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色太子妃又飒又难撩》 第1章 重生 春寒料峭,乌云遮盖着中空,豫王府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中。 胧月阁,身穿月白华服,玉冠束发的俊美男人一脚踹向跪在地上,衣衫不整脸色绯红的女人肩胛,厉声训斥:“贱人,你竟然敢背叛本王!” 背叛夜元墨? 陆南霜吃痛的倒在地上,混乱的思绪,她攥紧着粉拳指甲掐进掌心,张口便否认:“王爷,你相信我,我没有,我是被人陷害的!” 侧妃蒋若莹一脸高高在上:“王妃姐姐,事到如今,你就别狡辩了。人证物证具在,谁还能冤枉了你?” 鄙夷轻蔑的眼神,活像此刻的陆南霜在她眼中,只是一个死物。 两刻钟前,陆南霜喝了夜元墨让人送来的燕窝,旋即陷入了昏迷。迷迷糊糊中,闯进来一个陌生男人欲图对她图谋不轨,她软绵无力抵死不从,挣扎之间,她的丈夫夜元墨跟蒋若莹就带人闯了进来。 一剑捅死了那个男子。 理正言辞指责她与人私通苟且! 再蠢,陆南霜也明白,她被人算计了! 而算计她的人…… 陆南霜怔怔的看着倒在血泊中的青年男子,依稀记得,这人是夜元墨身边的护卫十三! 意识到什么,陆南霜瞳孔紧缩,猛地看向神情冷漠的夜元墨,她颤抖着嘴唇,难以置信:“王爷,是你……” 蒋若莹夺过贴身丫鬟递来的药,厉声喝道:“来人,把这碗药给她灌下!” 她一声令下,守在一侧的护卫立刻上前将陆南霜牵制住,掐着她的下巴,不顾她的挣扎,强行将药给她灌了下去。 “放、放开……”陆南霜用力挣扎,但药效还没过,她浑身无力,被迫将一碗苦涩的药汁喝下。 砰一声,药碗落在地上应声而碎。 陆南霜无力的倒在地上,绝美的脸庞苍白如纸,泛红的眼眶闪着一丝泪雾,她大口喘着粗气,脸色愈发的苍白:“你们给我喝的是什么?” “当然是鹤顶红啊王妃姐姐。” 蒋若莹轻柔的话音纯良无害,无辜的道:“鲁北侯府卖国通敌,被圣上下旨满门抄斩,王爷念在夫妻情分上,好心保你,岂料王妃姐姐你既然如此不要脸,胆敢给王爷戴绿帽子。” 她爹卖国通敌? 怎么可能?! “蒋若莹,你胡说八道!我们陆家世代忠烈,怎么可能卖国通敌?”陆南霜攥紧着拳头,含泪质问跟前冷漠的男人,仍是不敢相信,深爱的丈夫,会这么对她! “夜元墨,我与你相识幼时,海誓山盟,夫妻五载,我为你付出这么多,你便是这么对我的?你怎么可以如此无情!” 往事历历在目,曾经的海誓山盟,白首之约。她利用家族之势帮扶他上位,为他筹谋划策,到头换来的,却是他栽赃的罪名,一碗毒药?! 她不甘,她好恨! “陆南霜,本王对你仁至义尽,你好自为之!” 夜元墨单手立于身后,冷冷撂下一句话,便携着蒋若莹往门口的方向离开。 “仁至义尽?好一个仁至义尽!夜元墨,你个负心汉,我杀了你!”陆南霜拔下发钗,用尽所有的力气起身,眼里满是浓浓的杀戮恨意,扑向夜元墨。 蒋若莹脸色微变,大声呵斥:“来人,拦住她!” 侍卫闻言迅速朝陆南霜扑过去,只距离太远。 还没靠近,便见一道寒光闪过,紧接着,一声痛呼响起,陆南霜瞪着眼睛,一口鲜血喷出,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冷漠的夜元墨,胸前正中一剑,汩汩涌出的鲜血,迅速将她白衣染红…… 男人眸中寒意,如同寒天十一月的一捧冷水,冷透了她的心脏。 夜元墨居高临下俯视着陆南霜,冷漠的字音如刀:“陆南霜,本王心里未曾有过你,何来的负心?” 插在陆南霜心口的剑倏然拔出,鲜血喷涌之际,陆南霜纤瘦的身躯如同枯槁的蝴蝶落地,倒在血泊中…… 鹤顶红的药效发作,撕扯着她的五脏六腑,陆南霜疼得浑身蜷缩,眼睁睁的看着夜元墨将染血的剑扔在地上,头也不回的离开。 蒋若莹瞧着这一幕,红唇的弧度妖娆得意:“陆南霜啊陆南霜,我就说过,你斗不过我的。因为啊,你最大的敌人不是我,是王爷啊。” 她哈哈一笑,在陆南霜身侧半蹲,低声说:“反正你要死了,我实话告诉你也无妨。陆家通敌卖国,是王爷做的。因为啊,王爷爱的,是你那庶妹陆清月啊。若非你心慕王爷,你母亲为了让你顺利嫁给王爷,断了王爷的念想,非得让陆清月入宫,让她一尸两命,命丧皇宫,王爷也不至于杀了你。” 夜元墨爱的是陆清月? 她怎从未听他提起过? “还有哦,你兄长跟你母亲的死,都是王爷下令做的。你不必感激我将这些告诉你,因为看着你死,真的太痛快了!” 蒋若莹欣赏着陆南霜震撼的表情,得意一笑,朝她狠踹了一脚,抬步想要离开至极,殊不想,陆南霜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拽住他的腿,将她拉倒在地上。 蒋若莹惊慌失措的想要推开她:“陆南霜,你想干什么?” 陆南霜眼睛赤红,拔下发簪,朝她的颈脖的大动脉狠狠刺下,如同地狱里爬出的恶鬼:“既然这么痛快,那就陪我一起下地狱吧!” “侧妃娘娘……快来人,杀了她!” 不知道是谁惊呼了一声,陆南霜感受到数把刀狠狠地朝她刺进…… “夜元墨,我做鬼都不会放过的你!”伴随着陆南霜凄厉的喊叫,她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 * 天鸿二十六年,东陵国国都。 夜如浓墨,京郊一辆挂着陆字门帘的马车疾速行驶,跟在马车后面正有一群蒙面的山贼,穷追不舍。 疾速的马蹄声,令车内的四个年轻女子惶惶不安。 忽然,马车一个趔趄轮子卡在石头里,车内蓝衣女子脑袋猛地磕向马车,疼得倒吸了口凉气。 紫衣女子连忙拉住她:“姐姐,你没事吧?” 姐姐?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陆南霜猛地睁开眼眸,入目的便是一张精致漂亮的脸蛋。 