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影》 分卷阅读1 背影 作者:晓十一 分卷阅读1 《背影》 晓十一 如像你的身边倒影,你依稀的背影,不清不醒,埋没了真的本性,不可走远,但也不能停。蒙着眼睛怎可分清,你清晰的背影,不响一声,常在你左右共鸣,只可惜你,未看清。——【背影:王菲】 浦春麟一直在看任祺,任祺往前走一步,他就往前走一步,总是追追赶赶、亦步亦趋,好像追着任祺跑是他生来就有的使命。 他一直在听任祺的话,一直在看任祺的表情,他可以背下任祺脸上每一处线条的位置,他简直就是台相机,但没有任何一台相机比他更听话,因为有任祺在,他的镜头里承载不下其他。 很多事情,浦春麟都不愿意去细想,任祺是个怎样的人,他一直都知道。浦春麟只是喜欢这样自然而然,一点点淹没自己,淹没本性,他喜欢自己永远是任祺的陪衬。 可忽然到来的临别似乎是清醒剂,浪漫又残忍,浦春麟一下子混乱得找不着自己。 他没试过这种感觉,苦得像淹没在海里,这一刻不知道来得是早是晚,那个浦春麟一直一直在避免的问题忽然响起—— 如果任祺不要他,他会在哪里? 第1章 楔子 浦春麟从小就挺聪明的,他记事比一般孩子早,很小时候的事还能记得。都说儿子像妈妈,浦春麟却比较像爸爸,神气,脑袋大,皮肤白,爷爷奶奶都说浦春麟跟他爸小时候长得一摸一样,眼睛圆乎乎,像个洋娃娃。 四岁的时候,浦春麟家搬进了小镇上第一处现代化的住宅区,房子在顶层的五楼,一百多平米的新家。搬家头天,爸爸领浦春麟下楼给新邻居们送糕点,在三楼那户人家坐了好长时间。 三楼那家的格局和浦春麟家不一样,这住宅区的房子都这样,一楼和二楼连一块,三楼和四楼连一块,都是小跃层,只有五楼是单层。三楼那家户主姓任,任伯伯本来是爸爸单位的同事,现在又变成了邻居。 任伯伯家客厅有架钢琴,说是任伯母会弹。浦春麟坐在沙发上听大人们说话时眼睛就不住地瞟着钢琴,他觉得怪有趣又很稀罕,挺想去摸摸看。 很快任伯母从外头抱着个丁点大的孩子回家了,看浦春麟绕着钢琴转,就笑眯眯地坐下弹了个《一闪一闪亮晶晶》。 挺好听的,叮叮咚咚,跟幼儿园老师在音乐课上弹的感觉不太一样。 任伯母长得很美,浦春麟喜欢她和她的琴声。吃过晚饭,浦春麟又跟妈妈去任家送水果——奶奶家院子里种的葡萄,磕磕巴巴的丑,但是很甜。 到了任家,刚一下地,浦春麟就跑过去绕着钢琴走了几圈,忍不住抬高了手去摸钢琴盖。 妈妈喊住他,任伯母笑着过来,把浦春麟抱上椅子,教他弹了句“一闪一闪亮晶晶”。 浦春麟到底是聪明孩子,没几遍已经能磕磕巴巴地弹了,来来回回敲同一段音符,弹一遍就回头对妈妈笑一遍,特别开心。 他正弹着,任家跟浦春麟同龄的儿子洗完澡,从浴室走出来,任伯伯举着毛巾追在后面。 任家那个儿子长得很像任伯母,他走到钢琴边直勾勾盯着浦春麟一阵猛瞧,转身对任伯母伸出双手要抱,奶声奶气地说:“妈妈,宝宝弹琴。” 任祺小时候真的是非常非常可爱的,他有张小姑娘似的秀气脸蛋,不像浦春麟一样虎头虎脑和显眼,一脸文静的乖相。 四岁的任祺已经能弹整首《一闪一闪亮晶晶》了,把浦春麟看得一愣一愣的。 回家后妈妈跟浦春麟说,任祺还比他小好几个月呢,他是任祺的小哥哥,以后要事事让着任祺。 没几天,任伯母抱着任祺来浦家串门,说到一直对钢琴没多大兴趣的任祺最近每天都会练上一会琴,言语间有掩饰不住的欣喜。 浦春麟在成年后都觉得任祺特别厉害,从小就跟神童一样。 浦春麟第一次听到“神童”这个词汇是在大饭店的餐桌上,那次是任伯伯升职摆宴,席间浦春麟的妈妈一直在夸任祺,说任祺是“天才”是“神童”。有个阿姨——浦春麟记得她是任祺的二姨还是什么亲戚——却说,真正的神童五岁就能上电视弹贝多芬了。 那一年浦春麟跟任祺都是六岁。 电视上的小孩看起来都挺远的,厉害归厉害,但是小小的浦春麟潜意识里总觉得电视上的人都不是普通人,但是“神童”这种词汇该拿来形容特别厉害的普通人,比如任祺。 他跟那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阿姨说任祺就神童。 那阿姨笑他,说:“乖乖,你知道什么叫‘神童’吗?” 浦春麟聪明,浦春麟答道:“就是天才。” 那阿姨听了回答,只是笑了笑,不再跟浦春麟多说了。 这次宴会过后不多久任祺就学会自己爬两层楼梯,一个人去找浦春麟玩,有时候周末就两个孩子在家,肚子饿了,浦春麟奶奶还没来给孙子做饭,浦春麟就给任祺吃牛奶糖,那糖他自己都只能每天吃两颗的,但他是小哥哥,小哥哥应该把好东西留给弟弟的。 读小学三年级时,任祺居然真的上了电视,那次是全市中心小学六一汇演的电视转播,市台把这节目接在新闻联播后头播出,浦春麟他们小学出了两个节目,一个是任祺的钢琴独奏,一个是大合唱,伴奏还是任祺。 就两节目,还都有任祺,任祺长得美美乖乖的,摄像都爱拍他,特写一大堆。顿时任祺名声大噪,从他们小学延伸至镇上居民,忽然许多人都知道了任祺。一夜之间,市里少年宫的钢琴培训班被挤爆。 浦春麟看任祺时,眼里多了一大堆星星。 后来任祺就不太弹琴了,改学书法和英语,每周都背着大书包去参加培训班。 浦春麟妈妈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浦春麟一直都在上奥数班,但还是不够啊。 那时家里刚还清之前买房欠下的钱,妈妈就跟爸爸商量要送浦春麟去学点乐器,浦春麟听见了,跟妈妈说要去学英语。 他真的如愿了,学英语成本可比学小提琴低多了,而且英语学了用处也大。 妈妈带浦春麟报了名,浦春麟回来就去找任祺玩,跟任祺说:“我也要去英语班了。” 任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回头看了浦春麟一眼,没说话。 浦春麟凑过去一点,挺期待地:“不知道我们是不是一个班。” 任祺这才开口,道:“我是中级班的,你不会跟我在一起。” 浦春麟就有点失望。 浦春麟挺喜欢“跟”任祺的,从小就这样,任祺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不过两人最开始其实是任祺跟着他,四五岁时浦春麟算是“有主见”的小孩吧,任祺有段时间跟着浦春麟去乡下住过,那时就流行《圣斗士星矢》,跟乡下的小小朋友们玩时,浦春麟演星矢,任祺长得漂亮,演阿瞬。 到了初中,浦春麟有次买了本动漫杂志看,被吓一跳,阿瞬居然是男孩子啊。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背影 作者:晓十一 分卷阅读2 他一直挺喜欢阿瞬的,多漂亮啊,那可是浦春麟的“初恋”呢。 初中的时候浦春麟跟任祺没在一个学校,这事挺打击浦春麟的。 任祺小学就考上市一中的少年班,那个“少年班”传说中是只招天才的,浦春麟任祺一起参加的考试,结果浦春麟差了几分,没法上。 任祺考上少年班后的一段时间心情都特别好,谁跟他说话都笑得像朵花,浦春麟难过得想哭,任祺跟他说:“我就比你高五分,等于比你多做对两个填空题,其实我们水平一样,正好分数线卡在那块罢了。” 不着调的安慰,但挺有用,掐中了人性里最弱势最要命的部分,浦春麟撇开没考上少年班的难过,拉着任祺袖子说:“那你以后还回来么,一中要住宿的。” 任祺眯着眼睛笑:“我又不是要去外国,当然回来的。” 小六时任祺就去一中少年班了,从此一直到高中,足足七年,任祺都在一中。 浦春麟直到中考,才考上一中,他跟任祺间拉下四年的距离,他要迫不及待地赶上去。 第2章 第一章 市一中最出名的情侣是高一一班的班长和学委。 一中的高中部是独立在郊外的一个校区,刚建好一年多,高一一班的班长算是高中校区的校花,据说美得不像话,皮肤白得像瓷娃娃。 美女班长挺招老师们喜欢的,成绩拔尖生活独立,老师吩咐的任务办起来保质保量,除了长得美,气质又特别冷感,平常不怎么笑,总是掀半拉眼皮看人,眼神冷得像冰。 于是男同学们都说,梦中情人大概就是那个样子吧。 曾经有外校的男生翻墙来看见识高一一班的班长,高一第一学期才过了一半,门卫又在晚自习时赶走一拨人了。 不过,据说美女班长的男友——高一一班的学委——长得比班长还过分。 形容男人的长相就没那么多废话了,总结两个字:好看。 有个胖子跟这对名人情侣同班,嘴巴特别碎,会写两笔小篆,无聊时给这两人题字,给班长写“艳名远播”,给学委写“艳冠群芳”。 两张心血之作只存活半个小时就被学委笑着撕个粉碎。 学委跟他冰山似的女朋友不一样,爱笑,俗称“笑面虎”就是这种人,据说学委以前还读过一中的“少年班”,跟普罗大众那智商还不一样。 学委这一点挺招人崇拜的,那“少年班”的难考全市闻名,一年只在全市招二十来个人,本来一直都是“低调的华丽”着,去年有个少年班的小孩考上了英国贵族学校,轰动一时。 所以说学委真的很厉害,从长相到脑子,常人都是可望而不可即。 班长和学委这对情侣能出名也就不奇怪了。 快到吃晚饭的时间,浦春麟正趴在课桌上看一本手写笔记本。 他的同桌——就是胆敢给任祺题字的胖子——侯健,也随他一起趴着,双手合十,在课桌下不断讨饶:“祖宗,你就把本子还我吧,我请你一个月早饭还不行么?” 浦春麟要被侯胖子笑昏过去,他手里那本是胖子写的爱情冒险小说,特别科幻,男主角叫侯尼洛,女主角叫任琪琪。 其实摸着良心说,只有语文成绩拿得出手的侯胖子,写点小说还是能看的,就是里头人物原型太可笑,浦春麟看任琪琪喊侯尼洛“洛哥哥”就笑得特别情不自禁,要是给任祺知道,这胖子保证转身就只剩一把骨灰,给任祺撒进厕所里。 这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课,教室静得出奇,浦春麟是个闲不住的主,和侯健算是“物以类聚”,他看了一半小说,把本子顶在右手食指上转圈圈:“看不出来啊,侯胖,口味挺别致的,胆敢打我们学委大人的注意嗷?就不怕颜班长杀了你?”声音压得低低的。 颜班长就是那个“艳名远播”的高一一班班长了,全名颜希仑。 侯健脸都白了,扑过来抢本子,两人闹出不小的动静,周围有几个人抬头看他们。 浦春麟仗着自己的动作敏捷,把笔记本藏到身后,左胳膊格着侯健,促狭地不断挤眼睛:“洛哥哥,品位高尚哦~~” 侯健又气又羞,急得脸通红:“呔!我们文艺圈对美的理解岂是你等凡夫俗子能理解的!黄口小儿还不快快把本子还来!!” 浦春麟左扭右扭,把本子举得高高的,就是不肯还给侯健:“你再抢,再抢我直接把本子扔学委桌上哦。” 侯健瞬间焉了,壮硕的身子缩成软趴趴一团:“大侠,大侠,在下错了,错了,求求你别,别啊……” 浦春麟心里大笑不止,欺软怕硬的死胖子,他卷起笔记本往侯健头上敲了又敲,引起教室里更多人注意。 教室门口远远传来一声喝骂——“浦春麟!侯健!不上自习就给我出去!” 班主任来了。 浦春麟赶紧把笔记本塞进自己课桌,班主任竖着眉毛踩着高跟鞋“嗒嗒嗒”走过来:“藏的什么?!拿出来!” 伸手毫不客气地往桌肚里一搜,摸出本游戏攻略,班主任翻了翻,脸色铁青:“你们两个给我来办公室!” 自习课上打闹,晚饭两人不用吃了,写检查。 “目击证人们”都说是浦春麟抢了侯健的东西不肯还,浦春麟罪加一等,侯健居然买这种“闲书”在自习课时看,也逃不了惩罚,本来就只有语文成绩亮光,可不能落下了,回去抄十遍新学的课文。 月明星稀,侯健扁着嘴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浦春麟还耷拉着脑袋站在办公室里。 高一一班的班主任算脾气好的了,看学生被骂得焉了吧唧的,心就软了,她自喻时代新新人,不爱搞喊家长那一套,自己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浦春麟快被训得睡过去。 忽然班主任一拍桌子,“浦春麟!一中是全市最好的学校,你能进来就是种幸运!为什么还成天不好好学习?!我是不稀罕说学生的,但你老在自习课打扰别的同学读书像什么话?!是不是以后要给你另外开个小班级你才能静下心?!” 浦春麟听得笑起来:“王老师,我知道错了……” 长相帅气的小男生乖巧的一笑,对年长女性们还是略有些杀伤力的,班主任口气不禁更软一层:“你每次都说你知道错了,那怎么还不改,非得每个礼拜都骂一次才舒坦是不是……” 浦春麟摸摸饿扁的肚皮:“我知道自己特别打扰同学,非常对不起他们,还一直麻烦王老师……” 班主任叹了口气:“麻烦我倒没什么,但是你要知道改啊,我们一中是什么地方,跟那些乡下学校能比吗?你成绩倒不差,可打扰同学们的又该怎么办呢?要是人家正好有个解题思路,你一闹,人不就断了思路了?我说你这孩子老不学好,是不是因为没给你排个文静的同桌啊?” 浦春麟赶紧摆手:“没有的事,侯健也挺认真的,今天确实是我闹他……” 班主任眉头皱得紧紧的:“他要认真就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背影 作者:晓十一 分卷阅读3 不会上课看闲书了。” 浦春麟“嘿嘿”一笑:“不过今天确实是我的错,侯健还是挺好学的,还说王老师教课教得好呢。” 班主任脸色转晴了一些:“侯健也就语文成绩拔尖,当然觉得我教的语文好了,其他老师教得也好,谁叫他偏科这么严重呢,除了偏科,侯健其他毛病倒没啥……” 浦春麟点头如捣蒜:“那是那是。” 班主任又叹了口气:“那你呢,你什么时候能消停些呢,每天班干就忙着记你的名字了。” 浦春麟卑躬屈膝地笑着:“我肯定好好改……” ——今天周五,负责记名字的班干是任祺吧,真没良心,亲家的名字都记。 班主任又说了一通,过足了说教瘾,终于说累了,挥挥手:“诶你下去吧。” 浦春麟点头哈腰地退出办公室,扭了扭脖子,低头看表,都快上晚自习了,哪里还来得及吃饭。 他“啧”了一声,赶紧往楼下跑,想去学校超市买个面包。 刚跑出教学楼,迎面撞上任祺跟颜希仑,任祺伸手一把捞住浦春麟胳膊:“给你带了,回教室吧。” 浦春麟咧开嘴笑,从美女班长手里接过塑料袋装着的一次性饭盒,闻着味道像糖醋排骨盖浇饭,他开心地道着谢,美女班长嘴角扯了几毫米,算收了谢意。 浦春麟饿得厉害,在教室几口扒光晚饭,还是饿,从侯健桌肚里搜出一大把火腿肠,一口气吃了两根。 侯健欲哭无泪地抄着课文,他的“库存”正一根一根不断减少:“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风平浪静地度过晚自习,浦春麟一马当先跑回宿舍洗澡。 本来天都凉了,是可以不洗的,但下午上了体育课,课上打篮球,浦春麟出了一身臭汗。 卫生间自带的小浴室是十点停水,浦春麟脱了衣服,水还没放凉就往莲蓬头下冲,凉得打了几个喷嚏。 脚程慢些的同学陆陆续续回到宿舍,侯健进卫生间小便,浦春麟探出头往他身上洒水,惹得胖子一阵惊叫:“浦春麟!你这个顽劣不堪的家伙!你没治了!” 浦春麟哈哈大笑,转身冲干净身上的肥皂沫。 侯健出门没多久,卫生间门又给打开了,浦春麟从玻璃门后面伸出半个脑袋,还想恶作剧,却发现进来的人是任祺,顿时瞪大眼睛:“你怎么来我们宿舍了?” 任祺抱着胳膊站在卫生间门边,脸上挂着懒洋洋的笑容:“洗好没?” 这三个字是问句,但对浦春麟来说却是命令了,他赶紧胡乱冲了冲,抽过毛巾抹着头发走出来,拿旁边凳子上的内裤穿。 “我妈下午来了趟,给你带了外套和吃的,我放你桌上了。”任祺说。 浦春麟“哦”了一声,刚把内裤穿好,任祺又说:“地上太湿容易滑,别忘记拖地。”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浦春麟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呢,任祺真的挺多此一举的,他属于不把话亲自转达给别人就不放心的类型,这一点跟他性格挺不搭的。 浦春麟穿好衣服拖好地,走出门看到自己书桌上放的大包。 他父母工作都忙,不像任伯母,有钱有闲还有车,每个礼拜都能去学校看儿子。 很多时候,浦春麟要的东西,就让任伯母带了。 包里除了两件外套,还有一大堆饼干,桌边放了两个橙子,大概是任祺给的。 宿舍是11点半熄灯,同学们都在书桌前仔细呢,浦春麟不管,拿了一盒饼干上床去了。 侯健以任祺为原型写的爱情小说还在浦春麟手里,他上床翻了一会,边看边笑,笑得侯健发了大火:“你他妈要是觉得难看直接跟我说!” 浦春麟安抚炸毛的死胖子,用非常非常真诚的表情说:“没,我觉得写得特好,要是拿去投稿,必定百发百中。” 侯健半信半疑地坐回书桌前仔细了——其实是看刚买到的武侠小说。 看着小说,吃了半袋夹心饼干,浦春麟抵不住睡意来袭,一歪头睡着了。 梦里梦到小时候,他把好吃的好玩的都让给任祺。任祺从没喊过他哥哥。 其实他小时候挺希望任祺喊他哥哥的。 第3章 第二章 浦春麟考上一中的过程挺艰难的,一中是个在传闻里被“神化”了的学校,折算成实际点的东西,就是浦春麟就读初中每年的三个入学名额。 这已经算好的了,更次点的中学,连着几年中考都没学生能进得了一中。浦春麟中考那年几乎豁出命去,还是没争过一个内蒙过来的学生,人家考了年级第一,浦春麟考了年纪第二。还成,能进一中了。 他给任祺报喜,任祺正在上海参加一个英语比赛,电话里笑着应了浦春麟的喜悦,说:“一中功课很紧,你来了要抓紧点。” 浦春麟不在乎,他进了一中就很踏实了,功课只求中等,一中那些都什么人啊,能跟他们争么,不要命了。 一中的学生真正精贵,而且他们十有八九都持着那份“精贵”的自觉。浦春麟就有点太闹腾,在老师们看来他是“不懂事”,特别爱玩,上体育课跑得比谁都快。 礼拜六学校只上半天课,上午两节数学课结束了,浦春麟跑过大半间教室去敲任祺桌子:“伯母昨天来看了你,你这周是不是就不回家了?” 任祺从书堆里抬起头,摘了眼镜,眼里似乎在笑,又似乎不在笑,他的表情老是这样含糊:“小颜想去看电影,我陪她。” 任祺的美貌名副其实的要命,杀伤力胜过颜希仑两倍不止,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他读小学五年级时,曾有附近高中的男生潜进小学找他“交朋友”。因为任祺高么,又给任伯母收拾得很时髦,身上没有小学男生的那种幼稚粗糙,看起来像个留短发的高挑美少女。 得了任祺回答,浦春麟故作深沉地思考了一会,后头数学课代表钟一山探起半个身子嚷嚷:“浦春麟,你不是又要去当班长跟学委的电灯泡吧。” 浦春麟瞪他,不远处颜希仑不咸不淡地说道:“浦春麟也一块吧,两个人怪冷清的。” 钟一山讨个没趣,讪讪地缩回脖子,浦春麟就高兴了,冲任祺挺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回座位去。 再美的人,也要吃饭上厕所,人之常情常理,浦春麟明白这个理。不过他真想不到颜希仑这么冷静的一个人,居然要看刚上映的一部美国商业枪战片,他还以为颜希仑是来电影院看文艺片的呢。 荧幕上喊杀声一片,血腥得出奇,太给劲了,白白便宜了“电灯泡”浦春麟,兴奋地看完电影,傍晚还跟着那两人一块去吃饭。 三个人吃什么好,那两位都“随便”,顿时浦春麟这个拖后腿的俨然反客为主成了核心,他琢磨半天,提议去吃火锅,热闹,可摊上颜希仑这样惜字如金的对象,吃什么都热闹不起来。 浦春麟不尴尬,热火朝天地烫这个煮那个,把一勺肉片放进任祺碗里时,趁机“发难”道:“礼拜五你又记我名字了对不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背影 作者:晓十一 分卷阅读4 ?你看小颜都没记过我名字。” 任祺一瞬间露出些困惑的表情,配着嘴角一点点笑,真是让跟前这个热气蒸腾的火锅都显得精贵起来,浦春麟预备乘胜追击,颜希仑夹着菜,道:“礼拜三的时候你不闹。” 礼拜三,颜希仑值勤的日子,浦春麟笑道:“我给小颜面子吧。” 颜希仑撩开耳侧长发低头去吃:“你只在礼拜五闹。” 任祺露出恍然大悟的笑,转向浦春麟道:“哦,吃准了我不会拿你怎样?” 浦春麟脸上微微发热,咕哝了句:“我倒是以为吃准了呢,可你不照样把我法办了么。”低头猛吃一气。 晚上颜希仑乘公交回家,任祺跟浦春麟也招了个出租往学校赶。 周末,学校多的是不回家的学生,一中的人都有极强的“优等生”自觉,大到考场,小到每天的练习,对他们来说都是战场,越擅长的东西就越是在意,在自己在意的领域才会有危机意识,每个人都是这样。 浦春麟回到宿舍写了会物理作业,爬到床上把侯健写的那本小说掏下来继续看。 实话实说,侯健两笔字挺漂亮的,和他肉墩墩的身材呈反比,是秀气的蝇头小字,笔记本上密密麻麻整整齐齐。浦春麟边吃零食边看那情节怪异的小说,一时间和留校的两个舍友之间隔出了鲜明的屏障,他这边是休闲一刻,人家那边是滔天苦海。 快到结尾,侯健居然把“任琪琪”写死了,看得浦春麟气不打一处来。 撇去私情不说,“任琪琪”貌美如花有血有肉爱憎分明,是个多么讨人喜欢的小姑娘啊,浦春麟决定等明天侯健回了学校,好好把胖子按在地上打一顿。 看了小说,浦春麟去洗澡,十分钟后咬着苹果走出卫生间—— 任祺正拿起侯健那本小说,翻开第一页。 侯胖子,知道“死”字怎么写么? 浦春麟慈悲为怀地闭了闭眼,把苹果随手搁在别人桌上,冲上前抬手就抢。 对了,任祺还学跆拳道,在他们那小镇,到现在散打跆拳道之类也是属于比较新鲜的东西,任祺小时候就学了,他说防身用得上。 可不是么,凭他那张小脸,确实得考虑到防身这回事。 浦春麟左扑右夺,任祺轻轻巧巧地这边一退那边一挪,两人在宿舍里绕了个圈,任祺退到阳台,本子还在他手上,他就这么懒洋洋地把手往阳台外面一吊,“人质”死死卡在他手。 浦春麟快被任祺绕得丧心病狂,一个饿虎扑食往前冲,撞上任祺胸膛,任祺搂着左手搂着他的腰,右手长长搁在阳台外面,浦春麟伸长了胳膊都够不到。 “是什么?怎么不肯给我看?”任祺柔声问道,声音里居然有点无辜的疑惑。 浦春麟气喘吁吁地转头,他可非得把本子夺下不可,不然他不仅对不起侯健,还对不起侯健全家,据说侯健是家里独子,废话,现在谁家不是独生子。 任祺脑袋侧着,笑得牙齿都露出来了,大概他心里觉得有趣——只要别人过得不痛快,他都觉得有趣。 毕竟这么多年了,任祺那破人格,浦春麟知道得一清二楚。 抬手扶了扶眼镜,任祺慢悠悠把手里的本子举高。 浦春麟比任祺矮一点点,他立刻弹起来去抢,任祺右手不知道怎么一缩,本子在他身后换进左手,正好他们宿舍门口有人在晾衣服,任祺喊了一声,本子快速丢出去,对方稳稳接住,任祺让人把本子带进宿舍。 浦春麟要去抢,被任祺眼明手快地拉住了裤腰,手指伸进去拉的。 恩,要换侯健,任祺就拉不住了,肉跟裤子挤得保证连跟针都塞不下。 浦春麟欲哭无泪地怀念着侯胖子的好,任祺把他拖回身边,好像被抢了东西的人是他似的,问话语气纯洁且无辜:“为什么不给我看呢?” 浦春麟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少儿不宜。” 任祺说:“我就比你小半年。” 浦春麟捏着任祺的手腕,把他长长的指头从自己裤子里扯出来:“反正不能给你看,那是我跟侯健的机密文件。” 武斗不行就文斗,任祺还是挺讲道理的,浦春麟抓着他手腕:“对,那是侯健写的小说,不能给你看,你知道侯胖子脸皮薄。” 任祺微笑着垂下眼皮,一忽儿又挑起半边眉毛,随着眉峰的牵引,眼睛也慢慢抬起,像夜里徐徐绽放的昙花,他望向浦春麟:“侯健脸皮不薄。” 浦春麟义正言辞道:“其实是薄的。” 任祺笑出声来:“那我就不看了。” 浦春麟心口一松:“乖。” 任祺道:“你物理最后一个大题写了没?我好像绕到弯路上了。” 浦春麟擅长物理,比任祺还擅长,这可不是吹牛,他也就这么一个比任祺厉害的地方。 浦春麟猛点头,把任祺拉回去给他说了遍自己的解题思路,等任祺要回宿舍,他也跟着,一路跟到任祺宿舍门口,被挡在外面。 “跟着我干吗?”任祺问道,还是一脸天真。 浦春麟往里面探头探脑地看:“侯健的本子。” 任祺笑着不答话:“我先保存着。” 浦春麟震惊了!浦春麟疑惑了!任祺不是这样说了不算的人啊?! “你保存?!你不是不看了吗?!” 任祺说:“马上就月考了你还成天玩,月考考好了再还给你。” 大多数时候任祺的话对浦春麟来说都是圣旨,比浦春麟亲爹妈的说教还有用,不过浦春麟真想不到啊,任祺都管到他学习上来了啊?! 浦春麟赶紧道:“月考不是还有两个礼拜吗?再说了这是月考又不是期末考,哪那么重要呢。” 任祺不紧不慢地问:“你期中考考了多少?” 浦春麟早不记得总分了,他就记得自己考了39名,班里52个人,他的名次属于中下游,完全在自己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任祺看浦春麟答不上来,替浦春麟报了个分数,然后道:“第一次月考你的名次是17,期中考是39,一个月就往后掉了20名。等你下次月考有进步,我就把本子还给侯健。” 浦春麟耷拉下脑袋,他都不记得自己第一次月考排名了,任祺心也太细了。 任祺扯住浦春麟耳朵,轻轻摇了摇:“听见没?” 浦春麟垮着脸:“那得进步多少?” 任祺松开手说:“这我管不着。” 浦春麟欲哭无泪:“那你保证不看吧?” 任祺笑着说:“我保证。” 浦春麟太痛苦了,他觉得自己天性里一些特别纯真美好的东西在这个夜晚又被任祺扼杀了不少,他就是这样一步步变得不快乐的。 当然,最不快乐的人是侯健。 第二天傍晚浦春麟就体验了平时和蔼的人发起火来的威力,不发则已,一发惊人。 都是任祺的错。 第4章 第三章 不见棺材不掉泪。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都是老话。 在侯健的拳头招呼到身上时,浦春麟嚎叫着打下了包票,会在月考后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背影 作者:晓十一 分卷阅读5 把笔记本拿回来。 事后浦春麟整理整理思绪,这事一半得怪任祺,一半得怪自己,谁让自己没把笔记本收好呢。浦春麟估计是妈妈授意给任祺,让任祺管自己学习的。任祺其实不太爱管浦春麟,小时候还让浦春麟“别老跟着我”呢。 读小学之前浦春麟就是任祺的跟班了,唯任祺马首是瞻,一开始他喊任祺“老大”,任祺觉得难听,不许他那么喊,浦春麟还觉得挺纳闷。 浦春麟小时候是很崇拜任祺的,任祺说东他不往西,青春期开始发育了,浦春麟忽然惊觉了什么,开始反省自己自己听任祺话的缘由。 其实任祺小学六年级要去一中少年班时,浦春麟哭得可惨了,成绩一落千丈的,小学毕业只进了镇上中学的实验班。 进了中学,浦春麟就开始叛逆了。可惜在浦春麟的叛逆期,任祺在遥远一中呢,顺便造成了浦春麟后来拼死进一中的决心。 成绩进步这件事是莘莘学子们的心尖刺,刚上高一的学生要学的课有八九门,期中考浦春麟轻松拿下两门不及格,分别是政治和化学。 化学还好,卡在不及格线下一点点,政治就惨了点,就二十来分。 在一中这是个非常耻辱的分数,政治老师指着浦春麟的鼻子骂他“思想不及格”,浦春麟嘿嘿傻笑,以不变应万变,心里打定主意分班时绝对不选文科。 任祺说“要进步”,说着简单,浦春麟翻开自己崭新的政治课本就一阵作呕。 索性取长补短,彻底抛弃政治之流,好好钻研自己擅长的物理等等。 浦春麟,聪明不是胡夸的,到第三次月考,物理居然考了个全班第一。 顺便在侯健的填塞下,语文也出乎意料的好,连政治都小有进步,五十来分。各科成绩加一加,一下子就跳到了25名。 25名还是不太好看?已经算不错的了,一中的25名在任何其他三星级高中都是全班前十来着。 尤其是物理考第一很值得骄傲,物理老师是个和蔼的老头,从不吝啬夸学生,他在讲台上说浦春麟这次成绩排年级第二呢,进步这么快很了不起,要再接再厉。 下午上完班会课,浦春麟去找任祺要侯健的笔记本,任祺笑眯眯地把本子递回浦春麟手里,浦春麟警觉地接过:“你看了没?” 任祺托起下巴,“我要看了,这本子还能好好的么?” 浦春麟想想也对,刚转身,琢磨着任祺这话逻辑怪怪的,回身瞧任祺,跟任祺似笑非笑的目光撞上,背心一凉,赶紧灰溜溜跑回座位,把本子塞到侯健桌肚里。 冷却半天,浦春麟缩着脖子去找任祺:“晚上一块吃饭么?” 任祺点点头:“去吧,你进步这么多,我请你吃饭。” 浦春麟笑得眼睛都弯了,觉得任祺真好。 任祺确实是好,糖果和鞭子兼顾,该对人好的时候从来都很好。 又到周五,这回月考刚结束,深秋刮起的大风也阻止不了学生们回家的心,一个两个都收拾了小包裹往站台跑,学校外面停了一长溜小轿车。 浦春麟和任祺基本每周都会回家一趟,对家的思念没那么迫切,回不回家一般基于任祺妈妈有没有空来接,这周任祺妈妈不过来了,两人笃笃定定吃过饭,浦春麟笃笃定定洗了积攒好久的脏衣服,三点多跟着任祺笃笃定定地出去乱逛。 今天风太大了,任祺去政教处,浦春麟吹着大风在楼下等,头发有点长了,老戳到脸上。浦春麟躲进大楼里头,不远处女生宿舍传来尖叫,浦春麟探出头,就见一条被子晃晃悠悠地往下掉,降落弧度还挺有风情的。 等任祺出来,浦春麟跟他说有人被子被刮掉了,任祺拿着一叠什么资料拍在浦春麟脑袋上:“别幸灾乐祸的,保不准你的被子也掉了呢。” “我今天没晒被子,本来还想下午去玩一会,现在也玩不来了。”浦春麟说,真可惜,大风天踢不好球,在学校里能玩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呢。 两人说着话往回走,路过小超市任祺进去买了些日用品,浦春麟跟着任祺走,任祺买了些什么牌子的东西浦春麟都记下,等自己东西用完了也来买一样的。 任祺很注意东西质量,跟着他买没错。 任祺又请浦春麟吃了根冰棍,秋天吃冰棍别有一番情趣,冷得浦春麟特别过瘾,心情拔高一大截,自告奋勇地给任祺打下手提东西,边走边跟任祺商量晚饭去哪里吃。 学生回家,宿舍区就静了许多,浦春麟跟着任祺一前一后跨进楼道,楼梯口急匆匆冲出来一人,跟两人正面撞上。 是班里的物理课代表李梓超,跟任祺一个宿舍,成绩特别好。 成绩好还没架子,浦春麟有不会的物理题都去找李梓超,两人关系不错,浦春麟也喜欢他,问道:“超超,回家去?” 李梓超点点头,嘴角扯出个笑,瞟了眼站在前面的任祺,笑着问道:“你两不回家啊?” 任祺答道:“恩,家里人没人来接,就不回了。” 浦春麟叼着冰棍嘻嘻笑:“你们这种平常都不回家的好学生,知道公交车怎么坐么?” 当然是玩笑话,浦春麟觉得这些家伙平时过得都挺闷,一说话就忍不住想逗逗他们,而且李梓超脾气好么。 李梓超不答他话,跟任祺打过招呼往宿舍区外头跑了,浦春麟摸摸脑袋,跟着任祺走上楼梯,心里觉得挺怪的,怎么刚才李梓超瞪他一眼好像有点凶呀? 上了四楼,浦春麟一阵怪叫。 刚才人家掉被子他幸灾乐祸,这不报应立刻来了—— 他刚洗的衣服连带晒衣架一起倒到地上了!! 一起遭殃的还有侯健忘记收的袜子,浦春麟连死的心都有了,他怎么老跟侯健这死胖子一块倒霉呀。 晚饭,别想吃了,昨天刚下了雨,阳台又脏又湿,下午洗衣服洗了两三个钟头,现在重新汰看起来要花上相当的时间。 浦春麟太痛苦了,他最恨的事情就是洗衣服,洗衣服是多么可怕的事啊,所以他习惯把衣服攒到一块洗,让这份巨大的痛苦随着污水一一流淌进下水道。 结果被大风搅和得——浦春麟更讨厌洗衣服了! 晚饭任祺给浦春麟带了,一次性纸碗装着的西红柿鸡蛋面,还加了勺椒盐排骨,滚烫滚烫,吃得浦春麟眼眶发酸,真不知道自己造了什么孽,倒霉成这球样。 任祺拿着课本看浦春麟吃饭,浦春麟洗衣服洗得头发乱糟糟,任祺就抬手给他拨了拨,算是难能可贵的发散了一下细腻的战友情怀。 “这个礼拜我打排骨阿姨都只给三四块,还全是骨头。”浦春麟嘟嘟囔囔地抱怨,任祺给他打的就全是肉。 