《东方现世录》 族群设定 人族:世上分布最广、数量最多的种族。无明显特征,肤色、身材比例都相当混杂。体质较弱,且寿命比较短暂(不超过100岁),但善于学习,有无限的潜力。 兽人族:基本外形与普通人族无异,数量比起人族也少很多。他们拥有一些兽的特征,兽人族下,根据他们自身不同的形态,又分为多个族群(如兔族、犬族、猫族等),他们大多动作敏捷,体质极佳,寿命也比普通的人族要长上许多,但他们的生育能力比人族差。自古以来,便内斗外斗不止。 魔族:外貌上拥有与人族不同的尖耳,身材大多较为矮小,不易衰老,能常驻青春等。但她们大多拥有强大的魔法能力、魔法素质,曾横扫过整个世界。之后忽然销声匿迹,完全阻绝了与外界的联系,外界甚至以为魔族已经消失。直到最近一个世纪的时候,才与外界恢复了些许联系。 异面族(半兽):本为兽人族的一个分支,但受到兽人族的排挤,被兽人族认为是下等种族。外形像动物,形态与平常兽人族一样多样,但内部却相当团结,互不排斥,包容性极强。数量极少,历史上曾帮助魔族对兽人族、人族进行攻击,目前与魔族生活在一起。 水族:据说是居住在大海的种族,在海洋中建造起了宏伟的文明。似乎不能离开大海,只有极少数人在历史上曾见过他们的痕迹,因此,对于水族的存在,大多只是被视为一种民间传说。水族下,有人鱼族等种族。 月族:或称天族,居住在月球上。早期的月族人也曾掌握过魔法的能量,但后来因为月族皇帝的魔法封杀令,魔法在月族的世界中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高度发达的机械文明。月族在很早的时候就与地上完全隔绝了联系,使得后世的大多数月人都不知道地上世界的模样,觉得下界十分神秘,甚至会对此感到恐惧。 序 黑云窒压着寂寥的街道,阴沉沉的感觉笼罩在匆匆走过的每一个人心头上。 “号外!号外!”报童的叫卖声从街的另一头传来,“盟军率先把魔法部队投入战场!号外!号外!” 从下午三点开始,报童就一直在这样叫卖着。可他三个小时的声嘶力竭,换来的只是个位数的出售——也对,大战进行到第五年的现在,还有多少人有那个闲钱去买一份报纸呢? “……”在街道的十字路口处,报童把举着报纸的手放了下来,低垂着双眸:单是想象着接下来报社编辑可能的怒骂,他浑身就不由自主的颤抖。 “请给我一份,谢谢。” 听到呼喊,报童略带惊喜的抬起头来,与那半躬着身子的兔族少女四目相对:她名叫因幡帝,有一头柔顺弯曲的黑色短发,两只毛茸茸的兔耳分别耷拉在两侧。她的鼻子、下巴圆润,但嘴唇却颇具当地兔族的特征——菱角分明。 “姐姐您想要一份吗?价格0.5个铜板!” 因幡轻轻点头,拿过报纸,再从口袋中摸出一个铜板,放在报童托起的双手中:“不用找了。” “哇!谢谢姐姐!”报童仿佛重新拾起了气力,再次举起报纸来,高喊道:“号外!号外!” 黑发的少女目视着报童身影远去,轻轻摇头:‘可怜的孩子,不知我那1个铜板,在他收工后,还在不在他那打着补丁的小口袋中呢?’ 她把注意力放到新买的报纸上。粗略的扫了几眼:报上,首版写的是关于战争前景的乐观估计,她轻皱眉头,轻“啧”几声——早在三年前,她十二岁的时候,获知兽人军突破高卢边境,但难再进一步的时候,便已经猜到兽人军的失败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报上真正吸引因幡的,是关于维多利亚魔法军团首秀的描写——据一名参战官兵所说:“……只见在敌人阵营方向,有一粒光团升起,再降到我军阵地前,激起了许许多多的碎石与尘埃,仿佛一枚野战炮炮弹在那爆炸了。” 自数百年前的“诸神黄昏”战役后,关于魔法的研究就一直处于不公开的状态,加之科技兵器装备的发展,不少人都认为魔法已经从这世界上消失了。而现在,维多利亚魔法军团的亮相,不管是对于普通民众还是军事家们的观念来说,都将是一个巨大的颠覆。有念及此,因幡不禁思考起“魔法”对未来的影响来。 回到家中,因幡急不可耐的跑到自己的书房中,从书柜的底阶取出一本名为《魔法秘史》的书。虽然,书中写的大多是捕风捉影、道听途说的东西,但其中亦有一些可信的材料与报告。 因幡把《魔法秘史》放在桌旁,又从书柜中拿出一本全新的笔记本,并把钢笔拿在手中。她打算从这本《秘史》中摸索出魔法技术发展的大致轨迹,预估它再次展现在世人面前的影响。 等到她从书本上收回目光时,窗外的阳光已经微微偏西,斜斜的照入因幡的书房内。 凝视着阳光的痕迹,因幡感到一种困乏感爬上了自己的意识——这是身体在提醒她,应当休息了。 她打个哈欠,视线移动到手边写得密密麻麻的记事本上,苦笑着摇摇头:整理工作尚有大半未完成。“再怎么说,保持良好的作息先吧。”她把书桌收拾好,走回卧室中。 把外套放在旁边,因幡阖上双眸,想着好好睡个午觉。但她发现,无论怎样努力的放空脑袋,“魔法”二字总是挥之不去,把她唤醒。 辗转反侧一个小时后,她只得重新起身,从房间的储物柜中拿出一个装咖啡粉的罐子,再下楼,到厨房,煮沸了一大壶开水,冲咖啡。然后,她拿着咖啡杯,回到书房中,继续研究《秘史》。 当窗外变得漆黑一片,缀上点点星光的时候,因幡书桌上,已经摆了好几个咖啡杯了。 “咕咕咕~”在因幡好好伸了个懒腰后,她的肚子适时响起了提醒。 因幡仔细检查了下自己辛苦一个下午的成果后,第二次从书房中出来,往楼下走去——她打算去自己的储藏室,看看自己的晚餐该吃些什么。 第一章 大体来说,居住在这一带的市民,生活都是朴素而自给自足的:每个家庭都会有一个专属于自己的储藏室,存放着一排排罐装的土豆、萝卜、腌黄瓜等等。 也有赖于这种生活习惯,就算其他地方的人们现在不得不接受按量配给时,居住在这里的人们依然可以吃上种类齐全的一餐,甚至能品尝到当地特产的甜品、糖果。 因幡为自己选择的晚餐,是用土豆泥与酸梅酱烹调的烤鳗鱼佐以胡萝卜汤。 “啊——”轻品一口汤,因幡感觉自己积累一天的疲惫都消失无踪了。 就在因幡感叹“兔生最大的幸运莫过于此”时,她听到门口的方向传来了敲门声。 “……?” 一般情况下,这个时间段大家都在用晚餐,是不会有人来串门的。 带着疑虑,因幡走到门廊,停在门旁,问道:“请问是哪位?” “兔兔!是我啦。” 听得门外轻柔的回应,因幡这才放心的把手放在门把上,打开了门。 门外,是一位高佻的少女。她留着长发,身穿厚裙与高筒靴,戴连指手套,披羊毛围巾。交叉垂在身前的手提着一篮鸡蛋与手工做的奶酪、黄油。 “你之前好像没跟我说过要来拜访哦?” “我是想给兔兔一个惊喜嘛。” 这位名为铃仙的少女,跟因幡是同族人。两年前,因幡在一个公园散步时,发现了晕倒在草丛中的铃仙。担心铃仙状况的因幡,就把她背回自己家中,亲自照料了一段时间,在铃仙身体好转后,因幡才送走了她。 此后,铃仙不时会来因幡家做客,或是讲自己的经历,或只是单纯闲聊。如此一来二往,她们也就渐渐熟络起来。 走到餐厅,铃仙看到了因幡尚未解决完的食物。 “兔兔,你刚是在吃晚餐吗?真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 “没事。”因幡替铃仙把围巾之类的挂好在架上,再沏好茶之后,才重新坐在了原来用餐的位置上。 “那铃仙找我所为何事呢?”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啦,就是想看看兔兔,说说话什么的……”铃仙好像仍因打搅到因幡而感到不好意思,双手绞在一起。 因幡咬一口鳗鱼:“那就继续上次的话题吧?说到哪里来着?野战医院吗?” “嗯嗯。”铃仙轻轻点头,“那里的护士都是好人呢。就是……” “?” “……就是,我以后就再没见到他们了。我因为一些私人原因,脱离了前线战场。” 因幡敏锐的捕捉到了“私人原因”这个词汇。不过因幡并未多问,从铃仙的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当她回忆起自己的这段经历时,心里充满着“擅离职守”的愧疚。 “我能理解你的感受。”因幡友好的表示同情,等对方继续说下去。 “为了躲避行刑队的追捕,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东藏xz的,就连见证了我昔日战功的军服,都被我付之一炬了。” 铃仙在自己大衣的口袋中摸索了一番,拿出一枚淌着莹莹淡光的勋章:“我唯一还留着的,就只有这枚东西了。” “蓝色皇室勋章!”就是一贯淡定的因幡,见到这士兵最高荣誉的证明,也不禁微微颔首。 “对,”铃仙倒没多高兴,“就当是个纪念……吧。” 能观察到,为了保存这枚勋章,铃仙费了多少心机。 等铃仙重新收好勋章,因幡才继续问道:“在那之后呢?” 铃仙脸一红,“之后……啊……其实,在遇到兔兔你之前,我还晕倒过一次……” “噗——那么,你还遇见了类似我这样的人咯?”因幡把差点呛出来的汤汁咽下,半带嬉笑的问道。 “嗯嗯,她们不仅救治了我,还肯提供房间给我暂住,女主人还一再嘱咐我,身体欠佳,不要乱走动……” 因幡把盘子上最后几团土豆泥解决掉,拿出手帕抹了抹嘴:“但你并没有好好遵守,不是吗?” 答案显而易见,不然,因幡也不会发现再次晕倒的她了。 因幡现在想到的,是另外一些问题:铃仙两次晕倒的地方相距并不远,这表明,这个区域的四周应是被封锁住了——铃仙是整天都在寻路,并且秉持的首要原则是避免与她的一些同僚接触。这样说的话…… “兔兔?你怎么了?表情那么严肃?”铃仙的声音把因幡从沉思中唤回来。 “啊……不好意思,我刚刚在想一些事情。” “是什么不开心的事吗?”铃仙注意到因幡的表情,“说出来吧?说不定我能帮得到你?” 因幡轻轻摇头,“也许是我多虑了吧。” …… 送别铃仙后,因幡回到自己的书房中,看了看依然敞开的《魔法秘史》,转身走到窗前,静静凝视着远方不时闪过的光影。 第二章 背后一刀(上) 因幡是在自己书桌上转醒的。 意识刚恢复,她便感受到了因睡姿不当而造成的不适。因幡活动下脖子与稍感麻木的腿,感叹床铺的美妙:“下次打死也不这样睡了。” 她在简单洗漱后,给自己泡了杯茶,并陷在大厅的沙发中稍事歇息。 以往和平年代的时候,在这个时间点,因幡都会出去慢跑几圈,但目前,去往外面只会让她觉得心情压抑。现在,无法好好活动身体的她,只能开动自己的脑细胞——她思索着,昨晚暂且搁下的,关于自身周围现状的问题。 封锁? 尽管前线不时会有士兵被遣送回故乡,他们也确实导致了不少暴力事件的发生,但这远不至于封锁掉某个城镇。 敌袭? 虽说因幡还能在家中望到远方不时炸起的零星火光,但靠近因幡家中此侧的主要敌国厄罗思帝国,已在一年前退出了战争。 …… 因幡手指叩着椅子的扶手,最后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行,我现在掌握到的信息还是太少了,不足以对现状作出判断。” 她选择先去睡个回笼觉。 回到二楼卧室,因幡躺在床上,很快就沉入了梦乡当中……直至屋外一阵嘈杂的声响把她重新吵醒。 “打倒战争!我要面包!我要和平!” 因幡爬起身,伏在窗边,望着举反战标语的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扫过街道。在这群人中,有兽人族、亦有人族,但他们都有如下一些共同点:面型瘦削,衣裤残旧单调,还有不少人戴着明显不相称的各类帽子。 看到游行的人群逐渐远去,因幡觉得自己找到封锁的理由了。她转身,打算去吃点东西,可枪声又把她的目光引回了街道上。 军警出动,游行群众一哄而散,只留下几个依然坐着抗议的人,及遍地凌乱的烟头、标语牌。 因幡沉默的看着留下的人被军警如同囚犯般押走。 在晚上收音机播放的节目中,因幡得知,这几个人被认定是此次活动的组织者而遭到处决。 而关于此类事件的报道,因幡在今日之前从未听说过。 随着这次游行之后,关于兽人帝国各地同类事件的报道纷至沓来,一时间,这屹立了数个世纪而不倒的帝国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 “兔兔!我带了你想要的报纸来啦!”一个湿冷的午后,铃仙披着黑风衣,把一份发自帝国首府的报纸放到因幡桌上。 因幡有点吃惊的把报纸拿在手中,她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想法得到重视:“你是从哪得到的这个?” “是从我做客的主人家那借来的啦……她们家有收集报纸的习惯。”铃仙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能帮到兔兔就好了。” 因幡颔首,简单扫了报纸几眼,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怎么了?兔兔……?” “没什么,只是发现你带的是前天的报纸。” “欸?” 因幡见到不知所措的铃仙,微微一笑,“不过没关系,正好可以让我推测下现状。” 细看报纸的过程中,因幡的神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报中有大篇幅刊登了皇帝弗朗茨二世最近的一份诏书: 帝国西部及西南的大部地区现已沦入叛国者手中……诏令所有忠于祖国、忠于皇帝的仁人义士们,向叛徒们发起冲锋,让那些在他们魔爪下挣扎的人民,重回祖国父亲的怀抱之中……敕令所有省市实行宵禁制度,之前已实行宵禁制度的,加大巡查与搜捕力度,务必把一切危险扼杀在萌芽状态…… “……”当因幡把报纸阖上时,神色分外严肃。 “有什么发现吗,兔兔?” “情况可能比我想象中要严重得多。”因幡浅饮一口花茶,用手帕擦了擦嘴唇。 见到铃仙困惑的样子,她顺势补充道:“从这场与周围国家的战争爆发至今,经过了多久了?4年有多了吧?好。我们之所以能坚持到现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帝国内部的团结。” 因幡把报纸翻到写着皇帝诏书的那一面,再把它推到铃仙面前,“可现在……” 但铃仙觉得因幡是多虑了,她带着轻松的口吻说道:“哎呀,兔兔就不要想那么多啦。上面不也写了么,皇帝陛下已经指示军队去收复了,相信撑过这段时间就没问题了。” 不过因幡依然乐观不起来,但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啊,对了。”因幡没轻松起来,铃仙便尝试转移话题,“我的主人家对兔兔很好奇呢?要不要找个时间去作客,认识认识什么的?” 因幡挑了挑眉,从铃仙满意的表情中,可以看出她在她的主人家那给自己说了多少溢美之词。而因幡确实也对敢于收留一个逃兵的那家人感兴趣:“嘛,也不是不行。” “嘿嘿,兔兔你真好。” “那我们选个时间吧。这周末我都有时间。” 铃仙思索了一下,“星期六去,怎么样?” “行。” …… 第三章 背后一刀(中) 到了约定好的周六,因幡很早就起身了。 洗漱过后,她走到书房,一边等待铃仙,一边打开收音机,想听一听早间的新闻报道。 收音机先是播放着近期的流行音乐,但没等一首歌毕,就被生生切断,转而播放一起让因幡整个人,或者说整个世界都震惊的紧急通报: 叛徒们已于昨日深夜攻入皇宫,皇帝陛下不得不出走,并于今日早些时候颁发了如下诏书:……在上帝的见证下,我将放弃神圣兽人帝国皇帝尊号,神圣兽人帝国即日起停止存在,帝国境内各部族与各公爵领可自行决定是否接受新政府的统治……帝国的行政、军队、立法、与经济等各项权力,均授予共和国政府…… 在弗朗茨皇帝的退位诏书宣读完毕后,接上的是新政府对于原帝国人民的许诺,待共和国政府的现任领头人物艾伯特发表完讲话后,流行音乐才重新响起。 “……” 因幡沉默的关上收音机。尽管她早已预料到帝国内部形势岌岌可危,但她亦未曾想到,这个已经存续了七、八百年的帝国,竟然就此瓦解,而且还瓦解得如此之快——自帝国国内危机爆发到帝国灭亡,前前后后不超过两个星期。 稍晚些时候,门铃急促的响起。让因幡从默然中直起身来,下楼,开门。 “兔兔!”因幡刚把门锁打开,铃仙就直直的冲了进来,激动的抓着她的双肩:“兔兔!陛下的事你听说了吗?啊??” 因幡没把铃仙的双手拿开,但以点头作为对铃仙问题的回答。 “这是骗人的吧?是骗人的吧?兔兔?我们的国家,居然……?” “很遗憾,这件事就这么发生了。”因幡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走吧,到你的主人家那拜访。” “啊……对,对。今天要带兔兔去做客。”铃仙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紧紧抓着因幡的双肩,她把双手收回:“对不起……是我失态了。” 因幡也没多说,只是带了条围巾,“走。” …… 街上的气氛,比起之前来说,更让人感到难受——狂风呼啸着掠过每个角落,卷起数不清的落叶与废纸;黑云翻滚,好像随时要下倾盆大雨。除此之外,每隔十步左右的距离,就有一个警察在站着,显然是在维持秩序。 在因幡与铃仙路过市府的时候,能看到府前有不少的群众与记者喧闹着,迫切盼望市长能给予一个对市前途的详细说明。 跟铃仙拐过一个街角后,有一张报纸飘到了因幡的鞋子上。她低头,看了一眼报纸上的内容,然后狠狠踢开——那张报上写着的是,新议会入选人员名单公布。 一路上,低头而过的路人都在谈论着皇帝与帝国的事,不过更多的是种种低声的叹息。 因幡与铃仙在路上没有谈话,只朝着目标行进。 转过两三个路口后,她们站在了一幢简约但不失气势的别墅前:“我们到了。” 为她们开门的是一位颇有气质的短发女性:她温和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挺拔的鼻子,还有双如湖水般平静深邃的蓝眸。 “回来了啊,优昙华小姐。”她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然后视线转向因幡:“这位是因幡小姐吧?我常听优昙华提起你。” 因幡轻轻点头,而后默默看着铃仙。 “啊,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女士就是这幢房子的女主人噢!” “你好,我是蕾蒂·怀特罗克。外面风大,先进屋子里来吧。” 在把鞋袜放好后,因幡与铃仙跟随着蕾蒂,经长廊往客厅方向走去。还没走到一半,耳尖的因幡便隐隐听得,客厅那有激烈的吵闹声,内容也与皇帝退位的事有关。 “我已经说了好几次了,皇帝陛下的退位,是帝国的极大损失!” 客厅里,一左一右两名少女分别坐在餐桌两侧,刚刚愤怒的一句话,正是坐在右侧的蓝发少女吼出来的。 坐在餐桌另一侧的红发少女也面带愠色,以一种挑衅的态度回应道:“我不仅要看弗朗茨滚蛋,还要看到所有贵族把他们吞掉的东西吐出来,还给工人与农民!包括这幢大到可笑的房子!” “你……!”蓝发少女正想驳斥,而此时铃仙与因幡恰好已经走了进来。 “是铃仙姐!”蓝发少女的注意力马上就从自己的对手身上移开来了。她兴冲冲的跳下椅子,一头撞进铃仙怀中,并带着好奇的目光看向因幡:“铃仙姐,这是谁啊?” 因幡便简单做了个自我介绍,不过她更在意的是,那个在她们进来以后就一直保持沉默的红发少女。 似是感觉到因幡的目光,红发少女也跳下了椅子,但却没有跟客人们打招呼,只是头也不回的朝内室走去,不久便消失在了因幡她们的视线范围之中。 第四章 背后一刀(下) “真是不好意思,是我没教育好瑟里妮那孩子,让你们见笑了。”蕾蒂带着歉意。 蓝发少女倒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嘿,妈,铃仙姐又不是不知道那家伙不好相处,她早该……”话说到一半,她好像才想起现在除了铃仙外还有另一位客人,便连忙收了口。 “怎么能这样说你妹妹呢?琪露诺。”蕾蒂看了看一脸尴尬的铃仙与因幡,而后对琪露诺指示道:“还有,别赖在优昙华小姐身上,不是教过你很多次了吗?接下来要做什么啊?” 琪露诺吐了吐舌,松开铃仙,走到一张沙发上,招呼道:“铃仙姐,来这边坐。还有帝姐姐也过来吧?” 待因幡与铃仙坐好后,琪露诺便为她们端来了一些小吃,还有浮着碎冰的几杯水。 ‘这么冷的天,喝冰水?’ 不过因幡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道谢后,拿起其中一杯浅饮一口,感受着冰水在自己体内的行进途径,等到冰凉的水逐渐获得温度后,她觉得自己的思维变得愈发清晰起来。 “怎么样?味道还可以吧?这可是本小姐亲手调制的柠檬水哦?” 因幡深吸一口气,微笑点点头,开始与这个看起来相当开朗快活的女孩交谈起来。 在因幡在蕾蒂家作客的时候,她们所处大陆的政局,正迎来剧烈的变动:神圣兽人帝国皇帝弗朗茨的退位诏书已传达到帝国的每个角落,本就与帝国中央离心离德的,如帝国南部的鼠族、西南部的鸟翼族等部族,藉此机会,纷纷宣布独立出帝国;帝国东南部诸省份,在派使者迎驾弗朗茨后,宣布脱离兽人共和国政府的统治,依然奉弗朗茨为国王;但帝国境内势力最强大的猫族、犬族却尚未就政权更迭作出表态。 当然,门外发生的这些事情,对于谈话兴致正浓的琪露诺来说,并没有任何影响。她非常积极的向自己的新客人介绍家庭的状况:“本小姐今年14岁,刚才那个看起来阴沉沉的家伙是我妹妹,比我小1岁……” 因幡认为自己是个非常优秀的倾听者——在聆听琪露诺对于外面世界的想法时,身子稍往前倾,不时点头以示认同。 等听到琪露诺对于当前政局的看法时,因幡才第一次开口道:“你觉得,皇帝陛下的退位,对于我们,是好还是坏的呢?” 答案显而易见。 “当然是坏事啊!” “噢?那琪露诺妹妹觉得坏在哪里呢?”因幡笑问道。 琪露诺叉腰,理直气壮的回答道:“我不知道!就是觉得不好!” 听到这么个回答,因幡差点把正在喝的水给喷出来。她想,她明白为啥琪露诺跟她的妹妹交流时,会闹得那么不愉快了。 ‘虽然我只是远远看了瑟里妮一眼,但不知为什么,我总有一种感觉,觉得她是个相当有逻辑,思维清晰的孩子。而且——而且,有些危险的感觉。’ 想着想着,因幡自己都被自己逗笑了,‘什么呀,那个不过才上中学的孩子,能有什么危险呐?’ “兔兔,你在笑什么?”铃仙的声音,把因幡从愣神中拉回来,发现琪露诺正气鼓鼓的望着自己。 因幡挠了挠头,刚想解释,铃仙就先帮忙道:“怪就怪琪露诺给兔兔的饮料太好喝了,不知不觉就让人有一种愉快的感觉呢?” “真的?”琪露诺半信半疑。 “真的啊。你看,兔兔都情不自禁的笑起来了啊。” 铃仙的赞美之词起了效果。 蓝发少女得意的“哼”一声,“那本小姐就原谅你好了。” 接下来与琪露诺的对话无非都是闲话家常,期间,因幡不时会望向之前瑟里妮消失的方向。可这个红发少女到因幡告辞回家的时候,也没有再出来过。 当因幡在铃仙的陪伴下回到家门前时,她发现,邮箱里多了一封信。 “?” “怎么了?兔兔?这封信有什么不对吗?”铃仙好奇的看着因幡稍显疑惑的表情。 “不知道……应该没什么人会写信给我才对。而且你看,”因幡把信封捏着,展示给铃仙看——上面没有注明是谁写来的信。 “噗……说不定是写给兔兔的情书呢?” 因幡没理会铃仙的调笑,只是默默拆开信封,大致扫了扫信纸上的内容。 信中的内容是由一种颇为官方的风格写就的——一种因幡虽然少见,但却相当熟悉的风格。 “看起来,是族内寄来的信呢。” 第五章 族命、父命(上) 走在通往兔族直辖领地的道路上,因幡反复思考着自己响应命令回族的必要性。在因幡的母亲绫子还在世的时候,常常跟她说,那里才是她的本家,就连她们母女的生活费用,都是“本家”出的。 而因幡呢?却并没有对这个所谓的“本家”产生什么特别的情感,就是对自己的父亲,因幡的印象也仅停留在母亲的描述中而已——因为,哪怕是母亲的葬礼,她的父亲也没有来参加。她只是收到了父亲一封无情感可言的信,附着一沓冷冰冰的钞票。 不过,因幡承认,她确实对这本家产生过兴趣,对于自己那素未谋面的父亲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也抱着一种好奇——但这种好奇,不是因对他的人感兴趣的那种“好奇”,只是单纯地想知道,这个惹人厌的家伙到底长什么样而已。 经过西宾尼堡大桥,因幡看到,在桥中央的标牌上,写明:此处是兔族直辖领界。 她向前望去,发现在下桥的地方,设有一个检查站,检查站外,有几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正在检查来往的车辆与行人。 很快,因幡就来到了他们跟前。 “不好意思,请问你有通行证吗?”为首的一人迎上来,微微点头算是问候。 “通行证?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东西?啥时候要的?” 对方眉头微皱,道:“如果你没有通行证的话,出示其他能证明身份的有效文件、证件也可以。” 因幡指了指自己脑袋两侧耷拉下来的兔耳,“这个,还不足以证明么?” 但回答她的只是一阵轻蔑的笑:“谁知道是不是伪造的呢?” 此时,其他检查站的工作人员已经围上来了,在因幡面前不远处,围成了一个半圆——看起来他们随时准备采取强制措施。 “哼,那好吧。反正我也不是非得回去。”因幡把双手垒在胸前,脸上流露出厌恶之情。 可当她转过身,却听到工作人员中,有一个高声叫了起来:“小姐,请稍等一下!” “……” “请留步!”见到因幡仍然往回走,那个声音再次喊了起来。 因幡把追上来的手拍开,往前跳一步,再转身,充满警惕的回望身后一张稚气未脱的面孔:“你要干嘛!” 追上来的年轻人并没有与她对视,只是盯着因幡那标志性的乌黑发丝,有点不确定的问道:“请问,你是因幡,或者说,茱莉娅小姐吗?” 因幡撇了撇嘴,茱莉娅,是她那基本没啥印象的父亲给她起的名字。 “是。那又如何?” 年轻人小心翼翼的从口袋中拿出一份指令书,解释道:“兔族长老会命令,让我们在此接你进族内的核心领地。” 年轻人不说则已,一说,还在后面观望的其他工作人员瞬间炸开了锅,“她就是那个茱莉娅小姐?”“是啊,据说在公爵故去后,有权继承他地位的那个茱莉娅小姐!” 因幡这才把防守的身形收住,可依然脸带警惕。 “你应该有接到族内的那封信件吧?召唤你回族的?”年轻人继续问道。 听到对方这么一说,因幡自口袋中夹出那封叠得方方正正的信,“你是说这个?” “是的,茱莉娅小姐。”年轻人好像见到了什么特别重要的权威象征般肃立,然后向前60度鞠躬,“现在已经能确认你的身份了,那么,根据流程,你只需要将这个交给我们的队长过目即可。” 因幡冷冷的看了看那个先前为难自己的人,回走几步,脸带嘲讽的把信递到他面前。 “如……如果你早点出示这个的话……就不会有那些不愉快发生了……容我在此向你致以最诚挚的歉意。”那人脸色苍白,接过信件的手不住啰嗦。 “啧,想来不出示这些东西的话,都会被你们冷脸相对是吗?” “茱莉娅小姐教训得是,实在是不好意思。你知道的,这里往来的人那么多……我们以后会改进工作方法的……”队长唯唯诺诺的样子,俨然因幡已经是他们的直属上司了。 就是在四周的工作人员,也都附和着称是。 “你们不是说要接我到族内的核心领地么?接下来的安排呢?” 那队长已经换上了一副讨好的表情,“真是不好意思,茱莉娅小姐,我们没料到你到来得如此快,所以,负责接你的专车还没到,不如你先进去坐坐?” 因幡看了看手表,觉得时间还早,便点头道:“行。” “哦好,请往这边走。” 仿佛得到展现机会的队长,就自己在前面带路,其他的工作人员则簇拥在因幡两侧,嘘寒问暖。这边一个问要不要吃点东西填肚,那边一个问需不需要一些杂志阅览。只有最开始的那个年轻人,还留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尽职尽责的履行着检查任务。 偌大一个检查站,此时仿佛都只为因幡而运作。 第六章 族命、父命(下) 约过了一两个小时,透过检查站的窗户,因幡看到路上行驶来一辆白色的小轿车。 队长适时说明道:“这就是来接你的专车了,请随我来。” 因幡把手伸向一旁摆满各式饮料的桌子上,马上就有一个检查队队员拿起其中一杯,放到因幡手中。 “……谢谢。” 也不看那张谄媚的脸,她直接从椅上起身,跟随着队长走到检查站外的走廊上。 而后,因幡在一位秘书的带领下,坐到了轿车的后座上。 …… 等到因幡的专车嗡嗡开远,队长收起了掐媚的笑容。 他注意到年轻人也在目送的行列之中,便喝道:“你在这里做什么!回你的岗位上去!” 年轻人方才还在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此时被莫名其妙的这么一喝令,在愣神一阵后,只能小声嘀咕着离开。 “还有你们!茱莉娅小姐已经往族内去了,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语毕,他似乎对自己在招待因幡方面的工作非常满意,脸上又止不住的露出笑容来。 …… 因幡到达族内直属领土时,天色已近黄昏。 下车之后,秘书尽职尽责的带领因幡,前往本为别族外交人员所设的宾馆中。 走进属于自己的三〇二房间,因幡默默赞叹起工作人员的细致来——房间的布局基本与她家中的房间布局一致,甚至连房子的桌子上,也摆上了她日常用具的复制品。 ‘不过,’生来敏锐的她转念一想,马上又疑惑起来:‘他们怎么会这么清楚我房间的摆设?我先前也没认识族内的什么人啊?’ 因幡坐在沙发上,目光游移在房间周围,很快就找到了头绪。 “嘛,还是先不细究了。考虑接下来的晚餐吃什么才是第一要务。” …… 用过晚餐再回到房间时,因幡走到书架旁,目光随意的扫过摆放其中的书籍。不出她所料,书架里面的书籍也跟她家中的没有任何差别,就是书籍的排序,都与她家中如出一辙。 她从书架中拿出一本平时喜欢读的历史书,随手翻开几页:“也许唯一的区别,就是这本书比较新吧。” 携着书,她到桌子旁,打算稍作阅读,静静等候说要先来见见自己的某人。 在因幡决定边读书边等待时,她感觉周围的整个空间都安静了下来,只留下翻书页的声音,和着台灯的柔光,伴她思潮翻滚。 她想不想见自己的父亲?她自己也没底。平素冷静的她,想到这个问题时,也找不出任何处置的方案。她不清楚,自己应该以何种面貌,何种态度来对待这个她近乎完全陌生的人。 “叩叩叩……” 相当有礼节性的敲门,使得浸在思海中的因幡浑身打了个激灵。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以一贯冷静又不失礼貌的声音道:“请进。” 进来的是一个清瘦的老者,他脸型瘦削,鼻梁笔挺,泛着白的唇髭被修理得规规整整;能看出他尽力想舒展眉头,但总也藏不住里面透出的一种忧愁;他双眼底下有很重的黑眼圈,想来应该许久没睡过一次好觉了。 “你是……”面前这个老者毫无疑问便是因幡的父亲,不过她还是想确认一下——因为,比起称呼他为父亲,因幡更愿意称呼他为爷爷。 “许久未见,茱莉娅……啊,或许,该叫帝比较好点?”菲利普仔细的观摩着因幡,就如同打量一个许久前丢失,现在终于找回来的宝物。 因幡抿着嘴,不发一语。 “这么久没见面了,怎么话都不会说了?”菲利普找了把离因幡比较远的沙发坐下,拿出雪茄,但见到因幡正瞪视这边,就只好再收回口袋。 似是感受到气氛有点难堪,菲利普试探性的问道:“对于我赠你的这个欢迎礼,你觉得怎样啊?” “你召我回来,是有什么事么?”因幡没有接菲利普的话,而是直截了当的质问自己的父亲。她可不相信,这么久都对自己不闻不问的父亲,会突然想起自己这么个女儿来。 出乎意料的,菲利普听到这相当失礼的质问,非但没生气,而是相当满意的笑了几声。 “?” “从小我就觉得你这孩子感知敏锐,看来,你一直保持着这种聪颖呐,不错不错。”菲利普拨弄着自己的手杖,“反正迟早也得告诉你,既然你问了,那我也不好再多加隐瞒。” 他把脸别过来,与因幡对视,说出了一个让因幡震惊许久的事情: “实话跟你说吧,其实,我召你回来,是想把你许配给莱曼爵士家的长子。” 第七章 往长老会(上) “不过,之前我一直没有对外宣布我有你这个女儿,明天早上,我会派专人接你去议政大楼那,再次跟他们表明你的身份,顺便带你去见见你的未婚夫。”也不理因幡是否接受,菲利普只自顾自的继续说。 而后,他看看手表,“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还有一些事务要处理,就先谈到这吧。” 菲利普整理一下衣物,头也不回的往门的方向走去。 到房门前的时候,他语重心长的说道:“从现在开始,你的身份就是我们冯·宾尼家的继承人了,恐怕你以后都很难再像之前那样自由行事了。” 菲利普拉开门:“不过放心吧,我会抽时间教导你如何处理族内事务的……晚安。” 他走出房间,把房门关上,亦不注意因幡早已黑了脸,也许,他就从未注意过任何人。 房内,因幡咬着牙,把书“嘭”的一声阖上,手指叩着桌面,她想喝一杯咖啡。 …… 次日早上,因幡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因幡揉了揉眼,只觉头腔内部嗡嗡作响——昨晚,她在近凌晨三点的时候才睡着,而现在——她看了看摆床头柜的闹钟,才是早上六点半。 门外敲门的人已经到了因幡床边,鞠一躬:“失礼了,茱莉娅小姐,我的名字是贝蒂,是大公安排来服侍你的女仆。” “你……贝蒂?”因幡用力擦了擦眼,发觉自己眼皮很重。 “是的,小姐。我半个小时前曾过来过一次,但发现你睡得很沉,推也推不醒,就在现在再过来一次,好在你已经醒了。”她再深鞠一躬,把手中托着的盆放下:“这是你的洗漱用具,热水已经备好了,请洗漱。” “贝蒂,呃。能让我再多睡一会吗?我昨晚很晚才睡,现在有点难受。” 贝蒂轻轻摇了摇头:“恐怕不行,小姐。请你尽快洗漱完毕,来接你的专车已经在楼下等待了。” 想到昨晚自己父亲最后说的话语,因幡只能无奈的挣扎起身,接过贝蒂递来的毛巾,简单完成洗漱后,打算穿上自己的衣服,却发现贝蒂已经把另一套制服拿过来了。 “小姐,很抱歉的告诉你,你原来的那套衣服并不与你的身份相匹配,所以,我已经暂时让人封存起来了。如果你休息时候想穿的话,我可以拿给你。” 因幡皱着眉头,在贝蒂的协助下,把那套整体偏灰黑色,有重重叠叠裙摆的厚重礼服给穿上。虽然衣服的材质能感受到是丝绸的,可因幡套上这套制服时,依然感受到浑身一颤——可以确定的是,她很不喜欢这套衣服。 之后,贝蒂再给因幡戴上饰有不知名鸟类羽毛的,所谓优雅的贵族帽子,才算是完成了这繁琐的穿衣流程。 “现在,请允许我带你下楼。”因幡看了看闹钟:现在是六点五十分。 …… 因幡原以为专车会直接带她去那什么议政大楼,但专车载着她,先去了一个看着相当气派的花园前。她别过脸,静静看着一直引导着自己的女仆。 似是明白因幡的疑惑,贝蒂及时解释道:“离长老会的召开还有一些的时间,大公认为,在召开会议前的这段时间里,可以带你先熟悉下以后生活的节奏。” “……”因幡跟着贝蒂走到花园的门前,门柱旁挂着“菲利普·冯·宾尼公爵”的名牌。 贝蒂拿出钥匙,打开铁门。 能看到一条大理石砌成的小道,通过花园,连接到主屋。由于是冬季,道路两旁的花圃中并没有娇艳的花朵,但那些半凋的枝叶,还是被修剪得整整齐齐。 主屋前有一块空地,空地旁有个小房子,应该是提供给园丁或者菜农居住的。 门前,已经有一位高瘦的管家在等着了。他毕恭毕敬的鞠了一躬,然后带领因幡到菲利普为她准备的书房中。 书房的环境让人感到十分舒适。 首先进入因幡眼中的,是几乎占据了一堵墙的书架——书架上排满了琳琅满目的书籍,似乎也是为了照顾因幡的爱好,书架中有一排,专门罗列着她常常拿来读的书。 而后,是能直接观看到花园景象的大窗户。书桌在窗户前面,桌面上整齐的叠着分类归档好的文件,文件旁是一套钢笔,还配备了来自华夏的文房四宝——显然也是为了照顾因幡而特意采购的,就算不知如何辨识品质优劣的人,都能看出那毛笔与宣纸都是上乘品。 书桌的配套是一张充满贵族气息的深蓝色皮椅。在皮椅的右手边,还有一个小桌子,上面排着近期的各种杂志与报纸。 “这是?”因幡注意到,在大书桌中央,方方正正的放着几个文件,上面用印章侧压着一张小纸条。因幡小步走过去,抽出那张纸条:“这是先给你处理的几份文件,处理完后拿到我的书房。我的书房在二楼。从速。——菲利普留” 第八章 往长老会(下) 因幡皱了皱眉头,有点不大情愿的坐下,翻开安排给她处理的几份文件。 文件大多是关于一些财务的琐事,除了几份报告外,也没太多可以由因幡给出意见的文件。但其中有一份请求菲利普大公财政协助的文件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份文件是根据一位远方亲戚的来信写就的,上面先是感谢了大公近期对他们的接济,而后,他们认为自己应当自食其力,所以他们请求菲利普大公方面给予支持,并附上了关于他们在建牧场的规划。 “也许父亲并不是看上去的那么冷漠呢?”因幡若有所思,“他虽说基本对我与妈妈不管不问,但确实,我们之前也是靠着他寄的钱来维持生活。” 有念及此,因幡感觉自己心里的不满稍稍淡去了些,于是,再仔细阅读一遍这份请求财政支持的文件后,她用钢笔写道:“如果能证明这个牧场是有成效的,可以给予适当支持。” 写完这难得几个的意见后,因幡第一次的工作就算是完成了。她看了看手表,前后用的时间不超过半个小时。 “嘛,速度应该还行吧?”她整理一下文件,起身往房外走去,好了,现在她要把这些交给菲利普。 经过一道旋梯,因幡站到了二楼走廊上。从这里,可以俯瞰到这所宅子的会客厅,走廊靠外这旁开了几扇百叶窗,透过这些窗户还能看到那座花园的全貌。 “花园旁还有几个菜圃啊?”因幡朝外瞥了几眼,但手里拿着的文件,提醒她并没时间仔细欣赏——她得迅速找到父亲的书房,并把这些文件交给他。 不用花费太多力气,因幡便找到了那标明“公爵办公室”的房间入口。 房外,有两名女仆正在清理地板。见到因幡,她们亦深鞠一躬,“请问小姐是找公爵大人吗?他出去准备长老会的工作安排了。他还交代说,如果你是找他交文件的,把文件放到他书桌上就可以了。” “这完全不需要从速的吧?”因幡嘀咕一下,走进了父亲的书房。 比起安排给因幡的书房,菲利普的书房中,总体感觉就是充满秩序的——矩形的原木书桌与椅子,正方形的窗户、书柜……书桌上看不到钢笔一类的办公用具,它们应该被装在了文件旁那个矩形的盒子中。 因幡注意到,书柜中摆着一个相框,里面装着张两个人的合照。她方想细看,后方传来了贝蒂敲门的声音:“小姐,是时候出发去长老会了。” “嗯、好的。”她暗骂一声,再匆匆瞥了那个相框一眼后,转身离开了父亲的书房。 作为兔族领地核心的议政大楼,是一座颇有些年代的老式建筑,隐蔽在茂盛的山林中,有一段用大理石铺就的台阶延伸到主厅。台阶两旁有供族人坐的椅子。最左侧地方,有一块预留出来给一些孩童嬉闹的空地;另一侧则是一张长型的石雕桌子,应该是为给在外面等候的族人提供些茶水与茶点而准备的,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正指挥几个仆人在忙碌着。 可能是到达得比较早的原因,只有少数几个椅子上坐了人。空地上玩闹的小孩也不多,他们围着一个有着金色波浪发的女孩,好像在看她玩什么小东西。 不过,他们的眼光很快就被刚踏入大道的因幡给吸引过去了。 “看那个人?好奇怪的头发呢?”其中一个男孩这样说道。 “对的呢?好像那个什么?我奶奶给我说过的那个……”另一个女孩接口。 “你是指……恶魔?” “对对对!就是那个!恶魔的发色!” “嘘……嘘!小声点,她正往这边看呢?” “哦!算了吧!杰奎琳,你奶奶说啥都会跟恶魔扯上关系。”第三个孩子加入了议论。 “你说什么……!我奶奶……” 叽叽喳喳…… 他们所说的每句话,无一例外都被因幡听到了。但因幡却懒得上去跟他们辩驳什么。‘不过,我是恶魔么?’她自嘲的笑笑。继续朝着议政大楼走去。 等待的时间总是难熬的,为了排遣烦闷,因幡多次想跟贝蒂问问她家族的事情,可每次贝蒂都是“嗯嗯”、“是这样的”来回答因幡的疑问。很快,因幡就自讨没趣的不再说话了,只不满的搅动着手中的咖啡。 到有侍者来告知因幡,请她出去见一见各个长老的时候,因幡已经盯着空空的咖啡杯好久了。 “呼,终于来了么……”因幡深吸一口气,稍微整理一下着装,就跟随着侍者出去了。 因幡等待的房间距离主厅并不远,拐过走廊的一个角之后,她就出现在了会议主厅的右侧。 端坐在主位上的菲利普,见到因幡出来,就向在座的另外五位与会长老说道:“今日,我主持这个会议,除了与各位长老讨论我们兔族的重大协议外,还有一件事,”他让因幡站在自己身旁,“就是向诸位正式介绍我的女儿,茱莉娅。” 第九章 矛盾初现(上) 一时间,长老们的视线都汇聚在了因幡身上。不比议政大楼门外的孩子们好奇的目光,他们的目光中,更多的是一种毒辣的审视之感。 因幡不禁感到浑身不自在,幸好这种审视并没有持续很久。不一会,她感到自己身上承受的压力消失了,她也得以自若地依次向那五位名门的当家主问好。 在这套遵照程序的动作中,因幡捕捉到了一种相对平和的视线,她微微抬起头,很快就找到了视线的主人——这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年龄应该与因幡的父亲不相上下。他宽阔的脸庞上有一双红色、闪亮的眼睛,显得精神矍铄;宽宽的肩膀,让他看上去十分健壮,脸上的皱纹似乎都透露出对因幡的赞赏。 “这位应该就是莱曼伯爵了?”因幡想道。 这时,菲利普朝因幡这边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于是,因幡在贝蒂的带领下,回到了先前等待的房间。 贝蒂朝她微微鞠一躬:“那么,因幡小姐,现在你只需在这等到会议结束,大公会为你做出下一步的安排。” “又要等啊?”这个房间虽然舒适,但一想到这郁闷的空气,因幡就感到有点头疼:“贝蒂?我能出去等吗?” 女仆再微微鞠躬,“如果你想的话,在外面与其他族人一起等也可以。” “谢天谢地。”因幡拿着刚呈上的咖啡,往外走去。 门外,因幡刚来时寥寥无几的广场,现在已经坐满了人。她找了很久,才在一个距离议政大楼比较远的地方,找到了一个没人坐的座位。 “呼……”尽管在广场上,太阳毒辣辣的照着,不过因幡却感觉比阴凉的会客室好多了——她不排斥孤独,但长时间的烦闷无聊也让她很难受:特别是在没有书本可供阅览的情况下。 坐在她旁边的是一个脸型圆润的少女,有着充满好奇的红双眸,修得十分仔细的金色眉毛,还有一头与她气质十分相称的金色波浪头发,她的兔耳如小麦地中的稻草人般,竖得笔直。 “嘿!请问你是茱莉娅小姐吗?我刚见你从大楼侧面出来。”她热情地与因幡打着招呼。 因幡疑惑的看着这个少女,因幡记得好像在哪见过她,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我们早上才刚见过的呢?虽然只是远远的眼神交流了一下。” “你是……那个杰奎琳?” “不是啦,杰奎琳只是我的小观众之一,我是开始被围在他们中间表演悠悠球的那个,我叫玛琳。” “噢~那你的小观众们呢?” 玛琳指了指会场上的几个方向,“卡尔在这边,罗兰在那,杰奎琳因为受不了这大太阳,提早被她奶奶接回去了。” 然后,玛琳把话题转移到因幡身上:“你呢?作为大族长的千金,应该是有专门的地方休息的才对,怎么就跑到我们这些下层族人中间来了?” “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你就当我不喜欢那个地方吧。”因幡想了想,简单回答道。 “不喜欢……?”玛琳皱眉,琢磨着这个词组的含义,然后她眉头舒展开来:“这么说,你比较喜欢热闹咯?换言之,你比较的,嗯……亲民点?” 因幡摇了摇头,只是说着:“我不知道。” “你还真是个怪人呢……” 一直侍立在因幡外侧的贝蒂咳嗽了几声,玛琳也识趣的把未说完的话收了回去。 过了一会,就在因幡打算让贝蒂去帮忙取些果汁来时,前方坐着的族人躁动了起来。而后,一声颇具威严的“安静”响彻了整个议政广场。 因幡认出那是自己父亲的声音。 然后,所有吵闹的声音都消失了,所有族人都屏住呼吸,静静等待从议政大楼出来的大族长宣读这次会议的决策。 “以下,宣读兔族第一百一十六届长老大会的会议结果: 第一,兔族及其辖内的所有领土,不承认兽人共和政府及其行政举措的合法性,且在兽人帝国政府在国内恢复其权威之前,保持独立自治。 第二,兔族对别族友邦的外交、贸易关系如旧。请各长老自行安排使者向别族友邦作出对兔族决定的说明,并函告菲利普公爵结果。 第三,召国内各兔族军团返回族内,协助维系族内的稳定与治安。具体召回事务由莱曼·冯·施内特伯爵全权负责。 第四,兔族将制定更完备的族内法律,由弗里德里希·冯·腓特烈伯爵组织立法会,颁布新法时间亦交由此立法会决定。 签名:菲利普·冯·宾尼公爵、莱曼·冯·施内特伯爵、弗里德里希·冯·腓特烈伯爵、卡尔·冯·里希特霍芬伯爵、弗朗西斯·冯·萨伏伊伯爵、奥托·冯·利奥波德伯爵。” 待菲利普告知各个族员“宣读结束”时,原本平静的广场,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菲利普与其他五位长老的身影在一片喧闹中,消失在了议政大楼的门前。看起来应该是各自有下一步的工作了。 第十章 矛盾初现(下) 四周嘈杂的声响并没有影响因幡思考这最新公布的决策,她念叨着决策的第一条,不时微微摇头。 “兴许宣布脱离共和政府,并不是个好主意呢。”她搅拌着手中盛有橙汁杯子,连有几滴橙汁溅到了手也浑然不觉。不过,她更关心的是,刚才宣读中未提及的,或许会影响自己一生的那场政治联姻。 “莱曼伯爵家吗?”因幡想道。 而后,一位负责在议政大楼处理大长老事务的秘书找到了因幡,告知接送她们回去的专车已经在待命了。 “茱莉娅小姐?” “啊,好的。走吧。”因幡拿手帕擦了擦手上的橙汁,与玛琳简单作别后,就跟随贝蒂往议政大楼后的专车停车场走去。 …… 回到菲利普公爵的宅邸,用过丰盛的午餐后,因幡依菲利普的指示,前往自己父亲的书房。 书房内,菲利普正面对着窗户坐着,左手夹着一根飘着烟的雪茄,放在那高大皮椅的扶手上。远看,仿佛有一种沧桑寂寞之感笼罩着这个瘦弱的身躯。 因幡礼貌性的敲了敲门,走进去,“父亲,听说你找我?” “噢,你来了。”菲利普转动椅子,面对着自己的女儿。 因幡微微低头,观察到父亲那一如先前般阴郁的脸庞。不知是刚开完重要的长老会抑或其他的什么原因,他那写满忧愁的脸上,似乎还布着一层阴霾。 “我叫你来不为其他……”他把之前因幡批过的文件往前推了推,并指着因幡那关于牧场的意见。 “……?”因幡拿过来,仔细看了看,没发现有什么问题。于是,她抬头,以一种询问的眼神望着父亲。 “你没发现错误在哪?!”菲利普吸了一口雪茄,再狠狠呼出,右手有节奏的敲着桌子:“你真的认为,要给这个该死的项目支持吗?” 因幡有些不自信的点点头:“是的,只要他们能把成效给我们看的话……” “我的女儿啊,你是没认真看前面那些关于我们收支的报告么?我们现在是没多余的钱去投资那些望不到结果的项目的。” “可是爸爸,我也没认为应该倾力支持啊?只是给予适当的支持……” “茱莉娅!”菲利普打断了因幡的辩解,“你要明白,我们辖内的基本生活开支、用人的工资,都得从这里出,我们,是没有任何余力去支援那些样子都不记得的远房的!” 因幡不说话了。 “呼……希望你能理解。”公爵的语气放缓了些,接着,他把差不多燃到头的雪茄摁灭在一个白瓷皿上,“那你先回房休息一阵吧,有什么别的事务,我会让贝蒂通知你的。” 可因幡站立在原地不动。 “还有其他事情吗?” 因幡犹豫了一会,迎着菲利普的目光,说道:“爸爸……我在想,与莱曼伯爵家的那个联姻……” “嗯,怎么了?你与未婚夫汉斯公子的初次见面,我的安排是在这个月底举行……会面时,你也可以趁此机会观察下汉斯是怎样的人。” ‘看起来,父亲以为我担心的是未婚夫的情况,可我的意思并不在此。’因幡想。 她斟酌再三,终于说道:“爸爸,我不是关心这个,而是我想……呃,请你重新考虑下这场联姻……” “你说什么?”好像听到什么难以置信的消息般,菲利普刹那间愣住了。 因幡点点头,按住微微发颤的双腿,与父亲对视。 公爵剧烈咳嗽了几声,而后,他稍稍平复自己震怒的心情,尽量用平时那种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我知道,对你来说,这可能一时难以接受。不过,我希望你能理解父亲的立场……” “可是……!” “回房好好休息吧。”菲利普把椅子转到窗户的方向,背对着女儿。 因幡知道,自己现在说服不了父亲,只好不满的撇撇嘴,转身朝房外走去:“那我先回去了……” “仔细考虑下!” “……也希望你能仔细考虑下。” 听到关门的声音,菲利普叹了口气,默默从口袋中拿出雪茄,点燃,叼在嘴里,再远眺窗外的地平线。此时此刻,他也只能祈求因幡能理解自己了。 沧桑、寂寞之感,重新包围了这背负了整个兔族的老人。 第十一章 秘密花园(上) “……” 一个晴朗的下午,因幡躺在花园的休闲椅上,双手枕在脑后,目光透过已稀疏的树叶,嘴叼野草,凝视着重重叠叠的云朵悠然飘过,再消失在视野之外。 她来到这个本家已经有三天了,这里的生活也正如菲利普之前告诉她的那样:被安排得满满的,任何活动都有个严格的时间表,留给她自由安排的时间,每天只有一个小时。 要放在以前,因幡肯定会觉得,就在这样的地方歇息,是一种无聊的消遣,可现在这种消遣,竟让她觉得无比珍贵——这不得不说是个莫大的讽刺呢? 她把嘴里的草叶吐在一旁,瞥了一眼手表:距离下午工作的开始还有二十多分钟的时间。 就在她打算继续躺下去的时候,不远处的一些异响让她坐了起身。 她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远远只见一个黑色短发,穿着女仆装的身影,抱着个什么东西,急急忙忙的朝一个方向跑去——是因幡的贴身女仆贝蒂! ‘贝蒂来这花园做什么?她在公寓里应该有别的工作才对呀?而且这么匆匆的样子?’ 心感疑惑的因幡,决定悄悄跟着贝蒂,看看这女仆要去哪里,要做什么。 贝蒂先是沿着花园的大道走了一会,紧接着,便拐到了右侧的一条林间小道中。小道两旁的树木,就算现在是冬天,树叶也凋落得七七八八了,可依然让人觉得枝叶繁茂。 ‘不知这里,在春夏,会是怎样的一副光景呢?’因幡藏在一棵树干后,往四围看着,确信如果从公寓上看的话,是很难发现有这么一条小路的。 贝蒂呢? 只见她在小道的尽头停了下来,等了一会,而后,因幡颇感震惊的发现:一团不是淡淡的荧光,在贝蒂手上显现,而后消失。接着,贝蒂身前树木的枝干,居然朝两旁歪了过去,凭空让出一个入口来! 贝蒂毫不犹疑的走进去了。 因幡回过神来后,就朝这个入口跑去,在这入口行将再次合拢的时候,侧身闪了进去! 在她进到入口后的时候,一阵强光袭来,使得她下意识的闭上了眼。 待因幡重新睁开眼时,看到的是一个截然不同的空间:在她所站地方的四周,是各种各样缤纷靓丽的花朵,不少蝴蝶、蜜蜂飞舞其上。 如果说,刚才的世界是一片灰蒙,那这里,便足以称得上是色彩的天堂。 “啊……这……”因幡愣住了,她怎么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地方?之前她在公寓二楼远眺的时候,为什么没能看到这片花海呢? 比因幡更惊讶的是,在这满溢芬芳的空间中的另一人——贝蒂。 贝蒂显然没料到自己会被跟踪。而跟踪自己的,竟然还是自己的主人——因幡。 ‘怎么会这样……被发现了……’忽如其来的状况,让她感觉自己手心冒汗。而后,经衡量后,她选择了…… “因幡小姐,请原谅我!”贝蒂双膝一弯,跪下了! “啊……哎?突然干嘛了?快起来。” 被贝蒂的声音唤回现状的因幡,才把目光放在了她跟踪的对象身上,也在这时,她注意到了,贝蒂拿着的原来是一个迷你的笼子,跟一张为抓昆虫而特制的网。 “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对不起!”可贝蒂没有起身,依然伏在地上。 因幡更是一头雾水,“好啦好啦。我赦免你的罪过,总之你先起来。” “……多谢小姐宽宏大量。”贝蒂还是再在地上伏了一会,才慢慢直起身子来。因幡所见,自己的这个女仆,脸上依然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好像刚从鬼门关中回来。 “总之,先跟我说说,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又来这里做什么?你在公寓那边是有工作要做的吧?” ‘因幡小姐原来不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么?’贝蒂忽然想起来,因幡在这公寓居住的时间才不过几天,这样就能解释得通了。 她尽职尽责的回答道:“这个地方,是小姐家代代传承下来的其中一处‘宝地’,据公爵说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而平时这个地方,是不允许外人进入的,违者重罚。就算在众多仆人中,也只有公爵指定的人,才获准进入这里。” 因幡想了想,问道:“这么说,之前是你负责这里咯?或者说是指派给我之前的时候?” 听到这个一针见血的问题,贝蒂不禁也暗暗赞叹起因幡的聪慧来:“诚如小姐所言。在未成为你的女仆前,一直是由我负责管理这里。而现在这里由老汉斯,那个园丁同时负责。” 因幡砸吧了下嘴:‘莫非这里有着特别的东西?只敢给信得过的、忠心不二的仆人照看的东西?’她忽然觉得,以后她可能会花很长的时间在这里逗留。 她第一次仔细的打量着贝蒂,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女仆——根据父亲那边的记录,她很小的时候(大概是4、5岁的时候?)就在宾尼家做用人了,因此,别看她现在很年轻,她已经是宾尼家最老资历的仆人之一了。 可贝蒂为什么要在成为因幡的贴身女仆后,依然冒着巨大的风险来这里呢?这个问题的答案,因幡很快就知道了。 第十二章 秘密花园(下) “……在照看这个花园的这么多年间,我渐渐找到了一些东西。”贝蒂在四周看了看,弯腰捡起了一块在因幡看起来很普通的小石粒。 因幡饶有兴趣的望着这个蓝色的小石子,等着贝蒂作出进一步说明。 “现在,请小姐伸出手来,摊开。” 因幡依言,好奇的盯着那个小石子从贝蒂的指尖转移到自己的掌心中。 “现在,请小姐把精力集中在这颗石子上。” “嗯……”因幡便凝视着自己的手心,把思维都放在想这颗石子上,就这样过了一秒、两秒、三秒…… 约过了五六秒中的时间,她发现,自己手掌与这小石子的接触之处,竟感受到一种灼热之感?!未等她作出反应,她的视野范围就剧烈的摇晃起来! “呜……”因为忽如其来的视野晃动,使因幡感到一种强烈的头晕。不过,她还是强忍着不适,撑着眼皮,等这晃动逐渐趋于平静。而后,她愕然发现,自己手心中的石子,居然散发着晶莹的蓝色光芒。 “这是……?”因幡带着疑问抬头,发现周围的一切也都不同了起来:每朵花都在散发着或强烈或微弱的光芒,而在其上飞舞的精灵们,也用这些神奇的光芒,来标明自己行进的轨道。 而贝蒂身上却没有什么变化,就如误入这奇妙世界的过客一般。 看到因幡的表情,贝蒂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了,她微微鞠躬,“因幡小姐,听说过一种,被称作魔法的力量吗?” 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后,贝蒂继续说道:“这也是我意外发现的,平常这里好像跟其他的花园没什么不同,最多只是隐秘一点,难以发现。不过,请原谅……我斗胆猜测,这里其实是宾尼家历代家主,研究魔法的场所,而这个空间范围内的一切,都蕴含着魔法!” “就算你这么说,可这不是有个问题么,花草那些,你可以固定在这里,但昆虫呢?很难限制它们只在这活动吧?”依然是针对性极强的问题,自因幡问出。 “的确。”贝蒂愈发钦佩起自己这个年轻的主人来,“那么,请小姐抬起头来,看看天空的方向,应该就能获得答案了。” 因幡轻轻抬头,果然,她发现,从地上的花朵散发出去的,有不少光团,它们慢慢的往上飘,最后变成小点,消失不见。而它们最终消失的地方,有一层若隐若现的蓝色,如盖子一样,封闭起了整个花田。 “是结界吗?”因幡记得好像在哪看到过这个名词。 “是的。如果不知道这个地方怎样进入的话,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到这个空间的,就算是外面那片森林不存在,也看不到。结界很好的隔离了这里。” 就在因幡打算继续询问关于结界的事情时,忽然,又一阵剧烈的震动,使得她视野中能辨认出的光芒,渐渐变淡,最后隐匿不见了。 “……?”她看向自己的手心,发现那颗小石子已经崩解成了粒粒碎屑。 “小姐,是启发你能观察魔法的媒介能量耗尽了。” 果然,再看花田时,一切都与平常无异,魔法能量的光芒消失了,昆虫也不再划出光之轨迹。 “还打算继续看看吗?”贝蒂小心的问道。 因幡沉默了一会,看看表,“不了。现在我能自由支配的时间差不多到了,要开始下午的工作了。” 贝蒂微微鞠躬,走到因幡身前,“那么请允许我带你回公寓……” “稍等一会,贝蒂。” 这句话,让贝蒂又紧张了起来。 “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来这做什么呢?” 贝蒂心下一跳,却恰与因幡那冷静的双眸对视。她不得不招了啊:“正如小姐所见……我,其实是想来,抓一些昆虫之类的……去做些研究。不过既然已经被小姐发现了,那我就放弃好了……” “研究魔法,是吗?或者我猜,是继续研究的那种?” 女仆低下头,算是默认:“请小姐原谅……” 的确,面对着这不为人熟知的力量,任谁都会好奇,包括因幡她自己。而对于贝蒂来说,比起铲走整朵花来说,抓昆虫,是一个更好的选择。毕竟,正常谁都不会对一个年轻的女孩“养昆虫”的爱好横加指责的。 “那就继续吧。” “哎?”贝蒂倒奇怪起来了——在她印象中,这种接触魔法,还是如此偷偷摸摸的接触,是决不被允许的。 可因幡却相当认真:“我是说,继续你的研究吧。” “这样不好吧……到底这也是小姐你家里的一个明令禁止的行为。”贝蒂倒不是不想继续,她只是担心,她年轻的主人会受到公爵的责难。 “那这样吧。我以宾尼家继承人的身份下令,你,贝蒂,把你的魔法研究进行下去。” 贝蒂愣住了,她从未想过,被一个世家大族视作绝对秘密的东西,会如此轻易的让她,这样卑微的仆人,获得机会去细细钻研。 她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再次下跪:“多谢小姐!” 因幡满意的点点头:“不过,作为交换,你需要把你研究出的东西,全部告诉给我,而且不能外传,知道吗?” “是……是!”已经得到如此恩惠的贝蒂,岂能不从?何况,就算因幡允许,贝蒂也不会给别人知道啊——她可不想被公爵找麻烦。 “很好。现在,你只需要把这结界的出口为我打开就行了。” …… 回到公寓时,因幡比规定的时间已晚了十几分钟,因此被菲利普召去书房责备了一通。可当她从父亲的书房出来时,她的嘴角却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对于她未来将要获得的东西来说,付出的这些代价,可谓是微乎其微了。 第十三章 联姻会面(上) 汉斯·施内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坐在对面的黑发少女——他被父亲安排联姻的对象,菲利普公爵家的千金,茱莉娅。 互报姓名后,茱莉娅就一直观望着窗外,对汉斯竭力想挑起的话题也都爱理不理的,哪怕是敷衍的“嗯嗯”、“是这样的”都没多少句。 “看起来,茱莉娅小姐其实是相当不想来跟我见面的吧?”汉斯情绪低落的想着,这也难怪。虽说汉斯是名门之后,又是大儿子,可他对艺术一窍不通,武术打猎等方面也不及自己的二弟维尔纳。父亲莱曼虽然从小就对他的期望非常高,可每次汉斯努力过后的结果,仅仅只换得父亲的摇头而已。 总的来说,他汉斯啊,就只是个顶着虚衔,浑浑噩噩过活的公子哥罢了。 越想到这些,汉斯就越发懊恼——不是为因幡的冷淡而懊恼,是为自己实在太无能而懊恼:‘我拿什么来证明我有被联姻的价值呢?我能拿什么来证明呢?上帝啊,快点让这场该死的面见结束吧!’ 因幡呢?正如汉斯所想的,她压根就不想来参加这个什么联姻的会面。可菲利普公爵却不理会这么多,在他的眼中,一切都以家族利益为先,就算是唯一的女儿,在家族利益的天平上,也只是一个筹码而已。 原本因幡对自己这个父亲就没什么感情,而自己不得不昧心接受父命的不满,自然而然的也就带到了这场会面中。何况,她睥睨着对方:没什么特征的脸,一头匆忙整理的棕色头发,低垂着的一双眼睛。 ‘感觉就是个很平庸的人。’因幡轻呷一口咖啡。 这时,这个平庸的人说话了:“因幡小姐,虽然你可能也觉得,我这个联姻对象实在算不上合格,但是我会,我会尽力去保护你的!” “你自己说话说到最后都没底气了,汉斯公子。”汉斯会,也只会从因幡口中得到这句作为评价。而这内里的含义也非常明显:你看看,连你自己说出这不知算不算承诺的话都没自信,想让我信,怎么可能? “我……我的家族有足够的金钱!也有很好的护卫队!……”让汉斯的话停住的,只是一个眼神——因幡充满鄙夷与不屑的眼神。 ‘怎么办?看来茱莉娅小姐对我的印象越来越糟糕了!怎么办?汉斯啊汉斯,快想想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地方!……啊!对了!’ 好像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汉斯急切的说道:“我的家族,还有家传的一些有关能量利用的书籍!那些应该可以保障你无忧虑的生活下去……!” ‘太好了!茱莉娅小姐终于有点兴趣了!’见到因幡的脸总算转过来了,汉斯内心一阵窃喜。 “能量运行?保障我的生活??你确定吗???” 汉斯一愣,挠挠头说:“其实……我也只是听我父亲这样描述而已,我没看过……也没学习过……” “真是够了。”黑发少女把咖啡杯放到桌子上,迅速看了看表,站起身来,脚步就同时往门外迈出去:“我已经浪费不少时间了。就这样罢。” “……”汉斯也沉默的起身,但并不十分羞恼,他想着这场会面‘终于结束了’,竟还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不过,汉斯没注意到的是,在他亦朝着与因幡相反的方向离开时,已经走到室外的因幡往他的方向瞄了一眼:‘能量运行是吗?也跟魔法有关的?如果这样,倒也有点意思。’ ‘罢了,’她继续向出口走着:‘这事先搁过一边吧,我还有些重要的事要做呢。’ …… 汉斯到门外时,发现自己的父亲正在等着他。 见到儿子出来,莱曼问道:“刚刚你们应该见过了吧,那么……对于菲利普公爵家的女儿,你觉得……怎样?” 这是汉斯现在最不想听到的问题,于是,他稍稍抬起头来,以刚才一直就挂在脸上的挫败之情,作为对父亲提问的回答。 莱曼伯爵颇有些不满的摇摇头,凝望着汉斯刚刚出来的通道:“菲利普公爵家的丫头,是那样自傲的家伙吗?哼,若不是公爵亲自……” 汉斯连忙阻止自己父亲继续说下去:“我感觉茱莉娅小姐是个很好的人,只是……只是我太没用了而已,拿不出能让茱莉娅小姐眼前一亮的优点……”就算不是茱莉娅小姐,换成其他人,大概也会像这样不欢而散的吧。他暗自补充道。 “……”莱曼眼带忧虑的看着面前这个将来会继承他地位的儿子。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大儿子资质平平,但他总希望汉斯能在其他未发掘出的地方,表现出异于常人的天赋。 ‘每次看见他,我总担心在我看不到的时候,会有不少麻烦找上他啊……’有念及此,莱曼轻轻的叹了口气——这也是为啥当初菲利普公爵提出联姻的时候,他最终答应的重要因素之一。 “父亲大人。”这时,沉默许久的棕发少年说话了,而在莱曼耳中,汉斯的话语,似乎已经蕴含了某种不同以往的东西。 汉斯脸上的阴霾已经消失不见了,“记得以前你说过的东西吗?关于我们家传的那套书籍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莱曼脸上不禁有了一些喜色:‘对啊,以前我怎么没有想到呢?说不定,汉斯的才能会在那里显现出来?’ “我承诺了茱莉娅小姐,说以后会尽力保护她。而她确实也对那套书有兴趣。”这句话无异于给莱曼浇了盆冷水——是公爵女儿的好奇,让汉斯向自己询问这个吗?作为一个伯爵的传承人,这是否太过被动呢? 不过,既然已经想到有那套书了,莱曼便依然计划让汉斯尝试接触。他不是指望汉斯能履行个什么诺言,而是——他暗自握了握拳——而是,让他有能镇住族内其他人的能力! “好!父亲感觉到了你的决心!下午,你来找我吧。” 第十四章 联姻会面(下) 因幡用精致的裁纸刀,把那封注明只给她看的信件裁开翻看。而在阅览完信所写的内容后,她只是撇撇嘴,拿着这封信,走到熊熊燃烧着的壁炉旁,把信丢进去,再添上几块煤。 “不太顺利……但也在意料之中。唔……”她坐在壁炉前不远的安乐椅上,凝视着静静跳动的火苗,自言自语,思考着接下来要做什么。 此时,一阵短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因幡的思考。 因幡轻“啧”一声——她平时最讨厌别人干扰自己的思路了——“来了来了!” “不是说了,这个时间段别来烦我的吗……啊……”门外,站着一个清瘦的老者。竟是菲利普公爵亲自来找因幡?! 但因幡很快就恢复了常态:“难得我们的公爵大人亲自前来叨扰。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茱莉娅啊……”念完了他给因幡起的名字后,菲利普却不再说话了:他的眼神相当复杂,好几次想说话,但又止住了。 就在因幡等得快不耐烦的时候,菲利普总算说出了下一句:“你跟我来书房一下,我有些事想跟你谈谈。” 看见父亲脸色严肃,因幡也不好不听,只是低声呢喃:“希望不要谈太久吧。” 菲利普到达书房后,第一句话是对管家说的命令:“半小时,任何不相干的人都不能接近这里。” 管家答应一声就退下了,而菲利普只是默默点起一根雪茄,因幡略带沉思的望着父亲的背影:父亲的书房平时就只有在需要清扫的时候才会有女仆上来,可这次父亲还特意叮嘱不要让人靠近…… 她暗暗咽了咽口水:‘看来,这次的事情,是真的格外重要吧?’ 因幡等着自己开口,可父亲就一直看着窗外,惟一的动态也只是把雪茄从嘴边拿下,呼出一些烟后,再放回嘴边。 待雪茄燃了一半后,菲利普可算开口了:“茱莉娅,这次让你来,是想跟你谈谈,关于你那贴身女仆的事。” 菲利普从口袋中摸索了一会,拿出一张硬卡片似的东西,转身,把卡片丢到了书桌上:“你自己看吧。” 因幡双唇紧闭,听到菲利普以那种态度提起贝蒂,她就猜到到底发生什么了。因幡也不是没想过被发现的可能,但菲利普发现得也太快了吧?! “与贝蒂一同工作的仆人发现,她近期的精神状态与以前有些不同,而在问她的时候,她的回答却常常答非所问……”公爵把雪茄摁灭在瓷皿上,目光直视着因幡:“所以,我安排了些人手,最后在一个隐秘的小柜里面找到了点材料,并复制了一份过来。” 菲利普心知因幡已经明白发生什么了,便决定省略其他不必要的话,直接切入主题:“这件事被发现与你有关,茱莉娅。” 他停了下来,打算看看因幡有什么反应。可让他感到失望的是,自己的女儿好像根本不在意,只是静静的等着他继续说话。 “呼……”他叹了口气,“知道为什么我在你来的时候,安排贝蒂给你当贴身女仆吗?” 因幡这才有点兴趣,微微抬头,看向菲利普。 “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之前,贝蒂是我安排呵护‘花园’的用人,就是看在她是个普通人,又对我们家族忠心耿耿的份上。而普通人,是没办法看到‘花园’的能量是如何运行的。但我没想到,那种本为我们家族后人准备的‘石头’,竟意外让她接触到了。” 这位清瘦的老者再次点起了一根雪茄:“所以,在事态没变得更糟糕之前,我就把贝蒂指派给了你,斩断她继续接触‘花园’秘密的可能。但……” 菲利普再次转身,看向窗外花园的所在:“再次出乎我意料的是,她竟然会再次进入‘花园’,还把你也引了进去……我是不担心你知道些什么的,毕竟我本来也打算在一段时间以后,就让你接触到这些……” 一直不说话的因幡,忽然感觉到了一阵寒意,便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不过……贝蒂,那个贝蒂,就算是为我们家服务了那么久,她也不应该、更没有权利知道,有关‘花园’更多的信息!” 因幡没看到,此时面对着窗户的菲利普,脸上已显现了一种略带狰狞的神情。 “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因幡,居然看着自己父亲的背影,感觉到了一丝……惊恐? 窗外的天,不知何时,已经被黑云砌满了,而现在,一道炸雷响起,“噼啪——” “如果我们家族的秘密被一个底层女仆知道这种事传出去,的话,其他家族会怎样看我们?”这句话听着像菲利普提问因幡,可未等因幡反应,他就自问自答道:“结果显然不好,非常不好。” “不可理喻,不可理喻……!”因幡已经很难再继续安坐在位置上了,她推开书房的门,冲了出去——她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菲利普的可怕。 书房内,菲利普依然站在窗边没动,丝毫未受女儿突然跑走的影响。他看着已经纷纷下起的大雨,望着因雨幕而模糊的景色,任由雪茄慢慢燃尽。 第十五章 渐行渐远(上) “茱……茱莉娅小姐……” 迷迷糊糊中,因幡听见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在呼唤着自己。意识一动,她便看见了一幅惊人的景象:四周漆黑的空间中,若隐若现能见到有一抹灰白。她的贴身女仆贝蒂,正跪坐在地上,全身伤痕累累,在数条粗壮的锁链后,以一种求救的眼神看着她。 “……茱莉娅小姐……请救救我……救救……” 贝蒂艰难的俯下身,朝因幡这边爬来,手伸向因幡的方向。可没爬几步,贝蒂就被两道晃动的锁链给荡回了原地,伤口迸出鲜血,溅到了因幡的眼中。 彼时,一道惊雷炸响,闪出一副苍老但扭曲的脸庞,口里流淌出某些不可名状的黑色液体,虽看不清它的面容,但却让人打心里的畏惧。 贝蒂似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抖抖索索的退回到角落。可脸庞直接朝她飞了过去!一声凄厉的惨叫,兼之有无数冤魂哀戚的悲号。 又是一道惊雷响起,因幡猛然坐起身来。 “呼……呼……”淅淅沥沥的雨声,让因幡渐渐清醒过来,她抹了抹自己的脸庞,大大的舒了口气:“是……是梦啊。” 她静静地看着被子上的花纹——自上次与父亲会面已经过了几天了,自那时起,外面的大雨就一直没停过。虽然这座公寓很大,但因幡不知为何,总有一种置身孤岛之中的感觉。 ‘是受到了那时的影响吧。’因幡暗自想道,现在她回想起来,不免被自己那简直可以说是“落荒而逃”的样子逗笑了,‘什么嘛,那也太不像我了吧。’ 可她也不得不在意当时父亲的态度,再联想到刚刚所做的噩梦,心里多少也有点担忧。她担心,父亲真的会让贝蒂不好过。 虽然与父亲接触的时间不长,可因幡清楚,父亲是个说到绝对会做到的人。 而且,自上次一会后,因幡也没再见到父亲的身影了。 尽管每天交代给她的文件依然会按时送来,有时还会附上父亲的一些叮嘱,但其中并没有说到‘魔法’的事,对于贝蒂也没提。 ‘按理说,父亲应该确实会做什么的才对。他当时都说到那个地步了。唔……他到底在想着什么呢?算了,先搁在一边吧。’ 她跳下床,往墙上的钟看去。现在还差几分钟才到六点。 因幡轻啧一声,披上一件外套,拿起昨晚放在床头柜的书本,‘想再睡着是很难了,就看会书吧……’ …… 六点半左右的时候,因幡打开了房间门。 门外站着的,是有一头黑色短发的女仆,她笑意盈盈,显得十分有干劲——正是贝蒂。她鞠了一躬:“早上好,茱莉娅小姐。” ‘还好,那个噩梦……并没有真的发生。’因幡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那梦境是多么真实啊?她甚至能感受到血液溅到眼睛的灼热刺痛感。 “茱莉娅小姐,怎么了?是昨晚没睡好吗?”贝蒂注意到自己主人的脸色有点不太好看。 “没什么。只是做了个奇怪的梦而已……现在是要去吃早餐吧?走吧。” 贝蒂显得有些疑惑:‘平常茱莉娅小姐应该要问问[那件事]的进展才对,可……好,我知道了。’她注意到,因幡用眼角余光示意了一下身后。 贝蒂快步走到前面,“好的,请跟着我,往这边。” …… ‘果然,父亲采取了行动啊。’因幡小心翼翼的把沾着鹅肝酱的面包切开,有点不快的咬下一大块,本来应当是非常美味的餐点,但因幡现在吃起来,味同嚼蜡:‘从刚出房间开始,就老是有或明或暗的眼神观察着这边,真让人不爽呢?’ 不过,因幡端起茶杯,浅饮,‘她们,更多的是盯着贝蒂……就是简单的递手帕,收回手帕,都能明显感觉到盯过来的视线多了很多。’ “茱莉娅小姐,请小口一点。”贝蒂劝告的声音干巴巴的,看来她也感到很不舒服。 “我吃饱了。”因幡把面前依然留着一大份的面包推开,一口饮尽杯中的茶。 贝蒂刚想向前收拾桌子,已经有另一个女仆过来,把餐具迅速收走了。 因幡只是看了那个女仆一眼,就起身离开座位。 在回书房的途中时,因幡有意放慢了脚步,贝蒂心领神会,也把步子给收小了。在确认四周暂时没人后,因幡轻声问道:“公爵最近对你有什么特别的安排吗?” 贝蒂想了一下,回答道:“没有,小姐。” “没有说要让你,呃,搬到哪里作为宿舍什么的?” “你这么一讲,倒是有……”贝蒂停住了。 迎面有一位女仆,推着载满清洁工具的小车,往她们的方向而来。 因幡稍微往走廊旁边站一点,让这部小车过去。 “贵安,茱莉娅小姐。”推车的女仆鞠了一躬,而后,她的视线往贝蒂看去,眼中的责备之意不言而喻:“贝蒂,管家还有工作要给你做呢,不要耽误小姐太多的时间了。” 她说完,就继续推车走了。 “……” “真是够了。”因幡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第十六章 渐行渐远(下) “给小姐添麻烦了……” 待小车的“轱辘”声逐渐消失后,因幡也只好恢复平时的步速:‘……刚才那女仆的话应该是说给我听的吧?如果我还不紧不慢的,那就给老爹口实了。’ 离书房还有一段距离,因幡不失时机地问道:“所以公爵把你的宿舍安排在哪?” “……是在小姐房间的隔壁。” 因幡这倒有些摸不清菲利普的意图了:‘明明百般阻挠我与贝蒂进行魔法话题上的交流,可他为什么还要把贝蒂安排住在我隔壁呢?’ 她看到了一位仆人。 此时,这位仆人正用抹布仔细地擦拭着窗户,擦好的窗玻璃,则清楚映照着清洁用品室的门。 ‘原来如此……是因为这样更方便监视吧。’据因幡所知,她隔壁的那间房虽说是用来储存一些杂物的,但出于保密亦或是别的考量,房门的旋轴设置了铃铛,如果是有人出入的话,铃铛会发出‘叮铃铃~’的声响。 要是平时公寓繁忙时候,这个铃铛作用并不大。但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这铃声就会听得异常清晰。 因幡毫不怀疑,她的公爵父亲便是要把贝蒂趁夜与她会面的可能性给切断啊!而非夜间时候的话…… 因幡刚到书房门前,负责公寓总体事务的管家就已经过来,说二楼走廊需要人手,指示贝蒂到二楼去了。 “……啧。”因幡把书房门关上,望着书桌——那里已经摆好了几份今天需要她作批的文件了。 迅速处理完这些文件之后,她一如自己父亲那般站在书房的窗前,凝视着窗外暂时收住雨势的乌云团。 ‘情况已经非常明显了,现在这公寓里面的人基本都无法信任了。’窗外,暴雨再次向大地上的渺小存在展示其惊人的能量。雨丝划过窗户的玻璃,投映其上的,因幡的脸庞,也逐渐模糊。 ‘可在这公寓外的人,又有谁可以让我稍微依仗的呢?’雨滴在因幡眼中,慢慢幻化成一个人的脸。她?可是她真的可以助我一臂之力吗?唔…… 终于,因幡把视线自窗外的雨幕中收回来,看向整齐的叠好在桌面上的文件:‘不论结果如何,我总得去试试……现在这些文件我已经处理好了,父亲应该不会再安排其他工作给我了吧?现在稍微出去走走的话,没人会有意见的吧?’ …… “禀告公爵大人,茱莉娅小姐说想出去透透气,但现在并非你所准予她自由活动的时间,你看……”菲利普公爵的书房中,管家正毕恭毕敬的请示着一如女儿般矗立在窗边的老者。 “安排给茱莉娅的文件解决完了吗?” “小姐说已经完成批示了,文件就放在她的桌子上。” “那个女仆,可有什么异样的活动么?” “没有,此刻她正在与梅打扫仆人餐厅,茱莉娅小姐好像真的只是想出去走走而已。”管家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公爵沉默了好一会,最后指示道:“那就随她喜欢吧,不过要告诫她,在午饭时间前回来。” 训练有素的管家答应一声,转身离开了书房。 “茱莉娅啊……你到底在想着什么呢?”公爵从口袋中抽出一支雪茄,缓缓点上。但他没叼一会,就把雪茄从口中去了下来,剧烈咳嗽了几声。 …… 因幡打着伞走在公寓外的小道上,看着就像只打算在公寓的花园里面走走而已。 她得到许可离开公寓前,特意换了套偏灰色调的衣裙,而现在,她十分肯定在公寓内的人,隔着窗户是完全看不清自己的身影的。不过,保险起见,她还是要在花园间的小道上多走一段路。 ‘好了,现在,只需要在拐过这个花篱的一角,就能……咦?’让因幡吃惊的是,迎面竟然匆匆走来一个披着雨大衣的人。 不过,对方似乎没注意到因幡,只与因幡擦肩而过了。 ‘呼……得加快点速度了,虽然不知那人是谁,但小心点总没错。’ 可正当因幡打算转过那个拐角时,突如其来的呼唤声却从她身后传来了:“喂!那边那位小姐!” 因幡的脚步也因这一呼唤给生生止了下来:‘是刚才那人在叫我吗?该死!’她知道,如果现在自己不停下来的话,只会让人觉得更可疑。 “那位小姐,你来这里做什么?”这把声音略显沙哑,听着应该是个比较年老的人。 ‘对了!’再细听那声音,因幡想起来了:这花园旁有个木制小屋,有个专门负责照顾花园的老园丁居住在小屋中。而现在这把声音,显然就是属于他的。 但此时因幡必须要说点什么,那老园丁还在等着她的回答。迅速想了想,因幡把自己的声音音调提高了点,用一种有别于平时的声音道:“啊……不,不好意思。因为刚才雨太大了,我一时没注意,误闯贵园,实在是不好意思。” 刚说完,因幡就有点埋怨自己了,什么啊,这说法也太牵强了吧?现在,只能祈盼老园丁没那么强的防范意识了。 好在老园丁果然认不出因幡,他顺着因幡的话,继续说道:“是啊,最近几天的雨实在太大了,唉……我就是担心我的花才想去看看它们的……” 不过,因幡可不打算陪老园丁闲扯下去,她应付道:“是……是啊。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啊,真不好意思……” “稍等一下!小姐!” 因幡再次停住了脚步,有点紧张的回望园丁所在的方向:“还……还有什么指教吗?” “这位小姐……我怎么感觉,你的背影有点熟悉……?” ‘啧……怎么会有这种事!’因幡紧咬牙关,不作回答。 “啊,仔细一看,又好像不是……老了,眼睛不好使了。嘿嘿……”园丁挠了挠头,略有些不好意思。 “也许是因为贵族小姐们都很会保持身材吧。” 不待园丁反应,因幡就急忙跑离了。 “唔……真是位有趣的小姐呢。不过……我好像确实在哪见过她来着……” 第十七章 雨一直下(上) “呼……”确信自己已经离开园丁的视野范围后,因幡大大松了口气,‘虽说吓了一大跳,但我可算出来了,不过……她会在哪里呢?’ 大雨中的街道空无一人,沿街房屋的轮廓,在迷蒙的雨雾中,亦看不分明。 因幡踏着短但快的步子,溅起朵朵小水花。 她看了看手表:十一点三十多分。 ‘回到去的话,恐怕要下午一二点了吧?真是……’因幡咬了咬牙,她并非对那管家的话有多上心,而是对失去了一顿午饭感到可惜。 ‘嘛……’她转念一想:‘在那种环境下,我应该也是吃不下午饭的吧?……啊,快到了。’ 因幡的视线透过雨幕,望到朦胧中只堪堪看得清色调为白的建筑轮廓——一幢就算隔着暴雨这层蒙面纱,也能感觉到其恢弘气势的建筑。 正是兔族召开元老会的白色大殿——议政大楼。 什么?因幡费尽心机赶到这里的原因是什么呢?按理说,现在的长老会应当没有人才对。 因幡往这暴雨的空间中空缺的一块看去:那里便是原来为参会族员保管物品的地方,上面有几片瓦,正好隔绝出了一块不为雨水侵染的天地。 而因幡来这的目标,正在那个天地中。 ‘好极了,看起来她在啊!’因幡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淡淡的笑容,感叹自己的好运。 玛琳正对着一个小女孩在说着什么,看样子是劝女孩及早回家去。 因幡再走近一些,认出那孩子应该是杰奎琳。 杰奎琳眼尖,她见到黑发的少女接近,便惊叫起来:“是那个恶魔!她要来吃我了!” “杰奎琳,你就不要……哎?茱莉娅小姐?”一直俯着身子的玛琳,也看到了因幡。 “哦?我有那么可怕吗,小朋友?你刚刚确实称呼我是‘恶魔’吧?” 回答因幡的是杰奎琳躲在玛琳身后的行动。 玛琳无奈的拍拍小女孩的肩膀:“茱莉娅小姐不是什么恶魔啦,别怕,啊,别怕。” 可杰奎琳并没有从自己的保护神身后出来的意思。 就在因幡打算继续逗杰奎琳玩玩时,一声划破雨声的鸣笛让她改变了主意。 “是杰奎琳的家人来接她了。”玛琳解释道。 因幡点点头,却转身把自己隐藏在了储物柜的阴影中。 待汽车碾过水花的声音消失后,因幡才从藏身处中出来。她对上玛琳的目光,已经知道了后者接下来会问什么了:“茱莉娅小姐,你刚才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要藏起来呢?” “没什么,我只是不想把自己的行踪暴露给信不过的人,仅此而已。” 金发女郎好奇的盯着因幡看,然后笑道:“茱莉娅小姐的意思,是我比较信得过?可我们只是在之前见过一次而已啊?” 因幡颔首,算作认同玛琳的说法:“嗯,虽说我确实对你的信息一概不知,不过我想……”她把视线转移到刚才汽车声音消失的方向:“你有足够的耐心与小孩们玩耍,甚至在这么大雨的天气中依然坚持这么做,依我过往的经验判断,这种人必定值得我去信任。” 是的,这种人,铃仙这种人,因幡想道:‘不知她现在怎样呢?’ 她望向玛琳手中握着的悠悠球:“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每天都会来这吧。哪怕前几天都是跟今天一样的暴雨。” 推断至此,因幡打住了话头,沉默地等待玛琳的反应。 此时,因幡没注意到的是,自己已经不知不觉中把拳头微微握紧了,牙齿也在咬着嘴唇。她的内心是忐忑的,但她所能尝试的选择实际上真的相当有限:‘正如玛琳所言,我们只是见过面,谈过一次话而已。假如她选择告发我,恐怕我以后就没有离开公寓的机会了,而针对我的监管力度肯定也会加强。’ 幸好,因幡对玛琳性情的判断并没有出错。 玛琳在思考一会后,已经明白了因幡的言下之意。接着,她慢慢讲出了因幡所祈盼的答案:“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茱莉娅小姐。如果我的绵薄之力能帮得上您的话……” 第十八章 雨一直下(下) 入夜时分,因幡的书房中,时不时会响起“唰唰”的声音,但很快就会停顿下来,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轻轻敲击桌子的声音,而且这声音的持续时间,往往比笔划的声音要长很多。 书房的主人此时正轻蹙着眉,握着笔的手停顿在半空,略显烦躁的看着摊在桌上的信纸。桌子旁边的垃圾桶中,已经盛了好几张被揉成团的废纸了。 “不行,还是不行。”因幡摇摇头,把面前的信纸揉成一团,让它与垃圾桶中的前辈作伴去了。 自上午与玛琳见过后,因幡就一直想给铃仙写封信,好好宣泄一下自己这段时间的心情。但经过一个下午的尝试,因幡发觉,自己很难准确表达出自己的感受。 她凝视着颇有些年代的天花板。 在开始继续下一次写信的尝试之前,她认为自己有必要整理一下今天的所得,来让自己的脑筋活跃起来。 父亲没派人来询问自己上午的行踪让她感到有些意外,但是她清楚,自己那公爵老爹,肯定会用一些其他的方法来获知她的行踪。 ‘而且’,她用笔抵着自己的脸颊,她的思绪回到了上午,那被雨幕覆盖的园间小道上:‘现在细想起来,那个老园丁也挺让人在意的。他好像确实知道些什么,但好像又不知道。’ 因幡在脑海中描绘着那在雨中只看得清轮廓的人影,忽然,有一种想法冒了出来:‘如果我今天的行踪真让父亲给知晓的话,那么必跟这老园丁有关系。’ 思考到这,她的视线回到面前的崭新信纸上,这时,因幡知道该怎样写信给铃仙了。 深吸一口气,因幡重新开始动笔。 寂静的空间中,“唰唰”声再次响起,而这次,这声音持续了许久也没中断。 待声音消失时,因幡“啪”的放下笔,双手捏起自己刚才的作品,满意的点点头。这封因幡顺利写完的信上并没有多少写信人的情感波动,不过多了许多对这里的食物、衣物的评价。在信纸空白的地方,因幡还有意画了幅兔族议政大楼的迷你画。——她写这封信不为吐露心声,但为验证一些猜想。 ‘如果我的推测没错,那就可以大概知道父亲的手段了。’ …… 次日早上的时候,端坐在办公室的菲利普公爵如往常一般听着管家的汇报。 “今天小姐好像打算去邮局寄一封信。” “嗯?是嘛?那么你是怎么处理的?” 管家鞠了一躬:“我劝小姐,让她准许我们派仆人帮她寄出去。可她认为这封信很重要,不能让别人代劳。所以我也就没再提议代寄。” “你的应对很正确……”菲利普公爵斜望着上方,吸了一口雪茄,缓缓呼出烟雾:“茱莉娅有没有说,什么时候会去寄这封重要的信?” “小姐并没有提,公爵大人。” 公爵点了点头,把雪茄摁灭在烟灰缸里,“通知今天负责打扫茱莉娅那一层楼的仆人,让她们注意茱莉娅的动态,等茱莉娅准备出门的时候,及时报告给我,我会有下一步的指令。” “遵命。公爵大人。” …… “哼~哼哼~?”因幡看着镜中自己的影像,仔细整理着外出的着装。把领结抚平,再让衣领的蕾丝边紧贴自己雪白的肌肤,最后认真调整好帽子的位置。 ‘堪称prefect!’ 完成整理后,因幡对自己现在的形象非常满意:‘也不知是因为渐渐习惯了这种服装,还是因为心情的愉快呢?呼呼……’ ‘是的,’因幡从梳妆台前起身,撩拨一下脸颊旁的发丝,‘心情愉快。’ 她低头,看向左手拿着的精致信封,她确信,自己这一次外出,定会有所收获。 “我去寄信了!这次很快就会回来。” 外面的世界虽说依然在下雨,但相对前几天,这场雨就显得微不足道了:现在下的,仅仅是雨丝而已。 打着伞的因幡,才走出公寓的范围便停了下来,有些出神的望着灰蒙蒙的天,想道:‘相信再过不久,就能见到阳光的吧?’ 而后,因幡沿着公寓外的大道向前走,嘴角挂着不易察觉的笑容——在公寓的门口,一个披着雨衣的人踏着因幡刚走过的路出发了。 这个披雨衣的人在因幡的预料之中。但因幡没注意到的是,在她经过花圃的时候,正在花圃间工作的老园丁恰好稍事喘息。 这个老园丁看到了她的路过,与昨天同她擦肩而过时的角度几乎一模一样。 “喔……那好像是茱莉娅小姐?这一看,确实是个美人啊?可我之前好像还在哪见过她来着……?哎,老了,脑袋不好使了……” 不过,老园丁现在也没时间去细想,还有许多株植物等着他去修剪呢! 第十九章 棋手与棋(上) 在这兔族直辖的地区,并没有设立专门负责邮件收发的机构,这个职能一般交由一些有条件的店铺实行。现在因幡去的是距离菲利普公爵家最近的一间——走到公寓门前大道的第二个十字路口,往左拐,经过几个小吃店及一个超市后,便到了因幡此行的目的地。 “早上好!你就是茱莉娅小姐吧?我之前就听说过你,不想今天竟然有机会与你见面!”女店主搓着双手,脸上挂着殷勤的笑容:“请问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到你的?” 因幡选择这间店铺,除了走过来比较省事外,她也有些自己的想法:‘据之前贝蒂提供的信息来看,这间店很有可能是直接听命于就在不远处的公爵的。而且……’虽然刚才店主的招呼听着没什么异常,但因幡看到,店主在念出名字时,眼光分明有种狡黠一闪而过。 但对于因幡来说,这却是一个好事。 “早上好,我是来这里寄信的。请问需要多少钱呢?”因幡拿出几张纸币,用自己那精致的信封压着,推到了收银台上。 店主自然捕捉到了因幡放纸币的动作,她的手很自然的伸出两支手指,把信下压着的钱拨到抽屉中,嘴里却一套‘拒绝’的说辞:“我怎好向公爵家的大小姐要钱呢!能有机会为您服务,已经是我莫大的荣幸了!” ‘……是个单纯只为利而行动的人呢?那我知道怎样对付你了。’因幡轻叹一口气,用一只手托住自己的下巴:“说是公爵家的大小姐,其实我已经不能被认为是了吧……?之前,公爵还会派人来照顾我,可现在……哎,我甚至都不知道先前照顾我的那些人都去哪了。” 果然,收了钱的店主安慰道:“茱莉娅小姐,不要别那么难过,虽然您本人可能不知道,但他们,其实都有在好好‘关心’着您啊?” “真的吗?”因幡的视线稍向上抬了抬,但很快就低了下去,“算了,你应该不知道什么的吧?” 店主没有作答,只是起身,向陈列着饮料的架子走过去,“需不需要一些饮料呢?茱莉娅小姐,这是口可口乐公司生产的……嗯,你看怎么样?” “……也好,给我一支吧。” 拿下一支汽水的店主点点头,从因幡那里获得了十支这种汽水的钱:“多谢惠顾。但据我所知,公爵大人是相当关心小姐情况的。哪怕是我这种微不足道的人,公爵也派人来叮嘱,见到您的话,一定要好好‘照顾’您,还要及时告知他关于您的近况呢。” 店主止住了话语,并朝店铺门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已经告知了因幡如下消息:‘公爵大人还会定时派人联络我。’ “是嘛……父亲还特地派人来……?” 店主吹了声口哨,迅速用手指点了三下收银台。 “我知道了,谢谢你。帮大忙了。”因幡微微一笑。虽然花了那么多钱只得到了‘共有三人会来’这个有价值的讯息,但她不敢再期望更多了。 而后,她转身离开了这家店铺,踏上来时的路回公寓去。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她知道,跟踪她的人肯定听到了刚刚的对话,她止不住想象那个未知的人是一副怎样的表情了。 ‘未知……?哼哼,我很快就知道了。’她继续往前走,到了来时的那个十字路口,此时刚好是行人可以过到对面的绿灯状态。 因幡左看看,右看看,然后让自己面对另一个方向,看着打算前往议政大楼那。‘我能感觉得到,那个跟踪我的家伙也停下了。然后……’她计算着时间:‘十、九、八……五、四……就是现在!’ 她突然转回原来的朝向,全速向着只剩三秒可过的马路对面冲过去! 听了几声愤怒的鸣笛之后,因幡稳住了稍显趔趄的脚步,踩在了对面坚实的大理石地板上。背后,汽车尖啸着碾过因幡刚刚跑过的斑马线。 ‘跟踪我的家伙,该焦急了吧?’因幡微提嘴角,趁着一部货车把这边的光线给遮住,把自己隐藏在左手旁一个小巷的阴影中。 她倚靠在墙边,把半个身子稍稍探出,以观察对面行人的动态。 ‘啊……看到了!’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雨衣的男子,正在马路旁徘徊,不停的往因幡这边的街道张望。尽管隔着中间的车流,也看不清那个人的面貌,但因幡依然能推测出一些信息:这个人应该是一米七多点,浅棕色头发,体格不算特别健硕,不过腿比较长,走路的速度也很快。 只见他再在道路对面转了一会,好像最终承认了自己跟丢因幡的事实,转身往那十字路口走去,但他的目标好像并不在于过到这边来。 “……?”因幡微微皱眉,随即就明白了这个跟踪者的真正目标——她那封要寄出去的信。 ‘嘛……虽说还不知你是谁,不过,现在就换我来跟踪你了,呵呵~’说到做到,因幡从自己的藏身之处中出来,再次经过十字路口,往自己刚刚造访过的店铺走去。 第二十章 棋手与棋(下) 为了保险起见,她这次去那店铺的路上,基本是跟在三两行人身后走的。店铺旁也有一条窄巷,因幡推测那里便是跟踪者蹲守她的地方。 ‘就让我也试试偷听是什么感觉吧?’ 她走进这条窄窄的小巷,四处观察,而后看到店铺有一扇窗是朝这边开的,不过现在这扇窗紧闭着。这扇窗下,有几个沙袋叠成的小堆。 因幡踏上沙袋堆,竖起一只兔耳,悄悄贴在窗户上。 ‘呜哇,好冰!兔耳都抽搐了啦!不过……’她把兔耳贴得更紧一点,确实也能依稀听到里面人的对话:一共有两把对话的声音,其中一把声音是女店主的,另外一把比较陌生的男声,应该就是属于那个追踪者的。 里面的两人好像在就某件事讨价还价。 ‘我写的信么……?’ “……这是我作为生意人的底线……你不能……” “公爵大人……需要……说……够不够?” 因幡全身心投入到这次偷听的活动中,甚至脚底下踢掉了一个小的沙袋也浑然不知。 沙袋掉进了一个盛满水的水桶里,砸出“咚”的一声巨响。 “谁!”是店里的那个追踪者!而后,因幡听到的是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 ‘糟!’因幡把连忙自己的兔耳从窗户上拿下,一边焦急的扫视着这窄巷,她感到自己心脏咚咚直跳:‘该死……这里是个死路吗?’ 她的目光触及到附近一块地上面。 ‘……那是……好!就这么做!’ …… 那未被因幡见到过面貌的追踪者冲出店铺,挡在了窄巷的出口处,气势汹汹的看向巷里:“……?没有人?奇怪。” 他看向那个被因幡踩过的沙袋堆,走进巷子,再看了看那个被砸入沙袋的水桶,“她刚刚就在这里,可是……这也太奇怪了?如果她跑的话,应该逃不了多远才对?可恶!” 看了许久,还是看不出什么名堂的追踪者,只能不甘心的放弃搜索,狠狠的啐口唾沫:“不过,要的东西也拿到手了,现在,去公爵大人那交差就行了吧?” …… 追踪者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最后消失,寂静无声的窄巷却有了动静:但见巷子的下水道入口井盖动了一动,再慢慢移位,敞露出那深不见底的下水道口。 道口中的黑暗涌动了一下,而后有两抹雪白显现。之后,两抹雪白的主人探出头来,强忍着要呕吐的感觉,吸入好几次新鲜空气后,才放心的大口喘气:“goddamn!不过,幸好下水道系统留出的空间够大……呼……呼!” 正是因幡。原来,刚刚她发现了窄巷中有个下水道口,而不知是为了方便检修抑或是别的原因,兔族领地的下水道井盖一般很容易就能徒手打开。而情急之下的她也没想这么多,就直接拉开井盖跳到下水道里,堪堪躲过了追踪者的检索。 ‘不过,’她把井盖的位置恢复原状,再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略带嫌弃的望着衣服上沾的几点污渍,但很快,她又恢复了往常那淡淡的笑容,‘果然不出我所料呢?那么,接下来你会怎么做呢?我敬爱的公爵老爸,嗯?’ …… 因幡在走出巷子前,先警惕的在街上张望了一番,确认没人关注着这边的动态后,才慢慢离开阴影的庇护,站到了阳光下:‘好了,接下来要去哪里好呢?’ 她开始打算去找一下玛琳,但随后自己就否决了这个想法:‘如果父亲真的根据我信中,议政大楼的图像去追查的话,现在那应该已经有人在调查了吧。’ “好,那今天就先回去。” …… 在因幡悠然的回公寓去时,公寓内,菲利普公爵正如往常般让管家进行报告。而这次报告的内容,则是关于这次跟踪失败的情况。 “这次是我安排的失误。我派去的人,并不适合这份工作。”公爵把雪茄架在烟灰缸上,饮过一口威士忌酒,徐徐拆开手边没有写任何注释的信封:是因幡那封信的影印件。 他随意扫了几眼,发现上面大都写的只是琐碎的日常与因幡的一些心情,没有任何值得起疑的地方——除了…… 除了,在信件右上角的空白处,画着一个建筑物的轮廓,一个,议政大楼的轮廓。 菲利普有些不明白,为何女儿要特地画出议政大楼来,还专门圈住文字间的‘长老会’,在圈外围拖了个箭头直指向这幅画,好像生怕阅信人不知道长老会是在这个大楼里举办的一样。 ‘茱莉娅是打算寄信给她以前的一个叫铃仙的,族外的朋友。那样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她画这幅画的意图,可是……’ 公爵重新拾回那支雪茄,吸了一口,‘在现在我这样监视她的大环境下,她特意去寄这封信,而且还不让仆人代寄,就不能不让人猜测,她有些其他想法了……是的!茱莉娅画出议政大楼,肯定不会只为了画出长老会召开场所这么简单!可是,茱莉娅会不会是故意想把我的思路往议政大楼这里引的?毕竟这用意到底也太明显了点……’ 考虑再三,公爵最后向一直待命的管家下令道:“你联系下议政楼那边的人,去查一查那里近期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或人出现。” 管家答应一声,转身离开了公爵的书房。 “……”菲利普拿起杯,打算继续喝酒,但还没喝多少,就已经剧烈咳嗽了起来,甚至杯子都拿不稳,让酒滴模糊了因幡信件影印本上的几个字。 …… 此时,因幡也哼着小调走到了公寓花圃的外围墙边,微笑着看公寓后面道路上的几个人影迅速远离。 ‘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之中呢。’ 第二十一章 天意人心(上) 经过上次成功的冒险后,因幡觉得生活逐渐朝有利于自己的方向运转了:‘虽说在公寓里面依然被监视得难受,但只要我能找到外出的机会,一切就会变得轻松许多。’ 因幡现在会不定时外出,与玛琳进行会面,并确实从后者那获得了几个跟踪者的详细情况:‘尽管玛琳被父亲的人问了许多问题,但因为她每天都会去议政广场跟小朋友们玩,所以就算父亲有再多的疑惑,也只能承认她跟我没关系了吧?’ 她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再伏在窗台上,用双手托着下巴,望着遥悬在天际的月亮,感受着夜晚的习习凉风,拂过自己的脸庞。 ‘话说回来,我已经来这里多久了?’之前因为接踵而来的各种事件,让她很难有时间,或者契机来想这个问题。 想着想着,因幡略带错愕的发现,明明自己只是过了两个月多点的“贵族生活”,但她却感觉已经过了好几个秋冬。如果不是在记忆中留有以前生活的影子,因幡甚至会怀疑自己向来就是属于这里的人。 ‘奇怪?好奇怪呢?怎么总感觉将会有些不妙的事情要发生?’因幡擦了擦自己的额头,‘不,一切都照着我的预计般执行,一切都很好,不会有什么意外因素改变这个趋势的。’ 这样想完后,那些杂念就暂时被因幡清除出脑袋了。 她再次望向月亮的所在,不过只能看到片不知何时来到的浓云——它把月亮遮住了。 ‘奇怪……’因幡的心绪又凌乱了起来,直到敲门声把她拉回立在窗边的这个现实中。 “茱莉娅小姐在吗?公爵大人有急事要见你。” 因幡没有马上回答外面的女仆,而是低头,冷“哼”一声,“我的预感就那么准吗?嘛,也罢。” 再抬起头时,她的眼中,蕴含了以往不曾显现的某种决心。 …… 坐在办公桌前的菲利普脸上如往常般无表情。但他手旁烟灰缸盛满的雪茄灰,诉说着刚过去的时间中,这个兔族掌门人内心翻滚起了怎样的骇浪。 造成他心中此番动荡的,只是起于管家汇报的,在女仆间八卦的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我们的老园丁称见过茱莉娅小姐好几回,并极力称赞小姐的健康靓丽。 原本菲利普觉得,像仆人们的流言这种信息,完全没有汇报给他听的必要,可之后他想到,管家是不会把没价值的东西告诉自己的。所以他就多放了些精力去调查这个流言。而后发现,女儿在家族外多次接触了那个只在议政广场卖艺的底层人。 ‘而且,’他的手指不住的敲击着桌子,连连摇头:‘我的女儿,茱莉娅,依然不顾禁令,把关于我们家族魔法的一些信息透露给了那个底层人!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公爵大人,茱莉娅小姐来了。” 女仆通报完毕,因幡就已经默默走进了公爵的办公室中,伫立在菲利普正对面。 菲利普觉得女儿这次的到来,与往常有些不同,但他一时也说不清楚。 …… 再次见到自己的父亲,因幡的心情相当复杂。在去父亲办公室的途中,她便猜测得到,她那看着一切向好的计划宣告破产了。 ‘尽管不清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黑发少女脸色凝重,沉默的与父亲相视,‘但现在,该到了摊牌的时候了吧?’ 办公室的环境静得有些瘆人,此间的父女二人,谁都没有先说话,仿佛来自敌对的两个世界的人在对峙着,在无声的互相抵抗着。 这僵持的局面,由菲利普打破了。他率先开口道:“茱莉娅!你太让我失望了!” “无论谁,甚至连亲女儿都要重点监视的人,却有资格反过来指责被监视的我呢?”因幡脸挂着冷笑,双臂环在胸前,好像这场裁定主动权不在菲利普上,而是在她手上。 公爵眉头紧皱,他很清楚,女儿打心底都在抗拒着自己,于是,他决定改变说话方式,以一种商量的语气说道:“茱莉娅,我理解你的心情,不过请你明白,我这么做也是有苦衷的,我同样不想你处在被监视的境地上……” “嗯?所以呢?”因幡侧过身,斜睨着自己的父亲:“所以,我亲爱的爸爸心里不想监视我,然后却命令仆人们多加注意我,外出都得有人跟着我!拜托!公爵大人,请你好好想想,你的做法,能让我相信你是真正关心我的吗?” 不待菲利普回答,她继续说着自己的判断:“算了罢。我哪是你的什么血亲啊,我不过是你手中捏着的一个筹码而已,跟任何其他人一样。” 接着,因幡摊开双手,别过脸,看向公爵书架的方位:“为了把这筹码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给它套上安全锁,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哼?” 尽管公爵没有立即回答,可因幡已经知道答案了:她只是等父亲的最后承认而已。 第二十二章 天意人心(中) 菲利普用力捏着手中的笔,苍白的胡须因愤怒而一颤一颤的——他知道因幡的脾气就是这样,可他不仅只是因幡的父亲,他更是兔族中地位最高的存在。而就是这样的他,竟然被这般怒呛,你让他如何抑制自己的怒火? 不过,他的人生阅历,与心里一直对女儿存在的亏欠感,及时把他从暴怒的深渊旁拉了回来,使他还能保持着一种平和的语气进行对话:“是,你刚说的,我都承认。可茱莉娅,你要明白,对于像我这个位置的人来说,家族利益是与种族利益同等份量的东西。其他的一切,都必须给这两样东西让步。” 因幡楞了下,而后冷哼一声:“知道你能为我们这个种族牺牲一切,也确实付出了不少心力。可是呢?” 她扬起头,直直的对上父亲的双眼:“在你觉得自己做的都是为了家族的决定,并自我感觉良好的时候,可曾想过我的感受吗?本来让我叫一个从小就没怎么见过的人做父亲就很为难了,不过还行,我接受了。接着,我提出我的想法,希望你能重新考虑下我的人生大事,然则你毫不犹疑的浇灭了我的希望,并让我继续服从联姻的安排,行,我看汉斯那家伙还不错,没问题,我都接受。但是!你依然认为不够!” 顿了一下,深吸口气,目光变得冷峻:“我让贝蒂帮忙对魔法进行研究,我自己也会想找相关书籍去看,这都是我在这如囚笼般的本家中仅存的兴趣,可你是怎样对待我这兴趣的呢?” ‘提防她与贝蒂接触,也不让她跟本家外的族人提起这些,还派人汇报她的行踪。’菲利普补充完因幡未尽的话语——他没有争辩,也没必要争辩,因为这些都是女儿自己说出的真切感受。 “实话跟你说吧,公爵大人,我实在是受不了这里了。”黑发少女此时也作出了自己的结论,“你把我又一次叫到办公室,想来肯定是你的手下们发现了什么吧。比如我在本家外的‘朋友’?” “茱莉娅……” “你听着,我的名字是因幡帝,不是什么茱莉娅,好吗?”因幡整理下衣物,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往办公室的门走去:“我要说的就这么多,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就先告辞了。” 菲利普紧握拳头,几乎都要把手指甲掐进肉里。他激动的站起身来——此时此刻,他再也没法保持自己的理性了:“你给我站住!” 但因幡的脚步并没有停下,兀自打开房门。 “既然你不认茱莉娅这个名字,那我也不会认你这个女儿!”因幡依然如同没听见公爵的嘶吼似的,只顾自己前进。 在因幡的背影消失在视野范围后,菲利普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 ‘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不,这不是什么出奇的事,我该想到的,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公爵颤抖的手指从口袋中夹出一支雪茄,点上。 ‘我菲利普·冯·宾尼,此生从未有过这样的挫败感。或许这就是,我无情的报应吧?’他看到了自己一直放在书架上的那张照片,便起身,把它拿在手中,用随身携带的手绢细细擦拭着。 照片中的人在公爵手中逐渐明晰起来:上面照着的是一个身材挺拔的男子,与旁边一位黑色长发的女子牵着手,满脸幸福的笑容。女子右手抱着的,是一个尚在襁褓中的黑发婴儿。 公爵看了这张照片好一会,把它放进了书桌的柜筒中。 敲门声响起来了。 “进来。” 在因幡之后造访公爵的,正是管家,菲利普公爵最信任的属下之一。 管家鞠了一躬,汇报道:“茱莉娅小姐好像在收拾东西,准备要离开的样子……不知……” “是我准许她离开家族的。” “那么,需不需要人来……继续看着她?” “已经没这个必要了……”公爵把只燃了一半的雪茄摁灭在烟灰缸里,“茱莉娅……现在已经跟我们没有关系了。把她的事情忘掉,继续做你的工作吧。她的事,我会处理好的。” 管家答应一声,抬起头,瞥见公爵的表情非常复杂——以前,他从没见过公爵的这种状态。 …… 因幡脱离家族,回到之前生活的信息很快就成了仆人们的下一个八卦话题。仆人们私下里不断猜测着因幡离开的原因:“是小姐惹公爵大人不高兴了吧?”、“不,不,听说啊,是因为对未婚夫不满意,所以跟公爵吵了一架……”、“你懂什么?其实啊……”…… 在各式各样的流言、传闻中,只有贝蒂没有参与这些讨论。据她的其他同事说,贝蒂在那之后常常站在走廊的窗户前发呆,不知在看什么地方呢! 第二十三章 天意人心(下) 因幡抬起右手,挡住中午毒辣的阳光,好让自己能看清远处的人。 “喂!兔兔~这里!”不远处,有一位长发少女,站在一个路牌旁边,朝着因幡这边激动的挥手,正是铃仙。 在因幡离开本家前,特意给琪露诺家发了封电报,宣布自己要回去了,而铃仙,显然是专程赶来接因幡的。 “兔兔!”在自己的好友走到面前时,铃仙直接把她搂在了怀中,不停的抚摸着她的头,引起行人纷纷侧目:“兔兔!你最近过得怎样?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呃……好了好了!我快喘不过气来了啊……” “啊,抱歉,我一时太激动了。”铃仙不好意思的松开因幡,尴尬的笑笑,接着,她打开自己跨着的手袋,从里面翻出一份包装精美的三明治,递到因幡面前:“兔兔回来的时候有没有吃饭呢?这个是我亲手做的,如果饿了的话,就不客气的吃了吧。” 因幡连忙接过三明治,很快,从手上就传来了三明治的热度:“谢谢,帮大忙了,我刚还想着一会要去哪里吃东西呢?” 她细心的打开三明治的包装袋,轻咬几口,只觉得一股暖流自三明治中流出,迅速传达到自己的全身:‘真不愧是铃仙的手艺啊。面包吃起来感觉很松软,煎蛋煎得恰到好处。而且,这夹心还专门挑选了我喜欢的番茄片与菜叶,并均匀的涂上了鱼籽酱……’ “慢点吃,慢点吃啊,兔兔。”铃仙带着满足的笑容,递给因幡一瓶萝卜汁:“这是蕾蒂女士帮忙制的,我想应该会合你的心意。” “谢谢,有心了。” 铃仙没作答,只是依然带笑,看着因幡把三文治的包装袋中残留的酱汁吮完,再扭开胡萝卜汁的瓶盖,小饮几口。 “别这样,看得我好尴尬的。” “啊,不好意思,不自觉就看入神了呢,欸嘿……” 因幡有点奇怪铃仙的表现:“铃仙?你脸怎么红了?” 铃仙把左手按在自己的脸颊上,头别过一边,看向右方:“可能是因为太久没见兔兔,所以有点激动而已吧……” “……?”但黑发少女没有再多追问,把三明治的包装袋给丢进垃圾桶中。 街道上,来往的车辆与行人,都比因幡进本家之前要多很多,就连停开许久的公交巴士与出租车也重新出现在了马路上。感觉到这个变化的因幡就随口问道:“对了,铃仙,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哦,我知道兔兔想问的是什么。现在政府已经与各个参战国缔结和约了。在兔兔离开的这段时间里面,战争已经结束了!” “战争结束了,是吗?”因幡的语气出奇的平静——她老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了,此时她更感兴趣的是:‘共和国都签了些什么和约?各方的反应又是怎样的?’ “是啊!总算是结束了啊!”对于战争结束的事实,铃仙好像颇有些感慨,同时也有种庆幸,“这样,就不会再有家庭为失去它们的孩子而痛苦了吧……” 她带着因幡走到自己临时停在路边的汽车旁,打开车门,让因幡上副驾驶位,然后铃仙自己坐在驾驶位上,发动了汽车。 “来,兔兔,回家啦。” 因幡此时正沉浸在思绪中,漫无目的地望着车窗外迅速掠过的景色。 车辆开到一个岔道口前,行将右转。一直沉默不语的因幡忽然开口道:“铃仙,你开错方向了,那应该是怀特罗克家的方向吧?” “啊!不……不好意思,兔兔!连这都要你提醒……”铃仙略脸红的迅速调整方向盘,把车头拉回左边。 “铃仙!!小心!”因幡喊了起来:她看到,岔道的人行道口上,有一个人,只看着自己手里捧着的什么东西往马路中央走,完全没注意到人行道对面显示的是红灯! 意料之外的情况让铃仙慌了神,她向右急打方向盘,再一个急刹,才堪堪避开了这显得比较迷茫的人。 “哎!我说你,在想什么呢?知不知道你刚才这样很危险的啊?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家里人怎么办?”铃仙摇下车窗,很不高兴的瞪视着那听见车喇叭,迅速往后跳回行人道上的人。 因幡也顺着铃仙的目光,略感兴趣的打量着那差点被车撞倒的冒失行人:这是一位有着亮金色短发的少女,她皮肤白皙,眼睛如宝石般碧蓝,目测年龄跟因幡差不多;她头发间有个蕾丝边的蓝色发箍,双手捧着的好像是一个人偶。 “不好意思。”她低了下头,作为对道歉的表示:但值得注意的是,她的脸上没带任何表情,而因幡对她的第一感觉便是——一座冰山!而且她好像根本就没把铃仙的好心劝告听进去。 铃仙撇了撇嘴,把车窗重新摇上,在调整好方向盘后,重新发动汽车。 汽车缓缓行驶,逐渐把那岔道口抛在了后方。出于对刚才那个人的好奇,因幡一直侧着脸往车后窗看着,看着那个金发少女的身影越变越小。 第二十四章 新的开始(上) “兔兔?很在意刚才的那个孩子吗?” 因幡点点头,说了一番自己对那个路人的感觉。 “兔兔,你是说,她身上发生过什么事?”铃仙也被因幡激起了兴趣,细细回想着刚刚与那位神秘少女的一面之缘。 “嗯,我感觉到她也具有一些东西,跟我有些共通之处的东西,但又与我的有点不同……嘛,算了,不想了。应该快到了吧?” 汽车的逐渐减速告诉了因幡答案。 待车停稳后,她打开车门,跳下来,而后便注意到,自己的邮箱里面放了一封信。 ‘肯定又是族内的信吧?’因幡脸上现出嘲讽的笑容,‘就知道我那老爸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就放我离开。’ “嗯,是收回……哼,收回啊。” “兔兔?怎么了?什么收回?”铃仙本来坐在驾驶位上,正准备开回怀特罗克家,但她看到因幡在家门口又停住了脚步,就想问问,看因幡是不是要她帮忙。 因幡挂着冷笑,把那封信递给了铃仙。 “哎?哎?!怎么能这样!也太过分了吧?就算兔兔让他们不高兴了,他们也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吧?” “嘛,因为我让他们颜面尽失了呗。”因幡抱住双臂,“呐,铃仙,能在这里稍微等我一下吗?我想你帮忙运些书,可以吗?” “可是兔兔!你就这样接受这个不公吗?他们可是要把你家的房子跟你的生活费都给收回去哎!” “让他们随便收,我又不是离开他们就活不下去了。”因幡冷哼一声,转过身,朝家,或者准确的说,她之前的家的方向看着:“铃仙,你能帮我收拾一些日常生活用的衣服跟用品么?” 铃仙走下车,望着自己好友的背影,不无担心的问道:“兔兔,那你之后该怎么办呢?没了居所,也没了资金来源……” 黑发少女耸了下肩,摊开手:“实话跟你说吧,其实我家中还有点积蓄,省吃节用应该能撑过几天吧,但之后怎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兔兔……”铃仙想了想,如同找到了什么希望一般,双眼亮晶晶的:“对了,怀特罗克家!兔兔!你可以跟我一起暂时住在怀特罗克家啊?” 听到铃仙的方案,因幡反而显得犹豫不决起来,许久未回答铃仙:依她的个性,与其让自己受罪,也不想麻烦别人。 “兔兔!” “你的方法也不是不行,只是不知你家的女主人们愿不愿意让我叨扰呢?” 对此,铃仙倒迅速给了个肯定的答案:“我相信她们是很愿意的,她们一家人都非常好。如果是兔兔来的话,她们应该是相当欢迎的吧?” 因幡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跟她们说下了,铃仙。”接着,她转过头来,脸上难得的现出微笑:“以后,就请多指教了哦?” …… “哦?哦哦?哦哦哦?没听错吧?帝姐姐她,以后要跟我们一起住了?”琪露诺张大嘴,不敢相信的看了看母亲蕾蒂,再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因幡跟铃仙。 “是啊,因幡小姐说,在找到新的住处之前,先跟铃仙小姐一起住在我们这里。” “是真的吗?是真的吗?”琪露诺跳到因幡面前,握着后者的双手用力摇了摇。 得到因幡肯定的答复后,这个蓝发的小姑娘跳了起来,然后围着铃仙与因幡坐着的沙发转圈圈:“好啊!好啊!这样放学后就有更多人陪我说话了!太棒了!!” 在因幡她们对面的沙发上,那个红发的姑娘,瑟里妮,正如先前因幡见到的那样默不作声,既没有对她的到来表示反对,也没有说很赞同。 蕾蒂让瑟里妮向因幡打招呼时,她也只是单纯的点点头,然后就把视线放在了手中的书本上,不时看看表,或者把目光投向屋内房间的那边。 因幡想知道瑟里妮在看什么,可每在她看清那本书的书名前,瑟里妮就会有意无意的把书放下,恰好把书名给遮住。 ‘那本书到底是什么?是不能让我们看到的书?也不,如果是我们不能看的,她也不会光明正大的拿出来了……’越是作如是想,因幡就越是安耐不住好奇。于是,在瑟里妮终于推脱说要做作业,带着那本神秘的书便走回自己房间去的时候,因幡就把头低下,对着已经坐到自己大腿上的琪露诺问道:“你妹妹她,似乎很喜欢看那本书呢?你知道那本书是写什么的吗?” “哦!你是说她刚拿在手里的那本吗?我也看过一点,很无聊的书呢,好像是叫什么……额……”琪露诺的脸皱成一团,努力地调动着自己的记忆,大概几秒种后,她的眉头舒张开来,得意的宣告道:“……对,是叫《资本论》!” 宣告完毕后,她昂起下巴,像是成功完成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一般。 “是这样啊,《资本论》吗?嗯……”因幡以前听说过这本书,说是左翼人士经常要读的经济政治着作,里面对资本生产、流通以及发展的过程有自己一整套完整详实的见解。 因幡知道瑟里妮为什么老是一副愤世嫉俗的样貌了,想来,瑟里妮应该深受左翼思潮的影响吧。 第二十五章 新的开始(下) 在因幡揩着湿漉漉的头发,穿着舒适的睡衣自浴室中出来时,她看到铃仙正认真的研究着窗边架子上,那些书籍的名字——这个书架,本来是女主人蕾蒂为了方便铃仙放些日用品,而特地从主人房那搬过来的。但随着因幡把自己在原来房子中的藏书都转移到了这里,这个架子便顺理成章的成了她的书架了。 “欸……这个书名,到底该怎样读才是对的……?嗯……”铃仙从书架中拿出一本书,挠着头,一边的眉毛挑起,显得很困惑的样子。 “怎么了?铃仙?看你好像遇到麻烦了?” “啊,兔兔,洗完澡了吧?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我……”感觉到因幡看在自己脸上的目光,铃仙有点害臊:“不知道该怎么读这个名字……我不怎么会认字……” 因幡轻笑,“这本书啊,是叫‘快意恩仇录’,很出名的一本长篇小说呢。” “快意恩仇录?嗯……原来是这么读的啊……快意恩仇录……快意……” “你对这本书感兴趣吗?要不要借你看看?很有意思的哦?大体是讲一个人遭到陷害之后,通过自身的计谋,成功复仇的这么一个故事。” 铃仙摇了摇头,把那本《快意恩仇录》放回到原位:“不好意思呢,兔兔,我对这种说要复仇的故事没什么兴趣呢……” “你不喜欢这种类型的故事吗?就算它可能会很有趣?”因幡托着茶杯,为自己泡了一杯温热的牛奶,小心的吹冷。 “我是这样觉得的吧,”铃仙拿起抹布,拭去桌子上因搬运架子时沾上的灰尘:“每个人在这个世上都有他自己存在的价值,他们会犯错,甚至是不可原谅的错,但这不妨碍某个人去喜欢他们的存在。比如说他们的父母,又如他们的爱人……” “嘛,铃仙你这个说法我也赞同。但假定他伤害过一个人,他应该怎样弥补这个人呢?虽然一般人都会通过做些什么来祈求这个人的原谅,可如果过往的伤害无法弥补,受伤的那个人不肯原谅他呢?这个人一定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呢?” “兔兔!”铃仙有点嗔怒的望着自己的好友。 黑发少女伸手止住铃仙,继续说道:“你可能不爱听这些,可我还是得说,刚才我提到的情况并不是个例,而是普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真实……”她喝了一口牛奶,砸吧砸吧嘴:“如果谁被复仇的欲望,或者说别的什么不可控的东西驾驭了头脑,他可不会管你是否还有需要你的人存在的呀!” 铃仙无法反驳——比起因幡,她对这个道理有更真切的感悟:比如,她亲身经历过的,战争。士兵们如果不想着杀敌人,自己就会被敌人杀死;哪怕敌人举起白旗投降,他们都还会顾忌他们是不是假投降……身在战场,士兵早已不是‘人’,而是一个服从命令进行杀戮的机器,在这种情况下,谈何‘人’性,又谈何‘人’的价值呢? 尽管如此,她还是坚持道:“我相信没什么是不可控的,只要能保持理性,换位思考……!” 因幡张了张嘴,想举出些实例反驳,但她最后还是没再这个话题上多说些什么。她在铃仙身上,看到了某些闪光的点,而这些点,是她所不愿浇灭的,或者说,起码她不会去浇灭的。 房间陷入了一片沉寂,只有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照亮着相对无言的二人。 半晌,因幡忽然开口道:“呐,铃仙,如果有一天,我会因某个特别大的理想,而做出某些你难以忍受的事情的话,你还会如现在一般,肯坐下来跟我说说心里话么……?” 铃仙的回答是—— 沉默。 难受的沉默。 “果然不行么……”因幡耸了耸肩,把杯中的牛奶一饮而尽。因幡也不知道刚才自己为什么会问出那样的话:‘也许是因为刚才看到铃仙的表情,想到了她曾经历过的那些事吧……呸,我真傻,让现状这样保持下去,不也挺好的吗?起码比在我爸那里要好得多。我为什么要提出这个问题来击碎这个美好呢?’ “不……兔兔。”沉默许久的铃仙开口了,“我依然会像现在这样,坐在这里,跟你讨论这些东西。” “啊……?”因幡抬起头来,有点惊奇的望着铃仙。 铃仙把因幡泡牛奶的杯子拿在手中:“不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忙的,不过先说好哦,我会根据我的想法来行事,到时兔兔你不准说我!” “噗嗤……”看着铃仙因说不过自己而赌气嘟嘴的样子,因幡笑了,“行了行了,不会说的。我也已经知道你的心意了。” 铃仙点点头,起身打开房门:“我去帮兔兔把这个杯子洗干净,兔兔就先睡吧。晚安。” “安……”因幡侧躺在床,紧了紧被子,感觉到铃仙关了灯,并把房门轻轻带上:‘但还是得在心里跟你道个歉,铃仙。怪我忽然抛出那种问题来,不过,嘛,我是不会跟你当面认错的!’ 第二十六章 打工兔族(上) 次日,在阳光刚刚为窗边的装饰花瓶缀上亮光时,因幡就已经醒来了。她打了个哈欠,擦擦眼,拿出放在床头的手表瞄了一下:6:40多。 ‘看来是在老爸那边,习惯了这个点起来啊,呵——啊——’因幡整理下衣物,跳下床,刚好看到对面床上依然侧躺着熟睡的铃仙。于是,她凑过去,对着铃仙的耳朵,小声但清楚的念出了几个字:“起、床、啦!” 不过铃仙只是无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翻了个身,继续睡。因幡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披上一件薄外套,自己走去洗漱。 “哗啦啦——”因幡沉默的看着清水流过自己的掌心,再从指缝间流下去:‘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总感觉怀特罗克家这边的流水,比起我原来的家,还有老爸家的水,都要清凉些……?’ ‘也许只是因为身体还没完全醒过来,所以对温度的变化比较敏感吧?……真是,最近老是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念头出现。’她掬起一些水,拍到自己的脸颊上,如同要把头脑中的杂念都给拍出去:“哼?感觉好像还不错的……?” 洗漱完后,因幡在回房的途中遇到了这间房子的女主人——蕾蒂·怀特罗克,正提着一个桶,看着是要往厕所那里去。 “因幡小姐,早上好啊,你看起来气色很不错呢。”蕾蒂亲切的向这个新来的客人打招呼。 因幡轻轻点头,礼貌的回答道:“早安,怀特罗克女士。” “不知你在这还住得习惯吗?” “很舒适,谢谢。” “那就好,我记得之前铃仙小姐说过你好像是个贵族小姐,在你说要来住的时候,我还担心你会不会嫌弃我们家呢……” “我并不是什么贵族小姐,只是个很普通的市民而已。”因幡嘴上这么说着,但却只觉自己发头晕:‘我甚至都能想象得到,铃仙那家伙在描述我身份时,那种周身弥漫的闪耀感觉了。当然,还有琪露诺,会是一脸崇拜……?’ 蕾蒂倒有些惊异:“是吗?原来不是吗?可因幡小姐的气质,与平常的市民相当不同啊?” “可能是我平常看的书比较多吧。” “原来如此……对了!我还要去准备今天早上的清洁,一会还要准备早餐,就不打扰你了。希望你能在这里住得开心。”说完,蕾蒂就急匆匆的提着桶继续往厕所那边走去了。 因幡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的看着女主人离开的背影。她想到自己是不是应该问问那厕所水流的问题,但随后就觉得这个问题很傻,就不再去想了。 …… 回到房间里,因幡走到铃仙床边,看到后者依然在呼呼睡着——不过她换了个睡姿,被子也被踹起了一角,让她的一只脚暴露在了空气中。 ‘真想不到她还曾当过几年的兵啊!’因幡无奈的摇摇头,不再关注铃仙的睡姿,转身,打算自己找本书来看看。 就在这时,因幡听见,铃仙似乎在含糊不清的小声嘀咕什么。 “……?” 因幡把耳朵再凑近些,总算听清铃仙在念叨着自己:“兔兔……帝……嘿嘿……喜欢你……很喜欢……” “……??!”因幡越听越感觉不对劲,转过头来,定睛细看,发现铃仙此时的睡颜是一副幸福的笑容,嘴角甚至有垂涎流下来?! 她把双手搭在铃仙肩膀上,用力摇了摇:“喂!铃仙!起来啦!” “嗯……嗯……?”铃仙在剧烈的摇晃中迷迷糊糊的半睁开眼,看到是因幡后,又闭上了眼,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是兔兔……欸嘿……” 眼看铃仙又要睡去,因幡摇得更厉害了,后面甚至直接给了铃仙脸上一巴掌:“喂!喂喂!你给我清醒点啦!” “嗯?好疼?!啊……帝?” 脸上火辣辣的疼,终于把铃仙的睡意给拍到了九霄云外。她睁眼,看见因幡的脸红扑扑的,正盯着自己看。她察觉到因幡的状况有些异乎寻常:“帝?怎么了吗?” 见铃仙醒了,因幡好像也拾回了自己的状态,但她别过头:“怎么了?问问你自己吧?” “我……?啊,这么说来,我依稀记得我刚才是做了个很温暖的梦呢?梦里的兔兔……” “够了!你给我闭嘴!别再说了!”因幡连忙拿手堵住铃仙的嘴,不过立刻就认识到了自己行为的不妥,收起手,“失、失态了……” 铃仙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然后如同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高兴的拍了下手,柔和的笑了起来:“但是,真没想到兔兔居然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呢?为什么平时不多点展示出来呢?” “记得昨晚我们说过的那些吧。这就是所谓的‘不受控’啦!”语毕,因幡深呼吸了一下,把自己刚才因看到铃仙梦中痴态而产生的情绪波动给平复下来。 待她再次开口时,声音已如往常一般了:“话说回来,铃仙,你对接下来有没有什么打算呢?现在战争已经结束了,你也不需要再躲着那些行刑队了吧?” “是的呢。”铃仙微微颔首,“受怀特罗克家照顾这么久,我也感觉不太好意思。所以我就想,去什么地方找个工作,然后凭借我自己的力量生活下去。兔兔你呢?” “我的想法跟你差不多。只是……”因幡顿住不说了。 “我知道的哟,兔兔是因为担心自己现在还未成年,很难找到工作吧?” 因幡抬起头,与铃仙清澈的红色双眸对上,在这无声的交流中,铃仙已从因幡那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她温婉的拍了拍因幡的肩膀,眼中充满鼓励:“放心吧,兔兔,我会一直陪你找的,直到你也能找到合适的工作为止。” “噗……铃仙,你是认真的吗?你不知道你这样会丢失很多机会的吗?” “兔兔!”铃仙有点恼火,觉得自己的心意被怀疑了:“我当然是很认真的在承诺啦!你再这样,我可就生气了哦?” “行了行了,”因幡故意用一种敷衍的语气回答,还带上一种不知从哪学来的夸张的戏说语气:“知道啦,我们的知心大姐姐一副侠肝义胆,定要与她的妹妹们同进同退~” “兔兔!!我真生气了啊!”——‘尽管如此,可对着兔兔,我是生不起气来的呢?而且……’铃仙观察着此时因幡的表情,‘不知她是不是确实把我说的话听进去了,尽量多的把她可爱的一面展示出来……?’ 不待铃仙细细判断,门外,琪露诺中气十足的声音便已经喊了起来:“帝姐姐!铃仙姐姐!吃早餐啦!” 第二十七章 打工兔族(下) 因幡跟铃仙已经在附近的街道上转了好几圈了。 期间,凡是能看到有招聘启事的,她们都会去看看,但这些需要聘人的企业,不是应聘者的队伍排到街道上,就是说已经招满了,就连看着空荡荡没什么人的小公司、小企业,因幡二人只得到了它们不需要招聘女性员工的答复。 “什么嘛,工作这么难找……按理来说,重建的时候不是需要人最多的时候吗?”坐在一间不起眼的咖啡馆中,铃仙忿忿不平的搅着那杯最廉价的咖啡,“兔兔你也说几句啊?还有那些不要女员工的……” 其实铃仙不是找不到工作,只是决定给她机会面试的几家公司,都有一个共通点,使得铃仙拒绝了他们的提议——那就是他们都不考虑聘用因幡。 “都说了,如果你定要陪我一起找到工作为止,你会丢掉很多机会的啊。”因幡的语气中没有责备铃仙的意思,只是她多少对铃仙放弃了难得的机会而感到可惜:总体上来说,因幡是个实用主义者。 “我承诺过兔兔的啊!”在这个方面,铃仙倒出乎意料的坚决,“如果作了承诺,还在你面前打破它的话,那兔兔以后会怎么看我嘛!” 因幡无可奈何的笑了笑,看起手中拿着的报纸来,随意的看着,而后,她的目光停留在了报纸首页的一个框框上:“嗯……嗯?好像可以哎?铃仙,你看看这个。” 对面的长发少女接过因幡推来的报纸,一字一顿的读着:“共和国政府、将会为、战争中获得过高级荣誉的、杰出士兵、安排一份、合理的工作?” “是啊,铃仙,你不是有那个最高级的蓝色勋章么?照着这则通告来看,安排给你的工作肯定是既舒服又高工资的啊?而且我推测你应该还不用担心被裁员掉的问题。你看……” “不。” “哎?不?为什么?”因幡愣住了,“还是因为我不可能跟你一起享受这个福利吗?” “不止如此……我是觉得,我是不会有像兔兔刚刚说的那种工作的。不要忘了,我在那场战争中的身份……” 因幡知道了,‘确实,就算铃仙有那勋章也好,她到底也是个逃兵……这是洗不清的污点、啊!傻了,我刚才怎么没考虑到这一点呢?’ “兔兔,我知道你是在为我着想,但我还是那句,我会陪你找工作的,我们一起工作,好不好?”铃仙抬起手中的那个咖啡杯,伸向因幡。 “欸,真拿你没办法。”因幡表情很是无奈,不过——“就以这个代酒杯,来,干杯!” …… ‘尽管决心与想法都很不错,但问题就摆在这里,找不到依然还是找不到。真是个让人纳闷到作呕的现实呢。’自咖啡馆碰杯之后的几天,因幡与铃仙依然寻不到她们心仪的工作。铃仙开始还会不时愤懑,怒骂上几句,但在此之后,她甚至连骂的心思都没有了。 此外,愿意给机会聘请铃仙的公司也越来越少,因幡也几度试图劝服铃仙接受,但都被铃仙用承诺给塞了回去,直到最后,连因幡劝说的时机也没有了。 从热情澎湃的第一天找工开始,到第二天逐渐被腐蚀掉耐心,第三天仅留存一点找到的希望,而后是第四、第五天的机械性重复着‘看’与‘走’的动作,再是怀特罗克家周围的大街小巷都走遍了,看遍了,依然一无所获。 “……” 周末的晚餐时间,怀特罗克家的所有人都在。这本应该是难得的欢聚时光,可此时此刻,参加晚餐的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就连平常最活泼好动的琪露诺,也都只是端坐在原位置上,小心翼翼的看着周围的人,小勺小勺的喝着自己碗中的奶油蘑菇汤——要知道,以往这个时候,她都会坐在因幡或者铃仙的大腿上的。 现在的因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冷的用勺子盛上蔬菜沙拉,送到嘴里,稍微咀嚼便咽下去,再拿起果汁杯,喝一口,而后再用勺子盛上沙拉。 坐在因幡旁边的是铃仙。铃仙面前的餐具并没有被她动过,就连桌上的沙拉、熏肉、烤鸡、糕点、切好的水果等等,她都未曾伸手去靠近。不过她倒喝了好几罐黑啤酒。 瑟里妮则好像根本不觉得气氛与之前什么时候有任何的不同,她自顾自的把自己的那份面条添上小番茄等进行点缀,接着简单拣了几块苹果片咽下肚。 许久,为了不让气氛就此沉寂下去,女主人蕾蒂说话了:“因幡小姐,铃仙小姐,你们最近是不是想要找一份比较合适的工作?” 因幡皱眉,轻轻“嗯”了一声:她现在可不想再听到找工作这个词汇了。这几天下来,她的素养都快给折腾完了。 久经世故的女主人自然看出因幡现在对找工的反感,于是干脆单刀直入的说道:“我想我这里有一个可能适合你们的地方……” “不……不要说,什么适合……不适合的啦……!哪……哪里都,都这,这么……来说!有什么,意思嘛!”铃仙看着已经颇有醉意了,在她用力摆摆手,打断蕾蒂的话后,竟然就这么摇摇晃晃的趴在了餐桌上。 不过,因幡倒对蕾蒂会说出什么感兴趣:“是吗?有这种地方吗?适合我们就职的地方?” 蕾蒂点点头:“是,我是从一个朋友那里听说的,你知道这一带以前有个帝国图书馆吗?” 作为自小就喜好读书的人,因幡对蕾蒂口中的这个“帝国图书馆”可谓相当熟悉——她以前没事都会去这个图书馆看书,这个图书馆,甚至比她父母亲合计陪伴她的时间还要长得多。 “可它不是在战争开始两年后就宣布无限期闭馆了吗?这么说,它……” “没错,正如你所想的,它在政府的支持下,要重新开张了,而且员工的缺口很大,据说它的新任馆长还将大力鼓励民间捐献图书,协助重建呢!”蕾蒂挂着笑容,“是很适合你的地方吧?” 因幡若有所思的追问道:“怀特罗克女士,我想知道,他们接不接受像我这样的未成年人工作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女主人有点抱歉的看着自己这个精明的客人:“不好意思,希望能帮到你们的忙。” “谢谢,对于我们来说是很有用的信息呢,帮大忙了。”因幡看向自己身旁已经醉趴下的铃仙:“我想我需要先把铃仙安置好呢,先失陪了。你为我们准备的晚宴很丰盛。” “合你口味就最好了。” 第二十八章 书馆入职(上) “……”铃仙的双眼睁开一条缝,花了几秒来适应外界的光线,“……欸?” 她慢慢把眼睛完全睁开,轻轻转动头部,认出熟悉的天花板:“这是……我的房间?”接着,她把头稍微抬起来,正好看到一个少女正握着自己的左手:一个黑色短发的少女,兔耳耷拉在床上,微微侧着脸,呼吸得很平稳。 “……帝?”铃仙缓缓支起上半身,马上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随即而来的耳鸣声,让她有点难受的闭上眼,在一片黑暗中,她感到有什么从额头掉下来,掉在了被子上。 用右手捏起那东西的时候,铃仙感到手上传来一种潮湿的感觉,再次睁开眼,她看清了手中拿着的物事:“……这是?毛巾?” 似是感受到动静,趴在床沿睡着的因幡醒了:“铃仙……早……” “嗯,嗯,早……欸?!兔兔,你的脸?”在因幡抬起头来时,铃仙才看清,自己这个好友的脸色很不好看,她的双眼下甚至还出现了黑眼圈的淡淡痕迹。 “不用那么激动。我只是一晚没睡而已,哈啊——”黑发的少女扭了扭自己的脖子,发出清晰的“咔啪、咔啪”声:“不好意思,铃仙,能让我多睡一会吗……” “嗯嗯!赶紧休息好啊,兔兔!” 因幡答了声“谢谢”就把头埋进了臂弯,很快,铃仙就听到了她发出的“呼”“呼”声。 在因幡睡着后,铃仙想起来,自己昨晚好像喝太多啤酒了,而且很不雅的在餐桌上就醉倒了。她感到很脸红,但她更对因幡充满了感激,同时还有点自责:‘帝,昨晚一整晚都是在照顾我吧……我真是,只会给她添麻烦啊……’ 她温柔的摸着因幡的头发,嘴中轻声说着“谢谢兔兔”。 而后,她想起身,把因幡抱到床上休息,但随后就发现,自己的腿根本使不上力气:‘果然喝太多了么……’ 没办法,铃仙只好就倚靠在床头上,‘不知帝之后跟怀特罗克女士谈了些什么呢?’她不记得在自己意识仍存的最后,蕾蒂说过什么了。 ‘也就只有帝才清楚吧?’这样想着的时候,房门那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是我,蕾蒂·怀特罗克。” “请进来吧。” “打扰了。”蕾蒂打开房门,铃仙看到,她手里捧着一个盛着热水的盆子,还有两条长毛巾,一条短毛巾:“优昙华小姐,你醒了啊。” 铃仙“嗯”了一声,看着因幡安静的睡颜。 女主人小心的搓了搓一条短毛巾,“琪露诺呢,也想过来的,但因为今天要上学,我也正好有空,所以就让她上学去,我在这连上她的份一起来照顾你们……” “琪露诺是个热心的好孩子呢。”铃仙笑了笑,朝着蕾蒂递来的毛巾摆摆手,指指因幡:“先给兔兔吧,她一整晚都在照顾我,恐怕连澡都没有洗吧?” “你们都是很体贴对方的人呢。”蕾蒂赞赏道,依言谨慎的在不惊醒因幡的情况下,给后者擦脸…… 蕾蒂帮二者简单洗漱完后,收拾好用品,准备离开房间。 “那个……”铃仙叫住了女主人,“能帮我把兔兔抱到床上吗,她这样睡,我实在……” 女主人微微一笑,“没问题。抱上去就可以了吧?” 铃仙脸红了,不过没有否认蕾蒂的说法。她重新躺下,并稍微往右边挪了挪身子,给因幡留出空位,再轻轻的挽过因幡的肩膀,让因幡能倚靠在自己的胸前:所有的这些动作,都如同呵护特别珍贵的宝物一般轻柔。 因幡无意识的侧过身,搂住了铃仙,脸上浮现出如孩童般的笑容。 …… 到午餐的时候,铃仙从因幡那得知,自己昨晚一共吐了三次,有一次是吐在了房间的地板上,另两次则是直接吐到了因幡的裙子上。 “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兔兔。”已经换上原来服装的长发少女很抱歉的低着头,“我有在好好反省了。” 因幡倒对铃仙表示理解:“嘛,毕竟在现实遭受的打击,于我们而言,也太大了点。” “对了,兔兔,昨晚在我醉死过去的时候,怀特罗克女士有说什么吗?” “我刚想跟你说的,”因幡从口袋中拿出一张从昨天晚报上剪下来的招聘启事:“女主人是建议我们去试试应聘这个。” 铃仙接过那张剪报,“图书馆?重新开放?可兔兔,这个怎么说也不适合我吧?你知道的,我没读过多少书……”——在她的理解中,读书馆的工作是需要相当的知识储备的。 “不用担心,其他公司愿意录用你,图书馆也一样会录用你。”因幡站起身来,显得干劲满满:“我们现在就去看看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图书馆人事处在每天下午五点前都可以接受新职员面试申请的。” “哦……好。那这个图书馆在哪里呢?” “我知道,你跟着我走就好了。” 第二十九章 书馆入职(中) 果如因幡所言,铃仙也通过了图书馆的面试,得到录用了。而现在,关键就在因幡自己可不可以被图书馆招进去。 ‘虽然身为未成年这点确实是硬伤,不过……’因幡准备走进图书馆人事处时,暗暗想到:‘我相信我会成功的。’ 礼貌性的敲了敲门后,她走进了人事处的办公室中。不知是因为刚重新开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人事处的办公室非常狭小,摆上三套桌椅就已经是极限了。 办公室里只有一个人在坐着,显然就是这次面试的负责人了。 面试官见到因幡进来,起身向她伸出手来,简单的自我介绍道:“我的名字是库克·斯图登特,是这帝国图书馆的人事处处长,同时也是这座图书馆的馆长,很高兴您过来应聘我们的职位,因幡小姐。” “很高兴认识您,斯图登特先生。”因幡与馆长握了握手,暗自评价他道:看着是个相当老成的人,应该读过不少书,额头上有一道小小的伤疤,或许还参加过战争,是被安排到这里工作的老兵,而且很大可能在战争中是担任参谋或者秘书一类的官职。 与此同时,对方也在暗暗观察着因幡:很年轻的一个女孩子,但让人惊奇的是,她的眼中闪烁着同龄人不具备的智慧光芒,而且我感觉她浑身都散发着,一种,特别的气质? 接着,握完手的二人各自坐下,在简单的几番谈话后,逐渐进入正题。 “那么因幡小姐,您认为您比起其他人来说,有什么优势呢?” “我对这座图书馆的构造非常了解,从小我就常常到这里来看书。”因幡自信满满的作了回答——她相信,自己这个优势是绝大部分人都没有的。 果不其然,斯图登特馆长很满意的点点头,随即他沉吟了一阵,问道:“您之前有接触过图书馆的相关工作吗?像收银一类的工作也可以。” 因幡摇了摇头:“没有,斯图登特先生,我是第一次出来找工作。” “原来如此。”馆长点点头,看了看自己面前记下的对因幡大致印象的笔记,他对因幡的印象大体还不错,不过,他还是需要确认一些东西:“因幡小姐,那么你现在的文化程度是?” “中学。” “还是在校学生吗?” “不,家庭原因,我已经辍学很久了。”因幡不觉得需要隐瞒什么,但她不确定馆长会不会因此就拒绝她的求职。但看他现在的表情——是的,尽管他还是带着和蔼的笑容,不过能察觉到他的眉毛是微微皱起的——‘怕是很悬了,我得想个什么办法才行。’ 在沉默一阵后,馆长起身,向因幡伸出手来:“我的问题问完了,很高兴您对我们图书馆的工作感兴趣。您的应聘结果,我们之后会给您发去信件告知结果的。” ‘就是说不聘我的意思吧?刚才铃仙可是当场就说什么时候开始来工作的。’因幡也带着笑容,与馆长握了握手:“那我就静候佳音咯?” 而后,她用一种嘀咕但恰好能让馆长听到一些的声音说道:“有点可惜呢,本来打算捐上家中库存的大部分书作为见面礼的,不过,嘛,真有点可惜呢。” “因幡小姐,您在说什么?”如因幡所料,馆长确实听到了自己那段有意说出来的话。 因幡用手抚摸着自己的下巴,眼看向天花板,“啊,不,没什么。不好意思,我只是想到图书馆好像在鼓励市民积极为图书馆重建捐献图书的来着。” “我们确实有做过这样的宣传。这么说,因幡小姐愿意捐图书给我们?” 因幡微微别过头,作出仔细思考的样子:“嗯,是的。因为我来贵馆的时候,发现以前常常摆有历史类书籍的书架很空,且文学类的书同样也很少。而我想到,我家中恰好有很多这种类型的书籍……” 能明显感觉到馆长的脸色明亮了起来:“因幡小姐家中有很多这类图书馆紧缺的书籍,而且您的意思是……您愿意把它们全部捐给我们?” “我是很愿意为图书馆奉上我的绵薄之力啦,可是我转念一想,我找了这么久的工作都无果,或许应该尝试安定下来,做做小生意,比较好——呢?”因幡的表情虽然还是像在想自己未来的事,可她的余光一直在观察着馆长,“尽管挣的钱肯定比打工的钱要少很多而且不稳定,可我又想,我总有办法靠这些过下去的……” “因幡小姐!”对方终于忍不住插话了,而且因幡看得出来:‘显然很在意我宣称的这批“藏书”未来的去向呢?他确实也是个爱书之人啊?’ “啊,抱歉,馆长先生,让你听我说这么多废话。我想我占用了您太多的时间了。我回去等待贵馆的信件。”因幡转过身去,有意走得比往常稍慢一点。 见到因幡要离开,斯图登特连忙从椅子上起身:“因幡小姐!请等一下。” 第三十章 书馆入职(下) 因幡的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接着,她回过身来,以一种询问的表情看着馆长:“还有什么事吗?馆长先生?” “您真的是想去把你本想捐献的书卖掉吗?” “嗯,虽然我的确很喜欢那批书,也舍不得把它们卖掉,但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啊。”因幡脸上带着无奈而伤感的表情:“唉——现在细想起来,它们陪伴了我差不多有十年呢。不知现在有没有人想收这些古书呢……” “因幡小姐,如果您有机会获得一份工作的话,您会留下它们吗?或者说您会选择把它们捐献给我们?” “那是自然。” 馆长思考了好一阵,最终,给出了因幡最想要的答案:“因幡小姐,我们决定接受您的应聘申请!” ‘很好!成功了!对这种爱书的人,书本在他们眼中意味着什么,我再清楚不过了!’因幡心下狂喜,不过她的脸上还是要作出一种出乎意料的表情:“可我不是要回去等你们的信件告知结果吗?” “信件我们会按时发送给您的。不过,现在我想提早告诉您,因幡小姐,您被我们聘用了!” “真的?馆长先生,真是太感谢您了。”因幡微微鞠躬称谢,再直起身来时,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那我就先回去了。” “冒昧问一句,”在因幡转身后,馆长再次说话了:“小姐家中的藏书……有多少?” 因幡想了想,知道馆长发问的目的了:“大概有数千册那么多。我回去后,会把一到两千册书捐献给你们的。” “那真是太感谢您了,因幡小姐。”馆长的身体因激动而微微抖动:“……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在关上人事部面试的办公室室门后,因幡情不自禁的握紧双拳摆动着,口中直念叨“好”! 门外,铃仙正焦急的等待着因幡的结果,见到因幡出来时的神态,就已经明白了。 “兔兔!成功了?真的成功了啊!恭喜恭喜哟!”铃仙朝因幡张开双臂:“来,抱抱。” 因幡这次倒没拒绝,与铃仙开心的抱在了一起。 “我们快去告诉怀特罗克小姐结果吧!这次能成功,很大程度上也要好好感谢她呢?兔兔你也要记得说谢谢哦?” …… 回到怀特罗克家后,铃仙好奇因幡是怎么成功的,因幡便把过程大致讲了一遍。 “可是,兔兔,你承诺捐给图书馆这么多的书吗?” 因幡背靠床头,把手一摊:“我当时只是想坚定斯图登特先生聘用我的决心啦。实际哪有那么多书啊?早知道就说捐一两百本好了……” “兔兔,真是的。下次不要再说这种大话了啊。”铃仙带点责备的提醒道。 “好啦好啦。现在该想想怎么兑现这个承诺了,我带来这里的图书有二百四十多本,起码还要有八九百本……” “要不,兔兔,你找个机会,跟馆长先生解释下……?” 因幡连连摆手拒绝道:“斯图登特先生正是听信我要卖书的话,才最后决定让我进图书馆,以求保存我的藏书的。而且,他既然能放得我进来,自然也可以把我给踢出去。何况,他现在应该在懊恼以后怎样向劳动局的人解释聘用我的事吧?” ‘可恶……’因幡想到了族中的父亲,‘要想迅速兑现这个承诺,只能找我那个公爵大人了吗?不!决不!当初是我决意要离开的,现在再厚着脸皮去求他帮忙,可是对我莫大的耻辱啊?!’ 左思右想的最后,因幡得出了个权宜之计:“先把手中有的都捐出去吧。接着说其他的书以后再慢慢送过去。等拿工资,再去别的什么地方买书送给图书馆吧……” 进入图书馆上班工作的第一天,因幡跟铃仙要先与斯图登特馆长见一面,以听取一些必要的员工守则与指示。而因幡也打算趁着这个机会,跟馆长解释一下关于她要捐献的图书的事。 图书馆馆长的办公室,比前几天人事部的办公室要宽敞许多,馆长的办公桌紧挨着文件档案柜在靠窗一侧,另外一侧是有个供员工放东西的储物柜:因幡她们跟其他员工会把带来的东西暂时放在那里。 馆长的话并不多,无非就是叮嘱工作任务执行要迅速,工作时不要偷懒等等。而后,他让铃仙跟因幡去找贝琳,学习一些基本的图书馆工作。 在即将离开时,因幡沉吟一下,对馆长道:“斯图登特先生,关于我捐的那些书……?” 斯图登特笑道:“哦,那些啊,我们在昨天下午收到了,因幡小姐,您的藏书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丰富啊,里面竟然还有很多目前已经绝版的书籍!真是太感谢您了!” “欸?”因幡有点懵,但还是鞠躬道谢,‘奇怪?我记得我的书才刚找人打包完啊?现在应该还在怀特罗克家里,等着这个周末寄来啊?’ 在离开馆长办公室,准备下楼梯的时候,因幡想到了,眉头轻轻皱起:‘莫非是……?哼,真是个,多么自作主张的人啊……!’ 她下到三楼,四处张望,看到铃仙正在一个书架旁,根据一位工作人员的指导在整理书籍:‘好了,图书馆的工作,是什么样子的呢?’ 第三十一章 人偶裁判(上) “这本是在这,这本应该在这……用尺整理至齐平,搞定。”经过一个上午的培训,再加上因幡对图书馆书籍类别位置的记忆,她完成整理图书这个工作得心应手。 依照正常情况,完成一个任务后的因幡,应该去找贝琳,接受下一个任务,但因幡却并不着急去:这个图书馆的工作现在是看工作时长来计的,而暂未对工作量有要求。 ‘这就是所谓的忙里偷闲了!’ 因幡伸了伸懒腰,让视线漫无目的的掠过周边环境。不知是才刚重新开放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图书馆中并没有多少人——在书架对面有一个短棕发的年轻男子,正在看着本专业类的书,看来是个学生;这一排的通道中,有一位年轻的母亲,正带着自己的孩子四处看着,应该是想找什么适合儿童看的书。还有,在读者区的窗边,有一个亮金色短发的年轻女孩,在看着桌子上的什么发呆…… “嗯?这个女孩,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好奇心驱使因幡朝那位女孩的方向走近,她逐渐看清了那女孩的具体样貌:亮金色的短发间,横跨着一个缀有蓝色缎带的发卡;肤色洁白如玉,鼻子高挺,略显深陷的双眸湛蓝中透着忧郁;穿着带有蓝围裙的白色连衣裙。 因幡想起来了,这个女孩,就是她之前乘铃仙的车回家时,差点撞到的那个路人! ‘没想到竟然还能碰见她,这种概率,据什么研究说,是多少来着?不过,既然已经见到了,按理来说应该要打个招呼吧。’她走到女孩所坐桌椅的旁边,礼貌的问道:“请问,我可以稍微在这坐一会吗?” 女孩很迷茫的抬起头来,看了看因幡。因幡对上她双眼的时候,讶异于女孩双眼如大海般的深邃。可是,在这湛蓝的深邃中,因幡没有感受到其他事物的存在——这是一双让人不寒而栗的,空虚的眼睛。 她并没有认出因幡,不过听到了因幡刚才的询问。 “……”她没有回答,只是把视线投向了相邻的一张桌子上。她的意思相当明显:那张桌子没有人坐,请你坐到那边去。 ‘!这么冷漠?’在因幡的印象中,‘一般人在接受这样礼貌的询问后,基本是不会拒绝与人同坐的,但这女孩,好像特别排斥他人……?’ “在这张桌子上坐,能照到阳光,我比较喜欢。不知您愿不愿意让我在这坐下呢?我是这图书馆的工作人员,待会还有工作要做,不会在这里呆太久的。” 女孩再次看向因幡,没有再作示意,好像是同意了。可此时,她的眼中多了点东西——一种或该称为戒备,或者说怀疑的东西。 因幡道了谢,轻轻拉开椅子,坐在女孩的对面。在因幡坐定后,女孩开口了,是因幡之前曾听过的,那不带多少感情的声音:“你可以在这坐一会,但还请不要打扰到我。” “不会,不会。您继续做自己的事吧。”因幡轻声回答,而此时,对面的女孩已经低了下头,把无焦距的目光放到面前的东西上。 ‘在之前偶然碰到她时,就已经觉得她是个不好相处的人,但没想到居然不好相处到这种地步?!她那意思,是完全拒绝与我对话吧?啧啧。’不过,因幡也趁此机会,看清了女孩到底在望着什么了——那是一个做工非常精致的人偶,身上裹着件红色的法袍,头发是偏白一点的灰色,用樱桃发夹扎起一条侧马尾。因为这个人偶此时是背对因幡的,所以她并不能看到这个人偶的样貌是怎样的。 ‘这个女孩,之前也是盯着这个人偶过马路,所以没注意到对面的吧?这人偶对她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呢?’因幡摩挲着下巴,看向那个女孩——此时,太阳恰好从窗户透进来,照到女孩的半边身子,那双无感情的空洞双眸,配上她白皙的肌肤,再加上她现在出神的状态,乍一看,这女孩自己竟恍如一个在阳光沐浴下,偌大的人偶?! ‘她的秘密,说不定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多很多啊?她叫什么名字呢?’因幡把视线往下,发现女孩凝视的人偶脚下,还有一本书作垫的,书封面上面写着的是……因幡暗自念了出来:‘the grimoire of……a什么?a、l、i、c、e,爱丽丝。爱丽丝的魔导书?这么说,面前这个女孩,名字是叫爱丽丝吧?’ 因幡暗暗把‘爱丽丝’这个名字记下后,觉得不能再获得些什么有用的消息了。‘而且,’她看了看手表:‘也差不多该去完成下一个工作了吧。’ 她便站起身来,微微点头:“我现在要继续工作了,打扰到您了。希望您能在我们的图书馆中度过愉快的时光。” 可金发的女孩一动不动,依然保持着凝视着人偶的动作,如同雕像般,根本没听到因幡的话。 ‘真是个奇怪的孩子。也许,我该多多留意下她?’因幡撇了撇嘴,去找贝琳领下一份工作了。 第三十二章 人偶裁判(下)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因幡又一次看到了爱丽丝:她正坐在昨天一模一样的位置上,保持着一模一样的,看着人偶的动作。如果不是昨晚她下班的时候,确实见到爱丽丝离开了图书馆,她甚至会怀疑爱丽丝就没离开过图书馆的那个位置。 因幡再次确定,爱丽丝是个相当奇怪的女孩,而且她也如因幡猜测的那般,拒绝与别人交流。有几次,她见到爱丽丝毫不客气的把意欲跟她说话的人给“请”走了——不论男女老少。 不过现在的因幡没有闲心去关注爱丽丝的事:她今天的工作有点繁忙,因为新进了一批图书,她需要去把那运来的一车图书给分类好,之后,她还要负责给一家学校的班级订单配好书。 “现在,要去后门接那运书车了吧?”她对自己说着,转身往楼下的方向去。在去的途中,因幡与一个穿着相当引人注目的人擦肩而过。 这人有着一头金色的及腰长发,在脸左侧的头发上梳了一条麻花辫垂下,还绑了个蝴蝶结作饰。她的双眸是深棕色的,穿着一条黑色的连衣围裙。 她已经在图书馆的这一层徘徊了很久了,期间拿起过不少关于神秘学的书,不过她翻了几页后就直摇头,把手中的那本书塞到书架随便哪个空位上。 “本以为在这图书馆中能有什么好东西呢?可这些不都是些笨蛋胡编乱造的书吗?那些当编辑的也是些笨蛋吧?就不能认真点审核吗?”她想寻找一些有确切魔力痕迹存在的书,而她也确实在这座图书馆中嗅到了那类书的气息,不过她怎样也找不到。 ‘可恶!我感觉得到它明明就在附近!到底在哪呢?’忽然,她注意到了,就在不远处的前方,是的,她确实能感觉到它在那,没错,就是这个,‘嘿!原来你躲在这啊!害我找了这么久!那么,就罚你跟我回家走一趟吧!’ 电光火石之间,她已经拿到了她想要的东西了,“走咯!” 此时,爱丽丝正在凝望着窗外被阳光照耀着的众生百相——她并非如因幡所见般整天都盯着人偶,在累的时候,她也会姚望远方,缓解视觉疲劳。 而后,她深吸一口气,打算继续看人偶,但随即,她就发现了,人偶的位置比原来的低了些许:“咦?我的……魔导书呢?” 爱丽丝望向窗外的时间不过几秒,在这几秒前,魔导书明明还好好的在她面前。她的余光捕捉到窗外的阳光之中,有一个在飞速上升的点。 ‘被那个人偷了啊?’她感受到,自己魔导书的魔力气息就在窗外那个点上。于是,她沉默的站起身来,把人偶拿起来,系在自己背后,往图书馆门外的方向走去,‘她离开的方向,是城外的黑森林吧?听妈妈说,以前确实是有些魔女住在那的。’ ‘不过没想到,居然有人会偷书偷到我这里来了。还是光明正大的偷走的?’走到图书馆外的一条无人的小巷中后,爱丽丝右手的手指活动了几下,一个金色小魔法阵便就在她手指指着的方向浮动着,跃动着。 而后,这个魔法阵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直至消失不见。 此时的爱丽丝目光凌厉,浑身散发着某种淡淡的能量,霎时间,仿佛换了个人似的。接着,神奇的事发生了:只见爱丽丝把双脚脚尖提起,双手在面前握拳,竟如同驾着个什么东西般,就这样朝小巷深处迅速滑动起来。 如果这时有人看到她的话,就会发现,在爱丽丝身体的四周,已经出现了五个形态各异的人偶,一个撑着一面似有似无的盾牌先行,其他四个则拉着爱丽丝,往前迅速冲去! …… 在距离城市外不远处的地方,有一片保持了数百年之久的森林,因树木高大繁茂,森林里面常时光线昏暗,只有在中午时分阳光最猛烈的时候,才能确切看清林间的植物与道路,故称“黑森林”。 在“诸神黄昏”一役后,神只不再显现在地上人们的视线中,而在诸神消失后,依然坚定的信神、奉神的人,则被视为邪恶的巫师、魔女。而后,在具体名、来历均已不可考的某个国家开始,整个世间掀起了针对这些“巫师、魔女”们的猎巫行动,并持续了数百年之久。 “巫师、魔女”们为了保护自己免遭残酷的迫害,纷纷远离其他人所聚居的城市、部族,而这黑森林,便是“巫师、魔女”们避世的地点之一。据说以前还有人建议铲除这片黑森林来追捕“巫师余孽”,不过在他们开始尝试伐木时,天气竟然变得漆黑可怖,暴风骤雨一齐袭来,迫使他们终止了行动。 之后,随着猎巫行动逐渐偃旗息鼓,“巫师、魔女”们不再显露其痕迹,人们也就慢慢忘却了这群被逐出文明社会的“巫师、魔女”们。而黑森林,也得以保持着难得的平静。 可在今天,这份平静也将被一位魔女的后裔,与一个外来的侵入者给打破。 第三十三章 爆窃魔女(上) 虽然黑森林大部分都是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可也在林间小河流经的地方,也有一些草坪,是可以望得到天空的。兰尼草坪便是其中一个。 若在白天站在兰尼草坪上,抬起头来,会看到天似块澄净而蔚蓝的碧玉,若是你选择在夜晚,则会看到似锦的繁星映着一片通透。有时,你甚至能在白天看到一颗流星划过。 此时此刻,便正有一颗星星,直往草坪上冲来。 “嘿咻——!登陆成功!perfect da☆ze!” 原来,这不是一颗星星,而是一个戴着顶魔女三角帽的金长发的女子。她刚才正踩着自己的扫把,从天上徐徐降落下来。 到达草坪后,她把扫把竖起来,很满意的看了看手中拿着的一本书,一本封面上写着“the grimoire of alice”的书。她正是刚从图书馆中,偷走了东西的那个女孩! “嘿嘿!”她朝着城市的方位吹了声口哨:“到这里的话,再怎么样也追不上来了吧?perfect,实在太perfect了!” “把书,还给我。” “什……么?”女孩的大笑凝固在了脸上,死死的盯着草坪附近的一棵大树。 “把书,还给我。我不想浪费时间。”声音的主人,缓缓从那棵树旁飘出来。 飘?! 没错,是飘。一个手掌大小的,金长发,绑着红头带的“人”,慢慢的从树叶的阴影下飘了出来,在女孩前方约数十米的地方停下。 “这是……人偶?它在跟我说话?”女孩愣愣的看着面前的物事,发觉它那空洞的双眸正盯着自己,“不,不可能的吧?怎么有这种事?” “把书,还给我。”是的,它确实是在对她‘说话’,它那木制的嘴,分明动了几下。 女孩的脸颊上,有一滴冷汗流下:“开……开玩笑的吧?大……大白天的,这东西……”她注意到,这个人偶背后,在太阳的照射下,闪过了一道银光。 “嘿!我就说嘛!大白天的,怎么可能会有那么诡异的东西!人偶会说话?少开玩笑了,你拿我魔理莎当笨蛋吗?”确信有人在背后操控这人偶后,魔理莎的冲劲回来了,她用指尖弹出一个星星状的小魔法弹,扑向人偶背后存在的‘线’:“背后鬼鬼祟祟的家伙,出来见我!” 人偶背后的‘线’应声而断,失去了‘线’的人偶,就这样简单的从半空中掉在了草地上。 人偶的操控者,自然知道连结的‘线’断掉了,但她并没有从躲藏的地方出来,也没有再放一个人偶出来与魔理莎“对话”。 魔理莎四处张望着,没看到周围的林木有何异动,“嘿,想跟我玩躲猫猫的游戏是吗?那让我猜猜啊,你是……” “是在这里!”她朝着某一灌木丛的方向发出一个魔法弹,溅起了一点土块与一些草屑。可这魔法弹除了烧掉几棵草,爆炸发出的声音惊走了一只松鼠外,别无所获。 “这么说你在这?”又是一个魔法弹,这次是一棵树遭殃了,还连累了几株蘑菇跟三只蝴蝶。 “难道是这里?这里?”最后,魔理莎把草坪周围的花草树木都轰了一遍,但依然不见那神秘的人偶操纵者的身影:“可恶!那家伙到底躲在哪里啊?给我出来啊混蛋!” “你刚说我把你当笨蛋了,现在看起来,你不是被我当成,而是你本来就是笨蛋啊。” 声音,那个人偶的‘说话’声音的原主! 魔理莎转过身来,正好与一双眼睛对视上,一双湛蓝深邃的,但却空洞的眼睛:与刚才那个掉在草地的人偶没多大区别的双眼。 ‘她整个人,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本身就像是个人偶一样。美丽,但却了无生机。’可她毫无疑问就是刚才那个人偶的操纵者,而魔理莎手中的书,也正是这个人的。 “但你,居然没立即逃走,让我有点,惊讶。我本已做好,再追一途的准备了。”爱丽丝又说话了,可她口中虽说惊讶,但是——‘什么嘛,这家伙,脸上完全没惊讶的感觉啊?’ “嘿!我留下来,就是为了告诉你,”魔理莎扬了扬手中拿着的那本属于爱丽丝的魔导书,“你是这本书的主人吧?我感到很抱歉,但这本书我就先借走啦。” 不等爱丽丝的回应,魔理莎迅速从裙子的口袋中拿出一个源自华夏的、八卦样式的迷你炉子,迅速装在她扫把的尾部上,“那我就先走一步啦!若想要回你的书,就过来抢吧!” 第三十四章 爆窃魔女(中) “走?”爱丽丝冷冷的看着魔理莎笑嘻嘻的脸,“你认为你可以走?” 魔理莎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耳边就传来了木头断裂的“刺啦”声,她看到,自己扫把的木柄与尾部已经分离开来了——是刚才那个被魔理莎打掉在地上的人偶! 还没等魔理莎惊讶完,爱丽丝的身后便已出现了七个人偶,手执骑士长剑,向着她指着的魔理莎,发起了冲锋! 感觉到一阵刺得脸发疼的风袭来,魔理莎急忙在面前召唤出一个大魔法阵进行防御,然而爱丽丝人偶突刺的力度出乎意料的强,就算有魔法盾的保护,魔理莎的双脚还是陷入了泥层里,并在爱丽丝人偶们的步步进逼下,在草坪的青绿色中慢慢拖出两道长长的,黑色的痕迹。 这一攻一防的两股力量,最终在激烈的碰撞中,到达了临界点,炸裂开来!魔理莎的盾破裂了,爱丽丝的人偶也被弹开了,但却是已经把刚才原地的花草、空气,都给绞干净了! ‘这家伙,好强!’爆炸余波溅起的碎石,割伤了魔理莎的脸——火辣辣的疼痛,还伴着几滴流下的鲜血。 但爱丽丝可不会等魔理莎震惊完。一波攻势没达到效果,下一波攻势便已发起!她纵身往魔理莎的方向跳去,起跳的瞬间,她的右手还灵活的收回了四个人偶。 “别小看人了!”魔理莎牙齿一咬,迅速放出一个星星形状的魔法弹攻向爱丽丝,同时往后跳开,试图与爱丽丝拉开距离。 爱丽丝这边,则利用仍留在空中的三个人偶,通过对人偶‘线’的拉扯改变自己身体在空中跃进的轨迹,避开魔理莎的星星弹,同时还到了个能从侧上方攻击魔理莎的位置! 魔理莎一边继续往后跳开,一边小心的观察着爱丽丝所在的方位,“嘿!找到了!”她从裙子的口袋中拿出一个魔法瓶,往着爱丽丝身影下的草地上丢去。 随着“哐当”一声,以魔法瓶落点为原点,许多小型的星星弹如喷泉般涌出,如凭空在平地上竖起了道白屏,闪着让人目眩的光。 魔理莎知道这只能挡住爱丽丝这一次攻击而已,要想解除爱丽丝的威胁,必须要确实重创她! 可魔理莎还是低估了爱丽丝,她丢出的这魔法瓶,甚至连爱丽丝这一次攻击,都没能成功拦下来——魔法瓶确实起到了妨碍爱丽丝视线的作用,迫使她放弃了近身攻击魔理莎的打算,不过,这不代表她就没办法攻击到魔理莎了。 只见爱丽丝使自己把手往下一甩,一个人偶便出现在那个星星屏附近,接着,她打了个响指,这个人偶就向着魔理莎之前所在的方位发射出了一道红色的魔法光束! 星星弹屏后,魔理莎刚从扫把上拆回她的八卦炉,正思量着接下来的行动,冷不防就感到有一个点,自下方,带着高温斜穿过星星弹屏,直接往她面门上冲! 一切实在发生得太快,她来得及作出的反应只是赶忙把脸歪到一侧去!但这道红色的光束还是烫掉了魔理莎的几束头发,烧焦蛋白质的味道很快就钻进了她的鼻腔中:“好……好险!如果再差那么个几公分,我的脖子就……” 不过魔理莎并没有因劫后余生而感叹太久,她注意到,自己星星弹屏已经在逐渐减弱了!她手中迅速凝结成一个淡绿色的光团,朝着星星弹屏的方向推去,同时,借住光团发射产生的逆推力,再往后暴跳几米! 紧接而来的,是再度开始的魔法力量的对碰,不过这次,攻击一方是魔理莎,防御的一方则换成了爱丽丝。淡绿色的魔法光团,与爱丽丝人偶用以防御的盾牌甫一接触,就迸射出金属的火花来!魔法的元素因子挥舞着让空气颤动,在这样激烈的碰撞下,四周的物事岂能安然存在?青草被搅碎成碎屑,距离中心点较近的树木则被连根拔起,森林中栖息的鸟兽也纷纷惊走! 魔理莎方想再加大攻击的力度,可爱丽丝留在这侧的三个人偶却整齐划一的朝魔理莎发射了一排的魔法弹,迫使她只能再进行防御。 ‘嘿!看起来我确实惹到了个不得了的家伙啊!’在魔理莎抵挡完人偶的魔法弹后,她刚才发出去的光团也已经在与爱丽丝人偶盾的消耗中败下阵来,消弭于无形了。爱丽丝人偶的盾呢?依然还是挡在自己主人的面前,只不过盾牌上面多了些裂痕而已。 “这就是,你全部的本事了?”爱丽丝把手腕一转,在魔理莎这侧的人偶们已经换上了双剑,并且高速旋转着朝魔理莎包围而去。 “这是想着要把我绞成肉酱嘛?真是个恶趣味的人偶使啊!不过,嘿嘿……” 明明生命危险已经近在眼前,可魔理莎竟然笑起来了?!她是已经傻了吗? 爱丽丝轻戚眉头,把手握成拳头,人偶们包围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本来共计只有三个的人偶,这时看着仿如有七个,在一起跳着索命的圆舞曲——它们的速度已经快到形成残影了! 被包围圈套得越来越紧的魔理莎反而没有任何动作,好像在静候什么事情的发生……难道是即将降临的死亡吗? 人偶们挥舞的剑锋越来越近了。 魔理莎的衣服被锋芒割开了一道又一道的豁口,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也在这密集的剑点中慢慢渗出了血珠。这些血珠再浸入剑锋的漩涡中,使得魔理莎周身好像刮起了一股血色的风暴,显得既诡异又可怖。 剑锋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忽然,如被按下了什么开关般,这些人偶的动作停住了,接着便往下掉落,而那些一直在空中漂浮着的,随风起舞的血液也总算得以滴落在地。 发生什么事了?操纵这些人偶的爱丽丝,此时却正在半空中,身子向后倒飞而去,一直没什么表情变化的脸上,竟能看出她是相当的惊讶。 “nice,bingo da☆ze!”魔理莎跳起来,比出胜利的手势。 第三十五章 爆窃魔女(下) 原来,在之前那个绿色的光团中,魔理莎还混了一些更小的光团进去,在爱丽丝的人偶盾逐渐裂开时,她的这些小光团,就能透过盾牌,直接攻击后面的爱丽丝!而爱丽丝因为太专注于对魔理莎的攻击,而竟没能及时察觉到这些小光团的存在。 “还有,人偶使,你看,这是什么?” 爱丽丝瞪大眼:魔理莎手中拿着的,正是开始时就被她用人偶劈断的扫帚!在刚才人偶阵停止的那一瞬,魔理莎已经迅速把这扫帚给修复好了! 既然已经修复好了用以飞行的扫帚,爱丽丝此时又被击飞,那魔理莎最自然的做法,便是抓住这难得的机会,尽快脱离战斗! 而魔理莎也正是这么做的,她骑上扫帚,朝着天空的方向迅速遁去! “哼?又想逃?”彼时才落地的爱丽丝,顾不得手臂上因魔理莎的计策而受的魔法灼伤,再次命令在外的五个,兼额外召出的两个,共计七个人偶,望天空魔理莎的方向追去。 人偶们身体轻盈,再加上爱丽丝魔力的加持,到底还是比魔理莎快一步。它们在魔理莎上方的空中占好位置,而后,在这些人偶之间,出现了肉眼可轻易得见的‘线’,组织成了一个巨大的网。而网中的猎物,便是仍然往上冲的魔理莎! 之后,这个猎物在“大网”前停了下来,接着转头朝向在地上的猎人——爱丽丝。 她把双手平举到胸前,掌心相对,“人偶使,你是以为我要跑吗?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 “?!”爱丽丝死死盯着魔理莎,她能感觉得到,魔理莎的手中,正凝结着一股庞大的能量。比前面那个绿色的大小光球合起来都要强大得多的能量! “接招吧!master·spark!” 随着魔理莎的一声怒吼,她双手间凝结的能量也爆发了出来!这股能量绽放出耀眼的白光,携着势不可挡的姿态,割裂天空,如把空间都给焚烧殆尽,直指向它的最终目标! 爱丽丝显然是不可能依靠人偶的盾牌挡下来的,何况她现在召出的人偶们,都已经在空中组织包围魔理莎的“网”去了! “虽然我感到很抱歉,但这本魔导书,以后就由我代你保管啦!”看着自己光炮的白光把爱丽丝的身影给吞噬,魔理莎作出了胜利的宣告。 光炮的能量逐渐减弱,最后,魔理莎把双手收回,望着光炮途径上惊人的魔法能量慢慢逸散。 此时,这兰尼草坪早已看不出本来的面貌,河水已被蒸发干,树木横七竖八的倒着,草坪上被剜走了一大块,露出黑乎乎的泥土,而光炮轰击的中心,原先爱丽丝的所在,更是依稀可见泥土之下的硬石层了。 “最后连痕迹都没能留下吗……”魔理莎此时终也有点感慨——她也是第一次这样倾尽全力的使出这个“master spark”,效果竟然如此惊人! “嘿,看起来我的能量比我自己想象中的还要高嘛!” 可当她回过头时,却如石化般愣住了:之前,爱丽丝组织起“网”的人偶们,竟然、还在、原来的位置上! 如果说这些人偶没失去控制,向下跌落的话,那就意味着,爱丽丝依然还在这附近! 人偶们在继续把“网”收紧,魔理莎也顾不上思考为什么爱丽丝能在自己那“master spark”中存活下来了,直觉告诉她,她要立刻离开这个“网”。 “咔哒——” ‘什么声音……?槽糕!!’ 迅速接近魔理莎的人偶们,眨眼间已经转变成了红色,还有一些黑烟往外冒。接着,竟然就这么爆炸了! 爆炸的风浪毫不留情的把魔理莎卷入,她只觉世间万物都在天旋地转,手中的扫帚不受控制,本就伤痕累累的皮肤,此刻在火焰的炙烤下,更是一波一波的传来被焚烧的刺痛感!接着,便是双眼一黑,身体不住的往下坠落、坠落…… “啪”的掀起一阵尘后,魔理莎掉在了地上,脸朝下,无声无息的躺着,生死不明。 草坪附近,几棵堆叠在一起的,在之前的肆虐中倒下的树木,慢慢滚落在一侧。而后,一个人,一个金发、身着白色连衣裙的人,从这树木空出的地方中直起身来:是爱丽丝! 此时的爱丽丝看着也不好受:她原本白皙的皮肤上有不少擦伤,亮金色的头发蒙上了层灰,头发上的缎带发卡又不知丢哪里去了,裙边、袖口也都破破烂烂的。 她沉默的站起,慢慢走到魔理莎附近,从后者的身旁拿起那本属于自己的书,小心的吹走书本封皮上的泥土灰尘,再拿出手帕,仔细的擦了擦。 “废了不少精力,不过,”她望着依然一动不动的魔理莎:“这就是所谓的魔女啊?” 再盯着魔理莎一阵后,爱丽丝转身,往黑森林外围走去。 …… 待爱丽丝走远后,依旧倒在泥土中的魔理莎,这才慢慢的用手支撑起身子,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吐出一大滩瘀黑的血:“……幸好我在失去意识前,用残存的魔法能量护住了心脉……不过,咳咳。恐怕,得养很久的伤吧。” 她没走几步,就再次一个趔趄倒了下去:“嘿,看起来,下次,我得稍微想想,找谁,‘借’东西,才比较正确了……” 第三十六章 招租启事(上) 同一时刻,图书馆馆内。 刚完成图书订单整理的因幡,颇感兴趣的望着读者空间中,一个靠窗边的,空出的位置:‘奇怪?她今天怎么那么早就回家去了?’ “兔兔,你在这里啊。”是铃仙,她手提着两瓶水,向因幡走来,把其中一瓶递给后者。 “谢谢。”因幡接过水,喝过一口,视线依然放在那个空位上——那专属于爱丽丝的位置上。 铃仙顺着因幡的视线,同样看到了那几件在午后的窗边,淌着淡淡阳光的木制桌椅:“那个位置,是有什么值得兔兔注意的东西吗?” “呐,铃仙,记得之前你开车的时候,差点撞到的那个路人吗?” “当然记得啦!当时还真是吓了一大跳呢?”铃仙心有余悸的想着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金发女孩,忽然,她明白因幡的意思了:“兔兔,你现在提起她,也就是说……” “嗯,她现在可是经常来图书馆的哦,而且每天都会坐在我刚才看着的那个位置上,一坐就是一天。” “真的吗?我完全没有注意到呢?” 因幡把手一摊:“还不是因为我们的铃仙姐啊,每次整理图书的时候都手忙脚乱的,哪有闲工夫去关注这些?” “兔兔!你就不要取笑我啦!”铃仙气鼓鼓的望着自己的好友,“休息好了就快去工作啦!不然贝琳小姐就又要骂啦!” “知道啦知道啦。”因幡把水瓶丢给铃仙拿着,然后把双手放在后脑勺上,慢悠悠的在前面走着,但没走几步,她就停了下来:“啊,对了。” “?” 铃仙疑惑的看着因幡回过身,走到爱丽丝常坐的那张桌子旁,从口袋中拿出笔记本写了些什么,撕下,再用桌上的装饰花瓶压好。 “兔兔?” “没事,我只是留个言给爱丽丝而已,走吧,去找贝琳小姐吧。” “哦?哦……” …… 可在因幡放下留言后,爱丽丝一直没在图书馆中现身。直到黑森林一战之后的第五天,爱丽丝才重新进入图书馆,看到了因幡的留言纸条。 爱丽丝面无表情的把那写明‘留座,爱丽丝小姐’的告示牌拿开,捏着留言纸条的一角,心里却很奇怪:“那只兔子,费尽心机的,想让我看什么?” 也是,毕竟在爱丽丝的印象中,因幡不过是停留在“见过”层面的人罢了。不过这倒让爱丽丝有兴趣把纸条内容看完:“ 爱丽丝小姐, 恕我冒昧,留言给您。 在我工作的时候,我注意到,除了人偶外,您常常还带着一本书。如果您愿意跟我来喝一次下午茶,谈论一些书籍方面的话题,我将会非常感激。 因幡帝留” 她看了这张纸条几遍,手指轻轻的敲着桌面。 半晌,爱丽丝叫住了路过的图书馆职员:“请问,因幡小姐今天上班吗?” “您是找新入职的那位因幡小姐吗?今天她休息,下周二她才上班。” …… 因幡没有想到,竟然这样简单就把爱丽丝给约到了。 ‘看起来,她也不像我见到的那样嘛?’因幡看着对面那个金发少女端庄的坐着,把她常盯着看的人偶放在身子一旁,两只白瓷般的手,一只托着茶碟,另一只小心的捏着茶杯耳,浅饮一口。 ‘而且,她应该出生在一个很有教养的家庭,或者说至少被这种家庭抚养长大。这倒跟我很不相同。’这时,这个颇有教养的少女开口了:“你是叫因幡帝?你约我出来,是有什么想要说的?” 从爱丽丝的表情中,看不出她对于约她出来喝下午茶这件事的态度,就像是‘你约了我,我就依约出来了。’这种感觉而已。 因幡长于判断别人的心理与性格,并根据她的判断来进行对话,让对话朝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继续。可是,面前的这个女孩,她看不透。但这次谈话总要开始:‘毕竟是我自己邀请她来的。’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因幡斟酌着自己的用词,“只是我看到你除了经常会盯着你的,额,那个珍爱的人偶看之外,还带着一本书……我对这本书的内容感到好奇。” 爱丽丝用她那双深邃的蓝眸盯着因幡看,让因幡感到如芒在背——虽然铃仙不时也会这样静静的望着她,她亦感到无所谓,可爱丽丝用这种视线来看她的话,感觉就完全不同:仿如冰冷的手术刀一般。 沉默一会后,她开口道:“你约我主要不是为了这个目的。直入主题吧。” 第三十七章 招租启事(下) “果然立刻就被看穿了么……不过正合我意。”因幡倒显得轻松了很多,“确实如您所说,我的目标不在这。” 她的目光投向爱丽丝身旁的那个人偶:“我想,作为这个人偶原型的某人……对于您来说,是特别重要的存在吧?是母亲?还是姐姐呢?” 爱丽丝也跟着因幡的视线,如平时那样,直直的看着那个人偶,一向空洞的双眼,也带上了点点情感:“嗯……她是根据我母亲样貌制成的人偶,可你是怎么知道的?” “其实我也是偶然想到的。在上个星期一晚上,我在抽屉中,偶然找到了我跟我母亲以前的照片,就开始回想起过往的点滴,等我重新回到现实中,我发现已经过了一个小时有多了。”因幡顿了一下,想看看爱丽丝的反应,可后者依然面无表情,只是梳了梳人偶的白色长发,等因幡继续说下去。 “所以我就妄加揣测,想到您看人偶时的状态,跟我应该是一样的。上次我们的车差点撞到您,您应该也是出于相同的原因,所以没注意到对面已经显示红灯了吧?” 爱丽丝把视线从人偶上收回,重新看向因幡,脸上第一次有了其他表情:“能从简单的事进而推断到这么多,你,确实不同于常人。那么,你约我出来的目的,是为了验证你的推测?如果是这样,那我可以给你肯定的答复:你的推测大部分都是正确的。” 不过,获得爱丽丝肯定答复的因幡,却不觉得高兴:对方虽然承认了自己的能力,也肯定了自己的推测,可她却没有想要透露更多消息的意思——这是因幡真正的目标,就现在而言,爱丽丝实在神秘,让因幡禁不住想要揭开她的神秘面纱。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到底我们只是点头之交而已。’而且,对方显然不打算继续把谈话进行下去了:“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就先告辞了。谢谢你的邀请。” “恕我占用了您这么多的时间。”因幡起身,朝爱丽丝微微鞠了一躬。 爱丽丝停了下脚步,回望了因幡一会,点点头便离开了。 …… 在听到因幡告知自己与爱丽丝谈过一次话的消息后,铃仙满脸难以置信:“兔兔,你是说真的吗?你跟那孩子喝过下午茶了?” “是啊,我也不敢相信。我之前给她留言时,也没对能约到她抱太大希望,可她好像并不是我们印象中的那种冰山呢?”因幡用手指点着自己的脸颊,若有所思,“啊,应该说某种程度上确实是座冰山吧。我跟她对话时,总感觉与她有一种距离感,她也拒不愿谈论更多关于自己的事……” 铃仙猜测道:“说不定是兔兔提起时有点太突兀了,让爱丽丝她有点难作出回应吧……?” “也有这个可能。不过经过与爱丽丝的谈话,我还是有所收获的。” “真的??是什么呀?” 因幡没有回答,只是给了铃仙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弄得铃仙心痒痒的:“兔兔!快说啦!收获了什么?” “那就是……”因幡故意咳嗽几声,最后宣读道:“这次谈话,谈了跟没谈一样。” “欸……?” 不待铃仙反应过来,因幡便已经在书本的回收柜中拿起几本书了:“好啦,先不想爱丽丝的事啦,我们还有工作要做呢?” …… 此后的一年时间里,因幡偶尔也会约爱丽丝去喝下午茶,但最终也没能打听到更多关于后者或后者母亲的事。不过,爱丽丝倒曾给因幡展示过几次她自己编的人偶戏剧。 随着时间的推移,因幡不再执着于探求爱丽丝的情况了,而是把目光放到以后生活的规划里面——一年下来,她也算小有积蓄,因此,她决定不再厚着脸皮住在怀特罗克家里面。 920年年初的一个晚上,因幡在当天晚报的广告页上,看到了这么一则启事: “本公寓有一空房对外出租,房间总面积为54平方米,房内家具设施齐全,环境优美安静。若有感兴趣的个人,请往皇帝大道66号处面谈租金。 贤月公主” “铃仙,你看看这个怎样?”因幡把报纸递给铃仙,并指着这则启事问道。 铃仙依言,认真读过这则启事,“正文的描述看起来还挺好的。可这个署名的话……唔……” “你是想说,像开玩笑的这种感觉吧?” “对对!有谁会自称公主,还这样登上来的呐?” 因幡点点头,摸着自己的下巴作思考状:“可这也正是我感兴趣的地方。” “欸……?”铃仙感到疑惑不解,依照她好友因幡的性格,像这种广告,她应该嗤之以鼻的才对。 “这个贤月公主,到底是何方神圣呢?我是不知道之前皇室的公主有哪几位,但我知道,现在的新政权正高价寻求皇室成员的踪迹……” 铃仙有点明白因幡的意思了:“兔兔是在想,她如果真的是皇室公主,应该会尽量掩盖自己的痕迹,而不是像这样暴露出来……?” “铃仙也慢慢变得聪明了啊。我甚是欣慰呢?”她的好友笑了笑,“我想去试试看,反正也没什么损失,不是吗?” 第三十八章 光影结界(上) 在周六的早上,因幡与铃仙来到了皇帝大道,现被新政府改称为“共和大道”的这条住宅街上。 这条住宅街上建立的基本都是两到三层的豪华别墅,在上次大战之前,能居住在这里的,不是达官显贵,就是豪绅巨贾——据称还曾有皇室成员住过。但是在战后,这里已经逐渐没落了,甚至有不少公寓因为常年没人维护,而被打上了危险住所的标签。 “奇怪……”铃仙看看地图,再看看面前的公寓门牌号,挠着头:“奇怪?这真的太奇怪了,兔兔。” 铃仙已经这样说了两次了,因幡也知道所谓“奇怪”怪在哪里:招租启事上说是在皇帝大道66号找屋主人面谈,可这已经到了道路的尽头,最后一座公寓的门牌号是65号,而且看着没人住在那里面。 65号房再过去一段路的话,除了一个邮箱外,则是一片看不清里面实况的公园,并没有66号房的存在。 “兔兔,那广告真的只是个玩笑而已吧……?”铃仙从65号的公寓中收回视线,却发现因幡已经站在那个公园前的邮箱附近了。 因幡捏着下巴,侧过脸把这整条皇帝大道的景象收入眼帘:“这邮箱的位置,会不会有些太突兀了?这条大道上,像这个样式的邮箱,一般应该都是在公寓前的。” “是不是给公园管理员一类人的邮箱呢?”铃仙走到因幡身旁,跟着一起观察街道。 “我觉得不大可能,你看看这个。” “……欸?”闻言,铃仙向因幡指着的地方看去:邮箱上,很明显的写着‘皇帝大道 66号公寓’,“这么说的话……难道……?” 因幡轻轻点头,说出了她的判断:“嗯。这个公园,有点古怪。” “要进去看看么?” “那是自然。” …… 甫一踏入公园的大门,因幡顿觉四周的景象都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天色忽然完全变成了黑夜的模样,一轮圆月高挂在上空。公园内的花草树木都随着风声发出轻鸣。她们来时站着的街道,也因环境的变化而看不清事物的轮廓了! 因幡与铃仙则站在了公园大道中间,在大道上,能清晰的看见她们的影子。 虽然铃仙也对环境的忽然转变感到诧异,不过她留意到,目力所及的森林的深处,有一座与皇帝大道其他公寓相似的屋子轮廓,在月光的摇曳中若隐若现。 “兔兔!那就是我们要找的66号公寓吧?对吧?看起来是在公园里面的呢?” “铃仙,这个地方有点奇怪。我们,慢慢的走过去。”因幡此时倒变得谨慎很多,她拉着铃仙的手,脚步很轻、很慢。 “哦哦。” 两旁的景物随着因幡她们的前进步伐而缓慢的往后退着,可不知为何,因幡总感觉她们是在原地转着圈:走了几分钟,与那座66号公寓的距离就没有缩减过。 因幡停下了脚步,四周张望着:她们站在公园大道的中间,在高悬的月亮的照耀下,她们的影子清晰的投映在公园大道的沙地上。 “兔兔……这里,是不是和我们走之前的景象一模一样啊……?” 原来不止是她自己,铃仙也有仿若在原地踏步的感觉! “铃仙,”因幡的神情冷峻,用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这是她在思考时的常态:“这次我们试着跑几步。走!” 铃仙依言,跟着因幡开始跑动起来。在她们跑动的过程中,两旁树木也在迅速的向后退着,可退走了一片树木,紧着又有另一片树木补上,面前的路仿佛永无尽头。而唯一不变的,则是公寓在远方的轮廓,以及天空中的那轮圆月。 “兔兔……”铃仙有点害怕的紧握着因幡的手,不安的四望。 铃仙呼唤着的人眉头紧皱——她此时可以确定,她们不是感觉上在原地踏步,而是她们事实上就在原地踏步:停下来的她们,站在公园大道中间,沐浴在月光之下,地板上的影子分明:‘这个公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感觉我们一直在月光中徘徊不前?’ 她想了下,再仔细观察着这个她们逃离不开的地方:“铃仙,这次我们不往前走,往其他方向走来试试?比如走到那棵大树的阴影之中?”而后,她抬起头来,看着那轮明亮得不似真实的圆月:“我总有一种感觉,觉得这个月光,有点特殊?” “嗯嗯,好。”铃仙此时只能依靠因幡的判断了。 这次,两侧的景物并没有移动。而在铃仙与因幡完全被大树的阴影笼罩时,神奇的事发生了:周遭的环境迅速换成了白天时分的样子,而铃仙与因幡则踩在公园的入口处,面对着皇帝大道。 “兔兔!成功啦!我们出来啦!” “在公园走入大片阴影中的话,就会被送出来啊,原来如此……”因幡认为自己已经有点头绪了,可她还是没弄清之前感觉到的,‘月光’的问题所在:“走,回公园去。” 第三十九章 光影结界(中) “欸?” “别忘了,我们来是跟那位贤月公主商讨租金问题的。”说完,因幡的身影就重新与那座公园的阴影融为一体了。 ‘兔兔有时真的让人挺头疼的呢。特别是当她认定什么东西需要被解决,或者发现什么让她相当感兴趣的事物时。’铃仙撇了撇嘴,跟在因幡后,也重新踏进了那奇怪的空间里面。 …… 公园内,正如因幡的猜测一样,比之刚刚她们进来时候的景色,没有任何变化:她们驻足于夜晚的公园大道中,略有些刺眼的圆月独挂星空。 因幡的眉头紧锁:她此时不再只是摩挲自己的下巴了,而是啃着手指甲,看着相当焦虑的样子。 “兔兔,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就换个地方租住吧?又不一定非要在这里。”铃仙从未见过因幡表露出这种神情:在她的印象中,因幡是那种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能淡然应对的人。而现在…… 不过因幡没有对铃仙作出回应,而是反复念叨着诸如:“这个空间的玄机确实跟月光有关,但……可恶,我明明已经快要抓到那个点了……!” 眼看因幡如着魔一般,铃仙一时心急,抓着因幡的手臂用力摇了摇:“兔兔!想不出来就别想了!我们换个地方租吧!” “铃仙,你从进来开始就很烦哎!”不知是太过投入于自己的思潮或是别的原因,一直很重视铃仙的因幡,此刻却一把推开了她! “欸……” 因幡推开的力道出乎意料的大,铃仙一个站不稳,就直接摔在了地上,在沙地中溅起一阵尘土。 这时,诡异的事发生了,铃仙跌坐时溅起的这些尘土,并没有直接回到沙地上,而是不知怎样的就凭空消失了。并且很快,就在铃仙跌下的地方出现,洒了铃仙一身! 反应过来的因幡刚想拉起铃仙,恰好就目睹了这奇妙的一幕,而她刚才一直在苦求的问题,此时也得到了解答。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从一开始就觉得那轮月亮很奇怪!果然,秘密就藏在这光与影当中么?!” “兔兔!你找到想要的答案了?”见因幡恢复了常态,铃仙也大大松了口气。 因幡微微一笑,而后,她把铃仙拉起来:“对不起。不小心伤害到了我最珍视的朋友呢?” 听见“最珍视”这个词,铃仙的心下一动,随即笑着回应:“因为是沙地,所以摔得不是很疼呢,我没事的。不过兔兔,你刚才的样子,实在太可怕了……” “对不起啦。其实我也很少会到那种程度的呢,让你担心了。”因幡转身,面向那个公寓的方位:“作为补偿,就跟你说说我的发现吧。如我所推测的,这应该是个利用光与影构成的结界。” “结界?要用魔法的那种结界吗?”铃仙点点头,虽然她很早就离开了战场,但魔法方面的东西,她还是从以前的战友那听说过一些的。 “嗯。我们刚刚不是一直被困在原地绕圈圈吗?其实应该说不是我们被困住了,而是我们的影被困住了。而这个困住影的事物,便是与之相对的,‘光’!”因幡低头,看着在沙地上静静流淌着的月光。 经过因幡的说明,铃仙也大概知道了这个空间是怎样一个东西了:“兔兔。你说,困住我们‘影’的,是这‘光’,那如果我们想要成功到那贤月公主面前的话……” “是的,就只能打破这‘光’的囚笼!” “可是,要怎么打破呢?这‘光’布满了这整个空间啊!”铃仙把自己口袋中带着的小型手电筒拿出来,想着往地上的‘光’砸过去。 “等等!” 这个小型的手电筒在接触到‘光’之前,又凭空消失了,转眼间便又在铃仙上方出现,以她丢出手时相同的角度与力度,精准命中了自己的头:“……好疼!” “都说等等咯,我还没说完呢?”因幡无奈的摇摇头,蹲下身来,朝着自己的影子伸出手:诡异的事再次发生了,因幡的手刚触碰到影子,她的头顶上竟然出现了她自己的手! “我们是不可能用常规的手段攻击到它的。因为在那轮月亮的全方位照射下,我们的拳头,或者丢出去的东西,在接触到‘光’之前,已经映出了‘影’,它攻击的东西也就是‘影’!而如果攻击到的是‘影’的话,就会像这样!” 因幡对着自己的影子扇了一巴掌,瞬间,她本人的脸上便已出现了个红掌印——如果攻击到‘影’的话,那这个攻击就会以同样的方式反馈到自身! “兔兔!别这样。”铃仙自然知道,因幡是为了说明自己的发现才以自己作为例子的,可她还是很心疼。 因幡的话还没有结束:“我刚才其实已经想到了破解这结界的方法了。那就是摧毁掉‘光源’。” 第四十章 光影结界(下) “光源……?” 黑发少女轻轻点头,抬头望着空中那轮皎洁的圆月:“是的,如果我们想要到66号公寓的大门前,就只能把那作为整个空间‘光源’的月亮,给摧毁掉!” 铃仙似懂非懂:“只要把那个月亮摧毁就可以了?可是……” “这看起来是不可能做到的,对吧?且不论那个诡异的光影关系,我们不知道月亮距离我们有多远,甚至不能确定那月亮是否真正存在。”因幡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不过,我总能找到答案的。” 她再次仔细观察这个结界内部,忽然注意到,在这被月光洒满的世界中,有一个地方,依稀能看到天空的景象:“那是……一池湖水?” 因幡慢慢走近那个地方:那的确是一个小湖,那轮圆月清楚的倒映在湖水中,不知从何而来的微风吹拂过时,湖水荡起阵阵涟漪。如果不是知道自己正身在结界内,恐怕任谁都会想好好让自己沉湎于这美景之中吧? ‘在这个结界中,光与影是密不可分的。攻击影的话,就会反馈到自身……’她从湖边捡起一颗小石子,对准湖中那轮圆月的倒影丢过去。 石子落入水中响起清晰的“噗通”一声,平静的湖面被搅动了,以石子落点为中心,数千道涟漪被激起来。这时,月光变得忽明忽暗,空间中的整片天空都在剧烈的摇晃。 而随着湖中扩散的涟漪逐渐变疏、变少,天空重新稳定了下来,月光也恢复了如先前一般的明亮。 “兔兔!发生什么事了?刚刚……” 因幡凝望着湖中重新恢复原貌的月亮倒影,“铃仙,我知道了。我知道该怎样破解这个结界了!” “真的吗?兔兔?!那这么说的话,刚才搞得这地方引起异动就是……” “只要让这个月亮,在湖水中完全显不出形,这个结界就能破解。”因幡没有正面回答铃仙的问题,算是默认了,“铃仙,你刚才的那个手电筒呢?你把它丢到这湖里面试试,记得瞄准那个月亮的倒影来丢。” 铃仙点点头,用力把那手电筒往平静的湖面砸过去! 手电筒在空中划过一道曲线,“咚——!”的砸起一大朵水花来! 此时,原本明亮的月光,霎时间变得异常昏暗。天空也如刚才般剧烈摇晃起来,并且摇晃强度更强,带动了整个空间都在震动!且这震动的强度还在继续增大,因幡甚至站也站不稳,一个趔趄,就跌坐下去。而在她接触到地面的一瞬间,她抬头,恰好看到圆月破碎的那一刻! 与圆月破碎同时,在因幡她们的周围,此起彼伏的传来了密集的,玻璃被打破的声音!待四周逐渐归于沉寂后,环境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变,最后恢复了原来的相貌!结界中的黑夜也复归了现实中的白天。 “成……成功了吗?”铃仙难以置信的看着环境的变化,张大了嘴——在结界被破解之后,她与因幡,已经站在了那幢隐秘的66号公寓门前的不远处! 公寓门前,则是感应到结界被破解,而站出来的公寓主人:她的黑色长发随风舞动,身着一套绣有月、星辰、竹与祥云图样的,有如华夏古时样式的红色华服;她的衣袖轻抬起,遮住双唇,一双黑色的双眸,居高临下的望着这两个陌生的访客。 “她就是……那位贤月公主吗?” “那个……”贤月公主慢慢的往前走几步,眨眼之间,她便已经到了因幡她们两个面前,慢慢围着她们踱步,很感兴趣的观察着她们的兔耳:“让妾身想想,之前好像在哪见过拥有这种特征的人,又好像没见过……” “刚才没看仔细?哎,你们的眼睛看着挺像红色的……”在转过一圈后,贤月公主依然如看着一种从未见到过的新奇东西一样盯着因幡她们,一只手抬起过肩,虎口微张,微微歪头:“有那么一瞬,妾身好像看到你们身后,是不是都有这样一个毛茸茸的球,呢?” “兔兔……”铃仙低头,小声的对着因幡耳语道:“这个公主,是不是……有点问题啊?” 因幡向铃仙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说话——贤月公主正看着这边! “你是不是觉得,妾身的精神有问题?” “欸?” “妾身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说着,贤月公主还特地如铃仙一般站着,眉头轻皱起,把手挡在自己的侧颜前,如跟谁说在悄悄话似的:“我说,这个公主,是不是有点问题啊?” 小声说话的内容被当面拆穿,铃仙羞红了脸,低头,不敢再说话。 因幡无奈的摇摇头,正想自我介绍,贤月公主却做了个“嘘”的手势,“你们知道,月之使者吗?” 第四十一章 贤月公主(上) “月之使者……?”因幡她们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她们,”公主的目光在因幡她们二者的兔耳间来回跳动,“基本都有这种特征,嗯?” 贤月公主的暗示意味非常明显,因此,尽管她的说话的语气很随和,但因幡却从中嗅到了一种危险的气息——这使得她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不知道你想表达些什么。” “别装傻了!你们是跟那些月之使者一伙的吧!” 公主话音刚落,四周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了起来,因幡即时感觉自己被拖进了一个未知的空间之中,自己身边环境存在的实物被裂解,裂解过后,则是漫漫的繁星与深不见底的蓝黑。 在这空间中,因幡感觉到自己的行动如慢镜头一般减速下来了,而公主则以平常的速度前进,朝着因幡她们伸出呈半握状的手。 就在公主的手就要接触到因幡的脖子的时候,这异常的空间忽然又消失不见了,现实中的事物回到了它们原来的位置上。 “额……?!”因幡惊出一头冷汗,双手不断抚摸着自己的颈项,确认其没有受到真正的伤害后,她才缓缓松了一口气:“刚刚,那是,什么……?”——那已经完全超出因幡既有的理解了。 而引起方才那一系列怪异的公主呢?依然站在原地,好像刚看完了一场精彩表演般卖力的鼓着掌:“哈哈~!看你们紧张的。开玩笑,开玩笑的啦!” “兔兔,没事吧?”铃仙反应过来了,急忙看向惊魂未定的因幡,担心的看着她的脸色。 因幡摇摇头,把视线投在公主身上:刚才她做那举动的目的是什么?是想向我们施压吗?还是她单纯只是觉得这有意思,好玩呢?如果是后者,那她就有点恶劣了吧?! “妾身是辉夜姬,你们可以叫我辉夜。正如妾身刚说的,因为月之使者,所以暂时躲在这里。”又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辉夜已经重新回到了开始的台阶上:“你们来找妾身,是有什么事呢?” “我是叫因幡帝,这位是铃仙·优昙华,我的好友。”因幡这时才有机会真正自我介绍,“我们对你对外出租的房间感兴趣,所以依据报上的消息,来找你商讨租金的问题。” 辉夜瞪大双眼,手抚着自己的脸颊,有点惊讶的重复道:“报纸上?租金?” “嗯。”因幡从口袋中拿出那则广告的剪报,向前走几步,递给辉夜。 “妾身什么时候登的这则广告?”辉夜挠着头发,忽然,浑身如同记起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颤抖:“啊,想起来了。是前几天一时兴起发过去的东西。没想到还真被登出来了!惨……惨了……又……要被永琳骂了。” 因幡与铃仙面面相觑,对视中的含义不说自明:‘竟然真的只是玩笑而已吗?’ 不过辉夜很快就平复了心情,对因幡她们说:“你们是来跟妾身谈租金问题的吧?进来吧。”——看起来,辉夜是打算将错就错了。 …… “蓬莱阁!”辉夜打了个响指,“哼哼哼”的展示着那块用华夏书法写就的牌匾。 辉夜的公寓内部,与外表相比,就像来自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公寓内的地板不是因幡她们常见的大白瓷砖,而是长条型的带木头纹路的砖瓦;进门见到的屏风是华夏复古风格的;走廊墙壁的上方有几个白桦木制的柜子,隔着窗户,能看到里面摆放了各种各样的迷你小物件。 领因幡她们到大厅之后,辉夜从古色古香的原木椅旁的橱柜中,拿出一套青花瓷茶具,把一个装满水的玻璃水壶放在不知哪找到的一块紫红色绸缎上。 “这是火鼠裘的一块,它的表面可以用来吸收或放出热量,”辉夜向自己未来的租客解释道,“很快就能把这壶水给煮沸。” 铃仙见到此时壶中的水已经开始沸腾了,不由得惊叹道:“好神奇啊……这些都是辉夜小姐的收藏品么?” “嗯,这房间柜子中的那些小物件啊,家具啊,都是妾身在各地搜集来的。不过要说神奇……”辉夜把脸往因幡她们这边凑近一些,眼光在二人间游移,最后停在因幡的脸上:“比这神奇得多的是,你们竟能把妾身那连月之使者都破解不了的结界给破解掉了,明明你们身上连魔法能量的痕迹都没有啊?” “关于这个的话,”因幡把自己如何发现那结界的秘密,与最后怎样破解的过程,大致跟辉夜说了一遍。 辉夜夸张的用双手抱住头,好像对自己的错误追悔莫及的痛苦样子:“居然是湖吗?妾身当时居然完全没注意到!太——惨——了——啦!” “那个……不好意思,辉夜小姐。”铃仙代因幡道歉道,“我们不知道,那对你……那么重要。” 铃仙此言一出,辉夜马上就把想要哭出来的表情给收起了,摆出笑意盈盈的模样:“其实也不是特别难过,妾身还是知道关注当下,放眼未来这个简单道理的。不过,还是需要你们以后多加照顾妾身呢?你们看,就从叫妾身公主殿下开始,怎~么~样~?” 第四十二章 贤月公主(下) 这时,因幡插话了:“稍等一下,辉夜小姐。我们来是想跟你讨论租金问题,而不是称呼问题的。” “真过分哎!都不知是谁把妾身用来躲避月之使者的结界给打破的呢!太过分了!明明又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辉夜抱住双臂,把脸别到一边去。大有一副你不答应我,我就一直摆脸色给你看的态度。 遇到这种类型的人,就连因幡也感到自己的头有点疼,考虑再三后,她不情不愿的说道:“辉……唔……公、公主殿下!” “啊?你说什么?没~听~清~呢?”辉夜把脸稍往因幡那边凑近,作出侧耳倾听的样子。 因幡没有办法,只好再大声重复了一遍:“我说,公主殿下!” “哎~~,妾身在。” “在谈论租金的问题前,我想提醒你,你水壶里面的水……” 辉夜这才想起自谈话刚开始就一直放火鼠裘上煮着的水,便急急忙忙的想把那水壶拿起,可她的手一接触到那个壶耳,马上就缩回了去:“烫烫烫!你们谁帮一下忙呗,这是给你们泡茶用的水啊!”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因幡总算把辉夜带上了谈论租金的正题,而最后她们达成的契约是:每月交4000的租金,先付三个月的租金。此外,在房主辉夜的强烈要求下,因幡与铃仙需要称呼她为“公主殿下”,还要帮忙搞定她的三餐。 …… “铃仙姐姐,你跟帝姐姐真的都要走吗?”在帮因幡把最后一批家用品装上汽车后,琪露诺拉住了铃仙的手,泪眼汪汪。 铃仙俯下身,带着略有忧伤的浅笑,摸着琪露诺的头:“是啊,我跟帝找到一处合适的新居所了。而且……”她与因幡对视了一眼:“而且,这些年来,我们已经受到你们太多照顾了。不论是我,还是帝,都觉得不好意思再打搅你们了。” “可……可是!铃仙姐姐,我们不是一家人吗?既然是一家人,为什么要分开?!”