昏暗的车厢里,仍可看清女子生的杏眸桃腮,唇若点朱,娇若春桃夏花,美不可方物。 她的庶妹,当朝皇贵妃陆清月,亦是夜元墨的心上人! 第2章 山贼 “陆清月!”积累在胸前里的滔天恨意席卷而来,陆南霜条件反射便想去掐住她的颈脖,只下一秒,手腕便被拉住:“小姐,你没事吧?可有摔到哪?” 贴身丫鬟桃夭一脸担心的看着陆南霜,见她脸色苍白,只以为她是担心被山贼追上,出声安抚:“小姐,你莫怕,马上就进城了,进城就没事了。” 陆南霜看着眼前稚嫩熟悉的脸庞,她眼眶温热,一瞬愣住了。 陆清月跟着颔首:“对啊,姐姐,你别怕,一定没事的。等进了城,我们回家,必定要告知爹爹,将那些山贼剿灭,看他们还敢不敢张狂!” 话音一落,触及陆南霜朝她投来布满寒意的眼眸,陆清月不禁感到一股子心虚。 难道她发现了? 不应该的! “小姐,你怎么一直不说……”桃夭的话还没说完,忽然,马车就停了下来。 桃夭一惊,忙掀开门帘,朝车夫询问:“刘伯,怎么停下来了?” 刘伯浑身僵住,一动不动的看着前面。桃夭凝眉抬首一看,适才发现,那些山贼正骑在高头大马上,完全挡住了她们的路。 她吓得脸色煞白,刘伯哆嗦着说了声进去。 桃夭忙不迭瑟缩回乐车内,惶恐不安道:“小姐,不好了,山贼追上来了。” 急切的声音都在颤抖,夹带着一丝哭腔。 若是被山贼掳走,小姐的名誉必然会受损的。 马车里的四人,除了陆南霜之外,皆是脸白心慌,尤其是陆清月的丫鬟都吓哭了。 此时陆南霜冷静下来,也反应了过来,她是重生回了十五岁及笄这年,她在陆清月怂恿下到圣母庙上香礼佛。 因马车出了问题耽搁了时间,回城路上遇到山贼,她作为长姐,拼命护着陆清月逃脱,自己却被掳上山,幸得夜元墨及时带兵前来相救,她才得以脱险。 她本就心慕夜元墨,彼时英雄救美,更让她对他死心塌地,暗暗立誓,此生非他不嫁。 父亲为了保全她的清誉,与夜元墨商议定亲,求得圣上下旨赐婚。 至此开启了她的一生悲剧! 既然老天让他重生,夜元墨,这一世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狠辣的恨意一闪而过,陆南霜紧攥着的粉拳藏纳于宽袖中。 刚重生过来,陆南霜还有不适应眼前的情况。整理完记忆,被吵得头疼,她蹙眉喝了一声:“哭什么?闭嘴!” 不止两个丫鬟被唬住,陆清月亦是怯怯的看着她:“姐姐……” 外头打打杀杀的声响不绝于耳,这次出门礼佛,只带了六个护卫,虽然身手精湛,受过严格训练。但山贼却有接近二十余人,长久下去必然不是对手。 毕竟上一世她可不就是被掳走了?! 陆南霜无视三人,掀了帘子便下了马车。 果然下车一看,眼前便打斗成了一片,刀光剑影,血腥四溅。 刘伯惊诧:“大小姐。” 护卫跟山贼正在厮杀,无人注意到陆南霜,她迅速捡起地上染血的长剑,环视了眼四周,一眼锁定骑在高头大马上满脸胡腮络的青年男人。她目光一凛,提剑直冲过去,趁他不备将剑抵在了他的喉咙…… “寨主,小心!” 山贼的提醒俨然已晚,被唤作寨主的青年男人浑身一僵,握着大刀的手顿住,怒目俯视着陆南霜,被一个年轻女孩用刀抵住喉咙,于一个八尺大汉来说,无疑是奇耻大辱。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小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常年干这些杀人越货的勾当,卫海浑身戾气,杀戮极重。此时满眼煞气,别说是一个小女子,就算是普通男子都得发怵腿软。 陆家的护卫皆是负伤看向陆南霜,神情皆是复杂担忧,刘伯担忧的唤了声:“大小姐……” 欲图上前阻拦,被陆南霜制止住。 陆南霜面不改色,挑起粉唇,直面卫海开口:“卫寨主,求财而已,何必大动干戈。” 名讳被唤出,卫海惊诧不已:“你认识我?” “威虎山寨主卫海鼎鼎大名,小女子略有耳闻。” 陆南霜不卑不亢,手里染血的长剑抵着他的颈脖划出了一道血痕:“小女子陆南霜,鲁北侯陆江嫡长女。我们无冤无仇,卫寨主要是求财,我们便给了这买路钱便是。我若是出事,我爹鲁北侯一介武夫,最是意气用事,又是护短。卫寨主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为你山寨这些兄弟家眷考虑。” 上一世夜元墨带兵前来救下她,同时也剿了威虎寨,以及四周的一众山贼。 眼前的女子不过十来岁的年纪,气势却不容小觑。尤其是一双古井般深幽的眼瞳,活像是轻而易举就能看穿人的灵魂深骨。 卫海面容一凛,一时间也不由被陆南霜一个小姑娘给震慑住。 只是…… 卫海皮笑肉不笑:“原来是鲁北侯侯府千金,真不愧是将门虎女,胆子可不容小觑啊!” 眸中杀意却未减半分。 有着上一世的记忆,陆南霜自然不会再如从前那般慌乱。 她镇定自若,扯下腰间玉佩扔给卫海:“此玉佩乃我父亲所赠,可满足卫寨主两个条件。相比于掳走我,得罪我父亲鲁北侯,乃至于与朝廷作对。卫寨主是个聪明人,相信自有定夺!” 卫海手攥着玉佩,瞧着上面刻着的陆字,以及这玉质乃皇家专用的青白玉,他略一寻思,朝他的属下做了一个放人的手势,哈哈一笑,豪爽道:“好,既然陆小姐如此豪爽,卫某便受了陆小姐这个人情,全当与陆小姐交个朋友。全都放行!” 山贼中一人质疑:“寨主,这……” “放人!” “是!” 所有山贼收兵,卫海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攥着玉佩,瞧向陆南霜,饶有兴致道:“陆小姐,你的人我放了,你这剑,是不是可以收回去了?” 陆南霜没动,只是看着他。 卫海眉头一皱,示意他的人先走。 等一众山贼离开三里地远,陆南霜才收了剑。 卫海拱手一抱拳,策马离开。 “大小姐,你没事吧?”刘伯担忧上前,上下打量着陆南霜,暗暗松口气。 