他其实是有点爱跟任祺撒娇的——虽然他自己不会承认——这些都是潜意识里的东西,任祺比他小半年,但懂的就是比他多,拥有的也比他多得多。 任祺撑着半边脸颊:“快吃了去把衣服洗完吧,这礼拜的作业你肯定一个字都没写。” 任祺纵有万般好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背影 作者:晓十一 分卷阅读6 ,也有比较绝情的一面,比如说,他从不会在别人倒霉时做出一个普通人该有的安慰,更不会帮别人收拾残局,就算倒霉对象是浦春麟。 傍晚浦春麟接到朋友赵晓雨的电话,跟赵晓雨抱怨了,赵晓雨多安慰他呢,还想过来给浦春麟一块洗衣服。 赵晓雨是浦春麟的好哥们,两人小学一个班的,性格跟浦春麟有点像,都不太正经,不过比浦春麟野多了。 浦春麟想,自己是挺贪心的,希望任祺这也好那也好,其实任祺本身已经特别特别好了。 叹着气,浦春麟继续去洗衣服,断断续续洗完了晾出来,已经快七点了。 宿舍外头黑黑的,其实还有不少人留在学校呢,但是跟平时比起来天就黑多了,天上星星都没一颗,最近老下雨,闹死了。 浦春麟打了个喷嚏,晾起盆里最后几双侯健的袜子。 任祺在自己宿舍洗完澡,拿着书书本本到浦春麟宿舍,坐下安安静静地看。 浦春麟知道任祺的学习时间开始了,他赶紧端着脸盆进了卫生间,把门静悄悄掩上,脱了衣服冲进澡间。 刮风天,屋外是呼啦啦的大响,让人有种置身于深海的错觉。 卫生间的门裂开一个缝,任祺没在意,浦春麟探出半个头,喊任祺。 任祺抬头看他,暖暖的灯光下他看起来更无害了许多,浑身上下透出股邻家小妹妹的听话。浦春麟苦着脸:“我,我忘记拿衣服了……” 任祺哭笑不得,打开浦春麟衣柜找出t恤和牛仔裤,却找不到最重要的内裤,他狐疑地提出疑问,浦春麟震惊了:“我不会把内裤都洗了吧。” 任祺皱起眉:“你连内裤都攒在一起洗么?” 浦春麟脸蛋红扑扑的,一阵阵热蒸汽往外扑腾着,蒸得浦春麟羞愧地低下了头。 任祺叹了口气,“我去给你买。”转身往外走。 还好学校超市依然开着,不然就这荒郊野地的,浦春麟只能光着屁股过一晚。 内裤买回来,浦春麟把宿舍门一关,直接脱了牛仔裤换上。 任祺抱着胳膊靠在桌边,浦春麟拍拍自己光溜溜的大腿:“大小挺合适。”站起来穿回牛仔裤。 浦春麟洗了一天衣服的糟糕心境因为舒服的洗澡水回了回温,忍不住有些得意地跟任祺飞了个眼,“今天超市居然还开着门,说明我运气还是挺好的。” 任祺道:“礼拜六不都……” “啪!!!” 清脆的皮肉与硬物相撞的巨响。 屋漏偏逢连夜雨。老话都是真理。 浦春麟给牛仔裤腿绊倒了,闻所未闻的倒霉蛋。 任祺“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浦春麟仰面倒在地上半天起不来,要不是他们宿舍够宽敞,保不准他还磕到哪哪了,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任祺笑着走过去把浦春麟从地上扯起来,浦春麟裤子只穿了一半,沮丧得快化开了,一声不吭地站着,被任祺按到椅子上,刚坐下就倒吸一口凉气,疼死。 屁股疼,大腿疼,背上也疼。而且伴随着惊吓的消退,疼痛越来越清醒。 “侯胖桌上有个白虎膏,给我拿来擦擦。”浦春麟站着,觉得自己的人生即将走到尽头。 任祺把药拿过来,嘴巴抿着,看起来他真的很想好好嘲笑浦春麟一番:“羞耻吗?” 浦春麟抢过药,咬紧牙关:“一般般。” 任祺真的特别特别特别没同情心。 浦春麟这次是真的想哭了,眼眶都湿润了,因为太痛了,浦春麟觉得自己真像一块被人举起摔倒瓷砖上的鲜肉,疼得灵魂都在共振。 可他不是被人绊倒的,他是自己摔的。那种倒霉蛋独有的沮丧无处发泄,浦春麟看向任祺,任祺一脸纯情地盯着他看,一动不动。 浦春麟气馁地把白虎膏递出去:“背上抹不着了。” 任祺就乖乖地接过来,拉开浦春麟的t恤,给他擦药。 晚上两人睡在一块,浦春麟觉得自己身上到处都是药膏刺鼻的气味。这一天实在是太倒霉了,光洗两遍衣服就够浦春麟回忆一辈子的,他还以为周六晚上能悠闲地度过呢,洗完热水澡就写会作业,临睡前看本侯胖私藏的小说,多惬意。 任祺安稳地睡着,浦春麟苦恼地睁着眼,他想跟赵晓雨发会短信,又怕打扰任祺。 任祺忽然睁开眼:“怎么还不睡?” 浦春麟深吸口气,吐出两个字:“郁闷。” 任祺“嗤嗤”笑了,浦春麟道:“我觉得我简直是被人诅咒了。” 他哀伤地抬手想捂胸口,却牵动了背上撞到的地方,疼得头皮一麻。 只能消停点,放平稳了四肢乖乖躺好。 任祺抬起上半身,低头看浦春麟:“明天早饭吃什么?我给你买。” 浦春麟眼里绽放出感激涕零的目光,所以怎么说来着,谁好都不如兄弟好,他这几年当任祺狗腿可不是白当的。 有人照顾就有了底气,浦春麟心里松快了点,忍不住耍宝,艰难地伸手摸摸任祺的脸:“乖乖,大哥好欣慰。” 任祺低头,似乎羞涩地笑了,一会儿抬起头,柔和的视线轻扫着浦春麟的脸庞,轻声吐出一句:“弟弟乖,也不是白乖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浦春麟点头:“回头请你一个礼拜晚饭。” 任祺就不答话了,有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翻身躺下。 浦春麟继续睁着眼睛,自怜了一会,也睡着了。 过了两天,浦春麟在卫生间洗了澡,端着脸盆去洗内裤和袜子,他这次是吸取教训了,每天都要换的衣物可不能攒在一块洗,不卫生是一回事,他是怕自己又算错了没内裤穿。 正洗着,侯健进来蹲在垃圾篮边剥一个猕猴桃,吃完了站起来洗澡,吓一跳,手指头戳上浦春麟左边肩胛骨旁边:“你背上这一块啥啊?!” 浦春麟不以为然道:“你就会一惊一乍的,我礼拜六在宿舍摔了一跤。” “这是摔的吗?!给树上那种毛虫爬过吧!那虫子爬过皮肤就红红的痒痒的,我小时候身上就掉过那虫子,可吓人了。”侯健似乎还心有余悸,抱着胳膊打了个哆嗦。 浦春麟鄙视地看他:“我可一点都不痒,你看我身上还有紫的呢,也是摔的。” 侯健拍他肩:“你好好检查衣服啊,搞不好有虫子呢,你那肯定不是摔的,颜色不一样。” 浦春麟把侯健踹出去,洗好衣服走到阳台去晾。 任祺进来:“给我看看物理。” 浦春麟甩着手上的水:“恩等会给你看,你先给我涂点药,侯健说我背上有个红红的。” 任祺绽出个微笑在脸上:“行。” 第5章 第四章 后来几次物理小考,浦春麟都谨遵物理老师教诲,不至于次次都大爆发考个全班第一,倒都能捞个挺拔尖的分数。这儿是一中,分数说话的地方,物理老头看浦春麟的目光里渐渐充满了灼灼的慈爱光彩。 只是撇去物理老头的厚爱,临放寒假前这一个月浦春麟过得并不顺遂,磕磕绊绊的,小麻烦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背影 作者:晓十一 分卷阅读7 不断——练习册丢过两本,晒在阳台的被子被风刮掉一次,水壶丢过一次,刚买的电暖袋才用两天就找不见了插线头。倒霉得浦春麟都开始怀疑是有人故意为之,不过在外出买新练习册的公交车上,浦春麟又想不起来自己会得罪什么人,他从小到大都没出过问题的就剩个人际关系了。 浦春麟跟家里人说了这些倒霉事,妈妈就给他求了串佛珠,因为这些倒霉事发生得太凑巧,透着点邪门,又附加《地藏经》一部,浦春麟把经书放在枕头边,每天晚上睡觉前都掏出来摸一摸。 倒霉了个把月,终于快放寒假了,高一课程多,期末要连着考上三天。开考前最后一个周末,浦春麟收拾出夏天的行李,跟任祺商量着要不要提前回家一趟。 在别的同学已经恨不得把睡觉的时间都拿来复习的当下,浦春麟依旧清闲,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休息什么时候学习,安排得笃笃定定。 恰巧任祺也打算回家,他的行李比浦春麟要多,家里来接的车就那么一辆,考完了再搬太勉强了些,两人商量了一下,还是准备周六回家。浦春麟美其名曰“备战周末”,回家休息一天,吃点好吃的补补身,回校才有精神考试。 周五下了课,路上满满当当全是人,估计食堂现在挤得慌。任祺不慌不忙边打电话边往宿舍走,浦春麟跟着他,一前一后走到男生宿舍楼下,浦春麟悲伤地叹了口气:“我的毛衣……” 他的毛衣正挂在楼下光秃秃的桃树上飘荡,毛衣是他昨天刚洗的。 这些倒霉事多得让浦春麟都快习惯了,但习惯这么负面的事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浦春麟觉得自己很悲哀。 浦春麟跑进花坛取下自己的毛衣,今天的太阳也很好,毛衣已经晒干了,透着暖融融的香味,而且不幸中的万幸是毛衣没被刮坏,他高兴地卷起毛衣抱在怀里。 任祺在花坛外面抱着手臂看他,眉头拧着,看着浦春麟跨出花坛,问道:“饿了没?要不要先去食堂?” 浦春麟往楼上跑:“现在去食堂也是挤,我回宿舍歇会。” 宿舍现在人不多,浦春麟宿舍那层楼只有两个隔壁班的同学在阳台往宿舍拖棉被。浦春麟回宿舍上了厕所,洗了把脸,把同学托他收的被子搬回宿舍,就跑出去找任祺。 任祺宿舍倒有两个人在,一个任祺,一个李梓超。 任祺站着,李梓超坐在床沿,浦春麟打招呼:“超超,吃饭没?” 李梓超扯个嘴角,似乎挺勉强地笑了笑,浦春麟看李梓超脸色不好,疑心他身体不舒服,刚要开口关切,任祺喊他,笑眯眯地:“小颜在食堂占了位子了,你先去吃饭吧。” 浦春麟抬头望向任祺:“你不去啊?” 任祺捏捏自己脖子:“我想先洗澡呢。” 浦春麟疑惑道,“干吗这么早洗?先去吃饭啊。”又伸长脖子喊李梓超:“超超一块去?” 任祺走到门边提着浦春麟的衣领把他送出去:“我有点事,小颜在二食堂,你先去,听话。” 任祺说“听话”,浦春麟肯定听话,虽然觉得任祺和李梓超之间有些奇怪,大概是闹了些小矛盾吧。别人的矛盾不好插手,浦春麟乖乖下了楼,摸摸肚子,一溜小跑到了二食堂。 颜希仑正吃晚饭,瘦巴巴的一个人占了食堂整张四人桌,还好这时食堂有些空了,浦春麟端着盘子轻轻松松找到颜大美女,过去一屁股坐下。 颜希仑抬了抬眼皮——都说两人在一起久了会越来越像,她这个动作就很像任祺——见只有浦春麟一个,倒不说什么,浦春麟说:“任祺等会再来。” 颜希仑点点头,低头继续默默地吃,浦春麟今天吃面条,他喜欢吃面条,一口口吸着,吃得津津有味。颜希仑家教好,吃相很文静,浦春麟觉得颜希仑的动作很好看,就拍马屁说“小颜真是静如处子”,颜希仑给面子地微微一笑,道:“周末你是不是又要回家?” 浦春麟点点头:“任祺跟我东西都有点多,想先弄点回去,主要上个礼拜没回家,我想回家吃点好吃的。” 颜希仑又道:“可是都快考试了。” 浦春麟喝了口面条,说:“嗨,不会的科目现在看也来不及了。” 颜希仑说:“那任祺呢?” 浦春麟笑着说:“你还担心他吗?他随便考考都比别人强。” 颜希仑垂下眼:“那我也回家好了。” 浦春麟说:“回家一趟也算劳逸结合嘛。” 颜希仑长长的睫毛慢悠悠地落下:“其实是有人想认识你,让我介绍。” “咦?”浦春麟从面碗里抬起头,嘴角还沾着一粒紫菜:“谁啊?” 颜希仑又抬起脸来:“你有兴趣吗?女中的大美女。” 他们这个城市有个私人贵族女子中学,也就前两三年弄起来的,浦春麟中考那年这学校打广告打得铺天盖地。据说学校条件确实不错,至少设施都很高档,升学率倒是普通但学生出国机会特别多,反正挺有名气的,现在城里面提起某某女中,老百姓都认识。 浦春麟立刻摇头:“不不不,女中太远了。” 颜希仑放下筷子:“又不让你去女中见面,当然是约出来了。再说女中不算远吧,公交车就半个小时,那女生很漂亮。” 浦春麟摸摸脑袋:“有你漂亮吗?” 颜希仑一本正经地当起了媒婆:“比我漂亮。” 浦春麟还是不太情愿:“比你漂亮的女生能有几个。” 虽然谈话被否定,不过是女生都喜欢听夸奖,颜希仑也不例外,她又笑了笑:“你看了就知道了,那女生逛街的时候看到你,听人说你是一中的,一直记着你。” 浦春麟也喜欢被人夸,他嘻嘻笑了:“那可以啊,就见一见。” 颜希仑道:“时间就后天吧,在哪边见面我打电话给你。” 浦春麟摸摸脑袋:“后天会不会赶了点?不是都快考试了吗,人家就不忙复习?” 颜希仑道:“恩?怎么?后天见了面你没心思考试了?” 浦春麟讪讪地笑了,“也不是……” 等“相亲”的话题敲定,浦春麟的面条也吃完了,任祺还是没来食堂,只发了短信让浦春麟带晚饭。颜希仑收拾好书本回女生宿舍,浦春麟去三食堂买了吃的往男生宿舍跑。 周末要“相亲”,浦春麟还是挺期待的,就是觉得这个时间点卡在期末考前有点奇怪。 实话实说,任祺跟颜希仑确定关系后,浦春麟就一直也想交一个,可是喜欢的女孩子还挺难找的。浦春麟不像侯健一样细腻对感情的事情特别敏感,也不像赵晓雨似的对男女感情早早就开窍,在情商这一块浦春麟的水准实在太低了。 他提着晚饭去任祺宿舍,任祺头发湿着坐在桌边摆弄手机,浦春麟环顾一圈,李梓超不在,他还给李梓超带了饭呢。同学们正陆陆续续回到宿舍,有人正准备洗澡,浦春麟背着任祺在卫生间外面逮住一个,压低声音问:“超超呢?” 那人外号“瘦子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背影 作者:晓十一 分卷阅读8 ”,答道:“出去了吧。” 浦春麟跟着人走进卫生间,偷偷把门关了:“我问你啊,超超跟任祺闹矛盾了?” 瘦子狐疑地瞟了他一眼:“是你跟李梓超闹矛盾吧,你还是少跟李梓超来往,那家伙现在,嘿嘿,对你意见可大了。” 浦春麟就愣住了,瘦子想趁机钻进洗澡间,浦春麟又逮住他,冻得瘦子直叫唤:“我都只剩个短裤了!你放我进澡间行么!” 浦春麟只好松手,瘦子赶紧钻进去放出热水,仗着水声掩护,声音也大了些:“李梓超那家伙心眼小着呢,你别看他一派和气的,其实心特别细,太敏感了,有被害妄想症呢……不信你看我们宿舍里有谁跟他说话,就你这个不明真相的成天找他,小浦弟弟,你要记得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浦春麟走出门,把装着盒饭的口袋放在李梓超桌上。 他有点愣愣的,之前李梓超对他越来越冷漠还是能感觉得出来,不过浦春麟以前真没往那方面想,毕竟很多事情都是两面的,说不准。再说,因为他物理成绩比李梓超好,李梓超就报复他,这事哪可能呢?光有这个想法就太弱智了。 任祺像是终于想起浦春麟在似的,忽然扭头看过来:“干吗呢?” 对着任祺的视线,浦春麟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伤心,这感觉太别扭,他抓抓脑袋,走到任祺桌边,任祺桌子上放着吃了一半的晚饭,已经冷了,旁边是杯白开水,冒着阵阵热气,触到人的面颊,暖融融。 浦春麟端起水喝了一口:“都快上晚自习了,我还没洗澡呢。” 任祺看着他喝水,手机还摆在桌边,浦春麟抓抓头:“那个……超超呢……?” 任祺漫不经心地答道:“吃饭去了吧。” 浦春麟低下头,不知道怎么开口问,任祺跟李梓超一个宿舍,肯定知道什么。 有些东西发生了连挽回都没意思,浦春麟感觉自己有点进退两难,要把整个事件撬开看内里是需要一定勇气的,他好像有点软弱。 任祺看着浦春麟的表情,说道:“优秀惯了的人是这样的,很多人讨厌别人都是因为嫉妒……” 浦春麟立刻摆摆手表示关于李梓超的话题到此为止:“你快吹头发吧。” 任祺找出吹风筒来,寝室里顿时填塞满嗡嗡的钝响,浦春麟看着任祺动作,觉得任祺连吹个头发都吹得很别致,他跟颜希仑真是挺配的,都是长得好气质也好。 想到颜希仑,浦春麟脱口而出:“礼拜天我去‘相亲’呢,小颜介绍的。” 任祺停下手里的动作,看过来,浦春麟疑心他没听清,笑着道:“小颜说有个女中的女孩子想介绍给我认识,我礼拜天去瞧瞧。” 吹风筒的声音立刻响起来,浦春麟捧着任祺的水杯一口一口地喝着,可是再说什么,任祺都没答,倒是任祺宿舍的人挺乐意跟浦春麟聊天的,聊得时间差不多了,浦春麟就跑回宿舍收拾课本,再回来找任祺一块去上晚自习。 结果瘦子说任祺已经去教室了,浦春麟没在意,也赶紧往教室跑。 夜里风大得能把人脸蛋给刮花,浦春麟缩起脖子,把毛衣上的帽子戴起来,又把棉袄的帽子戴上,整个人看起来鼓鼓囊囊的。教学楼灯火通明,而室外已经一片漆黑,天黑得越来越早了。 浦春麟吸着鼻子冲进教室,任祺不在,浦春麟回到座位,侯健又在看新买的武侠小说,低着头一声不吭。 离上课还有点时间,浦春麟无聊地四处看,想起要问小颜后天的见面地点确定了没,却发现颜希仑还没来。 直到上课,任祺才和颜希仑一起跨进教室。 第6章 第五章 任祺不理浦春麟了。 这种事发生过不止一次,都是小时候发生的多。 小时候的任祺有点强迫症,浦春麟不好好上课也能让他板起脸。然后就是一两天的冷战,任祺单方面的。 两人大了,任祺心情不好时依然不能随便招惹,不过话说回来,谁心情不好都不能去招惹。一旦任祺心情不好了,浦春麟就只能晾着他,瘦子说李梓超心思细,其实任祺也细着呢,像张网,不知道哪天就勾上了海草,得让他自己清干净。 昨天晚上开始任祺就不理浦春麟了,不仅自己提早去上晚自习,下了晚自习也自己先回宿舍,浦春麟好容易在人堆里追上他,说什么话任祺都不理。 冷冷的冬夜,浦春麟的心也冷得像被人泼了瓢凉水,最冷的还是任祺的脸蛋,像收账的黑社会似的。 有时候浦春麟觉得自己怪委屈,得事事都顺着任祺,可转念一想,他自己心情不好,任祺也会安慰。 朋友嘛。 周六上午下了课,浦春麟赶回宿舍收拾最后一点行李,任祺的东西还没拾掇出来,今天是任伯伯来接两小子,一下课就进宿舍楼帮忙整理了。 任祺的零碎物件太多了,大半都是任伯母给他一点点搬过来的,但任祺根本就不用,比如那两瓶香水,任祺就从来没使过,夏天过去了后甚至没人来借香水驱蚊,那两个玻璃瓶落了好一层灰。 其他还有防晒霜、沐浴乳、毛茸茸的皮草围巾、护肤品套装、花哨的名牌外套等等,数都数不清,任祺之前跟浦春麟说要把这些没用的东西都整理回去,以后再也不拿过来了,太占地方。 浦春麟偷偷摸摸到了任祺宿舍门口,别人大概都去吃饭了,只有任祺和任伯伯在里头忙得团团转,没见到李梓超,浦春麟莫名有点松一口气。他偷偷摸摸转回宿舍,侯健还在看那套武侠小说,从昨天晚上那套书寄到学校为止,侯健就没拔出来过。 浦春麟忍不住了,过去抬起膝盖拱拱侯健滚圆的胳膊:“还看小说,看你期末考几分。” 侯健“嗤——”地笑了一声,小小的眼睛翻了浦春麟一眼,“语文135打底。” 语数外总分都是150,浦春麟知道侯健不是吹牛。 有时候浦春麟挺羡慕侯健的无忧无虑的,每天的中心就是小说,除了这个再没其他。侯健的爱好很明确,以后的目标也明确,他想当小说家呢,他擅长这个,确实是投稿拿过稿费的,比赛也参加很多,奖状有一大摞,浦春麟觉得侯健还是挺厉害的。 妈妈跟浦春麟说,人只要有一项擅长的东西就够吃一辈子了,像任祺英语特别好,侯健会写小说,都是本事。 但是浦春麟只喜欢和擅长物理,还不是好到顶点的那种,年级里比他水平好的,和他水平差不多的人,大有人在。 所以这不算浦春麟能拿来吃饭的本事。 侯健又看了会小说,见浦春麟不吱声,奇怪道:“怎么今天你傻了吧唧的?” 浦春麟有点忧伤地笑笑,忽然牵扯到现实,略觉得沉重,刚想开口,侯健立刻竖起手打个叉:“我没空听你诉苦啊,有苦水找你任祺哥哥去。” 浦春麟拉下脸,那些小小的沉闷情怀顿时烟消云散:“死胖子,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背影 作者:晓十一 分卷阅读9 ,你没看任祺心情不好,我去找他不是找死。” “诶哟!”侯健缩起脖子,看起来像个胖胖的大猴子,特别有意思:“任祺又心情不好啦,那我可得先自保,你快把我们门锁起来。” 以前说他们班里人都对任祺怕怕的,那不是吹的,任祺的威严,由内而外。 浦春麟就笑了:“任祺又不会吃了你。” 侯健竖起个粗短的手指摇了摇,抖抖自己的小说,“最近谁又惹任祺了?我记得上次是我们化学老师上课时说他吧,说他在以前上海滩就是那种小白脸。” 那次事情只是化学老师随便说笑,化学老师是个秃顶的中年男人,油腔滑调的,开玩笑是平常事,结果他这随口一句话惹得任祺黑了一个礼拜的脸。 上一次,是浦春麟哄好了任祺。 只要不是浦春麟惹得任祺不开心,浦春麟找任祺说话,任祺不会不会理他。 看来这次是自己的问题了。 浦春麟琢磨着,大概是因为李梓超的事吧,任祺给他摆平了李梓超,他这个当事人却不敢面对,所以任祺才不开心。 浦春麟有点困扰地对侯健说道:“任祺大概是生我的气了……” “任祺生气能怎样,包容包容。”侯健不以为然地说道。 浦春麟看到侯健那个唯任祺至上的态度就来气,随手抓起块橡皮扔过去:“死胖子,你根本就是用自己的花痴心在看世界,你甚至不知道我到底有没有错。” 侯健顺利躲过橡皮,站起来比了个v字:“你有错就是你的错,没错也是你的错,让任祺承认错误,你敢么你?” 想想侯健这话实在很对,就算任祺有错,让任祺承认自己的错,浦春麟可不敢。 浦春麟趴在椅背上,说:“你就觉得任祺那么好?” 侯健点头:“主要是长得好,任祺那种脸就是黄金比例,正面侧面45度角,完美!” 浦春麟对侯健这个想法很不能认同,侯健基本是把任祺的脸当成女的来看,反正现在干等着也无聊,浦春麟忽然来了兴致,问道:“那除了任祺,你还觉得谁好看呢?” 侯健掰着指头数了一圈,男的女的,都是巴掌脸皮肤白,审美品位苍白得可怜,浦春麟听腻了,让侯健说个他觉得好看的非娱乐圈明星,结果侯健磕巴了半天,说:“贝克汉姆吧,勉强有我一半帅。” “我靠!”浦春麟飞起一脚:“你要不要脸!” 侯健挡下攻击,反问道:“那你说你觉得谁帅呢?” 浦春麟摸着下巴:“明星都是长得好,要说帅有一大把,如果是踢球的,我就觉得谢晖很帅,我的目标……” “妈的。”侯健嫌弃道:“谢晖那也叫帅,丑绝了,你怎么不觉得郝海东帅呢!!你快点换个目标,谢晖就他老婆那目标还不错,可惜不漂亮,好歹皮肤白,一白遮百丑。” 浦春麟觉得侯健的单薄审美简直快完蛋了,和自己根本不在一路上,分辨道:“郝海东跟赵本山长得一样!” 侯健“呸”了几声:“谢晖跟他两一个水准!” 两人互相嫌弃了许久,侯健懒得再争执也没结果,转移话题:“你怎么惹任祺不开心了?” 浦春麟说不知道,侯健装模作样地分析了一会,道:“天蝎座的独占欲很强的,你不是跟颜班长走太近,任祺吃醋了吧?” 浦春麟被这个胡说八道但又似乎有些靠谱的推断震惊了,喃喃地道:“可能是呢,小时候任伯母一抱我,任祺就要她抱的。” “我说吧!”侯健耸耸肩,“还不快点去负荆请罪。” 浦春麟心里直发苦,那他到底请李梓超那边的罪,还是颜希仑那边的罪呢。 又过了一会,任伯伯过来敲门,浦春麟提着自己的包出门。 回家的路上任祺还是不怎么说话,浦春麟偷偷瞧他后脑勺,总是觉得胆战心惊的。 任祺不开心,浦春麟就觉得干什么都提不起劲,路上只有任伯伯在跟浦春麟不停地说话,夸浦春麟“长得越来越像你爸了”,又夸他“懂事听话”。 任伯伯跟任祺长得不像,不过特别有男性气概,浦春麟觉得所谓帅哥就是要像任伯伯这样的。 诶……现在还想什么帅哥呢,任祺又生气了。 诶……怎么又生气了…… 浦春麟在心里叹着气。 副驾驶座的任祺脸朝着窗外,玻璃上印出他的五官,浦春麟的视线从任祺的后脑勺转向车窗,立刻被任祺在玻璃里狠狠瞪了一眼,唬得浦春麟立刻缩回脖子。 晚上家里做了鸡汤,是在桃园里放养的鸡,人家送给任伯伯两只,任家就拿来一只,据说很贵很补。 补不补浦春麟不知道,倒是很鲜,吃着好吃的浦春麟觉得心情松快了许多,晚上接到颜希仑电话,说明天在市中心某广场跟女中的那位见面。 这个时候浦春麟就不太想去了,犹犹豫豫地答应下来,却没了干劲。任祺心情不好,他真没心思干别的。 这就是条件反射。 他们认识十几年了,也亲密了十几年。任祺已经快变成浦春麟身体的一部分,自己身体有地方不舒服,心情自然就不好。 想了半天,浦春麟打电话给颜希仑取消了这次“相亲”。 周末吃过午饭,浦春麟跑去楼下敲任祺家的门。 任伯母在家,浦春麟问了好,熟门熟路地往楼上摸,任祺肯定在房里看书。 敲门,任祺果然在,打开门见是浦春麟,任祺表情一点都没有变化,严肃又标致。浦春麟在心里鼓励自己——此时不抓紧机会请罪,以后还要受更多的罪。 于是厚着脸皮开口:“你猜我给你带了啥?” 任祺脸色不好看了,眉毛有点拧起,浦春麟心惊肉跳地咽了口口水,那感觉特别像小时候做了错事被老师喊去办公室训话,整个怀抱都是颗紧张的心脏在乱窜。 任祺忽然挑起眉毛道:“你不是要去‘相亲’?” 浦春麟松了口气,任祺开口说话,就说明他的气消了至少一半,他赶紧“邀功”似的说道:“不去了不去了,忙得很,哪里有空去呢,都快期末考了。” 任祺的脸还是板着,浦春麟“嘿嘿”笑,凭多年经验,他知道任祺其实有些“松动”了,只要撬对边角,要让任祺消气可不似乎难事。浦春麟赶紧抓牢这一个任祺松动的时刻往屋子里挤,任祺让他进了门,浦春麟坐到床沿。 任祺的床不是任何人能坐得的,任祺爱干净,浦春麟知道,但他可以坐,就像他的所有东西任祺都可以随便拿来使用,这是他们之间的感情。 十几年的友情,非常非常深厚,哪里还要靠什么表情来读对方的心思,有那个气氛在就够了。 任祺走到床边:“你给我带了什么?” 浦春麟把手伸进上衣口袋,捏得紧紧的掏出两个——橘子。 任祺顿时就笑了,“我不稀罕,拿回家去,快走。” 浦春麟赖着不走:“我家里的水果就剩两橘子了,精贵着呢,可不是随随便便拿来的。” 窗外撒入冬日的暖阳,就像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背影 作者:晓十一 分卷阅读10 被温暖的双手捧着脸一样暖和。 任祺在浦春麟旁边坐下,浦春麟准备再接再厉,把任祺哄开心,于是剥了一个橘子:“今天我伺候你吃啊,来,张嘴~” 任祺大概是心情回复了,张开嘴,浦春麟慢慢往前送橘瓣,快到任祺嘴边,又一转手送回自己嘴巴里。 任祺愣了愣,浦春麟嘻嘻笑:“我一个你一个嘛,客随主便,你吃第二个。” 说着往任祺嘴巴里送第二瓣。 任祺一把握住浦春麟的手腕,咬住那瓣橘子。 浦春麟哈哈笑,任祺太狡猾了,居然没有上当,他赶紧把另一个手里剥好的橘子往嘴里塞,一口气塞了大半个,嘴巴鼓得像松鼠。 任祺拦腰把浦春麟放倒在床上,身体压上来抢走了剩下的橘子,两人闹腾了一会,任祺爬起来继续看书,浦春麟喘着气慢慢平复。现在任祺的“功夫”是越来越高深了,深不可测,普通人跟这种武林高手打闹简直是在赌命,实力完全不是一个阶级的。 不多久,浦春麟就睡着了,下意识地扯过任祺的被子,蜷起腿。 醒来的时候床上有两个人,任祺在午睡,浦春麟动作幅度小小地伸了个懒腰。 他的外裤和外衣脱了,大概是任祺给他脱的,下半身只有条内裤,被窝里温度有点低,浦春麟哆嗦了一下,翻身想开一下电热毯,开关在任祺那头。 任祺发出声轻微的呻吟,也翻了下身,正面微微朝上,午后的光线描摹着他的脸庞,睫毛的尖端染着一点金黄的色彩。 浦春麟又打了个哆嗦,脑海里忽然冒出昨天侯健形容任祺长相的话“黄金比例!正面侧面45度角!完美!”。 一首歌配上适合的画面会有更大的冲击力,忽然有个巨大的东西在浦春麟脑海里炸开来了! 过了十几年他才忽然惊觉,不得了,原来任祺真的有这么好看! 第7章 第六章 任祺比一般孩子记事早,也比一般孩子会藏事情。他记得自己小时候爱粘浦春麟,现在说起这件事可真诡异,其实事情真相是那时候任祺妈妈喜欢浦春麟,任祺想琢磨清楚妈妈成天抱着浦春麟的原因。 他闷不吭声地跟浦春麟玩了好一阵,闹明白妈妈最喜欢的孩子还是自己,就对浦春麟没了兴趣。 任祺对很多事情都容易产生兴趣,反过来讲,其实他的兴趣很寡淡,该来就来该去就去,没兴趣的时候毫不留恋,比如说弹钢琴。比如说,浦春麟。 但两人还是在一起玩了很多年,期间有四年任祺去市里念名校。在新学校最开始的日子里,任祺基本忘记了浦春麟的存在,那时候新的生活新的学业打着一个个结,在等他慢慢解开捋平,这些新的东西才比较有趣。 那时候任祺才一点点大,十一、二岁,小学六年级,浦春麟送他出去读书,哭得像刚从水沟里捞出来,一脸落拓的灰败。他们的关系一直是靠着浦春麟的“倒贴”在维持,这话说得很不好听了,有人问浦春麟说“你干吗什么都让着任祺”,换谁听这都是个挑拨离间的问题,可浦春麟不,他还认真思考了一会,才对提问者——赵晓雨——认真答道:“说不清。” 浦春麟表达能力没那么好,要是提炼出他的想法和答案修饰成书面语,就是“自然而然”四个字。真的说不清,诗人们发现冬天腊梅的凌霜傲骨之前,腊梅已经花开花落了成百上千年,这种事是没有道理可讲的,自然规律而已。 真要算起来,浦春麟和任祺之间已经“说不清”了十几年了。 一中学生的高一上半学期结束时,就是他们每周一天半休假时间的结束,铺陈得更详细点——伴随着这个寒假来临,一中学生的天真日子就彻底结束了。 按一中的传统,高一下半学期期中考后就会进行文理科分班。浦春麟这一届有十四个班,撇去两个不作数的国际班,剩下十二个班里有六个班是既定的强化班。 一中的强化班不像别的学校,定下六个班就是六个班,永不变化。一中的强化班比较残酷一点,采取淘汰制,基本上只进不出,到高三的时候,全年级会只剩三个强化班。 一中重理轻文,似乎上一届全年级就两个文科班,而所有强化班都专攻理化两科,想读文科的人,成绩再好也进不了强化班,这是钉死的规矩。 进强化班的标准则是百分之二十的高一上半学期期末成绩,加上百分之二十高一下半学期第一次月考成绩,再加上百分之六十高一下半学期期中考成绩。于是高一下半学期期中考试的成绩就成了关键所在。 进入高一下半学期,学校不会再没心没肺地给学生休假,一个月只给放两天时间。学生排名也不会再公布,只掌握在老师手里。如果是强化班的学生,考得好了没啥说的,考不好直接通知转班级。 因为这个制度,一中的学生永远比他校学生更早体会到成人式竞争的压力——优胜劣汰是最自然不过的循环规律,也是最残忍不过的一种现实。 浦春麟听任祺把这些事讲出来,听得瞠目结舌,在高一上半学期时他都忙着玩呢,这些事都是过耳就算,原来现实其实比传言更没人性。 任祺说他在年级主任办公室帮忙时见到有强化班的学生找老师商量转读文科,那学生提的要求是“不用老师教,自己在教室学就行”,结果老师只甩给他一句“想念文科就滚蛋”。 后来那学生大概是转去普通班了吧,强化班是没有文科生的。 浦春麟没法理解一中对文理科分班的强制性和歧视性,他愣了半天,抓抓后脑勺,任祺看了他一眼,道:“反正你不会去读文科。” 浦春麟苦恼地道:“那强化班也不能没有文科班啊,什么道理。” “你倒管得宽。”任祺笑眯眯地,“先愁心自己进不进得了强化班吧。” 浦春麟抬起头看任祺的脸蛋,今天屋外没什么太阳,天空白茫茫的,透进屋子的光也白,白得任祺的脸透出些圣洁来。 这是浦春麟寒假起头的第三天,就被任祺几句话给摧残得不能往后看。一中的强化班不是摆设,是真切好看好用的存在,浦春麟很想进强化班,他知道任祺肯定在强化班。 但是强化班能进去的都不是一般人,比如任祺,他的水准是“每次考试数学考不满150分就算失常发挥”,估计任祺已经早早被“内定”在强化班了。 浦春麟想了想自己这回期末考试的成绩,马马虎虎的十七名,保持这样的水平要进强化班问题不算大,但是进去了继续保持这样的水平,不出两个月就会被刷出来。 浦春麟翻身从茶几上拿了个香蕉慢吞吞地剥,任祺坐在一旁,电视屏幕里放的是《动物世界》,有只小老虎在绕着大老虎的尾巴打转。 任祺靠在沙发上托住下巴看电视的姿态,很好看,就算他翘着二郎腿也好看。浦春麟看着他,咕噜了一句:“假使我进去了强化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背影 作者:晓十一 分卷阅读11 班,也没法跟你们争。” “我们?”任祺反问道,口气有点疑惑。 “你们少年班的人啊。” 一中少年班有两个,基本就是整个城里最聪明小孩的集中营,这些人可以直升一中高中部,以后还可以考全国最一流的大学。 普通人都是这么以为的。 任祺却忍不住笑了,他今天有些感冒,捂着嘴低低地咳嗽了一声,问道:“你知道储凌飞吗?三班的那个。” 浦春麟点点头,储凌飞嘛,据说是理化天才,拿过一堆竞赛大奖。 任祺道:“储凌飞以前也是少年班的,他物理成绩比你还好。” 浦春麟还是点头,不明白任祺跟他说储凌飞干吗。他扔了香蕉皮,转头看任祺,任祺正右手抵在嘴唇上发出细微的轻咳,真是楚楚可怜,看得浦春麟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脸。 任祺被摸了,疑惑地看过来,浦春麟被任祺的眼神一抓,心口有种被压制又暗自蓬勃的莫名悸动,觉得任祺的相貌真是可爱得要死,恨不得抱住了揉上一揉。 客厅电话忽然响起,是浦春麟妈妈喊两个孩子一块出门。 今天是浦春麟表姐结婚,浦春麟爸爸没空过去,多出一个缺正好能把独自在家的任祺带上。浦春麟带着任祺收拾了东西出门,坐上出租车,任祺才道:“储凌飞的语文成绩从没及格过,因为他写的作文没一个人看得懂。” 浦春麟觉得挺惊讶的,任祺看着车窗外,说:“强化班招的人,首先得是全面发展的优等生,剩下才是一些顶尖的天才,你加油吧。” 任祺口气轻飘飘,是属于站着说话不腰疼。浦春麟觉得挺不情愿,强化班还实行淘汰制,多累人啊。任祺侧头看浦春麟苦恼的表情,淡淡地道:“这么嫌弃一中,要不然你去二中瞧瞧?现在还来得及转校。” 浦春麟赶紧拼命摇头,任祺笑开了花。 二中是出了名的变态,高一开始就分好文理班了,学生成天学习、考试,休息时间少得要命。在现在这个提倡素质教育的时代,二中的存在跟旧时代的毒瘤无异,浦春麟他们物理老师说起二中用“无耻”两个字来形容,对于这个评价浦春麟同意一半。 今天应该是个适合嫁娶的好日子,前往目的地的路途中,周围开过两路花车车队。出租车很快到了表姐家里,这边乡下地方在迎亲当天,男女双方家中都要摆两轮酒席,第一轮在三点半开始。现在时间还有些早,浦春麟钻到二楼新房里,穿着婚纱的表姐正在抽抽噎噎地跟大姨抹眼泪。浦春麟赶紧过去安慰了一会,表姐搂住他,抬头惊讶地看向站在门口的任祺:“这是祺祺吗?诶哟,诶哟喂……” 表姐以前在浦春麟家见过任祺好几次,任祺也随浦春麟喊她“姐姐”,表姐听任祺喊她,化着浓妆的脸上绽开个笑,“怎么祺祺越长越好看了,幸亏你不是个小姑娘,不然我今天风头都要被你抢掉了。” 浦春麟的大姨跟任祺父母都挺熟,在旁边说道:“小任长得像他妈妈。” 房间里正聊着天,外面爆竹齐鸣,是接新娘的车队到了,浦春麟冲到阳台,只见十几部小轿车,一路从表姐家大门口排到路口。他就爱看这些热闹,伸长脖子张望了一会,转身冲到楼下去看停在外头路口的花车。 好一会,浦春麟才心满意足地回来,家里已经开席了,摆了十来桌,浦春麟找见妈妈和任祺,从来回穿梭的托盘下钻过去。 任祺举着茶杯喝茶,不时小小地咳嗽一声,菜如流水般端上来,任祺始终不怎么吃。浦春麟和桌上的三姑六婆们说着话,有一搭没一搭地给任祺夹菜,到一盘牛肉端上来,他赶紧扒拉了两大块放进任祺碗里。 任祺喜欢吃牛肉,今天喜宴的菜是请了一架三星级酒店的厨子来做,味道很不错。吃了一会,浦春麟回头看任祺碗里空了,把自己碗里早早夹好的牛肉拨进任祺碗里。 任祺吃了一口笑着道:“你刚喝过酒,牛肉都有酒味。” 浦春麟口袋里手机嗡嗡地震,他左手接起电话,学着任祺掐他耳朵的样子,伸出右手去扯了扯任祺的耳朵,意思是“给你吃不错了还嫌弃”。 任祺没料到浦春麟现在的小动作越来越胆大,他愣了愣,放下筷子喝起了茶。 打电话给浦春麟的人是郑帆,就是期末考试前,颜希仑说要介绍给浦春麟的那个大美女。 而浦春麟是过了好几分钟,才闹明白打电话给自己的这个人是谁,他就笑了,右胳膊撑住桌面,口气也变得轻佻了些:“小颜给你的电话啊?” 那边的女声很活泼,一点不害羞:“是啦是啦,我问颜希仑要的,干吗你还不肯给啊?” 浦春麟被这女孩子弄笑了:“我也没说不肯给啊。” 电话那边又是叽叽喳喳一通。 浦春麟的手机很不新潮,爸爸淘汰给他的老旧款,只能发发短信打打电话,打电话时听筒声音巨大。浦春麟打着电话,他表弟就在旁边鬼叫说是“三哥哥的女朋友”什么的,被浦春麟拉过来在脑门叩了几个毛栗。 打完电话,端上来一道豆沙八宝饭,任祺也爱吃这个,浦春麟给他舀来一大勺,任祺稳稳当当地喝了口茶,转头对他低声笑道:“那个要和你‘相亲’的?” 浦春麟点头,桌上又有西瓜端上来,他赶紧拿了两片放在任祺面前:“叫郑帆,有意思,像个麻雀似的,小颜居然跟这种类型做朋友,我以为小颜都喜欢话不多的人呢。” 任祺低头想了什么,浦春麟有点不好意思地凑到任祺耳朵边:“她说她下学期要转到我们学校的国际班来读书了。” 任祺侧过一点脸,看向浦春麟,浦春麟“嘿嘿”地傻笑了两声,他可想不到自己有这么大的魅力呢,居然能让人为了他转校。 浦春麟兀自羞涩地低头吃了一会,心里想起颜希仑说郑帆是个大美女什么的,大美女,嘻嘻,浦春麟脸都快发热了。 忽然任祺往他耳朵边凑来,浦春麟以为任祺要跟他说什么悄悄话,乖乖地把耳朵送出去。 却不料任祺在他耳朵边说了句——“我生气了。” 浦春麟立刻瞪圆眼睛看向任祺,任祺端着茶杯,不看浦春麟,一口口喝起茶水来。 第8章 第七章 要是真的生气,任祺是不会跟别人说的,他说出来就代表他没真的生气,只是在发牢骚。 这是任祺挺奇怪的地方,他的心思好像很复杂,缜密缠绕,说出来的抱怨又往往让人摸不着头脑。还好他只是说说罢了,没引得浦春麟去想。 寒假里浦春麟跟那个叫郑帆的女孩子见了次面,这次见面直接跳过了颜希仑的引见。郑帆真的漂亮,而且性格好,他们在某快餐店坐着聊天时,隔壁桌有个留着红色爆炸头的男性在讲下流带色笑话,声音之大让周围一圈顾客尴尬不已。浦春麟也觉得尴尬,因为女生多半都很讨厌这类话题,郑帆却只是嘻嘻嘻嘻地笑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背影 作者:晓十一 分卷阅读12 ,笑完对浦春麟轻声说了句:“一点都不好笑还拿出来显摆。” 浦春麟就把这件事拿回家跟任祺说,正当春*情勃发的年纪,被漂亮女孩子爱慕很难不兴奋。他说得兴高采烈,任祺正在吃栗子,手中果壳碎裂的声音不绝于耳。说了半天,浦春麟见任祺毫无反应只顾看电视,以为任祺心情不好嫌自己吵闹,只好乖觉地拿了把栗子,缩到单人沙发上静悄悄地看起电视。 冷清了几分钟,任祺忽然抓起遥控器连着换了好几个台,切到付费台的一部恐怖电影上,屏幕上一个鬼森森的人影,浦春麟看得一个激灵,汗毛和头发刷拉竖起,不敢再往电视屏幕看上一看。 他相当怕看恐怖片,恐怖故事也很怕,小学时他过生日,招了一帮小伙伴到家里来玩,吃过午饭几个人围在一起或躺或坐或打游戏,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家伙提议讲恐怖故事,一时群情激昂,你一言我一语,把浦春麟吓得瑟瑟发抖,捂着耳朵不许那些家伙再讲下去。 任祺倒是不怕那些,当时浦春麟大概10岁吧,任祺是9岁半,年纪尚小半年的任祺仗义地出手协助浦春麟“调停”了一下现场。饶是这样,浦春麟还被一个人说的故事吓得好几天上厕所都不敢看镜子。 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但浦春麟胆子着实是小得可怜,很多事情他都是早早就认命的,甚至不会去掩饰,有点没出息。 电视里装神弄鬼的声音汩汩地流出,可怖的音效,女声尖利的悲鸣,阵阵发毛的浦春麟恨不得把自己藏到沙发底下去,终于他忍不住开口央求任祺换个台。 任祺大慈大悲,换到购物频道,主持人如小鞭炮般的声音炸开,浦春麟松了口气,任祺丢开遥控器,问道:“郑帆?很漂亮?” 浦春麟见任祺态度回暖,大喜,丢开一堆栗子壳,蹭到任祺身边坐下猛点头:“漂亮。” 他夸的是郑帆,狗腿的样子却像在拍任祺的马屁,心里又怕任祺不说话,自己叽叽咕咕说开,任祺忽然打断他,问道:“她漂亮还是我漂亮?” 浦春麟有点讶异,这怎么好比。 他仔细打量了任祺的面孔一轮,脸上忽然一热,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之前他就发现任祺长得果然是很好看的,这个意识让他很在意,挺妙,一个男的觉得另一个男的长得美,真的很奇妙。 浦春麟没答话,玩了会手里的一颗栗子。电视里吵闹的推销依然没完没了地持续着,阳台外面撒进的阳光落在任祺家的沙发上,盖了任祺小半个身子。 大概任祺也觉得纠缠于长相问题挺浅薄,他没催促浦春麟的答案,低头想了想,说道:“寒假你要抓紧功课,争取分班能进强化班。” 浦春麟又趾高气昂起来,拍着胸脯道:“我是谁啊,我怎么可能进不了。” 任祺眯起眼睛,光线实在太好,他的动作好像随便一摆就能直接登上杂志去,浦春麟被任祺看得心虚,脸红了起来,任祺就笑了:“你期末考语文差点考不及格吧?” 浦春麟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质疑:“储凌飞语文从没考及格过,我比他强多了。” 把任祺逗得笑容更大:“储凌飞是天才,你要跟他比就比物理,比语文算什么。” 浦春麟就讷讷地:“那你也说了人是天才,怎么比嘛……” “世上无难事。”任祺道,说着手直接伸进浦春麟牛仔裤屁股后面的口袋里,把他的手机掏出来,关机拔了电池,说道:“寒假别成天想着交女朋友了,你的英语和语文成绩都考满120分的时候,才能在高考时留在强化班里。” 实际上,浦春麟除了怕鬼以外,最怕的就是任祺了。这话好像不止强调过一次,浦春麟是真的怕。 他以前跟赵晓雨一起玩时,只要任祺在场,他就从不敢说过分的话做过分的事,任祺不喜欢他说脏话,讨厌他说黄段子,浦春麟被他管得很厉害,这点让赵晓雨非常非常痛恨。 后来为了平衡,浦春麟找赵晓雨玩时就不带任祺,跟任祺玩也不牵扯上赵晓雨,两头讨好。都是朋友么,不能顾此失彼的。 赵晓雨跟浦春麟的性格有很相像的地方,但赵晓雨说浦春麟“就是一个妻管严”,完全没有他赵晓雨“无耻的风采”。 这番评价,在浦春麟高中的第一个寒假中,再一次得到了验证。 任祺不许他玩,他就不能玩,年前年后都只有成堆的习题陪他,郑帆的电话打到他家里一般也接不到,因为他在任祺家看书。 该玩的时候还是会玩,有的时候任祺有兴致了就弹一会钢琴,浦春麟就在一旁听着,任祺会弹浦春麟喜欢的流行歌曲,那很有趣。大多时候两人还是缩在沙发上看电视聊天,任祺妈妈在厨房鼓捣点心慰劳这两个认真学习的小战士,浦春麟就开始对电视剧里男女主角唬烂的演技评头论足。 寒假本来就短,过得好了,更短。很快到开学报到那天,任祺妈妈和浦春麟妈妈一块送儿子去学校,也没太惯着,只给两孩子理好了床铺,就一快回去了。任祺说晚上跟浦春麟一块在三食堂吃面,浦春麟很期待,觉得任祺真的特别好,开学见着了女朋友也没忘记关心兄弟的死活,够义气。 因为期待和任祺一起吃晚饭,浦春麟就不敢偷懒,麻利地整理起自己的行李。理完了洗个苹果吃,有人却在他们宿舍探头探脑,侯健大喇叭,鬼叫一声:“姑娘你找谁!?” 浦春麟扭头一看,嚯!是郑帆! 这妞胆子太大了,胆敢趁学生返校之际偷偷潜男生宿舍,沐浴在一众男士目光中的郑帆倒自然得很,把浦春麟喊出宿舍门,在他面前转一圈,问他国际班的校服好不好看,浦春麟点头说好看好看。 一中的国际班是这么回事——主要原则是捞钱,运作模式类似国内一些所谓的贵族学校,交钱就能进,主要还是为了些家里钱多得烧的学生以后出国深造办的。 虽然是差生集中营,国际班也有牛逼的地方,学生统一的制服就设计得很美,像偶像剧里那种,至少浦春麟几个女同学都很羡慕那身漂亮校服。国际班的很多课都是外教在上,学生听不听得懂没人在乎,反正也没几个会听课。 据说校长当初搞这国际班的想法是,与其让花钱进校的学生在普通班里感受巨大压力,还不如集中一点搞出特色——其实还是怕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一中校长是个热爱名利双收的狡猾老头子。 浦春麟陪郑帆聊了会天,郑帆说要回去先好好认识下新同学,就先跑了。浦春麟回到宿舍,男同胞们一阵唏嘘,纷纷表示浦春麟是披着羊皮的狼,要嘛不找女朋友,一找就是国际班的漂亮妞。 浦春麟大笑,虚荣心莫名地得到满足,过一会他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到底脸皮还是薄的,只好在男生们的哄笑声中啃着苹果去找任祺。 其实他跟郑帆第一次见面就说自己暂时不会谈恋爱,想不到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背影 作者:晓十一 分卷阅读13 郑帆却说了句“女追男隔层纱”,叫浦春麟面红耳赤了好半天。 晚上任祺跟浦春麟一块吃饭,颜希仑在,郑帆也在。 两个女孩子很亲热,郑帆话特别多,一顿饭吃得很热闹,颜希仑的话都比平常多了许多。 但任祺不说话,除了一开始客套的自我介绍和招呼外,他就没说过话了。 任祺不说话时,心虚的总是浦春麟,没底气了,他就没心情跟郑帆说太多,满心都挂在任祺身上。他一眼一眼看着任祺的脸色,任祺被他看得烦了,微微皱眉道:“想吃就说。” 浦春麟还没反应过来,任祺已经把自己碗里一口没动的红烧牛肉块夹进浦春麟碗里,浦春麟和任祺今晚都是牛肉面,因为浦春麟爱吃面条。 浦春麟顿时就羞涩了,郑帆在,他就有点要面子,不想表现得太贪吃。 郑帆哈哈大笑,她学任祺,把碗里的肉排夹起来放进浦春麟碗里。 浦春麟羞红了脸,颜希仑在旁边玩笑道:“你两都对浦春麟好,没一个人对我好。”惹得郑帆把碗里的肉全数拨给她,算化解了浦春麟的窘迫。 吃过饭四人一起往楼下走,任祺带头走在前头,郑帆左手挽着颜希仑走了一会,似乎想伸出右手来挽前面一两步远的浦春麟,手刚抬了抬,他们已经到男生宿舍前,任祺转身道别,浦春麟也跟着道别。 郑帆想说什么,任祺扭头往宿舍楼走,浦春麟也立刻慌里慌张地跟了上去。 第9章 第八章 上小学前,任祺家里还没买轿车,那年过年任祺被妈妈带着去本城刚建好的游乐园玩,同行的有任祺的一个表阿姨,还有浦春麟。 那天浦春麟特别兴奋,对路上任何事物都表现出非凡的好奇,任祺妈妈是个非常注重人际关系细节的人,一路上她都重点照顾浦春麟,把任祺交给表妹看管。任祺在一旁很是冷静,乖乖地坐在表阿姨的腿上,不以浦春麟之喜为喜,也不以浦春麟之惊为惊,自顾自把着车座的扶手,静悄悄地看着坐在妈妈怀里的浦春麟。 浦春麟忽然有点饿,扬起脖子喊任祺妈妈:“伯母……”他想吃点夹心饼干。 任祺妈妈正要低头看他,任祺在旁边喊妈妈。 两个大人等了一会,以为任祺有什么更要紧的要求,浦春麟按捺着,见任祺没发表任何要求,于是第二次喊了声“伯母”。 这次他的话还没收完,任祺紧紧跟上喊了声“妈妈”。 浦春麟还是按捺下来,缩在任祺妈妈怀里等任祺先说话。 当然任祺还是没说。 后来在到游乐园之前,浦春麟都没要到夹心饼干吃,因为他只要一出声喊“伯母”,任祺就会跟着喊“妈妈”,如此循环好多遍,饿得浦春麟有些委屈。 读小学前的任祺讨厌浦春麟,因为自己妈妈老被霸着,只是浦春麟家里人很忙,浦家的小子不得不一次次被托付到任家。任祺妈妈是个温柔美丽的全职太太,以前只顾任祺一个就够,后来开始频繁照顾两个小孩,忙得团团转依然乐此不疲。 浦春麟倒是一直都很喜欢任祺,虽然小时候浦春麟吃一个橘子吃到一半就会被任祺要走。盲崇这种天性挺可悲的,其实小时候浦春麟被任祺明着暗着欺负得多了去了,任祺那些阴暗的小心计数数有一大把,可浦春麟不明白任祺是在欺负他,他以为任祺是喜欢他。 以前任祺不问他拿橘子,他才会着急呢。 盲崇嘛。 一中的残酷名副其实,才进高一下半学期,浦春麟已经有些喘不过气的感觉。年级里比他聪明的人有之,比他努力的人有之,他那些小聪明拿到外面的世界来实在不能算做有竞争力的资本。 别人都早早开始为未来搏命,浦春麟却不愿随波逐流在这些同学中,心中不免冒出像雾一样浓密而广布的迷茫,一时半会散不去。 全班数一圈,只有任祺的状态一直维持的很好,像个家里有祖传养生秘籍的阔太太,天天容光焕发,他随手轻轻地翻一页物理习题集,就能把周围灰头土脸的同学比下去。 浦春麟是灰头土脸的家伙们中的一员,他看着任祺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就觉得特别气馁——世界上有人比你长得好,家庭环境比你好,脑子也比你好,也许以后寿命都比你长,这是一件多么让人没有生活激情的事情。 还好,高一下半学期不是没有好事,至少郑帆的热情很能满足一个男性的虚荣心。 郑帆的长相不算很出挑,秀气漂亮的小丫头罢了,但是国际班那身统一的漂亮校服扎眼。而且国际班的人和普通班的人从来都是互不搭理,阳关道独木桥的不同作风,泾渭分明,难得有两个班的人搭上传出绯闻,在一中得算大事一件。 学习成绩要搞上去,八卦消息也不能落下嘛,读书可不能把“人味”读没了,一中的学生除了学习成绩霸道得变态外,生活兴趣依然保持在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水准上。 没几天,“国际班转来一个漂亮妞,还跟普通班那个常跟着任祺和颜希伦出没的小子好上了”的消息不胫而走。用功读书的年轻人八卦起来的战斗力完全不逊于普通年轻人,浦郑两人的亲密看在大家眼里,一个普通的早恋故事就在大家嘴巴里幻化出一堆的版本。一个礼拜后浦春麟从侯建嘴巴里听到某个剧情离奇的青春偶像剧版本,笑了好长时间。 侯建对浦春麟和郑帆挺支持,他看中郑帆长相甜美作风大气,形容郑帆“出淤泥而不染”,不像国际班别的女孩子,苍白瘦弱还狗眼看人低。对此,班里一些跟浦春麟要好的男同学女同学也一致同意侯建的看法。 这是知道事实真相的家伙们的想法,他们都觉得浦春麟应该跟郑帆在一起。事实真相是浦春麟现在没心思谈恋爱,先别说学习太忙以及他对郑帆不来电,其实郑帆进了国际班也很忙。那些坚持己见的外教比普通老师难搞多了,再加上郑帆还进了国际班学生限定的天文社,忙起来比浦春麟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然在一个学校却没法天天见面,郑帆又是个话多爱粘人的,浦春麟时常在深夜接到郑帆的短信,他怕打扰别的同学休息,又怕被查房的老师发现他在玩手机,只好躲进宿舍一个常年闲置的空衣柜里去搞“地下活动”,偶尔正发着短信,就在衣柜里睡着了。 几次三番,浦春麟眼睛周围黑乎乎挂起一圈青,上课老没精神,物理老头便揶揄他半夜去翻食堂饭桶,叫浦春麟被同学们结结实实笑话了一顿。 他迷迷糊糊得厉害,还是要打起精神去跟任祺,这是浦春麟的生活基础。可惜最近任祺有些冷淡,也是忙,一个多月后的期中考谁都躲不过,再厉害的家伙心里也会没底。 而浦春麟和郑帆的事情,任祺基本没发表过意见,倒是有让浦春麟晚上早些睡。在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背影 作者:晓十一 分卷阅读14 浦春麟人生的一些大的事情上,任祺一向不参合,浦春麟以前考不上少年班他就没安慰过,浦春麟后来发奋准备考一中他也没半句鼓励的话。任祺不管这些。 只是浦春麟觉得任祺最近怪怪的,他能感觉得出来任祺不太喜欢郑帆,他不爱主动搭理郑帆,也不是很热络于浦春麟提起郑帆的话题。浦春麟不明白原因,更不敢问,实际上浦春麟就从没敢主动问过任祺对赵晓雨的看法,任祺的敏感点不能乱戳,他那个脾气,浦春麟清除明白,任祺不喜欢的人,他提都别想提。 第一次月考结束不久的周末,浦、任、颜、郑四个人一起吃晚饭。那天普通班刚年级联考完一次物理,最后一条大题有些难,吃饭时浦春麟跟任祺讨论起这题的解法,郑帆在旁边不时插嘴,问一些“电磁感应是什么”“磁通量是什么”的基础问题。 任祺本来就是个没耐心的,浦春麟眼看他的脸色随郑帆一次次的打断不断往下沉,心里直打鼓,但他还是得硬着头皮往下说,郑帆又问了句“什么是矢量场”,任祺忽然笑了。 那笑,好看,像开在清水中的花,花瓣花蕊都是平静的白,美得毫无感情。 浦春麟后背一阵麻,颜希伦抬起头想缓和一下气氛,已经来不及了,任祺笑着对郑帆道:“你问了有意义吗?你听得懂吗?” 郑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平常挺有眼力劲的姑娘,突然不开窍了,她也笑了,答道:“随口问问不行?不耻下问是传统美德。” 郑帆的血性,浦春麟还是第一次见识到,敢跟任祺呛的人不多,难得有一个,让浦春麟实在好生敬佩。 任祺的脸色已经不能更难看,浦春麟快被吓懵了,任祺发火,第一个沦为炮灰的就是他,他下意识在桌子下面拉住任祺的手腕,任祺拉开他的手,反手狠狠握了把他的手腕,不知道任祺的握力怎么会那么大,痛得浦春麟脑门一阵冷汗。 “白费功夫的事情我不喜欢做,我劝你也少做一点,受众会觉得麻烦也说不定。”任祺说到,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露出来一张冷若冰霜的美丽脸庞,骇人。 这话听起来是在讽刺郑帆的智商低,浦春麟觉得任祺说得有些过了,他鼓起勇气打圆场,郑帆忽然涨红着脸站起来,推搡得桌子发出好大的声音,她指着任祺大声喊道:“不管有没有用,我好歹做了,你没资格说我!” 说完她随手扯起自己的背包转身离开,颜希伦一言不发地跟出去,浦春麟也被郑帆忽然的爆发吓了一跳,赶紧往外面追。 郑帆跑得很快,浦春麟一路冲下楼到了食堂旁边的小花园,看到颜希伦已经逮住了郑帆,正在拨她耳朵边有些散乱的长发。 浦春麟走过去,郑帆满脸怒容,她抬起头,没有丝毫掩饰的目光射过来,浦春麟忐忑地说道:“最近学习太累压力太大,任祺可能心情不太好,对不起,你别生气。” 郑帆本来满脸怒意立刻散开了,她的眼睛亮起来,是泪光反射了灯光,她抿了抿嘴,浦春麟赶紧上前安慰道:“别生气了,任祺不是故意的,他心情不好时也会对我发脾气呢,他就这样,你别跟他计较……”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通,既怕郑帆太难过,又怕郑帆会记任祺的仇。任祺就是容不得别人触他逆鳞,他没那么多恶意,只是尖酸刻薄起来确实很伤人。 边安慰着,浦春麟边在心里给自己的命运哀叹,其实他才倒霉呢,等会还要回去面对任祺,都不知道那会是怎样一个山洪暴发般的场景。 郑帆打断浦春麟,擦了擦眼角,笑道:“要道歉也不该你道歉。”不等浦春麟回答,她又说道:“我还是先回去了,你陪我回去吧?” 浦春麟抓抓脑袋,苦笑道:“我……书还在楼上食堂丢着呢……” 郑帆的眼神黯淡下来,浦春麟还想说什么,被颜希伦一把格开:“我送郑帆回宿舍。” 浦春麟点点头,目送颜希伦拉着郑帆离开了,转身一步步挪到楼上,他心中充盈着某种接近悲壮的情怀,因为他即将要去面对任祺。 食堂里人群散得差不多,任祺正提着书本往下走,浦春麟与他迎面撞上,心里突突地跳。任祺脸色毫无波动,只在看到浦春麟时抬了抬眉毛,然后径直往楼下走。 浦春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两人快走到宿舍楼时,任祺忽然停下转身,看向浦春麟。 他的眼神像最严厉的拷打,浦春麟忽然一阵胆战心惊,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虚。 “你怎么不送郑帆?”任祺问道。 浦春麟就知道任祺会介意这个,以前任祺介意赵晓雨,现在介意郑帆,这两个人对浦春麟来说都是比较特别的朋友,他可以预见自己马上又要开始两头讨好的生活了。 墙头草的生活,浦春麟跟赵晓雨练习了老久,烂熟于心。 他咽了口口水,答道:“小颜陪她了,我不是惦记你么。” 马匹贵精不贵多。 任祺带着审视上下打量了一下浦春麟,浦春麟觉得那一刻的自己像是被放在案板上的活鱼,被人按着脖子,呼吸困难。 忽然任祺笑了,笑得算不上多么和蔼可亲,他大概是觉得浦春麟挺有眼力劲,有时候拍马屁拍得肉麻点不是没有好处的。 任祺抬起手摸了摸浦春麟的脸,手指停在他脖子与侧脸的交界处,他的手指太软,浦春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任祺的眼神非常怪异,浦春麟痒得缩起脖子来。 任祺放下手,喊浦春麟一起回宿舍,浦春麟听他语气终于正常了,放下一颗心,蹦跳着跟上了任祺。 第10章 第九章 人长得越来越大,就离天真越来越远,就会见到越来越多让自己不开心的事,在你以为自己还小的时候,时间的手掌已经悄悄将你推向整个世界。 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忽然长大。 浦春麟的高中生活注定是繁忙而跳脱的,计划一旦赶不上变化,就会手忙脚乱,整个崩盘。 高一下半学期期中考前两周,侯健忽然说家里准备让他出国读书了。 这不是件多新奇的事,一中每年读书读到一半被家里安排出国的学生总有好几十个,一般都是到高二出去,侯健这么早就走的比较少见。 侯健在宿舍宣布了这个消息,浦春麟正啃苹果,猛然一抬头,发现这个平时走路能把宿舍大门挡住的胖子,身上的裤腿毫无预兆地显出了一些“空”来。 宿舍几个同学七嘴八舌地问开,问胖子要去哪啊,问胖子还回不回来啊,浦春麟也凑上去问东问西。胖子今天难得绷牢了嘴巴,抓耳挠腮半天,咕哝一句:“麻烦死了,我还得先考托福呢。” 宿舍里侯建跟谁都铁,浦春麟身兼舍友和同桌两重身份,更铁。胖子被人围着问东问西好一会,终于不耐烦了,蹿到门外对浦春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背影 作者:晓十一 分卷阅读15 麟勾指头:“嘿,老浦,滚出来,跟你说小话。” 浦春麟就“滚”出去了,被胖子粗肥的胳膊勾着脖子拉到楼下往小操场走。 冬末,白天正一点点拉开自己卷皱了的尾巴,天边还有一抹清白的光亮,冬日的晚风裹挟着小超市炒栗子的香味穿过梧桐树的树梢和铁栅栏的缝隙,浦春麟就着这甜美的味道深吸了口气。 一胖一瘦两人绕着操场走了一圈,侯建基本也把家里的事说了一圈。侯建家算高级知识分子家庭,他姐姐读到大二的时候去了美国,现在嫁了个老外,他去美国读书,姐姐可以照顾着,几年后“镀完金”回国,那身价跟别人不一样了。 估计侯建下个礼拜就不来学校了。 浦春麟拍拍胖子肩:“太突然了,我还没怎么敲过你竹杠呢,不然今天晚上你抓紧机会做个东呗。” 侯建甩给浦春麟一个白眼:“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浦春麟嫌弃地又是一巴掌拍上:“死胖子。” 侯建深吸口气,抬手狠狠捋了捋自己圆盘般的大脸,脸上的肉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震颤,做完这个动作,侯建转身对浦春麟道:“快趁哥哥还在,你有什么心里话就跟哥哥说了吧,哥哥一次性处理完毕。” 浦春麟有些感动,他最近压力太大,任祺跟郑帆不对盘,临近期中考,压力大得像在身上挂了十几个秤砣——他的生活状态简直可以称得上焦头烂额。 浦春麟挺想跟侯建好好诉把苦,但他只是摇了摇头,说:“美国都吃汉堡,你肯定越吃越胖。” 侯建的小眼睛眯成一条缝,他审视地打量了浦春麟几眼,忽然把浦春麟拉到操场旁边的绿化带旁,双手抱胸。浦春麟看胖子这样装腔作势的调调就觉得好笑,咧了咧嘴,被侯建瞪了一眼。 “你没什么说的,我倒有几句话要交代。”侯建横起脖子,说:“你就当我爱说人家坏话,肯记就往心里记一记,不肯记也随你。” 浦春麟看侯建一幅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表情,觉得更是搞笑,忍不住笑出声。 侯建跟领导演讲似的,慢悠悠一抬手,先天下之忧而忧:“你看你,一笑就像个白痴,成天傻x呵呵地在那里乐,情商怎么这么低呢。” 真是那什么嘴里吐不出象牙,浦春麟不乐意了:“胖子你想临出国还体验下伤残人士的痛苦么。”死胖子,真是不揍就皮痒。 侯建的熊掌放上浦春麟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哥哥都是为你好,有些事你就不懂,比如我们班同学有几个看你不顺眼的,你知道么?” 这个浦春麟还真不知道,他觉得自己人缘挺好,被侯建这么一讲,浦春麟难免紧张,谁知侯建往下接了句:“其实本来就没人看你不顺眼。” 浦春麟简直想把这个故弄玄虚的胖子就地正法。 侯建道:“后来李梓超看你不顺眼你也知道,不过这人本来就扭曲,他小时候考试要是掉出年级前三,他爸会罚他站在水沟里,然后拿藤条打。扭曲的人都是给环境折腾出来的,你物理考全班第一,他怨上你,这怪他爹妈。” 据说李梓超家庭环境不好,有些八卦浦春麟从来没着心眼去打听,第一次听侯建讲李梓超家里的事,他实在觉得非常残酷而且不可思议。 原本李梓超是浦春麟生命中很尴尬的一块部分,现在听了这些,浦春麟只觉得有点儿泄气。 侯建接着道:“郑帆人挺不错的,她看上你是你赚,你别吊着她,要么跟她好好处,要么干脆点回了她,老吊着女孩子不是男人做的事。” 虽然浦春麟早就回了郑帆,但郑帆现在还在奋力追击是个不争的事实,浦春麟虚心接受教育。 “还有……”侯建深深吸了口气,做贼似的左右扫视一圈,压低的声音里透出浓浓的游移不定:“任祺……你也别老让着他,是男人就要有男人的样子,干吗老像个童养媳似的受他气……” 不等浦春麟反驳,侯建又声音极低地道:“任祺那人阴晴不定的,像个定时炸弹,每次他生气,你就得跟着受罪,我们几个都看了有气,碍着你的面子不说罢了,知道你跟他从小一块长大,感情不一般……”他没预兆地挺起腰杆,咳嗽一声,洪亮地道:“反正我这都是为你好!” 浦春麟听着有点脸红,他明白自己现在的生活重心完全放在任祺那,但他没想到他和任祺的事、他对任祺的态度都被别人看在眼里。 他呐呐地说不出话,脸烧得厉害,男性的自尊这回事就是看人下菜,除了一个叫“任祺”的状况,浦春麟在其他任何时候都算要面子的类型。 侯建又挥舞着他的熊掌唠叨了一堆,基本把浦春麟当弱智来说教,直说到晚自习铃声打响。 反正已经迟到,侯建跟浦春麟索性慢悠悠往教学楼走,两人快踏上楼梯,侯建又说:“我看任祺挺不喜欢郑帆的,但我估摸不出来他是不喜欢郑帆,还是不喜欢你跟郑帆在一起……” 浦春麟有些吃惊,想不到侯建这胖子,体宽而心细,能看得这么仔细入微。 但他又不愿别人说太多任祺的不好,实际上没有人愿意别人随意批评自己拥护的东西。 侯建观察着浦春麟的表情,知道这小没良心不乐意听了,但他还是狠狠心,说道:“我说这话你听了别不开心,任祺不喜欢郑帆,肯定不是跟人家小女孩不对盘,他多半是不想你交女朋友。有种人叫隐性虐待狂,以轻视他人为自己的最终生活目的,我担心任祺就是这样的人,我担心他不想让你过得开心。但他到底怎样我也不知道,反正……反正你看着办,别老跟傻子似的,什么都听,什么都信。” 这段话歇下好久,浦春麟才有点呆滞地点了点头,侯建拍拍他的胳膊,遗憾地看了这个似乎有些“扶不起”的小兄弟一眼,抢先几步往教室去了。 浦春麟也跟着他挪进教室。 侯建很快就不来学校了,期中考前第三天,他的书本、衣服和杂物,家里人过来收拾了整整一个下午。侯建离校的那天傍晚浦春麟回去宿舍,看到楼前的垃圾桶旁摆着两摞厚厚的书,他看得眼熟,蹲下来,发现两摞都是侯建买的“野书”。 侯建买大量的课外书,大多都是小说,古今中外什么都读。