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婚至上》 第1章 往事 我叫陈月,出生在广西大山的一个小村子里,大学毕业以后原本是在城里做着一份文员的工作,我爸病了,没办法只能辞职回去照顾。 我是家里的独生子女,在我们这个重男轻女的村子里显得尤其特殊,并不是他们不想要男孩,只是我妈生了我以后再也没怀上过孩子,想尽了一切办法无果后,久而久之也就算了。 我爸也是从隔壁村买来的,我爷爷奶奶只养大了我姑姑,听我妈说,奶奶年轻的时候接连生了两个女儿,二姑刚生下来就被我爷爷按在门槛上用砍刀砍断了脖子,他一边砍一边骂:“叫你还敢投胎到我家来。” 据说脐带胎盘都还连在肚皮上。 后来,果然我奶奶怀孕生下来的都是男孩儿,但是一个都没能养大,要么是大月份流产,要么是病死,要么就是生下来有残疾。 有残疾的,当然,也被处理掉了。 我奶奶最后一次怀孕生子是38岁那年,据说生下来的孩子脖子上有一个胎记,绕了整整一圈,外面的人都传是我二姑回来投胎的,但我爷爷可不管,沉浸在老来得子的喜悦中,并且给他取了个名字——家宝! 顾名思义 家里的宝贝。 在他七岁那年,出去河边洗澡,再没能上岸,尸体三天了才飘起来,身子被河底下的树枝扎的稀巴烂。 对我爷爷奶奶的打击不小,终于承认是报应,后来从隔壁县城买来了一个男孩儿,终于平安的养大。 这人就是我爸。 他们对我妈没有什么要求,就是希望能生个男孩儿,可惜事与愿违。 我也一直坚信,我们家是被二姑诅咒的,直到上了大学我才明白,有可能是爷爷奶奶的基因问题,导致生下的男孩儿都有问题,至于溺亡的那个孩子,应该是意外且大家以讹传讹罢了。 我拖着行李换了大巴换小巴,最后换上镇里到村里的面包车,小小的车厢里挤了十来个人,人和人叠在一起,就连副驾驶都坐了两个人。大热天的,汗臭味夹带着烟味儿我有点喘不过气,腾出一点空间把车窗摇下来一些。 下午天已经黑了,农村人都睡得着,没睡的也关好门户在家看电视了,我站在路边行李箱不太好拖,以往都是我爸背着背篼来接我,今天只能我自己走了。 我高中就已经离开村子去外面上学了,已经适应了城市里的灯光,农村没有月光的夜晚,天一黑就伸手不见五指着实有些吓人。周围的树影像是一个个鬼魅飘动,我们村子里流传的鬼故事可太多了。 思绪断断续续,我车也坐得浑浑噩噩。 家里堂屋亮着灯,隐约有电视声音传来,我提着行李,艰难的推门,我爸斜躺在藤椅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喘息很重,电视开着他已睡着,我轻手轻脚的把东西搬进来。 “月月回来了?” 我妈披着一件薄外套,虽上夏日,山里也依旧凉爽。 “阿婶。”我轻轻叫他,不想打扰我爸的好眠。 我们这儿的孩子,说小时候不好养活喜欢哭的小孩,都不可以叫母亲做妈妈,只能叫阿婶,不然孩子难养活。 虽然我知道这些是无稽之谈,但是二十多年下来,早已习惯了。 她在厨房给我煮了一碗面,我吃完就沉沉睡去。 我在院子里玩,隔壁的大张子偷偷摸摸的在院墙处对我招招手,问我去不去玩。 我摇摇头。 我阿婶出门的时候交代过我,今天是七月半,不许出门。 他手里拿着一根骨头棒子在空中比划了一下,跟我炫耀,他说那是他的战利品。 他说,他谁也没有告诉,只跟我说,说咱俩的关系最好。 我不忍辜负他的哥们义气,想着现在时间还早,就出去玩一会儿,等阿婶到家之前回来就行了。 大张子带我去的是大人禁止我们小孩来的坟坡,坟坡上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坟墓,大张子把我拉到其中一个坟墓前,这座墓看起来已经很有年代了,墓碑早就被损坏了,只留下一些碎石块,墓旁边有一个洞,大张子从外往里爬,告诉我里面很宽敞,可以去里面玩,他手里拿着的,是一根腿骨,他说,他用来做武器,以后村子里谁也打不过他。 还说,里面还有一根,他拿出来给我。 我吓得摇摇头,他嘲笑我胆小,撇撇嘴说爱要不要,转身就跑去抓蛐蛐去了。 我瑟瑟发抖,不敢去动,看见那偌大的洞口像是个黑洞随时会把我吸进去,现在日头正大,阳光正好照在洞口,常听大人说,人死了属阴不能见光,不然会魂飞魄散的,我不忍,便在旁边摘来了一些大树叶子放在洞口挡住阳光。 等我做完这些,大张子已经不知道跑去哪里了,我不敢多待,慌忙跑回家。 大张子不见了。 他爸妈急疯了,全村的找。 我爸也帮着出去找,大家有拿着手电筒的,也有拿着火把的,整个村子被照耀得亮堂堂的,我阿婶一边做饭,一边叹息。 “七月半,大家都忙起来了。” 那时候我不懂什么意思。 我也不敢跟他们说大张子来找我玩,我们去了坟坡的事,我怕被打。 三天后,大张子被找到了,就在那片坟坡上,胸口上插着他的武器,那根腿骨。 听说,发现的时候,大张子半跪在树下,嘴巴眼睛都惊恐的没合上,不知道是看见了什么吓人的东西。 后来,断断续续的,村里有几个小孩都莫名其妙的死了。 一时间,整个村里都笼罩着愁云惨雾,有小孩的家庭更是关门闭户,不许孩子出门,我也被关在家里,我阿婶更是什么都不干,每天都陪着我,那段时间我几乎天天都都噩梦,具体是什么噩梦我已经想不起来了,直到后来,村里请来一个看事的,给我们每家每户画了符挂在门口,九月份开学了以后,这事才渐渐过去。 那年,我五岁,大张子六岁。 “陈月,陈月。”有人喊我。 我嗯了一声半睁开眼。 “去不去玩。”声音很熟悉,不知道是谁,我揉揉眼睛坐起来。 “大张子?”我惊呼,瞬间又醒过来,他去世了,在我们都还小的时候。 他依旧笑嘻嘻的问我:“陈月,去不去玩?” 我身体往后缩,用薄毯子将自己裹起来,好像这样才会安全一点。 他只是期待的看着我,就像那年一样。 我吓得想尖叫,可是我发现我怎么也叫不出来。他拿出那根腿骨跟我炫耀,嘴里还一直问我:“去不去玩。” “啊啊啊啊啊……”我用尽全力终于叫出声。 我的房门被推开,阿婶的声音传来:“月月,怎么了?” 我满头大汗醒来,原来是一个梦。 第2章 诈尸 回家的第三天夜里,我爸忽然特别精神,说想吃一碗馄炖,阿婶忙去厨房下,让我陪着我爸。他拉着我说:“咱们家有四万块钱,都是这些年我和你阿婶养猪养鸡卖了攒的,你寄回来的钱,我们也没用,卡就在衣柜的小抽屉里,密码是你的生日。” “爸,我知道了。”我眼泪唰的淌下来又不敢哭出声,我知道他这是回光返照呢。 “我和你阿婶没出息,没给你留下什么东西,以后都要靠你自己了。” “爸,你别这么说,我做你和阿婶的女儿我很幸福。”这是真心话,在这个重男轻女的村子里我能在爸妈的看护下健康成长,还能出去读书,已是莫大的幸福。 和我同龄甚至比我小的女孩儿,早已结婚生子,他们的爸妈会用收来的彩礼给自己的儿子娶媳妇儿。 阿婶把馄饨端来,他狼吞虎咽的吃了满满一碗,打了个饱嗝说累了,想睡会儿。我和阿婶交换了一个眼神,我们一左一右握着他的手,送他离开。 这样,也许是最好的结果。 他常常被疾病折磨得痛不欲生,疼痛让他无法入眠,只能蜷缩在椅子上小憩一会儿,死亡对他来说也许是一种解脱。 我和阿婶见过他被疾病折磨得满地打滚的样子,也见过他为了不让我们难过咬着牙忍耐疼痛,嘴唇被咬出鲜血,他无数次的跟我们说,让我们放他走。 现在,他终于可以没有疼痛了。 “老陈,你放心啊。”阿婶擦着眼泪,不让眼泪掉在我爸的身体上,老人说,不能把眼泪掉在过世的人身上,不然他们会舍不得走。 “月月,你去院门外放两挂鞭炮吧。” 我照做。 我们这儿的习俗,谁家有丧事就在门口放一挂鞭炮,左邻右舍听见了就明白了,不用去请,他们都会自发的来家里帮忙。 很快,大家就都知道,我家院子里围满了人。 大家张罗着搭棚、挂白。 李仙娘来的时候我爸已经穿好了衣服被抬到棺材里。这还是他自己去镇上打的棺材,他说早晚有这么一天,为了不给我们添麻烦,他甚至连寿衣都准备好了。 李仙娘是我们这儿十里八村有名的走阴人,风水白事、起卦驱邪她都在行,所以大家都非常信任她。 她来我家先是在院里端着罗盘转了一圈,去看了看我爸,转身去跟我阿婶说着什么,我阿婶直摇头,嘴里还说着:“这不合规矩啊。” 我扶着摇摇欲坠的阿婶问怎么了。 “李仙娘说你爸今天就得送出去,不能在家里停灵。” 农村习俗,人死要在家停灵三天,后辈要披麻戴孝,要请人吹唢呐,烧金元宝,缝孝,最后一天才是出殡、下葬、圆坟。 “那不行啊。”我看着李仙娘:“李娘娘,我们家人总得尽最后的哀思吧。 “毛丫头,我跟你讲,你爹寿元未到。”李仙娘叹口气:“你别白白辜负了他的好意。” 我没懂,我妈也不懂,但这个时候我们并不想深究。亲人骤然离去,虽是知道他疾病缠身命不久矣,却也依旧悲痛难当。 李仙娘见劝不动我们,也识趣的闭嘴,摇摇头说:“劫数、命数。” 没想到因为我们的固执,当天晚上就出事了。 我阿婶跪在我爸棺材前烧纸,我在一边给长明灯添油,棺材里突然传来声音,那种声音像是指甲划过黑板的声一样,一听见鸡皮疙瘩就起来了。 我以为我听错了,仔细贴近了些,却又安静了下来。 阿婶依旧在啜泣,估计没听见。我贴着棺材听了好一会儿里面都没有声音,我自嘲的笑笑,大概是神经太紧张的幻听吧。 夜已深了,外面帮忙的人慢慢散去,敲锣打鼓跳大神的道士也慢慢停了下来。我让阿婶去躺会儿,今晚我来给我爸守灵。 担心她回自己房间触景生情,我把她送到我房间休息。阿婶交代,香和灯不能熄,让我好好看着,我让她别想太多,先好好睡一觉,万事有我。 院子里帮忙的人都走了,明天一大早他们会来。 我把大门打开,怕风给吹关上还特意用东西顶着。 小时候听老人说,人死了会去收脚印,就是生前走过的地方,留下脚印的地方都要去一遍,把自己的脚印收回来,算是和这个世界告别。 如果你忽然打了一个冷战或是忽然一点凉意,多半是有亡魂在你身边路过收脚印。 小的时候很害怕,半夜梦醒,想到有鬼在窗外徘徊,汗毛都竖起来了。 大了也就不害怕了。 有什么可怕的呢?怕一个孤独而悲戚的幽魂? 试想,他一个人,不,一个鬼肩上扛着麻袋,弯着腰一点点的捡起他曾经落下的脚印,一边捡一边回头望去,那些过去都和他无关了,他匆忙的捡起来收好,再去下一站,然后……永远的离开人世间。 人不过是孤独的来,再孤独的走罢了。 不同的是,在自己的哭声中来,在别人的哭声中走。 我见香快燃尽了,重新点燃一炷香插上。棺材里忽然又传来一阵指甲扣棺材璧的声音,我屏住呼吸仔细听,这一次没有听错。 我站起来探着头往里看,却只见爸爸安静的躺着,寿被盖在身上好好的,难道是棺木里有虫子? 我四周检查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个所以然来。凌晨气温更低了些,好像有一股冷空气不停的往屋里灌,我转身看向门口,院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上了。 我明明用东西把门顶住了啊? 屋里的灯闪烁了两下忽然就熄灭了,风从院子里吹进来卷起燃尽的纸灰朝我脸上扑来,他们灌进我的鼻腔里,我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长明灯晃晃悠悠闪着蓝色的火焰,忽然毫无征兆的灭了,香烛也燃尽,屋里陷入一片黑暗。 我赶忙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去添香油用打火机重新点长明灯,却怎么也点不着。 我急出一身冷汗,转身却碰到一个什么东西,我手机照过来却照在我爸的脸上,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在了我的身后,穿着寿衣,面色乌青。 “爸。”我颤颤巍巍的叫出了声。 虽以前有呼吸暂停的人忽然活过来的案例,但是看我爸的脸色呈现出悠悠的绿光,这么热的天他身上已经有了点点尸斑,那不可能是活着的人有的表现。 我爸诈尸了! 我爸诈尸了? 虽上无神论者,此刻,我也吓得瑟瑟发抖,想张嘴喊我妈,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脚也挪动不了,像是被定住了。 我爸就这么脸色铁青的站在我面前,我被堵在原地也挪动不了。 我抬手打翻了旁边的香油瓶,掉落在地上的声音终于引来了我阿婶,她刚站在门口就尖叫了一声,随后随手拿起靠在门脚的扫把,一边跑过来打我爸一边骂。 “你死都死了,你吓女儿干什么。” “你给女儿再吓出个好歹,你看我不把你丢在外面喂野狗……”我妈骂着骂着就哭了,抽抽噎噎过来拉着我:“把你爸扶进去躺着。” 我不敢,依旧站在原地。 “他是你爸,你还能让他一直站着啊。” 最后,还是咬着牙帮我妈把我爸抬进了棺内,我妈给他盖好寿被,又招呼我把香烛供上。 “老陈,你放心的去,啊,不要担心我和女儿。” 我听了鼻子一酸。 大概是爸爸真的舍不得我吧。 小时候他总让我骑坐在他脖子上,左邻右舍偷偷嘲笑他没有儿子是个绝户,他也不动气,依旧把我捧在手心里。 想到这儿我眼泪也刷刷的下来,跪在棺前撕纸钱。 阿婶跟我商量说不然早点让我爸入土为安,我点点头跑去请李娘娘。 我戴着孝不能进屋,就站在门口等。 李仙娘打着呵欠问我:“是不是出事了?”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也不说话,带上一个箱子就跟我回家了。 乡亲们一听说我爸这么仓促的就要下葬,有些不可思议,但是看到李仙娘在堂屋围着棺材左三圈右三圈的转,嘴里还念念有词的,便不再多说。 事出突然坟坑还没有挖好,总不能随便刨个坑就埋了吧? 我听到我阿婶哭着问。 “我看那前段时间去的王老头坟旁边就很合适,就那儿吧,现在找几个人去刨个坑,不用太深,个把小时就挖好了。” 我妈一听,心里合计了一下,赶紧去老村长家说明了情况,请老村长出面去王奶奶家说说。王爷爷的坟是在自己家的地里,要把人埋进自己家的地,估计主人家不太乐意。老村长是我们这儿德高望重的老人,要他去帮忙说说,这事儿应该能成。 果然,没一会儿人就回来了,说可以。不过农村人就靠那一亩三分地过活,看我们家能不能换一块儿地出来。 我妈当即点头,河边那儿有一块小菜地,平时浇水施肥什么的也方便,就用那块地换吧。 村长拿出本子,白纸黑字的写下来,让我妈签了字又去王奶奶家了。 李仙娘则叫人去准备了一只大公鸡、猪头和一些其他的贡品,还特意交代我们要一块大黑布,纸钱也要多一些。 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外面传来信儿,坟坑好了。 第3章 尸体回来了 李仙娘招呼人订棺,我妈抹着眼泪,李仙娘让她别哭出声,然后让我们看最后一眼。 棺材钉上,阴阳两隔。 我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也已经没了眼泪,就这样木讷的看着这一切。 我跪在地上烧纸钱,燃尽的最后一刻,李仙娘喊了声起,抬棺的叔叔伯伯们就将棺材抬了起来。 棺上盖着那块大黑布,门口搭着一辆桥,抬棺的人在两边走,棺材从桥上过,后面的人拆了桥在门口点燃烧了,意思是以后桥归桥路归路,阴阳两隔,他也不用再回来了。 我妈的手腕上被绑了一根线,按照习俗,她不能去坟地。 李仙娘在最前面端着一炷香,一边走一边念道,我作为孝子跟在她身后抬着孝布给我爸开路,一路上浩浩荡荡的。 忽然后面哎哟了一声,李仙娘沉着脸问怎么了。 “这太沉了,我们歇一歇。” “不行。”李仙娘转头看了看四周厉声道。 “抬不动了,太重了。” “你去扶着棺。”她指了指我。 我往后走去,用手摸着棺。 李仙娘也跟着走过来,手上的香灰弹了弹:“你女儿给你抬棺,把她交给我,你放心。” 叔叔伯伯们忽然松口气,能感觉到他们抬着轻松了许多。 说是坟墓,不过是临时挖出来的一个方方正正的坑。李仙娘先用石灰在坑里撒了一遍,据说是能防虫蚁,然后是在坑里烧纸钱,四角放上铜钱,最后出来朝四方都拜了拜,摆上供品,就招呼抬棺的叔叔们把棺放进去。 这下又出问题了,死活摆不正位置。 李仙娘气得破口大骂:“陈大,我好说歹说你就是不听是吧?” 陈大是我爸的名字。 “过来,把棺挪一挪。”李仙娘朝外面的人招手。 很明显出了问题,所以大家都不愿意去。 “快点,你来。”李仙娘不耐烦的指了指靠的最近的一个人。她在附近十里八村的颇有威望,她说的话也没人敢不听,毕竟家家户户有事都靠着她呢。 所以被指的叔叔极不情愿的跳下坑,挪动了一下棺木,李仙娘把手里点燃的香放在棺旁,这次,很标准。 后面的事情很顺利,约莫一个多小时,坟就垒好了,一个圆底尖角的小土堆,幕前放着贡品插着香烛,隔壁的同姓堂哥在旁边点了一挂鞭炮,一切的仪式就结束了。 李仙娘嘱咐我们走的时候别走回头路,往另外一条路回去,还特意跟我说,让我别回头,我点了点头,问要不要再给我磕个头。 “不必了。”李仙娘想了想又说:“以后这块儿你都别来。” 我还想问什么,她已经率先走了。 回到家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在院里摆好的席面,我去屋里找阿婶,她坐在屋里擦眼泪,我小姨陪着她。 见我进来,她问事情都处理好了没,我点了点头,没想把那些怪异的事情告诉她,免得她一个人瞎琢磨。 没想到当天晚上没想到又出事了。 我睡得迷迷糊糊感觉有人敲门,我打算起身去开门,却不知道惊醒了身边的阿婶,她问我怎么了。 “好像有人敲门,我去看看,你别起来了。” 她坐起来侧耳听:“没有啊。” 我抬眼望去,窗户外好像有人,我的房间里有一扇窗户,可以直接看到院子里的情况。借着外面的月光,感觉窗外站着一个人。 我赶紧把房间灯打开,屋外的人一动也不动。 我从堂屋出去,站在我窗外的人,正是我那穿着孝服今天才刚下葬的爸爸。他一动不动的站在我的窗外,惨白的月光照在他铁青的脸上,我吓得捂住嘴巴,跟着出来的阿婶“啊”的一声,然后昏厥了过去。 我扶着她,猛的掐她人中,这才悠悠转醒,估计她以为是一场梦,又朝那个方向看去,我爸依旧站在那里,仿佛是一尊雕像。 “快,给李仙娘打电话。” 李仙娘很快就来了,手里拿着一根柳枝,进来看见我爸就往他身上招呼,一边打一边骂,我和我妈于心不忍,但也不知道应不应该让她停手。 “送回去吧。”李仙娘打完以后朝我们说。 “啊?” “还想让他这样一直站你窗户外面啊?” “这……可是我们怎么……” “陈月,你和我送一趟。” 说着着她就从我家门上扯下挂着的白布把我爸包起来,示意我和他一起抬。她抬着肩膀我抬着脚。 “我也去,给你们照个亮。”阿婶找来手电筒跟在我们后面。 “你别去。”李仙娘交代她:“你把那柳枝挂起来,就挂院门上。” 我嗓子干得直咽口水,李仙娘不急不缓的在前面走,我终于还是忍不住问:“李娘娘,我爸他是怎么回来的?” “走回来的吧”她答。 显然也不是特别确定。 一路上很顺利,坟墓上方破了个大洞,棺材板被掀开一条大缝,就好像我爸真的是自己从里面掀开爬出来的一样。 可是,人死了以后真的可以做到吗? 我们把我爸放进去,盖好棺,再把外面的土埋上。 我又跪在地上磕了个头,李仙娘从她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瓶子,瓶盖打开,里面竟爬出一条通体鲜红的小蛇来,李仙娘握着那条蛇的七寸,划开它的皮肤,血就一点一滴的滴下来,李仙娘放开那条蛇,又从随身佩戴的布包里拿出一张符纸嘴里念念有词,轰的一声,那符纸竟然自己燃了起来。 而后那条蛇围着坟游了一圈,就钻进坟墓里了。 我仔细看了看,那蛇爬行过的地方,隐隐出现一条血红色的线条,那是它的血。没想到,手指般粗细的蛇竟然有这么多血。 而更神奇的事,那张符不仅自燃了,这条蛇好像也能听懂指令,着令我又好气又害怕,鬼魅之事从小听到大,但亲身经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李娘娘,这是?” “看护你爹的,走吧。”她收拾好那个瓶子放回布兜里,带着我离开。 “路不好走。”她看着前面说。 我赶紧把手机电筒照在她脚下:“李娘娘,我扶着您走。” 她哼了声:“别回头,谁叫都不能回头。” 嗯,我应了声。 “李娘娘,我爸他……” “命。”她似乎知道我要问什么,直接打断了我。 “你那天说我爸阳寿未尽,是为了我死的,是什么回事?” “以后再告诉你。” 我刚想继续问,就听到我爸在喊我,我停住脚步,但始终记得李仙娘对我的嘱咐,不敢回头,心里默念,他已经不在了,不可能再开口叫我。 或许是我扶着李仙娘的手力道重了些让她有所察觉,她拍拍我的手背:“看好脚下。” 她一说话,后面叫我的声音就消失了。 “李娘娘……”我拽了拽她,前方站着一个人。 第4章 见鬼 她长发飘飘,头发垂在两边脸颊遮住了大半边脸,就这么直挺挺的站在前面,像是雕塑。 “滚。”李仙娘中气十足,前面那人却不为所动。 李仙娘随身从包里拿出一条写满符文的黄色布匹,在空气中煽动了两下,布匹竟像是鞭子抽打在地板上一般发出清脆的啪啪声。 前面那人身形动了动却依旧没有让开。 “她,留下。”许久之后,前面那人机械的抬起手指向我,嗓子里像是灌了风一样,发出难听的声音,难怪老人常说,鬼话难听,可是,我听懂了,她要我留下来。 “问我手里的打魂幡同不同意。”李仙娘抬手将那打魂幡往前面那女鬼身上打去,她大概没有意识到李仙娘这么干脆直接,硬生生的挨了一下。 那拿在手里轻飘飘的打魂幡此刻却像是软鞭一样,打下去又狠又利索。 “啊。”女鬼惨叫,我用手电筒警惕的照着他,隐隐约约看见她身上冒着黑气。 女鬼见势不妙,呜咽着四处逃窜,很快便只能听见声音不见她人影,她的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凄厉,一会儿像是在我面前,一会儿又像是在我身后,我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雕虫小技。”只见李仙娘原地坐下,从她身上那布包里拿出一碟黄纸来点燃,然后念念有“词稽首社令阳雷君,分形五方土孛神,驱马神鼓响皆应,降下真气入吾身。”咒语刚念完,李仙娘如有神助,起身朝一棵树走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有了一把匕首,狠狠扎下去,那树里竟发出阵阵惨叫,然后流出鲜红的血,自此,林子里安静了下来。 李仙娘再次回到烧黄纸的地方,把东西叠好,我用手电筒在林子里晃了晃,担心哪里再出现一个人,还好。 不知道李仙娘什么时候站在了我面前,她闷声说:“走。” 我便和之前一样扶着她的手臂,她的手有些凉,手臂摸起来也很僵硬,眼看快走出林子了,我也没太在意,只想快点离开这儿。 忽然后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我阿婶的喘息:“月月,等一等。”像是跟不上我们的脚步,她在后面拼命的追赶。 “手电筒放家里也不知道拿,我给你送来,你等一等。”我和李仙娘走的时候,我阿婶是要说给我们手电筒来着,难道真的是? 但我也不敢轻易就回头:“李娘娘,我阿婶在后面叫我。” 她侧过脸对我咧嘴一笑:“叫你什么?”声音阴恻恻的。 我尖叫一声松开搀扶着她的手,同时侧过头看向后面。那后面,哪里有我阿婶,只见大张子流着鼻涕笑着看我,他说:“陈月,去不去玩。” 我动弹不得,只能看着他朝我走过来,手里还拿着那根人腿骨。 “陈月,我等了你好久。”他站在我面前,拉起我的手:“我们去玩吧。” 我便点点头,迷迷糊糊的跟着他走,我的头脑很清醒,我眼前的这个大张子不是人,他死了十多年了,可是我的身体不受我自己控制,不由自主的要跟着他走。 穿过林子从左侧走便是坟坡,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坟堆,新的旧的都有,我心里害怕极了,可是我却挣脱不了,清醒的看着自己和大张子走近那些大大小小的坟堆里。 耳边除了风声还有很多叽叽喳喳的说话声,有老人的也有小孩的玩闹声。 忽然我们停了下来,大张子侧过头看着我笑,发出桀桀声,他指了指前面:“陈月,玩,去玩,那里好玩。” 我像是受到了蛊惑般径直往前走,前面星火点点,闪着幽幽的光芒,像极了天上的星星,点点的星空里我爸站在那里,他冲我招手让我过去,还有我阿婶,她笑得好看极了。 “陈月,陈月……”一阵吵杂的声音,好像有人在叫我,又好像有人在我耳边哭泣,还伴随着打闹欢笑的声音。 一阵凉风吹到我的脸上,我浑身一个激灵。 “谢你曾一叶遮阳之恩。”这句话像是有人附在我耳边轻轻说的,但我身边并没有人。 前面一片漆黑,不知道这是哪里,手机也不知道掉到哪里了。借着月光去辨认方向,却一点也认不出来。只能凭着感觉往前走,脚底下的泥土和石头混在一块,我走得很费劲,连摔了好几次。 忽然一脚踩空,整个人都滚了下去,慌乱中抓住山壁上的藤蔓才没能继续往下掉,但我整个人都挂在了山崖上。我试着用力,藤蔓被我扯掉了些,感觉到自己又往下掉了点,这次我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尽可能的把身体靠在岩壁上,不再敢乱动。 尽管如此,我还是听到了藤蔓一点点被扯离泥土,根茎断裂的声音。 此刻,我终于知道这是哪里了。小的时候来这片玩过,这片崖不高,但是山脚全是乱石和掉落的枯树枝,坠落的力道很难不被树枝贯穿身体。 我们这个地方地处偏僻,且不说他们能不能马上找到我,就算找到了我也未必能及时送到医院。 每分钟都度日如年。 终于,藤蔓承受不住我的重量,啪的一声,全部断裂,我也迅速的往下掉落,不知道抓住了什么,虽然没能阻止我继续掉落,但身体也得到了缓冲,落在地上发出一阵闷响,疼痛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我稍微活动了一下手指,还能有感觉,只是小腿撕心裂肺的疼痛,大概是摔断了。 夜太漫长了,不知道我躺了多久,天色慢慢亮开,我衣服湿答答的,原本以为是被晨间的露水浸透,这侧脸看去才发现,我身下是一滩血,我自己的血。 我不敢动,只能慌乱的在四处看,可我稍微一动身体便是犹如有钻头在钻我,胸口也很痛,肋骨也许有断裂,我不敢再动,担心肋骨扎破内脏。 太阳已经全部升起,早上的太阳晒在我的身上,也让人汗流浃背,不一会儿,就看到有苍蝇和蚂蚁在我身边爬来爬去,我绝望极了。 二十四岁的我,花一般的年纪,就要永远的停留在这里了。 阿婶刚失去了丈夫,现在又要失去女儿,不知道她能不能承受得住。 李仙娘说带着怨气死亡的人,如果不肯走先是要变成灵,最后才变成鬼。去哪里她也没告诉我,怎么去我也忘记问她,如果变成灵和鬼的话,我还能不能有自己的意识,会不会像恐怖片里的女鬼一样又丑又可怕,哎,早知道就问清楚一点了。 我躺在血珀中,感觉到自己头晕目眩,先是四肢失去了知觉,然后眼前灰蒙蒙的一片,只剩下鸟叫虫鸣和风吹过耳畔的声音。 上学的时候听老师说,人死亡的时候听觉是最后一个丧失机能的器官,心跳和呼吸都停止了,可是依旧能短暂的听见,所以如果你最亲爱的人去世了,别只是哭,记得告诉他,你爱他,他听得见。 老师诚不欺我。 第5章 瘸腿 再次醒来的时候,身边白茫茫的一片,一时间分不清是阳间还是地狱,直到身体的疼痛传来,我才确信我是真的还活着。 阿婶打着水进来,眼睛肿肿的,看我醒来眼泪又啪嗒啪嗒的掉下来:“醒了月月?” 我呼吸都是痛的,不想说话只点了点头。 “你吓死我了。”她用棉签沾了水一点一点的帮我湿润干裂开的嘴唇。 浑身疼痛的厉害,我想伸伸腿让自己舒服一点,却发现了什么不对,左腿能够活动自如,但是右腿? 我感觉不到我的腿了。 我疑惑的想抬手去摸摸我的腿,身上的疼痛和手上打着的吊瓶让我我无法做到。 “没关系月月,会好的,以后阿婶就是你的腿。”阿婶的声音颤颤巍巍,虽未开口,却告诉了我一切。 我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将头蜷进被子里,而后呜咽慢慢的变成了嚎啕大哭。 我没有腿了,我再也不会是一个正常人了。 我的哭声引来了医生和护士,大概是见多了各种病人,他们象征性的安慰了几句。阿婶捂着脸借口说上厕所,可我明明听见厕所的水声夹杂着她的哭声。 我成了一个瘸腿姑娘。 我没敢当着我阿婶的面哭,只是偷偷的低下头,任由眼泪湿了枕头。 当我再次回到那座小村子,已经是一年后了。 经过一年的复健,我已经可以不用拐杖,能够灵活的使用义肢了。 这一年我不光花完了家里所有的积蓄,阿婶还四处借钱,还欠了不少外债,我们只能回到这个让我充满恐惧的地方,我和阿婶无处可去。 回到家以后我们家就关门闭户,我不爱出门,每天都坐在院里晒太阳。 直到有天,李仙娘推开我家的院门,我只是睥睨了她一眼并未和她打招呼,我变得不太爱说话,谁也不想搭理。 她自顾自的走到我面前叫我:“陈月。” 我嗯了声,抬头看她,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她的脸上有一块醒目的疤痕,伤疤从左侧额头一直到下巴,连左眼都是疤痕。 “你……” “那晚不是我不救你,我……”她指了指脸,她的脸不自觉的抽搐,应该是后遗症。 “已经不重要了。”我指了指旁边的矮凳示意她坐下。 “陈月,我来是要告诉你,那件事还没完。” “大不了我这条命给他。” 我苦笑。 知道失去一条腿的时候,复健一次一次摔倒的时候,断肢和义肢连接处的磨合血迹斑斑,我都强忍着牙告诉我自己,我之所以活下来,是为了阿婶。 如果不是担心我阿婶,如果不是因为害怕她一个人孤苦无依,在医院的时候,我就已经从楼上跳了下去。 “你自己决定。”她见我坚决便不在劝说我,拍了拍我的手,起身就要走。 “我回来一点事也没有,噩梦也没有做过,一切如常。”我想了想还是在她踏出院门的那一刻告诉她。 “你看看你的手臂。” 我抬腕,手腕处一条隐隐的黑线。 她说,她也有。 她还说,当这条黑线变成红色和我的血液融合在一起的的时候,每天子时我们就会不受控制的去往那个坟破,将一座座坟扒开来,将他们送回家。 就像,我爸一样。 我震惊得合不拢嘴,对那片坟破又惊又怕,急忙叫住她问个究竟。 据李仙娘说,那天晚上,她用打魂幡打鬼的时候,我一直站在不远处看她,她见没什么危险便放心的去追那只白衣女鬼了,可当她回来的时候却发现我不见了。 她着急的到处找我,却在原地被鬼打了墙。 她费了好一会儿劲才脱身,往坟坡追去的时候被大张子挡住了去路。 “桀桀桀,留下留下留下。”大张子留着口水不让李仙娘往前去。 李仙娘手中的打魂幡打在大张子身上,他虽然发出怪叫却站在原地不肯让路,李仙娘又急又气从包里拿出师傅留给他的九挂钱套在打魂幡上,大张子只挨了一下便受不住隐在黑暗中不再出来。 忽然她被掀翻在地,地底下爬出来许多的小鬼儿们,那些都是刚出生的婴儿,发出呜呜呜难听刺耳的哭声,那些婴童趴在李仙娘身上又咬又抓,李仙娘双拳难敌四手,只能往后退。 忽然那些从地底下爬出来的婴童全都停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也不发出声音,像是玩具一样趴在地上安安静静,李仙娘顺着月光看去,她前面站着的是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爬头散发,血水还顺着腿间不停的往下流,发出阵阵恶臭。 忽然她肚子里的孩子撑开肚皮爬出来,趴在女鬼的怀里,嘴里喊着饿饿饿。 李仙娘心想,完了。 遇到鬼母子煞了。 鬼母子煞是女人生子的时候难产,生产过程遭受了极度的痛苦,母子俱损,女人怨念太重,便形成了母子煞。 李仙娘从来没见过,只是听师傅说起过,见过鬼母子煞的人非死即残。 那女鬼轻轻的安抚着怀里的鬼婴,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李仙娘知道自己在劫难逃。 大丈夫能屈能伸。 当下跪在地上磕头,请求母子煞放过自己。 那女鬼哪里肯。 “死。”这话一出,周围原本静止的鬼婴们全都疯狂的躁动了起来,争先恐后的往李仙娘身上爬,逮哪儿咬哪儿。 李仙娘只能用打魂幡把自己的身体裹住,那些鬼婴一碰到打魂幡就尖叫着跳开,只能包围着她却并不敢上前,母子煞哪里肯放过她,只见她大叫一声朝李仙娘扑过来,只不过在碰到打魂幡的时候皮肤发出滋滋声像是被灼烧了一样。 那女鬼喉咙干哑的声音,而婴童像是得到了指令一样,又朝李仙娘爬去,一批一批的鬼婴童被烧伤发出尖叫声退下,其余的又接着扑过来,那些鬼婴靠近李仙娘就撕打魂幡,几番下来,打魂幡已经破烂不堪。 那母子煞奸笑着朝李仙娘伸手,李仙娘在地上滚了三圈,她长长的指甲就狠狠的剜在了李仙娘的脸上,这才留下这么醒目的疤痕。 李仙娘将破烂的打魂幡在身上紧了紧,将自己整个裹住顺势就滚下了坟坡,这才逃过一劫。 那些鬼婴本来还在后面紧跟,但不知道为什么到坟坡中央的时候便停住了,连那母子煞也不再追过来,李仙娘忍着身上的痛跑回家。 她说,当晚她没敢通知我阿婶去找我,怕去找我的人遇到那鬼母子煞,第二天一大早她就通知我阿婶让她多带点壮年男子去找我,这才将我救回来送进医院。 我静静的听她说完。 原来,那晚,是这样的惊险。 我躺在崖底却什么也不知道。 “陈月,你想以后每晚都去刨坟搬尸吗?” 我自然不想。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们?” “只是从我们开始而已。”她痛苦的摇头:“这里的每个人都逃不掉,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我不懂她的意思,李仙娘流着眼泪:“那些鬼婴,全是女孩儿。” 我瞬间就懂了。 我们村子和我一般大的,都是男孩儿,很少有女孩儿。那个时候家家户户都穷,大家都想生男孩,男孩儿是劳动力可以传宗接代,女孩是赔钱货。 生出来的是女孩的话,有直接扔在尿桶里溺死的,也有掐死的,还有直接扔出门让野狗叼走的。 小时候还听说,村子里有户人家接连生了好几个女儿,那家男人气不过,把刚生下的孩子扔锅里炖了,那肉汤白花花的上面飘着一层脂肪,他还招呼全家人把汤喝了个干净。 “报应啊。”李仙娘粗哑着声音。 她这么大年纪,看过的听过的肯定比我知道得多。 坟坡的方向冒着雾气,看得不太清晰了,我揉了揉眼睛,虽然阳光明媚却给人一种愁云惨雾的感觉,整个村子都灰蒙蒙的。 “你也发现了?”李仙娘问我。 我点点头。 第6章 背尸 当晚我就听见隔壁张婶的尖叫声,我起来想要去看看,我阿婶拉着我不让去,她已经怕极了黑夜。 随后村子里的狗叫声此起彼伏,不一会儿大家说话的声音就陆陆续续的传来,阿婶和我才敢出去。 原来是张婶的老公回来了。 她老公刚死不久,埋土里不过三两月的功夫,现在正直挺挺的站在他们家大门口。 腐烂的尸体散发着浓烈的臭味,皮肤早已破烂不堪,露出阴森森的白骨,还有蛆在他身上蠕动,没人敢动,还有些已经远远的吐了出来。 老村长拄着拐杖来了,人群中自动给他让出一条路。 老村长招呼大家帮忙抬尸体。人群中大家都往后退,谁也不敢上前。他气急的用拐杖在地上戳了戳,还是没人敢出来。 “叔,叫李仙娘来吧。”人群中有人说。 大家都点点头,表示这个方式可取,提议的人已经给李仙娘打电话了,但没人接。 “可能睡了没听见电话,你去她家跑一趟。”老村长随手指了最近的一个人。 大家只能在原地等,发生了这种事没人来处理,谁回家也不安心。 去叫李仙娘的人很快就回来了,说没人在家。 我心一惊,想起白天她跟我说的话。 这具尸体,很有可能就是她背回来的。 那么,现在呢?她去了哪里,又去背其他的尸体了吗? 现在大家都醒了,她要是背着尸体回来可说不清,说不定还会被打一顿。 我咬了咬牙,轻声跟我阿婶说:“我想去一趟坟坡。” 我阿婶拉着我的手臂,说什么也不同意。 “万一李仙娘再背一具尸体回来,会被打死的。” 我阿婶也不知如何是好,想了想问:“那叫个叔叔伯伯一起去,男人阳气足,这样我们也安心一点。” “阿婶。”我伏在她耳边:“且不说怎么说服他们半夜去坟坡,就算去了,万一刚好撞见了怎么办。” 一时犯难。 坟坡,那晚的经历我心有余悸,我也害怕。 我阿婶见我这么坚决,扶着我悄悄走出人群:“我和你一起。” 我明白她,也没有拒绝。 阿婶回家拿了一些庙里求来的符,挂了一个在我脖子上。 我一直没有告诉她那天晚上有多凶险,也想说这些东西是没用的,最终我还是什么也没说,算是一个心理安慰吧。 我们关掉了手电筒,悄悄往坟坡走,好在大家的关注点都在张婶家,没人注意到我们,我和阿婶相互搀扶着往坟坡走。 刚要穿过那片林子,就隐隐约约看见林子里有人在走动,我心一紧,不会这么倒霉吧。 阿婶也看见了,她紧紧的抓着我的手臂,我被她抓得生疼。 我定睛一看,那人的身形这么熟悉,不是李仙娘是谁? 得来全不费功夫,省去了我们满山的找了。 我拉着阿婶快步跟上。 只见李仙娘猫着腰,奇怪的步态扭动着身体往坟坡方向走。 她穿过一座座坟墓,像是再找什么,阿婶一边走一边鞠躬:“有怪莫怪……” 李仙娘终于在一座坟前停下来,站在坟头认真审视着什么,又像是再确认,像是和谁说话一样,嘴里嘀咕着什么。 然后,她用一种怪异的姿势半趴在坟前,用手一点一点的扒开坟上的泥土,好在这些沙土都很松软并没有封水泥。 很快,坟就被扒开了一个大洞,露出棺材来,她像是机械一样也不停下,双手不停的扒开那些泥土,终于将封土都清理干净,棺材板全部露了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终于抬起头,朝我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就和那晚的笑一样瘆人。 我捂着嘴差点叫出来,还不等我有反应,她一把就掀开了棺材板。 力道之大。 要知道,棺材板四角都是用钉子钉死的。 而后,她跳进棺材里双手拖住尸体的肩膀,稍一转身,尸体就被她背了起来,恶臭袭来,我差点没忍住吐了出来。 阿婶没见过这场面,吓得紧紧咬着嘴唇,我担心她被吓昏过去,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别看了。 李仙娘背着尸体艰难的从棺材里爬出来,她垫着脚尖,弯腰往前走,像是扛了一袋大米,走得很吃力。 我小声叫她,她面无表情的从我们面前走过,像是看不见一样,只有身后的那具高度腐烂的尸体散发着恶臭味。 “月月。”我和阿婶默契的捂着鼻子,实在是太臭了:“怎么办。” “我们跟着她吧。” 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我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下,除了李仙娘、我和阿婶没其他的人,也没有看见脏东西。 李仙娘在前面背着尸体,我和阿婶在后面跟着,我们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走着,这场景实在是诡异。 我一路都很紧张,害怕她背着尸体往我们村子走,那样的话,我只能强行抢了她的尸体了,还好我们沿着小路去了另外一个村。 第7章 抬尸 王家院子。 这个小村庄和我们离得特别近,因为全都姓王,所以叫王家院子。 不消一会儿功夫,就到达了目的地,在一户人家门口停下。我们不敢靠太近,只能远远的看着。 李仙娘熟练的放下尸体,让他站在门口,这具尸体腐烂得太严重站不住,李仙娘一松手他就倒在了地下,李仙娘弯腰一点一点的把他碎掉的骨头捡起来,一点一点拼好半倚在门上。 做完这一切她还站在原地一小会儿,像是在欣赏她的作品,然后满意的点点头,这才离开。 我们跟着她一直返回她家中,她没有再出来,应该是睡下了,我们才小心翼翼的往回走。 人群已经慢慢散去,只留下张婶的近亲还在外面说话,我瞥了一眼,那具尸体还是直挺挺的立在那里,没有人敢去动。 我和阿婶和衣而眠,但谁也没睡着。 回想今晚李仙娘背尸体的样子,我悄悄摸了摸我的手腕,不知道还有多久我就会和她一样,凌晨出门,一个挖开坟墓,把躺在里面的尸体拉出来,费劲的背在身后,一家一户的给他们送回去,高度腐烂的尸体我还要一点一点的拼接起来。 “阿婶。”我轻轻喊她。 “嗯。”她答。 “我们离开这里吧。” “好。”她说。 今晚的事太过恐怖,离开也许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一大早就被吵吵嚷嚷的声音闹醒,我装上义肢往外去看,李仙娘已经来了。 她换了身衣服,面色铁青抿嘴不语,看见我出来了,她看了我一眼又快速移开。 “我家这个死鬼到底是怎么回来的啊?”我听见张婶问。 “不知。”李仙娘答。 “那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重新下葬吧。”李仙娘叹气:“多烧点纸钱衣物什么的,大概是他不够用回来找你要。” 张婶点头如捣蒜,说马上去买。 尸体一直立那儿也不是办法,李仙娘让安排人帮忙送回坟地重新安葬,但是这晦气的事情没人愿意。 “我来帮你吧。”我轻轻开口。 一时间人群都看向我,我有些窘迫:“我不忌讳这些,我来吧。” 最后,我和李仙娘两人抬着尸体送回坟地,当然后面还跟着一群孝子贤孙。 “昨晚我都看见了。”我抬着尸体走后面,李仙娘走前面,我看着她的背影小声说。 “你看见什么了?”她身体一怔。 “我跟着你到坟坡了,看见你扒开坟把尸体拉出来放人门口。”我声音又小了点,怕别人听见。 “嗯。”她不再说话。 一阵绵长的沉默。 尸体被重新下葬,张婶家买来了很多的纸钱还有别墅和车子,一边烧一边念叨:“不够你就给我托梦,别回去吓我。” 我心里想笑也想哭。 李仙娘说村里注定平静不了。 一切结束后,张婶悄悄往我兜里塞了一个红包,说是冲冲,我假意推辞后收下,李仙娘又被 王家院子的人叫走了,这叫什么事儿啊,晚上去背回来,白天又送回去,还有红包拿。 李仙娘别人给的更多,要不是人命关天,我都想跟着她干了。 当天我就收拾好东西准备第二天就离开,当晚下起了暴雨,好多路被冲断了,车进不来也出不去,没办法,我们只能等。 阿婶唉声叹气,午饭的时候,阿婶忽然惊呼:“月月,你的手。” 我抬手一看,黑色的线条已经开始变成红色,像是从皮肤里长出来的一样,我慌乱的给李仙娘打电话。 她那边吵吵闹闹的,说完事儿来我家找我。 李仙娘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期间我一直关注我的手,好在没什么大的变化。 她认真看了看,给了我一个时间:“两三天。” “我徒步走出去,离开这里能行吗?” “难。”她摇摇头。 阿婶哭着问她还有没有什么办法,毕竟昨晚背尸体的事儿她全程都看见了,她不想我也变成那样。 当然,我也不想。 第8章 红衣女鬼 我惴惴不安,每夜都不得安枕,时时刻刻看着自己的手腕,更加担心睡着了以后会起来去坟坡搬尸。 阿婶为了不让我去坟坡搬尸体,将房门和院门都加了锁,甚至还在我的手上绑了一根绳索, 第三晚,我实在熬不住了,早早的就睡下了,还是乱七八糟的梦,坟坡上贮满了一座座坟,里面好似有一双双手朝我召唤,让我快点去带他们回家。 我是在阿婶的尖叫声中醒来的,问她怎么了。 “月月……你……”她捂着口鼻没有靠近我,站在门口。 清醒后一股恶臭袭来,有点像臭鸡蛋里加了腐肉、死鱼的味道,又酸又刺鼻,令人作呕。我太知道这是什么味道了,这是人死后体内的腐败气体。 “快,把衣服脱下来。” 我去卫生间洗了好几遍澡,香皂打了好几遍才勉强盖住那尸臭味,阿婶悄悄的将我的衣服拿起烧了,避免被人发现。 天蒙蒙亮起,就听到村东头有动静,我们跟着去瞧,是秦秋莲的公公回来了,当然回来的是尸体。 她老公公刚死不久,头七刚过,现在尸体就靠在他们家的大门上,远远看去就像是他活着的时候一样,喜欢靠在大门上抽旱烟。 我紧紧抓住阿婶的手,看样子这是我干的了。 “昨晚,我本来打算守着你,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困的很,不知道怎么就睡过去了,刚刚是被臭醒的,发现臭味是从你房间传来的,我才知道昨晚你出去了。”阿婶低声说。 我忍不住发抖,牙齿也跟着打颤:“阿婶,阿婶怎么办?” “哎。”她叹息:“我们走,今天就走。” 阿婶低价买了家里养的两头猪和鸡鸭,我们谁也没有告诉,搭上了去镇上的面包车。 路上遇到熟人问起,我们也笑笑说是去医院复查。 面包车转短途车,三个小时后,我们终于抵达了市里,人潮涌动,我们就站在路边,这才感觉身上暖和一些。 我们身上没有什么钱,只能先找了个偏僻一点的小旅馆住下,天快擦黑的时候我们刚吃完泡面,坐在床沿上看电视,虽是电视开着,但谁也看不进去,只是任由它开着,也很默契的谁也没有提村子里的事。 我的手机忽然响起,吓了我一跳,是李仙娘打来的。 我们和阿婶对视一眼,接起来她就在那边阴测测的说:“你以为走了就万事大吉了吗?” 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赶紧挂了电话,把手机关机。阿婶问我怎么了,我没有敢说实话,只是让她别担心。 电视荧幕忽然闪了几下,连续剧里忽然出现了一张侧脸,她坐在镜子前梳头,一下一下慢慢的用梳子梳理她的长发,这个画面很诡异,我拿起遥控器想换个台,她忽然转过头对我笑,而后眼里、嘴里、鼻子里流出血红色的液体,但她依旧在笑。 我吓得赶紧关掉电视,招呼阿婶快睡觉,阿婶却不见了。 我去叫了几声也没有回应,厕所的门开着,里面没有人,只是那对着门的镜子里,除了有我之外,在我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她穿着一身大红色的长裙,一头长发及腰,就这样站在我身后。 我吓得猛的转身,身后却没有也没有,可镜子里,她还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超起旁边的落地衣架狠狠的砸向镜子,镜子应声碎了一地,那些破裂的镜子碎片里还依稀能看得见那红色的长裙女人。 我发了狠,将那些碎片狠狠的砸,直到砸得彻底看不见那红色的女人。 还有电视,我走近电视机,用手中的衣架举过头,一下、一下又一下狠狠的砸下去,砸完以后终于爽了。 我累的坐在地上,身后那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女人对我伸出手,她想要掐死我? 那不能够! 我憋屈太久了,今天就算是死,我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思及此,我抄起那落地衣架狠狠的砸向那个红衣女鬼,她捂着头退到一边,我血脉上涌,哪里肯放过她逼近她,用尽全身力气将衣架砸下去的时候,耳边传来喊我的声音,我这才回过神来。 哪里还有什么红衣女鬼。 蹲在角落里,额头渗血瑟瑟发抖的女人,是我阿婶。 “阿婶。”我哭着扑过去检查她还有没有哪里受伤,额头上血流不止,我赶紧去卧室拿毛巾来按住她的伤口给她止血。 外面人砰砰砰的敲门,是老板。 听到房间这么大的动静害怕出事,硬要进来看看。 旅馆一进来看到房间里乱七八糟的碎片,所有物品也被砸碎了,我阿婶还受伤了,当即要掏出电话报警。 好在我阿婶好说歹说,最后答应赔老板五千块钱,他才作罢。 我们掏出了所有的钱,最后才四千九百多,老板收了钱却说什么也不肯让我们再住下去了,让我们拿着自己的东西赶紧走。 阿婶说,我挂了李仙娘的电话整个人就不对劲了,眼睛直直的瞪着电视,她叫我我也听不见一样。然后我就拿起落地衣架砸了厕所的镜子和电视,她来拉我,我连她都打。 她问我怎么了,我没敢回答,只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医院里医生给阿婶包扎好了,检查了一下没有大问题,让我去缴费,我哪里还有钱缴费,只能趁急诊人多,乱哄哄的时候借故上厕所拉着阿婶偷偷溜走了。 我轻声说“对不起。” 换来的只是她的啜泣声。 第9章 惊梦 深夜公园的长椅,阿婶已经枕着我们的行李包睡着了。 我偷偷摸眼泪,天上星子点点,无语问天,我们究竟做了什么孽,才会遇到这些事情? 一阵风吹来,我连打了几个哈欠,歪歪扭扭的靠着阿婶睡去。 我弓着身子往坟坡上爬腿脚不方便,深一脚浅一脚的,好像有人在我耳边说着一个什么名字,我在坟墓间来回穿梭。 “这个不是,这个也不是。”我念念有词。 忽而前方一个小土包上闪着白光,我像是找到了方向那般快速朝那儿移动,就是这里了。 这个坟墓的主人,今天我要送他回去。 我先是将坟上的纸钱和画圈给掀开,然后将土一点点的拨开,我的手指甲深深的扣进土里,一丝一缕的往外拨。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手碰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这是挖到棺材了。 我小心翼翼地将棺材周围的土清理干净,然后俯下身去,轻轻敲了敲棺材。 “这位先生,请你出来一下,你该回家了。”我对着棺材轻轻说道。 我伸手去推棺材盖,却发现推不动,用力推了几次,还是纹丝不动。“这个棺材这么紧?”我心里想着,用尽全身力气推了一次,棺材盖终于动了,但却突然从里面伸出了一只手,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我吓得大叫一声,猛地把手抽了回来,退后几步,惊恐地看着那只手。那只手苍白而僵硬,显然已经死去多时了。 我惊恐地想着,这个人怎么会从棺材里面伸出手来?难道他没有死吗? 我的心脏砰砰直跳,腿脚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我想逃走,但我的脚却像被钉住了一样动不了。我想大喊救命,但我的喉咙像是被卡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在我感到绝望的时候,那只手又动了动,然后缓缓地缩回了棺材里面。我吓得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缓过神来,想起自己要做什么,硬着头皮走回到棺材旁边,再次推起棺材盖。 这次我有了心理准备,没有被吓到,但也被吓得脸色苍白。 棺材里面是一具男尸,看尸体腐败的样子,应该死了没多久。 我轻轻的扶着他坐起来,然后将他从棺材里拖出来,我将他的双臂搭在我的肩上,背对着他,稍一用力,就将他背了起来。 山上的路不好走,我腿脚不便,要小心的避开旁边的坟墓,背上又背着这么沉的一具尸体,哆哆嗦嗦了好半天才从坟坡走下去。 径直背着尸体往他家去,那一家门口也亮着白光,很容易就知道了。 这户人家的房子还是老式的木质结构,屋里没有一点光亮,隔音不好偶尔还能听见几声呼噜声,大门口前拴了一条大黑土狗,我冲它呲牙咧嘴,它呜咽着缩到角落里,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门前放着一张木质的太师椅,我将尸体放下来让他坐在太师椅上,双手给他搭在椅子扶手上,整理了一下他被弄皱了衣裳,我后退了两步欣赏了一下自己的作品,还算满意。 第10章 鼓甍咒 浑身酸痛的醒来,一阵开眼我整个人都愣住了,熟悉的白色天花板,那颗白织节能灯是我爸在镇上特意给我选的,身上盖着的是一层薄薄的蓝白相间的花被,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方。 这是我的房间。 我明明记得昨天我和阿婶离开了家,在市里,这是怎么回事? 我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义肢完好的放在枕边,我赶紧装好跑去阿婶房间。 她的房间里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没人睡过的样子。 厨房、卫生间就连院子也和我们昨天走的时候一摸一样。 我赶紧到处找手机给阿婶打电话,还好手机在上衣口袋里,手机有好几个未接来电,是阿婶打来的,我赶紧回拨过去,电话嘟嘟的响了两声就接通了。 阿婶带着哭腔问我去哪里了,电话也不接。 我咽了口唾液:“阿婶,我在家。” 我站在院子里,清晨的阳光照在身上,我却依旧觉得很冷,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 阿婶也很错愕,但很快冷静下来,让我哪儿也别去,她坐最早的班车回来。 我没有异议,现在情况很明显了,就算我们离开了这里,我夜晚也依旧会回来,至于这么晚是怎么回来的,我不知道。 我不敢进屋,只能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等阿婶回来。 阿婶还没有回来,李仙娘倒是先来了。 她熟门熟路的推开我家院门,见我坐在院坝中央,沉声道:“还不快把身上衣服换了,去好好洗洗。”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身上尸味儿太重了,刚刚在紧张和害怕中忽略了,现在被李仙娘一提醒,我连打了好几个干呕。 “可是……”我不敢进屋,更不敢去洗澡,我怕厕所的镜子里突然多出一个人来,更怕屋里多出一个人来。 “大白天的怕什么。” 也对,我赶紧去洗簌,身上的味道却是怎么也冲不掉的。李仙娘不知道何时站在了厕所门口,她忽然开口还把我吓了一跳。 ”人之所以闻到尸体腐烂的味道觉得它久久不散,是因为我们的身体在提醒我们,这里有我们同类的尸体,如果想要快速忘记这种味道,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在厕所闻闻味道。“ 可是我家厕所也没有味道啊。 我灵机一动,自己不能制造一些味道出来吗? 许久之后,我做了一个让我终身想起来都恶心的事情,我半蹲在厕所的蹲便器前深呼吸了几口,那味道果然很上头。 但是,也很有效。 李仙娘接起电话,那边说着什么,她不时的抬头看我一眼,说了声马上就去,就挂断了电话。 “和我一起去?”她问。 我坚决摇头。 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昨晚我把人尸体背回来的那家。 “有钱不挣啊?” 我再次摇摇头,处理她背回来的尸体和我自己背回来的尸体感觉是不一样的,昨晚我以为是一场梦,其实不是,一点一滴我记得很清楚,所以我是不可能再去的。 她沉思了一会儿见我这么坚决,没有强迫我自己走了,说那边完事儿了以后会再来。 阿婶回来的时候已经中午了,不过不是自己回来的,跟她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白胡子老头。 “月月,你没事吧?” 阿婶拉着我问,得到我的回答后高兴的介绍:“这是叶师傅,他是个高人,来帮我们的。” 我上下大量了这个叶师傅,他满头白发,,脸上胡子很长,个头不高衣着也很简单,但是看起来很干净。 “阿婶,你哪儿遇见的?”我拉过阿婶,见叶师傅在我家院子里绕圈于是小声问。 “机缘。”他中气十足的回答,没想到还是被他听见了。 我有种小学生上课开小差被抓住的窘迫,尴尬得抠脚指头。 “你家四周都围绕着阴气,很有意思。” “别家有吗?”我小声问,李仙娘说我们整个村子都逃不掉,但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是我们家接二连三的出事? 为什么是我? 因为大张子? 不过大张子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过了,我实在是理解不了这其中的头绪。 “有。”叶师傅抬头看向坟坡的位置:“不过只有你家是人为的。” 我和阿婶当场愣住,虽然不太懂他的意思,但是我清楚了两件事,第一就是李仙娘说得对,这个村子要大难临头了,第二我们家是有人故意害我们的。 “大师,大师你一定要救救我们月月。”来的路上阿婶已经一五一十的告知了他,他此刻眉头紧锁:“不好办。” “钱,我们可以给你钱,多少钱你说。”阿婶急的慌乱承诺,可是她忘了,我们已经身无分文了。 “不是钱的事情。”叶师傅示意我将手给他看看,我挽起袖子,他摇头叹息:“太晚了。” 阿婶当场哭出声,我虽也很紧张,但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快死了?” “活着太难,死也不易。”叶大师坐下来继续说:“你被人下了鼓甍咒。” “什么叫鼓甍咒?” “甍,是房屋的屋脊。”他解释的时候伸手指了指我家房梁,这种咒需要将蜥蜴、守宫、竹叶青、壁虎等幼时就用瓦罐养起来,用尸体的腐肉和人血来养大,后又放在刚下葬的棺材里七天,他们会自相残杀,留下最凶狠的那一只,养咒者将它的血收集起来就可以下咒了,不同的品种活下来咒不同,下咒的方式也不一样。如果最后是竹叶青活下来了,就是鼓甍咒,下次咒需将竹叶青的血抹在被诅咒者家的房梁上,写下她的生辰八字。” “灵魂离体,肉身不腐。”最狠毒的咒语。 他叹息。 我阿婶搬来楼梯,果然在我家的房梁上,红色的血液已经凝固散发出腥臭味,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我的生辰八字。 “是谁要害我?” 第11章 借命 “能解吗大师?”阿婶颤抖着问。 “难喽。”叶师傅沉吟:“还没有和你的血相融的时候很简单就解开了,相融了以后神仙难救。” 我咬着牙没说话,拳头攥得紧紧得,到底是谁要害我? 大张子? 不对,他那晚可是直接要我的命的。 能干出这件事的,一定是活人,不可能是私人。 大张子爸妈?为了儿子报仇? 也不可能,那件事我谁也没说啊。 也不一定,大张子都能现身杀了我,一定也能给他爹妈托梦。 对,一定是这样。 我的脑海中两个小人不停的分析,叶大师见我眉头紧皱半天没搭腔,便问我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我审视着这位叶师傅,他来路不明,我还不知道他的底细,不敢把实话都说了,还是选择不告诉他,所以便摇摇头说没有。 他似乎能看穿我一般,抿嘴一笑却不在意,反而说:“眼下只有一个办法,有一定的风险,如果不成有可能当场搭上性命,你们愿不愿意试试。” 我阿婶点头如捣蒜,只要有一线希望都要试试。 “我们相信你大师,求求你救救我女儿。” “好。”他拿出一个拿出一个罗盘,在我家院子外面走来走去,最后罗盘指向坟坡方向。 “我给你找一门亲事,你愿不愿意?” “啊?”我没反应过来,还是阿婶反应快:“这是要给月月配……” “目前唯一的办法。”他看向我:“你敢不敢试试。” 我还没有回答,阿婶就抢先说:“成,只要能救我家月月,我们都愿意试一试,而且我们相信你大师。”阿婶一咬牙继续问:“我们要准备些什么?” 叶师傅拿出给那边打了个电话,交代要准备的东西,让用最快的速度送到这儿来。 “真绸缎、金银财宝、皮、棉、夹、单衣,还有龙凤喜饼、白烛。”叶师傅说完打量了一下我我阿婶。 我阿婶头上包着的白纱布还隐约能看得见血,衣服上也沾了血,还未来得及换下,她一夜没睡显得异常憔悴。 “再准备全套嫁衣和绣花鞋吧,送到……送到” “哪儿来着?”他转过头看向我,我告知了地址,他复述一遍给电话那头的人听,挂断之前还不忘嘱咐:“隐蔽点。” 交代完那边就挂了电话,他转过头问我:“知道为什么要隐蔽点不。” 我摇摇头。 “这是熟悉你家的人才能做的事儿。”他指了指房梁。 我顿悟。 外人怎么会有机会进得了我家的门,又怎么能上得了房梁,还有我的生辰八字别人怎么会知晓。 阿婶烧了水泡了茶,我们坐在桌前商议后续的事情。 “把你的生辰八字写给我。” 我拿来纸笔写给他。 他捏指一算,先是皱眉而后微笑忽而又深深的打量我,最后是一阵绵长的叹息。 “怎么了?”我心里没底。 “难怪难怪。”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我:“你这可是借阴命最好的八字啊。” “啥?” “啊?” 我和阿婶同时发出疑问。 “你这个八字是最合适别人借命的。”他见我们满头雾水,用我们能听懂的话解释道:“有的人阳寿将近又不想死,就要找人借命,借命可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行的,要想借到命又不遭反噬,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一个八字与自己相匹配的,但这种人不好找。” “你的命格属阴又命里召魂八字带煞,是最好的借命人了。换句话说,谁来借都可以皮配得上。” 我吓出一阵冷汗,我阿婶也在旁边拉着我的胳膊,生疼。 很快夜幕降临,因为叶师傅的到来,我和阿婶便没那么害怕了,勉强吃了点东西,我们三人就坐在堂屋聊天。 我大概对这个叶师傅也有了一些了解,他本名叫叶程易,是贵州来的,从小跟着爷爷学起卦算命,后来慢慢的也学了些驱魔招魂的手艺,大家都很相信他,他也乐意帮助别人。 据他回忆,他二十五岁那年,他老婆给他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儿子,特可爱特招人喜欢,八个月会叫爸爸妈妈,十个月就会走路。他说做这行吧一点不能出错,不然损阴德会害了子孙后代,所以他也慢慢的不再接这些活儿了。 有天凌晨,他家的大门被叩响,来人抱着一个一岁半大的孩子跪在他面前磕头,那孩子有出气无进气的,眼看就要不成了,那人头都磕破了直往外渗血,求他救救孩子。 他想到还在里屋熟睡的儿子,一时不忍,帮那孩子借了命,那孩子八岁上还是没了,后来他遭到了反噬,父母亲人先后离世,老婆和儿子也没留下。 他说到这儿的时候眼角是悔恨的泪水,他甩了甩头:“这些年我到处走走看看,遇到需要帮助的就出个手给自己和去了的亲人积个阴德。” 第12章 黑影 时不时的看向门外,这个夜晚注定不平静。 叶师傅的手指有节奏的叩在桌上,发出咚咚闷响,在这山村的夜里显得尤为清晰。 我尽量靠着他坐,目光在墙上的钟表门口和叶师傅之间来回切换。 时针终于指向12点。 之间院墙外满满升起一股浓烟,先是稀薄不易察觉的,而后慢慢肉眼可见,周遭的温度也下降了几度。 那浓烟一丝一缕的往院子里进来,阿婶打了个呵欠,眼皮开始打架,我又惊又怕狠狠的掐自己的大腿努力的保持清醒。 “终于来了。”叶师傅轻笑。 我紧张的看着叶师傅,不知道他打算怎么做。只见他拿起事先准备好的毛笔,沾了一下墨汁,然后在符纸上飞快地写些什么。接着,他取出一小根火柴,划亮了一根,用火柴点燃了符纸。 火光中,我看到了符纸上的字迹,似乎是一些神秘的力量符号。叶师傅紧闭双眼,对着火堆默默地念叨着什么。火苗跳跃着,舔舐着符纸,渐渐地,火焰越来越高,似乎有一股力量从符纸上传了出来。 我紧张的看着这一切,不敢有丝毫松懈。而阿婶已经歪在藤椅上睡熟了,没有察觉到院子里发生的一切。 突然,我感觉到一股冷风吹过,紧接着是一声尖锐的叫声。我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巨大的黑影在天空中盘旋,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 就在这时,叶师傅手中的符纸突然爆发出强烈的光芒,照亮了整个院子。那股强大的力量似乎震慑住了那东西。 “那是什么?”我惊恐地问道。 叶师傅淡淡地回答:“恶鬼罢了。” 我紧张地看着那黑影,下意识的躲在叶师傅身后,他站在院子里手指轻轻捻成一个奇怪的姿势,小声的念着口诀,而后大喝一声:“破。”他手指往那黑影方向用力一指,随着一声尖锐的叫声,我甚至都没有看清它的真实模样,周遭的浓雾就开始散去,温度上升,而阿婶也打折哈欠醒来。 “现在看来,就是这东西每晚控制着让你去扒坟搬尸。” “它,它还会再回来吗?”我惊魂未定。 “除非你死。” 阿婶揉揉红彤彤的眼睛,我们都希望天快点亮起来,这样就能按照叶师傅说的,给我配阴婚,那么,有很大的几率,我晚上不用再去搬尸体了。 嫁给一个死人和搬尸体、被借阴命哪条路都不好走。 唯一有一线希望的就是配阴婚了。 叶师傅在我家周围四处转了转回来说可以安心的睡了,今晚它们应该不会再来了。 阿婶安排叶师傅住后院爷爷奶奶之前的房间,我们便各自回房间了,我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手机来电响起,把我吓了一大跳,一看是李仙娘打来的,我想起在宾馆里借到她的电话,她那阴森可怖的声音却便挂断不想接,她却契而不舍的连续打过来。 无奈接起,她便问:“今晚你没去搬尸体吧?”声音有气无力的,像是非常疲倦。 “嗯。” “我就是打电话来跟你确认一下,本来应该去你家看你的,今天出事儿的那家有点麻烦,尸体怎么也送不回去,我才忙活完回来。” 她解释道。 难怪有气无力的,我顿时动了恻隐之心。 “我阿婶带了一个高人回来,我以后都不用去搬尸体了。”我想了想还是把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李仙娘没有说话。 “李娘娘,我这边事情处理完了以后,让他也帮帮你吧。” “好。”她停顿了一下又说:“没想到这么凶险,真是小看了它们。对了我在你们家院墙底下放了一个看家护院的平安符,你去把它拿出来放在大门上,这样你就更安全一点。” “在哪里啊?”我换了只手拿电话,扶着床沿起来。 “就在柴房旁边,你爸之前回来的时候我放的,就是为了防止他再回来。”她喘了口气继续说:“黄纸包着的那个,你好好找找。” 我打开院子里的灯,果然在柴房旁边的院墙下找到了一个黄纸包着的东西:“我找到了。” “现在你把它放在你家院门上,就是那个院门房梁木头底下,塞进去就行。” 我照做。 小的时候大人经常在李仙娘哪里求一些符回来挂在门上,还有佩戴在身上的,我小时候经常做噩梦阿婶也去求过,带上之后果然好了很多。 所以对李仙娘的符纸,我们都无条件的信任。 我叮嘱她早点睡,多休息,明天我就让叶师傅帮我们。 她说了声好,就挂了电话。 有叶师傅在,又有李仙娘的符纸在,我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了。 近日来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终于是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第13章 线香 “陈月,陈月。”我听见有人叫我, 最近对声音很敏感,我被叫醒,一个穿着白色长衫的女人站在我的门口,对我招手。 “你是谁?”我戒备的问她。 “我带你去个地方。”她的声音冷冰冰的,没有任何感情但也藏着不容拒绝的冷漠。 我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将放在床头的义肢装上就跟着她出了门。 “要去哪里啊?”前方忽然出现一个人挡住了我们的去路,我接着月色定睛一看,这不是叶师傅嘛。 他嘴里叼着一支未点燃的烟,悠闲的看着我。 我正要指着前面带路的白衣长衫女人解释,却哪里还有人,我前方除了叶师傅空荡荡的,仿佛那女人不曾出现过。 我细细将刚刚的事情经过告诉了他,他皱着眉:“看来,她等不及了。” “什么意思?” “就是要跟你借命的那个人知道有我的存在了,她已经等不及了。”我们回到堂屋坐下,叶师傅才继续说:“我破了她在你家施法的屏障,她有所察觉了。” “那……那怎么办?”我嗫嚅:“她会不会想其他的办法。毕竟她在暗我们在暗。” “过了今晚再说。” 叶师傅从我家神龛上抽出香烛点燃插在门口,招呼我把凳子搬过去后让我把院门关上,他端正的坐在凳子上看着院门外的方向。 香烛此时还是正常的速度燃烧,大约多了二十多分钟,院门传来叩门声,我紧张得看向叶师傅,他依旧盯着院门。 地上的香烛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的燃烧,火星子闪烁,像是有人趴在上门吹一样。 “去续上。” 我赶紧跑去把香烛点燃插上。 这时门外有礼貌的轻叩声变成了砰砰的砸门声,力气很大,门却纹丝不动。 “别让它熄了。”叶师傅用下巴点了点香烛,不疾不徐的开口。 我跑回神龛上把剩下的都拿过来随时准备着,但按照这个速度的燃法,我们坚持不了多久。 门外现在不仅有砸门声,还有很多脚步声,像是在原地踏步一样。 我手心冒汗,身体像筛子一样抖动。 “别怕,只要香烛不熄,它们就进不来。” “只有这么多了,这种速度我们最多坚持半小时。”我带着哭腔。 “能坚持一会是一会。” 我干脆就蹲在地上,手里拿着香烛随时替换。 此时除了门外嘈杂的声音,只剩下我手中的打火机不时点香烛的声音了。 “叶师傅。”我干哑着嗓子喊他:“没有了。”点燃最后一组香烛,我颤抖的指了指原本放香烛的地方。 “哎。”他长叹了一口气站起来:“开门吧。” “这里有这里有。”阿婶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来了,只见她怀里抱着一大盒香烛。 “这是你爸走的时候买的,他葬得匆忙也没用得上。”阿婶吸吸鼻子,把香烛递给我:“后屋里还有很多,各种的都有,还有纸钱。” “快点上。”叶师傅面容轻松了一些,又坐下:“再有不到一个小时天就要亮了。” 我和阿婶一起蹲在地上,我点,她换。 谁也没说话,外面砸门的砰砰声一点也没小,我们听习惯了也便不放在心上了。 忽然,隔壁传来一声鸡啼。 有第一声,就接着有第二声。 外面的声音慢慢小了,最后归于安静。 我面露喜色,这一晚终于捱过去了。 叶师傅打开院门,那门上全是手掌印,有大的像男人的手掌,也有稍小一点女人的手,还有一点点的类似于孩子的手印。 泥巴地上也有很多脚印,大小各不相同。 不敢想象要是昨晚没有了香烛,会发生什么。 第14章 请婚 八点,我家门外就有人推着装货的手推车来了,那人正是叶师傅叫来的人。 叶师傅介绍说,这是于老板,是市里做死人生意的,在殡仪馆旁边开了个店,生意很不错。 我们帮忙把东西卸下来,我看到纸箱中装着蜡烛,纸钱还有两套纸糊的衣服,两双鞋子,还有一些首饰盒子,我打开看,里面的首饰都是纸糊的,但栩栩如生。 “我们接下来还要做什么?”我问。 “等着吧。” 等什么他没有说。 太阳升到正空的时候,他抬头撇了一眼坟坡的方向:“陪我去看看。” 我们站在坟坡脚下,他问我知不知道这个坟坡的来历。 我摇摇头,这里不过就是村里人的葬地,没有什么来历,我也不曾听过。 “这里有个大墓啊。”他手中的罗盘指针晃动:“这一片以前应该是个大墓,如果是你们这里老祖宗的墓,那后人肯定是人丁兴旺享不尽的富贵的。” 不过嘛。 他围着坟坡走了一圈:“墓上这么多的坟,再多的灵气富贵也给压没了。” “我们这里谁家有人过生了,都葬在这一片,慢慢的就好像成了我们的祖坟一样。” “第一个葬这里的人,是故意的。” 也许是吧,但这不是我要关心的问题,我只想解决我家的事,不想每夜都去背尸体,其他的事,我不关心。 活下去,好好过下去才是我的目的。 我带着叶师傅围着坟坡走了好几圈,每一座坟基本上都看了看,他锁定了几座坟后告诉我可以回去了。 天刚擦黑,叶师傅就把纸钱和黄纸准备妥当了。 “我们走吧。”叶师傅招呼我阿婶。 “我也去。”我赶紧把拐杖拿上,晚上的路不好走,为了不给他们拖后腿,我把拐杖也带上。 “哪有姑娘家自己去提亲的,你阿婶和我去就成。”李叶师傅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抬头看我阿婶说:“你去更有诚意些。” “那我在家要做些什么吗?”我看看四周,其实我是害怕一个人呆在家里。 “等着吧,我们很快就回来。” 两人说完,打着电筒就往坟坡去了。 黑漆漆的山头,提着东西的叶师傅和我阿婶走得气喘吁吁的。但是因为白天来踩过点,所以没走什么冤枉路。 两人走到一处坟边,叶师傅把箱子打开,里面的东西摆出来,烧纸钱点燃蜡烛。 “今陈家女陈月有难,望你就她一命,日后必定早晚供奉,决不食言。” 我阿婶也连忙说:“求求你救救陈月,以后我们给你树碑立传,在我家摆上神龛,早晚三炷香。” “呼。”毫无预兆,蜡烛熄了。 人家不愿意。 叶师傅只能收起东西,一边收拾一边念叨:“打扰了打扰了。” 事后李叶师傅告诉我,不要和鬼讨价还价,别人不愿意就算了,免得惹恼了他们,平添一些麻烦,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连续问了好几个坟,别人都不愿意,叶师傅叹气:“人啊,就这点命。”他收起箱子招呼我阿婶往回走。 我阿婶哪里肯走,求着叶师傅再找几个试试。 叶师傅四处转转,已经没有合适的了。 本来能匹配的就不多,有的人家有老婆,不管人家老婆是活着还是死了,都不能匹配,这强行求婚犯忌讳,就算遇到那答应的,眼下的困境能不能解先不说,后患无穷。 整个坟坡的坟都看了个遍,实在是没有能匹配的了,眼看快十点了,叶师傅也有点着急,担心我一个人在家遇到什么轻叩,就劝我阿婶赶紧回家。 两人往回走,谁知道我阿婶忽然踢到一块石头,一个没站稳就摔到地上,叶师傅弯腰去扶,这不扶不要紧,一看脚底下那块石头前不是一个坟洞嘛。 只是年头太久,风吹日晒沙土飞扬的,让这个坟洞看起来像是一个大号的老鼠洞,要不是趴在地上,还真找不到。 叶师傅站起来四周看看,再抬头看看星空,这个方位,是坟坡的正中央,能扛得住这个位置而且还在的,必定是个大人物。 有没有试试不就知道了。 叶师傅激动的让我阿婶赶紧把东西拿出来摆上,我阿婶不明所以,但看他激动的样子,赶紧听话照做。 “今陈家有女陈月,有难,求您救她一命,日后陈家必定将您请入神龛,早晚供奉。”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叶师傅不敢怠慢,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不知您是否已经投胎转世,请明示。” 许久过去,那对烛火半点要熄灭的样子也没有。 我阿婶和叶师傅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里面那位究竟还在不在? 直到那对白烛燃尽,也没有明示,叶师傅叹口气,也许这里面的人早已投胎转世了。 两人像是霜打了的茄子回到家,谁也没说话,我瞬间就明白了。 第15章 送嫁 夜已深了。 我看向外面,任命似的对叶师傅和阿婶说:“你们别陪着我熬了,都去睡吧。” 大不了,我再去扒坟搬尸。 阿婶不放心硬是要守在堂屋,叶师傅见她这样,也揉了揉熬红的眼睛,说他暂时不困。 我想说点什么,却喉咙哽咽,只能说我回屋躺会儿。 梦里,一袭白衣的男人站在我面前,他问我:“要不要嫁给他。“我使劲儿揉揉眼睛想看清楚他一点,却怎么也看不见。 一会儿像是在一座古老的四合院里,一会儿又像是在坟坡上,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外面天色亮起,阿婶已经在院子里扫地了。 我还没完全清醒,就听见我阿婶的声音:“月月你快来。” 我连忙扶着门槛一瘸一拐的跑出去,院子的门框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盒子,不像是别人丢掉的东西,阿婶都不敢碰,最近遇到的事情太多了,她不想多招惹是非。 我弯腰捡起那个盒子,一股淡淡的檀木香气,盒子里是一支古色古香的金簪。 “这是什么?” 看起来年代久远。 “聘礼。”身后传来叶师傅的声音,他昨晚回去睡了会儿,这会儿声音听起来有力多了。 他接过我手中的金簪仔细端详,然后大笑:“成了。” “这是那位送来的。”他高兴得嘴都合不拢,将簪子拿在手里在看右看:“难怪昨晚这么安静。” 叶师傅看起来比我还兴奋。我疑惑的接过那只金簪,周边的金已经被氧化得呈现出黑色,但是中间镶嵌的那颗玉石却熠熠生辉,手抚上去温润浸凉。 叶师傅已经和我阿婶在商量我陪嫁的事情了,他说,阴婚和阳间的嫁娶是一样的,也讲究彩礼和嫁妆,我们礼数要做到,以免惹人不快,徒增是非。 唯一不同的事,阳间嫁娶是白天,而阴婚则是晚上。 叶师傅说这事儿宜早不宜晚,看了看日子,今天是个黄道吉日,今夜子时就举行婚礼。 我家院门紧闭,叶师傅一整天都在屋里扎纸人,扎好的纸人就让我帮忙搬到院子里放好。 天快擦黑了,我家院子里满满当当站满了红绿相结的纸人,看起来尤为吓人。 这些纸人只有白白的眼眶却没有眼球,我好奇的问为什么。 阿婶说:“纸人是不能点眼睛的,我们常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能洞察世人,于它们也是一样的。” “嗯。”叶师傅不置可否:“还容易招惹邪祟上身。” 最后一个纸箱糊好,叶师傅将我陪嫁的纸盒全部整理妥当后,就在门口挂了两盏白灯笼,入夜便要点上,说这是为了给来迎亲的人照个亮,免得他们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 我悄悄问叶师傅,他们真的会来迎亲吗? 叶师傅倚在门槛上:“以前听我师傅说,他曾给一个大户人家配过阴婚,结婚那晚对方派了很多人来迎亲,一路敲锣打鼓放炮仗。” 我咽了咽口水:“那……他今天会来迎亲吗?” 叶师傅摇摇头没说话。 “那……那个配给那个大户人家女人最后怎么样了?” 怎么样? 当然是当天晚上就死了,不死怎么能拜堂呢? 叶师傅叹了口气,把他那个一直夹在耳后的烟终于点燃,深吸了一口,炝得他连连咳嗽,看得出来,他不太抽烟。 “陈月,我跟你说过,这事儿有风险,但是唯一的办法。到现在这一刻你没得选,我也是。”他突出的烟雾袅绕:“是死是活,得看对方。” 他招呼我去换衣服上装,院门上的那两盏灯已经被点亮,散发着白悠悠的光,说是上妆,其实就是用红纸把嘴唇染红,脸蛋也染红,大红色的嫁衣,让我看起来更加诡异。 我独自一人坐在床沿上,透过窗看着外面的白灯笼闪着悠悠的光,满院子的纸人忽明忽暗,让我分不清是生还是死。 “时辰到。” 叶师傅扯着嗓子在屋外喊:“新娘子出门了。” 盖头被盖上,我除了能看见自己那双绣花鞋,其他的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院子里我阿婶已经把送嫁的纸人和陪嫁的东西点燃烧了,李仙娘说这些东西会跟着我去夫家。 叶师傅让我的手搭在他的手腕上,他送我出门。 阿婶不能送我,在屋里哭着叫我,叶师傅叫我不要回头,万一对方以为我不愿意反悔了,这事就麻烦了。 “我有点怕。”我轻声说。 “这祸事能不能躲得过,就看今晚了。” “我会死吗?”倒不是怕死,要是一刀抹了脖子干干净净没有痛苦也就算了,我怕被折磨,还怕被吓死。 叶师傅没有回答,他大概也不太清楚吧。我便不再说话,与其日后夜夜都要上山去背尸体,不如今晚来个痛快。 “陈月,你别怕。”叶师傅难得柔声说:“他既然答应了这婚事,就说明他愿意救你,那他就不会让你死的,你只管安心度过今晚,明早我来接你。” “好。”我忽然安心了一点。 “那我今晚要做些什么?”我问。 “顺从他,取悦他。”他的声音很小,像是在避讳着什么,又像是很着急。 他扶着我的手放了下来,再次扶起的时候我感觉到她略显僵硬,隐隐觉得不对劲,这人不是叶师傅,我压着心理的恐惧跟着旁边的人走也不再说话。 耳边只有风呼呼的声音,我低下头看着脚下,月光下,只见我身边有很多人,他们都穿着白色的鞋子,走起路来一点声音也没有。 忽然想起下午在院子里看到的那些纸人,也是白色的鞋子。 这些……都是院子里的纸人,我的送嫁? 第16章 接亲 狂风乍起,盖头被吹得飘来飘去,刮得我的脸生疼。 “今日有喜,劝你莫要生事。”身边忽然的声音吓得我脚一软,差点跌落在地。 那声音很尖锐,说起话来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 “那人,是我的。”另一个声音传来,这次我听出来了,是一个女声,仔细听风里还有婴儿嘤嘤的哭闹声。 鬼母子煞。 这怕是李仙娘说的那个吧? 糟了,才出来就遇到了,这么倒霉。也不知道我那死鬼老公能不能出来救我,他又能不能打得过这个什么鬼母子煞。 队伍停下来,我紧张得不行,也没有人说话,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局面,但是看地上,我身边送嫁的纸人都还在,他们没有走,那就说明我暂时还是安全的。 许久的安静让我不知所措,咬咬牙,抬手就要将盖头扯下来,死也要做个明白鬼,我还没有扯下来,就被旁边的那只手握住了,力道之大,差点把我的手给捏碎。 “新娘子不能坏了规矩。”她同样也是干哑的嗓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一样。 我便不敢再动,虽然今天我是主角,但是这些东西,随随便便都能捏死我。 耳边的风呼呼的刮,看不见却让我的听觉更加敏锐,狂风伴随着凄厉的尖叫声,尽管很微弱,我依然听得很清楚,盖头下,我看到身边的脚动了起来,先是一点点的骚动,而后是慌乱不堪的乱跑,不消一会儿,我身边最后一双脚不见了,就连扶着我的那双手也不见了。 能感觉到此刻就我一人。 我咽了咽口水,还是将盖头掀了起来。 刚掀开就对上一双眼睛,说是眼睛却没有眼球,整个眼眶里全是眼白,我吓得跌坐在地上,身边的温度骤降,乌云遮住了星子。 “嘿嘿,找到你了。”她笑起来更像是在哭。 “我……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你。”我话都说不清楚,牙齿直打颤。 “桀桀桀。”她凑近了一点,一双冰凉的手,鲜红色的指甲直插我的心脏。 在劫难逃。 忽然从远处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距离越来越近,还伴随着唢呐的声音,他们小跑着在我面前停下,虽然来的人都是花花绿绿的清一色纸人,但我此刻无比安心。 “死。”那鬼母撕心裂肺的喊,周围忽然涌出来许多的婴孩儿,他们有的尖叫,有的呜咽,还有的大哭,这些声音交杂在一起,我头痛欲裂。 一只手扶着我的胳膊,我定了定神,是一个纸人,他朝我咧嘴一笑,发出纸张摩擦的声响,虽然怪异丑陋但我却一点也不害怕。而后,她捡起地上的盖头盖在我的头上,我被搀扶着坐进了轿子,不知道过了多久,唢呐声响起,队伍又重新动起来。 我听着轿子吱嘎吱嘎的声音,偷偷的探出头,里面黑黑的却什么也看不见。队伍慢了下来,随后停下。 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后,轿外传来一声高呼:“新郎莅位。” “新郎搭躬。” 我完全听不懂,局促的坐在里面不知道应该干什么,只要没喊新娘应该就没我什么事儿吧? “新娘子害羞不肯出来喽……”外面忽然传来笑声,听起来和正常人没有什么两样,我才稍微放心了一点,然后忽然回过神,我应该要出去了,担心惹怒外面的东西,我急忙站起来。 这一站砰的一声撞到轿顶上,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外面传来一声轻笑。 我揉了揉头含着眼泪躬下一点身子出去,盖头下忽然伸出一直手,我被吓得不轻,这只手只是停在我面前,我秒懂,将手搭了上去。 那只手冰凉的触感让我手一抖,盖头下,我看到烛光摇曳,宾客盈门,好不热闹。 “新郎新娘就位。”又是一阵高喝。 这人,就是我老公? “跪。”容不得我多想,便和旁边人一起跪下。 “献香烛。” “明烛,燃香,上香,俯伏。”这个我听懂了,俯下身来,尽量凭感觉和旁边的人保持一致。 “兴。”我便跟着平身复位。 “跪。”我扑通一声跪下,听见人群中传来稀稀落落的笑声。 “叩首,在叩首,三叩首。”我规规矩矩的做完,在听到他说兴的时候,站起来。 后来的流程和电视剧中差不多,拜天地,夫妻对拜,唯一不同的是,最后一个流程,有人来抓着我的食指不知道用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挤了几滴血到一个银色器皿中,然后是我旁边的人也被扎了血,我低头看,两张纸条也放入了那银色器皿中,壬申年六月初六,那不是我的生辰八字吗? 疑惑中,我被送入了洞房。 耳边便没了吵闹声,忽然的安静让我很不适应,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像是在打鼓。 盖头被人慢慢挑起,我幻想过嫁的鬼,他有是个七窍流血的鬼,也有可能是个残肢断臂的鬼,还有可能是个瘦骨嶙峋的鬼,可是我眼前挑起我盖头的这位。 他皮肤白皙,剑眉星目,梳着发髻,与我一样穿着大红色的婚袍,此刻正嘴角上扬的看着我。 “你……你……” “怎么,和你想象的不一样?”他说话都这么好听耶。 “我……我……” 一时语塞。 “我去陪宾客。”他扑哧一声笑,然后走了出去,留我自己坐在床沿上。 待他走了,我才仔细的观察这里。古色古香的房子,雕花大床,案前燃放着一对龙凤花烛,床上的大红喜被上撒满了花生枣子和桂圆。 要不是我忽然清醒自己嫁给了一个死鬼,我还真要陷入到美好婚姻的幻想里了呢。 第17章 十安 忽然窗外有人敲了两下,我轻声问:“谁啊。” 门外没有回答,却传来婴儿咿咿呀呀的哭声。我警铃大作,妈呀,该不会是那个什么鬼母子煞来了吧。 这会儿我那个死鬼老公可不在,我怎么办? 我环顾四周,没有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无奈只能朝门口跑去,拉开门,门外站在两个纸人,悠悠的转过头,不对,不是转头,是转动她们的脖子,看着我。 “救命啊。”我砰的一声我下意识关上门,真是前有狼后有虎。 窗外那婴儿的哭声已经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下一秒感觉就要破窗而入,就在他们快要从窗户里挤进来的时候,我当机立断打开门,门口那些虽然吓人但至少不会要了我的命。 那俩傻缺看我又把门打开,又转动脖子过来悠悠的看着我,我紧张得一把拉住其中一人的手,谁知道……不知是我用力过猛还是对方太脆弱,我把他的手给扯下来了。 “对……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又把手给他按回去,这些纸人真是太脆弱了,双手合十:“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拿纸人还来不及反应,小婴儿快速的爬了过来,他俩那纸人身体瞬间就被撕扯成碎片了。 “妈呀。”我拔腿就跑,奈何我是个瘸子,眼看就要被后面的小婴儿追上了,这时候还好死不死的摔了个狗啃屎,我艰难的爬起来,这是一条楼廊,不知道尽头是连向哪里,我不知道应该往哪儿跑才能找得到我那个死鬼老公。 “唔呀……”朝我追来的小婴儿忽然发出几声尖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后,我那死鬼老公终于出现了。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我拍着胸脯喘气,现在看来,叶师傅给我找的这个死鬼还是挺靠谱的。 人长得帅,还能保护我,最重要的是——帅! “没事了。”他说。 “他还会来吗?”我问。 “暂时不会。”他在前面走,我亦步亦趋的跟上。或许是看我走路很吃力,他步调放慢了一些。 这人还怪好的呢。 当新房只剩下我们俩的时候,我有些尴尬得咳嗽,他负手而立,也不说话。 这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那个……”我现在处于弱势,得先搞清楚他是怎么想的。 “我俩结婚了,你会保护我的吧?” 他身形动了动:“嗯。” “那我不会死吧。”这话问得,哪有人不死呢?见他不回答,我又问:“我还会去背尸体吗?” “夜深了娘子。”他并不回答,身形一动,屋里的烛火灭了。 我又再次陷入了黑暗,他将我打横抱起放在床上。 我脑海中全是鬼吸人精血的片段,影视剧中,那些女鬼勾搭上男人,在和他们欢好的时候勾他们的魂,吸食他们的精血,等第二天一早那些人已经成为了人干。 这鬼不会也会这样对我吧? 思及此,我控制不住的瑟瑟发抖。 “你怕我?” “怕。”我老老实实的回答,怎会不怕呢?和一个来历不明的死鬼躺在一张床上,而且他的手还在我的腰间游走,我怎么会不怕? “我们不如先彼此了解了解?”我轻轻移开他的手,不敢用力,怕惹怒了这位爷,他给我扔出去,那我可就三长两短了。 身体被撕成三节长的两节短的,俗称三长两短。 “哦?”他似乎没有生气,而是有些好奇。 见他不生气,我胆子大了一点,虽咱恋爱谈得不多,但电视剧看得还是挺多的,男人喜欢的无非就是那几样。 “我叫陈月,你呢?”先从名字开始吧。 “我知道。”他的声音闷闷的从我头顶传来,咦,他怎么会知道? 去求亲的时候他知道的吧,我想。 “你呢?” “沈十安。” “九思十安,真是个好名字。”我喃喃道。 他轻笑并不说话。 “你死多久了?”这话一出,我就吓到了,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我赶紧双手拉着他的手示好。 “不记得了。”他不急不淡语气也没有任何变化,看起来没有生气。 我胆子更大了:“你和那个女鬼谁更厉害一点?你能不能把那个女鬼给杀了,这样她就不会跟着我了。” 这次,他没有接话。 我心理犯嘀咕,小心翼翼的生怕他生气,握着他的手轻轻摩擦,像是撒娇,男人都吃这一套吧?哪怕他是个男鬼。 他抽回手,声音有些沙哑:“你的话太多了。” 冰凉的唇凑过来堵住了我喋喋不休的嘴,像是一汪泉水,舌尖轻轻的的舞动让我忘了对方是一个鬼。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既然反抗不了那就享受? 嗯,是挺享受的。 一夜绮丽。 第18章 叶师傅死亡 迷迷糊糊的睡着,耳边有人不停的叫我,我半眯着眼,李仙娘的脸映入我的眼里,天快要亮了。 “我怎么在这儿?”环顾四周,这里不就是坟坡吗?我就这样直挺挺的躺在坟坡上,想爬起来,浑身酸痛得让我动不了,想起昨晚,不禁悄悄脸红。 前半部分我半推半就,后半部分那叫一个主动,现在想起来都想把自己的头埋进土里。 李仙娘的眼神复杂却并未多问,扶着我往回走。我俩的步伐很快,农村人都起得早,要是被人看见我穿着红嫁衣从坟坡下去还不知道要被怎么编排呢。 阿婶已经在院门口望眼欲穿,见我回来又惊又喜,大家都很默契的没有问我昨晚发生了些什么。 阿婶拿出一个牌位给我,让我供奉在自己的房间里,上面什么也没写,是一块无字牌。 阿婶说叶师傅今早一大早就走了,见我昨晚没死,便告知我阿婶说我暂时不会有事,但这事儿还没完,他要去找一个什么东西回来才能彻底的救我。 但是什么东西,他并没有说。 阿婶说这牌位是叶师傅昨晚做的,要求我供奉起来,因着对方没有告诉她自己的生辰八字和名字,他只能做了一块无字牌。 我想说他叫沈十安,但还是忍住了。 手腕上的那条线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昨晚就像是一场梦,我换衣服看到身上那些淤青才明白那不是梦,那是真实发生的事情,我嫁给了一个鬼,还是一个年轻好看的鬼。 李仙娘抓着我的手腕,看到我手腕上的线消失了很开心,但她的还在,我不禁为她担忧,安慰她道:“没事,我下次见到他求他帮帮你。” 李仙娘点头看着欣慰的回去了。 阿婶让我回房间睡会儿,这一觉很踏实,好久没有睡这么好了。 傍晚时分,村里的男人都扛着铁锹往外走,我和阿婶追着问怎么回事。 “出车祸了。”村长李大伯一边往前走一边说。 我们跟着上去看。 一辆面包车从老桥上翻下去,车里塞满了人,大人的哀嚎孩子的哭声。 我们回村就要坐这种人叠人的面包车,司机为了一趟多拉点人只要还有一点点缝隙,都要往里面塞。 这种小路车速一般很慢,不会出什么问题,就算是车祸也只是小刮小碰,不知道这辆车为什么会从桥上掉下去。 直觉告诉我,这事儿不简单。 众人合力将车抬起来,好在大多数人都没太有问题,只是磕碰伤。 面包车右后侧轮胎下压着一个人,他紧闭双眼毫无生气,大家把他拖出来,他浑身都是血,一点反应也没有。 阿婶捂着嘴:“那是叶师傅。” 我定睛一看,那血泊中躺着的,可不就是叶师傅吗? 我和阿婶拨开人群往前去,村里的赤脚医生摇摇头,我和阿婶哭着蹲下来,都怪我们,不然他怎么会来我们村子呢? 救护车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医生检查了叶师傅确定死亡后在人群中问有没有亲属在。 阿婶说这是我们一个远房亲戚。 很快人被拉走。 出了这么大的事,司机也被警察带走。 我们寻不到叶师傅的亲属,只能凭借之前叶师傅的介绍找到了于老板。 于老板皱了皱眉头,叹口气:“我来操持他的后事吧。”他将手中的一捆纸摆放在门口,擦了擦汗:“老叶前几天还说他近期有一劫,如果躲不过去了,就让我给他收尸,没想到一语成谶。” 我抿了抿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只道:“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于老板看了我一眼,似有什么话却还是没说,摇摇头让我赶紧回家,说留个联系方式有什么事再找我。 我也不再多停留。 阿婶的情绪很低落,饭也吃不下一直抹眼泪,我哄着她喝了小半碗粥,日子还是得过下去不是。 第三日接到了于老板的电话,让我赶紧去一趟。 我和阿婶不敢怠慢,坐着车就去了。 殡仪馆里,叶师傅安静的躺着,在一个小的告别厅,比起旁边的人山人海告别,他这里显得尤为凄凉。 只有于老板两口子和另外一个我不认识的人,我们简单打过招呼后,我和阿婶过去深深的鞠了一躬。 于老板把我叫到一边,说给叶师傅换衣服的时候他手紧紧的握着怎么也打不开,就想着让我来试试。 我站在棺椁前,先是跪下磕了个头,深吸一口气,我上去握着叶师傅的手,没想到我还没费什么力气,他的手就打开了,里面掉落下一个小小的玻璃瓶,瓶子里装着一根小小的木头,说是木头吧,也不太像。 于老板也没说个所以然来,只说,这大概说老叶专程留给你的,你收好就行了。 送别了叶师傅,我和阿婶对于老板表示了感谢就打算离开。 于老板想了想还是叫住了我们:“那个小陈……。” “嗯?” “你们村子不平静,如今你已阴婚在身去哪儿也不便了,自己珍重。” “谢谢您,我会的。” 第19章 尸体又出现了 我和阿婶又恢复到了平静的日子,她每天下地种点菜粮食,我就在家看看电视打发日子。 至那晚后,沈十安没有出现过,他没告诉我怎么找他,他也没有来找我,那晚好像真的就是我做的一场梦一样。李仙娘手腕上的黑线虽然还在,但也一直没有半夜去背尸体。 这天我在房间摆弄那只金钗,李仙娘忽然风风火火的闯进来:“陈月陈月。” “怎么了,李娘娘?” “赶快跟我走一趟。”她二话不说拉着我就要往外走,我来不及收起那只金钗只能随手放在上衣口袋里。 原来是隔壁村今天有人家的尸体又被背回去了,现在没人肯帮忙搬尸体,李仙娘先想到了我,叫我去帮忙。 “是谁搬的?” “不知道。”李仙娘回答。 她说最近她也没有出门,晚上睡前她都会做一个标记,第二天早上标记还在,说明不是她。那也不是我,我手腕上的黑线早就已经清除了。 还有除了我俩的第三人,究竟是谁,我们不知道。 到地儿后,那家人的尸体就直挺挺的站在门口,像是活人一样面对着自己的家。这具尸体是这家人的爷爷,老人才去世不久。 李仙娘招呼我先用白布把尸体裹起来,我熟练的帮忙把尸体放下,然后用白布给他裹起来放在拆卸下来的门板上。主家点了香烛,烧了纸钱,我和李仙娘抬着人就要重新去下葬,周围虽然围满了人,但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来帮忙的。 我们一前一后抬着棺材上山,我腿脚不便走得有些艰难,李仙娘故意放慢了脚步配合我,今天的尸体尤其的沉。好不容易到地儿了,众人都傻眼了,他家的坟没有被扒开,完好无损。 “这是怎么回事啊?李仙娘。” “你们没记错坟?”李仙娘也诧异,这么古怪的事情她也是头回见着。 “没错啊,当初还是你给看的地儿呢?” “扒开。”我们把尸体放下,李仙娘招呼大家把坟扒开,但大家都没敢动,谁敢去扒坟啊,那是非常不吉利的事情,尤其是遇到这么古怪的事。 “小姑娘,我们看你胆子挺大的,你也不怕,不然你来?”那家主人家小心翼翼的靠近我:“我们给你钱,出高价。” 我瞥了一眼他:“多高?”说不怕嘛,是假的,但是我挺缺钱的。 “这个数。”那人比了个数字,我想了想,瘸着腿弯下腰扒人坟去了。 李仙娘在旁边摆了个阵法,我在坟上扒人家坟,好在这是新坟,土都很松软,不一会儿就看到了里面漆黑的棺木。但是奇怪的是,里面的棺木好好的,棺材盖也没有被打开的痕迹,不知道这具尸体是怎么出来又怎么回去的。 李仙娘过来和我合力将棺材盖打开,里面整齐的躺着五具婴孩的尸体,有些胎盘都还连接在婴孩的肚子上。奇怪的是,这些孩子皮肤白皙,就像是睡着了一样。那家女主人尖叫一声就昏了过去,男人也呼吸急促马上要倒下,他们身边的儿子眼疾手快的扶着男人才没有让他倒在地上。 “怎么回事。”李仙娘厉声问到。 “不,不知道啊。” “不说实话你们自己处理。” “是,是我们做的孽。”那家女人被儿子掐了人中掐醒了,哭哭啼啼:“我前面生了五个孩子,都是女儿,我男人就……但是我们就是想要儿子来传宗接代有什么错,家家户户不都这么干吗。” 瞬间秒懂。 因为生了女儿就干脆把孩子杀了,对于这些人来说,孩子的命是自己给的,有权利随时剥夺。 “你们这些短命鬼,死就死了还要来祸害我们家,老子再弄死你们一次。”那家男人也发了疯,抓起旁边的东西就要往棺材里砸,忽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所有人都不敢动了,刚刚还很嚣张的男人这时候也怂了。 “李,李仙娘怎么办,求求你帮我们收了这些孽畜。”到现在还不知道悔改,我摇摇头,这家人啊,不值得救啊。 李仙娘盘腿坐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棺材里的婴孩儿忽然传来哭声,那些哭声越来越尖锐,像是要划破我的耳膜,我捂着耳朵,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包里的金钗热热的,我用手掏出来一看,中间的那块玉此刻散发着温热的光,我握在手心里那些声音才慢慢消失,定睛一看,那些婴童依旧躺在棺材里,哪里有发出声音,这一切不过是些虚幻的景象。 李仙娘依旧盘腿坐在阵法中间,丝毫没有被这些声音所打扰,看来,她的道行确实不浅。反观那家子人,女人捂着耳朵满地打滚,男人不停的用头撞地上的十块,满头的血,那家的儿子此刻已经昏死过去,眼睛嘴里鼻孔里就连耳朵里都往外流着血。 “收。”随着李仙娘的一声令喝,突如其来的狂风停下来,就连闪电都停了。那家人也停下来了,慌忙跑去看他们昏死过去的儿子,夫妻两哭天抢地的叫这儿子的名字,看来,儿子确实是他们的命根子啊。 可是,他们忘了,那棺材里躺着的五个婴儿,也是他们的骨肉。 李仙娘起来看看我,确认我没事之后对那家人说:“孩子得超度,不然大祸不断。” “好,好,好。”男人赶忙答应:“我儿他。” 李仙娘过去探了下气息:“暂时死不了。” 不过就是要受点罪了。 李仙娘让我去把那些孩子抱出来,我见识过她们的厉害,有点害怕,她安慰我说没事,可以去,我对李仙娘那是百分百的信任,走到棺材旁在心里念叨:“有怪莫怪,姐姐带你们去轮回,你们别害我。” 第20章 海市蜃楼 在我伸手去抱孩子的时候,那些婴童忽然齐刷刷的睁开眼睛,对着我咧嘴笑,而后,其中一个婴孩儿伸出一只雪白的手臂拽着我,我没站稳就被拉进了棺材里,棺盖砰的合上,一下子没了光亮,我尖叫着摸了摸身边,那些孩子还安静的躺在里面,并没有醒来。 但漆黑的棺材里,封闭的空间,还有五具早已死亡的孩子尸体就足以让人惊慌失措了。 我拍打着棺材:“李娘娘,快救我快救我。” 外面没有回应,我也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一片寂静。 难道外面也出事了吗? 我用力手试图打开棺材盖,用头去顶,用脚踹,它都纹丝不动,像是被钉死了一样,就折腾这么一小会儿功夫,我都满身大汗,我意识到短时间内我是出不去了,棺材是密封空间,里面空气有限,如果我再大喊大叫只会让氧气消耗得更快,到时不用那些鬼魅来害我,我自己就缺氧而死了。 我深呼吸了两口,试图让自己安静下来,蜷缩在一旁,尽可能的不碰到那些孩子,说起来也可怜。 “哎。”我叹气,也不知道我这辈子有没有福气能有孩子。 外面一直没有动静,李仙娘大概是遇到麻烦了,现在我唯一能指望的就是我那死鬼老公,现在不知道他在哪个地方快活呢,他知不知道我遇到危险了,能不能来救我啊。 棺材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我看到那些孩子都睁开了眼睛,他们幼小的身体在密闭的棺材里扭动,嘴里发出嘤嘤嘤的声音,你看,孩子多可爱啊。 我想抬手去摸摸她们,但是我连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胸腔憋得难受,像是快要炸了一样,我知道,这是氧气不足了,我要在这棺材里活活被憋死。 我脑海中忽然想起我结婚那天,红烛摇曳,我那死鬼老公,那个叫沈十安的男鬼,他长得那么好看,我还没有好好享用呢,不知道我死了以后变成鬼,还能不能找到他。 还有我阿婶,她可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 黑暗中,我慢慢的爬起来,周围的事物变得清晰,身边的那些婴童已经不见了。我试图推了推棺材盖,这次没用什么劲就推开了,我从棺材里爬出来,外面天已经黑了,但我依旧能看得清楚,地面上满地的纸钱和燃尽的香灰,没有看到李仙娘和其他人。 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往回走,身体很轻盈,前所未有的轻松。自从腿瘸了以后,我已经许久没有感觉到自己走路这么轻松了。我往村子里走,感觉很奇怪,一路走来都没遇到人,就连村子里的狗都不叫了,难道村子里出事了? 我家里也没人,但是灯亮着,门口摆着阿婶经常穿出门的那双鞋,锅里冒着烟,热气腾腾的,阿婶今天做的青菜粥。 地里新摘的青菜加一点瘦肉煮粥特别香,我每次都能喝两大碗,灶里燃着火焰厨房里却没有人,阿婶应该走得不远,我叹口气在灶前坐下,拨弄了一下灶里的火,经常告诉阿婶,烧着火的时候不要离开人,火星子弹出来容易发生火灾很危险,她总是不听。 等半天也没人,我打算去找找她。 我站在院子里看见不远处忽然多出来了好多房屋,隐隐约约看到人潮涌动,那不是坟坡的方向吗? 为什么会那么多的房屋和人呢? 海市蜃楼吗? 我懵了。 以为是村里的人都去那儿了,我也往那边赶去。途中遇到一个抽着旱烟的老头,非常眼熟,但我却一点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 在山脚底下就听见上面传来的声音,有叫卖声打闹声还有讨价还价的声音,我好奇的加快了脚步,穿过一道威严的牌坊我就进入了宽宽的街道,街道两边是各色个样的房屋,有现代建筑,也有古代的建筑,街边有小贩在摆摊叫卖,来往的行人有穿古代衣服的,竖着发髻,也有小部分的人穿现代衣服的,但更多的是穿着唐装,他们偶尔向我投来好奇的目光,我分不清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 妈蛋,我不会是闯到传说中的鬼市里来了吧? 我忽然反应过来。那些穿着唐装的人,穿身上的不是什么唐装,而是寿衣。还有刚刚遇见的那个抽旱烟的老头,不就是去世不久的王爷爷吗? 小时候常听爷爷奶奶说,人死以后会去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和我们的世界一样,大家也有自己的房子和事情要做,上面的人烧什么样的房子底下的人就住什么样的,烧的纸钱多在下面就有钱花,那些没有后人祭奠的,就很可怜。当时我以为这是爷爷奶奶暗示我他们去世了以后我要孝顺,要多去祭奠,多烧点纸钱,没有想到爷爷奶奶说的是真的。 明白了以后,我收起好奇心赶紧原路返回,却怎么也找不到来时的那座牌坊,我急的焦头烂额,出不去那就要永远的留在这里了。 在街上转了好几圈也不知道怎么办,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了看周围的建筑,努力的回想当时给我爸烧的房子,去找到我爸我就有落脚的地儿了吧,还能家人团聚。 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了。 事实上我根本找不到,我甚至试图问路人有没有人认识陈大,人家都摇摇头表示不认识。 这条路看来是行不通了。 第21章 我死了? 我的脚上全是血泡,一走就钻心的痛。 我在街边的台阶上坐下来,抬头看见斜对面的一栋建筑物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因为大大的牌匾上写着沈府,和电视剧中王公贵族住的府邸一样,华贵大气,门口两只大石狮子威严雄壮,靠近似乎还能听到他们的嗥叫声。 “沈十安,我怎么把他给忘了。”我大喜,有枣没枣先打一杆子。 “你好,我找沈十安。”我对站在门口的两个侍卫说。 两人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我好像蒙对了。刚走进去迎面走来一个古人装扮的老头,我还没来得及打招呼,他在我面前停下弯腰鞠躬:“夫人回来了。” “嗯?”我没回过神, “您先在厅上稍歇,老奴去请公子。”说毕就退出去了。 我随便找了个四角木椅坐下来,说实在的还是没有我们的沙发坐着舒服,这个木头太硬了,我不舒服的扭动了几下,把鞋子脱掉,这鞋子不合脚把我脚都磨破了,现在正往外渗血。 不一会儿,一袭白衣的翩翩公子就小跑进来了,来的人正是沈十安,我笑着打招呼:“嗨。” 他好像不太高兴,紧紧皱眉,抬手覆在我的天灵盖上,语气生硬:“什么时候的事?” “啊?”我没反应过来,看来我是他的不速之客。我脑子里开始天马行空,他们古代的人都是三妻四妾,不知道我是他的第几个老婆,我的不请自来大概是打扰到了他和别的女人恩爱,所以他才这么不爽。 想到他的温柔,他的热情都要给别的女人,我心里酸酸的,所以并没有回答他的话。 “我问你,什么时候的事?”他握住我的手腕,再次重复了一遍,我不敢惹她,连忙回答:“刚刚,就在刚刚。” 是的,没错,我刚进来的,这水都还没有来得及喝一口呢。 “你好好跟我讲讲。”他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就是,我回家家里没人,我站在院子里看到这里人山人海的还有很多建筑物,我好奇想来看看却发现出不去了,然后我就找啊找啊的,本来我是想去找我爸的,但是我找不到,这不是阴差阳错的找到你了吗?对了,你可以帮我找找我爸吗?还有我爷爷奶奶,我也好久没有看到他们了……” “闭嘴。”他眉头越皱越紧:“你死哪儿了?” “啥?”他骂我? 他是不是在骂我? 他竟然骂我!!!! “夫人……您死了。”旁边的老头出声。 你才死了,你们全家都死了。 啥?我死了? 忽然一切都有了解释,为什么以前的坟坡满是坟墓而现在我看到的确实亭台楼阁,街道房屋,我还能看到那么多去世的人,不是我误闯了鬼市,而是我死了,我成为了鬼所以我才能进来,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我看向沈十安,他站起来在厅里踱步,我顾不得脚疼赤着脚跑到他身边,拽着他的袖口:“看在我们共渡美好一晚的份上你救救我,我还不想死。” 他瞥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旁边的老头,那老头很尴尬很识相的退了出去。 “你说过要保护我的。”我噘嘴带着哭腔:“老公,救救我。” 他无语望天,掰开我扯着他袖子的手:“怎么死的。” 我把过程跟他说了一遍,他瞪我一眼:“死就死了吧,留在这儿挺好的。”随后就出去了,等我穿上鞋追出去人早就不见了,我没办法只能又回到厅上坐下,一个丫鬟进来屈膝行礼:“夫人,奴婢带您回屋歇息。” 房间依旧是结婚那天的摆设,大红的喜帐,喜被没有被换下来,唯一不同的是妆屉上多了很多箱子,我打开看,这不是李仙娘当初给我做的陪嫁嘛? 漂亮闪亮的首饰,我一一打开看,看到喜欢的还戴来试试。原来活着的时候,这些是纸,死了以后就是真金白银可以佩戴的。 “夫人,请您泡脚。”丫鬟端着木桶进来,里面黑漆漆的水还冒着烟热气,我问这是什么。 “这是能缓解您脚痛的药水。”她过来帮我把裤脚卷上去轻手轻脚的把我的脚放进去,一放到水里,我瞬间觉得舒服了,脚也不痛了,身上也不疲乏了。 “这是公子吩咐的。”丫头小声说:“公子对夫人真好呢。”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她。 “奴婢没有名字。”她停了停又说:“奴婢是您的陪嫁呢,陪您一起嫁过来的。” 妈耶,这是个纸人啊! 过着有人伺候的日子其实也还不错啦,我躺床上开始想,没有烦恼,不用钱的事发愁,这么大一栋宅子住,还有丫鬟伺候,死也没那么可怕嘛,这样死了也挺好的。 可是,我还那么年轻,还没活够呢?我还有阿婶呢,我死了她怎么办? 矛盾,我果然是个矛盾体。 一边觉得死了还有人伺候不错,但一边又觉得活着也挺好。 沈十安回来的时候我已经睡迷糊过去了,他悉悉索索的在我身边躺下,我感觉到他吻了吻我的额头:“这几天累坏了吧。” “还能救活吗?”我闭着眼迷迷糊糊的问他。 “尽我所能。”他下巴抵着我的头顶,像是承诺。 我彻底清醒了过来,抬手环住他的腰,美色在前,先吃为敬,死不死的明天起来以后再说。 “陈月。”他掰开我的手:“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处境?” “知道。”我往他怀里拱了拱,手指隔着衣服在他胸口画圈。 他握住我的手让我别闹,我撇撇嘴,这个男人怎么回事,虽然我俩形式所逼成了夫妻,但那一夜也算是美好的回忆,分开这么久了他竟然一点也不想和我共同回忆一下? 果然是外面有人了。 我负气的背过身,我闷闷的问:“你是不是有别的女人了。” 他没有回答,叹口气从背后抱着我,我翻身将他压在身下,伏在他耳边吹气:“这么久了,你一点也不想我吗?” “陈月!”他咬牙切齿的喊我名字。 “叫老婆。”我笑。 他侧身将我从他身上拉了下来,握住我的手不让我乱动,而后,密密麻麻的吻铺天盖地而来。 久旱甘霖,共赴云雨。 第22章 还魂 翌日。 醒来时沈十安早已不见了踪影,昨日的小丫鬟端来一盅冒着热气的汤水让我喝下,浑身的疲累瞬间消散。 “这个是什么神药?” “固魂汤,滋养灵魂的。”她答。 真是个好东西,我精神抖擞的想要出去逛逛,却被她拦下,说公子吩咐不许让我出门。 无奈只能在园子里逛逛,假山,瀑布,小乔,流水,花圃里开着各色各样的花,五颜六色煞是好看,我叫不出它们的名字也从未见过,蝶舞翩翩,我弯下腰使劲深呼吸,试过几次也问不到花香。 这是假的? 随手摘下一朵,却是真花。 奇了怪了,我又凑近了一点,依旧闻不到味道。 “死人是没有嗅觉的。” “哈?”我被吓一跳,沈十安就站在不远处。 “你的尸体不见了。”他皱了皱眉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而后问我:“你觉得会是在哪里?” “那棺材里没有吗?”我应该是在棺材里缺氧而死,这么看尸体应该是在棺材里才对,会不会是李仙娘救我太晚了,所以把我的尸体带回去了? 我把猜测告诉了沈十安,他沉声:“也许吧。” 沈十安告诉我,今天是我死的第三天,如果不能还魂,那就永远都回不去了。我的双脚磨出血泡是因为我在到处游荡,长途跋涉的原因,我死后无人送葬,自己误打误撞到了这里,我是孤魂野鬼本不该出现在这儿的。 “我送你回去。”沈十安说。 “我能……见一见我爸爸吗?”我想了想还是问了埋在心里许久的问题,他的死对我来说是个心结,现在到了这儿有机会我想见见他,跟他说对不起,更想说我会照顾好阿婶。 “他不在这儿。” “那他在哪儿?” “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走吧。” 果然,我的尸体在李仙娘家里,我和沈十安站在李仙娘家的院子里,我透过窗户看见我自己躺在她家的堂屋里,尸体正前方燃着一盏油灯,上方挂了很多符纸和铜钱,我大喜,想赶紧进去却被沈十安一把抓住。 里面传来李仙娘的声音:“贵客临门,请。” 李仙娘的堂屋大门上的铃铛响了两声,我就看见一道透明的屏障消失了,沈十安这才松开我往堂屋里去。 我躺在板板上,却看不出是死了三天的样子,皮肤白皙面色红润倒像是睡着了,这么看着自己其实挺奇怪的,像是照镜子但又不完全是,毕竟我有动作而她此刻安静的躺在上面。我伸出手想碰一下,还没有碰到就像是触电般被弹开,我甚至连尖叫都没有发出来,浑身剧痛,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一样,我在地上打着滚,身体钻心的疼痛,而后我发现我的手开始慢慢变得透明,感觉到自己一点一点的在消逝。 好在沈十安眼疾手快,将我从地上拉扯起来固定在怀里,用他的手掌放在我的头顶,感觉一股暖流慢慢从头顶流遍全身,那股暖流抵轻了灼烧的疼痛,直到许久之后,痛完全消失,我活动如常。 “何故?”沈十安低声问。 “你知道。”李仙娘坐在堂屋神龛下面的太师椅上,笑起来脸上的那道疤看起来更加狰狞可怖。 沈十安深吸一口,而后沉声道:“保你十载安乐。” 李仙娘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手上摆弄着手中的一枚小珠子,他们说什么我听不太明白,但是我很清楚他俩在讨价还价,而且似乎双方都不太满意。 “成。”她站起身来,伸手把我尸体上方的符纸和铜钱拆下来,将手中把玩的那枚珠子放在我尸体的嘴里,并且招呼我过去,经过刚刚的一番我哪里还敢过去。 我看了沈十安一眼,他满头大汗,束起的头发都像被水浸湿了一样,他点点头让我过去,我才放心的到李仙娘身边。 李仙娘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张符咒贴在我背上,我后背像是被人用力推了一把一样趴在尸体上,而后,我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李仙娘家的堂屋里,而她站在我身边冲我笑。 我这是还魂了。 却不见了沈十安,我爬起来问李仙娘沈十安去了哪里,她指了指门外,由于没有了义肢,我只能单脚跳出门外大喊沈十安。 他的声音悠悠传来:“护好自己。” 我连他的鬼影也没有见着。 “这是怎么回事?”我问李仙娘,我再傻再不懂也很明白,沈十安的状态看起来不好,很不好。至于为什么会这么不好,我却说不清楚,但直觉告诉我,是因为李仙娘。 今晚的一切,就像是一个局,一个她做的局,一个专门为引沈十安来的局。 “你坐下,我慢慢跟你说。” “那天你被拉进棺材里,我们在外面也遇到了鬼母,等我解决完她去救你的时候,发现你的魂魄已经离体了,就是我们常说的死了。我想了很多办法都找不到你的魂魄,无奈只能将你的肉身带回来养护。”她指了指那盏灯和被拆下来放在一边的铜钱符文:“这些都是用来保护你的肉身的,让妖魔鬼怪进不了你的身,你刚刚也试过了,如果是魂魄碰你的身体就会被符文所伤。” 我看着李仙娘的眼睛,她说的合情合理,好像找不到漏洞,但是又有哪里不对。 “那刚刚他为什么看起来这么虚弱?” “因为他把自己的灵力渡给你了,如果不是他,你已经魂飞魄散了” “我们已经来了你为什么不告知不能碰,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拆下来,还有,你们的交易是什么?” “陈月。”李仙娘看起来有些生气:“没有人能预测你会去碰尸体,他这样是为了救你与我无关,而我守着你的尸体不让尸身腐烂,还给你定魂珠助你魂魄归位,我救了你,你不仅不感恩现在还质问我吗?还有,我救你,他替你付了报酬,合情合理。” 我一时语塞,找不到理由反驳。 我感念沈十安的好,想要当面谢谢他,可那天之后,却再也没有见过他。 第23章 拜师 我阿婶求李仙娘让她收我为徒,教我一点本事,其实她是怕她一把年纪了要是哪天不在了,留下我一个人毫无收入活不下去。跟着李仙娘能赚点小钱还能学点本事傍身,更重要的事,她觉得李仙娘能保护我。 我很介意那晚的事儿但又拗不过她,便同意了。 一大早阿婶就去买好了拜师的东西带着我到了李仙娘家,李仙娘笑眯眯的坐在她堂屋里的那把太师椅上。 我端起茶杯给她磕头奉茶。 “你聪明也有机缘,以后就跟着我吧。” 入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扎纸人,李仙娘说,干我们这一行的,什么都得会一点,所以我成天坐在李仙娘的院子里糊纸人,别人家有白事她也带着我去,挣了钱她从不藏着掖着,我的那份也不会少,她对我着实不错,但我和她好像因为那件事之后,就再也没有那么亲厚了。 这天,她被隔壁西林镇的人请去办白事去了,而我们村有人和她约好了下午要来拿一些纸盒,家里不能离人。 下午我正坐在院里扎纸人,李大福就来了,他是我们村的一个老鳏夫,年轻的时候老婆生孩子难产死了,他一个拉扯着孩子长大,因为家庭条件不好又带着个拖油瓶,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所以一辈子没再结婚。 前几个月儿子在外跑车发生车祸,人当场就没了。村里人说起这事都直摇头,年轻的时候老婆死了,老了老了孩子死了,他一夜白了头,不知道是做了什么孽。 “大福叔。”我率先跟他打招呼。 “你师傅呢?” “去西林镇办事去了。”我停下手中的活计:“我师父交代我了,你有啥需求就跟我说吧,我保证帮你办妥。” “行。”他坐在我旁边在身上摸了摸烟想点燃,我赶忙阻止:“大福叔,咱这儿可不兴抽烟啊。”我指了指那些香烛和纸人,他尴尬的笑了笑收起了烟。 李大福要给他爸妈移坟合葬,所以今天是提前来把东西拿回去。我拿着红色的塑料袋给他装东西,李仙娘说,纸糊需要用红色的装,红色能压得住煞气。 我问她什么煞气。 她说,那些无主的孤坟,没人祭祀的看见人提着的这些东西,容易跟着上门。就像我们在银行取了钱放手里捧着,那些人看了也会眼红也会起歹心,红色的袋子就好比我们的口袋一样,把取的钱藏起来,别人就看不见了。 “陈月,你听没听你师傅说过配阴婚啊。”李大福忽然低声问我。 “大福叔你什么意思啊?” “我前两天梦见我家那短命的小子,他满脸的血啊,说他一个人害怕,我就寻思看李仙娘能不能给找找配个阴婚,让我他有个伴不至于这么孤单。” 可怜天下父母心。 “没问题啊。” 叶师傅给我配的那死鬼老公看起来还挺靠谱的。 “真的啊。”李大福眼睛都亮了,赶忙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这个是定金,我今天就带了这么多,后面我再给你补上。” 李大福走后,我马上就给李仙娘去了一个电话,让她猜猜看我给她找到了什么大生意。她听完以后在电话那头破口大骂:“陈月,你个死东西,阴婚能随便配吗?你这么敢随便答应的还收定金,搞不好你我都得搭里头你知道不知道。” “我不知道啊,我……我这就退回去给他。”我被骂懵了,我以为配阴婚是很简单的事儿,不成大不了就换另外一个呗。 “退什么退?你想把我几十年的招牌都给砸了吗?”她气急败坏,我都能想象她气得跳脚的样子,要是我在她跟前,她肯定得掐死我。 我赶紧收起东西往家溜了,一是李仙娘从不允许我在她家过夜,二是我也怕她回来气没消打我一顿出气。 第三天,我终于在家窝不下去了,灰溜溜的准备去跟她请罪,她也坐在院子里糊纸盒,我端着阿婶早上刚蒸出来的包子讨好的递给她。 她一边啃着包子一边含糊不清的骂我,等几个包子下肚,她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我倒了杯水给她堵住她将要骂出来的最后一句话,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陈月,配阴婚有很多忌讳,还损阴德,再多钱都不要做。” 我点头,说记下了。 李仙娘先是糊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箱子和好些个小箱子,然后就是一些小玩意,钗环耳饰项链什么的,就和当初我的嫁妆箱子一样。 “李娘娘,这个?” “你都接了,我能怎么办?” “我们什么时候去?”虽然她说这个很危险,损阴德,但我是第一回接触竟然隐隐有些期待。 “先准备吧,还没有人选。” 我就坐下来和她一起做,做了满满当当好几箱子首饰和金银元宝,当然不仅仅是嫁妆,还做了聘礼,同样的丰厚。 我忽然想起曾去过的另一个世界,他俩有这么丰厚的嫁妆聘礼,在那儿应该可以过得很富足吧? 也不知道沈十安家伙什么样了,怎么一直不出现呢? 我想问李仙娘,可好像这个事情是我们俩的禁忌话题,我便识趣的不问。 第24章 拒婚 几天后就就传来消息,隔壁村有个姑娘16岁,刚死没几天,因为没有结婚又还小,不许入坟地也不能装棺木,按照农村人的习俗,只能用草席子裹一裹挖个坑买了,坟都没有逢年过节的更别说祭拜了。 李仙娘说,这样的姑娘配阴婚最合适了,一来可以入坟以后有人祭拜,二来可以转世投胎,对我们来说也不算损阴德。 我们准备了一下就提着东西去提亲了。 和正常提亲一样,只不过媒人变成了李仙娘。李大福买了半扇猪肉,两瓶酒两条烟还有一些瓜果牛奶之类的就和我们一起上门了。 “成贵。”老远就看到一个戴着草帽的男人弯着腰在田里除草,李仙娘说这就是那姑娘的爸爸。 “李师傅。”他摘下草帽在耳边扇风:“我们这边有人请啊?” “我们专门来找你的。”我们在田埂上站着,张成贵不明所以但还是收起东西领我们进屋。农村人都迷信,所以对李仙娘特别敬重,不敢怠慢。 “成贵,听说你家姑娘没了。” 刚落座,李仙娘就开门见山的问。 “嗯。” “怎么没的啊?”配阴婚之前要了解好对方的情况,万一有点差池,后果不堪设想。 “病死的。”张成贵摇摇头“我姑娘命苦。” 李大福递了支烟过去。 “是这么个事。”李仙娘指了指李大福:“这是我们村的李大福,你俩大概也照过面,他家儿子前两个月也没了,孤零零的,我们就想着让俩孩子就个伴,你家姑娘迁到李家坟里,以后逢年过节也能享点烟火气,孩子不至于惨兮兮的在下面不得安宁。” 张成贵和她老婆两人对视了一眼,问:“李师傅,这能行吗?” 李大福适时的从荷包里掏出一叠红票子放在桌上:“该有的礼数我们不会少,有什么要求你们尽管提,我能做到的绝不说不。” 张成贵看着那些钱和桌上的礼物,眼珠一转:“也行,不为别的,就希望孩子以后能沾点香火气,免得成孤魂野鬼被别人欺负。” “先把俩孩子的八字报一下吧,我先合一下看看这事能不能成。” 两人各自报出自家孩子的生辰八字,李仙娘掐指合算。 “十神,正印,伤官,日主七杀,偏印,西四……”许久之后,李仙娘抬头:“虽不是完美婚配但也算吉配。” 两家人一拍即合,以三万的彩礼钱成交。 结婚的仪式也是在晚上,我早早的就和李仙娘准备好了东西到坟地,说是坟地其实就是农村自己家的土地里刨了个坑,连个碑都没立。 李仙娘在一边摆好了道场,地上铺着黄纸,点着一对白蜡烛,道场中间放着铜钱和符纸,她告诉我,铜钱是克阴最好的东西,因为从生产起到交易有不少人摸过,沾染了很多人气,鬼魅最是害怕这东西了。 李大福用板车拉着一副棺材过来,还有之前我们准备的纸糊彩礼,当然,这些都是他花钱在我们这人买的。 本来还要宴请亲朋,邀请乐队唢呐来吹吹打打,但是女方家说一切从简,虽然李仙娘极力劝说最好还是给孩子热闹热闹,但被张成贵坚决拒绝了以后,我们便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 时辰差不多了,李仙娘招呼我把纸钱元宝拿出来点燃,她手里拿着一炷香:“张婷,你孤苦伶仃,不忍你孤身一人无人祭拜。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特来送你出嫁,如有得罪还请海涵。”说罢将香递给我示意我插进土里。 我接过香不小心被掉落的香灰烫了一下,怕李仙娘说我,我没敢吱声,插好香就去帮忙撒土去了,所以也没有注意到香燃成了两短一长。 没有棺木,只用一张草席卷了一下,尸体没有被妥善处理好,所以腐烂得很严重,那味道熏得我连连作呕,张成贵两口子在开坟之前就已经拿着礼金回家了,李大福也捏着鼻子干呕。 李仙娘在一旁将纸盒嫁衣和聘礼都烧了,棺木里也很有讲究,要放好镇物,李仙娘示意我去放,我知道她是在考我。 先是干草、而后是五谷、拍木、生铁、木炭、神曲、雄黄、还放了七个红枣,最后再摆垫背钱,我从布包里掏出七个硬币在棺木里摆成北斗七星的样子,勺头在头部方向,朝向男左女右,李仙娘看了以后点了点头。我俩合力将张婷的失身抬起来放进棺木里,这孩子可真重。 我最后将黄纸包好的草木灰放在尸体与棺壁之间,这个没有什么邪门的说法,就是用来固定尸体的,防止尸体晃动。 我放完最后一个草木灰包发现有点不对劲,这孩子的肚子比胸口还高,我悄悄的把自己观察到的事情告诉李仙娘,她听了以后摆摆手说:“这孩子是肚子里长了瘤子。” “哦。”事前李仙娘都问清楚了,我也不再多想,但总觉得又有哪里不对。 李仙娘招呼我快点不要耽误时辰,盖棺纸钱要点纸钱和香烛,一是告诉棺内的人我们该走了,二是拜周围的孤魂野鬼,请他们行个方便,但怎么也点不着,我试了好几次都不行,李大福颤颤巍巍的问:“这孩子怕不是不同意吧?” “我来。”李仙娘这次干脆连打火机都打不着了,我见她皱了皱眉头,悄悄从荷包里拿出一张符纸来扣在棺木底下,这一次,很顺利的点燃了纸钱。 “走吧。”随着李仙娘的一声招呼,我们合力拉着板车将棺木推到李大福儿子的墓前,李仙娘始终走在棺木旁边,一手扶着棺,这一路虽然很顺利没有什么磕磕绊绊,但是我总觉得不安心,额头上的汗密密麻麻,碍于李大福在,我也不敢问李仙娘什么情况。 好不容易终于快到李大福儿子的坟前,十来米的小土坡,却怎么也上不去,李大福在前面咬着牙拉板车,我和李仙娘在后面推,却怎么也上不去,这姑娘怕是真不愿意。 “大福。”李仙娘叹口气:“回吧。” “啊?”