陆南霜可是侯府嫡长女,鲁北侯府跟国公府的小心肝,她若是出事,他们可全都要跟着遭殃。 桃夭匆匆过来,眼含热泪握住陆南霜的胳膊:“大小姐,你吓死奴婢了。” 桃夭是陆南霜的贴身丫鬟,跟她一同长大,感情深厚,对她忠心耿耿。上一世她们被掳上山,她却为了护她而死。 此时看着活生生的桃夭,陆南霜心里一暖,握着她的手:“我没事,不必担心。”末了,陆南霜又掐了掐她肉嘟嘟的脸蛋:“再哭就成猴屁股了。” “小姐。”桃夭羞嗔了她一眼,吸了吸鼻子也没再哭。 陆清月躲在马车里瞧着这一幕,示意自己的贴身丫头扶着她过来,立刻上前关心道:“姐姐,你方才太大胆了,怎能匆匆上去,要是出什么事,这可怎么办。” 陆南霜眼底闪过一丝杀意,脸上情绪不显,淡道:“那些山贼不过求财而已,不会真伤了我们的。” 陆清月不赞同,忽然间一阵马蹄声袭来,打断了姐妹两人的交谈。 霎时间,众人一阵慌乱,本以为是山贼言而无信返回来,顺着马蹄声方向看过去,才见是从不远处山上下来的。 夜幕降临的京郊里一片漆黑,等马声近了,才辨别出是三匹马,为首的男子一袭墨色蟒袍,墨发束冠,赫然是当朝太子夜景宸。 右边蓝衣男子则是他的伴读幕僚司徒幕,以及他的贴身护莫青河。 惊讶的神色一闪而过,陆南霜眼眸轻眯,敛了情绪俯身行礼:“鲁北侯之女陆南霜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千岁。” 第3章 太子 伴随着陆南霜的话音落下,在场的人皆是一愣,连忙跟着行礼。 站在陆南霜身后的陆清月脸色微变,下意识朝夜景宸看了过去,眼里闪过一丝惊艳,险些看痴了。 直至身旁的丫鬟拉了一下她的衣襟,才跟着低下头。 夜景宸凤眸眼尾轻抬,骑在高头大马上俯视着陆南霜,薄唇微有一丝弧度,玩味道:“陆小姐不愧是将门虎女,果真胆识惊人。” 陆南霜闻言一怔,四目相对,捕捉到太子殿下眼底里的赞赏兴味,很快,就意识到,刚刚的事,这位太子爷是目睹了。 但他怎么会在这? 上一辈子可没有这一出。 陆南霜没记错的话,一个月前,夜景宸被圣上派到金槐赈灾,这个时候,他不应该在京城。 记忆中,上一世他是两个月后才返京的。 心里疑虑丛生,陆南霜脸上神色不显。毕竟她现在可不是豫王妃,而是年仅十五,待嫁闺中的闺阁女子,不应该知道这些朝堂之事。 司徒幕道:“正巧我们也要回京,方才陆小姐受惊了,若不介怀,便一同回城,也好有个照应。” 虽然已经到了京郊,再有十余里就可以进城。只不过近几年战乱连连,到处都是山贼倭寇,十分不太平。 未进城,难免都还会遭到意外。 陆南霜颔首应承,落落大方道:“那就劳烦太子殿下,司徒大人了。” 刚重生过来,又经了刚刚一事,此时她脑袋还乱着,只想赶紧回府。 东陵国虽然民风相比于往朝历代对女子的苛刻较为开放,但陆南霜毕竟是个闺阁女子,跟外男尚且需要保持距离。 道谢完,她就跟陆清月携着各自的贴身丫鬟返回马车。 莫青河见夜景宸若有所思的瞧着马车的方向发呆,薄唇翘起的弧度满是兴味,轻咳了声,提醒他:“殿下。” 夜景宸适才收回目光,拉着马缰往城里前行。 三人马匹行在前头探路。 司徒幕摇着一把泼墨折扇,打趣道:“早前皇后娘娘曾向陛下进言,想替殿下求娶鲁北侯嫡长女进东宫为太子妃,被殿下您一口回绝。如今,太子殿下见得这陆小姐,是后悔了?” 夜景宸轻启薄唇,漫不经心:“君子不夺人所好。” 满京城谁不知,这鲁北侯府的嫡长女跟五皇子夜元墨情投意合?张扬跋扈又善妒,正因为此事,那备受盛宠的贤妃,至今不敢替夜元墨纳妾迎娶侧妃往他院子里塞女人,生怕惹的这位小祖宗不喜。 与其说夜景宸一口回绝,还不如说,是成人之美。 如不然贤妃那可又有得闹了。 毕竟娶了这陆南霜,便可拉拢鲁北侯跟贺国公府的势力。 多年部署,夜景宸可不想因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坏了他的棋盘。 但不可否认,刚才陆南霜临危不惧的大家风范,确实让夜景宸眼前一亮。 这样的女子,若是娶回去,想必,定然会十分有趣! …… 鲁北侯府。 陆南霜跟陆清月出门礼佛上香,已至夜深迟迟不见归,当家主母鲁北侯夫人贺舒华满心不安。 清心阁,贺舒华端坐在首位,茶换了一盏又一盏,快要按耐不住时,贴身伺候的嬷嬷才步履匆匆进来禀报:“夫人,大小姐回来了。” 贺舒华面露喜色,啪一声将茶盏在桌上阁下,便匆匆前往府门。 与此同时,鲁北侯府门前,陆南霜掀帘下车,朝马上三人告辞:“幸得殿下相助,臣女才平安回府,在此谢过。” 夜景宸:“陆小姐客气,不过顺路罢了。” 莫青河提醒:“殿下,该进宫了。” 夜景宸颔首,骑马离开之际,视线正好与陆南霜对上,他唇角微有弧度。 跟上来站在陆南霜身侧的陆清月则嗓音轻柔恭送:“殿下慢走。” 话音落下,那气度不凡的尊贵男人却并未施舍任何一个眼神,携着幕僚侍卫,策马离开。 陆清月杏眸黯然,捏紧着绣帕,稍垂蓁首,掩盖失落羞恼。 殊不知,不过细微的神情,仍旧被陆南霜收入眼中。 陆清月心慕太子殿下? 一个庶女,还真敢想! 陆南霜心里不屑,思及前世临死前,蒋若莹那番话,她指甲几乎划破了掌心,才克制住那股汹涌的恨意。 上辈子她又惊又怕被上贼掳走,后又惊又喜能得圣上赐婚嫁给心上人。 倒是忽略了这次遇到山贼的蹊跷。 陆南霜自幼习武,性格刁蛮跋扈,向来不信鬼神,也不喜闺阁女子那套。 这次要不是陆清月时常在她耳边念叨圣母庙的灵验,及景色极美。她已经及笄,夜元墨迟迟没有来求亲,她父亲也不甚满意夜元墨,未曾替她张口商议婚事。 她心里急躁,在陆清月的唆使下,才跟着一起到圣母庙上香礼佛。 按照原定时辰,她们应该在黑天之前就可以进城回府。但临途陆清月非要拉着她去看绿梅,她不小心被撞倒树枝勾破了衣裳,须得换衣裳,才耽搁了时间。 皇城附近的虽然有山贼盘踞,却都不是傻子,轻易不敢劫持王公贵胄的马车轿辇,多在夜间行动。 