琪露诺咬着牙,双手握拳,浑身微微颤抖——她在强忍着眼里的泪。 面对这种情绪激动的孩子,铃仙也狠不下心来,便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因幡:“兔兔……” 因幡轻叹了口气,走近二人,轻俯下身,以一种引导的语气说道:“琪露诺,我理解你的心情。说实话,我们也挺舍不得你们的,不过,对于这种迟早要到来的离别,你要试着去接受……” 不过因幡的劝说显然没起到预期的效果,琪露诺已经哭出来了,她抱着铃仙,口中一直哭喊着:“不要!不要!” 直到蕾蒂出来送别因幡她们时,琪露诺还是在哭着。 “琪露诺……”蕾蒂也颇有点感触,但是,她还是要有作为家长的责任要承担。于是,她上前,轻拍着自己孩子的后背,再把后者慢慢拉离铃仙。 此时,铃仙的衣服已被琪露诺的泪水打湿了一片。 因为担心在这越久,就越难下决心离开,甚至改变租屋的决定,因幡便边把铃仙拉到汽车旁,边向怀特罗克一家告别:“再见了!怀特罗克夫人,琪露诺小姐!我们有空会多来看你们的!也请你们多来皇帝大道66号看我们啊!” 蕾蒂一只手按在琪露诺的肩膀上,挥着另一只手告别:“一路小心!” 目送着铃仙与因幡驱车走远后,蕾蒂看向琪露诺:“好了……琪露诺,她们已经离开了。我们也回去吧?” 已由大哭转为轻声啜泣的琪露诺,对于母亲的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的转身,朝着屋内慢慢走去。 …… 开车回“蓬莱阁”的路上,车内的气氛非常沉闷,因幡看着街边的景象匆匆而过,铃仙只是盯着面前的道路——她们谁都没有说话。 两人间这种难受的沉默,一直持续到汽车开到重新出现在皇帝大道的“蓬莱阁”门前。而房主辉夜,正站在草地上,看着她们把行李都卸下来,慢慢走到自己面前。 辉夜热情的跟她们打招呼:“嗨!怎么样啊?有跟原来的主人好好道过别吗?”不过,辉夜很快就看到了她们脸上复杂的神情。 她想了想,便走向前,先是用手在铃仙面前挥了挥:“嗨?hallo?心情怎么样呀?” 铃仙嘴张了张,看着辉夜又跳到因幡面前,双臂作着跑步的姿势,前后挥动着:“你快乐吗~你幸福吗~生活美满吗~?” 接着,辉夜重新回到了原位,跟铃仙对视,右手的食指抬起,点一点,如在作指挥:“铃仙,来,跟妾身一起说~预备~~三~二~一~” 贤月公主开始左蹦右跳起来,她的长发也跟着一甩一甩的:“我很快乐~我真幸福~我的生活很美满~~” 在辉夜第二次‘快乐、幸福、美满’后,因幡看不下去了,有点无奈的问道:“公主殿下,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没什么啦,妾身只是在想,说不定这样能让你们心情愉快起来啊?好了,来跟妾身一起说,我很快乐~我真幸福~我的生活很美满~~” “心情愉快起来……?”因幡揉了揉脑袋,这位自称‘公主’的辉夜,脑回路确实异于常人,不过……嘛,她的表演,确实让我颔首呢?就是铃仙—— 因幡转过脸看到,比之刚才开车的时候,铃仙的脸色已经明亮很多了。 “公主殿下有心了。” “好了,都打起精神来了吗?正所谓放眼现在才是最重要的,妾身常常这么说。”见辉夜一副想要被夸奖的样子,因幡只好多说了些像“公主殿下真的很体贴”这样的好话,才算是可以继续搬行李了。 …… 晚餐后,因幡帮忙收拾完桌椅时,发现辉夜正坐在大厅靠近窗台的一张桌子上,正兴致勃勃的研究着什么。 出于好奇,她走近辉夜那边,看到摆在公主裙边的,是一副扑克,还有几个骰子——她是在研究什么棋牌类的游戏么? 感觉到因幡的视线看向这边,辉夜“嗯呵呵”的捂住嘴,稍侧过身,双眸撩人心神的与因幡对视:“讨厌啦,这样看着妾身。妾身会害羞的。” 因幡满头黑线,暗自埋怨自己不该多此一举。而后,她鞠了一个躬,“对不起,公主殿下,我没有别的意思。打扰了。” “哎!刚才只是说来逗你玩的!别走呀,来陪妾身打一下牌嘛~”辉夜从桌子上跳下来,跑着拉住了因幡。 既然已经被拉住,因幡没办法,只能接受辉夜的盛邀了:“打牌?” “是啊是啊!你知道black jack吗?或者说21点?” “21点……”因幡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她之前听说过这个游戏,好像就是让自己手中拿着的扑克牌点数,在不超过21点的情况下,尽量接近它的扑克游戏,“嗯,听说过。但之前没玩过。” 辉夜满意地点点头,双手洗牌:“既然知道,那就好说了。来,你坐对面。” 第四十三章 意外来客(上) 大厅窗台附近的桌子上,辉夜与因幡坐在两侧,她们面前各有一张明牌,一张暗牌:辉夜的明牌点数是5,因幡的则是3。双方牌的中央,则是叠好的牌堆。 在双方即将把暗牌亮出来前,辉夜却制止住了她:“稍等下,帝。要不要让我们的游戏更好玩一点?” “更好玩一点?”因幡皱着眉头,她搞不清这位公主殿下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辉夜点点头,不知从哪拿出一堆看着颇有点年代的硬币,逐个逐个排在桌上:“锵锵锵!金币!具体说来是上两个世纪,高卢那边发行的金币!” 上两个世纪,正是神圣兽人帝国与彼时颇称强盛的高卢帝国相抗衡的时候,当时最厉害的高卢皇帝,是一位姓波拿巴的罗马贵族,他军事才能极佳,一度把神圣兽人帝国北部打得一片狼藉。不过因错误的决策,他在作为皇帝的后半生中,在神圣兽人帝国西北部沿海举行的一次大决战中惨败,一蹶不振,客死异乡。尽管如此,当时印着他头像的金币,价值依然很高。而面前这个公主殿下,竟然当着因幡的面,一下子就拿出了这么多?! 在愣神了一阵后,因幡马上就意识到了辉夜所说的‘更好玩一点’代指什么了:“难道说,公主殿下,你是想……?” 辉夜点点头,把几个金币弹到因幡面前:“就这样来玩嘛,这几个金币就算是妾身借你的。赢,妾身就减免你们的房租,输,就当把借的这些钱还给妾身,咋样?” 她的提议非常诱人,完全有利于因幡。要道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可因幡依然还是有点顾忌:“我现在还未成年呢……” “哎呀,无所谓啦,你的金币输完了,就不再用这些金币,怎样?”看起来,辉夜是一定要用这些金币作筹码来玩了。 开始了解辉夜脾性的因幡,只能顺着她的意进行游戏:“……行吧,既然公主殿下执意要玩。” “嗯哼~接受了的话,那妾身就不客气的补充规则了咯?”此时的辉夜满脸笑容,她不知道,她之后会多么后悔自己的这一决定。 …… 看到自己的暗牌点数后,辉夜咯咯的咬着自己的牙齿:那张牌的点数是4!记上明牌的点数5,总计才9点! ‘因幡呢?’她抬起头,看着对方皱着眉,捏着自己的下巴,不断的摩挲着。好像也非常懊恼的样子,这让辉夜稍稍定了下心。 “加一张!”辉夜把手旁的一枚金币推上前,慢慢把手伸向牌堆,再深吸一口气,把牌堆顶的那张牌颤抖着拿到自己这边。 她把那张新得的牌从桌上拿起时,闭上了眼睛,而后,她的眼睛缓缓睁开一条缝,‘这张牌是什么……是……j?!’ 在看到自己拿着的牌是有图案的牌时,她的双眼瞬间就明亮了起来!‘没看错吧?啊!没看错!确实是j啊?! great!’在21点的规则中,j、q、k都视为10点,a可以视为1点或11点。这样,辉夜的三张牌,合起来就是19点了! 现在轮到因幡摸牌了。 她沉默着把一枚金币推向前,同样从牌堆顶上拿了一张牌,而后看牌。接着,她抬起视线,看向辉夜这边,等她决定是否继续。 “妾身停牌了。”辉夜把牌压在桌子上,直直的盯着因幡。 因幡挠了挠头,目光不断的在辉夜的牌与自己手中的牌间跳动,指尖敲击桌面。她再看了看牌堆,而后,呼出一口气:“那我也停牌,开吧。” 对方决定开牌,辉夜又重新紧张了起来。凝视着对方的手翻开第一张暗牌:还好,是5! 辉夜吞了口口水,稍稍放下心来。她猜测,因幡可能也跟她一样,第三张摸到了j、q或者k,这样因幡的点数就是18,桌上的金币就统归她所有了,哪怕再不济,因幡的第三张牌摸的是a,那样只是跟她的点数相同,金币双方平分。‘除了……对,除了黑桃的a,那就是因幡得到了black jack,在同样的19点中是她赢,但这怎么可能呢?因幡会那样走……运……吗?!’ 可巧不巧,因幡,她最后翻出的,恰恰是辉夜认为不可能的,黑桃a。 “s、h、i、t!”辉夜俯着身,眼瞪得大大的,看着因幡那三张牌,发抖的双手紧紧抓着衣袖。 “公主殿下,看起来是我这边的牌比较大呢。” “无所谓的,帝,你就拿……拿去吧!”明眼人都能看出,辉夜现在哪是‘无所谓’的样子?可她也只能眼睁睁的看因幡赔笑,并把桌子中央的金币挪到对面了。 这时,洗完餐具的铃仙注意到了二人,她走过来,立即就明白了她们现在在做什么了,她很不高兴的看着因幡:“帝!你在做什么?” “我只是跟公主殿下玩卡牌游戏而已啦。” “而已?”铃仙显得很生气,她指了指因幡手旁的金币,“那这些,还有这些,怎么解释?不会说只是装饰好看而已吧?是吧?” 辉夜则伸手止住了铃仙:“铃仙,你就不要再责备帝了,是妾身要玩的。” “可是!公主殿下,就算这样,帝也不……” “帝只不过是在这陪妾身玩而已,你不用多说什么,休息下吧。厨房冰箱那有些水果跟冰镇饮料。” 如此明确的表态,就算铃仙再想争辩什么也无益了。铃仙深深的看了因幡一眼,才慢慢离开了桌旁。 待铃仙远离,辉夜又把三枚金币推上前:“再来!妾身要赢回去!” 第四十四章 意外来客(下) 一个多小时后,因幡与辉夜依然坐在桌子的两头,与之前不同的是,辉夜已经失魂落魄的仆在了桌上,因幡则抱歉的笑着:辉夜手旁的金币,已经全部在因幡那边了,而且,辉夜还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因幡她们之后不再需要给辉夜房租了,而且辉夜还得倒贴一些钱给她们当零花钱。 ‘什么啊……怎么会有这种事……也太作弊了吧?’辉夜与因幡一共玩了十几盘21点,每次辉夜觉得自己一定会赢的时候,因幡的牌总是会比她大1点,哪怕是相同的点数,因幡也总会有黑桃a。最后一盘的时候,辉夜三张牌就恰好到了21点。可因幡呢?她竟然拿足了五张牌也没爆牌,仍然赢了! “公主殿下?你还好吧?” 辉夜狠狠捶了桌子一下,颤巍巍的站起来,把长袖一拂,甩下“没事”这个词后,便头也不回的向自己房间去了。 “……”因幡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听到了“叮——叮——”的声音,“门铃响?” 她托着脸,转到玄关的那边,看见铃仙边喊“来了!”边小跑着去开门锁。而后,她瞄了眼墙上的挂钟:已是晚上9点多了。 ‘这个时间会是谁来找公主殿下呢?’因幡撩拨下颊边的头发,很快就想到了刚与辉夜见面时,她畏惧的某人,‘好像公主殿下是叫她永琳吧?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正思考着,因幡思考的对象便已经缓步来到了客厅这边:“深夜造访,实属冒昧。不知能否让在下与公主殿下一见?” 来者着白大褂,戴着顶有红十字标记的护士帽,手提一个迷你药箱,一头银白色的头发在脑后扎着一个大麻花辫,蓝色的双瞳中,闪烁着宁静与睿智的光芒。 “公主殿下?她刚刚进房去了。需要我帮忙跟她说一下吗?” 永琳带着若有若无的淡笑,“那么,就麻烦你了。” …… 辉夜的房门虚掩着。 因幡敲了敲门,得到房内辉夜的准允后,她慢慢推开房门。 房内,有一股相当浓烈醇厚的味道弥漫着。房间的主人辉夜呢?她正手拿着一个精致的小酒杯,仆倒在桌上,念念有词:“妾身的钱,啊,妾身的钱……”她的面前,还有好几个华夏那边制造的白瓷瓶子。 “公主殿下……你……”因幡小心翼翼的走到辉夜身旁,组织着语句。 没等因幡说话,辉夜就朝她甩了甩手,再拿起一个白瓷瓶,给自己斟上:“你……不要管!妾身、妾身还要……喝!”语毕,她就把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嘴里不成调的哼着华夏那边的小曲。 “公主殿下?我决定把那些金币还给你了。” 因幡此句一出,辉夜果然精神抖擞了起来:“说真的?”但她很快就重回到了醉态:“算了,肯定是假的吧。你就是想让妾身不要再喝吧?” 接着,她上身仆倒在桌上,把桌面敲得山响,连白瓷瓶都倒了几个:“给妾身……拿酒来!妾身……还能喝!快~点~!” “哎,公主殿下,别玩了,你这喝的分明就是牛奶啊……”因幡扶额,还是揭穿了辉夜的表演,而后,她继续说道:“罢了,先说正事,你之前提到的永琳小姐,现在正在客厅那边等着你。” 闹剧被拆穿,辉夜回复了常态,“什么?你是说永琳来了?真的嘛?” “嗯,我来主要是为了通知你这件事的。” “你怎么不早说呀!你去告诉永琳,妾身一会就出去。”辉夜迅速整理好刚才为装作‘公主醉酒’而弄得稍显凌乱的衣服,再把不齐整的发丝给梳理好。在因幡看来只是眨眼的功夫,房间的场景便已恢复了正常的样子。 因幡无奈的摇摇头,正往外走出去,辉夜又说话了:“对了,帝,你刚才说决定把那些金币还给妾身?对吧?对吧?” ‘果然还是心心念念那些金币么……’因幡揉了揉太阳穴:“自然是真的了。我说到做到。” “那可真是,great~呢~嗯呵呵~”辉夜用衣袖捂嘴,轻笑起来。 因幡心里不住的吐槽着‘这个辉夜也就只有笑的时候才像个公主的样子’,但是……‘有这样的家伙作主人,也还不错?’ 她把房门拉开,看着脚底延伸出来到大厅的通路,‘那个永琳,到底还是让人有点在意,虽然她的打扮像是个医生……但跟据之前辉夜偶然提起她时的态度,她可能不止是辉夜的医生这么简单。不过,暂且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为妙吧?’ …… 午夜时分,月亮替代了白天太阳的位置,在通透的黑夜中央,用微弱的荧光为沉睡的世间披上一层薄纱。而在荧光未及着色的地方,也有一些东西苏醒着,一些在白天不会显露痕迹的东西,苏醒着。 不知是花草摇曳的“簌簌”之声太过频繁,还是于寂静之中回响的轻轻风吟实在扰人,侧躺在床的因幡,难以安然入梦。 她翻了个身,望着悄悄溜进房间的月光,让自己的思绪从这“蓬莱阁”中慢慢飘远,好让自己能沉沉睡去。 想到了一片莹绿,也许就是“蓬莱阁”外的公园中?树木枝叶在微微翕动;又想到了一块幽蓝,这是在哪见过的?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接着出现的是一张脸,一张苍老、愤怒又带点无奈的脸,双眼看向某处…… ‘这不是老爸么?为什么我现在会想到他呢……?’忽然,不知从何而来的一阵寒风吹袭了因幡的后背,让她下意识把被子收紧。 “嘁……”这短暂但可恶的寒冷让因幡浑身打了个激灵,便想到刚才父亲看着的是什么了:那是一个人的背影,一个年轻叛逆者的背影,一个名唤因幡帝的人的背影。 她把视线投向月光流淌着的墙壁一角,逐渐的,感到脑袋有点沉重,但她依然不知自己想到父亲的含义为何。 ‘也许只是碰巧想到罢了。’——这是因幡睡着前,给予这次偶然的总结。 …… 楼下有艰难入睡的因幡,而楼上,同样有人未敢入眠。 “蓬莱阁”远离城市中心,环境不可谓不静,而此时又是深夜,世间万物更伴着夜色一并沉寂。可是,这恍若星夜画的图景并不全然是静止的:在这图景之中,有一位长发随宽衣一同在夜晚的凉风中舞动的美人,正默然的望着夜空高悬的圆月。 是辉夜。 与面对因幡、铃仙她们时的样子完全不同,此时她的脸却似冰霜,眼神直射向长夜中蠢动的某些物事。手上若有若无的闪着与月光遥相呼应的淡淡光芒。 ‘虽说永琳在察觉妾身的结界被破解后,连夜赶过来提醒可能出现的威胁,但没想到,’夜色中涌动的暗云,逐渐向着明亮的月逼近,‘这威胁来得可真快呢?’ 月亮的光芒开始被暗云遮蔽,辉夜的精神也高度集中了起来。 如果接触过魔法的人看到此时的辉夜,就会惊奇的发现,她好像披上了一层由月光的丝线织成的外衣,而且,这些丝线上的光芒还在愈变愈亮。 待月光完全被暗云埋没,漆黑最终覆盖地上的万物时,有几道黑影如忽然出现,朝着“蓬莱阁”二楼阳台上的辉夜冲去! 辉夜呢?她此时也已完全进入了战斗态势:“哼,你们可算出现了呢?妾身等你们可等得好苦哇!” 第四十五章 命运之轮(上) 次日早,因幡在透过窗玻璃的晨光中,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好久没睡这么舒服了。” 带着愉悦的心情,她望了望窗外的景象:昨日还算有叶可看的植物,今天不知为何已经掉了大半叶子,残留的叶上,还搭着点积雪,稍远方的地方,树木只剩黑色的枝干,缀着些许灰白。 “奇怪?昨天晚上是下了大雪吗?”因幡从床铺下来,感受了下环境的温度:“可感觉也没那么冷啊?” 她穿好衣服,出房间到大厅,一眼就看到铃仙正从门口那边走进来,她身边还带着一个穿白大褂的人——永琳。虽然铃仙似乎正极力想与永琳说上话,但永琳的脸色看着却有些焦急,完全没昨晚到访时那么镇静。 见到因幡起床了,铃仙笑着问候道:“兔兔,早啊!这位就是昨天到访过的永琳,她好像有急事想找公主殿下呢?” 因幡点点头,“那我去叫她。” 但出乎意料的是,永琳这次倒显得有些没耐心:“无须劳烦你们,在下亲自去找她就好。” 语毕,不待因幡反应,永琳就已急匆匆的往辉夜的房间去了,看着相当熟悉公寓的内部构造。 “欸?永琳小姐?公主殿下不喜欢……”铃仙想追上永琳,但被摩挲着下巴的因幡拦住了,“兔兔?” “我昨晚有没有提到过,永琳小姐可能不止是公主殿下的家庭医生那么简单?而她刚才那神情,应该是出了什么特别紧急的事吧?虽然不知她是怎么知道的,不过我敢肯定,事情跟公主殿下有关。” 听因幡如此分析,铃仙也开始担心了起来:“公主殿下……?她出事了?” 因幡简单的说了下今天她发现的异常景象。 “是嘛……我完全没注意……我们快点去看看吧!”铃仙又要往辉夜的房间方向跑去,不过又一次被因幡拉住了。 “兔兔?!” “永琳小姐刚刚明确说我们不要去吧?这可能是她判断,公主殿下现在的状况,是我们没必要了解到的。”因幡低着头,用手指点点自己的脸颊。 “兔兔,你的意思是……?” “影响公主殿下的某样要因,并非普通人能了解到,或者接触不到的东西,这也就是说……” 经因幡提点,铃仙也知道了为什么:“是说兔兔想要研究的……魔法吗?” …… 贤月公主的房间内,辉夜正躺在床上,夸张的呻吟着:“噢!永琳,好痛!妾身快要痛死了啦!啊!你的动作温柔点啊!喔!” 她的家庭医生呢?则在帮辉夜手臂上的擦伤贴上药膏,仔细敷好后,活动了下手腕:“公主殿下,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发出这种容易让人误解的声音比较好哦?如果让外人听到了,你的清誉可就难保了。” “讨厌!妾身明明都这么伤了哎!你就这样狠心对待一个伤员吗?喔~~妾身的心好痛!”辉夜双手捂着心口,脸带显得真被永琳的话刺痛了的表情。 不过,永琳对公主的这类表演早已见怪不怪,她循着自己的节奏开始收拾起药箱,但未收拾完毕,她便就已直起身来了,“公主殿下,你的两位新客人现在正在门外呢?你打算怎么办?” 辉夜暂时止了她的表演,“帝她们吗?无所谓的,永琳,你就让她们进来吧。反正,这些事迟早会让她们知道。” …… 房门外,如永琳所说,因幡跟铃仙都站着,小心翼翼的打听着房内的情况。辉夜刚才夸张的呻吟,她们也听到了。 “兔兔……现在打扰她们的话,不太好吧,她们应该在……”铃仙拉了拉因幡的衣袖,视线飘忽不定,她便是属于永琳所说的,‘误解’了房内情况的那类人。 因幡倒显得理性很多,因早上与永琳的见面,再加上她逐渐对辉夜性格的理解,她能肯定房间内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但是因为铃仙的阻挠,她一直未能敲门。而在铃仙的一再坚持下,她便准备稍晚些时候再来找辉夜。 就在因幡打算离开时,辉夜的房门忽然打开了。 是永琳开的门:“你们来了啊,刚好我需要帮手,你们就一起进来帮忙吧。” 从永琳的脸上,因幡看不出什么特别的。而既然她都发出邀请了,谅铃仙就算有所顾忌,也不好意思说拒绝了吧。 “那,打扰了。” “不好意思……” 比之昨晚找辉夜的时候,现在辉夜的房间中充斥着酒精、草药的气味。房间的主人则背对着因幡她们侧躺着,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被子上,无声无息。 “公主殿下……?你还好吧……”铃仙小心翼翼的凑近,问候道。 听见铃仙的话,辉夜动了动,别过脸来,再从被子中伸出手揉了揉眼睛,看清是铃仙,便大哭起来:“呜!优昙华!你来看我了!呜呜……” “哎?公主殿下?别哭,别哭啊……”铃仙不知所措的抱着辉夜一耸一耸的双肩,“发生什么了?” 辉夜把被子拨下一段,把自己涂上膏药的整只手臂露出来,放在铃仙面前挥了挥,“你看……!它现在还在痛啊!优昙华!呜呜……” “啊……那应该……永琳小姐?!哎?” 铃仙转过头来,想向永琳求助,但只见到后者摇了摇头,而因幡呢?也颇为无奈的扶着额。 “哎……?”她再奇怪的回望此时已收起哭声的辉夜。后者已经忍不住“噗”的笑了起来:“瞧你那慌慌张张的样子,呵呵呵呵~” “公主……殿下?” “好啦好啦,妾身已经没事啦,刚才只是逗你玩的啦。呵呵呵~”辉夜慢慢坐直身体,脸上依然带着笑意。 永琳咳嗽了几声,让房内的其他三人把视线集中在自己这里:“既然公主殿下已经说没事了,那我们应该谈谈正事了。” 第四十六章 命运之轮(下) “正事……?”铃仙有点弄不清状况:“我们不是来帮忙照顾公主殿下的吗?” 银发医生看向了沉默不语的因幡:“如果在下所想不错,你……是叫因幡帝?应该就是为此而来的吧?因为看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之类的?” ‘她是怎么知道的?’黑发少女与永琳那双镇静的蓝色眼睛对视,摩挲着下巴,点点头。她感觉,面对永琳,隐瞒来意没有任何用处。 得到因幡肯定的回答,永琳继续说道:“公主殿下在之前便跟你们提到过月之使者,是吧?那被你们破解的结界也是为了隐藏公主殿下的踪迹而设立的。” “隐藏?为什么呢?公主殿下的话,肯定很受欢迎的,不是……吗?”铃仙还没反应过来。 似乎觉得因为刚才自己的话,搞得现在气氛有点沉重,铃仙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因幡,后者则轻轻点头:“对于一般人来说,公主殿下确实很受欢迎,但那也只是就一般人而言。我说得没错吧,永琳阁下?” “是的,一般人或许会对公主殿下有极大的好感,但对于月之使者们来说,公主殿下则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我亦然……” 这时,辉夜插话了:“这件事还是妾身自己来说明比较好。”她侧过身,把身上的睡衣稍微褪下,露出肩膀来。 因幡跟铃仙都不由自主的倒吸一口气——她们看到,在辉夜后肩上,分明有一个紫色的弦月,如在她身上烙下的奇特刻印。 “这是妾身自出生起就一直带着的胎记,也是妾身以前身为月之公主的证明……”辉夜用手抚着自己的胎记,话语中带着种难以言明的东西。 静静听着的因幡未曾想过,像辉夜这种人,也会呈现出这样的一面……‘不,也许正因为公主殿下是放眼当下与未来的人,才更有可能会有沉重的过去吧。’ 因幡又想到了昨晚在睡前想到的,那张苍老的脸,只不过此时这张脸上已经没有了愤怒,更多的是一种感慨,浑浊的双目看向下方。 随着辉夜提到自己过去在月宫中的生活、出于好玩而让永琳帮忙制出蓬莱之药、被作为月都之主的父亲放逐到地上的过往,因幡脑海中对于自己父亲的形象竟也越来越清晰。 一个背负着整个兔族的大族长、一个反思着冷落了女儿的老父亲,正凝视着一张已经发黄的全家福。 ‘什么嘛,我已经明确与他没关系了啊?’因幡有些懊恼的挠挠头,然后发现永琳正看着她。而这个时候,辉夜也已经说完她想要说的了。 “月之使者,其实就是要把公主殿下带回去的月人。我是第一批月之使者的领队,同样也是让公主殿下最终决心选择留在地上生活的人。”永琳为辉夜的过往经历作了个结。 “虽说老是要逃开那群月之使者很烦吧,不过,果然还是现在最重要吧!”语毕,辉夜重新躺在了床上,用力摇了摇铃仙的手臂,摆出楚楚可怜的样子:“优昙华啊~!妾身肚子饿~了~哇~!” 永琳则一边叮嘱辉夜“动作不要太大了,伤口会撕裂”,一边朝铃仙点头道:“麻烦你了”。 铃仙“嗯”、“嗯”答应几声,离开了房间,因幡便同样起身告辞。 但因幡没走几步,永琳就叫住了她:“因幡小姐,” “?” “……恕在下冒昧,你应该也有许多埋藏的心事吧?”永琳的双眼中闪着睿智的光芒,但不待因幡作出反应,她就说了句让因幡一时也没能弄明白其中含义的话:“我们每个人都是命运的奴隶,不过,就算身处黑暗,你也要相信你自己选择的路。” …… 自那天早上,辉夜与永琳一同告知因幡她们惊人的身世后,又过了几个月。“蓬莱阁”外,光秃秃的树枝已重新绽出了嫩叶,土地也披上了绿色的新装,候鸟、蝴蝶再次于天空中起舞,扇出阵阵青涩的花香。 现在,因幡与铃仙正在放年假。铃仙本来提议说要去个什么地方旅游一下的,但因幡给她看了一篇头条报道:因兽人共和国政府无法及时支付战争赔款,高卢政府未经允许便出兵占领了兽人共和国的西部工业区。 “为什么最近钱成了废纸?贸易回到了以物易物的境况?这便是原因。而且,虽然我们不怎么感觉得到,但现在,周围到处都是无业游荡的人啊!”因幡说出自己看法的时候,神情相当严峻——在铃仙印象中,她的这个好友极少会出现这种表情,再加上辉夜强烈要求她们作陪,于是,铃仙最终打消了要出去旅游的念头。 毕竟,若自身安全都得不到保证的话,谈何旅游呢? 好在,琪露诺也放假了,经常会来找铃仙她们玩,甚至连自来熟的辉夜都觉得烦了。不过在因幡舒舒服服休息的今日,竟有一个意料不到的人前来拜访。 在见到那个黑短发的熟悉身影出现在“蓬莱居”门外时,因幡几乎要从自己小憩的长椅上跳起来:“你是……贝蒂?” “茱莉娅小姐,久疏问候。能再次见到您,真是太好了。”贝蒂深深的鞠了一个躬。 比起以前的样子,贝蒂现在整个人的形体消瘦了很多,与因幡别离的这两年间,似乎发生了很多事,让她逐渐磨蚀了青春靓丽的痕迹,变得精细干练。 她以前的贴身女仆,来这里要做什么呢?肯定为兔族内的事而来的,而且,既然族内派贝蒂过来,那么这件事必定非常重要…… ‘我们都是命运的奴隶……’因幡的眉头皱起,她已有点明白永琳先前那句话的含义了,‘而命运的意思,看来是不打算任我就这样轻易的摆脱过往了。’ 第四十七章 榻前诀别(上) 兔族直辖领,菲利普公爵寓所,主人房内。苍白无力的灯勉为其难的支撑着光明;家具赏心悦目的雕花,此刻则默默在阴暗之中隐去其身影;显得过于宽阔的大床上,躺着位奄奄一息的老人,正以其浑浊的双目,尽力抹去面前的模糊。 从房间中看向窗外,是一片春光明媚,向世人宣告其勃勃的生机,可任那生命力怎样旺盛,都会在这被死亡气息沾染的空间前却步。 ‘是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呢?’床上的老人,即这间公寓的主人,兔族的领袖,菲利普·冯·宾尼,正追思着自己此生经过的方方面面,‘不停的抽着廉价的雪茄,经常性的让自己在酒精中麻醉?’ 他本以为自己的身体还算硬朗,可日益消瘦的外表,逐条涌现的皱纹,让他不得不面对自己精力不复充沛的现实。可越清楚这个现实,他就越要抽雪茄、喝酒,来证明自己还未老。 如此恶性循环的结果,开始是发现自己咳血,然后是五脏六腑的抗议,最后,便像现在这样,躺在床上,连动弹都称艰难。 菲利普不服输一辈子,也从未认为自己输过,但两年前女儿宣告决裂的打击,紧接着找上门来的疾病,终于让他低下了骄傲的头颅。 ‘我的女儿啊……现在她的情况怎样呢……听说她还过得不错……’菲利普慢慢转过头,看向床头柜上的那张发黄的照片:一个身材挺拔的男子,与一位黑色长发的女子牵着手,满脸幸福的笑容。女子右手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黑发婴儿。 他已令仆人们不要在饭点以外的时间来打扰他,并把公寓中的一切工作交给自己信任的老管家——他感觉房内若有其他人在场,他会觉得很不舒服。但这也就意味着,他内心的任何情绪波动,也只能自己一个人消化。 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菲利普把目光从照片上收回,转过头来,缓缓闭上眼,很不耐烦的喝道:“谁啊?!我不是吩咐过,我谁都不见吗?咳……咳!” 彷如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光亮,随着“咔嗒”的开门声,渗入到了这昏暗的空间里面。 “是安东尼吗?咳……遗嘱的事,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来人的脚步很轻,无言的走到菲利普床边,俯下身子。 察觉到不寻常的公爵,这才不情不愿的睁开眼。可在他睁眼的刹那,他愣住了。 因为房内灯光昏暗,可视度很差,所以,尽管来人已离自己很近,可其脸庞如同虚幻,模糊、不真实,但是,其弯曲的黑色及肩短发,还有耷拉下的白色兔耳,是菲利普无论如何也不会认错的。 ‘是幻觉吗?我的女儿……茱莉娅?她就在我面前?’菲利普颤抖的抬起已显干枯的手,触到了来人脸颊上光滑的皮肤:‘这……不是幻觉!是真的!’ 他不禁想呼唤出那个他已在这两年中默念了无数遍的名字,但……他长叹了口气,想把手抽回。可一个柔软的力量,却牢牢按住了他的手。 “茱……茱莉娅?!” 按住公爵手的,自然便是因幡。她轻轻点头,“是。是我。” 菲利普的双唇啰嗦着——两年,他无数次想象着,女儿最终回来的情况,可当这一切确实发生时,他虽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最后,他问出了这么一句话:“这么说……你……你愿意原谅我这不合格的父亲了?” “……”因幡闭上眼睛,嘴唇紧抿,想说是吧,但她内心却接受不了。想说不是吧,又不忍心再刺痛自己已经病入膏肓的父亲。 公爵剧烈的咳嗽几声,他自然知道女儿的沉默是何蕴意,他也不奢望女儿能那么轻易的就放下过往,但是,‘能重新见到她,已经遂了我最大的心愿了……’ …… 主人房外,贝蒂正不安的绞着一块手帕,不时望向主人房的方向。 带因幡回来见重病中的公爵,是管家安东尼擅自下的决定,贝蒂则是自愿服从指令去找因幡的。到现在,二人依然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否正确——菲利普公爵最讨厌仆人瞒着自己做多余的事了。 而且,贝蒂想到了之前跟因幡解释公爵目前的状况时,后者那复杂的神情。但,结果的好坏,还需要等因幡从房中出来才能知道。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贝蒂的目光则一直在时钟与房门间流连,握着手帕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终于,公爵房间的门打开了! 身着黑色连衣裙的因幡,面无表情的走出来,再轻轻把门带上。 她见到等着的贝蒂,只是点了点头,转身往通向二楼的楼梯方向走去。 贝蒂咬了咬牙,迅速跟上去,小心翼翼的问道:“茱莉娅小姐……?怎么样?公爵大人……” 因幡停住脚步,回望了她一眼——贝蒂看到,此时的茱莉娅小姐并非全无表情,而是唇角撇着,眼睛没有焦距,透着一种难以言明的情感:“我,是该哭吗……?” 她也没等贝蒂的回答,而是继续向着自己的目标前进,口中嘀咕着贝蒂听不懂的什么“命运的奴隶”。 贝蒂没有选择继续跟上去。她想,自己现在最好还是不要打扰这位主人为妙。 第四十八章 榻前诀别(下) 因幡回来族内的这天,白昼结束得非常快:太阳仄歪着,慢慢的没入了不可见的远方,天空中三三两两飘着的云团,伴着落日的余晖,闪着烛光般的幽影。而后,它们聚在一起,隐约可见亮色擦过。 接着,雷声乍起,震撼着玫红的团块,悠悠然的有点滴雨珠洒落。湿气渐渐的起来了。 ‘不知何故,在我的记忆中,好像呆在族内的日子,天气总是阴雨的啊。’因幡把手按在二楼走廊的窗玻璃上,感受太阳残存的暖意被雨丝给冲刷掉。 她本打算只是见一下父亲就回“蓬莱阁”去的,但老管家不断的祈求她留下,说什么‘在现在这个情况下,就只有小姐您能处理好一切了’、什么‘公爵大人知道您就这么离去的话,恐怕内心会非常痛苦的吧!’,说得她都不好意思了,不过:“说好了,我只在这多待一晚。不然我房主那边不好交代。” 想起辉夜得知自己的租客是公爵之女后的那副‘oh my god’的惊讶表情,因幡就觉得头疼——她都已经能想象得出辉夜说出诸如“妾身这么可怜,女公爵阁下您就大发慈悲的赏些钱给妾身嘛~”的情形了。 ‘可……’因幡双眉戚起,如往常般用手捏着下巴,慢慢朝前迈出步子:‘我真的想当什么公爵吗?现在这般悠然度过的生活,我实在……呜?!’ 正想着东西的因幡,迎面撞上了一个形色匆匆的女仆,让她回到了现实中来。 “茱莉娅小姐?!安东尼先生正找你呢!公爵大人好像……”女仆没把话说完,就匆匆鞠了个躬,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雨声从耳畔退去,因幡这才意识到,周遭的环境,不知何时已充斥了“噔噔噔”的脚步声,还有焦急的呼喊声。 “……” 管家安东尼正站在主人房门外,不断的给仆人们下达指令,同时朝四处张望,像是在等什么人。见因幡赶来,安东尼的脸色才算舒缓了一点。 他迅速向前,朝因幡鞠了个躬,并拉开主人房的房门:“茱莉娅小姐!我们正等着您!您快进去看看公爵大人吧!医生们一会就到。” 因幡咽了口口水,暗握紧拳,她已做好面对一切可能的准备了。 …… 刚进房间,因幡就不禁打了个冷颤。 房内的布置如因幡白天来时的样子。有变化的,则是窗外,夕阳攒下的余晖早已散去,只留下一片漆黑阴冷……不,这个空间应该一直都是此般漆黑阴冷的。 她慢慢走近床上,那行将燃尽最后一丝生命之火的老人。 第一次,确切握住了父亲的手,但与想象中的孔武有力完全不同……‘怎么会这样……父亲现在,仿若一具空壳,从交握处传来的,是冷冰冰的,生命消逝之感……’因幡咬着牙,手在发抖——那是生者,触及到死亡的即时反映。 菲利普公爵的眼皮动了动,咕哝着什么,但还是双目紧闭。 “爸……爸。”因幡小声的念着这个词,既是对菲利普的呼唤,也是念给自己听的话语:爸爸,对她来说有何意味?哪怕到了现在,她还是不懂。在她这个个体的经历中,世上能称得上是亲人的,仅母亲一人。 这时,神奇的事发生了,听到因幡的这声呼唤后,菲利普如同被注入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能量般,睁开了眼,竟还慢慢的直起身来,精神矍铄。 “是茱莉娅啊……是安东尼让你过来看我的么?”恢复精神的菲利普,已隐去了平时君主威严的模样,此刻的他,看着与普通的老家长没多大区别。 一时不知说什么的因幡,呆愣在原地。 菲利普倒也不在意女儿的回答,只是用双手轻轻捧着她的脸,口中呢喃,如同梦呓:“说起来,我有多久没这样仔细的看过你了……” “……”因幡没有反对,但静静的凝视着父亲的双眼。 这沉默的对视持续了一阵后,菲利普把双手收回,把脸转向床头柜的方向:“啊,对了……” “我不求你接手家族的事务,但,”他把床头柜上,那陪他度过了数十个小时的相片拿起来,递往因幡的面前:“这张照片,请你一定要留下它。” ‘照片……上面的女子是母亲,她怀里抱着的,就是我了吧?’她郑重的接下。 公爵满意的点点头,好像已经耗费了太多的体力,重新躺回了床上。 房门外,传来了安东尼的声音:“医生到了?快请他们进来!” 在因幡准备离开,给医生们留下急救的空间时,她听到了父亲的话:“我以前不止一次的想象过,我的女儿在穿上婚纱后,会是什么样子?而那样冷落过女儿的我,恐怕也没脸面出现在她的婚礼上了吧?” 因幡顿住了脚步,瞪大眼,回望父亲的床,四周手忙脚乱的声音,也在她的这一回望中消失了,让她清晰的听到了父亲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句话:“我曾想过,自己要不要偷偷参加她的婚礼,但现在的我,已经没有选择的权利了啊……” 管家与医生们冲进来了,房外的光芒也跟着涌进来了,可此间再明亮的光,也无法驱散来自遥远彼方的暗。 因幡心知结果,不声不响的离开了父亲的房间。她望着双手抱住的,她与她父母唯一的全家福,忽有一种不知名的情绪涌上心头,在眼眶中凝结成泪。 她咬着牙,强忍住不流泪,急急忙忙的往自己公寓中的房间走去。但是,她想,方才父亲的模样,会永远铭刻在她心底的吧? 第四十九章 兄弟情仇(上) 距离菲利普公爵公寓约十几公里左右,便是属于兔族另一位尊贵人物——莱曼·冯·维内特伯爵的辖区。因为莱曼侯爵是在数年才新晋的伯爵,所以,比之其他同一爵位等级的先生们,他的辖区要小很多,而且辖区内还有不少山地。 他的公寓,则是建在其辖区内最大的埃尔法茨山脉脚底,山上便是兔族领地内最大的常驻军基地。除此以外,还有一条小河在这座公寓旁,四季不息的流淌着。隔着河的那边,则是一大片草地,不时可见军马在其中悠然啃着草叶。 菲利普公爵家正因继承活动而忙得不可开交时,莱曼伯爵家也没有悠闲到哪里去。为何这处优美的住所没有与之相配的活泼气息?问题就出在这间公寓的主人,莱曼伯爵,与其长子,汉斯的摩擦上。 自两年前与因幡那场不成功的会面后,汉斯就一直潜心研究自己魔法,也确实有所进步,不过,如他在其他方面所展现的一样,他在魔法方面的才能,也相当平庸,只学会了五六条术式后,他就一直踟蹰不前,难再有进一步的突破了。 “该死,问题到底出在哪里……?”这日,在完成例行的魔法修炼后,汉斯独自坐在自家花园的凉亭中,双手摊开,让丝丝电流缠绕其上——这初级的电系魔法,他早已熟练得不能再熟练了。 他曾问过父亲,自己家族的家传魔法是什么,但父亲总是说,他需要先把基础的魔法术式练好,才有资格去接触那神秘的家传魔法。 但随着他无法再进一步的现实逐渐暴露出来,他的父亲越来越没耐心了——最近几个星期内,哪怕汉斯的初级魔法使用得再炉火纯青,命中得再精准也好,都少不了父亲的一顿骂。 “就我这样……别说保护那位公爵的千金了,连能不能自保都成问题啊!可恶!”汉斯愤愤的把手中的电流朝木制的地板甩去——这道电流,打在人身上或许会感觉到有点刺痛,但打在地板上的话……它只会毫发无损。 汉斯是确信自己的其他方面虽然资质平平,但总有一些地方,是他能展现出独特才华的……比如,魔法。不过,现实告诉他:‘你在魔法这个方面,依然只是个平庸的家伙。’ 他凝视着自己的双手,像在向它们发问:“我真的有任何拿得出手的才能吗?” “听听,听听,你刚才说什么?才能?哼哈哈哈哈!什么平凡,什么迟钝,诸如此类这些词都是跟你有关的,只有才能,对,只有才能,是绝对跟你无缘的啊!它只会效忠于我!”尖酸嘲讽的声音,从汉斯身后不远处传来,让这个维内特家的大公子紧紧握住了拳头。 他咬牙切齿,回头瞪视着那自诩为‘天才’的来人,也是他应当称作‘弟弟’的人:“维、尔、纳……!” “哦?你这想把我杀死的小眼神?可千万别,要是我死了,那谁来给我们骄傲的家族传宗接代呢?不过……”维尔纳双手抱在胸前,浑身颤抖——任谁也能看出,维尔纳在强忍着笑意:“反正你也没那本事杀死我。” 汉斯听着自己牙齿“咯咯”作响,以及从掌心直传到脑的,指甲刺进肉中的痛感,让他更真切的感受到自己的平庸:维尔纳确实有如此挑衅的资本——凡是他接触过、学习过的东西,无一不能迅速把握其精髓。 “尽管如此,你却总有让人火大的好运!”维尔纳从口袋拿出一封电报,甩给汉斯:“爵位继承人指定是你,先学习家族魔法的是你!而刚从公爵阁下那边发来的,那让你魂牵梦绕的公爵千金,也说同意跟你结婚了!” “……?” 因幡与其父决裂的事,汉斯之前也有听说,可她为什么回来了?还决定要接受联姻的安排?她不是看不上自己的吗? 汉斯心中一万个问号,迅速打开电报一看,满纸客套话。不过,隐晦透露了因幡答应的缘由:与自己父亲有关。而且,电报还提议一个星期后就举行婚礼。 这是莫大的喜讯,可汉斯却怎样都高兴不起来——他之前对因幡的承诺,是未来会好好守护着她,是要拿自己家传魔法书作为聘礼的。但现在,他自己心知没有能守护因幡的魔法能力,至于那家传魔法书,更是见都没见过。 见到兄长深深皱眉的样子,维尔纳也不失时机的讽刺道:“我看你还是放弃你的伯爵大公子之位,让我当继承人,让我迎娶那位公爵千金好了!” “混账!你给我闭嘴!” 第五十章 兄弟情仇(下) 心中无名火大起的汉斯,向那敢如此羞辱自己的人用力挥出愤怒的一拳! 但是,汉斯这竟隐有破风之声的一拳,却是被维尔纳简单的抬起右手便轻轻松松的挡下了!而后,不待汉斯反应,维尔纳就顺势把左手手臂抬起,猛然给了自己兄长面门一个肘击,把后者撞得连连退到了凉亭的一个柱子旁。 ‘我……打不赢他?!’一开始,汉斯并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而后,是自己鼻子有点塞,接着,这种窒碍的不适之感,以鼻子为出发点,直冲上脑。 他恨恨的咬咬牙,试图抹去流出的鼻血,但血一直不住的往下流:‘但……但是!我不能输!’ 挣扎着让自己站立起来后,他怒目直视对面那张嘲讽的脸:‘要是我输了这场架,我恐怕就只能活在维尔纳的阴影之下了!’ “你不是学了什么魔法吗?废物?来啊!”维尔纳冷笑着,作出攻击的架势:‘看起来不需要等那么久了,这次,我就要把你从继承人的位置上打走!而且还要堂堂正正的毁灭你!’ 汉斯接下来的攻击,是两只手一起挥出,同时,为了防止自己再被攻击到面部,稍向下的左拳拳势比较弱——以期能及时作出防御的改变。 但见维尔纳依旧不慌不忙,接住汉斯的第一拳后,他迅速抬起脚,用膝盖狠狠撞向汉斯的腹部。不过,出乎维尔纳意料的是,腹部受此重击的汉斯,并没有如自己所想的那样瘫倒,反而是顺势抓住了自己的衣领! “维——尔——纳!”汉斯咆哮着,用力用额头回砸那个‘天才’的鼻子,使得后者惨叫着退后。 如此难得的机会,汉斯岂会放过?他只觉有一股力量在自己周身涌动着! “你不是想看魔法吗?我现在就给你看!”转动着电流的一拳刚劈到维尔纳的左脸上,马上就又有一道火焰灼烧起他的右脸来! “嘭!嘭!”的动静,惊动了花园中的其他仆人们,但哪有人敢上前进行劝阻?他们只敢远远的看着维尔纳被各种各样颜色的魔法给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而后被击飞出凉亭,掉在附近的灌木丛中。 没再出拳的汉斯,逐渐冷静下来,呼吸也变得平稳。他有点难以置信的望着自己的双手:‘刚才那最后一拳的威力……难道说?!就是下一阶的魔法吗?’ 他呆立原地,尽力回想着刚才是怎样挥出那一拳的,甚至忘了自己鼻子还在滴着血。 这时,才有仆人壮着胆子靠近,小心翼翼的禀告道:“大公子,伯爵阁下正往这赶来了……” 不过汉斯没有回应。 “大公子?”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明白之前的问题出在哪了!”汉斯忽然喊了起来,让这位禀告消息的仆人很是吃了一惊——之前,大公子素来都是一副不温不火的平静模样,可现在的他,居然正因狂喜而浑身震颤着。 “我听说你们又打架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汉斯?我想你可以给我解释一下。”听到仆人报告的莱曼伯爵,已经到了凉亭附近。 见父亲到了,汉斯慌忙行了个礼,但他的脸上依然挂着藏不住的笑意。 “你在笑些什么?难道说……”从儿子脸上的表情,兼之刚才打斗地方的魔法元素痕迹,伯爵便已推断出了一二,“不,先不管这些,维尔纳人在哪?” 对了,‘天才’还在灌木丛中躺着呢!于是,汉斯翻身越过凉亭的护栏,在草丛中俯下身来,但左找右找,除一片被压低的痕迹外,并没有见到维尔纳的影子——看起来,在刚刚莱曼伯爵赶到的时候,他就自己离开了。 汉斯直起身来,回望着自己父亲。 “这样啊,那维尔纳的事先放一边。现在来讨论一下,你打算怎么办?” “接受。”想也知道莱曼问的什么?而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汉斯却没有丝毫犹疑。 “真的吗?你真的确定要接受吗?刚才有人跟我报道说,菲利普公爵阁下已经逝去了,我希望你能凭自己的意志……”莱曼没把话说完,因为,他从自己的大儿子眼中,看到了一种决心。而这种决心,正清晰的向他诉说着:是的,这正是我的意志! …… 汉斯这边已作出了他人生的重大抉择,而离此不远的,一条林间的小道上,同样也有人定下了其今后人生的方向。 ‘可恶!我竟会被那种渣滓搞得如此狼狈!’这个人,正是趁乱从凉亭那边逃开来的维尔纳。他扶着沿途树木的躯干,擦着自己嘴角的点点血迹,‘不过……刚才我确实冲动了,看起来,我以后得学着冷静一些才行。’ 不知从哪跑出来一只松鼠,鼻尖翕动着,从积满芽叶的地上拾起些种子,或在树根附近刨些蘑菇。注意到维尔纳正看着自己,它抬起头来,好奇的打量着这个陌生的闯入者。 维尔纳忽觉得有点恼怒,冷哼一声,往前疾走几步,想踢飞松鼠。但松鼠已惊叫着逃走了,‘呸,真是丢人丢到极致了!就连这种牲畜都敢来嘲讽我了!’ 他恨恨的朝树木砸了一拳,咬牙切齿的盯着无辜飘落的枝叶,良久,他才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呼……冷静,我要冷静。’ 回望凉亭所在的方向,维尔纳攥紧了拳头:‘哼,魔法么?确实是很强的力量!不过你就安心等着吧,汉斯,我会用更强大的力量来击垮你,彻底的毁灭你!’ 第五十一章 啼笑姻缘(上) 一个星期后,维内特家与宾尼家的婚礼,在宾尼属的花园中如期举行。莱曼·冯·维内特伯爵本来打算让二儿子维尔纳也陪汉斯一同前往的,但下属汇报给他说:“二公子身体感到不适,恕难同往。”最后的结果,便是维内特这边到访宾尼家的,只有莱曼伯爵、汉斯公子并几个亲信而已。 尽管这次联姻有一半是出于双方家长的意思,汉斯也尚不清楚因幡的真实意愿,不过正如所有其他的青年男女一般,对于婚礼现场,他也是充满幻想的:芳菲簇拥着的道路,纷飞的彩纸片,周边众人的祝福…… 可呈现在汉斯面前的现实,却给他狠狠倒了盆冷水:与其他贵族联姻完全不同,这次婚礼只准备了七套桌椅,唯一的鲜花是主桌上那一束康乃馨;此外,在一旁待命的乐团,规模也实在称不上亮眼,甚至比他们家平时召来的乐团还要小。 对此感到很不满意的莱曼伯爵连连摇头,但新郎汉斯却并不感到意外——他猜测,这位继任的女公爵阁下,可能是真的不认识族内的什么人,也不知道这人生最重要的仪式该如何举办。 此时,一位自称安东尼的管家迎了上来,向他们各行了个礼,招呼道:“请随我来,女公爵阁下已经在等你们了。” 汉斯暗自咽了口口水,在跟着安东尼步入后场的时候,他的思绪回到了两年前,那个被大理石包围的房间中,那个眼光就没在自己身上停留超过两秒的人上:‘终于,要再见到她了吗?’ …… 临时用作准备室的地方,距离婚礼的主会场并不远,经过一条花园小道便是。 在准备室中,仆人们四散忙碌,这边收拾些化妆品,那边整理着用来更换的衣物。而这场婚礼的另一主角,因幡帝,同样也在这里,但此时此刻,正在低头看书的她,却仿如与周遭的一切隔绝。 她现在穿着一袭黑色的婚纱,双肩外露,婚纱边是复古的蕾丝,与层层叠叠的裙撑一起,恰到好处的勾勒出她身体的曲线。又似是觉得整一身黑太过单调,她的胸前,还别着一支白玫瑰以作点缀。 远方有束视线,飘忽而带点犹疑,让因幡心下微动,抬起了头:“噢,你来了,随便找个地方坐吧。” 来人无他,正是汉斯·冯·维内特,以及一位短发、稍显发福的中年男子——他的父亲,因幡的岳父:莱曼·冯·维内特伯爵。 汉斯刚还不知该如何跟未婚妻搭上话,而此时,对方随性的问候,就适时的让他能定心走进准备室中。 “想必这位就是莱曼伯爵了吧,很荣幸认识你。”就现在的身份来说,因幡比莱曼要高的,但她还是站了起来,微微鞠了个躬。 莱曼也回了个礼:直至目前,他对因幡的印象,还停留在两年前汉斯的描述中,认为因幡是个孤傲的女子,所以,他一周前还在多次询问汉斯的真正意愿。 “距离仪式开始还有点时间,”女公爵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把书交给仆人,托着下巴,视线在莱曼父子身上来回移动,最后停留在汉斯身上:“二位如果有什么想问的,就请现在说出来吧。” 汉斯心知,因幡已看出他所抱的疑惑最大,他也确实很想问问,因幡对自己的态度为何,但是……他先通过眼神请示父亲:‘我能向女公爵提问么?’ 见伯爵点了点头,这位棕发的大公子才深吸一口气,与自己的未婚妻四目相对:“恕我冒昧。我还是不太明白,您为何愿赐予我如此的荣耀?” 因幡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这并非我予你的荣光,”她抬起头来,远望朵朵悠然掠过的云团,语气中带着某种奇怪的情感,“而是先父。” “能从阁下给我们的信件中看出来。”汉斯礼貌的回应着,追随因幡视线的方向瞥了眼天空,恰好见到有一对鸳鸯扑棱着翅膀,双双划出道优美的弧线。但是,不知什么原因,这对鸳鸯的左边那只,像是在尽力跟随右边伴侣的飞行轨迹。 视线收回,再次转到面前的时候,汉斯发现,因幡正微微抬起下巴,看向自己这边,应该是在等着他们继续发问。 下一个问题,是莱曼伯爵提出的。他问因幡,能不能照顾好自己的大儿子,而因幡给出的答案,让莱曼更担心了:“这么跟您说吧,我确实应先父的遗愿,与汉斯先生喜结连理了,但这连理,这其中的羁绊,会到什么程度?那是另一回事。” ‘果然这样啊……’那种两年前,同样也是面对因幡时的,窒压思绪的受挫感,重又萦绕在汉斯心头。 远方报时的钟声响起,婚礼是时候开始了。 第五十二章 啼笑姻缘(下) 整场婚礼中,汉斯都浑浑噩噩的,虽然有模有样的在地毯上信步走着——但始终不像个意气风发的新郎,倒像个遵照命令而行动的傀儡,漫无目的,只是在走着流程。 在被领到宣誓台前,四周屏息静气的环境,才让他意识到,自己确实已经与因幡一起,牵着手,站在了司仪的面前,正为全场人所瞩目! ‘走到这一步了啊……’回过神来的汉斯,小心的打量着因幡的侧颜:‘她的手很温暖,但我并不能从其中感受到喜欢,或者爱意……只是单纯的牵着而已。’ 汉斯内心思绪翻涌,因幡自然是不知道的,但与汉斯相似,她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无波澜。哪怕她对结婚誓词作出“我愿意”的回答时,亦然。 誓词宣读完毕,便是结婚双方交换戒指的环节了。首先,是要新郎为新娘戴上戒指。 司仪的助手上前,毕恭毕敬的托着一个披着黑丝绸的软垫盒子:一枚镶嵌着钻石的戒指,正安安静静的立在垫子中央,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闪出璀璨的光芒。 ‘……我要把它拿起来,然后戴在茱莉娅的中指上……’汉斯捏起那枚戒指,顿觉一种舒服的清凉,从戒指那边蔓延开来,竟让他一直不安跳动着的心灵,得到了某种抚慰。 他定了定神,念着‘现在全场人都在看着我啊!’,转过身来,与因幡面对面,轻轻抬起后者的右手,稳稳的把那枚戒指给戴上了! 接下来是新娘的回合——因幡同样也需要把一枚戒指为汉斯戴上。 不过,比起汉斯略显犹疑的动作,因幡戴戒指则相当行云流水,一拿,一托,再一套,她便在等待司仪宣读下一个流程了…… 经过签字仪式后,司仪宣布,此对新人正式结为夫妻时,场上,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 婚礼结束了,汉斯喝着杯中残留的香槟,望着宾尼家的仆人们收拾婚礼现场,不知何为。这时,他感到有谁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头望去,却是自己的新娘。 想到了刚才的婚礼中,交换婚戒后的接吻环节,再到现在,她找上来,应该还是挺在意那件事的吧?这么想着,汉斯开口道:“不好意思,茱莉娅小姐……” 因幡却打断了汉斯的话:“像‘小姐’这类的称呼就免了吧。虽说你我间并没有真正的感情基础,但在外人看来,我们终究是夫妻。” 维内特家的大公子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因幡,“不过,相信你本意还是不愿与我接吻的吧?我……” 女公爵似已经完全不在意了,只是问道:“你能不能跟我去一个地方?” “荣幸至极。”汉斯闻言立即起身,做了个‘请’的动作。 …… 一路上,汉斯几次想问他们要去哪里?可见因幡只是沉默的在前面走着,他也就识趣的没有开口。二人就这样,没有任何交流的,慢慢走到了一个离婚礼现场不远的地方。 “茱莉娅,这里是……?” 这明显是片新开辟没多久的空地。空地四周都种有松木,些许嫩叶零零散散的在地上躺着;斜仄的阳光洒在泥地上,恰好能清楚的看清空地中央,那墓碑的字样:菲利普·冯·宾尼公爵,于此长眠。 因幡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前进几步,把方才一直捧着的花束,轻轻放在自己父亲的坟前,默默凝视着这抹在金黄中的淡白。 这一连串的动作,已经告诉了汉斯答案。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不忍打扰,这片神圣的宁静。 良久,黑发的少女转过身来,“走吧。应尽的本分,也已经尽了。” 让汉斯感到惊奇的是,他并没有从因幡的脸上找到悲戚一类的表情,‘她的内心竟坚强到这种地步吗?竟能如此平静的接受父亲逝世这一事实?’ “对了。”因幡停住脚步,回过身来,“你今晚的打算如何?要留宿在这?还是回你自己家去?” “如你方才所说,我们不是夫妻么?” 因幡沉默的盯着汉斯看了好一阵,而后,继续走着自己的路:“那行吧,你就跟我一起回去好了。” 如来这块墓地时一般,跟因幡回公寓的路上,汉斯同样也没能跟自己的妻子说上话。直至到了宾尼公寓门前,因幡才抛给汉斯如“你可以到处看看,而后,找个喜欢的房间就住下吧”这般的话后,就径自往二楼去了。 ‘茱莉娅的意志是真的坚决啊……她甚至都不愿与我共处一室!’汉斯苦涩的望着那逐渐远去的背影,原本还心存的幻想,此刻也化为泡沫消散了,他能怎么办呢?只有接受。 ‘不过,茱莉娅,你等着吧。我会证明给你看的,证明我是有让你接受的价值的!可是,我该怎样才能证明呢?’ “汉斯公子,请往这边走。”老年男性的声音,自近处传来,传入汉斯耳中,让他意识到,自己已在这玄关处呆站很久了。 “你是,刚才婚礼上见过的……安东尼先生?” “正是。女公爵阁下本来是打算亲自带您参观这间寓所的,可因为准备下一次长老会议的事务实在繁多,便指示我来替她完成这一工作。”白发苍苍的管家深深鞠了个躬。 “要准备长老会议啊……”根据兔族的族规,长老大会通常三年开一次。若此间大族长亡故,则继任者须在一个月后就召开一次临时的长老大会,以交接原大族长的工作,并认识下其他的长老们。而在因幡的父亲,菲利普公爵病逝后,继任的兔族族长,便是因幡了。 ‘对于茱莉娅来说,应该是很沉重的负担吧。’汉斯试着想象因幡埋头处理事务的样子,以及她可能会在长老大会上说些什么,但很快,他就皱着眉头发觉:完全想不出来!他对因幡的了解,实在是少之又少啊! 不过,汉斯有种预感,他预感,因幡主持的这第一次长老大会,注定不会安然举行!而到了那个时候,便是汉斯证明自己的机会了! 第五十三章 兔族族长(上) “女公爵阁下,这是近期汇报的信息工作。”安东尼双手按住一沓卷宗,缓缓把它们推到因幡面前。 “辛苦你了。” 因幡随意的翻开卷宗的前几页,揉揉太阳穴:‘虽说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正坐到这个位置,还是比预料中更辛苦啊!’ 这位新任的兔族族长,每天都至少要花十个小时待在父亲生前用的办公室中,处理着来自四面八方的事情……再加上父亲卧病在床时积压的公务,现在的因幡,总觉得一天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往往低头前天才刚破晓,抬头再看时,已日上三竿了。 “啊,对了,还有一件事。”因幡仿佛想起了什么,叫住了告退的老管家:“安东尼,近期的报纸上,有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安东尼想了想后答道:“除了您与汉斯公子完婚的消息在昨日的报纸上刊登以外,今天早报的社评那版中,也提及到了您的名字。” “嗯?是嘛?你有带一份上来么?”近期因幡的名字经常在报纸上、各类电台中出现,因幡自己也见怪不怪了。可既然安东尼特意说起今天的早报,那上面肯定有什么,是她应该看到的。 “有放一份在刚才那卷宗里面了。最后那张便是。” 因幡点点头,抽出那份早报,发现自己的名字是在一篇对于经济情况预测的文中出现的。文中说到,近期兔族受兽人共和国与世界经济形势的影响,出口受到了很大冲击,有不少公司破产或被收购,还有许多兔族族人失业在家,犯罪率上升。而这篇文的文末,则特别提到了继任的兔族族长茱莉娅,上称:“行内专家们对我族近期的经济情况持悲观态度,而现今,我族新任的族长,茱莉娅·冯·宾尼女公爵阁下十分年轻,她对于处理政务的经验显然是不足的。那么,她到底有没有能力来带领我族成功走出经济困境呢?” 阅毕文章,因幡冷笑几声,不无讥讽道:“这份报纸的编辑者,是想给我个下马威呢!”而后,她询问安东尼:“这份报纸……没记错的话,总部是设立在卡尔伯爵领里面吧?” “是的,阁下。” “那我明白了。你就这样……” …… 在老管家离开后,办公室便只剩因幡一个人了。她望向窗外那片怒放的盎然生机,目光随着流淌的绿意而动,她忽然有点理解,当初父亲的感受了。而这时,她回头,向着房门的方向喊道:“想进来就进吧。别在外面偷偷摸摸的。” “……”门外没有任何回应,真的有人吗? 是有的,只不过,门外那人好像花了不少时间才真正下定决心。 门,慢慢开了一条缝,一个棕发的人影出现,走进来,再轻轻带上门……是汉斯。 “刚才你一直就在门外偷听吧?你听到了多少?”因幡托着腮,凌厉的审视着那位手脚不知如何安放的少年——尽管能相信自己这名义上的丈夫是老实的人,但因幡也清楚,什么是汉斯可以知道的,什么又是不可以的。 从没见过因幡这种神态的汉斯,觉得自己额头都有冷汗冒出来了,但他自认没做错什么,便辩解道:“茱莉娅,我认为我可以解释。你连着三天都这么忙,而我只是整天游荡,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就想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是我能搭把手来帮忙的。但恰好听到你与安东尼先生在谈话,所以刚才就没进来打搅。” ‘虽然他这句话很可疑,不,不如说太可疑了,反而不像是在撒谎。’女公爵想着,稍稍放下心来——何况这三天期间,她确实大部分时候都在处理公务,而只叫汉斯随意在这寓所与周围参观,于他也太无聊了些,想找些什么做,也能说得过去。 她的脸色缓和下来:“你说,你想帮上我的忙?” 汉斯回给妻子一个坚定的眼神。 “想帮忙啊……我想想,”因幡用手指点了点桌子,接着从抽屉中拿出一封信,“这个,本来想着之后让人送走的。既然你想帮忙的话,那就由你来负责送它好了。” 棕发的少年小心翼翼的接过那封信,再拿过因幡迅速写就的一张小纸条。 “听好,这很重要。你要及时把信送到这去……”因幡稍作停顿,稍歪头,盯着汉斯,仿佛要把后者看穿:“……我是可以相信你的吧?” 深吸一口气,汉斯的目光再次变得坚定起来,与因幡对视:“我可是你的新婚丈夫!” 因幡轻笑一声,很感兴趣的望着汉斯拍胸脯的样子:“答得还算不错。去吧。” “好的!”施内特家的大公子转身,到了房门前。 “稍等下,还有一件事。” “?” “多加留意下维尔纳先生。” “我的弟弟?” 女公爵撩拨着两颊边的发丝,颇具意味的说道:“有人最近告诉我,其实我们结婚那天,维尔纳先生可是活蹦乱跳的呢?” 第五十四章 兔族族长(下) 临时长老大会举行前的两个星期左右,一条爆炸性的消息,吸引了几乎所有兔族族员的目光:兔族检察院对卡尔·冯·里希特霍芬伯爵提出指控,罪名是通过诈骗等方式,侵吞了族中的巨额财产——而身为兔族族长的因幡,更是直接签署了对卡尔伯爵的通缉令。 要知道,以往兔族的各个贵族间,有一条不成文的约定,那便是,不论什么原因都好,都互不为难,通过暗地的磋商,解决利益上的分歧。可这才刚成为新任族长两个星期多点的因幡,竟全然不顾惯例,而直接选择彻底与卡尔伯爵家决裂,是谁都想不到的。于是,这件事很快便成了兔族底层族人间茶余饭后的谈资: “你说,这新族长啊,为什么这么针对卡尔伯爵呢?我没听说过卡尔伯爵之前与她有过什么不愉快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你知道,卡尔伯爵家的那位小公子么?” “就是喜欢寻花问柳的那个?” “对对,据说啊,他在之前,曾对女公爵阁下有些暧昧呢!所以我猜,是因为女公爵阁下她,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件事呢!” “哦!哦哦!” ……诸如此类,关于“宾尼家与里希特霍芬家间爱恨情仇”的流言方兴未艾,但在一个星期之后,兔族检察院便又撤销了对卡尔伯爵的指控,因幡也不再继续通缉卡尔伯爵:紧接而来的是,卡尔伯爵领下最大的通信公司、报社等,都被兔族新成立的相关公司所收购。 那么,身处这一场风波中心的卡尔伯爵呢?在撤销对他的指控后,他对外宣布因身体原因,需要离开自己的领地,往哥伦比亚进行疗养,而接下来的临时长老会,也将由自己的继承人,埃里希·冯·里希特霍芬出席。 …… 在卡尔伯爵离开兔族领土后,关于这个事件的讨论渐渐的就尘埃落定了。兔族的底层群众们,又重新把目光投向了今天食用盐升价了多少,蔬菜又贵了几块钱等等方面。但是,依然还是有人在关注着卡尔伯爵的事情——比如,萨伏伊家族的掌门人们。 “对于卡尔伯爵这件事,你们怎么看?”弗朗西斯·冯·萨伏伊伯爵是现任萨伏伊家族的族长,他此时正对着自己的独子,丹尼斯说话。 丹尼斯自信满满的回答:“很明显,这整一个事情,都是由那个新任的女公爵做的吧。” “你认为她这一着棋走得有没有什么问题?” “呃……”丹尼斯被这一追问给难倒了,他挠挠头,想半天,只说出了这么一句:“我个人认为,她做得很漂亮,采取的措施也迅速而果断。但要说有什么问题……恕我愚钝,未能看出。” 弗朗西斯很不满意的摇摇头,“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对于这些事务,你虽然能看出些背后的门道来,但总考虑得不全面……” “可是,父亲!我是明白您意思的,您老说我们要站在对方的角度去想,可我并不认为这位女公爵会有胆量对我们动手!” “就因为我们控制着我们兔族的矿产?” “不然呢?我们又不像里希特霍芬一样好对……付……”这位萨伏伊家的继承人沉默了:他们萨伏伊家确实掌控了兔族金属方面的供给,可里希特霍芬家先前亦何尝不是控制着兔族的传媒呢?但他们还不一样被这位新女公爵轻松解决了? 从儿子的神情中,弗朗西斯能看出来,孩子有点开窍了:“终于想到了吧。我们兔族的这位新族长,肯定不是像你所想的那样好对付。” 丹尼斯抬起头来:“那我们该怎么办?” “如果她足够谨慎的话,一时半会便不会再采取什么特别大的行动。在这段时间里,我会想办法找出应对策略的。”弗朗西斯整理了一下桌面上的文件,“我敢说,比起她那软弱的父亲,她的手腕与意志都要高上太多了。” “哦,爸!我想您太高看她了吧?她不就只是个跟我差不多岁数的丫头嘛?说不定她对里希特霍芬家的那些行动都不是她自己能想出来的呢!” “……”弗朗西斯无言的盯着自己孩子看了一会,暗暗叹了口气:“再过几天,兔族的临时长老会就要召开了,我将在这会议上,看看她要订立的游戏规则是什么……” 第五十五章 帝的来信(上) “啊……铃仙,你又要去诊所里学医了吗?不要!多陪下妾身嘛~!”蓬莱阁内,穿着白大褂的铃仙被辉夜死死的抱着腰,如果不是后者双腿还卡在长椅上的话,没人怀疑这位公主殿下将会很不雅的摔到地板上,被拖着走。 铃仙推着辉夜的脸,试图把她推开,但没有任何效果:“公主殿下,请松手啦,迟到的话,我会被老师惩罚的!” “你就忍心丢妾身一个人在这嘛?无事可做的妾身……可是会发霉的!” 只觉辉夜越抱越紧,再想到接下来永琳肯定又会要求自己去试药,铃仙差不多要放弃思考了:“公主殿下,我也求求您了,稍微体量下我吧……” 这时,房外忽然响起了拘谨的敲门声。 “我去开门!”铃仙如同重获新生般,逃也似的往玄关那跑去。辉夜一时没反应过来,失去重心,“呀”的惊叫一声,华丽丽地趴倒在古色古香的地板上。 门外站着的是一位穿着体面的棕发少年,他不时左看看、右看看,一对与铃仙她们相近的兔耳竖得老高,神情显得有些担心与焦急。 “请问您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见到来人是个不认识的青年,铃仙不自觉的往左边移了移,把蓬莱阁内部走廊的布局给挡住。 但这位陌生的青年并正面作出回答,只是小心翼翼的问道:“我可以进去谈谈吗?” 听见对方啥都不明讲,就想进蓬莱阁里,铃仙心下马上警惕了起来:“如果您不说明您来这要做什么的话,恐怕我很难带您进去。” “哎呀——铃仙,既然别人想进来作客,就由他进来呗。” 闻声,二人都往走廊那头看去,发现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整理好衣服与仪态的辉夜,正笑吟吟的望着这边。 “可是,我们还不清楚他……” “说不定他就是妾身的另一个求婚者呢?”辉夜把铃仙晾在一边,迈着轻盈的步伐径自走向这位陌生来客:“不过,妾身也认为您最好也说明来意比较好哦?这样随便的就要进别人家里来,怎么也不合适吧?” 见到棕发少年脸上现出为难的神色,辉夜便双手拍着脸,作出大为惊讶的表情道:“oh, my god!难道说,这个国家的传统,是进别人家不报头衔名姓的嘛?!” 少年还是犹疑了好一阵,才总算小声的说道:“我的名字是汉斯·维内特,冒昧来访,是替吾妻传递一些消息的。” 铃仙刚准备出去,但“汉斯”这个名字让她停住了脚步,回身来,瞪大眼睛望着他:“汉斯先生?是那位汉斯先生吗?” 铃仙奇怪的反应让汉斯摸不着头脑:“汉斯确实是我的名字没错。” “你的夫人,难道就是帝吗?……不,失礼了,或者说,是叫,茱莉娅,比较妥当?”铃仙紧张的盯着汉斯,那对仿若红宝石的双瞳中,分明祈求着:不是的吧?告诉我,确实不是的吧? 可她的希冀很快便被还搞不清楚状况的汉斯给粉碎了,“是的,茱莉娅向我提到过,她之前是随母姓因幡,名为帝……” 这个事实,似铁锤般击中了铃仙。只见她有点趔趄的往后退几步,跌坐在玄关上,口中只念叨:“怎会……帝,怎么会……你真的……” 意识到自己刚才说出的那个事实好像对这位长发的少女打击很大,便有些紧张的问:“小姐,您还好吧?需不需要我帮忙带您去医院看看?” 贤月公主笑嘻嘻的拦住汉斯,“不用担心她,她就是个学医的孩子呢,她自己会调整过来的。”而后,她收住笑容,变得稍有点严肃:“你刚才说你有帝的消息要传达过来?消息是什么?” “我马上会告诉您们的,不过……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能否……”棕发少年环顾四周——想到妻子托付信件时的凝重神色,他就不得不敦促自己要时刻警惕。 “啊,失礼失礼。请进吧。”辉夜让出了通道,然后,她俯身,看向仍然双目无神,呆坐在地的铃仙:“汉斯先生要告诉我们帝的信息了,你还是想这样坐着吗,铃仙?” 优昙华打了个激灵,这才取回了不知飘到哪里去的灵魂,慢慢直起身来,朝汉斯抱歉的鞠了个躬,“不好意思,帝结婚的消息,对我的震撼太大了,真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汉斯却不敢看向铃仙那边:这位名为铃仙的小姐确实是在道歉,但刚才,她那低垂的眼睑中,却闪烁着些不可名状的情绪。 第五十六章 帝的来信(下) 在跟随辉夜前往会客厅的时候,汉斯一直试着平复自己的情绪,可他总感觉,身后,那来自铃仙的那束视线,像箭矢一般扎在他的身上,让他的心灵颤抖不已。 汉斯漫不经心的装作看通道布置的样子,可他的余光甫一与铃仙的视线对上就……不,不敢再看了。 “妾身已经在这幢房子四周布下结界了,这个结界范围内的任何风吹草动,妾身都了如指掌。你就放心好了。”带领汉斯走进会客厅后,辉夜坐在主人位上,颇感兴趣的望着这位难得的客人。 “劳您费心了。这个是给您们的东西。”汉斯点点头,把手伸进自己的外套中。能看到一道小小的电光掠过,在衣服内衬中开了个不大不小的口子,而后,他轻轻的捏住信封的一角,拿出来,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辉夜却不急着看信,而是随意的问道:“那么远来到这里,辛苦你了,你想要喝点什么吗?” “不……不用了,多谢。”汉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看到,铃仙坐在了对面的位置上,一言不发,只望着自己……哪怕在面对自己父亲时,汉斯也不曾感受过这种异样的压力! 察觉到气氛有点微妙,贤月公主便笑着把信推到铃仙面前:“铃仙,你不是特想知道帝信息的嘛,这信,就先给你看好了。一会你告诉妾身上面说了什么就好。”而后,她转向坐立不安的汉斯:“汉斯先生,你之前有打过牌吗?” “稍微知道一点……”感觉到铃仙那手术刀一般的视线暂时从自己身上移开了,汉斯暗暗松了口气,心下对辉夜有了几分感激。 “如果你不急着走的话,即兴跟妾身打几盘如何?” “公主殿下……”听到辉夜又要跟人打牌,铃仙抬起头来,语气听上去有些不高兴。 “好啦好啦,妾身是不会与汉斯先生赌的啦,你就静静的看下信,啊。别忘了一会你还要去永琳那里呢?” …… “铃仙,你确定是帝的亲笔吗?”在强迫汉斯与自己打了两个小时牌后,辉夜显得格外愉快,嘴上哼着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小调。 铃仙方才已经拍了张电报给永琳,说明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此时,她的视线停留在那不知看过多少遍的信纸上:“是的,公主殿下,帝的字我是绝不会认错的。” “呐~呐~,铃仙,对于汉斯先生,你是怎么看的呐?” “公主殿下……!” “哎呀哎呀,来说说看嘛。刚才汉斯先生离开的时候,你不是才很严肃的喝令他要好好照顾因幡的嘛?那帅气的样子,就连妾身都忍不住要对你动心了呢~”辉夜闭眼,捧着自己的脸,看着仿佛相当羞涩:“你要不要也来做一下题呢?” 辉夜口中所说的题,是指她会向求婚者出的难题,她自称以前共有五位仁兄曾尝试回答她出的难题,但没有一个能真正给出辉夜满意的答案。 “……”铃仙已经懒得计较,这位思路新奇的公主殿下,是如何从评价汉斯先生这件事,一跃而到发出邀婚这个层面的思路了,不过,她还是很认真的回答了第一个问题:“老实说,我还是不明白帝为什么会同意与这位汉斯先生结婚,我实在看不出他有什么值得帝去期许一生的地方。” 贤月公主轻“啧”几声,收起了开玩笑的表情,把手伸向火鼠裘上煮着水的水壶:“说不定啊,帝根本就不是为了情感的原因而选择汉斯先生的呢。咝……烫烫烫!” “公主殿下,您的意思是说……?”铃仙赶忙给辉夜递上一块湿餐巾。 “你要站在帝的角度去考虑这件事啦,铃仙。”辉夜用湿餐巾揉着自己刚被烫到的手指头,再轻吹上几口气:“信里面具体讲了什么?” 铃仙显得有点疑惑,“说是,希望我们能帮忙组织起一个用来实施特别任务的小队?还说,希望我来当这支小队的教官……什么的。等需要的时候,她会再联系我们的……唔,我不是很明白帝的意思” 与一脸懵懂的铃仙不同,辉夜已经清楚因幡想做什么了:“特别任务,这样啊,是要进行特别任务的小队呢。” “公主殿下……?我不懂……” “这不挺有意思的嘛,妾身也报个名好了。”辉夜把湿餐巾丢进垃圾桶,摩拳擦掌,显得非常有干劲。 “欸?” 不理会满脸问号的铃仙,辉夜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不过这小队得有个名字来称呼才好,但具体要叫什么才好呢?……啊,对了对了,就叫月斗小分队怎么样?嗯,好的,我们的教导员没意见,就确定叫‘月斗小分队’了。” 眼看辉夜已经拿起笔与纸要设计队徽了,铃仙急忙打断道:“公主殿下,请稍等一下,就算您这么说,我也不知道要训练什么啊?” “呐,铃仙,你之前不是当过兵的嘛?总该知道特种部队吧?”辉夜头也不抬,把纸张划得‘唰唰’响,“帝所说的这个特别部队,跟特种部队是一个性质的东东。但她想的特别任务,应该不止是特种部队这么简单……你看这队徽怎么样?” 铃仙哪有闲心评辉夜的随笔涂鸦?她紧张的问:“那么,帝想的特别任务到底是什么呢?” “这个恐怕你要亲自去问她才知道呢,不过……”辉夜跳下椅子,走到铃仙面前,抬起左手,平放在铃仙脖子前不远处,比划了一下:“像这种类型的任务,应该占了一部分吧。” “……这样,那我大概知道了。”铃仙神情变得凝重:“虽然我不是很赞成这种做法,但既然帝都这样拜托来了,那我也不好拒绝啊……” 第五十七章 月斗小队(上) “话又说回来,真的会有人对这开玩笑一样的小队感兴趣么?”在决定协助因幡组建月斗小队后一天,铃仙端坐在“蓬莱阁”会客厅处,穿上由辉夜署名设计并裁剪而成的教导员服:这件教导员服装参考了前兽人帝国军装的基本样式,上衣的立翻领改成了v领,贴袋数量由四个改成了两个,于纽扣排两侧对称分布。此外,这件服装的左领中央上,还别有一枚迷你的新月徽章。 “你跟因幡当初不也是看到了妾身随手登的广告而来到这的嘛?” 想起两年多前,与辉夜的第一次见面,铃仙记忆犹新:“原来您还记得啊……” “现在可不是茶话的时间呢,有客人来……” 辉夜话音未落,来客豪迈的声音就传进来了:“我听说帝姐姐在找帮手,就立刻过来了!” “这个声音……难道是琪露诺?”铃仙瞪大眼睛,望着大踏步走到自己面前的少女——是的,那自负的神态,清澈明亮的湛蓝双瞳,还有及肩的蓝发,哪怕已有两年时光过去,铃仙也断然不会认错! “真的是你吗?琪露诺?” 蓝发少女笑嘻嘻的,与尚是满脸难以置信的铃仙对视:“当然是我啦!不是我还是谁嘛?” 还是一样的充满活力呢,铃仙想道,“真的好久不见了呢,琪露诺妹妹。” “我跟你说喔,铃仙姐,我考上了大学,还被录取去读海洋生物学呢!那些海洋生物可有意思了!要我讲一些给你听吗?”琪露诺兴奋的比划着一个海豚的轮廓,也不知是因为海洋生物确实有意思,还是因再见到铃仙而狂喜。 眼看琪露诺要把话题越扯越远,一直被晾着的辉夜及时的咳嗽了几声,把二者的视线都吸引到自己身上:“抱歉打扰你们的谈兴了,妾身记得这位,额,是叫琪露诺?你是来报名参加我们月斗小队的吗?” “啊,对不起,再见到铃仙姐,一时太激动了点,没注意到这里还有位漂亮的大姐姐坐着呢,嘿嘿。”琪露诺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的名字叫琪露诺,琪露诺·怀特罗克。” “琪露诺·怀特罗克小姐是吗,嗯……”辉夜低头,唰唰的在纸上记下蓝发少女的名字:“你觉得自己有什么,是值得我们考虑让你加入我们小队的?” 辉夜的提问,让琪露诺皱了下眉头,但很快又舒缓开来,而后拍了拍胸口:“就凭本小姐的一腔热忱!” “忠诚确实是一个很重要的点,但是怀特罗克小姐,妾身想事先提醒你一下,我们以后要做的事,单靠热情是无法完成的,不开玩笑。”贤月公主抬起头,神情显得相当认真与严肃,“而且,你现在还是个大学生吧?妾身不认为学生适合参加到我们的小队中来哦?” 显然,琪露诺并没有把辉夜话后的警告意味放在心上,她只是直白作出了如下回答:“我不大懂你的意思……反正,帝姐姐需要帮助,我想帮她,光是这点就足够了吧?至于还是学生什么的,我妹妹也已经考上大学了,让她专心去读就行了,我是无所谓上不上学的。” 铃仙打了个哈哈,“琪露诺妹妹,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你就安安心心读书吧,好吗?”又见琪露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她立刻补充道:“这边会给你留一个位置的。” “真的吗?铃仙姐,你不要骗我。” “真的。我以我月斗小队训导员的身份起誓。” 蓝发的少女这才稍微定下心来,但她还是再次强调道:“那我们可说好了哦,等本小姐两年毕业后,你不准再拒绝我!” …… “呼,终于回去了呢。”铃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发觉好像自刚才与琪露诺作承诺时开始,身边的某位公主殿下就一直在盯着自己看:“怎么了,公主殿下?” 贤月公主现在已经没有方才‘魔鬼面试官’的气势了,而是恢复成平时的随性状态,双手背在脑后:“妾身有点好奇,你们啥时候认识了这么个活宝的呢?” “这个……说来话长,她就是以前我们寄宿家家主的大女儿,跟我们挺玩得开的……公主殿下?” “玩得开呢。嗯,玩得开呢~”辉夜意味深长的重复着铃仙的话,双眸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铃仙连连摆手道:“不!不是您想的那种啦!只是很普通的,那个……陪小孩子玩啦。” “哦?哦~是这么回事啊,那妾身方才想着的是‘哪种’呢?” “哎,啊,不……公主殿下!” “话都说不流畅了呢,铃仙。确实是‘那种’没错吧?”公主殿下撩拨着自己的发丝,饶有兴致的望着铃仙涨红的脸。 “公主殿下!” 见铃仙已经有点生气了,辉夜这才轻笑着收回话题:“好了好了,妾身不逗你了。” 铃仙很不高兴的撇着嘴:“公主殿下,您老这样,会让我很为难的……” 贤月公主摆了摆手,“我们说回刚才那孩子的事吧,铃仙,你确定你这么骗她,真的好吗?” “欸?公主殿下,您怎么……” “你的那点小心思,妾身一眼就看出来啦。其实,你心里是很不想她参与进来的吧?”辉夜直起身来,双手如同正捧着什么珍贵的宝物一样,小心翼翼的抬起来:“一块无瑕的美玉,你不愿让它浸染黑暗。” 公主殿下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啊,铃仙想着,承认道:“确实如您所说……如果帝组织这小队的目的,是为了执行一些特殊任务的话,危险是可以预见的。而琪露诺只是个单纯的孩子,我不想让她接触到这些……” “可她确实真心想帮你啊,她临走时的那眼神,仿佛要杀死碍事的妾身呢——她好像认为,要不是妾身的存在,她就能顺利加入进来了呢。” “希望她只是一时冲动下的决定吧,我只能这样希望了。不过,依我对那孩子的理解,她一旦认定一件事,就会一直贯彻到底的……” 辉夜轻“啧”几声,再拿出因幡寄来的信件:“总之,先把琪露诺小朋友的事放一边吧。对于这个小队,帝那边有什么人选推荐给我们的吗?” 小队的训导员想了想:“好像没提到呢……但是,我想到了一个人……” 第五十八章 月斗小队(下) 这天晚上,铃仙带着辉夜来到了帝国图书馆门前——就是铃仙与因幡之前工作过的那个图书馆。 现在的帝国图书馆,已经有了共和国政府的财政支持,但受国内外形势等因素的影响,图书馆还是常年入不敷出。 为使收支平衡,斯图登特馆长把图书馆中的部分读者区划分出来,租借给外面的人作如食品之类的运营。而因幡她们先前常去的二楼读者区,现在则改成了一家迷你的咖啡馆,有常见的各种咖啡与一些小甜点出售。 “不知道她现在还待不待在这里呢?”铃仙站在咖啡馆门外的招牌前,迟疑着要不要进去。 她的犹疑被辉夜的轻轻一推给打碎了:“走啦走啦,别碍着其他人啦。不管你要找的那个人在不在,先进去才知道,不是吗?” 咖啡馆内的位置分布与原先的读者区不同,但靠窗的一排位置基本没有变更,因此,铃仙很容易就找到了她想要找的人——爱丽丝·玛格特罗依德,一如数年前般,坐在固定的位置上,望着窗外发呆。但与以前不同的是,她看着高佻了不少,桌上也不只有一本魔法书,还有一杯尚升腾着热气的咖啡。 “公主殿下,那就是我们……欸?公主殿下?”铃仙只是看了爱丽丝的所在一会,可她再转向辉夜刚才的位置时,却发现后者已经站到糕点陈列柜前了。 铃仙无语的走到正认真挑选点心的辉夜旁,“公主殿下,我们来这的目标不是为了下午茶啦!是要找人!找人!” 可辉夜根本就不在意:“什么呀,难得来到这,不顺便吃点东西,可就太对不住这些可爱的白胖子了呀~你好,妾身要这个。” “……”铃仙选择放弃与贤月公主进行无谓的争辩,便朝向爱丽丝那边,思索着该如何开始进行对话:我记得,帝以前说过,爱丽丝小姐对人总会有种距离感,何况,她之前也没见过我,要对话的难度可想而知,该怎么办呢……欸?公主殿下,什么时候? 在铃仙犹疑的这一段时间中,辉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拿着装有点心与咖啡的托盘,到爱丽丝跟前了:“不好意思,请问这个位置有人坐吗?妾身比较喜欢看窗景呢。” 公主殿下怎么知道,我们要找的是爱丽丝小姐呢?那爱丽丝小姐的反应是…… 但见那金发的少女只是稍微迟疑了下,就点头准允了。比起先前面对因幡时的极度警惕,现在的爱丽丝,显得放轻松了许多,也不那么排斥外人了。 辉夜把一块蛋糕送进嘴里,随意的朝窗外望去:“这里的位置观光正好呢,还开了个咖啡厅在这。妾身之前都不知道有这样的好地方呢。” 对面的金发少女只是礼节性的笑了一下,轻抿一口咖啡,似乎并没有接话的意思。 就在辉夜思索接下来该如何开启话题时,爱丽丝却先开口了:“我注意到,你是与那边那位兔族小姐一起过来的吧?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既然对方先点明了,那辉夜也不拐弯抹角了:“是这样的。额……?” “爱丽丝·玛格特罗依德。叫我爱丽丝就可以了。” “好的,爱丽丝小姐,我们来找你,是想邀请你加入我们……” 爱丽丝皱起眉头,“你们……是那个在招什么小队队员的负责人吧?我有从报纸上看到过这则消息。但很抱歉,我习惯于独来独往。” 虽说辉夜已经猜到,拉爱丽丝进队并不容易,但爱丽丝如此直接的拒绝……‘该怎么办呢?放弃吗?不,应该还是要争取一下的……要是妾身有多一点关于爱丽丝的资料就好了……’ 她轻抿一口卡布奇诺,望向已经找了个就近位置坐下的铃仙,灵机一动:‘对了!铃仙从这里离职应该也挺长时间了吧?可她依然觉得爱丽丝就在这,这么说的话,爱丽丝长久呆在这,肯定是有什么特殊的缘由吧?或许可以试探下……’ “爱丽丝小姐,请你再仔细考虑一下。加入我们这个小队,说不定对你寻得所寻求之物有帮助呢?” 辉夜这步试探的棋,显然取得了效果。 爱丽丝方才还平静如水的双眸,瞬间变得犀利了起来,与笑盈盈的辉夜四目相对:“难道说,我的事,因幡小姐对你说过吗?” “帝没跟妾身提及过你的事。现在,妾身只是在向你阐述加入我们小队的好处而已。”辉夜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对方的神态,估摸着如何用刚才成功的试探,来扩大爱丽丝入队的可能:“妾身认为,你之所以如此直接的拒绝我们,可能是主观觉得,我们无法给予你所需要的而已。还需要妾身说明一些小队的其他好处吗?” “……你们真的可以给我提供帮助吗?”金发少女的怀疑依然很深。 “这个你完全可以放心,我以我贤月公主的封号替你作担保。就算再难搜寻的东西,我们创造条件也要帮你找到。” “这么说,目前还是没条件吧?” 一不小心,话说得太满,辉夜顿觉一阵尴尬,“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们没条件呢。而且,妾身还能向你保证,我们小队平时决不干预成员的生活,你依然可以顺着你的思路去搜寻你所搜寻的东西。” “我所寻求之物……算了,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说下吧。” 辉夜听出,爱丽丝刚才那句话并没有不加入小队的意思,她紧接着追问道:“这么说的话,爱丽丝小姐,你愿意……” “是的。我决定加入你们的小队。” “好的!欢迎你成为我们小队的第三位成员!妾身名叫辉夜,你可以称呼我为‘公主殿下’。我们月斗小队的队长,是那边的那个长发兔女,叫铃仙。至于小队详细规章的话……你接下来啥时候有空呢?” 爱丽丝没把话题接下去:“不,稍等一下,辉夜小姐。小队现在只有三个人吗?” “是的!我们小队才刚成立不久,所以现在正到处网罗人才呢。” “……那,我现在能申请退出吗?” “不行!” 第五十九章 唇枪舌剑(上) 在辉夜那边忙着替“月斗小队”召集队员时,兔族宾尼堡这边,也迎来了一个重要的事件:因幡继任兔族族长后,主持的第一届长老大会。 这届长老大会依然在那被兔族族员称作“白圆顶”的议政大楼内召开。但与以往各届长老大会都不同的是,这次的长老大会,因里希特霍芬家一事,而悄然蒙上了一层阴影。 议政大楼外的广场上,兔族的族员们依照惯例,等候长老大会举行完毕,宣读最新的族令。而在等候期间,有不少族员谈论着那位新任的年轻女公爵。 “哎,你觉得,这位新族长怎么样啊?” “很难说,但比起历任的各位族长,她应该是最年轻的一位了吧?听说她才刚21岁没多久呢?” “就这么年轻,能带好我们兔族吗?我看她的能力啊,最多就是把她的大公寓整理好了吧?” “……放尊重点。不过,要说起带领这件事,她不是刚继任没多久,就把一位伯爵大人给解决掉了吗?记得没错好像是里希特霍芬伯爵吧?” “嘘!这种她们大家族间的事情,我们还是不要多说为妙……” 诸如此类的对话,一如既往的在与会族员中进行着,不过,更多族员关心的是,这次的长老大会提供的食物与饮品的卖相如何。 “怎么是黑加仑汁啊?请问有橙汁吗?” “不好意思,先生。橙汁已经分派完了。” “你好,请问这里有提供面包吗?我已经有几天没吃到好东西了。因为听说长老大会有免费的食品与饮料派,我才过来的。” “好的。请你稍等……” …… 除了这些普通的兔族族员外,少不了的就是玛琳·迪特里希,与她的几个忠实小粉丝。不过,这次玛琳在进行悠悠球表演时,颇有些心不在焉的感觉。 “玛琳姐姐,又要死球了啊?” 等玛琳反应过来的时候,悠悠球已经“啪”的掉到地上了。 “不好意思,太久没碰它,有点生疏了。”她抱歉的笑着,弯腰捡起悠悠球,重新缠绕好线条,“对了,你们要不要先去到处玩一下?姐姐下一场的表演,还需要作准备哦?” “什么嘛,明明才刚开始没多久啊?”孩子们散去时,遗憾之情溢于言表,不过,他们很快就投身于新的小活动中去了。 玛琳沉默的看着自己手中的悠悠球,再望向议政大楼的方向:‘女公爵阁下所作的承诺,我是完全可以相信的吧……’ …… 议政大楼中,因幡站在她父亲以前待过的房间里,拿着发言稿,远远凝视着窗外那繁忙喧闹的广场,“这次大会,族员们来得好像比以前多很多啊。” 侍立在旁的贝蒂微微鞠了一躬:“是的,女公爵阁下。不过……” “说。” “不过,听大会的负责人说,好像有不少族员是为了获得大会提供的免费餐饮而来的,并非有心想尽快获悉大会内容。” 因幡捏着自己的下巴,“这样啊……”。她知道,这些无业族员是有救济的粮票派发的,但根据近期安东尼整理的情报来看,负责福利救济一块的萨伏伊伯爵,似乎因为家族产业产生了亏损,就擅自削减了对于救济这方面的投入,因此,现在的很多时候,失业族员们领取到的,只是一个简陋的速食罐头。 “大会还有多久正式开始?” “您现在过去会议室的话,应该就差不多了。” …… 如果说宣政广场热闹的族员们,或议政大楼里忙活的仆人们,尚感受不到今次长老大会有什么特别的话,那议政大楼的会议室,则分明能体会到一种异样的抑郁之感,他们预感到,将有一场风暴降临。 离因幡到会议室前的这段时间里,其他的伯爵们俱已就座。除了里希特霍芬家的代表是一个稍显年轻的面孔外,其他的与数年前并无差别。 而此时与会大部分人的视线,都放在了他们当中,家族势力最称强盛的萨伏伊伯爵身上——自进入会议室时起,他就一直埋头琢磨着手中的资料,直到现时兔族的族长,茱莉娅·冯·宾尼进入会议室时,他才稍稍抬起头来。 “各位以前都见过我了吧?那我就不过多作自我介绍了。”新任的兔族族长,坐在了原先菲利普公爵的位置上,宣告长老会正式开始。 以前长老会的第一个环节,是各位贵族依次说明自己属地的情况,并提出某些协助请求的环节。但这次,因幡直接略过了这个环节,直入正题:“相信各位应该都或多或少的了解到,我们兔族现在面临的经济困难问题,族员们的生存问题。诸位伯爵作为我们族的支柱,理应帮我们的族群渡过这一难关。” 她的意思非常明显,就是要求各个家族把他们产业所控制的各类战略物资,如金属、矿产、金融等,卖给族内新近成立的公有企业中(主要在宾尼家辖区内成立)。 换一种说法,这等同于把其他各大家族的既得利益分掉,并通过公有企业,再配给到普通的族员手中去。 这想法虽然是好的,但这些大家族又如何能够接受呢? 第六十章 唇枪舌剑(下) 率先向因幡提出质疑的是刚‘没得做生意’的,里希特霍芬家的年轻代表埃里希:“女公爵阁下,我们都有与您一样为我们兔族做事的决心,但是,您应该知道,各大家族运营各个方面资源的经验至少也有数十年了,我们很难相信,一些新成立不足三个月的企业,能具备如我们企业一般运营的能力。” “您这个疑虑我自然也有思考过,但是,我有了解到,维多利亚王国有一些新成立没多久的企业,却做出了比老牌企业更辉煌的成就。那我们新成立的企业,又何尝不能成为它们中的一份子呢?”因幡轻嘬一口清茶,“而且,您又如何去断定,新企业的经营能力,不能胜过您们的呢?” 里希特霍芬家的大公子悻悻的坐下了,但因幡知道,现在自己决不能放轻松:老一辈的伯爵们,现在都还没做声呢? 这不,因幡此次长老会中,最艰巨的考验就来了:“女公爵阁下,您提到了我们兔族面临的经济困难问题,我想,这些大家可能会感兴趣的。” 发言的是萨伏伊伯爵,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老人,而他,也是因幡此时在整个兔族中,最为头疼的角色。 他把手中一直拿着的资料,分到与会的各个人手中,“在这份资料中,大家发现,我们兔族面临经济困难的真正问题出在哪里?” 资料上显示的,是近几年来,负责处理兔族行政事务机构的人员(兔族的政务一块,基本都是由宾尼家直接负责的),所接受的暗钱数量。 “我们能发现,兔族行政长官们背地里的一些‘交易’,每年平均会消耗掉整个族内近14%的产值……” 因幡皱起眉头,听着萨伏伊伯爵尖锐直白的演讲:“我们的下一代,会想成为税务官,而不是去从事商业,或者农业……” 接着,萨伏伊伯爵继续朝因幡发难,指出与宾尼家关系密切的一位高管,在兔族通信公司的一次商业贸易中,暗自拿了巨额回扣。 “这就是一起典型的‘交易’。”他强调道。 在演讲完后,这位精明的中年人志在必得的坐下来,打算看新任的兔族族长该怎么圆场。 一直沉默不语的因幡开口了:“非常感谢您的发言与材料,萨伏伊伯爵。”她翻了翻刚才萨伏伊伯爵提供的材料:“您提到了兔族通信公司,它的董事会也确实应当被密切关注,” 紧接着,因幡话锋一转,将矛头直指向萨伏伊家族的金属公司上:“但有些公司,比如弗朗西斯矿产公司,它们拥有远超族内所准许拥有的巨量金属储备。那么,它们到底是如何获得如此巨量的储备的?我想,这也应该纳入到我们关于‘交易’的讨论中。” 她眼神犀利的盯着萨伏伊伯爵,继续补充道:“或许,这才是我们兔族的税务官竞争为何如此激烈的原因。”她的言外之意是,若非你们各大家族的偷税漏税,不断的贿赂行政长官,他们有那么多机会去进行‘交易’吗? 因幡此话一出,其他的伯爵们面面相觑,而方才还脸带笑容,镇定自若的萨伏伊伯爵,也不自觉的把双手合了起来,坐立难安。 而后,黑发少女为刚才的针锋相对作了个总结:“我承认,造成目前兔族经济如此困难的原因有很多。但也正因如此,在场的各位,包括我,才更需要一起共度这个难关呢,不是吗?” 她的视线扫过会议室内的众人:“还有先生有其他的意见吗?可以现在就提出。” 接下来,还有一两位伯爵阐述了他们的观点,但都不如萨伏伊伯爵对因幡造成的麻烦大。最终,因幡宣布散会。 对于场外等候会议结束的族员们,因幡只让大会的负责人说明,此次长老会举行得很顺利,事项如上次大会一样,不作变更。 不过,与会的各位家族族长都心知肚明,这次长老大会,仅仅是一场大风暴的起点而已。 …… 长老大会结束了,因幡却并不急着回宾尼宅去,在嘱咐贝蒂几句后,她转入了“白圆顶”附近的一处小树林中,四处观望了下,便很随意的坐在一个大理石长凳上,拨弄着发丝,等待着某人的出现。 她思考着刚才举办完的长老会,虽说是顺利结束了,但也只是顺利结束了而已,并没有取得多少实际效果——她本来想先通过削减其他各家族的产业,来逐渐缓和兔族社会中的矛盾。 可通过刚才各个长老的态度,她发现,自己连实现这一点(长老大会需通过多数人表决,才能实施事关全族的举措)都非常困难…… ‘坐到了这个位置,才知道处理这些事情有多辛苦啊……嗯?’ 因幡忽然抬起手来,朝树林间的某一方向甩了一个魔法弹。在听见“啊”的一声惨叫后,她望着自己刚用过魔法弹的手,继续思索着接下来的行动。 到这里可能有人会疑惑,因幡本身只是个对魔法的存在感兴趣的少女而已,她是如何获得魔法能力的呢?她也不像她的丈夫汉斯一样,曾经作过魔法术式的练习? 这与宾尼家的家传魔法有关。 那本魔法书上认为,除了有通用的魔法术式外,每个人都还具有各不相同的某种‘潜在魔法能力’。这种潜在能力既可以被自然领悟,也可以被术士们通过某种方法领悟。于是,宾尼家的祖先们,便想去找一些发掘‘潜在魔法能力’的方法,并为此花费了数个世纪的时间,才总结出了几种手段,最后都记载在这宾尼家家传的魔法书上。 而因幡在自己身上发掘出的潜在魔法能力,便是能把见过的任何魔法术式,记载在某一随手拿起的载体上(因幡一般是用书本或者纸张),待需要时,拿出用即可——她刚刚甩出的魔法弹,便是她丈夫曾演示给她的一种术式。 此时,一串细碎的脚步声,自树林间的小路上响起,但因幡这次并没有进行攻击,而是抬起头来,望着来人说道:“啊,你来啦?我等你好久了。” 第六十一章 “外科手术”(上) 来人深深鞠了一躬,“女公爵阁下,贵安。” “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没必要那么拘谨吧。”因幡轻啧一声,身子往旁挪了挪,在石凳上让出一个位置:“来,坐。” “我就这样站着可以了。” “……那你随意吧,”知对方始终介怀地位上的差别,因幡也不好勉强她,“知道你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吧?” “可是,女公爵阁下,我真能如您所说的那样,实现我心底的夙愿么?” 因幡自信满满的点点头,“既然我已经作出了承诺,那我就会有拥有兑现承诺的手段……你能把手伸过来一下吗?我现在就给你方法。” 对方显得有些犹疑,但她最终选择相信这位新任的族长。 她向前走几步,到因幡面前不远处的地方。 原以为族长会交给她些纸条之类的东西,但因幡却直接握住了她的手:“啊……女公爵阁下?” “别乱动,静下心来,玛琳。” 因幡所说的话中,带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是,非常抱歉,女公爵阁下。”玛琳依言,让自己心情慢慢平复。在能聆听得到四处飒飒的风声之时,她竟然感觉得到,有一股暖流,从与因幡交握的手那传递进来,再如同受到引导般,缓慢的通过血液流遍全身。 就在玛琳感觉到自己身心都得到了升华时,忽然,有种冰冷的刺痛,自心窝处钻出来,尖刀般扎得她浑身颤抖起来。不仅如此,这种痛楚还在迅速蔓延,让她刚完全放松的肌肉变得僵硬起来。 “咕……女公爵阁下?” 可新族长看起来也很不好受,她眉头紧锁,额头已布上了细密的汗珠。听到玛琳的呼唤,她只作了几个口型:“忍忍吧,忍过了就好了!” 就在玛琳感觉自己的精神已经快到承受的极限时,已蔓延至她全身的刺痛,忽然又消失无踪了,仿佛它们从来不曾存在般。而此时的因幡,也松开了手。 “呼……呼。”因幡颤抖着拿出手帕擦汗,“这也是我进行第一次尝试呢……” 玛琳深吸几口气,四处张望着:“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的身体……?” “我已经把方法给你了。”因幡饶有兴致的望着玛琳那茫然无措的脸,再默默望向后者的鞋边。 “这些……是从哪里来的?我不记得……” 不知什么时候,玛琳踩着的石板路上,已经布上了一层细密的铁粉:“难道说,是刚才……?” 兔族族长想站起身来,但显然,刚才对她的消耗也非常大,使得她只能继续坐在原位上:“是的,呼……我帮你觉醒了你的潜在魔法能力。” “那是……什么?” “嗯……这个解释起来就麻烦了。总之,你就把它当作是个你生来就有的工具就好……”因幡停顿了一下,而后补充道:“一个可以帮你实现你心愿的工具。” 看出玛琳似乎仍然有疑惑,因幡便拿出了一张纸:“至于这工具是怎么用的,你可以看看这张纸上记载的。” “……这张纸上不是什么都没写吗?啊……”玛琳大吃一惊——因幡手中,那原本空白的纸张上,神奇的出现了一大段晦涩难懂的话语。 因幡说明道:“这上面写了你的能力是什么,是如何运用的。你只需把它拿在手上,心里想着这张纸上的内容就可以了。” 她把纸交给玛琳,再坐了一阵后才站起来:“今天的消耗有点大……哦,对了,玛琳,你能帮我把那边躺着的家伙运到一个什么地方埋了吗?” …… 在长老大会结束后,过了几天。兔族中对于本次长老大会的讨论也逐渐减少了,而普通的族员们也重新投身于生存的斗争中。 不过,仍然有一个比较值得他们注意的事情:在大会结束后不久,宾尼家便宣布,有领取过救济粮票的无业族员们,可以在登记后,凭粮票往宾尼辖区的指定地点领取。 而比起原先萨伏伊家吝啬的速食罐头,宾尼家给予他们的救济粮,是难得的新鲜蔬菜与一小袋精米。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中,越来越多的兔族族员选择去宾尼家领取救济,而非萨伏伊家。 第六十二章 “外科手术”(下) “女公爵阁下,这是本季度的财务报告汇总。”宾尼公寓内,安东尼如往常般进入公爵办公室,把材料递交给因幡。 因幡翻了几页,把目光在下季度的预计收入一栏停留:“辛苦你了。” “请问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即将新成立的那几家企业,现在完成审批流程了么?” 老管家把眼镜戴上,拿出随身携带的备忘录:“是的,阁下。现在就只需确定正式开始运行的时日了。” “很好。呼……”原本因幡还担心这最关键的一步会被卡住——不论是哪个家族,若想新成立一些比较大型的公司,都是需要经过兔族商业委员会(总部建立在腓特烈伯爵领中)审批的。而因幡此前一直都不确定,这商业委员会里面,她有多少“朋友”,又有多少“敌人”。不过,就目前来看,她的“朋友”还是多于“敌人”的。 黑发少女拿出一张计划表,在上面打了个勾,“接下来,安东尼,你可以去通知玛琳小姐了。” “遵命……”安东尼深鞠了一躬,不过他并未立马去执行因幡的安排。 “还有什么事吗?” 那位已白发苍苍的管家沉默了一阵,思考再三后,开口道:“阁下,我这有些想法,不知您愿不愿意听取?” “但说无妨。” “好的。阁下,依我愚见……额,您将采取的手段,会不会过于激进了点呢?”他斟酌着词汇,“在您决定接手族中的福利事务,并利用家族的资产建立新公司的时候,虽然有些操之过急了些,但尚在可控的范围之内。但您现在要采取的这个措施,那恐怕是,抱歉,菲利普阁下无论如何也不会考虑的选项的啊?” 因幡摩挲着下巴,“你的意思是说,我这一步走下去,接下来要承担的风险太大了?” “正是。女公爵阁下,我恳请您重新考虑一下这项措施所带来的可能后果。” “……我明白你的担忧,安东尼。对这件事,我也想了很久,”因幡浅饮一口花茶,语气相当平静:“但是,安东尼,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我们兔族现在面临的状况是怎么样的?” 安东尼不再说话了。 “兔族现在的社会,也跟先几年神圣兽人帝国没什么区别了。不下重手,是很难有所改变的。而对萨伏伊伯爵这一步棋,便是我施行的第一个外科手术。” “女公爵阁下……” “放心好了,安东尼。我已做好准备来应对接下来的任何风险了。” 老管家还想再劝劝自己的新族长,但半天下来,他最终只说出了“遵命”,这一个词…… 听见关门声之后,因幡深吸一口气,从抽屉中拿出那张菲利普生前托付给她的全家福,‘您就看好了,父亲大人。看我,怎样帮兔族重新开辟出一条道路来!’ “呼,又到这个天气了啊。”她把视线从全家福上收回,透过窗户,凝望着远方缓慢堆积起来的阴雨云,思绪忽又飘到了数年前,那在雨中躲避父亲监察的自己。 …… “你认为女公爵参与福利方面的想法是什么,丹尼斯?”萨伏伊府邸内,弗朗西斯·冯·萨伏伊伯爵如平常般,询问自己儿子对于因幡举措的看法。 “应该是想笼络底层人,所以才参与进来吧!”这次,无需父亲点拨,丹尼斯就很快的给出了回答。 不待父亲作出赞许,伯爵的儿子又加了一句:“不过,我看呐,她只是徒增自己的财务负担罢了。就一群失业的家伙,能给她什么资本?” 萨伏伊伯爵才感到稍微满意些,就立刻让丹尼斯的画蛇添足给抹去了。‘看起来,丹尼斯成长的路,还很远啊。’他暗自感慨着。 “怎么了?爸,我有哪里说得不对吗?” “一些对,一些错。”弗朗西斯评价道:“你应该多花时间去看看近期的新闻。不想看报纸的话,你房间不是还有台收音机么?” “知道啦、知道啦!还有什么需要说的么?” 萨伏伊公爵皱起眉头——每次他提出要求的时候,他的儿子总是显得如此不耐烦。 “……暂且没有了。”他默默的站起身来,披上一件外套:“我想去外面活动下筋骨,大概一个小时之后回来。如果有什么要紧事的话,你可以找我秘书。” “好的,爸。我知道该怎么做。” …… 与其他伯爵出门时不同,萨伏伊伯爵是不会带保镖或者护卫之类的:一是因为他习惯独来独往,二是他对自己的自保能力有着绝对的自信。 而他经常去的地方,是位于兔族各大家族辖区交界处的中央公园。 在公园内散步的,平时以普通的兔族族员为多(各大家族都有自己的私家园林)。除此以外,因近期经济形势的影响,现在的中央公园中,还游荡着不少失业且身无分文的族员。 ‘哪片草地上都躺满了些无所事事的家伙啊……’萨伏伊伯爵不屑的想着。尽管他从报上看到过,关于失业人员在世界各地起事的消息,但就目前所见,他儿子的判断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就在他打算转到另一条路上时,一个叫卖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卖花啦,卖花啦!刚摘下不久的鲜花啊!” 卖花的是一位有着金色卷发的少女,她的右手腕上挂着一个竹篮。竹篮里的一边,盛满了尚滴着水的鲜百合花。而另一头,则还有几份报纸。 可她无论如何努力的叫卖,周围的人也只是看了看她这边罢了。 ‘她不可能把花卖出去的,他们甚至连好好吃顿饭都成问题!’萨伏伊伯爵想道,而那位卖花的少女,也慢慢走到了他的面前。 “先生,请问您想要买花吗?”她说着,在竹篮中翻了一会,选出其中最大的那朵出来:“像这朵,如果别在尊夫人耳上的话,绝对能提升她不少魅力的!” 萨伏伊伯爵看了那朵花一眼,但他并没有要买的打算。于是,他只摆了摆手,打算继续走自己的路。 “先生先生,就买一朵吧?我便宜点给您。” “不用了,谢谢。” 卖花女还是不肯放弃,亦步亦趋道:“就买一朵嘛?要不我再送一个小花环给您?” 见她非要让自己买不可了,萨伏伊伯爵也只能自认倒霉。他不得不停下脚步,无可奈何:“那好吧,我就买一朵,多少钱?” 卖花女感激的点点头,但却说出了一个非常奇怪的价格:“不多!只需要您给出两三平方的地就可以了!” “?!”萨伏伊伯爵立马警觉了起来,而后,他越发觉得这追上来的卖花女可疑:“对了,我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啊?” 此时,不知何时已转暗的天色下,狂风骤起,雨点纷落,兼夹电闪雷鸣。当卖花女的刘海因风的呼啸而微微斜仄的时候,萨伏伊伯爵终于看清了她的样子:“你……难道是!老约瑟夫家的……?” “先生,我想给您讲一个故事。一个过去的,关于某个落魄贵族与他平民好友的故事。” 第六十三章 义胆凡躯(上) 第二天上午的时候,弗朗西斯·冯·萨伏伊伯爵遇刺身亡的讯息占据了兔族各大报刊的头条。报道称,萨伏伊伯爵的遗体是在中央公园一偏僻的景区中发现的,而依照法医的说法,萨伏伊伯爵是缺氧而死的,现场可见诸多树木有不同程度的损伤,推测伯爵死前应与凶手激烈战斗了一番,不过,伯爵体表并未发现明显勒痕或指纹。 又因萨伏伊伯爵身亡的时候,天正降暴雨,所以,现场并没有目击者。但有群众报告称,见到萨伏伊伯爵死前曾与一位金发的卖花女孩说过话,目前案件正在进一步调查中…… ‘父亲,您应该也看到了吧?女儿已为您报仇了。’玛琳安静的站在一座简陋的坟前,手中捧着一个用百合花精心编织而成的小花圈。 与兔族的中心地带不同,这里没有较高的楼房,也不存在像样的马路,除了恐怕是数十年前遗存下来的原始住宅外,就是敷衍般建成的低矮平房。 虽然,这里的兔族族员密度比中心地带要高上许多,然而,并没有与之相匹配的生气、或是积极向上的氛围。消极、悲观的情绪,如雾霾般笼罩着于此生活的兔族族员。 这么个地区,常被称为,“贫民窟”。玛琳·迪特里希便是出身于此的孩子。 她曾听父亲约瑟夫说过,以前他们并不属于贫民窟,他们原本住的地方,离兔族中心地带很近,属于萨伏伊伯爵领。而且约瑟夫还与年轻时的弗朗西斯·冯·萨伏伊非常要好。 彼时的弗朗西斯充满梦想,曾说愿意把家族的资产散与领民,以改善领民的生活。可当萨伏伊伯爵领内发现重要的金属矿产后,弗朗西斯就慢慢转变了。他成立弗朗西斯矿产公司,大肆开采并囤储这些金属,还划分了相当一部分地域作为金属冶炼厂。 而约瑟夫家,也属于被圈定成立冶炼厂的范围内。一纸伯爵令下来,约瑟夫不得不离开了世代居住的家园,并带着仅存的积蓄,在这贫民窟内购置了一所房子,而他的妻子在生下玛琳后不久就过世了,全凭约瑟夫一人给别人打短工、临时工来养大玛琳。 在弗朗西斯正式继承伯爵位之后,已须发皆白的约瑟夫曾试着向他祈求补偿,可弗朗西斯只以之前的交情来搪塞约瑟夫,最后更是干脆拒绝与约瑟夫会面。 可怜的约瑟夫在这之后没多久便过世了,而得知此事的弗朗西斯呢?也只是形式上资助了玛琳一些生活费。由此事开始,玛琳便把为父报仇作为自己此生的唯一目标,但因能力所限,她始终不能得偿所愿……直到她遇到因幡…… ‘虽然不大可能很快就会搜查贫民窟这边,可是,他们迟早会找上门来的。’玛琳把花圈小心翼翼的搭在父亲的坟上,‘爸,我该怎么做呢?独自离开吗?可离开这,我又能去哪里呢?’ 她深深叹了口气,直起身来,拿出自己悠悠球凝视了好一阵,最后,她把悠悠球埋在了一棵树底下:‘这双手已沾染了罪恶的血液,我已无脸面再去给你们作表演了……抱歉,孩子们,下一场悠悠球演出,要永久延期了。’ 玛琳并不是惧怕死亡,毕竟下定决心的那一刻,她就已经预知到会有这个结果了:‘我就在这,安心的等他们找来好了。’ …… “应该就是这个区域没错吧?”铃仙拿着一幅兔族领地的地图,四处张望着。昨天晚上,她收到了一封不知从哪拍来的电报,内容大致是推荐一个人加入她们的小队中。 而在她今天早上收到的晨报中(因幡离开“蓬莱阁”后也没取消每日订购),则附夹了一份兔族的区域地图,上面标注了能找到这个‘受推荐者’的地方。 铃仙把视线从地图上收回,望着强烈要求跟来的辉夜:“欸?公主殿下?您又要到哪里去啊?” “哦~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便是所谓的‘贫民窟’吧?”贤月公主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路旁那一幢幢颇显残旧的房屋,“真的很难想象人如何能在这种环境下生存下去呢?” “……公主殿下?” “知道啦知道啦,我们是来找人的,不是来观光游览的。”辉夜吐了吐舌头,“妾身现在是想去问人呢。” 好像为了证明自己确实有认真在找人,辉夜随口叫了个路人:“嗨?哈喽?请问你知道有一户姓迪特里希的人家吗?” 被叫住的路人吃了一惊,见到是一张陌生的脸,便只是用力的摇摇头,急匆匆的就走开了。 “什么嘛,难得妾身这么友善的朝你问路。”辉夜很不高兴的撇了撇嘴——对她来说,这样被冷遇还是第一次。 “公主殿下,你刚才那样问人,任谁都觉得奇怪吧?”铃仙无奈的耸耸肩,也叫住了一位路人:“你好,打扰一下,请问,您知道附近有一户姓迪特里希的人家吗?” “你是说老约瑟夫那一户吗?如果是他的话,那你走到路尾,拐角再走不远就是了。” “麻烦您了。” “你们是外来人吧?”这位被铃仙叫住的女路人犹疑了一下,“你们需要注意,这里的人们对外人比较排斥,” 她的眼光扫过辉夜,压低声音:“特别是像她,那样穿着的外族人来说。” “好,我们会注意的,非常感谢您。” “为什么嘛?你就可以直接跟他们对话?为啥妾身不行?明明妾身更有魅力一些!”在那位女路人走远后,辉夜忍不住发起牢骚来。 铃仙想了想,有点不确定道:“可能是因为,公主殿下不是兽人吧?” “就因为这个吗?那妾身戴上个像你一样的兔耳就可以了吧?” “……公主殿下,别闹了。你看,我们要找的,是不是那位小姐啊?” 第六十四章 义胆凡躯(下) 玛琳坐在先前父亲常坐的椅子上,凝望着依然阴云密布的天空,估算着调查伯爵之死的人什么时候来。就在这时,她看到道路上有两人正向自己这边走来:她们都拥有及腰的长发,其中穿着体面制服的一人有兔耳,另一穿着古时华夏样式服装的人则没有。 “您好,请问一下,这里是迪特里希家吗?”二人中,兔耳少女先上前来,礼貌的询问着。 “是的。请问你们是?” “我叫铃仙·优昙华,这边这位是辉夜……” 不等铃仙介绍完,辉夜就抢先一步向前:“修正一下,是辉夜公主,如果不介意的话,你也可以直接称呼我为公主殿下哦?” “公主……?”玛琳有点吃惊的站了起来,向辉夜深深鞠了个躬。 “啊,不用这么多礼的。其实妾身跟你们一样,没啥特别的呢。嗯呵呵~”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明眼人都能看出,这种特别的礼节对辉夜来说很受用。 “那您们屈尊来这是为了……?” “哦,对对,我们来这,是要找一位玛琳小姐的,你认识她吗?” “我就是玛琳·迪特里希,您们找我有什么事吗?”金发少女再鞠了一躬。 “该怎么说呢……嗯,主要是为了邀请你成为我们小队中的一员的……”辉夜向玛琳简单的介绍了下‘月斗小队’是个什么东西,拉后者进来是因幡的意愿等等。 玛琳认真听完辉夜的介绍后,坐回到自己的位上:“呼……原来是女公爵阁下让您们来找我的,挺有心的了。”她知道,因幡这是在给她筹划后路。 “那么,你的想法是……?” “我打心底感激女公爵阁下能赐予我复仇的机会,”玛琳闭上眼,把左手按在自己的心窝上,如正在向因幡表达由衷的谢意,“但是很抱歉,我认为我现在不能逃避我应当承担的责任。” 贤月公主倒是觉得惊奇了:“玛琳小姐?!” “我之所以在我父亲去世之后苟活,就是想着有朝一日能找萨伏伊复仇,而现在,我的心愿已经实现了,那我或许安心迎接终结的来临为好。”玛琳的声音很轻,但却清楚的把意志表达了出来。 “但是,玛琳小姐,令尊也不会希望你的生命就如此结束吧?他肯定希望你之后能平稳的生活下去……” “是啊,不过,自我决定动手那刻开始,平稳于我来说,便已经不可能了,不是吗?辉夜公主?”玛琳没有丝毫动摇,她确实已为此做出觉悟了。 “……”辉夜沉默了好一阵,最终承认自己现在已无可能说服玛琳了,她叹了口气:“……妾身尊重你的想法。” “铃仙,我们回去吧。”一直细心聆听她们对话的铃仙,显然也被玛琳的决意给震撼到了,在辉夜喊了她几声后才反应过来。 “对了,”就在辉夜跟铃仙要离开时,玛琳却叫住了她们:“女公爵阁下那边……” “妾身会跟她说明一下情况的。” “非常感谢您,辉夜公主。另外,”玛琳拿出一个由红色风信子编成的小花环,“这个,能拜托您帮我交给女公爵阁下吗?我一直没来得及感谢她。” “……我会的。”简单的话语,但却是辉夜作出的第一个郑重承诺。 …… 在返回“蓬莱阁”的路上,辉夜难得的没有到处闲逛,也一反常态的没有发牢骚。只是轻皱着眉头,如同沉思——铃仙之前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辉夜。 ‘是在想玛琳小姐的事吧?’铃仙想道。 “呐,铃仙,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人能活下去的动力到底是什么呢?”就在她们到达“蓬莱阁”门前的时候,辉夜忽然开口了。 不过,没等铃仙回答,她就继续说道:“嘛,算了,你应该也不大清楚的吧。” 贤月公主向前几步,打开“蓬莱阁”的门,一阵风吹拂出来,让辉夜的长发悠然飘起,衣袖也随之舞动,飘忽如仙,而后,她回过头来,一下击破了她‘仙’的错觉:“铃仙~!妾身肚~子~饿~了~啦~快去做饭!” “好的!公主殿下……”铃仙急急忙忙的脱下鞋,却望到辉夜正凝望着门外的云天。她不清楚,玛琳小姐这件事,到底对辉夜有什么影响呢? …… “还没找到杀害我父亲的凶手吗?养你们是来干什么用的?!”萨伏伊公寓中,新任的萨伏伊伯爵,丹尼斯·冯·萨伏伊怒不可遏,对自己属下的能力非常不满。 “非常抱歉,伯爵阁下。我们会加大调查力度的。” “你们最好给我说到做到!”新伯爵不耐烦的用手指敲击着桌面:“两天时间,拿出个让我满意的结果来!” “遵、遵命,阁下……” 在秘书灰溜溜的离开后,丹尼斯冷“哼”一声,望着面前那一堆文件。他自然知道,自己父亲的死是宾尼家的手笔。但是,他无能的手下却没有找到足够的证据来证明这件事。 丹尼斯把桌面上的文件都扫到一边去:“可恶、可恨!” 而这时,又有人不识趣的敲起了门。 “还有什么事?!” “报告伯爵阁下,维内特家有人请求见您。” “维内特家?与宾尼家臭味相投的那个维内特家吗?不见!让他滚!” “可是,伯爵阁下,这次到访的不是汉斯公子,而是维尔纳公子。”门外的仆人尽责的汇报道。 对于维尔纳的事迹,丹尼斯也略有耳闻,而他的父亲,以前就经常让他向维尔纳学习,因此,他对维尔纳也相当不感冒:“那个自称天才的家伙吗?不见!” “但,伯爵阁下,他这次不是以维内特家的名义前来的,而是以他私人的名义前来的。”仆人拿出一张纸,“他想告诉您,他很理解您现在的处境,所以,他想协助一下您。” ‘协助?’丹尼斯慢慢冷静了下来,他依稀记得,父亲之前在提到维内特伯爵家时,也有顺带提及维内特两兄弟的不和,但是,他也猜测,这个维尔纳宣称来协助他,恐怕动机也没那么单纯。 “行吧,”新任的萨伏伊伯爵最后作出了决定,“你告诉他,我愿意见一下他。” 第六十五章 暗箱操作(上) 这里是兔族领内最大的监狱。不过,与其他冠以‘兔族’名义的机构不同,监狱并不设立在哪个大家族的属地中,而是建在所谓的“中立地带”。但,也就仅仅只是设立的地方“中立”而已,监狱中,包括关押、或者释放囚犯一类的事务,大多是由腓特烈家族主导执行的——这也是为何在腓特烈家族下,以律师等作为职业的人为多。 “……”在辉夜到访之后,过了几天。玛琳被关押到了这座监狱中,不过,因尚未找到决定性的证据,所以,就算她承认是自己杀害了萨伏伊伯爵,也无法给她定罪。 牢房中,只有一个小窗,可以看到外面一成不变的景象。 ‘从解决萨伏伊那天开始,就一直是这种阴雨天啊。’玛琳坐在仅铺了一张竹席的铁架床上,抱着双腿,不无感慨的想着。 虽然她已做了心理准备,但铁窗生活,还是让她相当难受,此时此刻的她,只想尽快走完审判流程,然后永远的沉睡下去。 一串沉闷的脚步声伴着钥匙的碰撞声响起,而玛琳的视线也从窗户那转到了监狱门外。 ‘是狱警,他们来做什么?’玛琳感到困惑,‘我不是才刚接受了例行的审问吗?’ “第814号囚犯,你被保释了。” ‘保释?’她更迷茫了,就现在的她而言,既没有亲人,没有什么肯保释她的朋友……‘朋友?难道说是辉夜小姐她们吗?’ 狱警补充道:“另外,那位保释者想见见你。你赶紧换好衣服,就去会面室那吧。” 金发少女沉默的点点头,她不明白,自己有什么是值得辉夜小姐她们如此重视自己的。 换过衣服后,走在通往会面室的长廊上,玛琳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在她印象中,不论是探监还是出监,都需要经过一系列仔细的搜查,可这次,她竟然畅通无阻的就出来了,而路上,也只有一两个狱警在心不在焉的巡着逻。 ‘真奇怪?’她警惕了起来,暗暗加快了脚步:‘而且,总感觉灯光也比往常要昏暗一些……赶紧谢过辉夜小姐就离开吧。’ 昏黄灯光的尽头,是比较明亮的白光,而会面室就设立在那里。 踏入明亮的范围内,等待着玛琳的人,竟然是…… “女公爵阁下?您怎么……” 因幡却示意玛琳不要说话,“我知道你心里还有很多疑问,但现在先听我说,我是为了救你出去,才会在这的。” “救我,出去?” “是的,玛琳,我收到消息,说有人等不及想取你性命了。”因幡深吸一口气,“……至于你的想法,我之前已听公主殿下说过了,但再怎么说,我跟你也算有点交情,我不能坐视不理。” 终于,玛琳忍不住开口问道:“但是,女公爵阁下,您不是已经将我保释出来了吗?” “保释?我没向谁下达过这样的指令……”在视线接触到玛琳来时的通道口时,因幡一霎间明白了:“哼,原来如此,看起来,我还真小看了他们啊。” “女公爵阁下……?” 因幡神情严峻:“本来考虑到谋取你性命的人可能也有魔法能力者,我才亲自前来的。但现在看来,反倒是正中他们下怀啊。” “您的意思是说……?”玛琳四处张望着,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会面室的门、窗户,都已经被关上了! 情况不容许犹豫,但因幡依然还是谨慎的指示道:“……玛琳,你和我一起,慢慢的往门口方向靠过去……” 由于并不清楚会面室外的情况如何,因此,在到达通往外面的室门前,她们停下了脚步。 女公爵尝试打开门锁,但只听得“咔嗒”两声:‘嘁,果然已经被锁了么……’ 在这时,在门另一旁的玛琳小声提议道:“女公爵阁下,我能把这道门上的铁元素提出来,这样,它就很容易被撞开,我们也就能出去了。” 知道玛琳能力的因幡,自然也想到了这个办法,但首先,她需要确定计划成功的可能。于是,她示意玛琳先不要行动,而后她虚空一夹,夹出一张纸来,揉碎,从门的夹缝中吹散出去。 “我刚刚使用的,是我从汉斯那记下的侦查术式,”她稍作解释,便仔细的“感受”着门外的环境。 侦查术式的反馈,让因幡作出了‘不能从正门这出去。’的结论。接着,她迅速扫视一下会面室内部,最终还是把视线锁定在玛琳来时进的门那:“里面的走廊,是怎样的构造?有窗户或者其他出口吗?” “过了搜查处后,有两个到三个窗户,不过常年都被铁栏杆封着……还有一个专门供狱警进出的门,但我不大清楚那门是通到哪里去的……” “……只能试试看了。”因幡把自己的身子从门前挪开,“快走,门外与我们一墙之隔的狱警随时都可能冲进来!” 因幡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已响起了纷纷扰扰的踏步声——这是狱警们在行动了! 第六十六章 暗箱操作(下) 另一道门同样已被锁上了,不过在因幡与玛琳的配合下,它迅速被拆毁了。她们冲到走廊上,迅速四周瞥了一眼,发现已经有两名狱警往她们这边过来了。 好在,搜查处里尚未有狱警值守,因幡她们很轻易的就找到了玛琳先前提到的,专供狱警出入的门。在以同样的手法破坏掉这个门后,冲出一段路,她们便来到了一个交岔口。 “那边的几个窗户……能看到监狱外侧的景!”但是,她们又听到了警靴踏在地上的“哒哒”声!这声音不止来自她们身后,而且还来自岔口左侧! 因幡眉头紧锁:现在这个状况,她们只能往右侧走了——而这,是因幡最不喜欢的被动选择。 不过,事实可不管因幡喜欢不喜欢,不清楚监狱状况的她们,亦无别的路可走,而走晚了,只会陷入更被动的局面! 转向右侧,是一道向上去的阶梯,阶梯上方,则是另一个比较小的封闭走廊,只有两侧的铁闸门,而右侧的闸门,不知什么原因被打开了一道缝。 玛琳想往右走,但因幡迅速制止了她:“左侧有自然的光线,玛琳,一会我们就往那走……而现在,我们先不要随便走动。” “女公爵阁下……?” “自我们从下面转到这里来开始,就有些不对劲,玛琳……我们本来是觉得有狱警,所以才不得不到这来的,但现在,后面有狱警追上来的声音吗?” “啊……”玛琳也察觉到了,在她们跑上来的脚步声停下后,除了她们的说话声外,就没有再听到“哒哒”的声音了。 四周沉寂的诡异,她们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直到那“哒哒”声再次响起。不过这次,是在走廊右侧那边传过来的。 因幡迅速的把自己的身影隐藏在一个立柱后面,紧张的看着右侧门前,一个狱警的出现。 可这个狱警只是简单的张望了这边一下,就对着后面跟上来的同事说道:“这边没有看到人,会不会是到另一侧去了?” 另一位狱警赶到后,“喂!你是怎么看的!这道门明明已经被打开了!犯人肯定是往这边逃了!”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大大出乎因幡的意料:只见一道白光闪过,后面来的那位狱警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下了。 ‘这……这是!魔法术式的攻击!’ 而后,那位行凶的狱警很自然的拉开那道闸门,往因幡她们这边走来。 “玛琳,你快到另一侧的门去……!”可因幡没得到玛琳的回应,也没听到她的脚步声:“玛琳……?” 不知什么时候,玛琳已经不见了踪影。而面前这位狱警,也走到了因幡面前不远处:“我想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女公爵阁下……” 狱警拿下了自己的帽子——那是一张略显苍白的脸庞,有着深灰色的双瞳。 “你……你是?”因幡总觉得这个人跟某人很像,但一时又想不出来。 “我是维尔纳·冯·维内特,很抱歉上次未能参加您结婚的宴席,因此,我就为您准备了这个见面礼。”他轻轻鞠了一躬,嘴角上扬。 “哼,你就是汉斯的弟弟么?”因幡抱起双臂,目光冰冷——她先前听汉斯说过这个维尔纳,但是,他们的关系似乎非常僵。 果然,维尔纳的反应相当激烈,“不要提那个混账!”但他很快就平静了下来,继续他刚才的话题:“不知,您对我准备的见面礼是否满意?” “你是指散布要害玛琳的假消息,引我亲自前来,再买通监狱长,对我设下的这个陷阱么?” “您能如此迅速的关联起来真是太好了,不过,我想纠正您一下,要解决玛琳小姐的消息是真实的,但并非出自我的意愿,而是萨伏伊的意愿。而我的目标,只是你而已……”维尔纳慢慢往前走了几步。 “哦?那玛琳现在在哪?” “玛琳小姐的话,她应该正望着忽然呆立不动的你不知所措吧?” 因幡耸耸肩,“果然,这里是你布置好的结界么?而你进来的时候,其实是启用了结界吧。难怪,我到这里的时候就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丹尼斯本来要求我为他那死去的父亲报仇的,”维尔纳再往前走了几步,差不多走到因幡面前了,“不过请放心,女公爵阁下,我无意在这取您的性命……我想向您提出一笔生意。” 听维尔纳这么一说,兔族族长倒有了兴致:“生意?但说无妨。” “我希望夺回我本应拥有的东西,并希望得到您的帮助。” “汉斯?” “是的,女公爵阁下,我计划的第一步,就是彻底摧毁汉斯。因此,我希望您能扮演一个对我感兴趣的角色,在汉斯面前。” “……”因幡紧了紧衣服,表情显得相当犹疑。 似是感觉到因幡在担心什么,维尔纳补充道:“您放心,我不会真的对您做些什么,我只需要请您扮演这么个角色,就够了。当然,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在我成功拿回我想要的之后,我会把维内特家的部分‘货物’赠予您,并且,我以我维内特家之名发誓,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家都会与宾尼家在同一阵线。” 因幡像是真的在思考的样子,而后,她给维尔纳的答复是:“你的建议听着倒挺诱人的,但是,如果我说不呢?” 好像完全没料到因幡会拒绝,维尔纳一时愣在原地,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女公爵阁下,我认为您应当重新考虑一下我的提议。”他竭力隐藏凶光的双眸中,投射出一种威胁的意味——不要忘记你现在的状况! “哦?需要我再申明一下吗?我拒绝你的建议。” 而后,传来了类似玻璃碎裂的“噼啪”声,而维尔纳此刻注意到,因幡抱住的右手处,不知何时,竟有微微的苍蓝色火光升起:她正夹着一张形如书页般的能量体,而这能量体燃起的火光,还在变得愈发夺目! 因幡嘴角微微上扬,继续说道:“我想,你需要搞清楚,现在谁才是被困住的人,维尔纳先生。” 原来,在与维尔纳进行话语斡旋的途中,因幡已解析出这个结界的构造了,而现在,她复制出来的结界术式,正在迅速碾碎维尔纳原来的结界! 第六十七章 快刀斩麻(上) “……”见已身处不利地位,维尔纳狠狠的瞪了因幡一眼,而后,他竟选择直接逃到来时的闸门后,并且很快就消失了踪迹。 随着维尔纳的逃走,他设立的结界也随之崩解,同时,因幡手中的术式纸,也燃到了尽头。 眩目的白光在因幡眼前闪过,再碎裂。待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半倚在墙边,汗流浃背——既要与维尔纳进行话语上的对峙,还要分心解析并复制他的结界,哪怕是对因幡来说,这也是笔不小的消耗。 “女公爵阁下!您恢复过来真是太好了……!”玛琳急急的望了望走廊右侧的方向,才放心道:“刚才那有两个看守过来,但奇怪的是,他们中的一个当场杀死了另一个后,好像没注意到我们,就自顾自的走了。” 这时,她们上来的阶梯方向,传来了密集的“哒哒”声与嘈杂的喝令声! ‘看来,在结界被破掉之后,原来阻隔其他干扰因素的作用也消失了啊。’因幡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迅速说道:“玛琳,时间紧迫,快走!往左边!” 破开左侧的铁闸门后,是另一个比较长的走廊,而因幡先前见到的自然光线,则是从这走廊上的窗户透进来的。 隔着窗户能看到,外面是一个面积不小的湖泊,监狱沿着湖边的草地上,修了一个铁丝网。铁丝网前,有几个正在警戒的看守。 “玛琳,知道该如何利用魔法能量来减缓冲击力吧?” “有所了解。啊,女公爵阁下的意思是……?” “我们打破这窗户,从这里跳下去!” 语毕,因幡便立刻用术式击碎窗玻璃,纵身一跃!玛琳咬咬牙,把心一横,也跟着因幡跳了下去。 而当她们成功踩在地板上的时候,在四周巡逻的看守们听到异声,已经往这里包围过来了!除了人之外,更是有警犬咆哮着往她们这边冲,那气势汹汹的样子,仿佛要把她们给撕碎! ——已经来不及想后果了! 因幡匆匆的朝玛琳使了个眼神,然后迅速朝铁丝网的方向疾驰而去! “站住!”一位看守追了上来,但他还没追出几步,就被地上的某样东西给绊倒了,紧接着的其他几名看守也是如此。 紧接着扑上去的警犬们,则是在跃起的过程中,撞到了如同凭空出现的铁马上,悲鸣几声瘫软在地。 等摔倒的看守站起来的时候,铁丝网已经被破开了一个大洞,他们的两个目标已经不见踪影了。 “怎么回事?!”接到报告的看守小队队长赶了过来,望见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队员们,再看看铁丝网的方向,语气中的不满溢于言表:“你们就这样看着犯人逃跑了?” “报告队长,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好像忽然出现了……对,队长请看,这就是让我们摔下的物事!”第一个起身的看守从自己脚旁拿起一些铁制品,递给他们的队长看。 可队长只是瞄了一眼,火气更大了:“别跟我说你们就是被这堆玩意给绊倒的!”——看守手中拿着的,不过是一些细碎的铁粉。 “啊?不是!队长,您听我解释!” “你们的屁话还是留给别人听吧!现在,你们都给我滚去跑五十圈再回来!” …… “……呼,还好,我预先安排了一辆车在不远的地方。”因幡与玛琳并肩坐在一辆车的后排,望着身后兔族监狱的轮廓越来越模糊。 “非常抱歉,女公爵阁下,您帮了我那么多,可我还是给您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噗,无须自责,玛琳,刚在那会客室的时候,我就已经说过了,是我自己要来的。”兔族族长笑了笑,而后凝重的望着窗外的景色:‘不过,汉斯的弟弟,维尔纳么,哼,我记住这个名字了。’ 玛琳沉默了一阵,又开口了:“女公爵阁下,我之前拜托辉夜小姐交给你的那个……啊……” “?什么?你是在说这个吗?”因幡捋起袖子,赫然见到一环嫩红缠绕在她的手腕上,“我确实收到你的谢意了。” “女公爵阁下!您……我……” 但因幡伸手止住了玛琳:“多余的话就不用再说了……”接着,她再别过脸去,盯着窗外看不分明的树、木、路与行人:“你之后打算怎么办?是选择要回去自首呢?还是别的什么?” “……”金发的少女犹疑再三,可最终还是低头,缄默不语。 如有所觉的因幡轻叹口气:“这样啊,也好。我会送你到一个你熟悉的,最近的地方下车……绍肯,就开到接近前面十字路口的拐角处吧。” “不,女公爵阁下。我不是那个意思……”玛琳抬起头来,像是下定了决心:“……承蒙您如此之多的恩惠,我若还是只随着我的意愿走,也实在太自私,太浪费您的苦心了……” “这么说的话……?” 玛琳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我听辉夜小姐说,她跟铃仙小姐手下的那支小队,是直接效忠于您的吧?而我之前对她们时说过,我不会去加入,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她深吸一口气,说出了因幡最希望能听到的话:“我愿意加入您的小队中,往后此生,我都将会,也只会为您的理想而战!” 第六十八章 快刀斩麻(下) “什么?你说维尔纳让她们跑了?啊?!”丹尼斯·冯·萨伏伊怒目瞪视着低头不语的秘书,“而且,维尔纳那混账之后还不知所踪?” “他说,出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情况,所以……” “意料之外,意料之外!有什么是在他意料之内的?啊?”年轻气盛的新伯爵狠狠的拍了下桌子,而后,他想起了之前父亲的教导,便深吸一口气,语气和缓了些许:“然后呢?我帮他‘打招呼’的那笔花费怎么算?他有想过给我个说法吗?” 但秘书回给他的只是沉默。 这个沉默,让丹尼斯刚强压下去的怒火再次爆发了:“也没有,是吗?!我呸!真不知道我之前为什么会信了他的鬼话,肯砸那么多钱给他实施那所谓万无一失的‘方案’!” “伯爵阁下,我认为,您可以继续相信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不知何故,这句话让丹尼斯感觉到,面前这个秘书似乎有一点异样,但具体哪里异样,他却说不上来。 “秘书”微鞠了一个躬。与此同时,有什么闪到了丹尼斯的眼睛——可待他能作出反应时,已经来不及了。 眨眼间的工夫,那颇有些年代的书桌上,沾上了点点暗红色的液体,桌后坐着的人,也没了声息。 在确定丹尼斯已经身亡了后,“秘书”才慢慢说出,为什么能继续“相信”维尔纳:“他已经找到了另一个可行的方案,但很抱歉,恐怕需要您付出生命来作为筹码了。” “秘书”再鞠了一个躬,退出了萨伏伊伯爵的办公室。 …… 维尔纳关上了萨伏伊伯爵办公室的门,紧了紧身上穿着的秘书装,朝走道两边张望了一下:只有几个仆人在低头认真的工作着。 而后,他看了看手表,估算一下时间,迅速朝一楼的杂物室走去。 他的步伐很匆忙,但他并不担心会有仆人怀疑他的身份——得益于丹尼斯众所周知的暴脾气,在仆人们的印象中,如果谁办事的速度慢了或让伯爵不满意了,那么,他就准备承受伯爵的怒火吧! 到杂物室门前后,维尔纳拿出钥匙打开门,关上,再把自己穿着的那套秘书装脱下,丢给躺地板上的,昏迷不醒的原主身上。 接着,维尔纳用非常基础的魔术术式(他见过的,汉斯所用过的术式)炸开杂物室的窗户,翻身跳出去了。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汉斯,你就等着我送给你的大礼上门即可。’绕过萨伏伊家的花园,这位维内特家的二公子脸上挂着冷酷的笑容:他等不及要看汉斯难受的样子了。 …… 次日,萨伏伊伯爵家曝出的消息,再次震撼了整个兔族社会:弗朗西斯一案尚未有定论,其子丹尼斯却在之后不到两个星期内又遇刺身亡! 不过,与弗朗西斯之死不同的是,这次兔族的刑警队召开了发布会,表示在丹尼斯死亡的现场,发现了疑似凶器的刀具,而且,萨伏伊家的秘书也供述称他被不明人士袭击了,现在,警方正在探查,杀死丹尼斯的凶手与袭击秘书的不明人士是否为同一人。 紧接着几天,传出不少小道消息称,警方暗示维内特家的大公子似乎与本次凶案有关,一时间,来自各个方面的怀疑猜测,便集中在了汉斯身上,而与他关系紧密的宾尼家,也一并处在了舆论的风口浪尖上。 而在这种情况下,宾尼家,具体来说,是因幡,就必须要向公众表明其态度与立场。 “啧、啧,你那个好兄弟,可真是做了一场好戏啊!”因幡的手指尖叩着桌面:在她手边,摆着的是宾尼家各路情报源的信息总结。 桌前站着的,是被因幡急召回来的汉斯·冯·维内特,自进入这间办公室后,汉斯就一直沉默不语。 “维尔纳利用族员,逼我表态,而我叫你来,是想跟你说明白,我的选择并不多。” “我知道的,茱莉娅,我知道的。”是的,汉斯非常清楚,就现在的情况而言,他的妻子绝无可能向族员宣布说,汉斯公子是清白的,你们要相信他——这只会让族员觉得因幡在包庇,进而损毁她之前费尽心思树立起来的,对于宾尼家的评价。 因幡揉了揉太阳穴,自言自语:“我可以对外说,尊重刑警给出的结果,不过这终归只是权宜之计……啧,到底该怎么做呢……” 见妻子愁眉不展的样子,再想到现在这个情况都是因自己而起,汉斯的心里相当难受:‘总有什么办法的!办法……’他在脑海中快速的检索着或许能帮到妻子的方式……一些条文?对了,条文! 他的眉头舒展开来,急匆匆的向因幡说道:“对了,茱莉娅,我记得,兔族族规里不是有一个补充条例,说假如出现某些特别紧急的事情,能临时召开长老会的吗?!” “召开长老会?”因幡显得有些迷惑,“这对于现况有什么帮助吗?只会引起更多猜忌吧?而且,你说到的那个紧急条例,可是要等到族内忽然爆发什么大型天灾,或者临战状态时,才能启用的啊?” 汉斯顿了顿,整理下自己的思路,慢慢说道:“正常来讲,就一个伯爵遇刺的事,自然不值得、也不可能动用这个条例,可是,茱莉娅,萨伏伊家可是在不到两个星期内就失去了两位当家主呢?这应该就称得上紧急吧?” 兔族族长的眼睛霎时就变得明亮了起来:“对啊,我们可以说,这是针对我们兔族贵族的,有预谋的行凶!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是谁遭殃!”她迅速拿出一张纸,写了些什么:“叫安东尼上来,我这里有下一步的指示!” 第六十九章 破晓时分(上) 因幡启用紧急条例,召开长老大会的做法,让私下议论纷纷的族员们吃了一惊,而各大家族的大家长们,同样也对因幡的决定感到奇怪。 但依据她对外公布的理由,这次的长老会,主要是想讨论萨伏伊家的惨剧,而负责萨伏伊家案件的专案组组长也将被特邀出席。所以,哪怕其他家族有所疑虑,他们也必须参加——不然,现在在宾尼家头顶上旋转的舆论风暴,会很快转移到本次会议的缺席者身上。 会议在一个星期后举行,但这次会议举办的地点不是惯例的“白圆顶”,而是改在宾尼领内的特别办事处中举行。对此,因幡给出的解释是:“为了表明宾尼家对此次大会负全责的态度。” 另外,本次长老会,不会为普通族员提供座位与食物,至于此次会议商讨的结果,将在之后的特别发布会上一并宣布。 …… “……以上,便是本次紧急会议的商讨结果,诸位还有什么意见吗?”因幡把资料整理了一下,视线扫过在场的与会成员。 参加会议的成员,除了萨伏伊家缺席之外,其他各大家族都派出了族长或他们的继承人出席。而本次代表维内特家出席会议的,是一个因幡熟悉的面孔,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维尔纳·冯·维内特。 整个会议中,因幡不时会瞥向维尔纳,但后者都带着一种恬淡的态度,轻飘飘的予族长质询的目光以回应。而因幡此时问的‘有什么意见’,很大程度上是单问维尔纳的。 不过,场上没有人向因幡抛出他们的困惑,于是,兔族族长宣布会议结束,与会者可自行离开。 走出主会议室,因幡见到了办事处的秘书,正在等候着——结束这次的紧急长老会后,根据行程安排,因幡还需要去接见特殊办事处的处长,倾听后者的最新信息汇报。 秘书带领着因幡进入汇报室,告诉她稍作等候,处长正在赶过来,请因幡先随意坐一下。接着,秘书给黑发的族长奉上了一杯热腾腾的茶水。 “如果您还有什么需要吩咐的,请尽管下指令。”语毕,他就退到了一侧,恭敬的侍立。 “辛苦你了。”因幡轻轻点头,凝视着杯中升腾起的热气——‘这次的紧急长老会,依然没取得什么突破性的进展啊……除了对萨伏伊案达成尊重警方裁定的共识外,于我的预定目标,毫无所益……’ 在紧急长老会中,族长在法理上具有比平时更大的权力:例如,在会中对于某项事务进行表决时,族长拥有一票否决的权力;族长的一票算作两票等等。因此,因幡本想利用这个法规,来加速推行她整合族中战略资源控制权的计划,但是,因为最终表决结果的有效票数不足,她只能被迫放弃…… 这时,沉思的因幡心中一动,抬头,往汇报室窗户的方向望去:户外投入的阳光,被遮蔽掉了很大一部分,映照出一个人影来。一个人,确切的说,是一个清瘦男人的影子,双脚踩在窗台上,背倚着右边窗栏,望向室内,与因幡对视。 “你是……维尔纳?” “我们又见面了,尊敬的女公爵阁下。不知您对我的这又一份大礼,有何感想呢?”维尔纳把双手摊开,一副很抱歉的样子:“哦,不过,看起来,我的收礼人并不喜欢这份礼物呢?” 因幡冷哼一声,一道光线在她的手中迅速闪过。 维尔纳把头往旁一摆,躲开了因幡的攻击:“不要这么急着感谢我,女公爵阁下。为了这次见面,我还备了份薄礼啊。” 不待因幡细问,维尔纳已经往后跳了出去,消失了踪影。 “……”因幡从虚空中划开一条缝隙,从中抽出一张记载着侦查术式的纸,即时让其焚烧起来,侦查维尔纳刚刚消失的窗外,但是一无所获。 ‘看起来,有必要提早对这个危险分子采取行动了啊。’她神情凝重,望着手中的术式纸化作细碎的魔法因子,连秘书在呼唤她几次都听不见。 最后让因幡听到的呼唤,是秘书近乎喊出来的:“女公爵阁下!” “有什么事吗?”回过神来的因幡,看见秘书身后站了个样貌魁梧的男子,想必他就是这里的处长了。 秘书好像大大松了一口气,他整理下着装,毕恭毕敬的说道:“报告女公爵阁下,这位就是我们的处长,赫尔曼·拉姆克先生。” 因幡朝拉姆克点点头,伸手拿起刚才放在桌上的茶水,但她的动作停住了。 “女公爵阁下,非常抱歉,我们未能及时做好清理……”秘书赶忙向前——他注意到,族长的视线停留在桌上的一个烟灰缸上,而缸中则有一个烟蒂。 但皱起眉头的少女止住了他想收拾的动作,而后,她再次放下茶杯,一手捏着鼻子,另一手则小心翼翼的掐起那个烟蒂,仿佛在自言自语:“不会错的,就是这个。虽然很微弱,但确实有魔法能量的残留。” “女公爵阁下?” 不过因幡给秘书的回答是一条指示:“你派能信得过的人去其他房间中看看,看有没有这种香烟的存在。” “?……是。”虽然搞不懂女公爵在想什么,但既然是族长的直接指示,那秘书就需要照办。他再次鞠了一个躬,退出了汇报室。 ‘维尔纳先生啊,你最大的败笔,就是敢用同一个结界术式来对付我。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混进来,又是如何布置这种术式陷阱的,但是,只要把你所有动过的手脚找出来,我总能整理出点蛛丝马迹的。’因幡重新拿起茶杯,轻饮一口已然变冷的茶水,‘你刚说要送我礼物?这次,你可是真真正正的给了我一份大礼啊!’ 第七十章 破晓时分(下) “不好意思,女公爵阁下?” 因幡这才想起来,面前还有一位可怜兮兮的拉姆克先生正等着向她汇报呢:“啊,抱歉,刚才走神了,你是要汇报信息的吧?现在可以说了,我在听。” “咳嗯,好的,女公爵阁下,我们发现……” ‘不过,’因幡表情重新变得严肃了起来,‘他刚才说,又为我准备了一份薄礼?是什么礼呢?唔……’ …… 在听完拉姆克处长的汇报之后,来到办事处后门的因幡,就明白了维尔纳提到的“薄礼”是什么:不知何故,先前参加紧急长老会的各个家族代表,与他们的仆人一起,正吵吵闹闹的在后门的广场中,或站或坐。 见因幡出现,广场上的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齐刷刷的看向这位年轻的族长。 “我不记得我有下过让诸位在这里等待安排的指示啊?”因幡说道,视线扫过下面的人脸——没有那张脸,维尔纳不在这里。 一位年青人开口了:“女公爵阁下,我们在这里,是想向您请教下,徇私应当怎么处理的问题。” 黑发的少女盯着这位年青人:是里宾特霍芬家那位稚气未脱的继承人:埃里希。 “会议已经决定了,各家族都应当尊重刑警的调查结果。而你在这说徇私……是什么意思?” 埃里希显得非常恼火,语气异常激动:“您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对于会议的决定,我们必然会服从。但种种证据暗示,您的丈夫,或许要为这件事负责。您说您尊重刑警的调查结果,可是,您先前几日,对于萨伏伊伯爵的死采取冷淡对待的做法,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 随着里宾特霍芬公子发言的结束,四周出现了不少应和的声音,这让因幡的脸面很是挂不住。 “在会议上,我已经向你们明确了宾尼家的态度。”因幡暗暗握紧了拳头,但她还是让自己的语气尽量保持平和:“我承认我早期的做法有不尽完善之处,但同为有领地的爵士,我相信你们应该是能够理解我的。” 尽管埃里希自己心里也清楚,如果现在掌控着舆论主导权的仍然是自己父亲卡尔,那卡尔无疑也会尽量减少萨伏伊伯爵事件的影响,但他依旧信誓旦旦的否认了因幡的说法。 广场内又是一片附和的声音。 “……那你,或者说,你们,到底想怎么样?”因幡盯着埃里希,让后者内心一阵发怵——他有点后悔了。 不过,作为现场的发言人,他只能硬着头皮直面族长已带有危险意味的眼神,“首先,请宾尼家向整个兔族承认前期的应对有误。其次,宾尼家须协助调查汉斯阁下对萨伏伊家应当背负的责任,并说明相应的处置方法,不能徇私。再次,侦明萨伏伊伯爵案的费用,宾尼家应当全部负责,而非各族一起出资……” 兔族族长深吸一口气,抱起双臂,“我欣赏你能真说出来的勇气,埃里希阁下。至于你提出的建议,除了第一项以外,其他的,恕我敬谢不敏。” 因幡这已是稍作让步的意思了,但自认取得优势的埃里希却并不打算松口。他继续强调自己建议的合理性,并凭借目前自己这边的人数优势,要求因幡全部接受。 “……你似乎忘了自己是谁,埃里希阁下。”等埃里希的慷慨陈词结束,因幡又一次开口时,予人的已完全是另一种感觉了:“我不反对通过像现在,这种面对面的方式来提出合理建议,不过,埃里希阁下,你的这场表演,我有点看厌了。” 气氛不对!里宾特霍芬家的公子心下紧张了起来,他刚才一时冲昏了头脑,就把对于因幡的所有不满,毫无保留的说出来了! 阵脚大乱!他回头,焦急的在广场中寻找某个人的身影:‘维尔纳呢?怎么不在?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身为名门之后,竟然如此轻易的就被人利用,这是个多么可悲的事实。”因幡用手背擦了擦自己脸颊——原来,在埃里希演讲途中,有人擅自向因幡使用了攻击术式,在她脸上留下了一道细小的伤痕:“或者应该说,感情用事的人,更容易被人操纵呢?” 广场中的其他贵族面面相觑,而后,他们都惊慌的发现,这特殊办事处后门的广场,不知何时,已被一道由魔力凝聚的屏障给包住了。 于是,他们把目光聚集在已不知所措的埃里希身上,希望埃里希能想办法解决他们目前的困境:无疑,他们现在都成瓮中之鳖了! 第七十一章 无梦的诗 那埃里希有何表现呢? 他选择在众目睽睽之下,跪倒在因幡面前,再俯身亲吻她脚前的台阶:“请您原谅我的无礼冒犯!女公爵阁下!” “……”因幡皱着眉头,望着方才还意气风发的埃里希,现在似丧家之犬般跪拜在自己面前:“你刚刚的演讲,屡屡提及‘责任’,如果你现在有胆识担起表演后果的责任,兴许我还会放过你。” “我……我会放弃我的爵位与领土,并全部交予您处置……” 因幡轻“啧”几声,而后,她把视线投向埃里希身后的其他贵族们:“诸位,都听到了么?埃里希·冯·里希特霍芬公子的承诺?” “此外,我认为你们,或者你们中的某几位,心里应该对‘攻击族长’这项罪名,有个基础的认知吧?那么,你们如何选择呢?” …… 一个月后,蓬莱阁大厅中,辉夜坐在自己常坐的位置上,拿着本不知从哪找来的杂志,兴致勃勃的看着。 “嘿,铃仙、铃仙!你看看这本杂志的这一页!”辉夜把杂志摊开,放在桌前,招呼铃仙凑过脸来。 “公主殿下……又怎么啦?” “你别管那么多啦,过来看就是了!” 铃仙无奈的走过来,定睛一看,就立刻别过脸去,把杂志合上:“公主殿下!你都在看些什么啊?” 贤月公主则自顾自的把双手平放在离自己胸前不远处,“是不是,垫上这个,这里就会隆起来呢?” “那些都是骗人的啦!aa变成c什么的……” “哦~哦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可真是人类文明的曙光啊!”公主殿下想象着,如同看到了什么很美妙的未来一般。 铃仙感觉自己头都大了,“所以公主殿下你到底脸红什么啦!这种东西不可信的……欸?公主殿下?” 她感觉到,忽然有些异样安静的辉夜那,似乎在迸发着某种很强的怨念。 “是啊是啊,”辉夜敷衍地回答道:“不可信的。不过,嘛,反正铃仙是不需要那种东西的吧。” “公主殿下,这个问题我是不大懂啦,但是……这应该只是体质问题吧,体质……”铃仙的声音越来越小——此时此刻,辉夜幽怨的视线,让她感觉无比尴尬。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顿时让铃仙感觉如释重负:“我去开门!” 前来拜访的是……“啊,兔兔?你怎么过来了?” 是的,正是因幡:她在来蓬莱阁前,已经通过线人找到了维尔纳的藏身之处,把他逮捕,送进了监狱。在这之后,她又把族中各个爵领合并成统一的兔族领,但保留各大家族的爵位;接着,她再将各大家族的家族企业收为整个兔族所有,给予这些家族一定的资金作为补偿;而在最后一次长老会召开之后,长老会制度被正式宣布废止,长老会的全部权能则暂时由因幡代行,直到相关机构成立。 因幡的举措自然遭到了不少顽固分子的反对,但因幡通过展示最后一次长老会的决议,让他们闭嘴了。不过,考虑到仍然存在反扑的可能,她便在族中组建了另一支只听命于自己的特别行动队,随时待命…… 既然族中事务是如此繁多,那因幡为何还要来蓬莱阁呢?非常简单:“我只是单纯想来见见你们而已。” 铃仙愣了愣,再露出露出温暖的笑容:“欢迎回来‘蓬莱阁’呢,帝,我从玛琳那听过你的事,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 “嗯,我回来了。”但是,因幡看起来并没有放松多少。她默默穿上自己已许久没碰过的拖鞋,往大厅中去。 听到玄关处的交谈声后,辉夜也跳了起来:“我说是谁呢?这不正是我们的女公爵大人嘛!欢迎回来呀~” 对于辉夜,因幡同样也只是简单的一句“公主殿下,我回来了”,便算是回应——这让辉夜相当不适应:她觉得,自己这位聪颖的租客,跟先前有了些说不出来的变化。 铃仙泡好一杯茶,递到因幡面前,再轻轻坐在因幡旁边,“兔兔,不要太勉强自己了。该放松时就该放松啊,你看,公主殿下被你这态度搞得多尴尬啊。” 现时的兔族领袖,只是盯着放在自己面前的白瓷茶杯,看起来是在沉思。 “你是有什么心事吗?在我的印象中,很少会见到你是现在这个样子啊?” “……铃仙,我不知道……”因幡竟在咬自己的指甲,“我不清楚……啧……” 铃仙轻轻握住因幡的另一只手:“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出来吧,看着你这个样子……我也会很难受的。” 黑发少女没有抗拒自己老友的握手,她沉吟一阵,似乎在组织语言。最后,她开口道:“说得也是。铃仙,你应该听玛琳说过我近期采取的措施。但是,我不知道……虽然,我的蓝图的确正在稳步变成现实……可是,不知为何,我有时会怀疑,我的所作所为,真的是对的吗?……我不明白……” “我大概知道你的问题在哪了。那,兔兔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这种情况的呢?” “应该在我决定抹去老萨伏伊伯爵之后吧……或许,我心底并没准备好继续走下去的勇气……” “不,我觉得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哦,兔兔。” “……?” “我不认识那位老萨伏伊伯爵是谁啦,但是,兔兔,我十分确定一点,那就是,你比我要聪明许多,说不定比公主殿下还要聪明上几分。”铃仙笑了笑,止住了某位立马想为自己‘正名’的贤月公主,继续说道:“但也许正因为你实在太聪明了,所以…在决定一些事的时候,会思前想后,接着反倒怀疑起自己的决定来了。我能告诉你的是,不要顾忌太多,跟着自己的想法来做。” “铃仙……” 辉夜瞪了铃仙一眼,接着后者的话继续道:“虽然不大想承认,但是啊,帝,你至少在一些问题上比妾身要理性呢。不过,妾身还是要强调一下,以前被你破解了结界,只是妾身的一时疏忽而已!真的!” “先不管公主殿下出了疏忽的问题,兔兔,你就继续按照自己的道路走下去吧。” “……谢谢你,铃仙。”因幡的左手与铃仙的手紧紧交握:“我会随着自己的意志走下去,但是,我还是担心,或者说还不够自信……所以,铃仙,如果有一天,我偏离了正确的道路,我恳求你,引导我,回到原来的方向上。” 铃仙轻轻的笑了起来:“不,我可不会做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哦?” “哎……?” “无论你往哪个方向去,我都会陪着你的。因为,帝是聪明的兔子,如果她做出什么选择的话,都一定会有正确的理由吧……既然如此,不够聪明的我选择相信,是理所应当的吧?” “铃仙……!”因幡哽住了,读过许多书的她,此刻,竟也找不到哪怕一个词汇,去好好表达自己的感激!于是,她抱住了铃仙——这是因幡第一次,恐怕也是唯一一次,如此主动的用身体语言表达谢意。 辉夜开始时还识趣的没有打断她们,可在等了一两分钟后,见两兔子都还没有松开的意思,她终于忍不住了:“喂!你们两个,要把妾身晾到什么时候啊?还有,帝,你的茶水都冰冷冷了喽……” 贤月公主的酸言酸语,终于让两兔分离开了。因幡竟难得的感觉到有点不好意思,“抱歉,公主殿下,我一时太激动了……” “你还好意思说!凭什么你就肯抱铃仙啦!明明妾身也会支持你的!”说完,辉夜作出了一副为情所伤的样子,痛苦的仄歪在一旁的沙发椅上:“就因为妾身不是兔子吗?噢!苍天,你是如此的不公啊!” 既然心情已经平复,因幡也恢复了以往的神采,她拿起茶杯,“铃仙,你知道吗?我小时候看历史书籍时,总有一个想法闪过。” “是什么想法呢?兔兔?啊,要帮忙把茶加热一下吗?” 因幡摇摇头,示意不麻烦铃仙,继续说道:“我在历史上看到,兽人各个族群间,在这几百年来,一直征伐不休、互相倾轧不止,虽然曾经的帝国名义上整合了各族,可也只是个空壳。而我,总希望能找出一种可能性来……”她浅饮一口茶,透过大厅的窗户直视远方:“一个让兽人族和谐共存的可能性。如果我能成功解决兔族内部纷争的话,那么,我想,彼时的我,已经有了能把这种可能性变为现实的钥匙了。” ——第一卷完 序章 一场空战 每次启动战斗机前,培根总会从自己的内袋中,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张照片,细细观摩着——那是在响应战时号召参军前,他与自己女朋友的合影。 “待我荣归故里时,我就立刻与你结婚!”彼时,在维多利亚女王的雕像前,他郑重的发誓着。而他现在,也确实达到了“荣归故里”的要求:已成功击坠12架敌机的他,是维多利亚皇家空军中的王牌飞行员之一。兼之他帅气的外貌,更使得他成为了皇家空军征兵广告的头牌明星…… 这位年轻的王牌飞行员深吸一口气,再次确认仪表读数无误,操作系统等一切正常后,随着引擎的轰鸣,他缓缓的拉起了“霍克”战斗机的机头,执行他在返乡休假两个月前的最后一次战斗任务。 …… 湛蓝的天空,一眼望不到尽头。 尽管从联队长处得知,近一段时间内,兽人们的空军不会再大规模光临维多利亚王国上空了,但培根依然很警惕:他知道,敌方总会有一些想证明自己能力的“勇士”,寻找一切可能与皇家空军对抗。这不,此刻,在那层层堆积的云朵后,就有一个不合时宜的小点,正越变越大,越来越清晰:是一架呈通体黄色的战斗机! “报告中尉,发现敌机!重复,发现敌机!完毕!” “敌机共有多少架?重复,敌机共有多少架?” “目前只见有两架敌机,完毕。” “提高警惕,改成防御环阵编队,准备迎战!” 在培根的中队迅速机动改变阵型的同时,培根所见的那架敌机也发现了它们。它向太阳的方向爬高,一个急转弯,逆着阳光,如一把刺刀般,以势不可挡之势杀向了这支编队。 机炮声霎时炸起,恍若惊雷,把四周慵懒的云彩给震散。交战双方的炮火,在碧蓝的幕布上,割出一道道艳黄的痕迹。敌机冒着弹雨,如旋风般在维多利亚空军编队中穿过,再调整航向,又一次占据了有利位置! 而在这一回合的交手中,就有两架维多利亚战斗机冒着黑烟,无力摇摆着朝地面坠落。 培根心下一惊,口中“集火掩护返航”的指令尚未发出,那架刚取得2架击坠的敌机,就已经再一次爬高了。而这次,它盯上的目标,竟是自己的座机! “该死!”他心里暗骂一声,拉动操纵杆,打算往己方射击点密集处滑去,以发挥出己方在数量上的优势。 作出了横滚、俯冲等一系列摆脱规避的机动之后,他扭头看了一眼,有点沮丧的发现,敌机虽然依旧死咬在自己上空左后方,但保持着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这会让培根的队员耽于顾忌培根的安全,而只能进行束手束脚的射击——这对于敌人来说,规避简直是再轻松不过的事了。 就在培根焦急的考虑着接下来的战术时,敌机似乎对培根失去了兴趣。它带着身后的僚机再次爬升到了高空,而后,竟然进入了倒飞状态! 他心里知道,敌机是在寻找切入他们防御阵的点。接下来,他们中的任何人,都可能成为下一个牺牲品! “保持阵型,返航!”他迅速下令道。 但猎人哪会这么轻易的就放猎物逃跑呢? 只见敌机竟不可思议的俯冲到环阵中央,而后,它顶着皇家空军的火力,在阵中,用难以置信的角度与距离进行射击。短促致命的炮火,又让两架维多利亚的战斗机颤抖着解体了。 这一套令人目瞪口呆的复杂机动,终于让培根的中队士气全失,再难保持住阵型!他们自行分成三对,往基地的方向飞去,同时保持低空飞行,以期避开这个凶神恶煞的“猎手”。而这,也正是敌方最乐意看到的。 中队队员自行脱离,培根现在能做的,是尽量保全自己、安全返航,或是……把敌人击落! 那么,这位维多利亚的王牌飞行员作何选择呢?……他选择急速调整航向,开足马力朝基地的方向飞去。 通过刚才对方的操作,毫无疑问,今天培根碰上的绝非等闲之辈。培根虽然自信可以最终战胜对手,但他同时也知道,这样做的风险有多大——他不能保证,自己在击落敌人后,能安全返回基地。 但反过来,选择不与敌人缠斗,直接返航的话,他生存的可能就会大很多:而这个选择,同样也是他是在衡量荣誉与爱情后,所给出的最后答案。 他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如何有效的脱离上。 对手开火了,子弹从培根座机的机翼下掠过。培根把油门拉到最大,稍微拉开了距离。 可没等他松一口气,对方已步步紧逼,还逐渐占据了射击点! 培根咬住下唇,作出了一系列摆脱动作,但敌机仍紧咬自己不放。他再猛向右转,对手却切内半径追了上来,同时,后者的机关枪再次喷吐出了弹药…… 在敌机约300米高空之上,敌机的僚机飞行员,心怀惊诧,目睹了这场猎杀:他的长机如同被施加了什么魔法一般,其喷射出的炮弹,以近乎完美的精准度命中了“霍克”战斗机的发动机,且立即引发了后者的火势。 让人目眩的火光从那架“霍克”战斗机的机身上炸开来,紧接着,橘红色的火舌自它引擎罩中迸射而出,而后,它裹着浓烟,在熊熊燃烧中化作一座空中坟墓,朝维多利亚附近的海域中笔直坠落。 又取得一次击坠战果的长机,则在天空画出一道靓丽的黄色弹道后,迅速滚转,俯冲脱离。接着,僚机飞行员从长机处得到了“返航”的指示——从声音听得出,长机飞行员已有些疲惫了。 长机在僚机前方数百米处抖动一下机翼示意后,便朝着来时的方向绝尘而去。 …… 培根的死,只是拉开了一个序幕,他的结局,将会是接下来,许多维多利亚王牌飞行员命运的一个缩影。 第一章 比翼之友(上) 934年,为周边国家所乐见的兽人国猫族与犬族的内战结束后,一名来自兔族的女子被任命为兽人共和国的阁揆。在她高效的铁腕治理下,兽人国迅速恢复了元气,并在接下来的3年中,通过外交、军事、行政等手段,重新取回了前兽人帝国各邦国的直接管辖权——它们大都在918年到19年的时候从兽人帝国的废墟中分离出去的。 在陆上各国尚未习惯重新崛起的兽人国存在时,在39、40年两年间,刚熄灭不久的战火,再次烧遍了整片大陆:兽人国以惊世骇俗的速度,依次攻陷了卡西米尔、高卢等国。接着,它把矛头对准维多利亚王国,并对后者的沿海城市发动了持续近两个月的大规模空袭。而且,据维多利亚王国的军情处消息,兽人国还有一项横渡维多利亚海峡,登陆维多利亚本土进行作战的计划。 不过,到夏末之后,维多利亚领空上,兽人战斗机的数量明显减少了;各沿海城市受轰炸影响的范围也小了很多。但是,对于在断壁残垣中苟且偷生的维多利亚军民来说,下一次轰炸什么时候会到来?自己又要储备多少临时的食粮?依然是他们最担心的问题。 伦瓦丁,是维多利亚王国的首都,也是近两个月来,受轰炸最严重的城市。 现在的伦瓦丁,正被悲观消极的情绪笼罩着:城市中已难以找到一条平整的道路;路灯变成废铁柱,树木仄歪在路中央;不少房屋坍塌,只在一堆瓦砾中有家具剩下;随处可见失去住宅的维多利亚人在流浪——他们唯一的驻所,便是地铁通道中,还有停止运行的扶梯上。 伦瓦丁市政厅外的告示栏前,有一位红短发的青年男子,正透过厚厚的灰尘,看着告示栏上唯一一张能看清内容的公告:征兵启事。 他那双碧蓝色的瞳孔中,闪烁着一种,对于自己能力不足的深深懊恼感。 此人名叫艾利乌德,家有一弟艾尔伯特,是来自偏远市郊的乡绅之后。其祖上曾被维多利亚国王封为侯爵,拥有大片的土地与雇工。但现在,一幢代代相传的老公寓,便是这位公子家中全部的固定资产了。 “喂!艾利乌德,你还想看多久啊?”艾利乌德身旁那人不满的叫喊着,他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抱歉,刚刚心里有点触动……” “……算了,希望救济处那还有些残羹剩饭给我们留着。”这位红发青年身旁的人——赫克托尔,与艾利乌德是从小到大的挚友。他有着干净利落的蓝色短发,深蓝色的双瞳,脸上常常挂着自信的笑容。 与其他维多利亚公民一样,受战争影响,艾利乌德跟赫克托尔也需要去固定的地点排队领取救济。他们今天从临时的落脚点出来,目的主要就是为此,但因为艾利乌德刚才耽搁了点时间,所以,当他们到达救济处的时候,等待领取救济的队伍,已经排到街道的对面了。 “喂,艾利乌德,你看看这,要排多久啊?” “真的非常抱歉。”艾利乌德自然能听出挚友话语中暗藏的不快,对此,他只能认错。 但赫克托尔意不在此,他甩甩头,无奈的说道:“你有时就是太多愁善感了,这样不行。你不是说过想跟上父亲的步伐去入伍吗?照我看,你这性格,被敌人杀多少次都不奇怪。” 艾利乌德沉默了,他自己也清楚自己性格的缺点所在,但有时候,他就是不经意间便会陷入某些毫无必要的沉思之中。 似乎是为了平复好友的心情,赫克托尔补充说明道:“不过,如果你真决定参军,别忘了叫上我。虽然你一个贵公子可能非常危险,但只要有我看着,敌人再想干掉你,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非常感谢,赫克托尔。” “我们俩谁跟谁啊,走吧,排队。” 当他们两个在排着队时,队伍的最前方,出现了一阵不小的骚动——是救济处的工作人员,他们拒绝为一位年逾古稀的老人发放救济食品,并援引《战时食品配给法》作为这个行为的依据:该法明确,在战争期间,将把一切条件留给“存活下去更有价值的人”。 可这位老人偏不示弱,开始展示起他在上次大战,还有在更久远一些的年代中,获得的军功勋章。他先是向工作人员展示,而后向围观的群众展示:“如果像我这样的老兵,于维多利亚王国而言都无价值的话,那我尚在前线奋战的年轻战友们会怎么想?那些已无法亲眼再见到故土的烈士们会怎么想?” 不过,那位战功卓越的老兵,却很快就被两位穿着警服的先生“请”走了,骚动才渐归平静,而那位老兵也没得到应得的救济食品。那四周看戏的人呢?他们则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排队的继续排队,游荡的继续游荡。 这一切,都被艾利乌德看在眼里。 “赫克托尔……我……感觉有点不好。那位可敬的老先生他……”他随着队伍往前走几步,声音听着有点低落。 第二章 比翼之友(下) 赫克托尔是站在艾利乌德前面的,听到后者的话语,他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径自离开了领取救济者的队伍,向老人被带走的方向大踏步而去:“喂!我说,警察先生们,我们大家能不能展示一下对长辈的尊敬呢?” 一开始,带走老人的两位警察并不想理会赫克托尔,但赫克托尔亦步亦趋,使得他们不得不停下脚步,把手搭在腰间的枪套上,充满警惕的望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蓝发少年:“你是什么人?想妨碍警察执法吗?” “我名叫赫克托尔,一个市郊的普通人而已。”他的回答不卑不亢:“我并没有冒犯您们的意思,只是,我有点不明白,为何您们要带走那样一位老人呢?” “为了保证救济工作的有序举行。” “救济工作?可这位老先生只是在争取他应得的救济啊?我不认为他的这一行为有什么不当的地方。”赫克托尔抱起双臂,紧盯着警察。 人们的视线再次被吸引了过来,对着这对峙的双方,议论纷纷。 四周琐碎的声响显然让警察非常恼火,他们厉声斥退围观的人们,但人们只是稍微离远了一些而已,目光还是在赫克托尔与警察身上聚焦着。 艾利乌德追了上来,见警察有要举旗的意思,他连忙跑到赫克托尔身前,不住的说:“非常不好意思,警察先生们。我这位同伴做事常有些冲动,请您们原谅。” “艾利乌德!”赫克托尔本来尚算冷静,但自己挚友擅自作出的行动,却让他无名火大起。 红发的贵公子则向赫克托尔使眼色,口中依然对着警察连连说抱歉。 赫克托尔的双手捏起了拳头,不过,最终,他只是很不满的哼了一声。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都让让!”又有一把声音,从人群外传了进来,民众纷纷散开,为声音的主人让路——原来,他们这边的骚动,引来了警察巡逻部队的副队长。 这位副队长走到对峙的中心后,先是看了看赫克托尔与艾利乌德,再以询问的眼神望向两位警察。后两者敬了一礼,向上级简要的汇报了一下情况。 副队长在听完报告之后,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赫克托尔与艾利乌德身上。 艾利乌德同样也向这位颇具威仪的中年男人道歉了,低着头,等待后者开口。而赫克托尔呢?他很不满的把脸别到一边去了。 这位副队长说的第一句话是对赫克托尔说的:“如此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可不多见。但是,血性过了头也不是好事。”接着,他转向艾利乌德,望着后者的红色的短发与脸型,好像想到了什么:“你是叫……艾利乌德,是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菲雷郡那边的贵族后裔?” “您……认识我?”艾利乌德倒显得有些惊讶。 副队长顿了下,再摇了摇头:“不,我只是在档案中了解过。”然后,他向先前与赫克托尔对峙的两名手下指示道:“这位叫赫克托尔的青年说得对,那位老先生只是在争取自己应得的东西而已。就地释放了吧。” 接着,他转过身,向属下下令继续执行巡逻的任务。 “稍等一下!这位老先生的救济呢?”赫克托尔开口了。 副队长瞥了这位蓝发青年一眼:“很抱歉,唯有这个,哪怕是我们,也无能为力。法令不得违。” 赫克托尔还想说什么,但是再一次被艾利乌德制止了,只好悻悻作罢。 …… 重新排队领取完救济食品之后,返回驻地的路上,赫克托尔与艾利乌德罕见的没有进行对话,直到后者注意到街道的角落中,有一个抖抖索索的瘦小身影,在探头探脑——看起来像是个小孩。 见自己被注意到了,小孩把头缩了回去,可一会后,又忍不住露出脸来,犹犹豫豫的盯着艾利乌德。 “喂!艾利乌德,你不会又想帮这小孩吧?上次被缠着走不了的教训还不够吗?” 红发青年有点不高兴的望了自己的挚友一眼,而后,继续面朝那缩手缩脚的弱小身影,问道:“你是有什么想找我们帮忙吗?放心好了,我们不是什么坏人。” 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那道身影从阴影中慢慢走出来:不出艾利乌德所料,这是一个小孩。她穿的衣服打了不少补丁,一头干枯暗淡的长发,水灵的大眼睛有点惊惧的望着赫克托尔高大的身材。 “别害怕,小妹妹,那家伙虽然看起来很凶,但内心是很善良的一个人。”艾利乌德俯下身子,“说吧,你有什么是想我们帮忙的吗?” “我……饿,想吃……东西。” 艾利乌德迅速把刚刚领取到的救济食品拿出来,递给小女孩,“哥哥这里还有些吃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吃了吧。”为方便女孩食用,他还顺便把包装袋撕开了一道口。 “谢……谢谢!哥哥。”小女孩接过面包,鞠了一躬,而后,朝艾利乌德身后的方向敬了个军礼,蹦蹦跳跳的回到了原来出现的地方。 随后,果然又有两三个小孩从隐蔽处出来了,都以一种祈求的眼神望着艾利乌德——他们也想要一些食物,可艾利乌德已经把身上所有的救济食品都送给那第一个小女孩了。 就在艾利乌德不知道怎么办时,一个活泼的女声从艾利乌德身后传了过来,把小孩们的注意力从艾利乌德身上转移出去了:“这一带有很多这样的孩子呢。” 第三章 红雾(上) 艾利乌德循声望去,发现是一位有着一头飘逸白发的少女,扎着马尾,她有着闪闪发光的紫眸,头顶的一对尖耳支棱着,身着警服,左臂上戴着也写明其警察身份的袖标,提着一大包装满了食物的袋子。 见到少女出现,小孩们都欢呼起来:“是格拉尼姐姐来看我们了!” 那被小孩们唤作“格拉尼”的少女笑着把袋子打开,逐一把食物派给他们。 赫克托尔走到了艾利乌德身边,嘿嘿笑着,用手肘碰了碰后者:“喂,艾利乌德,你不会……那个词怎么说来着?一见钟情?是吗?” “什么?不,没有!”艾利乌德急忙否认。 “你就别否认了,眼睛都直了。没事,兄弟,我都懂的。” 这时,格拉尼也已给小孩们分好食物了,她直起身来,把装食物的袋子扎好,发现两位青年还没走,便热络的向他们打招呼:“是艾利乌德、还有赫克托尔先生吧?我是伦瓦丁警署所属,负责这一带维护治安、打击犯罪的骑警,格拉尼。” “格拉尼小姐,很高兴认识您……”艾利乌德盯着格拉尼头顶的耳朵,若有所思,“请问您,是兽人族吗?” 在维多利亚人族的普遍思维中,兽人族本与他们就是完全不相容的存在,再加上现在维多利亚王国早已向兽人国宣战,仍在维多利亚境内的兽人族处境,可想而知。 但格拉尼好像并不在意,她肯定了艾利乌德的猜测,并解释道:“你们是奇怪为什么我能入职警员吧。也是因为这场战争啦,能干的人都被征调到军队去了。” “格拉尼小姐不会……抱歉,我想我问了不该问的。” “无所谓啦,我已经习惯了。”格拉尼嘴角微微上扬,她从自己装食物的袋子中拿出两个面包:“刚才艾利乌德先生是把自己的救济食品送出去了吧?我这里有一些吃的,就给你吧。有善心却不好好吃饭是不行的。” 艾利乌德连连拒绝:“格拉尼小姐还是把这些东西给更多需要的小朋友吧,我的驻地里还有一些库存。” 但格拉尼却当着孩子们的面,直接把面包塞到了艾利乌德手中,丝毫不给后者拒绝的机会:“给我好好收下。这是警察的命令。” “呃,非常……感谢您,格拉尼小姐。”艾利乌德的脸居然已经涨得通红,连话都变得结巴了起来——他还是第一次接触除母亲外,其他女性的手。 银发的女警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她看了看表,“你们的驻地在哪里?要不要我带你们走一段路?这片街区我最熟了。” 艾利乌德这才发现,四周的光线已明显暗了下来,还起了点薄雾: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黄昏时候了。 “这就不麻烦格拉尼小姐了,我们还是能认得回去的路的。” “……”格拉尼盯着艾利乌德看了一阵,再次确认道:“真的没问题吗?要不我借备用的电筒给你们?” 红发少年轻轻摇头,“非常感谢您的好意。” “好吧,如果出了什么事,记得找我帮忙,我一般都会在这片街区巡逻的。” 就在双方准备告别的时候,一个小孩从外面跑了过来,一手斜指着天空的方向:“格拉尼姐姐,你快出来看看!外面……!” “外面是出什么事了吗?走!快带我去!”格拉尼与小孩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这条小街道的入口处。 赫克托尔上前几步,走到艾利乌德身旁,笑道:“喂,艾利乌德,我们怎么样?是回去,还是,要跟她们出去看看?” “现在时间还不算太晚,稍微看看出了什么事也没问题吧。” “哈哈,我没看错,你小子果然动心了吧?” “别乱说!” …… 回到主干道,艾利乌德发现,路边的不少行人已停下了脚步,正抬头看着天际线的方向,指指点点。 他们在看什么呢? 艾利乌德顺着周围人的视线方向,往天空尽头看去,当场呆愣在原地:这是怎样一种诡异的现象啊!层层叠叠的积云,如同被驱赶般,往人们身后的方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移动着。而驱逐天空中这朵朵暗灰的,是倘若鲜血一般的殷红之色。这吊诡的大片殷红,行进得很慢,但于埃利乌德,或者说,于所有目睹这一异象的维多利亚公民来说,却藏有某种难以抵抗的压迫感,如伸出了无形的大手,捏住了他们的心脏。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赫克托尔……你之前,有见过这种天象吗?”艾利乌德擦了擦脸颊旁的冷汗,他发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有点急促了。 “不……完全没有!”看得出来,赫克托尔也被这个景象给深深震撼到了。 平复了一下呼吸之后,艾利乌德思考起来,“我想想,我好像在传说上见过这个景象的描述……约数个世纪前,那关乎人族、兽人族存续的威胁……是怎么称呼的来着……?啊,想起来了!这红雾,是魔族到来的先兆啊?” 如同要印证艾利乌德的猜测一般,此时,刺耳的防空警报大作——伦瓦丁已经有两个星期没响起过了。 “别愣着了,艾利乌德!快去找最近的掩体!” “但是,这不可能!魔族明明已经销声匿迹很久了啊?怎么会?”艾利乌德还沉浸在对魔族事迹记载的回忆之中,使得赫克托尔不得不拖着他走。 红雾之中,赫然出现了许多小点,正快速的变大,变大……紧接着,或大或小的炸弹爆炸声,从远近不一的各处传了过来,提醒着维多利亚的人们,战争,还远未结束…… 第四章 红雾(下) 距离伦瓦丁主城区约数百公里的地方,有一个维多利亚皇家空军的重要基地。在与兽人国空军作战期间,负责保护伦瓦丁及周围一带的维多利亚战斗机,基本都是从这起飞的。 早在伦瓦丁防空警报响起前,维多利亚空军战斗司令,道格拉斯,已安排了数支夜间战斗机中队起飞截击。此时此刻,他正在管制室中,紧张的等待着来自前线的最新消息。 “报告司令!我军一架刚起飞不久的战斗机,发来了返航请求!”接线员忽然喊了起来。 “怎么回事?”道格拉斯急急的问道。 “他说他无法很好的掌控战机……更新!他报告说他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了!” “立刻提供引导,准予返航!” 接线员急忙把耳机戴上,“这里是指挥部,听得到吗?喂?啧……” “现在情况怎么样?” “无线电那边没有回应,只剩杂音了!他与我们失去联系了!情况不明!” 道格拉斯转向负责监视雷达的工作人员,而后者给予的回应是:“报告司令!方才确有一个信号点在十点钟的方向接近,但现在,方圆三百里的范围内,已无法追踪到任何信号!” 战斗司令暗骂一声“该死”,下令道:“迅速派遣三支搜救队往十点钟方向三百里周边进行勘察,随时与指挥部联系!” 他转头,询问其他接线员道:“还有其他作战单位联络吗?” “报告司令,暂时没有……稍等,是来自出击的第一中队副队长的联络!” 接线员迅速戴好耳机,神情非常凝重的接通无线电,可这次,他没连接多久,就又一次取下了耳机。而后,迎着战斗司令询问的目光,他汇报了刚刚无线电通讯的内容:“非常抱歉,司令阁下,我想,我只听到了,‘红色’、‘雾’、‘魔鬼’这三个断断续续的词……” …… 一幢外墙涂层已剥落不少的房子内。 未及清理的玻璃颗粒、粉尘堆随处可见,整个空间都是灰蒙蒙的;用以照明的灯泡早已破裂,而相对能看出本来面貌的地方,是靠近房中心的一块——但即便如此,这块难得的‘净土’也能看到被炮弹震裂的痕迹,如果稍不注意,还会被碎渣扎到脚。 现在是傍晚时分,比起白昼,此时的空气更为沉闷、让人窒息。艾利乌德与赫克托尔分别坐在两个破破烂烂的垫子上,依靠手电的微弱光线,读着艾利乌德稍早时候找到的报纸。 报纸头条,写着的是前几天,一位名叫培根的维多利亚王牌飞行员确认身死的消息:“……据中队某幸存的队员描述,击坠培根中队长的,是一架机身画有颗渗血心脏的敌机,确定是兽人国制造的战斗机,但该敌机未喷涂兽人国标志性的黑齿轮标记,所以尚无法证实是否为兽人国所有……” “一颗渗血的心脏?古怪的标志。” “喂,艾利乌德,你不是想找魔族相关的消息么?这叫培根的飞行员的死,有什么好看的?……呸!这面包可真难吃!”赫克托尔不满的喝一口水,把口中那可恶的面包块给咽下去。 “嗯,或许这有一些线索,”艾利乌德把报纸翻到时政要闻那一版上,指着其中的某个词:“瓦伦西亚。” “……?这个词有什么奇怪的吗?” “瓦伦西亚,根据这则报道,它是最新宣布与兽人国缔结盟友关系的国家。但是,直到这则报道被刊登出来之前,我甚至都没听过这个国家的存在。所以,我就有点怀疑……不,也许只是我想太多了。” “你觉得魔族,跟这个什么瓦伦西亚的有关?” 艾利乌德微微点点头,但随即就自我否定道:“我这仅仅只是猜测而已,可能是因为那红雾出现的时间太过巧合了吧。” 蓝发青年耸耸肩——他对这些话题并没有多大兴趣,便转移话题道:“对了,艾利乌德,你还有从菲雷那带来的速食罐头吗?这些只够养着条命的救济食品,对我是完全不够吃的啊。” 听到挚友提起罐头,艾利乌德便侧过身去,在手边那一堆杂物中摸索着,但找半天,他只找到了一个:“就剩这罐了。” “……”赫克托尔刚想伸出手,但听到这是最后一罐,他便把手放回了原位上,“算了,我现在感觉又不怎么饿了。这罐头还是你吃吧。” 就在这时,有一束探照灯的光,透过没有玻璃的窗户,自屋外照到了艾利乌德的侧脸上,同时,还有一个熟悉的女声传进来:“你好?里面是还有人在吗?” 是格拉尼小姐? 艾利乌德迅速答应一声,走到窗台旁:确实是下午时分,他们偶遇到的那位白发女警。 “哦,原来你们在这啊!太好了!”与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相同,她的声线依然那么活泼,但是,细心的艾利乌德能听出来,在她那轻松的话语之中,有种掩盖不住的疲惫。 “格拉尼小姐,您这么晚出现在这里是为了……?” “为了确认这片街区还有多少人在生活……”格拉尼低头,有些犹犹豫豫的,“不,现在或者说是存活比较好吧。” 第五章 黑影(上) 格拉尼吸了一口气,眼帘低垂:“我来到这里前,去了我知道的,所有人多的地方,但,那些地方都挨了炸弹,无一幸免……” 意识到自己的话让艾利乌德消沉了起来,她立刻补充道:“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来保护幸存下来的大家的!”说完,她就准备打算与艾利乌德告别,去探访下一幢住宅。 “格拉尼小姐,你……” “嗯?哦,你是在意我的手吧?”她看着自己那简单缠着纱布的手,“我听到有人在废墟中求助的声音,所以,我就把那位老先生从瓦砾中挖了出来……不过不用担心!没问题的!回见啦!” 她迅速跑了起来,在艾利乌德的视线范围内,如矛头般刺穿了漆黑的那头:但与下午时候不同的是,这次,她奔跑的脚步,显得有些许趔趄。 赫克托尔走到自己老友身旁,“嘿嘿嘿”的笑着,用力拍了拍后者的肩膀——艾利乌德与格拉尼刚才的对话,他全都听到了:“看来,你小子很受她喜欢呢?” “胡说八道!” “哎哟喂,我们俩都已经这么熟了,我还不知道你心里想着什么吗?”赫克托尔毫不在意的挥挥手,“你小子就痛快点承认吧!” 艾利乌德无可奈何的回答道:“好吧,实话跟你说,我确实有在担心她。但这绝对不是喜欢与否的问题!我发誓我只是普通的担心而已!” “真的?” “……信不信随你吧。”艾利乌德耸耸肩,转身回到屋内的座位上,打开那最后的罐头,如有所思:“不过,外面的情况,到底变得怎么样了呢?” …… 次日,艾利乌德决定去伦瓦丁中心的兵役登记处看看。可甫一出门,他就再一次被天空的异象给压得喘不过气来:昨日所见的妖异红雾,现在已完全抹去了天空本来的颜色,哪怕是阳光,也不再有投射到地上的能力——人们只能透过那层沉重的暗红,模糊感觉到太阳轮廓的存在。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艾利乌德觉得,那红雾,如有意识般的缓慢往下移动,仿佛要把底下的空间也给侵蚀殆尽。 回过神来,艾利乌德发现四周的街道有点异常安静了:虽然还能见到几个步履匆匆的市民,但几天前,那些唱着不成调歌曲的难民们、裹着黑大衣在石椅上瑟瑟发抖的流浪汉们,都没有了踪影。 “赫克托尔,我感觉情况有些不对。”艾利乌德招呼一下自己那还在打着呵欠的挚友,神情有点紧张,“昨天见到那红雾出现之后,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发生了。” 赫克托尔开始时还不太在意的劝艾利乌德“不要胡思乱想”,可当他看到自己手表上显示的时间后,他承认,自己挚友的说法有他的道理——现在的时间,已是早上九点多了,而在之前的这个时候,街上行人的数量,早就数不过来了。 “你现在有办法联系到那位警察小姐么?她应该可以告诉我们一些什么。” “如果我真的有就好了……”艾利乌德回想起昨晚再见到格拉尼的情形:确实,当她一再强调“不用担心”时,语气颇有些不坚定:当时,他以为是格拉尼不想让居民们过多担心。可现在赫克托尔提起来,让艾利乌德不禁猜测,那位警察小姐,或许真的隐藏了一些消息…… 见艾利乌德又要陷入沉思,赫克托尔连忙出声道:“我们现在怎么办?还要去伦瓦丁主城区吗?” “当然要去!”艾利乌德这次倒很快就作出了回答:“说不定,我们还能找到个路人,问出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伦瓦丁主城区,位于艾利乌德他们所暂时驻留的旧街区西南方向。本来,艾利乌德他们只要向左走一两公里,就能找到一个直通伦瓦丁主城的主干道,但因长时的轰炸,这主干道已经被切断了,所以,他们不得不经维多利亚公园,借道贫民窟,绕一大圈才能到目的地。 让他们稍感放松的是,维多利亚公园内,依然有为数不少的人在歇息。 就在艾利乌德他们作出“可能只有旧街区才那样异常平静”的判断时,一种他们再熟悉不过的,刺耳的尖啸声,从维多利亚公园众人的头顶上传了过来,公园中的市民们惊慌四散。 艾利乌德下意识的扑倒在公园路旁的泥坑中,再把身形放低,好让自己低于公园中的平均海拔。细听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他的心中,却被疑问给填满了,‘那是……兽人国的招牌轰炸机?它们什么时候来的?更重要的是……防空警报,为什么没有响起?!’ 幸好,这次敌军的轰炸机群主要目标并不在维多利亚公园,所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只有最开始的那几声,而之后,随着尖啸声的远离,公园很快又回复了平静。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艾利乌德与赫克托尔还是等了约十分钟的时间,才从藏身之处走出来。 第六章 黑影(下) “喂,艾利乌德,没事吧?”赫克托尔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再整理一下自己那被弄得有些凌乱的发型。 “没事。只是有些小擦伤……但是,为什么。” “?什么?” “防空警报,为什么没有响起呢?我不明白……”这位红发的贵公子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性,但是他立刻否认了这个可能性。 赫克托尔的神情也难得严肃了起来,“不知你有没有看到,刚才飞过的那个轰炸机编队,是没有战斗机护航的。” “赫克托尔,你的意思是……?” “还想不出来?维多利亚皇家空军,已无飞机可用了。说不定连空军基地也已经没了!”语毕,赫克托尔狠狠的“呸”了一口,看得出来,作出这个判断,让他非常不爽。 艾利乌德沉默了——现在看来,他极力去否认的可能性,经赫克托尔之口,已然成为了某种确定的现实。而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也有点眉目了。 他的挚友再一次开口道:“走么?” “去哪?……哦哦!” “不是要去主城区么?如果还想在天黑前回到驻地的话,就得加快脚步了。” 可当他们走到泰姆河岸边的道路上时,作分隔用的一道铁丝网,成为了他们的新阻碍。铁丝网中间有一道门,由四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守着。在士兵的岗哨前方约一百米处,竖起了一个告示栏:栏中有用维多利亚语写着的‘军事禁区’一句,‘军事禁区’下,还有一排艾利乌德他们不认识的语言。 “他们,恐怕不是我们维多利亚的官兵。”艾利乌德用一种恰好能让好友听到的声音,说出了自己的判断,“或许,这意味着……” 眼看赫克托尔把拳头握紧,生怕他冲撞士兵岗哨的艾利乌德,马上劝好友先冷静下来。 “放心,我可还没蠢到要去与那些家伙硬碰硬。”虽然蓝发青年嘴上这么说,但他咬得咯咯作响的牙齿,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为了转移自己情绪的焦点,他问艾利乌德道:“现在怎么办?回去么?” “先离开这里吧,那边的士兵好像已经注意到我们了。” 于是,他们掉头,走到确认脱离监视范围的地方,背靠一堵墙,商讨接下来要怎么做。 “回去么?”赫克托尔再一次问道。 “我想去南华克区,通往主城区的海岸通路虽然被切断了,但我注意到,通往那边的桥还没被断。” “去那做什么?如果我们要去的话,”蓝发青年看了看手表,现在已经是中午了:“那今晚就回不到旧街区了。” “只是确认主城区情况的话,时间应该还是足够的吧……” 赫克托尔无奈的摇摇头,他明白,比起自己,他的好友更难去接受某一些现实。 就在他思考着该如何劝服艾利乌德时,有第三者加入到了他们的对话中:“如果你们是想知道伦瓦丁主城区的情况,那说不定我可以告诉你们呢。” “谁?!”两个青年同时警戒了起来,四处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你们看哪呢?我在这里哟。” 他们同时抬起头来,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一位扎着金色双马尾的少女,已经坐在了那堵墙上,嘴角微微勾起。见到两位先生已经注意到自己了,她跳了下来,稳稳当当的站在他们二人面前。 似乎是察觉到艾利乌德他们的警惕,她先是微微鞠了一躬,而后再自我介绍道:“我的名字是玛丽·凯恩,很抱歉打扰到你们的谈话。” “玛丽小姐,是吗?请问,你是什么时候在墙上的?”首先发问的是艾利乌德。 “在你们来之前就在上面了,”玛丽顿了一下,再次鞠躬致歉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偷听你们对话的。” 艾利乌德正想继续说话,赫克托尔却已经向前了一步,稍微把自己的老友护在身后:“喂,我说,这位小姐,你看起来很可疑啊?我们怎么知道,你是真无意还是假无意?” “赫克托尔,别太失礼了!” 但玛丽却并不显得在意。她从衣服的内袋中拿出一个黑色的证件,解释道:“我是本土军的……等下,快藏起来!” “……?!”艾利乌德两人还没反应过来,玛丽就迅速做了个眼神,躲到那堵墙后面了。 赫克托尔嘀咕着“搞什么?”,然后回头望了望,发现正有两个身着制服的官兵正慢慢往这走来,看样子是在巡逻——而他们的制服,与那些在泰姆河沿岸切断道路的士兵们一致。 贸然与他们相遇的话,会发生什么还很难预料。对此,这两个青年也选择如玛丽一般,暂时避开这些巡逻的士兵,可对面的两个士兵已经发现他们了:“谁在那?” “赫克托尔,怎么办?”艾利乌德以眼神询问自己的好友。 “我们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怕什么?” 于是,他们两个就站在原地,任由士兵慢慢靠近。 “慢慢举起手来,不要动!”其中一位士兵拿步枪指着他们,以不太纯正的维多利亚语命令道。 艾利乌德他们只能遵命。而另一位士兵先是用艾利乌德听不懂的话语,对着自己的同伙说了些什么,然后,他慢慢上前,看样子是打算搜身。 这时,玛丽的声音从路旁传了过来:“哎哟哎哟,两位兵大爷,你们在巡逻途中,随便就抓着无辜的群众搜身,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吧?” “什么人?”举枪的士兵把枪口从艾利乌德他们的方向,对到了声音的来源上:现在,玛丽已经从藏身的墙后面出来了,而面对近在咫尺的步枪,她的脸上竟毫无惧怕的神情,甚至还露出了从容的笑。 第七章 察言观色(上) ‘她现在出来做什么?’举起双手的艾利乌德,紧张的看着对峙的双方,心里暗暗为玛丽捏了一把汗。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着实让他大吃一惊! 只见玛丽轻抬双腿,腾空而起,抱膝翻了个半周,而后,她在自己头顶与士兵的头顶相对时,伸开双臂,用手扣住士兵的双颊,并以士兵的脑袋为轴,用自己的双脚,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再和着一声清脆的“咔”响,优雅的踩在了士兵身后的道路上。 自玛丽起跳,到那个倒霉鬼倒下,全程不过几秒钟的事。另一个士兵回过神来后,立马抓枪上膛,瞄准了那位金发的女子——但是,他的结局已经不可改变了。 赫克托尔看准士兵注意力从自己身上移开的时机,迅速冲上前,勒住这第二个士兵的脖子,而玛丽则用那前一个士兵的手枪,为他还在试图挣扎的战友带去了终结。 玛丽把手中那把枪丢在一旁,朝刚喘过气来的两个青年喊道:“快走!我们耗在这的时间太长了!” 红发的青年没有多问,就跟在玛丽身后跑动起来。而赫克托尔呢?他没有急着追上去,反倒先弯下腰来,从刚刚毙命的士兵身上抽出手枪,还有弹夹,军刀那些装备,之后才迈开脚步,跟上艾利乌德。 三人跑到一个t字路口中,才停住脚步。 “从这条路过去,在下一个t字路口直行,就能到贫民窟的东侧了。”玛丽用手指着北边的那条岔路示意道,“你们都知道贫民窟是什么样子,那里是连瓦伦西亚军也不愿涉足的地方,所以,总体是比较安全的一段路……” 在奔跑途中,艾利乌德已经告诉了玛丽,他们两个是从旧街区那边过来的。 玛丽在说完遇到瓦伦西亚巡逻队时的应对方法后,对艾利乌德说道:“艾利乌德先生,您方才说,您有意愿参加维多利亚本土军,是吗?” “是的。”红发青年点点头,望向那被红雾遮蔽的天空:“我的父亲,是骄傲的维多利亚军人,我想跟随他的脚步,为维多利亚出一份力!” “好!很好!很有志气哟,艾利乌德先生!”玛丽笑了起来,露出可爱的虎牙,“我们本土军非常欢迎您这样的少年加入!那赫克托尔先生呢?” 赫克托尔看了自己的挚友一眼,“如果他想加入本土军,我也会跟着去。” 金发的少女高兴的点点头,从身上拿出一个黑色的小本子,撕下一页,迅速写上艾利乌德与赫克托尔的名字,“很好,这次的收获真的很不错呢!” 写毕,她向两个青年再鞠了一躬:“我还有其他的任务在身,就在这里暂时别过吧。”她再直起身来,面对艾利乌德:“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艾利乌德先生可要做好随时被征召的准备哦?” …… 照着玛丽指明的道路,艾利乌德果然见到了那一幢幢密密麻麻的低矮平房。而因为贫民窟同样也没逃过被轰炸的命运,所以,比起之前的时候,这块阴沉的地区更为残破、冷清,仿佛已失去了所有希望。 “……每次来这贫民窟,我都很好奇,真的会有人在这生活下去吗?”赫克托尔用力擤了擤鼻子,以期把那让人反胃的空气给逼出去。 出于对被瓦伦西亚官兵追捕的担心,在艾利乌德的提议下,他们要在贫民窟中找几条小道走,慢慢摸回旧街区去。 “如果我们同样也常在温饱生死线上徘徊的话,其他的一切都会变得无所谓的吧?”红发青年盯着不远处的一个垃圾桶:平时贫民窟就少有人打理,而现在,这垃圾桶周围,早已堆满了劣质的垃圾袋,此外,还有一把断腿的木椅、几块脏兮兮的棉被。 赫克托尔沉默了一阵,最后只是轻啧了一声:“走吧,我想我已经稍微适应这种空气了。” 尽管和其他地方一样,贫民窟的主要道路上并没有多少行人,但为了保险,艾利乌德和赫克托尔选择先进入到一处无人的房子中,然后通过房子间墙壁的豁口移动。而这,不可避免的会与一些仍留在房中的人起冲突。 “唷,瞧瞧,哪个有钱人家的少爷们来看我们了?”他们在经过一间相对完整的房屋时,一个面容清瘦,身材修长的金发少年,给予他们的招呼就有明显的敌意,“如您们所见,我们家里没别的,一破罐子的污水,能挑出跳蚤来的衣服堆,另外还有个瘸了条腿的老家伙在,这样,您们满意了吗?” “不好意思,打搅了,我们这就离开。”艾利乌德急忙致歉,并示意赫克托尔快离开。 金发少年却叫住了他们:“稍等下,在你们滚出去之前,不应该像个有钱人的样子,装模作样的尽点礼数吗?” “真的非常抱歉。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这里还有一些纸币……”因为是自己理亏,所以艾利乌德也觉得自己应该要补偿一下这位青年。 可当他试图把纸币递给青年的时候,后者却一下就拍掉了艾利乌德拿着的纸币,让它们就这样散落一地:“侮辱人也该有个限度!就这些废纸,拿来买空气呢?!啊?” 第八章 察言观色(下) 此情此景,赫克托尔忍不住向前,摆出一副要打架的态势:“喂!你这浑小子可别太得寸进尺了!艾利乌德已经好声好气的跟你道歉了,你还想怎样?啊?!” “赫克托尔!”红发的青年连忙制止住好友。 “艾利乌德!”赫克托尔想冲开挚友的阻拦,但他注意到艾利乌德那微微颤抖的拳头后,最终只是悻悻的“哼”了一声。 艾利乌德重新面对着那位金发少年,再次致歉道:“非常不好意思,但我们现在实在拿不出其他能作为赔礼的东西了。” 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房子的内室传了过来:“阿尔伯特……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只是溜了两只硕鼠进来!”被唤作阿尔伯特的金发青年朝室内的方向大声解释了一句,而后继续面对艾利乌德:“你刚说,现在不能?是吧?我没听错,是吧?” “……是的。”被这么一个贫民斥为老鼠,哪怕是好脾气如艾利乌德,心底也是忍不住火冒三丈,不过,他知道确实先是自己的错,“您现在想要什么补偿,可以跟我说,只要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都会想办法给您的。” 阿尔伯特以怀疑的盯着这个闯入自己家的公子:“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以我的人格起誓!” “呿,希望您的人格有价值可以立誓。”阿尔伯特嘲讽的拍了拍手掌,说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那我姑且说一下吧,我和我父亲,各需要一套能穿的衣服。正如您们所见,我们家的衣服都爬满跳蚤了啊?” …… 结果,直到艾利乌德他们穿过贫民窟,也没遇到瓦伦西亚的官兵。 很快,他们就到了通往旧城区的街道,而此时,天空覆盖的红雾颜色愈加凝重,恰似已然沤结的漆黑血块。根据表上显示的时间来看,现在已经是到黄昏时候了。 “啧,都不知这一整天都拿来干嘛了。”重新回到旧城区主干道上,稍稍放松了警惕的赫克托尔显然相当不满,“主城区情况搞不清楚,又撞上了这样那样的破事,啧……” 艾利乌德提醒自己的老友,他们今天结识了维多利亚本土军的玛丽小姐,但赫克托尔却抛出了一个问题:“喂,艾利乌德,你觉得,那个玛丽所说的话,可信吗?” “……为什么这么说?她帮我们解决了那两名瓦伦西亚的士兵,还给我们指了回到这的路,不是吗?” “我也不想凭空怀疑别人,但是,艾利乌德,你想一下,她初次出现的时候,位置再怎么说也太奇怪了不是吗?” “她不是好好解释并道过歉了么?”红发贵公子再仔细回想起与玛丽初次见面时的场景,“赫克托尔,你是觉得,如果她是真的无意,那她不应该继续听下去吗?” 赫克托尔点点头,算是确认了艾利乌德的说法。 “可她确实也帮了我们,我相信玛丽小姐的本性并不坏。” “……希望只是我想多了吧。嗯……?”赫克托尔按住下午从那倒霉的士兵处捡来的手枪,把视线投向路的对面,发现那里有几束手电的光线,正在缓慢的探照着四周,而其中一束光线转了过来,晃到了赫克托尔的眼。 蓝发青年暗骂一声,对艾利乌德说道:“先躲起来!艾利乌德!” 艾利乌德警醒起来,迅速与自己的好友躲藏在一个不易被发现的角落中,有点紧张的观察着那几束手电在乱照,而这些手电的主人们,似乎在说着什么。 而让艾利乌德两人稍感庆幸的是,拿着手电的人影们在停止说话后,便往原先来的方向去了。 就在他们松了一口气时,一把熟悉的女声传了过来,吓了他们一跳:“嘿~多亏你们有做聪明的判断呢。呼……” “……格拉尼小姐?!您什么时候?” “啊,吓到你们了?不好意思啦。”格拉尼摸了摸自己头顶上挺立的兽耳:“不过,能再见到你们还挺开心的,刚才我在旧街区进行最后一次例行巡逻的时候,没见到你们,还以为……” 艾利乌德接话道:“我们刚从贫民窟那回来,让您担心了。不过,格拉尼小姐,您指的最后一次巡逻?是什么意思,难道以后您就不会再来巡逻了吗?” 白发女警沉默了一会,而后再开口时,却并没有直接回答艾利乌德的问题:“有件事我必须向你们道歉,或许你们也已经察觉到了吧,伦瓦丁大部分地区,在昨晚已经被瓦伦西亚军队攻占了……很抱歉,没能及时通知你们……” “您也是有您自己的考虑,我理解的,格拉尼小姐。不过,您现在把瓦伦西亚军这件事说出来,就说明了……” “是的。西敏市的同事们,已经失去了他们的工作单位;而主城区、南华克区等等地区的同事们也大都联系不上了,现在唯一还能运转的,或许就只有我所属的旧街区警局了吧……”格拉尼没把话说下去,但艾利乌德已经明白,现在,旧街区警局也已迎来了一样的结局。 第七章 猎人(上) “有人遇到了危险!我得……啊?艾利乌德先生?”格拉尼立刻就作势想冲出去,艾利乌德急忙拉住了她,提醒道:“格拉尼小姐,请先冷静下来。我们还不确定那是不是我们的同胞呢。” 格拉尼叹了口气,回到原位上:“……嗯,你这么想是对的。我下意识的就……” 对面,在被凌乱的手电光照射的烟尘中,一个高佻的身影,不紧不慢的向着这边走来,通过反光,能看到来人有一头银色的长发。 “啊!那、那个人!难道是……” 待那人再走近一些的时候,格拉尼确定了自己的判断:“是……斯卡蒂?