李大福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不明所以。 “这孩子不愿意给你家做儿媳妇,算了吧。” “那,我……”李大福不愿意,这好不容易找着合适的姑娘了,他钱也花了,力也出了,新娘都快要进洞房了,现在再拉回去他是很不愿意的。 “回去吧。”李仙娘道:“不要强人所难,不然以后多生事端。” “我给你加钱李师傅,你看这都到这儿了,你就行行好,把人埋进去和我儿子合葬了就成,我儿子前两天还给我托梦,说喜欢这个姑娘。” 见李仙娘不说话,他把板车固定住,半蹲在棺木前扶着对棺木说:“你就嫁给我儿子吧,我给你立碑供香火,逢年过节和你爹妈多走动,农忙农闲我都去你家帮衬,我还会看顾好你爹娘,你看行不行?” 棺木里毫无动静,只是不管李大福怎么使劲儿,棺木都纹丝不动,像是有千斤重。 李大福还蹲在棺材前双手扶着棺木低声下气,声音带着哽咽。 不是为这姑娘,是为他儿子。 可怜天下父母心。 我叹口气,轻轻喊他:“大福叔,咱回吧。” 他抬起头已是泪眼滂沱,却又无能为力。 我们把人往回送,回去的路比来的时候更顺利,不需要李仙娘扶着棺我们轻轻松松就能拉动板车,和着棺木一起葬在原来的地方,李大福是生着气走的。 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李仙娘让我早点回去休息,明天去张家把婚退了,把钱给李大福要回来,以后遇到合适的再给他儿子找。 “师傅,这儿离我家这么远,我就住你那儿呗。” 她瞪了我一眼,我送你。 第25章 爬墙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去张成贵家退婚,他家门还没开,看样子还没有起来,我和李仙娘站在他家门口等。 李仙娘打量着他家的两层小楼,院子的墙角一边堆着草垛,另一边摆放着一些农具。 这在农村是很正常的,家家户户都这样。 李仙娘却皱着眉头,四处巡视。 “怎么了?”我问。 “好重的阴气。” 李仙娘一边抬头看着张成贵二楼的窗户一边说。 我使劲看,甚至揉了揉眼睛也没看出来阴气在哪里,只能悄悄吐舌头,不敢搭腔。 “你去敲门。” 我听到李仙娘的指令后径直去敲张成贵家堂屋门,一边敲一边抬头望着二楼喊:“成贵叔,成贵叔。” 农村人一楼基本上很少住人,都是放粮食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大家基本上都是住二楼,所以我抬着头喊,希望他能听见。 这两口子也太能睡了,青天白日的,周围的人都起来下地干活儿了,他俩还没动静。 “李师傅啊。”一个扛着锄头带着草帽的男人从张成贵家路过,还跟我们打招呼。 李仙娘只是微微点了下头,我则继续敲他家的门。 “爬上去。”李仙娘指了指立在院墙旁边的楼梯,示意我爬到二楼去看看情况。 “我不行。”我赶忙摇头还顺便指了指我的腿,我可是个瘸腿姑娘,一条腿我咋爬楼梯? 李仙娘皱了下眉,自己去把楼梯搬过来搭在二楼的窗户下面,就在我以为她自己要上去的时候,她用下巴点了点楼梯,示意我爬。 我无奈的攀着楼梯,虽然义肢不能弯曲,但慢一点还是能勉强爬上去,好在楼层不高,等我爬上去的时候,汗水已经浸湿了我后背的衣裳。 我一手扶着窗台,一手去开窗户,里面拉着窗帘我看不清情况,还是礼貌的敲了敲窗户:“成贵叔,成贵叔,你在家不?” 里面没反应,好在窗户没锁死用力能推开。 我艰难的把窗户推开一点,伸手进去拉窗帘,这才深刻的感受到为什么李仙娘会说好重的阴气。 我的手刚伸进去就像是伸进了冰箱一样,我条件反射的把手缩回来,再次伸进去的时候,大概是心理做好了预设,所以没刚刚感觉那么冷。 我拉开窗帘的一角,被吓的尖叫一声,扶着窗台的手松开了,脚一软就要摔下去,幸好的反应快,另外一只手马上抓住楼梯这才没摔下去,人是没摔下去,但楼梯往后倒了。 李仙娘在底下眼疾手快的扶着楼梯,我才没连人带楼梯的摔下去。 “怎么了?”听得出李仙娘很不耐烦。 “有……有人。” 就在窗前,站着一个人,他睁着眼睛面色铁青,毫无表情。 我忽然想起我爸死了回来的时候,他也是面色铁青的站在我的窗户外面。 “你再去看看。” “我不去。” “那你就挂那儿把。”李仙娘作势要松开手,我连忙求饶:“行行行,我去。” 窗前站着的,正是张成贵。 他眼睛瞪得贼大,似乎是看见了什么吓人的东西。 我以为他死了,赶紧把窗户推开伸手在他颈动脉探了探,还在跳。 还活着。 李仙娘让我爬进去看看情况,我推了推张成贵,他一点反应也没有,我只能往旁边挪动一点,小心翼翼的爬进去。 屋里一片狼藉,张成贵媳妇儿在门口倒着,她身下一滩尿液,散发着一腥臭味。 李仙娘也爬了进来,在房间里巡视了一圈,告诉我:“昨晚张婷回来了。” 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想起昨晚入殓时候,张婷那高高隆起的小腹,看来张婷确实有问题。 李仙娘从包里掏出一张符纸,只听她随口念了一段咒语,那符纸就自燃起来了,她用符纸的灰烬放在张成贵的鼻孔下,那些灰烬被他吸进去了一些,就听见他咳嗽了好几声,忽然就清醒过来了。 李仙娘又用同样的方式让张成贵老婆也醒了过来。 第26章 算计 “啊啊啊啊……”张成贵一醒来就开始尖叫。 “叫什么?”李仙娘不耐的打断他。 “救命啊李师傅,救命啊。”张成贵看见我和李仙娘都在他的家里,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拉着李仙娘的手臂。 “婷婷……婷婷。”张成贵老婆醒了以后就坐在地上喃喃自语,她身边散落的那些红色百元大钞有的也被她的尿打湿了。 我把她扶起来,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昨晚我们刚把张婷下葬,她就回来了。 张成贵和老婆还坐在床上笑嘻嘻的数钱,就听见楼下有动静。 先是隔壁邻居家的狗忽然狂吠,像是要扑谁一样,然后他家楼下的院门就响了。 张成贵还以为是来贼了,趴在窗户上看了半天也没看见人,以为是风刮的,就没管了,继续和老婆在床上数钱。 这时,外面楼梯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这时候张成贵和他老婆都听见了,两人还没来得及把钱藏起来门就被打开了。 门外站着的,不是别人,就是他们刚死的女儿——张婷。 两人都被吓傻了,站在原地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还是张成贵老婆先反应过来,她壮着胆子问:“婷婷,你这是干什么?” 张婷听她妈这么问,顿时就笑了起来,那笑声非常瘆人,像是刮玻璃的声音,张成贵和他老婆都抖成了筛子。 张婷忽然发狠的掐住张成贵老婆的脖子,质问她为什么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野地里,虫子蚂蚁都咬她。 张成贵眼看老婆被掐得翻白眼了,他这才反应过来,跑过去对着张婷又打又骂,嘴里全是恶言,张婷果然放过了他老婆,朝他转移过来。 他看着张婷的样子,知道她下了杀心,腿一软当场就给她女儿跪了下来,声嘶力竭的嚎哭,说他有多不舍得这个女儿,奈何农村有农村的习俗他不能违背,也哭这么些年他辛辛苦苦的把她养大,并承诺重新给她修坟立碑,以后香火供奉不让她做孤魂野鬼。 张婷这才没下死手杀了他俩,但还是给了他们一些教训。 我和李仙娘听完他两口子的话,我们表情各异。 我觉得这张婷可真可怜。 李仙娘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 张成贵这会儿也意识到了房间里臭哄哄的,赶紧带着我们下楼,让他老婆洗漱一下。 “成贵。”李仙娘在楼下堂屋坐下:“我们今天一大早来呢,是要跟你退婚的。” 张成贵先是一愣,然后问怎么了。 “怎么呢?”我冷哼一声:“你女儿昨晚回来不仅仅是怪你没好好安葬她吧?” 肯定还因为她不满意这场婚事。 张成贵干咳了两声,脸上堆着谄媚的笑:“李师傅,你看能不能把婷婷收一收?” “嗯?” “嗯?” 我和李仙娘同时发出了疑问,这张成贵几个意思? 张成贵先是四处张望,然后压低声音说:“她死都死了,还回来折腾我们,您看能不能把她收一收,让她不能再回来了。” 李仙娘冷哼了一声刚要说话就被我打断。 “成贵叔,你现在不是应该像你承诺的那样给你女儿修坟立碑香火供奉吗?”我斜了他一眼:“骗鬼可是会遭报应的。” “那怎么行。”张成贵马上反驳我:“她一个小女娃怎么能修坟立碑,这不是要坏我家的运势吗?” 他顿了顿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善,这才又换了一副笑模样跟李仙娘说:“李师傅,你看这个事……” “先退婚吧。” “这个……这……”张成贵犯了难,恰好这个时候她老婆换了套新衣服下来接上了张成贵的话。 “李师傅。”她笑看我一眼:“还有这个小师傅,我们的意思就是这个婚能不能不退,咱们这儿的习俗你俩也知道,哪有给女儿还是未成年没出嫁的女儿修坟立碑的啊,我们家还有儿子,以后是会坏了他运势让他走霉运的。” “你看我家闺女她一个人在野地里当孤魂野鬼也怪可怜的,如果她能嫁到李家去,不仅能有个伴还能吃点香火早点投胎去。” “你闺女死那么久都没回来,昨晚为什么回来你俩不清楚?”李仙娘眉头始终没有舒展开过。 “所以……所以她要实在是不愿意的话。”张成贵老婆看了一眼他,张成贵立马懂了接住话茬:“她死都死了,已经不是我闺女了。要么她就嫁到李家去,要么李师傅,你就帮帮忙行行好送她去投胎吧,别再回来祸害我家了。” 这才是他的真实想法吧? 第27章 继续婚约 “成贵叔,张婷有怨气,她是不会去投胎的,要是我们强硬的对她,只会让她的怨念加深,要是让她手上沾了人血,谁也动不了她了,那个时候就不是你家运势的问题了,还可能会丧命。”我好言相劝道。 “你们就是做这一行的,肯定有办法对吧。”他又转头对李仙娘说:“李师傅,你抓鬼辟邪一直都是这个。”他竖起大拇指:“我家这个死丫头你肯定能解决的,我们给钱,你说个数我们绝不还价。” 李仙娘冷哼一声,站起来就要走,我也不多做停留赶忙把她的包拿上跟着她走出张成贵家院子。 张成贵老婆追出来抓着我,让我帮忙劝劝我师傅,我看着她脖子上的淤青和她红肿的眼睛,还是忍不住最后劝道。 “婶子,张婷怨气大,她不满意这门婚事你们给她退了吧,以后她夜夜都回来你能受得了?” 她听见我这么说打了个冷颤,我见她有些动摇又继续劝说。 “我师傅本事这么大,你让她给张婷挑一块好地儿,竖个碑,再做场法师就不会坏你家气运了,张婷也是个听话懂事的以后年节时候给她烧把纸,还会保佑你家和你儿子呢。” 这时候明显张成贵老婆动摇了,李仙娘在前面喊我快点,我拍了拍张成贵老婆就追上去了。 “师傅,张成贵老婆好像被我说动了?” “他们不会给张婷挪坟退婚的。” “为啥啊?” 这都人命关天了。 “因为钱。”李仙娘叹了口气:“三万啊,这是他们在家种地种菜养牲口辛苦一年的钱。” “可是,那不比命更重要啊。” “没钱才是要命的。” 是啊。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钱才是最致命的。 我忽然想到过去的那算时间,我花光了家里的积蓄看病,身无分文只能回到这里面对未知恐惧的绝望。 一整天我都坐在李仙娘的院子里扎纸人,李仙娘在她屋里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她的里屋是不允许我进去的,所以我也从未进去过。 下午我早早的就给李仙娘做好了饭,摆在桌上吆喝她出来吃饭,我才往回走。 快到家的时候遇到李大福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他擦了擦汗问我今天去办事儿了没。 我点了点头,只说我师傅在办了,让他回家听信儿,别的不敢多说,他也叹着气走了。 看他背影好像忽然感觉老了一圈,想起这两家人对孩子的态度天差地别,我心里不是滋味。 当晚李大福就跑来敲我家的院门,我一边套义肢一边问李大福发生了啥事。 他看着我的腿,叹了口气,大概也是觉得我可怜吧。 “月月啊,你也是叔看着长大的。”他不忍的别过头:“咱村的孩子咋就这么命苦啊。” “没事,大福叔。”我快速穿戴好,问他出什么事了。 “张家给我打电话,说请了一个高人今晚给张婷迁坟,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不放心想来问问你。” 看来张成贵是铁了心不想退钱了,我一时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还是阿婶提醒我:“快给你师傅去个电话。” “对对对。”李大福也直点头。 我电话打了两三遍,那头也没人接。 “没接。” 大概是睡了吧。 “那怎么办呢?”李大福很焦急,迎张婷入门迁坟是好事,但昨晚她都明确拒绝了,连李仙娘都让他算了,以后再重新寻摸一个。 这事李大福心里直打鼓。 “要不,你跟我看看去?” 我看了看外面一片漆黑,一点月光也没有,好像就连平时的虫子叫声都没了,今夜特别宁静,宁静得有些不太正常。 我走出堂屋站在院子里,李仙娘说,这样的夜叫吃人夜,没事就呆在家里不要出去免得冲撞到别人。我想告诉李大福,但李仙娘说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数,不要强行去改变不然因果会落在我们的头上。 于是我边说:“大福叔,太晚了。”我指了指我的腿:“你看我也不太方便就不去了。” 他眼神一暗却也没有强求,只说打扰我们休息了。 我看他垂着头往外走,还是忍不住提醒他:“大福叔,你也回去睡觉吧,别出去了。” “那我……我儿子……” “他看你为了这个事儿这么操劳肯定也不好受,你好好养养精神。”我拉开院门送他出去,坟坡那边闪烁着火点,我忍不住继续叮嘱李大福:“大福叔,回去把手机关了好好睡一觉,有事明天再说。” 他点了点头,我看着他往自家方向走才回屋睡觉。 这应该不算是坏了因果吧? 不知道张成贵在哪儿请来的高人,事情到底顺不顺利啊? 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又给李仙娘打了两个电话那边还是没反应,我索性坐起来,不然我去看看? 看着窗外外面一片漆黑,我又忍住了。 不知道在床上辗转了多久,迷迷糊糊的感觉床头站着一个人,那人就只是站在我床头什么也不做,但她浑身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让我感觉身临寒窖。 第28章 鬼话连篇 我就像是被施了法定住了一样,全身上下出了眼珠子能动之外其他地方都不能动弹。 我只感觉到那冰冷的寒意离我越来越近,她先是在我胸前摸索了一阵。 我的第一反应:这人不是沈十安吧? 占我便宜来了? 直到最后透凉的手死死掐住我的脖子,力道之大似乎要将我的脖子掐断,我胸腔憋的难受似乎要炸裂。 我试图不停的挣扎,终于能动了。双手拼命的拍打那双掐住我脖子的手,但她一点要松开的意思也没有,反而越掐越紧,好像不把我的脖子掐断就不算完。 我头痛欲裂眼泪憋得顺流而下,手脚乱蹬,在失去意识前一刻我的手摸到枕头下,那只沈十安给我的聘礼——金钗。 我不动声色的抓起金钗凭着感觉狠狠的扎像那人,有用没用先试试,反正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谁知道那人尖叫一声就松开了我,她捂着胸口恶狠狠的盯着我,嗓子里还时不时的发出低声咆哮。我也因为她的松手而大量的空气涌入我的鼻腔肺里,再次感受到了活着的快乐。 而我手中的金钗闪烁着绿色的悠悠的光芒,我来不及仔细端详手中的宝贝,伸手将等打开,我房间里的不是别人,正是张婷。 此刻,她胸口留着黑褐色的血液,她皱着眉头看起来很痛苦,高高鼓起的肚子此刻里面像是有东西一样剧烈的蠕动,已经开始腐烂的身体让她看起来更加狰狞。 “你……你要干什么?”我摸索着下地,手中紧紧握着金钗对着她,只要她敢再过来,我势必要再狠狠扎她一下。 “呜呜呜……”她见我这样反而发出低低的哭声,我揉了揉耳朵,鬼哭真是难听。 “停。”我拿着金钗虚空划了一下:“不许再哭了。” 果然她马上就只住了哭声,悠悠的看着我,我被看得发毛,试想,大半夜的你房间里有一只面目狰狞可怖的鬼,她先是掐了你的脖子然后又鬼哭狼嚎的,现在她正用它全是眼白的眼睛盯着你。 你不害怕吗? “说,你来干什么?”我问完这句话自己也发现是一句废话,她这是奔着要杀我来着的啊。 “你为什么要杀我?”我换了个问题。 “我……不想……”她又开始哭上了,她一哭她的肚子蠕动得就更加厉害,胸前黑褐色的血液流得也更多了,眼看就把她的衣裳打湿了。 我赶紧打断她:“换个活人样好好说话。” 她露出凶狠的眼神盯着我,眼神落在我手中的金钗上的时候马上乖乖的换了个样子。 我眼前的,明明就是活生生的张婷,她白皙的皮肤,乌黑的头发被扎在脑后,牛仔裤帆布鞋,和高中生一样啊。 只是,除了她那衣裳下高高隆起的肚子。 “我不想嫁到李家去。”她说话软软糯糯的,像是腼腆又像是农村重男轻女家庭独有的自卑感。 “那你找你爸妈去,你来杀我干啥?” “我……”她咬着下唇:“我进不去家里了。” 嚯,敢情是她进不去自己的家才跑来杀我的? 我特么的! “那我师傅呢?”我哼一声:“你找她去啊,我就是一个小跟班。” 去啊,你去找她啊,还没进屋你就魂飞魄散了。 我看了看她的脸。 喵的。 看来她已经去过了,怕是连我师傅家的大院门都没敢靠近。 “你帮帮我。”她忽然瘫软在地,肚子里的东西好像随时都要出来一样,我这时才反应过来,她肚子里哪里是长了瘤子。 那分明是怀孕了。 “喂……喂……”她在地上痛苦的翻滚,我大着胆子靠近了一点,伸脚踢踢她:“你怎么了?” “我,我肚子好痛,你帮帮我。”她又变回了腐烂的鬼样子,我看见她的指甲都掐进了自己的肉里,看得出来真的很痛苦。 “我要怎么帮你?”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救鬼也是一样的吧? “我的肚子,痛,痛,好痛。”她叫得越来越大声,浑身都冒着黑气。 我手足无措,在她身边踱来踱去。 救她?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不管她,她现在这么痛苦。 她的尖叫声很快就引来了我阿婶,她推开门揉着眼睛问我这么晚了在干嘛。 听见我阿婶的声音,张婷刚刚还扭动不堪的身体马上就站了起来,我意识到不对。 张婷那鬼东西刚刚手在骗我呢,等我靠近她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知道了她的意图,阿婶就站在门口离她最近的位置,意识到她可能有危险。 “阿婶,快走……”我还没喊出来,张婷就朝着我阿婶去了,她没有丝毫犹豫长长的指甲插进了阿婶的心脏里,再次出来的时候,她的手中握着一颗跳动的心脏,那颗跳动的心脏被她放在肚子上,里面伸出一只手快速的接过去,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那颗心脏消失了。 而阿婶应声倒下,我尖叫着扑过来抱着阿婶,她的嘴嗫嚅了几下,就闭上了眼睛。 张婷在我身旁发出笑声,我才反应过来,这屋里还有一只鬼,那个罪魁祸首。 “死,你给我去死。”我拿着那只金钗在空气中划动着,却伤不了她分毫。 “你的那颗心脏更好,等我来拿。”她娇笑着消失在我的房里。 “啊!!!!!!!!”我抱着阿婶渐渐失温的身体,伸手去挡住她胸腔前的那个血洞,试图让血液少流一点。 “阿婶,阿婶……”我轻轻喊她,她却再也不会回答我了。 第29章 如果死亡才能见到你 “阿婶,地上凉,我们回床上躺着。”我吃力的将阿婶挪到床上,为她盖好辈子,我就坐在旁边紧紧握着她的手。 “怎么这么凉啊,怎么这么凉啊。”我帮她搓手,试图让她的手暖和起来,意识到这样做也没用以后,我将她的手放在我嘴边哈气。 一边搓手一边哈气:“阿婶,妈,妈妈……” 意识到她可能真的离开我了,我的眼泪就掉了下来,这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我能做些什么? 我还能做什么? 沈十安,对沈十安! 我可以去求他。 “阿婶,你等我,你等我回来。”我帮她把被角掖好,拿起拐杖就往坟坡去。 我将那只金钗一直握在手中,夜里去坟坡,我不确定我是否能抵达沈十安的墓前。 果然,我才刚到坟坡脚下,就被一个长发女鬼挡住了去路,她浑身湿哒哒的,看起来是溺亡的。 “滚。”我不耐烦的冲她吼,谁现在要挡我的路,那就得死! 她桀桀桀的笑,我不想再拖延时间了,直接朝她冲过去,拿起手中的金钗往她身上扎,她大概是没反应过来我会直接冲她而去,我下手又快又狠,她的嚎叫声传遍了整个坟坡。 周围慢慢显现出一些鬼影,我知道那些鬼东西都在伺机而动,但我可不管。直到白衣女鬼最后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了,从实体变成了了一个虚影最后完全消失,只剩下一条白色的长裙落在我身旁。 “陈月……陈月,去不去玩……”大张子忽然从林子里走出来,他还像小时候一样邀请我出去玩。 “你别过来。”我沉声道。 大张子擦了擦他那流出来的鼻涕,笑嘻嘻的走到我面前:“我们去玩吧。” 声音带着蛊惑,我对大张子本来就很愧疚,我心里虽然明白我面前这个人不是大张子,他是鬼,但我依旧没有勇气将手中的金钗插进他的身体。 “大张子,你走吧。”我带着哭腔,我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离我而去,而最开始的离别,就是从大张子开始的。 “去玩。”他始终笑嘻嘻的对我伸出手。 我闭了闭眼睛,抬头将眼角的眼泪逝去,叹一口气,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大张子,小时是我对不住你,但现在我又更重要的事。”我顿了顿语气渐渐冰冷:“你若让开,我以后为你超度让你早日投胎,你若执意不肯……”我没继续说下去。 大张子依旧没有让开的意思,而我,终究是将自己手中的金钗插进了他的身体。 只一下,大张子便嚎啕大哭,指着那流出浓浓黑血的伤口看着我道:“疼,陈月疼。” 他的声音委屈极了。 真真就像我们还小的时候,在河边抓鱼,我的脚被蚌壳划破了,我哭着喊着说疼的样子。 我将金钗收回来,推了一把大张子:“走,以后别来找我了。” “走啊!”我对他咆哮,他像是被吓到了一样捂着伤口走进了林子。 我捡起那条落在地上的裙子,举过头顶对着周遭的空气大喊:“以后,谁敢再动我陈月一下,我让他魂飞魄散。” 话音刚落,周围的那些鬼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人生在世,不过是比谁豁得出去而已,于这些鬼魅也一样。 一路很顺畅,不消一小会儿功夫我就到了沈十安的墓前。和他结婚以后,阿婶为了感念他救我,特意请人来重修了他的碑,现在还崭新。 先前似乎已经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此刻在他的墓前,我手脚发软,瘫坐在他的碑前抱着墓碑嚎啕大哭。 “沈十安,你快出来,你救救我阿婶,沈十安,我求你。” 可没有任何反应。 我甚至觉察到周围有鬼影晃动,但那些都不是沈十安。 “沈十安,沈十安。”我用力的拍打墓碑,手部的疼痛传来我却顾不上,只希望他能出现,只要他出来就有希望。 可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他也没有要出来的迹象。 我要怎么才能见到你? 死? 就像那次一样,死了以后我就能直接到他家里,找到他。 我将那只金钗重新拿起来对准了我的心脏。 如果死亡才能见到你。 如果一定要用这样的方式,那么…… 好的。 我愿意! 第30章 失去最后一个亲人 疼,永无止境的疼。 我看着自己的胸口流出鲜红色的血液,那金钗沾染了人血闪烁着红色的光,新鲜血液的味道吸引了周遭的鬼魅,他们蠢蠢欲动,但始终不敢上前。 可他还是没有来。 我将金钗抽出来,再次插入心脏的前一刻,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我的手。 我抬眼望去:“你来了?” 他抱着我,手掌抚上我的伤口那血便不再流出,我的疼痛感慢慢减弱直到消失。 “求你救我阿婶,快救救我阿婶。”我抓着他的手臂哀求。 “我送你回去。”他沉声道。 “沈十安,你能救我就一定能救我阿婶的,对不对。”我不死心的继续抓着他的手:“你救救她,我求求你救救她。” 他把我抱在怀里,摸着我的头发,他的声音在我头顶传来,他说:“陈月,我们先回去。” “我不能没有她,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趴在他怀里哭着喊着,又忽而听到他说回去,我擦了一把眼泪点了点头。 “对,回去,先回去。” 他大概是觉得我走路不太方便,便一把抱着我往家走。 我家的灯还亮着就像阿婶在家等着我回来一样,而躺在床上的阿婶面色呈铁青色,胸口的血液已经凝固成黑色,我拿来毛巾给她清理,想让她看起来好一些,也想让我自己忙碌起来,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抵得住我的心慌。 沈十安就站在我房里看我忙碌,我一边给阿婶擦手一边招呼他:“你快给我阿婶看看,我们怎么救她比较好。” 我完全相信沈十安,相信他一定能救我阿婶。 “陈月。”他抓住忙碌的我,试图让我安静下来,他的双手搭在我的双肩上,低头看着我认真的,一字一句的说:“让她体面的走吧。” “嘿嘿嘿,你在说什么。”我先是笑,笑着笑着就哭了,我挣脱沈十安的手,转身扑在阿婶的身上嚎啕大哭。 “沈十安你救救她,用我的命。”我泪眼滂沱:“你让我阿婶活着,我去陪你,用我的命换我阿婶的命行不行。” 沈十安不语。 外面天色大亮,他什么时候走的,我不知道。 我忍痛在院门外放了一挂鞭炮,不久大家都知道我阿婶没了,左邻右舍都来帮忙。 李仙娘不一会儿也赶到了,她说我腿脚不便又伤心欲绝便让我在屋里好好休息,后事她会好好操办。我守着阿婶的遗体一度昏厥好几次,大家伙都来劝我,我也偶尔听到大家议论说我家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情,先是我爸没了,丧事还没过我的腿没了,现在才两年不到我阿婶又没有了。 大家都说我可怜,一个瘸腿姑娘嫁人都不好嫁,以后一个人怎么活。 也有说我家没男孩儿后继无人香火断了的。 我只是守在阿婶身边,抿唇不语。 三天停灵期满,一大早就要送阿婶上山,李仙娘特意让阿婶和我爸合墓,说两人也有个伴不至于孤单,我心里也有了些许安慰。 家里空荡荡的,我一个人看着空荡荡的家不禁泪流满面,李仙娘从她家端了饺子给我送来,让我多少吃两口。 我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下咽就哇哇哇的开始呕吐。 人最悲伤的时候除了流眼泪。 还会,呕吐。 李仙娘赶紧给我拍拍背顺气,见我好些了才把桌上的水递给我喝。 “你阿婶曾多次求我要照顾好你。”她叹气:“她虽然不在了,但你要坚强一点好好活下去。” 我眼泪又开始扑哒噗哒往下流。 我再三跟她保证我不会想不开,会好好的活着,李仙娘才离开。 她走以后我这才抬头看了看我家的房梁,沈十安这几天总是坐在那儿,安静的守着我。 我赌气从未抬头看过他,我怪他不救我阿婶,更恨自己没有能力救她。 第31章 鞭尸 我心里那口气堵得慌,我必须得做点什么才能让我那口气出来。 我拄着拐杖到河边砍了一些柳树回来,将这些柳条整理好,像编辫子一样将它编成一条长长的软鞭。粗壮的树干被我坎成了一小节一小节的,我找出家里的砂纸给它磨光滑一些。 再去厨房烧火,把软鞭放在锅里煮。这样能让鞭子更加具有柔韧性。 我在李仙娘家的一本书上看到过,鬼怕柳枝,为什么怕柳枝,其实这和佛教有关,就好像桃树和道教的关系一样。柳树是观音菩萨的身前物,她手中捧着的净瓶里面插着的就是柳枝,所以鬼对柳枝天生都是惧怕的。 不仅柳枝能打鬼,柳木还能钉鬼。 做完了这一切,我手握着那软鞭端坐在堂屋的藤椅上只等入夜。 天刚擦黑,我就迫不及待的将柳钉装进我的帆布包里,手上握着鞭子趁着月色往外走。 “要我陪你去吗?”身后传来沈十安懒洋洋的声音。 “不用。” 我甚至头都没有回。 “除四肢外,最重要的是神庭穴。“ 我这才转过头来看他。他朝我走来,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我的额头:“这就是神庭。” 我瞬间就懂了,他这是告诉我柳钉要怎么使用。 “真不用我陪你吗?”他轻声问我。 他见我没有回应,伸手将我脸颊的头发拢到耳后:“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我可以帮你。” 我摇摇头,有些事必须要我自己去做,以前我依靠父亲,后来依靠母亲,现在我只能靠我自己。 而报仇这种事,我怎能假手于人。 他见我如此坚决,也不再劝我,低头轻轻吻了吻我的额头:“我等你回来。” 我一鼓作气到了张婷的坟前,这里乱糟糟的,黄纸香烛散落满地,看来那晚他们迁坟并不顺利。 我从包里拿出折叠小铲子,这还是我从李仙娘那儿顺过来的,没想到还挺好使。不一会儿就见到了棺木,这是李大福购置的那一副。 撬开棺材钉,掀了棺材板,张婷直挺挺的躺在棺材里,尸身腐烂得更加严重了,我顾不上那尸臭味,将她从棺材里拖出来。 拿出我的柳鞭狠狠的抽在她的身上,一下一下又一下,她身上的衣服都被抽烂了,腐烂的尸体流着黄水,那烂肉还沾到了我的鞭子上。 “张婷,你害我阿婶,今日我便要让你灰飞烟灭。”我气喘吁吁,抽得还不过瘾,将包里的柳钉拿出来钉在她的脚上,奈何我没有拿锤子怎么也按不进去,我急了在旁边捡来一块石头。 在我捡起石头起身的那一刻,张婷就站在我面前,她的指甲比上次更长,肚子好像也更大了一些,她的手冲我伸过来,指甲想扎进我的身体里,就像取走我阿婶心脏一样想要取走我的心脏,不知道为何,在她接触到我身体的那一刻,她被弹开了。 我先是一惊然后愤怒将所有的害怕都冲散。 我掏起那软鞭就冲她打过去,鞭子在空气中甩出啪啪啪的声音,而漫山遍野都是张婷的叫喊声和她的鬼哭狼嚎及求饶声。 这声音我听过,就在我的卧室里,我也心软过,心软的代价就是失去了我最亲的人。 她满地打着滚,我咬着牙甩着鞭子朝她身上招呼,她毫无还手之力。 我见她被打得瘫软在地,也不犹豫,直接拿起那块石头将柳钉钉进她的尸身,先是双脚再是双手,我钉住之后张婷已经不能再动弹了,就像是她的魂也被钉在了地上,只能发出哀嚎声。 最后就是沈十安告诉我的神庭,张婷见我要朝她的神庭下手,不停的求饶,我被仇恨蒙了双眼,哪里还能心软,最后一颗柳钉进了她的神庭,张婷的魂慢慢变得透明,最后消失不见,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我还不够解气,再次拿出鞭子狠狠的鞭了她的尸体,也不管打算把她放进棺材里,就让她暴露在荒郊野外,等野狗来分食了吧 第32章 挨打 做完这些我好像虚脱了,刚进院门就瘫软下来,只能扶着门不停的喘息。 沈十安见我这样赶忙小跑来扶我进去,我坐下就端起桌上的水杯咕咚咕咚的灌了几口水,沈十安一直站在我身边,他一袭白衣,头发依旧束起,像是古文中走出来的美男子。 “你走吧。”我有些别扭。 其实,心里还是怪他的。 他叹了一口气,嘴唇蠕动想要说什么却又作罢。 我不是一个胡搅蛮缠的人,只要他和我解释我便会听,只是他好像并不打算这样做,我心中更气了。 “你走啊。”我冲他发怒,推着他往外走。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就真的走了。 空荡荡的家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沈十安这个死脑筋,难道不知道女孩子发脾气只是想要他哄一哄吗? 我推他的时候他只要拉着我的手,顺势抱一抱再给我稍微解释一下,我就能原谅他,谁知道,他竟真的走了,半句话也没给我留下。 好好好,好你个沈十安! 我气的又给自己灌了半杯水。 很快李仙娘就知道我不仅让张婷飞灰湮灭了还鞭了她的尸体,她给我打电话确认的时候,我给了她确切的答案,她沉默了半分钟才说张成贵在她那儿,让我去一趟。 “哼,我还没去找他呢,他反倒是找上我来了。” 张成贵见我到了,朝我尴尬的笑了笑,他眼底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他老婆站在一旁也一样,不过几天光景却是瘦了好大一圈,眼下也尽是乌青。 看起来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我家那个死丫头尸身昨儿夜里不知怎的出来了,请两位师傅帮帮忙,处理一下。”张成贵比前段时间谦逊了很多,大概也是被张婷闹的。 “那你该报警啊,找我们没啥用。”不等李仙娘说话,我就开口呛了张成贵。 “这……” 李仙娘接过话茬缓解张成贵的尴尬:“挑个好坟地重新安葬这事儿就过了。” “行行行,听你的。”现下这俩人也不纠结家中运势了,忙不迭的点头称是。 谈妥了以后两口子忐忑的问李仙娘要了一张符说带身上去邪祟,看来是真被吓怕了。我动了动眼珠子说送他俩出去。 “成贵叔。”在门口我叫住了他:“其实倒也不必这么麻烦,一把火烧了那尸身就一了白了了。” 两口子对视了一眼,她老婆拉着我问:“这法子能成?” 见我点头,她咽了口口水:“她……她不会再回来找我们吧?” “尸身都没了,那魂也就蹦跶不起来了,怕她个啥。”我瞎掰道。 其实是被我弄魂飞魄散了,那尸体也就是一堆烂肉而已。 我见两人有些心动,又添了一把火:“烧了以后让我师傅去你家做场法事去一去霉气就成了。”我偷偷瞥了一眼这两口子的反应:“这样既省钱又省事。” 火烧够了,我也转身回去了。 让自己至亲烧毁尸身,她已魂飞魄散早已无知无觉,但她还有家人,我要让她张家年年衰退祸事不断,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解气的? 我忽然有些后悔那么早就让张婷魂飞魄散,我应该让她自己好好看一看,看看他爹妈是如何烧了她的身体的,再看看她张家是怎么遭遇天灾人祸的。 尽管,大概率她也很喜闻乐见。 我的这点小心思没能躲过李仙娘的眼睛,她板着脸手背在身后,在堂屋踱步。 我也没打算瞒着她,进去在神龛前跪下:“师傅,你骂我打我都行,不报这个仇不出这口气,我是断断不能的。” 李仙娘操起鸡毛掸子就冲我身上招呼,一点力气没留,我咬着牙承受,不哭也不求饶,身体跪得直直的。 “你知错了没。”李仙娘打够了这才厉声问我。 “我知错了师傅。”后背疼得紧我咬着牙继续说:“还有下次,我依旧会这么做。” 她抬起手又要打我,我也不躲不避:“如果哪天师傅遭遇不幸,我也会这样。” 这是实话。 她对我虽谈不上亲厚,但明面上还是过得去,现在她已然成为了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了。 她叹了口气,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 第33章 十年为期 我被李仙娘责令回家思过,暂时不用去她那儿了,等她处理好张家的事情以后我再过去。 大概,她是想让我回来养养后背的伤吧。 当晚沈十安来了,我趴在床上后背红肿得厉害不能躺下,只能趴着。 “挨打了?”他的语气中隐约有些心疼。 我将头埋进枕头里不搭腔。 他强行要扒了我衣服检查,我挣扎不过主要是一动就更疼了,只能任由她扒了我的衣服检查我的后背。 我自己行动不便加疼的厉害,我也看不见所以并不知道伤得如何了。 他的手轻轻抚上我的背,那冰凉的触感让我感觉并没有那么疼了。 嗯,他会像之前一样治疗我,我胸口留着血那么深的伤口他抚摸一下我就好了也不疼了,这点小伤也一样。 那我就原谅他吧。 “疼疼也好。”他说:“这样以后做事就知道分寸了。” 啥? 他不帮我? 我气得把头埋得更深了一点,还捶了一下枕头来表示自己的不满。 他半躺在我旁边,托着腮看我,我给了他一个白眼,他就笑了。 “陈月。”他叫我。 我侧过脸冷哼一声。 “我……”他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对不起。”他的声音很小,带着浓浓的鼻音。 他在向我道歉,因为没能救我阿婶的事情。 我摇摇头再次将头埋进枕头里,不想让她看到我的眼泪。 “你阿婶的事情……”他顿了顿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定:“没那么简单。” “嗯。”我将头抬起来看他,希望他能告诉我一个确切的答案。 “她的魂不在,我找了,但是找不到,很大概率是她魂刚离体就被人拘了。” 原来他已经努力去做了。 “那会是谁呢?拘我阿婶的魂做什么?”我喃喃道。 他抬手支撑着我的脑袋,让我靠在他的怀里用一种舒服一点的姿势,看样子他是想和我彻底敞开了聊。 “陈月。”他摸了摸我的头:“算了,不说了,最近你累了好好睡一觉,我守着你。” 怎么能不说了呢? 沈十安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又什么都不告诉我,这种抓心挠肝的感觉让我很难受,我抓着他的手让他告诉我。 “现在还不到时候,知道得越多你就越危险。”他低头吻了吻我的头发:“我不能时时都在你身边,别让我担心好吗?” “你告诉我,我就会更小心更能规避风险了呀。” “嗯……”他想了想还是坚决的摇摇头:“如果你不想我把你弄晕过去就自己睡。”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强势的和我说话,我撇了撇嘴不敢再说。 好多事情仿佛很清晰但我又抓不住头绪,但这些事桩桩件件都有李仙娘的参与,我忽然激动的抓起他的手:“是不是和李仙娘有关?” 他不咸不淡的点点头。 “是她害死了我阿婶?”我疑惑,但那明明是张婷啊,她的目标也不是我阿婶而是我,不然她不会一开始就出现在我的床头。 不过李仙娘的本事我的见识过的,她摆弄一个鬼来要我的命还不是轻而易举? 但她为什么要我的命? 难道那鼓甍咒就是她给我下的? 还有那次我被封在棺材里,要不是沈十安我真的就死了。她将我的尸身搬回她家做的那一切事情,要么是我死,要么是沈十安被迫答应她的条件。 横竖她都不吃亏。 一时间我有些接受不了,我看向沈十安,他已经开始闭目养神一副不想搭理我的样子,我着急的拍了一下他的手臂,他才勉强的睁开眼。 “你好好跟着她,不会有危险。” “为什么?”她可是铁了心要我的命的。 “陈月,你现在不适合知道太多,也不能知道太多。以后你见了她要和以前一样,你跟着她学些本事能自保能独立了再谈这些事不迟,十年吧,以十年为期。” 十年,当初沈十安给李仙娘的承诺也是十年。 “至于你爸妈,以后总还是会相见的。” 这一句是最要紧的,以后还能见到我爸妈?这是真的吗? 沈十安没有回答。 第34章 烧尸 该死的沈十安,为了不让我继续追问直接让我昏过去了。不过经过昨晚的补觉我精神状态倒是好了很多,想起昨晚我们的谈话,我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但这事儿很危险,我不敢跟沈十安说,只能静待时机。 我整理好自己就拄着拐杖去了李仙娘家,身上虽还隐隐作痛但还能忍耐,我在她院门外就开始喊:“师傅师傅,我来了。” 她冷着脸出来,我脸上堆满了笑:“师傅,我昨晚反省过了以后我都听你的,绝不自作主张擅自行事,你别生气了。” 我甚至还拉了拉她的衣角。 我看到李仙娘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但很快就消逝了,她干咳了两声:“知道错了就好。” 我们收拾东西去张成贵家,他家大门紧闭我们敲了好一会儿,张成贵才来开门。见是我们他慌张的说:“两位师傅,那尸体烧不了啊。” 我俩同时一愣。 我心想:还有烧不了的尸体? 李仙娘:动作这么快? 我们到现场一看,张成贵说得没错,那尸体确实烧不了,尸身都烧成了人性枯木整个人都碳化了,毕竟不是火葬场的高温,哪能烧的那么干净。 看着张婷这个样子,我心中说不出畅快。 “你没浇点汽油?”我问。 “没……没……”张成贵头摇成了拨浪鼓:“我们从家拿来了木头柴火烧的。” 一家子的缺心眼儿! “那我现在我我那摩托车里把汽油倒出来再烧一遍?”张成贵试探的问。 我乐了,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却硬生生被李仙娘的眼神给逼了回去。 “别折腾孩子了,挑块地让孩子入土为安吧。” 张成贵只得苦着脸答应。 没有魂儿了,事情相对就简单多了,李仙娘随意挑了一块地简简单单的就给葬了,在棺木放下去之前,我偷偷在坟里倒插了根柳钉,这次我确认,李仙娘没有看见。 张成贵老婆见闺女重新下葬了,也假模假样的摸了一把眼泪,原来张婷真的是怀孕了而不是他们说的肚子里长瘤子不治身亡。 张婷很小就辍学出去打工了,为了挣钱她什么都干,但又因为年龄太小很多地方都不要她,她也只能在一些小饭店打工洗洗碗之类的,每个月都寄钱回来给她弟弟上学,她现在在城里一家私人旅馆做保洁员,工资也算不错。 去年张婷打电话回来跟家里说她怀孕了,家里人一听这还了得,那张婷才多大啊?但架不住张婷说对方就是那家旅馆老板的儿子,他家旅馆生意不错家庭条件也好,只是那男孩儿还在读书,让她先偷偷把孩子生下来给他爸妈养,等年龄到了两人就去扯结婚证。 张成贵一家子觉得对方条件不错,女儿也算是有个好归宿,现在又怀孕了,这事儿也就这么地了。 谁知道张婷怀孕六个月的时候被男方父母发现了,原来之前那男孩是骗她的,他手里没钱又不敢跟爸妈说,这么一拖就拖到了孩子六个月。那旅馆老板哪能让张婷生下这个孩子,好说歹说连哄带骗的把张婷骗到小诊所去打胎,谁知道在手术台上大出血,孩子没出得来张婷就死了。 那家人联合医院找到张成贵私底下给了一大笔钱,不报案也不送殡仪馆让张成贵把人领回来,就说是得了病没治好,匆匆忙忙的就随便找了个地给埋了,棺材都没舍得买。 我听得唏嘘不已。 中午在张成贵家吃饭,李仙娘还把李大福叫来了,这是谈退婚退钱的事情,李仙娘好一通吓唬,张成贵才把钱拿出来还给李大福,那些猪肉牛奶瓜果什么的算了,但是棺木折成了钱。最后结了我和李仙娘的钱,这事才算真的了了。 李大福拿着钱愁眉苦脸的看着李仙娘说:“本来是想给孩子找个伴,没想到出了这么多事。” “大福,你只管安心,这事儿我必得给你办成了。” 李仙娘也很懊恼,当初这么就轻信了张成贵那两口子的话,她应该要检查一下尸身的,把怀孕当作是肚子里长了瘤子,这才酿成大祸。 这事说什么她也要给李大福办成的。 第35章 男鬼 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快,这天李仙娘被人请去市里办点事,本来她要带着我,我推脱说最近腿很疼出不了远门,她审视了我一番也不强求,只交代我这几天不用过来了,把门锁上就行。 我忙点头把她送出门。 看她走远了我赶忙跑回她房间,她从不让我进去,直觉告诉我她所有的秘密都藏在卧室里,今天我倒是要进去看看这里面藏着什么古怪。 她的卧室门锁了,我一看乐了,这点小事难不倒我,小时候常被阿婶关在家里不让我出去玩,那时候电视又还没像现在这么普及,我唯一的乐趣就是拆家,家里所有的东西都被我拆了一遍,怕被发现又组装起来,那普通的锁在我眼中根本不叫事。 我从身上摸出沈十安给我的那只金钗,知道鬼都怕他之后我一直随身携带。 要是沈十安知道这神鬼都怕的如意钗被用来开锁,大概他的鼻头都要被气歪了。 只听一声脆响“咔。”那道门就被我打开了,我即兴奋又紧张。 那门一开一股凉气扑面而来。她的房间在整个房子的背阴处,窗户又是钉死的,一层厚厚的遮光窗帘也从不见拉开,常年阳光照不进来导致她的房间很阴冷。 李仙娘的卧房不大但是很整洁,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旁边放了一个漆着红漆的木衣柜,床的侧面有一尊像不知道拜的是谁,那灰罐子里满满的都是香灰和屋里燃香的味道说明她每天都拜,但为什么要放在卧房里呢? 卧房里再也没了旁的东西,那她为什么不许我进来?难道只是单纯的不想让我知道她在拜这玩意儿? 我拿出手机给那尊像拍了个照片,打算下次见到沈十安的时候好问问他这个是什么。 原来她只是不想让我知道这个秘密啊,我还以为她的房间能有别的什么其他重大发现呢,我有些不满意的撇了撇嘴。 退出了她的房间把锁还原。 站在院子里的阳光下我才感觉暖和一点,手上的鸡皮疙瘩也慢慢消退,没想到她的房间那么阴凉,夏天倒是很凉快。 我心想。 掏出手机想仔细研究一下那尊像,我不知道还能直接在网络上图片搜索一下,现在网络这么发达,啥都能知道。 谁知道我才刚打开那张照片就吓得我手机都没拿稳直接掉在了地上,我深吸一口气以为我自己看花了眼或者打开错了照片,弯腰捡起手机,那张照片还在界面上。 照片里哪有什么像,那明明是一个人,一个男人,他的脸占满了我的屏幕,就像我怼着他的脸拍的照片一样。 他铁青着一张脸狠狠得瞪着我,我缩了缩脖子。 想到我在那阴冷的房间里,一个鬼一直站在我面前,我满身的鸡皮疙瘩又起来了。 妈啊,有鬼啊! 难怪李仙娘不让我进去,原来她养了一个鬼,一个男鬼,难道这是她的鬼夫?就像沈十安之于我一样? 这么一想我反倒不害怕了,反正我有金钗在手还有沈十安,我怕个啥?思及此,我胆子大了很多。 我打算重新进去会一会这个男鬼,说不定他知道很多李仙娘的事情呢? 但在我开锁的时候却怎么也打不开,难道我的技术退步了? 我连忙退出来在院门上的那把锁上试了试,能打开啊。 肯定就是那个男鬼搞得了,我不甘心的再次去试了一次还是打不开,气得我狠狠踢了一脚门,却忘了我是个瘸子,那义肢受力以后瞬间就错了位,我的腿也被磨出了血。 偷鸡不成蚀把米! 第36章 阴眼 晚上沈十安果然又来了,自从阿婶走了以后他每晚都来,大概是担心我一个人吧。 他这份好意我欣然接受了。 我和他说起白天的事情,他皱了皱眉:“你太冲动了陈月。” “我等她走了以后悄悄咪咪做的,李仙娘不知道。” 还不等我窃喜完,他就拍了拍我的脑袋:“你觉得她会不知道吗?” 李仙娘是什么人? 我咂舌,知道就知道吧,撕破脸我索性还能直接和她问个清楚。 “你能不能帮我把那男人弄出来,我有点事想问问他。” 沈十安瞪了我一眼耐不住我祈求的小眼神:“我进不去她家。” 李仙娘果然设置了后手,那这么说上回他带我去还魂是李仙娘故意放他进去的,如果他不答应她的条件……我忍不住缩了缩我的身体。 沈十安竟会为了我做到这般田地。 他像是看穿了我一样将我揽过去:“你好好的就行。” “那你能帮我把腿变出来吗?我实在是不方便。” 这个要求太过分了,他直接把我弄晕了过去。 一夜无梦,大概是睡得太好,我浑身精力充沛,梳妆桌上有一些水渍,我过去一看是沈十安留下的一行字。 “我给你开了阴眼,别害怕。”我伸手轻轻一点,那些水渍就消失了,妆台上干干净净的,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阴眼是个啥我不知道,只是明显的发现我的视力变得好了。 下午李仙娘给我打电话,说隔壁村子有个老人去世了,现在他们家里人过来拿寿衣和纸钱类的东西让我去清点,李仙娘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我关上门就往她家去。 “陈月,不该碰的东西不要碰,把门关好。”最后李仙娘叮嘱我。 她果然知道了,我有些心虚的狂点头,后来反应过来她看不见,我才慌忙答应:“师傅你放心,我不会乱动的。” 嗯,只说不乱动但没说不乱看啊。 来的人是那家的儿子,因为常年劳作被晒得黝黑黝黑的,他背着背篼站在李仙娘门口等我,我过去跟他打招呼:“叔。” 他只是点点头,大概没想到李仙娘的徒弟是个这么年轻的女娃还拄着拐。 “进来吧叔。”我打开门让他进来:“你先随便坐我去给您拿东西。” 李仙娘的院子很大,院中间放着几根板凳,平时我就坐那儿扎纸活,那些东西都收纳在偏房里,我按照李仙娘的要求一点一点的拖出来,为什么拖?因为我搬不动,那个男人老老实实的坐在院子里也没说来帮个忙搭把手。 我撇了撇嘴,全部拿出来已经满头大汗。 “叔,你放心我师傅交代过的,全都是按照她老人家的要求给您拿的。” “好。”他木纳的拿起这些东西往背篼里放,拿不了的就放在院门口他打电话让人过来般,眼看天色要暗下来,我也锁好门,还贴心的拿了根板凳放在门口让他坐着等。 “叔,不能给人家里送这些。”我指了指那些花圈、纸人:“不然我都给您送过去。” 他摇了摇头:“你先走吧,我在这儿等等他们,谢谢你了。” 天黑尽了,小路不好走,幸好我有先见之明拿了拐杖,我打开手机电筒深一脚浅一脚的穿过田埂,过了这个田埂沿着河边走,再穿过一片竹林就是我家后面了,也有水泥路但是我嫌太远,所以我一般都是走小路,十多分钟就能到家。 河边的大石头上坐着一个人在洗衣服,因为天摸黑看得不太清楚,只能看她机械的搓着衣服,天黑洗衣服也没找个亮不怕掉河里啊。 “婶啊,小心别掉河里那儿水深。”我忍不住提醒了一声。 “没事没事。”她笑着回头看我一眼,手上搓衣服的动作却没停。 这十里八村的一说起谁,哪家都是沾亲带故的,彼此都客气,所以我也就客气的让她洗完早点回去,天黑了看不见路。 她甩了甩手上的水,冲我喊:“小丫头你等一等。” “怎么了婶?” “你帮我把这个带给我儿子,她一直闹着要橡皮擦,我还有一堆衣服要洗一时半会儿也送不回去。”她从包里掏出一个带着塑料包装的白色橡皮擦递给我。 这个婶子挺有意思嘿,她看我犹豫又朝我过来了一点,笑着递给我,我看着她衣服都被河水打湿了,那石头上还堆着一大推衣服。 农村人不容易,农忙的时候衣服是根本顾不上洗的,只能趁着晚上洗洗。 “行,婶。” 我接过她递来的橡皮擦,她的手指冰凉,我也没多想只提醒她快点洗夜里凉早点回去。 第37章 一块橡皮擦 根据那大婶提供的地址我到了她家,农村黑得早,那家人早就关上了门,我站在外面敲了半天才有一个小孩跑来开门。 他探出一个脑袋问我找谁。 “我找你呀。”我笑着把橡皮擦递给,孩子总能给人一种新的希望。 “你为什么给我橡皮擦?”他好奇的滴溜着大眼珠子。 “你妈妈让我带给你的。” 他听完往屋里跑,一边跑还一边喊:“爸爸爸爸,妈妈送东西回来了。” 这熊孩子! 只听屋里传来一声瓷碗碎裂的声音,接着就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先跑出来的人是一个年轻一点的男人,看见我站在门口很显然愣了一下,脚步放慢了下来。 “你是谁?”他问我。 还不等我回答,两个看起来年纪较大的一男一女也跟着出来了,应该是这个男人的父母,孩子的爷爷奶奶。我撇了一眼那男人,一家几口在家里围着吃饭也没人去帮帮那婶儿,天这么凉又这么黑,我不由得对那男人多了几分鄙夷。 “这是李仙娘的徒弟吧?”还是孩子的奶奶先反应过来拉着我进屋还非要添双筷子让我坐下吃饭。这儿的人都热情谁来家了都要留人吃饭,不管熟不熟悉,更何况我还是李仙娘的徒弟,在外人看来,以后我是要继承她的衣钵护这一方平安的。 “不了不了。”我摆摆手拒绝,那块橡皮擦还在我手里,我放桌上:“这是孩子妈让我带回来给孩子写作业的,事办妥了我就先走了。” 我笑着要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说:“天黑我这腿不方便走路,得早点回了。” “这……这是素音送回来的?”男人木讷的开口。 素音是谁我不知道,但应该是那个洗衣服的婶子吧。我本不想和他多说话,但想起她衣服湿透了还蹲在石头上搓衣服的样子还是忍不住提醒:“这么黑,孩子妈还有一大堆衣服没洗完呢,不如你去帮他照个亮?” 我话音刚落,孩子奶奶就要晕过去,孩子爷爷眼疾手快的扶着她。 这家人可真奇怪。 我东西既然带到了也不想多说话抬腿就要往外走,谁知道戏剧性的一幕就发生了,孩子奶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哭着喊我:“小师傅你行行好,救救我儿子。我们家孙子还这么小先是没了妈再没了爸该怎么办啊。” 我吓了一大跳赶紧转身扶她起来,这才明白事情原委。 河边洗衣服的那婶子不是人,是鬼! 她是这家媳妇,有天背着脏衣服去河边洗掉河里淹死了,之前还承诺孩子等他放学回来就给他一块新的橡皮擦。 因为有执念,所以才念念不忘吧。 而这家人却以为是那媳妇有怨念想带他们儿子走,所以才有了下跪的那戏剧性的一幕。 我明白了原委以后也不好意思说我没分辨出那是鬼,干咳两声学着我师傅李仙娘的样子手捻成莲花状,嘴里念念有词。 至于念的是啥,我自己也不知道。 “明天去她落水的地方和坟上烧把纸,告诉她橡皮擦收到了儿子很高兴,以后你们会照顾好孩子。” “这样就行了?”孩子爷爷终于开口问。 “嗯。”我装作高深莫测:“她就是放心不下孩子。” “那,那我儿子……”孩子奶奶指了指孩子爸爸:“他没事儿吧?” “没事,你儿媳妇儿是个好人,她答应给孩子的橡皮擦没做到心里内疚所以一直迟迟不肯去投胎,现在东西也带到了,你们去回个话就行。” 这我不是瞎蒙的,遇到她的时候她没半点危险气息,笑盈盈的让我带橡皮擦给孩子,那她落水无法自救的时候在想什么? 那家中小小的孩儿怎么办? 兜里的那块橡皮擦还能不能给他? 还是…… 好可惜啊,不能看着孩子长大了? 这晚,我梦见她依旧笑盈盈的朝我走来,跟我道谢,说她完成了心愿现在可以放心的走了。 我醒来泪湿了枕头。 我们终其一生努力,不过就是为了自己的那一点点执念而已。 第38章 医院 一周过去了,李仙娘还是没回来,我去了两个电话那边也没人接,我心中隐约有些不安。 中午饭点的时候我本家的一个叔伯才风风火火的来找我,说我师傅住院了。 彼时我正在院子里喂鸡,这些鸡还是阿婶在的时候养着的,她在的时候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这些鸡崽子就是不下蛋,现在我有一顿没一顿的喂着它们反而每天都下起了蛋来。我放下手中的饲料,在窗台上挂着的抹布上胡乱擦了擦手问他具体情况。 “我不知道啊,这还是你二婶回娘家听她娘家人说道的呢。” “二叔。”我喊他,我们虽是本家但却是爷爷上一辈的亲了,眼下我爸妈都不在了,村里人都可怜我同情我对我好像比以前也好些了。 “我师傅究竟怎么了,在哪个医院啊?她也没跟我说,我联系不上她。” “你这个孩子,你平时也不多看顾着你师傅点,她没子女要是以后有个什么事情你是要戴孝送终的。”他顿了顿意识到自己严厉了些,换了一种缓和的语气跟我说:“她现在需要人照顾你不在身旁尽孝不是让村里人戳你脊梁骨说你白眼狼吗?” “二叔,这事儿我是真不知道。”我喊冤:“大概是我师傅怕我担心,又觉得我腿不方便所以才不告诉我的。” 我换了一种方式,生病是弱者,但缺了条腿也是啊! 显然二叔被我这么一说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走之前还是不忘嘱咐我:“你还是得去医院看看,你要是不方便我让你二婶陪你去。” 我知道他也是客气客气便摆摆手说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 经过多番打听终于知道她在哪个医院了,我坐着车去到病房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这让她脸上的那条疤看起来更加狰狞可怖。 我将水果放下,不想吵醒她便轻轻坐下来。 “来了。”她未睁开眼便知是我。 “师傅,你病了怎么也不和说我。” “无事”她摇摇头挣扎着起来,我把病床摇起来让她半躺着。 “你怎么知道是我啊师傅。”我一边削苹果一边不经意的问她,这么久了她除了教我扎纸人其他的一点也不教,我心里愁的慌。 “你身上有味道。” 我赶紧抬起手来闻了闻却并未闻到什么味道,她见我这样扑哧一声笑出来,示意我坐下:“你身上的味道啊,是咱们那邺村的味道,别人都没有。” 我怪她笑话我,将苹果塞她手里,她也欣然接受。 在外人看来,我们真是一对感情极深的母女,却也只有我自己知道,心中压着千万个疑问和不安却要故作轻松。 “行了你别陪着了,回吧。”她啃完苹果当即下了逐客令。 “我陪着你吧。”我将旁边的陪床拉出来指着给她看:“我晚上就睡这儿,有什么事情你招呼我一声就行。” 她没再拒绝,我低着头轻轻说:“我阿婶不在了,你也无儿无女。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往后咱俩相依为命你别嫌弃我瘸腿我也不嫌弃你得了病。” 她有些错愕,但目光终究是柔和了下来,她主动拉起我的手拍了拍,这是第一次我们这么这么亲密。 晚上我起身去厕所,住院部褪去了白日的喧嚣,长长的走廊上都是我脚步的回声,厕所的灯光忽明忽暗,我将沈十安给的如意钗紧紧握在手中,这给了我莫大的安全感,小时候常听的鬼故事中,医院的版本是最多的,说医院死的人多阴气足,是最常见鬼的地方。 但那大多都是以讹传讹罢了,医院是救死扶伤的地方这么神圣的地儿怎么会有大量的鬼魂呢? 我想着等会儿回去问问李仙娘,看看她是这么说的。走廊对面走过来一个女孩儿,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女孩儿,老远就看到她牛仔裤下的那双大长腿了,我不由得羡慕。 但这个女孩儿好像眼神不好,这么宽的走廊,明明知道我拄着拐杖腿脚不便她还往我身边凑,我不得已为了避免撞上只能侧过身让她过去。 “嘿嘿嘿,你看得见我。” “我靠!”这回我反应很快,这哪里是人,这他喵的是个鬼啊。 “你要干嘛。”我很快冷静下来,比你厉害的鬼我都见过,我还会怕你? “你怎么看得见我?”她越贴越近,鼻尖都要对着我的鼻头了,这么近距离的两个人要么是要亲嘴要么是要打起来了。 但我不想亲她,更不想和她打起来,所以我选择逃跑。 我拄着拐就往李仙娘的病房,只需要几步我就能进得到她的病房了,我不想在医院动手,因为那些看监控的保安肯定是看到鬼的,只能看到我一个人在这儿发狂,我可不想被当作精神病抓起来,只要我进去了病房,只要有李仙娘在我还怕个啥? 我扶着病房的门框喘气,实在是走不动了,我这腿现在要慢慢悠悠的走路还行,要是疾步快走磨得疼不说还很累。 好在李仙娘醒了坐了起来,她沉声道:“滚。” 那鬼霎时就消失不见了。 第39章 画符 “鬼最怕柳木,你的那柳鞭随身带着他们就不敢靠近你。我每次画符纸的时候我见你都目不转睛的盯着看,其实也没什么难的。画之前拜仙人,拜完仙人的香灰和纸钱灰混上朱砂和墨就能画了。” 我意识到李仙娘在教我,我赶紧记下。 随后她又教我一段口诀,让我画符的时候念。 “如果是镇鬼符就往里面掺有些公鸡血当然黑狗血是最好的。”我默默记下。 “师傅,我见你家有本上写着可以用中指血画符?” “可以,指尖血属阳。”她喝了口水继续道:“不过慎用,如果不能保证让对方飞灰湮灭,我们仙娘最好是不要把自己的血和鬼联系到一起以免有后患。” 我趴在床头柜子上试着用笔画了几笔,她摇摇头说不对,接过笔给我画了几幅让我学着多练习。 我果然是有天赋的,不过才两个小时已经画得出神入化了,李仙娘看了都连连点头,让我从柜子地下把她的包拿出来。 里面全是画符的工具,她让我试着画一张,我接过来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毛笔在黄纸上飞舞不消一会儿就画出了一张定鬼符。 “师傅,行不行?”我等它干了以后拿给李仙娘看。 她不置可否而是让我去试一试,我看着外面青天白日烈日当空的哪里会有鬼。 “那你再画一张显影符。”李仙娘说完就倒头睡下了,我再怎么问她也不说话了。 无奈我只能继续研究显影符,这符是画出来了,可她还没教我怎么使用呢! 我只能把符揣兜里先去厕所试试吧,影视剧和小说里不都是说厕所闹鬼吗? 我进去假装蹲坑,把符纸在墙上贴了贴并没有出现任何异常,换了个坑试试也一样。 难道我画得不对,这符纸没用? 打开厕所门刚好看到清洁阿姨在拖地,我干咳两声轻声问:“阿姨,这医院哪儿闹鬼啊?” 她皱着眉看我一眼不搭理我,继续拖地。 我拿出符纸给她看,还编了一段瞎话骗她,拖地的阿姨这才抬起头来:“停尸间吧,那儿尸体多鬼可能也多。”说完就提着拖把和清洁桶出去了。 我一拍脑袋,对啊,我怎么把这个地方忘了。 我左右打听终于知道医院停尸间的位置了,在住院楼后面的那栋大楼负二楼,但一般不允许人过去,他们都还有专用电梯的,我只能走楼梯。 越往下走就越感觉冷,我的手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汗毛也根根竖起来,刚好走到负一楼拐角我并不打算继续走,就在这儿试试吧。 我拿出显影符尝试着念了一段画符时候的口诀,然后把它贴在拐角的楼梯墙壁上,我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任何反应,我靠近那张符纸想仔细研究,画法和口诀都没错啊? 那是哪里出了错? 这儿没鬼? 我有些泄气,打算再往下走试试,这才转身,身后就站着一个人,不,确切的来说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鬼。 他满脸的血往下淌,眼珠子掉在了脸上血呼啦的,脑袋也被扁扁的,整个身体都错了位,看起来是出车祸死的。我毫无准备被吓得一机灵,我往后退了一步,身体靠在墙上,掏出金钗对准他:“你,你别过来啊。” 他先是在原地晃悠,然后以一种怪异的方式朝我靠近,我退无可退赶紧掏出那张镇鬼符往他身上一帖,他顿时就不动了。 “嘿,真有用哎。” 我乐了,以后我哪里还会怕这些玩意。 我抬手将那镇鬼符从他身上揭下来,清了清嗓子学着李仙娘的口吻问:“你怎么死的,如实道来。” 他先是一愣,然后就开始哭,一个大男人,不一个大男鬼,哭起来那声音让我心里听得毛毛的,我赶紧从包里掏出我的柳鞭狠狠的在楼道里甩了一鞭子,他吓得缩了缩身体不敢再嚎。 “说!”我厉声道。 “被车轧死的。”他回答,刚说完又开始嗷嗷的哭,我皱眉:“你嚎啥?” “我女儿,可怜我女儿,我找不到她了。” 我掏了掏耳朵甩了他一鞭子:“我说了,不许嚎丧!” 他吃痛,缩在角落里果然不敢再出声了,我再楼梯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来,手里把玩着柳鞭,让他一一道来。 那男鬼不敢不从,从头到尾的给我讲了一遍他出车祸的过程,原来那天早上他送女儿上幼儿园,一辆车忽然从路边冲出来,她护住女儿直接被卷到车底碾压拖行了好一段路当场就死了,但是她女儿死没死他不清楚,所以他一直都在这里徘徊就想知道他女儿的下落,但他最多走到这里就出不去了。 听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和女儿的事情,我实在是没什么耐心了,主要是楼梯太硬坐着不太舒服。 “嗯。”我起身准备走,看他这么可怜就不收拾他了,反正显影符和镇鬼符的效果我已经试过了。 很好用。 “你能不能帮我找找我女儿。”他见我要走赶忙开口:“我只想知道她是死是活,我女儿从小就怕黑,要是她死了我想和她一起,如果没死。”他顿了顿:“没死是最好的,希望他好好活着。” 这本来和我没什么关系,我也不打算管,抬腿就要走人,谁知他又在我身后传来嗷嗷的哭声,我受不了的点点头:“行了行了,我去找找看,你把你女儿的名字告诉我,还有你家庭住址。” 他说我就默默记下:“等着吧。”我撇了一眼他,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楼梯下面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不,是鬼。 他们有老的有小的有男的有女的,形状各异,我还没见过这么大阵仗,虽然有符纸和柳鞭在手我还是吓得不行,但又不能露怯,只能装作平静的离开。 还好他们没有扑上来。 我走到一楼大厅里看到人来人往的人群,砰砰直跳的心脏才好了一点。 外面阳光正好,我索性走到太阳底下去晒晒太阳,李仙娘说,长期和阴魂打交道一定要多晒太阳这是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祛除我们身上阴气的方式,不然以后少不了病痛缠上。 站在太阳底下我却感觉不到一丝温度,依旧感觉身处在冰窖里,我闭着眼回想起刚刚的那一幕,这么多的鬼魂站在楼道里盯着我,想起那一幕身上的鸡皮疙瘩又开始在蔓延。 第40章 叶子 我站在病房外,透过病房的窗看里面的情形,一个小姑娘的腿打着石膏躺在床上看动画片,我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之前,我也是这样打着石膏躺在床上,那种不能随意翻身不能随意动弹的滋味,我太理解了。 心柔软了半分。 我推开门进去,轻轻喊她的名字:“叶子!”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她目光从动画片上转过来好奇的看着我。 “因为我是神仙呀。” 她眨着眼睛目光在我身上上下扫视,然后哇的一声就哭了。哭声引来了她家大人,女人放下手中的食盒,把她抱在怀里轻声哄她,有些戒备的看着我。 我受不了她对我带着敌意的目光,打算转身就走但想到那个男人,不,那个男鬼的嘱托,我深呼吸了一口气转身生硬的说:“纪正义托我来的。” 我这话一出,她对我更加戒备了,把女儿抱得更紧了一些,好像我要抢她女儿一样。 我虽生气但也理解,一个死人怎么托人来带话,她大概是觉得我是骗子或者人贩子了。 “你是谁?”她捂着孩子的耳朵,声音低沉了些:“你要做什么?” “纪正义不放心孩子,让我来看一眼。”我斜了一眼对我充满敌意的女人:“既然孩子没死……”我意识到说得太直接换了种方式:“既然孩子没事我就走了,我得去告诉他一声。” “你走。”女人大概真觉得我是骗子,不想和我废话直接让我走,我本来也没打算留下来,但奈何听到孩子软软糯糯的声音。 “妈妈,是爸爸让她来看我的,爸爸为什么不来?”她的声音小得只有我们能听见,眼神里全是害怕,看来车祸给她的心理创伤不小。 孩子妈妈无声的哭了,大约是不想让孩子知道。 固然是钢铁也化为绕指柔。 我声音也软下来,抬手摸摸她的小脑袋:“爸爸很忙,暂时来不了,所以托我来看看叶子好不好。” 我从包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孩子妈妈:“这样他才安心。” 这句话,是说给她听的。 她听完就再也忍不住了,从小声的呜咽变成了大哭,女儿不知所措的捧着她的脸,焦急的说妈妈不哭妈妈不哭。 “他……正义他……”女人擦了擦眼泪,想问好像又不知道该怎么问,我看她从外面打包回来了饭食,现在已到了饭点就让她先喂孩子吃饭,我在外面等她。 “每张树叶都是不一样的,你也是最特别的,所以你叫叶子,对吗?”我弯下腰和孩子说话。 她眨巴眨巴大眼睛:“爸爸说这是我和他的秘密,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是神仙呀。”我揉了揉她的脑袋:“好好吃饭,爸爸他很爱你。” 很快纪正义老婆就出来了,我们在走廊的座椅上坐下,她靠在椅背上看得出来很疲惫却又要强撑。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王灿,你坚强一点,叶子需要你,这个家就靠你撑着了。” “你知道我的名字?” “我还知道,你和纪正义是大学同学,你们从大学开始恋爱毕业就结婚,你为了她放弃了老家体制内体面轻松的工作,和他白手起家共同成立了一家设计公司,我还知道你为了不给他拖后腿有一年生病了自己在医院做手术没告诉他。” “他现在想起来都后悔不已,他说没能照顾好你。” 她再次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 “纪正义说,以后要辛苦你了。” 她先是一愣,而后,整个住院部的走廊响彻她的哭声,我别扭的把肩膀靠过去,她抱着我哭了许久,直到我的衣衫都湿透了了,她才抽抽噎噎的问。 “正义,正义他现在在哪儿啊?我还能再见他吗?” “停尸间。”我指尖掐进肉里,好讨厌这种如鲠在喉想要落泪的感觉:“阴阳两隔,再见怕是难了。” “好。”她擦了把眼泪:“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帮我转告正义。” “什么?” “放心!” 两字,能抵千金! 第41章 茄汁拌面 我将话带给纪正义的时候,他蹲在地上正准备哭,被我喝止住了:“闭嘴!话带到了,我走了。” 这里的气压实在是低,尤其是那楼道下方拥挤的鬼魂,一个个的像是看猎物一样看着我。 “求你带我出去,我想见见她们,最后一次,就最后一次!” “得寸进尺!”我抬腿就要走,谁知道纪正义一把抱住我的腿不让我走,那满脸的脑浆子蹭我一裤腿,我恶嫌的想甩开却怎么也甩不掉。 “我打你了嗷。” “要么你打死我,要么你带我出去!” 嘿,这不要脸的,还粘上我了。 我拿出柳鞭奈何他靠的太近我根本使不上劲,只能从包里掏出一那张镇鬼符念了一段口诀贴他身上,他果然不动了,但那双手紧紧的扣在我的腿上我怎么也掰不开。 无奈只能答应了他的要求。 听见我答应了后面的那些鬼魂都蠢蠢欲动,我赶紧踹开纪正义,举着柳鞭:“都给我滚!” 一阵小的骚动之后,楼道空空如也,只剩我和纪正义。 “我现在无法带你出去,你等等我,我找到了方法再来带你。” “那你会不会不来。” “我陈月,一言九鼎!”我提高了音量:“说道做到!” 病房里。 我给李仙娘买了盒饭回去,但她已经吃过医院的饭食了,我也不客气的埋头猛吃,忙活这么久确实饿了。 我一边吃一边跟李仙娘说了这些事,她了然的点点头,叮嘱我鬼最会骗人让我注意分辨。 “对了师傅。”我咽了口饭菜:“我怎么才能把他从停尸间带出来?还有,他们怎么会被困在那儿啊。” “有人在那儿设了个阵,让那些跟着尸体进停尸间的鬼魂出不来。要带出来也很简单,你只用把这个点燃放他身上就行了。” 我拿过来一看,这不就是普通的符纸吗? “人有三把火,火熄灭了魂离体成鬼,你把这个在他天灵盖上点燃分别放在左右两肩,就能短时间骗过那个阵法。” 人工点火的意思对吧?我明白了! “对了师傅,那种不用打火机念个口诀就能自然的怎么做?” 拿着打火机点黄纸看起来就很low。 李仙娘交给了我一段口诀,让我心理想着点燃符纸的事儿多试几次就行了。为了不在那些鬼面前出糗,我还特意先在厕所练习了许久,终于成功以后我才再次朝那停尸楼走去。 很顺利的将纪正义带了出来,他站在病房外伸长脖子往里瞧,我踹了他一脚示意他进去,反正也没人看得见藏门后干什么。 他站在叶子的病床前,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脑袋,叶子打了喷嚏他像是受到惊吓一样收回了手,妻子坐在床前给孩子剥橘子,他也在她身边坐下来,头轻轻的靠在妻子的肩膀上,我看到他流着眼泪。 而他的妻子和女儿,却并不知道! “你帮我做顿饭吧。”不知道何时他回到我身边。 “我可不会。”我拒绝。 “很简单的我教你。”他虽然在跟我说话,目光却从未离开过病房里的人,他看着妻子说:“他们最喜欢吃我做的茄汁拌面了。” 叶子先发现了我,她指着我叫神仙姐姐,我对她笑了笑,也跟纪正义老婆点头算是打招呼。 最终,我还是没拒绝得了纪正义的请求,在他的带领下我很顺利的拿到他家的备用钥匙进了他家。 他家很温馨,到处都挂着一家三口的照片,我忽然也想起我家也是这样,虽然是农村,但我从爸爸妈妈身上得到的爱不必别人少。 好想爸爸妈妈啊! 我好想他们! 收拾好情绪,我从冰箱里拿出番茄,按照纪正义的指点,去皮切碎还有茄子也去皮切丁,下锅翻炒葱姜蒜爆香…… 最后将煮好的面条捞起来过凉炒好的料浇在面上,香味瞬间就出来了。 送去医院刚好快要接近饭点了,我递给纪正义老婆,她开始还推辞,我让她打开看看。 她错愕在原地,我看她眼泪在严重打转,出声安慰:“面不吃就要坨了。” 她使劲点头将眼泪收回去,拿出孩子的餐具喂孩子面。 “哇,是爸爸做的茄汁拌面,好好吃。”孩子高兴得直拍手。 纪正义笑了,王灿哭了! 照顾孩子吃完还有大半份面条,王灿坐在那儿和着眼泪大口大口的吃,直到食盒见底了,她才抬起头跟我说谢谢。 …… 医院楼底,纪正义抬头看着他女儿的那间病房窗户,我问他:“刚刚你怎么不让我告诉她你在。” “不了不了。”他摆摆手:“她们都要适应没有我的生活,不让她再有牵挂了。” “嗯。”我表示赞同。 纪正义跟我道谢,然后就原地消失了。 我顺着他刚刚看的那扇窗户,想了想还是返了回去,王灿正好提着水壶出来打水,她挤出一个笑容问我。 “他来过了对吗?” “嗯!”我再次点头。 “嗯!”她嗯了一声也点头,转身抹眼泪然后往水房走去,我听到她说。 “我知道的!” 第42章 我来接你回家 半个月后,我和李仙娘终于又回到了那邺村,在医院她躺在床上看起来病恹恹的,现在回来了以后反而显得越加精神。 我问她为什么。 她只是笑笑:“在医院躺都躺出病了。” 我帮她把家里简单的打扫了一下,看天色暗下来她就开始赶我回去,说我最近也累了,让我好好休息没什么事儿不用过去了。 我想到她房间里的那男鬼,心中了然。 刚出李仙娘家的院子门,远远的就看见一袭白衣的男子端正的站在不远处,他一直穿着古人的飘衫,剑眉星目。我在想他穿上现代人的衣服,将高高束起的头发剪掉应该也是很好看的。 “沈十安。”我喊他。 他冲我笑走过来牵起我的手,我很自然的和他十指紧扣,他的手掌很大,冰冰凉凉的触感,少了常人的温热。 “你怎么来了?”我偏头看他。 “我来接你回家。”他动了动唇,眼角眉梢全是笑意。 我内心一震。 我们俩没什么感情基础,迫于无奈我和他配了阴婚,开始不求夫唱妇随琴瑟和鸣,我只求他别杀我。 感情从什么时候升温的? 是结婚那晚他从鬼婴手下救了我,是那晚的一室绮丽?或者是他不顾自身安危让我起死回生?还是阿婶去了以后他一夜一夜的陪伴? 我不知道。 此刻,他就站我身边,与我十指交缠。 他配合着我的速度慢慢的和我在路上走着,我的心砰砰直跳,好像年少时候和初恋小男生偷偷牵手在操场上漫步啊。 “在想什么?”他问。 “嗯……”我歪着头看他的侧脸,影视剧的当红小生也不过是这样:“我们好像在谈恋爱哎。” 他先是愣了愣,然后抬手拍了我的脑袋:“你的小脑袋到底在想什么。” “想你呗。” 他听到我的话甩开我的手,自顾自的往前走。 咦,他是在害羞吗? 我快步走上去拉住他的衣角,撅着嘴指了指腿委屈巴巴的看他:“疼!” 他的步子慢了下来,重新握住我的手,天上星子点点,身边树影婆娑,我们不紧不慢的牵手漫步,好像他在,我就心安。 他忽然停下脚步,我见他抬手往树后一挥,那儿就传来一声惨叫,只听他冷冷的说:“回去转告,再来试探,死!” 只见一道黑影霎时就消失了。 “怎么了?”我问。 “没事。”他答。 我也不刨根问底,一路上我叽叽喳喳的跟他说我在医院的所见所闻,还把李仙娘教我画符的事情跟他说了,他安静的听我说,时不时的插句嘴。 “沈十安你知道吗?看到纪正义和他老婆王灿的时候我都泪奔了,你说人怎么会有生离死别的这种人间疾苦呢?”我叹了口气:“沈十安,你说,你要是个人多好,这样我们就能真正的组成一个家庭,你每天出门工作,我在家给你煮粥熬汤照顾孩子,咱俩的孩子一定聪明漂亮。” 那种接地气的爱情有烟火气的家,才是我理想中的爱情。 那个人不需要多富有不需要多帅气,他只要体贴顾家,上孝父母下教子女,对啊,子女,我也想要生儿育女呢。 沈十安停下来,皱着眉头看我,我被看得不自在别过脸去。 “你想要孩子?” “孩子可可爱爱的多好啊。”我看着沈十安忽然变得严肃的脸,顿了顿继续说:“其实也还好啦,生孩子养孩子都不容易,我又少了条腿以后孩子学校有个什么活动也不能参加, 也没什么正经工作孩子以后会自卑的。” 沈十安不再接话,牵着我的手继续走。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气压这么低我也不敢多问。 一路无话! 第43章 你是我的归宿 晚间睡前沈十安还是眉头紧皱,我翻过身抱着他让自己蜷缩进他的怀里,闷闷的问他:“你在生气吗?” “没有。” 明显就有好吧,但我也没继续拆穿。不安分的手在他胸前画起了圈,他捉住我的手,让我别闹快睡。 这还不是生气? 美人计都没用了。 “沈十安,我们好好聊聊行不?”我继续妥协。 “嗯。” “你为什么会愿意娶我?” 他只是看着我不说话,手臂却将我抱得更紧,我感受到他的变化也往他坏了拱了拱算是回应。他的怀抱好舒服,好让人安心,我迷迷糊糊都快要睡着了。 “你五岁那年在我的墓前用树叶遮过阴,虽没什么用但我感念你的善意。我想你能平安顺遂,见你遭遇不测又没人敢出手救你,我就答应了,事实上就算你们不求我我也会护你周全。” “送我爸尸体回去的那晚,我从悬崖上掉下去少了条腿。”我有些不满,这也算护我周全吗? “那晚我就在。”他没有回避,我瞬间清醒一骨碌坐起来看着他:“那你为什么不救我?” “如果不救你,你早就掉下去粉身碎骨了。” 我仔细回想那晚的场景,似乎有微风拂过我的脸参杂着几乎温润的话‘谢你一叶遮阴之恩’。 “陈月,是你欠他的,你得还。”沈十安双手搭在我的肩头一字一句。 “是啊,欠大张子一条命,我只还一条腿,是我赚了。” 我重新躺下来,心中百感交集,又生气又难过,沈十安见我这样将我捞过去抱在怀里,我也不挣扎。随他抱着。 “陈月,如果没有那些事,如果再让你选择一次,你会嫁给我吗?”他轻轻在我耳畔问我。 “谁想嫁给一个鬼啊。” 这是实话,但实话总是伤人。 他没再说话,而我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话,转身将手覆在他的脸上:“这世间多数都是不如意的,纠结过去是最没用的事情,就算我俩的婚姻是我有所求,但此刻,我很满意也很满足。” “我在医院的那半个多月里,不止一次的想起你,我总会想要是沈十安在就好了。所以我要谢谢你,不仅仅是救我的事情,更要谢谢你让我觉得我不是孤身一人。我没骗你,我现在真的很开心。”我甚至举起手起誓:“如果我有半句不实,我不得好死且永世不得超生。” 他伸手捂着我的嘴,瞪我一眼,但脸色看起来好多了,不再那么阴沉,我蜻蜓点水般快速在他脸颊上一吻,而后翻过身将被子蒙住头:“睡觉。” 他俯身将我压在身下,吻,铺天盖地而来让我脑袋缺氧晕头转向,他冰凉的手像蛇一样游走在我的胸前,感受到他的压抑和克制,我主动环保抱住他的腰。 “沈十安,爱我!” 双颊飞霞,呼吸急促!他像是得到指令一般再不压抑克制。 屋外的虫鸣像是伴奏曲,沈十安不知疲倦的让我体验了一把什么叫真正的爱,在我坚持不住的最后一刻,伴随着他的低吼,他轻轻咬着我的耳朵,这一段爱的旅程终于抵达终点。 月光透过窗洒进来满地白霜,而我浑身是汗的枕着他的手臂,等待着心跳的平复。 他说:“陈月,我放你走。” 我有些错愕,但还是装听不懂的把玩他修长的手指:“我还能去哪儿,我只能走到你身边。”我语气中有着浓浓的哽咽。 你说什么不好,偏要在我愉悦之后说这些话! 我闷闷的想,带着委屈和难过但都抵不过刚刚那山崩地裂的运动,困意来袭,我便沉沉睡去。 夜里口干舌燥摸索着起来喝水,身边空落落的沈十安不在,堂屋门却打开的,他站在院子里看着坟坡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身影看起来孤单又清冽。 我心一紧走过去从后面抱着他头靠在他的背上,他指着坟坡说:“那儿是我的归宿,也是你的。” “不是的。”我摇了摇头:“你才是!” 沈十安 你是我的归宿! 第44章 放妻书 这是他的宿命,是他家族的宿命,他生生世世都不能离开这里! 原来,在很久远的时代,有多久呢?沈十安说,他都快不记得了。 他家是侯爵世家,颇得老皇帝器重,当时赫赫有名的宏将军力捧自己妹妹的儿子为帝,沈家老侯爷带着一干老臣誓死反对,但奈何沈将军他手握兵权,老皇帝不忍百姓遭受战争流离失所,被迫将宏将军妹妹的儿子立为太子以平息这场战火,不久老皇帝驾崩新皇登基,沈十安家因为是老皇帝心腹又带头反对新皇登基,理所当然的在朝堂被排挤被边缘化,直到宏将军战死沙场,他们家得到了一道圣旨:沈家上下百余口人为沈将军守墓,以表忠心! 不仅如此,一个老道人还做了法,让沈家世世代代不得离开沈将军的墓旁,纵然是死了灵魂也要留下来守墓。 这么久过去了,沈十安求尽了各种方式方法将他的家人送去投胎安置,却加重了他的业障,唯有他自己,留在那空空荡荡的宅子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守着他仇人的墓,不让别人扰了墓主人的清净。 我听完有些心疼,和他十指紧扣:“没关系,我陪你。” 你陪着我,我也会陪着你。 两个孤单的人在一起就再也不会感到孤单了; 两个寒冬里怕冷的人,靠在一起就暖和了! 沈十安偏头看我:“入了我家门,你也生生世世不得轮回,要陪我一起守在那儿了。” “你相信我,我可以的。”我扣紧他的手指,这句话是安慰他也是激励我自己。 他不言不语,只是将我揽得更紧一些。 …… 后来的好几日都不见沈十安,李仙娘那儿也没叫我过去,我白天喂喂院子里的鸡扫扫鸡粪,去地理摘一些菜回来做饭吃,日子过得也算清闲自在。 这天晚上有人敲响了我的院门,门外站着的是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老头,他的头发扎在后脑勺像极了我扎不好的丸子头。 这老头我见过,他是沈十安家里的老仆人。 他弯着腰对我点头:“公子让我将这个给夫人您送来。”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卷起的纸,上面用深色绸带绑着,看起来尤为精致。 我的第一反应是沈十安这个鬼东西忽然开窍了给我写了情书,但当我打开看到‘放妻书’三个字的时候就笑不出来了。 愿吾妻相离后,选聘高官之主,弄影庭前琴瑟和鸣,与吾莫相憎之,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终,愿娘子千秋万岁。 从右往左读来,他的字迹干净漂亮和他的人一样清冽温润,上面有些被晕染开的痕迹,那像是水渍。 沈十安,你在写的时候也泪湿衣襟也曾万般不舍吗? 我的眼泪掉在那放妻书上‘啪嗒’一声,晕染开来。 就好像我俩的夫妻缘分。我的心被他啪嗒一声敲开,慢慢放大,最后终究是要归于宁静。 “夫人。”那老奴继续从胸前掏出一枚玉递给我:“公子说给您留个念想。” 我捧着沈十安给我的放妻书躺在床上整整两日,终究是明白过来,这不是梦,是真实发生的,沈十安和我解除了婚约。 他不要我了! 我不哭不闹也不想找沈十安要个说法,只是叹了一口气,一滴泪也挤不出来,大约,这婚结得非我所愿,现在解除了恰好帮了我大忙了吧? 我将那玉和放妻书用小盒子装起来放在衣柜的角落里。 忘了吧,我告诉自己。 毕竟人鬼殊途,这也许是我俩最好的结局。 就当…… 就当是一场梦,现在梦醒了总得回归现实。 只是…… 陈月,你的胸口为什么空空荡荡的。 那里,好像比腿还要疼! 第45章 秘密 李仙娘的病越发重了,好像两年前从医院回来她的身体素质就开始下降,她现在和我一样也拄着拐杖。 我是因为缺了条腿,她是因为身体的疼痛。 现在她基本上都半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为了让她舒服一点我还特意拿了床棉絮被铺在上面,偶尔拄着拐杖在门外的小路上散步,走了没几步就开始大喘气,我只能又将她扶回院子的那张躺椅上。 她时常盯着我出神,在我看向她的时候她又将目光转移道别处。 这两年来,她教会我很多东西,我也能独当一面了。比如李大福家儿子的阴婚就是李仙娘让我独自去操办的,她对我越发满意,现在偶尔也能留我在她家住一宿,但她的房间依旧是不许我进去。 “师傅,我送你去医院吧。” “不去。”她摆摆手很排斥。她总说,去医院不过是等死罢了,还不如在家舒服自在。 我拗不过她只能变着花样的给她做饭吃,让她能高兴点。 “陈月,你快过生日了吧?”她忽然问我,好像特别兴奋。 “对啊师傅。”我一边叠手中的纸钱一边回答。 “好,太好了。” 好什么,我不知道。她现在佝偻着身体,白发苍苍像极了80岁的老太太,但她明明只有60岁。看她的模样,大概是大限将至,我有点难过,这是这世上最后一个和我朝夕相处的人了。 我进屋去给她拿衣服,房间的衣柜门没关,我撇了一眼心一沉,她衣柜的后面好像有一个暗门,那好奇又慢慢的涌上我的心头。 我假装没看到装的很自然的将衣服披在她的身上,让她注意身体。 想着一定要找机会去看一看她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几天后下午她家来了很多客人,我也顺势留了下来,在她跟客人聊事情的时候我趁她不注意溜进了她的房间打开衣柜,不知道什么原因那暗门上有把锁但却没锁上,这正好帮了我大忙。 一推开门,那冷空气直冲我面门扑来,下面点着很多蜡烛全是坛坛罐罐,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我侧耳听外面李仙娘和客人聊得很入神,便狠了狠心下到了那暗门里。 我拿起手机打开手电筒这才看清楚,这里面满当当的全是牌位,那牌位后面就是坛子,像农村腌咸菜的一样,而那燃烧的蜡烛就是在着坛坛罐罐前面,大概是为了祭奠。 最中间的牌位上写着陈大,我不敢相信的揉揉眼睛,上面的生辰八字绝对不会错,就是我爸的,还有旁边挨着摆放着的是我阿婶! 我一把抓住那坛子将坛口打开,里面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一小会儿那坛子里飘出来一股白烟,一个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站在我面前。 “月月,赶紧走!” 那是我爸! “爸……”我意识到我已经下来太久了担心李仙娘怀疑:“你等着我。”只能将坛子放好坛口用黄纸封好退出了暗间。 难怪当年沈十安说,找不到我爸是有人拘了他的魂! 都是李仙娘做的! 她到底要做什么? 用我续命? 我忽然想起我被人下的那蛊。一定是这样了,没错,她现在生命已然走向终点可能随时都准备用我续命,但她迟迟没动手应该是还在等一个机会。 那么,这个机会到底是什么? 生日! 我的生日! 难怪,她再说起我生日的时候那笑容都藏不住。 明天就是我生日了,我应该怎么办? “月月,送送客人!”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李仙娘起身送客了,我点头将人送了出去。 “太晚了,你别回去了,就在这住下吧。”李仙娘说完不等我拒绝就回屋了。我只能在隔壁房间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想那暗门里的事。 李仙娘的卧室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我屏住呼吸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她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她往我的卧房来了,身旁没有可防身的,我紧张的将手握住枕头一侧,如果她对我不利,我将枕头砸她脸上打她个措手不及,我还能有几秒钟的反应时间。 她推开我的门,在门口停驻了一小会儿,我不经意的翻个身好让自己的视野更好一点,她轻声说:“我给你点了盘蚊香,晚上蚊子多。” 我没有回应,继续装睡,想看她究竟还要做什么。 她轻声朝我走来,我的手紧紧的抓住枕头边角准备随时砸她,她在我身边摸索了一下就走了,我早已满身冷汗,擦汗的过程中忽然意识到,她刚刚可不是在我枕头边上随意摸索,她拿走了我的手机! 我和外界唯一的联系,断了! 第46章 计谋 我的头晕晕沉沉的,忽然觉得很困眼皮子直打架。直觉告诉我有问题,那蚊香! 她拿过来的大概不是什么真正的蚊香,我屏住呼吸不动声色的却开窗透气,那窗户纹丝不动,她早已将窗户从外面封死,不出所料的话,门我也是打不开的。 我轻手轻脚的却开门,果然! 她真的要对我动手了。 我将她点燃的那蚊香熄灭,再从桌上拿来我没喝完的水倒在枕巾上捂住口鼻,头还是晕乎乎的我担心自己睡过去,咬了咬牙狠狠的往桌角撞了过去,额头立马起了一个大包,我不敢喊痛怕惊扰了李仙娘,好在疼痛的感觉让我清醒了些。 我看着外面的天空数着时间,月儿正当空,时间大概凌晨。 李仙娘那边终于传来了动静,我怕她有所怀疑赶紧去把那盘蚊香又点上,只是自己一直捂着湿毛巾连呼吸都是小口小口的。 很快她就再次到了的房间,她先是喊了几声的名字,见我没回应便笑了笑:“进来吧!” 还有人? 进来的不是别人,是他房间里的那个男鬼! 他用绑带将我的手缠了一圈又一圈,拉着我就起身要走,我想挣扎却已然没有了力气,只能跟着他走,我们到了李仙娘的房间,进到那个暗门里。 里面她摆了一个大大的祭台,我被那男鬼拖着半跪在祭台中间,四周的坛坛罐罐依旧和上次我见到的一样摆放整齐。 她很快就下来了,才走这么几步她就已经气喘吁吁体力不支,看来真的是命不久矣。 “我知道你醒着。”她走到我面前半眯着眼看我。 “你到底要做什么?”我索性也不装了,今天大概是在劫难逃,还不如死个明白。 “我精心培养了你这么多年,你也该回报师恩了。”她似笑非笑,说完这句话才大喘气,她的脸皱成一团让那条疤更加醒目也更加的触目惊心。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师傅!”我试图唤醒她的良知。 “别怪师傅。”她走过来将我一直随身携带的那枚金钗取走,她举过头顶目不转睛的看着那金钗,而后缓缓的说:“怪他不肯继续延续我的命,说好的十年他中途反悔。” “他既不想守诺那你来替他偿还。”李仙娘将那枚金钗扔在地上,中间镶嵌的那块玉应声而碎,我心如刀绞! 发狠的挣扎,不曾想越挣扎那绳子就缠得越紧,李仙娘也不想和我多废话,她扔掉手中的拐杖让那个男鬼搀扶着她走到我身边来盘腿坐下,嘴里念念有词我听不清是什么,但我依稀能看见李仙娘的身体笼罩着一层水雾,而后她的魂魄从天灵盖慢慢浮现出来,那男鬼将我紧紧抓住不许我动弹。 我挣扎得更加厉害了,因为我也感受到自己的灵魂正在离开我的身体,而李仙娘的那魂拼了命的要往我身体里钻。我的手忽然摸到手腕上戴着的小白珠,不知道是什么先不管了,我拿起就往李仙娘的身上砸去。 却听到她惨叫一声,我的魂瞬间回到了自己的身体,而她的魂魄已经完全离体,现在进不了我的身体也回不去自己的身体,她焦急得满地打转。 我心想有门! 我踹了一脚那个束缚我的男鬼,却像是一脚踹在棉花上,他看见这突发的状况估计也懵了,在原地纹丝不动,我身子往后一倒原地滚了两圈就捡到了刚刚扔出去的小白珠,那是叶师傅握在手中的,虽然我不知道那是啥,但他至死都握在手中只等我去取,所以我将它串成手链戴在手腕上不曾示人,没想到这时候却派上了大用场。 我将那小珠子朝那男鬼扔去,却穿过它掉在了地上,原来这东西对鬼是没用的,是叶师傅专门用来对付李仙娘的,他就是在等这一刻! 我忽然心生感激,但却由不得我在这感慨,现在处境还是很危险,我得想办法出去才行。我看向我爸爸和阿婶的坛子,我想去拿起来那男鬼却先一步挡在了我前面,让我进退不得。 只见他手抬起,旁边一个坛子的封口啵的一声就弹开了,随后是越来越冷的气压,那坛子里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鬼母子煞。 原来,从一开始这就是李仙娘的陷阱! 她为了让我信任她靠近她,她真是摆了好大一局棋啊! 叶师傅和沈十安的出现,大概是让她很意外毫无准备的,她只能弄出车祸杀了叶师傅,但又奈何不了沈十安只能用我来引他出现。 真是好计谋好计策! 第47章 不死不休 我手里没任何东西,唯一的一颗小白珠还克制不了鬼,眼看就要被那男鬼和鬼母子煞逼近墙角,我心一狠想咬破手指以血画符。 但…… 电视里都是骗人的,手指哪能那么容易咬出血,我痛得快晕厥过去手指依旧出不了血,我只能靠在墙角等待他们将我撕成碎片,但我又怎么能甘心,我摸到身边的坛子,将拿坛子砸出去,丝毫伤害不了那两个凶神恶煞的鬼,却意外将里面的冤魂放了出来,一瞬间这不大不小的暗室里出现了很多鬼魂,那些鬼魅出来的时候先是一阵迷茫,看见那鬼煞的时候很显然他们都很害怕。 害怕就对了! 害怕说明他们不是一伙的! 俗语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于是我大声喊:“把他们杀了,我们就自由了。” 那些鬼魂听到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并没有动作,我又添了一把火:“杀了他们,我带你们回家送你们去投胎轮回。” 这时,有一个鬼动了,有一个就有两个,他们打了起来,那些鬼将鬼煞团团围住,暂时困住了她。我趁机想出去看了一眼关着我爸妈的那坛子,现在的我自身难保还不能带他们出去,只要我回到房间拿了我的柳鞭和符纸胜算就很大了,到时候再带他们走也不迟。 不想拖泥带水,趁他们打得火热我得赶紧溜。 谁知道那男鬼冲我过来挡住了我的去路,他抬手就掐住了我的脖子,李仙娘的魂也趁机欺上来,我知道她魂魄已离体太久等不了了,我现在唯一能克制住她的就是那枚白珠,但我不知道我应该怎么做。 她离我越来越近,我情急之下将那颗珠子取下来塞进了她嘴里,她尖叫一声倒在地上抽搐,那男鬼去查看她也放开了我,我被掐的快要窒息了他一放开我也顺势倒在了地上。 那男鬼见李仙娘抽搐几下就没了反应很愤怒的朝我走来,一手提起我举过头顶另外一只手朝我头袭来,看得出他下了杀心,我也任命的闭上眼睛。 暗门外传来噗嗤哗啦的声响,那声音像是在翻书一样绕人心魄,我下意识睁开眼,那男鬼也侧耳听。 忽然门被破开,我眼前被一片红绿相间的颜色侵占,他们咿咿呀呀的挤进暗室里朝着男鬼扑去,我定睛一看,这不是叶师傅当年给我扎的陪嫁纸人吗?那男鬼他也顾不上我了丢下我就去护着李仙娘,一手抱着李仙娘的肉身将她的魂魄藏在身后,他挡在前面不许纸人靠近。 我脱了生去抱装着我爸和阿婶魂魄的坛子,那鬼煞解决完了其他的鬼魂又朝我冲来,好在那些纸人分成两拨,一拨围住那男鬼和李仙娘,另外一波又来围住那鬼煞,我正好抱着坛子就往外爬。 天边露出了鱼肚白,院门外闪过的那一袭白衣让人默默许久。 将那两坛子放在院子里打开,我爸和阿婶马上就飘了出来:“月月,快走!” 他们异口同声。 “爸爸妈妈。”还能再见到,我顿时变得像个孩子。 “快走,离开这里,走!” “我还不能走!”返回我住的屋找到我的柳鞭和平时画的符,再次进入了暗室。 我和李仙娘势必不死不休了! 我将符纸贴在门口以防有鬼跑出去,又贴了一些在身上保护自己,我一踏进暗室就看到满地的纸屑,还有三两个纸人抵死拖着,我挥起辫子重重的打在那鬼煞的身上,她惨叫了一声更加愤怒的朝我扑来,我后退两步鞭子一下一下的抽在她的身上。 她两手举着仰天长啸,四周便密密麻麻爬来越来越多的婴孩,他们呜咽着尖叫着朝我爬来,我的手都挥断了也阻挡不了,只能节节往后退。 不知道那些符纸管不管用,我退回暗门外观察,如果不管用我就带着我爸妈赶紧逃,那男鬼抱着李仙娘想从暗门里出来,见他被弹回去,我就放心了。 李仙娘教我的,是真的! 我真是要好好的感谢她! 我也不再多做停留,我到堂屋神龛下方拿起一桶菜油,这是点灯火用的,我将油倒进暗室里,那男鬼见我决绝的样子先是抬手作揖指了指李仙娘,我冷笑一声按下打火机,他扑通一声跪下比着手势,求我将李仙娘带出来。 我似笑非笑的摇了摇头,将火苗扔了进去! “轰!”火势大了起来。 站在院门外久久不能回神! 那年你来我家,你说小娃不要怕我给你画道符。 那时我五岁,我叫你李娘娘。 那年我给你敬茶,你说这孩子有天分,以后就跟着我吧! 我叫你师傅,这一叫就是三两年,你不遗余力的教我,也曾被我的一声声师傅打动过吧? 而今,你躺在黝黑的暗室里,我站在这里看着那冲天的火光,师傅啊,我这一生的命运就被你无端更改,你躺那儿一了白了终是解脱,而我的人生,要重新起航! 第48章 离别 等大家来救火的时候她的房子早已烧的只剩一团灰烬,我灰头土脸的坐在地上一副悲伤的样子,大家都来安慰我。 而我对外宣称要为师傅守孝百日,这段日子里不出门,不见客,不迎来送往也不替人看事。他们都觉得我至诚至孝,孝感动天,说李仙娘好福气,说我是个好徒弟。 实际上这百日我关门闭户在家奉养我爸妈的魂魄,他们被李仙娘拘禁太久以至于现在已不能投胎转世,只能在世间漂泊。 我将他们奉养起来,至少他们能进入坟坡的那个世界里。在那里,他们可以携手共度生生世世在一起,而不必遭受世间苦难。 我爸告诉我,李仙娘阳寿早就已尽了她不停的借命活到现在,借命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更重要的是需要有血缘关系的亲人的魂魄才能完成,所以她才将他俩拘禁到这里,为的就是我生日那天将命借给她。 其实说是借命,也就是她强制性的将我的魂魄打离体她霸占我的躯体罢了。 鬼魂属阴,最怕阳光,所以我将爸妈的房间周围都用黑色布匹围起来避免阳光照射,再将他们的牌位放进去每天早晚三炷香供奉,他们就可在牌位中享用我供奉的想香火滋养他们的灵魂,不是孤魂野鬼,自然也就能进入到坟坡,还能投胎转世了。 我私心想着,这样也是很不错的。 他们偶尔也能出来和我聊聊天,就好像他们还在一样,我又不是养不起他们,遇到危险他们还能提示我,我的爸爸妈妈永远也不会背叛我,可比外面那些抓来的鬼靠谱多了。 这个念头一出,我就被自己吓到了。 开始只是想要他们的陪伴,后来就会想要的更多,乃至长生不老永远活下去! 如果我这么做了,那和李仙娘有什么区别? 看着他们日渐饱满的灵体,我很欣慰,他们也很开心,开心的是女儿终于有了活下去的本领。 “月月,其实我和爸爸是愿意留下来陪你的。”时机已经成熟了,我要将他们送去投胎转世,不能再耽误他们了,走之前阿婶再次对我说。 事实上这些话,她和我爸不止一次我跟我说过,我依然摇摇头拒绝,我不想变成李仙娘那样的人,遵循自然规律,接受自己的苍老或死亡。 我在院子里摆放了祭祀台,上面放满了黄纸,中间插着燃烧的香烛,这是我为他们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他们站在祭台的前面,我拿起黄纸在他们面前舞动,嘴里念着李仙娘教我的起生诀,口诀念完黄纸燃尽,一切准备就绪。 “走吧。“我背着身不敢看他们,因为我知道,他们是不愿意去投胎转世,他们要等着我,可我怎么能那么自私的让他们枯等几十年。 “爸妈,别等我,去过好你们自己的人生。” “好,我们答应你。”我爸拉着泣不成声的阿婶,很快我的身后便没了声音,他们走了。 这一次,是彻底的走了。 我这才转过身在原地跪下,俯身一拜。 今生缘分已尽,您二老,一路,好走! 我看着坟坡的方向。他们只是跳出了时间,变成了宇宙里最原始的组成部分,慢慢的重新构建成我身边的其他事物,以后为你遮风挡雨的大树是他们,为你抵挡寒冷的毛衣是他们,当你疲惫不堪是桌上的挂件还是他们,他们只是以你亲人的身份消失了,但其实以后他们无处不在。 他们看似离开了,却散落四周。 第49章 重新开始 挑了个好日子重新开始,围着我家的房子燃了一圈香烛,在正大门摆祭台烧黄纸,这是告知四方鬼神我正式出神了,请大家行方便。 那烛火摇曳燃声势浩荡,是个好兆头。 我将偏院收拾出来,用来放扎好的纸盒、香烛。 没事我依旧坐在院子里扎纸人花,偶尔也会有些恍惚,好像我依旧坐在李仙娘的院子里一样。 我看着坟坡的方向,那里笼罩的雾气越来越多,李仙娘说,这里的每个人都逃不掉,我偏要试一试。 我请隔壁二叔帮我从后山砍了一些木头回来截成一小段一小段的,再从网上找了一些教程雕刻成小娃娃的模样。 没有经过专业训练,木头又很硬导致我经常划伤手,等第一个娃娃成型的时候,我的手已经满是伤痕。 我看着不算很光滑的娃娃,用砂纸磨了磨手感才稍微好了点。 入夜,我便带着娃娃和符纸到了河边。 我们这儿早夭的孩子都会被父母随便挖个坑埋在河坝上,这几年我也偶然见过几次那些小娃娃在河岸上玩耍。 不过不太多了,大多的小婴孩都被李仙娘抓回去关了起来,而那场大火也让他们魂飞魄散了。 我站在河坝上,将雕刻好的娃娃模型放下,在它身边点了一些纸钱,念了一段口诀将显影符贴在地上,不一会儿就陆续出现了几个白白嫩嫩的小婴童。 我清了清嗓子:“不忍你们在这儿受苦,今带你们回去受香火,等来日重新投胎转世,愿意就自己进来。” 我指了指我雕好的木头娃娃。 那些小婴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第一个小女孩率先爬进了一个木头娃娃,剩下的也爬了进去。 “1、2、3、4、5……”我数了数五个,刚好五个木头娃娃。 带回家后,我将他们摆放在原来供奉我爸妈的小房间里,那里我早已摆放好了架子,将他们整齐的摆放后再在每个木头娃娃地下贴了符纸,以免有调皮的小婴童随意跑出来。 “乖乖的,不许捣乱!”我将香点燃插在香炉里警告他们。 “好的,好的,好的。”他们叽叽喳喳的回应我。 我检查完房间里贴的符纸后才关上门,有这些符纸在,就算他们调皮从木头娃娃里出来了,也出不了那个房间。 第一次抓鬼回来供奉,我还是有些担心的。 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我把从李仙娘那儿带回来的书又拿出来翻了一遍,虽然里面的内容我都快要能背下来了。 我干脆起来在堂屋点起油灯,画起了符。 书中说,做仙娘这一行容易被鬼惦记,其实就是我们常说的打击报复,所以平时要特别注意。 李仙娘家连沈十安都进不去,看来她是下足了功夫。 我将画好的符纸分别贴在我家的院墙跟上,墙角还埋了我供奉了许久的铜钱,还有院墙的大门。 我打开门,一阵风吹过来直扑我脸上,我忍不住一个寒战。 一对老夫妇搀扶着从远处走来,我半眯着眼。 “小姑娘,我们实在是走不动了,能不能在你家歇歇,讨口水喝。” 我侧身:“进来吧。” 院子里的小桌上放着茶壶,我冲了茶,示意他们坐下。 “你人真好。”老太太笑得和蔼可亲,端起茶闻了闻:“好茶。” 我斜睨了一眼她。 “小姑娘,我们实在太累了,今晚能不能在你家住,明天一早就走。”那老头对着我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些钱放桌上:“我们不白住。” “喝完了就走吧。”我端起自己的那杯茶仰头喝下。 “这么晚了,我们实在……”老头以为我嫌钱少,又往上放一些。 我打断他的话:“我这儿有些钱给你们带着路上花。”我从桌下拿出一叠黄纸,嘴里轻轻念着口诀,那黄纸轰的就燃了起来,变成了一大把钱在老头老太太面前:“别再来了。” 我沉声到,这是警告。 那老头老太太见我这样,面面相觑,最后带着钱灰溜溜的走了。 那桌上他们给我的钱,也变成了灰烬! “哼!”我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冷哼一声,我已不是从前的陈月了。 我将院门上贴了符咒,再回房间拿出自己做的铜钱串挂门上,纵使是那冤死的厉鬼也进不来我家,最后我再挂了一串阴铃。 这阴铃是人骨做成的,里面的铃是镇压的阴魂,平时这铃铛不会响,有阴物路过的时候才会响。 这是过年的时候,我给李仙娘磕头拜年,她给我的新年礼物,说这是她师傅给她的,让我好好保管。 师傅啊 我当然会好好保管啊! 连同你的名声我也会一同好好保管的! 第50章 丢魂 这天我正在院里扎纸,隔壁村有老人从医院抬回来了,说就是这几天的事儿,跟我定了一大批纸活,我这两天手都扎废了。 “陈月,陈月,你快来给你嫂子看看她怎么了。”隔壁二叔焦急的在门外喊我。 我赶忙去他家一看,新嫂子在院里抽抽呢,那隆起的肚子也跟着抽抽,我心一惊。 “二叔,嫂子这得送医院吧?” 听说怀孕的人抽搐有可能是疾病。 “对对。”他拍了拍脑壳。 好在嫂子抽了几下就好了,二叔看我在那儿就顺便让我给她看看是不是冲撞到了什么,我围着嫂子走了一圈,没感觉有阴物的存在。 “二叔,嫂子,你们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排除身体的疾病吧。”我盯着嫂子看:“这也没感觉有阴物跟着嫂子。” 我皱了皱眉,确实没有。 晚上二叔来敲我家门,说嫂子又抽上了。 还说,白天去医院检查了,医生说一切正常。 这么奇怪? 我跟着我看了看,她又抽完了,现在二婶在喂她喝水。 我将符纸贴嫂子身上,她也没有任何反应,贴在肚子上也没反应,这就不是中邪了。 既然不是,那就没有我什么事儿了。 刚准备出门就听见二婶小声的跟二叔说:“去医院医生都说一切正常,又一直抽抽这不就是撞了邪祟了吗,是不是陈月半吊子不会看事儿啊?”她拉了拉二叔:“不然从外面请一个人来看看吧。” 二叔干咳了两声,示意她声音小些。 第二天他们果然从外面请来了一个人,穿着道袍,拿着罗盘到处转,中午头的时候结果终于出来了,说他们家爷爷奶奶的坟压着孙子了,让挪一挪。 我惊掉了下巴,却没做声。 那道士重新给选了一块地儿,看了日子就要挪坟,我不懂风水,万一他说的对呢? 挪坟的那天,二叔从我这儿买了很多纸活儿走,他尴尬的笑了笑:“月月啊,二叔不是不相信你。” 我埋着头给他拿纸钱:“二叔,术业有专攻,我确实不懂风水,挪了以后希望嫂子能好起来。” 没想到坟刚挪完,天还没黑尽,嫂子就又开始抽上了,这次抽得比前几次都厉害。 二叔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又来让我去看看,我本想拒绝,但看他焦头烂额的样子还是忍住了,拿着拐杖就跟他去了。 我上去摸着嫂子的肚子,发现孩子在里面动得厉害,他每踢一脚嫂子就抽一下,找到了这个规律后,我立马让二叔去把他家那只红冠子公鸡提溜过来,我将鸡冠子上的血放出来洒在黄纸上,画了一张符纸贴在嫂子的肚子上。 “不对啊。”我皱着眉头。 嫂子已经不抽抽了,她满头大汗的躺在床上,焦急的问我怎么了。 “这孩子……”我又拿符纸在她肚子上贴,念了一段口诀试了一次:“还是没有。” “没有什么?” 二叔一家子都很焦急。 “这孩子没魂儿啊!” 投胎怀孕,不投胎怎么转世,所以从怀孕开始还是就是有魂儿的,没魂的孩子生下来要么活不了要么早夭,要么就是痴傻! “这,这怎么办?”二叔算是比较镇定的。 “先找找这孩子的魂吧。” 我递了张纸给嫂子让她把汗水擦一擦示意她下床。 “嫂子,你跟我说说第一次抽是咋回事啊。”她努力的回想,说第一次抽就是我让去医院的那次。 “那之前你做了什么。”我看她摇着头:“你好好想想,你去了哪里,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事情。” “我去了坟坡。”她声音忽然大起来:“是不是关系?” “去坟坡发生什么事了吗?” “也没有什么事。”她擦着额头的汗:“那天我和妈摘八角菜,坟坡那儿特别多我们就顺着一路摘了,倒是崴了一下脚。” 她伸了伸腿:“不过也没什么大事,我脚也不痛肚子也不痛,好好的。” “是崴那一下脚的事儿吗?”二叔凑过来问。 “不好说。” “都怪我,菊梅都怀孕了,我还让她和我去坟坡干什么,你说。”二婶自责的掉眼泪,他们的儿子在外打工,要是孩子有个三长两短的,他们可没法交代。 “月月啊。”二婶抓着我的手抽泣说:“你一定要救救你嫂子,帮帮我们家,婶子求你了。” “你快起来婶儿。”我见她说着就要往下跪忙把她扶起来坐下来。 “嫂子,你带着我们去看看。” 说做就做,我们打着电筒就到了她崴脚的地方,那破破烂烂的坟堆是村尾张瘸子儿媳妇,说是难产死的,一尸两命。 他们家说这儿媳妇短命,连同孩子也生不下来,草草葬了了事,二叔二婶一边说一边指着那长满杂草的坟头。 我弯腰点燃香火,不管是人还是鬼,都讲究分寸,一上来就问人家是不是抓走了孩子的魂儿着实不礼貌。 “婶婶,我叫陈月,是刚出神的仙娘,今天带着他们来呢,就是想求你帮帮忙,看看这孩子的魂是不是落你这儿了,是的话我们就带回去,不是就打扰你了,你别见怪。” 二叔二婶他们都在后面鞠躬,香烛燃尽了也没有任何反应。 行吧。 礼已经尽到了,现在该兵了哦! 第51章 不如不见 我拿出符纸来,掐了口诀那符纸就自燃了起来,一小会儿,坟头就冒出一个虚影,一个穿着麻布黑衣的女人手中抱着孩子。 二叔二婶左右扶着菊梅嫂子站我身后。 “婶婶,我来接孩子回家了。”我笑脸相迎。 她哼了一声:“这是我的孩子。” “婶婶。”我笑得更甜了一点:“这是菊梅嫂子的孩子,你把他给我吧。” “这是我的孩子!”她的声音很尖锐,我在手掌中央虚画了一张符后,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我说了,我来接孩子回家。” 她大概是察觉到了我声音中的杀气,恶狠狠的看着我然后抱着孩子就消失了。 “月月,这……这……”二叔抓着我的手臂摇晃。 “二叔二婶,你们先带嫂子回家。”我看着天空,现在约莫晚上八九点的样子:“拿火把,别用手电筒。” 我弯腰在地上把我包里的小火把拿出来点燃递给他们。 火为光明之意,晚上走夜路火把能辟邪,尤其是孕妇走夜路,有火把壮阳气更安全。 “那你呢月月。” “放心吧,我拿到了孩子的魂就回来。” 我将放在地上的布包捡起来跨身上,现在我也和李仙娘一样出门挂个布包在身上,里面应有尽有。 我看着星斗辨别方向,掐着口诀将提前准备的符纸烧了,那道牌坊就这样出现在我的眼前。 上一次来,是多久前了? 那时我死了,但我并不自知。 我站在门口看着繁荣的街道,叫卖的商贩人潮涌动。 那烧掉的符是追踪符,从没用过不知道灵不灵,跟着它左转右转在一条小巷子里停下,她抱着孩子往前跑,原本卷起的头发三三两两的散落,看起来狼狈不堪。 巷子的尽头是一道墙,她靠在墙角戒备的看着我。 “婶婶,你把孩子给我,我逢年过节给你烧香,还让你家给你重新修坟供奉香火。”我试图诱惑她。 她摇摇头。 我闭了闭眼,油盐不进好赖不听是吧,实在是耗费了我太多耐心了。 我上前站在她面前伸手将孩子接过来,她拼命的挣扎要过来抢,被我一只手按在墙上动弹不得,嘴里只能发出扑哧扑哧的声音。 那孩子长得白白净净,闭着眼睛毫无生气的样子,可惜了,三魂少了一魂。 我看了看那女鬼,她身上也没有,就算是带回去孩子以后也是病怏怏的常见鬼,活不长久。 我叹了口气,将孩子放回那女鬼手中,她如获至宝将孩子紧紧搂在怀里,对着我不停的点头致谢。 走出巷子,我掐着口诀准备回去,却忽而想起,那一袭白衣。 我们有多久没有见面了? 久到,我已经想不起来了。 我站在那朱红色大门前,两个穿着铠甲的侍卫不动如山,他们依旧没有拦我,在我抬腿要进门的时候,那大门却嘭的一声合上了。 差点撞门上! 我伸手去推,门纹丝不动! 不让我进去? 那不能够! 银行大门我进不去,这区区阴宅还能挡得住我? 大门合上,那俩侍卫见状也明白了意思,过来要驱赶我,我心里正火大呢,掏出黄纸贴那俩身上,他俩尖叫了一声立马消失在了我眼前。 我掐着口诀拍了一下那门,这次轻轻的就推开了。 门后站着的,是脸色阴沉的沈十安。 “好久不见。”我对他笑了笑。 “想拆了我这宅子?” “那倒也不是。”我继续笑:“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好歹这也曾经是我战斗过的地方。 “不方便。”他抿嘴拒绝。 我站在大门前幻想见面的样子,浑身一个激灵,只是想到他拒绝我的画面,我胸口都涨得难受。 最终我还是选择往后退一步。 算了,不如不见! 第52章 茶淡了 我往牌坊方向走去,身后的叫卖声依旧声声不绝,牌坊下我拿出符纸准备送自己出去,手却被握住。 冰凉的触感! 我回头,他就站在身侧:“不进去吗?” “不了。”我笑。 “也好。”他松开我的手:“我送送你。” 牌坊之外,一片荒芜,那些坟堆在夜幕下显得尤为凄凉,他站在我身旁和我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 抬头星子点点微风不燥,我忽然想起多年前的那晚,他也是这样站在李仙娘的院子外等着我,说要接我回家。 一时恍惚。 他仿佛从未走远,而我们之间却隔了好几年。 “你……” “你……” 我俩同时开口,看向对方又笑了笑,他示意我说。 “那次谢谢你带纸人来救我。” “嗯。”他停下脚步:“你到了。” 我家院子里的那盏黄灯摇曳,是啊,我到家了。 “喝杯茶再走吧。”我邀请他,其实我只是想要问个明白。 当初他叫人送来了一纸放妻书就再没露过面,可明明前一晚我们还那么好,仅仅只是因为我说的那句谁愿意嫁给一个鬼吗? 他没拒绝,抬腿就进了我家院子! 这,我明明精心布置过啊! 现在除了那银铃响了两声外,其他毫无反应。 他像是看穿了我,两手在身侧抬起,我看见他手掌中冒起了点点白烟,而后他两手一挥,那白烟瞬间变成了一个大罩子,将我的房子紧紧包裹了起来。 我们在院中坐下,我拿出茶壶泡好茶给他倒了一杯,茶烟袅袅,他坐在对面面色平静的看着我说:“坟坡阴气越来越重,底下那东西一直在吸尸气,我快压不住了。要改最快捷的方法就是迁坟,尤其是那些无人祭奠的孤坟你要好好引渡他们去投胎转世,不然会有大祸乱。” “嗯。”我附和:“我会和村里人好好说这个事情。” 他又告诉我了一些细节,气氛开始轻松愉快起来。 “沈十安你知道吗?我师傅有次叫我去砍柳枝回去,我没带绳子,刚好就有一个水鬼出来吓我,她那头发……”我伸手比了比:“这么长,吊在了脚下,我看没东西绑将她头发砍下来绑柳枝,但那头发腥臭打滑我又绑不上,我就指着那水鬼来给我绑,她一边哭一边给我弄……那场景,哈哈哈,笑死了。” 我一边说一边笑,沈十安也笑。 他怎么会不知道,那吊死鬼怕的不是陈月,而是他沈十安啊。 我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看着沈十安的眼睛,他的眼睛亮亮的,像有星辰大海。而后我问他:“为什么?” 他端起茶杯放在鼻下一闻:“是好茶。” 茶放在嘴边一抿:“你应该有更好的生活,你可以去更远更大的地方去看看,而不是被困在这小小的那邺村,也不是……”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目光灼灼的看着我:“你应该嫁给和你一样的人,生儿育女,组成幸福的家庭,而不是成为一个鬼妻。” 他说到最后我明显听到了他喉咙的哽咽。 “你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 “我问过了。” 我忽然想起那晚,他搂着我在耳畔轻声问:“陈月,如果没有那些事情,如果再让你选择一次,你会嫁给我吗?” “谁会嫁给一个鬼啊!” 这是我的回答! 他也很伤心吧? 我想跟他解释,但怎么开口都显得苍白,他拿起地上的水壶给茶壶中倒了水,再帮我把茶续上放在我的面前。 我趁机捉住他的手:“沈十安,一开始,我是不愿意的,可是后来……” “陈月,陈月。”他拍了拍我的手无声的收回去,叫我的名字打断我:“都过去了。” 我愣愣的看着他,这个男人看似温柔实则固执,他决定的事情没有人能够改变,我只能点点头,他见我答应了脸色轻松了不少。 “陈月,别走你师傅的老路。”沈十安睥睨这我,像是在思考什么。 我怔怔的看着他,忽然想起李仙娘的家沈十安进不去,大概率也是被他的鬼夫设了这样的保护罩子,那一晚跪下求我放了李仙娘的鬼…… 我看向沈十安,我是人,我会变老会有各种疾病会死亡,而他不会,他永远都是这个样子。十年后、二十年、五十年后当我的容颜衰老,疾病缠身面对死亡,我是不是也会不惜代价借了别人的命,那个时候,沈十安是不是也会无条件站在我身边,帮助我去做这一切? 我大概明白他了,所以我郑重的点了点头,向他承诺:“放心,我不会。” 我拿起水壶准备再往茶壶里加水,那热水壶已经空了:“我再去加点热水。” 他站在我身后叫我的名字,我回头,他抬着双手看向我:“抱抱你吧。” 而后,他冰冷的气息就窜入了我的鼻腔,他将我抱在怀里紧了紧手臂,下巴抵在我的头顶,他的声音闷闷的:“去过你自己的人生。” 那里,不必有我! “好了,去加水吧。”他松开我,我抬头看着他的脸,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没有回头,他,也没有。 我把打好的水加在茶壶中,天边刚好露出鱼肚白,对面的位置空空如也。 茶,淡了! 第53章 搞事情 一大早二叔就来敲开我的门,我将他们带到我的小屋里,让菊梅嫂子在那些娃娃中挑一个合眼缘的。 她站在那些木娃娃面前认真挑选,我见那些小娃娃一个个的都露头出来好奇的打量着菊梅嫂子。 其中一个小男孩怯懦的叫着:“妈妈,妈妈。” “她?”我指了指菊梅嫂子:“是你妈妈?” “嗯。” “你和……谁在说话?”菊梅嫂子害怕的问。 我没有回答她的话,怕吓着她。 “就你了。”我将那木头娃娃抱起来,将它放在提前摆好的祭台上,点燃了香烛黄纸引魂,那小男孩拍着手从木头里出来抱着菊梅的腿一直不停的喊妈妈妈妈。 “你俩还真是有缘分。”我笑着说。 “月月,怎……怎么了。”二叔也有些结巴。 “一个小男孩儿,抱着嫂子的腿不撒手一直喊着妈妈,说这是她妈妈。” 菊梅嫂子一听声音颤抖的问:“男孩?喊妈妈?” 见我肯定的点了点头,她就哭了,拉着二婶的手颤抖着说:“妈,妈,是那孩子,那孩子回来了。” 符纸烧完,孩子的魂也引到了嫂子的肚子里,安安稳稳的在菊梅嫂子的肚子里等待生产。 原来几年前,菊梅嫂子和我哥谈恋爱的时候怀过孕,但她不小心摔了,当晚就见了红,孩子没保住,引产下来是个男孩。 他们舍不得孩子被当成医疗垃圾统一焚烧,所以二叔二婶晚上悄悄的带着那孩子埋在了河边。 没想到阴差阳错的,他又回来了。 缘分,妙不可言! 两个月后,菊梅嫂子足月,产下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孩,二叔二婶开心的给我封了个红包,这事一传十十传百,传得越来越玄乎,我的地位和能力在村民中也得到了认可。 这是好事。 我趁这个机会把集体迁坟的事情跟二叔和老村长说了,他们很相信我表示可以去做其他人的工作。 但,迁坟涉及问题广,最重要的是还要掏钱,大家都不愿意。 我们这个村,穷得叮当响,年轻点的都出去打工挣钱了,剩下些老人和孩子也都是抠搜着过日子。 我叹了口气,要办成看来还得用点手段。 傍晚我坐在院子里纳凉,坟坡方向烟雾又浓厚了一些,那地底还有些阴气开始蔓延开来,我皱着眉头,看来那底下真的有东西啊。 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沈十安没有告诉我,李仙娘只说那东西要出来谁都压不住。 沈十安说的对,最直接最快捷的方式就是先把其他阴魂挪走,少些尸气的滋养或许还能好些。 等到凌晨阴气最盛的时候,我在门口点了一炷香,用符纸召了些鬼怪,他们看见我都规规矩矩的,探着头问我找他们做什么。 我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将提前准备好的纸钱香烛在圈中点燃,那些鬼围成一圈猛的吸,他们手中也稳稳的接住我烧过去的纸钱。 “找你们来帮个忙。” “啥忙啊。”一个穿着中山装的老头鬼一边数钱一边问。 “来来来。”我把他们聚在一起,小声的说了我的计划。 “就这点小事啊。”水鬼听完砸了砸嘴,大手一挥那像水藻的乌黑头发散了散:“包在我们身上了。” 他们一哄而散。 我收拾好东西返回院子坐下,今晚还有得闹呢。 不一会儿村子里灯一家接一家的亮起来,我抿着嘴笑,这些小东西完成得不错嘛。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我院子外面就传来慌慌张张的脚步声,大家伙叽叽喳喳的拍我的院门,喊我名字。 我退回卧室,声音夹着倦意:“我已经睡下了,明儿再说吧。” “那怎么成呢?”外面一阵骚动:“月月,月月,你快开门,我们家……我们大家都出事了。” 我偷笑,我还能不知道? 那些事就是我搞出来的! 那些人不肯放弃,拼命的敲门,我无奈只能去打开。见他们一个个着急的要往我院里钻,我假装打着呵欠问怎么了。 “有,有鬼!” 看样子他们被吓得不轻。 第54章 迁坟 “月月,你可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你的帮我们把这事儿摆平啊。”开口的是陈光有,和我爷爷是一辈的,满头花白额头渗出的汗液还未干。 “有爷爷,你别急,你先说说。” 大家七嘴八舌的,我一挥手打断:“一个一个说。” “我们家闹鬼了,是一个长头发女鬼,说她被压得喘不过气,让我也试试喘不过气的感觉。”她缩着脖子,我看见她脖子上一圈淤青,看来这是那水鬼闹的,下手还挺狠的。 “对对,我们家也是,一个穿着中山装的老头来站在我床边指着我骂,说我让他翻不了身。” “我们也是。” “我也是。” “行了,我听明白了。”我抠了抠耳朵:“那现在怎么着啊?” “那当然是把那些鬼收了不要再出来祸害我们。” “对,对!” 我睥睨着他们,来找我让把鬼收了,敢情我一个人忙活他们啥也不用干呗。 “收不了。”我干脆不跟他们废话:“迁坟一劳永逸。” “那怎么行,我们都把人葬那儿,迁能迁到哪儿去?那地儿已经是我们村的坟堆了。” “那就请回吧。” 他们不肯迁坟一是迁坟看地请风水先生花钱,二是重新给逝者安葬要准备很多东西,给死了多年的人花钱,还是一笔不小的费用他们怎么肯。 还不如合起来凑一笔钱找人把那些鬼收了,一个村子的人一人出一点钱,对他们来说能接受。 “月月,你家有什么事情大家伙都来帮忙,平时也很照顾你。”陈光有开始打感情牌:“你师傅在的时候也没说要迁坟的事儿,现在你忽然让我们迁坟,这就像我们住了几十年的地儿你让我搬走,一时半会儿的,那也不好办啊。” “是这么个理儿。”我不想多废话:“但我学艺不精,我师傅也没有教过我一次性怎么镇住这么多鬼,你们回吧。” 我拉开院门,他们面面相觑,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的让他们出去,但外面黑压压谁也不敢出去。 最后不知道谁把老村长叫来了,老村长九十几了,拄着拐在我院里坐下,不耐烦听他们叽叽喳喳的诉苦。 “月娃子,你来说。” 老村长拐杖在地上敲了敲,大家就闭嘴了。 “老祖宗。”我叹了口气:“我们的坟压着别人了,这事儿本来就是我们的错。我们不仅不道歉改正,还要把他们给收了,你说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我看着那些又想要张口反驳我的人,继续说:“被压了几十年翻不了身,换谁没脾气啊!” 我见老村长点了点头,又继续道。 “他们大概也是见我师傅不在了,没人治得了他们才敢出来放肆撒野。”我说到最后也用委屈巴巴的声音,撇着嘴:“要我师傅在,他们哪里敢出来。” “慢慢来,你师傅在你这么年轻的时候还不如你。”老村长拍了拍我。 “老祖宗,我实在是没我师傅的本事,收不了他们也压住不那邪气,我就想着现在唯一能和平解决的方法就是把坟迁走,这样不伤和气……”我眼睛扫视了一圈其他人:“要是那些东西联合起来闹,天天进屋折腾。惹怒了他们,最后吃亏的还是咱们自己,得不偿失啊!” “行了,迁坟!”老村长最后一拍桌定论:“不想迁的也行,以后别大半夜的来敲月娃子的门。” 大家纵使心里不愿意也没有当众反驳出来,都缩着脑袋灰溜溜的各自回家。 等他们走了,我又在路口将那些鬼招呼出来,烧了点香烛元宝,表扬他们干得不错,他们心满意足的抱着东西走了。 第55章 有古墓 有几户人家天蒙蒙亮就去隔壁村找了看风水的冯大年,一定要迁坟先占个好位置也是好的。经过大家一致商议,都同意在我们村背后的那片山上当成墓地,那山上也不涉及谁家的土地,复杂的问题瞬间就简单化了。 农村人一辈子争的就是那块地,毕竟是赖以生存的基础。 到了迁坟那天,能回来的都回来了,平时冷清的村子倒是像过年,一大早鞭炮就开始放起来了,从村子一直放到坟坡。 冯大年也乐乐呵呵的,这次他可赚大发了。 当然,我也很快乐,毕竟那些纸活儿都是在我这儿买的。 工程量太大我做不出来,都是在于老板那儿去批发的,他接到我电话的时候还一愣,没有想到我还活着。 听说我干这一行了,叮嘱了我一些事,说以后有活儿也给我介绍,当然最重要的是,让我以后到他那儿去批发东西,他给我最低价。 我一想也懒得做了,双方一拍即合达成共识。 坟坡那边传来一阵骚动,二叔着急忙慌的跑回来说,坟坡塌了! “塌了?” 我疑惑的拄着拐杖跟去一看。 可不是塌了吗? 坟坡的侧面塌了一个大坑,新土旧泥混合在一起,埋葬年头久的棺材烂了还能看到里面露出的森森白骨。 “你们看,这是什么!”随着一声惊呼,大家跑去一看,另外一个塌陷的地方里面露出了一些瓶瓶罐罐的碎瓷片。 有几个胆子大的人已经跳到塌陷的坑里刨开了。 “这是古董啊!”陈达发捧着一个精致的珐琅罐子仔细研究。 大家一听古董全都跳了下去,这不跳不要紧,一跳原本塌陷不牢固的地方又开始往下陷,还是站在上边的人眼疾手快的把人拉上来才避免被埋进去。 听说迁坟塌陷出来了古董,一时间那邺村的人都来了,将坟坡围得水泄不通。 “老祖宗通知上头领导吧。”看着大家眼中闪着的精光,我悄悄把老村长拉到一边。 “那古董上冒着邪气,让大家可千万不能碰。” 老村长转头跟大家交代,并留下了几人守着,让其他人赶紧回去别在这儿看热闹了。 市里文物部门工作人员来得很快,大队上的书记带着文物部门领导来了我们村,直奔那坟坡而去。 不一会儿坟坡就被拉上了警戒线,不许靠近,大家只能在外围看热闹。 晚上大队干部来组织开会,大家都被叫到了平时晒粮食的大坝上,自己带着板凳打着蒲扇。 会议内容就是通报坟坡的情况,那儿确实有古墓,所以大家要把坟迁走,可以适当的补偿,迁坟的钱政府也会出。 一听说有人出迁坟的钱了,村民们都很满意,会议到结束都是笑容满面的离开。 有人出钱,坟迁得很快,有主有后人的都迁走了,但那些很久前葬的人,早已不知道谁是谁家的了,怎么办呢? 