她们马车明晃晃的写着鲁北侯府的标志,她父亲陆江战功赫赫,威震八方。若非是个傻子,都绝不敢轻易来劫鲁北侯府的马车。 卫海盘踞威虎山多年,行事历来谨慎。这一路追赶,他不像是劫财劫色,更像是受命于人。否则上辈子,陆清月跟她的贴身丫鬟怎么轻易逃脱?他们的目标只有她! 前世她一直只当是个巧合,未曾细想,也就没有察觉过这些。但现在一旦有了疑心,这本就不算缜密的计谋,所有的蛛丝马迹都展露了出来。 大费周章做这些,目的无非就是想毁了她的名誉,衬得夜元墨委曲求全娶了她一个破鞋,她父母亦是会因为她名声受损,自觉愧疚,对于夜元墨多加补偿。 难怪上辈子,一向反对她跟夜元墨来往的父母会突然松口应承了婚事。 也因此,夜元墨一个不受看重,下等宫人所出的落魄皇子,也借由她家的帮助,步步高升,最后能与太子夜景宸一争高下! 好一个夜元墨,陆清月,竟然这么早就开始算计她了! 枉她陆南霜自诩聪明,竟是如此蠢笨不如猪! “姐姐,你怎么发呆了?” 陆清月关心的声音从耳畔响起,适才将陆南霜从神游中拉了回神,她压下那滔天的恨意,侧过脸瞧向她,失笑道:“太子殿下真是风华无双,三妹妹,你觉得呢?” 陆清月啊了一声,含着秋水似得杏眸楚楚动人。 “阿婧,你可回来了,担心死娘亲了。” 贺舒华人未到声先到,久违的熟悉声音落在耳畔,陆南霜翩然回头,只见娘亲在婆子丫鬟拥簇中步履匆匆过来握住她的手:“不就出门上个香,怎这么晚才回来?” 第4章 家法 “阿娘。”熟悉的面容映入眼瞳,时隔两年再见到思念已久的脸庞,陆南霜眼眶微涩,心里百感交集,狠狠抿着粉唇。 阿婧是陆南霜的小名,婧,妍婧也。寓意着美好才能,是贺舒华对她的盼望。 可惜上辈子,她终究是辜负了最为疼爱她的阿娘。 府前灯火幽暗,春日的夜风猎猎,贺舒华未曾看清她面容,只见她双手冰凉,便忙牵着陆南霜进府,急匆匆吩咐丫鬟婆子准备了热茶汤让陆南霜暖了心胃,才得以舒心。 清心阁,厅堂—— 贺舒华端坐在首位,面容稍缓,蹙眉问道:“方才刘伯说,你们半路遭到了山贼,这是怎么回事?可有受伤?” 说话间,贺舒华环视了眼跪在地上的护卫以及丫鬟,余光从坐在后面,低着头捧着杯茶的陆清月。 陆清月暗道一声不好,攥紧着茶杯,一时间不敢吭声。 陆南霜则大大咧咧的说:“阿娘,你不必担心,你看我跟三妹妹不好着么?我们没事。” “圣母庙虽说在京郊,但好端端的怎么会遇到山贼?回来路程拢共不过一个时辰,怎的会这么晚才回来?可是下人偷懒,才耽搁了时辰?” 虽然这么问,但事情的微末,贺舒华方才早已经让贴身大丫鬟绿容找刘伯给问了清楚。 得知是陆南霜喝退了山贼,又得太子殿下夜景宸一路相送回来,贺舒华既是骄傲女儿的胆识,庆幸她无事。 更是气愤,陆清月这个庶女,竟然推她的阿婧出去送死,自己一路蜷缩在后,毫无作为! 桃夭啪的一下跪倒在地上,慌声回话:“夫人息怒,原本是能够在天黑之前进城。只是、只是……” 她结结巴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家小姐与三小姐一向交好。 若是说出原因,三小姐难免受累,到时候她家小姐必然会自责。 她一时左右为难,那些心思却躲藏不过陆南霜的眼睛。 竟是她前世愚蠢造的孽! 陆南霜放下茶盏看向贺舒华,眨了眨眼睛:“阿娘,都是我不好。三妹妹说圣母庙有绿梅,我未曾见过,一时好奇,便去瞧了,想摘些带回来给阿娘也看看,谁想却划破了衣裙,更衣耽搁了些时间,才会回来晚的,跟他们没关系。让您担心是阿婧的不是,阿娘您莫要生气,我下次不敢了。” 她讨巧卖乖,却并未平息贺舒华心中不平。她眸色一凛,瞥向坐在一侧的陆清月,陆清月手里捧着茶低头不敢言语,似乎被吓到了。 贺舒华冷笑,陆南霜天真,她却不瞎不蠢。 这庶女分明就是故意的! “清月,你放肆!你们出门前,我是怎么叮嘱你们的?要早些回来。你非但不安守本分,竟然还敢劝阿婧陪你胡闹摘花?今日若不是太子殿下相助,你们逃过一劫,万一那些山贼反悔,你可知这后果?” 陆清月浑身一抖,忙不迭跪倒在地上:“母亲,清月知错了,求母亲息怒。” 她脸色煞白,手撑在地毯里,惶恐不已。 贺舒华这个当家主母出身高贵,作风狠辣凌厉,虽未曾苛刻庶子庶女。但稍有差池,处罚亦是十分狠厉。 便是家主鲁北侯都拿她没法子。 陆清月怵她怵的紧。 贺舒华手拍在案桌里,厉声道:“来人,掌手板心二十,让她好好长长记性,记住今日之事!” 话音一落,陆清月脸色煞白,指甲掐着掌心,她眼眶泛红看向陆南霜。欲语还休的求助,惹人心疼极了。 陆南霜故意做出一副着急的表情,向贺舒华求情:“阿娘,三妹妹她不是故意的,她已经知错了你别罚三妹妹。” “二姐姐……”陆清月声带哭腔。 陆南霜上前拉着贺舒华的手臂:“阿娘,你就饶了三妹妹吧。” 贺舒华一贯宠爱陆南霜,凡事必然都肯依她。但这次,陆清月的所作所为,已经涉及了贺舒华的底线,断然不肯轻易饶了她! 省的助长了这些庶子庶女的野心! 贺舒华面无表情:“打!” 一声令下,一早准备好戒尺的婆子立刻上前,令小丫鬟牵制住陆清月便开始行罚。 婆子丫鬟都是贺舒华的人,下手自然是板板到肉,疼得陆清月忍不住哭着求饶。 陆南霜做出一副担心害怕的表情,心里则一片冷漠。 只不过在此之前,她与陆清月交好,感情深厚。重生一事离奇,要是贸然被人察觉她的变化,难免生出不必要的事端。尽管上辈子的她,在她阿娘贺舒华病重,她与她求药被拒时,就已经撕破了脸。 她当她的天子宠妃,她安心当她的豫王妃,井水不犯河水。但这辈子,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就算她再厌恶陆清月,但撕破脸也需要一个过程! 最后一个板子打完,陆清月已经疼得倒在了地上,一双纤细如玉的手指红肿的怵目惊心,浑身都在颤抖。 “将她送回弄玉小筑,罚抄女戒三遍,禁足半个月。