啊……真的是斯卡蒂啊!” 格拉尼忽然激动起来的语气,让艾利乌德很是摸不着头脑:“格拉尼小姐,您说的斯卡蒂,是正往这走过来的那个人吗?” “嗯嗯,她是在西威市的同事,之前还联系不上的,现在能再见到她真是太好了。” 看得出来,格拉尼是真心为再见到同事而高兴,而这时,她的那位同事停下了自己的脚步:“——有人的气息,谁?出来!” “看起来她察觉到了,我出去见她。” “喂!等一下!格拉尼小姐!”可艾利乌德已来不及阻拦了。 但见格拉尼大大方方的离开躲藏的地方,打着招呼向斯卡蒂那边走过去:“你是斯卡蒂,是斯卡蒂没错吧?还记得我吗?我是格拉尼啊!” 斯卡蒂的目光却没有放在格拉尼身上,而是牢牢锁定着艾利乌德他们藏身的地方:“那里,还有两个人。叫他们出来。” “什么?那可不行,还不能保证周围没有……哎,哎?”电光火石之间,一柄重剑劈面砸下,而格拉尼则条件反射般,凝成一柄通体洁白的骑士长枪,堪堪挡住了斯卡蒂的攻击:“唔啊?!” “这只是个警告。叫他们出来。” 尽管力度已经被长枪卸了大半,但格拉尼架着长枪的双手依然是一阵发麻,自己也连退几步:她发觉,自己呼吸都已经变得急促了。刚才那一下,斯卡蒂的杀意绝对是货真价实的,不过……“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我为什么要陪你浪费时间……哦?”斯卡蒂通红的双瞳转向了艾利乌德他们藏身的方向,那里,那两位藏身的年轻人已经站了出来。 “快住手!”红发的青年喊道,快步跑到格拉尼前,紧张的看着斯卡蒂。 见目标已经显现,斯卡蒂便把巨剑放回到身后背着:“你,是叫艾利乌德吧。维多利亚本土军,阿尔伯特少将的长子,是吧。” “什么?您认识我?”被叫出名字的青年大惑不解,他想不出面前这个高大的女子为啥点名自己:他之前就没见过她。 “跟我走。现在。” 赶上来的赫克托尔,同样也十分警惕的看着那位银色长发的女子,小声的警告道:“喂,艾利乌德,小心点说话,她的眼神不大对啊。” 艾利乌德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试探道:“斯卡蒂小姐,您也是本土军的……?” 然而对方根本就不打算对话,她重新把手放在巨剑的剑柄上,“我接受了个任务,仅此而已。任务,只要求你活着就可以。我再说一遍,跟我走。现在。” 她口中所说的任务,自然是带自己走的任务,那么,跟她走之后呢?艾利乌德可不敢想象!这时,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拉住了,然后,重心左移,身体也往左边转了过去。 “格拉尼小姐?” “别问那么多了,跑起来!快点!我带路!” 艾利乌德又是一阵疑惑,不过身体还是下意识的跑动了起来,没跑几步路,他只觉背后一凉,再有一声砖头碎裂的震响,便能感觉到小腿被溅起碎石给刮到了——毫无疑问,是斯卡蒂的杰作。 这位红发公子口中不自觉的挤出了“咝”的一声。但他还是紧咬牙关,追着前面那白发的身影卖力奔跑起来,只是,在他身后,猎人的脚步声一直没有远离…… 街道上的猎人正追捕着猎物时,街道旁,则有一个看客,把方才发生的这一切尽收眼底——尚算完整的一间别墅屋顶上,有个把整张脸都隐藏在斗篷阴影下的人,默默看着斯卡蒂的身影跑远:“那个斯卡蒂,就算对我在行动前提出的建议不满,也没必要打坏我的玩偶们吧?哼……” 再在原地伫立一会后,她的身影在一阵黑雾缭绕下,融进了红黑相间的夜色之中。 …… “哈……哈,我们甩掉她了吗?”到街道的环境已不熟悉时,格拉尼的脚步已慢了不少,而跟着她跑的两位青年,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 “呼,呼,喂,艾利乌德,你还跑得动吗?”赫克托尔不断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好让那干涩的喉咙不那么难受:“那女人,体力这么好的啊?” 艾利乌德喘着气,回过头去,对好友的评价深有同感:斯卡蒂正站在后方不远处,呼吸根本就没有凌乱的感觉——路上,艾利乌德一行也急急忙忙的掠过几队瓦伦西亚的巡逻兵。而这些巡逻兵呢,会被后面追杀艾利乌德的斯卡蒂给毫不留情的击飞。 这样一个边奔跑边解决挡路者的斯卡蒂,现在已在寻找攻击的时机了。 “唔!好痛!”因为刚才一直在没命的逃着,于是,在当停下来的时候,艾利乌德小腿上的痛楚,便千百倍的反弹出来了。他额头汗珠密布,慢慢弯下腰来,最后半跪在地面上。 “艾利乌德!没事吧?……啧!”赫克托尔咬咬牙,怒视着斯卡蒂慢慢靠近的脚步:‘嘁,这个女人!完全没有不对伤病出手的概念吗?!可恶!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敢动手!’ 如此想着,他摸了摸自己腰间挂着的那支手枪,集中精神,想寻找斯卡蒂的破绽。后者注意到了他挑战的视线,冷哼一声改变行进的方向,朝赫克托尔逼近。 第八章 猎人(下) 见对方目标已锁定在自己身上,赫克托尔感觉到自己额头流下了冷汗,而且,身子竟还不自觉的向后退了几步,搭在腰间枪柄上的手也在发抖了——这个斯卡蒂,给了他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压迫感!就好像,他正在与一座不可撼动的大山较劲! 这时,飘逸的白发,悠悠进入到了他的视线范围中:“嗯?格拉尼?” “赫克托尔先生,请先带艾利乌德先生沿着我指给你们的那条路走!”格拉尼的手中,纯净的白光迅速凝聚,那柄骑士长枪再次出现,虽然有些轻微的抖动,但却异常坚决的把赫克托尔他们给挡在了后面。 “您打算与她对决吗?啊……”艾利乌德焦急的想起身,但小腿的刺痛让他只能皱着眉头,继续保持半跪的姿势。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指名要拿下你,但她好歹也是我以前的同事,那现在,由我来对付她,责无旁贷吧?” “格拉尼小姐……” 斯卡蒂看着却没有对格拉尼的话产生任何情绪波澜,相反,她提起巨剑,照着格拉尼的方向砍下,但随后,她的巨剑运动的轨道便偏向了侧面,把一道袭来的冷冽银光给挡下。 “反应还挺快的哟,可以拿个高分了呢!” “玛丽小姐?!”等艾利乌德看清那在夜幕中显现的身影后,不禁惊讶的叫了出来。 “晚上好!不过,现在可不是闲聊的时候。嘿!”偷袭斯卡蒂不成的玛丽,轻盈的往后一跳,与斯卡蒂拉开距离,伺机再次发动攻击。 格拉尼暗自松了口气,而后,她对着愣神的两个青年喊道:“趁现在!快点走!” 高大的银发女人注意到自己的目标又要远遁,便立刻想追上去,玛丽刀刃的寒光已现:“哎,哎,你这样会让我感觉到被轻视的呀!” “滚开!” …… “呼,呼啊,呼……进了这个街道,就安全了……”格拉尼在带着两个青年到了一个教堂附近的街道后,才算停下了脚步,“两位先生,还能继续走吗?” “我还好,艾利乌德呢?” “我也无大碍,不用担心。就是……”红发青年好像还想说些什么,但只是张了张嘴,就闭了起来。 “喂,艾利乌德,别勉强,不舒服就直说。要不要我扶你一把?” 艾利乌德连连摆手,“不用了,我真的没事。我只是,很担心玛丽小姐的安危……” “这个,我觉得没问题哦?虽然只是看了几眼,但玛丽小姐应该比我厉害得多吧!起码,她兴冲冲与斯卡蒂pk的样子,就比我强上很多!嗯嗯!” 听出了格拉尼话语中的艳羡之情,艾利乌德好奇的问道:“这样说的话,抱歉,格拉尼小姐,其实您,心底还是很害怕的?” “对啊,单单只是与斯卡蒂面对面,我的脚就已经有点抖了,嘿嘿~”白发女警不好意思的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而后,她的神情严肃起来:“不过,我根本没想到,会发展成要对峙这样啊,斯卡蒂她,到底在想什么呢……” 赫克托尔找了个相对比较干净的地方坐下,回想着刚刚那惊险的状况:“她不是说,要带艾利乌德走么?” “而且她提起,这是个‘任务’,”艾利乌德接过话题:“……格拉尼小姐,您怎么看呢?依您对她的了解?” “实话说,我跟她接触的时间也不长,最多只是一起出过次任务,这样而已。不过,我知道她是个对于完成任务非常执着的人,而且非常喜欢单独行动……” “也就是说,只要她还带着这不知哪个混账安排给她的任务,艾利乌德的危险就不会解除咯?啧。” “可以这么理解……”格拉尼点了点头,若有所思,而后,她忽然抬起头来,警惕的喊道:“两位先生,请小心,有人的脚步声!” 现在四周的环境非常安静,所以,只要细心听的话,但凡有什么异响,都是可以辨别出来的……一共有五个人的脚步声在接近!但,感觉好奇怪,那几个人的步伐,听着好奇怪?这些家伙,不像是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倒像是被拖着在走一样? “两位先生,稍微靠近我这边一下,有点不对劲。”格拉尼重新凝起骑枪,紧张的注视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几坨模糊的黑影。 不过,这些黑影还没得及展露出它们的本来面目,就被一道银光给生生斩断了。格拉尼从那化作两截的黑影中能听见的,只有一些含糊不清的咕哝声,或者说是哀嚎? 而斩断它们的银光,除了是玛丽挥出的,还有谁能挥出呢? 果不其然,那个扎着短双马尾的金发少女,重新站到了她们的面前:“哎,人家辛辛苦苦给你们争取时间,结果你们才跑了这么点距离,而且,居然还悠闲的聊起天来了?我可快要被你们给气晕了呢?” “玛丽小姐!您没事啊……” “除了手感觉快要废掉,还有不少小擦伤之外,没事。”玛丽活动了下手腕,心有余悸的感叹道:“那个女人的力气可真不是一般的大呢。我都快觉得自己要翻船了呢。” 格拉尼也对玛丽能平安归来感到安心,但想起刚才听到的、看到的怪异,她忍不住问道:“对了,玛丽小姐,刚才那几个黑影,是您解决的吗?那是什么啊……我听得感觉不大对劲。” 听到这么一问,玛丽的笑容凝住了,在斟酌一番后,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些啊,放心,不是瓦伦西亚官兵。只是一些在黑暗中蠢动的残影,仅此而已哟?” “黑暗中,蠢动的残影?” 可玛丽显然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她催促三人迅速离开:“好啦好啦,你们不觉得在这待太久了吗?到时候真碰上瓦伦西亚军就麻烦了呢。快走吧,我会跟你们好好说下维多利亚本土军的事情……” 第九章 魔之“翼”(上) 维多利亚王国本土与维斯特大陆之间,隔着道维多利亚海峡。虽然现在在维斯特大陆上的交火声、嘶吼声,已在兽人国的雷霆攻势下尽数沉寂了,但维多利亚海峡、以及维斯特大陆上原属高卢的诺曼兰德等地上空,战斗机的轰鸣之声依然不绝于耳。 卡莱斯空军基地,是一座兽人国交予盟国瓦伦西亚使用的空军基地:比起维斯特大陆上其他沿维多利亚海峡的空军基地来说,这座空军基地到维多利亚王国的直线飞行距离更近一些,因此,在两个月前,维多利亚皇家空军尚有余力直接轰炸大陆时,这个机场是重点打击对象之一。 在维多利亚皇家空军实力大损之后,这座空军基地,更成了瓦伦西亚军直捣维多利亚本土的最大跳板,前几日登陆维多利亚本土的瓦伦西亚官兵,便有不少是从这出发的,现在,依然有源源不断的运输机,从这里,朝维多利亚本土开去。 而今天,除了有瓦伦西亚补充维多利亚驻军的普通兵员外,还有一队特殊的兵员,在等待登机。 “派伊,很紧张吗?”一位拥有深蓝色头发、红瞳,扎着高马尾的少女,关心的问着身旁,那抱住自己手臂的短红发少女。 那位短红发少女,也就是派伊,目光只盯着自己抱住的手臂,“妮乌姐姐,这里,好多不认识的人啊……我,有点……”话没说完,似乎为了让自己安心,她把妮乌的手臂抱得更紧,让后者感到一阵发麻。 与维多利亚、兽人国等国不同,对于主体民族是魔族的瓦伦西亚来说,魔法则不是什么机密的东西,任何魔族都有机会学习到魔法:在瓦伦西亚国内,从中学开始,每个学校都有魔法知识的选修课程。而派伊,是个刚结束中学学业的魔法师,本来她要在高等学府中,进一步精进其元素魔法操纵能力,但她在往届学姐妮乌的劝说下,决定投身于‘让魔族重返世界中心’的大业中。 “这里的人都不是坏人,放轻松点。”见到派伊因一个路过的兽人勤务兵而全身抖了抖,妮乌轻声安慰她。 好在,派伊并不需要在这里忍受太久:她们要乘坐的运输机,已平缓降落,此时,它正放出舷梯,向行将投身维多利亚战场的魔族们,发出邀请。 登上运输机后,妮乌一再提醒派伊,检查自己身上的降落伞与装备等,并扣好安全带:“虽说被袭击的可能性很小,但还是要防个万一才好。” 派伊“嗯”了一声,紧紧握住妮乌的手,默不作声——这架运输机自然不可能只载她们两个,机舱内,两列长椅上,都坐满了人。封闭环境中,只隔着一条简单的过道,与这么多人面对面,对于怕生的派伊来说,比方才在机场上更令她感到窒息。 随着震耳欲聋的引擎发动声响起,运输机起飞了,机舱内各个士兵的闲聊声也归于沉寂。所有人都在思考着,维多利亚王国中,会有什么样的命运,在等待着他们? 隔着对面的窗户,能看到飞机外的景色变换。先是浅蓝色的天,接着是杂乱不清的,由灰转白,再由白转暗色的碎云。而当运输机进入平飞状态后,窗外,一种从未见过的景象,让舱内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现在,已看不到高空本来的颜色:原本的湛蓝被一种红黑交织的色彩所取代,不过,如此异象,却并未让舱内的人感到惊慌或害怕,相反,目睹这一奇景的他们,心底竟觉得有一种莫名的亲切之感。而这种感觉,逐渐与他们印象中,某个高贵的存在重合,并让他们下意识的作了个判断——这异象,并不会对他们产生任何威胁,相反,还会给予他们某种特别的力量。 没来得及让他们细细感受那红色中蕴涵的神秘能量,机长的一通紧急广播,便让他们的神经立马紧绷起来:“本机的护航编队遭受了敌机的攻击!为应对任何可能的突发情况,请各位做好随时跳伞的准备!” “妮乌姐姐!这……怎,怎么办?”这种情况,才刚离开中学的派伊哪里见过?她不安的扭动着身子,把求救的目光投向自己一直信任的妮乌。 这时,运输机剧烈的抖动了一下,让派伊情不自禁的发出了“呀!”的惊叫! “喂!这丫头怎么回事?大吼大叫的?!”终于有同乘人员把自己的不满吼了出来,其他人的视线也统统聚集在了派伊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点责备。 被这么一吼,派伊“呜”的低下头来,不敢与人对视。 妮乌连忙打圆场道:“她新兵,没见过世面。各位前辈理解一下。” “就这,新兵?我呸!怕是哪个老鬼养的二奶吧!” “抱歉,她给前辈们添麻烦了。”妮乌感觉得到,派伊与自己交握着的手,正在不受控制的颤抖着——派伊哭了。 不过,如此让人难堪的对话并没有继续下去:妮乌话音刚落,这运输机的机身,便很明显的在作出某种规避机动,带动着舱内各个人的重心在前后摇摆。紧接着,舱内的魔族士兵们,听到了子弹落在运输机铝蒙皮层上“叮叮当当”的声响、看到了风挡玻璃上凹陷的弹痕…… 第十章 魔之“翼”(下) 攻击这架运输机的维多利亚战斗机,很明显是在远处胡乱扫射的,其射击的角度与精度都乏善可陈,但即便如此,它对运输机造成的损伤还是不容忽视的:在脱离敌机攻击范围之后,运输机的飞行远没有启程时那么平稳。 因此,在运输机最终成功着陆之前,机上的所有人都不敢掉以轻心。 也许是游走在生死边缘的紧张,又或者是因为想到了刚才那几个士兵的眼神,派伊没有再大声哭喊了,只是闭上双眼,嘴唇不住的发抖,可她硬憋不住的眼泪还是在往下掉。 她不知这架机飞了多久,也不知窗外发生了怎样的变化,但终于——“注意!本机行将降落!注意!本机行将降落!” 运输机再次剧烈抖动了一下,往斜向下的天空滑去。 机舱外的景色,迅速从沤结的红黑切换成零散的灰白,再渐变成和缓的浅红。如果现在伸头从窗户看下去的话,还能看到在一片浅红中,那隐隐约约的海岸轮廓线…… “呼,好险,‘炫纹师’差点就要从这世上消失了。”踩在结实的水泥地板上,妮乌长长呼出了一口气,感慨于刚才的惊魂旅程,而后,她忽然意识到在下机之后,自己的学妹就一直没有说话:“派伊,没事吧?你的脸色不大好看呢?” “妮乌姐姐,我没事……” 妮乌点点头,继续静静的看着派伊,她知道,这个红发的少女还有话想说。 “……那个,我要加入的这个组织,到底是个什么组织啊?虽、虽然之前听姐姐说过了,但我,……” “不用那么担心啦,‘魔族之翼’里都是群为魔族的理想而奋战的人噢?话说回来,组织之前联络说会派人来接我们的,他们还没到吗?” 似是作为对妮乌疑问的回答,迎面一个有着棕色长卷发的年轻女孩小跑着接近她们:她身着轻便的白色衬衫,黑短裙,及膝黑袜,脚蹬一双黑皮靴。此外,她身后不远处,还有个矮小但身材壮实的小跟班在跟着她跑。 这个女孩在妮乌她们面前不远处停下,“太好了,姐姐你平安无事!你不知道,听到你们编队遇到攻击的消息,我有多担心呢!” “是的,是的,我们的比比小姐她啊,还想召唤出鹰鸟什么的来救你们呢!不过没召唤成功就是了。”比比身旁的小跟班补充道。 “还不是因为你拼了命要阻止我吗?赫德尔?要是妮乌姐姐出事了该怎么办?” ‘让你召唤成功了那我们才是真的出事吧?’妮乌心底默默想着,不过她还是说道:“非常感谢你的心意呢,比比。不过,组织是指示你来接我们的吗?” 比比不好意思的笑着,点点头。 “这不合理吧,依你的实力,不应该接到这种等级的任务才对吧?”妮乌挠了挠头,随后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难道说?” “就是你想的那样啦,妮乌姐姐!我又因为擅自行动被狠狠训斥了一通啦!……呼,不过,妮乌姐姐,你接到派伊姐姐了吗?怎么没见到她呢?” 得到提醒,妮乌回过神来,发现派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躲到自己身后去了,“派伊?不要怕,她算是你的一个学妹哦?” 那位红短发的女孩从妮乌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比比:“学……妹?” “哦~是有这么一回事!我记得,派伊姐姐跟我是同一个高中的呢!不过,我选修的是召唤派系的魔法呢。嘿嘿~” 赫德尔看了比比一眼,用不带感情色彩的话语,说明了比比求学的‘光辉’历程:“比比小姐在高中第一个学期还是品学兼优的‘明日之星’,但在第二个学期就原形毕露,因常年旷课、还有多个主科成绩不合格而被勒令退学了,非常遗憾。但她在校园中留下了一个相当的传说,也算是个名人了。” “赫德尔?”比比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让自己交握的双手发出“咔吧、咔吧”的声响:“你再这样,小心我跟你解除掉契约关系哦?” 她的小跟班连忙闭上了嘴。 这时,派伊已经鼓起勇气,从妮乌背后站了出来,但她还是在靠近妮乌的位置:“比比……妹妹?请,多多指教。” 仔细观察这位新人的容貌后,比比忍不住赞赏道:“我见过很多同龄的女孩子,但像派伊姐姐这样可爱的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过、过奖了……”初次见面,就被人如此夸赞,派伊的脸烧得通红,害羞的低下头来,躲开比比那闪闪发光的视线。 “……我能摸摸你的头吗,派伊姐姐?哎呀,不要怕,我在跟你开玩笑呢?” 但派伊已经再次躲在了妮乌身后了。 妮乌笑着拦住想上前的比比,“好了,别闹了。现在我们应该要回总部去报告了吧?比比?” “是的!带路的工作就包在我身上!嘿嘿~” ‘真的没问题吗?’见棕发的少女兴致勃勃的,妮乌心里忽然有种不祥的感觉,而当比比把手伸进自己的小手袋中,掏出一样泛着金黄色光芒的物事时,这不祥之感愈发强烈了:‘啊……那是,服从之钟吗?糟糕了!’ “喂!赫德尔,快阻止比比!”妮乌喊出来的时候,为时已晚了,比比已兴奋的摇起了那服从之钟来了! “叮铃叮铃、叮铃叮铃——” 随着有节奏的钟声,妮乌她们脚下的地板剧烈摇晃起来,站都站不稳了。而四周的那些魔族也被这忽如其来的异状影响到了:“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地震了?” 妮乌暗暗叫苦,但只能无可奈何的看着面前的地板开裂,有四条“拉古尔”拱了出来,在扭动几番后,安安静静的在比比她们面前蹲伏着。所谓“拉古尔”,本是在沙漠地带出生的神秘魔物,全身呈流线型,一般生活在地底,通过下腹的几对真足与假足互相配合着进行移动。它们有宽大的背脊可供人乘坐,背上凸起的几块肉瘤可以抓住,以稳定身形。 看见身边的三人都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比比“嘿嘿”的笑着:“怎么样?很酷炫吧?这可是我专门为了这次任务而准备的……呀?!” 是赫德尔,他用力的推了比比一把,“酷不酷的问题以后再说,现在还不坐上去?巡逻的士兵都快要围上来了!” 第十一章 命运的足音(上) 延昌宫,是一座正方体的灰色建筑,处于维多利亚伦瓦丁西威市中,是维多利亚王权的象征之地。它的正门悬挂着维多利亚皇家徽章,在正前方有一个广场,不少石塑雕像矗立其间:而其中尤为引人瞩目的,是一座镀金的胜利女神像。 在两个星期之前,王宫正上方还飘荡着代表着维多利亚国王的旗帜,但现在,维多利亚旗帜已落,瓦伦西亚旗帜初升;那维多利亚王室的徽章,也被替换为印有蝙蝠图案的徽章。 如果此时站在宫殿前的广场上观察一会,就会发现,吞噬四周蓝天的红雾,在这延昌宫顶上的苍穹中层层叠叠,由深红堆积成赤黑,并以那胜利女神雕像的右手所指之处为中心,形成一个漩涡模样的异景。而胜利女神像本身,则在这沤结的色泽中金光尽失,代之以可怖的殷红——仿若整个雕像都在血流不止。 宫中,王座室内的高台上,原先属于维多利亚国王的座椅被清了出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金镶边的高背椅。椅子上,坐着的是于这座王宫来说的入侵者——暗夜王族的后裔,瓦伦西亚女王,蕾米莉亚·斯卡雷特。 但这位身着黑连衣长裙的外来者,却又能凭借自己的高贵气质,恰到好处的融入到这整个王宫的氛围中,理所应当的成为这维多利亚圣地中活的一景。 她正在倾听着来自她忠诚的灰发仆人——葛洛莉亚·布兰度关于现况的报告:“是的,大小姐,维多利亚国王乔治已逃亡至爱丁堡地区,维多利亚流亡政府也把它们的驻地转移到了北部凯尔特地区。而现在,我军正与敌军在边界城前线僵持不下。” 手执红酒杯的蕾米,脸上挂着些许不悦的神色,“……三天。” “是的?大小姐?” “三天之内,突破也好,围歼也罢,我要看到进展。” “遵命。”葛洛莉亚鞠了个躬,“接下来是关于占领区的问题,最近,我军的调查人员发现,敌军的地下部队,多以各地的贫民窟为据点进行活动,而且还发现有特别的魔法能力者参与其中,所以,凭借我驻军士兵目前的装备,难以与之对抗……” ‘难以与之对抗’,这言下之意,就是希望能获得同等战力的支援。 血族领主冷哼一声,“撤掉驻军指挥官的职,参谋长代为指挥。至于那些老鼠,全权交给‘翼’负责。” 葛洛莉亚点点头,正要离开时,蕾米叫住了她:“还有一件事,她……怎么样?” “您是说二小姐吗?她新近取得了23次的击坠。” “不是这个,我想问的是,她……嗯……” “二小姐近期并没有跟任何人提起您……”葛洛莉亚抱歉的鞠了一躬,看着自己的主君无言凝视着自己的红酒杯——唯有在对二小姐的事情上,蕾米会表现得这般不同寻常——“以上。如果没有其他指令的话,我就先告退了。” 在葛洛莉亚小步离开这王座室后,蕾米简单晃了晃红酒杯,视线从那跳动的酒滴上,慢慢转移到这间‘维多利亚王权圣地’的布置中,‘哼……这个地方,仔细一看,品味也不过如此罢了。’ …… 自艾利乌德、赫克托尔他们与斯卡蒂交锋之后,过了一个星期。期间,通过玛丽之手,他们在一家民宅的地下室中,正式报名参加维多利亚本土军。不过,出乎他们二人预料的是,由于在入伍体检中被检测出有运用魔法的潜质,他们竟有幸进入到本土军新成立的特别部队——“空降哥曼德”m分队的预备队中。 10月6日,为躲开瓦伦西亚巡逻兵的耳目,艾利乌德与赫克托尔换上了老旧的服装,并在天未亮的时候就出门了,而当他们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天上的红雾已慢慢显露其层次。 “喂,我说,艾利乌德,这真的是我们之后的训练基地么?”赫克托尔略带疲惫的话语间,透着他深深的疑惑。 也不怪他会有此问。他们现在正站在一座半塌的平房前。这座平房前的地面上,有着比其他地方更多的碎石与粉尘;勉强能看清原貌的墙壁上,透过那暧昧不清的裂纹与茂密的爬山虎,不难想象,这座平房,恐怕早在这场战争爆发的十数年前,就已为人所废弃。 艾利乌德挠挠头,仔细观察着手中的地图,“上尉所说的地方,应该就是这里没错……我们先进去看看吧?” 小心翼翼的绕过平房前的洼地与碎石堆,他们推开平房那锈迹斑斑的铁门,“你好,有人在吗?” 没人回应。 尽管有些犹疑,但艾利乌德还是下定决心,进入到了房中。 第十二章 命运的足音(下) 二人甫一进入到屋内,一股说不出的味道就扑面而来,让艾利乌德只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那是一种被闭塞许久的、让人头晕的腐臭气味。相比较而言,门外那些粉尘、还有硝烟的气味,简直就如香水一般沁人心脾。 强忍着恶心,艾利乌德仔细打量起屋内。屋内摆设与他所猜测的相差无几,只有些早已掉漆的破旧家具,还有被蛀掉的地毯破破烂烂在地板上。在艾利乌德他们所处的玄关附近,仅有一个结了蛛网的木制衣帽架,还有一个空空如也的伞筒。虽然屋子结构大体完整,也没有特别大的破洞,但予人的感觉,却已然是毫无疑问的崩溃腐朽。 “真的是这里么?艾利乌德,你没搞错地图吧?恶……这破地方可比贫民窟带劲上百倍了!” 此时,艾利乌德的注意力则被房间中央的某个地方吸引住了。 “喂!艾利乌德!你不会还想进里去看吧?!喂!” “这下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艾利乌德自顾自的走到屋子中央。现在,他的脚下是几块遍布沟槽的红地砖,上面随意的盖着几块线头凌乱的小地毯。站立一阵后,这个红发的贵公子瞪大了眼睛:“赫克托尔!你先出去!” 因为不想过多吸入那让人反胃的空气,此时的赫克托尔待在室外空气能吹拂到的地方,听见好友忽然的呼喊,他疑惑的转过头:“嗯?什么?这是?!” 他的视野范围,刹那间便被一种奇特的紫色光芒给塞满了。 是一个花纹复杂的魔法阵。这个魔法阵此时正在紧闭双眼的艾利乌德脚下熠熠生辉,而那神秘的紫光,便是先沿魔法阵的纹路迅速流淌着,然后迅速明亮起来,在赫克托尔能反应过来前,就把整个屋内的空间都给覆盖了进去。 紧接着,一切尘埃落定,艾利乌德二人不见了身影。 复归宁静的平屋,古旧而残缺,仿佛奄奄一息的垂死之人。 “呼,看来他们成功触发魔法阵了啊。还担心他们因为疑惑而不敢进去呢,看起来是我多虑了。”离这平屋不远处,一个碎石堆附近的民居中,目睹了全程的少女满意的点点头:“呵呵~我很期待,你们的表现哟~” 她转过身去,很快就隐藏在了阴影之中。借着透进来的光线,能看到,她的嘴角勾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 艾利乌德回过神来时,他发现,自己与好友已经站在了一个与先前完全不同的地方。 他的好友此时也反应过来了,他的第一句话是:“艾利乌德,你没事吧?!” “我没事。”红发青年四处张望了一下:这是一个比较逼仄的小房间。堆放了一些木箱跟杂物,还有几本魔法方面的理论书摞在一张小桌子上。 “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了?那紫光是怎么回事?” 艾利乌德细细回忆起在旧屋里面,那被小地毯盖住的神秘纹样,以及在他伫立一阵后,纹样上激烈跳动的,紫色、如流体一样的光带,“……如果我猜得没错,我应该是触发了一个魔法传送阵。这也是我们在这地方的原因。” “也就是说,在你的地图指引下,我们找到那间破房子里,然后触发传送阵,到了这里?那么,或许这里才是我们真正的目的地?” 贵公子点点头,算是认可了老友的说法:“我们先到外面去看看吧。” 打开未上锁的小木门,强烈的人造灯光,让他们有那么一瞬、闭上了眼。待适应外面的灯光后,能看到的是一个整体呈石灰色调的广场:他们面前是跑道,稍远些的地方是单双杠,再对面有个高台。在广场中央的左侧,有几根空心水管垒着;右侧,越过跑道则是几个标靶,标靶旁则是一些艾利乌德叫不出名字来的训练器具。 这个广场,将会是艾利乌德他们至少要待两个月的地方。 大致观察一番后,这对好友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空心水管旁的水泥地板上——此时,那里正有两人,面对面坐着,看着正在闲聊。 “那二位小姐……是我们的战友吗?”之前,从上尉手中获得地图前,艾利乌德曾出于好奇询问过,他所处的这支分队共有多少人?从上尉那得到的答案,是5人以内,但上尉拒绝透露更多关于他队友的情况。而且,远方那两个女孩,看着完全是在郊游的样子,因此,艾利乌德才有点不确信。 赫克托尔提醒道:“别忘了,艾利乌德,按理说,这个地方,应该只有我们m队的相关人员才能进来。如果还不确定的话,我们直接去问问她们如何?” “可这样冒昧打扰别人也不太好吧……等下,赫克托尔!” 蓝发的青年已迈步往那两位女孩的方向走去了。 待艾利乌德紧追着赫克托尔走近那两个女孩时,后两者显然也早已注意到了他们。其中,一个有着亚麻色短发的女孩率先跟他们打招呼道:“你——们——好!我是梅莉,你们也是应命来到这里的吗?” 听到“应命”一词,红发青年才算稍微放下心来,轻轻点头,“我的名字是艾利乌德,旁边这位是赫克托尔。”他瞄一眼另一位有着紫色短发的女孩,小心的问道:“方便打扰吗?” “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我们以后可是战友了!来,随便坐!” 面对梅莉如此热情的邀请,艾利乌德也不好意思拒绝,可他还是有点犹豫:他眼角的余光瞥到,那位紫色短发的女孩,身子不自觉的往后退了退。 “啊哈,艾利乌德是担心她吧?放心好了,她只是不习惯面对新面孔而已,是吧?” 紫发女孩拘谨的点点头,在放下手中的茶杯后,她把双手绞在一起,好像浑身不自在:“……我叫玫兰莎,你们好……请多关照。那个……抱歉……我不太擅长,与人交谈……你们聊,不用在意我……” “不一起聊可就没意思了,”梅莉劝道,“而且,玫兰莎你不是也想跟人多说说话的么?” “说是这么说……不过,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启话题才好……” 见梅莉还想说什么,此时已与好友一起坐下的艾利乌德开口了:“如果玫兰莎小姐确实不愿意的话,就不要强迫她了吧?” 亚麻色短发的女孩砸吧了一下嘴,接着,她忽然支起了身子,“啊,大家,快站起来!现在走来的那个人,是不是我们的教官先生啊?” 第十三章 第一个指令(上) 来人身材魁梧,有一头利落的深紫色短发。他的双瞳闪烁着和蔼的光芒,可脸上却有明显的战争痕迹——数道浅浅的伤疤。他的下巴线条坚硬,显示出主人勇毅的性格,而覆盖其上的络腮胡子,则为其平添了几分男子气概。 这个人的名字叫马库斯,他父亲曾是维多利亚女王骑士团中光荣的骑士团长,而他则继承了父亲的荣耀地位,并因其擅长光属性魔法,被封作“神圣的骑士”,简称“圣骑士”。在得知延昌宫沦陷之后,他带领几位原属骑士团的骑士趁夜突出瓦伦西亚军的封锁线,在有心人的指导下找到了本土军的总指挥,并“暂时寄身于本土军麾下”,军衔上尉。 而在接下来的两个月时间中,将由他全权负责这一支预备队的训导工作。 他一声不吭的走近那几名手足无措的新兵,以和善但不是锋芒的目光一一检视着他们,而后,他的视线锁定在那几块未及收拾的毛毯上。 梅莉慌忙道歉道:“非常抱歉,教官先生,我们以为今天……” “在战争期间,尚有如此的闲情逸致?”马库斯的神色陡然变得严厉起来,“五秒。五!” 玫兰莎迅速蹲下身来,一手捏住野餐布的一角,一拉,再干脆利落的一合。而梅莉则与另两位男队友收拾茶杯、未及使用的茶叶……待他们以他们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整理好野餐的一切、站立成一排后,都战战兢兢的,望着他们的教官。 从教官锁起的眉头可以看出,刚才他们的收拾速度,并不能让他满意。 就在艾利乌德他们等待马库斯的处罚时,这位已过中年的紫须男子却给他们稍稍定下心来:“根据命令,你们的训练在明天才正式开始,所以,今天我并不会让你们做体能。” 但是,不等四位预备新兵松一口气,马库斯立刻补充道:“我想你们弄明白一点,不管是普通的士兵,还是像你们这种所谓用魔法的部队,具备一个强韧的身体素质都是重中之重,所以!”他向前伸出手,竖起两支手指,“所以!今天你们本来要做的200个俯卧撑,我这里先记着,明白没有!” “明白!” 马库斯点点头,“好!明天早上6点,在这里集合。解散!” …… “喂,艾利乌德,你觉得那个叫马库斯的怎么样?”返回最开始到的那间小房间中,赫克托尔就开始发起牢骚来——看起来,刚才那不得不闭嘴低头接受马库斯命令的情况,让他很是不快:“还没正式开始训练,就摆出那副臭脸,给谁看啊?” “我们该称呼他为马库斯上尉,这是最起码的礼貌,赫克托尔。”艾利乌德先纠正道,而后,他思索了起来:“我个人倒是觉得上尉先生的做法没有多大问题,他最后不也是说了,因为还没开始训练,所以就不让我们做体能么?” 赫克托尔张开了嘴,方想说话,门外传来的声音却让他连忙闭上了嘴:“有人要找我?” 门打开了,进来的正是马库斯上尉。 “对这个场地,你们感觉怎么样啊?”上尉坐在木门附近的一个小凳上,很随意的从口袋中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燃,深吸一口。比起方才在训练场上的严厉模样,现在在他们面前的马库斯上尉,却如一个慈祥的老父亲般,要对他们嘘寒问暖。 “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您知道吗?上尉。我们来这的传送阵,是设立在一个很破旧的房子中。” “这里曾是个大型的人防工程,本来是在第一次大战期间,针对可能到来的大型魔法打击进行防御而设的,但刚建成没多久,战争就结束了。”马库斯吐出一口烟雾,“在战后,有不少战争时期用过的器材被临时堆积在这里。” 艾利乌德十分认真的听着马库斯的话,询问道:“那些器材,就是外面我见到的那些吧?” “不,你们看到的那些是后来才设置的,原来的那些,被一场大火烧光了。” “什么?火灾吗?!” “是的,火灾。据说是工作人员的操作失误还是什么的,总之,就那样了。火灾后,整个空间被用石灰重新粉刷了一遍……”似乎是注意到赫克托尔百无聊赖的表情,马库斯很自然的转移话题道:“说说你们的事吧,你们对所谓的‘魔法’,了解有多少?” 艾利乌德皱起了眉头:“老实说,我们也不怎么知道。征兵处的人只是说什么,我们有那个潜质,然后,就把我们安排进这个部队了。” 紫发上尉随意的“嗯”了一声,把香烟在木桌上摁灭,站起身来,“那我大概了解了。”临出去,他补充了一句:“希望明天能看到你们的活跃表现。” 门重新合上了。 “什么啊?就只说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怪话。喂,艾利乌德,今早出门的时候,你有没有带什么罐头之类的?我有点饿了。” “……”艾利乌德则像在认真思考长官刚才的那些话,没有对好友做出回应,直到后者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反应过来:“非常抱歉,刚刚走神了。你刚才说……?” 蓝发青年无奈的耸耸肩,重复道:“你有带罐头之类的吗?” 作为回应,艾利乌德在自己的大衣中摸索一番,但一无所获。于是,他摇了摇头,“我没有。或者,我们可以去问问上尉先生?” 赫克托尔有些不以为然,不过,迫于自己肚子的压力,他只好硬着头皮接受了这个建议。 第十四章 第一个指令(下) 因为已经熟悉了道路,所以,到第二天的时候,艾利乌德与赫克托尔早早就到达了那个隐秘的训练场所。而比起他们,玫兰莎跟梅莉要更早到一点。 被准许入列后,马库斯上尉拿了四套,应该被叫做全套单兵装备?扔在他们各自的脚尖之前。接着,上尉把双手背在身后,扫视自己的四名下属,口喊:“十!” 四名新兵立马弯下身子捡起装备,用力所能及的最快速度穿好。等艾利乌德把帽子戴好时,马库斯上尉刚好数到最后的“一”。这位紫胡须的上尉的目光掠过四名新兵着装的效果,稍显满意的点点头:“今天,我们的第一个训练项目,是20里负重跑。明白没有?” “明白!” 艾利乌德对自己的体能还是有点自信的,但普通长跑不比负重跑,他才刚跑过一千米多一点,他就已经在大口喘气了。跑在他前面的赫克托尔,脚步也开始逐渐放慢了:在接下来的800码中,这差距更为明显,尽管四个新兵还能勉强保持住跑步的队形,但他们之间逐渐分成了三节:玫兰莎能保持着开始的速度,不紧不慢的当先,赫克托尔跟梅莉半趔趄在中,艾利乌德气喘吁吁在后。 马库斯则在跑道盯着他们奔跑。他事先已对他们的状况有所预估,不过,在他印象中,体力应该是最差的玫兰莎,在已负重跑了近2里后,竟没有一点疲累的迹象,甚至呼吸都还是平平稳稳的?而且——马库斯稍微眯起眼睛,再次认真的看着,那在石灰跑道上,摆动着双手的紫长发倩影周边:居然有若隐若现的浅紫色薄雾萦绕! ‘是魔法因子?不过,它们的运动毫无规律可言,看起来并非玫兰莎自己有意识操纵的力量,而更像是她身上的某样物事散发出来的……’这位曾经的皇家骑士团团长运用自己的经验,迅速的研判着:‘尽管是无规律的运动,但这些因子却为玫兰莎削减了一些体能上的消耗,且削减的效果相当惊人……既然如此,我的训练计划得进行一些调整了。’ 如果让一个教导员认定你的能力不止如此会怎么样?艾利乌德他们很快就体会到了。 在跑到两里有多的时候,除玫兰莎外的三人,均已接近了体力的极限。但马库斯只是漠然的看着他们,完全没有想要让他们稍作休息的意思。 “呼,呼!呼!”额头流出的汗水,有一股掠过脸庞、与胸口汇成一大片,另一股则浸透双眉,而后在眼睫毛上垂着、不时刺痛下眼瞳。在这种情况下的艾利乌德,只能勉强保住自己的意识,催动早已如千斤重的双腿,沿着轮廓逐渐模糊的跑道艰难的行进。 ‘现在,跑了,2里600码了,十分之一有多,的路程了,还有、还有17里!!还有……嗯?!这是?’艾利乌德忽然感到自己被一种无形的东西包裹住了:似是和煦的春风,又似点滴的细雨,涤荡着他的疲劳,而后,他眼前的视线也开始清晰了起来,‘这……难道说?是上尉先生?’ 没错,这正是马库斯魔法能力的一部分:光属性的治愈魔法。而与普通的治疗魔法不同的是,有圣职加护的马库斯,不止能医疗身体的损伤,还能提高精神的承受能力。 也是因为拥有这种魔法能力,所以马库斯,从一开始就把训练的强度上升到了像“负重跑20里”这样的要求。不过,在新兵们体力到极限时治疗的本意,可不是想要让他们轻松渡过训练呢? 在剩下的负重跑程中,艾利乌德等人到达过多次体能的极限,又多次被马库斯拉起来,等到他们上气不接下气的抵达终点,排好队列时,马库斯则轻轻的抬起手来,把施加在他们身上的治疗魔法,一撤。 那些本被马库斯的魔法压抑着的、难以忍受的压力,登时如海啸般袭向了四个才刚入伍一天的新兵……心脏如要爆裂般的急速跳动,五脏六腑在剧烈运动下的错位感,重重撞击着艾利乌德的思维。虽然他还能勉强保持着站立,但手脚此时彷如身外之物,不再听命于他。 而他留存的意识,也在迅速的远离他。朦朦胧胧间,他接收到了马库斯总结的几句话:“……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以后我都会用这种方式训练你们的体能……做好心理准备……明白没有?!” ‘看来,接下来的两个月,等待我们的,将会是地狱啊……’在失去意识前,他这样想着。 艾利乌德的感觉是对的。之后的所有训练项目,马库斯都制定了相当高的指标,并且都以同样的方式,在他们体能到达极限时拉起,再在训练结束后撤掉治疗的魔法,让他们全身去承受常人难以忍受的折磨。而在这苦痛的煎熬之中,艾利乌德、赫克托尔、梅莉、玫兰莎的身体素质也在慢慢的发生蜕变:到第二月月底的时候,他们都成为合格的特种兵了。 12月1日,艾利乌德与赫克托尔,从马库斯那接到了第一个任务:“在大伦瓦丁的中央城区,从魔族那领取救济。” 第十五章 意外讯息(上) 瓦伦西亚的特殊部队,“翼”的总部,设立在西威市一座颇有年代感的古楼之中。而在三、四月前,这里还是维多利亚王宫禁军的支部驻地。 当瓦伦西亚军攻陷伦瓦丁后,尚在瓦伦西亚本土的蕾米莉亚,向瓦军颁了这样一道手诏:“凡英王所御亲兵,诏皆夷灭。”——因此,除了像马库斯这些突围出去的骑士、还有跟随皇室逃至北维多利亚地区的军队外,其余的禁军士兵全数毙命于瓦军的枪口下,他们的遗体则不知所踪。 “翼”的首领奥尔卡,在接手了这幢古楼后,对它的内部进行了彻底的改造,并且作了明确的功能区划分:分议事处、通政处、统制处等等。 940年12月的一天,派伊略微不安的坐在通政处门外,四处张望着,等待妮乌把她们的第一个任务带出来。本来,派伊刚到达维多利亚时,就有任务安排给她:“翼”的上层,默认其成员都具备相当的独立战斗力。但在妮乌的说明与恳切请求下,通政处破例批准了1个月的“适应期”给派伊,而今天,正是派伊“适应期”结束的第二天。 通政处内,妮乌则在与值班人员激烈的争论着:“让派伊去清剿一个窝点?你没开玩笑吧?这对于她来说太困难了啊?” 值班人员冷冷的看着妮乌:“妮乌小姐,‘翼’本来就少以二人组队的方式出任务,而您方才还提出要一个简单的任务,依照我们的评估,清剿窝点已是最低等级的任务了,要知道,凭借‘翼’成员的平均实力,一人完成这种等级的任务亦非难事。” “但派伊她只是刚从中学毕业的孩子而已!您们就不能通融一下吗?” “我们已经给了派伊小姐一个月的时间通融了,还望您也理解一下我们的立场。”值班人员寸步不让。 “……” “这样吧,”值班人员的口风稍有松动,从抽屉中拿出一份崭新的任务条文,放在妮乌面前,“这是一个星期前,由‘德古拉’传送来的,关于一位高价值人物的简要情报……” 德古拉,是瓦伦西亚军一名间谍的代号,不知为何,‘翼’以及统帅部都很注重这名间谍的情报,而作为瓦伦西亚最高领袖的蕾米莉亚,甚至还要求瓦军各部都无条件服从‘德古拉’的指示。 妮乌认真的看着这份任务条文:条文中的所有词句,都是在报纸上剪下、并拼凑起来的,全文右下角的空白处,有着用报纸头条拼成的“捉捕为宜”一句。 “任务无须见血,难度与围剿差不多,但这个的价值,相对要高上不少……”值班人员不说话了,只是看着妮乌。 蓝发的少女沉吟良久:“那我们就选这个了。” 值班人员点点头,从手边拿出一盒火柴,点燃了第一份任务条文的纸张,在镜片的反光中,看着其在烟灰缸中化作一小堆灰烬。 然后,他再从桌旁厚厚的一摞纸中摸出一张,“德古拉给我们的,也只是外貌上的大致特征而已。这个给本地居民派发物品的任务,就作为你们主任务的配套任务。” 妮乌点点头,把第二份任务条文拿在手中,神情凝重的向门外走去。 在踏出通政处的门前,妮乌换上了一副志得意满的表情,哼起小歌来。 “啊,妮乌姐姐!”门外,瞥见那哼着歌出来的蓝长发身影,派伊急忙站起身来,上前,紧张的望着妮乌手中握着的那一纸命令条文。 妮乌轻快的吹了个口哨,“高兴吧!我找到了个很适合你的任务哦?” “……很,适合我的?” “对!是负责为当地居民派发食品的任务哦?”妮乌坐下来,把手中的那任务条文摊平在自己的大腿上。 “什么……要去给、居民?妮乌姐姐!我是不擅跟陌生人打交道的啊……”想到接下来可能面对的各种各样的人,还有自己的困窘状态,这位短红发的少女情不自禁的颤了颤。 妮乌捏了捏派伊的脸:“就是因为你不擅长,所以才需要多加锻炼啊?放心好了,我会帮忙看着的。” 见自己的学妹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妮乌补充道:“我会演示几遍流程给你看,之后,就都是你的任务了哦?首先,我们派发补给品的地方是……” 第十六章 意外讯息(下) 妮乌与派伊的任务地点,是位于伦瓦丁东南部、相对比较外围的地区,因为这里被瓦伦西亚军占领的时间较早,地下反抗组织也被肃清得差不多了,所以,对于妮乌她们俩来说,任务的环境算是比较友好的。 “派伊?对那面墙感兴趣吗?”妮乌把预先准备好的登记表、钢笔那些放在桌子上后,望见派伊正盯着砖瓦上那点点黑痕发呆。 短红发的少女轻轻点了点头:“这些一点、一点的,好像不是魔法攻击的痕迹,更像是那些,额……” “枪械造成的弹痕,是这样吧?其实也就几个星期前的事,”虽说不清楚告知派伊这些事是否合适,但妮乌心里认为,还是需要引导自己的这个妹妹理解一下她们的环境为妙,“有一小群,大概一百来个?维多利亚的地下党人,尝试抢走我们身后储备的那些物资,与我们的驻军发生了激烈的枪战……” “地下……党人?”派伊念着这个第一次听说的词,“那他们是失败了吗?” “当然是失败咯,”蓝发少女示意让派伊小声点,“被击毙了六十多人,其他的都逃走了。” 派伊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是,这样啊……” 妮乌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她没有说出来的是,在这次劫粮事件后,瓦伦西亚军对这一整片城区进行了大范围的搜捕,也确实抓了不少人,但其中有多少无辜的就不清楚了。 ‘有时候啊,’她暗自想着,‘我会觉得,这么做,会不会太过火了点?’ 她看了看手表,转了个话题:“就是这么一回事。好了,我现在开始工作了,你可要仔细看好了哦?一会就交给你来做。” …… “是的,这是您的配给……”派伊的手微微颤抖着,在登记表上,歪歪扭扭的写下面前这个居民的信息、食品配额,还有这个号码:“不好意思,请等等,您的这个编码……” 她抬起头来,看着面前这个披着披风的年轻男子:“您的这个编码,额,好像与您的身份信息对不上号?” 瓦伦西亚对占领区实行的配给制度,为了防止一人多领,每个居民在接受瓦军登记后,都会分有一个固定的编号,登记存照备查。编号每个星期更新一次,在一周结束、或受编者于此期间内死去时注销,重新分配编号。而站在派伊面前的这个年轻的男子,却与前者手中的编号册的容貌不一。 男子似是早知道有此一问,便解释道:“这确实不是属于我的铭牌,这是我一个好朋友的,他失去了一条腿……”为了加强自己话语的说服力,他拿出了一张照片,给派伊过目。 红短发的女孩接过照片,小心翼翼的看着:照片上的背景是一座废墟,两名男子神情放松的坐在中间,其中在左的男子就是面前这位,而另一位男子看起来比较健硕,但他有一条腿痛苦的蜷缩着。 派伊再把照片中那位残疾男子的容貌,与编号册上的照片作了个对比,才轻轻点了点头,把照片与扣着的配给袋一同交予男子:“非常抱歉。” 那位看着不过20岁出头的男子点点头,提起食品袋,快步离开了——他是这个下午最后一个领取救济的人。 “呼……总算是完成了。妮乌姐姐!你觉得,我表现得怎么样?”派伊在编号册的相片旁添上一个记号后,就立刻扭头看向身后:在她工作的时候,她那蓝色头发的学姐,一直坐在那,静静的望着。 妮乌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比起我们上午那手抖腿抖的小姑娘,进步很大,很漂亮!” 受到夸奖的少女,腼腆的笑了笑,心满意足的合上了编号册:“刚才那位先生的朋友,感觉他好可怜啊……” 蓝发少女走到派伊身旁,随意拨弄着桌上的钢笔:“不过,说起那最后一位代领救济的先生,派伊,你有没有意识到一点问题?” “问题?”派伊有点理解不了,她歪头思索了一下,认为自己的验证方式都相当符合要求的程序,便轻轻摇了摇头:“妮乌姐姐,我,不知道……” “你有没有考虑过,照片有造假的可能?” “啊……” 见派伊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妮乌点了点头:“就是这样!派伊,你在学校,有没有学过一种简单的复现魔法?没有?那我来教你吧。”她在用钢笔作一个复现术式的演示时,脑中却想着刚才那个男子——因为离得有点远,所以妮乌看不大清晰,可那让人印象深刻的深红头发,却让她想起了之前领受的主要任务:‘难道说,那就是我们的目标?’ …… 12月月底,伦瓦丁市苏豪区,一座当地知名的酒吧仍在照常营业。 在诸多醉生梦死的绅士们之间,吧台附近的一桌,有两人,却与热火朝天的四周格格不入。 艾利乌德有点阴郁的饮一口马天尼,抬头望了望对面的好友,赫克托尔,如有所语,但最终还是低下头去,再闷声让甘甜却冷冽的酒液浸润咽喉。 赫克托尔想出声安慰自己的老友,但却又不知说什么好:几天前,艾利乌德的父亲,艾尔伯特爵士,在组织一场小规模的渗透进攻时战败,被瓦军俘获,不知所踪。马库斯那边,本来想压下这个消息,以让艾利乌德能专心完成任务,可机缘巧合之下,原先领他们加入本土军的秘书,玛丽,却在一次偶遇中,不经意间透露了这个消息的风声,在艾利乌德追问之下,只好和盘托出。于是,这几天,艾利乌德都拉着赫克托尔,到这家酒吧中喝闷酒,消愁。 “赫克托尔……我该做什么……”失去父亲消息的少年,喃喃开口——他如此发问,已不知多少次。 “艾利乌德,我们先冷静下来,像令尊这样重要的人物,瓦军暂时也不会对他怎么样……”赫克托尔只能说出这种话,但艾利乌德并不想听这些,或者说,艾利乌德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 见自己的劝解了无益处,赫克托尔也只能低叹一声,拿起自己面前的鸡尾酒杯,随意的扫视着周围。忽然,一名扎着冲天马尾的魔族女子,敏捷的绕过一桌桌醉醺醺的人群,疾步朝他们这边逼近。 ——来者不善! 赫克托尔用力的推了推好友的肩膀,“艾利乌德!艾利乌德!快醒醒!我们可能有麻烦了!” 第十七章 初次交锋(上) 在维多利亚本岛,与翡翠岛之间的翡翠海上,有一座名为“曼岛”的小岛。940年秋,瓦伦西亚军,在基本控制了维多利亚王国东南部的大部分地区后,分了一小部分兵力,攻占了曼岛,并以此为跳板,开始准备对翡翠岛进行登陆作战。经过约3个月的营造,曼岛成为了瓦军的前线补给基地,除此以外,曼岛的深山之中,一些瓦军的战俘营拔地而起,作为特殊的监狱而存在。 940年12月24日,阴天,曼岛道格拉斯机场,一架机舱有蝙蝠图案的专机缓缓降落。 升降梯就位,机舱门轻盈的打开,撑着遮阳伞的魔族领主,蕾米莉亚·斯卡雷特,优雅的踩在梯子铺着的镶金边红毯上,并在她的贴身女仆葛洛莉亚的带领下,走下升降梯。 见到毕恭毕敬侍立着的曼岛指挥官们,蕾米只是“嗯”了一声,就挥手示意各指挥官散去——她的时间很有限,没空发表什么演讲。她此次御驾亲临曼岛,主要目的就是去接见,或者说,去招降一个在维多利亚本土军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 艾尔伯特,艾利乌德之父,维多利亚本土军游击部队的重要指挥官之一,军衔少将。他面容消瘦,利落的短发如火焰般艳红,在高挺的鼻子下,有着傲然的一字胡。在一个星期前的游击作战中,他指挥的部队遭到了瓦军的伏击,而他本人也在混战中被捕。接着,他被专人押送到了曼岛,一直被关押至今。 而正如赫克托尔所猜测的那样,因为他的身份、地位重要,所以,不像其他战俘,艾尔伯特被允许穿军服,并可以在这专门为他准备的特别牢房中自由活动。 曼岛的瓦军曾多次派人劝降艾尔伯特,但后者都坚持原则,只求一死。无奈何,曼岛瓦军便去信瓦军陆军统帅部,询问对艾尔伯特的处置,而统帅部将这一信件呈递给了蕾米莉亚·斯卡雷特。蕾米斟酌再三,最终决定亲往劝降艾尔伯特。 艾尔伯特,在狱卒的押解下,于曼岛深山监狱的大厅处,见到了那位神秘的瓦伦西亚女王。 会面伊始,艾尔伯特依然坚持不降,直到蕾米莉亚说出了一句让他产生强烈动摇的话语:“……如果说,贵公子已在我军的掌握之中呢?” “你……你说什么?” …… 在“轰隆”一声炸响之前,赫克托尔急退一大步,沙尘滚滚中,他原先所在的地方,已开了一个不小的坑洞,露出被剧烈高温灼焦的基岩。 砸出这么一个洞的,是一位扎着蓝色冲天马尾的魔族少女。她手握一柄造型特别的长矛,冷冷的注视着对手的一举一动。她的身后,还漂浮着几个球状的魔法能量团——这些魔法能量团,在刚才,聚拢在她的长矛尖,凝成强大的爆发力,瞬时就让道路的完整青石板,化作了飞散的颗粒。 “艾利乌德!”赫克托尔朝身后急急的喊道:“你先回去告诉上尉这边的事。我在这先拖住她!” 在方才,酒吧被面前这位魔族女子破穿一堵墙之后,艾利乌德就已经酒醒了,而他唤出了自己蕴有魔法之力的佩剑,做好了随时支援战斗的准备:“我们是战友!我不能做逃兵!” “她的目标是你!”赫克托尔紧紧钉在地板上的双脚,因敌人的突击而往后退了些许:“快走!我一会追上!”他怒喝一声,震开对手的长矛。但他的对手,妮乌,反倒借势,直接往身前的斜下方向扫去! 妮乌的速度之快,让赫克托尔完全没时间作出反应,只能闷声接下这一招。 “赫克托尔!”艾利乌德想向前冲,但被自己好友一个手势给制止了。与此同时,对面的魔族女子并没有停下攻势,而在这彷如雨点般的突刺之中,赫克托尔的嘴角竟逐渐开始上扬:“好!正好验证我训练的结果啊!喝!” 对方的矛尖再次被赫克托尔震开了,但这次,赫克托尔没做歇息,一跃而起,把斧刃对准妮乌头顶的正中线,怒劈下去! 他的对手却完全没有避开的意思,反倒冷哼一声,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的板斧。她手中的长矛,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凝聚起金光,并在阵阵罡风中,外显出另一种奇特兵器的外形。 待与赫克托尔的板斧凌空相接时,妮乌手持的兵器,已经在魔法的效用下,外化成了一柄巨型的尖刀! 随着“当”的一声巨响,火花四溅,魔法因子惊慌逃逸,兵器交接之处,空气爆裂开来,翻出阵阵热浪:地板被抹上了一层黝黑,连街道两侧,那些平屋的外墙,都不免于难。除了这些,外围,一些试图进来调查的瓦伦西亚巡逻兵,也被这风波给骇得连连后退,只敢远远的望着这场暴风雨。 决斗中心圈之外,艾利乌德握紧拳头,他是很想与自己的老友一起作战,但是……!他咬了咬牙,最后还是选择远离风暴的中心,并在记忆中搜索着行进的道路,尝试回到本土军的秘密驻地中。 就在他转过一个岔道口时,冷不防,一头碰到了一块坚硬的、冰冷的东西。 他的“什么?!”尚未问出口,余光所见,就又有白色的一团,呼啸着往他面门上招呼了过来。 艾利乌德下意识的提起佩剑,把那白色的一团,干脆利落的切作两段! 第十八章 初次交锋(下) 那团东西颤抖了一下,“嘭”“嘭”的裂变成数块冰粒,在白色的雾团中四散,在噼里啪啦的脆响里掉落一地。艾利乌德没来得及放下的手,登时就犹如置入冰窖,体温在迅速被剥离。 好不容易运作起魔法,保持住手腕的灵活性,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在几堵竖起的冰墙之中,若隐若现的少女。 这位红发的贵公子往后退几步,稍微拉开一些距离,谨慎的盯着,那躲藏在寒气引起的白雾中,模糊不清的倩影。他迅速的思考着接下来的行动,却猛然觉得脚底的温度在急剧升高。 说时迟那时快,身体比他的意识先一步反应过来,拉扯着他往路旁的一个店铺躲去,叮叮当当的撞落了一些瓶子。而他原来站立的地方,凭空迸射出一束血红色的熔岩:被烧红的泥块四处乱跳,街边的街灯悲惨的仄歪到一旁。 艾利乌德的神经紧绷到极点,发现自己进入的是一个尚未开张的咖啡厅,他刚才顶到的,是一个檀木长桌,除了几个装有咖啡豆的大玻璃罐掉了下来外,桌上还有一些调制咖啡的仪器。 房外暂时没有了声息,但此时街上的热气、寒气,混杂在一起,逐渐盈满了街道,缓缓漫入艾利乌德藏身的咖啡厅中。 他小心翼翼的直起身来,半弯着腰,在零星几盏昏灯中,摸索着周遭的硬物前进。 街道上,敌人魔法的破坏性是显而易见的,但如果是在这相对比较狭小的空间……也就意味着,她能使用魔法的空间也很小。虽说不清楚敌人是否会受到自己魔法的伤害,但这对于她组织进攻肯定会有一定的麻烦:若她冒险轻进这咖啡厅里的话,艾利乌德有信心与之一战。 迅速绕着咖啡厅走了一圈,这位红发的新特种队员,找了一个比较方便观察到墙壁破口的位置,蹲下来,紧握剑柄,深呼吸几下,试图让自己剧烈的心跳平静下来。 破口外的白色蒸气,渐渐弥散,他的目标出现了。 她的身边环绕着几个光球,光球上,缠绕着数道细碎刺目的电流,而其发出的“嗞嗞”声,在这无声的对峙中,分外明晰。艾利乌德也算看清了自己这个敌人的样子:她的脸庞,看着只是个刚毕业的年轻学生。她的红色短发恰至下颔,如果不是被汗水浸湿的话,应该非常利落;她的嘴唇紧抿,以闪烁着焦虑的双眸,急急扫视着咖啡厅内部。 红发的少女在破口外踟蹰了好一阵,终于下定决心,迈进了咖啡厅。 ‘一步……两步……三……’艾利乌德暗自数着,听着那略显凌乱的脚步声逼近,‘五……好!就是现在!’ 他爆喝一声,弹跳起来,把积蓄已久的凝练魔法能量都集中在剑上,朝那位少女斩去! 大吃一惊,敌人急忙展开魔法护盾,但还是被艾利乌德的怒斩给震退了,连退十几步,才堪堪停住。 艾利乌德趁势追击,但他意想不到的是,少女打了个响指,一道如青龙般粗的炫目电光就凭空出现!如果,这位贵公子收不住势的话,那这不知多少伏的电压,就会反过来击倒他。 他只好强行收住自己的动作,可电光还是蹭到了剑身,让他整只手都在瞬时间麻痹了。在这一来一回之间,主动权便转移到了敌人说中:这不,立刻就有一个火球,直扑他的面门了! “呜!”时间只来得及作出回避的动作,艾利乌德便往旁边翻滚而去。火球轰到他身后的真皮沙发上,立刻就爆裂开来,燃起熊熊的赤焰。 ‘不妙……没想到她的近战魔法能力也毫不逊色!’他没有停下躲闪的动作,继续就地翻滚,往咖啡厅比较开阔的地带逃去。 敌人怎么会轻易放过他? 在艾利乌德到了咖啡厅的点单台前时,红发的少女也小跑到了大堂的范围中。 “你已经无路可逃了!艾利乌德先生!”她抬起手,作出施法的前置动作,能感觉得到,她此时的呼吸因连续的剧烈运动而显得有点慌乱,“如果你愿意就此投降的话,我不会伤害你。” 艾利乌德整理了一下呼吸,慢慢直起身来,与敌人目光对视:“小姐,你……年纪应该没多大吧?这不是你应该出现的地方。” “少……少啰嗦!”施法的手,已经对上了自己的任务目标,可是,派伊心里,却在焦急的等待着妮乌的赶来,“就说,你投降,还是不投降?” “我想您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小姐。”那位与自己有着相似发色的青年,风度翩翩的鞠了个躬,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虽然攻击女性不符合我的原则,但是……抱歉。” “??!”等派伊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大堂四周,无数细密的剑气,如万千利箭,以排山倒海之势向着阵中,那才意识到自己已中计的女孩袭来。虽然她尽力撑起了一个魔法护盾,但到底还是不敌凌厉的杀气。 清晰的破碎之声响起,盾裂,派伊的魔力也枯竭了。 她无力的跌坐在地,闭上眼睛,颓然的迎接着终结:“呜……非常抱歉……妮乌姐姐,我果然……还是……” …… 蕾米莉亚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优雅的撑起遮阳伞,走出关押着重要政治人物的曼岛监狱。这次与艾尔伯特的会面,虽然未达到招降的最佳结果,但她依据自己的观察,很确定自己已成功的动摇了对方的决心。 “大小姐,这是伦瓦丁宫殿的来信。”她的禁卫队长,葛洛莉亚迎了上来,毕恭毕敬的交给她一封报告。 血族领主接过那封报告,微微颔首:“哦?我们的爵士朋友给回信了?” “是的,大小姐,他接受了我们的邀请。” “嗯,接下来就照着安排来。让他组建新内阁,其他的事,我已经给过谕旨了。”蕾米莉亚挥了挥手,打算继续走向待命的专机。 “还有一件事,有人想求见您。” 紫发的女王停下了脚步,“是芙兰吗?” 但让她略感的失望的是,葛洛莉亚轻轻摇了摇头,“并不是二小姐,而是兽人国的大使,爱丽丝·玛格特罗依德小姐。” “兽人国大使?她来见我作甚?我与那只兔子的盟约不是很清楚了?” “这个……她这次是以个人的名义前来求见的。” “……?”蕾米莉亚倒有点奇怪了,不过,她也对这位兽人国的大使有点兴趣:“行,我愿意见见她,但不超半小时。” 第十九章 另一段旅程(上) 在艾利乌德二人遇袭的前几天,本土军中,还有一位重要的文职将领同样遭到了袭击,但他却没有艾利乌德他们的能力与运气——他的尸体在他的专属座驾中被发现,脸色呈可怖的绛紫色,身体痛苦的蜷缩成一团。 因此人掌管的任务领域极为重要,所以他遇害的消息一传到本土军指挥部,上级立刻就下达了彻查的军令。而勘察他死亡的任务,层层分配下来,最终被马库斯上尉安排给了尚无任务在身的玫兰莎、梅莉。 “你们的能力,或许对侦明真相有帮助。”这位圣骑士只是这样说明了一句,就不再回答任何关于任务细节的提问了。 事发地点,是在一处露天停车场,在那个可怜虫的惨死被发现后,这里一直被严密的封锁着。可是,等玫兰莎与梅莉抵达停车场外时,却发现封锁早已被严重的破坏了——铁栏门的锁被撬开,四周的铁丝网破开了好几个漏洞,还有一些分不清时间的车辙、足迹。 “非常抱歉,二位,我们没能阻止敌军进入搜查……”负责封锁布置的警备队长低垂着头,无奈与愤恨之情溢于言表。 梅莉现出一个让人安心的笑容,拍了拍警备队长的肩膀:“大家都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不怪你。” 接着,她从警备队长手中接过钥匙,打开停车场的大门,打算走进去。但被玫兰莎拉住。 “?怎么了?” 玫兰莎只是摇摇头,从外衣的口袋中,拿出一个迷你的香袋,轻声解释道:“这个,是能保护,心脉的香袋。这里的,魔力流,不知为何,非常混乱。” “谢谢!”梅莉从同伴手中接过香袋。而经她提醒,梅莉意识到,停车场内的环境,有多么异常。 对于不具备魔法能力的人来说,无序的魔力流,至多只会让他们感到些许身体上的不适,与之相反,如玫兰莎等拥有一定魔法素养的人来说,这种魔力乱流会直接干扰到她们体内的魔力循环,从而让她们产生远比普通人更严重的,被称为“魔法应激反应”的后果——若不及时调整自己的魔法能量,她们甚至可能会就此丧命! “小心点,进去吧。”玫兰莎慢慢迈出几步,小声嘱咐道。 见二人进入了停车场,警备队长下令要几个队员跟随她们进去,但梅莉出声制止了他:“各位先生的话,唔,还是继续负责警戒吧,敌军随时可能再次出现。万一有什么事,我会喊的。” 警备队长想了想,点头应允:“那我们就守在门口,有什么事,一定要叫我们!” 到踏入停车场时,连梅莉也不得不把自己的乐观想法收了起来:这个停车场,在外人眼中,景象与其他地方别无二致,可在她目力可见的范围中,空间十分扭曲,几乎每个停车位上都有一个魔力漩涡。 未及开走的车,把大部分的空车位都给填满了,于是,有几部车停在道路中央,把前进的道路堵得十分狭窄——原来两车道宽的路,现在只剩左边的一车道了。 根据从马库斯上尉那得到的信息,她们的调查目标,是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车场便利店的墙边。她们的目光越过面前那几部车,看到便利店的上半截出现在右前方:它惨白色的外墙,在现时已变得灰红的天色底下,分外瘆人。 她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疑虑。 不过,不继续进军的话,交代给她们的任务,就宣告失败了。 梅莉伸出右手,在虚空中一抓,就有面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重盾出现,她身上的衣服,亦随之从运动衫裤,转为了黑色的作战套装。她深吸口气,感受着右臂传来的、令人安心的重量,再让左手握住把魔铳,便已做好了应对一切突发情况的准备。 随着进入战斗态势,她的感知能力瞬间提升了几个等级,立刻就感受到,西北方向,那家便利店大楼的天台处,有个魔力反应,漫不经心的四望。 …… 罗莉安在手袋中摸索一阵,拿出一支玫红色的口红,有点不高兴的涂了涂嘴唇。她在这里出现,纯属偶然:她不过是在这停车场附近的一个花园中游玩,可“翼”本部根据就近原则,也不管她答不答应,直接就一道命令下来,给了她一些诸如做善后工作,探明本土军隐藏战力等等的麻烦指示。 “还以为维多利亚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其实也不过如此。”她小小的打了个哈欠,在等待目标的过程中,给自己这几个月的游玩作了个总结,“啊,也许是因为我太出众了吧~有时候集美貌才华于一身也很让人苦恼呢……” 那布满整个停车场的魔法乱界,是由罗莉安借她的宠物——魔狼芬里尔之手布置的,但因为扰乱魔力的“流”是罗莉安的术式,所以,她对乱界内部的魔力源感知度,比起梅莉,只高不低。 她再从包中拿出化妆镜,对照镜像,整理自己因空气流动而微乱的刘海,“要是她们能让事情变得有趣点就好了。” 这里的“她们”,自然指的是在停车坪西北方向,刚刚迈过岔路口的梅莉、玫兰莎——在她们的位置距便利店的大门约有三百米,距离她们的目标黑轿车则有差不多三百二十米。而此时,她们的去路、归路都已经被截断了。 第二十章 另一段旅程(中) 梅莉的视线刚捕捉到便利店天台上的那一抹红,天空中便出现了一个快速接近的灰白色生命体。他重重的砸在她们面前,“嘭”的踏碎地板,龇牙咧嘴,把梅莉她们的目标挡在身后:他身高约3米,有结实壮硕的胸肌,着宽松的黑色皮革服装。但他外露的两只巨大虎爪、野兽形态的虎头,表明了他的特殊性。他既区别于与普通人族有相近形态的兽人族,也不全然等同于一般的野兽——他应当被称作“半兽”,属于进化不完全的一类,现今世界中,比较罕见的存在。 “梅莉……”一直默不作声的玫兰莎,小声提醒道,“后面……” 亚麻色短发的少女迅速回望了一下,看到她们的身后,不知何时已有一株奇怪的植物,横亘在她们经过的车道上:其躯干肥硕,伸出四片嫩叶,拟作人类的四肢;正面,扁平宽大的叶片上还有五官。它的头顶是朵艳红色的花骨朵。它的“双手”缠在两旁的汽车上,又分出几根带刺的藤蔓,朝梅莉她们发出咻咻的声音。 不论是前进,还是退后,梅莉她们都需要进行一场艰苦的战斗——这还没算便利店天台上,那位不知底细的女性。 “唔……”梅莉握紧防爆盾,感到有一丝冷汗沿着脸颊流下。眼前这个半兽,给她带来的压迫感实在是太大了。 她思索一下,向后稍作示意,就一手持盾,一手举铳,朝半兽的右侧翼疾冲而去。玫兰莎心领神会,迈开步伐往左侧,“锵”的拔出佩剑。 转眼间,左有剑风、右来魔弹,雨点般的魔法,招呼在那头半兽身上,在他的西装外套上,开了好几道口子。尔后,两个魔法来源在半兽背后汇聚在一起,直直的往其后心窝炸去! 作为目标的半兽却不慌不忙,把粗壮的双臂交叉在胸前,身边的魔法元素浓度急剧上升,周身浮现出一种淡淡的银色光芒。待梅莉她们的联合攻击到达其身边时,一道暗灰色的屏障,轻而易举的便把它给化解掉了。 半兽咆哮一声,庞大的身躯微微下沉,屈膝,暴跳而起,在空中做了个翻转,侧身,把右臂手肘对准梅莉她们,暗灰色的能量再次凝聚,并一路震开四周的魔法流,以泰山压顶之势砸下! 两名维多利亚的特种兵急忙回避。她们原先站着的地方,则被半兽开了一个大坑,水泥块四溅,如刚被轰炸机队蹂躏过。 “呵……哈……哈!”堪堪避过这一轰击的梅莉,正打算进行攻击,却察觉到,自己呼吸时,喉咙有一种灼烧般的苦痛之感——她很快意识到,刚才那一系列的大动作,削弱了她维系体内魔法协调的能量,使得外界的魔法乱流,趁机侵入到了她的身体中。 最好的作战方案,就是暂时先脱离接触,稳定住自己体内的能量循环。 可她此时的方位……身后数米远的地方有一支灯柱,远一些,则是几部小车,再远,就是停车坪的铁围栏了。显然,安然脱离接触的可能,基本为零。 在她思考这些的时候,半兽的下一波攻击已经来到了!是无任何花哨的直拳,但他手臂四周,唯恐避之不及的魔法元素表明,这一拳同样有着不可小觑的威力。 梅莉迅速举起防爆盾,但因体内魔法能量失调,她的身子就先因拳风的呼啸而连后退了几步,犬尾都拍到灯柱上了。单是想象这半兽的拳头与盾牌接触的瞬间,连梅莉都忍不住暗暗打了个冷颤。 眼看那个瞬间就要到来,梅莉的视线却捕捉到,差不多铺满视线的半兽身影之后,有一道紫色的身姿赫然显现,她的剑刃,在暗红色天空的照射下,竟闪出一种格外耀眼的光芒! 半兽似仍无所觉,专注于自己目前的猎物。 可就在那道细小的剑光接近半兽的脖颈时,半兽转眼就把自己的皮革西装脱下,在离手的瞬间让灰黑光芒布满西装,往后抛去,把那点紫色、还有银光给挡住了! 能听到剑刃划到皮革的声响,可始终未能切开那被灌注了灰黑魔能的西装皮革。 但是,对于刚才还束手无策的梅莉来说,足够了。她已在这几秒的时间中调整好了体内,魔法能量的循环!深吸一口气,亚麻色短发的少女顶住拳头带来的压力,利用自己身体灵活的优势,连着几个翻滚,从半兽下盘的空间翻了出去! “唬!”猎物从眼前逃走,让半兽大发雷霆。他迅速转过身来,朝向重新站在一起的梅莉二人。正当后二者准备防御时,半兽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他的右手边。咧着牙齿,把两只虎爪握紧,铜铃大小的一对虎眸,死死盯着便利店天台的方向。 那里发生什么了?不重要,梅莉与玫兰莎只知道,现在是打倒这头半兽的绝佳时机! 梅莉举起魔铳,朝半兽的双脚发射魔法弹,玫兰莎则重新提剑,先飞身划出几道剑气,再在空中让自己的身体、手臂与剑身形成一条直线,剑锋直指半兽的心脏部位——梅莉的攻击只是起一个干扰的效果,若不出意外,玫兰莎的剑,就能一鼓作气的贯穿半兽的心脏! 半兽显然因便利店那边的意外事件而变得相当烦躁,对梅莉她们攻势的防守也失了章法,只是拿醇厚的灰黑色能量乱砸一气。 玫兰莎的剑锋,破开一个又一个魔法团,照着既定的轨迹前进,她紫色的秀发在空中优雅的飘扬着。 看起来,一切都很顺利,都朝预想的最好结果前进。 近了、近了。紫色的剑锋,马上就要近到那半兽的胸膛了! 接着,剑锋与一面灰黑的魔法盾牌相碰撞,剧烈震荡起魔法能量,荡起一阵由凌乱魔法元素形成的飓风。尔后,一个人的身影,从飓风中心倒飞而出。 “……玫兰莎?” 第二十一章 另一段旅程(下) “不会又有什么追加的麻烦事给我吧?嗯?”天台上,罗莉安把一直摆弄着的化妆镜放回包中,看向停车场中对峙的双方,对着身后刚出现的人影说道:“如果你想让我帮忙处理入口处那几个可怜虫的遗骸,那恕我拒绝。” “比起被你那可怕的宠物撕成碎片,还是一睡睡过去比较人道呢?”来人把双手背在身后,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单看外貌,全然就像是一个人畜无害的普通女孩。 罗莉安回头瞥了那个女孩一眼,捋了捋自己金色的发丝,“‘人道’这个词,应该是与你最不沾边的吧?小姐?” 女孩并没有答话,而是向前走了几步,扶着天台的护栏:“唔……看起来她们的战斗已经要结束了?” 下面,玫兰莎被弹飞出去,梅莉迅速作出预判,在前者落地前,惊险的接住了她。但那头半兽,已咆哮着扑过去了,方才还是玫兰莎一方占优,现在,天平已完全倾斜于半兽了。 看他那摄人心魄的尖利指甲,接下来,应该会有鲜血四溅的场面吧? “让你的宠物停下来。”眼看地上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女孩以毋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 罗莉安一时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什么?我没听错吧?你要我,让格拉古尔,停下?” “……”女孩没有答话,但她的态度表明,她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戴着红兜帽的金发女子暗骂一声,通过与格拉古尔,也就是那头半兽的魔力联系,传达了要求其暂停攻击的指令。 停车坪上的格拉古尔,接到指令,只是稍微迟缓了一下,接着,反倒以更快的速度,冲向已打算接受命运的两个猎物。 “该死,格拉古尔老是不听我的话!嗯?”罗莉安正打算让待机的那株奇特植物,丁卡斯去尝试约束格拉古尔时,却感觉结界内,具体来说,是前方,便利店大门前的停车坪上,空间的魔力流动有点奇怪。 ‘空间中,魔法元素的密度,在急剧减少?它们既没有流向某一特定的地方,也没有像方才那样只是乱窜。而像是……凭空蒸发掉一般?还不止天然的魔法元素……’她略有点吃惊的瞪大眼,‘我联系格拉古尔、丁卡斯的魔力强度,也在迅速下降?我可从没听说过有这种奇怪的事啊?难道……’ 别过脸去,看向那倚在栏边的女孩。 此时,女孩周身散发着一种说不上来的奇异力场,脸上那公式性的笑容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毫无生机可言的面孔,‘嗯?果然是她啊。’ 罗莉安之前从未见过这个女孩出手时的样子,不想她竟隐藏有如此可怕的能力! 如此过了不到五秒,停车坪上的魔法元素便已被蒸发殆尽。而女孩也收起了她的能力,那让普通人神魂颠倒的笑容,又回到了她的脸上:“我帮你执行好追加指示了哦,你可欠我一个人情了呢。” 这时的半兽格拉古尔,与梅莉她们仅剩十步左右的距离。 但因魔力支撑被强行剥夺了,所以,他那让人望而生畏的躯体,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缩小,最后变成了一只约60公分长的虎皮白猫。在意识到自己失去了力量后,他就立刻敏捷的逃走了,连梅莉她们都没来得及作出反应。 “接下来我还有一些收尾的‘工作’要做。你的话,等那‘可爱’的小猫回来后,就离开这里,等下一个指示吧。”女孩从口袋中拿出一颗红色的糖果,抛进口中。 罗莉安沉默一阵,“便利店墙边的那部车呢?” “不用理它。”女孩转过身去,“如果‘翼’那边追究起来……” ‘什么?她是怎么……’罗莉安觉得自己左手手背上隐有刺痛之感,再一看时,一个鲜红的标记赫然在上,‘把这毫无美感的东西?!’ “你就跟他们说,这是德古拉的意思,就没问题了。”说完这句话后,转眼间,女孩就不见了身影。 “……”罗莉安无言的望向自己左手手背,‘这就是,所谓德古拉给予的证明么?……听说这玩意存在的时间有限,一个、还是两个小时来着?也是个麻烦的东西。不过,事情倒真的变得有趣起来了。’把目光转到前方,‘德古拉,刻意放过那两个丫头的你,到底有什么阴谋诡计呢?’ 她戴上粉色的手套,把那标志隐匿在柔顺的蕾丝之后,正好此时,她察觉到有一只生物,正躲在天台的水塔后,小心翼翼的看着这边。 “格拉古尔?我记得我上次才说过,要好好听我话的吧?” “非……非常抱歉,主人。我只是想尽早解决敌人喵……我知错了喵。”格拉古尔不敢出来,仍然只是把自己隐藏在水塔的阴影之下。 “不过,你打得比上次稍微有那么一点意思了,我就勉为其难的表扬一下你吧。” 格拉古尔的耳朵支棱了起来,试探道:“真的喵?那我……可以出来了喵?” “当然可以……” “非常感谢主人喵!”格拉古尔蹦跳着奔向自己那青春美丽、心地善良的主人。就在刚才,他感受到,自己重新获得了主人魔力的支撑,身躯也重新变大,“主人果然是世上最完美最好的主人喵!” 但可惜的是,他的马屁拍得有些早了点。 他跑到那戴着红兜帽的女子身边,打算去亲近后者的时候,却得到了这么一段追加评语:“但是,你的打斗,仍然直来直去的,没点进步。我说过很多次了,作为我的宠物,哪怕是要战斗,也需要有美感,所以……” “呜喵?”格拉古尔顿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暗叫一声“不好!”,脑中警钟直响,心下只想快点逃离。 “晚了,给我好好反省吧。” 猫咪的凄厉惨叫,回荡在红雾弥漫的维多利亚上空。 第二十二章 漆黑之刃 “呼,呼,梅莉,敌人,在哪里?”停车坪上,缓过气的玫兰莎,直起上半身来,急急问道。 梅莉回过神来,问道,“唔……啊?玫兰莎,你醒啦?你刚才有没有听到几声奇怪的声音?好像是猫的叫声?” 她的战友并没有回答,只是把手按在剑柄上,警惕的四望,寻找那庞大的身影。 “敌人的话,似乎已经逃走了?”回想起那才准备将自己干掉的庞然大物,忽然在面前变成小猫的场面,梅莉还是觉得难以置信,甚至怀疑自己中了幻术,但现实是……她看向原先被一株植物封掉的那条车道,能直接看到远方的车辆,‘看来,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并不是幻觉。’ “真的吗……?”玫兰莎还是有所怀疑,她望着便利店天台的方向,那一抹红已消失不见,“刚才明明……” “我也不敢相信,但这也许是天意吧。”梅莉把玫兰莎搀扶起来,让她重新站稳,“接下来,我们完成调查的任务就可以了。” …… 距停车场约十几公里外,有一个属于本土军的联络点,设立在一个不起眼的地下空间中。这地下空间隐藏在几幢平房后方的一片荒地中,地表的入口被杂草覆盖住,如果不是相关人员,就是在这杂草间仔细观摩,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在梅莉她们终于开始对那位文职将领的座驾进行调查后,这个地下空间中,情报分析室,一个本该转移至别处据点的文书工作人员,还在摆弄着电报机。 此人是算准本土军中,两批工作人员交接的空档时间,偷偷进来的。 他与受害的文职将领有点关联,名为比尔。受害将领的行程是他安排的,现在,他要把相关情况进行上报。 ‘设备运行,没问题。’比尔擦了擦电报机的键盘,看了看手边那本无封面的密码本,‘先装上这个……’他把电报机连接键盘按钮的转换器拆下,从口袋中拿出另一个,补到缺失的位置,再把转码的一条连接数据线,从a—n连接改成s—v连接。 如此下来,才算是做好了准备工作。他吸了一口气,迅速编辑起电报来:嘀嘀嗒嗒的声音响起,显示器上出现了一些晦涩难懂的字母组合:既不是维多利亚语,也不是兽人语。在大约输入了四、五行后,比尔按下了确定钮。 完成这篇电报的编译后,他轻舒了口气,却嗅到了一种,薰衣草香水的味道。 “什么人?!”比尔暗自吃了一惊,转过身来,迅速把密码本藏在自己的身后。 “哎呀哎呀,虽然保持高度的戒备是应当的,但你这,会不会太见外了点呢?” 比尔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会在这里出现,“你是,指挥部的那位小姐?” “嗯,怎么说呢,”她看出了比尔的疑惑,她带笑,解释道:“我接了个跑腿的任务,一时心血来潮,就想顺道过来看看,我们在地下辛苦工作的伙伴哦?” 然后,她好像很遗憾的左顾右盼一下,再以纯真的眼神望着比尔:“不过,我来得好像不是时候?整个基地都见不到其他人在呢?就在我在想要不要回去的时候,我听到了你敲电报的美妙声音~” “确实,现在本来就是两批人交接的空档时间。” “那比尔中尉为什么还留在这里发电报呢?啊,对了,我听说,一些老兵有欺负新兵的不良风气,现在看来,连中尉也不能幸免?这样,我可有必要报告一下了!”来自指挥部的小姐,情绪看着有点激动。 真是理想主义的女人,比尔略带不屑的想着,不过倒也帮了我的忙,“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想,我也准备要去进行交接了。” “哎,别急着走啊,我还没聊够呢?”那位小姐凑了上来,挡住比尔的去路。 “您也有自己要完成的任务吧,小姐?您不值得在我这浪费宝贵的时间。” 她笑了起来,“嘿嘿,怎么会不值得呢,比尔先生?啊,或者说,您希望被我称呼为齐奥塞斯库先生?” 比尔愣住了,她是怎么知道那个名字的?十几年前,他的真实名字? “啊,感觉有那么惊讶吗?我们可是注意你很久了呢~”女子吐了吐舌头,语气轻松,好像根本没注意到比尔的眼神已逐渐变得冰冷,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这,可是有你们的名单哦?原来的身份、经历,都很齐全呢。” “不,请等一下!这么说,您是……”比尔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瞪大眼,望着面前这个矮自己一个头的女子,想说些什么。 女子的笑容更是增添了暖意,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虽然这并非你我所乐见,但这也是不可避免的吧。正如我方才所说,间谍先生,你已经被‘我们’给注意到了呢。”她轻轻地从口袋中拿出一小粒胶囊,其意不言自明。 比尔轻轻摇头,“感谢您的美意,小姐。但我自己还是有记得准备的。” “嗯~好孩子。”女子把胶囊重新收入袋中,带着欣赏的眼光,看比尔把口中的某件事物嚼碎,吞下,微微颔首,“那么,晚安。做个好梦~” 第二十三章 新的战友(上) 顺利调查完黑色轿车,梅莉与玫兰莎沿原路返回:随着罗莉安的撤离,笼罩在停车坪上的魔法乱流消失了,这使得她们的归程,还算是轻松闲适的。 放松下来的梅莉,开始想象起入口处的守卫,见到她们安然回来时的崇拜神色了:“我说,玫兰莎,守在门口的那几个大兄弟,应该不会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吧?” 玫兰莎轻轻点头,小声的回应道:“但他们,没过来,支援我们。” “他们应该是有点怕了吧?不过也好,像刚才那种战斗烈度,普通的士兵根本承受不住吧?啊,到了!”梅莉加快了脚步,朝着停车场保卫处奔去。 她兴冲冲的撞开了保卫处的大门,“各位大哥们!我有个好消息要说给你们听!啊……” 梅莉的兴致,瞬间就被眼前的景色给浇灭了:保卫室内,才在两、三个小时前见过的警卫队员们,有两个横七竖八的躺在地板上、另外三个歪着头,无力侧瘫在桌位上。而警备队长,则面朝下躺在梅莉的脚前不远处,手竭力伸向门口,似乎想往外去。 “这是……怎么回事?在我们在停车场中跟敌人战斗的时候,这里……发生了什么?”她蹲下身子,用手去探警备队长的鼻息,‘没了……他已经死了。’ 她的好友此时已走到了她的身后:“梅莉?你刚刚……啊……” “有人,在我们离开后,袭击了他们。”亚麻色短发的犬耳少女,走到警备队员们围着的桌子旁,目光在房间中四处游移。 “会不会是,我们刚才遇到的,那个敌人,干的?”玫兰莎猜测道。 “这间房子里,并没有战斗过的痕迹,不过,若袭击他们的是比较强的魔法能力者,那他们一瞬间被解决掉也并非不可能,但这里,没有魔法元素异常富集或异常稀薄的空间……” 玫兰莎轻轻点头,认可了好友的判断:“这说明,造成他们牺牲的,或许只是一种常规的手段?” 梅莉把目光投到桌子中央的水壶。在水壶四周,还放着两个盛茶水的杯子——这应该是为梅莉她们留的,“这琥珀色的液体……可能藏着我们想要的答案吧?” …… 距停车坪战斗发生三天后,梅莉与玫兰莎几经周转,回到了维多利亚本土军设立在伦瓦丁市郊的一个据点中,准备向马库斯汇报任务完成的情况。 拉开训练室的大门,她们就听到了教官愤怒的咆哮:“不合你的原则?何其荒谬!你知不知道一个最简单的道理?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今天你放过了她,明天她依然会对我们的战友痛下杀手!” 被教官斥责的,是比梅莉她们先到据点的艾利乌德。此时此刻,他紧抿嘴唇,拳头紧握,以沉默来应对教官的质问。 发生什么了?原来,艾利乌德在把派伊逼到绝境后,最终没把剑刃刺进对方那单薄的身子,相反,他伸手把自己的敌人拉起身来,还颇具风度的把已无战斗意志的后者给送到了街道的安全地带。 在回到据点后,艾利乌德如实汇报了自己的行动,才把一向沉稳的马库斯给气得火冒三丈。 “不过,”圣骑士吸了一口气,似乎冷静了一些,“你挫败了敌人的阴谋,且安然脱困,值得肯定!你可以回宿舍休息了。” 艾利乌德只是微微鞠了一个躬,什么也不说,便往自己宿舍的方向走去了——看来,他对教官的那一番话很不以为然。 见到红发的青年离去,梅莉与玫兰莎才向前,开始汇报任务的情况。 马库斯边听边轻轻点头,在梅莉她们的汇报结束后,他开口道:“你刚才说,你们应该是遭到了‘翼’的攻击?” “是的,教官阁下,但是,对不起,我们只见识到了,那个,敌方的小部分实力。”玫兰莎回想起自己凌空而起,挥剑,试图斩向格拉古尔后颈的情形,还是心有余悸。 “没事,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紫短发的中年男人接过梅莉递来的茶水样品,“这就是导致我们警备员同志们牺牲的东西?” 梅莉连连点头,“对的,通过对现场的勘探,我们认为,警备员同志们应该是饮用了这种茶水,所以才会牺牲的。但我们没有鉴别茶水成分的手段,所以,我们就采集了这些样品……” 马库斯“嗯”了一声,“待会我会转交给相关部门的,辛苦你们了。此外,你们还有什么发现么?” 犬族的少女思索一下,然后说道:“对了,还有一件值得我们注意的事……在我们即将遭到敌方魔兽的致命一击前,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我们周边、包括我们自身的魔法能量,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被彻底剥夺了。” “你是说,剥夺?” 梅莉重重的点点头,“是的,魔法元素在迅速消散,如同凭空被蒸发一般。” “消散?蒸发?嗯,有意思。是一个相当重要的情报。”教官摩挲着自己的胡渣,目光在自己的两个队员间来回移动:“你们有发现是谁的能力么?那个‘一抹红’的?” 两位兽人族的少女战士对视一眼,而后都轻轻摇头,“非常抱歉……” 马库斯倒不甚在意:“你们以后多加留意就行。”接着,他为此次梅莉她们此次的任务作了个评价:“总体来说,你们的任务完成得很好,这次你们的收获,比我预想的还要多很多!你们现在可以回宿舍休息了。有新任务我会另行通知的。” 第二十四章 新的战友(下) 次日早上,天还未亮的时候,听到起床哨声的梅莉,艰难的从床上撑起身子来,只觉得大腿的肌肉一阵酸痛:‘嗯……本来以为前几天那场战斗的影响已经消退了,但果然,只吃几个罐头不足以抵身体的消耗啊……’ 她伸了个懒腰,发现玫兰莎已经整理完床铺,走到了她这边:“那个,梅莉,我上次任务时候,在停车场给你的香袋,你还带着吗?” “有好好带着的,怎么了?” “嗯好,你能先把它,暂时还给我么?我想,它需要换一下,里面的香料。” 梅莉点了点头,把那个紫丝绸包着的迷你香袋从背包中拿出来,放到玫兰莎手中,“其实,我一直都很好奇,你是从哪里学来的这种香袋技术啊?而且还能成为魔法施术的媒介?” 出乎意料的,玫兰莎的脸红了起来,说话都变得有点结巴了:“其实,呃,那个,这是我母亲教我的……这好像,也是我们家族传承的一种技术。” “玫兰莎的家族么?唔,这么说起来,在认识你之前,我就在哪听过这个姓氏。” “听父亲说,我们玫兰莎家族,以前,好像是,专门为维多利亚王室配置香水,这样子的。我的祖母,就是先维多利亚女王陛下御用的,额,那个职位该怎么叫来着?总之,就是这样传承下来了。”玫兰莎低着头,双手略带不安的摆弄着香袋,“本来我是要对此保密的。但我想,说给梅莉知道应该,问题不大吧……额,梅莉?” 亚麻色头发的犬耳少女,此时把嘴张成o状,已经震惊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你,家族,是,是是女王御用的,官官员?” “是的,吧。不好意思,是我考虑不周,就说出了这些话……” 犬族少女连连摆手:“没有的事!你不用道歉,我只是很少有机会接触到上流社会的人,所以就,有些不知所措而已。我已经冷静下来了。” 见自己的好友还是有点过意不去的样子,梅莉便转移话题道:“你给这香袋更换一次香料,要多久时间呢?” “下早操后,应该就可以了。” 恰好此时,集队的哨声响起,梅莉这才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糟、糟了!我还没洗漱!” …… 集队完毕后,马库斯的队员们看到,在队列左前方,站着一道白色的身影。她银白色的头发在脑后扎了个马尾,头顶支棱着两只尖兽耳,身着崭新的浅黄色制服,神态自若的等待着指令。 “今天,我要给你们介绍一位,新近调入到我们分队中的成员,”马库斯的目光扫过神情各异的各个队员,高声道:“格拉尼!向战友们作自我介绍!” 格拉尼“是!”的应了一声,走到马库斯右前方,朝四个新战友敬了个礼,“同志们好,我名叫格拉尼,是兽人族,原维多利亚伦瓦丁警察局警员,应上级安排,很荣幸的被调入到‘空降哥曼德’m分队中,请大家多多指教!” 其他人都鼓起掌来,期间,赫克托尔碰了碰艾利乌德的手肘,对后者使出微妙的笑容。 想也知道他在暗示什么? 艾利乌德暗暗苦笑一下,却也能感觉到格拉尼投到自己这里的视线。他朝左前方望去,正与那银发女子的双瞳对上,便有点尴尬的移开视线,直视前方。 掌声渐小,马库斯举手示意停止鼓掌,指示道:“格拉尼,入列!” 格拉尼点点头,小跑到队列的左侧,立正站在梅莉身旁——这倒让艾利乌德暗暗松了口气。 紫短发的圣骑士确定自己的五个队员已经站好位置后,就开始了今天的早操训话:“首先,我要再次对你们提出表扬。你们都很好的完成了司令部下达的第一个任务,而且做得都很好,完成得很漂亮!” 环顾着自己的下属们,他补充道:“但是!我想你们也应该知道,你们的安然完成任务,对敌人来说意味着什么?那就是更大的威胁!因此,你们应当意识到,接下来,还会有更多、更严峻的挑战在等着你们!我希望,你们仍然能像这次任务一样,克服这些挑战。有没有信心?” “有!” “很好!要的就是这个气势!”马库斯略显满意点点头,“你们接下来要面对的最大敌人……我想你们都跟她们有过交手了,那就是‘翼’。对于敌军的这个组织,我们所知的并不多,‘翼’里面有多少人?她们的能耐怎样?一概不明。就算是跟你们打过一场的‘翼’成员,她们的能力也同样是未知数。” “所以!你们需要继续提升自己的作战能力,磨砺心志,增强意志……”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看艾利乌德,“说到这里,我要特别表扬赫克托尔中士,他在完成任务回来的时候,察觉到敌我差距之大,就找到我,要求加练!于此,我要以m分队教官的名义,号召大家向他学习!” 语毕,他再次环视自己的五个队员,“明白自己的任务没有?” “明白!” “很好,那么,我宣布,早操,开始!” 第二十五章 转战前线(上) 940年12月31日,临近新年的前一天。 维多利亚沦陷区,各个仍未停刊的报刊首版,都登出了如下一则爆炸性的新闻:“……鉴于乔治陛下已难以继续履行其作为维多利亚王国国王的职责,因此,维多利亚临时国会经过慎重考虑决定,奉请爱德华·安德鲁·帕特里克公爵,我们先前的国王陛下,重新带领我们的祖国朝荣誉迈进。昨日上午,爱德华陛下在他忠诚卫队的护送下,回到了属于他的延昌宫之中……在新国王的授意下,奥斯瓦尔德·莫斯利爵士,将成为维多利亚的新一届首相,并全权负责新一届内阁的组阁事宜。” 艾利乌德拿着这自马库斯少校(前几日,他因最近几次指挥行动的优异表现,被破格从上尉提升为少校)手中借来的报纸,翻来翻去,还是没办法相信这一则新闻的真实性。 “赫克托尔,国会,有资格决定国王陛下的废立么?我只记得,国王陛下可以解散国会……”他问自己的那位蓝发的好友兼战友,后者正认真看着训练场的方向。 赫克托尔望了望艾利乌德手中拿着的报纸,一把夺过,放在另一侧:“这个时候了,你还管什么国会不国会的?看看,操场上,你的心上人正在训练呢!” “都说了,我只是对格拉尼小姐的努力表示尊敬与赞赏而已!没别的意思!”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艾利乌德还是依言,看向正在操场上做实战模拟对练的两名女性。 场上的两名女战士,发色一白一栗。白发者持训练用木剑,对持盾的栗发者发动迅捷而不失技巧的攻势,栗发者虽然处于防守的状态,但给人的感觉却相当沉稳,冷静的应对着对手的攻击,且不时会抓住机会,作出反击。 艾利乌德渐渐看得入迷了,特别是白发飘飘,身手敏捷的格拉尼,她那飒爽的英姿,更是让他痴醉。 不知多少回合的交锋后,格拉尼轻啸一声,接着,只听见清脆的“咔!啪!”两声,看起来,这位以前的白发女警赢了:梅莉手中用以反击的木剑,被格拉尼击得脱手了,掉在脚边。 “你反击的节奏已经被我摸清了啦,梅莉小姐!”格拉尼在击飞梅莉的木剑后,梅莉的盾未及作出阻挡,于是,她很顺利的就把剑刃停在了离对手脖颈附近不足一寸的地方,作出胜利宣言。 梅莉却轻笑一下,“格拉尼小姐,战斗还没结束呢?” “……?”格拉尼还没反应过来,梅莉的盾已经先到了她的面前——毫无疑问,一眨眼间,胜负双方已经逆转了。 漆黑沉重的盾牌撞上了格拉尼的胸膛,“这一局是我赢才……欸?” 没有撞到物体的实感?她的盾牌只是打到了格拉尼愣在原地的残影? “抱歉。”白发女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梅莉感觉自己身后被踹了一脚,然后,灰蒙蒙的地板在她眼前迅速放大,最后,“啪”的与它作了个亲密接触。 “不是说好不用魔法的吗?”不一会,梅莉坐起身来,不满的拿着手帕擦着脸上的尘土,尾巴不满的晃动着,“你犯规了!” “所以抱歉嘛,是我输了。只是,我不想输得那么不体面而已。”格拉尼有点不好意思的给梅莉递过来一杯水,眼神有意无意的瞟向旁边坐着的两位男士。 “是是,所以,为了让我们的格拉尼小姐输得体面,就需要令我赢得灰头土脸,对吗?”梅莉挖苦道,而后,她环视了一下训练场的四周,“对了,玫兰莎呢?她好像就在我们开始实战演练的最初在那边坐着?她去哪里了?刚才专心跟你打了,没注意到她。” 她看到一直认真在看女人打架的两位男士,就朝他们喊道:“喂!你们知道玫兰莎去哪了么?” 听到梅莉询问的艾利乌德,回过神来,正发现自己的好友正以一种微妙的表情看着自己,那表情,分明在说:“果然没说错吧,我早看透你小子的心思了。” “没注意到!”红发的贵公子先是回答了自己女战友的提问,然后就不高兴的向赫克托尔道:“你为什么那样看着我?说了,我对格拉尼小姐没那种意思。顶多就是对她的为人有好感罢了。” 他不说话了,开始后悔起自己刚才说的最后一句话。 果不其然,赫克托尔嘿嘿的笑了起来,用力拍了拍艾利乌德的肩膀:“有好感?不打自招了啊?放心,都这么久好友了,我还不懂你么?” “都说了,没有!” “哟哟哟,你自己反驳得都没底气了啊!要不,趁现在这个机会向你的心上人袒露一下心扉?我看,格拉尼小姐也对你很有好感啊。”在说到‘好感’这个词时,赫克托尔还有意加重了读音。 “不,不!格拉尼小姐是兽人族,我是普通人族,我们合不到一起的……” “哦?我可没听说过,赫克托尔公子还对兽人族与人族之间的隔阂有过看法的?要我看,真正的情感是没有种族界限的,你情我愿即可。”赫克托尔还在继续扮演月老的角色。 “行了行了,别说了,少校来了。”艾利乌德见到马库斯与玫兰莎一起往训练场走来,如同见到了救命稻草般站起,逃也似的跑走了。 赫克托尔轻啧一声,也只能放弃自己“为好友谋姻缘”的义务,循着马库斯的哨声集合了。 第二十六章 转战前线(下) 马库斯见到队员们已经站好一排了,稍微咳嗽一声,“首先,我有一些东西要告知你们。”他看了看梅莉与玫兰莎,“一个好消息,梅莉与玫兰莎在任务中带回来的样品,已经检验完毕了,里面确实存在一些毒性的成分,不过,那些毒性还不至于迅速致人于死命……因此,我们的解析人员推断,里面可能混杂了一些其他特殊的成分,我也不清楚那具体叫什么,但应该与魔法产物有关。” “第二个,一个坏消息,虽然与你们关系应该不大,但我也想告知你们。最有嫌疑的,与马丁将军牺牲有关的人,在前几天于一个地堡里面服毒自杀了,而在前不久,我们才确定他正是敌方打入我军的特工……目前,我们在抓紧排查可疑的人员。”马库斯清了清嗓子,以深邃的目光扫视着初经磨砺的队员们,最后点点头,“总之,跟你们说这个,是希望你们能明白,我们所处的局势相当严峻,敌人在我们看不清的各个角落活动着。” “然后,是上级给你们的下一个指令,”马库斯从外套的内袋中,拿出一封指令书,展示给自己的各个组员看,艾利乌德仔细的看着马库斯手中的指令书,指令大意是让他们转移至凯尔特-盎格鲁地区的前线附近,等待下一步的指令。“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他们,空降哥曼德m分队,这支只是初经试炼的部队,将奔赴真正意义上的战场。 “看来,各位都明白了。”马库斯捏着那封指令书,让它在手中化作片片金光消散,“那么,明早在这里集合,收操,解散!” …… 维多利亚空降哥曼德m分队的跨年将在紧锣密鼓的转移工作中度过,而对应瓦伦西亚的“翼”组织,同样也将面临一个压抑的新年——近几个月,“翼”对敌军特战部队的先后两次作战失败,引起了瓦伦西亚女王,蕾米莉亚的关注。 西威市,“翼”总部,联络处,原来放置在室内的各套桌椅被移开,清出一大片空间,而“翼”在维多利亚地区活动的部分成员,都在这静静的侍候着某位重要人物的到来。 坐在门附近椅子上的,是一位穿着厚重礼裙的银发淑女,手边放着一把合起的洋伞。她扎着双马尾,左眼眼角侧下方有颗泪痣,如果不是她此时紧皱着眉头,想来,在所有魔族女子中,是数一数二的可爱。 她身旁,则有一位身材高挑的魔族女子,握着一柄散发着神秘紫光的魔杖。她的黑色齐肩短卷发被梳得干净利落,能看到她天庭饱满,眉宇间颇有英气。她的穿着总体偏亮黑,简约而不失时尚。 此外,还有罗莉安,派伊,妮乌等成员。 “请问,敕使在哪里,还没到吗?”第一个失去耐性的是罗莉安,她本来应该是放走梅莉二人的主要被问责人,但因为有那名神秘杀手留下的印记,她得以免受组织的处分。 “看来我来晚了!”罗莉安话音刚落,就有一道雄厚的男声从门外传进来,接着,一个强壮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前。 听得这个声音,坐在椅子上的银发淑女站起身来,微微捏起裙子,优雅的轻鞠一躬。 被称作敕使的,名为沃克曼的男人向淑女点点头,再环顾一下室内的所有脸庞:“人都齐了吧?那么,开始宣读女王陛下的谕旨。” 不过,出乎“翼”成员预料的是,蕾米莉亚这道诏书却完全没有指责的意思。 沃克曼从公文包中,拿出一本用丝绸扎得厚实的卷轴。而后,他从中拿出一份印有黑蝙蝠图案、绯红底色,金色绣边的文书,慢慢展开,并以一种毕恭毕敬的态度,念着谕旨上的文字,大意是女王感念“翼”一直以来的辛苦付出,所以特别赏赐十万金币以资“翼”运转之用。 宣读完毕后,沃克曼把诏书合上,递给面前那银发双马尾的淑女。 达丽雅接过诏书,闭上双眼,右手放在左胸前不远处,庄重的回应道:“承蒙陛下厚爱,达丽雅·弗兹不胜惶恐,虽万死而不辞。” 沃克曼点点头,再次环顾室内的众人,而这次,他的目光在派伊与妮乌脸上停留了好一阵:“那么,期待你们能给陛下带去更多的好消息。”这句客套话,虽然是对“翼”的所有人说的,但更多是说给派伊跟妮乌她们听的。 “谕旨宣示完毕,我就先告辞了。” …… “……”在沃克曼的脚步声远离后的好一会,“翼”在场的所有成员都没有说话。 最终,还是罗莉安第一个沉不住气了:“哎呀,讨厌啦,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家伙来啊?他到的时候,连我都无法露出笑容啊?” 这种安排的用意很容易看出来,虽然蕾米莉亚给了她们“赏赐”,但“翼”的成员都知道,这是一种警告:‘若是拿不出与这赏赐相匹配的功绩来的话,那接下来等待她们的将会是什么,不言自明。’ 达丽雅·弗兹,这位在外界化名“奥尔卡”的银发淑女,把圣旨收好,转过来,神情严肃,“大家都知道陛下意思了吧?” “哎呀,达丽雅,我觉得,你完全不用摆出那么可怕的脸哦?对于我们成员的实力,你还放心不下么?嗯?”接话的是那位高挑的黑发女子,即“翼”的副首领,乔瑟琳。 “副首领小姐说得没错,”坐在房间角落的一位有着黑色长发,穿着华夏丝绸的女子,抱着华夏地区的一种名为“琵琶”的乐器站起身来,“我也同样深信‘翼’战士们的能力,而且,”她轻抚一下琵琶,弹出一串美妙的乐声,“预言告诉我,我们虽然会有些小的挫折,但我们光明的未来是不会有差池的。” 达丽雅冷冷的看着这个颇有华夏古代风采的女子,“如果你能给我少念叨什么‘预言’的,我想我多少还能信任你一些,艾瑞丝。” 艾瑞丝没有回答,只是带着笑容,再次轻拔了一下琵琶的琴弦。 银发的“翼”首领略带嫌恶的别过脸去,而后,她对着一位绿色波浪卷发少女说,“你是接受了下面阻断任务的那位?我想想,嗯……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叫希斯琳,对吧?” 第二十七章 启程(上) 一个才二十出头的米色卷发少女,把檀木门“嘭”的一声拍开,而后,径自扶着门栏,低着头,大口喘着气,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异常艰苦的战斗。 这是‘翼’成员,希斯琳、伊琪选择的落脚点,这里距‘翼’本部不远,交通也还算方便,在约两百里左右的地方就是一座火车站。更重要的是,这里以前曾是高卢一位知名女科学家的临时住所,虽然她的实验器材、资料早已经清理干净了,但在魔法使的眼中,这里的魔力流动也与别处不同,而且还有一些别处不曾见过的微量魔法粒子。 进门的是伊琪,她喘过气后,“我说,你这家伙到底在外面勾到了多少男人啊?为了打发他们,我可是足足在路上耽搁了两个多小时,甚至还跟他们打了一架!” 希斯琳正在换着衣服,她把工作交接时穿的黑色职业正装、黑皮裙换下,套上火辣的露脐短外套、以及牛仔热裤,而后,照着镜子,左扭一扭,右斜一斜。 良久,感觉到伊琪瞪视自己的目光,希斯琳才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抱歉啦,伊琪同学,晚上我请你吃饭吧。”她稍作思索,继续说道:“街角那家送甜点的牛扒店怎么样?” “甜点?是糖果吗?硬糖还是软糖?你去过吗?”一听要请吃饭,还会送甜点,伊琪的怒火立刻就熄灭了。 “我跟人约会时去过那里几次,甜点送的是布丁。” “啊~不是糖果啊。”伊琪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但她很快就重新振奋起来,“不过,布丁也是有下砂糖的吧?那也是糖!也可以!” 她看了看已经四年的舍友,“那就说好去那吃了哦!不许骗我!骗我的话,就把你变成青蛙!” 波浪卷的少女把嘴角勾起,露出深深的酒窝,“嗯呵呵,放心啦,哪怕我在外面骗再多的男人,也不会想着去骗我舍友的~” 伊琪满意的点点头,在比较近的沙发坐下后,打了个响指。接着,就有几条流淌着电光的鳗鱼出现,环绕撑起一个托盘,上面放着茶壶与茶杯。伊琪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你有没有想要跟我说的事啊?比如,我听那边的人说,你接了个拦截敌人的任务?” “……你知道了?欸~你就不能不把你那惊人的好奇心带到生活里面么?”希斯琳叹了口气,招来一个浑身散发着电光的小人,让它趴在地上,作为垫子,自己径自坐了上去。 “嘿嘿,你应该还记得我毕业论文是什么选题吧?”伊琪露出狡黠的笑容,也给舍友倒了一杯茶。 “唔~《近十年来,好奇心对魔道学取得成果影响的研究》?”希斯琳耸了耸肩,“导师不是说你这个选题更适合心理学来着?” “但这好奇心是源自魔道学的啊?如果我不选魔道学这个学科的话……” “打住打住,我对你的论文构思可没什么兴趣啊~” 伊琪“欸”了一声,好像很遗憾的感觉,而后,她喝了一口茶:“我们回归正题吧?我听说,妮乌、派伊那两个孩子,执行与他们相关的任务就失败了来着?” “她们实力不足,经验不够,失败是必然的结果。” “哎哟,是这样吗?可我觉得妮乌那孩子挺厉害的啊?这是你阅男无数得出的结论吧?它也能适用到女生身上吗?”听到舍友的评价,米色卷发的少女忍不住开始像连珠炮一样提问起来,“她们的失败应该是有其他什么原因的吧?” 但希斯琳显然认定了她的判断,“不要急着发问,我会证明给你看的。我的成功将会告诉你我是对的。” 伊琪努了努嘴,忍住不把‘你怎么确定你会是成功的呢?’这个质疑抛出,转而问道:“那你需要我帮忙吗?我已经构想出如何把你送到目的地了,只要你告诉我大致坐标就行。” “多谢你的好意啦,但我不需要。说了,我会用我自己的实力证明我是对的。只要有足够的实力,就能克服一切困难,取得成功!”希斯琳撩拨一下自己的发丝,起身,显得相当自信。 伊琪低声自语道:“可惜了,明明是取得一次实验数据的好机会……” “嗯~?你刚才说了什么?” “不不,没什么。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呀?伊琪的青蛙小贴士提醒,今晚可能会急剧降温哦?这边建议不要穿那么薄的衣服哦?”伊琪的视线在舍友身上停留,不知不觉的暗赞道:‘皮肤保养得真好呢……’ “作为女性,就应该把自己的魅力毫无保留的给释放出来~”希斯琳骄傲的挺起胸脯,对于自己的身材,她拥有绝对的信心,“至于出发的时间嘛~我想,就明天早上吧。” 她低头看看伊琪,“你昨天说,今晚是要继续未完成的魔道实验吧?那个实验我之前做完了,我的研究结论你可以参考一下,就摆在我的床头柜子里。其他的资料……算了,反正也制止不了你,你想看就看吧。” “哦!那真是太谢谢你了!嘿嘿~”伊琪让自己的光电鳗把茶具收好,兴奋的搓着手。能看出,她此时的眼中已然点起了求知的火焰。 ‘恐怕回来后,就又得重新收拾、整理一遍资料了吧。’想到之后自己的资料会被伊琪写上各种问号,再圈点上各种数值,希斯琳就略带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能安心在这等我的好消息,就是最大的感谢了~” “现在去?” 希斯琳有点疑惑的歪了歪头:“去哪?要是想喝下午茶的话,已经太晚了。四点多了。” “吃晚饭啦!晚饭!还有,甜点!布丁!” 好吧,看起来,伊琪同学是想提早吃晚饭,然后尽快投入到实验之中去吧。 第二十八章 启程(下) 在维多利亚沦陷区统治的莫斯利政府,宣布不承认凯尔特政府合法性的这天,即41年1月3日清晨,艾利乌德一行五人都披着黑色的风衣,踏着微红的细碎晨光,开始执行战略性转移的指令。 根据线人提供的情报,瓦伦西亚军有一部在早上6:40始发的后勤补给火车,会开往前线。艾利乌德他们首先要做的,便是伺机在列车靠近公园的一侧,混入火车的车厢内,估算其到达目的地的时间,在停车的那一瞬跳车,抄捷径躲进事先准备好的据点之中。 计划是这么计划的,但是实际执行起来,却仍然是困难重重。他们顺利走到了目标列车的原野一侧,不过,这边已经树立起了一道带刺的铁篱笆,而且,目力所及之处,列车车厢上的各个窗户紧闭,让车厢内的情况隐藏在黑色的幕布之中,也让他们失去了通过窗户潜入的这一条路。 时间很有限,他们只能通过最直接的方式采取行动。 玫兰莎抽出佩剑,用泛着紫光的剑锋轻轻几划,就在铁篱笆上切出一个足以供成年男子俯身通过的大缺口。她把剑收回鞘,但手仍按在剑柄上,屏息等待着:瓦伦西亚军会在一些具有重要战略意义的火车站安装报警器,而且还会在车站附近就派驻警备军。如果这个火车站也不幸拥有战略意义的话,那他们恐怕就不得不面临一场麻烦的战斗了。 大约过了五秒的时间,四周仍然只能听见呼啸的风声与对面搬运箱子的声音——看起来,他们的情报人员没有给他们设立更多的难题。 “快!” 五人有序又不失迅捷的穿过铁篱笆,并在最近的那节车厢前分作两队,往车厢前后两个连结处的方向而去。 这部火车大致由四个部分组成:第一节是火车头,接下来的三节车厢是客车厢,而后跟着的是五节运输弹药或者兵员的车厢,最后没有遮挡物的两节,各有一部兽人制的轻型坦克在上面。 距离艾利乌德他们最近的车厢,恰好在火车的中间,是一节运弹厢。这种车厢相较于客车厢来说,相当封闭,虽然它如客车厢一样,在两侧设置了可拉动的门,但没有比较大的窗户,只有几个小型的正方形小口能让空气流通进去。如果这种车厢要载人的话,一般会在运输期间,把一侧的门打开通风。艾利乌德他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迅速找到一节可以从他们这一侧拉开车门的车厢,并在确定没有危险的情况下,完成潜入。 五人小组迅速开始对每一节运弹车厢进行试拉,最终找到了一节可以拉开的车厢:也就是。不过,在确定潜入目标后,他们却并不着急进去。而是在一侧静静地等候着——他们不知道火车那侧的情况如何,但可以猜出,每节车厢在接收物资时,必然会有一至两名敌军士兵在监督着,倘若他们贸然进入,就极有可能会被敌军发现。因此,最保险的方案,就是在火车准备发出的时刻才采取行动。 过了三分钟之后,沉闷的“呜——呜——”声响起,这是火车即将发出的信号。接着,艾利乌德他们听到,清晰整齐的拉门声自另一侧传来,而后,是零散但响亮的皮靴着地声。让他们稍感放心的是,脚步声没有进入到他们的目标车厢里,而是向左侧远离。看来,给这部火车安排的军队并不多,客车厢足够承载。 ‘是时候了!’赫克托尔作了个“前进”的手势,在脚步声静寂的瞬间,拉开车厢门,第一个溜了进去。排在他身后的本来是艾利乌德,但后者却选择暂且退到一边,让负责警戒的两名女战友先上去。 艾利乌德此举展示了他一直秉持的“士绅原则”,可这却耽误了宝贵的时间。以至于等排第四的格拉尼进去的时候,火车已缓缓向前开动。此外,艾利乌德他们不知道的是,瓦伦西亚军对几乎所有运行的火车进行了魔法层面的改造:瓦伦西亚军在负责全车动力的火车头处都设置了魔法阵,在火车开动的时候,只需要把特定的魔法石放入阵法中央的空缺处,火车提速所需要的时间就会显着缩短!而在火车运行的期间,魔法石也会替代一部分燃料的消耗,可以为瓦伦西亚军节省不少的资源、人力。 火车提速之快,超过了艾利乌德一行的想象。艾利乌德本以为,距火车达到正常时速还有很久,可当他向前小跑几步,拉着门,要趁力攀登火车的时候,火车的速度骤然加快! 意料之外的情况,让艾利乌德抓着门缘的手还没使上力,就被甩开了! 提速中的火车尚不足以把他摔死,但毫无疑问,艾利乌德接下来会与小组的行动严重脱节! 幸好,最后登上车的格拉尼眼疾手快。她在艾利乌德被甩脱手的一瞬间,及时伸出手来,把他从危机中拉了回来,接着,在其他队员的帮助下,成功把艾利乌德接进了车厢之中! “呼……刚才真是吓到我了,艾利乌德先生。”格拉尼重重的把门关上,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非常抱歉,给大家添麻烦了……” “嗨,在这说什么呢,任务呐,总是伴随着风险的啊!”梅莉倚在一箱枪支旁,而后,她转头,问一旁的玫兰莎道:“我们要在这待多久?这里好闷!又黑!外面还哐当哐当的,头晕!” 虽然在一片漆黑中,看不清玫兰莎的脸,但能从她急促沉重的呼吸声中听出,这个密闭的环境也让她不好受:“额,具体时间,我也不知道,但大概,要好几个小时吧?” 接着,玫兰莎从背包中拿出一个物事,塞到梅莉的手中,“这是我,那个,香囊,你觉得难受时,就闻闻它吧,会舒服很多的。” 梅莉摸了摸玫兰莎给她的物事,熟悉的丝绸柔顺感从指尖传来,“啊!这个,是你之前说要换香料的那个吧?我都差点忘了这回事了!”她在黑暗中的尾巴高兴地甩了起来,小心翼翼的闻着香囊,果然觉得头脑清醒很多了,“谢啦,玫兰莎!我一定会把它当宝贝一样供着的!今生今世!” 玫兰莎没有回答,但透过从瞄准孔中射入的零稀光线,可以瞥见,她正在轻轻微笑着。 第二十九章 姊妹(上) 伦瓦丁郊区,一座本来属于维多利亚皇家空军的基地上空,一架兽人国制造的战斗机,正在缓缓降落。瓦伦西亚空军的大部分飞机,都是购自兽人国的,因此,在瓦伦西亚的控制区中,这种飞机可谓是再平常不过了。不过,这架战斗机的机尾,却涂着个花环,花环中央,是一个明显的数字,150(这意味着,这架战斗机至少已击坠了150架敌机)当它最终停留在指定地点时,还能看到,这架战斗机驾驶舱的下方,绘有一颗被箭穿过的心型图案,心型的中央,写着scarlet一词。 在地勤开始检修战斗机时,飞机的驾驶员,也顺着地勤提供的梯子走下来了。飞行员把飞行帽、护目镜摘下,露出白皙的皮肤、金黄色的头发。接着,这位瓦伦西亚军最大的王牌飞行员,芙兰朵露·斯卡雷特,朝早早准备好漆桶,等待在机翼附近的地勤人员,比了个6的手势——她这次往前线执行护航任务的时候,又取得了6次击坠的战果! “辛苦了,斯卡雷特小姐。”地勤班长迎上来,为芙兰朵露递上毛巾与水。 芙兰朵露轻轻点头道谢,把漫无目的四望的目光,停留在被浅红薄雾所遮蔽的天空上本来就难以见到的,代表阳光的白色光团,此时更是黯淡的找不到轮廓:“今天的天气……有点糟。” 地勤班长应和几声,却也不知该怎样继续把话题接下去:这个脾气捉摸不定的王牌,虽然也能像其他普通的战斗机飞行员一样,与地勤小组、空军联队队员相处融洽,但是,她却总有意保持着一种距离。 一般来说,取得如此辉煌战绩的飞行员,总会想着跟自己的战友们炫耀一番,但在他面前,这个外貌还显得相当稚嫩的女孩,像为天气而感伤似的,低低的叹了一口气。 “您是有什么烦心事吗?关于陛下的?”他试探性的问道。 芙兰朵露勉强笑了笑,“不……没什么。多谢关心。” “要是累了的话,就尽快去休息吧,至于安德鲁他们,我会帮你应付的。” “谢谢,只是……”地勤班长视线的关怀之情显而易见,可芙兰朵露却选择把后半句话给咽了回去,“嗯,果然还是算了。我就先回宿舍了。” ‘这种烦心事,还是不宜跟外人说吧……’回宿舍的途中,芙兰朵露心不在焉的与路上遇见的战友一一打招呼。那个有着紫色短卷发的侧颜,不时在她脑海中掠过:‘你也是这样想的吧?姐姐大人……?’ 心思不知转往何处的芙兰朵露,没有察觉到,在她身后不远处,有一双灰蓝色的眼睛,正默默注视着她。 …… 芙兰的姐姐,也就是瓦伦西亚王国的现任国君,蕾米莉亚·斯卡雷特,此时正在西威市的宫殿会客厅中,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来客,“上次与贵国签订协议时,没能与您畅谈,朕也时感遗憾,今得空闲,便招你来。” “感谢您能赐我此等荣耀,我本也不想冒昧相扰……只是,有些事,对于我来说,相当重要。可以说,也关乎我这一生,生存下去的信念。”魔族之主的客人,是一位有着亮金色的短发,脸庞瘦削,鼻梁高挺,有着忧郁而深邃的湛蓝色双眸:正是爱丽丝·玛格特罗伊德。 “您可真会说笑。像您,兽人国的外交部长,居然要向朕,这样一个完完全全的外人,求问人生的意义?”蕾米莉亚拿起红酒杯,浅呷一口,“朕固然有裁决的大权,但,也仅限于魔族的子民们。” 爱丽丝的表情倒没什么变化,只是默默注视着对面那位高傲的血族领主:“是的,恰如您所说,您有裁决魔族子民的大权。” “您的意思是……?”蕾米莉亚有点惊讶的抬起头,第一次认真打量起对面的大使小姐来,心下暗忖:‘这么说的话,这位玛格特罗伊德小姐的气息,确实与一般的人族、或是兽人族,有些说不清的差异……!’ “听说,您拥有命运之力,而接受命运的裁定,我想,应该不是什么值得讶异之事。”作为一名老到的外交大使,爱丽丝自然能感受到对面这位君主的微小变化,而这也意味着,她获取她想要信息的可能,会变得更大一些。 ‘命运之力……啧,那只兔子,连这种情报都刺探到了吗?’蕾米莉亚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头,‘兽人国的间谍机关能力,比朕想象的要强不少啊,不知,她到底知道多少呢?’ “嗯,朕确实拥有命运之力,但不过是抓取命运的蛛丝马脚,瞥见命运的一点微光而已……”蕾米莉亚倚靠在用红垫铺就的椅背上,“但朕可以告诉你一件事,关于你所求之物的。至于你要不要听,取决于你。” 爱丽丝仍然保持着平静的神态,但她在给出选择时,不知不觉的咽了口口水,“……愿闻其详。” “流淌着的郁绿,闪烁着的晶莹。” “……?”爱丽丝短暂地流露出疑惑的表情,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等着蕾米莉亚接下来的话语。 “听不懂么?嗯,但命运,本身就是这么缥缈而又莫名其妙的东西。”蕾米莉亚笑着给自己的话作了个总结,而同时,爱丽丝也知道,她无法从魔族领主那获取更多了。 但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对于爱丽丝来说,已经足够了。 这位如同通话中人偶一样的少女,站起身来,鞠了个躬:“感谢赐教。外交多务,我就不再打搅您了。” 在作出客套的挽留之后,蕾米莉亚便吩咐仆人,送别贵客。毕竟,对于一国之主来说,能用来招待客人的时间是很有限的,而且,从爱丽丝那获知的最新情报,也迫使她调整瓦伦西亚的一些部署来。 第三十章 姊妹(下) “……”待会客厅内的其他仆人都离开后,蕾米莉亚才慢慢起身,往王座方向走去。这时,一个灰色的身影,悄然出现在了她的身旁。 蕾米莉亚轻轻问道:“芙兰她,近况如何?” “还是那样。不过,她应该已经开始把注意力从升空战斗上转移出去了,大小姐。”瓦伦西亚皇室的亲卫队队长,兼女仆长,灰发的葛洛莉亚回答道。 “她要玩厌了的话,很快就会放弃的。叫第二师那帮家伙做好交接准备,如果芙兰不想做飞行员了,就让她到第二师那里去。” 这所谓的第二师,指的是红魔第二师,与“翼”相似,都是瓦伦西亚直接隶属于女王的重要部队之一,平时与红魔第一师一同负责保卫瓦伦西亚皇室的安危。目前,它驻扎在卡尔代附近的海岸线防区中,正准备对翡翠岛的登陆作战。 葛洛莉亚点点头,“遵命。不过,大小姐,您真的不打算与二小姐作一次会谈么?依属下对二小姐的观察……她有自己的想法,且非常希望跟您分享。” 魔族的君主却只是摆了摆手,“芙兰的想法太单纯了,无论对大事、还是小事。朕既然贵为瓦伦西亚的国君,自然会把自己的妹妹安排到最合适的地方。” “是……原谅属下的冒昧。”女仆长平静的灰蓝眼眸中,霎闪过担忧的光芒。 …… “玫兰莎,我们已经坐了多久了?”梅莉按了按因长时蹲下而显得发麻的腿,车厢外传来的轱辘声仍有节奏的回荡着。黑暗中的玫兰莎,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 m小队中的所有人依言,都屏息,把注意力集中在轱辘声上,能感觉得到,这个声音正在开始变得越来越小,风声也不似先前那般喧嚣了——这是个信号,告诉他们,这部火车快要到达目的地了! 最靠近车厢厢门的艾利乌德稍微直起身子,侧过脸,透过那通气孔,紧张的察看外面的情况,能明显看到,轨道外的铁丝网开始变高,再朝下望,另一条铁轨的图象,也随着火车速度的降低而愈发清晰。 他重新蹲坐下去,给予了队员们确定的答案,然后,他深吸一口气,把手放在门的拉闸上。这样既能及时打开车门,也能通过从马库斯教官处学来的热感魔法,大致清楚车厢这一侧外围的情况——如果有敌军把守的话,他能提早知道。但为了避免被反侦魔法检测到,他只敢把热感侦查范围圈定在车厢外约三米的地方。 现在,只需要等待,火车头的鸣笛声传来了。 火车的速度越来越慢,潜伏厢内的五个人,心也提得越来越高:只要他们顺利脱离火车,寻找到既定的路径,他们这第一次长距转移任务也就完成了。 最终,火车进站时鸣的长笛,告诉他们,“……到了。” 艾利乌德这边的车站站台上,有十几个士兵在等候着,另外一边的话……“玫兰莎小姐,你那边情况如何?” “这边,也有,士兵在把守……而且,抱歉,在路途中,一直没注意到,我这边的门,没有上锁。”玫兰莎带来了坏消息。两人的侦查结果,告诉了他们,这部列车停在了两侧都有站台的火车站内?!但根据他们手中掌握的情报,他们的目的车站只有一侧是有站台的啊? “嘿,就是说,我们一头撞进陷阱里面了吧?真是个意外之喜啊。”赫克托尔咬着牙,作出了总结。 话音刚落,他们立刻就感觉得到,这节车厢的底下的魔法能量,开始迅速聚集起来了。已经没时间考虑到底哪个环节出问题了,五人迅速拉开最近一侧的门,准备好防护的魔法,循着白光跳了出去! 但出乎意料的是,在他们跳离车厢后,那本在车厢底下富集的魔法能量,却迅速消散了——看起来,这只不过是逼他们现身的手段罢了。 从艾利乌德这一侧出去的三人,都神情严峻的盯着面前的士兵,但奇怪的是,这些士兵好像并不打算攻击他们,相反,还有秩序的散开,让出一个位置。这时,他们才发现,原来在这群士兵身后,还站着一位身材玲珑有致的魔族少女。 这位青绿波浪卷的魔族把嘴角勾起,露出邪魅的笑容,“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希斯琳,如诸位所想的那样,是‘翼’的一员~唔,还有二位贵客在对面出去了吧?” “……你们,就是接下来的敌人么?”艾利乌德上前一步,谨慎的打量着他的敌人们。 “啊,不是‘我们’,只是我。”希斯琳挥了挥手,让士兵们散得更远一些,“你们的目标车站,在另一条轨道上,离这也不远。至于为什么把你们带来这里嘛,嗯,我也没有恶意,只是想把那几个小屁孩丢掉的面子找回来,仅此而已哦?” 语毕,希斯琳打了个响指,转眼间,艾利乌德他们头上便出现了墨色的乌云,尔后,一种诡异的绿色雨点,便在阵阵细微的雷电声中,倾盆而下。而在艾利乌德他们所踩的地板上,原来在车厢底部的那种方式的魔力流动也重新显现。 这战斗一开始,艾利乌德三人的头顶、脚下就都成了攻击目标! “散!”赫克托尔大吼一声,其他二人已默契的往侧面退了好几个身位。 他们前脚刚跳走,后脚,他们原先所站的地板上,出现了一只巨型的、自下往上打去的猫爪,把站台的基石击得粉碎,未及开走的火车,也被这巨大的冲击力给震了一震。 还没等他们松一口气,却惊讶的发现,头顶上的乌云居然也跟着他们移动了,而且分开成三团,每人头顶上都有一团。更糟糕的是,那雨势并没有随着云朵的分散而减小,相反,还越下越大——希斯琳这种绿色的雨点,一旦接触到艾利乌德他们的魔法护盾,就会对其进行腐蚀,逼迫他们花费更多的魔法能量,去填补护盾的空缺。 ……他们该怎么办呢? 第三十一章 监狱 “派伊!派伊!我帮你接到了一个熟悉的配给任务哦?”妮乌挥了挥手中拿着的羊皮任务书,乐呵呵的展开,给面前的红发少女看,“地点是在不远处的一所临时监狱……这次是要给里面的囚犯们配给食品……” 听见任务目标的人群,派伊的身子不自觉的抖了抖,“囚,犯……?” “不用担心,应该只需要把食品交给那里的典狱长就可以了。”妮乌摸了摸派伊的头,“今天怎么样,心情好些了吗?” 在上次拦截艾利乌德失败后,派伊一直就处于自怨自艾的境地,原本话就不多的她,变得愈发沉默了。而在几天前接受沃克曼传达的敕令后,“翼”召开了一次大会。派伊本来已做好了受罚的准备,可大会只是对她进行了不指名的批评,而在妮乌的争取下,事后也没有对派伊进行追责——这让她内心更为忐忑难安。所以,作为学姐的妮乌,在这几天都会询问她的状态,以期帮助派伊尽早走出阴影。 “我已经没事了,妮乌姐姐。”派伊轻轻笑了笑。 还是有点勉强啊,希望这次任务,能让她回到原来的状态吧?……妮乌暗暗想着,“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咯?” …… 伦瓦丁临时监狱,建在距离伦瓦丁郊区不远的一座孤岛上。对于维多利亚地下反抗势力被捕人员的处置方法,在瓦伦西亚高层一直存在争议:一部分认为,应当根绝后患,把这些被捕人士就地处决;另一部分认为,应当保证被捕人士的存活,以展示“魔族政权的宽容大度”,让维多利亚能更轻易的接受魔族的统治。他们也曾请示过女王蕾米莉亚的最终裁决,但女王只对重要的人物感兴趣,对于这些维多利亚底层反抗者的命运,秉持的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因此,争议一直就没能得到妥善的解决,这临时监狱,便是争议的产物之一。 站在临时监狱门前,妮乌向监狱门卫传达了自己二人的来意。 在查验二人的身份证明后,守卫队长示意放行。 “哇,这个地方内部,竟然有那么大的空间啊?”妮乌看着展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个广场,忍不住惊叹道。 派伊拉了拉妮乌的衣袖,示意后者注意周围狱警们的冰冷眼神。 蓝发的少女赶忙闭上嘴巴,对着在一旁引路的狱警小声说了声“抱歉”。 带路的狱警冷哼一声,带着“翼”的这两名成员到一旁比较阴凉的地方,让她们坐下,以不带感情的声音说道:“监狱长正在外办公,所以,就烦请‘翼’的二位亲自发放食品了。我会叫同事协助你们的。” 说完,他直直的转身,走到正在巡视的其他两位狱警面前,在交谈些什么,能注意到后两者都在不断的点头。 “妮乌姐姐……我讨厌那个人……”派伊细声对自己的学姐说道。 不久,一声尖利刺耳的哨声响彻整座监狱,派伊皱了皱眉头,用手堵住耳朵,直到哨声消失后,才放开。 妮乌已经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了食品,如往常一般放在桌子两旁。 尔后,一个身材高大的白发女子,大步走到她们桌前,“二位是来帮忙派发食品的吧?我是负责这座监狱物资配给的斯卡蒂。接下来,会有十六支队伍过来领取食品。” 不知为何,面前的这个女子,浑身都散发着一种血腥的气息,让派伊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那个,您是前来协助我们的吗?” 斯卡蒂深邃的蓝色眼眸,瞟了瞟矮上她两个头的红发女孩,只是简单的回了一个“是”字。 “啊……好的,谢谢。”派伊努力平稳住自己因某种莫名的畏惧而紊乱的气息,身子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幸好,斯卡蒂并没有继续看向她,这让她很是松了一口气,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任务上:‘十六支队……应该,花不了多少时间吧?’ 不过,接下来出现的情景,却足以让派伊一生都铭记。 首先响起的,是狱警们的怒喝,接着,是稀稀拉拉的、金属间摩擦的声响。一支队伍,由四个狱警,以及身着囚服,手脚都被铐住的犯人们组成。犯人们蓬头垢面,大多低垂着头,凌乱发间露出的眼睛没有光芒,浑然不知看往何处。 今日的天气称得上晴朗,平时赤红的雾霭,也变得更为柔和。可在这些犯人周围,虽映着暖红之色,但氛围却与暗红无异。他们的脚步一瘸一拐,然而在到妮乌桌前时,他们都逼迫自己站直,机械而熟练的向给予她们食品的大人们鞠躬道谢。 就连阅历广泛的妮乌,对此情此景也心有不忍,“不用那么麻烦了,拿就是了。” 听到这句话,犯人却显得惶恐起来:“大人是想测试我的忠诚么?您放心好了,我是绝不会对大人们失礼的。”似乎害怕妮乌不相信,他又连鞠了几个躬,以示感谢。 妮乌叹了口气,想着多给他一点面包,可站在她身旁的斯卡蒂,却把她的动作给止住了:“上面分配的食品数量,是严格核算过的吧?你给多了他,缺失的那部分怎么办?” “没有那么严格,就算是,我会拿我自己的钱来垫付。” “他们只是囚犯,不值得你更多花费。”斯卡蒂面无表情,说出的话却无比冰冷:“如果你给了他,是不是也要给后面的那些人?还有前面那些?核查下来,我们这边不好交代。” “……”妮乌不说话了,但看得出来,她对斯卡蒂的说法很不以为然。 接下来领救济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与其他囚犯不同,男子的目光炯炯有神,燃烧着憎恶的火花。 他沉默的走到妮乌的桌前,把铐着的双手伸出来。 妮乌把他的那份食品交给他,可就在交到他手中的一瞬间,意外发生了。 男子低吼一声,突然暴跳起来,用手掐住妮乌的脖子。因为戴着手铐,所以他这一剧烈运动,让他的双手手腕破开了皮。但男子不管不顾,忍住剧痛,咬住牙关,把全身的力量施加在指间:“去死吧!你们这群该死的魔鬼!” “妮乌姐姐!”派伊迅速把一个冰霜球甩向那位年轻的囚犯,但斯卡蒂的反应比她更快。 在派伊的冰球击中囚犯前,斯卡蒂已经侧身一脚踹开了那个囚犯,再轻飘飘的捏碎了派伊的攻击。 这一脚的威力非同小可,遭受重击的囚犯痛苦地躺在地上,呻吟不止。反应过来的其他狱警拔出配枪,用五颗冷酷的子弹,湮灭了那位年轻人最后的生命之火。 “叫后面的那些人都出来看看。”斯卡蒂的表情无一丝波澜,指示其他狱警带领各自的囚犯队伍,去围观,围观那位仍然用逐渐失去光芒的眼睛,盯着妮乌这边的年轻人。 在下完命令后,斯卡蒂对着妮乌她们说:“抱歉,惊扰到二位了。我们以后定会更加严格的履行我们应尽的职责。” 硝烟与血的味道在广场弥散开来,上空红雾的流动方向,也悄然发生了转变。 第三十二章 希斯琳 ‘速度还挺快的嘛,嗯哼~’感受到侧翼袭来的尖锐魔法攻击,希斯琳犹是胜券在握的甜美笑容,“接招吧!” 她的右手指尖霎时就出现了滋滋的电光,且光芒还越来越盛,直到把四周的空间都割出一道道电光。若不怕伤眼,仔细看的话,能发现,那些“电光”,其实是身上流淌着电光,头上有两只触角的类生物存在——在魔族的魔道学中,这种吸纳魔法能量而形成的类生命存在,被称为“法米利尔”,希斯琳手中捏着的,则是法米利尔中的“光电鳗”。 这些光电鳗从希斯琳指尖欢快的跳出,朝着仍往这疾冲而来的格拉尼。 它们身上的电流摩擦空气,擦出细微的爆炸声。往前游弋一段距离后,它们身上的电光大盛,相互间通过电光联结,竟织起一张电网,在地板涂上焦黑,连自天空投映下来的红光,也都畏怯地给这美丽而危险的白色让步。 这张电网的推进速度之快,就连以速度见长的格拉尼也吃了一惊。单是抵御头顶魔力酸雨的侵蚀,就已经耗费了她不少魔力了,而在方才的交锋中,她又把余下的大部分魔力,投入到了迅速的转移,然后全力的冲刺里…… 似是认定格拉尼暂时无法对自己造成威胁,希斯琳把目光转向在方才便过于安静的艾利乌德二人。在先前短暂的交手中,希斯琳已经明白,这两个男人,还有那个白发的女孩,能仰仗的只有近身格斗,因此,对她来说,只需要把他们限制在与自己保持一个安全距离就可以了。而且,比之只能被动防御的艾利乌德二人,希斯琳在主动权上,魔力上都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唔?”希斯琳歪了歪脑袋,看着好像有些疑惑。 为了尽量减少瓦伦西亚的损失,艾利乌德他们潜入的火车,已经在希斯琳的授意下,提早开走了。因此,现在从对面可以十分清晰的观察到,这场近乎一边倒的战斗。同样的,希斯琳也可以把握她的另两位敌手,玫兰莎与梅莉的动向。 可就在希斯琳分神防备格拉尼的突击时,这两位兽人的女子在击倒对面的瓦伦西亚士兵后,却失去了踪影。 “躲到哪里去了呢?让我猜猜~”希斯琳召出一个迷你的雪人,打算让散发寒气的它,蹦跳到站台间的铁轨中。可在雪人到达指定目标前,侧翼,那道熟悉的尖利气流出现了,而这次,更是刺得她的脸生疼,迫使她又一次分神进行防御。 是格拉尼!她右侧垂下的白色秀发,已经焦了一片,头顶双耳的耳尖,也被灼出了深深的赤红。她的嘴角渗着殷红的血,手臂、肩膀上,隐隐散着一阵夹着灰黑的烟雾。但她没有因周身的伤痕而颤抖,反以一种更为决然的态势,如真正的骑士那般发起冲锋! ‘格拉尼小姐她……是选择直接穿过了那道电网么?!’只是祈求战友能安然无恙的艾利乌德,惊讶的看着面前那道疾驰的白色身影,他望了望赫克托尔,后者同样也瞪大了眼。 出乎意料的情况,让希斯琳有点措手不及,而艾利乌德他们头顶的酸雨云有点震动,也在向他们表明,现在是出击的好时候了! 二人互相对视一眼,迅速行动起来,举起各自的武器。 “你小子,这次可别再给我手下留情了啊?”赫克托尔嘿嘿笑着,丝毫不逊色于希斯琳电网的雷光,在他手中的斧头上汇集;而艾利乌德佩剑凝聚起的炽热火光,已经告知了他的答案。 一白、一红、一黄,从两个方向暴起,朝身处站台中央的希斯琳掠去! 刹那间,战斗胜利的天平,迅速朝艾利乌德他们那边倾斜。 不过,面对这三股庞大的能量,希斯琳在最初的讶异中回过神来之后,微笑反而更甜了。她腰间别着的兔子玩偶,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聚起能量,而后,它掉下来,在原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大! 在艾利乌德他们的这次联合攻击到达希斯琳附近时,那兔子玩偶已破开了车站的顶棚,成长到三米多高,硬是用它那粗糙的外囊,给抵消掉了三人的全力攻击! “嗯哼~不错的进攻~这才应该是魔法应有的样子嘛~”希斯琳趴在兔子玩偶的头上,撑起下巴,仍然是那种魅惑了无数人的笑容,“不过,让我们在事情变得更麻烦前,解决掉一切吧?” 话音落下,兔子玩偶愤怒的咆哮起来,用声音震开艾利乌德三人。那方才被三人的全速冲刺而暂时甩开的魔法酸雨云,也重新回到了他们的头上,而且,这次还伴有闪电作为助攻。 此时此刻的希斯琳,没注意到,自己身后对着的天空,出现了一道紫色的影子。这道影子,正对着自己的敌人,展现出利剑的寒芒。 第三十三章 合战(上) 把精神集中在手与剑柄的交接处……难以忍受的灼烧之感,从手掌传递到手腕,再蔓延至手臂,直直冲撞着脑部。但玫兰莎的脸庞,并没有因这痛苦而扭曲,相反,她的神情散发着一种让人肃然起敬的坚定——她心底清楚,此乃魔力高度浓缩凝结的象征。 剑身传来悲鸣,仿佛马上就会因承受不住力量的涌入而断裂。凝聚其上的紫光,在这破风声中,变得愈加深沉,呈现出一种绛紫的颜色。 思维越来越清晰,与作为目标的,那抹青绿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快了……快了! 只要这道美丽却危险的紫,顺着既定路线行进,那,她的敌人,毫无疑问会瞬间毙命。而希斯琳呢?好像对来自天空的致命威胁毫无察觉,仍然望着地上,玫兰莎另外三个战友的方向。 背后仿佛燃起烈火,但肩膀处却传来了一丝凉意。 那是……雪花?现在这种天气,怎么会有雪花下来? 意识到不对的玫兰莎,只好尝试把灌注在剑刃上的魔力分去一些,以加强自己背后魔法护盾的厚度。 可,这雪花越下越多,每片雪花也越来越大。不止如此,这些雪花,无疑都拥有细碎但凝练的魔法能量,与方才追着艾利乌德他们头上的酸雨云一样,都有一种极为特殊的,溶解、腐蚀魔力的效用。 但,玫兰莎如果再分魔力去抵御这“雪花”的话,就极有可能会使她已高度凝集的魔力失控。而这魔力一旦失控,不止作为魔力载体的剑刃会断裂,还会发生强烈的元素爆炸,直接夺去她的生命! 那么……玫兰莎迅速地对剑刃与目标之间的距离进行估算。 如果只是这么点距离的话,没问题!维持住最低程度的护盾,就已经足够了! 她把自己背后的魔法护盾撤掉,让尚在侵蚀护盾魔力的雪花,与玫兰莎的背部之间,产生了约三毫米的真空。虽然雪花只是迟滞了不到一秒的时间,便再次落下,可于玫兰莎来说,确实,已经够了! 剑上的魔力,割断了青绿的发丝。 鲜血即将飞溅。 这场苦斗将要成功。 …… 在一息之间,真的只是短短一个呼吸的时间,胜负就已经被决定了。 被密集的白掩映得模糊不清的紫光,眼看就要切开那如绸缎一般的青绿,却似撞到了一个无形的镜面,往另一个方向迅速折射而去。 “玫兰莎?!”紧张注视着希斯琳方向的艾利乌德等人,这才注意到了那道差点斩落胜利的紫色身影。 “不错的想法呀?可惜,实力的差距,是不可能被逾越的,嗯~”希斯琳摸了摸自己那巨型坐骑的脑袋——就是这个有右眼眼角上有刀疤的兔子玩偶,在玫兰莎到达希斯琳推算的最佳攻击角度后,用它那异样粗壮的前肢,转身一挥,恰到好处地截住了攻击,并把攻击者击飞,让至短时内难再威胁到希斯琳安全的地方! 尔后,那可怕的兔子玩偶俯下身来,四肢着地,空洞而赤红的双眸锁定住目标。 艾利乌德三人迅速翻身站起来,一边艰难的抵御着酸雨的侵蚀,一边谨慎的观察着敌人的动向。 玩偶行动了,它笔直地往前冲,占据了她们三人眼中的视野。不一会,玩偶居然开始缩小了,而操纵它的希斯琳也不见了踪影。 但作为目标的三人,神情并没有变得轻松:虽然玩偶的体型变小了,可它的速度却越来越快,而且,它身上所带有的魔力,丝毫不逊色于它巨大化的时候,相反,正因体型的缩小,从玩偶身上感受到的魔力,反而更加纯粹。 近了! 维多利亚的三人迅速散开,可这兔子玩偶却改变了运动的轨迹,轻飘飘的升起,朝着艾利乌德的方向飞去。 此时的兔子玩偶已缩小到可以别在腰间作饰品的大小,可在接近艾利乌德后,却又如之前防守三人进攻时的那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迅速变大,如同一扎手榴弹凭空炸起。魔法能量、物理上的巨大冲击,让艾利乌德眼前的景色变得模糊不清,耳朵嗡嗡直鸣。 玩偶口中发出宣告胜利似的尖叫,却又戛然而止,转而望向车轨那边。 “怎么回事……?”赫克托尔定睛一看,发现那兔子玩偶原来带着个项圈,其前挂着一块玲珑剔透的小宝石,而刚才,有一道蓝光擦着那颗宝石而过了,另外……操纵玩偶的希斯琳,到底去哪了? 但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的好友还处在危难之中啊! 赫克托尔把自己的战斧握在手中,大踏步朝前迈出几步,把刚站稳脚跟的艾利乌德给护在自己身后。兔子玩偶再把自己缩小到如饰品般小,迅速升至空中,这次,它没有扑向艾利乌德那或者格拉尼那,而是朝着刚才那道蓝光的来源处飞去——它是想优先解除掉来自暗处的威胁。 格拉尼,与兔子玩偶的距离比较远,因此,相比于直面玩偶攻击的艾利乌德,她能以比较安全的视角,去观察这玩偶发动攻击的特点。而且,那玩偶胸前的宝石……她望着铁道那边,‘梅莉应该也注意到了吧?那么,接下来的作战目标就非常清晰了。’ 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意念开始往自己的骑士长枪中集中。 第三十四章 合战(下) “……”侧身躲在车站站台附近的草丛中,梅莉在心底暗骂自己的焦急。刚才射击玩偶宝石的蓝色光线,就是从她左手握着的枪支上发射的。玫兰莎被击飞的时候,她就想离开埋伏的地点了,但因为要执行保险的计划,所以她才忍住没行动,并发现了兔子玩偶胸前的宝石,会因魔力大小的变化而出现光芒变换的情况。 不见踪影的希斯琳,其实是让自己化作了一束魔法能量,直接涌入到宝石中——虽然不知宝石的运作机理,但显然,它与希斯琳的操纵魔法息息相关。在艾利乌德遭到攻击,玩偶发出胜利嚎叫的瞬间,原本是侧面狙碎宝石的最佳机会,可梅莉却因为担心艾利乌德的安危,而使得准星发生了偏差,所以魔力光束只是堪堪擦过了宝石的突出面,而她的位置却暴露了。 注意到玩偶又变小,且朝自己这边飞来,梅莉就地翻滚一下,把盾牌撑起,而后,快速朝自己三位战友的方向跑动。但跑动的速度,到底不如飞行的速度。 兔子玩偶飞到了梅莉前进路线上的空中,迅速变大,在空中摆出一种坐姿,直直的往地面上落去…… 被这两层楼高的兔子玩偶压住可不是开玩笑的。梅莉只能放弃既定的路径,翻上站台,而她原先的路径上,被兔子玩偶砸出了一个大坑,附近两侧的月台崩出一个巨大的豁口,石末与灰尘齐飞,原本齐整的铁路则彻底的扭曲变形了。 梅莉把魔力集中在盾牌上,再分少许魔力在双腿上,利用玩偶调整身形的这段时间,往队友们的方向移动。 “别想逃!”玩偶叫喊着跳起来,迅速蜷缩成一个翻滚着的巨大球体,旋转着朝梅莉。因为梅莉与玩偶的实际距离并不远,所以,“球”很快就追到了梅莉的盾牌面前。为了防止自己不被撞飞,梅莉顶着面前“球”带来的罡风,把盾牌往地上一撑,幽幽的蓝光很快就以梅莉的盾牌为中心,形成了一面抵抗冲击的“墙”。 接下来的冲击,比梅莉想象中的还要强。但见“墙”剧烈的震动了一下,就化作点点魔法能量破碎,盾牌也随着清脆的破碎声而出现了裂痕。 梅莉的手臂一阵发麻,嘴角渗出了血。 “球”在这一次撞击之后被弹开了些许距离,就在空中变换回了原来的样子,用嗜血的双眸盯着梅莉,举起粗壮的上肢,咆哮着想往下砸,但很快就收手,用左爪护住自己的眼睛——梅莉没有坐以待毙,而是重新撑起了盾牌,还用枪支对着玩偶的眼睛打出了一道蓝色的光线。 细小锐利的光线,成功贯穿了玩偶身上的魔法护甲,但其力量也损失殆尽,最终只是给玩偶的表皮烙上了一个黑色的圆点。 似是弄明白了这光线的威力,玩偶再次咆哮起来,而这次,它的进攻更加迅速、有力,迫使梅莉连连后退,也难再有机会再次打出魔法光线。好在,她的战友分担了她的压力。 恢复过来的艾利乌德,在与赫克托尔简单商量一下后,开始分别朝着兔子玩偶的双腿进攻,一时在玩偶侧边,一时在玩偶身后。虽然他们的劈砍,大多也像梅莉的光线束一般,只能破坏掉玩偶的魔法护盾,但已足以达成他们的战略目标。 而格拉尼呢?自梅莉承受住“球”的第一次攻击后,就一直在帮助梅莉抵挡玩偶狂暴的攻击,并一直寻找破绽,结束这场消耗战。 四人的协同攻击取得了效果,玩偶的耐心,或者说,希斯琳的耐心,已慢慢被他们磨蚀殆尽了。 作为承受玩偶最多攻击的梅莉,能明显感觉到,施加在自己盾牌上的力度越来越重,也越来越急躁。开始的时候,玩偶还会有意识的去预留魔力,保护自己的宝石,可在后面,宝石上的魔法护盾越来越薄,艾利乌德他们的兵器,也渐渐地可以在玩偶身上留下明显伤痕了。 不过,相对应的,梅莉一直举着的盾牌,开裂得越来越严重,她的身上,伤口在蔓延,她脚下的地板上,也已点上了可怖的暗红。 在格拉尼发出决定性的一击时,他们的战场,已经由车站内的站台上,转移到了站外的泥地上,途中留下了大量剑气、魔力的痕迹,以及,随着战斗的持续而变得越来越密集的,血滴的痕迹。 一息间。同样也是一息间,胜负已经被决定了。 梅莉用自己所剩无几的魔力朝玩偶的眼睛射击,而玩偶去遮挡的同时,它胸前、那颗闪烁着莹莹绿光的宝石,竟然没有任何的保护——这是在梅莉痛失第一次结束战斗的机会后,第二次、也许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格拉尼看准时机,以最快的速度,用尽全力,把手中,那柄已被鲜血与汗水浸润的长枪,如标枪般投掷出去! 宝石碎裂的声音,微小。可在这混乱嘈杂的环境中,传入格拉尼的耳中,竟如此清晰——“叮、啪!” 在痛苦的尖叫声中,玩偶急剧缩回了饰品般的大小,可这次,就不是它自己的意思了,而是失去聚集核心的魔力,迅速逸散的结果。最后,迷你大小的兔子玩偶躺在泥土地上,无声无息。 “结,束了……”梅莉所看到的风景,迅速变暗,而后,身体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不听使唤的往下倒去。在刚才的战斗中,她的身体早已到达了极限,只是因为有她的意志在,所以才一直坚持到了现在,而精神一旦放松下来,身体就迅速被难以承受的压力与苦痛压垮了。 “是的,结束了!这场战斗,最终是我们胜利了!是我们!呼……”赫克托尔大声向天空宣告胜利,而后就只觉得自己的双腿一软,幸好他扶住了自己的战斧,才没跟着一起晕厥过去。 在给敌人最后一击后,一直紧张关注敌人所在的格拉尼喊了起来:“等一下,赫克托尔,你看!那个玩偶!” “?!” 本该失去了所有魔力的兔子玩偶,居然重新站了起来,而后,快速调转方向,背着艾利乌德他们,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该死,它居然还有余力?我们快!额……”赫克托尔试图起身追赶,但很快就跌坐在了地上,显得十分懊恼:“咳!该死!该死!” 他们四人,现在,都已经没有能力去追捕那个难缠的敌人了。 第三十五章 希斯琳的告别 伊琪坐在一把短凳上,身子微微前倾,右手执笔,不停地叩击着已经写满了实验数据的纸张。她闪闪发亮的红瞳,凝视着面前的实验仪器:那是一个经过她改良过的蒸发皿,皿内拥有比一般蒸发皿更多的空间。此时此刻,皿内被魔法蓝焰烧得沸腾的实验液体,正在欢快的跃动着。 “那么,现在,只要,再加上这个……”伊琪舔了舔嘴唇,全身因实验即将成功的兴奋而颤抖着,差点握不住还装有液体的试管。幸好,她身旁的法米利尔及时帮她保证了试管的稳定,才没有酿成大祸。 试管内的液体被小心翼翼地倒出去了,实验液体起舞的速度随之骤然加快,接着,一声尖细的爆炸声,皿中的液体越跳越高,点点火焰,也在这些液体的表层燃烧了起来。火焰越来越多,尔后,它们汇成了一束火柱,直直烧向实验室的天花板。 因为自火花转换成火柱的时间实在太快,温度的变化也实在剧烈,因此,哪怕伊琪戴着特制的魔法手套,她的手也被这爆燃的火焰给灼伤了。 但她好像浑然不知疼痛似的,着迷的望着天花板在火柱的高温下变得黝黑。 “成了……成功了!我成功了!芜湖!”她在实验数据的空格上重重的批下“可行!”,就把它丢在一旁,冲出去,刚好看到发丝有些凌乱的希斯琳打开门,“希斯琳~!你回来了!!我告诉你,我的实验,终!于!成!功!了!” 可与热情澎湃的伊琪不同,希斯琳只是看了她一眼,敷衍的回了句:“嗯,那挺好的。”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任务是……”伊琪把自己的兴奋感压下,发现自己的舍友正低垂着眼,嘴唇紧抿。 似是感觉到了伊琪的目光,希斯琳勉强抬起头来,以一种伊琪从未见过的认真态度,询问道:“请告诉我,伊琪。凭我现在的实力,还不够么?” 伊琪脱口就想答:‘任务前我就已经说过了!失败不止是这个原因!’不过,她生生把这句话给咽了回去,而是想寻找一种更为委婉的说法,但她懊恼的发现,自己对于怎么说话完全是一窍不通。 更糟糕的是,希斯琳把她的沉默视作默认了,“是这样啊,你也是这么认为的?确实是我实力不够的缘故嗯。” “不是这样的!只是你的,呃,运气不好!就像我做实验,也会有失败的经验一样!”伊琪涨红了脸,焦急的解释起来,“你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比我厉害得多!” 希斯琳没有答话,而是径自张开双臂,抱住了自己的舍友。 “啊,希斯琳,你怎么突然……?”这时,伊琪才发现,舍友身上的魔力气息很微弱,而先前,她的魔力予人的感觉,都如先前的她一样,活力四射。 许久,希斯琳才默默地松开了伊琪,“刚才,是我在向你道别,伊琪。” “什——” 希斯琳继续说道:“我会重新启动我的研究,给我带来更强实力的研究!”说完,她便决然地转身走出房门,“我,希斯琳,是绝对不会认输的!”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伊琪,迅速跑上街道,大声呼喊起来:“希斯琳!你要去哪?希斯琳!” 找不到了。 背影见不到了。 哪怕运用了大范围的探知魔法也好,也搜索不到熟悉的魔力痕迹了——希斯琳隐藏自己魔力的法术是一流的,如果她不想被找到,就基本不可能找得到她。 “该死……!”苦寻无望的伊琪,独自坐在路边的长凳上,望着天际亮红色的团块逐渐黯淡下去。 伊琪是知道的,希斯琳离开前所说的“研究”是什么。她曾在希斯琳的开题报告草稿上看见过,一些诡异恐怖的想法:“暗影夜猫或可进行‘改进’”、“冰霜雪人跳到空中时,能达到最大的魔法攻击范围,那么,假设它一直被吊在空中的话……?”、“南瓜‘杰克’可否与刺穿它的刀刃共存下去?”、“‘法米利尔’的拼接研究设想”…… 这些设想,完全脱离了正常魔道学的研究范围,已经是整个魔族社会所不容的“禁忌”魔法研究了。 伊琪在与希斯琳相处时,就一直试图通过沟通的方法,来逐渐改变希斯琳这些阴暗的设想,也确实取得了一些成效,可现在…… “不行,我必须要找到希斯琳!”伊琪振作起精神,“让她不铸下大错,本天才义不容辞!” 可是……该从哪里找起呢? 第三十六章 “白羊座”凯莉 在伊琪苦恼于如何着手寻找希斯琳的时候,隔一片城区的另一条街道上,有一位年龄与伊琪相仿的少女,同样也在找着自己想找的东西。 每当入夜时分,红雾尽数褪去的时候,凯莉总是喜欢一个人走到郊外,或者公园内,随便找个枯木坐下,彻夜凝望着空中,那在夜里,如钻石般闪耀的星星,轻声吟唱一首她已经唱过无数遍的小曲: “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r. how i wonder what you are? up above the world so high. like a diamond in the sky...” 如果不看凯莉那象征性极强的尖耳朵,单听她口中唱的这首小曲,都会以为她不是来自瓦伦西亚的魔族少女,而单单是个在维多利亚长大的普通女孩。 ‘星星,我所期盼的,幸福的星,你,到底存不存在于这宇宙间呢?’她低下头来,失神的望向看不清轮廓的草皮。 脸上一阵发疼,让凯莉飘荡在宇宙中的思绪,重新回到了泰拉行星上。她把视线往旁移动,发现是一个小石块。 又有几个石子飞了过来,凯莉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它们给挡了下来。 “坏蛋!离开我们家!坏蛋!”石子的来源,有几个稚嫩的声音在叫喊着。凯莉向声音的来源望过去,发现有几个小小的身影,正躲在树丛后面。此外,还不停地有石子被丢出来。 是小孩么? 凯莉直起身来,藏着的几个小孩见状,便一哄而散,途中还不断喊着诸如“这里有坏人啊!”、“救命啊!”等等的话。 “呼……看来,这里不能让我继续安静地思考了。”凯莉对那些小孩毫无兴趣,不过,在她离开公园的途中,她暗暗为自己心中的理想世界加了一条:‘那里,小孩绝不会因害怕某个人而逃跑。’ “嗯……?”她的脚步停住了,目光转到街角一个垃圾堆旁:那里,有个看上去不过三四岁的孩子,正在为手中断掉的玩具而低声哭泣。 他的身边,看起来没有类似父母的人存在,他们的父母是出去找东西吃了?还是说,他们已经不在了呢?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凯莉径自走向了那个小孩,俯下身,以一种温柔且流利的维多利亚语问道:“小朋友,在哭什么啊?能说给姐姐听吗?”为了不让小孩对自己产生戒心,凯莉有意让自己的发丝盖住了自己的尖耳朵。 孩子抬起泪汪汪的双眸,脏兮兮的手捏着小熊玩具,展示给凯莉看:“姐姐!你看,小熊先生他,他……呜呜呜……” “不用感到悲伤,孩子,小熊先生只是去了一个不同于这里的,充满幸福的地方了。”她在口袋中摸索一阵,拿出一个迷你的钥匙扣,把它变作一只白绵羊的样子,递给小孩:“之后,就让白羊小姐替小熊先生陪你,好不好啊?” 小孩擦了擦红肿的眼睛,望着面前如奇迹般出现的绵羊玩具,很快就破涕为笑,不住地点头,“嗯嗯!” 他颤抖着把小熊的玩偶放在一个开口的垃圾袋上,笨拙的学习着大人的样子,在身前划出四点一线,“感谢你一直以来的关照,愿你在,额……” “在另一个世界,获得真正的幸福。”凯莉帮小孩把没说完的话说完了。 “啊,是的,真正的……高兴!” 凯莉笑着点了点头,转身打算离开。 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小孩再次叫住了她:“那个,姐姐……” “嗯?” “我的,爸爸、妈妈,已经好久没来看过我了,他们是不是,不要我了?” 魔族少女的神色,有那么一瞬凝固了,但她还是很快就换上了笑容:“不是哦,抬起头看看吧。” “嗯……嗯?”小孩疑惑的抬头,望向漆黑的天空,“姐姐,我,什么都没看到啊?” “每一颗星星,都是另一个世界。你的爸爸、妈妈,他们都在那个世界,跟小熊先生一起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哦?”凯莉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轻,“虽然他们现在可能无法陪在你身边了,但,你要相信,他们一直在爱着你,关注着你。” “他们,一直都在爱着我……?”随着凯莉的引导,小孩陷入到了自己的想象世界之中,刚停住不久的泪水,再次悄然爬上了他的眼眶,“是啊!爸爸妈妈,一直都在爱着我!啊……姐姐?” 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位有着银色头发的大姐姐已经不见了身影。 “姐姐……”他望着手中拿着的绵羊玩具,稚嫩的双手,在微微颤抖着,“你一定是爸爸妈妈派来的天使吧……” …… ‘离开城区已经有一两公里了,到了这个地方……’凯莉紧了紧披风,再戴上手套,‘那几个一直盯着我的家伙,应该差不多要动手了吧?’ “……!”她迅速抽出一支微型的试管,附着上魔力,竖着对准某一个方向。 眨眼间,试管便“啪”地炸开来,装在其内的试剂洒落一地。同时,另一支试管就已经被凯莉抛了出去,可它在半空中就已经被击碎了,‘呵,是狙击手么……这样的话……’ 她估算了一下时间,拿出一支试剂,然后往右跑了几步,把试剂扔到地上,如星星般散发着荧白光芒的试液,就照亮了她所在的地方。不过,她很快就出现在了斜左下方的地点,再次掷下一支试剂…… 等狙击手进入下一个狙击阵地时,他看到,目标周围,共有五个点在发着光,而且,他,与凯莉保持了三百多米距离的他,身体竟然开始不受控制的往那个点中央倾斜。最后,连同他右手边的观察员,一起被“吸”入了迸发强烈光芒的法阵内。 在他身体触碰到那层荧白色光壁的刹那,一阵白色的浓烟填满了视线。尔后,他发现,自己已经在目标面前了,目力所及之处,是目标的大腿。他下意识的想要开枪,但手心处的触感,告诉他,他的枪,已经不在自己手中了。而身上吉利服奇怪的高温,也让他感知到了一些异样。 “抬起头,咩一声来听听!”他的目标说话了,言语间,戏谑之意分明。 第三十七章 斯卡伯勒(上) 自940年年末,维多利亚沦陷区的临时政权,宣布拥立前国王爱德华复位后,维多利亚本岛事实上已经呈现了二王共存的局面:以伦瓦丁为统治中心,管辖包括盎格鲁王国中心地带、布立吞公国全境的爱德华国王;以爱丁堡为中心、目前统辖凯尔特王国全境、盎格鲁王国北方大部的,维多利亚正统统治者,乔治国王。两位国王统治区域交界处的大部分城市地区,便是维多利亚本土军与瓦伦西亚军反复进行拉锯的地方。 这片交接处的北部,大多是数百米高的丘陵,十分有利于作为防守方的维多利亚本土军。因此,瓦伦西亚军在941年年初占领约克郡后,打算继续进攻时,在猛禽峡谷中就遭到了凯尔特伏军的迎头痛击。严重的损失,迫使瓦伦西亚军不得不停止北进计划,退回约克郡进行休整。 在撤回约克郡后,瓦伦西亚军在西起约克郡,东至斯卡伯勒这段三十多英里长的正面布下了宽大的防线。 可在这之后,瓦伦西亚前线指挥部就发现,因为斯卡伯勒地区距离北约克沼泽地近,所以,每当瓦伦西亚军的侦查队进入这一片地区执行任务时,经常会遭到狙击,而且,凯尔特军队还利用他们熟悉地形环境的优势,自沼泽地区出发,神出鬼没地给瓦伦西亚的驻军带来非战斗性的人员损失。最后,瓦伦西亚东线部队指挥官瑟尔莫不得不选择放弃斯卡伯勒地区的前线防守阵地,往东南方向退了约七英里,至法利地区设防。而维多利亚的本土军,则在瓦伦西亚军撤防后,迅速夺回了斯卡伯勒地区,极为难得地拥有了一个反击瓦伦西亚军的桥头堡。 “……”艾利乌德一行沉默地观摩着四周的景象,真切地感受着战争的模样:远处的枪炮声不绝于耳;周围建筑的破损外墙有着数之不尽的弹孔、刀痕,哪怕在夜色中也清晰可辨;又因为瓦伦西亚军在撤离时,切断了城市的电力供给,所以,路上的维多利亚士兵只能用装甲车上的车灯,以及军用手电筒等等器具,勉强照亮这座城市的道路。 “我现在会带你们去面见我们这片战区的指挥官先生,”马库斯带着m分队五人,跨过一道横亘在道路间的裂痕。 玫兰莎在踩砖石的时候稍微趔趄了一下,梅莉就迅速扶住了她:“怎么样?身体没问题吧?”——在对战希斯琳时,玫兰莎被击飞到了山间一片灌木丛中,虽然当时受了很严重的伤、腹部也多了四道触目惊心的血痕,不过,玫兰莎利用自己储存在香囊内的魔法能量遏制住了伤势,并且藏身在一处林荫处,撑到了自己队友击败希斯琳、来找自己的时候。 与队友会合,并接受马库斯圣魔法的治疗后,玫兰莎的伤已无大碍了。 不过梅莉始终还是放心不下:她十分害怕中了希斯琳魔法攻击的玫兰莎,会留下些能腐蚀肌体的暗伤。因此,对于现在的玫兰莎,不论大事小事,梅莉都是第一时间上去嘘寒问暖的。 在m分队被领到一座地堡的入口前时,远远地听到了士兵们的欢呼声,随着这此起彼伏的声浪,两旁尚未损坏的路灯一盏盏亮起,坍塌的高楼再度亮起了人造的光辉——在维多利亚工程队数小时的不懈努力下,斯卡伯勒成功恢复了用电! “现在有电了,总算能稍微安心一点了……”在接受完身份检测后,艾利乌德听到卫兵与他的战友开始了一段对话。 “是啊,希望战争能尽快结束啊……欸,也不知我的未婚妻怎么样了,希望她平安无事,欸……”另外一名卫兵有点感慨地回应道。 又有一名官兵加入到了谈话之中,“说到底,我们为什么要为卡西米尔而战?继续秉持光荣孤立的策略不好吗?” 这场战争的烈度前所未有,所以,哪怕现在距离维多利亚在本土上进行作战的时间,还不够半年,可士兵们的精神状态、作战意志,已经不容乐观了。 “喂,你小子在发什么呆呢?”赫克托尔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让艾利乌德在陷入沉思前,回到了现实之中,“快跟上来!前面还有检查呢!” 艾利乌德连连点头,迅速依据要求,接受了枪械、身份证明等等的进一步检查。 m分队的所有人都通过检验后,有一位卫兵带领他们进入地下的核心指挥部:他们首先走过一条昏暗的通道。这通道虽然开有小型的通风口,但因为在断电时点了蜡烛照明的原因,空气并不流通,这使得初来乍到的m分队五人都有一种缺氧的头昏脑涨的感觉。 幸好通道并不算长,约3分钟后,他们就跨过了通道的内侧门。 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宽敞的大厅,酒味、烟味杂乱的糅合在这空间内,目力可及的四周,三三两两的官兵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还能看到几位校级的军官在一侧的小桌子上打着扑克。大厅的灰白色墙上,能看到几道厚重的铁门或敞开、或紧闭,写明卧室、工具室、会议室的标签贴在门旁。 他们现在要去的地方是“调度室”,在他们右手边墙壁的最里面,正对着会议室。 调度室的门虚掩着,带路的卫兵扣响铁门,再通报m分队到达后,就让m分队的所有成员直接进入到里面去。 打开调度室的门,艾利乌德第一次见识到了真正指挥部的样子:调度室的正中央,摆放着一个用以推演战事进程的沙盘,沙盘后是一幅斯卡伯勒市区的地图。地图前,是一位参谋,他正用左手拿着电话,右手握笔,不时在地图上画上标记、或扎上代表某一个建制的图钉。除了拿着电话的参谋外,调度室右侧,有几位通信员一手按住耳机,一手不断地转动着旋钮——他们紧张地等待任何联络的消息…… 室内这么多人之中,最瞩目的则是沙盘右侧,一位手执卷烟,身着土黄色制服,正凝视着沙盘的高大男子。以他肩章上显眼的菱形徽标来看,此人军衔少将,就是艾利乌德他们要面见的人——维多利亚本土军,斯卡伯勒前线总指挥,罗伯特·加西亚爵士。 第三十八章 斯卡伯勒(下) 马库斯先向前,朝罗伯特致以问候。 少将抬起头来,呼出一口烟雾,而后,他从沙盘旁离开,迎上来,依次与m分队的各位队员握手:“是m分队的精锐们吧?我代表斯卡伯勒的全体官兵,欢迎你们的到来!” 在与艾利乌德握手时,罗伯特多停留了一阵,“你,是艾尔伯特爵士的长子,艾利乌德,是吗?” 红发的少年没想到,这位德高望重的将军居然会认识自己? 他诚惶诚恐地低下头来,话都说不流利了,“是,是的!您认识我,我倍感荣幸……” 罗伯特乐呵呵地笑了起来,“不用这么紧张,孩子,我与你父亲都是十几年的战友了。”但他并没有继续跟艾利乌德说起艾尔伯特爵士的事,而是在与m分队排在最后的成员格拉尼握完手后,就重新回到了沙盘的旁边。 “如果没有其他要事汇报的话,你们就先去找勤务班的班长吧,接下来,会有人派任务给你们的。”罗伯特把卷烟摁灭在烟灰缸中,视线重新聚焦在沙盘内,那些推演用的棋子上。 m分队互相对视一眼,整齐地“是”了一声,有序离开调度室。 离开调度室,马库斯在武器库找到后勤班班长,简要说明了自己手下队员的情况。后勤班把这五名队员,依照性别安置在两个不同的宿舍中,还给他们找来了换洗用的衣物。 艾利乌德跟赫克托尔被安置在距离主大厅不远的一间宿舍内。宿舍很干净,看着前不久才被仔细的打理过。 “这里就是二位以后的宿舍了。”勤务兵介绍完毕后,转身就要离开。 “稍等一下,这里不是还有一些衣服吗?”艾利乌德叫住了勤务兵,“这里应该还有其他战友在住的吧?” 勤务兵轻轻叹了口气,“是啊,确实是有。只不过,现在他们已经不能回来住了。” “啊……?” “我从班长那听说了,你们是新近来支援的精锐部队吧?”勤务兵的目光中,透露着深深的担忧——依照他的经验判断,这两位新来的精锐,并没有真正遭受过战火的淬炼,“作为从托勒密回来的老兵,我想给你们一条建议,无论如何,保证自己的存活,都是最优先的。” 不等艾利乌德二人的回应,勤务兵迅速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艾利乌德的脸色凝重,看向赫克托尔,想说什么,但始终没有说出口,单纯通过宿舍门口这段简短的对话,他便已经隐隐感觉到了,横亘在他们面前的战争,其真实的模样是什么? 赫克托尔的神情,同样也是相当严肃,他凌厉的下巴线条,随着他嘴唇的紧闭,而变得更加坚硬。 可是,身处前线的他们,现在已经没有更多的思考时间了。 勤务兵前脚刚走,联络员后脚就来了:“m分队,艾利乌德、赫克托尔听令,根据情报,参谋长指示,你们即动身前往惠特比市区,保证第114后勤队的安全!”迅速宣读完指令后,联络员就把一套无线电通讯设备、一份地形图塞到了离门最近的艾利乌德手中,“后勤部调拨了一辆装甲给你们。你们出地堡后,往东走……” 联络员话还没说完,就被凭空炸起的“轰隆”声给打断了。 随着这声巨响,地板剧烈的晃动起来;刚恢复光明不久的电灯,也变得一闪一闪的,仿佛随时都会重新熄灭;有几堆灰尘落下,落在艾利乌德的头发上,让他不住地咳嗽起来。好在,艾利乌德保持住了自己的身形,才使得手上拿着的无线电联络设备没被狠狠地摔在地上。 “该死,又来轰炸么?!”在这地下空间重新趋于稳定时,联络员破口大骂,但他很快就恢复了神态,继续说道:“你们出地堡后,往东走大约一公里的距离,能看到一个教会的遗址,它北边广场上停着的,就是给你们的装甲车了。” 语毕,联络员向他们端正地敬了一个礼,“祝好运,先生们!” 在联络员离开后,艾利乌德二人只是喝了一口水,就风风火火地走出了才没呆多久的卧室。 因为刚才的轰炸,大厅乱成了一锅粥,大部分官兵都活动了起来:“有战士被砸伤了!”、“军医!军医在吗?!”……不过,听得最清晰的,是从调度室那边传出来的声音:“跟前线的联络又被切断了!马上联系工兵!快点!” 背上无线电联络设备的艾利乌德,在大厅的另一边通道上,找到了他的三位女战友。后三者也在人群中焦急的寻找着他们的身影。 “艾利乌德先生!!你们也接到了护送的任务吗?”率先开口的依然是梅莉。从她的招呼听来,护送114运输队的指令,是下达给整个m分队的。而这,也是m分队在正式参加前线战役后,接受的第一个任务。 第三十九章 朝霭(上) 天方破晓,北约克沼泽,一座小山脚的某处,一堆已熄灭的篝火旁,有一位身披黑大衣,正因刺骨寒风而瑟瑟发抖的棕长发少女。 “哈——啾,哈——嘁!呜呜,这鬼地方怎么这么冷啊!”她用小手帕擦了擦鼻涕,不住地抱怨:“我到底为啥非要来这受罪啊?”。 “为啥?不全都是你自己的问题吗?”在这位少女身旁,是一个矮小但健壮的跟班,与前者不同,他身上只穿着短袖短裤,而清晨下降的温度,仿佛对他毫无影响:“说什么一定要证明自己,结果,必要用品不准备,地图也不带一张,就屁颠屁颠地跑到这里来疯了。现在可好,连自己在哪个山旮旯都不清楚了。” 棕发的少女想开口反驳什么,但自知理亏的她,只是狠狠地剐了这个名叫赫德尔的哥布林一眼,把大衣再收紧了一些。 可赫德尔并没有想放过她的意思,继续补刀道:“还解决敌人、完成任务?你要能完好回到原地就该要感谢上帝了。” “你……!!再这么说,我可要生气了!” 赫德尔跳起身来,轻而易举地就躲过了少女丢来的小碎石,“哎哟,不得了,比比大小姐要发火了。” 一阵沉重有力的脚步声,自西北方向而来,制止了这对主仆间将要爆发的“大战”。 这脚步声由远及近,尔后,一位身披全套铠甲的骑士出现,侍立在比比身旁:他护面镜后的双眼,冷冷地盯着那只哥布林:“赫德尔阁下,在下以为,您最好对主君保有起码的尊重。” “佐罗!你回来了!周围情况怎么样?!”佐罗是那位骑士的名字。昨天晚上,比比没头没脑地闯入这片山区,不知何为的时候,佐罗自荐去侦察周边的情况,而今天,他也确实给他的领主带回了好消息。 骑士点点头,“据在下的侦察结果来看,出山区后,往南走,大致约四、五百里的路程,就能看到一条公路,如果在下所猜不错的话,这条路,应该能通往我们目的地。”他还从行囊中抽出一张整洁的羊皮纸,递给比比,“这是在下为附近的地形所绘制的地图,如果您不嫌弃的话……” “不嫌弃,怎么会嫌弃呢?!”比比兴冲冲地接过地图,激动得全身颤抖:“好,你做得太好了,佐罗!” “能帮上您的忙,是在下莫大的荣幸。”佐罗把手放在胸口前,鞠了个躬。 比比在大致看过一遍地图后,就朝哥布林炫耀起地图来,“赫德尔,你看看人家佐罗!你什么时候能有他十分之一可靠,我就真的要感谢上帝了!” “哦?比比小姐也是正教信徒?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一把不知从何而来的慵懒女声,让佐罗跟赫德尔都瞬间提高了警惕。 然而比比开始时却并没有反应过来,而是很自然的接话道:“其实没入教啦……啊,是谁?!” 应声而出的是一位带着红兜帽、红披风,系着深色围巾、身着大红裙的女子。 她用戴着白丝绸手套捋了捋脸颊旁的金色发丝,“身为‘翼’的成员,居然没紧张感到这种程度,也难怪组织对你的评价,一直都那么不好呢~” “你是,那个……”比比皱着眉头,很努力地在尝试回忆,嘴唇动了动,名字呼之欲出。 “嗯呢,我就是……” “你是安培拉姐姐,对吧!” 红帽女子脸上的笑容凝固住了,尔后,她的右手上,魔法能量迅速聚集起来。 “不,不对,这个红帽,你是罗莉安姐姐!” 听到比比焦急的修正,罗莉安的笑脸重新回到了脸上,手上的魔法能量也迅速消退,仿佛从未存在过:“是,我就是罗莉安。我就说嘛,我的美丽还是让人印象深刻的~” 随着罗莉安周身的魔法能量消失,佐罗、赫德尔才稍稍放下心来,把战斗的状态给解除掉。 “罗莉安姐姐,你来这里做什么?啊,难道是,组织那边派你来帮我的吗?真的太感谢你了!”比比蹦蹦跳跳地跑到罗莉安面前,张开双臂想要拥抱。 然而,罗莉安下句话就无情地给比比的热情浇了盆冷水:“啊,请不要误会,我只是路过,而你又碰巧在这里而已。”她把戴着的红兜帽给放下,深吸口气,从包中拿出化妆镜,拿出润唇膏抹了抹,补充道:“不过,如果你看厌了那几个熟面孔的话,嗯,我倒是不介意陪你逛逛哦?” 收起双臂的棕发少女,连连点头,尔后,她回头,望向佐罗跟赫德尔,“我想跟罗莉安姐姐走走,你们觉得呢?嗯?” 但与她缔结契约的两个家伙好像完全没听到提问似的,只是如木偶般呆立在原地。 “佐罗?喂!”比比皱起眉头,走到骑士面前,在他的护面镜前挥了挥手,“听得到我说话吗?” 视线被遮挡的骑士一个激灵,立马就意识到自己刚才走神了,便迅速单膝跪地,请罪道:“主君!请原谅在下的不忠!” 佐罗忽如其来的行为让比比感到非常奇怪,“什么?不忠?”她再望向赫德尔的方向,后者已经恢复了常态:感觉到比比的视线,他有点心虚地别过脸去,也没说一句话。 “呵呵呵~我来给这两位先生解释一下吧?”与满脸疑惑的比比不同,罗莉安倒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这就是男人啊,没有男人不沉湎于我的美貌之中的。嘛,不过他们这样也没办法的,你就,原谅他们吧?” 比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问赫德尔道:“是这样吗?赫德尔?” 哥布林没有正面回答契约者的问题,只是小声地说,“如果你能有她一半的魅力的话……” “嗯?你在说什么?” “……你刚刚问要不要与罗莉安小姐同行一段路吧?”这次比比的眼神异乎寻常地尖锐,让赫德尔感到自己的冷汗都从脸颊上流下来了,“我可以给答复了,是肯定的。” 不过这次,轮到比比不肯放过他了:“你没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你刚才说的肯定不是这一句!” “我刚说的是……额……”赫德尔第一次觉得自己有时候实在太多嘴了。他的实话还未说出口,双脚就不自觉地动了起来,往山外的方向跑去,“我、说、的、是,比比你要有罗莉安小姐一半的魅力就好了!” 比比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后,她气得直跺脚:“赫德尔!你这家伙,给我站住!” 尔后,她朝骑士的方向下令道:“佐罗!快!帮我把赫德尔给抓回来!” 但骑士仍然单膝跪地,没有要移动的意思,“请您原谅我的不忠!” “我原谅你了!所以快行动起来!” “谨遵您的指示!”听到答复的佐罗,“呼”地一下就站直了身子,而为了证明自己对比比的绝对忠诚,他迅速吹了声口哨,让一匹同样全身披着铠甲的马出现在自己身旁,骑上去,再把剑握在手中,清啸一声,如闪电般飞驰出去! 而造成这个情况的罗莉安呢?则悠然地继续摆弄着化妆镜,整理着自己因气流变化而微显凌乱的发丝,又不时看看面前的这场闹剧,‘虽然等他们闹完,会浪费掉我不少时间,不过算了,好像也没有特别要赶时间的理由。就稍微看看吧,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第四十章 朝霭(下) 惠特比郊区附近,经过遮遮掩掩的夜行军,艾利乌德一行终于到达了预定的联络地点,此刻,天色才蒙蒙亮。这次的任务,他们的教官并没有同行——据斯卡伯勒的后勤队所言,因为维多利亚本土军前线吃紧,在近期的战事中,又牺牲了不少有经验的中下级军官,所以,为了后方缓解训练新兵的压力,参谋部不得不把马库斯调去米德尔斯伯勒,以给补充的新兵作基础的步兵训练。 “现在联系得到114队了吗?”赫克托尔把手搭在运兵车的方向盘上,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大大地打了个呵欠。 他问的是负责联络的艾利乌德。 一路上,艾利乌德手中,那无线电设备收到的,只有断断续续的电子杂音。尽管艾利乌德一晚上都在向无线电那边问:“114分队,114分队,听到请回答”,但他依然没能听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甚至连个像样的回复都没能获得。 “还没有回应吗?啊啊,好困,对了,格拉尼呢?现在有消息了吗?”开口的是梅莉,她与玫兰莎坐在运兵车的后排上。在m分队的这第一次夜行军中,她们轮流负责对周边情况的侦察。此时,玫兰莎正在短暂歇息:她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握紧剑鞘,双眼紧闭,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梅莉询问的格拉尼并不在运兵车上。因为后者速度上有优势、夜视能力也好,所以,在出发前,她自告奋勇先行一步,去察看路途前方的情况,如有异常,则会通过无线电跟他们进行联系……但是,自她在斯卡伯勒市区、郊区交界,与主队一别后,就没有跟他们进行联络过,连艾利乌德的主动呼叫也没有回应。 “我现在正在试着跟她联系……喂,白马吗?听到请回复,听到请回复!”听到梅莉这么问,艾利乌德也担心起来,他不断地转动着联络设备的旋钮,把耳机紧紧按住,贴着耳朵,生怕错过哪怕再微小的联络信号。 嘶嘶……嗞、嗞嗞,电流的杂音忽大忽小,尔后,杂音变得有规律起来,有一个细小的声音在慢慢变大、变清晰。艾利乌德眼睛瞬间变得明亮起来,“有,有了!喂!是白马嘛!这里是m队,你现在在哪里?请回答,完毕。” “有消息了?!是格拉尼吗?她怎么说的?!”梅莉跳了起来,搞得整部运兵车一震,激动得把玫兰莎也给吵醒了。 艾利乌德向她作了个噤声的动作,本来因疲惫而变得暗黄的脸色,此刻也恢复了红润,嘴角不住地上扬:任谁都能看出,他此时的心情大好。 “收到!明白!很快就赶到!完毕!”艾利乌德的手颤抖着把耳机取下来,说话也不利索了:“好消息,大好消息啊!” “怎么了?格拉尼小姐对你小子表露爱意了?”赫克托尔打趣道。 “不是!别乱说!” “那是什么好消息啊?分享下呗?我猜,肯定跟格拉尼小姐有关?”梅莉也笑嘻嘻地加入了对话,从艾利乌德的神情来看,她已经猜到个大概了。 果不其然,红发的贵公子用力地点点头,说道:“格拉尼小姐已经安全抵达了,而且,她还联络上了114分队,此时,她正与114分队的指挥官在前面等着我们!就在埃斯克河对面!” “这样啊……真是太好了。”听到最新消息的玫兰莎,大大松了口气。 “好咧!那我们现在就出发!请各位大小朋友请抓紧扶手哦?走!”赫克托尔也振奋起了精神,吹了声口哨,双手紧握方向盘,让运兵车的柴油马达再次发出“昂昂”地声音。 前方,太阳在朝霞的掩映下,刚露出半个脑袋。 …… 艾利乌德一行的装甲车,在过了埃斯克河后,缓缓行驶了大概有一百米,便在道路右侧,看到了一位少女,正在朝他们挥手:“喂!各位,这里!”在初阳的照射下,她丝绸般的白长发被缀上了点点银黄,有如珍宝在其上闪耀——正是格拉尼。 赫克托尔把装甲车停住,下车,再帮助自己的三位队友从车上离开。 他们整理了一下服装后看见,在格拉尼身旁,有一位年约三十的先生:虽然他已在尽力展露出笑容,可比起格拉尼来,他脸上未完全愈合的伤疤、下眼睑的黑圈,让他从里到外透露出一种若隐若现的担忧之情,其笑容,也给人相当僵硬的感觉。 他上前一步,自我介绍道:“各位战友好,我是114后勤连的指挥官,哈文上尉。我已经从斯卡伯勒那边获得消息了,辛苦你们连夜赶来了。” m分队刚到达的四个队员向哈文敬了个礼,依次向后者报告自己的姓名、军衔。 哈文点了点头,“我的连队已经作好转移的准备了,不过,为保证你们在接下来的艰苦回程中,有足够的注意力,现在,令你们先去距离这里约一百米的小学中,休整两个小时。两小时后,随时听令出发!”他把视线投向在一旁的格拉尼,“格拉尼小姐,能否请你带着你的队友去到那座小学中呢?”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白发的女子嘿嘿笑着,向自己的四个队友打招呼:“来,跟着我!预备——走!” 一百米的距离,不到一分钟就走到了。进入到小学中,m分队的队员们发现,哪怕这里同样也遭受过轰炸,还有不少课室已经坍塌了,但是,在一个门框半歪的课室中,仍然有学生在努力学习。门外的长廊,有两、三名维多利亚官兵在看着。 见到艾利乌德他们路过,学生们都欢呼着向他们问好。 他们此时课堂的主题是:“未来想担任什么职业”,老师正在鼓励同学们积极发言。 在m分队的所有队员都路过后,学生们纷纷举起了手:“我要成为像他们一样的人!” “还有我!” “我,我,我也是!” 第四十一章 在惠特比(上) “看见有这样的孩子,维多利亚的未来有望啊……”抵达一间临时作为休息处的饭堂后,坐在一张凳子上的艾利乌德把无线电通讯设备放在桌子上,颇有点感叹地说道。 格拉尼则坐在他的旁边,点点头作为回应,不过,她赞同的话语中却带点某种不可言说的情感:“是啊,不过……”格拉尼也对孩子们的志向感到欣慰,但是,在她对教室内的匆匆一瞥中,她看到,教室约四十多个孩子里,居然没有一个兽人族的孩子。 “嗯?” “不,没什么。啊,对了,大家应该奇怪我为什么在一路上都没联系你们吧?”格拉尼转换了话题,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也不答复你们的联络?” 接话的是赫克托尔,他嘿嘿地调侃道:“是啊,你都不知道,艾利乌德那小子有多担心你。他一路上都在念叨着你呢?” “赫克托尔!我可没……” “你们知道吗?有谁记得,在接到格拉尼小姐消息的时候,哪位满脸放光的?嗯?”赫克托尔没等艾利乌德把话说完,就把面向在前方桌子上坐着的梅莉:“是你吗?梅莉?” 梅莉笑着摇摇头:“不是啊,联络不都是艾利乌德在做的嘛?我只是跟着他乐呵而已。” “这就对了!”蓝发的健壮青年拍了拍自己好友的肩膀,自顾自地总结道:“有时候我觉得啊,你小子就是太不坦诚了。对吧?” 见艾利乌德还想辩解,赫克托尔碰了碰前者的手肘,示意他看向格拉尼那边。 “啊,格拉尼小姐!我其实……我……额。”艾利乌德对上了那位白发少女的眼神时,却不自觉地移开了视线。 格拉尼见到红发贵公子憋得通红的脸,展露出忍俊不禁的笑容,以一句“大家抓紧时间休息”,给这场战事间的愉快会谈划上了句号。 赫克托尔撇撇嘴,起身,有意找了个离艾利乌德不远的座位,重新坐下。艾利乌德呢?他同样也想跟着离开,可赫克托尔轻轻推了他一把。梅莉、玫兰莎呢?也有意给艾利乌德、格拉尼留出空间来。 艾利乌德见状,也只好略带无奈地重新坐下。 当他重新坐好后,格拉尼用只有他们能听见的声音,轻轻说了一句话:“艾利乌德公子,希望我能找个时间,跟你单独聊一下……” …… 维多利亚本土军m分队的短暂休息,被一阵沉重但刺耳的“轰隆”声打断了。 艾利乌德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了一眼手表:距离预定的出发时间,还有十分钟左右。尔后,电流的杂音自无线电联络设备处传来。他迅速起身,忍受着因外界刺激而被强制唤醒的不适感,在杂音中辨别出声音来:“m分队!m分队!这里是114后勤连指挥部,听到请回答!完毕!” “这里是m分队,请讲,完毕!” “你即与全队前往……与……会合,完……” “报告,未能听清指示,请重复,完毕!”但设备的另一边,只传来了阵阵杂乱无章的电流声。艾利乌德轻啧一声,抬起头就看见,窗外本来清澈的蓝天,现在已经被一股漆黑的浓烟遮挡了大半。 这时,他的其他队友也已经醒了。 第一个问他的是格拉尼:“艾利乌德,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外面……”没等她把话说完,她就差点因强烈的震动而失去平衡:“额!是空袭么?!” 答案显而易见。 “走!先去看看孩子们的情况!” 第四十二章 在惠特比(下) 艾利乌德五人急匆匆地跑到先前见到学生在上课的地方,一眼望过去,教室里空无一人,不少椅子已经倒歪在地面的木板上,没合上的书本撒落四周。黑板上,还有未及擦去的粉笔笔迹。格拉尼迅速进入到教室里面搜索,而艾利乌德他们则去搜索其他地方。在走廊上,他们看见了一位维多利亚官兵,同样正在焦急地搜寻着什么。 “我对你有印象,你刚才是负责照看教室的一位先生吧?”发问的是艾利乌德,他向前,把那个官兵拦住,“你知道孩子们到哪里去了吗?” 官兵愣了愣,尔后,他朝他们敬了个礼,说出了一条好消息:“在这轮空袭开始时,我们就以最快的速度,帮助他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了。” 得知这个消息,四人都大大松了口气。但他们没放心多久,官兵的下一句话,就让他们把再次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但是!老师跟我们说,她在清点班上学生时,发现少了三个孩子!我的战友已经找到两个了,现在,我正急着找最后一个!不知你们……?” “最后一个不见的孩子,是不是这个?”格拉尼的声音,从四人身后传来。 回过头去,能看见格拉尼正拖着一个小女孩:这女孩红肿着惊恐的双眼,紧紧抱住格拉尼的手臂,浑身不住地发抖。在跟队友打过招呼后,格拉尼不住地安慰她,尝试平复她的情绪:“好了,现在没问题了,危险已经过去了!” 小女孩胆怯地看了另外五人一眼,确认他们都是穿着维多利亚的制服之后,她才堪堪松开了紧抱格拉尼的双手。 “来,你现在去那个大哥哥那,”格拉尼蹲下身来,把那位官兵指给女孩看:“他会帮你找到小伙伴们的!” 受惊的孩子犹犹豫豫地向前迈出几步,那双小脚就停下来了,回头,朝格拉尼望去,似乎想从这个白发的大姐姐那里,寻求鼓励——她与格拉尼只见过几分钟,但这个,这个在她被无尽的恐惧给吞没前,一手把她拉回现实来的姐姐,已经成为了她心中顶天立地的英雄。 现在,这位英雄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 格拉尼的四个队友,都不知不觉地屏住了呼吸,心怀一种莫名的敬畏,看着那个一步一顿一回头的女孩,在格拉尼不曾改变的温和注视下,慢慢走向那个手足无措的维多利亚官兵。整个流程下来,有如某个神圣的仪式。 在女孩牵起官兵的手时,格拉尼才直起身来,朝女孩敬了个礼。而女孩呢?也笨拙地学着格拉尼的样子,给了她一个回礼。 这只是在短短几分钟内发生的事,可于艾利乌德他们而言,这必将是他们在这场战争中得到的,最温暖的记忆片段。 …… 从接走女孩的官兵处得知,114后勤连的主部队,目前在学校南方约1.2英里的空地上进行集合。于是,在确认学校内的所有人都已经成功转移之后,维多利亚本土军m分队就小跑着往后勤连主部队的集合处走去。 路上,艾利乌德问道:“格拉尼,你是在哪里发现那个孩子的?” “她啊,是我在教室角落里的一个桌子下发现的。我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记得要找三角地带避难。但轰炸的声浪太强了,小孩子的耳朵承受不来,就被震晕了。”格拉尼回想起刚刚,那个孩子醒过来时,双眼呈现的无助与恐惧,心里不住地一疼,“幸好,她只是有些小擦伤,无大碍……啊,看到了。” 目力所及之处,还冒着黑烟的草坪上,有一些运兵车跟大卡车,井然有序地停着。每部车辆旁,都有几个全副武装的官兵在看着,另外一些官兵则聚集在埃斯克河的岸边,望着河面的方向。 艾利乌德在埃斯克河河岸的附近找到了哈文上尉。他叼着一个烟斗,不时看看表,再看看河面——原来,在方才瓦伦西亚的轰炸中,埃斯克河上的大桥被炸断了,大桥两侧的公路也都被炸出了不少坑洼,无法行军。现在,约有三十几个工兵,在紧急抢修着大桥、填补着路面。 “你们终于来了!刚才一直联系不到你们!”哈文上尉见到m分队后,迅速点了点头,再紧张地望着河面断桥的方向,“现在就等修桥了。一旦桥梁重新架起,你们就跟大部队走!” 恰好这时,工兵传达了桥已得到修复的信号! 紧接着,接到信号的后勤连指挥官跳上指挥车,“传令各作战单位,整军,立刻出发!” 第四十三章 行军(上) 比比把自己隐藏在一片山林之中,利用望远镜与侦察魔法,紧张地盯着前方约一千三百多英尺的公路。她的面前,五十多英尺远的地方,有一条宽约一米多的小河在缓慢地淌着。潺潺流水声,衬得一片宁静。 她已经在这里潜伏了快两个小时了。 “眼睛好累啊……呜。”她方想拿手擦眼睛,却意识到自己的手上已经沾满了泥土与草叶,便只能撇撇嘴放弃,尔后,她就开始发起牢骚来:“这里蚊子好多啊,好讨厌!” 她用手肘碰了碰身旁,那一直不吭声的赫德尔,“赫德尔,你不会觉得不舒服吗?这种蚊多虫多的地方?” 哥布林耸了耸肩,“我可不像某个闺家大小姐一样,细皮嫩肉的。” “嘁,净会说些大话!要不是我好心跟你进行契约,你就……”比比忽然闭上了嘴,把自己的身形压得更低,仿佛整个人都要贴到刚刚吐露新绿的土地上。 她的契约兽还没有反应过来,而是继续在反问自己的契约主:“我就怎样?你倒说啊?” 棕发的少女作了个噤声的动作,微微抬起手,指了指天上。 赫德尔把精神从与比比斗嘴中收回来,集中注意力,竖起耳朵,也捕捉到了比比所示意的东西:应该是他们的后上方,传来了一阵低沉而有规律的“呜——呜”声,而这声音,还在逐渐地由小变大。 接着,这对契约主仆便看到了好几道深绿色的线,把澄蓝的天空狠狠地分割开来,再把团团悠然的白云冲得松散失形,头也不回地向天空的边界而去。不久后,这几道线便消失在了天际边上! 在空中传来的声音渐渐远去后,比比揉了揉自己因方才的声音而略微发胀的脑袋,“赫德尔,看到那些了吗?从它们所去的方向来看,我这次,肯定能堂堂正正地完成任务再回去!” “……你每次任务前都是这句话,能不能有点新意?” 比比有点恼怒地拍了一下哥布林的肩胛,“你少说几句会死啊?给我闭嘴趴好!” …… 依照离开惠特比时的安排,m分队的队员们此时在连队车队的中间,负责两部货车的护卫工作。 114后勤连队在离开惠特比后,经过了一个名为霍斯克的小乡镇,一直行进到这,大致在脚下的这条公路上,行驶了五英里。 在最初两英里的路程中,114后勤连一直保持着最高的警戒状态。但天空的湛蓝,云朵的洁白,两侧平房的褐砖红顶,都在告诉他们一个现实:这个充满诗意的地方,并没有被战火波及,他们完全没必要保持那样的战斗状态。 在跨过一条叫卡里克-穆尔的小河后,呈现在114后勤连面前的,是一条笔直的公路。越过两边的石砌矮墙,则是一望无际的青色原野,远处山脉的轮廓若隐若现。此时此刻,114后勤连的各个官兵已经完全放松了下来,有说有笑的——此时,他们都相信,剩下的一半路程,都会如开头那样顺利走过。 这片地区,是一个被称为费令的天然牧场,在战火纷飞的现在,这里还能找到正在悠闲啃着牧草的绵羊,还能找到世间难得的一片净土。 “如果之后,能一直在这里住下去的话,该多好啊……”格拉尼有点感叹。如果不是她现在还有护卫的任务在身,她是很乐意舒舒服服地躺在草场上,悠望云起云落的。 艾利乌德深以为然,轻声应和道:“是啊,可惜,现在还不是能放松的时候。”他回望连队中,其他正在谈笑风生的战友们,有点担心:“虽然这里离前线很远,但是,我们现在的话,额,会不会,太没紧张感了一点?” 114后勤连的总指挥官,哈文上尉离他们并不远,艾利乌德表示忧虑的话语,传到了他刚离开无线通讯设备听筒的耳朵中。他点燃一根烟,深吸一口:“放心吧,艾利乌德下士,虽然连队的各位现在很放松,可一旦出现什么情况,我们是能立刻反应过来的!” 仿佛打算要验证上尉的说法一样,方还在草地上怡然自得的羊群,此刻竟四散奔逃起来!紧接着,是一阵低沉而又有规律的“呜——呜”声,把这安详的氛围给破坏殆尽。 “这声音是……轰炸机?!大家听令,立刻散开,就地寻找掩体,卧倒隐蔽!避免聚集!” 天上,瓦伦西亚的轰炸机联队,显然也注意到了地上的这支后勤部队。它对这些“小菜”并不感兴趣,不过,还是有三架轰炸机脱离了它们的联队,调整好角度,机头垂直向下,如利剑般直直地往维多利亚114后勤连刺去! 第四十四章 行军(下) 瓦伦西亚轰炸机发出的“呜——呜”声越来越高,越来越尖锐,如防空警报一般尖啸。但与防空警报不同的是,这声音不是为保护他们而存在的,相反,在成为目标的114后勤连听来,这迅速临头的尖啸,有如催命的晚钟。 如果在比较远的侧面观察的话,就能看到,这些轰炸机在距离地面约500英尺的空中,依次漂亮地画了个向下的半圆,把数枚炸弹投下,尔后,它们的机身被立即拉起,循着联队先前的飞行轨迹追去。 但在艾利乌德他们眼中,可见不到什么值得欣赏的景色:他们原先所处的地方、未及开走的运输货车,一时被死亡的阴影笼罩。再眼看着几枚反射着金属光泽的炮弹落下,一声巨响,在平地点起瘆人的红光,吹出索命的黑烟。 刺鼻的焦味从炸弹落点传来,让躲藏在石墙后的艾利乌德皱起眉头,捂住鼻子。 而不止嗅觉上难受,紧接而来的惨叫声,也让他的听觉遭到了难以忍受的折磨:“救命!我的大腿,被弹片击中了!好疼啊!救救我!” “手!我的手!啊!啊啊!” “医疗兵!医疗兵在吗?约翰他的,头……呕呕……!” 率先从藏身处直起身来的,是哈文上尉。 他冷静地下达了第一个指示:“能动的先动起来!把伤员抬离公路!”他看了看公路的方向,大致估算了下损失,稍微松了口气,继续指示道:“514工兵班,做好防护措施,前去检查车辆状况!随时汇报!” 艾利乌德这时也站起身来,朝哈文上尉的方向小跑过去。但他注意到,玫兰莎已经先到上尉面前了。 但见她敬了个礼,急急地说道:“上尉先生,我能使用一些魔法来帮助战友们止痛疗伤,请您准许我参与到医疗兵的工作中!” 好像怕哈文不信,玫兰莎拿出一个香囊,以香气为媒介,让上尉因刚才的紧急回避而受到的一些擦伤给愈合了。 “那可真是帮大忙了!我准许你参与到紧急救治的工作中!” 得到指挥官的应允,玫兰莎迅速点了点头,朝着重伤者所处的方位跑去——那里,大部分都是缺胳膊少腿的官兵。尽管他们已经得到了紧急包扎,但能明显看到,他们被白纱布包裹者的豁口处,鲜血还在不住地往外渗。 “……”艾利乌德不忍再看下去,便望向公路的方向——那里,两个全副武装的工兵,正小心检查着只剩下一个黑色铁架的货车;几个官兵正在把散落四周的补给物资转移到尚能开动的货车上;另有一些官兵正在把两侧的石墙拆掉一部分,以填补公路上被炸出的深坑。 而艾利乌德此时已经站到了哈文上尉的附近。后者看到他不知何为的样子,就也给他下了个指示“艾利乌德下士,现在我暂时不需要护卫了,你就先去帮战友清点下物资的损失吧。” 听到上尉的声音,艾利乌德端正地敬了个礼:“遵命,长官!” …… 等114后勤连把所有善后工作完成,重新启程时,花了大概有二十分钟。而与前进的大部队不同,另有一支比较小的部队,带着伤员,往霍斯克的方向转移。 不过,说是说大部队,实际上,经过刚才那轮空袭的减员后,这支连队,现在只剩下三部运送后勤补给物资的货车,一辆运兵车。因为此时的不少官兵已经无车可乘了,所以,比起前半段来说,这后半程的行进速度很慢。 后半程公路的两旁,未被弹药蹂躏的景色依然绽放着盎然的春意,可此时此刻,在官兵们黯淡无光的神情面前,这种单调的美,已全无吸引人分神的地方。 大致继续行进了两英里,本来就慢的行军速度,因为哈文上尉的忧虑变得更慢了:现在他们所处的地方,两侧已经是低低的山丘;面前,远远望到的是一片郁郁葱葱的黑森林。 114后勤连的指挥官下达指示,让一支由五人组成的部队先走几步,对面前道路两旁的情况进行细致的侦察。 在侦察小队出发前,格拉尼自愿与m分队的其他三名队员(玫兰莎此时跟随着小部队,帮助伤员能安全转移到后方)承担侦察的任务,但不知出于什么考虑,哈文上尉以“目前还能保持完整战力的,只有你们了”作为理由,拒绝了m分队的提议。 于是,m分队便继续履行护卫的职责,保护114后勤连剩余的官兵、物资,缓慢地向前行进。 …… 比比合上眼皮,稍微休息了下。接着睁开,把眼睛再次凑到望远镜的目镜上,看着那虽然很有纵深感,但却千篇一律的景色:“呜……好累,好困……” 但望远镜给她提供的视野范围中,那延伸至远方的公路上,出现了几个小黑点。 棕发的少女开始以为自己是因视觉疲劳而出现幻觉了,便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再次瞪大双眼。这次,她看清了,公路上,是两名维多利亚的官兵,他们在谨慎地打量着两边的环境。 除了公路上的官兵之外……比比把身形压低,把望远镜的聚焦点往两侧移动:分别各有一个匍匐在草地中前进的官兵,也在对周围的情况进行警戒。 “他们来了!”比比感到自己的声音,正因兴奋而颤抖着,“赫德尔,你去告诉佐罗他们,就按照预先的布置来!” 但哥布林并没有及时给她回应。 “嗯?赫德尔?”朝身旁望去,她发现,那个嘴欠的哥布林,现在居然已经睡着了?! 她咬了咬下唇,用力地拍了一下赫德尔的肩胛!后者吃痛,悠悠转醒:“干嘛啊!我好不容易才睡着的!” “连我都没睡着,身为我护卫的你居然能睡着?要是我出了什么事,你付得起这个责任吗?” 哥布林刚想辩解,但比比制止了他:“先不管这个,你快去通知后面的家伙们,就照着之前的计划进行。” “目标已经到了?不会是你眼花看错了?”赫德尔表示怀疑。 “到啦!总之你给我快点跑起来!你还记得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地方吧?” 赫德尔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草叶,直起身来,“那当然记得,我的记忆力可比你好多了!” “你通知完他们后,就去那找我。懂了吗?好的。那么,你,现在,立刻,出发!” 第四十五章 伏击圈(上) “报告长官,这里是侦察队的拉斐,我们目前距离森林有0.5英里。到目前为止,尚未发现四周环境有异常,完毕。”在进入黑森林前,114后勤连派出的侦察队员如此朝无线电汇报道。 “114后勤连收到,十分钟后再与你联络,完毕。” 拉斐现在正与另一个队员一起,准备侦察森林的左侧;其他三个队员则编成第二小组,侦察森林的右侧。 他深吸一口气,检查了下身上装备的情况,才招呼队友一起,继续往前走去。 脚下的公路,走到这里,已经是在上坡了,两边是稍微下陷的地形,由稀疏低矮的灌木丛把空间填补上。春风拂过叶片,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如若细细聆听,能让人从外到内完全放松。 拉斐现在也确实已经把耳朵竖起,捕捉周围环境的声音。不过,他不是在欣赏大自然的美妙乐声,而是在寻找其中的一些杂音——比如,人的呼吸声、交谈声。 但除了呼啸的风声外,这个才入伍没多久的青年,听不到其他值得注意的声音。他看了看队友的方向,而后者则摇摇头作为回应——他目前也未发觉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继续前进吧。’拉斐向队友打了个手势,自己先往前走。 没走几步路,他们就已经进入到森林的范围中了。 自道路两侧到树木之间,已经没有方才那些稀稀落落的灌木了,取而代之的是缀着几朵小雏菊的草皮。越过草皮往前看,能感觉到,这个森林中,主要是一种不算特别高大的松树,但它们非常密集:以拉斐的眼力,只能看到正数后第三棵树的轮廓,而树下的阴影中有什么,则是处于完全看不清的状态。 拉斐想了想,决定离开公路,靠近森林的外围作侦察。他先指了下自己,再指了指森林的方向,然后,他把无线电交给队友,给手枪上膛,谨慎地朝森林那边靠近。 甫一踏进森林的阴影中,拉斐立即就地翻滚,握着手枪,半蹲起身,迅速扫视了一下阴影中的环境。但在他的面前,除了树木蜕下的嫩芽叶,树根下的几个蘑菇,洒落在褐土地上的细碎光点外,别无所有……完全没有看到敌人埋伏过的痕迹。 “……”就在拉斐沉默地打算直起身来时,忽如其来的破风声,让他本能地卧倒,可那不知从何而来的攻击,还是擦伤了他的手臂。 他迅速在附近找了块铺满青苔的岩石作为掩体,趴下,紧张地寻找着攻击的来源。 尔后,他看见,一个矮小但健硕的背影在往森林深处的方向跑去。 “站住!”拉斐朝那背影的方向开了一枪,就从岩石背后翻出,急追而去。 两旁的树木迅速后退,随着拉斐越追越深,四周的光线也变得越来越暗,等追到森林中的一个豁口时,前面那个人好像已经跑不动了,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拉斐把枪口对准那个人的后心,“放下武器!把双手慢慢地举起来!敢乱动就开枪!” 出乎他意料的是,那个人很配合地举起了双手,“长官,我只是这里的伐木工人,请不要杀我!” “伐木工?”拉斐慢慢走到那自称伐木工的人身后,捏着他的后颈,一拉,顺势再用枪指着他的太阳穴,“既然你是伐木工,那为什么你刚才要逃走?” “对不起,长官!我只是想保护我的家人……!”感觉到还有热量的枪口已经贴近了自己的脑袋,伐木工颤抖着闭上眼,双手合起,“哦,上帝,请宽恕我的罪孽!” 拉斐皱了皱眉头,最后冷哼一声,把他放开,忽然之间,他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劲:“你给我在这等着,我一会再找你算账!” 在飞奔回公路的时候,拉斐暗暗咒骂起自己愚蠢的冲动来:‘这分明是一个陷阱!该死!上帝保佑,我亲爱的战友们,可不要出什么意外啊!’ 但是,意外还是以拉斐最不愿见到的情况发生了。 回到刚才的公路上,他发现,刚刚才接过自己无线通讯设备的战友,已经直直地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无声无息了。 “埃尔顿!”此情此景,拉斐只觉一片天旋地转,双腿也失去了支撑站立的力气,让他不受控制地趴在了散发着春暖的草皮上,“埃尔顿,埃尔顿!醒醒!”不顾刺鼻的血腥味,他往战友遗体的方向爬去。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探了探埃尔顿的鼻息,‘……没了。怎么可能会有……’ ‘在我去追那该死的伐木工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另外三位战友也……呜……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就这样逝去呢?我们明明还有许多话要说的……为什么!’视野被泪水模糊了,双手已感觉不到地面的温度。拉斐沉默地把军帽脱下,低头放在胸前,为自己的战友致哀。 但无线电急促的呼声打断了这一沉痛的过程:“侦察队,侦察队在吗?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对,必须要告诉还在后面的战友,这片森林确实有……咕!’拉斐想要拿无线电的动作,停在了半空中,尔后,他的这只手无力的落下,身体也不受控制地瘫倒在了地面上……一道高密度的魔法光线,击穿了他身上简陋的防弹衣,贯穿了心脏。 ‘……埋伏。这里,有埋伏啊!’这是他失去最后的意识前,心底发出的绝望呐喊。 第四十六章 伏击圈(下) 公路左侧的森林中,伏在一个丘陵上的比比,沉默地把望远镜放下来,按了按右耳的魔法石耳环,好让自己能清晰地接收到魔法的通讯:“喂,那五个家伙已经解决了。接下来你想怎么处理?能让爷烧掉吗?” “你看看把他们一起埋在林间的哪个地方吧。你只需要把血迹烧掉就行了……能做到吧?” “直接一把火烧掉不就干净了?为啥我们还要费那么多事?”通讯那边的声音充满了疑惑不解,“还是说,你心疼敌人了?” 刚才,那个年轻士兵呼喊队友名字时的那种绝望、痛苦感,比比都通过那个魔法耳环,听在耳里了,她顿了一下,说道:“才不是。这只是我对他们最起码的尊重,伊芙利特,你……” “行了行了,”伊芙利特打断了比比的话:“那些条条框框的什么礼仪,爷也不懂,把他们葬在随便什么地方就行了吧?你能叫那个憨憨的骑士帮下忙吗?我搬不了那么多人。” 比比转头,给了身旁的佐罗一个眼神,朝公路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骑士心领神会,大踏步走向那在一片深绿中横亘着的靛青。 “那么,你还要继续执行接下来的计划吗?”赫德尔这次没有拿比比开涮,而是很认真的进行询问。 棕发少女点点头,“继续按照安排来,刚我跟伊芙利特说了,那只是我向对手致去的尊重罢了。” 这时,比比的魔法石耳环微微抖动着,传来了另一个喷着粗气的粗犷男声:“敌人的大部队,距离森林的入口已经不到两公里了,计划有变动?” “无变动。就照计划来做吧。” …… 114后勤连十几分钟前与侦察队进行了最后一次联络。可接通后,只听到“啪”的一声,以及一阵含糊不清的嘟囔声。尔后,设备那边,除了些急促的脚步声,以及类似火焰灼烧空气的“噼啪”声外,就是杂音了,再之后,甚至连那点杂音都没有了,留下的只有设备内,电流游走的“滋滋”声。 直到森林前的那段公路没有伏兵,是安全的。可是,森林内呢?114后勤连对此一无所知。 这支残缺不齐的车队,在进入黑森林前,把原本很慢的速度迅速提起来,而m分队的各个成员,则把精神注意力集中到侦察魔法上,小心翼翼地检查着周围的环境,随时准备向哈文汇报情况。 进入森林后,前五百英里,直到一个岔道口前,艾利乌德他们都没有发现有敌人躲起来的痕迹。但是…… 负责右侧侦察的格拉尼,忽然急匆匆地跳下运兵车来,跑到了路边一个草丛里,弯下身子,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格拉尼,怎么了?有什么发现吗?”艾利乌德问道。 “你们快看,这是不是……”格拉尼颤抖着从草丛中摸索出一个黑色的物体,递给艾利乌德看,“这是不是,我们的标准无线电……?” 是的,正是无线电联络的对讲机。它似乎被狠狠地摔在地上过,一个角还弯曲着,应该是被高温炙烤过,灰白的话筒上,还有几点黑色的痕迹。 艾利乌德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个尚有余温的小东西,“这,这个编号……是拉斐他们的无线电!”他朝运兵车的方向追过去:“上尉先生!上尉先生!” 此时,已经有一辆货车及十数个官兵走向了岔道口左边的大路上,而哈文所乘的运兵车,与这部车隔着一个安全距离,前轮才刚驶过岔道口的分界处。 而跟着运兵车跑动的赫克托尔,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他以少见的焦急声音,大喊道:“上尉!立刻让你的座驾停下来!立刻!” 话音刚落,在运兵车前面的货车发出“磅”的一声响,不知从何而来的巨大冲击,使得这部货车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后轮都离地了。接着,它后面的运兵车,举着盾,负责警戒前方的梅莉,能明显看到,这部货车驾驶室的一部分,竟然歪斜着出现在了视野范围内。 前面负责护卫的官兵们呢?他们胡乱的开了几枪,尔后,靠近公路两侧的官兵,被从草地上诡异出现的藤蔓尖刺给刺穿了小腿,而当他们失去重心倒下时,就被更多的藤蔓缠住,迅速被拉进了森林中,接着能听到的,是他们的惨叫声;稍靠近路中央的其他官兵,运气就稍微好一些,但这运气好只是好在,他们承受痛苦的时间要稍微短那么一点——束束或大或小的魔法射线,就击穿了他们的身体,在他们身后的公路上,留下点点焦黑…… 这惨烈的一幕,只发生在十几秒的时间内,最后,这部车队的第一辆货车爆炸了,在滚滚的浓烟,一个高大壮硕的黑影若隐若现,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 跟在运兵车后面的两部货车,以及护卫这两部货车的官兵,已经被先头部队的惨况给镇住了。接着,开货车的官兵从车上跳下,护卫的官兵匆匆散向两侧,还有不少官兵在往森林外围的方向跑去! “冷静!冷静下来!”哈文声嘶力竭地怒吼起来,可现在,除了m分队,跟运兵车上,他的卫队外,没有人肯听从他的命令。 他恼怒地开枪击毙了几个逃跑的官兵,但完全没有起到震慑的效用。 不过,那些没被哈文击毙的,向森林外围逃跑的官兵,也没能逃脱死神的镰刀:同样不知从何而来,分散、但有着可怕高温的烈焰,眨眼间就把他们给变为了飞灰。 一把傲慢稚嫩的女声传进了幸存者们的耳中:“不够,完全不够啊,爷还要烧更多东西!更多!” m分队还在地面上的队员,飞身攀到了运兵车上,以最快的速度展开一个魔法罩,挡住了几束魔法光束,但车上,还是有一位官兵被击穿了脑袋,无力地瘫软在一旁。 这个官兵的血,溅到了哈文脸上。 哈文轻轻抹去血渍,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再高声指示道:“开车!走另一个方向!快!” 驾驶员用力点了点头,迅速掉转运兵车车头面对的方向,开足马力,往右侧的小路拐去!他们不知道这条路通往什么地方,但现在,已经完全顾不上那么多了! 第四十七章 亡命荒原(上) 逃。 不知逃了多久、也不知逃了多远。 但见路宽越来越窄,两旁的景色自森林变成了灌木丛、一望无际的原野;再进入一片森林,尔后再出去,草原的青翠又一次铺满了视野。 是另一个广阔的牧场。 在拐过路上的一个小弯后,运兵车的司机把车速慢慢降了下来:一是因为运兵车的油量已经不足了。二是眼尖的格拉尼看到,在他们车子的左手边,有条小沙路通往一个农庄,而他们打算在那里找一些食品、水。 “后面情况怎么样?敌人有追上来么?”哈文询问道。 负责车后警戒的是赫克托尔。这位蓝发的青年仔细感受着后方的魔法气息,摇摇头:“报告上尉,我们暂时还没有被追踪的迹象。” 上尉点点头,“为防万一,还是要尽快找到物资。”他扫视着车上幸存的其他官兵,除了司机以及m分队的四个队员外,还有六名官兵。他想了想,指出其中两名官兵:“你,还有你,先去察看那间农舍的情况。” 两名官兵应声跳下车,而梅莉这时把路上一直架着的盾牌放下,主动请缨道:“上尉先生,请允许我参与到侦察任务中。我对于自己的交涉能力还是有些自信的,而且,我们还不能排除会魔法的敌人埋伏在农舍的可能性。” 想起方才面对那些魔物时,有如炼狱般的景象,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于是,哈文便答应了梅莉的请求,让她随同前往侦察。 通往农庄的小沙路并不好走,路上有几个陷进去的沙坑,坑里有泛黄的积水,路旁未及时修剪的草本植物,还把小路的大部分地方都遮盖住了。 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几步路后,梅莉他们来到了一个小岔道口:左手边通往一间红顶红瓦的两层小平房,应该是主人的居所;右边,则弯弯曲曲地通往错落有致的几座黑顶棚房前,若把视线再往右移动一些的话,能看到棚房旁的空地上,有着数量庞大的白色胶桶,码成了一个白色的立方体。 他们决定先去拜访主人家,便走上左侧的白沙路,然后敲响了平房那道简朴的木门。但过了有两三分钟后,屋内都没有回应。 “我们要破门进去吗?梅莉小姐?”一个官兵问道。 梅莉摇了摇头,“没这个必要,走吧。虽然有点对不起主人,但我们,就直接去看看有什么东西可搬的吧。” 尔后,三人从农场的空地上搬走了两桶牛奶,再从厨房中拿了一些切好的奶酪、腌羊肉,甚至还带上了几瓶朗姆酒。所有的这些,给114后勤连运兵车上的幸存者们提供了一顿难得的美味午餐。 吃饱喝足的维多利亚官兵们让运兵车的发动机重新热起来,再次出发。但这次启程,他们并没有跑多远,就听到了数声细小,但足以让他们才因美食而热乎起来的心,再度变凉的声音:“咔——咔——” “咔、咔”慢慢变成了“笃、笃”,而这运兵车发出的“笃笃”声还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最终,运兵车的车身剧烈颤抖了一下,憋出几缕黑烟,再不动了——看起来,它因为某些部件的故障而抛锚了。 “*通俗易懂的维多利亚粗口*”哈文怒骂一声,询问周围的士兵:“你们有谁是工兵出身的吗?” 但没有一个士兵能给出他想要的结果:哪怕是司机,也只是会一些最基本的保养而已。 哈文气愤地砸了下护栏,“*维多利亚粗口*的破铁!大家听令,下车,步行!” 而他们从刚才那个农庄的入口出发到现在,也不过走出了八百多英尺。 格拉尼自告奋勇,发挥速度优势,先行前往侦察。 没过几分钟,她就跑回来了,向114后勤连的指挥官汇报道:“前面有个岔道口,分出的两条都是小路,右边那条路比较弯曲,若沿着走五百英尺左右,就是又一片小树林。左边那条路就比较直,我同样走了五百英尺,发现两边都是视野开阔的平原。” “又是*维多利亚粗口*的平原,还有*维多利亚粗口*的森林!” 对于114后勤连来说,这两个地形都给他们造成了损失,前者让他们损失了大半物资,后者则让他们折损了绝大部分官兵。 情绪宣泄完后,经过斟酌,哈文决定走左边那条道路:虽然这条路同样可能会遇到危险,但相比森林,给他们临时反应的空间会更大一些,提早发现敌人的难度也相应地会降低不少。 “出发吧!也许敌人就跟在我们后面呢!” 第四十八章 亡命荒原(下) 尽管是为了活动便利的考虑而走上的小路,可114后勤连走了七百英尺后发现,别说道路两边有敌军的埋伏了,现在,连路都没有了:在六百英尺的距离后,就已经没有标准的公路了,余下的则是黄泥路。 而这在他们脚下的黄泥路,已经有了稀稀落落的几株小草,再往前,则完全被翠绿所覆盖,不知通往何方了——要和平年代,这里或许还能找到牧民经过的痕迹,可眼下是战争年代,都不知多久没有人从这里经过了。 “上尉先生,我们要回去另一边的那条路么?”艾利乌德试探性地问道。 “不!”哈文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的提议,“我们现在不知道敌人在哪里,是不是仍然在追索着我们,若我们贸然返回,岂不得迎头撞上那些怪物了?”他深吸口气,“而且,我们同样也不知道,几经艰险走到的另一条小路,尽头是不是同样也是现在这个情况?” 艾利乌德点点头,“明白了,上尉先生,是我欠考虑了。” “你现在还很年轻,经验不如我们丰富是自然的。”哈文拍了拍那位红发青年的肩膀,以示鼓励,“走一步算一步吧。现在我们知道斯卡伯勒的大致方位,朝那个方向慢慢摸索过去就行了。” 而后,他向他的下属吩咐道:“大家分成三队,我、詹姆斯、格拉尼跟艾利乌德一队,m队余下两位队员各领一支小队,各队在草原中寻找通往斯卡伯勒的道路,若发现有人烟的地方,即时汇报!各分队注意不要离得太远,如遇突发情况,及时照应!就这样,行动!” …… 这片草原比哈文想象中要大得多,这趟搜寻道路之旅,也比他预计的要艰难很多。在数不清的兜转、折返中,官兵们的耐性逐渐被消磨殆尽:直到太阳缓缓沉入地平线上,四周碧绿色的阵阵涟漪变成汹涌的昏黄色波涛后,他们才最终找到了草原中一个牧民聚居的村庄。 官兵们都已经很疲惫了。哪怕是m分队的各个队员,也在这数小时的机械式运动中,觉得头脑昏昏沉沉的,想要短暂地进行一次休息。 不过,现在的114后勤连,早就没有行军帐篷或者睡袋那些器具了。 于是,哈文决定让每名队员都去敲响一个民家的门,看看能否接受他们的打扰。如果不接受的话……“就采用强制手段,迫使他们就范。” 此类行径必然会招致当地居民的反感,但对于哈文来说,保证他们这些剩下的人能在接下来的旅途中存活,安全抵达斯卡伯勒才是最先要考虑的东西。而这种非常手段,也再次把他们抛到了相当严峻的处境里。 大约在晚8点多的时候,散居四处的114后勤连官兵被集合起来,商讨趁夜色进军的可能性——但这种可能性很快就被否决掉了。首先,114后勤连并没有足够的照明设备,哪怕征用牧民们的小手电,其能维系照明到斯卡伯勒的概率也极低。其次,夜晚在草原中摸索行军,只会比白天更加费时费力。 于是,他们最终决定在明天天破晓的时候,听哨声集合,再整装出发。 次日,到达既定的时间点后,尖锐的哨声响起,114后勤连的各个官兵从自己“暂借”的民居中跑出来,在村庄的小广场排好阵列,如昨日下午的安排一般,分成三组,继续搜寻前往斯卡伯勒的道路。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离开没多久后,又有几位客人访问了这座才刚被打扰过的小村庄。 …… 比比拍了拍身上的草叶,再用罗莉安赠与的化妆用品简单地打扮了一下,好让自己看起来更体面、更淑女一点。 她本来并不打算亲自去询问114后勤连去向的,可无奈她的那些契约精灵、妖兽呢,都不大像个“人”:赫德尔皮肤青黑,鼻头巨大;萨乌塔高2米,牛头;佐罗像是从骑士文学里面走出来的存在;伊芙利特倒像个普通的女青年,但她头顶两只黑色的角、细小但有力的尾巴,都显示出她不是个普通人…… 作好准备后,这位棕发少女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契约精灵们在村庄周边合适的地方隐匿,通过魔力流随时保持联系——倒不是她多担心有什么威胁到自己的意外情况发生,而是她要通过契约精灵,全面、及时地掌握这座村庄内部及四周的情况。 ‘根据反馈的情况,他们似乎已经要出去牧场了……得快点!’比比把一顶浅蓝色的遮阳帽戴上,急匆匆地赶往村庄中最大的那座房子前。她清了清嗓子,面带微笑,敲了敲门。 “又来了是吗?!你们有完没……额,是个孩子?”开门的是一个面带愠色的中年妇女,而她的视线甫一接触到面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孩子,满脸的怒气顷刻就消散了。见到少女因自己刚才的态度而表现出不安,妇女马上道歉道:“不好意思,孩子,我以为敲门的是昨晚那些粗鲁野蛮的军人……” 为了安抚少女的情绪,这位农庄女主人把她领到了庭院中的一个座椅旁,“你在这稍微坐一坐,阿姨给你倒一杯温牛奶。” 说完,也不等比比回答,她就转身往旁边厨房的方向走去了。 趁此机会,比比抚了下隐藏在头发后的魔法石耳环,边看厨房的方向,边轻声说道:“赫德尔,听得见吗?” “听得到。怎么样了?亲爱的小姐?您现在找到有价值的东西了吗?” “这家的女主人似乎知道那群人的去向,等下我会问她。我不关闭魔法流链接,你就安心听我跟她的对话就好。” “那你就快点问吧,时间有限。等会又不知他们跑哪去了。” 恰好这时,那位中年妇女把一杯刚热好的牛奶递到了比比面前:“有点烫嘴,等一下再喝……对了,你有没有吃早餐?想吃什么,只要是这里有的,阿姨都可以为你准备!” “早餐就不麻烦了,本来我只是想问问路而已……”比比接过牛奶,放在桌上,“夫人,您刚才说,昨晚那些粗鲁野蛮的军人……?那是怎么一回事啊?他们是做了什么吗?” 第四十九章 四对二的竞技(上) 拨开茂盛的草叶,远远地能看到地平线上出现了树林的轮廓。而在这轮廓之后,已经可以瞥见些许城市的痕迹了。这令人感动的景象,使114后勤连的幸存者们大大松了口气,也重新打起了精神。 哈文也不失时机地鼓劲道:“保持住现在这个状态,继续前进!希望的曙光就在前方了!” 但这近在眼前,仿佛触手可及的“曙光”,很快就因一阵快速移动的“窸窣”声而变得模糊不清起来。接着,m分队的队员们惊愕地发现,在他们前方的路径上,已经出现了一道浅若隐若现的浅白色魔法幕布,把他们与希望之光给彻底分隔开来。 意识到情况不对的赫克托尔率先行动起来,给他的“天雷之斧”灌注魔力,再奔向前方,往那道幕布怒劈过去:他想趁着这道屏障尚不稳定的时候,迅速把它突破! 可那爬满电光的斧刃,在接触到如丝绸一样柔顺的白时,却如同泥石入海般,被卸去了大半部分的魔力——赫克托尔全力的一击,只是在这幕布上荡出了一阵涟漪。 “该死!这玩意居然还带着驱散魔力的术式!”蓝发的青年跺了跺脚,“艾利乌德,你也来帮一下忙!看看能不能一起用力推倒它!” 不过,没等艾利乌德行动起来,设立这道幕布的人,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范围内:“维多利亚的残兵败将们!可让我追上了,呵呵~” 那是一个有着棕色长发的少女,身穿白衬衣,头戴浅蓝色的遮阳帽,骑在一只造型奇特的生物上,以兴致盎然的红色双眸,居高临下地审视着114后勤连的众人。 “你们也不用那么紧张兮兮的,”少女轻飘飘地把梅莉发出的魔法子弹给挡住,掐着手指,慢慢说道:“根据一个什么理论,还是其他什么来着?你们这支队,已经损失了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力、近乎全部的物资了,可以视作被歼灭了?我的任务已经漂亮地完成了。” 赫克托尔架起天雷之斧,把艾利乌德他们护在身后,紧张地盯着前方这位看似人畜无害的少女,暗自揣摩着她心里盘算的东西。 114后勤连的其他队员,则因比比刚才宣告的“114后勤连已被歼灭”而变得垂头丧气起来——他们眼前希望的光芒,已逐渐陨落。 “虽说我现在就能把残存于此的你们从世上抹去,但这应该属于任务以外的工作量了,唔……”比比用手指划了划脸庞,若有所思,接着,她似乎想到了一个好主意:“这样,我给你们一个提案。我们来举行一场公平的竞技比赛,你们赢了,我就放你们走,怎么样?” 维多利亚的官兵们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出了疑惑。 侍立身旁的赫德尔连连摇头,通过魔法联络提醒比比道:“喂,亲爱的小姐,你真这么做的话,总部那会有意见的!”可这位专攻召唤术的少女,仍然自顾自地对着维多利亚本土军114后勤连喊话:“当然,你们要不接受的话,也没有关系。不过,恐怕你们就要都交待在这里了吧?” 话音刚落,比比两侧的契约精灵都向前逼近了几步,而伊芙利特的手中,更是已经在打出了赤炎,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不接受的话,就只有灭亡一途。接受的话,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作为114后勤连最高指挥官,哈文给出了他的决定:“我们愿意接受。” 但他们不知道,这位昨天才刚把他们数十个战友埋葬的魔族,到底会给出个什么“公平”的竞技规则。 “很好,那么……”比比打了个响指,四周的环境就开始剧烈的变化起来:原本的草坪、树林在一阵波动中消失不见,凭空而起一堵颇带点年代感的土黄色城墙,把114后勤连给围在其中。 环境变化完毕后,比比站在高墙的观礼台上,扶着护栏,微微颔首,“现在,我给大家讲述一下规则,你们出4个人,从我的召唤精灵中任选两个作为对手,进行一场无限制的对决,到一方全部倒下为止。什么道具、魔法,你们都可以用上,我也不在意你们用什么小手段……” 接着,她把哈文传送到自己身旁,再把114后勤连的其他队员传到观众席上,转身面对他们:“不过,我需要提醒你们的是,如果你们在对决中重伤、濒死的话,就真的只能与世间告别了吧?我只擅长召唤系的魔法,其他像治疗魔法那些,我是不懂的,知道了吗?” “她所谓的规则,不就是让我们当回古时候的角斗奴隶么?”赫克托尔拳头紧握,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真是恶趣味啊!我呸!” 艾利乌德“嘘”了一声,劝道:“冷静点,赫克托尔。我理解你的心情,但现在主动权在她的手中,而不在我们手中,冷静……” 恰好这时,比比的视线往他们这边投了过来:“我在画像上看过你们,你们是打败了希斯琳姐姐的那些人吧?我见过很多学习魔法的异族人,但像你们这样学得又杂又乱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怎么也不像是能击败希斯琳姐姐的存在。” “可恶,竟敢如此小看我们?!”比比的话似乎让赫克托尔很受刺激,他直起身子,双眼盯着那位少女:“那我们现在就证明给你看,不论你们魔族来多少个,每个又有多强,我们都会把你们给打倒!” 棕发少女有点惊讶地看着这位健壮的蓝发青年,尔后,她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好,那就请你们全力证明给我看吧?可不要太勉强自己了哦?” 第五十章 四对二的竞技(中) 风扬起黄沙,拍打在用魔法拟成的高墙上,宽广的泥地边缘,环绕着数根绿萝藤蔓,为这死亡的黄沙添上了几分生气。粗糙的砂砾,刮得赫克托尔脸上生疼。他无暇分神于此,只紧张地注视着敌手的一举一动。 那个低矮的青皮肤哥布林,依照比比的称呼,叫“赫德尔”,是他们的第一个对手。由于他没有在昨天围剿114后勤连的时候露脸,所以,对于这个小矮子具体有什么能力,m分队一概不知。 另一个敌手,是个浑身漆黑的牛头巨人,身高二米有余,戴着鼻环的鼻头喷着粗气。它浑身缠绕着红光,暴着青筋的健硕手臂紧握着一柄通体墨黑的巨斧,散发着让人心生畏惧的寒光——这个名为萨乌塔的牛头人,就是昨日把那部运货车的车头给一下劈成两截的存在! 就在赫克托尔思考对策的时候,一道白光自他斜侧冲出,往那漆黑的巨人刺去。 是格拉尼!她决定先发制人! 这位白发的少女凭借速度绕到萨乌塔身后,朝其右胁处刺出一枪! 可骑枪,并没有如她预想的那般,穿透这只漆黑的生物,‘这……好坚硬?!’锐利的矛头,只不过在萨乌塔的皮肤上留下个小伤疤而已。 未及感慨,她立刻闪身往后跳,拉开了安全距离。一口气还没喘完,她又往后跳了一步,一个尖利的石块堪堪擦过她的衣袖:这是赫德尔的攻击! 再侧身躲过一个石锥后,站稳脚的她就看见,那只哥布林已经抄起一个棒槌,往自己这边冲过来了! 遭到突袭的萨乌塔则低沉地咆哮起来,半蹲下身,灰黑的两只牛角,在阳光照射下如同两块让人不寒而栗的黑金:但他没有选择去攻击格拉尼,而是往赫克托尔他们的方向冲去! 赫克托尔等人心知不可正面接下萨乌塔的冲锋,就地迅速散开,脱离后者的前进路径,再趁着他前冲未及转身时候,把能量聚集于自己的武器上,向那个黑色的巨影发起猛烈的攻击! 红、白、蓝三种颜色的魔法能量炸开来,把萨乌塔冲锋时扬起的尘土给震散,“哗啦哗啦”地把本来就不算好的空气给搅得更加浑浊,让整个临时角斗场的大半空间都被沙幕给掩盖了。 但像格拉尼的突刺一样,他们的魔法攻击也没对萨乌塔造成多大的损伤,而仅仅只是使得这个牛头巨人前冲的速度放慢些许,再发出一声闷哼而已。 与此同时,角斗场的另一侧,白发的兽人族女子,也在与那青黑色的哥布林激烈对抗着。晃着银光的骑枪,与闪着褐泽的棒槌,在空中不断交错着,迸出点点火星。 ‘没想到这家伙也是以速度见长的,而且,他灌注在棒槌上的力量,也丝毫不比他的速度逊色多少?!’格拉尼神情凝重,一边格挡着赫德尔的进攻,一边观察着赫德尔的进攻规律。 忽然,她瞪大眼睛,迅速把身子往侧转去。可她的脸颊还是被擦出了一道血痕,火辣辣的疼——方才,赫德尔在用手中的铁槌朝敌人进攻的时候,居然还拿出了三块尖利的石头,冷不丁地搞了次偷袭! 格拉尼用骑枪扫开赫德尔的铁槌,与后者拉开一个安全距离,喘着气:方才与赫德尔一对一的激烈交锋,虽然格拉尼不至于落在下风,但就消耗来说,明显是她比对手的要大。 她快速检视了一下队友们的情况,‘……不容乐观!久战于我们不利,得快点想个办法,速战速决才行!’ …… 观礼台上,比比托着下巴,以一种十分轻松的神情观望着角斗场上的生死拼搏,与之相对的,哈文则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一会望望比比的方向,一会又看着m分队队员们的战斗。 “我很久之前就想过,从这个高度看下面的话,会是种什么样的景象?”比比露出一种少女特有的清澈笑容:“我还得感谢你们帮我实现了这个愿望呢。” 哈文打了个哈哈,虽然比比的笑容确实很好看,她的样貌也称得上精致、漂亮,可一想到这么个青春美丽的少女,能轻而易举地就毁灭掉一支小队,还满不在乎地提出进行生死角斗的意见,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哎呀,你怎么无精打采的?”比比注意到哈文的表情,笑道:“既然我都让你坐在这里了,在最终角斗的结果出来前,不应该用最好的精气神,全力为你的战友们加油鼓劲吗?” 这位114后勤连的指挥官刚想回答,一声枪响,从他们背后的观众席上传了过来! 第五十一章 四对二的竞技(下) 子弹是冲着比比的后脑勺去的,可在它有机会接触到比比那棕色的发丝前,它就已经被几株黑绿色的细小藤蔓给缠住,绞成铁粉,无声滑落到地上。 这一切,哈文都看在了眼里。见刺杀失败,他心底变得愈发焦急起来——如果说,先前他是为了场上m分队的战斗而急,那么这次,他是为了面前这个魔族可能会采取的一切行动而忧虑。 但刚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比比呢?仿佛根本没察觉到背后发生的事,视线仍然聚焦在角斗场上。 就在哈文感觉能稍微松一口气的时候,比比忽然对他说道:“你知道植物是能感觉得到细微的温度变化吗?” 114后勤连的指挥官一时摸不着头脑,便谨慎地回答道:“我并不知道,小姐。我之前只上过军官学校……” “我的袄索花,向我指认了刚才开枪的是哪位先生哦?” “什……” 哈文的讶叹还未出口,观众席上就出现了一片骚动:一个全身披着黑色铠甲的、仿若古代骑士模样的人,押着一个年轻的官兵走到观礼台上,再压着后者的肩膀,迫使其跪倒在比比面前。 黑骑士问魔族少女道:“主君,如何处置他?” 比比却不直接回答,而是笑着问敌方的指挥:“你觉得该如何处置他?” 反应过来的哈文,小心翼翼地说道:“小姐,您不是在角斗开始前说过,不介意我们使用一些小手段的……” 棕发少女捋了捋自己的发丝:“嗯呣,不介意使一些小手段么?我确实有这么说过。” ‘这是……要放过他的意思吗?’ 可比比接下来的话,让哈文的心凉了半截:“不过,这位先生确实影响到了看角斗的体验……为了让我们这些观众能静心看完这场角斗……抱歉,佐罗,能麻烦你把这位先生送到伊芙利特那里吗?让她看着怎么处理吧……” “为主君效力,是我莫大的荣幸!” “客套话就少来吧。”比比朝黑骑士挥了挥手,别过脸,看向呆愣原地的哈文:“怎么了?先生?怎么不看角斗了?啊,难道说,刚才那个小插曲,已经扰了你的雅兴?” “不……没什么……”无可奈何的他,只能再次低低地叹息一声。 …… 观礼台上发生的一切,身处角斗场中的m分队成员们自然不知道。而在比比处理行刺者的时候,m分队的成员们,已经通过诱敌等方法,让他们两个对手的位置,处在同一直线的两端上了。 这就使得牛头人萨乌塔不能直接把巨斧劈下,使用牛角的前冲攻击,也变得畏手畏脚起来。而哥布林赫德尔,则因为要时刻注意着萨乌塔的位置,不敢贸然发起进攻,手上挥舞铁槌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与他们相反,再次聚在一起的主角团,则通过默契的互相协助,构成了一个坚固的魔法壁垒,在抵挡对手攻击的同时,注意赫德尔灵活的位置变化,亦步亦趋地实行转移,让萨乌塔始终不能自如地施展其体型、力量上的长处。 胜利的天平,在这僵持中,逐渐朝有利于m分队的一边倾斜。 眼看m分队有机会一击击倒萨乌塔时,它铜铃大的双眸忽然变得通红,紧接着就开始声嘶力竭地咆哮起来,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刺激。 这黑巨人滚滚的声浪,让m分队的队员们察觉到了危险的降临。就连一直在伺机找到m分队防御破绽的赫德尔,此时竟也迅速往后退却:他也惧怕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赫德尔!”观礼台上的比比,双手握住栏杆,半个身子探出去,朝着那青矮的身影喊道:“你平时不是一直吹嘘自己有多厉害吗?这就怕得想逃走了?” “这也得分情况的啊!正常人谁会在同伴还在附近的时候用那个的啊?!”赫德尔不满地回答道,但也算止住了退却的步伐。而他所说的‘那个’,已经呈现在了在场的所有人面前。 萨乌塔嘶吼声的回响尚未完全散去,他的双手便握紧那柄巨斧,用力砸下!巨斧带着热风,扯出空气细碎密集的爆炸声,就如同要分开整个空间般劈向m分队! “快离开那里!快!”看着这落下的巨斧,艾利乌德心中忽然响起了一把熟悉的声音。 “父亲大人……?!” “快躲开!” 第五十二章 脱困(上) 红发青年来不及细想,就情不自禁地循着这把声音的指示,迅速往一旁跳开几步! 赫克托尔呢?他刚开始打算维持现在的防御态势,可他很快意识到,哪怕集齐四人之力施展的魔法盾,若遇到那柄巨斧的力量,也只会如纸片一样被切开。 于是,在艾利乌德遵循心中声音的意思跳走后,他也往另一个方向跳去,而梅莉与格拉尼也下意识地一起分散开来。 而他们原先所站的地面,则留下了一道足足有一米多深的裂痕! 趁萨乌塔再次拔出巨斧的空隙,梅莉迅速翻滚几圈,把刚才一起组成护盾时,赫克托尔传递来的雷属性魔力全数聚集在手中,再将这些能量转移至她的配枪上。而当她半蹲起身时,立刻就朝着萨乌塔的方向,打出一颗被强烈雷光包裹着的子弹! 曳着炫目白光的子弹,划过不曾有过一次落定的沙尘,精准命中了那个黑巨人的左胁! 白光接触到那黑色的粗糙皮肤,有如石子激起千层浪,数不清的细小电流,从中心点中扩散开来,快速蔓延至萨乌塔的整个身子的左侧!他闷哼一声,手上的动作也因此停住了! 连梅莉自己也没想到,这尝试性的攻击,竟然取得了如此大的成效?!反应过来的她,再次把魔力转移到子弹中,对着慢慢恢复过来的萨乌塔连开数枪!但这次,她使用的是自己的魔法能量,远不如方才那雷霆一枪有效果! 此时,已然恢复的萨乌塔再次怒吼起来,举起巨斧,朝梅莉的方向劈去! “赫克托尔先生!!”梅莉朝那位蓝发青年的方向望了一眼,迅速翻滚,躲避那柄黑斧的运行轨迹。 不用梅莉喊,同样以斧为武器的青年已经行动了起来:但见他斜举起“天雷之斧”,牢牢盯着萨乌塔的右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把双方距离拉近! 感受到敌人接近的萨乌塔,放弃继续以梅莉为目标,把下一次劈砍对准了赫克托尔! 但与梅莉不同的是,赫克托尔没有选择躲避。相反,他还加快了前进的速度,聚在“天雷之斧”的雷光,也变得越来越刺眼——周遭的自然光,面对这从神手上夺取的力量,也只能退避三舍。 “赫克托尔!快避开!危险!”这次是艾利乌德的呼喊,能听出他非常急切。 危险是有,也确实十分危险,稍不注意的话,可能还会丢了性命,但是……! 赫克托尔嘿地笑了起来,咬着牙齿,‘如果这牛惟惧我的天雷,那我就打出天雷的威风!’ 阴影,遮盖了头顶的光芒,其范围,还在不断扩大。 此时此刻,空气已惊慌逃窜。 已经不管之后会怎样了,赫克托尔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要把他斧上的能量,给狠狠招呼到那头牛身上! …… 观礼台上,比比瞪大眼睛,看着那个蓝发的身影,迎着那个黑色的大块头而去,“这家伙,脑袋没问题吧?”作为萨乌塔的契约主,她自然知道前者的挥斧速度有多快,因此,她不认为,赫克托尔顶着萨乌塔的巨斧向前冲是个明智的行为——在她看来,赫克托尔已经是将死之人了。 而她旁边的哈文呢?没有看向角斗场,只是看着自己的配枪,沉默不语。 就在比比打算把视线投向m分队的其他人时,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情况发生了! 一瞬,似乎就那么一瞬,赫克托尔的速度忽然提升了不少,在比比能反应场上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强烈的白光填满了整个角斗场。而在这白光中的黑色牛头巨人,不甘地嘶吼着,慢慢半跪了下去?! “什么……?!竟然……?”比比难以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最终确定了这是个发生在自己面前的事实,“那个状态下的萨乌塔,竟然?!” 而角斗场上的m分队成员呢?已经面朝赫德尔的方向了。 …… 躺倒在地上的赫克托尔,双手在发抖。连滑落地上的天雷之斧,也握不起来了。 刚才,萨乌塔的巨斧,离他的头顶仅有十公分远,死神的镰刀已经挂在了他的头顶:那黑色巨斧带起的刃风,已经在他的头皮上留下了一道伤口。 就在他以为这一生就要这么结束的时候,他的身体,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忽然变得轻盈了起来?!而他迅速利用这一势头,用他聚集起来的雷属性魔力,废掉了萨乌塔的行动能力! 而赫克托尔本人呢?则因为冲击的反作用力太大,倒飞了出去。 ‘身体感觉变轻,应该是格拉尼的魔法吧?让我行动时花费的时间加速流动……’他把额头上的血擦去,把上身撑起,望着艾利乌德搀扶着的,那个脚步显得有点摇晃的白发库兰塔少女,‘为别人施加那个魔法,她的消耗好像也很大……’ 梅莉举起盾牌,把艾利乌德跟格拉尼护在身后,再拿枪口对准赫德尔。 但让m分队惊讶的是,看着还有一战之力的青灰色哥布林,居然直接一甩手,向他们喊道:“不打了不打了!我认输!” 第五十三章 脱困(下) “……”但梅莉并没有把手中的枪支放下。 “你们既然能战胜那个牛头人,那我就更不是你们的对手了!我不打了!”接着,赫德尔朝比比的方向喊道:“大小姐,你快下来吧!角斗结束了!是他们赢了!” “赫德尔!你这家伙!又想偷懒了是吗?!明明他们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比比很不高兴地捋了捋头发:她还不想结束这场角斗。 “你就当是我想偷懒吧!总之,我认他们赢。或者说,你希望我在敌人面前丢你这个契约主的脸?” 棕发的魔族少女撇了撇嘴,一转眼,就转移到了角斗场上。 m分队不敢放松警惕——他们不清楚,面前这个柔弱的少女,会不会遵守她的诺言。 但事实证明,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 比比只是狠狠瞪了赫德尔一眼,就向他们说道:“虽然这结果很意外吧,但还是……恭喜你们,击败对手,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尔后,如同初见比比时一般,四周的空间泛起了一阵阵涟漪,颇有些年代感的角斗场瞬间就消失了,被这海市蜃楼覆盖的草原景象,则再次出现在了m分队的视野范围内。本来坐在观众席上、观礼台上的114后勤连的其他官兵,也重新站立在了草皮上。 棕色长发的少女转过身去,骑上她来时骑着的奇怪生物,“我会信守承诺的,你们走吧。” ‘走……真的,可以走吗?真的啊?!’ 114后勤连的官兵们、m分队的各个成员,都欢呼了起来……除了哈文。 在角斗开始前,见识过比比能力的哈文,就已经打算伺机解决掉她了。于是,在进入角斗场时,他就指示他的一个手下相机行事。 在观看角斗的过程中,他愈发认识到比比的能力有多可怕:通过指令,瞬间让萨乌塔进入愤怒状态;利用魔法沟通协调各召唤精灵的活动等等…… 但手下失败的暗杀,让比比在观看角斗的余下时间内提高了警惕,使得哈文根本无法找到另一个机会出手。 但是现在,在比比慢悠悠地往回走的现在,这个指挥官感觉自己看见了又一个最佳的刺杀时机! 他缓缓抬起自己的配枪,慢慢对准比比后心:‘虽然,你是放我们走了,但是……对于我们的国家来说,你是必须被抹除的存在!为了最大程度地减少可能的牺牲!那么,对不起了!’ 哈文扣下了配枪的扳机。 …… 子弹,确实被手里的枪支打出去了。 枪响,同样清楚地传入到耳朵内部了。 可这寄托了希望的子弹,只在空中逗留了不到一秒,就被一团不知从何而来的赤红火焰给淹没了。 火焰在熔化子弹后,没有丝毫停顿,继续往前烧去。 热浪扑面而来,空气战栗扭曲,最终,在一片红黑交织中,那个尝试暗杀少女的指挥官,已然失去了存在的痕迹。 ……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了,等114后勤连的其他队员听到枪声,看向哈文的方向时,后者已经被火焰裹住,眨眼间就只余灰烬了。 而比比本人呢?此时还没有走远,在解决了哈文之后,她让自己坐骑的速度放慢了些许,好让自己把整个身子转过来,再别过脸,视线在m分队队员脸上游移:“唉,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啊?你们应该知道,是他先动的手,我也是被逼无奈才这样做的……你们该不会是想着要给他报仇吧?嗯?” ‘想,不止想,还要马上实施!’赫克托尔把拳头捏得咯吱作响,正想往前一步,却发觉自己又被拉住了:“艾利乌德?!” 红发少年以忧郁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好友,轻轻摇了摇头。 赫克托尔悻悻地冷哼一声,抱起双臂:“那你自己去跟她说吧!呸!”——虽然脸上无比厌恶,但他心里也清楚,他们现在之所以能活命,完全是因为比比的垂怜:他们四人在最佳的状态下,都只能险胜比比的一个召唤精灵,而经过激烈角斗的现在,别说与比比对抗了,如果比比不想放过他们,他们甚至连成功逃生的可能性都很渺茫。 贵公子点点头,朝前走几步:“我们无意向您问罪,但我们希望,您仍能继续遵守您的承诺。” “我刚刚说过了,我会信守承诺的。现在,我可以认为你我取得谅解了吧?”比比轻吹了声口哨,“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各走各的,以后有机会再见咯?” 随着比比的远离,附近的数片草丛抖动了起来,有什么东西朝比比离开的方向转移过去了:原来,在比比向艾利乌德他们说话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被比比的召唤精灵们给锁定了。 ‘如果我刚才未能阻止赫克托尔的话……’艾利乌德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在四方无形的压力全部消失后,赫克托尔总算能开口骂起来:“这窝囊气我可不想再受一次了!被压着不敢乱动,只能像小丑一样听令起舞,太*维多利亚粗口*让人不爽了!” “实力不如她强,就只能受这气。”艾利乌德已经回到了m分队里面,神情冷静,“现在先回斯卡伯勒好好休整下吧,大家……都很累很累了。” 第五十四章 卡门·乌尔苏 奥斯戈德比,是斯卡伯勒辖区南部的一个小镇,西侧与东场镇相连接,南面是凯顿镇。这个镇子的建筑,大多是一层高的平房,只是维多利亚随处可见的居民区之一,但其地理位置十分特殊——维多利亚军掌握的斯卡伯勒主城区、瓦伦西亚军控制的法利市,与奥斯戈德比的距离都是3.5英里左右。此外,在这座镇子的南边,还是凯顿湾——因此,这座小镇便成了双方反复争夺的重要据点。 当114后勤连终于能返回斯卡伯勒时,奥斯戈德比刚刚结束了一场短暂而激烈的交火。 进攻是由瓦伦西亚军发起的。瓦军先利用魔法部队,定点清除维军的碉堡、火力点。尔后,在维多利亚军弃守外围堑壕的时候,发动全线进攻,以几支由魔导士带领的部队作为先锋,侦查并摧毁维军在镇内设置的隐蔽火力点。 维军部队正面无法抵挡瓦军的攻势,只能选择逐街逐房地与瓦军进行争夺,直到最终撤出奥斯戈德比。 战斗以瓦军的胜利告终,但瓦军还是折损了一百多名官兵、几位魔导士。 现在,在被瓦砾、灰尘覆盖的街道上,瓦军几位袖章上有红十字的军医,正在忙着给受伤的官兵进行救治。在这些军医中,有一位扎着两个短马尾的红发少女在四处张望着,而在她给伤员施加治疗魔法时,颇有种心不在焉的感觉。 “乌尔苏!这边有位官兵需要对手臂进行拼接!快点过来!”那边有人喊起了她的姓氏。 “来啦来啦!”卡门·乌尔苏小跑到那位刚打了吗啡止痛的重伤者前,从随身携带的药箱中拿出针与线,“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她把丝线穿过针眼,再拿出一个迷你的白布偶,通过魔法链接布偶与伤者——链接完成后,布偶的一只手臂转眼便从本体分离了出去,滑落地上。 卡门捏起布偶掉落的手臂,把它提到原来的位置,开始熟练地进行缝补。而随着她手指上的动作,她的脚底出现了一个深紫色的圆环,接着,几条同样颜色的藤蔓自环中出现,缠上伤员被分离出去的小臂,再把它送到原主人大臂的豁口处……很快,随着她把缝补布偶的针线给剪断,伤员的手臂,也已经成功接上了。 “呼……”卡门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叮嘱道:“一到两个星期的时间内,你尽量避免使用刚接好的那只手臂。之后,你也尽量不要用它去提重物,不然后果自负,懂了吗?” “真的太感谢您了!”伤员不住地点头道谢,还想与卡门握手,但因为自己没力气起身,只好重新躺回了担架上。 这位刚接好手臂的伤员很快就被抬走了,而卡门扫视一下接下来等待治疗的伤员,一丝失望闪过她的双眼——她要找的那个人,似乎并不在他们之中。 下一位伤员的伤并不算特别严重,在为其施加简单的治疗魔法之后,卡门无意间看到了另一支队伍:他们也在抬着人,不过没有用担架,而是直接用双手拖着走。一般来说,被这支队伍拖走的人,基本都是已经牺牲的、濒死的、或是被认定为没有救治价值的人。 “那是……不,怎么可能……?!”卡门把手上的伤员交给一位同僚后,朝那支队伍跑了过去,喊道:“喂,你,等等!别走那么快!” 她的目标很明确。 她目标队伍中的一位官兵停下了脚步,把运送的濒死之人慢慢放了下来。 ‘果然是他……真的是他啊……’那个她要称呼为“男朋友”的人。 “疼吗?很疼吗?”卡门急切地询问着那个只够力气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的男子,双手毫无保留地,把她知道的所有治疗术式都倾注在后者身上。 他的气色好差,根本没有好转的迹象……晚了,已经晚了。 “对不起,我尽力了……”红发少女的双手颤抖着,“是我太没用了……呜……” 男子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他此时的情况,根本不足以支撑他发出一个完整的单词。 卡门俯下身子,把耳朵贴近男子的嘴边,想听清楚他说的任何可能的话,但,只收获了男子呼气多、吸气少——血氧饱和度低下,情况极其危险的判断。 也许一分钟不到,她所心爱的男子,就会永远离开她了。 她不想他离开,他也不愿离开。 此时此刻的她,在绝望之际,只想出了一个办法,来继续延续她与他的这段恋情,而她也相信,他一定愿意接受这个想法。 红发少女止住了不停往下掉的眼泪,向他展露出一种异样的笑容,“我想到了!只要把你做成我的布偶,你就永远不会离开我了!” 不知是因为情况恶化,还是因为听到了卡门的建议,男子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但他奋力让嘴唇动起来的结果,只能发出“嗯……嗯,唔。”等不成调的音节。 “嗯嗯,我就知道你一定愿意听我的!”卡门重新拿出了她的针线,“你现在这具身体会死去,但不要害怕,我一定会重新把你唤醒的……记得,要梦到我哟?” 第五十五章 首相的演讲 待艾利乌德他们重新走进斯卡伯勒地堡中的时候,他们发现,玫兰莎已经坐在走廊的一把椅子上,等他们很久了。 “……你们遭遇了什么,一会再说,”通过队员们的表情,猫族少女心里已经猜到了个大概,于是,她的表情变得很严肃,“参谋部的先生在等我们,你们记得做好一切心理准备……” 她看了看四个队友的身后,“114后勤连的官兵有跟过来吗?” “他们现在正在地堡外接受身份的核验,应该很快就能到吧。” 玫兰莎轻轻叹了口气,“如果他们在场的话,我们应该能好办一点。但已经没时间等他们来了,参谋部要求你们一到,就去向他们汇报……” 艾利乌德四人不约而同地都低下了头。 “走吧,都打起精神来!这不过是军中常有的事罢了!”第一个振奋起来的是赫克托尔,他率先朝参谋室的方向大步走去:“任务失败就要认,敢做就要敢当!” m分队的其他四人互相对视一下,都点了点头,紧跟在赫克托尔身后。 在敲开参谋室的房门后,不出玫兰莎所料,他们果然因为这第一次护送任务的失败而被痛骂了一顿,而参谋部在接到奥斯戈德比阵地失守的汇报后,就匆匆把m分队给打发了出去,让它稍作歇息,随时待命。 当他们离开参谋室时,地堡的军用广播正在播放维多利亚新任首相,温斯顿发表的演讲,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就连平时急匆匆的各个官兵,也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侧耳聆听:“……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场极为严峻、痛苦的考验,在我们面前的,是许许多多的苦难岁月。也许你们会问,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那我可以告诉你们,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利用我们仅存的一切,用上帝赐予我们的全部能量,在海上、陆地上、天空中,与一个只在历史书上看到过的,穷凶极恶的魔族进行战争,这就是我们的方针。” 这位首相作了短暂的停顿,当他再次开口时,声音变得越来越高亢:“也许你们会问,我们方针的目标是什么?那我可以用一个词来回答——胜利。不计任何代价,去取得胜利。无论敌人的魔法多么可怕、难以抵挡,也要取得胜利。无论前方的道路多么险阻、荆棘密布,也要取得胜利。因为,没有胜利,我们就无法生存,只能永世沦为异族的奴隶;没有胜利,就没有维多利亚的存在,她的子民只能永远四散飘零。我深信,维多利亚的人们决不会放任我们祖辈的事业蒙受失败,决不会坐看我们骄傲的国度化作尘埃!在此时此刻,这个如此危急的时刻,我觉得我有权利要求获得你们的支持。来吧,让我们齐心协力,一同前进!” 广播声音的回响逐渐散去,斯卡伯勒地堡的官兵们也重新开始行动起来。可是,此时此刻,他们各种各样的眼中,似乎多了些什么东西。 第五十六章 寻踪(上) “你说,为什么我又被批评了啊……”比比走在碧谷灵城的街道上,不住地发着牢骚,“我明明说清了情况不是吗?怎么又说我擅自行动了啊?” “……你跟他们搞什么角斗,不是擅自行动才见鬼了。”陪伴在她身旁的依然是赫德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已经习惯比比的唠叨了。 棕发少女仍是一副很不服气的样子,“根据那啥理论,那支小队明明已经可以认为被歼灭了啊?我的任务完成得很完美啊?至于那些剩下的人怎么处理,怎么想都应该是我的自由才对!” “是是是,你认为你有任意处置他们的自由,但很可惜,组织不认为有。” “好咯,组织不让,组织、组织!唉,这样的任务执行有什么乐趣可言嘛!也难怪妮乌姐姐近期都不怎么爱说话了……”比比低头叹息一下,忽然在街道旁的一个商铺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碧谷灵距离瓦伦西亚、维多利亚实际控制线的交界约有7.5英里的距离,不时能听到前线的交火声,但对于这里的居民来说,这些交火声只是生活中许许多多噪音的一部分而已,他们的日常生活节奏并没有受到多少影响,因此,路上还是有不少商铺在如常经营——这为打探消息提供了方便。 比比看到的是一位有着米色卷发的少女,穿黑色的紧身上衣,黑色的热裤,贴着创可贴的双手正拿着一幅地图,面朝商铺内,似乎在问店主一些事。 她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认错人:“哎呀,那是伊琪姐姐吗?我记得她不应该在伦瓦丁来着?”接着,她向前走几步,朝伊琪打招呼:“嗨~!伊琪姐姐!你在这里做什么呀?啊……” 走近伊琪,比比才发现,这位研究魔道学的学长身上沾了不少草叶与泥尘,如同刚在牧场里翻滚摸爬回来。她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就继续问她的:“不好意思,能麻烦您再确定一下,您真的没看到一个绿波浪卷发的性感女郎经过这,对吗?真的没有吗?一丁点的印象也没有?相似的人也没看到过?” 那位店主显然已经被她问得很烦了:“是的、是的!我非常肯定没见过您所说的那位小姐或与那位小姐相似的人……”似乎怕伊琪再追问,他补充道:“我以我的人格发誓,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实可信的。所以请您不要再问了,可以吗?” 见面前这位难缠的少女还是一副不满意的样子,店主急忙走向一位刚进店的顾客:“欢迎光临!今天我们店有促销活动!请允许我带您参观一下……” 伊琪撇了撇嘴,只能转过身去,打算去询问对面一家商铺的店主。 “哎哎,伊琪姐姐,你要去哪啊?这么急匆匆的。”比比急忙在她的学长面前挥了挥手,这才拦住了后者。 “啊,不好意思,请问你是……?”学长还没有停下脚步。 “伊琪姐姐,是我!比比·帕科斯特!”棕发的召唤师亦步亦趋地跟上,迅速回答道:“我们之前在‘翼’会议上见过的……不知姐姐还记不记得我。” 魔道学者停了下来,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想了好一阵,才回答道:“帕科斯特……哦,我想起来了!怎么了,你需要本天才的帮助吗?先不提这个,你能帮我看看这张地图吗?上面标着的学院是在这个方向,可面前明明是个商业街啊?这是地图的问题吗?还是我方向搞错了?” 比比朝地图瞅了一眼,翻了个白眼,“伊琪姐姐!你地图拿反了啦!那学院在另一个方向!” “哦!果然是我搞错了!谢谢!”说完,她把手上的地图摆正,双脚就又迈出去了。 “哎呀!伊琪姐姐,别走那么急嘛!赫德尔,快跟上来!”比比迅速朝哥布林打了声招呼,追上学长的脚步:“欸,等等,伊琪姐姐,这么急做啥啊?有啥那么赶时间的吗?” 米卷发的少女只是简单地回了个“找人”,完全没有放慢速度的意思。 “找人?是组织给你的任务吗?”不得已,比比只好召唤出她常坐的坐骑,坐上去,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对她指指点点的。 “不是任务。只是我认为我有责任阻止那个人铸下大错。” “到底是谁啊?既然不是组织的任务,会让姐姐那么费心?啊……难道说是希斯琳姐姐吗?”对于那个少女的过往,哪怕是比比也有所耳闻——似乎因她曾公开在期刊上发表过一些论文,以致于被学校严重警告,差点遭到开除。虽然她发表的论文很快就被封禁了,但因其研究的内容过于颠覆平常魔族的认知、三观,以至于有好事者给了她一个‘恶魔女孩’的绰号,流传开来。 比比也只是在“翼”会议上见过她一面,但比比对她的印象却很深刻:希斯琳虽然脸带微笑,但她的眼神之中,掩藏着某种很冰冷的东西。 这时,伊琪想起自己还没问过比比,就稍微慢下脚步,抬头发问:“确实是希斯琳。你是知道她去哪了吗?或者说,你在你执行任务的途中碰到过她?又或者,见到过任何跟她相像的人吗?” “唔……我没有。赫德尔,你呢?你见过希斯琳姐姐吗?” “我也没见过……!总之,你能给我也召唤个什么小玩意来坐坐吗?跟着你们这两个姑奶奶到处疯跑,跑得我整个人都虚了!”哥布林气喘吁吁的,似乎已经跑得很吃力了。 但比比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的请求:“得了吧你!你平时不是最喜欢吹你自己的体力有多好吗?现在你就证明给我看啊?略略略~” 第五十七章 寻踪(下) “话又说回来,”不看那脸色因气恼而变得更加铁青的赫德尔,比比继续跟伊琪谈话:“伊琪姐姐,你就单单只是为了希斯琳姐姐,而从伦瓦丁那一路找上来的吗?你不是要在伦瓦丁随时等候组织命令的吗?” 而伊琪的回答,让比比差点从坐骑上跌落下来:“组织?你指的是‘翼’吗?我已经申请退出了。” “为什么啊?还是只为了希斯琳姐姐?”比比费了些时间才稳定住自己的重心,有点不相信,而后,她小心翼翼地问道:“难道说,你们,额,是那种关系吗?” 伊琪在街角处停下来,四处张望着,寻找地图上学院的位置:“那种是哪种?我不是很明白……我与她就普通的朋友关系啊?还有舍友的关系?哎哟……那学院到底在哪里呢?” “可如果只是朋友关系,我觉得是不会做到这个地步的……”比比感觉自己的脸有点热乎乎的,急忙转过头去,看向自己的契约精灵:“赫德尔,你看我是脸红了吗?” “……我有点明白你的说法了,但你搞错了主要的前因后果,比比,”伊琪第一次认真地看向这个学妹的脸:“我找希斯琳,决不只是因为我与她的关系,而是为了别让她犯下大错。一旦她犯错,就可能会造成多种极为消极的结果……我想尽量避免这些结果的发生,这不止出于我作为一个魔道学者的责任,也是我给面前这个课题找出的最优解。” “原来是这样啊……对不起,我不该往那些方面想的……”比比用双手捂住了脸,尔后再松开,平复呼吸之后,她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我知道了,伊琪姐姐,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也来帮忙吧!” 听到这句话,伊琪倒觉得有点意外了,“哎哟,你是真的愿意吗?你现在不还是组织的成员?依据你刚才多次强调组织任务这一点来看,你应该很重视组织指示的吧?那你又为什么想帮我呢?你不应该如你方才所说,要等组织命令才进行行动的吗?” “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伊琪姐姐,我可是以擅自行动出名的比比·帕科斯特啊!” “这时候倒骄傲起来了,就不能对‘擅自行动’这事有个正确的判断么……”终于能稍作休息的赫德尔小声地嘀咕着,可惜,这句话不幸被比比听到了。后者没有回头,但赫德尔能想象得出,他的这位契约主脸上的危险表情了:“嗯?赫德尔?你刚在说什么呢?” 哥布林连连摆手:“不!没什么!” 好在,比比并没有兴趣追究他刚才的话,而是接着与伊琪对话:“说起来,姐姐为什么要去这个学院啊?希斯琳姐姐会藏在这么个学院里面么?” 伊琪没有回答,而是翻起了地图:“如果你真的想帮忙的话,你就去……”她指着地图上标记的一个点,“去那个碧谷灵古堡遗址看看吧。据一些不可靠的信息源,那个古堡的地下,还有个很大的空间。” …… 距离碧谷灵145英里左右,维多利亚一所知名的大学内,一位学者正急匆匆地跑到实验室中,从保密柜拿出一些才刚更新没多久的资料,把这些资料浸入一桶临时搬来的工业酒精内:当他正从上衣中摸索出打火机,打算点燃时,他的身体急剧变化起来,身上长出细密的白毛,鼻子聚拢、拉长,双脚乏力,最终只能趴在地上,艰难地用四肢支撑起身体。 祸不单行,在他发觉自己已经变成绵羊的时候,身后,一阵让人反胃的味道飘入了他的鼻子,使得他整个背脊都有种发凉的感觉。 “咩——!”他没有选择躲避,他还是想用最快的速度,点起打火机,把那些资料给烧掉。但他发觉自己做不到,明明脚掌已经踩到了那个打火机,他沿着缸趴在上面,也能够得上那酒精缸的缸口。 就只能碰到缸口,顶多再把那打火机丢进去,但他已经永远没机会去销毁那些资料了。 凶恶的巨狼带着腥风,尖利的犬牙咬破了他的后颈,不用多久,他这个个体就会从这世界上消失。 门外,银发的少女坐在学院的栏杆上,房间内正发生的,狼吃羊的景象,似完全与她无关。 “这里的景色很美,也确实是个理想的学府,但是,不是这里。”凯莉想着,这或许能成为她理想世界的一部分,但断然不是那个世界全部的模样,“我理想中的星,你到底在哪里呢?这里,还是那里?”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背后的猎杀已经结束了。 凯莉吹了声口哨,跳下栏杆,转身进入刚成为过猎场的房间,踩过几根沾血的羊毛,走到那个酒缸前,一手接触到尚有余温的缸壁。尔后,随着她手上泛起阵阵白光,缸里已经浸透的那几张研究报告就浮到空中,迅速在白光的包裹中被风干,再轻飘飘地把它送到自己的手中,略微扫视一下就收了起来,“现在该去下一个地方了……那里,会有我所期盼的东西么?” 第五十八章 维多利亚进军 奥斯戈德比失陷的第二日。 在经过前一天晚上对后勤补给的紧急调度后,维多利亚本土军,斯卡伯勒的参谋部决定出兵夺回失去的阵地。考虑到瓦伦西亚军里有魔导士的存在,所以,m分队的五名队员也受令,与约翰中校指挥的进攻第一梯队——约五百名官兵一同行动。此外,为了提高行动的容错率,参谋部还调了几支后备连,部署在斯卡伯勒城郊,在增强城区防御的同时,作好支援第一梯队的准备。 约翰先让侦察连出发,尔后,他在指挥车附近,让传令员召来m分队。 “长官,您找我们吗?”因为这整个第一梯队的规模并不大,所以,m分队的队员们很快就来到了约翰面前,依次向他敬礼。 中校的视线,扫过这五个稍显稚嫩的面孔,询问道:“你们有谁跟敌军一样,会用些定点清除火力点或者堡垒的魔法?” 被问到的五人互相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 “这样啊,”约翰叹了口气,失望显而易见,但他也只是稍微失望了一下而已。他再开口的语气,一如开始般冷静:“你们也不用懊恼,不论多还是少,你们所掌握的魔法,都将是决定这场战斗成败的关键……”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无线电呼叫打断了。 在接听无线电后,随军参谋立刻汇报道:“侦察连报告!目标城镇外围,暂未发现任何敌军驻防的痕迹!完毕!” “没有设防吗?可能性不大……令侦察连派出两到三个班的人,去作进一步侦查,如遇意外,立刻联络!”约翰在下达完指示后,回看m分队的众人:“目标城镇距离我们这很近,也就跑几步路的事,所以,这可能是我们最后能悠闲的时间了。m分队听令,入列,准备战斗!” 赫克托尔等人再次敬了个礼,小跑回到了他们原来的位置。 不过,虽然约翰对m分队说要准备战斗,但他却并不急着进军,而是让官兵们就地布置好防守火力点。接着,他坐到指挥车的位置上,拿起望远镜,看着前方奥斯戈德比的轮廓,让指挥车内的参谋、司机待命——他在等待侦察连的下一个联络。 他等的时间并不久,大致有十分钟。侦察连的最新联络表示,对于奥斯戈德比外围的侦察基本结束,除了地上有一些遗体、灰瓦外,仍然没有发现敌军的影子。不过……“我们有两位战友发现,几幢平房被一些深紫色的雾气笼罩着,它们附近的地上,还存在一些类似颜色的,额,潭水?极有可能是敌军的魔法术式。完毕。” 听完参谋对侦察结果的汇报后,约翰中校陷入了沉思:他之前也指挥过不少对瓦伦西亚军的作战,依照他的经验来看,这些魔族不到迫不得已,是不可能弃守他们阵地的,无论这个阵地是大是小——像斯卡伯勒这座大城市,虽然是两、三个星期前,瓦伦西亚自己放弃的,但自那之后,瓦伦西亚就没有停止过对它的作战,反倒让原本在斯卡伯勒拥有优势的维多利亚军蒙受了不少损失。 ‘所以,面前的奥斯戈德比不设防,很可能是瓦伦西亚军给我们设下的一个陷阱!’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约翰对参谋指示道:“让侦察连的战友们多加留意城镇外围的情况,特别是镇子附近的奥斯戈德比山,敌军很有可能在山上布置了埋伏。” 随军参谋答应一声,开启指挥车上的无线电联络。在他调试无线电频时,却接收到了来自斯卡伯勒的联络。参谋在接听了一阵后,向约翰喊道:“中校!是斯卡伯勒的参谋长先生!他让您接听无线电!” 中校疑惑地走过去,把耳机戴好,“这里是约翰中校,请讲。完毕。” “你部队为何还未出发?依照参谋部的设想,你们此时应该已经完成作战任务,或者至少夺回了目标城镇的一些区域了。完毕。”参谋长的声音显得有点恼火。 约翰看了一眼手表,距他的第一梯队做好准备到现在,已经有差不多三十分钟了,也难怪斯卡伯勒参谋部会生气。 他解释道:“参谋长先生,我已经把侦察连派出去了,只要侦察连确定敌军的布防状态,我们就会立即开进。完毕。” 但参谋长显然没有约翰那么有耐性:“你部不是有无线电?边等侦察报告边前进也一样。前线总参谋部不希望看到你部还在原地干等,完毕。” 不待约翰的答复,参谋长就掐断了无线电联络。 “……”中校神情复杂,沉默地把耳机拿下。尔后,他叹了口气,依据斯卡伯勒参谋部的要求,下令道:“传令全军,做好准备,向目标城镇前进!国王陛下会保佑我们取得胜利!” 第五十九章 不祥的微笑(上) “噔噔噔~我为你而制造的新身体,感觉怎么样?”红头发的少女把忙活了一整天的针线放下,捧起她亲手完成的布偶,举得高高的——此时,在她所在的房间内,已经没有她男友的痕迹了,取而代之的是几汪深紫色的水潭,数支紫色的藤蔓在潭上露出来,还开着几朵紫色的蔷薇。 在瓦伦西亚军在昨日夜间撤离的时候,卡门·乌尔苏因为自己手中的“工作”还没完成,所以自愿留在了奥斯戈德比镇内,作为瓦伦西亚军的“眼”,观察着镇内的动向:她在镇中东奔西走,从这家拿几片皮革,那家取几粒纽扣,并留下一些紫色的蔷薇,作为对主人家的“回馈”。 集齐必备的材料后,卡门通过自己儿时的记忆,花费了好几个小时的时间,才一针一线地制出一个满意的小棕熊玩偶。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啊,对了对了,我还没把你唤醒呢!来,这是给王子的吻哦~唔,啾——”她在小熊玩偶的脸上亲了一口。 随着这位少女把双唇从棕色的皮革上移开,这个小熊玩偶如同有所回应似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然后它从卡门怀中跳下来,踩到地上,四处张望一阵后,用新获得的视觉器官看向了自己这具身体的制作者——也就是他的女友。 小熊方想说话,他的女友却给了他一个噤声的动作:“我知道你有成千上白句甜言蜜语想跟我说,但现在不是时候。”说完,也不问小熊的意见,她就直接把他抱了起来,再把身子依靠在这幢平房的墙边,通过她先前布置的魔法术式,感知着外面的情况:“……现在有一、两百人吧?” “大部队呢?撤离了吗?”熊玩偶小声问道。 “撤了啊,应该到镇外了吧?嘘……他们的侦察人员应该就在附近了,我们得先出去一下。”卡门把那个红十字袖标戴好,“在我让你说话之前,你就安心做个玩偶吧。放心好了,我们的二人世界不会被打扰太久的。” 听见卡门要出去,棕色的布偶倒有点焦急了:“等等,为什么敌军在附近还要冒险出去?你就不怕他们攻击你?” “亲爱的心里果然有我呢~放心,现在来的敌军是正规军,他们应该不会愚蠢到对医护人员动手的吧?而且,如果他们真敢动手的话……哼,我也会保证我们周全的。你就看着好了。”卡门通过操纵魔法封住了男友的发声能力,轻笑着跨出了门框。 …… 如侦察连所汇报的一样,约翰没找到瓦伦西亚在奥斯戈德比设防的地点。即便如此,他还是与约三百名士兵停留在奥斯戈德比镇外的公路上,让其他一百多名士兵与侦察连一同进行细致侦查,并通过无线电告知镇内的情况。 “报告,侦察第5小组发现了一个敌人!”参谋的大嗓门,让这第一梯队指挥车上的所有人都提起了精神。 第一个发问的是约翰,“一个?就一个吗?没有发现其他敌人了?” “是的,据他们的最新汇报,敌人似乎是一位女性医护人员,年龄估计在20左右,似乎听不懂我们的话,不论问她什么,她都只是摇头。基本上,全程都看着我方作战人员在微笑。” “只是在那微笑……?”约翰有点疑惑,“还有什么地方值得注意吗?比如说她有没有携带武器之类的?或者说任何通讯设备?” 参谋刚想回答,他戴着的耳机却传来了侦察人员的声音,他便对着自己的指挥官做了个“稍等一下”的动作,皱起眉头,仔细听着听筒那边传来的话语。 简短的联络很快就结束了,当参谋再次移开一边耳机时,他的神情古怪:“额,有一个很奇怪的地方……敌军的那位医护人员,抱了个棕色的小熊玩偶。” “什么?还有个小熊玩偶?”约翰越来越搞不懂了,“难道站在战场上的这位小姐,心智居然还不成熟吗?”接着,他扫视了一下指挥车内的所有人:“你们有谁懂一些瓦伦西亚语吗?我总感觉敌军的这个医护人员没这么简单。” 不过,让这位中校失望的是,车内的所有人都摇了摇头。哪怕是这里文化水平最高的随军参谋,也只是摊开双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仍不死心的约翰继续问道:“我们部中有瓦语翻译吗?现在该是他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抱歉,长官,前线指挥部那边没给我们配备翻译。不过,我认为,m班的几位应该帮得上忙……”参谋顿了顿,继续解释道:“他们在参加我们这次行动前,似乎曾与瓦伦西亚的人交过火,他们中应该有人会懂点瓦伦西亚语。” “好!太好了!立刻叫他们的班长过来!敌军的这位医护人员,很可能会影响到我们这整场作战的走向!” 在约翰下令的同时,在指挥车附近待命的传令员就已经行动了起来,很快就把赫克托尔带到了中校面前。 “长官,有何指示?”赫克托尔深吸一口气,按捺住临战前的激动心情——他实在是太想在这场作战中,找回先前被比比当小丑般戏弄的尊严了。 可他的指挥官一开口,就让他的热情瞬间消失了大半:“你班内,有没有谁会瓦伦西亚语的?我想派他去战俘那,打探一些情报。” 蓝发的青年皱眉思索了一阵,以一种疑惑的眼神看向约翰中校:“会瓦伦西亚语的?” “你们先前不是曾多次与瓦伦西亚人交过手吗?所以,参谋先生认为,你班内的一些成员应该会一些瓦伦西亚语……有吗?” 赫克托尔细细回想了一下与m分队曾交过手的几位“翼”成员:比比、希斯琳都是在用维多利亚语跟他们交流的。而如果说到瓦伦西亚语,那应该只有比比在角斗场上怒骂赫德尔、赫德尔再反问比比时,被他简短地听到过。 于是,他只好这么回答道:“不好意思,长官。我不懂瓦伦西亚语,但我班的玫兰莎下士会说一些。” 约翰叹了口气:“行吧,赫克托尔中士,就令您带玫兰莎下士去见见那位战俘小姐吧。你们尽力而为,能问多少是多少,最好能问出敌军的去向……我会在这里等你们的消息。” 第六十章 不祥的微笑(下) m分队的队长向中校敬了个礼,回到离指挥车三百码开外的一处树荫底下,找到了正在聊天的其他四名队员。 “赫克托尔!怎么样?中校先生那边有什么指示吗?”梅莉笑着挥挥手,“我在这都快等得发霉了!” 蓝发的青年点点头,“中校说,我军在奥斯戈德比抓到了一个敌军战俘,但这战俘不会维多利亚语,于是,他让我们带个会瓦伦西亚语的成员,去从战俘那挖情报……”他以一种询问的眼神,依次扫过其他四名队员,最终停留在玫兰莎身上。 感受到目光的玫兰莎慢慢站了起来,“我会一些……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去……” “呼……帮大忙了,梅兰莎小姐。”赫克托尔暗自松了口气…… 奥斯戈德比镇内,被视作“战俘”的卡门·乌尔苏抱着她的小熊玩偶,坐在维多利亚军给她提供的椅子上:她的脸上挂着微笑,看着不知所措的维多利亚官兵,紧了紧自己的怀抱:‘别焦急啊。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他们,不会打扰我们很久的。’ 赫克托尔与玫兰莎在进入奥斯戈德比镇后,依照其他官兵的指认,他们首先去见先头部队——514步兵连的连长,杰克中尉。 在二人走到中尉所在平房的时候,后者正在听取通讯员的报告:“是的,长官,这镇子的居民大多已经撤离了,剩下的居民也没能给我们更多有价值的信息。他们只指认出,被我们俘虏的那位小姐,之前曾在镇中到处晃荡过。” “有派人去沿那小姐的行踪搜索过么?她的活动轨迹,很可能与敌军的动向有关。” 通讯员挠了挠头,“侦察连的战友们已经去过了,但她去的地方好像都只是普通的平房,战友们也没有在里面发现任何敌军设伏的痕迹……恕我冒昧,长官,我认为,被我们俘虏的这位小姐,说不定只是出于自己的原因,才到处乱逛的。” 但杰克坚定地否认了通讯员的意见:“你的想法太简单了。就从我们手边的情报来看,既然敌军打算撤得干干净净,怎可能就偏偏留下个医护人员在这?难道还是敌人特意留她来帮我们的伤员看病不成?呼,要是能从她嘴中撬出些什么来就好了。” 见二人的谈话结束了,一直在门外静静等候的赫克托尔上前几步,朝杰克敬了个礼,“报告长官,我是赫克托尔中士,这位是玫兰莎下士。我们现在依据中校的命令,协助你部进行战俘盘问的工作。” 听到“战俘盘问”这个几个音节,杰克激动地离开椅子,站起来,用力握了握赫克托尔的手:“刚说到战俘的问题,你们就来了,真是太好了。” 他看到了玫兰莎,正打算也向前与她握手的时候,却看到了她头顶的两只猫耳。于是,他停住了自己的脚步,转过头去,“通讯员,你马上带赫克托尔中士去战俘所在的地方!” “稍等一下,长官,我并不会瓦语,是玫兰莎会,这次的问询事宜由她负责。”尽管赫克托尔算是个粗人,但他还是察觉到了,中尉方才那一眼中,对玫兰莎透露出的深深不屑。 514步兵连的连长重新坐回了椅子上,拿起钢笔,敲了敲桌子,“这是中校下达的命令吗?” “是的,长官。如果您不相信的话,可以联络中校。” “既然这是中校的命令,那行吧。”中尉依旧有些不情愿的感觉,“但你,必须要陪着这位下士去。要问什么,由你决定,你只需要跟她说就好,明白?”他挥了挥手,示意通讯员带路。 蓝发的青年皱起眉头,用余光瞥了下玫兰莎——此时,原本就内向的她,如同犯了错的孩子一样低头,咬着嘴唇。 赫克托尔暗自握了握拳,但嘴上仍然认真地回答道:“明白了,长官。” 第六十一章 忤逆的决心 “妮乌姐姐,这是组织最新给我们下的任务指示。”派伊把一卷任务委托书放在简易的木桌上,看向自监狱那次任务回来后,就一直闷闷不乐的蓝发少女——此时此刻,她正手握着一杯维多利亚式的红茶,以难得阴郁的双眸,追随着茶面升腾的热气。 听到派伊的呼唤,妮乌抬起头来,“啊,回来啦。我刚才在想一些事呢。” “……还是那座监狱的事么?”派伊歪着头,显得有些疑惑,“那天回来之后,你就说让我不要把那些囚犯的事放在心上,可姐姐自己,为什么却一直放不下呢?这也太奇怪了。” 其实,不用妮乌回答,派伊心底也是知道的:在这场与维多利亚的战争开始之前,瓦伦西亚曾因“蒙特亚努案”的发生,对全国进行了几年大规模的扫黑活动。而彼时中学未毕业的妮乌,就以“让魔族社会变得更好”自许,非常积极地报名成为扫黑宣传的志愿者,甚至还亲手把几个流氓扭送到了警局里面——妮乌从来就是个充满正义感的人,而她也以为瓦伦西亚对维多利亚的战争同样也是正义,可现在…… 见妮乌不说话,派伊便继续表达着自己的想法:“其实在去那座监狱前,我就已经听说过这些了,我们的一些部队在做什么,那些所谓的‘敌人’遭到了怎样的对待……”她思索着,向前几步,握住妮乌的手:“在真正看到之后,我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我们要这么折磨他们?我觉得不能这样下去……” 她的学姐自然知道她的想法,但是,她却只能摇摇头,作为自己的回答,“对不起,派伊,但组织……” “如果姐姐不方便的话,那就我去说吧。”派伊叹了口气,松开了自己的双手,能听得出来,她对妮乌感到很失望,“我们魔族正在犯一个很严重的错误,我可不能袖手旁观。” “派伊!”妮乌急忙站了起来,拉住红发少女的手,“我也想阻止瓦伦西亚继续这么错下去,可一旦我们处理不当,不止我们会达不到预想的结果,甚至连我们自己都会处于很危险的境地啊!” 派伊轻轻地挣脱了妮乌的手,“虽然我不如姐姐那么强,但我也可以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唉……你的脾气,有时候真是太倔了。”对上学妹的双眼,妮乌知道,派伊已经听不进劝告了。于是,在稍加思索后,妮乌最终给出了自己的决定:“我陪你一起去!” 此时,派伊的语气已经平静了下来,“妮乌姐姐……真的没关系吗?我明白你在顾忌什么,我也打心底认可……但这件事是我自己决定的,只需要我来承担起后果就行了,要是把姐姐卷进来,我内心会不安的……” 高挑的蓝发少女捏了捏派伊的脸:“笨蛋,我怎么可能放心让你一个人陷入危险呢?”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由此为契机开启的道路,与现在瓦伦西亚魔族的狂热意志作对的道路,最后会通往哪里,但是…… 感觉到派伊抱住了自己,妮乌便也轻轻搂住了这个矮自己一个头的孩子,而她原本因现状而感到焦躁的心灵,居然神奇地获得了片刻宁静……‘有多久没有这么抱过她了呢?曾经那个只会躲在我身后的孩子,现在已经真正成长了许多了啊。’ 她抬起头,望向窗外那层层叠叠的红色云团:那被红雾阻隔的阳光,正在拼命尝试从云间的裂隙间,穿透下来。 第六十二章 蔷薇囚狱 奥斯戈德比镇内,赫克托尔与玫兰莎已经结束了对战俘的审问:但他们除了知道这位红发的战俘名叫卡门,她先前在镇中到处晃荡确实只是出于个人原因外,别无所获。 “得到什么新情报了吗?”在他们二人跨出门的时候,负责看守战俘的一名官兵就迎上前来,“是不是很快就能找到那群魔鬼了?” 赫克托尔与玫兰莎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 明显能看到官兵眼中闪过了一丝失望,赫克托尔正想说些什么,目力所及的东北天际,原本湛蓝的空间,出现了几团翻滚着的乌云,带着整个天色都变得有些昏黑。 ‘接下来要下雨了?’蓝发的青年这么想着,询问守卫:“中尉有说接下来如何处理这个战俘么?” 守卫侧身,思索了一下,“如果没有其他指令的话,我们应该会把她给转移到斯卡伯勒那里去。”他的视线捕捉到了街头对面,几幢平房前,有两位官兵正在朝这里快步走来,“我没记错的话,他们应该就是负责转移的人。” 赶到这来的两名官兵,依次向他们三人敬了个礼,再把目光投向赫克托尔与玫兰莎:“二位已经结束询问了?” 得到赫克托尔肯定的答复,这两位官兵便转过身去,跨入那暂时关押着卡门的平房内。 m分队的队长看了眼手表:“我们还要去中尉那汇报情况,那么,现在……” 但身后的一声惊叫,打断了赫克托尔说出的道别之语:“怎么回事?!这是什么?额啊……!” 紧接着是几声急促的枪响,但很快就是枪支掉落地面的声音,这使得赫克托尔急忙转过身去,却看到了骇人的一幕:刚刚才跟他打过照面的两位维多利亚官兵,此时已经被托到了空中,身上缠着数支粗壮的红紫色藤蔓。藤蔓中的他们正在剧烈地挣扎着,可他们越挣扎,这些美丽但危险的绞索就勒得越紧。 赫克托尔急忙唤出自己的战斧,快步向前几步,携雷光砸向那些藤蔓。但雷光尚未触及还在越长越粗的植物,就已经被腾空而起的一束蔷薇给挡住了。而那还在茧中的两人呢?他们已没有活动的痕迹了……他们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萎缩,绞住它们的藤蔓上,则冒出了几个花苞,迅速绽放出暗紫色的蔷薇。 是那个战俘……卡门的能力吗?! 蓝发的青年不及细想,就猛然意识到自己的上半身正在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 ‘该死!’ 是他的左脚!被一根藤蔓给缠住了! 这细小但有力的藤蔓,正把他拖向房内,不知何时已经漫溢的紫色‘水潭’里! “唔哦哦?”他倒在地上,身体不断地向前滑动着! 他试图用双手抠地,但没用!无法阻止、根本无法抵住这个趋势! ‘怎么办!怎么办!那女人的能力这么恐怖吗?’ 眼看那深邃可怖的黑紫越变越大,从天而降的一束亮紫色剑光,“啪”地斩断了那根藤蔓,让赫克托尔停住了! 他欣喜地喊出了自己队友的名字:“玫兰莎!” “还不能放松!快离开那里!”确实是玫兰莎,她腾空而起,在空中翻滚几周,舞动起手中的剑刃,划下几条优美的弧线,把从紫潭中再次蔓延出的几根藤蔓给砍掉。 蓝发的青年就地往后翻滚,脱离了极端危险的范围,“玫兰莎!快出来!” 但那位刚救了他一命的猫耳少女,正在打算通过剑刃与地面的链接魔法回撤时,却忽然在空中停滞住了?! 那些藤蔓……居然从地上就快速爬上了玫兰莎的剑,层层崩裂了那纤细的剑身!在翻滚中的“紫潭”呢?则已布满了玫兰莎在空中洒落阴影的地面,如果玫兰莎跌进这些潭水里的话……! 来不及向前去了! 赫克托尔一咬牙,用手拍向地面,狂乱地把自己的雷属性魔法能量传送到地面,想通过电流去对抗那些潭水! 雷电的能量,却并不如赫克托尔所愿,全部往前游走,而是以他为中心,如涟漪般四处扩散——这意味着,他预想中击退“潭水”的效果,并不明显。 效果虽然不明显,但到底还是有的。受到电击的“潭水”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不情不愿地往后退了约一米的距离,这给了玫兰莎机会。 玫兰莎在回过神来后,把手中只余柄的剑扔掉,凝神,向着身前的空中打出一团魔法能量,好让自己的身子往后移一段距离,再做了个空翻,稳稳地落在赫克托尔身旁。 那个守卫呢?早就被眼前发生的一切搞懵了,直到赫克托尔喊的一句“快走!”,他才反应过来,与m分队的二人一同远离那幢危险的平房。 平房外,天空此时已完全被深色的云层覆盖,不似白日。 就在赫克托尔打算找其他人问问现状的时候,有几道炫目的火光凭空而起,在朦胧的灰色幕布中炸开。此时,守卫腰间别着的通讯器,回答了赫克托尔的疑问:“514步兵连的所有官兵听令,立即就地寻找设防据点,准备应对敌军的进攻!!” 第六十三章 死命召唤 奥斯戈德比镇外围。 艾利乌德挥剑,扬起火焰,把直冲面门的一个魔法弹给蒸发掉,可另一侧又有一颗魔法弹飞来了!幸亏梅莉反应更快,抢先一步在艾利乌德侧面撑起了盾牌! 但见魔法弹与盾牌来了个亲密接触,魔法弹炸开,魔法元素瞬间就四散飞溅。 距离艾利乌德二人不远处的前方,格拉尼用骑枪先把扑上来的两名瓦军士兵逼退,再转身协助战友击杀掉了一个敌人。可m分队的活跃表现,对于维持维多利亚军防线的功用,不过是杯水车薪,自十分钟前,潜伏在奥斯戈德比山的瓦军发动攻击到现在,维多利亚军已折损了数十人,防线岌岌可危。 “中校现在情况怎么样?他还安全吗?”艾利乌德再次用他的“烈火之剑”窒息了一个魔法弹,迅速与梅莉在一个沙袋圈后趴下,询问旁边的官兵。 “他正往镇内转移!给我们的命令……哼……!”这个官兵的话还未说完,就已经被一颗流弹打穿了额头。 艾利乌德轻啧一声,一颗子弹惊险地掠着他头顶的头发而过。 他把身子压得更低,急急地说道,“梅莉,我们现在就往镇内靠!外围的临时防线撑不了多久的!” 话音刚落,瓦军的炮弹,就在艾利乌德他们面前不远处的一个防守火力点上炸开来,小沙袋在空中逸散,与扬起的泥尘混成一片,胡乱地拍在地板上,与此同时,还有几道细小的火线穿过了这阵被扬起的粉尘。 “快!”艾利乌德从那位刚刚逝去的战友身上拿出手雷,拔出保险,朝着火力的大致来源方向丢出去,再让自己的身子调转方向,以最快的速度往镇内的方向爬去! 梅莉一咬牙,把盾牌竖起,拨下身侧的几个沙袋,把部分魔力注入其中,使得这几个沙袋能临时撑起盾牌,以吸引敌军火力,再迅速如艾利乌德一般转身,也往奥斯戈德比镇转移! 与艾利乌德他们不同,格拉尼凭借自己通过魔法而来的速度优势,在最前线上进行了灵活的转移,等艾利乌德他们离开沙袋圈的保护时,她就已经到达奥斯戈德比镇的范围内了。 不过,她并没有往镇内继续跑动,而是躲在一堵半塌的城墙后,焦急地等待着艾利乌德二人。 就在她终于见到那两个熟悉的身影,松一口气的时候,她腰间别着的无线电却传来了赫克托尔的声音:“喂,喂?格拉尼,听得到吗?镇内有特殊情况发生,战友们的处境现在很危险!你快跟另外两人一起过来!快!” …… 赫克托尔刚放下手中的无线电通讯器,又有几声爆炸声从身后的方向传来。他叹了口气,迅速转移到一幢尚未被摧毁的平房前。 到门口的时候,他还小心地确认了房内有没有“紫潭”的存在——在此之前,已经有十几名打算在平房布置防御点的官兵中招了:卡门给那些房子留下的紫色潭水与雾气,同样也会伸出藤蔓来,把胆敢靠近者拖入潭中进行绞杀。 不过,目前看来,这幢平房并没有被卡门“造访”过。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房中,把门关起,再把窗户合上,在墙壁上挖两个观察孔,把“天雷之斧”握在手中,谨慎地观察着房外的情况。 房外,不少维多利亚的官兵正四处找地方隐蔽。紧随在他们身后的,是几个矮小可怖的灰白影子,一共有“一、二……四个”。 蓝发的青年皱起了眉头。 刚才,就是突然出现的这么些玩偶一样的玩意,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各跑到一个维多利亚官兵的脚边,抱住他们的大腿,在被抱者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嘭”地一声,自爆了! 离赫克托尔所在平房最近的那只玩偶,大约有十几米,现在,它的鼻子翕动了一下,嗅到了猎物的存在,便止住了继续朝前疾行的趋势,慢下来,一步、一步地,往赫克托尔所在的这幢平房挪动……尽管它的目的地似乎改成了平房,可它依然面对着前方,空洞的眼睛还是“直视”着受惊奔逃的人群。 随着玩偶与平房的距离越拉越近,赫克托尔也把天雷之斧越握越紧。可忽然,就在赫克托尔眨眼的瞬间,那玩偶突然就直接消失在了他的视线范围内?! 其他三只玩偶,清晰地显现在赫克托尔眼中,可最靠近他的那只,却不见了踪影?! 地底传来十分细微的异响,但神经已极度紧张的赫克托尔,却把它清楚地捕捉进了耳朵里。 异响很快就消失了,紧接着,是什么东西破开地板的声音。 赫克托尔在事后能清晰记得的,是他缓慢转头,然后对上那两个空洞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心跳恍若停止。 手上,天雷之斧没能挥出,周身,魔法之力未及凝结。 在那一片明黄间冒出的灰白头颅,变为艳红;原本虚无的两个黑洞,被火填满。 黄光、不具形体的红痕,抹去其他所有色彩,充斥整片视野。 震耳欲聋的响声过后,蓝发的青年,失去了自己的意识…… 第六十四章 完美华尔兹 “刚才,你们干掉了敌军的一个重要战力,对吗?好孩子、好孩子!”卡门俯下身来,摸了摸一个灰白玩偶的脑袋。 四周,距离她比较近的房子,都只剩下了断壁残垣。在她面前的奥斯戈德比镇道上,有不少黑色坑洼,看不清原本颜色的液体、大小不一的固块,无规则地洒落在坑旁。 “你不打算跟大部队会合么?卡门?他们现在应该正准备进攻过来。”她的臂弯中,刚刚才重新获得发声能力的小熊玩偶发问了。 被叫到名字的魔族少女,只是对他露出浅浅的微笑,“大部队?什么大部队啊?他们一样只会打扰到我们世界的安宁。”说完,也不等男友的回应,一挥手,紫色的潭水在她脚底涌出,如涟漪般朝外扩散出去,吸收掉液体、缠绕住固块,粗壮的红紫色藤蔓拔地而起,多株蔷薇开始互相串联。 “卡门?你现在要做什么?这些蔷薇墙是怎么回事?”熊玩偶愕然发现,自己只是张了张嘴,并没有说出话来——卡门已经把他的发声能力再次封住了。 他只能拿自己的双眼,盯着女友的脸来看,以期能传达出自己想表达的信息。可是,卡门红色的双眸,竟在逐渐失去焦点。但他能感觉得到,她,也一直在“看”着他,与他“对视”着。 现在,已经在四面八方成长起来的蔷薇墙,正在快速聚拢。 蔷薇的藤蔓逐渐遮蔽起外界的光线,他与她,正冲向深渊中的一座孤岛。 她的双眼愈发迷离,她的笑容无比幸福。 “记得我们最早是怎么认识的吗?”卡门的声音很低,仿佛轻声细语的做梦人:“一个舞会上?对吧。你曾对我说过,希望我们以后,能有机会再跳一支舞。你知道吗?从那一天开始,我就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你了。” 小熊玩偶感觉得到,现在他自己的身体也在颤抖了:他现在,只能希望自己的女友能够在一切无可挽回之前,清醒过来。 “像我这样的人,也能拥有爱情吗?就算拥有了,我能把它抓在自己手中吗?我不知道……” 扎着双马尾的红发少女,自顾自地哼起了一首曲子。 一开始,小熊玩偶听不清她在唱什么,但随着那旋律越来越明显,节拍越来越清晰,他尘封了许久的记忆,也随之揭开了迷雾……这难道是,我与她初次相见的那场舞会上,演奏的舞曲?!她居然记得这么清楚吗? 她停了下来,脸上挂着如痴如醉的笑容,“明天、未来,听起来是多么美妙,而曾经的我,也确实对我们的明天,我们的未来有极高的期许。” 蔷薇带着尖刺的藤蔓,已经把他们包裹在了一个极其狭小的空间中,照亮空间的光线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但这些藤蔓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是继续在卷动,直到刺穿卡门白皙的肌肤。 她似乎完全没感觉到疼痛,但她幸福的神态消失了——她那失去焦点的双眸,此刻蒙上了一层水雾,“但在昨天,你出事的时候,我害怕了、我真的很害怕!……明天与意外,哪个会先来?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能再失去你……” 几滴鲜血洒在玩偶的脸上,冰冷地滑落,与此同时,蔷薇茎上的刺,也毫不留情地穿透了小熊玩偶那皮制的表皮,他只能痛苦地呜咽。 “啊,抱歉,失态了,”卡门艰难地抬起手来,打算擦去眼泪,但她手上的皮肤已经被蔷薇茎上的刺勾住了,只得作罢,任由那清澈的泪花把血的颜色给稀释掉,“但幸好,现在都已经不要紧了,一切都过去了,让我们,回到那只属于我们二人的世界中去吧……!” 她上扬的嘴角已然渗出血液,她苍白的双唇也早被血沫沾染。 她把头低下来,费力地用左手牵住玩偶的右手,与它相拥,接吻。 蔷薇的荆棘还在越收越紧,充满回忆的圆舞曲再度在他脑中响起,视线范围内,她的脸庞越来越远,她的轮廓也越来越模糊。 是的,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外人,能打扰到他们的二人世界了。 …… “报告长官!是镇内的最新情报!”传令员急匆匆地闯到杰克中尉所在的连指挥部帐蓬中,气喘吁吁,“镇内,那些奇怪的紫潭,正在迅速消失!” “那些追在我们身后的东西呢?” “同样也不见了踪迹!” “难道说,施术者已经死了……?”杰克有些疑惑,不过,由于他并不了解魔法的运作,所以他没有追问,而是说起其他事情来:“中校的部队已经进入镇里了吗?” 传令员点点头,“是的,长官,中校应该很快派人到这里来了。” 杰克思索一阵,指示道:“先让各幸存的各士官统计下还能战斗的人员数量,同时尽快安排医疗兵到场。”他顿了一下,“m班的那两个人,现在在哪?” “玫兰莎下士此时正在救助伤员,至于赫克托尔中士……目前下落不明,也没发送联系,但有士兵汇报,说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躲避那些东西的时候。” 中尉皱起眉头,敲了敲桌子,“有派人进行搜索么?” 他得到的是传令员肯定的答复:“已经有三名士兵去了,应该很快就有结果了……” 话音未落,就又有一名传令员踏入到营帐之中:“报告!在搜索赫克托尔中士下落的时候,我们有意外的发现!” “又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额,这次,是一幢由紫蔷薇缠绕而成的小屋……”后来者挠了挠头。 “小屋……?你确定你们看到的,不是那种随处可见的居民房?” “这个我敢肯定,长官。因为它的外形构造,与我们维多利亚的风格完全不同。此外,它矗立的地方,是镇道的正中央,极不可能是常见的那种房子。” 杰克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疼,“那它里面有什么?” 后来的传令员摇了摇头,声音变得有些发抖:“没人敢再靠近去调查了,长官,因为我们看到……额,之前追着我们的那些东西,有一个,被吊在了那房子的门柱上,在那,额,‘盯’着我们……我认为,我们现在应该请求m班的协助……” 虽然杰克暗自觉得这些士兵也太胆小了点,但是,他也不想再派自己所剩无几的属下去贸然犯险了,不过,m班的班长,赫克托尔,此时还不知道他在哪里啊?该怎么办呢…… 就在杰克苦苦思索的时候,门外的看守朝帐篷内吼了一嗓子,“m队队员到了!他们请求面见你,长官!您准许吗?” 这位514步兵连的连长大喜过望,马上回复道:“是m班的另外三个人吗?!让他们进来!” 第六十五章 梦世界(上) 赫克托尔找回自己意识的时候,浑身一阵酸痛,让他“嘶”地倒吸一口凉气。 ‘这里是,哪……?’睁开眼,填满整个视野的,是一片蓝天,天上漂浮着朵朵悠然的云彩。 随着视觉的恢复,他的其他各种感官,也重新活跃了起来,一股芳香渗入鼻腔。 他试着挪动一下手,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草地上。别过头,还能看见这一片黄绿交错间,有几个花蕾,静静地等待绽放。花蕾四周,奇妙地漂浮着一些忽明忽暗的光点,正徐徐朝天空升去。 蓝发青年直起身来,仔细地打量着这梦幻般的地方,‘我在哪里?我不是在奥斯戈德比镇内么?’他想起自己被火焰吞噬掉全身的那一刻,‘难道说,这里是天堂么?我……已经死了吗?’ 把视线从草地上移开,转向纯净的天空,他的思绪涌上心头:‘多久没看到这种天空了?一年?还是两年、三年?唉,我啥时候变得跟艾利乌德那小子一样多愁善感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 “你终于醒了?嗯呵呵~睡了个好觉吧?” 一把成熟的女声从背后传来,让他放松的全身再度紧绷起来:“谁?!你是……魔族?” “哎呀,别那么紧张啊。少说我也救了你一命吧?如果不是我,你早就为那小丫头开路了吧?”这是个有着粉色短发的尖耳女子,带着扎有花朵的黑礼帽,身着露肩的黑色长裙。 对上她那带着戏谑之意的粉色双瞳,赫克托尔感觉到,面前这个女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不诚恳的气息:“这是你的结界吗?我是被困在这里了?”他尝试召唤自己的天雷之斧,但他很快意识到,他的武器无法对他的呼唤作出回应! “姐姐建议你最好不要有动粗的打算哦?”女子轻轻笑着,“如你所言,这里可以说是我的结界,但又不完全是一个结界。”她眉峰微聚,似乎在思索措辞,“嗯,该怎么说呢,或许称之为一个梦境比较合理。” “梦境?”赫克托尔有点恼怒,“你在说什么胡话?我这不是醒着吗?醒着的人怎么可能会做梦?” 女子轻盈地往后跳了一步,坐在一棵开满繁花的树冠上,“我可没说这是你的梦境。而且,你真的认为,你现在……醒着吗?” “你是什么意思?难道说……” “给你看个东西吧,”女子抬起左手,一只粉色的蝴蝶就在掌心处出现,画着优雅的弧度,飞到赫克托尔面前的左侧消散。尔后,在蝴蝶消散的地方,开了一个“窗口”——这窗外的景色,是几位穿着维多利亚军服的人,正把一个壮硕的男子,自满地的砖瓦中拉出来。 男子有着蓝色的短发,双眼紧闭,满身伤痕,更让人不忍目睹的,是他上半身的恐怖烧伤:红了一大片,也黑了不少地方…… 这个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赫克托尔。 “什……这到底怎么回事?女人,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梦境中,赫克托尔拳头紧握,“我为什么会被战友们拖出来?而且这伤……是怎么回事?!” “叫姐姐!”女子不满地哼了一声,打了个响指,窗口收拢,外界的景象消失,“为什么会那样惨兮兮的,前因后果,我想你自己最清楚。” 赫克托尔蹲下身来,低头,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紧咬牙齿,“这么说的话,这么说的话,我是真的……已经死了?!该死!这……怎么可能!” 但他这般反应,倒是让女子掩嘴笑了起来。 笑声很清脆,带点魅惑,但于赫克托尔而言,无比刺耳。 “这有什么好笑的?!你这该死的女人……!”被激怒的蓝发青年暴跳起来,挥拳,奋力朝那女子打去! 女子完全没有闪避的意思,依然慵懒地用手撑着自己的侧脸,脸上带笑,看着青年的拳头离自己越来越近。 就在赫克托尔以为要打到那惹人生厌的女人时,他的拳头,居然就在离目标十公分左右的空中,停住了?! 拳风吹起了粉色的鬓发,而她神态自若:“怎么?不打了?还是说,你怜惜我这朵娇花了?嗯呵呵~真是可爱的小弟弟呢。” 蓝发的青年咬咬牙,朝自己拳头的方向用力,可它现在,仿佛已不再是自己的一样,完全不听使唤。 “那姐姐就奖励你一个飞吻好了。来,好好接着咯?”女子轻笑着,用左手两指轻点嘴唇,“姆——啾~”随着她手指的舞动,又一只粉色的蝴蝶自她指尖生成,朝赫克托尔胸膛的方向飞去。 第六十六章 梦世界(下) 赫克托尔方想闪躲,但那只蝴蝶已经接触到他的身体了! “该死……!啊……?”然而,让他奇怪的是,蝴蝶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炸开,而是轻飘飘地穿过了他的身躯……? 就在他暗自疑惑的时候,针刺般的痛楚,以那蝴蝶的落点为中心,迅速地在他体内蔓延开来! “咳啊?!”这突然的剧痛,让支撑不住的赫克托尔坐倒在地。原来柔软的草地地面,在赫克托尔坐下来时,已变成了坚硬的水泥路,让他的脊椎再遭一次痛击! “哎呀,我知道你很兴奋,但也不至于兴奋到坐不起身来吧?嗯?”女子坐着的树冠,却没有任何变化,仍然繁花似锦。 再见到赫克托尔在地上因痛苦而辗转反侧好几分钟后,女子这才满意地再打了个响指。随着“哒”的一声脆响落下,折磨蓝发青年的疼痛才结束:他慢慢坐起,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良久,赫克托尔才缓过劲来,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该怎么说呢?一时兴起?嗯,也许也是受到了触动吧?就像我刚才说的,那个让人心疼的小丫头。”女子在空中拿出一个早已满上的鸡尾酒杯,“啊,你应该很恨她才对吧?毕竟是她把你炸成那个样子的。” 赫克托尔慢慢整理起思路:“不,等一下,你前面是不是说过,如果我真的死了,就已经为那个丫头开路了?那个丫头,是我们以为的战俘,卡门吗?也就是说……” “嗯,在你倒下的时候,她也走向了自己选择的结局。”女子浅饮一口酒,好像有点感慨。 “你为什么不去救她?而只是救了我?……你该不会是没能力救她吧?” 女子这次没有责怪赫克托尔咄咄逼人的气势,而是把脸侧到一边,一直带着笑容的脸庞,居然也变得有些忧伤起来:“我也可以救她,把她带到这个梦境世界中。但是,这无疑将会是对她的侮辱,对她意志的践踏。所以……”她闭眼,轻轻摇了摇头,“只是可惜这个孩子了,她还那么年轻。” “……”赫克托尔不说话了,他不清楚卡门到底经历了什么,他对她的唯一印象,就只是在打探情报时,那个一直带着深不可测的笑容,抱着小熊玩偶的魔族少女而已。 “说回你的事吧,你是不打算回去了?要在这跟姐姐白头偕老吗?嗯,我倒是无所谓的哦?”女子重新看向赫克托尔,恢复了慵懒的样子,仿佛刚才感慨卡门命运的是另一个人。 听到女子这句提醒,赫克托尔一个激灵,站起身来,“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呢!既然我活着,那我得回到我的伙伴身边去!喂,女人,你打算怎么把我送回去?” “叫姐姐!不然,你就在这跟我一直待下去吧。” 赫克托尔轻啧一声,最后,只得不情不愿地说道:“姐姐,能请你,把我送回去吗?” 女子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乖。”尔后,她打了个响指,依然是粉色的蝴蝶,但这次,一共有四只,飞舞到赫克托尔面前,停留在空中,拉开了一道闪着粉光的门。 蓝发青年往前迈出几步,回头:“喂,姐,刚才一直忘问了,我该怎么称呼你?我的名字是赫克托尔。” “嗯呵呵,小弟弟还挺讲礼貌,你叫我‘美丽的姐姐’就好了。”女子笑了笑,挥手与他告别。 “啧,爱臭美的女人!走啦!你折磨我的账,我会好好记着的!”说完,不等女子反应,赫克托尔就跨进了那扇传送门。 这最后一句话,让女子脸上露出危险的笑容,酒杯也跟着破碎了,“臭弟弟,早知道我就不救你了!!” 传送门关闭了,女子开始重新打量起她的这个梦境世界来。 天地间一片宁静,太阳、月亮此时与满天繁星共存。 她捏着自己的下巴,四处观看着,似乎在寻找些什么。在注意到森林前的空地时,她的眼睛一亮,“啊,找到了,在这里!” 高大的常绿乔木前,此时居然长出了几束紫蔷薇。 这些紫蔷薇围起了一片空地,不知从何而来的灯光,给这片绛紫环绕的翠绿照明。空地上,一个扎着双马尾的红发少女,正与一位高大英俊的男子,手牵着手,正欢快地起舞——不过,少女比起她原来的样子,马尾要长了不少,面孔也显得稚嫩许多。 “这就是你,最后的梦吗?”粉发女子的双手托起自己的脸,有点欣慰,又有点哀伤地望着这景象:没有灯光的引导,也没有动听的伴奏,但二人的动作却显得如此的优美、又是如此的默契。 舞毕,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嘴唇相叠,哪怕没有阳光的反射,但作为远观者的女子,也能清楚地看到,泪水,自那女孩的眼角滑落,有如断线的珍珠。 女子轻轻叹息一声,朝他们所在的方向摊开手:两只紫色的蝴蝶,自掌心处出现,抖动着翅膀,慢慢飞向那对璀璨的男女。 “愿你们,能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再次遇到对的彼此……” 两只紫蝴蝶,分别停留在那对男女的头顶,尔后,男女的身影同时变淡,蝴蝶身上的光彩,则愈发夺目,连太阳的光芒也黯然失色。 ……他们的影像消失了,但他们舞台周边的紫蔷薇仍然怒放。 两只紫蝴蝶再次回到粉发女子所在的树冠附近,形态发生变动,各自化成明净的光点,互相依偎着,旋转着升上蓝天。 “这就是人啊,”女子抬头,视线追随着那两团光点的轨迹,“如此有趣,总能给我带来别样的悸动……” 第六十七章 月17日(一) 在斯卡伯勒西南方,约一百二十英里左右,是维多利亚本岛的另一侧海岸,矗立着一个庞大的城市群。与斯卡伯勒不同的是,这座名为柳尔普的巨型城市,在历史上很早就实现了工业化,在维多利亚本土遭到瓦伦西亚的登陆进攻之前,一直就是维多利亚极为重要的工业城市与海港城市之一。 自去年瓦伦西亚军攻占伯明翰之后,维多利亚就一直通过柳尔普、曼楚尼两座工业城市,对魔族进行激烈抵抗:瓦伦西亚军虽然在这两座城市南面布置了足足有一整个集团军群的兵力,但始终未能踏入这城市的中心市区一步。 不过,出乎柳尔普守军意料的是,魔族于941年年初,在雪埠方向撕开了维多利亚守军的防线,还一鼓作气攻占了哈罗盖特、约克等城市,成功与东线瑟尔莫的突出部汇合,构造起了一道完整的前线。 瓦伦西亚军在中路的突破,让柳尔普、曼楚尼的守军与其他各布置防线的师团彻底断开了联系。 有鉴于此,在请示维多利亚国王威廉、得到维多利亚温斯顿内阁的批准后,柳尔普守军开始通过尚存的海军部队,利用海运的方式,一边逐渐转移柳尔普的工业,一边从凯尔特王国处获得前线急需的后勤物资补给。 而魔族采取的应对方式,是利用他们已有的空中优势,对柳尔普的各大港口进行不间断的狂轰滥炸。此外,魔族还把几名大法师派往曼岛,协助瓦伦西亚空军,对维多利亚的运输、护卫船队进行定点魔法打击。 瓦伦西亚军对柳尔普的全面封锁战略取得了极佳的效果。 在魔族向奥斯戈德比发动进攻的941年1月月中,被围困了半个多月的柳尔普、曼楚尼守军已陷入了极为糟糕的境地:负责守备这两座城市的集团军群,每个师、旅编制的人员伤亡都在50%以上、兵器损失了60%有多;每次凯尔特海运过来的补给,成功送达的只有十分之三、四;空运过来的物资补给,最终能用的更是只有十分之一、二上下;曼楚尼市区已半数沦入瓦伦西亚之手;柳尔普情况稍好,守军还能依靠莫西河维持住一道千疮百孔的防线,但也已处于崩溃的边缘。 与之相对的,负责进攻柳尔普的瓦伦西亚“红魔”集团军群,不止拥有比维多利亚守军更多的兵员,还拥有空中优势、火力优势、源源不断的魔法协助:在经过几个星期的准备与调度后,瓦伦西亚军于941年1月17日,开始对柳尔普、曼楚尼发动了总攻! 这天清晨,维多利亚的威德尼斯守军,遭到了瓦伦西亚军的猛烈炮击,漫天的炮火,把才刚露出鱼肚白的天空照亮得犹如午后。 威德尼斯守军匆忙进行机动布防,而他们对岸的魔族大军则迅速分成两股部队,在威德尼斯南翼、黑尔两个方向,开始强渡莫西河。 威德尼斯的维多利亚守军,利用先前布置沿海岸布置的堡垒,顽强阻挡着瓦军的渡河行动,但在瓦军远程魔法连的打击下,一个接一个的堡垒没了声息。眼看魔族大军的距离越来越近,不少维多利亚官兵的意志开始动摇,甚至已经有一些官兵擅自放弃防守阵地后撤了……维军的军官无力阻止瓦军的强渡,只能让一些尚能开动的装甲车向前去,通过打光弹药即自毁的手段,减少瓦军的登陆点,但这仅仅只能起到吸引瓦军魔法部队火力的作用,瓦军的强渡行动依然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他们建造一个合适的桥头堡,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另一边,在突击黑尔的方向,魔族的进展神速:除了在铺设渡桥途中,遭遇到维军零星的炮击之外,就没有其他像样的抵挡了。于是,他们顺利在对岸夺取了一个登陆场。在黑尔附近设防的维多利亚守军未能及时清理掉这个登陆场,这让瓦军的后续部队能通过此登陆场,往柳尔普总方向进攻。 与此同时,夺得曼楚尼南部斯托科伯特瓦军开始继续朝曼楚尼中心市区进攻,哈德斯埠的瓦军分出一个混合集团军,往西南方向进军,阻断维多利亚曼楚尼守军撤往伯恩利的机会,在这支集团军行进途中,又派出一个混合军往洛奇戴尔前进——包围曼楚尼守军的口袋,已逐渐成形。 柳尔普主城区内,维多利亚柳尔普集团军群总司令盖尔上将,依照瓦伦西亚军最近的动向,察觉到了被合围的危险。 他召集了集团军群指挥部的紧急会议,并向在场的所有参谋阐述了一个作战想法:“……敌军为今天的作战做了大量准备,势在必得,依我军的现状,我认为,我们应当尽快拟定后撤的方案,最大限度地保存住我军的战斗力!” 第六十八章 月17日(二) 率先提出反对的,是他的总参谋长:“将军,我军已经沿着莫西河布置好了密集防守的阵地,哪怕敌军现在已成功强渡莫西河,他们也只能逐一拔除我军的防守阵地,这能为我军的后备部队达到争取不少时间!” “你没从曼楚尼那得到消息吗?!”盖尔指着会议桌上的地图,狠狠地画了一条线:“敌军现在正分兵扑向洛奇戴尔,而一旦洛奇戴尔失守,敌军势必会继续进攻博尔顿,接着是维甘,等他们最终占领莫西河东岸的福姆比,我们就被彻底围死在柳尔普了!” “但敌军现在才刚刚从哈德斯埠出发,不是吗?”另一个参谋开口了,“我军早在去年就已沿着洛奇戴尔、博尔顿、维甘等地布置了一道完整的防线,而且洛奇戴尔、博尔顿与曼楚尼互为犄角,十分稳固,足以为我军争取不少时间。” 盖尔冷哼一声,“曼楚尼现状如何,各位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曼楚尼守军现在能调用的只有三个不满编的步兵师,而他们面临的压力比我们更大!我们不能指望他们能撑多少时间!而且,”他手指的关节用力扣了扣柳尔普、曼楚尼之间的一座大城市,“我们现在布置在圣海伦——厄利防线的兵力非常薄弱,一旦南侧的敌军夺得了威德尼斯、沃灵顿并继续北上,又与北侧敌军会合的话,这道防线就很容易被突破!” 听到司令的分析,参谋们都沉默了:虽然他们对柳尔普的布防非常自信,但他们也明白,司令所说的情况一旦真实发生时,整个集团军群会面临怎样的灾难性后果。 “……我并不是说要在还能守的时候就自行撤离,而是说,我们必须要做好全线收缩后撤的作战计划。”上将深吸一口气,对着身旁的总参谋长说道:“你以集团军群的名义,向首相请示,就说,一旦我集团军群处于极端危险的境地,授权我们往后收缩防线!” …… 自15日下午,艾利乌德等人成功进入奥斯戈德比镇中之后,瓦伦西亚军却奇怪地没有任何进一步的军事行动——虽然瓦军仍然会不定时地炮击奥斯戈德比,但却没有发动实质性的大规模进攻。 这给镇中的维多利亚军赢得了宝贵的喘息时间:他们一边布防、迅速联络斯卡伯勒的援军,一边在镇中进行大范围的搜救行动。 现在是17日的午后,奥斯戈德比镇内,一处临时设置的战地医院外,艾利乌德与格拉尼、梅莉静静地坐在一条小长凳上,不时望向棚内,一张被三名医疗兵围住的床:那里,正躺着m分队目前的队长,他们重要的战友,赫克托尔。 棚内,酒精弥漫的污浊空气中,还混入了铁锈与粉尘的气息,再加上伤员的哼哼声,哪怕仅仅只是在这待几秒,也会让人感到浑身不舒服。 赫克托尔在16日下午被搜救部队从一幢平房的废墟中搬出时,他全身已布满了灼伤与烧伤的口子,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如果不是他的胸膛尚有起伏,鼻间仍有气息传出,大部分人都会以为他已经牺牲了——可现在,虽然可以确定他还活着,但他此时的状态,却与死了没有区别:既不能对队友们的呼唤做出回应,也没有清醒过来的迹象。 “赫克托尔到底经历了什么?!”艾利乌德双手抓着头发,“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 他的两名队友,自然无法给他一个确切的答案。 坐在艾利乌德身旁的是格拉尼,听到前者这已不知多少次的发问后,就牵住了他的手,朱唇轻启:“不用担心,赫克托尔身体那么健壮,相信他会没事的。”但格拉尼自己也知道,这次的情况很严重,哪怕之前曾与瓦伦西亚“翼”成员交手的时候,赫克托尔也没像现在这样,进入到一个“植物人”般的状态。 艾利乌德捂住脸,上下搓了搓,“也只能这样希望了……” 在这时,一个传令兵从连部营帐的方向走了过来,表情紧绷,“你班什么时候可以动身调查那座小屋?中尉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我们希望在确定赫克托尔中士没事之后,再出发。”艾利乌德的声音很平静,带着一点不容置疑的意味。 但传令兵也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因为那幢不明小屋的存在,我军根本无法继续执行下一步的作战计划。而连部已经等了差不多一整天的时间了,如果现在,你班,还不能立即出发的话,就别怪连部在战后把你们送上军事法庭了!” “军事法庭”这个词,让艾利乌德最终沉默地站起身来。 格拉尼急忙拉住艾利乌德的手臂,就怕他一时冲动,铸下大错。 不过艾利乌德到底还是沉住了气,只是朝传令兵敬了个礼:“明白了。m班会立即行动!” 第六十九章 月17日(三) 奥斯戈德比镇的实际范围很小,因此,依照连部的指示,艾利乌德三人很快就找到了既定的任务地点——奥斯戈德比镇与东场镇交界处的一个十字路口。 艾利乌德谨慎地扫视着眼前的景色:那是一幢孤零零的小别墅,墙壁以紫蔷薇的茎、叶构成;正前方,蔷薇壁向内陷进去,拟出一个大致的“门”的样子,门口两侧的“门柱”则是由螺旋上升的蔷薇主茎构成的,其缝隙间,透出一种诡异的亮紫光;让维多利亚官兵丧胆的灰白人偶被吊在右侧的门柱上,空洞的双眼盯着前方。 “两位小姐,你们有什么看法吗?”艾利乌德转过身,依次看向格拉尼、梅莉。 率先发表意见的是梅莉:“……单从外表来看的话,这东西,从内自外都有着某种让人不舒服的氛围。” 确实,艾利乌德轻轻点头赞成,因为这幢蔷薇小屋的存在,它四周的空气流动速度仿佛都慢了下来,周遭的环境也带着一种似有似无的不祥气息:“格拉尼,你的想法呢?” 被问到的白发女子思索了一阵,轻轻摇了摇头,“简单看它外表的话,除了有点奇异之外,就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了,但不知为什么……”她歪着头,似乎在找一个合适的词汇,“它给我一种很异样的感觉,但不是梅莉小姐所谓的‘邪恶’,而像是……淡淡的,哀伤之感?” 对于格拉尼的回答,艾利乌德显得很惊异:“哀伤?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嗯,就像是我以前还在当巡警的时候,每次看到有轰炸的牺牲者出现时,给我的那种感觉……?”格拉尼挠了挠头,抬头望向那房子的门口:“对,这幢房子的存在,就给我这种感觉,不知你能不能理解。” 艾利乌德轻轻摇了摇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还是先再靠近些看看吧。” 说完,他就回过身去,往蔷薇屋的方向迈开几步,但等他靠近到约三四米的距离时,好像忽然察觉到了异样,猛然向后跳了一大步! “艾利乌德?!怎么了?”梅莉与格拉尼都吃了一惊,但等她们注意到蔷薇房前的东西时,就立刻明白发生什么事了:地上,有几支蔷薇的藤蔓凭空破土而出,正翻滚着往艾利乌德的方向刺去! 格拉尼立马拿出骑枪,在艾利乌德继续侧身跳走时,用骑枪自上往下砸,恰好打到了藤蔓攻击的矛头!遭到重击的藤蔓颤抖了一下,“咻咻”地迅速往后退缩,重新隐没在了黄色的土地中。 “刚才那是……保护这房子的术式吗?”梅莉跟上来,先把盾牌拿在手上,顶在她们三人前方,看向那幢房子的眼神,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莫非,那房子藏着什么机密吗?” “我们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艾利乌德低头思考起来,但没等他细细考虑,他眼角的余光,就捕捉到自己身旁的白色身影,正在往前走去,“格拉尼!你向前做什么!危……唉?” 红发青年打算迅速前冲的态势,被眼前发生的一幕给生生止住了:格拉尼,她也一样在向前走,但与艾利乌德不同的是,她走进方才的‘危险区域’时,那些蔷薇的藤鞭,竟然没有再次出现,并履行它们护卫的职责?! 难道说,这防御房子的术式仍处于冷却的时间内? 梅莉皱着眉头,举起盾牌,试探性地向前走了几步,但她没走出多远,才没入土中不久的紫色藤蔓,便以惊人的速度再度破土而出,“咻、咻”地往梅莉的方向甩去! “呜!?”尽管梅莉的盾牌降低了不少冲击的力度,但她还是被震得连连后退。 与此同时,格拉尼却已经走到了那蔷薇房的门口前,静静地伫立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而进行攻击的蔷薇藤蔓,在把梅莉逼退到“危险范围”外后,就一如数秒前攻击艾利乌德那般,快速后退,让黄土重新把自己掩埋。 “帮我个忙,你去烧那些藤蔓,我去把格拉尼背出来!”梅莉想再次冲进去,但艾利乌德制止了她。 梅莉有点不解地看向那已经陷入沉思的贵公子,“艾利乌德?!” “我想,我们不必担心格拉尼会有危险,”他望着那在一片紫色前,显得异常亮眼的白色背影:“是那房子……向她发出了邀请。我们,现在只需要等她安全出来就可以了。” 第七十章 月17日(四) 格拉尼望着面前深邃的漆黑,略显犹疑:刚才艾利乌德被击退的时候,在旁侍立的她,却听到了一把微弱的声音,在呼唤她进到那间房子里去。可不等她做出仔细的考量,身体就如同受到什么牵引一般,不受控制地在往那幢房子靠近,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到达房子的大门前了。 她回头看向两个队友的方向:此时此刻,他们都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只是站在屋子可以攻击到的范围外,紧张地盯着自己。旁边,还有几个负责警戒的维多利亚官兵,也在往这边看着。 于格拉尼来说,房子内的情况一概不明,既不知道会有什么东西出现,也不知是否安全,如果贸然闯入的话,有什么后果都很难判断……她感觉到自己浑身打了个冷颤……但是,她的潜意识,却反复在告诉她,不要害怕,也不要后退,继续前进! ‘决定了!’格拉尼的目光,重新回到了“蔷薇别墅”的“门口”,深吸一口气,就现在看来,似乎只有她一个人能探明这屋子到底是什么了,若临阵退缩的话,之后,不止战友们会责备她,她自己也会追悔莫及的! 白发的少女向前伸出了手,“打扰了……” 似是对格拉尼做出回应一般,在她的手没入门框内的阴影中时,原本漆黑一片的前方,忽然闪出了强烈的紫光! “这是……?!”在格拉尼能反应过来前,紫光已经吞没了她的整片视野,身体又一次不受控制地走进那紫光中。 明亮到眩目的光芒,让她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随着对自我视觉的封闭,格拉尼的其他感官变得灵敏起来——她能明显感觉得到,自己宛如在风洞中飞跃、空气的流动呼啸着划过衣袖;熏人的蔷薇花香涌进鼻腔、让意志力与判断力也沉溺在这醉人的芬芳之中。 如此大概过了十几秒的时间,感觉到那刺眼的紫光已逐渐消退之后,格拉尼这才缓缓睁开眼睛:‘好了,屋内的景象,或者说,已经到另一个空间的景象……到底是怎么样呢……?’ 她不看则已,一看,整个人就已经呆立原地:这是紫蔷薇园中的一片空地,高耸的篱笆把空地与四方隔绝,能看到远方绵延的高山。园中,有一棵翠绿的大树,灿烂的阳光透过树荫,洒下点点金黄。方才香得让人头晕的蔷薇花香,在这里,却变得淡了很多。 大树下,坐着一个扎着红色双马尾的尖耳少女,右手托杯盘,左手捏着一个白瓷茶杯。她椅子的另一侧,则坐着一个很特别的小熊玩偶。 注意到有来客,红发的少女别过脸来,对着:“哦,来了啊。比我预想中的要迟呢。” “你是……?” “快来这边坐吧,让客人站着可不是待客之礼呢。”少女招了招手,指了指对面空着的椅子,示意在自己对面坐下。 格拉尼有点怀疑地看了看这个陌生的少女,但她还是依言,坐在了给她预留的位置上,“你是谁,这幢房子的主人吗?” “失礼了,我是卡门·乌尔苏。在昨天以前,还是你的敌人。”卡门拿出一个新的白瓷杯,倒进一些红茶,推到自己的客人面前,“至于是不是这幢房子的主人吗……既是,也不完全是。” “……这是什么意思?”格拉尼有点奇怪地看着面前这个名为卡门的少女。 卡门吹了吹杯中热腾腾的红茶,浅饮一口,“真正的那个‘我’已经死了,在你面前的,只是‘我’留在这里的一小块灵魂碎片而已。” 白发的少女沉默地抬起头来,看着这个年纪二十上下的少女,之前在外面,看向这幢房子时,那种莫名的悲伤之感,再次在心中弥漫:“……卡门小姐,是吗?你是出于什么原因,才留在这的呢?” 但卡门没有回答,只是把一旁的小熊玩偶抱起来,朝着格拉尼的方向,挥了挥它的手,“这个,是我亲手做的,好看吗?好看吧。只要有它在身边,我就感觉到特别安心。不过……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把它做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给我一种特别的安心感……” ‘纯粹就是个喜欢自言自语的女孩。’格拉尼这样想着,打算起身告辞了:要在以前,她肯定不会让这样的孩子单独留在这,但现在,已经了解屋内情况的她,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去完成。 “你想走,是么?”瞥到格拉尼的微表情,卡门把视线重新投到前者身上,“我知道,你有任务在身,但能不能请你稍微待久一点呢?” 听到卡门这句话,格拉尼瞬间就提高了警惕:这蔷薇的清香,庭园的氛围,竟然让她忘了,自己此时正身处敌人的结界之中! 面对格拉尼提起的戒备,卡门倒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你也不用这么紧张,如果我想杀死你,在你踏入这房子的那一刻,我就可以动手了。” “那么卡门小姐,你到底……” “先坐吧。”卡门为自己再次倒了一杯红茶,“你在想,为什么我不让你那两个同伴进来,就邀请了你,是吧?” 格拉尼点点头,这倒确实是她最想知道的。 红发的魔族少女顿了一下,慢慢说道:“也许是得益于我只是个灵魂的碎片吧,我……从你身上,感觉到了一种炽热的情感,而这情感,也是‘我’依然逗留在这里的理由……” …… 此时,艾利乌德惊讶地发现,“蔷薇房”门柱上,吊着的那个灰白人偶,居然凭空燃烧了起来?!而构成这幢房子的蔷薇藤蔓,也在渐渐失去光泽,开始依次枯萎,整幢房子的规模,也在不断缩水。 ‘是格拉尼成功了?’随着蔷薇屋的缓慢崩塌,原本遮挡在后的景色,很快就吸引了他的目光:‘那是……?!’ 模糊不清的街道上,几个高大的黑影一闪而过,隐没在对面平房的迷雾之中。 第七十一章 包围与反包围(上) 柳尔普辖区,莫西河沿岸,黑尔镇附近。 瓦伦西亚军自强渡莫西河后,在最初进攻的几个小时,进展非常顺利,很快就从维多利亚守军手中夺取了斯皮克,还占领了柳尔普的约翰机场,可是,在他们打算进一步夺取斯皮克附近的加斯顿时,因为道路狭窄,瓦军本来占优势的摩托化装备,反而成了他们的短板:进攻加斯顿的作战开始时,瓦军派了数支配有装甲车的步兵排,作为先头部队进入加斯顿南部的工业区,但他们很快就遭到了维多利亚军的伏击——不止车组人员几乎全部折损,其他随队步兵也无法全身而退。 于是,瓦军变更作战计划,经斯皮克路,转而向开阔的加斯顿北部进攻:他们先让魔法部队把加斯顿中部的大片森林全数焚毁,尔后迅速派火炮连在这些空地上布设阵地,炮击加斯顿大道两侧的所有房子,再开始对加斯顿北部的维多利亚火力点进行侦察…… 瓦伦西亚进军的另一个方向,威德尼斯,推进得也十分艰苦:尽管威德尼斯外围的开阔地带比较多,瓦军最初建设桥头堡的行动也很顺利,但他们很快就遇到了跟黑尔方向瓦军相似的困境——威德尼斯内的房子分布得极为密集,道路也只有一部装甲车的宽度——这也就意味着,这个方向的瓦伦西亚军,一样失去了摩托化优势的用武之地。 比黑尔方向好的是,威德尼斯方向的瓦军配置的魔法部队比较多,而魔术师们能利用侦察魔法,去探明维多利亚军的防守火力点:不过,这个优势也让威德尼斯守军布置的各个狙击小组给抹消掉了。 瓦军这两支重要混编集团军的进攻陷于停顿,也就意味着,瓦军西线的主力精锐,第一“红魔”集团军群,对柳尔普的总攻陷入了迟滞。 但西线进攻的失利,并不意味着瓦军东线的部队会放弃原有的进攻计划。 在1月17日的太阳落下地平线后,瑟尔莫指挥的东线瓦军,向斯卡伯勒的维多利亚军,真正展露出了它的獠牙。 …… 重型火炮的“轰隆”声,忽远忽近的枪战“哒哒”声,人们奔走时碰落东西的“叮当”声,房梁坠下的“哐当”声,震动着赫克托尔眼前的一片漆黑。 “这是……什么声音?嘶……”取回意识的一瞬间,烧伤遗下的痛楚顷刻袭入脑海,让他浑身颤抖着睁开了眼睛:现在已经是晚上了,临时野战医院的简易煤气灯忽亮忽暗。勉强支撑起上半身,视线越过医院闪着光泽的金属立柱,望向黑乎乎一片的外面,不时能看到火光映照着残缺的墙壁。 赫克托尔的醒来,很快就吸引了附近两名医疗兵的注意,“你没事吧?有没有记忆缺失或者其他的什么情况?” 蓝发的青年回忆了一下,他只依稀记得,自己曾梦到过一个奇妙的地方,还有那把女声:“我叫赫克托尔,是维多利亚m班的班长,军衔中士。目前正隶属于514步兵连……” 医疗兵点点头,继续询问道:“赫克托尔中士,请问您的手臂能抬起来吗?能下床走动吗?” 被问到的人答应一声,稍稍举起手,便觉一阵隐痛传来,他咬牙,把手抬得更高一些,回答道:“能!”接着,他动了动许久未曾挪动过的脚,待到力气恢复后,就转过身子,站到地板上。 可脚刚接触到地面,身体的重量刚被撑起,就差点一个趔趄倒下了。不过,他很快就找回了自己的重心,站稳,以询问的眼神继续看向医疗兵。 “看起来情况恢复得还不错,但还是需要注意不要剧烈运动……” “什么话!我现在就能战……额?!”赫克托尔打算唤出自己的天雷之斧,但右边的手臂却传来麻痹的苦楚。他低头看向右臂,这才发现自己上半身基本都被已微微泛黄的纱布包裹着,血的味道、药的味道杂糅在一起,远没有褪去的意思。 赫克托尔怒喝一声,让体内沉寂已久的魔法元素,强行流入臂中——尖细的刺痛,很快让他的额头布满了汗水。 医疗兵急忙制止住他的行为,“我明白您急切想要重新上前线的心情,但照您现在的情况,尚未……” “少废话!马上告诉我,现在最吃紧的地方在哪里?!”赫克托尔却寸步不让,他指了指四周的伤员,“这里,还有这里,还有更多需要你们照顾的战友,我,则要避免更多战友们进到这里来!” 话音未落,已经有一个伤员被安置到了赫克托尔原先躺着的床铺上,他继续说道:“你们看看,这种情景,让我怎能安心休养?现在告诉我,哪里的战线最危急?或者我直接找中尉?” 眼看已经说服不了赫克托尔,医疗兵只能轻轻叹了口气,“现在的话,应该是东边,面对山的那个镇口,根据伤者们的消息,已经有不少敌军从我军防线的缺口处涌进来了……” m分队的队长二话不说,简单披上一个军装外套,就往临时医院外走去。 绕过并排的几张临时担架床,走到半途,他的鼻子捕捉到了一丝紫罗兰的香味,一转头,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长发身影,也在医院中忙碌着:“玫兰莎小姐?我以为你正在与敌军作战呢!” “啊,赫克托尔先生!你没事,太好了……”玫兰莎对他微微一笑,“这里,人手不够,所以我,就用我的香囊,来帮忙,能止痛。” 赫克托尔正想稍微多聊几句,玫兰莎就被另一边的医疗兵叫住了,她只好露出抱歉的笑容:“不好意思,赫克托尔先生,我要去,帮忙了,那里,有台手术……” 也不等赫克托尔回答,猫族的少女就急匆匆地迈开了脚步。 凝望着玫兰莎的背影,赫克托尔的眼神变得愈发坚定,身上传来的阵阵隐痛霎时消停了不少:“好咧,就让那群魔族,来好好品尝我这柄天雷之斧吧!” 第七十二章 包围与反包围(下) 艾利乌德与梅莉侧身躲藏在一间平房中,小心翼翼地利用微弱的光线,看着东场镇与奥斯戈德比交界处的大十字路口:随着那幢蔷薇小屋的崩解,格拉尼的速度似乎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与之而来的,是他们发现了东场镇敌军的动向。 奥斯戈德比与东场镇是有路灯照明的,但瓦军在太阳落下后不久即主动切断了这一整片街区的电力。此后,做好准备的瓦军,跟随着装甲车行进,并遵循着一部装甲车配上数名步兵的作战小组编制,小心谨慎地向着奥斯戈德比镇的方向前进。 红发的乡绅公子,握了握自己手中的烈火之剑,感觉自己的呼吸也变得有点沉重起来,咽了口口水。 原本,除了他、格拉尼与梅莉外,在他们身后的几幢平房内,还有514步兵连一个排左右的官兵在把守,通往奥斯戈德比镇内的马路上,也都铺设了铁丝障碍网、防守火力点,可瓦军在奥斯戈德比山方向发起的进攻,吸引了步兵连连部的大部分目光——在一次无线电通讯后,其他防守的官兵大多都被调走了,目前,或许能起到阻拦作用的,也就剩下艾利乌德三人了。 虽然现在不是面对“翼”成员,而是面对瓦军的常规作战部队,但这战斗力差距仍是非常巨大的,艾利乌德他们只能选择利用计策进行周旋,在拖延瓦军进军速度的同时,最大程度地对瓦军进行杀伤。 视野范围内,几盏探照灯的光芒亮起,瓦军的工兵已经开始拆除铁丝障碍网了。 这时,对面的平房传来一声枪响,瓦军负责指挥拆除防御工事的士官应声倒地,这让瓦军起了一阵骚动。尔后,一团燃烧着的魔法弹,便从瓦军的队伍中飞出,砸向了方才开过火的平房,转眼之间,那平房的墙壁便被轰出了一个豁口,几名瓦军的士兵迅速上前去察看。 但不等他们仔细看完,一不注意,瓦军就又有一名负责临场指挥的副官倒下了:这次的枪声,是从第一声枪响附近的另一幢平房那传来的。 ‘是格拉尼!她开始采取行动了?!’艾利乌德紧张地瞪大眼睛,看着瓦军的工兵把铁丝网拆除后,让一部装甲车向前开去,瓦军的步兵随同奔跑起来。 到现在,瓦军开始朝着两侧的平房进行密集扫射、兼之以魔法弹的轰炸:看来,瓦军认为自己的包抄行动已经失败,转而以最为暴力的手段,去宣示自己军队的到来!玻璃碎裂的脆响,硝烟刺鼻的气味,密密麻麻地刺激着艾利乌德紧绷的神经。 艾利乌德所在的平房,同样也被瓦军的火力给“伺候”到了,窗户的玻璃渣在“噼啪”四溅,房间的墙壁将倒而未倒。 他本来打算继续忍耐一阵,待瓦军的指挥车出现之后,才朝瓦军发起奇袭的,可瓦军已经分了几名士兵,端着枪、盾,在往这边接近了!如果他们解决掉这支侦察小队的话,恐怕,那在瓦军阵内,不知数量的魔法术士,会朝这里,进行魔法的狂轰滥炸! ‘呜,没办法,’艾利乌德拍了拍梅莉的肩膀,“转移!到下一个据点去!” 瓦军自然不知道艾利乌德二人的动向,但现在,让他们头疼的是,明明已经对街道两侧的各类平房都进行无差别攻击了,可那最初的枪声,依然在稳定响起,并且,它每次枪响的位置都不同。而这枪声响起,就意味着一名训练有素的士兵会倒下——他们不清楚,是同一个狙击小组在迅速进行着转移,还是不同的狙击小组在不同的据点进行攻击。 对于瓦伦西亚军来说,敌人在暗处,自己却因枪口的火光,而被暴露在了明处。 于是,瓦军转换思路,不再进行无意义的炮弹倾泻,而是分散优势兵力,转而执行逐房的占领与索敌,而这种作战方法,恰好给了艾利乌德、梅莉出手的机会…… 第七十三章 失守 “斯卡伯勒的援军还没到吗?”奥斯戈德比镇,514步兵连连部驻地,到了现在,只有连长杰克中尉,维多利亚第一梯队总司令约翰中校,参谋长一位,参谋一名,传令兵两名了。至于其他的连部成员,都已经投入到阻拦瓦军进攻的战斗中去了。 他们刚从艾利乌德处获得消息,敌军已经自东场镇出发,朝奥斯戈德比镇中开进了——而艾利乌德,正与另外两名m班的成员,在尽力拖延这支瓦军的前进速度。 更糟糕的信息来自奥斯戈德比镇东面防线的官兵:“……防线已经被突破,我连已有几个班的士兵被敌军包围!请求支援!重复!请求……”他的通讯尚未结束,在514步兵连连部的参谋听来,就只剩下电流的杂音了。 此时驻防奥斯戈德比的514步兵连,已濒临覆亡的边缘:哪怕先前斯卡伯勒派来的几个加强排,也已被全数投入到阻截瓦军的进攻中;野战医院的负荷已到达极限,在赫克托尔接受治疗的时候,尚有富余的床位可供伤员歇息,可现在,能有一个地上的担架床,就已经是极为幸运的事了。 而514步兵连眼巴巴盼望着的斯卡伯勒援军呢?此时却被瓦伦西亚军拦住了去路。 斯卡伯勒派遣去救援奥斯戈德比的,是辖有三个步兵连、一个摩托化步兵连的191加强步兵营,由詹姆斯中校负责指挥。在奥斯戈德比陷入重围之中时,距离奥斯戈德比镇约一英里的卡涅利安大街、菲力路上,191营的先头部队与北上的瓦伦西亚军遭遇,展开了激烈的阵地争夺战。 但瓦伦西亚军军备的质量、兵员战斗的素质,明显较维多利亚军要强,很快,维多利亚军便进入了守势,被迫改变既定的行军计划。詹姆斯中校甚至已经在考虑放弃奥斯戈德比,回到斯卡伯勒设防了。 …… 奥斯戈德比,自南镇口进去约一千二百英尺,是瓦军的一个混编团,也是完成对镇内维军“口袋”的最后一块拼图。 尽管格拉尼还是在竭力吸引瓦军的注意力,艾利乌德、梅莉仍旧在继续伺机杀伤瓦军,但三人对这支瓦军的阻击作用,已经越来越小了:瓦军在弄清攻击他们的只是一支不成型的小组后,除了更加紧密地以作战小队的形式进军外,就不再耗费精力去管艾利乌德三人了。 “……”艾利乌德沉默地挥舞起烈火之剑,让火焰把一间平房吞噬,暂时阻绝了瓦军分兵朝这里走来的道路,接着,他给梅莉打了个招呼,开始往附近的隐蔽点跑去:“现在怎么办?中尉那边的情况十分危急,而我们在这里能做的实在太有限了。” 梅莉紧紧跟随着艾利乌德的步伐,不时警戒地看向四周,“等一下格拉尼吧?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了吗?” 红发青年皱起眉头,躲藏到一间平房庭院的砖瓦墙后,拿出无线通讯器,正打算进行联络时,梅莉拍了拍他的肩膀,指着街道上,一个一步一顿的身影。 现在,只有隔了数条街的平房,在尚未燃尽的火焰中,微弱地点亮着夜幕,不过,对于自己分队中的战友,艾利乌德二人肯定是不会认错的:“格拉尼!” 被叫到名字的少女,却没有立刻进行应答,而是握紧骑枪,谨慎地盯着声音的来源:“漫漫秋日,如提琴长叹……” “我心暗伤。”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迅速对上了接头暗号,格拉尼便把骑枪收起,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是你们啊,抱歉,我……” 意识到有些不对的艾利乌德,立刻上前,接住了格拉尼将要倒下的身影,“没事吧?”在他们三人对瓦军的拖延行动中,格拉尼无疑是出力最多的那个:她在通过狙击吸引敌人的火力之后,就迅速转移,在下一个既定的地点继续狙击敌人,如此往复。而经过这一个多小时的高强度机动,她的魔力已经被消耗殆尽了。 格拉尼对艾利乌德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谢谢!我没问题的,能自己走,刚才只是有点……呼……” 可她的脸色,怎么都不像‘没问题’的样子。 艾利乌德稍微低下身来,好让格拉尼靠得更舒服点,接着,他再把目光投向梅莉:“格拉尼小姐已经是这种状态了……” 亚麻色头发的少女轻轻点头,拿出盾牌:“现在可不是我们能犹豫的时候了,走吧!我掩护你们!” 第七十四章 离畔 奥斯戈德比东镇口,赫克托尔与其他两名官兵伏在一个沙袋圈后,子弹嗖嗖掠过头顶,耳畔枪响不已。 “咳,这该死的伤,让我连平时十分之一的力量都发挥不出来。”赫克托尔咬牙,拔掉手榴弹的保险,奋力朝火力最猛的点投去,手臂,瞬间就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痛楚!他“嘶”地倒吸一口气,按了按那已经逐渐被血浸染的纱布,侧身,问同壕的两个战友:“还有手雷吗?” 他的两个战友状态也不是很好,一个手臂上挨了一个弹片,一个额头还包着一层纱布。 回答他的是手上受伤的官兵:“刚才你丢出去的,就是最后一个了。” 而另外那名官兵,则是趁着瓦军火力稍微减弱的空隙,探身,以最快的速度打光步枪的所有五发子弹,再俯身下来,熟练地把抛壳口打开,可正当他打算拿出预备的子弹进行更换时,手却顿住了:“……没子弹了!” “你说什么……!”没等前一位官兵反应,瓦军迅猛的火力再一次让沙袋圈后的三人直不起身来,“现在怎么办,后撤么?!” 赫克托尔迅速扫过自己两侧,只找到了一柄军刀,一个被子弹打穿的军用水壶,以及几粒空心的弹壳。 也许放弃阵地撤退是一个可行的选择,但现在,他们面临的问题是,哪怕要后撤,敌军的枪弹也不会放过他们。 m队队长沉默地望着自己的双手,握紧:虽然他目前的伤,不至于让他用不出魔法,而这魔法也能暂时击退瓦军的火力,但他心里清楚,此时的自己,是没办法完全控制魔法的,一旦失控,不止自己会陷入更大的窘境中,还会连累自己身旁的这两个战友。 就在他焦急思考着撤退计划时,那位头上有伤的战友,却做了一个出乎他意料的决定:但见这位维多利亚官兵,把身上沾血的白衬衫解下,拿起军刀,狠狠地划开,再把它绑到自己那已经打完子弹的步枪上。 “等等,你要做什么?!” 这位战友接下来的动作,给出了他的答案:他把绑着白布片的步枪竖起,用力挥舞着。 几颗子弹在这布片上开了几个洞,在这之后,瓦军的火力便渐渐减弱了。 在敌人的火力最终停下的时候,那位头上有伤的维多利亚官兵,举起双手,站起来,迎着几名瓦军官兵的枪口,慢慢走了出去。紧接着,手臂中弹的另一位,在犹豫一阵后,也如法炮制,跟随其后。 赫克托尔并不打算投降,便不动声色地卧在原地,打算等瓦军离开后,再自行逃脱。 可天不遂人愿。 两位战友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又有几个轻轻的脚步声接近了这个沙袋圈。尔后,能感觉到几道冷漠的视线,在盯着自己。 “双手举起来,不要有多余的动作,否则,立即开枪!” 蓝发的青年用力捶了下地板,不情不愿地直起身,把不甘的双手艰难抬起…… …… 镇中,瓦伦西亚军已有一支混合作战小队到了维多利亚战地医院外围了。 全副武装的士兵,对上手无寸铁的伤患,自然是全无顾虑可言。阻止他们封锁战地医院的,就只有一个侍立医院入口的长发女子。 “我知道,单我一个,肯定,不能阻拦你们。但是,”她的神情凝重,张开双手,把医院的入口决然地拦在身后,用瓦伦西亚语,朝他们喊话:“我祈求你们,放过这些,已无抵抗能力的,可怜的人。” 瓦军面面相觑,但他们端着的步枪却不曾放下。 战地医院中躺着的伤员,自然听不懂玫兰莎说什么,于是,便有人大骂她为“叛徒”。 随着最初的一声“叛徒”,细碎不绝的谩骂,在病患中蔓延开来,让玫兰莎咬住嘴唇,痛苦地闭上双眼。 “你是兽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守护他们?”瓦伦西亚那边,看着像作战小组组长的人开口了,她的声音中,多少带点不屑:“这些卑贱的人,有什么值得你守护的?虽然我不大懂维多利亚语,但那几个骂人的用词,我还是能听懂的。” 身后,又一个“魔族的走狗”传入了玫兰莎的耳中,让她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她不得不回过头去,用带着哭腔的维多利亚语给自己辩护道:“我不是!我只是,想保护你们!” 伤员们的咒骂这才减少了些许,但埋怨的话语依然没有消停的迹象,待其他医疗兵安抚了他们的情绪时,针对玫兰莎的语言攻击才算告一段落了。 “这么些不信任你的人,还值得你去守护吗?”瓦军的小组长轻轻摇头,“你的兽人特征,加上你使用了我们魔族的语言,就成了你的原罪,无论你再说什么,他们都只会把这当作你欺瞒的违心之语。” “当然要!”玫兰莎似乎还没缓过气来,但她还是异常坚定地站在了维多利亚一边:“哪怕他们,不理解我,攻击我,我也是,维多利亚人,他们,也是我的同胞。我也还是,维多利亚,骄傲的军人!” 一把低沉的声音,插入了这场对话中,“这里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停止了前进?!” 循声望去,是一个身穿厚军服的军官,此人还戴着沉重的黑色面具,只能看出他的双眼乃是红瞳。 瓦伦西亚的作战小组组长急忙敬了个礼:“报告上尉,我们正在处理这边的事宜,敌军似乎有兽人族的加入。” “嗯?兽人族?”瓦伦西亚上尉好奇地打量着玫兰莎,“维多利亚那群迂腐的种族主义小猪,居然会容许异族进到他们的军队里面?” “是的,她似乎无论如何都要阻止我们俘虏医院内的伤员,”小组长继续汇报道:“我们现在打算直接动用武力,不知上尉的意思是……?” 上尉朝小组长摆了摆手,向前,与玫兰莎对视:“如你所听到的那样,我的手下想要动手,而你,也没资格跟我们讨价还价。” 玫兰莎沉默地唤出自己的长剑,紫光萦绕其上。 见状,瓦军的官兵迅速举起武器,黑黝黝的枪口,对准那道略显单薄的身影。 “不过,”上尉示意属下们不用那么警惕,“看你是兽人的份上,我可以放过你身后的那群可怜虫们。” 紫发的猫族少女眼睛一亮,“也就是说……” “先把武器放下。” “……”玫兰莎皱起眉头,很是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选择收回自己的剑,“作为交换,是要我,当你们的俘虏,对吧?我愿意接受,这个要求。” 瓦伦西亚的高级指挥官吹了声口哨,“能迅速理解现状的能力很好。那么,请吧。” 维多利亚的兽人,玫兰莎,听从指令,缓缓走向瓦伦西亚军的方向。接着,瓦伦西亚军的上尉,给背对同僚的她,戴上了一个特别的手铐——泛着白光的,能封印魔法能力的手铐。 在玫兰莎的身后,刚平息不久的责骂声,再一次,此起彼伏地响起来。 第七十五章 发现 “哎呀,好大的灰尘啊!咳、咳!”当比比让赫德尔用力拉开一道大门后,立即就被那扑面而来的粉埃,给弄得不住地咳嗽起来。 比比现在所处的地方,是摩尔顿现代博物馆的地下。 这个博物馆到摩尔顿主城区的直线距离,大约有一英里,但它到摩尔顿旧城区的路途,则只不过一千多英尺。依照伊琪的说法,这里,有可能是希斯琳曾经待过的地方。 赫德尔有点怀疑地望着面前,那黑咕隆咚的房间,皱起眉头,“那个叫希斯琳的,真的在这里?我怎么从里面感觉到了一阵恶寒?” 如赫德尔所说,这个不知多久没有人踏足过的房间,没有灯光的照明,只能看清房内大致是一个管状的通道结构,不知通向何处。 嗅到房内异味的棕发少女,捏住鼻子,“说实话,我也不大想进去,里面有一种让人莫名难受的气息。但既然伊琪姐姐让我过来调查了,那我还是要尽力而为……你有带手电吗?” 哥布林在自己的口袋中摸索一阵,拿出一支迷你的手电筒,“只有这个了。”他试着打开这支手电,发现只有一束很微弱的灯光,不时闪烁,仿佛随时都要熄灭。 “总感觉,不太妙呢……走吗?” “不是你自己说要尽力而为的吗?结果你要临阵先退缩了?我倒无所谓。” 比比深吸一口气,指着门口,“你给我先走到前面去!” “哟,我们的大小姐害怕了?要不要把其他的人都召来?”赫德尔不失时机地挖苦道,“别到时候走着走着就尿裤子,啊,应该说是尿裙子了?” “我才没害怕呢!我只是想让你好好履行你的职责!既然你不想走前面,那我走前面!”受到刺激的比比冷哼一声,迈开脚,大踏步地没入那被阴暗吞噬的空间之中。 她的召唤精灵轻啧几声,紧随其后。 …… 在启明星升起的时候,为躲避瓦军的搜捕而不停绕道的艾利乌德三人,终于到达了514步兵连驻地附近的一片庄园中,可通过侦察魔法,反馈给他们的,全然是另一副图景了:原本应该站立在连部附近的维多利亚哨兵,现在换成了全副武装的瓦伦西亚官兵;应当用以放置武器装备的空地,现在蹲伏着不少维多利亚的官兵,几名瓦军的官兵负责看管…… 艾利乌德心情沉重地把侦察魔法收起,对着格拉尼、梅莉,摇了摇头:“晚了,奥斯戈德比、我军的营地,已经完全被敌军占领了。” “有找到中校吗?”梅莉小心地发问,眼中带着点希冀的色彩。 “没有。”艾利乌德不知道,这个答案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那玫兰莎他们两个呢?” 刚完成侦察的红发青年,对这一问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在思索一阵后,才慢慢说道:“我只找到了赫克托尔,他正与一些战俘在一起。玫兰莎的话,还没有找到……” 亚麻色犬族少女,才刚收起不久的盾牌,重新出现在了她的手中:“……我们要去救他们出来!”可她转身的动作,被艾利乌德打断了。 “艾利乌德先生!你又要阻止我么?!”梅莉的双眼,愤怒得仿佛能喷出火焰,“赫克托尔先生明明跟你是如此要好,而你现在既然知道他所在的位置,却打算坐视不理吗?!” 艾利乌德摇摇头,“梅莉小姐,我理解你的心情。但现在,希望您能冷静下来听我说……” 梅莉握了握拳头,挣脱了艾利乌德的手:“这种情况,怎么冷静得下来?你不想去,我自己一个人去!” 在场的另一个兽人族少女,快速向前,拉住梅莉,劝解道:“梅莉小姐,我们大家都想让赫克托尔摆脱困境,但现在,不是我们应该动手的时候。”她回首,对着艾利乌德:“你是想说这个吧,艾利乌德?” m分队的副队长点点头,认可了格拉尼的话语:“是的,”他用平静的双眼,与梅莉对视:“我们现在还身处敌阵之中,也不知道敌军的实力几何。要我们就这样贸然行动,非但不可能把赫克托尔他们救出来,还会把自己也赔进去了!所以,我们得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再策划营救!” “……”梅莉浑身颤抖着,似乎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最终,她把盾牌狠狠摔在地上,发出“哐当”的声响,慢慢蹲在地上,双手抓着头发:“我知道啊。我当然知道啊!可是!我就是……呜……啊,玫兰莎……” 格拉尼跟着蹲下来,无言地拍了拍已经开始垂泪的犬族少女,抬头,以目光示意艾利乌德继续说下去。 “抱歉……”艾利乌德顿了顿,“所以,我想,我们应该先继续转移,回到斯卡伯勒中……再想办法找到玫兰莎的所在。下一个转移的目标据点,我想,应该去奥斯戈德比山林之中……” 第七十六章 绿潭 虽说中了赫德尔的激将法,所以一股脑地冲进这空间里面了吧,但是…… 比比有点紧张地利用手电的微弱灯光,去照亮面前的道路,“赫德尔,你在我后面看着,没错吧?”她发觉自己的声音有点颤抖,小腿在不住地啰嗦着。 身后,哥布林那熟悉的“嘘”声,让比比安心了不少,“……别说话,仔细听。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但这房间里头,好像有什么声音……” 声音?棕发的魔族少女,把她那尖尖的耳朵支棱起来,捕捉四周一切物体的震动。 确实,有一个似有似无的遥远女声。 她集中注意力,那虚无的女声,慢慢变得清晰起来:“啦,啦啦啦……” 是在唱着什么吗? “啦,啦啦啦……” 这声音,总觉得在哪里听到过…… 就在比比打算听得更仔细一点时,那悠远的吟唱,却戛然而止,如同短暂的幻听。 “什么东西嘛……呜?!”比比被身后,来时那道铁门重重合上的声音,给吓了一大跳,“赫德尔?!” “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嘛?!我在这里啊。”赫德尔拉了拉比比的衣袖,让后者知道自己的方位:“你又发什么疯呢?” “那道门……”比比握住了赫德尔的手:“我们是不是被困在这里了,赫德尔?” 相较于比比,赫德尔回答的声音如平时一样,没有什么变化,这让比比感到安心:“困没困在这,不是很清楚吗?总之,只能继续向前了,大小姐。” 比比用手电往前方照去,发现面前的道路开始自两侧扩展开来,往内,似乎有个相当大的空间。 “地下居然有这种地方吗……噫?!这是什么,法、法米利尔?为什么会在这里?”无意间扫到角落的一个黑影,让比比差点拿不住手电。 根据它的形态,应该是暗元素的法米利尔,暗影夜猫吧,可是,它又与比比以前见到的任何暗影夜猫都不同——它的身体被拉长了,双眼的眼角往上吊了几分,身后还有三条尾巴。 它被照到之后,只是轻微地颤抖了一下,就继续盯着自己前方的地板。 地板? 棕发的少女颤抖着用手电往下照,发现,那只暗影夜猫盯着的,居然是一潭深绿色的水?而且,随着手电筒光线的移动,她还发现了其他元素的法米利尔,它们无一例外,形态多多少少都发生了变异,且都盯着面前那潭深绿色的水。 随着手电光的移动,比比发现,这潭深绿色的水,占了这整个空间近一半的面积。 但她没兴趣去考虑这潭水从何而来,为什么占了这么大的地方,她只知道,这些异变的法米利尔,还有这潭水,都给她一种相当不快的感觉——但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她却并不知晓。 面前的这些东西,难道跟希斯琳有关吗? “我看够了,赫德尔,你能找到继续向前的途径吗?嗯?……赫德尔?”比比猛地看向自己的身侧,那个矮小健壮的青哥布林,不在那里?! 紧接着,钝器砸到实物的声音,自那绿潭边传来。 比比赶紧用手电照往声音来源的方向,“赫德尔?!你在做什么?!” 确实是赫德尔——刚才那钝器打击的声音,便是源于他手中的铁槌。被他击倒的法米利尔闷哼一声倒下,便化为一种黑色的魔法元素因子,如烟花般消散了。 “你为什么要攻击这些法米利尔?!我可没有对你下这样的指令!”此时,比比心中,对环境那种害怕的感觉,已然为不满所替代。 但赫德尔没有回答,只是又把另一只法米利尔给捶成了魔法元素因子。 “快给我住手!”眼看赫德尔的铁槌又要挥下,比比迅速跑到他身边,拉住他拿着铁槌的右手,“我不允许你继续这么做下去!” 哥布林耸了耸肩,“到这种地方,还是把瓦伦西亚的那套道德观给抛弃吧,大小姐。你觉得,法米利尔会出现在这里,正常么?” 确实……比比松开了赫德尔的手,重新看向四周的这些法米利尔们——它们仿佛完全不知道赫德尔攻击了它们的同伴,依然只是在盯着那死寂的绿色潭水。 “顺便一提,刚才我捶向那两只小家伙的时候,它们可是根本没有抵抗的哦?”赫德尔顿了顿,“你应该也感觉得到吧,刻印在这些法米利尔身上的,那让人不快的法术?如果我们不趁现在解决它们的话……之后,怕是会后悔的。” 第七十七章 红字 听到赫德尔的说法,比比没有给出回答。 “大小姐,我知道你人美心善,但现在可不是讲究怜惜同情的时候,”赫德尔用自己的铁槌指了指那些奇怪的法米利尔:“它们体内,已经积累了不少毒物,其内在已经完全被扭曲了!也许,它们现在还是你所熟悉的小可爱们,而这之后呢?” 让这只哥布林失望的是,棕发的少女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不管怎么说都好,无故杀害这些法米利尔,是为整个瓦伦西亚所不容的,它们现在就像听话的宝宝,也没有攻击我,我根本没有理由去杀死它们。” “大小姐!真等它们攻击你的时候,就已经晚了!你应该也能感知得到,它们已经快要被这潭池水给同化了!到时候,说不定想杀都杀不掉了!!” 比比的回应,是一个‘打住’的手势:“赫德尔,够了。去找下继续前进的路吧。” 赫德尔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说服契约主改变心意了,便摇了摇头,“好好好,我不说了。之后出了什么事,可别赖我啊?” 语毕,这对主仆便一起绕过那个潭水,走入再一次变窄的通道中。 这次,他们没走多久,就到了一个y型的分叉口前。 “左边的路,能看到尽头,那是……?”比比费了好大的劲,才从手电光反馈来的金属光泽中,看清那是一道电梯门,而这电梯门旁,还有一盆早已枯死的植物。 她再用手电照向另一侧的道路:有一道石砌的阶梯,阶梯上,是一扇颇有些年代感的木门——木门紧闭着,但能感觉得到,门后的魔法能量非常庞大,但这能量之中,又有种不同寻常的成分……难道说,希斯琳在那里面吗? 犹豫了一阵后,比比决定先去看看那扇门是怎么回事。 她往右走,越往前走,那魔法能量的流动速度就越快。到了门前,那些从门缝中溢出的魔法能量,甚至都让她站不稳了。 棕发的少女小心地敲了敲门:“打扰了,请问,有人在……额……?!” 门自己打开了。 而在门开启的瞬间,四周庞大的魔法能量,却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 就在比比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皮肤被轻轻划破的痛楚,自脖颈间传递到脑中:“呜?!什么时候……” 她急忙止住那浅浅的伤口,而她的潜意识,让她转过身去,看向来时的方向。 不知从何而来的电光,噼啪作响,短暂照亮了这片黑暗。 那是一个身影。 一个青发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身后,以如同要滴出血来的赤红双瞳,与她对视。 电光黯淡的照明下,那人惨白的肤色,紫色的嘴唇,空洞无神的双眼,让比比惊恐地尖叫起来。 手电握不住,摔落在地,震荡出“啪”的一声巨响。 “你你你,是希斯琳吗?别过来!离我远点!赫德尔!快来保护我!”比比紧闭双眼,在慌忙之间用出了初级的火球魔法,向面前身影的方向扔去! 但接下来传过来的,却并不是打在人身上的回响,而是火球砸到墙壁的闷声。 “你又在发什么疯呢!突然之间乱叫什么啊?!还甩了个火球术,是想干嘛?” 是赫德尔的声音! 比比颤抖着睁开眼。 身影已经消失了,眼前还是一片黑暗,只有掉在地上的手电,微微照亮着地板。 什么电光,什么皮肤苍白的人影,都仿佛一场幻觉。 可是,脖颈间传来的刺痛,却告诉她,刚才那骇人的一幕,分明不是幻觉。 她想到了,来这个房门前,那突然消失的魔法能量,“……难道说,那只是希斯琳残留在这的气息吗?” “又在嘀咕什么呢?什么希斯琳不希斯琳的?”确实是赫德尔,他正站在比比的身旁,“房间我已经大致搜查过了,除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涂鸦、不知何为的实验仪器外,有一个值得注意的东西……” “是什么?”棕发的少女平复一下心情,慢慢蹲下身,捡起手电,暗自庆幸刚才幻影给自己脖子的那一下并不深。 赫德尔挠了挠头,继续说道:“墙壁上,有一个类似总闸开关的东西,但我不敢乱动……看你怎么打算咯,我建议是不要碰它,先放着。” 对于赫德尔的这个意见,比比不置可否。而选择先沿着这哥布林的路线,打着手电,再次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房内的物事,果然,她看到了赫德尔没注意到的东西——在那开关下大约三十公分处,有一行小字? 是的,确实有谁用掉色的红漆,拼写出了几个暧昧不清的单词:“点灯,然后,步入棺中。” 第七十八章 铁棺(上) “点灯,什么意思?啊,对了,会不会是……”比比把手电照向之前察看过的一张实验桌上:那里有三盏酒精灯,若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它们的位置相当有规律,而且……比比试着移动其中一盏酒精灯,可它如同被焊死在桌上一样,纹丝不动。 棕发的少女想了想,用魔法元素造出一个小火苗,打算点亮那酒精灯。 本以为会有像魔法流这类的术式进行干扰,但出乎她意料的是,酒精灯居然被她安安稳稳地点着了? 她继续把另两盏酒精灯也给点燃。 在最后一盏酒精灯被点燃的瞬间,便有一束缓缓变亮的光线,自房间的天花板上洒落下来,照亮了整个桌面。 只是,这光线予比比的感觉,实在不怎么舒服:那是一个明红中带点紫的颜色,不算难看,却莫名让人感到一阵反胃。 比比皱了皱眉头,把视线转到那个总闸开关上,伸出手,握着拉闸的开关。 “……也许不拉它是对的,但是,直觉告诉我,这跟另一个方向的电梯有关系……”她这话是说给赫德尔听的,且不出意外地收获了后者的又一次嘲讽:“哦?所谓女人的第六感么?你居然信这个,而不选择进行理性的分析?” 赫德尔看向那被点燃的三盏酒精灯:“我甚至认为,你听那行字的话,点灯都是错误的……” 不等他说完,就听见清晰的“啪嗒”声——比比把那总闸拉下来的声响。 …… 艾利乌德沉默地紧了紧自己的安全带,用飘忽的视线扫过坐在自己身旁的格拉尼、对面的梅莉,再转向窗外,那已经变得透亮的天空。 他们三人,此时正坐在一架临时的运输机上,飞离斯卡伯勒,前往米德尔斯伯勒。 就在天方破晓前,他们三人,在奥斯戈德比山附近的山林里,找到了514步兵连连长杰克临时的坟墓,以及奄奄一息的约翰中校,一位参谋长、一名卫兵。 m分队三人,把这幸存的三人平稳护送到了斯卡伯勒城区外围,但斯卡伯勒的情况,已不容乐观:瓦伦西亚军在外围城区与维多利亚守军交战,不时有伤员被抬下前线,而且能明显看出,维多利亚军在节节败退。 此情此景下,原本被护送的三人,也作了自己的反应:那名卫兵首先离队,填补了一个防守阵地的空缺;在斯卡伯勒外围守军的指挥官于魔法轰炸中毙命后,约翰中校接过了他的职责;参谋长先与艾利乌德三人一起去斯卡伯勒参谋部汇报情况,接着,这位年长的先生便带上手枪,毅然跑回前线…… 而作为目前斯卡伯勒中,唯三能使用魔法的维多利亚士兵,艾利乌德他们也想加入到守城的战斗中,但参谋部,却给了他们这样一条命令:即乘军用运输机,前去米德尔斯伯勒报道! 何其冷酷,何其不近人情的命令! 作为m分队的临时队长,艾利乌德首先提出了抗议:“参谋先生们,现在我们重要的战友,赫克托尔中士,玫兰莎下士,都还在敌军的手中。要我们就此抛弃队友逃离?抱歉,我们无法做到!” “这是本土军总参谋部下达的命令,艾利乌德中士。”斯卡伯勒的临时总参谋长,只是这么回答道:“如果你们不想惊动军事法庭的先生们,最好就照这个命令行事。这也是为了你们好。” ‘军事法庭,军事法庭,又是军事法庭!’红发的青年咬着牙,拳头紧握。 “没有其他问题的话,就出发吧。”丢下这句话后,临时总参谋长便跑向通讯处,把耳机戴在头顶上。 虽然心中是一百个不情愿,但最终,艾利乌德他们还是依令,进入到军用运输机中…… 这趟简单的转移不会耗费太多的时间,但于m分队的三人来说,懊恼自恨的心情,绝非短时间内就能平复的吧。 …… 摩尔顿现代博物馆的地下空间中,比比站在了电梯门前,小心翼翼地摁下了门旁,那向上的按键。 开始的时候,电梯似乎并没有反应。 比比用手电照着电梯门的方向,她与赫德尔握着的手,在不自觉地用力,让哥布林发出了“嗷”的叫声:“我说,大小姐,你快把我这粗糙的手给捏碎了!哎哟!放轻松!放轻松!” “闭上你的嘴!你听!”比比瞪了赫德尔一眼,作了个“嘘”的动作。 赫德尔识趣地不再说话了——他再一次听到了刚进入到这里时,那熟悉的歌声:“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在这诡异的旋律里面,又混杂了一丝丝干巴巴的机械声响:“咔嗒、咔嗒……” 随着时间的流逝,“咔嗒”声在耳中越来越清楚,很快就盖住了那悠远的歌声,而且,能感觉得到,这“咔嗒”声的声源,在快速朝这两个访客面前奔来! 地板一阵震动,吓了二人一大跳。 “不会又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要跳出来吧……”比比紧张地盯着面前电梯的门,手电的光线,正因持有者的害怕而不断抖动着。 电梯门在阵阵颤声中打开了,较之外面,里面仿佛深不见底的黑洞。 比比用手电光照射了一下电梯的内部,确认没有异物之后,才大大松了口气:“目前看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喂,赫德尔!” “嗯?又怎么了?”她的召唤精灵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推进了电梯里,“你再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东西?我总感觉有些奇怪的……” 赫德尔在大致扫视了一下电梯内部后,给比比打了个“没事”的手势,可就在他转过身来,看到比比身后的通道时,他瞪大了眼睛,连语气也发生了变化:“大小姐,把手给我,慢慢地走进来。” 棕发少女对赫德尔的变化,有些摸不着头脑,可很快,她就如同想到了什么般,额头流下冷汗:“怎、怎么了?电梯里,没、没有奇怪的东西吧?那我、我就进来咯?” 哥布林一咬牙,捏住自己契约主的手,用力把她拉进了电梯里,再以最快的速度,按下“关门”键:“你就盯着电梯的轿厢壁吧!千万不要回头看!” 第七十九章 铁棺(下) 电梯的轿厢剧烈地震动了一下,时间久远的电梯门悲鸣着,开始缓缓合上。 关门的速度,太慢了! 赫德尔咬咬牙,左手往电梯门外丢出几个魔法球,右手不断地敲击着“关门”键。 门外的那些东西,难道没有痛觉的吗? 他确认自己的魔法打到它们了,可魔法团爆炸的光芒,除了给它们披上一层让人作呕的绿色液体外,完全没有影响到它们的“步伐”。 哥布林瞪着那片黑暗中,地上蠕动爬行的、墙面盘旋前进的、天花板上倒立的、空中悬浮的那些玩意,纵使见识广如他,也不禁冷汗直流。 转过头去,他看见比比正背对着门外,双手不安地放在身前,浑身颤抖着,想往后看,又不敢的样子。 电梯门间的空隙正慢慢变小,那些东西的速度也越变越快:叽里咕噜的怪响,难以容忍的恶臭,已经飘到了电梯里! 糟了! 比比的召唤精灵急忙拿出自己的铁槌,砸向那试图阻止电梯门关闭的玩意。 “咕噗——”受到重击的那玩意,跪坐电梯门外,伸进电梯里的脑袋开裂了,绿色的液体四溅,口中也不住地淌出绿色的涎水,但是…… “嘎啊,嘎啊!”它在剧烈挣扎着,竟然没有死! 而它头部与身体的结合之处,不偏不倚,刚好卡住了电梯门! 为了不让它身后的其他东西利用这空隙进来,赫德尔继续用铁槌,死命地砸、砸、砸!从那东西头部飞出的绿液,沾满了他的手、溅到了他的脸。 接连受到重击的那东西,终于承受不住接连的痛击,头部与身体分离,掉落在电梯的地板上,裂成几瓣。 尔后,在下一个东西的爪子能伸进来前,电梯门,终于合上了! 电梯外,那些东西强烈的撞击,让整个轿厢都震动起来,但,这承载了两个生者的电梯,开始慢悠悠地往上升起。 “可、可以了吗?赫、赫德尔?”棕发少女的声音有些颤抖,也不等自己的召唤精灵回答,腿一软,就跌坐在了地上。 在微弱的手电光中,她的目光,恰好捕捉到了电梯地板上,那在绿色浆糊中的几块东西:“哇啊啊啊啊!这、这是什么啊?!”瞬间强烈的反胃,让她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别过脸,对着电梯的一角,呕吐起来:“呜,呕……呕呕呕!” 赫德尔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但他还是强撑着不适,跟比比说道:“大小姐,额,这部电梯,似乎只能到5层。其他楼层的按键……都不能摁下去。” 但比比还没止住自己的呕吐感,并未作答。 哥布林沉默地望了望那排电梯的按键:那个标识“5f”的按键,字体是血红色的,其他没有反应的按键,则是常见的灰白色。 见到自己的契约主这般,哥布林便继续说起他的分析来:“但,很奇怪,我们在这博物馆外围观察的时候,估算这博物馆至多不超过3层,就算把地下室视作1层,整座博物馆,也不过4层而已,这也就意味着……” 此时,比比总算缓过气来了,但她的脸色依旧相当苍白:“呼,也就意味着,我们,正在通向一个事实上不存在的楼层,是吧……?” 话音未落,这座电梯,竟又一次开始震动起来! 忽如其来的震感,使得比比一时没握紧手电,让它“啪”地掉下去了! 地上手电发出的光线,在几次闪烁后,彻底熄灭了,黑暗笼罩了整个密闭的空间。 电梯的震动,在几秒后才停止,接着,清脆的一声“叮”,传入到电梯轿厢内的主仆耳中。 5层,到了…… 比比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打出一个小火苗,作为照明。 甫一恢复视力,她就又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差点昏倒过去。 电梯的门,如同被浸湿的纸张一般,以门缝为中心,被不知从何而来的暗红液体渗透,蔓延至两侧。 赫德尔连忙扶住比比的身子,犹豫着要不要摁下“开门”键。 “大小姐……你没事吧?”哥布林斟酌着措辞,他知道自己契约主现在的情况很糟糕,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问道:“现在,你能召唤出其他的契约精灵么?” 棕发的少女用左手手指摁住太阳穴,身子一晃一晃的:“啊,嗯,我试试吧……”她强顶着晕眩感,把右手伸出,口中断断续续地念着咒语,但她并没有得到预计中的回应。 “不,不行……赫德尔!我的魔法能量,被限制住了……!” 眼看不能有更多的战力加入,哥布林的表情变得相当严肃。 他把铁槌拿在手中,“……那就没办法了。跟你说好啊,如果你交待在这里了,可不关我的事啊?我会尽力而为的。”他深吸一口气,调动起魔力——电梯门外,这个不存在的5层,到底有着什么?——他的右手手指,触碰到了“开门”键。 电梯熟悉的悲鸣声传来,那已被染上赤红的电梯门,逐渐朝两侧分开。 门后面的是…… 第八十章 致伊琪的一封信 “唔啊?!”刚一打开,他们就被强烈的阳光给刺得睁不开眼。 过了很久,适应了光线之后,这对契约主仆,有点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原本以为会有刚才那些恶心的东西,或者让人反胃的其他玩意存在,可面前这……翠绿的草地,呼啸着的大瀑布,平静的湖水,平坦的石板路,茂盛的榕树林。如果说有什么特别的话,那就是在草地上,矗立着许许多多的小墓碑,道路的尽头,则有一张木桌。 四周清新的花香,让比比先前的不适感一扫而空,脸色也慢慢恢复了红润,“这里是……哪里?赫德尔,你先前知道有这么一块地吗?” 被问到的哥布林,才回过神来,“不知道……我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么个地方……”他四处张望着,回头,发现在他们侧后方,站着一道绿色波浪长发的人影:“喂!大小姐,你看!那不是……?” “什么?啊,你是……希斯琳姐姐吗?”比比这次并没有贸然前进,而是警惕地望着那个人影,她的脖颈之间,现在还有隐隐的痛楚。 但希斯琳并没有给他们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仿佛一尊雕像。 “难道又是幻影吗……?”棕发少女小心地朝希斯琳的方向走了几步,但希斯琳也跟着后移了几步:是的,这个“希斯琳”,不是在往后走的,而像是直接向后平移过去的……确实是幻影。 比比皱了皱眉,不再理会“希斯琳”,重新面朝那个小书桌的方向:“赫德尔,那桌子上面,是不是有一张纸啊?” 听到比比的话,赫德尔走到那张桌子旁,快速扫视了一下:“上面有一封信,但我没读过书,信的内容我看不懂,还是你过来自己看吧。” 在回头看了一眼“希斯琳”,确定它无异动后,比比小跑到木桌前,双眼看着那鲜红的字体,轻声读出了开头的第一句:“致我的终生挚友,伊琪·维姬……嗯?为什么能听到……” 呵啊……呜呜呜,呜…… “唉,赫德尔,是你哭了吗?” 她的召唤精灵正看着瀑布注入的水潭,而比比莫名其妙的询问,让他感到有点摸不着头脑:“没有啊?你哭十次我都不会哭一次……额……”他看到了石板路上的那道身影:“我想,你还是自己去看看吧……回过头就能看到了。” “……?”比比疑惑地回头,发现希斯琳的那个幻影,已经到了自己身后不远处,此时此刻,能清晰地看到,她的眼角已经流下了泪水,“莫非,你真的是,希斯琳姐姐吗?不是幻影?那你为什么不说话呢?难道你不擅长跟陌生人打交道么……?” 但“希斯琳”依然只是注视着这边——确切的说,是注视着桌上的信件,眼泪不住地淌下,刚才那哭声,便是它发出来的。 ‘确实是幻影吧?’比比这么想着,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信件的内容上:“……你现在还好吗?新实验做得怎么样啦?该不会像个傻子一样到处找我吧?嗯?” 身后的哭声更大了。哪怕比比不想分心,可那不似作假的哀恸,还是让她忍不住再次回望“希斯琳”:“你在哭什么呢?你知不知道伊琪姐姐很担心你?……唉,我在跟你说什么呢,明明知道你只不过是一个幻影而已……” 但比比没有注意到的是,希斯琳留在这里的幻影,正悄然发生变化。 棕发少女整理了一下思绪,再次看向那纸上的文字,而这接下来的内容,让她本已放松的状态,再次紧张起来:“……伊琪,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能停下,我怎么能停下!我打破了禁忌!为此,我牺牲了一切,甚至包括我自己!如果我现在停下的话,我的生命力就被白白浪费了。我会打破更多的禁忌,去获得更多的力量!……” 后面的内容,已经看不懂了,字迹东倒西歪、忽大忽小,各词间不能形成一句连贯的话,只能看出“材料”、“东西”这几个词。 “材料、东西,说的是那些法米利尔们吗?还有牺牲了自己,是什么意思呢……?”比比浑身打了个冷颤,她能感觉得到,“希斯琳”,正盯着自己。 这个“希斯琳”的哭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 赫德尔重新拿起了他的铁槌,退到比比身旁,紧张地注视着那道身影:“大小姐,请做好应对一切危险的准备……这个‘她’,有点不对劲。” 比比把希斯琳写的那封信收好,转过身,恰好看到,“希斯琳”,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变化:白里透红的皮肤化成灰白色;柔顺艳丽的头发失去光泽、变得枯干;眼睛由翡翠色变成了异样的鲜红,眼白的颜色则不断加深成深灰色;身上不断出现缝了针的伤疤…… 在“希斯琳”刘海之间长出几个眼睛的时候,周围舒服甜美的花园环境也一并开始崩溃,显露出它真正的样子:草地是遍地的碎石与骨骸;石板路是泥地,上面不时能找到一些焦黑的痕迹;榕树是倒下的书架,散落一地的书籍;木桌是一座老旧的钢琴,琴键上沾着血迹;墓碑是一张张的床,上面躺着被束缚的法米利尔,正在苦苦挣扎;至于大瀑布?那仍然是大瀑布,只不过飞流直下的不是清水,而是暗红的血液……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那歌声,再一次出现了,异常清晰。不过,这并不是比比面前已经异变的“希斯琳”唱出来的,而是来自已然尽染灰黑的天空上方。 哪怕比比与赫德尔已经准备好战斗了,但“希斯琳”仍然静静地站在原地。 她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只是张了张嘴,艰难地说出了一句话,能看到一丝血液自她被几针针线缝住的嘴角处淌下:“伊琪……放弃吧,不要再找我了,我现在的样子……” 话没说完,她的泪水就又一次自双眼流下,只是,这次不是清澈的泪水,而是血色的泪水…… “希斯琳姐姐,你……”是的,明明知道,面前的“希斯琳”,不过是残留于此的幻影,但比比还是感到非常难过……想跟她说话,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环境再一次发生了变化,比比与赫德尔面前的景象忽然消失无踪了,哪怕那难闻的气味也消失……消失了吗?不,它再一次出现了,而且是地下室那些“玩意”的气味,或者,该称作“尸变的法米利尔”的气味! 他们,再一次回到了博尔顿现代博物馆的地下,而且,还是离那些“法米利尔们”不远的地方!四面八方的,全都是,全都是……! 比比反应很快,在发现自己的魔力不再受到限制后,她顾不得强烈的呕吐感,迅速召唤出了自己的最强契约兽:“卡西利亚斯!” 第八十一章 卡西利亚斯 “你就是梦魔露切德?” 苍茫温馨的草地中,一个锐利的声音传来,让整个梦境世界都跟着颤动起来。 悠然躺在树上的粉发女子,停止了喝茶的动作,朝西北的方向瞥了一眼,脸上波澜不惊:“我可不记得我有邀请过像你这样的家伙进来。” “只要有强者的存在,就有我卡西利亚斯的存在!”一眨眼的功夫,声音的主人便出现在了露切德面前不远处,有如实质般的战意立刻笼罩了整片草地,本来慢悠悠的光团四散惊逃。 面对着这个比一般人高大两倍有余,身上又满是伤痕的家伙,露切德仍然是一片祥和的表情:“我只是个不值一提的弱女子而已,哪里有资格能跟你这样的存在交手?” 卡西利亚斯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如果你都算弱女子,那这世界上,就没有任何人敢称强者了吧?” 梦魔不置可否,重新拿起自己的茶杯,优雅地轻抿一口“……你现在不是有更需要的地方去么?跟你缔结契约的小丫头,可正处于危难之中哦?” “她遇到的那点小问题,靠我的分身就能解决了。而对于我本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决斗更重要的!我只需要决斗,也只为决斗而生存!”卡西利亚斯拔出别在腰间的两把剑,笑容消失,脸上冷酷如冰,盯着粉发的梦境世界之主。 露切德揉了揉太阳穴,“如果不跟你战斗的话,你就不肯走了是吧……啧啧,所以我就不喜欢这种战斗狂啊,特别不喜欢!” 说完,她叹了口气,默默地把手上的茶杯放在一旁的木桌上,闭眼调节一下气息,缓缓直起身来:随着她的起身,周围,无数只紫色的蝴蝶,源源不断地聚集在她背后,化成紫色的光圈,熔成两对巨大的紫色翅膀。 待露切德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一股前所未有的强横气息,便把卡西利亚斯的战意给压了回去,偌大的梦境空间,也因这气息的波动而震颤起来。 面对此情此景,卡西利亚斯丝毫没被露切德爆发出的能量所震慑,他握着剑柄的双手,反倒因兴奋而颤抖着:“很好、很好!!果然是值得拔剑的对手!!就让我来见识一下,梦魔的境界、我的境界,到底孰优孰劣吧!” …… “大小姐,虽然这些玩意确实难缠,但也没必要请卡西利亚斯大人出手吧?他的剑不是素来只斩强者的么?”赫德尔迅速投出几个魔法爆弹,几个“法米利尔”被暂时击退,又把铁槌砸向地面,一只“暗影夜猫”抽搐着瘫倒在地。 这些已失去本来面目的法米利尔们,嗅到活物的气味,便鼓噪着一涌而上:比比也曾学习过召唤系外的其他魔法,但最多也只能与一两个敌人周旋,要应付面前这数量庞大的尸变物,实在是力不从心。 “我相信卡西利亚斯大人不会介意的……啊!……你看!我就说吧!”比比兴奋地搓了搓手,盯着面前的虚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的发生。 一只在天上悬浮着的“冰霜雪人”,怪叫着朝比比扑过来,可它还没拉近多少距离,就在空中被直接横切成了两段。 又一道剑光轻轻划过,几个“光电鳗”尸变成的小人未来及反应,当即便身首异处了。 与尸变物身上让人反胃的气味不同,比比现在能闻到的,是一种更为纯粹的血腥味……尔后,整个地下室都因比比召唤来的存在,而畏惧地震动起来:一个身躯比常人宽广,又高出两倍有余的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比比身后。 “哈哈哈哈,小家伙终于想起我来了?!我差点以为你已经忘记契约时的承诺了!”他打的招呼很轻松,但他的声音,却仿佛是地底传来的回响,深沉,充满压迫感。 比比对那雷鸣般的声音却见怪不怪的,而是很高兴地:“卡西利亚斯大人!请您帮我脱离这个困境吧!” 卡西利亚斯简单地瞥了一下四周,“就这么些东西,能把你困在这?它们连让我热身的价值都没有。”正说着,又有几个东西扑了上来,但无一例外,都在半空中被看不见的剑气给斩成了几段。 “你的朋友,正在往这边赶来,那在她到这之前,我陪你一会。”卡西利亚斯稍微蹲下身,朝他的召唤者伸出左臂:“来,上来。” “是伊琪姐姐吗?”虽然卡西利亚斯身上,都是密密麻麻的伤口,但比比没有丝毫犹豫,就抓着卡西利亚斯臂膀上,那几个异常坚实的角,往上攀爬,最终整个人坐到了后者宽大的肩膀上。 至于哥布林赫德尔,则在卡西利亚斯出现的时候,便已擅自消失了:他可不敢在卡西利亚斯这种存在的面前丢人现眼。 此时,刚刚被斩成几段的东西,居然顺着地板上,那四处流淌的绿色液体的流向,重新聚拢在了一起,再次拼接成一个完整的“法米利尔”,朝卡西利亚斯的方向“咻”、“咻”怪叫着。 注意到自己的刀下鬼重新聚拢,再次复活,就连卡西利亚斯也有点惊讶了起来:“哦?受了我的斩击,居然还能活着?……不,是每个部分都活着么?呵呵,哈哈哈哈!有点意思!那我就不客气了!” 剑方出鞘,实质性的战意便充斥了整个摩尔顿博物馆的地下室,“小家伙,坐好了!仔细看看我征服者卡西利亚斯的力量吧!” 第八十二章 伊琪的支援 “这里是最近的情况汇总,请您过目。”伦瓦丁,西威寺,圣玛格丽特教堂内,葛洛莉亚把一份简洁的文件夹放到临时搬来的石桌上,朝着瓦伦西亚女王的方向轻轻鞠了个躬。 自瓦伦西亚扶持前任维多利亚国王爱德华复位后,蕾米莉亚便选择了西威寺,作为自己的办公地点,这里离延昌宫不远,又能直接监视到莫斯利政府在西威宫内的运作,可谓一举两得。 此时,蕾米莉亚正观摩着祭台上,那关于耶和华的宗教壁画,似笑非笑地调侃道:“朕乃魔族之君,可有朝一日,竟然堂而皇之地坐在圣徒们的教堂内,真是莫大的讽刺呢!” 她把视线从壁画上收回,拿起石桌上的那份资料,看了一眼葛洛莉亚。 灰发的女仆长心领神会,开始汇报起来:“我第一集团军群已把曼楚尼全数收入囊中,第3混编师也开始突破敌军于莫西河沿岸设立的防线,相信把整个柳尔普拿下只是时间问题。” 蕾米莉亚只是淡淡“嗯”了一声,“还有什么突破么?” “是的,瑟尔莫集团军在斯卡伯勒方向也有重大突破,目前我军已夺得斯卡伯勒外围的所有阵地,俘获甚众。现在,该集团军正准备向敌军发起总攻……”葛洛莉亚从衣袋中拿出一个记事本,托了托眼镜,“还有,是了,总指挥部向您请示,关于如何处置一些特殊战俘的问题……” 魔族之主挑了挑眉,一杯红酒出现在她的手中,“战俘不都一个样么?有什么需要特别请示的?” 葛洛莉亚鞠了个躬,“这也是敌军一个最新的趋势吧,他们的队伍中,现在出现了不少兽人族的身影,根据参谋部的最新研判,这应该是敌军暂时缓解人力短缺的对策。” “噗,还以为是啥东西这么特殊呢?”蕾米莉亚笑了起来,轻饮一口红酒,“虽然很想说‘不必特殊照顾’吧,但鉴于我国目前与兽人国的关系……你就这么跟总参谋部的那些人说,对兽人族的战俘,稍作优待。” 她的贴身侍从点点头,在笔记本上迅速记了几笔:“以上就是这次汇报的主要内容了,请问还有其他指示么?” “我妹妹她……近况如何?”蕾米莉亚把红酒杯与资料放在一旁,双手十指交叉,置于嘴唇之下,与葛洛莉亚对视,目光中既有期待、又有担忧:“她有没有表露出,不想继续当战斗飞行员的意思?” 葛洛莉亚把她的笔记本翻过几页,找到有明显标识的一页:“二小姐的话,似乎仍然热衷于她的飞行游戏……”‘飞行游戏’这个词,并非葛洛莉亚的说法,而是她的主君,蕾米莉亚·斯卡雷特下的定义,“短期内,她放弃这个游戏的可能性不大。” ‘距芙兰成为飞行员以来,已经过去多久了呢?’蕾米莉亚皱起眉头,慢慢思索起来,‘差不多五年了吧?她每次执飞,都能取得可观的战果,也一直在刷新魔族飞行员的击坠记录,但是……’ 眼见这位紫发皇族逐渐陷入沉思,许久未作回应,葛洛莉亚只好呼唤道:“大小姐?您还好吧?” “哦,我没事……”蕾米莉亚甩了甩头,饮一口红酒,好让自己厘清思绪:“……辛苦你的汇报了,你可以先去做其他事了。” 葛洛莉亚“是”地应了一声,鞠躬,开始往后退去。 可她还没退出十步,蕾米莉亚就又一次开口了:“等一下!” “是的,大小姐?” 瓦伦西亚的君主犹豫了一阵,最终,只对她最信任的女仆长说出了这么一条指示:“……多加注意她的情况。” …… 摩尔顿博物馆,地下室,机器暴力拆解大门的声音,填满了整个空间,尔后,随着“轰隆”的震响,外界的光芒,把浑浊的灰黑给斥退。 “嘿!这里的好东西可真不少呢!很快就完成了!”这是一个高达3米的机器人:最下面支撑它的,是类似坦克的履带与底盘;它的主体是一个巨大的红色火炉,炉上有“双眼”及“嘴巴”,其左眼是刻度计,右眼是温度计,“嘴巴”则是一个形似拉链的设计;它的左手是一个紫色的巨大猫爪,右手是一个电钻;控制舱在火炉上方,整个机器的排气、散热管道则在控制舱的后方。 “噔噔噔!看看我的mk-ii!怎么样!是不是很帅!”伊琪欢快的声音,怕是地下室最隐蔽的角落也能听清,“如果你想要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帮你想一个哦?嗯……?额!这些是什么东西?光电鳗?还有杰克爆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比比坐在卡西利亚斯的肩膀上,语气间带点无奈:“能认清楚情况真的太好了呢,伊琪姐姐……这些,已经不是我们所认识的法米利尔们了。” “是希斯琳做的吗?……全都是为了做实验吗?” 先接过话头的却是卡西利亚斯:“你就是伊琪吗?魔道学的天才?我对你的机器很感兴趣,能与我切磋一下吗?看看我的剑能不能切开你的杰作?” “哎哟?你就是那个酷爱打架的使徒·卡西利亚斯吗?不,也不是本体,是分身吧?没问题!我也想看看我的mk-ii到底能不能接下使徒的攻击!”伊琪出乎意料地痛快接受了。 为了避免更糟糕的结果,比比焦急地制止道:“喂!卡西利亚斯大叔、还有伊琪姐姐!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啊!周围那些家伙还在盯着这里呢?!我们先出去再说,好不好嘛?” 伊琪“嘿嘿”地挠了挠头:“抱歉啊,见到能有一个新的实验,我就忍不住想执行呢!”她把双手放在控制板上,“那么,被禁忌所折磨的法米利尔们啊!回到元素之神的怀抱中吧!” mk-ii的“嘴”张开了,红黄相间的魔法元素以惊人的速度聚集起来,凝成固体的燃料。下一个瞬间,从机器人口中奔腾而出的火焰,登时就把整个地下室照得如白昼般明亮! 尸变法米利尔们被焚烧的悲鸣,夹杂了比比含糊不清的叫喊:“喂!等一下!我还在里面啊!!!” 第八十三章 战线后方(上) 米德尔斯伯勒,距离斯卡伯勒约40英里,是维多利亚本岛东北部的重要工业城市,坐落于狄思河南岸。自盎格鲁王国南方大部沦入瓦伦西亚之手后,这里便成为了维多利亚本土军重要的驻军基地、后勤补给基地。 虽说如此,但较斯卡伯勒而言,走在米德尔斯伯勒街道上,却几乎感觉不到战争的阴影——如果不算那些弹坑的话。比起其他地方,这里的行人脸上有更多的笑容,好像已经取得了战争的胜利:每人带着个小竹篮,有说有笑,调侃着魔族红色的瞳孔、尖尖的耳朵,提及到某间旅馆搞了个什么‘战场废墟’客房等等。 这里的生活节奏,也与和平年代一般,慢悠悠的。 城北,狄思河河岸,艾利乌德坐在河堤边的草坪上,凝视着宽广的河床,望天际那几朵灰白的云被风裹挟着吹跑,听着远处传来运输船汽笛的呜响。 自他从斯卡伯勒前线到达这里,已经过了一个多星期了,从最开始急切盼望重返战场火线,到现在不知何为地欣赏心觉厌烦的景色,他仿若人已步入垂暮之年。 “没有赫克托尔、玫兰莎的消息,参谋部又说还没有指示下来,唉……”他搓了搓脸,把双手停在脸上,五官只露出双眼,茫然地看着河面一部军舰驶走。 他的手旁,放着一份从报摊处采购的报纸,但这个红发青年只看了头版:今日报纸的头条,给了维多利亚柳尔普守军的总指挥,盖尔上将——状告其不听首相指令,擅自放弃了自己的职责,把柳尔普,被誉为“第二伦瓦丁”的柳尔普,“拱手”让给了敌军。 ……且不论盖尔上将是否真的背弃了自己的职责,能知道的是,维多利亚的情况正在变得越来越糟。 艾利乌德想做些什么,但他现在又能做些什么呢?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自己最好的朋友都救不出来: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俘虏,可耻地撤退,再逃到这远离前线的地方,不负责任地做个观光客。 他把“烈火之剑”唤出来,用阴郁的蓝瞳看着它的剑身,喃喃自语:“我该怎么做?我能怎么做?你能……告诉我吗?幽兰戴尔?”语毕,他便自嘲地笑了起来,“也对,剑怎么会说话呢?我真像头蠢驴!呵呵哈哈!” “艾利乌德!原来你在这里啊!”辨识度极高的女声,从艾利乌德身后传来,打断了他的独角戏。 能感到一阵带着淡淡清香的风掠过,紧接着,一个扎着单马尾的白发少女,便坐在了他的身旁,对他投以询问的视线,“你在这里做什么呢?是在看船吗?” “格拉尼小姐,我……不,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艾利乌德叹了口气,视线重新回到“幽兰戴尔”身上。 格拉尼看着他的神情,心下就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但她先是拿出一个三明治,递过去,“这是我刚才在路上买的,我还不饿,就送给你好了!吃东西的话,心情就会变好的!”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 “欸~吃嘛吃嘛,想事情的时候,给脑袋补充能量也是必要的!对吧!”似是怕艾利乌德再次推却,格拉尼抓起他的手,把三明治塞到他手心里:“不用跟我客气,好好吃下去吧!” 见到不能再推辞,艾利乌德便道一句“谢谢”,慢慢拆开了三明治的包装袋:这个三明治刚出炉没多久,捏在手中有点发热的感觉,小麦、烤培根的芳香钻入鼻孔,撩得艾利乌德的肠胃“咕、咕”地叫起来——他才意识到,自己连早餐都没有吃。 而一旦放开来吃,就很快把东西吃完了。 接着,艾利乌德的视线范围右侧,出现了一个丝质的白手绢:“这是……?” “拿来擦擦嘴吧。”格拉尼好像完全不在乎红发青年那受宠若惊的样子:“我有另一条,这条就给你吧。” “不,格拉尼小姐,我已经接受了您的三明治,您再……”艾利乌德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不容置疑地被手绢制止住了,“就不用跟我讲究这些啦,既然是我提出要给你的,那我就是真心想给你的。” 虽然格拉尼打断艾利乌德的方法很粗暴,但她擦拭的动作,却非常温柔,小心翼翼地,就如同…… 如同情侣之间一般。 第八十四章 战线后方(下) “好了!”她把手绢收起,笑着看艾利乌德茫然不知所措,最后只憋出一个“谢谢”的样子。 她转头,看向狄思河的方向,抱住双腿,轻轻摇晃着:“现在,你可以好好跟我说一下了吧……是赫克托尔先生他们的事,没错吧?” 听到格拉尼的话,艾利乌德脸上火热的感觉逐渐消退,又开始懊丧起来:“是啊,近几天,我无数次想到,赫克托尔他一脸怒火站在战俘营里的样子,无数次想到,如果我当时选择救他会怎么样?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的可能性,能成功救他出来呢?”他抚了抚自己烈火之剑的剑身,叹了口气。 “在当时的情况下,你做出的选择是最好的,”格拉尼顿了顿,似乎在思索如何照顾好艾利乌德情绪:“如果我们在那天发起救援作战,不止赫克托尔先生救不出来,连我们也会一起被抓的吧?” “我知道,但至少我的内心能过得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格拉尼别过脸,仔细端详着那位贵公子现在的样貌——刚才没发现,但现在一看,他确实比之前要消沉了许多。以前,他虽然不怎么说话,但能明显感觉得到,眼神中,那种青年特有的锐气,可现在……那种少年感已经找不到了。 ‘不行,这样可不行!’白发少女抿着嘴唇,急切地寻找着劝服艾利乌德打起精神的方法,尔后,她的双眉渐渐松弛开来:“你还记得,斯卡蒂的事情吗?” 艾利乌德思索了一阵,回答道:“好久了,是我们最初认识的时候吧?去年年中的时候?” “嗯嗯!你记得我最开始是怎么做的吧!因为之前与斯卡蒂有过交情,所以我就很自信地出去,跟她谈谈呢!”格拉尼望着天际的白云,在想象中,勾勒出那个冷冰冰的‘猎人’轮廓,“结果你也看到了,我差点就被她干掉了呢!还好跑得快!” “我们还是一起跑走的吧?”跟随着格拉尼的描述,艾利乌德对这件事的印象,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我还记得,帮我们挡住斯卡蒂小姐的,是玛丽小姐。” 格拉尼笑着连连点头,“对吧对吧!我们还因为跑得不够快,没有死命地跑,被玛丽小姐埋怨了呢!” “您记得可真清楚……” “那是当然咯!可别小看我格拉尼的记忆力!”白发的少女注视着狄思河河面上,有几只水鸟被惊飞:“这么细数起来,不知不觉间,已经差不多半年多了啊……但我们一起经历过的事情,我是不会忘记的,绝对,不会忘记的……” 红发的青年也有点感慨地望着河面,他没注意到的是,他自己的神情,已经变得明亮了不少,在无所事事中失去的活力,逐渐回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嗯?”他感觉到,自己的右手,被一种温暖,给覆盖住了。 是格拉尼的手。 顺着手臂向上望去,正对上那双闪烁着星辉的紫色双瞳:“但是,在这里徘徊可不行!如果在此止步,那就是真的对不起赫克托尔先生他们了!” “格拉尼小姐……”艾利乌德低垂着双眼,接着,他抬起头来,神情变得坚定起来:“嗯!好!我答应你!” 他与格拉尼十指相扣,而后者没有抵触的意思,还与他扣得更加紧密。 格拉尼再次笑了起来,在艾利乌德眼中,她的这次笑容,有了某种更为纯粹的东西,但他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去形容这种东西。 接着,格拉尼慢慢松开了手,站起身来,“哎哟,坐太久了,腿有点麻了。” “没事吧?要不要我扶你?”艾利乌德也跟着起身,一脚踩空,差点丢人地摔倒。 “嘿嘿~你还是先注意好你自己吧。” “对了,”红发青年在找回自己的重心之后,挠了挠头,“那个,对不起,让你特意过来……” 白发的少女则以一种看傻子的表情,望着艾利乌德,“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不会说话?”但她不等艾利乌德回答,视线就往狄思河的入海口看去。 ‘如果战争能胜利结束的话,我想,跟你一起去看看这个世界。’这句话,格拉尼没有说出口,但她在心里,如此恳切地,期盼着…… …… 晨曦透过窗户,照射在梅莉的脸上,刺得她睁开了眼睛——抵达米德尔斯伯勒之前,她从未像今天这样,睡过一次好觉。 “玫兰莎!现在几点了?!”她习惯性地呼喊着以前早已起床、已经洗漱好的,那个少女的名字。 待她恍惚的意识自梦境回到现实,她才猛然想起,那个被迫担当她“闹钟”的人,并不在这里。 梅莉沉默地翻身起床,把手搭在双层床上层的栏架上,看着下铺,那空空如也的白床单——那个猫族的少女,本应该在那里,与她一同,好好地休息一个晚上。现在,只有预示着新一天到来的晨光在上面,而这晨光,此时却显得如此苍白。 她把视线转移到了自己的枕头边:那里,安静地躺着一个紫绮罗香囊,尽职尽责地散发出淡淡的花香,予人以一种格外温馨、放松的感觉——梅莉能睡个好觉,也有它的一份功劳。 伸手把香囊握在掌心,梅莉的双眼带点迷离,口中,轻声念着,它制作者的名字:“玫兰莎……” 第八十五章 铁窗生活(上) 玫兰莎被瓦伦西亚军带走之后,先是在法利停留了约一个小时,接着被专车送到了缰港,旋即在当地的瓦伦西亚军营中接受了一次简单的身体检查。 虽然蕾米莉亚对瓦军下达了优待兽人战俘的指令,但一路上,玫兰莎也并不好受:魔法手铐在限制她调动魔法能量的同时,也对她本来的身体机能造成了负面影响:她身体的代谢速度变得非常缓慢,她的神情,也在这短短几个时辰中,变得非常憔悴。 至于在接受身体检查后,瓦军给她提供的食物,她是一口都没吃下去,只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脸色苍白,呼吸紊乱。 为了保证玫兰莎的健康,瓦伦西亚军调弱了魔法手铐的干涉力度,再指派一个军医小组去监控玫兰莎的情况,并暂时性地放慢了转移玫兰莎的计划。等到玫兰莎的情况逐渐稳定后,经过为期一周的海陆空三式交替转移,她最终抵达了一座远离维多利亚本岛的小岛屿上。 “这里是,哪里……?”待玫兰莎被允许睁开眼睛的时候,呈现在她面前的,是一望无际的荒野,连绵起伏的群山,以及裸露在草地的嶙峋岩石。除了脚底窄窄的一条小石路外,两侧地面延伸出去没多远,便是用石砖简易砌成的护栏,透过护栏的间隙看外面,是不见底的悬崖。 押送她的瓦伦西亚官兵自然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催促她快走。 “……”再往前走几步,一座灰白色外墙的石制平房,就出现在了小路的尽头。 平房旁的平地上,竖着一支瓦伦西亚的旗帜,几支电线杆环绕在周围。平地的正中央,是一部缆车,缆车的门打开着,一名面无表情的瓦伦西亚官兵矗立在一旁,似乎已经等了很久了。 玫兰莎的押送者把她带到缆车的门前,侧身,作了个“请”的手势。 紫长发的猫族少女,朝东边方向看了一眼:虽然不清楚自己现在的方位,但是,她总感觉,斯卡伯勒,就在她所张望的方向。接着,她淡淡地点头,沉默地走入缆车里面:这缆车,将会把她带到海拔更高的山顶,在那里,是瓦伦西亚新建成的特殊监狱——名为“斯卡雷特行在”,有重兵把守,四面临崖的山间孤岛上。 …… 与玫兰莎不同的是,赫克托尔不是兽人,所以,瓦伦西亚军就把他当成一般的战俘对待:他与其他五个维多利亚战俘一起,先是被带到了摩尔顿,然后被转移到约克郡南面约10英里的塞尔比战俘营之中。 在这里,赫克托尔穿上了囚服,戴着魔法脚铐,被推搡着进入到安排给他的牢房之中。 “哐当——!”身后的铁门被重重地关上,看守带着叮当作响的钥匙远离。 自远离奥斯戈德比镇后,赫克托尔紧皱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他沉默地打量起这间灰黑的牢房来:一张只有薄床垫、薄被衾的铁板床;一张遍布划痕的低矮木桌、两张崩了个角的木凳,桌上有一盏枯干的蜡烛,先前掉落的蜡块散落四周;正对着的墙壁上,有一个狭小的窗口,其透进的光线只够照亮房间正中间的一小块地板;右手边有一个独立的卫生间,但看起来已经有很久没被全面清洗过了,褐色的污渍、残留的恶臭让人难以忍受。 尤为值得注意的是,左右两侧的墙壁与天花板的交接处,各有一排电灯——这自然不是瓦军好心为牢房提供照明,而是作为一种警告:如有必要,瓦军会在适当的时候,打开它们,以强烈的灯光来摧残战俘的精神。 赫克托尔走到墙边,踮起脚来,艰难地观察着牢房外的环境。 ……随处可见的高墙与铁丝网。但在这铁丝网上,有规律地布置着一些小小的,类似宝石一样的东西。 ‘是什么魔法的媒介么?’他暗自猜测道,但因为他调动魔法的能力,已经被脚铐给限制住了,所以,他只能放弃对那些“宝石”运作方式的进一步探究,转而看向铁丝网的两边。 左侧……看起来有一个哨站,一个瓦伦西亚的官兵正伫立于其上。右侧,同样也有一个相似的哨站。左右两个哨站的距离,不会超过十米,要想从这逃出去的话,很难…… 在他试着观察地面情况的时候,身后传来了皮靴踩地的声音。 他迅速回过身来,恰好与一双深邃的琥珀色眼睛对上。 ……兽人族? 这个兽人抽了抽鼻子,似乎想要获取些什么味觉信号。接着,似乎是因为牢房里异物气味太重的缘故,她皱起了眉头,向身旁的瓦伦西亚看守说了什么。 尔后,她把脸凑近牢房一点,用力吸吸,再转到另一个角度嗅嗅。如此往复了几秒之后,她的眉头松开,对着看守点点头。 看守朝她挥了挥手,她便敬了个礼,身影消失在了赫克托尔的视线范围内。 注意到赫克托尔的视线,看守转过身来,拿出钥匙,打开牢门:“现在到用晚餐的时间了。” 但那位蓝发的战俘并没有动作。 “怎么?不想吃?这次不吃,就只能到明天的早餐咯?”看守耸了耸肩,打算重新把门锁上。 赫克托尔咬咬牙,朝牢门的方向走去,“我吃!” 第八十六章 铁窗生活(下) 让玫兰莎有点意外的是,作为战俘的她,居然可以被允许身着维多利亚的军服入住战俘营的房间,也不用戴手铐或者脚铐。而且,与她预料中的不同,她被带进的房间,除了墙壁上的限制魔力器之外,都用明亮的白漆漆过,而哪怕是限制魔力的设备,也被很好地装饰过了:为了不破坏墙壁整体的观感,它们被各种花型的道具盖住,仿佛与四周的洁白融为一体。 房间内的桌椅正对着窗户,山间的光线正铺落在白桦木制成的桌面上:桌子上,有一叠全新的白纸,还配了几支不同颜色的笔。书桌右侧,靠墙的那一面,是个空的双层书架,其外表靓丽的白色告知她,这不是个便宜货。 她再看向床铺,有厚薄不同的两个枕头供她挑选,被子也是全新的,甚至还能嗅到暖洋洋的味道…… “……这里是,我的牢房?”玫兰莎有点难以置信,便向引她进来的瓦伦西亚官兵进行确认。在得到后者肯定的答复之后,她便有点不安起来,一个可怕的可能性掠过她的脑海:“我没有,投靠你们,的意思。我只是,暂时,寄身于此,而已!” 但瓦伦西亚官兵否定了她的说法:“我军也不认为像您这样的人,能轻易宣布投降,我们只是遵照女王陛下的旨意,安排您到这里而已……” 接着,瓦军的这位官兵按了按耳朵的通讯道具,对着不知所措的玫兰莎说道:“对了,监狱长想问问,您平时喜欢看些什么书?或者想听一些音乐会?只要我军有的,都会为您提供。” ‘哪怕是到了最高等的酒店,也得不到这种待遇吧?’玫兰莎想着,心底的不安感变得更加强烈了。 不过,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她再怎么不安,也无法解决任何问题。 于是,她选择再仔细观察一阵,回答道:“我,喜欢与香水相关的书籍……这里,有吗?” 瓦军官兵想了想,轻轻摇头:“这我不清楚,我得问问书库的管理员。还有其他的吗?” 玫兰莎把双手绞在一起,砸吧下嘴,“我平时,喜欢做一些香囊,你们这,有一些,香料之类的吗?” 这一次,对方给的答案倒很确定:“这个没有,你上来这里的时候应该也看到了,这里建在高山上,基本没什么花花草草。除此以外呢?” “额……没有了。” “那你现在想吃点东西吗?我可以给你拿。” “不,不用了,我想休息一下。谢谢你。”紫长发的猫族少女坐在椅子上,不敢再与瓦军官兵那平静、但却冰冷的红色双瞳对视。 听到玫兰莎的话后,官兵点点头,朝走廊的那边喊道:“8号战俘想要一些香水相关的书来看!”接着,她重新看向玫兰莎:“除了一些标明禁入的地方以外,你可以在这座监狱中随意走动。如果有其他想要的,可以与任何一个看守说。那么,就不打扰了。” 官兵再看了这个维多利亚的兽人战俘一眼,拉上了房间的门:玫兰莎才注意到,原来这门也是白桦木制的……真像度假的公寓啊。 这么想着,墙上魔法限制器的波动,便给了她一种轻微的不适感,告诉她,她到底不是在度假,而是作为一个战俘,比较像“人”而已。 ‘那么,接下来该做什么呢?’ 玫兰莎坐在床沿上,视线飘向窗外高耸的群山。 …… 预料到战俘营伙食不会太好的赫克托尔,在见到摆在自己面前的“晚餐”时,并没有感到有多意外:一杯清水,两、三块方形面包,四、五片炸土豆。 如果说,这战俘营的一餐,与之前作战时的伙食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瓦军提供了一小碟的蔬菜沙拉,还颇为“良心”地滴了一点点沙拉酱在上面。 对于赫克托尔来说,这么些东西自然是吃不饱的,不过也不至于会感到饿。 与赫克托尔同桌的有两、三名维多利亚战俘,可其中一名战俘的表现,让赫克托尔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看守是依座次分配食品的,在分到这个中年战俘时,这个人居然显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感恩看守的“慈悲”,就差没跪在地上给看守擦军靴了。 赫克托尔暗骂一声“什么玩意”,用力甩了甩头,伸手打算去拿自己的面包,但旁边已经有一只手牵走了一块。 “喂!你在做什么!”他用力捏住小偷的手腕,用愤怒的眼睛与这个坐在他左侧的人对视,“给我把我的东西给放下了!” “我凭我本事拿走的,那就是我的,该放手的是你才对。”这个蓝眼睛的小个子用力挣脱了赫克托尔的钳制,迅速把赫克托尔的面包给塞到嘴里。 那被偷走东西的蓝发青年,怎能容忍这个小个子的行为?! 他怒骂一声,那被俘虏的憋屈、那被偷走晚餐的愤怒,全都聚集在他抡起的拳头中,再砸到那个小个子的右边脸上! 正常人被赫克托尔这么一拳打到脸上,早就趴下了。可这小个子挨这一下,只是嘴角渗出血而已。 反应过来的小个子,立刻回手,一拳直冲赫克托尔鼻梁,但被后者架住。 二人一来一回的碰撞,让整张桌子都跟着摇晃了起来,差点翻倒——这让其他战俘纷纷侧目,指指点点。 战俘食堂里的躁动,引来了瓦伦西亚军的看守:“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吵?!肃静!” 其他战俘的声音很快就小了下去,但作为事件主角的赫克托尔与小个子,仿佛根本没听到看守的声音似的,只是从桌子的位置上脱离,在空地上扭打在一起,互相攻击、谩骂! “56、14号!给我停下!” 第八十七章 帝国内阁 在玫兰莎、赫克托尔被俘的941年2月初,取得柳尔普-曼楚尼战役大胜的瓦伦西亚军,并没有停止前进,慢慢消化刚获得的城市群,而是一鼓作气,继续执行他们的西进计划。 在2月6日这天,爱德华国王治下的“大维多利亚帝国”中,各大报刊都刊登了这样一条重磅的“喜讯”:大维多利亚的重要盟友,瓦伦西亚军,已成功对拒绝王统的翡翠岛实施了登陆作战,翡翠岛东部沿海的各大城市已被瓦军拿下,内阁首相·莫斯利爵士,正在评估国王陛下巡视翡翠岛计划的可行性。 “为了对我们盟友取得的胜利表示祝贺,”报纸上如此写道:“内阁定于2月9日,与盟友联合举行一场为期三天的盛大阅兵式,并恭请国王陛下主持检阅……相关的提案正由议院审理,预计明日便可知道结果。” “大维多利亚帝国”的首相莫斯利,是一个高额头、棕色直发、留着短胡子的中年男子,此时此刻,他正在西威市议会大厦中,装模作样地为内阁的工作汇报拟稿。 “首相先生,”他的助手赫伯特开口了,“请问,这次阅兵式,是否要装具实弹?” 莫斯利思索了一下,没有回答助手的问题,“……瓦伦西亚那边怎么说?”虽然接下来的阅兵名义上是由大维多利亚帝国提出的,其实都是魔族的意思,而阅兵式中所谓“联合举行”,也不过是瓦伦西亚军的表演罢了。 实弹与否,全看魔族的心情。 “沃克曼先生给予我们的建议是……”赫伯特翻了翻自己的记事本:“不实弹。” “那就不实弹吧。”