难道就不管了吗? 大家又犯了难。 谁也不愿意去沾染这个晦气,大家唯一想到的就是我。 我苦笑:“让上头出钱给我们建个祠堂,把那些无主的白骨捡起来放在瓦罐中,统一供奉在祠堂不就行了吗?” “这个方法好。”陈达发率先同意,我见他脸上隐隐冒着不正常的颜色,以为是光线问题,却也没有多想。 祠堂的选址和奠基很快就落实好了,大家也都出力去坟坡把那些无主的孤坟挪开,还专门订了牌位在祠堂一角供奉香火。 很快,坟坡就空了。 第56章 我带你回家 最后一个墓是沈十安的,说是墓其实也不是,那儿早已是一块平地,甚至他墓的一侧还被压了好几个坟头,想想都替他憋屈。 不过几百年的沧海桑田,哪里都一样,总以新坟埋旧坟。 阿婶还在的时候为了感念他救我重新给他竖了碑,所以大家才知道那儿以前确实是有个很久以前的墓。 他的墓很深,大家挖了很久都没有看到棺椁,许久之后,听到一阵嘭的声音,锄头碰到了木头,他的棺木露了出来。 我让二叔扶我下去。 “月月,你不方便就别下去了。”他擦了擦额头的汗。 “我亲自殓他,二叔。”我抓着他的手臂,二叔小心翼翼的扶着我下去。 沈十安的棺,只是薄薄的一口,连个棺椁都没有,古代像他们家这样的侯爵人家,哪个不是风光厚葬,陪葬万千,唯独他,薄薄的一口棺木,就在那古墓的旁边,显得尤为凄凉。 我心一酸。 木头已经被虫蚁啃噬得差不多了,轻轻一碰棺材板就裂开了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 血肉早已没有,那白骨却不是平躺着,姿势有些奇怪,我弯下腰凑近看,更像是人在挣扎中死去的卷缩姿势。 我颤颤巍巍的先捧起他的头骨,那头骨上有一道裂痕,是刀伤! 我不敢相信,将头骨拿近一些仔细研究,确实是刀痕,还不止一道。 沈十安,你到底经历什么? “沈十安,我来带你回家了。” 我哽咽着将他的骨头小心翼翼的捡起来放在瓦罐中,紧紧的抱着那瓦罐,不敢去想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最后一个骨捡完,大家在原地烧了纸钱放了鞭炮,原本朽烂的棺木统一焚烧后,随着我站在队伍最前方喊了一声:“搬新家了。” 跟在我后面的人举起引魂幡在空中甩了几下,后面鞭炮锣声同时响起,一路到祠堂外。 “开祠堂!”祠堂的那带着厚重油漆味的大门轰然打开,我站在门前再次高喊:“请各位先人入门!” 提前安排好的纸钱和鞭炮又同时点燃,我们有序的后退一步,整齐的站成一排,将入祠堂的路让出来请各位先人先进去。 我将沈十安的瓦罐和牌位放在了正中间,和坟地一样,依旧将他放在正中间。 他担得起! 随后就是妇女们杀鸡宰羊做饭祭奠,这一天,像是过年一样大家在祠堂吃了席,我当然也从女人一桌变成了主桌的高堂位。 那儿,原本是老村长的位置,现在变成了我和他并排坐下。 “月月,来,叔叔伯伯们得感谢你啊。”他们朝我举杯,不知道是迁坟太顺利还是看到沈十安的尸骨给我的震撼太大,从不喝酒的我端起酒杯一仰而尽。 那酒穿过我的喉咙,一路辣到了胃里。 辣出了眼泪。 “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我吃了一大口凉拌黄瓜才勉强压住那辣味。 推杯换盏,已至深夜。 我看见沈十安靠在祠堂大门上半眯着眼看我,我将杯中最后一口酒喝了,有些醉意:“你们慢慢喝,有人来接我了!” 众人看向我指着的方向均是愕然,我只笑了笑脚步虚浮朝沈十安走去。 第57章 别放开我 可是,那里却什么也没有。 回首而望,他那新描的牌位在一众牌位中熠熠生辉。 我低头嘲笑自己,真是醉了啊! 夜色正浓,我趁着醉意在房中将神龛上那供奉了许久香火的陈年朱砂取下来,龙飞凤舞的画了几幅符咒,掐着口诀念了一段咒语。 我将那供奉在神龛上的柳鞭也取下来,扎破中指血涂在柳鞭上,这鞭子近几年可是鞭打了不少的鬼魂,积攒了不少的灵气,现在那不经事的小鬼儿根本扛不住两鞭子。 我跪在神龛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头,背着东西拄着拐杖就往坟坡那儿去。 坟坡那儿拉了电线亮着一盏昏黄的灯,拉上了警戒线,有两个小帐篷,上面派人来看守着不让别人靠近了。 我提前将长发鬼一众召唤出来,让他们帮忙把看守的人给我看住了。 “陈月你要偷陪葬品吗?”长发鬼梳着她的头发问我。 “那东西可不能动啊。”凡叔是死了好多年的老鬼了,他这会儿还和活着一样啪嗒啪嗒的抽着旱烟。 “不是,我有其他事。”我将纸钱烧给他们:“把他们的眼给我迷住,坚持到我完事儿。” “行。”几个鬼猛的吸我烧的香火,脸上浮现出享受的笑容,飘飘然的答应我。 等香火燃尽,他们就朝看守那两人飘去了。 我见那两人笑呵呵的走回帐篷倒下,长发鬼对我挥了挥手:“这事儿以后叫我一个人就行了。” 我但笑不语,朝那古墓走去,他们跟在我身后叽叽喳喳不停的劝我不要去偷陪葬品,说那里面东西厉害着呢。 “哦?有多厉害?”我转头问凡叔。 “反正很厉害。” “那我更要看看有多厉害了。”我放下拐杖:“那东西的棺椁在哪个位置?” 我不懂风水,所以不知道主墓室在哪里。 “喏,那儿。”长发鬼指了一个位置。 我将符咒拿出来掐了口诀它燃烧后,将灰烬洒在泥里,我看了看方位,预估了大约的方位将供奉了许久的桃木钉拿出来钉在主墓室的四角,每一钉下去那地上都渗出血红的水。 似乎还能隐约听到哀嚎声。 那几个鬼远远的看着也不敢过来,长发鬼颤颤巍巍的喊我:“陈月,陈月你到底要干嘛!” 我将那柳鞭从包里掏出来,月色下供奉过香火还沾了血的柳鞭发出幽幽的寒意。 我抬手挥起,那鞭子划破空气的声音传来,我一鞭一鞭的抽在主墓室的中央位置。那寒气让几个鬼不敢停留,原地消失了。 每一鞭子都用尽了我的全力,那鞭打在地上渗出的血水沾染到了我的鞋上,肉眼可见的阴郁之气从鞭子下溜走。 我越抽越来劲,恨不能将坟给他扒开抽他的棺木,鞭打他的尸身。 我抬手,手腕却被一把握住,冰冷的触感。 我回头,他就站在我身后,看不出悲喜。 他说:“够了,陈月。” 我鼻子一酸,推开他:“不够,你是被活着殉葬的对不对!”我带着哭腔推开他:“你走开!” 地上的血水越来越多,沈十安见我执意不肯停手,他握住了那柳鞭,我再次挥起柳鞭,看见沈十安面露痛苦之色,我赶紧松开。 忘了,沈十安也是鬼,他也碰不了香火供奉过的柳鞭。 我赶紧停下来。 着急的看他的手,他原本白皙的手掌被灼伤了,那里黑乎乎的一片,捧着他的手,我的眼泪瞬间就淌了下来。 “没事。”他抽回手。 我撒气似的避开他又狠狠的抽了几鞭那地上,血水的腥臭味开始在空中蔓延。 沈十安抿唇不语,等我消气停下来,他才将我拉开。 只见他双手从身侧抬起,手中白雾茫茫,那白气将血水重新逼进了泥土里,我诧异的看着他。 “你压不住他的。” 原来,这些年,沈十安不仅仅是被束缚在这里,他还压制着地底下的那东西。 “走,我送你回去。”他走过来自然的抓起我的手腕,我侧脸看他。 将手覆在他的手上:“前路难行,沈十安,别放开我。” 只感觉他身体颤抖了一下,他的脸看向别处,我趁机扣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牵,他冰冷的手指微微一动,而后,握住了我的手。 第58章 好事多磨 沈十安真的很好看,与世无争恬静淡然,翩翩公子的模样。 我想起他头骨上的刀痕,有好多好多的话想问他,但才刚开口叫他的名字就是哽咽。 “你都看见了?” 我重重的点头,也重重的吸着鼻子,他只是长长的叹息。 “痛吗?”我问。 他摇了摇头。 那么大的伤口,深入头骨髓怎么会不痛呢? “能和我说说吗?” “都过去了。”他停下脚步,看向远方,听不出悲喜。 他在院门外停下:“陈月,别再去碰那古墓了。”沈十安难得这么严厉。 我沉着眼看他,见他要走,我侧身整个人都恨不得趴他身上:“我头晕,那自己酿的白酒见风就上头。” 他只得将我扶进屋,趁着酒意,我拽着他的衣服不让走。 “我去给你倒杯水。”他无奈道。 “那你不许走。” 温水缓缓流入口腔,我舔了舔嘴唇,沈十安侧过头不看我。 我将义肢拆下来放在一侧,准备工作已经就绪! “沈十安,帮我个忙。”我朝他伸出手,他不明所以向我靠近。 等他靠近我双手圈住他的脖子,垫起一只脚,热烈的气息向他喷去,他努力的仰起头想要逃离,我哪肯,将自己凑上去,双手用力将他勾住:“帮我解解酒。” 我的唇凑上去,他还抵死挣扎,却又不敢用力像是怕弄痛我。 他侧过了头不让我亲,我只能胡乱的在他脸上亲吻,轻轻咬他的脸颊,十指陷进了他的头发里。 “陈月,陈月。”沈十安的呼吸都重了,他急急将我推开:“这不合规矩。” “这合情合理。”我将脸靠在他的胸口,手不安分的往里衣伸去,他冰凉的体温让浑身燥热的我倍感舒适,不由得发出了几声舒服的呻吟。 我见他往后退缩,要撤退的样子,我抓着他的手臂低低坏笑:“你出不去的。” 趁他刚刚去给我倒水的时候,我已经在我的房间里贴了符纸,掐了决。 今晚,我势在必得。 沈十安双手捧着我的脸,弯下腰来与我对视,他如墨的眸子让我越陷越深无法自拔,他说:“别这样……” 于是,我凑上去就堵住了他的嘴。 我努力的踮起脚尖,含糊不清的咬着他的舌头:“沈十安别拒绝我,也别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想到他头骨的那刀伤,我的眼泪落下来,滴在他的脸上。 他一愣,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那般,弯下了腰垂下了头,一手搂着我的腰,一手放在我的后脑上。 唇目相贴,耳鬓厮磨,辗转反侧。 我急急的扯他的衣服,他低低的笑了,将我放在床上身体压了下来,像是隐忍了许久的野兽,不过动动手指,我的衣裳应声而碎。 他的眼中燃起了情欲,低头急急的吻我的脖子、锁骨,一路向下…… 彼此坦诚相对,他低低的叫我名字。 “陈月,陈月……” 平平无奇的名字,从他的嘴中出来,带着清甜和甘意。 我便也咬着耳朵低低的回应他。 手机不合时宜的响起来,我掏出来挂断了电话,将手机关机,把被子拉过来和他一起卷进被子里。 门外,有人砰砰砰的敲我家院门,我不耐烦的从被子里探出头:“谁啊,这么晚了,滚!” 那人在外面喊:“月月,月月,不得了了,你快开门,救命啊。” “滚滚滚!” 我满是恼怒,门外的人却不知道疲倦的带着哭腔砸门。 我被门外来人扰得咬牙切齿,沈十安撑着手,托着腮笑看,我咬了一口他的手臂:“等着我,不许走。” 虽然我贴了符纸,但从上次他轻轻松松就入了我的院子来看,很显然,这个符纸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 起床重新找了衣服换上,刚刚那衣服早已破烂不堪。 被子枕头凌乱了一床,鞋子衣衫落了一地无不宣扬着刚刚的疯狂。 “等我回来,听到了吗?”我也懒得穿义肢,拄着拐就出去了。 门口站着的是陈达发的老婆,我平时都叫他张二婶婶,见我开门着急的跟我比划他们家出事儿了。 我皱着眉头不悦的打断她:“有事明天再说,晚上不看事。” 说完我就要关上院门,谁知道张启英抵着门,带着哭腔求我一定要救救他老公。 救你老公,谁来救我老公啊! 老子好不容易使出浑身解数才把我老公留下来的啊! 就被你打断了! 第59章 神秘人物 沈十安果然走了! 我穿上义肢,把东西装进帆布包里,瞪了脸色煞白焦急不安的张启英一眼。 张启英急急的说:“晚上他睡觉一直说梦话,我以为他喝多了在做梦也没管他,谁知道他翻身起来就往门外走。” 张启英浑身颤抖了一下:“我跟上去叫他,他也答应,我上去扯他,他转过头幽幽的看着我,那眼里没有眼珠子全是眼白。”见我收拾好了,张启英眼疾手快的把拐杖递给我继续说:“我怕那口子出什么事,就跟上去看,他直接去了那古墓那儿开始刨土。” 陈达发果然中邪了! 此时他正撅着屁股在那古墓边上徒手刨泥,双手已经隐隐渗出了血液,但他好像不知道痛一样,全身僵硬的卖力刨着。 那俩看守的早已醒了过来,两人合力都按不住陈达发。 他脸上的青筋暴露,脸色铁青,眼白上翻看起来尤为吓人。 我心中有气,并不想靠近他,从包里拿出柳鞭朝他抽了一鞭子,陈达发像是不知道痛一样,甩开架着他的两人又趴在地上刨土,我将包里的符纸拿出来贴柳鞭上,又连续朝他甩了两鞭子。 他身上的邪气才慢慢褪去,发出了哀嚎声。 “达发,达发,你快过来!”张启英着急的喊他。 “我怎么在这儿!”张达发清醒过来。 张启英一边帮他拍身上的土,一边哭着跟他说了前因后果,我瞥了一眼张达发,他脸色青绿,眉宇间冒着黑气。 大煞之相,命不久矣! 收拾东西准备回去,张启英是个有眼力见的人,跑到我身边扶着我:“月月,我家那口子还……” 我打断她:“东西不送回来,他夜夜都得来做苦力。” 直到,墓破邪出! 张启英和陈达发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没接我的话。 我冷哼一声收起东西抬腿走人,再看陈达发愈加铁青的脸色,他们大概率是抱着侥幸心理不会还回来的了。 人有贪欲不可怕,可怕的是妄想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据为己有。 “那个……”那俩看守的男人挠了挠头:“小师傅。” 我见他俩欲言又止的样子,对他们笑笑:“没事,别碰那些东西就行。” 一大早文物局就派了工作人员下来,他们已经开始了保护性的挖掘工作,我坐在院子里扎纸人。 虽说已经和于老板达成了口头协议,但我没事的时候还是喜欢坐下来扎纸人,全神贯注做一件事的时候可以什么都不想,这仿佛是这几年形成的一种习惯。 老村长拄着拐杖来我家院里坐下颤颤巍巍的抽着旱烟晒太阳,我笑话他这么热的天怎么还晒太阳。 他缺着牙朝我笑:“人老了,阳气不足,总是怕冷。” 这话他说的对,阳气不足的人总是畏寒。 “月丫头,你说那墓里的东西能出得来不?”他敲了敲旱烟袋看似不经意的问我。 “出不来。”我抽了一根篾条夹在纸人胸腔处:“那古墓他们挖不了。” 想了想又不对,老村长怎么会知道那里边有东西,我可谁也没说过。 我看向他,他也眼神浑浊的看着我,还带着隐隐的笑意。 他啪嗒啪嗒两口:“咱们后山你去过没?” 我摇了摇头。 小的时候跟家里大人去山上打过柴坎过树,但也只是到半山腰,那山上都是密林没有上山的路,基本上没几个人去过。 “那山顶有好东西。”他神秘的冲我眨眼。 等我继续问的时候,他伸了个懒腰站起来:“人老了总犯困,我回去睡会儿。”他抬手指了指古墓的方向:“你处理就行了,我经不起折腾了。” 我恭恭敬敬的送他出去:“老祖宗,你慢点啊。” “你师傅啊,命苦!” 我心头一震,他这话什么意思? 难道那晚的事情,他知道? 还来不及细想,古墓那边就传来了爆破声,接着就是一阵又一阵的哀嚎惨叫! 古墓出事了? 我若有所思的看着拄着拐杖慢慢悠悠的往家走的老村长,这个人不简单! 第60章 阴蛇 古墓那边才刚打开墓门,里面就窜出几条通体鲜红的蛇,那蛇是什么品种大家都没见过。只是动作飞快,咬了人就飞速钻进土里或是爬进草里不见了,大家又是打草,又是刨洞的找了许久都没能找到。 文物局的人只能暂停作业,将人先送去医院,但那蛇毒发作得特别快,还没等送到医院,四个被咬的人就断了气。 这一下子人心惶惶,大家都买了雄黄洒在家四周,担心蛇爬家里来咬了人。 那蛇我知道,第一次见是李仙娘放到我爸墓里,后来在她家又见过几次,她说那是阴蛇。 蛇下了蛋在墓里,沾了阴气,越是阴气足那蛇就越厉害,破壳而出的就是阴蛇,但一般墓里阴气不足很难养成阴蛇。 下午日头高照,那些在旁边安营扎寨的工作人员见那墓门打开许久也没有蛇进出,请的捕蛇人也刚好到了,戴好了工具又开始尝试继续下墓里。 那工作人员一个没站稳,靠在墓道墙上,只听“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碎了,他的背上挂着一条刚出壳的小蛇。 那小蛇趴在他身上游走,他大气也不敢出,其他的人尝试用铁锹拍打那蛇,谁知道它仰起头就朝那那铁锹的人弹跳过去,没错,是弹跳! 直接从一人身上跳到了那个拿铁锹的人身上,那蛇像是有灵性一样,朝着他脖子就是一口,虽然穿了防护服但还是被咬中了脖子,他惨叫着爬出了墓道。 大家照着强光灯这才看清楚,那墓道里全是白花花的蛇蛋。 这么多的蛇蛋,不知道有多少条墓蛇。那捕蛇人却不害怕拿着蛇皮袋一蛋一个蛋的往里装, 满满当当五六个蛇皮口袋往车上搬。 我站在远处看得清清楚楚,这些人,真是找死啊! 其实要制住那些阴蛇也简单,但我并不打算出手,那些在那儿敲敲挖挖的人是谁? 一群饱学之士、崇尚科学的高级知识分子,我一开口人家只会把我当成神棍,我才不要平白无故去解释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我更不想在他们面前展示我会抓鬼镇邪来补充说明这世界真的有鬼。 有牺牲很正常,他们牺牲在工作岗位上很光荣。 也不白死,国家还给赔偿呢! 我在菜地里摘了黄瓜和小葱,晚上准备吃拌面,阿婶做的拌面是一绝,但我只学到了皮毛,但能勉强入口。 以前阿婶总说,菜好不好吃靠的不是调料,而在于放盐,盐放得合适怎么着都好吃,其他调味品只是点缀。 人生也是如此! 不过在于放盐而已。 晚间沈十安来了,他见我眼睛闪着精光看向他,有些不自然的咳嗽了两声。 他越是这样,我越是想要逗他:“要一起完成昨晚没继续的事情吗?” “陈月!”他气急败坏的叫我的名字! 我赶紧收起淫荡的笑容,怕真把他惹毛了,大爷抬抬腿走人,我可找不到他。 “想不想去看看热闹。” “走啊。” 看热闹啊,这事儿我熟,我喜欢。 “不急,喝壶茶再走。”他自顾自的在院中坐下泡茶。 我拉着他的衣角:“喝什么茶啊,我们做一点快乐的事情啊。” 被他一眼瞪了回来。 我乖乖在他对面坐下老实的喝茶,我见他一杯一杯的喝,有些疑惑鬼也是能喝茶的? “要不要我给你放点香灰?”我好心的建议。 “不用。”他放下杯子:“我和你那些鬼朋友可不一样。” “那你是啥样的,你跟我说说呗。”我更加好奇了,但沈十安像是故意吊我胃口一样抿唇不语,只顾喝茶。 “走吧,那东西快出来了。”他放下茶杯,拉着我的手往古墓去。 “沈十安,你会不会那种穿墙术或者瞬间移动?”我指了指我的腿:“磨损严重,痛得厉害。” 这不是装的,最近上山下河的腿磨损太严重了,经常能看到腿部磨出点点的血迹,哪天等闲下来得重新去医院检查看看了。 沈十安步调慢了下来,抬手扶着我慢慢走。 “路一步一步的走,方得长久。” 我怔怔的看向他,他总是有理! 第61章 鬼蟒 我和沈十安靠近那古墓,夜间他们都在帐篷里睡下了,只留下两个人轮流值班,我小心的避开看守的人。 沈十安仗着别人看不见他大摇大摆的走过去。 我朝反方向扔了两块石头,那俩看守得立马警惕的跑过去查看,我趁机拽着沈十安溜进了墓道。 那墓道里还残留着蛇蛋的腥臭味,但已经不见了蛇蛋,那些人已经把它们都运走了。 沈十安忽然转过头看了我,捧着我的脸垂首对着我的嘴就亲了过来,冰冰凉凉的东西从嘴里一直延展到胃中。 我还来不及反应,他快速的松开了我,眼睛看向别处:“遮盖住你的气息。” 我…… 我还来不及反驳就被他拉开闪到墓道一侧,墓道的尽头诡异的燃起了一盏油灯,我紧紧的把符纸拽在手中。 沈十安抿唇笑着看我一眼,似乎在说,难道我不比你那破符纸有安全感? 那油灯好像是会移动,左右晃了晃就熄灭了。 我正疑惑,沈十安拉着我继续往前走。 “那是啥?”我咽了口口水问他。 “等会你就知道了。” 墓道两侧站满了石马,墓道的尽头有很多道门,沈十安拉着我进入了其中一道门,通过那门可以直接到达墓室,墓室里墙壁上的油灯尽数亮着,虽不够明亮却也能看清楚周围环境。 墓室很大,四周都站满了石刻的马匹,马匹上有很多枯骨手握兵器,但意外的是那些兵器并没有随着尸骨的腐烂而掉落,从前如若是威风凛凛的话,现在看来那就是阴风凄凄了,中央停着一个黑漆漆的棺椁,棺椁前方有一个大大的祭台,那棺椁上好像有什么东西环绕着显得那棺椁异常大,距离太远看的不是很清晰,墓室那空气不流通的窒息感扑面而来,让我忍不住想要咳嗽。 沈十安眼疾手快的捂住我的嘴,我被憋的满脸通红。 “别发出声音。”他附在我耳边轻轻说,并且示意我蹲在柱子后边,不知道在等什么。 许久之后,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传来,在安静的墓室里显得尤为清晰。 我想问沈十安是什么东西,一转脸,哪里还有沈十安的影子,我身边早已空空如也,我额头冒着汗,心里诅咒着沈十安。 这些年的跟着李仙娘也算是个半斤八两,在地上遇见的一般小鬼还好,但这是别人的地盘,我哪敢放肆! 现在唯一的安全感就是紧紧的拽着我的黄符和柳鞭,剩下能做的就是祈祷沈十安良心发现来带我出去。 那声音越来越大,而且离我越来越近,我心脏都快要蹦出来了,四处也不见沈十安的影子,我咬了咬牙,在脑子里回想刚刚进来的路,从这里跑到门口大概需要的时长,趁那东西还没有发现我,我干脆跑吧? 我刚站起来,头顶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对着我扑哧扑哧的喘气,我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柱子上赫然缠绕着一条蛇,不,那不是一条蛇,简直就是巨蟒,那头比我两个头还大,它蛇信子吐出幽幽的试探着,我捂着嘴不敢发出声音也不敢动,怕惹毛了这个祖宗,那我还不够它塞牙缝的。 我和那条蛇对峙着,它不动,我也不敢动。 比起这蛇,我还是更想遇见鬼。 至少我还能和鬼火拼一下,面对这蛇我可没半点希望。 好在沈十安良心发现,终于回来了,他抬手捂住我的眼睛,等他放下的时候,那蛇已经不见了。 我警惕的四处看了看,担心它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又窜出来把我缠住或者直接生吞了。 “那是鬼蟒,虽然你的活人气息被掩盖了,但生人味道还是把它引来了。” “鬼蟒是啥?”我好奇心被勾起来,第一次听说着实觉得稀奇。 “蟒死了以后变成的。”沈十安左右看了看回答我。 人死了变鬼,蟒死了也行? 不等我细问,沈十安朝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并朝后方指了指,我顺着他看去,墓室里除了我们,还有另外一个,那人的背影很熟悉,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这不是老村长吗? 我惊讶得捂住了嘴巴。 此时的他不像平时佝偻着腰拄着拐杖,他的身形灵活在墓室里左敲敲又打打,还贴着耳朵在墓墙上。 就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更可怕的,他身后就跟着那条鬼蟒。 那蟒不仅没有缠上去反而跟在他身后,就像是他养的一条宠物。 第62章 开棺 老村长在棺椁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掀开了那棺椁,他摸索着在里面找了许久,直到那鬼蟒不耐烦的甩了几下尾巴发出低低的扑哧声,老村长才抬起头,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小刀,划破了自己的手,那鲜血霎时就涌了出来,他将手放到那鬼蟒的嘴边,鬼蟒竟也仰起头稳稳的接住了那鲜血。 喝完了血的鬼蟒明显不那么暴躁了,乖乖的躺在棺椁旁边,悠闲地吐着蛇信子。 “他在找什么?”我看老村长整个人都要陷进那棺材里了,悄声问沈十安。 “这个。”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晶莹剔透散发着绿光的小珠子:“返魂丹。” 我接过来仔细研究,也没啥特别的嘛,和我们小时候玩的夜光跳跳珠一样,只不过那是塑料的,而这个说不出是什么材质,握在手中生凉。 “有啥用啊?” “复活里面那位的。”沈十安下巴点了点。 “哈?”我大脑当场宕机。 死了几百年了,还能复活? 不过我眼前这个男人都是死了几百年的鬼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很快老村长就无功而返,轻车熟路的出去了。 看样子,他不是第一次来了。 我拽着沈十安非要去棺椁里看看,沈十安别扭的让我自己去,但那条鬼蟒还趴在那祭台旁边,要去棺椁那儿必须要经过祭台,我不敢自己去。 “你是不是不想见到他?”我轻轻扯了扯沈十安的衣裳,我越来越理解他的别扭,也越来越看不懂他。 我冷哼了一声。 “要不要我把他拉出来鞭尸给你解气?” 他继续不接话。 不知道当年他经历了怎样的惨烈,既是活人殉葬为何他又有单独的墓不在这个墓中? 他的家人呢? 又葬在何处? 越来越多的问他困扰着我,也更加坚定我要去看看棺椁里的那个宏将军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虽然我更想去鞭他的尸给沈十安出气。 沈十安拗不过我,最终还是同意带我过去,那蟒虽仰着头朝我吐信子,但看到沈十安又将头埋了下去,蜷缩在身体里。 它好像认识沈十安。 靠近了我才发现,那棺椁上缠绕着的不是其他的,是蟒皮! 我吓得不敢动,但棺椁已经被盖上,那鬼蟒又躺那儿根本不敢动,但看沈十安在身边,我也放开了手脚,试图去推那棺椁,那棺似有千斤重无论我怎么使力它都纹丝不动,难道有什么开关? 我看老村长轻轻松松就推开了啊。 沈十安实在是看不过去,伸手点了点那棺椁就直接被推开了,棺椁里全是金银珠宝,光是夜明珠都有好几颗有拳头大小,这么多财宝我吸了口气,难怪那些盗墓贼宁愿死也要搏一搏。 “沈十安,不如我们把它分了吧。”我笑嘻嘻的真诚朝他建议。 “就怕你有命拿没命花。” 棺椁下面是棺木,我催促沈十安快帮我打开,我要看看他到底长了一张什么样的大脸,竟要这么多人殉葬。 沈十安这次没有拒绝,依旧是轻点棺木,那棺材就像安装了自动按钮一样嘎吱一声移开了。 沈十安背过身去,负手而立,我侧眼看他,他的身形似乎抖了抖,看来,那真是一段惨烈又难忘的过去。 “这……这是活人啊。”棺木中躺着的人,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样子,头发和沈十安一样束起,头盔并未戴在头上,而是放在右侧的腋窝下,像是夹着头盔一样,身上的铠甲闪烁着寒光。 他虽是面色铁青但看起来和活人无异,那手上的血管都清晰可见,仿佛他不是死了,而是睡着了。 这么多年了沈十安都变成白骨了,他还活生生的躺在那儿? 沈十安像是早就知道,并未感到惊讶也没有转过来,我过去拽着他的手臂:“要不要看看他和从前有什么不同?” 毕竟几百年过去了,我实在是不敢相信那个人就是宏将军,我甚至怀疑这是老村长重新放的一个人进去。 沈十安转过头看了我一眼,我握住他的手:“没关系的,我陪你一起。” 他这才转过身朝那棺里看去,只是一眼,沈十安的身体就开始抖动,我将握住的手紧了紧,给他一些力量。 他抬头闭着眼睛,眼角有什么晶莹的滑落。 原来,鬼也是会流泪的。 第63章 剔肉喂蟒 “不看了,我们不看了。”我拉着沈十安就要走,他纹丝不动的站在原地一如往前那般冷漠,仿佛刚刚那个脆弱的、流泪的并不是他。 “许久不见了宏将军!”沈十安的声音嘶哑,我知道他压抑着怒火。 见沈十安这样,我心头一痛,悄悄从包里拿出供奉过的符纸,既然确定了是他,那我就得为沈十安出口气了。 沈十安在我将符纸贴出去的前一秒拽住了我的手,同时那鬼蟒好像也感知到了宏将军有危险,昂头长啸一声,那声音震得我耳鸣,接着就是一阵风呼过,鬼蟒的尾巴朝我扫来,我见逃不过只能闭着眼睛等待死亡,沈十安伸手将我圈在他怀中,那鬼蟒速度收回了蛇尾。 他不伤害沈十安? 沈十安将那棺木重新关上,带着我出了墓室。 “陈月,别去招惹他。” 回想刚刚那一幕我还心有余悸,乖巧的点了点头。 “你上次鞭的也不是宏将军,而是那些殉葬者。” “昂?”我再次囧。 “那鬼蟒是他养的蟒蛇用自己的精血喂养它,他死了那蟒是自愿被剥皮守棺的。”我浑身打了个冷颤。 “那为什么老村长进去那鬼蟒没袭击他?还有你……” “因为他陈炫义原姓宏,他身上流着和宏将军同样的血,而我……”沈十安无奈的笑了笑:“你见到的那个白骨,肉身不是腐烂的,是我亲手将我的血肉剔下来,喂了那鬼蟒。” “啊?”我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尖叫声,我原以为沈十安活人殉葬已经很残忍了,没想到他竟自己剔肉喂蟒。 “为……为什么。” “因为,我要进去拿返魂丹。”沈十安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他没了这个就复活不了。”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有那么多的问题想要问他,今夜他明明什么都愿意跟我说,可,我话到嘴边却一句也问不出来。 我只是,心疼。 心疼他的遭遇,心疼他的过往。 要用自己的肉身喂蟒,那得多大的勇气和决心? 可他偏偏就那么做了。 “不要再去招惹他了。”沈十安看向我认真的说:“如果他真的出来了,我也善不了后。” “好。”我点头算是答应。 “陈月,你……”沈十安欲言又止:“离开这里去别处生活吧。” “你也一起吗?”我抬头看他。 “我走不了。”他摇摇头:“我被禁锢在这儿了,哪儿也去不了。” 我想要继续追问,他确是不再应答了,我只能换了个话题。 “老村长,他是宏将军后人?” “是。”沈十安继续说:“你师父也是。” “啥?”这个消息太爆炸了,我一时间有些消化不良:“李仙娘也是?可是,她明明姓李而老村长姓陈……” 还没说完我就闭嘴了,沈十安才说老村长姓宏,既然他能改姓为什么李仙娘不行? 可他俩从来都没有往来,好像两个相互都不认识的人,那老村长陈炫义白天走之前说我师傅命苦是他知道我放火烧了她? 既然这样他是不是会帮她报仇? “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跟你说,陈炫义之所以选择在这个时候进墓,不是为了帮助他祖宗复活,而是他自己想要返魂丹。”沈十安见我满脸的疑问:“你师傅也多次去寻找过,但都无功而返,所以才铤而走险选择……” 沈十安指了指我。 李仙娘她找我借命。 那陈炫义这个时候进墓找返魂丹是不是也因为他阳寿快尽,他着急要这个东西,如果没找到的话…… 我? 对就是我,他又会找上我完成李仙娘没有完成的事情。 难怪沈十安会让我离开,这里不仅仅是地底下那东西危险,更危险的是身边的人。 “明白了吗?” “嗯。”我若有所思的点头,如果能让他和我师父一样消失呢? 那不就安全了吗? 沈十安像是看穿了我,对我摇摇头:“陈月,不要造杀孽,轮回太苦。”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吗?”我苦笑:“除了离开!” 沈十安摇头:“别无他法。” “那我熬到他死再回来行不行?” 沈十安叹气伸手将我揽过来圈在怀中,我难得享受到他的温柔,蹭着他的胸膛问:“可以吗?” “除了他还会有别人。” 第64章 坟地变桃林 陈达发死了,死相凄惨。 跪在那古墓前头都磕破了,肚子被剖开内脏流了一地,而他前方正放着一个晶莹剔透的小玉壶。 张启英又来求我去看看他老公,我摇了摇头:“我提醒过你们把东西送回去。” 她只能哭着说一时贪心,没想到真的这么邪门。 我告诉她还是快找人去把张达发抬回来发丧吧,别让他跪那儿了。 说完也不管张启英就关上了院门 张启英哭着把人抬回来的时候整个村子都响彻着她的痛哭声,我院门紧闭并不打算去凑热闹。 贪念起,命该绝。 我已经提醒过他了,古墓里那位也给了他机会,但他不珍惜啊。 古墓那边传来消息,墓道的门打开了,考古队员们摩肩擦踵的就要进墓。我本着人各有命的态度,并不想去提醒他们。 果然,那帮人进去不到十分钟,惨叫声都从古墓那边传到了村子里。 大队书记带着人去看的时候,那些人只剩下残肢断臂被扔到了墓道外早已没了气息。 谁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他们遭遇了什么,但也不敢再轻易进那墓里。 墓外的工作人员也当机立断关了关了那墓室的门,收拾东西就回去向上级报告了。 又陆陆续续来了好几波人,围着那墓转了几圈都摇头,其中一波人看起来像是有实力的样子,因为……他们来敲了我的院门。 “请。” 院中的矮桌上,我替他们斟茶。 “不知道怎么称呼您?”为首穿中山装的男人问我。 他看起来五十岁的样子,红光满面,英气十足,是有福之人。 “陈月。” “陈师傅是隐居还是……” 我一时有些被噎住,但还是客客气气的回答:“师傅不敢当。从小长在这儿,学过两年不成什么气候。” “你这院子……”他抬手虚指了指,对我一笑:“防护措施做得不错。” 果然是有真本事的! “在那古墓那儿远远就看见陈师傅的院子与众不同,所以想来打搅一二,希望不要见怪。” “我这里清净,难得有贵客上门。”我将茶给他续上:“欢迎。” “那墓不知陈师傅怎么看?” “和你一样。” 然后他就爽朗的笑了:“如此便拜托陈师傅了。” 他起身告辞。 我客气的送他出去,他转过头递给我一张名片:“陈师傅,空了也来市里坐坐咱好好聊聊。” 名片上信息很少。 王坤一 电话 地址 其他全无! 而,很快上面就给出了批复,暂时不动,墓道重新封上,所有人员退出那邺村。 现在古墓那儿已然是一大片荒地,农村人见不得荒地,等这个劲头过去,总有那胆大的会去刨土开荒,在那上面种上粮食庄稼。 我去找老村长,他正在院坝里抽旱烟,见我去了笑着朝我打招呼。 “老祖宗,少抽点烟对身体好。”我被那烟味呛得难受,咳了两声。 “来来,月丫头你坐。” 他起来给我搬了个小方凳,佝偻着腰多走一步都吃力,我忽然想起那晚在古墓中他的样子是那样的轻盈,完全不像是人到暮年。 我忙过去接住凳子:“别忙活了,我坐坐就走。” “老祖宗。”我笑着看向他:“那古墓那儿……”我指了指,把我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他半眯着眼沉思一会儿,啪嗒啪嗒的抽了两口旱烟。 “成。”他点头:“我这就去找大队书记说。” 风和日丽的一天。 …… 一个月后,大队上带着人在古墓那儿翻土,石匠凿着石碑,各种工人忙里忙外用石刻将那古墓围了起来。 根据县志,那石碑上刻满了对古墓的介绍,有传说也有真实的。 而那些翻过的土,移开的坟地上被种满了桃树,那一片也成了桃林。只等开春,便是一片桃花缱绻的模样。 桃属阳,能压邪祟! 我就是用这一句话引得老村长陈炫义同意的,虽然他是那宏将军的后人,但很显然他并不想遵从宏将军的遗志复活他,而是想要自己百岁无忧。 那么,镇住那底下的阴气为他争取时间这种大好事,他肯定是会努力去劝说上面的。 第65章 医院小鬼 我看着隐隐发痛的腿该是去医院重新做个合适的义肢了。 医院里人山人海,排着队等待叫号,轮到我的时候已经到晌午了,我去就诊室坐下,刚将就诊卡递给医生,抬头就看见他身上趴着一个小孩。 那孩子似乎能感应到我在看他,冲我呲牙咧嘴,我瞥了一眼没做声。 胆子不小啊,大白天的还是中午阳气最旺的时候就敢出来,不过这也难怪,医院嘛,生生死死的阴气重。 “哪儿不舒服?”那医生见我一直盯着他看。 “那个……”我挽起裤腿:“最近腿磨损很严重,走路疼,想重新做个义肢或者您给看看是不是我腿部有其他病变。” 他弯下腰将我的义肢取下来,认真看了看,又伸手捏了一下我的腿,小铁锤敲了敲:“磨损是有些严重,换肢也可以,不过需要重新量尺打膏体,医院相对来说会贵一些你可以到残联去,那儿有免费的。” 他认真的在电脑上敲着病例,偶尔嘱咐一句:“平时少走路,感觉痛了就拆下来歇一歇。” “定期来做检查,排除其他并发症的可能。” 我看他的胸牌上写着周奇,副主任医师! “如果你决定在医院做的话,明天上午再来,我还坐诊。”他将卡给我:“你可以考虑看看或者跟家人商量一下。” “谢谢。”我拿着卡准备走,转头那小东西踩着周奇的脖子越来越暴躁,像是在发泄对我的不满。 本着与我无关的人生态度,我撇了撇嘴准备走,但那小鬼伸长了脖子冲我叫嚣的模样实在讨厌,而且周奇扭了扭脖子看起来很不舒服。 “周主任。” “还有什么事吗?” “嗯……”我在想什么措辞他会比较好接受一点。 “你最近是不是肩膀脖子都不太舒服啊。” “对。”他站起来抬手捶了捶肩膀:“也算是医生职业病了。” 我似笑非笑,这个可不是职业病:“我可以帮你。” 他错愕的看着我:“你也是医生?” “算是吧!”我甜甜一笑。 从包里拿出那根柳鞭,在周奇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套在了他的脖子上,那小鬼尖叫着跳开了。 周奇的脖子和颈椎霎时就轻松了很多,他试探性的转动了两下脖子,不敢置信的看着我。 我收起柳鞭拿着就诊卡对他挥挥手:“我这个医生给人看病不用挂号。” 在他震惊之下,我平静的走出了诊室,出了诊室以后就赶紧溜了,我怕他本着求真好学的学术精神,逮着我问个明白,那我又得给这些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解释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 中午趁着没事,我去了趟于老板的店,他正叼着烟在门口和别人下象棋,一开始没认出是我,我自我介绍过后,他才放下棋子。 “是你呀。” “对呀,我今天来办点事,顺道过来看看于老板啊。” “来来来,进来坐。”他棋也不下了,招呼我到屋里坐:“我这两天正想着给你打电话呢,你就来了。” 我笑着看他,其实心里明白着呢,他大概是没存我的号码,找不到我了。所以我主动拿出手机:“咱加个微信吧哥,这样联络起来也方便点。” “行行行。”他掏出手机:“我扫你来。” “正好有个事,那家人到处找先生,我一想这不巧了嘛,你就是做这个的。”他收起手机给我倒了杯水:“那家人有个女儿,今年刚满20岁,在学校肚子大了,但她死活不承认谈了男朋友。” 这个年纪谈恋爱不跟家里人说,自己和男朋友滚床单,肚子滚大了不是正常的嘛! 于老板见我一副那有啥奇怪的表情,笑了笑:“要是正常就不找你了。” “去医院检查,那肚子里可不是胎儿啊。”于老板卖了个关子:“想知道,带你去她家看看?” “你也知道我师傅死的早,我半吊子水平拿不拿得下可不好说。”我先把话放出来免得到时候尴尬。 我更有私心,如果那东西太凶了,我还是要明哲保身不去招惹是非的,为了几个钱丢了性命的事儿我可不干。 “行,先去看看,能解决那家人给的酬劳可不低哦。”看于老板笑眯眯的样子,我不置可否。 “没事没事,先去看看,也算是给自己开个眼界。”于老板眼小眉窄,眼小精明工于算计,眉窄说明心胸不宽广,再看他耳垂薄而小,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 面相之术我不太会,只是李仙娘曾和我说过几次,我便记住了。 第66章 蛇缠人 小姑娘家在市里高档的别墅小区,说远也不远,于老板开车半小时就到了,刚进他们家大门,一股浓烈的腥味扑鼻而来,我对气味比较敏感,侧过头干咳了两声。 于老板倒是直接进去和人熟络起来,他确实是个做生意的好材料,经过他添油加醋的介绍原本冷冰冰的人家瞬间对我热情起来。 “把人叫过来我看看吧。”我实在是不想在屋里待着,那味儿太刺鼻了。 “这个……”老两口对视一眼:“自从发生了那事孩子不愿意出门,劳烦师傅去她房间看看。” 我只能忍着那股味道和他们进屋,越往里走那味道就越浓,于老板像是闻不到一样和那主家男人一直聊天客套。 床上半躺着一个披着头发穿着睡衣的女孩儿,她脸色苍白却也掩盖不住原本的清秀,看起来更是有一种病态美。 除了那腥臭味,倒是没有别的,连阴气也没有。 “师傅,这是我女儿,纪斐斐。”王红佩是女孩的妈妈,她指了指床上半躺的人:“麻烦您给看看。” 我走过去抬手摸了摸她隆起的肚子,肚子上青筋暴露,像极了快临盆的女人的肚子。 “这也不是阴物弄的啊。”里面没半点阴气,说明不是鬼魅邪物。 纪斐斐咬着唇颤抖着,悄悄抓我的手,乞求的看着我。 我生了恻隐之心,从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符纸掐了口诀燃尽,将黄灰放在她的肚子上,那灰无任何反应,确实不是阴物所为。 我摇了摇头,虽心生不忍却也无可奈何,是鬼我还能使使劲儿,但这明显是没有鬼啊,我毫无办法。 我退出了房间,里面传来纪斐斐的哭声,我加快脚步假装没听见。 于老板悄悄在我耳边问看出什么了没有。 “没有。”我摇头:“但很确定没有鬼。” 王红佩两口子明显听见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师傅,师傅,求您救救她。”王红佩和他老公追着出来,往我怀里塞了一个鼓鼓的红包,我退回去给他们。 “这事儿它就不在我负责的范畴里啊。” “哎,陈月。”于老板看着那鼓鼓的红包打断我:“你先坐下来听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再决定嘛。” “不用了。”我摇摇头:“既然我解决不了那也不必说给我听了,你们还是另外想办法吧。” 于老板见我这么坚决跟主家连说了好几个抱歉。 屋里传来惨叫声,老两口慌忙的朝屋里跑去,于老板的第一反应是和他们一起进去,我顺手拉住他:“别去。” 于老板和我上了车,他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陈月那是什么东西你是不是知道?” “我不知道。”这是实话。 但很明显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他肚子里是蛋。”于老板掉了个头准备带我回市里。 “哈?” 我整个人都震惊了,人是胎生动物怎么会有蛋在肚子里。 “你说这事儿邪不邪门……”于老板还想说什么,王红佩哭着跑出来拦住我们的车,说她女儿要拿刀剖开自己的肚子。 我俩赶紧跑进去,纪斐斐此刻正趴在地上,她爸爸在旁边按着她不让她乱动,看我们进来也是满脸的痛苦之色。 “让我剖开它,让我剖开它!”纪斐斐无助的尖叫:“那么多人都说看不好,我怎么办怎么办。” 见没出人命,而我又不太适应这种场面,只能悄悄往后一步溜出了房间,于老板接收到我的眼神示意马上上前去安慰。 许久之后,他们才从房间里出来,于老板说:“斐斐想和你单独聊聊。” “我?” 我本不想聊,但其他人很快就离开了,我只能独自面对纪斐斐。 “那个,于老板说你很厉害,肯定能帮我。”她怯怯的看向我。 这个于老板,果然又把我卖了。 “那个……妹妹啊,我可能……”正想拒绝,但她好像又有要哭的趋势,我只能硬着头皮:“你先说说怎么回事吧。” “有一个周末我和同学出去露营,晚上我们烤了烧烤喝了点酒,我喝多了有点头晕就先回帐篷休息了,睡着睡着我就感觉身上很冰冷,有什么东西缠着我在我身上游来游去,还钻进我睡裙里……”说到这儿她有些脸红的低下头。 我装作面无表情,其实心中波涛汹涌,毕竟第一次和陌生小姑娘讨论这个话题。 “我以为自己做了个梦也没有在意,可是后来我又连续做了好几次这个梦,我突然意识到这可能不是梦,也许是真的,毕竟那感觉挺真实的,我越想越害怕,还来不及等放假跟我爸妈说,就发现……我好像怀孕了。” 她声音越来越低,带着哭腔:“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我不是怀孕了,是子宫里长了瘤子,可我知道那不是瘤子,那是蛋。” “那你后来有换医院检查过吗?能不能开刀拿出来?”我问她。 她摇了摇头:“当天晚上它就来了,我家养的狗和猫都被咬死了摆在客厅里,而且……它又来缠着我,把我缠得喘不过气差点憋死,我们知道它可能是生气了,也不敢再去医院,怕被报复,也是怕医生知道我肚子里是蛋,那学校的老师和同学知道了我还怎么活得下去啊。” 关键字我倒是听出来了。 缠她。 钻进去。 蛋。 这……不会是蛇吧? 以前常听老人说山里蛇缠人的事情,没想到这是真的啊。 第67章 蛇胎 最后结果就是,于老板收了红包,我带着纪斐斐走。 我瞪了于老板一眼,他附在我耳边说:“救人一命甚造七级浮屠。” 可问题是,这个我救不来啊。 “那个,纪总,我们陈月深得她师傅的真传,现在住在乡下隐居,虽然条件不如您这儿。”于老板点头哈腰的指了指这别墅:“但那儿可是她师傅亲自选的地界儿,有龙气护体,肯定能镇得住斐斐肚子里那东西。” “哈?” 我被整无语了,刚想拒绝,纪斐斐已经收拾好东西出来了,她穿着碧色的长裙,宽大的腰身刚好盖住了隆起的小腹,这么年轻美好的小姑娘被蛇缠了真是可惜了。 “我送你们。”纪总电话召来家里的司机,一辆黑色的大奔保姆车缓缓开过来。 “那个,纪总,您可能不太清楚……”我尴尬的咳嗽了两声:“我们进村的地儿吧,有一段小路还没有通公路,这车可能进不去。” “是是是。”于老板怕纪总临时反悔不让女儿去山村受苦受难,接过我的话茬:“那里空气好适合修养身体,又有灵气,斐斐肯定能好起来的。” “我从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没有把握能处理好。”丑话先说到前头,免得最后怪罪。 “请您一定要尽力啊。”王红佩抹着眼泪将一个红包塞我怀里,我掂了一下大概是我好几年的收入,还是假意推辞一番才不动声色的收下。 到家已经很晚了,随意煮了面招呼纪斐斐吃点,她从进了我家门就显得疲惫不堪,我将客房打扫了一下安排她住下,于老板的微信就来了。 “陈月,今天自作主张让你带纪总女儿回去,不是因为钱的事儿,是救人添功德,叶师傅给你配了阴婚,那位应该能解决。” 我才想起,当初我和沈十安的婚礼,那些陪嫁纸盒全是于老板送来的,他一开始就算计好了,即便我解决不了,沈十安也可以。 我还没回消息,随后就是一个转账。 “我收一点跑腿费,剩下的都给你。” 一点跑腿费? 他可真好意思。 我也没有别扭,直接把钱收了,不想多做解释,回了一个谢谢就结束了聊天。 我晚上独自去祠堂点了香火请沈十安,这事儿我没见过,又收了人家的钱,实在是搞不定只能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好办法了。 沈十安倒是来得很快,他靠在祠堂大门上问我想怎么办。 “当然是把那蛇蛋拿出来。”我问他:“能不能办啊?” “好办也不好办。” “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只要沈十安说有办法,我就放一百个心了。 “那蛇胎……”沈十安还没说完,抬头往我家方向看了一眼:“快回去!” 我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但黑漆漆的蛇也看不见,想到我家还有个人,那蛇不会追来了吧? 我忙往家赶。 它果然追来了,此刻正缠在纪斐斐的身上不停蠕动。它通体黝黑体型庞大,整张床都是他卷起的蛇形,纪斐斐被她缠在中间,长裙早已碎裂,她半眯着眼,脸色潮红,嘴里时不时的发出呻吟…… 我站在门口不敢进去,毕竟我生来怕蛇,又是这么大一条蛇,被它缠住不死也残废了。 沈十安这玩意儿关键时刻又掉链子,此刻他也不在,我也不敢去惊动那条蛇,只能默默的退出去,想跑又不能把纪斐斐单独留在这里,我半靠在院墙上思考我应该怎么办。 寻常打鬼的那些东西不管用,蛇怕什么? 异味?刺激性的东西? 也不知道酒和醋管不管用。 我正打算悄悄的返回屋里拿酒和醋,脚还没踏进堂屋就和里面的东西对上了,他昂着头吐着蛇信子,竖瞳中满是恼意。 我悄悄的将脚往后退,谁知他一个蛇尾甩过来,我避闪不及就将我卷了过去,我浑身动弹不得,他的蛇身用力缩紧,我感觉到全身的骨头都快要被挤碎了,窒息感扑面而来。 我努力的甩头让自己清醒一点,拼命的在身上摸,想从包里掏出沈十安给的金簪,能扎一下它说不定能放开我,但我他绞得太紧了,我实在是摸不到,抬手摸到的全是他浑身那滑腻腻的蛇身触感,腥臭的令我作呕。 忽然那蛇身软了下来,他昂着头发出警告的兹兹声,我也终于能喘得上来气了,纪斐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拿着铁锹不知所措的站在一边,看起来是她打了那蛇。 我趁机将沈十安给的金簪握在手中,那蛇大概是看纪斐斐手中铁锹恼羞成怒,我还来不及反应,它就已经甩起蛇尾朝纪斐斐甩去,纪斐斐吃痛惊呼一声撞在门框上半天没起来。 都说打蛇打七寸,我也不知道七寸在哪儿,反正趁他继续朝纪斐斐游过去的时候,我眼疾手快的朝扎过去,但那蛇皮糙肉厚我用尽全力竟也没能扎得进去。 这下是彻底的惹怒了它。 它调转了头,蛇尾将我托起,蛇头从我衣服底下钻过去,那蛇头太大,我的衣服传来撕拉的声响,衣服撕裂,后背被勒得生痛。 当我意识到它要做什么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却怎么挣扎都没有用,连呼救都发不出声音。 “哪来的畜生?” 沈十安这狗东西终于来了。 第68章 与蛇对峙 那蛇放开了我,沈十安双手抱起我将我圈在怀里,他的袖袍遮住我的大半个身体。 一开始那蛇还昂着头吐信子发出警告,只是看到沈十安铁青的脸,它又乖乖低下了头,匍匐在脚下一动不动。 “去把衣服换上。”沈十安的声音压抑着怒火。 我的衣服都裂开了,内衣露了出来,袖子还半挂在身上,我捂着胸赶紧回屋套了件体恤出来。 沈十安的掌心冒着寒光,和我之前见到的隐隐白色雾气不同,那蛇也看见了,像是有了灵性不停的对着沈十安点头,嗯……更像是在磕头。 沈十安毫不犹豫的将那手掌抬起那寒光直直打在蛇身上,它发出一声声嘶嘶的惨叫。 不知道沈十安从哪儿变出来了一把剑在手中,他提着剑一步一步的走向那条蛇,蛇一点一点的往后缩,但它每挪动一下就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我意识到沈十安不是要杀那条蛇这么简单,他是要给他活剥了皮。 杀他太容易了,只需要他动动手就行。 我并不是圣母,如果不是沈十安及时出现,那蛇是要缠我的,甚至它想卷死我,现在能看着它被活剥了皮,我当然也乐见其成的。 沈十安走近它,然后蹲在它身侧,没有丝毫犹豫提剑就要朝那蛇头劈去。 我忽然想起李仙娘曾告诉我,鬼是不能犯杀戒的,如果犯了杀戒就成了恶鬼,永生永世不能轮回,即便轮回也会受尽折磨苦楚。 我上前握住他的手,沈十安的手微微颤抖不明所以的看着我。 “别让它脏了你的手。” “它竟敢……”沈十安的声音都是颤抖的,看得出他是真的发怒了。 我很开心,因为他压抑的怒气,也因为他愿意为了我犯杀戒成恶鬼。 虽然,没能给它剥了皮我也很遗憾。 “自己死还是我动手?”沈十安是咬牙切齿说出这句话的。 那蛇看了看昏过去的纪斐斐,又看了看我,最后面向沈十安,我总觉得他们好像在对话。 “怎么?不肯?”沈十安的声音又冷了几分。 “我也想听。”我拉了拉沈十安的衣角小声的说。 沈十安看向我的时候眼中的冰冷褪去,多了几分温柔。从前我一直以为他温文儒雅,体贴入微,一副饱读诗书的儒雅之人,似乎任何事情都不会动他心弦。 可今天,我看到了他的怒火,也看到了他的决然。 “污言秽语,不听也罢。”他对我笑了笑,用下巴点了点还一丝不挂躺在地上的纪斐斐。 我赶紧过去叫醒了她,拿了件衣服给她盖上。 或许之前她都是在半梦半醒之间和这条蛇接触,而如今终于见到它的真面目,纪斐斐的身体止不住颤抖,我扶她起来示意她回房间把衣服穿好再说。 两人一蛇一鬼站在我家堂屋里,那蛇都占了大半间房,我和纪斐斐相互靠在一起,身体向后倾恨不得再离那蛇远一点。 “陈月姐,就是它吗?”纪斐斐在我耳边小声问。 “我们怎么办?”纪斐斐看不见沈十安,面对蛇的时候显得越来越紧张,拽的我的胳膊生疼,她的指甲都快要掐进我的肉里了。 她原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现在更是颤抖得厉害,我见她咬着牙额头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以为她只是害怕,我伸出手抚着她的背轻声安慰她:“别怕,没事的。” 她却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咬着牙只是说了一个字:“疼!”就昏厥了过去。 “哎,纪斐斐,纪斐斐。”我将她放在堂屋的藤椅上拍着她的脸,却忽然感受到她的肚子一动不动的,就像真的是孕妇胎动一样。 我不太确定,伸手覆上她的肚子,里面确实是在动! 蛋怎么还能动呢? “沈十安!”我叫他。 沈十安也一脸严肃的走过来和我一样将手覆在纪斐斐的肚子上,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这些蛋要破壳了。” “要是在肚子里破了壳,它们会吸精血食内脏,直到见了天日。” “啊?”我急得满头大汗:“这可怎么办。” 那她还能活? 死得这么凄惨,她爸妈又怎么会放过我? 那我还能活? 一声惨叫把我拉回了思绪,那条蛇趁我和沈十安看纪斐斐的空档想从院墙上爬出去,被沈十安的那柄剑飞过去钉住了蛇尾,他被钉在了墙上动弹不得,蛇头左右摆动发出嘶鸣。 沈十安从拿出一块东西裹住纪斐斐的肚子上,原本有胎动的肚子瞬间就不动了,她的面色的痛苦之意也慢慢褪去。 “这是蟒皮?” 深浅相接的褐色花纹,独特的纹理,手感微凉。 “嗯。”沈十安半蹲在纪斐斐面前仔细观察她的肚子,看似不经意的回答:“刚刚去了趟墓里,问鬼蟒借的。” 原来,他来迟的原因是去古墓里拿蟒皮去了。 “肚子里的东西得尽快拿出来,这蟒皮压不了多久。” “这怎么拿?”他往院里去,我追上沈十安,和他一起站在那被钉着的黑蛇面前。 “只要把蟒皮盖在她身上,就无大碍。” 黑蛇听见我和沈十安的对话原本垂着的头又变得狂躁起来,沈十安大概是觉得它太聒噪了,抬手收走了钉在它身上的剑,但我很清晰的看到,那剑明明是先插入了一截再拔出来的。 黑蛇软塌塌的倒在地上。 “跟我走。”这话是对那条蛇说的。 担心沈十安一时压不住怒火起了杀心,我上前握了握他的手,他的手依旧冰冷,掌心被柳鞭灼伤的痕迹还在,我的体温传入他掌中,沈十安意会了我的意思,对我点了点头。 一鬼一蛇消失在夜色中。 第69章 午夜惊魂 我被手机铃声吓了一跳,纪斐斐也幽幽转醒,看到盖在肚子上的蟒皮被吓得尖叫,经过我的解释后,她终于慢慢接受了,但还是小心翼翼的抬起手尽量不让自己碰到那蟒皮。 电话是周奇打来的,听得出他的语气很虚弱,忽然想起他在诊室里认真看诊温和对待病人的样子。 他说:“陈医生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只是我的颈椎越来越重头抬不起来,呼吸也越来越重了。” 陈医生? 我宛然一笑。 肯定是那个小鬼儿搞的,他在报复我收拾了他吧? 瞬间还有那么一丁点小愧疚。 远水解不了近渴,我也没办法啊,只能让他尽量忍忍,天亮再说。 “您在哪儿,我现在去找您。”他呼吸音很重,听得出很痛苦:“您再用工具帮我套一套吧。” “周主任。”我清了清嗓子:“夜深露重,在家待着比较安全。” 此刻已午夜时分,又正值七月,百鬼盛行,平常人家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况且他脖子上顶着个小鬼儿不出事才怪。 “我实在是难受,现在心率增快呼吸急促,头痛难忍,怕是到不了明天了。” 见我没回答,他又说:“我知道你不是真的医生,但我们最终的目的都是一样的治病救人从阎王手中抢人,你发发善心也救我一回。” 这个帽子戴的挺高! 但我可不敢从阎王手中抢人。 “如果你出门,很有可能到不了我这儿你就没命了。”利害关系总得先说清楚,这么选择看他的,这就和他们手术前签署手术告知书一样。 那边发出低低的抽气声,他考虑不过五秒钟:“我现在就过去。”顿了顿他又说:“我怎么样做才能比较安全抵达你那儿?” 很理智! “你先扎开中指挤点血抹在眉心,再拿把剪刀或者菜刀放身上。别自己开车打车过来,记得出门打车如果是个女司机你就回家,如果是男司机就可以上车。” 女属阴,如果遇到女司机让那小鬼阴气加重,这一劫他怕是逃不过了,连带那个女司机都是会有血光之灾。 “对了,你抹了血感觉会更加难受,忍一忍到我这儿就好了。”我的话音刚落,他那边就传来了他一声惨叫。 大概是那小鬼见了他的血生气,更变本加厉的折磨他了。 安顿好纪斐斐,我背着平时的携带的帆布包准备出门去接周奇,他打车只能打到大队上,距离我们村还有一段距离,农村不比城里人多阳气旺,他顶着个阴气这么重的小鬼,就算那小鬼儿不弄死他,其他的邪物也得出来凑热闹。 微信叮咚一声,周奇添加我的好友,点击同意! 他发过来一张图片,是他坐在后座拍的,我将地址发送过去并告诉他,我会在路口接他,让他随手摸着剪刀,感觉不适就扎开自己的中指放点血抹在额头中间,但不要把剪刀放在脖子上。 万一更加激怒了小鬼,还没到我这儿他人就噶了。 人的中指血是包经之血,纯阳,可以辟邪化煞。 谁知道我才刚走到土马路上,就见一个包着头的老太婆坐在石头上歇脚,她翘着二郎腿一只鞋随意的脱在一旁。 这身形看起来很熟悉,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见我路过笑嘻嘻站起来喊我:“小丫头,这么晚了去哪里啊。” 我没理她,午夜不回家在外边怪模怪样的,那不是鬼还能是什么。 “哎,你这个丫头一点礼貌也不懂。”她穿好鞋子小跑到我身边拽着我的衣裳:“怎么不理人呢。” 切,你也叫人? 我撇了一眼她,继续不做声。 “你摸摸看我是不是人。”她将手靠过来挨在我的手臂上,不是冰冷的,温热的触感。 这玩意儿,真是个人啊? “看吧。”她笑嘻嘻的收回手:“一路走啊小丫头,天黑好就个伴。” 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本着严谨防备的态度离她远了一点:“不太顺路。” “顺道顺道。”她继续靠过来缠着我的手臂,我暗暗使力却怎么也甩不开。 “这么晚了你不在家睡觉出来做什么?”我暗叫不好,只能沉着脸问。 “为了等你啊。” 她忽然变了脸,原本的老太太此刻满脸的毛,她双手箍住我的手臂让我腾不出手来拿东西防身,尖嘴獠牙的凑过来想要咬我的脖子,我偏过头去闪过了。 我伸脚踹他却被她灵活的闪过,这东西好像力大无穷,任凭我怎么挣扎都纹丝不动,手臂动不了,我只能尝试着动动手掌,还好手指的活动没受限制。 我慢慢将手指移动到裤包上,费劲的掏出金簪,手臂被箍住使不上劲也扎不到她,那就只能孤注一掷了,我将头往她的方向侧了一些给她暴露了一个可以咬中我的好位置。 “想扎我?”她咧嘴笑,好像我的一切行动都在她的掌握中。 “咬我可以,但你轻一点,我怕痛。”我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放心,不会疼的,就一小会儿。”她兹兹的笑,箍着我的手也松散了些,趁她凑过来要咬我的时候,我往后仰着头重重的撞了过去,她被我撞得松开了手,我趁机跳开。 我的头晕乎乎的,刚刚以我自己的头撞她那一下,不过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 但很明显,她看起来好极了,有点事儿没有。 她尖叫着朝我扑过来,耳朵里尽是她的怒吼。 快速的从包里掏出符纸,掐了诀,她笑着嘲讽:“你以为我会怕你那两张符纸?” 妈呀! 她是真不怕啊。 我又掏出柳鞭朝她甩了两鞭子,似乎那鞭子对她来说也不管用,我被逼得节节败退,但又不能显示出自己的害怕。 李仙娘说过,如果让那些邪物知道我们害怕,那在气势上就输了,他们奋起一博,大概率也是鱼死网破的。 所以,不露怯,是我要学习的第一课! 第70章 接人回家 离她太近,鞭子都挥不起来,所以我尽量往后站开了一些,再次对她甩了一鞭子,供奉过香火的鞭子对她似乎没任何杀伤力,她嬉笑着步步紧逼,而我唯一的武器不过就是符纸和柳鞭。 我也顾不得她柳鞭有没有用,只能下意识的挥起鞭子用力的朝她打去,可是这一鞭子,却是将她活生生的打翻在地。 她躺在地上翻滚哀嚎。 这鞭子有什么玄机? 我拿起来研究了一下,还是和以前一样啊,要不再试试吧? 于是…… 我又再次给了她一鞭子,她的惨叫一声比一声还大,莫不是要几鞭以后才有用? 就像是穿了铠甲,只有打烂了那铠甲才会直接浸入皮肉? 嗯,一定是这个道理! 我像是有了底气,插着腰又甩了她一鞭子,沉声问:“你是个什么东西,如实说来饶你不死!” 她蜷缩在一旁,身上的黄色毛发越发明显,她的双瞳在夜色下竟闪着幽幽的亮光,似猫又似黄鼠狼。 “你……你……”她蜷缩在地上伸手指着我身后。 我回过头看去,沈十安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身后,那黄毛怪物见我分神的间隙窜进路边的草丛里不见了踪迹。 原来刚刚打它之所以疼,是因为沈十安在背地里做了手脚。 “你怎么来了?” “见你有危险过来看看。”他弯腰捡起刚刚掉在地上的发簪递给我:“这么晚了你出门做什么?” 我用衣角擦了擦那发簪把它收起来:“我去接人。” “你师傅没有告诉过你,仙娘晚上不能出门吗?”他皱着眉头对我伸出手,我很自然我挽上去:“说过。” 李仙娘以前深夜是不大出门的,她说做我们这一行的常年和鬼魂打交道,阴气本来就重,晚上出门还容易遇到有些恶鬼来打击报复,所以能不出门就尽量避免。 “什么人这么重要。”他脸看向一边,语气酸溜溜的。 “男人。”我故意逗他:“一个看过我腿男人!” 沈十安停下脚步,看向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意识到我们现在还处于尴尬期,我又赶紧解释:“我那天去医院复查给我检查的医生,他遇到了点事找我帮忙。” “嗯。”他点了点头。 “你刚刚是不是在吃醋。”我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掌心,希望他能给我一个肯定的回答,但很明显,他不会! 我俩站在大队的公路旁等人,不消一会儿前面车灯晃动,人来了。 周奇满头大汗的靠在后座,闭着眼眉头皱成一块,那小鬼依旧骑坐在他的脖子上,见了我依旧冲我呲牙咧嘴。 “小姑娘,你是来接人的吧?”司机看起来也很紧张。 “是师傅。”我打开后座的门拍了拍周奇的脸,他睁开眼一看见是我,有种劫后余生的快乐,以至于他激动得抱着我:“终于到了终于到了。” “下车吧。”瞥见沈十安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我慌忙拉开周奇抱着我的手臂扶着他下车。 司机师傅也下来帮我把周奇扶下车,我看周奇半梦半醒的样子付钱估计也很困难,任命的拿出手机把钱扫给司机。 “今天真是见鬼了。”那司机刚说完就拍了拍自己的嘴,还顺势的呸呸呸。 “怎么了。” “路上打车的人好多,这么荒凉的地方有这么多人来往吗?”他皱着眉头有些不解。 我了然于心。 “这里风景好,很多人来写生旅游的,晚上又没地方住,所以遇到打车的也不奇怪。”我安慰他,怕他一个人开空车回去再吓出个好歹来。 “这个你放身上,保你平安抵达。” 我将一枚黄符叠好塞到司机的手中,去镇上的路难走,虽说是大马路,但要沿着河沟山坳走许久,那边都是没有住家户的,常年不平静。 司机感激的对我说了好几个谢谢这才一脚油门绝尘而去。 周奇浑身衣服都被汗湿透了,那小东西还呲牙咧嘴的锤着他的头双脚也不停的蹬周奇的肩膀,他虚弱的扶着路边的树站都站不直。 我见状赶紧拿出符纸贴在他的脖子上,那小鬼还不肯走,拽着周奇的头尖叫,我将柳鞭拿出来虚晃两下,那小鬼估计想到上次的疼痛,跳下来周奇的肩膀,却一直站在他身后不肯离开。 小鬼一下来,周奇就明显好多了,但依旧很虚弱,我上去扶着他走 沈十安早已不见了,周奇一米八的大高个搭在我的肩膀上让我很吃力,就像老鼠扛着米袋一样艰难的前行。 而那只小鬼不敢靠近我,也远远的跟在我们身后。 第71章 难得静谧时光 回去的路虽然走得艰难但还算顺利,其实我都知道,这是沈十安的功劳。 安排周奇在后院原先我爷爷奶奶住的房间住下,那里常年不住人现在已经成为了杂物间,我简单收拾了一下在老旧的架子床上铺好干净的床单被套就让周奇睡下了。 他迷迷糊糊的,身上有些发热,我在床头给他放了杯水。 他被小鬼缠了这么久,生一场病也是正常的。 沈十安靠在我房门的门框上,我也没了调戏他的精力,累得精疲力尽现在只想躺下好好睡一觉。 “走。” “干嘛?”我一头栽倒在床上,实在是不想动弹。 “不打算善后了?”他走过来把我从床上拉起来。 “明天行不行,我实在是太累太困了。”我顺势靠在沈十安的肩膀上,他身上清冽的味道窜入鼻腔,让我精神了几分。 “行吗?”我扯了扯他的衣袖顺便撒了个娇。 他挺直了背,抬手将我放到床上:“睡吧,好好睡一觉。” 我便真的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仿佛听见他说:“万事有我,你不必担心。” 我醒来的时候快中午了,周奇和纪斐斐两人在堂屋聊得火热,见我顶着个鸡窝头出来,纪斐斐扶着腰艰难的站起来,周奇甚至还上前去扶了一把。 “月月姐,饭已经做好了,你洗漱一下来吃吧。” 周奇将饭菜端出来:“我看冰箱里也没什么东西,只能随便做了点,你将就吃。” 我洗漱好了后坐下,他俩见我坐下了才跟着一起坐下来:“你们谁做的。” “我们一起做的。” 两人异口同声。 我差点噎住,他俩打得倒是挺火热。 正值中午,外面太阳正热:“你端着碗在院里吃。”我指了指周奇。 他今天精神状态已经好太多了,但看起来依然很虚弱。 “啊?”他没反应过来。 “晒足了两个小时再进屋。”我吃了一口番茄炒蛋,味道确实不错啊。 周奇问都没问夹了菜端着碗就出去了,纪斐斐另外拿来了一个碗,给他夹了菜送出去。 这俩人相处了一上午关系就这么好了? 周奇足足在外面晒了一个小时,身上一点汗也没出,他奇怪我偏头问我为什么会这样。 “多晒几天,你的病就好了。” 我垂着头扎纸盒,虽然于老板会送货上门,但我闲着无事还是喜欢手上有点活儿,也算是打发时间。 “这太阳一点也不烈,反而像是二三月的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真舒服。”周奇捧着手机看电子书:“我能躺着晒吗,坐着好累。” 我指了指屋檐下的藤椅,示意他可以搬过去使用。 他便搬到日头底下惬意的躺着:“真舒服啊。”自顾自的说:“我要跟单位把今年的年假都休完。” 这是要在我家彻底住下了。 纪斐斐也搬了张小凳子坐在他旁边,周奇这会儿正在给他科普孕期注意事项,我看着这两人,一个被蛇缠,一个被鬼缠,还真是匹配。 “陈……”周奇似乎在想怎么叫我比较合适。 “叫我陈月就好。” “陈月,咳咳……我能在你这儿住几天吗?我好久没好好睡过觉了,你那床真舒服,而且院子晒太阳也很舒服,真是轻松啊。”他伸了个懒腰。 “明天你就可以走了。”我说着话手中的动作没停下来,抽了一根篾条给纸人做内衬。 等今晚我把那小鬼弄过来问问怎么回事,再把它送去超度了,周奇就没事儿了。 “不白住我,给钱。”周奇在手机上给我转了账,我也懒得再说什么。 一个纸人完成,我站起来伸了伸胳膊,再去补个觉吧,今晚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你,不晒足两个小时不可以进屋。” 我指着周奇说,他点了点头,我这才回房间躺下补觉。 屋外,他俩的声音有意识的压低了,大概是怕吵到我睡觉。 懒得的静谧时光。 第72章 骗鬼 吃饱睡足,把周奇叫过来了解一下情况。 他皱着眉思索半天只给我几个字:一切正常。 “你最近有没有病人死亡?” “有啊,医院哪有不死人的。”他想了想,叹了口气:“前两周还有一个人在手术台上没下得来。” “是个孩子吗?”我问。 “不是啊,是个女人。”周奇说:“那个女人出了车祸送来的时候就快要不行了,全身多处骨折,送去手术室的时候她拉着我让我救救她,我还没上台,她就没了。” 周奇说起来的时候很唏嘘不已。 “是她吗?”周奇问,一扫他平日里阳光快乐的模样,此刻眼中尽是悲伤:“她怪我没救她吗?” 我没接话,安慰人这种事我不擅长。 夜色刚降临,院外就开始不平静了,跟着周奇的那只小鬼在外面尖嘴惊叫,它身上到处都是灼伤,看样子他已经不止一次的尝试要进我这小院来。 见我出去,它倒是一溜烟的跑了,我再怎么用符纸召唤,都不肯出来。 小东西还挺倔强。 我返回屋里,拿出两个供奉着香火的木头娃娃, 小娃娃经过这么久的香火固魂,脸蛋显得红扑扑的,可爱了不少。 我把木头娃娃递给她俩:“你们去把那个野东西给我骗回来。” 小女娃摇了摇头,怯怯的说:“怕怕,他好凶。” “没事,你带着这个供过香火的娃娃他不敢伤害你。”我把她抱在怀里哄着:“你只需要在外面玩儿,引他回来就行了。”拍了拍小女娃的脑袋。 那东西再野性难驯也是个小娃娃,孩子的天生爱玩的个性总是不会变的。 纪斐斐和周奇相互搀扶着站在我身后,他们看不见阴物,所以这会儿他们只能看见我在和空气说话,他们甚至只能看见我的手在空气中拍了两下。 我远远的跟在他俩身后,她们在河边坐下来把玩着手中的木头娃娃,时不时发出一阵孩童玩乐笑声。 果然,他来了。 小鬼浑身伤痕,眼睑下方两个大大的乌青,看见俩娃娃玩得很开心,他想过去但又不敢,弓着腰嘴里发出嗷嗷嗷的警告声。 见他出来了,两个小娃娃抱起木头娃娃就往我这边跑,刚跑出两脚就被撵上,小鬼抢了他们手中的木头娃娃,还对着他俩呲牙咧嘴。 我见他已经把木头娃娃握在手中了,原地掐了决,食指和中指并拢对着他的方向虚指,木头娃娃就将他控制住了。 见我出现,他拼命的甩开手中的娃娃,娃娃就好像粘在他手上一样怎么也甩不掉,他急的只能对着呲牙咧嘴的叫嚣,但看到我手中的柳鞭又瞬间失去了嚣张气焰,只能弓着腰一边发出嗷嗷的声音,一边后退。 我将两个小娃娃抱在怀里,摸了摸他俩的头:“好孩子。”带他们回了院子。 那个小鬼进不来我的院子只能老实的站在院门外,门上的铃铛叮叮当当的响,他恐惧的看向我,进屋捞了件我平日里穿的衣服朝他扔去,衣服将他盖住能遮住他的阴气,柳鞭围了个圈套在他的脖子上将他拖进了我的院里。 大概是柳鞭让他感受到了痛,他不停的挣扎,我上前去揭开盖子他身上的衣服:“闭嘴!” 他惊恐的安静了下来,但在看到周奇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又开始叫嚣,嘴里发出尖锐的声音身体也朝周奇扑过去,我烦躁的甩了一鞭子,柳鞭划破空气,又重重落在地上的声音让他缩瑟着身体,不敢再造次,惊恐的看着我。 第73章 被迫见鬼 “你来说说你为啥要跟着他。”我在矮凳上坐下,倒了杯茶水一边喝一边把玩着手中的柳鞭。 他只是缩着身体往后退,不时发出呜咽声。 周奇小心翼翼的靠近我,咽着口水小声问:“他……他声谁。” “诺。”我抬手指了指小鬼,又想到他看不见。 见周奇面色惨白的看着我指的地方,他看不见所以只能看到院角的那片空地。 我忽然起了坏心思,逗起了周奇:“你想不想见见他,绝对劲爆。” 周奇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你看过恐怖电影没有,电影源于生活,你就往最恐怖的那地儿去想。”我又指了指小鬼:“他现在可在那儿看着你恨不得上来掐死你呢。” 周奇原本靠着我的身体有意识的远离了我一些,我见他想往屋里溜,我起身一把拽着他的手腕,拉着他在我原本坐的位置上坐下来,重新拿了个杯子给他倒了杯水。 “别怕,很好玩的。”我一手压着他的肩膀不让他试图逃跑,另外一只手快速从包里掏出一张符纸,悄悄掐了口诀,符纸在我手中燃尽,我将符纸的灰烬抹在他的眼皮上。 他捂着眼睛挣扎了一会儿,再抬头的时候,视线直接看向了小鬼。 “他他他……” 小鬼抱着腿蹲在院墙角落,身上都是被灼伤后的疤痕,额头、嘴角还渗着血,看向周奇的时候嘴里依旧是呜咽呜咽的嚎叫声,如果不是我在这里,估计小鬼要扑过来把他生撕了。 周奇显然是能看见了,说话都不利索了,两只手紧紧的扒着我的手臂。 “你认识吗?”我问周奇。 让他看见并不是一时的故意恶作剧,而是想要让他确认一下这个小鬼他到底认不认识,要送他走很简单,但凡事都要讲求因果,如果周奇确实对不住人家,那他应该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所谓因果,皆是如此! 周奇摇摇头:“从未见过他。” “那他为啥一直跟着你,像是和你有深仇大恨一样。”我也懵了,难道他找错了人? “小鬼你过来!”我对他招了招手,见他不敢上前,我挥了挥手中的鞭子:“要我把你拽过来吗?” 他大概是想起了刚刚是如何进的院子,这会儿倒是听话的走过来,但他的双眼死死盯着周奇,周奇往后缩了缩,我见他确实是害怕也不想逗他了。 “别这个死样子,给我整好看点。”我状似不经意的把玩手中的柳鞭,小鬼立马听话的原地变身,换了个好看的样子。 和正常小孩一样,穿上西式的白色小衬衣,领口处还有一个小小的蝴蝶结。 “现在说吧,为什么要跟着他。”我放下手中的柳鞭拿桌下的热水壶给茶壶里添点热水,就这么一小功夫,小鬼扑到周奇身上,一口狠狠的咬住了他的脖子。 “好厉害的小畜生。”我骂道。 快速拿出一张符纸贴在他后脑上,他吃痛得掉落在地上。敢在我家撒野,我抄起柳鞭站起来狠狠的打了他几鞭子,他身上的阴气越来越弱,整个身体也处于透明色,再两鞭子下去他就魂飞魄散了。 我也没想到,现在我这鞭子这么厉害! 忽然想起昨夜遇见的那尖嘴猴腮的老太太,一开始不怕我的鞭子,但后面我两鞭子下去她也是倒地哀嚎,应该是沈十安在我的鞭子上施了法。 瞬间底气更足了! 纪斐斐原本躲在在屋里,看到周奇脖子在渗血,拿了条毛巾给他包扎。 小鬼被打得缩着腿抱着头不住的哀嚎,周奇捂着流血的脖子有点不忍,示意我别打了。 “说!”我冷冷开口:“不然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虽然,这么小的鬼大概率不明白也是不得超生是什么意思。 第74章 豆豆 小鬼可怜兮兮的缩在地上,声音低低说:“他杀了我妈妈?” “哈?”周奇杀了人? 周奇捂着毛巾也是一脸震惊。 “你妈妈是谁,和周奇什么关系。” “我妈妈叫白心。”小鬼说起妈妈的时候眼睛一眨,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来,此刻他一点凶恶小鬼的样子也没有,看起来让人不免心生了几分怜悯。 “白心,白心?”周奇口中重复念着这个名字:“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他的脖子血已经暂时止住了,但还是一手扶着毛巾:“小朋友,你妈妈是不是出车祸的那个。” 小鬼茫然的摇摇头。 周奇又问:“你是不是和妈妈一起出车祸的?” 小鬼依旧摇头,看起来他啥也不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是这个人杀了你妈妈呢?”我指着周奇问他。 “我跟着我妈妈去了医院里,她躺在床上,是他拔了我妈妈身上的那些管子不救妈妈的,他杀死了我妈妈,我就趴在他身上打他,让他难受不舒服。”小鬼越说越委屈,最后呜咽着喊:“妈妈,要妈妈。” 尽管他是鬼,但也只是个看起来五六岁的小孩子。 我了然,大概是她妈妈死亡了,周奇和医护人员撤掉了她的救护仪器,小朋友不懂,所以才会以为是周奇拔了那些管子她妈妈就死了。 “那你妈妈去了哪里?”死亡后,她的灵魂没有和孩子在一起吗?白心又去了哪里呢? “妈妈死了,妈妈死了。”小鬼越来越伤心,揉着眼睛:“呜呜呜呜,妈妈死了妈妈死了。” “闭嘴!”我实在受不了的揉了揉耳朵忍不住喝止了他。 周奇倒是难得不怕他了,但他还是小心翼翼的靠近小鬼,蹲在离他半米距离外:“妈妈不是我杀的。我是医生,我是治病救人的,可是她出了很严重的车祸,全身多处骨折,脏器损伤,送到医院就不行了……” 周奇专业的术语中夹杂着几分童言童语试图解释给小鬼听,小鬼终于不哭了,他擦着眼泪问周奇:“我妈妈现在在哪里呢?” 周奇求救的看了我一眼,我没回答,因为我也不知道! “你叫什么名字呢。”周奇试图接近孩子,看他没有反抗也没有做出伤害他的举动,才敢抬手帮他擦去脸上的泪痕。 “豆豆,妈妈叫我豆豆。” “叔叔带你去找妈妈好不好。”周奇对豆豆伸出手,小鬼起先还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扒在周奇的身上,让他抱着。 “陈月,你能找到他妈妈吗?”周奇抱着豆豆走到我面前。 我斜了一眼他,不是你说要带他找妈妈吗?这会儿又让我找是怎么个意思? “陈月。”周奇抱着孩子在我桌前的矮凳上坐下来:“作为医生没能救得了她妈妈我很抱歉,孩子和妈妈都没了,但他能和妈妈在一起至少能有些许安慰,不至于孤孤单单的游荡。” “究竟是你要安慰还是他需要安慰?”我看着周奇,他一时有些尴尬,不敢看我。 “我试试吧。”我站起来往屋里去拿了一个木头娃娃:“这个娃娃和找妈妈的价格单算!” 周奇连忙点头答应,拿出手机就给我转账。 我拿出供过的黄纸贴在木头娃娃身后,掐了一段诀,木头娃娃身上就闪烁起了点点黄光:“进去!”我一把从周奇怀中拽过豆豆扔进了木头娃娃里。 “在里面好好待着不许捣乱听到没。”豆豆哼了一声不说话。 我把娃娃翻过来对着屁股就是两巴掌:“不听话就要被打屁股。” “好好,我听话,我听话。” 我这才满意的把娃娃送到房里的架子上摆好,又燃了香,告诉其他小朋友不要害怕,这个哥哥要暂时在我们家住一段时间。 他们都缩在娃娃里不敢说话,我再次警告豆豆不许欺负其他小朋友,不许淘气后才关上了门。 第75章 有人气了 我重新用朱砂画了一张符纸,燃尽了灰在桌上,让周奇拿起来贴在伤口上。 “这个……”他的脖子上两个大大的血洞,好在我出手快小家伙咬得不深,不然咬破了动脉血管,神仙难救。 “这个不会感染吧?”周奇犹犹豫豫,见我瞪了他一眼,赶紧捻起来一点一点的对着镜子擦在伤口处,纪斐斐在他面前帮他端着镜子。 “天一亮你俩就可以走了。” “月月姐,我可以走了?”纪斐斐有些担心的问。 “嗯。”我想了想还是把她叫到我房间,没当着周奇的面说。 “回去之后让你爸找个私人医生给你开刀把蛋拿出来。”我压低了声音,怕周奇听到,估摸着纪斐斐没告诉周奇她肚子里是个蛋。 “那条蛇呢?会不会再去找我?拿出来我会不会死啊。”纪斐斐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不会。”我相信沈十安。 “手术过程中不要把蟒皮拿开,小心别把那些蛋碰碎了,取出来的东西别乱扔送回来给我。” 纪斐斐手指绞着衣角,见她紧张的模样,我难得得拍了拍她:“别想太多了,你一定会没事的。” 周奇还在堂屋缩着脖子,看来那两血窟窿也够他折腾的了。 “你俩收拾收拾明天一块儿走。”纪斐斐爸肯定会派车来接她,周奇正好可以顺路一起回城里。 “我再住几天吧。”周奇扶着纪斐斐在堂屋的藤椅上躺下:“我年假休都休了,你这儿风清水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还无人打扰,正好适合度假。” “我这儿可不是度假村。” “我付钱了。”他双手一摊,赖上了。 我也懒得再和他扯,回屋背上我的小布包,我得去找一趟沈十安。我还没跨出院门,周奇就跟上来了。 “你干嘛?” “我跟你一起啊。” 知道我去哪儿吗你就跟我一起! “我习惯一个人。”主要是带上他我可没办法去找沈十安。 “天黑路不好走,我搀着点你,给你照个亮也行啊。” “不用了,我就去祠堂办点事,一会儿就回来。”我侧头压低声音对周奇说:“你在家看顾她吧,明天走的时候别叫我,我应付不来那种场面。” 周奇对我做个头ok的手势,叮嘱我注意安全早点回去。 才出门,沈十安就出现了,又好像他故意在那儿等我一样,我快走两步站在他面前冲他笑:“你在等我呀。” 今天,他没有将脸转向一侧,也没有回避我的问题,他说嗯! 我很意外! 更意外的是,他朝我伸出手,我了然的将手放在他的掌心,他侧过头看向我家的院子,他说:“那个人要常住吗?”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他是在说周奇:“不。”我笑了笑:“他过几天就走。” “有人气了。”沈十安的目光没有收回来,他喃喃道。 是有人气了。 我的院子总是死气沉沉的,除了看事的人基本上没人会踏进我家的院子,和爸妈在的时候比起来冷清不少。 纪斐斐来了,周奇也来了。 他俩总是在院子里说说笑笑,会打开我许久不看的电视,灶屋里也有了烟火气息,烟囱里燃起袅袅的白烟,一日三餐桌上简单却干净的饭菜。 我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对付着吃几口,灶屋很少烧火,总是电磁炉煮点面条将就吃一顿,家里冷冷清清的掉落一根针都能听得见的安静。 我看着沈十安,紧了紧他的手:“我不需要人气。” 只需要你。 “他是个好人。”沈十安收回目光,长叹口气:“走吧。” 我没再接话,跟上沈十安的脚步,周奇是个好人我知道,世上的好人那么多。 可是 沈十安 却只有一个! 第76章 你相信我吗 沈十安带着我往古墓方向去,古墓早已被封起来了,不知道沈十安是怎么打开的那扇墓门,轻车熟路的带着我就进去了。 那条鬼蟒依旧蜷缩在棺椁旁边,见有生人进来扬起蛇头吐着蛇信,大约见来人是沈十安原本警戒着昂起的头又埋进了蛇身里。 沈十安牵着我的手绕过那条鬼蟒站在棺椁前,毫不费力的打开了棺椁,里面的棺木也被打开,宏将军依然和上次一样安详的躺在那儿,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沈十安怔怔的看着宏将军,我见他的眼圈有些红,手也微微发抖,我不敢作声只能悄悄用力握了握他的手,他再看向我的时候,眼中的冰冷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的柔和。 “你相信我吗陈月?” 我重重的点了点头。 “躺进去。” “好。”其实心里还是有疑虑的,但我相信沈十安,他如果要害我方式有几千几万种,不会特意带我来古墓中。 我扶着棺椁小心翼翼的躺进去,整个身体覆盖在宏将军的尸体上,心里还是有些膈应,毕竟是躺在一具尸体上。 沈十安站在棺椁前,他抬手将我散乱的刘海绕在耳后,他说:“会有点疼,忍一忍。” 我还没有回答他一挥手棺材板就合上了,这是第二次我被关在棺材里。 第一次,是李仙娘! 棺木里没有难闻的尸臭味,反而有淡淡的香味,是棺木发出的味道,我小心翼翼的摸着棺材,这是块好木头,应该能值不少钱吧。 我身上有什么东西缠上来,我以为是蛇吓得我伸手拍了拍,手感又不像蛇,是冰冷的藤蔓,他们像是从地上生长出来的一样紧紧的将我缠绕在中间,一同缠绕着的应该还有宏将军的尸体。 还有一些藤蔓似乎插进了我的血肉里,疼痛开始蔓延,我死死的咬着嘴唇让自己清醒一点,同时也是为了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身下传来低低的嘶吼声,那声音像是宏将军的,他似乎也很痛苦,但我俩都动弹不得。 沈十安不会是想杀了宏将军泄愤吧? 既然我是那个什么特殊的体质适合借命,他是不是也想借我杀了宏将军? 这个想法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不会的不会的,沈十安不是这样的人。 我相信他! 痛! 我的嘴唇大概是被自己咬出了血,因为我感受到了血腥味。 棺椁外面零零星星也传来一些声音,但棺木太厚根本听不清楚,我的身体被藤蔓越缠越紧,快要窒息了。 疼痛也快要将我淹没,但我无法动弹,却能越来越清晰的感受到身下的那具尸体在扭动,他在挣扎,甚至还有喉咙里发出的怒吼。 沈十安还是没有来! 昏厥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耳边传来的马蹄声中夹杂着吼叫声,震耳欲聋,我看见很多人骑着马,手上提着刀剑,还有人挥舞着旗帜嘴里叫着什么向前冲,和迎面而来的人对上你进我退,我退你打,大家都杀红了眼,不死不休! 骏马飞驰带起尘土飞扬迷了我的眼睛,我使劲的眨巴眼,一幕幕像是电影那般一闪而过。 那是一场又一场的胜利,为首带着盔甲的男人手提对方将领的头颅仰天长笑,周围人跟着大笑附和。 一支箭穿云而来,精准无误的穿透了举着头颅大笑的男人盔甲,他应声倒下,周围人慌乱一片。 一支身着白衣头绑孝布的军马踏足而行,在前方开道,64位引幡人站在前方,抬棺七十二人,百官送葬,队伍延绵十里不绝。 那棺椁我熟悉,就是宏将军的! 我站在队伍中,耳边尽是哀乐和哭声。 人群中垂着头的少年郎,手紧张的拽紧衣角,绸杉被他拽起了皱折,我想走近他却怎么也无法靠近,只能任由少年郎无助的拽着衣角,偶尔抬起头看看周围眼中净是恐惧。 入夜,那白净的少年蜷缩在角落紧紧依偎在亲人身边,门被大力破开,人一个一个的被拉出去,在一声声惨叫中,夜又归于平静。 少年捂着耳朵不敢去听,想挣扎着出去又被穿着铠甲魁梧的男人按住,他只能无声的流着眼泪,最后一个是他,满地的尸首,他颤颤巍巍的站在中间,鲜血染红了他的白绸衫。 他无声的挺直了腰背,负手而立。 刀砍向他! 胸背、头……满是刀伤! 少年倒地,残喘的最后时刻,他艰难的爬行到妇人的身旁,从她头上拔下了一根发簪紧紧握在手中,而后紧紧靠在她的身旁没了声息。 我动弹不能,也发不出声音,我无能为力! 第77章 忘了我 我是大哭着醒来的,此时我人躺在棺椁前,鬼蟒蹭着我的身体,沈十安虚弱的靠在供台前。 棺椁已经合上就像从未打开那般,沈十安的身影有些飘忽,我扶着棺椁站起来,快步走到他身旁,想将他扶起来,可我的手硬生生穿过了他的身体,我不可置信的半蹲在他面前伸手去抱他,穿过他身体的我的手最后只是抱住了我自己的手臂。 “怎么,怎么会这样?”我的声音有些颤抖,不可置信的一遍又一遍的去尝试。 可不管我怎么尝试,始终是无法碰触到他。 “别哭,陈月。”沈十安咧着嘴冲我笑,他的声音越来越虚弱,我看到他抬起手想替我擦去眼泪,但手到半空又无力的垂下,不知道是他没有了力气还是他也知道他无法碰触到我。 “我怎么才能帮你,你告诉我。” 沈十安摇了摇头,他强撑着笑意,一如既往的温柔,他说:“陈月,你坐下。” 就算到这个关头,他依然记得我的腿脚不便不能长时间蹲着,所以,他让我坐下。 “你等会儿从那边暗门出去,别走墓道……”沈十安换了口气:“外面有……” “别说了。”我打断他:“我不管外面有什么,我都带你回家。” “我时间不多了。”沈十安挪了挪身体:“你必须听我说完。” “是里面那东西把你弄成这样的还是外面的东西?”我从随身携带的布包拿出柳鞭,一副要和他们拼命的架势。 “没用的。”沈十安一阵猛烈的咳嗽,我想帮他顺顺气却再也触碰不到他了。 他说:“陈月,你一定要记得我接下来说的话,从暗门出去,那个马头是开关。”沈十安指了指墙角那陪葬的石马:“你旋转后暗门会打开,从此以后再也不许进这个墓里来,鬼蟒会跟着你一起走,它以后会跟着你保护你,你别害怕。” “那你呢?也会和我一起走吗?”这才是我最关心的。 “我啊!”沈十安看着我:“忘了我,好好生活。” 我站起来往墓道方向走去,那条鬼蟒果然如同沈十安所说,亦步亦趋的跟着我,仿佛我才是它誓死效忠的主人。 我回头看向沈十安:“我不知道墓道外有谁在等着我,但是,如果你不肯跟我一起走,那我就从这儿出去。”我指着墓道。 他这么虚弱,而我我这么生龙活虎的站在墓中,不用问都知道肯定是他做了什么,那是什么事值得他牺牲自己来成全我呢? 我明白他的执拗,知道他的心意,知晓他的软肋,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用我自己来威胁他。 沈十安说:“快走陈月,我撑不了多久了,别白白辜负了我对你的一番打算。”他说完就闭上眼睛不再看我。 “可是……”我垂下头,眼泪一滴一滴的掉在鞋面上:“你对我的打算里,从来都没有你。” 我回头认真的看着沈十安,他越来越飘渺,我做不了什么,就像我看见的幻境一样,我看到他承受亲人的死别,看到他殉葬,仿佛我只是一个旁观者,我什么都做不了。 “沈十安,你低估了你自己,也低估了我。”我决然的往墓道里走,外面是人是鬼是仙是魔,我都要去会一会。 你低估了你的重要性,也低估了我对你的感情! 手臂被人拉住,是沈十安,我兴奋的转过身,可是,他的身体已经呈现出透明状态,唯独拉着我的那只手臂…… 他掌心向上,掌中冒着白白的烟雾,随后手一挥,烟雾钻进了我的柳鞭中:“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他用力将我拉到暗门处,抬头扭转了马头,墓壁忽然缓缓打开了一道门,我被他推了进去,鬼蟒也蹭着我的腿进了暗门。 沈十安越来越透明,好像马上就要消失了,我情急之下拽着他的那只手臂,却扑了个空,只是隐隐抓住了一点衣角,那白色的绸衫轻轻柔柔的落在我的掌心。 “不要,沈十安不要。”我哭着喊他,他一如既往的对我笑,他说什么我已经完全听不见,但我看懂了他的口型。 他说:“忘了我!” “沈十安,沈十安!”我发了疯的喊他的名字,那条鬼蟒蹭了蹭我,我颤抖我垂首问那鬼蟒:“你能不能救他,能不能?” 我大概像是一个疯子,鼻涕眼泪满脸都是,还和一条鬼蟒求救。 可是,它好像真的能听懂我说的话,他嗖的一声就窜了出去,身体缠绕住沈十安即将透明消散的身体,越缠越紧,像是一根从天而降的柱子一样伫立在我眼前,我想上前去查看个究竟,它一个蛇尾扫过来就将我甩进了暗门中,墓中间的棺椁被打开,鬼蟒将缠绕着沈十安一同进入了棺椁中。 暗门也缓缓合上,合上之前墓中传来了脚步声,我躲在暗门中也看不见墓里的,心里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第78章 好意 我贴在壁上听里面的动静,却什么也听不见。 我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慢慢摸索着出去,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鬼蟒身上,看它卷起沈十安入棺椁的样子,有它在沈十安问题应该不大,现在最主要的是,墓室里面究竟是什么人。 我很肯定那是人,因为脚步声不会骗人。 沈十安带我来这儿不是偶然,更像是蓄谋已久,那些人也不是冲沈十安去的,而是我。 但对方是谁,我一无所知。 回到家已是凌晨,周奇听见开门声揉着眼睛问我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听见外面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听声音应该是老村长陈炫义家的方向。 沈十安早就提醒过我陈炫义大限将至,这么想来,今晚的一切似乎都有了解释。 那墓里的脚步声是陈炫义的吗? 四邻纷纷亮起了灯往陈炫义家去,我径直回了屋,坐在床沿上,沈十安那片掉落的绸衫如鹅毛细软,不知道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一想到他最后的那句“忘了我”我就心痛到不能呼吸。 眼泪又开始啪嗒啪嗒的掉,抽噎声似乎打搅了周奇。 他站在门外敲了敲门,问我还好吗。 我没有回答。 他不死心的继续敲了敲门:“我进来了啊。” 他推门而入,我慌里慌张的擦眼泪,他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 “那个,有没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 我摇了摇头。 “哎,你别哭了。”他走到床头柜前抽了张纸递给我:“大半夜的,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 我接过纸拧着鼻涕,含糊不清的让他出去我没事。他似乎没见过这么不注重仪表的女孩子,扑哧一声笑出来:“我去给你煮碗面,你吃了再睡吧。” 不等我拒绝,他已经往灶屋去了。 熟练得像是自己的家。 等他端着热气腾腾面条进来的时候我早已收拾好了情绪,把玩着手中的衣衫碎片。 他将面放在床头柜上让我趁热吃,将筷子递给我,我顺手接过来,那白衫碎片像是羽毛一样准确无误的朝周奇飞过去,贴近他的手臂皮肤,我伸手去抓他隐入皮肤就消失了,我只抓住了周奇的手臂。 他大概是看不见那白衫碎片的,所以当我抓着他的手臂,他有些惊讶,但很快将惊讶隐藏了起来,弯腰捡起我掉落的筷子,说重新去给我换一双。 纪斐斐走了,一大早他爸妈就派车来将他接了回去,周奇圆滑的将他们送走并未惊动我,我起来已经是下午了。 “上午有人来找你让你帮忙看着点老村长家的事儿,我说你身体不太舒服,可能不太方便去。”周奇将饭菜热了端过来让我吃点,跟我说起这事儿。 我点了点头,陈炫义是自然死亡其实没有什么可看的,但作为晚辈去上柱香送他一程还是要的。 随意扒拉了几口饭就去陈炫义家,他家现在已经人山人海好不热闹,看得出他生前人缘有多好。 他躺在堂屋的木板上,还没有入棺,我拿起香点燃给他磕了几个头,插入香钵的时候一支香断了,我冷笑:“不受我的香火?” 为了不引起大家的风言风语我小心的将香藏在众多香火中,和主家客套了几句,周奇一直站在一旁见我有些尴尬,走过来拽着我有事找我。 我感激他解围,他笑嘻嘻的说找到了好玩的等会儿带我去。 他所谓找到的好玩的其实是我爸的鱼竿,他在土里挖了蚯蚓说带我去后山的湖泊里钓鱼。 后山其实风景很好,有风有水有山有湖,湖里全是野生的鱼,平时也没人去打理,谁家想吃鱼了就用网去网一兜回来。 湖中间有个小岛,其实也不是岛,是很多年前我们这儿有人承包了这个湖养鱼,那个湖岛就是他平时日喂养看鱼的地方,后来挣不着什么钱慢慢的也不做了。 湖里鱼倒是慢慢多了起来。 周奇找了个阴凉的位置拿出渔具开始钓鱼,我没什么兴致钓鱼,主要是没有耐心,就顺势坐在草地上玩手机,他时不时的和我说上几句话,偶尔也会有一些好奇的问题问我,我高兴了就回答几句,不高兴就不做声。 他也不生气,自顾自的讲这一些不咸不淡的趣闻笑话。 太阳落山,他提着满当当的大半桶鱼收好鱼竿拉我起来:“走喽,回家。” 我一时有些恍惚。 野地难行,他小心翼翼的一手提着桶,一手虚掩着我,还不时的计划这些鱼要怎么吃才好。 我分心思考着什么,脚被野枝勾住差点绊倒,他眼疾手快的扶着我才让我没摔倒,但整个人都扑到了他身上,他拉着我的手腕,我有些尴尬的抽回来,他便更加小心翼翼的虚扶着我走出野草地。 我终于明白沈十安的那句“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得了”是什么意思。 不是他将法术注入我的柳鞭保我平安。 而是…… 来自来一个人的关心和爱护。 第79章 幻肢痛 夜里大家都轮番去陈炫义家守灵,其实说是守灵,也不过是围在一起打牌喝酒,我早早的就关好了院门,今夜大抵是不平静的。 我嘱咐周奇晚上早点睡,不管听到什么声音也不要出来,他半躺在藤椅上手中拿着遥控器不停的换台,却依旧装作不经意的说:“我晚上可以陪你。” “哈?” 他放下遥控器正色直言:“我说,我可以陪你。” “陪我做啥?”我目光从手机上移开,笑着问他:“你不怕见鬼了啊。” 他干咳:“大晚上的别瞎说。”眼神四处游移:“不会真有吧?” 看他的样子,不知道是他陪我,还是想让我陪他。 我扑哧一声笑:“逗你的。” 我站起来往房间里走:“我这院啊,阎王爷来了都得站在门口敲门,他们进不来的,你放心睡。” 周奇耸了耸肩:“哎,我可不是怕哦。” “嗯,我知道。” 我笑着关上了房间门。 也不知道沈十安怎么样了,不然哪天摸进去看看他吧? 心烦意乱的翻来覆去,腿隐隐作痛,这让我更加烦躁。 我干脆坐起来伸手敲打残肢部位,这些年早已习惯了,稍有痛楚我就习惯性的将手握成拳头捶打,似乎能好不少。 沈十安似乎也知道我的腿会疼,他总能第一时间赶到,他冰冷的手握住我的腿,疼痛瞬间就好了不少,可如今…… 想到沈十安,痛感好像更强烈了。 周奇进来的时候,我早已痛得满头大汗,他扶着我躺下,去打了一盆热水来,用温毛巾一遍一遍的敷我的腿,后又帮我按摩,他的十指像是在我的腿端跳舞,和沈十安冰冷的感觉不同,他的手带着温度,是温热的。 “怎么还是会痛?”见我好些了,他才开口询问。 我摇了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痛。 “你这是幻肢痛,一般来说术后一年内是高发期,后续会慢慢减轻甚至消失,你这都好几年了,怎么还会痛呢?” 他蹲在床边,认真的检查我的腿,排除其他疾病。 不得不说,周奇认真看病的样子和平日里的模样真是相差甚远,但在卧室里,我躺在床上,让一个男人看我的腿,还是截至了半截的腿,我还是有些不自然。 一是尴尬。 二是自卑! 周奇像是看穿了我,按着我的腿不让我动:“没关系,美人鱼也是没有腿的。” 我被他逗笑了,缓解了我的自卑感。 “陈月,幻肢痛很折磨人的,但更折磨人的是自己心里过不去的那一关。”他见我好些了拉过被子给我盖上:“你保持良好的情绪状态就能缓解幻肢痛。” “嗯,我知道。” “可是你没有做到。”他递给我一杯水,扶我起来喝下:“如果你实在很痛,经常发作可以去医院做手术,祛除残端的各种刺激因素,比如切除神经瘤,还可以做神经阻滞治疗……” 他话还没有说完,我就听见院门外踢踏踢踏的脚步声,这个声音不是一个人的,是很多人,而且很像军训时候走正步的声音,我侧耳听,似乎还有撞院墙的声音。 我抬手示意周奇别说了,他轻声问怎么了。 “外面。”我指了指窗外,他透过我卧室的窗看向外面的院子,那院子里什么也没有,暖黄色的灯在风中摇曳生姿。 “有鬼?”周奇小声问,身体向我靠近了一点。 我翻身起来把义肢装上:“你回房间休息吧,我去看看。” “真有啊。”周奇拉着我的手臂:“在哪儿,院子里吗?” “你不是说这院子它们进不来吗?” “不在院里。”我将随身放在枕边的包翻开查看,确保里面东西都在,将柳鞭握在手中:“这里很安全,你别出去就行。” “哎,陈月陈月。”周奇拽着我不松开:“既然这里这么安全你别去了,咱俩一起等天亮。” “我得去看看究竟怎么个事儿。” 还有人敢在我的院门外这么撒野。 “那行吧。”周奇像是下了某种决定,毅然决然的说:“我陪你一起。” 第80章 被骗出门 周奇猫着腰跟在我身后,我觉得有些好笑,刚想笑话他几句,院门上的门铃叮叮当当乱晃,别说,李仙娘送我的这个阴铃还真挺好使。 我伸手去拉门闩,周奇拽着我的手让我再考虑考虑。 听门外的声音,来的人可不少,我心里也有些没底,现在沈十安不在,我要直接出去,那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啊。 “对对对!”我缩回手,从长计议。 要不先趴在院墙上看看也行,我指着墙边的楼梯让周奇帮忙搬过来,他心神领会。 我刚准备上去,就听见外面一阵骚动,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滚!” 就这一个字,我立刻确认了,这是沈十安! 他回来了! “谁再敢来,死!” 外面的声音又大了一点,我推开扶着楼梯的周奇伸手拉开院门的门闩,激动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可是外面游荡的幽魂中哪里有沈十安的影子,人群中是刚死不久穿着青布寿衣的陈炫义,还有不远处那熟悉的满脸长毛的老太太,她见我出来狡桀一笑,不用说,沈十安的声音是她发出来了,目的就是为了引我出来。 那些游魂见我出来都朝我扑过来,我纵然是柳鞭在手,也抵挡不住这么多的鬼魂,况且我随身携带的包这会儿还没带,放在院子里的小矮桌上了,听见沈十安的声音我激动得也就忘了这回事儿。 刚靠近我的那些鬼魂碰到我的柳鞭还嗷嗷的嗥叫几声,但我被他们挤在中间,手都抬不起来,更别说打鬼了。 靠近我的那两个鬼把我按在了地上,任凭我怎么使劲儿也挣脱不开。 脸上长长毛的老太太笑着朝我走来,拿走了我的鞭子在手中把玩,她不是鬼,有人的体温,所以她不怕。 “这么轻而易举的就出来了?”她笑着用柳鞭勾了勾我的脸:“看来他对你挺好啊。” 我被那些鬼魂压得动弹不得,只能用眼睛狠狠的瞪她:“你是谁。” 对我这么了解! “你马上就会知道了。”她熟练的从我的口袋里掏出了沈十安给我的金钗,看着我笑,然后抬手插进了她有些花白的头发里。 金钗在她的头上熠熠生辉! “还给我,你还给我!”我挣扎了几下就没有力气了,那些鬼魂一动不动的压在我身上,像是一座山,我气都要喘不过来了。 “动手!”她对一直站在后面的陈炫义说道。 陈炫义拿着一把刀朝我走过来,阴恻恻的朝我笑:“月娃子,我本来给你准备了上好的棺材,但你这么不听话,现在只能仓促一点了,你受委屈了。” 他手中拿着一把刀,刀口轻薄:“你闭上眼睛,我这刀很快一点也不疼。” 他的刀在我眼前晃了晃,我只觉得晃眼睛。 “老祖宗,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可是你看着长大的。”我不死心的想要打感情牌。 “所以我给你准备了好的坟地和棺材啊。”他一手抓着我的头发一手将刀逼近我的额间:“但你不听话啊。”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骚乱,周奇拿着我的布包把符纸洒得满地都是,那些鬼魂尖叫着松开我,我也得到了一些喘息,趁陈炫义还没有反应过来,我捡起一张符纸砸他身上,他呼痛的松开了我,我站起来想往院子里跑,却被一直站在一边的长毛老太太拽住。 “没用。”她从陈炫义手中抢过刀对着我的额头就要切下来。 这个老太太可比陈炫义有魄力,不拖泥带水,我闭上眼睛,看来是必死无疑了。 第81章 毛脸老太 我能清晰的感受到刀刃碰到我额头的触感,冰冰凉凉的像是蚂蚁咬了一口,痛感不强烈,毛脸老太太挡着我,我也看不见周奇,还想叫他快进去别管来来着。 但头晕乎乎的,那冰冷的感觉从额头慢慢朝我身体里扩散。 毛脸老太太突然停了下来,我好像很困,半眯着眼,她恶狠狠的转过头骂:“找死!” 我晃了晃脑袋,逼迫自己清醒一点,周奇举着半截木头砸毛脸老太太,她现在正气急败坏的松开我朝周奇走去。 门就在周奇身后,他只要往后退两步就能平安的抵达院子里,然后只需要关上院门就能平安无事。 我冲他挥挥手,示意他快进去。 他举着那半截木头和老太太对峙。 “周奇,快回去。” 我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身体里冷得不行。 “陈月,你快起来快起来。” 我听见周奇喊我,但我实在是没有力气,额头上的伤口像是衣服破了个洞,冷空气不停的透过那个洞往身体里钻。 那个毛脸的老太太逼近周奇,他最终还是咬着牙退回了院子,砰的一声把院门给关上了。 毛脸老太太进不去,只能恶狠狠的骂了一句,又再次朝我走来。 她一把拽着我的头发,我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有体内那股冷空气不停的窜,好困好想睡觉啊。 耳边尽是嘈杂的声音让我不能安心的闭上眼,不知道什么时候,毛脸老太太已经放开了我,我身边围着家里圈养的那几个小娃娃,豆豆呲牙咧嘴的对着老太太叫嚣。 周奇扶着我起来,我被他们围在中间,毛脸老太太笑着:“也好也好,一起上路吧。” 她手一挥,我的柳鞭一直在她手中,她啪啪的两鞭子毫不犹豫的打在豆豆身上,他尖锐的惨叫声响彻整个村子,两鞭子下去豆豆的魂魄就已经出现了透明状。 “沈十安给你的还挺好用。”老太婆笑着说。 “快走。”豆豆现在想退回院子已经回不去了,我的院子阴物进不去,他左右逃窜,其他围着我的小娃娃被吓得大哭。 我拼着一点力气咬破了舌尖,血液的腥味让我终于有了些许力气,我也顾不得难堪不难堪了,用最快的速度脱下了我的体桖衫,对着豆豆喊了一声。 “豆豆!” 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上次带他进院子的时候也是用我的衣服盖住他阴气的,他准确无误的借助了我的衣服把自己裹起来,在地上打了个滚就滚进了院子里。 “走。”我拉了拉周奇的衣角,趁毛脸老太太这会儿还没有注意我们,只要我们往前走几步就能顺利回到院子。 谁知道毛脸老太太眼中闪着怒火,拿着刀再次朝我走来:“你浪费我太多时间了陈月。” 周奇放开我,在我以为他又要丢下我跑回院子的时候,他扑上了毛脸老太婆,老太婆毫无防备被他扑倒在地,周奇冲我大喊:“快回去!” 我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圈养的小娃娃拽着往院子里拖。 毛脸老太见我要走,翻身踢开周奇,周奇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硬是和她纠缠了好几轮,我也趁机摇摇晃晃的走回了院子。 毛脸老太见我回到了院子更加疯狂了,她手中的刀狠狠的扎向周奇,我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靠在门上,想出去救他也去不了。 只能喊:“周奇周奇,你快起来。” 他倒在地上,冲我笑,刀口冒着隐隐的黑气。 周奇的脸皱成一团,很快的闭上了眼睛。 第82章 鬼蟒出世 周奇躺在地上毫无生气,而我靠在院门里也毫无动弹之法,身体里冰冷得厉害。就这么小的口子都让我这么难受,更别说周奇被那刀子捅了好几刀。 天色慢慢亮起来,周围的鬼魅慢慢散去,只有那个长毛的老太太,她恶狠狠的看着我,而后弯腰拖起周奇的脚,周奇就这样被他拖着走,我强打起精神站起来,想出去,但是我清楚,我出去做不了什么。 而,她这么做就是为了引我出去。 但,我不出去,周奇真真的生死难料了。 我扶着门框站起来,脚步虚浮:“等等……”说话都很艰难。 她笑着转过头看我,似乎一切都在她预料之中。 “放了他。”我跨出院门。 毛脸老太松开周奇的脚,他的腿落在地上,他发出一声闷哼。 还没死! 我松了口气。 她朝我走来,手中的刀闪着寒光,我知道今天是在劫难逃了。 沈十安,辜负你苦心了! “就这儿吧,不浪费时间了。”她将我箍住,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力气,让我丝毫动弹不得。 只感觉她在我额头重新剖开了一道口子,还有两边太阳穴,冷空气大量的注入,我忍不住冷得牙齿打颤。 “很快就好了。”她显然越来越兴奋。 我只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已经穿过了我的头颅,马上就要喷发而出。 “马上就好,马上就好。”她兴奋的念叨,手也将我越箍越紧,我快要窒息了。 这场景为什么会这么的熟悉,恍惚间我好像记得,我的师傅,李仙娘要将我换魂的那一晚,她似乎也是这样的兴奋。 是她吗? 会是吗? 我眼皮沉重得厉害,干脆闭上眼睛,可是身体好冷啊,我忍不住喊了一声:“师傅!” 她箍住我的手似乎抖了抖,有那么片刻的松开,而后是更紧的将我勒住:“一切都要结束了。” 是她吧! 忽然狂风大作,风刮在我的脸上生疼,我的身体像是被什么卷起,忽然的离地感让我有些不适,她成功了吗?一切都结束了吗? 头颅中那沉甸甸的不适感慢慢在降低,好像有什么东西重新回到了我的身体里,那冰冷的感觉也在慢慢减弱,我尝试着睁开眼睛,好像眼皮也没那么沉重了。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我这真是在半空中,身体被巨蛇卷起,它的鳞片坚硬无比,硌得我生疼。 巨蛇的头扬起,又垂垂底下俯视着地上的人,从我这个角度看去,地上的人异常渺小,巨蛇的口中扑哧扑哧的发出警告声。 长毛老太不可置信的看着大蛇:“你,你竟然背叛了他!” 巨蛇仰天长啸,蛇尾扫动,地上的人措手不及被扫到了我家院门前的田里,在田里挣扎了两下,不甘心的弓着腰跑了。 巨蛇把我放下来,我这才看清楚,这哪是什么巨蛇,就是墓里面的那条鬼蟒。 头在墓中一直蜷缩着身体,从未见过它的全貌,而出来后,他像是终于能够舒展身体了,蛇身支撑着蛇头高高的昂起,我抬头看它,三四层楼的高度。 “沈十安他怎么样了。”他慢慢将身体盘成一团,巨大的蛇头拱了拱我,尽管已经能看出它根本没用力,但还是把我拱得没站稳。 周奇躺在地上毫无生气,我去探了探他的鼻息,出气比进气多。 “周奇,周奇。”他哆嗦着身体,我扶着他让他靠在我身上,这样似乎能好一点,但人还是处于昏睡的状态。 “喂,这个你有办法吗?”我只能求助鬼蟒。 它像是不屑一样,朝我喷了口气转身就往古墓方向去了。 “小气!”我朝它背影低估,它就是将我卷在蛇身里,我身体的不适感就慢慢消失了,肯定也是能救周奇的,但奈何鬼蟒大爷不乐意! 我冲他喊了句:“那你照顾好沈十安啊!” 也不知道能不能听得见! 第83章 魂魄离体 费了好大劲才把周奇拖回院子,他身体冷得像冰窖,我不敢耽搁,稍作休息后又把他从地上拽起来拼了老命的往里屋拽,好不容易才把他放我床上,给他盖好了被子,端起床头柜上的水猛灌了一口,喝得太着急水滴下来,刚好滴在胸口上,这才惊醒,我我衣服在门外的时候就脱给豆豆了,所以一直没穿外衣,只穿了一件内衣。 赶紧从衣柜里找了件衣服套上,幸好周奇人事不省,不然我得杀了他灭口才行。 周奇在床上打着摆子,我又给他加了一床棉被,但好像于事无补,他的伤口隐隐冒出黑色的液体,我无奈只能返回洗手间去拿毛巾给他擦拭。 拿着温水和毛巾刚进屋,就看见周奇在我房间晃荡,确切的说,是他的灵魂在我的房间晃荡,他的身体还躺在床上,魂魄离体,我知道,当初我被李仙娘关在棺材里闷死的时候也是这样,好在沈十安救了我。 “周奇,周奇。”他很茫然的看着我。 “我怎么了?”他悠悠的问,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躺床上的自己:“我是不是死了?” “我会救你的,你别急。”我用温毛巾把他伤口的黑色液体擦拭干净,脑中不停的思考我能怎么做。 好像离开了沈十安我什么都不会,做什么都做不好。 “我想办法救你,你别怕。”我看周奇皱着眉头,身体不停的抖动,以为是他害怕。 “很难受。”他好像终于支撑不住蜷缩在床角。 我抬眼发现太阳出来了,第一缕阳光正透过窗折射进来不偏不倚正好照射在周奇的身上,我走到窗前将窗帘拉好,他看起来才好一些。 正值七月,日头正烈,周奇坚持不了多久,他的肉身也坚持不了多久,我没有李仙娘护体的本事,他很快就会被细菌侵蚀尸体腐烂,所以留给我的时间不多。 思来想去我唯一能求助的好像只有沈十安,但他在墓里生死未卜,所以他能帮我的几率不大。 那条蛇? 他应该可以。 我将周奇带到后面奉养小鬼的房间,这里阴气足,他不至于太难受,交代他哪儿都不能去,只能在这里等我回来。 “陈月,没关系。”我站在门口贴符纸,也是为了给他上一层保险。 “啊?” 周奇站在门里笑了笑:“我说没关系,即便是救不回来也没关系。” “我一定会救你。”虽然我只是一个小市民,但欠人情还是这种生死的大情,我还是良心未泯的。 找两块饼干就着温水吃下去,垫巴垫巴肚子,折腾一夜又累又饿又困,洗了把冷水脸揣着我的包就往古墓方向走去,这里我已经轻车熟路。 白天比起夜晚,要更有安全感。 我攀着旁边的树枝,跳下坑洞,左拐右拐进了墓道,再顺着记忆进入主墓室,宏将军的棺椁依旧稳稳的合上,我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危险小心翼翼的靠近,敲了敲那棺椁。 “沈十安,沈十安,你怎么样了。” 许久都没有回应,扑哧扑哧的声音在我头顶盘旋,我一抬头,那鬼蟒在我头顶上方吐着蛇信,我下意识的吓得尖叫,一时间没站稳撞到了棺椁上,发出一声闷响。 鬼蟒游下来蜷缩在我面前,空空当当的墓室瞬间被它填满。 “哎,那啥!”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叫它:“沈十安怎么样了。”他吐着信没回我。 说来也好笑,我竟希冀一条蛇会给我回应。 我揉了揉被撞痛的肩膀,甩开膀子去推棺椁,沈十安昨天是被鬼蟒卷进棺材里的,不管是为了确认沈十安的状况还是救周奇,我都得打开它。 第84章 鬼蟒救人 但我力气有限,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棺椁还是纹丝不动,我只能求助的看向鬼蟒,它卷缩蛇身,匍匐在我脚下,并没有要帮我打开的意思。 “大哥,我这儿着急救人呐。”我胆子大了点,伸手戳了戳鬼蟒:“你行行好呗。” 大概是见我弱小可怜又无助,鬼蟒扑哧的呼出一口气,一颗浑圆的白色小珠子就掉落在了我的脚边,我捡起来在手里仔细研究,像是珍珠,但是手感又不太对,和沈十安手中的还魂丹不同。 “这个能救他对吧?” 鬼蟒大爷撇过头不理我。 “那我要怎么用呢?” 大爷吐着蛇信依旧不理我。 “喂下去给他吃了就行对吧?” 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用法了。 大爷依旧没理我! 行,不反驳就是默认,那就回去喂给周奇吃。 我敲了敲棺椁,贴在上面轻声喊沈十安,依旧没有回应。 “我得回去了沈十安,你好好休养,早点好起来啊。” 到家正值晌午,我将周奇的魂魄从小屋里放出来,白天让他看起来更加虚弱了,我让他躺在肉身上,再把小白珠子塞进他肉身里,但他的机体早已失去了功能吞不下白珠,我尝试了好几次也不行,眼看周奇越来越虚弱透明,我着急得咒骂鬼蟒,给了东西又不给使用说明。 “陈月,不然,你把那东西掏出来给我试试。”周奇声音很飘渺,像是从远处传来。 我赶紧从他肉身嘴里掏出来递给他,周奇接住白珠问我:“确定是吃的没错吧?” 那我咋知道啊,没人跟我说啊。 周奇见我不出声,大概也明白我不知道怎么使用。 “是死是活总得试试。”他一闭眼将白珠子送进嘴里,我焦急的在床边踱步。 他吃下去半分钟不到,魂魄便不再透明,他皱起眉头好像有些痛苦,魂魄挣扎得厉害却怎么也进不了肉身,我上前一把按住周奇的魂魄强制性的控制住他,不让他离开肉身,他却越挣扎越厉害,嘴里发出呜咽声,好像很痛苦。 我灵机一动,转身跑到供桌上拿出朱砂和黄纸,凭着记忆现场画了一张定神符纸,掐着口诀将周奇的魂魄和肉身钉在了一起,虽然他还是在挣扎,但明显好多了,灵魂和肉身也在慢慢重合。 我长舒了一口气,累得躺在他一侧。 周奇一直在呜咽挣扎,看来灵魂和肉身要结合在一起真心痛苦啊! 好在当初有沈十安,不然我也要遭受这种痛苦,想想都觉得惨。 我拍了拍周奇:“忍忍,别挣扎了,越挣扎越痛,忍忍就过去了哈。” 周奇的呜咽声更加大,我揉了揉耳朵:“大哥,我是真的好困啊。” 还想要再说点什么,我就已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梦里都是乱七八糟的不成形的判断,一会儿有人在追着我打,一会儿又是救命声和惨叫声,我情绪不太好的醒来,那惨叫声不是梦里的,而是身边的! 周奇还在挣扎,我惊喜的发现,他的魂魄和他的肉身已经完全融合了,因为现在挣扎的不是他的灵体,而是他的四肢。 “哎,真有用嗨。”我拍了拍周奇的胳膊,只是他身上的那些伤口还没好,依旧渗着黑色的液体,虽然不多,但是看起来触目惊心。 我又不敢将符纸随意的撤掉,只能打来一盆水小心翼翼的给他擦拭身上的伤口,任凭他挣扎着。 第85章 离开 经过几天的折腾,周奇总算是好起来了,虽然身上的伤口还没有愈合,但至少没有了生命危险,为了防止他挣扎,我把他手脚都绑在床上,他的手腕脚踝都红肿着,我有些不好意思的去村医那儿给他买了些消炎祛肿的药。 这几天他消瘦了很多,我在院子里抓了只鸡打算杀了给他补补,看着扑腾的鸡我有些犯嘀咕,杀人我会,杀鸡我好像不太行。 最后还是放开了鸡,从冰箱里拿出冻了许久的排骨给他炖了吃。 味道不太好,周奇却满满的喝了两大碗。 他大概是真饿了! 现在晚上我不太敢睡觉了,卷了张床单靠在藤椅上,周奇挨不住已经在另外一张藤椅上睡着了,想了想还是起身把毯子盖在了他身上。 沈十安来了,他依旧和以前一样靠在门框上,看我给周奇盖被子,眼中闪过一抹什么东西,太快了,我没有能抓住。 “你好啦?”我跑上前去抓着他的手腕。 “嗯。”他点了点头:“我是来跟你说让你先离开这里的。” “那我要去哪儿?” 这个问题好像是老生常谈了。 以前,我曾问过他。 那时他说,去哪儿都好,就是不要在这里,可是,他又不跟我一起走。 “和他一起。”沈十安指了指睡熟的周奇。 我抬头看向他,沈十安挺高的,他所在的位置刚好遮挡住了灯光,我看不太清他的脸。 他走向周奇,抬手将白烟注入了他的体内,我看到周奇裸露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他舒服得发出了一阵叹息。 “陈月,你去收拾收拾东西。” “现在就走吗?”知道沈十安为了救我才这样的,我不能辜负他,所以这一次我并没有拒绝。 “对。”他斜眼看了看周奇:“我时间不多,但送你离开这儿已经够了。” “好。”我转身回屋去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隐约听到客厅传来说话的声音,打开门看去,沈十安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周奇也安稳的躺着,好像是我幻听了。 我拿了一些必需品,沈十安抬头看了看时间,原本一轮圆月的天空此时已变得乌云密布,像是要下雨那般。 “时间不多了,走吧。”沈十安率先踏出堂屋,我伸手拉了拉他的手,沈十安停下来侧头看我:“陈月,你好好的。” 松开我后,他去打开了我家的院门,一阵阴风吹来,我打了个寒战,周奇也醒来了,他伸了伸懒腰:“好了耶不痛了哦,好神奇。” 我没跟他多做解释,回后屋将豆豆带上,答应给她找妈妈,得做到才行。 周奇听说我们要马上走,打电话联系了车过来接,沈十安站在院门外,阴风吹起他的裙角,坚硬又孤独。 我们要走一段路才能到路边坐车,而这一段路,是最难走的。 沈十安一直走在前面,他手中释放出源源不断的白烟将我和周奇环绕着,四周安静得可怕,夏日里的虫鸣鸟叫好像全都消失了,只剩下我们的脚步声。 我戒备的看着周围,黑暗中好像隐藏了无数的鬼魅,它们在等一个机会,只要被它们找到一点破绽,那些邪恶就会伺机而动,将我们吞噬。 沈十安忽然停下来,只见他手中的白烟幻化成了一把剑,他脸上闪现的是冷酷的杀戮。 我不知道周奇能不能看见,毕竟这会儿,他提着我俩的行李气喘吁吁的弯腰擦汗。 他看不见也好! 第86章 各自珍重 四周黑漆漆的虽然我看不见,但我知道那些黑暗中全是危险。 沈十安紧握住手中的剑,那把剑闪烁着寒光,只是看着,我浑身的鸡皮疙瘩就已经起来了。我想走上前去和他一起,却被他的眼神吓退,随后对我摇摇头。 此时确实不合适,周奇这个拖油瓶还在这里! 大概是有了那把剑和沈十安的庇护,我们很快就到了大路上,等了一小会儿就见前方有车灯闪烁,在黑暗的夜里特别刺眼。 周奇将东西放进了后备箱,打开车门让我上车。 “你先上。” 周奇一溜烟的钻进了后座,我随手将车门关上。 “那……我走了。” “嗯。”沈十安没有看我,而是戒备的看着四周。 “你等我回来。” “如果外面玩得开心,那么,不回来也是可以的。”终于,沈十安垂头看向了我。 他对我笑了笑,抬头像以前那样揉了揉我的头发:“我要你平安健康的活下去。” 四周慢慢出现了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得人头疼,沈十安说:“不惜一切代价!” 是说给我听的,也是给那些黑暗中的东西听的。 “和我一起走。”我试图最后劝说他。 他松开我的手:“走吧陈月。” 他背过身不再看我! 四周的声音越来越大,我能感受到来自它们的压迫感,我知道不能再拖延了,我耽误一分钟,沈十安就会危险多一分。 “你等我!” 拉门、上车、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司机绝尘而去。 我从后玻璃看过去,黑暗中,沈十安的那一抹白衣有些亮眼,但越来月模糊,他用自己的白雾将我们的车身缠绕着,保护着,我看见很多黑影从四周飘过来将他团团围住。 “停车,停车!”司机被我吓了一跳,惊恐的踩下了一脚刹车。 重力原因,我的头狠狠的撞在前椅背上。 我慌忙打开车门要下去,车上了儿童锁没打开。周奇淡淡的跟司机道歉:“没事大哥,你开车吧。” “我得下车看看!” “你不能下车!”他一改往日的温顺状态,声音有些冰冷:“别去添乱。”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我只能从后玻璃上看到那抹白色被黑暗吞没。 “他……”我还没想好怎么问周奇,才刚出口就卡住。 “他医好我的报酬。”周奇动了动身体:“他治好我的伤,作为报答,我看护好你。” 果然,我在房间收拾东西的时候不是幻听,周奇也没有睡着,他们是在对话。 一路无话,周奇垂着头把玩手机,我看着窗外一闪而逝的风景,心中五味杂陈。 迷迷瞪瞪的到了住处,周奇带我简单的了解了一下他的房子,厨房和卫生间分别在哪里,安排我在隔壁房间住下,我有心事没和他说太多话,他也识趣的退出了房间。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周奇留言说他有点事情要去处理,让我自己找点东西吃,他很快就回来。 他果然回来得很快,我才把面条煮好端上桌就听见了他的开门声。 他手里拎着两个大行李箱,咧着嘴让我快点吃,一会儿还有重要的事情。 只是没想到,他说的重要的事情上带我去很远的地方,当我站在机场外的时候我才意识到。 “我不走,我哪儿也不去。” 周奇拽着我的胳膊,引得路人频频回头,他只能低声说:“这是他要求的,让我带你走得越远越好。” “我不去!” “陈月,他为了救你把自己都搭上了,还有我,上午去医院把工作都辞了,你别辜负了他。”周奇挺了挺胸口:“还有我。” “那,要去多久。” “至少两年。” 两年! 我最后是浑浑噩噩过安检又浑浑噩噩上飞机,机窗外是如般的白云,我相信沈十安不会死,也相信我回如期的回来! 沈十安,你我都要各自珍重啊! 第87章 暖冬 下了飞机坐上机场大巴,又换了两趟车最后才到目的地一个叫久长的小镇,地处川西高原,纵然是七月,依旧叫人冷得瑟瑟发抖。 周奇给我披了件衣服,站在一边打了个电话,很快就有人开着车过来接了,他们操着浓浓的地方口音,周奇好像和他们很熟的样子,我不禁怀疑,周奇把我带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是要把我拿去卖了。 很快车在一处房子旁停了下来,房子是小平房,篱笆扎起了小院子,院子外面有一条小溪流过,周围是一大片草地,不远处有几户人家,但距离都比较远,偶有羊群在远处。 “好漂亮啊。”我忍不住发出惊叹。 “我太太很喜欢,谢谢你们。”周奇笑着跟那两人打招呼。 我瞪了一眼周奇,还来不及争辩,那两人就把钥匙交到周奇手中,挥手告别了。 “喂,你干嘛要说我是你……那个啥太太。” “我不想跟他们解释我俩之间的关系,这样比较简单明了。”周奇提着东西率先进屋:“房间你先挑,我把东西规整一下。” 我在屋里转了转,三个卧室一个厨房,厕所是单独的在后面,比较简单雅致,我随意挑了间房,周奇把其中一个行李箱塞进来,说里面都是给我买的东西让我自己整理,他则自己跑去厨房鼓捣了。 后来几天安顿好了以后,周奇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一辆摩托车,骑着去镇医院上班了,而我成天无所事事的在家收拾整理,偶尔也做做饭等周奇下班。 他休息日的时候也会骑着车带我去附近的镇子上买些日用品回来,我们俩会在院子里种一些东西,他务实主义所以会种一些菜,而我理想主义,会在一边种上各种各样的花。 日子和谐而充实。 而,广西、沈十安是我们都不能触及的东西,我们也默契的不曾提过。 转眼冬季已至,川西的冬季阴冷早早就已下了几场雪,我们屋里也已经点了炭火取暖,我的腿近日疼痛越发严重,为了不麻烦周奇,我从没在他面前提及。屋里炭火烤得有些热,我将门虚掩一些传入些许凉意,平日这个点周奇早已下班回家,今天还没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医院有事耽搁了。 刚想打电话问问他的电话就进来了,他那边很嘈杂,人声鼎沸的,他说话的声音很大,让我先吃饭别等他了,他今天不一定回来。 我想了想,镇上不比城里,天一黑小商小贩都关门了根本找不到吃的,他平日里对我还算可以,勉强给他送顿饭吧,思及此,我将炖好的汤盛在保温盒里装好,外面又开始飘起了雪花,我提着东西往隔壁大哥家去,这里离镇上还有几公里,我只能求助住在不远处的大哥用摩托车带我去。 知道周奇是医生,所以大家都比较客气,毕竟是在医疗资源紧张的川西而且平时他们有个小病小痛的,周奇都会免费的给他们看看。 镇医院灯火通明,我将保温盒捧在怀里,这是第一次来周奇工作的地方,我不太熟悉,医院门口的宣传栏上挂着他的照片,下面是介绍。原来他这么厉害啊,发了这么多的论文,获了这么多的奖项。 周奇在拐角的急诊室里,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在和他商量着什么,我站在诊室门口等他,他抬眼就看到了我,拨开人群朝我走来自然而然的接过我手中的饭盒。 “你怎么来了。”他有些温怒,放下饭盒拍了拍我身上的雪花。 “给你送点吃的。”我摘下手套,手被冻的有些冷放在嘴边哈气。 他的眼中有些动容,大手握住我的手,暖意传来,他的手始终是温热的。 “外面这么冷,不是让你吃完饭早点休息吗?” 见我垂着头没说话,将我拉到空调底下站着,老旧的空调发出沉闷的声音,暖气有一阵没一阵的输送,倒是暖和了许多。 第88章 职业操守 在几个医生的目光注视下,我有些不自在。 “那个,你先忙,等会儿把饭吃了。”我指了指食盒:“我先回去了。” “你怎么回去?”周奇皱着眉头看窗外,天已黑尽,雪也越下越大了。 “你先坐这儿等我一会儿吧。”周奇带上口罩招呼旁边的医生说去隔壁再看看,出门前不放心的叮嘱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哦。” “周医生真疼媳妇。” “周医生好男人啊。” “周医生你老婆真好看耶。” “……” 声音渐渐消失,我没听见周奇的回答,也没想反驳,第一天来的时候他就说过了,不想和别人解释太多。 