告诉柳姨娘,这陆清月她要是教不好,我这个当母亲的,不介意替她好好管教!” “好的夫人。” 婆子应下,连忙差遣两名小丫鬟,一左一右挟持着瘫倒在地上的陆清月,将她拖出清心阁。 陆南霜一脸于心不忍:“三妹妹。” 陆清月眼含着泪,痛的无法言语,怀着满腔恨意和屈辱被拖走。 恨毒了贺舒华跟陆南霜。 陆南霜作势要跟过去,贺舒华连忙拉着她的手,示意她坐下。 “阿娘。” 贺舒华佯作严肃,喝道:“坐下!” 陆南霜才做娇憨女儿态,扁着嘴坐下:“阿娘,你刚罚的太狠了。” 贺舒华端起还冒着热气的热茶呷了口,轻哼道:“她险些害你出事,留她一条小命,已经是我这个做当家主母的仁慈。不过一个庶女,唆使你出门便罢了,竟还敢险些害你出事。” 说完,贺舒华又恨铁不成钢道:“你啊,以后离她远一些。一个嫡长女,成日跟这些庶女厮混作甚?瞧瞧你都像是什么样子了!” 见陆南霜低着头不语,贺舒华心知这女儿的性子,见差不多了,也没再说教她,缓声道:“太子殿下救你们是怎么回事?” 第5章 闭门谢客 陆南霜蹙眉垂首,摇了摇头说:“女儿亦是不知,是在半道里碰上的。” “太子殿下贸然回京,也未曾声张。必然是金槐那边出了事……” 贺舒华若有所思,叮嘱她:“此番幸得太子殿下相助,你们才安然无恙,也算是你的恩人了。此次事关重要,你切莫要与人声张太子殿下返京的事。” 临了,她神情严肃,眸带警告道:“便是五皇子,亦是不可说。” 陆南霜心悦夜元墨的事整个京城人尽皆知,奈何圣上实在不喜夜元墨,就算是他的养母贤妃备受盛宠,圣上对夜元墨的冷漠,亦是满朝文武家眷有目共睹。 鲁北侯府一贯中立,是为纯臣,仅为圣上效忠。 近些年因为陆南霜频繁跟夜元墨来往,贤妃频频召见陆南霜入宫的缘故,已经惹得圣上猜忌鲁北侯府。 如今又牵涉到备受盛宠的太子殿下夜景宸,他贸然回城目的也尚不明确,为了避免生出不必要的事端,再惹得圣上猜忌,必然不能声张。 “阿娘放心吧,女儿晓得轻重,不会与任何人提起的。”陆南霜神情坚定真挚跟她保证。 贺舒华适才松口气对陆南霜道:“你今日也受惊累着了,先回去歇息,晚些阿娘让人送些吃食过去予你。” “那三妹妹……” “你三妹妹自有柳姨娘照顾,你就别瞎操心。” “好嘞,那阿娘你早些歇息,女儿先回院子里去了。”陆南霜乖巧应道,给桃夭使了个眼色,主仆二人便先后离开清心阁。 贺舒华哭笑不得,将院子里的下人都遣散后,又轻叹了口气。 院子里清静下来,贺舒华的心腹绿容道:“夫人,您觉不觉得,二小姐今日遭遇山贼的事,实在蹊跷?老爷威名威慑八方,皇城附近虽有不少山贼倭寇,但也断然不敢大胆到劫持我们鲁北侯府的马车。” “此事确实蹊跷。”贺舒华冷笑:“怕是有些人早就等不及了。” “夫人是指……”后面的话没说出口,被贺舒华一个眼神制止。 绿容噤声,贺舒华便道:“你差遣人去瞧瞧老爷回来没有,老爷回来,第一时间让老爷到我院里来,莫要让那几个姨娘抢了先。” “是。”绿容应声当即便退下安排。 …… 陆南霜回到自己的院子,才感到松口气。 由丫鬟侍女伺候着沐浴更衣好,厨房便陆续送来了吃食,皆是陆南霜平素里喜欢的糕点饭菜。 她坐在榻边,环顾着四周,心中是说不尽的复杂。没想到有早一日,她还能回到这里。 再吃到侯府的餐点。 上一世,她嫁给夜元墨不久,圣上便下令让夜元墨前往封地平邑。 陆南霜自幼便是被捧在掌心里娇宠着长大,鲁北侯侯爷的掌上明珠,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甚至还破例被圣上封为县主。 平邑地形贫瘠,又临近边塞,她母亲自然是不舍得她,怕她吃苦。 只可惜她天真愚笨,正值新婚燕尔,哪里舍得与丈夫分离? 不顾阻拦,怀揣着满腔热忱跟夜元墨前往。 鲁北侯夫妇拿她没法子,只得金银绸缎一箱一箱的准备,让她一同带着到平邑,生怕她受了委屈。 夜元墨便是利用她的嫁妆,以及父母给的体己,绫罗绸缎笼络官员民心,招募兵马,赈灾施粥,博得了一个贤名,才得以返回京城。 在她父兄外公舅舅等人的帮忙下,顺势留了下来,养成一股势力。 父亲跟外公也因此被圣上猜忌,打成了五皇子党。 为了夜元墨,她的任性,却将陆、贺两家拉下场,赌上了两家的命运。 为了解除圣上的猜忌,她不惜以身试毒,饮下毒酒。尽管捡回来一条命,却不慎滑胎,终身不能受孕。为了将他从皇宫救出,寒天雪地里,她跪在太后宫殿前两天两夜,几乎跪坏了膝盖。 到头来却敌不过,陆清月一张美人皮。 落得一个家破人亡,命丧黄泉的下场。 当真是讽刺至极! 桃夭见陆南霜捻着一块糕点发呆,便盛了碗燕窝递到她跟前:“小姐,吃点燕窝压压惊吧。” 陆南霜颔首,将糕点在碟子里放下,目光落在她身上:“桃夭,你先下去休息吧。这里有花绣她们伺候便可,你今天也受惊了。” 桃夭自责跪地请罪道:“桃夭没用,没能护住小姐,还要小姐你金玉之躯护着奴婢们。” 桃夭比她还要小一岁,小胳膊细腿的,比她生的要瘦小,能护她什么?可即便如此,当时桃夭也第一时间护着她。 反而口口声声与她姐妹情深的陆清月,从始至终都躲在马车里,未曾露脸! 桃夭是个爱哭的性子,又生了一张软包子脸,瞧着格外的好欺负。前世陆南霜就酷爱捏她的脸蛋,软软的,可舒服了。 此时她一口哽咽哭腔,更惹得陆南霜想捏她的脸蛋。 她拉着桃夭起身后,便失笑说道:“你一个小丫头,肩不能扛手不能挑,比本小姐还柔弱不能自理,若真指望你护着本小姐,本小姐早就到阎王爷那报……” 话还没说完,桃夭忙不迭捂住她的嘴巴:“呸呸呸,小姐不许胡说。” 花绣老气秋横道:“小姐,夫人说的没错,您就该谨言慎行,怎什么话都敢胡说?这生啊死的,可不能胡说八道。” 看着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陆南霜又好气又好笑。 桃夭跟花绣都是同她一起长大,自幼跟在身边伺候照顾,对她忠心耿耿。 