莫斯利点点头,在自己的汇报草稿上标了个记号:“我们能拿出多少兵力来参加这次军演……?” 首相的助手把自己的记事本翻过一页,“这个……恐怕,很少。” 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大维多利亚帝国”的军队兵员,大部分都是从莫斯利手下的“维多利亚联盟”、还有他的私人卫队中挑选的,除此以外,就是一些收钱办事的雇佣兵。再从这些本就稀少的士兵中选出能参加阅兵的人?那再选的数量,能否组成个方阵都得打个问号。 莫斯利皱眉,敲了敲桌子:“把我们能用的都用上。” “可是,首相先生,如果把我们所有人都叫上的话,那平时治安的维护就……” 对于助手的担忧,莫斯利自然是清楚的,但他却给出了一个暧昧不清的回答:“……只是让治安稍微下降一些,瓦伦西亚应该也不会说什么吧?” “您的意思是……?”赫伯特瞪大了眼,但很快便恢复了常态。 爵士招了招手,让助手凑过来,尔后,贴着他的耳朵,小声说道:“放出点风声,让‘朋友们’知道……” “……”助手皱眉,郑重地点点头,“……明白了。” 尔后,莫斯利直起身来,拿起汇报的稿件,与助手握了握手,“那我就先去议院了……”他再把声音压低:“祝我们好运吧,助手先生。” 二楼走廊,厅上的二人不曾注意到的柱子阴影之后,一个扎着双马尾的金发少女,正捏着下巴,嘴角不住地上扬——她的耳朵很尖,莫斯利与助手的大部分对话,都传入了她的耳中。此时此刻,她正思索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风潮,浑身因激动而略微颤抖着:‘嗯呒呒,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我很期待呢。’ 注意到自己所处的走廊附近,传来了巡逻的声音,她一个挥手,转眼间便消失了身影…… 第八十八章 盎格鲁暴动 大维多利亚帝国与瓦伦西亚的联合阅兵式,因为瓦军之前未就位,所以推迟在10日开始:在最开始的两天,一切都如彩排那般举行,伦瓦丁市内也并未因监视者数量的减少而发生异动。可到了12日,大维多利亚帝国军出场,路过观礼台的时候,方阵中靠近观礼台一侧的几个士兵,居然直接朝观礼台的方向开枪射击,惊起围观者们一片尖叫声! “怎么回事!不是没有装填实弹么?!”突发事件,让观礼台一片混乱,台上站着的维多利亚人,都急急忙忙地呼唤着应急医疗小组。 被流弹击中的,是作为爱德华皇室代表的宫相,以及作为大维多利亚帝国内阁代表的内政大臣,此外,瓦伦西亚一位观礼的大校也被打中了肩膀。 攻击观礼台的三名士兵很快就被控制住了,而在他们被押往后台受审前,其中两名士兵,就咬破了事先准备的毒药,自尽了。剩下的一名犯人,在接受“审判”,被推上绞架前,还在破口大骂:“你们这些魔鬼的走狗,全都得下地狱!只可惜,我无法亲眼看到那一天了!” 以这阅兵式最后一天的枪声为契机,看似平稳的伦瓦丁市区,逐渐发生了多起“有预谋”的袭击事件:有人前往掠取瓦军的物资储备,有人则针对瓦军的士兵进行攻击。 大维多利亚帝国内阁在次日发布的大规模搜查令,让袭击事件变得愈发频繁,往往这边的“盗窃案”还没处理完,那边就又发生了一起“暴力袭击”的案件。而瓦伦西亚的不少街区,开始在当地一些工会的带领下,形成各类平民卫队:他们驱逐当地的瓦伦西亚势力,没收忠诚于帝国内阁者的资产,自发组织起初步的管理机构,打出“罢黜爱德华,让乔治回来!”的口号,与帝国内阁的警察部队对峙。 这种平民卫队虽然都比较弱小,但数量却非常庞大,而且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为了稳固对瓦伦丁的控制,17日晚,莫斯利在西威市的议会大厦里,组织了一次紧急的内阁会议,商讨应付平民暴动的对策。 可他的近况汇报还没结束,议会大厦外,就传来了嘈杂的喧闹声,接着,喧闹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次次有节奏的“莫斯利滚出来!”、“让莫斯利下台!”。而且,大门被冲撞的“嗒嗒”声,石头被掷到地板上的“啪啦”声,也随着整齐的口号,进入到主持会议的莫斯利耳中。 “先生们!你们都看到我们的糟糕情况了!”莫斯利中止了他的汇报,直奔主题:“我们都信任组织成员的能力,但就现状来说,我们必须马上采取更为有力的措施!” 他的目光扫视着诸位不知所措的内阁议员,最后停留在他的助手,赫伯特身上。 赫伯特心领神会,起身:“首相先生,我认为,我们现在必须请求盟友的协助!”接着,他看向其他议员:“各位,你们的看法呢?” 组成这议会的,本来就是些贪图荣禄之辈,真问到他们有什么提案,他们怎么可能给出个像样的答复呢?于是,他们纷纷点头应和,“我们都赞成赫伯特先生的意见,首相先生,请求盟友协助是处理当前状况的最佳方案!” 又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有资格拿到一些俸金,其中一位议员作出一副自告奋勇的样子,补充道:“首相先生,我懂瓦伦西亚语,可以担当请求援助的联络人,请您作出最后的决定吧!这便是我们所有人的意见!” 莫斯利看了看场上的议员,装模作样地问道:“有先生提出其他意见吗?” 所有人都摇了摇头。 于是,这次帝国内阁的紧急会议,便只通过了一个“请求盟友协助维持治安”的提案——而这个提案,正是瓦伦西亚一直在等着的“法理依据”:虽然实际控制“大维多利亚帝国”的是他们,可他们还是需要维持盟友的“独立性”,宣称“如非明确获得请求,否则不代替维多利亚人执行权能”,而既然帝国内阁提出了“请求”,那瓦伦西亚便可以堂而皇之地进行“协助”了。 2月19日,接受到盟友“请求”的瓦伦西亚,开始调动分布在盎格鲁王国各处的驻军,全副武装地进入暴动最如火如荼的城市:瓦伦西亚军被调动得最多的地方,是雪埠、利兹等地的后备队。 虽然瓦伦西亚如愿以偿地派遣官兵接手“盟友管控不力”的城市,但他们却忽视了另一个重要的敌人:退到富蒙德——北勒顿之后,尚未遭受重大打击的,维多利亚本土军部队。 第八十九章 现实、理想 “……”派伊沉默地看了一遍“翼”最新下达的任务,抬起头来,看向如常坐在她对面的妮乌。 “组织……要我们去对付,那些平民,妮乌姐姐。”派伊有点犹疑地开口,“我……不想这么做。” 自数星期前决定通过自己的力量改变瓦伦西亚后,妮乌与派伊二人,就开始逐渐减少接受那些被她们认为“不合理”、“不道德”的任务,而只接受一些配给食品、登记居民信息等等的任务——开始时倒还顺利,可长久只接受最低级任务的表现,让她们遭到了“翼”的怀疑。 虽然“翼”并没有明确表示对她们的不信任,可这次不能推却,只能强制接受并执行的任务来,多少已经说明了一些问题。 妮乌咬着嘴唇,好看的双眉紧紧锁着,不发一言。 “妮乌姐姐,还记得你对我作出的承诺吧?现在……”派伊看出了姐姐的犹豫:“你……是会帮助我的,没错吧?” 蓝发的炫纹师抬起头来,对上派伊那好懂的失落眼神,斟酌着词汇:“当然咯!我答应过你的,我肯定不会食言!” “我……不想做这个任务……那些被我们视作‘敌人’的人们,也只是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我们有什么理由去剥夺他们的这个理想……我们魔族,不也是一直在寻求属于自己的东西吗?” “派伊,别激动,听我说,女王陛下是把几百年前,魔族曾经获得过的东西,比如土地、人口这些,看成了现在魔族所要夺回的东西,所以,才会有……嗯。”妮乌小心地观察着自己妹妹的反应,生怕自己刚才的表述有误。 红短发的少女还是不能信服妮乌的说法:“我知道!祖先的那些光辉事迹。但是,我还是理解不了,为什么就只有我们能拿我们想要的,但维多利亚的人们,却不能拿回自己想要的呢?这也太奇怪了。” “……这个,嗯……”妮乌一时语塞,便点头,承认道:“你说得对。” 派伊顿了顿,望着自己一直抱着的雪人玩偶,继续表述着自己的看法:“虽然,我们是魔族,他们是人族,但细想起来,我们的形态是相似的,不是吗?那为什么非要分个彼我呢?我们本来是有机会可以进行交流的,对吗?” “是这样,没错,但派伊,你应该要看到,他们对我们的那种仇视……他们并没有意愿与我们进行交流。” “这也是因为我们拿了本属于他们的东西吧……?”派伊否认了妮乌的说法:“如果我们从一开始,不拿他们的东西,说不定就能好好交流了吧?” 妮乌皱眉,思索了一阵,慢慢说道:“我理解你的想法,这也是,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的凯蒂老师,想让我们去做到的……”为了明确自己的立场,她补充道:“我赞成你所说的,魔族与人族应该能好好交流,这是真心的。但是派伊,具体能不能好好交流,并不是靠你我几句话就能决定的……或许将来的某一天会这样吧,但至少不会是现在……” “那是因为战争……!” “不,不是战争的问题……不管这场战争有没有打起来,他们都是很难与我们交流的……”妮乌盯着那份任务告知书,十指交合,“所以,我们唯有像现在这样,逼他们坐下来,才能跟他们说上几句话。” “妮乌姐姐……”派伊眼中,那不服气中带点失望的感觉显而易见,“你还是,要听任务的安排么?” 扎高马尾的蓝发少女轻轻摇了摇头:“欺负弱者的事,我可做不来。放心吧,我答应过你的。但是,就凭我们现在的实力,想要改变组织的决定,也太难了点。所以……” “所以……?” “我们先遵照指示,去这个叫雪埠的城市吧。但我们没找到‘可疑的人’,组织也很难说什么,不是吗?” 第九十章 尤尔河行动(上) 2月,临近月底的时候,维多利亚派至敌后的隐秘工作人员处,传来了伦瓦丁等各大城市发生暴动的消息,而且,他们还发出了一个重要的情报,让一直苦于被动防御的维多利亚本土军如获至宝:为了平定各市的暴动,瓦伦西亚军已从利兹、布莱德福德等市的驻军中调走了几个师的兵力,再加上先前分去柳尔普-曼楚尼战役的兵力——可以说,现在利兹大城市群的防御力量已经非常弱了。 真正促成维多利亚军拟定反攻计划的,则来自对近期无线电监听信息的总结:瓦伦西亚在哈罗盖特—约克一带构造防线的低阶军官们,对于战争的前景都持着非常乐观的态度,在她们进行日常联络的时候,也会毫不在意地把自己的乐观看法给表达出来——她们相信,维多利亚本土军已经被接连的失败打得溃不成军了,只要魔族继续前进,维多利亚军就会一路逃至泰恩河以北。 2月24日,米德尔斯伯勒,一份拟名为“尤尔河行动”的作战计划,放到了维多利亚本土军前线总指挥部的桌面上。这份计划以维多利亚在富蒙德—北勒顿区域驻扎的第5师为核心,击溃位于里蓬的瓦伦西亚军突出部,同时,让驻布莱克本的第6集团军佯攻博尔顿—曼楚尼,调出两个师的兵力,绕斯基普顿急攻黑尔伍德,与第5师会合切断瓦伦西亚军退路,在歼灭哈罗盖特的瓦军后,强攻利兹、约克。 “……以上就是这次计划的所有细节,诸位觉得,其可行性如何?”第4集团军最高指挥官,伯纳德中将叼起一根烟斗,十分随意地打量着在场的所有参谋。 一位名为休的参谋首先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我认为成功的可能性很低,这份计划过于大胆冒进了。”他拿出一副地图,“这份计划,需要布莱克本的第6集团军配合进行,但他们原先的主帅,盖尔上将刚因失守柳尔普而被革职,新任的指挥官还在赴任途中……” “哪怕他们能配合我部,但他们目前的燃料、摩托化装备都不富裕,不足以支撑起一次数十英里的急行军。”休拿起钢笔,大致示意了一下第6集团军需要进军的路线,“就算敌军站着任我们打,我们也很难在有限的时间里实现既定的作战目标。而如果失去了进攻的突然性,反而会让我军陷入到危险之中……所以……”他看向伯纳德,等待着中将的反应。 伯纳德往烟斗中添了一些烟丝,把视线从休身上移开,看向其他参谋:“休爵士的想法是这样,有其他意见么?” “不用担心第6集团军不予配合的问题,”另一名参谋开口了,拿出一份电报:“在新的指挥官就任前,第6集团军暂归伯纳德中将调度。”尔后,他看向自己的长官:“中将先生,在补给这方面的问题上,我认同休的看法。而且,第6集团军本身在柳尔普防御战中已经损失惨重了,哪怕他们能凑出执行计划的两个师,也很难发挥出他们应有的效果。” “是啊是啊,难度也太大了。”其他参谋也附和着,“中将先生,虽然您一直在跟我们强调敌军有多轻视我军,但他们的战斗力也是实打实的,我军选择稳定防线,保存有生力量才是上策。” “也就是说,”伯纳德半眯着眼,把烟斗拿在手上,呼出几团烟雾:“诸位都认为,这个计划不可行了?” 总参谋长接过了话头:“是的,夺回利兹、约克的可能性确实不大,但我想,我们可以给出一个小方案,以部分实现这个计划的效果……” 没等总参谋长把话说完,伯纳德接下来的行为,让所有参谋都吃了一惊! 但见他一拍桌子,脸上和蔼的神情消失不见,代之以铁青的脸色:“战争,从不是靠防守赢得的!你们都觉得这个计划不可行,但我却看到了这计划孕育着的胜利!”他的视线扫过各个一时不知所措的参谋们:“正是因为各位先生们都抱着这种消极悲观的想法,天天怕难,怕敌人强,我们才会被敌人给看不起!” 他坐下椅子,口气变得和缓:“维多利亚的各位都是好样的,希望各位能对得起我们光荣的传统。”接着,他顿了顿,阐述自己的看法:“各位对于计划的主要担心集中在第6集团军上,因为他们是计划能否成功的关键一环,而他们现在的状况确实也不算好,但我认为,我们可以相信他们。这份计划,虽然比较大胆,但成功的可能绝非各位想的那么低……” 这位米德尔斯伯勒最高等级的长官拿出一份密报:“这是我们在情报署的战友们给的最新情报,因为盎格鲁王国内,多个城市发生了大规模的暴动,所以敌军从利兹等地抽调了不少兵力前去平定,”他看了一眼休:“以现在敌军兵力的推测来看,他们与‘站着任我们打’,没区别。” 参谋们都沉默了,重新评估起“尤尔河行动”计划起来。 “这是摆在我们面前的一个机会,先生们。”伯纳德重新叼起了他的烟斗,和善的笑容回到了他的脸上,“你们肯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溜走吗?都不会吧。” 约数十秒后,休率先表达了对伯纳德的认同:“没错,我们绝不能让这个机会溜走!我们要真正夺取属于我们的第一个胜利!” 紧接着,其他参谋也认可了,这个在刚才看来,纯属痴人说梦的作战计划。 “那么,”伯纳德笑了笑,拿起钢笔,在那份计划文件的封皮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尤尔河行动,准许实行!” 第九十一章 尤尔河行动(下) 2月的最后一天,也就是被维多利亚军定为“开河之日”的28日凌晨,维多利亚第6集团军的“里布尔”及“科尔德”两个摩步兵师,通过两个小时的急行军,对瓦伦西亚“利兹”集团军因调兵镇压平民暴动,而暴露的薄弱侧翼发动了突然而剧烈的进攻! 双方在郊区的激战中,维多利亚军凭借对地形的熟悉,袭击的突然性,以及对战术高效的运用,很快就在瓦伦西亚“利兹”集团军的阵地上打开了十几英里的缺口:以这个缺口为突破点,维多利亚军击败了瓦伦西亚在哈利法克斯的驻军,向利兹主城区快速挺进。 一番激战过后,面对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里布尔”、“科尔德”摩步兵师,编制不满一半的瓦伦西亚“利兹”集团军很快便损失了两个步兵师,五个混合作战旅。不过,因为瓦伦西亚军拥有的魔法师部队并没有受到特别大的消耗,所以,单凭强大的作战意志力,维多利亚军没有、也不可能对瓦伦西亚军构成绝对的优势。 3月4日,“利兹”集团军在权衡战场状况后,选择先行撤退:到3月6日,“利兹”集团军便退到了巴恩斯利布防。 到3月9日的时候,维多利亚第4集团军中的第5、第7师另一个装甲加强旅,在击溃了被切断退路的瓦伦西亚里蓬驻军后,迅速夺回哈罗盖特,并且高速推进到了利兹的近郊,与“里布尔”、“科尔德”摩步兵师胜利会师。 但在下一步的行军方向上,第4集团军与第6集团军发生了分歧:因为被调走了两个摩步兵师,所以,第6集团军指挥部面临的正面压力陡然变大——从最初的袭击中反应过来的“红魔”第一集团军群,开始从绍斯伯特、洛奇戴尔这两个军事基地出发,再往哈德斯埠增兵,打算把维多利亚军在哈利法克斯、伯恩利之间脆弱的结合部作为突破口,分割包围整个维多利亚第6集团军! 有鉴于此,维多利亚第6集团军认为,应当稳定住新取得的战果,构成一条完整的利兹—布拉德福德—普雷斯顿防线,以阻止瓦军北上的势头。 但第4集团军却打算趁着成功夺回利兹时高涨的士气,在哈德斯埠的瓦军未形成完整的防御体系前,对哈德斯埠发起猛攻,以期把整个约克郡都牢牢抓在维多利亚手中:为此,他们往哈罗盖特增派了3个师、2个旅,打算廓清第4集团军从米德尔斯伯勒前往利兹的通道。 在维多利亚第4、第6集团军争执不下的时候,在2月时占据了斯卡伯勒的瓦伦西亚第3“蓝痂”集团军下的一支特种作战旅,通过隐秘的行军,于3月11日占领了惠特比,直接威胁到了维多利亚第4集团军的指挥部! 为了防范瓦军的奇袭,第4集团军的指挥官伯纳德只好对第6集团军作出让步,于3月14日命令在利兹的第5、第7师配合第4集团军构筑防线,让本来打算在哈罗盖特、北勒顿之间打开米进攻通道的第11、第12师,去歼灭仍占据着约克市的瓦军残兵,同时侦明瓦军“蓝痂”集团军的最新动向。 3月17日,约克市中的炮声逐渐停止,以沦入魔族手中73日的约克市重回维多利亚控制为标志,由维多利亚主动发起,持续两周的“尤尔河行动”计划宣告结束,维多利亚军终于取得了对瓦伦西亚的第一次胜利! 胜利的消息传回米德尔斯伯勒的时候,所有居民的情绪都沸腾了起来!他们上街欢呼,大开宴席,当地的所有面包店,都宣布免费提供一天的食物与饮料。人们更加热衷于调侃魔族的外貌,各类宾馆则不约而同地推出了以“胜利”为主题的宾房。 欢声笑语传入到维多利亚第4集团军的指挥部中,在内的各个军官,在短暂地庆祝这一次胜利之后,神情却变得比“尤尔河行动”之前更为严肃——隐秘工作者给他们提供了最新的情报:伦瓦丁、雪埠等地的暴动已在直面瓦军的压力下偃旗息鼓,像曼楚尼、伯明翰等地虽然仍有一些平民卫队在活动,但频次也已经越来越低…… 这也就意味着,瓦伦西亚军已经重新稳住了对占领区的管理。来自第12师的消息,则不得不让伯纳德考虑起全线放弃进攻的计划来:在谢里夫哈顿与摩尔顿之间的道路上,发现了瓦伦西亚“蓝痂”集团军所属,“刺犬”装甲军行动的痕迹——依照第12师所属侦察营的推测,该军大致拥有三个步兵师、一个装甲旅,目标是在夺取谢里夫哈顿、伊辛沃德之后,切断哈罗盖特、约克市所有维多利亚军的退路,形成一个巨大的口袋,再把里面的所有维军歼灭! 魔族的胃口很大,但却并非没有成功的可能:虽然维多利亚军依靠第4、第6集团军的密切配合而夺回了利兹等市,但他们兵力匮乏,也没有战略预备队,燃料也已在高速的行军中几乎消耗殆尽,而从米德尔斯伯勒调兵增援,也来不及了。 3月18日凌晨,思索再三的伯纳德最终下令:“全线,从进攻转为防守!” 第九十二章 石井 在维军对瓦军发起“尤尔河行动”期间,m分队的三人也没闲着——他们收到了一项来自米德尔斯伯勒指挥部的特殊命令:携带一份密封的文件袋,并把它转交给一位绰号“飞鹰”的人。 对于这次任务,指挥部除了给他们几个线人的联系方法,规定一个完成日期外,便不再作过多的说明。 他们乔装成维多利亚难民,经过一天一夜的秘密潜行,穿越瓦军的封锁线,于3月4日天方破晓的时候,抵达了目标城市——雪埠。 因为维军在利兹方向取得的突破,所以,在艾利乌德三人抵达距雪埠市6英里的罗瑟勒姆时,整个城市都处在瓦军严密的警戒状态下,不时能看到一队队全副武装的瓦伦西亚官兵在进行巡视。 艾利乌德拿出一张地图,仔细比对着方位:“第一个联络点……难道是这里……?” 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座环岛,环形车道中间是被栅栏圈起的中心岛,栅栏内稀稀落落地种植着景观树,在林木、杂草之间,若隐若现地看到有一个用作装饰的大理石像。 而给他们的地图上标注着的第一联络点,是在这中心岛内部…… “……看起来不像有人。”艾利乌德皱起眉头,“先到里面去找找吧。” 迅速绕环岛一圈后,格拉尼找到了栅栏上的一道铁门。为了赶在下一支瓦伦西亚巡逻队到来之前,搞清楚这个中心岛上的联络点是怎么回事,艾利乌德选择用魔法破解这道铁门的门锁,并在三人全部进到中心岛上的时候,把这道铁门恢复原样。 “什么都没有啊,艾利乌德、格拉尼,你们有找到什么吗……?”梅莉在林木间作了一次快速的探索,但除了一些树木的种子意外,一无所获。 艾利乌德也表示没有找到特别的,唯有格拉尼,正站在那个石像面前,盯着地面发呆。 “格拉尼?”艾利乌德走到那位白发少女身旁,目光也跟随着后者,看向地板上那些碎石块,“有发现吗?” 格拉尼看了艾利乌德一眼,点点头,手指着那堆乱石中的一块,“艾利,这个石块……是不是有人为挪动过的痕迹啊?” 红发青年依言望去,果然,其他石头都与周围的泥尘混成一块了,唯有格拉尼所指的,那个矩形小石块的表面,有新鲜泥土的痕迹。 可这个石块能说明什么呢?它是在向他们传达什么信息呢? m分队临时队长拿起那块石头,张望了一番:依据这块石头发现的地点,石块上的泥土颜色,兼之四周那道高高的铁栅栏,它是由环岛外的人丢进来的可能性不大…… 他再看了看手表,‘目前正处于会面约定的日期范围之内。如果地点没错的话,这块石头,很可能就是联络人有意留下来的!’ “艾利乌德!”格拉尼拉了拉他的衣袖:“你看,那座石像上面!” “……?”目力所及之处,除了看到石像因风雨的侵蚀,涂层略微剥落外,没有其他值得注意的东西。他以疑惑的表情看向格拉尼,后者则示意他用侦察法术,再观察一遍。 集中精神,不再用眼睛去看那座石像,而是通过魔法元素的流动,进行“观察”。 他也有了发现! 重新睁开眼睛后,艾利乌德看着石像的某一个部分,拿起刚才的石块,朝这外表看上去并无异常的地方塞了上去:他拿着石块的手,竟直接穿过了那石像的外壁,仿佛被融入到了石像之中?! 紧接着,清脆的“咔吧”声传入耳朵,随着这声脆响,能清楚地感觉到,他们所站着的地面,开始了幅度小但密集的震动。 这震动持续了大约有十秒,震动停止之后,m分队的三人惊讶地发现,面前的草皮已经消失不见,露出了一个方形的石井:这石井紧贴着石像边缘,井口被一堵石门封着,透过石门与井框间的缝隙,能看到石门后有微弱的光线。 艾利乌拉着石门的把手,想打开这道门,但石门纹丝不动。 就在艾利乌德打算尝试另外的开门方法时,门却轰隆隆地自己打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沿着石壁、以木板制成的旋转小阶梯,再望远一点,则是灰黑色的地板。 保险起见,在下到石井里面之前,艾利乌德与格拉尼先是用魔法探知井内的情况,但他们的搜索魔法,在传达了第一层阶梯的信息之后,就如同在空中遇到了一个细密的障壁,无法继续深入调查了。 三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疑虑。 梅莉试探性地把手伸到第一层的阶梯之下……没有遇到阻碍——也就是说,那层“障壁”,只是不允许探知魔法的穿透。在理解了这一点后,她朝艾利乌德做了几个嘴型:‘怎么样?下去吗?’ 第九十四章 第一个联络人 红发的青年想了想,用力点点头:‘你们先待在这,我下去看看。’接着,他为自己的全身披上了一层魔法护盾,转过身子,谨慎地迈出步子。 但他预想之中的攻击并没有发生,他很快就走完了这八层的木梯,皮靴踩到略显潮湿的地板上。他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这井内,是一个类似倒扣的碗状结构,空间很大,而且还有人生活过的痕迹:一张未叠好被子的床,几个卷起一捆的帐篷,未及清洗的餐具等等。 “请问,有人在这里吗?”他以一种恰好能让整个井内空间听到的声音喊了一下,同时再把自己的魔法护盾给增厚。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给了他回应。 他转身,望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有点惊讶地看着那印象中非常熟悉的身影:“你是……!” “哎呀,我刚刚还在猜会是谁来碰头,没想到是你啊,艾利乌德先生~?”看见艾利乌德那张大嘴的样子,玛丽歪了歪头:“怎么了?你总不会……把我忘了吧?嗯?” “记得!我当然记得玛丽小姐!我一直都想找机会跟您道谢……谢谢您能让我有机会成为维多利亚军队的一员……”面对这个把自己领入维多利亚本土军的秘书,他感觉自己有很多想说的话,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那些都是小事啦,”玛丽嘿嘿地摆了摆手,表示艾利乌德不用介意,接着,她小跑到艾利乌德面前,把另一个卷轴放到他的手中:“这里面,就是下一个战友所在的位置,出于保密的需要,可能要让你费心破解一下咯?嗯……” 金发的女子抬起头来,盯着艾利乌德的脸,露出一种微妙的笑容。 “怎……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不知为何,被玛丽这么看着自己,艾利乌德觉得自己的脸上有点发烫,一时不知所措: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他只好把自己的视线放在手里的卷轴上。 “艾利乌德先生,把脸凑过来一点,我跟你说说破解的方法……”玛丽的声音很轻,甜蜜明亮的少女声线中带点诱惑,使得艾利乌德情不自禁地遵从她的意思,稍稍侧过身来,把脸往她的方向靠。 接着是……“啾~” 脸上传来一点柔软热烈的感觉,让艾利乌德瞬间清醒了过来,急忙退后一步,与玛丽保持一定的距离:“玛丽小姐,您在做什么?我不喜欢这样的玩笑!” “噗~艾利乌德先生真可爱呢~我在想呢,这么久没见了,我不给你准备一个小惊喜,不就太过意不去了~?”她舔了舔嘴唇,蹦几步向前,抱住艾利乌德的左臂,“艾利乌德先生躲那么快,连正事都没听到呢~” 艾利乌德尝试推开玛丽,可他的手却被后者抱得使不上劲:“这样可不好,玛丽小姐,说正事就要用正事的形式……” 玛丽撇了撇嘴,刚想说什么,注意力却被阶梯方向传来的急促脚步声给吸引过去了。 “出什么事情了吗?艾利……额?您是,玛丽小姐?”第一个下来的是格拉尼,见到面前,一男被一女抱住手的情景,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尔后,猜测到什么的她,朝前冲过去,把两人分开:“你们在干什么啊?!” 红发青年用力甩开玛丽,捂着心口,“格拉尼,我想我能解释……额。” 给他的回答是格拉尼的瞪视,那燃着怒火的紫色双眸里,分明写着:你给我闭嘴。 接着,她也不理会艾利乌德,而是面朝玛丽:“玛丽小姐,很高兴您平安无事……容我冒昧,请问,您是来跟我们进行联络的人吗?刚才那情景,是怎么一回事呢?” 扎着双马尾的金发少女摊开双手:“刚才?只是因为很久没见到艾利乌德先生了,一时激动过头了,所以就想给他一个小礼物啦……” 艾利乌德握紧拳头,紧张地看着玛丽,不停地给她使眼色。 但玛丽如同完全接收不到他的暗示一般,继续暧昧不清地回答道:“不过别担心,格拉尼小姐,我,与艾利乌德先生,真的没发生什么哦?” 这不等同于确定是真发生了事情吧?! “玛丽小姐,你……!”艾利乌德忍不住开口,但格拉尼了冷冷地制止了他。 “我可以凭我的良心对上天发誓,我所陈述的都是事实。” “怎么啦怎么啦?这情景有点不大对啊?”梅莉此时也下到了井中,有点奇怪地看着剑拔弩张的三人,再把视线投到那道金发的身影上:“你就是来跟我们接头的人,对吧?” 听到梅莉的话,m分队的临时队长趁势安抚格拉尼道:“格拉尼,别忘了我们来到这里的主要任务,是接收下一位战友的信息,刚才玛丽小姐把这个给了我……”他逃也似地从玛丽身旁溜走,把拿到的卷轴展开,递给格拉尼看:“这是接下来要去的地方……” “……的确,完成任务才是要务的。”格拉尼仍然心有芥蒂的样子,与艾利乌德对视的眼里,传达的是另一句话:“你最好在之后给我好好说明白了。” 玛丽似乎也收起了玩心,神色认真地问道:“还有其他人在外面,要下来吗?” 得到否定的回答后,玛丽便走到梅莉身旁,开始有意与艾利乌德保持一段距离,手指在卷轴上的字母上滑过,与此同时,入口的石门轰隆隆地关闭了,把井外的光线遮蔽掉,井内空间瞬间就变暗了许多:“这个卷轴的信息是经过加密的,我来告诉你们怎么解密吧?可要认真听好了咯?我只说一次。” …… “……这些,就是如何解读这卷轴的方法,都知道了么?”玛丽以询问的眼神,依次看向m分队三人的脸,她补充了一句:“这个方法不只适用于这个卷轴,后面几位先生给你们的卷轴,都能以这个方法解开。” 她再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迷你黑封皮笔记本,把它递给艾利乌德,“这里记载了一些必要的转码,应该能帮得上你们的忙。” “非常感谢您告诉我们这些,玛丽小姐。”艾利乌德接过密码本之后,朝她点点头,再把卷轴收好,让梅莉拿着:“那我们现在就……” 眼看艾利乌德三人打算继续执行任务,金发的少女拦住了他们:“建议你们还是先等多一阵比较好哦?据我观察的规律……”她看了一眼手表,“外面的道路上,现在正有敌人的作战小组在巡逻呢?稍微休息一下吧。” 红发的青年与白发的少女对视一眼,在得到后者的肯定后,他重新看向刚才让自己无比尴尬的秘书小姐:“那就麻烦您了,玛丽小姐。” “欸~完全不麻烦,本来这个据点,先前就是为维多利亚的平民英雄们而准备的……嗯,你们要喝点什么吗?” 第九十五章 陷阱(上) 由于艾利乌德三人赶往雪埠的路上都没怎么休息,因此,在玛丽的建议下,他们三人简单地睡了一觉。睡饱之后,他们便依照玛丽的指引,前往下一个联络点了。 待艾利乌德他们离开石井之后,玛丽仍然伫立在井底,目视他们离去的背影,被那道石门重新覆盖。 “轰隆隆——”石门闭合井口,把最后一丝从外面透入的光线隔开,阴影覆盖在玛丽脸上的笑容,在深邃的黑暗掠过她全身的时候,那个名为“玛丽”的少女影子,已然从她身上剥离。 她别过脸去,盯着井中一个花盆的方向:“好了,你可以出来咯?” 话音刚落,一个戴着红兜帽的身影,自虚空中显露其踪迹,慢慢走到井内灯光能照射到的地方:“我还以为你特意来这里是怎么回事呢?结果真的只是有模有样的扮演好了一个联络人的身份呢?”她望着井口的方向:“不过,你居然真的就这么直接放过他们了?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啊。” “嘿嘿嘿,少说为了扮演好一个‘玛丽’,也花了我不少心思啊?”金发双马尾的少女虽然是笑着做出的回答,但她的眼中,却毫无笑意。 “这么说,与那个叫艾利乌德的搞暧昧,也是你身份的一部分?我可没见过有谁居然会这么倒贴的?”带红兜帽的金发女子,也就是罗莉安,毫不掩饰地表露着自己的不屑,“难道说,堂堂‘德古拉’小姐,真的对那样一个男人动心了?” 被呼唤做“德古拉”的少女,也就是艾利乌德他们印象中的玛丽,作出犹疑的样子:“嗯……我有没有对他动心呢?这可不好说,呢~” 罗莉安撇了撇嘴,选择不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说回正事吧,你真的有‘那个人’的消息么?道听途说的东西太多了,至少你应该能给我一些准确的答案吧?” 德古拉坐在方才艾利乌德坐过的位置上,露出一种高深莫测的笑容:“你真的这么相信我吗?我可是拥有十几个身份,那种说谎不打草稿的女人啊?说不定,你从我这听到的,依然是流言什么的哦?” 但德古拉的调笑显然没有对罗莉安起效果,后者只是从手提包中拿出一个化妆镜,看着镜中自己的脸,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对我来说,再小的消息也很重要。不过,如果你连说好的事情都无法达成的话,嗯,那我得好好评估一下敌人的反间谍措施到底存不存在了。” 负责假扮第一个联络人,引艾利乌德三人进入陷阱的任务,原本是交由罗莉安负责的,但在艾利乌德等人到达之前,面前的少女就先找到了她——德古拉以告知罗莉安关于“那个人”的消息作为筹码,让后者把任务转交给她,并且许诺,这次交换产生的一切后果,都交由她来解决。 “……你这人可真没意思。”德古拉叹了口气,有点懊恼地摇摇头:“比艾利乌德先生无趣多了。” 罗莉安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对方口中,“那个人”的消息。 “你想找到你真正的创造者……”整理一下思路后,德古拉缓缓开口,“没记错的话,你称呼那个人为格林,是吧?”她给自己倒上一杯茶,与罗莉安那双湛蓝的眼睛对视:“我搜集到的情报显示,最符合你描述的格林,是兽人国的一位文学家,哦,那时候还是叫兽人帝国吧?这已经是将近一百年前的事情了……” “一百年前么……”罗莉安咬着嘴唇,有点难以置信——她现在的年纪才二十出头,竟然是一百年前的人创造的她?怎么也不合理啊? “而且,我还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东西,”德古拉兴致盎然地看着罗莉安变得僵硬的神色:“格林先生呢,曾搜集并改编过一个民间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的穿着……”她指了指罗莉安放下的红兜帽:“就很像你最喜爱的这套装束呢?” 戴红兜帽的金发少女皱起眉头:“你说的那个故事,我也有些印象。应该是叫《小红帽》吧?” 德古拉高兴地拍了下手:“对,从最初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有这种感觉了,你……就像是从那篇故事里走出来的一样!”她笑着轻嘬一口茶,问道:“说起来,你为什么会认为,你的创造者是格林,而不是你的父母呢?” “……我对我的父母,完全没印象,他们在我心中,就只是一个虚幻的概念罢了。但是,格林这个名字,却给我一种无比亲切的感觉,哪怕它本来也应该是个一闪而过的概念才对,但是……我一定要找到他!” 扎着双马尾的少女挑了挑眉:“可是,罗莉安小姐,那个格林先生,已经是一百多年前的人了啊?哪怕兽人平均寿命比人族要长,可怎么也不至于长到这种程度吧?你想想,就算是我们瓦伦西亚,一百多年前,已经是母……安德烈娅女王再往上两代的人了。” 但对于德古拉的说法,罗莉安却不以为然:“你怎么能断定,格林先生是兽人族,而不是魔族呢?……我一直有种强烈的感觉,那就是,格林他,现在仍然在世界上!我会把他找到的!绝、对!” 第九十六章 陷阱(下) 在维军“尤尔河行动”结束的那天黄昏,艾利乌德三人依照最后一位联络人的线索,摸索到了位于雪埠西南部,一个名为谢朗埠的住宅群附近。他们面前是一条下坡路,在夕阳掩映下的远方,齐整的住宅屋顶有规律地分布着。 只要走下这个坡道,往右拐,到路的尽头,便是“飞鹰”的住所了。 “要我警戒一下吗?”全副武装的梅莉站在一旁,警惕地看向道路两旁:在他们抵达现在这个方位前,就已经设法绕过了两个由瓦军设立的检察关卡,而他们不清楚,瓦军会不会派遣战斗小组进行街区巡逻。 思索一阵后,艾利乌德点头,轻声道:“那就拜托你了。” 梅莉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包在我身上啦!” 在约定好碰面的地点与时间之后,艾利乌德便与格拉尼一起前去与“飞鹰”先生碰面。 行径途中,格拉尼还在对玛丽一事耿耿于怀,因此只是沉默地跟着艾利乌德,不时看向两旁已经点上灯的房子。 通向“飞鹰”家的距离并不远,所以,几分钟之后,“飞鹰”所在的宅邸,便映入了艾利乌德二人的眼帘之中:那是一幢随处可见的房子,与道路有一道护栏作为阻隔,房内也如平常民居一般,点了灯。一个高大的人影倚在护栏门的门框上,似乎在等待谁的到来。 “晚上好!吃过晚饭了吗?”艾利乌德不确定这个人是不是他们想要找的,所以,他选择先随意地打个招呼。 但这个人仿佛没听到这声招呼一般,仍然呆愣愣地看向天空的方向。 红发的青年皱了皱眉头,暗道一声“奇怪”,继续朝前走。 跟那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了,此人的样貌特征也愈发清楚:一个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确实是他们要找的“飞鹰”没错,可是…… 他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有人在靠近?如果他真是那个被瓦伦西亚大规模检索的人,那他的反应就不可能如此迟钝,不,他不是反应迟钝,而是…… 艾利乌德瞪大了双眼,忍住自己强烈的惊讶:而是,他现在已经根本没有反应了?! “飞鹰”望向天空的眼神空洞呆滞,嘴唇微张,一道黑色的痕迹自唇角划下,斜倚的双腿不自然地歪曲着……他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身后吹来的一阵微风,让“飞鹰”摇晃了一下,身体软绵绵地瘫倒在了地上。 m分队的二人面面相觑,此时,他们察觉到,作为生活区的这片街道,似乎也太安静了点:原本应当是热热闹闹的晚餐时间,可亮着灯光的房子都异常地寂静……哪怕是微弱的说话声,人走动的声音,或是任何电器电流流过的声音,也听不到。 接着,一声清脆的乐音,割破了这里的死寂。 大约过了一秒,连着两声让人感到放松的音节,又不知从何而来,传入了艾利乌德二人的耳中。 有节奏的弹奏,让四周毫无人气的房屋,开始出现了沉重而密集的脚步声……不,也不是脚步声,而是一种,木头划过地板的杂音。艾利乌德看到,那些亮灯的窗口,显现了数个奇怪的影子……一些有着人的轮廓,但又绝非人的,某些东西的影子。 在第一声破开窗玻璃的声音响起前,格拉尼已经拽着艾利乌德的手,开始飞奔起来! 脚下的道路在滑动,两旁的景象在变换,与此同时,“嘿嘿”、“啊哈哈”的怪声,不断随着玻璃渣滚动的“啪嗒”声,被送入到艾利乌德的耳中。身后,还有细密的异响在紧追不舍……想起来了,那被尘封的记忆。 玛丽的形象,忽然出现在了艾利乌德的脑海中:她嘴角勾起,但眼中却全无笑意,只是双唇轻启,对着他说出了这么一句话:“这就是,黑暗中,蠢动的残影哦?” 格拉尼的速度越来越快,直往来时的路口赶,随着她脚步的加快,四周一直在轻柔演奏着的乐音,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急。 这变得急促的乐音,如同下达了指示,让跟在二人身后的那些东西,“咿呀、咿呀”地叫喊起来。 前方,几个影子挡住了艾利乌德二人的去路,而艾利乌德,也最终见到了这些东西的本来面目:上面有两个球状的东西,或许是它们的视觉器官;应当被看成是“手”的几块组织垂下,胡乱地挥舞着;它们虽然有类似翅膀的结构,但似乎并不能支撑它们飞行,只是依靠下半身的几节木棍一样的东西来移动。 另外,还有一些比较能让人接受的,是一些玩偶:它们的表皮由褐色的木浆浇成,脸上图案各异;两手,各绑着一个拳套,身体臃肿,脚上还穿着马戏团小丑的尖鞋。 此时,梅莉已经与这些玩意开始了肉搏战,但节节败退,最终退到一堵围墙边上,情况十分危急。而艾利乌德二人,也陷入了包围之中,神色紧张地搜寻着包围的突破口。 住宅区附近,一幢二层楼高的平房天台上,站着一个身着华服,一头黑色长发的女子——街区响起的乐音,便是由她手中的琵琶发出的。 见维多利亚的m分队,已如自己的设想一般,成为了瓮中之鳖,她满意地拨了一下琵琶的弦,口中呢喃着意义不明的自语:“玛格蕾特给我带来了风的消息,一切,都遵照着预言的安排……” 第九十七章 一线生死(上) 3月22日,天空飘下毛毛细雨,滴答拍打在仓皇逃出雪埠的艾利乌德三人身上:他们穿着破烂不堪的雨衣,包裹着伤口的绷带已有部分脱落——18日那天晚上,被木偶围困的他们,通过对乐音规律的掌握,终于从木偶的重重包围中打开了一个豁口,经过不眠不休的东躲xz,最终才踩在了脚下,这片山间的岩石地上。 此时此刻,他们正考虑该如何回到米德尔斯伯勒去。 “听说利兹那边,现在已经重新回到我们手中了。”在确定四周暂时没有可疑的情况后,艾利乌德深吸一口气,先开口了:“我想,或许我们可以向他们请求帮助……?” 格拉尼正坐在地上,抬起一只手遮挡着纷纷的雨丝,“有人帮忙自然是最好的,可艾利乌德,我们如何向他们证明我们的身份呢?” m分队三人在突破木偶阵的时候,身份证明便已在战斗中被损坏,而为了防范遭到瓦伦西亚军查问的风险,他们自行销毁了已经开裂的身份簿……也就是说,现在,他们已经没有可以自证身份的东西了。 他们知道米德尔斯伯勒的口令,但他们不知道利兹那边的口令:或者说,他们甚至不确定维多利亚军是否仍然控制着利兹——在躲避瓦伦西亚军追踪的时候,他们注意到,魔族大军正源源不断地向雪埠北部的前线开进,似乎正在准备对维多利亚军进行下一场大规模的会战。 “只能想着如何徒步回米德尔斯伯勒了么……”艾利乌德皱起眉头,看着自己手中破破烂烂的背包。这个背包原本还有一张雪埠城区的地图,但现在,就只剩一些附近居民施与的食品了。而且……他看了看自己的两个队友:格拉尼的脸色很差,浑身因湿冷而微微发抖;梅莉虽然勉力在挤出笑容,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的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 食品可以通过采集附近的野草,用烈火之剑的火焰煮着来吃,但精神上的极度疲惫是很难被填补的:就算他们想像几天前那样,走一天一夜回去米德尔斯伯勒,艾利乌德也不能肯定,自己能否支撑下去…… 且不论如何回米德尔斯伯勒去,现在,目力所及之处,艾利乌德发现了一个更棘手的问题:一个高挑的蓝发女子,正不紧不慢地朝着自己这边走过来。 他把烈火之剑拿在手中,让梅莉、格拉尼起身,做好战斗准备,精神紧张地看着那位女子的方向。 “怎么了?这么突然?”梅莉拿起盾牌,目光也随着艾利乌德的视线望去,也看到了那道身影;“……你认识她吗?是敌人?” “……我想我记得她,”红发青年感受着手上剑柄的重量,把格拉尼护在身后,“在没加入m分队之前……曾经追杀过我跟赫克托尔的那个女子。没想到居然在这么糟糕的情况下遇到她……” 听着艾利乌德的描述,梅莉也紧张了起来,“你与她交过手吗?她的实力怎么样……?” “我不知道……当时跟她交手的是赫克托尔……”艾利乌德半眯起眼睛,正好瞥见了跟在蓝发女子身后,一个亦步亦趋的矮小红发女孩:“我是跟她后面那位,战斗过。” 对方同样也注意到了他们,不过,与精神立即紧张起来的艾利乌德三人不同,她们仍然只是不紧不慢地走着,逐渐靠近。 看来,她们无意进行战斗……艾利乌德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那两个魔族少女的行动:就在他考虑进行对话的可能时,一道白色的身影,便在他身子右侧掠过,如一支箭般窜向了来人! ‘格拉尼?!’ 银色的枪影从那团白中刺出,直刺向那位蓝发魔族女子的心窝! 枪影未及中途,就被另一道更有力的浑黑给击开了! 金属碰撞之响消散,一支足与妮乌等身长的黑钢巨矛,便被她拿在了手中:她盯着格拉尼的方向,先示意派伊往后退几步,纵身一跃,把矛砸下。 格拉尼猛地跳开,强行着陆的脚跟因碰撞而隐痛,脸颊已经被溅起的碎石片划伤,渗出点点血珠,火辣辣的疼。 视线追随着那个蓝发的身影,冰冷的雨滴打湿头顶的双耳,手心的汗水,浸润了骑枪的枪身:‘她现在应该要降落吧?只要等她落地的一瞬间,我就……什么?’ 出乎格拉尼预料的是,对方并没有往地上去的意思,反倒在空中一个翻转,双臂涌现深紫色的凝光,把那沉重的长矛再迅速提起,又一次重重砸到了已开裂的石头上! 第二次的重击比第一次要强烈得多,以长矛的落点为中心,阴郁的紫光四处奔流,裹挟着格拉尼的双腿,让她狠狠地摔倒在地,麻痹感转瞬便侵袭了全身。 “呜——!”格拉尼挣扎着试图起身,可那深紫色的光芒,把她的双手锁住,愣是把她牢牢钉在了灰白的泥潭上,只能抬起头来,其他的部位动都不能动:‘魔法么?’她咬咬牙,催动着自身已因短暂的战斗、长时的奔波而所剩无几的魔法,以期破除这魔法的枷锁……结果自然是确定的,全无用处。 “该结束了。”这个被称作“妮乌”的女子,已经把目光转向了艾利乌德那边,平静而冷冽地作出宣告。 话音刚落,另一种外显出金色的魔法流,环绕住了妮乌全身,光芒越来越强,恍惚间,这金光又似以她为中心,熊熊燃烧起来,把她周身的雨滴都给蒸发殆尽,被点燃的空气嘭嘭作响。 妮乌轻吹一声口哨,携着让阳光都褪色的光芒,如炮弹般飞向了艾利乌德! 亚麻色头发的犬族少女撑起盾牌,希望能抵挡住这一冲击。 但,强撑起来的冷黑,怎能比得上如虹的金光? 看着那金光,扫过梅莉所在的地方,尔后,“噼啪”一声,盾牌龟裂,分成两块落地,梅莉的双手,已出现了无数细密的伤口,滴答而下的血滴,慢慢浸染了青绿的草地:她的身子未退一步,却已身负重伤…… 妮乌的身影,出现在了梅莉面前不远处的地方,那被扫出去的金色光团,仍然直直地扑向艾利乌德! “艾利乌德!”格拉尼用力,想直起身子,可两手手腕处传来的刺痛,让她只能不甘地再次伏在地上,紧咬嘴唇,咬破下唇传来的鲜血之味,淹没了鼻腔。 红发的青年大喝一声,烈火之剑剑身的火焰满溢翻腾,直迎上那金色的光团。在接触上金光的时候,鲜红的火光大盛,就像金光把梅莉的盾牌裂成两半那般,把这金色的光团给生生分成了两份! 金光的碎屑在空中消散,艾利乌德感到背脊有寒风吹起,他暗道一声不好,方想作出反应,已是太迟:背部,吃了一记沉重的捶击,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往前倾俯…… 第九十八章 一线生死(下) 艾利乌德趴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可他每呼吸一次,就如在喉咙中点了一把火,让他“嘶”地全身颤抖着。 双手、双脚都使不上力气;眼前,地板上的碎石、砂砾模糊不清;脑袋,昏昏沉沉,仿佛随时都要被意识的惊涛骇浪给吞没。 “没想到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你,艾利乌德先生。”那个把他三人击倒的少女开口了,让他把沉重的下颌抬起,用难以聚焦的双眼,尽力描绘着她的外貌与轮廓:她的五官模糊不清,蓝色的发丝在风中轻轻飘扬;再远处的空中,则漂浮着几颗深邃的紫色魔法团——应当与束缚格拉尼的魔法流,是同一种魔法。 “……你方才,竟能用剑劈开我的‘流星’,让我有点惊讶,”妮乌看了看在地上瘫坐着的梅莉,“不过才几个月的时间,你居然能成长到如此地步。看来,人类的潜力,确实难以估测……” 她向前走一步,视线回到又一次低下头来的艾利乌德身上,“不对没战斗能力的人动手,是我的原则。但,如果此时不把你除掉,以后肯定会让我们头疼吧?” “所以……”她用长矛的矛头指向那个红发青年,悬浮着的紫色魔法球缓缓向后者靠近,“安心,我会让你毫无痛苦地死去……” 此时,妮乌学妹的声音,制止了她的行为:“妮乌姐姐!请等一下!” 那个矮小的红发少女,跑到了妮乌身边:“妮乌姐姐,我希望,你能放过他一次……” 这倒让妮乌有点奇怪了,“嗯?此话怎讲?我记得,你之前就是败在这位先生手下吧,但好在最后逃出来了……” “不是我逃出来了!是艾利乌德先生他……!”因为说话太快,派伊顿了顿,侧脸,捂嘴,轻轻咳嗽了几声。 妮乌急忙抚了下派伊的后背,好让后者调理好自己的气息:“不焦急,慢慢说,他怎么了?” 过了好一阵,派伊才能继续把话说清楚,“是他,不但没有选择对我下杀手,还把我礼送到了安全的街道上……”她用眼睛偷瞄了下躺在地上的红发贵公子,似乎在斟酌着用什么词汇:“可以说,我之所以能回到妮乌姐姐身边,很大程度上得感谢他放过了我……” “是这样啊……”蓝发的少女皱起眉头,视线在艾利乌德与派伊间来回跳动:“不过,派伊,虽然按道理来说,我也应该放过艾利乌德先生,可是,刚才他劈开我‘流星’的那一下,你也看到了,他的成长速度很惊人……如果我放了他,那以后由他引起了各项麻烦,我们该怎么负责?而且,比起我们第一次遇见他,现在,他的重要性也不可同日而语……” 派伊一如先前那般,打断了妮乌:“妮乌姐姐,你所说的那些东西,我自然也很清楚。我们要解决了艾利乌德先生跟他的两个战友,‘翼’那边兴许也能大大减少对我们的怀疑。可是,我们现在,不应该是要阻止瓦伦西亚的错继续下去吗?” 妮乌沉默了。 “想想凯蒂老师的叮嘱吧!”派伊有点焦急了:“是,我们确实有很多理由去解决掉艾利乌德先生,可是,他先前给了我一次机会,而我们也应当给他一次机会吧?如果这种最基本的道理都无法成立……那我们,又怎么能实现未来,大家和平共处的那刻呢?” 蓝发的少女叹了口气,轻轻点头,“……你说得在理。” “那么……?” 炫纹师把自己漆黑的巨矛收起,再一挥手,周身的魔法球便逸散而去,“我听你的,给艾利乌德先生一个机会……”她望向雪埠城区的方向,神情复杂:“想想接下来该怎么跟‘翼’那边解释吧。” 派伊“嗯”了一声,说了句“谢谢”,接着,她依次看向已然晕厥的维多利亚m分队三人,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第九十九章 精神空间 眼前,一片幽暗。 意识,混沌不堪。 四肢,有如虚幻。 ‘这样过了有多久?’ 茫然四顾,只寻得自己在此世独一人,仿佛遗孤。 “有人在吗?”他呼喊,指望着有任何可能的回应。 深邃无光的幕布,因他的声音抖动了一番:但乱流翻飞之后,仅似泥入大海。 他颓然坐地,任由精神于此,逐渐被墨色浸染。 “逃不出去的。”不知从何而来的剪影,如此对他说着。 ‘是啊,逃不出去的。’他也跟着这么想着,视线下移:那便是自己跪下的双腿……啊,它们正失去应有的轮廓。 遥远的某点,传来了教堂的钟声,带进了许久未曾耳闻的,唱诗班唱颂词的乐音。 “时间到了么?”他问。 昏黑缓缓搅动,扭曲出几个东拼西凑的字符。 他尽力调起自己的脑力,试图理解这吊诡的信息,但它们又渗进了单调的背景图之中,就像从未存在过。 “……”他想,他已经知道了它们的意思……并非依靠看,而是被直接“读取”到了自己的骨骼上。 悠长逶迤的曲调,在他周身盘旋,可又在某个时间点上,忽然消失了。 他以为自己这残存的精神将就此消散,但一束刺破焦黑的星光,照亮了他的脸庞。 “……?”他瞪大眼睛,凝视那似已陌生的色彩。 星辉洒落,色块逸散四方,扫出被掩盖的景、被淹埋的事,让人绝望的深黑,在这斑斓中溃退。 耳畔,传来了心爱少女的声音:“艾利乌德!……艾利乌德!快醒醒啊!……” 细心聆听着那原本应当一直活泼的声音,他用力眨了眨眼:视野,开始变得清晰,之前已经逃逸的其他感官,此时也迅速回到了他身体的调度下,引起一阵刺痛,让他“嘶”地倒吸一口凉气。 待重新取回意识的不适感消退后,艾利乌德才发现,刚才潜入黑暗中的星光,不是自己的幻觉,而是确实存在的自然光线——现在,已经是半夜时分了,视力所及之处,能看到雨后澄清的漫天繁星。 “我……晕了多久?”红发青年慢慢坐起身来,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白发少女。 “你……”格拉尼张了张嘴,没把话说完,就别过脸去,擦拭自己脸上的泪痕,深吸了好几口气。 再次面朝艾利乌德的时候,格拉尼竟是直接给了他脸上一巴掌! 在一旁的梅莉,连忙伸出包着绷带的手,按住这全身都在颤抖的库兰塔族少女。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我有多害怕?!”格拉尼这么说着,一头撞在艾利乌德怀中,伸出自己的双手,紧紧抱住。 艾利乌德有点不知所措,只好用略显笨拙的动作,抚摸着那白发小个子的后背。 格拉尼似乎还说了点什么,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尔后,就转变成了安心而均匀的呼吸声——神经一旦放松下来,这段时间累积下的疲惫,就引领着她,迅速步入梦乡。 “梅莉小姐,这段时间……”艾利乌德轻轻开口,想向乐呵呵的犬族少女了解一下自己晕倒时的情况,可后者只是笑着作了个噤声的动作。 “有什么就等天亮再说吧,你也不想吵醒格拉尼,对吧?”周围非常安静,因此,哪怕梅莉回答的声音有如耳语,也能清晰地传达给艾利乌德知道。 红发青年看着在自己怀里熟睡的少女,微微点头。 ‘不过,为什么那两个魔族会放过我们呢?’梅莉不再说话了,艾利乌德也感觉自己的眼皮也开始变得沉重起来,但在他入眠之前,不少疑惑在他的心中萦绕,挥之不去:‘现状,到底怎么样了?维多利亚、瓦伦西亚,还有利兹,究竟如何了呢……’ 第一百章 回神 3月临近月底的一个早晨,大伦瓦丁市区。 已经回到‘翼’成员宿舍的妮乌,对着卫生间中的镜子,随意地用木梳整理了一下自己那显得凌乱的发丝。接着,她拿起蓝色的小皮筋,把头发扎成一个简单的马尾后,就开始望着自己的镜像发呆。 昨日夜间,她与派伊仔细谈了谈“放过艾利乌德一行”是否应当的问题,结果还是没能达成共识:妮乌认为,放过他们,等同于错失了一个清除威胁的绝佳机会;派伊还是觉得,对等原则是很重要的,而为了平复妮乌的心情,红发少女还反复强调,只是“放过这一次”而已,下一次绝不会如此云云…… “嗳,妮乌啊妮乌,你啊……”她甩了甩头,让自己打起精神来,接着转入大厅之中——得益于大维多利亚帝国的“慷慨馈赠”,不止“翼”成员日常的一切花费都由大维多利亚帝国报销,而且,各个成员还能有单独的一房一厅可供使用。 妮乌瞥了眼张贴在墙壁上的日常作息表,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准备进行晨运。 从“翼”成员宿舍二楼下来之后,她却被街道那边的嘈杂声吸引了注意力:两个身着黑色制服的高个子,正押着一个低头、红短发的少女在往某个方向走去——相比较起来,那个红发的少女显得异常渺小。 “派伊?!”妮乌有点吃惊地看到,两个看守者的制服上,有一个银灰色的袖标,绣着握住一柄刀的手:“那些人是……” 虽然早就预料到之后可能会被“翼”的上级找麻烦,但妮乌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快就找上了派伊?! 不及多想,妮乌迅速跟了上去,一直到望到看守者们,把派伊请入一个灰黑色的建筑物里面——审讯处。 就在妮乌琢磨着该怎么进去的时候,先前押解派伊的一个看守者迎了上来:“妮乌小姐,是吧?” 蓝发的少女谨慎地点点头,警惕着对方任何可能的行动。 这个看守者朝着“审讯处”门旁的同事打了个手势,让出了前进的道路:“你可以进去了。” “……?”妮乌看了这个男人一眼,点了点头,跨过“审讯处”的大门,顺着派伊刚才走过的道路,到了走廊尽头,目光便捕捉到了一扇半开的门……这扇门,似乎是刻意给妮乌留着的,里面灯光明亮,能看到派伊正沉默地坐在里面,隔着张桌子的另一侧,则是一个高挑的灰长发女子。 无言地走入这房间中,妮乌以询问的眼光望着那个灰发女子。 “果然跟过来了啊,哼,倒也省事。”被盯着的那个女子打了个响指,妮乌身后的房门便合上了,“自我介绍一下吧。姐姐我是斯米拉,因为其他的先生小姐们都没空,所以,这次就由我来当这个坏人咯。” 话音刚落,不待妮乌反应,一束灰黑色的光芒便击中了她的心口,让她“呜”地半蹲下来:“我知道,单是这么简单的束缚法式,自然是压不住‘炫纹师’的,不过,为了审讯流程有序进行,还请你暂且安分下来,不要想着干涉我们哦?” “妮乌姐姐!”派伊有点焦急地看着妮乌,再回望她的审讯官:“斯米拉姐姐,我已做好承担一切责任的准备了,请您不要为难妮乌姐姐!” 斯米拉嘴角微微勾起,拍了拍手:“多么让人动容的美好姐妹情啊,要是再加上阳光,不就完美了?”接着,她把双眼危险地眯起:“放心好了,你要乖乖听话,诚实回答问题,我自然不会对‘炫纹师’小姐做什么的。” 如斯米拉所言,施加给妮乌的抑制法式并不强,依妮乌的能力,能轻易地将之破除……‘若将它破除的话,派伊就……’妮乌能清楚地感知到,派伊所坐的椅子上,设了好几个让人不快的魔法术式——它们的目标,无一例外,都是椅上的人。 “咳、咳!”妮乌深吸几口气,捂住自己的左胸,皱起眉头,额头流下细密的汗珠:这抑制的法式,不止对她的魔法运行途径产生干扰,而且,它还从她的心口处出发,源源不断地把各种异样的痛感、瘙痒感送到她的全身!让她难受得站不起来,呼吸都变得不流畅了。 而斯米拉仿佛根本没注意到妮乌的异样,只是冷冷地与派伊对视,“那么,就让我们开始?首先,从你们昨天提交的报告书说起……” …… 941年4月月初的时候,几经辗转的艾利乌德三人,终于在他们的视野尽头,找到了米德尔斯伯勒基地的外墙。 “总算回来了啊……呼,这几天可把我累惨了。”梅莉叹了口气,声音显得无比疲惫:对头暗号的更改,让他们遇到了不少麻烦,好在,他们先前的教官马库斯出来帮他们解了围,才使他们顺利进入到基地里面。 马库斯在前面带路,听到梅莉的感慨,回望了她一眼:“作为军人,没资格喊累,明白吗?还有,不要作出那么随意的姿态!” “哇,教官先生还是一如既往的严格啊……”梅莉听话地把背在后脑勺的双手拿下,让它们自然地随着脚步而摆动。 按照惯例,m分队三人需要先向参谋部汇报此次对接任务的情况。 走到参谋部门前,马库斯停了下来,回头望向自己带过的,至今仍能保持联络的三人,“对了,有件事……你们知道赫克托尔中士最新的情况么?” 艾利乌德三人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 “参谋部在筛选有价值的情报时,找到了这个。”马库斯从军大衣的口袋中,拿出了一块纸片,交给离他最近的梅莉,“这是关于赫克托尔现在所在地点的情报编号,你们看看,在这情报失去效用前,能不能拟定、并执行一个解救他的方案!” 第一百零一章 腓特烈计划(上) 在瓦伦西亚对维多利亚三岛发动持续作战期间,负责节制瓦伦西亚本土十万驻军的,是元帅伊万娜·索阿雷:这个拥有红色及腰长发的女子,是瓦伦西亚国立魔法大学的学院长,专精元素系魔法的研究。 927年,从母亲安德烈娅手中接管整个魔族的蕾米莉亚·斯卡雷特,开始锐意重整魔族军备,而在最初的筹划过程里,伊万娜是最积极的那个:她让自己的学生们前往军工企业实习,又通过校内采取的各类措施,鼓励学生们参与到“魔族雄立天地间”的大业中——在她的活跃下,与世隔绝上千年的瓦伦西亚,隐隐找回了在“神还存在的年代”,那让人闻之色变的“恶魔巡行”之影来。 为了对伊万娜的忠诚与活跃表示赞许,蕾米莉亚先是在938年时将“军事大臣”这一职位交给了她,再在瓦伦西亚开始对维多利亚作战的940年,把她破格提升为元帅,指挥瓦伦西亚的所有本土驻军,又让她出任瓦伦西亚新一任阁揆,全权处理战时瓦伦西亚本土的所有事务。 而伊万娜也不负女王重托,凭借钢铁的手腕、高超的学识,把瓦伦西亚的本土治理得井井有条,能在魔族全力对维多利亚作战时,完全不用担心来自后方的问题。 941年4月,身在瓦伦西亚首都布古利尔的伊万娜,从瓦伦西亚本土军总指挥部那得知,兽人国发来了一封秘密电报,而且,参谋们无法用平常的任何解密手段打开。 接到总参谋长联络的伊万娜,在迅速赶到参谋部后,一个古色古香的卷轴,便被参谋们交到了她的手中:这是用古旧的羊皮纸包裹着的卷轴,外层上盖着兽人国专用的图章印记。 伊万娜皱眉琢磨了一阵,把拿住电报的手摊开——随着她的动作,电报缓缓飘浮在她掌心上方不远处,悠然自得地旋转。紧接着,一道足以照亮整个参谋部的光芒,自电报中心绽放,携着电报的实体,化为点点碎屑后消散! 在所有的光点尽数消失之后,几行晦涩难懂的文字,便取代了原先电报的位置,在伊万娜掌心上方漂浮着。 红长发的元帅再一挥手,这几行文字,就在各个参谋的眼中重新排列,最终排成了十几行瓦伦西亚语:在开头,文字先大致阐述了兽人国对于人族整合联盟的敌意、对其作战的意图,文字的核心内容,是邀请瓦伦西亚在接下来的5月中,协同兽人国进攻人联,末尾,则写着“具体开始的日期,则在之后另行知会你方。此敬,铃仙·优昙华上将。” “……”伊万娜神情严肃地细读了这些文字几次,然后,慢慢坐在事先为她准备的椅子上,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这就是兽人国那边的讯息了,你们认为呢?我军,当不当与他们一起对人联作战?” 瓦伦西亚的本土,与人族整合联盟接壤,有一条800多公里长的边境线:在这条边境线上,瓦伦西亚目前只有第3集团军群下的一个集团军把守,而依照伊万娜手上的最新情况汇总显示,人联在边境驻扎的人数,是瓦军的两倍有余。 参谋们议论纷纷,一些主张与兽人国联合对人联作战,一些则认为要保存好实力。 “虽然兽人国在对卡西米尔、高卢的作战中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战果,但元帅阁下,我们需要注意,人联不是卡西米尔那样的小国,也不像高卢一样,是些只懂得躲在自己防线之后的蠢货,”总参谋长谨慎地分析着,“何况,我们目前主力都投入到了对维多利亚的战斗中,本土的守军很难承担起进攻人联的重任……” “是啊,”另一名参谋长表示赞许:“兽人国拟定的对人联作战的计划,依照我们的推测,应该是看中了人联西部的大平原。这固然有利于兽人继续采取类似对高卢的方案来进攻,可一旦形势逆转,它对人联的反攻不也一样有利么……我们不该趟这浑水。” 伊万娜若有所思地轻轻点头,看向持另一些意见的其他参谋们:“你们的想法呢?” 被问到的参谋,并没有直接提出作战相关的考量,而是说起了另一方面的事:“……元帅阁下,作为瓦伦西亚阁揆的您,应该知道人联对我们魔族的看法吧?”这个名为扬的年轻参谋,在自己的桌子上翻找一番,最终拿出几张照片,展现给所有人看,“这些照片,是我们在兽人国的同袍,露米娅小姐几天交给我们的。本来我打算之后再转交给元帅阁下的,但现在,我想应该要把它们先拿出来了……” 各个参谋不看则已,一看,大家都倒吸一口凉气:第一张照片上,是一个空荡荡的广场,广场四周的房屋已经全数崩塌,其仍伫立的断壁残垣上,大多有密集的弹孔;第二张照片,是林间的一个巨坑,里面都是些不成样子的骸骨,还能看到些叫不上名字来的物品。 “这两张照片,依照露米娅小姐的说法,是在十数年前,冒险回到她的故乡拍摄的,”扬解释道,“那里,曾有我们魔族的一脉。可不幸的是,他们与外界再次建立起联络时,联络到的,是人联。人联,先是用花言巧语骗取了他们的信任,接着,再在一周后,把军队开进,把他们,毫无抵抗能力的他们……屠戮殆尽。露米娅小姐,则是那场悲剧中,唯一的幸存者……” 瓦伦西亚整个参谋总部的人都沉默了,更有几位女参谋,在听到这个阴暗的过往时,已经轻轻开始了啜泣。 “……虽然我知道,人联对我们魔族充满戒备,但没想到……”打破沉默的是伊万娜·索阿雷,较之在场的其他人,她此时的表情无比冷峻,“他们居然做到如此地步……” 接着,她重新站起身来,以红色的双瞳诉说着决绝,“之前我没来得及告诉诸位,人联屯重兵于边界,有情报称,这谋求的是进一步控制我们魔族。若我们真的被他们打败,整个魔族的未来会如何,相信各位心中也有数了……”她紧抿的嘴唇,因愤怒而颤抖着,“消极防御是不可取的,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女士先生们,我希望能在一个星期内看到一个作战方案。至于兽人国方面,我会进行交涉的。” 此时此刻,为惨案所触动的参谋总部众人,已没有谁再对进攻的决定作出反对了——他们齐整地肃立,朝伊万娜敬礼:“得令!请元帅阁下放心等候我们的消息!” 在参谋总部的众人开始重新忙碌起来的时候,伊万娜叫住了扬:“你是,扬,对吧?你能有办法联系到露米娅小姐么?我想……去见见那个孩子。”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顿了一下,补充道:“对了,不要提及我元帅、或者阁揆这些身份,就说,有一个老师,愿意跟她谈谈心。” “恕我冒昧,但请问元帅阁下,您为什么会觉得她需要人来谈心呢?”扬挠了挠脑袋,有点不理解:“虽然她也是魔族的后裔,可她不认识您,您也不认识她的啊?” 伊万娜轻轻叹了口气,“自小目睹那样的惨案,失去父母,失去所有熟悉的人,她……一定非常难受吧。我不知道她这些年来都是怎么过来的,但她肯定把很多东西埋在心里的,而且说不定……不,希望是我多虑了吧。” 年轻的参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会帮您联系的,联系上的话,我会告知您的。” 第一百零二章 腓特烈计划(下) 941年5月15日凌晨,是一个无风的夜晚,明月皎皎挂于空中,星辰依稀隐于云间。 虽然在4月开始时,瓦伦西亚军的密集调动值得注意,可瓦军似乎就只是为了与人联军保持一个相对持平的数量而已。因此,在最初紧张的临战战备状态之后,人联军在德涅特斯河东岸的驻军就恢复了和平年代的模样:除了一些最低程度的作战准备之外,就只有日常的训练。哪怕只是训练,不少部队甚至还没有进行弹药可以使用。 15日凌晨3时,人联驻扎在特洛伊奇克军事基地的官兵,在沉睡中,忽然觉得地面开始了奇怪的震动。在他们匆匆起身,拿起火铳的时候,身体又出现了一种离奇的超重感。 他们跑到营帐之外,愕然发现,他们的军事基地,竟然在一种巨大的推动作用下,徐徐往天空升起?! 还不止如此…… 他们看到,原本晴朗的天空,在某个点上爆发了莫名的吸力,把四周的泥土、树枝,城市的各样物品都迅速聚集在一块,逐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球体?! 没等他们搞清楚这个球体到底是怎么回事,它竟兀自燃烧起来,让炫目的火焰,把整个夜空都照亮得宛如白昼! 这火球越烧越旺,在人联官兵惊恐的眼中越变越大。 火球吹出了急剧升温的热风,扑面而来,直灼得人脸上生疼,哪怕汗水也难以久留。 此时此刻,特洛伊奇克中,反应过来的所有生物,都开始惊慌奔逃,寻找阴凉的地方,而他们的头顶,温度还在升高,还在升高! 高到无助的人们慢慢晕倒、高到干燥的林木渐次焚烧。 在空中燃烧的落叶,化成黑色的碎屑,飘向惨白的平地。可在这点点碎末抵达地面前,却又被凛冽的寒气冻住,成为冰渣了?! 倒下的人们看不到的是,在这凌空城市的地基下方,还有另一个“球”,而与上面的火球不同的是,这球是被极度的低温凝成了冰球。两者的相同之处,在于它们都在朝空中的特洛伊奇克市飘去。 随着时间的流逝,特洛伊奇克已没有任何活物——它仅剩框架的建筑物,在比肩太阳的强光中失去形状;它被低温冻实的土地,也在冰火相汇之间崩解,再无影踪。 终于,火球与冰球相切,亮起刺目的长光,伴以轰鸣之声响彻天地。尔后,冲击波席卷了四方,方圆20公里以内的所有东西,活的、死的,都被彻底抹去了痕迹,只留下一个骇人的巨坑。 距坑口数十公里的地方,瓦伦西亚本土军的最高指挥,伊万娜·索阿雷元帅正大口喘着气,捂着自己的心口,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不过,她脸上却毫无疲累的表现,只闪烁着某种难以名状的痴狂:“呼!成……成功了!哈……哈哈哈!元素魔法的极致,终于在我手中施放出来了!” 她身旁的将军们,在惊讶中回过神来后,就迅速给她奉上了祝贺:“衷心恭喜元帅阁下!再次突破了元素魔法的巅峰!” 伊万娜挥了挥手,“呼,不过,哪怕是以我的魔力储备,真用出这个魔法,消耗也是巨大的啊……不止要这个区间拥有足量的元素,还要有与之相匹配的魔力来引导、支撑……” 总参谋长给伊万娜递上一瓶水,“那么,元帅阁下,之后,您还会继续用这魔法……吗?” “不,接下来就都是你们的任务了。”在最初的痴狂中回过神来后,伊万娜迅速找回了常态,冷静地分析:“像这种毁灭性的魔法,还是越少人知晓越好。之前它还仅存于古籍的记载之中,可现在,我证明了它的可行性,那么……你们应该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其他人面面相觑,最终缓缓点头,“明白!” “呼……好了,兽人军应该已经开始进军了,我们也不要落后才是。传令下去,行动!”伊万娜下达完指示之后,便站起身来,再次回望了一眼她刚才的杰作:接下来,防不胜防的刺探、接踵而至的刺杀,都是可以预见的。但她并不后悔使出这个最高级的元素魔法。 ‘人族整合联盟,对魔族欠下的债,远不止露米娅她家族的那一单。’这位穿着白色衣服的红长发元帅冷哼一声,朝自己指挥部的方向迈开脚步:‘我们魔族,幸而拥有魔法,但又不幸拥有魔法。’ 她稍微顿了顿脚步,看向了空中的启明星。 第一百零三章 塞尔比 941年5月15日,兽人国偕同其盟国对人联的全线作战,可谓是震撼了整个世界——这震撼并非源自兽人军的数量之多,或源于兽人军进攻配合之紧密。而是来自于兽人国的盟国,瓦伦西亚。 5月15日下午,在瓦伦西亚-人联战争前线传来的新闻,登上了世上各大报刊的头条:人联边境,特洛伊奇克,及其北边的城市格兰杰奇克、南边的城市亚西吉,在今日天明前的一段时间内,为未知能量所彻底抹除,目前,未收到有任何幸存者的报告。稍晚些时候,瓦伦西亚夺取了人联的海港重镇,奥德赛…… 如此震撼的新闻,艾利乌德三人却并未知悉:自4月初回到米德尔斯伯勒,到现在5月中旬的这一整段时间里,他们一直都在寻找一个万全之策——能成功救出赫克托尔,再全身而退的行动计划。 到了15日夜间,他们从米德尔斯伯勒的参谋部处,知道了这条瓦伦西亚-人联战场的消息,而且,他们明显感觉得到,这“未知能量”的出现,让整个瓦伦西亚本土军的高层都坐立难安。 “这是一种魔法攻击的可能性极高,”被召去参谋部接受问询的艾利乌德,在看到现场抓拍到的巨坑时,迅速就给出了这个判断:“但像这种,能把三个城市在一瞬间完全抹去的魔法,我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能施放这个魔法的人,绝对,比我们m分队曾见到过的任何一个魔族成员,都要强上数个档次。” 维多利亚本土军的参谋们神情严肃,而下一个开口发问的,是m分队的教官,马库斯:“你队,可以提出任何可能的预防措施吗?” 艾利乌德的视线对上那个紫短发的中年骑士,再用力摇了摇头:“抱歉,马库斯上校,这实非我们现在的能力所能给出判断的。” 马库斯皱了皱眉头,“这样啊。那么,你部继续执行原本的任务吧。” …… 6月3日,重新作好准备的艾利乌德三人,趁着天色未明的时候,抵达了关押赫克托尔的所在城镇——塞尔比。 原本,他们以为,寻找关押赫克托尔的基地很难,可一混入镇中,他们就看到了,通向西侧镇区的道路被瓦伦西亚军封锁了。封锁的铁马外,有两名负责看守的瓦伦西亚士兵——他们面前不远处的地方,竖立了一支告示牌,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维多利亚居民不得进入。 被封锁的道路两侧,还有一些居民楼,只不过,它们的外墙上大部分都被涂了个“x”的标志,标志下方,则是一行瓦伦西亚文字。 艾利乌德隔着铁丝网,远远地能看到约2英里外的一堵暗灰色的高墙。 ‘那里……就是赫克托尔被关押的地方。’皱起眉头的红发青年,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轻轻拍了拍。 转过头,就与格拉尼的双眼对上了。 这个白长发的兽人族少女,指了指她身后的右侧,塞尔比主城区的方向。 m分队临时队长心领神会,便与格拉尼一起跟随着先行一步的梅莉,往塞尔比主城区,一栋看着比较高,相当显眼的建筑而去。 建筑是一家名为“弗朗西斯居”的旅馆,正面对着塞尔比公交车站,背靠塞尔比公园,甚至离塞尔比中心教区的修道院,也不过是一个路口距离:虽然战争已经开始差不多三年了,可这里依旧营业,而且,它不会问客人来自哪里,只要给钱,任何人都能得到一间舒适的小客房歇息。 走入“弗朗西斯居”,大厅的布局,大体是维多利亚上世纪的装修风格,就连侍者的穿衣搭配,也有上世纪的影子。 “我们,看看能不能在这里打听点消息……”格拉尼把两间客房的钥匙拿在手中,以一种恰好能让她两名队友听到的声音说着,“这家旅馆,地处塞尔比交通枢纽,又不对入住客人的身份进行检验核对,我隐隐有一种感觉,这里……” 她不说话了,看着一名打扮得体的士绅自艾利乌德身后走过,继续把话说完:“这里的地下层,是给所有客人使用的酒吧。我们放好东西之后……去那坐坐?” 第一百零四章 营救筹划 到了晚上9点的时候,窗外的声音渐归沉寂,月亮已高悬星空之中,“弗朗西斯居”的306号客房,梅莉与艾利乌德面对着面坐在房中央的桌子两侧。 艾利乌德看了看手表,再看了看房门的方向,脸上写满了焦急:“……已经这个时间了,格拉尼怎么还没来呢?”他们在各自分工打听消息前,约定一小时碰一次面,可现在,距离与格拉尼的上一次会面,已经过了3个小时多了。 “放心吧,格拉尼小姐以前是警员,她应该能收集到更多有价值的消息。”身穿黑色舞会礼裙的梅莉安慰着艾利乌德,从一旁拿出一瓶香槟,摇了摇:“要小酌一下吗?这瓶酒,是楼下一位友善的先生送给我的。” 红发青年有些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梅莉小姐,我想我们不要忘记我们来的主要目的……一会还要交换情报呢。”他用诚恳的蓝眼睛与梅莉对视:“除了赫克托尔之外,玫兰莎小姐现在不也身陷囹圄么?反正于我来说,现在是无论如何都喝不下的。” 梅莉沉默了一阵,叹了口气,以收回酒的动作,作为对艾利乌德的回应。 恰在此时,“叮咚”、“叮咚”的门铃声响起,让艾利乌德迅速站了起来,小跑到门旁,透过猫眼,看向在外面站着的那个白发少女——确实是格拉尼:这个现在已经把头发放下来的库兰塔少女,在摁下门铃后,把耳朵竖起,一抽一抽地敏锐捕捉着四周的动静。 打开门,艾利乌德看着格拉尼的装束,不禁呆立原地。 “艾利乌德?怎么了?不想让我进去么?”格拉尼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让这位眼神直勾勾盯着自己的贵公子回过神来:“不好意思……” 格拉尼打了个“无所谓”的手势,眨眼间便坐到了艾利乌德刚才坐着的座位上,从黑色的背包中拿出几个糕点,放在木桌上:“你们吃东西了吗?我带了点好吃的!要尝尝看吗?据说是这里的招牌来着?” 保险起见,艾利乌德没有急着回房中,而是先在走廊观望了一会,确定没有人往这边来之后,才退回房内,把门关上。 “格拉尼,”m分队的临时队长从桌子底,抽出一张新的椅子坐下,“这么久的一段时间内,你有没有被人注意到……?”他的视线,忍不住往格拉尼暴露在空气中的双肩上移动……‘她这一身,真的太漂亮了’他暗暗咽了口口水。 “嗯,正相反,是我注意到了一些人,”被白纱长裙包裹得玲珑有致的格拉尼,把一个高卢风格的餐点推到艾利乌德面前,“我们边吃边说!” 艾利乌德推却不过,便向自己现在最依赖的战友点头致谢。 此时,他的这个战友正叼着一块面包,拿出一张图纸,摊放在桌子中央:“从一位喜欢吹嘘自己的先生那,我用一杯酒就套到了他先前的经历……”她用手指轻轻点了点线条上突出的图形:“这就是我依照他的描述,大致复原了那所战俘营外墙的样子……这些图形,就是战俘营的岗哨。” “戒备这么森严……”艾利乌德皱起眉头,凝神思索着如何突入营中,“外面还有其他布防么?” 格拉尼为自己倒一杯清茶,和着面包咽下,“关于这个,我从另一位先生那获知的信息,说过了那个关口之后,一路上基本就没有特别需要注意的地方了。”她又拿出了另一张图纸,而这张图纸,标明的是通向战俘营路上,沿途的各个街区要道,“这幅地图,是前几年塞尔比公布的导向图,我在上面作了一些记号……” 又几声“叮咚”、“叮咚”的门铃,打断了格拉尼接下来的话。 房内的三人都抬起头来,互相对视一眼。 “我去开门吧……”艾利乌德先站起身来,谨慎地靠近门,透过猫眼,看到门外站着的是一个服务员,手中握着托盘,盘上有两瓶矿泉水。 在艾利乌德开门后,服务员把矿泉水交到了他手上,匆匆往室内瞥了一眼,再拿了几块毛巾,交给这位306房的红发客人后,鞠了一躬:“这是您需要的水与毛巾,祝您在小店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艾利乌德沉默地关上门,给了梅莉一个询问的眼神。 亚麻色头发的少女思索了一下,一拍脑袋:“哦!对了!确实是我点的,因为担心在酒吧会被灌醉什么的,就让旅馆预先准备这些东西来醒醒酒。不过他为什么现在才拿来呢……” “也许是因为太多人要了?这么多人忙不过来?不,或许……”艾利乌德皱起眉头,他想到,这弗朗西斯居的评价很高,一是因为它拥有全套的娱乐措施,松懈的身份管理,二是因为它的服务是知名的贴心与迅速,那么,这也就意味着…… “我们长话短说吧,已经花了不少时间了。”格拉尼的神色此时也变得严肃了起来,声音也刻意压低了:“常规的手段,肯定是无法进入那所战俘营里的,不过,我在酒吧结识了一位商团的负责人。它的商团,是被特许进入那所战俘营里做生意的,而下一次交易的日期,就在数天之后……” 第一百零五章 依克西娅 次日,维多利亚本土军m分队三人,向商团团长波西亚表明,他们希望与商团一同前往塞尔比战俘营的意愿。 “我们有一位好友被关在了那里,”艾利乌德向那个圆脸的商团长解释道:“听说贵团有机会进入那营中,那么,能否请您允许我们作为陪同人员,一起进去呢?”接着,他把梅莉请出来:“这是那位可怜人的未婚妻,她无论如何都想见她的未婚夫一面……” 这是昨晚艾利乌德三人商量好的计策,让梅莉假装成赫克托尔的爱人,以增加成功的可能性:为了扮演好这个思念未婚夫的妻子角色,梅莉一整晚都没有睡,而且还努力地想起一些悲伤的往事,好让自己痛哭流涕。 听到艾利乌德的话,梅莉低头向前,有点趔趄地扑倒在波西亚脚下,“波西亚先生,请您,帮我实现这小小的心愿吧!我真的……呜呜呜。” 波西亚急忙把梅莉扶起,再给她递上一块手帕:“放心吧!小姐!如果我狠心让您这样美丽的人在这苦难中继续受罪,上帝也不会原谅我的!”他再看向艾利乌德与格拉尼:“虽然我是个商人,也信奉‘危机危机,危中有机’这个道理。但真正见到因战火而被迫分离的人们,我心底还是不忍的……我决定接受你们的祈求。” 梅莉低头,连连道着“感谢”。 接下来的一切,也都顺理成章了:与商团的其他成员打过招呼后,波西亚迅速为艾利乌德三人赶制了身份证明,并且订制了三套商团专属的披风——就连艾利乌德三人,都不得不感叹波西亚的人脉。 到了商团预定出发的6月12日,凭借着商团身份的掩护,艾利乌德三人没有遇到瓦伦西亚军的盘问,很顺利的便进入到了塞尔比战俘营中。但在这里,他们遇到了一个问题:商团只允许在瓦伦西亚指定的场所进行商贸活动,商团成员也只能待在自己的摊位上,根本不能进入关押战俘的牢房区那。 “现在怎么办……?”艾利乌德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观察着在大厅里走动的瓦伦西亚官兵,小声问着身旁的格拉尼。 白发的少女看了看正在卖力呼唤顾客的梅莉,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这也在假想的情况内吧?只要我们依计划行动就可以了……” 她所说的计划,指的是在散场前,等场内的瓦伦西亚官兵变少之后,以武力突入牢房区里——不知通过什么手段,波西亚弄来了一幅战俘营的平面地图,此时,这幅地图正安静地躺在格拉尼载货的背包中。 “但这样会给波西亚先生带来麻烦的吧?”红发的青年有点犹豫:“他虽然说,随我们如何行动,可我们到底也是依靠波西亚先生才能进来的……我们之前也没向他表露过身份、真正的目的……” “你在担心他失去这个做生意的场地么?放心好了,依我的观察,波西亚先生总有其他办法来弥补这个损失……”格拉尼匆匆瞥了眼正往这边走来的维多利亚官兵,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在交易完成后,格拉尼很认真地说道:“事已至此,我们也没有别的选择可走了。不用担心其他的什么,放手去做吧!我会跟你一起的!”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她用力握住了艾利乌德的手。 感受着格拉尼传递过来的温暖,再对上那诚恳的紫色双眸,艾利乌德也下定了决心,用力点了点头。 …… “听说在大堂那里,有外面的行商进行交易活动……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在塞尔比战俘营另一边的现在,战俘们正处在能自由活动的时间,他们大多在讨论交易会的事情。不引人瞩目的角落,有一道蓝色头发的瘦削人影,此时坐在正对窗户的椅子上,对周围的谈话没有一点兴致,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 在得到看守的首肯下,走廊上的不少战俘,已三三两两地去往行商交易的会所了。 “赫克托尔哥哥没兴趣么?这种机会,一个月只有一次的昂?”一个红头发,扎着双马尾的少女坐在了他的身边:“你去到那里,说不定还能找到些小礼物啊?” 赫克托尔看了下这名为依克西娅的女孩——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她就自称是“翼”青年营的成员,在这战俘营中暂任看守一职——从那以后,赫克托尔的战俘生活,再加上了一个精神层面的折磨:无论他走到哪,他都能感觉得到,依克西娅就在附近看着自己。 “我现在都已经……咳咳!”比起刚进入战俘营的时候,赫克托尔已经整整瘦了一大圈,比身旁这个十五岁的女孩都要单薄,“你们还不愿放过我么?” 依克西娅嘟起嘴:“哥,你想,要姐姐们不想放过你,你根本就没机会坐在这,跟我聊天好么?”她托住自己的下巴,“你真不想去那交易会所么?啊!对了,哥你是不是没零花钱?嗯,无所谓,我也不是不能给你一些。” 蓝发的青年还是用力地摇了摇头,视线不曾从窗外的蓝天白云处移开:“没兴趣。” 可接下来,他整个人就被依克西娅一把拽了起来,“去嘛,去嘛,就当陪我这个小妹妹玩玩游戏嘛!” 无奈何,赫克托尔只好被拉着朝门外走去。 不过,他有点严肃地想道,‘这个看着那么瘦小的依克西娅,居然有足够的力量拖着我整个人走啊……?’他没见过依克西娅使用过魔法,但他不禁猜测起她使用魔法时,会是怎样的一个状态呢? 第一百零六章 一切顺利? ‘已经临近收店的时间了……’艾利乌德看了看自己的手表,皱眉看着瓦伦西亚负责维持秩序的官兵们渐次离开。就在他判断差不多该行动时,起身,却被格拉尼按下。 他以询问的眼神看了格拉尼一眼,经过短暂的眼神交流,他望向了入口的方向: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正拉着一个比她高两个头的瘦削男子,径自往他们这边走来。 ‘那个男人……’红发青年半眯起眼,总感觉这男子有点熟悉,但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他的视线自男子瘦削的身板往上移,最终看到了那凌乱的蓝色短发,以及……没错的,只有他的那个死党才拥有的,蓝色双眼……‘居然是,赫克托尔?!还被一个这么小的女孩拖着过来?’ 就在艾利乌德考虑所有情况的可能性时,那个娇小的女孩已经走到了他的摊位面前,松开牵着赫克托尔的右手,一手撑在摊位的边缘上,另一手则指着摊位的某处:“哥,你这个怎么卖?多少钱一个?” 她指着的,是摊位上一个做工精细的小布偶——这是艾利乌德之前偶然在一个手艺人那买到的,本来打算送给格拉尼的,但后者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就没要。因此,他就把这小布偶放在了摊位上,没想到吸引了面前这个小女孩的注意。 显然,赫克托尔也认出了他们,但双方都默契地没有引起女孩的警觉。而艾利乌德继续进行着面前的交易:“20利昂币。” “这么贵?!你是把王室的金线给编进去了,还是用华夏生产的棉花做的?”女孩叉腰,不满地撇嘴。 “小妹妹,你看附近哪有这种娃娃卖啊,这是我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艾利乌德喝了一口水,谨慎地捕捉着女孩表情的变换。 面前的这个红发小顾客犹豫了好一阵,还是下定了决心:“那哥,你给我包起来吧。” 在红发的青年翻找包装袋的时候,女孩转过身去,视线飘向那些还未收拾的其他摊位上,最终让波西亚的摊位抓走了注意力。 等m分队的临时队长低头包装好娃娃后,那个女孩已经兴冲冲地跑到房间的另一侧了——她似乎忘了自己是带着赫克托尔来的,愣是把后者给直接留在了原地。 ‘这是个好机会!’艾利乌德与格拉尼对视一眼,迅速站起来。 艾利乌德思索了一阵,先说话了:“我们要收店了,这位先生,能否请您帮我们运送一些货物出去呢?我们会给予您合适的报酬。” 蓝发的青年心灵神会,原本阴郁的蓝眸也变得明亮了起来,重新亮起了光芒:“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接着,他看了看那个女孩——也就是依克西娅的方向,发现她好像还没注意到这里发生的事,仍然在那店铺上挑选着货物。 格拉尼提起商品的包裹,率先往门外的方向大踏步走去,艾利乌德与赫克托尔装作运输货品的样子紧随其后,梅莉跟在队伍的最后面。 两侧的景色在迅速后退,m分队的脚步也越来越快:因为原先指定给商团的交易会所距离战俘营外围并不远,所以,他们只花了几分钟的时间,便到了战俘营的主体建筑之外,但是…… 先行离开的商团成员,为什么在大门口处停下了?而且……‘围墙上的那些魔法石,此时散发着强烈的光芒……’艾利乌德再往两侧看去,有不少瓦伦西亚的看守,正往门口方向那赶! 就在艾利乌德他们迅速思索着对策时,身后,便传来了刚才那个小女孩的声音:“哥!你要跟他们去哪里?” 回头一望,那扎着双马尾的红发小女孩,就站在战俘营主体建筑入口的大门门槛上,黑色的短裙裙摆随风轻舞,竟予人一种说不上来的微妙感觉——某种断然与这女孩外表年龄不符的,一种冷酷的感觉…… 第一百零七章 漆黑的亡灵 暮色渐沉,兽人国境内,临近海西王国的边境城市,路德维希市的西南,有一座名为道奇森的凌空大桥——其能俯瞰整座城市的样貌,又能一睹远方埃尔彭山脉的景色,所以,在和平年代的时候,这里是兽人国最知名的观光胜地之一。 这里距离前线很远,因此,虽然国外的游客数量已经大大减少了,但居住在路德维希市的兽人士绅们,在闲时依然会上桥来走几步,散一下心。 在这些悠然踱步的兽人们之间,有一个行色匆匆的壮实背影,显得尤为不合群:在现在的炎热天气中,他身穿厚重的黑色披风,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一条深灰色的围巾随着夏末干燥的热风飞扬。 他似乎在躲避着什么东西,不时回头望去,直到慌不择路地一头撞到了一个告示牌上。 在他调整方向继续前进的时候,身后追赶他的人,已经抓住了他的肩膀。 “格林先生!呼……呼!您……为什么……”是一个戴着红兜帽的金发女子,正不住地喘着气。 被称作格林的男人只是沉默着,专心致志于挣脱女子的束缚。 “难道,您不记得我了么?”女子把红兜帽甩下,利落的金色短卷发散开,外露出的棕色双眸中闪烁着复杂的情感:“我是您的罗莉安……不,是您的小红帽啊!”她一把抓住男人干枯的双手,体会着百年的岁月,在这男人掌心上留下的印记。 ‘本以为寻找到这个人,有如大海捞针,但却意外地迅速呢……’她皱眉凝视着双手交汇的地方:要是平时,她肯定会惊叫着拍开,但现在,紧握着男人骨感的双手,却让她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 心头涌上千言万语,可她轻启的朱唇,倒迟迟未能吐出下一句话。 “……”格林的脸庞,被隐藏在深邃的阴影之中,让罗莉安看不清他的表情,而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创造了她的男人,并没有因为重逢而有半分悸动……‘该怎样描述这种感觉呢?是了,某种,灵魂已逝的感觉……’ 罗莉安尝试拿走格林遮住脸庞的面具,可后者轻飘飘地躲开了,出现在前方约一米的地方。 “小红帽……”他终于开口了,那如他双手般干涩的声音,仿佛自很遥远的时空中传来。 “是、是的!我在听!”罗莉安,也就是小红帽,在格林与自己拉开距离后,便心知已不能再次靠近自己的创造者,就只好立在原地,等他把话说完。 格林接下来的话语,则显得晦涩难懂:“……现在,还来得及。世界,未来……重置……”不过,小红帽还是听清楚了几个名字:“去找仙度瑞拉、去找玛莉亚吧……” 没等罗莉安提出疑问,格林漆黑的身影,就又一次迅速跑动了起来,一如最初被罗莉安追赶时的样子。 她想再次呼唤创造者的名字,但又生生咽了回去,独自思索着那句话的涵义:‘既然是那个人说出来的,肯定有什么更深的蕴意在……’她轻轻地念着仙度瑞拉、玛莉亚这两个名字,挑了挑眉:‘这两个人,也是跟我是一样的存在么?’ “这位美丽的小姐,不知您有何心事,让您在此扼腕叹息呢?”一个轻浮的男声,把罗莉安从沉思中拉起——抬起头来,她这才意识到,刚才她与格林对话的时候,已吸引了不少路人的注意了。 “莫非是因为刚才那个负心汉么?像他那般的杂草,怎能配得上您这样美丽的娇花!”是个留着八字胡的猫族男子,他金色的卷短发打着明显过多的发胶,身上看似得体的西服却带着难以忍受的俗气,拄着华而不实的拐杖,正自顾自地为“被抛弃的美人”打抱不平。 “……”罗莉安眉峰聚起,脸上的表情要多嫌弃就有多嫌弃,她都懒得多搭理这人,便转身,迈开脚步,但却被那猫男拉住。 “有没有人曾经告诉过您,您有如童话中走出来的仙女,带着神圣的霞光,莅临这粗鄙的人间?噢,您……” 他的话,被罗莉安狠狠的一巴掌给打断了。 响彻桥面的巴掌声,再一次吸引了周围人群的目光。但见那猫男以震惊的表情看向罗莉安,手不住地抚着自己被甩得发红的脸颊。 金发的少女指着另一边的方向:“是你自己滚,还是想我帮你?” 听到这句话,被打回原形的小流氓,只得翻身向外,灰溜溜地逃走了。 见猫男的身影从视野范围中消失,罗莉安才冷哼一声,无比嫌恶地拿出手帕,擦拭着刚被拉住的左手——与格林的交握曾让它非常温暖,可那流氓把这温馨给砸得粉碎:“得空的话,我得跟兽人国方面反映一下……” 她抬头,看太阳伴着碎云斜落:“格林……下一次,我绝对不会再放手了……” 第一百零八章 脱离 塞尔比战俘营,通往营外的大门口后,原本平整整洁的地面,已经被涂上了薄薄的一层灰黑,还有不少魔法术式轰击过的痕迹。 此时此刻,艾利乌德正紧皱眉头,半坐在地板上,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他面前的不远处,是一个红长发的双马尾少女,拿着一柄通体金黄的法杖,在身旁几个法米利尔的帮助下,勉强支撑起身子。 白发的少女格拉尼则在艾利乌德附近警戒,视线来回在艾利乌德、依克西娅身上跳动。 尽管在刚才的战斗中,因为担心商人们、赫克托尔的性命安全,艾利乌德一直与格拉尼处于被动防守的状态,可他们凭借这数月来的战斗经验,最终,成功让年纪轻轻的依克西娅败下阵来。 但是,艾利乌德他们目前的情况并未得到好转,或者说更加糟糕了:战俘营的看守们都已经聚集过来了,头顶也有瓦伦西亚的侦察机在盯着,门外,随时都可能会出现瓦伦西亚官兵的身影。 而见到依克西娅落败,几个全副武装的看守正往这边赶来,毫无疑问,接下来的几分钟后,看守们的枪口就会对准他们的脑袋了。 “怎么样,现在?强行突围么?”格拉尼向前几步,握住骑枪,把艾利乌德护在身后,轻声发问。 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好消息是,躲藏在商人们之间的梅莉还没被注意到,商团长波西亚也不在看守们的目标中。 可他们显然是不能选择与梅莉会合的,该怎么办呢……?思索的时间很有限,而战俘营大门处传来的骚动,帮了他们一个大忙! 不知何故,战俘营的门,居然自己打开了?! 被困已久的商人们一拥而上,鼓噪着往门外的世界狂奔而去。 看守们拦不住,只得朝天鸣枪。可这,如何抵挡想逃生的心情? 趁着看守们注意力被吸引过去的短短几秒,格拉尼当机立断,迅速拉起艾利乌德的手,没命地朝大门的方向跑去! 几声枪响在他们身后响起,艾利乌德的脑袋一片空白,只觉耳畔嗡嗡作响,视线的色彩逐渐被“洗刷”成纯白,景物的轮廓变得模糊…… 这种异常的不适感持续了约有十几秒,才渐渐开始恢复。与此同时,前面,那道一直拉着他跑的力量,也在减弱,最终完全消失——格拉尼放开了手,停了下来。 “这里是……?”艾利乌德摇了摇仍然在发胀的头,但没等他确认周边的状况,耳鸣的感觉又给了他一记重击——仿佛缺氧的窒息感,差点让他昏厥。 稳定住身形之后,这个红发的贵公子意识到,通过速度,带着他一起脱身的格拉尼,此时已耗尽了所有的精力,身形正摇摇晃晃,站都站不稳了。 他急忙向前,把格拉尼揽在怀中。 白发的少女以迷离的紫眸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她最终只是皱了皱眉,歪头,闭上了眼……她连保持清醒的力气都没有了。 艾利乌德把格拉尼抱紧,四处张望了一番,愕然发现,那差点要了他们所有人性命的塞尔比战俘营,已经在数百米之外了。而他前方不远处,则是开始进入这里时,瓦伦西亚的检查关卡。 ‘梅莉、赫克托尔现在还不知道在哪……’艾利乌德凝视着怀中爱人苍白的脸庞,一阵莫名的心酸泛起。不过,他知道,现在并不是感叹的时刻:‘格拉尼已经失去了战斗能力,而我们的危机还未解除。只有回到弗朗西斯居里面,才算是暂时安全了。’ 他把格拉尼背在身后,拍了拍自己的口袋:‘还好,商团身份的证明还在。应该可以用来周旋一下。’虽然不知道战俘营一事会多大程度上影响到这身份的实用性,但至少,这可以作为避免战斗的一个方法。 再看一眼拿在手中的烈火之剑,艾利乌德定下了接下来的训练方向:‘如果这把剑,不必拿在手中就能战斗,该多好……’ 第一百零九章 一场对话 大伦瓦丁市区,一份关于人联战场近期的战况汇报,经葛洛莉亚的手,被放在了蕾米莉亚·斯卡雷特的案几上。 但瓦伦西亚的女王并不急着看这份报告,而是一如既往地先询问自己妹妹的情况:“芙兰她现在怎么样了?心态还能保持得住么?”根据她手下的最近汇报,战斗机飞行员芙兰朵露,近一段时间内,取得的击坠数量有所减少——虽说飞行员的状态下降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但这已经让蕾米莉亚相当紧张了。 “放心好了,大小姐。”葛洛莉亚适时安慰起自己的女王陛下来,“二小姐所属的航空第一联队那边,已经批准她进行为期一个月的休假了,相信她拥有调节好自己的能力……” 蕾米莉亚轻轻点头,这才拿起那由伊万娜·索阿雷亲笔写的汇报来,有节奏地敲着桌子:“呼嗯,兽人军在基伊城取得了重大胜利,俘获甚众……?我军也在南向上有突破,现在正往塞瓦堡进军么……嗯……” “大小姐?这份汇总,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吗?”灰发的女仆问道,“您看起来对汇总的结果并不满意?是取得的突破不够还是……?” 紫发的魔族女王微微颔首:“虽然之前是朕批准了索阿雷教授的作战计划,但朕以为,在本土的子民们,应当为未来可能的失利作准备。”她顿了顿:“并不是朕不信任索阿雷教授的能力,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那您的旨意是……?” “记得朕之前签署过的335号谕旨么?”蕾米莉亚把汇总合上,示意仆人拿来红酒。 蕾米莉亚的335号谕旨,是一项关于魔族迁移的指令,在去年占领维多利亚岛南部部分地区之后,就开始了试行的第一阶段:大约有十几个家庭的魔族响应了女王的旨意,作为“先行队”,进入到维多利亚定居了。 而大维多利亚帝国内阁,为了表明自己的绝对忠诚,特意在城市的最新区划中,圈了好几块地,作为“魔族小区”,供接下来的魔族移民入住——在这些小区中,魔族可以不受当地行政机构的管辖,可以使用自己的语言,可以筹备居委会订立自己在小区的法律等等…… “是,记得。”联系到方才蕾米对人联战场战事的评价,葛洛莉亚立刻就明白了女王的意思:“您是想……加快335号谕旨的执行?” “我们魔族,在瓦伦西亚的土地上定居了许久,已经对故土产生了眷恋,不愿易居他处,朕意以为,这是不对的。”与往常的平静不同,在阐明自己的观点时,蕾米莉亚的神情有种相当强烈的、对血统的骄傲:“魔族现在已经有能力去夺取更多的土地,那魔族,就应当在这些土地上,刻下属于自己的标记……像魔族的子嗣、后裔,无疑就是最合适的标记物。” 葛洛莉亚没有作答,只是微笑着,静静侍立。 “怎么了?你不是这么想的么?”蕾米莉亚有点好奇地与自己最信任的女仆长兼护卫长对视——在她的印象里,无论如何,葛洛莉亚都会无条件地迅速表示认可:“有其他想法的话,都可以说出来,朕准了。” “我毫不怀疑您方针的准确性,但,恕我冒昧,您的意愿,有合理与否的讨论空间,比如,我们该如何处理与其他居民的关系……” 听到葛洛莉亚的说法,蕾米皱了皱眉,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这片土地既然已经为魔族所有,那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东西都会属于魔族,不管是人也好,其他什么东西也罢。明白么?” 灰发的女仆长沉默地点点头,“明白了,大小姐。” 女仆长的大小姐显然也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了,只是为自己倒上一杯红酒:“好了,你先去跟那位爵士吹吹风吧,他脑子不笨,应该能清楚地接收到我们的暗示。” 第一百一十章 暂驻的琐事 6月26日,在瓦伦西亚的授意下,“大维多利亚帝国”内阁公布了最新一期的议会决定,该决定对“瓦伦西亚王国派遣劳工协助维多利亚重建”表示欢迎,同时,还颁布了保护瓦伦西亚籍居民各项“既有权益”的法案——这让“大维多利亚帝国”境内的维多利亚人议论纷纷。 塞尔比,弗朗西斯居内,也有不少顾客开始讨论起这个话题来,甚至还有人为此大打出手。但这与此时,正站在这家大酒店门前的,一位米色头发少女无干。 她背着一个大背包,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包中的地图换了一批又一批,唯独一封略微折起的信,静静地躺在包中,最里面的安全角落。 望着手中标注着重要打听地区的地点清单,她沉默着,在“商业街”后面,打了个叉。接着,她抬起头来,不断地把面前这幢看似平常的建筑物与地图上的方位进行比对,最终才确定自己没找错地方。 ‘如果这里问不到希斯琳的线索……那就得去下一个镇子了。’少女想着,跨过了弗朗西斯居的门。 …… 弗朗西斯居住宿区,306房,恢复了精神的赫克托尔,正邀请自己的好友,艾利乌德,去酒店楼下的吧间喝上几杯。 “赫克托尔,格拉尼情况还不是很好呢,我没那个心情去……” 按理来说,确定同伴们都平安脱身之后,m分队就该立刻进行转移的,但因为格拉尼的情况实在太糟糕了,于是,为了等格拉尼恢复,这一来二去,就拖了足有两个星期多——期间,他们也不是没遇到过魔族的搜查,但好在,他们要找的是商团长波西亚,让艾利乌德等人逃过了一劫。 赫克托尔“嘿嘿”地拍了拍艾利乌德的肩膀,半开玩笑地说:“哎哟,你小子现在就是所谓的‘有异性没人性’吧?那我是要对你敬而远之了么?” 红发青年摇了摇头,“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但他的好友笑着打断了他焦急的解释:“你小子陪我,就当是祝贺我摆脱战俘的身份就行了,怎么样?说不定啊,这次进酒吧,还会有些意外发现呢?”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艾利乌德也不好再推辞,“嗯”一声答应了,不过,他还是补充了一句:“我要先去看看格拉尼怎么样了,再跟你去。” 语毕,反倒是艾利乌德率先起身,打开房门就往格拉尼所在的310房走去。赫克托尔意味深长地轻“啧”几声,紧随其后。 很快,310房的房门便被叩响了。 不多时,房门便被打开了:开门的是亚麻色短发的犬耳少女,梅莉。 “午好,艾利乌德先生,你是来看小马驹的么?”梅莉对于红发贵公子的到来并不意外,只是对跟着来的赫克托尔感到有点新奇:“啊,赫克托尔先生也来了啊!很高兴你恢复得那么好!” 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这次,赫克托尔居然一把把艾利乌德推到一旁,举起双臂,向梅莉展示着自己的肌肉:“那是自然!我是谁?赫克托尔!有幸与那个大英雄同名的男人!” 梅莉笑着作了个“噤声”的动作,“嘘!别那么大声,格拉尼在里面睡着呢……”她对艾利乌德投以询问的眼神:“你要进来看看她么?” 红发青年的视线越过梅莉的肩膀,观察着房内的情景:是的,那一抹被蓝色精心呵护着的白,正安心地睡着。 他给了梅莉这么一个回答:“现在就不了,我能感觉得到,格拉尼的情况,正在慢慢好起来……是的,虽然不清楚这感觉是从哪里来的,但是,只要有这个感觉,我就放心了……” 亚麻色头发的犬族少女噗嗤一笑,挥了挥手,“那就这样吧。如果有什么情况,我会通知你们的。” 在她要把房门合上时,艾利乌德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忙出声道:“对、对了!” “……还有什么事么?” 对上梅莉的双眼,m分队的副队长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个,辛苦你这段时间照顾格拉尼了……” “噗!你这句‘辛苦’还是留着,给你的睡美人说吧!我就这点劳累,算什么呢。”梅莉笑了笑,“没有其他事的话,就先这样吧。再谈久一点的话,会被人注意到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酒吧行 在下楼,到达地下的酒吧前,赫克托尔一直在用力拍着艾利乌德的肩膀,不停地嘀咕着什么“好小子,你什么时候这么会撩了?”、“我得努力了,我可少了几个月的时间培养感情!”、“我不会输给你的!”等等的话,艾利乌德不知如何回应,便只能保持着不失礼貌的微笑…… 酒吧内,一如平时般喧闹:退役的军官、做作的贵族、成功的商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谈论着不着边际的话题。 艾利乌德与赫克托尔费了好大的劲,才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对着的两排空位。 入座后,赫克托尔叫来服务员,点了两杯维多利亚传统的鸡尾酒。 在静静等待上酒时,一个在醉醺醺的人群中穿梭着的娇小身影,吸引了艾利乌德的注意:不是因为注意到了她那打满了厚实补丁的背包,而是因为她正拿着一张纸,在逐个逐个向客人提问——这让她受到了不少酒鬼的辱骂,或者一些小流氓的戏弄。 ‘那些匆匆路过的服务员,看待她的眼神……也变得越来越不耐烦了?’艾利乌德皱起眉头,摸索着自己的口袋,想找出一些零钱:‘她是在乞求人们的施舍吗?可怜的小女孩……’ 不过,随着女孩离这里越来越近,艾利乌德有了新的发现:这个米色头发的女孩,居然是魔族? 得到这个判断之后,他暗自提高了戒备:‘她手上拿着的纸,写的是什么……’ 就在他猜测那个魔族女孩是否在清查可疑人物时,酒吧的服务员挡住了他的视线,把他的鸡尾酒放到了面前。 等服务员离开艾利乌德他们桌旁的时候,那个女孩,已经站到了他们的视野范围之内。 “方便打扰一下吗?”她问。 艾利乌德抬起头来,正好看到女孩的一侧脸颊贴着的创可贴;再对上她那红色的双眸,能明显察觉出一种疲惫。 “我正在找一个人,不知你们是否见过她,或者见过任何一个与她相像的人?”这个魔族女孩把手中的纸摊在艾利乌德二人的桌上。 视线移到那张纸上,艾利乌德忍不住“啊!”地一声轻呼。 虽然纸上潦草的画像,让人有种‘一言难尽’的感觉,可艾利乌德还是一眼认出了,那大波浪卷发曾在哪里见到过。 赫克托尔喝了一口酒,有点疑惑地看着自己的老友——显然,他似乎已经忘记了。 “您见到过她吗?!”捕捉到艾利乌德下意识的呼声,女孩双眼一亮,焦急地抓住艾利乌德的手臂,迅速发问:“您记得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她当时的装扮如何?” ‘这个画像中的女子,是画的希斯琳小姐吧?’艾利乌德下意识地想要开口,但他适时吞下了肯定的回答,而只是摇摇头:“不,我想是我认错了。”——他不知道,面前这个魔族女孩,会不会是他的敌人。 “……”女孩,也就是伊琪,望着面前,这坐在一旁的红发青年,紧抿嘴唇:依照他看到画像时,那瞬间的讶异,她判断,这个青年,肯定知道些关于希斯琳的事。但是,他似乎不打算开口。 “我理解您寻人的焦急心情,小姐。但我,”青年稍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汇,“嗯,确实不知您要找的那位小姐在哪。” “真的没见过?不记得?绿色波浪长发,身材姣好的女孩?”在伊琪的理解中,希斯琳应该是那种让人印象深刻的女子……特别是对于先生们来说:“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在撒谎。” 青年笑着摇摇头,不作回答,只是默默拿起他的鸡尾酒,喝了一口。 “喂!我说你这丫头,能别再纠缠不清了么?”坐在他对面的,蓝发的青年,忍不住开口了:“他说没见过,就是没见过。你再这样,我要去找酒吧领班了。” 伊琪攥紧拳头,咬咬牙,“扑通”一下,双膝跪地,望着红发青年,眼泪都快出来了:“我求求你了,先生!请告诉我任何你知道的事!这真的很重要!为了、为了拯救她,不让她犯错!” 她的行为,大大出乎了艾利乌德两人的意料,就连暴脾气的赫克托尔,此时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这边的动静,很快就吸引了吧内其他顾客的注意:已经有人在讨论,这个女孩,是不是被她的恋人狠心抛弃了,而现在正在作挽救感情的尝试;至于之前被伊琪问过的人,则以为她是在请求这两个男子收留她…… 艾利乌德连忙想把伊琪扶起,“小姐,您这么做,我会很为难的。” 但伊琪挣开了艾利乌德的手,继续用力跪在地板上,原本就贴了创可贴的脸颊,因疼痛而变得更为苍白:“请您答应告诉我所有!不然!我不起来!” 不得已,艾利乌德只好对这个倔强的女孩让步,“好,好,我会告诉你我所知的所有……就请您不要再如此作践自己了,好吗?” 听到红发青年的承诺,伊琪这才直起身来,默默地盯着前者看。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您可以找张椅子来……毕竟整件事说起来的话,要很久……”艾利乌德试着以这个方式缓解各自的尴尬,没曾想,伊琪直接就坐在了他的身旁,以认真的红瞳打量着他。 “小姐……这样不是很好吧?”艾利乌德赶紧往一旁挪了挪位置,但伊琪立刻就跟着他挪动了,看得对面的赫克托尔直瞪眼。 “有什么不好的!近距离讲话接受的效率不明显更高么?”眼看艾利乌德又想拉开距离,伊琪干脆直接抱住了艾利乌德的手臂,把尖尖的耳朵竖起——看起来,在后者讲完所有的消息前,她都不打算松手了:“你讲就是了!不用担心我的问题。我会一字一句地认真听的。” 艾利乌德苦笑着试图跟伊琪阐释男女授受不亲,应该保持一定距离的道理,可后者只是这么回应了一段话:“嗯嗯,你说的理论,在某些方面上或许是对的,但保持距离,不就很容易听漏信息么?而且,你也感觉得到,这里又这么吵……唔,如果你还是抱有疑问,那我可以计算给你看……啊,忘了,声学方面我还没涉足过呢……” 看起来,死抱住自己手臂的少女,单纯只是认准了这样能更清楚地接受到信息而已,可是……艾利乌德抬起头,正对上赫克托尔那仿佛吃了一只死苍蝇的表情,只好无奈地笑了笑。 “好吧好吧,关于这个女子的事,抱歉,或许不是您想要的那种消息呢?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艾利乌德小心注意着伊琪的反应,正对上那双闪亮的红瞳——她似乎并不在意消息新旧与否,而是以视线催促着他继续讲下去。 红发的贵公子深吸一口气,“没记错的话,她是叫希斯琳,对吧?” 第一百一十二章 意外的受降(上)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重新上到弗朗西斯居的住宿区,艾利乌德焦急地在310房门外解释着,全力让刚清醒的格拉尼相信,伊琪与他之间真的没发生什么:“然后,维姬小姐说,如果她跟我们走的话,找到希斯琳小姐的可能性会明显提高许多,就,宣布向我们投降、跟上来了……” 但穿着病号服的格拉尼,只是摆出一副快要气炸的脸,不发一语。 艾利乌德手足无措,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在一旁直摇头的梅莉,“梅莉小姐!您也不相信我么?” 而他的好友赫克托尔呢?则在一旁磕着从酒吧那带走的瓜子,观看着面前这场大戏,心下对好友的境遇稍稍表示“同情”,但脸上强忍着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你觉得,你的说法,一般人会信吗?”格拉尼终于开口了,可她的视线,没有选择与艾利乌德相对,而是警戒地望着那个矮小的魔族少女。 跟在m分队两位男士身后的伊琪,在被白发女子盯了一阵后,思索一番,向前走了几步,站到距离后者面前不远的地方。 ‘是要帮我解围吗?伊琪小姐?’艾利乌德这么想着,顿时对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燃起了一种感激之情,然而,她的第一句话却是……“咳嗯,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伊琪·维姬,瓦伦西亚前‘翼’成员,今年18岁,毕业于瓦伦西亚魔法大学,是难得一见的魔道学天才哦!” 艾利乌德差点昏倒——他在给格拉尼介绍酒吧行的事情时,就是为了降低后者的戒备,才有意隐藏了伊琪曾是‘翼’成员的身份,可现在,这个单纯的女孩,居然直接把自己身份抖出来了?! 果不其然,格拉尼听到“翼”这个名字,就立刻拉着梅莉迅速退了几步,把骑枪握在手中,指着伊琪:“‘翼’成员?单是对话一次,就向我们投降?小姐,我认为,你最好把你的目的说清楚才是!不然……” 米发的魔族少女好像不能理解面前发生了啥,便疑惑地问道:“为了找到希斯琳啊?有什么问题么?”她回望艾利乌德一眼:“他刚刚也说清楚了啊?而且,我只不过在之前是‘翼’的一员……现在已经不是了啊?姐姐你为什么要如此戒备呢?” 对上伊琪那不似做作的眼神,格拉尼皱了皱眉,‘她的眼神在告诉我,她没在撒谎,但是……投降动机也太可疑了。’ 这位曾经的骑警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暂且冷静下来,缓和一下语气,解释道:“你应该知道,‘翼’是我们维多利亚最大的敌人之一,因此,我不能信任属于这个组织的任何人,哪怕是前成员也不可以……希望你能理解。” 艾利乌德见状,上前,试图打圆场:“别这样,格拉尼,维姬小姐她只是……” 话还没说完,格拉尼就打断了他:“你别说话!这事你还没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待会再跟你算账。”接着,这个兽人库兰塔族的少女重新对上伊琪的双眼——在她刚才解释的时候,后者就一直沉默着没说话了。 “我明白了……姐姐你是觉得,‘因为要找人’这个理由就投降,可能性非常小吧?而且我以前还是‘翼’组织的人……”听过格拉尼的说法,伊琪总算理解了问题所在,“那么……” 她抬起手来,魔法能量在戴着手套的掌心处聚集——这一刻,m分队的所有成员都感觉到了,这个小小的魔族少女……她的魔法能量强度,丝毫不逊色于先前m分队遇到过的任何“翼”成员——周遭的空气温度开始上升,伊琪的双眸闪烁出一种异样的光芒:“我跟你们打一架吧。打输了再投降的可能性之大,是不需要任何推理来验证的吧。” 第一百一十三章 意外的受降(下) 眼看情况就要失控,迅速反应过来的艾利乌德、赫克托尔,一并上前,拉住伊琪,制止了这场无谓的打斗。 “放开我!我不跟姐姐打架的话,她就不会理解我的诚意!放开!”但以少女的力量,想要抵抗两个男人的束缚是很困难的,她的魔法能力也主要运用在魔道学机器的创造上,所以,此时此刻,伊琪竟没法挣脱。 艾利乌德焦急地看着伊琪逐渐变得苍白的脸,再看向自己那白发的女友:“格拉尼!” 被呼唤到的女子,只是沉默着提起骑枪,直直对准了伊琪的心窝?! “等一下!格拉尼!你要干什么!”对于格拉尼的行为,艾利乌德大吃一惊,松开伊琪的手臂,挺身挡在了后者的面前:“我不准你这么做!” “她是我们的敌人,艾利乌德。”此时此刻,格拉尼的声音变得异常冰冷,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刚才,你也看到了,如果不是你们阻止了她,她那魔法能量的强度……能让这座酒店变为彻底的废墟。” 是的,伊琪刚才展现出来的魔法能量,足以让格拉尼起杀心。 “她不是我们的敌人!她已经向我们投降了!” “让开,艾利乌德。”格拉尼仍然保持着紧握骑枪的战斗形态,尝试阻止她的梅莉,被她推到一边:“不然,可别怪我不客气。” 红发的少男咬咬牙,毅然挡在了伊琪的面前:“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我无法坐视一个好女孩,被无来由的猜忌夺去性命!” 白发的少女皱起眉,让骑枪的枪尖停留在艾利乌德喉咙前几分的地方:“你这家伙……你信她,还是信我?” 寒锋裹挟而来的冰冷,刺得皮肤生疼,让艾利乌德真切地感觉到,死亡距离自己是如此接近。不过,到了这个时候,他反而变得更加冷静:“我都相信,格拉尼。” “什么?” “你的判断基准没有问题,我也衷心赞成,凡事都要做个提防。”艾利乌德顿了顿,“我自认我对一个人做出怎样的判断,也是有点心得的。依据我与伊琪小姐方才在吧间的对话,我觉得,维姬小姐不应该成为你如此担忧的对象……” 格拉尼又一次沉默了。 “她是真心想找到希斯琳小姐的,为此,她不惜退出‘翼’组织,逐个逐个城镇地去寻找任何可能的踪迹,一直到遇见了我们……”艾利乌德的语气非常诚恳,“我不认为,我们要去怀疑,这么一个女孩,能为朋友牺牲到如此地步的女孩,会心存恶意地接近我们。” 艾利乌德深吸一口气,“也许,对其他人来说,‘找人’作为一个投降的理由难以置信,可对于维姬小姐来说,这个理由的分量,无异于我们‘要光复维多利亚沦陷区’的分量……” “是啊,格拉尼,你要是担心的话,监视她的一举一动不就可以了?”缓过气来的梅莉帮腔道:“这位维姬小姐的能量,确实很强大,但我们也不是没面对过同等等级的能量啊?依我们现在的战斗能力,还是可以应付过来的。” 看格拉尼还在犹豫,红发青年继续说道:“格拉尼……你是希望我能相信你的判断吧?那么,我希望,你也能相信我……” 白发少女凝眉,沉思一阵,最终还是重重地“唉”一声,收起骑枪。 感觉到自己脖颈附近的寒冷消失,艾利乌德这才松了口气。 格拉尼回头,面向客房内部:“我累了,要休息了!你爱怎样就怎样吧!到时候出什么事,可别怨我!”往内走几步,她又补充道:“那个维姬小姐?” 听到呼唤,方恢复自由的伊琪“是”地应了一声。 “艾利乌德这么卖力地为你求情,我是不接受你也不行了……但是,记得,我只是接受了你的投降而已,并不代表我相信了你……我会一直盯着你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偶会 比比捏着一个早已喝完的牛奶纸盒,叼着吸管,对着地图干瞪眼:“所以我就很讨厌这些鬼任务啊!找人!找人!就没有些更有意义的活计吗?” “哦?那么,是哪位小姐姐,在几个月前,还兴致勃勃地跟着同样找人的另一位小姐姐到处疯的?还害得我体会了一把被烧烤的感觉?现在轮到自己找人了,就提不起干劲啦?”在比比身边,赫德尔一如既往地帮自己的契约主提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跟伊琪姐姐那是另一回事啦!只是帮忙而已!呼……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赫德尔瞟了这个棕发的少女一眼:“虽然她满脑子数据与实验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不过,我认为不需要担心她。至少,她不会没来由地一头撞进一个情况不明的地方……额……” 习惯性的讽刺话一出口,哥布林立刻就感觉到了契约主危险的目光,让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有赖于他长期孜孜不倦的“努力”,现在比比已经对他的挖苦产生了免疫,并且还会召唤出其他契约精灵来对他进行惩戒:比如,叫出伊芙利特,让他再次体验被烧烤的感觉。 “就稍微教训一下是吧?好咧!”一把熟悉的开朗女声从身后传来。 赫德尔只觉手上的重量一轻,被火焰灼烧的痛感,自背部汗毛处开始,迅速蔓延到了全身!他眼前的景色,也因为高温而变得扭曲、变得泛红,丝丝火星在身后迸射! “反正烧死了,有契约就都能重新召唤回来吧?”伊芙利特兴奋地舔了舔嘴唇,调节了一下魔法输出的力度,随之而来的火焰由橙黄转为一种苍白的颜色,直烧得赫德尔嗷嗷乱叫。 在这种高温的炙烧之下,哪怕皮肤坚硬、肌肉厚实如赫德尔,也只好认错求饶:“我错了!大小姐!请原谅我!嗷!额啊!” 而比比就仿佛完全没听到似的,看向四周,寻找着能丢纸盒的垃圾桶。 如此烤了有几分钟后,比比才示意让伊芙利特停下。 “知错了没有?”棕发的少女嘿嘿地踢了踢在地上不省人事的赫德尔,“你要认真给我道歉,我也不是不能给你疗伤哦?” 魔族召唤系的法术,除了缔结、解除契约,通过契约维持主仆关系之外,还有很多与之相匹配的魔法术式,比如转移、分担契约精灵们的伤害,通过魔法能量修复召唤精灵们的损伤,对召唤精灵们施以狂化状态等等。 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就从赫德尔身上转移了:一个戴着顶蓝色巫师帽,自顾自在哼歌的卷发少女,踏着轻快的步伐,正往这边走来。 “哎呀?那好像是……”比比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高兴得把赫德尔一把抓起来:“啊!我对她有印象,她好像也是我们这边的人哎!但是,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哎哟,哎哟,大小姐,请您放过我吧。我现在还疼着呢。”赫德尔因疼痛而龇牙咧嘴的,还没缓过气来。 另一侧,刚把手中的火焰喷嘴放下的伊芙利特,听到赫德尔的话,就又来劲了:“嘿!既然如此,”她笑着拍了拍比比的肩膀,“喂!你就让爷把这货烧成灰吧?这样他就不疼了!而且,这还能让爷愉悦一阵,一举两得,岂不美哉?” 再次被锁定的赫德尔,立马就直起了身子,强忍住灼烧的刺痛,戴了顶帽子,憋着想大叫的冲动,故作冷静道:“呵呵!其实我刚才是开玩笑的!你们当我是谁啊?我可是从无数次刀山火海走过的全国优秀哥布林,赫德尔啊!” “喂!你刚才,确实说了‘火海’是吧?!这是不是就说明,你能让爷烤得更久一点?!” 没等哥布林作出反应,那苍白的火焰就又一次包裹住了他的身体,让他再次大叫起来。 与此同时,比比挥着手,朝那个卷发少女走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理想之辨 随着双方距离的拉近,比比发现,对面的少女,似乎完全没受到刚才赫德尔那阵乱叫的影响,只是保持着自己的节奏,沿着既定的道路前进。 就在比比焦急地想着如何得体地开始谈话时,反倒是对方先开口了:“你,是想跟我聊聊天么?” “啊?唉,是、是的!”比比有点不知所措地跟着对方,找到路边一张未损坏的长椅——目力所及,能看到道路外,那广袤的牧场上,未及整理的牧草堆叠在三两树木旁;无垠的金浪边,无主的几头牛羊从方才的惊疑中回神,再次怡然地享受着它们的食料,以好奇中带点警惕的眼睛瞅着这两个不速之客。 坐下之后,比比深吸一口气,“那个,不知姐姐该怎么称呼呢?我只记得你是我们这边的人,但我……” “我名叫凯莉,”发丝如银线一般的少女轻轻开口,“是什么人嘛,你也记得,算是‘翼’的一员吧。” 比比连连点头:“嗯,是凯莉姐姐,对吧?我记住了。我是比比·帕科斯特。那,凯莉姐姐,你来这里做什么呢?跟我一样,也是要做任务么?” 但凯莉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头,看向白云飘荡的天空,“比比,你有过梦想,或者追求么?” 棕发少女一时摸不着头脑,但也顺着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梦想?唔……你是说哪种梦想呢?将来想实现的那种么?” 这次倒轮到凯莉有点惊讶了,“所谓梦想,自然是你现在想要在将来,达成的一种期望了?难道还有别的其他梦想么?” “将来么……?说实话,我还没考虑过呢。”比比把视线移到路上,自己那两个依然在玩“bbq游戏”的契约精灵:“于我来说,将来好像没啥意义……我只要想到什么,就会去做什么,着眼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哼唔,你是这样想的么……”凯莉微微低头,一副沉思的样子。 眼看凯莉没有继续说话了,比比略感不安地捏着自己的衣角:“怎、怎么了?是我又说错了什么吗……?” “不,你没说错什么,这都是人各不同的想法……”凯莉再次开口,先安抚比比的紧张,再十分自然地说起了另一个话题,“你知道,我长这么大,都在想着一个东西么?” “嗯嗯,是的?”棕发少女先是摇摇头,再微微侧过身去,十分恭敬地显示出倾听的态度……她有预感,接下来的话题,可能会格外沉重。 “一个能让人幸福生活的地方,到底存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呢?”凯莉把自己的帽子拿下,放在一旁——她的眼神,在比比看来,现在显得格外空洞:哪怕在秋阳的直接照射下,也映不出光辉。 “有人曾告诉我说,是,这么个地方是存在的。只不过,需要我努力去找,努力找了的话,就一定能找到它的。”凯莉自嘲地摇摇头,“因此,我从那天开始,就一直把寻找到这个世界,作为我终生要去实现的理想……” 她摊开双手,如同把什么东西给释放出来一样:“是的,就是这么个理想,敦促我学习魔法,让我可以在父母相继故去后,保持一份淡然,让我可以在弟弟没于黑恶时,犹存一种冷静……” 接着,她与脸色凝重的比比对视:“就因为一个人,连我自己都记不清是谁的人,随口给我的确定,就让我为此而疯狂,我是不是……很傻?” “不,不对。”比比自认是一个现世的享乐主义者,可通过刚才凯莉短短的几句,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这个听上去荒诞不经的梦想,对于面前这个少女整个人生的分量,可话到嘴边,她又不知该怎么阐述自己的看法。 凯莉也不需要比比的一个答案——于她来说,无论是肯定的,还是否定的答案,她都已经听到了太多:“不知你之前有没有体会过那种,每天担惊受怕,忧心有上顿没下顿的感觉,但我是有切身体会的……所以,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一个让我衣食无忧的世界,就是幸福的世界了。到后来,因为我的魔法才能,我有幸被‘翼’接受,衣服、食物都有了保障,按理说,我应该体会到幸福,认为这就是理想中的世界吧?” 比比“嗯嗯”地点头——她确实没体会过凯莉那种生活,但她之前也从其他姐姐们那里,多少听过这种生活的艰难。 “我也确实体会到了幸福,不,更准确地说,应该是一种快乐,很短暂的快乐……也许我是个贪心的人吧,我在看到我崭新的衣物、热乎的食物时,总也希望,我的家人还在这里,与我一起……”凯莉低低地叹了口气,随后,她似乎在整理情绪,许久之后,才说道:“那么,真正的幸福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我想,应该是一个鸟语花香,能让父母们不再为他们逝去的孩童哭泣,孩童们能放声欢笑的世界。或者,换句话说,是让我身上经历的苦痛,不再发生的世界。” “所以……”比比斟酌着词句,“这个世界,就是姐姐你的梦想么?” “对,这就是我的梦想。怎么样?很幼稚、很可笑吧?”银发少女再一次自嘲地摇摇头,“我为这个梦想,已经努力了很久,哪怕最终只能说一句,‘果然,还是无法实现’也好,但求我尽我心而已。” 比比抬起头来,凝视着凯莉那还显得稚气的侧脸,心下觉得,光芒重新回到了这张脸孔上。 “啊,抱歉,让你听了这么多有的没的。耽误你不少时间了,”凯莉起身,重新把那顶巫女帽戴在头上,“你那两个契约精灵,已经无聊到数着牧草数量玩了。” 棕发少女回过头去,正好看见赫德尔与伊芙利特,正为总数上的不一致而再次扯起了“bbq风潮”。 凯莉拍了拍比比的肩膀,“你应该还有任务在身吧?我就不烦你了。” “啊!对了!任务!”听了凯莉的提醒,比比忽然想起自己身上的职责来:“你见过罗莉安姐姐吗?就是那个爱戴红兜帽,故作神秘的金发姐姐?我在找她。” “那个红魔女么?抱歉,我近期没见过她。” 第一百一十六章 芙兰朵露的休假(上) 941年8月,经过近半年的规划与准备,瓦伦西亚军重新对北部的维多利亚发起了“夏秋攻势”,再次拿下维多利亚本土军手中的利兹,并在8月9日的时候,恢复了维多利亚发动“尤尔河行动”前控制的哈罗盖特—约克线。 接下来的几天,瓦伦西亚军派出空军,对米德尔斯伯勒进行了数轮轰炸,让维多利亚本土军防空火力线失去效用的同时,也使得它所剩无几的航空联队再遭一次重击——这维多利亚岛中部重镇的天空,就这样彻底为魔族所有。 确定已夺得制空权后,瓦伦西亚担任主攻的第3“蓝痂”集团军,便在空军的密切配合下,往米德尔斯伯勒几个重要的据点处实行空降:维多利亚的米德尔斯伯勒守卫战,在8月16日正式开始了。 在维多利亚本岛的战火再次燃起的时候,距离它一千多英里开外的地方,魔族最大的王牌飞行员,蕾米莉亚女王的妹妹,芙兰朵露·斯卡雷特,正在瓦伦西亚本土的西南省份处,享受着她为期一个月的休假。 此时此刻,这个金发的皇族少女,正坐在海滩旁的一把沙滩椅上,穿着略显保守的红色泳装,呆望着湖面上升起的日光,不知在想着什么。 芙兰朵露的右侧,则是一个扎着双马尾的紫发少女,笑吟吟地把一杯还冒着热气的巧克力,放在前者伸手就能拿到的沙滩木桌上:“……喝下这杯醇香的巧克力吧,我亲手做的。” “……是那家伙叫你跟来的么?”对于这满脸和煦微笑,应当被称呼为妹妹的人,芙兰朵露却感到一种不快。 “啊,如往常一样,只是在附近有些事情,就顺带过来照顾下二姐啦!”紫发少女毫不在意二姐话中暗藏的情绪,“由我来照顾的话,相信大姐也会放心许多的吧?” ‘其实是那家伙想保持对我的监视吧?还说得那么好听。’芙兰朵露这么想着,‘在那边是葛洛莉亚,在这里就是夜琳迦络么。还真是,一点让人舒服的时间都不给啊。’ 不知是出于抚慰自己二姐的想法,抑或只是单纯在表达自己的态度,夜琳继续说道:“二姐您就放心好了,我在这里的工作已经处理完毕了,现在,只需要等待一个结果就可以了。我呢,完全可以像以前那样,好好扮演一个女仆的角色,来照顾您的哦?” 芙兰朵露微微皱起眉头,拿起夜琳方才放在手边的热巧克力,轻抿一口,忍不住赞叹起来:无可挑剔,一如过往。 夜琳则把芙兰朵露喝下热巧克力、表达赞叹的动作,视为一种应允的表态:“那就这么定了咯?二姐,您这一个月的休假生活,就交给我来打理吧!保证能让您重返战场后,再创辉煌!” 没等她的二姐作出反应,就有一个高挑的魔族男子小跑过来,对她耳语一阵。接着,在芙兰疑惑的注视下,这个男子迅速鞠了个躬,快步离去。 “……唔,唔,没想到,意外地挺难查呢。”夜琳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低声嘀咕,“打算搞那么大动作……” “夜琳,你在说什么?刚才那个男的,又是怎么一回事?” “啊,没什么,一些工作上的事罢了。”听到芙兰的疑问,温暖的笑容很快就回到了夜琳脸上,“这不是姐姐大人要费心的事,我会处理好的。” 可紫发少女的这个回答,反倒让芙兰更加怀疑了:“真的吗?不让我知道,也是那家伙的意思吗?” 夜琳只是笑着,轻轻摇了摇头,拿起芙兰已经喝完的玻璃杯,再次强调道:“我会处理好一切的,姐姐您就全心享受假期好了。” 金发的少女从沙滩椅上直起身来,刚想继续追问,夜琳就已经匆匆走开了。 “什么啊?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芙兰嘟起嘴,转头,先看了看夜琳背影消失的方向,再看了看维多利亚的彼方:‘姐姐大人……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呢?特意叫夜琳来这,又是为了什么?’ 第一百一十七章 芙兰朵露的休假(下) 在芙兰朵露独自揣摩着蕾米莉亚的心思时,她的小妹,夜琳迦络,已经换了一身服务员的装束,去到这座旅游宾馆的吧间,很自然地拿起一个托盘,走到调酒台前。 调酒台后,一名调酒师正背对着她,擦拭着柜上的调酒壶、各式各样的样品酒:对瓦伦西亚来说,鸡尾酒是一个外来的新鲜事物,虽已经过了数年的发展,但现在,整个瓦伦西亚境内,也还是只有五家不到的旅馆,能提供饮用鸡尾酒的场所——考虑到从零开始培养魔族调酒师的诸多困难,所以,雇佣一些外籍的调酒师,便成了这些旅馆赚取短期收益的最经济选择。 “202的客人要杯‘红粉佳人’,305要杯‘马天尼’,308要两杯‘血腥玛丽’……”夜琳拿出一个记事簿,迅速读完,尔后,在调酒师开始工作时,她饶有兴致地对他说:“调酒师先生,我之前听说您是维多利亚人?您知道您的国家现在正处于战火之中吗?” 调酒师把几瓶基酒拿出来,熟练地配比,倒入调酒壶中,头也不抬:“知道。怎么了?” “您,现在在敌国工作,为敌人们工作,就没有,一点~都不觉得不妥么?” “我只知道这里能让我挣钱而已。”调酒师小心翼翼地给手中的鸡尾酒分层,“至于我原来的住所如何,与我无关。” “嗯,哼,这样啊~”夜琳满意地点点头,略带深意地继续说道:“那么,我也许就不需要提及,我们魔族的一个王牌飞行员,就在这里度假咯?” 准备调下一杯酒的男人抬起头,看了这个笑吟吟的服务员一眼:“服务员小姐,我现在想认真工作,能麻烦您去做您应该做的任何事么?” 夜琳有点抱歉地拍了拍自己的脸:“啊,真不好意思,一说起我现在正与我们族的大英雄一起在这,我就有点兴奋过头了呢。那么,我就不打扰您了。” 紧接着,在调酒师的注视下,夜琳转身,找到了一名正在角落椅子上歇息的魔族客人,又开口道:“哎呀,先生,您知道吗?芙兰朵露,就是报纸上常见到的,我们英雄的芙兰朵露中尉,她现在也在这里唉!” …… 在回自己客房的途中,芙兰疑惑地发现,不知为何,这店内,已经有不少客人都知道了她的所在,她这一路上,都有慕名前来的人:“……那就是芙兰朵露中尉啊!得见英雄,我此生无憾了!” 这边一个穿着平凡衣物的客人说着“芙兰朵露大人,请务必赏脸给我一个签名!”,那边一个装束似贵族的客人就立刻把他踢开了:“你算个什么东西!敢与芙兰朵露大人靠这么近?哦!芙兰朵露大人,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这里的……” 从未见到过如此场面的芙兰,只得作出一个尴尬的笑容,连连推却,乃至最后只能直接斥退她的“粉丝”们。 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摆脱掉所有“粉丝”的芙兰,走进自己房间,却看到,自己的妹妹,夜琳迦络,已经穿着一身女仆装等在房内了——而且,她正以一种微妙的笑容,盯着自己。 芙兰立马就意识到了什么:“夜琳迦络!是不是你,把我在这的消息给说出去的?!” 面对二姐的逼问,夜琳却大大方方地予以承认,仿佛完全没感觉到前者的怒气:“是呢,我觉得吧,姐姐大人平时那么累,到假期了,就应该好好享受一下应有的待遇。所以,我就擅自把这个消息四处说了啦,抱歉。” 话音刚落,夜琳就感觉到有一股烈风刮过,只是转眼间,自己的衣领,就已经被一双略显粗糙的手给扯住了,与此同时,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往后,直至最后被狠狠地撞到墙上:“夜琳迦络,你给我听好了,我,芙兰朵露,想自己,一个人,安、静、地、度过这个假期!!” 紫发的少女剧烈咳嗽了几声。 “我不知道那家伙叫你来是想干嘛,但是,你要再给我搞出这些幺蛾子来,就别怪我不讲姐妹情了!” 对上芙兰那血红的双瞳,夜琳只觉一种杀气——唯有真正亲历生死搏杀的战场上才磨砺出来的杀气——如尖刀般狠狠扎在脸上。 不过,这位斯卡雷特家的三小姐,仍然保持着从容的微笑。 夜琳迦络依旧温婉的笑容,让芙兰朵露无名火大起,干脆越过前者的衣领,直接掐住脖子,力度逐渐变大:“你在笑什么?!啊?!你到底在笑什么?!” 已面临生命危险的夜琳,则抬起膝盖,用力撞向自己二姐的腹部,让后者哼地松开了双手,后退几步,护住腹部:“你,竟敢……?!” 话还没说完,一种莫名强大的吸力,就完全覆盖住了芙兰,让她惊愕地发现,自己的魔力、体力正在迅速逝去?! ‘你做了什么?!’的质问尚未出口,突然被高强度抽离能量的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这位魔族王牌飞行员在失去意识前,没有看到的,是夜琳脸上的变化:虽说依然是那仿佛脸谱一般的甜美笑容,可在她使出这‘枯竭庭院’时,那笑容就变得异常刻意,仿佛是一种牵强的勾画。 夜琳把自己的二姐背上床,替她盖好被子:“姐姐大人……我所做的一切,可不是没事找事啊……” 接着,她吸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拿起床头柜上的旅店固定电话:“喂?是前台吗?麻烦叫医生送些止痛药到211房……对,就是芙兰朵露小姐的房间,谢谢。” 把话筒扣上后,夜琳脸上僵硬的笑容也没有了:就仿佛,任何的面部表情,都不曾存在于这个年轻的女孩身上。 ‘调酒师那边应该没有问题,但还需要多观察一下。后厨,大多是我们魔族的人,混入的可能性不大。’她转头,看向芙兰那略显痛苦的睡颜,继续想着:‘医务那边没来得及看,现在他们应该也知道姐姐大人在这个房间内……’ “……”再过滤完自己见过的各个旅客后,夜琳听到了芙兰平稳的呼吸声。 温暖的笑容,此时此刻,再次出现在了这个近期一直在忙活的女孩脸上。 她握住了芙兰的手,俯身,在后者的额头上,轻柔地印了一个吻:‘祝你有个好梦哦,芙兰姐姐。我说过,我会替你处理好一切的……是的,就像蕾米姐姐一样……’ 第一百一十八章 玫瑰谷 8月21日,为躲避瓦伦西亚视线的维多利亚m分队4人,加上一个作为战俘投降的魔族少女,共5人,在专走小路的躲躲藏藏里,经赫尔姆斯利,自梨涡向东北,走到了北约克沼泽地的玫瑰谷之中。 这个地方,虽然是叫玫瑰谷,可在他们所在的黄土小道两侧,却根本看不到一点玫瑰的影子,能看到的,只有芜杂的绿草与灌木、长得乱七八糟的树:方才他们也路过一个谷中的小村庄,可惜的是,似是因为被瓦伦西亚军怀疑是游击队藏身的地方,那里,只剩下满地的灰尘、碎石块,还有半黑的断壁残垣了。 走到现在,m分队的各人,已经感到无比疲累、饥饿了。 “还有多久啊!艾利乌德!你说很快的!”走在队伍最前面的赫克托尔,见到路旁有一小块空地,就直接把天雷之斧放到一边,往地上一坐,揉着自己如铁铅般沉重的大腿:“别给我说,你走错道了。” “方向是正确的……可是,奇怪,我印象中,这附近还有一个小村庄的啊?”艾利乌德朝向小路左侧,透过林木间的缝隙,瞥见外面是片类似牧场的广阔空地,粗略看去,却没有先前随处可见的牛羊。 格拉尼一声不响地走到她的这位红发男友身侧,扯了扯后者的衣袖,示意他看向队伍后面那两个相谈甚欢的同行者:正停在一株植物前的她们,似乎在讨论关于这个植物的话题,梅莉在热情澎湃地介绍,面前背着个大背包的伊琪正捏着一个小小的笔记本,唰唰地写下一些瓦伦西亚句子,不时用力地点点头。 “?”艾利乌德疑惑地望向双唇紧抿的格拉尼。 这个白发的兽人族少女再把自己的距离拉近些许,把嘴凑到红发青年的耳畔,小声说道:“你觉得,梅莉是不是与她太亲近了?这样下去,可不行。” 红发的贵公子有些不以为然地轻轻摇头:“还是对维姬小姐心存芥蒂么?”他看向已经开始要试吃的伊琪,“以我的观察,她的心地不坏。她所说的投降,我也相信是真心的投降。因此……” “我可不是担心这个。”格拉尼打断了艾利乌德的话,狠狠地剐了后者一眼:“我也很相信她投降的心意。只是,我担心梅莉一时高兴,就把什么都给倒出去了。” “你的意思是……不,我不认为梅莉小姐是那种不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人……”接着,艾利乌德说起他的看法来:“梅莉小姐,应该也憋了很多话吧……毕竟,玫兰莎小姐一直没消息,对我们的关照,也只是装作乐天的样子,糊弄过去……但我想,我可以站在她的角度去思考,因为我在不知道赫克托尔的消息时,跟她也……”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因为脸上忽如其来的疼痛,“嘶”地把余下的话语给咽了回去——他被格拉尼狠狠地掐了下脸。 “怎么了?” 红发贵公子的疑问,换来的只是格拉尼的一个白眼,以及后者闷声不吭地走到队伍前面的行动。 这个时候,赫克托尔轻啧几声,恰到好处地起身,拍了拍自己好友的肩膀:“艾利乌德啊,你小子,说话多少再考虑下吧。”尔后,他便向艾利乌德投以一种悲天悯人的眼神,再转身,拿起天雷之斧,准备继续出发。 还没弄清楚状况的艾利乌德,感觉到自己的肩膀又被人拍了拍。 “?” 他回过头去,正好对上伊琪那闪闪发光的红瞳:“维姬小姐?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米色长发的魔族少女手中攥着一张纸,纸上画着一个不知所谓的草图,留下的空地,则被密密麻麻的词句、数字给填得几乎分不清阅读顺序:“告诉我!这里,距离目的地,有多远?!” 艾利乌德思索一阵,摇了摇头:“不清楚,但直线距离的话,应该不超过20英里吧……” 伊琪打了个响指,迅速在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上写明“20”这个数字,彻底把那张纸除图像外的空间给塞满了,“很好……很好!这绝对是值得一试的天才设想!” 站在她面前的红发青年,也捕捉到她的动作,一副不明就里的表情:“维姬小姐?您是在做什么……额,科学实验的设计吗?” “是魔道学实验的设计!魔道学!”伊琪纠正道,“我都听到了哦?你们现在,感觉有点被困住了吧?” 第一百一十九章 伊琪之怒 “不……应该没您想的那么严重,只是……” “没那么严重,那还是有,对吧?”不待艾利乌德讲完,伊琪拍了下手,“我想,这个设想,应该能帮助你们‘咻’地就摆脱这个麻烦!”接着,不等艾利乌德回答,她就把她那乱七八糟的“设想”纸展示给他看。 艾利乌德只是朝那草图看了一眼,瞬间就感觉自己脑袋有点发胀:“……这,额,魔、科学设想,是什么?维姬小姐?它能帮我们抵达米德尔斯伯勒么?” “是魔道学!魔道!”魔族少女再次纠正道,以最快的速度解释起她的“天才”设想来:“我可以把我的反重力装置加大,再把功率调到最大,让你们坐进我的加热高炉里,接着,只要你们一闭眼,再一睁眼,就能奇迹般到那米德尔斯伯勒去了!” “反重力装置……加热高炉?”艾利乌德揉了揉太阳穴,试图让自己的大脑去理解,伊琪口中的,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超赞的设想,对不对?嘛,不用说我也知道的,毕竟我是伊琪·维姬,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超级天才嘛!” “但是……就凭‘20’这模糊的数字就可以了吗?”虽说艾利乌德并没有了解过科学方面的深层知识,可一些基本的常理,他还是知晓的。 然而伊琪似乎完全不在意,依旧是一副绝对自信的样子,也不知是好是坏:“绝对可以!你就说要不要参加嘛!这可是天才的设想,天、才、哦?” 听到魔族少女那欢快的声音,把一直等着的赫克托尔给吸引过来了:“什么设想?能允许我看看么……” 于是,伊琪那鬼画符一般的“设想”,就送到了这m分队的队长面前,让他的笑容瞬间凝固住了——完全不懂。不过,他还是把赞扬的词语奉上了:“哦哦……这是,多么,多么震撼的设计啊!真不愧是天才的设想!” 尔后,这蓝发的青年转过身,好让自己僵硬的笑容不被伊琪看到:“艾利乌德,你怎么看?我觉得,确实,额,确实具有可行性。”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梅莉也插了一句嘴:“我想,我们是可以相信维姬小姐能力的。” 注意到一直倚在前方树干上,默不作声的格拉尼,梅莉又说了一句:“你也是这么想的吧?格拉尼小姐?” 被叫到名字的少女只是轻啧一声,摇摇头,不说话。 梅莉无可奈何地耸耸肩,回到面前的对话上:“那么,维姬小姐,您去哪找您设计中的反重力装置什么的?我们现在的情况,您应该也有体会……”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伊琪勾起嘴角,“既然我敢这么设计,我自然就有获取实验材料的把握。”她看了看两旁:“不过,这里的空间太小了,不方便进行。等找到一块比较大的空地,你们就能见证魔道学天才的最新成果了!” …… 艾利乌德的记忆并没有出错,在穿过面前这条狭窄的林间走道后,他们的视野,登时便开阔起来:艾利乌德印象中的另一个村庄,就在那里……不过,也就只有村庄在那里而已。 与他们在玫瑰谷见到的第一个村庄不同,这个村庄并没有被焚毁的痕迹,各间房屋的外观看着也比较完整,唯一不完整的地方,就是这些房屋的门,都被暴力卸下了。 “哦!这个地方看起来不错!”伊琪快步跑向村庄中央的广场上,即时不知从哪拿出刻度卷尺等等的玩意,开始测定实验场地。 在伊琪做准备时,艾利乌德向最近的一处民居走去,到门外,一股铁锈的味道便直往他鼻子上冲:“请问……有人在里面么?” 没有回应。 “那么……打扰了。”他捏着鼻子,小心翼翼地朝屋内靠近,可越往屋内靠,那铁锈味——血的味道,便越刺鼻,让人反胃。 屋内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可以倚赖进行生存的物资,应该已经被掳掠一空了。 脚边,又有一个被撬开的保险柜,里面零散着有几毛几分:‘估计是主人拿来存钱的,可现在,维多利亚的货币……早就不值钱了,连这都不放过么?’ 待终于在主人房,见到味道的源头时,他停了下来,神情凝重。 接着,他用烈火之剑扬起火焰,让它们包围遇害者的遗骸,再静静侍立,进行祷告。 火焰逐渐熄灭,艾利乌德也沉默地走出了这间房屋。 “艾利乌德!你那边情况怎么样?我这边只找到了……额……”从副队长的表情,同样也去拜访民居的梅莉,已经明白了,前者所见为何:“这样啊……你那边也……” 赫克托尔也出来了,脸色因愤怒而变得通红。 m分队的每个人,都在沉默。 相较于第一个看到的村庄,这村庄带给他们的直接视觉冲击,更让人难以忍受。 “哇,这里的好东西可真不少!”不知何时已经四处搜集过东西的伊琪,兴奋地想要跟自己的临时队友们分享自己的发现,“居然还能找到魔法石矿脉的痕迹!你们知道吗,这在瓦伦西亚本土都难得一见呢!” 她拿出一小块魔法石的碎片,展示给这几个维多利亚人看:“可惜我没有发掘的工具,也不知怎样很好地运输并保存它们,不然,我定要用它们把背包塞满!” 直到艾利乌德再次开口说话,伊琪才意识到,气氛似乎有点微妙的不对:“维姬小姐……您刚才应该也在这村庄看过了吧?您就没有……对这些村民的些许怜悯之心么?” 米发的瓦伦西亚魔族少女,却对艾利乌德的发问感到奇怪:“没有啊?你为什么要这么问?而我为什么又要怜悯他们?” “他们也曾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像你我一样的生命!对生命的逝去表示叹惋,不应该是很正常的感情么?至少,我认为,您不应当表现得如此……” 伊琪仍然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你为什么会觉得他们像我一样?我是魔族,跟你们只是形态上相似而已,本质上是绝对不容的两个东西。那么,既然我与你们不同,那我为什么要把感情倾注到你们身上呢?” 她的这句话,给艾利乌德的印象,与先前完全不同……这使得这位贵公子的心理,感到一种刺痛,‘对啊,我怎么忘了呢,维姬小姐投降我们,也只是为她那个好朋友,希斯琳吧?我居然会模糊了这个界限……但是……’ “喂!”说话的是赫克托尔,“这可是你们瓦伦西亚军做的暴行,你就不对你的那些同族的行为感到羞耻么?” “我是不是还要写一张‘此乃瓦军所为’的纸,贴到这些房间的墙壁上啊?你们都是会点魔法的,就没感觉到,这地方的魔力浓度并没有任何异常么?!”伊琪似乎被赫克托尔的话给激怒了,“第一个村子的事,确实是瓦军干的,这我认,我也感到丢脸。但,这里的事,不是魔族做的,你们却硬要把它安在魔族头上,那我可不能接受!” 她生气地转过身去,走到已经准备好的反重力装置上,似在泄愤般,用力拍了拍那个装置的铁皮,也不嫌手会疼。 m分队的各队员面面相觑,都被伊琪忽如其来的怒火搞得不知所措。 空气再次难受地沉默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背对着他们的伊琪,微微侧过身。 她再次开口时,怒气好像已经消失了:“喂!你们上不上来啊?我还要等你们提供实验数据啊!” 第一百二十章 行为与结果 已无所顾忌地把手中的长矛挥出去,望着面前的倒霉鬼被自己分成两段,就好像……灵魂也一同为漆黑所浸染。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她的视线,逗留在长矛矛尖,那些徐徐落地的血滴上。 也就是从几个月前的那一次被审讯开始吧? 她将曾带给她正义与荣耀的长矛插在地上,闭目,强行压抑着快要把她吞噬的恶念——随着死在她手中的人越来越多,这股恶念也愈发强大,至此时,已要把她彻底拉入深渊。 头昏脑涨,不堪忍受,耳畔仿佛有幻听在哭诉。 现在,唯有一把声音,才能把她从泥沼中解救出来,从悬崖边拉回来。 “妮乌姐姐!” 熟悉的呼唤声,让蓝发的少女大大松了口气:‘是的,唯有这声音,派伊的声音,才是支撑我一直不迷失方向的力量啊。’ “派伊……你怎么过来了?”妮乌的身形不自觉地往一旁移动了些许,挡住了数分钟前,仍然存活的某维多利亚地下活动者的遗体。 “……”红发的少女看了看那受害者逸散出来的血迹,神情带点无奈与悲戚:“妮乌姐姐,其实你,完全可以不用挡住的,我,知道,这是都为了我……才……” “你是想与我一同承担难受的感觉,对吧?”妮乌笑了笑,让光属性的“炫纹”环绕住周身,耀眼的光芒,把那可怖的景象挡得更为严实:“可这几个事,本来就是黑暗的、非正义的。作为你的学姐,我有义务把这些黑暗挡在身后……” “妮乌姐姐,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派伊微微摇头,走上前,“哪怕再黑暗也好,都是我先前选择的结果。我必须得接受……” 说着,她把妮乌轻轻推开,也不顾浓烈的血腥味,竟是就地跪下,直接为刚才的受害者轻声祈祷起来。 妮乌只依稀听到自己这个学妹的一句话:“如若您的灵魂存在,请将神罚降于我身吧……” 开始听到时,妮乌倒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以为这只是表示诚意的一种说法而已。直至数年后,待她重新记起这句话时,总是忍不住叹息一阵。 大约过了几分钟后,做完祈祷仪式的派伊,倒像放下了什么心事一般,再望向妮乌时,表情也恢复了常态:“走吧,妮乌姐姐,不要在这待太久……我,有些事,想跟你商量……” 正常情况下,派伊如果想跟妮乌说些什么事,她都会直接说,而不会特意挑地方——‘也就是说……’妮乌微微皱眉,心理已暗自做好了准备:‘派伊这次要商量的事,可能会大大出乎我的预料……’ 妮乌跟着派伊,在大伦瓦丁市区中左兜右转,最终来到了里切蒙德公园内,一座因战事而废弃的芭蕾舞学院中:这里,除了能感受得到天际红雾的魔法气息之外,没有其他魔力痕迹的存在。 在确定她们的踪迹没被注意到后,派伊深吸一口气,拿出一张地图,指着其中一处被标注为‘隔离区’的地方:“妮乌姐姐,这里……是我们最新发现的一个魔法石矿脉……现在,有不少维多利亚的平民,被强征往那里进行发掘……” 红发少女顿了顿,继续说道:“你知道的,魔法石这东西,虽然对于我们魔族来说,是魔法精进的绝佳材料,依我们魔族的体质,也足以承受这些石头带来的副作用。可对一般人而言,它百害而无一利,会诱发各种各样的不治之症……就类似几个世纪前,我们魔族遭受的那种病一样……” 派伊所说的“那种病”,被唤作“蚀”,曾给数世纪前的魔族带来了近乎灭族的惨祸。哪怕到了上任女王,蕾米莉亚之母,安德烈娅女王的时代,还经常有病例出现,而一旦染上“蚀”,就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这病直到920年,安德烈娅宣布放弃王位后,才逐渐隐匿其踪迹,魔族才得以重新壮大起来。 而派伊接下来的话,让妮乌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所以……我想,去帮他们,摆脱那个地狱……” “派伊!你疯了吗?如果我们帮他们逃走的话,就不是消极工作的问题了!而是公然的反叛行径了!”妮乌让自己的口气尽量保持冷静,“更别提,我们现在还在女王眼皮底下了……要是不幸被女王注意到的时候,等着我们的可不是‘翼’的审讯处了,而是‘她们’了……” “你是说……行刑队么?”对于这传说中直属女王陛下的秘密部队,派伊也略有耳闻:听说,接受行刑队审讯的罪人们,不堪苦痛而死的有大半……如肌肤消融,指甲被硬生生摘下这些是家常便饭;与之相对,被当场处决的,反倒得了个轻松自在。 而且,只要女王下令,任何人,不论地位高低,也不管他逃到天涯海角,“行刑队”都有权随宜处理,甚至连“行刑队”内部的人员,也都有被处理掉的人。 哪怕只是稍微回想一下这些关于“行刑队”的传闻,派伊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但是…… 这个娇小的红发少女似已认定了,这是个切实可行的选择:“我不怕的,妮乌姐姐。如果这能稍微改善一下,我们与人族的关系,那哪怕我最后惨死在街头,我都觉得值得……” 妮乌沉默了。 “……要是你的话,肯定会说,情况不可能会只因你我小小的行动而变好,未来才有可能,是吧?……可,如果现在的你我,不去做,不去尝试的话,那又怎么会有未来变好的可能呢……” “是,我认同你的说法,未来会变好的‘果’,也需要有前‘因’的支撑。但,派伊,这可是公然的背叛行为啊!通过背叛,来达成一个理想的好结果,这怎么可能呢?本身就是非正义的行为,又怎么可能会得到一个正义的结果呢?” “……”这次是派伊不说话了,但通过她的眼神,妮乌知道,这个倔强的学妹已经在重新思考了。 蓝发的少女摸了摸派伊的头:“我希望你能重新思考一下,我们坚持下去的目标是什么?我帮你解决那么多事,又是为了什么……” 第一百二十一章 暗闸 8月20日,瓦伦西亚本土,芙兰朵露·斯卡雷特所在的休假酒店内,不知从何而来的小道消息,又一次迅速传播开来:据说,因为这里的气候环境,与芙兰常处的环境有很大不同,所以,这位瓦伦西亚的王牌飞行员、皇室的长公主,居然因此卧床不起,并将于最近几天内进行转移。 听说了这个消息的各个魔族,都纷纷想向自己的英雄表示慰问,但英雄则很干脆地挂上免打扰牌,闭门谢客,只有少数几个医生能被允许进入探望。 芙兰的粉丝们见无法直接进入探望,便转而想从医生们口中问出些什么,可医生们都不愿多透露任何消息,以保护病人隐私为由,三缄其口。于是,就开始有些冲动的粉丝,脑子一热,打算利用探知魔法,来获取芙兰房间内的任何信息,但她们的魔法,无一例外,都被牢牢地挡住了。 如此一来二去,斯卡雷特家二小姐所在房间的门外,就放满了想送入而不得的各类食品、鲜花,最终竟搞得连出入都成了问题。 到23日的时候,照顾芙兰朵露的医生们表示,长公主的情况已有了很大好转,可以坐起来了。但,让粉丝们失望的是,芙兰转移的计划并没有改变的意思。不过……“长公主殿下应允,在临行转移前,能接受几位臣民的谒见。” 于是,粉丝们又开始为这几个觐见的名额,或明或暗地较起了劲:这边几个说要通过桌球比拼胜负,那边几个则要通过斗酒一决高下……至于他们中的赢家,会不会真的获得这宝贵的名额?那是他们胜利之后再考虑的事。 而在整座酒店的注意力都被据称芙兰朵露吸引过去时,斯卡雷特家的另一位长公主,夜琳迦络·斯卡雷特,同样也在这家酒店里,作为一个服务员,兢兢业业地工作着,像后厨、吧间、客房等任何地方,都曾出现过她的身影。 开始时,酒店的经理们,都不记得自己曾招过这么个勤快的少女,可他们又感觉自己‘好像对她有印象’。等人事部从档案库中抽出一份“对得上号”的简历时,她们才彻底放心,只怀疑自己是不是忙糊涂了,导致记忆都变得不好了。 以上,方便夜琳行事的种种,自然全是她自己一手伪造的:而经过这几天的细致观察,夜琳最终锁定了自己的目标…… 24日夜间,酒店的吧间、棋牌室依旧灯火通明。许多客人都在一片醉醺醺的空气中,讨论着诸如“长公主殿下什么时候会离开”,“某某跟某某,为长公主殿下进行了一次私下的决斗”,“某某宣称若不能见到长公主殿下,就会是一辈子的遗憾”云云。 在这片嘈杂之中,夜琳迦络拿着一个托盘,走入吧间,如往常般,给调酒师列了一份单,“辛苦你了,这是今天最后一份点单了。” 调酒师迅速看了看那份单子:“这么多人,都要同一种鸡尾酒么?” 夜琳轻轻点头,看着调酒师准备好杯子,开始工作:“或许是因为长公主殿下的原因吧?也不知他们从哪听来的,说长公主殿下喜欢喝‘血腥玛丽’……他们不会是觉得,这样就等同于跟长公主殿下有‘相似性’了吧?” 外籍的男子头也不抬,专注于把基酒倒入调酒壶中:“或许吧。” “人心,真是很奇妙的东西啊……”夜琳神情迷离地看着调酒壶里的液体逐渐呈现出鲜红之色,恰与她的红瞳交相辉映。 吧台旁,有一位酒吧客人凑了过来,“额,那个,这位美丽的姐姐,不,不知我,能否有幸,与您共饮一杯呢?” 夜琳转过头去,正对上一个棕发的年青男子,有点拘谨地捏着盛水果酒的杯子,在吧间柔和的灯光映照下,现出略带点紧张的神色。 斯卡雷特家的三小姐“噗”地笑了起来,“当然可以。不过,得请你等一下咯?如您所见,我还有工作要完成呢。” 调酒师已经把预定的‘血腥玛丽’调好了,整齐地码在夜琳带来的托盘上。 “啊!不好意思!”青年好像有点慌张,原本就不流利的话语,变得更结巴了:“真,真的不好意思!打扰到您了!但,您刚才说的,您,真的会在工作完之后,回来这里么?” 紫发的少女拿起托盘,只是对着青年展颜一笑,算是默认——这让后者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接着,在青年的注视下,夜琳轻轻起身,走出了嘈杂喧闹的吧间。 她把吧间的大门关上,不是朝着客房的方向而去,而是在走廊上,漫无目的地闲逛着。 大约过了几分钟后,她往前走几步,转入一个茶水间,把托盘放在茶水间里的桌子上,叫住一个正在清洗茶具的服务员:“那个!查理哥哥,我感觉有点内急,能否请您帮忙看一下客人们的这些饮品呢?谢啦!” 说完,也不等查理回应,夜琳就急匆匆地推开了茶水间的门,小跑着出去。 “……”听到关门声后,查理松一口气,回头,确定叫他的少女确实已经离开后,便把一直捏着的纸张摊开:纸张上,潦草地写着刚才点了“血腥玛丽”的客人房间号……芙兰朵露·斯卡雷特所在的211房,赫然在上。 查理点起一把火,把这张纸烧掉,视线转向刚才被放到这里来的,客人们点的鸡尾酒上。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失控(上) 211房内,披散着头发的芙兰朵露·斯卡雷特,有点烦躁地踢着床单,以快要喷火的双眼,扫视着在一侧低头的几个“医生”:自几天前,莫名其妙地被夜琳迦络的反击抽空了所有魔力与体力后,她就一直像这样,被迫接受着“医生”们的悉心照料,完全与世隔绝。 “我要被你们关到什么时候?啊?要被你们关到什么时候?!”斯卡雷特家的二小姐揪着一个“医生”的领口,“本以为被个妹妹盯住就已经够烦人的了,现在倒好,现在倒好!!想出去看看都不行了!”——她都已经不记得自己说了多少次这句话了,她现在只想尽快恢复自己的魔力,让面前这些穿白褂的监视者们消失。 领口被芙兰拽住的“医生”,或者说,假装成医生的“翼”组织成员,依然说着那毫无新意的安慰话:“夜琳小姐承诺,会在事情结束后,补上您缺失的这几天的!所以请您……” “哼,承诺?在批准我的假期时,他们也信誓旦旦地承诺,不会干预到我的假期。信、誓、旦、旦!”尔后,似是觉得对面前这个听令行事的人发脾气也没什么意思,芙兰就松手,坐到窗口面前,希望通过凝望星空来平复自己的心情:“所以说,我的‘血腥玛丽’呢?你们,刚也承诺过我有‘喝一杯’的选择?” 后面的医生们都没人能给她一个回答。 “估计我的酒多半在夜琳手里面吧……唔……那是什么?”芙兰暗暗叹了口气,而盯着夜空繁星的她,似是被旁边的一朵云吸引了注意力,“那是……哈哈哈哈!那不是那家伙的衰样么?!你们看!那是不是?!啊!那里!还有!还有!” 离窗户比较近的“医生”顺着芙兰的指向看过去,却只看到一些不成形的云彩飘过,根本没有芙兰口中“那家伙”,也就是蕾米莉亚·斯卡雷特的轮廓在。 这位“医生”猛然想到了什么,再望向那位斯卡雷特家二小姐的脸,一种不祥的感觉爬上了心头。 她先是看到芙兰的侧脸,能明显发现,她的嘴角的弧度弯得非常厉害,仿佛真有什么异常可笑之事一般。 似是感觉到别人的目光,芙兰迅速转过头,与这“医生”对视:咧嘴,笑得更夸张了,而她半眯的双眼,此时在晚灯的照射下,迸射出异常的猩红。 在阴影的照射下,披头散发的王牌飞行员,此时,竟给人的心里,带来了,一种被牢牢拽住的恐怖感。 “糟了!大家!快点离开这房间!到外面去!”窗边的医生大声喊道。 “你们……哈哈哈!你们跑什么啊?!”芙兰忽然“唰”地站了起来,用略显粗糙的双手抠住窗帘,笑得合不拢嘴,又直往房间的横梁上瞅:“我现在感觉很好,轻飘飘、轻飘飘的哦?我得好好谢谢他们才是!呵呵呵、哈哈哈!你也是这么想的吧?亲、爱、的,姐姐大人?” …… “哎呀,真是麻烦您了。”楼下,靠近吧间的茶水间里,夜琳带着不好意思的笑容,连连向着那名为查理的服务员致谢,再把视线转向托盘:“唉,也不知这‘血腥玛丽’现在还好不好喝呢……” 查理冷着脸,说了句“不用谢”,就打算离开。 可夜琳却叫住了他:“唉!查理先生!我听保洁部的艾丽卡小姐说,您有一些能让鸡尾酒临时保质的独门小秘方,是吗?” “……我不知您从哪知道的这些小道消息。”他稍微停顿了一下,“我这并没有任何所谓的小秘方,我个人也没接触过调酒的工作。那么……” 话音未落,他便感觉自己的手臂被拉住了。 “可我方才进来时,无意间看见您往鸡尾酒里添了些东西呢?”夜琳依然是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相信查理先生您是不愿与我分享您的小秘方,才说不是的吧?” 男服务员面不改色,不慌不忙地继续说道:“我完全不知您在说什么,小姐。我不记得我刚才有作出什么多余的举动,但我认为,您现在的举动……让其他人看到,会有闲话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失控(下) “嗯,也是呢。作为一个合格的服务员,您自然不会去做,多·余·的·举动的~”紫发的少女嘿地笑了起来,“毕竟,都是为目标服务的嘛~” 没等查理回答,夜琳就已经自行松开了对他手臂的束缚,走向摆托盘的桌子。 这个男服务员趁机打算离开,却猛然撞上了一堵无形墙壁。紧接着,一股不知从何刮起的大风,吹着、推着,把他送回了原先战立的地方,正好能把夜琳跟那桌子尽收眼底。 “是这杯吗?”但见夜琳随手拿起一杯‘血腥玛丽’,向着查理,晃了晃。 对于此情此景,查理默不作声。 可夜琳倒也不介意的样子,举起另一杯,重复着方才的动作:“还是这杯呢?” “……” “怎么了啊?查理先生?敢做又不敢认了?”夜琳脸上的笑容仍旧璀璨,把手中的酒杯放回原处:“啊,难道说,其实都下了吗?唔嗯,真有维多利亚的风格呢。” “你别想从我这知道任何情……咕额?!” 没等他说完,一阵香风吹过,查理的下巴就被重重地砸了一下,竟是直接脱臼,合都合不上了?! “您刚才那句话,算是承认了自己身份吧?”夜琳拿起第三杯‘血腥玛丽’,满意地点点头,“那么,现在呢,我这有个小小的请求……” 她平稳地拿着酒杯,慢慢踱到查理面前,仍然带着醉人的微笑:“请您,把这些‘血腥玛丽’,都喝了吧。” 无法说话的查理,只是闭上了眼,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你的那些小秘方,应该只用下一点,就能达到想要的效果吧?”夜琳拿着的‘血腥玛丽’酒液,在中心慢慢形成了一个小漩涡。尔后,成型的漩涡开始转动起来,速度越来越快,酒液四散飞溅,给夜琳白皙的手腕缀上了暗红:“所以呢,为保证您能确实喝下所有酒,这里特别破例给您提供‘夜琳迦络小姐的离心服务’哦?” ‘什么?!’听到面前这个魔族的话,查理睁眼,定睛一看,果然,在夜琳手中那杯‘血腥玛丽’上方,凌空漂浮着几点细小的灰白——正是刚才他下的毒剂! “欸~现在您这种表情,感觉就对了。”紫发少女再次开口了,那如面具一般的笑容,凑出一点欣喜的意味,让查理心里无比厌恶。 夜琳迦络方想继续说话,却似乎被一些意外情况打断了,别过脸,用空着的手摁住她那尖耳:“……你说什么?嗯……哦……这样啊……等下我来处理吧。” 她闭眼,暗自嘀咕了些什么,才再次望向查理:“啊,不好意思,看起来,我们愉快的饮酒时光得早点结束了呢。” 没等查理反应过来,他的脖子就被用力掐住,双脚慢慢离开地面,到了比夜琳高半个头左右的地方。 “我们来讲点效率吧……”随着她深吸一口气,在这室内的狭小空间里,竟是凭空出现了一股龙卷风?! 这异常的空气流动,如剃刀般,一刀一刀地在查理身上割出道道细长的血痕来。与此同时,夜琳把杯中的‘血腥玛丽’往龙卷风中一泼,只看着那泼出去的酒液,为本来无色的风,涂上妖异的红色…… …… 芙兰一个激灵,在朦胧中找回了自己意识,但回到现实的她,就讶异地发现,房间内一片狼藉:碎裂的纸张散落在桌上;看着像窗帘的布被撕成一条条的,盖在她身上…… 她的心脏跳动得非常激烈,脑袋仿佛要炸裂一样疼痛,让她不由自主发出“嘶”的一声——身体紧贴着的衣裳已被汗水打湿,耳畔传来古旧留声机吱呀吱呀的异响。 ‘头好晕,好想吐……’——啊,我多久没体会过这种感觉了呢?五脏六腑此起彼伏的阵痛、明明已经很热了,却还渴求着更高温度的躁动感? 几十年了吧?母亲大人仍然在位,把我们三姐妹丢到宫殿里,在众多佣人看护下,自行成长起来的时候。 ‘以及……是的,还曾有一个贴身的女仆,一个拥有与她一样发色、一样瞳色、一样肤色的小女孩……’ 心中那种陌生而熟悉的躁动逐渐隐去,她开始重新审视起自己所在的现实,首先…… “嘿呀,姐姐大人,你可算清醒过来了啊~”一道甜蜜蜜的声音,让男人沉湎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让芙兰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转过头望去,借着窗外微弱的灯光,能看到绛紫色的发丝、紫色的秀眉,还有,那哪怕在黑暗中也格外明亮的红瞳——不知何时已经回到这间房的夜琳迦络·斯卡雷特。 紫罗兰与铁锈的味道,混杂着冲入芙兰的鼻腔,让她呆愣在原地:“……难道说,我又……?” “听闻您之前出任务的时候,取得的战绩不大好,我便擅自有了这个猜想……”夜琳没有直接回答一个是或者否,只是让“算下时间,我之前给您配的药,也就在您精神状况不佳前后,已经过了有效期了。” “你……”房间的紧急灯适时亮起,让芙兰清晰地看到,此时,夜琳迦络的状况:她显露在外的肌肤,混杂着各种血液与汗液;数道渗红的爪印,牙印,更显得触目惊心。 夜琳倒毫不在意地举起自己的手,也跟着看起那些伤痕来:“也亏我之前把姐姐大人的魔力给抽空了。但是……该说真不愧是姐姐大人呢。单纯物理的力量,也如此惊人……呼,不过,我这贫瘠的身体,也算是承蒙姐姐大人疼爱了。” 不待芙兰回应,夜琳转身,从背包中拿出一瓶药,往手上倒了两颗,“那么,这是给姐姐大人准备的药……” 说得通了……一切都说得通了。夜琳为啥要刻意让自己感到难受,又把自己关在这么间客房里:“你,就是为了在类似的环境里,让我那该死的心魔重新觉醒,是么?包括我来这度假……都是你计划好的么?!” 紫发少女挂着招牌式的甜美笑容,露出虎牙:“嗯……到底是不是呢?……啊!对了!”她吹了声口哨,从一旁的床头柜上拿起装着‘血腥玛丽’的酒杯,递给芙兰:“这是您点的酒。” “……”芙兰沉默地接过,望着杯中那仿佛鲜血的酒液,表情略微有些难堪——也许几十分钟前,她还很想喝下这杯酒,但现在…… “没问题的,里面会带来麻烦的东西,已经被我认真剔除出去了哦?” 犹豫一阵后,芙兰最终选择放下那杯‘血腥玛丽’,转而继续与夜琳交谈:“说吧。你,还有多少不想让我知道的东西?” 第一百二十四章 穿越实验 “呜呕……”艾利乌德与赫克托尔、梅莉挤坐在伊琪特别改造过的‘爆炎加热炉’中,望着四周的景象如石头般迅速往下隐没,只觉血液直往脑门上冲,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裹挟了整个意识之海。 虽说在登上这个加热炉前,赫克托尔也夸了一下这加热炉的设计很有“蒸汽时代”的风格,可此时的他,在坐到这“工业化”风格的东西里时,多少也切身体验了“工业化”下的“剧烈变动”:他方正的脸上,写满了强制“工业化”带来的阵痛,一副呲牙咧嘴的模样。 三人之中,唯有梅莉神态自若,乃至迎风张开双臂,把全身心都投入到这次难得的体验之中:“哇!这就是坐过山车的感觉吧?!哇啊!之前从来没体会过,原来这么有意思的哇!” 不过,这短暂的过山车体验并没有持续多久。数秒之后,加热炉四周,天空的景象,又开始明显地往上遁走。 “啊,对了!”梅莉把注意力从周身力量的变化感中收回,望向感觉快要吐出来的两位男士:“在降落时,需要注意什么来着?” 艾利乌德艰难调动起些许意识,回想任何可能帮得上忙的东西:“坐好……再,绑好安全带……?” “嗯!对!安全带!……啊……”亚麻色短发的犬族少女摸索着任何是安全带之类的东西,结果,她愕然发现,伊琪这偌大一个‘加热炉’,就没有安全上的保障! 反应过来的梅莉,想起在登上这‘加热炉’前,伊琪给他们的那张“实验结果汇总表”,后面似乎有段文字,而她没有去看。 赶紧把那张纸从口袋中拿出来,翻到几乎一片空白的背面:上面,有几行字,前面几行似乎是瓦伦西亚语,下面那几行,则是用维多利亚语写成的。 “……志愿者已知悉该次实验的所有内容,”她一字一句地读道,“实验过程中发生的一切,都是本次实验结果的一部分,除此以外的种种,实验负责人伊琪·维姬小姐概不负责……哦,原来如此!是免责声明!” 听见那段‘免责声明’,艾利乌德觉得自己的头晕没那么厉害了——这不是因为他习惯了现在的状态,而是因为,那眩晕感让位给了更浓烈的惊惶:“不……不!等下!这么说的话……” 一直默不作声的赫克托尔,只是抓紧了加热炉的边缘:“啧,只能向那该死的神祈祷了么!” …… 玫瑰谷,加热炉发射的地方。 伊琪凝视着“试验品”消失的方向,手上拿着一支笔,一会点点下巴,一会又在笔记本上写下什么:“最初的启动发射轨道,发生了轻微的偏差……唔……但对既定着陆点产生影响的可能性不大……” 附近,一间平房的墙壁,倚靠着自愿留下作监察的格拉尼,抿着嘴唇,捕捉着魔族少女任何可疑的举动。 不多时,伊琪就把“初期实验总结”写完了,带着满意的微笑,走到一脸严肃的格拉尼身边,“格拉尼小姐,你看看!多亏你们的帮助,这次实验开始得很顺利!啊……我都等不及最终的结论会是怎么样了呢!” 出于最起码的礼仪,格拉尼微微颔首,看了眼伊琪写的报告,正好看到之前艾利乌德估算的“20”,只是,后面那个长度单位,似乎并不是维多利亚常用的单位:“……维姬小姐,这个wm是指?” 伊琪疑惑地重新扫视起她标注为“变量”的那一栏:“这是瓦里啊?有什么问题么?” “……瓦里是对应多少里呢?我们维多利亚,基本没见过这么个单位的……”格拉尼愣了愣,“不,难道,你这整个实验的设计……都是基于你所说的那个‘瓦里’为单位的么?这么说的话,你对距离的评估也……” 明白格拉尼意思的魔族少女,一拍脑袋,“啊!我居然忘了你们的计量单位与我们不同!这是我伊琪步入魔道学以来的最大失误!” 紧接着,伊琪便感觉自己的领口被揪住了,抬头,便与格拉尼变得异常愤怒的紫瞳相对:“伊琪·维姬!要是他们三个,因为你这‘实验’出了什么事,我,格拉尼,定叫你毁灭!” 伊琪皱起眉头,一把推开那白发的库兰塔少女,脸上现出丝毫不逊色于后者的愤懑:“你以为就你担心吗!身为这整个实验的设计者,要是因为这小小的错误而发生严重偏差,那才是莫大的耻辱!你明白吗?!” “我不管你什么耻辱不耻辱的!我只要她们三个安全!你能给我这个保证么?!”格拉尼手里已握住了骑枪,透过午后的阳光,绽放出寒芒。 而伊琪也召唤出她的机械坐骑出来,一跃而登上驾驶舱边缘,一脚踩着那钢铁的外皮:“你怎么骂我这个计算上的失误,我都无所谓,但是、但是!如果你质疑我作品的质量,我就不能容忍了!虽然有点对不起艾利乌德先生,但我,必须得告诉你,什么叫原则!” 空气在此时,仿佛凝固。 在艾利乌德等人不在场的现在,已经没有人能阻止她们对战一场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似是平安的着陆 出乎艾利乌德等人意料的是,他们坐着的伊琪‘加热炉’着陆时,除了感觉到底部有些许强烈的震动,接着整个炉子在“轰隆”声中散架之外,他们……坐在加热炉正中间、身处爆炸中心点的他们,居然都安然无恙?! 黑烟滚滚之中,艾利乌德看到,以加热炉原来的形状为基础,一道若隐若现的浅色光罩,把难以想象的炽热与高温,阻隔在了外面——显然,这是伊琪为硬着陆而预先准备的保护魔法。 艾利乌德感觉自己松了口气,接着,他再望向“同坐一个炉”的其他两名队员:梅莉的状态挺好,而赫克托尔显然尚未从高空的痛苦中恢复过来。 “这次实验……算是,成功了吗?” “目前看来似乎是这样的,但现在……我们……在哪里?”透过逐渐淡去的浓烟,梅莉并没有找到熟悉的城市轮廓:“米德尔斯伯勒呢?” “如果维姬小姐确定的方向没错的话,那应该就在附近才对……”艾利乌德也有点奇怪,“难道说,她的计算出问题了?” 此时,赫克托尔已经把气顺回来了,可他下一步动作,竟是拿出了他的天雷之斧:“喂,先别理这一步那一步的了,我们好像有点小麻烦了。” 听到自己好友的话,艾利乌德才发现,在他们硬着陆点的四周,似是因为着陆时的冲击波,倒下了几个人,而大致看他们的装束,应该是瓦伦西亚军无疑……也就是说,伊琪的实验没把他们送到米德尔斯伯勒城中,反而送到了瓦军的一个驻扎地里面?! 转眼间,赫克托尔便挥舞起天雷之斧,把迎面而来的几颗子弹给挡下,朝着附近的几名瓦军士兵吼道:“感谢你们的热情欢迎!不过我现在没空陪你们唠叨了!” 但见他把天雷之斧往前一砸,能感觉得到四周的魔法元素陡然活跃起来,迅速碰撞,在细微的爆炸声中,筑起了一道全由电流组成的巨大屏障来,顺着他接下来的一挥,往瓦军火力点方向“噼啪”而去。 与此同时,艾利乌德迅速找到了能离开的出口,便招呼着自己的两个同伴,趁着雷光屏障的保护,迅速往出口方向,全力奔走! …… 米德尔斯伯勒郊外,一支由上次大战中退役的维多利亚法师组成的小队,悄无声息地往一座瓦军营地附近靠——自艾利乌德等人组成的m分队成立之后,维多利亚本土军军部,甚至整个维多利亚军的总指挥部,都对m分队的存在十分鄙弃,视之为“撒旦的可悲产物”、“旧贵族的奴仆”,明明应当有获得优先补给的权利,可在维多利亚军部的默许下,往往将给他们的饷银克扣,乃至分拨给后勤队。 直到维多利亚大部在瓦伦西亚魔法的狂轰滥炸下沦陷,他们好像才如梦方醒,开始寻求组建更多的魔法小队,以期能与瓦军魔法部队形成均势。 但因为上次大战普遍被维多利亚人视为“结束一切战争的战争”,再加之维多利亚军本就无培养魔法人才的土壤,所以,除了在上次大战中退役的魔法师外,竟别无任何可供调用的兵源。 不得已,维多利亚军只好对上次大战的魔法士们加一级勋章,拼拼凑凑出十几个类似m分队的小队,作为临时的特种部队使用。 这由四名成员组成的小队,便是这“临时特种部队”中的一支。 虽然刚才自天空中坠落在那座营地里的东西,略微让人在意,但对于他们来说,现在最要紧的,是实施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上尉,您看!” 上尉抬起头来,半眯着眼:哪怕此时阳光明媚,躲藏在林间的他,也能明显观察到,一堵“墙”在那营地间升起,又迅速往更远处推进。 还不止这些,敌军营地似乎格外热闹,一会有火,又有雷,复有紫光的。 “他们那是发生内乱了?还是在练习……不过,这或许正是个好机会!”上尉示意朝队员们示意一下,准备集中所有人的魔力,使出一个能摧毁那营地内,瓦军指挥部的魔法。 可不待他们开始准备施法,那座瓦军营地的大门忽然被火焰轰开了,有三个身影,接着火焰的掩护,迅速往这边靠近! “要攻击么?”一个队员问道。 上尉作了个“停”的手势,目光却看向天空的方向:“全体,作好防御准备!” 第一百二十六章 恍惚之境 梦世界,原本迷幻的天空,已被红、粉交织的幕布所掩盖,与“梦魔”露切德的发色交相辉映。 经过外界数个月的时间,梦世界数天的时间,卡西利亚斯从一开始能与露切德打个平手,到被单方面压制,最后如现在这般,哪怕挥舞武器都觉得费劲——他是彻底输了。就如很久以前,面对“那个男人”一样。 “向我挑战的,”一身黑色洋服的露切德,身形浮在空中,身后翅膀的光芒不仅分毫未减,而且还仍旧保持着最佳的状态,“不管是谁,人也好,魔也好,乃至使徒也好,都是现在这个结果。” 卡西利亚斯用剑支撑起自己,他本就伤痕累累的身体,旧伤未愈,又添了不少新疤:“梦魔,露切德。你所依仗的,就是梦境的能量吧?” 露切德把翅膀一扇,轻飘飘地落到了树叶已变成黑色的树林上,“这种理所当然的话,就是你跟我闹腾这么久得到的结论?” “不论过去、现在、亦或是未来的梦境能量,都是你所使用的……不,还不止这些,应该还有更多其他次元的梦境能量……”卡西利亚斯没有理会露切德的挖苦,继续说道:“从某一时刻开始,你,所用的梦境能量,就不再是现在的,更确切地说,是‘现在这个世界’的梦境能量了,而是换了其他次元的,为什么?” 粉发的淑女又一次把她的茶杯、茶壶拿了出来,侧倚在一棵树的树冠上,以兴趣盎然的粉瞳盯着这个巨大的家伙,“我爱用哪个世界的,就用哪个世界的。这有什么值得你特意说起的地方嘛?你不也用了不同剑士的剑法么?” “不,这是两码事。依我与众多强者交手的经验看,露切德,你,使用‘现在这个世界’的梦境能量,要比‘其他世界’的能量,要熟练。哪怕只是细小到连我都差点察觉不到的区别。” 梦魔挑了挑眉,“接着说下去。” “如果根据一般决斗者的观念,那对于某一个‘式’,或者别的什么玩意。自然是越熟悉越好,不然,恐怕随时就会有生命危险。哪怕是你,梦魔,也一样。”通过这短暂的喘息,卡西利亚斯恢复了不少气力,现在已经能自己站起来了。 露切德砸吧一下嘴,尔后,一挥手,布满整个空间的粉色,迅速散去,露出原本如梦似幻的各色天空。 卡西利亚斯自然注意到了露切德的动作,声音低沉,“……你是什么意思?!”杀气又一次凝结而出,直刺向那个悠然的女子。 “这算是我给你的奖励。”露切德轻呷一口花茶,那道杀气,在她面前三米左右的地方就已然弥散:“看来,所谓的使徒,多少还是有点趣味的。” 接着,她坐起身来,“你的判断大体没问题,我在后面确实采用了不同的梦能量来源,但是,但是哦,有一点说得不对。不是我换了‘其他世界’的能量,而是‘现在世界’的能量,自己成了‘其他世界’。” “……你这是什么意思?”对于常年沉浸在决斗中的卡西利亚斯来说,露切德的话也太难以理解了一些。 粉发的梦魔有点嫌弃地看了卡西利亚斯一眼,“……我收回我刚才那句赞扬。换句话说,就是,‘现在的世界’,在之后的某一个时间点毁灭了,由‘其他世界’填补了它毁灭后的空缺,这样说,能理解吗?” 卡西利亚斯思索了好一阵,最终才点点头。几秒后,他如梦方醒,吼道:“那这问题不是很严重吗?有办法制止吗?我可不想失去我这个契约者。” “一切问题,都有个前因后果。”露切德有点遗憾地摇摇头,“可惜的是,我并不知道那场毁灭是怎么来的,也没神通广大到能逐个时间点、逐个时间点地找过去。” ‘常年血染钢刃者’握紧了剑柄:“你就在这干坐着?” “我的身份,不过是个观察者而已。而于我来说,就算‘现在这个世界’毁灭了,只要有其他世界存在,我就能存在下去。哪怕在未来的时间点上,所有世界都毁灭了,靠着过去,我依旧可以存在。”粉发的女子给自己倒满一杯茶,“没人会嫌能量源多,但那也就只是一个能量源罢了。” 高大的使徒还想说些什么,可他发觉,自己竟别无措辞可反驳。于是,他只好暗自嘀咕着,切开一个空间裂缝,走进去,最后离开了露切德的视线。 “……总算是打发走了。”露切德轻轻叹了口气,把茶杯放下,看向四周:原本被她与卡西利亚斯打斗遮蔽住的光团,此刻纷纷涌了出来,凝结成一股金浪,迅速填补进已然失去本来颜色的树林之中。 “又有不知多少的生命,在这几个月中消失了啊。”露切德看着梦世界的森林,逐渐繁茂;又看着那林间空地上,被压倒的紫蔷薇,再次昂扬。 她不由得沉思起来。 让梦世界中的森林重获生机固然可喜,但外世界呢?这个最终不得不悲哀地消逝,为其他现实所覆写的世界? ‘先看看那个蓝发的臭小子怎么样吧?’她把茶杯放在一边,指挥几个光点,在面前拉开一扇观察的“窗口”。 第一百二十七章 遭遇战 巨大的火球,灼伤蓝天,在空中划出一道长且厚的红痕,穿过惊散逃逸的空气,落在了艾利乌德三人本打算躲进的森林中。 火焰与绿叶相接的刹那,滚滚热浪便把四周的泥地掀起,树木枝干的轮廓在赤红交织中熔化。 爆燃的高温,迫使m分队的三人放弃了躲进林中的打算,只能沿着尽量远离瓦军营地的路径,寻找任何前往米德尔斯伯勒的路。可他们很快就发现,不止已经燃烧起来的山林,连沿边的小路,都处在瓦军的火力覆盖范围之内了。 艾利乌德等人先前也曾在斯卡伯勒一带,与瓦伦西亚的正规军交过手,可像他们面前这种,十步有一岗哨,哨上又有机枪的敌军,他们也是头一次遇见:更糟糕的是,现在他们是孤军深入敌军阵营附近作战,身边没有任何可并肩作战的对抗力量——这也就意味着,瓦军的全部火力,都将倾泻在他们身上。 “该死!”赫克托尔拉着艾利乌德一起伏下,赤色的弹药贯穿了他们刚刚用以藏身的树桩。 梅莉则及时展开了护盾,堪堪把这次的子弹挡住。 ‘前面就是瓦军下一个驻扎地的出口了……’艾利乌德迅速对现状进行分析,‘稍等一下……那是?’ 瓦军哨站的枪声稍作歇息,一部瓦军坦克,正缓缓地从那出口处驶出,坦克旁边,则跟着几名全副武装的瓦军步兵。 与此同时,他们的头顶,又响起了战斗机的嘶鸣,“呜——呜”不止……‘应该是在对山地及周围的情况进行侦察……’ 时间不待艾利乌德细细思考了,那兽人国制的坦克,已朝他这一行人所在的地点开动了。 身旁恰是未被燃烧的森林,赫克托尔给出了他的判断:“快!去山间高地!那破铁块就打不到我们了!” 可他们没往上走几步,上方传来的,伴以‘死亡尖啸’的引擎轰响,就阻绝了他们占据山间高地的希望:几枚导弹从他们捕捉不到的地方落下,再次让森林燃起了烈火、浓雾。 “tmd!艾利乌德!”赫克托尔对着瓦军坦克,挥出几道闪电,以期对瓦军坦克兵的判断产生干扰。尔后,他再拉着艾利乌德,往下一个藏身处转移:“快拿你那无敌的‘幽兰戴尔’想想办法啊!我可不想交代在这!fxxk!” 可惜的是,蓝发青年的雷电,并没有对坦克炮台的转向产生多少影响,那黑森森的炮口,正追逐着m分队移动的轨迹。 几束火线,自瓦军坦克两翼飞来,溅起泥星,烙下弹痕。 接着,只听得“嘭”的一声巨响,艾利乌德的余光,便瞥见一颗远比两旁火线为大的“火球”,吞噬着周围的色彩,把空气扭曲着嚼碎,携着让人难受的硝烟味,如索命的幽灵,扑向已被判处死刑的三人。 时间仿佛凝固,耳朵捕捉到了之前从未听过的杂音,眼中,那枚火球的火焰悉数褪去,露出包裹其中的金属弹头。 有一道身影,有着亚麻色发丝、警戒着竖起尾巴的身影,与一个黑色的矩形,遮挡住了那颗弹头的影像。 “乓——轰隆!” 能听到似是玻璃崩裂的声音,与盾牌碎开的声音相应和。 满眼,都是火焰。 再一眨眼,方才尚在火焰前屹立的身影,已往后倒飞,在地上滚了几圈后,最终在艾利乌德二人面前停下。 “梅莉小姐!” 犬族少女的脸色很不好看,紧闭双眼,嘴角渗出乌黑的血液,双手因承受不住巨大的冲击力而颤抖;她的双腿上,同样有几个新的弹孔,在汩汩冒出鲜血。 尔后,她侧身,“噗”地吐了一大口血,也没有给队友急切的呼唤作出任何回应,只是在那无意识地哼哼着。 如果继续这样继续下去的话,梅莉无疑会因失血过多而丧命。 “赫克托尔!你有绷带么?!”艾利乌德把梅莉扶正,咬咬牙,艰难地拖行几步,到了仍未被烧没的几棵树后——他用手按住了梅莉的伤口,可除了能感知到血液尚在流淌外,别无他用。 他们现在仍然处在瓦军坦克小组的攻击范围之内,对他们来说,活下去的最好办法,便是果断把重伤昏迷的梅莉抛弃,迅速逃命。可无论是艾利乌德、还是赫克托尔,都不愿这么做。 赫克托尔藏身在离他们几步前的树桩后,观察着瓦军士兵,脸没有对着他们:“……艾利乌德,你带着梅莉小姐,以最快的速度撤离这里。” “什么?你……难道……?!” “我去吸引敌人的注意力,应该多少能换点时间。”赫克托尔慢慢直起了身子,不等艾利乌德回答,便抄起他的天雷之斧,直接往另一个方向冲了出去。 “赫克托尔!你这混蛋!”红发青年想追上去,但顾及到梅莉的状态,只能含泪忍住:“啊……这是……?” 这时,他的眼睛,似乎被什么闪了一下。 艾利乌德低头,望见梅莉腰间别着的,那个玫兰莎赠给她的香囊,正在散发出舒服的紫色魔法流,缓慢地为那可怖的伤口带去治愈。 第一百二十八章 米德尔斯伯勒战役(上) “ff坦克小组,ff坦克小组!你组现在在哪?听到请回答。完毕。”对m分队穷追不舍的瓦伦西亚坦克内部,通信设备忽然传来了前线参谋部的紧急联络。 在通讯员的招呼下,坦克长戴上了耳机,伸手,稍稍调整音量:“这里是ff坦克小组,我组现在在预备营营地外1300米处追击逃跑的敌军,有何指示?完毕。” “你组即刻放弃现在的追击,迅速开往目标城市外围,我军968驻地,完毕。”参谋部那边说完,就切断了联络,话筒那边只余杂音。 “……”坦克长沉默地把耳机提起一边,对着通讯员说道:“告诉跟着我们的伙计们,我们要转向了!” 随着负责开坦克的车组成员把拉杆推下,用力踏下油门踏板,坦克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往米德尔斯伯勒的方向绝尘而去。 …… 虽然,距离战役开始到现在,只有一个星期不到的时间,但8月底的米德尔斯伯勒,整座城市里,已没有任何一座完好的房子、顺畅的道路,到处都是瓦砾、成分不明的黑色液体、昼夜不息的火焰。 在战役打响的时候,瓦军轰炸机的地毯式轰炸,就已经把米德尔斯伯勒85%以上的设施给摧毁殆尽,再加上瓦军源源不断地投入类似迫击炮、坦克等武器进行强攻,偌大一座城市,顷刻间便成了废墟。 开始的三天时间,战事主要在米德尔斯伯勒城外围进行,但维军很快就在瓦军的坦克集中攻势下溃退。等到伊琪把艾利乌德等人“空投”至米德尔斯伯勒附近的这天,城内的巷战已打了很久了。 瓦军倾泻炮火,让米德尔斯伯勒变为一地的断壁残垣,确实使当地的维多利亚居民、驻军在心理上受到严重打击,可这同时也给瓦军自己带来了问题:在这近乎被夷为平地的城市中,瓦军的坦克不易发挥其应有的效果——能开进去的坦克,不是因为路况问题而被迫抛锚,就是被埋伏在屋子后的维军摧毁。 而瓦军的步兵,在进入米德尔斯伯勒城区内作战后,其推进速度同样也被大幅延缓:他们一天推进的路程,只能以米为单位计算。 与之相对的,米德尔斯伯勒的维多利亚驻军,在从最初防御无序的混乱状态中恢复过来后,爆发出了超乎想象的意志力:他们在每条街道、每间房屋里与魔族作战——枪支无子弹可用,便拼军刀,复无军刀可用,便用四周散落的砖瓦。 维多利亚的不少连队,方在白天投入战斗,晚上便被取消了编号。 可即便维军已有悍不畏死的战斗精神,他们也还是人,需要获得最基本的物资补给。 而在米德尔斯伯勒战役开始之前,维军的路上补给线就已被瓦伦西亚全数切断。唯一能向他们提供补给的,便只能依靠狄思河这一条海上补给线:在瓦军开始攻城前,就已对狄思河南岸进行了频繁轰炸,维多利亚建造的码头等被尽数摧毁,可维军还是设法从这条补给线上获得了军备物资。 为了彻底掐灭维军的生路,941年8月22日,瓦军参谋部先是指示突入城中的部队,在夺取米德尔斯伯勒的制高点后往狄思河方向进攻。尔后,又指挥数支特种小组,抵达狄思河南岸附近,随宜阻碍维军海上补给线的运作。 “……这里是‘天弓’,有新的指示?完毕。”米德尔斯伯勒城中,马尔顿公园的一处丘陵上,失去原本色彩的枯木掩映之下,一个头顶绿叶,淡黄色外衣上也环绕着藤蔓的女子,正托着长枪,以翠绿的双眸,冰冷地盯着马尔顿湖附近的草地。 她的声音,有着与她外貌不符的清澈明净,却又如机械般毫无感情。 在联络的声音再次响起前,“天弓”半眯起眼睛:她的视野范围内,原本尚有数百米距离的湖畔,此时仿佛就在她的面前。 找到湖边的某处后,她快速扣下了扳机。 这一声枪响过后,她起身,躲在一棵古树之后,用余光,看着自己刚才伏击的位置被击起了好几片树叶。 湖边传来一阵嘈杂声,“天弓”知道,自己这次的目标已经被解决了。 手指轻擦过魔法石耳环,上级的指示,便通过这耳环,传到了她的耳中。 “……”沉默地听着指挥官的指示,她拿出随身的一个小刀片,在自己的枪托上划下一横,沿着预先规划好的小路,撤出马尔顿公园……下一个目的地,狄思河。 第一百二十九章 米德尔斯伯勒战役(中) “天弓”的下一个目的地,狄思河南岸。 几架瓦伦西亚的战斗机,正在一片废墟上,低空盘旋着,搜索着任何移动的活物。可地上,除了横七竖八躺在砖瓦上的逝者、未及搬运的补给箱之外,别无他获。 “喂,这里是夜叉1号。2号,你那边有发现吗?”这些战斗机中的一架,它的飞行员通过联络设备,迅速问道。 “1号1号,这里是2号,亦无值得瞩目的地方。”耳机那边传来了2号机飞行员的声音,他也没能带来让人振奋的消息。 他们已经在这里观察了近十分钟了,若继续在这里干耗的话,只会让瓦军原本已经十分有限的飞机燃油变得更少。 1号机飞行员暗骂一句,作为整支战斗机编队的长机,他向所有其他飞机下令道:“兄弟们!走吧!这里没啥好看的了。” 尔后,1号飞行员把机身拉起,呼啸着冲向已开始有阴云聚集的天空。 其他飞机的飞行员紧随其后,默契地把战斗机组成防御的阵型,往位于约克一带的机场飞去。 “……” 待瓦军战斗机的轰鸣声逐渐减少,乃至消失之后,狄思河南岸,躺着的“逝者”们,慢慢站了起来:他们正是负责接收补给物资的维多利亚官兵。 “快!继续搬运物资!我们的时间很有限!”这些维军官兵中,外貌看着比较老迈的上尉仔细捕捉着其他任何异响,迅速喊道。 可附近的街区上,枪声几乎没有一刻是停歇的,间之以手榴弹等等的爆炸声,他又怎么能清晰地对周边的战况进行判断呢? 就在他打算询问通讯员关于联络信号的情况时,一声在嘈杂的噪音中,异常清晰的枪响,刺透了浑浊的空气。 当这位上尉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的时候,他的脑袋,就已经被子弹贯穿了。 随着他身躯无力地倒下,目睹到这一幕的官兵,都愣住了。 “在那栋楼上!”一名离市区废墟最近的维军官兵大喊道,“在那栋楼上!有……额!”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陪着他刚才的上司,一并而去了。 第二个牺牲者的出现,让码头的维军官兵们,彻底陷入了无序的恐慌之中:他们纷纷放下了搬运的物资,四处寻找任何可能的掩体——在性命直接面临威胁的时候,少有人能继续保持他们的意志而不动摇。 又是一声枪响,而这次,则有两个人同时倒下了……一枪撂倒两个,这也就意味着,这些维军官兵面临的,绝非一般的狙击手。 “tnd!有谁能把那栋楼的混账给干掉吗?!”接过刚才那位上尉的指挥权的,是一位相对比较年轻的少尉,他躲在一个大箱子后,对着狙击的来源连开数枪。 回应他的,是一个看着比他还稚嫩得多的少年。但这个少年的表情坚毅,臂弯中护住一个炸药包:“我想,我能做到!” 少尉对他的勇气表示赞叹,可又不忍让这么年轻的小伙子就此送命。 似是看出少尉的犹疑,少年慨然道:“我的家人,已经在数周前的那场空袭中丧生了……我已别无他念了!请对我下令!少尉先生!” 这短短的交谈之中,他们,就又有一个战友,在致命的子弹中倒下了。 还不止如此,除了那依旧旁若无人地在狙击的火力点之外,在场的所有维军,都能明显听到,城区废墟方向传来的枪声愈发响亮,在断断续续之中,缓慢地越变越大! “来不及了!”少年决定不再等待命令,奋然从相对安全的掩体后起身,点上炸弹包的引线,咆哮着朝狙击手所在的大楼冲去! “全力掩护!掩护!”少尉望着少年一跃而起的背影,再使自己的身体沉浸在名为“安全”的短暂影子后,把捏着的手枪枪柄握紧:感受着自己激烈的心跳,此时此刻,他也只能祈祷了。 ‘如果,让我去做的话?会怎么样呢?我能……像他那样有决心、有意志吗?’他忽然这么想道。 维军对少年的火力掩护,似是取得了相当的效果。 在面对维军变得密集的火线,那藏在楼上的狙击手,也无法继续安然开枪。于是乎,在场的所有维军,都能目睹到如此的场面:一道身影,一道略显单薄的身影,带着沉甸甸的重量,在靠近房屋灰色柱子的最后,让自己,与那重量,一同在卓然而起的火团之中,绚烂地绽放…… 眼前升起的浓烈硝烟,让早已千疮百孔的楼房轰然倒塌。 从爆炸中死里逃生的“天弓”亚历山德拉,紧咬牙关,忍受着被弹片击中的痛苦,略显趔趄地在乱七八糟的街巷中穿梭:她的脸上,血汗混杂,能看到明显被石片刮伤的伤口,她的发丝,也有不少被烧焦了。此外,她的手臂、肩膀,都有枪伤。 魔法耳环被损坏,枪支也在刚才的紧急逃命中丢弃。此刻的亚历山德拉,完全没有了平时冷静的样子,只像个无头苍蝇般,在市区的废墟里乱撞,最终,找了一个被瓦砾掩埋的废墟里藏身。 依她的能力,她完全能确定,刚才那个拿着炸药包,往自己这边冲的少年,只会在跑动的路上,悲壮地倒下。 可,当她锁定少年的头部时,后者的眼神……竟是让她打算扣下扳机的手指,仿若被不知名的力量所冻结,让再熟悉不过的动作变得无比笨重。 ‘我从没见过……’她试图思考,试图去明白,‘为什么?’ 但她的意识,却在此时逐渐变得朦胧,哪怕尽力去打起精神,也无济于事:‘啧!该死!我,还在前线啊……’ 第一百三十章 米德尔斯伯勒战役(下) 距离米德尔斯伯勒郊区不远,一处丘陵的丛林之内,艾利乌德把“烈火之剑”幽兰戴尔握在手里,警惕着四周任何可疑的动静。在他的身后,梅莉被柔和的紫光包围着,能注意到,她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起来。 捕捉到枝叶似有异响,幽兰戴尔的剑身转眼便燃起了火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挥去。 熟悉的电光,把他试探性的一击挡下,“艾利乌德!是我!” ‘赫克托尔?’艾利乌德把惊讶之情强压住,不作回应,仍只是保持着警戒,直到那蓝发的健壮身影,大大方方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才终于确定,来人真真切切地是他的好友、他最信任的伙伴,赫克托尔。 艾利乌德这才稍微放下心了,但他手中仍未把‘幽兰戴尔’放下:“赫克托尔,前面追你的坦克呢?有跟过来么?” 蓝发的青年挠了挠头,“我当时被它追得很紧,体力透支,都以为自己要跟世界说再见了。但没想到,那坦克居然带着它的护卫转向了……”他顿了顿,上前几步,用力拍了拍艾利乌德的肩膀:“不过话说回来,你小子可真会藏啊!找你比躲坦克都费事!” 他的好友倒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毫不在意地:“毕竟我们兄弟两个,是一文一武。你莽,主要负责武事,那其他的,自然得靠我多花心机。” “好小子,我就不要面子的吗?”赫克托尔嘿嘿地给了艾利乌德一拳,随即看向梅莉:“啊,对了,艾利乌德。梅莉小姐的情况怎么样?” 听到赫克托尔如此问,m分队的副队长也收起了心情,“多亏玫兰莎小姐的香囊,现在她身体恢复得还不错。只是……好像没有醒转过来的意思……” “……”健壮的青年,神情凝重地点点头,“但这样继续在这待着也不是办法……” 接着,他一拍脑袋,“哦,是了。在找你的途中,我有个新的发现……维姬小姐给我们计算的空投距离,与实际的偏差不大……” “你是说……到米德尔斯伯勒的距离?你找到米德尔斯伯勒的方向了?” “嗯……应该没错。但我又不大确定,因为……” 看着赫克托尔欲言又止的样子,艾利乌德不禁皱起眉头:“到底是不是?” 被问到的青年似乎想找出合适的词汇,但他最终还是选择放弃:“算了,我也不知该怎么说,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他再一次望着梅莉:“她在这……没问题吧?” “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我们带着她一起。”说完,艾利乌德回到那棵大树下,打算把梅莉背起来。 赫克托尔立刻制止了他,把他推到一边:“喂!你小子该不会把格拉尼小姐给忘了吧?你已经是有女朋友的人了,无论如何,都得多多避嫌才是……”他走到梅莉身前,背过去,蹲伏,意思非常明显:“我来背她吧。” 红发青年愣了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默默让到了一边。 与此同时,赫克托尔确定自己背着的人不会被甩下后,他对一个方向微微颔首:“走!”他先向前走去,艾利乌德重新把幽兰戴尔握紧,一边警戒,一边跟随。 踏过林间的碎影,顺着曾被践踏过的枯草前行,隐隐能闻到硝烟味在变得越来越浓烈。 迎着小路尽头淡淡的白光前行,两侧的林木、四周的环境,在逐渐失去其本来的颜色,呈现在面前的,是一片灰暗。艾利乌德二人,则站在丘陵的山腰上。 “这……是米德尔斯伯勒吗?”艾利乌德难以置信地瞪大眼,如木头般呆立原地:目力所及之处,满是疮痍。城市的轮廓已在战火的洗劫下荡然无存,数之不尽的黑烟在城中升起,抹煞了本该有的斑斓色彩;噼里啪啦的交火声,随着依稀可辨的铁锈味,一同塞满了观者的感知;徘徊在城市外围的瓦军坦克、瓦军士兵,蠢蠢欲动地要为断壁残垣带去最后的终结;能见到身着各色制服的人,带着形形色色的武器,头也不回地往那废墟中冲去,而在他们身旁,则是连绵不断被抬出的遗体…… 难怪赫克托尔无法确定,如果不是知道他们自己的大致方位在米德尔斯伯勒附近,任谁都不会给那堆废墟安上个曾经繁华的城市名。但现在,赫克托尔似是最终确定了:“是,虽然很难想象,但,那就是……米德尔斯伯勒。”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后,艾利乌德凝视着手中,“烈火之剑”幽兰戴尔的剑身,紧抿嘴唇。 良久,他才说道:“走吧!” “走?去哪?” “我们应该去的地方。”回答完赫克托尔后,艾利乌德转身,抬头,望着他们来时的方向:格拉尼,我将履行我应尽的责任。抱歉没能及时通知你,但…… 他低头,沿着来时踏过的小路,迈开脚步。 第一百三十一章 玫瑰谷的交锋 但加入米德尔斯伯勒的战场前,艾利乌德二人决定还是先等待梅莉醒来,再做打算。 与此同时,在艾利乌德二人来时的地点,玫瑰谷,乘坐巨大魔道机器的伊琪,与地上的格拉尼打得仍然不可开交。 相比较而言,伊琪的状态明显要比格拉尼要好很多——伊琪的机器相对比较笨重,格拉尼有很多机会攻击到它,可后者的攻击,只能在mk-ii的钢甲上留下刮痕,而无法伤及钢甲后的各种精密的仪器。 因此,现在的伊琪,得以悠然地向格拉尼显摆自己机器的防御力之强:“这就是你的全部实力吗?我这接受过使徒淬炼过的装甲,看起来很是把你难住了呢?” 