地上放的是一些现在流行的青春读物,浦春麟还记得摆在封面的两本侯建是边读边骂,看完后就把这两本书扔进衣橱再也没拿出来过。 浦春麟蹲下检查那两摞书,任祺就在一边等,不催他,也不走。浦春麟看得差不多了,拍拍屁股站起来,冲任祺笑,任祺也冲他笑,抬手摸摸他的耳朵,有些安慰性质的,浦春麟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教室里少了个成天聒噪的胖子,学习依然在继续。浦春麟身旁的座位空出来,他就把自己大堆的课本都扫进侯建的桌肚。 郑帆知道浦春麟的同桌出国了,就开玩笑说要转到他们普通班来,当浦春麟的同桌。 浦春麟在数学课上埋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背影 作者:晓十一 分卷阅读16 着头给郑帆回短信,问郑帆怎么知道他同桌出国了。 短信送出去才发觉自己嘴笨,郑帆能怎么知道,肯定是颜希伦说的嘛。 两人的短信一来二去,慢慢聊开来,一节数学课就过去了。 到了中午吃饭,任祺就会提醒浦春麟要专心一些。任祺心情好时,给予的提醒总是无比温柔,可以媲美按摩按对了穴位,让浦春麟极为受用。 这种时候他喜欢跟任祺抬杠,说一些“凭我这样天才的实力如何如何”之类不着边际的话。调笑起来任祺也不输给浦春麟,正好学校知名的理科天才储凌飞在旁边一桌吃饭,任祺跟他很熟,直接喊他名字。储凌飞是个小个子,戴副瓶底厚的眼镜,他从饭碗里把脑袋抬起来,疑惑地看着任祺。 任祺就一本正经地对浦春麟说:“你看,这才叫天才和实力的交相辉映,你那个是脑容量不足和偷懒在互拖后腿。” 然后浦春麟就笑,储凌飞那桌的人也笑,浦春麟笑着说:“我跟飞飞不就差一副眼镜嘛。”储凌飞啐他一口,说浦春麟戴一百副眼镜也赶不上。 饭桌旁气氛正鲜活着,颜希伦忽然掏出手机看了一眼,问浦春麟:“你手机关机了?” 浦春麟点点头,他的老手机早上跟郑帆发了好久短信,早就没电了。 颜希伦点点头,低头按了会键盘,过一会又抬头对浦春麟说:“郑帆晚上下了课有事找你。” 储凌飞那个班的人也不是书呆子,谁都知道点浦春麟跟郑帆的二三事,颜希伦这一句话简直像往油锅里撒了水,恰到好处地让大家眼里沸起了意味深长的笑意,也让浦春麟发怵。 浦春麟发怵,不是因为颜希伦的话,更不是因为大家展开的调侃话题,只是因为这些事情发生的场合不对——任祺在这坐着。 有些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心电感应不在科学能解释的范畴内。浦春麟没抬头看任祺,但他知道有些事情是雷打不动的,任祺从来不会对浦春麟手下留情,就好像浦春麟从没估计错他的心情,他们对彼此从来没有失手过。 果然,任祺开口说话了,甚至没等储凌飞那桌人离开,一点面子也没给浦春麟。 他的笑很高明,他的嘴唇漂亮得让人想舔一口,浦春麟眼巴巴瞧着他,任祺嘴巴一张一合,“原来你上午在跟她聊天……” 浦春麟不敢多说,储凌飞他们在旁边起哄闹腾:“任祺你怎么这么不上路呢,你就该给未来弟媳妇的芳心做点贡献,把自己手机借给浦春麟。” 他们都以为任祺比浦春麟大,也是,任祺个子比较高,看着又稳重。 任祺跟储凌飞他们敷衍地说了几句,浦春麟赶紧扒完饭,推着任祺拉着颜希伦出了食堂。 整个下午,浦春麟都提心吊胆,郑帆的邀约没什么重要的事,他就推了,哈巴狗似的跟任祺。 傍晚吃过一顿压抑的晚饭,回到宿舍,浦春麟快快洗完澡,冲到隔壁宿舍守着任祺一块上晚自习去。任祺洗完澡出来见到浦春麟,终于慢悠悠开了金口:“你不去见她了?” 浦春麟可劲摇头,任祺接着道:“我没立场跟你说太多。但是我们这周就要期中考试,她不知道这次考试对你有多重要,你自己还不知道提醒她一下?” 听任祺这说法,似乎他对郑帆的态度不是有私人针对性的,好像他不喜欢郑帆,只是在意浦春麟的成绩会受影响。 浦春麟赶紧解释道:“没事,我还觉得跟郑帆聊天挺放松的呢……” 任祺打断他:“你是哪里放松,精神放松还是成绩放松?” 浦春麟就委屈了,他不觉得自己郑帆发短信聊天成绩就退步了,好吧,他的成绩进步是不大,但也还好吧,他也就是不求上进了一些而已。 有人在旁边打趣:“你们两个跟家长训话似的,好玩。” 任祺随手拿过外套披了,拉着浦春麟走到阳台,外头的风还是挺冷的,浦春麟半湿半干的头发一下子被风吹得极冷,想必任祺更冷。 “我不喜欢郑帆,她不懂事,或者说是她装‘不懂事’,不管哪边的原因,她都造成了一些不小的问题,她不会体谅人。”任祺说道,这是他第一次开诚布公谈郑帆,第一次这么清晰直白地对郑帆表达意见。 但浦春麟总觉得,任祺不喜欢郑帆不是因为人家女孩子“不懂事”。 可是更深层的原因,任祺是不会说的。 他是个命令者,浦春麟只要做一个执行者就够了,不用知道任何原因。 之前侯健说,有的人是“隐形虐待狂”,那是一本叫《我们内心的冲突》书里的内容。后来侯健又跟浦春麟仔细解释了这个词,大概意思是说“有些人看不顺眼别人的幸福,他们往往以挫败他人为乐”。 大概侯健真的挺想说任祺坏话的,浦春麟那时只是听着笑,说“胖子你也太容易翻脸不认人,前头还叫人家祺祺,后头就叫人家虐待狂”,把侯健气得直跺脚。 漆黑浓重的天幕下,世界好像是个弧形,冷冷的风吹得浦春麟无比清醒,他忽然想起以前小学时任祺说他不喜欢赵晓雨,那时自己没有替赵晓雨分辨,他只是在后来有些有意无意地避开赵晓雨,因为不想让任祺不开心,也不想听任祺说更多赵晓雨的不是。 但后来初中三年陪着浦春麟玩耍的人不是任祺,而是赵晓雨。 浦春麟不觉得任祺是那种“隐性虐待狂”,他跟任祺亲密的时候,任祺特别特别好。但浦春麟又不喜欢别人说自己喜欢的人和事物,小时候任祺说赵晓雨他会觉得不太高兴,之前侯健说任祺他也觉得不舒服,现在任祺说郑帆,他还是觉得不对。 没得到回答,任祺皱了皱眉,他说道:“至少,我觉得郑帆跟你不适合……” “说着么多理由,反正你就是不喜欢郑帆。”浦春麟难能可贵地顶了一句,说完后他自己都惊讶地张大了嘴。 任祺的脸色瞬间黑得像从山西煤井出来的,他的声音冷硬下来:“你倒知道我不喜欢她,我以为你昏了头什么都不知道呢。” 浦春麟有些难过,他受得了任祺的脾气,任祺发火其实没那么可怕,任祺有时候无比刻薄的讽刺才能把人杀个精光。 他还想说什么反驳的话,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实际上就算他知道要说什么,他也不敢再说更多。 气温太低,浦春麟打了个喷嚏,头一次在被任祺训话时转身回宿舍,任祺在他身后一愣,明白他这是要用沉默来反抗了,立刻说道:“你给我站住。” 浦春麟确实站住了,肩膀微微地颤抖。 可等任祺刚往前走了一步,浦春麟就弹起来,像被针扎了一样,兔子般跑回了自己宿舍。 与其说是“跑”,不如说是“逃”。 任祺在后面走了两步才停下。 冷战,对浦春麟来说,大概是最恰如其分的斗争。 任祺忽然在夜风中笑了,在春风料峭的夜晚,像一场五光十色的梦靥。 行,他就看浦春麟能撑到什么时候。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背影 作者:晓十一 分卷阅读17 第11章 第十章 生平第二次,浦春麟跟任祺怄气。 第一次就是浦春麟没考上少年班那事,那回他给自己摆了半天脸色生了半天闷气,最后化解在任祺一句轻飘飘的劝解里,后来4年太平日子,谁“主”谁“仆”一清二楚,浦春麟甘之如饴。 没错,任祺给浦春麟摆过几百次脸色,浦春麟还是第二次小做反抗。 附属国虽然永远只有倒贴的份,但脾气还是在的。可惜国力强盛的决定因素实在是太多了,历史告诉我们,小国家偶尔的不顺从往往会因实力差距太大,而以失败告终。 实际上浦春麟跳回宿舍的那个晚上就没睡好。 后天就是在一中学子生命中起着极其重要作用的分班考试,但是浦春麟居然失眠了。 他想了许多事,脑海里好像有着堆成山的乱麻,心口被压得沉甸甸的,找不出头绪又没法一把火烧干净不去想,他睁着眼睛到一点,才想要入睡,可一会浅浅地睡着了又立刻被各种思绪冲醒,结果整晚都没踏实地睡过。 早上四点半,浦春麟悄悄从床上爬起来,蹑手蹑脚走进厕所。 摸黑洗漱完才五点不到,浦春麟回到宿舍开始穿衣服,尽量不发出任何动静,全部收拾完毕,也才五点。 然后浦春麟只好坐下抽过一本练习册翻看,时间慢慢将晨曦扯进宿舍,同学们陆续翻身起床洗漱,看到浦春麟直愣愣坐着,都吓一跳:“浦春麟你撞邪啦!起这么早!” 浦春麟心里揣着事,随手拿书本拍拍说话那人的腿:“去!你才撞邪!” 同学摸着屁股进了卫生间,浦春麟发着呆,想着今天要怎么去找任祺。 等同学们都呼呼啦啦招呼着去上早晨第一场早读,浦春麟深吸一口气,心不在焉地收拾了书本走出宿舍。 刚跨出门,心脏就开始不受控制地乱窜——任祺站在隔壁宿舍门口,穿着一件灰色的外套,低低的领口露出洁白的脖子,下巴微昂,把温柔的微风都带出骄傲的气息来。 浦春麟心慌得脑袋发晕,任祺这是在等他?任祺不生气了?等会挨骂是免不了的吧?不过任祺不生气就好……但自己要怎么开口跟任祺说第一句话?要怎么跟任祺讨饶? 乱七八糟地想着,浦春麟却不敢往前迈步,任祺的视线没有任何偏移,只盯着宿舍里头,似乎没意识到浦春麟就站在五米开外的地方。 任祺宿舍忽然冲出个人,也是熟识的同学,左手搭在任祺胳膊上,弯腰把鞋后帮提起来,嘴里说道:“任祺,不错,够意思,当真等我呢,我可没钱请你早饭啊。”说完从任祺怀里抽过两本书。 任祺笑着对那男生道:“说得我好像缺顿早饭似的……” 两人说说笑笑地走远了。 浦春麟愣了一会,初见任祺时的心慌失去支撑,换上无尽的窘迫和茫然,消散的悸动反衬得他有点像自作多情的小女孩,情窦初开脸红心跳结果捞了一场空。 身后同学陆续出来,拉扯着浦春麟一块去上早读课了。 还好第二天就是期中考试,现实不容许浦春麟花太多时间去苦恼任祺的事,考试紧张有序地进行了三天,这三天每个高一师生都紧绷着神经,考完了略略收拾心情,依旧是课程表上望不到头的轮回。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时,正好是傍晚放学晚饭的钟点,人潮像被岩石劈裂的流水,分成几股熙熙攘攘往不同食堂流去。浦春麟抱着自己的书本走出考场,下意识地四下张望,却只瞧见教学楼下郑帆穿着一身漂亮制服站在那里,见他走下楼,甜甜地笑:“考完啦?”声音非常大家闺秀。 浦春麟点点头,问郑帆是不是等了很久了,郑帆说她刚从国际班考场过来,两人边聊边往食堂走。 考试要拼精气神,考完就是小半刻钟点的喘息,今天学校食堂也挺窝心,买的肉包一口咬开,里面是结结实实的肉块伴着鲜浓的汤汁,浦春麟吃得舒服,心情就松快一些。 郑帆点了个紫菜包饭,她把米饭里面裹着的香肠抽出来要往餐盘里扔,浦春麟赶紧说:“别浪费啊,给我吃。” 他右手的筷子挑着面条,左手举着肉包,哪边都舍不得放下,看起来真是贪吃得有趣,郑帆“噗嗤”一声笑了,顺着浦春麟的意思,夹起香肠喂到他嘴边。 这动作有些亲昵过头,浦春麟老不下脸去咬,正要放下面条去夹那香肠,猛然见到任祺端着餐盘从对面走过来。 浦春麟立刻屏住呼吸挺起腰杆,目光锁上任祺的脸,希望任祺看他一眼,像接受检阅的士兵期待长官赞许的目光。可是任祺目不斜视走来,似乎又没看到浦春麟。 快路过浦春麟他们桌边,任祺的视线忽然往下微微一瞥,由那根郑帆夹在筷子上的香肠扫到浦春麟的眉眼,眼神锐利像是一把刀,要割断郑帆和浦春麟之间本来活泼的气氛。 浦春麟和任祺的眼睛对上,手指一个哆嗦,筷子上的面条掉回碗里,任祺已经过去了。 郑帆把香肠放进浦春麟的面碗里,语气轻松得像只晨林间的小鸟:“快吃吧,要是不够我再去买烤肠。” 浦春麟闷闷不乐地低下头重新吃起来。 四天,这是浦春麟跟任祺冷战的时间,即是不说话、零交流、视彼此为陌路。 不,是任祺单方面视浦春麟为无物。 考试期间他们不在一个考场,自然讲不到话,可在考试结束后的今天看起来,任祺也没有跟浦春麟和好的打算。 浦春麟有些垂头丧气地送郑帆回到女生宿舍门口,郑帆又拉着他说了好多话,国际班每周都有双休日,她想找浦春麟有空的时候一块出去玩。 管理宿舍的老太太防贼似的盯着浦春麟瞧,浦春麟被这老太太和周围回宿舍的女孩子们看得满脸窘迫,好容易跟郑帆道了别,迈开腿又撞见任祺。 任祺也是送颜希仑回宿舍,那两人大概因为交往得久,激情归于平淡,没太多乱七八糟的话说,只见颜希仑从任祺手里接过课本,淡淡地走进宿舍大门,瞧见浦春麟还打了招呼。 浦春麟缩着头跟颜希仑问了好,他低垂的视线范围只有任祺的小腿和鞋子,很快那双鞋子转了个方向,离开了。 浦春麟赶紧跟上。 他不敢走到任祺身边,怕挨骂,更怕不挨骂。 他只能保持那么两米左右的距离坠在后头。 慌里慌张地看着任祺的背影,浦春麟忽然好像连路都不会走了,他就像只跟着鸭子妈妈学走路的小鸭子,走得摇晃又慢吞吞,左脚不停地绊右脚。 可是他们一路都没有说话,任祺走得不紧不慢,依然是平常那样,好像他刚才没看到浦春麟,又好像他看没看到浦春麟都一样。 细小的雨水伴着晚风落下,任祺已经进了男生宿舍的楼道里,并且毫不犹豫地走上了楼梯,浦春麟站在楼下,不断有人从他身边匆匆跑过。一阵小小的风吹来,稀疏的雨水拂上浦春麟的额头和侧脸,他低头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背影 作者:晓十一 分卷阅读18 揉了揉眼睛。 期中考试的成绩大概要四天后才出来,分班的结果则是在一周后揭晓,之前这短短的时间正好能给学生稍微调整一下。 但是周末依然没有,在学校里的国际班学生收拾书本乘着奔驰宝马回家休息时,从高一到高三的普通班学生还是要按规章制度上课。 侯健走了之后,班里陆续有几个同学表示过高二应该会出国读书,一中多半学生家中有高知识分子亲属,对国内外大学环境的差别比较了解,家里有条件的,自然就想送孩子出国。 数学课代表钟一山是班里跟侯健并驾齐驱的活宝之一,本来他是任祺后座,高一下学期开学时换到了浦春麟的后头,他家人大概也打算送他出去,早上化学课一结束他就在说这事。 “我舅舅以前在澳大利亚读书,我大概是也去澳大利亚。”钟一山摇着把纸折的破扇子说道。 别人闹他是去澳大利亚学剪羊毛,钟一山摇头晃脑地说:“错,是去挤奶。” 说完他就笑了,站着聊天的男生们也促狭地笑,浦春麟都吭哧吭哧笑了两声,钟一山的同桌是个女生,甩给钟一山一个白眼,嫌弃地骂了句“恶心”。 立刻就是钟一山跟那女生开始源源不绝地斗嘴,浦春麟笑着看他们叽叽喳喳地吵架,旁边有人起哄说“小夫妻”如何如何,钟一山拍案而起:“夫妻?她想得美!世界上就剩她一个女人也别想。” 那丫头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指着钟一山鼻子“呸”了一声,怒气冲冲地骂道:“你以为世界上就剩我一个女人还轮得到你吗?!” 顿时周围一片的哄堂大笑,浦春麟也像只小鸡似的“咕咕咕”笑起来。 这边正热火朝天地闹着,几个人走进教室,浦春麟抬头,傻笑还挂在脸上,门口任祺往这边远远地一看,又撇开头跟旁边的人说话。 这是早上第二节课下课,外头在下雨,不用出操,下课时间挺长。 浦春麟被任祺那一眼看得立刻没有了笑闹的兴致,今天是第五天,任祺还是不跟他说话。 他想发短信给任祺,不敢,怕任祺不回。 他也想下课的时候装作没事地去找任祺说话,问他中午吃什么,问他傍晚去哪里吃,这一周好不容易有个周末,他想问他要不要出去玩。 如果任祺出去玩,浦春麟就不跟郑帆出去了。 但是浦春麟不敢。 他知道,任祺的气还是没有消,刚才任祺从门口投过来的一眼实在冷淡至极。 上课铃声响起,浦春麟从书桌上堆叠的书本里抽出这节课要用的练习册,刚翻开一页,就忍不住鬼鬼祟祟地回头看了任祺一眼,任祺低着头看课本,嘴巴紧紧抿着,眉头微微皱着。 任祺现在的座位在他右后方,两人之间隔了一排座位。 浦春麟盯着任祺的脸瞧了一会,任祺突然抬起头,往左前方看过来,狠狠地瞪了浦春麟一眼。 浦春麟被逮个正着,立刻火急火燎地扭过头,埋下身子看向自己的课本,但上面的字好像糊了似的,一个都看不清,放松了焦距一个个字读过去,又没法连成一句话。浦春麟满脸赤红地抓耳挠腮,把头往下低了又低。 老师讲了什么,浦春麟听不进去,还好桌边有高高的课本挡着,他开了好久小差,右边有同学站起来回答问题,浦春麟想看看那位同学,借机再看一眼任祺,脖子却像被冻僵了,根本没法往右边转动分毫寸厘。 浦春麟知道任祺应该抬头看着那站起来回答问题的同学,任祺的眼角余光也许会扫到自己,想到这个可能,浦春麟的脸就红得快烧起来,赶紧抬手托住自己的半边脸颊,强迫自己把脸对着左边。 浦春麟的座位靠近窗户,现在快入夏,室外是嫩绿一片的高大树木。他们这层楼的教室一年四季基本不开朝南的窗,因为外头的大树实在长得太过茂密,枝桠点着窗玻璃。春夏开窗,有树上的小虫飞进来,秋冬开窗,有北风刮下的树叶飘进来,难得有安宁。 但是浦春麟很喜欢这些树木,冬天树叶落得干净时,太阳穿过交错纵横的树枝晒下暖融融的一片;夏天树叶很茂密,好看又遮阴。现在树叶长势还不算旺,但是绿得鲜嫩,天气晴朗的时候,树叶缝隙间投下一片一片的阳光,特别好看。 窗玻璃上倒印着班里同学的身影,当然也有任祺,浦春麟偷偷摸摸地找到他,倒影而已,看得当然不算清楚,他只能看到任祺低着头,好像在写字,一会儿又托起脸来。 那是任祺的习惯动作,他左右手都会写字,所以他右手托着脸,左手拿着笔。 浦春麟能想象任祺现在脸上长长的睫毛垂下的样子,他能想象到任祺动作的每一个细节,他习惯看一会书,就闭一闭眼睛。 任祺其实很少用左手写字,但他左手写字的样子非常特别,就这一点浦春麟都崇拜任祺至极——左手写字多了不起——在浦春麟这个盲崇者看来,任祺用左手写字,就像别人在篮球场上反身灌篮一样帅气。 浦春麟有些着迷地偷窥着窗户里任祺的倒影,恍恍惚惚地上了两节课,直到下午物理课上被时刻关注他的物理老头打趣说在“梦游”,才打起精神好好听课。 可是到下一节课,浦春麟又故态萌发,他没法控制自己去看任祺。 快下课时任祺抬头看向浦春麟的座位,浦春麟掩饰在手背后的视线敏捷地捕捉到任祺的目光,心里涌起一阵唐突的甜意。 他就知道任祺不会真的跟他绝交,任祺现在只是生气,只要等他气过了,气顺了,自己再去找他说话,乖乖地挨两句骂,一切就能回到最初的轨道。 意识到这一点的浦春麟忽然一阵放松,被空洞的难过吸走的精力一下子全部回到身上,接下的体育课卯足全力开跑。 一中的体育课还算有趣,因为基本是自由活动,是学生难得可以放松跑跳的时候。 上课后跑过八百米,体委借来篮球,浦春麟第一个运球跑上篮球场。 中午他惦记着任祺的事,胃口不太好,打的排骨只吃了两块,现在胃里空空的,隐隐地疼。 不过小毛小病阻止不了浦春麟的篮球大业,打了二十几分钟,实在疼得有些厉害了,他才歇下来,走到场边低头坐下,按着腹部,转着脑袋找任祺。 任祺也爱运动,但他不常上场打球,浦春麟脑袋转来转去,没找到任祺。 刚打起来时,浦春麟还拿眼角余光看到任祺远远地站在场边看呢,因为任祺在看,浦春麟就打得更卖力,刚才奋力地一蹦一跳,肚子才疼得厉害起来。 冷汗涔涔地歇了一会,下课了,几个人吆五喝六去小卖部买饮料,下面还有节自习课就吃晚饭了。 浦春麟肚子疼得厉害,脸色有些发白,老师看到了,惊讶地问他哪里不师傅,浦春麟摆摆手,“胃疼,没大碍,歇一会就好。” 老师赶紧招呼体委过来,把浦春麟扶进教室去了。 浦春麟以为自己这是胃疼,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背影 作者:晓十一 分卷阅读19 吃过晚饭就好了,可等到吃饭时,腹部却还是不舒服,连带浦春麟晚饭也没吃几口就匆匆放下碗筷,跑回宿舍休息去了。 这一疼,又是足足疼到晚自习第二节课下课,情况还是没有一点好转。 浦春麟没法子,只得打电话给爸爸,第三节晚自习下课,浦春麟爸爸和任祺爸爸匆匆赶到学校,浦春麟已经趴在桌子上起不来了。 第12章 第十一章 浦春麟在医院睡得半梦半醒,听见家里人跟医生说话的声音,他慢悠悠掀开眼皮,入眼是一片死气沉沉的白,妈妈俯下身看他,表情很紧张,尽管浦春麟刚才经历的只是场小小的阑尾手术。 04年割阑尾,医院都还走传统手术的路子,开刀过程尚不算煎熬,浦春麟只记得打麻药时的剧烈酸痛。他抬起没扎针的右臂抹了抹眼睛,跟妈妈要水喝。 妈妈看起来憔悴得很,眼睛周围乌溜溜的一圈,床边的医生低头对浦春麟说:“要排气后才能喝水进食。” 浦春麟不理解“排气”的意思,那个板着脸的医生冷冰冰地解释道:“就是放屁。” 接下来几个小时,浦春麟的梦全部都围绕在“排气”上面,开刀的部位有些疼,整晚都没睡踏实,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了。 喝了水,征询过医生的意见,妈妈给浦春麟喂了些稀饭,边喂边跟浦春麟唠叨,说他怎么那么不小心,也不早些打电话回家,再晚一些时间阑尾就穿孔了。 浦春麟不晓得这事算大算小,他只觉得自己上了一中后就遭受各种人生伤害,生理上的和精神上的,而且花样不断翻新没个重样,大概一中与他八字不合,没折腾出大毛病倒算浦春麟自己的造化了。 吃了东西休息一会,无所事事,没几分钟浦春麟就昏头昏脑地睡过去。 医院独特的药品气味像拉开一张大网,把人裹得不知身在何方。傍晚,浦春麟又在别人说话的声音里转醒,半梦半醒之间似乎听到任祺的声音—— 任祺来了!浦春麟心里一跳,赶紧张开眼睛来,任祺果然站在床边,跟浦春麟妈妈说话。 浦春麟知道任祺应该会来,但他不知道任祺会来得这么早,毕竟任祺还在生气。高兴之余浦春麟无暇顾及其他,撑着手臂就要坐起,任祺倾身扶住他,浦春麟想问任祺是不是不生气了,可是嘴巴张了半天只结结巴巴地咕哝出一句:“你,你来啦……” 任祺笑笑不说话,妈妈说:“任祺都来好一会了。”一句话就把浦春麟激动得脸通红,像喝醉了酒的中年人,抬着右手抓住任祺的胳膊,任祺让他抓着,依然是笑。 妈妈张罗出浦春麟的晚饭,是一碗清清爽爽的炖蛋,还有稀饭,浦春麟脸红扑扑地问任祺吃过没,任祺说吃过了。 病房里三张床,浦春麟睡靠近门的那张,有个老爷子睡靠近窗户的那张,中间的空床一时半会没病人入住,昨晚浦春麟妈妈就睡在这张空床上。病房里凳子少,浦春麟妈妈喊任祺在空床上坐一会,她搬过唯一一张凳子放到浦春麟床边,任祺挡住她:“阿姨,我来帮浦春麟吃饭,你歇一歇。” 任浦两家交往非常亲密,浦春麟妈妈把任祺当半个儿子,也不跟他多客气,把炖蛋碗交到任祺手里,就匆匆回家拿换洗衣服。 浦春麟瞪着眼睛看任祺——他先把碗放回床头柜,不急不缓地在凳子上坐了,拂一下裤腿,拿毛巾抹了抹手,才重新端起碗,勺子轻轻撇过光滑水嫩的炖蛋,刮起一小块,送到浦春麟嘴边。 “放了有一会了,应该不会烫。”任祺说。 浦春麟抬起右手,想接过勺子自己吃,任祺的手往后一缩:“你别动。” 浦春麟只得乖乖接受任祺的“服侍”,这感觉真是奇特,低眉顺眼的任祺看起来毫无攻击性,不久前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冷战一下子变得无法进行回忆和表述。 ¬¬¬¬¬吃了整碗炖蛋,浦春麟脑子里绷紧的弦慢悠悠松落,任祺问他还要不要吃些稀饭,浦春麟摇摇头。任祺站起身收拾了空碗,拧紧装着稀饭的保温壶盖子,又给浦春麟倒了杯热水。 做完这些,任祺就说要走,浦春麟急了,怎么任祺这么快就走了,他还没跟任祺好好说话。一急,浦春麟脱口而出:“任祺!” 任祺“恩”了一声,看向浦春麟,看起来极有耐心,浦春麟充满希冀地望着他,简直像在看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问道:“你……不生气了……?” 病房里还有其他人在,加上自己没底气,浦春麟那话问得气若游丝飘飘荡荡,可是任祺还是听见了。 他矮下身,轻轻地说道:“等你好了再跟你算账。” 浦春麟立刻泄了气。 学校还没放假,浦春麟估计任祺是请了假过来的,一中要请假很难,任祺有这份心就够让浦春麟高兴一阵子。 任祺说要“秋后算账”,浦春麟也没当一回事,任祺能来看他,过后再“算账”又能算出几笔呢。 人要是没东西“压”着,骨头就容易轻,浦春麟挥别阴暗的过去,不带走一片云彩。心情好起来,话也变多,百无聊赖之下,发了条短信给闷在家里准备考试的侯健,让他快快减肥,不要出国丢祖国人民的脸,把胖子气得吱哩哇啦乱叫。 又过一天,任祺打电话跟浦春麟说他期中考的成绩,这是全班最后一次统一公布总分排名,浦春麟考了十四名,要进强化班问题不大。 浦春麟挺高兴,刚挂了任祺的电话,班主任的电话又打过来,也是跟他说成绩的事,顺便确认下他的分班志愿,文理分班志愿这种事在一中就是走走形式罢了,浦春麟不用说,当然是理科班。 妈妈在医院里陪了浦春麟两天,第三天换爸爸来陪,下午浦春麟把分班考的成绩跟爸爸说了,爸爸挺欣慰,说儿子虽不像任祺能考第一名,每次都略有进步也不错。 傍晚,同病房的老爷爷家来了许多客人,病房里一下子热闹起来,浦春麟爸爸出门置备晚饭,爸爸前脚刚走,病房里就探头探脑走进两个意外的客人。 浦春麟大叫一声,哈哈大笑,赵晓雨!居然是赵晓雨! 赵晓雨被浦春麟的叫声吓得一跳,找到浦春麟,冲上来就往他脑门弹了两记狠的,季淳青从后面走过来拉赵晓雨:“没轻没重,人病着。” “就是,我病着!”浦春麟笑道,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忽然充盈起来,好像吃了仙丹似的,他自己撑着床坐起来。 季淳青跟浦春麟也是老同学,但两人从没在一个班过,只是通过赵晓雨认识,交情倒算不错,季淳青话不多,但是很老实,没有赵晓雨那些闹腾的烂脾气,是个非常懂事的孩子。 好久不见,季淳青出落得“亭亭玉立”,他走过来把带过来的水果放好。赵晓雨已经一屁股坐上浦春麟床边的凳子,毫不客气地拿过一个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背影 作者:晓十一 分卷阅读20 香蕉剥了,先给季淳青吃一口,才自己一口一口地吃。 “操。”浦春麟笑着骂了句脏话:“我刚开了刀,你好意思吃我的水果。” 赵晓雨扔了香蕉皮:“就吃你的祭品,怎么着吧。” 季淳青笑得不行,浦春麟气得抬手就想打赵晓雨:“去你的祭品。” 赵晓雨大笑着躲开浦春麟的拳头,季淳青抿起嘴坐到那张空床上,他像棵植物,乖巧又独立,和他处,就算不说话也不会不自在。 浦春麟和季淳青本来就没熟到一个份上,索性专门对付赵晓雨,赵晓雨张牙舞爪地说些不着调的琐事,比如他们学校马上要分班,他又跟一个女孩子吹了,还有他两都喜欢的篮球明星现在在哪个球队等等。 两人聊到兴起处,浦春麟手机响了,他接过来,是任祺。 电话里任祺说他本来今天也准备过来看浦春麟的,可是学校有些事,就耽搁了。 浦春麟当然不会介意,快乐的事连续消化完就会空虚,他也不希望任祺请那么多假。 电话挂了,赵晓雨眼睛快斜出眼眶外:“姓任的?”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季淳青对赵晓雨道:“别这样说人家,还是任祺跟我们说浦春麟开刀住院的呢。” “任祺说的?”浦春麟奇怪道。 “恩。”季淳青点点头,“你们学校进度比我们快,我问任祺要你们学校的笔记,他就跟我说了你住院的事。” “他不说我也能知道。”赵晓雨不冷不热地说,又亡羊补牢地补了一句:“算了,今天这样的好日子,我们不提扫兴的事。” 赵晓雨对任祺表达不满,浦春麟听了就不会觉得那么生气,赵晓雨没个正经,讨厌别人都讨厌得丢三落四,浦春麟只觉得赵晓雨这样说任祺很好笑,道:“呸!我开刀算什么好日子,呸!” 赵晓雨拉了浦春麟的手腕看,看得“啧啧”有声,“瞧这细的,跟杨白劳似的。” 浦春麟又想笑,赵晓雨说的都是什么屁话,忽然赵晓雨脸色一正,说道:“老浦啊,你不会事事都听姓任的吧?” 浦春麟愣了愣,赵晓雨就着他的手背屈指弹了下狠的:“没出息!” 浦春麟痛得缩回手,赵晓雨尤在恨铁不成钢地叹息:“没出息啊没出息!” 这话浦春麟就不乐意听了,这怎么能叫没出息呢,他反驳道:“我也没有都听任祺的啊,我有原则的。” 赵晓雨笑得促狭无比:“你的原则埋在地底吧。” 三个人又聊了会天——主要是赵晓雨单方面发表了些对“浦春麟老听任祺的话”的不看好——临走,赵晓雨让浦春麟“有情况打电话”,浦春麟笑着赶苍蝇:“滚吧滚吧。” 那两人总共就呆了二十几分钟,还赶着回去上晚自习呢,看来读什么学校都不容易。 爸爸买回晚饭来,看到地上的果篮:“有人来了?” “恩,赵晓雨和季淳青来的。”浦春麟答道。 “哦,晓雨……那小子……”爸爸笑了,打开饭盒,一勺一勺地喂浦春麟吃。 浦春麟今天精神挺好,见了老友,跟任祺打了两个电话,所有的事情都是好事情,所有的好事都让他心情大好,于是一口气吃了一大壶稀饭。 晚上浦春麟的梦充盈着非常实在的饱足感,幸福得像踩在云端上。 分班结果出来后的假期正好是浦春麟出院的日子,任祺分在一班,浦春麟分在二班。 浦春麟坐在家里的沙发上打瞌睡时,刚放学的任祺拎着一个大口袋过来了,浦春麟兴致勃勃地接过口袋一看,大惊失色。 里面尽是一些“野书”,有些是浦春麟自己买的,有些是侯健的“遗物”。 他的课本是任祺和钟一山帮忙搬到新教室的,课本堆里藏了什么“违禁物品”任祺当然搜得清清楚楚。 只见任祺意味深长地眯起眼:“原来你上课都在忙这些事……” 浦春麟露出不能更谄媚的笑:“要不是你找出来,我都不记得我有这些。” 任祺笑了笑,浦春麟的伤口还没拆线,不敢使力,只能先把那口袋往茶几边拨了拨,任祺软绵绵地靠上沙发扶手,撑起脸看浦春麟。 他做这个动作看起来软趴趴的像没骨头,要命的是还不难看,只是懒洋洋的,有点像什么动物。 浦春麟冲他傻笑,脑子里闪过住院时任祺对他说的“等你好了再跟你算账”这句话,要说出院前他对这句话还很不以为然的话,现在就是在意得不行——任祺不会真的跟他“算账”吧? 任祺说有些渴,浦春麟想去拿桌上的温水,任祺坐起来:“你别动。” 浦春麟豪气地拍了拍胸脯:“我又不是瓷娃娃。” 任祺喝了口水,嗤笑地看着浦春麟:“你别在我眼前倒下就行。” 浦春麟还想抬杠,任祺缓缓放下杯子,忽然说:“郑帆有没有去医院看过你?” 任祺居然主动提郑帆,真是西边出太阳,浦春麟试图斟酌一下词句,立刻被任祺看穿动机:“怎么?这还要想?” 这句话一出,浦春麟简直大气也不敢出,立刻轻言慢语地答道:“没……没来……她这个月请太多假……老师不给批了……” 任祺站起来,弯腰凑近浦春麟的脸:“国际班的假难请,还是我们班的假难请?” 浦春麟缩进沙发里:“我们班……” 任祺就着那姿势,继续说:“那我去医院看你几次?” 浦春麟大气也不敢喘地答:“三、三次……” 任祺又凑近了一些:“那你为她跟我吵架?” 地理学习材料里说,气压高低问题是相对而言的,其中气压最低的地方,叫作“低气压中心”。四周压力较高地方的空气都会流到中心来,这就像四周高山上的水都汇集到盆地中心去一样。 在任祺的低气压下,浦春麟眼泪都快冒出来了:“我没……” 任祺直起腰来,看浦春麟像只鹌鹑似的战战兢兢,心里叹息一声,真是作孽。 他也想算了,可是一想起那天浦春麟跟他顶嘴,还是为了郑帆,他就觉得冒火,当然他知道浦春麟基本事事顺着他,那次顶嘴并不算过分,可是,是为了郑帆。 冷战这种事,两边都不会好受,只是任祺属于主动施以冷暴力的那方,加上一点猫捉老鼠的趣味,他就忽略了自己心里同样压抑的一团乱。 任祺坐回沙发,客厅里忽然安静了,只有电视屏幕上的一些对话声。 任祺忽然问道:“你喜欢郑帆吗?” 这个问题丢得挺平和,是最普通的朋友之间都会问的问题,浦春麟一下子放松警惕,答道:“要说喜欢,其实就跟喜欢小颜一样。” 