可也就是他们两个,都为救她而亡! 这一世,她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更不会让她身边的人,因她而受到半点伤害! “先下去歇息,听话。”她一脸宠溺,让桃夭有些不太习惯,一向粗心大大咧咧的小姐,什么时候曾这般宠溺温柔过? 不过不习惯归不习惯,桃夭还真是听话下去歇息了。 桃夭走后,陆南霜一边吃着燕窝,一边对花绣吩咐:“花绣,你明天对外称,我受到惊吓病了。无论谁说要见我,一律不见。” 第6章 无事献殷勤 柳姨娘一听到陆清月受了罚,当下便匆匆赶到了陆清月住的院子。瞧着女儿正双眸垂泪,由丫鬟上着消肿的药,她脸色骤变,提着裙摆匆匆过来,满目心疼:“清月,你这手,怎么成这样了?夫人她好狠的心。” “姨娘。” “莫哭,你这哭的,姨娘心都疼了。”柳姨娘保养的极好,柳眉杏眸,肤如凝脂,生的极美。陆清月的长相便是随了她,才生的我见犹怜。 柳姨娘握着往陆清月红肿,渗着血珠子的手,又是心疼又是愤怒,不禁也埋怨起了陆南霜:“二小姐跟你交好,她怎也不拦着点夫人。” 陆清月抽抽嗒嗒的道:“娘莫要说了,叫母亲听了去,又得苛责我们。” “你还向着她,她就是仗着自己是个嫡女作践你。” 柳姨娘眉眼染着薄怒,她生得美,进府十多年盛宠不衰,旁的姨娘孩子都只能交给贺舒华这个当家主母养在身边,因着受宠,又是老夫人的外甥女她才能让陆清月给她照顾。 也因着这份宠爱,仗着有老夫人撑腰,柳姨娘十分看不上陆南霜那个粗俗,只懂得舞动弄枪的嫡女。 一向不赞成陆清月跟陆南霜交好,偏生陆清月却怎么都不听劝。 “也不能怪二姐姐,她是母亲的嫡女,母亲心疼她也是常有的。” 提及此,柳姨娘脸色更难看了分,怒道:“那山贼怎么就不把她掳了去。” “姨娘。” 陆清月刚唤了声,柳姨娘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勾唇冷笑,对她保证道:“贺舒华敢这么糟践你,娘会替你讨回这个公道的。” 陆清月面露担忧,还没开口,柳姨娘就说:“你且放心,姨娘有的是分寸。” 柳姨娘能受宠这么久,凭借的可不只是美貌。否则,贺舒华那种出身金贵的,即便有老夫人在,也不会全然拿她没有法子。 顿了顿,柳姨娘又说道:“你且先忍着,再过几日老夫人从淮北回来,姨娘定是替你报这个仇。” 听到老夫人,陆清月悬挂着的心才稍稍揣了回去。 柳姨娘安抚好陆清月,回了自己的厢房,她唤来贴身婢女:“你快去,老爷要是回府,就把老爷请过来。” “是。”翠玉应了声,便照言去做。 翠玉刚出去,柳姨娘又对粉颜道:“二小姐受惊了,你去把上回老爷送来的血燕,跟这清心丸送去给二小姐,便是我代清月替她赔个不是。” 粉颜接过柳姨娘递给她精致的匣子,也跟着退了出去。 只不过,不稍一刻钟,粉颜就端着东西回来了。 “二小姐没收?”顿了顿,见粉颜手里还多拿了两个盒子,她又皱眉:“这怎么回事?” “二小姐身边的丫鬟花绣说二小姐受惊着凉病了,我瞧着都没瞧着,就让我回来了。她还说,三小姐挨了罚,她们院子不缺这些东西,怕姨娘您照顾不好三小姐,又让我多拿了两盒补品给三小姐好好滋补。” 送人东西,哪有再拿回来的道理?更何况,陆南霜这番话是什么意思,笑话她们没见过好东西吗?连个补品都没有! 真要送,怎不送些贵重的过来? “二小姐性格直爽,兴许没什么意思。” 柳姨娘冷笑,眼里闪过阴霾:“你都听出来的话,还能没其他意思?” 粉颜讪讪得低着头,不敢再坑声。 “她瞧不上就瞧不上吧。”柳姨娘攥着手绢,冷着脸对粉颜道:“东西放下,出去。” “欸。”粉颜尴尬的将东西在看桌上放下,便匆匆推出去。粉颜前脚刚走,后脚翠玉却回来了,脸色不多好:“姨娘。” “老爷呢?”柳姨娘见回来的只有翠玉一人,脸色不慎好看。 翠玉抿了抿唇,便把刚才的事告诉了柳姨娘。鲁北侯陆江刚回来,就被贺舒华的人抢先请了过去。贺舒华身边伺候的皆是三大五粗,会些拳脚功夫,翠玉小胳膊小腿的,根本没法子靠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陆江被贺舒华的人给请了过去。 接二连三被打了脸,柳姨娘险些没气吐血,抄起桌上的琉璃瓷盏就砸在了地上,吓得屋内一众下人含胸驼背,如坐针毡。 第7章 刁难 不轻不重的话音落下,厅堂内一瞬寂静。 老夫人回来,除了远在金槐的陆江,和正在国子监上学的嫡长子陆冬林,以及陆南霜这个嫡女外,陆江的三个妾室,五个庶子女皆是在场。 彼时听老夫人问起陆南霜,那些个妾室,庶子女皆是畏惧着贺舒华,一声不敢吭。 首位另一侧的贺舒华闻言眉头一皱,未待她开口,老夫人肃着面容沉声开口:“怎么都不说话?难不成,阿婧又闯祸了?” 陆南霜这个嫡女仗着出身宠爱,骄纵跋扈,眼高于顶,虽说没有对她这个祖母不敬,却也是不亲。女红书画一窍不通,整日舞刀弄枪,寻着机会就是往外跑。不是不顾礼义廉耻粘着夜元墨,便是往外家贺国公府里跑,没少闯出祸事来,对柳家也是不怎么放在眼里心上,一向让老夫人很是不喜。 这会回乡探亲这么久才回来,陆南霜这个嫡亲孙女也不知道来迎接,老夫人哪能高兴? 柳姨娘眼珠子一转,玉指捻着绣帕放置鼻翼处,软声细语道:“老夫人您这段时间不在,想必还不知,二小姐病了,已经有近半月没有出门了。” “什么?”老夫人眉头紧皱起,审视着厅里的人:“害了什么病,怎这么严重?” 贺舒华解释道:“阿婧前些日子出门,遭遇了山贼,受了惊吓,这会儿还在院子里养身子,并非有意怠慢母亲您这个祖母,是我不放心她,让她好好歇息。母亲您宅心仁厚,想必不会因为亲孙女抱恙在身,不能出来迎接,就心生不满。” 老夫人脸色沉下,拨动着手里的檀木佛珠:“好好的,怎么遭遇山贼?她这又是跑哪里野去了?” 