白发的兽人族少女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通过自己的高速机动,闪避到伊琪攻击不到的角落:四周,本来还像个样子的广场,此时已变成了一片真正意义上的焦土——这边的砖瓦被火烧得漆黑,那边的砖瓦倒被冻成了冰块。先前尚有生机散发的小草,只余飞灰。 “为什么要如此执拗呢?只需痛快地道歉就行了啊?!”伊琪把方向盘一转,mk-ii的“右臂”,电钻便追上了格拉尼运动的轨迹,雷属性的魔法能量,便以惊人的速度在钻上聚集。 从伊琪的角度,能看见电光如时朝着格拉尼掠去,带动着空气都噼啪作响起来。但这么个电光击中的,只是格拉尼留在地上的残影而已。 比预料之中还要快的速度,让魔族的少女心中暗惊,‘奇怪,依据我的估算,她不应该还有这么快的速度才是?在哪里出了问题吗?’望着又一次出现在观测镜中的白色身影,伊琪确定角度后,摁下了启动火焰喷射的按钮。 “咔哒、咚、咚、咚!” ‘有什么地方不对!’听到机器内部变得嘈杂的声音,伊琪下意识地有了这个判断……可,她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就在她把这一切归于精神紧张产生的错觉后,mk-ii剧烈震动了一下,那火焰才算喷出来了,可这次,居然连格拉尼的残影都没烧到。 ‘不……不对,这不是错觉!’伊琪重新搜寻格拉尼的影子,可她愕然发现,自己右手握着的变速器手杆,竟然连推动都费劲:‘我的机器……在快速老化??这是,怎么回事?’ 格拉尼的声音,解答了她的疑惑:“你的大机器人,确实很厉害,攻、防、一体,但终究是敌不过……时间的流逝。” “这就是你的能力吗?!所以,你刚才一直对mk-ii不痛不痒的攻击,就是为了……”聪明如伊琪,立刻就明白了,格拉尼,刚才那表面一直在被动转移后的计策。 “嗯……为了加速你所在空间的时间。”维多利亚m分队的少女说完了接下来的话。尔后,格拉尼再次出现在了伊琪的观测镜前:此时,mk-ii的观测镜已经因老化,而变得模糊不清了,可仍然能清楚地看见,那白发身影前,迸发的炫目白光。 驾驶舱内,报警之声大起,仪表盘的危险警示灯闪烁着红光,整个机器都在剧烈震颤,仿佛随时都要散架。 伊琪咬咬牙,一边用力把变速器拉到最低挡位,一边在驾驶舱的左侧操作盘上,依顺序按下几个颜色各异的按钮,接着,她右手握拳,用力捶下那已从明红变成暗色的‘确定’按钮。 随着她这把按钮捶得碎片四散的动作,机器发出痛苦的悲鸣,驾驶舱内火花四溅,操作盘在失控的电流下变得灰黑,焦味迅速漫入她的鼻腔。 魔族少女沉默地擦拭脸庞上,被碎片割伤的血迹,却轻轻笑了:‘虽然设定了引爆这个功能吧,但之前从未试过呢……格拉尼小姐,我还得感谢你,为我mk-ii项目的实验画了个句号呢……’ 她把自己的身体倚靠在椅子上,望着电流激出的火花,在驾驶舱舱顶上乱舞,‘如果这次能……不,肯定是不能了吧……’ 慢慢闭上眼睛,恍惚之间,却‘看到’了那绿色波浪卷发少女的背影,“希斯琳……对不起……伊琪·维姬很没用,没能履行好一个舍友的责任呢……” 细密的爆炸声,由远至近,能听到玻璃在破碎,铁板在裂解。 闭眼一片漆黑的色彩,被暗红所斥退…… 第一百三十二章 所谓人情 耳畔,能听到雀鸣;鼻腔,能吸到花香。 伊琪有点疑惑地睁开眼,模模糊糊之间,似乎看到天空有些许异常。 恢复知觉后,全身紧随而来的刺痛,让她“嘶”地精神了起来,直接跃起,头一抬,撞到了一个硬物。 “啊!疼疼疼!”这个米色头发的魔族少女捂住脑袋,睁开她那好奇的红瞳,有点难以置信地望着面前的一切,刚才还在作痛的感觉,此刻已抛到九霄云外了:“……这里,是……?” 那是伊琪从未见过的景色:天空,粉蓝交映,同一个地平线上,居然同时兼有黄昏与清晨,日、月、星辰,同时散布在将明而未明之间;远方的树林,同样也有千变万化的色彩,大大小小的许多光点飘荡其中。 从最初的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后,她开始翻找自己的口袋,但只摸出了一支钢笔:“笔记本、笔记本?我的笔记本呢?” “你正在找的,是不是这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几只粉色蝴蝶,带着一个已经被烫出一整个角的黑色封皮本,出现在伊琪眼前。 “嗯!就是它,谢啦!”伊琪接过笔记本,翻开几页,上面都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各种各样的实验构思,又有回形针附着预想的草图。 她找到标明“mk-ii”项目的那一大主题页,找到“引爆实验”的标题下,那“若于危急时刻,可将mk-ii引爆以求逃脱,具体操作方式如下……”后空白的“实验结果”一题,写到:“引爆mk-ii后,实验者会抵达一个神秘的地方,叫……” 这个魔道学天才犹豫了一阵,脸色变得异常苍白,握着笔的手也变得颤抖了:“……也许,是叫,‘天堂’?” “这可不是什么天堂哦?”一把成熟魅惑的女声从身后传来,让伊琪的注意力从死亡的回忆中拉出:“这里,是世界与世界之间的夹间,如果非要给它个名字的话,那就叫……梦世界吧?” 转过身去,恰好见到,有着粉色短发的尖耳女子,正身着露肩的黑色长裙,斜倚在一个开满粉色花朵的树冠上:尤为不可思议的是,她所在的那棵树,仿佛是特意为了方便她躺一般,枝叶顺着她身体的曲线而生长,又有三两粉色的蝴蝶,停靠在她的身侧,缓缓扇动着如梦似幻的粉翅。 “你是……?” “简单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梦魔,你可以称呼我为露切德,或者,直接叫我姐姐也行。”她打了个响指,一个摆放着茶杯、茶壶的矮小几案,便出现在了伊琪面前,“你是伊琪·维姬吧?想喝点什么?” 伊琪歪了歪脑袋,最后坐在了柔软的草地上,“普通的咖啡就可以了,谢谢姐姐。” 见这孩子如此听话,露切德满意地点点头,抬起手,她的指尖之上,便聚集起了一只粉色的蝴蝶。 蝴蝶扑棱着翅膀,飞到给伊琪的茶壶上,停留一会后便缓缓变得透明,尔后消散。再看向茶壶中时,已盛满了热腾腾的咖啡。 “那个,姐姐……”伊琪盯着露切德那双粉瞳,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东西想要知道。不过,姐姐建议你还是先整理好自己的思绪,一个一个问比较好哦?”粉发的女子给自己倒上一杯清茶,又让蝴蝶帮伊琪满上一杯咖啡。 米色头发的魔族少女甩了甩脑袋,抛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疑问:“姐姐,我现在……是,挂了吗?” 露切德笑了笑,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表情,“这个问题……该怎么说呢?如果我不把你拖到这里来的话……” “这么说?我还没……”伊琪瞪大眼睛,“而且,是姐姐你救了我……?” “嗯,也不尽然,在这里的你,没死。但在你来的那个世界里,估计人们都认为你已经死了吧?”露切德让几只蝴蝶飞到伊琪面前,为后者拉开一个观察的‘窗口’:“你自己看。” 可‘窗口’中的景象总体是一片漆黑,只能辨别出一些机器的零件——mk-ii的零件——以及,那个静静站在机器零件堆外的白发少女。 “她?!”甫一看到那身影,伊琪的情绪就失控了,俏皮的神色不见,代以充斥着仇恨的狂热:“这家伙,就是,这家伙!质疑我的原则,又把我……!!” 梦世界之主则劝伊琪先冷静下来,“再看仔细点?” 伊琪拍拍自己的胸脯,深呼吸几口,好不容易抑制住自己的怒气,依露切德之言,认真观察着格拉尼现在的表情。 让她大感意外的是,格拉尼在mk-ii的遗骸——或者还有伊琪自己的遗骸——旁,居然在那……祈祷? 魔族少女确定了好一阵,认为,格拉尼紧闭的双眼,颤抖的嘴唇,不似作假。 但她还是无法解除疑惑:“可她当时刺出那最后一枪时,那种要杀死我的意志,是绝对真实的啊?她现在又在……?” 露切德轻轻摇头,“你的看法,只对了一半,她当时想杀死你,是真的。但她此时为你祈祷的心,同样也是真的。” “难以理解……爱、恨,不都应该是一以贯之的么?就像贯穿各类实验的,都应该是同一种求真知的精神。”伊琪皱起眉头,轻呷一口咖啡……“好苦。” “但人的情绪,却又不像实验那般。没有无来由的爱,同样也没有无来由的恨。”露切德挑了挑眉,让蝴蝶给伊琪的咖啡添了一些糖:“就像你,你是很喜欢你现在在寻找的那个女孩么?” “你是说……希斯琳?她以前经常会给糖果我,也会分享她的实验结论给我……” “这便是你对她‘爱’的来源。”露切德坐起身来,“回到你身上,你觉得,这个库兰塔女孩,不可能会对你存在‘爱’,或者仅当称作‘善意’的情感,对吧?但正如我所说,人的任何情感都是有它理由的。” 伊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望着杯中的咖啡,眉头紧锁。 “当你想明白……应该是叫格拉尼小姐吧?她对你的爱恨所由,我就把你传送回你来时的那个世界去。同时,我也会把一些希斯琳小姐的线索给你……” 第一百三十三章 地上地下 8月26日,米德尔斯伯勒,距离地面约3米多的地下。 负责指挥整个米德尔斯伯勒驻军的玻西瓦尔将军,正焦急地等待着地面部队的任何联络。 “还没消息么?”刚刚,通过电讯,他指挥三支自爱丁堡方向调动过来的预备队,投入到对狄思河南岸补给基地的争夺之中,而在几分钟前的最后一次联络之后,就没了预备队那边的消息。 “报告!没有!信号很差,那边只有杂音!”负责联络的参谋捂紧耳机,用抽筋的手,艰难调整着频率,以期听到任何可能的信号。 得不到满意消息的玻西瓦尔,转而面对临时假设的沙盘上,瞪大双眼:沙盘上,代表瓦伦西亚军的棋子,密密麻麻地散布在各个角落;代表维多利亚军的蓝色棋子,大多挤成一块,或者凌乱地散步其中。沙盘外,则是已被撤销编号的维军部队,堆叠成一座迷你的小山。 “嘶……”紧张兼之劳心,让这名维多利亚高级指挥官的手,开始隐隐作痛起来:自一个月前把司令部搬到这昏黑的地下室至今,这病痛就一直折磨着他,如果他不经常性地吃药、再长时间用药布裹住自己的手,他甚至连思考都难以做到。 似是嫌这头发花白的老头子受到的痛苦还不够,终于联络上地面的参谋,给他的却是一个又一个的坏消息:“报告!第320连的联络称,诺尔顿高地已被敌军占领!”、“报告!狄思河南岸出现了敌军的大量增援!第113团请求支援!”、“报告!城市北部的工业区涌入了许多敌军!”…… 玻西瓦尔神情凝重,依照最新的消息汇总,对沙盘的棋子进行重新排列过后,就很明显地展现出,维军现在面临的情境有多么险峻。 年初,维军在柳尔普—曼楚尼一带的大败,让尚处在安全地区的维多利亚人,对驻军的能力表示怀疑,进而怀疑起整个维多利亚本土军能否保证他们的安全来——玻西瓦尔在曼楚尼战役后,就一直竭力想让维多利亚民众重拾对本土军的信心,但此时此刻,如此恶劣的战况,让他也开始有点力不从心了……不过,身为米德尔斯伯勒最高的指挥官,他深知,越是危急的时刻,越不能慌乱、不能丧气,不然,就真的有可能让数月前的惨败再次上演。 他深吸几口气,以冷静的口吻下令道:“你派几个传令兵,去找马库斯中校,问他,最快什么时候能把新兵训练好……”接着,他又对负责联络的参谋说道:“继续保持联系!” …… 8月28日,米德尔斯伯勒地面,诺尔顿高地。 攻占高地的瓦伦西亚军,正在检查维多利亚军遗弃的阵地。瓦军经清点统计出,维军守军,至少有一个连的官兵倒在了他们的阵地上。 在清点完战果后,瓦伦西亚军开始分兵,一部分接管维军的阵地,另一部分则前往原先设立在这高地上的维军指挥部,搜寻任何仍能使用的战略物资:可这里,除了一些破铁、空弹壳、碎瓦砾外,没有任何能带走的东西。 “报告长官!这里发现有三部没来得及开走的汽车!”一名瓦军官兵喊道。 听到这个消息,负责指挥这支瓦军的坎特上尉登时就来了精神:“好!它们还有汽油吗?” “还有一些!” “立刻找油桶来,放它们的汽油进去!再把它们送到城外!”坎特兴奋地搓了搓手:在这夺取高地的小型战斗里,有装备优势的瓦军,阵亡的数量却不比维军少,让坎特很是懊恼。而得到这珍贵的汽油,也算是给他一种慰藉了。 得到指示的官兵答应一声,开始行动,可没等他们找到能用的油桶,枪声便把难得安静一阵的空气给震裂! “怎么回事!”一颗炮弹在这指挥部外爆炸,让本来就支离破碎的窗户完全毁坏,硝烟弥漫进屋。 又是一连串的爆炸声,告诉坎特,维多利亚军想夺回这个高地了。 再顺着声音来源看去,坎特上尉的慰藉,已成了一片华丽丽的焰火。 坎特暗骂一声,把自己的军帽戴好:“各单位就绪,立即准备防守作战!绝不能让敌军把这拿回去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内阁一幕 在维多利亚大多数人的目光都被米德尔斯伯勒战役吸引过去的时候,8月31日,发生在大维多利亚帝国统治区域内的一件事,悄然登上了当地报纸的头条:位于大伦瓦丁市区附近的帝国矿场中,发现了疑似破坏魔法的痕迹。 “先生们,毫无疑问,这是叛军的破坏行动,是对大维多利亚帝国的挑衅行径!”在蕾米莉亚·斯卡雷特的授意下,帝国首相莫斯利,在9月2日,于西威市召开了一次紧急内阁会议,“相信大家都清楚,受攻击的这座矿场,以及新发现的几座矿场,对于我们的重要性。” 财务、军务大臣面面相觑,最终不约而同地点点头:对于他们来说,这些魔法石矿场的重要性,再怎么强调也不为过。 就在此时,一位阁臣起身,拿出准备好的发言稿:“首相阁下,请容许我阐明一下我的看法。” 莫斯利疑惑地望着这个有点陌生的面孔,“请讲。” “我们建造矿场的目的,是为了提高就业率。但居住在矿场附近的居民反映,他们的身体或多或少地,都产生了某些病变。而且,依靠我们现在的医学力量,无法针对这些病变进行有效的治疗。而矿场工人的情况更堪忧……”这个新近被选出来的内阁成员说道,“我们的专家组推断,可能是因为矿场提供的防范设施不到位……” 接下来他的说法,是认为,所谓“破坏魔法的痕迹”,是矿场安全措施不够的证明。而他的意见,是想通过这次破坏魔法的教训,逐步开始对矿场的配套措施进行改善。 但他的议案,很快就遭到了其他阁臣的一致反对:有说既然病变无法被治愈,那不该让更多人承受病变的;有说帝国国库无法拨出更多资金进行修葺的;有质疑此工程能否不影响其他项目的…… 于是,这个年轻的阁臣只能灰溜溜地坐回原位,不再发言。 “还有其他先生有看法的么?尽管提。”莫斯利顺从大多数人的意见,否决了这位阁臣的议案后,环视其他在场的人——他们给予的回答,只是摇摇头。 “那就让我们继续,先生们。”这个圆滑的中年男子清了清嗓子,“通过这次事件,我认为,虽然我们在盟友的协助下稳定住了社会,但是,潜在的可疑分子们,并不会就此便轻易放弃他们的企图。” 他拿出一份议案草稿,“我不是不信任我们的警备力量,可是,可是啊,先生们,敌人的力量可能比我们想象中更强大。因此,综合考虑之下,我拟定了这份草案。请诸位过目。” 这份草案上,在诸多华丽的辞藻下,表达的就是一个意思:提请大维多利亚帝国的盟友,瓦伦西亚王国,出面协助帝国维持稳定的治安。 草案给所有阁臣都看过一次后,就开始表决环节:这一次,除了那个才发过言的年轻人外,没有任何一个阁臣有其他意见。 于是,这份用漂亮话掩盖的,实际要把更多的权力让渡给魔族的草案,就这样轻轻松松地获得了它的合法性。 会后,莫斯利私下找到记录内容的执笔秘书,小声问道:“刚才,表现比较亮眼的那个……是谁?你认识吗?” 秘书自然知道首相先生指的是谁,微微点头。 “我看他,有发展成为我们‘朋友’的可能……你就像往常那样……知道吧?”莫斯利拍了拍秘书的肩膀,“期待你会给我带来好消息。” 干练的秘书迅速答应一声,把会议内容记录交给首相,循着那位年轻人离去的方向,迈开步伐。 “……”莫斯利随意地翻了翻记录,捏着下巴……他想,他现在最好抽支雪茄来放松下心情。 第一百三十五章 帝国矿场事件(上) “派伊!你!居然真的……”伦瓦丁郊区,一座纪念公园之内,妮乌很生气地望着自己那缄默不语的学妹,说话都变得不利索了:“真的去做了吗?!” 魔法石矿场遭到破坏魔法的消息,早就在各大报刊登出来前,让“翼”的成员们预先知道了。而听到这消息的第一时间,妮乌便猜测,是不是派伊做的,而后者居然也在四下无人的时候,坦率地向她承认了。 妮乌先前也猜到,这个让人不省心的女孩,会真的去实现她那近乎空想的“计划”……这倒也没什么,但让妮乌最生气的,是派伊不事先跟她商量,就擅自行动,以致于最后铸下大错。 对此,派伊给出了自己的解释:“我知道我做了错事,可如果我不做的话……我内心难安。而这件事,要是先让姐姐知道的话,姐姐肯定会阻止我的……所以……”她后面的话没说完,就再次打住,不说了。 就在妮乌思考接下来该如何婉转地表达自己的不满时,派伊又一次开口了,但这次,她说的,已经是似不相干的另一回事了:“但,妮乌姐姐,我想说的是,虽然这事的策划,是我的,但是,那所谓‘破坏魔法’的痕迹,却不是我留下的……” “……?派伊,你的意思是,还有其他人跟你一起吗?”妮乌有点吃惊地望着自己的学妹——照理说,学妹的计划,应该只有她们二人谈论过而已。 “也许是意外吧。我站在那矿场外,想着该如何悄无声息地突破时,遇到了……那个人。”红短发的少女皱起眉头,似是在强迫自己回忆那不大愉快的记忆:“嗯……我也不确定,能否把她称为‘人’就是了。” “非人?什么意思?是魔道学者所称的‘法米利尔’那些吗?” “不,这点我可以肯定,她绝对不是那些可爱的小精灵们……唔,该怎么说呢?”派伊努力组织着词汇,“她应该是魔族,是我们组织的。我总觉得在哪见过她,但就是对不上号……而且,她的本质,与我们已经有了些许说不清的变化。” 看着派伊一副游离的神情,妮乌提出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她有跟你说,她的名字是什么吗?如果有说的话,那我或者也能帮你想想。” “她的名字?不,她没跟我说她的名字。不过,我记得,她是个大波浪卷发的姐姐。而她的头发之间……”派伊试图描述出看到那样貌时的感觉,但只觉得自己直犯恶心,“有很多的……额,小眼睛。” 蓝发的少女有点难以置信地望着派伊:“你是说,她的头发间?有眼睛?” “是的,主要是刘海有。唔,”已经不想继续回忆那女子外貌的派伊,转到了女子的言语上:“她说,她刚好也有事想进矿场,也知道矿场防护结界的术式,所以,她就帮着破坏了矿场的结界……” 妮乌轻轻点头,作了个噤声的动作:“让我们先把这个诡异的女人放一边。我们已经在这待太久了。” “妮乌姐姐?你已经不生气了吗?”派伊有点惊讶地看着脸色凝重的妮乌,“我这么不听话,还犯了这么大的事?” 蓝发的少女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以你那倔强的性格,早晚也会干出像这样的事来。我刚才气的,只是你没提前跟我商量一下而已……小事罢了。”不过,对于她们来说,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就不是嬉笑着就能过去的“小事”了:“……派伊,你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吧?” 派伊微微点头,“记得。我这么做的话,就相当于对女王陛下的公然背叛……接下来,我们会遇到的,可就不是‘翼’的审讯处这么简单了……” “……依照我的认知,矿场那出事之后,‘她们’,恐怕就在搜集证据,并且已经有所掌握了。”妮乌谨慎地打量着四周丛林的阴影,在翻腾扭曲的空气中、红色雾气的笼罩下,仿佛能望见鬼鬼祟祟的人影,在对这边探头探脑:“哪怕‘她们’现在就在我们面前出现,我都不会觉得奇怪。” 她让派伊保持警戒,“我们,慢慢地,沿着小路,走回去……” 第一百三十六章 帝国矿场事件(下) 9月3日,笼罩在伦瓦丁上空的红雾,变得更加沉郁,如密不透风的网,把这片空间收缩得越来越紧。 早6点的时候,伦瓦丁帝国矿场工人约翰逊便已起床,自己简单洗漱一下,拿起发掘的仪器,赶往矿场中属于他负责的区域。临近矿场大门,他皱起眉头,感觉咽喉隐隐作痛,便不自觉地停下脚步,大口喘气。 约翰逊这咽喉痛是老毛病了,而加入这座矿场工作以来,这病是越来越严重,乃至让他有时呼吸困难:他的家人,几次劝他不要继续了,可矿场开出的高薪,战时的普遍失业,让他根本不舍得离职,只想着,能做一点,就做一点。 把气理顺之后,他接着走到矿场入口附近,透过外墙的小窗,瞥到,矿场中央,似是一片灰黑。 他并未在意,敲了敲报到处的大门。 无回应,只听得一阵细碎的、耳语? “兄弟们!是我!老约翰逊!”他皱眉,继续叩击,可依旧无人作答……但耳畔,依然能听见,场内确实有东西在移动:“是乔恩么?这玩笑可不好笑,快开门!” 没听到年轻人乔恩那略显狡黠的声音,而依然是……“窸窸、窣窣”…… 更奇怪的是,明明这鬼地方不存在任何歌手造访的可能,但一阵似有似无的歌声,跟随着那稀碎的脚步声,同时飘进了老约翰逊的耳朵里。 难以理解。 ‘难道是我老糊涂了,出幻觉了?’约翰逊拍了拍自己口袋,才想起自己也有矿场入口的钥匙,便用啰嗦着的手拿出那满是油污的钥匙,把它送入锁孔之中,扭动。 “咔嗒——”大门悲鸣着打开了,约翰逊的视线也呆住了。 矿场堆放石头的地方附近,灰黑光影掩映之间,有一个女子的身影:她波浪的长卷发,蠕动着扎根在地面,她带着极其扭曲的笑容,一手握着个泛着紫光的魔法石,对着另一手握住只类猫生物的嘴。 在约翰逊的视线中,不见她嘴有任何动作,但她确实在对着那猫‘说话’:“来吧,好孩子,好孩子~把这吞下去吧,把这吞下去吧~” 她说的是瓦伦西亚语,约翰逊因为经常在矿场中见到瓦伦西亚的魔族,所以多少也能听懂一些。 类猫生物在奋力挣扎着,双爪挥舞,表示着强烈抗议。 “啊。得打成小片的给你,是吧~真拿你没办法呢~”转眼间,她手上的魔法石,便成了小块小块的晶体。 那生物仍然在强烈抗拒,可根本无法阻止女子“喂食”的节奏。 凄厉的惨叫传来,约翰逊的眼里,没入生物嘴中的魔法石晶体外,沾上了看不清颜色的液体,生物也在抽搐一阵后,再不动了。 目睹这全程的约翰逊,有种想呕吐的强烈冲动,可他发现,自己的双腿,根本迈不开了。 女子毫不在意地摇摇头,“又,一个,不合格的成品呢~”把手里曾是活物的东西丢到看不清细节的一个“垃圾堆”里,滑落,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明白了前因后果的约翰逊,忍住想要喊叫的欲望,心里不住地呼唤,让他逃! 只是个转身,他就失去了重心,跌倒在地。惊恐地感到,自己的双腿似是被什么蠕动着的东西给缠住了。 “嗯?我不认识,这个东西啊?不是我的,实验品,对吗?”女子自言自语的声音,已经近在咫尺了,她,就在身后!……不!在头顶!不!…… 能听到骨肉碎裂的声音,剧烈的痛楚卷走了他的所有意识。 他现在知道,其他人,都去哪里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进城路上 9月4日,惨淡的夜色,伴着愁云,笼罩在了米德尔斯伯勒的上空。城内的炮火声,亦随着黑暗的徐落而暂告歇息——也唯有在这公正的晨昏分割之下,这已是满目疮痍的土地,才可得到片刻安宁。 米德尔斯伯勒城外,山区地带,大致确定好行动方案的m分队三人,开始了他们的行动。 梅莉是在9月3日,天方破晓的时候转醒的。但因为昏厥的时间过长,所以她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恢复对自己身体的掌控,能自如进行活动了。再对战场形势进行一天的研判后,他们选定的行动是时间,便是4日日落不久的时候。 对于行动的方案,他们三人也有过一些争执,是袭扰城外的敌军营地?还是入城协助守军作战? 这第一个方案,很快就被否定了:前几日,他们面对瓦军坦克小组时的那种说不上来的恐惧,依然刻骨铭心。 到考虑第二个方案的具体细节时,他们又产生了一些分歧:赫克托尔认为,应当大张旗鼓地宣告他们的存在,才能吸引到敌我双方足够的注意力;艾利乌德与梅莉则持着应当谨慎行动的意见。 最终,他们采取的,是年初时,在斯卡伯勒城区阻滞敌军的方案——在城市进行游击战。但因格拉尼现在不在这里,所以,他们只能选择用最传统的方式,来尽量消耗魔族的有生力量。 可他们还没进入到米德尔斯伯勒城区的范围内,就遇到了不小的麻烦:尽管他们以最不起眼的方式进行着移动,也尽量不去碰任何人。但他们不知道的是,离他们最近的一座瓦军的营地,在今天早些时候,从伦瓦丁的方向,获得了一座实验性的侦察机器——这外观像留声机的东西,被魔族定名为“回响”:它的大致运作原理,是通过内置一个特定的侦察术式,利用魔法石进行术式强化,如此,就能扩大侦察范围,并把术式“看到”的一切再编码,反馈至使用“回响”的编译员手中。 艾利乌德三人以为的“一切顺利”,实际上,都已经处在瓦军的掌控之下了。 于是,在m分队三人摸黑踏入米德尔斯伯勒城区西南部的公园时,便“恰好”碰到了巡视的瓦军战斗小组。 魔族的小组长先用瓦伦西亚语喊了几句,见对方没有回应,旋即下令他的小组摆好战斗阵势,利用魔法耳环进行联系,再用不大熟练的维多利亚语说道:“你们,是什么人?!” “抱歉,长官先生!我们是迷路了!”艾利乌德举起双手,赫克托尔、梅莉则在迅速分析现状,发现,情况对于他们来说压倒性的不利。 面前,是一个完整的瓦伦西亚军战斗小组。除了现在正与他们交涉的队长外,有一个两人组成的机枪组,另有六人分成两队,举着步枪,分别散在两侧的掩体后——也就是说,艾利乌德三人面前及两侧的扇形区域,完全处于魔族的火力覆盖范围里了:他们一有可疑的举动,那么,哪怕靠梅莉能掩护一阵,他们也会在接下来的几秒内,被打成筛子。 唯一有利的地方,那就是瓦军似乎也有些什么顾忌,因此没有立刻开火,还会像现在这样,与他们进行交谈。 “什么意思?你最好把前因后果给我说清楚。” 艾利乌德看不清那个魔族小队长的神情,但心里一阵莫名的鸡皮疙瘩,让他知道,对方依旧非常警惕,说不定还拿着突击步枪对着自己。 就在艾利乌德迅速考虑该如何应答时,一道强烈的白光,自瓦军小组的身后亮起:m分队的三人认得,那是照明弹。 忽而变得明亮的世界,让艾利乌德看清了那个魔族小组长的动作:他按了按耳环,大骂一声,下了一个什么指示。 在艾利乌德反应过来的时候,四周,已经被震耳欲聋的叫喊声、枪声所覆盖。梅莉撑着盾牌,站在他们面前,把瓦军小组用以掩护撤离的弹药抵挡住,“趁现在!快走!” 第一百三十八章 “冷雨夜”(上) 魔族大军全力进攻米德尔斯伯勒的消息,除把维多利亚三岛震撼住了之外,同样也在瓦伦西亚本土大肆传播。 瓦伦西亚本土,首都布古利尔,红魔大街拐角,有一位面容端庄,金发、扎着大螺旋辫,身着无肩红衫的少女,拿着早报的报纸——现在天方破晓,她身后,尚未熄灭的路灯灯光,洒落在她洁白的肩膀上,映得她整个人仿佛传说中的女神一般圣洁,吸引着路人不时侧目。 报纸的头条,是瓦伦西亚王牌飞行员,芙兰朵露·斯卡雷特,近期结束休假,重新奔赴前线的消息,附及维多利亚米德尔斯伯勒战场的战况。报道的内容,大多来自一位署名为“文”的战地记者,在这名记者笔下,那惨烈的战场,仿佛就呈现在读者面前一般。 “……”这个少女沉默地翻开下一页,就看到了整整一版的,前线牺牲人员的名单,此外,还登记了不少未被人认领的遗体——逝者或因为惨状太烈,而未能得到确认;又或是他们家中已无可联系到的亲人,故搁置…… 她的视线粗略扫过这页名单后,便看到了另一面,铺天盖地的招工信息:瓦伦西亚在最初加入到世界的争夺之中时,瓦国内的不少工业,就因青壮员工的缺口,而不得不放宽了招工的要求,如此尚能维系住一半左右的产能。可在四个月前,瓦伦西亚阁揆,伊万娜·索阿雷元帅决定配合兽人国,对人联发动战争后,瓦伦西亚本土工业的用工缺口便进一步被拉大——伊万娜元帅把本土所剩无几的青壮年征召完后,扩大了征兵范围,不论男女老少,凡能满足基本步兵要求的,都一概征用。 战争进行到现在,瓦伦西亚本土的产能,虽未遭受敌军的攻击,但也已不及战前的三分之一了。可即便是这仅存的薄弱产能,还得优先为战事服务,像轻工业这类,依然在给军事重工业让步;而魔族居民平时储存的生活物资,也多半被强制征用,只留足以满足最基本需要的资料给他们。 想到这些,少女挑了挑眉,心中涌现出一种莫名的好奇,便叫住了一个行色匆匆的路人:“你好,先生,冒昧打扰,请问,你现在是要去工厂工作吗?” 那个貌近中年的男人有点不耐烦地转过身,但见是一个娇小的少女,便把怒气压住,以平和的语气说道:“是的,小姐。我要去这附近的钢铁厂干活,不知有什么能为你效劳的?” “要做多久?” 男人思索了一下,“我要现在这钢铁厂做8个小时,再去街道另一边的啤酒厂做上6个小时。” “您一个人打两份工?”少女有点惊讶地望着这个男人,“不累吗?” “累是肯定的,但一想到能为前线多少贡献了自己的力量,我就觉得这一切是值得的,就恨不得要多做一点,可……”男人咳嗽了几声——似是因为高强度的工作,导致了他身体上的虚弱:“可我到底只是一个人,哪怕会点小魔法,也帮不了多大的忙。你是……还在上学的年纪吗?小姑娘?” 少女微笑着,轻轻摇头,“学校这东西,对于我来说是相当遥远的记忆了,现在,与您一样,我也算是在为前线贡献自己的力量。” “哈哈哈!小姑娘你可真会开玩笑!依我看,你还远达不到如女王陛下所说的,顶起一半天下的要求呢!”男人露出了憨厚的笑容,但在他匆匆瞥了一眼手表后,就把笑容收住了:“哦!时间不早了!很高兴能与您在这聊一阵天,但我现在必须走了!有机会再见吧!” 说完,也不等少女回应,他就转身,往被雾气覆写的街道那头走去。 目送着那男人的背影,少女的神情没有丝毫波澜,“是啊,我自然顶不起一半天下,但我也有我应当可做的东西。”这么想着,她把看完的报纸合上,走进拐角处的一条小巷里,再一转,便到达了仿若另一个世界的地方——布古利尔的酒吧街。 她站在酒吧街街边的树荫底下,望着在酒吧通宵的醉鬼们,摇摇晃晃地四处乱撞:在整个瓦伦西亚因高强度的战争而逐渐沉郁起来时,唯有像这么个专为富翁们准备的地方,依旧在夜夜笙歌。 少女数了数酒吧街的小巷入口,便径自朝其中一条小巷走去。 第一百三十九章 “冷雨夜”(下) 阴影把明亮阻隔在身后,少女优雅的笑容,也逐渐为一种冷酷所替代。 昏黄的路灯灯光接替之下,她的红瞳显得如此妖艳。 最终,她走到了一座装潢奢华的大门前:通过这青铜门上的金镀层,便能猜想,这间屋子的主人,生活有多么滋润了。 她抬起手来,用力敲了敲门。 不多时,一道恼火的声音便传来了:“谁啊?!没看到天还没亮吗?!” “我有急事想请教下爵士先生。麻烦开一下门。”少女喊道。 “你有预约吗?爵士现在正……唔?额?!”声音的主人,门卫,才刚把门打开一条缝,便只觉视野一黑,闷热的窒息之感,转眼间就笼罩住他全身,紧接着,他又挨了一脚,只好跌跌撞撞地倒在月季丛中——甚至连来客什么样子都没来得及看清。 少女把门卫丢到一边,径自往主人房的方向大步走去,最后出现在了睡眼惺忪的爵士面前。 爵士怀中正抱着他不知第几个的玩物,在迷迷糊糊间,还没反应出现状为何。 “怎么?有事?”他漫不经心地问着,语气间满是不屑:“如果你是来送礼的,摆那边就行了。我不想被小事打扰。” “本·特塔鲁,你可知伦瓦丁矿场之事?” “伦瓦丁?是维多利亚那个?”爵士想了好一阵,才想起自己之前似乎接受过相关的任务,“嗯,有点印象。怎么?” 少女冷漠地从挎包中拿出一张相片,摔到爵士还盖着的被子上,“你自己看。” 她这一行为,激怒了自以为高贵的爵士,让后者火冒三丈:“你算什么东西?不止未经允许就擅入我的房间,还敢如此对我进行羞辱?!” 但少女接下来的话,让气得满脸通红的爵士先生,登时就变得苍白了:“我早已为陛下而舍弃了我的名字,若你非要个称呼,就叫我‘冷雨夜’吧。” “陛下?你……难道说……?”想到某种可能性,爵士全身都在发抖,倒让他一直搂着的美人不高兴了:“爵~士~,人家还想多睡一阵嘛?能叫仆人来,让她出去吗?我不想我们的二人世界被打扰……” 爵士狠狠地瞪了那个不识趣的美人一眼,慌忙翻身下床,拜伏在“冷雨夜”脚前:“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请……请您原谅小人的无礼。您无论问什么,只要是小人能回答上的,小、小人都会回答!!” 颤抖着抬起头,见“冷雨夜”的表情仍是无丝毫变化的冷酷,爵士抖得更厉害了:“请……请您饶小人一命!小人的所有、所有,都给您!只要您……” “想不到,我们高傲的魔族中,竟然也会出你这么种败类……” “是!您说得对!我就是蠢货!是废物!是魔族的败类!是完全不值得您动手的啊!!” 话音未落,一道寒芒闪过,爵士那圆溜溜而略显滑稽的脑袋,便掉到了地上:在他的脸上,仍挂着生前最后一刻的,惊恐万状的表情。 “自你说出‘有点印象’时起,你的罪案便已坐定。”‘冷雨夜’嘴巴微张,对爵士仍然跪着的身体说道,“因此,特处你以极刑。” 她再望向那花容失色,已被几秒内发生的事搞得彻底失神的美人。 而甫一与‘冷雨夜’的眼神接触,美人便觉自己面对着的,不是一个年轻的姑娘,而是现世地狱的边缘。她大脑能作出的反应,是慌慌张张地,一瘸一拐地捏住床单,挪到‘冷雨夜’身前,学爵士刚才的样子,不断祈求着宽恕。 “按理说,罪过应仅及罪人本身,与他的其他相关人员无关。”‘冷雨夜’盯着那剑身刚由白转暗红的长剑,似是跟美人说,又似在自言自语,“但在前线,已有如此多的姐妹在为魔族的未来而拼命,而像你,却靠着攀附蛆虫,苟且偷生。因此……” 又是一道旁人完全无法看清其轨迹的银芒,划过被单上的那个玩偶,把她斩成两段:“若不于此将你处决,怎对得起牺牲在前线的各个姐妹?” ‘冷雨夜’的身后,传来了爵士仆人们嘈杂的声音:已有几个人冲到门外了,但一见到房间的景象,他们都呆在了原地。 她深吸一口气,擦了擦脸上沾到的血迹,拿着仍在滴落血珠的剑刃,指向爵士不知所措的仆人们,“……我,冷雨夜,现在,以女王陛下的名义,于此,审判你们、拯救你们!” 第一百四十章 痛苦地下室 9月5日凌晨时分,因维军在夜间发起的,持续数小时的残酷突袭战,到现在,无论到哪里,米德尔斯伯勒的空气中,都弥漫着血与硝烟混杂起来的气味,只有浓烈程度的区别而已。不过,同样也是趁着混乱,艾利乌德三人,最后终于摸到城中了。 但在他们的脑海中,城内的现状是漆黑一片:哪里能找到维军,哪里又是瓦军?哪里相对比较安全,哪里又潜伏着危险?刚回来的他们,一概不知。于是,他们便选择先找一座勉强还能看清框架的建筑物,在里面,等待白昼的到来。 借着微弱的灯光照明,他们看到这幢房里的一切,都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仄歪着的窗框附近,散落着数颗弹壳,一个维多利亚士兵的遗体卧倒在旁,他的脚边,还有把已经打空了弹夹的手枪。此外,在一片苍白之间,还有一些斑驳的血迹,似乎通往某一个方向。 顺着血迹滴落的路径,艾利乌德找到了一个黑黝黝的入口,似乎是通往这幢房子地下室的。 入口本身是有个木门的,正开着,依稀可见木门也有杂乱的血渍。 赫克托尔正警戒着街上的情况,艾利乌德便招呼梅莉过来,小声问道:“怎么样?要进去看看么?” 犬族少女轻轻点头,举起手电,刚往里一探照,就情不自禁地惊呼一声,再迅速收住声音,捂着嘴,连连指着地下室入口的方向。 m分队的副队长疑惑地拿起手电,依着梅莉方才的路径照去,虽不像后者那般惊讶,但他心里同样也咯噔一跳:地下室的阶梯尽头,能看到一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苍白人脸。手电光扫过他那无神的眼睛,泛出某种让人心里发怵的灰白。 强忍着反胃的感觉,艾利乌德把手电的灯光照到了他身下,看到是一大滩早已凝结的血迹——约莫是此人腹部重伤,尽力想往外爬去,但终因失血过多,而死在了通向出口的阶梯上。 “我们……还要进去吗?”看到艾利乌德不再用灯光照地下室,梅莉小心翼翼地发问。 仔细观摩了刚才的景象,显然也让艾利乌德难以忍受。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算是平复了情绪,回答道:“进!当然要进!比起外面来说,地下室要相对安全一些,不易被发现。” “但要被发现了的话,就更糟了啊?”梅莉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只要敌人往里面投个燃烧弹,或者毒气弹之类的,我们不就逃无可逃了?” 虽然,梅莉此言,是不想跟逝者同处一地,可她说得确也有道理。 如果逗留在外,那可随时转移,不至于死地,但很容易就会被街道上的战斗波及;若呆地下室内,则会减少受波及的可能,然而一旦被敌人发现,那逃生的机会就相当渺茫。 二者,都有利有弊,在几经权衡之后,艾利乌德还是拿不准一个主意,只是比较偏向于后者。他便与梅莉一起,跟过来交班的赫克托尔进行商议。 他首先得到了自己好友的挖苦:“嘿,你小子啥时候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了?因为格拉尼么?” “不,不是。我只在想,哪个选择会更好一些……”他看了梅莉一眼:“梅莉小姐似乎对那个东西,额,有点意见。” “啥东西啊?”蓝发青年从艾利乌德手中接过手电,照了照地下室,“就这个吗?我们之前见过的还少么?” 说完,他再把手电还给艾利乌德,借着依稀的灯光下去,毫不在意地把那个阵亡的士兵遗体搬到一边,再招呼艾利乌德二人下楼梯。 “梅莉小姐……?我们……” 被呼唤到的少女还在犹豫,但逐渐接近的交火声,让她最终下定了决心,“走!” 她轻轻一跃,自地面,轻松跳入了地下室中。 艾利乌德最后下楼梯,打算把入口的门关上——然而,他费了好大的劲,那门偏纹丝不动。附近开始变得密集的枪声、手雷爆炸的声音,让艾利乌德心下焦急,但越焦急,越使不上力。 还是梅莉,在身后拉了他一把,这才终于让门合上了,震得他满头的灰尘,但也让外面纷飞的枪声,嘈杂的叫喊声给阻隔在了外面。 亚麻色头发的少女再用一截断裂的钢管,把门闩住,这才开始与艾利乌德二人一起,打量着这地下室的状况…… 这地下室里,还不止刚才那个被移到旁边的人:一个空空如也的橱柜布满粉尘,柜门还有一些血污。 m分队三人对着的角落,有一个中年的男性,手拿一个空的铁罐,头部下垂,应该也已经逝去很久了。在这男性身前不远处,则是一个妇人,怀里抱着一个瘦小的婴孩,侧倚在墙壁上,无声无息:依他们的服装看,或许是这幢房子的主人——在长时的战争下,躲藏在这里的他们,耗尽了地下室储备的罐头,最终饿死在了这里。 除了这悲惨的一家三口之外,地下室里还有其他“客人”——有两名维多利亚的士兵倒在一个损毁的通讯器旁,又有两名魔族躺在他们不远处。如果算上在楼梯附近那个,这里曾有三个瓦伦西亚的士兵:通过他们身上的弹痕、刀伤,可以想象,在这狭小的空间内,曾发生过多么激烈的白刃战。 而这让敌我双方都流过血的深渊,将是他们等待白日到来的地方。 赫克托尔排查四周,认为无发现潜在危险后,似乎大大松了口气,找了个相对比较干净的地方,坐下,很快就睡着了:现在由艾利乌德负责警戒。 ‘今晚,我肯定要做噩梦了……’梅莉望着楼梯旁那具瓦军士兵的遗体,打了个冷颤:希望它不要突然站起来啊……圣父保佑。 在一种混杂着强烈不安的情绪下,她慢慢闭上了眼。 第一百四十一章 矿场办公室 尽管距离交火的前线很远,但是,941年9月6日的伦瓦丁,同样笼罩在一种别样的压抑与恐怖之中:巡逻的维多利亚警员变多,又在晚上实施宵禁,复能见到很多魔族的身影在晃荡。 帝国伦瓦丁矿场的风波,仍在持续。 被卷入风波的主要人员,除了在瓦伦西亚本土,那已被“冷雨夜”处决的特塔鲁爵士外,还有逗留在维多利亚地区的矿场监工:于929年,因被冻结了原有的灰色产业,便转行做投机买卖的亚巴顿先生。 在矿工们被不明来历的力量绞杀后,心感大事不妙的亚巴顿,一边以高价临时雇佣附近的居民来维持矿场基本的工作,一边再找些本地的私人事务所,调查那不明的“力量”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可私人事务所的侦探们,在对那“力量”的痕迹进行了接触后,就慌忙与亚巴顿联系,说自己不能继续调查下去云云。 于是,兜兜转转下来,亚巴顿除了让矿场继续保持工作之外,别无其他收获。但因自己确实“有所行动”,所以,自以为问心无愧的他,重新恢复了事件发生前的行径:如指示心腹对矿场的财务收支汇报进行修改,冒领补贴;又大量伪造产量报表,提交给大维多利亚帝国内阁等等。 当米德尔斯伯勒的战火暂时陷入沉寂的早上,天微亮的时候,亚巴顿哼着不着调的小曲,拿出钥匙,扭开了他办公室的大门。 办公室内的光线有点灰暗,空气也似与平时有些许不同:以往早早打扫好室内一切的秘书,在今天好像迟到了,并没有如常恭候在门侧。 这位精明的商人暗骂几声,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摸索着办公室的照明开关。 略显苍白的灯光伴着“啪嗒”声出现,照亮了房间的所有角落。 一道守候在窗边,凝望窗外的身影,让亚巴顿的睡意消失得干干净净:那是一个年约二十的少女,但却有一头如雪的白发,以一顶迷你的黑色礼帽作装饰;在灯光的照射下,她的皮肤感觉异常苍白,不似常人;她全身有色彩的地方,唯有她身上穿着的靛蓝色制服、长裤——但这舒服的一片靛蓝之中,却又别着一条银色的腰链,系着颗灰白的骷髅头。 亚巴顿敢肯定,自己之前从未见过如此让人印象深刻的女子。 ‘前台那些人怎么没预先告诉我有这么位小姐到访?看来之后得好好教育教育他们了。’这么想着的亚巴顿,开始向这个白发的女子搭话:“您好,我是这里的总经理,请问,我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额?” 听到声音的女子转过头来,以那仿佛能把人的灵魂吸收进去的暗红双瞳,注视着刚才说话的人,让后者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额……请问……?”亚巴顿感觉得到,自己的心底,升起了一种莫名的不安与恐慌,打乱了他的说话节奏——他以前从未体会过这种奇怪的感觉。 这个不可思议的女子开口了:“听好,我的所有问题,都只问一次。” 她的声音异常冰冷,与她的装束相称,不像常人:这让亚巴顿脑中只有一种服从的强烈意识,而不敢生出其他一丝一毫的忤逆念头。 ‘这里是我的公司!来客是她!’尽管亚巴顿已尽力与女子保持一个平等的地位来对话,可他打颤的双腿,不停冒出的冷汗,让他很快就屈服于女子的意志,最后,竟是双膝一软,不听使唤地跪倒下来?! 随着他自己那无意识地一跪,他说出的话也无限地把自己摆在一个极低极低的位置,若要类比的话,对,就如同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白发的女子,而是……女王陛下一般:“是、是的,请您尽管发问!” “9月1日这天,你人在哪?”女子倒很自然地接受了亚巴顿跪下的大礼,也不让他起身,只是依着自己的想法进行质询。 ‘9月1日,也就是矿场发现魔法破坏痕迹的那天……’亚巴顿快速追溯着记忆……照理来说,人是很难想起几天前做的所有事情的,但慑于面前这女子的气息,亚巴顿脑中那些零碎的记忆片段,像求生似地涌出,让他皱起眉头,略显痛苦地把当天的所有事情都给说出来了?! “那件事之后,你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因为女子发问时,语言中没有任何情绪的存在,所以,心有鬼的亚巴顿,一时也不知道她所指的是什么? “我的表述,有不清晰的地方?” “不,没有……只是,我不清楚,您想问的是哪方面的事情呢?”亚巴顿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也不敢抬头与女子对视。 恰在这时,那不知之前在哪的秘书,不合时宜地走到了办公室的门口:“总经理先生?!发生什么事了?您怎么……额,这位是……?”这位矮小的女秘书,很快便发现了室内的不速之客。 女子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视线依然停留在跪着的亚巴顿身上,仿佛秘书根本不存在似的:既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也没有更多的行动,只是在等着给她的答案。 ‘不管了……’亚巴顿一狠心,把他在事件发生后到现在这段时间内,他所做的所有事情都一股脑抖了出来,秘书连阻止都来不及:“……这就是我,额,在那件事之后做的所有事情……” 本以为对方肯定会有任何表态,但让亚巴顿诧异的是,当他试着鼓起勇气,抬头看的时候,那女子,依然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她真的是活着的人吗?’亚巴顿忍不住这样想道,但很快,他的思想,便被一种更大的恐惧所掩盖了……那是一种,死亡降临的恐惧。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两对君臣 9月7日的第一缕阳光,分爱丁堡临时王邸雪白的花园围墙为明暗两部时,能看到花团锦簇之中,有一道瘦削的身影在静静伫立着。 此人有一头梳理得干净利落的棕短发,身着整齐的深色西服,有一双温和的蓝眼睛,鼻梁高挺,面容坚毅:若不是他此刻正处在专属王室的后花园内,任谁都会以为他只是一个比较帅气的普通上班族而已——实际上,他便是维多利亚王国的合法领袖,维多利亚联邦各自治领的正统国王,阿尔伯特·乔治。 在昨日晚6点的时候,他向维多利亚王国的所有领民发表了一次广播讲话。自那之后,除了用晚餐的时间,他一直都没有休息……哪怕分出时间来陪陪自己的王后、公主都没时间:他想了很多,想着维多利亚的未来,战争的走向。为此,他令维多利亚王国首相温斯顿于今早过来,一同讨论战争问题。 他不停地看表,拴着国王权杖的手里,捏着一枚由他亲手设立,并以他名字命名的“乔治勋章”:在现在的维多利亚王国中,这枚勋章代表着维多利亚王室的认可,是最高的荣誉,至它设立至今一年,总计百万的维多利亚官兵里面,只有三位数的将士曾获得过它。 温斯顿在阳光照亮了花园内大部分的时刻,到达了这座御花园的门外,摁响了门铃——不久,洁白的石门便打开了。 而见到开门的人是谁时,首相吃了一惊,立刻把大礼帽拿下,朝那人鞠了个躬:“没想到居然劳烦让陛下来开门!属下惶恐!” 乔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必如此多礼。 君臣二人闲聊着走到了花园中央的亭子里,分坐石桌两侧,谈话渐渐进入正题。 在谈论战事的话题正式开始之前,乔治国王把勋章放在石桌面上,推给温斯顿:“首相先生,为感激你在这艰苦的岁月中,维系住我们的国家,带领全民抵抗魔族的侵略,为此,特赐予你‘乔治勋章’一枚。” 叼着大雪茄的温斯顿看了看那枚做工精致的蓝色勋章,许久,用力摇摇头,把它推回到国王那边:“请您收回旨意,陛下,这并非我所期望的。” 国王倒有点惊讶了:“为什么?难道您需要的是钱币么?” “不,陛下。我现在真切想要的,只是击溃侵略者,赢回维多利亚的荣光。仅此而已。”他阻止了乔治继续想把勋章给自己的意图:“我理解陛下的好意,但请恕我推辞。这种荣誉,不该是一个只做了分内事的人能领受的……” 乔治想了想,倒也不再坚持为首相授勋,但是,他还是拿出了自己的权杖,递过去:“既然如此,那这个,我令你,必须拿着。” 温斯顿一见那镀金的权杖,便知道意味着什么,赶忙起身,拜倒在国王面前:“此事更为不可啊!陛下!在下何德何能,敢领受代表王室威仪的权杖?” 一般来说,这种授予权杖的重大仪式,有一整套完整的流程,但现在的情况,让乔治只能简易行事。 他平举权杖,用古维多利亚语,庄严地说道:“为褒奖温斯顿勋爵对国家的奉献,对王室的忠诚。于此,作为维多利亚王国国王、维多利亚各自治领国王,我,阿尔伯特·乔治·温莎,秉承圣父、圣子的意志,赐他以王室的威仪,予他以王国的荣光。” 中年的首相双手颤抖着,直起上半身来,单膝跪地,毕恭毕敬地从国王手里接过那在阳光照射下,熠熠散出金辉的权杖:“承蒙陛下厚爱,不才温斯顿·斯宾塞,定竭智尽忠,不负国家所望,不负圣父所托!” 简单的仪式完成后,得到权杖的维多利亚王国首相,温斯顿,现在有了更大的权力:他所作出的任何决策,可以不再请示国王的意见,便宜行事;而他在维多利亚王国的议院里,也将拥有比之前更高的影响力——拥有国王特赐的权杖,也就意味着,若是议员、阁臣们忤逆他的意见,就等同于,直接忤逆王室的意志! …… 差不多同一时间段,在天色将明而未明的时候,大维多利亚帝国,伦瓦丁机场,芙兰朵露·斯卡雷特的包机,徐徐降落。 在夜琳迦络的陪伴下,一身便装的芙兰走下舷梯,抬起手,挡住并未存在的阳光,以迷离的双眼,审视着面前的一切……就仿佛,走近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地方。 一个月的休假,并不曾让她的身体、意识放松下来,相反,接连不断的琐事,带给她的烦恼,更甚于如何准备下一次升空作战——要说后者的感觉是紧张与兴奋并存的话,那前者带给她的,就只是一种使不上力来的疲惫。 就在这时,一直守候在机场的传令员,带来了一条很意外的消息:芙兰朵露的姐姐,也就是瓦伦西亚女王,蕾米莉亚·斯卡雷特,让芙兰抵达机场,稍作休息后,就立即动身前往西威寺——女王陛下将在那,为她举行授予银佩剑骑士勋章的仪式。 ‘那家伙,想搞什么?’芙兰听到自己妹妹转述的指示,眉头不住地皱起——这个银佩剑骑士勋章,说是兽人国给她的。而对于这个魔族最重要的盟友,芙兰所知甚少,连兽人国的外交大使都没见过几回。不过,听说兽人国对自己的盟友很是慷慨,不止会为它们提供一些必须的战略物资、武器,还会定期选取一些异国的杰出战士,授予本为兽人准备的勋章。 而这位金发皇族少女将要获得的银佩剑骑士勋章,在目前兽人国的勋章体系里,等级仅次于镶钻银佩剑骑士勋章——这是兽人国能授予异族的最高等级勋章,但芙兰却打心底不想接受它…… 她抬起头来,望向西威寺所在的方向,思绪翻滚,嘴唇紧抿。 第一百四十三章 蕾米莉亚在西威寺 西威寺的礼拜堂内,蕾米莉亚·斯卡雷特沉默地把最新的战报合上,交给葛洛莉亚,深吸几口气,再开口时,她的声音都有点颤抖了:“朕刚在那份资料看到,我们的牺牲人数……目前,是3万多,没错吧?” 葛洛莉亚神情凝重,轻轻点头:“是的,大小姐。而且,前线还不断有伤亡的汇报传来……” 尽管蕾米莉亚批准这次战役计划时,就已猜测到,这场战役可能会异常艰辛,但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伤亡人数就已超过了柳尔普—曼楚尼战役,还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大小姐,您看,我们要不就此……撤退?”葛洛莉亚小心翼翼地问道,“您清楚的,我们在这岛上的人力,其实很有限,而且,总指挥部那边,还经常收到战略资源支援补给的请求……” “不!为了魔族的未来,这是我们必须要付出的牺牲!”对于撤军这一提案,蕾米莉亚显然是格外反对的:“魔族为了现在这一步,已流了太多太多的血,倘若就此罢休,魔族之前所做的一切,就全部白费了!” 斩钉截铁地拒绝完后,紫短发的女王陛下,转过话题,语气变得缓和了很多:“有登记好,牺牲将士们的姓名么?”——这是在上任女王,安德烈娅时代就已约定俗成的规定,到蕾米莉亚继位,正式将之确立为法律:瓦伦西亚的士兵,不论出身地位高低,凡入伍服役到一定年限的,必得一次授勋;若在服役期间牺牲,会派专人通知其家属,不止给予优厚的抚恤金,而且还会追授官职。 这种优待官兵的制度,为瓦伦西亚的重新武装提供了很大帮助,但在941年年初,柳尔普—曼楚尼战役打响后,就逐渐废止不行了。原因有二,一是因为牺牲的人太多了、未能登记完全,二是随着战事的进行,瓦伦西亚国库已入不敷出,拨不出多余的款项作抚慰金了。 而到现在,战事规模更大,魔族国库更亏空的现在,蕾米莉亚重提这制度,显然脱离了实际,于是,葛洛莉亚只好再次反对自己的主人道:“大小姐,虽然我知道您很重视为国付出的大家们,但,我不得不在这提醒您,如今的我们,连保障将帅们的花费都成问题了。想再次推行抚慰制度,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啊?” “你是在担心钱的问题,还是担心勋章的问题,葛洛莉亚?”蕾米莉亚毫不在意地摇摇头,“不论是钱,还是勋章,想想办法,总有地方能获得的,你只遵着朕的旨意去做便可……”她又想起刚才在汇报上看到的数字,似是自言自语:“牺牲总是在所难免的,但魔族,断不会因为牺牲是必然的,就去贬斥每一个牺牲本身的重量……区区金银虽不足道,但不能没有。” 眼看女王陛下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葛洛莉亚只得轻轻叹气,点头表示遵旨。 蕾米莉亚把视线转回到西威寺的壁画上,随意地观摩着,问道:“对了,芙兰……她到这里了吗?” “二小姐的话,应该正与三小姐一同,往这里赶来了。”灰发的侍卫长回答道。 “你是说芙兰,往这,西威寺赶来?为什么?” “您接下来要为她举行一个简单的授勋仪式,大小姐。” 这意外的安排,倒让蕾米莉亚感到奇怪了:“朕之前怎么没听说过有这种安排?有日程表么?” 就在女王的侍卫长打算把修改后的日程表拿出来时,门外已传来了传令员的声音:“报告!女王陛下!长公主殿下已到达花园的门外,等候您的召见了!” 听到这个消息,葛洛莉亚适时地拿出一个做工精致的小盒子——盒子里面,安静地躺着来自兽人国的银佩剑骑士勋章:“请您马上动身!这次仪式,预定是在礼拜堂里举行。” 在自己最信任的属下手中接过盒子,紫发的女王陛下此时正沉默地感受着其中的重量,以深邃的红瞳,凝望着通向花园的出口方向,心下只在思索,该以一种什么样的表情,面对自己那不省心的妹妹呢? 第一百四十四章 地下室中的交谈 ‘头晕,四肢也麻痹酸痛。’ 这是梅莉在一片昏黑中睁开眼时,收获的第一个感觉。 朦朦胧胧的双眼,能捕捉到不远处有一束微弱的灯光,恍惚间映照着一张坚毅的侧脸。 为了让自己的身体也跟着大脑醒来,她试着活动了下手,却不小心碰到了一个僵硬的物体,让她不由自主“啊”地惊叫一声,一哆嗦,算是真正清醒了。 “怎么了?梅莉小姐?是做噩梦了么?”刚才看到的那张侧脸的主人走近,手里燃起一把火焰,驱散了整片黑暗,也驱散了梅莉方才的惊疑。 “啊,艾利乌德先生。我没事……”回过身来的梅莉知道,自己应当是不小心碰到先前倒在这里的某人了:而随着她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触碰的东西,那东西散发出的臭味也适时地钻入了她的鼻腔,让她有一种想吐的恶心感。 看着梅莉的脸色不大妙,红发青年不放心地再确认了一遍,但只得到了梅莉的一句“现在该轮到我来警戒了,对吧?!来!把你的手电给我!” 就在这时,因为听到动静而醒来的赫克托尔,却“嘘”地让那一男一女安静下来。 m分队的所有人都默契地闭上嘴巴,仔细搜寻着任何异样的动静。 ‘是交谈声?!’艾利乌德皱起眉头,反复确认自己到底有没有听错:‘而且,是从地面上传来的?’ 他试图听清那地面的交谈在说些什么,但他很快便遗憾地发现,交谈的声音是瓦伦西亚语,而他,听不懂。 以防万一,他先把自己一直凝着的火焰熄灭,再以一种更细微的声音,问自己的好友道:“赫克托尔,你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吗……?” 因为地下室的空间内一片黑暗,所以,艾利乌德看不清此时赫克托尔的表情,只听得他话中,隐藏着某种压抑的情绪:“不,不懂,但上面,似乎是敌军的一个临时指挥所……我听懂了‘少校’、‘长官’这些词……” “要是玫兰莎小姐在就好了……”艾利乌德颇有点感慨,却让赫克托尔接下来的行动震惊到了:但见赫克托尔浑身噼啪流动着闪电,他利落的蓝发也因电流而条条竖起,天雷斧在手,全身似如雷霆,咆哮着往那通往地面的阶梯方向劈去。 电光迸射之间,赫克托尔背后,隐约竟有一巨兽的幻影。 可艾利乌德心底清楚,必须要阻止他:“等下!赫克托尔!现在敌人状况不明,贸然行动断不可取啊!” 但雷霆之意,只想一击震碎这黑暗,岂听得火焰慎重的告诫? 于是乎,火焰不得不亲自挺身向前,硬生生地把雷霆自它的轨道扯下! 被火焰包裹着的雷电,在地下室的地面弥散,赫克托尔也冷静了下来:“呼,你说得对,艾利乌德。我有时就是……不,算了,不说这些。” 地面上的敌人,似乎还没察觉到地下室的异常,只是在继续用m分队听不懂的话语在谈论着什么。 ‘他们是在讨论作战配置?’艾利乌德这样猜测着,眼角余光瞥见,赫克托尔一副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口的古怪样子。 “怎么了?赫克托尔?” 赫克托尔憋了很久,犹豫再三,这才用干巴巴的语气说道:“我昨天晚上,做了个奇怪的梦。” “什么?梦?”红发青年有点摸不着头脑,“是跟战事有关的么?不知谁说过,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但赫克托尔很坚决地摇摇头,又似在斟酌词汇,“我说出来,你可不许笑我!” 梅莉这时凑了过来,很自然地加入了两个男人之间的对话:“怎么了怎么了?这么好玩的事,把我排斥在外,也太没道理了吧?” m分队的队长瞪了笑嘻嘻的梅莉一眼,继续对艾利乌德说道:“我,梦到了一个男人,有着蓝色的胡子,肩膀上坐着一个小女孩。女孩管男人叫爸爸,男人则管女孩叫‘女儿’……但我很肯定,我之前从未见过这么个男人,那可爱的女孩我也不认识。” “哎哟哟,不得了呢……”梅莉的犬耳竖得笔直,尾巴也在用力地摇摆着——赫克托尔确信,他之前从未见过梅莉如此认真地听讲:“那么,那个女孩的头发,不会是蓝色的吧?” “是。”不知为何,赫克托尔似乎有点不愿意承认的样子。 梅莉连连点头,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那个男人,也不会一样是蓝色的吧?胡子、头发?” 被这么一追问,蓝发的青年沉默了半天,才勉强挤出一个“是”字。 犬族的少女一拍手,已经明确了她内心的猜测:“那一定是你未来的样子了!赫克托尔先生!嘿嘿,居然还有胡子、胡子呢!” “笑、笑什么!”因被调笑而脸色通红的赫克托尔,有点心虚地吼道:“我可不想那是我!” 这倒让梅莉好奇了:“欸?为什么?难道你还梦见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因为,接下来,有一个不知从哪来的小男孩,把那小女孩带走了……”赫克托尔望着自己那同样在忍住笑意的好友:“而且!而且!那小男孩,头发是红的!红的!” 赫克托尔的反复强调,让艾利乌德有点吃惊地抬起头来:“你的意思是……不,不会那么巧吧?红头发的多得是……” “不对!那家伙,我印象很清楚,无论怎么看,都肯定是菲雷家的后人!”赫克托尔有点激动地拉住艾利乌德的衣领:“你听好了,不管咱们关系怎么好,我,赫克托尔,都绝对不会把女儿嫁到你家去的!” 还是梅莉,笑着把二人拉开,“因为这小事伤了和气可不好呢,别忘了,我们现在还在最前线啊。” 听到梅莉的劝解,赫克托尔这才稍解意气,盯着楼梯方向:“我们等敌军的交谈声消失后,就冲上去吧!” 其他二人点点头表示同意,作好了准备——对于他们来说,现在继续待在这郁结了阴沉气息的地下室,仿佛也不那么难受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遭遇战 大致等了十几分钟,头顶的交谈声逐渐远去,而漆黑一片的地下室,重回与之相配的沉寂。 保险起见,维多利亚m分队的三人再在地下室待了许久,才最终决定出去。 为了不发出太明显的声响,艾利乌德把‘幽兰戴尔’的火焰,聚合在剑尖的一点上,像手术刀一样,把卡住门的钢管切成两截,小心翼翼地取下,递给在下面等着的两个战友,尔后,他打了个手势,让队友们做好准备,深一口气,把手慢慢伸向门把。 他为自己准备一个简单的魔法护罩,心里暗数三下后,用力向外推开那道沉重的门:外面世界,那猛烈的白光,一时照得已适应黑暗的人眼盲,让艾利乌德不得不先闭上眼睛,只闷头往外冲。 值得庆幸的是,地下室的入口处在一间房间内,有三面虽然残破,但多少还能遮挡住些视野的墙。 有了艾利乌德的开路,他的两个队友很快也跟上来了。 适应了外界光线的艾利乌德,迅速与梅莉一起藏身在门的右侧,侧着身,观察着大厅的情况:刚才在这里讨论的魔族指挥官似已经离开了,但仍有几名瓦伦西亚官兵在把守着这间房子——于他们而言,哪怕只是一幢普通的民居,都是需要争夺的据点。 确定好敌军的布置后,艾利乌德示意在另一侧的好友解决东边驻防的敌军,他与梅莉则负责西边的。 魔族似乎还没察觉到,在他们的防线后方,已突然多出了三个维多利亚的人,还是伏在外墙的沙袋圈后,紧张地盯着房外的街道。 艾利乌德本打算悄无声息地逐个解决掉敌军,可赫克托尔愤怒的雷霆,让这个暗杀计划化为了泡影:缠绕在赫克托尔全身的电流,发出的“噼啪”声响,使得本就在高度戒备的敌军意识到了异常,迅速把枪口对准m分队的三人,随之而来的、密集的哒哒声,彻底震碎了短暂的宁静。 蓝发青年最初的雷霆击倒了一名敌军官兵,可后者身旁的另一人在受到电击而麻痹后,怒吼着,不管不顾地抱住了直接抱住了赫克托尔的小腿,哪怕电流在他身上划过也不松开! 更让维多利亚三人震惊的是,在魔族看见自己的同伴固定住一个敌人后,掌突击步枪的瓦军官兵,居然放弃了对艾利乌德的扫射,转而对着赫克托尔的方向开火! 成为目标的赫克托尔急忙展开一个魔法护盾,子弹便大多打在了禁锢他的魔族身上,溅起阵阵血雾——那个魔族正忍受着剧痛,能看到血液从他嘴角流出,而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松手,相反…… 哪怕是专心于维系魔法护盾抵御子弹的袭击,赫克托尔也感觉得到,脚下的魔族身上,有另一种魔法能量的出现?!随之而来的,是魔法护盾被逐渐削弱,越来越难保持强度的异常感?! ‘是驱散魔法!’他用力想踹开抱住自己的魔族,可后者那混杂着血液与灰尘的脸上,露出的是一种疯狂而狰狞的笑意——他想同归于尽?! “艾利乌德!快点解决那个枪手啊?!该死!”赫克托尔看到,艾利乌德那边也被敌军掩护射击的火力给压制得只能防守了。 护盾的魔力在驱散魔法与突击步枪的夹击下,越来越稀薄,破裂也许只在下一瞬。 但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后,仿佛做梦一般,一直压制着他的突击步枪,忽然消失了声息:是梅莉!她趁着敌军掩护火力因换弹而暂停的间隙,凭印象,迅速盲点了一枪,竟是直接击毙了突击步枪手! 然而问题还没解决,在突击步枪手阵亡后,原本负责掩护射击的瓦军官兵,见状,立即掏出手雷,拉开保险,往赫克托尔的方向投去,再翻身出沙袋圈。 眼看那冒着白烟的手雷离自己越来越近,赫克托尔一咬牙,终于用力踢开了禁锢自己的敌人,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朝另一个方向的远处扑去! “轰隆——!” 火焰在他身后猛烈升腾而起,滚滚热浪,哪怕有魔法护盾的削减,也灼得他背部一阵剧痛:爆炸的巨响震得耳朵发疼,又看到面前的地板上,有一些红黑夹杂的液体滴落,以及,一些模糊不清的碎末。 滚滚硝烟之中,惊魂未定之后,赫克托尔试着重新起身,但是! “额啊!脚!……脚!”如针扎般的刺痛,让他站不起来,只好就地翻个身,在双手的帮助下,慢慢挪动到墙边,大口喘着气。 “赫克托尔!”他的两个队友捡起瓦军的枪械,对着街道的方向扫射一阵后,急忙赶来。 梅莉迅速对赫克托尔的伤口进行一番简单的处理后,就一人拉着他一边,往屋内拖动,疼得他龇牙咧嘴。 刚才那翻出屋外的瓦军官兵似乎已经逃离了,但耳尖的梅莉听得,隐隐从远方,传来了让人绝望的引擎轰鸣声。 “tmd!外面怎么还有坦克在靠近!” 第一百四十六章 “月蚀”的传闻 “大小姐,你知道关于‘月蚀’的事么?”在跟随自己的契约主前往任务地点的时候,赫德尔突然问道。 “‘月蚀’?你是说,前女王陛下么?”比比皱起眉头,思索着:“不大了解,她退位时,我还只是个刚6岁的小丫头……但我之前学习召唤魔法时,从老师那得知,‘月蚀’在未登极以前,是‘旋魔会’,也就是我现在所属学术团体的首领。还有就是,她在召唤系魔法上取得的造诣,与现在元素系的伊万娜元帅不相上下……” 哥布林点了点头,“这算是她最知名的一段经历了。但是,大小姐,你知道么,‘月蚀’,除了曾是旋魔会的首领外,她还是,”他顿了顿,咽了口口水,“她还是,‘第二个约定’的创始人。” 比比张大了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第二个约定’?不,这不对吧。这怎么可能呢?” 所谓“第二个约定”,同样也是瓦伦西亚召唤师的学术团体,但与正常召唤师讲求与契约兽和谐共存、平等互利不同,“第二个约定”的学术宗旨,是讲求对契约兽的绝对支配:这个团体的召唤师们,把她们的契约兽视作随时可弃的棋子,必要时,甚至会毫不犹豫地把契约兽进行献祭,以实现她们自己的战术目的——也正因为她们如此轻蔑契约兽作为个体的个性,所以,“第二个约定”一直都被旋魔会的会员视为召唤术里最大的邪门歪道。可,就是这么个“异端”,居然是由旋魔会历史中,最骄傲的一任首领,“月蚀”建立的? “不知从哪里看到过一个道理,说月盈则亏,”赫德尔似乎也有点不大相信这个传闻:“我也是从老一辈的家伙们那听来的,说正因为‘月蚀’走到了召唤术的尽头,所以,才转而去寻求其他的可能性……” “只是你听到的传闻吧?”比比好像大大松了一口气,“就说嘛,那位大人怎么可能真的背弃召唤师最基础的价值观嘛!” “……”契约兽看了自己的契约主一眼,似还有什么话要说。 “嗯?你那小眼神是什么意思?有什么话就说啊?” “大小姐……”再次开口时,不知为何,赫德尔有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你,觉不觉得……现在,在米德尔斯伯勒战斗的那些大哥大姐们,就像……‘第二个约定’手下的,那些契约兽呢?” 听到这话,棕发少女很直接地给了赫德尔一个响亮的巴掌,再指着后者的大鼻子,明亮的红瞳仿佛要喷出火焰:“谁准你这么说那些哥哥姐姐们的?啊?!” 脸颊传来火辣辣的疼,赫德尔呆立在原地,有点搞不清情况——他从没见过自己的契约主这么愤怒过。 比比转过身去,双手背在身后,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我知道你就是这么种口无遮拦的货色。但是,但是!你给我听好,要是你再敢给我侮辱那些战士们,可休怪我不讲情分!” “……是。抱歉,我在认真反思了。”面对此时的比比,傲放不羁的赫德尔,竟就地跪下,闭眼,掌了自己好几个嘴巴:“我嘴贱,该骂!该打!” 就在他要打自己第六次嘴巴时,动作却被一只纤细白皙的手给止住了。 他吃惊地抬起头来,正好对上比比那复杂的眼神:“大小姐?” “起来吧!”也不等赫德尔回应,比比就直接将他拉了起来,顿了顿,再用力甩开,看向前方的林间小路:“已经在这浪费不少时间了,我们还有任务在身呢……” 棕发少女再回头看了沉默不语的契约兽一眼,从挎包里捏出一小支药水,扔给后者,自顾自地向前迈开了步子。 “大小姐……”赫德尔看着药瓶上那小小的“消炎”字样,一种从未有过的思绪,在脑海里翻滚开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少女的梦 慢慢地步入一间教堂。 教堂高大的尖顶窗户,是五彩缤纷的玻璃,映照着室内的一片喜庆。 伊琪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在廊道上,笑着与两边长椅上的嘉宾打招呼——她穿着的白色礼裙,伴着阵阵如水般的白雾,扬起挚友们快慰的欢呼声。 她记得,她此行,是来为她哥的婚礼作伴娘的。 “嘿!嫂嫂,我在这里!”她用力挥挥手,朝着侍立在一旁的那对新人走去。 新人们正与新结的亲家谈话,带着幸福的微笑。 听到,那个穿着白色婚纱的女子抬起头来,互相问好:伊琪想,她应当是认识嫂嫂才对的,但那暧昧不清的雾气,却有如给记忆笼上了一层帷幕,总也想不起来。 于是,伊琪转而面对她哥,奉上她的祝福:“愿你们白头偕老,好好地幸福生活下去哦!” 雾气越来越浓了,教堂灰黑的墙壁逐渐隐匿在后。 “啊,对了、对了!我还没化好妆呢!化妆房在哪里?”伊琪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哥,你知道吗?额……你是我哥,没错吧?这雾好大啊……是有什么气氛的安排吗?” 不知何故,面前,那本该无比熟悉的瘦削脸庞,在雾气的磨洗下,却开始蜕变得陌生了。 男子也没说话,只是给她指了一个方向。 伊琪点点头,说声谢谢,便往指示的道路而去,但越往那方向走,雾气就越变越浓厚,可视度在一片白茫茫中迅速降低:“不管怎么样,这雾也做得太过了吧?路都看不清了!喂~!请问,这里是化妆间么、有人么……额……” 在某一时刻,她恍惚间意识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 身后,仿佛在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了悠扬的敲钟声:“当!……当!” 声音逐渐消失,面前的迷雾,也随之退去。 展现在伊琪面前的,是悲哀而落寞的灰黑石砖。 “人……?婚礼……?不,不对!”她猛然回头望去,不禁露出了自嘲般的笑容:“啊哈哈哈!真好笑!就是那‘禁忌女孩’们的恶作剧,也不过如此吧?” “什么婚礼,什么哥哥,嫂嫂的……”她重新踏上教堂的主厅,扫视着四周空虚的长椅:“这里,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人在嘛!” 笑着笑着,她匍匐而下,撑着一个长椅,好不容易才没让自己晕倒过去——而视野中的白色礼裙,告诉她,方才那一切,并非全为虚妄:“……哥哥……” 泪水,不自觉地滑落,眼底的色彩模糊了,四周的环境,似也在这模糊中,发生着转化。 直到不知何处传来的凄厉恸哭声,刺碎了这天旋地转。 伊琪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也不知什么原因,竟是径自往那声音的来源走去。 手一伸,扶到了一个门框,有一团色彩在移动,慢慢描绘出一幅画像来:漏雨的屋檐之下,一个年纪不过4岁的米色头发小女孩,正拉着一个瘦高的男孩。 “哥哥!不要走!求你了!求求你了!呜呜呜……”小女孩不断地祈求着,而男孩的意志坚决如铁:“爸妈已经不在了。如果现在我再不出去的话,我们大家都会死的!” “可是,可是!你把我丢在这里,我就能活下去了吗?哥哥!” 男孩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一狠心,用力推开女孩,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受伤的女孩望着男孩离去的方向,用脏兮兮的小手捂着脸,泪流不已。 “……”伊琪沉默地走到女孩身旁,刚才的泪痕仿佛出现了灼烧的错觉。 见到伊琪的出现,女孩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紧紧拉着前者的手臂,颤声问道:“姐、姐姐!你知道,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吗?我,我很害怕……呜、呜呜……” 伊琪抬头,闭起眼睛,深吸一口气,才止住没多久的泪水,却又一次滑落,“他……不会再回来了。” 在获得半块面包,少得可怜的饮料,拿着往回赶的时候,被奴隶商人抓住,卖往黑市的奴隶市场,后再无消息。 ……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 本来打算嬉笑着过好接下来的日子,本来打算醉心于魔道学实验而让自己忘却的所有、所有,都想起来了。 再一睁眼时,身边已无女孩的影子,映入眼帘的,是如梦似幻的天空,五彩绚烂的树叶。 她手里还拿着写满实验资料的记事本,一支钢笔滚落在柔软的草坪上。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找回这些?!为什么,为什么啊!”魔道学天才声嘶力竭地叫喊着,再如梦中的小女孩那般捂着自己的脸……发觉,那早已被泪水打湿。 “伊琪,醒了吗?”身旁,是一个粉色短发的女子,以忧伤的神情,察看着这里。 是的,她现在还在梦世界中,这个女子,便是这梦世界的主人,露切德。 伊琪想说出自己的梦,可她又不知该从何开始说起。 “你……找到你想找到的东西了么?”一只蝴蝶扇动着近乎透明的翅膀,从伊琪的发梢起飞,停留在露切德的指尖:“也许,那并不是你想要的东西,但总归也是你,伊琪·维姬的一部分。” “……”伊琪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低头,侧过脸——她以往炯炯有神的红瞳,在阴影的覆盖下,仿佛完全失去了光芒。 “记得你来时,我对你的承诺么?……当你明白格拉尼小姐对你的爱恨情由时,我就帮你回到现世界中去?”梦魔多少也能察觉到,现在的伊琪还没缓过来,因此也不苛求她及时给出回应,“但我知道,你心底已经有答案了。” 听到露切德的话,伊琪微微抬起头来,望着前者召唤出几只蝴蝶,在虚空中拉开一个类似入口的框。 “关于希斯琳的消息,我能告诉你的是,多加留意,瓦伦西亚王国那些新开设的魔法石矿场……” …… “这里就是最近一次可疑魔法战斗发生的地方么?”玫瑰谷,走在山间小路的比比,已经看到了第二座村庄的废墟了,但那边飘来的气味,让她皱起眉来,捏住鼻子,“呕,好臭!赫德尔,知不知道能消除味道的东西,不,算了,伊芙利特!” 随着她的呼唤,一个魔法阵即在她面前不远的地板上出现,她的另一个召唤精灵,火精灵伊芙利特就出现了。 但哪怕是习惯玩火的伊芙利特,也有点忍受不住这味道:“喂……我说你!能不能少都在这些奇怪的地方唤我出来?!” 比比连连挥手:“我也不想啊!你就忍忍吧!这是,任务!” 伊芙利特骂骂咧咧地戴上口罩,背起她的火焰喷射器,“知道了知道了!我去消毒!” 没过多久,那有着一对黑角的契约火精灵就回来了:“那边有个人在站着!好像也是魔族吧?她的发色是……算了,反正在我看来,你们魔族跟别的什么人都没啥区别。” “……?这么个地方,也能找到同袍?”比比挠了挠头,在伊芙利特的带领下,走到了那片废墟的广场之中。 是一个米色长发的少女,穿着简洁的白裙,正凝望着广场上,一个黑色的废料堆。 “请问……你是?” “啊?这就不记得我了?那听好了,我再自我介绍一次!”米色头发的少女骄傲地直起身子:“咳咳!我,乃瓦伦西亚百年一遇的魔道学天才,伊琪·维姬是也!” 比比歪了歪头,感觉自己似乎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不过不大明晰,但是……她认真地看着那个少女:阳光闪耀着她那自信的笑容,是那样的和善、那样的甜美。 第一百四十八章 独自一人的阻截战斗(上) 9月11日早晨,天上一片阴沉沉的,干燥的空气在四散弥漫,拂过脸颊,只刮得一片红通通的,生疼。 格拉尼把身体隐藏在一棵大树之后,在采来的野果上啃了一口:虽然据艾利乌德所言,米德尔斯伯勒距离玫瑰谷并不遥远。可在赶往米德尔斯伯勒的小路上,躲藏在高地森林中的她发现,斜下方的平原上,已有一条瓦伦西亚军新铺设的铁道干线,不时有冒着黑烟的火车隆隆碾过轨道,似乎直通往米德尔斯伯勒前线。 尽管铁道周边的瓦军军营只有几处,但格拉尼清楚,两侧的战略要点上,都有魔族的影子存在:在发现平地有异常情况的时候,他们便可以非常方便地占据制高点,再与平地的守军配合,形成一个紧密的“口袋”,把妄图破坏补给线的敌人给一网打尽。 对于需要隐匿前行的人来说,清楚这里环境的危险性,就应该尽量让自己不那么引人瞩目,悄悄离开这,但格拉尼在瞥见又开来的一列瓦伦西亚补给火车后,却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里的骑士长枪。 她清楚自己接下来的行动有多么疯狂,可无须顾忌队友安危的现在,她还是决定试上一试。 在刺眼的光线被乌云所遮蔽时,白发的兽人少女,开始了她最为惊人的一次冒险。 先是,沿着无人涉足过的山石间隙而下,抵达平地的边缘:在此间,除了一些碎石的滚落,脚底不平整的异感,让她的心底有点紧张外,便别无其他阻碍……很顺利地抵达了预期的方位。 ‘好……那么现在……’她抬起眼,迅速扫过这地面。 地面的视野十分开阔,能清晰地看到远方瓦军军营的轮廓,一大片略显荒凉的平地上,只偶有几棵树木,算是有些许自然的气息…… 格拉尼微微抬起后脚跟,俯身,环绕在她四周的空间,便仿佛河水一般流动起来。 下一步,她计划先吸引敌军的视线,为自己创造可以破坏铁轨的机会:确定了目标后,她便以肉眼捕捉不到的速度,朝着离铁轨最近的瓦军营地外围冲去! 瓦伦西亚军的侦察范围,毫无疑问已经覆盖了平地的大部,可对于如箭一般冲过来的白色身影,却让传统的侦察失去了效用:在他们负责警戒的哨兵视角下,只朦朦胧看到,某一方向的空气,像被高温炙烤一般波动,而且波动还在往他们这个方向前进。 就在哨兵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了错觉时,那奇怪的波动,悄然撕开了他视野范围的整片色彩,塌陷出一种神秘的紫色。在这紫色的正中央,则是一抹飘逸的白,以及,刺过来的一点银。 警备的铃声大作,在瓦伦西亚哨站上的人,身体已被贯穿。 格拉尼拔出带血的长枪,一脚踢开那至死都未反应过来的魔族,迅速朝两侧瞥了一眼,竟猛地朝瓦军营地的空地处跃起,牵动着哨站如朽木般倒塌。 附近闻警赶来的瓦军官兵,只看到了一堆蒙了灰尘的木堆,并及一具枯骨。 “是敌袭!她在那边!” 枪声大作,可瓦军打出的那些子弹,不是打在了墙上,就是打在了沙袋上——不是瓦军的射击不精,只是因为子弹的速度,实在跟不上那道白色闪电的跑动速度。 即便如此,密集的子弹,也有不少是惊险地擦着格拉尼的发梢而过的,但她毫不在意,她的所思所想,此时只有一件事:‘好,就这样继续……制造混乱。’ 敌人的枪声离得越来越远,似乎已彻底被她甩开了,可她心底,此时此刻,却微妙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对。 她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面前只数十米的平地上,忽然发生了密集的爆炸,仿佛一瞬便有数十颗手雷一起炸开。 格拉尼暗自庆幸自己及时止住了奔跑,但神情却没有因躲过一劫而变得轻松——她知道,刚才的爆炸绝非普通的瓦伦西亚官兵能制造的。 ‘我是不是傻呢,魔法魔法,本身就是魔族的学术啊?’她自嘲一下,转过身来,便看到了硝烟之中,引发刚才那一场大爆炸的身影。 “居然独自一人就敢执行如此冒进的计划,不知,该称赞维多利亚的精锐部队呢,还是该称赞你的勇气呢?”那身影抚了抚自己棕色的发丝,红瞳间却没有点赞许之意,“出于礼节,我权且自我介绍一下,我名为蕾娜,自兽人国留学归来,也就刚抵达这不久,没想到就碰上了这么精彩绝伦的行动。” 为了表明自己的‘赞许’,蕾娜还拍了拍手,“我很久没制作过徽章了,不然,真想给你颁一个。好了,我的话就说到这里。那么……” 她话音刚落,白色身影的枪尖,却已到达了她面门不远处。 第一百四十九章 独自一人的阻截战斗(中) 银光轻而易举地穿透了蕾娜,但没有任何刺到实物的反馈传递给格拉尼,‘投影?!’ 意识到这个,格拉尼立刻改变自己的运动轨迹,往后撤去,“蕾娜”脚下便炸开了一团赤红的火焰,升腾起浓烟,焦黑的泥土四溅。 “真是心急啊。就不能听人把话说完?”依旧是蕾娜的声音,但不知从何而来,“这个地方应该不好让你发挥吧?我本人比较赞赏堂堂正正的决斗,不知,移动到靶场如何?我在那等你。” 虽然对方口头是这么说的,但格拉尼知道,自己若依言而行,只会让自己陷于更不利的境地:她不知道,那个叫蕾娜的是否可信。 她转而朝着铁轨的方向前进,破墙,很快便冲出了瓦军军营的范围。 可她刚才踩到营外的土地没多久,就一个翻身,惊险地躲过了一次狙击。 “哼,反应还挺快。”又是蕾娜的声音! 身后,军营内的瓦军官兵似乎没有追击的意思,于是,格拉尼手里握着骑枪,谨慎地寻找着那个穿着绿色兽人军军服的身影。 “猜到你会直接溜走,所以,我就先在这候着。” “……?!”循着声音的来源,格拉尼看到了一棵树的树荫底下,那与方才所见,穿着绿色制服,棕发、红瞳的魔族少女。 眯起眼睛仔细观察光线明暗的变化,白发的兽人少女确定了,现在面前的这个蕾娜,绝非又一次的投影。 除了后方的瓦军军营,这一片广阔几乎无遮挡的原野,非常适合格拉尼发挥自身的优势,鉴于此,她反而更担忧这是不是又一个陷阱。 但对方没有给她更多的思考时间:只见蕾娜拿出一门中口径迫击炮,架起,就朝着格拉尼的方位进行轰击! “噗”的一声响,黑漆漆的炮弹便在眼中越变越大,格拉尼只好紧急回避,可还是被炮弹的冲击波给伤到了,一阵炽痛。 ‘得快点!’她迅速扫视一眼被迫击炮弹扬起的烟雾,在间隙中,能看到对方不知又从哪拿出了反坦克炮! 她不顾身体发出的抗议,直往铁道所在之处赶——只要她能越过那铁道,那她周边约20厘米范围内,加速时间的魔法,就足以让她完成此次冒险的最主要目的:破坏瓦军补给的铁路。 耳畔遥遥听得“噔!”的一声,她面前不远处的黄土地,便被炸开了,黄土混杂着如深渊般的黑,遮蔽了视野范围内的大半个天空。 尽管格拉尼又一次及时止住了脚步,但那浓烟已然被吸到了她的肺中,让她忍不住难受地剧烈咳嗽起来,可这一咳,就咳入了一种类似铁锈的东西,让喉咙仿佛有一把火在燃烧。 ‘就为了封住我前进的路么?!’眼角被呛出泪水,耳膜在巨响褪去后在嗡鸣,异常不适。 她咬咬牙,确定方向后,集中精神,闭起眼睛,继续往前! 要剥夺嗅觉般的气味,仿佛焚烧殆尽般的高温,脑袋仿佛缺氧的恶感,在一片黑暗中,尤为清晰。 跨过那反坦克炮炮弹的落点,以格拉尼加速的能力,一秒都不需要。可五感尽失的这么短短几瞬,让她有如置身于地狱,格外漫长,格外难熬。 待脚底的高温远去,稍微正常的空气流入,她才睁开了眼睛,但视线依然有点模糊。 暧昧不清间,她看到,铁道……就在面前? 不及多思索,她深吸一口气,又一次冲了过去。 但冲过去之后,依然混沌一片的脑海中,却涌出了一个疑问:不对,如果铁道这么近,那个蕾娜,为什么敢用反坦克炮来轰击? 这么一想,她猛然回身:虽然眼睛还是有点干痛,视野范围内也有几块黑点,但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所谓“铁道”,只是被方才那冲击波震荡开的几块石头而已。 ‘又是投影吗?!那家伙……居然?!’意识到自己中计的格拉尼,全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去观察敌人的行动,‘黑烟还没散尽,我看不到她,但她应该知道,我是上钩了,但尚未有进一步动作……’ 她又观察着四周的环境,依然是平地多,她的真正目标,是在西边约数百米外的地方:‘该怎样过去呢……?’ 第一百五十章 独自一人的阻截战斗(下) 留给格拉尼的时间并不多,虽说目前还是安全的,可待黑烟散去后,要再被锁定的话,她很可能就得交待在这里了。 但是……‘这女人,可真狠啊。’ 通往真正铁轨的空地,与通往米德尔斯伯勒郊区的空地,表面上看没什么异常,一片黄土,但实际已布上了一张魔法的天罗地网——地雷阵。 敌人所用的术式,并非常见的火、雷等等的魔法:似是因为留学的关系,她的魔法构造出来的,尽是些军事工业的产品,具体来说,是兽人国制式的军备。 ‘那反坦克炮也是用这种方法构建的吧?不然,就没办法解释为何她上一秒还在用迫击炮,下一秒就换了这么个大家伙出来。’ 时间不多了,格拉尼必须在下次攻击到来前,想出应对之策。 ‘敌人所拟态的兽人制反坦克炮,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格拉尼神情严峻,汗水滑落脸庞,在满脸的土灰上划出了几条小道:‘那么,5秒内,就能看到下一颗炮弹的弧度了……而她应该早已作好了发射准备,只在等我的现身……到现在,恐怕不足2秒。’ 用已被汗水浸满的手握住骑枪枪柄。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情绪,但心脏却嘭嘭跳个不停,时间的指针的滴答声,有如在耳畔回响。 她紫色的瞳孔再次扫过四周,微微点头,感受着自己周身数十厘米的空间内,时间流逝的速度在加快。 对方的炮弹依她预想般,破开空气,呼啸而至,弹头,越变越大,轮廓,越变越清晰。 ‘就是……现在!’当蕾娜炮弹的弧线开始往下掉时,格拉尼便以最快的速度做好跑动准备,尔后,转身,朝着瓦军军营的方向,如子弹般冲去! 瓦军营地,在战壕后,紧张戒备着的瓦军官兵,看到那道白色身影竟然敢如此冲来,都大吃一惊,开始胡乱地开枪,但一如方才那般,他们的子弹,是完全跟不上格拉尼的速度。 与此同时,拿着望远镜观察格拉尼动向的蕾娜,见到前者的行动,用力砸了一下反坦克炮的填弹口,全身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着:“这家伙,这家伙!竟敢,竟敢如此!” ‘计策本来该是完美的,应该是完美的才对,明明她的所有心思都该在我的掌控之内!没想到,没想到啊!’ 蕾娜也不是没推演过敌人往军营方向跑的可能,可她以为,格拉尼若这么做,就等同于让自己重新置身于更危险的包围圈之中,所以,她断定,那个白发的少女不会作这种选择,没曾想,那库兰塔少女,居然真的这么做了。 格拉尼的行踪,其实尚在反坦克炮的射程之内,但若不管不顾地开炮,那就等同于直接轰炸友军,是绝对要上军事法庭的大罪:若是能成功解决掉格拉尼最好,若不能,那就是把自己的脖颈往绞索上套。 “……”蕾娜沉默地拍了拍手旁的反坦克炮,后者便化作了一阵白光,通过手臂,流回到她的身体内。尔后,她不得不改为构筑一支火箭筒,放弃保持安全的远距离,开始作进行近战的准备——格拉尼意也在此。 沿着瓦军军营的墙壁跑了一阵,途经的所有瓦军外围阵地便被格拉尼破坏了个遍,在身后杂乱的枪声减少并消失后,她跑到了一处蕾娜未及设伏的地方,才停下脚步:山谷间,瓦军两个驻地之间的宽广地带。 相较于先前一望无际的平地,这里的地形稍显复杂:有坡度的起伏,也有草木丛林的存在,复有一些先前战斗的痕迹。 ‘呼……真给我面子啊?’格拉尼仔细感受着这里的环境:除了在身后穷追不舍的蕾娜之外,瓦军官兵那边也已做出了反应,在这里展开了一个约十人的战斗小组——格拉尼之所以能毫发无损地通过那些凌乱的枪火,就在于,瓦军慌乱间射出的弹药,只是一条条无规则的直线。而现在,在这里展开的敌人若开火,则是覆盖成一个扇形,就挤占了很多能够躲避的空间。 这个白发少女的耳朵抽动一下,如有所感般迅速侧身,翻滚到一个被废弃的战壕里,一枚由魔法构造的火箭弹,伴着震耳欲聋的响声,在地面炸开,不少黄土被抖落,火元素四溅。 她咽了口口水,握紧骑枪的枪柄,心下变得无比宁静——于她来说,此次,不成功,便成仁! 第一百五十一章 险境 格拉尼把手按在土壁上,集中精神,探知着敌人的动向:不知为何,在发射了一次火箭弹后,蕾娜就再一次没有下一步进攻的动作了,而是在摆弄着什么。 ‘她又在谋划着什么吗?’格拉尼的耳朵抖动了一下,紧张地侦听着任何可疑的声音,‘她在四处走……每走到一个地方,都停一下,放了个什么,再踩了踩……等下,这个距离、这个密度!难道她想……?!’ 白发少女急忙调动起魔力,给自己套上最高厚度的护盾,蜷缩在角落。 随着密集的“嘭嘭”声响起,遮天蔽日的黑烟把头顶的所有视野挤走,一声高于一声的轰鸣,让整个世界都在震动,在碎裂。 ‘那家伙,一个人就构建了等同于一个迫击炮小队的弹幕吗?!’夹杂着不少弹片的黄土成片成片地洒入这战壕底,哪怕有护盾的保护,黄土蕴含的浓烈硝烟味,也足以让人窒息。 密集轰炸结束后,格拉尼把残缺不堪的魔法护盾撤去,憋着气,猛然翻出战壕,朝着最后侦察到的,蕾娜所在的地点奔去。 穿过黑色的烟雾,踩过焦热的泥土,视野再一次变得开阔,而她的敌人,还在给下一轮发射作准备。 举起骑枪,距离在拉近。凝聚魔力,银光在汇集。 环境呼啸着在往后退,眨眼间,那仍在摆弄迫击炮的棕发身影,已在她最佳的攻击范围之内。 银龙乍出,有如闪电。 但是……! ‘没法穿透?’ 枪尖确实抵到了那绿色的外套上,也确实有刺到目标的回馈,可…… “我就猜到你会这么行动。” 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那在面前的是……?! 她定睛一看,哪有什么蕾娜,她刺到的,只是一个绑着绿色外套的炮筒而已:‘居然又是投影吗?!’ 想起来了,在冲出烟幕的过程中,有那么几秒的时间,她是闭上眼的,而因为要集中精神做好防护自己的准备,她探知的魔法本来就减弱了些许,又因为受到烟雾的干扰,就更显得迟钝。 格拉尼身后传来一阵寒意——只穿着白色背心的蕾娜,在格拉尼背后举起了火箭筒,发射。 “嘭”的巨响,清晰无误地传递进脑中,高温的热浪,搅碎了空气的流动。 时空,仿佛在刹那间凝固。 火箭弹,带着新鲜的硝烟,沿着既定的轨迹,往着那兽人族少女的背后飞去。 ‘哪怕她速度再快,这么短距离的发射下,不可能跑走了。’蕾娜这么想着,已准备宣示胜利。 然而…… “什么?!”蕾娜难以置信地看着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本应绝对命中的火箭弹,居然,擦着格拉尼的身体,继续往前飞去,未及到落点,便在空中炸出了巨大的火花! 不等这个魔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对方只一转身,银龙便再次咆哮着出现,扑向了她。 这次刺中的,不再是投影了,而是实实在在的人。 蕾娜难以置信地看着,看着那柄骑枪染上自己的鲜血,脑海仿佛变得一片空白。 感受着伤口的剧痛,感受着外界冷风,从身体的豁口漫入。 银光离开了她,她不受控制地后退几步,一个趔趄,往后倒去,扶着未及收拢的迫击炮,意识逐渐远离。 逐渐变得朦胧的视野内,那白发的少女远去;逐渐变得空寂的听觉中,杂乱的脚步声靠近。 ‘为什么?她到底是怎么躲过的……?’在晕厥过去前,蕾娜一直在苦苦思索着,而她同僚的呼唤,此时此刻,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不过,幸好我已准备了预案……是叫,格拉尼吧?你能否,再过,那一关呢?’ …… 格拉尼咬着牙,用右手捂着自己上半身的左侧,混杂着灰黑的细汗密布额头:在方才,蕾娜的火箭弹接触到自己身体的那一刻,她把时间加速到力所能及的最快,侧身,再让那已放慢速度的火箭弹加速,使它擦着自己身体而过。可即便如此,火箭弹带着的高温,还是让她左胸廓侧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乃至现在竟已感觉不到痛了。 在确定自己已抵达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后,格拉尼大口喘着气,但让她的左肺隐隐作痛,带动着呼吸道都有被火灼烧的感觉。 “咳咳!额!”她用骑枪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紧张地回望。 幸好,敌人没有追上来。 “呼……呼。”意识昏昏沉沉,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不、不行……不能就这么晕过去。’可她的双腿,已如灌了铁铅般,沉重:‘周围,周围……?该死,居然还设了这么多东西么?!那个讨厌的魔鬼?!’ 用力撑起眼皮,把骑枪握得更紧,再强令自己站起来,以半迟钝的脑筋,思索着破除面前这地雷阵的办法。 刚才极限躲避火箭弹,已让她的魔力、体力流失大半,她现在,已不能选择加速时间来突破这一关了。 ‘有什么办法么?不,应该说,还有什么办法么?’ 以格拉尼目前的魔力储备,只能探知到很浅层的地雷,再埋深一些的地雷,她就无法感知到了……过了这雷区的对面,就是相对安全的丛林地带了。 ‘唯有冒险穿越了……’她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跨出了第一步。 现在,她只能祈祷,自己的意识,能撑过这雷区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巴托里古堡 在瓦伦西亚王国统治的北境,是一个相对自治的公国,名为伊什特万公国,首都马扎尔。 这个公国,据说最早是由来自东方遥远草原的一支游牧部族建立的。在数百年前的魔族战争时,它成了魔族治下的一个附属国,由魔族的伊丽莎白·巴托里女伯爵进行治理。 尔后,“那种病”在魔族的领土上大规模传播,而女伯爵心地善良,未对得病的同族采取严厉的措施,使得“那种病”从外界蔓延到魔族的本土——瓦伦西亚上,因此,她被当时的瓦伦西亚国王夺去爵位,软禁在自己的居所中,直到逝去。 巴托里死后一年,瓦伦西亚王国开始全面封锁国境,又找当时实力最强的几名魔法师,环绕整个国境线设立了一个巨大的球型结界:由此开始直到924年,魔族在外界的视线中彻底消失。 接着,瓦伦西亚又花了十几年的时间,让伊什特万公国完全融进魔族,直至今日。 “……这就是当初那位女伯爵呆过的地方?”在941年10月4日时,马扎尔郊区,一个陌生的访客,抵达了那座被封闭了三个多世纪的古堡门外。 这访客名为艾哈迈德,本是瓦伦西亚境内一家垄断企业的小富豪,但在上个月月初的一个早上,特塔鲁爵士及其相关的所有人都被“处刑队”悄无声息地处决后,富豪们大感恐慌,试图转移其庞大的财富至别国:但,无一例外,这些曾攫取魔族大批财富,又想把这些财富移交给别族的人,都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内,一一被处决了。 而剩下还未被处理的小富豪们,就把他们手上掌握的资源,以“协助前线”的名义,捐赠给了国家——这不是他们有了多大的觉悟,只是慑于“处刑队”手中刀剑的寒芒,不得不如此做而已。这些小富豪中,便有不少如艾哈迈德这样的人,尝试从其他地方去“弥补”他们的损失。 因此,在一个名为“美生会”的神秘组织,向他许诺两倍于他原先财产的钱时,他便毫不犹豫地接下了这个“探索巴托里古堡”的指示。 “他们想让我找什么来着?”艾哈迈德用蠢笨的手握住面前锈迹斑驳的铁门,疑惑地从铁门的间隙中,看着巴托里城堡那灰黑的城墙,破烂不堪的窗户。 “你,在这作甚?” 背后忽然传来的声音,让这个曾经的小富豪吃了一惊,做贼心虚的他把手从铁门的上收回,回过头望去,却发现并没有其他人在这里。 ‘奇怪……?’艾哈迈德挠了挠半秃的头顶,把刚才的话当作错觉,打算重新研究如何进古堡去。 但他的视线重新回到古堡内时,却赫然有一张苍白的脸在面前,吓得他跌坐在地。 “我在问你,没听到么?”脸主人的视线,空洞地注视着前方的虚空——方才艾哈迈德所在的方位——红黑红黑的长裙随风飘动。 意识到她是在跟自己说话,艾哈迈德有点尴尬地起身,但却不敢与对方那双诡异而空洞的红瞳对视:“打扰了,夫人。我来这里,是想找些东西……” “找东西?这里?你能找到的,只有死亡。”落魄的小富豪注意到,她的嘴唇没有动,但确实发出了声音——而她,说的是比较古老的贵族式瓦伦西亚语,于艾哈迈德来说,只能勉强听懂个大概,“归去罢。” 也不等艾哈迈德回应,一眨眼的功夫,女人就已经是背对着他,往古堡深处移去,在雾气中匿去其身影。 ‘难道说,那是伊丽莎白·巴托里女伯爵阁下么?等下,这里怎么……?’回过神来的时候,艾哈迈德发现,周围不知何时,已经腾起了浓雾,来时的道路已经被遮蔽了。 心里莫名涌起一阵恐惧,他口不择言,朝着古堡的方向高呼道:“女公爵阁下!我来这,是受‘美生会’之托,寻找物事的!” 语毕,反应过来的艾哈迈德,只想抽自己几巴掌。 背后,传来一阵寒意,‘女公爵’的声音,再次响起来了:“谢谢。我一直在等你,等你说出来,那个组织的名字。” “本来还有许多小惊喜给你的,但没想到,你这么简单就屈服了呢~”那声音一转先前的威仪,变得俏皮,可于艾哈迈德来说,却如置身冰窖般寒冷。 脑后受到一记重击,这个被金钱迷惑的小富豪,颤悠悠地倒下。 艾哈迈德的身后,一个扎着双马尾的金发少女,脸上带着浅笑:“美生会,是吧?居然想倾覆整个世界,重置整个宇宙?”她把手一挥,四周的浓雾便开始散去,露出了这片荒凉土地的原貌:“他们,到底想在这里找什么呢?” 第一百五十三章 美生会? 兽人国首都,科伦,国会大厦,阁揆办公室内。 窗外的阳光在办公室的松木墙上流淌,自墙上的艺术壁画,流到两个多世纪前风格的办公桌桌面。办公桌桌面上,除了有几支笔外,还有许多文件,大致分成两堆,较高的那堆是政务文件,较低的则是军事计划文件——相较而言,政务文件比较新,另一者则比较老旧。 阁揆办公室的门平常都是打开的,而现在,这个办公室的主人,方从陆军最高统帅部回来:她那褪去柔软的黑色短发中,夹杂了不少白色的发丝;她的脸庞也不再圆润,在阳光的斜斜的照射下,显得格外清瘦;她有了很重的黑眼圈,可她那双让人印象深刻的红瞳,却仍旧炯炯有神。 “呼……”坐在早已变得熟悉的长椅上,因幡深吸了口气,给自己倒了杯咖啡。 浅饮一口后,年近四十的她,便开始全身心投入到对内阁议案的批复中。 不多时,她的工作便被一阵短促的敲门声打扰了:“阁揆小姐,情报部从盟国瓦伦西亚那,接收到了一封应该是交给您过目的讯息……” 来人朝因幡行了个礼,“安全部的先生们已全面检查过了,里面没有带有危险性的魔法,也没有下毒之类的,但设下了‘花园’法术,我们无法解开。” 所谓“花园”法术,是兽人国阵营下,专为最高层联络准备的加密法术,由阵营最主要成员,兽人国、瓦伦西亚王国、塔克文王国三国共同完成,解开这法术的方法,也只有极少数人知晓。 因幡看了那人一眼,“嗯,给我,你先退下吧。” 对方再次行完礼后,便迅速离去了。 黑发的阁揆在虚空中抽出一本书。 过了一会后,书籍在蓝色火焰的焚烧中消失了,化为蓝色的屏障,笼罩了整间阁揆办公室,把内里的一切与外界隔绝——结界。 作好这个准备后,因幡才轻轻点头,解密情报。可在阅读完情报的信息后,她却极为难得地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这是那个代号德古拉的写下的,可是,她在说什么……美生会?世界重置计划?请求协助?’ 既然是由瓦伦西亚的最高情报官员‘德古拉’发出的,又以‘花园’术式进行加密,那这情报必定含有极为重要的信息,可因幡现在,实难看出这情报的意义为何:她先前根本没听过什么美生会,更别提这美生会的疯狂计划了。 “应该是德古拉工作失误了。”她如此作出判断后,便撤去了结界,让外界的阳光重新流入办公室内。 就在她再饮一口咖啡,打算继续批复那些议案时,又有一则令人意外的消息,被专人传递过来:“阁揆小姐!陆军最高统帅部收到盟国塔克文王国的联络!称塔克文军在北亚非利加战场遭遇重大失利,步步后撤。而现在,维多利亚军已开始进逼汪达尔,因此,塔克文军紧急请求我们的援助!最高统帅部询问,该如何答复!” 因幡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沉吟一阵后,说道:“让在南高卢整训的第七装甲团组成远征军,驰援塔克文军……”她顿了顿,补充道:“远征军全权由埃尔温中将进行指挥,你就这么给统帅部的先生们说。” “是!”陆军统帅部的参谋朝她敬了个礼,迅速离去了。 “……”因幡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拨给兽人国的秘密工作部,几经转接后,听筒那边传来了一把苍老的声音:“您好,这里是安全局。” “这里是茱莉娅·冯·宾尼……对亚非利加,塞琉古那边的工作,准备得如何了?” 能听到翻页的声音,尔后,苍老的声音回复了:“差不多完成了,阁揆小姐,他们正等着一个最佳的时机。” “与多点物资他们,必须确保起事时,能让维多利亚佬首尾不相顾。”因幡的声音极其平静,仿佛说的只是很平常的事般:“记得与陆军最高统帅部保持联络,我已吩咐下去了。等远征军那边有消息后,你们就自行找个最好的时间点,清楚了么?” 待对方答“是”之后,她就挂断了电话,托着下巴,凝视着杯中的咖啡,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没多久后,电话铃就又响了,但因幡这次接到的,不是预想中统帅部或其他机关的来电,而是来自大厦前台的电话:“阁揆小姐!是您家里的管家来了!他请求我告知您,您的女儿发高烧了!” 因幡皱了皱眉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子:“让他们好好照顾莫妮,她自小身体就不太好。” “但是,您的管家说,莫妮卡小姐非常希望能见您一面,不然就不愿接受治疗!所以……” 这时,又有人敲门走进了办公室,“阁揆小姐!议会那边……额,抱歉。” “啧!都9岁了,还这么……!”因幡敲击桌子的频率更快了,“叫管家跟莫妮卡说,妈妈很忙,让她乖乖听话,妈妈有空就会马上回去看她的。” 也不待电话那头回答,因幡就把话筒放回了原位,深吸一口气,对着来人问道:“议会那边有什么疑问?说吧。” 第一百五十四章 最冷一天(一) 941年11月中旬,米德尔斯伯勒的战事已经持续3个多月了。 平常这个时候的维多利亚,一般温度在5摄氏度左右,但不知什么原因,这一年,一股寒潮掠过了维多利亚全境,温度开始往0以下降去。 距离米德尔斯伯勒外,十几英里的地方,一片临时开拓的土地上,竖立了数之不尽的新墓碑:而且,还不停地有新的逝者被送到这里。 神父与几名修女在此为逝者作出祷告,他们身后,炮火依然漫天。 “……父将保佑你们的灵魂升往天国,得到永远的安宁。”这个名为丹尼尔的人这么吟唱着,蓝色的双眼中满是悲戚。 在这片临时墓地中安息的官兵,除了偶尔会有他们生前的战友来看望外,像维多利亚王国的任何高层人员,自市长到首相,都未曾有任何人到访过。 “神父大人,何故如此悲哀?”见到丹尼尔的神情,旁边的修女问道,“我们应当为英雄回归了父的怀抱而欣喜才是。” 高大的金发男子沉默一阵,才徐徐开口道:“我只在哀叹,他还那么年轻。” 不等修女回话,他继续说道:“珍妮弗,你可知,现在,在他身旁安眠的,是谁人么?” 珍妮弗修女认真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我们昨天才与他见过……”丹尼尔再次深深叹息一次:“与昨天他的样貌不同吧?那皮囊已变得多么破碎!” 身后的修女们都沉默了。 “但是,哪怕他皮囊已然腐朽,但他仍旧向父宣示了他灵的高贵。这也是我缘何能认得他的原因。”神父转过身来,以柔和的目光扫过那几个年轻的修女,“你等,尚需多看多学,不能只看他皮囊,而忽视了那后面的灵。不如此,就无法直与父沟通。” 凌冽的寒风吹起丹尼尔的教袍,他抬起眼睛,看向那阴沉沉的天,似有所感。 墓地不远处,激烈的交火仍在继续,可却再难打破这片寂静。 …… “该死!艾利乌德!我能听到魔族就在隔墙的那边!你的情况怎么样!”米德尔斯伯勒城内,工业区,在用天雷之斧击倒几名瓦军官兵后,赫克托尔焦急地看了看在厂房内修理坦克的工人,再看了看在厂房边部署防御的艾利乌德、梅莉及几名维军官兵。 自9月在地下室躲过瓦军坦克的侦察后,几经磨难,艾利乌德三人终于在9月底的一场拦截中遇到了正在战斗的维多利亚官兵,互相确认身份后,m分队便开始在这支维军官兵所属的部队——第14步兵师的指挥下行动。 “不太妙!”艾利乌德在满是碎瓦的街道上铺下火焰,但他面对的魔族官兵却毫无畏惧地往这边扑来,仿佛根本就不知道痛。 赫克托尔暗骂一声,让他这边的几名战友进行掩护,自己抄着那柄缠满雷光的战斧,突入隔壁有瓦军动静的房间中。 有了两个月战斗的经验,这次,赫克托尔在进入目标地点后,非常谨慎地先躲在一辆被击毁的瓦军坦克残骸后,用侦察魔法了解室内的情况——与刚才的厂房一样,这里虽然瓦军数量较多,但仍有维军在与他们搏斗。 ‘左手边,我军3人、敌军5人;右手边,我军2人,敌军3人……外面,还有敌人在往这里增援……!’ 蓝发的少尉决定先协助左手边的维军。 他大喝一声,挥舞起天雷之斧,先把最靠近自己方才位置的魔族砍倒,再一侧身,在方才测定队友的位置前,撑起一个雷光屏障,挡住了魔族发射的好几颗子弹。 瓦军显然被赫克托尔打得有点措手不及,一时竟无法反应过来。 m分队的队长没放过这个机会:他迅速召来雷枪,穿透了两名瓦军的胸膛。 方才在墙边苦战的两名维军官兵见状,也跟着开火,把弹匣内仅剩的子弹都打了出去,成功击杀左侧余下的两名敌军。 “小心!”眼尖的赫克托尔,看见一枚手雷自窗外投进,赶忙收起天雷之斧,拉起刚从死神手下脱身的两个战友,藏在那坦克黑色的残骸后! “轰隆”一声巨响,瘆人的黄色卷走了黑色外的一切色彩。 几块铁片砸下,但赫克托尔撑起的雷电护盾挡住了它们。 待爆炸过后,赫克托尔让两名维军官兵回到隔壁的厂房,自己迅速朝另一侧望去,却见房间右侧那两名友军,一位已经倒在了墙角,另一位则与一个魔族官兵同归于尽了。 而那边的敌军,则晃着尚淌着血液的匕首,往他的方向冲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 最冷一天(二) 米德尔斯伯勒,诺尔顿高地,山顶附近,维多利亚阵地。 自瓦军开始朝这里进攻至今,这座高地已经在瓦军、维军双方间,反复易手了数十次。往往这天一方才刚攻上高地,当天晚上,另一方就又已经气势汹汹地攻上来。 在阵地侧翼,一位维军上尉把手中轻机关枪的弹夹清空,再把一枚手雷朝着向这里冲来的瓦军丢去。 轰隆一声炸响,火光迸射,烟雾腾起,瓦军似乎撤离了。 “谁还有子弹?!”上尉立马喊了起来,但没人给他回应。 这一刹,他才猛然意识到,阵地上,其他火力点的声音,已经沉寂很久了。 上尉侧过头去,身旁,在战斗前,还与他讨论哪里美女多的班长胸前,早被血液浸染——似乎是在起身丢手雷时,被打中的。 视线越过他,再往前,则是一个扑倒在机枪上的中士,他的头盔上,有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边缘是暗红色的液体……再是一个歪斜在沙袋侧的上等兵、一个身体不再完好的下士、一个被魔法贯穿腹部,向后仰躺的新兵、一个手里还捏着断裂话筒的通讯员…… 整个阵地上,除了他以外,已再无其他维多利亚官兵。 “……”上尉沉默地把自己的轻机枪丢到一旁,从自己怀中拿出仅剩的两枚手雷,再看了一眼那些,在战前交予他保管的,周边各位牺牲者写好的遗书:‘早该预料到的……’ 把那些遗书用沤结着血渍的泥土埋上。 刚才引爆的手雷黑雾已然散去。 又能看到瓦军往这里冲的身影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拉开了手雷的保险。 “来吧!”他朝着瓦军的方向怒吼一声,翻身出已千疮百孔的沙袋,手雷柄冒出了硝烟。 与此同时,高地山脚。 有不少身受重创的瓦军躺在担架中,在他们身旁,下一批有生力量正打算往山顶进攻。 “放我下来!我还能继续战斗!还能!”一名伤员在担架上剧烈挣扎着,使得医疗兵不得不按住他的四肢。 “高地只差一下就能夺取了!为什么要在我们身上浪费时间?!”另一名伤员情绪也十分激动,血液正源源不断地从他简单包扎的伤口处渗出,“你们快顶上去!不用管我们!” 复有一名伤员,他没有大喊大叫,只是一个翻身,迅速从医疗兵腰间抽出配枪,在后者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用枪口对着自己的脑袋,扣下扳机! 第三名伤员的这一行为,给所有骂骂咧咧的瓦伦西亚伤兵们,作了个致命的“榜样”,于是,所有认为自己已不能立刻投入战斗的魔族,都用各种各样的方法去了结自己的性命:有的用魔法贯穿自己的脑袋,有的则用力把头往地上尖锐的碎石撞去…… 医疗兵们制止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所有重伤的官兵逝去:而那些只是一时不能恢复最佳状态的魔族,都强烈要求立马给他们配备弹药,不然,他们也要一死——哪怕他们的上级长官亲自劝解,他们也不肯退让,只肯放弃攻取高地,转而参与城区的战斗。 没奈何,经过简单的协调后,这些自认还能战斗的魔族们,都获得了一把手枪:于他们来说,已然足够。 他们迅速翻身离开担架,疯狂地朝城区方向咆哮而去。 …… 米德尔斯伯勒城区西北,通往狄思河北岸,曾经繁华的商业区。 “天弓”亚历山德拉藏身在一座哨所上,手握狙击枪,沉默地盯着城外,那一片干枯的草原。 她青绿色的双瞳透着格外冷酷的光晖,抿着嘴唇,抚过狙击枪那被刻满线条的枪柄——从最初被维军的意志震撼到现在,随着狙杀的敌人越来越多,她也越来越能保持住自己的定力。 她被命令在此处观察城外维军的动向,而到现在,他们终于有所行动了。 “……”远方的景色在她眼中迅速放大,能清楚地看到,维多利亚这支部队的指挥部所在。 ‘原来如此,准备了几个月,现在是打算攻击我们薄弱的侧翼么?’她缓缓抬起了狙击枪,一道金光迅速掠过她的瞳孔。 这批维军对于指挥部的保护,算是相当保险的,它被安置在队伍靠中后方的地点,前方是好几个能互相呼应的营地,负责开路的维军,则谨慎地在前巡逻。 ‘打算稳打稳扎地推进么?那正好。’亚历山德拉眯起眼,集中精神,手里的狙击枪泛起了淡淡的金光。 在确定目标后,她扣下了扳机。 带着金光的狙击枪弹,自枪口而出,刺透空气,在一片灰蒙蒙中,迅速分裂成三颗,如三支金色的箭矢,带着诡异的弧度,绕过途中的普通维多利亚官兵,只朝维军的指挥所飞去! 亚历山德拉打出这颗子弹后,便收起了自己的视域,转身,任金光在她双瞳中消散——无须确认,她知道,城外维军的三名重要指挥官,恐怕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已经倒下了。 飞身越下哨站,这个青色长发的魔族女子,随手拿出一个空弹壳,再在自己枪柄上划了三道痕,‘天弓这个绰号,意外地挺与我相称呢。’ 她没忘记自己的真正任务,便按了按耳中的魔法耳环,“喂,前线指挥部,这里是‘天弓’。注意到敌军的动向了……他们似乎正准备分兵两路,攻击我军薄弱的两侧侧翼,以实现包围的目标。我接下来该如何行动,完毕。” 第一百五十六章 最冷一天(三) 米德尔斯伯勒东南郊外,瓦伦西亚军驻地不远处,伊琪藏身在一片难得的小丛林中,用暗影夜猫造型的帽子包住自己的半个脑袋:这个帽子,是瓦伦西亚魔道学的最新研究成果,它的黑色冒顶能通过使用者的魔力流向,进行冷暖调节,帽子前方有护目镜挡风。此外,在左镜框上,有个迷你的小旋钮,通过按压旋钮,护目镜能变而为望远镜,而这望远镜的观测距离,则可通过旋钮的方向作出调整。 而现在,伊琪正观测着城外双方的动静。 ‘唔,这里的味道可真让人不舒服。’伊琪擦了擦自己的鼻子,身体被冷风吹得一阵抖,眉头轻皱,‘虽然可以召mk-ii出来,但那样太显眼了……啧,那几个维多利亚人到底在哪里啊?’ ‘他们应该投入到战斗里面了,而且,不出意外的话,就在与我们魔族作战。’她再次扫了一眼远方,‘只能进城看看了么?但该怎么进去呢?’ “嗯……?”在望远镜中,伊琪看到,有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掠过黑烟,直闪进了那一片破砖烂瓦中,不知往何处去了:‘是那个叫格拉尼的么?她也在这里?’ 就在她稍稍俯身,打算细看的时候,身后却忽然传来了一把男声,整得伊琪背脊一凉:“喂!你,鬼鬼祟祟地在这做什么!” 米色头发的少女打了个哈哈,回过头去,却看到两名瓦军官兵,分别拿着一支步枪,对着自己。 她迅速举起双手,“啊!别开枪!我不是坏人!” “魔族同胞……?”注意到伊琪的尖耳与红瞳,巡逻的官兵稍微把枪口压低了些许,但他眼中的警觉并无减少:“你一个小姑娘跑来这做什么?这里很危险的!” 不待伊琪回答,这个官兵就继续说道:“我带你去最近的安全区吧,跟我来。” “啊?不不不,大哥,我不是误闯到这里来的,我是想来帮哥哥姐姐们的。”伊琪急忙作出辩解,“我是魔道学的天才!我有能力……” 但对方显然只是把这当成玩笑一般打断了她:“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但这确实不该是你能来的地方,快走吧。到时撞见敌人就麻烦了。” 伊琪摸索着口袋,想拿出一个身份证明,在找了许久都没找到后,才想起,自己已经退出“翼”组织很久了。 ‘当时太焦急了……!’不过,现在后悔也没用了,看着那官兵往前走的背影,伊琪需要迅速想到另一个方法靠近米德尔斯伯勒城。 跟在带路的官兵后面,这个曾经的“翼”成员看了看自己身后警戒的另一名官兵,迅速推演着所有可行性,最终,选定了一个最简单的计划。 大约走了四、五分钟后,伊琪拉了拉前面那位官兵的衣领,在他面前,作出了扭扭捏捏,欲言又止的样子:“那个,我现在遇到了一个麻烦,额……” “什么,麻烦?” “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有点难以启齿……”她瞄了瞄那官兵充满疑问的脸,再望望隔壁的一棵树,“嗯……是一点私人的问题,但还挺急的,所以就让我……有点难搞。” 官兵挠了挠脑袋:“……你到底想说什么?小姐?” “就是那个、那个啦!我想去……额……” 看着伊琪那憋红了脸,不安扭动着的身子,官兵总算看懂了她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你想嘘嘘,是吧?”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啊!我超认真的!”伊琪把头别过一边去,似是害臊,便不与面前的高大魔族对视。 一前一后两名官兵交换了下眼神,如伊琪所愿那般,选择让她自行就地解决,而他们则作为看守,背对着伊琪,警戒着四周。 “呼……”伊琪深吸一口气,召出迷你的冰霜雪人,让后者变换为小云朵下雨,制造滴答的水声。尔后,趁那两名官兵全神贯注警戒的时候,蹑手蹑脚地靠近,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他们都击晕。 心里暗道一声“不好意思”,伊琪穿上第一位官兵的军大衣,再把他的头盔戴上——于她来说,这整套衣物显得太宽松了些;不相称的大头盔盖在她的头上,显得十分滑稽,不过……‘好,现在应该就可以往米德尔斯伯勒去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最冷一天(四) 米德尔斯伯勒城内,西南,靠近狄思河码头群,曾是工厂的几片房屋内。 艾利乌德三人与几名维多利亚官兵一同构筑的的防线,被压缩在了稍微靠北的一幢房间里——这是他们刚才通过血战,从瓦军手中夺取的:先前,因为瓦军的进攻,他们不得不放弃正在检修的坦克,将之炸毁,艾利乌德再铺火阻拦面前瓦军的步伐,尔后,他们转移火力,协助赫克托尔解决意欲进行白刃血战的瓦军,进入到现在这废弃的车间中。 他们现在的处境十分不妙:普通士兵的弹药已所剩无几,就是艾利乌德三人拥有魔法能量,能勉强补充缺失的火力压制,但由于长时高强度的作战,体能与精神的极大消耗,使得他们的魔法能量缺口,也不比弹药的缺口小多少。 于是,他们不得不规划一条撤离的路线。 “艾利乌德,外面怎么样?!”赫克托尔把雷光聚成一道屏障,封住敌人可能进攻的道路,焦急地询问着负责勘探墙后情况的红发青年,“我们这边撑不了多少时间了!” 雷屏的光亮在肉眼可见的迅速变淡,到后面,只能维系一层似有似无的“膜”,透过这层膜,能看到,占据了他们原先地方的瓦军,正端着枪。 几声枪响传来,本来应当被雷光屏障挡下的子弹,居然在这屏障上破开几个弹孔,直朝维多利亚军这边冲。 梅莉立刻打开一面天蓝色的魔法盾,可还是有未来得及躲在盾后的维军官兵,被流弹击中,倒在了临时拼凑的防御圈上。 飞溅的血液,给梅莉的衣袖添上了几点难以抹去的污渍。 马上,在牺牲者身旁的人,就接过了前者的手枪,愤怒地对魔族进行反击,但仅仅只做到了暂缓魔族前进的效果:当头的瓦军官兵躲在了那坦克残骸后,子弹都打在了焦黑的铁面上,火花四溅,“滴滴当当”地响。 但这短促的响声很快就被沉闷的“轰隆”所掩盖——赫克托尔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雷光屏障,因承受不住刚才的简短交火,碎裂了。 “艾利乌德!”他又一次喊道。 此时,被叫到名字的m分队副队长总算确定了屋外的情况,咬咬牙,用烈火之剑扬起暴烈的火焰,狠狠地往他方才侦察的墙壁上砸,竟然它就此倒塌,砖块颤抖着堆叠下来,在这座城市中,垒砌起新一堆的废墟。 “快走!”艾利乌德替赫克托尔迅速指示道,“梅莉小姐,你与李、罗伯逊掩护,没问题吧?” 不等那三人答应,红发青年就在方才放过雷光屏障的地面铺上烈火,扭头往外,赫克托尔与另两名维多利亚官兵紧随其后。梅莉撑起魔法盾,一步一步,缓缓往后撤,李、罗伯逊则朝着瓦军的方向开枪,展示出仍在据守的形态。 撤离似乎十分顺利。 但就在他们即将迈出那车间的时候,意外发生了:艾利乌德强行轰开墙壁,已经对墙体结构造成了近乎彻底的破坏,所以,仍然在原地的砖块,并不稳定。而这不稳定的墙,在罗伯逊即将离开的时候,发生了二次倒塌! 罗伯逊反应不及,被一涌而下的尖锐石块割伤了腿,失去重心,一时站不住,倒在了一片乱石之中,复被连着几块石头再度重伤,竟是难再起身?! 而这个时候,瓦军已经踩着越来越小的火焰,开着火,往这边追来了。 “罗伯逊!”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以致于他的同伴都根本没机会向他施救! 自知必死无疑的罗伯逊,挥手制止了想带他走的梅莉:“你们快走!我掩护你们!” 他咬牙,强撑起半个身子,用手枪对着靠近的魔族开火,但只打伤了后者的手臂。 接下来,几颗子弹,毫不留情地贯穿了他已难再行动的身体。 魔族方想直接踩过罗伯逊进行追击,但他们很快就止住了脚步:他们看见,在濒死的罗伯逊身旁,升起了几缕白烟…… 敌人慌张地喊了起来,但手雷的爆炸,已经抹去了他们的声音、他们的影子。 “……”梅莉沉痛地望着那升起的黄色,可附近,又一次响起的枪声,让她不得不把精神再次集中在战斗中去。 走在她前面的战友,都分别闪身躲在了半倒塌的墙壁后:“qtmd!居然在这里设了个碉堡?!” 梅莉跟着李等人,躲在道路右边的掩体后,艾利乌德、赫克托尔则在另一边。 ‘这个火力强度……依我们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可能突破的啊?!’虽然没有进行联络,但梅莉的经验,已经对情况给出了判断。 “梅莉小姐,您还有手雷么?”在她身旁的李,小声问道。 但这名犬族少女只能给出个遗憾的答案:“已经在刚才那厂房的战斗中用完了……” 其他的战友,都给出了同样的答案。 “难道,我们只能等待被俘虏、乃至死亡的结果了么……?”李深深叹了口气。 在此绝望的境地,还有谁能挽回他们呢?还有谁呢? 维多利亚军的所有人都沉默了,唯有那机枪扫射的声音仍在耳畔回响。 “不,不对。你们看!”梅莉瞪大了她的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那给他们关上命运之门的碉堡,被一道银光,给,直接贯穿了?! 发出那道银光的主人,落在了道路的正中央,她再熟悉不过的白发随风飘扬。 ‘是格拉尼……?!’ 第一百五十八章 重逢 那在一片灰黑中兀自矗立的娇小白影,在现在这个情况,显得如此可靠,如此伟岸。 格拉尼打了个响指:“我听到这有求助的声音,我就赶来啦!” 语毕,也不等同伴们答复,她的双腿就再次行动起来,转眼间,几道凛冽的银光,在只不同的方位刺出:每有一道寒芒闪过,就意味着瓦军一个火力点的沉默。 在周围都安静下来后,格拉尼朝着艾利乌德他们的方向示意一下,就往瓦砾较薄的东北方向跑去。 艾利乌德与赫克托尔心领神会,先与一名维军官兵先跟上去,梅莉则指挥余下的官兵,以最快速度搜集好瓦军遗落的武器与弹药,紧随其后。 似是格拉尼提早廓清了路线的缘故,艾利乌德携队抵达维多利亚军的临时营地上,并没有遭遇瓦军的阻击。 随着到维多利亚驻地的距离逐渐减少,能明显看到,街道两旁的维多利亚伤员多了起来:因为没有合适的收治地点,这些刚从前线撤下的官兵,只能在一幢幢破屋里接受最低等级的治疗,有的甚至直接在碎石堆中铺上一块布,就算是病床了——至于他们能否愈合,全看个人的身体素质,医疗兵们没有足够的药品,也没有更多的精力去照顾所有伤兵。 如果魔族攻过来的话,这里的维多利亚人,就只有束手待毙的份了。 接受过外围防线哨兵的检查后,这支红发青年手下,刚从死地逃生的部队就分散开来,各自寻地休息,而他自己,也放慢了脚步,四处张望,寻找着那道思念已久的白色身影。 然而,不知何故,在带领他们进入这临时驻地后,格拉尼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寻找不得的艾利乌德,便决定先到驻地中的维军临时指挥部,汇报完后,再去寻找格拉尼。 这时,营地那头的一阵嘈杂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是有大约三个魔族,被维多利亚官兵押着,往战俘营那赶去。 被俘的瓦军官兵十分不配合,每走一步就停三步,还屡屡试图挣脱锁链逃走,见挣脱不得,又想去攻击维军,可依然只是在做无用功。 可接下来,这三名俘虏的行为,却让所有注意到他们的人都大吃一惊! 只见排最后的瓦军官兵那被绑住的手上,忽然发出一点明亮的蓝光。 ‘那是……!’艾利乌德立马反应了过来,打算前去阻止,但那道蓝色的魔法弹已曳出了它的轨迹。 “快撤!”的提示还未来得及说出口,战俘的魔法弹就已经击中了他的目标——不是别人,居然是与施术者同为俘虏的魔族?! 蓝光轻而易举地就贯穿了第一个魔族的脑袋,带着点点暗红,又透过了第二个魔族的心脏位置,最后,击中了施术者自己的腹部,并在那……炸开了。 视野,被骇人的红黑沾染:“他们,是集体自尽了?” 根据目前身体完好的,前二个魔族临死时的表情来看,这应该是他们预先计划好的。 原本负责押解这三名战俘的维军官兵,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事件弄得有些不知所措,面面相觑,捏着绳索的手无处安放。 但是……捕捉到仍然有魔法残留的痕迹,反应过来的艾利乌德瞪大双眼,声嘶力竭地喊道:“快!离开那两个逝者!” 已经来不及了! 与施术者一样,倒下的那两魔族的遗体,也“嘭”地炸开来,卷起红、蓝、黑交织的诡异波浪,把周边的维军都卷了进去:其速度之快,让遇害的维军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就已经消失在了那波浪中。 艾利乌德急忙冲向前,与赶过来的赫克托尔一起,构筑起一个球型的屏障,把仍在往外扩散的波浪给限制在这屏障之内,但止不住丝丝让人作呕的味道外溢,也止不了一些蓝色烟雾自裂隙间飘散而出。 “发生什么事了?!”更多人被爆炸声惊动,来到了这里。 在其他人聚集起来的时候,经过艾利乌德二人的合力,那红蓝交织的颜色逐渐变淡,乃至最终消失——可,即便如此,爆炸发生的原地,还是留下了一个较灰尘更为肮脏的烙印,充斥着腐朽的死亡气息。 此时,神色严肃的格拉尼,拨开人群,来到了褪去魔法屏障,在原地大口喘气的艾利乌德身旁:m分队中,与瓦军交手次数最多的她,却注意到了众人没注意到的点……那些逸散的蓝色烟雾。 “这是魔族召唤术中的一种邪恶的术式,”格拉尼在艾利乌德耳畔轻声说道,“献祭,据说是他们魔族的上任女王创造的,没想到居然已经延伸扩展到人身上了啊……” 在如此近距离下,听到熟悉的声音,让艾利乌德感到分外安心,“你知道些什么吗,格拉尼?” “……我知道的也不多,但是,艾利乌德,我想,现在让大家一起转移是最佳的选择……”她抬起头,望向方才蓝色烟雾逸散的方向,“那些烟!已经向敌人,标注了我们这里的位置!” “你说……什么!” 第一百五十九章 瓦伦西亚营地 太阳逐渐没入地平线,米德尔斯伯勒城内,偏西南方位,瓦伦西亚军营地的微弱灯光,打在了几幢坍塌大半的房屋中,被清理出来的一片空地上。 空地上有五个魔族,正看着在一旁,那衣袖遮手、裤脚拖地、头盔歪到脑袋一边的米发少女。 “你是说,你是被少校指派过来的,额,维姬小姐?”这支瓦军小队的队长是一位年龄在二十五、六上下的男子,军衔中尉,姓乔巴努:虽然他的样貌还很年轻,但他已经是有六年服役经历的老兵了。 伊琪试图把头盔摆正,但它只是从左边滑到了右边,“啊,是、是的。请多指教!中尉先生。” 中尉点点头,从他那打了厚厚补丁的军大衣的口袋里摸索一阵,最后掏出两颗糖果来:“听传令员说,维姬你曾研习过魔道学?据我所知,你们魔道学者在平时要经常吃糖果,我这正好有一些,你看看,想吃哪颗?” 魔道学者做实验要吃糖果的风俗,最初源自一位名为哈尼的少女,据说,她与“月蚀”女王的交情很好,还是个被埋没的魔道学天才,但可惜天妒英才,在“月蚀”登极前,哈尼就已经逝世了。 而以新生代魔道学天才自许的伊琪,自然也继承了这么个有点甜蜜的习惯,但不知为何,伊琪总觉得,乔巴努中尉有什么坏心思在里面:于是,她连连摆手,表示自己来时已经吃过了,现在就先不吃了。 “吃吧,这就当是给你安排的短暂入队仪式好了!”乔巴努把一颗糖果硬塞到伊琪手里,其他队员也跟着有节奏地起哄道:“吃吧!吃吧!” 没奈何,伊琪只得在整支队伍的注视下,勉为其难地把糖果的包装拆开,放进嘴里,轻嚼一下,登时,她的脸色就变得相当难看:“这是糖?!这什么糖啊?!呜,好苦!好辣!” 看着伊琪把未嚼完的糖果给吐出来,小队的其他魔族都大笑了起来:“中尉总算又耍到人了!哈哈哈!” 受害者的脸色憋得通红,接过旁边一位队员递来的水壶,扭开盖子:“笑什么啊!有什么好笑的!呜……”她气呼呼地连咽几大口水,好让憋屈散去些许。 给伊琪递水的姓维克托鲁,年纪与前者相仿,“维姬小姐莫怪,战场上缺少娱乐,我们也就像这样,互相捉弄一下,开些小玩笑,就算是一种放松了……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对于维克托鲁的说法,伊琪心里也明白,但她没有作答,只是撇着嘴。 这时,收起玩闹心理的乔巴努,指示小队队员向伊琪作自我介绍——可这么多人介绍下来,伊琪记得的,就只有中尉、维克托鲁、以及另外两名女兵:一位姓乌尔佩,另一位姓葛雷库。 接着,中尉的神情变得十分严肃:“兄弟姐妹们,我想大家多少都能感觉得到,现在的情况,我们正处于不利地位,作为唯一一支在右前方作掩护的小队,我们并不清楚敌军藏身在哪里,而我们的弹药也非常有限……” 为了让新人更快地融入到小队中,乔巴努选择把伊琪作为展示弹药有限的例子:“伊琪·维姬下士是刚从前线总指挥部的方向过来的,但你们也看到,哪怕是总指挥那,也不能找到一套称身的装备给她。而我们的情况,只会比这更糟糕……” ‘但,这是我借用别人的啊?’伊琪想起那两位被她打晕的大哥,不由得暗自吐了吐舌头:‘自然不合身咯?’ 中尉后面说的,大致是今晚的警戒安排,明天的作战计划。待他说完时,天空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于是,吃晚餐,便是这支瓦军小队接下来的行动。 出乎伊琪预料的是,在中尉指示用餐后,其他人拿出的不是常见的军用罐头,而是包好的一种长条型深棕色物质。 ‘这东西……我记得是……’伊琪咽了口口水,对于这个,作为魔道学者的她,再清楚不过了:这是以巧克力为原料的魔道食品,名为“斐-布朗”,含有比普通巧克力更高的热量,且便于携带与保存,但同时,这里面也含有很多有害的实验成分在……具体而言,它的成瘾性很强,而常年食用它,罹患各类癌症的风险会迅速提高。 ‘在瓦伦西亚境内,它早已被明令禁止售卖,相关的实验数据、制造配方也被销毁了……’她皱起眉头,‘但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再次见到它……而且,它似乎还成为了瓦伦西亚军队的军粮……?’ 伊琪也不是不能理解为何会配备这类食品给军方,‘虽然它成本是低廉,但这也太……’ 她摸索了一下自己“借来”的军服口袋,果然也找到了这种食品。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四处张望一下,趁其他人不注意的时候,在自己的掌心创造出一个迷你的加热炉,把斐-布朗投入,凭着记忆,迅速对其进行提纯,最终,提炼出了几个棕色的结晶体,而那些漆黑的有害成分,则在炉底厚厚地铺了一层。 至此,她才松了一口气,举着那些结晶体,招呼道:“喂!各位!这是前线总部给我们的最新款军粮!你们就别吃那些旧式的了!” 不过,听到呼声的其他人,只是看了看伊琪手中的结晶体,便都摇了摇头,继续默默吃着那深棕色的“斐-布朗”。 还是维克托鲁,给了伊琪回应:“我们不能浪费。维姬下士,你之前应该不清楚这里的情况吧……?对于我们来说,任何能补充热量的东西,都十分珍贵,断不能就此舍弃……” 他把伊琪展示着结晶体的手合上,“这些,还是留给你自己吧,我们的军粮还能撑一阵。” 米发的少女想说出那些“军粮”有多有害,但面对着维克托鲁诚恳真挚的眼神,她把自己的话吞了下去,只低声作出“好”的答复。 ‘哪怕是跟他们说了,也没用的吧。’伊琪把自己提纯的“斐-布朗”的结晶体抛进口中,望着维克托鲁的侧脸,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第一百六十章 东郊的维多利亚军(上) 941年,11月月底,米德尔斯伯勒城外,东北方向,狄思河北岸,格雷特姆附近。从这里,能远远望到米德尔斯伯勒上空飘荡的几道黑烟。 “……第23师的进展如何了?”维多利亚第9步兵团团长韦恩上校拿着望远镜,眉头紧皱,目光扫过对岸,瓦军布置好的防线——前几日的时候,负责在米德尔斯伯勒西部进攻的第23步兵师,因不知源头的狙击,该师的数名团级指挥官的阵亡,使得它的行军部署大乱,不得不暂停进军的步伐,待到去掉军衔标识的新军服送到后,才堪堪继续前进。 被问到的是他的参谋,马塔诺,此时,他刚从联络员那听完了最新的报告,但他并没有得到好消息:“报告长官,我们尚未收到他们的通讯。” 上校只是点了点头,选择把目光放在面前的战斗准备中:“第12、第15步兵连跟上来了吗?” “这正是我接下来要汇报的,长官,”马塔诺翻了翻自己的笔记本:“您方才提到的这两个单位,已经在后方安营了,随时听候调遣。” 第9步兵团的目标,本来是在米德尔斯伯勒东郊进行佯攻作战,吸引瓦军火力,以掩护西侧第23步兵师推进的,可经过伯纳德中将的调整部署,第9步兵团得到了两个加强连的支援,作战则改为在强渡狄思河、消灭南岸的瓦军后,先建立桥头堡,在后续增援到达后,夺回红车城,并与第23步兵师及其援军在米德尔斯伯勒主城区南部郊区,一个名为那左普的小镇最终会师,以形成对米德尔斯伯勒的大合围。 但是…… 就在他打算回临时指挥部拟定接下来的作战计划时,传令员又传来了新的讯息:“报告!侦察兵回来了!” 传令员话音刚落,侦察兵就已经来到了韦恩面前,朝后者敬了个礼。 “怎么样?有找到可以渡河的地方么?”上校焦急地问道。 “找到了,在我军驻地的东北方向,靠近入海口的地方,但是……”年轻的侦察兵显得有点犹豫,“我不认为那适合前进。” 韦恩神情严肃,“如果只是因为水深流急的话,就无须担心,我们有足够的渡河装备、冲锋舟……” 但这个年轻人接下来说的,让上校皱起的眉头拧成了一根绳:“并不是这个问题,长官……敌军在对岸筑起了一个高台,设立了一个似是巨炮的东西,”侦察兵从口袋中拿出一张照片,递给韦恩看。 上校半眯眼,招呼其他参谋过来,一起看相片:相片中的‘巨炮’只有一个很模糊不清的侧影,但大致可以看出,与平常的巨炮的结构不同,这个巨炮的炮管旁有只大“耳朵”,里面好像还装着个什么。 “敌军应该也明白这个滩涂的重要性。所以特别放置了这么个大家伙,在这防守……所以,长官,您看……”侦察兵小心翼翼地说道。 第9步兵团的团长挥了挥手,示意侦察兵可以退下了:“你再叫上几个伙计,去看看还有没有其他选择吧。” “你们的看法呢?”他把相片传给马塔诺,看看后者,再看看其他参谋:“如果它真的是为了防范我军的登陆,那么,依我的意见,这巨炮,它的射程范围有可能覆盖了整片能登陆的地方,不过,它应该并不足以阻拦我们所有人进行登陆……” “可以先试着让一小股部队进行侦察,”马塔诺率先开口了,“我们在这边观看,摸清这巨炮的底细……” 韦恩若有所思地捏着自己的络腮胡,“我认同参谋长的意见,还有其他想法吗?” 其他参谋则都摇了摇头。 “那好,你、还有你,去拟定具体的行动方案。”韦恩指示道,“如果侦察兵没有其他发现的话,就照着这个计划去实行。其他人,做好预备案……另外,记得随时汇报第23步兵师的消息!” “遵命!长官!” 上校作完指示后,深吸一口气。 他的视野范围内,米德尔斯伯勒方向的黑烟又多了几道。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东郊的维多利亚军(下) 12月3日,空气冷冽刺骨,单是站在外面,都会觉得浑身不舒服。 现在是早晨6点,海平面的那边,才刚吐出一点光亮。 狄思河南岸,被维多利亚第9步兵团看到的巨炮炮塔内,几名瓦伦西亚的官兵已经起身,开始了一天的驻守准备工作。 “昨晚是谁最后一个离开这里的?”操控室内,克塞鲁少尉拿着满是油污的毛布,对巨炮炮尾进行擦拭——他刚才在炮尾下的地板上,找到了几枚颜色黯淡的魔法石碎片:“我不是强调过很多次,清理工作一定要做好么?!” “我记得,是安德里最后离开的!”一位名为德里克的中士汇报道,此时,他正在少尉旁边检查着“回响”的运行状态。 被叫到名字的列兵暴跳如雷:“哦!中士先生!你是宿醉还没醒吗?我可是扶您回到宿舍去的那个!我被你吐了一身的衣服还在阳台晾着呢!最后离开这的,”他指了指把双眼放在观测镜上的那个列兵:“是斯特鲁。” “你是看海面太久了,所以眼睛出问题了?”斯特鲁头也不回,“还是因为你太久没碰女人,夜里折磨自己过头了?” 安德里刚想辩解,整场对话便被少尉打断了:“够了!我是明白了,你们啊,一个个都眼瞎了。不止眼瞎,心也瞎了!” 其他人都沉默了。 “你们入伍时,面朝女王方向的宣誓,还有几个记得的?啊?”克塞鲁脸色阴沉地把炮尾附近都擦干净,见没有回应,他便继续说道:“你们几个,给我一起把整座炮台都打扫干净,再去跑一百个圈回来!” 这道命令一下,方才还在互相推脱的三人立刻行动了起来,迅速把引起这次风波的魔法石碎片与控制室一起清理干净,再列队离开了。 待部下们都离开后,在少尉接过了斯特鲁的活,监视河面的动静。 河面上,被海风掀起的狄思河河水浪涛汹涌,不断冲刷着两旁的河岸。 大致过了一个多小时后,随着风力的减弱,河面开始恢复平静,而“回响”发出的细密“哔、哔”声,则传入了他的耳中——这意味着,在“回响”的侦测范围内,出现了可疑的行迹! 克塞鲁急忙走到“回响”前的椅子上,戴上耳机,神情严肃地盯着“回响”屏幕上显示的几个绿点,但似是受到河面波浪的影响,这些绿点时隐时现,轨迹也不固定,好像只是随波飘荡的浮萍一般。 “报告少尉!任务已执行完毕!”门外,他罚的那三名部下回来了,正在敬着礼。 “中士,你去找多几个人过来。”克塞鲁的依然紧张地盯着屏幕,但屏幕上的绿点却愈发飘忽不定,“我们有活计可干了。” 听到少尉的话,两名列兵一个站在观测镜前,另一个则去启动巨炮的魔法石。 “‘回响’显示有可疑人在渡河,看到了吗?” “看到了!河面上是有几个小点在往这靠近!” 克塞鲁点了点头,把耳机放下,“昨日我去参加会议,有情报称,对岸的维军有动静……看起来,他们开始登陆行动了,而目标,肯定就是我们炮台脚下的那片滩涂……” “斯特鲁!报点给我!在河面上,‘回响’不能准确定位到敌人的位置!” 就在这时,中士把几名瓦军官兵带了过来:他们很快就在少尉的统一指挥下,坐定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为使这个巨炮实现最大的效用,至少需要五人调整炮口的角度、方向,两人监测巨炮魔法石的储能情况,一人观察“回响”,一人负责观察镜侦察并报点。 “报告少尉!第一发魔法弹已经准备完毕!魔法石供能情况也一切正常!”安德里的声音传来。 与此同时,斯特鲁也给出了自己的第一个报点:“狄思河,据南岸430米左右的地方!” “很好!瞄准了,让维多利亚的猪头们尝尝魔族魔法的恐怖!” …… 狄思河河面,维多利亚第6步兵团第23步兵连的官兵们正搭载着冲锋舟,随着波浪而摇曳。 虽然河面上的大风已经停歇了,可河水的湍急,依旧让他们的渡河十分困难:他们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还有不少河水随波浪拍进冲锋舟……能感觉得到,丝丝冷风钻入身体里。 “嘿,各位,有没有见过瓦伦西亚的那些美女们?”似是为了让这寒冷不那么难受,其中一名官兵挑起了一个话题,“我曾经在约克那见过一些,她们的身材是真的棒……如果不是敌人的话,真希望能有机会去追求她们中的一个……” 他的话题引起了一位同僚的兴趣:“那假设你真追到了一个,你与她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呢?” “这个啊,我有仔细想过。可能是有她的耳朵,但眼睛像我;也可能眼睛像她,而耳朵像我……总之,不论如何,那都是我的好孩子。”提起话题的官兵讲述道。 “喂!你们在聊什么呢!”冲锋舟当头的队长吼道:“快到河中央了!大家都坐定,听口号,一起往后划!要到时被河水冲到海里了,喊妈妈叫爷爷都没用了!” 于是,冲锋舟上的十名官兵都开始往一处使劲,可还是有人打破了这一致的努力:“你们快看!那个巨炮!” “……?!” 抬起头来,隔着朦朦胧胧的雾气,能看到那一直没动静的巨炮,此时此刻,在炮口之处,有强烈的紫光闪现,而那炮筒的“耳朵”上,也有东西在散发着强烈的紫芒。 维多利亚官兵顿时就有一种大祸即将临头的感觉笼罩在心,可现在,他们的冲锋舟正处在一个不三不四的位置:狄思河中央,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其他的冲锋舟也看见了那巨炮的紫光,有部分选择继续闷头往前冲,还有一部分则打算后退,但在慌张之间,他们很快就被水流冲走了。 巨炮炮口的紫色光团越来越大,能隐约看到仿佛电流一般的东西在光团周围跳动着。 “快!全速向前!快!” 那紫色的光团已经从炮口处离开了,没有其他普通大炮开火时的轰鸣,而唯有类似电流流动的声音在耳畔回响。 “快啊!快!一、二、三!划!” 光团撕开了河面上的雾气,往河中央降落,带着风压,激得河水四窜,形成一个越来越大的漩涡。 “长官!船体不受控制了!” “长官!好像是电、电流!电流!朝这里来了!” “长官……!” 余下的声音都被光团的爆炸声压过了,几个冲锋舟上搭载着的维军官兵被掀起,一些被紫光的爆炸吞没、一些,则被甩到空中再落下,狠狠摔在河面上……只有极少数距离爆炸中心较远的冲锋舟才幸免于难。 待那紫光爆炸的波浪散去,狄思河的河水迅速填补了被蒸发的空白,维多利亚第6步兵团派出的第一批官兵共十二艘冲锋舟,只余下了不到五艘——他们的第一次登陆作战,在魔族巨炮的攻击下,以惨败收场…… 第一百六十二章 维姬泪 12月7日,米德尔斯伯勒城内西北,狄思河沿岸工业区附近,伊琪与她所在的瓦军战斗小组正在警惕中稍作歇息。 这里说是工业区,但除了断壁残垣中废弃的一些工业设备以外,与城区的其他废墟别无二致:目力所及之处,都是夹杂着灰黑的堆堆乱瓦。 经过近一个多星期的行军,伊琪已经习惯了这三餐只吃几块“斐-布朗”结晶、晚上席地而睡、白天神经随时保持紧绷的军旅生活。 ‘……虽然已经是习惯了这种行军生活,但是,’伊琪看着分配给她的步枪,感受着手里沉甸甸的重量,心里掠过数次战斗的场面:‘那些血色纷飞的情景,无论如何都无法习惯啊……’ 为了照顾伊琪她们,乔巴努中尉在战斗中安排给她们的,一般是进行掩护,或者是防备侧翼的敌袭、传递弹药这些相对比较轻松、安全的任务。正面则全由维克托鲁他们顶上。 “伊琪小姐,在想什么呢?”维克托鲁坐在伊琪身旁,与后者相比,他身上的战斗痕迹十分明显:“这些打打杀杀的,还是不喜欢吧?” 伊琪看了这个略微腼腆的男孩一眼,“你喜欢吗?” “我也不喜欢,但想到这是在为魔族的未来而战斗,我就能把这不喜欢给抛到脑后去,全身心地投入作战里面,额……”直接对上伊琪的双眼,男孩稍感尴尬地别过脸去,双手紧张得不知放在何处才好,“啊,对了,在你来这里之后,我就一直有一个疑问……” 米发色的少女挑了挑眉,“有什么问题就直说吧。我能回答你的,都会回答。” “就,额,我想问,你为什么要到这种地方来?”男孩斟酌着词句,小心翼翼地发问,用余光偷偷观察着女孩的反应:“我听说,你是刚从高等学府毕业的学生吧?按理来说,不应该到,额,那些相对比较好的地方去么?所以,就,你为什么要到这种地方来?我很好奇,嗯……” ‘简单来说,是问为啥我来到这里吧?’伊琪有点奇怪地看着维克托鲁,不明白他为啥问得这么艰难,“为了找人呢。如果你想问找谁,那我可以先告诉你,我是在找我的舍友。我与她的故事,如果你有兴趣,我也可以稍微讲点给你听。” 刚听到伊琪第一句时,维克托鲁仿佛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上,而听到下面的话,他暗自松了口气——他自己也不大清楚为什么,哪怕在他之前的任何一次战斗中都未曾有过这种感觉,接着,他脱口而出一句话:“我来帮你一起找吧!” 语毕,他就后悔了,懊恼自己为啥脑子都不过一遍,就说出那样的话。 果不其然,伊琪瞪大了她疑惑的大眼睛,“欸?你,帮我找?” “啊,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一时失言,让维克托鲁羞愧得满脸通红,低头想找个废墟的裂缝钻进去,“不,我是说,额,我想看看我有什么是能帮上你的……” 突然响起的枪声,打断了这场对话。 “是敌袭!全组列阵!”中尉的声音传来,伊琪条件反射般找了个掩体藏身,维克托鲁则立刻抽出步枪,卧倒在地,对着侧翼往这边冲来的维军身影连开数枪。 伊琪听着周围仿佛在一瞬间就变得密集的枪声、爆炸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跳得很快,胸脯在剧烈起伏着:尽管这已经是不知第几次遇到维军的攻击了,可她手心与额头依然流下了紧张的汗水。 她从半截墙壁后探出半个脑袋,握紧手枪枪柄,扣下扳机,解决了一名试图从侧翼突破的维军官兵。 ‘这次,为什么……咿呀!’不及思索,她迅速趴下,能听到枪声就在耳畔回响。 又是一次仿佛近在咫尺的爆炸,震得她耳膜丝丝作痛。 很快,掩体就崩塌了,‘只能寻找下一个了!’ 但伊琪在转移时,许是因为双耳的刺痛短暂麻痹了她的视野、又或者是因为开火时的注意力放在了聚焦上,她犯了个最简单但却极为致命的错误。 奔跑过程中,她的前脚,踢到了一个柔软的物体,绊得她失去重心,往前倒去! 此时此刻的她,没有掩体的保护,右侧就是双方交火的最前端。 她瞥见,在战场上,一枚冒着白烟的手雷,自一名维军官兵的手中投出,在天空中划出一道可怕的抛物线。 焦黑的地面、看不清原状的碎瓦片,在她眼中迅速放大。 如果她再不召出mk-ii保护自己的话,恐怕就再得见一次梦世界中的露切德姐姐了! 一个呼唤她名字的声音,穿透了漫天的硝烟,送到了她还未恢复的听觉中。 接着,伊琪就感觉得到,一道来自前方不远处的力,带着她一同往斜后方飞跃,撞到了一堆尘土中。 很难想象,那个人是如何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爆发出如此强的力量,让伊琪脱离险境的。 头顶到背脊一阵刺痛,可伊琪顾不得自己的伤,只是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抱着自己的青年:“维克托鲁!你……为什么?!” 死亡的红黄黑烟,在她原来差点跌倒的地点升起,而面前的维克托鲁,把她从死神手中捞了回来,但是……“等下,你的腿、腿!” 是的,把她从深渊边缘拉回来的人,已经在手雷爆炸的冲击波中失去了双腿,血正止不住地流出。 “总算、总算是,抱到你了、呵呵~”维克托鲁的声音很微弱,听着断断续续的。 “快起来!不止血的话,你会死的!我……” 维克托鲁轻轻地摇摇头,而这仿佛用了他许多力气,最后把嘴凑近伊琪的耳朵旁,给了她‘为什么这么做’的回答:“我们,魔族的民族、家庭,都是,靠你们女性,伟大的女性,给撑、撑起来的。于是,我就想,我应该,也有机会,为你们,做些什么……” 伊琪感觉得到,自己的视野被水蒙上了一层薄雾,只一闭眼,泪就自眼角垂下。 “还有,就是,我……对你……”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乃至终于沉寂……伊琪,再也听不到他接下来的那句话了。 ‘真是个、傻瓜!’她用力擦了一下眼睛,但视野中的景色依然模糊,‘明明不需要这么做的……明明……’ 她把那逐渐失去体温的人慢慢推到一旁,再把他放平:那满是尘泥污垢的脸上,挂着欣慰安详的温暖笑意。 米发的少女晃悠悠地站起身来,她得继续做她要做的事——热烈的红光,夹杂着阴郁的蓝紫,在她的双手环绕。 尔后,一个巨型的机器便应召出现在了她的面前,魔法流动的色彩,在机器外壁闪耀。 维军的火力很快就被它吸引了过来,打在伊琪的mk-ii上,叮当作响。 伊琪三步两步就坐进了熟悉的驾驶舱内,摁下启动键,再把操纵杆往前一推:‘这次……我不会再输给维多利亚人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维多利亚M分队行动 “呼……”艾利乌德深吸一口气,干冷的风刺得喉咙一阵难受。 他皱起眉头,扭开水壶,喝上一小口,能感觉得到水在身体中流动的轨迹。 接着,他坐下来,把“烈火之剑”按在身旁——他已经有好几天没放下它了,厚重的污垢堆叠在上,原本明亮的金属光泽早已隐匿不见。 现在已经是12月中旬了,但在这城里,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了,每天短促的战斗、大规模的交火,仿佛根本看不到尽头。 自月初原本的前线总部因瓦军的献祭魔法而沦陷后,艾利乌德与m分队的其他队员辗转数周,才与其他维多利亚官兵一起,找到了个相对比较平静的地方落脚。 不过…… 艾利乌德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仓促撤离时,那些被抛弃在阵地外的维军伤员眼底,那种怨恨愤怒的眼神,就像给他的心底施了个无法解除的魔法般,在像现在这般的短暂空闲之间,时时刺伤着他的心。 他亲眼所见,有些试图跟上大部队的伤残人员,是怎样被昔日同僚的枪火给窒息了最后希望的。 虽然这或许是无可奈何的选择,但他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 ‘我们为何而战?保卫维多利亚,可倘若连自己的战友都这般被轻易抛弃,乃至用枪口对着他们的话,那我们又怎敢说自己在保卫维多利亚呢?’ 这个红发青年很难想象,假如有一天,自己拿着“烈火之剑”指着赫克托尔的画面。 “在想什么呢,艾利乌德。”格拉尼坐在他身边,伸了个懒腰,“那边暂时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了。” 艾利乌德捏着下巴,“我在想,我们为了战略而放弃那些伤员到底对不对……” “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呢,”库兰塔族的后裔淡淡笑了笑,“艾利乌德,这就是战争啊……哪怕是我以前在公安机关任职的时候,也遇到过不得不牺牲战友的情况……” 红发青年沉吟一阵,忽然想起了什么:“啊,对了,一直没来得及问你,维姬小姐怎么样了?我还想向她道谢来着……” 不过,出乎艾利乌德意料的是,面对这个提问,格拉尼居然沉默了。 “难道说……她?” “啊,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维姬小姐说她不大想参与到人族与魔族的战争中去,所以就先跟我告别了,嗯。”格拉尼的目光有些躲闪,但沉浸于自己思维中的艾利乌德并没有注意到。 “这样啊……希望她没出什么事啊……”艾利乌德顿了顿,方想继续说话,就被赫克托尔的声音打断了。 蓝发的青年在后方挥挥手,“喂!艾利乌德,现在可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司令员有任务要给我们了!” 听到“任务”一词,艾利乌德条件反射般站起,往临时指挥部的方向跑去:“在!马上到!” “……”格拉尼看着自己男友离去的背影,慢慢起身,心底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 当天中午,m分队的4人,便领着6名维军官兵,照着地形图的指引,前去一个街道拐角处,清除瓦军一个碉堡:它处在威灵顿大街与国王大道的岔口处,即维军第16步兵师阵地间的结合处,掐断维军各部之间的通路,但同时,因为最近维军的反攻,它目前正孤立地悬于维军阵中,与瓦军主力各部脱离……这给了维军定点清除掉它的机会。 为了保证能炸掉这个碉堡,m分队所属的第18步兵团,把所有能用的手雷都调拨给了这支爆破小组,而相对的,他们的单兵武器十分简单,只有每人一支手枪、整队两支步枪。 “喂,伙计,你为啥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啊?”正午时分,这支小组在往国王大道的途中,新调入的一名年轻的小伙子,问李道。 李用力摇了摇头,“不,没什么,只是想到了曾经的一个战友……” “嘘……”赫克托尔竖起一支手指,示意队员们安静,就地寻找掩体。 他们现在已经在国王大道上了,一眼就能看到,那在大道尽头,一个灰黑的堡垒。 而看到这个堡垒,m分队的四人意识到,为啥指挥部要安排他们一起前来:这座堡垒看起来是在周边的废墟里,搜集巨石块搭成的,在石块之间的缝隙间,没有水泥粘合,但有魔法流动的痕迹。 堡垒的敌军似乎还没发现维军已经靠近,外露的枪口仍然沉寂着。 “格拉尼,你与李他们两个,警惕外围情况,随时报告。梅莉,你与你那边那两人佯攻,吸引敌军火力……”赫克托尔迅速下令道,“艾利乌德,还有你们二位,跟我一起,带好手雷,正面进攻!” 第一百六十四章 破垒 “怎么样?看清它的魔法术式构造如何了么?”赫克托尔往瓦军碉堡的方向挥出一道电流,就迅速躲在掩体后:这个碉堡虽然是与瓦军大部队脱离的,可它的火力仍然十分凶猛,竟生生制止了赫克托尔四人靠近的步伐。 艾利乌德看着赫克托尔挥出的电流轨迹——它触碰到碉堡外墙的魔法屏障后,屏障上泛起了几层涟漪,尔后就被吸收:“不,没有,但据我现在可以判断的是,这是由不止一个魔法术式构成的……敌人应该经营这很久了。” 红发青年说完,也扬起火焰,向碉堡的魔法屏障发动进攻,但与赫克托尔相似的是,他的火焰同样也被那屏障吸收了。 ‘似乎,只要里面的敌军不出来,或者不想办法进攻碉堡内部的话,根本就无法攻克它……等一下,从内部攻破……?’艾利乌德看了看己方到碉堡间的地面:因为长时间战争的关系,城市的地砖早已损毁大半,在废瓦掩映下,露出底部焦黑的泥地。 “赫克托尔,你继续用你的雷电攻击那道屏障,吸引敌军注意力……”他再转过头,对着自己身旁的官兵说道:“芬恩,你有多少手雷?能炸开前面那泥地吗?” 芬恩有点奇怪地挠挠头,“应该能炸出一个小坑来,先生。” “嗯,这就足够了,”艾利乌德点点头,“往泥地上投掷吧。” “可是,先生,这不是……” “我叫你投就投,这是命令!”红发青年的态度非常坚决,这出乎意料的表现连赫克托尔都感到有点惊讶了。 年轻的维军官兵皱了皱眉头,但还是照做了。 震耳欲聋的响声爆起,泥块纷飞,通往碉堡正面的路上被削开了个不大不小的坑,看着除了只会给维军的前进造成点小麻烦外,别无他用。 在战友们疑惑的注视下,艾利乌德深吸一口气,握紧他的烈火之剑,再次扬起一道硕大无比的火焰,其蕴含的高热,哪怕在周围温度接近冰点的现在,都能给周边人添上密布的汗珠。 “喝啊啊啊啊!”红发青年用力地把那团巨大的火球抛出,但并不是往瓦军那个碉堡去,而是朝那个小坑去的。 火球在艾利乌德的控制下缩小,再没入那小坑中。 “赫克托尔,跟佯攻小组联系,”能看出,不借助烈火之剑,操纵如此大的一个火球,于艾利乌德来说也相当吃力,“吸引敌军火力,千万不要让敌军有分心注意的时候……” 他的好友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指挥另外两名组员继续装作进攻的态势,再通过对讲机说道:“梅莉,梅莉,听得到吗?继续执行佯攻作战!完毕!” 梅莉那边没有回答,但从她所在小组方位的行动来看,她是听到了。 蓝发青年再紧张地调整了一下对讲机的频道,“格拉尼,你那边情况如何?有看到敌军增援的身影么?” “目前还没有发现!完毕!” “继续保持警惕!完毕!”赫克托尔把对讲机放在胸前的口袋中,筑起一道雷光幕,往碉堡那推去,‘进攻已经开始快半个小时了,时间越拖越于我方不利……’ 看着艾利乌德紧锁的眉头,m分队的队长也不禁有点担忧起来。 好在他的担忧并没有持续多久:仿佛做梦一般,看似对它无可奈何的堡垒,竟然就那样,从内部爆炸了!那希望的火焰,吞没了碉堡内部的空间,也震碎了碉堡那如铁壁般牢固的魔法屏障。 “成、成功了!艾利乌德!干得漂亮!”赫克托尔忍不住跳了起来,“嘿嘿”地用力拍着艾利乌德的肩膀,“真亏你能想到这种,通过火焰烧开地道,直接在敌人堡垒内部引爆的计划!” “呼……呼,”艾利乌德大口喘着气,跌坐在地:“它那、魔、魔法的屏障,在地下也有延伸,但好在、并不如地表的强。” 赫克托尔把水壶递给他,“好,你做的好啊!你就是这场战斗中最大的功臣!” 到现在,芬恩才明白,面前这个年轻指挥官的计划,于是,他起身,有点不好意思地朝艾利乌德鞠了个躬,“非常抱歉,艾利乌德中士,我刚才在心底里竟然会怀疑您!” 艾利乌德喝着水,摆摆手,表示不必在意。 “喂,赫克托尔!听得到吗?!”赫克托尔口袋中放着的对讲机打断了这场简短的庆功仪式,“这里是格拉尼,在阵地西北方,发现了敌军的踪影……” 格拉尼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另外一个方向的信号压过了:“喂!这里是梅莉!阵地东北方向,有敌军在前进!完毕!” 蓝发青年大吃一惊,“是敌军的增援来到了吗?!”他大喊道:“全队!收缩防线!!准备迎敌!” 第一百六十五章 熟悉与陌生的再会 ‘目前还不知道敌军来的人数有多少,不过,若我军的封锁不被击溃的话,敌军的数量应该不多……’艾利乌德与赫克托尔、格拉尼替代维军一般战斗小队中机枪组的位置,在东侧布防,梅莉则与另6名普通士兵阻击西侧来敌。 对于他们来说,迅速撤离这里是个更好的选择,但考虑到瓦军之后可能会重新建立起一个碉堡——这样,他们费尽心神才取得的战果就全部丢失了——就不得不在此全力阻击敌军,等待友军真正控制这里。 由于刚才艾利乌德操纵火焰炸毁碉堡的消耗太大,因此,他就担任了三人小组中观察员的位置,“敌军的先头人员距这里大致有170码……他们的指挥官,是在……” “他在哪?敌人的指挥?”赫克托尔用雷电织起一张网,作为临时拦截瓦军前进的措施,再于天雷斧上聚集起一个雷光团,只等艾利乌德报出敌军指挥官的位置。 但艾利乌德没有继续报,而是继续说起了敌军其他人员的位置。 是他看花眼了么?不,他的确看到了。然而,他却发现,那是一个熟悉的身影:尽管对方已经把之前两颊旁的长发剪去了,还穿上了一套瓦伦西亚军的制服,可艾利乌德无论如何也不会认错的……把他们送到这座城城外的,伊琪·维姬。 是的,这支向他们进攻的瓦伦西亚战斗小组,正是由伊琪·维姬,那个把他们送到米德尔斯伯勒城郊的魔族少女,所指挥的。 不过,艾利乌德发现,伊琪似与之前的她,有了很大不同:具体在哪不同,他却无法说上来。 他的眼角余光看到,格拉尼的表情似乎也有点奇怪。 “艾利乌德!你在发什么呆呢!”赫克托尔一声怒喝,让这个红发青年回过神来,才发现瓦军的枪火已经打到己方所在的掩体上了。 “敌人!敌人的指挥官,维姬小姐!她就在那建筑的外墙后!”不知怎的,艾利乌德把刚才自己一直在想着的那个少女,就这么说出来了。 赫克托尔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把几乎扑到面前的瓦军官兵解决,再扬起一道雷光屏障。 ‘既然我已经发现维姬小姐了,那她也不可能没看到我们!但是……’艾利乌德盯着伊琪所在的方位,‘但是,她,为什么……格拉尼不是说,她对这战事没兴趣的吗?!为什么?!’ …… 如艾利乌德所想的那般,米色头发的少女,现在是瓦伦西亚少尉的伊琪·维姬,自然是看到了,正与己方交火的m分队三人。 但她第一眼见到他们时,只是对自己属下指示道:“你们需要注意一下那个白头发的。她速度很快,若她试图突破,你们需立即进行扇形的火力覆盖,这样她就不能冲击我军的阵地了。” 她的部下在突破到距维军阵地不足150码的地方时,前线官兵呼唤她道:“报告!敌军的法术太强了!我们难以继续前进!请求mk-ii进行支援!” 战斗小组的参谋看了伊琪一眼:“怎么样,少尉小姐?我认为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若您的mk-ii进行协助,进军的速度会大大提升。” 伊琪皱眉思索一阵,笑着摇摇头:“如果我在此时召唤mk-ii的话,极有可能会造成我军不必要的减员,而我们带来的部队并不多。”尔后,她微微颔首,“你看,他们的作战目标已经快达成了。” 街口,维多利亚m分队的艾利乌德三人,因瓦军的死命进攻,不得不放弃了他们的阵地,被迫往后撤退;另一边,梅莉及她带领的6人,也因有3人的减员,而不得不同时进行退却。 “这场战斗,是我们赢了。”伊琪轻轻总结道,“魔族又胜过了维多利亚人。” 接着,她抬起头来,看着艾利乌德三人离去的方向,嘴唇紧抿。 …… “我要去找她问个明白!”当天晚上,维多利亚第18步兵团营帐外的草地上,艾利乌德站起身,这么说道。 “艾利乌德!”赫克托尔用力拉住自己那打算离开的战友,用力把他按下来,“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那个维姬小姐,现在毫无疑问是我们的敌人!” 但他的判断遭到了好友坚决的反对:“她肯定不是敌人!至少不是我们的敌人!我相信,她是被迫加入到瓦伦西亚军队中去的!” 赫克托尔放缓了口气,“艾利乌德,你冷静一下。哪怕你再怎么不信也好,维姬小姐现在,嗯,至少立场是跟我们对立的。” “维姬她应该是有迫不得已的地方吧,”梅莉插嘴了,“我认同艾利乌德想问清楚的意图,可现在我们不能这么做……我们不知道她在哪,哪怕知道,也不该冒险前往……” “……”艾利乌德看了看赫克托尔,再看了看梅莉,深吸一口气,重新坐好:“你们说得有理,是我激动了……”不过,他还是补充道:“如果有机会能面对面问清楚,大家就不要再阻止我了,好么?” 蓝发的青年还想说什么,但被梅莉一个眼神制止了。 “对了,格拉尼,昨天你不是说,维姬小姐不想参与到战争中去,她是真这么想的吗?她离开的时候,去的是哪个方向?”艾利乌德望着一直缄默不语的格拉尼,希望从后者那听到一些能让自己安心的话语。 突然被叫到的格拉尼,显然是吃了一惊,但她很快反应过来道:“哦,我不清楚她的想法。但我记得,她不是向米德尔斯伯勒这边走的。” “嗯,也许她在路上遇到了瓦军官兵,然后不得不跟他们一起吧……”艾利乌德似乎稍微安了下心,但始终不能说出的“肯定”,让他心底感到很难受。 就在这时,一位传令兵小跑过来,打断了这场关于伊琪想法的对话:“维多利亚m分队听令!你们即刻到团指挥部去!中校有任务要交给你们!” 第一百六十六章 飞降的袭击 ‘从16步兵师的阵地继续往北走,就已经都是我军控制的地方了,可以稍微放下心来了。’在前往米德尔斯伯勒城区北部,狄思河方向的艾利乌德等人,在领受传递城内战况情报的任务后,这么想着。 长时间的作战,让维多利亚军的通讯设备得不到及时的更新,以致于都最终报废了,才使得维军像这样,通过人力来输送重要的情报:这次的任务,需要艾利乌德跟他的两名队友,格拉尼、梅莉一同押送。赫克托尔则留营,填补新兵教官的缺口。 虽然,他们那不善言辞的团长,把这密封的情报递过来时,没多说些什么,但从他难以掩饰的担心神色来看,情报的内容无疑十分重要,甚至有可能……会影响到整个米德尔斯伯勒战役的走向。 小心翼翼地跨过被轰炸过的一座建筑废墟,便来到了一个视野开阔的堤岸。 呈现在他们面前的,就是米德尔斯伯勒的主河,狄思河的中段。 四周,除了远方不绝的枪声,这里一片寂静,唯听得狄思河流淌的声音,仿佛这处在另一个世界。 就在艾利乌德思考该如何渡河时,近一年战斗经验的感知,向他发出了警告! 身体下意识地往右倾去,但子弹还是擦着他的左肩膀而过,火辣辣的生疼:‘狙击手?!这里怎么会?’ 他抬起头来,警惕地观察着附近那些沉默的建筑。 “艾利乌德!没事吧?!”首先反应过来的是格拉尼,“那道金光是怎么回事?” 红发青年伸手,制止了要帮他看伤的格拉尼,“敌人的攻击已经开始了。”他迅速召出烈火之剑,团起一把火焰:“格拉尼,能拜托你确定敌人的位置么?” 不说,格拉尼也会做。 “梅莉小姐,能帮忙寻找能渡河的船只么?” 话音未落,又是一道曳着金光的子弹打来,捕捉到此的艾利乌德,立刻朝着子弹来的方向抛出了火焰!格拉尼也迅速配合着往同一方向附近跑着。 只见火焰在建筑废墟外壁上破开了一个洞,格拉尼随即便踏几步跳上废墟中,银光在她的骑枪上闪耀。 可是……‘被轰开的这里,没有其他人的影子在。’白发少女回头望去,果然,那道金色的弧线又在别处出现,直往艾利乌德所在方位冲去!而后者显然被这意料之外的攻击整得有点懵,躲避不及,金光自他的肩膀穿过。 ‘一般狙击手的话,怎会转移得这么快!是敌人的魔法机动部队么?!开枪的人在哪?!’她用枪尖指着刚才发射了金光的地方,甩出一道银箭,但与先前艾利乌德的攻击一般,除了在废墟墙上开了个洞之外,别无他用,也没找到狙击手的影子。 不知身在何处的敌人又一次进攻了,而这次,攻击艾利乌德的,共有三道金光。 “艾利乌德!”犬族的少女闪身出现在艾利乌德面前,竖起盾牌,构筑起了一个球状的保护罩。 金光似是明白单凭一颗子弹无法击穿梅莉的护盾,竟径自在空中聚合在一起,形成一束更大的光束,如同长眼睛一样往梅莉盾牌的薄弱处攻去。 叠加起来的子弹接触到蓝色的魔法护盾,钻头一般,钻出阵阵波纹,能听到细微的开裂声。 魔法的碎片自空中掉落,在阳光照射下泛出蓝白相间的点点反光——但,那不断被削薄的护盾,却仍旧维系着它的存在,与它相对的金光,则变得越来越暗淡,直至完全失去光芒,三颗步枪子弹沿着魔法盾滑落到地面。 “艾利乌德!你没事吧?!”梅莉稍稍松了口气,回头,就看到红发青年正半蹲着,手捂住不断渗出血液的伤口,“情况不妙,我们快点找掩体!” 他深吸一口气,慢慢直起身来,蓝色的双眸炯炯有神:“我想,我已经大致知道敌人的魔法为何了。” …… 距离艾利乌德三人所在的狄思河海岸约两公里,一个维军哨站。一名高挑的女子正架着狙击步枪:她脚下躺着两名被一枪毙命的维多利亚官兵,金色的光芒覆盖着她用来盯瞄准镜的左瞳。 在她的视野范围内,格拉尼仍在茫然无措,正于海岸附近的建筑中搜索可能的人影;艾利乌德刚刚站好,握紧烈火之剑,往一旁的码头工房走去……他左臂被贯穿的洞口还未止血;而那个梅莉,依旧用魔法盾护送着艾利乌德。 ‘本以为是个轻松的任务,但没想到居然躲了我这么多次狙击……是战斗的本能之类……?’瓦伦西亚狙击手,变换过几次地点的“天弓”·亚历山德拉,如此判断道:‘算了,也无碍。’ 她把打空的弹匣换下,重新装填——而这次,她只装填了一发子弹:‘目标重新锁定……那个库兰塔的,头部……’ 第一百六十七章 狙击与空袭 抵达曾经的狄思河码头工房后,梅莉为艾利乌德简单包扎了一下,可血还是透过绷带渗了出来。 “那个不知躲在哪里的敌人,他的狙击魔法再有神通,也不可能穿过这堵墙,精准命中到我们的……”梅莉这样说着,来让自己宽心,也让艾利乌德宽心,尔后,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格拉尼!她往这里过来了么?” 让格拉尼放弃徒劳无功的搜寻,是艾利乌德在转移到这里时的指示,而按格拉尼的速度,理应在他们进入这间房子前,就跟上他们的。 心中忽然涌现出一种莫名的不安,红发青年起身,不顾手臂的伤势,决定要出去接她。 “啊!等等我!” 他们离开屋子的风险显而易见,可比起惴惴不安来说,求得一个安心,比减少任何风险的优先级都要高。 再次来到曾经堆放着船运货物的岸边,空气比方才更为潮湿干冷。 维多利亚m分队所要找的那道白色身影,在哪里?! “艾利乌德!气……气味!”梅莉脸色变得有点苍白,使得她整个人都看起来更为渺小了。 听到梅莉的话,艾利乌德才察觉得到,海风呼啸之中,正夹着一种让人异常不快的气味——腥味! 捕捉到气味的梅莉,发疯般朝靠近废墟建筑的方向奔去。 也没空担心敌人的下一次狙击了……! 与梅莉不同的是,艾利乌德走得很慢,很慢:若在此时与他的双瞳对视,能发现,它们正因某种可怕的可能性而颤抖着。 而让它们重新稳定下来的,则是梅莉一声轻松的口哨。 明白口哨蕴含意思的艾利乌德大喜,快步跑到梅莉所在的方位……但他的喜色仍然在看到自己心爱少女的刹那凝固住了。 面前,被抱着的少女浑身微微颤抖着,嘴唇紧闭,一道血痕赫然划过了她的额头,血流不止:唯一的好消息可能是,她仍然有呼吸。 “格拉尼小姐她,应该是在最终离开建筑时受到了敌人的攻击……”梅莉说出了她的猜想:“子弹或许是直往取她性命去的,但反应过来的她,通过缩减自身的转体时间,规避了致命的一枪,但还是被它擦破了脑袋……” “……”艾利乌德深吸一口气,再次握紧了烈火之剑,让火焰再次升腾起来,“敌人应该还未放弃攻击……梅莉,你带格拉尼去安全点的地方,我来破解这个威胁……!” 果不其然,那熟悉的金光又一次出现了,这次仍旧是以艾利乌德为目标的。 可艾利乌德却没有要移动的意思,只继续留在原地。 ‘近了!越来越近了!’ 似是因为恼怒,敌人这次的攻击速度较之前任何一发都要快! 红发青年对此的反应,仅仅只是让烈火之剑上的火焰继续增强。 “艾利乌德!小心!”梅莉想如方才那般构建起魔法护罩,但,这一次她的护罩,实在是太薄了,根本无法阻拦那道金光。 魔法护罩……碎了,时间的速度,也仿佛流动得十分缓慢。 在梅莉惊慌的双眼中,那金光,贯穿了艾利乌德的头部……? ‘不!没有!’梅莉的双眸明亮了起来:她看到,那金光只是擦着艾利乌德的耳朵而过,最终接触到地面,消散。 “果然,我的判断得到了证实。”这时,沉默着的艾利乌德才说话了:“敌方狙击手……是靠强化过的视野来判断狙击距离的……类似放大镜一般?这个能力,可以帮他从很远的地方进行锁定并狙击。” 梅莉点点头,依然警惕着可能的下一次攻击。 “而一旦他的双眼无法协助他判明狙击距离的话,那他就不能继续攻击了……” 听到艾利乌德的解释,梅莉才察觉,四周的温度,在艾利乌德火焰的炙烤下,已变得非常高,连空气都在扭曲——这便是……他的破解方法吗? 果如这位m队的副队长所说,下一次的狙击,许久都未曾到来:看样子,敌人似乎已放弃对他们进行攻击了。 “我们,一步一步地,往码头那移动。”艾利乌德指示道,目光转到梅莉抱起的格拉尼身上…… 在他们慢慢挪到狄思河码头后,一阵于他们无比熟悉的声响,闯进了他们的耳畔:是敌军的……战斗机?! 天际,两个黑点,哪怕在米德尔斯伯勒城区升腾的黑烟中,也异常醒目:“感觉好快?!梅莉!快趴下!” 死亡尖啸着逼近,在地面洒下深渊的阴影。 不知为何,与其他低空扫射的战斗机不同,艾利乌德他们这次面对的,其炮火的密集度、精度都要高上许多。 不得已,趴着的梅莉只能再次迅速展开护盾,把队友们罩在里面,紧咬牙关,强撑着不让它再次破碎。 子弹叮叮当当的,在蓝色的护盾外罩缀上密集的雨点。 只见它机翼微动,随风拉起,在空中划出一个难以置信的弧线,倒飞着回到原本开始扫射的位置,又一次俯冲下来。 而这次的扫射,所有弹药竟都是朝梅莉护盾变淡的地方去的。 沉重的压力播散出绝望的气息,使得梅莉吐出一口血,护盾也在空中的最后一次打击下崩解。 艾利乌德把储备的火焰扬到空中……虽没伤到那架战斗机,但也迫使它升到更高的位置去了。 “快走!” 连滚带爬的,艾利乌德与梅莉狼狈地逃入码头的一间工房里。 那战斗机在上空盘旋一阵后,见艾利乌德等人不出来,才终于悻悻远离。 “呼、呼,那部飞机,到底是什么怪物啊……?!太犯规了!”工房里,梅莉喘着粗气,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它……我是说,它的飞行员驾驶技术……明显与我们之前见过的都不同。” 艾利乌德在确认情报没有被损坏后,开始询问梅莉的状况来。 “不,我没事,只是,有些累而已,”她看了看格拉尼,施了一个简单的治疗魔法:“倒是你老婆,情况好像严重很多啊?如果不进行有效处理的话……恐怕,很麻烦。” “……”艾利乌德皱起眉头,看绿光流过格拉尼的伤口,用力摇了摇头:“…不,把情报交到对岸的我军手中,才是现在的第一要务……” 第一百六十八章 米德尔斯伯勒战役结束(上) 942年8月,瓦伦西亚国内正值酷暑:首都布古利尔的红魔大道上,阳光刺眼地在街上每一个行人的脸上流淌,映照出汗水的轮廓。 尽管前线不时有诸如“老绍肯家的两名子女都丧生了”、“琳娜的丈夫牺牲了”这类让人悲伤的消息传来,可在行人们的眼中,很难找到任何失落的情绪——他们相信,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有利于魔族的……哪怕这意味着将会有更多人付出他们至亲的性命。 但在8月18日这天,一切似乎悄然发生了改变。 是一则新闻报道。 一则关于最新战况的新闻报道。 战争持续到现在,尚留在瓦伦西亚本土工作的,大多是40岁以上,不愿再上前线作战的魔族。而这些基本都拥有两份以上工作的魔族,在闲暇时光中的唯一娱乐,便是阅读最新的报纸,于是,在18日8时发的早报上,他们便看到了这么一条消息:“昨日(8月17日),瓦伦西亚第三集团军统帅部确认,第三集团军已完全撤离米德尔斯伯勒(维多利亚),米德尔斯伯勒战区只余部分部队断后……” 换言之,这场持续了差不多一年的战役,以瓦伦西亚军的失败而告终。 “……看起来,这就是结果了!”8月21日,一家尚未收归公有的酒吧内,一个年约50的男子站在房头那端,慷慨激昂地演讲着——他的听众有十几人,都是因米德尔斯伯勒战役的失利,而对魔族前景产生动摇的人。 “我们这场非正义的战争持续多久了?3年?不,这不对,各位,时间应该再往前提,从女王谕令重整军备开始算起,你们会发现,这场战争已长达惊人的8年有余!8年!”这个名为布夫的人继续讲道,“实话说,我们魔族需要的是什么?我们想要的是支配的力量吗?我们想要的,真的是伤害他人,乃至伤害自己的至亲以恢复数个世纪前的荣光吗?” 听众们面面相觑,都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各位,这场战争实在是太漫长了!我们魔族难道还要继续支撑下去吗?!”他再举出米德尔斯伯勒战役的例子,“就在前几日,我们遭遇失败的那场战役,根据粗略的统计,我们损失了足有十万人之多!十万!而且还是十万的年轻人!他们中有多少是才刚成年不久的孩子?有多少是你我的孩子?说不定,在座的各位中,就有因此而痛失子女的人……” 一位母亲缓缓举起了手:在昨天,孩子在前线取得的功勋奖章,与阵亡通知、抚恤金一同,被专人交到了她手中——发放的抚恤金十分优厚,可那满箱的钞票,也无法宽慰她的心灵。于是,在后院给自己的孩子树起一个衣冠冢后,她便参加了这么个关于反战的演讲。 “向您表示敬意,夫人,”布夫敬了个礼,“虽然我没见过您的孩子,但想必他们都是跟您一样柔和的人……” 接下来,布夫以这位母亲为切入点,给他的演讲作了个结尾,并且再次号召所有魔族团结起来,以积极的行动,促使“更多如她那般的母亲,不再为他们失去的孩子哭泣”。 在热烈的掌声中,布夫再向他的听众们致谢,挥着手离开了他待了一个多小时的房间——他的行程安排得很满,马上就要赶往下一个演讲地点了。 为了不被逮捕,他需要通过一条连接红魔大道的地下长廊,赶去一条小巷那与他的保镖们会合,而刚踏入那在一片漆黑中静默的砖瓦时,他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不对:平时,这里的灯光都是亮着的,但今天,这里的灯显得异常黯淡,而且……他抽了抽鼻子,有一种淡淡的、奇怪的铁锈味在这里萦绕。 ‘赶紧走吧!’他这么想着,循着水声向前,脚步不知不觉地加快。 大约走了一半路径,就到了跨越地下水道的一栋小桥前:只要过了这道桥,就是一条平直的通路了。 就在他踏上桥面时,原本漆黑一片的空间,忽然亮堂了起来,闪得布夫眼睛一阵刺痛,不自觉地闭上眼。 “嗨,你好呀。你最近好像很忙,是吧?”一个女孩的声音,传入布夫的耳朵。 过了好一会,适应了光线后,布夫看到,有一个人,正站在他必经的路上:那确实是一个少女,有金色的头发,面容端庄,靓丽的红色双瞳熠熠生辉。 “我们最近收到报告,说不少地方出现了‘异常’呢……?”她盯着布夫,那眼神,让后者在闷热的空气中感觉到了一丝来自严冬的寒意,“你知道是怎么回事的,对吧?” “你是谁?!”布夫颤抖着发问。 但对方没有回答,只是自说自话道:“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觉不觉得,哪怕是最糟糕的人,也能被改变?” 布夫还没理解这个问题的用意所在,少女就仿佛知道了答案一般“呵呵”笑着,“看你那一脸迷糊的样子,这样吧。我有个更好的问题给你……你,是不是想吃点苦头?” 听到这句,布夫瞬间明白了,面前这个少女出现在这里的用意。 ‘原来我早就被注意到了啊……但是……’布夫并不认为自己的想法是错误的。 他克服少女给他心里施加的压力,向前慢慢走了一步。 “这是给你的警告,如果你胆敢继续下去,接下来发生的事,你绝对不会喜欢。” ‘她说的继续是什么?奇怪,为什么我的手在不停地发抖……?’这么想着的时候,他不自觉地再朝前再走了一步,距离少女不过1.5米。 “嗯,好吧。所以说啊……” 视线捕捉到一道寒芒掠过,慌忙想躲避的时候,已来不及了。 这个演说家的脑海中,最后接受到的感觉,是一种身体骨肉分离的感觉…… “冷雨夜”用沾满血的剑,把那具失去了生命的身体挑到下水道里,“……我就纳闷,怎么会有人觉得,这种油嘴滑舌之徒能够被说服的呢?” 她深吸一口气,把留在桥面上的血渍以“炫纹”蒸发干净,收起剑,走到墙壁旁,侧身拿出画板,迅速给这建在下水道上的桥梁画了个速写,点点头,收起画板,朝布夫原本要前去的方向离开。 少女身后,地下长廊的灯光渐次熄灭,一如往常。 第一百六十九章 米德尔斯伯勒战役结束(下) 与那些魔族——因米德尔斯伯勒之败,开始对前景产生动摇的魔族——相对,则是维多利亚王国内,为这场难得的重大胜利而欢呼的人们。 8月26日,在维多利亚王国临时首都爱丁堡,人们的欣悦仍旧溢于言表:哪怕原本互不认识的双方,都能笑着邀请对方到自己家中去,品着从神秘东方进口的茶叶,兴致勃勃地讨论着未来。 在欢乐的人群里,最兴奋的,莫过于那些被迫从前线的城市撤离,流离失所到这陌生之地的人——他们的住房也许早就在战火中被毁了,他们的亲人也许早就在混乱中丧生了,但米德尔斯伯勒的胜利,让心灰意冷的他们重拾了对生活的信心。 维多利亚的人们,不再抱怨战争的持久、也不再苛责内阁的无能,而转为积极参与到这场保卫本土的战事中去,并倾全力支持内阁的作战计划。 27日黄昏时分,人们期盼已久的,维多利亚首相温斯顿爵士的演讲,将在议事大楼前的广场举行。 温斯顿首相在讲话开始前的半个小时,来到了既定的地点。 但内阁的意外讯息,让他夹着大雪茄的手,停在了准备演讲稿的办公桌上。 “首相先生,参议院那边,让我向您传达陆军那边的消息……”秘书把一封密闭的文件递到首相手里,鞠了一躬,走出办公室。 米德尔斯伯勒战役结束的那天,温斯顿便召开了内阁临时会议,划定了在接下来的一年中,维多利亚军的作战方向与既定实现的作战大目标:在稍晚些的时候,他还以维多利亚国王的名义致电,要求陆军总参谋部迅速拟定出更详细的行动计划。 看起来,现在终于有了结果…… “……”温斯顿沉默地看着总参谋部那边的消息,上面,大致描述的只是一个问题——后勤补给严重不足,官兵们没有足够的物资,特别是食物与弹药……有鉴于此,“总参谋部无法提出在一年内达成内阁目标的方案……” 不过,在消息中,总参谋部还提出了一个切实可行的“小方案”,能在一年内达成内阁的部分目标……但这“小方案”,只能稳定收回雪埠以北的领土,最好的成果是夺回雪埠,可,哪怕是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实现了内阁原本计划的一半。 这对于心急取得更大成绩的温斯顿首相来说,是决不能接受的。 于是,他把秘书召来,口述指示道:“让参谋部的先生们以内阁的名义,通知总参谋部,尽可能地拿出一个更好的作战方案来。粮食的问题无须担心,我自有办法解决。” 作完指示之后,温斯顿把雪茄熄灭,深吸一口气,拿出演讲稿,在卫兵们的簇拥下,慢慢走到既定的演讲台旁,清了清嗓子。 演讲开始了。 …… 942年9月,维多利亚治下的笈多国南部,稻田一片金黄。 笈多人兴奋地估算,今年较去年是一个丰收年。 可就在他们准备进行收获时,却意外发现,本属于他们的稻田外围,竖起了一道道铁丝网,还有一些士兵在把守。 ‘是总督府的人?!’对于那些士兵们的着装,笈多人再熟悉不过了——这些人模人样的禽兽,凭借先进的枪炮,坏事做尽:像强占居民财产、无故殴打居民这些是家常便饭,可不论如何,他们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在秋收季节,出现在稻田旁。 “那是我的稻米!你们不能……”有人在铁门前怒吼,但回应他的只有总督兵的暴打。 那边又有人试图翻越铁丝网,但被总督兵一枪击中腿部,惨叫着跌倒在地,痛苦地翻滚着。 如此几轮之后,没人敢再向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维多利亚王国收割的机器,在铁丝网中把他们辛苦一年的成果给掳走…… 当笈多国的稻米产地都失去它绚烂的金色时,可怕的一幕发生了:笈多国内,粮价暴涨,许多买不起粮食的人饿死、被随意地抛弃在街道上。还有不少在乡村的笈多人,尝试进入附近一些大城市内寻找食物,但城市同样也没有粮食的库存,“欢迎”他们的,只有总督府冰冷的枪口与告示。 与此同时,满载米粒的维多利亚货船,在维多利亚军舰的护送下,自南笈多沿岸的港口出发,开往它“更需要的”地方去。 在几个星期后,维多利亚本土军就能放心进攻,不需再担心粮食的问题了。 第一百七十章 维多利亚反击 “也就是说,首相真的为我们准备好了作战用的食物?”942年10月,已是上尉的赫克托尔亲自打开后勤部分发的罐头,多了几道伤痕的脸上,显出一丝混杂着惊讶与感激的表情。 “是的,上尉先生。我们也不知道首相先生是如何办到的……但他就是办到了,像魔法一般。”负责交接物资的后勤车队队长应和道,“你知道的,当大家见到那些刚收割下来的谷物时,他们是多么激动……!” 赫克托尔微笑着点点头——身为前线作战的指挥官,对陆军报首相所说的“粮食短缺”问题,再清楚不过了:在此之前,他的一百多名部下中,已有十几人因没有及时获得食物而失去了战斗力。 物资尚未清点完成,传令员的声音就营地那传来:“上尉!您在这里啊!” 他从指挥部方向跑过来,朝赫克托尔敬了个礼:“指挥部请您立即动身前往参加作战会议。” 蓝发的上尉皱了皱眉,示意他的副官继续完成交接的工作,转身往营帐处去。 分配给他的三名参谋、还有前不久晋升为少尉的艾利乌德已经在那等着了。 “上尉先生!”互相致以问候后,参谋长向前,“我们认为,您没必要亲自去清点后勤物资的,这里有更多紧要的事需要您来作出指示……!” 语毕,参谋长把一份电报交到赫克托尔手中:“这是来自罗伯特将军的命令,上尉。他们要求我们在接收完物资后,迅速开往北萨尔顿前线待命……” 接着,他领着赫克托尔到沙盘前,“在您到来的途中,我们已拟定好了初步的路线……”这位年长的参谋在沙盘上推演着,“虽然瓦伦西亚军的主力撤离了米德尔斯伯勒郊区,但在斯托克一带,仍然有他们三个连左右的兵力在驻扎,等待着援军,而我军第16师下的两个步兵加强连正往那进发……” 参谋长缓缓说道,“尽管如此,我认为,警惕这边敌军的动向,是我们进军途中必须要注意的一个点……” 他接着开始推演行军的路线:“我们现在正在亚慕,往西南方向出发,经多尔顿再向北萨尔顿出发是条比较稳妥的行军路线,有克雷索的第108步兵连照应。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们应该能在次日上午抵达既定的地点。” 赫克托尔轻轻点头,另一名参谋向前补充道:“布朗普顿,可以说是北萨尔顿的哨站,若情报无误,在那等待我们的是第一批敌人,”这位名为安迪的年轻参谋看了上尉一眼:“他们的指挥官,应该是伊琪·维姬上尉……” 听到伊琪这个名字,艾利乌德浑身不自觉地颤了颤:他从沙盘上移开,看向自己的好友——自去年与伊琪的部队短暂交过手后,艾利乌德他们没再见过她了,只从同僚的口中,再听到关于她那大机器人的消息——可赫克托尔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认真地倾听。 “……若我部要配合完成对北萨尔顿的包围,那与这位维姬上尉的交锋是无法避免的。也因此,我们需要应对她的魔法能力,也就是传闻中召出大机器人的魔法能力……可我们完全无计可施,”安迪摇摇头,“我部中没有人真正面对过她的大机器人,而其他连队曾见过这机器人的同僚,基本都牺牲了……” 艾利乌德皱起眉头,犹豫着要不要说出自己曾见过它。 他抬起头,再次对上赫克托尔的眼神,而后者正以眼神示意着他不要说出来。 “那只好多麻烦下负责侦察的同志了,”赫克托尔这么说着,以询问的眼神扫过其他人:“如果没有其他要补充的,那全连就遵照参谋先生们的计划去行动。” 恰这时,赫克托尔的副官,雷奥尼特派出传令员报告,说后勤物资已清点完毕。 “好,各位听令!” “在!” “连长令,全连做好准备,开始向多尔顿进军!” 第一百七十一章 噩梦(上) “……伊琪,能听到吗?还记得我吗?”一片黑暗之中,伊琪的脑海一片混沌,但这个声音,她怎么也不会忘记——是梦魔,露切德的声音。 她猛地坐起来,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空白的世界里,目力所及的尽头,有点点悠远的灰黑,“唉?是粉粉的那个姐姐?这里是……梦吗?” “呼……这还是我第一次用这种方法与别人对话呢。听好了,伊琪,我会向你展示我最近感觉到的……关于你那个朋友的消息,”露切德本体并没有在这片灰黑中现身,但有一只粉色的蝴蝶在振动翅膀,作为引导者,领伊琪向散发着光芒的前方走去。 耳畔只有狂风呼啸的声音。 走了几步路后,忽然,在伊琪面前,代表着露切德分身的那只蝴蝶,突然像失去了方向一般,左右疯狂地乱撞着。 心里察觉到有一丝不对的伊琪,急忙问道:“露切德姐姐?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与那蝴蝶狂乱的动作相匹的是,露切德的声音也像是受到了什么强烈的干扰一样,断断续续的:“……稍等,有……问题!……前……” 在梦中游荡的米发少女尽力想听清梦世界之主下面的话,但就像是被切断了信号的通讯设备一般,只剩杂音了。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前方,出口的白光也在迅速闪烁着,灰黑交织。 ‘要继续前进吗?’伊琪这么想着,但心里却掠过了某种强烈的不安、以及……无来由的恐惧?! 连初见战场都未曾退缩过的她,此时,在梦里,居然会感到有一种渗入骨髓的恐惧?! ‘是那边有什么……吗?对了,希斯琳!难道说……?’ ‘不……’她止住了忍不住想迈开的脚步,‘还是先观察情况,正如实验之前要戴好我的魔法手套一般。’ 伊琪试图呼唤露切德,但后者那边依然只是一阵阵的杂音。 而且……她再向前望去,粉色的蝴蝶已经消失了。 ‘等等,这风声?’伊琪把注意力集中在四周环境的声音上,察觉到风似乎已经停了,同时,不知方向的远处,似有铜钟被敲响。 三声钟声后,周围的景象突然发生了剧变! 通道的颜色迅速由昏黑转为灰白,尽头处的“出口”颜色则加深,仿佛黑洞一般爆发了剧烈的吸力。 少女没来得及反应,身体就已经不受控制地往那深黑飞去了! 眨眼间,她便飞到了一个光线昏暗的房间中,撞在墙上,一阵眩晕。 “呜……好疼……”她摸索着起身,先摸到一个冰冷僵硬的管状物,再找到一个桌子的边缘,慢慢起身,情不自禁地捂着鼻子:“呕……这就是那个出口内的样子……?” 她四处张望一阵,但太暗了,啥都看不清,唯有桌上一盏蜡烛,照着极小的一块空间。 烛光之下,有一个泛黄的笔记本,上面的字迹看来已经很久了:内容是用瓦伦西亚语写就的,但极其潦草、且混乱,一些字母歪着,一些字母又被胡乱地涂抹去了,只能勉强看清有几个“对不起”。在这页笔记的角落,还有黑泥沾在上面。 伊琪无法理解这页的内容到底想表达什么,但她的嗅觉告知了她一些另外的消息:“这里有很浓重的味道,似是福尔马林与血的混合体。” 而且……之前没注意到,但是,借着微弱的烛光,伊琪看到,在桌子下方,有一些曾属于人身体的组织…… 笼罩心头的恐惧与不安再次出现了……背脊发凉。 这个米发的魔族少女发现,自己的脸颊,不自觉地流下了汗水。 ‘啊,这笔记本还压着张小纸条……’ 她的手颤抖着把那尘封许久的笔记本挪开一点,纸条上是用暗红色的字迹写就的一句话…… “在你 身后” 消失已久的露切德声音终于出现了,而这次,她似乎格外焦急,“伊琪!快离开那里!快!你从……” 梦魔的话没说完,就被未知的力量切断了。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熟悉的歌声。 空洞的歌声。 死亡的歌声。 伊琪强压着心底的恐惧,缓缓转过身来,正看见,她心心念念的朋友,正“站”在那。 第一百七十二章 噩梦(下) 它的皮肤惨白,脸部的双眼没有瞳孔,而它的刘海间却睁开了数不尽的红瞳。 它依然穿着她那熟悉的,“能展示女性魅力”的衣服,却是灰红灰红的。 它的头发仍能看出原来波浪的轮廓,但仿若获得了生命力,狰狞地舞动着。 ‘嗨,你还记得我吗?’它“说”着,但它的声音是直接传递到伊琪脑中的:‘我是你最好的朋友,’ ‘希斯 琳· 罗舒’ 也不等伊琪回答,不知从何而来的几柄尖刀就贯穿了‘希斯琳’的身体。 漆黑的血液自它的伤口处迸出,可它非但没有感觉到疼痛,相反,它还开始大笑起来,不断有黑色的液体自它的嘴巴、双眼流出。尔后,它的脸部也开始崩解,嘴角开始往两侧开裂,直至耳垂附近。 “呜呕……呜呕!”伊琪试图闭上眼,但面前发生的一切,还是被强行映入到她脑海中。 它的头发开始伸入地面,往伊琪所站的方位游去。 ‘快、躲!’可深入骨髓的恐惧,让她根本迈不开腿。 ‘与我融为一体吧,你的身体、你的灵魂,都将会成为我的一部分!就像他们一样!’ 可怕的笑声自‘希斯琳’的方向传来,它身后,还有许多鬼魂的哀嚎。 脚……终于可以动了,但是! ‘被抓住了?!!是那些手……’伊琪不敢向下看,因为,她知道,桌下,那些人体组织,同样,也是活的。 ‘就这样……结束了么……?!’ 她感觉得到,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它的发丝,已经如无数细小的蛇那般,缠上了自己的双脚。 皮肤被割破,血往外流淌…… 脖子也被缠上了……呼吸困难…… 自己血的味道填充了鼻腔,意识开始滑入深渊。 就在伊琪等待终结的那刻到来前,那发丝,却好像突然被抽干了力量一样,松了绑。 “什么……?”伊琪颤抖着睁开眼,发现‘希斯琳’好像有点不对。 它那已难再辨别的脸上,有一束青绿的亮光,在它右眼闪烁。此时,它的“手”,正在勒它自己的脖子。 ‘渣滓,你应该服从我的命令!’还是那恐怖的声音,混杂着愤怒。 “你要杀其他的什么人,我都无所谓,但,我,决不许你伤她!” 这声音,这声音是……! ‘既然你决定反抗我,那你也没价值了……’它的手,慢慢松开了自己的脖子,哪怕手仍在尽力抵抗着离开的命令。 青绿的光芒,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 那熟悉的绿眸,带一种央求的色彩,看着伊琪的方向:“你,快……!” 这时,绝望的漆黑,被粉色割开了,露切德探出半个身子,一把拉起呆立在原地的伊琪,把她往一个粉色的世界里带。 风声呼啸,终于反应过来的伊琪,对着那迅速关闭的黑色伸出手:“希斯琳、希斯琳!” 朦朦胧胧间,伊琪远远瞥见,一颗泛着青绿色光芒的灵魂,被黑红分割成了数团。 白色的光芒浸没了整个视野,待到散去之后,就已是在梦世界里了。 伊琪朝那通道消失的方向伸出手,握拳,怒捶着地面,泪水不住地滑落,打湿了草坪。 “……我很抱歉,伊琪……”露切德的声音就在后方,她的声音显得很愧疚,“是我太自负,忽视了潜在的巨大风险……那个东西的力量,比我预计的要高很多……” 米发的少女只是伏在草地上哭泣,没有应答。 “如果我能稍微考虑多点的话,也许你的朋友就不……唉……” “不,露切德姐姐,这不是你的过错,”伊琪晃悠悠地坐直身子,眼眶仍旧红肿,“你又救了我一命,还让我再次见到了我的朋友……”她的双眼低垂,盯着草地,组织着语言:“我之前也曾想过,希斯琳她,会有这么个结果,只不过,不幸提早出现了而已……” “伊琪……” “放心吧,姐姐,我没事的,”米发的少女撑起身来,脚步还有些趔趄,“哭过一顿后,我已经感觉好多了。” 她顿了顿,坚定地看着仍一脸担心的梦世界之主:“现在,我想,我应该要从这场梦……这场噩梦中醒来了,不然,我的部下会担心的……” 第一百七十三章 多尔顿战役之前 伊琪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天才蒙蒙亮。 四处弥散的泥尘气味,让她明白,自己已经回归到了现实之中。 她眨了眨眼,只觉双眼一阵干涩,再抚一下用作枕巾的围脖,有泪打湿的痕迹。 ‘希斯琳……’伊琪不清楚,她于梦中所经历的,到底是幻象,抑或真的……她甩甩头,把梦中恍惚真实的痛感给甩出去:‘不,我不会放弃希望的!’ 恰这时,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进来吧。” “维姬上尉!您醒了!”一个年轻的传令员快步走进来,向她敬了个礼,“侦察小组发现了敌军的新动向,有鉴于此,参谋部请您立即出席作战会议!” 米发少女点点头,披上军大衣外套,搓着手,很快就走到了连参谋部的驻地。 见到连指挥官的到来,参谋们朝她敬了个礼,“上尉!” 首先向伊琪说明情况的,是这里资历比较老的安德瑞:“上尉,恐怕我们有个坏消息要告诉您。”他展示起才刚更新过的沙盘——上面,多了****敌军连编制的红棋,“侦察排的伙计们在今早的例行巡查中发现,维多利亚在不知不觉间,已在我们西北、正北及东北三个方向都布置了一个连的兵力,大致都在离我们2瓦里左右的地方……” 他再把代表瓦伦西亚第3集团军的棋子往后挪动,“我部虽然接到了撤退的指令,但不利的是,我部距主力已有8瓦里远,唯一比较近的也是5瓦里外的第15连,若敌军一同朝我们发动进攻,我们很难指望上援军……” “……嗯,也就是说,撤离前,我们要先打一场艰苦的阵地战,是么?”伊琪的表情毫无波澜,仿佛要面对的不是敌军三个连的兵力,而只是三个班一般:“既然要打,那就打。” 她的视线扫过在场的各个参谋:“我希望你们已经敲定出一个能让人满意的作战方案了。” “这正是我接下来要向您展示的,请到这边来……”安德瑞带伊琪,走到订着多尔顿地形图的帐壁前:一位参谋刚标记上预定的兵力部署。 安德瑞示意那名参谋向上尉说明情况。 那名参谋敬了个礼,“那么,请容许我向您解释我们的作战方案。”他先在地形图上点了点几个位置:“由于我部的兵力有限,因此,我们这次的方案是安排到每个作战小组的。最外围的防线,由两个作战小组负责,其中一组在……” “总而言之,就是层层阻击,最大限度地迟滞敌军前进的速度。”说明的最后,参谋总结道。接着,他与伊琪对视:“也因此,我们向您申请,启用量产型的mk-ii,来加强每一个作战小组的压制火力。” 量产型mk-ii,顾名思义,是伊琪以她的杰作mk-ii为原型,用魔力额外制作的迷你版,虽然火力配置不如mk-ii原型,保护性也不如原型好,但它的长处在于,每个瓦伦西亚官兵都能在简单训练后使用,而且其作战效果不比其他标准制式的重火器差……缺点是,它们必须要通过伊琪的魔力来维持,它们的损毁也同样会影响到伊琪本身的精神状态:虽然伊琪试作了几个能脱离施法者的mk-ii-au,但都在撤离米德尔斯伯勒途中自毁了。 若为连队的每一个作战小组都装备量产mk-ii的话,对伊琪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精神损耗,因此,她对此显得有点犹豫。 可,接下来获得的情报,让她摇摆不定的心最终定了下来:“报告上尉!我们的侦察兵有了新的发现!他们说,北部敌军是由赫克托尔上尉指挥的,而依据我们已有的情报来看,他会使用雷电的魔法!” “这样,那我知道了。”伊琪挑了挑眉,“参谋先生,就照您的作战计划来。启用量产mk-ii的提议,我也准了。”她迈开步伐,往营帐外走去,“召每个作战小组的小组长到营地南边的空地集合,我会在那,准备好需要的mk-ii。” 走出临时参谋部的营帐,米发的上尉望向天空:在那,好像有几个维多利亚人的样貌在迅速掠过,但最后停留的,是一个青色波浪卷发的身影。 她眨了眨眼,那身影便消失了。 “……”她沉思一阵,叹了口气: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场战役…… ‘不,走一步算一步吧。现在的我,可不是能随便独行的人了。我现在是上尉,瓦伦西亚第136步兵连的连长……’ 第一百七十四章 拉锯 “报告上尉!敌军火力太猛了!兄弟们死伤惨重!”10月16日,当维多利亚军向瓦伦西亚阵地发起进攻时,赫克托尔在前线指挥部得到的第一个报告,却不是好消息。 在昨天稍晚些时候,维军的侦察人员发现了魔族阵地上出现了一个奇特的玩意,并拍下相片,交到赫克托尔和他的参谋手中:从相片中模糊看到,这个玩意,前方与两翼有护罩,护罩下有两个炮口,两翼各配有数支钢枪。 艾利乌德觉得这东西的设计形态有点熟悉,但又说不出来,而其他人,同样也看不出什么名堂,便只是一句“多加注意”了事。等到今天,真正面对那东西的攻击时,维多利亚军才意识到,他们低估了这个东西的可怕——如果格拉尼此时不是在爱丁堡养伤的话,她或许就能迅速认出它们的主人是谁。 战斗距开始只过了半小时不到,赫克托尔他们,就收到了前线死伤数十人的报告,而负责侧翼包抄的机动作战小组,更是在那东西致命炮火的轰击下,再无声息了。 “瓦伦西亚哪来这么多新型的重火器!”赫克托尔暗骂一声,指示参谋继续与其他连队保持联络,“艾利乌德、梅莉!你们随我一起去看看那到底是何方神圣!” 前线指挥部距离战场并不远,因此,赫克托尔很快就与他的两个队友分散到各作战小组中:赫克托尔去往西面,另两人则到东面去。 甫一抵达交火前线,m小队的队长就看到,一个在阵地外爬行向前、打算掷出手雷的官兵,被‘那东西’的火焰……给瞬间包裹,烧成了一个火球。 “上尉!情况很不妙!”小组长强忍住不去看那在火球中痛苦翻腾的人影,“我们小组已有六人牺牲了!但敌军的火力仍然……!” 赫克托尔紧皱眉头,用天雷之斧挥出一道雷网,往那仍在发射细长火焰的‘那东西’掠去……可,他的电网在碰到那东西——也就是伊琪所制的量产型mk-ii之前,就已被一个魔法护盾给抵消掉了。 “什么……?!” 经过战火的磨砺,赫克托尔的雷电强度自不可同日而语,但,就是这些淬过火的雷电,居然如此轻易地就被挡下了?! “上尉!用您的魔法也没法解决那火力点吗?!”在他隔壁的作战小组长把头缩到战壕里,换弹,“上尉!我们该怎么做!” “……”赫克托尔很快就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先是联络参谋部,调用预备队补上战斗人员的缺失,再探身编织出雷光屏,往量产mk-ii的方向推去。 而这次的攻击有了效果!虽然它仍然被抵消掉了,但作为施法者的赫克托尔能感觉得到,电流确实击到了那后面的人。 那这就表明,那东西并非无懈可击的。 蓝发上尉深吸一口气,指示道:“兄弟们,拿起你们的武器!继续攻击!它不可能永远屹立在那的!” 与此同时,在东面的维军阵地,艾利乌德二人也发现,‘那东西的护盾承受不住接连不断的魔法攻击。而只要击破那东西的护盾,就有很多种方法打掉它了!’ 相较于赫克托尔,红发的中尉想得更远些,通过实地与它的战斗,他总算想清楚,昨晚那种熟悉感是什么了……“那是……维姬小姐的发明!” “你说什么?”