任祺点了点头,抬手扶住额头,浦春麟好奇地看他,不知道任祺在打什么主意,应该不是坏主意,他周身都是淡淡的,也许只是在发呆。 任祺收起锋芒的时候,浦春麟就开始活络的时候,他笑着凑过去:“那你有多喜欢小颜啊?” 任祺露出那种略带讽刺的笑:“你指望我说跟喜欢你一样?” 浦春麟一脸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背影 作者:晓十一 分卷阅读21 痴呆似的笑:“诶呀,我知道肯定不一样。” 任祺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修长的十指盖住自己半张脸,忽然抓过浦春麟的脖子,在他嘴唇边轻轻一咬:“是啊,是不一样啊。” 这动作着实过头了点,浦春麟没试过与任祺这样亲密,脸一下子就蒸红了,往后缩了缩,任祺居然一路跟过来,单手撑着沙发,极接近地问:“你要不要知道是哪里不一样?” 浦春麟把头猛摇一气,任祺直起身子,好笑地看着他,半天后下了结论:“照你这样,要交女朋友还得再等五年吧。” 第13章 第十二章 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浦春麟觉得这话最近在自己身上是应验了。任祺说他们高一的一班和二班是整个学校最好的班级,因为离食堂最近,不管上课下课都能直接深入据点,浦春麟想想每天中午派个人打头阵,在食堂里应外合,再也不用为占不到位子而苦恼,就觉得无比愉悦,身上骨头一轻再轻。 除了这天大的好事,急速推进的暑假也到了,暑假开始一个礼拜后,浦春麟的成绩单寄到家里,他考得算不错,因着分班后老师再也没公布过总分排名,浦春麟只能自己估计,成绩单上打印的分数稳扎稳打,任祺看过他的成绩单,又说,“开学分班应该可以留在强化班。” 任祺说的话,浦春麟每一个字都信,赵晓雨则相反。彼时任祺、浦春麟、赵晓雨、季淳青四个人正好在浦春麟家玩耍,因为浦春麟过生日。听着任祺对浦春麟的成绩单品头论足,赵晓雨忍不住撇撇嘴,对任祺说:“你要真那么神,怎么没当成少年院士呢?” 一中的少年班汇聚下级各类天才并且向上级输送天才,老有小孩十三、四岁就带着爹妈去北京读大学,然而任祺不是那些少年院士中的一员。 他老被赵晓雨那粗糙的家伙呛声,简直已经堪称习惯,就懒得理会赵晓雨,挖了块西瓜挑干净瓜子,往浦春麟嘴巴里送。 浦春麟正目不转睛对着电视屏幕,他又输给季淳青一盘,简直邪门了,季淳青那个书生是基本不上过足球场的,怎么打游戏能这样快很准。浦春麟输得有点红了眼,夺过任祺手里的西瓜,举起铁皮勺子往下一扎,恨不得在瓜瓤里面乱搅一通,可他立刻被任祺狠狠拍了下手背,回过魂来,只得乖乖地低头去斯文地吃。 赵晓雨不放过任祺,死死叨着他问:“任祺,你成绩那么好,怎么现在没去读北大?” 季淳青也放下游戏手柄,坐到赵晓雨旁边,一声不响地吃西瓜,他文静得像棵吊兰,是水嫩而挺拔的。浦春麟则假装没听到赵晓雨问的话,他没胆子参合进这两人的纷争里,参合进去必死无疑。 任祺被赵晓雨叼着不放,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浦春麟坐在地板上,装聋作哑地弯腰埋头大吃特吃,任祺伸出一只手,食指点着浦春麟的后脑勺,手掌慢慢压住他的脖子,轻轻地盖住了,像摩挲家里的猫狗一样上下捋过。 浦春麟被任祺摸得面红耳赤,可他还是不准备吭声。 赵晓雨面孔上已经露出些小人得志的笑容来,他欣赏浦春麟不给任祺帮腔,觉得浦春麟还算可以,很有骨气,没有彻底屈服于任祺的淫威。 忽然任祺看向赵晓雨,说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比起某个不学无数但至今没被勒令退学的人来正常多了。” 这话里有话得太明显,赵晓雨很想拍案而起,一想,不对,他拍桌子了,那不就是不打自招么,他只好翻了个白眼恶狠狠地咬两口季淳青手里的西瓜,心里评价任祺为“尖酸刻薄”。 吃过晚饭离开浦家,赵晓雨骂了一路的“尖酸刻薄”,季淳青神情平静地看他,说:“谁让你自己在那里挑衅呢。” 赵晓雨想想,觉得季淳青说得对,同时又觉得季淳青有点胳膊肘往外拐。两人走到小区外头,家人开来接他们的车停在那儿,赵晓雨拉着季淳青钻进车子后座,想到任祺对付浦春麟的花招,抬手在季淳青脖子上狠命摸了一把,“老给姓任的说话!怎么回事你!” 可惜季淳青是个软硬不吃的,他懒得跟赵晓雨多说。 那边赵晓雨跟季淳青离开了,这边浦春麟在家里帮妈妈收拾碗筷,晚饭连上任妈妈一共有七人吃,菜炒得多,加上一个软乎乎的大蛋糕,桌上一片狼藉。任祺回家洗了澡再过来,看碗才洗过一遍,就挽了袖子帮浦春麟妈妈汰碗,等全部收拾停当了,浦春麟恰恰刚洗完澡,两人合计了一下,钻进浦春麟房间里去。 浦春麟和任祺冷战过一次后,被任祺那一套先兵后礼的手法收拾得服服帖帖,现在更是唯任祺马首是瞻——本来已经够奉献自我的了,现在更是彻底贯彻任祺所有方针,原本开阔的眼界一缩再缩,几乎快退回旧社会去。 两人一进房间,任祺就拉着浦春麟说赵晓雨的闲话,他本不是个嘴碎的人,只是被赵晓雨逼得没法子。那粗糙的家伙一见任祺的面就找茬,任祺在外人面前又喜欢端个架子,就不好跟赵晓雨太过争执。 跟浦春麟提意见没那么多讲究,任祺在浦春麟床沿一屁股坐下,直截了当地表明以后不想跟赵晓雨碰头。 浦春麟也不希望这两人碰头,忙不迭地附和了,说赵晓雨今天是有点太罗嗦,确实不太好——抓紧机会结结实实拍了一顿任祺的马屁。 任祺满意了,点点头,觉得浦春麟现在非常听话,继而看浦春麟就觉得非常顺眼。他伸手拉住浦春麟上了床,掀开他身上的衣服,浦春麟右下腹留下了一个盲肠炎手术的疤,现在颜色比两个月前已经浅了许多,是淡淡的褐色。 仔细端详了那个疤,任祺挺小心地伸手按了按,问浦春麟还疼不疼,浦春麟摇摇头,只觉得被任祺抚摸得有些痒痒,任祺盯着那个疤瞧了一会,忽然矮下身,把脸庞贴到了浦春麟的肚皮上。 浦春麟大吃一惊,不知道任祺要做什么,然而任祺只是贴着,自己提着脖子的重量,并不把头整个压在浦春麟肚子上。 这气氛在怪异中透出一点心有灵犀似的温馨,浦春麟的心脏慢慢提了会速,就按照那个高速度匀速行驶了。他捧住任祺的头,轻轻地捋了一把,任祺好似被打了麻醉枪的野生动物,比如豹子什么的,只是搂着浦春麟的腰,突然说:“我真不喜欢赵晓雨。”口气竟然是带了点撒娇的嘟嘟囔囔。 浦春麟又是大吃一惊,想任祺这是怎么了,吃错药了? 他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好囫囵地支吾了两声,任祺的头搁在他的肚皮上,柔软的头发摩挲着同样柔软的肌肤。 又过了一会,浦春麟觉出奇怪的味道来。 他一个大小伙子,十六七岁,又是冲动又是激情的岁月,有些时候会很容易失控。“那儿”慢慢不妙起来,浦春麟的脸也渐渐烧成燎原的火势,过一会倒是任祺主动爬起身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背影 作者:晓十一 分卷阅读22 ,低头看了浦春麟下·体一眼,表情看起来并不嫌弃,只是就那样抿嘴笑了一笑,笑意恢复成他平时那种冷淡而渗人的模样,看来是麻醉药的药效褪去了。 浦春麟的脸红得像猴屁股,说了句“我要尿尿”就跳进卫生间,在马桶上坐了好一会。 暑假,天是热的,人是热的,心也是热的。 浦春麟在马桶上一片空白地想了好一会暑假作业安排进度,才让自己冷却下来,他慢慢走出卫生间。 任祺正坐在书桌边对着电脑,电脑开着只放音乐,他正在翻一本侯健的给浦春麟的“遗物”,似乎是本畅销奇幻小说。 抬头望见浦春麟,任祺冲他一努嘴:“刚才郑帆打电话找你。” 浦春麟以为“郑帆”这个名字现在应该是自己跟任祺之间的禁忌,然而似乎并不是,可他依然不敢主动给郑帆回电话,只是走到床边抓起手机看了一眼,就放下了。 任祺合上书:“打回去吧,她找你好像有急事。”又笑意盈盈地瞟了浦春麟一眼:“你生日嘛。” 浦春麟简直要为今晚通情达理的任祺而痛哭流涕了,他满怀欣慰地拿起手机按下拨号,那边接通了,郑帆在那头清清脆脆地祝浦春麟生日快乐。 郑帆是非常会说话的一个女孩子,尤其地会起话头,浦春麟好不容易婉拒了她说要寄到浦春麟家的礼物,她就开始说自己跟家里吵架的事。 会讲话不是大本事,郑帆还有一个本事是能把故事讲得趣味盎然,浦春麟听着郑帆说自己跟爸爸大吵一架,跑到苏州的爷爷家的事,听得很津津有味。 电话那头是只叽叽喳喳的小黄鹂,电话这头浦春麟也跟着咕咕咕地笑,他觉得郑帆这人真好玩,有时候说话就跟赵晓雨一样好玩。 沉浸在他人家庭伦理喜剧中的浦春麟一时半会忘记了房间里还有一个任祺,直到任祺走过来牵着他的手站起身,他才受惊似的耸了一下,回身发现是任祺,又怪没防备地冲任祺咧开嘴。 任祺也冲他咧开嘴,只不过他只咧了一半,浦春麟已经又沉浸到黄鹂的独奏中。任祺脸上的表情立刻像遭了洪灾一样褪去,但是他坚硬的只有表情,他的手依然是柔软的,他的动作也非常软,他又一次慢慢揭开浦春麟的上衣下摆,把手扶在他腰间,上下滑动了一下,右手按在浦春麟肚皮的那个伤疤上。 浦春麟这次觉得任祺的动作非常之痒,实际上他不是怕痒的人,但是架不住任祺胡来。他小幅度地动了动身子,没认真挣扎,任祺的右手往上抬起,在那宽松的t恤下,非常容易地、状似无意地擦过了浦春麟左胸口柔嫩的突起。 然后他的拇指又缓缓地沿着那突起的边缘擦过,那软软的小东西很快硬了,任祺按住浦春麟的左边肋骨,左手紧紧地楼了浦春麟的腰,嘴巴凑到他耳朵边,声音变得像块磁石:“电话打完了没?” 他的声音不大,但绝对可以输送到电话那一端去,果然,郑帆顿了顿,发问到:“他在你那边?” 浦春麟这时候才后悔自己电话讲了太久,任祺转身面对了浦春麟,又搂住他,轻轻地圈紧了浦春麟的腰身,两人的姿势一下子变得缠绵悱恻起来。 郑帆在电话那边不说话了,浦春麟也说不出话来,因为他发现他和任祺相贴的地方,任祺那边有些“抬起头”来了。 这个认知让浦春麟像被火烫伤了,而且被烫到的地方也很快起了反应,他面红耳赤地抬头望向任祺,心跳快得像在开法拉利。 任祺拿过他的电话,随手按断了通话,又把电话随手扔到床上。 浦春麟的脑袋嗡了一声。 本作品源自晋江文学城 欢迎登陆观看更多好作品 第14章 第十三章 大多时候,任祺都极有计划性,这就将他偶尔的出格凸显成六月的暴雨,总是毫无预兆和来势汹汹。实际上最近任祺对浦春麟实施亲密动作的频率还挺密集,浦春麟像被豆大的雨点砸到般懵了一小会,反应过来,脸孔的反应快速又迅猛,立刻红成火烧云似的一大片。 任祺松松地圈着他的腰,两人之间并不是那么贴合,只是若有似无地轻轻相触,这反而让彼此藏在睡裤后头的触感显得更为明显和勾人。浦春麟羞愧地低下了自己的脑袋,微微往后挪了挪屁股,试图把自己和任祺之间的距离拉大一些,任祺由他动作,手掌从他的腰后挪到腰侧。 “聊些什么?讲了这么久?”任祺问道,歪着头,试图捕捉到浦春麟躲避的视线,不知道他对于两人现在的状态,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语气居然无比平常。 “没,没,没什么……”浦春麟蚊子叫似的答道,扒拉着任祺的胳膊又往后退了一点点。 “没、没、没什么……没什么聊这么久?”然而任祺并不准备放过浦春麟,他拽住浦春麟的手臂,牢牢地握着,往自己这边一带,两人的下·体一接触,浦春麟立刻化身为被人按在砧板上准备刮鳞剖腹的活鱼,羞耻得恨不得立即在这一刻死去。 任祺依然维持着他淡然的口吻,而且歪着头,全身透出一种浑然天成到可怕的天真来,似乎他是个未满10岁的小男孩,不仅好奇着浦春麟的聊天内容,还完全不知男人在欲望探头时的改变。 浦春麟脑子乱成一锅浆糊,憋红的脸以及视死如归的表情让他看着好像下一秒就要昏厥。任祺觉得好笑,又觉得浦春麟有些可怜,他手里用了些力气,稳稳地按住浦春麟的腰,低头把额头抵上。 “以后不要再和郑帆聊这么久,好不好?”他嘟嘟囔囔地说。 浦春麟眼冒金星地看着任祺近在咫尺的眼睫毛,他们身体紧密贴合的部分像装了颗炸弹,危机四伏惊心动魄,随时随地要把他的心脏从嘴巴里炸出来。 然而任祺的那里,似乎又起了些微妙的变化,他却只是重复着催促浦春麟着浦春麟“不和郑帆聊太久”,浦春麟的汗出了一层又一层,终于晕头转向地点了点头。 任祺这才眯着眼睛笑起来,低头轻轻地啜了一口浦春麟的嘴角:“乖。” 他们都刚洗漱完,任祺的嘴巴有些薄荷牙膏的气味,任祺的嘴唇像花瓣一样柔软。浦春麟被他亲得头皮一紧,知道自己要完蛋,居然回光返照般一个鲤鱼摆尾从任祺身上弹开,又光速蹿上床,拉开被子盖住脑袋。 任祺在他身后大声地笑,没了天真表情的掩饰,完全是心知肚明的口气:“怎么这么早就睡啦?” 浦春麟闷在被子里,他的下·身支起了一座小帐篷,他的心底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骚动,这让他感到无比的羞耻和委屈——至少今晚他已经不想再跟任祺说任何一句话了。 第二天早上,浦春麟被任祺起床的动静闹醒,他迷迷糊糊地跟任祺走到洗手间,任祺开始刷牙,浦春麟打了个哈欠,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背影 作者:晓十一 分卷阅读23 揉着眼睛走过去取牙刷。 任祺刷牙刷得满脸是泡沫,浦春麟在牙膏的清新香气打了个喷嚏,忽然惊醒过来,背过身拉开睡裤和内裤一看,下·体的毛和小腹布满了体液,基本都快干了,毛和毛黏在一起,别提多难受了。 浦春麟从没见过自己一次梦遗能有这么多内容,可被这场“大奉献”吓了一跳,他扔下牙刷和水杯跑到房间掀开被子,床单上不出他所料,有一大块湿乎乎的精斑,浦春麟看着却愣了愣,那精斑的位置明显在任祺睡的地方。 他毫不嫌弃地弯腰闻了闻,男人和男人的精液都是一个味道,要找出准确事主可不是容易的事。 任祺洗完脸走出卫生间,就见浦春麟像只训练有素的小警犬,正严肃地凝视着床单,好像正在检阅犯罪现场。他笑了笑,上前,“你还不去洗脸?” 浦春麟仰起脖子看向任祺,任祺抬手指了指自己的侧脸,浦春麟模仿他的动作,抬起右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他立刻明白了自己脸上有什么,赶紧往浴室冲去。 暑假过了半个月,浦春麟依旧不相信自己的“射程”会那样远,居然能落到自己脸上,如果说是他自己在睡梦中捞了一些抹到自己脸上的,还比较可信。 然而任祺抵死不承认,浦春麟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任祺坏就坏在可以在既定的事实面前摆出一副清纯的无辜表情,浦春麟打起精神跟他硬声硬气地转圜了许久,还是败下阵来。 他依旧不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他只知道自己被任祺恶作剧,抹了半张脸的精·液。 话又说回来,浦春麟以前梦遗可没那么多“存货”,谁知道他下体糊成一片的乱七八糟是谁的东西,至于床单上那一滩,肯定是任祺的了。 浦春麟不觉得厌恶,只是有些生气,因为他洗了一早上的床单,他能做出的唯一反抗就是半个月不主动找任祺玩。 这次的“冷战”,任祺倒一点都不介意,有空了还是照样往楼上跑,浦春麟不冷不热地对他,他一点不生气,笑眯眯地拉着浦春麟往自己腿上按。这次是任祺理亏得多,浦春麟笃笃定定地闹起别扭,任祺在屋里搂着他,把半边脸颊埋在他胸口,空调关了,只开着电扇,两人都汗津津的,一个不吭声,一个笑着,居然彼此都不想要分开。 暑假过了快一半的时候,任伯母从同事那要了只小猫回家养。 任祺不算多么喜欢小动物,浦春麟却很喜欢,妈妈回来说任家养了一只长毛的小白猫,他就有些坐不住了,任祺两天没来找他,他吃过晚饭扔了筷子自己往楼下跑。 给他开门的是任伯母,浦春麟乖乖地喊了人,任祺家也刚吃过晚饭,任伯母说任祺在楼上书房呢。 浦春麟点点头,说伯母我不找任祺,小猫在哪里呢? 刚问完,小猫从里面房间跑出来,绕着凳脚嗲转悠,冲任伯母嗲声嗲气地喵喵叫。 浦春麟一看就心花怒放,小猫不怕生,浦春麟蹲下来唤它,它警觉地瞥了浦春麟两眼,也试探着凑过来了。 小猫是鸳鸯眼,脖子短脚也短,一身勃发的长毛,又嗲又亲人,浦春麟心花怒放,把猫搂在怀里不肯撒手,结结实实逗弄了好一会。 放小猫吃饭时,任祺下楼了,看见沙发上的浦春麟,他那要笑不笑的表情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五点半就听见你声音了,猫有那么好玩?都过了半个钟头还不上楼?” 浦春麟拼命点头,小猫小狗当然最好玩,他家里不许养猫养狗,平时在小区看到邻居牵着狗出去遛弯都能让他驻足半天。 任祺坐上沙发,小猫正好吃完饭,回头奋力往沙发上上一跳,又往旁边一爬,居高临下地蹲上了任祺的大腿。 “诶呀,你家猫这么小都能跳这么高啊。”浦春麟笑得满脸都是花,他往任祺那边挪了挪屁股:“以后长大了肯定跳得更高。”说着抬手去搔小猫的脑袋。 小猫正在洗脸,冲他叫了一声。 浦春麟从任祺大腿上抱过小猫搂在怀里,一把一把地顺猫毛,百顺不厌,脸上的笑堆得能滴出水来。 任祺不动声色地看,浦春麟玩猫玩得有滋有味,不一会又抱起小猫,就着粉红的猫嘴巴啧啧有声地亲了两口。 任祺拎起猫后颈,那小东西立刻变得一脸呆滞,他把猫随手往地上一放,抬脚拨了拨猫屁股,任伯母走出厨房往房间拐,小猫眼明手快地跟上大主子钻进房间。 “诶……走掉了……”浦春麟惋惜地探身看着猫背影。 任祺也站起来,走进卫生间拿出一块毛巾,浦春麟依然望着走廊,希望能把猫从房间里望出来,任祺毫无预兆地抬起他下巴,用力拿毛巾擦了擦他的嘴巴。 湿毛巾有些凉,浦春麟抿了抿嘴,还没反应过来,任祺弯着腰,亲了他的嘴唇。 浦春麟就听任祺啧啧有声地亲了两口,并没有其他深入的动作。 也不是第一次亲亲我我,但是亲脸颊和亲额头,和亲嘴还是有质的差别的。 浦春麟又懵了。 “301家的小萨,也喜欢和我们家这只猫玩。”任祺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你有1米76了,这么喜欢和猫玩,你是小狗吗?” 301家的小萨是只还没长大的萨摩耶,301家就在任祺家对面,和任家感情也挺好,小萨摩耶和小白猫玩在一块时,看起来就像一大一小两个雪球。 浦春麟忽然想起来,呀,他和任祺还在冷战呢。 他努力冷静了一会,脸还是跑火车似的红了开来。“我不是小狗……”他低着头轻声说。 “那你今晚在我家睡吗?”任祺柔声问道,在浦春麟开口拒绝前补了一句:“我把猫抱到我房间去。” 浦春麟想了又想,想了又想,终于点了点头。 于是这场由他单方面发起,过程磕磕绊绊,并且压根称不上冷战的又一次冷战也结束了。 任祺家的小白猫名字定为毛毛,名字是浦春麟取的。 浦春麟本来想给小猫取名为小白,哪知道对面301家的萨摩耶已经叫小白了,只好退而求其次。 任祺说浦春麟取的两个名字没一个有格调的,浦春麟跟赵晓雨聊天时把这件事讲给赵晓雨听,赵晓雨沉默了一会,沉痛地表示这一次他站在任祺那边,他也觉得浦春麟取名字水平烂透了。 幸好任伯母觉得猫猫狗狗不用多时髦的名字,毛毛就毛毛,好听好叫好养活。 浦春麟接下来半个暑假几乎都腻在任家,除了学习就是玩猫。 小猫长得快,等暑期结束学校开学时,它已经从一个毛球的姿态里显露出青少年的精敏活泼来,也学会分辨人们对他的好恶,踩到浦春麟头顶的同时,见到任祺基本都夹着尾巴走。 开了学,浦春麟就上高二了,年级里的英才教师们经过半个学期的审查,导致学生们又经历了一场小小的分班,这回强化班一次性砍掉两个,浦春麟被分进了一班。 和任祺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背影 作者:晓十一 分卷阅读24 又是一个班。 浦春麟笑得春风拂面,他跟任祺就是有缘,刚散开两个月,又归到一块去了。 颜希仑倒是在四班,她和任祺老夫老妻了,已经没多大卖点,钟一山倒是和高一时的女同学在闹绯闻,刚开学就沸沸扬扬流传了好一阵子。 钟一山依然在二班,一班二班靠在一块,他成天往一班跑,专门叼着浦春麟聊天,还老是给他塞些小零食,有时是一袋瓜子,有时是一个小香瓜,殷勤得阴阳怪气的。 对于钟一山这阵子反常的热烈示好,浦春麟十分摸不着头脑,任祺就开导他:“你看葛婷婷不是分到我们一班了嘛。” 葛婷婷就是钟一山那个绯闻对象,浦春麟望着教室前排那个扎着黑亮长马尾的背影,顿时恍然大悟。 不过钟一山这段一直掐在襁褓里没抬头的朦胧爱情,很快就被闷死了,因为他出国的事情在高二期中考试一结束就定下来了。 学校期中考试完,照例是要放大假的,浦春麟收拾完自己的小行李包,跑去任祺宿舍给他帮忙叠衣服,嘴里唠唠叨叨地念毛毛。 任祺背着宿舍里其他人咬了一口他的脸颊肉,“你再念我就把那只猫送去外婆家。” 浦春麟就不敢念了,在心里咕噜噜咕噜噜地转着小心思,想到任祺家的猫,就满心雀跃,恨不得插个翅膀飞回家里去。 行李收拾得差不多时,钟一山又把浦春麟叨住了。 最近钟一山啰嗦得很,他要去澳大利亚读书,远呐,南半球呢,听起来比侯健去的美国还要远上一大截。 “小浦,礼拜天上午出来玩一玩呗,市里刚开了家蛋糕店,好吃得不得了,我请客”钟一山手插着裤子说道。 任祺从一旁走过,钟一山又拉住任祺:“任祺也来呗。” 浦春麟以为任祺不会答应,哪知道任祺笑眯眯地一口应了,“也好,省得浦春麟在家天天玩猫。” 浦春麟想想,也好,回头钟一山就不来学校了,谁知道他们以后哪天哪月才能见面呢,现在在学校里除了任祺,跟浦春麟最要好的就数钟一山。 以前钟一山还在教室吹牛皮,说以后自己出国了,要追多少多少金发妞,真决定要出国,就一点都不神气了,跟落了毛的山鸡一样。 浦春麟顺当地答应了钟一山的邀约,钟一山嘿嘿一笑,笑容说不上多么潇洒,反而看着怪可怜的,他跟古装剧一样拱了拱手,说家人等在宿舍楼下,就先离开了。 浦春麟回头望望任祺的眼睛,任祺也看着他,正好任伯母上楼来了,他们也不再多说,各自拿着小行李包下楼回家去了。 第15章 第十四章 礼拜天,浦春麟起了个大早和任祺一块去赴钟一山的约。 周末的公交车挤成一口沸腾的大锅,里面煎熬着滚烫的五色豆子。两人站了一路,快下车时,浦春麟抱怨说自己快被挤熟了,任祺则低声笑着说浦春麟吃他豆腐,浦春麟不理他。 钟一山龇牙咧嘴地站在步行街口探头探脑,眼见两位少爷姗姗来迟,冲他们龇开白牙:“你两混蛋迟到了,害我多站10分钟。” 任祺笑了笑不说话,浦春麟嘻嘻哈哈地东拉西扯,“怎么就我们两人,没其他同学来送行啦?” “送什么行,我要走还早呢。”钟一山愤愤道。他是难得跟浦春麟和任祺关系都好的“少数派”,对任祺那阴森森的脾气也知之甚详,于是只对任祺晃晃脑袋,撇下一句“我跟浦春麟聊着,你随意”就拉着浦春麟往步行街里头走,任祺起脚跟在后头。 钟一山先买了件衣服,又买了双鞋,浦春麟一路给他出主意,任祺话不多,还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逛完街,钟一山把浦春麟和任祺带进一家蛋糕店。 店面不小,里头打着暖黄的光,装潢和家具都是小资又有格调,看起来是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事实上店里头坐的少数顾客除了小姑娘外确实只有情侣,另外还有三个中年妇女托着银盘站在柜台排队付钱,其中一个眼尖的还向钟一山咨询了今天运动专卖店的打折率。 任祺拖着张椅子坐下,脸上没什么表情,浦春麟有些扭捏,被钟一山一把按在椅子上:“你两爱吃蛋糕还是啥?要不要吃布丁?焦糖布丁好吃。” 浦春麟觉得四周怪异的目光正朝他射来,三个男子汉和睦地吃草莓蛋糕的场景光用想的就非常可怕,他忍不住向钟一山提议:“蛋糕不顶饱,我们去吃披萨好了,我请客。” 钟一山不理他,问任祺要吃啥,任祺瞧见别人桌上有饮料,就点了杯咖啡,浦春麟有样学样,也点了喝的。 端来餐盘,钟一山去卫生间,浦春麟喝了口饮料,疑惑地看向任祺:“钟一山今天有点怪啊……” 任祺露出今天与钟一山碰头后的第一个笑:“你还能看出来钟一山有点怪?” 在看人方面,浦春麟向来是甘拜下风,听闻任祺的话他不禁露出痴呆的疑惑表情,好像一只满脑袋放空的猫头鹰。任祺不等他开口,喝了口咖啡,从餐盘里捡起一个可颂面包塞进他嘴里。 等钟一山回来,三人便开始漫无边际的聊天,钟一山跟浦春麟两人回顾回顾过去,展望展望未来,时间一不小心就到了饭点。店里客流量不减反增,钟一山做东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又去买了一堆卖相讨喜价钱更叫人惊喜的糕点回来,三人就那么磨磨蹭蹭地开吃。 浦春麟还算爱吃甜的,克服了“大男人抛头露面吃草莓蛋糕”的心理障碍后,数他吃得最欢实,没几分钟就吃出了忘我的境界,钟一山吃得心神不宁,店门每开一次,他就抬头往那边看一次。 任祺瞧他脖子晃得厉害,扔下对自己身高来说过于迷你的叉子:“钟一山?还等人呢?” 钟一山打了个激灵,鬼鬼祟祟地看向任祺,看了好一会,直到浦春麟后知后觉地抬起沾满奶油碎屑的脸,才托住额头叹了口气。 “任祺……”沮丧如遭遇失业的中年男人般的钟一山开口道,声音倍凄凉,浦春麟贴心地往他身边挪挪屁股:“有事?” 钟一山望了浦春麟一眼,大概是觉得他靠不住,还是转回头去看向任祺:“我跟她约的是十点半,现在已经十一点多了。” 浦春麟还没明白过来,任祺朝钟一山摊出手:“手机。” 钟一山赶紧把手机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来,虔诚地放进任祺手里,任祺拿着钟一山手机走出店门,不一会又走回来,把手机还给钟一山:“葛婷婷说她在路上了。” 钟一山立刻露出电话查完高考分数的模样,化作一只囤满过冬松果的松鼠,满脸如释重负,可很快他又烦恼起来,脸色潮涨潮落五花八门。 就算浦春麟真的是个猫头鹰,现在也看出来钟一山这次外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难怪他会把就餐地点选在一家少女专属的蛋糕店。 浦春麟默默地吞吃完手中半个面包,坐回任祺身边。 为情所困的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背影 作者:晓十一 分卷阅读25 男人常常令人动容,瞧着钟一山的脸一会红一会惨白,浦春麟觉得十分于心不忍,可又不知道怎么出言安慰。 今天多半是钟一山的“大日子”,浦春麟觉得自己和任祺十分不适合当两只电灯泡,蛮想现在就早早找个借口离开。 任祺这时候话倒开始多起来,他把服务员喊过来收拾了桌面上的东西,看了看表,便拉着浦春麟站起来准备告辞。 钟一山抬起头,脸上的表情纠结成一个揉皱的面团:“你们现在就走?再等会……” 任祺说道:“陪你这么久你都没做好心理准备,那我现在可以打电话让葛婷婷不要来了。” 钟一山立刻又露出一脸凄楚的模样,浦春麟觉得他可怜,跟任祺说再留一会给兄弟鼓鼓劲,任祺不由分说地把他往外拖。 回程的公交车没有早上那么拥挤,大中午的,出行的移动人群已经在餐馆安定下来,浦春麟托着一口袋炸鸡跟任祺坐在略嫌空荡的汽车后排,拿出一个鸡翅咬。 那些奶油啦焦糖啦切得碎碎的小水果啦,实在是不顶饱,吃下去就是轻飘飘的,没一会就消失得空空如也。浦春麟吃完一个鸡翅膀,悠悠地叹了口气:“钟一山都快出国了,真是难为他了。” 任祺姿态斯文地吃一个汉堡,浦春麟喝着牛奶,问道:“你说钟一山今天能成功吗?” 任祺说:“这个问题的答案你刚才就说过了。” 浦春麟愣住,任祺把手里的包装纸揉成一团,扔进塑料袋:“他快出国了,就算今天成功,也维持不了多久。” 任祺的口气非常轻描淡写,浦春麟不知道怎的有些着急:“那不一定啊,也许他两感情挺深的呢。” “感情深又怎么样,说起来都是老话,感情是经不起时间的。”任祺道,看着浦春麟一脸跃跃欲试地企图反驳,又补充:“如果我也出国几年,你觉得以后我们还能再睡一张床?” 浦春麟抓抓脑袋,他觉得任祺说得不对,觉得任祺在偷换概念,他跟任祺是朋友,怎么能跟钟一山和葛婷婷作比较呢,根本是两码事。 可他却不知道怎么表达,只好叽里咕噜地说:“那以后我们长大了,我还不好意思跟你一起睡呢。” 任祺顿时笑得像牡丹开花:“我们现在不大吗?” 眼见浦春麟又不太服气地低低咕哝了一句什么,任祺抱着手笑:“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至少钟一山今天会成功的,肯定。” 一个好结局的后头会被时间磨出一个坏结局,而最凄凉的永远是那个被剧透的观众,浦春麟被任祺的话一搅,已经开始不看好钟一山这段恋情,任祺继而跟上的安慰也形如虚设。 努力吃了个汉堡,浦春麟又叹了口气:“要是钟一山不出国该多好。” 假设永远最美好,钟一山要出国与袋鼠们同生共死好多年已是不争的事实,浦春麟为这老兄弟的感情路哀叹着,又想起远在美利坚合众国的胖子侯健,更是觉得人生多变,身边的好友走了一个又一个,时间似乎真的能带把所有的美好磨灭得一干二净。 偏偏在这时候,任祺好死不死地问了句:“要是我出国,你准备怎么办?” 浦春麟又给问住了,任祺要出国?难以想象。 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那我也去。” 任祺摸摸他的脸,表情是非常少见的真正的柔和:“出国不是考国内大学,也不是考国内高中。” “那……那……”浦春麟讷讷半响:“那你是不是真的要出国?你要去哪个国家?美国?” 任祺笑着不说话,隔了好一会,才探过身亲了一口浦春麟的脸颊:“我哪也不去。” 第16章 第十五章 关于送孩子出国读书这个课题的争论,在报纸社会版时常会出现,说穿了不过是件有钱有需求就可以进行的事。受家庭环境的影响,浦春麟从没考虑过“出国”这个问题,他身边除了那些出国的同窗好友,倒是还有个堂哥在加拿大,堂哥的母亲——就是浦春麟的姑妈——则在很久以前问过浦春麟“想不想出去”,浦春麟一点犹豫都没,直接答不想。 当时那个姑妈转身对浦春麟的妈妈发表了一堆诸如“国外教育环境如何如何上乘”的言论,浦春麟的妈妈一边听一边剥栗子吃。 跟任祺一块见过钟一山的那天晚上,浦春麟忽然想到自己家的家长们学历都不算高。 浦春麟的妈妈是高中毕业,这在以前算是还可以的学历,他妈妈拿着高中文凭考进了小镇上的某局,只是苦于没有过硬的关系,一直都是合同工。浦春麟的爸爸也是高中毕业,跟任祺爸爸是从初中开始到高中六年的同班同学,感情似乎很深厚,后来浦春麟爸爸能进去任祺爸爸工作的那个单位,任家不是没帮忙的。 任祺的爸爸妈妈都是大学毕业,任伯母家里算是有点名气的世家,她以前是当过大小姐的女性,会弹钢琴,长得又美,打扮起来美丽得像电影明星,和浦春麟常年素面朝天的妈妈很不一样。 话又说回来,浦春麟的妈妈其实也很美,眼睛很大,眉毛很浓,以前妈妈去学校接浦春麟下课,有同学还以为她是少数民族。 浦家和任家关系亲密,可是两家人在最基础的观念方面,就是大相径庭的两个路数。 过了一个月,浦春麟又去见钟一山,这次他是一个人去的。再过不多久,澳洲的语言学校就要开学,以后短时间内两人基本是见不到面了。 那天浦春麟回到家,吃晚饭时忽然开口问父母说,自己能不能出国读书,爸爸停下停筷子,问他想去哪里。 这是个难题,浦春麟往嘴里扒拉了几口饭,回答说没想好。爸爸就说你想好了再和我们商量。 