隔壁杀猪般的嗥叫再次传来,那声音凄厉又痛苦,我忍不住打了两个寒颤,房间的温度似乎低了些,屋外嘈杂的声音再次传来,有脚步声也有说话声。 我忍不住走上前去看,隔壁抢救室里,围着一群医生外面大概是家属,我看不起屋里的环境,但屋里寒气逼人,不是冬季的冷,更像是……来自阴间。 我已许久不沾染这些东西了,但仙娘的敏感让我察觉到里面不简单,有不属于活人的气息。 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掏出符纸握在手里,自从沈十安送我的发钗被那长毛的老太婆拿走了以后我都随身携带一些我自己画的符纸,已然成为了一种习惯。 拨开人群,越往诊室里走那种冷的感觉就越强烈,但几个医生把患者围了起来,我看不见,所以还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 “打镇定吧。”不知道是哪个医生说了声,护士接到医嘱拿出针剂注射,很快病床上的人就不挣扎了,按住他的医护人员也都松了口气的甩甩手臂,我终于从缝隙中看到了大概的情况。 床上躺着的是一个中年女人,此刻虽然已经不能大肆挣扎,但她的身体依然抽动着,周奇俯身给她检查身体,但看起来一无所获。 我想走近一点看,又被他们医护人员挡在外面,只能侧着头从继续观察。 一个黑影透过缝隙和我四目相对,她似乎是在打量我,见我也看着她后,她的目光带着一些戏谑。 是她,没错了。 “周奇。”我站在门口喊他。 “嗯。”他抬头看向我:“稍等我一会儿。” 我只能继续回周奇的诊室等她,老式的日光灯闪烁了两下,终于啪的熄灭了。走廊上不太亮的灯光照进来,隐隐约约能看清。那种冷的感觉好像越来越强烈了。 她来了! 我坐在周奇的椅子上,手指有节奏的叩击桌面,还不现身,我有点不耐烦了。 “来都来了,别故弄玄虚了。” 没有动静! 我不耐烦的掐了一段口诀,符纸轰的一声燃起,朝门口飞去。 一声惊呼,一个浑身赤红的女鬼暴怒的冲我呲牙咧嘴,外省的鬼和我们广西的差不多嘛,我心里想着。 “别动哦。”我手中的符纸冲她晃了晃:“它可不长眼睛。” 她想扑过来但又畏惧我手中的符纸,只能用眼睛狠狠剜我。 “说说吧,你干嘛要这么对她。” 谁知道她笑了两声,穿过墙就消失了,我惊愕的打开门想追上去,却撞进了周奇怀里,我捂着发痛的脑门,他捂着胸口,问我干什么。 “灯。”我指了指依旧熄灭的灯管。 “年久失修,明天找后勤来换换就好了。”他脱掉了白大褂穿上羽绒服:“走吧,我送你回去。” “哎,这儿这么忙你能走啊?” “我跟他们说好了,我送你回去一会儿再回来。”他走前还不忘提着我送来的饭盒。 “等等。”我朝周奇勾了勾手,示意他附耳过来,他虽不明所以,眼睛扫视了一下四周见没人关注我们以后才贴耳过来。 “这……这不好吧。”听了我的建议,周奇连连摆手。 “怎么,你信不过我。”我叉着腰非常不高兴他的态度。 “那倒不是。”周奇又看看诊室前还在等的家属悄声道:“我是一个医生,我怎么能干这种事!” 好一个职业操守! 第89章 孤独的旅人 最后周奇在半推半就下,悄悄将我给他的符纸放在了诊室患者的包里,看着原本在镇静状态下依旧抽搐的患者慢慢平复下来,他才带着我走出医院。 漫天飞雪,对于一个生长在南方的人来说总是惊奇,周奇将我羽绒服上的帽子戴在头上示意我上车。 车速不快,我轻轻拽着他的衣服,雪从我面颊飘过,有的化为乌有有的还倔强的停留在衣领的毛毛上。 他大声说:“陈月,你怎么知道的。” 我扯着嗓子喊:“因为我看到了啊!” 他笑着轻轻踩了脚油门,我的身体往前扑,整个人都趴在了他背上,他笑得更大声了,我一巴掌拍过去:“你好好开车。” “咱这样,其实也挺好是吧。” “你,说,什么!”我捂着耳朵大声问他。 “我,让,你,抓稳了!”他特意大声回答。 忽然车速慢了下来,他脚踩在地上有些无奈的转过头:“车好像坏了。” “哈?”我赶紧扶着车座摸索着下来。 周奇停好车打开手机电筒检查车,我也把我的手机电筒打开给他照亮,检查了半天也不知道是哪里的问题,试了好几次都打不着火。 “算了,陈月你先回去吧,天太冷了你的脚不能受冻。”周奇抬起头:“我慢慢推回去。” 我看着前方,隐约能看见我们院子里的那盏灯,就和我家一样。 我喜欢晚上把院子里的灯打开,让人觉得很安心很温暖,就像忙碌了一天,有人在等你回家一样。 “我和你一起吧。”腿是挺冷的,摩托车的带起的风穿过我的裤管,其实我快要冻麻木了,脚也有些不利索。 周奇在前面默默的推着车,我在后面扶着,其实不用什么力气,只是把手放在后座上配合周奇的步伐慢慢往前走。 雪天路滑,加上我的腿早就被冻得失去了知觉,走路磨损过大,痛得我眼泪狂飙,为了不让周奇发现,我咬着牙死扛。忽然脚一滑,整个人没站稳就摔了下去。 周奇慌忙停下来问我怎么了,我摆摆手说没事,就是脚滑了。 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他只能把车支棱好,过来扶起我:“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我摇了摇头。 他开始发挥他的职业习惯,开始检查,我本能的抗拒,却在他一声:“别动”之下,停止了反抗。 当他的手摸到我的断肢时候,瞬间明白了,蹲在我面前示意我上去,我拗不过只能趴在他背上让他背我。 “车怎么办?”我被冻得鼻涕长流,一边吸鼻涕一边问。 “先不管它。” “我很重哎。”再次长长的吸一次鼻涕。 “别说话,你的鼻涕要流到我衣服上了。” 于是,我开始禁声,漫漫长路,只剩下我吸溜鼻涕的声音。 “陈月,咱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吧。” “嗯。” “陈月……” “哎周奇,你看。”我打断周奇的话,把照明的手电筒照到路边的小草丛里,那里有一朵小小的白色的花朵傲然盛开。 不注意看还以为是积雪,小小的柔弱的花骨朵,在雪中傲然挺立。 周奇只是短暂的停了停,轻笑了一声:“快到家了陈月。” 他在车上说的我听到了,他接下来要说的,我也明白。 可是周奇,这漫天的风雪,你我皆是孤独的旅人。 仅此而已! 第90章 误伤 一连好几日,周奇都在医院轮轴转,我在家百无聊赖重新把东西拿出来画起了符纸,堂屋里炉火烧得正旺,偶也传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炉火旁放了一些市集上买来的红薯,此刻已有些软糯。 周奇的摩托车也在此时停在了门口,他拍了拍身上的雪花,跺着脚走进来。见我坐在桌前发呆,出声问是否吃过饭。 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指着炉火旁边的红薯问他吃吗? 他一言不发的进厨房鼓捣去了。 半小时后两菜一汤,一荤一素就上了桌。 “我就知道你自己在家会不好好吃饭。” “一个人简单点就行了。” 周奇给我盛了碗汤:“我们医院最近出了怪事。” “怎么了。”我喝着汤含糊不清的问。 “每天晚上都死人。” “医院死人不是正常的么?” 哪有医院不死人的,我瞥了一眼周奇。 “你见过割痔疮死的吗?” “噗……” 我一口汤喷出来,割个痔疮都能死啊,那你们医院医疗条件确实差到家了。 周奇默默抽了一张纸给我:“不是寻常死亡。” “那带我去看看?” 周奇直勾勾的看着我,许久之后才摇了摇头:“算了。” 在我软磨硬泡之下,周奇只得答应明天上班带我去看看,但也不忘嘱咐,只是去看看太危险不许我涉足。 饭后我继续坐下来画符纸,周奇则回房间去补觉,他脸色不佳,原本白净的脸显得蜡黄,黑眼圈大大的,我将炉火添得旺了一些,希望他能睡得好一点。 第二天我特意起了个大早,周奇已经把早餐弄好了,我随意吧啦了几口便催促他出门,周奇觉得好笑,他是不知道我整天一个人呆在家里有多闷。 他上午有两台手术,让我在医院随便看一看,但不要乱跑,如果有危险也不要硬上。 这大白天艳阳高照的,能有什么危险,我不耐烦的朝他摆摆手,自顾自的往住院楼去。 按周奇所说,好几个住院患者都是在睡梦中悄无声息的死亡的,没有挣扎反抗的痕迹,那东西应该是晚上才出来,但只要它出来过,就一定会有痕迹。 住院楼在门诊的后面,还未到楼里就感觉一股寒气,那种寒不是因为冬天,而是骨子里透出来的寒,让人忍不住起鸡皮疙瘩,我的牙齿也打着颤,我忍不住将羽绒服裹紧一点。 进到楼里反而好了一些,里面开着暖气,我四处探那寒气的来源,却一点头绪也没有,好像刚进门时候是我的错觉。 业务生疏了? 我在走廊上转了转,甚至拐角的楼道旁站了一会也没探到阴气。 大概是白天的缘故,晚上再来试试。 “哎,你干嘛的?” 正打算走,被两个穿着保安服的人拦住。 “那个,我找人。” “鬼鬼祟祟的,我们看你好久了。” “我真找人啊大哥。” “走,保安室去一趟。。” 两人不由分说架着我就往保安室带。 我怎么解释两人都不信。 我欲哭无泪。 直到快中午了周奇下手术才来把我领走,说最近医院频繁出事,医院加强了安保工作,让我不要乱转悠,免得被误伤。 第91章 旧楼 入夜,我就迫不及待的要往住院楼窜,周奇拦不下打了个电话紧跟在我身后:“有什么发现吗?” “嘘……”我示意他不要说话。 周奇戒备的看着四周,一把把我拉到他身后::“看到了吗,是什么东西?在哪里?” 一连好几个问题。 “哪那么容易。”我把手从他的手中抽回来。 “那你让我不要说话。” “我只是觉得你很吵。” 周奇无语,在护士站门口的椅子上坐下,有护士出来和他打招呼,两人聊得热火朝天。 “切!” 我无语! 转过身往走廊尽头的备用楼梯间走去,那里一般很少有人走,鬼魅都喜欢人气不足的地方,人气足、阳气旺的地儿他们都不敢轻易涉足。 楼梯间灯光有些昏暗,但没有感受到阴气,难道今天那害人的东西休息?不上班? 我不甘心的再往下一层,那里上了锁不许人进,门后也没有阴气渗出,说明里面也是安全的。 奇了怪了。 周奇站在楼梯上面,身影把我吓了一跳,我拍了胸口:“要死啊你,不会出个声?” “你不是说我很吵吗?” “不和小护士聊了?制服诱惑?男人梦想啊!” 周奇尴尬的咳了两声:“没事就走吧。” 周奇脑子开始凌乱,这个女人有病吧? 楼梯间有一个通风小窗,窗外虽有些暗,却依稀能看清外面的景象,住院部后面有一个小二层的楼房,里面没有灯,破破烂烂的,看起来许久不曾使用。 “那是哪里。”我指着问周奇。 “那是老住院楼。”周奇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去,然后告诉我。 “废弃十多年了,一直说要拆了重建,但医院经费紧张,上头又一直批不下来钱,所以就搁置了。” 我若有所思的跟着周奇往外走,从窗户看去那栋楼倒是没什么异常,但具体还得去看看才行。 周奇当下就拒绝了我要去那栋废弃旧楼看看的想法,我无奈只得退而求其次,让他等我到凌晨,这次,他没拒绝。 一般凌晨阴气最盛,也是大家熟睡的时候,所以魑魅魍魉都爱在这个时间点出没,想必这次在医院祸害的东西也一样。 自然规律,与地域无关。 周奇又被他们科室叫走了,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不许我去废弃的住院楼,我再三保证一定不去,他才离开。 我保证,我一定不进去! 在周围转转没问题吧? 我趁着没人注意,从门诊部旁边的小路拐进去,很顺利的抵达了旧楼下,这里杂草丛生看得出已经许久没人来过了。 楼不大,一眼就能看全。房间的玻璃基本上都破碎了,一楼每个房间都空空荡荡的,偶有间房里摆放着老旧木质桌,房门牌锈迹斑斑,依稀能看见内科字样,二楼楼梯在侧边,我打着手机电筒想观察,大铁门锁着楼梯,上不去看不清楼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没感受到强烈的阴气,鬼怕光源,或许是手电筒惊扰它了? 我关掉手电筒,还是一无所获。 大概真是医疗条件不好,或者是有其他未被诊断出来的疾病,只是碰巧他们都死了吧? 我只能这么想。 一无所获,又在大冷天里,我也不想折腾自己,还是先去找周奇,至少他办公室里要比外面暖和。 正当我转身要走的时候一道身影从小路闪了进来,我将身体贴近老旧的墙壁半蹲在地上观察,好在他并没有发现我。 只见他手中提着一大包东西,蹑手蹑脚的站在通往二楼的铁门前,从包里掏出钥匙去开门,大概是因为有些紧张,许久都没能打开锁,他东张西望确定没人看见之后才将门打开。 生锈的铁门发出沉闷又刺耳的吱吖声,他进门后再小心的将锁套上,弓着腰就上了二楼。我确认他没发现后也猫着腰站在铁门前想要跟上去看看,在手碰触到铁门时,铁门的冰凉让我打了个激灵。 太冒失了,太冒失了! 第92章 噩梦 周奇皱着眉头听我说完,他双手挤着免洗洗手液,瞪我:“所以你还是去了?” “这不是重点。”我也假模假样的学他挤了点免洗洗手液:“要不咱们悄悄跟上去看看?” “既然是人为的,那就一定有痕迹,等时间结果吧。” 很显然,他不同意上楼上去看看。 我不死心的撺掇他:“难道你就不想知道那人深更半夜为什么要提着东西悄悄的上废弃的二楼吗?” 他摘下口罩,把白大褂也脱下顺手扔在座椅上:“该回家了,明天我一天的手术。”不等我继续说,拽着我就往外走。 摩托车后座上,我回过头看医院,它傲然挺立在黑夜中,像是一头巨兽随时都有可能将我吞没,我没来由的打了个冷颤。 周奇像是感受到了一样,车速慢了一些。 那栋残败的旧楼,我终于还是拧开了锁,轻手轻脚的猫着腰往二楼去,生怕惊动了什么。 二楼的楼梯上许久无人踏足甚至长出了一些青苔,但由于是冬日,原本绿色的青苔变成了黑色,踩上去还会滋滋往外渗水,楼上的阳台便是长廊,一共是五间房,第一间房里杂乱的摆放着几个架子,上面有些书籍一类的东西,我没进去,第二间房有两张木质的办公桌,上面铺满了灰尘,从第三间里面有一些废弃的木床,看来是以前使用剩下的,直到最后一间…… 房间里雾蒙蒙的让人看不清楚,我揉了揉眼睛,里面依稀能看清一张旧式木椅,一个老式落地输液架,屋里还有一些输液瓶散落在地上。 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嘛。 正当我打算离开的时候,屋顶的白织灯闪烁了两下,亮了起来,我心一紧,情况不妙啊。 老式椅子上出现一个戴着白色护士帽的人,看身形应该是女人,她弓着腰在摆弄着什么,我有些好奇,但经验告诉我,好奇害死猫。 我假装没看见小心翼翼的往后退,谁知她身形动了动,转过头来看着我笑。 她的脸白白净净的,手中拿着注射器,一步一步的朝我走来。 这栋废弃的旧楼,忽然明亮的灯光,笑得春风和煦的护士,一切都诡异极了,我压抑住心头的慌乱想要尽可能的远离她,但她已到我跟前,而我像是被定住那般浑身无法动弹。 她的针头对着我扎下来,脸上原本笑容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狠戾和恶毒,我尖叫着拼命推开她,却无论如何也推不开。 “陈月,陈月!”我是被周奇拍醒的,他有些担忧的看着我。 我满头大汗的醒来,浑身酸痛不已。 “做噩梦了?”他接了杯温水递给我。 “嗯。” 我喝下一口,干哑的喉咙得到缓解,一时的心安。 “我梦见了医院那栋旧楼。”我叹口气,把梦中的情形跟周奇说了。 他说我只是好奇心使然,毕竟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做梦也很正常。 但我始终觉得那楼上是有古怪的,不然怎么会有人趁着夜色提着东西上楼呢? 重要的是那个人还有钥匙,说明他就是医院的人,也更加说明那二楼有一些小故事他是知道的。 但是,如何才能找到那个人,又怎么样才能让他开口说出来呢? 看来,只有去二楼看一看他是否留下了什么蛛丝马迹了。 打定主意了以后,我又躺下睡了个囫囵觉,这次倒是没做什么梦,直到天色大亮。 第93章 被逮 夜里医院又一个病人去世了,方式和之前几个一模一样,都是在睡梦中毫无征兆的死亡,警察调取了监控没有发现任何线索,法医也正在积极尸检。 一时间风声鹤唳,住院部的病人都强烈要求要出院,周奇帮忙处理患者忙得焦头烂额,说最近几天都不能回来。 正中下怀,我把符纸多带了一些,悄默声的潜伏在医院周围,在五金店买了一把老虎钳,打不开锁只能暴力解决了。只等入夜,我是一定要上二楼去看看的,虽然和我没太多关系,只是好奇心使然。 冬日黑的早,医院连续死了好几个人,大家也都避恐不及,所以医院早早的也没什么人了,我摸黑到了小旧楼前,四周观察了一下确定没人才猫着腰上二楼台阶。 老虎钳很好使,轻轻一夹锁就断了,我深吸一口气推开了老旧的铁门。 “站住!” 真特码的背! 我转过身,又被保安给逮住了! 周奇来领我的时候满脸的无奈,我低头玩手机假装看不见他的表情,保安队长义正言辞的说要把我交代派出所,说要好好查一查那些死亡的人和我是不是有关系,我一听那还得了。 “那个和我可没有关系。” “那要派出所查了才知道。” 周奇给他点了一支烟,两人勾肩搭背的说话去了,我坐在椅子上晃着腿,点真是太背了。 不过也很正常,现在医院都加强了巡逻和监控,哪里有点风吹草动他们马上就知道了。 不一会儿,周奇回来了,那保安队长杨威和套上大衣问我:“你真行?” 我行啥? 有点懵,但还是坚定的点点头:“我确实行!” “那好,一块儿去看看。” 旧楼前,杨威和不太信任的看着我:“你真没问题吧?” 我拍了拍胸脯:“包我身上。” 知己知彼才好对症下药,我干咳一声:“那个,哥你要不先给我们讲讲这里边的事儿?” 十多年前的事儿了吧! 那时候他刚刚入职,还是医院门卫的一个小跟班,镇医院又小又破根本不需要什么保安,他每天的工作就是给各个科室送报纸,偶尔也去帮忙打扫打扫卫生。 那天正逢赶集,农村人总会趁着赶集的日子来医院看看病拿点药,所以那天人特别多。 有个小孩儿恰巧也是那天来的医院,刚进医院不一会儿就死了,死因是药物过敏,当时那孩子就没了,根本来不及抢救。 说起来,那孩子也可怜啊。 医院赔了那孩子家一笔钱,他们觉得不够不肯罢休,烈日当空啊,就这样把孩子的尸体摆到医院门口,孩子都臭了,那苍蝇围着他转啊转啊的。为了快速平息这个事件,当时还是现在的院长自己掏腰包又补贴了一笔钱,那家人才算了。 打针的护士后来也在二楼的病房里割喉自尽了,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没了。 杨威和说完,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却捕捉到了关键词。 院长! 他当时作为一个小医生,为什么要自掏腰包赔一笔钱? 他似乎看出来了我的疑惑:“护士是院长的女朋友。” 合情又合理! 但是又有哪里不对。 周奇和我的感觉一样,他凑在我耳边说:“护士按医嘱工作。” 我顿悟。 其实罪魁祸首是医生,护士只是背锅侠? 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那么,晚上提着东西开锁上楼的人也是院长吗? 第94章 快来打针了 二楼因年久失修所以电路都被破坏了,所以没有灯,杨威和跟在我们后面打着大大的手电筒照得像是白昼。 “非得晚上来吗?白天不行吗?”杨威和嘀咕,显然对晚上上旧楼这事儿还是有很大的意见。 毕竟医院最近传得沸沸扬扬,说有鬼索命。 “白天人多眼杂的,不太方便。”我小心的上了最后一个台阶:“没事儿的,你不用怕。” 杨威和堂堂一个保安队长被我一个女人这么说,面子有些挂不住,仰着胸脯越过周奇和我就往前去了,直接把我们带到了护士自杀的那间房门外。 那间房和我在梦中看见的无异,是最后一间房,地面上确实也有些输液瓶散落在地上,靠墙的位置放着落地输液架。 我悄悄拿出一张符纸塞进他大衣的口袋里,也交给周奇一张,让他贴身放着。 房门被杨威和打开,房间的角落有一堆灰烬,我弯腰捡起一点在指尖碾碎,是纸钱。 难道晚上提着东西偷偷上来的人是来烧纸钱的? 我更加疑惑了。 和周奇对视一眼,他一直紧紧挨着我,这个胆小鬼! 杨威和用手电筒在房里扫视一圈并没有发现其他,松了口气:“看,啥也没有。” 我心一沉,怎么可能什么也没有呢? 我感受到阴气慢慢在靠近,我拽过周奇让他站我身后,那张木质椅子处阴气在徘徊,周奇小声问我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还没有,不过马上就能看见了。”我手中紧紧握着符纸,手心都出了汗。 以前胆大妄为,什么也不怕是因为有柳鞭更是因为在我的身后始终有他保护我,而今,我一切只能靠自己。 杨威和听见我这么说心里害怕,用手电筒在房里晃荡了两下:“不……不然我们还是走吧。” “怕是已经晚了。” 木椅上,慢慢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影子,她背对着我手中好像是在忙碌什么。 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关上,杨威和跑去开门却怎么也拉不开,我担心他激怒了护士鬼,一把给他拽过来让他和周奇都站在我身后。 “是……是她来了吗?”杨威和说话结结巴巴。 他们看不见,却见我脸色铁青目不转睛的看向一处。 我点了点头。 房间想起了一阵轻笑声,那声音悦耳动听。 杨威和身体一软,周奇眼疾手快的扶着他。 “是她,是她。”他拱着手作揖,嘴里念念有词:“不是故意要来打扰你的清净,你放我走吧,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护士鬼终于站了起来,手中拿着注射器笑着转过身来:“你是来打针的吗?” 她脖子上血流如注,流出的黑色血液染透了白色的护士服,然后滴滴答答的往地上落。 她朝我走来,手中的注射器扬了扬:“是不是来打针的?”声音暗哑,像是脖子漏着风。 “我走错屋了。”我答。 很明显这不是她要的答案,她烦躁的挥了几下手:“快来打,打完后面还有一堆人排队呢。” 见我站在原地没有动静,她朝我走来,我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踩到周奇的脚,他发出吸气声。 护士鬼脸上暴露出条条黑色的纹路,两个眼睛慢慢褪去露出血色的黑窟窿,嘴里依旧在念叨:“快来打针了,快来打针了。” 第95章 受伤 要是以前,我一顿鞭子啪啪抽,她早就鬼哭狼嚎了,哪至于像现在这样唯唯诺诺敌不动我不动。 现在敌都已经快要站在我面前了,我还是不敢动。 我攥在手中的符纸都要捏碎了,却依旧不敢轻举妄动,这不是一般的小鬼,而是怨念极大的恶鬼,要是惹怒了她,我们仨今天谁也出不去。 周奇问我:“她是不是过来了。” 我看着站在离我一臂距离的护士鬼,点了点头。 或许是周奇发出的声音引起了她的注意,护士鬼的目光落在了周奇身上,她指着周奇:“你来打针,先给你打,先给你打。” 她已然不再看我,走过来要拽周奇,我侧身将周奇拦在身后,悄悄掐了口诀,符纸自燃起来笔直的击中护士鬼的心口,她毫无防备的喷出一口老血,发出一声惨叫。 “走!” 周奇率先反应过来,三步并走两步去拽门,杨威和也去帮忙,但门始终纹丝不动。 鬼已经彻底被我激怒,只见她慢慢飘了起来,飘在了房顶对我们虎视眈眈:“你们不是来打针的,不是来打针的。” “那就死,死!”嗥叫声刺痛了我的耳膜,周奇和杨威和呆楞在原地,扶着门把手的动作还保持了。 是护士鬼,让他们看见了。 他们看见了。 现已被吓得忘了尖叫忘记了逃跑,只能呆呆的看着天花板鬼漂浮在房间里。 我掐着诀符纸再次击中护士鬼,可她已经警觉,避开了。 她的双手朝我伸来,死死的掐住我的脖子,我只感觉胸腔充血,头晕目眩,我慢慢的被她提起来,在双脚离地的那一刻,我伸腿踢了踢地上的输液瓶,声音惊醒了周奇,他跑来拽我。 但他一个凡人哪是鬼的对手,不仅救不下来我还拽着我的腿,我感觉身体要被他们撕成两半了。 鬼死死的掐着我的脖子,周奇死死的抱着我的腿! 我为什么这么惨! 谁来救救我! 杨威和反应过来,将手电筒照在女鬼的脸上,虽然没什么用,但是她下意识的躲避灯光总算是松开了我,我重重的摔下来,因为周奇抱着我的腿,所以我的头先着地,发出一阵闷响。 倒了八辈子血霉才遇到周奇。 我捂着嗡嗡作响的脑袋。 女鬼已经冲杨威和去了,他尖叫着捂住脑袋,女鬼的手指在插进他胸腔的前一刻,他尖叫着喊:“张宏伟!” 女鬼愣住! 周奇把我拉起来,时间像是静止了那般,就在我们都以为没事的时候,女鬼的指甲狠狠的插进了杨威和的胸腔里。 她的惨叫声传来,我狠了狠心,从包里掏出一根针扎破了中指,挤出血在符纸上画了一道血符咒,符纸像是长了眼睛似得笔直的朝女鬼飞去,贴在了她的后脑勺。 她放弃了攻击杨威和,转而向我走来! 妈呀! 这是得有多大的怨念啊,我血符咒都上了,她还有攻击力呢! 她的鬼爪指甲长到骇人,直冲我胸口而来,我甚至能感受到她带起萧瑟的风,我下意识的往旁边偏去,指甲直插我臂膀中,丝毫没有犹豫,不敢相信要是插进了胸腔得是否还有活路。 越痛越清醒,我从包里掏出桃木桩扔给周奇:“钉她身上!” 周奇接着桃木反问我:“钉哪儿?” “哪儿都行,钉得住哪儿钉哪儿。” 至少能重伤她一下,不至于让束手无策像是待宰的羔羊。 “嘿,那女鬼,你看我。”周奇见女鬼还要对我下手出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女鬼果然被他的声音吸引过去,我也得到了片刻的喘息。 手臂被她的指甲戳了好几个洞,黑乎乎的往外冒着血,杨威和的情况不容乐观,不能在逗留了。 第96章 信奉科学 女鬼现在的目标是周奇,但周奇那个弱鸡很明显是搞不定的,我在包里掏了掏有一些绿豆大米之类的五谷杂粮,摸出一场符纸掐了诀将绿豆和大米用符纸包住,等待符纸燃尽,将其全数打在女鬼的身上。 我每打一次,女鬼就哀叫一次,周奇趁这个空档也将桃木插进了女鬼的脚背上,她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等我将手中的绿豆大米撒完,她身上的黑气和黑血混合着留下来,嘴里尽是呜咽之声,我忍着痛咬着牙,从包里掏出桃木将她另外一只脚也钉在地上,再转到她的身后在她的后脑勺也钉入了一颗,她的惨叫响彻整栋楼,杨威和也幽幽转醒。 周奇去看了看他,对我说,情况不好需要马上治疗。 我的手臂也痛得抬不起来了,血还在往外渗,是得速战速决了。 最后一颗钉子要钉在她的心脏处,那一颗钉子下去,她就灰飞烟灭了,坏人总是死于话多,宜早不宜迟,我拿出最后一颗桃钉。 “等等。” 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打开,门外站着一个穿黑色衣服的人,我认出来了,是提着东西上楼的那人。 女鬼见他又开始挣扎起来,浑身的黑气越来越多,代表她的怨念在加深,我暗想不好,赶紧将最后一颗钉子插了进去。 掐了一段诀将符纸贴在了她身上。 女鬼安静了下来,浑身的笼罩的黑气慢慢消退,她浑身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脸上的黑色线条也在慢慢消失,血窟窿的大眼也恢复了正常,洁白的护士服上染的不是黑色的液体,而是鲜血。 她就这样毫无声息的躺在那儿,就像刚刚才割了动脉那般。 “燕琳。”黑衣男子推门而入,蹲在她的身边。 女鬼看着他笑了笑,便侧过脸去不愿见他。 “你还是在怨我吗?” 女鬼毫不回应,身体已经开始变得透明,她快要消失了。 “我对不住你,我知道你一直不肯走,所以我总在晚上来看你,但你从不愿见我,是啊,你是该恨我的,我毁了你,毁了你的人生。”黑衣男人抹了把眼泪,握住女鬼的手:“你带我走,把我也带走,免得我日日不安,夜夜睡不安稳,我不想带着愧疚活下去。” 多感人啊! 周奇将杨威和扶起送下了楼,楼下已经有人接应。遂又拿着纱布消毒液体上来把我带到一边给我消毒包扎。 看着他俩,我竟觉得手臂也没那么痛了。 哪里比得上天人两隔来得痛啊! 一个死了多年不肯走,一个活着多年受尽折磨,所以离开和留下到底哪个更痛苦啊? 女鬼转过头看着黑衣男人:“你老了。” “是啊,老了。”男人勾了勾她护士帽下散落的碎发:“你还是这么年轻漂亮。” “是啊。”女鬼长叹一口:“可你依旧这样虚伪。” 男人愣在原地。 “当年是你跟王主任说把责任推我身上,又跑来跟我说让我一个人揽下责任,说我没有工作不要紧,你娶我回家你养我,让我在家给我生孩子,做好饭等你回家。”女鬼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 “我信你的,听了你的,跟院长说是我没有按医嘱打针,是我弄混了,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可是啊……” 窗明几净的诊室里,年轻的医生站在老主任的跟前讨好献媚:“主任,我跟燕琳说好了,她也同意了,你放心吧。” “嗯。”老主任擦着眼镜:“唉,终归是对不住那个孩子,你把这个钱拿去给家属吧。”他下巴点了点桌面上的塑料袋。 年轻人心领神会,拿起塑料袋就要往外走。 “小张啊。”老主任带上眼镜:“周末来家里吃饭吧,我叫你阿姨多做两个菜,对了,你记得给晓芬带份礼物,她喜欢八音盒。” 鬼护士哭着哭着又笑了:“你说你晚上总来看我,那我问你,你脖子上挂的是什么?” 男人垂下头没说话。 女鬼继续问说:“你早就来了,就在门外,我被钉住了你才现身,对吗?” 男人的头好像又垂下去了一点。 “算了算了,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了,就不用来装好人了。”女鬼冲我浅浅一笑:“谢谢你了小姑娘,我解脱了。” 女鬼灰飞烟灭了,男人是院长,叫张宏伟! 他站在房间里默默许久,转而对周奇说:“世上哪有鬼怪,你我皆是医生,都信奉科学,对吧,周医生。” “是的。”周奇答。 第97章 又死人了 周奇缓缓坐起来揉着眼睛问我怎么了。 “没事,我做梦了。” 看着他睡眼惺忪的样子,我扯了个谎。 要是告诉他有鬼,胆小如他,怕是又睡不着了。 早上被外面的声音吵醒的,周奇提着馒头包子进来,见我醒了赶紧扶着我坐起来。 “外面怎么这么吵?” “隔壁的病人昨晚去世了。”周奇压低声音道:“和之前的那些人一样。” “啊?” 我脑子嗡的一声,抓着周奇的手:“昨晚我看到了。” “看到什么了?” “鬼!”周奇坐在病床上,我一五一十的告诉他。 周奇听完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喃喃道:“还真是鬼魂杀人啊。” “也怪我,要是我昨晚起来跟出去看看,也许他就不会死了。”或许还能看看究竟是什么鬼要频频来医院索命。 周奇什么也没说,只是让我赶紧吃饭,吃完马上办出院回家。 他大抵也是后怕了,如果昨晚我没醒,那么可能死的就是我了。 虽然医院封锁了消息,但家属在外面大肆宣扬病人被无良庸医治死了,所以医院外面也是人山人海被围得水泄不通。 上头很快组织了专班,派人快速抵达现场,警察也将病房封锁了谁也不能靠近。所有在医院的人被挨个问话。 来问我的两个警察先是问我为什么要住院,得了什么病。周奇先是自我介绍了一番,然后把我的腿给他们俩看了看,说我手被狗咬伤了,本可以不用住院但是我平时活动不方便,而他又要值夜班,所以没办法才让我住到医院的。 两人看了看我的腿,又看看被包扎起来的手臂,在本子上飞快的记录着。 “那昨晚有没有听到或者看到什么?” 我摇了摇头:“没有,我打了止痛药很瞌睡,睡得很沉,所以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周奇也是摇摇头说:“昨晚值完班就过来了,也没看到什么。” 没有有意义的线索,两人只是例行公事的说要是想到什么再联系他们,当然,也不忘客套的让我好好养着。 等他俩走了,我才小声的问周奇:“我的手不是狗咬的,随便一查就知道了,而且我们昨晚动静那么大,他们肯定查监控,那我们不会被当作嫌疑人吧?” 周奇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还挺有法律意识。” 见我瞪他,他也是小声的回应我:“要是监控有用的话,院长首当其冲。” 那可不,昨晚他可是鬼鬼祟祟的上了旧楼,就这一个视频他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所以他一定会想办法破坏监控,而且会顺带保护一下我。 毕竟我要是嘴不严的话,也够他折腾几天的了。 接下来医院病人重者转院,轻者办理了出院手续,闹鬼的传言也沸沸扬扬。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有质疑庸医害人的,也有说恶鬼索命的。 周奇陪着我出院的时候正看见张院长陪同专班小组皱着眉头在住院部门口,见我们出去,他将我拉到一边小声问:“不是处理了吗?怎么还会死人?” 我并不喜欢他,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一步:“您不会真以为燕琳会杀人吧?” 他错愕的看着我,似乎很费解。 周奇朝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扶着我就走了。 我想他应该是能明白的,那个叫燕琳的护士,听信男友的话,宁愿自己承担一切,丢了工作甚至问责,而后满心欢喜的等待嫁给他,在遭遇男友的背叛后绝望自杀,化为怨鬼原地逗留十多年。 她在等什么,他明白,只是他和从前一样自私自利罢了! “要我去看看吗?”周奇一直一言不发,我知道他其实心里很难受,他一直视病人为亲人,可碍于我现在非常弱鸡,所以他才一直犹豫不决。 “算了吧。” 本着不找事不惹事的宗旨,我也不想多管,但看周奇的样子,最终还是没能忍得下心来。 “这事儿吧,我也有责任,昨晚我要是再警醒一点就好了,至少隔壁那人他的命还是能保得住的。” “不怪你。” “所以,不如我们折回去看看吧,也好让我心安。” 周奇停下来冲我笑了笑,抬手揉了揉我已经有些出油的头发:“你不用这样。” “这就和手术刀在你手中一样,总是手痒。”我将他手拍开。 相视一笑,他去骑上摩托车示意我上车,我疑惑的看着他,再指了指住院部。 “现在上面派下来的人都在问询、谈话,你这种神棍跑去添乱我不敢保证他们不会把你关起来审几天。” 有道理有道理,太有道理了。 我快速蹬上车,用好的那只手抱着他的腰,他腰背挺了挺,而后车一溜烟的就窜了出去。 第98章 讹钱 几天后就接到张院长电话,问我是否有时间去一趟医院,想到他的嘴脸我本能的想要拒绝,但想到医院死了那么多的患者,还是咬着牙答应了。 院长办公室里,张宏伟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给我们泡好了茶,他先是打着官腔问周奇在这里工作是否顺利,有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 周奇从善如流的应对,而我皱着眉头端着茶杯呼呼的往杯子里吹,这茶太烫了! 张宏伟尴尬的朝我笑了笑:“您有大本事,所以才想请您来给我们看看,不知道您这边能不能给出一点专业性的建议?” 我喝了口茶,太烫了! 舌头烫麻木了! “得去现场看看。”我悄悄推了下周奇,他了然于胸站起来对张宏伟说:“我出去回个电话,你们先聊。” 周奇出去关好门,我笑着看向张宏伟:“我出场费可不低哦!” 找着机会着不得狠狠讹他一笔啊。 大概是官场上可套惯了,这么突然的听到我直接要钱,他有一瞬间的错愕,脸上有一丝不悦但很快就调整了,他笑着接茬:“当然,当然!” 我伸出手在他面前摊开:“先付定金。” 他干咳两声,大概是没想到我会这么的直接,见他拿出手机:“我没有现金,给你扫过去行不?” 我调出收款码收到他转过来的钱后扬了扬手机:“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安心的坐着等我好消息吧。” 周奇靠在走廊的墙上低着头刷手机,我推门出去就看到他了,阳光刚好照在他的脸上,侧脸看去轮廓分明,这个男人还挺好看。 他见我出来将手机放进口袋里,冲我明媚一笑,咧出整齐白净的牙齿:“谈妥了?” “吃好吃的去!”我晃了晃手机,自然而然的走在他身边。 “看不出你还挺在意我的嘛!”他的手一把搭在我的肩上,嘴都咧到耳后了。 “请问这位先生,你是从哪儿看出来我在意你的!”把他搭在我肩膀的手甩开。 他只是把我羽绒的帽子拉起来盖头上,笑着说挣钱了那去吃好吃的。 晚上住院楼几乎没什么人,我去几间出事的病房检查了一番却也没有任何发现,就连鬼魂的影子都没有。 按道理说,连续死了几个人总得有鬼魂逗留吧,但很明显,此刻的住院部比我的钱包都还干净。 从一楼到三楼,从内科住院部到产科,确定毫无阴气也没有鬼魂。 奇了怪了! 难道那个鬼是从外面跑来的? 那为什么在现场会没有鬼魂的痕迹呢?这说不通啊! 凌晨来了一个破水的产妇,她哀嚎着被推进了产房,我听得心惊肉跳,得多爱一个人才会为他受这份罪,生这个孩子啊! 一无所获,这个钱怕是要还给张宏伟了! 我正打算放弃,和周奇准备回家,在医院的大门处一个穿着黑色衣裤的中年男人和我侧身而过。 我和他同时回头。 这么晚了,他穿成这样来医院我有些好奇,在我看向他的时候,他也正好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那个眼神好像是要把人看穿一样,我不太喜欢这个眼神,让人浑身不舒服。 第99章 黑衣人 刚刚那人走过的时候,身上似乎带着隐隐的阴气? 身上有阴气的人,要么是快死了,要么是被鬼魅缠身,不知道他是哪一种。 思来想去怎么都觉得不对,跟周奇说了我的猜想,他也觉得跟上去看看比较稳妥。 产科门口的等待区,家属在外面焦急的等待,而黑衣服的中年男人闭目养神,似乎一切都和他无关。 我侧身站在楼梯的拐角处,尽可能不让他发现我,周奇问我怎么办,要不要他穿上白大褂先过去探探。 这倒是个好主意。 周奇折回门诊部去拿白大褂了,男人眼睛睁开,而后朝我走来。 我想走已经来不及了。 “站这么久腿不酸吗?”他气定神闲问我。 “不……”我刚想反驳,但看到他身上渗出的隐隐阴气,我换了张嘴脸,脸上堆着笑:“我路过,就是路过而已。” “呵。”他不屑的轻笑,抬眉问:“聊聊?” 看似在征求我的意见,实则不容抵抗,因为他已经率先往前走了,我又惊奇又害怕,犹豫片刻也跟上了,但不忘偷偷的把手机拿出来给周奇报信儿。 他似乎身后都长了眼睛,我的一言一行都在他的监控之中:“我不想有别人来打扰我们。” 我只能将手机收起来。 楼顶上,他负手而立,我靠近门口不敢向前,想着万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我可以转身就跑。 他点燃了一支烟,回过头轻蔑的看向我:“如果我不想让你下楼的话,你是下不去的。”他吸了口烟,吐出烟圈和因冷空气呼出的白雾交织在一起:“所以,聊聊吧。” 我狠了狠心,我和他往日无仇近日无冤的,他不至于对我痛下杀手吧。而且,这里是三楼,楼层也不高,如果他真的对我动手,那我找个好点的姿势跳下去,总是不至于死的。 我走到他身边,与他隔着一手臂的距离,问他想要聊什么。 他将烟掐灭,又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让我浑身不舒服,我将羽绒服裹了裹。 太冷了! “有婚约在身啊!” 我心生一惊,但还是不露声色的装做疑惑,满脸不懂且迷茫的看着他。 他朝我跨了一步,手心附在我的头顶,在我做好防备的时候,他又将手收了回去,摇头轻叹:“可惜了可惜了。” “什么?”我不解。 “命理带煞,属阴命,最合适借命了。”他缓缓而出:“可惜啊,命格被破坏了。” 这是我第二次听到,第一次是在我家里,那时候阿婶还在,叶师傅也还在,他在我家拼尽全力救我的时候。 “你是谁?”我沉声问。 “同行。”他又从包里摸出一支烟,放在鼻下闻并未点燃:“那个死了十多年的老鬼是你收拾的?” “本人不才。”既然是同行,应该不会太为难我吧?那我也不必把自己的姿态放得那么低了。 他冷哼一声,手指弹了弹,我的脖子就被一双冰冷的手掐住了,我挣扎得双脸通红已经感受不到冬天的寒冷,我死死的盯着他,浑身都出了汗。 这些人为什么都喜欢掐脖子啊! 见我两眼一翻快要喘息不过来的时候他才眼神示意放开我,那双掐住我脖子的手陡然松开,我瘫软在地,冷空气趁机窜进我的胸腔,我不住的咳嗽,恨不得把肺都咳出来。 他半蹲在我面前,抬手握住我的下巴逼着我直视他:“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心思才培育出她身上那么大的怨气吗?” 我像是一只蝼蚁随时都会被他捏死,而我却毫无反抗的能力。 第100章 心软 人性力量的悬殊。 我费了好大力气才能站起来,身后,是一个冰冷的鬼魂,就是病房里看到的那个。 很明显,这是他养的鬼。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要养鬼,李仙娘也养。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戒备的看着他同时也防备着身后的鬼。 “你不需要知道。”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时间差不多了,你去吧。”这话是对我身后的鬼说的。 他在接收到指令后瞬间消失在我身后,我也马上反应过来,他今晚之所以来这儿,还坐在产房外等待,是因为今晚有新生儿降临,他是来取新生儿性命的? “不,你不可以?”我纵然焦急却也毫无办法,毕竟技不如人。 “不可以什么?”他玩味的笑。 我撒腿就要往楼下跑,他拽住我的手臂:“还没聊完呢。” 我挣脱不过,只能妥协:“你想聊什么?” “聊聊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容反驳的语气,似乎只要我不配合他随时都会捏死我。 但他似乎以为我之所以到这里是专门来破坏他好事的? 为了证明我不是来干扰他的,也为了我的小命,我不敢隐瞒叹了口气将我师傅要借我命的事,以及沈十安和我的冥婚也有所保留的说了出来,他听罢有些愣神,喃喃道:“你的命格是被谁破坏的?” “这个我不知道。”这个我确实不知道。 也许是沈十安将我放到宏将军棺里那次,也有可能是在我不经意间他做的手脚,总之,关于命格被破坏这事儿,我确实是不知道。 他试图从我身上找到我一些被欺骗的线索,但很明显一无所获,只是皱着眉头一直说着可惜了可惜了。 “你为什么要害那些人?” 他并不打算告诉我,而是淡淡的说:“哪来的,回哪儿去,别多管闲事。” “或许你很强大,我技不如你,但你应该很清楚因果报应,即使不在你身上也会在你后人身上,及时收手吧。”我试图劝说他,甚至还想把叶师傅的故事讲给他听好让他及时收手。 但在听到报应两个字的时候,他额头的青筋暴露,手紧紧的攥成拳头我小心的往后退了一步,怕他发起怒来把我捶死。 好在我的手机适时响了起来,是周奇,我看着他又看了看手机,不知道应不应该接,他好像又恢复到了淡然的模样,语气有些生硬的警告我:“你可以走了。” 我如获大赦,连滚带爬的跑下楼,周奇找我已经找到快要疯了,见我从楼上跌跌撞撞的下来小跑过来问我怎么了。 我腿脚都软了,抱着他趴他身上还心有余悸。 那个男人的气场太强大了,鬼我都没那么怵,所以有时候人比鬼可怕多了,鬼的目的很明确,但人可不一样。 现在我应该要拖着周奇回家的,保护好自己不要节外生枝,否则很有可能导致我命丧他乡。 但那个孕妇的嚎叫一直在我耳边萦绕,一个母亲拼尽了全力娩出的胎儿却是个死婴,她该有多伤心啊。 可是想到那个男人阴沉的脸,我又却步了。 周奇像是看穿了我的犹豫,问我到底怎么了。 “如果你知道一个人快要死了,你拼尽全力可能他会有一线生机,但你自己可能也会死,那你会救他吗?” 脖子凉凉的,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太真实,我知道他不是开玩笑,坏了他的好事,他一定是会杀了我的。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去,如果是你的话。”周奇俯下身来认真的看着我:“不要去。” 我咬了咬牙,死就死吧。 谁让我心软呢! 第101章 新生儿 产房门外,家属依旧焦急的的在等待,黑衣男人不在,我倒是松了口气,四周环顾也未见鬼影,难道他走了? 不一会儿产房的门被推开,护士抱着哭声嘹亮的婴儿出来递给家属,说母女平安,妈妈还在缝合一会儿就出来。 家属欢天喜地的抱过孩子,我有些纳闷,那个黑衣男人一直没有出现,附近也没有鬼魅的气息,但在天台上的时候他明明就要求一直跟着他的鬼下来了,难道目标不是他们? 还是他在等待一个时机呢? 他不出现,我也不敢走。 不消一会儿妈妈也出来了,她虚弱的躺着被推出来,但还是左顾右盼的像是在找谁。 我附在周奇耳边说,今晚得守在住院部,不知道他们啥时候下手,我在这里还能拖一下时间,周奇点头答应。 我们坐在护士站里边等待,周奇和护士聊得热闹,我瞥了一眼他,对他表示很不满。 这个狗男人好像没看见一样,继续天南海北的侃大山,他好像和谁关系都那么好,之前是纪斐斐,现在又是这些年轻娇俏的小护士,他就是现在网络上流行的那种渣男——中央空调。 逮着谁就暖谁! 护士站的铃声响了,伴随着一阵慌乱的脚步声,那家产妇的家属,不知道是她的婆婆还是妈妈喘息着跑过来:“医生医生,不好了不好了。” 她还没说完,我一个箭步冲了出去直奔她的病房。 产妇靠在床上抱着刚出生的小婴儿轻轻啜泣,怀里的孩子倒是很安静,不哭不闹。 周奇和护士紧随着我进了病房,产妇哭着说孩子好像不太好,护士靠近检查,怀里的孩子依旧紧闭双眼,面色苍白。 周奇握住孩子的小脚,用手轻轻弹他的脚心,孩子嗯嗯的哼唧了两声便作罢了。 小镇上的医生都是全科全能,不像城市的大医院,儿科妇科产科…… 很快值班的医生也赶来了,大家一致认为孩子应该送到上级医院,去做全面的检查,家属只是垂着头不说话。 “小宋,去给孩子吸吸氧,我现在联系上级医院派车来接。”他说完就要出去打电话,小宋护士也去拿吸氧设备了。 趁着他们走了,我靠近病床想看看孩子,女人有些戒备的把孩子搂在怀里不让我看,我讪讪一笑:“姐姐,能不能让我看看孩子,我也是医生,只是下班了,没有穿白大褂而已。” 她看着我,但是手有明显的松动,我笑着靠近孩子,伸手将孩子的抱被松了一点,露出他的小脸,白白嫩嫩的,煞是可爱。 可惜啊! 他眉头发黑,透着隐隐的死气。 我伸手将掌心扣在孩子的囟门,没有灵气? 我不死心的重新探了一下,还是探不到! 孩子的囟门又叫命门,是投胎时灵魂进入的地方,如果探不到灵气代表这个孩子没有魂魄,即将命不久矣,就算是勉强活下来,也多半是痴傻。 可母体怀胎,必定会有灵体的进入,不然就会胎死腹中,当然也有可能是怀胎期间碰到了邪祟或是受了惊吓丢失了灵体,但这种孩子多半不能顺利出生。 可是,这个孩子他偏偏就出生了! 出生时候哭声还哭声嘹亮精神饱满。 那究竟又是为何? 难道是那个黑衣服的中年男人没要他的命而是取走了他的灵魂? 实在是蹊跷。 我抬手去床头按压免洗洗手液,不小心划到手指,老旧的病床下用铁丝固定着,我不小心划到了。 孩子这时忽然大口喘息抽动,女人惊叫了一声,我离他们是最近的所以也下意识的抬手打开孩子的抱被用手覆在他的囟门想再确认一下。 谁知道手指的血没顾得上擦,滴落了一滴刚好落在孩子的囟门上,我心一紧赶紧伸手去擦掉,人的血液是最脏的,怕家属生气再打我一顿。 但那孩子很快就安静了下来,面色也渐渐的恢复了婴儿才有的红润状态。 正当我疑惑的时候,黑衣男人进来了,他见我在病房里,面色愠怒但并未发作,侧身想靠近病床。我仰着头挺着胸将他和病床上的母子隔离开来,不许他靠近。 第102章 续命 他似乎不想和我有过多的接触,皱着眉头一把就将我薅开了,我在他面前就像是一只弱鸡样禁不起一点风吹雨打。 虽然,我真的挺弱鸡的! 幸好周奇在一边接住了我才免于我摔倒在地,我刚想说点什么,就听到女人嘤嘤的哭泣:“庆斌你来看看孩子。” “嗯?” 他们认识? 我震惊的看着男人,他弯腰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抱在怀里,脸上闪着慈爱的精光,和看我时候的那种暴怒完全不同,像是两个人。 孩子却在这时候哇哇大哭了起来,声音洪亮,女人小声的呜咽也停止了,中年男人轻声安抚:“没事了,没事了。” 护士和医生来检查的时候大眼瞪着小眼,不敢置信。 家属也拒绝了去上级医院检查的医嘱。 “还不走吗?”他语气冰冷的看向我和周奇。 女人拉了拉他的衣袖,他干咳两声:“我老婆要休息了,你们快走吧。”这次语气好了不少。 老婆? 那个女人是他老婆,那孩子是他的儿子? 周奇说了声抱歉就将我拉了出去。 “他在给他儿子续命。”我几乎已经确定了。 可我不太明白的是,为什么原本满身死气的孩子忽然就好了,我看着手指上挺深的划痕,难道是因为我的血液? 我的血液还有让人起死回生的作用? 我细细想来又觉得不对,孩子脸色好转哭声洪亮是那个男人进门的时候,他那会身上阴气很重,应该是有鬼魅附着在他身上。 所以孩子忽然好转不是因为我的血,而是因为他来了。 “走吧,回去好好休息。”周奇并未接茬,反而想要将我拉离开这个地方。 我挣脱他的手,再次强调:“他在给那个孩子续命,你知道什么是续命吗?就是……” “我知道。”周奇打断我:“我知道续命就是明明快要死的人,用某些手段让他继续活下去。” “是借别人的命,拿别人的命给他让他继续活。”我很愤怒,因为我想起以前,我也差点被自己的师傅借了命。 凭什么? 他们凭什么可以仗着自己会一点三脚猫的邪术就随意的取舍别人的生命? 他们自己、亲人的命是命别人的就不是了吗? “我们管不了,也管不着。”周奇似乎叹了口气:“我们不是神救不了所有人,我带你来这儿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让你远离那个是非之地好好活着么?如果客死他乡那当初我们来这里的意义是什么?你别固执的把自己搭进去。” “那孩子本就是该死的人,被借了命的那些人何其无辜?你作为一个医生你救死扶伤能见死不救吗?我!!!!!”我戳着我自己的胸口:“我当初跟着我师傅学这些,入了仙娘的门,一是让我阿婶放心我能靠这个养活自己,二是我可以为大家驱赶邪祟排忧解难,我虽瘸了条腿但是我还是想通过一些事情证明我不是个废物,我还是可以做一些有意义的事的,难道我们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本就命不该绝的人在睡梦中死去吗?” 周奇像是失去了力量,全身瘫软下来靠在墙上,只是小声道:“我答应过他要保护好你的。” 我心头一紧。 我们之间,从不提那个人的。 我垂下头本想掉几滴眼泪渲染一下气氛,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哭不出来了,所以,我只是垂下头:“走,回去吧。” 第103章 血液 我接连受惊,手臂的伤口也没好,周奇买了个土鸡说要给我炖汤补补,可是我俩谁也不会杀鸡。 他在院子里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才闭着眼狠心在鸡脖子上刺了一刀,大概是没割太深,虽然有血流出来,鸡还是在扑腾。 我看着那些血,心中有一些猜想想要验证一下。 我从屋里拿出缝衣针狠狠的在指头上扎了下去,痛得我呲牙咧嘴,我用力挤了挤,血就出来了。 那只扑腾的鸡,扑腾了几下已经奄奄一息,走过去将手指上的血抹在鸡头上,蹲在在它身边许久,看它蹬了几下腿就一命呜呼了。 “你干什么?”周奇拿出酒精冲洗我的伤口,家禽有很多细菌物,伤口碰了容易感染。 “有些猜想想要验证一下,现在看来我猜错了。”我看着已经躺平的鸡尴尬一笑。 “去贴个创口贴,别用它沾水了。” 等我回房间找到创可贴贴上,周奇一脸惊恐的站在入门处,似乎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我问他怎么了。 他指了指院里:“我不知道你在验证什么,但是……好像你没猜错。” 我一怔,咽了口口水,几乎是跌跌撞撞奔向院里。 那只原本就已经蹬脚的鸡此刻已经站起来,在周奇种的小菜地里啄着什么,它脖子上的伤口还往下渗着血液。 “这太不可思议了,太夸张了,这违背了科学。”周奇好几个感叹。 我紧紧拽着周奇的手臂:“快,抓住它,把它的头砍下来。” 周奇不明所以,我推了他一把:“快去,快啊。” 周奇去院里抓鸡了,我回房间收拾常用的衣物,只听一声鸡的最后悲鸣,周奇将鸡的头剁了下来。我无力的瘫坐在床上,手不住的发抖,只觉得心砰砰直跳。 周奇见我这个模样,问我要去哪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看着周奇思考再三还是对他说了我的推测。 “那个孩子本应该死的,却忽然活过来不是因为那个男人给他借了命,是因为沾染了我的血,我碰到他的时候手被医院病床上的铁丝划伤了。”我将划上的手指给周奇看:“如果那个男人知道我的血可以救他儿子,那么……” “走。”周奇迅速反应过来:“如果知道你的血能救他儿子,那你很危险。”他回房间随意收拾了几件衣服塞进行李箱中,就带着我出门。 院里头的那只鸡虽然没有了鸡头,但是还在抽搐,头也在血泊中胡乱的摆动,周奇见状在屋檐下拿出翻地常用的锄头在菜地里刨了个坑,将鸡埋了进去。 可我们才走到半道就被一辆车拦住了去路,周奇将摩托车停下来,戒备的看着前面拦路的黑色轿车。 那车里阴气冲天,我很肯定是那个穿黑衣的中年男人。 车门开了,男人依旧是一身黑衣,只是今天戴了一条蓝色的围巾,让他看起来没那么生硬。周奇将我挡在身后,我轻轻推开他,那个男人要的是我,不是周奇,我不想连累他。 “又见面了?”他轻轻一笑,没有了之前的严峻冷酷反而满脸轻松。 是啊,找到了救自己骨肉的方法还有什么好难受的呢? “你什么意思?”我沉声问道。 “找你借点东西。”他靠在车门上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放在鼻孔下闻了闻。 “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借的。”我声音有些颤抖,他果然知道了。 “是两位一起还是……?”他并不打算和我废话。 “我自己去。” “我们一起!” 几乎是同时,周奇和我一起回答。 我悄悄掐了周奇一把,轻声说:“我自己去,他只是要我的血不是要我的命,如果你和我一起去,那我俩就都被困在一起了,到时候求救都无门。” “不行。”周奇拒绝。 “周奇,如果我有事你就回那邺村找沈十安,他能救我。”他是我最后的底牌。 周奇还想拒绝,我却走向了中年男人的车,他很开心我的识时务,对周奇点了点头,愉悦的告知周奇:“周医生放心,我会好好招待陈小姐的。”他说完就转身上车,好像有什么不放心又要交代的,探出头补了一句:“周医生最好是安分守己,不然……” 周奇想要上前,被我用眼神瞪了回去。 第104章 囚禁 男人叫段庆斌,我被他安置在山脚的一个院落里。 每日三餐非常丰盛,院子里有花有草,室内有电视也有娱乐设施,唯一苦恼的是,他收走了我的手机切断了我与外界的联系。 我在这里已经三天了,除了第一天他客气的陪我吃了个饭,问了一些问题,没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后就走了。 我没打算逃走,四周看似无人,但是我很清楚他费了这么大力气把我弄来这儿会轻易的让我逃,而且这里四周弥漫着阴气,说不定我打开大门外面站了一排鬼等着我。 用完早饭我在院子里散步消食,院子的门打开了,段庆斌抱着孩子进来,身后跟着他的老婆,那个温柔和善的女人。 “借你点血。”像是来我家借酱油一样轻松。 我也没打算反抗,从包里翻出一根缝衣针,用酒精喷了喷扎了中指血挤在孩子的额间,他很快便苏醒过来,面色红润和正常小宝宝一样。 “陈小姐很惜命啊。”段庆斌见我又用酒精在指尖喷了喷,有些失笑。 “谁会嫌命长呢?”我反讽。 他倒是没接话,只是让他老婆把孩子抱走,女人感激的看我一眼抱着孩子就走了。 “你真的不知道你的血是怎么回事吗?”他又再次问我,上次也这么问过。 我摇了摇头:“真不知道。”见他还是有些怀疑,我索性把话讲清楚:“我已经说过了,那天晚上我不小心割了手血才落在孩子身上的,如果知道我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用血救你的孩子,那不是我自己找死吗?” 他看着我的脸,似乎想要找出一些破绽,但很快就笑了:“没关系,以后我每天都给你送补血的来。”说完就要走。 “你打算关我一辈子吗?” “在我没找到其他更好的方法之前,至少是这样的。”他回过头对我笑了笑,笑容有些阴鸷:“我会好吃好喝的供着你,将你奉为上宾,但是……如果你试图跑,或者有其他行为,陈小姐你大概不会有这么好的院子住了。” “我想见周奇。” 他答应了。 所以下午时分,周奇就被请到了这个院子里,才三天不见,周奇身上原本阳光明媚的气质就不见了。 眼前的人胡子拉碴,眼窝深陷其中,黑眼圈大到像是被狐狸精吸了阳气。周奇见到我一把将我抱在怀里,手摸着我的头发,我有些喘不过气,却也只是让他抱着。 “我一根头发丝也没少。”我笑。 “我在家等了你两天,不见你回来,也打探不到你的消息,本来是今天就要回广西的,刚好他找我说可以见你。”周奇声音有点小,他继续说道:“我真没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被他带走,我什么也做不了。” “没事没事。”他安慰他,他一个正正经经的医学生,怎么会是这些旁门左道术士的对手。 看他这样,我也有点不忍心,可现在我自身难保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他。 说起来,一切都是因我而起,要不是我有那么强的好奇心,又怎么会遇到段庆斌呢?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一切都是注定。 晚饭送来的时候是两人份,大概是好多天没好好吃饭,周奇大快朵颐,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的说着好吃好吃。 我一边笑一边给他夹菜让他慢点吃。 段庆斌老婆是在饭后来的,看着桌上的残羹剩菜眼眉一挑:“看来,我们家厨子做的菜很合两位的口味。” “你来干嘛。”周奇戒备的站起来把我拉到他身后。 “不好意思,她笑了笑:“我劝过庆斌很多次,可是他都不听,只能委屈陈小姐在我们家暂住,我实在是有些不忍心,所以才想着来看看你们道个歉。” 她说话永远都是不疾不徐,加之刚刚生产完还有些虚弱,从头到尾她也没有参与,都是他老公和她没什么大关系,所以我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只是客套的说:“能帮上忙我很高兴。” 第105章 送上门的绑架 周奇送许木出去,许木是段庆斌老婆的名字。 三个小时后,在我洗漱好准备上床躺着的时候,木质院门被推开了,周奇提着两个行李箱乐呵呵的进来。 我疑惑的问他干啥。 “我跟许木说好了,我来陪你住。” 我无语望天。 而后戳了戳他的脑袋:“周奇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我这是被软禁了,不是在度假山庄。” “我知道啊,救不了你,所以来陪你一起。”他翻开行李箱整理衣服:“你的我也带来了。” 我气得直跺脚:“周奇啊周奇,你……”我指着他骂:“要是,万一后面发生什么事情我们连个求救的人都没有,你明不明白!” 周奇慢悠悠的站起来:“不会啊,我可以随时出入这里,我每天还要去镇医院上班的。” 我扶着额头,气得头有点晕。 “唉,你知道不,这里离镇医院还挺近的,我步行十分钟就能到。” 不想搭理他。 “等我们探清楚情况我就去报警,到时候我们一起走。” 实在是没脑子。 “不过我这边医院的手续还没办妥,得找个理由才行。” 气炸了! 我一脚踹周奇身上,哪知自己没太站稳,一屁股摔地上。 周奇来拉我,被我狠狠掐了几下手臂,他呲牙咧嘴的呼痛。 “周奇啊周奇,你那么多年书白读啦?”我气得鼻子出气:“你送上门来给人绑架啊?你以为警察有用?如果有用的话他们为什么那么胆大妄为不怕你当场就报警?还有啊,你能顺利出入这里是因为人家允许,你看看院外那冲天的阴气,不知道多少鬼魅蹲在外面呢?” “哈?” 这次轮到周奇傻眼了。 可他人已经来了,周奇身上已经沾染了阴气,段庆斌是不可能轻易放他的,眼下也只能这样了。 目前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周奇晚上睡哪儿!!!! 这个小院子只有一间我住的卧室,还有一间房是洗手间,他要么睡院子里要么睡卧室里。 屋里暖气还是挺足的,他睡地板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可没有被子! 这个天杀的周奇! 周奇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用这种刀人的眼神看他,他说要去洗漱一溜烟的就往洗手间窜了。 入夜,山脚比其他地方更冷,我披了件衣服站在院子里看后面的山,那山似乎和我之前见过的不太一样。 广西的山连着山,什么样的都有,可唯独这座山让我觉得有些压抑有些喘不过气。 这座山四四方方有棱有角,完全不像是大自然风磨利润的产物,这个形状从侧边看更像是棺材的一角。 可是哪有山是这样的呢? 侧面切割整齐,就像是后天做成的一座假山一样。 院子的矮墙外一缕一缕的全是阴气,段庆斌院门不上锁的原因就是这个,他非常笃定我是逃不出这里的。 算了算了,好在不是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道里,在没有想好对策之前暂时这样苟且偷生也不错。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 但很明显,有的人就不那么识时务了。 周奇已经洗漱好招呼我快点回房睡觉,等我回去睡的时候,他已经在床上睡着了,我想把他拽下来,他嘟囔了几句听不懂的鸟语又睡了过去。 无奈我只能在他身旁躺下。 周奇翻了个身:“陪着你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一时有些心乱。 他咂巴着嘴,不知道是呓语还是什么。 第106章 逃跑计划 第三天里,他们又抱着孩子来了,不用他们开口,我从善如流,他们表示很满意,中午多加了个炒猪肝给我补血。 我细细算着时间,心中大概有了一个猜想。 孩子需要血的时间越来越短了。从最开始的五天变成了三天,后面可能会变成两天,一天,几小时…… 我不敢再想下去。 周奇晚上再来的时候,我小声的把我的猜想告诉了他,他这次反应很快,说要不趁着夜色逃吧,他这几天已经把路线都记熟了。 我敲了敲他的脑袋:“你是不是傻啊,这外面全是鬼,晚上出去那不是送羊入虎口嘛,就算是要逃也要等白天,正午时候可能会有一些机会。” “对对对。”周奇也拍了拍脑瓜子:“明天中午我们就跑。” “明天一早你照常去上班,把路线告诉我,我去找你汇合,对了找个可靠的车悄悄等我,咱们只要离开了这里就安全了。” 周奇思索了一下,这次没拒绝点了点头,找了张纸给我画了一张图,告诉我走哪边可以快速的和他汇合。 “周奇,你不要等太久,一小时吧,如果我一小时没到达我们约定的地点你别犹豫,也别单枪匹马的来找我,你直接回广西,去找他我可能会有一线生机。” 周奇没回答,我怕他脑子一抽又瞎跑来那我可真是要折在这儿了。 “按照那孩子需要血的时间来推断,我们大概会有3-4天的时间,你一定要记住,你来回的时间越快,我的危险就越小。” “好,你放心。” 翌日一早周奇就洗漱好出门了,我不放心的又再次叮嘱了一番,得到他的肯定回答后把他送了出门。 我则返回房间又再次躺下看着无聊的电视剧。 你问我为什么不思考计策好等正午往外跑? 醒醒吧! 我怎么可能跑得掉,且不说我瘸着腿跑不快,就算是我四肢健全熟悉路线,只要我拉开外面那院门段庆斌马上就会知道了,很有可能,我们昨晚商量计策的那些话,他也是知道的。 我说让周奇等我,不过是让他知道我跑不出去,我确实遇到危险了,他才会回广西搬救兵。 就算他小脑萎缩了,突然要回来和我同生共死,只要我按兵不动,他也不会有危险。 比起被锁在黑暗的地下室里不见天日,我还是比较喜欢现在这种囚禁。 直到傍晚,周奇没有主动回来,段庆斌也没有把他抓回来,我就知道他应该是顺利返回广西了,心头悬着的石头也放下了。 晚饭是段庆斌亲自送来的,平时都是他们家的厨子送来,顺便会问问我想要吃什么,今天是他送来,我想他应该是有话和我说。 他在我对面坐下来把饭菜摆上,给我盛了一碗汤,我接过小声说了谢谢,他也拿起筷子吃起来。 我俩不像是绑匪和受害者,更像是熟人一起吃饭。 “他的飞机这会儿应该已经落地了。”吃的差不多的时候他才擦了擦嘴状似不经意的说。 我心一紧,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见我不说话,他又继续说:“你没跑我很开心,你不给我找麻烦我也不会为难你。” “你打算怎么办?”我试探着问他。 本也没打算他能回答,但他却实话实说。 “如果你的朋友能带来好消息,我可以承诺放了你们,如果没有好消息的话……”他站起来伸了伸懒腰:“我会把你的血直接换给我孩子。” “你疯了吗?”我想到自己会被抽成干巴巴的样子就一阵恶寒:“万一这行不通呢?万一我的血你的孩子受不住呢?”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第107章 被抽血 我预测的不错,果然是才过了两天,那孩子就已经脸色惨白,呼吸非常微弱了,到我被关着的院子里时,孩子已经快要气绝,我们依旧心照不宣,我从容不迫的滴了血,孩子慢慢的恢复成正常的模样。 只是,那孩子发作的时间越来越快,血滴下去见效的时间也越来越慢了,不似前两次,血刚落在他身上,马上就有了反应。 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我不甚清楚,估计他们也不知道。 这天夜里,我被敲门声惊醒,声音很急促,我第一反应是孩子又出问题了,可开门后段庆斌并未带着孩子来,只是身后跟着两个健壮的男人,我心说不好,他们就已经进了屋。 两个健壮的男人抬着一个人放在我卧室的地上,看面色似乎是将死之人,至于是病死还是其他原因,我隔着距离倒是看不出来。 把人放下后那两个男人就走了,段庆斌朝我笑了笑:“得罪了啊。” 他大手一挥,屋外一个提着药箱的人就进来了,大概猜到他想做什么,我尽可能的往后靠,手里摸索着可以用来防身的东西。 段庆斌似乎有些着急,眉头一皱:“别做多余的事情,我们合作愉快你还能少吃点苦。” “呸!”我见抵抗不了,也不再压抑自己的脾气。 这几天我苟且在这里,一是想知道他究竟想干嘛,第二也确实是想找机会,如果没有把握能跑得出去,就不要做无谓的抵抗,那只会让自己陷入更绝望的境地。 “这些天我能做的能帮的都尽量满足,你别欺人太甚,小心遭了报应。” “哈哈哈哈。”他仰天大笑:“报应,我早就遭报应了。” 段庆斌朝屋外喊了一声:“来。”一时间房内阴气大增,几个鬼影慢慢显形,他们都穿着丧服眼神空洞,行尸走肉一般。 “抓住她。”段庆斌指了指我,那些鬼就朝我扑来,我眼疾手快将自己随身携带的符纸掐了诀朝他们身上招呼,点点火花溅起,他们呲牙哀嚎,却不曾后退依旧抬着手朝我过来。 我只能拿出最后的家伙了,这是我学着以前李仙娘的样子给自己做的打魂幡,唯一不同的是,她那个是受过香火的布匹,而我这是只是用符纸粘合而成。 还没有使用过,不知道效果如何。 我将打魂幡拿在手中,嘴里念着魂鬼消散决,那符纸做成的打魂幡好像有了韧性,我啪啪几下打得那些鬼倒地哀嚎,失去了攻击力,我咬着牙狠狠的鞭笞,直到他们彻底消散在房间里。 “好好好。”段庆斌拍着手叫好:“我还不知道陈小姐竟然有如此功力,实在是小看你了。”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段大哥你我本无过节,是你步步相逼让我到了如此绝境。”离开广西以后,感觉自己越来越怂。 不敢随意做一些事情,不敢将自己涉入险境,怕连累周奇,更加害怕魂断他乡。 忽然很怀念在那邺村的时候啊,河里的水鬼被我抓起来洗衣服,山里的吊死鬼舌头给我当吊床,那时候好像什么都不怕,活得明媚又阳光,而现在,像极了躲在阴沟里的臭虫,即便别人关在这里,也不敢主动出击。 可是啊,我怎么能不明白自己那几下子呢? 那邺村的鬼怕的不是我,也不是我手中的柳鞭或者那只定情的金钗,而是随时都会出现的沈十安。 因为他在,我可以肆无忌惮的做任何事情,包括随意出入古墓,包括入阴界去找魂魄,也敢……主动反击烧死李仙娘。 那时候可真是快活啊! 被按在床上的时候我这样想着,不知道周奇能不能找到沈十安,也不知道沈十安能不能来救我。 我侧脸看着粗粗的针管插入我手臂的血管,鲜红的血液一点点的被引流出来,段庆斌站在屋里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甚是不屑。 是的呢! 鬼,我尚且可拼死一搏,可人性力量的悬殊,我毫无抵抗之力。 第108章 又被逮回去 不知道被抽了多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自己头晕目眩,闭着眼耳边尽是叽叽喳喳各种杂乱无章的声音。“没用吗?”段庆斌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我努力的让自己睁开眼睛,只见我的血已经输入到躺在地上那人的身上,可他周身毫无变化,一点要起死回生的迹象都没有。 那个为他输血的人摇了摇头。 段庆斌思索了一会儿:“放外面厅里观察一晚,实在无用的话就处理了吧。” 这话似乎是在说那个将死的男人,好像也是在说我。 我无力的躺着,想要起身都不能。 迷迷糊糊只听到外面叮叮哐哐的,我试着让自己起来,浑身依旧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不过好在扶着东西勉强能起身。 我摸到床头的水给自己狠狠灌了一大口,感觉好一些了。 浑身虚脱,又累又饿,翻开周奇留在这儿的行李箱,他箱子里常年都备有巧克力,这个狗男人说吃巧克力可以让人变得快乐。 果然找到了,我连吃了两个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悄悄打开门,外面早已是天亮,不知道现在是几点钟了,只听见外面有叫喊声有哀嚎声,乱糟糟的。 大概是仇家来寻仇吧! 像段庆斌这种不择手段达到自己目的的人估计仇家也很多,也好,现在我可以趁乱跑出去。 院门被锁了,打不开。 虽然院墙不高,但也有一米多,没有任何工具我压根翻不出去。 我从屋里拿出平时坐的椅子,爬上去试了试,还是矮了点,又搬来一张椅子重叠在一起,小心的爬上去,这次差不多了。稍微用点力爬出去还是可以的,不用什么力气就爬上了院墙,再翻过身用手攀着墙壁一点一点的试探着下去,虽然离落地还有一段距离但跳下去应该还行。 我太高估我自己了! 跳下去的那一刻,残肢部分被震得痛出了眼泪,在地上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根据周奇之前跟我说过的路线,我悄悄的沿着墙角偷偷的往外跑,院子很大,正屋那边好像正打得火热,我来不及想这么多,赶紧一路跑到了镇上,周奇说十来分钟的距离我用了半个小时才到达。 累得气喘吁吁的,那两块巧克力又被消耗得差不多了! 得找个地方吃饭才行,被抽了血又挨饿,我实在是扛不住多久了。 随便在镇里找了个面馆,点了一份牛肉面又配了两个油饼,热乎乎的下去才感觉好一点。 借面馆老板的电话给周奇打电话过去,响了很久都没人接,无奈只能放弃。 “女娃,坐不坐车,去哪里?”门口一个有着高原红的大哥说着本地话揽生意。 这里交通不太发达,所以有很多的摩托车在外面拉客,是很正常的事情,我告诉他地址就上了车。 就算是逃了出来我没地方去,证件那些都在段庆斌那儿,我哪儿都去不了,家里有一个备用手机,走的时候没带走,我回去拿上才能联系周奇,再说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段庆斌现在正满头虱子一时半会儿应该腾不出手来找我。 可这个路线,怎么看也不是我回家的路啊! 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一脚油就又给我送段庆斌家门口了! 现在我才深刻的感受到什么叫做绝望。 那些被拐卖的妇女为什么没能跑出去,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大家都知道这个事情,你才刚露头就被人给逮回去了。 第109章 重逢 我被骑摩托车的男人拽着进了段庆斌家,我环顾了一下四周,我当时应该是被他关在最后面的小院子里。 但院里没人,桌椅板凳散落一地,看起来刚刚这里经历了一场大战。 地上有一些燃烧透彻的灰烬,男人用脚踢了踢,我清了清嗓子告诉他:“这是鬼被符纸烧了以后留下的灰烬。” 他身体一抖缩回了脚,问我怎么知道。 “因为我能看见鬼。” 他愣了半晌咽了咽口水:“那,那这儿还有鬼吗?” 我眼珠子滴溜滴溜的转了两圈:“有啊。”抬手指向他的身后:“你身后就站着一个穿着红色衣服披着头发的女鬼,她正笑着看你呢。” “不,不,不可能。”他还试图挺了挺胸膛,但身体已经朝我身边倾斜过来了。 人嘛,都是怕鬼的,尤其是在这种偏远的山区,人类似乎更加崇尚鬼神之说,而且他一直是跟着段庆斌的,肯定知道他是做什么的,说不定他也没少参与那些勾当,所以对我所说的有鬼是坚信不疑的。 “什么不可能。”我笑着贴近他的脸,看他被吓得瑟瑟发抖的样子有些想笑:“那个女鬼还说今晚来找你,你睡觉的时候可得把身上盖严实了,不然他站在你床头看着你,你睁开眼再给自己吓出个好歹来。” “对了,她的眼眶里没有眼球,全是眼白,你看见了千万别害怕啊。” 我的话还没说完他就尖叫着往外跑,腿大概是被吓软了,撞到了翻在地上的椅子,最后是半趴着出去的。 大概未来的很久,他都要做噩梦了。 梦见一个长发女鬼笑嘤嘤的站在床头看着他。 俗语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嘛。 我前后都检查了,确认这里已经没有人了,鬼影也没有一个,孩子和许木也不见了,不知道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屋里有黄符燃过的味道,地上有些鬼魅的痕迹之外,再无其他。 没有血迹,说明没有人受伤,或者说没有受到大的创伤,可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无影无踪。 我无奈找到我被关着的那个院子,门已经打开了,说明有人进去过,是谁?是找我吗?我小心翼翼的靠近确认院里没人之后才溜进去拿行李箱。 可是,是哪个天杀的! 把行李箱给我拿走了! 没有任何通讯工具,我联系不到任何人,只能认命的拖着残缺的腿往回走,看这种情形段庆斌应该是顾不上我了,先回家再从长计议吧。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筋疲力尽的走到半道上,一辆车停在身边,我惊恐的往小路跑,太可怕了,段庆斌前几天也是用一辆车截停我们,然后把我带回他家关起来。 现在对停在我身边的车已经有了应激反应。 “陈月,陈月你跑什么啊。”是周奇的声音,他下车在后面追我。 停下来拍着胸口喘气:“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我弓着腰用手撑在腿上喘气,甚至想踹周奇一脚,停车先喊一声呗,非要看我这么狼狈。 周奇的身边有一抹白色的光,我不敢相信,也怕抬头看见的是失望。 他的素色毡靴在泥地上熠熠生辉,和周奇白色的运动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后,周奇的小白鞋往后退了一步,腿脚动了动,走了。 再次抬头,他就这样站在我面前。 他似乎没什么改变,笑看我,夜色下温润如玉。 他说:“瘦了。” 四目相对。 一百多天的分别,有那么多那么多的委屈,有那么多那么多的话要说,还没开口,眼泪就掉了下来。 “过得好吗?” 我点头。 “腿还经常痛吗?” 再次点头 “习不习惯这里的生活?” 摇了摇头。 “那有遇到什么开心的事情吗?” 我满脸泪花仰着头看他:“我想你,我很想你,沈十安。” 他喉结滚动,似有千言万语却如鲠在喉,只是轻轻牵起我的手温柔的说:“先回去。” “那你呢,你想我吗?” 十指紧扣一步一步的往回走,我看向他的侧脸,很期待也很害怕,我怕他说不想,也怕他转移话题,更怕他拒绝我。 许久许久之后,他才缓缓开口:“没有一天不想你。” 压抑了那么久的情感和委屈在这一刻倾巢而出,先是呜咽而后便是嚎啕大哭,他只是抱着我紧紧的抱着我,拍着我的背,一下,一下,又一下。 “沈十安,别再丢下我了,好吗?” “嗯。”他坚定的看向我:“我来带你回家了。” 第110章 尸鬼 我们原本冷清的房子里增添了许多人气,客厅中的炉火重新被点燃,坐在对面的男人朝我点头:“许久不见了。” 我才忽然想起,他是王坤一之前因为古墓他来过那邺村,只是不知道周奇是怎么联系上他并且说服他来这里的。 他带着一个徒弟,年纪不大身体有些单薄,叫麻团。 名字倒是很特别。 周奇给我们热了些茶端上来,沈十安说有些累了,要休息,所以此刻只剩我们4人在客厅里围炉而坐。 “师傅,那个尸鬼怎么办?”麻团首先打破了沉默。 “尸鬼是什么?”我忍不住好奇的问,这才多久啊,尸鬼都出来了。 “尸鬼就是鬼喽。”麻团朝我翻了翻白眼。 感受到了敌意,可我啥也没做啊! “尸鬼就是人死了,灵魂还在尸身里。”王坤一解释。 “这不就和人一样吗?” 人死魂离体,这才是真正的死亡,如果魂魄还在那又怎么能叫死亡呢? “所以叫尸鬼嘛。”麻团再次白我一眼。 人已经死了,但是因为各种原因灵魂没有离体,久了之后便会变成尸鬼,尸鬼和人不同,因为身体组织没有了代谢功能,血液不能循环,所以皮肤会没有弹性甚至会出现大批的尸斑,甚至溃烂身上带着一股浓浓的尸臭味。所以他们一般不在白天活动,都是会在晚上画上浓浓的妆才出来。 在终于搞清楚什么是尸鬼之后,问题又来了:“谁是尸鬼?” “许木。” 这次是周奇回答的。 我想起许木的样子,她很温和,总是抱着孩子哭,让人感觉这个女人弱不禁风的,她皮肤很白净,完全看不出是尸鬼啊。 “你们怎么知道的?”我再次发挥好奇宝宝的特质。 周奇喝了口茶才慢慢开口。 那天他在我们约定的地方等了很久我都没有出现,他心急如焚但又不敢贸然回段庆斌家,怕把他折进去真的就没人能救得了我了,所以他买了最近的航班回到广西,直接去了那邺村。 还不等他去找沈十安,沈十安就主动出现了,他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知了他,沈十安一听也是心急如焚,让周奇去市里找一个叫王坤一的。 一行人一刻也不敢耽搁马不停蹄的就赶来这里了。 在段庆斌门外,王坤一就感受到了浓浓的阴气,讲和不成两波人便动起手来,谁知道许木见了王坤一,抱着孩子就要从侧门溜走,被麻团眼疾手快的拦住了。 这不拦不要紧,一拦才发现,这许木竟是尸鬼。 那还能让他溜了?麻团拦着许木的去路,却被那个女人一掌拍翻在地。 听到这儿的时候,我朝麻团丢去一个嘲弄的眼神,他接收到我眼神的嘲笑继续白了我一眼假装喝起了茶。 纠缠许久还是被许木带着孩子跑了。 “那段庆斌呢?”我追问。 “一起跑了。” 三人皆是叹息。 原来我在后院听见那些声音是他们,早知道我就不跑了,害我在外面游荡了一整天又累又饿腿又痛,差点就回不来了。 不过段庆斌两口子真的那么厉害吗?他们四人,除周奇是个菜鸡之外,其他三人……王坤一本事如何我没有真正见过,但他当初能一眼看穿我家沈十安设下的屏障说明不是江湖骗子,他那徒弟就算学艺不精守着这么厉害的师傅也不至于太弱鸡。 而沈十安我是知道的。能在他手中跑了,那说明对方确实不一般。 第111章 天南海北都在一起 周奇说要回医院值班,他这几天都是让同事给他代班的,所以最近都不回来了,王坤一和麻团也跟着周奇回了镇上,让我这几天好好休息,补补元气,尸鬼的事情后面再从长计议。 我知道,周奇是在避嫌,其实也是给我和沈十安独处的时间。 但我们很默契的,什么也没说。 晚间我蜷缩在沈十安的怀里觉得无比安心。 想想多奇怪啊,在一个鬼怪冰冷的怀里,我竟觉得如此的放松和安心。 “在想什么?”他下巴抵着我的头顶,声音有些飘渺的传来。 “别说话。”人生苦短,在历经生死劫难之后,我只想要享受这难得的静谧时光。 唇悄然叠到一起,他的身体从最开始的抗拒慢慢软下来,将我拥在怀里,唇齿相依间衣衫落地,他一声一声的呼喊我的名字,我的齿啃咬住他的肩头。 他听着我的指令配合着我,原来,一个男人和女人能这么的契合,眉眼婉转间,共赴云雨, 许久之后,我伏在他的怀里,泪水打湿了他的胸膛,他焦急的帮我擦眼泪,手足无措:“怎么了,是不是弄痛你了?” 我只是紧紧的扣住他的手臂,指甲都要掐进他的身体里。 “对不起对不起,我下次轻点。”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泪水混合着笑,着实难看,胡乱的在脸上擦了两下:“呸,你不要脸。” 翻身背对着他再不理他,他从身后揽着我,胸膛贴着我的后背,刚刚的潮热因为他的冰冷慢慢退却。 “你不知道,我常做梦,梦见你在我身边,可我醒来枕边只有冰冷的义肢,我睁着眼睛数时间,闭着眼就是我们的过去,可是啊,这里的夜太漫长了,我将我们之间的故事翻来覆去想了个遍天都还不亮。”我声音有些呜咽。 他将我箍得更紧一些,鼻尖凑在我的头上吸了几口气闻我头发的味道:“以前总听哥哥们说女人香,那时候还小不懂得,第一次抱着你的时候我就想啊,这个女人是什么味道呢?我试图闻了很多次,可你知道,鬼是没有嗅觉的,那一刻我也很痛苦我也很绝望,我怕你爱上我更怕你不爱我,我怕你不和我在一起又怕你和我在一起。” “我的时间停止了,我存在这世间很多年,一个人在黑暗中踽踽独行,你不能和我一起在黑暗里。” 这是他第一次跟我袒露心声,原来他也挣扎过,原来他也彷徨过。 “我走不出那邺村,不想你也永远的被禁锢在那里,我希望你可以去更远的地方,看更大的世界,可以闻到花香听到鸟语吃到美食感受春夏秋冬,我已经死了很久很久了,而你还要活很久很久。” “你走了,那邺村好像安静了,没有你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也没有你爽朗的笑声,那邺村这些日子啊,很喧闹,机器修路动土吵死了,可是它又安静极了。” “你知道的,我不在意那些。”我听得又心疼又感动,戳着他的心窝:“你不是都给我写放妻书了吗?为什么段庆斌说我有婚约在身。” “放妻书上得有我二人的血,烧毁后昭告天地方可生效。”他捉住我的手:“我没舍得。” 我心头一震,幸好他当初没舍得。 “你不是不能离开那邺村吗?怎么能来这里找我呢?” “王坤一他帮我解除了禁锢。” “那以后不管是哪儿我们都可以一起去了?” “是!”他在我额头落下一吻:“天南海北都在一起。” 第112章 我们是好朋友 几天后我们几个在镇上的牛肉馆汇合,王坤一说基本上已经摸清了尸鬼许木的老巢,我们可以去找她了。 彼时,我正夹着一块牦牛肉往嘴里送,见王坤一和麻团都看着我,似乎在等我的回答,我无奈只能放下筷子。 “要不我们回广西吧。”想了想还是说出了我的观点:“她不碍着我什么事我也不想多管闲事,而且……”我摸了把后脑勺上的钗子,出门时候我扎了个低丸子头沈十安将金簪别到我头上,他帮我拿回来了,以后要保管好。 沈十安说:“陈月,我白天现身会损阴气,所以暂时附在金簪上。” 想到今早出门时,他替我插上簪子还不忘收拾了我一番,害得我又重新洗澡换衣服赶到汇合点的时候迟到了好一会儿,此刻我两颊飞红,心竟像是猫儿挠过一样。 “陈月,陈月?”周奇连喊了我两声,我有些尴尬假装呛着了干咳了几声才继续说:“而且,我已经离开家很久了,想家了。” “尸鬼会祸害一方,现在看起来她人畜无害,越到后面她需要的人气就越多,不然身体会加速溃烂,我们除之也能添功德。”王坤一缓缓开口,似乎不是在询问我的意见而是在问沈十安的意见。 “去吧。”沈十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点头表示了同意。 “周奇你好好上班吧,别去了。”几天不见,周奇显得更加憔悴了,看身形似乎清瘦了不少,我有些不忍,何况那个尸鬼能从王坤一和沈十安的面前逃走说明是有些能耐在身上的,我不想他再牵扯进来。 周奇似乎是在赌气,没有理我而是跟王坤一说他要去。 “你好好的当你的医生,淌这趟浑水干什么?”我生气的问他。 周奇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我,苦笑着摇头道:“你不能因为他来了,我没有了利用价值就把我扔一边吧。” 这是周奇第一次用这种口吻跟我说话,我们之间大概是要生出嫌隙了。 我似乎在看见沈十安那瞬间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远离周奇,想要和他划清界限,这几天他没回来,我不闻不问,甚至都没有能想起这个人来。 这半年来,饮食起居他对我看顾有加,对我的要求无有不依,甚至豁出性命去救我,一开始我以为是沈十安的衣衫落入他的手臂,也以为是临走前沈十安对他的嘱托,可我却忘了这世间的情意啊,在相处之间不知不觉就会慢慢滋生。 “不是这样的。以前你牵扯进来是因为不得已,现在王师傅和他的徒弟在,嗯……他也来了,所以我不想你再涉入险境了,你回归你的正常生活,做一个好医生。我没有要和你撇清关系更没有觉得你没有利用价值了就扔一边的想法。” 我顿了顿继续说:“我们是朋友,好朋友,可以豁出命的那种朋友。” 周奇是生着气走的,他别扭的说要回去上班了,我的解释他都没有听完,看来是真生气了。 麻团又再次给了我一个白眼。 王坤一倒是气定神闲的涮着肉吃,似乎这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他只是一个专注吃肉的食客 第113章 找到位置 饭毕我们带着王坤一提前准备好的东西朝尸鬼的老巢出发,周奇确实没跟过来,我放心了不少。 沈十安的声音暖洋洋的传来:“离他远点是对的。” 我没吱声,只当他是在宣誓所有权,心里想着这事儿结束了以后得跟周奇好好谈谈,不能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更不能叫他觉得我利用完他就把他扔一边了。 毕竟,我俩也算是生死之交,也曾……嗯,同床共枕过。 “是啊,不是什么有福之人。”王坤一不紧不慢的说。 看来他是能听得见沈十安说话的。 麻团原本是和我并排走着的,这时斜着眼睛瞪了我一眼,冷哼一声加速往前走了。 不知道这个小伙子哪里就对我这么大的敌意了,我也没招惹他吧? 难道是因为把他和他师傅从广西请过来救我,他不乐意了? “王师傅,你说不是什么有福之人是什么意思啊?”我不懂面相之术,除非是那种特别突出的面相我能勉强辨别一二,其他就不行了。 “你我都是学技之人,应该能明白人鬼殊途吧?”王坤一看了看我,或者说他是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沈十安:“他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自然是远离阴物比较好,长期接触是会坏了运道的。” 我心中了然,只是不知道他的那句不是有福之人到底是说我,还是在说周奇。 这里的山虽说和广西的不太一样,但越往上走就越是陡峭,连个路也没有,虽然我是跟在他们身后,但还是走得异常艰难。 我忍不住抱怨:“沈十安你真的不能给我变条腿出来吗?我的腿好痛。” 不等沈十安接话,麻团就开口怼上我了:“你一直这么喜欢使用旁门左道的功夫的吗?”估计是看我不顺眼很久了。 “你懂个屁!”我回瞪他一眼,夫妻之间的情趣你懂个屁! 王坤一确是笑了:“我也走累了,我们就在这儿歇歇脚。”这里是一个相对比较平坦的地方,刚好我们可以在光滑的石头上小坐一会儿。 越往上气温越低,空气也稀薄,我胸口有些慌。 麻团似乎一直在观察我,但我早就已经习惯了他的眼神也懒得去管他。 好在王坤一比较温和,我问了他一些尸鬼的问题,他也温言细语地回答我,了解了尸鬼的情况我心中也比较有把握一些。 “对了,陈月。”王坤一冲我笑:“事情结束了我们可以好好聊一聊。” “好啊,我正好也有很多问题要跟您请教。”我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时间不早了得赶紧找到尸鬼老巢的正确位置,不然我们在山上冻死都没人知道。 麻团拿着罗盘一边走一边看,王坤一目光则紧紧的锁定前方,我啥也看不明白,只知道这山上邪气冲天。 “师傅你看那儿。”麻团站在崖边指着对面的一处白色。 “那有什么好稀奇的。”我斜睨了一眼麻团:“那是瀑布结冰了。” “师傅你看后面。”他并不搭理我,罗盘在手中打了个转,指针飞快旋转。 王坤一接过来看了看罗盘又看那一处结了冰的瀑布:“终于找到你了。” “走,就是那儿。”他大手一挥,我们就跟着他下山往瀑布处出发。 这次,换我囧! “你那儿师傅才教你几天啊,技不如人也很正常。”沈十安的声音传来,这到底是在安慰我还是嘲讽我? “切,我学那些干什么。”我声音压低一些:“有你在不比那些东西有用?” “我去转转,你跟紧他们。” 沈十安好像不太擅长有外人在的时候接我的甜言蜜语,所以这会儿趁机溜了。王坤一和麻团两人知道目的地之后加速前进,我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所以这会儿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逗沈十安了。 第114章 费力爬冰瀑 一行人终于抵达瀑布前,四周被冰川覆盖,麻团捡起旁边的石头砸到中间水潭的位置,石头在冰面上打个几个滚,冰块并未碎裂,很结实。 确定在冰川瀑布后面,但四周的冰川想要进去却也是非常艰难。 麻团从包里拿出一根绳索,绳索的另一头有一把不规则的弯刀,他拿在手中甩了几圈,手微微用力往前甩去,只听见金属叩击在冰块上的声响,他用力拉了拉确认不会松动以后对王坤一说:“师傅,我先去探探。” 他的身形很矫健,顺着绳子的力道荡到了瀑布中间两块冰的缝隙处,脚勾住冰慢慢收紧绳子,待平稳后才小心翼翼的收回脚双手撑住面前的冰,借助绳索轻而易举的就翻了进去。 只见他四处打探了一番,见没有异常情况后才对我们挥了挥手。 这个麻团看起来很年轻很小只,胆大心细,是个好队友。 麻团将绳子扔过来,王坤一拽着绳子就要过去,似乎想到了什么,将绳子扔给我,没有他俩,那瀑布后面我肯定是上不去的,麻团拽着绳子的另一头,我回想他敏捷的样子,也想试着把自己荡起来。 谁知道,我一头栽到了冰川上,果然这东西不是谁都能玩得转的。 冰上很滑,我爬起来的时候又连续滑了几个狗啃屎,我不敢去看王坤一的脸,更不敢看麻团,我能想象他斜着眼睛白我的样子。 沈十安这个死男人,我这么尴尬你好歹出来扶我一下啊! 我死猪不怕开水烫,最后是死死拽着绳子半跪着站起来的,荡过去我是做不到了,只能一点一点的溜过去,滑溜到瀑布脚下再让麻团把我拉上去,这样虽然效率是差了点,但是最稳妥的办法了。 我将绳子在腰上绑了一圈,这样过去的时候不至于摔得太难看,走之前看着麻团,他站在瀑布冰川后面,脸色阴沉的看着我,大丈夫能屈能伸,我双手合十做了个求人的手势,他偏过头不屑一顾。 我试探着往瀑布脚下走,这个冰川虽然看起来冻得很结实但我不敢冒险,手也是紧紧的拽着绳子,只求麻团不要见死不救。 我们现在是一个团队,他不可能见死不救,很有可能会让我吃点苦头。 鞋子太滑了,在冰上直打怵,义肢本来就要比腿更难平衡一些,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保持精神高度集中,两脚分开与肩同宽,这样可以增加自己的稳定性,保持身体向前倾的姿势,避免在过程中滑倒后仰,用小碎步一点一点慢慢走,小步幅可以减少走路时摔倒的几率。冰面太滑不过五六米的距离,我硬是走了十来分钟浑身冒汗。 好不容易走到瀑布脚下,我晃了晃绳子示意麻团可以拉我了,他从上面探出头来,有些不情愿的点了点头,我想像爬上一样攀在冰上,但是太滑我使不上劲儿,所以只能全靠麻团把我拉上去了。 他开始用力往上拽,我的双脚开始离地,上上停停,大概是他一个人拉太重了,我有些不好意思,将自己的身体靠在冰面上,借助冰的顺滑希望能减轻一点他的负担, 许久之后,我感觉我的腰都要被绳子给勒断了,终于快看到希望了,麻团已经累得满脸通红,我看到他拉着绳索的手也红肿起来,我双手抓住其中的一个冰柱,但是冰柱太凉太滑我没能抓住,身体又快速的下降,我一着急脚胡乱的蹬了几下,却不知脚旁有几处冰锥,下坠的力道和我踢腿的力道穿过冰锥,腿有些疼,但还能忍。 幸好麻团当机立断用牙咬住了绳子的另一端,不然以我下坠的力道,潭下的冰势必会被我砸裂开,我一定会掉在水里。 麻团一鼓作气终于把我拽上去了,他已经累瘫在地上,我小声的说了声谢谢,他休息片刻将绳子甩出去给王坤一。 王坤一接住绳子和麻团一样轻轻松松就上来了,我再次尬住。 第115章 腿伤 我们站的位置其实就是一条很狭小的石头路,石头上全结了冰我们折腾了许久冰也融化成了冰碴子。 “走吧。”王坤一收起绳子放在麻团的背包里。 我才刚抬腿,就发现我的腿往外渗着血,刚刚因为精神高度紧张再加上冰的温度让我没能感受到剧烈的疼痛,此刻暖和过来才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痛。 我把裤腿拉上,小腿上已经血肉模糊。 几年前躺在那邺村山脚的那一刻的绝望重新涌上心头,一开始也是血肉模糊的腿,后来我就变成了一个瘸腿的姑娘,担心历史重演,这一刻无比的慌张,我心扑通扑通跳得很快,血压上升快要晕厥。 王坤一和麻团他们俩皱着眉头,一种给他们添麻烦的歉意夹杂着将要断腿的恐惧以及腿部传来的剧痛,我紧紧的咬着牙绞着衣角。 无所适从,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沈十安来了。 看到他的那一刻不知道,隐忍了许久的眼泪就开始掉。 他看着我血红的腿,衫衣大袖下的手微微抬起,他的手心缓缓升起的白雾,却被王坤一打断。 他拽住沈十安的手,摇了摇头。 “她很痛。”沈十安的声音有些沙哑。 “有些痛她自己就得忍受,有些苦得她自己吃,为她自己,也为你。”王坤一俨然一副大师的样子劝解:“麻团,给她止血。” 麻团蹲在我面前,盯着眼睛看我:“我先给你检查一下嘴巴,来,啊!” 我顺从的张开嘴。 他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根棍子塞我嘴里,在我要吐出来的时候他出声喝止:“别出声。” 不给我任何反应时间,一瓶高度白酒直接倒在我伤口上,完全没有给我心理建设的时间,我只能死死的咬着那根棍子,眼泪狂飙,心里早就将麻团的祖宗八代骂了个遍。 沈十安抱着我的头,不让我看自己那条血淋淋颤抖的腿。 好在剧烈的痛感很快就消失了,麻团拿出纱布给我的腿缠了起来。 最后他塞给我两颗药,是止痛和消炎的,我低头看了眼腿,包扎得真丑! 沈十安一直都在我身边扶着我,没有离开。 腿每走一步都能让我感受到剧烈的痛感,不过好在麻团给的止痛药很快就见效了,痛感降低了不少。 瀑布后面有一个隐秘的小山洞,洞口也被冰覆盖住了,麻团拿出他绳子上的弯刀很快就清理了出来,我们弯着腰侧身进去,刚好能容纳一人通过的洞口,入口处一开始还有些冰,但越往里走越干燥,甚至已经不那么冰冷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洞内从开始只能容纳一人侧身通过,也渐渐变得开阔起来,沈十安已经能和我并排走,我已经双腿麻木了起来,此刻的我更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走路机器,沈十安从最开始的托着我的手,变成了此刻我靠在他怀里,我把重量全部交给了他。 “麻团,我们大概走了多久了?”王坤一问。 “师傅,我们从进来到现在26分钟了。”麻团答。 时间记得这么准,我不禁暗自咂舌。 “那你看出这个通道是什么了吗?”王坤一像是课堂上提问的老师,我大气都不敢出。 麻团像是习惯了一样,从容不迫的回答:“这里山壁有不规则的凿痕,是铁锤和錾子开凿出来的,洞小长而又隐蔽,说明这是偷偷建成的,洞的尽头大概是一个墓穴,如果是墓穴的话,应该是年代很久远的一个墓了。” 麻团停下来伸手摸着石壁上的凿痕继续说:“这种凿痕是钢钎的痕迹,古时候工业不发达,所以开山之事基本上都是由石匠来完成。还有就是以前贵族陪葬品很多,怕被人惦记所以一般修墓的人在墓室建成后就会把他们全灭口,也有用修墓之人祭祀的说法,这个石洞就是他们偷偷用来逃生的。” 麻团分析得头头是道,年纪轻轻真是有才华啊,我忍不住的想要给她拍手叫好了。 王坤一抬手一巴掌扇在麻团的脑袋上:“你用你的屁股想想我们当时站在山头看这里的时候,它像是一个能葬贵族的墓穴吗?”说完不解气又踹了一脚过去:“回去把相水第三章第五十六条誊写五百遍。” 来自师父的压迫。 以前李仙娘也考我,不过我常常答不上来,她也不生气只当我不是吃这碗饭的,更不曾纠正我。我那三脚猫的功夫一部分是去医院看她,她感动之下教了我一些,更多的是我自己偷偷学的。 此刻,心中竟羡慕麻团有个好师傅。 第116章 叔可忍,婶忍不了 越往里走越宽敞,里面似有潺潺流水声,丝竹乐声夹杂着嘻闹的声音,麻团和王坤一停下脚步脸色严肃起来,沈十安将我拉到身后,我也紧紧拽着沈十安的袖角。 洞的尽头是一处高崖,那些声音是从底下传来的。 按时间推算,现在应该是晚上了,不知道为什么这里会亮如白昼,头顶是刺眼的光芒,刚从黑暗中穿梭出来的我有点不适应这么强的灯光,使劲揉了揉眼睛才让自己舒服点。 这里距离下面的露台大概三四米高,能看见她们穿着古人的衣服聚集在一起,女人在中间跳舞,四周摆放了许多矮桌,大家喝酒祝词好不快活。 “那不是人吧?”我问出了一个被自己蠢哭的问题。 他们仨同时转过头看我,似乎都被我惊呆了。 “万一他们是一些生活在这里的少数民族呢,还有可能是避世的高人,对了,也可能是找素材的多媒体创作者。不是没这种可能对吧。”我硬着头皮瞎扯了很多种可能,就是不想承认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 “嗯,也有可能。”沈十安抿着笑回应,算是暂时缓解了我的尴尬。 “那咱还下去吗?”下面少说也有二三十人,不,是二三十只鬼,就我们几个寡不敌众啊。 “你下去看看。”王坤一指着沈十安:“你和他们是同类,想来应该也不会有事。” 沈十安用眼神询问我,我郑重的点了点头,甚至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靠你了!” 他有些无语:“我只是想问你,你的腿,你自己能行吗?” “你放心去吧。”我大义凛然。 “这个给你。”他拿出柳鞭递给我:“我给你带来了。” 沈十安手腕抬起,掌心向上我又看到了熟悉的白色雾气,他将雾气注入了柳鞭中,这才递给我。 我看到柳鞭像是看到了亲妈,激动的热泪盈眶。 毕竟以后我在那些鬼面前,又可以挺直腰杆站起来了。 沈十安去了! 翩然而至,直接飞了下去,一点也不铺垫! 之见他落在那些跳舞的女人中间,下面的鬼先是一惊,大概是确定了同道中“鬼”之后,其中一个女人拉着他在矮桌里坐下,倒了酒要喂他,沈十安仰着头就喝了。 这么豪迈是吧! 那个女鬼的手环过沈十安的脖子,见沈十安没有反抗手指已经开始伸进了他的衣服里,沈十安不知道附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娇笑着拍打着沈十安的胸膛,两人调笑间又是一杯酒下肚! “哎,那谁,如果我是你的话,现在就跳下去和她决一死战。”麻团冲我扬了扬眉头。 我才不上当,白了他一眼继续看沈十安别的女鬼调情。 很好,看到那只白皙的手了吗?等会我亲自去把他砍下来当柴烧! “看到那个祭台了吗?”王坤一指了指下面的一处高台,上面摆放着一个方鼎,中间有一个小水池咕噜噜的正冒着小水泡,像是在涮火锅。 想起火锅,我好饿! 肚子咕咕咕不争气的叫起来,幸好被下面歌舞升平给掩盖了,麻团不情不愿的从包里掏出两个冷冰冰的面包给我啃。 反观沈十安,一群女人包围着她,桌上摆着五彩鲜艳的水果,一个个金银器中盛满了珍馐美味,娇滴滴谪仙般的女人围在身边给他倒酒,他时不时的附在女人耳边说几句话,引得那些女人娇羞一笑,你来我往,欲拒还迎! 而我,趴在这里啃着冷冰冰的面包像是在看电影一样,看着我的男人被别的女人调戏,当然,他也一脸淫荡的调戏别人! 叔可忍,婶儿忍不了! 等我啃完这个面包先,你们都给我等着! 第117章 画面不可直视 “我们去那儿。”王坤一指着祭台对麻团说,又转过头看着我道:“你先在这儿等我们,有需要的时候你再下来。” 我点头答应。 麻团从包里拿出一根绳子绑在一边的山崖上,使劲儿拉了一下确认无误后两人整理好东西就准备下去。似乎想到什么,麻团盯着我:“你在这儿好好守着,别添乱。” 果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王坤一率先拉着绳子准确无误的抵达了祭台处,麻团紧跟其后,两人在大大的铜鼎后面说着什么,沈十安似乎是知道,眼神不经意的扫过我,而后拥着一众美人离开了大殿。 大殿里瞬间少了很多鬼,这也给王坤一和麻团减轻了不少的负担。麻团和王坤一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眼神,只见他弓着腰小心翼翼的在地上画着什么,王坤一和他反方向一起画,两人慢慢也拉开了距离。 这是,一个青色长裙的女鬼似乎发现了什么,慢慢的在向麻团靠近,我着急的想要提醒他,又不敢大声喊,只能捡起一个石子朝他丢过去,谁知道这次这么准,那石子精准无误的砸中了他的脑袋,麻团有些恼怒的朝我这边看过来,女鬼也缓缓转头,我赶紧缩回去,怕被发现了。 再次悄悄探出头的时候,只见女鬼的柔若无骨的手正搭在麻团的腰杆上,而一旁的王坤一也搂着一个女鬼,脸上尽是淫荡的笑容。 糟了! 我心急如焚,两个男人一个男鬼都被蛊惑了,下面真是凶险啊。 我握紧手中的柳鞭又不敢贸然下去,毕竟王坤一都遭了道,我仅仅只凭着一根柳鞭,下去实在是太冒险了! 不行不行,先看看情况再说吧。 几人搂搂抱抱的分别离开了殿上,下面丝竹声慢慢停了下来,很快下面就空无一人,我试探着再次丢了一个石子下去,石头落地的声音并未引来鬼,顿时放心了不少,我拽着绳子面朝崖壁,一点点的滑下去。 站在殿中,比在上面看得更清楚,崖壁上画满了壁画,色彩艳丽,栩栩如生。 按道理说,这里空气是流通的,怎么可能还有这么鲜艳的色彩呢?我有些不解。 殿中但金银器皿和新但一样,盘中盛但果实色泽艳丽,是我不曾见过的,食物也很精致,酒盅里的酒我端起来闻了闻,清香扑鼻并没有酒精的味道。 那香味诱得我连吞了好几次唾液,要不来一口吧? 反正也没人,我先美美的吃上一顿,等我吃饱喝足了再去找他们也来得及。 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来,刚拿起盘中的一块肉往嘴里送,就听见几声若有似无的呻吟。我警觉的站起来快速缩回角落,等了许久也没人来。 看了眼那些诱人的食物,它们似乎在和我招手:“来啊,大爷你来啊,你来吃我啊!” 给我馋出了口水,后面不知道谁一直腻腻歪歪的声音传出来,让我不得不放弃食物先去寻找声源。 殿后是几个小偏殿,就像是小房间一样,偏殿里挂满着纱条,风一吹,纱条便摇曳生姿,每个偏殿里面都有一张木质雕花大床,这是他们的宿舍了! 我寻着声音找去,其中一张大床上,衣裳散落一地,麻团早已是剥了壳的鸡蛋。 背影娇俏的女子笑得前俯后仰,跨坐在他身上。 倚靠在身旁两侧的人软绵绵的像是没有骨头。 沉重的喘息夹杂着若有似无地呻吟。 太刺激了! 我深吸一口气,悄声退出来,而隔壁的偏殿里,正是王坤一,他此刻衣衫半褪靠在床间,似乎还有一丝理智,见我在殿外探了个头出来,他冲我摇了摇头示意我赶紧走。 幸好没在王坤一身上看到那香艳的画面,不然我以后真的无法直视他。 我有些不敢再往下走,怕看到这么香辣的场景也发生在沈十安身上,角落里还有最后一间偏殿,直觉告诉我,沈十安就在里面。 殿门虚掩,里面偶有欢声笑语传来,我在门口做着思想斗争,万一看到了我要怎么办? 用柳鞭把这些妖魔鬼怪抽一顿? 我好像打不过! 撒泼打滚吗? 可沈十安的那个年代三妻四妾是很平常的事情啊,他会不会觉得这么做没有问题? 我犹豫不决。 算了,与其看到了让自己不高兴,有终身阴影,还不如不看! 第118章 接着作画 正当我蹲在角落焦急不安的时候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沈十安出来了,拽着我的胳膊原地起飞,重新将我带到了我们刚进来的高台上,我瞅了眼他,衣衫整齐,应该没做啥对不起我的事儿。 心里顿时安慰了不少。 “我们去把他俩救出来!” “嘘!”沈十安让我噤声。 耳边传来轰隆隆的声响,祭台上的水池里,水像是烧开了一样咕噜咕噜的冒着泡,此时更是愈加浓烈。 “你在这儿别动,我去把王坤一带出来。”沈十安附在我耳边小声说,像是怕惊动了什么。 “嗯。”我点头,想到麻团和那几个女人的热辣场景,我忍不住补了一句:“那个,麻团他现在可能不是很方便,你稍微等他一会。” 这种事被打断了,我怕他有心理阴影,万一以后有点什么障碍那我不是终身的罪人了嘛! “他出不来了。”沈十安皱眉。 “什么?” 他却没答应我,只是告诉我在原地别动,更加不要冒险下去,在这儿等他。交代完我他就飞身而下,隐没在后面的小殿中。 我小心的露个头观察着下面,只等他们出来好随时接应,但许久之后,后面还是毫无动静,只有那若有似无的呻吟伴随着风飘飘然的传入我的耳朵,扰得人心烦意乱。 不会是沈十安怕我坏了他的好事,特意把我骗上来的吧? 不会不会,沈十安不是那种人! 脑子里天人交战。 眼角撇到祭台上,王坤一在地上不知道画了什么,此刻红得像是血流了一地。 意识到有问题,我不敢怠慢,小心的研究他到底在地上画的是什么,在我这个位置看不全面,但从露出的那部分来看,应该是有规律的,而不是随意画的。 可是对应的是什么呢? 星宿? 那我也不懂啊! 我抬头看着穹顶的白色耀眼光芒,上面似乎有什么在闪烁,但因为光芒太甚所以不被注意,我这个位置看得也不真切,如果想要知道,那就必须得去祭台那儿好好观察。 我看了一眼时间,距离沈十安下去已经很长时间了,不管他是真的去救王坤一还是下去快活了,我不能继续耗在这里坐以待毙,我得下去看看。 我将麻团留下的绳子绑在腰上,用同样的方式下了殿。 靠着墙边溜到了祭台上,翻滚的液体已经变成了红色,像是血液一样,我忍着恶心靠近,好在没有什么难闻的味道。 为了不像麻团他们一样被发现,我背靠着墙观察,手中紧紧握着柳鞭,这样有东西靠过来我也好做准备。 我蹲在王坤一他们画的图形中,我捻起来一点,两指搓了搓,是用朱砂画的。 每一个图形的边角处都有一个停顿,因为停顿的地方朱砂堆积了起来,很容易就看出来了,这些停顿的地方毫无规律,不知道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我抬头看着穹顶,似乎有些明白了。 第一个停顿的点,正对应着穹顶上一个闪烁的小亮光。 巧合吗? 我继续找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不是巧合,是有意为之! 因为他俩被发现了,所以还未画完,既然他们画,那就一定有画的道理,左右我现在无事,不如帮他们完成吧! 他俩的包落在地上,我从里面找出了一些朱砂,认真观看穹顶闪烁的小亮光,比对着他们留下来的痕迹继续画。 因为找到了规律,加之此刻大殿空空,鬼魅都被他们吸引走了,所以我心无旁骛,眼看只剩下最后一条线马上就要画完了。 水池中的红色沸水似乎翻滚得更加厉害了,连带我画的线条,似乎都有些变色,暗红色的朱砂甚至有点大红的意思。 水中也似乎有什么东西马上就要出来了,我不敢耽搁,赶忙找穹顶上对应的最后一个点位,可这次,上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难道最后一条线本来就是空白的不需要点位? 我抬头确认了好多次,对应的穹顶上空空如也,颈椎都要坏了,大概真是不需要吧! 朱砂见底,我又从麻团的包里拿出来一些,耳边传来一阵怒吼,震得我耳膜疼,头也有些晕眩,甚至感觉整个大殿都摇晃了一下。 池子里的红色水已经开始溢出来了,眼看我辛辛苦苦蹲地上画的东西,马上就要被水给淹了,不知道是不是有机关,我着急得围着池子转圈! “正中间,正中间!”一阵大吼,只见王坤一只穿着一条红色的裤衩子,一边朝我跑来一边大喊。 第119章 穿越? 那一团朝我狂奔而来的白花花的肉朝我大喊:“没有时间了,快!”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又被两个女人给拖了回去,画面真是不忍直视! 我连忙回头,三下五除二将最后一条线给画好,在正中间的位置停顿、点位! 刚刚还冒着泡的水此刻竟安静了下来,我捶着累折了的腰站起来一看,刚刚画的,不就是一张多了点位的镇鬼符吗? 只不过以前是在黄纸上,而今天画到了地上! 水池里的血红色水也慢慢回归了正常颜色。 又累又饿! 我靠在水池边上,在麻团包里翻了一包面包啃,我实在是累得没力气了,止痛药效快要过了,腿又开始疼起来,我再麻团的包里翻出止痛药,上面写着一次一颗,我闭着眼一次性吃了两颗,希望能坚持到我出去吧。 至于后殿那些男人,等我补充一点体力再去围观吧! 谁知道我的面包才啃了第一口,水池中的水像是被打开了什么开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很快就见底了。 我慌张的捡起柳鞭拿在手里给自己增添点底气,只听一声咔嚓,水池竟然下沉,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出现在我面前,我才探个头下去,那个黑乎乎的大坑中竟然浮起一个黑木棺材。 我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太诡异了! 已经不是我能解决的了,得赶紧找到他们才行! 我跑下台阶,没留意摔了个狗吃屎。 手被划破了一点皮,好在问题不大。这里太诡异了,等会找到他们得赶紧离开,至于还要不要找尸鬼,算了吧,保住小命才是…… 咦! 我特么! 我不是刚刚摔了一下吗? 摔出脑震荡了? 这哪里是祭台? 这明明就是一条长街啊,我回头看了看,确实是有台阶,可后面是街道,前面也是! 穿越? 看过无数穿越小说的我此刻脑子转得像陀螺,把所有可能性都想了一遍。 阳光明媚,洒在身上有些热,街上人来人往,他们穿着少数民族的衣服,看不出年代,反而是我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人潮涌动。前面似乎是有什么事情,我站在原地算了不去了,还是回去要紧。 刚刚是从楼梯上摔了一跤才到这儿了,那么,这个楼梯就是关键物品,不知道应该怎么触发?再摔一跤? 我站上台阶,闭着眼让自己摔下来,再次摔了个狗吃屎,身边的物品没有任何改变,还是在这里! 难道是我摔的姿势有问题? 再重新来一遍吧! 可这次,我还没来得及摔下去,人潮就已经朝我这边涌来,为首的敲着锣打着鼓,后面是抬的花轿,看样子是有人办喜事,街道两边跟着围观群众,马路被他们挤得密不透风,他们在喊着什么,我听得不太真切。 我此刻正站在街道正中台阶上,不能挡着新人的路,会倒大霉的,我赶紧往旁边扯,脚却像是被胶水粘在地上一样,我的脚抬不起来。 眼看着他们就要到我跟前,我着急得满头大汗,为首的穿着花枝招展的女人,头顶戴着一朵大红花,涂着红红的嘴唇,咧着一口黄牙冲我笑。 在我会以礼貌笑意的时候,他手中的大红色盖头将我劈头盖下,我还来不及反应几人拽着我就把我扔进了花轿中。 我全身就像是被固定了一样,想挣脱也是不能。 一切环环相扣,就好像是专门为了我而来! 在花轿中颠了许久,随着花轿落地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我又被人拉了出来,几人抬着起我绑在一根木头上,盖头被掀开,前方黑压压的站了一片人,为首的男人皮肤黝黑,头戴着皮帽,手中拿着明晃晃的弯刀,此刻他正示意站在下面的人安静。 这场景我熟啊,在影视剧中,女人劈了腿不就是会被这样绑着用火烧死吗? 第120章 献祭 可问题啊!我他喵的没劈腿啊! “大家稍安勿躁,游王爷说了,只要把这个女人嫁给他,他就能保佑我们!” 哦,我明白了,这不是在惩治水性杨花的女人,是在献祭呢,而我是那个祭品。 随后,他就朝我走来,手中的弯刀割开我手腕的血管,血流如注,他们用竹木做成的水管,我看到自己的血顺着竹管往下流,我想起了那大殿中的水池,那不是水,而是血水池,里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用人血滋养。 人被活生生放干血是什么感受啊? 我只觉得晕眩,身体轻飘飘的。 还有啊,那个煞笔游王爷是个什么鬼啊,我真是命运多舛! 沈十安,你再不来我可真的要去给你当鬼老婆了。 不知道是我命不该绝还是他真的听到了我的心声,沈十安果然来了,他从天而降挡在我身前,我身体忽然就能动了,也可以说话了,他只是微微动了动手指,绑着我的绳子就散落在地,他眼疾手快的抱着我,而我已经头眼昏花,满头都是星星了。 手腕处还是在源源不断的流出血液,他撕开自己的衣袍绑着我的手腕用力按着不让血液继续流出来,可我的手腕上并不是随意割的一个小口子,哪里能按压止血。面前的那些人还在吵闹着要快点将我献祭。为首的男人叫嚣着让沈十安走开,他手中的弯刀在阳光下晃动,泛起的光晃得我睁不开眼。 沈十安双眼通红,大手一挥,他身后叫嚣的男人被震得四分五裂霎时就变成了碎片沦为灰烬。有这么一个案例在前,其他人便噤声不敢再吵闹,但也没有离开,还是将我们围得水泄不通。 我手腕的血已经将沈十安的衣袍染红,我见他怒气值正在上升,想到以前曾听李仙娘说过,鬼魅手上不能沾因果更不能沾人血,不然将万劫不复。 所以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沈十安的手,对她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 他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伸手捂住我的眼睛,我只觉身体一轻,失重的感觉让我晕眩得更加强烈,等我双脚落地的时候,我们已经回到了大殿里。 这个祭台和我刚刚去的那个祭台几乎是一样的,只不过,那个是露天的,而这个是在殿中。 那黑色的棺木颜色似乎更深了一些,黑得有些发亮,池子边缘还有新鲜的血液,我看着还在往外渗血的手腕,大概是明白了。 这里应该是和刚刚那个祭台相连接的,上面放出来的血正好会通过竹木管道流到这个池子中,以滋养棺木里的游王爷。 原本暗黑的棺木在吸收了新鲜人血后才会透着亮光,就像是大旱后的植物,在遇到雨水后泛发出的生命力。 光溜溜的王坤一又从大殿后跑了出来,白皙的皮肤上有好几道抓痕,皮肤白可真好啊,像我这种黄黑皮,被人抓伤了都留不下痕迹。 他气喘吁吁的跑到我们面前,我不忍直视,只能低下头假装看我的手腕,别说,你还真别说,吃了止疼药效果就是好,手腕这么大一个口子我竟然没有感觉到有多疼。 “解决了?”沈十安问。 “差不多了。”王坤一答:“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这儿太邪性了。” 王坤一依旧和从前一样朝我笑,只是吧,以前他这样冲我笑的时候像是一个世外高人,显得高深莫测,此刻他只穿着一条红裤衩再冲我这么笑,就有些猥琐了。 我尴尬得咳了两声。 果然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第121章 因果 沈十安看了我一眼,眉头紧紧皱起,似乎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他执起我的手,另一只手附上我的伤口处,那渗血的伤口很快便止住了血,我拆开原本绑着止血的衣袍,手腕处完好如初,仿佛一切都是幻觉。 而后,他在我面前蹲下来,手再次覆上我受伤的腿,腿上的伤口也慢慢愈合,没了晕眩感,也没有了疼痛感,浑身轻松。 王坤一指着沈十安,又指了指我,气得跺脚,身上的肥肉也跟着抖了三抖。 “陈月,你别怕,有因果我一力承担,我会保护好你。”沈十安开口道。 我没有接话,因为身后那浮起的黑木棺材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乱撞,好像要出来一样。沈十安快速将我拉到身后,王坤一也戒备的看着那棺椁,好在棺木里拿东西折腾了一会儿又安静了,我终于松了口气。 后殿浑身赤裸的麻团这时候冲出来了,这师徒俩,一个全身赤裸,一个只穿着一条裤衩子,场景真是太辣眼睛了。沈十安一直将我护在身后,对王坤一说:“我们赶紧走。” 麻团站在我们面前挡着去路,双目猩红,嘴里机械的重复一句话,不许走不许走。 王坤一抬手一个巴掌打过去,这么大的力道,麻团硬是身体都没有晃动一下。麻团朝王坤一扑去,虽然王坤一很敏捷但是耐不住麻团年轻力壮,几个回合下来,他有些吃不消了。 两个赤裸的男人倒在地上滚来滚去,咦……我别开脸,眼睛又偷偷的斜过来看,毕竟这种场景这辈子也遇不着一回。 最后还是沈十安出马,他趁麻团不注意,一掌劈在他的后颈处,麻团就昏了过去,王坤一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麻团,喘着气说:“把他捆上带出去吧。” 我去他俩的包里找到了一捆绳子,正犹豫要不要去帮忙,沈十安大概是看出来我的尴尬,低声说:“你俩把衣服套上。” 王坤一大概是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这时才发现自己没穿衣服,赶紧捂着自己,我看他老脸被邵得红彤彤的,便转过头不去看他,许久之后,才听他咳嗽了两声:“好了。” 麻团也已经被困得结结实实的准备给他带出去,谁知就在我们要原路返回的时候,池子里浮着的黑色棺木砰的一声,棺材板砰砰作响,里面的东西好像要出来了。 王坤一反应速度很快,从他包里拿出朱砂和符纸掐了诀狠狠的拍在棺材板上,里面顿时安静了不少,但更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你们先走,我来。”沈十安将崖上的绳索绑在我腰间,抬起手送了我一截,我也不犹豫拽着绳子就往上爬。 沈十安站在棺木前用自己的力量压制着里面的东西,可是他俩好像势均力敌,沈十安很明显已经快要撑不住了,王坤一此刻也顾不上麻团了,推开沈十安,咬破自己的手指在棺材板上以血为咒,原本砰砰作响的棺材,在王坤一画符之后又再次陷入了安静。 “快啊,管不了多久。”他画完就拖起麻团往我这边跑,我也不敢耽搁拼了老命的往上爬,可越是着急就越是爬不上去,沈十安见状飞身就要过来,他才刚到我身边,身上被什么东西缠住,他就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沈十安!” 我大喊! 手一松,我也跟着摔了下来。 第122章 游王爷 棺材里的那东西不知道是触手还是尾巴,褐色的东西缠在沈十安的腰间,沈十安化气为剑,眼看他就要斩下去,我出声阻止了他。 他疑惑的看着我,我掏出柳鞭啪啪两鞭子下去,那东西就快速的松开沈十安缩回棺材里了。 王坤一这时才大喊:“这是蛇,是一条成了精的蛇。” 原来是蛇啊! 难怪那些人称他为游王爷! 见他怕我手中的柳鞭,我顿时放心了不少,事实上,只要是阴物,都会怕的,连沈十安都怕,上次不小心伤了他,掌心的痕迹依然存在。 棺木里蜷缩着的可不是一条赤练蛇吗? 此刻它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在棺材里吐舌蛇信,我生性怕蛇,所以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怎么办?”我出声问。 “你惹出来的,你说怎么办?”王坤一无奈:“他身体里可是流着你的血。” 原来让他如此躁动是因为我被割了手腕之后血流到池子里让他给吸收了,这可咋整,杀他我可下不了手,不是心慈手软,而是我害怕,我怕所有软绵绵的无腿物种! “他是鬼还是单纯的是一条蛇?”我问出我的疑惑! “不知道。” 沈十安和王坤一异口同声。 此时棺材里的东西是个啥我们都不知道,如果他单纯的只是一条蛇的话,留在这山洞里其实也未尝不可,但如果他是一个害人的东西,那就留不得了。 很快,我们便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后殿里的那些女子排成两列有序的走出来,径直走到祭台前再整齐划一的跪下,异口同声道:“恭迎游王爷!” 我们站在队伍中显得格格不入,我和沈十安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一直到墙根处才停下来,王坤一就比较惨了,他费劲的拖着死猪一样的麻团在另一处墙角坐下,累的气喘吁吁,此时还不忘跟我们做出噤声的动作。 棺材里的那条赤练蛇探出一个蛇尾,在空中微微一扫,卷起其中一个离他最近的女人进了棺材中,女人的衣衫落地,白皙的双手微微举起,抚摸自己的头发,然后是脸,一直向下…… 喘息夹杂着呻吟! 我脸红心跳的朝沈十安靠近了一些。 原本跪着的那些女人此刻也相互靠近,相互慰藉,画面一时躁热不堪。 空气中若有似无的香甜气息,让我忍不住贪恋的猛吸两口,像是瓜果的香甜,又像是某种鲜花的香味,分不清,只觉得闻起来让人感觉很幸福,浑身软绵绵的,有些热,沈十安身上的冰冷让我觉得舒服了一些,我使劲往他怀里拱,想获取更多的凉意。 沈十安扣住我的肩膀,轻声道:“别闻,陈月别闻这个味道。”他的声音怎么会这么有磁性,怎么会这么有吸引力。 “沈十安,我有点热。”我仰着头看他,眼中蕴含着水气。 沈十安的喉结动了动,好想咬一口! “走,我带你出去。”沈十安拉着我就要走,我双手环过他的腰身,脸贴在他的胸膛感受他的冰冷,好舒服啊! 想要更多,想要更近一些。 “抱抱。”我呢喃:“抱抱我。” 此刻大殿中火花四溅,呻吟冲刺着我的耳膜,那种身心的折磨让我既渴望又挫败,身上某一处有一万只虫子在啃咬,心中也有一万只猫儿在抓挠。 沈十安重重的叹息,而后将我翻身抵在墙上,唇顺势而为,我贪婪的吮吸着他的味道,大抵是担心我的背部受伤,他的手放在我的背上,隔绝了我与墙壁的摩擦。 许久之后,他有些不舍的放开我,而我却是想要得更多,他低笑:“这里不合适,忍忍。”说罢手搭在我的头顶,我的意识瞬间清明。 想着刚刚自己的所作所为,再看看殿中这些人的所作所为,我脸红得像是猴屁股,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沈十安却开始打趣我:“还要不要抱抱?” “你滚!” 第123章 障眼法 王坤一朝我们指了指那边,棺材里那两位正热火朝天还没结束呢,沈十安会意,低声道:“龙蛇善淫,缠上就不轻易放开,这是最好收拾他的时候。” 哎呀,这不是就和我们人类一样嘛,在最激动的时候忽然出现了什么变故,很容易就有心理阴影了,尤其是男人,非常容易导致以后不举,这道理我明白! 王坤一率先上了祭台,沈十安和我紧跟其后,我们一左一右包围着棺材,那赤练蛇紧紧的缠绕在女人的身上,王坤一率先用朱砂和符纸以血作画,在棺木外面勾勒开来。 那蛇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从女人的身体里出来,女人被扔出了棺材,下身全是血,我心头一紧,感觉自己腹部以下也好痛。 以前曾在电视节目上看动物世界,有一期专门介绍蛇的,说蛇有双生殖,看来所传不假。 那条赤练蛇头高高的扬起,对着我们做出攻击的姿态,蛇尾不停的在我面前扭动,似乎是在找机会圈住我,我小心的往后退了一步,王坤一手中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他对着蛇念着咒语,而后将东西洒进棺材中,那条蛇扭动得更加厉害了,似乎很痛苦,拼命的想要挣扎出来,却是不能。 他忽然仰着舌头,嘴里发出滋滋的声音,大殿中的那些女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交媾,正朝我们靠近,将我们团团围住,似乎是在等待那条蛇发号施令。 我们已经在这里消耗太久了。 只见王坤一率先对离他最近两个女人发起了攻击,只听得棺材中蛇的嘶鸣,那些女鬼马上换了样子,再不是温婉可人魅人心魄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脸色的木讷和嗜血,离王坤一最近的两个女人飞身冲他而去,王坤一左躲右闪。 而我和沈十安这边也是一样,那些女人朝我们聚拢过来,我掏出柳鞭离沈十安远一点,怕误伤了他。 他则是气定神闲的挥了挥衣袖,那些女人就好像被人大力的推开,一个个的往后倒去,王坤一也不傻,看沈十安如此的轻描淡写找着个机会就冲了过来,紧紧的和我们靠在一起。 