贺舒华端着茶盏,扫了柳姨娘母女一眼,缓声道:“还不是清月跟她说什么圣母庙灵验,那绿梅又是个稀罕物,她一贯喜欢新奇,便跟着去了趟,就这么好巧了,遇上了山贼,她这个当姐姐的,生怕妹妹出事,也不顾自己金尊玉贵之躯,护着妹妹,被那山贼给吓到了。” 顾姨娘点点头附和说:“千真万确,老夫人,二小姐真的并非有意不过来,实在是二小姐现在实在没办法过来。” “还有这等事?”老夫人眯起眼睛半信半疑。 顾姨娘一向柔顺听从贺舒华的话,接到贺舒华的暗示,连忙颔首。 柳姨娘暗暗咬碎了银牙,忙不迭道:“老夫人您别生气,夫人已经罚过三小姐,三小姐也知道错了。” 陆清月白着小脸低着头不敢吭声,却不像是愧疚自责,反倒像受了不少的委屈。 老夫人见此一幕,骤然冷笑,只当贺舒华跟陆南霜是要欺负陆清月一个庶女,要拿她背锅,当下拍桌而起:“既然她病了没办法过来,那我这个当祖母的,倒是要去看看她。” “母亲,阿婧也没什么大碍了,你刚回来,一路上受累了,还是先回去沐浴梳洗,且先休息一会罢,过两天阿婧好了,我再让她亲自过来探望母亲您,跟您请……” “不必。” 老夫人拨动着手里的佛珠,厉声开口:“阿婧是侯府的嫡女,身子金贵,如今出了这等大事,连出来见我这个祖母的力气都没。我这个做祖母的,却不去看看她这个嫡亲孙女,传出去,都教人笑话看轻阿婧。” 撂下话,老夫人就让贴身的龚妈妈扶着前往陆南霜所在的院子。 柳姨娘见此一幕,眼里飞快闪过一抹寒意,不着痕迹给陆清月使了个眼色,便迅速上前跟在老夫人身侧前往。 其他姨娘庶子女面面相觑,见贺舒华面无表情不做声,老夫人这又气势汹汹的,便一同前往。 “夫人。”绿容唤了贺舒华一声,不禁有些担忧。 陆南霜这小半个月来谁也不见,即便是贺舒华这个亲生母亲,和她心心念念的夜元墨主动上门,都未曾肯出来。今日之前,贺舒华还特意让绿容去告知她,老夫人今个儿回来,让她记得过来,陆南霜也没动静。 虽然不知道陆南霜在打什么主意,贺舒华也没阻拦。 可眼下,老夫人抓着这个事不罢休,绿容不禁担心会出事。 贺舒华心情也没脸上表现出的那么轻松,只说:“过去看看。” …… 一行人气势汹汹浩浩荡荡的赶往陆南霜院子,为首的老夫人脸色不虞,院子里的丫鬟见状,脸色微微一变,还没来得及去通告,就被柳姨娘的丫鬟给拦住。 龚妈妈亲自推开的门进去,一声二小姐还没喊出,里面就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众人脸色一变,皆是齐齐朝声音来源看过去。 陆南霜正躺在榻上,模样被贴身丫鬟花绣挡住,她手里端着碗药,瞧见进来的老夫人等人,惊了下,忙复福了福身道:“奴婢见过老夫人,夫人,诸位姨娘小姐少爷。” 陆南霜被花绣挡着,手微微扶着胸膛的位置,身形稍稍显得慌乱,急声道:“祖母,您怎么来了?” 柳姨娘道:“老夫人听说二小姐您受了惊吓,害了病,都躺着小半月了还不能下床,担心二小姐你的身体,便特意过来看看。” 说着,柳姨娘眼里闪着探究,温柔关心道:“二小姐身体可好些了?怎老夫人都亲自来了,您还挡在丫鬟的身后,见都不让老太太见?” 鲁北侯四小姐陆雪涵忽然拔高声音道:“二姐姐该不会根本就没事,还气着祖母早前将那苏锦给了三姐姐,才故意找的借口,不肯出来见祖母的吧?现在祖母都亲自过来了,二姐姐还藏着躲着,难道是怕露馅,便躲在丫鬟身后不敢露脸?” 一旁闻讯过来的桃夭闻言急了,忙说:“四小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二小姐岂会因为这点小事在意?” “那为什么二姐姐不敢见祖母?”陆雪涵不依不饶。 柳姨娘说:“二小姐,老夫人也是担心你。” 陆清月也不禁关心开口:“二姐姐,你到底怎么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老夫人头疼,厉声道:“南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婧,既然她们都不信你病了,那你也不必再给她们留情份,就让她们瞧瞧。”贺舒华略带薄怒的声音传进来,空气一瞬的寂静。 陆雪涵趁这个缝隙,急速上前,一把拉开了挡在陆南霜跟前的花绣,半躺在床榻之上的陆南霜,瞬间暴露在大众之下…… 原本还等着看看好戏看热闹的众人,看到陆南霜的时候,皆是不住倒吸了口气,满脸震惊和难以置信。 顾姨娘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哆嗦着手捂着嘴巴,失声大喊:“二小姐,你的脸、你的脸怎么了?” 第8章 毁容 陆南霜着着白色亵衣半躺半坐在床里,三千如云秀发披散在脑后,露出巴掌大的小脸布满着红疹,生生毁了一张明艳秀丽的脸庞,光是瞧着都足以触目惊心。 陆南霜双眸红如核桃,噙着汪汪一湖泪雾,因着丑陋面目暴露于众,她双手忙不迭捂住双脸。 “小姐。”桃夭心疼唤了声,花绣直接跪在了老夫人跟贺舒华跟前:“老夫人,夫人,二小姐并非不肯迎接老夫人,不肯见人,而是,这、这实在是不能见人。小姐怕你们担心,一直不肯让奴婢们告诉夫人,奴婢们不敢不从,还请老夫人,夫人恕罪。” 说完,花绣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请罪,砰砰砰脑门落地发出的清脆声音,听的屋内众人脸色讪讪。 “阿婧,你这脸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成这个样子?”贺舒华如遭雷劈,上前攥住陆南霜的手,将她拥入怀里:“我的阿婧,你告诉阿娘,是谁害的你!” 老夫人看着陆南霜满是红疹几乎毁容的小脸,双腿一软,险些摔倒在地,被龚妈妈扶着,她大口喘息着问:“阿婧,这究竟怎么回事?” 