其实当时浦春麟是想答:“任祺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他当然不能这么答。 后来浦春麟想了又想,觉得自己并不是非要在国外读书不可,国内的很多优秀大学都能让他花不少力气去考,再说自己家里条件不算很优渥,爸爸之前没头苍蝇般地跟风炒股似乎还亏了不少,“积蓄”两个字,对不同的家庭来说是有不同定义的。 一中门口那些成排的豪华轿车里从来没有浦春麟家的一辆,他爸爸到现在还偶尔会搭任祺爸爸的车上班呢。 就像浦春麟每个假期都会搭任祺妈妈的车回家一样。 任祺问浦春麟,如果他出国了怎么办,浦春麟答不上来。只是,虽然任祺说他不会出去,浦春麟却难得的放不下心。 因为任祺每次要往前跑的时候,都跑得很快,浦春麟只要稍微一恍神,就会不知道任祺跑到哪里去了。 浦春麟单独看过钟一山的第二天中午,钟家摆了场不小的宴席,客人是同学们和老师。 钟一山爸爸是投资房地产的,这是个普罗大众有共识的赚钱行业,钟爸爸不负重望,毫不吝啬地把吃午饭的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背影 作者:晓十一 分卷阅读26 地点选在城中一座好吃还贵的饭店里头。开饭前浦春麟像条小尾巴似的跟着任祺和颜希伦,小夫妻两跟同学们聊天,浦春麟就乖乖地听,忽然他见到色胆包天的钟一山拉着葛婷婷在主座坐下,然后拼命朝这边挥手。 时间是十一点半左右,客人都到得差不多了,任祺和颜希伦要跟其他同学往另一张桌子上坐,因为主座都是老师,浦春麟想跟任祺坐,同时被钟一山呼唤着,两头慌。 然后任祺朝他抬起下巴:“你过去吧。” 浦春麟得了特赦令,在钟一山那桌坐下了。 午饭吃得挺闹腾,快结束时又蒙上一些伤感的色彩,同学们以小组为单位给钟一山送礼物,个别与钟一山交好的女同学情感充沛一些,才动了动嘴皮子,眼泪和鼻涕就喷涌而出,小猫似的“喵喵”哭个不停,瞧得浦春麟感慨不已。 宴席结束,客人们一拨拨散去,晚上大家还得回学校上晚自习,在读高中生的日子都不闲适。浦春麟最后跟钟一山说了会话,就依然缀在任祺屁股后头,告辞了。 室外是如洗的万里晴空,任祺先下了楼,抬头望向浦春麟,浦春麟三步两跳站到任祺身旁,颜希伦已经跟几个女同学乘车离开了。 任祺今天穿着一件黑色的上衣,衬得他脸蛋雪似的白。浦春麟知道任祺皮肤好,哪里都白,夏天的时候任祺穿露出小腿的裤子,有男生形容他的腿在太阳底下白得会反光。 浦春麟跳下楼梯的时候,真的觉得任祺的笑脸有些过分灿烂。 “小颜乘车是回学校还是回家?”浦春麟问道,随手剥开钟一山给的巧克力吃。 “没问她。”任祺答道,斜眼看浦春麟几口吃了那块巧克力,随手把自己口袋里那份巧克力掏出来放在浦春麟手里。 两人拦了出租车往家里去,准备收拾些衣服就回校,司机难得不爱说话,车厢里荡着交通台的新闻,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声响。 浦春麟像个松鼠一般吃完了钟一山给的所有巧克力,又喝了几口矿泉水,想起今天钟一山和葛婷婷光明正大的亲密,对任祺说道:“你先前说钟一山和葛婷婷不成,这不成了么,今天家长都见了。” 任祺一歪头,眼神有些居高临下地飘过来,浦春麟直接就心虚了,缩着脖子说:“……你跟小颜都没见过家长。” “我和小颜以后走不远,没有见家长的必要。”任祺斩钉截铁地答道。 任祺向来是有些凉薄的,只是这种冷面冷心的话从他美丽的嘴唇中毫无修饰吐出来,还是让人觉得绝情。 他跟颜希仑在一起一年多了,是众人眼中的模范金童玉女,男的女的都是美貌优秀的天之骄子,也从没见他们吵过架,完美得跟写小说似的。 早恋又如何,一年多的时间,什么感情都该生根发芽了。 很多理所当然的故事在崩坏时,最为疑惑不解的往往是旁观者,浦春麟正为了掩饰心虚,端起矿泉水瓶在喝水,被任祺这句回答吓得呛了呛,咳嗽了好一会,瞪圆了眼睛问道:“为什么?” 他觉得任颜两人感情要好稳定,是可以一直走下去的。 “没有为什么。”任祺接过浦春麟手里的矿泉水瓶,就着喝了一口,“以后你就知道了。” 别人抛出一个神神叨叨的答案,就容易让底气不足的人更虚弱,浦春麟脑门的神经跳了跳,念头里是“大事不好”四个字。 “是小颜要出国?还是……你……要出国?”浦春麟试探着问道,他不放心,任祺先前那个问题一直盘桓在他脑海里。 “为什么非得是出国?”任祺倒是失笑,那笑可真是好看,迎风摇曳的芍药也不过如此明艳动人。 那浦春麟就想不起来还有什么原因能让两个人分开了,按照任祺和颜希仑的本事,以后一起考上全国最好的大学也不是难事,他们之间看起来是毫无阻碍的。 任祺看他发呆,凑过去捏他耳垂,正好车子开下一段刚刚修筑的路,颠簸得厉害,任祺就着这颠簸,有些用力地捏了捏浦春麟的嘴唇,浦春麟像个没什么头脑的小宠物,乖乖让任祺摆弄。 车子快开回家时,浦春麟想起今天葛婷婷送给钟一山一条围巾——小姑娘自己织的,围巾是深蓝色,很好看——不禁感慨道:“葛婷婷送钟一山自己织的围巾呢,小颜送过你没?” “没有。”任祺摇摇头:“小颜不会。” “那让小颜织一条啊。”浦春麟觉得有点遗憾地道,他觉得女孩子亲手做东西特别可爱,郑帆给过他一个自己绣的十字绣挂件,浦春麟想不到郑帆那种过分活泼娇小姐也,会像其他女孩子一样定下心神学着绣十字绣,他收到挂件时觉得挺窝心的。 当然那个挂件他从来没敢让任祺看到。 “小颜没空。”任祺道。 “听说很好学的……”浦春麟说。 任祺看着浦春麟执着的目光,明白浦春麟在期待什么,浦春麟是个说好听了算“天真”的人,很会想当然。 任祺就像蛇盯着自己的猎物一样盯着浦春麟看了好一会,眼神简直是有实体的,正在一遍遍抚摸浦春麟的脸庞,把浦春麟看得平白出了一身冷汗。 忽然任祺说:“那你给我织一条。” 浦春麟惊讶了一会,不明白任祺是不是在开玩笑。 任祺重复了一遍:“你给我织一条围巾,不要说不会,很好学的。” 浦春麟还是没反应过来,像只因为受惊而瞪圆了眼睛的小猫头鹰,而任祺则故作姿态地想了想,满脸理所当然地说:“要快点织好。” 出租车停下,任祺钻出车门,浦春麟摸不着头脑地跟着他往小区里头走。迎面正好是任祺家对门那户邻居,牵着他家雪白的狗出来遛弯,看到两小伙子,对方打了招呼,浦春麟依然沉浸在任祺让他织围巾的要求中迷惑不解并且不可自拔,被扑上大腿的白狗吓了一大跳。 吓完了就清醒过来——任祺这是要让他织围巾?! 织围巾?!!!! 两人进了楼道,浦春麟沉默着寻找拒绝的措辞,谁知道任祺踩上楼梯,低下头捏了捏浦春麟的脸颊:“明年能织好吧?” 浦春麟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最晚到六月份。”任祺说道。 他的笑脸像有魔力,浦春麟再次陷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迷茫里,被任祺笑得昏了头,直到被亲了一口,才反应过来,涨红起脸。 他低下头,蚊子叫一样说:“我……我试试看……” 第17章 第十六章 织围巾对许多女性来说都不是难事,女孩子安静坐着织补缝纫,是中华民族几千年流传下来的正宗美德。 也有人说女性当自强,现在社会中不被家事所累的女性并不在少数,社会在发展,时代在进步,人们的观念兜兜转转,早已不再拘泥于“男耕女织”的老思想。女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背影 作者:晓十一 分卷阅读27 主外男主内这种事,少见么?不少见。 然而,上述这些观点,通通是围绕女性来谈起的。 浦春麟想,他是一个开朗的时代新青年,要是他以后结婚了,娶到一个女强人,他要做的事,最多就是在家里做做晚饭罢? 然而,现在他却要织围巾。 任祺提的这个要求让浦春麟发了一个晚上的梦,梦里乱七八糟,第二天醒过来后浦春麟跑到隔壁宿舍捉住任祺,问他:“我给你买一条围巾好不好?” 任祺说不好,任祺说买的没什么意义。 浦春麟想,早知道他就不提葛婷婷给钟一山织围巾的事了。 这事很荒谬,女性“解放”了,男性却要被男性“束缚”,浦春麟悔得肠子都青了,恨不得打烂自己的嘴。 然而他还是在任祺不紧不慢却很坚定的催促中,上网找了最简单的编织教程,偷偷买了毛线后开始织起了。 开始织的时候已经是这个学期的第三个月,浦春麟在家摸索了两天,还没织满三行就得返校,那些毛线和织针也就拖拖拉拉地跟着他进了学校。 上起课来没时间织,浦春麟把那些物件在衣柜里藏了一个礼拜,周末稍微有些闲暇,趁宿舍人出门时摸出来一动手,已经把织法忘个精光,只得翻出网上下载了打印出的具体步骤,重新学一遍。 这样磨磨蹭蹭偷偷摸摸鼓捣到学期最后几周,浦春麟打毛线的手法也就慢慢熟练起来,然而他觉得这活特别没意思,怪折磨人的,而且极其乏味,织错了针得拆开返工更是让人头大,这让浦春麟不得不下定了以后不娶女强人的决心——他可不想过上女方修电脑男方打毛线的日子。 然而折磨人的事情并不在于打毛线本身,浦春麟很快遭遇了让他羞得晕头转向的人生大事——他打毛线被同学发现了!! 期末考试对一中的学生来说不是件需要特别重视的事情,因为一中的学生在考上这个学校时所接受的教育就是“平时每一个考试都需要特别重视”,在三天一小考一周一大考的磨练之下,不出三个月,新生变老人,“期末考试”也就泯然于众考试矣。 还有两个礼拜就放寒假,临近假期,任祺就会放松一些,时间快到十点,他已经收拾清爽自己,准备上床去休息了。 其他人还在灯下用功,任祺放轻了自己的每个动作,正把外套挂进衣橱,外头响起浅浅的敲门声,坐在门边的同学站起来拉开门,先“噗嗤”一声笑了。 这突兀笑声只让任祺把头转向门口,然后他也忍不住笑了—— 门口站的是浦春麟,手里提着一个大口袋,口袋上头露出几根长长的织针。 任祺赶紧走到门边,浦春麟形容惨淡,看起来几乎快哭了。 浦春麟沮丧地说:“他们又笑我了,刘上还让我给他织一条毛裤……” 他的声音由于精神上的创伤已经低得不能再低,然而还是吸引了任祺宿舍所有埋头苦读的家伙的目光,周围立刻充斥了此起彼伏的笑声,浦春麟觉得自己瞬间化身为一只掉进池塘的大蛤蟆,池塘的荷叶上趴满了嘲笑他的青蛙。 任祺没笑,虽然他想笑,然而他知道如果他笑了就得坏事。所以他就抿了抿嘴,把浦春麟拉进宿舍,让他上了床,自己也跟着爬上去。 可是青蛙们不放过浦春麟,自从浦春麟打毛线这件事败露后,已经在班里传为美谈,男生们连着调侃了他好多天。女生们反应倒还好,笑完了还有个天真的少女来问浦春麟织的什么花色,她想给自己老爸织一条。 浦春麟在任祺床上坐稳了,拿出毛线团试图排除杂念打一会,忽然床下一只青蛙抬头喊:“嘿!嘿!” 浦春麟不想理会,然而那家伙“嘿”个没完,他就把头往下探了探,没好气地问:“干吗?!” 青蛙咧嘴一笑:“小织女!” 又是一片哄堂大笑。 这回连任祺都憋不住了,他快速把手盖到嘴唇,强制性地控制了自己脸部的肌肉动作,浦春麟气得跳到床下,揪住那个笑他的一通揍,揍完了按着他的脖子威胁道:“你等我织完了围巾第一个绞死你!” 挨揍的是个瘦小的男生,还手也打不过浦春麟,还好浦春麟下手不重,两人噼里啪啦闹了一会,浦春麟心情好了些,爬回床上,任祺又让大家不要闹了,几个家伙才各自坐回桌边。 宿舍里重新静下来,任祺居高临下地坐着,本来的一些困意消散无踪。 浦春麟坐在一旁低着头打毛线,一副认真的模样,脑袋低低的,从脖子后面的头发和羽绒服的毛领间露出一小截白白的脖子。 浦春麟是一百七十七公分,任祺有一百八,都是高个子的男生,呆一张单人床上当然非常挤。浦春麟坐在任祺和墙壁之间,胳膊缩得紧紧的,动作细小地打着毛线,一个毛茸茸的线球落在两个人的脚边。 任祺往下躺去,翻个身搂住了浦春麟的腰,浦春麟拍拍被子,顺手把被角往上掖了掖。 大冷天的,两个人睡觉总是比一个人暖和。 打毛线这事暴露后,浦春麟就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不再过多掩饰,大大方方地打,装着毛球和织针的纸袋也不遮遮掩掩地藏,平时就竖在宿舍书桌上。这么一来工作效率当然就提高了许多,到寒假时已经打完一小半了。 浦春麟估摸,任祺个子比较高一点,围巾也得长一点,他运气不错,卖毛线给他那店主没坑人,打出来小半截围巾又软又厚,宿舍那几个讨厌的家伙摸一摸成品,也能那什么嘴里吐出象牙来夸上两句了。浦春麟还是有点成就感的。 寒假回到家,浦春麟又得躲起来打毛线,毕竟这事不好说,他给任祺打围巾,算什么事呢,在学校还能说是打给自己的,在家里那些借口就行不通。 毕竟……他给任祺打围巾算什么事呢……他要是女孩子还能算个早恋,两个男孩子,感情再好,也轮不到他来干这事,还不是被任祺逼的么。 算了,过去的事不提也罢,说起来都是血与泪。 寒假比较短,加上逢年过节必备的走亲访友项目,再到开学,浦春麟那围巾正好就打了一半。 寒假最后一天,浦春麟家里包饺子吃,任祺被叫过来吃饺子,问浦春麟:“围巾织多少了?” 浦春麟嘴巴里叼了个滚烫的饺子,含糊不清地答:“一半了。” 任祺摸他后脑勺:“恩,快织完,织完了我跟你说个秘密。” 电视里正在重播今年的春晚,一连串糊里糊涂的小品和相声,浦春麟瞪大了眼:“什么秘密呀?” 任祺只是笑:“你织完了我再告诉你。” 浦春麟这人是经不起撩的,他的耐心有极大的局限性,所谓要讲述“秘密”的对象也得分人,任祺要说“秘密”,那吸引程度比起旁人当然是多了几百倍不止。 浦春麟故作冷静地继续午饭,任祺端着空碗去厨房又乘了一碗出来,他往浦春麟碗里倒了几个饺子,浦春麟没按耐住,问道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背影 作者:晓十一 分卷阅读28 :“那秘密是好事还是坏事呀?” 任祺不答,把碗里的饺子拨了一半给浦春麟,才道:“一个好事,一个不好不坏。” 浦春麟又问:“现在不能说啊?” 任祺眯着眼笑:“你早些织完围巾,就能早些知道了。” 浦春麟眼看目前是没戏,无奈只得收敛起心神,专心对付手里一大碗饺子。 回到学校,浦春麟就彻底跟任祺那条围巾杠上了,他惦记着任祺那“秘密”,开始卯起劲织围巾。 俗话说得好,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浦春麟刻苦地织了一个月围巾,居然就快织完了。 一个月织了前面几个月的量,浦春麟喜上眉梢,这个月的小假期前就跟任祺说:“我快织完了。” 任祺点点头:“恩,好。” 快织完了,也就不急于这一时半刻,再说围巾现在老长一条,带来带去显眼又麻烦。 小假期,浦春麟就把围巾和那一对零碎工具锁进衣橱里,跟任祺一块回家去。 这种儿子回家的周末,家里总是会煮一堆菜,妈妈今天烧的骨头汤,浦春麟家人都爱喝这个,正好今天老加班的爸爸也在家,浦春麟坐下先给爸爸舀一碗汤。 爸爸是个不太爱说话的,今天却难得有些话多,浦春麟喝了一碗汤,乘好饭坐下,爸爸问他:“上次你说要出国去读书,想好要去哪了吗?” 浦春麟冲爸爸笑一笑:“我没要出国,就随便问问。” 爸爸也对儿子笑:“又不想出国了?放心,儿子要是想出去,爸爸肯定供着。” 浦春麟早过了之前那段略嫌灰暗的心境,那个时候他在意任祺的话,所以有些疑神疑鬼的,现在看来他那时真是想太多,目前他只惦记任祺的“秘密”,于是摇了摇头:“真没想出去,爸你还不知道我啊,我多爱国啊。” 爸爸点点头,夹了一大块肉给浦春麟:“恩,反正都随你,我之前还以为你看祺祺要出国,才想跟着去的,你不老爱跟着祺祺转悠嘛……” 浦春麟筷子顿了顿,眼睛张大了。 妈妈看他愣住,笑了:“小时候没考上少年班,哭得一塌糊涂,做梦都喊着要任祺……” 浦春麟的手指轻轻地抖了一下,脑海里一片空白。 他只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爸,任祺要出国?” 然后爸爸的声音响起来:“是啊,老任早就打算好了,任祺的叔叔家在新西兰,任祺说想去那边学什么食品专业?听起来像去学厨子似的……不是六月份就要走了嘛……” “……恩,快织完,织完了我跟你说个秘密……” “……最晚到六月份……” “……要是我出国,你准备怎么办?” 第18章 第十七章 浦春麟提早回了学校。 这种每个月都有的小假期,他几乎没和任祺分开行动过,除了两人确实有事的时候。 爸爸说任祺要出国的那天晚上,浦春麟一直没睡着,有那么一两个钟头,他的脑子空空如也。他发了许久的呆,像一棵在阴沉的天空下直立不动的小树,看起来木然又沉闷,而且孤零零的,周围空落得连一丝风也没有,是个傻头傻脑的小可怜。 有只美丽的长尾巴大鸟在小树下做了窝,那是小树一生中最热闹的时光,然后大鸟扑棱棱飞走,没有再回来过。 浦春麟窝在薄薄的被子里,屋外时而有一点轻微的响动,他被楼下大型车辆驶过的声音惊醒,窗帘外拂过一阵暖色的光。 浦春麟想,任祺要去哪里,他从来都是最后一个知道。 不知怎的,又想起小时候的事,任祺要考少年班那阵子很忙,他只跟浦春麟说那个月不跟他一块上下学,也没时间玩了,浦春麟就乖乖地不去闹他。后来妈妈在家说任祺要去考一中的少年班了,浦春麟只用了十秒,就决定自己也要去考。 结局就是,没考上。 小时候每次放长假,浦春麟都去找任祺—— “我去爷爷家玩啦,你去不去啦?” “爸爸带我去游乐园玩,你去不去啦?” “下午去城里玩啊,你去不去啦?” 那时任祺很少跟浦春麟一块出门玩,偶尔答应一次,浦春麟就高兴得找不着北。不过也有几次,他从外头回家再去找任祺,任伯母就告诉他,任祺去外公家了。 似乎对任祺来说,浦春麟从来都不是必要的朋友,不过这世界上谁没了谁不行呢,和任祺分开读初中的三年,浦春麟不也好好活着吗。 然而浦春麟却忽然呜咽起来,好像一只找不到家的小小狗,在冬夜的街头转着圈,叫着主人的名字。 与浦春麟的心情不符的是,他躲回学校的周六天气十分晴朗,过分明丽的太阳甚至显得有些张牙舞爪,反衬得浦春麟更加灰头土脸。 他脑子乱得像一锅腊八粥,还是刚学会做饭的大姑娘烧的,里头什么都有,捞出来看看也许还有没剥皮的番薯。 浦春麟捧着自己层次不清的脑袋在宿舍窝到下午,肚子有些饿他就下楼打热水冲了碗泡面吃,下午他继续稀里糊涂地趴在桌子上写练习册,有些事情做,脑子就清楚一些,不会更稀里糊涂。 宿舍的同学都要礼拜天才回来,浦春麟没觉得冷清,他在书桌前趴了一下午,晚上又出门去打热水,居然遇到了李梓超。 他跟李梓超以前的过节算是被时间洗刷干净了——尽管这基本是李梓超个人产生的过节——只是浦春麟每次见到他依然有些讷讷的,其实李梓超早就不和浦春麟一个班,高二开始他又从任祺那个宿舍搬了出去,他们后来几乎就没有再见到过面。 今天晚上遇到李梓超,浦春麟体内缺忽然长出来一些活气,他走上前喊他:“超超,吃过晚饭没?” 李梓超看到他,愣了愣,他是个脸皮比纸薄的主,只得回答:“吃过了,你怎么在学校呢?” 浦春麟说自己有作业拉在学校忘记拿了,索性就回学校写了,李梓超皮笑肉不笑地说你比以前用功多了。 两人一言一语地聊了几分钟,李梓超要回宿舍了,浦春麟索性提着暖水瓶跟他去了宿舍。 李梓超的宿舍比浦春麟宿舍热闹一些,有一半学生没回家,浦春麟在那坐了一小会,看着那几个家伙都开始认真学习了,才轻手轻脚地告别离开。 他漫步往楼上走,他宿舍所在的那个楼层也有几间宿舍的灯亮着,浦春麟没有再去敲熟识的同学的门,而是走回自己宿舍开了灯,像个独居的小老头似的闷声洗了澡刷了牙,闷声洗了衣服晾好,又闷声关了大灯爬上床去。 他的床头摆了一盏小台灯,打开来就是一小块有点黯淡的光源,浦春麟搂着被子在床上坐了一会,继续写练习册,周围暗暗的空气裹住了他,然而他身边那一小块光源执着地往外扩散着,不屈不挠。 浦春麟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放下手里的练习册,打开手机看了看,妈妈发短信问他吃过晚饭没,他关了灯,躺到床上,慢慢打了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背影 作者:晓十一 分卷阅读29 回信。 短信发出去,手指按了返回键,一下子跳进发信箱里,浦春麟看到一堆任祺的名字,他有事没事就爱找任祺说话——尽管两人上课在一个教室,下课在相邻的宿舍——任祺的回复往往很简短,有的时候只有一个字,也有很多时候他不回复,他不怎么爱发短信。 继续往下拨动键盘,一堆“任祺”里偶尔夹杂着父母和其他朋友的名字,拨到底部,是浦春麟手打的一条笑话,发给赵晓雨的,浦春麟记得赵晓雨后来也给他回复了一条笑话,很好笑。赵晓雨每次发的短信字都很多。 浦春麟打开那条短信看了看,按了拨号键。 赵晓雨很快接起电话。浦春麟打电话给赵晓雨,赵晓雨总是很快就接。 浦春麟想跟赵晓雨聊一会天,他们聊许多话题,只是赵晓雨不喜欢任祺,浦春麟就从不跟他聊任祺。他们往往是说其他的东西,比如最近有个赵晓雨喜欢的女明星要结婚了,浦春麟在家里见过一部电影很好看,他们镇上的中学附近开了家连锁早餐店,最近他们学校篮球队的家伙们又打赢了,入春后他们每天早上例行的跑操取消了…… 每一年,每个月,每一天,浦春麟身边都在发生多如繁星的琐事,有趣的、郁闷的、悲伤的、闹腾的、怪异的,数不胜数。 然而它们全部加起来,好像都不如一个任祺大。 浦春麟对着电话那头的赵晓雨说:“任祺要出国了……” 任祺要出国了,很早就打算好的,任祺从来没跟他说过。 也许浦春麟也可以出国,但是他出国要干什么呢,他没有特别想在国外学的专业,他没有必须要在国外实现的梦想。 赵晓雨说:“那不是挺好的,你可以从他多年的迫害中解脱了啊,回头等任祺走人了,我还要放鞭炮庆祝呢,至于你,不是我说,你……” 浦春麟苦着脸,声音也是苦的,他想跟赵晓雨好好抱怨一番,抱怨任祺实在太不够意思了,啥都不跟他说,这到底算怎么回事呢,他们认识十几年了,高中开始又走得特别近,但是他对任祺来说,是不是比一块硬币还要小? 浦春麟说不出来,只是咩咩地哭着说:“任祺要出国了……任祺要出国了……” 赵晓雨那边安静下来,浦春麟羊叫了一会,赵晓雨忽然吸了口气说:“我说……你该不会是爱上任祺了吧……” 浦春麟呆了半响,忽然呜哇一声大哭起来。 从小到大行事都以风风火火著称的赵晓雨,礼拜天一大早就赶到了一中找浦春麟。 浦春麟昨天晚上哭累了,赵晓雨在外头拍门时,他正在擦脸,镜子里头一张红通通的脸,一双布满血丝的眼,额头上还冒了颗痘子。 一开门赵晓雨就像被踩到尾巴的小狗似的叫唤了一声,“你这眼睛咋红成这球样。” 浦春麟吸吸鼻子,爽打的茄子般焉了吧唧的不回话,赵晓雨钻进宿舍,随手搬过一张人家的椅子坐下,顺手把浦春麟拖住,然后将手里提的一个口袋放上桌,“买的粥,挺香的,你快趁热吃了,凉了没地方热。” 浦春麟解开塑料袋,里面是方便碗装的皮蛋粥,浦春麟端起来喝了一口。 赵晓雨看着浦春麟没声没息地喝粥,说:“看你还能吃能喝我就放心了,昨天你嚎得要死要活,我还以为你要上吊呢~”声音里带着点刺。 浦春麟的脸连带耳根一块热了起来,赵晓雨把他的窘态看在眼里,觉得自己这个老兄弟真是怪可怜的,不再奚落他,伸手拍拍:“任祺算个毛,天涯何处无芳草。” 听见任祺的名字,浦春麟吸吸鼻子,眼泪几乎又快落下来,赵晓雨不耐烦地轻轻在他脑袋上敲了敲:“你是林妹妹啊,一戳就哭,把粥吃了,赶紧!” 浦春麟稀里哗啦喝着粥,眼泪却还是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淅淅沥沥地落进碗里,那鲜美的粥在他嘴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赵晓雨看在眼里,烦在心里,其实他最近也有些为情所困,明白浦春麟的感受,但是他讨厌任祺讨厌了好几年,这习惯不是一时半会改得过来的,正好逮住这次机会,他心里是想往死里唾弃任祺,然而他发现不能在浦春麟跟前试这一招。 浦春麟这个傻子,看着呆滞,其实倔得像驴。 等浦春麟吃完粥,赵晓雨便手快脚快地扔掉垃圾,回头往浦春麟跟前一坐,准备开始长篇大论。 但是这次浦春麟却先开口了:“……我昨天想,任祺对我什么都好,就是好像一直没把我当回事,高兴了就亲一口,不高兴了就不理我,我……” “等会,你说高兴了亲一口?谁亲谁?任祺亲你?”赵晓雨听出浦春麟话里的苗头不对,赶紧打断。 浦春麟点点头,赵晓雨背心一凉,觉得浦春麟十分没救,叹了口气,浦春麟继续往下说:“但是任祺对我很好,我还是知道的……他就是有点爱管人,不过也是为了我好……其实他说什么我都听,但是他自己的事情从来不跟我说,他跟小颜在一起,我都不知道是谁追的谁,他从来不跟我说,我问他,他就不许我问……”浦春麟抹了把眼泪:“他什么都不告诉我……” 赵晓雨心里说“因为他是变态啊”,嘴巴上则赶紧安慰道:“那是他的问题啊,你哭什么呢,他小气得很呢,你干吗为他的小气难过……” 浦春麟哭成一锅粥:“可是我跟郑帆刚认识……他就……不许我和郑帆说话了,我又没……不许他跟小颜说话……他去哪里都不带我,我知道他会嫌我烦……可我又不会跟他出国……干吗不跟我说……” 看浦春麟哭得跟一滩泥似的,赵晓雨极其于心不忍,索性把毁谤任祺的重责往脑袋后面放了放,一门心思地安慰起浦春麟来。 就这么折腾着,中午到了。 继续折腾,中午又过去了。 下午浦春麟发泄得差不多,赵晓雨拉他洗了一把脸,给他好好收拾了一下,同学们也快回校了,可不能衣衫不整地去见人,焉头搭脑的浦春麟勉强打起点精神,在赵晓雨的帮助下按服帖了自己胡翘的头发。 “出去吃个饭吧,牛肉面,我请。”赵晓雨拉着浦春麟说,又抬起下巴指指镜面:“你看收拾干净了多帅。” “我没胃!”浦春麟话说一半,噎了一下,是哭过的后遗症,然后接着说完:“……口。” 赵晓雨把他往外头拽:“没胃口也出去晒晒太阳,你看你这样。” 浦春麟像条软趴趴的棉被,被赵晓雨扯出门去,又一路往楼下扯。 他真的非常非常伤心,他不明白任祺为什么这样待他,他们不是不要好,也不是不亲密。 是因为不信任吗? 是因为嫌自己麻烦吗? 到了楼下,赵晓雨回头看他:“打起精神来啊,别给我装死,没了一个任祺还要你命了不成,你又不是嫁给他……” 浦春麟鼻子里哧溜一声,似乎又要哭,赵晓雨唠唠叨叨地拿了张纸巾给他擦鼻水,周围有同学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背影 作者:晓十一 分卷阅读30 好奇地看着他们,两人鬼鬼祟祟一阵小动作。 忽然赵晓雨听见自己身后响起了任祺的声音:“浦春麟——” 赵晓雨觉得自己后背的毛立刻竖了一片。 但他很快没心思去顾自己了,因为浦春麟抖了一下。 赵晓雨个子跟任祺差不多高,也就是说,他比浦春麟要高,而且浦春麟瘦,赵晓雨就显得更高大一点,他抬手拉住了浦春麟的胳膊,感到浦春麟在把脸往他身后藏。 赵晓雨转身看向任祺:“哟,这么巧。” 任祺皱了皱眉,冷若冰霜的脸上居然还有笑意,他一眼都没赏给赵晓雨,望着浦春麟一字一句地问道:“你两……干吗呢?” 浦春麟藏不住,低着头,赵晓雨手里拽的胳膊不受控制地抖得更厉害了,赵晓雨紧了紧手指,阳光灿烂地笑道:“我两搞玻璃呢,咋啦?” 任祺的脸居然还能更冷一层,赵晓雨觉得他家保鲜冰柜都没那么制冷功效。 然后任祺又笑了,赵晓雨头发都快竖起来了,赶紧拉着浦春麟往学校外头跑去。 第19章 第十八章 男儿有泪不轻弹。 站着说话不腰疼。 不管男女老少,只要哭哭啼啼就不会好看,浦春麟长了十几年,白瞎一个高挑个子,这回在赵晓雨跟前实打实丢了脸。其实事前浦春麟压根没有哭成黄河决堤的预感,事发时浦春麟也没觉得哭一哭很丢人,然而等赵晓雨离开后,浦春麟觉得自己这么一搞确实十分难看。 从小浦春麟就算男孩子中比较爱哭的类型,他泪点低,又好点面子,但是基本不在人前哭,因为他反应有些慢,等委屈劲上来,自己在被窝里抽起鼻子,让他委屈的事情也许早过去一两天了。 浦春麟好就好在不记仇,反应慢是他的缺点也是他的优点,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到浦春麟这里可能十里只有二三。 这“二三”大半都还是任祺占在里头。 赵晓雨是好兄弟,够义气,顺完浦春麟的情绪,又请浦春麟吃了一顿牛肉面。浦春麟没什么胃口,吸了几口汤,扒拉几口面条,赵晓雨不怎么说话,自顾自地吃。 浦春麟木呆呆看着面碗,想刚才宿舍楼下面任祺喊他的样子,赵晓雨抬起头见浦春麟魂不守舍的模样,耻笑道:“你要把那个碗看得脸红了。” 浦春麟讷讷地眨眨眼,拿起筷子挑面。 赵晓雨临走前,又嘱咐了浦春麟一堆,让他离任祺远点。 浦春麟听在耳朵里,他也知道自己该离任祺远一些,一则他自己的心思是绝对不会有盼头的,二则就算有盼头他与任祺也不会有结果。 男孩子和男孩子,现在电影里头演得再多,生活里头也不会成为主流,他跟任祺都是独生子女,要是真有什么,那还不是要双方家长的命? 浦春麟擦擦眼睛,目送赵晓雨上了公交车,转身往校门里走。 他得远着任祺一些,赵晓雨说长痛不如短痛,说得很对。 回到宿舍,浦春麟往床上爬,有回校的同学网浦春麟桌上放了把大枣,说是舅母从娘家带的,是他舅母老家的特产,浦春麟扒着床栏杆从上往下看,说了声谢谢。 宿舍里的人重新满起来,浦春麟的心却依然空着,他在床上翻开课本想看一看,大概是昨晚没怎么睡,今天哭着又累,看着书就睡了过去,直到晚自习才被同学喊起来。 “浦春麟,还上不上晚自习啦,睡得跟什么一样。”那人抓着浦春麟的床铺摇,见浦春麟五迷三道地晃着脑袋坐起来:“喏,任祺在外头等你啦,你快起来吧。” 前一秒还不知自己身在何方的浦春麟立刻一个激灵。 喊他起床的那人见浦春麟神色清醒了,爬下栏杆抓着自己的书本就往外头走。 浦春麟在床上坐了坐,宿舍里的人都已经走空了,任祺外面等他? 宿舍的门半开半掩,浦春麟不敢往外头看,他爬下床,忽然宿舍门被人敲了两声,浦春麟心头又是蹦极似的一跳,任祺走进来,把门带上了。 他就这么一步步走过来。 就像笼子里没地方逃的兔子跟前有只野兽慢慢走过来。 浦春麟腿软得快没有知觉,他机械地一本本往书包里塞书,任祺终于走到他身后,“你昨天就回学校了?” 浦春麟很想收拾好脸面表情回答任祺,如果他现在能事不关己,以后两人的关系就可以顺当地高高挂起。 当然浦春麟没办法。 大概是荷尔蒙被任祺要出国的消息敲打得太重。 大概是年轻人情绪起伏本来就比较大。 不过,大概还是浦春麟泪点比普通男性低了那么点。 听到任祺的声音,浦春麟鼻子又酸了,任祺在他身后静默一会,扳住浦春麟的肩膀把他的脸转过来,浦春麟瞪着湿乎乎的眼睛看任祺的下巴,任祺脸部的线条动了,不知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浦春麟又听到了任祺的笑声。 “我要出国,你知道了?”任祺的拇指放在浦春麟脸颊上,轻轻揩了揩:“你前天才知道,对么?” 一个人受了委屈,总有些缘由,那缘由被捅破,有人觉得解气,有人觉得越加受气。 浦春麟更是委屈了,抿着嘴,不肯让眼泪落出来。 任祺倒是如往常无二,他拿了张纸巾擦擦浦春麟的眼泪,又顺走浦春麟鼻子下快流下的鼻水,捏着浦春麟的手指道:“我出去也就那么几年,每年都会回来,你这么舍不得?” 舍不得是一回事,算小事。 浦春麟更焦心另一回事。 赵晓雨的那句“你爱上任祺了”犹在耳边,简直比别人拿着大喇叭喊的话还要如雷贯耳。浦春麟想,他爱上任祺了。 他不知道任祺猜不猜得出,他连任祺最表层的那些心思都琢磨不透,更遑论任祺心里深层的想法,就算任祺猜出来了,他也拿任祺没有办法。 他们在一起要好了好多年了,任祺要出国他都是家里最后一个知道的。 浦春麟从来对任祺没有任何办法可想,任祺要捉他就一捉一个准。 任祺看浦春麟依然没有回答的意思,悠悠叹了口气:“你在宿舍休息吧,我帮你请假,好不好?” 