而此时,棺木里的蛇嘶鸣,那些女人似乎像是有组织一样,一部分人戒备的看着我们,另外几人已经开始去帮助那条赤练蛇出来。 只见那些女人一个叠一个的将王坤一画的符纸蹭掉,她们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其中一个女人衣衫落地,露出洁白无暇的美背,那背让我一个女人看得都想要流口水。 几个女人将她抬起来围在中间,就在我们不明所以,不知道他们究竟要搞什么幺蛾子的时候,那个露背的女人被其他几人抬起狠狠的用背贴近王坤一用朱砂画的附文,她一声惨叫,却硬是没有挣扎,我和王坤一都看傻了,一时间竟忘了动作。 还是王坤一率先反应过来,他朝棺材那边大喊一声:“不好!”身体几乎是飞扑过去的。 我也紧跟上去,柳鞭啪啪的甩出去,几个女鬼受不住都做鸟兽散,唯独留那个露背的女的,棺椁上的符咒已经被她用背蹭掉,甚至已经刻在了她的背上,她半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看起来不成什么气候了。 为了救那条蛇,她们是真的肯献出自己啊! 王坤一在翻他的包,大概是想找东西想要镇压住棺材里的蛇不让他出来,我站在一旁帮他戒备,只要那条蛇敢露头出来,我先甩他一鞭子。 现在他依旧缩在棺材里,我们也不敢贸然行动,沈十安手中已经提着他的那把剑了,他将剑扔给王坤一,有点不耐道:“别耽误时间了,快点。” 王坤一接过那把剑,拿在手里端详,剑柄以黄金包边镶嵌着一颗翠玉,剑气寒光凛凛:“好东西啊。” 忽然露着背半趴在地上的女鬼动了动,直接就朝沈十安飞了过去,速度之快我们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连沈十安都没有反应过来,她就已经紧紧的贴在沈十安背上。 是的,贴! 她的背贴着沈十安的背,原本挺立的沈十安此刻身体已经拱起,像是遭受着巨大的痛楚,身体颤抖着双腿一软,半跪在地上! 救那条蛇出来是假,只是她们的障眼法,要除掉沈十安是真啊! 第124章 盘中餐 那符咒甚是霸道,王坤一为了镇棺材里的东西把压箱底的都混进去了,效果自然是不必说。 我虽然有些慌但关键时刻头脑异常清晰,当即拿出柳鞭套在女鬼的脖子上将他强行拖离沈十安,女鬼经过符咒的折磨再被我柳鞭套到脖子上,此刻瘫在地上,我狠狠两鞭子下去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怎么样了。”沈十安此刻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整个人瘫在地上,身体不住的抽搐,异常痛苦。背后的衣衫早已被灼烂,露出灼伤的皮肤,可我不知道怎么帮助他,打鬼我有经验,救鬼我没有。 我想靠近她去帮帮她,王坤一及时喝止我:“离他远点,咱们身上自带阳气,离他越近他越痛苦。” 我一步一步往后退,希望他能好一点,我可以离他远一些,远一些,再远一些。 王坤一自己在沈十安背后坐下来,他嘴里念念有词手掌覆在沈十安的身上,沈十安此刻垂着头,嘴唇都咬破了皮,他在极力的忍耐。 “我能做点什么?”我着急得不知所措,却又帮不上忙的无助感。 “去守着那棺材,不能让它出来。”王坤一也已经是满头大汗。 我看了眼沈十安,此刻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不然我们几人怕是要被留在这里了。 我当即转身去往棺材边上,里面那条蛇还是抵死挣扎,眼看就要破棺而出,整个祭台都被他挣扎得微微晃动。 我那画符的三脚猫功夫简单的控制小鬼还行,这种道行较深的蛇怪,我肯定是收拾不了的,可是我手中的柳鞭是被沈十安加持过的,是有些用的。 我率先甩了他一鞭子,他发出惨叫,声音穿破我的耳膜甚至感觉整个大殿都震动了几秒,可就是那一鞭子他挣扎的力道更大了,棺材板腾空而裂,掉落在地上发出几声脆响。 棺木里的赤练蛇蛇身已经挣脱了出来,尾巴在空中甩了甩想要将我缠起来,好在我看到棺材板被完全掀开的那一刻时刻保持着警惕,被我及时躲开了。 他的蛇尾很快第二次扫来,我被迫节节倒退,他实在用这种方式给自己拖延时间,想通了这点以后,我必须得要做点什么。 既然我的符纸他不怕,柳鞭对他来说还是有杀伤力的,如果我能用柳鞭将他捆在棺材里那也不是不行。 可怎么接近他,在接近他了以后我又怎么才能将他捆起来,捆起来以后又怎么全身而退呢? 这些都是问题。 方案可行,但是无法落地! 那条蛇尾很快就将我卷了起来,半推半就的被他卷起,这样才能有接近他的机会。 我承认我有赌的成分, 感受到他在慢慢缩紧,身上滑腻腻的触感让我感觉不适,我调整了一下呼吸,试图寻找机会将柳鞭套进他的蛇身,很快我就被卷进了棺材里,想到上回被他卷进棺材里的女人那下身流着血的样子,我浑身都开始颤抖。 我将柳鞭死死的抓在手里,现在他是我唯一的安全感了,可不能丢了。 棺材里,我的脚终于落了地,他的蛇头扬起对着我吐着蛇信,双目泛着红光,两颗毒牙又尖又长,不敢想象咬在我身上的样子,就算不被毒液毒死,都要疼死。 我动了动手中的柳鞭,这么近的距离打他是不能了,但是找机会套进他的身上是可以的,但我不敢随意乱动,他与我对视着,眼神像是在警告我,似乎只要我有一点动作,就会成为他的盘中餐。 第125章 不痛 他的蛇头在朝着我逼近,我甚至能闻到他口中喷出的腥臭味,我往后仰着头试图避开那扑面而来的异味,手却悄悄将柳鞭围成了一个圈,只待一个机会套进他的蛇头! 我只怕动作引起了他的注意,稍不注意他就能致我于死地。 可是,如果我能先让他受点伤让他顾不上我,那这事儿就好办多了。 我心一狠,腾出一只手快速的摸到插在低丸子头上的金叉,这次靠你了,说时迟那时快,我摸到钗子后毫不犹豫的插进了他的蛇眼里,他的蛇身甩了几下,蛇尾一松我就被解除了束缚活动自如了。 他的蛇头一直在甩,碰到棺木上发出砰砰的声响,我咬着牙趁机将他趁机将柳鞭套进了他的蛇身慢慢收紧,他一开始挣扎得力气很大我差点被甩出去,好在棺木不大,他再怎么挣扎也没办法,挣扎了一会儿他的动作就慢了下来,大概也是精疲力尽了。 那金簪我使出了十分力道插进去的,此刻只剩下半截花样在他的眼眶外,眼中往外渗着血,我见他已经被柳鞭捆紧了,有些舍不得簪子,毕竟这是沈十安给我的定情之物啊! 抬手拔掉,他仰着头哀鸣张着血盆大口朝我咬来,好在我躲闪及时,不然今天得葬进蛇口! 看来柳鞭的作用还是不如这根簪子! 我看他又有了要复苏的状态,而此刻我在棺木尾部,他的蛇尾在我周边摆动,打得棺木啪啪作响,柳鞭捆不住他,只能暂时的压制! 比起金簪,还是命更重要! 我从包里掏出一张黄纸,掐了诀,将符纸贴在金簪上,弯下腰找到蛇的尾部,狠狠的插了进去,金簪贯穿了他的尾部直直的钉在棺木上,而他的蛇头想要回过头来咬我,却是被柳鞭捆住动弹不得。 我快速的跳出棺木,不知道他是暂时被压制还是一直会这样,我不能确定,现在带着沈十安他们快速离开这里才是上策。 我这个人的一贯宗旨就是打不过就跑,跑不过就求饶。 沈十安此刻脸色已经好了很多,背上透亮发黑的符文也褪却了一些,但还是能隐隐看见,我想着王坤一的话,不太敢上前,远远的看着他们。 “你好些了吗?还痛不痛?” “没事。”他抬头对我笑,只是那个笑更像是扯出来的,带着苦涩的味道。 只见王坤一拿起一根碎骨一点一点的刮沈十安背上符文的痕迹,他说:“这是至阴之人的人骨,用这个能缓解灼痛,只要把这符文刮释干净,他就好了。” “我来吧。”我轻声道。 王坤一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一直躺在一旁不知道是活着还是死了的麻团,开口道:“好。” 我接过王坤一手中的阴骨,在沈十安的身后坐下来,他原本白皙如玉的背颈上面全都是被符文灼伤的痕迹,我抬手摸,他身形动了动,压抑着痛楚。 “是不是很痛,我来帮你把他们弄干净。” 那条蛇卷起我进棺木的时候我没哭,他裂着大嘴咬我的时候我虽害怕但也没哭,但是此刻,当我手握阴骨,碰到他的伤口一点点刮下符咒,那伤口肉眼可见的入骨之后,我颤抖着,心理叫嚣着,泪水在眼中打转! “没事,我不痛。” 他沙哑着嗓音说不痛,我的泪水夺眶而出,大颗大颗的落在他的背上,浸透了伤口。 第126章 许木 我很快将沈十安背上的符文清理得差不多了,虽然还是痕迹斑驳但至少他已经好了太多,但也是元气大伤。 王坤一在棺木前以血为咒,用黄纸点燃了棺木,赤练蛇在棺木里挣扎不堪蛇头被柳鞭困住,蛇尾被簪子钉住让他动弹不得,随着最后一声沙哑的仰天嘶鸣,他的头重重的垂下在了熊熊烈火中。 空气中传来肉烧焦的味道,一片混沌。 原本明亮的忽然暗下来,壁上栩栩如生的彩画迅速褪却,变成了光秃秃的岩壁,地上平整的大理石砖也变成了乱糟糟的巨石,殿后的几个精妙的小殿不过是锈迹斑斑的铁围栏,每个围栏中全是腐朽发黑的人骨。 这一切的繁华似锦随着棺木里的赤练蛇陨落而消失殆尽。 王坤一带着麻团,我扶着沈十安,我们艰难的爬上了进入这里的洞口。 “不好,这里快塌了!”王坤一背起麻团往外跑,招呼我们快跟上。 落石滚滚而来,我们拼命的往外跑,一时间的地动山摇,待我们到冰瀑前,一声闷响,身后的山洞彻底塌了。 外面的冷空气袭来,我头脑瞬间清明了起来。 沈十安看向身后被堵住的山洞,悠悠道:“幻境终究是会破灭的。” “只是可惜金簪和柳鞭了。”我叹着气。 “也算是功德一件了,咱们走吧。”王坤一换了个姿势背着麻团,麻团一直都处于昏迷状态,脸色发青,看起来犹如死人一般。 “我累了,你帮我看护着她点。”沈十安对王坤一说完就原地消失了,话都没和我说,他说话的声音很小,那是我从未听过的疲惫语调。 “哟,本事挺大的还能出来。”许木怀中抱着孩子和段庆斌带着人出现在了前方路口,看样子是一直在等我们。 “正想去找你们呢。”王坤一冷笑,放下麻团,我赶紧帮忙扶着,这个猪怎么这么重! “我只要她,你不生事的话,我可以考虑放你走。”许木语气冰冷,似乎之前那个温柔娇弱的女人并不是她。 判若两人!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王坤一语气也随之冰冷:“恕我不能答应。” 这话一出,许木和段庆斌脸色冷上了几分,似乎也不想多说什么,许木手一挥,他们身后站着的几个人就走上前来要抓住我们。 我扶着麻团跑不了,又不能把他丢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冲我而来,我的手被两人钳制住,麻团没有什么反抗能力被扔在了地上。 最近实在是背,总是被人抓住! 王坤一避开人群,直奔许木而去,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我心理的焦急降低了几分,段庆斌拦在他面前,两人打成一团,不分高低。 许木朝我走来,似迫不及待当场抓住我的手隔开将血滴在了孩子的眉间,孩子面色苍白嘴唇青紫,看来他们已经在外面等我们很久了。 血滴下去,孩子的脸色也慢慢的在改变,有了活人的气息。 许木看着孩子这才有几分慈母的笑容。 背是真的! 到处都在流血,在山洞里也被放学养蛇,出来了还要继续滴血养孩子,我上辈子真是干了不少缺德事! “带她走。”许木看向我时,那慈母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之意,变脸之快,让我咂舌。 我瞥见王坤一将段庆斌踩在脚下狠狠踢了几脚,趁这个空档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也朝我们这边飞扑过来,打开小瓶,里面的东西泼向许木,但段庆斌及时大喊了一声:“木木让开。” 许木侧身闪过,那东西全泼我手臂上了,一股尸臭味儿! 许木身上只是沾了一点,她就发出了呜咽之声,大概是怕惊着怀中的孩子,她忍着痛没有更大的动作。 母爱可真是伟大啊! 我脑子此刻转得飞快,想到那个女鬼用自己的身体为引将符咒引到沈十安的身上,那我现在是不是也可以将东西蹭到许木的身上? 我找准时机,一脚踢在抓着我的手的男人,他吃痛松开手,我趁机将手臂上的东西一点不剩 的全擦许木身上了。 她痛得瘫在地上,孩子也被扔到了一边,在地上惨叫着打滚。 第127章 麻团 段庆斌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抹掉嘴上的血迹,小跑过来护着许木,用眼神示意架着我的两人,那两人秒懂,松开我后不知道扔了什么东西在地上,瞬间浓烟滚滚,我被呛得直咳,眼泪鼻涕一起下来。 等烟雾消散,他们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麻团此刻也被那烟呛醒,有气无力的咳嗽了几声,又面色铁青的昏了过去。 “王师傅,这咋办。”我问。 王坤一也被烟雾呛得气喘吁吁,朝我摆摆手:“先不管他们,我知道他们在哪儿了,先把他送回去。” 这次出来太亏了,尸鬼没找到,却端了赤练蛇的老窝。 要说,那条蛇更倒霉! 麻团被送到我和周奇临时居住的小院里,这里一切如旧,周奇似乎没有回来过,我安排王坤一和麻团在周奇的房间里暂时住一下,我窝在自己房间很快就睡着了。 实在是太累了。 梦里全是那香艳的画面,麻团的,沈十安的,还有自己的,我是被身体里那股莫名的悸动弄醒的,屋外似乎有什么动静,我怕是段庆斌他们又找来了,随手拿起一根木棍用来防身,侧耳贴在门上听外面的声音,听得不太真切。 小心翼翼的将门拉开一条缝,只见对面周奇的房间门大开,麻团趴在床上不知道在干嘛,我大喜,这麻团醒了? “你醒啦?”我大胆的打开门朝麻团打招呼。 他听到我的声音先是一愣,悠悠转过头,场景有些诡异,他的身体没有动只是转过头,这不是正常人的行为,鬼才这么转身呢! 他的脸依旧铁青,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我暗想不好,拔腿就要往外跑,谁知道他动作比我快,一把薅住我我的头发将我按到在地上,他的皮肤好像钢板没有一点弹性,他顺势压下来我一点都反抗不了。 他的眼睛一直直勾勾的看着我,手上的动作却一点没停,扒拉着我的衣服,我睡前脱了外套,此刻穿着一件针织毛衣,毛衣已经被他扯烂了,里面还剩我穿的秋衣,我双手拍打他,像是在打石板一样,他不仅毫无反应我的手还打得痛得不行。 他的腿死死压着我,一只手扯我的衣服,另外一只手拽我的裤子! 好在这是冬天,我的牛仔裤里还套着秋裤,但凡这是夏天,按照他的力道,我此刻早已经是光溜溜的了。 他在我身上来回摩擦着,我的头随着他的摩擦在地上来回晃荡,撞到后面的桌腿儿上,痛得我头晕脑胀。 “麻团,你这个死麻团,你放开我!”我扇了他两巴掌,他依旧不为所动。 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牛仔裤的扣子崩开了,拉链被他徒手拽开,衣服裤子质量太好了,勒得我的皮肉好痛! “砰!” 王坤一回来了,一脚踹在麻团的身上,他被踹了下去,王坤一拉起我,抱歉的看着我:“你没事吧,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把他单独留在这儿的。” “没事,没事,幸好你回来得及时。”我戒备的看着麻团,他此刻依旧直勾勾的看着我,随时都要扑向我。 我赶紧回房间把门锁好把衣服和裤子换了! 看着自己身上的秋衣秋裤,我不由得发笑,那些霸道总裁拨开女主的衣服发现里面不仅仅的毛衣,还有一层一层的秋衣。 霸道总裁的欲火瞬间就被浇灭了,那场景,想起来都好笑。 第128章 解决尸鬼 我换好衣服出来,只见王坤一身后站着一个女人,不,是一个女鬼。她垂着头怯怯的看着自己的脚尖,似有些紧张。 “去吧。”王坤一对女鬼点了点下巴,她轻应了一声便去了麻团的屋里。 不一会儿里面的床便传来吱呀吱呀的声响,伴随着低低的呻吟,王坤一尴尬的往院子里走,朝我说:“总得给他想个办法不是。” “嗯。”我也忙不迭的跟上去,这屋里的气温太高了,燥热得很。 麻团和那个女鬼被留在了这里,我和王坤一收拾好东西去找尸鬼,王坤一说尸鬼尸鬼和段庆斌现在都遭受重创虚弱不堪,是最好的时机。 本可追着他们去解决了再回来,但我们实在是又累又困所以先回来休整一下,而且,带着麻团实在是不方便。 我点头称是。 途中我给周奇打电话他没接,给他发去一条微信,让他最近别回去。 虽然他已经很久没回来了,怕他万一回来遇到了麻团和女鬼,他弄不清情况反而节外生枝。 我和王坤一很快就到了尸鬼许木和段庆斌的老巢外,我看着那阴气缠绕的山脚,遂问:“王师傅,你有几分把握?” “十分。”王坤一也盯着那一处,头都没有抬便回复我。 “在那蛇窟里你的表现堪忧啊。”我有点不信,如果他靠不住,我还是得先想想办法自保。 “那是幻境,进去不小心着了道所以无法抽身。”他干咳一声来掩饰尴尬:“尸鬼我有信心。” 他只穿着裤衩狂奔的样子可是让我终身难忘。 尸鬼的老巢不远,就在冰瀑的另外一边,当时我们几人只关注入口处的洞口和阴气,忘了多在附近观察所以才误入了赤练蛇的幻境里,他也算是无妄之灾了。 我和王坤一这才不再小心翼翼,跟着他算是大摇大摆的进入了另外一个入口,阴气很重,入口处有很多的瓶瓶罐罐,王坤一说那些都是人骨,魂魄还在呢。 洞里倒是很干净,许木躺在棺材里,段庆斌了无生气的在一旁守着,见我们的到来并未有太多的惊讶,只是恶狠狠的盯着我们,挡在棺材前。 “我们已经退出了镇子在这山里来了,你们还想怎么样?”他问。 “替天行道吧。”王坤一淡淡的指着棺材里躺着的许木说:“她不死,我不罢休。” “我们又没招你惹你。”段庆斌显然泄气了,大概是知道自己不是王坤一的对手,所以才说这么句话。 “有违天道者就招我了。” “那她呢?”段庆斌此刻气急败坏的指着我。 我心一紧,这他喵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无辜躺枪啊! “所以,她自有她的报应。” 我一口老血! 王坤一淡然的走到许木棺材前,许木原本白净的脸此刻布满了尸斑,孩子躺在一侧早已奄奄一息,我有些不忍,索性转过头不去看他们。 “我是真心求你给我们一条生路的,你不肯,那便对不住了。”段庆斌大抵是想要放手一搏,召唤了许多的鬼魂出来,将我和王坤一团团围住, 我往王坤一身后缩了一下,现在沈十安不在,我的柳鞭和金簪都没有了,此刻的我简直是手无缚鸡之力。 王坤一冷哼一声,脸上尽是肃杀之气:“区区小鬼,不足为惧。” 他快速的掏出符纸在空中虚掐了一段诀,那符纸便在手中自燃起来,分裂成了数十个小火苗直冲那些鬼魂而去,碰触到火苗的鬼怪尖叫着四处散开。 狼狈不堪。 王坤一大步走向段庆斌,此刻他全身覆在棺材上,以身挡着我们,却被王坤一一把拽开,不知道他从哪儿拿出的尼龙绳将段庆斌捆住扔在地上,手速之快令我咂舌! 此后手握尖刀逼近棺材,段庆斌一开始的叫喊变成了请求,王坤一没有理会,果断干脆的切下了许木的头,黑色的血霎时涌出来将棺材染红。 在段庆斌绝望的大喊:“不要!”中,许木殁。 来的路上王坤一说,尸鬼需要不停的索取活人性命来换自己活下去,除了不能吃饭不能呼吸没有心跳之外和常人无异,没有太大的攻击力,但不能沾染尸油,只需沾染上一点便会虚弱不堪,尸斑满身,皮肤溃烂。 要让尸鬼完全死亡,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切掉她的头,虽然残忍,但是有效。 走之前王坤一松开了段庆斌,他顾不上找我们报仇,扑倒在棺材上痛哭流涕,喊着许木的名字。 第129章 捡个孩子 我们正欲走,只听身后砰的声音传来,我和王坤一双双回头,只见段庆斌扶着棺材慢慢倒下,脖子上喷出大量的血液,他,割喉了! “命中有时终须有,命理无时莫强求。”王坤一摇了摇头,转身用符纸贴在段庆斌的尸体上,对我说:“走吧。” 我点头,心中倒是很震撼。 想起第一次见他那自信又意气风发的样子,似乎毫无顾忌可以随时取走我的性命。 那时候的他大概从未想过会遇到王坤一吧,毕竟在这一带,没有任何人是他的对手,所以他才可以那么肆无忌惮左右别人的生死。 身后棺材里传来婴童低弱的哭声,我顿了顿想起那个白白嫩嫩的孩子,王坤一扫了我一眼:“他本不该来到这世上,走吧。” 说完大步走了出去,我亦步亦趋,听大哥的准没错。 下山的路有点滑,王坤一走走停停的等我,我耳边似乎一直传来若有似无的孩子哭声,第一次见他时候白白胖胖的样子,后来被段庆斌关起来的每一天我几乎都能看到他。 似乎他总是闭着双眼,脸色苍白没有一点活人的气息,只有我的血滴在他身上,才能看到他脸上出现一点点专属于孩子的红晕。 我停在原地,咬了咬牙,稚子无辜! 我折回去,他已经躺在许木的身边,黑色的血混合着段庆斌鲜红的血液将抱着他的包被染成了墨色,他似乎动了动,手抬了抬,我将他从染血的包被中抱出来,脱下自己的衣服包着他。他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体温,小小的身体缩了一下。 “你俩放心。”走之前我对着许木和段庆斌的尸体说了这句话。 段庆斌的手忽然从棺木上落下来,吓了我一跳,还以为他复活了。 手里掉落出一个东西,我疑惑的捡起来。这怕不是段庆斌为了感谢我给的吧? 许木怀着孕的时候死的,因为执念变成了尸鬼,用尸身生下了这个孩子,段庆斌用尽了毕生的力气维持许木和他的生命。 我不感动这种病态的情感,可我为这个小生命而心生怜悯。 王坤一见我抱着孩子出来,摇头叹息:“违背天意,因果自来。” 我冲他甜甜一笑:“人定胜天。” 身后的门重新合上,像是一整块岩石,估计这辈子都不会有人知道在这块石头后面,有一个尸鬼,一个割喉的男人,他俩还有一个孩子…… …… 周奇听说我把孩子带回来了,下班后也赶了回来,一时间原本不大的房子有些局促。 麻团依旧在他的床上睡着,女鬼一直守在他身边,王坤一伸了伸懒腰:“这几天好累,我要回旅馆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 他走之前在女鬼耳边交代了些什么,又踢了麻团一脚:“兔崽子。” 只剩我和周奇在客厅俩俩相望,他率先打破了沉默:“这几天还好吗?” “还行。”我点头:“你呢。” “医院秩序恢复了,和以前一样,每天忙的脚不沾地。” 我点头,一时无话。 麻团在房里又开始折腾起来了,一时气氛有些尴尬。 “先看看孩子吧。” 孩子躺在我的床上。刚给他滴了些血,所以此刻他的小脸红扑扑的,周奇给他翻来覆去的检查了许久,也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完全就是一个正常的婴儿。 第130章 活不过30 可他也不能一直靠我的血来维持着,月子里的奶娃娃奶喝得极少,偶尔还哇哇大吐,不哭也不闹,只是低低的嘤咛几声。 我的血现在已经需要一日三回,这么下去怕是不好了。 王坤一也是满脸愁苦的回来了,我想了想还是将段庆斌掉落的东西拿出来,他眼睛亮亮的,说踏破铁鞋无觅处,虽然得来是费了些功夫。 他也没多做解释,拿起东西跑到麻团的房间里,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不消一会儿王坤一就出来了,我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屋内的场景,麻团已经安静的躺下。 “算了,看在你娘老子救我徒弟一命的份上,我尽力。”他对着我怀里的奶娃娃轻轻说,粗壮的手指刮了刮孩子的鼻梁,孩子的眼睛眨了眨,却没有要醒的迹象。 周奇回医院上班,麻团依旧在房里休息,王坤一和我坐在桌前,他的手指有节奏的叩击桌面,随后问我:“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确实不知道,沈十安不知道去哪里休整了,我不敢贸然离开。 “你今年多大了。”他看似不经意的问但目光灼灼。 “马上28了。” “嗯。”王坤一若有所思。 一阵短暂的沉默。 我小腹坠痛,不得不将孩子放下,去厕所发现例假来了,处理好了再重新坐回原位,王坤一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他好像……一直在等我。 “你身体不太好,而且会越来越不好。”他不是询问,是在叙述。 “哈?”我捂着小腹,以前我引以为傲的事情,现在被折磨得死去活来。 从懂事开始就听同学说例假来时小腹痛,女孩子都很害怕那几天,我从未感受过,一直觉得自己体质特殊,是幸运之子。 可如今,也感受到了。 “你活不过三十岁。”他非常直接,我一直处于错愕中。 这是诅咒吗? 见我不说话,王坤一淡淡的:“一切自有天意,违逆天意因果自尝。” “我半路出家,师傅仙逝得早,误打误撞才到今天,您说的话我不太理解,不知道王师傅能不能为我解惑。” 他看了看麻团那屋,他睡得正熟没有要醒的意思,王坤一一摆手:“左右无事,给你摆谈摆谈。” “谢谢。” “你命格特殊,命运坎坷,不会有什么大成就,但也能终期到老,不过嘛……变数众多,配了阴婚,本也无事,最多体弱多病缠绵病榻,但命格被破坏,又受阴人恩惠,如此种种,30吧,过了30就缠绵病榻,最多不过35岁。” 我大概听得有些迷糊,但中心思想知道了,就是我按照原本的生活轨迹走是没有问题的,但因为遇到很多事情,遭受了变故,导致我现在活不过三十岁! “那我这个……”我的话还没有问完,沈十安就出现了,他冷着脸站在我面前虎视眈眈的看着王坤一。 “不要多事。”沈十安的语气冰冷,像是要把王坤一活吞了。 王坤一只是笑笑不说话。 抓着他的手:“你没事了啦?”我摇了摇手臂试图让他冷静下来:“我想知道。” 在对上我的目光,沈十安的眼神终于软下来,摸了摸我的头发:“有我在你不必怕,更不用听。” “我不怕,可是我不想迷迷糊糊的,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好不好。”四目相对,我眼中的倔强大概是占了上风,沈十安软下来:“好,我说给你听。” 第131章 告别 那日,我躺在棺材里,沈十安将我的命格和死去的宏将军换了,这是最下策,可若不这么做,当晚我可能就没命了。 因为以他一个人是抵挡不了宏将军后人的,他们对我是势在必得,沈十安想着,换命格对我来说无疑是一种死亡诅咒,但最起码我不会当即就死,至少他还能想办法日后如果有机缘大概是能解决的。 换了命格其实是可以留在那邺村的,因为我对他们来说已经没用了,他们再次找我不过也是想报复而已,所以根本不用害怕被换了命,但是我短时间内不能接触大量的阴气,我在那邺村,必然是没有选择。 所以,他要让我离开。 我点头表示理解,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以前不管我的脚有多痛,有多累,沈十安从不帮我,只会安静的陪着我。 他不想加重我的业障因果。 “那你现在来找我,又和我在一块,是找到解决办法了吗?”我略带希望的问他。 沈十安摇摇头:“没有。但我想,但行好事,总归不会错。” 见我有些失落,他继续说:“我想找到解决办法帮你,这一生我都是不会和你再见的,可眼下没有办法,我不想白白浪费剩下的四年,那么,你呢?” “我也是。”几乎是毫不犹豫! 如果注定我活不过三十岁,那么我为什么还要带着遗憾和他分离,不如肆意畅快的在一起,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那这个小团子怎么办?”我指了指安静的躺在一侧的孩子。 沈十安微微挑眉问:“你喜欢他吗?” “谈不上喜欢,就是觉得这么可爱的孩子可惜了。”我叹了口气:“我没有福气有自己的孩子,总是遗憾的。” 他将我抱得紧了一些,声音在呢喃:“不会叫你遗憾的。” 我听得不太真切,他手心一颗泛着光芒的小珠子送到我面前,是返魂丹,我师傅和老村长终其一生都在找的东西,他就这么大大方方的,毫无顾忌的放进了孩童的嘴中。 片刻过后,孩子苍白的面色变得红润起来,他的脚蹬了两脚,而后发出洪亮的哭声。 王坤一听见孩子的哭声也跑过来,掌心覆在孩子的囟门处,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又看了看沈十安:“活了?” “活了!”沈十安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王坤一若有所思的点头:“那准备准备我们启程回吧。” 几天后,我的小腹痛有所缓解,我们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 周奇知道我们要走,还要带孩子回去,不知道他从哪儿弄了一辆车开回来,后备箱装满了东西,我们吃的,孩子的日常用品,后座还有孩子的婴儿安全提篮。 收纳箱里有残疾人驾车的相关手续,可以放心上高速。 不得不说他比我们细心多了。 “孩子没有户口,你们带不上飞机,开车回去吧。”他把钥匙放在桌上:“路上注意安全。” 这句话,他是对我说的。 我点了点头,问他要不要一起回去。 周奇摆了摆手:“两年服务期没满,你们走吧。” “周奇……” “别说了。”他打断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和选择,你有,我也是。” 他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这里,他大概是不会回来了吧。 我走之前将屋里的东西归置好,锁好门把钥匙放在门口的罐子里。 我出门经常忘记带钥匙,所以周奇都会把钥匙放到罐子里方便我开门。 麻团就这几天就已经瘦脱了相,虽然人勉强清醒了过来,但还是没有什么精神,王坤一决定带他坐飞机走,我带着孩子开车回去。 路边的小花开得不错,是当时周奇骑着摩托带我回来时候遇见的小白花,我叫不出它们的名字,但是极美。 我下车摘了一些,路过镇上时,去了趟周奇的医院,院长办公室里,他埋着头在写些什么东西,我敲了门进去,笑得无公害, “那个……院长,麻烦把剩下的款给结一下。”我笑着掏出自己的收款码。 他明显一愣,但还是把钱扫给我。 去找周奇道别的时候,他同事说他在手术室里,我了然,将花放在他的桌上。 希望你平安顺遂。 第132章 一路同行 车刚出镇就刮了旁边的面包车,我有点想哭,面包车师傅操着一口当地话不依不饶,我赔着笑脸说我可以赔偿他。 好家伙,张口就是一千块! 我看着他车上那浅浅的划痕,不给他不让我走,给了我又心有不甘。 无奈只能给周奇打电话,他听我说完,沉吟了半天才说:“等我。” 不消一会儿周奇就来了,他看了我一眼笑着给对方递了根烟,低声说了几句话,人群中有人认出了周奇是镇医院的医生。 最后这事以赔了两百块完事! “上车吧。”周奇坐上驾驶位置招呼我上车。 车又原路返回到我们住的小院里,他叹了口气:“那些花不错。” 他回房间把东西收好放在后备箱里,我问他是不是要和我们一起走。 他点头:“知道你车技不好但没有想到这么不好。” 我撇了撇嘴,但是很开心,终于不用自己开车了。 有周奇开车,我在后座陪小婴童坐着,舒服了很多,服务区周奇有条不紊的帮孩子换尿布,用温水洗屁屁,泡奶粉,孩子喝了奶以后拍嗝,哄睡…… 行云流水的操作把我看呆了。 “你怎么这么熟练?” “因为我好学。” 我便开始反思自己,孩子是我坚持要救的,他不是小猫小狗给块肉吃了就好,需要尽心尽力的养育,而养育孩子本就不易。 根据周奇的计划,我们白天开一小段路程,晚上就地找酒店休息,带着这么小的孩子不能长时间的赶路。 夜幕降临,我在路口下高速,随便找了家酒店住下,周奇抱着孩子去了他的房间,大概是觉得我在酒店的大床上得到了片刻的放松,沈十安突然出现,在我身上帮我敲敲打打。 “那种日行千里的法术你会不会,不然你施个法我们瞬间移动就到家了。” 他轻笑着帮我把额前的碎发理顺了一些:“不可以。” 我撇了撇嘴,趴在床上享受他给我敲腿捏背,在手机里找附近的美食,他安静的听我碎碎念偶尔也会发表一点意见。 只是说起周奇的时候,他似乎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很介意他?”我问。 “不是。”沈十安摇头:“只是觉得有很多事情他可以,而我却不行。” 我手环上他的颈肩:“很多事,你可以,他也不行。” 他浅浅一笑。 我脑海中竟全是在蛇窟中,那些血脉喷涌的画面,一时间面红耳赤。 “脸这么烫。”他抬手摸着我的脸,冰凉的感觉让我舒服了一点。 他附在我耳边轻轻说:“是不是想到了什么?”若有似无的喘息和吹气,让我浑身一震! 他绝对是故意的! “我,我去找东西吃!”我几乎是跳起来想要逃离,却被他拉住手臂,稍微一用力,便落入一个冰冷的怀抱,他的唇覆上来,带着冰凉的味道。 “我想到了。”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诱惑。 “想到什么?”我侧过头,狡黠的笑。 “想到了你拼命的往我怀里拱,轻呢的说要抱抱的样子。”他的头已经埋进我的颈窝,感受到他的唇瓣轻轻扫过我的耳畔,颈动脉,一直抵达心口处! “等等,先等等。”我攀住他的手臂,隔壁周奇和孩子还在呢! “等不了了。”他一手握住我的两只手,放置头顶,钳制住让我动弹不得,另外一只手熟练的探进了衣内! “乖,别动。”他的声音霸道又带着诱惑,我便轻轻闭上眼睛感受他的狂风暴雨。 我拼命的咬着唇瓣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他却是小心的撬开我的唇,而后在唇畔轻轻啃咬磨合,身体的动作却并未减弱,似乎是故意而为之。 我双手挣脱他的钳制,攀上他的肩膀,抬起头,狠狠的咬住他的肩头,他低低的笑了,却用另外一种更加剧烈的方式惩罚着我。 直到我的肚子咕咕直叫,他才意犹未尽的松开我的腰。 我瘫在床上,半点力气也没有。 第133章 榕树村 一大早我们就启程,还有几天就过年了,周奇说赶在年三十回去过年。 临近假期,高速上车祸不断,气温也很低,照这个趋势下去我们有很大几率被堵在路上,周奇找了个出口带我们下了高速走国道。 天空慢慢下起了雪花,国道的车也慢慢多了起来,眼看着就要堵上了,周奇有些着急,按照这个速度我们大概不能在天黑前赶到下一个城市了。 导航指引我们往一条小路上,周奇点开看了下路线显示的是绿色,可以通行,他毫不犹豫的拐了进去。 小路也不算太窄,像是城里的单行道,没有什么车来往,车速虽然不快,但按照导航的规划,还是能在天黑前赶到下一个城市的。 可道路怎么越走越冷清,小路弯弯曲曲的,导航也没显示出错,我看着窗外,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不过想到沈十安一直在,所以安心了不少。 中途周奇停车吃了点东西,给小宝宝喂了奶换了尿布这才继续走。 天灰蒙蒙的,天空压得很低,我胸口扑通扑通直跳,我终于还是跟周奇说了我的感觉。 “你有没有感觉特别不对劲啊周奇?” “嗯。”他给了脚油,眼睛左右后视镜来回看:“是有点不对劲。” “是吧!”我探了个头出来:“高速和国道都堵死了,这条路却显示这么通畅,没有一辆车进来,我们进来应该有四五个小时了吧?对面一辆车都没有过来过,这太不正常了。” 他沉吟半晌,踩了刹车,转过头来说:“他呢?” “谁?”而后我马上反应过来,他是在问沈十安:“他不在。” “把他叫出来问问吧。”周奇拿起红牛喝了一口,看得出来他已经很累了,我有心要跟他换着开,但是他说怕开沟里这里找不到拖车。 我还没开始叫,沈十安主动出现了,他安然在我身边坐下来。 周奇看我的表情就知道沈十安来了,他又仰着头灌了一口红牛,而后说:“让我也看到吧,这样就不用你在中间传话了。” 我转头用眼神询问沈十安,他一挥手,周奇紧紧盯着沈十安的位置,很明显,他能看见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周奇半点不拖泥带水直截了当的问。 “快到了。”沈十安靠在座椅上,手指戳了戳睡得正熟的小孩儿,被他戳得大概是有些不舒服,小婴童蹬了蹬腿,侧过脸又睡着了。 周奇继续开车,沈十安看着前方,始终带着笑,状似不经意的问:“应该给这个小东西取个名字了吧?” 周奇没说话,气氛略微有些尴尬。 “希望我们都能平平安安,叫安安好不好?”我问。 “好!”这俩倒是很默契,异口同声的回答! 周奇忽然一个刹车,我眼看着就要撞到前排座椅上了,沈十安眼疾手快的将手放在前方,我得到了缓冲,撞到了他的手臂上。 我赶紧看安安,他还安安稳稳的睡着,这个婴儿提篮真真是非常安全。 周奇指着前方,我们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前方一棵巨大的榕树,在冬天里也枝繁叶茂,榕树的后方是一座座小木房子,像是少数民族的那种吊脚楼,青石板的路一直延伸进村子。 远处烟雾缭绕,将村子包裹在其中,看起来尤为漂亮。 周奇点开导航,这会儿导航倒是失灵了,他拿起手机晃了晃试图找到信号,可惜毫无所获,包括我的手机也没有了信号。 “我们到了,下车吧。”沈十安率先下了车,打开车门外面暖洋洋的一点也不像刚刚下雪的天气这么冷,周奇停好车将孩子抱在怀里。我们仨站在入村的青石板路上,周奇问:“这是哪?” “榕树村!”沈十安答,眼中全是藏不住的笑意。 第134章 借住 村子里很安静,偶尔有人匆匆而过,阳光洒在身上暖意洋洋,巷子里有人开着小店,村里立着路牌,有相关的介绍,这里是一个旅游小村落。 我们找了家小店坐下来吃饭,店里没什么人,老板躺在椅子上看电视,见我们进来笑容满面的招呼我们坐下。 没有菜单,我们就让老板做一些特色菜,他笑哈哈的去后面忙了。 很快菜就上了桌,色香味俱全,我和周奇狼吞虎咽,这两天都没怎么正经吃饭。 “老板,我跟你打听一下,我们要回广西,从哪儿走比较方便啊?”周奇吃完饭开始跟老板拉家常。 “这我真不知道,我们不太出远门,你们开导航还准些。”老板炒完菜又半躺在椅子上继续看电视。 “这不是信号不太好,导航出了错我们才阴差阳错来到这儿的嘛。”周奇笑:“带着老婆孩子回家过年,这走错了路孩子跟着遭罪啊。” 老板坐起来:“是啊,我们这儿山高水远的信号是不好,你们带孩子出门不容易。”他在桌上抓了把瓜子:“沿着你们来的那条路,大概开个半小时车就能到我们镇上,到镇上信号好些了,去市里再上高速应该就能回你们那儿了。” 我和周奇对视一眼,我们进来开了五六个小时的车,中途除了绵延的大山,可没见着什么小镇啊! 有古怪! 付了钱我们跟老板告别,我和周奇往村口老榕树方向走,打算原路返回离开这里,过去的教训告诉我,不要随意去陌生的地方。 沈十安却叫我们进去,周奇和我对视一眼,似乎是在征询我的意见。 “我们回吧,那个老板说再开半小时就能到镇上,我们在镇上休息一晚明天好赶路。”我对沈十安说。 他却是摇了摇头:“我们就是来这里的。” 周奇和我都不明所以,但我们都不喜欢被蒙在鼓里,要进村也不是不可以,我们要知道沈十安要来这里的理由是什么。 “晚上你们就知道了。”他卖着关子,不解释又消失了,周奇眉头皱起已经很不满了,我只能充当和事佬,从他怀里接过孩子,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 “走吧,我们去看看。” 村子的尽头有一家看起来比较大的吊脚楼,一个老人在门前洗衣服,在她身后已经有好几件拦腰晾晒在晾衣绳上,通体的黑色,她盆中的衣服也是黑色,已经把水都快要染黑了,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的黑衣服。 或许是感受到我们打量的目光,她抬起头看向我们,而后又把头垂下继续洗衣服。 周奇小声说:“今晚就住她家吧。” “别了吧。”我摇头,人家家里能随便让我们住吗? “这不是个旅游的小村子吗?一定有那种小旅店,我们再走走看看。”说罢就要走。 周奇却固执得走向洗衣服的老人,他半蹲在老人的身边:“奶奶,我们能不能在你家借住一晚?” 老人头也没抬,继续洗着衣服却是答应了下来。 她甩了甩手上的水带我们上吊脚楼,楼上和其他的房子布置差不多,三个房间一个客厅,屋里的家具很简单,几张桌子一张长藤椅,一个小小的黑白电视,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的。 她拿着扫帚扫了扫木地板,推开两间房门:“我一个人住空得很,你住这间,你们住这间吧。” 他指着我和周奇。 指向我的时候明确说:“你们住这间!”我心一紧,沈十安没有出现,那她所说的我们应该是我和怀里的安安。 “谢谢你奶奶,请问怎么称呼您?”周奇在人际交往这一块,非常奈斯。 “我姓钱,他们都叫我钱婆子。” “钱婆婆谢谢您,谢谢您了。那我们现在收拾收拾就住下了。” 钱婆子摆了摆手,又下楼去洗她的衣服了。 第135章 有古怪 周奇忙着给孩子泡奶换尿布,看他忙得不可开交,我默默捡起换下来的尿布用塑料袋扎起来明天走的时候带走拿去丢掉。 “你为什么一定要借住在这儿?”我问。 周奇看我把尿布装好放在角落,忍不住笑:“你应该要检查一下孩子的尿布,看看尿了多少,如果有便便的话是什么颜色,每天喝多少奶,便几次,什么颜色,味道怎么样,你都要掌握,这样才能准确的知道孩子的身体情况。” 我光是听着就想反胃,连忙让他别说了。 他收拾好了孩子,把孩子放在到我住那间的床上才回答:“他是什么人?” 不等我回答,周奇便自顾自的说:“他不是人!”这是在说沈十安,但怎么听都感觉像是在骂人。 “他执意来这儿说明这里一定有他要来的目的,我之所以选择借住在这里,是因为整个村子就她最古怪,你这么一联系不就明白了吗?” 我点了点头但依旧不明白:“哪里怪了?”不明所以。 “她洗的是寿衣。”周奇说。 我一拍大腿,对啊,我怎么忘了,那通体的黑色偶泛着金边那不就是寿衣吗? 周奇在医院见多了生老病死所以对寿衣也很熟悉。 “既然他说晚上就知道了,那就等着吧。”周奇说完就回自己房里躺下了,一个人开那么久的车确实累得不轻。 客厅外还有一间小偏房,门虚掩着我不经意瞥了一眼,心中倒吸了一口凉气,屋里那黑漆漆的是棺材吗? 不确定要不再去看看? 可是,在别人家随意的翻看东西不好吧? 但是,有谁会把棺材放在房间里呢? 好好奇啊! 好纠结啊! 但是我又好怂啊! “沈十安,沈十安?”我小声的喊着沈十安,如果他在,我就不会那么怂了,至少能让他去看看。 许久也不见沈十安,算了,不去了。 我回房间在安安旁边躺下,好奇害死猫,以前吃过的亏可不少,我一直这么告诉自己。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醒的时候四处一片漆黑,身旁的安安咿咿呀呀的,大概是饿了。我从枕头下拿住手机把手电筒打开,学着周奇的样子给安安泡奶粉喂他喝下,又换了尿布,他才消停。 这次小朋友没有吃饱就睡,悠闲的踢着腿,眼睛滴溜溜的四处看,我的手指碰了碰他的手,安安反射性的握住我的手指,他的温暖包裹着我的手指。 “小东西。”我逗他:“我给你滴了那么多次血,你身体里也算是流着我的血了吧?” 心中竟是升起了异样的感觉。 都说女性与生俱来是有母爱的,此刻,我似乎有些明白了。 屋外传来滴答滴答的声音,我把安安安顿在床上给他盖好被子,客厅里空无一人,屋里的灯开关也不知道在哪儿,只能举着手机四处看。 我敲了几下周奇的门,门里没反应?睡太熟了? 推开门他的床上空空如也,人去哪儿了? 楼下洗衣服的钱婆子也不见了,周奇也不见了,沈十安也不见了。 我内心慌得一批! 那滴答滴答的声音像是放棺材的房里传出来的,我小心翼翼的靠近那间小偏房,耳朵贴在门上,确定了声音的来处就是里面。 难道是周奇在里面?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我伸出手要推开那扇门,身后却伸出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我吓得尖叫,他赶紧捂住我的嘴,冰冷的气息传来,是沈十安。 “你干嘛!”我捶了他一把,吓死人了。 “别进去。”他拉着我回房间顺手关了门,在床上坐下:“吓着你了?” 我瞪他,不然呢? 他噗嗤笑出声,看着躺在床上的安安,又看了看我,手握住我的手把玩着我的手指:“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就不分开了好不好?” 第136章 换命 沈十安双手扣在我的肩上,认真而热烈的看着我,我像是被蛊惑了一样点头。 “你在这里等我,看好孩子别出去,天亮我就回来了。” 他站起来往门外走,我抓住他的手:“你去哪?” “很快就好了,你等我。”他抬手拍了拍我的头,转身出了门,虚掩的门外是一片漆黑的客厅,我看见沈十安没入了那间小偏房,门被关上,那滴答滴答的声音更加急促,我忍住好奇,关好了房门。 不去看,不去听! 沈十安要做什么我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是入行时间短,学得也是半斤八两,可是,李仙娘的那本破旧不堪的书本上写得清清楚楚。 入村时候沈十安眉角眼梢的笑意,他看向周奇的眼神……吊脚楼下的那两件墨黑的寿衣,小偏房里的漆黑棺木,浑身带着阴鸷之气的钱婆子…… 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那个方向! 我找到了床头小夜灯的开关,打开手机随意的刷着页面,越是不想去关注外面的情况,那声音就越是大,滴滴答答的叩击我的心理。 “不听不听不听。”我摇头试图要将那声音甩出耳朵。 生儿育女,携手并肩,共赴白头,这不是我想要的吗? 此刻,马上就要实现了,只要我再等一等,再等一等就好! 可,周奇呢? 在那邺村,他不顾一切的救我,后来我们单独相处的半年里,他克制又清醒,知道我不习惯他的存在,总是会找理由住在医院里,危急关头从不退缩,他总是小事装迷糊大事有担当。 我们凭什么可以随意决定别人的人生。 这样的我们,和当初的李仙娘和陈炫义有什么区别? 那邺村我家的小院里,月色下,沈十安清冽又决绝的对我说:“陈月,别走你师傅的老路。” 可此刻,他又在干什么? 我又在做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打开房门往小偏房里走去。 和我预想得一模一样,小偏房里有两口黑色的漆木棺材,此刻已经合上了棺盖,盖上的黄纸写着两人的生辰八字,钱婆子盘腿坐在两口棺木之间,口中念念有词。 我抬手撕下了带有两人八字的黄纸,撕得稀巴烂甩在地上。 钱婆子瞪着眼睛看我,语气冰冷:“出去。” “你出去。”我仰起下巴:“我们不需要。” 我抬手费力的推开一侧的棺木,里面是躺着的穿着寿衣的周奇,我抬手去探他的气息,还有气,他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我又推开另外一侧的棺木,沈十安也穿着同样的寿衣躺着,和周奇不同的是,他瞪着眼睛直勾勾的看向我,四目相对,他微微叹息,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什么。 我朝他伸出手,他犹豫片刻将手递给我,从棺材里出来,站在我身边。 “你不需要这么做。”我说。 “不想教你遗憾。”他答。 “我们不能既要又要。”我抬头看他的眼睛,认真又坚定的告诉他:“沈十安,有你就好了。” 他看向躺在棺木里的周奇,而后朝我笑笑:“这衣服真是丑。” 他一挥手寿衣便消失不见,他的白色长袍清冽又美好。 他声音低低的,像是在撒娇:“这一路可把我纠结坏了,现在算是轻松了。” 我此刻更像是一只骄傲的公鸡,翘起尾巴学着他的样子教训起他来:“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别做歪门邪道的事情,别想着走捷径,更重要的是……别走了我师傅他们的老路。” 他一直垂首看我,似笑非笑,我拉了拉他的衣袖:“好吗?就当为我。” “好。” 他答! 第137章 一场交易 后半夜我迷迷糊糊的醒来,只见沈十安靠在窗前戏谑的看着什么,我凑过去,只见夜色下家家户户炊烟袅袅,楼下偶有人三三两两的走过,白天村里死一般的寂静,怎的大半夜忽然就开始热闹了起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 钱婆子坐在外面客厅啪嗒啪嗒的抽着旱烟,烟味重得让我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我赶紧把房门关上,免得熏到安安。 “钱婆婆这外面是什么情况?”我问。 “冤孽。”她将烟枪敲了敲,又放嘴里抽了一口。 周奇这时也从房间里睡眼惺忪的走出来,他揉着眼睛问:“怎么了。” “不知道。”我如实回答,看他没其他问题,我也放心了不少。 我们都很默契的没有提那件事,他不知道其实也很好。 “想去看看吗?”沈十安问我。 我摇了摇头,不要多管闲事,是我的宗旨,反正天一亮我们就离开这里了,这里有什么,都和我们无关,但是如果这个钱婆子愿意和我们说说八卦,我还是很乐意听的。 “明天还要赶路,我们去休息吧。”这话是对沈十安说的,也是对周奇说的。 我转身要回房间,却听见钱婆子说:“活不了,都活不了。” 我疑惑的停下来,想追问,她却放好烟枪站起来下楼。 “哎,你说清楚啊,谁活不了?”我语气不善,我千里迢迢来这儿不是找死的。 “她是说那些人。”沈十安抬手指向窗外,给我们答疑解惑。 既然不是我们,那和我们就没有关系了,外面太诡异了,得赶紧撤才行。 “我们连夜走吧?”我和周奇简直是异口同声,说完我俩对视一眼相视一笑,默契的回房间收东西。 钱婆子此时又折回来,似有话想要说但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我假装看不见,不开口正好,这事儿我解决不了,沈十安也不行。 周奇这个缺心眼的,主动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翻了两个白眼。 大半夜的,这么诡异的情况,还能出什么事儿?见鬼了呗! “虽然他们都丧了良心该死,但还是求您救救他们。”钱婆子突然在我面前跪下来,给我吓得一激灵,这不是折我寿吗? 我赶紧弯腰去扶她,谁知道人家看向的是我身后的沈十安,一个大写的尴尬! 我还是抬手扶她起来,钱婆子纹丝不动,不肯起来。沈十安依旧是那副事不关己淡然处之的死样子,仿佛她跪和他毫无关系。 “欠债还钱,一命抵一命,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沈十安冷声道。 “是,但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死啊。”钱婆子眼中闪动着泪光,身体跪得直直的,我和周奇合力都没能把她拽起来,看来是铁了心了。 “你可以闭上眼。”沈十安语出惊人,是真不打算管,他一直把玩着自己的手指,说完这句话垂首看向钱婆子:“我答应救你一家,没说要救他们。” 沈十安答应救她一家? 他们什么时候谈好的交易? “我知道怎么救她。”钱婆子见求人不行,反手指向我脸却扬起看着沈十安。 果然,这招很有用! 沈十安来了兴趣:“你知道诓我的下场吧?” “我绝对不敢骗您,只要救了他们,我马上告诉您。” “起来吧。”沈十安瞥了一眼钱婆子,转身进了屋。 钱婆子脸上露出喜色,忙不迭的从地上爬起来,自己手里已经有了筹码,另外一场交易应运而生。 第138章 天道不公 “我有问题。”我追着沈十安进了屋,见他依旧靠在木质窗前看向外面,忍不住追问。 “你问。”沈十安回头看我,眼中的柔情足以将我击溃,和刚刚在客厅面对钱婆子的时候判若两人,我有一瞬间的愣神,分辨不清哪一个才是我真正的沈十安。 有很多的问题想要问,最后却只蹦出几个字:“你们俩认识?” “不认识。”他走过来牵起我的手,将我带到窗前与我一同看向窗外。 此刻外面的人越来越多,形色匆忙的往一处走,他们之间没有交流,眼神木然,腿脚像是没有关节那般直挺挺的行走,看的人毛骨悚然。 “那你为什么带我们来这里,又为什么让她给你和周奇换命,还有,她为什么给你跪下让你救他们,你们既然不认识那交易是怎么达成的?” 沈十安好笑的琢了下我的脸,双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的看着我,由于身高差,他此刻真真是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才一一回答。 “王坤一让我来的。” 那就比较合理了。 “还有,我和周奇不是换命,只是把我的灵魂放进他的身体里。”沈十安笑着拍一下我的脑袋:“你学艺确实不精。” 他的手被我烦躁的拍开。 “你刚刚的样子让我感觉很陌生。” 他摩擦着我的手背:“在你面前,我永远都是那邺村那个死了很多年的,和你配了阴婚的鬼。”他将我圈在怀里,下巴抵着我的头顶:“陈月,我说过我会保护好你,你可以永远相信我。” 我们趁着夜色正浓的时候出门,钱婆子说她不能出门,便在家给我们照顾孩子,周奇将如何泡奶,一次喂多少,尿布如何更换详细的跟她说了一遍才犹豫不决的跟着我们踏进夜色。 我对着周奇翻白眼,路上忍不住揶揄他是超级奶爸。 周奇撇过头不搭理我,走上前和沈十安并排走,两人倒是聊得火热。 “这些人是什么情况?” “中了迷障。” “那是啥?” “你看那些白雾,其实就是迷障。” “哦,那我们这样出去危险不。” “挺危险的,不然你回去看着孩子和那个老钱婆,不然我等会儿还要救你。” “嗯,有道理。”周奇停了停又追上去:“我第一次见这种场景,还是先跟去看看。” 我失笑,沈十安停下脚步,对我伸出手,我也习惯性的将手放到他手里,周奇的眼中闪过一丝暗淡,却很快的调整好了,三人不紧不慢的往人群里去。 那些人在那棵大榕树那儿停下,仔细看那些白雾好像是从榕树里散发出来的,我把这个发现要跟沈十安说,他却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只见那些人原本不动僵硬的人开始动了起来,围着榕树绕圈,三圈之后再次停下,直挺挺的跪了下来,膝盖碰击到石板上,发出脆响但无一人发出声音,站在榕树底下抬头看,茂盛的叶子遮住了视线看不见天日,黑压压的一片让人心生胆怯。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中满是悲凉,想起我爸爸的死,他自死都不瞑目,还没出殡从棺材里爬出来站在我面前,入土后三番两次的回来站在我的窗前,此刻想来,他大概是想回来保护我。 还有我阿婶,在我面前活生生的被剖了心,我什么都做不了,沈十安不肯帮我,他明明有能力但是视而不见,不肯插手因果,还让我认命! 还有我,被迫阴婚不能和正常人一样享受家庭的温暖,体会天伦,被我师傅换命,被从小看着我长大的老村长陈炫义换命,被许木和段庆斌逼着放血,王坤一还告诉我,我活不过三十岁! 这个世道真是不公,为什么有的人一辈子能够顺风顺水,有的人能心想事成,凭什么就只有我过得这么惨兮兮的,像是阴沟里的老鼠臭虫,小心翼翼的过着自己不能见天日的生活。 我悲从中来,不知不觉已经泪如雨下。 第139章 看人吊死 “陈月,陈月。”有人在叫我,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温柔有力。 可头顶那片黑漆漆的树干里,仿佛有什么巨大的魔力,在看向它的时候,我那些不平之事,那些不能与人言的委屈好似能得到些许宽慰。 我的双膝一软,竟有要和那些人一样跪下来的冲动,我也想要得到救赎。 眼前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沈十安叫着我的名字,满脸担忧,我的怔怔的看着身边的沈十安,脸上的泪痕还未干,那些委屈和绝望被我偷偷压在了心底。 “这是怎么了。”我悄然问。 “你和他们一样也中了迷障。” 周奇此刻也是着魔一样的抬头看向榕树冠,嘴角抽搐,眉头紧皱。沈十安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回过神来疑惑的看向我们。 我学着沈十安的样子给周奇解释了一遍,他只是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人群中忽然有人站了起来,只见他手里拿着一根绳索,微微用力便挂在了树干上,而后将自己的脖子套在绳索里,其他人则是抬起头木无表情的看着,眼珠都不曾转动,眼看那人脖子青筋暴露,脸扭曲成一团,腿也不停的乱蹬,我和周奇哪里能袖手旁观。 我们很默契的要朝他去,想把他救下来,却被沈十安一手拉一个的拽住,他沉声道:“别去。” “他快死了。”周奇焦急的大喊,想要挣脱沈十安的手,他哪里是沈十安的对手,沈十安的手像是钳子一样将我们固定在原处。 “他不死,那其他人就得一起死。”沈十安道。 听不出他的情绪,周奇急得满头大汗,但也不敢继续上前。 只见那人拼命的挣扎,张着嘴大口的吸气,舌头也慢慢的往外延伸,沈十安一手遮住我的眼睛:“别看。” 再次落下的时候,那人已经不再挣扎,没了气息。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直观的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吊死在我面前,舌头伸得老长,脖子也因为剧烈的挣扎磨出了鲜红的血迹,裤子还往下渗着尿液。 我忽然转过头开始干呕,沈十安只是默默的拍着我的背。 周奇的脸色也不好,他的声音带着颤抖:“你带我们出来就是为了看他吊死吗?” “是。”沈十安语气冰冷得吓人:“而且,每晚会吊死一个,直到他们全死光。” 周奇铁青着脸,看了看沈十安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人,沉默不语。 而此刻,那些人在确认上吊的那人死了之后才开始陆陆续续的站起来,又三三两两的往回走,脚步声在夜里显得尤为突兀,各自回了自己的家,很快各家各户的灯就熄灭了,村里也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一阵风吹来,挂榕树上的那人随风摆动,夜色下尤为诡异。 “那现在我们要做什么?”我问。 沈十安牵着我往回走,不疾不徐的问:“困吗?” 我看见周奇一直扯着嘴角,我暗地里拉了下沈十安的袖口,希望他能稍微收敛一点。 “不困的话可以回去听听故事,如果困了就明天再听。”他对我说话始终温润如一。 “你们都看到了吧?”钱婆子的吊脚楼上,早已温好了水,我们在四角凳上坐下,听她叹息着说这里边的缘由。 第140章 三十年前旧事 三十年前,这里还叫榕树村,因为村口有一棵大大的榕树,就是我们看到的那一棵。夏天的夜晚大家吃了饭都喜欢打着蒲扇在那儿纳凉,大人玩笑,孩童嬉闹,那时的榕树村穷啊,哪家有闺女都往外嫁,打光棍的不在少数。 我忽然想起那邺村,不也这样吗? 穷山恶水,老一辈穷其一生都走不出大山。 娶不着媳妇怎么办呢? 只能买呗! 那时候好几户人家都在外买媳妇,那模样好点的大姑娘一千块就能买到,要是钱不多几百块也能买个女人回来传宗接代。 被买回来的女人一开始也是百般不乐意,但饿几顿饭抽几顿鞭子关几天牛棚,她们就老实了,村里那些娶不起媳妇的纷纷效仿,很快那些打了许多年光棍的都娶上媳妇了。 田家是最后一个娶的,他们家两兄弟,大的四十岁了,小的也三十多了,家徒四壁,就靠着两块薄田,一头老牛,农忙的时候帮大家犁田挣点血汗钱,实在是凑不出这么多钱买媳妇。 这年秋收,两兄弟把家里养的猪卖了,再把收的粮食卖卖,终于凑了三百块钱,想着老大已经四十了,先解决老大的婚事,然后这几年再攒攒钱给老二再买一个,两人一合计好就求着人贩子帮忙物色一个,只要是能生娃的女人就行,不拘什么模样。 说来也巧了,人贩子刚好带来了一个娇滴滴的大姑娘,那女孩儿浓眉大眼脸蛋粉白,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城里人,不似村里妇人一个个的被烈日晒得黝黑,显得尤为老气。 两兄弟一看顿时来了精神,这女娃子比他们村里买来的其他女人都好看,皮肤白的似能掐出水来,两人当即就去隔壁家又借了两百块钱,花了五百块,好说歹说才让人贩子将人留下。 那姑娘还以为是跟着同学来山里旅游采风,人贩子一走她就闹了起来,两兄弟好话说尽姑娘就是软硬不吃,两人对着这么个瓷娃娃硬是下不了手打,最后还是老大把们一关,将姑娘扔床上当晚就办了她。 姑娘哭了大半夜,也偷偷的要逃跑,但这大山大河的,人生地不熟,哪里能跑得出去,每次都是跑出去很快就被人逮了回来。 日子久了,逮住了就免不了一顿打! 老二见色起意,趁着老大不在家也欺负她,不过半年时间,原本漂亮充满活力的小姑娘便被折磨的瘦骨嶙峋,破旧的衫衣却难掩姿色。 时间久了大概也是认命了,农忙时偶尔也见她去地里给两兄弟送点热菜热饭。 有次送饭去的时候被村里的赖子拖进苞谷地里糟蹋了,那姑娘不敢喊不敢叫硬生生扛到完事,田家老大回家路上发现异常,才把一丝不挂躺在苞谷地里的姑娘拖回去。 知道了这事儿以后,两兄弟跑去赖子家要说法,被二十块钱打发了回来。 两人觉得一次二十块,十次就是两百块,不比做农活钱来的快吗? 有钱了还可以再买一个年轻漂亮的,反正女人对他们来说就是生孩子的工具,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姑娘这么久了一点怀孕的迹象都没有。 一直演变到后来,是个人给几块钱都能和这个姑娘睡一觉。 没多久,就死了。 “作孽啊。”钱婆子说到这儿的时候摇着头叹息。 第141章 鸡不鸣,狗不叫 后来? 后来姑娘不堪受辱想撞死在墙上,可哪有那么容易就能将自己撞死啊,田家两兄弟气不过扒了姑娘的衣裳将她的手捆起来吊在榕树上用树枝抽打,来来往往的人围着看热闹硬是没人去解围的。 大家都想让自己买来的媳妇看看,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 那姑娘半夜就断了气。 田家两兄弟也懒得去收尸,当时还年轻的钱婆子看不过眼,晚上悄悄把这个姑娘放下来,她身上没有一块好肉,好多地方都化了脓感染了,隐隐散发着臭味。 也难怪那两兄弟越来越不待见她。 钱婆子找了个地方悄悄把她埋了,连碑都没敢立一块。 此后,榕树村平静了好一段日子,买来的媳妇也不敢跑了,乖乖的在家任打任骂,生儿育女。 两三年前农村大建设,榕树村依山傍水,尤其是后山有一块很空旷的草地,风景很好,城里人周末或者节假日都来露营,可那棵榕树却慢慢的凋零,眼看着就要不行了,这是榕树村的象征,来往的游客都会来这里打卡拍照,村里想了很多办法,甚至连农业局的专家都来了,结果就是老树坏根,年头太久了。 大家都不抱什么希望。 榕树村改名为幸福村。 某天暴雨,山上发了大水好多地方都被冲开了,可暴雨初晴,那原本凋零的榕树竟慢慢的好转了起来,叶子也不掉了,就连秋冬都是根茂繁密,树叶常青,一时间这里又成为了新的打卡景点。 三个月前,村里忽然就不对劲了。 钱婆子抱着温水喝了一口,抬头看向窗外。 田家老大的旧坟被刨开了,那骨头被野狗叼得到处都是,没过几天田家的老二也被绑住手脚吊在榕树干上,被发现的时候,他眼睛瞪得鼓鼓的,眼球都要喷出来了,嘴巴大大的张开,面部扭曲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田家的小子,今年刚二十六岁,回来奔丧,当晚就拿着绳索吊死在了榕树下。 大家都传是当年的那个姑娘回来报仇了。 一时间人人自危,上香拜佛,只求不要祸及自身。 “真是她回来了吗?”我轻声问。 钱婆子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点头:“有晚我去榕树下烧纸钱,想看看究竟是不是她,她出来见了我。” 按理说,钱婆子当年埋了她,没让她暴尸荒野,她应该不至于下手杀了她吧? “她说,这里的人都该死。”钱婆子苦笑:“她给了我一次离开的机会,我没走。” 从那天开始,村里的鸡不鸣,狗不叫,大家日夜颠倒,白天没精神奄奄的等天黑,天黑后家家炊烟升起,成群结队的去榕树下跪着忏悔,每晚必死一人。 “那你们怎么不走,离开这里啊。”周奇也是重重叹息,虽为那个姑娘鸣不平,但活着的这么多人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死。 钱婆子摇摇头:“走不掉的。”她指着窗户外面那弥散在空气中的迷障:“一开始大家还清醒的时候都想跑出去,但怎么都找不着出村的路,后来时间久了大家都迷糊了,根本不知道自己每天都在干什么,更不知道要往外跑。” “可是啊……”钱婆子放下手中的水杯:“他们每晚去榕树下到时候都无比清醒,清醒的看着有人死在自己面前,清醒的面对三十年前的罪孽。” 第142章 受人之托 果然如钱婆子所说,村子里鸡不鸣狗不叫。 白天比夜里更安静! 我睡到晌午时分才起来,周奇一直坐在客厅似乎在等我,见我出来了对我招手示意我过去。 “钱婆婆跟我说,安安不能继续在这里了,他还太小,这里阴气重,对孩子不好。” 这也正是我想要跟周奇说的,我是想让他带着孩子先离开这里,只是一直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恰好他提出我正好借此机会说服他。 可不等我开口,周奇就继续说:“钱婆婆的儿子儿媳在镇上做点小生意,我想不如把安安送到他们那里去,让他们帮忙照看几天,我们处理好了这里的事情再去接他,你看行不行?”周奇声音很大,似乎是故意说给谁听。 “我是觉得……嗯,要不你先带安安走。”我担心周奇像上次一样情绪爆发,小心翼翼的看他的脸色。 好在他并没有生气只是皱着眉头,说:“咱既然救了这孩子就要对他负责,这里的情况还不知道到底怎么样安安在这儿确实是不好,而且他在这里咱都蹑手蹑脚的,最主要的是……” 周奇凑在我耳边轻声道:“我觉得这个钱婆婆是想用安安来束缚住咱们,想叫咱们一定要想办法救村里的人。” 我点头,周奇在这方面确实很敏锐,刚刚那么大声的说话,大概也是说给钱婆子听的。 “周奇,我说了你别生气,你先带……” 周奇确实没有生气,他甚至在我还没有说完话之前就已经点头答应了,小声道:“我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事情轻重缓急我能分清楚,抓鬼这事儿我帮不上忙,带孩子让你们没有后顾之忧我还行。” 我感激的看着他,他笑:“别这副样子看我,不是为了你,是孩子无辜。” “那我们现在就走,趁着这会儿阳气重。” “行,孩子一个人躺在提篮里我开车顾不上,你先送我们去镇上安顿好了以后你再回来。” 出村并不顺利,我们绕了开着车在村子里绕了好大一圈都没有找到出去的路,像是被鬼打墙了一样。 明明进来的时候车是停在榕树不远处的,掉个头就是出村的路,可我们试了好多回都不行。 我无奈只能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一些符纸来问路,掐了诀之后黄纸燃起,灰烬飘向东南方向,我赶紧让周奇开车,跟着灰烬飘去的方向开,几分钟后,终于是顺利到了村口。 难怪钱婆子说,村里人出不去,要不是我带了符纸,还真就是出不去。 一出村子,手机的信号忽然就好了,果然如那饭店老板所说,沿着这条路走,半小时就能到镇上,我们找了家旅馆,周奇站在前台跟老板说两间房。 我一愣,随机表示:“不了,一间房就行。” 老板以为我们是两口子闹别扭,笑嘻嘻的给了一把钥匙,告诉我们二楼右手边第一间就是。 周奇把孩子的用品从车上搬下来带回房间,我抱着孩子给他送上去就转身要走,他却拦在门口不许我出去。 “什么意思?”我问。 “他说事情结束以后会来找我们。”周奇答。 那个他还有谁,又是沈十安那个王八蛋! 遇到事情他总把我先摘出来,自己一个人面对,报喜不报忧,他到底知不知道同甘共苦是什么意思! “让开。” “不让。”周奇摇摇头:“受人所托,忠人之事。” 难怪他那么痛快的就答应带着孩子出来,原来他和沈十安早有预谋,有阴气对孩子不好那些话怕也是沈十安说来诓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带我出来。 昨晚榕树下,沈十安没有上去阻止就说明事情很麻烦,不似以前他挥挥手就能解决的,虽然他没说,但昨晚睡前他靠在窗前一直皱着眉头看向窗外的样子却以说明了一切。 第143章 白发人要送黑发人 最终周奇还是拗不过我,放我离开。 “唉。”走之前他靠在门框前叫住我:“我等你三天,嗯,最多五天,除夕那天如果等不到你,我就带着孩子回广西。” 我眼神暗下来,点头:“如果我回不来,你一个人大男人带着孩子实在不便,你就将他送到福利院或者……给他找个适合的人家,不要什么大富大贵的,就能让他舒心长大的就好。” 他停了半秒,终究是走上前来在我面前站定,双臂抬起,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落下。 我没有扭捏,大大方方给了他一个拥抱,他也回抱了我,轻声说:“活着回来,如果……如果真回不来,那么来我梦里一次,算是告别好吗?” “你好好的。”我拍了拍他的背脊,松开他。 他的眼中有些晶莹,在落下前我转身离开。 他不是普通朋友,是生死相交,是可以托付生命的知己。 镇上跑摩托车的一听说我要去幸福村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好在旅店的老板告诉我,可以坐那种拉客的小面包车到幸福村路口,然后自己走路进去。 老板告诉我了以后还是不放心的说:“我看你还是别去了吧。” “谢谢你啊老板,祝你生意兴隆。” 在他摇头叹息,有些可惜的目光中,我等到了拉客的小面包车,这个车是去隔壁福隆村的,要路过幸福村附近,不过自从发生那事之后,车都绕着幸福村走,所以我要走很长一段路。 我看着时间,下车是下午两点,地图显示我步行大概四十分钟就能到,我将背包整理了一下重新背上,里面有刚刚在镇上等车的时候去丧葬用品店买的一些香烛黄纸,可能作用微乎其微,但有总比没有好。 途中给王坤一去了个电话,他接到我的电话没有很意外,像是在特意在等我电话一样。 “事情成了吗?”他先问。 “你为什么要让他把灵魂放周奇身体里?”我质问王坤一。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小会儿,他说:“那个周医生的父母这几年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提前将他的魂魄放进他的身体里,以后他可以用周医生的身体活下去。” “周医生父母有人看顾,不用遭受晚年丧子的痛苦,他也可以和你做一对平凡夫妻,你们各有所求都能如愿,不是很好吗?” “什么意思?”我停下来,周围的大山郁郁葱葱,好像怪兽一样压抑得我有些窒息。 “就是这个意思。”王坤一说:“看命格,你别说你和周医生还挺般配。” “是因为我吗?”我沉声问。 人终会有一死,自从入了这行见多了生死之后我更加淡然,可是,他不能是因为我而死。 “不是。” 我心中的愧疚刚要消散一点王坤一又继续说:“但你加速了他的死亡。” 心中有什么东西升了起来。 “我应该要怎么做?” “顺其自然吧,一切皆是天意。” 他倒是淡然。 听到我活不过三十岁的时候,我虽表面上看不出异常,可一个人的时候,也有伤心有害怕有绝望,甚至有骂苍天对我这么的不公平,可是听到周奇的消息,我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脚步虚浮。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因为我,沈十安才会从那邺村出来面临如今的险境,因为我,周奇才会从三甲医院调离到这么个偏远的小镇上当全科医生,还是因为我,他不能有自己平静的生活被迫带着孩子当一个奶爸,甚至会因为我提前结束他原本安逸的人生。 可如今,还不是伤怀的时候。 “我给你打电话是想问你,我们应该怎么办才能安然从榕树村离开?” “什么?”王坤一很惊讶:“你们还没走?” “是的,钱婆子求沈十安救村子里的人。”我如实告知,甚至问了王坤一钱婆子说有办法救我是不是骗沈十安的。 “是听说有人会这些方法。”王坤一给了确切的回复:“不过陈月,我还是再劝你一句,不要违拗天意,那些法子都是偏门左道极损阴德,不要尝试。” 有就行了,到时候给周奇吧,也算是勉强补偿我对他的愧疚。 至于我,和沈十安做一对鬼夫妻又有什么不好呢? “你们赶紧走,离开榕树村,那个鬼怨气极重千万别惹怒了她,趁现在还走的了,别犯傻,你不知道我们这个圈子里好多有名有姓的大师都折到那儿了。”王坤一难得这么焦急的说话。 我看着前方大大的榕树,怕是来不及了,我们应该已经惹怒她了。 “你也束手无策吗?”我还是不死心的想要最后确认一遍。 “无能为力。” “那,再见!” 第144章 你我的唯一的妻子 现在不过下午四点不到,天空就已经黑压压的,四周雾气开始弥散,榕树村就在眼前,那棵大榕树也在不远处,可是我好像就是走不到那儿。 我很清楚这是沈十安不让我进去呢。 这么久了,他还是不够了解我,倔起来我可比他厉害。 我在前方点燃了一炷香,纸钱围成一个圈我站在圈内,将香举过头顶朝天地叩拜,纸钱燃起,燃尽的灰在原地打着旋儿将我包围在中间,香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燃烧着,香灰被风吹起,香烟朝着某一处飘散,我跟着那股烟往前走,纸钱的灰烬一直在我身边缠绕,被风吹得七上八下,一致点燃啊的香燃烧的速度也不一样,长长短短的,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忽然眼前一黑,我甩了甩头,那些原本围着我的纸钱灰被风一吹就散了,手中的香也燃尽,而我,已经站在了村子里,村里的房屋清明了起来,已经没了在外面看见的模糊的样子。 沈十安站在榕树下似笑非笑。 我仰起下巴朝他走去:“我厉不厉害。” 他不言不语,抬手狠狠的敲了下我的脑门。 我一手揉着脑袋一手挽上他的臂弯:“说好的天涯海角都在一起呢?“ 他的喉结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沈十安你看着我。”我停下来,踮起脚尖,双手捧起他的脸,他不得不低下头来看我。 “我以为我们已经表明心意了你就不会再丢下我了,可你最终还是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就把我骗了出去,如果你出事了,你以为我能安然的回那邺村吗?我一定会回来,届时我一个人更加对抗不了她,那我的下场不比和你在一起的时候灿烈百倍?” “王坤一说现在走还来得及,趁天还没黑我们走。”我拉着沈十安就要往村外走,他却钳住我的手停在原地对我缓缓摇头。 “我答应过钱婆子,只要帮她解决了这事,她就告诉我救你的方法。” “如果我真活不过三十岁那是天意如此,不用强求的。我们回那邺村安安静静的过自己的日子,我死的时候你陪在我身边,到时候你由你来殓我主持我的丧仪,我们的尸骨葬在一处,我的墓碑上刻沈十安之妻沈氏陈月,咱们生生世世都不分开。我还记得在那邺村里你的阴宅,后院有好多的鲜花我很喜欢,那宅子豪华又漂亮我很喜欢……” 我还没说完沈十安垂首就吻住了我的唇,耳鬓厮磨间他的牙齿咬着我的唇瓣,我的脸颊上有什么东西滴落下来,冰冰凉凉的,我睁开眼睛,是沈十安的眼泪。 他闭着双眼,这么近的距离,我的呼吸扑打在他的脸上,他绵密曳长的睫毛轻轻闪动,洁白无瑕的面庞几滴晶莹落下,滴在我仰起的脸上。 这是我第二次见他落泪,第一次是看见宏将军的时候。 原来,他的眼泪也是冰凉的啊! 冰凉的他和温热的我交互在一起,他闭着双眼轻吻着我,我看着他的模样眼中一酸,热泪也想要滑落下来。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睁开眼就和我的眼神对视上了,他松开我后有些狼狈的看向别处,眼睛眨了眨将眼泪收了回去。 “我想你活着,我会拼尽全力的让你活着。“沈十安看向我:“我等你寿终正寝,到时候我亲自殓你,咱们同穴而眠,我亲手为你刻碑,你是我的妻子,我唯一的妻子。” 他萧疏轩举,湛然若神,这么风光霁月的男子,却唯独对我这么普通又平凡,还瘸腿的姑娘看顾有加,情深若毋,沈十安的唇很薄,都说薄唇的男子薄幸,可他的感情却又那么温柔绵长。 第145章 让你死得舒服点 当夜,我和沈十安踏月出门,他握着我的手问:“怕吗?” 月光洒在他的身上,让他愈加柔和,我摇摇头:“和你在一起,我不怕。” 榕树下,我们站定,沈十安衣袖一挥,那上面三三两两的濯影便慢慢显现,那些人梗着脖子吊在榕树干上,六个人。 沈十安说,钱婆子在家里做准备,我们不能打扰她,所以要先出来会会这个女鬼,而且最重要的是今夜不能再死人了,七人刚好凑齐七星煞,到时候她怨气冲天,就能独立离开榕树了,我们再无可能将她压制住。 “她现在还不能离开榕树?” “对的。”沈十安指了指树干:“这棵树本来是要死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尸骨埋进了树干中,她的灵魂也借机攀进了树干中,她还不能脱离榕树独自出来害人,现在她和榕树共存亡。” 钱婆子说过,榕树是要死了,忽然又活过来了,而且秋冬都不落叶,这一反常的现象反而叫他们这个村子人气大涨,来旅游的让络绎不绝。 可是,她的尸骨是谁埋进树干的呢? 钱婆子当年偷偷埋的她,那么又是谁将她挖出来放到树干下的? “既然现在她很弱,那么我们先下手为强?”我小声和沈十安嘀咕。 他却摇摇头:“她死了,就会化为那些迷障,村里的人吸进去那么多的迷障会让他们每晚都死一个人,一个不留。” “杀了她,带那些人走,离开这里不行吗?”我不死心的继续追问。 “且不说他们找不到出去的路,就算是出去了,也会死在其他地方。” 我还想说我们带出去,马上又作罢,如果事情会这么简单,沈十安也不会把我和周奇送出去了。 “出来吧。”沈十安沉声道。 榕树没有任何反应,沈十安抬起手,手腕旋转,掌中的气息汇聚成剑,对准树干狠狠一甩,那剑气击中了树干,榕树的树叶狠狠抖动起来,发出莎莎的声音,更像是催命的符。 不一会儿,只见一个女人缓缓现身,她穿着浅白色的长裙坐在树干上,没有穿鞋,两只脚晃啊晃,白皙的腿在黑暗中像是会发光。 她浅笑,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像极了无忧无虑的大学生。 “你们找我吗?”她的声音很好听,轻轻柔柔的,让人设不起防来。 “放了那些人。”沈十安依旧冷着声音,毋庸置疑的语气。 女孩伸出白皙的手摆了摆:“不行哦。”她笑:“他们都该死了呢。” 说这话的时候她依旧在笑,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在说今天的天气情况, 她伸出手指着我们:“你们也要一起死呢,嘻嘻。” 我打了个寒战,凶神恶煞的鬼我见过,可怜兮兮的也见过,但是这样的,我还是第一次遇见,笑着就把我的命给取了? “那个,姐姐,要不你看这样行不行,你把当年害你的人都杀了,那些无辜的就放了吧。”我也笑着回应,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那怎么行呢小妹妹。”她依旧摆手:“他们害我暴尸荒野魂魄不灵,家人不安日日啼哭,哪里能放了他们呀,不过你这么可爱,我到时候轻一点,让你死得痛快一些。” 不等我说话,沈十安斜眼睨她:“你怕是碰不了她一根毫毛。” “嘻嘻嘻。”女孩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捂着嘴笑:“对了,还有你耶。看你长得这么好看你可愿意来陪我?如果愿意的话这榕树可以做我们的新房,咱俩处理完那些猪狗不如的东西就离开这里,去哪儿随你挑。” “如果你伺候得我舒坦,那我就让她死得舒服点,比如在睡梦中就死了,这样她不会有痛苦。” “倘若你不肯,那就太可惜了。”她看着自己的手指把玩了一小会儿才继续说:“我知道好多让人痛苦的办法,咱们时间还长可以一一尝试,不急。” 沈十安手中的白色雾气已经凝结成一把剑气,狠狠的朝着树干上的人飞去,她似乎提前预知一样,在剑抵达的时候原地消失了,只留下嘻嘻嘻的轻柔笑声。 那把剑透过密不透风的榕树叶笔直的插入后方的石碑上,石碑应声而裂,粉末和榕树散发出的迷障混合在一起,飘飘乎乎的在空气中打着旋儿。 第146章 洗寿衣 沈十安站在钱婆子家吊脚楼顶,我站在地坝下看他抬起手,掌心白雾茫茫,那些白雾汇成一张薄帐将村子笼罩,榕树和它散发出的迷障被挡在了薄帐外。 我近乎痴迷的仰头看向站在屋顶的男子,此刻的他,宛如天神一般。 他飘然而下在我身侧落下,将一片东西放在我的掌心。 拾起冰凉,像是什么东西的鳞片。 “这是鬼蟒的鳞,如果你发生了意外,这个东西能定住你的魂魄,不至于让你魂飞魄散。”他轻声说,揽上我的肩头:“不过,我不会让这件事发生。” “那你呢?”我问他。 “我也会护好我自己。” 我点头:“我们都要保护好自己。” 他点头:“走吧。”沈十安率先走进吊脚楼,钱婆子在家依旧用她的盆洗着寿衣,盆中原本就不多的水已经变成了黑色,他布满皱痕的手也全染上了墨迹。 “你洗这个是用来干嘛的?”我还是忍不住问。 “马上就洗完了。”她压着声音:“已经洗好了一件快晾干了。” 窗户边确实还挂着一件寿衣,昏暗的灯光下看得有些渗人。 “时间差不多了。”沈十安冷声提醒。 “马上就好。”钱婆子将盆子里的寿衣捞起来,水拧干,用力甩了甩。水花甩到地上到处都是,我侧过脸伸手抹掉脸上的水点子。 她将寿衣挂在窗口,手在衣服上使劲儿蹭了蹭笑着对我说:“好了。” 两人再次踏月出门,兵分两路,钱婆子不能出门,她说出门吸入了迷障就和村里那些人一样了,我点头表示理解。 沈十安要去榕树那儿拖住女鬼,而我则是要去文成兴家,钱婆子说那个年代还活着的人,就剩文成兴了,今晚他肯定是跑不掉的。 钱婆子把一件漆黑的寿衣放我手里,让我先去他家想办法先给他穿上寿衣,把人放棺材里去,我皱眉,先弄死他再救其他人? 沈十安见我不解,轻声说:“这不是普通的寿衣,她们家……”沈十安指着钱婆子说:“他们家是寿衣匠,祖上传下来的本事,这寿衣讲究大着呢,我现在先去榕树那儿拖住女鬼,你去给那人穿上寿衣,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放心去就是了。” 我点头:“那你有危险吗?” “不会。”他拢了拢我额间的碎发:“你腿脚不方便,走路慢一点,不用着急的。” “好。” 按照钱婆子告诉我的方向地址,我沿着村子里的青石板路往村里深处走,越往里走感觉越冷,我裹紧身上的衣服,手中紧紧攥着符纸,没有柳鞭了以后感觉太没有感全感了,看来以后回去了得重新做一个傍身。 文成兴家在村尽头,一间不大的小平房,墙面刷着大白漆,此刻屋里很安静好像睡熟了,我蹑手蹑脚的靠在窗前轻轻敲击了两下窗户,侧耳听,里面也没有任何声音。 万一里面的人清醒着,一个陌生的女人跑人家家里去给他穿寿衣,我有很大的概率活生生的被打死。 见里面的人没有反应,我才大着胆子的去推门,大门没上锁,我轻轻一碰就开了,我的脚还没有迈过门槛,里面的灯就亮了! 我当场傻在原地! 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摸摸索索从里屋走出来,我抬起手刚要和他打招呼,他却没有看我一眼,径直往侧屋里走,我探着头看,那里是厨房。 他盲目的用打火机点火,柴火一点一点的往灶里添,火烧的旺旺的。 他才往锅里倒水,里面好像煮着什么东西,我来不及去探究,却见左邻右舍的灯都一家一家的慢慢亮了起来,不消一会儿家家户户都炊烟升起。 第147章 给老男人穿寿衣 我抓着手里的寿衣,这么大一个活生生的人,我怎么才能给他穿得上啊! 真是为难我胖虎! 不如先给他来一下子,打昏了再穿?毕竟死亡和被打昏比起来,还是打一顿能让人接受一点。 我左顾右盼,在墙角看到一个大鹅卵石,那玩意砸一下应该能昏吧? 我悄悄捡起来溜进去,在他身后站定,第一次打人,有点不好掌握轻重,咬了咬牙,狠狠照着他的头来了一下。 他的头立刻就见了血,可人还是站得笔直,他的身型甚至晃了一下,侧身过来,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四目相对,我满是慌张,丢下鹅卵石就想跑,石头落地发出哐当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尤为清晰。 他眼睛许久都没有眨一下,就这么直愣愣的看着我,在我败下阵来转身要跑的时候,他终于出声了。 “时间到了是吧?”他说话的时候喉咙好像卡着痰,头上的血顺着脸颊流下来,他身体生硬的转过头,弓着腰又往灶里添了把柴火:“还没有煮好呢。” 我咽了口唾液,尝试着问:“换件衣服再去行不行?” 他愣了半天,随后机械的点头:“换衣服换衣服。” 他慢悠悠的脱衣服,试了好几次纽扣都没有能拧开,见他这样听话,我的胆子瞬间也大了很多,时间不多了,我这边耽误得太久,沈十安怕也会有危险,当即也顾不得什么礼义廉耻男女有别的,上去就把他的上衣给扒开了,赶紧把带来的寿衣给他套上。 裤子? 我他喵的人生头一回给男人扒裤子,还是一个老男人! 不过幸好他穿的松紧裤,轻轻松松就能脱下来,裤子才脱一半我就发现了不对劲,他身上一股血腥味,最开始我以为是头上的血腥味,现在看来不是。 他的私密部位血呼啦的,那些血已经凝固成了黑褐色,我定睛一看,好家伙! 他那儿空空如也,啥也没有! 我顾不上研究,忍着恶心将寿衣给他套上,环形扣再一颗一颗的给他扣好,刚穿好,他的身体好像触了电般抖动了几下,吓得我跳离他三丈远。 而后,他似乎恢复了一下神志,错愕的看着眼前的我,目光终于不是死鱼一般,身体也不再是僵硬得像是机械,此刻他软绵绵的好像随时都要倒下,我眼疾手快的扶着他。 “你是不是能听到我说话?” 他疑惑的点头。 “我是来救你的。”见他再次点头后我又继续说:“现在你要睡到棺材里去,等熬到天亮就没事了,你们家有没有棺材?” 一般农村的老人都要给自己提前打好棺材,不知道他有没有,所以我才问。 钱婆子只说把他放棺材里,也不说放哪个棺材,大半夜的我也不能去山上刨人家的坟吧? 他又点头。 看来家里真是有棺材! 我扶着他往后门走,后门的屋檐下放着一副木质棺材,看来是新做的,还没有来得及上漆。 “快进去躺着!”我费劲吧啦的把棺材盖给他打开,扶着他躺进了棺材里,棺材盖留了一个缝给他喘气。 怕出现意外,我还特意在缝中夹了一根棍子,就怕万一棺盖被什么东西撞到合上,给他闷死在里面。 做完以后我拍了拍棺外:“你安心的睡一觉,明天就没事了。” 出门的时候,我特意在厨房去看了眼,锅里开了,肉香味飘了出来。 我才打开锅盖,就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那锅里,煮的正是文成兴的生殖器! 第148章 沈十安死了? 那其他人家里呢?也是吗? 我不敢想象! 我匆忙返回钱婆子屋,她家的客厅里堆满了寿衣,那衣服好像存放了很久,一股子霉味呛得我直咳嗽。 钱婆子坐在中间手里的针线不停,见我回来脸上轻松了许多,我却皱紧了眉头,这么多的寿衣不会要人手一件吧? 那我都要给他们穿上? 让他们死了算! 不知道沈十安那里好了没有! 我倒了杯水灌下,沈十安咋还没有回来? 不会出什么事吧? 我再次倒了杯水猛灌了下去,村里此刻已经有人走动的声音,我趴在窗前朝下看,那些人和前夜一样,三三两两的朝大榕树走去,不知道文成兴怎么样了,他神志已经恢复了一些,大概率是不会去的吧。 钱婆子这时慢悠悠的从寿衣中站起来伸了伸懒腰:“年纪大了,坐久一会儿累的慌。” 我不满的再次蹙眉,什么时候了还这么悠闲,敢情她在家是安全的呗,送死的事自有人干。 沈十安怎么还不回来? 我坐不住了,放下杯子就要去榕树那儿,钱婆子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把这个带上。” 她给我的是一枚锈迹斑斑的发卡,上面的颜色早已无法辨认,看形状应该是一只蝴蝶,上面应该点缀了很多的水晶锆石,不过早已掉完了,剩下一些坑坑洼洼的小洞。 “这是她的。”钱婆子说:“当年我背着她去后山的时候,这个东西从她的口袋里掉出来的,她身上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这个应该是她最珍惜的了,是她用来感谢我的东西,我捡回来收了三十年,没想到还能有用上的一天,希望能帮到你们。” 我放在手心,上面的锈迹有些斑驳,这东西好不好使不清楚,但是我很清楚的是,沈十安这么半天都没有回来,很大概率是遇到麻烦了。 我忙不迭的往榕树那儿跑,此刻的榕树树干与树枝分离,地上有很多残叶,是经历过一场惨烈的对决。 “沈十安?”没有人回应我。 就连那树上的女鬼也没有回应,我心里着急,一时慌张得不行,沈十安不会惨遭毒手了吧? 许久之后,树上才隐隐出现一个白影,她依旧坐在树干上晃着白乎乎的腿,托着腮笑着问我:“找她还是找男人啊。” “沈十安呢?”我冷声问。 “那个男人呀,他死了。”她换了个姿势,腿翘起了二郎腿,摘下一片树叶把玩:“他太弱了。”云淡风轻的语气。 我的心被什么狠狠撞击了一下,满脑子都是沈十安死了? 他怎么能死呢? 他出门前还答应过我,说会珍重自己。 “哎呀,你是在哭吗?”她似乎很紧张,声音有点尖锐也有点着急。 “男人都没有一个好东西,何必要为他们哭呢?不如你来和我一起,咱们杀光世上所有的男人。” 她的声音极具诱惑,我差点就要朝她走去了。 “鬼话连篇!”我定了定神,将斜挎在身上的布包打开,拿出黄纸掐了诀点燃,树干似乎晃了晃。 她娇笑着说:“妹妹,别白费功夫了,那两张纸我可不怕。” 我斜睨了她一眼,我当然知道你不怕,我更加知道自己的那几下子,可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我将香烛拿下点燃,纸钱放在地上烧出漂亮的纸灰,那些灰烬我捧在手中,扎破了自己的中指血混合着身上带着的朱砂。 我深吸一口气靠近了榕树,伸手摸了摸榕树干,冰凉至极! 她在我的头顶上,对我始终不屑一顾,我小心的摸出一张镇鬼符,掐了诀,镇鬼符像是长了眼睛一样朝女鬼飞去,她飘飘然的就躲开了。 第149章 感受死亡 她站了起来,叉着腰指着我弯腰笑,此刻她就像是一只猫,在逗弄着濒临死亡的老鼠。 而我,就是那只老鼠。 我冷笑了一声,你先笑一会儿,能放松警惕就行。 我靠在树干上,将刚刚混合着朱砂和血的香灰蘸在右手食指,悄悄的在树干上画了起来。 镇鬼符镇不住你,那么,混合着我的血画在树干上的镇鬼符呢? 试一试吧。 我才画了一半,她就像是在过独木桥一样有些站不稳,她在树干上摇摇欲坠。 “你在做什么?”声音早已不是云淡风轻,而是略带了一丝紧张。 “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我答。 “停手,你快停手。”她声音接近尖叫。 一只长着尖长指甲的手伸了过来,她握住我的脖子,将我往上提,就是这个时候! 我速度从包里拿出一张符纸贴在她的手腕上,她像是被灼伤了一样尖叫着抽回手,我趁机快速的继续画还没有画完的符咒,她此刻也不敢再贸然接近我,而是站在树干上,那些树叶和树干慢慢蔓延开来,像是蔓藤一样缠绕在我的身上,越来越紧,我尝试着呼吸,告诫自己,不要着急不要着急,还有最后一点。 可是,那最后一点她并没有能够让我画完。 我被树干缠绕在中间,动弹不得很快就要失去呼吸,感觉到我腾空而起,被送到了她的面前。 她真的和钱婆子说的一样,皮肤白皙,杏眼丹凤,貌如天仙。 好可惜啊,这么好看的女孩子就被那些人渣凌虐致死。 要是我,也会恨吧?甚至会把他们串成串翻来覆去的烤。 她依旧笑眼盈盈,但眼中却透露着凶狠和嗜血,她的手不经意的一挥,我身上缠绕着的树干就松开了,我得到了片刻喘息。 她再次挥手,我的身体往旁边飞去,脖子被挂在了树干上,上吊的姿势。 我的身体越来越重,口中的唾液吞咽不了,唾液从嘴角流下,我甚至发不出声音,一张口只剩下喉咙中发出咕咕咕的声音。 根本不给我任何辩解的机会,果然够狠。 “本来想让你死得轻松一点,但你一点都不听话。”她笑着说出最残忍的话:“那就好好感受一下濒临死亡的感觉吧。” 我的头脑嗡地发热,开始出现耳鸣。接着感到眼前有闪光,头发热、耳鸣、同时,知觉开始模糊起来。而后,全身引起痉挛。手不受控制的作划水动作,脚也开始作走路的动作,然后双手双脚的肌肉开始抽筋后又全身挺直抽筋,胸腔快要炸裂,眼球像是要爆炸一样,它们快要从我的眼眶中蹦出来了。 忽然,挂在我脖子上的树枝忽然断裂,我毫无预警的摔在地上,头还是晕眩着,感觉整个榕树都在转,沈十安落在我面前,轻声问:“还好吗?” 怎么会和电视剧不一样! 难得不应该是他飞身过来抱住我吗? 我浑身摔得像是裂开了,连回答都做不到,头脑中的眩晕越来越烈,干脆躺在地上等待那晕眩过去。 我不会脑震荡了吧? 只听见树枝上的女鬼发出一声惨叫,而后是沈十安的警告:“我说过,不许动她。” 她的惨叫在我头上传来,等晕眩的感觉过去,我依旧感觉轻飘飘的但已能勉强视物,沈十安站在不远处,手中那把镶嵌着翠玉的剑闪着寒光,剑身黑色的血液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散发出腥臭味。 第150章 鱼不一定死,网一定要破 “死了?”我颤巍巍的站起来,脖子应该是勒破了,好痛! 沈十安摇摇头。 可惜了! 沈十安的剑没有收回来,依旧握在手中伺机而动,树冠太大,她又和树连接在一起,不知此刻她躲在哪里准备偷袭我们。 沈十安剑上的血应该是女鬼的,那么此刻她应该处于虚弱的状态,画符镇她应该是最合适的时机了。 思及此我顾不得身上的痛,赶紧捡起刚刚掉落在地上的包,重新准备好了东西,要将刚刚未画完的符画好才行。 “嘻嘻嘻。”身后再次传来女鬼的娇笑,我和沈十安同时转过身,只见她站在我们身后,慵懒的伸了个懒腰:“终于不用蜷缩在这该死的树里了,真舒服啊。” 我和沈十安对视一眼,不是说她出不来吗? 难道? “文成兴死了?” “文成兴死了!” 我和沈十安异口同声,我是询问句,而他是感叹句! 那我这符画了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我叹气,刚想要问沈十安怎么办,他手中的剑就已经飞了出去。女鬼也是毫不示弱闪身离开,我抬头看去,那柄剑在村的上空追着女鬼悬空而落。 只见她飞身站在半空中,侧身闪过剑的攻击,而后玄身翻转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剑身,那柄剑像是长了眼睛那般,朝着我们就直插过来,沈十安眼疾手快,将我拉到他怀里,衣袖一挥,我们面前升起了一个屏障,剑在此时碰触到刚刚升起的屏障后,落在了地上。 女鬼哈哈大笑,便从半空中落了下来,她的身体在碰触到沈十安为村里设下的保护帐,那屏障像是漂浮在空中的泡沫一样,轻轻的就破了。 而她,也落在村子里,不知所踪! 看来有比杀我们更加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办。 沈十安眉头不展,看着村里的方向微微叹气,看着有些挫败。 我挽上他的手臂,轻声安慰他:“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没关系的,我们回去找钱婆子再想想办法。” 沈十安深深看着女鬼消失的方向,又回头看了一眼榕树,回握住我的手,却只站在原处,我也随着沈十安的目光看向村里,斜眼却看出有点什么不对劲了,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迷障没有了。” “对!” 沈十安为我解惑,榕树已经不再往外渗白色的迷障了,因为女鬼已经不住树里了,更是因为她现在已经不需要通过迷障来复仇了。 “你去把没画完的符咒画上吧。”沈十安略有担忧的看向村里:“以备不时之需。” “嗯。”我重新走回榕树下继续画符,沈十安原本是站在我身边的,但随着画符咒趋近结尾,他似乎有些不适,离我远了一点。 我问:“刚刚你们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会说你死了?” “打了一场,没占到什么便宜。”他无奈的回答:“又感觉到你有危险,我便去寻你去了,却不想整个村子都找不到你,好在我赶到及时,不然……” 女鬼之所以更胜一筹,不过是因为心无旁骛,更是因为没有软肋,而我和沈十安不同,我们都是彼此的软肋,所以每一个环节每一个步骤都小心翼翼,但她,不同。 我狠狠的将最后符咒最后一笔画完,虽然我没有什么本事,沈十安一人大概也无法和她匹敌,我们怕是不能全身而退了。 可,既然不能全身而退,那么,鱼不一定死,但是网,我一定要让它破! 第151章 深夜直播 我转身对沈十安道:“我快好了,带着我的血的符文杀气大,别冲撞到你,你再离远一些。” 沈十安听话的又离榕树远了些,我重新拿出一张黄纸,以血重新画就了一张镇鬼符,李仙娘曾告诉我,夜路走错了,总是会遇到鬼。 总有那么些怨气极重的恶鬼是收拾不了的,如果不能全身而退,那就以身压她,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因为赌上自身,小则重病一场,重则当场魂飞魄散。 沈十安站在不远处等我,他原本清瘦的身型此刻感觉摇摇欲坠,弱不禁风的样子让我生出了许多柔软。 我小心的将布包收好,又给自己画了一张符咒压制住自己的阳气,这样他能舒服一点。 我们打算往回走,却隐约听见身后有人交谈的声音,我和沈十安对视一眼,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些:“有人来了。” 人怎么能进来? 看向榕树我恍然大悟,现在已经没有迷障了,他们当然可以随意进来,但是能不能出去就不好说了。 这里人人都避之不及,大白天的都要躲着走,更别说着三更半夜的,怎么会有人来呢? 正当我好奇的时候,村口走来了三人,一个人举着照明灯,另外一人举着手机拍着什么,中间那人一直在说话。 两男一女。 见到我站在黑暗中,他们三人似乎吓了一跳,还是中间说话的人先反应过来,朝我走来,嘴里还说着什么:“宝宝们,现在我已经到了传说中的古老的榕树村,刚进村就感觉阴风阵阵的,前面还有一个小姐姐,是人是鬼我们先去探探。” 三人很快就到了我面前,手机也对着我的脸,我冷着脸看向他们:“你们干嘛?” “你好小姐姐,我们是做午夜直播的,听说榕树村,不对,幸福村最近闹鬼,我们带网友来见识见识。” 他们的屏幕上很快就活跃了起来。 “剧本吧?” “大晚上的女的不开灯站在黑暗里,好吓人。” “她是女鬼吗?” “是不是演的?” “……” 诸如此类的消息,我烦躁的把他们的手机推开:“赶紧走。” “唉,小姐姐小姐姐,我们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无可奉告,速度离开。”我转身就要走,但想到他们到底是无辜的人,还是好心的提醒:“赶紧回去吧,别进村了。” “这里真的闹鬼吗?”女主播问,但很显然她一点也不忌讳,大概是无神论者吧,而且肯定是夜探了很多闹鬼的地方都没有见着,所以才会在深夜里这么明目张胆的询问是不是闹鬼。 “我最后再说一遍,想要留着小命就赶紧离开。”说完我便不再说话,说得越多她就越兴奋,很明显是直播间里的人气涨了。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后面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也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沈十安轻声问:“要不我把他们弄出去吧。” 我刚想要点头,他们就已经被榕树给吸引,刚好发现了我画的符咒,女主播兴奋的大喊:“宝宝们,宝宝们,你们看。”镜头怼着那镇鬼符拍:“看来这真的闹鬼,难怪传闻榕树不分春夏秋冬都这么茂盛从不落叶,我看这鬼怕不是就住在树里吧?” “宝宝们,礼物刷起来,我带你们深入鬼村一探究竟。” “快走。”沈十安指着村里的方向,文成兴家的方向阴气冲天,这时我也顾不上那三人,和沈十安着急忙慌的往村里头跑去。 第152章 背尸体 钱婆子站在吊脚楼窗前往下看,见我们慌张的往前跑,赶忙招呼我上去,而沈十安已经飞身去了文成兴家。 “情况怎么样?”钱婆子一见我就迫不及待的问。 我摇了摇头:“还是让她出来了。” 唉。 钱婆子叹气:“文成兴还是死了对吧。” “嗯。”我点头,我费了那么老大的劲才给他穿上的寿衣放他进棺材里,没想到还是死了。 “快,先去文成兴家,把他的尸首带到我这儿来,也许我们还有一线生机。”钱婆子忽然想到了什么,抓着我的手臂说。 “啊?”我皱眉,听她的语气,大概这回又得是我自己去了,但那个女鬼已经出来了,她动动手指就能捏死我,我一个人去真的安全吗? “对,你去。”钱婆子说:“我不能离开我家附近,如果我都和他们一样了,那更是救不回村里那些人了。” 沈十安这时也回来了,他也赞成钱婆子的提议,我撅着嘴:“好好好,人家谈个恋爱是人鬼情未了,我妥妥一个大怨种,成天不是这里背尸体就是那里放点血。” “我去拖住女鬼,让她暂时顾及不上你,你速度稍微快一些,我应该拖不了太久,看她也不想在我们身上浪费时间,她肯定会脱身先完成七星煞的。” “好。”我见他们都这么郑重其事,我也不好再拖延,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赶紧有个结果。 “把这个穿上。”走之前钱婆子将洗好挂在窗前的寿衣递给我。 沈十安微微点头,我也不矫情,接过来就套在身上,非常合身,就像是专门为我贴身而做的一样。 “对了,那三人别误打误撞的碰上了,到时候会平添很多麻烦,要不你处理一下?”走之前我拍了拍沈十安,他颔首,让他们在原地鬼打墙就行了,不用费多余的功夫。 我按着记忆再次找到了文成兴的家,没敢从屋里走,而是拐到侧面沿着屋檐走到后屋放棺材的地方,好巧不巧,女鬼真的在! 我吓得一个趔趄,太倒霉了太倒霉了! 我只能悄悄的退回来,她好像没有发现我,此时的她已经推开了棺材盖,站在前面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她似乎发现了点什么不对劲,朝我站在的位置看过来,我心想完了完了完了,死求了! 可是她却也只是看了看,并没有对我动手。 我满脸的懵,没弄死我? 不等我思考着这里的种种,屋顶传来沈十安的声音,女鬼听见声音特别气忿,嘴里发出吭哧吭哧的声音,恨不得将沈十安碎尸万段,当即就挥手将棺材盖盖上,飞身去追沈十安了。 我趁着她走的这个空档,赶紧跑过去费力的推开棺材盖,借着月光看见文成兴躺在棺材里,他的心脏处插着一根木棍,就是我用来给他挡在棺材盖好让他出气儿的那根。 妈耶,难不成是木棍落下来刚好插进了心脏? 那也不能! 我甩甩头,不想再去纠结,此刻把他背回钱婆子家才是最重要的,以前在那邺村背尸体有经验,所以我毫不费力的就将文成兴翻转过来扣在了我的背上。 他比我高很多,所以此刻虽然我背在身上,但他的双脚还在地上拖行着走,这个老东西可真够沉的! 第153章 帮忙抬尸 我和文成兴都穿着寿衣,摩擦出滋滋的声响,在夜里尤为明显。 刚死的人身体里还有大量的水分,所以特别的沉,我气喘吁吁的走一截停一下,又不敢拖延太久,只能咬着咬像是老鼠背米袋一样。 身后渐渐有脚步声传来,我回头一看,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身后跟着很多人,是榕树村的村民。 他们面无表情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我停下他们也停下,我往前走一步他们也跟着走一步,场面一度很尴尬! 钱婆子的家已经在不远处,只要到了她家附近那我就安全了,可是这些人很明显不会让我这么顺利的带文成兴进钱婆子家。 我这么一个瘸腿的姑娘背着一个大高个男人的尸体,想要跑回去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前面雾气横生,那三人手里拿着电筒在原地打转,我再次转过身看着跟着我的那些村民,或许……能让他们帮帮忙? 我用身体支撑住文成兴的尸体,腾出一只手从包里掏出一张符纸,弯着腰掐了诀符纸往那三人飞去,很快就破了鬼打墙,他们见我站在不远处,身后还有那么多人,面面相觑,结果大叫着往村口跑,手里的东西都顾不上了。 我喊了半天也没人理我,反而是听到我的声音跑得越来越快。 我目瞪口呆! 只能由着后面的人跟着我,到了钱婆子家的地界应该就好了吧,我安慰自己。 很快,那三人又尖叫着跑回来了。 这一次,他们跑到我身边喘着粗气,指着村口的方向。 我了然于胸。 出不去了呗! “帮我把他背回去,我帮你们出去。”我看向他们说。 “好好好。”三人大概真的是被吓怕了,忙不迭的过来扶文成兴。 两个男生把手中的东西递给女生,过来从我背上接过文成兴,我顿时感觉轻松了,直起腰扭动了两下,太累了。 “啊,他……他是死人。”两人吓得松开了手,文成兴啪唧一下掉在了地上。 我无语! 他们三人挤成了一团,往后面人群中挤去。 “赶紧扶起来。”怒瞪了几人一眼,就这样还做午夜直播?还要鬼村探险? 三人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无奈只能自己半蹲下扶文成兴,费劲吧啦的把他从地上拉起来靠在我身上,然后对那三人说::“那你们自己保重。” 说完就要装作背文成兴继续往前走,还不经意的指了指人群:“怕一个不会动的尸体,但是不怕一堆会走路的尸体?现在的年轻人真奇怪。”我装作摇摇头就要走。 瞥见他们在人群中左看右看,最后确认我没有骗他们,又尖叫着跑到我身边:“姐姐,姐姐,我们帮你,我们帮你。” 两个男生颤颤巍巍的再次从我身上接过文成兴的尸体,我忍不住吓唬他们:“不许撒手,别掉地上,不然他会跟着他们哦。” 三人往前走,女生站在人群中一直没跟上来,很快就被人群吞没了,可我们都没有发现,有他俩帮我抬尸体,我轻松多了,这时候已经有了多余的精力观察身后村民的情况了。 只见他们亦步亦趋的跟着我们,两个男生全身抖得像筛子,我怕他们再出什么幺蛾子,忍不住出声想安慰他们:“哎,那个,你们……” 我话还没说完,两人身形剧烈的抖起来,手也不受控制的将尸体松开了。 文成兴再次惨烈的,掉在了地上。 “你们干嘛?”我已经有点生气了。 “你……你突然出声,吓到我们了。”他俩话已经说不全了,脸色惨白,好像随时都要昏过去。 “没事,别怕。”看他俩的样子我怕真把他俩吓昏过去,我还得再背他俩,我放低声音:“看到那儿亮灯的房子了吗?我们去到那儿就安全了。” 他强装镇定,手忙脚乱的抬起文成兴跟着我继续走。 第154章 救不了 有他俩抬着,我们很快就到了钱婆子楼下,只是后面跟着的人越来越多,我不免有些头痛,不知道这些人会不会跟着我们上钱婆子家的吊脚楼。 如果他们也跟上的话,那房子肯定是会塌的,但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他们呢? 这些还算是活人,我的那些个符纸根本不管用。 “上去。”我指挥着两个抬尸体的男生,他俩的脚刚踩上第一个阶梯,楼上原本亮着的灯忽然就熄灭了,他俩狠咽了一口口水问我:“还要上吗?” 不知道楼上是什么情况,但后面的人亦步亦趋,我们回头也是个死,搏一把。 “上。”我一挥手,他俩也不再犹豫,拔腿就往楼上跑。 我站在原地没动,转过身看着后面跟着的人,希望钱婆子能在楼上接应他俩一下,我就勉强的挡一挡这些人吧。 我站在楼梯阶上,冷眼看着站着笔直的人,颇有一种壮士断腕的心情。 可一直这么对峙着也不是个办法,我小心的挪动步子,上了一个台阶,下面的人没有再动。 再小心的挪动一下? 他们也没有动! 我松了口气,看来他们是上不去钱婆子家的。 我转身上了楼,楼上的房间黑灯瞎火,他俩站在门口不知道该怎么办,见我上来也都松了口气,我招呼他们进去,钱婆子果然是在放棺材的房间里,见我们回来,她示意我们将文成兴放进棺材里。 两人放下尸体后脸色这些有些缓和,靠着墙手足无措的站着,见他们被吓得不轻,我只得让他们在外间坐会儿,别再和尸体棺材什么的待在一个屋了。 他俩看着外间黑漆漆的,坚定的摇摇头。 我也顾不上管他们,因为钱婆子已经开始忙活起来了。 只见她拿出墨黑色的像是燃料,弯着腰在棺材里不知道画着些什么,另一只手递给我一把剪刀:“把他的衣服剪了换下来,重新穿那一套。” 棺材旁边摆放着一件寿衣,借着月光看见应该是红色的,我有些不解,寿衣的选择是有讲究的。 60岁以下死亡的,寿衣的颜色基本上都会选择冷色调,艳丽颜色的寿衣一般是高寿老人死亡后穿着的,表示喜丧。 这套红色的不知道有什么寓意。 虽然我的脑海中问题堆积,但手上的动作完全没停,麻利的把文成兴身上的寿衣从中间剪开,他身上的血已经凝固成褐色,发出难闻的血腥味。 我皱着眉头将他扶起来把原本的寿衣脱掉,换上新的寿衣,小心的把纽扣给他扣好,我这边穿好,钱婆子在棺材四周画的东西也已经完成,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松口气才对我说:“只要找不到这尸体,她就成不了七星煞,暂时就这样吧。” “嗯。”我附和,能从恶鬼手中抢回尸体来,我已经很了不起了。 “姐姐,姐姐肖玲不见了。”其中一个男生忽然战战兢兢的开口。 “肖玲?” “就是和我们一起的女生。”另外一个男生也点头:“刚刚我们太害怕了,没注意她是不是跟着我们上楼了。” 我心一紧,月已至正空,此时的榕树村里可没有活人能在外面晃荡。 从窗看出去,那些村民还在楼下站着,像是陪葬坑中的人俑一样站得笔直满身死气。 “你们待着,我去找她。”我转身要下楼,钱婆子拽着我的胳膊对我摇头,意思是让我别再出去了。 “可……”我怎么会不知道此时已经不能再出去了,但那好歹是一条人命啊,不过……楼下站着的,哪个不是一条鲜活的人命? 我看了看钱婆子,又看了看那俩稚嫩的小男生,他们期待的看着我,清澈的眼神中带着浓浓的渴望,我避开他们如炬的目光,重新回来在板凳上坐下,不打算逞英雄。 “姐姐,求求你救救肖玲,姐姐。” “救不了。”我端起桌上的水一仰而尽,不去看他们,更是不敢看他们。 第155章 迷失方向 钱婆子从屋里拿出四只蜡烛出来,烛身也是漆黑,分别在房里的四角点燃,蜡烛发出幽暗的光芒,火苗呈现出异常的颜色。 两个男生趴在窗前指着下面的人群说:“肖玲,是肖玲。” 我顺着他们指的方向看去,肖玲也和他们一样站在人群中,他俩很焦急的问我怎么办。 怎么办? 能怎么办? 我和钱婆子对视一眼,她似乎心软了,我撇过头,不用她去冒险当然了!!!!! 钱婆子叹了口气,又拿了支蜡烛塞我手里:“捧在手里你就能找得到回来的路,去不去随便你。” 靠! 那我还有的选吗? 我看着通黑,握在手中生润的蜡烛,再看着两个男生期待的样子,已经被架在火上烤了,这趟是非去不可了。 点燃了手中的蜡烛,原本冰冷的触感此刻竟有些暖意。 想了想还是跟钱婆子说::“她现在已经离开榕树了,不是我们能控制得住的了,如果我没回来,你就别继续在这儿了,把这俩孩子带出去,别白白送了命,你坚守到今天已经对得起榕树村了。”我顿了顿继续说:“麻烦帮我跟他说一声,让他回那邺村,还有……”我停顿了一下,轻声说:“我不后悔。” 沈十安懂的。 钱婆子难得多和我说两句:“别让蜡烛熄灭了,如果看不见也别扔下蜡烛,蜡油滴下来别甩开,烫着手也不碍事的。” “嗯。” 拉开门捧着蜡烛下了楼梯。 外面我温度骤降,让我忍不住打了颤,好在手中的蜡烛传来隐隐的温度让我觉得安心了些。 我直直往人群中去,试图凭借着记忆找到肖玲,但他们站得很密集,我费了很大劲才挤进去,肖玲站在中间的位置,她此刻眼睛瞪得大大的,早已没有了自己的意识,我抓住她的手拉着她往外挤,她也不反抗,跟着我机械的往外挤,我要一手拉着她另外一只手还要护着蜡烛,只能靠用肩膀挤开这些人,才没走几步就已经感觉到很累了。 火苗摇摇晃晃,我停下来不敢再动怕稍微动一动引起的风浪将火苗熄灭,等稳定了又继续走,前面只有两个人了,不过才十来步的距离,我却感觉走了好久好久。 我用肩膀挤开前面挡着的人,毫无预警的,蜡烛……熄了! 我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心里很慌,可我知道现在不是慌张的时候,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冷静,冷静下来。 拉着肖玲的那只手我没敢松开,怕一会儿找不到她,拿着蜡烛的手更不敢松了,我只能抬起手臂,小心的用手背使劲揉了揉眼睛,慢慢适应了黑色,眼前全是一片白雾茫茫,周遭像是只有我一个人。 可是我很清醒的知道,在我的手上,拉着肖玲的手,另一只手握着蜡烛。 我尝试着拉着肖玲继续走,这次我们走得很轻松,没有了人群的压迫,大概是走出来了,可是我却看不到钱婆子的家在哪里。 蜡烛在前,肖玲在后,我一直是面向钱婆子家走的,那么,只要我不转移方向一直往前走,只要碰到木质楼梯上去就行了。 我没有时间的概念,但是我很清楚我已经走了很久了,依旧没有碰到楼梯或是钱婆子家的墙壁,难道方向不对? 我也不敢随意调转方向,担心越走越远。 我咬着牙沉思,再试一次! 一边走一边默默数着步数,按照我平时走路的步子,二十步就可以从楼梯到达人群中。 “十五……十六…………二十五……” 不对不对,我不敢再继续走,我用手肘碰了碰旁边,没有阻挡物,应该是已经远离了人群,可能是方向错了。 我努力回想钱婆子家的周遭事物,试图找到自己现在的方向。 她家是吊脚楼,楼下有个不大不小的地坝,地坝前是村里的路,村民就站在路和地坝之间,距离楼梯不过几米的距离,只要我东西南北都尝试一下,总有一个方向是对的。 第156章 进不来? 我握住蜡烛的手忽然被灼了一下,那火苗又慢腾腾的燃了起来,呈现青蓝之色,蜡油滴下来正好落在我的虎口上,或许蜡烛从未熄灭,只是我被盲了眼睛。 此刻我们依旧在人群中,只是人群已经开始动了起来,所以我们刚刚其实一直在跟着人群走动。 此刻已经能看到钱婆子家了,我也趁机拉着肖玲往外走,刚要离开人群,一阵风吹过蜡烛又一下熄灭了。 看来是有东西故意了。 但此刻我腾不出手,蜡烛和肖玲我都不敢放下,只能期待它再一次亮起。 手腕被一只冰冷的手捉住,我下意识的要甩开,另一只冰冷的手捂上了我的嘴巴,是沈十安! 我的心一下子就定了下来。 纵然还是看不见,但他的手一直握着我的手腕,叫我无比安心。 很快我就感觉到自己上了楼梯,手中的蜡烛此时也再次燃起,我手心全是汗,松开肖玲甩了甩早已麻木的手,他和我并排站在台阶上,笑脸盈盈。 他没有追究我不顾危险下去救人,更没有质问我为什么不保护好自己,而是轻轻握着我的手,与我十指相牵,一步一台阶。 上了楼,我率先踏进了屋,他们三见我回来也忙过来接应我,沈十安牵着我的手陡然松开,站在门口没有要进来的样子。 肖玲此刻已经慢慢恢复,朝我们浅浅一笑越过我就踏进了门槛,沈十安皱眉想抓住肖玲,奈何她已经进了屋,沈十安只能不经意的收回手,但这一切都被我看在眼里。 我回过头看着肖玲,她在屋里转了几圈,俩男生对他嘘寒问暖,她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 奇怪!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轻轻指了指肖玲对沈十安扬眉,他点了点头。 我叹口气,钱婆子的这几支蜡烛挡得住沈十安,却挡不住她啊! “进去吧,我就在外面。” “可是。”我看看肖玲又看看沈十安,担心他一个人在外面,更担心她在里面。 “没事的。”沈十安抬起手大概是想摸摸我的头发,他总喜欢帮我把鬓边的碎发勾到脑后,但又想到了什么,所以才无力的收回手,脸上的笑意有些勉强。 “她此刻只是个普通人。”沈十安压低声音说。 我回头对其中一个男生说:“你,你叫什么,你过来。” 被指着的男生一边说一边往我这走:“姐姐,我叫刘立然,他是我的同班同学叫杨家义。” 话毕,男生已经到了我跟前,我点了点头,拽着他的手臂,趁他不注意将他甩出了门,他慌张的要进来,我一手撑着门框将他挡在了门外。 “你,你这是做什么?”此时那个叫杨家义的男生也跑了过来,一脸的紧张却不敢轻举妄动。 我并不回答他,而是对着沈十安扬了扬下巴:“进来。” 刘立然以为我跟他说,感激得热泪盈眶,但我撑着门框的手丝毫没有松开,也没有看他,而是看着沈十安。 他当然看不见,只是见我一直看着身边的空气。 沈十安摇头。 “不想你自己在外面。”我说。 刘立然彻底呆在原地,见我和空气说话,再回想今晚的一切,大概是明白了什么,双腿抖动了起来。 “害人的事我们不能做。”沈十安正色直言。 我垂下眼帘,如果真这么做了,这个此刻瑟瑟发抖的小男孩怕是会生一场大病,而那些传言中的因果也全会落在沈十安的身上。 见我抿唇不语,沈十安叹息:“让他进去吧。”见我依旧保持姿势不动,沈十安柔下声音:“我就在这里,你有事喊一声我就能听见,听话。” 我终究是放下挡着门框的手,刘立然如获大赦慌忙的往屋里窜。 而肖玲,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一切,脸色带着戏谑的笑意。 第157章 恢复正常了? 此刻,我站在门里,他在门外,明明就是可以抬手就触到彼此的距离,可仿佛永远也无法靠近,我俩对望,我泪光盈盈,他只是浅浅一笑。 钱婆子看了一眼肖玲也沉默的回了放棺材的房里,此刻外间只剩下我们四人,经过刚刚的事,两个男生和肖玲站在一起,略带防备的看着我。 想着有钱婆子守着文成兴的尸身,而此刻她……在肖玲的身体里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应该是造不成什么威胁的,我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 原本只想眯一小会儿,却不想一觉醒来天都亮了。 外面有声音响起,我揉着发痛的眼睛,那是……鸡鸣声! 以为自己在做梦,四周扫视,房里哪里还有他们仨的影子,早已人去楼空,棺材房里,钱婆子扶在棺材上睡着了,棺盖没有打开的痕迹。 我进来钱婆子都没有发觉,应该是这段时间撑太厉害没怎么合眼,纵然不忍,我还是把她叫醒。 她也是睡眼惺忪的模样,鬓边的白发好像更浓了些,听我说完跑到客厅间打开窗户,光线照进来,偶能听见几声远处传来的狗吠声。 “这……” 此时外面已经有了脚步声,一个村民扛着锄头从钱婆子楼下经过,我俩对视一眼,难道她放过榕树村了? 太阳缓缓升起,榕树的位置早已没了迷障,沈十安此刻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只能独身一人下楼去村里转悠。 此刻家家户户都起床了,炊烟袅袅,女人在家做起了早饭,男人扛着锄头或是背着背篓在田间弓着腰劳作。 一片欣欣向荣的模样。 我转到第一次来去吃饭的那家小店,女人在扫地,男人半蹲在后厨大刀砍排骨,我笑着叫了声老板。 女人热情的迎上来,问我这么早想吃点什么。 男人看了我一眼,似乎不记得我。 “什么都可以,麻烦你帮我随便做点。” 老板娘哎了一声就到后边忙去了,我便靠在后厨门上和男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他也时不时的回我一两句,并无什么异常。 很快老板娘就端了一碗白粥,两碟小菜上来,她热情的招呼我快吃,自己又忙活开了。 一边擦店里那两张小桌子,一边嘀咕:“每天都擦怎么还这么多灰。” 我端起粥喝了一口,一股怪味儿让我忍不住想要呕出来,我压下不适感,不做声的端起放在鼻下使劲儿闻,一股奇怪的味道,不知道是腥味还是什么。 不敢再吃,付了钱找了个借口走了。 在村里来来回回转悠了一上午也没个结果,不一会儿大家都朝一个方向去,我也跟上,才知道村里杀猪了。 那猪估计也是饿了很久了,瘦得可怜,但大家都很兴奋,尤其是宰猪的人手中那把尖刀捅进猪脖子,鲜红的血液流出来的时候,围观的人群眼中闪烁着浓厚的渴望。 而后,猪被剃成一块一块的,大家付了钱提着猪肉就回家了,午饭时分家家户户都很安静,关上了门自己在家吃饭。 我把看到的这些告诉钱婆子,她听完也没说个所以然出来,拿了些饼干给我吃,让我好好睡一觉,白天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晚上再看看。 她说得没错,躺床上的时候忽然有很多问题从脑海中弹出来,可这一切也要等到晚上才能有结果。 夜幕刚刚降临我就迫不及待的在门口叫沈十安,他这次是马上就出现了,钱婆子也站在门口有些抱歉的跟沈十安解释:“对不住啊,我怕她进来抢了文成兴的尸体,所以才点了蜡烛。” 原来是屋里那四角点亮的蜡烛才让鬼进不来的,等解决了这事让她也给我几根。 “他们仨去哪里了?”我问。 “走了。”沈十安说:“昨晚肖玲带着他们出村了。” “什么?”我心头一震,我就不该大意,不该眯着眼导致自己睡得那么熟,他们走都不知道。 “那他们会有危险吗?”我继续问。 “应该暂时不会。”沈十安摇头:“她应该很快就要回来的。” 钱婆子见我们一直站在门口说话,又听见他们出村了,就去把蜡烛熄了招呼沈十安进来。沈十安却摆摆手表示不要:“别撤下,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你们在里面还能安全一点。” “先进来,咱们等晚一点大家都睡了再出去看看有什么异常。” 第158章 吃人肉 晚上九点,家家户户的灯都开始一盏一盏的熄灭,和以前对比,村里回到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此刻似乎更加合乎常理,可随着一身惨叫声响起,打破了原本的平静。 钱婆子站在窗前指着惨叫声传来的方向说:“王顺全家。” 我和沈十安忙赶过去,他家还亮着灯,我们顺着声音小心的靠近,只听到嘎吱嘎吱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吃什么东西。 我偷偷探出头,这一看……好不容易吃下去的那点饼干全都吐了个干净! 王顺全两口子手里抱着一条腿,是人的腿在啃,直接生啃! 血流了一地,他们的脸上嘴角也全是新鲜的血液,王顺全啃着大腿肉,她媳妇儿啃着脚…… “呕!”胃里已经吐空了,吐出来的全是胃酸,沈十安拍着我的背帮我顺气。 “他……他们在吃人?”我还没说完,又是一阵干呕。 沈十安点了点头。 我忽然想起,今天村子里宰猪,王顺全一家没有去现场分到猪肉,那其他人呢? 我弓着腰,胃吐得难受,一只手推了一下沈十安:“你去其他家看看他们今天拿回去的猪肉还在不在?” 我深呼吸,这才又探着头看屋里的两人,两人看样子已经吃得差不多了,相视一笑,把还未啃完的腿儿放在了地上。 我才发现,他们啃的不是别人的腿,而是王顺全媳妇儿的右腿! 刚刚那声惨叫是她媳妇的! 他们活生生的砍下了一条腿! 我陡然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以此来压制住又要上涌的感觉。 很快沈十安就回来了,对我点头:“你猜测得不错。” 他们都在吃生肉! 难怪宰猪的时候,他们看到血那么兴奋。 回去将看到的一切都告诉了钱婆子,她长叹一口气:“造孽啊。” “现在我们能做点什么?”我问。 他俩还没回答,木质楼梯上就传来噔噔噔的声音,有人上来了,沈十安皱了皱眉将我一把拉到了他的身后,轻声说:“这么快?” 门外很快就出现了一张笑意盈盈的脸,是肖玲!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女鬼。 她浅笑着打招呼:“你们还在啊?”语气轻松。 “你到底想要什么?”钱婆子沉声道。 “哈哈哈。”她叉着腰笑了两声:“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啊。” 直觉告诉我,钱婆子和她之间有着什么不同寻常的关系,只是我此刻还想不明白,沈十安握紧我的手,他自始至终都抿着唇没有说话。 就在我以为要冷场的时候,钱婆子说话了:“柳依依,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原来女鬼叫柳依依。 她不屑的看着钱婆子:“等你们都死绝了,我就收手。” 刘立然和杨家义此时也蹬蹬蹬的跑上了楼,指着楼下说出事了,让我们赶紧去看看。我来不及的多想就要往外跑,却被沈十安拉住,他站在原地不动,也示意我不要动。 他俩见我没动作,对视一眼,然后分别跑到墙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燃了原本已熄灭的蜡烛,我还来不及反应,火光亮起,沈十安浑身一震。 那么微弱的光,对他来说像是熊熊大火灼烧着他,我也顾不得其他了,拽着在浑身都瘫软的沈十安下了楼。 沈十安指着楼上,痛苦的说:“别让他们动尸体。” 楼上的门已经被反锁,我根本进不去,使劲儿的拍着门板,只听见钱婆子嘶哑着声音喊:“你们快走。” 第159章 寿衣匠 门再次打开的时候,肖玲躺在地上,两个男生瞪直了眼睛按着钱婆子,而装着文成兴的棺材被打开,文成兴的尸体被柳依依带走悬挂在了榕树上。 柳依依终究还是成了七星煞。 我手里拿着棍子给了刘立然和杨家义两人一闷棍,他们这才反应过来,靠着墙根嚎啕大哭,说着有鬼,有鬼! 屋里的蜡烛我收了起来,沈十安才从外面进来,只是此刻他的面色依旧不太好。 沈十安盯了钱婆子一眼,问:“还不打算放手吗?” 他们两人都戒备的看着对方,打着我听不懂的哑谜,而后钱婆子塌下肩膀,回屋递给我一串鞭炮:“你去楼下放了吧。” 我从她手中接过,她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随着一串鞭炮炸开,村里的灯一家一家的再次亮起,狗也开始叫起来,隔壁的老头甚至从窗户上探出头喊了声:“钱婆婆出什么事了?” 