梅莉对着那东西打出几道光束,再举盾挡住敌军炮弹的碎片。 “我很肯定,那肯定是维姬,伊琪·维姬小姐的杰作,这样的话……” 梅莉并没有立刻理解艾利乌德的意思,只是匆匆一句“哦!知道了!”,就接着击退了试图在侧翼扑上来的瓦军官兵。 艾利乌德深吸一口气,沉默地挥舞起烈火之剑投入战斗,但在他的心中,却有一个疑问:‘在到这之前,我们收到汇报,说维姬小姐的发明能如大炮般发射钢弹,可为什么,到现在,我们也没有遭到近似大炮的轰击呢……?只如现在这样……’ 他看向量产mk-ii——此时,它除了用两侧的机枪对临近的维军官兵扫射,或在正面的发射口喷吐火焰、雷电外,那大炮的炮口仿佛已经被摧毁般沉寂、再没动过。 …… 此时,瓦伦西亚指挥部后方,伊琪坐在作战办公椅前,斜倚着身子,用手撑着满头冒汗的脑袋,嘴唇发白,微微颤抖着。 有几名维多利亚官兵在保卫着她的安全:在战事开始约二十分钟后,她就已经让参谋们自行拟定最佳的作战方案,由参谋长批准并实施,无须再向她请示了……因为,她的头已经昏昏沉沉的,连睁眼看清地图都是很困难了。 尽管在此之前,对战斗时可能造成的精神负担已有所准备,但真正开打后,其程度,还是超出她想象的激烈。 她的杰作并非已无法继续发射炮弹了,只是为了照顾连长,参谋们才禁止官兵们继续利用量产mk-ii进行远程炮击——这对于伊琪精神力的消耗比发射火焰那些要大得多。 而这么做的后果,就是让量产mk-ii丧失了对维军火力压制的能力,虽然暂时减轻了伊琪的压力,但也给维多利亚军,提供了胜利的可能性…… 第一百七十五章 兽人军空降? 日暮之后,进攻多尔顿的维多利亚军暂时退兵,防守了一天的瓦伦西亚军,终于能打开他们的罐头,简单吃点东西了。 借助量产型mk-ii的帮助,瓦伦西亚军的人员伤亡并不多,可在维军的猛烈进攻下,比起早上的战场态势,他们的阵地还是往内收缩了一圈,另外还有三部量产型mk-ii的损失。 瓦伦西亚136连参谋部所在的营帐,一盏昏黄的煤气灯映照着伊琪惨白的脸色。 “敌军的能耐,比我们预料的要强……”136连参谋长安德瑞首先开口道,“如果敌军次日的攻势仍如今天一般,我们恐怕……” 他看了伊琪一眼,没再说下去。 “……没事,我,还能,继续撑……”无论从她的外表,还是从她的说话声音来看,伊琪怎么也不像能再撑一天的样子。 “我们的外围阵地,到现在基本已全部失守,我们应当趁夜退守多尔顿城区才是……”先前给伊琪解释作战布置的参谋显得有点焦急:“特别是以上尉小姐现在的情况来看,我们……” 但伊琪止住了他,“此时就全面弃守郊区防线,显然,不是个好主意。”——她已目睹过太多人的牺牲,有些人是为了保护她而牺牲,更多的,则是为了一些作战目标,义无反顾地奉献出自己的生命,念及此,她怎能轻言放弃?……“拿出你们最好的方案来,无须,顾忌我的问题。” 说完这些话后,伊琪似乎耗了不少力气,就慢慢坐下,揉着太阳穴。 参谋们神情凝重地点点头,很快就拿出了新的作战计划——就目前条件来看,能兼顾保护伊琪精神与有序撤退的方案,“上尉小姐,我们有几个方案,我们大家都比较认可的是这个……” 就在安德瑞打算为伊琪说明这份计划时,传令兵的声音自帐外响起:“报告!我们在巡逻中,发现了一个自称哈尼的人,她说她认识上尉,并且想直接面见上尉!请问该如何处置!完毕!” ‘何人竟敢伪称魔道学创始人之名?’伊琪皱起眉头,随即想到了什么,指示道:“叫她进来。” “是!” 安德瑞迅速把准备好的方案收起,装作与其他参谋交流的样子。 不多时,一个棕发的身影,就出现在了瓦伦西亚第136步兵连指挥部的视野范围内。 这个棕发的女子朝里面的指挥官们简单敬了个礼,最后视线停留在伊琪身上:“维姬上尉,是吧?我奉第3军之命,前来协助您布防的……” …… 瓦伦西亚军获得增援的消息,赫克托尔他们自然是不知道的,在次日天方破晓的时候,他联系另外两支连队,下令把所有预备队都投入到攻势中,以期夺回整个多尔顿。 “这次,不止要夺回多尔顿,还要把敌军那奇怪的机器给拿到手!”在进发前,他如此下令道。 上午七时,维多利亚军便开始依照部署,同时从三个方向行动,并尝试与昨日夺取瓦军阵地的前线维军进行联络:“第233排,第233排,这里是连指挥部,你部现状如何?敌军动向如何?收到请回复,完毕!” 但无线电的那边,只是一阵电流的杂音。 这次的联络是由赫克托尔的指挥车发出的,233排没有回应,或许…… 赫克托尔心里忽然掠过一丝不妙的预感,“参谋,联系下负责第二道防线的188排!” 参谋听令,迅速调整频率,“喂,188排,能听到吗?听到请回答!完毕!” 如此等了许久,听筒那边依然只是让人失望的“嗞嗞”声。 与此同时,侦察兵赶到了指挥车前,敬了个礼:“报告上尉先生!前线侦察排的伙计们告诉我,敌军的阵地那边毫无动静,也不见有那些怪异军备活动的迹象!” “莫非,敌军已经放弃了外围阵地?”赫克托尔皱起眉头。 “不,不对,上尉,”艾利乌德提醒道,“这,无法解释,为何负责前沿防线的我军部队没对我们的呼叫进行回应!” 赫克托尔瞪大眼睛,“命令前面的部队就地转入防御!后面的停止前进!我们很可能中了敌军圈套了!”他再转头对着负责联络的参谋说道:“立刻通知第151、167连的指挥官,防范敌军的侧翼攻击!” 侦察兵迅速“是”了一声,可还没等他传令呢,维军的先头部队就已经一片嘈杂,尔后开始惊慌往后撤退。 “前面怎么回事?!” 另一个传令兵颤巍巍地过来,连军礼都忘记了:“报、报告!是,是兽人国的军队!兽人军!空降来了!” “兽人军?!怎么可能!”赫克托尔发现,自己属下的组织有溃散的倾向了,“传令!维持阵型!我们现在面对的敌人只有瓦伦西亚军!” 他远远望去,果然看到有一部兽人军近期研发的主力坦克——猎虎坦克的轮廓,在往这里靠近。 与此同时,丝毫不逊于昨日伊琪量产型mk-ii的炮火,从瓦伦西亚阵地那边发射,在维多利亚军的一个临时阵地上炸开! “该死!大家稳住阵型!有序撤退!” 第一百七十六章 魔族的突袭 “今天,利用维军对兽人军恐惧,以使他们退后的计策,我不认为明天会再次奏效……”傍晚,研究次日布防的作战会议上,安德瑞说道,“我认为,请求空对地支援,应当是更有效的方案。” 伊琪坐在会议室中间,相较于昨日,她今天的脸色好了些许,但仍相当憔悴。 “我建议不要考虑有空中支援比较好哦?”哈尼,亮明身份为蕾娜的棕发少女说道——今天维多利亚军所见的兽人制装备,全都是她通过魔法构造出来的:“我们的空中力量已经因补给问题而被大幅削弱了,再加上维狗近期的破坏,我们能用的飞机……不足去年的十分之三。我个人认为,第3军那边是不会考虑给我们支援的。” “没支援,就没支援吧。‘快乐时光’已经过去好久了。”伊琪深吸一口气,看向蕾娜:“蕾娜中尉,是吧?你的能力,是仅仅只限于拟态了解构造的装备么?” 棕发的中尉挑了挑眉,点头承认。 “今天我确实见识到了你的能力,可以如我一般,构造出数个同或不同制式的装备吧?不……应该比我的更实用些。” 蕾娜有点摸不着头脑,可她依然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那好,”伊琪把视线转到参谋长身上:“安德瑞中尉,我希望您与其他参谋先生们一同,能赶在午夜一点前制定出一个计划……” 没等安德瑞反应过来,伊琪又呼唤起帐外等候的官兵来:“负责,传令的那位小姐在么?” “在!上尉!请问有何指示?” 米发少女指了指蕾娜,“你带这位中尉小姐去高地的探照灯那,我记得,那旁边有备用的。你让工兵的先生们,拆个给她看看。” 听到伊琪如此吩咐下去后,安德瑞明白了上尉的意思,开始行动起来:“明白了,各位,我们的‘紫色方案’在谁那里?” …… 现在是942年10月19日,凌晨2点16分。 维多利亚军驻地,艾利乌德辗转反侧,心里莫名的惴惴不安,让他难以入眠。 他想到,数小时前的作战会议上,赫克托尔的严峻神情——维军曾经也极度恐惧瓦伦西亚的魔族大军,直到米德尔斯伯勒战役胜利之后,才重新找回了信心。可就现在看,尚未有维多利亚或它的盟国真正击败兽人军的经历……特别对维多利亚来说:维军在北亚非利加战场初期,曾一度取得极大优势,差点全歼塔克文军,可兽人军第7装甲团的加入,使得那边的维军一溃千里,竟然把战果全部丢失,乃至直接被打到了托勒密河以东的塞琉古境内,北亚非利加几乎全为兽人军及其盟友塔克文所控制。 因此,哪怕赫克托尔苦口婆心地说服他的属下不要畏惧,但大家都能明显感觉到官兵们的士气十分低落……‘要不是侦察兵报告那只是使用兽人制式武器的魔族,说不定我们现在就已经往后撤了十几英里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艾利乌德看向帐外的天空,却感觉……‘是不是太亮了点?’ 轰隆声由远及近,焦急的呼喊声让艾利乌德立刻召出了‘烈火之剑’:“是瓦军的身影!”“瓦军进攻了!” 迅速走出营帐,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们的营地附近都设立了探照灯,把他们的整个军营照得亮如白昼?! 已经有几名维军官兵在利用预先设好的火力点,对着往这边冲的瓦军开火,可不多时,他们就在魔族的兽人制武器下没了声息……更外围的维军临时火力点,则被魔族操作的兽人制猎虎坦克给碾碎…… 艾利乌德怒骂一声,扬起火焰,往突破至军营中央广场的魔族官兵烧去! “中尉!请您立即与上尉会合撤退!!”一名维军官兵赶来,解决了一名试图扑向艾利乌德的魔族,神情十分焦急。 “我……!”艾利乌德又看见两名属下倒在了魔族的子弹中,再被那不知夺走了多少性命的猎虎坦克履带轧过,最终咬咬牙,又挥出一道火焰,往帅帐的方向赶。 赫克托尔与梅莉已在那等候许久了。 “艾利乌德!我们走!”赫克托尔见艾利乌德过来,就立刻带他到一部装甲运输车上,再指挥卫队登上另两部车。 坐上车后,赫克托尔就下达了开车的命令。 艾利乌德急忙说道:“等下!赫克托尔!参谋部的先生们呢?!” “他们已经在前面那部车上,先撤离了!”他的好友这么回答着,示意驾驶员继续前进。 可刚前进没多远,一声尖锐的破风声就传入了艾利乌德的耳中……接着,是巨大的爆炸声,金属片碰撞的声响。 爆炸声起时,坐在装甲车内的维多利亚m分队三人,能感觉得到,车身明显震动了一下——也就是说,这爆炸发生在他们前方不远处。 但他们的驾驶员没有受到多大影响,只是变了下行车的路线。 ‘……一股烧焦的味道。该庆幸参谋们比我们先行了一步吗……?不然就是我们……’ 艾利乌德感到自己的眼眶湿润了。 942年10月19日,维多利亚军第一次扩大米德尔斯伯勒战果的尝试,以第14步兵师下108、151、167步兵连的失败而告终。 第一百七十七章 影。 “呼、啊……”943年1月12日黄昏,比比坐在雪埠市中心公园的一把石凳上,已然瘦削的脸庞写满了困倦与悔恨。 尽管此处尚未成为瓦伦西亚与维多利亚的前线,可仍然有一小支维多利亚的装甲连,找到了在约克一带的瓦军第3军布防的薄弱处,突破到了雪埠的近郊。 彼时,接受了情报交接任务的比比,走到雪埠郊区的公园后,通过侦察魔法,捕捉到了在郊区公路上缓慢前行的维军坦克。 她通过魔法耳环联络‘翼’雪埠支部,竟得到了拖延敌军步伐的命令?! “等一下!这怎么做得到?!”她这么吼着,但支部只给了她“你不是个知名召唤师么?叫你的召唤兽即可”,便断掉了联络。 不得已,比比只好临时进行阻拦布局:精灵王伊伽贝拉埋伏在灌木丛中,攻击维军装甲编队的中间车辆;牛头王萨乌塔负责在郊区公路的另一侧制造混乱;再让数株袄索花缠上其他装甲车辆,以期最大限度地拖延维军速度。 开始的进展十分顺利,伊伽贝拉的魔法光束击中维军装甲后,它应声起火,停在路上,迫使装甲乘员弃车逃跑……这也让其他维军的装甲有点懵,只好慌忙避开那燃烧的装甲车残骸。 而如计划那般,萨乌塔在公路那侧的田园卷起泥土,也确实吸引了两部维军装甲的注意,可除了被击毁的那辆外,就只有一部轻坦都把炮口对准了伊伽贝拉的方向,其他的装甲都在继续前行——显然,维军也清楚,对于孤军深入的他们来说,拖得越久越不利。 比比迅速指示伊伽贝拉闪避,同时指示袄索缠住维军坦克的履带。 袄索舒展的藤蔓抓住了那部停下来的铁皮,其他的轻坦则都在沿既定的路线前进。 眼看敌军快要脱离自己的眼界,比比咬咬牙,选择了个极为冒险的策略……指示萨乌塔去冲撞维军的坦克! 那健硕的牛头人没有丝毫迟疑,咆哮着往领头的维军坦克撞去! 尽管有比比魔法的加护,但萨乌塔到底也只是个巨型的生物而已,怎能与坦克相对抗呢? 黑色巨影舍命的全力一击,只是把那坦克顶得脱离了原来的移动轨迹……它自己的角,却崩开了几个豁口——能捕捉到火花飞溅的景象。 碰撞的伤害,同样也传达到了比比这里,她的手在那“哐当”一声后,多了几道被铁片划过的伤痕,一抖一抖的。她强忍剧痛,按住魔法耳环:“萨乌塔,萨乌塔!你的情况怎么样?!” “……看不清,但……我请求更多的能量。”粗犷的声音,此时更显沙哑。 “什么?萨乌塔?!你说什么?!” 比比的侦察视野中,黑色的身影站在公路中央,面朝不远处那黑漆漆的炮口。 “能量!给我,能量!” “但是……你!”棕发少女的声音有点颤抖,“对不起,我不该……” “……任务!”牛头王的声音很愤怒,“任务!才是最重要的!给我能量!” ……‘此刻,如果还讲情感,才真正对不起萨乌塔吧?’ 心底有个声音这么说着,让比比抬起了手:“……咒令·愤怒!伟大的牛头族之王,向世界,宣示你的愤怒……吧!” 蓝色的魔法流,顺着不可见的丝线,涌入已在她视野内变得模糊的黑色身影中。 他咆哮起来,坦克顶部的机枪弹药结结实实地打在他的胸膛上。 泛着红光的墨黑巨斧重重挥下,撼动着这郊区。 才把方才撞开的轻坦劈开,他就立刻转身,又迅速抬起了斧头,‘两下……’ ‘三下……四……’ 她瞪大眼睛,按住耳环,等待着那把熟悉的沙哑声再度响起。 但是,没有。 无论怎么呼唤,也没有。 哪怕再如何下令,也没有。 黑色的巨影仍伫立在道路中央,保持着抬起斧头的姿势。 只不过,那最后的第五下,永远也斩不下去了。 雪埠的瓦军作战先锋队,终于带着反坦克装备赶来,接过了那黑色巨兽的任务。 在安全地区的比比,略显趔趄地往后跌,赫德尔急忙扶住她。 “萨乌塔他,与我的,召唤契约……消、失了。”她这么呢喃着,仿佛被抽光了力气。 赫德尔试图安慰她:“但大小姐,你的任务,完成了啊!” 又传来雪埠支部的联络,同样也在祝贺她,祝贺她,完成了临时布置的工作。 是啊,她漂亮地完成了拖延的任务,且摧毁了两部维军坦克,另有击伤一部。 “……我带你去市中心休息下吧,大小姐。这里交给他们就行了。”赫德尔这么说着,扶着她,慢慢离开郊区。 抵达市中心的公园后,赫德尔把比比带到一个安静的林间小亭中,沉默地在四周进行警戒。 “呼、啊……”比比坐在长凳上,捂脸叹息着。 黄昏的阳光透过光溜溜的枝丫,在干土地上,拖出几道长长的阴影。 第一百七十八章 女王谕令 在维多利亚本土军发起春季攻势前几天,1月16日,魔族女王,蕾米莉亚·斯卡雷特,却不在伦瓦丁的西威寺里——她乘专机回到了瓦伦西亚,并在首都布古利尔作一短暂的休假。 即便如此,这位女王每天也只有两个小时左右的空闲:其他时候,或在听取伊万娜元帅的汇报,或在拟好的谕旨上作敕。 18日的时候,一份来自维多利亚前线的文件,被发送到瓦伦西亚统帅部,再由葛洛莉亚转交给蕾米莉亚过目。 “……也就是说,魔道学装备,在最近的几场战役中都展现了它未来的潜力?”正在皇家园林中歇息的蕾米莉亚,皱起眉头。 她面前的灰发侍卫长站在仿华夏风格的亭子外,微微鞠躬,“是的,大小姐。我以为,拨款给魔道学军备研究是可以考虑的。” “拨款,拨款!这也要钱,那也要钱!”女王用力摇摇头,她微卷的鬓发被风吹起,“你倒告诉朕,钱从哪里来?” 魔族以“维多利亚矿场事件”为开始,在瓦伦西亚本土开展的,没收所有富豪资产的运动,已经结束两年有余了。当时缴获的海量资金,大部分已经用以填补阵亡官兵的抚恤金缺口了,还剩下的少部分,又拨给了对人间军事科技的研究……至于其他的国库收入来源,比如对民间企业、农业征的重税,则拿去补贴军用工厂了。 “朕的确看到了魔道学的潜力,但别忘了,魔族每年还有兽人国的债务要偿还……”除了面前庞大的战争开支外,瓦伦西亚在936年左右的时候还与兽人银行签订了为期二十年的债务协议……当时借钱,是为了全面重整军备。 如此境况,身为女王最亲近的人之一,葛洛莉亚岂会不知?但是……“大小姐,我们魔族严重的财政赤字问题,我自然也明白,可是,我们也应当考虑到,近期‘德古拉’获得的有趣消息。” “你的意思是……”紫发的女王神情严肃:‘末日武器。夜琳在给她的绝密情报中如此描述着,兽人国在去年年底时,召集了他们国内一批顶尖学者,然后,这些学者就像凭空消失一般,在所有人的视线中抹去了存在过的痕迹。哪怕夜琳亲自出手,也是以布设在兽人国兔族领的整张情报网被彻底拔起为代价,才终于弄到了这个计划名。’ 而这条情报,在瓦伦西亚国内,仅有蕾米莉亚、葛洛莉亚跟夜琳迦络知道。 ‘如果真存在什么惊人的末日武器,那朕自然不能坐视不理!’蕾米莉亚想到了伊万娜元帅的“寂灭”魔法——虽然,目前瓦伦西亚王国与兽人国还是在同一阵营内,可谁知道以后呢? 对于整个魔族来说,最好还是拥有能与兽人国平起平坐的东西……想到以后那黑毛兔子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样子,蕾米莉亚就感到浑身不舒服,“你的看法很对,要想屹立于世界,魔族也需要只属于自己的武器。” 她深吸一口气,凝眉思索一阵,“传旨下去,在维多利亚地区收取的所有资金,都调给魔道学军事研究所去!敢不从者,与魔族叛徒同罪。” 葛洛莉亚优雅地行了个礼,“葛洛莉亚领旨。” 正待走时,女王又叫住了她,“对了,朕看到了空军部的战况汇总……芙兰她现在怎么样了?她还在升空作战吗?” “是的,大小姐。第一航空队怎么说她,她都不听,定要与普通的战斗机飞行员一样战斗。”葛洛莉亚抬头,对上蕾米那担忧的双眼:“幸运的是,维多利亚三岛的制空权仍牢牢掌握在我们手中。” 但蕾米莉亚却并没有就此放下心来:“朕听说,维多利亚人已开始逐连配备防空装备了,如果芙兰仍会执行低空扫射的任务,怕迟早会有个闪失。” “我认为,以二小姐的能力,足以应付任何危险的情况。”女王的侍卫长这么说着,“她现在是魔族最有经验的战斗机飞行员,没有之一。” “历史告诉我们,哪怕经验再丰富也好,次数多了,总会有那么一两次出错。”对于妹妹的事,固执的姐姐仍然没有被说服,“这样吧,你在宣示拨款的诏令后,联系下第一军那边……叫他们告诉芙兰,让她有个校级空军军官的样子。不然,朕恐怕她要去填补陆军高级军官的空白了。” “……遵旨。” 第一百七十九章 洪波涌起 春风带起的潮水,冲刷着曼岛的绝壁,海上正阴雨连绵。 不知不觉间,玫兰莎在“蕾米莉亚行在”中已经度过了两年光景。 尽管她与外界的信息近乎完全隔绝,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还是从这铁窗生活的迹象中,推断出了一些端倪来:侍卫——狱中比较年轻的魔族被分批调离,换成了附近雇佣的流氓、地痞;饮食——从开始营养均衡的餐品,变成了块块干面包配牛奶;活动——她由41年时,可以在“行在”中随宜做自己喜欢的事,改为43年初,大部分时间都必须呆在房间中,且不许有任何“可疑的举动”…… 凡此种种,让她感觉得到,维多利亚正在逐步取得战场的主动权。 她不由自主地勾起嘴角,对着脏兮兮的镜子微笑。 但她的笑意并没有持续多久。 不一会,苍白的手电灯光刺进镜子,让正照镜的猫族少女不自觉地闭上双眼,一把粗鲁的女声就劈耳而来了:“喂!352!你还在做什么?!现在你该滚进你的被窝里想妈妈了!” “啊……是,对不起!”玫兰莎不情不愿地钻入冷冰冰的被子中,寒意转眼就浇灭了她方才的畅想:“……真冷。” 少女握紧放在床上的香囊,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在潮湿与灰尘的味道中,寻得那一缕花香。 渐渐地,漆黑一片中,不知为何,本来似有似无的那点香,竟变得愈发浓郁,引得她忍不住再次睁开朦胧的双眼。 “咦?这里……”视野范围内,那熟悉的灰白墙壁、泛黄的贴纸纸张,都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粉色、粉色、无尽延伸的粉色,“是哪里……?狱中?” 粉色之上,有亮黄点缀,复有淡蓝的斑点于根底上升,悠然漂浮至蓝紫交加的天空中,化作星辰。 玫兰莎躺着的草地如丝绸般顺滑,难以置信,无法想象! “哦?起来了?”魅惑的女声自玫兰莎身后飘来,让后者仿佛触电般跳起,拿住她的细身长剑,转身,与那坐在树冠上的人对视。 那个戴着黑色小礼帽的女人轻轻摇头,“嗯,我知道你在被关押的途中,也没有放松自己的训练,但是,你这样可是很不礼貌的哦?维多利亚小猫咪。” “你,魔族?”玫兰莎的剑刃上,凝练的紫光流淌其上,哪怕在这满是蓝紫的世界里,这深邃的幽光亦毫不逊色。 露切德没有回答,只是坐起来,翩翩降落在玫兰莎面前,一手捏着茶杯,一手拿着杯托,“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露切德,梦魔露切德。而如你所见,这里就是我居住的地方。” 见对方似乎并没有攻击的意思,玫兰莎这才把攻击姿势收起,但她还是不敢把剑放下,“梦魔?若,依你的说法,这里,就是梦的世界?” “反应很快嘛,我很喜欢哦,小猫咪。”露切德轻一挥手,一张茶几就出现在了她们二人面前,再就是两把凳子,“你想要来杯茶吗?玫瑰花,茉莉花,都有。” “有什么事,直说吧。既然你特意找到我。” 粉发的梦魔撇撇嘴,“为什么都不爱喝茶呢?明明能让人好好放松下来?”她顿了顿,“恰如你所说,我是有些话想对你说。但在那之前,你看看那边?” 顺着露切德手指的方向,玫兰莎看到那是一片林海:树木是维多利亚境内常见的乔木,但在树冠波动的上方,有密密麻麻的各色光点在舞动。 ‘什么意思?’玫兰莎以询问的眼神望向露切德。 “你知道你看到的那些光点,代表着什么吗?”梦世界之主闭上眼,似在组织着语言,“……是在现世界中逝去的灵魂。也就在这两天吧,这些光点突然就大量涌出来了。啊,抱歉,对于你们来说,或许已经是两年多的时间了?” “……你,想说明什么?” 但露切德仍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再仔细看看它们,小猫咪。” 尽管弄不明白这粉发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玫兰莎依然眨巴眨巴眼睛,顺从地细致观察起那些光点来:细看下,那光点并不是在“舞动”,而是在……互相攻伐、吞噬? “等等,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如果那些,是灵魂的话,那么,就意味着,哪怕它们已经逝去,也依然在这,战斗吗?” “是的。它们一些是属于魔族的,一些则是属于人族的。它们或许还意识不到自己已经死去,还在如生前那样,你死我活地战斗。”露切德叹了口气,凝视着茶水中的叶片。 玫兰莎愣了愣,好像想起了什么,失神跌坐在椅子上:“那么?就是说,我,已经死了?死在了狱中?” “噗,不用这么紧张,小猫咪。是我请你来的,你的身体应该正在被窝里瑟瑟发抖呢?”露切德笑了笑,优雅地把自己的茶杯放下,“不过,倒也不是全然与你的死无关。嗯……该怎么说呢?” 她给茶壶添了些热水,“出于某些原因,我对各个时间点与可能性都进行了观测,然后,我找到了你永恒彷徨的身影。” “我的……?” “……”露切德犹豫着要不要把她看到的,那紫光在各时空中穿梭,再骤然变强,尔后消散的景象告知给面前这个女孩,“是的。但这是你被你的同伴们救出去之后的事……于是,我就想来问问你,现在已经知道结果了,你会怎么做?” “我不知道,但,那也是我自己的选择。”玫兰莎的话很轻,带点迷茫,却又蕴含着力量,“如果,单是因为对结果的畏惧,便迟滞不前,那也不是我了。我也相信,我的其他几个同伴,跟我想的也一样。” 露切德沉默地望着这个看起来十分柔弱的少女,最后轻轻点头,“那我明白了。你让我看到了,单纯靠观测得不到的一些东西。”她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握着茶柄,“抱歉忽然把你带进来,嗯……辛苦你了,你回去以后,就会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忘记,而这一切也只是一场梦。” 一只淡粉色的蝴蝶,出现在露切德的指尖,慢慢飞向玫兰莎,“去吧,小猫咪。你是时候该醒来了。” 强芒盖住了一切的色彩,一片白茫茫后,便是一股让人身颤的寒风。 再睁开眼时,海上阴郁的光线透过窗户,随意地涂在地板上,泛出冷冰冰的光彩。 “感觉作了个奇怪的梦……”玫兰莎活动了下四肢,“但怎么也想不起细节……”只记得到了,她到了个满是花朵的地方。 铁窗生活,又转入了新的一天。 第一百八十章 寇斯特镇 现在是一个雨后的清晨,漫步在积雪方融的泥地上,能嗅到草木的芬芳,如果心情好的话,想必会十分享受吧? ‘如果心情好的话……’ “咔嚓——”寂静空洞的环境传来一声刺耳的嘶响,让凯莉浑身一颤。 定睛一看,原来是一节枯树枝被她踩断了。 干笑几声,凯莉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最近自己是怎么了?不时头疼,整天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连“翼”本部的联络都不接。 ‘啊……我理想中的星,你在、哪里呢……?’ 从18岁那年生日,于父母墓前立志寻找“星”的存在,到如今,已过去整整8年的时间了——其中有5年多的时间,是在战争时期度过的。见惯了太多的生死,也见惯了炮火下的废墟。老实说,我已经快坚持不下去了……我为什么会这么想?……“星肯定是存在的,确定无疑。” 但是,满身莫名的疲惫,覆盖精神的颓废,同样也是不争的事实。 鼻子捕捉到一丝咸咸的海风味道,眼睛复又望见白色的建筑轮廓——前面似乎是一个筑在海滨的维多利亚小镇,我所期盼的‘星’,会在那里吗? 魔法耳环又如苍蝇般嗡嗡作响,烦死了。 抬起手,把那耳环摘掉,丢下,用力踩进泥路里,继续朝道路的尽头走去。 走近几步,能看到方才的白色影子外,有个吐露着新绿的花圃,花圃外,复有一条小河环绕着流淌,似乎直流到海洋。 “你好,夫人,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凯莉靠近,以维多利亚语问候着在村庄外清理杂草的老妇人。 “寇斯特镇。”老妇人抬头,看了这个头发灰白的女子一眼,“哦!孩子!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怎么跟我这个八十多岁的老太婆一样的?” 凯莉摇摇头,不作回答。 “你是迷路了吗?我的小女士?”对方的语气似乎很担心,“你是从哪里过来的呢?” 灰发的少女仍然只是摇摇头,“我是从……不,我想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知该往何处去。” 看着凯莉的精神状态似乎不大好,老妇人热情地发出邀请,而前者也在不经意间就答应了这个邀请。 跟随着老人的步伐,凯莉路过小镇的广场,能看到不少镇民在闲聊。广场中央有喷泉,大理石砌的座椅旁,孩子们在追逐玩闹……这里似乎看不到战争阴影的存在,每个镇民都照着自己的节奏,不紧不慢地生活着。 “放轻松点,孩子,不用那么拘谨。这里的大家都很友善。”老妇人把凯莉带到家中后,沏了一杯茶:“对了,我还没请教你的名字呢?孩子。我是沃克夫人,你也可以叫我老玛丽。” “嗯,谢谢你,沃克夫人,我的名字是凯莉。”白发的少女感受着手中茶杯的温度,嗅着茶叶沁人心脾的芬芳,感觉自己的精神逐渐安定下来了。 不再那么头疼的她,很快就对老玛丽方才“大家都很友善”的说法产生了怀疑,不过她没有表露出来——至少现在,面前这个老奶奶还是很和蔼的,不似作假。 但是,她还是问了这么一句:“为什么,您要对像我这样一个陌生人这么好呢?就不怕我会伤害别人吗?” 老人似乎被凯莉的说法逗乐了,呵呵笑了几声:“在说什么胡话呢?孩子?我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地对防范一个人?还是像你这样的孩子?” 还没来得及回答,凯莉就听到了一把突如其来的声音:“是奶奶!你回来啦!今天比昨天早了不少呢!!” 她下意识地跳起,警惕地望着那个声音来源的方向:是一个……“小孩……?” 灰发少女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倒是吓了房子的主人一跳,但后者很快就平复了心情,伸手抱住跑出来的小孩:“不用紧张,孩子,这是我的乖孙,安迪。” “来客人了吗?哇!姐姐你真漂亮呢!”安迪浑然不觉危险,从桌上拿起一颗糖,递到凯莉面前:“姐姐!给你吃!” 凯莉盯着那只小手捏着的水果糖,沉默不语。 “姐姐?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怎么不说话?” “啊,对不起。”回过神来的凯莉,从安迪拿过糖果,很快拆开,丢进嘴里,“谢谢小安迪。” “好吃吗?那颗糖的包装纸,我帮你丢了吧!”说着,金发的小子就要从凯莉手中拿走那蓝色的硬纸片,但被凯莉制止了。 “作为回礼,”凯莉握了握拳,再摊开,一个小巧可爱的羊图案钥匙扣,就出现在了那双好奇的蓝瞳前,“这个,送你吧。” 看到面前神奇的一幕,安迪非常高兴,匆匆给凯莉道谢完,就拿着这钥匙扣就冲出门去了——也许他去找他的小伙伴们进行炫耀了。 灰发少女叹了口气,回头望,发现坐在炉边织衣的老玛丽正冲着自己微笑。 ‘糟糕……!忘了这里还有个老人在了!我该怎么解释呢……?’凯莉紧抿嘴唇,‘该让她说不出话来吗?但是……’ “呵呵,我就说不该随意去怀疑一个人吧?”老玛丽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赞许地点点头:“你经历过很多不该在你这年纪承受的,我能看出来。但是,我认为,你的心地还是很善良的,你刚才给我的乖孙变的魔术就是明证。” “刚才那个,嗯,只是想给安迪一点礼物而已……我……”凯莉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是重新坐了下来,握着茶杯的杯柄:‘如果她只是把那看成一点小把戏的话,问题应该……不大吧?’ “啊,孩子,先别喝,你的茶现在应该已经冷了吧?我去给你热热。”老玛丽站起身来,从客人手中拿走茶杯,往厨房方向慢慢走去。 “……”凯莉望着老人的背影,‘该怎么说呢……从这个镇子目前的情况来看,确实很有我理想世界的模样,但是……’ 但是,不知为什么,心底,总有种莫名的不真实感…… 第一百八十一章 融入小镇的尝试 出乎凯莉意料的是,她随手为安迪制作的绵羊钥匙扣,在孩子们中竟大受欢迎。因此,在沃克太太好心的建议下,第二天的早上,凯莉在寇斯特镇的市场中开了一个临时摊位,专门售卖她以魔法制成的各种绵羊外观的小玩意。 没过多久,早收到安迪报信的孩子们,便在这个小摊前便排起了小小长龙。 “一个一个排队,孩子们,不用急啊。大家都能买到!”在出售的途中,为了安抚孩子们焦躁的心,凯莉经常得像这般嘱咐下去,可她竟丝毫不觉得麻烦与厌倦,‘是因为受那个老人家的影响么……’ 不知不觉间,时间很快就到了中午,孩子们心满意足地散去,凯莉清点了下今日的收入——“188镑,呼,感觉还不错。” 她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到湛蓝的天空飘去数朵云彩,她心底泛出一种许久未曾有过的悸动……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的情感……‘多久了?我都快忘记这种感觉了……’ 但她的感慨没有继续下去,因为,她看见,一个中年男人正带着个孩子,往她这边走来了:“请问,您是凯莉小姐么?” 见灰发女子点点头,男人继续说道:“抱歉,您现在是关店了么?” “啊,我正准备收摊呢,是有什么事么?”凯莉瞥见那低头、沉默不语的小孩,心底已猜到了大半,“是要退货,是么?” “是的,我母亲,也就是这孩子的奶奶,说从您这买到的玩具,有恶魔……” “才没有什么恶魔的痕迹!”孩子带着哭腔辩解道:“我不想退!我不要丢掉它!我要留着它嘛!爸爸!” 父亲现出为难的神色,“但是,你的奶奶她……” “你不跟她说,我也不跟她说,不就可以了吗?!”他又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白羊座’小摊的摊主,“凯莉姐姐,你也帮忙说说话嘛!我不想……呜呜……” 可孩子的家长仍旧不为所动,只在继续执行他的退货行动。 “先生,我想,如果只是为了一些无所谓的理由,就伤害了您的孩子,恐怕不是那么明智……”凯莉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她体会到,面前的这个中年男人,有种让人奇怪的感觉。 这位父亲显然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但他语气仍然保有礼节:“这些事,恐怕与您的关系不是很大吧?小姐?您只需告诉我,能否退款就可以了。” “……我明白了,先生。”她抱歉地看了那个眼泪止不住往下掉的孩子一眼,从男人手中接过自己的作品,再把共计2镑的硬币交还给他。 目视着退货完成的瞬间,那个男孩朝他父亲吼了一句“我恨你,爸爸!”后,哭着跑开了。 “先生,您不担心您的孩子么?外面的情况现在……”对上那男人毫无波澜的双眼,凯莉识趣地没继续说下去。 男人向她点点头后,就转身离开了。 ‘噢……这就是刚刚的那种感觉……’凯莉皱起眉头,沉默地继续收着摊:‘这里真的是我理想的世界吗?我得再多观察一下……’ 不过……她重新看向那男孩哭闹跑走的方向,想着要不要跟着他去。 ‘算了,那不是我要插手的事。’凯莉叹了口气,依照以前的习惯,开始搜集起这座小镇的情报来。 到了黄昏时分,凯莉已差不多弄清这座海滨小镇的情况了——她回到沃克夫人借给她休息的房间内,望着窗外的斜阳,‘中午遇见的那个人,原来是这里的镇长……而除了他以外的所有镇民基本都是相当友好的,瓦伦西亚与维多利亚的战争,只在人们闲聊的话题中出现……’ 她又想到那些邀请她一并喝下午茶、但却被她拒绝的小姐们,‘她们除了有些遗憾的神情外,也没有其他过多的表示,继续照着她们的节奏进行生活。’ 总体而言,除了镇长给她某种不舒服感外,这里,都是那么贴合她理想的世界!但,奇怪……镇长以外,自抵达这,便一直存在于她心间的不真实感,悄然再次抬头,让她的意识产生了一阵短暂的恍惚。 不过,孩子们在窗外嬉闹的声音,把她因恍惚而动荡的精神给重新安定下来——是安迪,他请了不少孩子过来,在小花园里玩耍,并且热情地邀请在窗边发呆的凯莉加入他们:“喂!凯莉姐姐!你有空来给我的朋友们再变下那个,额,就是昨天的那个魔术吗?!他们都很感兴趣呢!” 凯莉挑了挑眉,“可以啊,你们等一下,我先去准备准备。” ‘无论怎样,孩子们总是最真实的那批……’凯莉在杂物间中翻找着可以作为她施术的材料,这么想着。 第一百八十二章 惊疑 时间转到2月1日,在维多利亚军对瓦伦西亚军发起943年春季攻势时,脱离魔族指示许久的凯莉,已经与寇斯特镇的小孩子们相当熟络了。从孩子们口中,凯莉得知了各种各样有趣的事:比如住在西区的一位老女士,她做的面条很难吃,却十分热心地把这面条分给孩子们;又如负责巡逻北区的警备队长,对中古时代的一些玩意很感兴趣;复有常年足不出户的某学者,天天尝试造什么永动机却只能失败,又不服气继续造的…… 而在与孩子们的交流中,凯莉感觉先前已变得恍惚的精神开始逐渐稳定了下来,先前常常紧锁眉头的脸,也开始变得舒展了起来。可即便如此,在夜深人静的晚上,心中那种莫名其妙的危机感,仍然挥之不去:‘这确实是格外美妙,但会不会有点……太美妙了?好到以至于感觉像是个……巨大的谎言。’ 她现在依然相信——虽说已经很不确定了——她理想的世界,真实存在于这天地间,可会是这里吗? 她对此的怀疑始终难以消除。 本以为,这种感觉会随着自己越来越适应这里的生活而减弱,但恰相反,它变得如此强烈,最终促使她在一个漫天繁星的晚上,翻窗离开了老玛丽的家,兀自走到一片镇外的荒野上。 ‘……应该没有人跟上来。’ 这个灰发少女把手中闪烁着的紫光收回,就地找了块石头坐下,静静地看着灰不溜秋的草地。 “为什么?” 用瓦伦西亚语这样问着自己。 她开始重新回顾自己到达寇斯特镇后的所有事,想找出这种不信任源自哪里……“是因为他么?那个镇长先生跟他孩子间的事情?” “可于他所处那个位置的话,也并非全无法理解。”她开始回忆起更久远的过去,在她家人都尚在世的时候,她偶然遇到的一位治安官……“她给我的感觉,正如现在这个镇长给我的感觉一样……” 两年后,那位治安官在扫荡当地潜伏的佧修派分子时,牺牲在了工作的最前线。 “这样就能说得通了,确实,能说得通了!”有了这个类比之后,凯莉顿觉心底一片澄清,那时时环绕在脑海的迷雾仿佛瞬间被吹散:“我到底在想什么呢!?居然想着去怀疑镇长先生?” 她情不自禁地跳了起来,四周的自然环境,在此时是如此的友善:“这里,果然就是我理想的‘星’之所在!” 深吸一口气,她让自己因实现理想而欢喜的心情平复:“现在该回去了,不然沃克夫人会担心的……” 凯莉沿着来时的道路返回村庄,没注意到,她方才的自言自语,都被附近的一双小耳朵听见了…… …… 次日早晨,窗外镇民的嘈杂声,让凯莉在梦中惊醒了:她看了看钟,现在才七点不到。 她迷迷糊糊地听到,似乎是镇长在广场召开什么紧急大会。 ‘难道是瓦伦西亚军攻过来了?’她这么想着,揉揉脑袋,‘如果确实是他们,我……’ 灰发少女沉思了一阵,‘不,我不会允许这座小镇受到伤害!我会全力去守护它!’她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气,跳下床铺:‘……哪怕最终得与我的同胞为敌。’ 恰好这时,有人敲响了她的房门。 “啊,稍等下,马上就来。”她迅速整理好衣服,打开门,便望见了两张有点沉默的脸——凯莉记得,这两个人是镇上巡逻队的队员,是移居维多利亚的兽人族后裔,一个是兔族,另一个则是有鳞族的。 “早上好,凯莉小姐,很抱歉打扰您,但镇长要求,额,我们,需要请您去参加那个紧急会议。”那个兔族,巡逻队队员编号为11号的,率先开口。 另一有鳞族的,12号则沉默地点了点头。 听到这话,凯莉挑了挑眉,“没必要专门派人来叫我的吧?安心好了,既然我选择在这定居、在这开店,那我也是这镇子的一份子,重要的紧急会议我自然不会缺席。” 11、12号对视了一眼,示意凯莉跟上来。 走在前去广场的路上,凯莉总觉得,氛围似乎有点微妙的不对:之前,镇民们无论认不认识她,都会热情地向她打招呼,可现在,他们都在以一种疑虑的目光看着她。更有甚者,好像还想朝她扔石子? ‘到底怎么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the breeding of hell. 渐渐靠近演讲台的中心,能听清正在演讲的,镇长的话语了。 “面对此种情况,我们的选择是什么?”镇长的演讲似是正在情绪最亢奋的时候:“还记得我们寇斯特镇镇法的第二条,是什么?!凡是威胁到小镇安全的存在,ta就是全体镇民共同的敌人!” ‘在说什么啊……?什么威胁不威胁的?’为凯莉领路的11、12号停了下来,她便也跟着停了下来,抬头,正对上镇长那激动的蓝眼睛。 “看,她就在那里!就在演讲台的正前方!” “什……?!”凯莉感觉自己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失去重心,跪倒在了冰冷坚硬的石板路上。 她想起身,但被11、12号摁住了肩膀,使得她不得不保持着跪姿。 “威胁?我?!”凯莉这下才反应过来,疑惑地看向那男人,在讲坛上巍然挺立的中年男人。 镇长没有回答,只是继续说道:“感谢昨夜老艾肯的忠告。我早该意识到问题所在,突然出现在镇子中,又那么快与孩子们熟络,还顺势向我申请永久定居在这里……幸好我没在你那申请上签字,恶魔!我差点被你骗到了!” 昨晚?难道说……? 周围的镇民们一片哗然,都窃窃私语起来:一些为认不清凯莉的真面貌而懊恼,一些则在回想凯莉的“可疑”还在什么地方体现。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瓦伦西亚刽子手?嗯?” “不!我想,我可以解释,我不……”凯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镇长粗暴地打断了:“如果你不想继续给自己那可怜的名誉抹黑的话,就闭嘴吧!我会给予你一个体面的结局。” 接着,也不管凯莉还想辩解什么,镇长作出了最后的结论:“诸位!请作出你们的选择吧,各位可以畅言你们的解决方案!” 镇长的鼓动让所有镇民都疯狂了,喧闹声瞬间扫去方才紧张的气氛;被押着的凯莉心底,却仿佛在坠入无底的深渊。 ‘上天知道,我想保护他们,想保护这个理想的镇子。我曾发过誓,但现在……’她的视野开始染上了一种莫名的浅红——每个镇民都在讨论,讨论着如何处理我,这个“问题”…… 太阳似乎正在升起,奇妙的光芒洒在人们的头顶上。 凯莉沉默着,等待宣判的紧张感有如绞索,勒住了她的颈项。 她的希望,她的理想,在此时、此地,死去了。 彻底地、死去了。 “哈、哈。”她兀自干笑着,嘲弄着自己的痴心妄想。 再次抬起头来,她却惊讶地发现,已然被全部浸红的视野范围内,在那变得模糊不清的人影身后,出现了两个在记忆中格外遥远的人。 “爸、妈?”她失声惊叫起来。 “是什么在驱动着你的身体,我的孩子?”是母亲的声音,一如往昔般柔和。 “道路的尽头,到底有什么,你真的看清楚了吗?”父亲仍是那么严肃。 凯莉注意到,周边喧闹的声音已然沉寂,她本人正站在昨夜呆过的草原上。 “啊……”她回过神来,发现父母的影子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在这一个星期间熟悉的孩子们。 孩子们领头的是安迪,同时,也是他首先说话了:“凯莉姐姐,你为什么突然跑出去了?镇长叔叔说的东西……是真的吗?” “再怎么样,对凯莉姐姐也太不公平了吧?!大人们太不讲理了!”又有另一个孩子在打抱不平。 在这些追出来的孩子间,有一个小男孩,没有跟他的同伴们一起说话。 孩子们天真的注视着沉默不语的凯莉,却没注意到灰发少女那空洞的双眼:“孩子们,姐姐只是出来冷静了一下,现在,正要回去找他们说说理呢。” “好,我们陪你一起去!” “不,不,孩子们,你们就呆在这里,玩一阵子。事情解决之后,姐姐再来告诉你们,好吗?”凯莉露出了笑容,但却有种别样的诡异蕴含其中。 那个沉默的男孩似乎终于鼓起了勇气,说道,“不!凯莉姐姐,就算安迪他们不去,我也要跟你去!我……是我把姐姐昨晚的话告诉了爷爷,然后,然后……” 凯莉依稀记得这个男孩,似乎就是老艾肯的孙子,但她已经不在意了,“啊,嗯,谢谢你。但这些事还是交给大人来处理吧。你就跟他们待在这。” 说完,也不等小艾肯的回答,凯莉就朝着寇斯特镇入口的方向走去,一如她初到时那般。 第一百八十四章 往昔的微光 “哦……已经到这个时间点了啊。”老玛丽看了看闹钟,把视线从她每日必定编写的日记上移开,浅饮一口清茶:“今天早上的那场集会,我没去,不知约翰会不会不高兴啊?” 约翰是寇斯特镇镇长的名字,与这位老人家也算是熟识了。 她缓缓走出房间,到工具房里,打算取出灌溉装备到花园去,但忽然,她意识到了不对:‘稍等下,现在不是已经下午3点了?早上开的会应该早就结束了,那我的老伙计们,应该在小诺尔的咖啡店里享受下午茶才是……’ 这咖啡店离老玛丽家不远,年轻人们喧闹的声音不时会传到这边,可现在,四周诡异的寂静。 “安迪?你在房里面吗?”老玛丽感到一阵心慌,以颤抖的声音,对着她那孙子房间的方向喊道。 没有回应。 啊……对了,安迪现在这时应该正跟他的朋友们玩呢! “凯莉小姐?”她快步走向安迪房间对着的门,敲了敲,但门是虚掩着的,一下就被推开了:“凯莉小姐?您在……” 那个银色头发的少女也不在里面。 老人摇了摇头,定了定神,关上门:‘也许只是我一点无谓的忧虑吧。’ 就在她如此安慰自己的时候,却听到了羊群惊慌的咩咩声——哪怕许久未曾放牧的老玛丽,凭借多年的经验,立马就明白了这咩声的涵义……羊遇到狼的袭击了! 不及细想,老人便转身到工具房中,拿出一柄长叉,走出房子。 甫一接触到外界的空气,房外浓烈的血腥味,就让这位老人差点晕厥过去:镇子的大路上,有三两漆黑的巨兽身影在游荡着,它们的爪子、嘴巴沾满了白色的碎屑与暗红的血液;地面,零零散散着被撕得不成型的块状物体,一些看着像是羊,但另一些则带点棕色的毛发…… 如此惊悚可怖的情景,哪怕连苍白的日光也被抹上一层红的情景,是老玛丽七八十岁以来的人生中,从未曾见过的酷烈。 ‘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为何会演变成如此的境况?’老玛丽不能理解,也不可能理解。 她想找到其他人的身影,但是,除了暗红,就是暗红……等下!那边! 是在围栏的那边,她看到熟悉的人在拼命招手,似乎正在向她求救。 “安迪……?!等下!来了!”老玛丽急匆匆地往她精心照料的花坛围栏走去,一个不注意,被地上的什么绊了一下,扑倒在地,但她离安迪也很近了。 “安迪!把手给奶奶!安……额……!这是……?!”冰凉、味道刺鼻的液体,自安迪那滴落,拍打在老人的脸上。 她的乖孙似乎没注意到她已接近,仍然向着她来时的方向招手,或者更准确地说,是被风吹动着……这个孩子的不解凝固在脸上,双眼早已失去了光泽,只是空洞地凝望着远方——也许,他之前在跟什么人对视着? “不……不!这一定是场噩梦!这……呜呕!”终于,老玛丽不住地呕吐起来,头晕、眼花。 这时,伏在地上的老人听到,有什么人,正在往自己这边前进。 “啪嗒、啪嗒!”踩着液体的声音,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这位沃克夫人不远处的前方。 老玛丽强打起精神,抬起头来,朦朦胧胧中看到,那也是一个她很熟悉的人:“凯莉小姐?!您没事吗!那匹巨狼还在附近游荡……额……?!” “孩子的确很可爱,但拦路的话,没办法,只能让他也陪我的宠物玩玩了。”银发的少女好像根本没听到老玛丽的话,只是在说她自己的。 凯莉再往前走了几步,她的靴子在老玛丽眼前放大,乃至能看清上面沾了些什么……能看到皮肤的碎屑、一些肉的碎末,以及沤结得发黑的液体:“你也要像之前那样,挡我的路吗?” 这时,老人意识到,面前这个人——也许已不能称为人的东西,只是具有她熟悉的外貌而已。 “为什么?”老人颤抖着问道,“是今早那场集会的原因吗?凯莉小姐?” 银发的怪物只是发出瘆人的笑声,双瞳如鲜血般赤红,根本没去回答问题:“你看过这个了吗?我的藏品,一只公羊的头颅哦?50镑便宜卖给你,怎么样?” ‘那是……约翰的……呜呕呜呕!’可怜的沃克夫人再次呕吐起来,但她现在已没东西可吐了,只在那干呕。 “啊呀啊呀,老羊病了呢?这可不行,得及时治疗才是……”凯莉又说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来,尔后,她就嬉笑着要给老玛丽“治病”,而这治疗的方法,是把那匹巨狼唤过来…… 老玛丽的花园里,黑色的巨狼大快朵颐,用强有力的牙齿,把它的猎物撕扯得到处都是。 老玛丽的屋子内,凯莉住过一周的房间里,梳妆台上,摆放着一个后者亲手制作的相框,相框的照片,是凯莉来的那天下午:黄昏时分,鲜花绽放的花圃前,凯莉、老玛丽与安迪凑在一起,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温暖的笑意。 第一百八十五章 疯狂的野兽 2月9日,一份关于寇斯特惨状的情报,经维多利亚王国国会之手,被直接送到了首相温斯顿的办公桌上。 温斯顿叼着雪茄,只是简单看了几眼,就把它随手放到了“待处理”的文件堆中,拨通了国会那边的号码:“先生,我记得我要看的似乎是前线的汇报?您们却专门把那海滨小镇的情况给过来,我不清楚这是什么意思?” 话筒对面沉默了一阵,才说道:“抱歉,首相先生,我们以为,您也许会想知道那镇子发生的事。” “自这场不必要的战争开始,我们的士兵已经牺牲了近十万人!近十万!先生。而那镇子的人口,合起来不超过一千!我不明白,您们为何会认为,这些镇民遭遇的东西,比我们的士兵的进展优先级更高?”温斯顿爵士的语气显得十分不耐烦,“我希望这是国会的最后一次工作失误!” 他顿了顿,继续指示道:“下午6点前,我希望能看到一个完善的战况报告!”语毕,他把电话“咔哒”一下挂回座机上,弹了弹雪茄灰。 现在,对于他来说,没什么比前线取得突破的捷报更有用了:尽管在去年九月,他通过指示对笈多国粮食的迅速收割,为维多利亚官兵们的行动提供了急缺的军粮,让他赢得了官兵们的支持,可随后几个月,前线进展缓慢,兼之国会内不少议员已对他的独断产生厌倦、反对党渐进党对他的公开攻击,他的首相地位已变得岌岌可危起来——他迫切需要一场重大胜利,让他的敌手们闭嘴。 这位爵士把雪茄掐灭,望着窗外密布的阴云。 …… 前线,维多利亚本土军现在执行的,是温斯顿首相在去年十一月初批准的,以维多利亚国王的名字“威廉”命名的作战计划。该作战计划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用三个月左右的时间,打通在多尔顿重组的维多利亚本土第6军,与去年夺回斯卡伯勒一带的第2军联系,由第3军在中路担任主攻,攻下约克周边的城镇,三军协同,完成对约克的合围;第二阶段,则是在第3军获得约克—哈罗盖特一带的控制权后,三线一同发起反攻,第6军向黑潭进发、第3军的兵锋对准利兹一带,第2军则要收回赫尔。 虽说如此,可“威廉行动”的第一阶段,要到943年2月的月底才正式宣告结束。而维多利亚本土军,也得到了数个月来,难得的一段休整时光。 “为胜利,干杯!”3月2日晚,约克郡治所外,由赫克托尔负责指挥的,167步兵加强连营地上,全连官兵正在举行一次短暂的庆功会——尽管现在的约克早就化为一片丘墟了,但夺回这座城市,仍象征着维多利亚第一次战略反击的真正胜利。 吃过一顿简易的大餐后,连参谋长提议举行的才艺表演,把整个庆功会的气氛炒热到了极致:平时只用以排遣烦闷的乐器演奏,成了饭后最酣畅的慰问;平时只用作打发时间的速写临摹,成了会中最美妙的点缀…… 连长赫克托尔游走在各桌之间,在酒香、果香弥漫的空气中,他一直紧绷着的脸,也放松了下来。 他抬头望向黑烟才散去没多久的黑天,居然也有了“要是这欢乐的景象继续下去多好”的感慨。 ‘等战争结束后……我得赶紧先好好谈个对象了。’他这么胡乱想着,意识远离了硝烟,远离了战场,似乎飘到了一个芬芳四溢的花园里。 正当他打算走近这想象中的花园时,却被宴会上的杂音打断了:“报告长官!仓库那边,有两位战友起了争执,想请您去调解一下!”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赫克托尔皱了皱眉头,走到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官兵们中间,“怎么吵吵嚷嚷的?!” 被围观的二人,是在153步兵排中,本来关系很好的两名官兵,一个叫杰克,另一个叫庞尼。 “……都说了我不是有意的了!你是耳朵被瓦军炸聋了?”两人似乎没注意到赫克托尔的到场,只是充满敌意的对视着,仍然在争论着什么,现在怒骂着的是杰克。 庞尼也不甘示弱,咄咄逼人:“你的眼睛是有多瞎,才会把酒洒在我的身上?就只是道个歉的事,你倒吠得起劲。” 在周围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杰克已经一拳砸到了庞尼脸上! 遭到攻击的下士怒吼一声,迅速回敬杰克一脚。 “杰克下士、庞尼下士!立刻给我停下来!”赫克托尔吼着,指示周围的官兵拉开缠打在一起的二人,“今天大家这么高兴,你们在这搞什么?啊?不小心泼到的酒是什么大事,能让你们打起来?” 而被控制住的二人呢?仿佛根本没听到赫克托尔在说话一样,只是互相瞪着对方,不停挣扎着,想摆脱钳制。 看这两人的态度,赫克托尔心里也有把无名大火熊熊燃烧了起来,拳头紧握:“怎么,狂到不听令了?!你、还有你,给我打!” 似是没料到上尉会下这么个命令,控制杰克、庞尼的官兵们都愣住了。 这么一愣,让杰克、庞尼挣开了控制:他们互相谩骂着不堪入耳的词汇,重新扭打在了一起,而这次,他们的每一拳、每一脚,都明显比刚开始时要狠毒得多……只消一会功夫,杰克的脸上青肿了几块,庞尼的嘴角也流下了血液。 那些本来负责控制他们的官兵,似也因为这二人的挣脱而感到异常愤怒,这个斥责谁谁谁松了手,那个骂谁谁谁精神松懈了,最后竟也不要命地互殴起来。 “你们、一个两个的,都不把我这个上尉放眼里了,啊?”在极度愤怒中,赫克托尔不自觉地召出了天雷之斧,雷光闪烁——他自己没意识到的是,他的双眼,此时也瞪得如铜铃一般,仿佛随时都要喷出火来。 就在他打算挥动斧头,予自己的手下以“惩处”时,他好友的声音,让他找回了清醒:“赫克托尔上尉!今晚负责守备武器库的战友们,不知为何,没有来进行交接?” 是梅莉,她刚把任务交代下去,“等等!这里发生什么事了?!你们在做什么?!快停下来!” 赫克托尔回过头,看见扭打在一起的官兵们,有几个已经倒在了地上,而尚在扭打的人,有的拿出了步枪,有的则拿出军刀来:他们浑身伤痕累累,带着怪异狰狞的笑容,仍不知疲倦地在对手的身上,添加一道又一道的新伤痕。 最开始殴打起来的杰克跟庞尼呢?杰克侧躺在地上,脸已经血肉模糊,看不清原来的模样,早就无声无息了……而庞尼,像疯了一样,还在用步枪的枪托,拼命往杰克的脸上砸。 这种情况绝不正常,而这也意味着…… “小心!”赫克托尔给梅莉套上一个雷光盾,把试图袭击后者的一名维多利亚官兵击退,再迅速与变得疯狂的属下们拉开距离:“我们遭到了敌人的攻击!!”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七宗罪(一) “哪怕是多少次同生共死的战友,在个人的私心面前,果然净是些一文不值的东西。”站在维军驻地附近一座小山丘上,是一位有着齐腰白发的魔族女子,穿着没挂军衔的白色瓦军制服,一只手抬起——若细看的话,能发现她这只手周边的空气已经被扭曲,隐隐有一个淡紫色的漩涡,自维军驻地方向飘来的紫色光团,正一束束地没入手心里面。 “……每个人都能成为一个好人,只要他努力的话。”她身后站着一个少女,皮肤白皙,红色及肩短发,面容稚嫩,穿着淡绿色卫衣,双眼隐没在刘海的阴影下,看不清她在看着什么,脸上又是什么表情。 “遥远东方的华夏地区,一位哲人曾说过,不论是谁,他生来就是个小人,无所谓是否君子……”白发女子了冷峻的红色双瞳中,映着掌心时明时暗的紫光:“你应该知道,元帅为啥要命令你跟我吧,卡拉小姐?你之前犯下了多少错误,你心底也有数吧?” 不待卡拉回答,白发女子继续缓缓说道:“若不是看在元帅阁下的面子上,你早就横尸路边了,我的小可爱。” 卡拉嘴唇紧抿,也不作任何辩解:她当然知道,私下放走敌人,乃至为敌人击退追杀的魔族同袍,是多么不可原谅的大错。而面前这个……名叫黛安娜的,本来是负责对她进行审判的。 “但是,我一直很好奇,你那不值一提的善意,给你带来了什么?嗯?来自那群低等生物的感谢吗?可你甚至还因此伤了手,不是么?嗯……?”黛安娜看了看卡拉一直揣兜里的左手,“哦,或者我可以理解为,那个弹孔,便是你那善心的价格?哼,果然廉价。” 要是一般人,早让黛安娜这一番话给气得火冒三丈了,但卡拉,瓦伦西亚魔法元帅伊万娜的女儿,只在那默默接受着嘲讽,仿佛没有任何愤怒的情绪。 见自己的话没有取得预期效果,黛安娜皱了皱眉头,“你……我真的很难理解你,跟那提线木偶一个鬼样。也罢!” 白发女子最终无可奈何地甩了甩手,把注意力重新放到阻截维军前进的任务上,“敌人那……似乎有几个很有趣的货色。” …… 维多利亚167步兵加强连驻地广场上,明月被乌云掩盖,方才庆功宴的欢乐气氛早已一扫而空,场面一片混乱:从才艺表演的舞台,到各班官兵的餐桌上,人们大声谩骂着各自的战友,再三三两两地扭打在一起……还有不少已躺在地上,无声无息的官兵。 “梅莉!今天艾利乌德负责的片区是哪?!我们……”赫克托尔的话还没说完,迎面就遇见了同样急匆匆往这边赶的参谋长:“上尉先生。” 看见参谋长神智似仍正常的模样,赫克托尔算是暗暗松了口气:“呼,你知道艾利乌德中尉在哪么?” 但他接下来的话是……“我一直无法认可连长是你。哪怕你指挥了多少场漂亮仗也好,这支连队的指挥,也该由我来担任!” 语毕,金属冷眼的黑光掠过,就见一点黄白自参谋长手中发出。 赫克托尔急忙侧身避过那致命的一枪,如丝线般的雷电,再次爬上了他的天雷之斧:在雷光的照耀下,他才看到,参谋长眼中嫉妒的火焰。 轻啧一声,上尉扬起雷光,在不致命的前提下,迅速把参谋长并其他朝他开枪的官兵击倒,“走!那边!” 与赫克托尔他们一样,艾利乌德同样也遭到了昔日同僚们的围攻,但与前者不同的是,较之赫克托尔他们,红发青年明显吃力很多:哪怕他已舞动起足够致命的高热,攻击他的人仿佛感觉不到痛一样,不要命地往前冲。 “艾利乌德!”一马当先的赫克托尔,仍想尽量不伤到下属,于是只是简单把他们绊倒,可没想到,一个官兵刚倒下,就伸出双手,迅速把他的腿给死死抱住,口里咕哝着模糊不清的话语:附近,另一个官兵则拉开了手雷的保险丝,青烟冒出,看着已经要投掷了。 赫克托尔用力踢着束缚者,可后者只在那闷哼,力度不减反增。 “那对不起了!”蓝发上尉咬咬牙,让雷电聚集到腿部,打算一脚把他踢飞,但一道血红色的火焰已经悄然而至,无声没入那维军官兵身体之中,然后…… “噼里——噼里啪啦!”如同点燃了华夏地区的爆竹串似的,从鞋底开始,那官兵的身体开始逐节、逐节地炸开,最后,他身体的正中央,发生了最剧烈的爆炸,被高温加热得滚烫的血液、以及一些块状物,溅到了赫克托尔脸上,灼得阵阵刺痛。 限制自己行动的力度消失了,但赫克托尔有点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好友的方向:“艾利乌德?!你……” 哪怕是为了帮自己,这手段也过于残酷了,根本不像好友先前的风格。 ‘不,现在最重要的,是带着他们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赫克托尔强忍住不去看那官兵现在的模样,挡开手雷,招呼跟上来的梅莉击退四周失去理智的战友,再让艾利乌德过来。 红发的中尉又把几个围攻他的官兵当稻草人一样点燃,带着血腥、烟尘的味道,跑到赫克托尔二人前方。 “艾利乌德,左边能交给你吧?我们到258丘陵去!” 中尉异乎寻常的沉默,但急于应对攻击的赫克托尔二人,此时都没注意到。 “赫克托尔,快看!那边!”梅莉眼角的余光扫到了几道略显奇异的紫光,再顺着紫光流动的方向,她隐隐感觉得到,那就是敌人所在的位置。 赫克托尔深吸一口气,“漂亮的发现!梅莉中尉!大家!目标转到147高地!”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七宗罪(二) “他们已经往这来了。”黛安娜把手中的漩涡缩小,估算着赫克托尔等人抵达这里的时间,尔后,她转身,往卡拉的方向望去,红色的双眸闪烁着奇异的光辉:“在此之前,卡拉,来,跟我战斗。” 短红发的元帅之女十分疑惑地与黛安娜对视,“……你在说笑?是吗?” “怎么?有胆放人,没胆应战?”一眨眼的功夫,黛安娜就出现在了卡拉面前,“身为骄傲的魔族女性、瓦伦西亚元帅的女儿,连接受挑战的信心都没有吗?” 卡拉把脸别过一边去:“接受挑战也不是不可,没必要而已。” 听到这个回答的戴安娜皱起眉头,捏住卡拉的下巴,指尖紫光隐约,让她重新与自己对视:“……看来,你比我想象中还要怯懦啊?那么,我得问问你,像你这样没胆的废物,哪来的脸面继续使用‘索阿雷’这个姓?你自以为是的所为,只净给你母亲丢脸,你能明白么?” 一般而言,瓦伦西亚的魔族都十分重视家族的荣誉,而像卡拉这样,家族有知名族人的,更会谨言慎行,不让自己成为败坏家族声望的那颗“老鼠屎”——更别说,卡拉的母亲就是瓦伦西亚现任首相,独一无二的魔法元帅,伊万娜·索阿雷了。 再配以“暴怒”的魔法,黛安娜满心以为自己刚才的话足够刺激到卡拉了。 可卡拉只是简单地把黛安娜的手拍开,红色的双眸平静而无波澜:“是,我知道我不能成为母亲大人心中的那种完美女性,甚至连接过她职责的能力也没有,但又怎么样呢?” 这名少女把一直戴着的兜帽放下,晚风刚好拂过她的发梢,吹起数条发丝:“而且,为什么你会认为,我一心引人向善,是给我的家族丢脸?难道非得挑起敌意、仇恨才不丢脸?可挑起了敌意、仇恨,又得到了什么,改变了什么?什么都没得到,也什么都没改变。一时取得的成果,最后还不是被反噬回去了?” 黛安娜愣了一下,尔后,嘴角上扬,一手掐住卡拉纤细的脖子:“引人向善不丢脸,是吧?那很好,如果我说,我现在就要用敌意与仇恨,让你死在这里呢?” 卡拉没料到白发的女子会突然对自己动手,但她在本能地抓住那掐住自己的手后,就慢慢重新放下了,闭上双眼:“……如果,咕,杀了我,能让你努力,变善的话,那,请便。” “那如果我说,杀了你,就如同杀了个低等生物一样,不会促使我作出任何转变呢?” “什……么?”卡拉颤抖了一下,重新睁开眼,有点惊讶地与黛安娜对视——她似乎从来都没想过这个问题。 “引人向善?荒唐!如果你真的想引人向善,从一开始就不会选择这种消极的方法,放过已为鱼肉的谁谁,温和地希望这个谁谁走向正路。”戴安娜脸上挂着危险的微笑,手上的力度逐渐增大,“你这个可悲的小东西,你知不知道,你施与他们的恩,才是真正的猛毒?” 卡拉已经支吾不出声音了,呼吸得很难受。 “单就你那轻飘飘的放过,那些人就会改过自新的话,在世上生存就不用那么煎熬了。正如我常跟你说的,人本性是恶的,唯有让他们知道恶的代价,他们才会善,才会拒绝再次行恶。”卡拉重新挣扎起来,但黛安娜仍没有松手:“而且,你看,你同样也希望我这个因罪而生的女人会改变吧?可你就在那看着我继续作恶,到现在我正掐着你的脖子,那么,照你的看法,我怎样也不会是善、是你认为的好人吧?” 此时此刻,风变大了,树叶在风的肆虐下猎猎作响,虫鸣于此都沉寂。 “你连朝夕相对的我,都无法引导向善,你为什么会认为,你放过的那些低等生物会去改变?”见卡拉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了,戴安娜不自觉地松开手,前者就这样倒伏在地面上,大口呼吸着。 “……与我战斗,或许对于你来说,确实是种恶,但这不是它的本来目的,它的目的,是为了你所谓的善。来吧,像个真女人一样,击败我,让我认可你的善!”虽然卡拉现在状态很不好,但黛安娜知道,这个少女实际拥有的能量,比自己还要多。 果不其然,在地上把呼吸理顺后,卡拉便单膝半蹲,慢慢起身,很快就重新站好了。 虽说身体还有些摇晃,但黛安娜知道,她,伊万娜元帅之女,现在已经完全恢复常态了:能看到,这女孩脖子上,那刚被掐出的血印,在绿光的包裹中,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成功激怒她了吗?她现在是……奇怪,怎么?’黛安娜的视线范围变得摇摇晃晃的,卡拉仿佛出现了幻影,以原本的卡拉为基准,两侧各出现了一个“卡拉”,然后她们再重合在一起,尔后三人一起消失。 ‘糟了!’感到背后一凉,白发女子猛地闪身,但腰部还是挨了一记重踢,却如被刀片割到一般刺痛,‘刚才我施加的暴怒魔法,让现在她的情绪能量……正在指数级上升?!’ 是先前过于压抑了么?所以爆发力如此惊人? 不及细想,她再翻身避开破土而出的几株庞大仙人掌,双手一抱,在地上召出一潭紫色漩涡,伸出拟态的手,把这些仙人掌强行扯回地面里去——仙人掌是卡拉的植物魔法,黛安娜先前曾见识过。 她跃到半空中,周围的空间再次以她手心为中心点扭曲起来,但这次,不是紫色光团往中心走了,而是咆哮着往外奔流。 卡拉已稳当地落在地面上,拿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她手里的军刀俯身奔跑,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刀痕,猛地抬起,以手臂划出道圆弧,半月形的刀气随之显现,如切奶酪般切开那些紫色光团,径自划向黛安娜! ‘被这东西割到的话,断个手脚应该不是难事吧?!哼!’黛安娜往虚空踹了一脚,让自己往后急退几个身位:‘那些低等生物应该快过来了,得快点压住这丫头才行……!’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七宗罪(三) “大家小心点,说不定敌人设了埋伏。”近晚上十点的时候,赫克托尔三人抵达了147高地的脚下,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烧焦的气味。 星光、月光都被遮蔽,错杂繁复的环境,让赫克托尔不得不更加谨慎行事——他们的下属正沉湎于疯狂的互相攻伐中,因此,他们不能指望后方的接应,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 蓝发上尉闭眼,感受着这高地的环境,‘四周的魔法流动,有种说不清的紊乱,我战斧上隐没的雷电元素,现在也变得躁动不安了,而且……’他重新睁开眼睛,凝望着被乌云掩映的虚空,‘不知是不是错觉。那里,好像……’ 裂开了。 就如同被利爪撕开的碎布一般,裂开了,露出一片阴郁的暗灰。 灰茫茫之中,又有数之不尽的黑色冤魂在冒头,在号哭,一轮、又一轮的,听着让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是敌人的魔法么……但它除了五感上让人难受外,好像就……’正想着的时候,先前引赫克托尔三人来这的紫光,又一次迅速在他们头顶掠过:它在靠近那道天空的裂隙时,速度放缓,变大,尔后凝出一个人的半身。 那道紫光比较远,可,不知为何,赫克托尔还是清楚地看清了那人的长相:‘那……那是!参谋长?!’ 这个刚才还在袭击上尉的人,现在,他的灵魂正在极力抗拒那道裂隙的吸力:然而,毫无用处,他只挣扎了不过数秒,就被吸进了那裂隙里面,裂解、消散。而他最后发出的惨叫?也与那裂隙中的号泣混杂在一起,再难分辨。 “咕……”他心中的怒火,面对此情此景,不受控制地地升腾起来,但是……他紧咬牙关,紧紧握住天雷之斧的斧柄,强迫自己爆发的情绪冷却下来:‘冷静,冷静。越到这个时候,越该冷静。’ “我们……慢慢往前走吧。不,停!”但没走多远,赫克托尔就示意他的两名队员停下了:在方才他观察天空异象的时候,不知不觉间,那灰白,已自上方蔓延至地上,如同从天而降的火种,把山路两侧的树木花草全数点燃,熊熊烧起了苍白的火焰。 而在这已仿若置身于火海的地方,尤为显眼的,则是站在山路中央那一束雪白:火光照射下的她,拥有及腰长的白发,身穿没有军衔的瓦伦西亚军服,双手垒在胸前,闭着眼,而周围的火焰,则仿佛为她编织出了一个门环般,装饰着她面前的道路。 “……出来,我知道你们在那里。”她开口道。 梅莉想出去,但被赫克托尔一把拉住——他担心这是一个陷阱。 而仿佛知道了这位维军上尉的想法一般,那魔族的白发女子继续说道:“我可不像你们这种生物一样。我要是想玩下作手段,你们根本就没机会到这来。” 她睁开眼,明亮的红眸望向维多利亚三人藏身的方向:“怎么?我还需要亲自请你们出来不成?” 过了一阵,眼见赫克托尔他们那边仍无动静,她“呵”地露出嘲讽的笑容。 没等赫克托尔他们反应过来,空间扭动,擦出灰白,这个白发女子就出现在了他们三人位置正后方的半空中,背对着他们。 “出于礼貌,我想我得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名叫黛安娜,没有姓氏。而如你们所猜的那样,是我让你们手下那帮蠢猪自相残杀的。那么……”在m分队三人惊疑的目光中,她徐徐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欢迎来到死亡之门,渣滓们。” 赫克托尔率先动手,猛地朝黛安娜挥出一道雷电,但在这电光触及她之前,就已经被挡下了。而挡下它的,是一面很熟悉的防爆盾,而盾的持有者,不是别人,居然是,在赫克托尔身旁的……梅莉?! 蓝发上尉困惑地转过头,发现梅莉的神情似乎有点不对,她神情痛苦,似乎在全力抵抗着什么,与此同时,她正握着手枪,枪口对准赫克托尔的脑袋:“……无法原谅,无法原谅,为什么、为什么?玫兰莎正受着难以想象的折磨,你却独在指挥部安坐?!” “卑贱的人类使出卑贱的手段,很相称,是吧?”黛安娜冷笑着,打个响指,梅莉的表情才恢复常态,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放下枪,跌坐在地上,头冒冷汗——刚才,她竟真的动了要杀死赫克托尔的念头。 赫克托尔确定梅莉无大碍后,愤怒地与黛安娜对视:“你……刚才对她做了什么?” “这是她心底本身就存在的情绪,而我只是,稍微提醒她一下,仅此而已。”黛安娜把脚下对着的一棵树丢入天空那灰白的裂隙中,再稳当地落在清出的空地上,“我简单说下我的能力吧,免得你们死在自己人手里都不明不白的。” 白发的女子作了个噤声的动作,她的红色双眸,在苍白火焰的映照下,仿佛要把人的灵魂都给吸进去:“人性本恶,而我的能力,是让这些恶声张出来,并让人凭借恶的本能行动,简单明了,是吧?” 她依次指了指对面的两个男人:“你、或者你,心底有多少被掩饰的恶呢,接下来的事,也许会非常、非常有趣。”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七宗罪(四) ‘……她这是什么意思?有趣?’艾利乌德皱起眉头:回过神来的他想起,先前,自己在一种莫名强烈的愤怒中,用火把自己下属给炸得稀碎的记忆……这让他忍不住想吐出来,而听黛安娜的自我介绍,他明白,营中的自己,是让这位黛安娜小姐给操控了心智。 而既然现在已恢复了清醒,那么……他深吸一口气,熟悉的火元素,渐渐在他的烈火之剑上萦绕,脚已经向前迈出一步。 察觉到异动的戴安娜早有准备,在艾利乌德的火焰碰到她前,就迅速拉开距离,打个响指,匿去了踪迹。 艾利乌德的火焰,只在方才戴安娜站着的地方,炸开了一个焦黑的小坑。 心里暗骂一声该死,他四处张望着,但并没有找到那白发女子的影子,但在一个小丘陵阴影笼罩下,他捕捉到了一个红发、绿衣的模糊侧影。 ‘在那里吗?!’艾利乌德咬咬牙,在地面掀出一道火焰构成的半球形能量波,往那侧影所在的方位挥去。 火,在灰蒙蒙的草地上,留下有小火苗跳动的一个走廊,但这走廊没多久就越变越小,没到一半路程,便让天上的裂隙给吸走了。 “赫克托尔!我去正面进行突破,你走侧翼掩护,梅莉,警戒!”艾利乌德迅速指示着,但却没有听到自己战友们的应答。 红发男子有点疑惑,望向自黛安娜隐去踪影后,一直一动不动,也不说话的好友:“赫克托尔?” 听到呼唤,蓝发的上尉浑身颤抖了一下,说话却迷迷糊糊的,仿佛梦呓般:“艾利乌德,来这边一下。” ‘是有什么发现么?’艾利乌德这样想着,一边警戒着周围可能的攻击,一边缓缓地与赫克托尔拉近距离。 可随着与赫克托尔的距离越来越近,对好友知根知底的艾利乌德,立马察觉到,好友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对劲!他停止靠近,把重心转移到后脚跟,迅速往后跳了几步。 果不其然,赫克托尔握着天雷之斧的手只那一转,把斧往那地下一砸,就有几道雷光自地面升起,编织成一个巨大的囚笼,一闪一闪的,为灰黑打上依稀的白光。 “赫克托尔?!你……?!” 还不止是赫克托尔,艾利乌德的话还没说完,就从左侧吃了一记重击,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右挪了几步,左手的手臂一阵发麻:是梅莉的防爆盾?!她同样也开始攻击了! 想都不用想,赫克托尔两人的心智,此时都已经被控制了。 ‘这就是……那位黛安娜小姐说的,有趣的事?’艾利乌德握住手里的烈火之剑,紧张地盯着两位战友的动向,脑海快速回忆着这二人的攻击手段,咽了口口水。 ‘来了!’一瞬间的功夫,短兵交接,火光、雷光齐迸,金属碰撞的声响震耳欲聋。 艾利乌德用力拨开巨斧,拿火焰抵消梅莉打过来的魔法子弹,再把余下的火焰压缩聚集到剑尖,一次性释放出来,利用短暂爆炸的冲击力,继续拉开与赫克托尔的身位,同时四处搜寻着黛安娜的所在。 他自然不可能置自己的好友于死地,而解决这事态的唯一办法,就是击败黛安娜! ‘雷光屏?!’艾利乌德还在空中呢,他那被控制的蓝发好友,已在平地上召出了前者无比熟悉的招式——这招式,曾经帮他们攻克过不少瓦伦西亚的堡垒,而现在,它则正要把艾利乌德带入地狱。 心里知道这雷光屏能有多快,艾利乌德焦急地思索着对策,但这困境还不够:一击不成的梅莉,此时又出现在他斜下方,仿佛根本不把雷光屏当回事一般,以冷峻的枪口,对着后者连点数枪。 若聚集能量阻挡雷光屏,那梅莉突破性极强的魔法子弹,将毫无疑问地在空中将他贯穿;若选择防备子弹,那雷光就会将他电成焦炭——也就是说,不出意外的话,他将会惨死在自己战友的攻击下。 ‘……虽说跟黛安娜保证过,这次我不会行动,但是……’艾利乌德方才注意到的红发、绿衣侧影,也就是卡拉·索阿雷,正咬着嘴唇,拳头紧握:‘被自己亲密的战友弄死什么的,我实在,不想让它发生!所以……!’ 卡拉深吸一口气,她右手的指尖上,流淌着温暖的绿色光芒,‘抱歉,黛安娜,我又无法阻止自己犯错了!’ 第一百九十章 七宗罪(五) 闭上眼,心底在祈祷。 虽然自知没有任何用处,可,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总会想着能抓住些什么东西。 仿佛能听到鬼魂的哭嚎,能听到恶魔的狞笑,再过几秒钟,不,也许几秒钟都不要,他,艾利乌德,就会死于此地,死在自己好友手下了。 ‘父亲,还有,格拉尼小姐,大家。对不起。’ 他最终选择给自己套上一个火焰魔法罩,如是想着。 电流的声音逐渐远去,护罩的魔法能量也在迅速流失,身体轻飘飘地,舒服地往上空去。 ‘这就是结束了吧?’他已经准备好迎接死亡了。 听到了打响指的声音,接着,扶他向上的柔力消失了,耳畔狂风呼啸,取而代之的是急剧的下落! 不过,急降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他就感觉有什么人在接近,尔后,两道温和的力度就托住了他,鼻子嗅到了近在咫尺的花香,仿佛他身旁,正有一个花圃的鲜花在怒放。与此同时,他右手的手臂,也触及到了奇妙的温暖。 风声消失了,尽管很轻,但艾利乌德还是听到了脚落地的声音。 “你,想让我就这样继续抱下去,是吗?你知不知道你有多重?”待到四周动静都消失后,一把艾利乌德从未听过的稚嫩女声,自上方响起,促使他睁开眼,恰与一双红瞳对上。 他条件反射般翻下身子,握紧烈火之剑。 拉开了距离,他才看清,面前这个少女的样子:她神情复杂,有红色的及肩短发,身穿淡绿色的卫衣,短裙……毫无疑问,刚才艾利乌德闻到的花香、触及的温暖,都来自少女。 “按理来说,作为敌人,我是决不能帮你的。”她转过身,叹了口气,“但我的良心,让我看不得你惨死在战友手里的结局。这也太悲哀了。” 艾利乌德这才看到,他原先所在地方不远处,高高竖起了一道由藤蔓编织而成的栅栏——想必就是这个栅栏,把赫克托尔的雷光屏,梅莉的魔法子弹都给挡住了。 “如果你信得过我,就跟我来,我带你走出黛安娜设的这个‘舞台’。”说着,红发少女就背对着艾利乌德,双手揣兜里,自顾自地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能信她么……?’维多利亚的中尉皱起眉头,‘……如果她想置我于死地,她就根本不会费心把我从绝境中救出来……’ 再想到自己那两个被控制的战友应该正往这边赶来,艾利乌德决定,还是冒险一试! 他握紧烈火之剑,快步向前,跟上那名红发少女,“那个,请问小姐,该……如何称呼您?我是艾利乌德。” “卡拉。”她简单作了回答,停下脚步,看了看天空那道灰白的裂隙:“嗯……惹黛安娜生气了呢。” 还没等艾利乌德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时,空间,仿佛有那么一瞬凝固了,尔后,灰白的光芒在四周弥散开来,形成一个巨圈,圈内,所有物体都覆上了一层淡淡的灰。而在灰白最明亮的地方,则是方才艾利乌德见过的白发女子。 “果然,你还是无法坐视不理。”黛安娜啧啧地摇了摇头:“这是不是说明,你的承诺,就跟那些一次性餐巾纸一样,说丢就丢?” 此时,艾利乌德正站在卡拉斜后方,他看不清后者此时的表情,但能明显感觉得到,这个红发少女揣兜里的手紧握,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强烈的情绪。 “你,应该在他身上,感到了某种共鸣吧?”白长发女子继续说着,脸上挂着一副理解的笑容,“这就是我为什么要解除对他的控制。毕竟,看着难得与自己相似的人,在面前毁灭的体会,应该无比、无比不爽吧?” 能听见卡拉一声轻笑,接着,艾利乌德隐隐看见,穿着淡绿色卫衣的少女周边,出现了红、黄、蓝、黑四种颜色的魔法元素球。 “真是够了……”这个红发少女说着,猛然间,一股艾利乌德从未感受过的庞大魔法能量,自她身体爆发,涌入地表,周围的空气,仿佛正被无处不在的高温炙烤着,在不断、不断地扭曲,“如你这种,依靠罪恶来生存的人,只会让善意的光辉更为纯粹!但是……” 卡拉打了个响指,由她引发的一切异象,如玻璃般清脆地破碎了,环绕在她身侧的魔法元素球也消失了:“这并不意味我不能予你善意……正如我先前所说的,每个人都能成为一个好人,只要努力。” 黛安娜自然不为所动,重新转过身去:“……如果你能救出他的话,就尽管试试吧。”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七宗罪(六) 白发的身影再次消失了,卡拉迅速看了看天上那灰色银河的震动,迅速开口:“她接下来,会把吞噬的灵放出来,组成战斗小队进攻,而这些灵,都有它们生前的样子……你现在怎么样?能战斗吗?” 听见卡拉的话,红发的维多利亚中尉才回过神来,注意到自己握着剑柄的手,早已在不住地发抖了——他意识到,自己的战斗,已经持续好几个小时了,等到现在,自己精神疲惫的程度,是连呼唤火焰的能力都失去了。 卡拉叹了口气,伸出手,“来,把手给我,快点。” 心底虽有所顾忌,但艾利乌德还是听话地与卡拉交握。 那种在空中感觉得到的温暖与柔软,再度通过两手的接触,渗入心脾。接着,是一股如溪流般潺潺流动的魔力,仿佛连绵春雨,滋润着他因长时间战斗而逐渐枯竭的肌体,他的疲惫感、紧张感,于此时都一扫而空——如果仔细观察,还能看到,艾利乌德那饱受战火磨砺而褪去的少年感,此时又重新回到了他脸上。 二人握手的时间很短,不足三秒,但于艾利乌德而言,仿佛已经得到了第二次人生。 “……你自己注意,”卡拉轻轻转过身去,手指地板,几棵藤蔓登时出现,把扑上来的三个幻影击碎:“接下来的战斗,我可没法再管你了。” 艾利乌德笑了笑,熟悉的火焰重新攀上他的剑刃,欢呼的火苗跳动着,以一发震碎幻影的火焰弹作出了回答:尽管只是临时的队友,但,不知为何,他,有种向这个魔族女孩证明自己的冲动。 黛安娜的攻击,果如卡拉所言,是通过引导指挥那些幻影组成类似战斗小组的方式,如真正的战场那般,有组织地层叠进攻。而在这些幻影的样貌中,艾利乌德见到了,许多曾是他手下的官兵。 “抱歉。”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把他们震碎……也许是黛安娜能力的影响,在那些灵消散后,看着它们产生的点点紫光,红发青年重获新生的精神,又一次爬上了难以言说的疲惫。 诸如‘战斗好累,好想放弃。’这种念头,不断掠过他的意识。 魂灵的攻击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可艾利乌德发觉,手上,烈火之剑变得越来越沉了。 “艾利乌德先生,你的那两个好友,在那边。”距离艾利乌德数米远的卡拉,仿佛完全不感觉累,右手转动着军刀,轻而易举地把一个魂灵斩作两段,“能交给你吧?” 顺着卡拉指的方向望去:他那两个战友,此时居然承担起指挥魂灵作战的职责,如平时那般指点,不过,这次他们的敌人……是自己。 如果把他们解决,应该能破坏掉这些魂灵的指挥,减轻压力,但是……他握着剑柄的手有点颤抖,思绪也跟着出现了犹疑。 但就是这一点点的迟钝,让攻击他的魂灵,抓到了机会。 魂灵的嚎叫响起,转眼之间,危险的紫光,压抑着漆黑的怨恨,已到了艾利乌德面门前:就像开始时,把他逼到死地的梅莉狙击一样。 来不及躲避了!唯有尽量减轻受到的伤害了! 又是一记重击,但这次,则是把他从危险的包围圈中,撞到了安全的地点。 “卡拉小姐?!” “你真的是中尉……唔?!”只是回头,简单确定了下艾利乌德的情况,卡拉的腹部,就被漆黑的触角给刺穿了。 灰白火光,照映着少女浅绿风衣下的底衣……少女的创口处,渗出暗红的血液。 卡拉咬咬牙,把脚一跺,藤蔓破土而出,自下往上把伤到自己的东西贯穿,再一挥手,卷起一阵由叶片构成的旋风,把围住自己的另几个灵给切割成碎片,借着那些灵爆炸产生的风暴,退至艾利乌德身旁不远处,“……艾利乌德先生,你去帮忙拖住那些黑乎乎的东西,我去搞定你那两个失心的好友。” “可是,卡拉小姐,你的伤?”艾利乌德看着卡拉腹部已经被染红了一片,忍不住想上去扶她一把,但手到半途,停下了。 红发少女深吸一口气,“这很疼,但也只是疼而已,一会就没事了。说了,我会带你出去的。”语毕,也不管艾利乌德的回答,手上闪烁着绿光,用植物扫荡出一条通向赫克托尔、梅莉的道路。 但,似是受到了血腥味的刺激,魂灵们更加狂躁,不一会,卡拉才清理出一条路,就被喷涌而出的漆黑给重新塞住了。 艾利乌德深吸一口气,凝神,想着任何可能吸引敌人目光的手段,“对了,可以试着用一下那个……!” 他的烈火之剑上,熊熊燃烧的火焰,转为几条线,点到追卡拉的那些灵背后。艾利乌德再用力一拉,成功将它们拉得脱离了攻击卡拉的范围! 听着魂灵愤怒的嘶吼,艾利乌德笑了笑:“放马过来吧,行尸走肉。我可不允许那个女孩被你们欺负!” 第一百九十二章 离开“舞台” ‘呼……本来打算尽量手下留情的。但……’卡拉用藤蔓编织的盾牌卡住梅莉的子弹,再砸下去,把几个魂灵砸成黑色的碎块,空中侧身,躲过赫克托尔挥出的雷,脚接触到地面,又得制作几片厚重的叶子,来挡住梅莉再发射的魔法光束,‘这两人的配合,确实不错!搞不好我自己也会有危险!’ “艾利乌德先生!您那二位好友,比我想象的要强……!”红发少女迅速挥刀斩掉数个魂灵的脑袋,与赫克托尔二人拉开距离。 听见她这句话,艾利乌德心领神会:“不用问我的,卡拉小姐,您只要不危及他们的性命就可以了。” ‘那就稍微用一下这个……’卡拉让自己悬停在距离地面约一公尺的空中,闭眼,把手往回收些许,她的脚下,便出现了由深蓝色火焰构成的“高台”。 她再睁眼时,那双红眸,已笼上了一层浅蓝:抬手,蓝火自她脚下四散蔓延出去,仍存在的黑色魂灵,甫一触碰到这奇妙的火焰,就如液体般溶解,再蒸发……只一眨眼的功夫,多余的演员就被请出了舞台。 又是一声清脆的响指,蓝色火焰消失,空荡荡的场地上,赫克托尔、梅莉分别被关在一个玫瑰编织的囚笼中。 “走!”她对临时的队友打声招呼,循着记忆,往黛安娜布设的舞台外走去:在她的预算中,如果全力奔跑的话,不论黛安娜是再召集怨灵,或是选择释放赫克托尔二人,时间都够他们脱离这山头了。 可是…… “赫克托尔他们怎么办?我们撤退,他们也就没有利用的价值了,如果我们不救,他们的性命恐怕就……”艾利乌德焦急地发问,他的脚步放慢了。 卡拉叹了口气:“先顾好自己吧,”她指了指前面一个方向,“只要再几十里,就可以离开黛安娜的舞台……嗯?!” 反应过来的时候,艾利乌德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身后,背对着她,手里握着的烈火之剑,熊熊燃烧着火焰。 “艾利乌德先生?!”卡拉有点惊讶地看着这个青年居然……“您,帮我格挡了他们的攻击?”不过,更让她不敢相信的,则是此时,赫克托尔二人竟已挣脱了囚笼,正迅速拉近与卡拉二人的距离。 魔法能量,重新在红发魔族少女手心聚集,可艾利乌德却朝她打了个手势,请她停止攻击。 她听到了艾利乌德的名字,不过这次,是从赫克托尔口中怒吼出来的:“艾利乌德!你小子,居然保护敌人?!”看起来,维多利亚m分队的队长,现在已恢复了神智,“你……不会是,把自己出卖给她们了吧?” “不!不是这样的!”他的好友急忙作出辩解:“卡拉小姐救了我一命,也带我走出了敌人的法阵,她不是我们要对付的敌人!” “怎么?你居然信任魔族,信任让维多利亚惨遭蹂躏的魔族?你小子,别不是被那位卡拉小姐迷了心智吧?”赫克托尔愤怒的双眸仿佛冒火,脸色铁青,“老实说,没人愿意把自己的好友送到军事法庭去,但如果你执意为敌人说话,那我就不得不如此了。” 他们所在地的附近,白色火焰仍在燃烧,空气沉闷而凝重。天空,尚开着那道灰黑的‘银河’,把怀疑与猜忌的阴影,投洒在紧张对峙的二人身上。 见对方听不进自己解释,艾利乌德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梅莉,但后者同样也一声不吭。 “而且,你看,你的那位‘朋友’,见藏不住了,自己先逃了哦?”赫克托尔微微颔首,半带戏谑之意,“难道说,她是那种怕人的小猫咪吗?” 艾利乌德回头,果然,那穿着淡绿色卫衣的身影,此时已经消失无踪了。 ‘真的就只是带我走出去么……?’艾利乌德皱起眉头,不过,这正好帮他找到了对付质问的答案,“这不恰证明,卡拉小姐本意,就只是拉我们一把而已么,赫克托尔?” 不等赫克托尔回应,红发青年继续说道:“还记得维姬小姐么?她同样是魔族,但她不也帮了我们很多么?如果没有她那个奇妙的发明,我们甚至都不可能找到我们的队伍。” 可举完这个例子,他就后悔了:伊琪·维姬,现在毫无疑问就是瓦伦西亚的尉官,且与他们的队伍直接交火过。 但赫克托尔并不记得维姬是敌军指挥官的事,他的印象,尚停留在伊琪投降他们的时段,所以他只是嘴巴张了张,没有再反驳。 见二人都不说话了,梅莉才开口道:“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敌人这种能力,比我们想象中强大得多……而且……”她想起方才,自己失去理智,差点要了艾利乌德性命的场景,还是有点后怕。 赫克托尔看了看重新闭合的天空:“先回去营地吧,看看小伙子们现在情况如何了。” …… “放心,我不会再向他们出手了。”山的另一头,黛安娜带着微妙的笑容,看着面前沉默的红发少女,“刚才他们的争执,你听来如何呢?卡拉?你冒死救出了这几条虫子,结果却还是被这些虫子给咬了一口?” 卡拉把卫衣的兜帽重新戴上,只是看着黛安娜,默默不语。 “啊,你该不会认为,我,黛安娜,能从你飞蛾扑火的行为里,领悟到哪怕一分一毫?”白发女子轻轻摇了摇头,“并不。我只会更加确定,你施与的仁慈毫无意义。” “总有一天,你会理解的。”卡拉背过身去,任黛安娜再怎么嘲讽,都不作答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百折不挠的信念(上) 在艾利乌德一行遇袭后一个多月,943年4月24日,维多利亚本土军收复了约克郡的其他地区,5月,在瓦军“刺犬”装甲军撤离后,夺回赫尔一带,算是打通了维多利亚中部与东岸的联系,解除被分割成“口袋”的威胁,让维多利亚本土军,可以安心准备收复利兹、雪埠的攻势。 前线的消息传来,大维多利亚帝国治下的维多利亚民众,似乎只是简单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报纸上刊登的,也不外乎“伪维多利亚王国侵吞我领土的步伐加快”云云。可作为目前大维多利亚帝国的内阁,对此的表态却颇耐人寻味:在4月之前,这个瓦伦西亚的工具一般都会以极其激烈的措辞,去谴责维多利亚王国军的“侵略”行径,但现在,在维多利亚王国军取得如此巨大的进展后,帝国内阁除了刊发一篇宣告之外,就再无其他行动了。 5月14日,自940年即开始笼罩的红雾稍有变淡,让这座寂静的城市看见了难得的晚霞。 在这样的黄昏里,城市的维多利亚居民,仍然遵循着原来的规律在生活。如常召开的帝国内阁会议也是如此,但是,14日这场会议,却又与之前有所不同:它原本应当召开到晚上6时的,却提早在下午5时就告闭幕了。 至于原因……在5点16分时,瓦伦西亚的预备军闯入了会议召开的西威宫里。 时针走到会议正常结束的6时,大维多利亚帝国首相,莫斯利爵士,快步走到了距离伦瓦丁不远的帝国矿场门外——这里曾经是大维多利亚帝国最重要的魔法石产地,但现在已经被封锁,唤作“断头场”:因941年9月的矿场事件后,在场中搜查出无数被残忍掰断头颅的生物而命名。 “魔族的行动速度果然不容小觑,从发现我‘有问题’到现在展开搜捕,前后不到一个星期……”莫斯利咬咬牙,回想着那个神秘女人教的魔法,念了几句,“断头场”那满是灰尘的矿场后门,就“吱呀吱呀”地打开了。 他皱起眉头,强忍着迎面扑来的恶臭,“啪嗒啪嗒”地没入阴影中,把门关上。 ‘维多利亚人民……还有,维多利亚国家。’他这么想着,小心地跨过黑色的液体,走向既定的会合地点,‘我,莫斯利,还有我的维多利亚同盟党,哪怕一时屈服,也绝不会愧对党派之名!’ 这个已到中年的男人,为现在这次行动已准备了两年多,现在,维多利亚王国军克服约克等地的现在,是时候展现出应有的成果了。 昏红的光亮下,一个矮小的红发魔族少女,正等在那。 “让您久等了,斯库尔图小姐!”莫斯利向她点点头致意,“我负责的片区已经行动起来了,您那边的情况如何?” 斯库尔图小姐,也就是派伊,略显拘谨地回礼,“是,没问题,爵士先生。” 这次行动,是最有机会成功的一次,莫斯利更加坚定地这么认为,只是……他还是弄不明白,作为瓦伦西亚最强战力的“翼”成员,这个孩子,为什么会选择帮助她先前的敌人呢? “我看出了,您的疑问,爵士。”派伊深吸一口气:“这东西,一时半会,也难说清,但,我们现在是同伴,您只需要知道这个,就可以了。” 也是。现在不是揣摩这个的时候。 莫斯利点点头,示意她进行下一步后,抚了下戒指,从中拿出一面黑色的披风,套上,他全身就被笼罩在一种流动的黑色中。尔后,他就仿佛与周遭的阴影融为一体,往一个方向去,迅速消失了。 ‘……那个披风,是艾瑞丝给的吧。他的能力,也是艾瑞丝帮忙觉醒的吧?’派伊有点不安地捏住衣角,视线转移到矿场中央被集中焚毁后的“山”上,再注视到一个柱子后:那里,一直沉默着有一个蓝发的高挑身影,“妮乌姐姐……” 听到派伊的呼唤,她的学姐才慢慢地从矿场废弃的长廊上走出来,神情复杂,嘴唇紧抿:“派伊……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第一百九十四章 百折不挠的信念(下) “是的,妮乌姐姐,我很清楚,这也是我自己的决定。” “先前,你只是暗中帮那些维多利亚人逃离,这也就算了,而现在,你这……”妮乌没把话说完,只是与学妹四目对视——未尽的言语,都已在她那双蓝眸中表达出来了。 “嗯,我知道的,如果,我现在向女皇陛下的人坦白一切,我,或许还有选择的余地,但是,我并不打算这么做……”这个原本内向胆小的孩子,在此时此刻,她的红眸中,居然能找到一种异乎寻常的决心与勇气。 尔后,妮乌整理下思绪,凝视着天空重新变得浓郁的深红雾气,月亮模糊的轮廓依稀可见:“现在,因为你那些维多利亚朋友们整的事情,女皇陛下已经下令进行全面搜捕了,如果你要做什么的话,就快点吧……” “那,妮乌姐姐,你呢?”派伊今天是特意把自己的去向告知妮乌的,为的就是看看能不能跟她一起,或者,至少自己最后不需要对妮乌拔刀相向。 “我……”后半句“让我想一下”这话还未出口,察觉到什么的妮乌,就一个闪身,把派伊护在了身后,紧张地看着矿场侧门……那里,有一个很熟悉,但又陌生的身影。 “……本来想等你们把话说完之后,我才出来的,但是,果然,妮乌姐姐,你的感知还是没有一丝一毫的迟钝呢。” 是比比的声音?!但,为什么有一种莫名疲惫的感觉? “啪嗒、啪嗒”,棕色的皮鞋,踩着泥泞的土地向前,那熟悉的棕长发、熟悉的打扮,正是比比。只不过……“现在,她的脸庞变得枯槁了很多,也有了黑眼圈,头发也不如上次见到她那时有光泽了……” 棕发的少女停在距离妮乌她们约三米的地方,停住,勉强作出兴高采烈的模样:“嗨!是妮乌姐姐!还有派伊妹妹!你们最近过得如何?有什么新发现吗?”她顿了顿,恢复平静:“虽然我很想像这样打招呼,不过,我现在没那个心情,请别见怪。” 语毕,也不等妮乌她们回应,就继续说道:“达丽雅告诉我说,我们中有叛变的人,想请我去把她们拿下问罪。而我想了想,能干出这种事的,估计只有派伊妹妹了,而妮乌姐姐的话,也很可能放不下那姐妹情,随同去做,就结果来说,确实如此。而至于我怎么猜到是这里的……算是撞运吧。” 妮乌警惕地看着面前棕发少女,手中已然握紧了黑色长矛。 “不过,我到这,不是跟你们打架的,我……”比比颤抖着手,不知从哪拿出一根香烟,想叼在嘴边,却因抓不紧而掉在地上,“我已经失去太多了,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东西了。” 听到这句话,派伊二人才注意到,记忆中那个健硕的哥布林,现在并没有如先前般跟在比比身后。 似是为了验证她们的猜测,比比伸出手,念了念召唤术的咒语:能明显观察到,她的魔力流动,此时也变成了异常的暗紫色,而非常见的蓝色。 哥布林,也就是赫德尔,回应召唤出现,携着被绷带包住的手臂——从创口来看,他的左手已经消失了……或许是炮弹的碎片? “在来到这里前的4个月中,萨乌塔、佐罗、伊伽贝拉、格雷林,还有伊芙利特他们……都消失了,只是因为那一个个任务。”比比回过身,望了望漆黑的夜空,再低头,盯着已没有气力再与她嬉笑的赫德尔:“本来,我想着,也许在姐姐们手中结束性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是,到现在,我重新思考了下,我要是死了,现在跟我维持着契约的,所剩无多的孩子,跟我一样柔弱的孩子们,他们怎么办呢?” 她的两位魔族的姐妹沉默地听着,感觉这矿场的空气愈发空洞、沉重、难以忍受。 “抱歉,让你们听我说这么多废话……”比比重新拿出一根烟:这次,她成功点着,吸一口,呼出,“我个人是尊重你们选择的,但也许,我们,还能继续做,朋友?” 说起“朋友”这个词,比比猛烈咳嗽了一下,“不,算了,我不奢望,跟我做朋友的存在啊……”她转过身来,月光透过浓重的红雾,闪出她眼角泪滴的轮廓,“尽是些无可救药的笨蛋呢……” 第一百九十五章 暗影流光 在派伊等人在“断头场”这边交谈时,另一边,先行一步的莫斯利爵士,已经抵达了瓦伦丁管辖的范围之外了:而他的目的地,是位于伦瓦丁西北方的奥斯福德郡。 因长途跋涉,不知不觉已到了夜间,阴云遮蔽着月光,朦胧与黑暗为原本靓丽的景色披上一层神秘的面纱。相较于因起事而嘈杂不已的伦瓦丁城区,这里,有星星两两的萤火虫亮着光,为难得的寂静而欢欣。 莫斯利找了个比较隐蔽的草丛,俯身,忍受着蚊虫的叮咬,打算联络下奥斯福德郡的起事组织者——按理来说,在莫斯利出伦瓦丁时,他就该传来一些新消息了。 没等他打开通讯器,周围在慢腾腾转悠着的萤火虫们,像是遇见猎食者一般,惊慌四散,随之而来的,就是本无人的道路上,出现了几束手电照射的光线,以及,痛骂维多利亚人的瓦伦西亚粗口。 维多利亚帝国的首相见状,迅速把手里的通讯器调为静默状态,再按住,让自己更加亲近维多利亚的土地,仔细观察着这支瓦军的步兵小队:自米德尔斯伯勒战役结束之后,魔族对她们的基础步兵编制进行了改编,由原先10人组成的战斗小组,扩编为15人组成——多配备了三名魔道官兵,以及两名后勤人员。 瓦伦西亚变更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减少对后勤补给线的依赖,增强单队作战能力,但是,较之原来的编队,这种编队的缺点也很明显:它不如原来的编队灵活,魔道学武器会受到地形的限制,战斗人员因此也不易即时展开战斗阵型。 除此以外,魔道武器,大多是魔道战车,需要官兵注入魔力来操纵,而一旦魔力耗尽,或者魔道官兵战死,失去控制者的战车,就只能作为一面大盾使用了。因此,瓦军这种小队的前进,大多是用魔道武器作为先锋开路,其他官兵跟在后方。 “呼……”在判断完敌人这支小队的状况后,莫斯利平复下自己的心情,拿出手枪,身上隐隐流过几片鸦羽:要是以前,他肯定是不敢直接与瓦军官兵硬碰硬的,可有个魔族……一个叫艾瑞丝的神秘女人,协助他觉醒利用影子的能力,还给他这件黑色的战袍,让他拥有了直面瓦军的底气。 而这种能力,莫斯利自命其能力名为:“暗影公爵”。 他悄无声息地让自己溶解在黑夜布下的阴影中,掠过茂盛的草地,摸到了魔道战车的侧翼,对准魔力反应最强的“核心”,开了一枪,再快速转移到安全地带:有阴影加持的莫斯利,速度非常快,快到瓦军察觉到有异常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作出处置了。 “轰隆”一声炸响,火焰腾空而起,被瞬间烧红的铁片四散开来,红光照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瓦军官兵脸庞上,几株枯草被点燃。 魔族反应过来后,看着像队长的人,立即让两三名官兵在周围搜索敌人,其他人则在离那部被毁战车几米远的地方,构建起一个简易的防御阵地,警惕地了望着任何可能有敌人藏身的草木。 而解决了那部战车的莫斯利呢?早已趁着瓦军短暂的混乱途中溜走了:这并不是因为他无法独自解决这支小队,只是,那部战车燃烧时的火光,会把他的阴影驱散……没有阴影,也就意味着,他无法使用他的“暗影公爵”能力了。 ‘但已经够了,已足够拖延他们镇压起事的时间了。’莫斯利这么想着,凭记忆再找到另一个安全地点,尝试继续联络奥斯福德郡,‘那里,到底出了什么事?难道说……?’ 他皱起眉头,没有继续想下去,‘……总之,边试边走吧。’ …… 与此同时,奥斯福德,地下,一个营造了近三年的空间里。 “单靠十几个人,就想在郡里掀起风暴?你可真是给我演了一出好戏呢,要我为你鼓鼓掌么?”金发、双马尾的少女站在这个空间的正中央,她的身后,已经躺了几个了无生息的人,或者,几个该称作维多利亚联盟党成员的人。 “真的,刚回来就给我这么大的一个厚礼!你知道吗,刚开始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我可是这个~表情的!”她用流利的维多利亚语说着,作了个小女孩看到礼物时的惊喜表情,看着十分可爱。 但是,在她面前约四米,坐着的维多利亚联盟党,奥斯福德郡支部部长知道,这个少女可爱的伪装之下,隐藏着多么漆黑与残忍的内在。 “欸,别拿那种眼神看着我嘛~人家会很伤心的!”少女往前走了几步,走到男人的跟前,弯腰,与男人四目相对:“你看看我,我可是很认真地想要跟你道别呢,你这样一言不发的,搞得我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呢?” “……你到底想怎样,你要杀便杀!我跟恶魔没什么好说的!” 少女“噗”地笑了笑,露出虎牙,直起身子,目光望向别处:“我注意到了哦,你刚才,拼了命地在挂起谁谁发来的联络申请吧?我想你还是接一下,比较好,这样子。” 说完,她的视线重新放到那维多利亚联的部长身上,但此时,她那红色的双眼褪去了温暖与和善,予人一种感觉……就仿佛在隆冬时,置身南极的那种感觉:“你的那位好兄弟,或者说,好上司,接下来就会到这来吧,嗯?” 听到这句话,男人愣了愣,随即便焦急地拿出对讲机,打算警告莫斯利,‘千万别来这里!’,但是…… 一股力量。 一股他从未感受过的力量。 轻而易举地贯穿他的胸膛,粉碎了他的心脏。 “放心好了,”夜琳迦络·斯卡雷特把拳头收回,看着沾满血液与骨末的五指,“我会替你好好招待朋友的。” 第一百九十六章 奥斯福德郊外的晚上 在晚9点左右的时候,莫斯利抵达位于奥斯福德郡东南的郊野,郡治所就在离他约十几英里的地方。 ‘刚才确实收到了来自奥斯福德部的联络信号,不过……只有杂音。’而深入奥斯福德郡,莫斯利的担忧也愈发强烈:遵照计划,伦瓦丁、奥斯福德、雪埠、柳尔普、曼楚尼等各支部都会在今天起事,可就现状看来…… 他看向,那在夜幕下,一片安静的奥斯福德郡中心,心底明白,奥斯福德支部的行动失败了。可,问题在,为什么? 负责奥斯福德支部的部长,是维多利亚联盟党第二号人物,莫斯利的副手,诺埃尔爵士,此人素以行事谨慎闻名,深得莫斯利信赖。莫斯利相信,如果诺埃尔发现有危险时,绝对会立刻让支部成员转移到安全地点,伺机与他会合的。 ‘从联络中断到现在已过了两个多小时了,要转移的话,肯定早就转移了……莫非……?’ 就在他想着‘要不要去支部所在地看看?’时,一声来自身后的问候,让他猛地拉开距离,吃惊地看着他原先躲藏的地方: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金发及肩的少女,双手背在身后,与他视线相对。 “您好~我是玛丽,已经在此恭候您许久了,首相阁下。”她的笑容不似做作,但莫斯利总有种异样的感觉。 “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这样面对面交流吧?”玛丽往前走了几步,走出草丛,与莫斯利一起站在了道路上,“其实呢,我从以前开始,就一直在注视着您了。哼哼~回想起来,那时就跟暗恋的少女一样呢?” 似是感觉说出这话有点不好意思,她别过脸去,轻轻咳嗽一下,再重新面对莫斯利,“抱歉,说了些多余的话。您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吧?” 其实,不用这个自称玛丽的少女解释,莫斯利也明白了,“你……是瓦伦西亚的人吧?小姐。而之前你所谓像暗恋的经历,实际就是监视我吧?” 玛丽笑着点点头,“是的~呢!不过,爵士先生可真不留情面啊,如此干脆地就把女孩子的幻想打碎呢~”她再往前走几步,脸上挂着那仿佛招牌一般的笑容:“那么,爵士先生,就让我们,进入正题吧?” 她与莫斯利保持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女王陛下已经知道,伦瓦丁等地的作乱,是您直接准备并发起的了。不过,念在您为魔族服务了近三年的份上,女王还想给您一次机会……只要您把名单给我们,我们就可以继续合作下去。当然,如果您不希望继续合作的话,那么……” 莫斯利警惕地看着玛丽的动作,他的战袍上,源自阴影的魔法能量开始流动。 对方自然察觉到他的战斗准备,但她的动作并没有变快,只是把她一直藏在身后的双手,慢慢伸到面前,展示出来:借助微弱的月光,莫斯利清楚看到,玛丽那白皙的指间,缠绕着淡淡的黑色流体印迹——也就是,血被风干后的痕迹。 不知是她处理事务时忘记洗手,抑或是她特意留下来的,总之,这已经明确地解答了莫斯利最大的困惑……也就是,奥斯福德支部的结局。 “是的呢,如您所见,您在这边的那些兄弟们,干净、彻底地被我解决掉了哦?”玛丽的笑意更深了,“放心吧,爵士先生,我们之间的事,很快、很快就会结束的~” 维多利亚的爵士皱起眉头,拿出配枪,凝神,‘如果是一般的瓦军士兵,那我还能对付,但,这位小姐的话……’他轻点一下地面,身体变得轻盈,绕玛丽转一圈,开上数枪,再立刻拉开距离,隐藏在树木后,继续观察着对方的动静。 似是没料到莫斯利的速度会这么快,玛丽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只本能般挡下三颗子弹,但第四颗子弹击中了她的手臂,另有一颗擦过她的发梢,击中了她身后的树木。 她“咕”地摁住创口,四处观察着,却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只是不知从哪拿出了一副扑克牌。 ‘……她也与其他魔族一样?’ 他把这种想法清除出脑袋,集中精神,再一次冲出去! 空气在耳畔流动、呼啸,带着点寒意渗入身体。四周的景色在视野内旋转,他怒目圆睁,找着最佳的角度,扣动着扳机,先是在少女的面前,再是对着她的后心。 玛丽迅速从扑克牌中抽出一张,然后,朝着直接冲着自己面门来的子弹,横斩一下!居然,刚好斩到了那颗子弹?! 在这一瞬的接触中,子弹被切成两半,发出“叮当”一声脆响,威胁解除。她再抛出另一张扑克至头顶不远处:它在空中停留一阵,就如同长了眼睛一样,把后方袭来的子弹,给当空斜劈开来。 已再度拉开距离的莫斯利,十分吃惊。刚才那两枪,虽然是他临时计算的角度打出来的,但他对命中玛丽的要害也有七八成自信,可这次,玛丽居然……毫发无损?! “你那战袍……很有意思。但,如我所说,我们之间的事,很快就会结束的。” 第一百九十七章 急风骤雨(上) 莫斯利此时已抵达了一个他认为安全的位置,快速思考着刚才玛丽话语的涵义:她那用扑克劈开我的子弹,确实让人惊讶。但……她为什么仍然说,很快就会结束呢?难道……? 不知从哪飘来一阵青草的芳香,钻入鼻孔,身体却不自觉地朝他发出了警戒,让他迅速往距离此处十几米远的另一侧阴影闪去! 回过头,他紧张地盯着被雷中的树木,火焰映在他眼中:如果再慢一秒的话,劈开的就不是那棵倒霉的树,而是他的人了吧? 被水滴打湿的感觉,自肩膀、头顶等多处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也传递到了耳中,远望天空,黑夜下,重重叠叠的云朵翻滚,不时擦出小青蛇般的电光。 方才一片静谧的月夜,此时竟转成了令人心生惧意的雨夜! “利用影子,但在光照下,会被大幅削弱的能力。我说得没错吧?爵士先生?”玛丽的声音,哪怕有雨幕的隔绝,也能清晰地被莫斯利收到——此时,她就站在那,身后不远处的地方。 爵士转手换下弹匣,侧身,朝玛丽的方向开两枪,再后滑至一个草丛内,用一截枯木作掩护,以凝重的棕色瞳孔盯着,那在雨中飘然而立的金发少女。 两颗子弹,顺着既定的轨迹前进,第一颗子弹依然被玛丽的扑克给击飞,但那第二颗,正呼啸着穿过雨幕,朝着玛丽的心窝去! 时间,在雨声的淅沥里变得很慢,而玛丽却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是呆立在原来的地方,似正看着那子弹。 子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玛丽一动不动。 终于,那子弹贯穿了玛丽,但呆立着的她,居然,以子弹接触的点为中心,就……如雾气般,直接消散了? 那钢珠在少女消散后继续往前,在后面的一棵树上,留下个孔。 “怎么……?”一道异常冰冷的气息,已经告诉了莫斯利答案。 眼前的景色快速上升,耳畔狂风呼啸,反应过来时,一只白皙的手,已经掐住了莫斯利的脖子。 接着,视平线再次急剧下降……这只手,把他狠狠地砸到了泥地上。 “咕……!”泥土的味道漫入鼻腔、口腔,一阵反胃,四周,一切都在旋转。 这个中年男子何尝受到过这种伤害?不过,他抓住了隐忍数年的意志力,把身体的不适给强压下去!——不用想也知道,这肯定是玛丽的杰作。 方才留在原地的,只是玛丽构造的幻影,玛丽本人呢?其实在莫斯利开枪撤离的瞬间,就移动到了他的背后。而她为啥要等莫斯利把幻影打散后才动手呢?无他,仅仅出于一种好奇心,想看看他对自己的这个‘小玩笑’会作何表情而已。 此刻,雷电已如蛟龙般粗壮,玛丽正弓着腰,俯视莫斯利,看后者尽力想把自己的手从他脖子上拿开的样子,脸上仍然是招牌式的笑容。 莫斯利呢?虽然已经把不适给压制住,但心里却如这雷雨天般,绝望之感滚滚而来:面对这金发的恶魔,就如同把自己置身于死神前……没有一点办法,因雷光的照射,他的战袍也帮不上忙,就算现在他正拼尽全力,也拉不开那索命的手。 玛丽昂起头,莫斯利感到掐着自己脖子的手更加用力了,显然,对方打算就这样去解决他。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真的没有一点机会了吗?我……不甘心!维多利亚联盟党的大家,正等着我!呃……啊!’ 他感到呼吸愈发困难。 不知是幸运女神的偶然眷顾,还是说苍天确实听到了这个爵士内心的呼喊。就在玛丽打算直起身来,给莫斯利最后一击时,机会来了! 在玛丽确信自己已牢牢控制住莫斯利后,竟是不作任何防备,让自己直起来的身体,遮住了天空的雷光,给莫斯利投下了一片阴影! 绝境下的莫斯利,岂能放过这样难得的机会?! 能量重新涌动起来,他把双腿一侧,再一弯,把全部能量集中在右腿膝盖,狠狠地往玛丽的腹部击去! 金发少女显然没料到居然会被反将一军,吃到莫斯利全力一击的她,“噗”地吐出了鲜血,而掐住莫斯利脖子的手,也因此松了开来。 爵士迅速翻身,挣脱魔族的控制,趁着雷光闪烁的间隔,把力量聚集在获得解放的拳头上,怒喝一声,往玛丽的下巴打去! 就算是玛丽,在还没从腹部受重击缓过来时,也只能硬接这满含怒火的一拳了。 也许是刚从死亡线上回来的原因吧,莫斯利这一拳,发挥出了战袍的全部潜力,比先前的任何时候都要强劲!玛丽在硬接这一拳后,竟被直接打上了天! “好!” 什么?在承受了如此重击后,玛丽没有痛苦的呻吟,也没有对莫斯利的咒骂,口中说的,居然是……好?! 莫斯利不敢轻敌,迅速拿起刚才被丢到一旁的手枪,尽量排除雨幕对视线的干扰,枪口对准玛丽的后心——他要给空中,处于自由落体状态的玛丽,打出决定性的子弹! 第一百九十八章 急风骤雨(下) 扣下扳机,哪怕是在雷雨交加的现在,那声枪响也如此清晰。 虽然莫斯利不常用枪械,但这次,他有十足的把握:无论是枪口对准的角度、还是四周的风向、风速,都堪称……完美? 不,不对,这风吹拂的速度,突然加快了?! 冷风吹在身上,比被玛丽掐住脖子时更冰凉,把刚看到曙光的莫斯利,给狠狠扯回了无底深渊。 子弹,本该击下希望的子弹,它的弹道,因这骤然变化的风速,偏移了。 一声惊雷炸响,难以忍受的剧痛感,自胸腔处四散奔流。莫斯利感觉得到,自己的体温,正从剧痛的源头处,迅速流失,冰凉从外界进入,塞满了身体。然后,痛楚消失了,只剩下,仿佛身体不属于自己的某种虚无与空虚感。 视力,也在消退,外界事物因雨幕而变得朦胧的轮廓,进一步丢失了它本来的样貌…… “啪嗒”,手枪自男人手中掉落,砸在因雨而变得泥泞的土地上,溅起混杂着泥浆的水滴。 “……”玛丽沉默着,把贯穿男人胸膛的手抽回。 失去了支撑力度的男人,软绵绵地跪倒,再仰面躺下,雷光闪着那他在死前仍尽力瞪视的双眼。 “您一定很奇怪,为什么天不站在您那边吧?爵士先生。”玛丽低头,与那空洞的瞳孔对视,“这是我,夜琳迦络·斯卡雷特的能力,操纵天气的能力。” 如同印证她的说法般,那忽如其来的雷阵雨,渐渐停止,云朵散去,露出被遮蔽许久的月亮。 夜琳转过身去,看着被她用雷劈断的树木:“我会记得您的。为了维多利亚,忍辱负重,哪怕背负全体维多利亚人的骂名,也在所不惜的莫斯利先生啊。” 她朝着莫斯利的遗体致意后,开始做起收尾工作来…… 大约五分钟后,夜琳看了下方向,选择朝奥斯福德那边走去:她不是要再进一次奥斯福德,而是要去奥斯福德更远一些的地方。 ‘莫斯利爵士穿着的那袍子,我记得是艾瑞丝的吧?那个神神叨叨的女人,到底在想什么呢?她那所谓的预言,跟美生会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呢……?’ 少女的身影逐渐远去,在她身后,新起的土丘前,插着一块自树木截下的平齐板子,板子上是几段维多利亚语,写道:“莫斯利·瓦尔德爵士,维多利亚联盟党党魁,怀抱着他的理想,长眠于此。895-943。” …… 5月20日,维多利亚王国临时首都,圣乔治医院门外,额头绑着白色纱布的少女,正笑呵呵地与照顾她近一年的护士们告别。 “格拉尼少尉,您现在尚未完全恢复,我们的建议,是您不要焦急重新投身战斗比较好。”护士长眼中的担忧显而易见,但自在报上读到完全收复约克的消息后,格拉尼便已立下去意。 “说了,不要用军衔、不要用军衔!”格拉尼拍了拍在前日就特意请人清洗的军服,“我也不过是众多维多利亚女子中的一个而已,何况……”她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肩膀:“你看,我现在可没戴着任何肩章哦!我回到去,都不知道是不是得从列兵重新做起呢!” 护士长看着格拉尼军服上别着的崭新“维多利亚勋章”,脸上仍然没有轻松的神色——这个勋章,是为了表彰格拉尼冒死运送回情报的奖励,由乔治国王排除内阁的所有反对意见,特别赐予她的。 见调笑不起效果,白发少女顿了顿,神情重新变得严肃,她说话的声音,也有了真正有战场历练的那种感觉:“你们放心,一旦有危险,我会全速奔跑逃离的!” 这显然比调笑更能安抚人心——护士们听到格拉尼的话,都点点头:“请您一切保重,格拉尼小姐。” 库兰塔少女用力点了点头,“嗯,你们也多保重!” 恰好,在道路上,迎接她重回维多利亚本土军的吉普已经到达了:“喂!少尉小姐!请往这边来!” …… 约克郡郡治所西北,里蓬,重组后的167步兵连驻扎在这里:为对赫克托尔等人的重大过失进行处罚,现在的167步兵连只有两个排,不满编,身份也已经从维多利亚本土军进攻的尖刀连,转为预备连——其他维多利亚本土部队已经开始进攻利兹了,167连还是在原地等待命令。 “好,我们开始会议吧。”5月21日晚,赫克托尔在营帐召开例行作战会议,与会的有艾利乌德、梅莉,还有参谋长弗里斯克。 “14日,瓦伦西亚控制下地区爆发了大大小小的起事,但大部分都在上个星期内被扑灭。这些事情,大家应该都知道吧?”会议开始,蓝发上尉却说了这么件与战事无关的事情。 其他人都点了点头。 “然后,我收到了一个很有趣的消息,与艾利乌德中尉也有关系……”赫克托尔看了看自己的好友兼战友,“不知你还记不记得,一个叫派伊的魔族?” 艾利乌德想了想,才回忆起那红色短发,哭哭啼啼的少女:“派伊?敌军‘翼’的那个?” 上尉点点头,“是的。她昨日在前线向我们的巡逻队员投降了,说是因参与了瓦伦丁的起事而被视作魔族的叛徒……”他给自己倒上一杯酒:“现在,我们的巡逻队员正等待着我们的指示。哦,对了,还有一直陪伴在她身旁的妮乌小姐,也来了。” “可是,为什么?”红发的中尉皱起眉头,陷入沉思:“依我的印象,她应该是个很软弱的人,她为什么要参与到这种事情,还找到我们,向我们投降?” “似乎是因为,她从约克谷地逃出来后,见到的第一支维多利亚部队是我们。”赫克托尔微微颔首,目光扫过梅莉与弗里斯克:“您们二位认为呢?该如何处理?” 梅莉瞥了艾利乌德一眼,“上尉,我们没有擅自处理战俘的权利,应当交付一般流程去做。” “我也赞成梅莉中尉的意见……”弗里斯克脸上的表情无丝毫波动,“我想,我需要提醒上尉先生,我们今天的会议,不是来讨论怎样对待战俘的。” 听完另二人的意见,赫克托尔重新望向自己的好友:“艾利乌德中尉,您的意见呢?” “我想先见见派伊小姐,再作判断。” 第一百九十九章 “灰色轨迹”(上) “也就是说,因为参加了莫斯利爵士的事件,你正被魔族视为叛徒追杀,对吗,派伊小姐?”从那个熟悉的红发魔族口中,艾利乌德再一次确认了传言,他望向站在她身旁侍立的蓝发少女,“妮乌小姐,你的情况也是这样么?” 妮乌斜倚在营帐的支柱上,看看派伊,又看看地面,“本来我无意参与其中。但,那时的情况,根本不容许我有思考的空间。”她想起在比比离开‘断头场’后,紧随其后的苍白身影,还有那摄人心魄的红色双瞳,与那挥舞的蓝色长矛。 艾利乌德点点头,再次看向派伊:“当时,你们离开伦瓦丁时,城内的情况是怎么样的?能请你向我描述一下么?” “我想我能告诉您的不比别人多,中尉先生,但是,在我逃离那个女人的追踪时,我所经的地方,大部分都是火光冲天的。”派伊歪头思索一阵,“应该是维多利亚平民动手纵火的,他们打着响应莫斯利爵士的旗号,无差别地攻击住在附近的魔族,甚至还有兽人……抱歉,我就只知道这些了。” ‘跟我们得到的消息描述相差无几,可以确定她真是从那里来。那么,接下来该问的是……’艾利乌德皱起眉头,思索一阵,“您说您愿意向我们投降,但却不希望通过一般流程执行,那么,我怎么能保证,您不是诈降呢?” 他顿了一下,补充道:“这个问题很重要,派伊小姐。希望您能慎重考虑如何回答。” 而派伊再次开口时,提到的却是另一个话题:“我知道您很难相信,但,我想先解释下,为什么我会参与到莫斯利爵士的事情里面。”她略微不安地看看自己的学姐,“其实,我认为,对魔族来说,这可能是更好的选择……” “你是指帮助自己的敌人,反抗自己的同袍?” “不,不是这个意思,艾利乌德中尉。”派伊连连摇头,“如果没有这场战争,我们,会是敌人吗?” 妮乌看着派伊那变得激动的神情,暗暗叹了口气。 “我们魔族,是在女王陛下‘恢复魔族往昔荣光’的诏书下,向您们发动进攻的。开始,我也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但真正参与进来,见识过种种悲惨后,我觉得,也许女王陛下是错的?当然,我不是说女王陛下的理想是错的,只是,陛下所用的方法,有点不对……”派伊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艾利乌德的反应,“所以,我想自己也有什么东西是可以做的……” 艾利乌德简单地给派伊的话语作了个总结:“你选择协助维多利亚人,然后最终沦落到被追杀的命运,对吧?” 不过,派伊这番话也无法证明她不是诈降,但至少,在这个少女的双眼里,艾利乌德看到了真诚:“原来如此,那您的想法,我大概明白了……”他整理了一下思路,“而您之所以选择不按一般的俘虏流程行事,也是因为,您认为自己现在依然只是在为瓦伦西亚服务,不过是通过协助维多利亚人的途径,而不是真正向维多利亚投降吧?” 派伊轻轻点头,表示认可艾利乌德的说法。 维多利亚的中尉再望向妮乌:“妮乌小姐,您的情况也是这样么?” 较之派伊,妮乌的回答则十分坚决:“不。我从不认为派伊的理想是能够实现的,只是我放心不下她,仅此而已……而我,现在也对你们能不能保护好她,有很严重的疑问。” 蓝发少女最后一句话虽然是对着艾利乌德说的,可她的视线,却已望向了艾利乌德背后,营帐入口的方向。 等艾利乌德反应过来的时候,妮乌手里已然握紧了黑色的长矛——艾利乌德记得,这泛着幽幽冷光的长矛:两年多以前,正是这柄长矛,差点要了他的命。 ‘她现在拿出它来干嘛?’艾利乌德相信现在的自己能与妮乌抗衡,可问题是,在营帐外,还有其他兄弟啊。如果妮乌不择手段,拿外面的维多利亚官兵作人质的话……! “看起来,我似乎高估了维多利亚军的防备能力了。”妮乌仍然盯着艾利乌德身后的方向,“或者说,是因为敌人太强?” 现在,维多利亚正当盛夏,一股不合时宜的寒意,却悄然爬上了艾利乌德的脊背:‘对了,派伊小姐刚才不是说,她们是被追杀才抵达这里的么?这样的话……’ 艾利乌德有点艰难地转过头去,是的。派伊小姐她们提及的那个追杀者,正在那里:营帐,把室外的景色压缩成一个很小的范围,月光洒下,为那不知何时出现的,一抹苍白的周边,画上一层淡淡的阴冷蓝光。 “那是纳迪娅。”派伊说得很轻,“瓦伦西亚行刑队的队长。或者,我们称她为……‘灰色轨迹’。” 第二百章 “灰色轨迹”(中) “又见面了。”纳迪娅开口了,可她的这句话,词语词之间无任何起伏变化,不似活人,倒像机械。 下一刻,两柄钢矛就已交错在一起,那瞬间爆发的冲击波,转眼间便把审讯战俘的营帐给掀得只剩下个支架了。 尘雾散去,在方才本能地举手护住自己的艾利乌德,才堪堪重新睁开眼:此时,一白、一蓝两个身影在沉默地对峙着,他面前,则站着那红色短发的魔族——她展开了一个淡淡的魔法屏障,帮艾利乌德抵住了刚才那波冲击。 巨大的响声,也引来了其他维军的官兵,艾利乌德急忙扯起嗓子喊道:“大家听令!都别靠近这里!这个敌人……很危险!”接着,他看了看派伊,迅速下达指示:“派伊小姐,我现在要与赫克托尔上尉会合,您也跟着我一起去!” 就在这时,有不怕死的维军官兵,壮起胆子,用配枪对准那白发的身影,扣下了扳机。 在枪响的下一瞬,握着枪柄的那双手就已经坠到了地上,惨叫连连的维多利亚新兵也跟着倒下。再接着,他就没有了声息。 “……各战斗小组听令,作好战斗准备,先掩护主帅帐的方向!保证撤离通道畅通!”接着,他携着派伊,与其他官兵一起朝赫克托尔所在的主帐离开。 正盯着纳迪娅一举一动的妮乌,额头渗出一点汗,紧张地看着视野范围内,对方染上暗红的长矛:“你的目标,不过是我跟派伊而已。没必要带上这些可怜的外邦人吧?” 纳迪娅没有回答,深红色的双眸毫无任何情绪的波动,却仿佛在诉说:‘是。我的目标只是你们。但如果有人挡道的话……’她甩了甩手上的长矛,看了派伊离开的方向一眼,把武器沾到的血滴抖在泥地上,双膝一弯,下一刻,妮乌面前的空气就如同切糕一样被切开,掀起死亡的气息。 ‘……这个女人。没看到她有用魔法的痕迹,就仅仅,是依靠她本身的力量么?!’妮乌挥舞长矛,兵器交接处,又是震响,难以置信的力量传来,让她的虎口发麻。 几个黑色的球体,自她身后生成,直往那白色死神冲,‘艾利乌德先生带派伊先走了……走吧!如果您们有实力保证她安全的话……!’ …… 营地临时审讯处的异响,自然也吸引了主帅帐的注意力。 等艾利乌德带着派伊急匆匆地闯进来,四周维军官兵的撤离行动,已经让赫克托尔大致知道目前的状况了:这次,虽然他很想与直接找上门来的敌人交手,可上次成建制地损失一个连的教训,仍历历在目。因此,他也同意艾利乌德让连队撤离的安排。 “你待会再跟我说,你知道了什么,现在……弗里斯克,兄弟们情况如何?”赫克托尔在临登上指挥车时,问自己的参谋长道。 弗里斯克点点头,“多亏少尉先生的迅速反应,除了最开始牺牲的几个弟兄外,必须的装备、人员都已经开始有序进行撤离了。现在,就等待您指示目的地了。” “传我命令!全连往东北两点钟方向,撤退100里!”蓝发上尉作出指示后,招呼自己的好友,一同坐上指挥车,引擎隆隆响起,指往东北方的小镇,骑士镇。 大约在晚10点半的时候,赫克托尔等人指挥的167连,抵达了既定地点:在他们来时的方向,妮乌、纳迪娅二人交锋的声音已经渐渐听不见了。 待完成营地的建立后,赫克托尔让弗里斯克向师部汇报情况,自己则去清点目前连队的物资情况。 “坏消息,上尉先生。我们的军备,在撤离途中丢失了十之六七。”后勤部的负责人这么汇报道,“不过,好消息是,我们在这次行动中,并没有损失多少有生力量,就有2人失踪。” “只要有人,装备什么的都可以再想办法。”赫克托尔点点头,签字确认情况汇报表,尔后,他想起艾利乌德把派伊也跟着带过来了,便指示后勤部负责人给官兵们派发装备,自己动身去艾利乌德所在的帐篷那边。 走近帐篷,他敲了敲门,发现帐中,除了艾利乌德、派伊还有两名卫兵外,刚才与那个神秘敌人交手的蓝发少女,也已经抵达了这里。 “抱歉,我看你们很忙,就不打招呼就直接过来找派伊啦。”妮乌朝赫克托尔点点头——派伊此时正在她的身旁,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后者身上新添的伤痕:手臂、身体、大腿上都有,一些伤口还很深,大多在渗出暗红的血液。 赫克托尔让传令兵去找医疗兵要一些创可贴,找位置坐下,目光扫过艾利乌德、妮乌、派伊三人,最终停留在妮乌身上:“赫克托尔上尉向您致意,美丽的小姐。您应该清楚,此时我出现在这是为了什么吧?” “妮乌姐姐,你现在最好先止血!”派伊手里流淌着绿色的魔法流,打算给妮乌疗伤,但被后者阻止。 “你是想问问,艾利乌德少尉与我们谈啥了,是吧?”妮乌制止派伊后,就捏出一个散发着淡淡红光的魔法球,脸上带笑,往自己身上的伤口拍去,腾起一阵轻烟,“呼……这样舒服多了。但我想,我要先告知你们的是,‘灰色轨迹’的威胁,远未解除。” 赫克托尔愣了愣,‘您难道没有解决她?’一句还未问出口,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寒意:如果说,上次见到纳迪娅,只是感觉到了一股凉风的话,那这次,则仿佛把人直接从崖上拖进了无底的深渊。 那个“灰色轨迹”,纳迪娅,如同幽灵般,再次出现在艾利乌德的视野范围内。 “休想逃走。”她说着,语调间,仍没有情感的存在。 第二百零一章 “灰色轨迹”(下) ‘本以为已经甩她足够远了,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追来了。’尽管有点出乎意料之外,但妮乌的蓝色双眸,仍然冷静地观察着她的对手:与自己类似,她的身上,同样也留有方才交锋的痕迹……数块泛红的皮肤,白发沾着尘土。不过似乎并没有对她的战斗力造成影响。 或者该这么说,妮乌皱起眉头,‘纳迪娅……没有痛觉。或者更进一步,她就没有,属于正常人的感觉。’她握紧手里的黑色长矛,‘就像她说话时给人的印象……那般。’ “艾利乌德,你先保护好派伊小姐,跟梅莉她们会合。”从开始时的震撼回过神来的赫克托尔,召出天雷之斧,如此说道,“这个女人,很不妙。” 然而,纳迪娅根本就没朝赫克托尔那边瞄一眼,只是继续直直地与妮乌对视——就像是,在等待什么信号一般。 ‘派伊跟艾利乌德三人迅速离开了,但纳迪娅好像并不在意,她目前锁定的……是我。’蓝发少女的视线掠过赫克托尔,深吸一口气,‘本来打算在不知何时就翻脸的人前,还要有所保留的,但继续以这个形态战斗的话,恐怕只会对我越来越不利吧?那么……’ 她迅速平复自己的心情,引导意识,往印象中的那个境界而去。 口不再言,朦朦胧胧之中,仿佛看到有一束白光。 那宁静的白光,静静地聚集、扩散,如迷途人眼中的一束灯火,慢慢靠近她,再拥抱她。而视线甫一与白光接触,整个人就仿佛遁入虚空之中,世间万物也归于纯白:这没有给人有任何不适感,相反,倒让人有某种回归本我的轻松、闲适之感。 很快,白光褪去,在妮乌眼中的周边环境,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此时、此刻,每道魔法流、每个魔法元素,如同卡带般逐帧呈现在她眼前,变得很慢、很慢……一帧帧看过去,她的身体,也开始变得轻盈起来。 “呼……”等妮乌重新把意念稳定下来时,原本幽暗的环境,已被璀璨夺目的金光所充斥。 ‘多久没试过这种感觉了……距上次我变身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有十年了吧?’ 庞大的魔法能量,吸引了赫克托尔的注意——他有点吃惊地看着妮乌:这个方才还是蓝发的少女,现在已经被一种纯金色的魔法流所包裹,她的头发、她的四肢、她的着装,也在这流淌的金色中,发生巨大的变化……如果非要找一种印象,来描述现在的妮乌的话,那就是,传说中的瓦尔基里。 “……赫克托尔先生。”这位‘瓦尔基里’开口了,她的声音,也与她本来的声音有了明显差别,予人一种若有若无的威压之感,“这里并不是属于你的战场……去追随你战友的足迹吧。” 按理说,目前的妮乌仍是维多利亚军的敌人,赫克托尔更是维多利亚军的上尉,于赫克托尔来说,必不能听敌人的话。可,赫克托耳的直觉给了他发了警告,让他鬼使神差般接受了妮乌的说法,在紧张对峙着的两名魔族中,迅速脱身了。 待赫克托尔离开后,妮乌已转为金色的双眼半眯着,看见纳迪娅那个方位的魔力正处于一种近乎停滞的状态,而纳迪娅本身,也如洋流中的一潭死水般,没有任何具有活力的能量。 妮乌深吸一口气,能感应到魔法的动向有不少好处,但像纳迪娅这种,感应不出来的,反倒凸显了感应的劣势:她无法估量对方的实力如何,也就无法判断自己该拿多少能量——作为常年作战的斗士,不论遇到是强还是弱的对手,妮乌多少都会有所保留,因为,一旦把底牌全拿出来,就再没有退路了。 “这就是战斗法师们的变身,追求的最高形态?”直面那强烈的金光,纳迪娅的眼睛居然眨都没眨一下,“原来如此,确实有值得追求的地方。那么……”她把灰白色的手臂抬起,深蓝色的长戟对着妮乌,“准备好了?” 这一次,妮乌决定先发制人:她怒目圆睁,身体随着战意而动,每用长矛刺出一次,在矛尖跳出的金光,都会如同闪电般割裂一次空间——要是没变身,她肯定不会、也没有这样的能量,在短短几秒的时间中刺出十几道金光,但有了变身的充沛能量,兼之保护派伊的强烈意志,她已无所顾忌。 她的对手呢?依然冷冷地站在原地,望着步步紧逼的瓦尔基里。 本来,二人的距离就很近,不过需要两三秒的功夫,她们就几乎要面对面了。 等到路程过半,纳迪娅总算也有动作了,但见她把手一扬。 那柄长戟划过的轨迹,竟然——裂开了一道缝隙?还不止如此,缝隙在与妮乌的金色魔法流对撞下,还在不断地扩大、扩大。此外,与裂隙一并出现的,还有一种诡异的黑色闪电,从裂隙处,不停地向外延伸出去。 这些黑色的闪电,仿佛都长了眼睛一样,每一道都精准地劈在妮乌的金光上,这些金光也在这黑色的攻击下,在接触到纳迪娅之前,随着“轰”的一声,消散。 ‘该死!这个女人!比想象中更棘手!’虽然,借助贝亚娜变身的力量,妮乌的每次动作,都会有炫目的金光诞生,可这金光诞生的速度,却开始渐渐比不上黑色闪电诞生的速度了,而现在,裂隙还在越扩越大,闪电也越来越粗,竟与妮乌的金光不相上下。最后,在妮乌长矛的矛尖距离纳迪娅仅仅两三米的地方时,终于被黑色闪电给截停下来。 与此同时,碰撞产生的裂缝,也扩展到了最大。 “呃——!” 看起来,纳迪娅为了维系能抵抗妮乌的裂缝,也不好受:在黑色闪电转为泥鳅般粗细时,她的嘴角已经渗出了血,到现在,她的领口、胸襟处,早已被她自己的血,给染得暗红暗红的一片。 伴随着最大一道黑色闪电的出现,纳迪娅手里握着的深蓝色长戟,变成了通体灰白的一柄。 要是平常人的话,见到这个场面,恐怕早就有一种窒息感了吧?而妮乌也好不到哪里去,连她一直金光璀璨的长矛,此时也被对手喷薄而出的黑暗气息,给震得一闪一闪的。 ‘为什么,这个女人……?’哪怕是到了这种程度,在妮乌的眼中,也没看到对手身上有魔法流动的痕迹——想也知道,这种能量本该有多恐怖才对。 自然没人能回答她的问题。 而此时,经过黑色闪电洗礼的猎人,再次锁定了她的猎物。 妮乌警戒起来,她深知,目前的自己,还不足以压制住纳迪娅,那么,唯一的方法,能保护派伊的方法,那就是……把纳迪娅往更遥远的地方引,越远越好! 她迅速思索一阵,当决定利用对手还未来得及合上的裂隙:她抬起手,把身后悬浮的金色炫纹,聚集在矛尖上……‘破开那裂隙,把我、与她,一同送到次元乱流中去!’ 第二百零二章 关于玫兰莎的消息 营帐外,赫克托尔虽说远离了妮乌与纳迪娅对峙的场所,但他却并没有焦急去与艾利乌德等人会合,而是指挥周围茫然无措的官兵,围着营帐构建包围网:‘我就不信了。那白发女的会这么厉害?’ 可接着,来自对峙方向的魔法乱流,让赫克托尔确信,那白发女的确实厉害:只是一会功夫,金光大盛后,不知从何而来的黑光,便与它交织在一起,谁也不让谁,到最后,竟是黑光略胜一筹,直让天地都难掩惧意。 接下来,奇怪的事发生了:在那让布置包围圈的维多利亚官兵们,都不自觉低头的爆炸后,爆炸的来源,却再没有声息……了? 167步兵连的连长让官兵们先不要行动,俯身,紧张地望着那变得沉寂的地方,小心地放出一个侦测魔法。 ‘……似乎有什么?’他皱起眉头,‘刚才,一闪而过,有个能量反应?’ 无法捕捉完全,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个能量反应,并不属于妮乌的——比之她的,这反应实在也太弱小了些:‘是那个白头发的么?也不像……?等下!’ 他的全身细胞,如触电般收紧,握着天雷之斧,睁开眼睛,望向身后。 是白头发。 不过,比起纳迪娅带来的阵阵寒风,映入眼帘的,这白头发的主人,带给他的,却是一种,走过很长很长一段路后,再度重逢的喜悦:“你是,格拉尼!” 没错!是格拉尼! 赫克托尔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不是幻觉!真的,不是幻觉!”可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视线重新投至妮乌二人对战的地方:“格拉尼,很高兴再次见到你。不过现在还不是闲话的时候。那边……” “你说那个帐篷的话,已经没有人了哦?”格拉尼嘴角上扬,拍了拍赫克托尔的肩膀,“可以让各位战友们起来啦,上尉先生。”她顿了顿,解释道:“你是发觉方才有能量反应吧?不用担心,那反应是我啦。是我!” 似是为了验证自己的说法,格拉尼还有意施了个简单的魔法。 蓝发的上尉重新感知了下,明显能看出他松了口气,“是这样,这样就好。”他再确定一次后,对身旁的传令员道:“传令下去!全体,解散!” 官兵们的脚步声远去,再把传令员打发走,赫克托尔的语气,也在此时变得轻松了,“喂!格拉尼!好久不见!你不会是一个人就跑到这里了吧?”他笑着拍了拍格拉尼的肩膀:“先去找艾利乌德他们吧,这一年多来,你肯定很想见见那小子吧?!你知不知道,那小子在没人时,天天念叨着你呢。” 帅帐附近,临时改立的审讯处,派伊仍然在接受着质询。 只是,现在负责询问的变成了梅莉,而艾利乌德在一旁,密切注意着外面的情况:他手里,有赫克托尔选择留在妮乌那边时,提早传给他的指令书,上面写着撤退的命令。 ‘刚才那魔法能量是怎么回事?!赫克托尔……如果还在那的话,很危险!’尽管不清楚这巨大的能量反应从何而来,不过,对赫克托尔知根知底的艾利乌德明白,这绝非赫克托尔能招架住的等级。 就在艾利乌德考虑要不要去了解情况时,熟悉的魔法反应,出现在了帐外:“赫克托尔上尉!”还有……一个久违的、让人怀念的存在,在没有战斗任务时,不时浮现在脑海的存在。 “喂!艾利乌德!出来!快出来!看看谁来了?”赫克托尔的声音,此时也回到了几年前,刚与艾利乌德认识没多久时的状态。 红发青年是跑着出去的,然后,一见到那个满脸笑意的白发少女,就抱了上去。 想说些什么,但说不出去:他本以为自己能保持冷静,但热泪却早已滑落。 作为回应,格拉尼半带玩笑地抚着艾利乌德的后背:“呼,乖孩子乖孩子,我在这里呢,不用担心、不用害怕……呵呵。”她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痕,但很快就又有另一道流下。 良久,他们才堪堪分开,但艾利乌德还是抓着格拉尼的双臂:“怎么样了?没事吧?你的伤……?”他注意到了格拉尼仍裹着纱布的额头。 “没事啦,格拉尼小姐状态回复了90%,可以战斗,完全没问题!”格拉尼笑着拿出手帕,帮自己的爱人,把久别重逢的欣喜痕迹轻轻拭去,“……话说,艾利乌德,这么久没见,我相信你应该没有做什么错事吧?” 艾利乌德用力摇摇头,“这点你可放心,我永远是你最忠诚的骑士。” “真的吗?”格拉尼微微仰起头,如宝石般的双瞳闪着怀疑,“你怎么证明呢……?” “咳咳!两位,我知道你们很高兴,但烦请你们注意下场合。”梅莉的声音从审讯处那边的入口传来,阻止了眼看要亲上去的二人,“这还是在营地里。还有卫兵们在看着呢。当然,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们也不介意。” 那对情侣这才尴尬地松开对方,但手仍然牵在一起。 蓝发的上尉嘿嘿地拍了拍自己好友的肩膀,对着梅莉说道:“梅莉中尉,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他清了清嗓子,“艾利乌德中尉,格拉尼少尉听令!今晚,您们二位负责对敌人的警戒。能做到吧?!” “没问题!上尉先生!”艾利乌德二人异口同声地回答,答完,又互相对视一眼,笑了笑。 真好啊,团聚了。 梅莉依次看了看自己的三个战友,‘要是……’她略感遗憾地握住那紫色丝绸织成的香囊——她一直带在身上,“要是玫兰莎跟马库斯先生也在,就好了。” “那个,抱歉,打扰您一下,”在梅莉身后,结束审讯的派伊被允许短暂地自由活动一阵,“您刚才提到,玫兰莎小姐?是吗?” 派伊的出现,让m分队的四人都回过头来,视线聚焦在她身上。 “就是,那个猫族的小姐,对么?如果是关于她的话,我想,我这里有条信息,不知能不能帮上你们的忙……嗯,就当是我表示诚意的一部分吧。” 第二百零三章 奥士华行动(一) 943年6月4日,又耗费了近三个月的时间,维多利亚的“威廉计划”第二阶段行动,才最终完成。 尽管维多利亚军此前宣称已完全控制了约克郡,可实际上,维军能真正稳固控制的,就只有约克北区、东区,至于约克西区,维军手里的只有北边利兹及周边的小城镇,南边雪埠、巴恩斯利、唐卡斯特等城镇则仍在瓦军的控制下。除了这些战果以外,维军本阶段作战取得的最大成绩,是突破了瓦军对亨伯河的封锁,渡河拿下亨伯港镇,并沿河建立起了几个桥头堡。 维多利亚布置的下一阶段作战的最终目标,是夺回雪埠及其周边城镇,而为了彻底切断雪埠的瓦军获得增援的可能,维多利亚第2集团军(下辖第2、3军)的总指挥、在943年初新上任的亚当斯上将,提出将维军的下一个主要目标,选定为瓦军第3“蓝痂”集团军。 “敌军的第3集团军,主要装备的是兽人国制造的中、重坦克,而且,诸位,”在召开的集团军作战会议上,亚当斯展示着墙上的地形图,这么说着,“我们要拿回的这片土地,非常有利于敌军发挥他们的机动优势……这场战斗,可能会远比我们夺回利兹时更艰苦,甚至不下于米德尔斯伯勒一战。” 会议室外,好几支来自维多利亚后方的补给源源不断地到来,维军官兵们正忙着检查作战用的装备。 “我们初步定在7月5日清晨发动进攻,代号为‘林肯行动’,请诸位谨记于心。” …… 按理说,作为第3军第14步兵师下167连的连长,赫克托尔等人此时也应该为“林肯行动”作准备,但在师部下达指示后的第三天,四人居然出现在了50多英里外的兰开夏,以第6军为基础重组的第6集团军指挥部驻地附近。 第6集团军在“威廉计划”结束之后,沿着普雷斯顿到伯恩利一带构建了防线,但它面对瓦伦西亚第一“红魔”集团军群进攻时——被魔族称作“女皇陛下的剑”,装备最精良、训练最有素的部队——损失惨重,现在还能维持住前线,对于维多利亚人来说,已经是极限了。 因此,待赫克托尔四人到来的时候,第6军军长,同时也是第6集团军的军长,谢泼德中将,竟然亲自前来接待他们,并在当日晚上组织了一个简短的欢迎会。 会上,中将询问四人擅长负责指挥什么类型的部队,但却从艾利乌德口中得知,他们此来,原是接受了一项温斯顿首相批准的任务:从曼岛上,救出玫兰莎少尉,以及,经数次辗转后,仍被关押在那的……艾利乌德的父亲,艾尔伯特爵士,军衔少将。 “……我们是从魔族一个俘虏口中得知这个重要情报的。师部帮我们上报给了首相阁下,是首相阁下的授意,让我们负责这次营救的。”艾利乌德向谢泼德中将解释道,“我们最新得到的消息是,敌人已经注意到了我们的动向,正计划将他们转移到翡翠岛。情况紧急,所以现在才告知您。” 听完这句话,谢泼德脸上带着明显的失望,“我还以为,首相终于要解决我们底层军官紧缺的问题了。”他给自己倒上杯酒,一饮而尽,“……只要在我们的能力范围内,我们将尽力配合你们的行动。” 赫克托尔等人敬了个礼,郑重地向中将表示感谢后,连夜赶到西舍木镇:这里濒临墨客木湾,是一个港口城镇,在两年前的柳尔普-曼楚尼战役期间,接收了大量来自上述地区的工业设备、武器装备,从而实现了战时的快速工业化。但也因此,遭到了魔族的重点打击,而随着时间推移,柳尔普方向的瓦伦西亚空军目标转移到利兹一带,飞往此地的战机数量逐渐减少,到现在,这里成了维多利亚第6集团军的重要补给港口。 大概凌晨两点的时候,在西舍木镇一处乡间小屋里,赫克托尔把一幅曼岛的地形图摊开在桌上,跟自己的三个战友商讨关于营救玫兰莎的计划:“虽目前暂无法对我们造成致命威胁,但在曼岛上,还是有敌军地面部队严密火力的把守,进行正面进攻绝非明智之举。” “靠我的速度也不行么?只要有机会登陆上去,我就肯定能……” 赫克托尔摇摇头,打断了格拉尼的话,“不,格拉尼少尉,我们目前知道的,就只是玫兰莎在岛上一处叫斯卡雷特行在的地方,但这玩意具体在哪?我们是不清楚的。” “在来的时候,我已经跟第6集团军的克拉克空军少将取得了联系,他愿意调拨十架左右的滑翔机及一些空降兵给我们,但能提供的也就只有这些。”艾利乌德继续补充道,“更不妙的是,哪怕是在最理想的情况下,我们也只有一周左右的时间,去实施这个计划。” 一旁,自获知玫兰莎消息后就一直沉默不语的梅莉,皱着眉头开口了,“稍等下,艾利乌德。你刚才说,克拉克将军调拨给我们的,只有十架滑翔机?而不是战斗机那些?” 艾利乌德跟她对视一眼,点点头,“第6集团军本来就没有多少战斗机,十架滑翔机,已经是他们能给我们的最好条件了。” “基于目前的条件,我们预计是使用空降的方式,突袭这什么斯卡雷特行在。”赫克托尔接过话头,看了看手表,“我估计最迟在明天早上,我们就能获得曼岛伙计们捎来的消息了。” 第二百零四章 奥士华行动(二) “如你所说,我们只能用空降,但以我所知,不确定着陆点的话,恐怕连这个途径都无法实现,对吧?”梅莉抛出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目光牢牢锁定曼岛地形图上起伏的山峦:“而且,我听说瓦军之前曾安排过大法师在这曼岛上,如果这个不知底细的大法师现在还在,又如何处理?还有……” “所以我们需要等曼岛伙计们的消息,梅莉,”赫克托尔打断了滔滔不绝的她,“不要焦急,我们这一周内,肯定能把玫兰莎救出来的。” “一个星期。就一个星期,你觉得光是协调行动就要花多久?要是这次失败的话,该怎么……” “梅莉中尉!”这次是格拉尼大声制止她说下去,“我知道你内心的担忧,但你可以看看我嘛。我不差点就死了?可不还是好好地站在你们身边了?所以……”白发少女拍了拍同为兽人族的梅莉,“现在别想那么多,我们还信不过赫克托尔的能力么?我们就听赫克托尔安排就好。” 语毕,格拉尼望着赫克托尔,使了下眼神。 “今天大家都有点累了,”赫克托尔轻轻点头,看下表:“回去好好休息,听候下一步指示!” …… 第二天早上九点的时候,赫克托尔把自己的战友们叫起来,赶往西舍木镇西南方向的一处临时搭建的机场上,那里正停着一架维多利亚侦察机:飞行员摩根,正与他的机组人员、地勤人员在闲聊。 刚下过一阵细雨的空气,弥漫着难得的清新味道。 “上尉先生!”见到赫克托尔带着三人过来,摩根站起身来,朝他们敬了个礼,“我是克拉克少将派来听从您指挥的飞行员摩根,军衔少尉!这边这位是……” 待空军少尉一一介绍过自己的机组、地勤后,赫克托尔便就地召开战前会议。 “首先,我有个坏消息要告诉大家。”赫克托尔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梅莉中尉的担心在昨天不幸成为了现实,敌军布置在曼岛上的大法师虽然已经离开了,但她离开前,用魔法让曼岛的地形发生了重大扭曲……这意味着,我们手上的地形图都得作废。” 看到梅莉变得急促不安的模样,赫克托尔继续说道:“但还有个好消息,我们的营救目标,现在仍在岛上,也还在目标地点里。然后就是我们今天的任务。”他看了看摩根,“我们,要对曼岛地区进行空中侦察。能做到吧?摩根少尉?” “没问题,长官!”摩根站得笔直,“我们有三年的战斗经验,长官,您完全可以放心交给我跟我的兄弟。” 出于让梅莉安心的考虑,赫克托尔还额外补充了一条指示:“这次侦察任务,我、还有梅莉中尉,都会参加,明白?” 摩根有点为难地思索一阵,才大声作答:“明白,长官!” 蓝发上尉点点头,回过身,对艾利乌德跟格拉尼指示道:“艾利乌德中尉、格拉尼中尉,你们二位留在地面,指导空勤指挥部的工作,同时,等待克拉克将军的支援到来,明白?” “明白!” 任务布置完毕后,赫克托尔深吸一口气,指示摩根等人做起飞前的最后检查工作。 侦察机的引擎轰响,不多时,赫克托尔二人便已经抵达了墨客木湾的上空,朝下俯瞰,一片深邃的蓝白交织,随波浪的涌动而分开、再聚合。 墨客木湾距曼岛并不远,所以,很快,摩根提示机上的人,现在要下降飞行高度了,但侦察机还没下降多少,摩根就立马把侦察机拉起,让他的乘客们感到忽如其来的一阵眩晕。 “少尉!怎么回事?!”赫克托尔问道。 摩根没有回答,自前方传来的枪炮喷射的声音,已经告诉了赫克托尔答案。 他们所乘的这架飞机,因为被设计为战术用侦察机,所以,为了给自动摄像机等侦察设备让路,它拆除了几乎所有的武器设备,唯有最低程度的,两支机炮的配置:因此,它绝无可能与魔族驾驶的,兽人国先进战斗机的火力对抗。 “接下来可能会有些难受,长官们。”语毕,摩根操控侦察机,进行了s型的快速机动,再在瓦伦西亚战斗机试图占据高位时,立刻转为全速前进,总算是逃离了敌机的追杀。 确定周围无其他敌机的踪影后,摩根问道:“长官,我们暂时安全了,我们还要接着冒险侦察曼岛么?” 赫克托尔揉了揉太阳穴,缓解因猛烈而迅速的飞机机动所带来的不适感,深呼吸,“少尉……继续执行任务。” “遵命,长官!” 第二百零五章 奥士华行动(三) 继续冒险进行军事侦察,赫克托尔等人总算发现了,那座“斯卡雷特行在”,位于曼岛北部被更改的地形上:“行在”离海平面近2000米,十分巧妙地修建在一个陡峭的悬崖顶上,只有一条缆车与下方的山谷相连。 而且……赫克托尔让摩根在离“行在”上方约5000米的高空盘旋,尝试使用侦察魔法,去摸清山区的瓦军兵力布置,却撞上了魔族架设的魔法墙壁,根本无法探明情况。但可以判断的是,通往这“行在”所在山区的每条道路,都被瓦军封锁着——如果维军试图正面从下往上打,至少得部署一整个山地师的兵力:而在此期间,玫兰莎她们,极有可能会被“行在”的守军杀害。 为了尽可能多地获取情报,赫克托尔指示摩根:“少尉,尽量靠近目标地点,启用侦察机的相机拍照!” “上尉!这已是不被敌军感应到的最低高度了,再接近的话,我们会进入敌军防空火力的射程范围内!”摩根提醒赫克托尔继续下降的危险性,才让后者放弃了靠近的指示。 这时,梅莉开口了:“那目前拍照的状态如何,少尉?你有检查么?” 回答她的,是摩根的机组队员,“坏消息,中尉小姐,我们的自动照相机失灵了!估计是刚才被敌机追击时毁坏的!” “……”梅莉沉默了一阵,让摩根把飞行速度放缓后,做了个极为惊人的举动:她用力把侦察机的窗子打开,冷气呼啸着涌入机舱里,吓了其他所有人一跳——摩根也是凭本能反应迅速调整机身,才让剧烈晃动的机身重新保持平衡。 在其他人惊疑未定的时候,梅莉竟是直接探身出去,手持相机向下拍照?! 但高空到底氧气稀薄,所以,在迅速拍了几张照片后,梅莉就脸色发白、大喘气着缩回了舱内,把相机递给赫克托尔:此时,她的发丝上,已凝结了点点冰霜。 赫克托尔心领神会,接过相机,也探身出去,朝下拍照,再在自己撑不住时,转手给梅莉。 如此往复几次后,赫克托尔正打算把相机再交给梅莉时,摩根望着面前的仪器表,开口提醒道:“赫克托尔上尉,我们飞机的油量已经不多了,现在只够返回港口的了。如果回去再遇到敌机,我们可就有大麻烦了。” 蓝发的上尉思索一阵,想来已经拍得够多了,便点点头,把舱盖重新拉上,“好,准予返航。” 空军少尉答应一声,拉动操纵杆,调整航行的方向,往预先确定好的航线轨道飞去。 曼岛的轮廓,在侦察机高速飞行下,逐渐从窗外的景色中淡去,侦察机中,梅莉紧紧握着那台相机,咬着因多次探身出去而被冻得青紫的下唇,凝视那黑乎乎的镜头盖:她在想着什么?或许是这相机承载着的所有希望吧? ‘只要飞回港口,这次任务就算成功结束了。’赫克托尔这么想着,却不知为何,有一阵眩晕感袭来,视线都因这忽如其来的异感而震动:‘……该死,是因为刚才探头在外面太久了么?’ 他竭力抵抗着脑袋昏昏沉沉的感觉,尽量不让梅莉他们察觉到问题,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大口喘着气,而哪怕喘气,脸上的肌肉都仿佛在离他远去。 紧接着是听觉也被剥离,震耳欲聋的发动机声响在减退,天地万物也逐渐沉寂,然后,赫克托尔就像被投进真空中,无声、无息,也没有方才那种煎熬的感觉了。 “……你……”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声音,有点熟悉。 “你在……听得到……?” 女子的声音,但不是梅莉、玫兰莎或格拉尼的,而是,来自一个更为魅惑的存在。 但可以确定的是,赫克托尔已经好久没听过这声音了。 良久,视觉恢复了,却并非实存在的景象,是朦朦胧胧中一片绚烂的花田,连着整个天空都铺满粉色。 “呼,终于连上了。这还是姐姐第一次尝试用这种方法进行交流呢。”声音的主人仍旧没现身,但听到“姐姐”这个称谓,赫克托尔也终于想起来了,这个人,那个以调笑的态度对待自己的存在——“你是……梦魔露切德?” “我之前跟你说过,要叫我姐姐。”露切德的声音仍然是那般不温不火的,“这且不提,小弟弟,你真的确定要这么做吗?” “做?做什么?不,稍等下,问题不是在于你为啥突然这样强行干涉我的五感吧?你应该知道……” 但他的不满被露切德很干脆地打断了:“这都不重要。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赫克托尔。你真的决定要这么做吗?去救你的猫耳朋友?” “你是什么意思,梦魔小姐?你想让我对她坐视不理?那我告诉你,不可能!” “……哪怕这样会让你的朋友,迎来绝望的结局?”露切德的情绪,仍然没有任何波动,只是以一种仿佛在阐述客观事实的语气在说话。 “绝望的结局?” “这样啊,我理解了,她跟你们,果然很合得来。但可惜,在排除了所有轻微变量的现在,我已经看不到……她的未来了。”语毕,没等赫克托尔反应过来,现实的声音便已冲破了这层粉色的幻觉。 赫克托尔一个激灵,重新找回了自己在侦察机座椅的存在,耳畔,正不断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 “少尉!怎么回事?!”不及细想露切德的话是什么意思,他立刻焦急地询问道。 坐他身旁的亚麻色头发少女,替摩根回答了这个疑问,“是敌机,上尉!而且,对方似乎很愤怒!” 话音刚落,细微的爆炸声自右手边的方向传来,能明显感到整部侦察机的机身一阵地剧烈颠簸,尔后,颤抖着向下倾斜——右侧发动机!被弹药命中,爆炸,起火,细小的黑烟窜起,徐徐冲向天际。 发动机痛苦地尖叫着,在第一次颠簸完后,机上各乘员晃动的视野范围内,墨客木湾的波浪形状,在以惊人的速度放大。 “各位!用力坐好了!我们要在海面上降落!”摩根以近乎喊叫的声音说出来,才算是盖过了周围死亡迫近的噪音,传达到机上另三名人员耳中。 紧接着,摩根左手拉着操纵杆,勉力依靠侦察机左引擎的推力,尽量保持侦察机机身的稳定,并选择了相对比较平缓的海面,作为临时迫降的“跑道”! 海面跟他们的距离,快速拉近了。 右翼折损的侦察机机腹,很快就擦到了那曾经平静的碧蓝。 接触海面的刹那,震荡而起的滔天巨浪,仿佛也一股脑地涌入他脑袋似的,让他整个人像跌进虚空,思维一片空白。紧接而来的冲撞力,又把他自虚空打入深渊:高低落差造成的强烈不适,让他有种想呕吐的感觉,接着,什么东西“噗”地自他喉咙涌上,铁锈的味道瞬间弥漫口腔……是血。 其他人的状态也没好到哪里去,但摩根还是坚持着,解开安全带,再艰难地打开舱盖,把提早准备好的救生圈,给每个人套上,“……快!各位!游!飞机……随时可能会爆炸!” 距离赫克托尔他们海上迫降的后方,约7000米的高空,击中敌机的瓦伦西亚战斗机机长,正在考虑要不要俯冲下去,对海面进行扫射。 “依照您以往的能力,他们本该全无迫降机会的……长公主殿下。”这架产自兽人国的最新型战斗机——“燕子”喷气战斗机中,飞行员的耳机里,僚机机长的声音,听着有点纳闷,“虽然我能确定您是已经击坠敌机了,但是……” “烦死了。”芙兰朵露·斯卡雷特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僚机机长的话,“既然已经取得战果了,就返回吧。不然,那家伙又要生气了。” 她这次,本来就想一个人清净,离伦瓦丁越远越好,但结果,因心情烦躁,还是让僚机给追上了。 “……好的,但您本可以……”僚机机长还是有点在意,但听到芙兰不快的嘟囔声,还是决定闭嘴:“……我将持续为您护航,长公主殿下。” 芙兰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朝来时的方向——伦瓦丁去了。 ‘最近长公主殿下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跟陛下有关?’僚机机长拉动着操纵杆,‘她本应直接在空中让那敌机爆炸才是,但……不,这不是我这种人能操心的。我只需全心保护好她便是……’ 第二百零六章 奥士华行动(四) 赫克托尔再次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回到了位于西舍木的维多利亚医院中,身旁,有两名军医正在为他作检查。 “相机情况怎么样?”他下意识地问出这句话,但身体传来的阵阵刺痛让他“嘶”地倒吸一口气,额头冷汗密布。 “上尉先生,请不要乱动,您的创口还未完全愈合。” 听到军医的话,赫克托尔隐约想起了战机在海上迫降后的事……他记得,在迫降过程中,他的胸口被猛烈撞了一下,再跟战友们逃离飞机,接着,因为撞击伤,自己体力逐渐不支……然后,在战友们的帮助下,他艰难登上了一艘维多利亚的巡逻船,并昏了过去…… 他听从军医的意思,重新躺好,耳朵捕捉到门外似乎有些嘈杂声。 紧接着,一个红发的身影便走了进来——是艾利乌德。 “上尉,抱歉打扰你休息了,嗯……”他这么说着,看了看那两名军医,示意他们先出去。 军医把门关上,艾利乌德再用侦察魔法,确定周围没人在偷听后,这才继续说道:“带回来的情报,我已经让小伙子们最快速度冲洗出来了,您看……” 红发的中尉把几张黑白照片放到床榻上,赫克托尔慢慢撑起身体,仔细端详着:冲洗出来的照片很不清楚,不过,还是可以看到,“斯卡雷特行在”后方,有一小块矩形的平地。 赫克托尔立马判断出,这一小块平地,就是整个营救方案的关键所在,但是,还有一些更现实的问题:之前惊险的拍摄过程,已清楚向他展示了,更改过后的曼岛地形是何其险峻!“行在”所处的高山上,空气是那么稀薄,气流又如此狂乱,普通的伞兵部队,根本无法在“行在”现今的高度降落……该怎么办呢? “……其实,我这里有一个计划,但不知是否可行。”见好友眉头紧锁,艾利乌德沉吟一阵,还是选择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克拉克将军挑拨给我们的战友们已经在待命了,他允诺的滑翔机,也已大部分抵达……我想,也许我们可以用滑翔机,搭载几个战友,在这个区域降落,进行强攻,救出玫兰莎她们。” “那山脚的敌军,你打算怎么处理?也是用同样的方法么?”赫克托尔心底暗暗吃惊,“而且,你说利用那些滑翔机,那你怎么保证我们能顺利抵达既定的地点呢?岛上的敌军,可是配备了正规的空军与防空火力的!我们可没有这些支援!” 似是早预料到对方会这么问,艾利乌德把新近获得的几份联络也拿出来,递给赫克托尔看:“我们的伙计行动很顺利,那么,只要让伙计们去摧毁它们,就可以了。” 赫克托尔再思索一阵,缓缓点头,“……好,我批准了。你跟梅莉她们说了么?” 红发中尉给了他肯定的答复。 “那行,你再联系参谋部,把它整理成文件,发给谢泼德将军跟克拉克将军他们看。如果他们也通过了,我们就以最快速度执行!”嘱咐完了之后,赫克托尔重新躺在病床上,“这计划的代号,就叫……奥士华。” 6月8日早晨,兰开夏,维多利亚第6集团军驻地。 赫克托尔等人的营救计划,被报告到了谢泼德中将处,中将再把计划拿到集团军的司令部,与各个参谋一同进行讨论。 “太疯狂了!这只是拿我们100多个小伙子的性命在开玩笑!”集团军参谋长恩博迪是第一个表示反对的,“将军,我建议您慎重考虑比较好。” “是的,我也与恩博迪将军持同样的意见,成功的可能性太小了。” “我也这么认为,计划的冒险成分太多了……” 有了恩博迪的表态,其他参谋也开始纷纷表达他们的看法,但总体而言,几乎没有人认为这次计划能够顺利完成。不过,待谢泼德询问参谋们,是否有更好的计划时,也没有人能给出个所以然来。 最终,谢泼德中将决定不得罪首相,就给赫克托尔发了封“同意”的电报答复,接着,为了保证此次行动有充足的兵力,中将还额外调拨了两个连的兵力,由汤普森中校指挥,配合赫克托尔行动。 当天中午,汤普森便在西舍木设立的行动临时指挥部,与还在医院休的养赫克托尔见面了。 “上尉,很高兴认识你,我是汤普森中校,奉谢泼德将军之命,前来协助你执行任务。”这个独眼的中校扫了眼赫克托尔身上缠着的绷带,“如果你能起身,看看我手下那群年轻的伙计,他们的斗志会更加昂扬的。” 蓝发的m分队队长支撑起上半身,与汤普森握了握手,再敬了个礼,“很荣幸认识你,中校先生。但,如您所见,那群白大褂让我这一天都得好好躺着呢!”他深吸一口气,“如果您是想了解我们接下来的行动计划,请找参谋部的艾利乌德中尉,医院外警戒的伙计会带您过去的。” 第二百零七章 奥士华行动(五) “这次行动很危险,丧生的可能性很高,”8日晚上,确定在9日黎明时分便开始行动的艾利乌德,在临时据点前的广场上,召集所有官兵,开口道:“如果各位有所担忧的话,可以离开,我允许。我不会作记录,也不会因此而把你们当成懦夫……” 他看了看站在身旁的汤普森,后者朝各位官兵致意:“我将也参与到行动中,为艾利乌德中尉提供支援。” 艾利乌德点点头,目光依次扫过场上所有人,“而我,将亲自参与并直接指挥此次行动,那么……愿意与我一同前去的,请前进一步!” 接着,艾利乌德满意地听到了整齐踏步的军靴声——所有官兵都向前走了一步。 “很好!大家都是维多利亚的真男儿!那么,我宣布,明天早上6点集合,开始行动!” 6月9日,上午八点整,维多利亚人的每架滑翔机,都注满了燃料,在跑道上排好顺序,准备起飞。8:05,领头的一对牵引机,引导着两架滑翔机起飞,之后,每隔两分钟起飞一对滑翔机,所有5对滑翔机都顺利升空。 平稳飞行了一段时间后,艾利乌德跟汤普森所乘的3号滑翔机的广播中,忽然传出了来自梅莉的消息:“3号机,3号机!前方雾气浓厚,我们迷失了方向!重复!我们迷失了方向!完毕!” 艾利乌德皱起眉头:“3号机收到,完毕!” 梅莉所在的飞机,是1号牵引机,而她也是牵引机乘员中,唯一一个真正见到过降落区域的人,然而,就现在的情况来看……“3号机请回答,继续飞行恐怕有危险,1、2号不得不折返,重复,1、2号不得不折返!完毕!” ‘果然……’艾利乌德揉了揉太阳穴,强忍着飞机时起时伏带来的不适,想去观察外面的情况:‘如此一来,我们就成领航的了。四方形,四方形……’ 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担忧掠过脑海,红发青年想到了什么,立马转头,看到自己的长官头上汗珠密布,呼吸也十分沉重,看起来昏昏沉沉的:“中校先生!” 他迅速抽出随身的一柄小刀,在滑翔机布质的机壁上割开几道口子,让冰冷凉爽的空气从豁口流入,以驱散机内难受的闷热。 嗅到新鲜的气流,汤普森急促呼吸了一阵,尔后,渐趋平缓,那因晕机而紧闭着的单眼也睁开了:“中尉,情况如何了?” 艾利乌德此时正透过他隔开的豁口观察着地面,不时给飞行员报出正确的航线,“快到了,中校先生。”尔后,他把视线从那裂隙处收回,深吸几口气:“我们即将抵达预定的地点了。” 因维多利亚潜伏人员预先进行的破坏活动,兼之雾气较大,到艾利乌德搭乘的飞机降到约3800米的高空时,居然都没有受到曼岛魔族像样的阻击。 尔后,通过广播,艾利乌德命令各牵引机与滑翔机进行脱钩,并在离地面1200米左右时,按计划各自扑向既定的两个目标:“斯卡雷特行在”与缆车站。 一切都十分顺利,可就在艾利乌德所坐的滑翔机即将着陆时,驾驶员却发现了又一个问题,他焦急地喊道:“中尉先生!那到处都是石头,场地坡度也很大!” “听指令!降落!离那房子越近越好!” 视野中的小黑点越来越大,很快就变成了一幢精致的大建筑。 虽然滑翔机配有减速装置,但朝下滑翔的此时,已很难降低速度。 于是,驾驶员用力拉住操纵杆,改变航向,顶着山脊的气流,接近降落区。他再转头观察着窗外,希望可看到魔族活动的情况:一开始,“行在”还十分寂静。等到滑翔机贴近“行在”上空时,驻扎在里面的魔族才冲出来,目瞪口呆地看着突然从天而降的袭击者。 但……汤普森观察着这些魔族的穿着:他们似乎并没有多少敌意,身上也不是瓦伦西亚官兵的制服,而只是穿着相当随意的治保队队服。 ‘不是敌人的正规军么?倒也方便。’ 维多利亚沉重的滑翔机往左急转,迅速降低高度,机头对着“行在”方向落下,整部飞机剧烈地颤抖起来,擦着地面,在距“行在”大门台阶仅50米的地方堪堪停住。 “行在”周围的魔族慌忙围了上来,但很快就被精锐的维多利亚空降兵制服,艾利乌德与汤普森一起,往“行在”里面冲进去。 突发情况让“行在”里面一片混乱,不少看守的魔族见到闯进来的维军官兵,要么直接缴械投降,要么四散逃入周边的森林里,而被关押的犯人们见状,也破开铁门,与维军官兵配合制服打算抵抗的魔族看守。 艾利乌德带领两名官兵冲进“行在”的无线电室,解决了通讯员,再用烈火之剑把无线电通讯设备给毁掉! 随着更多维多利亚突击队员涌入,大部分魔族看守都举手投降了。 接着,他抓住一个逃跑的看守,怒喝道:“玫兰莎呢?她在哪里?!” 这个魔族看守本来是被发放过来劳改的囚犯,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吓得根本说不出话来,只是用颤抖着的手,指向“行在”靠海边的那道走廊方向。 红发青年用力把他甩开,直奔关押着那名紫发猫族少女的地方——标号为“8”的房间。 “玫兰莎!玫兰莎!”他发觉自己的声音因激动而变得异常尖锐。 是的,她就在那里,端坐在靠窗的白桦木椅子上,看着书,仿佛根本就没有受外界的影响。 听到久违的熟悉声音,她轻轻合上了书,对负责看管她的两名魔族看守说了什么。 那两名看守思索一阵,最终沉默地点了点头,举起双手。 艾利乌德把步伐放慢,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深吸一口气,请那两名看守向他身后的维多利亚官兵投降,接着,他感觉到,一阵紫罗兰的清香钻入了鼻孔。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没有抛弃我!我知道!呜……!”头发已有点干枯的玫兰莎,紧紧抱住了他,声音哽咽,之后,就没有说出任何话,只是在那低声啜泣。 如此好一阵,双方才分开,此时,“行在”的所有噪音都已经平息了——行动成功了,短短几分钟之内,维多利亚军几乎没遭到任何抵抗就控制了“行在”。 “我知道你还有很多话想说,但现在,我们还要把你们都带回去……” 身后传来的嘶哑声音,让他猛地把话头打住,整个人仿佛触电般呆立原地,他的视野范围内,立刻又笼上了一层水雾:“是,艾利乌德吗……” 他有点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再次确认声音的主人,是否还是记忆中那慈祥的模样:“……父、父亲!” 不过,对讲机传来的音讯,让他从如潮水般涌出的记忆中,回到了现实:“报告!这里是第二小队,我们已经成功控制了缆车站!接下来该如何行动,完毕!” 对,对了。现在还不是滥情的时候,他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大家听我指令,接下来的任务是……安全回家!” 第二百零八章 因福雷斯特(上) 卡拉神情严肃,紧抿着嘴唇,把身上的卫衣紧了紧,沉默地与黛安娜在一条林间小道上走着。 这是位于维多利亚本岛西北方向,一片临近海岸的森林,距离维多利亚-瓦伦西亚最近的前线大约有38英里远,属于维多利亚王国控制下的地区。 由于时间转入了秋季,森林已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金黄,在阳光的照射下,路上的花草、泥土,都散发着属于秋天的清新味道。 可卡拉并没有闲心去观赏美景,只是紧张地凝视着自己前进的方向——位于该片森林中的,一座名为“因福雷斯特”的小城市。 依照事先搜集的资料,因福雷斯特常住人口约有二万余人,在其中,极有可能隐藏着,“翼”叛逃者凯莉的足迹。 因为目前“行刑队”抽不开身,所以,处理这个叛逃者的任务,就交给了尚在维多利亚王国后方游走的卡拉跟黛安娜了。 “自从你接到这个任务后,就一直苦着一张脸?怎么?维多利亚那群‘善人’给你留的伤口复发了?看来你的植物魔法也不过如此。”这一路上,黛安娜常常这样挖苦卡拉,但后者大多数时候都只是默然不答——这让黛安娜觉得很没意思。 于是,在差不多抵达因福雷斯特的时候,黛安娜选择换个话题:“你对这个追捕的目标,凯莉,是什么想法?你先前知道她的事么?” “……我与凯莉小姐只是点头之交,要说什么想法的话……嗯,我觉得,她这么做是有她自己苦衷的。”不知为何,卡拉觉得,越接近因福雷斯特,周围的空气就变得愈发阴冷:这不是天气的问题,而是来自另一些什么东西的影响。 再往前走的时候,因福雷斯特的异常,让卡拉没有继续阐述她对于凯莉的看法,眉头紧锁:“……前面那座,就是我们要去的城市?可我怎么,没感觉到活人的气息?还有这味道……” 她对这种味道有印象,从被刀割开的伤口,或因内伤而涌上口腔的……血的味道。到现在这里,这种味道,比先前她遇到过的任何一次都要浓烈,都要让人反胃、作呕。 “看起来她确实在这里。”黛安娜倒没什么异样的表现,但心底已清楚事情的面貌了,“怎么样,你去处理么?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我的法术,可无法对她产生任何作用哦?” 卡拉没有回答,但她的行动已经告诉了黛安娜答案:仅仅只是迟疑了一下,就继续沿着仿佛通往地狱的小路往前走。 “顺带一提,比起维狗,你那愚蠢的善意更不可能让她,不,让它,进行转变哦?这也是为了你好。不然,我也不好跟元帅交差……”黛安娜的劝告,随着距离的拉远而变得模糊,卡拉已把精神集中在感知周围的环境上了。 因不知造成这种情况的是怎样一个存在,于是,在临近因福雷斯特郊外时,卡拉选择先藏身在一个不被注意的角落,用魔法创造一个分身,与分身共享视野与意识,继续朝城的方向迈进。 ‘唔……呜呕!’真正踏入因福雷斯特的城郊地带,卡拉就差点忍不住把早餐给吐出来:……这都是什么景象啊?血渍把原本黄色的道路染得黑红,到处散落着维多利亚人的“结构”,这有一只手、那有一个头。食腐动物因卡拉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而惊动,在振翅飞走的时候,嘴里还叼着一条条暗红的肉体组织。而且…… 卡拉强忍着剧烈的不适,小心翼翼地扫过那对对空洞的眼珠:‘别说活人了,连一具完好的人体都没见到。’ 但是,她还是需要继续深入因福雷斯特进行调查。她一边喊着对不起,一边把那些人体组织给移开:‘那是,小孩的遗骨么?这到底……!’ 从城郊到城区的路程不过数百米之遥,可于卡拉来说,走过的这几分钟,就如同走了数个小时一样漫长,而且,她每走一步,都会感觉双腿变得更沉重一些,仿佛不断地有人往她的鞋子中倒入铁铅般。 等卡拉总算进入城区范围的时候,本就不算明亮的天空,更是爬上了点点暗红与灰黑。远方,又恍惚听到了几声狼嚎:城里的情况,比之郊外更瘆人,因为有建筑物,不少人是被直接“挂”到房屋的石柱上的。已看不清原来颜色的墙壁,更是随处被画上了暗红的交叉、或是胡乱的涂鸦。 “请问这里有人吗……?”卡拉小心翼翼地喊了声,可,理所应当的,‘谁也没有过来……么?’她试着用侦察魔法探知周围的情况,但,不知什么原因,这里的所有魔法元素都仿佛被污染了,死气沉沉的,只有少数尚存自然气息的元素粒子,听从了她的呼唤。 “啪嗒。”前方,似乎传来了什么人?不,是什么东西的脚步声? 忽如其来的声响,让卡拉吃了一惊,急忙朝声音来源的方向问道:“你好?” 除了细密的“啪嗒”声外,没有其他回应。 “……”卡拉皱起眉头,拿出她的小军刀,屏住呼吸,谨慎地朝声音来源那移动,‘……没动静了?那是……什么!’ 第二百零九章 因福雷斯特(下) 仔细观察街道上的人影,能看到一个灰发的魔族女子在站着,低垂着脑袋,手里捏着一个维多利亚人的头:她头发上沾了不少尘土,她那破烂的衣服、早已看不清原本的颜色,她外露的皮肤上,也全然是未曾清理过的血液痕迹。 她嘶哑的声音一直在念叨着什么,似乎完全没察觉到此地来了第二个人。 ‘那难道就是……凯莉?这发生的一切,都是她所为?!’卡拉有点难以置信,‘虽然我对她印象不深,但她以前,肯定不是这个样子的!’ 思索一阵后,卡拉从藏身的屋子里走出来,就站在凯莉身前不远处:“稍等下,你,是凯莉,凯莉·乔巴努,对吗?”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呼唤,凯莉微微抬起了头——她的脸,看着也很可怕,总体是一片灰黑交织,眼睛已失去了色彩,只留眼瞳的赤红,脸上,有两道明显的泪水痕迹留存,自双眼眼角处,连接到下巴……或者,更准确地说,应该称为血痕。 “我的任务,是要处理你的问题,但在此之前,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卡拉皱起眉头,“首先,我不明白,夺走他人的生命,哪里好了?……凯莉小姐,请允许我告诉你,对这一路上所见所闻的一些复杂感觉。这感觉就像,失去所爱之人,失去所有所爱之人,孤独、害怕、恐惧地面对着想要伤害你的人。这些感觉,一定就是他们在面对现在的你时,所感受到的。” 凯莉似乎完全没有在听卡拉的话,只是盯着卡拉,或许,她已经无法理解话语了? “但,尽管你干了这么多坏事……我敢保证我的决定总是正确的:每个人都应该有改正错误的机会,”她与凯莉那已失去灵魂的双眼对视,“我不想伤害你,我认为你现在需要指引,总得有人把你拉回正道。” 从很近的地方,也许只是隔壁的街道,传来一声狼嚎,下一刻,刮起了一阵带有浓烈血腥味的风,紧接着,一只黑漆漆的大爪子,就出现在了卡拉的身后! 卡拉迅速转身,以军刀抵住那爪子,拨开,再回头,震开凯莉丢过来的,不知用什么材料制成的药剂,左手凝聚起绿色的魔法能量,习惯性地打算用尖锐的植物贯穿敌人,但是……“不。” 她转换了接下来的术式,仅仅只是用藤蔓缠住那只巨狼,继续与凯莉对望:“为什么?你本来可以不以伤害别人为乐的,你需要的只是尝试!” 可回答她的,只有凯莉癫狂的笑容,还有地面诡异的震动——尔后,红色的锁链破土而出,虽然卡拉已最快速度调整了身位,但她的右腿,还是被锐利的金属给割出了一道深深的伤痕。 “唔!”忍受着灼热的刺痛,红短发的魔族仍然在试着与那疯魔对话:“我会原谅你对我的伤害,现在,亡羊补牢还为时不晚!求你了,我从不想伤害谁,特别是自己的同胞!” 卡拉的话语,似乎起了效果,凯莉也终于说话了,但那嘶哑可怖的声音,就如同从地狱传来的回响:“……羊,小羊,掌控生命,我会,把你带去认识新朋友的……嘿。”语毕,她的上身弯成了一个夸张的角度,把手一甩,卡拉的右手手臂上,就出现了触目惊心的五道血痕。 “……也许我们只是不理解对方,但你仍然可以做正确的事情!”苦痛让卡拉躬起腰来,大口喘着气,额头添上了细密的汗珠,用藤蔓构筑盾牌,挡住对方的下一计攻击,但巨大的冲击力,还是迫使她连退几步——此时,抬头能看到,那个灰发魔族的右臂肌肉在骇人的迅速膨胀,青筋暴突。 堪堪重新保持住平衡后,卡拉继续说道:“尽管看到了你的所作所为,但我还是不想伤害你。没有人应该像他们那样死去,哪怕是你……抱歉。”她调集起周边的魔法能量,用树木聚成巨大的拳头,狠狠砸到凯莉的面门上,让后者“噗”地倒飞出去。 “所以,拜托了,做正确的事吧!”注意到凯莉那扯起的嘴角后,卡拉心下立刻意识到了某种不对。 接着,能明显感觉到视野被恐怖的阴影覆盖了,热气吹拂起她红色的短发,一股浓烈的腥臭味,驱走了所有的空气。卡拉咬牙,打算闪身躲避,可方才用力挥出的那一拳,让现在的她,连聚集个魔法盾也做不到了……! 被尖牙穿透皮肤的剧痛,是这分身最后传递出来的感觉。 第二百一十章 SLASHER 因福雷斯特远离市区的西北方向,死一般寂静。 地面被血染成红色,发黑,那随意飘荡的空气,也被染上了难以言说的颜色,弥散着让人作呕的气味……此处,路上的骸骨是黑色的,树木是黑色的,在天上伺机觅食的乌鸦们也是黑色的。这天地之间,仿佛就只存在红、黑两种色彩,生灵与此隔绝,死亡横冲直撞。 接着,在黑与红交接之处,出现了一道微小的裂隙,来自未知次元的风吹出,满溢而出的金光,驱散了周边肆意涌动的黑暗。 裂隙越来越大,尔后,随着一声清脆的玻璃炸响,身穿金色盔甲的身影,缓缓踱出,以担忧的眼神大致扫视了周围一圈:‘不知道派伊怎么样了,现在的时间是……?’ 她想找个人问问,但定睛发现,这地方……‘进入裂隙前,我不确定时空乱流会把我送到哪里去,只想着朝尽量远的地方走,可这,没感觉有活人的气息,以及,这副景象,难道是……地狱么?’ 不等妮乌细想,她就立刻往旁跳开,躲过从身后袭来的一道黑色光束:“……这么快就赶来了?这个女人……!” 在时空乱流中游走的时候,除了小心紧随其后的纳迪娅外,还要时刻抵御乱流中出现的“漩涡”、“寄生虫”等不知名的生命体,所以,尽管个人体感只是过了一两个小时,到现在,妮乌维系变身的魔力已经见底了。 随着指尖传来破碎的触感,金光迅速从她身上剥离,化作碎屑,在空中消散。 褪去金光的妮乌,眉头紧锁,望着用手强撑开时空裂隙出来的白发女子,感觉自己心跳速度前所未有的快。 “别、想、走。叛、徒!”与妮乌相似,经过时空乱流穿梭的纳迪娅,身体也多了数不清的伤口,有几道比较深的,还有乱流的蓝白颜色流动。但更多的,是她自嘴角不断滑落的黑色血液——倒也与这环境有种可怖的匹配。 “呜……!”尽管魔力已经枯竭了,但妮乌还有身体的气力,来继续与纳迪娅对战! 纳迪娅也没有废话,把小腿一压,往妮乌所在的方位疾冲而去的同时,手里已经举起了长矛。 但忽然,纳迪娅的动作在空中猛地停了下来,沉默地转头,看向另一个地方:她那仿佛早已凝固的表情,竟也泛起了一丝波澜。 “呼,本以为卡拉跟那个叫凯莉的打在一起了,才想着过来看看,但没想到,居然还有别的人到了这里。”是一把妮乌从未听过的声音,可纳迪娅…… 来者只是简单看了妮乌一眼,就直直地盯着纳迪娅了:“……呵,更让人惊喜的是,居然还来了个熟人呢?!”她这么说着,脸上却没有分毫的惊喜之情:“好久不见了呢,‘本体’。” 她说什么,本体?这莫名其妙的说法,让妮乌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她认真看了看这意料外的人——白色的及腰长发,红瞳,还有那与纳迪娅所差无几的五官、体态,简直如同孪生姊妹一样,但,又有点不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根源性的不同。 “不要妨碍我执行工作。”纳迪娅的表情又恢复了冷淡,仍然看向妮乌。 “不过是个会发声的提线木偶,还挺会叫唤。但你,现在很虚弱,是吧?穿过时空乱流,还是别的什么?总之都无所谓。”那与纳迪娅相似的人笑道,紫色的光芒缠绕在她的指尖,“呵,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你觉得呢,亲爱的‘本体’?” 她四处张望一下,确定卡拉不在附近后,冷笑着望向那被她称呼为“本体”的纳迪娅。 感知到视线,纳迪娅轻啧一声,但仍朝着妮乌方向冲去。 对方的速度很快,妮乌急忙摆起格挡的架势,可那黑色的矛尖在触及到她前,就已经被一道紫色的屏障给挡住了:“你在这里的对手除了我,就没有其他人了。” 黑紫两股力量碰触在一起,引发剧烈的爆炸,尘雾升腾,连那原先存在的死亡气息,都被震得惊慌逃散。 妮乌把遮挡尘土的左臂放下,再睁开眼时,那外貌极为相似的二人,已经站在了互相对峙的方位。 “妨碍处刑,一律,同等死罪,且,优先处置。”纳迪娅终于放弃追击妮乌,而是以冰冷的视线,与面前的敌人,也就是黛安娜,对视。 “凭你现在的状态,还想跟我战斗?乖乖退休吧,你。”语毕,黛安娜把她那裙摆一甩,锐利的紫光就割开了空气,直往纳迪娅的双腿掠去。 ‘虽然不知这两人是什么情况,但现在,正适合我脱身吧。’妮乌暗暗松了口气,但还是保持着警惕,轻手轻脚地远离那已经大打出手的两人:‘得快点掌握派伊现在的情况才行……!’ 第二百一十一章 审判之时(上) 与此同时,因福雷斯特城区内。 在让狼把那来意不明的人给吞噬掉之后,凯莉便顺着大路,漫无目的地继续往城外走去——她要去下一个地方,找下一群“小羊”。可找到之后要怎么“养”呢?她不知道,或者说,她也没有去想的意愿。此时她的状态,已无法用与人相关的词汇去描绘了。 现在已经是中午了,阳光炙烤下的各类残渣,散发着更为浓烈的臭味。 巨狼陪伴在她身边,但没过多久,狼的脚步停下了,那不知啃食了多少“小羊”的喉咙中,发出找到新猎物的兴奋嘶吼。 就在外城区,四散淋漓着暗红色液体的废墟之间,一只“羊”,好像是跟上只一模一样的“羊”,正等在那里。 “真是无情啊,明明我已经那么努力地想不伤害你。”她如此说道,可于凯莉来说,那只是段毫无意义的音节。 “……我曾对自己发过誓,我不会去憎恨任何人。因为任何人都会犯错,也都有改过自新,从而向善的机会。”卡拉皱起眉头,闭眼忍受着周围弥漫的腥臭味,“但是,在分身被搞没了之后,重新想想,像你,还有你的所作所为,早已不配为人了,那我为什么还会对你感到歉意呢……?” 卡拉再次睁开眼,某种奇特的红色光芒,在她右眼闪耀着,复有隐隐约约四种不同颜色的光球萦绕在她周围,让她握在手里的刀刃,折射着绚彩的寒光,“为你的罪恶、付出代价吧!” 语毕,卡拉身后蓝光大盛,巨大的海浪在她脚下涌动,眨眼就席卷了整片街区,她转动手腕,用军刀横砍一下,璀璨的白光构成球状的闪电,通过水流,噼里啪啦地往凯莉方向跳动着。 海浪与电流的速度实在太快,凯莉一时反应不过来,被触电的感觉贯穿了身体,摇摇欲坠,巨狼嚎叫一声,接住凯莉,跳到高处,刚一落地,那房屋就已经被迅速成长的藤蔓给围成了笼子。 红发少女再一抬手,水面上就升腾起惊人的火焰,顺着藤蔓生长的方向,朝上迅速蔓延、燃烧,空气被扭曲了。 ‘凯莉的下一步,是从还未牢固合拢的顶端逃走吧?’卡拉深吸口气,手上已做好了下一个术式的准备,却忽然感到背后有阵凛冽的寒意,‘哦,还有这手?’ 水元素在她脚底迅速聚集,在袭来的物体抵达她后背前就已竖起了冰墙,很干脆地冻住了那道分狼魂的爪子,让后者痛苦地嘶吼起来。 ‘想断爪逃走么?’在海浪中窜动的闪电立刻听令攀上冰墙,那道分狼魂哀嚎着在电光中化作齑粉。而至始自终,卡拉都没往身后看一眼,只看着凯莉的方向,‘嗯……趁我分心时突破了囚笼么?’ 卡拉迅速锁定了凯莉的轨迹,左手泛着墨色的光芒:能见到,几个迷你的黑色光团凝成,紧跟着被巨狼驮着的凯莉,在空中依次炸开,哪怕是下方的房屋,也被这爆炸给震得瓦片碎落。 而一直在被动接招的凯莉,嘴角微微上扬:这空间里,除瓦片崩解的声音外,还有金属摩擦的声音,先是微小窸窣声,尔后变大,再随黑色锁链的具现而越来越响亮。 六道,一共有六道锁链,在空中出现,沾着不知多久未擦洗过的血渍,从六个方向,有如死神的绞索,齐刷刷地刺向卡拉。 红发的审判者皱起眉头,侧身躲过一条、两条锁链的穿刺,自原地跳起,舞动着军刀,叮叮当当地把余下几条锁链给割裂,铁环与铁屑碎开,化作点点暗元素飘散。接着,她的脚尖重新点到水面上,用水面的雷光织出墙壁,溶解掉凯莉释放的几道黑色的骷髅烟雾。 烟雾散去的瞬间,已经出现在卡拉面前的,是大张着嘴的巨狼,黑色的能量在它口内迅速酝酿,连光照都仿佛要被吞噬进去。 卡拉立刻往侧边跳去,她原来所站的地方,已经开了个深不见底的坑洞。 但还没完! 白发的罪人闪身出现在卡拉面前,带着狞笑,黑红相间的铁链晃荡着迅速缠上了后者的腹部、右臂,搅到血肉之中,生生勒开! 罪人脸上现出胜利的笑,可下一瞬,她的表情就带上了惊讶的意味:被锁链勒开的,居然只是个画着笑脸的稻草人?!与之相对,反倒是让细长的火焰爬上了自己的脖子、双臂! 火焰操纵者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吃惊么?看起来你连最基本的替身草人都不会呢。”雷光再次明亮起来,惊人的光元素魔法能量在汇聚,以完全不下于凯莉锁链的速度,朝目标奔腾而去。 凯莉愣了愣,冷笑一下,两匹巨狼的影子,就挡在了光炮必经的道路上,硬是扛到光魔法能量完全消失后,才一同散去。 卡拉轻轻叹了口气,收紧了绳索:“在之前,我还想着或许我们能成为,朋友?”又是四匹狼在她身后显现,咆哮着喷射出仇恨。 火焰绳索断开,卡拉闪身在凯莉面前,结结实实地朝腹部轰上一拳,把后者击飞到一座房屋的墙壁上,再把光元素聚集在左手,一握,雷电即降下。而这天雷在击中目标前,目标就已经利用锁链往后逃离,并顺势让锁链捅向卡拉! 红发少女想躲避,却被视线死角的锁链,给封住了躲避的方位,后背吃痛,再度直面魔狼喷吐而出的仇恨能量波:她深吸一口气,让尚未消散的光元素与周围弥漫开来的暗元素融合在一起,聚集起能量——她打算干脆地用更强的能量,去盖过对手的! 只几秒钟不到的时间,那两股能量,已碰撞到一起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审判之时(下) 随着碰撞的光芒愈发耀眼,作为战斗一方的卡拉,发觉自己对周边环境的感知也开始变得模糊了。 而另一边,凯莉的双眼、嘴角都淌出深黑色的液体,瞳孔变得愈发猩红,她抬手,又有几头狼的幻影出现,嚎叫着吐出痛恨的能量,补入到对轰的冲击波中。而在这些能量的补助下,竟是压过了卡拉一头,到能量最后引爆时,尚在地面的水流被震荡成几丈高的波涛四散,而那炸出来的能量,更短暂地让白天扭转成了黑夜! “……!”爆炸的冲击波让卡拉本能地护住自己的面部,再睁开眼时,一头身上涌动着骷髅的狼状烟雾,赫然侵吞了她所有的视野! 在脑袋反应过来前,卡拉的身体就已经行动起来,侧身作躲避,但还是被那“狼”给刮到了左腰,仿佛真地被猛兽给狠狠抓了一下,伤口不断渗出血珠。而更糟糕的是,从伤口出现的那一刹那,就不断有黑色的能量朝周围健康的皮肤蔓延,转眼就把附近几寸的白皙给腐蚀成了可怕的紫黑。 钻心的疼痛传达到神经,卡拉咬咬牙,蕴含圣洁与生命的绿光、金光,迅速在她伤口附近聚集,与那黑色的能量缠斗在一起:“你该知道,这很痛!”她这么说着,抬起手来,周边的空气温度迅速下降,让水元素凝聚成巨大的冰晶花,沿道路的方向,一朵朵地迅速绽放。 凯莉立马高高跳起,但金光又照到了她的脸庞,便在空中唤出巨狼,挡住迎面冲来的雷光,调转方向,踏着狼魂,往右侧的居民楼废墟跃去。 而刚站稳脚跟,想召出巨狼时,她施法的右手就被火焰细绳给缠上了。 “跑什么啊,安心接受,很快就会结束的。”卡拉的声音在身前不远处响起,凯莉立刻用暗魔法挣开火焰的束缚,扭头避开一束雷光,再通过身位的移动闪过下一束,召出三头狼魂,朝疾冲向前的卡拉发射能量! 卡拉面对又一轮仇恨能量炮的攻击,也不躲避,小腿微曲,把光元素聚集在脚尖,直接点到最上一层的黑色能量炮上,利用光暗接触瞬间爆发的能量,让自己的身位跳到比凯莉更高的空中! 四种颜色的光团再次出现在卡拉身后,作为“回礼”,轮流朝凯莉发射出单一元素的魔法炮!后者慌忙闪避密集的轰击,但仍被逼得手忙脚乱的,连像样的反击都释放不出——待魔法炮轰击完后,各类元素四窜的空间中,卡拉再一次出现在凯莉侧后方! 凯莉扯出一条红色的锁链,以最快速度朝审判官刺去,但在后者轻柔舞动的军刀下,碎裂成点点魔法因子。而等因子下一次聚集,则已经是卡拉用元素结晶把凯莉撞到废墟墙面的时候了。 尔后,结晶破裂,光、暗元素能量交织的魔法炮再次成型,而这次,能量则结结实实地轰到了白发的罪人身上。 下一秒,卡拉收刀出现在凯莉面前,先是一拳砸到对方的腹部上,复以聚集在左拳的光元素能量,用雷光贯穿对方的胸腔,再顺势捏住对方破破烂烂的衣领,与之对视:“说实话,我现在仍不想这么做,可你迫使我不得不如此。我真希望你能意识到,这一切都是你罪有应得。” 早已丧失人性的凯莉,自然是听不懂卡拉话语的意思,只是又一次展露疯狂的笑容:开始时被卡拉用海水配以雷光击散的巨狼影子,重新在凯莉身后凝聚成型,大张着它那不知夺走了多少人性命的嘴巴,竟像是要打算同归于尽般,把周边弥散的能量都贪婪地吞噬进口,一股前所未见的庞大能量呼之欲出! 扑打在脸上的阴冷光线,让卡拉警惕地想松手拉开距离,可伸向凯莉那边的左手,却有种莫名极度沉重的感觉,定睛看时,原来是被红黑两色的锁链给缠住了。念及于此,她就以最快速度唤来火焰粉碎这锁链,而凯莉那头巨狼已出现在二人头顶上方的空中。 在卡拉松手后跳的刹那,混合了不知多少可怕物体的光线,缓缓摧毁沿途的空间,把周边漂浮的更多残骸卷入,坠下。 若任由它落到既定目标地点的话,无论是凯莉,亦或是这座城市,都会转瞬化为虚无吧? “……”卡拉皱起眉头,凝神,把注意力集中在双手,手臂上举,徐徐分开,划出一个半弧,火、水、光、暗四种元素能量各自形成一个元素结晶,再聚拢到一起,迸发出丝毫不逊色于凯莉魔狼的能量,打算用此抵消掉后者的怨恨能量:‘至少,得让无辜死去的维多利亚人,留下存在过的痕迹……!’ 卡拉借助能量迸发的气流往上跳,调整身位,俯身朝那头巨狼,因承受不住过量的“仇恨”而开始溶解崩溃的巨狼,冲去! 她伸出已备好四种元素能量的双手。 “什……”命中,确实命中了东西,但不是原本作为目标的狼,而是刚才因重伤而滑倒在地面,已面目扭曲的凯莉:“她怎么?!” 已经收不住了。 虚空的气流往卡拉的掌心处汇集,刺目的白光搅拌着各类碎屑,浓缩成一个白色的“奇点”,然后,白芒扩散,填充整个视野,覆压所有物质,连阳光也在此时被隔绝。 爆炸让卡拉有一阵短暂的失聪,待重新稳定住视线,缓过气来,她发现,自己正站在方才掐住凯莉衣领的废墟上……此时,四周,除了因无遮挡物而肆意呼啸的狂风外,再没有其他的声音了。 那头巨狼消失了,凯莉也消失了,唯有腹部缓慢愈合的伤口,还有一个被摧毁殆尽的街区,诉说着方才那场激烈的战斗,并非是一场幻梦。 红发的审判官回头望了望,那艰难保存住一部分的因福雷斯特,闭眼,叹了口气,再睁眼时,右眼的红光消散,抬起下巴,她注视着那数百年如一日的太阳,嘴唇紧抿。 ‘抱歉……’她这么想着,低头,紧了紧卫衣,慢慢朝城外森林的方向走去。 第二百一十三章 彼岸花开的道路(上) 仿佛掉入深海空洞中的感觉。 身体在不受控制地下坠,意识在飘忽中逐渐溃散。 ‘我这是……死了么?’凯莉朦胧地睁开眼,四周都是一片深蓝色,唯有越来越远的一个光点闪烁,模糊散照在形状奇特扭动的丝带上。 她想起了最后在自己上方的强烈爆炸,而只是回想,眼前的视野却真的重新被闪到了,迅速被白光完全覆盖。 而后,这忽如其来的白芒曳着光斑退散,下坠途中的景色又是一变:深蓝色被染成了深红色,遥远的光点不见了,目力所及只有面前一两米的事物:能捕捉到那奇怪的丝带还在,还在扭动着,只不过现在它的转折之处,多了很多不应当存在于此的东西——羊的玩偶,狼的投影,人的头骨,还有数之不尽的刀、刀、刀。 脑袋一阵晕眩,不知从何而来的哭喊声在回响,她的身躯终于触及到了某个平面,从未有过的剧烈疼痛,从脊椎蔓延到四周,全身都在抽搐——想尖叫,却发不出声音,空气仿佛凝结成流体,不住地往口腔、鼻子、耳朵那灌。 她想看看自己的手,却发现已经自手腕往上开裂,黑色的液体不住往外地流淌。 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瞳孔想必也在迅速收缩吧? 被异物卡住喉咙的窒息感,让意识又一次变得模糊起来,恍惚间仿佛看到无数被摧残得全无形态的魂灵,在对她疯狂的狞笑。 一切都归于寂静,精神再度沉入深渊。 再次找回意识时,凯莉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望不穿尽头的小路上,还有……她低下头,这小路两旁,除了绿草外,都是些有狭带状叶的花朵,叶片鲜红,仿佛要滴出血来。 回头看,则是一片模糊不清的障壁,处处流露出抗拒的意味。 深深吸一口气,闻到了某种难以言说的花香,却让人有身体变得轻飘飘的感觉。心中忽然传来了未曾听过的温柔声音,催动着她缓缓朝前迈开步子。 走出几步,两旁仍是一样的景色,只是被她带起的风给吹拂得略有摇摆,但在空中,似乎隐隐约约有什么轮廓的出现:越往前走,那轮廓就变得越来越清晰,逐渐描绘出一个人的虚影——白色的头发,紧蹙着的眉毛,无比熟悉的五官,泛着点点的泪光:细看下来,居然是凯莉自己的样子?!只不过,虚影的岁数比现在的她要小上不少。 ‘……想起来了,是得知父亲离世的时候吧……但,为什么会在这里显现……?’凯莉这么思索着,继续向前走,那道年轻时的虚影消失了,但又有一个轮廓在显现:但这次,显示的不是人的脸,而是一只戴墨镜的羊,正踩在一面滑板上移动,最后摇晃着它那小尾巴,扑到一个少女的怀中。 ‘……这个,是我曾做过的,最欢乐的梦……还有……’她再往另一侧望去,这边也有幻影显示,幻影中的人也是凯莉,只不过,这边的凯莉,年岁明显是比现在的她要年长,脸带温婉的笑意,捧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还有只看不清脸的男人手,正搭在肩膀上:‘……终有一天,我会组成属于我自己的家庭,培养出最最优秀的孩子。可惜,我早已遗忘……这一切,都只不过是我的想象罢了。’ ‘还有……多久之前的事了,我曾学着跟别人一起打篮球,那是我最喜欢的运动……好想,跟她们再打一场球啊,但,那怎么可能呢……’她闭上了眼,泪水情不自禁地流淌下来:‘是啊。不可能的……不可能了。’ 继续向前,空中,除了开始时父亲去世的场面外,其他的,都是一幕幕往昔的温暖回忆,或者是,曾经脆弱而美好的梦想。 路看着快要走到了尽头,耳朵能捕捉到潺潺的流水声,但很快就消失了——凯莉别过头,发现除了继续直线向前的大路以外,还有另一条岔路,同样也被那奇怪的红花所包围着,但其中间杂了白色的花。 鬼使神差下,她调转了前进的方向,踏上了岔路…… 第二百一十四章 彼岸花开的道路(下) 与大路一样,这条岔路的两侧,同样也随着凯莉的脚步而出现虚像,但不知是往昔欢欣的回忆已然消散,还是她所有的梦想都确定破碎了,从踏到这条小路的路面开始,前所未有的罪恶便爬上了脊背。 最后一张暖色调的,是一张合照的虚影——黄昏时分,鲜花绽放的花圃前,凯莉正坐在正中央、老玛丽与安迪凑在一起,笑着拍了张照片——而后,图像形成的色彩逐渐暗淡,成为灰黑。 接着,道路两侧出现了格外眼熟的白色维多利亚建筑物,再向前几步,能看到有个吐露着奇妙香气的花圃,但与记忆中不同的是,这花圃栽培的,是方才所见的那种红色花朵。 ‘寇斯特镇。’凯莉的脚步慢了下来,‘它想让我看的,是什么呢?啊,是玛丽老女士?!还有,安迪?正对着我打招呼!……不!’用力甩了甩脑袋,再睁开眼,所见才是某种真实——熟悉的建筑矗立着,但白色被渲染成了红黑;熟悉的人也还在,只不过外貌变异得厉害……老玛丽的下巴消失了,腿上的肉也不翼而飞;安迪则是肩膀以下的部位都消失了,很难想象他,不,“它”是怎么站着的。它们身体的豁口处,正源源不断地冒出黑色的液体。 “这都是你的错。”含糊不清的话语。 不是我的错! “你要付出代价。” 我决不想如此。 又有人形的东西出现了:它双眼呈现出可怕的空洞,鲜红的液体从眼眶中往上流淌,作为头部的地方,在不断分离出黑色的碎屑,趔趄着往凯莉的方向扑来。 “别想逃避。” 这都是你们害的! 她忍不住咆哮起来,闭眼,双手用力捂住耳朵,希望能阻绝那该死的声音。 杀了、杀掉!杀了、杀掉!杀、杀、杀……! 疯狂的呐喊在脑海中震荡,彻底压过了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 等她再睁开眼时,天空、森林都消失殆尽,手上有种黏糊糊的湿漉感觉,让凯莉从生理上就有种厌恶:血。暗红的、黑色的、白的什么的都有,与靴子的痕迹一同滴答在地面,踩出一个又一个的血脚印。 “因福雷斯特。”有谁这么介绍道,冰冷而毫无感情:“废墟。” 如声音所言,周围是一片被彻底摧毁的街区——或许曾经是繁华的商业区?或是别的什么地方?总之——没有任何可看的地方。唯有更多的残骸、遗骨,还有那颜色妖艳的红花在绽放。 ‘这条路,啥时候能走到尽头啊……?我再不想……’凯莉感觉自己的呼气、吸气都已经变得格外艰难了。‘为什么,要如此折磨我?’她想大哭,为自己而哭,或许也为受害者们而哭,但没有用,心底不会有任何轻松的感觉,也不会有任何救赎,只是单纯白费力气罢了。 精神再度崩溃,背负罪孽的魂灵等待消散——若细看的话,能看到此时凯莉的头、小腿、手肘都出现了细小的白光,正不断向外逃逸着。 穿过开始逐渐崩解、融化的街区,在拟态的城门尽头,出现了一个红发、穿着绿色卫衣的少女。 她是记得这个人的……怎么可能不记得?……最后终结她此生的,魔族审判者。 看到凯莉过来,她抬起了头,如红宝石般的瞳孔满是歉意,嘴唇轻启:“对不起。我也不想这么做的。” 我知道的,这不怪你。都是我自作自受,都是我应当承受的后果。 与先前不同,此刻凯莉却格外冷静。 审判官默然地点了点头,闪身出现在凯莉身后,以泛着寒光的匕首,贯穿了凯莉的身体,但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 是啊,我确实已经死了。只剩个不知有何意义的灵体罢了,怎还有身为人时的痛觉呢?又或许,哈,从举起屠刀的那刻起,就离“人”越来越远了吧? 她以为总算到了道路的尽头了,总算可以彻底逝去了。 可是…… “淅淅沥沥——” 雨声? 水滴沾湿了头发,肩膀,悄无声息地洗刷掉了挂在身上的沉重枷锁。 睁开迷茫的双瞳,她发现,自己站在了一个与方才完全不同的地方:奇特的红花、白花都不见了,只见四周一片生机盎然,鸟儿在歌唱,花儿在绽放,似乎是春天某个公园的一角。又捕捉到茂盛林木之下的阴影,有一张做工精致的石凳,一位棕色长发的魔族少女,穿着不知多久没打理过的服装,正失神呆坐,任雨点拍打在脸庞,仿佛已被抽走了灵魂。 “做正确的事吧,拜托了。”刚才那位年轻审判官的声音,在心底发出回响,之前从她那听到的一切,都清晰明了地浮现——不知为何,凯莉觉得,帮助面前这位少女,肯定是她最后要完成的事。 凯莉撑起一把伞,迅速检视下自己的外表:‘很好,与正常生活时没有区别。那么……’她举起手来,笑着跟那位少女打招呼:“比比,好久不见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第二百一十五章 某处,正下着雨 “啊……在叫我?”听到声音,棕发的少女打了个颤,抬起头来,显得有点困惑,“你是……?” “我是凯莉,凯莉·乔巴努,你忘记了么?”看着对方那显得颇有点空虚的双眼,凯莉心底重新被怜悯之情给填满:“我跟你……谈过梦想的事情,有印象么?” 比比皱眉思索一阵,轻轻点头,眼睛瞬间明亮起来:“哦!想起来了!白羊座的凯莉姐姐!”但很快就再次黯淡下去,别过脸,阴郁笼罩着她的面容:“……嗯,对。梦想……梦啊。” 凯莉轻轻坐在比比身旁,用伞把淋到后者的雨给遮挡住,心底已明白了大概,“你心底,藏着很多很多,对吧?没关系,都可以说的。” “……先说说你吧,凯莉姐姐?你不是说要追寻理想的‘星’么?你之后找到了么?” 这次轮到凯莉沉默了,良久,她才开口道:“老实说,我并不是很想让你知道之后发生的事。那实在太过悲惨、实在太过疯狂……走上了一条充斥不甘的道路,一条沾满血腥的……绝路。” 对方似乎没料到凯莉会这么回答,眼神惊疑不定。 凯莉深吸一口气,雨声逐渐减退,朦胧的雨天逐渐变得清晰。回想起方才那条被红花点缀的道路,谈到了寇斯特镇的人们,谈到了那里的孩子、友善的老人,以及,她精神崩溃后的所作所为——彼时的皎洁明月,映照着被鲜血浸染的土地;尚待收获的稻谷,不知何时已垂下的头。 当然,她还提到了卡拉,那个比比或许未见过的审判官,还有她的善意、她的愤怒。 “其实我早就迷路了吧,却还是像个笨蛋一样冲向终局。”她这样总结道,“难道说是所谓的命运吗?或许不吧。但是,我在末路前,能认识像你这样的人,真的太好了……”有些感慨,但表情却格外宁静:“不论如何,那一天,谢谢你,在那个世界里,倾听了我。” 这才是凯莉姐姐真正的模样吧? 沉湎于这悲伤故事的比比,感到自己的视野被笼上了一层薄雾。 “怎么哭了?”凯莉轻轻笑了笑,能看到,说完所有话的她,身影已在逐渐虚化:“我的身体已经被罪恶吞噬,现在,这精神存续的时间也已经所剩无几了……” 比比张了张嘴,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她责备自己一如既往的嘴笨。 “好了。听我说,比比,你,是那种无论面对怎样的逆境,也依然能昂首仰望星空的人吧?那你就不该为我这种低头凝视大地的人感到悲哀……” “凯、莉姐姐……!”比比想抱住面前这个银发的少女,但手掌却穿过了她的身体……没能感觉到温度,却仿佛有光明在掌心渗出。 凯莉抬起手,脸上的笑容带点哀伤与遗憾:“……所以,比比,给我一个微笑,可以吗?” 棕发的少女尽力勾起嘴角,可汹涌的情感还是让她难以维系这勉强的笑容。 但已经足够了,确实……已经足够了。 “嗯,这就对了。这才是我印象中,你应有的样子……”她的笑容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了:“如果有机会的话,真想送你一个我制作的绵羊玩偶呢……” 她,‘白羊座’凯莉的灵魂,在破开云朵的光芒中逐渐溶解,分出数之不尽的,绽放着光芒的碎片,赶走仍然淤积的乌云。 ‘看看你自己的内心吧,’意识远离地面,与那抬头仰望自己的棕发少女对视,凯莉挥了挥手,依稀听到了这么一个声音:‘你做了正确的事!’ 最后的职责完成了。 现实,比比歇息的宿外,传来了滴答滴答的雨声。 第二百一十六章 时间停止之湖 “啪嗒、啪嗒。”天上正下着雨,夜琳迦络小心地把自己头顶控制为阴天,踩在小石子路上,两旁针叶林投下的阴影在她身上扫过。 