声音温柔得像股春天的暖风。 浦春麟依然不答,任祺也是难得的有耐心,他摸了几把浦春麟的脸,揩油揩得十足,看起来他蛮想揩得更深层一点,但是浦春麟哭丧着脸不好下手,两人僵持了几分钟,任祺把浦春麟送上床,一个人出去上晚自习了。 饱满的夜色提着裙摆慢慢降临,安静的星空下,无数少年都有难言的心事。 想对人诉说。 想对人诉说…… 任祺要的那条围巾浦春麟就没有再织下去,就那样剩着收尾摆放在衣柜深处,好像一卷被撕了一截的胶卷。 他好像在一夜间就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起头的祸害是侯健留给浦春麟的几本闲书,其中有本诗集,作者十分冷门,至少浦春麟没听说过。 浦春麟心里空得过分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背影 作者:晓十一 分卷阅读31 ,他翻来覆去地整理自己一直被任祺嫌弃脏乱的书本,然后在书柜旮旯里翻出一本落了许多灰的诗集,说起来浦春麟跟这本诗集大概算有缘,他翻开第一页就是段酸到极点的文字—— “我悄悄地走近你,却看到你要飘忽着离开我的记忆,我用伤心的手蒙住眼睛,不让你看到我绝望奔跑的身影……” 要在以前,浦春麟看到这种东西肯定起一身鸡皮疙瘩,不过他今日刚遭遇情商,心中已经酸到极点,再也没有别的能酸过他,所以看着这段文字居然甚觉感怀。 其实以前侯健跟浦春麟评论过这本诗集,说它是特别琼瑶和白话的一本书,没甚看头,浦春麟当然不记得侯健的评语,他拿着那本书上床看了看,只觉得还挺有共鸣。 看过书,心里似乎有了些诗情画意苗头的浦春麟就出门吃饭。最近他来来往往都是一个人,任祺之前也找过他几次,浦春麟咬死牙关不开口,任凭任祺说什么他都不答话,任祺也就笑笑,后来叮嘱他每天要记得吃饭,就不怎么来找他了。 晚饭还是吃面条,吃过饭,浦春麟走出食堂,路过学校超市居然正好遇见郑帆。 好久没联系过了,郑帆惊呼一声,蹦蹦跳跳过来,毫不避嫌地挽起浦春麟的手臂。 浦春麟难能可贵地笑了。 他越来越觉得郑帆和赵晓雨像,咋咋呼呼的感觉尤其像。 他现在是该跟热闹的人多处处,再郁闷下去他都肯定少白头。 “你这什么脸啊,看到我这么不开心啊,呀哈哈。”郑帆像只兔子,不过兔子没她那么吵,浦春麟又展颜一笑。 “干吗不说话啊?”郑帆嘻嘻哈哈:“晚饭吃得好撑吗?” 她四处张望一下,附到浦春麟耳朵边:“那个谁今天没跟你在一起啊?” 那个谁是谁,当然是任祺。 浦春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支吾地恩了一声。 郑帆声音更大了,“他怎么没跟着你啊,他去哪了?他不会过来找你吧?还是偷偷埋伏在暗处?” 浦春麟听郑帆把任祺说得越来越不像样,忍不住笑出来,“没有啦,他很忙。” “那好那好,等会下课你有空么?第二节课下课,你下楼来我给你个东西啊。”郑帆笑眯眯的:“早就买了,我在家放着实在没用,本来想给我弟,他有款一样的了,还是带到学校了,一直在我课桌里放着。” 浦春麟想起之前他生日,郑帆说要送他礼物,都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浦春麟当时以为郑帆还没买礼物给他,就拒绝了。 他愣了愣:“不会是……” “哈哈哈对啦对啦,你不能不要啊,我送给谁都不好,我自己又戴不了,还是给你吧。”郑帆打断浦春麟的话。 浦春麟脑子一时懵了,也不知道该怎么答郑帆,他是真的不好收郑帆的东西,在他想东想西的时候,两人到了教学楼,郑帆松开他,往后面楼跑去,边跑还边喊:“别忘记了啊!” 第20章 第十九章 浦春麟摸摸脑袋,撇去几次请郑帆吃零食不说,他没送过郑帆任何礼物,郑帆要送他东西,他觉得怪受不起的。 下了课浦春麟跑去找郑帆,国际班的教室和普通班中间只隔了一个政教楼,两处风味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国际班外头全是玩闹的学生,喧哗至极。 楼下郑帆等在那里,一脸的乐:“你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边说边对浦春麟伸出手来,浦春麟略一犹豫,已经被抓住胳膊,往体育馆方向拖。 一中的体育馆附近,因为远离教学区,向来是学校中小情侣们幽会的地方,郑帆把浦春麟拉到体育馆北门,这儿挡住了学校安装在高处的大照灯,只有一点月历和星星的光撒下来,静得像对小情侣们主动张开的怀抱。 “给你。”郑帆把手里的盒子塞给浦春麟,浦春麟打开一看,是个名牌表。 那个牌子他也知道,任祺就有,班里男生也爱讨论,主要特点是贵,浦春麟没有。 郑帆看他没动作,快手快脚地拿出手表要往浦春麟手上戴:“试试看。” 浦春麟往一边躲:“不不不……” 郑帆看浦春麟这样就乐了:“你还嫌弃我不成啊。” 浦春麟连连摆手:“不是……太贵了,我不能要。” 郑帆噗嗤一声笑:“你以为我有闲钱给你买真的,这仿的,我网上看到还挺像才买,我又不是富婆,哪来钱给你买真的。” 浦春麟难得精明一回,觉得郑帆是在瞎扯,他挡了又挡,郑帆硬要把表往他手上套,最后郑帆急了,拽住浦春麟胳膊掐了一把:“不信你网上看去!我骗你干嘛!我都能把那家网店发给你!” 趁着浦春麟吃痛,郑帆把表硬是箍上了,瞬间浦春麟就像被套上了紧箍咒的猴子一样,浑身不自在起来。 “几十块钱的东西,看你扭扭捏捏的。”郑帆把表戴上,满意了,拎着浦春麟的手左右端详。 浦春麟还是别扭,一是他不好意思收郑帆礼物,如果真是几十块钱的表也就算了,可他心里觉得这表不止几十;二是表已经戴上了,脱下来矫情,推搡太过也是矫情。 他平时脸皮没那么薄,真薄起来也怪让自己受的。 “恩,好看。”郑帆研究完,“我眼光蛮好。”嘻嘻笑。 浦春麟又忽然想开了,不管这个表是什么价钱,回头郑帆生日,他也买礼物送就行了,钱可以慢慢攒。 他就笑了笑,算收下了。 郑帆依然拉着她的手,上课铃早就响过了,郑帆不急着回去教室,浦春麟应该回去了,可他没有想回去,郑帆脸上带着女孩子的细小狡猾笑容,不提上课铃声已经响的事,扯着浦春麟尽是说。 浦春麟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她,他有好几天没跟别人说过这么多话了,静谧的体育馆北门只有他们两人细小的声响。 如果真的是一对情侣,这样的地点和时间很适合发生些什么,但是浦春麟只是望着郑帆亮晶晶的眼睛,任郑帆拉着他的手。 只是不管怎样的时光都有到头的时候。 浦春麟右手边的围墙拐角处忽然探进一抹亮光,然后是一个严厉的中年男低音响起:“你们两在这里干什么?!” 据说高二一班的浦春麟跟国际班的女朋友在体育馆约会时,被校长当场逮住了。 第二天升旗仪式一结束,全校操场都是沸腾的议论—— “高二一班的,被校长逮了?这么倒霉?!记过?是谁和谁?” “升旗仪式上校长不是说了吗,女的姓郑,国际班的,男的是高二一班的,姓浦。” “那名字呢?” “校长只说了是郑某和浦某某,我怎么知道名字。” 旁边一人插嘴进来—— “女的叫郑帆,她爸给我们捐了一个苹果机房的,男的叫浦春麟。” “那苹果机房捐了又不对我们开放,切……” “浦春麟谁啊?” “就是任祺的跟班!” “哦哦,跟着任祺的那个!”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背影 作者:晓十一 分卷阅读32 七嘴八舌,乱七八糟。 浦春麟从班主任的办公室出来,直挺挺走过长廊。 身后隐约有刻意压低但还是难以掩藏的声音飘过来——“喏喏喏,就是那个……”;“诶我见过他……”;“老跟着任祺的……”。 浦春麟心里有些发凉,脸上挂着失魂落魄的神色,人倒霉真是喝水都塞牙缝。 他跟郑帆不是那种关系,可是不承认也要算在抵赖里头。 现在可好,他跟郑帆一人记个过,托郑帆家里头的福,没把两人直接开除。 郑帆家里人是昨天晚上就赶来了,没怎么说郑帆,郑帆的爸爸倒是把浦春麟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结果也没说浦春麟,处理完事情就走了。 浦春麟家里人还没来,今天白天应该也能来了,不晓得到时候要怎么跟家人解释,他父母不严厉,平时温温和和的,浦春麟不怕他们发火,就怕他们伤心。 昨天晚上走出校长办公室的时候,郑帆一个劲给浦春麟道歉,浦春麟也给她道歉,两人在冷风口里杵了好久,后来郑帆回了教室,浦春麟直接往宿舍走。 他是真的觉得,这都是他的错,他早就该回教室的,一时在意起什么来,就不肯动了。 现在想起来,不是可笑么,他就不是个细腻的人,早不注意点有用的,不该矫情的时候自己在那瞎矫情,结果怎样。 浦春麟他拐进教室,孤魂野鬼似的飘回座位,周围有要好的男同学试图对此事件调侃之、抨击之,浦春麟听那些没良心的家伙啰嗦完,灰溜溜垂下脑袋。 那几个货还在不识趣地叽叽喳喳:“老浦,最近胆子见长啊,体育馆幽会你也尝试!在体育馆干了啥好事被校长抓啊!” “升旗仪式没把我笑死,浦某某听着真耳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诶呀不就是咱们班的老浦么!” “刚才去班主任办公室挨骂了吧?嘿嘿我们班今年优秀班集体没了班主任肯定算在你头上!” “老浦厉害,平时老实,闷声干大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浦春麟依然垂头不语,一个是觉得自己倒霉,屋漏偏逢连夜雨,第二是觉得自己没劲,任祺的事情开始,他就丢了魂似的。 人灰暗起来就会失去攻击力,那几个嘲笑了半天的家伙见没收到反击,才感觉事态不对,立刻一起换了副嘴脸,小心翼翼地安慰起来。这时,浦春麟终于有了点反应,抬头看清那几个家伙脸上带着愧疚和担心,伸出手一人一拳:“滚你们的蛋!” 正好上课,周围那帮家伙就撤了。 浦春麟的妈妈是早上第三节课快下课时过来的,浦春麟正上化学课,被班主任喊了出去。 妈妈在办公室坐着,跟前放了杯茶动也没动,浦春麟走进去,喊了声妈妈。 妈妈赶紧站起来,班主任坐到办公桌后头,浦春麟被妈妈拉着站过去。 比起浦春麟的“早恋”事件,妈妈看起来更担心浦春麟被记过会影响以后的高考与工作,班主任则说记过以后是可以在档案里删去的,只要浦春麟表现良好。 班主任表情挺凝重,这回浦春麟是给他惹了大麻烦,他话锋一转,提到现在学生的早恋问题——浦春麟一直不太得班主任喜欢,他不像班里一半人那么聪明得扎眼,又不像另一半人那么用功得不要命,有点不上不下迷迷瞪瞪的——开始借题发挥,从浦春麟平时的不太用功,一路说过去。 浦春麟随他说。 不过班主任说着说着,话就渐渐有些不好听,居然开始说起郑帆的不是,他提到郑帆一直来找浦春麟,说国际班的学生不上进,郑帆又是那个乌七八糟的女子中学转进来的,简直就是专门来带坏整个学校的风气…… 也不知道班主任那么忙,平时是从哪些地方打听来这么多八卦。 浦春麟开始还低着头,后来实在忍不住,抬头对班主任说:“老师,郑帆没把我带坏,我跟她就没早恋。” 班主任脸上的眉头纠结成一个大疙瘩,口气严肃起来:“你还要抵赖是不是?!校长在体育馆撞见的你两,你在校长室抵赖,还来我这抵赖!” 班主任的口气充满十足的鄙夷劲头,浦春麟脾气这么好的人听得心头都冒出一小股邪火,妈妈把他一把拉住,“浦春麟!犯错还不承认!妈妈是这么教你的?!” 浦春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得忍,他不能跟妈妈吵,也不能跟老师吵,这个莫名其妙的错误已经被拉扯得够大了,他再不懂事,也不能继续混下去了。 办公室的门被人轻轻叩了两下,任祺推开门进来,抱着叠资料,说是级主任让他带来的,班主任点点头,任祺把那叠资料放在办公桌上,欲言又止地看了浦春麟一眼,跟浦春麟妈妈问了声好,就转身出门去了。 浦春麟和妈妈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发现任祺还等在走廊上。 “阿姨。”他迎过来,满脸和曦的春风。 浦春麟妈妈铁青着脸,看起来是又气又伤心,见到任祺,脸上的表情松动了一下,任祺打量着垂头丧气的浦春麟,对他说:“你先回教室吧。” 浦春麟抬头看看任祺,又看妈妈,他想送妈妈道校门口,妈妈凶他:“你不回去上课干什么?!还想逃课不成?!” 浦春麟只得踉踉跄跄地回去了。 任祺叹了口气,“阿姨我送你出去吧,浦春麟有些事我得跟你说说。” 第21章 第二十章 任祺送完浦妈妈回到教室时发现浦春麟又不在了,同桌介绍说班主任气不过,将浦春麟拎到办公室去进行第二番训斥,任祺歪歪嘴角,“课都不让人上了吗?” 上完一节课,浦春麟从教室外磨磨蹭蹭摸进门,正好撞上收拾了教具往外头走的任课老师,又被拎住耳朵谆谆教导了一番。任祺左手拿笔,右手手指轻轻托住自己的下巴,眼睛看着窗外,灰头土脸的浦春麟很像一只在泥水里滚了一圈的小狗,忠实地呈现出由内而外的倒霉相。 等浦春麟回到教室,他那些好哥们自然又是一拥而上地进行关爱,任祺不冷不热地看着那堵人墙,从那些胳膊的缝隙里可以看到浦春麟的侧脸,总觉得那张脸透着说不出的可怜。 任祺心里一动,好像有只手指曲起来在他心头轻轻弹了弹,他立刻收回目光,望向自己的考卷。 任祺也不再来学校了,浦春麟不去想他,同学们围成一圈讨论任祺英文有多好,去了国外连语言学校都不用读,浦春麟也不参加讨论,头低得恨不得钻进书里去。 一直默默听着的李梓超在旁边插嘴说他妈妈同事的儿子英文也很好,开始听课了却不行,后来考试挂科直接不能注册。 就有人点头说是的,国外上课很多专业名词,要是听不懂肯定玩完。 明白人说,听不懂可以用功。好事的人说,那要是不用功怎么办呢,你们看任祺在学校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背影 作者:晓十一 分卷阅读33 有用功么,上课就在那里玩,要是玩出惯性呢。 “用不用功是你们说了算的么。”一直没吭气的浦春麟忽然在众人身后轻轻说了一句。 群众一听话题主角的发小登场,纷纷作鸟兽散,李梓超甩给浦春麟一个白眼,从书桌里用劲抽出自己的练习册,弄出好大动静。 “会场”留下一个比较坚强的家伙,这货仗着和浦春麟关系铁,凑过来看浦春麟的脸:“老浦,最近咋了,吃了火药似的,长痔疮啊。” 浦春麟瞪他:“你才长痔疮,你痔疮都快比脑袋大了。” 被毫不客气回呛的家伙“啧”了一声,不满地抱怨:“老浦,不好玩啊,你最近特别开不起玩笑啊,吃炸药嘛,有事就跟兄弟说。” 浦春麟不想说,也来不及说,上课铃说响就响,他一屁股坐回椅子,心里充满了燥燥的烦闷和懊恼。 他又惹着李梓超了,他之前跟李梓超的关系好不容易有些回温,虽然李梓超这人心眼小,不过他有个优点是话少。浦春麟朋友多,可他发现自己烦恼的时候不能有那么些呱噪的朋友陪,会越陪越烦恼,但是他又不想一个人呆着,怪难受的。 矫情。毛病。 想治,治不了。 那天晚自习下了后浦春麟摸到李梓超宿舍去敲门,李梓超来开了门,靠在门框边问浦春麟什么事,浦春麟尴尴尬尬地说白天的事情不好意思,李梓超抱着手臂说:“什么事情不好意思。” 浦春麟搔了搔头皮,不知道怎么往下说,李梓超说你要没事我关门了,浦春麟“哦”了一声,转身往自己宿舍走,身后的门关起来“砰”的老大一声,浦春麟叹了口气。 后来他就再也没好意思去找李梓超。 很快到了五一假期,浦春麟收拾起东西准备回家,这个月积下两条牛仔裤没洗,都扔进衣橱了,他从衣橱深处往外捯饬裤子,手伸进去摸到一个软绵绵毛茸茸的东西,他心里瞬间一凉,手脚立刻像被雷劈似的僵住了。 过了半天,他从里面把那东西抓出来,是那条还欠一个收尾的围巾,上面还套着长长的缝衣针,边上跟着只剩一点的小毛线团。 他想,这围巾是没有织完的一天了。 舍友抱着床单走过来:“老浦你这围巾织这么久还没织完啊。” 浦春麟回到:“最近不是没空么,回头织完了送你好不好。” 那人拼命点头,点完头忽然摇头:“我不要我不要,你织的围巾,我以后戴起来不是怪死了。” 浦春麟笑了笑,把围巾带着指针一股脑装回纸袋,然后塞进自己箱子里。 一中课业虽紧,放假还算谨遵上级嘱咐,五一长假放了实打实的七天,浦春麟到家先开洗衣机认真洗了自己的衣物,然后埋头认真耕耘作业,作业一本本耕耘完,又额外做了许多练习,这也才过去两天。 第三天他安安静静地睡过去,不想别的事,不想任何人,倒是爸爸问了句最近怎么看不到任祺来家里玩,浦春麟不知道怎么回答,妈妈说任祺忙得很,要出国了,六月份就得走。 晚上浦春麟躺在床上,睡不着了。 大概是白天睡多了,大概是父母提了一下任祺,他开始睡不着了。 刚知道任祺要出国那会他也这样,整夜整夜的失眠,后来渐渐能睡了,每晚每晚都做梦。 睡不着,又不愿东想西想自找没趣,浦春麟忽然想起那条围巾,爬起来鬼使神差地织完了。 他捧着围巾反复地看,在脖子上绕起来,这围巾很软和。 浦春麟就这么空空荡荡地看着围巾看了一整夜。 放假到第四天,赵晓雨来找浦春麟出门玩,他们本市有个公园造了座号称亚洲最大的摩天轮,赵晓雨之前拉着季淳青去坐过了,算他够意思,居然记得专门带浦春麟再去一趟。 外头玩完回来,赵晓雨送浦春麟回家,公交车上下来,一路都是赵晓雨嘻嘻哈哈的声音:“我本来不想再去了,想你不是没见过么,其实那哪是亚洲最大的,我网上查过,好像苏州还是哪里有一个才是亚洲最大的。” “摩天轮没劲,以后你带你对象去坐,千万别带我了。”浦春麟笑着答,“又贵。” “你个没良心,我多好啊还记着你,你还嫌没劲。”赵晓雨撇着嘴:“我不管,你得回礼。” “不是请你吃了午饭了么,要收多少利息啊。”浦春麟揍赵晓雨,“贪心不足蛇吞象。” 赵晓雨没什么形象地大笑,拉着浦春麟又在镇上逛了逛,两人一人举着一杯奶茶往浦春麟家那个小区走。 放长假,外头景区都是人,浦春麟家小区里倒安静,两人笑闹着走上浦春麟家楼里,上面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浦春麟声音立刻矮下来。 赵晓雨看浦春麟脸色,心里忽然一股无名小火烧起来,抬头看去,不正是那个欠削的任祺么。 本作品源自晋江文学城 欢迎登陆观看更多好作品 第22章 第二十一章 赵晓雨这人,其实心思生得并不怎么细腻,不过他粗糙的情感世界里有个与生俱来的特征,那就是护短,而且是极端护短——朋友发生什么事,如果是朋友有错他不怪,想办法大事化小,要是双方对错说不清,他肯定把责任全推倒对方身上。 任祺,天生和赵晓雨不对付,还惹浦春麟伤心,绝对得往死里削啊。 狭路相逢勇者胜,赵晓雨抬手搂住浦春麟的肩,在这暗无天日的楼道里扯开一个阴森森的冷笑:“哟,任祺,最近吃得蛮好啊,看着胖了。” 任祺一脸好脾气的笑容,摸了摸自己没三两肉的脸颊,“你看着吃得比我好。” 赵晓雨继续颠颠地笑,“你这是上哪去啊。”顺手紧了紧搂着浦春麟肩膀的胳膊。 任祺站在高处楼梯口,上头望下来能看到浦春麟埋得低低的脑袋,说:“办事。” “什么事啊神神秘密的。”赵晓雨不依不饶,虽然由下往上看着任祺,眼里却试图透出股藐视天下的气势。 “取点东西。” “什么东西?” “健康证明。” “嘿嘿,什么健康证明啊,你哪里不健康啦?”赵晓雨死死咬紧。 任祺似乎是轻轻吸了口气,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国……要用的……” 赵晓雨一听,不好,要坏事,任祺这小人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心虚地低头窥视一眼浦春麟的脸色,见人暂时好好的,赶紧抬头对任祺翻了个天大的白眼,心里嘀咕些“不知老浦走出情伤没”之类有的没的。 赵晓雨决定放过任祺,浦春麟看着像颗定时炸弹,少刺激为妙,于是他对任祺说,“那你在外头好好过,最好是别回来了,就当为祖国做出最大贡献。” 任祺不看他,看着浦春麟,后者一直没有抬头,视线木愣愣地半垂着,努力散发出与他人形同陌路的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背影 作者:晓十一 分卷阅读34 气息。 可他们之间分明还有什么东西牵系着,空间里埋藏着水漪般的波动,那脆弱如花蕊的联系缠绕住任祺的心弦,让他露出生平少有的失神表情,然后浦春麟就被赵晓雨搂着挤过他身侧,往楼上去了。 赵晓雨进了浦春麟的房间,一屁股在床边坐下,试图拉浦春麟打游戏,未果。 他知道浦春麟心情有些低落了,这种时候他得打起精神说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转移事主注意力。赵晓雨绞尽脑汁起了几个话头,浦春麟回应得都不冷不热,赵晓雨简直要泄气,哄个浦春麟比哄一打女孩子还费劲,怎么男人脆弱起来能这么不堪一击啊。 赵晓雨正头疼,浦春麟忽然站起来从衣橱里取出条围巾,神色有些怪异地试图往赵晓雨脖子上绕。 赵晓雨伸手挡下,扯着围巾翻看:“没牌子啊?哪个妞织给你的?” 浦春麟含糊地点点头,“给你戴。” 赵晓雨露出得色,“人家织的围巾我都有十来条了,全是爱心手工牌,您这位的手艺可不如我那十来位,看这织得,多粗糙啊。” 浦春麟点头,“粗糙的围巾配粗糙的你。” 赵晓雨看浦春麟好像有了点精神,打趣道,“我才不要呢,拿人家的爱心牌我会被天打雷劈,再说我穿的戴的都是有牌子的。” 浦春麟笑一笑,收回围巾,默默地叠好,又放回衣柜。 他这个状态,一会有些精神,一会又失魂落魄的,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想法。赵晓雨拼了老命跟浦春麟哈啦来哈啦去,却得不到太大反向。傍晚赵晓雨回家去,临走前一脸欲言又止,浦春麟知道他想说什么,笑了笑,赵晓雨摸摸他的头,肚子里滚起一句“笑得比哭还难看”,那句话滚来滚去,还是被他自己安分地消化个干净。 浦春麟送完赵晓雨回到家,妈妈正从厨房往外端菜,浦春麟进门盛饭,妈妈问他赵晓雨怎么不留下吃晚饭,浦春麟说他今天得赶去外公家。 今天爸爸跟任伯父一块出门看车展还没回来,饭桌上冷冷清清的母子两人,妈妈给浦春麟夹了块红烧带鱼,问他最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老是没胃口。 浦春麟摇头说自己挺好,默默吃了那块带鱼,有些什么在胸口拖拖拉拉地翻腾,他抬头问道:“妈,你来我们学校的时候,任祺送你出校门时跟你说了什么?” 妈妈喝着番茄汤,道:“这事我倒给忘了,他就说你跟那小姑娘的事情。” “亏任祺对你的事情上心,我说你啊没事别老跟国际班的学生混,他们那些都是富二代,不念书也能过好日子,你比不上。”妈妈接着说。 浦春麟点点头,不再说话,低头扒完了碗里的饭。 长假放到第五天,下午下了一场小雨。 任祺出国前的准备暂时告一段落,在家多出几天空闲,学校开学还有一段时间,有空了他就无所事事地呆着休整。 快有一个月没下过雨了,今天这一场雨下得淅淅沥沥,十分不干脆,下了没多久就停了,天空乌涂涂一片,地上也是灰蒙蒙,遍地都是水坑。 任祺睡了个午觉后起来,拉开窗帘往外头看,天地间弥漫着沉甸甸的水汽,他往外头瞧了片刻,望见住宅楼正前方的金鱼池,里面落了些红红的树叶,不知怎的就想起小时候跟浦春麟一块被家长领着在池边看金鱼的事情。 任祺皮笑肉不笑地抽抽嘴角,他现在想起浦春麟就觉得头疼,那个傻子…… 再怎么老成世故会耍心眼,任祺其实只是个经历少少的十来岁少年,浦春麟担心的,他也会担心,浦春麟害怕的,他也在害怕。 他倒是很想给浦春麟直接做出决定,只是他觉得现在还早。 任祺在窗边站了一会,外头依然是死气沉沉的一片阴霾,没有任何趣味可言,还不到下班时间,这个时间段外面居然一个行人都没有。任祺又露出少见的木呆呆的表情,愣愣地望着外面的空地。 也不知道这样看了多久,浦春麟忽然从楼下拐角处跑出来,任祺下意识地把窗帘拢了拢,只留下一条缝细细地看。 浦春麟手里拎着个大口袋,任祺脑子里有根神经突兀地一跳,浦春麟已经站到金鱼池旁的垃圾桶边,把口袋里的东西慢吞吞地往外掏。 任祺看得清楚,那是他让浦春麟织的围巾,有些深的颜色,织得很长,搂在浦春麟怀里老大的一团。 任祺心头立刻就被人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他想,如果事过境迁,如果他们和好,就这件事他不会轻易饶过浦春麟。 他猜浦春麟是要把这条围巾扔了。他猜得不错。 浦春麟把叠好的围巾小心翼翼地展开重新叠了叠,围巾太长,很不好叠,他有些忙乱地把围巾对折再对折,最后卷成一卷,两只手捧老了低着头看。 任祺心里一下子冒出股邪火,他气浦春麟很多时候特别笨,遇到什么就会傻哭,鸡飞狗跳地找赵晓雨,自己又爱钻牛角尖,简直是根蜡烛,不点不亮。 小火苗一时灭不下去,任祺看着杵在垃圾桶边准备“毁尸灭迹”的浦春麟,心里恨不得把其他事情都往后推了,先不顾一切地找浦春麟和好再说。 和好了就往死里整治他。 气归气,任祺却抬不起手把窗帘扯上,他心口火苗跳动的地方似乎已经有了个浅浅的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什么时候,穿透他钢筋铁骨的防线,敲坏了他的心。 他看着浦春麟三番两次死抬起手来,要把围巾抛下,又三番两次地傻杵成一根木桩,最后他看见浦春麟低下头,把脸埋进了围巾里。 大概是又在哭了。 任祺又是气又是急,这回赵晓雨不在,浦春麟哭成一锅粥也没人理他。 他恶狠狠地一把拉严实了窗帘,看不着,气顺。 窗帘扣实了,屋里阴沉得像大晚上,任祺一把按亮了壁灯,在自己房间里团团转。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想浦春麟的事情了,现在还不是时候,想太多不切实际的事情,发际线容易后移。 他还没到能够承受两人人生的时候,他还没到帮浦春麟决定人生的时候。 之前他告诉自己,如果再过五年,他们依然如此,而且浦春麟还是这么傻,他就帮浦春麟定下一辈子。 他不敢说自己到时候就能够担负起所有的责任,但是那个时候有两个人一起的话,面对起现实会不会更勇敢一些? 任祺在床边坐了会,忽然跳起来跑到窗边拉开窗帘。如果浦春麟还在那,他就下楼去。 可是楼下空空荡荡,浦春麟已经离开了。 任祺深深地吸了口气,心里的东西缠堵成的巨大一团忽然消散了。他伸长脖子想看看敞开口的垃圾桶里有没有围巾在,当然看不到,走到阳台上去看,换了个角度,更看不到。 惦记着被扔掉的围巾,又不想下楼去切实地求证,任祺颇有些烦恼,吃过晚饭就早早洗澡回房间。 他后悔自己那个决定了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背影 作者:晓十一 分卷阅读35 ,他很少后悔自己做的事情,因为他太理智,一旦有类似的情绪涌起,就会努力刻制下去。 不过这一次好像有些难,情感遇上理智,翻腾在一个历练缺乏堪称娇嫩的年轻躯体里,不可能次次都诞生顺从事主的结局。 任祺擦干头发走出二楼浴室,楼下有些说话的声音,父亲吃完晚饭抱着家里的猫出去遛弯,大概是来了客人。 任祺没在意,慢悠悠地走向楼梯口,想下楼喝些热水。 他忽然听清楼下说话的是浦春麟的声音。 第23章 第二十二章 任祺一动不动地站在楼梯口,没错,楼下的声音确实是浦春麟,他在说他要早些回去,作业还没写。 任祺听到这句话就想下去削他。 任祺妈妈则笑着说:“能有多少作业啊,任祺快洗完澡了,你好久没来玩,也不看看我们家任祺再走?” 似乎说着话就在把人往屋里拖。 浦春麟像被陌生人拽住尾巴的小狗嗷嗷叫:“伯母我真有作业写,我就是把这个拿过来。” “什么好东西啊?”任祺妈妈好奇地问,任祺心头耸了耸,接着他听见自己母亲惊讶道:“围巾?你给任祺买的?” 浦春麟又变成只耗子,吱吱唔唔地答:“恩,恩……” 任祺妈妈似乎将围巾检视了一番:“这不像买的啊,小娟给织的?”小娟任祺妈妈对浦春麟妈妈的昵称。 浦春麟含混地应着,任祺妈妈倒挺高兴,说浦春麟妈妈太周到,又把浦春麟往屋子里请,要去给他切水果吃。 任祺在浦春麟推三阻四夹着尾巴要跑时从楼上下来了,慢悠悠地转过楼梯拐角,喊道:“浦春麟。” 声音平稳,中气十足,地动山摇。 浦春麟立刻低下头,任祺皱眉,对面那位露出一脸沙场吃败仗不幸还被敌军围剿的落魄将军似的吃苦表情,任祺又扯起嘴角微微地笑。 妈妈把围巾塞进任祺手里,笑嘻嘻地让任祺道完谢,又说“你们去玩,等会我洗樱桃吃,去吧去吧。”抬手把两孩子往屋里赶,转身进了厨房。 任祺左手搂着围巾,往浦春麟跟前走了两步,浦春麟依然木呆呆杵着,任祺过去拉他的手,他不动也不反抗,任凭任祺拉着往楼上带。 进了二楼房间,任祺按开灯,把浦春麟带到床边,又走到书桌边拉窗帘。 他动作很慢,拉了遮光的那层,又拉里面一层。 浦春麟紧紧闭着嘴,像一只撬也撬不开的倔强的蚌,在河底吞了口经年的泥沙,吐也吐不出来,自顾自苦恹恹。任祺转身看见,笑意里就含了些习惯成自然的轻蔑,他向来是对付浦春麟的一流好手,于是就三两步过去捏了捏那只“蚌”的脸颊,拇指和食指卡在他下巴两侧,浦春麟往后退了退,开口说:“要是没事,我想回去。” 任祺知道浦春麟在等他解释,要是说起可能得说上一整晚,可他只是拿着那条围巾说:“给我戴上吧。” 浦春麟深深地看了那条围巾一眼,转身去拉门,任祺极快地从后面拉住他胳膊,捞住他的腰,顺手把门顶上。 浦春麟大幅度地挣扎起来,任祺慌忙扣住他,却敏锐地察觉到自己怀中的老虎已经长大,不复童年的天真,也不会再有以前满心的信赖与交托。 他第一次有些制不住浦春麟,两人都使出浑身力气,闹掰了的马戏团大师和他的野兽,分赃不均,在房间里扭成一团。 任祺最后把浦春麟按在床上,大汗淋漓。 澡白洗了——上面那个强势的脑袋里闪过这一句,他喘了口气,抬头看到浦春麟的脸,心里又是没来由地抽起。 浦春麟歪着头一声不响,只是在哭,眼泪一点一点流进床单里。 又哭了,浦春麟确实爱哭,不过任祺可不知道他会有这么多眼泪,流也流不完的清澈泉眼,淅淅沥沥,窸窸窣窣,一直往外淌着水,每一粒水珠都在敲打任祺的石头般的心,噗通,噗通,滴答,滴答。 屋里一时很静,静成末日前最后的天荒地老。任祺听见楼梯的响动,胡乱摸了一把浦春麟的头发,打开门从妈妈手里接过一盘水果,拐回来时先往浦春麟嘴里塞一颗樱桃,浦春麟不快地撇开头,把整个头面埋进被窝。 实在太安静了,融融的心跳声像从扩音器里发出的,任祺开了电脑,打开了音乐电台,音箱里静静流出一首歌—— “初看春花红,转眼已成冬; 匆匆,匆匆; 一年容易又到头,韶光逝去无影踪; 人生本有尽,宇宙永无穷; 匆匆,匆匆……” 苍老平和的男声喃喃唱着,钢琴的底色像在花田里快镜头播放的开花瞬间,叮叮咚咚。 任祺烦躁的心情一下子渐渐下来,他回头看了眼屏幕,歌手是很陌生的名字,他转过头,浦春麟已经收起娇滴滴二八少女的姿态,站在床沿,眼角红红。 任祺站去他跟前,头第一次低成一弯毫无攻击力的月亮,东边一丝发线般的微光,西边是他心甘情愿地垂望。 单手抬起抚上那委屈的面颊,任祺这才开口轻轻地说:“对不起。” 浦春麟的嘴角抿了又抿,颤巍巍的,睫毛抖了又抖,颤巍巍的,任祺的指尖抚过他的眼尾:“跟我说句话好不好?” 浦春麟终于抬起眼睛,目光像漫长冬日过后从树洞中探头的一只松鼠。任祺心里一阵软过一阵,他消化着心里陌生的奇异的柔嫩,又抚了抚浦春麟的脸,低头想亲亲他的唇。 却不知刚经历风暴的小动物不能受惊,浦春麟忽然推开他,拧开门往外冲去。 