我疑惑的回到吊脚楼上,钱婆子她走到窗前,将之前洗好挂在窗前的那件寿衣穿在身上,朝我笑了笑:“小丫头,这个你拿着。”她扔过来一本皱皱巴巴泛着黄的书。 我接过一看:“寿嵇之目。” “归你了。”不等我询问,她从容的朝楼梯走去。 “唉,钱婆婆,你不是不能出去吗?”我追上去。 “是啊。”她叹:“我也不想的。” 村里陆陆续续有人起来往榕树方向去,我也跟着钱婆子往那边走,钱婆子忽然侧过头轻声说:“泰山,找明华。” “什么?” “他明白。”钱婆子便不再多说,我马上就懂了,钱婆子说的他,是指沈十安。 而去泰山找的那个人,应该就是可以救我的人。 她大概也是觉得这一趟是凶多吉少,所以才不想食言吧。 还未到榕树下,我就被沈十安叫住了,他站在后方让我过去,钱婆子垂眼没说什么,只告诉我:“那本书是祖上传下来的,让我好生保管。” 沈十安对我伸出手,我将手放在他的掌心,他带着我往村口走,而身后熙熙攘攘的人群已经在榕树下集结,钱婆子负手而立,站在榕树下对我点头。 “我们要走吗?”我问沈十安。 “嗯。”他点头:“想要的已经拿到了,就没必要再去送命了。” 我赞同! 有沈十安在,我们不费什么功夫就出了村,回头看去,村子被一层浓雾给包围着,沈十安轻声催促:“走吧。” “他们会怎么样啊。”我问。 “和我们无关。”沈十安拍了拍我的手,我和再次点头,脚步快了些,似乎是害怕自己迟疑一秒就会走不了。 “钱婆子是做什么的啊,她给我那本书也不知道是个啥。”气氛很沉闷,我心里像是压抑着一块大石头,所以试图找一些话题。 “她是寿衣匠。”沈十安说:“传闻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姑娘的未婚夫婿上了战场一直杳无音讯,都说他死在了战场上,姑娘不肯相信,带着自己的嫁衣一路跟着找过去,途中发现很多的人战死沙场,却无人收尸,她于心不忍,将树皮缝成裹尸袋,将那些曝尸荒野的人好生安葬。后来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未婚夫婿,他已经是一具枯骨,姑娘就用自己的嫁衣缝制了一个裹尸袋将未婚夫婿装起来带回家乡安葬,这个姑娘终身没有再嫁,成为了一个专门做寿衣的裁缝,有传说讲她的这种善行感天动地,所以她所制的寿衣能辟邪……” 我安静的听着,沈十安叹息:“寿衣匠这派啊,传女不传男,这一派到她这儿算是没落了。” 第160章 吐露心声 我和沈十安并排走在小道上,月朗星稀,我轻声道:“钱婆子跟我说去泰山,找明华。” “嗯。”沈十安颔首:“那我们先回那邺村,你也好久没有回去了,等过完年我们去泰山找明华。” “沈十安。”我停下来看向他,他在我开口前率先说话:“我来这里原因就是想要得到救你的办法,我不想回头,你也不要。” “好。”我想了很多的措辞想要说服他,但最后只是蹦出了一个“好”字。 我知道,沈十安百年来从不杀生见血,他隐忍克制以一己之躯困在那邺村震慑宏将军,他不仅仅是为自己,更是为他家的那几十口殉葬的人,他用了几百年的时间送他们一个一个的轮回,他不想自己沾上业障坏了他们的因果。 自是遇见我,他的手上慢慢也沾染了鲜血,他越陷越深,所以才一开始试图远离我,为我,也为那些家人。 可我们的命运早已捆绑在一起,他曾做了很多次无奈的选择,为了那些一时之计,需要用后续的很多年来填补,他不想再次被卷入那些鲜血和生死之中。 我懂,我是懂他的。 我回头看向榕树村的天空,灰蒙蒙的不见天日,月亮似乎都蒙上了一层薄纱,末日一般。 “我小的时候看电视,很羡慕电视里的人,他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两个人浪迹天涯,快意恩仇,我在床上披着被单手中拿着木棍假装自己是穿着披风的大侠行侠仗义,在我的梦想里,我也会长成那样一个女中豪杰铿锵玫瑰的,可是啊……” 我苦笑。 “可我只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我当不了救世人于水火的英雄,我连自己也救不了。” “我是在村里人的指指点点中长大的,我爸妈没有儿子,他们都看不起我家,说我家要绝后,我不服气,想证明女子和男生是一样的,我拼了命的读书,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可我不管怎么努力,我还是比不上那些城里的孩子,与生俱来的自卑感。” “读了个三流的大学,毕业后找了份三流的工作,可我是我们村第一个走出去的女大学生,后来……我爸生病,再后来……发生了很多不可控的事情,村子里的人其实也偷偷的嘲讽,说我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呢?还不如早点嫁人,生个孩子说不定腿也能保得住。” “我也一直怀疑自己,是啊,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呢?如果我和村里的其他姑娘一样,早早的嫁了人,生了孩子,或许又会是不一样的光景。我爸可能不会那么辛苦的工作,身体应该会好一些不至于生了病一直拖着舍不得去医院,我阿婶更加不会被剜了心脏。” 我的心抽痛,谈起这些从未与人言的事情,泪眼滂沱。 沈十安抬手拭去我的泪水,他将我拉进怀里紧紧抱住,下巴抵在我的头顶,轻声说:“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我不应该坚持我的那些原则和初心,我应该一开始就保护好你,保护好你的家人,我不该袖手旁观,不该害怕那些该死的因果业障,我应该……” 沈十安松开我,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垂下头与我相对,目光带着愠怒:“我应该一开始就杀了那些对你虎视眈眈的人,而不是任其发展,留你一个人。” 他看向榕树村的方向,拉着我的手旋身而去,眨眼功夫,我们就已站在榕树下了。 这是沈十安第一次以这种方式带我走,往前他总会说:“陈月,不要想那些歪门邪道,路得一步一步走的。” 我侧脸看他,他脸色冰冷的看着坐在榕树上的柳依依,榕树周围站满了人,钱婆子躺在血泊中,不知生死。 第161章 手沾血腥 柳依依见我们去而复回,脸上带着轻蔑的笑,似乎她从未将我们放在眼里,也对,我看起来像是一个废人,沈十安和她交锋时总是有顾虑重重,所以我们对她来说,应该是不足为惧的出存在。 沈十安浑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我见他的手心轻转,白色的雾气幻化成一把利剑。 “来得正好,我……” 柳依依的话还未说完,一柄剑朝她飞去,狠狠刺进了她的胸膛,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沈十安,抬手指着他:“你,你不是不杀……” 沈十安完全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手轻轻一挥,那柄剑从她的身体中收了回来,柳依依捂住往外渗血的胸口,痛苦哀嚎。 “给过你机会。”沈十安冰冷的声音响起,而后他脚尖轻点腾空而起,双手抬起,两手之间升起的雾气慢慢渗透下来包裹着围在榕树周围的人群。 人们慢慢苏醒,吵杂起来纷纷不明所以的询问旁边人,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钱婆子此刻也醒了过来,我忙去扶她,朝我扯出一个笑容,艰难的说:“谢谢。” 柳依依见占不到便宜,缩回了榕树里,沈十安冷哼一声,飘然落在我身边。 “你们是谁?”村民彻底清醒过来,将我们围在中间。 刘立然和杨家义也往我身边靠,显然是被刚刚的场景吓坏了。 “来救你们的人。”我想扶钱婆子起来,不想和他们多做解释。 “钱婆婆怎么了?” 并没有人搭理他,我招呼刘立然和杨家义来帮忙搭把手,他俩一左一右的扶着钱婆子站起来,可就在这时候,我们都没有发现身后的榕树抖动了一下,一根榕树枝悄然朝我们这边伸了过来,狠狠扎入了钱婆子的后背。 沈十安率先反应过来, 手中的剑狠狠的斩断了榕树枝,可已为时已晚,那枝桠从钱婆子的后背穿胸而过,她大口大口的吐着血,她大口大口的吐着血,痛苦不已。 刘立然和杨家义将他放在地上,其他的村民戒备的看着榕树不敢靠近,往后退了几步,钱婆子气息微弱将我唤过去。 “你先别说话了,坚持一下,我送你去医院。”我转头对沈十安说:“能不能先帮她止血,吊着她的命到医院?” “不……不了。”钱婆子拽着我的衣袖:“不敢劳烦先生。” 她摇头,眼睛微闭轻声说:“将我放在我房间的棺材里。房里有一套我做寿衣的工具,算是当作给你的谢礼。” “好。”我点头。 她气息微微侧过脸,眼角的泪混合着血液落下来:“对不起,诓了你。” 而后目光看向沈十安:“先生沾了血腥,往后路怕是不好走,好自珍重啊。” 钱婆子死了。 死在我面前,我遵守诺言将她放回她家里的棺材里。 安顿好了她,我才带着东西再次来到榕树下,柳依依受了重伤,此刻镇住她是最好的时机,上次的镇鬼符不知道被谁擦去了,我重新拿出工具再榕树的树干上多画了几道,沈十安一直在不远处看着,生怕女鬼再次对我做些什么。 我在东南西北角也画了镇鬼符,柳依依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又被我的镇鬼符压着,短时间内不能再出来作妖了。 还是得想个办法除掉她,留着始终是个祸害。 如今这个局势,让她死简单,但她死了那散发的迷障也会持续影响村子里的人。 头痛。 第162章 直接杀了 钱婆子的那套做寿衣工具不过是一把剪刀,一根银针,一个卷尺,和平常见到的无异,握在手中触手生凉。 今夜的榕树村家家户户彻夜亮灯,他们醒了,惧怕着榕树里的那位,整夜不敢入睡。 刘立然也是惊魂未定,缓缓说起我们离开以后发生的事情。 总之就是柳依依要屠杀他们,钱婆子以一己之力挡了下来,拖延到我们回去的时候。 可到底是怎么挡的,他们说不清楚,我看向沈十安,他似乎知道却并不打算说。 “你们也累了,去休息一下吧。”肖玲已经被他们弄到房间里去睡了,小姑娘的脸毫无血色,一直没有清醒,估计这场病啊,会不小哦。 他俩惊恐的摇着头,外面有女鬼,隔壁有尸体,哪里敢去睡觉,我安慰了几句,他们才缓缓回房间,亮着灯不敢睡熟。 “现在怎么办?”等他们都安静下来,我才小声的问沈十安。 不想让他们知道这屋里还有一个鬼,要是知道了,估计更加会受到惊吓。 “实在不行。”沈十安的目光冷下来:“直接杀了吧。” “那迷障怎么解决?” 他看向窗外:“先杀了她,迷障再慢慢计较,我暂时压制下来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宜早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别让她过夜了。”我迫不及待,虽然她受了伤又有镇鬼符压制着,但我总觉得心里慌慌的,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好。”沈十安应声:“你去把钱婆子给你的工具带上。” 我们才刚下楼,榕树的方向好像有火苗在跳动,榕树着火了? 我眼皮跳了一下,赶到现场看到眼前的景象才明白什么叫菜鸡带不动。 村里的男人拿着火把在榕树下浇了菜油,此时榕树干燃起了火,但那火好像只能在表面上附着的油上燃烧,榕树叶颜色都没有变。 “烧死她!” “对,鬼都怕火。” “烧死她!” 他们还在起哄拍手叫好,一个个的像是疯魔了一般。 “你们在干什么!”我大声喊。 “里面的女鬼。”其中一个男人指着榕树:“害得我们这么惨,我们要烧死她,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我皱着眉头,原本以为经过这件事起,他们会害怕得躲起来,没想到回去一合计先下手为强,要烧死女鬼。 果然,人的心思比鬼要复杂多了。 “快走。”我看着那火苗将我好不容易画出来的镇鬼符烧了个干净,心里又急又怕。 “别怕,妹子,我们再添点油,保证烧得什么都不剩。” “哼。”我冷冷的指着榕树:“你们看烧着她了吗?” 他们却并不在意,反而往火上泼了一盆油,火苗接触到油,发出“嘭”的声响,将榕树包裹在大火中。 沈十安此刻已经旋升在半空中了,只见他用自己的白雾试图在镇压榕树里的东西,随着火越烧越旺,柳依依大笑着在火中出现,火此刻已经由明黄色变成了青蓝色,只见她一手捻起一股火,在指尖把玩,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向人群。 原本还在看热闹的村民此刻身上着了火,一个个的尖叫着在地上打着滚试图扑灭身上的火,可这是经饿鬼手的火种,哪能那么容易在地上滚两圈就扑灭,哀嚎声一声大过一声。 沈十安看见这个场景,大约也是知道镇不住柳依依了,剑已在手中,他起了杀心,飞身向柳依依而去,空隙间还冲我大喊:“用卷尺,套住榕树。” 第163章 恭喜你,大仇得报 他俩在火中打了起来,沈十安招招逼近,柳依依也找机会反扑,我顾不得那么多,拿出卷尺,钱婆子的这个卷尺是布尺,同样是墨黑色的,上面密密麻麻克满了经文一样的东西,卷尺壳握手生凉,但里面的卷布却是温热的。 火燃得很旺盛,让我无法靠近半分,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扑灭这熊熊大火,无奈只能对那些村民喊道:“快来帮我灭火。” 却无一人上前。 “难道你们都想死在这里吗?快点。”他们有的还在地上打着滚灭火,有的已经扑灭了身上的火,只是眼睁睁的看着,并无人上前! 甚至还有人拔腿往家跑,第一个走了就有第二个,很快现场就只剩下我自己了。 人性凉薄! “姐姐,我们来帮你。”就在我一个试图扑灭这么大火的时候,刘立然和杨家义来了。 “立然你灭火,家义帮我拿着卷尺。”我将卷尺的一段递给他:“放在这里别动。” “放心吧,姐姐。” 很快,卷尺就已经将榕树围了起来,女鬼哀嚎了一声,想要奋起反抗,被沈十安狠狠踹了一脚,陡然跌落在榕树上,发出尖锐的叫声。 就在沈十安提着剑跟着进榕树准备给她最后致命一击时,我的面前多出来了一只手,是柳依依的! 她伸长了手掐住我的脖子将我提了起来,大叫着:“杀了我啊,连同她一起!” 眼看着剑就要没入女鬼的身体,沈十安脸色一凝,收回了剑锋。 柳依依见状哈哈哈大笑起来,她浑身都是伤口,渗出腥臭的血液,熏得我作呕,脖子上掐着我的那只手力道并未减轻,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放开她。”沈十安的声音冰冷,带着杀气。 “哈哈哈哈。”柳依依原本白皙脸庞此刻变成了黑紫色,甜如蜜的声音此刻也是犹如喉咙破了洞,她又笑又哭,手用力收紧,下一秒我的脖子就要断在她的手里。 却听见她惨叫一声,掐住我的那只手的手臂断裂开来,沈十安接住坠落的我,只剩那只手重重的掉落在地上。 沈十安脚尖轻落在地上,放开我后飞身而去剑直接穿透柳依依的胸膛,血流如注,柳依依摔落在榕树下,她艰难的抬起另外一只手,颤抖的手掌对着村里的方向,道:“以我血为祭,用我身为引,诅咒榕树村人生生世世病痛缠身,众叛亲离,家破人亡,死后魂飞魄散永不得安宁!” 一道闪电在天边炸开,闷雷滚滚,她笑着看向沈十安:“即使我死,他们也生生世世不得安眠。” 沈十安怒气横生,我见他起了杀心,轻轻握住他的手,对他摇头,他看向我,目光柔和了许多,我走向柳依依,沈十安不敢松懈,一直跟在我身边。 她已经奄奄一息,见我朝她走去,不安的往后挪动了一下身体,而后笑着说:“你以为你有什么好下场吗?此刻我是你板上的鱼肉,来日你又何尝不是。” 我并不接话,在她面前蹲下来,将钱婆子给我的那枚生锈老旧的发卡拿出来,柳依依看到发卡,脸上的狠戾褪去了少许,我将发卡轻轻别在她的耳后:“我从没觉得你错了。 她迷茫的看着我,我站起来后退一步。 是啊,我从没觉得她为自己报仇有什么错,只不过是我们立场不同而已。 “我本就无错,他们都该死,钱明娥也该死。”柳依依咬牙切齿。 “那年,我十八岁,他们带我来这里旅游,我就再也没出去过了……”她的故事和钱婆子跟我们讲得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她的尸骨是钱婆子挖出来埋在榕树下的,引起她的仇恨,将她变成了恶鬼。 养她的原因是取她身上的一根恶骨,因为钱婆子的儿子和孙子同时患了怪病,需要恶鬼身上的恶骨做药引,谁知道柳依依的怨气冲天,慢慢的脱离了钱婆子的掌控,一发不可收拾,她无奈到处求助各路大师来除鬼。 以前那些有名有姓的大师之所以折在这儿,其实是因为钱婆子引诱他们去取柳依依的恶骨,我们来的那晚,她也曾骗沈十安去取,只不过被识破了而已。 这么说来,她这个罪魁祸首,死得不冤枉。 死前受到各种折磨,死后依旧魂魄不灵,我心有不忍,轻声道::“恭喜你,大仇得报。” 第164章 回程 柳依依的身体变得透明,她的嘴张张合合,似有什么话要说却终究是没说出口,我回首看她安静的躺在榕树下,此刻的她狠戾褪尽,青丝散落在身旁,身着明黄色的碎花裙,脚上穿着三十年前流行的那种白布鞋休闲鞋板鞋,耳畔的那枚发卡熠熠生辉。 “你是不是不想自己的尸骨留在榕树村?”我终究还是心软了。 她闻言看向我,泪水夺眶而出。 “我带你走。” 她呜咽着点头,轻声告诉我一个地址,我点头算是应承。 她侧头看向村子的方向,手臂再次抬起,白色的雾气从村里的方向速度往榕树下移动,那些迷障全部汇集成一股绳一样被牵引进柳依依的掌中。 最后一丝薄雾收回,柳依依从透明直至消失,哐当一声,她的发卡落在我的脚边,我弯腰捡起放在掌中,原本生锈废旧的发卡此刻亮白如新,上面的点钻闪闪发光。 她的身体脏了,但是发卡和灵魂没有! 沈十安站在一旁,看着我掌中的发卡,眉头皱的紧紧的,柳依依大概是他第一个动念且动手的,此刻心定然是不平静。 我轻轻挽上他的手臂:“我们可以回家了。” 他轻点下颌,拍了拍我的手。 趁着夜色,我们不想再多惊动人,刘立然和杨家义从钱婆子家拿来铁锹将柳依依的尸骨挖出来,我们连夜离开了榕树村。 至于钱婆子,已经将具体情况在电话中告知了她儿子,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那边沉默了许久,而后说:“我妈跟我说过的,我马上赶回去,麻烦你们了。” 刚走出榕树村,榕树的叶开始凋零,很快就只剩下枯树枝了。 此后再无榕树村,只是幸福村罢了。 在旅馆和周奇汇合的时候,他明显松了一口气,装好东西说马上出发回家过年。 肖玲大病了一场,住在医院里,刘立然和杨家义也要回自己家,走之前我叮嘱他们,不要再做这类直播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次能留着小命回家吃年夜饭已经是烧高香了,不是每次都有这么好运气的。 他们点头如捣蒜,看来是真怕了。 经过这次,周奇再不敢抄小道了,一直走高速,很快就到了广西界,我抱着安安心中暗笑,此次去榕树村是注定的,就像周奇注定要和我一起回广西,这一些都在沈十安和王坤一的算计中,就算我开车不剐蹭到当地的村民,也会有其他的事件。 只是,如果那晚,沈十安的灵魂真的放到了周奇的身体里,我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他,总觉得怪怪的。 广西的天很暖和,蓝天白云,风呼啸而过,我将脸贴到车窗上,沈十安的声音从我耳边传来。 “在想什么?” “活着真好。”我答。 其实我是想说,你就是你,独一无二的你,不必借着别人的身体完成我的心愿,我的那些儿孙满堂的妄言都抵不过一个你。 可是,我没说。 一天一夜,终于是到了。 周奇忙着从车里搬东西下来,我抬头看向楼上,那里渗出隐隐的阴气,阴气这么盛,不只是个简单的小鬼。 房子一直不住人,总会有路过的孤坟野鬼把空屋当作自己的落脚点,但是这种小鬼都很胆小,我们久不居住忽然回去的话,只需打开全屋的灯,大声喊两声“我回来了”表明你是这个家的主人,那些小鬼都会自觉的离开。 但这么浓厚的阴气,很明显不是一般借助的小鬼。 “那是你家吗?”我不确定的问周奇。 “对,十二楼。”周奇点头:“记性不错。” “你和安安先在车里等我。” 第165章 久违了,那邺村 12楼,周奇家阴气都已经从门缝弥散出来了。 我才刚打开门,里面的东西尖叫着朝我飞扑过来,沈十安一把将我拉开,那个浑身冒着黑气的小东西呲牙咧嘴对我叫嚣,借着楼道透出来的光,我这才看清楚,这是豆豆! 当初说好要带她找妈妈的,只是我和周奇走得太仓促,没有顾得上他,这才把他自己丢在周奇家里,才让他变成现在这暴戾的样子。 “你还记得我吗?”我问。 他没回答,只是呲着嘴冲我发出警告的声音但又很惧怕我身旁的沈十安,所以一直趴在地上仰头盯着我。 “带他走吧。”我转头看向沈十安,进屋拿起放在壁橱上的木头娃娃,沈十安像拎小鸡仔一样把他拎起来毫不手软的扔进了木头娃娃模型中,抬手给娃娃封了个印。 “老实待着。”沈十安冷声警告,豆豆这才安静下来。 跟周奇解释了情况,他沉思了一会儿,拒绝了要和我们一起回那邺村的提议,带着孩子直接回了他爸妈那儿,美名其曰是我刚回来要回去处理的事情比较多,其实是担心我照顾不好安安,更担心沈十安一直在我身边阴气重,冲撞了孩子。 那邺村,不过短短半年,却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村里已经通了柏油马路,村后的湖里洒满了鱼苗,湖心岛上改成了观光园,等待开春,坟坡那一片会开满桃花,而将军墓旁修了一个参观园,关于将军的各种传闻在里面都有解说,当然,大多都是杜撰的,后山修了许多栈道可以爬山,农田已经不种庄稼了,而是做起了采摘园,家家户户都开起了农家乐。 村里人的日子一天天的好起来了。 沈十安说要去墓里看看,而我好好的把自己洗了洗,舒舒服服的躺在自己的床上才感觉到真正的活了过来。 久违了,那邺村。 这么久的精神高度紧张,一回到家里就松散了下来,迷迷糊糊睡着感觉身旁有些异样,沈十安一手撑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翻了个身继续睡过去了。 沈大爷有点不满,将我拉过去抱在怀里冰凉的唇瓣就覆了下来。 “困。”我迷迷糊糊的伸手推他,但身体却往他的怀里拱了拱,更像是欲拒还迎了。 “我知道。”他的手开始不安分起来,已经探进了衣内:“我很快。” 你快不快我能不知道吗! “明天行不行。”有点喘了怎么回事!我在他耳畔轻声问,声音慵懒,带着浅浅的呼吸,他翻身将我压下:“你睡你的,我做我的。” 听听,这是人话吗? 衣裳落地,身上冰凉的触感让我滚烫的身体感受到了些许慰藉,情到深处,不能自抑。 沈十安微凉的手指在腹下游离,见我颤巍巍的样子,俯身轻笑:“还想睡吗?” “你无耻。”我转头不理他。 “在自己家,大胆一点。”他道。 撬开我咬着的唇,我的轻呼声随即而来,他像是得到了鼓励,手更加肆无忌惮,轻轻哄我:“对,别压抑自己,乖。” 她的手抓住我的手指引着某个方向,我反射性的弹开,却被他抵住,他咬着我的耳垂:“来,打个招呼。” 这个变态! 我已经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火辣辣的了。 “沈十安!”又羞又气,虽然咱也不是什么大闺女上轿头一回,但这么刺激的场面,确实是头一遭。 “嗯。”他在我耳边吹气:“我在。” 这他喵的谁受得了!我就问,谁受得了! 我伸手攀上他的肩膀,表示了同意,他轻笑着看我一眼,目光流转,达成协议! 于是,这一晚,我当然为自己无知的行为买了单。 第166章 他是老祖宗 翌日,年三十了。 家家户户都宰鸡杀鸭做好了要拿到祠堂去祭拜,拜祭完祖宗才拿回来自己家团年。 大家知道我回来以后对我比以前还要热情,拉着我要去主持祠堂的祭祀,我举着香一路到祠堂,跪在祠堂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在我的身后按照辈分大家依次跪下跟着我磕头。 礼毕后大家才将自己家的贡品撤下。 陈厚德现在是那邺村的村长,笑意盈盈的跟我说起村里的情况,说大家都觉得这个坟迁得好,咱们老祖宗住的舒服,也保佑后代顺风顺水,首先要感谢我。 我颔首,没有多说什么。 “咱们祠堂里正中央的牌位是谁的啊?”陈厚德问。 我回首看去,沈十安的牌位伫立在中央,我低声说:“这是咱们的老祖宗。” “可……咱们的族谱上也没有沈姓的祖宗啊,咱们是陈姓,这个……”陈厚德不解。 “他不姓陈,却护着我们那邺村的平安,以一己之身镇压着古墓里的那位,往后不管我在与不在,你都要切记好好供奉。”说到最后,我几乎是带着警告。 “好好,知道。”陈厚德大概只是想要随便问一问,没想到我这么严肃,他也立马直起身子保证道。 门口停了一辆车,车里人见我回来了,打开车门,下来的是王坤一。 我朝他走去:“王师傅过年好。” 没想到昨晚才刚回来,他消息就这么灵通知道了。 “过年好。”我打开车后座,麻团也跟着下了车,麻团的精神状态已经好了许多,但整个人看起来恹恹了,完全没了以前的精气神。 我主动跟他打招呼,麻团似乎没敢看我,只是打开后备箱大包小包的提着东西往院里走。 “知道你们回来了,我想着你肯定来不及准备年货,给你买了点来。”他自己也去提溜着东西跟着麻团往我院里走去。 “王师傅,还有人你忘带了。”我站在原地似笑非笑,车后座是那个被王坤一抓来的女鬼,她垂着头有些紧张的抓着衣角,王坤一将东西放在地上转身对我笑:“这是你家,你不请她进不来。” 王坤一算是给足了我面子,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大过年的,来吧。” 麻团被安排进厨房做饭,我和王坤一坐在院里的矮桌上喝着茶,他感叹道:“我以为你们回不来了呢。” “差一点。”我给他的杯中续上茶水:“好在有他。” 王坤一点头:“找到办法了吗?” “算是吧。”我不想和他说太多,没把钱婆子的事情说出来,王坤一似乎也感受到我不太想和他多说,于是换了个话题:“我想把麻团放在那邺村。” 我看向他,不知道什么意思。 “让他来帮你们看祠堂吧。”职务都想好了。 “我们陈家祠堂牌位不多,平时关上门逢年过节才打开,不需要打理。”我轻声说。 “需不需要打理还不是你一句话。”这次换王坤一给我的杯中续上茶:“麻团伤了身子,我想尽了办法才让他像个正常人,但阳气太足的地方他还是待得难受,那邺村阴气又足又盛刚好合适他,让他平时帮忙守着祠堂和古墓,去打扫打扫墓祠那边就行,你看行不。” 我还没回答,王坤一就继续说:“不让你吃亏。”他从手提袋中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我。 我疑惑的接过,在王坤一的眼神示意下打开了盒子,一根墨色的鞭子被明黄色的布匹包裹着,王坤一说:“我记得你以前有一根柳鞭,在蛇窟里困着赤练蛇烧没了,这个当作是你收留麻团的报答。” “这是我早年间去藏区偶然得到的老经幡浸泡在五雷镇鬼符中许久,添着马尾须制成的鞭子,三寸一个上古钱币,能净鬼化煞,凭它再厉害的恶鬼都扛不住两鞭。”王坤一自豪得不行,见我毫无表情的样子,忍不住继续道:“不信你叫你家那位来试试,他都扛不住一鞭子。” 我疯狂心动,但面上还是表现得波澜不惊,拿起鞭子在手中试试手感。布质手感混合着马尾的柔润顺滑,别的不说,就那几个古铜币都值老钱了,确实不错,比我自己做的柳鞭可好了不止千百倍! “行吧,麻团留下。” 第167章 那场绚烂的烟火 年夜饭,是和麻团一起吃的,王坤一将麻团安顿好就离开了。 他的手艺确实不错,我不吝啬的对他竖起大拇指,麻团只是低着头吃饭,对我置之不理。 新年的钟声响起,沈十安也准时出现,他笑意盈盈的给我一个红色布包,我好奇的打开,里面是几枚金锭子。 他柔声道:“我知道小时候爸妈会在年夜饭后给你压岁钱,去弄这些东西来晚了,给你压压岁,望你来年平安顺遂。” 我心中一暖。 他对我伸出手,我将手放在他的掌中,他一手揽住我的腰,我只觉自己的身脚离地,周围的事物在我眼前飞逝,眨眼功夫,我便已轻轻站在山顶的大石上。 随着嘭的一声,第一朵烟花在夜空中绽放,随后家家户户都开始放了起来。 我仰头看着绚烂的烟花,山顶的视野比往年在院中看得清晰多了,也美丽多了,它们似乎近在咫尺,美好又难忘。 我们在大石上坐下来,我晃着腿儿,手紧紧的被他窝握在掌心,他也仰头看向漫天的烟花,我侧过脸看沈十安,他的头发挽起结成发髻,白衣描似画,横霜染风华,清冷的脸庞在烟花的照耀下更加霁月,富贵人家出来的高贵公子模样。 “看那儿。”沈十安指着山下。 “那是我家的院子哎。”我有些雀跃,那邺村本来也不大,这个位置看我家的位置一点遮挡也没有,非常清晰。 “嗯。”沈十安见我的样子也忍不住翘起嘴角。 “咿。”我转过头看向沈十安:“你怎么这么清楚,是不是总是偷看我!”原本是玩笑话,他却认真的看向我,点了点头:“在你七岁的时候我就总来这儿了。” 我心中像是被投进了一枚石子,激起一圈圈涟漪,在我七岁时候,他就已经独自坐在这块石头上俯瞰我吗? “你还是个小小姑娘的时候真可爱啊,每天放学回来都在屋檐下写作业,在院子里玩游戏,偶尔喂喂养在院子里的鸡,后来你长大了,出去上学我只能每周见你一次,再后来是半月一次,一月一次,半年一次……” 那是我上初中时候,一周回来一次。 高一高二两周一次。 高三一月一次。 大学一学期一次。 …… “你师傅给你下咒那事儿,当时墓里那东西蠢蠢欲动,我腾不开身,不然也不至于发展到后面的地步。姓叶的来求婚那晚,整个坟破的鬼都被我警告过,我本想以其他方法救你,可是你妈妈跪在我面前求我娶你……”沈十安看向我似乎有些紧张:“我存了私心,顺水推舟的娶了你,后来也犹豫过要放你走,可我……你别怪我陈月。” 夜空中几道耀眼的火花,它们在空中交织成美丽的图案,犹如盛开的花朵。烟花一个接一个地绽放,将夜空装点得五彩斑斓。那烟花似流星般划过天际,留下了一道道绚烂的痕迹。 我摇头。 “好美啊。”我仰着头感叹。 “是啊。”他看向我道,目光灼灼:“是很美。” 他的唇轻轻吻上我的额头,我抬头和他视线相对,却又急急的避开,装作不经意的看烟花,他轻笑:“陈月,你是最好最美的。” 我的心咯噔一下。 小的时候会偷偷穿妈妈的裙子,裹上床罩,用彩笔涂上鲜红的嘴唇,幻想自己的美丽的新娘子,像童话故事里的公主一样,我的王子会来亲吻我。 在我大学时候,我就不再幻想这样的场景了,我深知自己普通的容貌,矮小的个子,扁平无形的身材,你可知一个从重男轻女的小村子里走出来的普通姑娘,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忍得住自己内心的自卑和敏感? 我做梦都没有想到,我会在二十多岁的年纪遇到沈十安。 穿着大红嫁衣,将自己脸蛋涂成涂红色纸人送嫁的那晚,我抱着会死的心思,花轿里我磕到的脑袋,他在轿外的那声轻笑打破了我所有的恐惧。 新房的大红喜被里的耳鬓厮磨,他轻轻抓着我的手与我十指紧扣,在他一声声陈月陈月的轻呼声中忘记了嫁给一个鬼的事实,沉浸其中。 李仙娘家门口,他列松如翠,郎艳独绝朝我伸出手:“我来接你回家。” 我忽而觉得回到了小时候,那个时候,我偷偷穿着妈妈的裙子和高跟鞋,用彩笔把自己的唇涂成红色。 然后 我的王子来了,他牵着我的手,带我回家。 “怎么了?”他见我眼角有泪滑过,手指轻轻在我颊边摩挲。 我摇头,仰头看着那一朵朵在天边炸开的色彩,长舒一口:“只是觉得,我们这样就很好。” 第168章 沈君安 年已过完,我和沈十安打算重新启程,第一站是将柳依依的尸骨带回他的家乡安葬。 买了好些婴童用的东西送去给周奇,人是我救的,也是我要求带回来的,不能把孩子扔给他自己什么都不管,可现在我的情况也不适合带上这么一个奶娃娃。 王坤一倒是很乐意让我把孩子给她,他和妻子多年一直无所出,所以明里暗里跟我暗示了许多次。 王坤一家其实是一个很好的去处,家庭条件优渥,两人没孩子定是能把安安视如己出,我才刚跟周奇说完,就被他打断了。 “安安在我家挺好的,你不用你随便给他安排送人。” “周奇,你一个未婚的男人,怎么带孩子?而且会影响你未来结婚的。”我继续劝道。 周奇的声音冰冷:“我爸妈很喜欢安安,我们会照顾好孩子的。”他似乎察觉到我的脸色很难看,干咳一声声音柔下来:“我知道你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把孩子放我这里你放心,以后你回来是看望孩子,还是接回去自己养在身边都可以,至于我……”周奇苦笑看向我:“我的未来,我的婚姻你就不用操心了,不用有后顾之忧,你去做你的事情吧。” “周奇,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谢谢吧,谢谢你。” “没事。”周奇摇头:“对了,安安一直没上户口,他的保险啊,疫苗啊,以后上学都有很大影响,你看是不是要考虑一下了。” “嗯,你怎么想的呢?”其实我是想把安安上到我的户口下,可现在我却张不开这个嘴,不能事人家干了,好处我都得了吧。 “上你那儿吧,你取个名字,把证件给我,改天我让朋友帮忙办一下。” 我看向周奇,许久都没有说话,他笑了笑:“别想太多,我只是不想以后结婚的时候,老婆质问我为什么会有一个孩子,我解释不清楚。” “君安。”我轻声说:“君安吧。” 几天后,周奇将户口本送还给我,我打开一看,沈君安三个字映入眼帘。 “这……”我捂着嘴,泪水溢满眼眶,我和周奇之间从不主动提及沈十安,孩子的名字我也从未想过要姓沈,我想过姓陈,甚至是姓周都可以,唯独没有想过姓沈。 “你们是夫妻,你的孩子自然也是他的孩子。”周奇假装叹气:“我不过是你们请的育儿嫂罢了。” 沈十安知道的时候脸色很复杂,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怀里白白嫩嫩的小团子,而后冲出门去,我以为他不能接受,赶紧把孩子放到婴儿床里跟上去。 他直接进了周奇的卧室,穿墙而去,我贴着耳朵在门上听,担心他把周奇打一顿,只听见沈十安轻声问:“为什么?” 完了,完了,他生气了? “白给你一个儿子便宜你了。”周奇说:“以后清明都让他去给你磕头烧纸。”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王坤一告诉过我,我假装不知道是因为我默许了你的选择,我没有反对,当然不单单是为了陈月,更多的是因为我的父母,所以我知道你带我去榕树村是故意的,我希望你可以代替我生活下去。她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我知道,你也很清楚。给你们一个孩子,一个名义上的孩子也算是我能唯一做到的了吧?” “我不会让你死,更不会让陈月死。”沈十安保证。 “我无所谓,只求你一件事……如果我真的不在了,能不能让陈月以后偶尔带着孩子回来看看我爸妈,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一把年纪我还将孩子带到他们膝下的原因,有个挂念的人他们不至于失去儿子以后对生活了无希望。” 两人达成协议,我悄悄远离他的房间,两人走出来的时候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有沈十安瞥了我一眼心照不宣。 他走到婴儿床边,第一次轻轻将食指放到安安的手中,小安安反射性的握住他的食指,沈十安扯着唇角,满目温柔:“下次见了,沈君安。” 第169章 她永远19岁 柳依依家在一个并不算偏僻的城镇上,我按照她提供的地址找到了一处老楼前,步梯上三楼,我敲了许久都没人应答,打算放弃的时候,楼下一个提着菜的老大爷步履蹒跚的上楼,问我找谁。 “大爷,跟您打听一下,柳中正是不是住在这儿啊?”我甜甜一笑。 “你说老柳啊,他老婆病了,回乡下养病去了。”老大爷一边拿钥匙开门一边问:“你是他家亲戚啊?” “是呢,一个远房亲戚,好多年不走动了。”我佯装叹息:“这不家里人年纪大了,想着让我来认认门,以后家里有事别门朝哪个方向开都不知道。” 大爷似乎感同身受,虽然不知道柳中正的老家在哪里,但给了我一个电话,让我自己联系。 柳中正家的乡下其实就是在不远的地方,坐个三轮车十来分钟就能到,我按照电话里他跟我说的,找到了一处小平房,绿瓦白墙,不远处是一处麦田,尽管现在这个季节小麦才长出一点点,但不可否认,这里确认要比那老房子适合养病。 去上前去敲门,一个头发银白面目憔悴的男人来开门,轻声问:“你找谁?” “柳大爷,我是刚刚给你打电话的小陈。” “哦哦,进来吧。”他侧开身让我进去,屋里没什么布置,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墙已经有些斑驳,屋里隐约传来咳嗽声。 “你说你是依依的朋友?”他有些局促的让我坐,搓着手问。 “是的大爷。”我想着应该怎么开口,来之前我想过直接把柳依依的尸骨给他放下,告诉他这是你们的女儿,我给带回来了,你拿去埋了吧。 可此刻,看到眼前这个瘦骨嶙峋面目苍夷却依旧带着期盼的老人,我竟有些说不出口。 “那,那……她在哪里?”柳中正声音有些哽咽:“这么些年也不回来看看我们,她……她妈病得很重,还一直念叨着她。” 柳中正眼中的泪闪烁,他低下头用手揩去:“依依今年也该50了吧?” 我没有接话,不敢告诉他,我认识的柳依依才19岁,穿着碎花裙别着小发卡,她洋溢着笑坐在榕树上晃着雪白的腿,看起来恣意又洒脱。 “她妈说最近总是梦见依依,总说姑娘会回来的,这才拖着一口气不肯咽。依依走的那年她就病了,被病痛折磨了三十多个年头啊,吊着那口气等着姑娘回来。”柳中正吸了吸鼻子:“依依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看向柳中正,他见我没回答又继续道:“是不是现在不能回来?也对也对,五十来岁的人了,总该是上有老下有小,出趟门不方便对不对?没关系,我去看她我去。” 我轻轻摇头。 他顿了顿,似乎是不死心,又继续问:“那,那我给他打个电话也成。微信,对,微信,我和她微信视频一下,让我看看她,看一下就好。”他说到最后几乎是呜咽不成声。 一个老父亲坚守了大半生,只为等待女儿回来,如今,希望就在眼前,可似乎带来的却是更大的绝望。 我鼻子一酸,泪水在眼中打转。 “大爷。”我拉着他的手腕:“依依托我带她回来。” 对面的老人怔怔的看着我,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他重重的坐在椅子上,垂下肩膀,一下子好像又老了好多岁,抽抽噎噎的低声哭。 我端坐在一旁,不去惊扰,这些年,他大抵也是难过的,丢失的女儿,生病的妻子,此刻连哭都不敢太大声,怕惊扰了里屋生病的人。 许久之后,他才终于停止了哭泣,鼻涕和泪水混合在一起,他胡乱的用手擦去,哽咽问:“她……她在哪里?” 他看了一眼门口,又略带紧张的看着我,似乎是带着最后的期待, 第170章 以另一种方式团聚 我将黑色皮箱中的木匣子拿出来,那是柳依依的骨灰,当初从榕树下挖出来的时候就托人去焚烧了一直带着,只为完成她的心愿:不想留在榕树村,她想回家。 柳中正颤颤巍巍的从我手中接过木匣子,木纳的看着我,我将柳依依留下的发卡也一并交给他,一直压抑的哭声终于变成了嚎啕大哭,将木匣子揽在胸前紧紧抱着,似乎是紧紧抱着失而复得的女儿。 屋内传来更加剧烈的咳嗽,夹杂着低低的呼喊声。 “大爷,您要节哀。”我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他,世间最痛莫过于失去至亲,我懂的啊! 他抱着木匣子要往屋里走,我拉着他对他摇了摇头,他看向屋里,那咳嗽声一声一声的叩击着他的心弦。 如果贸然抱着柳依依的骨灰过去,屋里的病人大概是也会随着柳依依而去了。 柳正中最后还是停了下来,他将木匣子放在桌上,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拂过木匣,不舍道:“爸爸一会儿就出来。” 内屋很快传来低低的说话声,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也不适合再继续留下了,刚要走柳正中就出来了。 “依依她,她是怎么去的?”柳正中招呼我坐下,自己擦着眼泪也在一旁坐下来。 我不忍将她所受的那些苦告诉他,只说:“当年她和同学去旅游,从山上掉了下来,人当场就没有了。” 柳中正手搭在木匣子上,手指轻轻摩挲,吸了吸鼻子又问:“你是怎么认识依依的。” 哭过之后,脑子清明了些,大概是此刻他才发现,眼前的人和他的女儿根本不同岁,怎么会认识三十年前就死去的女儿呢? “我妈妈和她是好朋友,要我一定要将依依的骨灰送回来,别让她孤零零的在外面。”我面色如常的说着早就想好的谎言,可很明显,柳中正不太相信,他看着我,似乎是想从我脸上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他叹气:“如果你知道真相的话,能不能告诉我。”他说着眼泪又开始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我这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那是如珠如宝的疼着,突然就失踪了,我找了她半辈子,现在她人回来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堆灰。” “你告诉我,依依到底怎么了?她真的是从山上摔下去摔死的吗?”柳中正说着就要给我跪下来,我赶忙将他她扶起来,他还不停的说:“你告诉我,求求你告诉我。” 我咬着唇,将他扶在椅子上坐下:“好。” “依依她确实不是从山上掉下去的,她是被拐卖了,被拐到了一个山村里嫁了人。”我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柳中正的表情,这才继续说:“那家人父母早亡贫困得很,只留下两兄弟,依依嫁了老大,那人……依依生得漂亮,所以那人对她不错,虽然家里贫苦,但日子也能过得去,只是后来她生了一场病,大山里医疗条件差来不及治疗,人就没了。” 我半真半假的跟柳中正说着柳依依的事情,将她受得那些苦楚隐去,换了个他能接受的理由讲诉出来。 “那……那依依留下一儿半女没?”柳正中看向我,很显然他相信了我的话。 他试图从我脸上找到和自己女儿相似的地方,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女儿的样子已经模糊,所以他颤颤巍巍的握住我的手,问我是不是柳依依的孩子,按年龄来看,如果依依有孩子的话,应该是和我一般大的。 我如鲠在喉,却依旧是抽回手,回答:“不是的。” 他像是被一棍当场敲在脑门,张着嘴却说不出话。 “依依身体不好,所以没有孩子。” …… 我站在门外,身后传来声嘶力竭的哭声,男人压抑的哭声和女人的哭声混合在一起,我抬头望向天边,霞光满天,眼角的泪顺着弧度就下来了。 离别了三十年,一家人终是团聚了,虽然,是以这种方式。 第171章 只有一杯 泰山脚下,我看着巍峨的山峰,垂头丧气,只因沈十安说,为表诚意我们得徒步上山,我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叫嚣着拒绝,却也无可奈何。 在路边小摊上买了一根拐杖,沈十安斜睨了我一眼,意思是说难道我还不如你那根破棍子吗? 我们早已打探好了,泰山侧面很多年前有一个明华洞,但是很多年没人去了,那边的山势陡峭也不对游客开放,所以慢慢的也就没有人去了。 我要找的明华,一定在那里! 按照当地人的描述,我们趁夜色从侧面上山,攀爬在陡峭的山峰中,沈十安一直在身后支撑着我,不然靠我自己是绝对不可能上得去的。 约莫爬了三四个小时的样子,我累的气喘吁吁,靠在石头上喘气,摆着手表示我实在是不行了。 沈十安轻轻一笑,指着一处石壁上叫我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石壁上朱红点点,我揉了揉眼睛感觉自己出现了幻觉,趁着月色这才看青春,那朱红色的看起来像是木头牌坊。 “快快快。”身体瞬间有了力气,我拽着沈十安一鼓作气朝着那石壁爬去。 看山跑死马! 足足一个小时后,我才站在了那块如刀削平的石壁上,一个大山洞骤然出现在眼前,朱红色的大门已经掉漆,门口的石碑上赫然刻着明华洞的字样! 原来传言是真的,钱婆子也没骗我,我激动之情无以言表,压下狂跳的心,上前拍了拍门,里面却没有任何回应,只是那门并未上锁,我拍了两下门自己就开了。 里面黑漆漆的不像是有人居住。 “有人吗?”我试探着问:“请问有人吗?” 回声响彻,无人应答。 洞内其实就是山洞,山壁上凿过的痕迹还在,上位供奉着一尊石像,庭前无香火更没有祭品,我虔诚的拜了拜,略有些失望。 看来,明华早已不在这里了。 石像后有一扇小门,我不死心的继续敲了敲,依旧是毫无回应。 推门而入,里面是一个小小的内间,木质的单人床上铺着草席,石头铸成的石桌上摆放着两个茶杯,一个杯中已空,另外一杯里盛着水,而石桌的另一面上放着香火,摆放整齐不像是随意放置的。 我有些不解的看向沈十安,他也微微蹙眉,走进石桌先是拿起那支香火在手中研究,而后眼神一亮,。放在鼻下深吸了几口,脸上尽是满足的表情。 我不解,鬼不是没嗅觉? 许久之后,他才享受的放下那些香火,此刻他已神采奕奕,激动的对我说:“快,喝了这杯水。” 说着将茶杯递给我,我闻了闻,无色无味就是普通的水,不知道放在这里多久了,我并不想喝。 沈十安轻笑:“看来,这个明华是高人。”见我不解又继续道:“你看这两杯茶放的位置。” 也没什么奇怪嘛。 他摇了摇头,主动坐在了有香火的那一边,拉着我坐在杯中有水的那面坐下来,我恍然,我们的对面空下的那茶杯前,坐着的应该是明华。 他并未刁难我们,也知道我们会来,已经提前待了客。 给沈十安准备了香火,给我准备的,那一定就是救我的东西了。 可是,他去哪里了呢? “快喝了。”沈十安催促我,原本以为这趟会很难,没有想到这么的顺利,甚至不用费口舌就能得到我们想要的。 我端起茶杯,对着原本该是明华坐的位置遥遥一敬:“感激不尽,敬您!” 放在唇边就要喝下,却又想到什么,我将杯子小心翼翼的放下看向沈十安,他也不解的看着我,而后我轻声道:“只有一杯。” 他似乎也懂我的意思,除了我,还有周奇呢! 可很明显,明华只给了我这一杯,且并不想见到我们,所以想要再求情怕也是不能了,我看向沈十安:“我们欠他的已经太多了。” “嗯。”沈十安挥手,桌上多出一个小瓶子来,我会意的将杯中的水倒入小瓶中,带回去给周奇吧,至于我,后面再想办法! 我们退出洞,小心的关上门。 我与沈十安同时弓下腰对着门里深深一鞠:“多谢。” 门内像是有人操控那般,啪嗒一声响,门内上了锁,我和沈十安对视一眼,默然的下山。 第172章 打不过就撤 夜间的火车,我侧躺着闭目养神,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对面铺的大哥呼声震天,我烦躁的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睡去。身畔一阵凉意穿过,而下意识的睁开眼,一个人从过道缓慢走过,夜间的灯光暗淡,大概是谁起夜吧。 对面铺的大哥呼声小了些,拍打着有些疲痛的腿,沉沉睡去。 “陈月,陈月。”沈十安拍打着我的脸,我吃痛的醒来,问他是不是到了。 窗外依旧黑漆漆一片,我抓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我只是睡了十分钟而已。 “刚刚车上上来了一个东西?”沈十安警惕的看着四周,沉声道。 “东西?什么东西?”我翻身坐起来,也警惕的四处看,此时已至凌晨,大家都睡得很熟,并没人醒。 “不知道。”沈十安看着我,掌心覆上我的头顶,我感觉到他的手抖了一下。 “怎么了?” “王坤一给你的马尾鞭呢?”沈十安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脸上写满了恐惧。 “在包里呢?” “为什么你放在身上,你为什么不随身放在身上!”沈十安声音很大,声声质问,那是我从未见过的,他的慌张写满了脸庞。 “因为那根鞭子会伤到你,所以我用红布包裹好压在包最下面了。”我小心解释,谁让他总是会猝不及防的跑出来抱着我,我担心他会受伤,所以干脆将那根鞭子收了起来。 “到底怎么了?”见他的样子我也慌张了起来,他忽然将我紧紧扣在怀中喃喃道:“没事没事,我再想想办法,你让我再想想。” “是不是刚刚上车的那东西对我做了什么?”我从他怀里探出头,仰首看他。 他点头:“他取走了你的阳寿。” “什么?”我一怔,又是阳寿?怎么那么多人要我的寿命,可我没几年可活了啊。 沈十安像是看穿了我:“他应该不知道,只是随机收取一些年轻人的阳寿。”忽而沈十安拉着我的手:“走,我们马上下车,得离开这儿。” “哎,不能走,现在不能走。”我连忙抓住他,这可是火车上,到处都是摄像头,要是我和他凭空消失了,那不得是一个大新闻啊。 “下一站,我们再下一站下。”我安抚他。 “我怕他现在已经知道了。”沈十安道:“你的阳寿和别人不一样,他取了必定会遭来反噬,此刻应该是已经知道了,如果他再回来,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他的对手。” 我看着列车时刻表,距离下一站还有半小时。 “而且,我们手中有那瓶子水,要是他们知道的话,必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抢了去,太危险了。”沈十安一手抓起我的行李一手拽着我:“去厕所。” 我半推半就的进了火车上的厕所,沈十安揽着我的腰旋身就离开了火车,麦田中,我使劲甩了甩头。 “怎么了?”他问。 “我刚刚好像看到了。”我指着慢慢从远处驶去的火车,像一条蜿蜒盘旋的灵蛇向前蠕动。 “看到什么了?” 刚刚厕所的窗外,一张男人的脸,那张脸白皙干净却毫无血色,他的脸贴在窗户上张着嘴对我说着些什么,但是我听不清,因为一瞬,我就被沈十安带着离开了那里。 沈十安让我将那瓶水交给他,他施了法将它收了起来,远处的麦田像是被大风吹起,卷起一阵一阵的麦浪,我指给沈十安看,他也紧紧的盯着那麦浪传来的方向。 “有几成把握?”我问。 他摇了摇头:“不知道。”却是做了一个防备的姿态:“他什么时候上的火车我都不知道,轻易的取走了你的阳寿我也毫无察觉,估计……” “行。”我挽着他的手臂:“既然如此,那还在这儿干啥,跑吧。” 打不过就撤,是我的座右铭! 第173章 他们认识? 沈十安无奈的看着我,似乎也不太想和那东西正面交锋,带着我就闪离了麦田。 只听见风声在我耳边呼啸而过,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十安才停下来,对我道:“甩开了。” “他一直追着我们?”我疑惑。 既然我的阳寿不好用,再去取别人的呗,追着我干什么? “我们得赶紧回那邺村,或许能想到办法。”沈十安看着四周,确定对方没有追上来继续道:“你买最快的一班飞机回去。” “你不能带着我变回去吗?还省机票钱呢。”我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已经老实的掏出手机看票了。 “距离太远不行。”他斜睨了我一眼,将我拉到她怀里:“累就靠着我。” 她这不说还好,一说我就觉得浑身不对劲,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握住的手机都要拿不稳了。 “买好了。”我想举起手机给他看,却不小心瞥见我的手…… 我的手不白皙,也不纤细,但从未做过什么重活,所以也算是能看,但此时皱皱巴巴的,血管凸显,像极了当初李仙娘最后那几年手的样子。 我心一沉,打开手机摄像头想看看自己的脸,却被沈十安拉住:“别看,陈月别看。” “我……我现在是不是又老又丑?”我问。 沈十安摇摇头,轻轻在额头印上一吻:“我们陈月最好看了。” 可是,我感觉自己像已至暮年,站久了劳累,说话也有气无力,举手投足轻轻的移动都很难才能做到。 天光大亮,我在路边拦了车打车去机场,出租车师傅主动帮我把行李搬上车,将我扶上车关好车门:“老太太您坐好了啊。” “好好。”我回答,原本清脆的声音此刻也变得沉闷,泪水在眼中打转,沈十安轻轻抚着我的背,眼中尽是不忍。 “我的身份证和脸现在已经不符了,怎么上得了飞机?”候机楼门口,我拿出身份证自嘲道。 “交给我就好。”他哄着我,极具温柔和耐心。 机场大厅玻璃的倒影中,我看到了自己的样子,鬓边已有了好些白发,脸上皱纹深壑,微驼的脊梁,我才三十岁不到,便已垂垂老矣。 他伸来的手挡住我的视线:“我会找到办法治好你,相信我好吗?” 我无助的点点头,哽下泪水。 值机台前,我忐忑不安,沈十安手只轻轻一挥,值机人员快速的帮我办理好了登机牌,安检也如是,一切都很顺利,只是我早已累的气喘吁吁,坐在候机大厅等待登机的信息。 沈十安忽然站了起来,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个身着黑色风衣,带着礼帽的男人站在不远处看向我们,那张脸我不会忘记,就是在火车的厕所窗户上,贴近的那张脸。 沈十安站在我面前,冷漠的开口:“你想干什么?” “就是……纯属好奇。”他咧着嘴笑,朝我们走近,目光一直停留在我的身上,啧啧几声:“你坏了我的运道。。”轻飘飘的语气带着戏谑。 “叮哐。”刀剑出鞘的声音,沈十安手中的剑已至黑衣男人的喉咙,只要再深入一公分,便能直直插入他的喉咙。 黑衣男人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嘿嘿,别生气嘛。”他邪魅一笑:“我就是来看看,来看看,这就走这就走。”作势要离开,沈十安哪里肯让他走,招招逼近,打得他节节败退。 其他人看不见,只觉得风声阵阵,候机楼的冷气似乎也太足了些。 我靠在椅背上,看着被沈十安打倒在地的黑衣男人,沈十安剑指着他的胸口,一脚踩在他的身上,他们在说着什么话,隔着很远的距离,我听不见。 但是很明显,沈十安并不怕他,不过几招就能拿下对方,那为什么昨晚,他还要带着我逃呢? 似乎是不太想和对方碰面? 我的第一想法就是,他们认识? 第174章 你可以永远信任我 可这里和那邺村隔着上千公里的距离,沈十安从未出过那邺村,他们是如何认识的? 就算是阴差阳错他们认识,为什么又不肯和他碰上呢? 疑团越来越多,我仿佛走进了一个大大的谜团,剪不断理还乱。 “在想什么?”沈十安已经收回了剑,在我身畔坐下来,看样子似乎已经回来一会儿了。 我摇头,对他扯出一个笑容:“他好像不是你的对手。” “嗯。”沈十安和往昔一样,替我理了理头发:“早知道不跑了。”他看向别处,我却看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暗色。 此刻,我才更加确定,他有事瞒着我! “我从他手中拿回来了半年。”沈十安道:“他害怕遭受反噬所以把前半年毁了,只留下这半年了。”沈十安整理好了情绪,掌中跳跃的时间线水光粼澜,这就是我的时间吗? 我好奇的伸手戳了戳,那掌中跳跃的时间线像是有知觉一样避开我的手,好神奇。 沈十安将它们放进了我的身体,我感觉好了许多,却依旧病恹恹的样子,忽然想起王坤一的那些话,我最后的那两年终日缠绵病榻,惶惶不可终日。 此刻,也算是提前应验了。 我使劲儿回忆那天火车厕所车窗外的那张脸的嘴形,他似乎是在说:“小心身边人。” 我越想越像! 我看着沈十安,这个男人俊美的脸庞下到底藏着一张什么样的面庞呢? 我们是一起从那邺村走出来的,他不止一次的救过我,我实在是不该疑心他的,可我的身边人就只有他啊,我到底要小心他什么? 如果他要我的命,在任何一个时刻都可以,那邺村的古墓中,蛇窟里,榕树村,甚至是昨晚,现在……哪一个地方,哪一个时刻都可以的啊,他并没有这么做。 别有所图? 图我什么呢? 美貌?我一点也没有,金钱权势?我一无所有,和那些人一样,我的命格?可他一个鬼,要我的命格做什么? 那还有什么呢? 我实在是想不出来,头痛欲裂。 这是我的身边人,也是我的枕边人,我应该相信他的,我能相信他的,我握紧拳头一遍一遍的给自己洗脑,不能多疑,纵使他对我有所图,也随他去吧,这几年在他的照拂下,我过得也还不错。 我如是想。 “陈月,陈月。”他伸手推了推我,疑惑的看着我。 “啊,怎么了?”我藏起那些小疑问,轻声回答。 “登机了,想什么呢?”他起身扶我起来站好,似乎是没有察觉到我的小心思。我提着行李包,他弓着腰替我托着,其实我也不费什么力气,看吧,他永远都这样心思细腻,面面俱到,一切以我为重。 我实在是没有理由怀疑他的。 早班机没什么人,我靠舷窗坐下,身旁无人入座,沈十安也大大咧咧的坐下来,大概也是见我心事重重,所以没有隐去自身。 “沈十安……”我轻声喊他。 “我在。”他托着腮轻声回答。 飞机穿过云层,远处日出金光,美轮美奂,耳边是机器的轰鸣,我的心却直打鼓。 “太阳出来了”我道。 “是啊。”他顺着我的视线看去,轻轻将我的头枕在他的手臂:“睡会儿吧,你累了。” 像是有一种魔力,我顺从的眯着眼,耳畔传来他的轻叹:“你可以永远相信我。” 我一怔,心中默默叹息,算了算了,如果我连他都不相信,这个世上我还能信任谁呢? 第175章 不能再亏欠他 戴着口罩压低着自己的帽檐,尽可能不被注意的回到了那邺村,周奇来的时侯我正半躺在藤椅上晒太阳,见我的样子他也吓了一大跳。 蹲在椅子前抬手检查我的眼底,靠近心脏听心跳,检查口腔…… “怎么会这样?”他的声音带着颤抖。 “短时间的,别担心。”我扯出一个微笑,想抬手把他扶起来但就这么一个小动作,在我做来都很吃力。 “搭把手。”我将手递给周奇,他将我扶起来。我佝偻着腰慢悠悠的回房间把那瓶子水拿出来递给他:“喏,喝了。” “这是什么?”周奇放在手里打量,揭开盖子放在鼻下闻起来。 “这是我好不容易爬上泰山求来的,快喝了。” 周奇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问仰头就喝了,我观察了他一会儿,并没有什么不良的反应,事而又回藤椅上躺了下来。 “你们遇到什么事情了吗?你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了。” “没事,有他在你不用担心。”我道。 周奇点了点头,似乎也很清楚,对于我们的事情他似乎从来都帮不上什么忙,有些气馁的垂下头。 “只是安安怕是要托付给你了,我这样精力不足顾不上他。” “他在我爸妈那儿,老两口把他照顾得很好,你放心。”周奇拍了拍我苍老的手:“老头老太太现在也充满了活力,每天都很开心呢。” “那就好。”我点头。 “他……”周奇似乎在想怎么开口,看了看四周确定沈十安不在才说:“需不需要我照顾你几天,有些事情他应该还是没有我方便的。” “我就是变老了一些,又不是要死了。”我摇头:“回去吧,别担心。” 在他的坚持下,还是在灶屋里忙活了一下午做了满满一大冰箱的东西,交代我吃之前拿出来热热就行了,直到太阳落山才离开。 我将藏在门后的拐杖拿出来,拄着站在院子里,一直躺在藤椅上不敢随意起身的原因就是,我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了,站立一会儿就摇摇欲坠,必须得支撑点什么东西。我忽然会想起李仙娘最后的那几个月,她也是这样瘦骨嶙峋,脸上写满了死相,不能站立需要我搀扶着她。 此时的我,怕是跟她也差不多吧? 身体隐隐作痛,到底哪里痛,我其实是不知道的,但是感觉自己喘不上气,浑身每个关节都痛。 沈十安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我拄着拐杖站在院中看向院墙外,他靠在堂屋门框上许久,其实我是知道的,但我没有回头。 我怕她看见我这衰老的模样,也怕看到他隐暗不明的脸庞。 “天凉了,怎么站外面?”许久之后,他才走过来将我揽在怀中,熟悉的清冽味道袭来,让我莫名心安。 “你回来啦?”我扯出笑容,将手中的拐杖丢下,双手环过他的腰间,他的下巴抵在我的额头,轻轻嗯了一声。 “药水给他了吗?” “给了。” 沈十安将我打横抱起放回床上躺着,轻声道:“其实,你要是喝……” 他还未说完,我的手掌就捂住了他的唇:“我们说好的,不能再亏欠他了。” “行吧……”他叹息,将我手拿下来来握在手中:“我会想到办法的。” “我知道的。”我笑,这点我从未怀疑过。 虽然有很多的疑问,但我更加愿意相信眼前的这个人。 “我得离开一段时间。”沈十安靠在我身旁,双手枕着手臂看向天花板轻声道:“这段时间你得照顾好你自己等我回来了。” “要走多久呢?”我问。 “不知道。”沈十安摇了摇头,翻了个身看向我:“你现在的身体情况,我不能再带着的你了。” 我垂下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第176章 你到底是谁 沈十安将鬼蟒从墓中带了出来放在我身边,这大爷蜷在院子里,占满了整个院子,虽然知道它不会伤害我,那身上蟒蛇的花纹,仰着头吐着的蛇信还是让我心惊胆战。 “这个,它……能不能隐身或者……变小一点,这也太恐怖了。”我站在堂屋里不肯出去。 沈十安挥了挥手,鬼蟒就原地消失了,他的手中倒是出现了一个墨黑通透的手镯,伸出手拉起我的左手,将手镯戴了上去。 我举起手看,这手镯不就是那鬼蟒嘛! 下意识的就要甩开,却被沈十安抓住手:“它不会伤害你,我不在,它在你身边保护你会让我放心些,别怕。” “好。”我这才安静下来,虽然手腕冰凉的触感还是让我起鸡皮疙瘩,但至少还能忍受。 沈十安将我抱在怀里,低下头吻了吻我的额间:“我不在,村子里可能会不太平,你没事不要出门,等着我回来。” “好。”我再次点头,仰着头问他:“你早点回来好吗?” “放心。”他熟练的将我的落在眉间的碎发拨到耳后,冰凉的唇瓣落在眉间。 沈十安走了,我听话的将院门关好,不打算出门,总喜欢躺在屋檐下的藤椅上,从院墙看去,坟破那的桃花已经开了,村子里也热闹了很多,每天来赏花的游客络绎不绝,周末家家户户的民宿更是座无虚席。 唯独我的院子,冰冷依旧。 麻团会准时的来给我做一日三餐,只是他从来不说话,我一开始还跟他说几句,他只是听着并不回答,我慢慢的也没了要开口的兴致。 只是,他看到我的样子,眼底还是写着大大的惊讶。 趁着空闲的时候,我就将钱婆子留给我的书和那套工具拿出来,一边看一边学习,几天下来,竟也没能入得了门。 不禁笑着摇头,沈十安就曾拍着我的脑袋说,我并不是天生就吃这碗饭的,一切不必强求,有他在,他会护着我,叫我只管放心。 无奈的将东西收起来,看来沈十安的那句:“寿衣匠一派,到她这儿算是没落了!”真真是大有深意。 这天凌晨我迷迷糊糊的被吵醒,摸黑下床,只听见有人在敲院门,月至中空,怎会有人还来敲门呢? 只怕不是人! 手腕上的镯子一直很安静此刻也散发着冰冷的气息,我摸了摸它让它放心我不会开门的,它这才安静下来。 院外那敲门声没停止,反而越演愈烈,门上的阴铃也一直叮叮当当响个不停,那一声声叩击在我的耳边,让我烦躁不已,我将马尾辫握在手中,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敲吧敲吧,我看你们还能破了我这院子不成。 此后的每一晚,同一个时刻,敲门声会准时响起,我已经习惯了,只要不去看不去听不去管,他们似乎也拿我没有办法。 只是,这天午后,我正在院子里晒太阳,门外有人敲门,大白天的,阴铃没响,我径直去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笑盈盈的老太太。 “你找谁?”我门没全打开,自己站在门中挡着并不想让她进来。 “陈月,你回来啦?”她依旧笑盈盈的,并不介意我防备的样子。 “你是谁?”我沉声问,但是苍老的声音让我压低嗓音说话变得更加苍老。 “我在你师傅家见过你,好多年了,你怕是不记得了。”她的笑都要溢出眼角了,伸手推了推门,我没站稳一个踉跄,她趁机走了进来:“还是老样子啊。”她打量着我的院子。 我拄着拐,站得离她远点的位置,这个人怎么会对我的院子这么熟悉? “你到底是谁?”我咬着牙问。 “你猜猜我是谁?”她自顾自的在的屋檐下藤椅上躺下来,翘着脚晃了两下,这老太太可比我灵活。 看着她的笑容,一瞬间好多的人脸重合在了一起。 李仙娘,毛脸老太太,还有……眼前的这个人! 第177章 师傅回来了 “你觉得我是谁?”她睨了我一眼,似乎并不把我放在眼中,双腿自然的交叠在一起,见我拄着拐杖佝偻着腰,她的笑意更甚:“没想到你的报应来的这么快。” “你到底是谁,来我这里想要做什么?”我因为说话太用力,嗓子干哑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她自顾自的站起来,在我的院里巡视了一圈,然后站在院门下,看着我挂在壁沿下的阴铃,抬手轻轻扯了下来,握在手中把玩。 “我是黄家沟的黄云兰。”她将阴铃重新挂回原处,转头看向我:“不过很久以前,他们也叫我李仙娘。” 我身躯一震差点站不住,饶是想过无数种可能,但她这么直接的告诉我,倒是让我差点接不住话茬。 “怎么?看到师傅很意外?”她踱步到藤椅上本想坐下来,不知想到什么又站起来对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你看我都忘了,你现在啊,比我这身子还老,要不你来坐?” “你没死?”虽然早有怀疑,但她这么赤裸裸的站在我面前,我还是很讶异。 “你很失望吧?”她见我不坐,干脆直接坐下来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烟壶,啪嗒啪嗒的抽起来,那大烟叶的味道呛得我忍不住又干咳了一声。 她一次一次的接近我,可不仅仅是因为想要来告诉我她的身份,更加不可能来跟我续师徒情谊,我们早已是生死仇敌了。 此刻敢这么堂而皇之的推门而入,不过是因为沈十安离开了。 可我也是知道的,她并不敢直接杀我。 既然都明牌了,我也放松了些,扶着旁边的长凳坐下来,拐杖撑在面前,直直的看着她:“是挺失望的,找我干嘛?” 她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不过很快就被笑容掩盖:“我有法子让你的身体变一变。” “呵……”我扑哧一声笑出来:“你那法子要真那么管用你还需要东躲西藏的借别人的身体吗?” 她大概是没有想到我会这么直接回怼她,脸上的笑容立马凝结,索性也不装了。 “我现在要弄死你轻而易举。” “可你不敢。”我手中的拐杖移动了个位置,一个姿势坐久了身体累得慌。 “你真以为我不敢吗?”她站到我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似乎只要她伸出一根手指头就能弄死我,当然,我知道她是有这个本事的。 我却只是仰着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她或许有要杀我的心,但此刻绝对不会杀我,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不然她不会一次一次的故意出现在我眼前。 至于我的价值在哪里?大约是沈十安了。 “做个交易吧。”她见我并不怕她,遂又坐回原处翘起脚,拿出鼻烟壶敲了敲,看着我道:“我可以把恢复你身体的方法告诉你。” “我不需要!”我并不想与她做交易,因为我绝对的相信沈十安,李仙娘所能知道的方式,他必定也会知道,甚至会完成的比她好。 “那你也不想知道他的真正身份吗?”黄云兰,不,应该说是李仙娘他挑了挑眉。 “你所能知道的,都是他想要让你知道的,我想知道沈十安真正的身份我可以直接去问他,他会比你解答得更详细。” 见我油盐不进,她冷哼一声,赌气似得狠狠吸了两口烟斗。 不过我倒是真有些好奇一些事情,于是便问:“你为什么要给我下蛊,为什么要对我爸妈动手?” “哼。”她似乎并不想作答,冷哼一声。 第178章 噬骨痛 “如果你愿意解答的话,我可以考虑听听你到底想要什么。” 她似乎想了想,便开始说:“下蛊你应该很清楚,我想要借你的命,你的命格奇特适合借命,至于你爸嘛和我可没什么关系,他是自己病死的,只是他太不听话了,总是跑回来阻止我,我忍无可忍只能用血蛇把他给压制住了。” “那我妈呢?她可是活生生被掏了心脏!”我咬牙切齿。 “这就得怪你那鬼夫了,明明说好了保我十载安乐,在我身体疼痛夜夜梦魇的时候他竟然拒绝帮我,说是我先违背了规则,明明他弹弹手指就能解决的事情他左右推脱,那我倒是要看看,我让你妈死在你面前,他还会不会见死不救!”李仙娘的脸上狰狞的笑:“哈哈哈哈,他果然自私自利怕自己的手上沾染因果不肯救你妈,你怪我做什么,是他不肯救,你为什么不恨他?” “那你为什么要让我晚上去背尸体?”这件事看起来毫无逻辑可言。 “你身上阳气旺盛,正气凛然,不让你去接触接触阴物我怎么能顺利的借了你的命呢?”她看向我目光阴鸷:“没想到啊,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所以叶师傅是你杀的?” “那是他该死!想要坏我的事。”她癫狂的笑而后目光阴沉的看向我:“你也该死,你们都该死。” 我看着她的样子,脑海中忽然想起在她院子里最后的那段时日,她总是半躺在椅子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我在她身旁坐下要么扎纸人,要么画符纸,她也会喘息着纠正我。 只是她对我从来都没有严格的要求,我做得很好她不会夸奖,做得不好也不会挨骂,于她而言,我不过就是她养在身边给自己续命的。 “活着真的就那么好吗?”我轻声问。 她似有些错愕。 “你懂个屁。”她起身站在我面前再次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手抓住我的手腕,却在看见我腕上的手镯时眼中一亮,她只是在空中虚画了一下,轻轻在手镯上一点,那镯子原本透着墨色的暗光,此时已是暗淡无色:“我要他身上的返魂丹。”李仙娘阴鸷的道。 果然是。 陈炫义也找了一辈子的返魂丹,但只有她最聪明,知道这东西在沈十安手上,她奈何不了沈十安,只能来找我了。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那东西早就没有了,用来救安安了。 “我不知道什么返魂丹。”我装不知道,如果让她知道那东西没了,不知道她还要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有什么作用?”我再次问:“复活人的?还是能救你我?” 见她抿唇不语,我再次假装淡淡的说:“如果能救我,沈十安肯定不可能给你的。” “救不了你,也救不了我,有别的用处,你只需拿过来给我。” 呵,她说得倒是理所当然,像是我口袋里的东西可以随意拿出来给她一样。 “那你为何不直接找他反而来找我?”我假装恍然大悟:“哦,他不肯给你,你又奈何不了他,所以你才来找我的对吧。” 李仙娘被气得跳脚:“你到底肯不肯?” “请吧,不送了。”我指着门口,她是发号施令惯了,可我不想惯着她。 见我如此决绝,不知道她从哪里拿出一张黄纸,虚画了一下符纸上立马显现了朱红色的符咒,她捏这手掐了一段诀,捏着我的嘴将符咒塞我嘴里,她捏着我的嘴不许我吐出来,撑着我的下巴在我后背拍了一下,那符纸就顺着喉咙滑落了下去。 她这才满意的松开我,我一时不稳,滑落在地上,感受到喉咙被灼伤,胃部微微发热,随后那种热气蔓延至全身。 “一会儿你就能感觉到全身的每一寸骨头都犹如万蚁啃咬,你放心,咱俩师徒一场我不会让你死的。”她半蹲在我面前:“只要拿到返魂丹,我自然就帮你解了这噬骨痛。“ 痛! 全身像是被百虫啃咬! 第179章 暂时解痛 我蜷缩在地上,痛到头昏脑涨,只想用头撞墙,可我连站都站不起来,想死都做不到。难怪李仙娘会说,不会让我死,这比死还要难受。 我尽可能的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以此来减轻痛楚,但奈何效果甚微。 模糊中感觉有人推开了我的院门,他在我面前蹲下扶起我,我的意识开始有些涣散,明明瞪大了眼睛却看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谁。 我是被痛醒的,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白色的床单,药水一滴一滴的落进我的手臂,这里是医院? 我的手脚都被束缚住了,身体的疼痛并没有因为药水的注入而减少,额头浸出了密密麻麻的汗,因为身躯的扭动让输液的针管歪了些,血有些回流,但比起身体的疼痛,这点算的了什么。 “你醒了?”门被推开,周奇穿着白大褂走了进来,见我脸色铁青,额头全是汗,他都被吓了一跳。 “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我痛得说不出话,只是紧紧的咬着唇,我已经感受到满嘴的血腥味道。 周奇帮我重新调整了针头:“你一直乱动,他们才把你绑住的。” 我的身体此刻依旧在床上拱来拱去。 “痛。” “哪里痛?”周奇急忙问。 “全身。”我咬着牙,努力不让自己叫出来:“找王坤一。” 或许只有他才能帮我,他是我现在唯一能指望得上的了,沈十安还不知道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联系他。 周奇立马心领神会,当即给王坤一去了电话。 王坤一见到我表情很精彩,但什么也没问,伸手扣住我的手腕,脸色越来越沉:“你被下了咒?” 不等我回答,他当即从皮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工具——红布黄纸,鼓捣一小会儿,将符文化成灰烬混合进水中让我喝下。 一股清凉由口中入腹,清凉与灼热相撞,我的痛感稍减,这才有了点说话的力气。 “谁给你下的。”王坤一用湿纸巾擦着手问。 “一个疯老婆子。”我没说李仙娘的真实身份。 王坤一欲言又止,坐在病床前:“我只能暂时压制,要解除还是得找下咒的人。” 我摇了摇头:“她要是愿意给我解,何至于这样。”我苦笑。 “那就只能找他了。”王坤一挑眉一笑:“这种事你不找他,你让周奇来找我。” “谢谢你了。” 见我好些了,周奇帮我解开身上的束带,而后转头问王坤一:“你能压制这个什么咒多久?” 王坤一答:“不知道,以前没有见过。”他又冲我一笑:“事不宜迟,你还是找他吧,拖得越久疼痛就会越厉害。” 周奇一听赶紧问我怎么才能联系上他。 我摇头! 要是我能知道,还能躺这儿吗? “那怎么办?”他着急的在房里踱来踱去,抓耳挠腮的。 “这样吧。”王坤一拿出皮包:“我多做点符纸给你,你感觉痛就化了兑水喝下。” 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周奇不许我出院,让我一直住在医院里有医生和护士他会放心一些,我撇了撇嘴,我得的这个病可不是医院的医生能治得了的。 不过经过这一次的折腾,我越发感觉自己的身体快要撑不住了,老态尽显,所以也没有着急反驳周奇,而是安心的住了下来。 第180章 他回来了 王坤一的符水最多只能压制三天,身体的疼痛又开始慢慢凸显,只是用完之后总感觉身体精疲力尽,每使用一次,身体就越疲累。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明明还未到三十岁,却像极了百岁老人,查房的医生来了一波又一波,面面相觑却又都束手无策。 王坤一留下的最后一包符水用完已是一月以后,可我知道,我已经坚持不到半年了。 沈十安大约还不知道。 我躺在病床上苟延残喘,浊泪落进眼旁的皱纹里。 他知道我身上还有半年阳寿大约是算好了要半年才归,只是他千算万算都没算到他前脚才刚走,后脚我就被李仙娘收拾了。 周奇再次把王坤一叫来的时候,对着我摇摇头:“不能再用了。” 我撑着一口气问:“我还有多久?” 王坤一目光沉沉,伸出一个拳头:“不出五日。” 王坤一见我的样子,有些不忍,轻声道:“今夜我回去设法坛,尝试联系一下他。” “算了。”我拒绝,此刻的我自己看着都害怕,还是别让他再看见了。 周奇用棉棒沾了水在我唇边湿润,有些哽咽的劝道:“见一见也是好的。” 万一他有办法呢? 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和他们争辩了,躺着呼吸都是沉重的。 外面的天暗了又明,明了又暗,床边的医生来了又去,去了又来,迷迷糊糊中已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我总能想起过去的事情,开心的,不开心的,悲伤的喜悦的……像是电影一样在眼前,有些被忘却的事情此刻却是异常清晰。 以前总是听人说死亡的感觉,此刻也算是真的明白了。 我的身体开始变得轻盈,好像那些束缚和羁绊都没有了,身体也不再能感知到疼痛,快要解脱了吧? 我心中想着,解脱了真好! 只是感觉有人扼住我的手腕,随后又捏住我的嘴巴,嘴里有什么东西滑过,我无助的闭上眼睛,是那些医生吧? 他们大概是要上仪器来留住我的命了,身体上插满了管子,连自己呼吸都不被允许,躺在床上和案板上的生肉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心中呐喊着:别救我,让我死,我不想这么痛苦又没有尊严的活着。 可惜,他们都听不见。 我的生死没有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而是他们手里。 我绝望的闭上眼睛,毫无活下去的欲望。 只是耳畔忽然听到一声沉闷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重重的落在地上,而后是惨烈的叫声,我没有睁开眼,看不见却让自己的听觉更加灵敏。 我被人抱在怀里,是熟悉的清冽的气息,他回来了吗? 我拼命的想要睁开眼睛,奈何眼皮拉耸得太过厉害,我只能勉强睁开一丝缝,透过这一线我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他阴郁的看着我喃喃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我想要摇头都做不到。 “你……你一直在?”地上的人爬起来,是李仙娘,她一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指着沈十安。 刚刚给我喂东西的是李仙娘? 我的身体已经不再那么疼痛,难道是李仙娘给我解了咒?但她哪里有那么好心还特意跑来给我解开! 沈十安腾出一只手,手中雾气横生,剑气凝结,他的手一抬,剑指向李仙娘。 “我是仙娘,你杀了我可就万劫不复了。”李仙娘仗着自己仙娘的身份,以为沈十安真不会拿他怎么样。 以前她告诉过我,会对仙娘动手的一般都是恶鬼,有点道行的都不会伤害仙娘,因为我们仙娘啊,是应召神的指引扫除恶鬼维系阴阳平衡的。如果伤了仙娘那业障可就大了,更别说动手杀了。 沈十安看着她,没有多余的话语,剑整根没入她的胸口。 “你,你……”李仙娘倒在地上,不敢相信沈十安就这么干脆利落的杀了她:“你敢杀我?” 沈十安收回剑,李仙娘整个人应声倒在了地上。 第181章 龙有逆鳞 沈十安将我抱在怀中紧了紧,旋身就带我回了那邺村。 “我们去墓室。”他轻声道:“那儿阴气足能让你舒服点。” 主墓室和以前无异,只是少了鬼蟒盘桓,显得有些空空荡荡的,沈十安将我放在棺椁前从阔大的袖中取出一份东西放在掌中,那不是…… 跳动的生命线! 我之前见过。 只是当时我的水波澜澜是透明的,而此时他掌中的呈现出透明的青色,看起来尤为亮眼。 沈十安将它握在掌中,嘴中念念有词,而后他宽大有力的手掌覆上了我的头顶,那种熟悉的清凉感从头慢慢的渗入全身,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不着痕迹的抬起手,原本苍老布满皱纹的手背慢慢复原,虽不白皙却柔嫩光泽,我抬手扶上自己的脸,原本皱纹密布此刻也光洁如新。 我惊讶的看着沈十安,他扯着嘴唇看向我:“时间仓促,我来不及做得更好,以后再慢慢商榷吧。” “太好了太好了。”我简直是欢呼雀跃,拉着沈十安的手差点就要跳起来了。 活着的感觉真好! 年轻的感觉真好! 高兴之余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这是从哪里来的? “这个生命线是从哪儿来的?”我看着沈十安的脸轻声问。 “你别管,一切有我。” 其实我已经猜到了答案,只想跟他确认一下。 “是不是你取了别人的?”我小心翼翼开口问。 他点头,扶着我的手臂:“为了找到这个人我费了很大的力气,如果给我的时间足够,我本可以将反噬处理得更好,王坤一找我说了你的情况,我就知道来不及了,没办法只能取了就直接回来了。” “后面可能会有很强的反噬,不过有我在你不用担心,一切交给我处理。”他微微垂首,将我揽在怀中:“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我心中五味杂陈,心情跌落谷底。忽然想起多年以前沈十安有意避开我,他略带警告的跟我说:“陈月,你别走了你师傅的老路。” 我也曾信誓旦旦的回答:“不会。” 可如今,他为了我,随意的取走了她人的寿命放在我的身上,和当初的李仙娘又有什么两样? 我们,都违背了当初的诺言! 他像是看穿了我那般,轻轻执起我的手,叹息道:“我管不了那些,只想要你好好的。”他抚了抚我的头发:“这几天你先待在墓里别出去,不然身体会受不住的。” 他眼角瞥见我的手腕处,轻轻一扯,手腕的镯子就落在了地上,镯子瞬间变成了鬼蟒,它有些畏惧的看向沈十安,沈十安面露冷色,抬手一挥蛇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垂着蛇头蜷住蛇尾没有动弹。 “别。”我上前抓住他的手,他这才收回手,目光阴沉的看向鬼蟒:“我走前是否有交代过护她周全?” 鬼蟒的头又垂下了一些,蛇身往后缩了缩。 “若有下次。”沈十安抬手掀开了棺椁,空中散发了一阵白色粉尘,内里的棺材板应声而裂,此时的沈十安和以往温柔谦逊的人大不相同,我的手也跟着抖了抖。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在榕树村我跟他说起小时候的梦想?还是泰山回来的列车上? “我不想你再受到任何一点伤害了。”他似乎感受到我的情绪将我拥在怀中:“陈月,往后我们的路会越来越难,你怕不怕?” 此刻的他气度恢宏,我忽然想起了那句话: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我仰头看向他,摇了摇头。 纵然千难万险,绝不退缩! 第182章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五日后,我终于是从墓中出来了。 第一件事就是跑去照镜子,确认自己镜中的模样后,终于是松了口气,沈十安站在身后,我透过镜子看向他的脸,目光在镜中交汇,镜外十指紧扣。 我转身攀上他的手,却感觉手感不太对,我想将他的衣袖撸起,却被他握住手,对我笑着摇头。 “让我看看。” “没事。”他将我抱回房间,安置在床上轻声道:“这几日你在墓中都没怎么休息好,好好睡一觉好吗?” 他的手臂有凹凸不平,我隔着他的衣衫都感觉到了,这次出去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可我也很清楚,他不愿意说的事情,我是怎么也撬不开他的嘴。 “怎么睡不着?”他垂首在我耳畔轻声道。 我翻了个身坐在他身上,他轻笑:“娘子,现在可不是能欢好的时候。”他将我抱住放在枕边,紧紧的抱在怀里不让我动弹。 我的手探进他的衣内,冷冽的触感熟悉又悸动,可手底的那些凹凸不平的触感却又如此的不平,我一把扯开他的青衫,原本白皙的皮肤上,痕迹点点! “这……这是怎么弄的?”我哽咽,颤颤巍巍的来回抚摸那些伤痕。 “没事,已经过去了。”他将衣衫整理好,握住我的手不让我再继续看。 我紧紧的环住他的腰身:“是不是取阳寿的事情?” 不用他回答,我已经有了答案。 他却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这满身的伤痕能换你60年无忧,不亏的啊。” “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你值。”他扣住我的下巴让我与他对视:“过去几百年的岁月,我孤身一人,不知何为欢喜何为忧虑,没感受过喜悦,也未曾体会过思念一个人的滋味,岁月漫长啊。” “有你以后我知晓人间乐事,晓得了什么是快乐,那种即将见到你的兴奋,拥你在怀中的踏实,也明白了想念一个人竟是这么的辛苦。” 他啄了啄我的脸颊。 “我已经不记得心跳是什么感觉了,可每次即将要见到你的时候那种欢喜雀跃,心口隐隐的灼热,都叫我欣喜万分。” “陈月,我竟感觉我活过来了。”他抱着我的手臂紧了紧:“所以,你值得,即使是天雷轰顶粉碎碎骨,也是值得的。” 我哽住喉咙,攀住他的双臂将自己的脸埋进他怀中,千言万语,万语千言只汇成一句:“谢谢。” “傻。”他敲了敲我的脑袋,轻声呢喃:“你我之间,沈十安与陈月,永远都不需要说谢谢。” 屋外细细碎碎的声音,打断了我们的谈话,我侧耳听,那可不是人,是阴物,而且不止一个! 沈十安却不以为然,淡淡的道:“快睡吧。” 这我怎么能睡得着! “咱还是去看看吧?”我坐起来,沈十安脸色铁青的看向窗外拒绝我:“你睡,我去就好。” 见他抬手,我内心慌得一批,赶紧抓住他的手腕:“沈十安,你敢把我弄昏过去试试!” 以前他不想让我参与的时候,都是直接把我弄昏睡过去,这次看他的动作也不例外,见被我看穿,他无奈的扶着我起身。 “都是些不可畏惧的小鬼,你不必去的。” “那怎么行。”我反驳,总得知道对方究竟是想要做什么吧。 院墙外站着一个男人,确切的说是一个男鬼,见我开门出去,看了我一眼,而后双手抱拳:“先……”话还未出口,就被沈十安捶了一顿。 这……也太暴躁了! “转告他们,不必再来!滚!”沈十安语气冰冷,带着浓浓的警告。 那人艰难的爬起来,拱手一礼在黑暗中隐了去。 第183章 他去了哪里 沈十安并不看我,大约也是不知道如何跟我解释,见他不想多说,我也不追问了,只是换了个话题:“我迷糊中好像感觉李仙娘去给我解咒了,是吗?” “嗯。”他扶着我回房,微微叹息:“她也算是黔驴技穷了,你是她唯一的筹码了,她怎么能见你死了呢?只是没算到我会在那个时候赶回来罢了。” 我看着沈十安,并不拆穿他,微笑附和,李仙娘这事儿啊,也算是过去了,可是,刚刚那个有礼貌的男鬼呢? 还有沈十安口中说的他们到底是谁? “我们出去一段时间吧,这里不安静了。”沈十安轻声道。 “好。”我点头:“那我们去哪里呢?” 他摸摸我的头:“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儿。” “嗯。”我摇着他的手:“我想想。” 他拥着我道:“我们去湘西看看吧,听说那边风景很好。” “好啊,那我们就去湘西。” 沈十安侧头看向院外,似乎是在等待什么,他有些心不在焉的说:“你睡醒我们就出发。” 可我醒来床边空无一人,寻遍了里里外外也没有见到他,他更是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哪怕半月过去,他依旧没有出现,墓中没有人,鬼蟒也不知他的去向。 我忍着焦虑不安的心,思考我现下应该做些什么,这才恍然发现,对于沈十安,我除了知道他的名字,别的一无所知。 我对他知之甚少,甚至……我们之间,只要他不想出现了,我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可我不相信他会无缘无故的不想出现,或者不想见我,我们才说好要一起去湘西看看的。 他遇到危险了,脱不开身回来! 一定是这样。 可是我要怎么才能找到他呢? 我拿着马尾辫在院中踱步,被他庇护太久,都忘了我的本职工作了,我一个仙娘,要找一个鬼应该不是难事吧? 只等夜幕降临,我在院门口烧起了香烛符纸,不一会儿就出现了一个长发女鬼,这女的我认得,以前被我收拾得服服帖帖的,还用她的长发捆过树枝,此刻再见到她,她当日的哀嚎声还犹如在耳边。 “怎么就你一个,其他的鬼呢?”那邺村地质属阴,鬼怪都爱栖息在这,没道理只她一个。 难道是我的技艺生疏了?召唤不出来? “只剩我一个了。”她颤颤巍巍的说:“这一年里,有个老婆子一直在那邺村猎鬼,他们大多都被杀了,剩余不多的要么逃出了这里,要么躲在鬼城不敢再出来了。” 她抽抽嗒嗒的说:“我是枉死,进不去鬼城,东躲西藏的才到了今日。” “老婆子?什么老婆子?”我问:“还有猎鬼干什么?”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偶然听到他们提过一嘴,说是黄家沟出来的。”长发女鬼看了我一眼又继续说:“鬼的好处可多了,以鬼养鬼能养出很厉害的煞鬼,当然还有一些其他的用处,我就不太清楚了。” “黄家沟?”我狐疑道:“那不是别人,是我师傅。” “啊?”听到我说师父,女鬼抬腿就要跑,我一把将她拽回来:“她死了,而且我和她也不是一路人,你不用怕。” “对不住啊对不住。”她嘿嘿尴尬的笑。 “对了,我找你来是有事情问你。”我往火堆里扔了几张纸钱:“你见过沈十安吗?知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他哪儿都没有去啊。”女鬼撩了撩自己的头发:“他就在鬼城里。” 鬼城? 我看向以前的坟坡现在的桃林,这个死男人,这么近的距离,也不知道知会我一声,让我白白担心了这么久。 第184章 她叫阿蛮 我寻着以往的记忆,站在桃林中,看向星斗辨认方向,而后在西北处燃了一张符纸,手指捻诀,一座牌坊出现在眼前,我踏脚而入。 宽阔的街道人们川流不息,街边的小贩叫卖络绎不绝,沈府朱红色大门紧闭,我上前很轻松就推开了门,小老头依旧笑盈盈的朝我走来,对我拱了拱手:“夫人来了。” 我笑着和他打招呼:“许久不见了。” “是呢。”他回应我一个大大的笑容,脸上的褶子多得皱到了一起,有意的挡住我的去路:“先生不在呢。” 先生? 上次,他可是还叫公子的啊。 钱婆子也叫他先生,王坤一和他交流的时候我听见他也叫他先生。 “他去哪里了?”我不经意的拿出随身携带的马尾辫,小老头看到鞭子的时候后退了两步,弯着腰毕恭毕敬道:“小人不知,先生没有交代。”眼角却瞥向房屋的另一处。 我心中了然。 “行吧,我到处转转等他回来。”我穿过连廊往后居走,小老头却上来拦住我:“夫人您不能进去。” “为何?”我盯着他:“你拦得住吗?”手中的马尾辫在掌中拍了拍:“让开!” 说罢也不管他,抬腿就往后院而去,直觉告诉我,有问题,很有问题! 新房门上依旧挂着红色的绸缎扎成的花球,里屋传来低低的笑声,是女人的娇笑,我心头一紧,有些不敢去推开那扇门。 脑海中天人打架,我坚信,沈十安不会,他不会背叛我,即使他一时不忍,要和别的女人有什么,也不可能在我们的新房里,我不相信! 深深呼吸,抬手推门而入,雕花大床上,半躺着一个男人,他的衣衫凌乱,露出结实的胸膛,他手托腮深情的看向怀中娇媚如艳的女子,她的头枕在他的臂弯里,黑发如丝散落满床,大红喜被和他的青杉交汇,这场景,熟悉又陌生。 被打断似乎两人都很不耐烦,沈十安愠怒的朝门口抬手一掌,掌风袭来,吹起我散乱的头发,身旁的桌子在我眼前被震裂,木制的桌椅落在地上发出脆响。 女子轻呼一声,往他怀里缩了缩,而沈十安慵懒的坐起,见到我似乎并没有很意外,神色如常,淡声问:“你怎么来了?” 我还未开口,眼泪却先落下来,此刻我真恨自己泪失禁的体质! 仰起头将眼泪憋回去,握紧手中的马尾鞭,我想转身就走,脚却像是灌了铅一样,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那张熟悉的床榻,肤白貌美的女子身着紫色绸衣,她媚眼如丝,轻咬朱唇,委屈巴巴的缩在被子里,柔弱的问:“她是谁啊。” 声音宛如天籁。 就这一瞬间,站在她面前的我,像极了一个长满了络腮胡子的赤脚大汉,我拿什么和人家比呢?这么一个明目皓齿,娇弱柔矣的女子,我也喜欢。 可我还是有些期待,期待沈十安的解释,而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我,并未解释也并未回答女子的话,我嗓子干哑,忍不住干咳一声,挤出一个笑看向沈十安:“你几天没有回家了,都在这里吗?” 这个笑更像是哭,我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不想在他面前失了风度,其实我更加希望他能编个借口骗我,只要他随意编个理由,我都会信的,我可以相信的。 只是他说:“对,这几日,我都和阿蛮在一起。” 阿蛮? 原来她叫阿蛮。 多么亲热的称呼啊。 他对我永远都是连名带姓,他都叫我陈月,陈月,陈月,陈月。 不管是何时,即便是床第间,他每一次的悸动每一次的爆发,他都紧紧的抵着我,略带喘息的叫我——陈月! 第185章 你骗骗我吧 “那……那我,我……。”我想问问,我算什么?他在人间寻欢的恶趣味,还是百无聊赖的生命中的小插曲,可我问不出来,我垂下肩膀,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沈十安,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只要你说,我……我就相信。” 我轻轻抬头看向他的脸,他略微皱起的眉头,如若是以前,我定然会以为他也很难过,也是在心疼我,可今天,在有我们三个人的房间里,我只觉得他在忍耐,忍耐我一次次的打扰。可是,我多不甘心啊,离别前的那一夜,他才告诉我,是我让他重新感受到了生命的流逝,是我让他觉得这漫长的岁月有了盼头。 我的呼吸有些困难,眼泪不住的在眼中打转,我想和从前一样去触摸他的手心,却又轻轻缩回来,泪眼模糊中,他的脸也从清晰中慢慢变得模糊起来。 他说:“对不起。” 三个字! 盖棺定论! 我点点头,想笑也想哭。 “沈十安,你连编一个谎话骗我的力气都不肯花吗?” 他的身形动了动向我走来,大约是于心不忍,所以他轻轻喊我的名字:“陈月……” 我扑倒在他的怀中,感受到他一滞,他原本要下意识抱着我的手停在半空中,我哭得撕心裂肺毫不顾及形象,我紧紧的环抱着他的腰身,满脸泪水蹭湿了他的青衫。 是他将胆小怯懦的我从自卑的深渊中救赎出来,可此刻他又亲手将我推入了深渊。 我紧紧的抓紧他的衫子,卑微的请求:“你骗骗我吧,就像别的男朋友骗他们的女朋友那样骗骗我吧,你骗我说其实你和她只是一个误会,你骗我说其实你喜欢我,或者你快点把我弄昏过去,告诉我这一切都没有发生,是我做的一场梦……呜呜呜……你骗骗我好吗沈十安……呜呜呜……” 这一刻,我像是一只惊恐的小鹿,像一个迷路的小孩,而他是我唯一的救赎。 沈十安的肩膀微微抖动,他低下头,看着怀中的我哭得像是失去了糖果的孩子一样,终是红了眼眶,他也仰起头抑制住将要流出眼眶的泪水。 最终,他再次低下了头,几乎是用尽了手的坚定,像是应诺了我的哀求,又像是告诫自己一样,一字一顿的说:“陈月,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说完这句话,他的泪水就落了下来,眼眶里轻轻的悄无声息的滑下来,落在我乌黑的头发里,转瞬即逝。 话语如刀,眼泪如盐。 床上的女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我们的身旁,她高挑的身材和沈十安站在一块儿,真真是一对璧人,她说:“你还不离开吗?” 这话是对我说的。 我轻轻的松开了沈十安,看着眼前的女子,我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马尾辫,扬起手中的鞭子毫无预警的抽在她的身上。她发出一声惨叫,沈十安只是看着我,尽管阿蛮惨叫的声音震天,他也没有给她一个眼神。 我收好鞭子,抬手轻轻握住他的手掌,他的掌心还有遗留下来的伤痕,此刻我的手指滑过,那是因我而起的事端。 我见过他小心护着我的样子,见过他爱我的样子,所以能确定此刻屋中的阿蛮或许是有其他的原因。 只是,他像是看穿了我那般,抽回手轻声道:“你的命格是我破坏的,让你活不过三十岁我很愧疚,那60年是对你的补偿。”沈十安的唇角抽动:“你知道的,我不喜欢欠别人什么。” 五脏俱焚,肝胆俱裂! 我看着他的眼睛试图从那里面找到他话中的真伪,可我找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这一刻是寂静的,像一片了无生命的海,沉默间我仿佛变成了一个孤单的影子,我就站在他的对面,抬手就能触碰到的地方,可怎么又觉得我们之间隔了一片汪洋呢? 我忍着哽咽轻声道:“如此,便谢谢先生了。”我从善如流,与其他人一样叫他先生。 他曾说:“你我之间,沈十安和陈月两人,永远不必说谢。” 如今不过才几个日月便是天翻地覆。 心里像是下了一场大雨,满目苍夷。 第186章 逃离 是怎么出沈府的,我不知道,小老头见我跌跌撞撞的样子有些不忍,过来扶着我轻声道:“夫人,您小心。” 听到他的称呼,竟然如此的讽刺! 我趴在门口的石狮子上,只觉得天旋地转,一股恶心没由来的直冲喉咙,我弯腰干呕起来,泪水和污秽物混合在一起。 原来极致的悲伤不止是眼泪,还有生理反应啊。 小老头大抵是不忍心,帮我拍着后背顺气:“夫人,其实先生他……他……” 我直起身子抹了一把嘴,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把地弄脏了,辛苦你打扫了。” 直接在原地拿出符纸掐诀就出了鬼城。 桃林深处,我独自坐在地上,桃花已败,此时已是硕果累累,我看向天空,星斗满天,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一切不过都是镜花水月。 那邺村的小院中,处处都是他的气息,冷冽又清晰,小院外包裹着的薄薄白雾熠熠生辉,我站在院中抬头看向桃林的方向,他们似乎在嘲笑我仿佛永远都摆脱不了沈十安。 我连夜离开了这里,与其说离开,不如说是逃离。 院门外长发女鬼站在衣裙拖地,头发都快要垂落在地上,她见我出来弓着腰问我要去哪里,能不能带上她。 “我要出一趟远门,不方便带你,你去投胎吧,别熬着了。”我轻声道,转身关好门。 “你带上我吧,我暂时投不了胎。”她怯生生的拉着我的衣角,生怕我把她落下了。 “好。” 她亦步亦趋的跟着我,身上的衣衫已看不出原有的颜色,头发散乱,看起来糟糕透了。 “把自己收拾得利落点。”我有些嫌弃。 “马上马上。” 不消一会儿功夫,我面前的人就已焕然一新,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的脸,因为死亡,脸上没有血色,柳叶弯弯,鼻尖小巧玲珑,谈不上漂亮,但是也清秀可人。 “生前他们都叫我晓晓,你也这么叫我吧。” 午夜的绿皮火车,哐当哐当,我呆呆的看向窗外的风景,手中的手镯散发着寒光,我将它取下轻声道:“你回去吧,别跟着我。” 它晃了晃蛇头拒绝。 “你是怕他吗?”我轻声道:“别怕,就说是我的意思,我想和他彻底的划清界限,不想身旁有任何一样和他有关的东西。”我推了推鬼蟒:“回吧。” 它犹豫片刻原地消失了。 以后的路,我都要自己走了。 没有沈十安,也没有周奇,只是我一个人慢慢走。 窗外风景一闪而逝,车厢里的人早已睡得七倒八歪,我看向一直站在我身旁的晓晓轻声问:“晓晓你死多久了啊?为什么不去投胎呢?” “不记得了。“她眼神清澈:“我还有事没有做完。” “嗯。”我点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那你知道阿蛮吗?”我托着腮看向窗外,有些不经意的问,晓晓却半晌都未回答,见她犹豫,我摇了摇头:“算了。” 还有什么意义呢? “你不用一直出现,隐去就行了。”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眼睛酸痛,泪意如泉涌。 我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入眠,闭上眼全是大红色的喜房中,娇媚的女子蜷缩在他的怀中的样子。 他的温柔不是对我一个人,也会给别人,他的衣衫也会为了别人而退却,我不可抑制的去想象他与她十指交缠,他覆在她身上,紧紧掐着她的腰间不许她往后退,而后喘息着叫她的名字:“阿蛮,阿蛮,阿蛮。 第187章 酒店首尾房 火车到站,出站口围满了人。 “要不要住旅馆?” “要不要坐车?” 声音此起彼伏,市井的烟火气息。 此次出来并没有目的地,只是随意的买了最近的火车票,我疲倦的叫了车随意的订了一个酒店,可车却越走越便宜,我警觉的拿出手机地图看,却显示酒店就在前方一公里,心中略微放心了下来。 一栋古色古香的建筑伫立在眼前,四周看起来很荒凉,没有多余的建筑,只怪自己订酒店选的关键词就是幽静、度假。 推开门,一阵铃声叮叮当当的响起,惊醒了在前台睡觉的人,见有人进来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招呼我先去登记。 “201房间,您上楼沿着走廊一直走,最后一间就是了。”他将房卡递给我指了指一侧的楼梯。 首尾房? 顾名思义就是第一间房和最后一间房,这两间房的入住率一般是很低的,除非客满不然不会安排给客人住,因为阳气不足,容易招阴,且灵异事件层出不穷。 尤其是女生一个人千万不要住首尾房,女子本就属阴,再住到这种阴气横生的房间,晚上容易鬼压床,更可怕的是,也许会有一些喜欢搞怪的东西坐在床头看着你睡觉。 “滴。”刷了房卡进房间,比外面的温度稍低了一些,我将房间的灯全部打开,酒店客房的火柴也划燃两根在房里走了两圈,表示告诉那些东西,我要在这儿打扰了,彼此相敬如宾,有怪莫怪。 将马尾鞭压在枕头下,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心口处有些发痛,翻身侧睡才让自己舒服一点。 房门被打开,一个女人慢慢走进来,我看不清她的脸,先是模糊等她走近了才看见她的脸和白纸一样,并没有五官。 我尝试着起身,却发现自己浑身动弹不得,手和脚像是被束缚了一样,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是梦魇,这是鬼压床,不要怕,闭上眼睛,睡着了一会儿醒过来就好了。” 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站在床头,看着我,因为没有五官,所以我不知道她的表情,她一动不动的站在床前,许久之后,她抬了抬手似是想对我做些什么,又好像在害怕什么缩回手,安静的站在一旁看着我。 天光大亮我才悠悠转醒,浑身酸痛,眼皮都抬不起来,身上像是被谁在梦中打了一顿一样,难道昨晚不是做梦,而是真的有东西进来了? 我环视房间,没有留下一点阴气! “晓晓,晓晓?”我叫着女鬼,她瞬间出现在我眼前,我问:“昨晚是不是有东西进来过了?” “嗯。”她给了我确切的答案。 “是什么?” “我不知道。”晓晓沉吟一会儿道:“我远远的躲开了,她身上的煞气很重,我不敢靠近。” 那她为什么没有伤害我?而是看着我睡觉?天亮就离开了。 我拿出枕头下的马尾鞭,难道是因为有这个东西?所以她原本对我伸出了手后来又缩回去了? 看来想要知道答案,只能把它找出来才能确认了。 简单收拾了一下到餐厅去吃早餐,我才刚到餐厅就迎上了一道目光,在整个早餐过程中,那双眼睛一直就没有离开过我,浑身不自在! “请问这儿有人吗?”那道目光的主人终于端着餐盘走了过来。 看似询问,不等我回答就已坐在了我对面。 第188章 张文瑞 “您哪位?”我看向他。 他没有回答,反而问我:“昨晚睡得还好吗?” “还好。”我埋头喝粥,眼睛却悄悄打量着他,三十来岁的样子,一身干净的运动服,但他的身上有阴气。 虽然不重,但我隐隐的看到了。 当然,他从我进入餐厅就开始一直打量着我,说明他也发现我身上的不寻常的气息了,就是不知道他是同道中人还是别的什么。 “张文瑞,你好。”他对我伸出手自报家门。 “你好。”我将一个鸡蛋放在他手中拒绝和他握手,也并未告知他我的名字。 我只是想找个地方度假放松,并不想被人打扰,他也从善如流的剥起了鸡蛋。 “我吃好了,你慢用。” 这家酒店的地理位置确实不错,远离闹市,周遭有山有水,沿着木栈道往进山有一处湖,有很多人在钓鱼,旁边有出租渔具的,我也租了一套设备,撑开折叠椅,甩下鱼竿。 半躺着遮阳帽盖在脸上享受这难得的静谧。 其实我不会钓鱼,第一次还是和周奇一起在那邺村后面的湖里,那也是他在钓鱼我在一旁玩手机。 “哪有你这么钓鱼的。”一道声音响起,是张文瑞,我烦躁的揭开遮阳帽,他正在收我的鱼竿,鱼饵已没有了,在我不知道的时候,鱼其实已经上钩,却被我的不闻不问放过了。 “你到底想干嘛?”被打扰了之后的烦躁。 “我纯属路过,路过而已。”他重新挂上鱼饵,鱼竿甩进湖中,顺势坐在地上,眼睛紧紧的盯着水面。 “陈月,你说今天能钓到鱼吗?”他不经意的开口。 我心一紧:“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身边那个女鬼说的啊。”他略带委屈道:“你不肯告诉我,我只能想办法把她叫出来问问喽。” 我不答腔,实在是摸不透这人到底想干嘛。 “你不用这么紧张,我又没有恶意,只是好奇而已。”他猛拉鱼竿,一条小鱼挣扎扭动身体,他从鱼钩上取下放在鱼桶中,又垂头重新挂好鱼饵甩入水中:“你身上的秘密不小哦,是你自己告诉我还是我自己挖掘啊。”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薯片,递给我问:“吃吗?”没得到我的回答,他自顾自的塞进嘴里:“我这人就是好奇心比较重,也喜欢探索,你还是别告诉我了,让我自己挖掘,让我一层层的把你剥开这才有趣。” 听听,这是人话吗? “哎,昨晚没人去找你吗?”他用手肘推了推我:“你那房间每晚都有人进去,昨晚没去吗?” “我想安静一会儿,你能不打扰我吗?”耐心已经耗光了。 “也行。”他重新在草地上坐好:“那我不说话了,安静的钓鱼。” “这是我租的,你要掉就重新去租一套,然后离我远一点钓可以吗?”我差点就要忍不住咆哮了,这人怎么回事,这么不会看人脸色吗? “你又不钓,那不是很浪费吗?” 恬不知耻! 我快被气笑了,不想多说什么,站起来转身就要走,他喜欢钓留给他就好了,没想到他放下鱼竿跟上我:“你要走啊,要去哪儿?我对这一片比较熟悉,我可以给你当导游!” “你这是骚扰,别逼我报警。”我咬牙切齿。 “你知道有些事情警察管不了的。”他取下帽子在手中当扇子扇凉。 我气得转身就回了酒店,砰的摔上门,世界终于安静一点了。 第189章 苗寨 “晓晓,你出来。” “陈月你找我啊。”她低着头,不敢看我。 “如果下次你再敢把我的事情告诉别人,你就别跟着我了。” 我将气都撒在她身上,本来湖边吹着风晒着太阳还挺舒适的,但某些人的出现真是煞风景。 “我,我没说什么,他就是问了你的名字。”晓晓着急解释:“他说要把我灰飞湮灭,我不敢不说。” “算了。”我摆摆手:“下次别把我们的事情随便跟人说,外面坏人很多的。” 我收拾好东西叫了车离开这家酒店,酒店的旅游攻略图上写着距离这里三十公里的地方有个轻摇苗寨,那儿才开发不久,商业气息还不太严重,适合度假养生,路上用app订了一家民宿。 车刚停稳我拿着行李下来,一辆红色的敞篷车就停在了我面前,开车的人即使带着墨镜我也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不是张文瑞是谁? “哎,这时候可不能进寨子啊。”他摘下墨镜挂在衣领上,笑着看我。 我真是忍无可忍,还追到这儿来了是吧? 掏出手机按下110,还没来得及按拨号键手机就被人抢去,他一字一句的说道:“现在这个寨子不能进。” “不仅跟踪还抢东西是吧?”我真是忍无可忍,恨不得眼睛是刀往他身上戳几个洞,让他血流而死。 “我好心救你,你不听那就算了。”他把手机扔给我,长腿一迈上了车:“还有,我没那么无聊跟踪你,如果你非要进这个寨子,看在咱同住过一家酒店的情分上,我可以给你……”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我拖着小行李箱就踏进了寨门,只剩他急切的声音:“哎,你是不是聋子啊!” 寨里的民宿是典型的苗族风格,层层叠叠的木楼拾级而上,青石板的路蜿蜒盘旋好似没有尽头,店铺卖着各种工艺品,游客三三两两的走过,或是停下拍照。一对情侣相拥穿越过人群好不甜蜜,见我看着他们,两人对我客气的笑了笑,我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我垂下头,那个人的名字浮上心头,苦涩淹没喉咙。 我订的民宿在巷子的尽头,现在是旅游淡季,入住的人不多,老板慷慨的免费给我升级了套房,并嘱咐我天黑就不要出门了,现在外面不太平。 “怎么个不太平啊老板?”我一边收拾证件一边好奇的问。 中年男人左顾右盼,这才小声的说:“我们这儿前段时间出了一个杀人狂,杀了好几个人,都是小姑娘,死得可惨了,警察来了好几波都没找到人。” “所以你们小姑娘晚上不要出门,你有什么需要就打前台电话,我们安排人给你送过去。”中年老板见我脸色不太好,以为我被吓到了,又安抚道:“我们店里很安全,你不用怕,而且已经很久没出过事了,所以你别怕。” “谢谢老板。”我提着行李箱往房间走,难怪张文瑞说现在不能进寨子,看来是错怪他了。 住在我隔壁的是在街上遇见的那对情侣,两人见到我也是明显一愣,双方点头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190章 遇害 木质的楼隔音不太好,入夜隔壁就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一开始是说说笑笑而后是低语,呻吟声由浅至深,女声像是承受着莫大的痛苦,床头撞击在墙壁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年轻就是好啊! 我看着时间,这两个小时过去了,还没结束呢! …… 被敲门声惊醒,窗外已是天光大亮,我竟是在沙发上睡了一夜。 门外站着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简单的说明了来意,原来是昨晚隔壁女生失踪了,男士一早报了案,问我昨晚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或者有没有听到隔壁有什么声音,我眼皮一跳,这……不太好说吧。 “没关系,你听到什么了就跟我们说。”他们把我叫到大厅换了个女警察来问。 “嗯。”我得想想应该怎么措辞。 “昨晚确实听到隔壁发出了一些声音。”我看坐在对面的警察提笔飞快的在笔记本上记录,我干咳一声:“男女在一起嘛,难免干柴烈火。” “大概是几点。”她似乎看出了我的尴尬,轻声问。 “八点多吧。”我大概回忆了一下时间。 “持续时间呢?”她继续问,头也不抬的专注记录。 “两个多小时?”我带着些许不确定,真的害怕她会问我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我应该怎么回答?难道说我不仅听着还看了时间? 那肯定是这房子的隔音太差了啊! “还有其他的吗?” 我摇头:“没了,后来我就睡着了。” “那好的。”她合上笔记本:“你如果想起什么的话随时跟我们联系。”或许是见我一个人,她还不忘叮嘱:“你一个人来旅游要注意安全。” …… 傍晚我从外面游玩回来,提着从面馆打包回来的米粉准备回房间去吃,刚走到楼梯的拐角就看见失踪的女孩儿站在隔壁客房门口。 见我回来,她对我苦涩一笑,我垂着头假装没有看见,拿出房卡开门,转身关门的时候却瞥见她已经站在了我的门前。 隔壁的女孩儿不是失踪了,而是死了! 她的喉咙有两个血窟窿,应该是被什么东西咬了脖子,可是这不关我的事,所以我假装看不见,合上了门。 可似乎她并不死心,穿墙而来。原本还在嗦粉的我皱了皱眉头,我讨厌吃饭的时候被打扰,于是拿出随身携带的马尾鞭放在手侧,她见到以后后退了几步。 她是人的时候我能和颜悦色的和她打招呼,可现如今,她死了,我没必要再和她微笑了。 她退到门边,忽而跪了下来,哭着求我帮帮她。 我端着塑料盒子喝了最后一口汤,真满足啊! “我能帮你什么?”抽出纸巾擦嘴,瞥向她问。 “我是被害的。” 废话嘛,她脖子上那么大个窟窿我又不是瞎了看不见。 “有事找警察叔叔。” “呜呜呜,求求你帮帮我。”喉咙漏风的人哭起来真他喵的要了命了,我揉着耳朵:“闭嘴!” “你告诉我你的尸体在哪里,我最多让他们来给你收尸。” 她这才止住哭声,抽抽嗒嗒的说半天也说不清楚尸体去了哪里。 第191章 入梦 只是隐约从她的表述中听到了洞穴、水潭、树下。 我烦躁的揉着耳朵,这他妈让我怎么跟警察说,隔壁的有了声音,应该是男孩儿回来了,跪在地上的人马上跟了上去。 哎,一对苦命的鸳鸯。 不消一会儿隔壁的男生就来敲了我的门,我站在门里问他有什么事,他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问能不能进来说。 “就是,那个……”他似乎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开口。 “你直说吧。” “我刚刚趴在床上眯了一小会儿。”他小心的看我的脸色:“做了个梦。” 入梦了啊,看来小姑娘不算蠢。 “萌萌她……她说让我来找你,你能帮她。” 靠! 还是蠢啊! 是我对她抱太大希望了。既然入梦了,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自己死了,尸体在哪里,让他报警不就行了吗?非得来找我吗! 我看向一直站在男生身旁的萌萌,她张着嘴:“求求你帮我。” “我能帮你什么啊姐姐!”我无奈,我还能去帮她杀了那凶手不成? “啊?”男生疑惑的看着我。 “没事。”我摆了摆手,实在是不想淌这趟浑水,明天一早我就离开这里,换个地方,嗯! “那个什么萌萌是你女朋友对吧,你明天去报警让警察叔叔去有洞穴、有水潭又有树的地方找找吧,应该会有个结果。” “你怎么知道?”他怀疑的看向我。 看吧,我就说这种事不能随意的插手,除了凶手谁还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萌萌说的。” “你见过她?”他更加狐疑,有些激动的站起来:“你是不是见过他?求你告诉我,或者你告诉我怎么走,我现在就去找她。” 我无语扶额:“你最好还是别一个去。”这是我唯一能提醒的。 “不行,我得去,我得马上就去,萌萌最怕黑了,她在那儿肯定又饿又累还吓坏了。”他往门外走去嘴里还念叨:“我给他带件衣服去,外面有些凉,对了,还有面包,对,她肯定饿坏了。” 我想叫住他那是凶手的老巢,一个人去那不是上去送人头吗?可是啊,这世上相爱的人,怎会在听到爱人消息的时候还能坐得住呢?他独身一人出去寻找去了,萌萌流着泪求我救救他,拦住他,别让他去。 “他来陪你不好吗?”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我说出了这句话,萌萌当场错愕在原地,盯着我看了许久,开口道:“我想他活着。”飘身跟了上去。 活着的人自然是想去陪伴死亡的人的,可是死亡的人却想要他们都活下去,每个人都站在自己的角度思考问题,从不问对方是不是愿意的。 有的人历尽千帆也要取来性命为爱的人延续,也有的人转头就忘了山盟海誓,他们走得倒是干脆利落,留下另外的人站在原地,往前走也不是,停留在原处也不是。 如果注定不能在一起,那么见一面体面的告别也是好的吧? 我垂身收拾好东西,踏月出门。 第192章 职业道德 当即画了一张引路符,寻着符文烧出的烟雾方向走,在一处山涧引路符熄灭了,我看了看四周,应该就是在这里了。 除了一个小涧也没水潭啊,树倒是有一棵,山洞?应该是在山洞里,可是山洞在哪儿呢? 我靠近山体一边找,只有一个半人高的小洞,里面黑漆漆的怎么也不能藏人吧? 没有阴气? 真是人为的? 我蹲在洞边向里面打量,忽然身后一只手伸过来捂住我的嘴巴,我慌乱的拍打他的手,还以为是杀人凶手,被他拖行了一小段路才看清人,又是张文瑞! “你干嘛?”对他的种种行为我实在是感觉厌烦。 “嘘!”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你不要命啦?” 他指着洞口:“那里面的东西你以为是你一个学艺不精的小仙娘就能收拾得了的吗?” 好哇,他竟然啥都知道,这个死晓晓竟然还敢说她什么也没说,只告诉了对方的名字! 看我回去不扒了她的鬼皮! “瞪我干什么,不是你带着的那女鬼告诉我的。”他似乎看穿了我,轻蔑一笑:“就你那两下子谁看不出来。” 士可杀不可辱! 山洞里忽然传出一阵低吼,像是老虎的嗥叫又像是虎的低吼,想到萌萌脖子上的两个血窟窿,难道里面的是野兽? “走啊。”他拽着我弯着腰往后退,到了大路上,将我扔上车,这才开着车一溜烟的窜了出去。 “那是啥?”我探出头往后看,生怕后面那东西追上来。 “你猜。”他骨节分明的手握着方向盘,时不时的也从后视镜往后看。 又是这句? 真无语,我翻了个大白眼。 张文瑞正色道:“那是从深山里跑出来的僵尸。” “哈?”我脑子里全是林正英电影,那种穿着清代衣着浑身僵硬往前跳的僵尸。 没想到是真的! 还真有这种玩意儿。 不过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以前我还不相信这世界上有鬼呢,那不最后还是做了仙娘专门抓鬼嘛。 “和电影里一样吸血吗?”我问。 “不然?”他像看傻子一样看我。 萌萌脖子上的那两窟窿可不就是它咬出来的吗? “和电影里的一样?”我尝试去理解我不懂的世界:“他们走路也是蹦蹦跳跳的吗?还有,我看英叔电影遇到僵尸的时候屏住呼吸他就找不到人是这样的吗?” “电影源于生活高于生活。”他沉声道:“你说的那些都是低级的小僵尸,能从深山中跑出来的那可不是一般的僵尸,里面那位有思想会伪装,只不过前几日被我伤了所以这才躲在这山洞里休生养息。” “你打得过他啊。”那我们还跑什么跑,那不趁他病要他命啊。 我一拍大腿,想起萌萌男朋友也出来了,他不会碰上吧? “住我隔壁的小男生也出来了,他不会碰上吧?” 他一脚踩上刹车:“什么?” 我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又跟他说了一遍,他斜着眼睛瞪我一眼,似乎是不知道我脑子里到底装了些啥。 我看他深呼吸了好几次,这才压住怒气:“你学艺不精也就算了,最基本的职业道德也没有吗?” 职业道德? 他跟我谈道德! 我入这行可没正经拜过师,也没锄强扶弱,我师傅更没有教过我如何匡扶正义,我能入门全靠我天选的命格,她把我留在身边好随时借了我的命罢了。 “他们向你求助你袖手旁观,无所作为你做什么仙娘,没有预知危险的能力,将别人的生命看作草芥,没有慈悲之心,你趁早改行得了。” 他压了压怒火:“我以为你只是技不如人,不想如此自私自利,学艺不精是天分问题,但心凉薄了那就是态度问题了。” 好大一顶帽子! “谁的事儿我都管,那我不要有自己的生活啦。”我赌气的拉开车门下车动作一气呵成,重重的摔上他的昂贵的敞篷车门:“你大公无私,慈悲为怀,你去救人啊,跟我装什么大尾巴狼。” 爽! 我寻着灯光重新走回寨子。 街上清冷灯光将我的影子拉的老长,与白天的繁华比起来,晚上冷清异常,家家关门闭户不见行人。 走过长街,拐角就是我住的那家民宿的巷子,巷子的灯光有些暗,我低头找手机,想打开手电筒,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我的身后站着一个人。 没有阴气! 应该是一个人。 因为,他还有影子。 地上印出来的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影子,还有另外一个的,我紧紧的握住马尾鞭,这玩意儿除了打鬼,打人也是很痛的。 影子的双手忽然抬起向我袭来,看姿势是要掐住我的脖子,我身体往前倾躲过了他的手,顺势往前跨出了几步侧身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好方便我甩开手中的鞭子。 他人高马大,正好挡住头顶的路灯,我看不清他的脸,大约是见到我躲开他有些生气,大步朝我而来,手一直伸向我并未放下,嘴里发出低吼,他僵硬的动作让我联想到了张文瑞说的——僵尸! 好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巷子的尽头就是我住的民宿,我根本躲无可躲,要跑出去也是不能的他就挡在前面呢。 如今唯有使出十分的力气拼死一搏,剩下的九十分看命了。 眼看他的手就要抓到我了,我甩出手中的鞭子,打在他身上他毫无感觉,脚步依旧毫无停留的朝我走来,我已经退无可退,他僵硬的手已经触碰到了我的手,不足十米的距离就是民宿的大门了。 他抓住我的手臂往巷子外走,任凭我怎么挣扎手臂像是被铁焊住了一样纹丝不动,他走路的幅度不大,动作不快,因为我的紧张一个没站稳我摔倒在了路上,他像是不知道一样,拖着我的身体往前走,皮肤与石板摩擦痛感袭来。 我看向那扇离我越来越远的民宿门,我大约永远都进不去了。 忽然,他停了下来,钳制住我的手却并未松开,我的背上大概是破皮了,这一停下就火辣辣的痛。 忽然他手一甩,我整个人都朝外飞去,撞在巷子墙上,发出一声闷响又重重的落在地上:“啊。”我惨叫一声,太痛了。 僵尸的前面,晓晓挡住了他的去路,难怪他会甩开我。 我挣扎着爬起来,忍着痛悄摸的往后退,只要回到民宿应该就好了吧,按照大家的说法,他没有进过屋伤人,都是在外面找出门的带回吸血。 晓晓旋身在空中,长发此刻像是一张网一张捆绑着他,让他动弹不得,他在原地挣扎,嘴里低吼一声,那些头发当即就碎了,晓晓的头发像是会源源不断生长一张,又从头上忽然射出很多青丝,将他网住,僵尸虽然暴躁不堪,但他不能只能在地上,暂时伤害不了在空中的晓晓。 我退回到民宿大门,里面上锁了,这也进不去啊!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我急得满头大汗,僵尸此时一手握住晓晓的头发,狠狠一拽,她整个人就被拽了下来,此时她的脖子已被扼住,救她我是不行的,只会把自己搭进去,这种愚蠢的勇我可不干,可这民宿我也进不去啊! 从未感觉自己这么无能过。 敲门是肯定不行的,且不说里面开不开,万一把僵尸引了进去可怎么办。 爬墙吧! 我踮着脚勾着屋檐往上爬,使尽全力也上不去,晓晓的头发尽数被僵尸攥在手中,此刻已经被僵尸踩在了脚底,她的脸皱做一团,痛苦异常,见我在爬墙还是抬起一只手对着我的方向摊开,一束头发像是光一样朝我奔来,那束头发托着我的腿,这次,不费什么力气就上了墙。 我坐在墙上喘息,这他喵的也太高了,我能下得去? 第193章 看戏 巷子里的入口处一个身影闪进来,是张文瑞,他手持一柄剑,身上穿着黄色的长袍,那是道教的袍子!这家伙是道教的啊! 想起他刚刚对我说的那些道貌岸然的话,道教不是一直秉承着死道友不死贫道吗?他这么义正言辞的教育我没有职业道德是啥意思? 只见他将黄纸贴在剑头,毫不犹豫的朝僵尸刺去,僵尸正被晓晓分散了注意力,所以那柄剑毫无疑议的插入了他的身体,僵尸暴怒而起,放开晓晓一步一步直逼张文瑞而去。 晓晓飞身到我身边,我见她没有异常道了声谢。 “对了,你那头发还好吗?”我一边看张文瑞和僵尸打斗一边问。 “没事。”晓晓摇头:“我送你下去吧。” “不急。”我的眼睛不离巷子里的一人一尸,太精彩了,打鬼的见过,打僵尸还是头一回,还差点瓜子,要是有瓜子就好了。 我跨坐在墙上,怕掉下去手还紧紧的扶着墙沿。 我发现了,这僵尸就像是一台永动机一样知疲倦,张文瑞一开始很轻松应对,可慢慢的已经体力不支了,加之僵尸的力气之大,张文瑞很快就被逼到了墙角。 “要不我去帮帮他吧。”晓晓也很紧张。 “还不急。”他说教不是一套一套的吗?我倒是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厉害。 墙角的张文瑞反手脱掉了身上的道袍,脚尖轻点地面,飞身起来,将袍子盖住了僵尸,而后只见他拿出黄纸嵌在剑上,背对着僵尸,剑贴腰间而过,透过道袍插入了僵尸的身体。 僵尸应声倒下,张文瑞用剑勾起道袍,那只僵尸暴怒而起,长长的指甲插进了张文瑞的肩膀,我惊呼一声:“快,晓晓,去帮他。” 两人很快合力将僵尸制服,我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能不能借你头发一用?”张文瑞对晓晓道。 “嗯。”晓晓会意,瞬间变出很多头发将僵尸缠住,只是被缠住的僵尸还是在不停的挣扎,真担心他会不会像刚刚一样挣脱了出来。 “哎。”张文瑞抬头叫我:“借你一个铜钱用用。” “没有。”我摇头,我哪来的铜钱? 他指着我说:“你那鞭子上拆一个下来。” 我从未在他面前出示过马尾鞭,他竟然知道。 我无奈只能拿出鞭子拆了一个扔给他,铜钱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弯腰捡起,用黄纸包裹住铜钱,手指微动掐诀,而后将铜钱扣在了僵尸的面门上,这下僵尸终于不挣扎了,安静了下来。 “你不下来吗?”他笑着问,声音中带着浓厚的嘲讽。 “关你屁事。” 