除了雨声外,耳畔还能捕捉到溪流潺潺的回响。 待两侧转为低矮的灌木丛,再越过一条石砌的小桥后,紫发的魔族长公主便抵达了她此行的目的地——某处被废弃的小木屋,有尚未完全崩解的木梯,可以拾级而上。 木门虚掩着,她也不客气,推门的同时就跨过了门槛,步入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屋内。 屋内有几件简陋的家具,但能看出它们曾被精心打造过:屋内正中央的一面圆桌上,放置着装有蜡烛的迷你灯笼——烛光映着屋内主人的脸庞,还有那已沾上了一层灰的红色兜帽:“你居然会这样正经地进来,倒让人有点吃惊。我还以为你会用上什么瞬移之类的呢。” “哈,就算我有可能犯错,也不至于在敌人眼皮底下行动吧?”夜琳迦络笑着摊开双手,“那个谁的魔法模型理论,不是说了,‘瞬移’、移动魔法阵的触发,会导致魔法坐标点的变动,从而让强大的魔法师,不,魔法能力者给捕捉到踪迹。可别忘了,这里可是他们的老巢啊?” 接着,她注意到对方的面貌,闭起一只眼,嘴角上扬:“倒是你,赶到这里来肯定花了不少功夫吧?要我帮忙接‘风’、‘洗’尘吗?嗯……小红帽?” “……还是叫我罗莉安吧。”金发的女子叹了口气,“好了,回归正题。我先跟你说说我们这边的情况吧。总结来说……”她皱起眉头,似乎在纠结该从哪说起:“灰姑娘她去了趟‘灰烬之城’,但被一只沙皮狗咬了,不得不撤离养伤……” “嗯……是沙皮狗吗?我觉得该叫无毛猫比较合适吧?”夜琳迦络脸上的笑容没有任何变化,“不过,灰姑娘居然敢独自去那里,该怎么说呢?挺有胆识吧?” 罗莉安轻轻点头,“她确实值得钦佩,然后我想说下,我得到的……”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她看到对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本以为我已经足够小心了,但是…… 她打开门,有一个像是附近居民的人站在那里,恰好与她的视线对上。 “你好,请问你找哪位?”夜琳嘴上这么问着,心底却有某种疑惑:‘奇怪,这个人明明应该有些什么东西,但为什么,我探知不到它的存在?’ “我是隔条街的杰克。看到这个看似废弃的房屋居然有人,就想着来打声招呼。请问您是这里的女主人吗?” 神态与话语也与常人无异,难道说,是我的错觉么? 夜琳脸上仍然是波澜不惊的微笑:“不,不是,我也只是客人,你可以称呼我为玛丽小姐。女主人是那边那位。”她很自然地把身子侧到一边,伸出手,作出“请”的动作。 她相信自己的判断。 于是,趁杰克受邀进屋的刹那,夜琳迅速地给他后颈来了一下,让他晃悠悠地倒下。 罗莉安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盯着瘫软在木板地面的男人,以询问的眼神看向那魔族长公主。 而紫发少女给出的回应,是朝室外扬了扬下巴:‘走!快点!’——不知为何,尽管已经击晕了那个人,可夜琳还是认为,那个人的“功能”尚未停止,仍在“听”着她们接下来可能的对话。 朝东南方向跑出大概数公里远后,原先二人所在的树屋已经消失在了视野范围内,这时,气喘吁吁的“小红帽”才问道:“怎么了?忽然这么慌慌张张的?我知道那群人很可怕,但总不至于把你这个魔族最大胆的人给直接吓走吧?呼……” 夜琳脸上的笑容此时终于消失了,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的意思。 “你说句话啊?哑巴了?我们要去哪?” “去……找‘月蚀’。” “哈?”罗莉安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在开玩笑吧?我记得那不是你的妈妈来着?她不是已经消失好久了?十几年?二十几年?” 魔族的长公主“噗”地笑出声来,“我们正被黑暗的眼睛盯着,但我们同样也被关怀的目光注视着。跟我走就对了。”她的嘴角重新上扬,但眉目却依旧紧锁——等到她们跑进一处茂密的针叶林中,见到一汪宁静的泉水时,才稍稍松开了点。 “时间停止之湖。”她简单介绍道,“我们就在这里,去找到路。” 接下来,也不管罗莉安的意见,夜琳就直接拉着她,“噗通”跳进了泉水之中! 金发少女那“你在干什么!”的质问还没说出口,眼前的世界就已变了一番模样:景物消失了,满溢的蓝色,与白色、金色交错,再全部融合进蓝色——身体有被水流包裹的感觉,但又没有水,只是像浮萍一般顺着“水”流的方向摇荡。 最后,蓝色褪去,眼前是一个从未见过的世界:小鸟在歌唱,鲜花在绽放,花团簇拥着一间茅草房子,还有一个红色短发的身影,披着深蓝色的外套,正在花圃间忙碌着。 要说比起随处可见的乡村,这里有什么奇怪之处的话,那就是,围着花圃流动着的溪流,是如深海般深邃的蓝色。 “嗯,有客到?稍等下,我很快就浇完这些花了。”红发身影的声音很轻柔,但有种莫名强大的力量,竟让罗莉安从刚才起就一直焦急不安的心灵,给慢慢抚平下来了。 她转过身,大大伸了个懒腰:及肩的柔顺发丝,与外套同样颜色的发箍、衬衣,以及,洋溢着青春气息的短裙与皮靴……如果不是夜琳事先说明的话,罗莉安无论如何都很难把传说中的那位大人,与面前这个女子给联系起来。 ‘那就是……曾经背弃魔族皇座,放弃月之女皇尊号的存在……月蚀吗?’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与传说的面对面(上) “哈喽,有什么能……啊!”‘月蚀’有些难以置信地后退一步,侧过身,沉默一阵,再转回来,脸上写满了惊喜与欢悦:“呼,看来是个想找妈妈撒娇的丫头呢。” 一眨眼的功夫,夜琳就已经被激动的“月蚀”给抱住了:“来,让妈咪看看,我家宝贝女儿今天又漂亮了多少?”仔细打量一阵后,这位魔族传奇女皇的脸色就变了:“……你是不是最近熬夜了?皮肤怎么暗了这么多?还有这黑眼圈、这发色……不记得妈妈说过,要早点休息吗?!” “母亲……大人!这里,还有其他人,在看着呢!您这样……”夜琳焦急地想挣开那沉甸甸的母爱,但显然毫无作用。 不过,夜琳的话还是提醒了“月蚀”,让后者有些不好意思地收手,但还是追问了几句:“来的时候吃饭了没有?没有的话我会让人帮忙准备……”接着,她朝后方的某处微微颔首——夜琳能捕捉到个一闪而过的灰红身影。 紫发少女觉得那身影似乎有些熟悉,像她见过的某个人,但又说不上来。此时,她的母亲才算开始跟罗莉安打招呼了。 “你好!你叫什么名字,我是安德烈娅·斯卡雷特,很高兴认识你。”安德烈娅,也就是“月蚀”,朝罗莉安伸出了手。 对这个场面,罗莉安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颤抖着跟那位传说中的存在握手了:“罗莉……安·科、科纳洛!陛下竟如此……我……不,臣,惶恐不已。” 安德烈娅笑着摇了摇头,“我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不是什么女皇了,你的陛下是蕾咪,在这里,你不用拘谨。不过……嗯。对了,看起来,还有另外的客人不请自来了?” 刚到的两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一阵蓝芒掠过视线,她们身后就传来了物体倒下的声音:有个人,就仿佛凭空出现一般,躺在了刚刚打扫好的道路上——夜琳二人甚至都没看清“月蚀”到底是怎么出手的。 “不愧是母亲大人!连出手都如此优雅!”首先回过神来的是夜琳,随即,她意识到了,问题似乎比她想象中还要严峻:“可是……那个人,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进入的方法,应该只有我知道才对。” 而安德烈娅呢?方才那百般溺爱孩子的母亲形象,已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犹如冰雕般冷酷的存在:“……夜琳迦络,听好,永远都要做最坏的打算。常人已当如此,于你而言,则更是绝对不可饶恕的错误。这次你是有我兜底,下次呢?” 被教训的人肃立着,低头,“是,孩儿谨遵母训。” 虽然,安德烈娅训斥的是夜琳,但哪怕只是站在旁边,罗莉安都能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直到这一刻,她才认定,面前这个红色短发的女子,确实就是那传说中的存在。 得到答复的“月蚀”,微微点头,仿佛实质存在的压迫感才消弭而走。 “好了,我知道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但现在,让我们先在花园亭子歇歇,享受美妙的聚餐时光吧~来,这边请坐。”安德烈娅笑着打了个响指,三人就已经在这庄园的东侧了。 亭子里,已经根据人数准备好了一桌三椅,桌上,来自遥远华夏的佳肴、高卢产的美酒、维多利亚的红茶……世界各地的代表美食齐聚于此,香气扑鼻,沁人心脾。 “那我就不客气了!”夜琳笑着坐下,拿起茶杯,浅饮一口红茶。 跟着夜琳一起坐下,罗莉安有点犹豫地开口道:“嗯……冒昧问一句,陛……额,斯卡雷特夫人,那个被您击倒的人,不用进行下一步处置么?” “会有人善后的。”安德烈娅简单地回了一句,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美食上,用叉子扎起一块鸡肉,放入嘴里:“华夏的美食,果然是世间顶级的!它那一切,似乎都是为了给食客带来友好欢愉的感觉,因为一切,都是如此精致!如此美丽……!” 看着母亲陶醉的样子,夜琳忍不住吐槽道:“您这是从哪抄来的评价啊?母亲大人?” “!我明明改了原句了,怎么还是被听出来了?!太丢脸了……” …… 愉快的用餐时间结束了,根据安德烈娅的询问,夜琳简单说明了她跟罗莉安来这里前发生的事情,“……就是这样了,母亲大人。那个人身上有种我从未见过的术式,我思来想去,就只有‘固有魔法能力’这种解释了,但肯定不是的,对吗?” 在退位的女皇面前,哪怕是现任魔族的间谍首脑,也自觉成了学生的角色。 “你的想法是对的,夜琳。”安德烈娅轻轻点头,“美生会这种东西,不是我们魔族熟悉的什么魔法,也不是华夏那边传来的术式。它这种东西,是超出我们认知范围之外的,牵涉到这世界根源的,第三种能量……我们姑且称之为,‘第六元素’。” “第六元素?”听到这个名词,一直在静静听着的罗莉安皱起眉头,“我之前从索阿雷元帅那听过这个概念,但也只是概念而已……哪怕作为元素魔法最高权威的她,也无法接触到这种层次。美生会那班东西,居然……?” “月蚀”笑而不语。 魔族的长公主先反应过来了,“等等,母亲大人,既然您也提到了‘第六元素’,还有刚才您那次出手,也就意味着……您的召唤术,已经抵达了类似的层次吗?!” 可她的母亲,既没有给出肯定的答案,也没有表示否定,只是注视着通往这亭子的小石路:方才夜琳瞥见的灰红身影,正向这里轻轻走来。 随着对方的接近,夜琳迦络总算想起自己在哪见过这个人,不,应该是极为相像的某个人了:来者有红色的头发,穿黑红条纹相间的连衣裙,套着同样是黑色的丝质连裤袜。而与夜琳知晓的那个人不同的是,这个少女的皮肤是灰色的、属于眼白的部分是深不见底的漆黑,还有那对显得过于鲜艳的红瞳。 “你是……卡拉?”夜琳的话语中蕴含着深深的困惑,但随即,她就继续肯定地说道:“不,你只是有形似卡拉·索阿雷小姐的五官、头发。对吧?” 第二百一十八章 与传说的面对面(下) 来人点点头,双手捏着黑色的裙摆,行了个礼,略有些腼腆地回答道:“是的,三小姐,我只是凑巧与索阿雷小姐有些相像而已……然后,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以称呼我为h.c.。” “h.c.么,好可爱的称呼,我很喜欢!以后就多多指教了……哎……” 不知为何,听到这很平常的问候,对方竟是呆立在原地,还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等听到魔族长公主接着问“你怎么了?”后,才慌张地直起身子来——就这么短短几秒钟,竟然已有两抹红晕爬上了她的脸颊。 “不!没什么!我,我只是没料到,会被说可爱!!而且,三小姐,您方才那一眨眼,啊,是那么吸引我,告诉我,您就是个如梦似幻般的存在!真的……!”h.c.激动地朝安德烈娅致谢:“陛下,很感激您有这么优秀的女儿,这一切对我来说,实在美妙!” 这次则轮到夜琳有些不好意思了,“其实,也没那么好吧……嘿嘿。不过,谢谢夸奖。” 眼看着就要开始看不到头的互相赞美了,安德烈娅咳了几声,把逐渐走偏的话题给拉回来:“互相认识完了吧?那么,让我们继续分析现在的问题……h.c.。” 乐呵呵笑着的灰色少女打了个“ok”的手势,她周边的空气就轻微扭曲了起来,弹出不少红色、蓝色相间的矩形,而后,h.c.的身影,就在众人眼前消失了。 “美生会那群人,为什么会掌握到这种程度的能量呢?也很简单,就只是因为,他们知道了‘第六元素’这种概念。” 罗莉安有些不相信,“……就这么简单?可连索阿雷元帅都无法触及这种层次!那群家伙又怎样只是因为‘知道’这什么第六元素的,就能运用得来?简直不可理喻!” 似是早料到这个问题,安德烈娅“世界上,有很多东西是我们无法理解的,而这个概念的提出,就仿佛触发了什么更底层的规则,让它从不可知、不可见变成可知、可见了。” 魔族的前女皇稍稍思索一阵:“举个例子,前一阵,魔族跟兽人族合作,一并进攻人族整合联盟,伊万娜她一时脑热,用已臻于极限的冰、火元素魔法夷平了人联的三座城市。接着,世界上,许多朝着这个效果去的研究就开始了……从瓦伦西亚、兽人国乃至隔海的亚美利加、遥远东方的华夏,都出现了同样的趋势。”她看了看自己的三女儿:“这一方面,夜琳更清楚一点。” “所以……美生会只不过更早成功了,对吗?”夜琳眉头紧锁,抬头,以殷切的眼神看着母亲:“母亲大人,能否……” 请求帮助的下半句还没说出来,安德烈娅就已经很直接地摇了摇头:“我刚才说过,一旦让某些人知道了某些东西,事情就会远比你想象中更不可控。所以……不,是没到时候,至少现在,不能。” 恰好这时,微风吹拂,带来枝叶窸窸窣窣的声音:h.c.再次出现,为坐着的三人奉上热气腾腾的茶水,侍立在旁。 “尝尝看吧,这是用我亲手种的花茶来泡的,绝对是你们从未品味过的滋润。”安德烈娅自己先捧起杯子,感受着掌心处传来恰到好处的温度,“嗯,辛苦你了,今天的茶饭都很不错呢,h.c.。” “都是多亏了您的教导呢。”h.c.微微点头,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夜琳迦络也凝视着那精美白瓷杯中盛放的茶水——细碎的光斑,穿过亭子,淌在那琥珀色的液体上,很是好看。她的眼,也随着茶水的微微摇曳而迷离,让人希望永远沉醉在这茶香里面。忍不住想伸手,拿起茶杯,好好品味。 但她的手,却停留在了半空,而后,微颤着缩了回来:“稍等下,母亲大人。如果如您所说,只要知道某些很虚的概念,就有可能被那班人变为现实的话,那么……刚才跟随我们到您这来的人……!” 她想起了自己之前想到的东西:这些人的“功能”尚未停止,仍在“听”着她们接下来的对话!那么……! “放心好了,他已经被我处理完毕了。”回答夜琳问题的是h.c.,“您尽管放心,享受夫人亲手栽培的香茶即可。” “那个,冒昧问一下,您是如何处理那个不速之客的呢?”这次是罗莉安的疑惑,“只是打晕他的话,应该解除不了泄密的危险吧?” 还是h.c.的回答:“是的。所以,我把他彻底从世界上抹去了。” “您说的彻底……意思是?” “取走他的性命,也把他从所有人的记忆中抹去。从这出去后,您们也不会记起有这个人尾随你们到这里、我们的谈话也从未提及这个人……也就是说,从概念上抹消他的存在。但放心,我找了个替代品,填补了他的空缺。”h.c的脸上还是笑意,但她说出来的话,却让罗莉安不寒而栗。 “但,据我所知,他也只是个不幸被利用的普通人罢了?您何必要做到如此地步呢?” 对方想说明自己的理由,但被“月蚀”制止,接过话头的人,也换成了闭眼的“月蚀”:“……罗莉安·科纳洛小姐,你跟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她跟你一样是个,额,自尊自爱的人?她也曾对这种、或者类似的做法,感到不理解、感到很不快,但是,你的描述,我得纠正一下。” 安德烈娅睁开了眼,语气与先前截然不同:“普通人?不,根本不是这么回事,科纳洛小姐。他既然跟得到这里,那么,不管他自己是不是这么想的,他就是,我们的敌人。对敌人的怜悯与仁慈,只会化作刺向你心脏的一柄利刃。因此记着……” 这位魔族的传奇女皇深吸一口气,视线已不在对面两人身上了:“凡是敌人,就必须要彻底抹掉,以绝后患。” 第二百一十九章 风暴前夕 夜琳与罗莉安离开“时间停止之湖”的时候,太阳仄歪着,慢慢没入遥远的海平面上,空中三三两两飘荡的云块,陪着落日的余晖,闪着烛光般的幽影。而后,它们聚在一起,隐有亮色擦过。雷声乍起,震动着玫红的团块,悠悠然地有点滴雨珠洒落。 湿气又一次渐渐地起来了。 “我很少这么夸人的,但‘月蚀’,果然是不可思议的人啊。明明经历过那么多,却还能保持一种青春的姿态。”罗莉安撑起一把伞,把自己跟夜琳的身子遮在伞底,望着云彩略过的方向,“接下来怎么办?” 魔族的长公主皱起眉头,想起方才母亲给自己提及的种种嘱托,“我想,我有必要先去见陛下一次。” “因为听到了那什么转折点的?”风向略变,罗莉安抬手,微微挡着扑面而来的雨点,“但她不也告诉我们结果了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什么东西才是我们真正应该要面对的……就像刚才我们见‘月蚀’的时候,额……” 见到罗莉安的样子有些奇怪,夜琳挑了挑眉:“有什么问题么?” “我们……是被人追踪?” “对啊,下午我们在交流的时候,有人不请自来,所以我们就到这里,去那里见了她……有什么奇怪的吗?” “不,不是,我感觉……嗯,但似乎又不是。应该不只是那个不速之客的问题……”罗莉安皱起眉头,仔细思索着,但她的记忆告诉她,这次旅程就跟长公主所说的一模一样,很愉快的会面,没有任何其他值得注意的地方。 苦思冥想不得,罗莉安最终选择放弃,“……也许只是我想多了。呼,感觉就像中了那个阿斯兰的魔法一样呢。” 夜琳迦络倒毫不在意地点点头,“嗯,保持怀疑,是一种好习惯。特别是对于我们这类人来说……走吧,别在一个地方待太久了。这边。”她转身,拨开面前的重重草丛,钻了进去。 面前是一条被落叶铺满的道路,在草丛后,延伸到远方:它两侧的杂草,稍弯着腰,在不可见的细雨中,左右摇曳着,随着阵阵凉风拂过,发出簌簌的声响。 ‘今天是,7月2日。’她抹走刘海的水珠,‘这天气会让道路变得泥泞,会影响装甲车的行进,但影响的时间,估计不会持续太久……若如您所说,接下来这场战役的结果已经确定的话……不,还是要先去见姐姐大人才行。’ …… 7月4日。 从瓦伦西亚占领区那得到的报纸头条显示,魔族的王牌飞行员,芙兰朵露·斯卡雷特,曾击坠495架敌机的传奇,于今天正式从空军飞行员的现役队伍中退役,授少将衔,目前安排的去向不明——有流言称,她在彻底告别战机前,还获得了兽人国阁揆亲自签令授予的勋章。 如果艾利乌德知道,芙兰就是差点把他们葬送在墨客木湾的那位敌军飞行员,这条消息可能还会让他多留个心眼,但现在,他更关心的是,“林肯行动”的计划已经到了开始的倒计时,可这地面的情况…… “潮湿、太潮湿了。”艾利乌德抬头,看向营帐外,那从月初开始就没停过的雨水,‘这样下去的话,就得推迟时间了……而瓦伦西亚那边,肯定也已经收到消息了。’ 为了抵消瓦伦西亚中、重型坦克的优势,再结合目前能够利用的工业产能,维多利亚选择大批量地生产轻型坦克,通过数量应对瓦伦西亚坦克的质量:比起魔族装备的兽人制坦克,这种小型坦克的优势在于,它更为灵活,能适应城区、乡村等环境的作战。 不过它的优势也仅在于车体轻、速度快,它的引擎拉动能力很差、装甲也很薄,火力也远不如兽人制同等定位的坦克。所以,同样面对雨天过后的泥泞道路,这种坦克就显得更无力了。 与他们对峙的魔族,似乎也不急于主动进行攻击,而是积极修筑工事,利用魔道大炮构筑防御阵地,再在道路上布设反坦克雷等等——瓦伦西亚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等维多利亚人先进攻,待维军势头已颓、能量耗尽之后,再行反攻,彻底截断维军后路。 “我想告诉各位先生的是,无论如何,推迟、乃至中止这个计划,在整个战略上,对我们是非常不利的。”月初,亚当斯将军在他召开的集团军作战会议中,还不断地强调这点,但他必须要面对的现实是,“林肯行动”可能真的不得不推迟了。 第二百二十章 林肯行动(其一) 一杯递到他手中的热牛奶,让艾利乌德把紧锁着的眉头松开了,“艾利乌德,先喝点东西吧……”白发的库兰塔少女这么说着,已悄然站到他身边,与他一起透过营地的窗口,看向雨水暂歇后的漫天繁星。 “格拉尼小姐,谢谢。”艾利乌德杯子传递来的温度,一直在为作战准备而烦躁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了。 他的爱人凝视着他浅饮牛奶的模样,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很快又把脸别过去,重新望向前方——这次,她不是看向天空,而只是看着窗沿。 心知对方这么晚来找自己,肯定有些比较私人的东西想说,因此,艾利乌德也不焦急发问,只是温和地等待少女开口。 待艾利乌德杯中的牛奶减少三分之一的时候,格拉尼终于下定了决心,“那个,艾利乌德,我想问问,战争结束之后,额,你有没有,一些,计划什么的?” “计划么,嗯……”被问到的人低下头来,思索一阵,“我这只有个初步的想法。等一切都结束以后,我想回老家的庄园,安静地当个园主……”他那深蓝色的瞳孔中,此刻不自觉地充满温情,望向格拉尼:“而你,则将是我最好的园主夫人。” 庄园主?庄园么?格拉尼依稀记起,以前也有个紫色荆棘庄园的庄园主,曾邀请过她参加茶会,并鼓励她正视自己的情感:“……就!就这些吗!不、不想去,额,到处看看什么的?!我还从来没回过卡西米尔呢!” “这么说,我们的格拉尼小姐,需要人陪着一起去卡西米尔咯?”艾利乌德半带调笑地接话,结果换来了库兰塔恼羞的一拳,差点连杯子都握不稳。 格拉尼撇起嘴,别过脸去:“我只是提个建议而已……!如果你不喜欢就算了!我也不是一定不能跟你在那小房子里待着!”——‘不过,说起来,我还没见过那座房子呢。菲雷侯的庄园,会是怎样的呢?’ 但是,目前显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艾利乌德在么?赫克托尔说要召开紧急会议……啊。抱歉打扰到你们了。”梅莉敲完门后,声音从外面传来,似是往这里瞄了一眼,再远去:“你们快点谈完吧,我先去作战会议室那边!” 刚还打算互相依偎的情侣错愕地对视一眼:接到这个指示,两人也没兴致继续谈下去了。 当他们在离开窗边,到长廊前的时候,格拉尼拍了拍艾利乌德的肩膀,伸出右手的小指头。 艾利乌德愣了愣,点点头,用左手的小指头勾上,摇了摇。 ‘记住,这是我们,星空下的约定。’ …… 7月5日凌晨,在东侧亨伯港一带部署的维多利亚第2军,俘获了一位在雨雾中迷失方向的魔族侦察兵,但当维多利亚人打算在这名魔族身上获取情报时,他却用自爆魔法自尽了——尽管如此,从这名魔族的行动轨迹上看,瓦伦西亚应该为即将到来的战役作了两手准备:一个是他们的战壕、铁丝网、反坦克火力点与雷区,另一个,则是先发进攻维多利亚的准备。 赫克托尔坐在指挥车上,深吸一口气,细微的雨丝点在他的脸上,倒把他昨晚郁积在脑袋的压力给点干净了。 根据昨晚的紧急作战会议,赫克托尔向他的同伴们传达了这样一个信息:‘林肯行动’按预定时间举行。而赫克托尔等人所在的第167步兵加强连,也是按照预先规划好的作战路线前进。 维多利亚第3军对此次行动的重视,从安排给赫克托尔,这个曾因戴安娜的攻击,而失去了所有下层官兵的军官配置中,可见一斑。作为先遣部队之一,第14师部以赫克托尔原先指挥的两个步兵排为基础,把其中一个排改为坦克排,并补强了一个炮兵排、一个侦察排,除了连部的两辆指挥车这些基本装备外,拨了足有三门火炮、四部步战车、四部轻型坦克。 如果不是因为训练得比较仓促,赫克托尔目前所指挥的167加强步兵连,称得上是货真价实的机械化步兵连。 在本次作战中,格拉尼负责指挥侦察排,艾利乌德带领第258坦克排紧随其后,接着是梅莉任排长、玫兰莎协助指挥的炮兵排,赫克托尔与参谋部负责连与369步兵排的总指挥,随时提供增援。 第167连刚离开驻地,远远就已经能听到震耳欲聋的炮声了——维多利亚人的进攻开始了。 可在赫克托尔率军,打算进入预定区域作战的时候,却出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因为长时下雨,炮兵排在前进时,发现装备给他们的其中一门榴弹炮,因路况泥泞,在用卡车拖曳时,它的车轮深深陷到泥地中,拉不动了。 “……上尉,情况就是这样了,我们需要放弃这座炮,继续前进吗?!”负责该炮的班长问道。 梅莉皱眉,思索一阵,拿出对讲机,“258坦克排艾利乌德上尉!这里是114炮兵排梅莉上尉,我们这里需要您的协助!听到请回答!完毕!” 第二百二十一章 林肯行动(其二) 艾利乌德在收到梅莉的联系前,他指挥的258坦克排中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258排第4班负责驾驶的轻坦,在进入战斗阵型时,因为观察的失误,不小心开进了一片泥泞的草地里。 此处距离前线,已经不足4公里了,艾利乌德急中生智下,选择唤出自己的烈火之剑·幽兰戴尔。 “上尉,您是想……?” “道路泥泞,主要是因为潮湿。那么,就让它不潮湿吧。”说着,艾利乌德指示其他不受影响的轻坦继续前进,自己则翻身下了指挥车,冒着细雨,径自走向那正焦急等待下一个命令的第4班。 第4班的维多利亚官兵朝红发的上尉敬了个礼,得到的,居然是艾利乌德让他们重新回到坦克内的指示?! 心底闪过一阵疑惑,但258坦克排第4班的四名官兵,还是服从指示,回到他们各自的位置上了。 从对讲机处确定他们已经就绪后,艾利乌德深吸一口气,暂且把脑海里繁复的思绪清空,把精神集中在手与剑柄结合的地方,许久未曾调动过的魔法能量流,开始给他回应。 经过了如此久真刀真枪的战场生活,再有奥士华行动,那堪称极限的特种行动磨砺,艾利乌德的精神境界,已抵达了下一个层级的高度,而这也意味着,他能作出比以往更为精细的魔法能量操控。 火元素凝聚在剑刃,火焰升腾,艾利乌德通过意念,引导着高热的红光,朝那部被困的轻坦履带上游走。 他小心地把握着热量的平衡,泥泞不堪的土地在逐渐变得干燥。 待土地即将回到晴天下的硬实时,他喊道:“第4班听令!前进!” 话音刚落,坦克的引擎即时响起轰鸣,车轮滚动,卷出一层层的细碎粉尘,随着声音沉闷的巨响,土块四散,这部本来要被放弃的坦克……终于脱离了泥坑! 但问题的根本,仍然没得到缓解:就算这次艾利乌德帮忙把土地烤硬实,雨点未停,前面还有更多的泥潭、坑洼在等着。而艾利乌德不可能每次都这样,用魔法把每个坑都给解决掉。 ‘只能期盼,我下属的兄弟们不会继续犯错了。’他重新回到排指挥车上,这么想着,手里的对讲机收到了114炮兵排的联络。 “是的,我有办法。完毕。”艾利乌德这么回答着,视线先望到了连队前进的道路尽头…… 作为先锋的格拉尼侦察排,已经与比他们更早行动的171步兵连建立起了联系,并从后者那边获知,魔族已经把艾尔河上的桥梁全部炸毁,艾尔河对面的小镇——比尔,在维多利亚发起进攻前的几个星期,已经被魔族打造成了坚固的军事堡垒,并与它后方约4公里的惠特利、东方约10公里的斯内斯,形成了一个犄角照应的稳定防线。 在这个防御区内,瓦伦西亚还布置了四座魔道炮台,分别在比尔东部、惠特利北方、斯内斯西方,以及,查佩尔、韦斯特对岸的艾尔河拐角处……几乎实现了对艾尔河两侧沼泽地的全覆盖。 维多利亚第3军第14师下的167连跟171连,以及第2军派来支援的22连、33连,组合成维多利亚林肯行动在中路突破的利刃——第123机械化步兵营。而他们的第一个作战目标,便是突破这个防御区,拔除瓦伦西亚第3军驻扎在此的诺顿突出部,形成完整的进攻锋面。 诺顿突出部的主体,是瓦伦西亚第3军第8师下属的魔导团。这个魔导团布置到对岸沿江地区大致有三个连,赫克托尔等人不大熟悉,但该团目前的总指挥,却是他们印象深刻的一名魔族——前瓦伦西亚“翼”组织的成员,现在的伊琪·维姬上校。 中午时分,经过整个上午的行军,167连停驻在伯恩稍作休整,已远远能看到,沿艾尔河岸的两座城镇上空,早已黑烟滚滚。 “说实话,听到这个消息,我还是挺惊讶的。”艾利乌德把汇总好的各项情报递交到连部作战会议上,“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还能获知维姬小姐的消息。” 大概两个小时后,他们将真正直面前线。 “根据我们小伙子们的信息,敌军这个魔导团,似乎就是这位维姬上校组建的。”连参谋长简单介绍道,“维姬上校在一年前,只是个中尉,但在接下来的一年里,她带着这支魔导队转战过许多地方,也抗过很多硬仗,所以,她才被提拔得那么快。” 参谋长再把一些资料展示给赫克托尔等人看:“女士们、先生们,这是171连的战友,从一名魔族俘虏身上截得的情报,是关于敌军这个魔导团装备的。他们似乎管这玩意叫……冰霜魔导车。” 赫克托尔皱起眉头,看着那仍然写得密密麻麻的字母——尽管字迹十分端正漂亮,与曾经潦草写就的简直一个天一个地,但还是能看出,这绝对是伊琪亲笔写就的。 “我看看,我懂些,瓦伦西亚语。”玫兰莎小心翼翼地端详着这些字,“这个,应该名为,冰霜钻孔车。是伊琪小姐,专门为这个战斗场地设计出来的。但目前,还是处于实验阶段,提及到共有三辆。” “玫兰莎中尉,情报上有它们具体的性能、或者是设计么?”梅莉挑了挑眉,很感兴趣,或者,具体来说,是对自己能否击穿它们感兴趣。 但紫发的猫族少女只是摇了摇头,“不,没有。这应该只是类似,额,草稿一样的东西?没有什么特别关键的数据。” “总之,让大家多加留意下就对了!”格拉尼接过话头,看了看艾利乌德,“敌人还有个更难处理的玩具——魔导大炮!”她指了下地形图上,艾尔河对岸一个被重重画下的红叉,“171连的小可爱们正被它给弄得晕头转向的呢!” 连参谋长点点头,简单介绍了下这魔导大炮的情况:“……这就是我们接下来要讨论的东西。若不尽快处理这个铁疙瘩,我军很难向艾尔河对岸踏出第一步。” 第二百二十二章 林肯行动(其三) 魔导大炮,需要大量魔力才能启动,一分钟顶多只能轰击2次,每次轰击一处,但它的杀伤范围相当惊人。 梅莉提出,能否通过她的球状护盾进行抵御,护住作为前锋的一支尖锐部队,慢慢向前推进,但很干脆地被否决了——虽然参谋部不怀疑她魔法的防护能力,但在战争面前,这只是一种能量的浪费。 “格拉尼中尉,您的速度是我们123营的骄傲,能否请您设法锁定它的注意力呢?”这是作战会议讨论后,最终给格拉尼及167连侦察排下达的指示。 在167连抵达这里前,171连就是一直执行这种策略,但171连的维多利亚官兵,在那可怕的魔法能量下,分出来的小队作诱饵后,一旦被锁定,就根本没有逃避的机会……因此,在蒙受了几次损失后,171连最终选择撤离作为前哨的哈德西镇,退到镇外的郊区里休整,等待援兵,并最终与格拉尼建立起了联系。 “……道路、房屋都已经损毁得很严重了。”943年7月5日下午时分,格拉尼用望远镜观察着哈德西镇的情况——在171连撤出镇子后,似是担心还有藏身的维多利亚人,瓦伦西亚的魔法几乎把整个镇子都犁了一遍,到现在,除了几幢建筑还留有原来的轮廓外,其他地方,基本都是废墟了。 而且……格拉尼把望远镜放下,眉头紧锁:‘毫无疑问,敌军肯定已牢牢盯住这里了。我们的一举、一动,说不定都被敌军所掌握了。’ “全排,进入战斗态势!”她如此下令,然后打开对讲机,联系到梅莉:“炮兵排,炮兵排!这里是侦察排,麻烦你排进行炮火支援。完毕。” 167连的炮兵排,在伯恩附近的郊区布设了阵地,并已进入既定作战位置,在得到格拉尼的支援请求后不久,远远能听到“嘣”地数声脆响,震荡起刚沉寂没多久的硝烟,眼可见有细碎瓦砾崩解,四散。 格拉尼谨慎地捕捉着镇内的动静,但除了榴弹炮开炮后的回响之外,就没有其他可疑的杂音了:据171步兵连的描述,原本哈德西镇南侧,靠近艾尔河的地方,是有瓦军的桥头堡存在的,但好像随着维军的撤离,那里的瓦军也一并撤离了。 白发的少女深吸一口气,指示排内第2班往左,第3班往右,第4班作为后备队待命,自己则领着第1班,小心翼翼地沿着被摧毁的主路,靠近镇子外围。 随着灰白屋子的轮廓越来越清晰,格拉尼紧抿着嘴唇,左手把手枪越握越紧,汗水混杂着雨水流下,她心跳的速度,居然比她曾经孤身闯入敌营时还厉害——就怕某堵墙后,会有一个尖耳朵的黑影闪出来。 当然,格拉尼也可以选择独自一人迅速完成侦察工作,但以她对魔族作战方法的理解,哪怕他们放弃某一个地方,也会在那个地方留下一些侦察术式,以观测敌军最新动态的,何况……是像哈德西镇这样的城镇。 对讲机传来2、3班已分别抵达镇内的报告。 “各班注意,提高警惕,敌军可能有埋伏!完毕。”格拉尼如此对着对讲机指示道。 果不其然,在维多利亚军再度踏上镇内不久,本就被乌云遮蔽的天空,变得更加昏黑,艾尔河的河水翻滚。在不远处的对岸,刺眼的紫疯狂掠走周边的光线,凝聚而成的魔法弹,释放着骇人的威压。 与此同时,岸边沉默的枪械纷纷发出嘶鸣,噼里啪啦的噪声大作,带来叮当落下的弹壳。 维多利亚167步兵连侦察排第1班的各官兵立刻找到残存的掩体,魔族的子弹,简直就擦着他们的头皮而过的:与其他城镇不同,哈德西镇整体是个类似矩形的布局,在它被摧毁前,镇子范围内只有几排居民楼,南北宽不过一公里,东西也不过两公里有余。而镇子南面,大部分都是荒地,甚至能望到艾尔河对面的景色……当然,现在没有什么优美的河边景色,只有魔族密集的火力点。 梅莉的榴弹炮支援适时出现,这次,她不再轰击哈德西镇,而是直接打掉了对面的一个火力点——但这对于瓦伦西亚精心布置的火力网来说,只不过是疥癣之疾。先行进入镇内的167连侦察排,仍然无法继续前进一步。 ‘如果不尽快干涉那个魔导炮的话,很危险……!’格拉尼趁魔族火力稍歇的时候,迅速弯腰闪身到前方一百米的半截墙后,先破坏掉魔族安置的侦察术式,再用骑枪挑起一个维军的头盔,探出上半部分,就能明显感觉到,围绕在她身旁,魔族子弹嗖嗖的声音更密集了。 而且还不止如此!除了子弹的声音外,还有一种沉闷但速度更快的“子弹”,猛地砸到了格拉尼的护墙前,其激起的灰白的尘土、泥碎,仿佛给格拉尼披上了一件薄薄的尘埃“外衣”,再被雨点打湿,与汗毛之类的粘连在一起,比直接把人包在砂纸中还难受。 ‘魔法攻击!?’格拉尼设下一个简单的魔法护盾,拿出对讲机,在时断时续的信号中,喊道:“167连部、167连部!这里是侦察排,我排已……”又是一发火球砸来,格拉尼不得不低下头来躲避飞散的尘土,“……敌军火力很强,除了那魔导炮外,还有其他魔法师的攻击!目前预计的碉堡有3个,其他火力点则围绕魔导炮设立,完毕!” 此时,随着梅莉下一轮火炮支援的抵达,她带领的第1班分散开来,大致两、三人为一组,在镇中各占了半截墙作为掩护,其中有一组则匍匐来到了格拉尼所在的墙边,“中尉!” 格拉尼点了点头,紧张地感受着对面,那魔导大炮的能量越聚越多,类似电流的声音也越来越响:……魔导大炮,要开炮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林肯行动(其四) 258坦克排在艾利乌德的指挥下,此时正朝格拉尼西侧的艾尔河河段赶去:经过休整后,171步兵连为这支坦克排提供掩护,并派遣工兵,在震耳欲聋的枪炮声中,准备为坦克排的渡河搭建好浮桥。 艾尔河,是发源于约克谷地的一条河流,沿途经过的最大城市是利兹,与乌斯河汇合流入大海:它不算是大河,但在123机械化步兵营面前,它最窄处也足有3、40米宽,最宽处则大概有70米左右,两岸有些河段树木繁杂,有些河段则是坡度比较和缓的草皮地。 按照原本拟定的作战计划,艾利乌德与171连的两个排是在格拉尼吸引住敌军火力后,迅速开往比尔方向,以期取得突破,伺机拔除掉魔族布置在艾尔河沿岸的魔导大炮。 可,与格拉尼面前的情况类似,据171连侦察兵的汇报,瓦伦西亚军已在比尔镇外围的教堂、居民小屋上布置了密集的火力点,先头发起进攻的维多利亚171连步兵损失惨重,迫使艾利乌德调转前进的方向。 此时已经到了下午4时,天色逐渐昏暗下来,而在艾利乌德转换行军路线的途中,对岸的魔导大炮已经开始吸纳大量的魔法能量,它四周的天空仿佛也同时被剥离了颜色,光线逃逸,让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在那炮口的光球上。 “坦克排!坦克排!这里是侦察排,敌军意识到了你部的行动!敌一号魔导炮的目标转向你部了!请迅速回避!请迅速……!!”听筒那边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但魔法能量流的剧烈波动,让通讯信号断断续续,乃至最后切断了。 红发的上尉迅速答复“坦克排收到!完毕!”后,以担忧的蓝色双眸望向哈德西镇:在方才的两个小时中,那里承受了数之不尽的魔导炮炮击——先前还能看到屋子的轮廓,至此已完全消失不见,侦察排目前的情况不明。 不过,既然侦察排的参谋还能进行联络,那就说明,情况还没那么糟糕! 依照侦察排的联络,艾利乌德下令他目前指挥的167步兵连坦克排、171步兵连一个步兵排分散,以方便躲避瓦军魔导大炮的炮击。 在魔法球缓缓从炮口升起的同时,维多利亚各部坦克已发挥其轻便的特点,以s线的路径迅速机动,眨眼间便与步兵分四个方向而去了。 但是…… 艾利乌德在留意魔导大炮开火的时候,却捕捉到了除魔导炮弹外的其他声音! 是于“滋滋”的魔炮电流声中,显得极为低沉、刺耳的炮声。 下一刻,本来尚显平静的拜尔肯草原,瞬间腾起了几团红黄黑相间的烟雾,坦克排第4班驾驶的轻坦,因躲闪不及,竟不幸当场被命中薄弱的侧翼装甲,起火爆燃,炮塔被掀翻,在短短几秒钟内,就烧得只剩残骸了。 这火炮的射程……还有威力! ‘侦察排、包括之前的171连,都没有相关的报告呈来给我,这也就意味着,这些火炮,躲藏在前排的火力点之后很远的某个隐蔽点,而且,毫无疑问,这些魔族一直按住不动的火炮,就是专门为我军的坦克准备的!’艾利乌德迅速安排参谋向连部报告这一最新情况:魔族除了魔导大炮外,必不可能有射程如此之远、威力又如此惊人的常规火炮。那么,最有可能的是……“是兽人国的88毫米炮!” 来不及细想这些大炮从何而来,艾利乌德急令部下加快行军的速度,步兵转为就地隐蔽,坦克选择更为弯曲的蛇形机动方式,以期降低魔族火炮的命中率。 此时,魔导大炮的魔法弹也接触到了距167步兵连坦克排原先驻在的地方,闪烁着骇人的白芒,把目的地所在的植被吞没,熔入土地,留下一个齐齐整整的大坑,冒出细小的黑烟,散发阵阵让人反胃的恶臭。 又是一轮炮响,而这次,是维多利亚方面的火炮支援,但相较于魔族快速致命的直射炮,第167连炮兵排的自行榴弹炮就显得十分散乱,不具威胁了。 果不其然,在维军的炮击暂歇后不久,不知布置在何处的瓦军火炮再次开火,又有数个地点燃起了火焰,其中命中了有一片灌木丛,是171步兵连85步兵排3班官兵找的隐蔽地。 这尚不是全部的坏消息……躲藏在哈德西镇一个巨坑中的格拉尼,眉头紧锁,看向自己仰面躺倒在另一侧、已经牺牲的属下,手里紧握着骑枪,耳朵抽动着,似是捕捉到了什么,惊讶地抬头,看向天际掠过烟雾的两部战机轮廓,仿佛惊声尖叫的轰鸣撼动着耳膜:现在是下午4点40左右,太阳尚未完全落山,但笼罩已久的阴云却已散去——雨停了,这也意味着,一直因天气原因无法升空作战的,瓦伦西亚的战斗机,终于有空档可以行动了……! 此时此刻,另一边,瓦伦西亚炮兵连阵地,一名有着棕发、红瞳的魔族,正拿着军用望远镜,观察着对面维多利亚军的情况:从她制服上,以银丝线编织的肩章,及其上一颗以黄色丝线扎成的星,可以看出,她目前军衔中校。 “中校!我们的阵地被维狗给毁了!您给我们的那座炮也……”她所指挥的炮兵连,一个班的官兵这么说着。 “……无碍,转移阵地,继续轰击。”她把望远镜放下,把被雨淋湿的刘海拨到两边,冷峻的视线扫过哈德西镇曾经存在的地方,深灰色的魔法能量在她手中涌动,一座全新的兽人制88毫米火炮就此凝聚成形,重新配备给刚失去火炮的魔族官兵:‘格拉尼,我知道,你在那里,是吧?那两年前的账,我还给你好好记着呢。’ 第二百二十四章 林肯行动(其五) “那就是,瓦伦西亚的战斗机……” 赫克托尔上一次遇到瓦伦西亚战机,还是在一个月前,营救玫兰莎的奥士华行动中,那时,声音比较遥远。但现在,他能清晰地听到那战斗机的引擎声,清晰得让人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飞机的声音是世界上最常见的声音之一,可当你直接听到的不再是飞机的声音,而是战斗机引擎的声音,那种笼罩在心头的恐惧,是难以言说的。 再度见到这种战斗机的维军官兵们,都忍不住暗自倒吸一口凉气。 魔族的战机掠过了艾利乌德的坦克排,径自朝维多利亚的后方——赫克托尔所在的167连部、步兵排飞去,开始在上空盘旋,寻找着自己的猎物。 就地隐蔽的指令迅速下达后,赫克托尔的参谋长给出了自己的建议:“少校先生,我会让小伙子们把它给击落。” “不,没必要冒这种风险。我们现在的人很少,要尽量保存住有生力量。”似是为了舒缓参谋们的担忧,蓝发的少校补充道:“我会尽量让它呆在我的视野范围内,各位,保持警惕!” 那部战斗机在盘旋了一圈后,锁定目标,往西边飞去,炮口已对准了维多利亚的阵地。 然后,伴着周边环境的88炮回响,细密的机枪声自上空荡起,魔族飞行员开火了! 子弹冲着后备队的一部步战车飞去,好在这部步战车,在战前曾被171步兵连的维多利亚官兵加固过,所以,自上空袭来的子弹,有不少被弹开了。 但,这也只能抵挡多一阵子而已,若瓦军飞机继续把雨点般的子弹倾泻到战车上,那它迟早会迎来爆炸的最终结局。 紧张盯着敌机的赫克托尔瞅准时机,立刻朝171步兵连的高射炮排发送信号。 “高射炮手!开炮!” 他指令下达得已经够快了,但敌机的反应却更快!几乎与赫克托尔开炮指令下达的同时,敌机下方已有数道流光浮现,眨眼间就打在了高射炮排的阵地上,让一架炮发出悲鸣,在剧烈的爆发中解体了。 其他高射炮阵地的炮手似未受到影响,仍按照指令开炮了,奈何维多利亚的高射炮威力不大,炮弹只能干扰到敌机的视野,敌机仍旧可以继续爬升,等待下一次还击的机会。 尽管如此,维军的高射炮手们,只是继续不知疲倦地开炮,一排毕,另一排顶上,直到敌机最终不得不撤离维多利亚军的上空。 随着瓦伦西亚战斗机的声音远去,赫克托尔这才算是松了口气,沉默地接受着来自前线的联络:瓦军“魔导团”的守备火力,强大得难以置信,不论是格拉尼带领的侦察排,还是艾利乌德的坦克排,都难以接近艾尔河滩头一步。 ‘只能尝试夜间进攻了么?但是……’赫克托尔看向指挥车中部的地图,眉头紧锁,‘敌军,不知有否在附近布置广域侦察魔法啊。’ 而如果有的话,对于魔族来说,维多利亚人在夜间的行动,就与白天的行动无异了。 他继续看着地图,询问参谋长:“我们之前在作战会议拟定的,共提到过三条行军路线,对吧?而最常规的路线,就是我们面前这条,通过哈德西镇强渡,向南挺进,但我们已经在这碰得头破血流了。” “您的意思是?” “……我们有必要重新考虑我们的作战计划。”167步兵连的蓝发连长说着,指向地图上的一个点:“这里是河岸边的一片小森林,我们之前提到过,这是最短的路,也是最危险的。没人能保证我们穿过森林而不被发现。而且,也无法保证我们可以过河。” 参谋长点点头,“是的,我曾说过这是最好的选择,但它有两个缺点:第一个缺点,是距离。虽然,这是最短的路线,但得花半小时才能到河的南岸,这意味着,敌军将有足够的时间来调整他们的防御。第二个缺点,是地形,我们要在茂密的森林中作战,很难把我们的坦克、步战车利用起来,也很难回避敌军的魔法攻击……因此,我们否决了这个计划。” 赫克托尔问道:“如果我们重新采取这个计划,大概需要花多长时间?” “实现撤退、重新组织,再执行计划的话,至少三天。不过考虑到天气等因素,我估计得花四五天才能做到,而且,在这几天的时间内,我们的动向很可能会提早被敌军察觉到。”参谋长直接给少校浇了盆冷水。 “当然,这个计划还有许多其他可能性。”参谋长继续说着,用食指敲击着桌面,“我想当务之急,是先等待22、33连的增援,并且请求14步兵师的更多援助。我们可以先派一部分兵力吸引敌军火力,再出奇兵,在森林中前进。如果时间允许,这个计划就有可能奏效。不过……”他的视线扫过围绕着地图的所有人:“如各位先生所看到的,敌军的火力网可以说覆盖了整个岸边,我们得绕更远的路,还得保证我们的主力行动的隐蔽性。” 赫克托耳点了点头,“当绕得足够远的时候,我们会让小伙子们根据自己的能力前进。当然,我们还需要小心敌人的魔法跟火炮,但应该有机会。” “那在此之前,我们要做什么呢?”另一名参谋问道。 “我们可以像171连之前做的那样,留在这里等待支援,派出小股部队进行巡逻。”蓝发的少校把传令兵找来,再指示负责联络的参谋道:“通知侦察排、坦克排,把主力暂且撤回伯恩,重新制订计划!还有,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尽快行动!” 第二百二十五章 道格拉斯战役(上) 在赫克托尔指挥123机械化步兵营调整作战部署的7月8日上午,维多利亚由“奥士华行动”夺回的曼岛上,天气潮湿、水雾浓厚,单只是在道格拉斯的小路上走上一会,衣服就会布满细碎的水滴。 与魔族在进攻翡翠岛失利即把曼岛视同鸡肋类似,维多利亚在上个月通过赫克托尔等人的奇袭抢回曼岛后,同样也没有把这座翡翠岛与维多利亚本岛间的小岛,视作什么特别重要的地方。 因此,在维多利亚军在英国本岛上按“林肯行动”的部署,向瓦伦西亚军发起全线进攻时,曼岛安静得仿佛与世隔绝。 “也许我们算是比较幸运的,”当安德里中尉盯着报上,关于昨日维多利亚前线的伤亡情况时,颇有些感叹——虽然他们是战况同样惨烈的维多利亚第6集团军的预备队,可在这不被人注意的小岛上驻扎,自然会让他们感觉到一种轻松写意。 但他再次读到报纸上的标题时,他还是深深叹了口气:“除了第3军有所突破算是好消息外,其他地方都是坏消息……战斗比预想中激烈,我军伤亡人数在急剧增加。” “听说敌军为了对付我军这次攻势作了两手准备?”和他一起驻扎于此的一名战友拉维少尉说道,“一般来说,为了两种准备导致力量分散的情况并不少见,但貌似这并不是瓦伦西亚军队的缺陷……他们的防守相当坚韧。” “敌军的防线组织得相当严密,我军伤亡之所以多,就是敌军兵力强大。魔法能量可怖,”安德里说着,转头看向天空,叫道:“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亮!从窗户里什么都看不见!” 片刻之后,一道巨大的火焰仿佛凭空出现,让巨大的爆炸声在空中回荡,窗户剧烈震动着。 “敌袭!长官!是敌袭!”拉维中尉惊呼起来,拿起对讲机,模糊不清的话语从话筒那头传来。 “第191步兵连,第191步兵连!这里是维多利亚王国第6军总参谋部,我们通知您,瓦伦西亚军队在一艘驱逐舰的火力掩护下,已经朝你部所在的曼岛道格拉斯前线发起了进攻!收到请回答,收到请……”一阵杂音传来,通讯信号被切断了。 “船!是那条船!靠近了!”几名参谋闯了进来。 安德里急忙与拉维等人走出驻地总部大楼,顺着参谋们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远远看到一艘巨大的战舰正朝他们这里驶来,让安德里的嘴巴张得大大的。 “是驱逐舰?这是驱逐舰吧?!”安德里之前从未见过瓦伦西亚的海军部队……尤其是瓦军使用的驱逐舰,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驱逐舰靠近了!” 这一次,同时响起三个声音在喊,但安德里的目光却无法专注于其他任何事情,只盯着那艘船,看着它在不远处的海上停下,调整炮口,发出几声怒吼。 “哪怕只是一艘驱逐舰,也是大得可怕的一艘船,不是么?”安德里喃喃自语,因为双腿发抖,他把手放在墙上,勉强支撑住自己。 “长官!驱逐舰!!”拉维中尉喊道,他的声音已经逐渐被炮弹的回响给盖住了。 一颗炮弹落在了道格拉斯的工厂上,爆炸声震耳欲聋,整片大地都仿佛在颤抖。接着,更响亮的爆炸声响彻天际,炮弹着弹处掀起的黑烟,让几名维多利亚官兵呕吐不止。 维多利亚在曼岛驻扎的兵力,只有一个步兵连、一个后勤连,而且是三天前才刚从兰开夏乘船抵达的,只沿着重要的口岸布置了防线,根本没做好与驱逐舰直接对抗的准备。 在他们遭到瓦伦西亚海军恐怖的炮击时,他们无助得几乎要掉下眼泪。 “我们要撤了!快撤!撤到离海远点的地方!”心胆俱裂的安德里下令,“迅速转移伤员!快!” 拉维中尉与其他官兵一起,把受伤的人抬到后方,耳畔此起彼伏地响着居民们的惊慌尖叫。 路上,可以看到许多受伤严重的人在爆炸中失去了知觉,一些还有意识的,则躺在地板上哭喊着,虚弱得根本无法站立。 “带他们去最近的避难所!快!”安德里这么喊着的时候,又一条坏消息从追上队伍的传令处传来:“驱逐舰停止开火了!!敌军已经放下了他们的登陆舰!” “长官!是敌军的魔法师!我方岸边所有未被攻击的阵地被全部烧毁!”是拉维中尉的另一则坏消息,“我们的外围防线已经崩溃!” 安德里愣了愣,脚步有点不稳,踉跄着跌坐在地。 …… 第一个随着登陆艇登上曼岛的魔族指挥官,名为奥莉薇娅,是位有着红色中卷发、棕色瞳孔、穿红色披风的女子,火焰在她指尖欢快地跳跃着,“你们没有任何退路,也没有地方可以躲避。” 她挥一挥衣袖,原本用来阻挡登陆舰靠岸的木制拒马,就在火焰里化为了飞灰。至于维军先前在沿岸布置的火力点,同样都在她的手里燃烧殆尽了。 在她身旁沉默站着的,是个艾利乌德也许没什么印象的女孩,曾经“翼”青年营的依克西娅,现在是魔族军中的一名少尉。 道格拉斯城区仍有维多利亚几个步兵排的官兵在坚守,他们在奥莉薇娅出现时,紧张地用枪口瞄准她开火。 “不用担心。你们都会回归应回归之地。”奥莉薇娅笑了笑,哪怕周围弹药呼啸,她的眼神平静得可怕。 一道红色的光芒自奥利维亚的指尖出现,精准贯穿了维军一个火力点的枪管,让它瞬间融化,将防守的维军官兵抛向上空。 维多利亚人看得目瞪口呆——燃烧的弹药四散,战友们的枪管依次被炸飞,连连惨叫让人不忍继续听下去。 “我再说一次,不用担心。死亡会把你带回属于你的地方。这是你们这些贱类的唯一结局。”奥莉薇娅放声大笑,随即,她的身体被指尖的火焰包裹,消失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 “你们快看!天上!”待最初奥莉薇娅用火烧却的尘埃落下后,维多利亚人意识到天空变了颜色——也许曾在伦瓦丁地区生活过的维多利亚官兵会见过这一幕:天空中的乌云,变成了耀眼夺目的红色。 但与蕾米莉亚·斯卡雷特放出的红雾不同的是,这些红,则是纯粹的火属性能量流:天空在高温中颤抖,大地在灼热中迅速褪去湿气。那道红色的小小身影身后,几个赤红的魔法阵在浮动。 在这些魔法阵环绕的交点上,出现了一棵散发着蓝光的巨树——因它的许多枝条都在剧烈燃烧,高热的蓝色火焰让它仿佛在发光,而这些火焰还在越升越高,直冲云霄。 有维多利亚官兵试图通过使用高射炮来攻击奥莉薇娅,但炮弹在能接触到她前,就已经被高温所熔化——这哪是它们能够抗衡的力量? 但见奥莉薇娅的嘴巴动了动,那棵巨大的蓝色树木就如同烟花般炸开,蓝色的火焰四处蔓延,眨眼间,道格拉斯就要被火焰所吞噬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道格拉斯战役(下) 片刻之后,火焰熄灭了,剩下的建筑都在冒烟,焦黑的地面上覆盖着一层灰烬。 维多利亚的官兵们环顾四周,看到道格拉斯大部分的房屋都被烧毁了,还能看到一些逝去战友的尸体并排躺着。 就在拉维中尉寻找奥莉薇娅所在的时候,负责处理牺牲者的维多利亚官兵惊叫起来:他们看到,几个红色的法阵漂浮在逝者们的上方。 “这是……?”这一幕实在太奇怪了,连拉维也忍不住发问。突然,他意识到了什么,立马喊道:“快放开他们!保持距离!” 但已经迟了。 那些尸体身上冒出红光,很快就像炸弹般一一炸开!而未及躲闪的维多利亚官兵,在被火焰炸到后,也迅速散发出红光,继续爆炸! 直到最后一个牺牲者死去,浓烟飘散,周边满是建筑的废墟与看不清原来面貌的残骸。 拉维中尉穿着粗气,一阵头晕目眩,不得不倚靠在墙上:“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魔法?还有,为什么我们的高射炮在碰到她前就熔化了?弹药怎么了……?” 他听到有人在他身后痛哭流涕:“可恶!连那些家伙们都死了!都死了!” 是的,他们都将死在这里。 ‘对了,安德里上尉呢……?’拉维强忍着不适,四处转头,想找到曼岛维军的最高指挥官。 “你是在找他么?”一把略显稚嫩的女声在她斜前方响起,不是奥莉薇娅的。 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发现是一个同样是红发的魔族少女,正抓着安德里的脖颈,像拖着条狗一样拖着后者:“这家伙把自己的制服烧了,想混进难民堆里逃走。” 安德里此时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身上还有瘀伤,脸色苍白,就像一个被彻底打败的人。 “少尉小姐!请放过我!若您能放过我,我什么都告诉给您!”安德里根本没看又惊又怒的拉维,只是用虚弱的声音乞求怜悯。 “你?你能告诉我们什么?”魔族少尉,也就是依克西娅,倒有点好奇了。 “我是安德里上尉,是这座岛的维军指挥官。我能说出任何您们想要的!” “什么?上尉?指挥官?”依克西娅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就你这临阵脱逃,我还以为你就只是普通的维多利亚官兵呢?”她再望了望拉维,“真的吗?” 拉维沉默地点了点头,暗自摸到了自己配枪的扳机。 “既然如此,”红发的魔族少女思索一阵,“那就需要请奥莉薇娅姐姐来处理了。” 就在她稍稍分神的一刹那,拉维中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拿出手枪,对着安德里连点几枪,子弹呼啸着朝那个意欲出卖曼岛维多利亚人的长官飞去,但是……! “啊!”拉维尖叫着倒在地上,握着配枪的右手因火焰的爆炸而鲜血直流,而他右手的手指,已经动弹不得了。 他打出去的几颗子弹,则在半空中出现的细密爆炸声中,被熔解、擦除。 “你想死么?”这次,确实是奥莉薇娅了,她指向拉维的手指上,火焰在以惊人的速度旋转着。 “呵!哈哈哈!拉维中尉,这就是你这几年的战场经验的锻炼?!”回过神来的安德里,则朝拉维放肆地大笑着,“不过很抱歉,辜负了你的期待!” 拉维在地上痛苦地蜷缩着,那曾是最好战友的笑声,此时无比刺耳,让他忍不住用尽全身的力气怒吼:“闭嘴!” 他试图站起身,但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吐出,溅到了安德里的脚上。 奥莉薇娅皱起眉头,打了个响指,火焰顺着她的指示,从拉维的伤口渗入,让他整个人最终炸裂开来。 这可怕的情景,让安德里吓得停住了笑,呆在原地。 “我提醒你一次,人类,”奥莉薇娅把手放在身后,“我还有任务在身,我只需要得到我想要的情报,若要你死,只是我动个手指头的事,明白?” 安德里连连点头,“是、是的。” “那么,我们在这里的事情就结束了。你不会想着再偷偷溜走的,对吧?” 第二百二十七章 风灵 一阵急促的火车鸣笛声后,眼前的景色开始缓缓移动,比比沉默地思索着,这几年时间经历的所有点滴,边想着,手习惯性地朝挎包探去,拿出已经开口的一包烟,捏住其中一根。 不过……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皱起眉头,把烟重新塞好,放回原位。 “大小姐,你真的作好决定了吗?”坐在她身旁,还是那个熟悉的哥布林仆从赫德尔,只是,他现在截了左手臂,仅剩右臂还能活动——如这种身体上的永久损伤,是召唤兽的契约主用魔法都无法修补的。 这部火车是往大伦瓦丁市区去的,在那里,比比将向“翼”组织目前的首领达丽雅·弗兹递交正式的辞呈。 比比想起在梦中见过的凯莉,沉默地点了点头:她知道,目前魔族正与敌军在雪埠、巴恩斯利、唐卡斯特等地激战。她也知道,哪怕是已经失去很多契约召唤兽的自己,仍有许多可以作为的地方。 “大小姐,我觉得艾瑞丝小姐的提议,你完全可以接受的,”赫德尔还在耐心地劝说,“转型为国防军的军官……就像‘翼’的其他成员一样。” “但‘翼’也有很多选择脱离的吧,”棕发的少女轻轻摇了摇头,“跟我同辈的姐姐们,现在仍留在‘翼’里的还有多少呢?” 她的脑海中掠过一个红色短发、一个蓝色长发的身影,让她轻咬住嘴唇:“妮乌姐姐,还有派伊妹妹,不知道她们现在怎么样了呢……” 可不及细想,比火车的轰鸣更刺耳的尖锐声音,让她立刻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所在的地方。 捕捉到了,虽然仍在行车途中,但比比锐利的目光,让她捕捉到了天空的三个异样小点:它正在迅速靠近,轮廓越变越大、也越来越清晰。 是轰炸机!已有数年未见过的,维多利亚的轰炸机!居然、出现在了这里! 瓦伦西亚空军力量的损耗,到处巡游的比比也有所察觉,可她没想到竟损耗到了这种程度——维多利亚人的轰炸机出现在瓦伦西亚控制区的腹地,这在942年,不,哪怕是在943年的上半年,都是难以想象的。 “他们把我所在的这列火车锁定成目标了。”比比迅速判断着敌军的动向,“赫德尔!准备防御!” 不用比比吩咐,哥布林就已经开始准备了,他把注意力集中,顺着主仆链接的感应,开始为构建魔法盾作准备。 数声爆炸响起,火车开始因地面的震动而剧烈摇晃起来——敌军空军的轰炸开始了! 比比深吸一口气,由淡淡光芒形成的一个球体护罩在她周围显现。就在此时,敌军轰炸机的引擎声忽然变得不规律起来,似是受到了什么严重的干扰。 这部火车只是普通的火车,偶尔也作为运输前线物资的补给车来使用,但它绝对没有防空装备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那么,能影响到这些轰炸机的……是的,一道若有若无的绿色光芒,在窗外迅速出现,又在眨眼间消失不见,掀动外围原野的草皮、泥土直冲云霄。 ‘植物魔法?不,不对。不是植物魔法。’把精神聚焦在感应上,那因过于细碎而难以观测到的绿色元素,正从地面升起,优雅而迅速地旋转至天空,‘是……风系魔法!’ 她以前,仅仅只见到过自己的师妹们用过初级的风系魔法,一般用来赶路啥的,而像现在这种,对风如此精准而优美的控制,比比也是头一次见到。 但这风在美丽的旋转中,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庞大能量。 等比比再次注意到窗外,维多利亚人的轰炸机时,那已经是机翼被割开一道大口,颤栗坠落之时了。 就在这位棕发少女想弄清发生了什么时,这风系魔法的施术者,正坐在火车后方一个独立的车厢中:她有着翠绿色的波浪长发,穿着在目前气候下显得过于单薄的翠绿色衣服、短裙。 ‘本来只是一时兴起想体会普通坐火车的感觉,但没想到居然遇上了敌人的空袭……’她通过侦察魔法确认,自己的小型龙卷风已把袭击的三架敌机彻底摧毁,‘情况似乎比想象中要严峻,也难怪陛下会把我叫来。’ 这名魔族拿起印有绿芽图案的小瓷杯,浅饮一口清茶,‘不知奥莉那家伙,现在进度如何?应该已经拿回被小曼蒂调整过的那座岛了吧?’ 待她手中那白瓷杯的杯底“哒嘟”碰到桌面时,一阵清风掠过,这位端坐在位置上的绿发魔族,已不见了身影。 第二百二十八章 心灵 “把手给我吧,魔族的小姐。”一间酒馆内,吧台前,一名红短发的青年,眼中闪着深邃纯净的光芒,用手里的剑刃作为支撑,朝跌坐在地的红发女孩伸出手。 女孩方才还追着青年使用元素魔法,而现在,居然要接受青年的好意? 虽说如此,但女孩还是犹豫地伸出自己颤抖的右手。 可就在他们的双手即将接触的刹那,周围环境发生了剧烈的变化,青年脸上有了战场与岁月的痕迹,酒吧则在烈火中崩解,化为一片仅留木炭的丘墟。 青年的身影不见了,酒吧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黄绿交错的花田,四周漂浮着忽明忽暗的光点。不远的前方,隐约有一个女子的身影,只能大概看到她的头发是奇异的粉色:“不,不行。你不应出现这种感情……这会给你带来祸患,回头吧,现在还来得及……!” 红发女孩想疑惑地发问,但周围的场景,又仿佛拉下又重新拉开帷幕的舞台剧般,转而为一个木制的小屋,耳畔则有另一女子悲伤的呼唤——那声音很熟悉,可未及思考,白茫茫便充塞了整个世界,短暂而尖锐的头疼,袭击了她的脑袋。 “嘶……又是,这个梦。”派伊皱起眉头,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被子多盖了一层。 接着,她忽然捕捉到了熟悉的蓝色长发身影,“妮乌、是妮乌姐姐么?” 她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视野也愈发清晰,终于让她确定,这是毫无疑问地现实,而不是自己在做梦,“妮乌姐姐!” 妮乌似乎已经来到这很久了,而听到派伊的呼唤,她疲惫的脸上显露出舒缓的笑容,“啊,你已经醒了。我也到这来没多久,见你睡得挺香,就没打扰你。” 回答她的,是自己学妹紧紧的拥抱,“妮乌姐姐!你没事、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有多久没见了?’妮乌心疼地抚摸着自己学妹的后背,‘自从逃开那个女人追捕后……?’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妮乌轻声说道。 她们就这样抱了好一阵,才分开,但派伊仍是止不住的激动:她实在,有太多太多东西,想跟自己的学姐倾诉、想跟自己的学姐分享了……对了,刚才的梦!梦中那个粉发女子的事……! “妮乌姐姐,我近期常常做这么个梦……”她向妮乌描述了梦里见到的那个男子,那片花田,以及,那个奇怪的粉发女子,“……你知道些什么吗?” 妮乌思索一阵,想起自己破开次元隧道穿梭时,瞥见的那一抹、几与派伊所述一样的场景,“啊,那个女子,我也正想跟你说呢。我也是在她的帮助下,才能找到你在这里的呢。” “她说,我不该有这种感情,是什么意思呢?”派伊有点恍惚,“还有,那个青年男子,毫无疑问,就是我第一次见到的,艾利乌德上尉。那时,妮乌姐姐对上的,应该是赫克托尔少校吧……” 妮乌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哎,我都不记得了呢。没想到我们的派伊妹妹,记忆力如此惊人啊。该说不愧是元素科的学生么。” “那个粉发女士说的,我不该拥有的感情,是指对艾利乌德上尉的感情么?”派伊显得颇有些为难,“我不觉得,不,是我不确定……” 蓝发的魔族少女嘿嘿地拍了拍派伊的肩膀,“啊,也是呢,我们的派伊妹妹,也不再是小女生了,有也很正常的嘛。你也该试着正视一些东西了。哎呀,你看我这记性,我们的派伊妹妹,是众所周知的含羞草呢。” 派伊被这么一调侃,脸染上了一抹红晕,懊恼地用拳头砸了妮乌一下,“妮乌姐姐!刚回来就拿我开心!而且……艾利乌德先生都已经有格拉尼小姐了啊!” “瞧瞧,称呼都变了呢。”妮乌笑着继续,让她学妹的脸气得鼓起来,哼地转过头去。 耸了耸肩,妮乌的表情恢复了常态,“好了,我不开玩笑了。不过,派伊,你在梦里见到的那个粉发女子,除了说你不该有这种感情外,还说了什么吗?” “我没听清……”派伊的双眉拧在一起,“但她后面说的是,如果我继续这段感情,将给我带来祸患……这是警告吗?可,为什么呢?” 妮乌神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有点犹疑——想让派伊听从粉发女子的意见,但又觉得,这是个改变派伊性格、让她更积极地发展社交关系的好机会,于是,在鬼使神差下,“我也不清楚她的理由,但我觉得,你可以试试。”二句,从口中自然地说出去了。 “可是,她的警告……总觉得不是在危言耸听。”派伊还是有点不确定,“她的声音很焦急、我无法说,她的提醒不是真心的。” “放心好了,被纳迪娅追杀的危机,我们都成功克服了,还有啥不能跨过去的坎呢?就算到时真有什么灾祸,我也会飞来你身边的。” “妮乌姐姐……”派伊的声音有点呜咽,再一次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师姐。 第二百二十九章 冰霜钻孔车(上) 943年7月16日,在付出了数百名维多利亚官兵的代价后,得到第14师增援的第123机械化步兵加强营,终于找到了魔族艾尔河魔导大炮防线的死角,于黄昏时分从左翼突破,艾利乌德指挥的坦克连突入到克林顿镇外,与格拉尼改组的步兵连策应,大有把瓦伦西亚魔导团左支点——比尔镇拿下的趋势,可越到这种时候,越不能大意。 根据赫克托尔的指示,艾利乌德选择了维多利亚人最常使用的保守作战方法:他让手下的官兵们,始终保持在梅莉火炮支援的范围里活动,以5、6里一小时的速度,慢慢推进到比尔镇郊外。 “迅速让各作战单位注意,”坐镇指挥车中的艾利乌德,在听取参谋的最新情报汇总后,立刻指示道:“有战友,发现了之前营指挥部所说的,‘冰霜钻孔车’行动的痕迹!” 话虽如此,“所谓‘冰霜钻孔车’,真的有那么可怕?”维多利亚坦克连第4排4班的班长,雷迈,听着耳机,心底发出了这样的疑问——他是在942年年末被征召入伍的,在他与魔族数个月的作战经验来说,魔族的坦克,无非就是兽人国的猫式、犬式这些,从未听说过这什么“冰霜钻孔车”。 “总之,稍微留意下……”他向自己的车组成员这样说着,不多时,他们的坦克已先行开到了一片视野宽阔的平野——这里,通过坦克的望远镜,已经能看到比尔镇圣公宗教堂最高处的时钟楼了。 到这里,能明显感觉得到,他们背后,火炮连的支援已经抵达不到这里了,那么,按照作战的部署,他们现在应该保证路线的安全,等待其他友军单位协同跟进,再继续朝着比尔镇前进。 雷迈身子微微前倾,打算去转动对接的信号源,但一声炸响惊起,而且离他们的坦克不远! 尔后,引擎加速的声音,金属撞击的声音,还有树木花草被撕裂的声音,混杂成一块,连耳机都无法遮挡这杂音的到来。 地面仿佛在颤抖,维多利亚的坦克立即进入作战准备,炮手、填弹手就绪。就雷迈的记忆而言,从未有哪部猫式、犬式坦克会发出这种声音的,那么,毫无疑问,敌人,正是等待他们许久的,只在维多利亚人无线电交流中出现过的,冰霜钻孔车了。 负责观测的那位车组成员,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奇怪的机器:正面列装着一个散发着凛冽寒气的钻头在高速转动,绞碎着遇到的一切;雪白色的炮塔,与钻头掀起的寒霜相得益彰,黑森森的炮口,有如死神的凝视。 ‘那就是……冰霜钻孔车了!’观测员迅速向雷迈描述了那家伙的样子,半开玩笑的总结道:“钻冰的钻头,我打赌我们脚下的草皮肯定有很多水。” “你瞧那玩意开得有多快!”操纵员用手紧紧握住方向盘,使劲打着转,试图让坦克转向。 钻孔车已径自朝他们冲过来了,它钻头旋转速度,已经快到看不清原本的形状了,能看到的,只是一团厚厚的、白绿交织的雾气——它打算直接把维多利亚人的坦克给绞碎! 已经来不及了! 操纵员迅速停止转向的动作,转而使用坦克较为坚实的正面装甲,打算硬抗扑面而来的白色恶魔。 紧接着就是剧烈的撞击,而直接砸到维多利亚坦克上的钻头,却并没有因此减缓多少速度,相反,它的速度还保持在相当快的水平上,寒气渗入,彻入骨髓的寒冷,居然已经吹到了坦克内部! “糟、糟了!”头磕到观测镜的雷迈,心也被这寒冷给冻结了,‘我记得……钢铁在低温条件下,会变得很脆弱……!’ 不止冰霜钻孔车钻头的速度,哪怕是它车体的速度,也只是因为撞击而微微迟滞了一下。 而维多利亚人的坦克呢?正面装甲结构被碾碎的声音,清晰无比地传到了每个维多利亚车组成员的耳朵里。 可这仅仅只是钻孔车能量的冰山一角。 雷迈感觉得到,自己的手都在被迅速冰冻,他强忍着冰冷与伤口带来的双重苦痛,用力伸向无线电联络的旋钮。 钻孔车的钻头切割了维多利亚坦克的钢板与装甲镀层,装甲盖脱落。 “……第4排!第4排排部!这里是4号坦克!”血液流动的速度在下降,雷迈感觉得到,自己的嘴唇已因冷冻而难以自如操控,观测镜、望远镜白茫茫的一片,“我们……遭遇了!敌军的,冰霜钻孔车!” “咔、咔”的声音越来越近。 维多利亚第4坦克车组的炮手胡乱地轰击那部冰霜钻孔车,观测员解开安全带,打算爬上炮塔,使用上面的机枪。 “接近我方坦克,冷冻……彻底毁坏,没见到它……”雷迈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被冻连在耳机上了,“炮轰……” 电流声嘈杂,耳机已收不到排部那边传来的声音了,只听得自己声音在空洞地回响。 “重复,我们……遭遇了……敌军的冰霜钻孔车!完毕!”能感觉得到身体在腾空……或者说,是整部坦克在腾空,尔后,它重重砸到了地面,观测镜、望远镜碎裂,雷迈自己也因撞击而昏迷。 在他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感觉到四周,有急剧膨胀的某种热量,在驱散冰冷,在吞噬自己…… 第二百三十章 冰霜钻孔车(中) “二排四班!二排四班!请回答!”艾利乌德暗骂一声该死,把参谋交给他的对讲机放回原位:“火炮支援连转移完阵地没有?” “报告!梅莉中尉的联络,他们已经进入既定阵地了,正等待我们的信号。” 艾利乌德点点头,紧急把他的参谋们召集起来:“根据二排四班牺牲得到的情报,如果我军的装甲贸然接近敌军的‘冰霜钻孔车’,它的冰钻头就会把我们的装甲给钻成废铁。而且……”他拿出刚刚从侦察兵那得到的消息:“它如果开动钻头的话……会把途径的一切都摧毁掉。” 他再转头,问另一个参谋道:“格拉尼中尉那边有新消息么?比尔镇是敌军布防的重镇,肯定不仅靠那部‘冰霜钻孔车’构造防线的。” 红发上尉的推测没有错,在他下令麾下各排准备好防御后的下午2时,第2步兵连传来信息,说那部冰霜钻孔车,只是魔族防线外围机动巡查的部队之一,而比尔镇镇内还有其他敌军的踪影,规模大概为一个营的部队。 而这支魔族的戍卫部队,已布置了好几种类型的重火器,包括重机枪、高射炮等,这些重火器部署的阵地,大部分距维军最初与“冰霜钻孔车”接触地点的三、四公里外。最新的情报还显示,魔族有为反突击作战进行准备的迹象——这也意味着,如果维多利亚第123机械化步兵营不继续进攻的话,就该轮到魔族进攻了。 得到报告的艾利乌德,立刻让参谋们把地图铺在指挥车中间的桌子上,“……目前情况如此,我们首先要确保我们目前控制的区域,也就是发现‘冰霜钻孔车’行动轨迹的区域,再逐步扩大我们控制的范围,直到比尔镇,这是我们的总体作战目标……” 参谋们都饶有兴趣地听他继续道:“每一个排作为计划的一个作战单位,我们需要一个排转移‘冰霜钻孔车’的注意力,一个排伺机抵近比尔镇侦察、清除敌军的火力点,第三个排作为预备队等待下一步指示……” 话音未落,参谋们就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非常好!”其中一名参谋毫不吝啬地赞美道:“这是一个美妙的计划,我们讨论来也是这个结果,如果执行得当,一定能成功突破防线,夺取比尔镇!” “但是!”参谋长却提出了反对意见:“中尉先生,我们整个坦克连也就三个排的兵力,而且还不知是否有其他敌军的存在。倘若失误,我们这些天来的努力,数百名战友牺牲换来的成果,都将毁之一旦。希望您能给我们一些时间,更审慎地制订作战的详细步骤。” 艾利乌德还没回应呢,另一个参谋就率先反驳道:“一个现在执行好的计划,胜于一周后推出的完美计划。中尉先生的思路很清晰,我们立刻就能指挥调度!如果我们如参谋长先生那样细细地打磨,恐怕等打磨好的时候,那些恶魔的炮口都已经怼到我们脸上了……” “我理解参谋长的担忧,不过,计划一旦开始推进,不管我们再怎么谨慎,敌人迟早也会做出反应。而身处相对弱势的我们,更需尽快掌握作战的主动权,等到我们对敌人的部署和动向有了足够的情报,再相应调整计划也不迟……”这是副参谋长的意见。 在他们争论完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了艾利乌德,等待着他的最终决定——自参谋长提出反对意见开始,这名才20多岁的中尉眉头一直紧锁着。终于,他郑重地点了点头,指示参谋们:“你们立即制订一个简要的行动计划交给赫克托尔少校,只要他批准,我们立刻行动!在此之前,各排在控制区中做好防御,特别留意‘冰霜钻孔车’的动向,等待命令!” 第二百三十一章 冰霜钻孔车(下) 7月17日,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依照赫克托尔的部署,梅莉与玫兰莎正组织她们手下的火炮支援连继续前进,其中,玫兰莎正手握先前获得的“冰霜钻孔车”的设计草图。 “根据营部那边的,最新通报,草图,所标志的这三部战车,分别布置,在敌军三个支点城镇里。”靠汽车拖曳的大炮在旁边的大路驶过,伴着引擎轰鸣的杂音扬起沙尘,迫使玫兰莎不得不在咳嗽中拉起嗓音,以方便好友能听到自己在说什么。 “其中,除了艾格伯勒的冰车,没有大动作外,其他两部,都在外围巡察……”玫兰莎拿出一张战场地形图,压在“冰霜钻孔车”的设计草图上,“如果,我们不能解决,这两部冰车的话,我军,就很难进一步,扩大战果……” 梅莉看着那幅地形图,它上面标记了各部“冰霜钻孔车”第一次被发现的地方,以及它们可能的巡视轨迹。 这时,她们连的参谋长带来了一副作战地图,地图上,绘制了123营各部预定的作战计划图,有四个箭头指示了各连队接下来的去向。 如渡河后的最初安排一样,梅莉的火炮支援连仍然是为艾利乌德的坦克连、格拉尼带领的侦察连提供火炮支持,并根据作战的进度来转移阵地。除此之外,现在的火炮支援连,还被赋予了一项新的任务……解除“冰霜钻孔车”的威胁,为后面主力步兵部队突破城镇外围防线作准备。 “解除它们的威胁啊……”这让梅莉有点犯难,但她也清楚,这是十分关键的一个任务,责任重大。 连参谋长继续补充道:“少校还有指令,说如果您需要的话,其他连队都要改变既定计划,以配合您的作战。”他又拿出一份报告,“艾利乌德中尉也向我们传达了他的作战计划……他打算利用一个排的坦克,去牵引这些铁疙瘩的注意力,再向前推进……” 梅莉止住了连参谋长的话:“稍等下,您说艾利乌德中尉打算牵引这冰车的注意力……?” 她看见参谋长的点头,心底已经拟出了一份简单的计划,“……附近,有能让我们连所有火炮都能轰击到的地方吗?” “中尉,您的意思是……?” “是的,我希望承接坦克连的计划,让他们帮忙引诱冰车……到我们的陷阱里。”梅莉的指尖敲击着桌面,“有这种地方么?参谋长?” 连参谋长迅速思考了一下,视线牢牢盯着地形图,最后,锁定在了一个点上:“如果我们连进入既定阵地的话,那么,它们覆盖区域的交接点……就是这里。” 但玫兰莎皱起了眉头,“可是,参谋长先生,这里,深入到我们的,核心防守区域里面了。若这样做,我们需要,协调各连队……其中的风险……” 看着猫族少女眉目间可见的焦虑,梅莉深吸口气,“是的,风险很高。大量的协调会让计划被窃听的可能性直线上升,而在调动期间,敌军也很容易察觉到异样……如果失败的话……”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失败意味着什么:不止他们的战果无法巩固,更糟糕的情况,是把他们付出数百名官兵才辛苦取得的进展给全部丢掉,重新回到“林肯行动”发起前,双方对峙的局面。 “参谋长先生,还有,其他可选的地点么?”玫兰莎那紫色的双眸,闪烁着希冀,但,让她失望的是,连参谋长只是摇了摇头。 梅莉凝眉思索了好一阵,给出了她的最终决定:“那我们的计划目标就确定了,参谋长先生,能麻烦您通知其他各连队么?” 被呼唤到的人迅速答应一声,就转身走向参谋们那边。 “还有……玫兰莎,能任命您作为计划的总指挥么?不用担心,我也会到最前线协助进行指挥的。” 紫发的少尉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放心,我,定会完成,我的职责。” 与少尉坚定的眼神对视,这位火炮支援连的犬族连长心里,却微妙地闪过一种担心,不过,她口中,还是这么说着,“好的,少尉。那么请记住,这次计划,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玫兰莎呼了口气,转身,跃上了最近一部拉着火炮的汽车。 凝望着那随着汽车运动而远去的背影,梅莉下意识地把手伸入大衣口袋中,抚过那已经带了好几年的紫色丝绸香囊。 第二百三十二章 梦之都阿瓦隆 ‘虽说早已领会过人的固执了,但给出的建议屡屡被拒,还是挺难堪的啊。’梦世界,露切德如平常般斜倚在花团锦簇的树冠上,枕着左臂,微微抬起右手,注视着一只半透明的粉蝴蝶振动翅膀,停于手背上。 她闭上眼,聆听着风声吹过草木的寂静:‘不过,为什么呢?如果只是性格问题,那不同个体,也该接受不同的意见才是。总会有人,接受会变得幸福的建议吧?’蝴蝶振翅翩然而走了,‘但话又说回来,对于人来说,到底什么是幸福呢?’ 梦世界的主人重新睁开双眼,难得一丝疑惑掠过了她仿佛虚幻的粉色双眸,但这不是因为不理解‘幸福’的困惑,而是其他的一些东西。 “哎呀呀,您是……”露切德转过头来,双手不自觉地交握,放在脸旁:“看起来,来了位可爱的客人呢。” 一片深邃星云下的粉色花木中,那身影显得略有点单薄。 那人轻轻走近了,黑色外套随着她的动作而微微摆动,就是这种再平常不过的景象,竟给周围都带来种柔和而轻灵的感觉。 “我该怎么称呼您呢?女娲?盖亚?提亚马特?还是说赫映姬什么的?”露切德数着这些各地神话中的名字,最终归结成一句话,“还是说,您希望我呼唤您最后采用的名字呢?尊敬的女皇陛下?” 来人停下脚步,她那一头柔顺的红色短发已清晰可见,“叫安德烈娅就好。” “嗯,好吧,”露切德打了个响指,她坐着的树冠化作点点光团消失,让她与安德烈娅站在同一个层级上,四周蝴蝶飞舞,聚集成团,合出一张充满年代气息的茶几,两张雕花的木椅,“请坐。” 安德烈娅轻轻点头,收了收外套,优雅就坐后,便有一杯冒着缕缕热气的花茶呈到了她的面前。 “谢谢。”她说着,捏起那绘有蝴蝶图案的白瓷杯,轻吹几口气。 露切德也给自己倒了杯花茶,视线却不由自主地瞥向安德烈娅,“那么,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我定会尽我所能协助您……” 听到粉发女子的提问,安德烈娅沉默了一阵,却没有直接说需要什么协助:“……依你的能力,应该看到了,这个世界的尽头,有着什么?” “……” 想起之前偶然所见的场景,梦世界的主人难得地严肃起来,“没有。什么都没有,哪怕是您的存在,也没有。一片虚无、一片黑暗……”但很快,她的表情就恢复了常态:“也许,虚无本身就是一种存在也说不定。但这不是重点,您是想让我……” “嗯,我想请你帮忙,去找……‘变数’。”在说出最后一个词时,安德烈娅的表情很复杂,“除此之外,我没有更多的信息了。这个‘变数’,是某人?是某物?是某事?都没有,但它很重要,非常、非常重要。” “您这可太为难我了。”露切德撇了撇嘴,脸上迅速掠过一丝不情愿,“您是想让我每人、每事地去找这虚无缥缈的可能么?” 但安德烈娅的表情不似在开玩笑,“你最喜欢的,不就是观测么,你所需要的,只是多留心一点。”她顿了顿,“当然,你不愿去做的话,我也理解,因为这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不过,无论如何,我都会寻找这个‘变数’。” 听到“月蚀”的话,露切德倒有点焦急起来了,“您的要求,我自然都会去尽力完成,只是……”她小心地观察着安德烈娅,“只是,感觉成功的可能,比较渺茫。” “是的,渺茫。”红色短发的传奇魔族把茶水一饮而尽,再度斟满的茶水微微荡漾,投映在她那担忧的双眸上。 就好像一个,对了,‘害怕失去孩子的母亲一般。’露切德思索着,“我有个建议,不知您有没有兴趣听一下?” 见安德烈娅微微抬头,露切德暗暗松了口气,按耐住激动的心情,把手轻轻一挥,四周粉色花团锦簇的原野,就变成了某个类似城市的地方,而她们二人所处的位置,也转到了一座仿佛摩天大楼的阳台上,绘有蝴蝶图案的巨大时钟在滴答作响。 “您也清楚,梦世界,是虚幻与现实交界之处的世界,”露切德深吸一口气,让几只蝴蝶打开安置在一旁的音乐盒,舒缓放松的旋律响起,引导着泛紫光的蝴蝶在翩翩飞舞,“就算世界走向虚无,也不会对这里的存在产生影响……” 安德烈娅站起身,双手搭在护栏栏杆上,视线扫过阿瓦隆闹腾的市区:这边在举办热闹的大胃王比赛,阵阵惊呼与喝彩不时传来;那边在展开优雅的舞会,戴着各式面具的人们随乐曲起舞;当然,还有沐浴在灯光中,闲庭信步的老人们——仿佛空气间都弥漫着喜悦的气息。 “在这里,您可以作为任何身份活动,上至王公贵族、下到庶族平民……”露切德简要进行介绍时,竟不自觉地带了点得意,“没有悲伤、没有痛苦,也不需要担忧不确定的明天、所谓灾厄的未来,只需随着自己的意愿,尽情享受即可……” “不需要考虑食物、水源、稳定的环境那些么?” “哎呀,哪怕已经离开那个位置这么久了,您还是一点都没变啊。”露切德笑了笑,“放心好了,如我刚才所说,他们不需要担心这些,在他们需要的时候,那些东西都会出现的。他们所需要的,只是享受自己。” 安德烈娅微微颔首,“这样,倒也确实对得起‘阿瓦隆’这个名字……不过,梦魔啊,作为这个理想乡的创建者,你是怎么评价你创造的这个地方呢?” 听到安德烈娅的提问,露切德显得有些迷惑:“这里的一切都很好,很完美啊?这也正是我心中所描绘的理想世界……人们在下界饱尝风霜,遭遇战争的蹂躏,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悲剧随处可见,真的太糟糕、太让人遗憾了……”她忽然想到了面前这个红发女子的真实身份,“啊,是了,您,是如何评价下界的?” “基本如你所说的一样。” 想起安德烈娅的拜托,露切德继续问道:“那您为什么,还要寻找让它改变命运的‘变数’呢?我的梦世界足够大,我可以再建个伊甸园、安乐净土什么的,让他们都能品尝到幸福的滋味。” “是的,你打造的阿瓦隆确实很棒,无可挑剔。但梦魔啊,你有没有思考过,也许本来就没有什么完美的世界?不完美才是它该有的面貌?”‘月蚀’沉吟一阵,徐徐说道:“理想国之所以是理想国,就因为它本来就仅存在于理想中。而唯有这种理想的激励与奋进,人、魔、兽才会设法让自己变得更好,才会找到他们本身存在的意义。所以,我认为,蛮不讲理地给他们按下终止键,不管是沉湎于美梦也好,消亡在末路也罢,都是不合理的……” 露切德沉默良久,才终于点头,“我将尽力帮您找到‘变数’的。” “谢谢。”安德烈娅轻轻点头,阿瓦隆的聚光灯刚好打在了她的身后,让她仿佛披上了一层梦幻的霞光,“那么……我会常来的。” “……”看着安德烈娅走下楼去的背影,露切德又一次让自己双手交握在一起,‘那么,在某天您改变主意前,我也会尽力维护好这个阿瓦隆的……!’ 第二百三十三章 协同行动 943年7月21日,本来应该是维多利亚难得温暖的时候,却因艾利乌德面前,那个大家伙的挺进,让世界的方位仿佛南北调转,恍若隆冬——它轻而易举地就击毁了维多利亚123营第2坦克连的两部坦克,沉闷的引擎轰鸣,扬起冰雾,某种说不出的窒息感扑面而来。 ‘比之前直面过的所有敌军坦克,都要浓重的压抑感……’艾利乌德拿起话筒,明显能察觉到自己的手心,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渗出了不少汗滴,“各单位注意!目标即将进入既定地点,目标即将进入既定地点!准备发射信号!” “冰霜钻孔车”离得越来越近,艾利乌德也越来越紧张,沉重的责任感和对计划失败后危险的认知,正毫不留情地折磨着他的意识,但现在,他知道,自己必须保持专注、保持成功的信心。 他深吸口气,稳稳地捏住话筒,以敏锐的头脑分析着任何可能的战况,为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做好准备。 可这种冷静,在“冰霜钻孔车”抵达既定目标前停下时,让位于他强压住的紧张情绪:‘该死!计划被敌人察觉到了吗?’他迅速判明情况,指尖敲击着桌面,‘虽然离最佳打击区域还有点距离,但是……也没办法了!’ 这位红发的中尉下达了发射信号的指示。 一颗照明弹“腾”地升向空中,强烈的红色光芒,盖过了周围环境淡淡的反射光,就算是隐藏在寒雾后面的“冰霜钻孔车”,也能看出它车体的位置与轮廓。 随着这光芒的出现,一连串密集的巨响乍起,闪光在艾利乌德的坦克排后方依次出现,哪怕没在火炮的阵地附近,也能想象出,在梅莉的指挥下,各个野战炮小组不断调整炮口、装填炮弹,瞄准并轰击目标的情景。 瓦伦西亚的“冰霜钻孔车”遭到忽如其来的密集轰击,先是一愣,但尔后,它的履带开始快速转动起来,调转钻头面对的方向,柏油路在它的重压下发出尖锐刺耳的悲鸣。 艾利乌德见状,一边指示本作诱敌用的轻坦克固守阵地,一边下令让两部坦克注意“冰霜钻孔车”的运动轨迹,快速移动、伺机找到“冰霜钻孔车”的薄弱侧翼进行轰击! 在维多利亚坦克连集火攻击“冰霜钻孔车”的同时,先行在比尔镇郊外设立前哨基地的,维多利亚侦查连的官兵,也观测到了艾利乌德发射的红色信号弹。 “报告!中尉阁下!”当装甲车外,负责警戒的官兵声音传来时,侦察连的连长,格拉尼正看着桌上,敌军的比尔镇布防工事草图,若有所思。 “?”她微微抬起头来,思绪还沉浸在探究敌军火炮为何一直静默的原因,“是艾利乌德中尉的信号么?” 报告的官兵点了点头,“是的,中尉阁下。我们的战友观测到了一枚红色的信号弹,从艾利乌德中尉那边升起。” 格拉尼微微颔首,放下手中拿着的草图,“好的,辛苦您的汇报。传令各部队,作好战斗准备!” 官兵敬礼后,离开了指挥车,白发的少女中尉又一次把视线投到草图上,脑海中迅速规划着作战:红色信号弹,根据作战前的部署,意味着瓦军的“冰霜钻孔车”已落入陷阱中,坦克连、火炮连都已经开始攻击了,也就是说,她的侦察连官兵,也需要开始执行自己的任务了。 “通知侦察小组,立即出发执行任务。”她指示道。 得到指令的通讯官点点头,已经通过无线电与先遣的第5侦察小组取得了联系:该小组由五名官兵组成,他们的任务,是在比尔镇周围的山地中,侦查敌人的动静,并向连部进行汇报。 格拉尼中尉继续思考着接下来的作战计划。她知道自己的侦察小组,要面临巨大而未知的危险——敌人也许早已开始警觉,她必须为任何可能的情况做打算,那些狡猾的魔族,肯定不会一直按兵不动。 果不其然,过了几分钟后,第5侦察小组就发来了无线电报告:大体是说,他们发现了瓦军的一支补给部队,而这支部队,正在靠近比尔镇东南侧。 “……我们请求允许对这支补给队发起攻击,完毕。”侦察小组的组长这么结束道。 ‘会不会是诱饵?’格拉尼脑海中闪过这么个想法,‘正如我们也在引诱他们的钻孔车一般……’回答道:“不。这可能是敌人设下的一个阴谋,我不希望你们与他们作战。你们只需认真盯着他们的动向,随时汇报,等待下一步命令即可。” 话筒那边传来“明白”后,格拉尼把话筒交还给在一旁侍立的参谋:‘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亲自前往侦察。’ 第二百三十四章 比尔镇郊外 第5侦察小组组长,戴维·史密斯沉默地切断了无线电联络,视线扫过他手下的9名队员,“我们的任务是继续追踪它的动静,查明那些魔族到底想做什么……接下来……” “我们不能进攻吗?”沃克中士略显不耐烦地给自己手里的恩菲尔德步枪换弹闸——方才提出请求进攻的,就是这个刚成年没多久的小伙,“我们完全足够时间设下埋伏,全歼这支敌军!全歼!” 戴维安抚这个年轻人道:“我也很想取得这次战果,但没办法,命令就是命令。而且,我们对镇内敌军的状况也一概不知,这种情况下,我们不应贸然行动。” 中士张了张嘴,仿佛泄了气般,“行吧,行吧!希望我们放过的这次机会能有什么价值。” 组长稍稍松了口气:沃克中士的父亲曾是他的战友,在米德尔斯伯勒战役中牺牲,中士的母亲,则在被炮火轰塌的废墟中,用自己的身躯,保存了中士的性命……所以,中士对魔族,有种刻骨铭心的仇恨,凡有杀死魔族的机会,中士都不会放过……哪怕这会让自己也陷入险境。 把注意力重新转移到手上的地图,戴维继续说道:“我们现在离比尔镇不远了,先前的情报表明,镇上可能有敌军大量重火器把守。我们的首要任务,是在不被察觉的前提下,摸清他们的位置与数量……” 他抬起头,透过树叶的隙间看向天空,判断了下大致的时间,“按照预想,敌军的补给部队,将在接下来的几分钟内进入比尔镇郊外,我们得加快速度了!” 话音刚落,他立刻就捕捉到了某处传来的动静:他让大家屏住呼吸,聚精会神地听着……引擎的轰鸣! 第5侦察小组迅速行动起来,分成两组散开,躲在树荫下,拿出望远镜,等待魔族补给车队的到来。 经过片刻的等待,一列由补给卡车跟装甲车组成的队伍,缓缓进入他们的视野范围内:随行的魔族官兵警惕地四望,似已察觉到了潜在的威胁。 就在戴维打算记录补给车队上面的标记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本来这些魔族打算就在镇口的广场上卸下补给,却像又得到了什么指示,把刚卸下没多久的药品箱重新装上车,接着往前行驶! ‘他们发现我们了?!’戴维心底暗惊,转过头来,问身旁的参谋:“其他侦察小组呢?有联络的信号吗?” 参谋调节了下信号的频道,细听一阵后,摇了摇头:“没有任何信号。” 侦察小组的组长皱起眉头,迅速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做——敌军显然已经察觉到了什么,继续冒险跟进,极有可能会让他们暴露在危险中,那么……他做出了自己的判断:“传令我们的组员,放弃跟踪,谨慎行事……” 他思索一阵,又让参谋立即用无线电联络沃克中士,“让他在安全的情况下,摸清尽可能多的敌军的火力点……记住,一旦被敌军盯上,就立刻撤离!” 得到指令的参谋连连点头,但是“沃克中士没有接听。” 戴维不自觉地想到了危险的可能性,便找到手下的传令员,正想布置任务,前方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密集的枪声与爆炸声,让他心里的焦虑越烧越旺:‘……沃克他擅自下达了进攻命令?!’ 左思右想一阵,他选择让手下的官兵们准备战斗,让参谋继续尝试与沃克小队取得联络:他需尽快了解沃克中士的行动,以及其他侦察小组的情况,才能做出正确的应对! 不,不能等了! 他立刻指示朝沃克小组先前走的方位挺进,而此时,参谋喊了起来,“上士,是格拉尼中尉的联络!她在问我们情况如何,要不要支援?” 戴维心下一喜,立马抓起无线电回复道:“中尉阁下,这里是第5侦察小组,我们目前已与沃克小队失去联系,情况十分危急,请求紧急支援!”同时,他也提到自己小组无法联系到其他侦察小组的情况。 “我们正尽可能地靠近沃克小队的位置,观察情况。完毕。”他总结道。 在得到格拉尼那边的答复后,切断无线电联络的戴维发现,他们已经抵达了比尔镇郊区,看到了一座几乎被完全摧毁的村庄,同时,他们也看到了大量兽人式火炮布置在村庄周围,正源源不断地朝外倾泻炮弹——但,维多利亚人没找到沃克小队成员的影子。 尽管魔族的炮击不一会就停了,但第5侦察小组的组长咬咬牙,心底已凉了大半:以侦察小组的装备,根本无力与这类重火器进行对抗!如果敌军还是忽然一起轰击的话,沃克他们甚至可能连躲藏的机会都没有…… ‘我们的行踪被发现了?’戴维让自己的组员们就地隐蔽,迅速描绘起敌军火力分布点来,但没多久,他的手就停住了:‘刚才我请求中尉阁下的援助,假定这个消息被敌军知道的话……’他又想到了之前过来的,那名叫派伊的红发魔族提及过“侦察魔法”……‘糟糕,得快点联络中尉才行!’ 第二百三十五章 魔导团的对策 “很好,看来,他们进入我军设下的圈套里面了。”艾格伯勒,外围比尔镇方向、克林顿方向的隆隆炮火声,于此亦时有耳闻。但这些杂音,都无法影响瓦伦西亚魔导团副团长,蕾娜中校的激动心情。 她拿起简报,走向伊琪所在的指挥室内,看到后者眉头皱起,望着面前桌上的三个魔法球:其中一个显然才刚破碎没多久,还有些许魔法流在跳动着,淡淡的白光。 蕾娜挑了挑眉,“这么看来,我们发明家小姐的一部玩具车被击毁了?真是可惜了。” 采用魔法球储备魔力,再与魔道学装备远程联结的做法,是伊琪·维姬在去年年底开始测试,到今年年初得到战场验证的方法:它的好处,是可以让魔道学者们无需耗费庞大的魔力与精神力来驱动装备的运行,坏处,则是无法第一时间掌握魔道学装备的运行情况,只能通过魔法球上的映像来大致推测——由此总结出的研究论文,让伊琪·维姬获得了瓦伦西亚国立魔法大学授予的硕士学位。 不过,对这种魔法的新型技术,蕾娜并不感兴趣:她无法理解,明明可以直接采购兽人国的制式装备,伊琪还在战场上费心取得突破作甚?何况……‘虽然冰霜钻孔车初看是挺惊艳,但质量到底是比不上兽人制的装甲车。’ “……战场现状如何?”伊琪微微抬起头来,脸上明显写着困倦。 被问到的中校简单看了看手上的资料,“比尔镇附近有敌军活动的迹象,我驻军在昨日的战斗中歼敌二十多人,据从敌身上缴获的证件来看,是敌侦察连的官兵。且敌向那边增派了援军,照现有情报分析,负责指挥增援的应该是格拉尼中尉……” 伊琪皱起眉头,“维多利亚人进攻的兵力就这么少?” “我们的参谋判断,敌人目前估计有两个营左右的兵力。他们现在的计划,似是在等待增援的同时,尽可能地摸清我们的防御布置、并对我军进行消耗,以等待决战的机会,”蕾娜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屑,“那些维狗,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语毕,她把写满参谋意见的资料,交到伊琪手中。 瓦伦西亚魔导团的团长拿起那份资料,如同看实验报告般细致地研读着:里面主要提出了一个作战计划,即调用斯内斯与艾格伯勒的后备队,于比尔、艾格伯勒、斯内斯三点同时出击,拔除维多利亚人的桥头堡——目前,除了比尔镇通向克林顿镇的公路在维军火炮的打击范围内,其他公路都还在瓦军控制下,因此,参谋们认为,此计划的可行性很高。 “我军目前的后勤补给充足,”在伊琪翻到作战计划那页时,蕾娜补充道,“只要您一下令,我们就立刻对维狗发动攻击,把它们都打回艾尔河的那边去。” 伊琪的视线,从手里的资料移到尚未破裂的两个魔法球上,维多利亚人的影子时隐时现:“作战预计需要投入多少兵力?” 思索一阵后,蕾娜回答道:“在维持三镇防御的前提下,大概需要投入一个营又两个连的兵力。” 魔导团团长的手指在桌面上叩击几下,米色卷发被窗外的热风吹起,而后,她深吸一口气,指示道:“我同意这次的作战计划。但记住,一定要做好万全准备,特别是,不要轻视敌军那几个指挥官,保不准他们会使用什么诡计啊。” “我之前也与那个格拉尼交过手,确实是个挺难对付的敌人,”蕾娜颔首,“不过……她个人能力就算再强,也不会对战役的整体走向产生多大影响。何况,”她侧过身,一种尽在掌握的笑容浮现在她脸庞:“我已经设计把她引到我军的包围圈里了。哪怕她自己只身能逃脱,她的手下也走不了。” 伊琪沉默地盯着蕾娜的脸,轻轻叹了口气,“那我就等你的捷报了。” 接着,伊琪站起身来,叫住了即将离开房间的蕾娜:“对了,请您帮忙给指挥工兵连的那个谁传话,就说我准许他们使用……‘电鳗碰撞机’。” 第二百三十六章 前与后 就在瓦军与维军战况胶着的同时,身在大伦瓦丁的瓦伦西亚女皇,蕾米莉亚·斯卡雷特,通过每周的定时联络,得知原兽人国驻瓦伦西亚王国大使爱丽丝·玛格特罗伊德要被调驻哥伦比亚。 “……新任大使预计在两日后抵达贵国,并在您方便的任何时候,正式向您递交国书。”格洛莉亚读毕,就把新任大使的资料,小心翼翼地交到坐西威宫主厅的蕾米莉亚手中——自莫斯利爵士暗中策动的复国运动失败后,蕾米莉亚就不再退居幕后,而是直接走到台前,利用魔道学新近取得的法米利尔人造人技术突破,通过操纵这些无处不在的法米利尔傀儡,对大维多利亚帝国政权进行直接而严密的统治。 现在,她原先扶持的维多利亚帝国国王爱德华,在莫斯利起事失败一个月后的943年6月“自去尊位”,降任公爵,原先的大维多利亚帝国国王尊号,则被帝国议会“赐予”蕾米莉亚·斯卡雷特,于是,到现在,后者的头衔便成了“全瓦伦西亚王国及大维多利亚帝国的女皇”。 这位女皇轻轻点头,视线扫过新任大使的履历,脑海想着的是目前瓦伦西亚王国经济的窘况,直至看到该大使的受教育经历:“……华夏国子监太学兼化学双硕士?五经博士?” 华夏,这个处于遥远东方的神秘国度,蕾米莉亚只从兽人国阁揆因幡那里稍有听闻。 据因幡所说,彼时兽人帝国的扶桑总督,曾密受兽人皇帝的诏书,对华夏作出试探,派遣了大概一个营的兵力,悄然接近华夏安东都护府边界河的对岸:他们初派人侦察时,看到华夏的安东都护府那边,唯有零散的几个界碑,似乎并未设防。 可待他们刚驻扎下来,只一晚上的时间,恍若神兵天降,华夏安东边防军的一个混编营就出现在了边界,震得兽人军不敢再往前一步,而被兽人国扶桑总督征召来的扶桑兵,更是不受控地仓皇逃窜…… 见华夏边防军已作出一级战备状态,兽人军只好悻悻选择后撤,而在他们撤退途中,如来时一般,仅仅一夜的功夫,侦察兵回报,华夏安东边防军就又隐匿无踪——此次试探由于大丢兽人帝国的脸面,所以一直作为机密被储存在兽人国皇宫文书库中,直至兽人帝国崩溃,猫犬二族爆发战争时,才为猫族所得,后辗转至因幡手里。 蕾米莉亚这才认真审视起这位大使的经历来,发觉刚才自己居然连大使的名字都没记住,再细看时,口中不自觉地轻念:“亚琳·罗默尔博士。罗默尔、罗默尔?是那个罗默尔吗?” 她再细细读去,果然,在家族介绍方面,看到了那个在瓦伦西亚境内不出名,于维多利亚地区则如雷贯耳的名字,兽人亚非利加军团长,大名鼎鼎的欧根·罗默尔元帅,也就是现在新大使亚琳的兄长。 确定这个事实后,蕾米莉亚指示格洛莉亚道:“让外长做好接机的准备,只要罗默尔大使到,就安排她第二日与朕会面。” 通过7月26日搜集的一些资料(维军的情报官员,试图通过各类杂乱的信息,来推断瓦军可能的动向),在艾尔河岸的维多利亚少校赫克托尔,从报上得知了这个敌对阵营的人事变动,对此,他内心的第一感觉就是……愤怒! 用曾在北亚非利加地区击溃维军的军团长之妹,任魔族维多利亚控制区的大使,就如同把人打倒在地、再用脚在他脸上狠踩几下一般。 不过,看到登报的那位新任大使的肖像,倒勾起了赫克托尔的好奇心:照片上,一头红褐色头发的她,穿着的不是那种常见的西服,而是来自遥远华夏地区的华服;她浅笑着的脸上,居然是奇异的双色瞳——其中一只是蓝色、一只则是琥珀色。更让人惊奇的是,她那只琥珀色的眼,眼白居然是黑色的?! 但现在不是考虑这名兽人新大使的时候,赫克托尔甩了甩脑袋,把多余的想法甩出去:他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如何突破魔导团的防线?以及,如何把陷入包围中的格拉尼救出来。 “敌军在我们的必经之路上,布置了一种新型的装置——”在当天稍晚些时候,召开作战会议的赫克托尔,听到了参谋如此汇报道:“它能瞬时间迸出极其强大的电流,我们已经有三名侦察兵战士被电死了。” 紧接着,另一位参谋在沙盘上放了几枚标记:“他们的牺牲不是毫无意义的,我们摸索到,这种装置的范围大概是300尺左右。”他顿了顿,继续补充:“虽然不算特别大,但足以覆盖我军要通过的干道。除非,我们放弃所有的重型装备,从田野轻装前进。” 这显然是开玩笑的说法,因为,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丢弃重武器的方法,断不可行:以格拉尼那边遭遇的炮火强度来看,他们若放弃重武器,无异于给自己的脖颈套上绞索,坐等魔族踢开凳子的那一脚。 “我们或许还有另外的方式,”赫克托尔沉吟一阵,“自敌军开始安装这种能发电的玩意后,我们的弟兄捕获了一些有意思的影像……”他把六张略微有些模糊的相片,放在作战会议桌上:“这有几位军服与其他魔族都不同的敌军,我开始还以为是敌军的其他增援部队,但经我们情报人员的勘正,在现在的瓦伦西亚军队中,没有任何一支部队穿这种军服……如果都可以叫军服的话。” 他们的参谋长立刻反应了过来:“也就是说,穿这种衣服的敌军出现,跟那些会电击的废铁有关?!” 赫克托尔用力地点了点头,“我不知道那些电击装置的运作原理如何,但我们,或许能在新出现的这些敌军身上找到更多线索!” 第二百三十七章 日的夜 话虽如此,但截获到那些奇异服装,又谈何容易? 躲藏在一处弹坑中的格拉尼,掐断了无线电通讯,不过,倒也不是全无好消息:魔族进行了两日近乎不间断的炮轰后,似是因为弹药储备不够,炮击的间隔逐渐拉长,并在今日黄昏的时候,归于长时间的沉寂。 “额……”她稍稍放松了下来,可她立刻就后悔了:因为这几天的晚上,她都在对受伤的侦察连官兵进行转移,她的身体,实际已到了极其危险的地步,只不过先前高度紧绷的神经,让她得以暂时压制住不适,可她现在这一放松,那种饥饿、疲劳感就如潮水般一波波地冲击着脑袋,耳朵嗡嗡作响,仿佛迎头撞上一块铁板。 冷汗直往外冒,格拉尼用手按压着自己的胸口,‘不,这太糟糕了。若是敌军这时出来的话……’ 魔族在附近设置的侦察术式,基本都被格拉尼给解除掉了:按理说,在格拉尼解除掉第一个术式的时候,魔族就应该派人来搜查的,可不知是什么原因,魔族并没有选择这么做——而这个问题的答案,得等到格拉尼返回营部时才能得知。 就现在而言,倒是方便了格拉尼转移,然则,因高强度运动导致的不适感,让她想起一个近乎被遗忘的守则:魔法,是与使用者的精神密切相关的,精神越是强韧,就越能连绵不断地调用魔法。但,一般情况下,若身体状况无法承受住魔法能量,哪怕再强的精神,也无法放心地使出术式。 她斜倚在坑边的墙壁上,用沾满泥土与草屑的手,摸索出最后一份军用罐头:这是维多利亚人在研究缴获的魔族军粮后,在维军原有罐头的配方上改进而成的——它主要变动的地方,在于将一些蕴有魔力的植物研磨成粉,与原有配料混合而成。加上这种植物碎末,可以在短时间内迅速缓解身体上的疲惫,只是它的口感,实在让人难以恭维。 ‘……魔族或许很喜欢这种味道吧?’为了弥补体力的严重空缺,她只能捏着鼻子,把这一言难尽的罐头一口下肚,差点呕吐出来。 深呼吸几下,尽全力压制住自己的疲惫感,同时竭力让头脑保持清醒,反复提示自己,现在这种情况,根本不是能马虎放松的时候:‘幸存的侦察连战士们,已经转移得差不多了。还剩下……’ 在她计算余下未转移的官兵时,却恍惚闪过了一副副血淋淋的画面……被弹片击中后支离破碎的身体、临死前断断续续的绝望闷哼,都是这几天转移时的亲眼所见,如重石,要把她的精神压碎。不过,她刚吃下的罐头起了效果,这些残酷的景象只是闪过,很快消失不见,模糊的视野倒变得比先前更加清晰了。 格拉尼轻轻揉了揉太阳穴,静静地坐在弹坑里,竖起耳朵,紧张地捕捉着周围的动静——有时,她会用简单的侦察术式,去感知敌人的活动,但在面对魔族时,侦察术式会被魔族反向追踪到,所以,她现在更多地使用与生俱来的灵敏听力,去研判异样。 研判完成后,已悄然进入了夜间,月亮渐渐爬上高空,灰白的月光流淌在土地上,让周遭的草丛、弹坑都铺上了一层瘆人的光芒。在这该死的寂静中,唯有西北方处仍传来的炮声,提醒着此处仍是你死我活的战场。 ‘呼……还剩下,’她的心中迅速掠过一份名单,‘3个。’ 休息时间已过,必须行动了。 她小心翼翼地从藏身的弹坑中探出头来,身体、精神像被锁链拖着的感觉,又出现了。 透过几处侦察术式的残余,她迅速寻找着最安全的路线,紫色的双眸如同猫眼一样锐利,紧紧地盯着前方。 心跳开始加速,手心不自觉地渗出汗水,让魔力再度聚集在双腿。 紧握骑枪,她猛地一跃,朝下一处弹坑冲去!就像在生与死的钢丝上跳舞,景色迅速变动着,心脏狂跳不止。 离目标地点越来越近,终于,感觉到脚底一沉,她调整好重心,顺利抵达了既定的弹坑。 “戴维上士?”借着月光看到一名维多利亚官兵的脸,格拉尼心下微微一跳,但是…… 没有回应。 格拉尼把手指放在官兵的鼻下,却只感受到了夜风的寒冷。 “……”她再用三支手指按住戴维的脖颈,自然没有任何证明生命存在的脉动。 轻轻移开了。 此时,月光倾洒而下,上士的脸更显苍白,格拉尼才注意到,他的一只手、一条腿都已经被炸断,那还算完好的右手,仍紧紧握着他的佩枪,随时准备对进入弹坑搜寻的魔族开枪。 格拉尼默默地脱下了自己的军帽。 “上士,愿您在天之灵能看到,我们会完成您未竟的使命。您的牺牲,我们不会忘记。”她轻声说着,声音几乎被夜风吹散。 深深地看了戴维一眼,缓缓起身,她抬头望月,朝着下一个目标继续前进。 在这个夜晚余下的时间里,格拉尼没有停下她的脚步。 她的眼角始终挂着泪水,但她从未让它滑落。 第二百三十八章 亚琳 “……当是三载。”熏香环绕着兽人国驻大伦瓦丁使馆的办公室,一抹艳红隐匿在似有似无的烟雾中,这抹红的主人轻轻念着,右手把从华夏带来的毛笔提起,左手越过那略显宽大的衣袖,按在桌子的竹简上。 方与瓦伦西亚的女皇见过面,次日,亚琳·罗默尔便断出了这个结果——这是她在华夏留学期间,跟随导师养成的习惯,在学成归国后,她这习惯也一直保持着。 接着,她听到了有节奏的敲门声:“稍等,且待我将器具收起。” 语毕,亚琳即把竹简上墨写的断语给抹去,只眨眼的功夫,便把竹简拆成数条竹片,以黑色火焰焚尽,再拿起拂尘轻轻一扫,就把这器物的痕迹全部抹去无踪了。 她轻舒一口气,首先将刚写过的毛笔倒挂阴干,再从笔帘上另拿起一支紫毫笔,铺好宣纸,才说道:“请进。” 进来的是商务参赞,一个名叫塞尔瓦,头发颜色黑金相间的猫族男子,他头上的猫耳较之其他猫族更大,看着也比其他猫族更灵敏。 亚琳脸上带着浅笑,示意塞尔瓦坐在自己对面,淡雅的熏香气息仍旧缭绕,让这种严肃的场合变得舒适坦然起来。 “参赞阁下,可有事与我商议?”亚琳温和地询问着,声音轻柔动听,却隐隐透着一股自信的气度。 塞尔瓦坐定,微微颔首表示感谢,用与他外貌不符的细致,将一份文件小心翼翼地递给亚琳,解释道:“这是最近瓦伦西亚与我国的商务情况报告,请您过目。” 红发的狐族大使挑了挑眉,一手接过文件,用单手即翻看起来,同时,她的笔尖在纸上滑过,一派从容。而等她笔停的时候,就意味着她已经看完那份文件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魔族武器不足、粮草短缺。” 依兽人国现在的工业产能,对魔族进行军备支援不是什么难事,但是……“若我许了他的请求,他该如何填上这费用?”亚琳开始算起账来,“先前,魔族替我们出兵维国,我们给他武装一个军的兵卒;尔后,是他用维国银行的金条换去我们的装甲,那今回,他能拿出甚么?我却不曾见到。” 那位商务参赞顿了顿,皱眉思索一阵,才说道:“依照我搜集的商务情报来看,瓦伦西亚现在也确实没什么能拿得出来的东西,但咱们这同盟关系,是否应当……” 亚琳轻轻摇头,“参赞阁下,你可知前两月的塔克文故事?” 她提到的,是几乎与5月莫斯利爵士起事同时发生的,塔克文国王维克托·塔克文三世秘密投降盟军一事:当时,得到信息的兽人国阁揆因幡帝,立刻派遣亚琳的兄长,也就是欧根·罗默尔元帅率军自亚非利加北上,与已在塔克文的兽人r集团军强行对塔克文军进行缴械,并在6月初的时候,花两天时间占领了塔克文的首都,重新掌控住整个塔克文王国。 ——而在此次事件之前,塔克文王国被认为是兽人国的最亲密盟友之一。 参赞沉默了。 “吾等都清楚那事,”亚琳继续说着,视线透过熏香弥漫的空气,仿佛穿越时空,回到了塔克文王国的那段时期,差点让兽人国腹地暴露在危险中的时期。 她微微叹了口气,稍用手整理了下轻舞的红发,似把张开的一张画卷收起,“然世事无常,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目光重新回到桌面上,她眼底闪过不易察觉的寒芒,把宣纸跟毛笔收好,“当然,我们会帮我们的朋友,可那些该帮,那些又不该帮?却得多加考虑。特别是,我们的朋友还对友情有怀疑的时候,您说确否?魔族的长公主殿下?” 在塞尔瓦还没弄明白什么情况的时候,一只漆黑的巨爪自亚琳身后迅速探出,将这位参赞身后飞着的某个白芒拍下,又迅速消散无踪,“正说着琐事,不想却有贵客造访。” 魔族的长公主么? 商务参赞立刻站起身来,警惕地望着窗户的方向:不知何时,窗外透入的阳光,描绘出一个看似娇小柔弱的身影。 “未曾远迎,”亚琳缓缓直起身子,朝着那人影抱拳、微微低头行礼,“实在失敬。”接着,她对塞尔瓦吩咐道:“与殿下茶饭吃。” 第二百三十九章 “愉快”的洽谈 那身影却摇了摇头,“不必麻烦,我不会在这待很久的。嗯……”她顿了顿,看向塞尔瓦。 亚琳双手一摊,示意塞尔瓦离开,重新坐下,招呼道:“殿下,妾身以为,若我们真想达成什么约定,净让您这样在窗沿上坐,那么一传出去,会成我们兽人不知礼数。所以……”她撩起宽大的衣袖,做了个“请”的动作。 被呼唤到的访客沉默了一阵,还是脚尖轻盈地着地,坐在方才塞尔瓦的位置上,红眸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那么,请容我自我介绍下,”亚琳把手放胸口前,微微点头致意,“久仰,长公主殿下!妾身名为亚琳·罗默尔,目前为兽人国驻伦瓦丁大使,在此恭候殿下已久。伏望殿下洽谈愉快。”语毕,她向夜琳伸出手。 夜琳面无表情,礼节性地与她握了握手,双方依次坐定。 “请容妾再冒昧请教,殿下此番惠临,是作为魔族的长公主而来,抑或是作为贵国的……唔,仪鸾指挥使而来?” 夜琳没有被动接招,而是嘴角微微上扬:“哈,罗默尔大使可真会说笑。我拜访这里,并非是作为魔族长公主、或是瓦伦西亚的仪鸾指挥使,而只是为兽人国的未来而来。” “哦?”亚琳挑了挑眉,一直耷拉着的狐耳微微抬起,“此话怎讲?还望殿下赐教。” 斯卡雷特皇族的三小姐从亚琳手中接过一杯清新、冒着热气的红茶,“罗默尔博士您饱读华夏典籍,应很清楚‘唇亡齿寒’的道理。如果魔族失去对维多利亚的控制,接下来,那些维多利亚人的下一步,会采取什么行动?” “殿下的意思是,兽人国将不得不陷于两线作战的窘况?” “正是如此,”夜琳露出她那招牌般的微笑:“贵国目前对外进攻凌厉,且仍有余力,特别是对人联那边,在成功获取兔儿堡、察里津后,以破竹之势直指克里姆林。但是……嗯,根据我们的一些小道消息,人联似乎在兔儿堡这些城市失守前,成功顶住了当地熊族作乱的压力,以惊人的速度,把它的绝大部分工业企业给拆解到了绸带山脉后面了呢。” 其言下之意,是在暗指兽人国目前对人联的作战,并未取得预想中的重大成果。 亚琳静静地在听,仍保持着恭敬的态度,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不过,啊,是的,尽管没有人联的工业,但贵国仍掌握着哥伦比亚联邦的工业,只是……”夜琳没把话说完,而是先提到了另一件事,“您应当也知道,前一阵在维多利亚组织作乱的维多利亚联盟党,我们平定它还花了些力气呢?而据我所知,哥伦比亚联邦,也有不少类似这样的团体哦?它们的活动范围,比起维多利亚,只会大,不会小,相信就算以贵国的实力,也很难保证能一直压着他们吧?” 抛出这个疑问后,夜琳抿了一口红茶,等待着亚琳的答复。 “殿下高见!于妾身而言,何止是醍醐灌顶、甘露洒心啊。”红发的兽人国大使这么说着,却没有丝毫尝到甘露的欣喜:“可若要解决这些问题,妾只知一个武备必不可少,对这些四处隐匿的蟊贼,更是需要海量的人力物力来处置。那么,以殿下的策略,我们兽人,还有其他可供尝试的方法么?比如,以魔族的应对经验来训练兽人的治安队之类?” ‘啧,本想让引这狡猾的狐狸入套,不想却被她反将一军。’夜琳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该说不愧是那位罗默尔元帅的妹妹么?’ “您看着有些困惑,长公主殿下。”亚琳给茶壶添上些许热水,脸上带着淡笑,睁眼时,却以狐族特有的锐利视线盯着夜琳的脸庞,仿佛猎手正盯着猎物:“是妾身刚说了什么难懂的话么?若是如此,那妾身道歉。” 这哪是要道歉的意思?分明是步步紧逼的意思。 夜琳摇了摇头,“倒不是听不懂,魔族也很乐意为兽人提供一切可行的帮助,只是,诚如您所言,武备必不可少,这对兽人国如此,对魔族亦然……让我们回到主题上,”她再拿出一张写满了维多利亚文的影印件,“这是我们通过一些途径破译的维军作战计划书,至于情报的来源地嘛……” 紫发的魔族长公主第一次认真地与兽人国大使的视线交汇,“您多少也有所耳闻吧?” 看着情报书上的地点代号,亚琳的脸色第一次有了变化,但很快恢复如常,“……这便是殿下呈出的筹码么?” “不,我们的诚意必不止这些。”夜琳迦络危险地眯起眼睛,“听闻贵国有一个名为‘望月’的机构,总部,我猜应该设在贵国‘北集团军群’将领布伦史塔德小姐的前故乡吧?嗯?好像对魔法石有着浓厚的兴趣?” 兽人国的大使挑了挑眉,沉吟一阵后,缓缓提出了她的建议:“这样吧,帝国矿场及其附属矿区。您意下如何?” 夜琳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尽管她猜到,魔族可能不得不付出相当大的代价以换取兽人国的支持,但她没想到,兽人国的胃口居然这么大——自帝国矿场原来的控制者被处决后,瓦伦西亚的王国企业顺势接管了这个矿区,经魔族专家评估,这个矿区产出的魔法石数量及质量,远比预想中的要更好。而且,比起在瓦伦西亚王国本土的魔法石矿脉,这片帝国矿区离前线更近,到现在战况胶着的时候,它早已成为魔族魔道部队的最重要燃料来源。 就在她衡量这份约定是否值得的时候,亚琳再次开口了:“小女子不才,但对瓦国目前的困境,也是略有耳闻。若殿下允许帝国矿场归兽人国,里面的魔法石,优先供给魔族,‘望月’只拿走最值得研究的魔法石。” ‘哈,都是体面话。’夜琳暗自咬咬牙,与亚琳对视虽平淡,但思绪正因气恼而愤怒地翻腾着,‘他们肯定会拿走品质最好的那批魔法石,再用高价把次品卖给我们!’ 就这样沉默了好一会,还是亚琳先开口道:“不过,此等大事,并非吾二人所能决定,您说对否?” “……是的。”夜琳强压住激烈迸发的怒气,“我要跟陛下商量后,才能做出决定。” “那么,就这样。妾身便继续恭候殿下的消息了。” 第二百四十章 水面之下 目送夜琳迦络离开后,亚琳微微低头,沉吟一阵,把先前收起来的宣纸跟毛笔重新拿出来,十分随意地开始在宣纸上描绘起夜琳的样子:‘为族群的未来,选择隐忍不发,属实值得赞许。’ 一阵敲门声响起,得到准许进来的是方才出去的塞尔瓦。 “罗默尔博士,”他说道,“那位斯卡雷特小姐已经离开了。” “唔,那位长公主殿下,可有不忿之意?”亚琳的笔停在了画中夜琳嘴巴的位置上。 塞尔瓦回想了一下,给出了否定的答案:“完全没有,或者说,看不出来?她甚至还笑着跟我打招呼了,我以为,您们谈得还不错……?” 对此,亚琳则笑呵呵地予以肯定,手腕转动,为画上的夜琳勾画出近乎完美的弧线,“吾二人相谈甚欢呢。” “不过,”塞尔瓦犹犹豫豫的,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说出来“我还是有一事不明,不知道您……” “尽管问就是。” 得到许可后,塞尔瓦深吸一口气,“我们先前收到阁揆大人的授意,是赠与瓦伦西亚王国需要的任何武器。现在,不好意思,恕属下冒犯,我好奇您为何还要与他们进行谈判?这是不是有点……” 他话语后面的“越权之嫌”没说出口,但亚琳心底已经明白。 “参赞阁下,您应当清楚,在就任驻瓦城大使一职前,阁揆已赐予妾身自行处置对瓦伦西亚关系的方便,妾身惶恐,自是不能辜负她的信任。至于她的指示,于妾身工作而言,也不过是一稍有分量的参考而已。”亚琳的表情没有变化,但她描绘夜琳的笔触变得稍微僵硬了些许,“最终那决定权,实在妾身的手中。” 她深吸一口气,“记得刚斯卡雷特殿下过来前,妾身对你说的那些么?妾身自可转达阁揆美意,与魔族一个方便,但参赞阁下,您要知道,魔族这事是个无底洞。有了这一次,自是容易有下次。而我们在人联战场那边,也有庞大的装备缺口,此时再托起魔族,不就等于再在国家身上割多条大口子?如此,就算吾人工业再强,却也不顶用呢。” “但是……”塞尔瓦还有话想说,被亚琳止住。 “阁下您的忧虑,妾身明白。无非就是瓦国乃吾等的重要盟友,惧它倒戈而已。可您要看到,它此时也断无法从吾人身旁逃离——迄今,它战维多利亚已三年,人联二年,哪怕它有意抽身,维国、人联又岂会让它如意?这却又与塔克文情况不同,但大致说法,妾身已讲阁下听了。” “话虽如此,但总这样,会不会有点往魔族脸上直吐唾沫的意思……?” 亚琳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停笔,把已经燃尽的熏香换下,另装一盘新的,“……兽人,若想真正立于世界之巅,与遥远东方的华夏分庭抗礼,就须得作好孤身奋战到底的觉悟。阁下也许只知魔族与人族有不可弥合的分歧,可您是否也知道,兽人与魔族也有同等的分歧,不过因有一人族为共同敌人,暂且合作而已。” “这……!” “阁揆大人的理想,是把整片埃罗帕大陆都归在同一政权的统治下,您明白此中蕴含的东西么?” “一个政权,一个同在兽人治理下的政权。也就意味着魔族最后也得……”塞尔瓦沉默了。 兽人国的狐族大使微微颔首,“华夏有一句古话,记得是兰竹先生予他家人的赠言所说,称‘难得糊涂’。阁下您既听妾这一番言语,应当明白后面该怎么做了吧?”她脸上挂着的温婉微笑,却莫名让塞尔瓦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请记住,您是兽人国治下的猫族,代表的也该是兽人。” “……是,属下明白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深紫 “该死!这家伙,是完全不会累吗?!”原本信心满满的黛安娜,此时正狼狈地掀起一面紫盾,挡住那纯粹只是力量的一击,透过那豁开的缺口,纳迪娅如死水一般的猩红双眸、正牢牢锁定着猎物。 从因福雷斯特郊外开始战斗起,到现在,她们两人,一路由北打到南,所经之处,那是一片狼藉。 已经差不多一个月了。 哪怕黛安娜先前储存了大量的负面情绪能量,也确实一度把纳迪娅轰得直不起身来。可每次,硬吃这些轰击的纳迪娅,仿佛没事人一样,重新站起,捏紧被血浸染的矛柄,划出下一道力度不减分毫的斩击。 喘着粗气,紫盾表面裂纹密布,仿佛破碎只是下一秒的事。 黛安娜迅速调整呼吸,右手紫光大盛,被她抽取到的灵魂哀嚎着融入进那片岌岌可危的黑红里面,总算是勉力维持住盾的形态。 又听得对方冷哼一声,一击不成,又是寒冷沉重的一击,震得黛安娜连退几步。 ‘看来我确实小看她了。’紫黑色从黛安娜的左手出现,径自往下坠落,再消失,‘毕竟我那本体,纳迪娅,可是魔族处刑队的队长啊。’ 但对方的动作,却在此时停下了,寒风刺骨,吹起她那仿佛白雪的发丝,手中钢矛闪烁,阴冷的光芒逼人。 ‘她下一步会做什么?’如此想着的下一刻,纳迪娅的身影一阵晃动,已化为一道黑色的闪电从天劈下,破风声与魔法的微小爆炸声齐鸣,手臂一阵麻痹。 “咳!哈!哈!先前没用过的招式啊!不过,正合我意!”她迅速擦了下嘴角的血渍,在纳迪娅冰冷的注视下,隐隐几道暗紫色环绕,发出怨恨的嘶吼,竟是就此攀上了对方那漆黑的长矛! “……!”纳迪娅立刻拉开与黛安娜的距离,但那几道暗紫色的冤魂,速度一点也不比她慢!她把身体一扭,用力舞动着钢矛,想劈断这些冤魂,但物理的攻击,显然奈何不了这些纯粹的灵魂体! 而灵魂们的操纵者,显然打算封掉对手所有的逃生可能。 于是,艾利乌德等人曾目睹过的灰白光芒,再一次凄惶地亮起,天空,又被拉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漆黑裂缝,裂缝里,冤魂阴森的嚎哭愈发清晰。 “是我赢了!”这句话还没出口,后面发生的事,便让黛安娜惊讶地呆立在原地! 只见纳迪娅再在半空旋转几周后,以俯身的姿态接触地面,扬起一阵尘土,她那作为支撑点的左手,则随着身体的动作,在黄土上用力划出了五道黑色的血痕。 神奇的事发生了,原本该顺着那柄钢矛缠上纳迪娅的冤魂,居然不争气地半途而废,飘走,往地上刚出现的血痕去,仿佛扑倒在地上,贪婪地吮吸着那点滴乌黑的血液。 “果、然,”那白发处刑者的声音仍然低着头,声音仍旧那么机械,毫无起伏,“你带的、魂,都是、嗜血的。” 话音未落,从天空裂隙中涌出来的怨灵,都不是朝着纳迪娅而去,只是向那五道血痕而去,发了疯似的争抢着那新鲜淌出的珍馐美味。 不过,这预料之外的情况,也只是让黛安娜稍稍迟疑了下而已,她仍然感觉到胜利尚在自己手中——纳迪娅虽然发现了怨灵们的另一个秘密,但她留在地面上的那些血,很快就会被分食干净。 纳迪娅已经直起身来了,可她并没有选择立刻攻击,而是把抓住矛头下方,让钢矛的矛尖,径自对准了她自己的左手?! 在黛安娜能反应过来前,纳迪娅自己的矛尖,已毫无疑问地穿透了她自己的左臂?!更多黑色的鲜血自那开出来的血洞中涌出,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让那些躁动的冤魂兴奋地起舞! 而纳迪娅之后用力挤血的行径,连作为施术者的黛安娜,都忍不住叫喊起来:“混账!你疯了吗?!” 可对方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似的,空洞无神的双眸,仍然死死盯着脸色大变的黛安娜:“虽然、只能、拖延、一点时间,但,已足够!” 如同全没有伤口的影响,那远比常人想象中更疯狂的白发身影,微微屈膝,右脚一跺,闪身就出现在了黛安娜面前,她无力甩动的左手后面,还领着些追逐血滴的冤魂,在灰白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诡异瘆人。 眼看那钢矛带来的腥风,就要刮到黛安娜的脸了,那大地却颤动起来,由岩石构造的一只泥鹰出现,竟生生把这一切定格在了生与死的边缘?! 第二百四十二章 阿黛尔 “……?!” 泥鹰在纳迪娅的力量下被粉碎,但下一秒,伴随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吟咏,崩解的岩石重新聚在一起,重重砸到纳迪娅的肚子上,让她吐出一口黑血,在地上滑了好几米才停下。 “真是够了。”是一把双方都未曾听过的威严女声,“再这么打下去,你们两个都得死。” 灰白笼罩下,不远处隐隐出现了一个高挑的身影,她的长发,在扬起的尘土中肆意飞舞。虽然还无法看清来人的样貌,但黛安娜知道,此人绝非她能应付的那种等级。 “竟、敢!妨碍、任务!一概、行刑!” “……!” 似是因纳迪娅体力确实消耗得过多了,她那暴起的突进,居然被来人组起的石盾轻松挡下了。 “你忠诚于女皇的信念,我确实见到了,‘灰色轨迹’。只不过,有时你实在太固执!”她轻一挥手,石盾碎裂,构成它的石头,化为四支石针,把纳迪娅牢牢钉在了地上,“你要不是已经受了这么重的伤,搞不好确实能伤到我些许。” 那对石头的自如操控力,还有那头飘逸的黑色长发,毫无疑问,她就是…… “土系大法师……阿黛尔阁下!” 阿黛尔对自己身份被认出并不惊讶,而只是专注于黛安娜还没收回的那些冤魂上——他们正试图前往啃噬纳迪娅。 “丑陋的小东西们……”她鄙夷地评价着,抬起手,大地颤栗着吐出翻涌的岩石,把还在横冲直撞的冤魂们,给包成了一个巨大的石球,接着,握拳。 原本,在黛安娜的认知里,物理伤害是无法伤及那些灵魂体的,可随着阿黛尔的握拳,那些冤魂,竟在石球炸裂的轰鸣声中消散! “很奇怪吧?”大法师的视线,仍然没有放在黛安娜身上,“超出你预想了?灵魂体不受物理伤害?嗯?” “是的……”黛安娜识趣地低下头来,“恳请阿黛尔阁下赐教……” 得到询问的阿黛尔,这才满意地望向黛安娜,让后者抬头,与自己对视。 与其他魔族不同,土系大法师的双眸,居然……是黑色的? “它们确实是一种灵魂,物理无法伤及他们分毫。”阿黛尔稍稍整理了下自己的刘海,“但,只要我让它们附着在石块上,那他们,就不是灵魂了。” 在这一问一答间,纳迪娅,已经从她的枷锁中挣脱出来了,那看不到一丝光亮的双眸,正用利箭般的目光,刺向妨碍她的阿黛尔。 阿黛尔瞥了浑身因疼痛而颤抖的“处刑队”队长一眼,轻啧一声,“……这个麻烦的熊孩子,”接着,她抚了下储物戒,从里面拿出一道用丝带系着的红绸卷轴,那代表皇室的徽章、绯红的底色,金色的绣边,在这视野不佳的郊外,也分外清晰,“倒也提醒我正事了。” 甫一见到那神秘的卷轴,纳迪娅浑身迸发着的敌意,仿佛被按下了什么开关,登时消失无踪,她本人,也不顾身上的伤痛,迅速拜倒在卷轴前。黛安娜见状,犹豫了一阵,也跟着拜倒。 “纳迪娅,听好,这是女皇陛下的诏令,”阿黛尔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你之前的任何过失,朕既往不咎,现在,令你迅速前往利兹前线一带支援。如发现叛徒,可自行处置。钦此。” 纳迪娅起身,口称“领旨”,毕恭毕敬地接过诏书,深深地看了黛安娜一眼,迅速消失无踪了,只有尚留存在旷野上,那些乌黑的血液,沉默地诉说着“灰色轨迹”曾到过的痕迹。 “……”黛安娜还是没起身,但在纳迪娅离开前,分明看到后者作出了这么个口型:‘你给我、等着。’ “接下来……”阿黛尔看了看黛安娜,“达丽雅·弗兹,你的上司,托我告诉你两个消息,第一,比比小姐正式退出‘翼’,回国去了。第二,跟刚才那孩子也有关系,‘翼’成员,艾瑞丝,已发现了派伊、妮乌的行踪,组织已令她……前往处置。” 土系大法师思索了一阵,“还有个,是指派给你的任务,关于卡拉·索阿雷小姐的……” 第二百四十三章 噩梦 伊琪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空旷的密室大厅中,灰暗的地板,周围共有四扇黑黝黝的门:正前方的一扇门半开着,通往外面类似阳台一样的地方,目力可及之处是道道不知多久的铁栏杆,天空乌云翻滚、伸手不见五指。另外四扇,一扇似是通往厨房,透着腐朽的气息。另两扇,似是通往卧房,但在外面只能依稀看到有床的轮廓。 堪堪打量过一轮后,就有一阵短暂而剧烈的刺痛爬上脑袋,弄得伊琪不自觉地用双手抱住自己的头,身体不住地颤动着,连呼吸也沉重了几分。 调整好呼吸后,伊琪想起,自己应该在艾格伯勒的魔导团团部才对,可现在这里到底……? ‘是梦!’ 她皱起眉头,视线再次往四周看去,确定自己之前从未来过这种地方,但这里弥漫着的腐朽空气里,隐隐好像有自己很熟悉的某种波动,可她一时半会却想不起来那到底是什么。 不待她细细思索,类似火车的“哐当”、“哐当”声,霎时从四面八方炸响,让她心里一凛,当即就要把魔法盾唤出来。但周围的魔法元素,仿佛每一点都有千斤重,她根本无法调动分毫。 而这片刻的耽搁,诡异声音已越来越响了,又带上了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仿佛有数百名全副武装的官兵在一并前进着。 伊琪当即闪入离自己最近的一扇房门内,匆匆打量一下,就随手抓起一张桌子,迅速横挡在自己前方,又从怀中拿出一个迷你的魔导机器,展开一面泛着淡淡蓝光的魔导护盾,捏住一柄魔导枪,再警惕地望向窗外,恰好与一道似笑非笑的视线撞上。 此时,那些杂七杂八的声音,已经在一声蒸汽嗡鸣后消失了,窗外,竟有一个类似火车头的庞然大物停着,一道看不清面容的黑影正端着步枪,睁着两只深红色的眼睛,先前那诡异的视线,就是这两只眼睛上发出的。 “什么人?!到这里做什么?”虽然明知这不过是一场梦,但与那视线对上的那一刻,伊琪浑身一个激灵,竟有一种置身冰窖的奇怪感觉。 可那身影,仿佛根本没听到伊琪的话,还是端着那步枪,一言不发。 见自己的询问没得到回应,伊琪脸色一沉,给魔导枪注入法力,呲呲的电流声一响,眨眼间就发出了三道光束,破开房间的窗户,精准命中在那道奇怪的黑影上,让黑影仿佛泡沫般溃散开来。 伊琪方稍松一口气,脸色却立马再度难看起来:她看到,黑影虽然迅速消失了,可那对眼睛,仿佛没受到任何影响一般,泛着摄人心魄的红光,悬浮在空中,仍然盯着她,那场景,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不过,那双眼睛似乎没有要攻击的意思,只在那盯着她,一动不动。 “……”她略一沉吟,手里就已握住一枚手雷,拉开保险,往视线传来的方向一抛,“叮咚”一下后,“嗤嗤”声伴着浓雾在这小房间中扬起,周边温度骤降,窗户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冻结,眨眼就挂上了一层薄冰,而那妖异的两点红光,在冰层后也变得模糊不清来。 与此同时,伊琪翻滚出作掩体的桌子后,脚尖触地,再一发力,就直身往房外大门口的方向急冲而去。 一道听着不似人声的怪吼后,伊琪原先所在的地板,竟寸寸开裂,长出与先前窗外一模一样的可怖眼珠,直直盯住伊琪的方向。但与窗外不同的是,它们不是成对的出现,而是大小不一,走向不一地单个单个出现。 这还不够,伊琪每经过一个地方,那里的地板、墙壁、天花板,都会毫无规律地“噼啪”裂出口子,冒出数量、大小都不定的眼珠,让人遍体恶寒的阴风无征兆地刮起,在这不大的房子中横冲直撞。 感受到背后如针扎般的视线,伊琪踏进房子大厅后,侧过身子,用力撞到了大门口外! “这是……?” 房子外,却是滚滚黑云翻滚的世界,无数红色眼睛到处漂浮,而伊琪站立的地方,则是被一个淡淡青色光幕笼罩的地方,光幕照着的中间地板上,有一扇紧闭着的木门,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腥味。 更让伊琪心惊的是,木门上用不知名的油漆,画着一个与周边那些红色眼珠一般无二的图案,若看得久了,仿佛神魂都要被这图案吸收了去。 不待她作出下一个反应,那扇木门居然自行打开了,扑面而来一阵让人闻之欲呕的腥风,以及那阵熟悉而又感觉陌生的波动。 伊琪皱起眉头,半捏鼻子,看着那道通往下层的楼梯:在青光的照耀下,楼梯的每节阶梯,似乎都是用血液凝固而成的,里面还夹着一些类似骨碎的东西,竟有一种诡异可怖的美感。 没等她仔细观察,一个由血液、碎肉、骨头组成的龙卷风从通道中卷起,爆发出惊人的吸力,搅动着光幕,迅速把周围踌躇不前的诡异黑雾一卷而入,伊琪措手不及下,竟也被那龙卷卷了去。 在四周有红色眼珠的黑雾被涤荡一空后,血龙卷一散,那扇木门便再度关闭起来。 至于那门上的图案,此刻却诡异地开始蠕动,乍一看去,仿佛真的有血液在上面流动一般。 第二百四十四章 梦境幻术 伊琪花了好一阵,才适应了被血龙卷卷入后,再度恢复平定的空间。 此时,她发现自己正坐在一部行进中的火车车厢里。 她旁边两侧的座位,各有一道看不清面容的虚影,看轮廓,应是两个妇人。视线越过右侧的虚影,望远些,越过窗户看外头的景色,一片灰蒙蒙的世界,给人某种说不出的难受压抑:层层压下、喷吐着血色闪电的墨黑云团,走向反复、晃荡着诡异眼珠的灰红山峦,数之不尽、生长得奇形怪状的不知名树木。 “唔……”伊琪皱起眉头,把视线收回,感受了下自己体内法力的流动,幸好,还可以调用。不过,她手里的那柄魔导枪,还有放出魔导盾的机器,却已在被血龙卷卷入途中毁掉了。 叹了口气后,心念一动之下,她那损毁的两件魔导装备,就化作点点白芒消散,内里还未来得及使用的法力,重新回到了她的体内。 不知是不是把注意力转移到车内的缘故,火车行经铁路的“哐当”、“哐当”声重新变得清晰可闻来,竟与伊琪在那怪房子内听到的一模一样。 ‘难道这可疑的火车,与那部火车有关系?’伊琪暗自嘀咕着,瞥见火车厢壁也有红色眼睛的图案,眉峰不禁聚得更深了。 至于先前在房子里感受过的熟悉波动,现在却变得仿若无物起来,如果不是伊琪刻意捕捉,怕是直接就失了踪迹去。 就在伊琪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行动时,这部可疑火车的广播却响起来了,仿佛真在运营一般。而这广播在细听下,居然说的是瓦伦西亚语:“尊敬的各位乘客,下午好。前方列车到站,???学院,请要下车的乘客,提早到车门前,准备下车。” ‘什么学院?’ 尔后,“叮咚”一声,广播再用维多利亚语重复了一遍到站信息,但伊琪怎么也听不清,那到的是叫什么学院,仿佛有人刻意抹去了这个名字一般。 伊琪心下惊疑不定,耳畔已传来了火车入站前“呜——呜——”的鸣笛声,同时,能明显感觉得到,火车的速度,在逐渐放慢,车轮与车轨摩擦产生的刺耳噪音,也变得愈发尖锐。 但这车厢内的“乘客”,好像都没有要下车的意思,虽然听得车门打开了,可伊琪此时却端坐在座位上,不敢轻举妄动,只期盼现实中的自己能尽快醒来。 …… 与此同时,相距不知多远的地方,有一位粉色短发的女子,正漫不经心地坐在一处高楼的栏杆上:在她的背后,则是片仿佛彻夜不眠的热闹城市,哪怕离地面有十几层楼的高度,也能听到街上居民们的欢呼在沸腾。若稍望远一些,就会发现城市周围有好几棵直冲云霄的树木,再借助天上日、月同在的光线,便可以观察到,在此时的树冠上,繁花似锦。 这女子好像根本不在意嘈杂声的样子,只是托着红酒杯,视线停留在一面绘有蝴蝶图案的铜镜上,用另一只手在镜上划拉着——她每划拉一下,镜子上显示的景象都会一变。 而这些镜上的景象,从哥伦比亚到高卢、自兽人国至卡西米尔、瓦伦西亚,再到人联,乃至遥远东方的华夏,都曾出现过一两次。可,每出现一个新的地方,女子停留的时间都不会超过两秒,之后就随意地再次划走,直到……某个黑雾中涌动着红色眼珠的景象出现。 女子轻咦一声,眯起眼睛,仔细打量起来:“居然是梦境幻术!还略有小成的样子?!” 她望着黑雾笼罩下,在床上痛苦地辗转反侧的米发魔族,若有所思。 “算了,既然让我碰见了,就帮你一把好了。”她叹了口气,把镜中的景象缩小,伸出食指,往景象的某处一点,便有一只粉色蝴蝶从指尖出现,迅速没入镜子中消失不见,“……该如何对待这黑雾的制造者,就看你的心意了。” 看似自言自语的一句话后,粉发女子便不再理会景象中,那已被搅得翻滚不已的黑雾,手指一划,一幅全新的景象就再度出现在镜面上…… …… “你、你不是已经……?!”伊琪见到新进入车厢的苗条身影,忍不住叫了出来,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这道身影,有着一头绿色的波浪长发,穿着火辣的露脐短外套、以及牛仔热裤,一双动人的绿眸在这黑气沉沉的地方也闪闪发光,浑身都散发着让万千男性沉沦的魅力。而自伊琪陷入这个诡异梦境中时,一直感受到的熟悉波动,便是从此女身上来。 “希斯琳……”伊琪口中念出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满脸难以置信的样子。 听到伊琪的话,对方轻轻笑了笑,“嗯,是我,真的好久不见了,伊琪同学。” 那遥远而又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让伊琪一时竟忘了自己仍困在诡异的梦境中,作势立刻就要离开自己的座位,向前拥抱上去。而希斯琳也没有拒绝的意思,嘴角勾起,甜甜笑着。 眼看离阔别已久的舍友越来越近,她心中一个激灵,却停下了接下来的动作,下意识地保持着安全的距离:“你怎么在这里?希斯琳。这是什么地方,你知道么?” “不用那么紧张,”把伊琪的动作看在眼里,希斯琳的笑意倒更浓了几分,却让人隐隐有某种不安的感觉:“至于这里是什么地方,我自然是知道些。不过这不是谈话的地方,咱们下车再说吧?” 尽管心里还是有疑虑,但对方既然如此提出了,伊琪也不好直接拒绝,便谨慎地点点头,暗暗调动起自己的法力来。 希斯琳没说什么,只是神秘地笑了笑,转身就往来时的方向走去:“伊琪你跟好了,只有这种方法才能离开这火车。不然可要在那里闷上个七天七夜了。” “……”伊琪没有作答,与希斯琳保持着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慢慢地随着后者出去。而周围的那些“乘客”,见伊琪的行动,也没有任何反应,这倒是让伊琪松了口气。 不久后,伊琪与希斯琳,便站在了一个看上去颇有年代的火车站台上:站台的地板是灰白色的,无数细小的裂纹不规则地遍布其上,远处,站台的一侧墙壁被那些见过的怪树破开,密密麻麻地冒出红黑色的叶子,每片叶子都有红色眼睛的纹路,看着颇为诡异。 伊琪沉默地再一抬头,总算看清了这处车站的名字:“学院”。 是的,就只有“学院”这个词,没有任何其他词语说明。 似是看出伊琪的疑惑,希斯琳轻轻地解释道:“这里,其实是瓦伦西亚的一个地方,已经荒废很久了。以前可不是现在这副鬼样子的。” “瓦伦西亚?这里是瓦伦西亚?我没听错吧?我可不记得国内有哪个地方是这样的?!” 希斯琳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哈,也许并不是你想的那个瓦伦西亚吧。” 米色卷发的魔族少女不由得一动,皱起眉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还有,现在咱们既然离开那奇怪的火车了,有什么话,你可以直说了吧?” 第二百四十五章 哈尼(上) “嗯,是的,我会告诉你的,关于这个地方的所有信息。”希斯琳淡淡地说着,身上竟开始有丝丝黑气涌现:“不过,得让你成为我力量的一部分之后。” 伊琪脸色一沉,却并不感到意外,周边立刻便有三个颜色不一的魔法盾出现,牢牢地把所有可能侵攻的角度给封死。而与此同时,那曾经给她带来深深恐惧的,死亡、空洞的歌声,飘然而至:“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一种意识被直接刺伤的疼痛,席卷了伊琪全身,让她动作不禁为之一顿,而那诡异的黑色雾气已凑到了她身前,让魔法盾平静的外表仿若沸水般蒸腾起来:盾上的魔法元素,哀嚎着被拽离,再被黑雾吞噬。 眨眼的功夫,伊琪铆足劲准备的魔法盾,竟寸寸碎裂开来。 “……!”不及细想这黑雾到底是何方神圣,手一扬,白芒一闪,她周边便再度被跃动着电光的圆球给罩住了。 “光电鳗?不作改造,就能被你驾驭到如此程度?”黑雾滚滚中,希斯琳的声音响起,好像有点惊讶。尔后,只见数道红芒硬生生地洞穿这片雾,直往声音所在的方向去。 希斯琳冷哼一声,数个红眼珠的图案浮现,迸出如鲜血般颜色的光柱,就将伊琪放出的杰克爆弹给硬生生地给拦下来了,‘接下来,嗯,对。冰霜雪人。’ 不知是人是鬼的绿发少女猛一抬头,果然看到了一片与常人无异的五官、嘴里还咬着棒棒糖的白色云朵。 那冰霜雪人化成的云朵,视线刚与希斯琳的目光接触,原本气势汹汹的表情立刻变得惊慌万分起来,匆匆向下投掷几枚冰锥后,就要遁离,可它的云朵身子,已经被好几束深红的光柱给洞穿了,就此开始溃散开来。 而希斯琳还没重新低下头来,脚就一踩,一只通体泛着紫色光芒的猫,就被她从地面中震上来,那周边的黑雾则转为绳索,把猫捆了个结实。 做完这一切后,在目瞪口呆的伊琪面前,希斯琳居然拍了拍手,连连称好,“你的法米利尔,我已经见识过了。接下来,不知我能否有幸见识下你的魔道机器呢?伊琪同学?” 似是为了表明自己想要见识伊琪作品的“诚意”,希斯琳把手一挥,那有红色眼睛的黑雾就立刻散去了,而伊琪那被缠住的杰克爆弹们,在低沉的“呜呜”声中跌落下来,在地上化成了一小池岩浆,又很快被站台的地板给吸收得一干二净。 此时的希斯琳,仍然是伊琪熟悉的样子,不过此时她已换上了一身利落的工作服,眼瞳由绿色变成了摄人心魄的红色,一手还捏着被绑住的那只暗影夜猫后颈,让小猫看着可怜兮兮的样子。 “果然,你不是她。她现在在哪?”伊琪表情已经很难看了,嘴上这么说着,心底却在飞快地思索脱身之策。 似是察觉到伊琪内心所想,‘希斯琳’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带着深深警告意味地说了一句:“如果你想离开这的话,我劝你还是早点死了这个心好哦?伊琪同学。” 忽然,‘希斯琳’神色一动,望向站台中的某处,一道红光就打了过去:“谁在那?” 红光却在半路上消失了,一只浑身泛着耀眼粉芒的蝴蝶,凭空出现了原地,传来了伊琪同样也有些熟悉的声音:“哎。我本来也想见识下伊琪妹妹的本事,你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是你?你又来插手我的事?”‘希斯琳’把猫扔到地面上,猫见机立刻挣脱绳索的束缚,呜咽着跑到了伊琪身边,小小的身子还在不住地发抖。 蝴蝶没有回‘希斯琳’的话,而是先往伊琪的方向一扇,一股柔和的粉光便把这个米色头发的少女包住,“你先回去,这里交给我来应付。现实中的你,麻烦可一点不比这里的你小。” 不待伊琪反应过来,粉芒中的空间一阵波动,少女与猫的身影便同时消失了。 而‘希斯琳’只是沉默地注视着事情的发生,任由到手的肥肉就此飞走。 尔后,蝴蝶在空中一阵盘旋过后,一名有着粉色短发,戴着扎有花朵的黑礼帽,身着露肩黑色长裙的女子,就在原地显现,正是梦魔·露切德。 露切德站稳身子后,略一沉吟,缓缓开口道:“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就能领悟出梦境幻术,还略有小成。据我所知,这种旷世奇才,全世界也不会超过两位数。”她顿了顿,睁开梦幻般的粉色双眸,望着‘希斯琳’:“而能再临到这个叫希斯琳的魔族丫头身上,又对魔道学有如此了解的,恐怕就只有那一人而已……我分析得对不,哈尼小姐?” ‘希斯琳’只是微微一笑,坦然承认:“嘿。你既然知道,何必问我呢。梦魔小姐?” 第二百四十六章 哈尼(下) 语毕,她身上黑气一阵涌动,原本绿色的波浪卷发迅速变成了红色的双马尾,原本属于希斯琳的容貌,也发生了惊人的变化,成了右脸贴着创可贴,大眼、眉毛阔短,给人一种调皮印象的少女。 此时,少女表情平淡,不带感情地发问:“该给我解释下了吧,你不好好做你的观察者,干预我的事想做甚么?可别说这是斯卡雷特老师的意思。” 梦魔轻轻摇了摇头,“这自然不是陛下的懿旨,不过我凑巧与那丫头有点交情,所以不能坐视不理而已。” “啊哈哈,你这话骗别人可以,可骗不了我。你是什么存在,我还不清楚么。”哈尼撇了撇嘴,倒也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不过,你来这里,不会只是随手把那丫头救下这么简单吧?要我帮忙?” “果然不愧是创立了魔道学的奇才,那小女子也不客气地直说了。”露切德微微一笑,“你既然能保留一缕分魂至今,在这晃荡的时间段内,你有没有见到过可能是‘契机’的人?” “契机?那是什么?”哈尼睁大了眼睛,“是老师让你找的么?” 露切德的双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叹了口气,简单解释道:“是。但我也一头雾水,陛下给我的消息也就这么多。而你之前跟了陛下那么久,在不经意间知道些线索,也说不定的。” 哈尼微一皱眉,“也许是吧。但你也知道,我这并没有继承本体的多少记忆,而且,经过了近几十年时间的游荡,记忆更是流失得厉害,如果不是希斯琳这丫头在不经意间触碰到了我,恐怕连我本身的理性都消失了吧。” 她深吸口气,“不过,既然这是老师要寻求的,肯定非常重要,我自会尽力而为。”她再看了露切德一眼:“……你把联络方法给我,我想到些东西的话,会去找你的。”语毕,她的身上再度冒出滚滚黑气,眨眼间,又变成了希斯琳的样子。 粉发女子点点头,随手放出一只蝴蝶,没入对方的脑袋里,忽然问道:“我很好奇,你对希斯琳这丫头到底是什么看法?你好像很喜欢她呢?” ‘希斯琳’背对着露切德,抬头望向那“学院”的牌子,沉默了一会,才幽幽回道:“看到这么个积极在魔道学道路上前进的孩子,我很欣慰。可惜,刚苏醒的我,根本压不住自己的煞气,在暴怒下,把她的灵魂给撕成了好几份。” 露切德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她接下来的话语。 “不过,放心好了。在伊琪第一次被你救走后,我就把希斯琳残留的灵魂力量给聚合了起来,放她回到了月亮的怀抱。现在,她估计正在哪个世界里,开始了新的人生吧。”她此时的声音很轻、也很温柔,很难与伊琪先前听过的恐怖声音联系到一起。 “那伊琪呢?既然你自觉已对不起希斯琳了,为啥还要把伊琪也卷进来?还卷进来两次?”露切德有点疑惑了。 似是预感到对方会有这么一问,哈尼解释道:“第一次,是压不住煞气的我,通过与希斯琳的心神强行同步,把伊琪给拉进来的,那时,我是真想吸收了她。而这一次,是我主动找上她的,就是想看看,现在魔道学发展到哪一步了。但没想到,那丫头又被你给救下了。” “……在这次把她拉进来的目标上。你说谎了。你真正想的,是彻底断了伊琪的念想吧?” “啊哈哈,果然还是瞒不住你。”哈尼耸了耸肩,“不错,我从那丫头身上,看到了魔道学更进一步的可能,但她心底对希斯琳的那丝牵挂,会妨碍她在学术上取得更大成就的。” “那之后呢?你打算怎么对付那丫头?照你的性子,肯定还会有下次行动的吧?” 哈尼嘿嘿一笑,倒没有否认。 尔后,她再看了看车站上,裂缝已开始继续蔓延的墙壁,“好了,其他的事,以后有空再说。既然失去了伊琪这个目标,这梦境也差不多要崩溃了。”接着,她不动声色地补充了一句:“对了。记得帮我给老师带个信,就说,让她最骄傲的那个学生,还会继续为她效力的。” 第二百四十七章 突破(上) 维多利亚,某处常人不易进入的地方,天朗气清,如大海般深邃的溪流,围着一间茅草房子潺潺流淌。 房子周围,被精心照料过的花圃入口前的青砖空地,有一张白色的椅子,上面坐着一个红色短发的女子,在她右手边的桌上,有喝了一半的果茶。 此时,她穿着黑色的皮外套,正用她那红宝石般的双眸,凝望着空中晃荡的云朵,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她及肩的柔顺发丝此时大半遮蔽在草帽的阴影下,一件休闲的白色衬衣,配上颇具乡村气息的牛仔长裙。 天边忽然一只粉色小蝴蝶,让她脸上不禁一喜。 “这么快就有消息了么?”她招呼蝴蝶停在自己的手背上,望着蝴蝶化为一道粉色的光芒,浮现出几行文字,还有几幅景象。 看到上面阐明目前暂无特别发现的时候,她微一皱眉,但待到望见那奇怪梦境的景象时,她先是一愣,尔后浑身微微颤抖,竟感到眼眶有些湿润! “好,很好!我就知道、以你的性子,肯定留了后手!” 接着,她再迅速阅读完剩下的信息,低头沉吟一阵,手里出现一点蓝光,就令它融到那团粉色光芒中。 粉芒一阵波动,在原先的信息下方,就出现了几行蓝色的文字。 她再打了个响指,所有文字、图像就化成了数道细小的能量流,聚合在一起,重新化成了一只蝴蝶:不过,与先前不同的是,在蝴蝶翅膀的花纹上,多了些许蓝色的能量在流动。 只见蝴蝶振翅,盘旋几周后,便认准一个方向走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做完这一切后,红色短发的女子拍了拍手,一道灰红的身影就在侧边出现。 身影捏着裙摆,朝女子行了个礼:“主人,我在,请问您有何指示?” …… 与此同时,距此地数千公里外,一座戒备森严的指挥所中,一名端坐在推演沙盘前的红长发女子,心底如有所感应似的微微一动,望向忽然出现在附近的粉色蝴蝶。 蝴蝶双翅一振,便化出几行粉色的词句、几张图像。 女子有点好奇地看完出现的信息后,一直紧锁着的眉头竟难得的松开,淡淡的笑意爬上了她的嘴角。 “这么久了,总算有些消息了。”她轻轻一句低语,身形一闪下,便到了窗户前,凝望着广场上,下一批准备开赴前线的瓦伦西亚预备队,“那个学生,可是个很麻烦的孩子呢。” …… 瓦伦西亚国都,被深埋入地底的魔族宫殿旧址里,一副被紫色蔷薇牢牢护住的深色棺木里,一名身穿黑色华贵长裙的少女,双目紧闭,静静地躺在其中。 此女一头鲜艳的红色长卷发,头戴有三朵蔷薇装饰的发卡,面容竟与艾利乌德等人在斯卡伯勒见过的,那位叫卡门·乌尔苏的魔族少女有六、七分相似。她的脖颈处,有一个被金链环绕装饰的黑色围脖,这围脖正对着她下巴的地方,有一个略显狰狞的金色猫头玉器,玉器表面,正流淌着淡淡的黑芒。 这处沉寂了不知多久的空间内,空中泛起了一阵微小的波动,竟出现了一只粉色蝴蝶。 蝴蝶围着棺木绕了几圈后,便往下飞去,穿过棺木的透明棺板,停在了少女的金色猫头玉器上。尔后,它微微振翅,化成了一团粉芒,没入到这玉器中,让玉器上的黑芒出现了一阵剧烈的颤动。 可少女对此全无反应,好像蝴蝶从未到访过一般。 …… “报告上校!紧急情况!紧急情况!” 943年的10月6日,瓦伦西亚魔导团团部所在的艾格伯勒南端,原本是“艾格伯勒公署”的白色建筑,地下一层,一个急促的声音,让站在沙盘旁边的伊琪·维姬抬起头,望向门口那敬着礼的魔族。 自从在哈尼布下的梦境里返回现实后,伊琪·维姬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精神力比起先前似乎增进了不少,以前最多只能撑两天两夜的身体,现在居然连续五天不眠不休都不觉劳累。因此,哪怕现在她待在指挥所已经三天多了,思维还相当清晰。 “什么事?敌人又把艾格伯勒的电力给切断了?不、不对……”伊琪挑了挑眉,定睛看清来人后,她心下一惊:“维克托上士?!我记得你在几天前,跟蕾娜中校一起去了比尔镇的?!” 第二百四十八章 突破(下) 那位名叫维克托的魔族,脸上满是泥灰,嘴角有血,身上还带着几道伤痕,显得十分狼狈:“是、是的!中校让我亲自率队突围向您求援!敌人在月初暗中调度了一个团的兵力,并利用今早薄雾作掩护,突然一同朝比尔镇进攻,中校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至于比尔镇……” 伊琪猛地向房间左侧,负责进行联络的一排参谋望去,正好看到了他们为首那人躲闪的目光。 她脸色一沉,面朝维克托:“蕾娜中校现在在哪?!” “回上校!在我临突围的时候,中校已率25、36、37三个营,退往比尔公署片区防御,但我们估计恐怕撑不了多久的!” “……知道了,你先去休息吧。”伊琪双眉紧锁,这时,魔导团的参谋长,拿了几份最新转码解读完的电报,交给了她:电报内容上,除了确定维克托方才所说属实之外,又提到,克林顿镇外围的防线,也被维多利亚人突破了。 “维姬上校,敌人如果真拿下了比尔镇,不止我军的克林顿防线难撑下去,就是我们艾格伯勒,也会陷入严重被动的境地。”参谋长说着他的判断,不时瞄向伊琪的侧脸:“……所以,比尔镇,我们是一定要尽力去救援的。就算最终只能被迫放弃,但如果蕾娜中校回来,我们还有坚持到其他部队增援的机会。” “我的想法跟你一样。”伊琪叹了口气,“但敌人不可能不会作另一手准备。现在,估计他们已经切断比尔与克林顿的联系了。” 参谋长轻轻点头,“是的,上校。不过,幸好我们这里连接比尔与克林顿的主干道·维格大道都在我军的控制下。经维格大道去比尔花不了我们多少时间,从整备完成到抵达,大概也就两个小时不到的事。但是……” 伊琪很自然地接过话头:“但是,维格大道与被切断的比尔北路间,是一大片田地,基本没有任何视野阻隔。我们的支援部队,怕是一瞬间就暴露了,对吧?” “没错,对我们来说,支援更稳定的路径是从艾格伯勒的南面,走舍贝大道,经惠特列外围,到克博顶大道,再北去走到比尔南路。当然,这也意味着我们要绕一个大圈,保守估计最少要三个半小时才能到。” 魔导团的上校沉吟了一会后,下达指示:“批准启用剩下的两部冰霜钻孔车,令11、12魔法营做好准备,半小时后出发前往比尔镇,一定要救出蕾娜中校!” …… 在伊琪下达增援指令的同时,比尔镇内,距比尔公署南部约一里多远的一处农庄里,赫克托尔、艾利乌德等多位维军123摩托化步兵营的主要指挥官们,借着朦胧的光线,紧张地商讨着下一步攻坚的计划。 虽然他们利用信息差,出其不意地集中优势兵力,突破了比尔镇在外围的防线,还成功夺回了比尔镇的西部。但在他们打算继续向东部前进的时候,就遇到了又一个大麻烦。 也不知用什么术式,瓦军在通往镇西的主干道上,开了个南北朝向,近三百丈长、十几尺宽的口子,一直延伸到镇子两旁的建筑上,迫使维军只能绕开镇子的建筑范围,从镇子南部的田野寻找机会进攻,但被瓦军精心准备的地雷阵给拦截了下来。 由此,维军从当日清晨开始,持续近五个小时的突击,就这样生生给停住了。 对于蕾娜的能力,他们已经从格拉尼那知道了,在艳羡魔导团不用进行弹药装备补给的同时,也感到大为棘手——要蕾娜有法力,这支瓦军的火力压制能力,就不在维军任何一支精锐力量之下,就是瓦伦西亚的盟友兽人国,恐怕达到这种水平的部队也寥寥无几吧? 他们达成的一项共识就是,要想成功攻下比尔镇,就必须要解决、或者至少要限制住蕾娜。 “……大致情况就是这样了,如果不解决蕾娜中校的问题,我们就很难取得进一步的战果了。”赫克托尔这么说着,视线扫过屋内的每一个人,“大家有什么好的想法么?” 艾利乌德思索一阵,方要说些什么,脸色忽然大变,大喊着“大家小心!”,就已经张开了一个散发着淡淡红光的魔法护盾,瞬间变大形成一个魔法罩,把自己与坐在旁边的格拉尼一起护住。 第二百四十九章 激战(上) 在场的其他人,听到警告也是吃惊不小,不及多想下,就纷纷用出了自己的防身手段,哪怕不懂魔法的123营参谋长,也拿出了先前缴获的魔法盾发生器,学着赫克托尔等人护住自己,同时迅速散开。 他们刚做好准备没多久,轰隆一声炸响,整个农舍都颤抖不已,透过墙壁渗入的热浪,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兽人国88炮的炮弹?!但这威力怎么……’艾利乌德紧紧抱住格拉尼的肩膀,紧握住“烈火之剑”的左手指向前,集中精神,把法力从剑尖注入到护盾上,徐徐往门外退去。 很快,又是声势不下于第一次的巨响炸起,而这次,墙壁的数十块砖头则在一声悲鸣中纷纷落下,随即被未散去的火焰烤成了异样的颜色,一名离得近的维军参谋未及远离,在惨叫声中被炸弹的破片给夺走了性命——这农舍的墙壁,竟在五秒不到的时间里,直接被轰开了一个豁口来! “她知道我们的位置!快离开这里!” 赫克托尔话音未落,又是一颗爆弹呼啸着接近!而这次,因为没有墙壁的阻挡,这颗爆弹再度在空中引爆时,黑烟翻腾,很快爆发出强光,高温、火焰瞬间席卷了整个房间!就是赫克托尔等人的魔法盾,也在这强烈的冲击下变得稀薄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要碎裂! 艾利乌德咬咬牙,正想注入更多的法力进魔法盾,却感到腰间被两道轻柔的力度抱住,下一瞬,农舍房间的景象迅速远离,沉闷窒息的空气一扫而空,清风拂面。 “格拉尼?”他略有点意外地念出施力者的名字,但他的低语,很快就被农舍彻底毁掉、玻璃破碎的震响给覆盖! 他惊怒地一望,恰好看到农舍被冲天的火焰给吞噬,原本的房屋结构变得漆黑,而原本守护农舍大门外的两名维军卫兵,则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一声闷哼地被燃烧着的木块给掩埋了。 不及为属下的惨死而哀悼,艾利乌德迅速扫了周围一眼,想找到赫克托尔等人的位置,却意外看到,一个隐藏在灌木丛中的,不足巴掌大小的迷你法阵:法阵的样式十分简单,上面悬浮着一颗淡紫色的魔法石,正泛着若有若无的光芒。 要不是艾利乌德刻意把精神都集中在了观测上,还真容易被忽略过了去。 “侦察法阵!果然是未被清除的侦察法阵!” 似是对这位红发上尉的话语有所反应,构成这法阵的图案一变,魔法石的紫芒大盛,魔法能量流出现,以肉眼不及反应的速度,在法阵外圈上流转了一轮。 “找到你们了。”冷冷的女声仿佛凭空响起,那法阵的光芒一顿,就迅速黯淡下来,作为阵眼的魔法石,也同时化成了灰烬。 听到这声音,抱着艾利乌德闷头向前跑的格拉尼,眉头轻皱,顺着s型的轨迹跑动着,估算着大概跑出了兽人88炮的三分之二有多的最大射程后,才舒了口气,堪堪停下来,放开艾利乌德。 可,奇怪的是,在蕾娜的声音响起之后,那火炮好像也跟那自行溃解的法阵一般,不再继续轰击了,这倒让艾利乌德二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这瓦军的老对手在打什么主意。 艾利乌德冲格拉尼一笑,把自己的水壶递给白发的库兰塔少女——在刚才农舍的时候,她自己的水壶放在了桌上,接着就让飞溅的弹片给毁掉了。 见此,格拉尼倒也不避讳什么,只是拿过水壶,把壶塞扭开,小嘴微张,豪迈地抬起水壶,然后让水打湿了领口——久经沙场的格拉尼,比起三年前初遇时,早就褪去了稚气,变得成熟稳重起来,带点本不应存在于她这个年龄段的沧桑。可此时,她脸颊上,在斜阳下闪烁着光芒的汗珠,还是着实让艾利乌德心跳都加快了不少。 不自觉地沉湎于眼前景象的艾利乌德,正嘿嘿笑着想说些什么时,他腰间挂着的无线电,却传来了赫克托尔焦急的声音:“艾利乌德!艾利乌德!你们现在在哪里,请回答!完毕!” 第二百五十章 激战(中) 好友的声音一响起,似是当头浇下了一盆冷水,让艾利乌德的心情迅速平复下来,冷静重新回到了他的意识中:“赫克托尔?我现在是在……” …… 在得到好友的报点后,赫克托尔把注意力从无线电上收回,望着前方黑压压一片的炮口,脸色无比凝重。 一个棕发女子,准确地说是女子的投影,仿佛炫耀般,浮空悬在成掎角之势的几座火炮阵地上空,双眼冷冷地盯着维军的方向。 未等维军占好既定的防御阵地,她口中冷冷一声令下,魔族火炮便掀起了滔天的硝烟风暴。 但见数之不尽的炮弹划破天空,或大或小的爆炸仿佛雨点,倾泻在维军所在的区域中,火光、黑雾霎时交织成一片——死神的镰刀在悄然逼近,所有维多利亚官兵心里都是一凛,就是自问已见过不少大场面的赫克托尔,也是吃惊不小。 此时此刻,他们才首次领教到蕾娜能力的真正可怖。 赫克托尔手里紧紧握着天雷之斧,低喝一声,一道雷光构成的屏障拔地而起,把扑面飞来的三个炮弹给强行拦截住,在空中爆出三朵火花,再随着他手上的一推,直往瓦军最前沿的一个火炮阵地而去。 可这雷光屏没跑出去多久,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挡住,在离魔族阵地约百二十米的地方,进退不得。定睛细看,竟是早有预料的蕾娜,徒手凝出三个火焰喷射器,带有法力的火焰喷出,各自聚成一条细小的火线,愣是把那雷光屏给戳得无法再朝前一步。 不多时,雷光屏就因法力耗尽而消散,再无遮拦的火线,反倒朝着赫克托尔面门上来了! 眼看那些危险的黄点迫近,赫克托尔招呼身旁的两名维军官兵就要闪,那黄点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膨胀,让周围的空气颤抖着剧烈波动起来,很快,火焰、白光就吞噬了整片视野,耳畔传来惨叫。 即便有着魔法盾护身,但近在咫尺的高温,还是让赫克托尔的呼吸为之一窒——火焰突然而剧烈地爆发,竟令赫克托尔的阵地周围,形成了一个短暂的氧气真空状态! “上尉!救、救……!”半边身子燃烧起来的官兵,在滚滚浓烟中绝望地伸出手,企图抓住任何渺小的希望,可噼啪跃动的高热,很快就把他给啃噬得看不出人样,留下漆黑一片中散发着的难闻焦味。 另一个官兵的情况稍微好点,但也没好到哪里去,为了扑灭缠在身上的火蛇,他栽倒在地上快速翻滚着,时大时小的痛苦闷哼传出,倾诉着声音主人正艰难进行的挣扎。 赫克托尔一咬牙,魔法护盾的光芒大亮,空闲的左手打出一道蓝光,裹住仍在打滚的那位维军官兵——这是他向派伊学来的简单治疗术式,虽然不大可能遏止火焰的蔓延,但起码可以稍微减轻他属下的痛苦。 与此同时,蕾娜的方向,又传来了炮弹出膛的密集闷响! 蓝发的维多利亚上尉暗道一声不好,急忙调动法力到双眼,视野穿过火幕,看向其他几个维军阵地,把左手握得咯吱作响。 一枚炮弹穿过断壁,把利用那墙体作掩护的两名官兵,给轰得一干二净;一枚炮弹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度,精准炸到了三名蹲伏在弹坑的维多利亚人;又一枚炮弹冲向路边的灌木丛,把维军隐藏其后的一个班给掀到了天上…… 只是被火焰困住这么几秒,他手下的一个整编排,竟就此被全歼! “你没有她的速度。”蕾娜略显生硬的维多利亚语,冷冷地传到了赫克托尔耳边,“她在哪?” 回答她的,是赫克托尔用天雷之斧劈开火幕,激退拉开距离的行动。 蕾娜嘴角泛起一丝讥讽的冷笑,一挥手,又有好几个兽人制88炮凭空出现,重重砸在地上,瞄准镜与炮口都朝着赫克托尔遁去的方向,显然,她是想用这些火炮来织成一个弹幕网! 被瞄准的人呢?现在正冷静地用无线电给后面的维军官兵作出指示,让他们停止前进,就地隐蔽,作好防御准备。同时,他皱眉打量着前方,连兽人国王牌师都艳羡的一干火炮,法力默默地流向手心与天雷之斧接触的地方:斧面,细小的电弧在跳动,隐隐浮现出几个由雷电组成的小球。 一声冷哼,几乎同时在双方口中响起。 赫克托尔在空中躲闪着抬起天雷斧,上面的雷电小球,眨眼便到了他的脚底,快速旋转起来,构造出一个防御的法阵,不时弹射出刺眼的雷光,缠到斧上。蕾娜那边,则是所有火炮齐发,震耳欲聋的巨响激荡着整个空间,腾腾绽出的火花携着黑雾,声势竟比空中的滚滚雷鸣还要强上几分! 维多利亚上尉轻“啧”一声,心中默一念诀,数道电弧便从斧面聚集的雷芒上剥离,围着法阵一转,就由拇指般细长暴涨成常人的手臂般粗壮,带着愤怒的轰鸣,撕裂云彩,往地面魔族的火炮阵地上打去。乍一看,还真有几分真正天雷的味道。 在火炮阵地上,被这几道天雷锁定的那些魔族,不知是没想着躲闪,还是根本来不及躲闪,居然就看着那青色的霹雳落下,结结实实地击在高射炮上,再与炸膛的火球一同湮灭。 可除了被摧毁的这几个高炮阵地外,其他阵地仍在不知疲倦地开炮,而且每4秒必定有一次齐射,让赫克托尔的防御法阵不住地悲鸣,仿佛下一刻就要破碎! ‘快了!快了!只要再多那么几秒的时间!几秒!’赫克托尔深吸一口气,没去观察魔族的战损情况,而是把精神高度集中在手心,指挥体内的法力往上面去,但法阵的颤动,还是让他不得不放缓了法力聚集的速度,分流些许法力去加固防御。 突然,下方传来了蕾娜恼怒的咒骂声,密集的高炮轰击,居然开始变得稀疏了。 “难道说?”赫克托尔眼神一亮,“是艾利乌德他们?!” 第二百五十一章 激战(下) “本来想一个个敲掉你们的,”蕾娜盯着侦察魔法给她提供的视野中,那一红一白的两道身影,有道伤疤在左颊的脸上满是愤怒:“看来我得调整下作战计划了。” 接着,她深深地看了格拉尼一眼,一挥手,所有高炮的炮口,都缓慢而坚定地旋转起来,“咕噜噜”地在格拉尼冲来的方向顿住——在格拉尼能抵近高炮阵地前,震天的轰鸣响起,十几个火球划破天际,几团浓烈刺鼻的黑雾升起,眨眼间,道路就坑坑洼洼的一片了。 已经调整好呼吸的赫克托尔见状,趁自己压力骤减的当口,迅速化作一道雷霆,怒吼着砸向蕾娜所在的方位! 眼看那棕发魔族高挑的身影越变越大,他低喝一声,“天雷之斧”发出清脆的轻啸,它斧身附着的雷电、就凝成一条通体青黄二色的利刃,看着就要把魔族最近的高炮阵地连同蕾娜给一齐席卷了去! 似是与赫克托尔呼应似的,在他斜对角约八百码左右的地方,数幢半毁的建筑之间,一个火龙卷拔地而起,朝着与赫克托尔相同的目标前行,已在沿途摧毁了魔族两座88炮阵地。 这一青一红两道气势汹汹的攻击袭来,蕾娜却视若无物,只半眯着眼,注意力都放在比尔镇烂得不能再烂的街上,试图在滚滚黑烟中,揪出那道白色的倩影。 可奇怪的是,在她这轮炮击后,格拉尼却如鬼魅般消失不见了?! 蕾娜轻“啧”一声,魔法能量流涌动,一柄兽人制的卡宾步枪就被她握在手里:她略一扫过艾利乌德、赫克托尔两人合力发起的攻击,手上凝出共计五枚子弹,熟练地压入弹仓中,心底估算着距离,往下一摁拉机柄,就向后急退到一幢建筑物上方,冰冷的枪口对准了火龙卷中的人影。 在火龙卷里舞动着“烈火之剑”的艾利乌德,自是察觉到了蕾娜的动作,有些惊疑地凝望对方所处的方位:他倒不是疑惑蕾娜怎会拿一柄普通的步枪跟自己对拼,而是他在思考,视野范围内的这个“蕾娜”,到底是她投放的幻影,还是她本尊呢?约莫是幻影,但若只是幻影,又何苦跟他拉开距离呢? 不及细想,耳畔已听到了低沉的“嘭”、“嘭”声——对方开枪了。 艾利乌德瞳孔微缩,手上动作迅速一变,把火龙卷的范围一收,由30码左右的直径缩成了10码,周遭温度剧烈上升,就连艾利乌德本人也感到有些吃力了:他操纵烈火之剑的精神,现在也仿佛完全被置入火炉中焚烧,火辣辣的痛。 他的动作很快,但相较于子弹,还是慢了些许,他做好准备的同时,带着蓝色流光的子弹,便击穿空气,到了火焰外。 若是普通的子弹,虽说不能完全被销熔掉,但这火焰也足以让它丧失穿透力了。可蕾娜发出的又岂是普通的子弹? 在维多利亚上尉吃惊的注视下,这子弹轻松划破了他的火龙卷,速度竟没有受到丝毫影响,直至遇上艾利乌德慌忙制造的迷你魔法盾牌,它们才堪堪失去动力掉落,化作点点魔法元素消散。 就这么耽搁的几秒时间,瓦伦西亚下一轮88炮的齐射再次开始,迫使艾利乌德只能调动魔力稳住火龙卷,停在原地,等这一轮炮击的结束。 在艾利乌德被挡住的另一边,赫克托尔的青色雷霆、也丧失了夹击应有的效果:本来,见蕾娜的卡宾枪弹仓空了,他就策动雷电加速,想利用蕾娜换弹的空隙,一口气拉近与对方的直线距离。 可这位蓝发少校始料不及的是,蕾娜在打空卡宾枪的弹仓后,竟十分干脆地把它抛下,转而拿出了一挺兽人制的通用机枪,脸带冷笑、抚着装好的弹链,迎着赫克托尔飞驰来的雷霆,就给出了二十几发子弹的亲切“问候”。 密集快速的子弹,让那柄雷光利刃的光芒瞬间就黯淡了不少!别说继续向前突进了,就是维持它现在的威能,赫克托尔都感到有些吃力了,不得不选择缓缓向后退走,与艾利乌德一样防守起炮击来。 蕾娜见敌方二人与自己再次回到相对安全的距离,暗自轻舒口气,手里两团魔法流迅速成型。但这次,她不是凝出兽人的什么军备,却是两个穿瓦军制服的“人”! 但见这些“人”朝蕾娜木然地敬了个礼,就接过了蕾娜刚才压制维军两名军官的卡宾枪与机枪——如果认真观察的话,目前瓦军布置在各个高射炮阵地的官兵,居然都是蕾娜用魔力制造的“人”!也难怪她能毫不心疼地任维军敲掉那些高炮阵地呢! 单这些还不够,蕾娜不止让新造的两名“瓦军官兵”接过装备,还趁艾利乌德二人没来得及进一步进攻的当,另外打造了六名全副兽人制武装的官兵,愣是将自己所在的这幢大楼给弄成了难以攻坚的堡垒! 搞完这些之后,她才满意地点点头,要与维军前线拉开更大的距离。可…… 她的身影猛地顿在了空中,目光不知怎的变得一片呆滞了?! “你……!又是你?!”回过神来的她失声怒吼,在赫克托尔、艾利乌德二人惊喜的注视中,她的身影化作点点白光消失,在最外围的好几座高炮阵地,在轰出最后一发炮弹后,仿佛失去了力量一般、跟着自行消散了。 不用想也知道,是格拉尼找到了蕾娜的本体,并且向她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不过,在欣喜之后,赫克托尔二人的神情并没有因此而轻松多少:他们知道,虽然蕾娜现在应该受创不小,但仍然存在的十几个高炮阵地、武装好的几幢支点大楼,并没有受到影响——这也说明,蕾娜仍然游刃有余。 而且……刚才蕾娜随手就准备好的兽人制武备,哪怕她就是独自一人对上格拉尼,格拉尼也不见得能占到多少便宜:更别提,她们二人先前就交手过一次了。 “梅莉中尉!能听到吗?请你把炮兵连的阵地前移三百码。我们需要您的火炮支援,完毕!” 第二百五十二章 再战蕾娜 “果然,我最大的敌手,还是你啊,格拉尼中尉!”距瓦军与维军交战前线后方约八百码处,一幢不起眼的红砖楼地底,蕾娜手握一把兽人制式半自动手枪,红色双瞳中,跳动着不知是激动还是愤怒的火焰。 她的视线,扫过这一直被她用作临时指挥部的房间里,此处,三名瓦军参谋倒在接发台,三名卫兵睁着难以置信的双眼零落在地板,又有两名瓦军尉官扑在未及收拾的沙盘上,悄无声息:“我的属下们,甚至都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就牺牲在了这里。” 这些瓦军魔导团的军官们,本身也是法力不弱的魔法师,奈何格拉尼闯入的速度实在太快,他们大部分人根本无法应付,只能稀里糊涂地做了格拉尼的枪下亡魂。 蕾娜看完,重新锁定住房中,与她唯二存活的那位库兰塔少女,嘴角勾起:“你的爱人,跟你的好姐妹们,现在正在攻打我布置在外面的高炮阵地,估计一时半会也啃不下来吧。”她深吸一口气,似还有些感慨道:“又一次面对面的战斗了……” 维多利亚的白发中尉没有接话,只是紧张地注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虽然她刚才一个出其不意,把除了蕾娜外的所有魔族给解决掉了,可在她准备给看似毫无防备的蕾娜致命一击时,却让后者用“替身草人”逃走了,差点还吃了对方的枪子。 “那么……”魔族中校对格拉尼的沉默并不感觉意外,她心里清楚,格拉尼自第一次齐射时开始隐匿,借助炮声的掩盖高速奔袭过来,还用难以置信的速度解决掉了这指挥部的其他人,精神与法力应当已被消耗不少了,所以她一出手,就直接祭出了方才压制赫克托尔的通用机枪! 狭小的空间,随着蕾娜一按,就被震耳欲聋的“哒哒哒”声与浓烟瞬间充斥:格拉尼解决掉了其他瓦军官兵,恰好让蕾娜再无顾忌地用上这种恐怖的武器,而格拉尼必定避无可避! “唔……!” 见到蕾娜开火,一层厚实的银光魔法护甲迅速在格拉尼身上凝结,呼啸而来的子弹密集招呼在这层护甲身上,泛出阵阵触目惊心的涟漪,子弹强大的冲击力迫使她节节后退! 与蕾娜预料的一样,对方脸上现出了慌张,似是想找到能跑动的地方,但最终也只能凭着魔法护甲,硬接这射速高达一分钟上千发的恐怖火力! 但之后发生的事,反倒让蕾娜讶异起来了! 在硬扛过第一波的数百发子弹后,仿佛放弃挣扎的格拉尼,身上黯淡的护甲光芒大盛,隐隐竟有一匹通体淡银的骏马浮现,正仰天嘶鸣——而格拉尼本人的紫色双眸,也有一层淡银色的光芒笼罩,冷冰冰地看着蕾娜的方向,让后者不知怎的心底一阵颤栗,手上换弹链的动作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之前要五秒才能换弹链的动作,蕾娜只用了三秒就完成了:可,就在这短短的三秒内,格拉尼动了。 只见她头上的骏马高昂地跃起,颈上鬓毛飘舞,双眼迸出银白色流光,用强而有力的四肢凌空只一踏,就轻巧地迈开舞步,直往蕾娜这边冲,眨眼便跑过了三十码左右的长度! 待蕾娜再度扣下扳机时,她与格拉尼的相对距离,只有先前的一半不到了。 又一次响起的密集枪声,迫使白发的维多利亚中尉不得不再度停下脚步——此时,她头上的骏马低着头,双耳往后愤怒地一背,至于下方,她本人紧握着的骑枪、则绽出了刺目的银光,肉眼可见的魔法流在高速回旋。 然后……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骑枪的光芒,迎着密密麻麻的子弹,毫不示弱地如暴雨般刺出,而每刺出一次,就必定有一颗子弹被贯穿,两相较量之下,居然平分秋色?! 如此情景,让蕾娜的神色首次变得凝重起来:她能感觉得到,自己机枪的枪管已经开始过热了,在打完这一条弹链后,她不止要更换子弹,还要把枪管也给替换下去。虽然时间估计不会超过6秒,可这6秒时间,对格拉尼来说,近身已经绰绰有余了。 而格拉尼也清楚这一点,手上的动作愈发稳重——现在,她只需要等待,蕾娜火力停止的那一刻了。 几个呼吸的功夫,持续不断的“哒哒”声停下,远远听得外头88炮齐射声的回响,就见骏马的银芒大盛,是格拉尼不带分毫犹豫地刺出致命一击,而这速度,比第一次突进还要快上几分! 看着那骑枪刮起的罡风迅速逼近,蕾娜的神情反而一松,嘴角微勾。 ‘不对!’ 格拉尼被银芒覆盖的双瞳闪过一丝惊疑,正想止住身形,那空中的骏马已不受控地把她带到了蕾娜身边!接着,眼皮底下,一阵眩目的白芒爆发而出,席卷了整片视野,她全身多处,都感受到被什么东西划破的尖锐疼痛! 作为她目标的蕾娜呢?则在被骑枪接触前的一瞬,就闪身遁离到了斜上方的半空,正握着不知从哪拆下的五根木柄,嘲弄地盯着被集束炸弹给伤得不轻的库兰塔少女。 此时,格拉尼头顶的骏马,已在一声悲鸣后溃散。她的身体上,则出现了数量惊人的伤口,渗着血珠,把她整个人都变得血淋淋的,看着倒比逝去多时的魔族官兵还要瘆人。 第二百五十三章 蕾娜之陨 “如何?格拉尼中尉,你现在还想继续进攻吗?”蕾娜深吸口气,徐徐降落,手中的木柄泛出白光,化作魔法流回到她身上,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话虽如此,她脸颊流下的冷汗,还在诉说着方才的惊险:在打完机枪的第二条弹链前,她就分出了原本用来构筑枪管的魔力,让它凝成一枚组装好的柄式手榴弹,并读秒用魔法提早引燃。而在打完弹链后,她立刻就用准备好的术式,把机枪给解成了同一样式的五发手榴弹,拿走木柄,把剩下的弹头与引燃的手榴弹结合,成了临时的集束炸弹,最终成功重伤了全力进攻的格拉尼! 格拉尼“呸”地吐出一口污血,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渍,骑枪举起,坚毅的紫色双瞳泛着冷光,无言凝视着敌人,那匹淡银色的骏马再次出现:只不过,这次它的气息弱了不少,外表看着也十分模糊、只能勉强看出轮廓。 看着对方斗志分毫未弱,还向自己冲来,就是战斗经验丰富如蕾娜,也忍不住感到大为棘手了。 这位棕发的魔族中校轻吸口气,不再废话,凝出半自动手枪就是三次点射,每一颗子弹都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对方身上,而对方依然坚定地往前疾冲着——这次,格拉尼竟然只维持了最低层次的防护,全神贯注在进攻上了! “……”蕾娜皱起眉头,再次凝出六发柄式手榴弹捆绑成束,拉开引线,朝格拉尼前进路途的地面一扔,身形往后急退,再凝、再扔,连续的爆炸,把整个指挥部都炸了个遍,之前逝去的魔族军官遗体,也在这一连串的爆炸中、样貌难辨了。 但格拉尼呢?对身上不断新添的伤口视而不见,只是默默地调度魔法流逼出破片,骑枪枪尖仍指着蕾娜的方向。 蕾娜暗骂一声该死,拿起手枪,正考虑要不要收回外围的一些高炮阵地,给自己补充下法力的刹那,胸口处传来的刺痛与寒风,把她的大脑打入了一片空白中:‘怎、怎么可能?!’ 颤抖着低下头,握住那柄贯穿了兽人制护甲、再度沾染到自己鲜血的骑枪,那头凌乱至极的白发映入眼帘,以及,嗅到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烈的血腥味。 “你……又大意了啊。蕾娜中校。”几乎微不可闻的维多利亚语,轻飘飘地送入了她的耳中。 接受了自己被洞穿的现实后,这个与维多利亚斗了两年有余的魔族,终于自嘲般笑了笑:“嘿,我还是、小瞧了你啊,格拉尼!” 格拉尼现在,连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想迅速离开此处时,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在距离她五十码左右的响起,让她浑身一个激灵,稍微打起了一些精神。 ‘魔族援军赶来了?’格拉尼心感不妙,手一用力,想拿回骑枪,却惊讶地发现,它分毫未动?!抬起头,与蕾娜逐渐涣散的双眼对视,正望见后者的嘴唇微微翕动:“你也、别想走了。” 维多利亚的中尉心下大惊,讶然地扫过房间一圈:三面墙壁,此刻都塌下了一个大口子,各有三名眼角的魔族官兵,正中间的官兵,眼带泪光,手握着一根金属长管,泛着森然的寒光。 “火焰喷射器?!” 原来,蕾娜丢过一圈的集束炸弹,不止是为了攻击格拉尼,还是为了此时、此刻作准备! “还在、等甚么?!开火啊!”声嘶力竭的呼喊,从蕾娜口里吼出,内里涌出的血,再给格拉尼的骑枪平添了些许殷红——吼完这句后,她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再无法锁住骑枪了。 格拉尼一咬牙,回收武器,往豁口最大的一处墙壁冲去,可还没冲出去多久,三道压缩后的高热火焰,转眼就吞没了整个房间,也掩住其中微弱亮起的银光……黑烟、难闻的焦味弥漫开来,逐步盖过了血的味道…… 如此大约两分钟,在用尽火焰喷射器里的燃料后,一位魔族官兵,看着是这三组官兵的其中一位班长,把身后供喷射器用的双罐放下,居然瘫坐在地,失声痛哭起来:“中校……中校!她怎会牺牲在这里,怎会牺牲在这里啊!呜呜呜……!” 他们三组共一排的排长,倒没如此失态,只是凝视着熊熊燃烧的炽焰,朝着蕾娜先前所在的方向,用力地敬着礼,但她怒睁双眼下的莹莹反光、紧咬着的嘴唇,正诉说着她内心的不甘与愤懑! …… 与此同时,另一边,艾利乌德与赫克托尔在梅莉的火力支援下,逐个攻破了魔族在外围的不少阵地,正一步一步地缓慢向前推进着。可就在他们就算好间隔,蹲伏躲避下一轮88炮的齐射时,魔族那原本密集而嘈杂的枪炮声,忽然异常地消失殆尽了。 “怎么回事?”躲在一处掩体后的赫克托尔,有点摸不着头脑。但为了防止瓦军使诈,他并没有急着让属下进攻,而是通过无线电,与先头部队联系。 “报、报告少校!敌军不知怎的,都化作白光,消失了踪影!” “你没看错吧?别不是被敌军的闪光弹给闪到眼了吧?”赫克托尔有点不信地问道。 “千真万确!少校!您现在也听到了,我们通讯没有更多杂音了吧?如有假话,属下愿上军事法庭。” 赫克托尔皱了皱眉头,“……明白了,保持联系。继续谨慎前进,完毕。”而后,他联系后方梅莉的火炮连,“梅莉中尉,情况如何?敌人现在在哪?” “很奇怪……少校,他们好像突然人间蒸发一样!我们的望远镜看不到他们现在去哪了,请指示,完毕。” “保持警惕,待命!”蓝发的维多利亚少校深吸口气,心里已明白了七八成,‘好啊,干得漂亮啊,格拉尼小姐!’ 不过,谨慎起见,他还是选择再等等,直到魔族炮火完全沉寂了十分钟之久后,才下令让部队从掩体出来,“镇内,应该还有敌军的部分残余兵力,各位弟兄,保持警惕,前进!” 第二百五十四章 迫近的暗影(上) 大约半小时后,艾格伯勒公署底下,瓦军魔导团团部所在的指挥所内,伊琪·维姬上校从参谋那收到了蕾娜战死的消息。 “……好消息是,蕾娜中校也摧毁了敌军近一个整编营的兵力,而且也拿下了敌军格拉尼中尉的性命。以上,就是比尔镇的最新情况汇总,完毕。”参谋长吁了口气,等着团长的下一个指示。 听到“格拉尼被拿下”的消息,维姬轻轻摇头,“依我对这个中尉的了解,恐怕她不会就这么简单地被解决的,但应该也伤得不轻。”她沉吟一阵,声音竟有些许冰冷起来:“你去组织支精锐小队绕到维军后方,找那些运伤兵的队伍。我要判断失误那最好,但若发现格拉尼确实存活,那么……定要把她性命留下。” 她想了想,拿出一只迷你的‘暗影夜猫’模型交给参谋长:“这个小家伙,可以甄别方圆百里的魔法波动,虽然没啥攻击能力,但用来找敌军魔法使还是挺方便的,你让那特战小队带上。” 在交接完‘暗影夜猫’后,她的声音稍稍缓和了些:“蕾娜中校带去的那三个营,情况如何?还能继续作战么?” “是的,上校。”参谋长把‘暗影夜猫’收起,拿出另一份电报,“在比尔镇防御这块,全是蕾娜中校一人建构的。看起来,中校原打算把敌军所有进攻部队引入镇中,再让这三个营配合把敌军一网打尽的,奈何……”他顿了顿,“那三个营的营长级指挥官们,也在格拉尼那场偷袭中牺牲了。但除了步兵连的一位康奈尔上尉外,其他连长都在,可以继续执行作战命令,不过……” “不过什么?” “三个营的连长们,联名向团部提出请求,希望团部能允许他们就地转入防御,阻击敌军。”参谋长继续说道,“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在呈交给我们的这份作战计划最后,还有这么句话:‘没有蕾娜中校,就没有现在的我们!我们已决定与中校同生共死,切望团部能批准这一请求!——喷火排排长安吉丽娜少尉呈’。” 参谋长没有对这份电报给出自己的意见,但在他的双眼中,伊琪·维姬还是看到了他倾向于赞许的意思。 维姬低低叹息一声,“准了。” 接着,仿佛根本没受到那封电报的情绪感染一般,只是冷静地向参谋们作出下一步部署:“启动e作战方案。传令团内余部,收缩防线到艾格伯勒郊外的战壕后面!” 考虑到失去蕾娜提供的稳定弹药补给后,可能面临的弹药后勤短缺情况,维姬补充道:“把用不上的武备,送到我那爆炎加热炉里面,再问那里的法米利尔要模具跟图纸造子弹,我们最多还有六到八天的时间做准备。” 说完这些,维姬走到沙盘旁边,望着代表自己手下编制的,几个为数不多的模型,眉头微皱。 …… 此时,维多利亚123加强营,已进据瓦军先前设下的指挥部——比尔公署,并在公署废墟的清点中,发现了气若游丝的格拉尼,便慌忙把她送到艾尔河北岸的野战医院急救。 “格拉尼呢?!她现在情况如何了?”大约二十分钟后,得知消息的艾利乌德,立刻命令他手下的坦克连就地休整,风风火火地跑到格拉尼所在的医院,一眼就看到了临时搭建的手术台——刚完成紧急手术的白发少女躺在上面,呼吸微不可闻。 定睛细看,艾利乌德双眼不禁微微泛红:少女破破烂烂的军装被挂在手术台旁,周遭弥漫着刺鼻的酒精味,从她身上取出的弹片零落在地、好几滩乌血。她身上,包着一层又一层泛黄的绷带,脸只露出半边、眼睛紧闭,对爱人的来访毫无反应。 负责紧急手术的军医,才刚脱下被血浸透的手套,交给助手。 他见到红发上尉到来,微微颔首示意,声音温和地解释道:“中尉的情况恐怕并不乐观,她旧伤未愈,又再受到这么严重的伤……能勉强保住性命到这里,已经是奇迹了。” 艾利乌德口里一阵苦涩,“那……怎么办呢?” “上尉,您也无须太担心。我跟我的同事们已处理了她的大部分伤口,就目前来看,她已经脱离了最危险的境地,只不过……”这位名位亚当斯的军医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只不过什么?只要我能帮得上忙的,您尽管说。” 亚当斯深吸口气,点点头:“中尉需要在一个更好的环境进行疗养。而且,估计要到年底才有彻底痊愈的希望。如果在此期间,她硬要用法力的话,恢复的时间怕还得再长一些。” “……”艾利乌德沉默了。 虽然,格拉尼目前昏迷不醒,但他很清楚,这位白发中尉要知道自己不得不在战场后方待上近一百天,她肯定会坐立难安的。但,以她现在的状态,哪怕撑着留在前线,恐怕迟早也会出大事……他断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如此一来二去,艾利乌德终于下定了决心:“我明白您的意思了,亚当斯爵士。不过要安排转移的话,需要点时间……格拉尼既然干掉了蕾娜中校,那魔族要是知道格拉尼仍活着,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让我去吧,上尉。” 一把女声在野战医院外清冷地响起,让红发上尉的精神为之一振。 回头望去,映入眼帘的齐肩紫发随风飘扬:正是先前战斗中,一直协助梅莉中尉指挥火炮连的玫兰莎。 “玫兰莎少尉!您怎么会来这里的?” “梅莉她,担心格拉尼,就让我,来看看。正好听到……”似乎意识到自己突然插嘴不大好,玫兰莎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啊,对不起。希望我不会,打扰到,您们的谈话。” ‘感谢你的好意,不过这里有更需要你的地方……’这句话还没到嘴边,营部所属传令兵的声音,便让艾利乌德把它给生生咽了回去:“报告!赫克托尔少校让我告知您,我军一支转运伤兵的队伍,遭到了敌军的伏击,我方死伤惨重!” 艾利乌德沉吟了一阵,“明白了,辛苦你报告。”尔后,他朝玫兰莎挤出一丝笑容:“看来,魔族得到消息的速度,比我想象中要快得多,那么……” 他低垂着双眼,走到格拉尼身旁,握住后者无力的左手:“格拉尼她,就不得不麻烦您了。” 玫兰莎点了点头,用力“嗯”了一声。 第二百五十五章 迫近的暗影(下) 距离艾尔河北岸约一千二百码的地方,有个叫布尔肯的小型集落,虽然房子数目不多,路也只是常见的那种乡间小路,但这个地方,却是维多利亚123营转运前线伤员、获取后方补给的必经之路。 在这个集落正北,一座长满杂草的废弃农场。而在农场倒塌的农舍墙壁下方,几个隐没在阴影中的人,正在低声讨论着什么——借助些许月光的映射,能看到,这几个人都有尖耳朵,自然是瓦伦西亚魔导团安排来阻截维军转运的精锐小队。 “奇怪,维姬上校给我们的仪器,是不是哪里出毛病了?”这是魔族小队中的光系魔法师切莉卡的声音,此时,她的俏脸隐没在兜帽下的阴影里,红色的双眸忍不住闪烁着疑惑:“共计三支转运队,每次这仪器都有反应的?” 坐在她旁边的是一位叫利昂的青年,他望了切莉卡一眼,“但我们确实从那群人中,发现了使用魔法的人。虽然他们用的术式,只不过是最入门的火球术与治疗术。” “不对啊,照理说,人类会用魔法的应该寥寥无几,就是有,也无一不是声名赫赫的存在。”切莉卡还是不怎么相信,追问利昂:“你不会看走眼了吧?” 利昂的回答出乎意料的坚定:“您一直坐镇后方指挥小队,没实打实看他们用术式,能够理解。但贵族小姐,我在这行混了这么久,能很明确地告诉您,维姬上校的仪器没有问题,那些人确实都有会用魔法的。而且,我敢肯定,那些人类用的术式是我们魔族中学里教授过的通用术式。” “利昂先生,你的意思是,那些下作的维狗盗走了我们的术式书?”另一个魔族说话了,是一位有着银色头发的青年。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了一件事。”不等利昂答复,切莉卡就先开口了:“你还记得,前一阵那个冷冰冰的女人跟我们提过的东西吧?两个前‘翼’组织成员叛逃敌国的事,名字是……嗯,是啥来着?” “派伊、妮乌二人。”补充的是利昂。 切莉卡轻拍大腿,微微提升了些对利昂的评价:“对对对,就是这两个贱人。如果她们把我们魔族的术式出卖给那些维狗的话,那么,这些维狗会点入门级的魔法,就不是啥稀奇事了。” “这样确实能说通!”银发青年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那么,切莉卡队长,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既然知道有很多维狗都偷学了魔法,有了自己的魔法波动,那维姬上校给我们的这仪器……” 这支小队的队长白了他一眼:“用!肯定继续用!”她伸手接过利昂递过来的一壶水,不失优雅地浅饮一口,瞳孔间涌动着森然的杀意:“既然维姬上校交代我们,要找到那白毛马,那我们自然是宁杀错,无放过。” 尔后,她把水壶还给利昂,把兜帽放下,第一次在月光下现出自己的金色双马尾,视线扫过自己的组员:“或者,你们想尝试维姬上校的那个雪人碎冰机,呢?” 听到伊琪·维姬碎冰机的名头,其他所有人都打了个冷颤,连称“不敢”、“听从组长调遣”云云,才让切莉卡满意地点点头,“很好。” 尔后,她感觉到自己背包中,那只‘暗影夜猫’模型比先前三次都要猛烈的反应,深吸口气,“好了,组员们,该办正事了!” …… 此时,交战前线后方,利兹市中心十几里的东侧,有一座名叫舍萍的大型村镇,是维多利亚军离利兹、诺汀立-比尔这两大前线最近的重要后勤补给基地,且它还承担部分官兵魔法训练工作的职责。 在派伊于5月底决定暂时投靠维多利亚后,为了向艾利乌德等人表明自己的决心,她没有去维多利亚更后方的城镇,而是坚持留在舍萍这里,向维军一线部队传授魔族的初级通用魔法——这近半年的时间,在妮乌有意无意的协助下,派伊培养出了好几批会用魔法的维军官兵,可维军方面的怀疑,仍不时会落到她头上:维军一些军官认为,舍萍离前线太近,一旦魔族发起反扑,这个他们看不透的派伊,极有可能,会成为捅穿维军防线的一柄利刃! 这毫无理由的怀疑,一般人想必都会找机会为自己辩解,好消除误会吧?但派伊对此却没怎么放在心上。那真正让她眉峰微聚的,除了接下来该如何进行训练的事宜外,是她深埋在心底的另一件事。 待切莉卡在布尔肯动手拦截维军转运队的这天晚上,收操的派伊,总算寻得了一个倾吐的机会。 把身上没有军衔的维军军大衣晾上衣架,派伊自己拉了拉底衫的领口,深呼出口气,望向在旁倚着黑色钢矛而立的蓝长发女子,轻呼出声:“妮乌姐姐……” “怎么了?” “那个……”派伊似乎还没想到该怎么说起比较好,不禁微微低头,轻咬嘴唇。 妮乌挑了挑眉,有点好笑地问道:“我们之间还有啥不能说的?或者,我们的派伊妹妹当久了教官,面对自己的好姐姐都要摆出些长官架子啦?” 听着学姐的话,派伊撇了撇嘴:“你就别笑话我了,妮乌姐姐!”尔后,似是下定了决心,“那个,其实我是在想艾利乌德上尉的事……” 蓝发女子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饶有兴致地望着派伊脸上逐渐染上一层绯红:“虽然,我一直在尽力不去想上尉,但我第一次面对他时的那次失败,他朝我伸出的那只手,总在我心头浮现……” ‘那也许只不过是艾利乌德的礼节性动作而已,不想,却给派伊这种印象啊……’妮乌依稀记得,自己之前也曾调侃过几次派伊,但这孩子,该说是固执呢,还是痴心人呢……嗯? 回过神来的时候,妮乌发现,派伊脸上的红晕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本不属于她的落寞:“我也很清楚,上尉早已心有所属,怎会瞧上曾是敌人的我,更何况……”她用力地咬了咬嘴唇:“人族与魔族本不相容!可……我总不甘心,心底总存着那一丝希冀……” 眼角带泪,她抬起竟有些许空洞的双眼,与诧异的妮乌对视:“妮乌姐姐,求求你用力打醒我吧!这种就不该存在的小心思,我自己肯定是化解不来的!” 听到祈求的魔族女子沉吟一阵,说出了让派伊也始料不及的话:“不,我想我帮不了你这个忙,派伊……虽然对你来说可能有点残酷,但,这件事,还是需要你亲自去了断才行。”妮乌叹了口气,“找机会跟艾利乌德谈谈吧,或者也不用面对面,一通电话、一封信,都可以。” 派伊眼底的落寞换成了疑惑,尔后变得更加灰暗,双手绞在一起,不发一语。 “……”妮乌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派伊的肩膀,视线透过窗户,看着夜空逐渐被乌云遮蔽的明月——她也不清楚这是不是最好的方法,但一直心存侥幸的话……恐怕走不长远的吧。 ‘过了艾利乌德这棵树,后面还有没被发现的森林。’ 至少,妮乌是这么想的。 …… 第二百五十六章 舍萍异动 月光被阴云遮蔽,黑霾洒落,却在舍萍南方数里外,一座被称作修米福特的村镇郊外止住脚步,畏惧地盯着一处显得过于刺眼的白色光芒,迟滞不前。如果此时有人在不远处注意到这光的话,就可以在那光的映射中,看到一张脸圆润柔和的轮廓。 大约几秒后,呈矩形的白芒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略有点神秘的紫白色光点,依稀可见一个带兜帽的女子:尽管她隐藏在斗篷的阴影里,可若细看的话,依然能琢磨出她到底有何种傲人的曲线。 女子凝视着舍萍的方向,宛若带有魔力的嘴唇轻启,不知对那里的何人说着:“根据占卜,您的旅程会在这里结束……好可惜啊。” 语毕,她顿了顿,一个木制的、古色古香的琵琶就在她手里出现,而紫白色光点仿佛接到了什么信号一般,争先恐后地往那琵琶飞去,很快就给琵琶披上了一层紫白的薄纱。 艾瑞丝凝神,纤纤玉指只一拨,清脆而带有魔力的美妙旋律出现,仿佛唤醒了她脚下的这片草甸,让它微微震颤着。 尔后,阴影笼罩下的草地,出现了惊人的变化:先是一阵“咿咿呀呀”的杂乱声音从地底传出,却很快就随着琵琶的旋律而变得规律、有节奏。再就是一只带有利刃的木手破土而出、接着是一个略显滑稽的人偶脑袋、它的整个身子,在完全站稳脚后,它抖掉身上的泥块,“嗡嗡嗡”地面对艾瑞丝,不自觉地随着旋律起舞。 而随着这第一个人偶的出现,越来越多的草甸被破坏,钻出另一批一模一样的人偶,一起舞动起来,它们没有生机的脸却现出为乐声着迷的神情,在黑霾之下,更显诡异。 接着,艾瑞丝手上的动作一停,神情变得无比严肃:随着乐声淡出,她的右手掌心向上,竟出现了一团焰心透白的黑色火焰。若细看的话,能望见在那扭曲跃动的火光中,赫然是一个跳着诡异舞蹈的傀儡阴影,舞蹈竟与方才那群人偶别无二致。 “……”她神情复杂地盯了阴影一阵,把拳头一握,火焰顿时发出一声惨嚎,化作无数火苗四散,每一道竟都能精准命中一个木偶的脑袋! 木偶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道尖锐难听的嘶鸣声,浑身震动,再停止,无言地面对着艾瑞丝,死一样的沉寂。 此时,遮蔽明月的乌云已经飘走,淡白色月光洒在这片已变得破碎不堪的草甸上,能发现,木偶们的脸已经铺上了一层异样的黑气。 做完这一切的艾瑞丝迅速扫过每一个人偶,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正要带着这支木偶军团出发时,却把迈出去的玉足收回,视线透过云雾,看向前方修米福特镇某一座房屋上站立的倩影:“欢迎您,您也对自己的未来,感兴趣吗?” 但见那身影一个闪动,就出现在了艾瑞丝前方,恰到好处地挡住了人偶军团前进的道路,却是一名有着绿色波浪长卷发,体态婀娜,凹凸有致,浑身散发着一种强力魅惑气息的少女。 ‘希斯琳?’初看少女的面容时,艾瑞丝吃了一惊,但再一细看,发现面前此女的碧绿双瞳中,闪烁着她先前从未曾见过的精光,明眸星光流转之下,却又蕴含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煞气,分明是手上已带走了万千生灵的性命,绝非她印象中的那个希斯琳所能拥有的。 这个‘希斯琳’好像根本没看到艾瑞丝似的,绿色的身影不住地在那堆木偶中闪动:“……不错、不错。虽然制造粗糙得实在不堪入目,但其中却另有精妙难寻的材料在。” 不少木偶似是被‘希斯琳’的肆无忌惮激怒了,正要怒吼着发作,却被操纵者艾瑞丝硬是压下了躁动——她想看看,面前这个陌生的少女,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大约一刻钟后,那个少女才看完所有木偶,重新回到了艾瑞丝面前。 不等艾瑞丝开口,绿发少女就直接说道:“你这些东西倒还不错,于我现在够用了,我要拿走百零八个。”尔后,她手上红芒一闪,一个储物戒凭空出现,被十分随意地丢向艾瑞丝。 哪怕一直沉静如艾瑞丝,脸色也不禁有点难看起来:她这木偶军团,总数也不过百三十个,是她近这十几年耗费无数心力制造的,可面前这个不认识的少女,居然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就要把它们拿去八成还多。 不过,不知底细之下,她暂也不敢轻举妄动,而是开口问道:“前辈,这些东西是晚辈花费……” “我准你说话了吗?”绿发少女十分不耐地打断了艾瑞丝的话,冲天煞气如决堤的海水般涌出,四周的空气都仿佛为之一滞,隐隐有无数冤魂在哀嚎,震得艾瑞丝连退几步,“就一句,换,还是不换?” 艾瑞丝手中紧握琵琶,堪堪停住身形,脸上换上了一副赔笑的表情:“前辈既然如此抬爱,艾瑞丝也不好拂了前辈的意。您且拿去便是。” 绿发少女深深看了艾瑞丝一眼,竟让后者有一种由内而外都被看穿的感觉。 半晌,‘希斯琳’才把周身煞气一收,右手上四个稀奇古怪的虚影出现,再分作红、白、黑、黄四个光团带着浓厚的血腥味散开、再迅速回到她手上——只是眨眼的功夫,场上的木偶就消失了大半。 尔后,她看了看收好木偶的储物袋,左手只一抹,身形一个闪动,就出现在了她原先所在的房顶,再一闪,就彻底不见了踪影。 待那‘希斯琳’完全消失后,艾瑞丝这才脸色一白,一口鲜血吐出,气息虚弱了大半,心有余悸地望着方才‘希斯琳’离去的方向:刚才,那个少女简单的一抹,就把她与那百零八个木偶的联系给彻底切断,就是她用来操控木偶的琵琶,表面上竟也泛出几道裂痕,仿佛被火烤过般焦黑了小半。 ‘那个希斯琳外貌的,到底是什么人?’艾瑞丝端坐调息,通过那少女的寥寥几次出手,试图推断出一些结果,可一无所获。 再过了一个时辰后,这个有黑色长发的女子才缓缓站起来,脸色阴晴不定一阵,“走吧。”她这么说着,不知是对自己说的,还是给余下木偶的命令。 …… 此时,距修米福特镇近千里外,一道绿色身影正飞快地掠过夜空,周身闪烁着黑、红相间的光,竟巧妙地与周遭的环境融为一体。 不久后,身影在海上一座漆黑一片的孤岛上空停下,显露其真容来:一头让人印象深刻的绿色波浪长发,让寻常女子艳羡、男子抓狂的傲人身材,正是才从艾瑞丝手中强换百零八个木偶的‘希斯琳’。 她凝神思索一阵,周身红光涌动,全身迅速发生着肉眼可见的变化,不久后,红光散去,却完全是另一人的模样:红色的双马尾,可爱的脸庞上还有些婴儿肥。如果不是她的红瞳寒冷似冰,摆寻常人家都会认为、她不过是个比较调皮的小女孩而已。 变化完后,她不再犹豫,如同一颗红色流星一般,迅速坠落到孤岛上。 对于少女的到来,孤岛似有所感应,发出低沉而密集的轰隆隆之声,一扇紧闭着的黑色石门凭空出现,门上绘有一个让人印象深刻的红色眼瞳图案。尔后,又是一阵低不可闻的嗡嗡声,石门自行敞开,露出一道同样用黑石打造的阶梯,蜿蜒着不知通往何处。 红发少女没有任何犹豫,闪身进了这条黑色通道中,带着身后的石门缓缓合上。 又是一阵嘈杂的声响,孤岛恢复了原状,方才的一切异常好像从未发生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