任祺从错愕中反应过来,愣在原地,楼梯上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妈妈在客厅里喊:“小麟!小麟!这么快就回去了?!诶!小麟!!……这孩子……” 又一小会妈妈在楼下往上喊:“任祺!怎么了你两?闹矛盾了?!诶!任祺!!!” 任祺只得走出门跟妈妈一问一答,回来望见桌上一盆动也没动的樱桃,坐下拿起一颗。 他心里初次降临的大密度温柔像只受惊的鸟儿,被惊去了望不到头的远方,取而代之的是密匝匝的阴鸷,那是他的本性,他最原始的基因。 他反复咀嚼着刚才浦春麟脸上的每一分表情,心里计算着自己刚才的动作错在哪里,想着浦春麟为何现在这么难掌握。 樱桃核在垃圾桶里铺了一层,任祺的太阳穴隐隐跳动,电脑里的歌放过好几首,都是迎合他情绪的快速激狂,忽然浪的尽头现出一座美丽的小岛,又换成一首久违的缓歌。 出名的歌手,不陌生的女声,任祺第一次听这首歌,他回头看那歌词—— “如同投影没有可能独奏,连名字亦没有, 却又,剩了一半在你心里,一半在你身後, 怎可能单独行走; 如像你的, 身边倒影,你依稀的背影, 不清不醒,埋没了真的本性, 不可走远,但也不能停; 蒙着眼睛, 怎可分清,你清晰的背影,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背影 作者:晓十一 分卷阅读36 不响一声,常在你左右共鸣, 只可惜你,未看清……” 任祺重新拿起浦春麟送来的围巾,触手温暖,无比柔软,安全感十足,足以用来裹藏最珍贵的那颗赤子之心。 放到唇边亲吻,闻起来有一些浅浅的莫名气息,干干净净,不知是否是眼泪的味道。 任祺拿起鼠标点击半个小时前听的那首叫《匆匆》的歌曲,叹了口气,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 电话那端是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谁啊?” “赵晓雨……”任祺不甘心地、叹息着喊他:“我是任祺……” 第24章 第二十三章 无边的长夜像一首写不完的诗,诗人睡在桌边,手心的笔尖淌下一点漆黑的墨,烛火低低地跃动,光线投射着诗人的面孔。 不知他的梦里是否有那半截情诗的后续,是否有恋人美丽的容颜。 浦春麟早上睁开眼睛,屋外一片蓝得发亮的天,他起来刷牙,牙龈莫名其妙流了血,大概是上火。 今天是长假第六天了,明天下午他就得返校。 然后,然后又是一个月的马不停蹄,再回家时,他依然在地球的北边,但是任祺即将到达赤道的另一边,无比遥远。 浦春麟想,这不是坏事,他已经好久没有跟任祺好好说过话,这时间维持了大概有好几个月,以后也可以维持下去。 最好的情况是,再过几年,他们再见面,气氛可以变得融洽。 人生的路上有那么多离合,人和人也不能永远以同一种模式相处。 他们还小,但他们都得改变。 吃过早饭浦春麟接了赵晓雨一个电话,问他要不要出门玩,浦春麟说最后一天放假就不出去了。 赵晓雨说:“真不出来玩?“ 浦春麟恩了一声。 下一秒赵晓雨就在那边小猪拱地般哼哼唧唧吭吭哧哧,顾左右而言他,好半天又说:“真不出来啊?”浦春麟点点头,说:“忙学习。” 赵晓雨不屑地答道:“学什么学,平时没见你这么认真,得,我不多说,随你,反正不关我事。” 这话好像话里有话,不过浦春麟没深想,只是轻声笑了声,赵晓雨不知道咕哝了一句什么,说:“你今天把家里门锁紧点,当心遭贼。”就啪啦一声挂了电话。 浦春麟莫名其妙跟着放下电话,走去厨房把碗洗了,完后下楼去扔垃圾,再去小区物业帮妈妈领快递。 他在物业处的包裹堆中找到家里那个,正捧着盒子在登记的表格上签名,外头一部黑色的奥迪开过,浦春麟知道那是任祺爸爸的新车。 车子开得不快,浦春麟看到后座坐着任祺,他的心脏一下子被提起,又立刻轰然落下。 不知道任祺今天出门是做什么?出去玩?出去办事?办出国的手续? 他的胸口像秋千般沉重地晃荡起来,没有着落,找不到重心,慌里慌张,气息奄奄,摇摇欲坠,好像人生该有的颓唐在这一刻全部压向了他,密度极大,不留情面。 像被吊起来的鱼,瞬间失去呼吸,喉头剧痛。 混混沌沌地捧着包裹往家里走,脚下踩着异次元的空间,无重力,周围景色一下子隐去,浦春麟头昏脑胀地走到家门口,沙发上坐着的妈妈抬头看他:“快递领到没?” 浦春麟这才从另一个世界回来,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周围的物件又凝结成实体,客厅电视放着妈妈喜欢的韩国电视剧,饭厅的桌子上摆着一盒纸巾,鞋柜正敞开着,浦春麟弯腰换鞋,视线所及是浅色的地砖,下一秒,地砖上的花纹重新变得模糊不清。 他走进自己房间,早上的被子还没叠,就伸手头脑空空地叠了被子,然后在书桌前坐下。 在意的事情总是那么难以消化,有时候以为消化干净了,下一次再遇见一星火花,按耐下部分又会重新爆裂燃烧,烧成一片汪洋的大海,海面上是让人恐惧的滔天波浪。 然而浦春麟没有让自己哭,他只是苦大仇深地皱着眉,在桌前坐了好长时间,然后回到床边抖开被子躺下睡觉。 一整天浦春麟都在睡,却睡不着。他干巴巴躺着不想起来,望着天花板,胸腔某处一直大幅度地动荡着,勃勃的脉搏声,坚忍不拔敲击着他的感官。 太静了,浦春麟翻身爬起打开电脑,点开常听的网络电台,依旧躺回床上。 歌声遥远得像在另一个次元,浦春麟放空着自己的脑袋,放得太空了,眼神看起来有些呆傻,他知道自己如何思考都不会再有意义,也许只是多哭一场。 所以他不能想,他不去想。 时光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忧虑暂停,屋外的阳光从金色渐渐转红,像水彩画上斑驳的一个渐变,浦春麟从多梦的浅眠里醒来,干涩地吃了晚饭,然后去洗澡。 洗过澡,又是一个长长的黑夜。 以后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见到任祺。 不知道下一次见到任祺他们两人会怎样,会不会对彼此微笑。 也许任祺在国外放假回来的时刻他们还笑不出来,没关系,他们还有更远的将来。 人生之路,千里迢迢。 洗过澡吹干头发,浦春麟又喝了口洗脸台上倒好的开水,往卫生间外走。 推开自己的房门,浦春麟愣了愣,手里的毛巾差点掉在地上。 任祺在他书桌边站着,翻看他放在桌上的课本。 听见响动,任祺转头看过来,对浦春麟笑了笑:“假期作业都写完了吧?” 语气平稳,衬着他的笑脸,听起来几乎称得上甜美,浦春麟呆了片刻,握紧了手里的毛巾,站在门边,不进门,也不后退,封闭地低下头,假装自己是个蚌。 “又不肯看我了。”任祺叹着气,走前两步把浦春麟带进房间。 浦春麟随他动作,他对任祺坐出的最大抵抗永远只有消极抵抗,不动也不响,把周围的空气筑成一道墙。 任祺今天心情似乎挺好,他耐心地拉着浦春麟坐到床边,把他手里的毛巾拿起来,擦了擦他半干的头发:“我下个月就要动身了。” 浦春麟压抑不住地大幅喘息起来,胸口起伏着,他拼命按耐住那种感觉,化成一只被人掐住脖子的青蛙,气压闷在胸口,呱呱呱呱。 任祺摸摸他的后脑勺:“我每个假期都会回来。” 浦春麟依然不说话,头低着,低成一座弯弯的拱桥,任祺摸上他的脖子,食指指尖沿着脊椎往下按,一节,又一节,“再过几年,你来找我,好不好?” 浦春麟的神经似乎猛然一跳,那脉搏的动静剧烈得屋里似乎会有回声,但他依然没有动作。 任祺脸上的笑容没有褪去,他说:“你记不记得我们高一时学校组织去x大参观的事?” 浦春麟记得,任祺自顾自往下:“我第一次在x大食品学院看到做冰激凌的机器,当时就觉得食品专业很有趣。” “我亲戚们都以为我去学厨子呢。”任祺说到这里,笑了两声:“你呢?你知道食品专业是什么意思吗?”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背影 作者:晓十一 分卷阅读37 浦春麟每个字都听进去了,又像每个字都听不进去,他只是觉得任祺的声音很大很大,压迫感剧烈像大地仰望坠落的飞机,他脑袋里嗡嗡作响,十足十的缺氧。 “我会想你。”任祺说,脸上的表情有点犹豫不决的下定决心,似乎浦春麟的抗争让他使出了杀手锏。 浦春麟没抬头,没看他,他看不见任祺的决心,他也不要看见任祺的决心,他的目标非常明确,他已经想了很久很久很久。 他的左手悄悄抓紧了被单。 “你真的不愿意再理我了?”今夜任祺的耐心充足得骇人,简直像正在拉开一场阴谋的序幕,他又用温柔过水的声音说:“我会想你的。” 浦春麟肩上沾染的热量忽然明确起来,鲜活得像嗑药,那触感立刻包裹住他,让他浑身发颤,眼里好像要涌起热浪。 “其实今天赵晓雨打电话给你,是我让他打的,我想找你出来,我有话对你说。”任祺说道:“可是你没出来……” 他笑得无比讨好,可是浦春麟依然看不到,他要是看到准会惊讶,任祺居然会笑得这么满脸讨好。 “……你真的不愿意理我啊……赵晓雨也跟这么说……”任祺叹着气,声音里饱含沉甸甸的无奈与哀伤。 他的声音一击即中,是最大型的杀伤武器。 “我会哭的……”任祺说,语气似乎真的有些哽咽。 浦春麟心口疼得像有人踩在上面舞蹈,但是他咬紧牙关忍耐,他不肯吭声,他的决心无以复加。 “今年七月,我在新西兰,那边正好是……冬天……我会……一直戴着你的围巾……” 任祺的声音开始断成截,浦春麟捕捉到其中的不寻常,一时闪过些微慌张,坚固的防护立刻裂出一道小小的细纹。 “我……”任祺说,没有再往下说。 忽然的寂静比话语更有穿透力,浦春麟一个没留神,抬头望了任祺一眼。 任祺正望着他,脸上是他从没有过的泪,堪称传奇,他的眼泪与浦春麟的目光狭路相逢,足够杀得浦春麟片甲不留。 偏偏这时任祺像片花瓣一样笑了笑,抬手擦了擦脸:“那我……还是回去了……” 他站起来,背对着浦春麟又抬起手,往脸上揩去。 浦春麟四大皆空地拉住了任祺垂下的那段衣袖。 眼泪真是奇妙的东西,组成成分大约是水,含有少量无机盐、蛋白质、溶菌酶等其他物质,除此之外,有时候会含有无法计数的情感,酸楚、甜蜜、感动、悲伤。 情感的密度大于白矮星。 浦春麟被任祺的眼泪砸回原型,他张口结舌地喊:“任……任祺……” 第一声,是前奏。 他又张开口,第二声还没有出来,眼泪已经涌出,是第一句歌词。 他张着嘴巴,又喊了声:“任祺……” 眼睛闭不上,嘴巴合不拢,眼泪糊成一片,一遍遍念那个好几个月没念过的名字。 任祺,任祺,任祺—— 你别哭—— 你要去哪里—— 任祺转过身,脸上干净一片,反倒是被淋了雨般的浦春麟吓了一跳,他赶紧伸手把浦春麟搂住,单手松松圈着,一向清高淡定的人着急起来,也忘了纸巾就在床头,只是伸手胡乱去擦浦春麟的脸。 浦春麟哇哇大哭,心脏砰砰砰,那姿态好像给人欺负了足有十世。 任祺终于发现纸巾,伸长手臂蒸包拽过来,抽出两三张往浦春麟脸上擦,那姿态则好像在擦家里祖传的宝贝花瓶。 他擦了一遍又一遍,浦春麟大哭一场,汗津津地停下来,任祺捧着他的脸亲他的额头,眼睛雪亮,笑得像苏妲己。 “再洗一把脸,我好好跟你说出国的事情,好不好。”苏妲己说,然后拉着浦春麟往卫生间走去。 第25章 第二十四章 过了几年以后,在某次饭桌上,赵晓雨问起任祺,他苦情哈哈地跟浦春麟求饶那次是真哭还是假哭。 任祺没答,左手在桌下悄悄捏紧了浦春麟的手,浦春麟疼得一脑门冷汗,转头埋怨地瞪了赵晓雨一眼,赵晓雨无知无觉地低头往嘴巴里塞了个虾饺,觉得味道不错,就往旁边季淳青的碗里夹了一个。 挨掐是浦春麟自找的,因为他跟赵晓雨透露任祺隐私,还好赵晓雨自认是个泪腺发达的好汉,就没有拿这件事反复嘲笑任祺,不然浦春麟有得受。 哭,在任祺小学往后的生命里,发生几率少过别人被飞鸟在头上拉屎——几乎少过别人被流星砸中脑袋。 但是这事切实发生了,至于真哭假哭只有任祺自己知道,话说他这是流泪而不是点眼药水,其本质真假,其实也不那么重要了。 而那天晚上后来发生的事情,在任祺绝无仅有的哭一哭之后,就几乎完全顺着他的心意往下发展了。 二零零某年,五月六号的晚上,华东地区某城市边缘某尚算热闹繁华的小镇中心,一个小而舒适的住宅区内,任祺正在5栋502的卫生间里绞干了毛巾,一把一把地往浦春麟脸上擦。 浦春麟脸上挂着两把傻泪,半干不干,被热毛巾擦了几遍,表情慢慢活络苏醒起来。任祺转身洗毛巾,浦春麟想走出浴室,却觉得脚底的空间被人抽走了,让他有些不知神魂在何处的错觉。 “干净了,出去吧。”任祺挂起毛巾,拉起魂神飘摇的浦春麟往外头拖,浦春麟一脚脚好比踩在梦里,没几秒他就被按在床沿,任祺弯腰看他半响,噗嗤一声笑。 浦春麟仰着脖子看他,他已经没办法如以往一样全盘托出地信赖任祺,但他还是依赖他,那种依赖与生俱来,简直是他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使命。 任祺还是笑:“幸亏我来找你,要是我就这么跑了,你怎么办。” 是个肯定句,深深刺伤浦春麟没有出息的心,眼见这位受伤的少男又将啜泣,任祺心花怒放地捧起他的脸,美丽的眼睛白水银沉着黑水银:“你喜欢我,对不对?” 这倒是个疑问句,不适合他披荆斩棘不容异议的作风,掉了毛的浦春麟却因为这句话抖落得更厉害,如一棵矗立在大风中的柳树,身上什么东西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任祺有些着急,他看浦春麟已经快僵硬成永垂不朽的植物人,手下用了些力,卡住那水滑的脸蛋恶狠狠亲了一口:“我喜欢你。”他说。 他倒真是好意思说。 也许他好意思说,但浦春麟还不好意思听,但是植物人连捂起耳朵都来不及。 “你喜不喜欢我?恩?喜不喜欢我?喜不喜欢我?喜不喜欢我……” 难难得得,你忙着遮挡 ,我忙着慌张,两人心跳加起来超过两百二,长长的手指拨开捂着脸的手指,风吹草低见牛羊。 浦春麟的情绪连个过渡都来不及体会,脸已经红成新娘子的盖头,任祺伸手轻轻推,浦春麟嘴里发出一叠声的叫唤倒向床铺中间,任祺爬到他身上,双手撑在他身边。 他们的姿势很暧昧、略过火、挺可笑,周围的空气有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背影 作者:晓十一 分卷阅读38 点热、有点紧张,像在热巧克力中慢慢膨胀的棉花糖。 粘稠,甜美,柔软,轻轻撕咬即入木三分。 浦春麟被那感觉笼罩着,心神都被一丝丝挑出浸泡在甜美浓郁的气息里,任祺的目光由上而下落进他的眼波里,他呜咽了一声,蜷曲起身子,抓起一截被子盖住自己的脸。 任祺笑着从后面搂住他。 浦春麟难以置信地转头望向他,不明白任祺的剧变从何说起——尽管任祺在大多数时候都比更年期妇女还要善变——这让人害怕又渴望的柔情蜜意实在太汹涌,一下子淹没了浦春麟几个月来的情绪,从伤心到绝望,九九八十一份负面变化全部淹没在温柔的大浪里。 他的心一下子被推上风口浪尖。 任祺搂着浦春麟,细细地跟他说了自己从决定出国以来的一些心路历程,期间种种自我美化,如果任祺肚子里有蛔虫大概会在他肚皮下面尖叫一声“无耻!”也说不定。 他说,他出国不告诉浦春麟,起先一直是以为自己的想法不会落实,所以觉得没必要说,等到落实了,又觉得不知道该怎么跟浦春麟说。 他说,他喜欢浦春麟,很早就喜欢了,但也跟他要出国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说,他让浦春麟织围巾的时候就打算好,如果浦春麟真的织完了围巾,就把这些事告诉他,一件是他要出国,一件是他喜欢他。 他说,他有考虑过他们的未来,他觉得这件事非常难办,他不能凭少年的任性就把浦春麟绑在自己身边,他要考虑一个尽可能完善的手段,让浦春麟的未来不受任何伤害。 他说,他也一直在忍耐。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也许是实话,也许是谎言,也许两者叠加,任祺在这曲折的诉说中慢慢把自己塑造成一个与浦春麟一样受伤害的弱者,听得浦春麟心情重新摇摆不定,渐渐酸楚起来。 他转身摸了摸任祺的头发,手有些不受控制地颤抖,这是这几个月来他第一次主动触摸任祺的肢体。 任祺握着他的手腕,浅浅地亲他的眼睛,两人在柔软的床铺中静悄悄地说话,浦春麟已经在任祺的诉说中完全放下任祺对他隐瞒出国的事,只是害怕地提起他们的未来。 他说他们都是独生子,以前发生种种不必说,以后将要发生的不能想,让友谊继续也许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任祺的笑容有些发苦,他伸长手臂把浦春麟箍在怀里。 其实他的想法和浦春麟一样:自己出国,浦春麟留下,如果顺利的话,时间可以冲淡他们之间的爱意,也许再过几年,见到彼此他们不会尴尬,他们可以成为最要好不过的朋友,如他们的父辈,如任何其他人。 尽管他们离不开彼此,他们已经相熟了好多好多年,大概有十几年,早就过了七年之痒,这长长的割不断的光阴让孩子长成少年,让少年之间燃起莫名其妙的爱意,让他们学会脸红、亲吻、嫉妒和因嫉妒而起的沮丧。 也许再过十几年,他们还会是这样。 可是他们能怎么样,想来想去,他们只能这样。 浦春麟的脑袋埋在任祺胸口,两人之间紧密得没有丝毫缝隙,像生离死别的恋人之间最后的拥抱。任祺用最大的力气抱住浦春麟的脊背,把脸搁在浦春麟还没全干的头发上,闭上眼睛,喃喃地说了句:“真绝情啊……” 也不知道是在说浦春麟还是在说他自己。 窗户外面依然是层叠的星空,时间能改变一切,久而久之,银河系会和其他星系融合在一起吗? 希望有一天,他们可以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一跃而起,抓住时间的尾巴。 那样他们就可以不用放开彼此,可以理直气壮地拉着手,一起走在美丽的星空下。 四年后。 华东地区某城市边缘某尚算热闹繁华的小镇中心,一个小而舒适的住宅区, 5栋502室内,浦春麟爸爸正放下电话,往厨房喊了声:“儿子学校的交换生名额定下来了,咱儿子有份!” 厨房里一阵稀里哗啦的水声,系着围裙的浦春麟妈妈探出脑袋:“那不错,今晚做两好菜庆祝庆祝,回头把老任家两口子喊上来吧。” 浦春麟爸爸拍着腿大笑,一个电话打去在外陪某客户打高尔夫球的任家大家长,傍晚,任家两口子挽着手来吃饭,饭桌上两家人跟亲家一般和乐,任妈妈笑着说:“真有意思,居然这么巧,春麟学校跟任祺学校有交流合作关系,这两孩子从小一块读书,分开来读大学也能有这个一起读一年书的缘分,实在有意思。” 浦家家长就笑,说自家儿子跟任祺真是跟出惯性来了,读大学也分不开。 “一年的交换生呢,读完回来春麟该大四了吧,到时候就要准备找工作找女朋友了,我们家任祺以后也不知道回不回国,真担心他不肯回来,我们可拗不过他……”任祺妈妈说。 “还有找对象,以后任祺不能找老外。”任祺爸爸严肃地说。 “恩是,那个谁谁家女儿嫁老外的真是个前车之鉴……”任祺妈妈跟着说。 话语里对象也是浦春麟妈妈认识的人,两个主妇立刻凑在一起说开了,两位家长则喝着酒讨论起新款车型来。 外省的某大学宿舍区内,浦春麟放下电话就觉得太阳穴一直突突地跳。 他马上要去任祺的学校了,他的大三一整年将在新西兰度过。 他的大学是跟任祺一块选的,任祺很狡猾,早就想到了交换生这一步,两个小子之间的小动作也不知道能瞒大人多久,很多事情只要一往深处想,其实就能感觉到可疑。 他电脑里的聊天窗口在这个时候抖动起来,浦春麟打开来看了眼,是任祺的留言:“一共就两个名额,幸苦你了。” 浦春麟忍不住在脸上扯出个笑,手快地打下回复:“苦不苦,想想红军两万五。” “别老是像赵晓雨一样油腔滑调的。”任祺世界的另一边说。 浦春麟咧咧嘴,发了个兔斯基手臂像面条般的表情过去,任祺很快回复道:“你皮吧,过来了我再收拾你。” 浦春麟立刻怂了,找了个同学喊洗澡的借口关了对话框。 上了大学后,浦春麟的身高就没怎么长过,停在了一七八,不过在这离家有半个中国远的地方,他学会了很多东西,在其他方面他的成长堪称巨大。 他每年回家三四次,任祺每年回家一次,上大学后他们一共见到彼此两次,每次浦春麟都觉得任祺还在长高,而且连长相都变了些,以前的纤细感一下子消失了许多许多。 前天浦春麟看任祺传给他的最近的照片,任祺现在简直可以说帅得出奇。 浦春麟洗澡时想起任祺最近传给他的那些照片,脸有些微微发红。 是的,他在成长,任祺也在成长。 但是他们还是喜欢彼此,这果然无法改变。 在任祺决定给浦春麟挑选学校的那天,任祺曾经恶狠狠地说,要不喜欢的话,早就不喜欢了,大学四年怎么可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背影 作者:晓十一 分卷阅读39 能够用。 是的,真的不够用。 浦春麟回到宿舍,聊天窗口一直抖动着,他点开任祺的头像,那边发来一个兔斯基掰过另一只兔斯基的肩膀往下亲的表情,表情旁边跟了三个字:我和你。 浦春麟忍不住笑了,他往下打了一串:“你快点好好练习做饭,我怕我去了新西兰吃不惯。” 任祺还在线,回复到:“我现在很擅长下面,我下面给你吃。” 浦春麟回复说好。任祺发了个奸笑的表情。 两人接着聊了会天,各自下线睡觉。 浦春麟躺在床上想,任祺已经会下面了,任祺本来连糖和盐都不分,现在居然会下面了。 他琢磨了一会,忽然反应过来任祺说的“下面给你吃”是怎么回事,恨恨地捶了下床板。 他在赵晓雨那边浸淫多年,现在居然说不过任祺了。 有些恼,又有些甜。 浦春麟想,看来过去了南边,还是要自己做饭才行,他现在几乎什么菜都会做了,红烧、小炒、清蒸、油炸……什么都难不倒他,他甚至会擀饺子皮了。 这些都是浦春麟特意学起来的。 虽然很累,还是要学。 因为,他以后要跟任祺在外面过很长很长的日子。 长过他们少年时的想象。 长如他们现在梦想的明天。 第26章 番外一:小霸王 任祺小时候坏透了。 顾名思义,就是坏,心思多,爱记仇,报复心理特!别!重! 坏就罢了,任祺做点什么坏事还能做得一点不显山露水,这是什么,这是百分之一的努力加上百分之九十九的天分,天生的恶人。 浦春麟幼儿园读到大班的时候,情窦初开,恋上教室里的小老师,对方是个白云飘飘般的年轻姑娘,脸上成天挂着棉花糖似的笑。浦春麟那叫一个喜欢她,天天午睡起床了第一个去跟小老师报道,一身衣服穿得整整齐齐,一床被子也叠得整整齐齐,脸蛋红扑扑地仰着头看小老师,就等人家低头夸他一声“浦春麟今天真乖,做得真好”。 浦春麟的初恋孜孜不倦地持续了约莫一个月多,这个月他每天准时准点去幼儿园,尽心尽力完成功课,吃饭不剩饭,洗手不费水,遇上小老师教画画手工的课,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听讲,绝不开任何小差。 后来恋着恋着,浦春麟羞涩娇嫩如花骨朵似的初恋,被任祺知道了。 一怪任祺太精明,二怪浦春麟自己太狂热,反正任祺知道了。 浦春麟读幼儿园大班的时候,任祺也读幼儿园大班,他们一块在镇上最大的中心幼儿园读书,一个学校,一个年级,一个班。 就在浦春麟恋小老师满月纪念的那天下午,点心时间,任祺忽然从浦春麟盘子里挑走了最胖的那块糖心饼,浦春麟那个时候还没有成为任祺的跟班,没有产生对任祺言听计从的使命感,于是拉住任祺的手想要回饼来。 任祺慢悠悠地挡住他——这人从小力气就大——慢悠悠地咬了口饼,轻声凑到浦春麟耳朵边说:“你不给我吃,我就告诉别人你喜欢许老师。” 浦春麟立刻震惊了,脸红成装糖饼的彩色小塑料盘,任祺吃完了浦春麟的饼,似乎还有些饿,慢悠悠地望了眼浦春麟吃了一半的糖粥,露出些嫌弃的表情,终究只是抬起手,又问老师要了块饼吃。 那天浦春麟打破了自己长久以来的不剩饭记录,剩了一小碗糖粥没喝完。晚上任祺妈妈开车来幼儿园接他们一块回家,浦春麟坐在后车座上整理心情,忽然听见任祺在前排对任伯母说:“妈妈,浦春麟喜欢教我们画画的许老师。” 浦春麟再次震惊了,任祺落落大方的背信弃义像个大雷深深砸在他的心口尖,烧得他幼小的三观一片焦土。 在浦春麟眼泪涌出眼眶的刹那,驾驶座上传来了任祺妈妈的大笑声。 于是浦春麟的初恋,在自己父母和任祺父母带着善意的嘲笑声中,夭折了。 这还不算任祺人生中的什么阴险手段,这种温和的正面打压在后来很容易转变为受害者浦春麟的美好童年回忆。其他阴险些的事情更是不少,从程度轻的往后一件件数起,数都数不过来。 琐碎点的,比如浦春麟写不出作业背不来课文学不会游泳,多多少少都会被任祺轻描淡写地笑上那么一笑,那时候小么,任祺还不太会压抑自己的阴暗面,他笑浦春麟一般是从智商和尊严方面进行打击,浦春麟被他羞辱得多了去了。不过任祺有一点好,他笑过浦春麟,总会伸手拉他一把,教他写题背书还有游泳时怎么压水花,这些事情多多少少成了浦春麟以后对任祺死心塌地的部分原因,浦春麟小时候对任祺最大的感想就是,虽然会笑他,但是任祺其实是个好人。 其实任祺的“好”,针对性太强了。 读到小学的时候,任祺有一阵子在浦春麟家长住,那个时候他父亲刚刚下海从商,事业起步阶段,夫妻两都忙得团团转,任祺的爷爷和外公家都离学校非常远,浦春麟妈妈主动跟任家家长说:“多一个人不过就是多一双碗筷。”任祺便被就近托给浦春麟家照顾。 任祺和浦春麟都是男孩子,晚上睡觉睡在一块没什么不好的,可是浦春麟跟任祺睡的第一晚就被骂哭了,因为他怕任祺么,从小就这样。 那第一天刚好是周末,浦春麟家还有个小堂哥在,小堂哥只比浦春麟大一岁。浦春麟写作业的时候,嫌语文的抄写作业繁琐累赘,小堂哥便给他抄了一页,正好给任祺看到了。 等堂哥去洗澡了,浦春麟接着埋头写作业,正落笔翻课本,任祺忽然幽幽地说:“你干吗让别人给你写作业。” 浦春麟愣住了,他抬头看向任祺,雪白的白炽灯下任祺的脸看起来像圣母般不可玷污,浦春麟有些结巴地说:“语文抄的词语太多了,我,我不想抄那么多……” 虽然让别人帮忙写作业不太好,不过浦春麟自身就像个惯犯般没有任何的罪恶感,只是抄一些重复性的作业而已嘛。 “你不能让别人帮你写作业,你要重写。”任祺说,表情严肃。 浦春麟的结巴更严重了,像银行里面对抢劫犯的柜员:“我,我才让哥哥写了一页,没有很多的,那,那些我本来就都会写的……” “那也不行,这是原则问题。”任祺说,也不知道他当时小小的脑袋里面是怎么装进“原则问题”这个词的。 “我……”浦春麟低下头,难过地在心里说“我不想重写。” “重。写。”任祺说,脸上清楚地写着不可妥协的字样,声音严厉。 天知道他干吗那么在意浦春麟的行为是否妥当正确,换别人要是考试作弊他都懒得伸手举报,任祺本质上是个只顾自己不顾他人死活的人,偏偏对浦春麟管得严丝合缝,浦春麟的任何行为少有“偏颇”都必须被他亲手矫正——尽管有时候那“偏颇”相当中性——而浦春麟是绝对不会违抗他的。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背影 作者:晓十一 分卷阅读40 于是浦春麟的小堂哥走出浴室的时候,正好看到浦春麟边窸窸窣窣地哭,边用橡皮擦自己刚抄过的那页课文,堂哥奇怪地看了浦春麟一眼,心里怀疑是自己帮浦春麟抄作业被家长发现了,就不敢多问,举着毛巾跑出房门去吃水果。 借住在浦家的时间,任祺还曾把浦春麟心爱的一盘磁带给洗了,那是个国外流行的乐队,浦春麟听不懂歌词,只觉得很好听,每天听着歌写作业,任祺就看不顺眼了。 浦春麟感兴趣的很多事情很多人,他都看不顺眼。 任祺对浦春麟做些什么事,其实不一定有他自以为的那么正确的原则在里面,很多时候只是看不顺眼。洗磁带这件事很不好,至少出发点不是正义的,后来浦春麟捧着自己磁带哭哭啼啼了一晚上,他不知道磁带损坏的原因,还以为是自己听歌不小心按错了键。 任祺第二天买了一盒同样的磁带还给浦春麟,浦春麟不清楚任祺做贼心虚的曲折心思,反倒觉得任祺是为了安慰他,感动得满眼泪花。晚上两人快睡觉时,浦春麟转向任祺那侧,凑到他耳朵边低低地说:“你真好。”细细的热气喷进任祺的耳窝,洗发水甜甜的味道钻进任祺的鼻腔。 很多时候,犯罪者会一直犯罪只是因为受害人的软弱助长了他们的邪恶心理。 当然,浦春麟不是软弱,他只是……钝了点…… 他绝对是全世界最无辜的受害者了。 任祺也曾经藏过浦春麟的作业,他们小学不在一个班,等到早读课过了,他就慢悠悠拿着作业去浦春麟教室喊他:“喂,作业忘记拿了。” 说完他就能悠闲地抱起手臂,看浦春麟感激涕零地从教室奔出来。 这桥段一直演到任祺住回自己家,如果他住久一点,也许还能继续演下去。 任祺对浦春麟简直可以说是作弄惯了,后来两人慢慢长大,任祺才开始停止自己的恶作剧。 小学时候的最后一次恶作剧,是在小学五年级,任祺又洗了浦春麟一次磁带,这次洗的是英文磁带。 他们那一代学英文比较晚,小学五年级才开始学,浦春麟没有从小报英文班上课,起步就比班里一些孩子更晚些。 浦春麟小时候读书很用功,那个时候他是班长,班长落后了也要抓紧赶上,班里的英文课代表父亲是高中里的英语老师,浦春麟就跟她走得近了些,常找她问些发音之类的小问题。 小学的英文课文很浅显,不过浦春麟还是极其认真地纠正着自己的一切细小错误,发音尤其,他们的英文老师年纪很大,浦春麟最主要的学习对象就变成了课本配套的磁带。 有一天,浦春麟和英语课代表留下来值日,扫地的时候,任祺站在教室里等他,浦春麟跟任祺聊天,干完了活,浦春麟转头对课代表说:“对了,我礼拜天直接去你家吗?” 课代表点点头:“你可以和张玲、王沁她们一起来。” 任祺直了直眼。 浦春麟笑着说:“那我要不要带礼物?”课代表笑着摆手,整理好自己的书包说:“你们直接过来就行了,不要带礼物,你送我礼物我以后还要还,麻烦死了。” 小姑娘说说笑笑地出门了,浦春麟整理完笤帚和簸箕,对任祺说:“赵琪琪生日,我过去玩。”赵琪琪就是那个英文课代表,因为浦春麟是她班上少有的男性小伙伴,所以也在生日宾客的邀请行列。 “你跟她很熟?”任祺问道。 “还好,她教我英语,她发音很好的,她爸爸在二中当英语老师,她说她还在她妈妈肚子里就开始看外语电影了,哈哈。”浦春麟说道,细心地锁了教室门,“我还是买点礼物吧,我老是找她问问题。” 任祺的眼神又直了直,浦春麟在前面停下来等他:“怎么停下来了?“ 任祺抬头对他笑笑:“没什么。” 没隔多久,浦春麟就发现自己的英文磁带坏了。 他吓了一跳,但是反复地检查过后,他确定他的磁带确实坏了。 浦春麟感到非常地沮丧,他不知道自己的录音机是不是出了问题,于是拿着磁带跑去找任祺,当然,任祺家的录音机也放不出他的磁带。 任祺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你太不小心了。” 浦春麟张了张嘴,他觉得自己没有干任何会毁坏这磁带的事情,但是他无法反驳,因为磁带确实坏了,问题只可能出在他自己身上。 浦春麟扁着嘴,眼泪快落下来,他从小就是爱哭包,本来今晚他准备跟着磁带读熟今天学的新课文,为此他在学校就早早把作业写完了,只等着回来好好读书。 任祺斜着眼看他,过了半响他抬起手,息事宁人地说:“好啦好啦,你今天就用我的磁带吧。” 浦春麟抬起头,无辜又委屈地看着他,眼里亮亮的,那是一点泪水造成的反光效果。 任祺走近他:“你以后每天都可以来,我陪你一起读英语。” 浦春麟的眼泪从眼眶里滚出来,任祺抽了张纸巾给他,浦春麟断断续续地说:“任祺,你,你真好……” 任祺心满意足地揉了揉他的头顶。 就像多年后,浦春麟第一次踏上异国的土地,任祺也这样抬起手来,心满意足地揉了揉他的头顶。 要说他欠浦春麟很多,着实很多,浦春麟吃他的闷亏吃得太多了。 不过这两个人又哪有谁欠谁一说呢。 分卷阅读4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