他也不恼,拖着僵尸就消失在夜色中。 我是在第三天夜里看到隔壁小男生——王平的,他端着泡面顶着个大鸡窝头回房间,身上阴气环绕,眼睑下方黑了一圈,像个久病卧床将死的人。 我心中了然,却也没多说什么。 他进屋不久,房里就传来了微弱的喘息和男女交欢时候的呻吟,我已经习以为常,波澜不惊的刷着手机小视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们只需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就好了。 晓晓听着隔壁的声音原本毫无血色的脸竟有些娇羞,正襟危坐在一旁,我扑哧一声笑她:“你不用随时都崩着,放松一点。” “啊?”她不明所以。 我放下手机,抬起她的腿放在沙发上,再让她躺下,她有些紧张的看着我,身体紧绷躺尸一样笔挺。 “放松放松。”我拍了拍她的手臂:“你这样不难受吗?” “我……我习惯了。” “等着。”我打了个响指,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一炷香来点燃塞她手里,她躺沙发上深吸了口香火,终于不挺尸了。 “这样就对了嘛。”我满意的看着飘飘欲仙的晓晓,自己也在另外一张沙发上半躺着吃小零食。 “陈月。”晓晓深吸了口香火说:“隔壁是……” “我知道。”我打断了她:“咱要秉承个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的原则,关上门不要管别人的事情,出来玩就彻底放松。” “哦。”她原本要坐起来的身体听到我这么说,又躺下了,还发出一阵舒服的叹息:“真爽啊。” 我斜了她一眼,这就爽了?要求这么低? “你为什么不想去投胎啊,孤魂野鬼多凄凉。” 听到我这么问,她原本放松的身体又再次紧绷了起来,终于还是坐了起来,只见她握着的香微微发抖,全然不见刚刚的舒爽姿态。 “算了算了,当我没问过。”看来是一些不太好的记忆,我虽然八卦,但向来不爱挖别人伤口,享受当下就好。 第194章 我不是美人,我是残疾人 萌萌的尸体派出所没有找到,我想起张文瑞,大约是他带走了。 电影中都说被僵尸咬了也会变成僵尸的嘛,所以很可能他也将萌萌的尸体带走了,不过,那天他的手可被僵尸抓伤了,不知道怎么样了会不会也变成僵尸,如果连他也尸变的话,那这儿不就有三个僵尸了? 太危险了。 晓晓见我一脸凝重,问我怎么了。 我把自己的疑虑添油加醋的告诉她之后,却换来她的眉头紧皱。 她怯生生的问:“陈月,你要不还是回那邺村吧。” “是吧,你也觉得这里很危险对不对。”我指着她感叹:“我们赶紧收拾收拾走吧,我可不想被那东西咬穿喉咙。” “不是,我的意思是。”晓晓声音越说越小:“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是回那邺村安全一点。”说完她就隐身了,气得我在房间对着空气破口大骂。 “你给我出来,让你看看我的厉害,我今天不用鞭子给你抽得跪地求饶你都不知道我的厉害!” “是不是忘了第一次见面,你被我用柳鞭抽得满地找牙,一边哭一边用你那一头长毛给我捆树枝,这些你都忘了?你个老东西!” “那是因为我们都怕他,才不是怕你。”她虽没有现身,但声音弱弱的传来。 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是狠狠的击中了我的心脏,我颓然的在沙发上坐下,我怎么会忘了,这么些年我这么顺风顺水,不是因为自己有多厉害,而是身后的那个人,无论我做了什么,他都会给我兜底,即使是我面临绝路濒临死亡我也没有怕过。 他是我坚强的后盾,是可以为我遮风挡雨的人。 “晓晓。”我喉咙一紧:“我们不回那邺村了好吗?” 见我这样,她现身轻轻拉着我的手:“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她顿了顿又道:“以后遇到危险我们就跑,总归是不会丢了性命的。” “嗯。”我托着腮重重的点了点头,收拾一些小鬼我还可以,如果对方太强大我跑也不丢人对吧。 “那……”我看着晓晓,她见我眼珠子转了转又想隐身却被我一把拽住手臂:“我有点囊中羞涩。” 她慌张的摆摆手:“我没钱的,我也没钱的。” “谁要你的钱了。”我松开她,跟她展开说我的计划,她听得一愣一愣的,猛摇头,在看到我不经意的掏出马尾鞭的时候又咬着牙重重的点头。 我那点钱还是在川西的时候坑的医院张院长的,一直又没什么收入,凭着一股子热血就从那邺村出来了,现在一看余额有点傻眼。 人嘛,总得活下去不是。 于是凌晨,晓晓就出发了。我的计划就是让晓晓去吓一吓民宿老板,我顺势而为的去表演抓鬼,而后老板对我感激涕零,不仅免了我的住宿还会好吃好喝的待我,再顺便收取一点辛苦费…… 往后的日子那不得风生水起啊! 不用付出什么辛苦,也没有危险,荷包自然就鼓起来了,我可太聪明了。 我一直贴在门上侧耳听着动静,一声男人的尖叫传了出来,我心中默数一分钟,总不能表现得太急切不是。 可当我赶到的时候傻眼了! 晓晓被钉在墙上,民宿老板靠着墙瑟瑟发抖,而房屋中赫然站着一个熟人——张文瑞! 他是我的克星! 见我进来他不屑的冲我笑笑,讽刺道:“陈师傅这是?” 我摸了摸鼻子讪讪道:“听到有声音,下来看看。”眼睛偷瞄了一眼晓晓,她只是被定住,张文瑞没有伤她,这让我放心不少。 “你……你们认识?”民宿老板回过神来问。 嗯,不仅认识,还是生死对头! “见过陈师傅抓鬼的风姿。”他的嘲讽都要溢出来了。 如果我的眼睛是刀,此刻他早已千疮百孔。 “谢谢,谢谢你们了。”民宿老板从善如流:“刚刚还以为我在做梦,谁知道睁开眼睛就看到这个女鬼站我床头,那张七窍流血的脸都快要贴在我的脸上了。”他还心有余悸的看着墙上被钉住的晓晓。 “没事了,鬼我就带走了。”张文瑞抬手就将晓晓拎了起来:“我会好好收拾她,不会再让她出来害人了,你安心就是。” 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只是,这话听着像是在安慰老板,实则是在威胁我。 我慌张的跟上,担心他真的把晓晓给收拾了。 “张师傅嘿嘿嘿。”我讨好的笑:“如果不嫌弃的话,去我房里坐坐吧。” “大晚上的去你房间不打扰吗?”他笑着问:“我怕你报警说我骚扰你啊。” 我拼命摆手:“那不会那不会,能请张师傅到我房里坐坐是我的福气,我也想向你讨教讨教着抓鬼之术。” 他不屑的看我一眼,抬脚上楼,去了我的房间。 关上门,他的手一松晓晓就被扔到了地上,张文瑞声音清冷略带警告:“你越界了。” 晓晓不敢说话,求救的看向我,我连忙拿起房间的饮料递上去:“您消消气消消气,都怪我都是我不好。” “自然是你不好。”他拧开瓶盖喝了一口,长腿一迈在沙发上坐下来:“我以为你只是学艺不精,没有职业道德,没想到竟然良心泯灭,指使鬼去吓人以此来谋取利益,看来是留不得你了。” 好好好,又开始上纲上线了! 可我又不敢发作,只能拼命的装无辜,再三保证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说到最后我声泪俱下,一把掀开我的裤腿儿。 他带着嘲讽的笑:“美人计对我没用,更何况……”他停了停唇角勾起:“你不算什么美人。” 一口老血! 挺好一人,怎么就长了张嘴! “我是残疾人。”我略带哽咽的将义肢掏给他看。 “残疾人也不能违背……”他这才看清楚,也意识到我我腿是真的,咳了咳:“那也不能这么干。” “知道了。”我放下裤脚,假装带着哭声:“我也是没办法,我一个女生孤苦无依的……” 我将自己的过去添油加醋的跟他说了一遍,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看向我的眼神却和善了很多,我见好就收:“你说的很有道理,我这个人道德感缺失,不学无术,只会用这些旁门左道……我也想为民除害,像那些真正的大神一样护一方平安,可是……可是……” 我抹了抹眼泪:“我师傅从未教过我这些,我会的这点三脚猫功夫都是偷学的,她只会要我的命,还杀了我爸妈……我……我……” 说到这儿,我已经泣不成声,这会儿不是装的,是真的。 失去双亲,师父夺命,远离家乡,深爱的人背叛…… 第195章 阴人的规则 “你虽然可怜,但不能成为破坏规则的理由。”他还在做最后的坚持,随即又道:“你以后跟着我吧,我可以教你捉鬼抓僵尸的技能,管吃管住还给你发工资。” 那怎么行! 我连忙摆手:“不了不了,我只是出来散心,过两天还是要回去的,家里事多。” 他看着我,我怕被看穿低下头不敢和他对视。 “行吧。”他也没强求,不过还是嘱咐,以后切不可用鬼来谋利益,伤人伤己,要是这得来不易的东西再丢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的话很隐晦,我却明白了,压迫感太重,赶忙点头,表示一定谨记以后绝不犯错。 我正拍着胸脯表决心呢,隔壁那吱吱牙牙的声音又开始了,我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想说点什么试图转移一下,张文瑞却看向隔壁:“那这该怎么做?” 怎么还带提问的? 这和上数学课有什么区别? “不要随意破坏别人的因果,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我们顺其自然……”接收到他警告的目光,我不敢再继续说,于是换了话术:“我是一个仙娘,是阴阳两界的使者,承担着为民请命,为万事开太平,为……” “行了,别说大白话,去吧。”他打断我,下巴点了点隔壁。 我万般不情愿,但在对上他的目光,我缩了缩脖子推门而出去了隔壁。只用了一点小技巧就打开了他们的房门,房间和我的房间格局差不多,沙发上赤条条白花花的两人,不,一人一鬼正大汗淋漓不知天地为何物。 实在是太劲爆了。 打扰别人的雅兴不好吧? 门口站着张文瑞,他似乎知道我想跑,特意堵着门。 “咳咳咳……”我故意发出咳嗽声,以此来打断他俩。 听见我们的声音,萌萌的头机械的慢慢转过来看着我们,凹陷的脸写满了不悦。 张平完全沉溺在其中,压根不知道这房里进了人。 “下来。”见我半天没动作,张文瑞在我身后开口了,只是……下来! 嗯,这个词,在这儿用的不好! 萌萌见到身后的人,脸色一便慌张的从张平身下下来,张平此刻也看到我们了,找了衣服套上,萌萌躲在他身后,他也张开手护着她。 “是你自己走还是我带你走?”张文瑞声音不大,带着浓浓的警告和不允商量的语气。 张平转过身将身后的萌萌抱在怀里:“不行,你不能带她走,她是我女朋友。” “王平。”我叫他:“萌萌她死了。” “你胡说。”张平深陷的眼窝透着狠毒:“她好好的在这儿怎么就死了,出去,你们快出去。” 我看着王平,他张牙舞爪的,可却紧紧的将萌萌抱在怀中,他大抵是知道萌萌已经不在了的,可这是他最后的温暖了,或者…… 或者他也是知道人鬼殊途,和她在一起,他的阳气会被侵蚀,身体会变差,会生病甚至会死亡,可是他没有办法放手。 他只能紧紧的抱着她不撒手,一次一次的在她身上沉沦,仿佛只有做这件事的时候,和她交融在一起的时候,她才是存在的,她没有离开。 有点感动是怎么回事? 张文瑞脸色铁青,我只能继续:“萌萌。”萌萌从王平怀里抬起头看向我。 “你已经死了。”我再次提醒她:“你如果继续和他在一起会伤了他,轻则大病一场,重则丧命。” “你看看他。”我指着王平的脸:“他脸上一片死相,难道你真要带着他一块儿走吗?” 萌萌有些松动,我继续劝:“你离开他,对你,对他都好,趁现在还来得及。” 萌萌听完我的话,依依不舍的,慢慢的从王平怀里退出来。王平却紧紧的抓住她的手不肯松开,他哽咽着求她不要走,不要离开。 萌萌不忍,但终究是摇了摇头:“你好好活下去,带着我的那一份好好的活。” 张文瑞带着萌萌走了,留下我在这里善后。 “带我走,你带我走。”王平喉咙沙哑,一个站不稳,整个人就陷到沙发里。 自萌萌走后,王平就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看着门口,我心生不忍,轻声劝他:“节哀。” 他忽然凌厉的转头看向我:“为什么,为什么要带走她!我的生死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和一个鬼在一起怎么了怎么了,碍着你们谁的事儿了?” “我一不违法二不违规,你们凭什么管我,我就是要和萌萌在一起,就是要在一起!”他挣扎着要往门口去却被我一把按回到沙发里。 “让我去找她,我要去找她。”他接近疯魔。 我大声道:“可她违法了,她违规了!” “阴间自有阴间的规矩,她死了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了,如果还执意留到这里,那就是违背了阴间的规则和王法,我们自然是要带她走的。” “活人要遵循法律法规,死人也要遵循规则,谁也不能破坏。” 王平安静下来,像是一尊没有生气的木头娃娃,只是呆呆的看着我,大约我再说什么他也是听不进去的。 “你别忘了萌萌最后跟你说话的,让你好好活着。”见他这个样子,怕他自寻短见我不得不多嘱咐一句:“萌萌没了,她还有父母亲人,她让你代替她好好活着,想必也希望你对她的家人照顾一二,你别让她走得不安心。” 人啊,有挂念还会有活下去的希望嘛。 果然,在听到我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中又有了些许生气,我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退出他的房间。 刚关上门,里面就传来他的撕心裂肺的哭声。 哭出来就好了! 第196章 亡灵客栈 张文瑞并没有走,而是在我的房里悠哉悠哉的吃我吃剩下的零食,见我回去,热情的跟我打招呼:“快来坐!” 这是我的房间好吗? “ 吃点东西吗?”他拿起饼干问。 我摇头! 那饼干是我的,我的,我的! “表现不错。”他咔滋咔滋的嚼饼干:“兵不血刃,不战而屈人之兵,还是有些天赋的。” “呵呵。”我皮笑肉不笑的附和。 能怎么办呢? 打也打不过他,跑也跑不过他的跑车,只能虚与委蛇,走一步看一步,找个机会偷偷溜了,天下这么大,他还能找得到我? “我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他笑:“不管是你活着还是死了,我都能找到你。”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已经开始咬牙切齿了。 “不想怎么样,你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以后记得,永远都不许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不然……”他手中的饼干咔的断成两节:“我不介意收回你身上那原本不属于你的东西。” “走,我马上就走。”我几乎是弹射起步,抓起箱子就要收拾东西,一刻钟也不想耽误。 真是太背了,怎么出来就遇到了这么个变态的人。 他将饼干扔进垃圾桶里,拍了拍手:“那倒也不必。” “明天一早就滚。”扔下这句话就要走。 他的手机响起来,在夜里和弦的声音尤为清晰,只听他沉声问:“什么?” “好,我现在过来。” 这个变态终于要走了,我松了口气,谁知他又折回来,扔给我一个小荷包一样的东西,我慌忙的接住。 “送去栖霞客栈。”他打量了我一眼,抬手指着我:“敢出岔子……” “哎,我也不知道栖霞客栈在哪儿啊。”他人消失在黑暗中,我对着外面喊了一句,以为他没有听见,谁知道他的声音随风飘忽而来:“问你身边的女鬼。” 我捏着手中小巧的荷包,两片缕花金片缀合而成,上面绣着鸟兽,做工细致精巧,里面装着的是萌萌。 晓晓怯生生的站在我面前:“陈月,我知道栖霞客栈哪儿,我送你过去。” “明天吧。”我把手中的荷包扔在茶几上,折腾了一夜,我实在是太累太困了,打着哈欠说:“等我睡醒咱再过去。” “可是。”晓晓扯着我的衣袖:“那是晚上才会出现的客栈,白天去找不到的。” “哈?”还有这么神奇的客栈? 你要这么说的话,我顿时就不困了呢。 “那是个什么样的客栈?” “那是亡灵客栈。”路上晓晓替我解答:“不过一般人死以后就直接进鬼城,可以投胎也可以选择在鬼城生活,而有些人是进不去鬼城的。” “比如你?”我记得晓晓曾跟我说过,她进不去鬼城。 “对。”晓晓扶着我走:“枉死的人进不去鬼城,他们只能游荡在世间,因为枉死有怨气所以很容易就变成了恶鬼害人,后来慢慢的就出现了亡灵客栈,专门接待枉死的鬼,客栈里可以洗涤恶鬼消除怨气,也能安抚枉死的那些人,直到他们毫无怨气可以进入鬼城了,就会有专门的人送他们去。” 我了然,这就相当于是一个中转站,进不去鬼城的,在客栈里洗洗再送进去。 “那你怎么不去?”我问。 晓晓并未回答,而是指着山上的某一处对我说:“你看,那儿就是栖霞客栈了。” 抬头看去,山水环绕,曲径通幽,脊角高跷的屋顶,江南风韵的走马楼古朴典雅。粉墙黛瓦上安装了各种射灯,夜里灯光全亮,金碧辉煌。 通向客栈的路却异常顺畅,不多时我们就已站在了门口,晓晓松开我的手臂推了推我:“你去吧。” “嗯?”我看她:“你不和我一起吗?” “我暂时不想进去,等哪天我想入鬼城了再去吧。” “好,那你等我,我很快就出来。”我上前去敲门,雕花的木门像是有感应那般打开了。 门后真就像一般酒店前台那般,有工作台,当然,也有工作人员,见有人进来,前台的工作人员笑脸相迎:“欢迎光临栖霞客栈,小青为您服务。” 可见到是我,立马收起了笑容:“你有什么事吗?”看来知道我是人了。 “我来送东西。”我将荷包掏出来:“张文瑞让我来的。” 小青看了看我手中的荷包,又换上了职业的笑容:“您请跟我来。” 客栈内蜿蜒曲折,叠石叠景,园中有山有水,池中开满了荷花,那荷花下红色锦鲤穿梭,我一时看花了眼。 穿过垂花门,一扇院落前,小青恭恭敬敬的站好,这才抬手轻轻敲了两下。 “进来。”女人的声音,优美婉转。 果然是个美人。 她扎着低丸子头,侧面插着一支扇面吊坠的簪子,穿着白色的国风上衣,墨色的马面裙,肉色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轻响。 “拿来吧。”她轻轻抬手,白皙修长的手摊开在我面前。如落叶般轻盈,玉一般温润,仿佛指尖都带着香。 我恭恭敬敬的双手附上荷包:“这是张文瑞让我送来的。” 她将荷包握在手中,轻轻一甩,荷包中的萌萌就被甩在了地上,朱唇轻启:“害过人?” “那给她送6号房吧。” 小青领命而去。 “东西送到了我就不打扰了,再见。”这女人美则美矣,就是压迫感太强了,和她站在一起,我不仅自卑,还喘不过来气。 “别着急走啊。”她手一挥,雕花门就自动合上了:“来都来了,不好好招待你,他会怪我不懂事的。” 完了完了,我在心中叹口气。 我就知道!张文瑞不是什么好东西,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我,明面上是让我跑一趟,暗地里还不知道交代她要怎么搓磨我呢。 见我站在原地不动,女人有些不悦的说:“你不愿意?” “愿意,愿意的,能和这么美丽高雅的姐姐一块儿坐坐是我的福气。”我再次堆上假笑,找了个离她远点的位置坐下来:“就是风尘仆仆赶来,你这儿这么清幽干净,怕给你弄脏了。” 她听完就捂着嘴笑了:“小嘴还挺甜。” 能不甜吗?俗语道伸手不打笑脸人,我都这样了,你好意思折磨我吗? 第197章 又见面了? 她小巧白嫩的手拿起一旁的紫砂茶壶倒了杯水推到我面前,我双手扶着茶杯道谢,却不敢喝,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像极了要入党的样子! “不用这么紧张。”她端起杯子轻轻啜了一口,又优雅的放下,杯沿上沾了些许口红,热烈又魅惑。 “我不紧张,不紧张的,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啊?”背上出汗了,怎么可能不紧张啊,这里面可全都是枉死的鬼啊,且更让我害怕的是,眼前的人,我不知道是人是鬼! 分辨不出来啊! “名字太久没人叫不记得了,他们都叫我霞光。”她拿起一旁的剪刀继续刚刚未完成的事情,一点一点修剪着花瓶中的花:“你脸上的汗把妆都花了,还说不紧张。” “啊?”我擦了把脸,那不是很尴尬? 忽而又想到,我没化妆啊,好多年不化妆了啊,每天用清水呼脸,日子过得糙的不行。 手尴尬的抬起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噗嗤。”她笑出声,放下剪刀摆弄着剪好的花:“你看我这花修得如何?” “自然是好看的,和你一样漂亮。” 来个人救救我啊,气压太低了,我快昏过去了啊! “你和他怎么认识的啊?”她的目光全在花上,并未看我,看似不经意的问。 他?该不是张文瑞吧? “姐姐说的他是张文瑞?” “你叫他张文瑞?”霞光眉头轻蹙,周遭的气温在下降,感觉有点冷。 我说错话了? 叫错人了? 我新来的,很懵逼,搞不清状况啊! “好了。”她新插了一枝绿色的新叶在花瓶中,花已然修剪好,果然鲜花还得绿叶衬才好看呐。 我刚想夸奖几句,她对我笑得温和:“今天修剪这个花可把我累坏了,辛苦你帮我跑一趟送去404客房好吗?” 得,你俩把我当送快递的是吧? 可我不敢说出来,只能站起来略带犹豫道:“我刚来不认得路怕送迟了,也怕弄坏了这么珍贵的花。” “无妨。”花已递到我手中:“送到房间你就可以走了。” 一听可以走了,我屁颠屁颠的接过花捧在怀里:“得咧。” 根据她的指引,我寻着廊一直走,经过了两道垂花门,一处假山后有间偏房,上面挂着牌子——404。 就是这儿了,我一手抱着花一手腾出来敲门,里面一直没回答,难道客人出去遛弯儿了? “你好,我是来给您送花的。”我将耳朵贴在门上听动静,还是没回应。 “那我进去了哦,如果打扰到您了请见谅。” 推门而入,房内没人,甚至连张床都没有,一套木质桌椅摆放在中间,桌上有一个朱红色的牌位,牌位前放着一个小供桌,上面放着瓜果点着香。 我将花放下,对着牌位拜了拜:“打搅了。” 转身要走,身后站着一个人。 他扯着嘴角,温润如玉的看着我,我一时忘了应该作何反应。 从未想过我们会在这里相见,他不是应该在那邺村和他的阿蛮鬼混吗?怎么会出现在栖霞客栈? 他喉结蠕动,轻声道:“又见面了。” “你……”我想问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也想问,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还想问,霞光让我送送花过来,是不是你安排的。 “留下来吧,我们不走了。”他走近我,对我伸出手,我像是被蛊惑了那般,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他嘴角扯出一个笑容,喃喃叫我的名字:“陈月,陈月。” 沈十安朝我走来,衣摆长了些,拖在地上有些污秽,他从来是个清冽的人,衣衫总是干净飘逸。 他在我面前站定,伸手想握住我的手,他说:“陈月,我好想你。” 我的手紧紧掐住自己的掌心,掏出马尾鞭抵在他的心口处:“别叫我名字。” 他愣在原地,眼中流露出悲伤的神情,他说:“陈月,你不想我吗?你一点也不想我吗?” 我摇了摇头,声音凌烈,一字一句道:“我说,你,不,许,叫,我,的名字!” 他皱眉,抬手冲我而来,单手毫不费力的捏住我的脖子,我的双脚离地拍打着他坚实的手臂,他的脸慢慢变得梳理模糊,而后那张熟悉的脸变换成了另外一个人的脸。 她的半张脸已经没有了,一只眼珠子掉出来半挂在脸上,她才是这个房间的住客,刚刚只是幻化成了沈十安的样子。 我挤出一句话:“花送到了,我该走了。” 房间风起云涌,她可没有打算放我走! 手紧紧捏住我的脖子,长长的指甲要嵌入到肉里了。 我艰难的拿起马尾鞭甩了一鞭子,她吃痛,手一松,我就结结实实的摔倒在了地上,发出一阵闷响。 我还来不及翻身爬起来,她飞身到我面前,长长的指甲为刀,直冲我心脏而来。 门忽然被破开,霞光眉眼弯弯的站在门口,声音轻轻柔柔道:“你起杀心了。” 女鬼在听到栖霞的话,整个人开始变得战战兢兢,发着抖往后退,直到退到墙根退无可退,瑟瑟发抖哀求的看着霞光。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捻动,瞬间飞出一粒什么东西狠狠的击中女鬼,女鬼满地打滚哀嚎不断,身上的血淌了一地。 “让你受惊了。”她看向我,依旧保持着柔和的笑意,可我却看得心惊胆战,赶紧摇头:“谢谢姐姐的救命之恩。” 霞光转头看向女鬼:“还不滚回牌位里去。” 女鬼像是如获大赦麻溜的表演了一个消失术。 我也从地上爬起来,这个房间我可是一刻也不想呆了,霞光像是看不懂我的慌张,笑意盈盈的走过来扶着:“早知道会这样就不让你送过来了。” “来人,把这儿收拾了。”屋外两人低着头进了房间收拾残局。 我不着痕迹的抽回手,不想让霞光扶我,这个女人的手段我可是亲眼见过,太可怕了。 “不知道霞光姐姐还需要我做些什么,如果没有的话,我能走了吗?” “倒也没什么需要你做的。”她不经意的抚着鬓角:“不如,你别走了。” 靠! 第198章 给鱼开开荤 她坐在廊下,手中拿着鱼食,一点一点的往池子里扔,池里的锦鲤争先恐后的分抢着鱼食。 “刚刚看到谁了?”她看着池子里的锦鲤问。 “没什么。”我不愿提及沈十安,本想跳过这个话题。 霞光却不肯罢休:“不说那可走不出我的客栈啊。” 赤裸裸的威胁! “你是不是看到张文瑞了?”又往池子里扔进去了一些鱼食。 我的脑子豁然开朗,这个女人……她不会喜欢张文瑞吧? 这么折腾我是觉得我是情敌?拜托,张文瑞眼睛瞎了吗?放着这么一个古色古香的大美人不要看上我这么个瘸腿又平凡的人? 呸呸呸! 我怎么能这么看不起自己。 不过这么一想吧,沈十安移情别恋其实也是情有可原的对吧? 谁不喜欢美好的东西,要是沈十安是个又老又丑的鬼我大抵也是不会如此的对他牵肠挂肚,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他又帅又能扛事,才能一步一步的拿走我的心。 “那个……”我想到这儿瞬间轻松了一些:“姐姐你是不是喜欢张文瑞?” 此话一次,霞光原本脸上的职业假笑瞬间收起,换了张冷得发寒的表情,她手中盛鱼食的碗被她生生捏碎:“找死!” 碗的碎片被她握在手中,瞬间化成灰烬,她抬手将那些灰烬洒向我,我被呛得咳出了眼泪,不知何时她已经闪到了我面前,一把扣住我的脖子,我整个人向后倾,顺着她的力道撞在柱子上。 我心中暗暗叫苦! 我这个脖子怕是不能要了! 她眼中沁上了一层寒霜:“敢到我的地盘撒野。”她的手一抬,轻而易举的将我提起来朝着池子方向移动:“正好让我的那些锦鲤开开荤。” “哎,别别别。”我抓住她的手腕:“姐姐,你听我解释。” “哼。”她根本不听,说着就要将我丢进池子里喂鱼,我死死的抓住她的手不肯松开,着急的大喊:“我不喜欢张文瑞,刚刚看到的也不是他。” 她看着我的脸似乎在确认我话的真伪,我郑重点了点头:“骗你不得好死。” 她似乎松了口气,又换上了那职业假笑,温柔的将我放在廊下让我坐:“哎哟,可怜的小人儿,看看这脖子都淤青了,等会儿我再去收拾收拾那女鬼,给你出出气。” 我忍住要翻的白眼,我这脖子和你也脱不了干系好吗? “那你说说,你刚刚看到了谁,你和张文瑞又是怎么个事儿。”她又重新拿出一盒鱼食洒向池中。 “我看到的是我……嗯……”我得想想应该怎么措辞好呢? “张文瑞是我在酒店无意间碰到的,他发现我身边有个女鬼,这才认识了……”我小心的看着她的脸色,赶紧撇清关系:“不过我和他啥都没有,这个男人讨厌得要死,不仅侮辱我的技术还侮辱我的人格,说我没有职业道德……”我噼里啪啦说了我跟张文瑞认识的过程,还不忘表达了自己对他的不满。 果然,霞光听得很满意,朱唇翘起:“你也觉得他讨厌对不对。” 我点头:“当然,这天底下找不出第二个这么讨厌的男的。” 她放下鱼食盒,斜了我一眼:“你有什么资格觉得他讨厌。” 不是,这姐姐,你有毛病吧? “那我们再来说说你看到的是谁吧。” “他啊。”我垂头看向池子里挤破脑袋为了那一点鱼食的锦鲤,扯出一个笑:“我先生。” 霞光诧异的问道:“你结婚了?” 我点头:“几年前就结了。” 大约是觉得我确实和张文瑞没什么关系了,她对我的敌意小了一点,的八卦之火熊熊燃起,催促我快点说。 “我们是包办婚姻,因为有些事情救急没办法才仓促结婚的,不过婚后我感觉很幸福。”想起那些快乐的时光,我也忍不住扬起了嘴角:“他有担当,负责任,温柔体贴,是个少见的好男人。” “帅吗?”霞光问。 虽然很想告诉她,沈十安是个如冠玉的男子,风光霁月,世间无人能敌,可看着她八卦的脸,我摇着头:“没有张文瑞帅。” 她果然捧着脸笑得满眼冒星星。 “那你怎么会在那个房里看到他?”霞光说:“那个房间的怨鬼会幻化成你的遗憾,你们感情这么好你怎么看得到他呢?” “因为啊。”我叹气:“因为啊,他遇见了比漂亮,比我有能力,比我漂亮的人。” 霞光见我不像是装的,确实是真的难过,她也难得发善心的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可以帮你收拾那个负心的男人。” “算了。”我摆手。 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我不怪他。 “不如,你跟我说说你和张文瑞?”我见时机差不多了,也不想再提沈十安,索性问霞光张文瑞的事情。 提及她和张文瑞,她的嘴角压不住的笑,脸颊绯红一片,小女儿的娇羞。 “我和他哪里有什么事。” “你还没有搞得定他对吧。”我噗嗤一声笑出来:“姐姐,你这么漂亮能看上他是他的福气,你动动手指他魂都没了。” “你……”她指着我假装生气,脸上的红色一直没消退:“他躲着我。” “我倒是有一些过来人的经验,你要不要听听。”见霞光的样子,我已经肯定,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常常一副假笑挂在脸上,但内心还是住着一个小女孩儿。 提及张文瑞时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了。 “不了。”她起身撩了撩裙摆:“你都是个失败者哪里还有什么成功的经验传授给我。” 得,又换上了冷冰冰的语气。 我撇了撇嘴:“那我可以走了吗?” “嗯。”她指着一处石门:“从那儿出去。” “多谢姐姐。”这次感谢是真的。 “我下回再看到他的时候需不需要替你转告一下你对他的相思之情。” 她抄起路边的小石子儿朝我砸来:“滚。” 我笑着躲开,石子在地上滚了几个圈。 她可不是真心想砸我的,要不凭她的身手不可能砸不中我。 第199章 隐于深山的张家 天光微亮,我回到民宿里关上门就躺尸了。 这一觉到下午才起来。 我闭着眼睛在床头摸手机,有人递了过来,以为是晓晓也没在意。 等我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人,瞬间清醒。 “姐……姐姐,你这么来了。”霞光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床头。 “你睡没多久就来了。”她翘着二郎腿:“你可真能睡。” “就你那睡姿,啧啧啧。”她满脸嫌弃。 大姐,我这几天晚上都战战兢兢的,又是僵尸又是鬼又是亡灵客栈的,我没睡一天一夜已经是睡眠浅显了好吗? “吃饭吗?”她问。 我肚子咕咕直叫,算是回答。 “这里我熟,我知道哪儿有好吃的。” 这话怎么这么熟悉? 不愧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张文瑞也跟我说过这话。 在一家不太起眼的小店里我俩相对而坐,她点了一桌子的菜,我也不客气埋头猛吃,味道确实不错。 “你怎么知道这家好吃的。”我嘴里咬了一大口米豆腐,入口软绵。 “我在这儿很久了,什么都知道。”她含糊不清的回答。 这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多久了。” “记不清了。” “那你是鬼吗?”我伸着头轻声问,是鬼的话,应该不会吃人类的东西吃得这么香吧? 她瞪了我一眼:“我觉得他说的对。” “谁?”我垂头又给自己添了碗米饭,这里的饭菜都好下饭啊。 “张文瑞啊。”她撑着筷子道:“你果然不学无术。” 没胃口了! “要不说你俩天生一对呢。”我无奈道。 听到我这话她倒是乐开了花。 吃得差不多了,我抬头瞥见晓晓焦急的冲我们这儿探着头,大约是畏惧霞光也不敢随意进来,我小心观察着霞光的脸色,她头也不抬:“叫她进来。” 晓晓这才闪了进来,对霞光弯了弯腰,这才着急道:“陈月,张……” 话还没说完,就被霞光打断了:“他怎么了?” 这也太应激了吧,张字才出口,霞光就着急了。 “说。”霞光放下筷子,目光刀向晓晓,语气冰冷。 这应该去当演员啊,变脸之快令我咂舌。 “张少主让我转告你,再给他一枚铜钱。”晓晓畏惧霞光,躲在我身后怯生生的开口。 哪个张少主?哪里来的什么张少主! 但看霞光的表情我就反应过来,指的是张文瑞,难怪当时她还特意问了我一遍,我叫他的名字。 大抵也是因为我叫他的名字,她才反应这么大吧。 “他要铜钱干什么?” “他要铜钱做什么?” 我与她同时开口,霞光是担忧,而我只是心疼,我那马尾鞭上就那么几枚铜钱,虽不是价值连城,但也很贵的好吗,我着实舍不得啊! “他……他要带僵尸回山里。” “那为何要铜钱?”霞光盯着晓晓追问:“以他的身手何须借用铜钱镇压尸气,是不是他出事了?” 晓晓重压之下,腿都软了,又不敢不回答:“他也中了尸毒。” 那晚他和僵尸打斗的时候,确实是被抓伤了肩膀,我见霞光腾的站起来,晓晓都快要蹲到地上了,我示意让她先走,晓晓如获大赦,原地消失了。 霞光嫌弃我拖后腿,硬生生从我马尾鞭上拽下一个铜钱就走了,独留我一个人在原地爆炸,更炸裂的是,这顿饭她没有买单! 我含泪拿出手机扫了码,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晓晓见霞光走了,这才松了口气偷偷的出现在我面前,我正好有很多问题要问她。 “你为什么叫张文瑞叫少主?” “陈月,他姓张。”晓晓低声提点我。 “废话,张文瑞张文瑞,他当然姓张。”我斜了一眼晓晓:“就我俩,你跟我说说吧。” “陈月,你知道张友人吗?” 当然。 小时候学鸡犬升天这个成语的时候,老师都会讲张友人的神话故事。 在诸神传奇的神话故事中,张百忍治理内宅和睦,为人又和善慈悲,所以被太白金星带回天庭做了玉皇大帝。 “这个张和那个张有关系?”我试探着问。 晓晓点点头又摇摇头:“有,也没有。” “他们张家是出于旁枝,这一支一直隐于深山之中,和外界没有什么太多的联系,一百多年前鬼界大乱是他们张家出手平息的,事件结束后又归于山林,保持中立状态,天上地下人间的事都不过多涉猎,当然如果有乱,他们就会出手。” “哦,这样啊。”我点头,大概理解了他们存在的价值和地位。 这不就是一个仲裁中心嘛! 难怪追踪僵尸的时候他说,它居于深山之中,看来是从他们家跑出来的。 “那个鬼界大乱又是什么情况啊。”我八卦之火熊熊燃起。 “我知道得也不多。”晓晓小声道:“一百多年前吧,死的人多,为煞成恶的鬼也多,鬼界派出了很多阴兵都镇压不住,这些恶鬼把人间搅得天翻地覆。” “当时最让人闻风丧胆是九面鬼王,他圈地为王,还将当时的鬼王虐杀了,就是张家出面镇压了九面鬼王。” “镇压?”我心中大惊:“为什么没直接杀了?” 一般影视剧中但凡是镇压的必定会出来,还不如直接杀了干脆。 “九面鬼王杀不死,只能镇压。”晓晓脸色煞白,小声附在我耳边道。 “其实,杀不死只是传言,九面鬼王有很多的从众。” 我瞬间意会。简而言之就是手底下人很多,直接杀了那些人大概率是会揭竿而起直接起义为九面鬼王报仇,但如果只是镇压,留得青山在,柴总是会有的,起义造反的心思就少了。 “那这个恶鬼是谁在镇压,压在哪里啊?” “我……我哪里会知道。” 也对,这肯定是重要机密,她一个连鬼城都进不去的横死小鬼怎么可能会知道。 “晓晓,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出来啊。” “那邺村待久了腻烦,想跟你出来见见世面。”她慌乱的神情被问捕捉到了,不擅长演戏和说谎。 不说就不说吧,总有天都会知道的。 第200章 让她送一趟 两个大汉忽然冲进我的房间,夹着我就往外拖。 “靠,你们谁啊。”门口我拽着门框不撒手:“光天化日你们要干什么?抢人啊!” “救命,救命,救命啊。” 我拼命大喊。 青天白日的,怎么连个人都没有。 “晓晓,晓晓。”你个死东西,需要你的时候从来都指望不上,要你有什么用。 手指被一点点掰开,大概是我叫得太凄惨,被其中一人手刀劈向脖子,我人就开始晕晕乎乎,但还有一些意识并未完全昏厥过去。 以前好奇过电影中的手刀真能把人劈晕吗? 其实让人晕厥的道理很简单,比如脑供血不足,有的人情绪很激动的时候晕倒也是脑供血不足的原因。 那如何让脑供血不足呢? 理论上来说很简单,就是中断一下血往大脑运输,实操就更加简单的,就是打打大动脉就好了,这样血液流动的进程就被打断了,人自然也晕过去了。 电影中轻轻拍一下后颈人就昏倒的我们常人是做不到的,要么你得有很深厚的内力,要么有蛮力,像我们这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平时蹲下站起来都头昏的体质就别去尝试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躺在熟悉的地方——栖霞客栈! 第一次见霞光的那个房里。 此刻拔步床上躺着张文瑞,霞光坐在床沿上用棉布给他擦拭额头的汗,我头昏脑胀的从地上爬起来指控:“你也太心狠了。” 打晕我就算了,还让张文瑞睡床,直接把我扔地上。 见我醒来,霞光轻声开口:“叫你过来是有事想请你帮忙。”她侧脸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张文瑞:“我要送他回去,客栈不能没人,你帮我守几天。” 不等我开口她又继续道:“荣华富贵你选一样。” 那当然是富啊! “你不能走。”张文瑞吸了口气,看起来确实病得不轻:“鬼界那边蠢蠢欲动,客栈又都是横死之人,煞气太重容易被利用,她……”张文瑞坐起来,看了我一眼:“压不住的。” 好好好! 都这样了还明里暗里讽刺我不学无术对吧。 “可你这样自己怎么回去,我不放心。”霞光扶着他坐起来,还贴心的在他身后垫了个枕头。 “让她送一趟。”张文瑞指着我,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我不行,我不行啊。”我慌忙摆手,且不说我一点都不想和张文瑞有点什么接触,万一他死路上,那我大概率也要陪葬了,就霞光爱慕张文瑞的样子,她能轻易放过我吗? 他俩眼神交流了一下,霞光最终败下阵来,点头同意了。 我更慌了,上前拉了一把霞光的手臂:“姐姐,咱借一步说话。” 她狐疑看我一眼还是跟我出了房间。 “我不能去送他啊姐姐,我这半吊子水平保证不了他的安全。”看着霞光有在认真深思我添了把火:“男人脆弱的时候最容易被女人打动了,你去送这一趟妥妥的就把他拿下了。”我朝她挤了挤眼睛。感觉自己这把稳了。 谁知道霞光在听到这话以后审视的看我一眼:“你去送,马上出发。” 不是,她是不是有毛病! “大事当前岂能儿女情长。”她昂首挺胸,正气凛然。 随后垂下头轻声道:“你结婚了,送他最合适了,而且……”她唇角微扬:“你要是敢有什么非分之想我就把你抓回来关客房里,你懂的。” 呵呵呵! 我懂个锤子! 霞光暂时压制住了张文瑞体内的尸气,他虽然有伤但行走还算无异,我们踏夜出门,同行的除了张文瑞外,还有两个个赶尸人,一个叫曲浩宇另外一个年纪大点的叫赵文奎,两具尸体,一具是和张文瑞打斗过的僵尸,另外一具就是染了尸毒的萌萌。 我双脚和打摆子一样控制不住的抖,这……送张文瑞没问题,还有这俩尸体,一个是僵尸它的战斗力我可是见过的,另外一个感染了尸毒,万一变成僵尸伤人我可毫无办法啊。 那不得死路上啊! “早去早回。”霞光站在客栈门口对我们挥挥手。 我现在想退缩还来不来得及啊? “吃颗糖压压惊”张文瑞递给我一颗方糖,这么好心? 我剥开糖纸放嘴里。,入口即化,软软甜甜的,口感挺好。 “好吃吗?”他笑得灿烂。 我点头。 “嗯,那就好。”张文瑞抬腿率先往前走:“你离我超过一百米就内脏碎裂而死。” “啥?” “你刚刚吃的是特制的蛊毒,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我想扑上去抓花他这张笑得邪谑的臭脸! …… 两个赶尸人都穿着草鞋,腰间系着黑色腰带,头顶带着一顶青布帽,身侧背着布包。曲浩宇在前面摇着铃铛,手握符结在前方引路,赵文奎站在两具尸体的身后,时刻关注他们的变化,我和张文瑞走在最后。 进山一开始有路还好走,随着进入深山,路也慢慢的没有了,我们在荆棘中行走,好在曲浩宇手持砍刀前面开路,我和张文瑞跟在后面稍好走一些。 “你家有多远?”我问。 “不远。”听到他的回答我松了口气,不远就好。 “走个六七八九十天就到了。” 我仿佛被雷击中,晴天霹雳啊。走个六七八九十天? 这才走两个多小时,我就已经觉得自己快死了,还要走这么久,我直接把张文瑞砍死在这里算了,反正这深山老林的,也不会有人知道。 走了一夜,我的腿已经毫无知觉,只能机械的跟着他们往前走,天光微亮时,不远处有一栋废旧小木屋,年久失修四处灌风。 小木屋有两个小隔间,两个赶尸人像是回了自己家一样将两具尸体放置在一间屋子的屋角,他们俩盘腿坐下,拿出干粮吃了起来。 “赶尸人只赶夜路,白天休息。”我和张文瑞则回了隔壁,他解释道。 囫囵吃了几口饼干,没什么滋味,只觉得又累又困,张文瑞在炕上躺下,侧身给我让出了一点位置。 我本能的拒绝,他撇了撇嘴:“随便。”翻身就对着墙壁睡了。 我实在撑不住,想席地而睡,奈何地上太湿,无奈只能乖乖在炕上躺下,蜷缩着身体尽可能的让自己不和他有接触。 想了想又不放心,张文瑞可是中了尸毒的,万一尸化了,不用费力他翻个身就能咬死我。 太危险了。 不然找东西把他给捆了吧? 没有绳子,再则我也打不过他,这个想法才萌芽就被扼杀了。 “晓晓,晓晓。”我轻声唤。 晓晓害怕张文瑞离得远远的,问我干嘛。 “你别走,就在这守着,有什么动静赶紧叫我啊。”我苦着脸指了指身后躺着的张文瑞:“万一他变成僵尸了,你赶紧叫醒我咱俩快跑。” 晓晓点了点头,真就在炕头站在没离开。 “大爷我睡觉不爱有人守着,更烦有鬼看着,让她滚。”张文瑞没转身,冰冷的声音传来:“安心睡,我暂时不会咬死你。” 我还没说话,晓晓身体一抖,原地消失了。 这个怂货! 第201章 阴兵过境 这一觉就睡到了傍晚,山里黑得早,张文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来了,正招呼赶尸人检查一下东西尸体是否妥当。 我浑身酸痛,慢悠悠的爬起来。 院里架子上烤着什么东西,馋的我口水直流,在张文瑞的示意下,我取下来塞进嘴里祭了我这五脏庙,鸡肉味儿!但要比平时吃的鸡嫩。 黑暗降临,黑压压一片让人喘不过气,我们开始启程。 张文瑞提醒:“今夜开始路就不好走了,大家警醒点。” 我却是浅显的理解为进入原始森林的路不好走,未知的天气,毒蛇猛兽,迷失方向,碰上哪个都是死局。 后半夜走路的进程慢了下来,四周安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刚刚还有的虫鸣鸟叫似乎忽然之间就停止了,我意识到有点不对,轻声跟张文瑞说:“你听。” “嘘。”他将手指放在嘴上,示意我不要说话。 走着走着队伍停下来,张文瑞伏在地上侧耳听着什么,随后大手一挥,曲浩宇和赵文奎接收到信号,两人将一人搬一具尸体退后放在了大树根上,自己则跳上了树。 张文瑞看向我,示意我也上去。 爬树? 我靠,我不行啊哥! 他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一把拽过我往上一扔,我稳稳的挂在了树干上,他也攀着树干半蹲在我身旁。 这么多树,你不会另外挑一棵吗?也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住我们俩的体重。 忽然前面有声音响起,像是马蹄声,又像是战场上的百万雄兵。我跨坐在树干上,紧紧抱着树干,怕一不小心掉下去。 声音离我们越来越近,地都被震得动了起来,忽然烟雾四起,一大队人骑着战马穿着银色铠甲出现在我的视线中,好在他们没有停留,直接往西方而去,骑兵过境,而后是拿着长矛的步兵跟着队伍跑。 这就是老人常说的阴兵借道吧? 传闻,阴兵借道的时候如果有活人在场,就会被带走的。 我大气都不敢出! 最后一排两个阴兵走过,我才长舒一口气,谁知道…… 那俩阴兵似乎发现了树上有人,两人同时扭着头朝我趴着的树上看来,张文瑞当即掐了一段诀,一直躲在我们身后的晓晓就被打了出来,她从树上滚下去,掉在地上却没有发出声音,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对着两个阴兵恭恭敬敬的弯腰行礼。 两个阴兵仔细辨别了一下大约是看到了同类,也对晓晓拱了拱手算是回礼,小跑着跟上了队伍。 我们从树上下来继续赶路,但那僵尸怎么也不受控制,原本乖乖跟着赶尸人跳着走的,此刻身体剧烈抖动,随时都要挣脱束缚。 “刚刚阴气太重了,影响了他。”赵文奎将草鞋脱下来,狠狠的打在僵尸的身体上,每打一下僵尸身上就散发出一些肉眼可见的浊气。 如此反复打了十来下,僵尸终于安静了,我们才重新上路。 有了刚刚的阴兵事件,我不敢再掉以轻心,一直戒备的看着四周,就怕忽然窜出来点什么不长眼的东西。 谁知道后半夜还是出事了,一根树枝刮掉了萌萌的尸体额间的符咒,她忽然剧烈的抖动,瞬间就挣脱了缠在身上的墨斗线,事情发生得太快,我们都来不及反应。 赵文奎离萌萌最近,手被萌萌抓伤了,张文瑞眼疾手快的将赵文奎拖到他身后,赵文奎从包里拿出匕首,燃了符纸灰烬浸在刀刃上,他生生的划开了自己被抓伤的地方,将黑血挤了出来。 我看的直抽气! 都是狠人啊! 曲浩宇将老僵尸放在身后,避免萌萌的尸气传递给老僵尸,两个再合起来造反,那就不好收拾了。 张文瑞拿出桃木将和萌萌打了起来,说是打了起来其实是萌萌在挨打,她一个刚刚化成的僵尸,哪里是张文瑞的对手,不过只有些蛮力罢了。 很快张文瑞就收拾好了她,重新在她的额间贴上了定尸咒。 “没事吧?”张文瑞收好桃木剑关切的看着赵文奎,他被抓伤的地方已经包好了,摇了摇头道:“少主,我们快走耽误太多时间了,天亮前来不及赶到下一个站口了。” 一行人又重新出发。 我忍不住问:“你们路线都是规划好的吗?” “那是自然。”张文瑞手中的电筒四处照了照:“不然漫山遍野乱转吗?” “哦,那我们住的那个小木屋就是你们说的站口呗。” “嗯。”张文瑞点头:“赶尸人常会送僵尸去张家,白天阳气太甚不能赶路,所以沿途都会有供他们休息的地方。” “电影中那些变成僵尸的尸体不都是直接烧掉吗,这样多省事,还不用千里迢迢的跑去送一趟。”我见张文瑞没有生气,胆子大了起来:“赶这么久的路,多危险啊,一点都不人道。” “他们是要统一焚烧的。”张文瑞回答。 “你见过随随便便一把火就能把尸体烧干净的吗?”张文瑞继续说:“且不说现在是法治社会,烧尸体被抓住得进去吃国家饭,遇到这种……”他指了指老僵尸:“他可不是普通僵尸,你别小看他,他可是有思维动作敏捷的,普通的火是烧不死的。” 我哪里敢小看他啊! 不过也确实是受教了,也安心不少,路上不管遇到什么事,至少有张文瑞和那俩赶尸人。 我偷偷的打量赵文奎和曲浩宇,两人话不多,但也知道是有大本事的。 这一趟应该不会有我什么事。 一夜天光,紧赶慢赶还是在黎明前赶到了下一个站口,这个站口也是一栋小木屋,和上一个没有太大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只有一间屋子,一个大炕横在屋内,越往山里走越感觉冷,张文瑞就近找了些柴火进来把炕烧着,屋里一会儿就暖和了。 他们将僵尸放置在角落,随意吃了点东西倒头就睡,我吓得不敢躺下。 是因为屋里立在角落的僵尸,也因为要和三个男人躺在一个炕上。 张文瑞难得贴心的将靠墙的位置腾出来,让我睡进去,他则在我旁边躺下,两个赶尸人已经呼噜声响了起来。 我也很累,但心里毛毛的,迟迟不敢躺下。 “要不你们睡吧。”我站在门口:“我看外面屋檐下有几根木头,我在上面趴一会儿。” 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屋檐下堆放着几根木头,应该是修葺这个木屋时未用完的材料,我在上面趴着睡也行,现在外面大白天的,也没有什么危险吧? “嗯,去吧。”张文瑞已经躺下:“被野兽吃了刚好除了一个祸害。” 第202章 把他手砍了 一屋子的男人,还有两个立在角落的僵尸,最终我还是决定睡外面! 我在屋外转悠了半天,找了个距离木屋不远位置的小草坪,大树遮阴,刚好有一个小凹陷的地方,摘了一些叶子铺在地上躺下,闻着新鲜空气,这不比屋里睡的舒服啊。 “晓晓,你警醒点啊,有什么危险叫醒我。”交代完我也沉沉睡去。 直到很久以后,我还是很感谢自己的这个决定。 嘴被捂住,我睁开眼,晓晓对着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指了指小木屋,我心头一紧:“出事了?” 晓晓点头,这才松开我。 我趴在地上小心的露出一个头看向木屋的位置,老僵尸已经跳出了木屋,正在外面转悠,屋里的情况不明,但僵尸身上有血,应该是有人受伤了。 不会是张文瑞吧? 我第一反应竟然是,他死不死的不要紧,先给我解药啊,不然我还得守着他的尸体啊! 不一会儿张文瑞从屋里出来了,僵尸竟然没有扑上去伤害他,只见他拍了拍身上的血,摸了摸僵尸的头:“好孩子。” 那僵尸竟然垂下了头! 这是个什么情况? 他们看起来很熟悉的样子,僵尸也没有伤害张文瑞,反而乖巧的站在一旁。 晓晓按住要站起来的我,对着我摇头,我只能趴在地上继续观察,张文瑞好像是在和僵尸交流? 只听他说:“不用管她,她出不去这个林子。” 这不是在说我吧? 说罢两人就往丛林深处走去,见他们走远了我才爬起来抓着晓晓的手:“快,我们跟上去。” “不能去陈月。”晓晓拦住我。 “那怎么行。”我急坏了,离他远了我可是会死的啊! “他不是张少主。”晓晓指了指小木屋:“屋里那个才是。” 屋里赵文奎躺在了血泊中,萌萌的尸体依旧站立在墙角,“曲浩宇“躺在炕上毫无声息。 晓晓指着“曲浩宇”说这才是张少主,一问之下这才清楚,刚刚走的张文瑞其实是曲浩宇,他趁大家睡熟了吓得手,利用老僵尸将赵文奎和张文瑞杀死,伪装成是意外,自己则扮成张文瑞的样子,看起来还有更深的阴谋。 我赶紧上去叹张文瑞的气息,他受了重伤,胸腔有伤口,但还有一口气在,可这深山之中,这一口气马上也快要没有了。 赵文奎受伤看起来要轻一些,他们主要针对的是张文瑞,赵文奎只是无辜受牵连,所以受伤并不算太重。 “晓晓,有没有什么办法救救他。”我蹲在张文瑞面前,他面色苍白应该是失血过多的原因。 晓晓摇头说她做不到,只是抬手捂住伤口帮张文瑞止了血。 “这可如何是好?”我急的满头大汗,我一个人肯定是走不出去的,哪怕有晓晓在也肯定很艰难,再说了,就算是出去了,这张文瑞死了,霞光能放过我吗?最最最重要的是,张文瑞给我下的蛊还在呢,我总不能拖着他的身体过一辈子吧? “晓晓,你去找霞光。”我当即冷静下来,这应该是最好的办法了。 晓晓咬着嘴唇不肯,我以为是她不肯去,苦口婆心的劝她:“张文瑞不能死,他要是死了,我怕是也要在这深山中当孤魂野鬼了。” “哎。”晓晓叹气:“陈月,天黑了以后你一个人怎么办?” “所以我让你快去快回嘛。”我着急的推她,她是个鬼,捎个信儿出去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他们都中了尸毒,会尸变的。”晓晓指着赵文奎和张文瑞:“尸气这么重,萌萌她今晚肯定会活跃起来,你一个人在这里能应付吗?” 我当然不能! 三个僵尸,深山之中,黑灯瞎火,残疾的姑娘,buff叠满了。 难怪曲浩宇走的时候说不用管我,这是算好了我肯定会死的。 “你现在去告诉霞光我们目前的状况,赶在天黑之前回来,你们不是鬼吗?就是眨眼的功夫就能到。” “陈月。”晓晓无语扶额:“你忘啦,亡灵客栈鬼白天是找不到的,只有晚上才会亮灯引路。” 我一拍脑门子,把这茬给忘了! 也就是说,我势必会在黑暗中和这些尸兄们待一起了对吧? “借你头发用用。”我拽着晓晓的头发,招呼她过来帮忙。 我们先将萌萌的尸身搬出去到一棵大树下,晓晓用她的头发将萌萌绑在树上,接着将张文瑞和赵文奎用同样的方式也绑了起来。 绑着她们不仅能保证他们不乱跑,跑丢了我还要漫山遍野的去寻人,更是可以保证我自己的安全。 张文瑞悠悠转醒,见自己被绑起来气若游丝,问我为什么要绑着他。 “对不起啊大哥。”我双手合十冲他拜了拜:“你中了尸毒,我怕你发狂咬我,只能委屈你一下了,你放心啊,不会很久的,忍一忍我这就叫晓晓去找霞光来救你。” 他有气无力,甚至还瞪了我一眼:“把我放下来。” “不行啊哥,等会儿天黑了你尸变了乱跑怎么办,我可抓不住你。” “快点。”他像是用尽了全力喊出这两个字:“趁我还清醒放我下来,我告诉你怎么做。” 我朝晓晓递了个眼神,将他放了下来,想着等会儿如果他真的尸变了,再重新给他绑上去。 “把这个拿出去烧了。”张文瑞手中握着一张符咒,我看不出那是什么,但听话的拿起来烧掉。他松了口气又道:“我里衣口袋里有一个瓶子,里面有药能暂时压制尸毒扩散。” 我伸手进他衣服里去摸,胸肌还挺发达! 给他俩一人喂了一颗药,张文瑞看起来脸色好些了,但赵文奎的左手开始抽搐抖动了起来。 “快,给他手砍了。” “啊?”我震惊的看着张文瑞:“这……我不……我也没干过啊。”已经变得语无伦次了。 杀鬼我干过,砍人的手,我可下不去手啊。 “快啊。”张文瑞因为说话声音太大引得伤口扯痛,吃痛吸了口气。 “我不敢,我不敢。”我摆手,非常抗拒:“晓晓,你来,你去。”这活儿给晓晓合适。 “我不行陈月。”晓晓也直摆手:“我不能动活人的。” 张文瑞脸色铁青,看样子快要被我俩气死了。 第203章 尸化了 我拿起一旁的刀,闭着眼朝着赵文奎的手砍下去,手起刀落,他断掉的手臂落在了草地上,整条手臂已全部变成了黑色,那应该就是尸毒。赵文奎在昏迷中哀嚎了一声,又昏睡了过去。 晓晓赶忙上前去给他止了血,我从他身上翻出一件衣服撕开绑住断臂处。 “给他放下来,你想让他死那树上吗?”张文瑞咬牙切齿,见我没有动作,又无奈的说了一遍:“尸毒被压制住了,你暂时死不了。” 我又无奈的又将他俩搬回木屋里的炕上,这么一折腾他俩都痛得直抽气。 张文瑞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是:“让你走这趟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后悔的事情。” 谁说不是呢? 我皱眉,我也很后悔走这一趟啊。 晓晓去找霞光求救了,我在近处找了些柴火在小屋门口点燃,不仅能驱散野兽,也能给我自己一点光明和安慰。 最后一缕光线落尽,无尽的黑暗像是巨大的怪兽包围着我,我举着照明灯再次检查了一遍捆在树上的萌萌,确认没问题后这才回屋关好门。 我一直保持着戒备的姿势,害怕外面的萌萌挣脱束缚,也怕屋里的这俩中了尸毒的人突然发狂,到时我真是左右为难。 时间一分一秒,每一秒我都觉得度日如年,张文瑞身体动了动,我拿起刀举在胸前,我想好了,要是他真的变僵尸了,就地砍死也好过被他咬上一口也跟着变僵尸好。 屋外的火噼啦啪啦的燃烧偶尔爆出声响,倒是吓我一跳。 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屋外似乎有人走动一样,我小心的从木门缝隙看出去,火光灼灼中,萌萌不知道何时已经挣脱了束缚,此刻正在院外弓着腰,两手抬到胸口处,似乎在嗅着什么,一点一点的在试探。 “靠!” 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怕什么来什么。 我抵在门上,此刻她已经到了门外,正趴在门上嗅来嗅去的,怎么像狗一样! 她总不能破门而入吧? 她嗅了一会儿大概是没有什么收获,转头又往外面走了,我松了口气:“走吧,走吧,森林这么大,你随便去哪里都好。” 虽然她走了,我也不敢掉以轻心,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在门上靠了一会儿,晓晓咋还没回来,感觉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我转过身趴在门上,打算再看看,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死人了。 门缝里,我的视线与一双眼睛相对,她的眼睛已经没有了眼球,全是眼白,对上了我的视线,她似乎笑了笑。 是萌萌! 她不是走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见我在里面,她显得有些躁动,整个人在外面又扣又打的,指甲划过门的声音让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好死不死的,这时候赵文奎的身体动了动,我心中祈求:“哥哥,你可别在这时候喊疼啊。” 他不仅没有喊疼,反而坐了起来,鼻子动了动,似乎也在闻什么味道! 我暗叫不好,赵文奎这怕是尸化了。 现在我真成了夹心饼干了,外面有个僵尸,里面也有个尸化的人。 张文瑞躺在一侧还毫无知觉,关键时刻一个都靠不住。 我眼见着赵文奎踮着脚下了炕吸着鼻子闻着味儿就朝张文瑞去了。 屋外晓晓还在不停的挠门,我将抵住门的木头扶了一下,再不去救张文瑞,赵文奎都要蹭他脸上去了。 见我有动作,赵文奎的注意力转向了我,很明显,活物要比躺那儿的人更加吸引他,他的指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咧着的嘴露出两个尖尖的牙齿,步态扭曲的朝我走来,这僵尸也不全是跳的啊! 不过他只有一只手,应该会比较好对付,我拿着刀放在胸口,只要他敢动我一下,我可真下手啊,清醒状态下我砍他的手有负担,现在都变僵尸了,我毫不手软。 他似乎有些好奇,走到我面前,指甲先是戳了戳我的手中的刀,碰到冰冷的刀刃他马上又缩回了手,见他没有过激的表现,我咽了口口水,小声道:“赵文奎,你能听懂我说话吗?” 他似乎很疑惑,停下了动作,愣愣的看着我。 “你叫赵文奎。”我指了指他:“你受伤了,大脑不受控制,但是你得努力控制住自己,我……”我又指了指我自己和躺在炕上的张文瑞:“和他张文瑞,是你的队友,我们是一起的,你不能伤害我们。” 我说得很慢,带着手势,他似乎听懂了,又好像没有听懂。不过好在,他只是站在原地,没有了其他动作。 只是,屋外的萌萌似乎不允许,她听见我的声音,表现得更加抓狂,拼命挠着门,嘴里发出吭呲吭呲的声音,那声音好像也在引导着赵文奎。 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赵文奎在听到萌萌的声音后,又开始佝着腰杆鼻子动了起来。 看来,只能解决门外的那个。 但她什么实力我不知道,不过很肯定的是萌萌可不是刚刚尸化的样子还残留着自己的意识,看她此刻抓狂挠门的样子就知道了。 我无奈只能抓起赵文奎包里露出来的绳子“先委屈你了啊。”眼疾手快的将他缠了一圈,把他捆了起来,这样至少能暂时保证我可以全身心的面对外面的那家伙。 我打定了主意虽然挠门的声音难听,但好过送命,我是不会开门出去的。 屋外萌萌的声音越来越尖锐,张文瑞似乎被吵到了,叮咛了几声慢慢苏醒,我小声的和他说着现在的情况,他听得云里雾里也不知道明不明白,身体在发抖,我以为他是痛的,碰到他的手才发现,他的肌肉紧绷得厉害,不像是日常人的手感。 我这才发现,他的眼睛瞳孔在涣散,眼白就要占领整个眼眶了。 “不好,这个也要尸变了啊!” 不是说吃了那什么药就能暂时压制住尸毒吗? 屋外的萌萌忽然仰天长啸了一声,张文瑞的身体抖动得更加厉害了,赵文奎虽然捆着但是挣扎得越来越厉害,再这么下去,不用萌萌进来,这屋里的俩都得把我咬死。 可对付尸变的人我不熟悉流程啊! 我心一狠,操起旁边的木头,狠狠的朝张文瑞砸过去,他被砸晕了过去,身体也不抖了,虽然肌肉还是紧绷但好在没有越发严重,掀开他眼皮子看了看,也没有再变化。 太险了! 幸好老娘聪明! 第204章 老娘也高风亮节一回 我想对赵文奎如法炮制,打了好几下这人都没昏过去,反而挣扎得越来越厉害。门也在此时终于是抵抗不了萌萌的攻击轰然裂开。 萌萌一脚一脚的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嗅东西,她的视线不太好,好像是靠嗅觉来行动的。 我想起电影中遇到僵尸的时候憋气,它们就找不到方向了。 有用没用打一杆子不就行了? 我屏住呼吸,果然萌萌在屋里转来转去的找不到了方向,被困在地上的赵文奎在挣扎,萌萌甚至还去她身边用指甲划过他的身体,又趴在他身上嗅了好一会儿,确定是同类后放弃了。 我往屋外走,站在门口做了几个深呼吸,萌萌咻的转过头朝我扑来,我想把她引到森林里去,这么大的地上,她不一定能找得回来,外面的火堆已经快要燃尽了,可我也不敢走太远,怕自己找不到路回来。 萌萌一路跟着我,我看差不多了,捂着嘴小心的往回退,谁知道我才刚到木屋前,萌萌深一脚浅一脚的又跟着回来了,我大概明白了,呼吸是她找到活物的方式但并不是唯一。 这个木屋里,有人气,这才是最重要的。 我不小心踩到一根树枝,发出脆响,萌萌像是终于确定了我的位置一样,飞扑过来牵制住我,歪着头就要朝我脖子上咬,那嘴里尸水的味道让我作呕。 她的力气极大,我甚至用马尾鞭甩了她好几鞭,她也没松开,喉咙里发出低吼,似乎不咬到我誓不罢休。 我旋身飞踢了她一脚,萌萌也只是后退了几步,又朝我扑过来,又是长啸了一声,屋里的赵文奎像是接受到了信号,终于是挣脱了绳子,见萌萌和我在外面打斗他笔直的冲我而来,一个萌萌都吃不消了,再来一个,必死无疑! 张文瑞像个植物人一样躺在炕上,让老娘也高风亮节一回! 我迈开腿飞快的往森林中跑,两个僵尸也在我身后追,我很快就体力不支跑不动了,赵文奎拦住我的去路,萌萌掐住我的脖子,偏着头一口咬下。 我认命的闭上眼睛,木屋里张文瑞中了尸毒人气不旺,只要没有野兽进去,他应该能等得到晓晓回来,而这俩僵尸只是在追我,应该不会再回去了,希望我不白死吧。 半天都没动静,我小心的睁开眼睛,晓晓的嘴里被塞了一块木棍,死死卡住了她的獠牙,一个陌生的男人站在我身前,一手捏着木棍另外一只手掐住赵文奎的脖子。 他的手轻轻一用力,只听骨头碎裂的声音,赵文奎的脖子被扭断了。 而后他拖着萌萌的头发将人往前拖着走,见我没跟上又回头问:“你不走吗?” “啊,走,走。”我慌忙跟上:“谢谢您,谢谢您。”此刻我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这深山老林的,不知道您怎么会……”我还没问完,他就打断我的话回答:“有人叫我来的。” 沈十安吗? 是他吧,除了他还能有谁呢? “把他带上。”他指着还躺地上抽抽的赵文奎,我无奈只能拖着他剩下的一只手臂在林中艰难的穿行。 木屋里,霞光将张文瑞扶起来正在清理伤口,我进来她连个眼神也没给,只是淡淡问:“没死吧?” “还活着。” 她清理好了张文瑞的伤口又重新将他放下躺好:“没想到你这么没用。” 不是,大姐! 我刚刚死里逃生,你会说话就说,不会说就闭嘴好吗? “两个都在外面,烧了还是怎么处置?”男人对霞光拱了拱手。 “等他醒了再说。”霞光看向张文瑞的眼神柔和了几分。 原来这个男人不是沈十安叫来救我的,他是霞光的人! 他保护着我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此刻指不定在哪个温柔乡里呢,想到这儿我眼眶红红的,踏出院子透气。 霞光以为是刚刚说话太重了,跟着出来:“这就生气了?” “没有。”我胡乱的擦了把眼泪,确实不是生她的气。 “谢谢你。”霞光有些别扭,看来是平常耀武扬威惯了,这种感谢的话不太说,所以语气生硬听起来别扭又生硬。 “谢我什么,要不是你赶到,我就变成僵尸了。” “虽然办法蠢,但还是谢谢你愿意用自己去救他。” 看看,看看,我就说嘛,狗嘴吐不出象牙! “谁?”霞光话才出口,头上的那只簪子就被她取下甩了出去。 不多时,那簪子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又飞了回来,咻的插进了木屋上,刚刚救我的男人要追上去,霞光从木屋上取下簪子拿在手中查看:“别去了,他走了。” “阴气这么重?”她皱着眉头看着那根扇面银簪,有些不解的重新插到头上。 这山里这么热闹? 僵尸,人,鬼,都集齐了。 “江民,你带个话回去,说我去张家一趟,客栈让小青这几天打理好。” 男人领命而去。 “晓晓呢?怎么没跟着回来?”这会儿才想起晓晓不见了。 “回来了啊。”霞光皱眉:“刚刚太乱了没顾得上她,说是要去找你。”见我满脸愁容,难得宽慰:“别担心她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 山林的另一侧,晓晓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夜色中一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抬手掐住晓晓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声音冰冷:“办不好事情,该死!” 晓晓连求饶都不敢,只能闭着眼睛身上抖得像筛子。 “再有下次,犹如此树。”那人大手一挥,一旁的古树拦腰而断。 他松开手,晓晓摔在地上,赶紧爬过来跪好:“不敢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男人冷哼一声原地消失在夜色中。 晓晓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我以为是她害怕霞光,拉着她让她别怕,说霞光不会伤害她,让她放心。 霞光若有所思的看着晓晓,似有什么话说,张文瑞此时身体动了动像是要醒了,晓晓这才隐去了身形。 霞光在这里我倒安心了不少,将空间留给他俩,自己退出了木屋坐在外面的火堆前,往里加了些木枝,火很快又烧了起来。 第205章 山魈 屋里两人争论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声,我假装听不见,捡起一旁的树枝戳火堆。 人家两口子的事儿我就不掺和了。 “这一路危险重重,我不去就凭外面那小仙娘能给你送到了?”霞光音调提高不少。 不是,我是你们游戏中的一环吗? 你俩吵架扯我干啥呢! “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霞光继续逼问:“我可告诉你,她结婚了!” 尴了个大尬! “瞎说什么呢?”张文瑞咳嗽了几声,两人又嘀嘀咕咕说了好久,霞光这才出来,见我坐在火堆前,裙摆一甩也坐了下来。 轻声道:“我们得在这儿休整两天才能出发了。” 我点头,不置可否。 张文瑞尸毒加重,赵文奎死了,还有一个挣扎不休的萌萌,可不得多休整两天嘛。 “麻烦你去那边取点水回来可以吗?” 这是霞光第一次这么客气的跟我说话,我自然是拿着东西就去木屋一侧找水源去了,只是摸着黑我也不敢走太远,转了几圈没找到又折回来了。 只见火堆前,霞光抬手一指:“出来,我有话问你。” 晓晓垂着头站在霞光面前局促不安。 我见状藏身在大树后面,霞光沉声问:“你刚刚去见谁了?” “是……他不许我说……” “这样啊。”霞光托腮玩味的看着晓晓:“那你滚吧,别跟着了,你是敌是友我可分不清。” “我得跟着陈月。”晓晓难得敢反驳霞光。 “你不必用陈月做幌子,直接说,接近张文瑞有什么阴谋?”霞光声音冷下来:“你身后的那人是不是让你和陈月故意接近张文瑞的,这一切都是你们做的局是吧?” “你们故意遇到张文瑞是第一步,杀了萌萌故意引起他的注意,送到我的客栈也是你们故意为之,好为你们一起去张家做铺垫?” “说,是不是!” “不,不是。”晓晓摆手,慌张得不行。 我拧着眉不敢出现,晓晓刚刚去见了人?见了谁呢?是霞光说有人的那会儿? 晓晓是我从那邺村带出来的,在很久之前我就知道她认识她了,要说她是谁的人,有什么阴谋我是不相信的,这一路她虽然胆小怕事,但对我是没话说的。 她一个连鬼城都进不去的野鬼能有什么阴谋呢? “那就如实道来。”霞光冷冷的盯着晓晓:“如果有半句不实不尽的,你知道我的手段。” 晓晓声音很低,我听得不太清楚,也不敢贸然向前,怕被他们发现。 感觉前方有什么东西在靠近,一人多高,两只眼睛闪着幽光,不知道这玩意是什么,我靠在树上瞬间不敢动弹,它在我两米处外停下来,一直盯着我看。 我紧张得心跳都要停止了,漆黑中我也看不清楚,但他的视线一直在我身上,我能明显感觉得到。 我心中只能默念:“你俩别聊了,快救我救我救我。” 忽然,身前的东西动了动,朝我走过来! 我见再不跑那真是要交代在这里了,尖叫了一声往木屋跑,那东西见我动了起来,也加快了速度,我哪里是它的对手,不过才跑了两步就感觉它到了我的身后。 而火堆前的两人听到我的叫声,齐刷刷的朝我看来,在看到我身后的东西时,都抽了一口气。 晓晓率先飞身过来,将我扑倒,这才免于被后面的东西拽住。 霞光也是闪了过来,捡起地旁的枯树枝,手在枯树枝上划过,她操起就朝身后的那东西打过去,小小的枯树枝在她手中变得像利器,一下一下的打在那东西的身上,它毫无反手之力,很快就跑了。 “那是啥?”我惊魂未定。 黑暗中看不清,只是隐约感觉它像是一个高大健壮的男人,眼睛和猫一样随着夜色的变化而闪着绿光。 “山魈,就是红毛猩猩。”霞光将树枝甩在地上,若有所思的看着黑猩猩消失的方向道:“这东西聪明,能模仿人的行为甚至还会学人讲话,他们最是记仇了,又是群居生活,估计会呼朋唤友的来报复,注意点。” 说着我们就回了木屋,霞光在屋前召唤了几个厉鬼出来,他们一个个狰狞可怖,吓得我后退了几步,只听她冷声道:“给我守好了。” 几个鬼领命而去,原地消失了。 我们就进了屋,张文瑞尸毒压制住了,此刻睡得很平稳,脸色有好看了些,霞光坐在一旁看着他,眼神柔和,和刚刚凌厉的她判若两人。 我其实又累又困,但我不敢闭眼,只能靠着墙强撑着精神,琢磨小小的身后是谁?更担心霞光会对我下手,就算她不伤害我,以她的身手,想要在黑暗中带走张文瑞轻而易举,再弄死晓晓,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即使不被那些山魈弄死,凭我自己根本不可能走得出这深山。 人啊,一旦种下了怀疑的种子,就会疯狂的发芽。 我与他们本就是无意相逢,此刻谁也不信任谁,倒不如扔在这里来的干净。 如果是我,大概我也会这么想。 “你不睡吗?”我听到她的声音睁开眼,发现她探究的看着我,意味不明。 “不困。”我狡辩。 她没再说什么,而是淡淡的点头,又不经意的问:“你们来湘西做什么?” 果然,她是怀疑我另有所图的。 “我说我其实是来度假的,你信不信。” 很明显,她不信。 可我真是来度假的啊! “不如,你来告诉我,你原本是一个该死之人,为什么会好端端的出现在湘西吧。”霞光好整以暇,她一双杏眼像是毒蛇那般盯住我。 她果然什么都知道,不过也是,亡灵客栈的人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我身上的问题。 “既然你看出来了,就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嗯。”她又淡淡道:“既然会给自己换命,那就该知道张家容不下你,去张家是死路一条,为什么还要去?” 这么健忘? 难道不是你们逼我的?尤其是这张文瑞还当众给我喂了蛊,你们都假装不知道吗? “还是,你其实也只是一个棋子,他帮你换命,你替他做事?你身后的人想要送你进张家做点什么?”她纤纤指尖轻轻扣在炕上:“也对,你这几下子根本不可能给自己换命,还换得这么严丝合缝毫无破绽,且……没有任何反噬,想必你身后的那人很厉害?” 这理推得合情合理,我甚至都无法反驳。 第206章 终有天会相见的 “说。”霞光语气冰冷:“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去张家又是做什么的?” “我真不知道什么张家,来湘西也确实是度假,碰到张文瑞也是偶然。”这一连串的巧合,连我自己都不信,又怎么能说服得了对我有了猜忌的霞光呢? 张文瑞此时也被我们吵醒,他皱着眉头不知道是在生气还是身体不舒服。 霞光将他扶起来,他审视的看向我,我心中一紧,张文瑞一直不喜欢我的行事方式,霞光更是宁可错杀也不放过,只要他开口,他们肯定会将我扔在这里的。 “她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用瞎猜忌。”这话是对霞光说的,有他帮我说话,我放心了不少。 “你果然对她有了私心。” 行了,两口子又车轱辘话来回转了,我尴尬得脚拇指扣紧了,想出去又不敢,毕竟外面又是鬼又是山魈的,但在这里他俩这气氛吧…… “行了,你别无理取闹了。”张文瑞憋红了一张脸,只留下这句话又躺了下去:“你回客栈,明天我和陈月上路返回张家。” 哥,你别这么说啊,我和你啥关系也没有啊! 果然,霞光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炸毛了,把张文瑞从炕上拖起来,凑上去狠狠盯着他:“你再说一遍!” 两人这么近的距离,只要谁微微欠身,嘴就能亲上了啊! 见此情景,我悄悄的从炕上下来溜出门,相比屋里,我觉得还是外面安全一点。 这不看不要紧,木屋的四周,几十双闪着幽光的眼睛盯着木屋,那些山魈果然拖家带口的来了,并且把我们给围住了。 我慌得不行,转头想跟他们说,话到嘴边硬生生的咽了下去,我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两人的嘴,果然碰到了一起! 可现在不是谈情说爱拥抱亲嘴儿的时候啊哥哥姐姐! “咳咳咳。”我只能冒着生命危险打断他们,两人果然尴尬的分开,张文瑞别开脸装什么都没发生,霞光则是恨不得把我生吞下腹。 “那个什么,我们被包围了。” “滚。”霞光忍着怒气咬牙切齿道。 晓晓见状现身拖着我往外走,真怕霞光把我当场捏死在原地。 见我出来,那些山魈往前动了动,但又顾忌着什么不敢上前,所以只是焦急的在原地打转,对哦,霞光召来了恶鬼守在这周遭的。 我放心了不少,顺势又在火堆前坐下,光明又温暖。 “晓晓。”我吧啦着火想问自己的疑惑。 她像是知道我要问什么,轻声打断我:“陈月,我对你没有恶意。也确实是有人让我跟着你保护你的,但他不许我说,所以你别问了。” “他?”我喃喃道:“是沈十安对吗?” 晓晓没有回答,我却知道答案是正确的,眼眶湿润,慢慢凝结成泪意,看向火苗朦胧不清,随后,它慢慢的从眼眶中滑落,我仰头看向山中的天空,繁星点点,和那邺村不同,这里的星星更加明亮看得更加清晰。 “你什么都知道是吗晓晓?” “是。”晓晓回答。 “那可以告诉我吗?”我偏头看向她:“我不想做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傻瓜。” 晓晓似乎纠结了许久,拉着我的手摇了摇头:“他不许我说的。” “好。”我拍了拍她的手背:“那等天亮我们就动身回去,回那邺村我自己去问他,虽然不一定能走得出去,但总得试一试。” “别啊,你不能回去,现在我们不能回那邺村的。”晓晓紧张的拽着我的手臂:“你也不能去找他,我告诉你,我都告诉你,但你要保证不回去。” 得到我的保证,晓晓才一一道来。 “有天晚上,鬼城里很多鬼来请先生回去。” 应该是他消失的那一晚,那个彬彬有礼的鬼被他打了一顿。 “那天晚上天雷滚滚,好多小鬼都被劈得魂飞魄散了,先生他站在山头的大石上一个人顶了天雷,我刚好在那附近,以为自己也不能幸免于难的时候,是先生他保护了我,才让我没魂飞魄散。” “先生遭了天雷,离丰趁机逼先生回鬼域去,先生不愿意去,他就来到了你家,用你威胁先生,在那种情况下,先生他保不住你没办法只能回鬼城了,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离丰是谁?” “他就是九面鬼的亲信,这阴界大乱和他脱不了关系。”晓晓叹口气继续道:“其实,先生他受了重伤一直没有痊愈,又被离丰威胁所以他必须离你远远的。最近鬼域很乱,你和先生的关系大家都知道,所以有可能会被抓住用来威胁他,那邺村不安全,所以先生才让我带你走。” “他还好吗?怎么会受重伤呢?”我想起他身上的那些凹凸不平的伤痕。 “傻陈月。”晓晓无奈:“你以为借命就那么容易吗?如果很容易的话,你师傅为什么用了几十年都没有成功啊?” 我喉咙被什么堵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些天雷,怕也是因为替我续命而遭受道的反噬。 “所以……你去见的人也是他对吗?”我喉咙一紧:“他来了也不肯见见我吗?” “他不能见你。”晓晓小声道:“你们不见才是对你最好的保护陈月。” 所以,什么阿蛮根本就是莫须有对吗? 这只是你用来挡我的借口,你想让我自己伤心欲绝的离开,不成为你的牵绊是吗? 好,我可以等的。 我拿起枯树枝戳了戳火堆,轻声问晓晓:“你能给我带句话给他吗?” 她点头。 “告诉他。”我吸了吸鼻子:“我会听从他的安排,不成为那个拖他后腿的人,让他安心的去做自己的事情,我乖乖的等他,等他来接我回家。” 忽然想到什么,又摇了摇头:“算了,别告诉他了。” 他有大事,我不能乱了他的心神,终有一天,我们会相见的。 张文瑞和霞光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了屋檐下,显然我们说的话他们全都听见了,听见了也好,就不用我再跟他们解释我来湘西遇到他们都是巧合了。 “不是巧合。”张文瑞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他抱着双臂好整以暇的看着我一字一句道。 “什么?” “我在那间酒店等你。”他再次扯着唇角笑:“沈十安说,让我带你回张家。” 我如五雷轰顶僵在原地,他考虑得这般周全,什么都为我想到了。 他知道,现在不是离开那邺村就可以了,只有张家才能保护我,对吗? 难怪他会提议说:“我们去湘西看看吧,听说那儿很美!” 第207章 罗酆山 误会解除,张文瑞对我的态度没变,还是一副处处看不顺眼的表情,霞光倒是对我多出了几分同情,只是这同情中带着几分我不成器的轻蔑。 她在看向张文瑞的时候,眼神中写满了痴迷,看吧,果然是势均力敌的人才能匹配,我这种不学无术的废物,遇到事情不仅不能并肩作战,还会被送走免得拖了后腿。 她懂什么! 这是情趣,情趣! 男人都有保护欲,都喜欢展现英雄的一面,尤其是在自己喜欢的女生面前。 就她这样的,有事自己先冲上去了,完全不给男人表现的机会,难怪俩一直都走不到一块儿去! 她嘲讽我没本事,我笑话她不懂男人! 不过几分钟,我俩的眼神已经打了一架,你死我活,谁也不服谁。 有鬼守在屋外,那些山魈不敢上前,只能远远的守在一旁,而我们的误会解除,霞光对我也没有了戒备,又有沈十安的委托,他选的人的一百个的放心,坚信他俩不会再对我怎么样了,所以也安心的睡了过去。 土炕又硬又潮,但因心安睡得还算安稳。 只是夜里萌萌趁机跑了,那些山魈趁乱攻击过一波小木屋,而这些我都浑然不知。 补充了一些能量,我们仨轻装上路,别看霞光穿着马面裙,一点不影响她赶路,倒是我腿磨损越来越厉害,疼痛感剧增。 “我们得赶在曲浩宇之前到张家。”张文瑞抬头看向天际:“我也不敢随意传递消息回去,张家现在估计也不干净了。” 可曲浩宇走走两天了,我们怎么都是追不上的了啊。 “走另外一条路吧。”张文瑞看着霞光轻声道:“节省不少路程。” “你确定?”霞光皱眉看向我:“那她怎么办?” 我身体一滞,自己非常有拖油瓶的潜力啊。 “想必他们还是能给张家几分面子的。”张文瑞微微叹息:“如果他们实在是不肯的话,就把她扔给沈十安吧。” 不是,哥,当着我面呢,给我留点脸面行不行。 霞光非常认可他的话,给了我一个眼神:“我们会尽量保住你,如果实在过不去的话,只能把你送回给他了,张家现在面临的危机不小,我们不能把所有精力放在你身上,望你理解。” 我点头表示理解:“麻烦你们了。” 他们说的走另外一条路其实是从鬼城回去,用他们的话来说,现在离丰在到处找我,我要是去了阴界相当于是自己钻进了网兜,只是不知道那些鬼怪是否能给张家几分面子,让他带我顺利的离开。 张文瑞说:“跟我们从鬼城走还是你自己回去?”他又补充道:“如果你自己回去的话,我可以安排人接送你到沈十安身边。” “他委托我的事儿没能替他办好,算我张家欠他一个情,下次必定会补上的。” 此时我肯定是不能回那邺村也不能找沈十安的,我只会给他拖后腿。 “我跟你们走。”我下定决心:“如果遇到危险,你们不用管我直接走,千万不要把我送回给他。” 张文瑞皱眉摇头:“话要先说清楚,你和我们进鬼城是赌一把,赌赢了我带你回张家,赌输了我是一定要把你送还给沈十安的,欠他情后面可以还,欠了命那就还不清了。进了鬼城我会尽力护着你,但那毕竟不是我张家的地界,有些事不好说的。” 我咬着嘴唇,理解张文瑞,重重的点头,双手合十对他和霞光深深一拜:“我知道自己那半吊子的水平,和你们二位在一起会给你们增加负担,如果遇到危险我有我自己的解决方式,请两位不要阻挠我,至于沈十安,我会让晓晓给他交代的,二位放心。” 张文瑞一手扶着旁边的大树,深深叹了口气:“你要做什么?”他语气冰冷:“我想你需要记住,我们仨现在是绑在一块的,你要有什么决定最好提前告诉我们,不要瞎搞,让我们摸不着头脑。” 霞光看着我的脸,似乎明白了,她拉了拉张文瑞的手臂,示意他消消气,对我也总算是和颜悦色了一点:“如果那样的话,我会保住你的魂魄,带你回亡灵客栈,有机会亲自交给他。” 张文瑞这才明白我到底要做什么,他的眼底一片冰凉:“你要死我管不着,但不能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死,我前面说过了欠了人命就还不清了。” 我面上点头答应。 心中已想好了对策。 按照晓晓所说,那些鬼用我威胁沈十安,大概率是想要沈十安加入他们那一派,帮那什么九面鬼重见天日,如果遇到危险我自杀了,自尽了他们就不能用我威胁他了,而霞光一直管理着枉死的鬼魂,她更加清楚我这个自杀之人的亡魂应该怎么带走。 这不比落在别人手里,用我来威胁沈十安更好吗? 三人很快就进入了鬼城,这个鬼城和那邺村的也不一样,原来阴界和人间一样,都有自己的城市,风格各异。我们才刚踏入鬼城,那些原本在街上游荡的鬼魂直勾勾的盯着我们,看得我浑身发毛。 张文瑞带着我们踏入街边的一间店铺,这个店铺是车行,张文瑞跟老板交谈了什么,不一会儿门口就有一辆车过来,和我们街上看到的车一模一样,我震惊了! 真是与时俱进哈。 周围慢慢涌过来很多鬼,张文瑞率先打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我和霞光也紧跟着在后座坐上,车飞驰而去。 我从后窗看过去,那些鬼一直在后面跟着,霞光悄悄捏了捏我的手,给了我一个放松的眼神。 开车的是个胖胖的穿着西服打着领带的男鬼,他似乎一直在从镜中看我,我悄悄的将马尾鞭捏在手中,只要他有动作我就先发制人。 只是一路都很平稳,阴界的路和我们的路坐车感觉完全一样,没有颠簸感,倒是挺舒适的。 不知行驶了多久,车在路边停了下来司机笑着对张文瑞说:“少主,到地方了您请下车。” 这是这座城的边缘,出了这座鬼城,往罗酆山上去,过了那座山便是张家所在的位置了。 只是啊,那座山上全都是恶鬼,他们占山为王就和人间的土匪一样,没什么规则杀人不眨眼。我抬头看去,山上闪烁着红光,光秃秃的没有一点生气,张文瑞看着我道:“你要小心了。” 我点头:“我尽量不拖你们后腿。” “我的意思是,现在我从这儿送你回沈十安那儿既方便又安全。”张文瑞也看着罗酆山淡淡道,听不出他的语气。 “他希望我能去张家避一避,我尽力一试。”我看向张文瑞:“我在你家等他。”率先踏出了城往罗酆山走去。 霞光跟上来悄悄对我大拇指。 张文瑞无奈的在后面叹气:“两位祖宗,走错了,往这边。” 第208章 借道 整座罗酆山像是被烈火烧过一样,处处是黑色的灰烬,山的另一侧似还有火光染红了天际,踩在地上却有一股寒意由足底升上来。 这山处处透着妖异,我不敢放松,时刻警惕着周围,害怕忽然从哪儿窜出几个鬼来,握着鞭子的手都出了汗。 上山的路还算好走,不似前两天的深山老林深一脚浅一脚的,那些隐藏在草木中的蛇虫鼠蚁不知道何时就悄悄爬上了腿。 比起那里,我更喜欢罗酆山。 至少踩上土是松软的,没有遮天的大树,也没有骇人的巨虫。 他俩忽然停了下来,霞光扯着嘴角看我,张文瑞则是皱起了眉头。 “咋啦?”我小声问:“是不是有鬼?”说着我眼睛四处扫了一圈,一个鬼影也没有看到。 霞光点了点下巴,我顺着看去,山上缓缓走出一个人影,衣诀飘飘,面冠如玉,他的目光透过我身前的张文瑞和霞光落在我身上,轻轻开口:“罗酆山危机重重,送你们一程。” 晓晓此时出来了,站在我身旁扯了扯我的衣袖,被霞光挡住了。 “谢谢。”张文瑞说完便带着我们往山上去,那人在前面带路,周围鬼影重重但也没有敢出来的。 从踏上这片山上开始,我就感觉浑身不对劲,身体里好像有什么要喷然而出,头也一直处于昏沉沉的状态,大约是连日来赶路又没吃什么东西,所以总觉得不痛快。 队伍走得不快,最前方带路的那人像是在散步,要比我们之前三人走的时候要慢上许多,我的腿也得到了很好的适应,终于不那么痛了。 快到山顶时,四周的鬼影似乎终于按耐不住了,纷纷现身,再恶的鬼我都见过,不过都是一个一个的,从未见过这么多恶鬼同一时间出现。 他们有的身上白骨森森,有的短腿少脚,还有的脑袋歪歪扭扭的挂在脖子上…… 前方的路被挡住,我们不得不停下来,带路的男人负手而立,张文瑞和霞光各自也做好了防御的姿态,见此我也将马尾鞭紧紧握在手中。 我身体里的那种不适感越发强烈,可我知道,此时不能拖他们的后腿,我强撑着身体,那些鬼影在我眼前晃晃悠悠的,这个场景好像很熟悉,我很肯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鬼。 最多的,怕就是当年的坟坡那些鬼婴了。 人总是会出现很多混乱的记忆,很多的场景,本是第一次见到,却好像以前遇到过,不知是在梦中还是自己的神经系统出现的混乱。 “你可以吗?”霞光回头问我。 我闭了闭眼,点头:“不用管我。” 前方带路的人看着周遭的鬼魅,身形并未有半分动摇,张文瑞和霞光往前一步站在了他的前面,此时,他就站在了我的前面。 “各位,我们本无意打扰,但家里确实有事需要赶回,不知道能不能借个路?”张文瑞拱了拱手:“我张家必会念及各位的恩德。” 张文瑞说完,他们并没有退后或是让开,霞光也在一旁浅浅开口:“鬼城你们是进不去的,但是我的亡灵客栈可以,倘若各位让路,来日我霞光客栈大开中门欢迎各位。” 张家和亡灵客栈,两个诱惑的大饼! 鬼群中松动沸腾了一会儿,他们却依旧是没有让开。 我见张文瑞已经将符纸握在了手中,前方一个身穿银色铠甲,手握长矛的男鬼骑着高高的战马出现,身上闪着寒光,张文瑞又不着痕迹的把符纸收起来。 这是boss来了对吧? “几位都是有头脸的人物,我不想与你们为敌,你们要借道我申莫亲自送你们过山。”申莫笑了笑,伸手指向我:“但想过我这罗酆山,她就得留下。” “想必大家都知道,离丰大人发了令,这个女的我们鬼界是一定要留下的,如果各位能将她留我这儿我叫他们抬轿送你们过山,算是我申莫给各位赔罪。” “要是我不肯呢?”我身前的人身形动了动,语气冰冷,带着莫大的压迫感。 与此同时,他的手掌轻抬,长剑已在掌心! 他…… 我看着他的背影,眼眶泛红。 至此,两方没能达成一致,大战一触即发。 周遭的鬼影朝我们涌过来,将我们团团围住,晓晓也没见过这样的阵仗悄悄拽着我的手臂,张文瑞和霞光已经击退了他们上前的第一波小鬼,身前的男人手中的剑汇向空中,他的手微指,那剑幻化成无数把小剑,四处散开,狠狠的击中向我们涌来的小鬼。 一时间哀嚎遍野,这真正的是一座鬼山。 申莫见此,惊讶得瞪大了双眼,指着我前方的男人:“你……你……你是……” 而他薄唇轻抿,收回了那把剑,直冲申莫的胸膛而去,申莫被逼下了战马,以长矛抵挡飞来的剑,但那剑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紧紧的追着他不肯放弃,似要他不死不休。 只听啪的一声,他的长矛断了,申莫也被击倒在地上,那柄剑悬在他胸口一个公分的距离,似乎只要他敢再动一下,那剑就会击穿他的心脏。 “多年不出来,你们真当我不中用了!”前方男人淡淡道:“告诉离丰,再来触我底线,我会叫他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永不超生。” 申莫从地上爬起来,阴狠的看着我们:“离丰大人就快到了,你们是走不出罗酆山的!” 一挥手自己跨上战马,扬鞭抽在战马身上,马儿发出一声嘶鸣,与他消失在了原地。 那些小鬼一波接着一波,似乎永无尽头,惨叫声,打斗声,还有小鬼喉咙的嘶哑,让我感觉自己的头越发沉重。 我我眼睛灼热猩红,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血液流过血管的速度,身体里仿佛有另外一个人在觉醒。 我咬着牙强迫自己清醒一点,晓晓扶着我惊呼:“陈月,你怎么了?” “没事。”我刚一开口发现了问题,那不是我的声音,那是另外一个的! 粗犷有力,而且……是个男人的声音! 我惊骇,捂住嘴巴不敢再说话。 第209章 离丰 离丰来了,他与我想象中凶神恶煞的恶鬼不同,反而看起来温文尔雅,彬彬有礼。 他一到,周遭的打斗声就停了下来,四周安静下来以后我感觉自己好些了,只是头还是有些沉重。 他的目光穿过我身前的人,看向我与我打招呼:“你好,陈月。”他甚至还对我挥挥手:“以前远远的看过你一眼,一直没得机会和你见面,今天这个机会得来不易啊。” 我因为刚刚发出的声音,不敢再说话,只是对他点了点头。 他笑着朝我们走过来,身前的人手一挥将我护在身后,张文瑞和霞光也过来将我围住,保护在中间。 离丰摇着头笑了笑:“你们人多势众的,我单枪匹马还能是你们的对手吗?” 他拨开张文瑞和霞光,拉着我的手笑着热情:“陈月,咱俩聊聊?” “放开她。”身前的人看向离丰握住我的手,语气冰冷。 “哎。”离丰另一只手拍了拍前方的人:“别怕哥哥,我就是和陈月一见如故,想聊一聊而已,不会伤了他。” 说着就要将我拉出去,前方人手中的剑寒光一闪,剑刃已抵住了离丰的脖子。离丰轻笑着抬手食指和中指并拢,轻轻将剑推开:“你知道的,我不会和你打。” 离丰笑着将我拉到一边,他的嘴角噙着笑,问我:“你不舒服吗陈月?” 我看着他的脸,他说这话的时候,背景里仿佛还有别的声音,那是嘶吼,是轰鸣,是来自地狱的吼叫,我在听到他这话的时候,血液流速仿佛更快了,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他似乎要从我的身体里呼之欲出。 离丰依旧对我笑,状似亲昵的拉着我的手,他喊我:“陈月,陈月。” 那声音一声比一声尖锐,我终究是扛不住了,捂着耳朵痛苦的蹲下来,身体里好像住着一个鬼怪,那个鬼怪马上就要撑破我的皮囊重见天日了。 “没事陈月,没事。”手中执剑的男人将我抱在怀中,冷冽的气息窜进我的鼻腔,让我奔腾的血液流速慢了下来,他抬手覆上我的眼睛,轻声哄道:“闭上眼,深呼吸,不要听也不要看,乖。” 这是沈十安的声音,它叫我莫名的心安,我深深的吸气,慢慢放缓自己的呼吸,他覆在我眼睛上的手似乎是一块寒冰,让我灼热的眼睛慢慢清冷下来。 许久之后,身体的那种撕扯感和沉重感褪却,我慢慢站起来,离丰像是发现了宝贝,笑得更加灿烂了。 他指着我,看向沈十安,激动的话都说不清楚:“她……她……真的吗?” 沈十安已不再伪装,幻化成了自己的样子,没有回答,但不回答就是肯定的答案。 “太好了,太好了。”离丰大手一拍,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步,又道:“那我更得带她回去了,我得带她回去。” 沈十安一把扯过我,将我推到张文瑞身旁:“带她走。” “不行。”张文瑞身形一闪,我差点就掉地上了,好在霞光还是个有良心的,抬手接住了我。 “最好交代清楚,不然你知道我张家容不下她。”张文瑞深呼吸:“不仅仅是张家,整个鬼域也容不下她,你扔这么个烫手山芋给我?” 不是,等等? 什么情况? 这就研究着要了结我了? “她和我走。”霞光这时候仗义挺身而出:“我带她回亡灵客栈。” 沈十安摇了摇头:“只有张家才能护得住她。”说罢他看向张文瑞:“等这事儿了了,我给你一个交代。 “那个……”我弱弱的举了举手:“我能问问你们在说什么吗?” 张文瑞似乎有厌蠢症,瞪了我一眼。 而后,他们三竟是异口同声道:“你闭嘴!” 离丰见缝插针,笑嘻嘻的对我眨眼:“不如,你跟我走,我不仅能保证你的安全,还会把一切都告诉你。”他顿了顿又道:“我比他更厉害,你可以随意选择你喜欢的样子生活,有事情我不会把送你走,我保证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伤害到你。”离丰指了指沈十安:“他们加起来都不是我的对手。” 见我没有要搭腔的意思,他又劝说:“只要你跟我走,我绝对不为难他们,而且……你看,他们只会把你扔来扔去,而我不同,我会带着你共进退。” 沈十安挡在我的身前,从身后伸出手拉着我将我推到张文瑞身侧:“拜托你。” 张文瑞深深都看了沈十安一眼,又看了看我,严重的嫌弃溢于言表,而后轻轻道:“你不是给我交代,是给张家,给整个鬼域。” 说罢扯着我的手臂拖着我就往前走,离丰想要追过来却被沈十安挡住了去路,霞光断后,晓晓一直在我身侧。 我回头,沈十安单手执剑身形决绝,以身挡住离丰。 我没说话,只是老实的跟着张文瑞往前走,一路鬼影灼灼,但都是些不成器的小鬼,他们不敢贸然挡我们的去路,所以这一路还算是顺畅。 很快就到了罗酆山边境,这是一片被焚烧过的山林,树木都烧成了黑炭,还有几处冒着黑烟,只要过了这片废墟林,前方便是张家了。 离丰却又跟了上来,他飞身向前拦住了我们的去路,张文瑞和霞光一左一右的将我护在中间。 “你想做什么?”张文瑞冷声问。 离丰看都没有看张文瑞一眼,他的目光全聚焦在我的身上,笑意盈盈的问我:“陈月,你要和我走吗?” 我没有回答他,此刻更加担心沈十安的安全,离丰能跟上来,说明沈十安没有拦住他,他受伤了吗?危险吗?要紧吗? “沈十安呢?”我轻声问。 “他啊。”离丰在一旁烧枯的树枝上捏了捏,手指上染成了黑色,他回答:“后面有人招待他,我是来接你的。” 应该是被其他的鬼绊住了脚步,离丰这才脱身来拦我们,我放心了不少。 “你和我一起回去,沈十安也会和我们一起。”离丰道:“你俩是夫妻,以后也能天天在一起不好吗?” “沈十安不喜欢和你在一起。”我淡淡回答:“所以,我不会和你走的。” 他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为什么非要搅和在一起呢? “行吧。”离丰两手一摊:“我以为我已经够有诚意了,你不领情那就不谈了。我本想保你一起的,但你不识相啊。” 第210章 杀了他 离丰两臂在身侧缓缓抬起,地上似有无数的冤气为他所用,那些气息在他身前凝结,他唇角微微上扬,轻轻问:“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不跟我走吗?” 我没有敢回答,张文瑞和霞光默契的将我护在身后,我心中感动,也恨自己不中用。 冤气在离丰的手中打着旋儿,他抬手一挥,那些冤气朝我们冲击而来,霞光此时将我和张文瑞一把推开,自己伸开双臂去挡着那些气息,但很明显她被那些冤气压得身姿越来越低,她皱着眉大喊道:“别管我,带她走。” 张文瑞犹豫了一秒,拽着我的手臂就要离开,离丰一个闪身到了我们面前,他嘲弄的看向我们,单手一掌打在了张文瑞的胸口,张文瑞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我也没能幸免,离丰手中的冤气凝结成一把大刀的形象,直冲我们而来,我动弹不得认命的闭上眼睛。 刀却迟迟没有能够砍在我们的身上,我张开眼睛沈十安站在我的身前,他身姿挺拔,琼林玉树,就这么背对着离丰,微笑得看着我。 我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赶紧去扶张文瑞,他硬生生受了离丰一掌,此刻脸色毫无血色,嘴角也溢出了血。 沈十安对我抬起手,我惯性的要去回握住他的手,他整个人却往前栽倒,我扑过去抱着他才让他没有掉在地上。 “还好吗?”我问。 沈十安摇了摇头,轻轻喊我的名字:“陈月。” “嗯。”上次见,是在我们的新房中,阿蛮蜷缩在他的怀中,他被打断了好事生气的掌风袭来,打碎了屋里的桌子,他说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他说他不想欠别人什么,他的戏演得那么好,把我骗得这么惨,我紧紧的抱着他抬手打他的背:“以后别骗我了,你如实告诉我,我都听你的,我会……” 话还未说完,我这才感觉不对劲,我的手黏糊糊湿答答的,我从他的身后抬起自己的手,那是他的血! 他以身替我挡了刀。 “沈十安,沈十安,你还好吗?”我将他放在地上半跪在他身侧:“你别吓我。” 他似乎很疲倦,眼睛不知道何时眼睛闭上了,但听到我说话眼皮还是抬了抬算是回应。 我心中万分悲痛,却也不知道能如何做。 沈十安在我的心中是无所不能的,是天神般的存在,我从未想过有天,这个神也会受伤也会倒下,他也会脆弱到连回应我都不能。 离丰迈着轻快的步伐站到我们身旁,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们,不屑道:“原来不管是做人做鬼都是不能有软肋的,一旦有了软肋这东西就会变得不堪一击。” 他抬起手,那些冤气在他的掌中翻腾:“沈先生?”离丰嘲讽道:“你是否还记得当年你孤身一人击退九面的时候?” 他的话毕,那个画面在我脑海中翻腾,我似乎处于一个战场上,耳边是战马的嘶鸣,将士的重逢,刀枪剑戟碰撞的声音…… 山巅之处,一袭白衣的男子手持长剑击中黑衣人的胸膛,他从不赶尽杀绝,也不咄咄逼人,他只是淡定从容的收回长剑轻声道:“我不杀你,你的罪孽用往后的岁月来偿还。” 我的脑袋痛得快要炸裂,胸口起伏不定,心脏的地方也像是被长剑狠狠的击中那般疼痛,眼中那熟悉的灼热感已经布满全身。 在离丰将那冤气打向沈十安的时候,我下意识的要去挡,单手手心对上那团冤气,只是单手……轻轻抬起便轻轻握住了那团冤气,像是一团柔软的棉花,而后手一挥那团冤气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打在了离丰的身上,只是那么柔软的一团冤气在接触到离丰身体的时候,像是有千斤重,他被击中退了很远,地上是他脚的划痕,直到撞到了一棵烧毁的枯树才停下来,他身体不稳一只脚跪了下来,嘴中呕出一大口血。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掌中好像有一团火在燃烧,我却丝毫感觉不到烫,它就这么在我手心晃动,任凭我怎么甩也甩不开。 张文瑞抚着胸口爬过来,霞光也过来了,俩人看着我的表现眼中尽是骇色。 我喉咙好像有什么东西堵住,让我想要哀嚎,浑身沉重疼痛,有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 “救他,我们阻止不了陈月了。”霞光和张文瑞达成一致,戒备的将沈十安扶得离我远了一些。 我此时也站了起来,在林中大步走来走去,脑袋虽是沉重,但抬起腿走路却从未感觉这么轻松。 离丰靠在树干前嘴唇微动,只听他说:“等到了,这么多年,我终于又等到您了。”他笑着看向我,全然忘了自己受了重伤。 周遭鬼影重重他们都在暗处看着这一切。 离丰这个笑容太刺耳了,周遭的鬼影也让我觉得好烦躁。 “他刚刚想杀了沈十安。”我目光猩红的看着离丰,他还想杀了我。 我的手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抬了起来,离丰看见我的样子,似乎知道了我要做什么,惊骇的直起了身子。 周遭的鬼魅窃窃私语,让我的头好痛,鬼影浮动让我原本灼热的双眼此刻更是疲痛不安,只有杀了他们,我才能舒服点,我才不会那么难受,意识到这一点,我原本对着离丰的手,换了个方向…… 我站在林中,掌心向上林中那些烧尽的灰烬在我的催动下纷纷从地上飞了起来,它们在我眼前从黑枯的灰烬变成一把把利剑,我只是微微抬了抬手,那些灰烬化成的利剑四下散去,躲在暗处的鬼魅还来不及反应当即就灰飞烟灭了,连叫喊都来不及。 终于安静了! 就是这个人,要杀了我! 我弯腰捡起地上一根还未烧尽的树枝,拿在手中把玩,一步一步的缓慢走向离丰,离丰看着这一切,挣扎着往树后靠去,摇着头不敢相信我对他起了杀心。 他嘴中求饶的话我已经听不见了,耳边只是不断的响起那句话:“杀了他,杀了他。” 第211章 张家 在我靠近离丰的时候,身后飞身过来一人,他从身后抱着我,柔声细语在我耳边轻轻道:“陈月,别再往前了。” 我愣了一下,但眼前离丰的笑容实在是太碍眼了,我今天必须得杀了他。 我双臂微动,推开了身后抱着我的人,他再次欺身上来,一手抱着我下巴扣在我的肩上,另一只手覆盖在我的眼前:“停一下,一小会儿就好了,压制住你身体里的声音,它是魔鬼会伤害到你,你要冷静,不要被蛊惑了,我们试试看压制住它,战胜他。” 我停了下来,眼中的灼热慢慢退却,难受的感觉好多了,我深吸一口气,吐出浊气。 离丰在此刻却开口道:“杀了我,不杀我的话我定会杀了你们,一个不留!”他叫嚣道:“杀了我,快来杀了我。” 原本熄灭的灼热此刻再次涌上心头,任凭沈十安如何再说,我也是半分都听不进去了,我挥手就甩开了他遮在我眼前的手,再次朝离丰走去,沈十安飞身落在我的前方挡住我的去路,他看着我的眼睛对我摇摇头,见我没有任何回应,他的手握住我的双臂,垂下头轻声道:“走,我们回家好吗?” 我轻轻松松的就脱离了他的钳制,他想要再次对我伸出手的时候,我一掌朝他打去,被他侧身躲过了,我怎么能让他就这样走开,我身形一闪上前反手握住沈十安的手臂,另一只手捏住他的脖子,张文瑞和霞光看得原地抽气。 沈十安没动,也没有反抗,大概是怕伤害到我,他只是一直在劝说,可我只看到他的嘴唇在动,他说了什么我耳朵里一个字也听不见,盘旋在我耳边的是心底的那个声音:“杀了他们,杀光他们。” “你下不去手让我来?”霞光试探的在我身后开口,却被张文瑞一把扯到了身后,她只露出半个头来。 沈十安手动了动,我戒备的看向他,只要他敢对我动手,我会杀了他,毫不犹豫! 他只是紧紧箍住我,我挣扎一分,他使用的法力便加重一分,他垂头封住了我的唇,冰凉冷冽的气息从口中传来,浸透了五骨百骸,原本还在挣扎的我褪缺了灼热的烈火,他咬着我的唇瓣喃喃道:“乖乖的,好吗?等我处理好了一切就来接你。” 我像是被雷击中那般愣在原地,耳边的嘶鸣吼叫早已消失不见,鼻尖窜入了的熟悉的,专属于他的冷冽气息。 身后的离丰见状,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他再次召唤了冤气,沈十安将我搂在怀中,指尖在我的背后滑过,似在画着什么,而后将我推向张文瑞。 我身体惨痛异常,体内像是有两个人在撕扯打架,张文瑞一把将我抱起,沈十安一挥手将我们三人送出了罗酆山,自己则是迎着离丰而上。 我额头冒着大汗,因为忍着痛嘴唇已经被咬破了,张文瑞将我放在地上对霞光道:“等她好些了我们再赶路吧。” “她怎么办?”霞光问。 “先等等吧,刚刚我看他在她背上画了点东西,应该快要好了。”张文瑞也在一旁坐下:“就是得受点罪了。” 我的身体仿佛置身于火焰之中灼热不已,而身体的每一寸皮肤犹如匕首在割,尖锐而凌烈的痛感将我淹没。 巨大的疼痛席卷,只让我觉得无助和绝望,仿佛置身于深渊中,不知道前路如何,也毫无退路,此刻只想以死来求解脱。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我才慢慢清醒过来,仿若重生。 身上的衣衫如数被汗水浸透,头发湿答答的贴合在脸上,狼狈又邋遢。 “我怎么了?”这俩坐在一旁好整以暇的看着我,不会是趁我不备故意整我吧? “你不知道你怎么了吗?”霞光笑着凑过来。 见我迷茫的摇摇头:“我刚刚拼了老命才把你从那些恶鬼嘴里救下来的,你要记得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恶鬼? 好像罗酆山里是有很多恶鬼,他们撕扯着我的身体,让我痛不欲生。 “多谢。”我揉着发痛的脑袋道谢,对于之前发生的事情完全想不起来了。 张文瑞眉头皱了皱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站起来收拾东西:“走吧。” 张家在幽谷中,石头与木材制成的一栋栋大屋,就地取材依山而建,从山上看去,不像是独居而是村落,张文瑞带我们熟门熟路的下了谷,从侧面进了张家。 一间小屋中,我们三人才刚坐下,门就被推开了,光线折射进来刚好照在张文瑞的身上,随后两个中年男女进来,想来应该是张文瑞的爸妈。 张文瑞率先叫了声爸妈。 我看着面善的两人,想着既来到了别人的地盘,总得懂礼貌吧,于是甜甜的打起了招呼。 “叔叔,阿姨好。” 霞光震惊的看向我,一副不成器的样子,随后拱手弯腰给张文瑞父母见了礼:“张大人好,张夫人好。” 张文瑞扯着笑,看着我一脸坏笑。 不是,我们去别人家都是喊叔叔阿姨的好伐! 霞光见我没反应悄悄扯了扯我的衣角,我也学着霞光的样子拱手,却不想张文瑞的母亲阮书嫔笑着道:“不用拘着那些礼,好孩子过来坐。” 我甜甜一笑:“阿姨您真漂亮。”随后在她身边的小椅上坐下,霞光扯都扯不住我,无奈又求助的看向张文瑞。 “早就听说沈十安那小子娶了老婆,也不见带回来给我瞧瞧。”阮书嫔拉着我的手:“倒是委屈你自己来这一趟了,一路不好走吧?” 看来是沈十安的熟人啊?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还行阿姨。”我打蛇随棍上,亲昵的挽着她的手臂:“这里好漂亮啊。” 阮书嫔还要说什么,张文瑞确实哐当一下掉在了地上,身体开始抽搐,原本白皙的手臂肉眼可见的在变成黑色,阮书嫔确实一点也不着急,温和的对我说:“你要是喜欢这里就多住些时候。” 这才让张卓岩把张文瑞弄走,我瞬间抖起了机灵:“叔叔,要不要我帮您一起啊,张文瑞很重您一个人能行吗?” “不用。”简单明了,语气平常中没有不耐,看来张家也没有他们口中的那么狠戾不近人情嘛。 第212章 试探 霞光的眼睛都对我眨抽筋了。 这个女人也真是的,平日里假装冷冰冰的也就算了,怎么在未来公公婆婆面前还装得这么像,难道她是忘了自己在张文瑞跟前的时候了吗? 那目光都要贴到人家身上去了。 阮书嫔这会儿好似才注意到霞光,她松开我的手,看向霞光打招呼:“这便是栖霞客栈的老板啊,传闻是个美人儿,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真是个美人呢。” 霞光被点名,原本就规矩的站在一旁,现在又弯下了腰轻声回应:“夫人谬赞了。” “你也坐下吧,别站着了。”阮书嫔道。 我看向阮书嫔,要是想要霞光坐,一开始就会让她坐下来了,而不是现在着来这么不咸不淡的一句。 “我站着就好,谢谢夫人。” 阮书嫔点了点头,又转头看向我:“对了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陈月阿姨。”我有些不忍的看向霞光,补上了一句:“他们都叫我月月,阿姨您也这么叫我吧。” “好,月月。”她抬起手,替我勾了几下头发:“你看看你,头发都乱了。”我感觉头有些重,一时间那熟悉的沉痛感又重新燃起。 霞光此时走过来站在我身边,将我一把扯过来,有些不悦的训斥我:“在夫人面前要懂礼貌。”她对我扬了扬眉:“明白吗?” 阮书嫔见状站了起来:“你们赶路也累了,好好休息吧。”说罢就往外走:“晚点咱们再聊。”这话是对我说的。 她一走,霞光明显就放松了不少,略带警告的告诉我:“在张家,你最好遵守规矩,不要越界。” “对对对。”我拉着她坐下,忽略了她才是正牌的儿媳妇:“下回我注意,不过啊,你也不要表现的像是个木头一样,哪家婆婆喜欢木头美人啊。” “哦?”霞光凑过来看着我:“你这么伶俐是想做张家的媳妇啊。” “去你的!” 一日三餐张家都安排得很好,霞光不许我出门,我只能百无聊赖的待在房里,偶尔看看电视,偶尔翻翻架子上的书,也会趴在窗前看外面的动静。 晚上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滚了几圈,好久都没有睡这么舒服的大床了,才沾枕头我就睡意连连。 “你为什么不回你房间睡?”我迷糊的问霞光。 张家是为她准备了房间的,就在我的隔壁,可她全程陪我吃住,完全没有要回去自己住的打算。 “守着你,谨防你瞎跑。”她和衣躺在我身侧,轻轻闭上眼睛。床头暖黄色的灯光洒在她的脸上,给长长的睫毛铺上了一层阴影,这个女人可真好看啊! 不知过了多久,我是被外面的声音给吵醒的,屋里早已漆黑一片,我想要爬起来却被一旁的霞光又扯进了被子里:“别动,睡你的觉。” “你没听见吗?”我在黑暗中指着外面道:“那么大声音,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霞光翻了个身:“出再大的事也有张家,与你我无关,睡吧。” “那可是你婆家。”我嘟囔,霞光砸了一下嘴翻过来大概是想收拾我,我识趣缩进被子里,不敢再说话。 外面吵杂的声音不仅没停,反而越演愈烈,甚至还能听到刀剑的声音,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却又做不了什么。 霞光轻轻动了下身体,她忽然问我:“喜欢究竟是什么呢?” “嗯。”我偏着头想了想:“大概就是你一个人走了很久很久的路,然后……终于到家了。” “你真矫情。”霞光噗呲一下笑出声来,而后又低声道:“我也想回家的。” 我偷偷找到她的手,她开始别扭的甩开,而后拗不过我,任由我握住。 “霞光。”这是我第一次喊她的名字:“人生短短几十年,勇敢一点,不给自己留遗憾。” 她无语翻了个白眼:“那是你,老娘我的人生无休无止没有尽头。” 这话,她说到最后的时候声音越来越小,活得久有什么意思呢? 又不能随心所欲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也不能陪伴在爱的人身旁。 …… 张文瑞来找我们已经是三天后了,我俩活活在房里闷了三天,我快要闷出病来了,他的到来就像是救星一般,我脚步轻快的跟着他出门,外面的空气都是香甜的。 霞光问:“事情解决了吗?” “嗯。”张文瑞点头:“差不多了,还有些扫尾工作,不过那些都是鬼域的事了。” 阮书嫔迎面朝我走来,亲热的拉起我的手问:“月月,要不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我当然欢欣答应,霞光却扯着我的衣角:“陈月,不是说……” 霞光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阮书嫔一记凌厉的眼光刀过去,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没能说出来,求助的看向张文瑞。 张文瑞轻声道:“妈,陈月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为难她。” “你说什么呢?”阮书嫔不悦的看着自己儿子:“我只是喜欢陈月,为难她什么呀。”说罢就拉着我的手往外走。 我回头,见霞光满脸担忧,张文瑞也是看着我。看吧,我就说了,这俩真是天生一对。 山谷中有一处开满鲜花的草坪,五颜六色好不漂亮,阮书嫔指着那些花儿笑意悠然:“我平时没事儿就来这儿坐坐,吹吹风,赏赏花。今天有你陪我,我终于不是一个人来了。” 一侧有一个小凉亭,凉亭中的石桌上早已摆好了各种茶点果子,阮书嫔拉着我坐下,我忙给她先倒了茶,茶香四溢。 “月月,你和十安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她端起茶杯浅尝一口,不经意的问。 “之前遇到点事情,我们认识了一个高人,为了活命他给我求了阴婚,这才得以认识他的。” “嗯。”她点了点头:“不过,十安那小子怎么会被人配了阴婚呢?这其中……”阮书嫔看向我,柔和的目光中带着打量也带着凌厉。 我这才意识到,她这是在试探我呢。 我这才将前因后果与她讲了一遍,听罢,她嫣然一笑:“傻孩子,只怕这阴婚不是你们配的,而是他自己求来的。” 我有些尴尬,只能提着茶壶帮她添茶水。 “陈月,你认识九面吗?”她的声音带着特殊的声线,我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我拿着茶壶的手猛烈的颤抖,身体里仿佛有一头巨大的怪兽将要破体而出。 第213章 体内有个男人? 阮书嫔的手扣住我的手腕,像是在给我把脉,又像是在逼出我体内的什么东西,我身体又开始了剧烈的疼痛,后背似着了火,衣服都像贴着皮肤燃烧了起来。 她扯开我的衣服,惊讶的看向我的背,手轻轻抚过:“这是十安那小子给你弄的?” 我不明知道自己的背上有什么,也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更加是因为疼痛导致我没有力气回答。 她叹口气:“罢了。”将什么东西往我手腕深处推了进去,而后抬手随意的摘了一朵小花,放在我的背上,凉意袭来,灼热褪去。 “我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吗?”我问。 我忽然想起在罗酆山的时候,我喉咙中曾发出过男人的声音,当年沈十安为了救我把我和宏将军更换了命格,难道……他在我的身体里? 想到这里,我惊怕的摔了茶杯,抓住阮书嫔的手问:“我身体里是不是还有一个男人的灵魂?” “是不是宏将军的?” “当时沈十安替我和宏将军换命格,是不是把他的灵魂也放到我的身体里了?” “怎么办怎么办?” 我一连好几个问句,阮书嫔都没有回答。 “宏将军?”阮书嫔抿唇,顺着我的话道:“没错,不过不用担心,十安把你送过来我们就不会不管你。” 我松了口气。 可是,也没人告诉我,她所谓的管我,不是把宏将军的灵魂从我身体里拿走,而是镇压在我的体内啊! 一想到我的身体里有一个男人,我就又惊又怕。 “没事的,不会影响你的生活,他也永远都出不来。”张卓岩收拾好器具,头也不抬的说。 “谢谢叔叔。”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后背光洁如新,还好没有在身上留下普通纹身的痕迹。 几个小时前,我被他们送到这间暗室中,张卓岩在我身上以符文纹下了镇魂咒,用以镇压我体内的那个其他人的灵魂。 我也曾问过,为什么不能拿出来,我实在是不想我的身体里有一个男人的灵魂。 张卓岩说:“在你身体里才最安全,就算是你对鬼域做出的一点贡献吧。” 按照张文瑞所说,张家不会欠任何人的情,这是家训,也是告诫,张家不能和外面有太多的牵扯,不然会破坏中立的情况。 而我愿意用身体来盛放另一个恶鬼的灵魂,他们张家自然会还我这个情的,只是怎么还,他们没有说。 这天夜里,张家人倾巢出动,这里面,有鬼怪也有僵尸,张卓岩站在为首的位置,看起来应该是有大动作。 我悄悄在窗户上探出头来看着外面的阵仗,转头对一直低头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霞光道:“张家不仅养鬼,还豢养了好多僵尸啊。” “闭嘴。”霞光抬头,换了个脚跷二郎腿:“你最好是把今晚看到的事情给忘了。” 黎明时分,外面又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应该是他们回来了,那应该是大获全胜吧,我翻了个身继续睡。 迷糊中我像是被扯进了一个人的怀里,气息熟悉让人感觉安心,我扯起唇角,梦里见见也是好的,我的腿放到他的身上,往他怀中拱了拱,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醒来时,我的头枕在一只手臂上,腰间还搭着一只,而我的腿与他的腿交缠在一起,心中先是大惊。 霞光她……不会男女通吃吧? 彻底清醒过来后,抬眸就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他揉了揉我乱糟糟的头发低声笑:“睡姿还是这么不好。”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霞光呢?” “天快亮的时候来的,见你睡得香没有叫你。”他轻轻在我额头啄了一口:“她回自己房间了。” 我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把将他推开,翻身对着墙壁不再理他,声音闷闷的:“你不是抱着别的女人嘛,现在又来惹我干什么!” “陈月。”他将我身体扳回来:“情势所逼。” “是我不好。”他欺身过来:“你在我身旁,我总是不放心。” “你原本可以好好跟我说的。”我一下一下的戳着他的胸口:“沈十安。”我攀上他的肩头:“你看轻了我,也看轻了你自己。” “说好天南海北都要在一起的,以后,你别这样对我了好吗?”我埋进他的胸膛,哽咽道:“会痛的,心脏真的会痛的。” 小时候委屈了第一反应是找妈妈哭诉,后来我总是下意识找沈十安,只要他一来,我的靠山就来了。 我知道,他会替我撑腰,他永远都会站在我这边。 只是这次,他没有回答,只是俯下身轻轻吻上我的脸。 原本是蜻蜓点水般的吻不自觉就变成了灼热的交缠,十指紧扣间衣衫落地,他埋在我的肩窝仿佛永不餍足,我疲倦的推开他,有时候体力太好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又卷了上来,温柔又霸道! 他说:“陈月,我爱你,很爱很爱。” 我仰起头看他,这是他第一次对我说,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于是轻轻咬着他的耳朵,温柔道:“我也是,很爱很爱。” 他身体一顿,将我抱的更紧,与他更加贴合。 突如其来的紧迫感,我轻呼出声,他轻笑:“小声点,隔壁有人哦。” 我愤恨的看向他,狠狠的咬住他的肩头,他小声的抽气咬着我的耳朵,却更加用力的扣住我的腰,直到我喘息着求饶,他才抿唇笑着捏住我的手腕将我拉进他的怀中,低低道:“妖精。” 当我俩牵手出现在正厅已是午后时分,霞光覆在我耳边咬牙切齿的说:“你声音还能再大点吗?知不知羞耻!” 我埋怨的看了一眼沈十安,也单手捂着嘴在她耳边小声道:“等哪天你爬上了张文瑞的床就明白了。” 换来了霞光恶狠狠的瞪我,目光却偷偷的看向站在一旁的张文瑞,脸上一抹俏丽的红色。 张文瑞装不懂,正好此时张卓岩和阮书嫔进来了。 沈十安拉着我上前对着阮书嫔弯腰行礼,阮书嫔扶着沈十安让他坐下。 “要是若也还在,也会高兴的。”阮书嫔轻轻叹息。 沈十安抿唇笑:“是,母亲也会很喜欢陈月的。” 第214章 上上签 沈十安轻撩开青杉,忽然跪在张卓岩和阮书嫔的面前,垂首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头,而后看向阮书嫔道:“我和陈月拜堂时没能拜过高堂,深觉遗憾,嫔姨母自小与我母亲一起长大,不知是否能替她老人家受了陈月这杯茶水?” 自小一起长大?我偷瞄了一眼坐在上位的阮书嫔,那她得多少岁了? 沈十安不着痕迹的拉着我在他身侧跪了下来。 阮书嫔抬手去扶沈十安,却被他轻轻握住手腕,抬头看向阮书嫔:“望姨母可以成全。” 阮书嫔看向坐在一旁的张卓岩,见他微微点头,她这才坐回自己的位置,轻轻道:“好。” 站在一旁的张文瑞和霞光见状速度在桌上倒了茶水递到我们手中,我学着沈十安的样子将茶举过头顶递给张卓岩:“叔叔请喝茶!” 又以同样的方式递了一杯给阮书嫔:“阿姨请喝茶。” 随后,张卓岩递给我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外面有红布包着,握在手中分量不轻,像是金属制品。我内心一阵窃喜,这不会是一块金子吧,这么大这么重值老钱了? 沈十安道谢后这才将我扶起来,阮书嫔轻轻打了打沈十安的头:“你这小子,多久都没来过张家了,这一来就带着目的是吧?” 沈十安笑着不说话。 “也不知道你自己在外吃了多少苦。”阮书嫔说着说着就开始抹泪:“若也怪我没有看顾好你的。” 沈十安看向我轻声道:“陈月,你先去找点东西吃吧。” 我点头,知道他们要说会儿话,我在不太方便,便听话的出去。刚踏出门就听沈十安说:“我孑然一身,拥有和在意的东西不多,陈月是唯一一个,请姨父姨母以后可以看顾陈月一二,别让她丢了性命。” 我泪意汹涌而出。 他从来都是独身一人,孤独的禁锢在那邺村,几百年的日夜,日复一日无人与共的岁月,他也曾绝望过吧? 直到暮色苍茫,他们的谈话才结束,沈十安拉着我的手问我想不想回家。我自然是很高兴,金屋银屋不如自己的狗窝。 霞光听说我们要走,暗哑的拉着我的手:“再……再等几天吧。” 可我只是单纯的觉得,大概是我走了,她一个外人在张家会觉得尴尬,所以我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紧张,拿出自己最美的一面去睡了张文瑞。 她无语的看了我一眼,又求救的看向张文瑞。 张文瑞这才淡淡开口:“不急在今天,先等等吧。” 阮书嫔也看了张卓岩一眼,轻声说:“我们这儿风景不错,十安你可以带月月四处走走。” 沈十安看向我,眉头已经拧成一团,我轻声问:“你是不是也想回家了?那我们可以现在就出发。” 大抵是回家两个字触动了他的心弦,他握着我的手紧了紧,声音有些暗哑:“三天以后我们再走。” “好。” 屋里的众人都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可我沉浸在沈十安的温柔中,不曾注意到。 那句话这么说来着? 如果我知道,这是我余生最后一段和你以爱名义共处的时光,那我一定把自己打扮得很漂亮,对你极尽温柔,我不会走那么快把你扔在身后,我会多看你一眼,多抱抱你。 还有,那句没有说出来的再见! 我一定会洒脱又轻松的说出口。 这三天,我们在山巅看过日出,也在悬崖裂缝中等待过日落,躺在草坪间听风吹过耳畔的声音,我折断的马尾草放在他的鼻尖轻轻捉弄,却被他抱住翻过身压在身下。 他也曾抱着我在林中看猎豹狩猎的场景,我们追赶小鹿穿梭在荆棘丛里,百米瀑上纵身跃进水潭中,浑身湿透的我们拥吻在一起,他紧紧的将我扣在怀中,咬着我耳朵不再克制的爱。 “年少时,我曾在一位高僧那儿中过一支签,是上上签,签意我已不记得。”他的吻蜻蜓点水般落在我的耳畔,喃喃道:“陈月,你是我的上上签。” 山顶一直站着的霞光和张文瑞看向躺在开满鲜花的山坡上的两人,霞光轻声问:“真要这么做吗?” “嗯。”张文瑞也看着那个方向:“对他们都好吧。离丰已经知道陈月身体里的灵魂是谁,他不会死心随时都会卷土重来,如果局面控制不住,张家会毫不犹豫杀了陈月,这样至少能保住她的命。” “可是……”霞光咬着唇瓣:“她得多伤心啊。” “她不会想起来的。”张文瑞也是深深叹口气:“到时候放出风声说她体内的灵魂已经取出安置在了别处,再由张家亲自取消她和沈十安的婚约,大家就都知道沈十安和她结婚是因为她体内的灵魂,现在没有了,婚约自然也就不作数了,此后不管是鬼域还是离丰都不会再盯着陈月了。” …… 开满鲜花的山坡上,他摘起一朵插在我耳畔,他说:我的陈月真美啊! 我翻身以手托腮,笑嘻嘻的道:“这些花好漂亮啊,好适合草坪婚礼。” ”你知道草坪婚礼吗?”我躺下,以手做枕:“亲朋好友不用太多,我穿着婚纱盖着白纱走向你,你替我揭开头纱……” “不过啊。”我执起他的手:“我们的婚礼也很有意思,很特别,独一无二。” 沈十安静静的听我说完,将我搂到怀里垂首吻我的头发:“陈月,会的,你想要的都会得到。” 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我坐起来看着他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到答案,可是,什么都没有。 “你又想把我丢下吗?”我脑子叮的一下。忽然意识到他做了某种决定,所以艰难的问。 一开始是试探,可是他没有回答,没有回答就是回答,我深吸一口气压抑住那些汹涌而出的泪意。 “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呢?” 他伸手过来想要抱我,被我闪开,我胡乱的抹了把眼泪,哭着控诉:“我是你随意就可以丢弃的玩具吗?” “你从没想过要留我在身旁,遇到事情总是把我推开还美名名曰的为了我好,上一次是用阿蛮,这次呢?在张家你又准备用谁?霞光吗?” “陈月,你先听我说。” “我不想听。”我站起来有些失望的看向他:“我一点也不想听那些你说为了我好的话,我就像是你捡回来的一只猫一样,你高兴了抱起来顺顺毛,不高兴了就丢在一边。你想见我了你就来,不想见我了我就找不到你。” “沈十安,夫妻是什么?是休戚与共是同甘共苦,是携手并肩是生同床死同穴,很可惜……你不懂这个道理。” 我失望的摇着头,扔下他自己回了张家。 第215章 我爱你,你不必记得 入夜,张文瑞把我叫出了房间,带我到了张家的祭台上,这是一块山壁凿出来的平地,四周皆有石像镇守,但我分辨不出那些石像是谁。 祭台上已摆放好了祭品,沈十安负手而立,看了我一眼,转头对张卓岩道:“开始吧。” 我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张文瑞上了祭台,霞光拉着我的手,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沈十安将婚书递给张卓岩,那是我和他结婚时候的婚书:“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水面上秤砣浮。直待黄河彻底枯。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见日头。” 他拉着我在蒲团上跪下,张卓岩站在上位,张文瑞和霞光两人各自站在一侧,霞光不忍的别过头。 沈十安握着我的手哽咽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陈月,我们就在这里话别吧,此后桥归桥,路归路。” 我震惊的看向沈十安不敢相信,他垂下头却是不敢看我。 他伸出食指颤抖的逼出一滴指尖血,见我久久没有动作,捏住我的手腕从我指尖取血,我摇着头要缩回手,他只是紧紧的捏着不让我有反抗的机会。 我心中满是悲凉,你这么紧紧的抓住我的手腕不许我起身,是害怕我不肯结束我们的婚约吗? 两滴血落在婚书上,张卓岩焚香祭祀,大红婚书一齐点燃烧。 “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为夫妇,若结缘不合,比是冤家,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 “天地明鉴,沈家十安今与陈家女缔结婚约于今日,终!” 张卓岩举行完仪式,再次举香祭拜四方诸神:“礼成!”随着他的一声礼成,他将香双手插入香炉中,踏步离去。 沈十安这才松开我,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跟我解释什么。我浑身颤抖,依旧不能相信我与他,陈月与沈十安的婚约,于今日结束了。 良久,他才低低道:“陈月,这几年我很幸福。” 他抬手要帮我擦眼泪,手却被我挡住,我低头倔强的不让他看到我汹涌而出的泪水,一只手摆了摆,不想他再碰我。 可是,任凭我怎么揩去满脸泪水它们像是无穷无尽一样,永远也擦不完,我干脆蹲下来抱着自己的膝盖将头埋进膝盖之中,喃喃道:“我很失望,沈十安,我很失望。” 他也在我眼前蹲下,抬手将我拥进怀里:“对不起。” “不是对你,是对我自己。”我挣扎着推开他:“我是对我自己很失望,沈十安。” 是啊,如果自己能够再强大一点,可以保护好自己不拖他的后腿,如果我可以和霞光一样与他并肩战斗,是不是结果会不同? 他说山高水远,我可以一路陪伴。 多可笑啊,即使到了这个时刻,我依旧没有办法恨他的决绝,依旧否定自己,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 与生俱来的自卑感。 泪眼模糊中我看不清楚他的脸,他的脸啊,就这么在我眼前晃晃悠悠,忽远忽近,忽明忽暗。 他挥了挥手,天空炸开了一朵漂亮的蓝色烟花,我抬头泪水顺着眼角的弧度滑落,除夕夜里,我们在山头十指紧扣并肩而坐,他说:“陈月,你是最好的,最美的。” 仿佛还在昨天,可我回头,却又像是过了许多年。 张文瑞在一侧干咳了一声,轻声道:“我来吧。”只见他食指与中指夹着一张符咒朝我走来。 沈十安摇了摇头:“我来就好。” 随后,他不管我如何挣扎狠狠将我圈禁在怀中,下巴抵在我的头顶,不许我挣扎。 原来,他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在很久以前他就准备好了。 所以他带我去看春花秋月,看小鹿在林中追逐,开满鲜花的草地上他不发一言垂首吻我。他早就做好了要离开的准备,他以最好的姿态见了我最后一面。 如果我早知道那天是我们最后一次热烈而又温情的相拥,那我一定会做好所有的准备,我会问霞光借一套漂亮的裙子,再让她替我化一个美美的妆,在一起这么多年,我还没有穿过裙子给他看呢。 我不应该跟他吵架,更不应该将他留在那里自己回来,以后每个辗转反侧的深夜,回想我们最后的那一刻我都会后悔,为什么没有能好好珍惜我们的最后一个下午,我为什么要将他一个人留在那里。 沈十安将手覆在我的眼睛上,耳畔只剩烟花炸开的声音,他的手微微颤抖,压着声音轻轻道:“陈月,我很爱你,但你不必记得。” 我意识到了什么,紧紧抱着他的腰身,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哭着哀求:“不要丢下我,沈十安,我不想一个人。” 他只是哽咽道:“望你珍重,岁岁平安。” 我将手伸进包里扣住马尾鞭上的铜钱,感受到他冰冷的唇瓣落在我的额头。 忽然浑身一个激灵,天空五颜六色的烟花一个接着一个的绽放,我揉着发冷的额头,脸上不知道何时挂上了几滴清泪。 张文瑞和霞光并排站在一起抬头看烟花,宛如一对璧人,只是,霞光时不时的用余光打量着我。 “怎么了?”我不明所以,凑在她耳边揶揄她:“是不是觉得我在这挡着你发挥了?没关系,我这就走。”我嬉笑着回了房间,不去打扰他们的好事。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霞光就要启程回去,来张家只是为了送张文瑞回来,现在人已送到我的任务也已经了了,在别人家住这么久始终是不方便。 走之前我偷偷的把张文瑞拽到一旁悄悄问:“你给我下的那个什么蛊可以给我解药了吗?” 他噗呲一声笑:“那就是普通的糖,骗你的。” “你!”我气得指着他的鼻子,又不敢骂他,毕竟这个男人总是看不上我的所作所为。 “这个给你,谢谢你历经千难险阻送我回来。“他笑着扔给我一个东西。 一张白纸! “不是,哥,这啥啊。”我嫌弃的放回原先包着的小荷包里,嘟囔:“还不如来点实际的。” 我没钱啊,你家大业大的随便给个万儿八千的那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有钱人就是小气! 霞光看到张文瑞递给我的东西,惊讶的合不拢嘴,指着我问:“给她?” “嗯。”张文瑞双手插进裤兜里:“老头子说她能干的了。” 第216章 久思十安 回那邺村已经许久,我几乎闭门不出,这个时节来山里避暑的人很多,院外总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不愿意出门也是身体不好,稍微走动一下就感觉心跳要从身体里蹦出来了一样,所以时常蜷缩在藤椅上,不太动弹。 胸腔总是气闷,心脏抽疼,去医院做了一大堆检查,医生说是应激性心肌病,就是我们常说的心碎综合征,要求静养避免情绪激动。 我苦笑,听起来还挺高大上的。 张文瑞来的时候看到我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我死藤椅上了。 “你怎么来了?”我站起来招呼他坐。 张文瑞嫌弃的皱了皱眉头:“你快坐下来吧,别忙活了,等会儿别死我面前。”这人说话还是这么恶毒。 我又缩回椅子里,指了指一旁的凳子让他坐。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张文瑞在院中转了一圈,满脸写着嫌弃。 “生病了,养养就好了。”我扯出一个笑,心中想着,得多变态的人才会喜欢张文瑞这种别扭的人啊! 随后他甩了一沓东西在我矮桌上,全是白纸上面一个字也没有。纸张不像a4纸这么坚硬,拿在手里很软,像是绸缎的手感但又不是,也不像是宣纸,我见识浅陋实在是不知道这是什么。 “这个是亡灵客栈的相关材料,你交到鬼城,他们就给你签发令了,之后客栈就能营业了。” “这么先进?和我们去政务大厅一样啊,上传资料,等着批复对吧!” 张文瑞点头:“差不多吧,你尽快去办好吧,后面还一堆事儿呢。” “那你得告诉我,我去鬼城找谁啊?他们不会也和人间一样挂了个政务大厅的牌子吧?” “瑞金。”张文瑞告诉我一个名字,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似乎在找什么。 我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张文瑞移开目光:“你们这儿的鬼城里,有一个沈府,你一进去就能找到,你把东西交给他,他很快就给你办好了。” 我点头问了一些细节。天刚擦黑就进了鬼城,根据张文瑞提供的地址,我站在沈府的大门前,俩狮子站在两侧威风凛凛,穿着铠甲举着长矛的士兵守在门口,我拱了拱手:“各位大哥,我找瑞金,请问他是否在这里。” 其中一人推开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走来一个小老头,笑意盈盈的看向我,说他就是瑞金,让我跟上他。穿过好几道门,终于到了书房,我将东西双手奉上:“这是张文瑞让我带过来亡灵客栈的材料,不知道您是否能行个方便替我看一看。” 他也双手的接过的送上的东西,连点点头:“张家送来的东西不会错的,您且稍等,我帮您看看。” 堂后走出来一个身着青衫的男子,他负手而立,目光深邃如湖水,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他接过瑞金手中的东西,不着痕迹的看了我一眼,对瑞金道:“我来,你下去吧。” 瑞金弯腰退了下去,一时间整个大堂中只剩下我与他两人,压迫感有点强,我试图想要找话题要说些什么,他的头抬起来看向我道:“是否还有一块金牌和一张绸纸?” “啊?”我收回失神的目光,清了清嗓子:“对对,我忘了。”随后从包里掏出张卓岩曾为感谢我送张文瑞回张家送我的一块金牌,还有离开时候张文瑞给的那张白纸。 “过来画押。”他头也不抬一页一页翻着那些纸张。 我站的位置距离案桌有些远,听到他这么说,我这才挪动过去。 “那个……”我扫了一眼案桌上,没有印泥啊,我用啥画押?只能无奈的问:“请问我应该怎么做?” 他抬头扫了我一眼,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手却握住我的左手,冰冷触感袭来,我心中一阵战栗,他只是轻轻用力,我的指尖便破了沁出鲜红的血液。 “按锦帛上。”他一页一页的翻过,另一只手搭在我的手上引导我需要画押的地方,他骨节分明的手上有点点伤痕,看起来分外刺眼。 最后一页,我的手指迟迟没有落下,不是我不想落,而是他捏着我的手没有放下,我侧脸看去,他看着我的脸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概是我的动作提醒了他,他这才将我的手轻轻落在最后一页锦帛上,而后不着痕迹的松开了我的手。 他将那枚金牌放在掌心,另一只手轻轻覆上,再次摊开手,那枚金牌已经变成了一块黑木炭的样子。 “真造孽啊!”我在心中暗暗惊叹,按照现在的市价,那块金牌值多少钱啊,就这么化成了一块黑木炭。 他看我交给他的那些东西时垂着头,偶尔也抬头看我一眼,唇角微微扬起,他是在笑吗? “这个给你。”他将那块枯黑的木炭放在我手心,他冰凉的手指若有似无的扫过我的掌心,引得我一阵战栗。 一块金牌换成了一块黑木炭,真是亏得心慌。 他忽然又抓住我的手,我不解的看向他,他抿唇一笑,而我手指一痛。指尖的血液一滴一滴一滴的落在黑木炭上,原本漆黑的木炭样式的东西,此刻竟是变成了墨红色。 他见我皱着眉头看掌中的这块从金子变成的这个不值钱的东西。 “你不知道怎么用?”他惊讶的问。 我摇了摇头,确实不知道,我处于一问三不知的的状态,死张文瑞只把东西给了我并没有告诉我具体情况。 “这是客栈的钥匙。”他轻声道:“都弄好了,你先回去吧。” “那……”我指着他手中的那一沓东西:“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不需要,过些时日会通知你的。”他眉头皱了皱,低声问:“身体不好吗?” “什么?” “没事。”随意从后面那一排排厚重的书柜上随意取下一本书,在案桌后坐下来开始看书。 我也识趣的道谢告辞。 踏出书房门口时,我回头,却不知道何时垂着头看书的让已经抬起了头看着我,我忽然转头他像是被当场捉住一样略显尴尬,又将头埋下看书。 “我叫陈月。”我轻声道。 他闻言并未抬头,假装翻着书:“我知道。” “那么你呢?” “沈十安。” “久思十安,真是个好名字。”我看他翻着书的手抖了一下,想抬头看我又努力的将压抑着自己,我扯着嘴勉强弯出一个弧度。 再次道谢之后,退出了沈府。 他靠在门上看着我离去的背影,一时不知道在想什么。 此后,山河万里,你是我藏在心中的欢喜。 第217章 仙游酒店 客栈一切准备妥当,七月十四正式营业,一切事情都是瑞金在安排,我也是当上了真正的甩手掌柜。 提前买了东西去祭拜父母,已经许久没有去看过他们了,他们现在应该也是会走路的小孩儿了吧? 坟前,我拿出抹布给他们擦拭石碑,摆上祭祀品,最后轻轻的靠着石碑坐下:“爸爸,阿婶……我来看你们了。” “你们看到了吗,那邺村不一样了,他们都有钱了,不用少小离家老大回,不会母子分离,也没有留守儿童了。” “爸爸妈妈,我就要有一家自己的客栈了,一个亡灵客栈,那些枉死的人不用孤苦飘零,他们都可以到我的客栈里休憩,可以在那里等自己爱的人,也可以转世投胎去,我是不是超厉害?” “可是爸爸,我好像什么都做不好。” “我以后都是孤身一人了。”泪水滑落,我伸手揩去:“不过我从来都是一人,习惯了。” 起风了我就多穿件衣服,下雨我会自己带好伞,打雷了我就捂好耳朵。 七月十四刚入夜,我就去了客栈,在我的据理力争之下,瑞金终于还是同意将客栈变成酒店。我满意的站在门口看着这金碧辉煌的十几层大楼,旋转门已经开始转了起来,门童穿着统一的制服站在门口,酒店大厅开阔明亮,前台两个漂亮的小姐姐甜甜对我弯腰鞠躬。 楼上更是建造了各种娱乐设施,孩子游乐场,大人的美容按摩,酒吧ktv一应俱全,无边泳池的水清澈见底,每个客房都是全景落地窗,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外面的景色,可以是海景也可以是山景…… 当初我提出要建设一个全新的亡灵客栈时,瑞金坚决决绝,我努力劝说,社会在进步我们也要与时俱进嘛,在我据理力争之下,最后瑞金无奈同意,才达成了一致。 酒店在这晚,正式的挂上了牌-----仙游酒店。 古时亡灵,谓游于仙界。仙游顾名思义,希望入住之后的亡灵都能成仙而去 晓晓穿着西装短裙,踩着高跟鞋款款而来,笑着对我弯腰鞠躬:“老板好。” “你个死晓晓,这么久你跑哪儿去了。”从张家回来就没有再见过晓晓,还以为她投胎去了。 她笑着道:“我现在是这个酒店的经理,以后有什么事情老板你随时吩咐。” 随后她拍了拍手,身后熙熙攘攘就出现了十多个鬼魂,他们都穿着整齐的职业装,站在晓晓身后,我扫了一眼,他们之中有门口的门童,还有两个前台小姐姐,剩下的我就不知道是什么岗位了。 晓晓一一介绍过去,我装作高深莫测的点了点头,背着手训话:“在我的酒店里,大家听话照做就是了,别多生事端惹得领导顾客心烦,干得好我自然会有奖,如果……”我掏出马尾辫在手中轻轻拍了两下:“你们当中有人不安分给我惹事,那我这鞭子也不是摆设。” 他们脸色大变,都垂下头表示以后会循规蹈矩好好工作。 “行了,你们都回到各自岗位上去准备吧。”晓晓挥了挥手,他们都各自散去,还挺有领导范的。 “老板,我现在去亮灯吗?”晓晓问。 “亮什么灯?”我不解。 “哎。”她重重的叹口气:“不亮灯引路那些亡灵找不到来酒店的路啊。” “哦哦,对哈对哈。”我尴尬的扣了扣耳朵:“那去亮灯吧。” “你不去准备准备吗?”这话才出口,她大概又反应过来我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于是低声道:“晚点会有很多人来祝贺我们酒店今晚开业,你要不先去准备着?” “叫餐厅准备点好吃的,各种娱乐设施都开起来,他们来了就随心所欲的玩玩吧。”来的人无非都是些鬼怪,我这酒店啥都有,他们自己嗨就是了。 “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去换套衣服?”晓晓咬着唇半天扯出这么一句话。 我垂头看了看,挺好的啊。知道今天开业可能会很忙,我特意今天扎了高马尾,白t恤,蓝牛仔,一双小白鞋,走路、活动都不受限制,这么青春阳光的穿着,干净又利索。 “哎呀好了,真是啰嗦,你去亮灯吧。”我推着晓晓。 瑞金之前告诉我说,七月十四晚上鬼城大开,到时候鬼怪都可以出来,他们有的会回家看看亲人,也有也会觉得酒店新鲜来看看玩玩,那些出来起了邪念做了恶的鬼再也回不去鬼城了,让我提前做好准备,别出了岔子。 没想到第一个光临的人是霞光,她穿着黑色带钻礼服,背部镂空的设计更是将她的美背衬托得修长笔挺,她踩着高跟鞋款款而来,捧着一个小礼盒送到我跟前:“恭喜你啊陈老板。” “同喜同喜。”我接过礼物当着她面打开,是一条项链,吊坠应该是钻石的,在灯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这么大的钻石得值老鼻子钱了,这不会是锆石吧? 我狐疑的看向她:“假的?” 她一把扯回来:“不识货的东西,还我。” “哎哎哎。”我笑嘻嘻的挽着她的手臂:“咱俩关系又不好,你陡然送这么贵重的东西给我,我可不是认为这是假的嘛。” “我还不如送给狗。”见霞光气得跳脚,我慌忙的按住她:“别生气,别生气,是我小人之心了。” 只是,她的火气没有持续三分钟,脸上顿时换上了娇柔的笑容,门口张文瑞抬腿而入! 呵!女人!变脸就是快。 我迎上去,他随手扔给我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我们家老头让我给你的。” “谢谢你全家。”我笑着交给一旁的晓晓,把地方留给霞光和张文瑞,我怕自己再待下去霞光会杀了我。 宴会厅设在二楼,晓晓陆陆续续引了许多人上来,他们之中有人也有鬼,当然,我都不认识,霞光一直在一旁介绍,我这才一一打招呼算是勉强认识。 只是,我在这衣冠楚楚锦罗玉衣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局促不安。杯筹交错中宴客厅的门被推开,白衫飘然而至,他一到来,周遭原本喧闹的人顿时安静了下来,都弯着腰与他打招呼:“先生。” “先生。” “先生。” 人群自然而然的让开一条路来,他径直走向我,递给我一个锦盒:“恭喜。” 我双手接过:“谢谢。”而后交给一旁的晓晓:“先生大驾,蓬荜生辉。” 他挑眉一笑,便转身置于人群中。 第218章 人生难得几回醉 厅中酒香四溢,我伏在高脚桌上与霞光举杯共饮,她一直站在我身旁,连张文瑞都顾不上了。 这些人在厅中穿梭,你来我往,我这个东道主倒像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物。 “怎么这么多人啊。”我托着腮问,脑袋有些晕晕的,这酒还挺烈的。 “你以为他们真是来祝你开业之喜啊?”霞光瞥了我一眼,仰着头轻轻啜了一口酒,优雅又迷人。 她说:“他们是知道你这酒店之所以能开得起来,是因为身后的张家,更是因为今晚他会来。”她抬手指了指沈十安的方向,指甲涂着丹蔻显得更加白皙迷人。 我顺着她的手看去,他被包围在中间谈笑风生中偶也会投射出一抹眼神落在我们的位置。 我半眯着眼和霞光调笑:“这厅中啊,就你最漂亮,他都被你的美吸引了。” 霞光一把抢过我手中的酒杯:“说什么酒话。” “好啦好啦。”我拿起她的杯子喝了一口:“知道你心中只有张文瑞,你去吧,别陪我了,我在这儿坐一坐。” 一旁的张文瑞和一个卷着长发,穿着低v礼服的女人白花花的胸脯都要跳出来了,他俩有说有笑,霞光愤恨的将杯子掷在桌上:“我去去就来。” 我心疼的拿起杯子在眼前晃了晃,确定没摔坏,给自己续上了一杯。 人群中的另一位,扯着唇角应付着上来讨好的人,这种场合,他从来都不屑参加,厌倦他们的目光,可今日…… 人群喧闹,他无数次的抬眼观察着角落那个女人的状态,那些穿着时尚礼服浓妆艳抹出席的美丽女人似乎都黯然失色,觥筹交错间,好像听不见周遭嘈杂的声音,目之所及只有那个扎着马尾身着白t不染脂粉的女人,旁人都黯然失色。 如果眼睛会表白,他早已咆哮着说爱你。 只是这一切,那个只顾着埋头喝酒的女人一无所知。 晓晓忽然走到我身旁,小声在我耳旁道:“有人找。” “谁啊?”我抬着眼皮问。 “大概是要来祝贺的人,不过我没见着他,他说不喜人多,送点贺礼给你就走。”晓晓扶着我:“你喝了多少啊?” “不多。”我笑着伸出一根指头:“这是什么酒怎么这么香?” 厅外,风吹过让我顿时清醒了不少,门口有人背对着酒店,他西装革履,皮鞋亮的能照出人影。 “你好”我走出旋转门朝他打了个招呼。 他缓缓转过身,笑起来两颊有浅浅的酒窝:“你好陈月。” 这个人很面熟,不记得在哪里见过,我拼命甩了甩头脑子有点昏,脚步虚浮的朝他走去:“不进去吗?里面很热闹。” “我就不进去了。”他见我走路摇摇晃晃的伸手过来扶我:“我不喜欢人多,他们太吵了。” “我也是。”我对他笑:“里面真的很吵。”顺势拉着他的手臂在一旁的草坪地上坐下:“我叫人拿点酒出来,咱在这喝点?” “喝点?”他抿唇浅笑,和我挨着坐下。 “喝点!”我霸气的一挥手:“晓晓,送酒出来。” 很快酒就被送了出来,晓晓站在一旁欲言又止,被身旁的男人瞪了一眼之后退了下去。 “你叫什么来着?”我以手托着腮问。 他伸手扣住我的手臂,使劲探了探,似乎没有找到想要的答案不死心的又换了只手,最后将手掌覆在我的头顶,这才陡然卸下了气。 “离丰。”他淡淡开口:“你这儿的酒不错。” “是吧,那多喝点,人生难得几回醉。”我举起杯和他碰了下,离丰,名字很耳熟,一时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抬头,空中一轮圆月。 “你看那月亮。”我指着天空:“它每月都能圆一回,它都有个盼头,可我……”我拍了拍胸口:“我没有,没有盼头。” “你不懂。”我竖起手指摇了摇:“你们都不懂,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离丰似乎看了我很久,他原本脸上挂着的笑容慢慢散尽,低声道:“你喝多了。”他从我手中拿开酒杯:“以后别喝这么多。” “好,我听你的。”手一时不稳没撑得住头,脑袋向一旁滑落,他眼疾手快抬手接住我,我顺势靠在他的肩膀上,他别扭的要挪开却被我呵斥住:“别动,让我靠一会,晕。” 他便不动了。 我嘿嘿一笑:“你是鬼。”我闭着眼睛,他身上的阴气更加浓郁:“不过我不怕鬼,我的马尾鞭可不是吃素的。” “哦?那么厉害?”他咧嘴噙着笑,难得的好心情。 “嗯。”我郑重的点头,忽然又忽然抬起头来看着他,这么近的距离,我似乎能看到他脸上的毛孔,这张脸也好看哎。 我朝他伸出手:“不是说要送礼物给我吗?礼物呢?” 他愣了愣:“来的路上丢了,下次给你补上。” “切。”我不屑的又将头垂了下去,四周好像都在旋转,头很晕,但脑袋很清醒,我忽然挣扎着要推开他,离丰,是罗酆山要杀了我的那个恶鬼。 酒似乎也清醒了一半,我慌张的站起来要往酒店里跑,他双手插在裤兜中:“想起来了?” 张文瑞和霞光也下来了,将我拉到身后,冷声问:“你还敢来?” 离丰那副伪装的笑容重新挂在了脸上,他轻声道:“我只是想来确认一件事而已。” “那你现在知道了?”霞光问。 “我迟早有天会找到九面的。”离丰冷声道,而后看向他们身后的我,换上了轻松的笑意:“我先走了陈月,答应你的礼物下次给你补上。” 话音未落,人已消失不见。 沈十安抱胸靠在门内,半眯着眼看我,脸上一片铁青,张文瑞不着痕迹的把我推到霞光身旁,他自己则拉着沈十安到一旁说话去了。 “离丰没有对你做什么吧?”霞光将我重新丢到宴会厅中的高脚桌前这才开始问。 我摇头:“没有,我俩就是在外面喝了几杯酒。” 她无语的看着我,我抬手摸着她精致的脸庞:“要不说你和张文瑞天生一对呢,都这么喜欢用这种表情看我。” “果然是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此话一出,霞光果然是两颊绯红,把我自己扔下转身跑去和别人聊天去了。 推杯换盏间,已至子时,鬼城城门大开,宴会尾声大家都起辞离开,霞光也要回客栈了,我推着张文瑞:“这么晚了,你送送吧。” 很快宴会厅便空无一人,我依旧伏在桌前,一杯一杯的给自己倒酒,可任凭它天旋地转,我却是无比清醒。 我闭了闭眼睛,是的,此刻自己很清醒,清醒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清醒的下楼去见了离丰,清醒的以自己去搏一把…… 第219章 我做了一个梦 “祖宗,我们外面都忙疯了,你就别添乱了好吗?”晓晓见我还趴在桌前喝酒,一边抱怨一边扶着我走向电梯,按像了最高一层:“我现在给你送上去,最上面那一层是留给你的房间。” 打开门,里面装潢着欧式风格,装修优雅大气,白色墙壁与金色装饰的完美搭配为空间增添了无尽的奢华感。同时,精致的吊灯和壁画也为室内增添了浓厚的艺术气息。 晓晓将我按倒在沙发上,指着我:“我的老板,现在我得下去了,你自己好好在这儿醒酒休息,不许乱跑。” 我重重的点头,指着那一排排酒柜上的酒问:“那些都可以喝吗?” “可以。”晓晓走到门口帮我关好门,不放心的嘱咐:“喝酒可以,不能喝得烂醉撒酒疯。” 我站在酒柜前,我这一辈子啊,清醒得可怕,从未醉过,今天酒醉一回吧,在这亡灵酒店里,在这属于我的房间内。 我拉上窗帘让房间只留下一盏昏暗的灯光,我找了个角落坐下来,酒一杯一杯的下肚。每天扮演一个情绪稳定失忆的人真的好累啊,我以为我可以就这样下去,我的身体出卖了我,心脏抽痛,胸腔共振时的苟延残喘,这些都时时刻刻的提醒着我,我伸出手,手臂上条条划痕,那是我午夜梦回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时的划伤。 泪水汹涌而出,我没有可以说话的人,藏着的那些秘密我没有可以分享的人,我甚至都不能痛哭一场。 记得和忘记,到底哪个更悲伤? 记得的人和假装忘记的人,到底哪个更痛苦? 我摸到手机,照着存下的号码打过去,那头很快接起便是破口大骂:“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这时候打电话,我这儿忙死了。” “你最好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不然你看我不弄死你。” “喂,说话……” “霞光。”我捂着嘴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哽咽:“我想他,很想他。”那些来不及宣泄的情绪和话语,此刻竟要对着她说,那个觉得我不学无术看不上我的叫霞光的女人。 此刻霞光在她的客栈里,看着来来往往不停进进出出的亡灵,眉头紧紧皱起,小心翼翼的问:“他是谁?” “噗呲。”我笑,眼泪混合着鼻涕:“还能有谁,我爸爸妈妈呗。” 那头好像是松了口气,又开始骂上了我:“忙着呢,滚!” “嘟嘟嘟。”电话传来挂断的忙音,我看着手机屏幕,眼泪无声的落下。 歪歪扭扭的扑倒在床上,迷糊中感觉到有人轻手轻脚的进了房间,眼皮沉重让我抬不起来,只觉得那人站在我的床头,他抬手捏着我的手腕,冰冷的触感延伸至全身,他放下我的手又在我头顶胡乱的摸了好几把,我烦躁的挥开他的手,谁知他一把捏住我的脖子,手腕一点一点的用力,我很快就呼吸急促,胸腔痛到不能自已。 张文瑞此时进来了,和那人打斗在一起,我瘫倒在床上猛烈的咳嗽,两人打成一团,张文瑞很快就占了上风,狠狠将人踩在脚底下,道:“终于抓到你了。” 那人是曲浩宇,就是将我们留在森林里带着老僵尸走的曲浩宇,只是不知道他摸进我的房间干什么。 这个晓晓也太不当心了,怎么谁都放进来,还让她上了我的楼层进了我的房间。 “追了那么久终于露出了马脚?”张文瑞拖着那人往外走:“既然这么想进亡灵客栈,那就留下来别走了。” 敢情这不是晓晓放进来的,是这位大爷拿我作诱饵把人给引来的啊。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九面还在她身体里,还在,哈哈哈哈,你们骗得了离丰,骗不了我。”曲浩宇指着我叫嚣。 张文瑞一听眉头紧紧皱起,单手捏住他的脖子:“找死。”只听咔嚓一声,他的脖子被扭断了,人当场就断了气。 “我走了,你……”张文瑞指着我道:“少喝点。”他似乎是想骂我几句,最后还是变成了少喝点三个字。 我跟上去,拉开刚刚关上的门,一把就把靠在门外的人给扯了进来,这次换我靠在门上,挡住他的去路,抱着手臂盯着他:“趴墙角?” 张文瑞着急的在门外拍门:“陈月,陈月你把人给我送出来,不要见色起意。” 我充当未闻,只是直直的看向眼前的男人,他比我高出一个头,我要昂着头踮着脚才能看他。 他似乎不想和我纠缠,伸手去开门,却被我紧紧拽住他的手腕,用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轻轻说:“我做了一个梦。” 他浑身战栗,侧过头不敢置信的看着我,试图从我脸上找到一个答案,却只是看到我无声流下的眼泪。 他吧嗒扭开房门的锁,淡淡开口:“你喝醉了。”一点一点掰开我抓住他的手,抬脚离开了房间,房门轻轻合上。 我看着门外的那双脚停留在原地,喃喃道:“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里,你叫我的名字,你说你很爱我,你说你也舍不得我,在梦里,你总是会牵起我的手与我十指紧扣,在梦里你可以为了我丢了命,也可以为了我双膝下跪重重磕头,只为替我寻求一个庇护。 在那个梦中,你舍不得我掉下一滴眼泪,你会抬手轻轻拭去我的泪水,会紧紧的拥我进怀里,会一遍一遍的告诉我:“陈月,你别怕,我会保护好你。” 是啊,我做了一个梦,醒来还是很感动。 只是如今啊,我泪湿衣襟,哽咽的拉着你的手,你也不会给我一个眼神,更不会皱着眉头满目心疼,你只会轻轻挥开我的手,不咸不淡的道一句:“你喝醉了。” 第220章 酒店客人 这一夜,酒店爆满,晓晓都安排的井井有条。天亮时分,酒店的灯光熄灭,顾客们和工作人员都回房休息了,酒店隐去,这里又变成了一片荒地。 我揉着发痛的头回自己家,张文瑞早已坐在院中喝起了茶,与她一起的还有霞光。 一大早喝茶也就这俩人了。 “你俩不会把我家当作偷情的地方了吧?” “咳咳咳。”张文瑞被呛得直咳嗽,霞光却是满脸绯红的瞪了我一眼。 两人三个杯子,很明显在我回来之前还有另外一人存在,只是避开不见我罢了。我顺手拿起面前用过的茶杯,给自己续上茶水:“昨晚喝多了头痛。” “你还记得你干了些啥嘛?”霞光试探的问。 “不记得了。”我放下杯子,促狭的对他俩笑:“你们说,我去追沈十安好不好?” “噗……”张文瑞一口茶水喷出来,喷了我一脸。 我面无表情的抹了把脸上的茶水,站起来朝他们挥手:“累死了,我去补个觉,你们自便。” 留下他俩在院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震惊得失去了表情管理。 我满意的躺下,还是自己这张老旧的床睡得舒服。 只是才刚入睡,霞光就摇醒我,把我拉起来追问:“你说追沈十安是什么意思?” “姑奶奶让我睡会儿行不行?” “不行你先说清楚。” “他长得帅,在鬼城又有头有脸的,追上他我不吃亏。”我眯着眼,实在是很困啊。 “就这样?” “那不然呢?”我瞪了她一眼:“现在我可以睡了吗?” “那要不你换个人追?”霞光小心的试探:“张文瑞怎么样?张家可比沈十安厉害多了,他长得也很帅。” “行,那就张文瑞吧。”我翻了个身:“等我睡醒就开始追,让我先睡会儿别吵。” 她这才叹口气,走到院中轻声对张文瑞道:“看来是心血来潮,换个人也行,她说要追你。” “我先回家住一段时间,你别叫她找到我啊。”张文瑞摆着手像是避瘟神一样避着我:“我可不想死,我不想死。” 我将头藏在被子里,偷偷抹了一把眼泪。 七月半终究是有惊无险的过去,晓晓请走完酒店的最后几位客人,和我瘫在大堂的沙发上,直抱怨:“鬼也是会累的。” 这时旋转门动起,外面走进来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孩儿,懵懵懂懂的看着我俩。他浑身湿透,水滴到地板上到处都是,晓晓招呼人来拖地打扫。 “你好,欢迎光临。”晓晓起身站在小孩面前带着职业的笑容。 “姐姐,我有些冷。”小孩哆哆嗦嗦,带着哭腔:“我找不到爸爸妈妈了。” “我先带你去洗个热水澡,我们这儿暖气很足,一会儿就不冷了。”晓晓牵着她的手上了楼。 我意兴阑珊的上了顶层,怜悯心还在,每个推门进来的鬼都有自己的苦衷和不得已,我又能心软多久呢? 不多时晓晓也跟上来了,轻声道:“孩子一直哭着要爸爸妈妈,好不容易才哄好,现在自己在游乐场玩。” “嗯。”我点头:“你照顾好就行了。” “他执念这么深,怕是不好送走。”晓晓为难的皱起眉头:“这一天天的,又是好吃好喝的哄着,游乐场也专为他一个人开放,成本多大啊。” 亡灵酒店的一切都靠鬼城供应,包括鬼魂的吃喝用度。每成功送进鬼城一个灵魂,都可以成功换取这些物资,简单来说就和我们生活中的上班拿提成一样,干得越好提成就越高。 “还有啊,我今天收到清溪客栈的请柬,他们老板过几天大婚,陈月你得准备一份贺礼送去。” “清溪客栈?”开业的时候他似乎来过,还给我送了礼,人情往来嘛,自然是要还的。 可我口袋比脸还干净,我哪里能买得起什么贵重的礼物。 我哭丧着脸看着晓晓,她为难道:“阳间的钱我可帮不了你。” “为什么霞光那么富有,随随便便就送我一条昂贵的项链,我为什么就那么穷?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那个……”晓晓小声说:“只要不触碰亡灵客栈的底线,是可以想办法挣钱的。” 我眼睛一亮:“你展开说说。” “比如……”晓晓指了指门外:“那个小孩儿,不是吵着要爸爸妈妈吗?他的家人肯定也很想念他吧……” 剩下的不用她说,我就知道了。 对啊,把他爸妈请进来三人见一面,不就可以了吗?我真是个挣钱的小天才。 第221章 团聚 只是,这条挣钱的路子并不是那么顺利,当夜,酒店又有两人携手光顾,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小孩儿的爸妈。 因为孩子落水悲伤过度,也打开家里的窗,牵着手从楼上跳下。18楼,双双坠楼身亡,浑身鲜血淋漓。 晓晓叹息,上前带着两人进房间收拾梳洗,随后带着两人去游乐场一家团聚。 “小童。”女人惊喜的看着坐在旋转木马上的孩童惊喜大喊。 “妈妈。”小孩从木马上跳下来飞扑到妈妈怀里,男人也激动得抱着母子俩泣不成声。 游乐场霓虹闪烁,两人陪着孩子玩遍了里面的娱乐设施,笑声穿过我的耳膜,击穿我的心脏。 我悄然退出游乐场,轻声对晓晓吩咐道:“给他们送点好吃的去房里吧。” 这是我成为酒店老板,第一次送顾客去鬼城。 酒店后,有一条通往鬼城的路,路上开满了五颜六色的鲜花,他们可以一路赏花徒步走进鬼城,也可以要求酒店派车送至鬼城,此后,他们在鬼城成为居民,亦可以重新投胎进入轮回。 我站在路口,一家三口手牵着手对我挥挥手踏上了开满鲜花的路,小孩儿回头对我挥挥手,三人脸上皆是幸福的色彩。 只要能在一起,管他阳间鬼城,爱的人在一起,比什么都要紧。 周末周奇带着安安过来的时候,我正好在院中给花浇水,从山中挖了一枝花苗带回来,开花时节很漂亮,不知道是叫什么花名,也不知道是否能养得活,我也勤快的给它施肥浇水。 他将安安塞在我手里,自己提着东西进了门。 小安安已经8个月了,和他说话,他总是好奇的看着我的眼睛咿咿呀呀的。 每个周末周奇都带着孩子回来,顺便帮我把冰箱填满,他总唠叨我不会照顾自己,所以也不敢随意的将安安留下单独给我照顾,其实我都明白,安安是他爸妈从小带大的,他们离不开孩子。 “你把户口本拿给我,爸妈想带安安出门旅游。”周奇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跟我说。 我怕忘了,折回房间先把户口办拿出来:“最近记性不好,先给你别到时候忘了。”我随意翻开安安的那一页。 姓名:周君安,关系:长子! 我不着痕迹的递给周奇,忽然一口气憋在胸口喘不上来,心口疼得厉害,脑袋天旋地转。伸手抓住周奇的手臂才避免自己落到地上。 周奇担忧的看着我,要求我去医院,我摆了摆手,告诉他:“去过了,家里有药吃点就好了。” 他则是更细致的招呼我,饮食清淡有荤有素。 后山湖中荷花开得极好,我抱着安安拍照,周奇会笑话我伸出的剪刀手,拿着地毯在草坪里铺上,任由安安在上面爬来爬去,我们拍这手让安安往自己这边爬过来,我在这头,他在那头。 像极了一对普通的夫妇带着孩子踏青。 只是周日下午他带安安走后,小院中又恢复了往日的沉静。 第222章 参加婚礼 清溪客栈老板结婚在即,可我连个像样的礼物都拿不出来,无奈只能求助霞光,原本是想跟她借钱来着,谁知道这姑奶奶在电话里嘲讽我几句后,竟说会给我准备一份,到时候一起送过去。 我这心才稍微落回肚子里,心里还是想着得快点想办法弄点钱傍身,总是求助别人也不是办法。 …… 清溪客栈老板大婚那天,来的祝贺的有人,也有鬼,喧闹中不知谁喊了一声:“新娘子到了。”花轿被人抬着入了客栈门。 王石穿着新郎婚服,笑得嘴都要咧到耳根了,只是那轿中的新娘迟迟不肯出来,在众人的嬉笑中,王石伸手把人给扶了出来,盖着盖头的新娘浑身发抖,只是被钳制住了手才不能挣脱,我轻声问霞光:“这新娘不乐意?” 霞光瞪我一眼:“你哪只眼睛看出她不乐意了?” 那久久不肯下的花轿,颤抖的身影,无一不写着她不乐意啊,这霞光眼果然瞎了,不然还能追着张文瑞这么久? “有没有可能,是激动?”霞光淡淡开口。 “是吗?”我疑惑看向新娘,结个婚能激动成这样? 盖头始终没有揭开,不知道新娘长什么样,夫妻对拜时,王石轻轻握住新娘的手,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惊愕的看向新娘。 在众人起哄中,两人携手进入了新房。 不多时,两人已换上了西装礼服携手从新房中出来宴请宾客,新娘一袭红色敬酒服,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王石则是小心翼翼的护着她,偶尔会为她整理一下裙角。 宾客已然落座,两人举着杯携手敬酒,我和霞光坐在角落,早已偷偷喝上了,霞光满眼泪光的看向一对璧人,我心不在焉的问:“那人你前男友啊?” 霞光闷闷的不想和我说话,只是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哭这么伤心,人家会以为我们这一桌是前女友桌的。”我原本是想缓和一下情绪,没想到换来她眼泪唰唰直掉,这是我第一次见她哭。 美人落人都这么好看。 她扯一了把纸巾擦脸:“要这是前女友桌,你根本上不了桌。” 我就多余逗你开心。 敬酒到隔壁桌时,大家起哄要让新娘子多喝酒,王石一一挡下,脸上一片醉意,却是直直的看向他的新娘,任凭别人如何取笑,他始终弯着唇角,一手举杯,握着的手不曾松开。 我忽然想起那句话:宴请四方,挽你的手,敬来宾的酒。 我借口出去透气,园子中,我靠在廊亭上看水中鱼儿穿梭,今夜杯光交错郎情妾意。 霞光已经喝得半醉,托着腮帮子撑在桌上,时不时有人过来和她举杯说上几句话,全程已没几个人搭理我,我也只能在她旁边和她小声抱怨。 霞光一手拍在我的背上,轻蔑道:“人家凭什么要来和你一个无名无姓的小人物打招呼。” 现实总是这样,即便是这只接待枉死之人的亡灵客栈,也是存在人情世故,拜高踩低的。 宴会尾声,宾客渐渐散去,霞光踩着高跟鞋站不稳的挥开我的手,含糊不清道:“我走了,你回吧。” “我送你。”我挽上她的手,喝成这样不给她送回去显得我不太有人性,只是,客栈外,那站在夜幕下双手插兜的人看向我们的位置,我陡然松开霞光,她晃晃悠悠站得不稳。 “想起我还有点事,就不送你了啊,你自己注意安全。”说罢把她往前推了一把,果然霞光没站稳一个踉跄,张文瑞速度奇快,伸手接住了她。 日行一善。 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第223章 受罚 抱着酒瓶子半躺在沙发上喝酒,晓晓打开门慌张的说:“陈月不好了,曲浩宇跑了。” 见我喝得上了头,脸也红了大半,长叹一口抽走我手中的酒瓶:“你怎么又喝上了。” 是啊,我怎么又喝上了呢? 我的背后有张家撑腰,在他们的支持下我成了亡灵客栈的老板,我可以随心所欲的去做很多事情,可是啊,我失去的也越来越多,我却连喝醉一回也不行。 “祖宗,你听到了吗?曲浩宇跑了。”晓晓摇着我的肩膀把我扶起来:“亡灵从客栈里跑出去你是要受罚的。” “知道了知道了。”我晃着脑袋:“你去通报鬼城,派人和我一起去找他。” 晓晓蹲下帮我穿上鞋子:“鬼城已经通报过了,派了阴兵搜索曲浩宇的踪迹,你快去清醒一下,沈先生马上就要到了。”晓晓害怕得已经开始颤抖。 “知道了知道了。”我去洗手间用冷水泼了泼自己的脸,让自己看起来好些了这才和晓晓下了楼。 大厅里早已人满为患,穿着银色铠甲的阴兵整齐的站在大厅里,沈十安负手靠前站着,这阵仗好大啊。 见我走来,冷声问:“曲浩宇是怎么从客栈里出去的?” 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我……我……”我也不知道啊。 晓晓福了福身,解释道:“他是从侧门出去的,当时我们正在处理从鬼城带回来的物资,曲浩宇也混迹在其中,趁我们工作人员不注意,从侧门溜走了。” 沈十安大手一挥,晓晓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冲击撞到酒店的壁沿上,我大喊了一声:“晓晓。” 她冲我摇了摇头,扶着墙壁站起来走到沈十安面前跪下:“是我管理不善,求先生责罚。” “你该死。”他冰冷的看向晓晓,声音带着寒气,让人不寒而栗。 随后,身后的阴兵将酒店所有的工作人员拖了出来,他们蜷缩在角落里埋着头身体瑟瑟发抖,他们都很恐惧这些阴兵。 “召集所有亡灵客栈人员到仙游酒店。”沈十安对身旁的瑞金开口。 瑞金领命而去。 而我们也全都被带出了酒店,仙游酒店门口有一大片绿色的草坪,此刻我们都站在这里,晓晓也被我拉了起来,不再跪着,其他的酒店工作人员挤作一团,牙齿打颤,还有几个小声抽噎。 很快,五家亡灵客栈的老板全部到齐,除了霞光其他人基本上都是面无表情事不关己的样子看着这一切,霞光脸上写满了担忧,却也不敢上前来跟我说话。 “处理了吧。”沈十安淡淡开口,身后的阴兵得到指令,朝着酒店工作人员走去,晓晓吓得全身抖得像筛子。 阴兵手起刀落,酒店的工作人员还来不及哀嚎,全都灰飞烟灭,连一点痕迹也没有能留下,我心中大骇,没想到他这么干脆果决,瞪着沈十安质问:“你凭什么杀了他们?” 他阴沉着脸,对身后阴兵挥了挥手,晓晓就被他们架着拖了出去,我担心晓晓也被杀了,扑过去抓住晓晓,大声怒道:“是我失职和她没有关系,你放了她。” 周围看热闹的人小心的抽了口气。 “不急,下一个就轮到你。”他只是轻飘飘的看了我一眼,似乎没有把我放在眼中。 晓晓被拖到一边跪下,她一挥手,晓晓整个身体飞出去,被钉在了仙游酒店招牌上:“扛得住明天午后的烈日,可自行下来。” 烈日焚烧,好狠毒的心,她一个鬼怎么能扛得住午后充足阳气毒辣的日头? 只是我还来不及为她求情,我就已经被阴兵抓住,我仰着头看向沈十安:“要把我也钉上去吗?” 他的脸凑过来,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喝酒了?”我甩开他钳制住我下巴的手,他淡淡道:“上鞭刑。” 瑞金皱了皱眉头,见沈十安没有任何心软的迹象,也无奈的拿出长鞭,旁边的阴兵将我按在地上。 “行刑。”沈十安脸看向别处,淡淡开口,听不出任何情绪。 随着他一声令下,瑞金将鞭子递给一个阴兵,并且递给他一个眼神,那人领命而来,扬起了长鞭。 长鞭划破空气重重的落在我的身上,我咬着牙狠狠的瞪着沈十安,他并不看我,转身对站在一旁的其他客栈老板道:“今日叫你们过来看这热闹是想警醒一下大家,亡灵逃离客栈是大忌,望各位回去约束好自己的人,看管好店中的亡魂,往后不许再出现这种事情。”他抬手指了指我,以我为戒:“今日是小惩,来日再出这等事,家毁人亡。” 这是第几鞭子,我早已不记得,只觉浑身的痛钻心刺骨。 他斜了一眼行刑的阴兵,阴兵拱手退下,在我以为酷刑即将结束之时,他微微抬手,长剑已在手中,他冷漠的看向我:“望你往后谨守本分,时刻记得今日教训。”长剑飞身而下,直直的插进我的背后。 “啊!”我再也忍耐不住,哀嚎出声。刺骨的风灌进被长鞭打破的衣裳,长剑收回,痛感深入骨髓,死死的咬着唇,直到视线变得模糊,咬破的唇渗出猩红的血,泪眼模糊中我看向他的脸,他一片冰冷毫无半点怜惜,仿佛躺在地上的我只是一只无关紧要的小动物。 “不许给她医治,让她长点教训。”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话语如刀。 我艰难的扯出一个笑,头重重的栽在地上。 我是在床上醒来的,我趴在床上稍微移动便疼得抽气,原来这是真实发生的,不是做梦啊。 霞光靠在沙发上撑着额睡着了,只是我抽气声大了些,吵醒了她。 “醒了?” 我没有回答的力气。 她走到我身旁:“醒了就好,你高热一直退不下来,吓死我了。” “晓晓呢?”我轻声问。 “她被暴晒了一天伤了元气,不过还好,已经在修养了。”霞光倒了杯水喂我喝下:“酒店的工作人员他都给你换了一批。” 见我不说话,霞光继续说:“亡灵跑出去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九面,他这是怕再出一个九面,所以你别怪他罚你这么重。而且……如果他下手不这么重,鬼蜮那边派兵下来问责,你的下场怕是比这个更惨。” “沈先生他还是……顾及你的,叫亡灵客栈老板都来看你受罚,其实不是为了震慑我们,而是要让那边知道,他已经罚过你了,鬼蜮也不会再派人过来。” 我咬着牙没说话,只是眼泪止不住的流。霞光以为我痛得厉害,轻轻的一下一下吹着背上的伤口。 第224章 失去 曲浩宇没有找到,他就像是蒸发了一样,就和当年的九面一样,四处都寻不到他的踪迹。 晓晓已没有大碍,只是看起来还有些虚弱,见到我背上的伤口她结结实实的哭了一场,一边哭一边嘟囔:“先生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他怎么下得去手的?” “没事。”我安慰她:“是我当了太久的甩手掌柜,把什么都扔给你,让你跟着我受苦了,以后不会了。” “嗯嗯。”晓晓抹了把眼泪:“陈月,你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以前有人保护你可以随心所欲,现在……”晓晓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捂着嘴巴不敢再继续说。 “现在只有靠自己了是吧?”我接过她的话茬,把头埋进枕头中:“我从来都是孤身一人。” 周奇的电话是在后半夜响起的,他爸妈带着安安在外地出了点事。我负伤赶到周奇家,见到我眼眶一红,手中的车钥匙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我弯腰捡起,安慰他:“没事的,没事的。” 他身体都在颤抖,嗫嚅道:“最早的机票要明天早上,我怕赶不及过去。” “我和你一起去,他们会没事的。”其实我的内心也很慌张,海中沉船,生还几率太渺小,恶劣的环境,老人和不满一岁的孩子,我不敢去想也不敢去听,更不敢让晓晓用他们的方式去帮我打探消息。 他们带着安安乘坐船出海游玩,船行驶中遇到大风浪,不小心撞上暗礁,船身破损沉没,搜救队已经全力搜救了。 我和他对坐在沙发上,他紧紧的握住手机,生怕错过一点消息,时钟指向四点,他咻得站起来:“时间差不多了,我现在去机场。” 我站起来跟着他出门,门口一地水渍,带着咸咸的海水味道。 我拉着周奇的手臂,他转头疑惑的看向我,我垂首轻声道:“别去了,不用去了,周奇。” “什么?” 两个老人一脸歉意的站在门口,手中抱着挥着小手的安安,我紧紧的咬着唇抓着周奇的手臂:“他们回来了,别去了别去了。”说罢,泪水蜿蜒而下,喉头被哽住。 周奇先是不可置信的看向我,而后终于明白了我的意思,甩开我的手:“你先走吧,我要去看我爸妈他们了。” 我死死的从身后抱住他的腰,不让他出门,他狠狠的掰开我的手,恼怒的甩开我。 我上前忍着疼痛用身体挡住门,任凭他发疯的拽我也不肯让开,他以手捶门,咬着牙说:“让开。” 两位老人慌张的要上来抓周奇,手却穿过了他的身体,茫然又无助的看向我,安安白皙藕节似的小手朝我挥了挥,以为我们在打架,被吓得哇哇哭。 我抱着周奇,将头埋进他的肩膀流着泪道:“周奇,冷静一点,别在安安面前这样,他有些害怕。” 他瞬间冷静下来,颓然的跌坐在地上,抱着腿先是无声的抽泣,而后颤抖着肩膀慢慢的变成了呜咽。 …… 夜幕降临时,我站在仙游酒店门口,先让晓晓带着他们去客房换下湿漉漉的衣裳,我拉着周奇带他进入了酒店大堂。 不过一日时间,胡子拉碴的,他看起来憔悴了许多。 他站在酒店大堂内,好奇道:“这是哪里,为什么要来这里?” “这是我的酒店,一家亡灵客栈。”我瞥见楼梯间晓晓已经带着他们出来,又继续道:“一会儿爸妈和安安就出来,你就能见到他们了。” 周奇震惊的看着我,直到他们站在周奇面前,周奇流着眼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安安见到周奇开心得挥动自己的小手,伸手要他抱。 周奇看向我,我点了点头,他才颤抖得伸出手接过孩子抱在怀里,安安小嘴软软糯糯的喊:“爸爸……爸……爸……”他刚刚学会叫爸爸。 周奇将脸贴在安安的脸上,泪水一滴一滴的落在孩子的脸庞,安安不舒服的扭动身体,转身哭着要奶奶抱。 “你们……你们好好说会儿话吧。”我接过孩子抱在自己怀中,让晓晓带着他们去了一处可以说话的地方,自己没有跟上去。 不痛吗? 自然是痛的。 那么小小的孩子,躺在棺材里的血泊中被我轻轻抱起,从川西带回了广西,我和他生活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但总是割舍不下的。 他咿咿呀呀的看着我,乌黑的小眼珠打着转,伸手抓我垂在颊边的头发。他还这样小,还不懂生死,不懂别离是什么。 这是我第三次与至亲分离。 病重的爸爸,当着我的面被挖了心脏的阿婶,还有……眼前的孩童。 原以为我早已不懂悲伤,心脏却依然是会痛的。 人生无常。 送走他们的时候,阴路上鲜花开得正盛,碟鸳嬉戏,阳光从头顶洒下来铺在他们身上带着淡淡的光影,小安安挥着手对我笑,伸出白白的小手对我做再见,他还不太熟练,需要大人的帮助,却依旧咿咿呀呀的挥着小手。 “我派车送你们吧。”我轻声道。 “不了。”周奇妈妈摇头:“风景很好,我们慢慢散步过去。” 我点点头,伸手刮了刮安安的小鼻子:“君安,再见。” 沈君安,再见了! “抱歉啊,我们不该带着孩子一起出海。”周奇爸爸低声道。 “这一路,你们辛苦了。”我挥挥手:“去吧。” “那个……”周奇妈妈欲言又止,我了然的点头:“放心。” 人生在世,最挂念莫过于父母亲人,他们放心不下周奇,所以,我道:“放心!” 他们牵手踏上了开满鲜花的路,周奇妈妈偶尔指着路旁的小花对安安道:“安安你看这是什么?这是花花呀,红色的花花。” 周奇爸爸也在一旁指着翩翩起舞的蝶儿:“看,蝴蝶!” 和谐又有爱,他们是真心爱重安安的,比我做得好太多,太多。 直到他们的身影慢慢消失,我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后来啊,那个软软糯糯被我抱在怀里的小孩他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盒子。 后来接连几日,周奇都在他父母家收拾东西,他在房中关着门,我在外面安静的等他,我们几乎不说话,怕一开口那些好不容易遮住的悲伤又偷偷溢出来。 他门打开,把最后一点东西打包收好,又合上门,声音沙哑道:“走吧,收好了。” 小区楼下,周奇扯了扯我的衣裳,他轻声说:“你回去吧,不用陪着我。”他的眼睑下一片乌青,嘴唇干裂出了血口子。 他说:“我没事。”说这话的时候,他垂着头,带着浓浓的鼻音。 我不擅安慰人,只是上前一步紧紧的抱着他:“你好好的,别让我担心。”鼻尖一酸泪水也跟着落下来。 荷包中掉落一块小吊坠,红绳串起的小金如意,这是安安百天时,我和周奇特意去金店选的礼物,希望安安这一生能平安顺遂,吉祥如意。 不知何时,他偷偷的放在我的荷包之中,大约是他也不能面对当面给我的痛楚,每提及一次,伤口便是扯开一次。 以这样的方式,怕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了。 我将它紧紧握在手中,泪如雨下。 我已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第225章 翻他家墙 背上的伤口未愈就来回折腾,又遇到安安没了这事,让我的心脏又隐隐作痛,去医院人家医生压根看不出我背上的伤痕,甚至叫我去心理科看看。 晓晓说,这是阴伤,普通医生哪里能看得出来,只能找鬼医看,可沈十安明确交代过不许给我医治,所以不能去找鬼医,便只能搁置。 夜里又开始了高热。 我把自己关在酒店的房间里,用冷水给自己降温,身体一会儿像是在火上被来回翻烤,一会儿又像是掉落了冰川,刺骨寒冷,一会儿感觉自己轻如羽毛,一会儿又觉得重如千斤,迷糊中眼神都开始涣散。 身体再次被架在火上烤的时候,感觉自己有一只冰冷的手覆在我的头顶,凉气传入四肢百骸。我满足的嘤咛,那只手握住我的手腕,直观的触感更是让我觉得舒适,拽着那只手不许他拿开。 他,便真的没有拿开。 只是任由我将他的手放在我的脸颊上,用以褪却那火热的高热,我甚至往他的身上拱了拱,让自己疼痛的脊背也蹭到他散发出来的冰凉气息。 冰镇最是止痛! 我满足的叹息。 他似乎想要抽回手,却被我双手紧紧的抱着,半梦半醒间,这冰凉的气息总是让我想起曾几何时,我常蜷缩在一个冰冷的怀抱中,他将我炙热的爱恋浇灭,用他以为最好的方式。 “别走。”我呢喃,感受到他的战栗将那只手抱得更紧一些,他在我身后,紧紧的贴着我的脊背,我眼角落下泪来,滴落在他的手腕上,他似乎真的就不动了。 “我很乖,我听话,别不要我,好不好。”我贪恋在他手臂上蹭了蹭:“我太笨了,没有你我什么都做不好。” 身后的人没有回应,只是被我抱着的手臂轻轻动了动,许久之后他才悠悠开口:“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模糊中弯起了唇角,语气骄傲道:“我知道你是谁。” 他再没说话,只是感觉他的另外一只手轻轻覆在了我的脊背上,我的痛感慢慢消失,身体的热气退了下来,人也慢慢变得舒适,这些天一直趴着或是艰难的侧身睡,让我很不舒服,此刻终于可以在床上自由翻身,不怕压到背后的伤口。 只听他道:“胆大妄为的蠢女人。” 不知睡了多久,我神清气爽的从床上爬起来,发现自己身上一点也不痛了,兴奋得对着落地镜转了好几个大圈。 放在我背上的手掌,以他的法力替我抚平的伤痛,不是在做梦,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沈十安来过,在我高热不断,迷糊不堪的时候。 “晓晓。”我喊了半天也不见人人,往常我只需要轻轻喊一声,她再忙都会出现,今天真是反常。 “看到晓晓了吗?”我走进餐厅,前台穿着穿着西装短裙的小姑娘,是新来的,因为知道酒店前一批工作人员的下场,更加是战战兢兢,她对我浅浅一笑:“老板要吃点什么?” “晓晓在哪里?”我问:“怎么一直没有见到她。” “经理她……她……”小姑娘声音低低的,对上我的目光又垂下头去:“被沈先生带走了。” “带哪里去了?”我抓住她问。 “不……不知道。”小姑娘快哭出来了,只得抽抽噎噎的说:“听说经理犯了错,被带走受罚去了。” 犯了错?犯了什么错? 随意带走我酒店的工作人员也不知会我一声,你可以啊,沈十安。 我从酒店侧门直接进了鬼城,轻车熟路的站在了沈府门前,只是被拦了下来,门口的士兵不许我进去,看来是沈十安授意的。 我冷哼一声,不让进就不让进,拽什么啊! 假装淡定的转身进了旁边的巷子,不让走正门我还不能爬墙进去吗? 我找来东西垫在地上,用马尾鞭勾住墙岩,勉强的在墙头露了个脸,再一翻身轻松的坐上墙头,折过身面对墙壁轻轻的撑着墙壁下去。 只是,我才一转身,身后就站着沈十安。 “哎哟,吓死人了。”我拍着惊魂未定的胸脯:“先生怎么不声不响的就站在人身后?” 他抿唇扯出一个弧度:“我还想问问你,翻墙而入是想做什么?” “嘿嘿嘿。”我尴尬的收起马尾鞭:“听说晓晓在你这儿,我来接她回去,酒店事情太多了,没有她我忙不过来。” “她回不去了。”沈十安背着手往前走,对一旁冷声吩咐:“送她回去,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她随意进出鬼城。” 话音刚落,就出现了两个阴兵一左一右的架着我要把我抬出去,我挣扎不开,回头看着沈十安大喊:“你昨晚可不是这样的,你……” 我话还没有说完,他像一阵风一样闪到了我的面前,手扣住我的下巴,满脸怒气:“昨晚怎么了?” 从未见过他发怒,我有些胆怯,想着他应该是偷偷去的不想让人知道,于是艰难的摇了摇头。 “我,在,问,你!”他一字一顿,压抑着怒火道:“昨晚怎么了。” 我缩了缩脖子,他扣动的手太用力,下巴都快要被他捏碎了,实在是痛。 他单手一挥,架着我的阴兵原地消失了,他松开钳制住我的下巴,拽着我的手臂将我拖回了屋里,我们刚进门,那木质的雕花门自己就关上了,我被她抵在门上,他目光冷冽,语气冰冷的又说了一遍:“我在问你,昨晚怎么了!” 眼前的这个人恨不能将我生吞活剥,不知不觉中,我眼中已盛满了委屈泪水,我甩开他的钳制,哽咽道:“怎么了你自己不知道吗?” “不是你进了我的房间,又是哄我又是给我治伤的吗?现在你又来问我,是你失忆了还是我失忆了?”越说越委屈,我流着眼泪看着他继续道:“狠心打我,还把别人叫来看热闹,不就是想杀鸡儆猴吗?你的目的达到了,那又跑来给我治伤干什么?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吗?” 他盯着我,似乎我的眼泪让他清醒了一些,随后继续问:“哄你?” “对!”我干脆也不隐忍了,也开始口不择言:“抱在一块你侬我侬,情深不能自抑!”我咬牙看着他越来越阴沉的脸,竟生出了一丝快感,继续道:“后面怎么样了你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他脸色铁青,在我以为他要打我的时候,他的掌风将屋里的木椅击得粉碎,随后打开房门冷声吩咐:“来人,把她给我关起来,不许放出去!” 第226章 把离丰睡了? 我拍烂了门板也没人放我出去,外面连个声响都没有安静得可怕。 每天一日三餐有人从门外送进来,我问话也从不答应,埋着头放下就走了,不过吃食倒是很丰盛。 几天后,终于还是瑞金打开了房门说我可以走了。 “晓晓呢?”我不死心的问。 “她在门口等你。”瑞金轻声道:“先生让我转告您一句话。” “什么?” “这个世上,人间、鬼域,你可以和任何人在一起,离丰除外。” 我愣愣的看着瑞金,又转过头看了看身后这座古朴的宅子,身后空无一人,我怒气横生:“你也转告他一句话:关他屁事!” 瑞金没有回答,将我送至门口,晓晓早已望眼欲穿,见我出来上前扶着我,身后朱红色的大门缓缓合上,我久久的看着那扇和合上的大门回不了神。 “这天上地下,人间鬼域,你呢?不可以吗?”我垂下头扯着唇角和晓晓一起离开。 晓晓说,他被抓回来是因为离丰进了酒店,她看惯不利犯了错,但并未受罚,只是被关了起来,不许她再回酒店,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又放了出来。 所以,那晚并不是沈十安,而是离丰。 霞光得到消息来八卦的时候,我正在绞尽脑汁的思考要去哪里搞点钱,所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我正在饱尝其中滋味。 “听说你把离丰给睡了?”她目光灼灼的看着我,脸上一片八卦的晦笑。 “谁说的?”我把头嗑在桌上,睡了他能发一笔横财也可以啊。 霞光笑着靠在桌前,两腿交叠:“这事儿传遍了,说你把离丰给睡了,他还给你治了伤。”霞光说罢戳了戳我的后背,惊奇的看着我,似乎验证了她的说法。 “大姐。”我挠了把头发:“有没有可能那些都是讹传。” “你怎么了?”她这才发现我满脸愁容。 “我太穷了。”烦躁的抠了几下头皮:“一个亲戚家里办事儿,我得随礼,但我口袋空空。啊啊啊啊,我怎么会这么穷!” 这么点小事,霞光噗呲一声笑:“你要是把来龙去脉跟我说说,我就给你钱。”她凉凉的用手扇风:“还告诉你怎么合理合规的挣钱。” “真的。”我眼神一亮,霞光重重点头。 随后,我就把那晚发烧的事儿说了一遍,听罢她失望感叹:“就这样?” “就这样。”我点头。 “没劲。”她拢了拢长发:“还以为你真把他给睡了呢。”随即她又促狭的笑:“不过你还挺能,他竟然还给你治了伤口?这其中必定有什么猫腻。” 她指着我问:“你是不是没跟我说实话?” “骗你干嘛。”我撇了撇嘴,以头轻轻磕在桌上:“还不是烧迷糊了,不认得来的人是谁。” “那你原本以为是谁?” 我没有回答,只是拐着弯的继续抱怨我好穷好穷。 霞光被我唐僧似的念法弄得头大,赶紧消失了,走之前到底还是没有把挣钱的方法告诉我,说我这个秘密配不上她那么高端的挣钱方式,不过倒是给我留了一沓钱下来。 …… 说是亲戚,其实就是堂舅舅,自从阿婶去了以后,我就不太和他们往来了,他们家儿子娶媳妇办喜事,给我发了请帖还特意打电话让我一定上门喝杯喜酒,人家都这么主动了我也不好拒绝,再怎么样也是亲戚,这一趟我是得去的。 他们家住在五姑山里,他们村子家家户户以养蛇为生,以前是上山抓蛇,这些年被抓得差不多了,就自己筑巢圈养起了蛇。 我这个堂舅,以前家里穷得叮当响,后来养蛇却是条条都白白胖胖的,不管是馆子还是工厂,都喜欢订他家的蛇,久而久之也发达了。 在城里买了房买了车,不过因为养蛇,所以还是住山里。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会回山里办喜酒。 不过土生土长的山里人嘛,也能理解。 他们家车不能直接抵达,有一段小路要走,两边都是峭壁,大白天过路都觉得阴森森的,我紧紧握着马尾鞭,又觉得好笑,现在我已经有些草木皆兵了,一点风吹草动都觉得有鬼。 这大白天的,鬼怎么会出来呢? 堂舅舅家是一排排的小平房,因为娶媳妇刷了大白,我一一和他们打过招呼就找了个角落坐下来,等仪式结束喝了喜酒趁白天赶回去,晚上那条阴森的路我自己走,心里还是毛毛的。 鞭炮噼里啪啦的响起来,在众人的起哄中,新娘子被人搀扶着走来,那真是肤白貌美大长腿,不知道怎么愿意嫁给我那矮矬矬的表哥,还在这么个大山沟沟里。 不过,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万一是被我那表哥的人格魅力所吸引呢,这种事情谁能知道。 只不过,新娘的面相看起来很眼熟,不记得是在哪里见过,一时想不起来了。 仪式很简单,农村人办喜事更多的是一起围坐吃席,我和一群大妈坐在一桌,听他们家长里短,谁家媳妇生了娃跑了,谁家媳妇又生不出来。 我始终不发一言,静静的听着。 坐我身旁的大妈伸手抓了把瓜子问我:“你是哪家的媳妇,怎么没见过啊?” “我不是。”我笑着回答:“我是那邺村陈家的,过来喝喜酒。” “哎哟,你们那邺村现在可不得了哎,家家那都是发了财了。” “对啊对啊,听说是坟移得好。” “哎哟,我有个侄女嫁到那邺村,家里开了个农家乐,现在可有钱了。” “要不说人家那风水好呢。” …… 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得热闹非凡,我时不时的微笑回应,更多还是埋着头吃东西,很快新郎新娘就过来敬酒了,新娘子脸上一片沱红,偶尔羞涩的看向我那矮矬的表哥,到我们这桌敬酒时,她的目光在我身上扫过,有惊讶也有其他我无法分辨的表情。 我不着痕迹的放下杯子又坐下埋头吃菜,只是那道目光总是会从不同角落落在我的身上,她的没有阴气,是人,这点我很确定。可是,她为什么会这么关注我? 本着不惹事的原则,我刚吃完饭就去跟堂舅舅和堂舅妈告辞,只是我那表哥杨莅此时走过来和我打起了招呼:“陈月表妹,好久不见了。” “表哥新婚快乐,表嫂很漂亮,你好福气啊。”我笑着恭维。 很显然,杨莅很受用,骄傲得梗起脖子,像极了一条眼镜蛇,他笑道:“表妹好多年没有来过家里了,爸妈你们要好好招待招待,留她多住几天才行。” 堂舅和堂舅妈连忙点头称是:“在家多住几天,虽然你妈妈不在了,但是一家人该走动还是得走动,咱是亲人。” 不等我反驳,表哥就拽着我的手目光如鹰般盯着我道:“表妹别见外,随意一点,就像是在自己家一样。” 我如坐针毡,杨莅太奇怪了,他说话的时候脖子总是喜欢收缩摆动,尤其是他看向我的时候,一双墨黑的眼睛盯着我,像极了蛇盯着自己的猎物。 第227章 你侄子饿了 宾客慢慢散去,只剩几桌打牌的人还在,堂舅安排了一间房让我休息,我关上门,检查了一遍这才小声的喊:“晓晓,晓晓。” “表妹这是在叫谁呢?”杨莅的声音从隔壁传来,我急忙解释:“没有,我打算睡了,表哥你也早点休息。” “嗯好。”他懒懒的回答:“表妹晚上别随便出门,山里豺狼虎豹多,别误伤了你。” “谢谢表哥。” 我心中沉了沉,他这是话里有话,更像是在警告我不许跑,手机完全没有信号,我只能默念晓晓晓晓,她能收到我的求救信号,搬点救兵来救我。 剩下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打牌的人也一桌一桌的结束了牌局,隔壁的门被打开了,我的心提到嗓子眼,幸好那脚步声不是朝我这边来的,我松了口气。 “表妹,你睡了吗?”不知何时杨莅进了我的房间,半点声响也没有发出来。 此刻他弯腰俯身看着我,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我闭着眼不敢搭腔,尽可能的让自己呼吸平稳一些,不让他看出破绽。 他的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哮喘病人的喘息,浑身的腥臭味熏的我作呕。 他久久没有动作,我也不敢动,他肯定是在房间里的,因为那股腥臭味还在我的鼻尖环绕,我强忍着不适,放缓自己的呼吸,奈何那味道越来越浓郁,我实在受不了,干呕了一下。 这下,被杨莅当场抓包,他笑嘻嘻道:“表妹,你没有睡着啊。” 我睁开眼,就对上一双闪着幽光的双眼,那哪里是人的眼睛,明明是野兽的眼睛,不对,竖瞳!是蛇的眼睛。 我翻身而起,去摸压在枕下的鞭子,摸了个空,他低低一笑:“表妹是在找这个吗?” “还给我。”我冷声道。 他无所谓的扔到我手中,黑暗中只见他晃着脑袋,舌头伸出来动来动去,我定睛一看,那哪里是舌头,明明就是蛇信啊! “你想要做什么?”我这人怕蛇,尤其是见识了那么多的蛇之后,对蛇的恐惧就更深了。 “表妹你好香啊。”他的脸慢慢朝我移动过来,吐着长长的蛇信子快要舔我脸上了,我嫌弃的别过脸,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也不敢惹怒他。 他见我没什么反应,似乎很满意,脸更是上到下的把我身上嗅了个遍,闪烁着那双带着幽光的眼睛,贪婪的看着我。 “表妹,你身上什么味道啊?为什么这么香?” 我忍着恶心,不着痕迹的离他远了些,分辨不出他究竟是变成了蛇,还是被蛇占据了身体,但不管是哪个,可以肯定的是,他不怕我的马尾鞭,说明不是阴物。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自己变成了蛇。 可人怎么能变成蛇的呢? “表哥,我想去上个厕所。”我决定尿遁。 他忽然昂起头,一下子比我高出半个身子来,而后垂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这模样真是像极了蛇在狩猎。 我轻轻道:“晚上喝水喝多了,想去上个厕所,表哥不会不许我去吧?” 他嗅了嗅我身上的味道,这次站远了一些:“快去快回。” 我像是如获大赦打开门就往外跑,外面一片漆黑,只有月亮发出微弱的光,我也看不清路,才跑几步就踩到一个坑,失去平衡整个人摔了下去,杨莅速度非常快,我才刚站起来,他就已经站我面前挡住了我的去路:“表妹这是要去哪里上厕所?” “想来泡野的,嘿嘿嘿。”我揉了揉摔痛的手臂,心中全是绝望。 谁知道他也不生气,拽着我的手臂把我往一旁的小路上拖着走,他一边走一边说:“我带表妹去个好地方。” 我挣扎着拍打他的手,却被钳制得更紧,血流不畅手臂都麻了,知道挣脱不了,我也放弃了挣扎,识时务者为俊杰,反正也挣脱不了,何必要让自己受那些罪。 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里,我小心的打量四周,这是进山的路。 穿过一片漆黑的小竹林,前面隐隐有火光,在黑暗中显得尤为刺眼,不多时就已经到了跟前,这是一个山洞,石板一直铺向山洞最里面,洞口两者黄色的灯,不是刚刚看到的火光,洞口有一扇大铁门,铁门里还有一扇光滑的石门,石门上有一个小窗,能打开。 我被他拉着进了山洞,里面的腥味更浓郁了,甚至能听到呲呲呲的声响。 山洞的两壁也亮着暖黄色的灯光,洞中央有一个大平台,一旁有用水泥砌筑了一个大圆杆栏,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杨莅新娶的媳妇此刻正靠在杆栏上往里面扔什么东西,见我们来了,她温柔的朝杨莅笑了笑,杨莅这才松开我,他那媳妇翩然而至和他站在一块儿。 “老公,你怎么才来啊,宝宝都饿了。”她温柔的嗔怪,杨莅抱着他笑着说:“表妹想上厕所,所以迟了一点,别生气宝贝。” 我偷偷打量着这山洞,平整光滑,中间好几个人为往下下凿出两三米的深坑,我伸着脖子看去,密密麻麻的全是蛇层层叠叠绞缠在一起,看得我头皮一阵发麻,看来这就是杨家养蛇的地方了。 “表妹,你侄子有些饿了,劳烦你帮帮忙。”杨莅侧着头阴森森的看着我,目光贪婪在我身上游走:“表妹你这么香,你大侄儿肯定会很喜欢的。” 我哪里来什么大侄子啊! 下意识后退了几步,被杨莅一把拽着手臂往前拖了去,他扭了一下石壁上的灯柱,一道暗门就打开了,里面传出婴儿伊牙牙的哭声,真有孩子? 可当我看到那所谓的孩子时,脑子翁的一下,不受控制的当场干呕了出来。暗洞中,有一排排的玻璃箱,每一个玻璃箱中都有一个人头蛇身的怪物,见门打开,他们齐刷刷的偏过头看向我,嘴里的哭声混合着尖叫声,还有个怪物迫不及待的撞击着缸体,玻璃缸随时都要被撞破的即视感。 “表……表哥。”我颤抖得喊杨莅:“这是……” 他回过头朝我得意的笑:“看看你大侄子一个个白白胖胖的,长得多好看啊。”他甚至还指着介绍:“那个调皮一点的是老大,那个白白净净的是个丫头片子,还有那个很内向的,是老五……” 第228章 蛇群 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杨莅还在滔滔不绝的介绍这些怪物,口吻带着浓浓的骄傲之感,直到身后的新娘子进来催促让他快点,他才收起欣赏的目光,冷漠的对我说道:“表妹,你发发善心割点肉喂喂你侄子们吧,他们都饿瘦了。” 我恐惧的摇摇头:“表哥,你放我走吧,我的肉是的臭的,大侄子肠胃娇贵吃了会不舒服了。” 他嘿嘿一笑,深吸一口气:“表妹很香,你看他们都流口水了。”说着就扯着我的手臂按住了我,她的媳妇手中握着把亮晃晃的刀朝我走来。 我狠狠的踹了一脚杨莅,他大概是没有想到我会反抗,一时不察松开了我的手,我趁机想往外跑,可她的媳妇堵在门口,我根本出不去,索性转头看着玻璃箱中的那些恶心的怪物。 我实在是没办法徒手抓起他们,于是……撕下了一节衣裳覆在一个箱中,隔着衣裳抓起箱中的怪物,捏着那东西的脖子,人头蛇身的小怪物嘴里发出尖锐的叫喊声,身体挣扎得厉害,我忍着恶心紧紧的钳住。 他们见状果然不敢上前,我冷声问:“这是你们那调皮的老大对吧,信不信我捏断他的脖子?” “放下他。”他媳妇倒是比杨莅更紧张,我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忽然想起来了,这不是前不久才和清溪客栈老板结婚的新娘子吗?这么快就又嫁给我表哥了? “表妹。”杨莅两手举过肩膀一副投降状:“你把大侄儿先放下,别伤了他。” “放我走。”我另外一只手也扣上了小怪物的脖子:“不然我捏死他。” 他们果然给我让出来一条路,我戒备的看着他们小心的退了出去,只是他们一直紧紧的跟着我,又不敢靠得太近。 杨莅的手在墙壁上摸着灯柱,我大概知道他要做什么,厉声警告:“表哥最好是不要有其他动作,不然我可保证不了我这大侄子的安全。” 他闻言将手放了下来。 我慢慢往后退,只要退到洞口,再跑胜算就大很多了。 只是,我还是太小看他俩了,身后细细碎碎的声音传来,甚至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脚背上游走,我一低头,一条通体花白的蛇正在我脚背上爬过去,身后,早已经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蛇群,不知道何时,它们全都被放了出来。 我吓得满身冷汗,手却不敢放松,因为我知道,手中的小怪物是我唯一活命的机会。杨莅吹了个口哨,蛇就像是听懂了指令一样,密密麻麻的朝我爬过来,有几条甚至还沿着我的裤腿爬上了我身体,我手不停的拍打,脚下密密麻麻的蛇群将我包围,我忍着惊惧又不敢有大动作,怕惹怒蛇群,这些东西一个给我来一口,我身上都不够它们下嘴的。 手上的怪物忽然给我的手臂咬了一口,我下意识的松手,它掉落在地上很快就被蛇群拥着送回了杨莅身边。 绝望! 救命的稻草没有了。 手被它咬的地方呈现出黑色的伤口,两个齿印深入骨髓,我捂着伤口,忍着痛冷声问:“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杨莅抱着怪物在怀中哄,像极了一位慈父,抬头看向我时候眼中冰冷杀意浓烈,他媳妇倒是冷冷开口:“这么恶毒的心肠不配给我的孩子当食物,给她扔蛇坑里去喂蛇。” 杨莅将人头蛇身的怪物放下,过来拖着我就要往山洞里的蛇坑扔下去,我整个人半挂在坑上,死死的抓着水泥边缘,如果说洞里的这些蛇恶心让人头皮发麻的话,那么下面的那些成年男人手臂粗心的大蛇才更是让人绝望,此刻下面那些蛇早已仰着头在等待我这个食物了。 我求饶的一手抓着坑洞水泥边缘,一手紧紧抓着杨莅的手臂,求饶道:“表哥,表哥看在咱俩有五分之一血缘关系的份上,你放了我行不行?” 他冷笑要松开我,不知道为什么回头脸上皆是惊惧之色,随后我的手被一只冰冷的手握住,随后出现了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庞,我惊喜看向他,大喊:“离丰快拉我上去,好多蛇。” 你看,我就说鬼有时候比人好多了吧? 比起那些冰冷的蛇,我更愿意靠近这个冰冷的鬼。 他却是摇了摇头,冲我笑:“陈月,有人告诉我,张家骗了我,你的体内的灵魂没有被取出来,而是压制住了。”他拉着我的手,侧坐在上方,扯着唇问:“你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我手已经被拽得发麻了,使劲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哭丧着说:“张家做事怎么可能会让我知道,你拉我上去吧,求你了。”下面那些蛇已经开始窜起来张嘴想要叼我这块肥肉了。 离丰却是一根一根手指的松开我的手,说:“你不知道没关系,下去了总能想得起来的。” 最后一根手指松开,我整个人快速的往下掉,重重的跌落在蛇坑中,那些蛇似乎被离丰定住了,他们一动不动的在一旁看着我,可是我知道,这不过是暂时的,如果他真要救我,就不会把我丢下来了。 “陈月,你只能自己救自己。”他手拍了两下,那些蛇蜂拥而上将我死死缠住,在我身上游走,一口一口的咬住我的皮肤,原本破损的衣服此刻因为蛇的钻入而彻底裂开,我绝望的躺在地上,手脚都被大蛇缠住根本使不出力气挣扎。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闭着眼,忍受着蛇腥味,忽略掉他们吐蛇信时候的丝丝声,还有那滑腻腻游过的身上的恶心触感。 痛一点点的把我湮灭,死亡是最容易的,可我现在却是在被凌迟。 只听见离丰说:“陈月,你身体里有一个灵魂,那个灵魂战无不胜,无所不能,如果你想逃出蛇坑就尝试着将那个灵魂唤醒。”他的声音仿佛在我耳畔传来,带着蛊惑。 我想张嘴求救,蛇信却是在我的嘴边探来探去,我便只敢紧紧的闭上嘴,怕蛇钻入我的口中。 “如果你召唤不出身体的灵魂救你自己,那必死无疑。”他还在继续蛊惑我:“不是马上就死,而是皮肤一点一点慢慢被这些蛇啃咬哦。” 痛,无边无际的痛。感觉手臂上的肉被一块一块的啃噬下来,腹部,胸腔……这些大蛇争先恐后的往我身上爬,疯狂的扯咬我。 我甚至感觉它们会咬破我的胸腔然后钻进我的身体里啃咬我的内脏。 不知道是因为痛,还是因为憋气太久的窒息,感觉天旋地转,可我不敢睁开眼睛,怕这些近乎疯狂的蛇会啃咬我的双眼,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只听一句低骂:“该死的蠢女人。” 第229章 撕扯 那些缠着我的游蛇尽数从我身上退去,我重新获取了新鲜空气,只是紧绷感陡然消失,痛感猛增,我咬着牙低低的呻吟,感觉自己被拽起来,我贴近他一些以此做支撑。 他飞身将我带离了蛇坑,山洞里,他将我重重的扔在地上,我痛得呲牙咧嘴,洞里的小蛇已经尽数退去,杨莅和他的新媳妇此刻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我躺地上浑身是血,想动动身体也不能。 离丰修长的身影在我眼前晃了晃,伸手探摸我的颅顶,似乎是在做最后的确认,大约是没有找到想要的答案。 “能不能活看你自己的命。”说完就要起身离开,我忍着痛抬手抓住他的手指,这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了,且不说杨莅他们会不会回来,就这儿这么多的蛇,谁知道它们会不会去而复返? 我唯一能指望的就是离丰了。 尽管他不止一次的想要我死。 他甩开我的手,大步离开,我绝望的流着泪,那些眼泪落在伤口上,让我忍不住抽气,我想喊他别走救我,但我用尽了力气却只是委屈道:“别走……”声音微不可闻。 他果然停下来了离开的脚步,站在原地许久,大约是想起了那晚我们并肩喝酒,我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不许他动,也可能是我高热分不清眼前是谁,拉着他的手求他别走,更或许是我将脊背紧紧贴在他的胸口,求着他别不要我的委屈巴巴的样子让他微微动容,不管是哪种,此刻,他竟真的没走,停在原地。 许久之后恼怒的叹口气,将躺在地上的我拽起来,我得逞的扯起一个嘴角,至少不会死在这了。 我咬牙忍着疼痛站起来,可靠自己根本不可能站得住,只能挽上他的手臂将自己的整个身体重量都靠在他身上,才能勉强站立一点。 他嫌恶的看了我一眼:“我这衣服很贵。” “等以后我赔你一身更贵的。”我呲着牙对他道。 他斜着看我一眼,往洞外走去。这个男人可真是铁石心肠,我全身上下都是伤口,走路稍微走一下就扯着痛,他不能走得慢一点吗? 但能救我的命就不错了,其他的我可不敢奢求太多。 养蛇洞外,新鲜空气吹来让我清醒了不少,身上凉飕飕的,我这才注意到,衣服全都破了挂在身上,内衣清晰可见。 我下意识的抬手捂住胸口,却又扯着伤口痛得咧嘴。 他斜睨了我一眼,似乎并未把我放在眼中,也是,我又不是前凸后翘的美女,也不是什么名花,最多是路边的狗尾巴草。 可是,狗尾巴草也是要脸的吧! “那个……能不能把你衣服借给我?”我轻声问。 他眯着眼看我,我忘了,他才是最危险的那个人,于是故作轻松道:“倒不是怕你看,主要是有点冷。” 离丰没有回答,而是看向远处,似乎在等待什么。 不消一会儿沈十安飘然而至,见我狼狈的样子,他皱着眉头想上前,离丰笑着脱下他的西装外套,这个男人好像特别在意形象,不管何时何地皮鞋都是增光瓦亮的,衣服也是熨烫得体??,不容出一丝错误。 外套轻轻搭在我的肩头,他这才笑着看向沈十安:“你来晚了一步。”说罢离丰的手直接握住了我的手,我想挣脱,他却以更大的力道握着,让我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两人剑拔弩张。 “陈月,跟我回酒店。”沈十安看向身后的我。 我本能的要朝他走去,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看我一眼,他紧紧的盯着离丰,似乎我只是他们争夺赛的奖品,我又硬生生忍住了朝他走去脚步。 见我久久没有动作,沈十安不耐的又催促了一遍。 离丰拉着我的手没放松,刚好握到被蛇咬掉一块肉的地方,我的手被捏得生疼,渗出了血液。 “你要和他走吗?月月。”离丰弯下腰看着我,眼神好像会发光。 什么月月啊! 叫我陈月! 可我不敢说话,怕他随时会把我的手捏断。 “陈月。”沈十安不耐烦的喊我的名字,声音已经提高了几个度。 离丰也垂首以眼神警告我。 我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要去医院!” “好。”离丰大笑:“那我送你去。” “我自己去!”给了他俩一人一个眼神:“我很痛,麻烦你们让开。” 离丰死死捏着我的手:“不然去我那儿吧,我有鬼医比医院的医生靠谱。”我想要挣脱,却被离丰再次狠狠的捏了一下手,我痛得眼泪狂飙。 沈十安上前挡住我们的去路,冷冷道:“陈月不能跟你走。” “为什么?”离丰笑着看向沈十安一字一句道:“你和她婚姻已经解除了,她为什么不能和我走?” “闭嘴。”沈十安很着急。 离丰却是不咸不淡,感觉到沈十安的愤怒他反倒是心情更加愉悦,继续说到:“当年你自请以身镇压九面在宏将军棺下,宏将军后人知道了这个秘密将它告之了我,你为了掩人耳目又将他放入陈月的身体里,此后逼迫陈月远走他乡……”离丰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看着我,他是在告诉我,更是不死心的想要挑起我体内那个被压抑下的灵魂触动。 “你和陈月在一起,是因为九面的秘密被发现了,你无处可藏便顺势而为,将他放到了陈月身上,现在……”离丰顿了顿,目光在我俩身上扫视了一圈,这才继续道。 “九面又被你们藏到别处了,陈月对你来说已经没用了,所以你借张家之手和她结束了婚约。”说到这里的时候,离丰拍了拍手:“真是好手段啊沈先生,为了遮掩九面的真正位置不被我找到,你身体力行甚至可以出卖自己的身体啊。” 我震惊的看向离丰,也看向沈十安,他的脸色很难看,却并没急于自证,而是对我轻声道:“跟我回去,你浑身都是伤。” 我眼前早已一片黑,数度要昏厥,但离丰紧紧的握住我的伤口,让疼痛一点点的袭击我,连晕倒都做不到。 我早已是满头大汗扯出一个笑,摇了摇头,看向离丰道:“你弄错了,我和沈先生并无婚约,也没有什么纠葛,在我还不是亡灵客栈老板之前,我甚至都没有见过他。” 第230章 是我高攀你 “你当然不知道,张家做事向来狠决。”离丰扯起唇角似乎很满意沈十安此刻隐忍许久的怒火,淡淡道:“你早已被……” 沈十安长剑已出,抵在离丰的脖子上剑锋已刺进了他的皮肤,沈十安另外一只手将我拽过去,离丰似乎还不想罢手,沈十安以眼神警告,两人暗暗使力,我一左一右被他们扯着,终于疼得哀嚎出了声。 “痛。” 沈十安率先罢手,满目愧疚。 离丰却像是个胜利者笑着问道:“我们可以走了吗?” 不等沈十安回答,离丰一手将我夹在腋下腾空而起遁入了黑暗,我痛得眯上了眼睛。 很快就感觉自己被扔到了地上,是的,直接被硬生生的扔到了地上,我强撑着睁开眼,眼皮也肿了起来,所以我看不清楚,仿佛是在一个殿中? 只听耳畔有声音传来。 “大人回来了。” 离丰淡淡嗯了一句,算是回应。 “大人怎么把这个女人带回来了,张家不是传出消息说鬼王不在她身上了吗?大人您也亲自确认过了啊。” “嗯。”离丰烦躁的把衣服脱了甩到一旁,马上就有两个女人婀娜多姿的迎上来替他穿衣服。 “找鬼医过来给她治治身上的伤。”离丰淡淡的说:“慢慢治,别让她死了就行。” “是大人。”那人领命而去,对旁边招了招手,马上就有人将我抬了下去,扔在一侧长满青苔的石板上,我痛得哼出声。 离丰的脸晃晃悠悠的在我眼前转啊转,印象中,他总是笑的,笑起来两颊带着浅浅的酒窝,增添了不少亲和度。 可那张笑着的脸下,藏着冰冷残忍的心肠。 他笑着说要杀了我的时候,笑着丢我下蛇坑的时候,笑着说慢慢给我治疗伤口,别死就行…… 残忍又狠毒。 耳畔有吵闹打斗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一双手将我颤抖的身体轻轻抱起,我惊恐的要退缩,抬眸就对上沈十安如玉的双眼。 我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 夜色中,他一步一步的抱着我前行,月亮高悬,我狠狠咬着牙不肯泄露自己的疼痛,怕惊扰了这来之不易的时刻,他的声音很低,有些暗哑道:“不用忍着,疼就哭出来。” 闻言我硬是倔强的不肯喊痛,只是泪水大滴大滴的往脸颊两侧掉,染湿了他的白衫。约莫是他感受到了我的泪水,脚步停了下来垂首看我,眉中全然是心疼。 我微微抬起手,抚上他紧皱的眉头,一下一下轻轻替他抚平,手上的血落在他冰透的脸庞,我扯出一个笑容看向他轻轻道:“沈十安,我好痛。” 不过,身上的痛楚又何尝抵得过心中的痛! “我知道,马上就到了。”他略带哽咽:“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不晚,什么时候都不晚的。” 在酒店大堂忙碌的晓晓见我满身是血的被沈十安抱进来,惊骇的问:“这是怎么了?” “去找鬼医来,快点。”沈十安目色猩红,没有停留带我直接上了我在酒店的房间。 我浑身颤抖的被他放在床上,他的白衫已经被我的血染红,半眯着眼看去,倒像是开出的一朵朵小花,点缀了他素净的衣衫。 见他放下我就要走,我抓住他的手,无奈疼痛让我无法再使出更大的力气,只握住一根小拇指,他要抽回手却被我更加固执的握住,我抽着气喊他的名字。 “沈十安。” 他背对着我,抿唇不语,微微颤抖的手指却出卖了他的情绪。 我想说,我没有忘记,那天的祭台,我紧紧的扣住了马尾鞭上的古钱,他阴人的法力对我没有作用。 可是,我不敢说,我怕他会再来一次! 我无法与他抗衡,抵抗不了他再次对我抹去有关于他的记忆。 所以,我只能假装什么都不记得了,至少在每一个夜不能寐辗转反侧的夜里,我还能独自咀嚼那些曾经美好的过往。 可我如何能在每一个濒临死亡的节点,一次次抵挡住自己脆弱时候对他汹涌的爱意呢? 鬼医看到我浑身密密麻麻的伤口都倒吸一口气,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有的地方甚至还有被咬开的皮肉丑陋的挂在皮肤上。 因为穿的牛仔裤,所以下半身伤还好,上半身基本上已经全是伤口,无一块好地方。 “我得弄开她的衣服检查。”鬼医回头对沈十安道:“先生在这里怕是不方便。” “没事。”沈十安抽回自己的手,站在一旁不再说话。 鬼医见状也不好说什么,扯掉了我身上离丰的外套,里面衣衫已经全部破损了,只剩下领口挂在脖子上。 “伤得太重了。”他一边帮我清理伤口,一边叹气:“有些地方已经深可见骨,就算是愈合了也是全身疤痕啊。” “姑娘,清理伤口会很痛,你忍着点啊。” 整个过程我犹如剔骨之痛,数度昏厥,但每一次又在疼痛中清醒过来,不知何时沈十安已经在床沿旁站着,将手臂放在我的唇边:“咬住。”我便发狠的紧紧咬着他的手臂,似乎这样疼痛就能减轻一点。 直到鬼医长舒一口气叹:“好了。”鬼医擦了擦额头的大汗,叹道:“这姑娘可真坚韧。” 身下的床单早已被汗水湿透。 我整个人瘫软虚脱,迷糊中抓起在我身旁人的手喃喃道:“满身疤痕肯定丑陋极了,你还要不要我?” “这……”鬼医战战兢兢的轻轻将我的手拨开放下。 另外一只冰凉的手小心翼翼的避开伤口抓起我的手握在掌心。 他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鼻音:“要的,我要的。” 他冰冷的唇印上我的眉间:“我本就是藏在阴暗角落不能见光的尘垢秕糠,你我之间,从来都是我高攀了你。” 第231章 告白 伤口愈合得很快,除了一些比较深的地方,其它位置都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身上全是醒目的疤痕。 无数次睡梦中惊醒,梦到自己还在蛇坑中,那手臂粗壮的大蛇在我身上游走缠绕,嘴里吐出长长的蛇信,坚硬的毒牙咬穿我的皮肤,每当这时,我都尖叫着满头大汗的从梦中醒来,直到确认自己是安全的,才能放松一点,重新把自己蜷缩在被子里。 屋顶上,沈十安和张文瑞两人携肩而站,看着屋内躺在床上紧紧裹着被子的人,连头都不敢露出来,被子也跟着身体微微颤抖。 “她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张文瑞轻轻道。 沈十安抿着唇没接话,懊恼的看着床上缩成小小的一团,心疼那个睡梦中都不能安稳的人,也懊恼自己当时的决定,更恨自己不能替她遮风挡雨,护她周全。 “让她做一个普通人吧。”张文瑞继续道:“她本就是一个普通人。” 许久之后,他才唇齿轻启,回答:“好。” “那尽快重新寻一个恰当的地方安置九面,你带着九面走,离丰自然会把目光从陈月身上挪开追着你了。”张文瑞拍了拍沈十安的臂膀:“你放心,老头答应过你不会让陈月丢了性命,就一定会做到。” 张文瑞顿了顿又继续问:“你打算把九面带到哪儿去?” “你们都不需要知道,我自会安顿好他。”沈十安看向张文瑞:“她……拜托给你了。” 朦胧中,感受有人进了我的房间,他就这么在床沿上坐下来,手轻轻的拍着被子,温柔绵长的手掌落在我的身上,像是哄小婴儿睡觉那般,缓慢轻柔。 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脑袋昏昏沉沉的,惯性的去找枕边的义肢穿上,院中的鸡听见开门声也叫开了,我赶紧从家里拿出粮食洒鸡圈里喂它们,又拿扫把把院中扫了一遍这才开始给自己做早饭吃。 饭才刚吃上,就被大队上的几个领导喊了出去,这一去还是好事。 村小学缺个老师,考虑我双亲离世,自己又是残疾人,队上为了照顾我,所以问我要不要去代课。我当然是满口答应,正好我大学时候考了教师资格证,村小学离家近,学校给工资,队上还有残疾人补贴,有钱有闲离家近,这不就是理想中的工作嘛。 敲定九月开学我直接去上班。只是在这之前,我得去干一件大事。 最近腿很痛,不知道是不是残肢的接受腔出了问题磨合不畅,如果是的话,得重新手术,这是一个恢复期很长的手术,不能刚到手的工作就黄了,所以得尽快去。 等周奇最后一个患者走了,我这才进去,他仔仔细细的给我检查了一遍,只说是用腿过度,也没有别的什么诊断。 我还开玩笑说他是庸医,我这天天在家看电视刷手机的,哪里用腿过度了。 午饭是一起吃的,周奇的状态好了很多,自从他爸妈出去旅游出了意外后,他就一直闷闷不乐,这次看起来状态还行。 下午他特意调了休送我回去,路上他手微微抓紧方向盘,有些开玩笑的问:“要不,咱在一块儿算了。” 可此时他紧张握住方向盘发白的手指出卖了他。 “我考虑考虑。”我将车窗放下来,风灌进来吹得我的头发乱飞,我轻轻将头发拢在耳后,手撑在车窗上看向不远处的方向,我家的小院和其他经修缮过的民宿不太一样,它惊世独立在一侧,永远孤独,永远孑然。 我是一个瘸腿的姑娘,而他是优秀青年医生,我如何能匹配得上他呢? “我怕我做不好。”我轻声道。 “什么。”周奇打了个转向的灯车拐进了回家的小路。 “我说,我怕做不好你的女朋友,我的腿……” 他轻笑,将车停在我的院外,手轻轻搭在我的手臂上:“小美人鱼也是没有腿的。” 这句话真是治愈我的良药,在我贫瘠的生命中熠熠生辉。我垂下头,轻轻点了下头,脸上温热:“好。” 我说:“我答应你,我们在一起。” 他仿佛是松了口气,笑着看向我,惊喜又雀跃,似乎一时之间倒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 他下车帮我打开车门,手小心翼翼的挡着车顶担心我碰到,我站在他的面前看向他,视线却是透过他的脸看向他身后远处的桃林。 我轻轻将自己的手塞进他的手心,他僵硬的轻轻握住,似乎怕用力把我捏痛了,又担心握得太轻我会悄悄溜走。 他的掌心沁出细细的汗,掌心温热。 “和我回市区住好吗?”他轻声道:“你一个人住这儿我照顾不到你。” 我摇了摇头把原委告诉他:“村上让我去小学代课,我才答应人家。”见他微微皱眉,我又道:“你休息的时候就过来找我,我周末不上课也随时都去市里找你,而且……我还有寒暑两个大假呢。”我垂下头,想说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会很长。 他见我这样,抬手捏了捏我的鼻尖:“也好,现在路都修好了,我开车来回也很快。” 他叹气将我拉到他身旁,见我没有反抗这才小心翼翼的抱着我,轻声道:“我总觉得不真实。” 我伸手捏他的脸:“你是真的,我也是真的。”他手附上我的手背,目光深邃。 “月月。”他喉头蠕动:“以结婚为目的好吗?” 我怔怔的看着他,结婚…… 这段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或许是医院的第一次见面,他替我医治我的腿伤,也或许是他来那邺村度假偶然遇见,请他进屋喝了一杯茶水,更是我们旅行时在遥远的川西汇见,彼时他在川西支援,而我因为腿上郁郁寡欢一人前去散心…… 我看着眼前人的脸,觉得他熟悉又陌生,可我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秋日的太阳依旧晒得人有些发晕,让我的脸颊飞烫,我捂着脸进了屋,这才刚确认关系呢,就想着结婚的事情了。 周奇大约也是觉得有些唐突了,小心翼翼的解释:“我不是逼着你结婚……我的意思是,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我咬着嘴唇,心中暗自窃喜。 这是我头一回谈恋爱,也是第一次有人告诉我,想和我一直在一起,他完全不在意我平凡的样貌和瘸掉的那条腿,他说我是一条小美人鱼,他想好好养着这条美人鱼,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第232章 婚礼 和周奇在一起的日子简单满足。 平时我在学校上课,他在市区上班,不加班的时候他会驱车回来,路上会捎回来一个我喜欢的草莓蛋糕。 周末我们会开车去远一点的地方过周末,在街角小巷吃路边摊,也去网红餐厅打卡,我们会一起拍很多照片,虽然大多时候我都是摆出剪刀手。 他不是一个会甜言蜜语的人,但总是能让我安心和温暖。 日子转瞬即逝,又是一年清明,不一样的是,这次我不是一个人孤单的扫墓,有周奇陪着我一起,他一手牵着我一手提着扫墓用的祭品,两人有说有笑的往坟山走去。 墓前周奇摆放祭品点香烛,我在一侧撕纸钱焚烧,总觉得这一幕很熟悉,仿佛我从前总做这样的事情,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 “叔叔阿姨,我和月月在一起来看你们了。”周奇鞠躬后将香插到墓前,继续道:“叔叔阿姨,今天我还有一件事想征求你们的意见。” “我想和月月结婚,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算太久,可我早已把她当成我的家人,她是我人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还请二老同意。” 周奇看向我,深情款款:“很抱歉我没有事先和你说,但月月我是真心的,我想和你结婚,给你一个家。” “我知道这很仓促,我也什么都没有准备,这也不是一个可以求婚的地方,可是,我想在爸爸妈妈的面前请求你嫁给我。” 爸妈的碑前长着一朵朵的小黄花,周奇弯腰摘下一朵编织成一个小圈,轻轻的执起我的手看向我:“月月,嫁给我。” 我早已是满目泪水,颤颤巍巍的伸出了自己的左手泪眼模糊中看着他将那朵黄色的小花戴进了我的指尖。 我被求婚了,在清明节这天,在爸爸妈妈的墓前,没有灯光蜡烛,没有玫瑰鲜花,没有大张旗鼓的浪漫,只有父母见证,属于我们两个人的仪式感。 风吹过带着朦胧细雨,我们携手同行。 …… 初夏时节,我们正式步入婚姻的殿堂。在一片大草坪上,亲朋好友不多,简单的坐在两侧观礼。 我坐在房间里看着镜中的自己,一身轻奢洁白,今天只为他,忍不住偷偷翘起了唇角。 门被推开,以为是周奇,却是一个陌生的女人。我从镜子里偷偷的打量她。瓜子脸,柳叶眉,唇不点而红,一头乌黑的长卷发散落在腰间,她穿着绸缎长裙,裙摆随着她走路的弧度摇曳生姿。 “陈月。”她喊我的名字。 声音宛若天籁。 “你好。”我在镜中看向她的脸,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 她走到化妆台前,看着我的脸,随即拿起一旁的化妆刷,沾上粉轻扫过我的脸:“补一下妆,别花了。” 她身上带着淡淡的香味,举手投足间魅力十足。 “他们都叫我不要来打扰你,你早已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可是我得来看看你结婚的样子。”她放下手中的刷子,拿起口红轻轻给我补了点:“你结婚我怎么都得来看看的。” 我愣愣的看着她想站起来,她笑着让我别动。 “我羡慕你能过普通人的生活。”她放下化妆刷,认真的看着我的脸,带着艳羡的目光:“我永远也无法过这样的生活,陈月,我羡慕你。” “我们认识吗?”我试探着问。 她轻笑着摇头:“你不认得我。”她帮我整理了一下婚纱的裙摆,而后替我盖上了头纱:“抱歉没有给你带礼物,我的礼物不适合你。”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轻声道:“再见,陈月。” 我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人已至门外。 随后,周奇走了进来。他今天黑西装白衬衣,衬得他身姿更加修长挺拔,他走到我身旁牵起我的手,他的手冰冷泠冽,与之前温暖时候判若两人。 原来他也是会紧张的。 他站在我轻轻将我拉起来站在他身旁,拖尾的白纱高贵华丽与笔体的西服在镜中交汇。将我揽在怀中,手轻抚上我的后脑,他的心跳一声一声的击中我的耳蜗。 “陈月。”他轻轻叫我的名字,他说:“陈月,我很高兴。” 我点头回应:“我也是。” 他牵着我的手走出房间,外面礼花炮声隆隆,我们一起穿越人群,带着众人的祝福,朝着台上的司仪走去,他的目光一直都在我的身上,即使是司仪叫他放开我的手,他也充当未闻,紧紧的握着我的手,惹得场下大家一阵哄笑。 “请问新郎,你是否真心愿意娶眼前的这位美丽女士作为你合法的妻子,无论今后她是青春靓丽还是容颜老去,健康或疾病,你都愿意陪伴她、呵护她、照顾她,直至人生的终点吗?” 周奇看着我,目光灼灼:“我愿意。” “请问这位美丽的新娘,你是否真心要嫁给眼前的新郎,让他成为你的丈夫?无论今后他贫穷富有,生老病死,你都陪在他身边,爱他,包容他,你愿意吗?” “我愿意。”我也迎着他的目光,与他目光纠缠在一起。 司仪大声宣布:“现在你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 他轻轻揭开我的白纱,四目相对,如玉的眸子熟悉又陌生,他拉着我的手垂首轻轻吻我,而后将我拉近他的怀中紧紧的抱着我许久许久,直到台下的人掌声一次比一次雷动,才依依不舍的放开我。 抬手,轻轻的为我整理弄乱的头发,将它们拢到我的耳后。 礼毕,大家移步去厅中用餐,周奇扶着我回房间换衣服,他一直将我的手紧紧的抓着,仿佛是怕一松手就消失了。 门合上,他回身将我圈在手臂中,我背抵着门,吻铺天盖地而来,手轻轻抚上的后脑怕我撞到门上,直到我无法呼吸,这才放开我。 他说:“陈月,我爱你。” 我心一惊:“你是谁?”戒备的看着他,周奇从来不会叫我陈月,他吻我的时候会双手捧着我的脸,他从不会霸道的将我拉到怀中圈禁起来,他只会轻轻握着我的手,手心沁出细细的汗。 第233章 怀孕 周奇敲了敲我的脑袋:“想什么呢?” 我揉着被他敲过的地方,摇了摇头,婚礼那天的周奇有太多不同寻常的地方,还有那个进我化妆间的漂亮女人到底是谁? 事后我问周奇认不认识什么漂亮女人,他还嘲笑我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 周奇将菜出锅盛进盘子里让我端出去,我接过盘子才刚走没两步手不稳,盘子就掉在了地上,摔得稀碎。 “怎么了?有没有划到?”周奇把我拉到一边,自己蹲在地上收拾。 我连喊他也做不到,小腹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让我满头大汗,我靠在墙上,又无声的滑落在地上。 周奇还在喋喋不休的唠叨:“你啊,就是个小迷糊,万一砸脚上烫到脚怎么办?”他转过头,看到瘫坐在地上吓坏了。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医生的职业习惯,让他没有第一时间碰我,而是确定我究竟哪里不舒服。 我指了指小腹,他这才敢抱我,将我放在客厅沙发上。又折回厨房泡红糖水,灌热水袋放在我的小腹上。 “好点了吗?”他蹲在沙发前担忧的看着我:“痛得这么厉害,我给你找几片止痛药吃,等生理期结束再去医院好好看看。” 过了一会儿我缓过来,这才点点头,我生理期一般不太痛,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会突然这么严重,可是,去厕所发现并不是生理期到了。 我打开手机看生理期记录,这都迟到半个月了。 我把这个情况跟周奇报告的时候,他先是一愣,而后快速抓起衣服就出门了,直叫我等他,马上就回来。 他果然是够快的,带着几个验孕棒回来,催促我快去厕所测测。 两条杠! 醒目鲜红! 当上队长了! 周奇兴奋得抱着我在客厅里转了好几个圈,又自责的拍脑袋:“对不起月月,没照顾好你,你生理期这么久没来我也没有想到是这个原因,还差点要找止痛药给你吃,我真是……这个医生当得也太没有职业水准了。” 我拉着他的手,将他放在我的小腹上,满心欢喜:“我们有宝宝了哎,这里有宝宝了?” 只是那些疼痛只是减弱并未消失,周奇说,在怀孕初期是会有小腹痛的情况,因为子宫扩张和肌肉的拉伸会感觉到小腹痛,孕囊发育引起的假性宫缩和子宫增大导致周围韧带绷紧也会有痛感,只要没有明显的出血发热就暂时观察就行了,但这种疼痛不会持续也不会剧烈,如果有这种情况,得马上就医。 医院各种检查做完,确定怀孕了,但不确定为什么会这么痛,因为并没有其他的病症。 呕吐,无力,嗜睡,腹痛,所有孕期在我身上无比明显,身体感觉像是要被什么撕裂,夜深人家总能听见有人在窃窃私语,像低语,又像是在哀嚎。 我把睡在身旁的周奇摇醒问:“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他总是睡眼惺忪的将我拉回被窝里,替我掖好被角,说我是孕中多思,他什么也没有听见。 可是那些声音明明就在我耳畔,叫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忽略。 我侧身抱着周奇的臂膀将头埋进他的臂弯中,以此来给予自己些许安全感。睡梦中感觉一只冰冷的手按在我的小腹上,我猛然惊醒,床边站在一个站着一个人,他身着长衫,一只手搭在我的小腹之上,我尖叫着拍打他的手,周奇却怎么也叫不醒。 见鬼了,我第一反应! 做梦了,第二反应! “在这儿说话,还是出去说?”他低沉的问。 我摇着头,不肯离开周奇,他似乎很不满我这么依赖周奇,于是走近我拽着我的手腕,将我往客厅里拉。 我拼命的拍打挣扎,他回头怔怔的看着我,眼中似乎满目悲伤。他说:“我不会伤害你。” 像是一味镇静剂,我便真的不挣扎了,客厅沙发上,我蜷缩在一角,他扯出一个苦笑:“陈月,我不会伤害你,相信我。” “你……你是谁?”我试探的问。 却忽然想起,我结婚那天,周奇低声喊我陈月,和他说话的语气一模一样,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 他没有回答,在我身旁坐下,手伸向我的小腹,我本能的往后缩,不肯让他碰到我,他的掌心在我的腹部停留,面色铁青,目光幽深的看着我:“这孩子不能要。” 我双手护着肚子,面色一片惨白,害怕到牙齿打颤,要不是他挡在我面前,我恨不得马上跑回房间窝在周奇身边,摇醒他,告诉他我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他扯出一个苦笑:“陈月,你以前是不怕我的。” “你到底是谁,想要做什么?” “别怕。”他试图安抚我的情绪:“这个孩子不能要,会出大事的。”他见我怒瞪着他,又继续道:“你想要孩子等我把他从你身体里拿出来,你可以再怀孕,想要几个都可以,我都保你平安。” 我不解的看着眼前的人,他到底在说什么啊?把我的孩子先从我身体里拿出来,然后我再怀孕,要几个都可以? “你快走,不然我要报警了。”我沉声道,抓起沙发上的抱枕挡在自己身前。 “这事儿警察管不了,但是我可以。”他握住我挣扎的手,冰冷的触感:“陈月,我帮你拿掉他,很快就好不会痛的。” 我尖叫着推开他,人也从沙发上跳下来要往房间里跑,他伸手揽住我,将我抵在怀里,他说:“陈月,听话。” 我摇着头拼了命的挣扎,他一手禁锢着我,一手探上了我的小腹,冷冽的气息由脐外钻入腹腔,我挣脱不开,只能死死抓着他的手腕,哀求道:“不要,求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他愣住了,抬手擦去我的脸上的泪水,皱眉头道:“你求我?” “是,我求你。求求你别伤害我,别伤害我的孩子,求求你放了我,可以吗?” 他闭了闭眼,摇头:“不可以。” 他说:“陈月,我什么都能答应你,唯独这件事不行。” 第234章 看事 一股温热在两腿之间散开,血顺着腿滴在地板上,我绝望的捂着疼痛的小腹,他只是紧紧的揽着我,轻声附在耳边道:“陈月,别哭,很快就好。” “沈十安。”我脱口而出他的名字,死死的抓着他的手腕,直到我的手指泛白。 他讶异的看着我,似乎很惊讶我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 我怎么会知道呢? 只是在最绝望的那一刻,脑海中一闪而过这三个字而已,于是,我脱口而出:“沈十安,救我,你救救我。” 或许在我的潜意识里,那个叫沈十安的是我的救命稻草,是我唯一的救赎,于是,在濒临绝望的那一刻,我会喊他的名字,会希冀他从天而降,救我于水火。 他喉结滚动,哽咽道:“罢了罢了,我败给你了,陈月,我总是败给你。” 他一松手,我猛然的跑回房间,死死的锁上门抵在房门上。 …… 惊醒时,我第一反应就是跳下床去卫生间检查,没有见红,还好还好,我拍着胸口,看来昨晚那真是一场梦。 周奇端着早餐放在桌上,轻声训斥:“你动作慢点,怎么还冒冒失失的。” 我吃着鸡蛋,含糊不清的说我昨晚做的那个可怕的梦,周奇拍了拍我的脑袋:“让你每天少看点电视剧吧。” 我垂着头喝牛奶,没有再说下去,手腕上隐隐有被那人捏出来的淤青,这些都在叫嚣着推翻我麻痹自己的理论 ——噩梦。 它们是真实发生的,那不是我做的一个普通的梦。 我哭着求他不要伤害我,不要伤害我的孩子,我求他放过我,不要扰乱我的生活秩序,也不要破坏我来之不易的幸福。 他咬着牙愤怒道:“你以为周奇是爱你吗?那是因为我……他从来都没有爱过你,他给你的爱,其实是我的。” “喂喂。”周奇拍了拍我,我这才回过神。 我看向坐在对面的周奇,他身材高大,长相帅气,高学历高颜值,工作也很好,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我这么一个资质平平,其貌不扬还残疾的女人呢? 于是我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周奇将剥好的鸡蛋放到我面前的餐盘中,笑着摇头:“不记得了。” “那你爱我什么呢?”我继续问。 周奇笑得温润如玉:“说不清楚,可能是你明明怕黑知道我有亮光会睡不好还愿意关掉灯睡觉,也可能是你明明怕恐怖片依旧会陪我一起看,你笑你哭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爱,爱需要理由吗?不需要的月月。” “怎么了?为什么突然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我摇头,催促他早点去上班。 等周奇出门,我也马上了出了门,打车到市区丧葬一条街去,听说这里有很多人会看事,我看着手腕上那深深的指痕淤青,我很确定自己是遇到麻烦事了,所以想找个人好好看看。 丧葬一条街上全都是卖死人用品的,桥下有很多人坐那儿下棋,也有摆摊算命看事的,一个戴着瓜皮帽一身黑布长衫的人坐在一旁翘着脚,见我在打量着他,他问:“看事吗?姑娘?” “能看吗?”我低声问。 “过来坐。”他招呼我过去在他面前的小凳子上坐下来,认真的看着我的脸,啧啧几声:“阴气环绕,是遇到什么事了吧?” 废话,要不遇事儿我怎么会来这儿找大师? 他让我把生辰八字报一报,我简单的告诉他。 他捏着指算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先是轻松,然后眉头皱起,最后摘下他脸上的墨镜看着我问:“你确定这是你的八字?” “是啊。” “你莫不是来逗我的吧姑娘。”他捋了一下不存在的胡子:“这个八字早就是死人了。” 我心中大骇,偷偷从包里拿出几张钱来塞到他的手中:“大师,这确实是我的八字,求您帮帮我。”我伸出手给他看我手腕上的淤青。 他捏着辨认,瞪大眼睛:“这是阴人捏的?” 我更加确信他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所以一直求着他让他救救我,他起身收起放在一旁算命看事的牌子,拿起小凳子后招呼我:“跟我来。” 我们左右穿行,走了大概十来分钟一座破旧门面前,他招呼我进去说。 这是一家卖香烛纸钱的小店,店铺里挂着各种寿衣,店里还立着几个扎好的纸人,我吓得按住狂跳的心脏。 “进来吧。”他招呼我。 后院有很多堆砌起来的纸钱香烛,几个大水缸盛满水摆放在院子里,让本就不大的院子显得局促拥挤。 “你详细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坐下来后他开始问。 我把来龙去脉都跟他说了一遍,包括我睡梦中听到的那些哀嚎的声音。他听完紧紧的皱起眉头,又捏着我的手腕看了一遍淤青。 “看来,你这是怀的鬼胎啊。”他下了结论。 “什么?”我不敢置信的看着他:“鬼胎是什么意思?” “你说你怀孕之时就腹痛不止,晚上睡觉更听到各种惨叫哀嚎,还有你手上的伤……”他看着我道:“这些东西足以证明你怀了个鬼胎。” “那……那我应该怎么办?”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继续说道:“那些惨叫哀嚎就是地狱里发出来的,你这个孩子啊,是从地狱跑上来的恶鬼投胎到你怀里,找你来打掉这个孩子的恐怕是地府上来的判官,他要抓这个恶鬼回去啊。” “可是……可是……”我吓得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他说得似乎很有道理。晚上来我家的那人就一直说要我打掉这个孩子,他说这个孩子不能要。 “大师您能帮我想想办法吗?” “嗯。”他故作高深的斜了我一眼,说这事不太好办啊。 我从善如流,忙从包里拿出一些钱给递给他:“今天出来的急没带多少钱,大师您帮我解决好这事儿,我和我先生会好好感激您的。” 我主要是担心那个鬼晚上还会来我家,万一他再逼迫我打掉孩子,我完全反抗不了。 “你找到我也是机缘,那我就救你一命与你结个善缘吧。”他说罢就回屋,拿出一个黄纸包裹着的东西递给我道:“每晚睡前放在小腹上,能暂时压制住那恶鬼。” “这个,是一块古铜钱,你回去用红绳串上挂在门上,鬼就进不去你家了,几天后你再找我,我给你换一个黄符。” 我的心终于定了下来,千恩万谢的回了家。 第235章 那时,我们很相爱 睡前我依言将符纸放在小腹上,那枚古铜钱也被我用红绳串上挂在了门上,不知道是不是真起了作用,他再没来过。 我对那位大师更加拜服,几日后我依言又去找他拿符纸,他们家门口摆放着祭奠的花圈,一打听才知道大师三天前死了,夜里无声无息的死亡的。 我一阵战栗,直觉是因为我,不敢多停留转身就要走,却和一个来吊唁的人撞上了。 “对不起对不对起。”我与他道歉,他摆着手说没事。 看到我后惊喜的叫我:“陈月?” 眼前的人四十多岁的样子,看起来和蔼可亲,一身黑色的中山装,他单手插在裤袋中亲热的与我打招呼。 我皱眉,全是茫然,我不认识他啊。 “你怎么了陈月?”他见我不像是装得,收起笑容看着我:“你是叫陈月吧?家住那邺村的?”他指了指自己:“我啊,王坤一。” 我点了点头,不好意思道:“我好像……不认得你。” “你开玩笑吧?”他认真审视我的脸,见我好像确实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他也很疑惑,不死心的继续说:“麻团,你们村守祠堂那个傻小子。” 我这才舒展笑颜,点头表示认识。 “那是我徒弟,之前我们在川西的时候他伤了身子,我送到那邺村去让你收留他,看祠堂这活儿还是你给他安排的呢。” “对了,为了感谢你我还送给你一根马尾鞭,那鞭子老贵了。”他说起时表情依然心痛。 可是,我却一点印象也没有。 我听到了关键字,送我的东西很贵,他不会是想讹钱吧? “对不起啊。”我朝他笑笑:“我确实不认得你,我得回家了,再见。” “哎,陈月。”他拽住我的胳膊,我手臂上的淤青被他尽收眼底,他抬眼问:“你这是?” 我摇了摇头,不想和他有太多牵扯,缩回手想要走,他却挡在我的身前,问:“陈月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我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沈先生呢?你为什么没有找他帮忙?” 我不解的看向他,沈先生? “不是吧,这个你也不记得了?”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他叹息:“我陪老婆去国外玩了一圈,怎么回来就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了呢?”他看了看我继续说:“你来这儿不是吊唁,是来找张卦子看事的吧?” 我点头。 “我给你看吧,他是我师弟,我比他厉害多了。” 我摇着头推开他,慌张的退出了丧葬一条街,打车直接去了周奇的医院。 医院门口人来人往,我却没有上去打扰他的工作,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和他说起这件事情,我担心他说我电视剧看多了,更加害怕他说是我想的太多。 我不断的回想王坤一说的话,他不像是在骗我,可他所说的和我记忆中的又不太一样,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他说麻团是他徒弟,是我留下他在那邺村守祠堂的,还说他送了我一根马尾鞭用来感谢我留下麻团,还有他口中的沈先生,是沈十安吗? 看来,我得回一趟那邺村的老院,不知道是否能在那里找到我想要的答案。 我已经好久没有回来了,自从怀孕就辞了学校的工作,安心的和周奇住在市区养胎,院子里灰尘仆仆,矮桌上已积满了灰尘。 我顾不上这些,径直走回房间翻箱倒柜,平常放东西的地方我都找了个遍都没有找到他说的那根马尾鞭,我自嘲的笑笑:“我怎么会听信一个陌生人的话?” 将东西重新规整好,陈旧的衣服放回衣柜里的时候,我的手被一个锋利的东西撞了一下,我下意识缩回手,手背上一条明显的划痕,我将压在上面的旧棉絮拿出来,一个暗红的木匣子赫然出现在眼前。 我的心狂跳不止,我想要知道的秘密全都在里面了吗?我颤颤巍巍的将它取出来放在床上,打开。 一条马尾制交织着经幡制成的长鞭安静的躺在匣子中,鞭上的古铜钱似乎闪着寒光,我像是被什么击中,一瞬间愣在原地。 他没骗我! 真的有一条马尾鞭,他真的送了我一条鞭子。 木匣下有一块精致的玉,握在手中凉意四起,一侧放着一个卷起的绸纸,上面以深色的绸带绑着。 放妻书! “愿吾妻想离后,选聘高官之主,弄影庭前,琴瑟和鸣,与吾莫相憎之,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终,愿娘子千秋万岁。” 落款是沈十安。 我的眼泪汹涌而出,任凭我如何揩去,它们像是奔腾而来的野马,在我脸颊上肆意妄为。 为什么会哭? 我不知道,大约是我活了三十年猛然发现自己过去的记忆是混乱的,我连自己是谁,做过些什么都不知道,也或许是因为,我在后悔,后悔不该来这一趟。 身后不知道他何时出现,我靠在衣柜上,手不经意的覆着肚子戒备的看向他,他的目光却是落在床上那摆放的三样东西上——绸纸、古玉、长鞭! “你是沈十安吗?”我问。 他看着我点头,眼中沁出密密麻麻的心疼,他说:“我是沈十安。” “我们结过婚吗?” “是。” “为什么我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因为……”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因为,我希望你可以做一个普通人。” “你还会伤害我吗?”我看着他问:“还会强迫我拿掉孩子吗?” 他看了我许久,久到我以为时间停滞了,他才回答:“很久以前我问你想要过什么样的人生,你说两个人可以每天可以一起醒来,他去上班你在家做好饭等待他回来,你们会生一个孩子,如果允许的话,多几个也是可以的,儿孙满堂天伦之乐是你能想到的最幸福的人生。” “这些我做不到,让别人与你一起完成也是好的。”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会竭尽所能护你周全,包括……他。”他指了指我的小腹。 我松了口气。 “回去吧,没事就别回那邺村。” 出门前,我问他:“以前,我们真在一起过吗?” 他先是很错愕,见我期待的看着他,他微微颔首:“是,那时,我们很相爱。” 那一瞬间,我突然有种自己也无法解释的冲动,我是那样的想伸出手,去触摸他的眉眼,因为在他的眉眼间,我看到了令自己心痛的影子,我无数次的梦中看到的那身白衫长影,恍惚中,我以为自己又走入了那个令人心疼的梦境,而此刻,他却这么轮廓鲜明的出现在我面前。 第236章 你生产那日我再来 他如约没有再出现过,而我也很顺利的度过了孕中期,进入孕晚期,脚开始浮肿,鞋已经穿不上了,小腹已经高高隆起,站立时候都看不到自己的脚尖。 我们会一起听宝宝的心跳,一起数胎动,我总问周奇:“你希望是个女儿还是儿子?” “女儿吧,小棉袄。” “儿子不好吗?”这时候我总会踢他一脚,他会顺势握住我的脚帮我轻柔的按摩,然后说:“儿子女儿都好,都是咱的宝贝。” 我看他认真替我按摩的样子,眼前却浮现出另外一个人的身影,他的那身白衫就这么在我的眼前飘逸,还有他的那句:“那时,我们很相爱!” 周奇的脸庞和他的慢慢重叠,我一时竟分不清他们到底谁是谁。他像是梦中人一样,而眼前的周奇才是活生生出现在我生命中的人,我很确定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觉得很幸福,我依赖他,爱他,且不能失去他。 “在想什么?”周奇问。 “老公。”我将头枕在他的肩头:“等孩子出生,我们就离开这里,换一个城市生活吧。” 周奇双眼深深的看着我,答:“好。” …… 时间进入七月,夏日暑热对于一个即将临盆的人来说是最大的折磨,我的双腿已经肿得不像样子,手指按下皮肤久久都无法回弹,整夜整夜睡不好,耻骨痛、尿频尿急…… 好在一切都快要结束了,终于熬到了足月。 我像只鸭子一样大腹便便,撑着腰去做产检,周奇穿着白大褂从楼上下来,见到我自然的接过我手中的包扶着我去产检。 周奇穿着白大褂带着眼镜的样子总是令我着迷,我笑着自然亲昵的靠在他身上,轻声道:“你在忙就不用特意下来,我自己可以的。” “做检查又要排队又要跑上跑下的,医院人多,万一别人撞到你了怎么办?我得来陪着你才放心。” 一系列检查完了后,他这才依依不舍的继续回了科室,我则自己回家。 好在家离医院不算太远,我慢慢走回家,医生说可以适当慢走,对顺产有帮助,为了后面生产能少吃些苦头,走这么点路不算什么。 我拿钥匙开门,没拿稳钥匙掉在地上,我撑着腰费了半天劲也没能够得着,只能无奈想用脚夹,身旁却出现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他弯腰捡起钥匙放在我手中,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我左右看了看,我们这是一梯两户,对面好像住的不是他,却也礼貌的对他道谢。 他说:“陈月,好久不见。” 我疑惑的看着他,记忆中完全没有这个人,不知道他是谁,我们又有怎样的故事。 他见我满脸迷茫,从我手中抽走钥匙,指尖碰到我的掌心,冷冰刺骨,而后自顾自的打开了门,像是进了自己家门一样热情的招呼我:“进来啊别傻站着。” 我不敢进去,做好了随时要跑的准备,他像是看穿了我,低低的笑出声:“你这么大的肚子还能跑到哪里去?”随后偏了偏头:“进来吧,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我犹豫半晌,分析利弊之后还是靠着门,进去了,特意站了个离他远点的位置,问他:“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他顺手关上门,笑着朝我走来。 我见状往后退了几步,他一把拽着我的手,像是把脉一样两只探上了我的手腕,脸上的笑意慢慢放大,随后手掌又放在我的头顶,放下来的时候终于是笑出了声音。 “好好好好。”他连说了好几个好字,掩饰不住的高兴。 “陈月啊陈月,你可真是个大宝贝。”他甚至拍了拍我的肩膀。 有些用力,我没站住往后踉跄了两步,身后一双手及时接住了我,我回头,沈十安面色沉静的站在我身后,伸手将我拉到身后像是母鸡护着小鸡仔那般。 对面的男人心情似乎很好,在我家的沙发上坐下来,还翘起了二郎腿,该说不说,这腿可真长啊。 他说:“一百年了,我终于找到九面了。”他摆弄着手上的扳指:“当初你说把九面带走了,没想到是障眼法啊,九面还是在陈月身体里,要不是你来找她打掉这个孩子,我差点都要被你蒙过去了,沈十安,我被你们骗得好惨啊。” 身前的人并未说话,只是紧紧的将我护在身后。 “我们做个交易如何?你把她交给我,我只要九面,至于她……”他指了指我继续说:“她和肚子那个,我保证完好无损的给你。” 他说得云淡风轻,我像是一个可以随意赠予的物件。 “你带不走她。”沈十安答。 “所以我和你做这个交易嘛,只要你肯答应,我就能带走她。”他换了条腿跷二郎腿,笑着说:“她现在就是一个容器,只等生产九面便会蓄锐而出,不管是夺了她的命自行出来,还是随着孩子出来,她都会死。但你把她交给我,我自有办法让九面提前出来,届时她和孩子就能活。” “你的时间不多,好好想想,到底是要九面还是要陈月。”他邪魅挑眉,似乎胜券在握。 “陈月,你劝劝他,为了一个九面让你和孩子死不值得,只要你求他,他肯定会救你的。”他佯装叹息:“那当年你和他情比金坚的样子可是煞羡了许多人,只要你开口,他不会不管你死活的。” 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很清楚这两人可以决定我和我孩子的生死,沙发上坐着的那个人不是好人,他有所求,求的是我身体里藏着的秘密,而身前的沈十安……也未必见得是一个好人。 “陈月不可能交给你,离丰你死了这条心。”沈十安一字一句道。 沙发上的离丰听罢咻的从沙发上站起来,两人剑拔弩张,随后还是离丰先败下阵来,他噗呲一声笑道:“她生产在即我不跟你动手,万一伤了九面得不偿失。” “陈月生产那日我再来。”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原地消失! 我震惊的看着刚刚还站在身前的人,忽然就腾空消失了,就和电视剧里的情节一样,让我震惊得无以复加。 虽然沈十安也总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但亲眼看到离丰消失,我还是既震惊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