陆南霜吸了吸鼻子,握紧的粉拳都在发抖:“祖母,母亲,对不起,都是阿婧不好,不想让你们担心,才会闹出这样的误会。” “谁将你脸害成这样的,你告诉阿娘,阿娘定是替你做主!” 顾姨娘也白着脸跟着催促:“二小姐,你倒是快说啊。” 自礼佛回来后,陆南霜就一直闭门谢客,任谁都不见。即便她心爱的夜元墨,也被她拒之门外。众人都寻思着,陆南霜贺舒华母女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万万没想到,陆南霜的脸会弄成这个样子。 怪不得不敢露脸,好好的一个女儿家,脸弄成这样,若是传出去,可还怎敢见人? 柳姨娘母女看着这一幕,心中没来由的发紧,一种不祥的预感席卷着她,还未待开口,贺舒华便厉声喝道:“花绣,你说!” 花绣咬了咬嘴唇,心一横道:“二小姐,奴婢知道您跟三小姐交好,但到这个时候了,您就别瞒着了。” “花绣。”陆南霜拔高了声音,想要制止,却被贺舒华拦住,命令花绣一五一十交代。 花绣又磕了个响头才说:“二小姐是用了柳姨娘送来清心丸后,脸才变成这个样子的。起初只是脸颊发烫,后面逐渐长出了红疹,这便一发不可收拾。奴婢本是想请大夫过来给二小姐看看,但二小姐担心是个误会,会连累柳姨娘跟三小姐,便不许奴婢去。本想着只是这段时间天气炎热导致的,过几日就好,可是现在却越来越严重了……” “你胡说!”柳姨娘如遭雷劈,万万没想到,花绣竟然将这事扯到了自己身上来,辩解道:“那清心丸我也用着,我怎的没事?偏偏二小姐有事?你莫不是想要冤枉我?” “老夫人,妾身绝对没有想害二小姐,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有没有误会我自然会查清楚,你在这鬼哭狼嚎什么?!”贺舒华铁青着脸,厉声喝了句。柳姨娘被她阴沉的目光剜了一眼,心脏哐当狂跳,翕动着嘴唇想要辩解,却眼巴巴看向陆老夫人。 陆清月替柳姨娘说情:“祖母,母亲,柳姨娘不会害二姐姐的,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 “母亲,不管是不是柳姨娘。但阿婧是我们鲁北侯府的嫡女,出了这等事,若不严查,传出去岂不是叫我们侯府遭人耻笑?侯爷现在在金槐还没有归来,这个节骨眼上,府里若是出了乱子,难免不会影响到侯爷。再者,堂堂鲁北侯府嫡女容貌被害,若是连个真凶都找不出来,以后我们鲁北侯府,岂还有脸在这燕京里立足?” 贺舒华态度强势,非要将事情弄个明白。陆老夫人虽然偏疼柳姨娘母女,却害不是老糊涂。跟自己儿子的前程和满门名誉比起来,孰轻孰重,陆老夫人很快就有了定夺。 “你说的没错,阿婧是江儿的嫡女,此时不能算了。既然你要查,那就让人彻底清查。不过后院的事,终究不合适外传,否则让人看了笑话,往圣上那参一本,便得不偿失。” 言下之意便是告诉贺舒华,想查可以,但必须低调这着来,别往外声张丢脸,如此一来,不管是不是柳姨娘,都得从轻发落,免得被那些言官拿来做文章,会影响到陆江的前程。 无非还是为了护住柳姨娘母女。 贺舒华心头一哽,沉沉浏览了柳姨娘母女一眼,当下让人拿了她的名帖进宫请御医来替陆南霜看脸,同时吩咐下人去搜查柳姨娘母女的院子。 强势的态度,俨然不肯让这事善了。 陆南霜从始至终都被贺舒华护在怀里,整个过程,几乎都不需要她多费口舌。感受着阿娘的怀抱,陆南霜感动又愧疚,轻声说:“阿娘,你别担心我,我没事的。” “你放心,阿娘一定会给你一个公道。”贺舒华拍了拍陆南霜的后背,向她保证。 第9章 男扮女装出府 鲁北侯陆江刚到四十不惑之年,常年征战沙场,游走于朝廷官场之间,身上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肃杀之气。 如雕刻般的脸庞英俊,生的卧蚕眉,丹凤眼,器宇轩昂。威风凛凛,不难看出,年轻时是何等的俊美。 陆南霜的长相便是多随了陆江,生的明艳大方,绝色倾城。 一瞧见进来挺拔伟岸的陆江,陆南霜鼻头发涩,不禁唤了声:“爹。” 软软的一声,喊得陆江心都给软化了,眉眼柔和,还没开口,贺舒华就冷笑了声:“你倒是有脸来!” “夫人。” 陆江一愣,无辜道:“阿婧落水,我这为父的,自然要来看望。夫人,怎发这么大的脾气?” 贺舒华一听就来气,瞪着陆江:“你的好女儿,一个害我的阿婧险些被山贼掳走,一个将阿婧推下水。你倒是有脸问我!” “……”劈头盖脸的一阵骂,陆江既是尴尬又是无奈,忙不迭上前挽住夫人的肩膀:“好夫人,先歇歇气。阿婧这刚醒来,有什么话我们回头说,你别吵着她了。” 说话间,陆江一个劲的给陆南霜使眼色。 陆南霜见状也道:“阿娘,你消消气。这也不能全怪爹,我也有责任,您实在要怪,就怪我吧。” 陆南霜就是贺舒华的软肋,果不其然,闻言她脸色倒真缓和了不少。 “你们父女俩,就是来克我的。”贺舒华没好气,又被陆江一阵哄,脸色才好了不少。 落水一事,本就是她故意所为之,并无大碍。时间不早,陆南霜也怕被贺舒华跟陆江双重念叨,就借口困了,让他们先回去,自己要休息。 陆江心疼女儿,件状态便叮嘱她好好休息,才带着贺舒华回了清心阁。 陆江叹了口气,向贺舒华道:“方才宫中来话,过几日宫中举办菊宴,贤妃娘娘让阿婧进宫赏花。如今阿婧落水着寒,是去不得了。” 说起贤妃,贺舒华同样头疼,将晌午陆南霜那番骇人听闻的话,转告了陆江。 陆江惊得瞪大了眼睛:“阿婧当真这样讲?” “这种事,我还能唬你不成?” 贺舒华甩开陆江的手,在贵妃榻里坐下,端起茶呷了口,见是凉的,她皱眉又搁下,华贵毓秀的面容颇有烦闷:“如今阿婧病了,倒也算是及时雨,回绝了那贤妃,这菊宴去不得。” 知女莫若母,就陆南霜那性格。如今移情别恋,看上了太子殿下,若是进宫,贤妃娘娘再提及她跟夜元墨的婚事,指不定就要口出狂言了。 依照他们家显赫身份,陆南霜配太子,还是配得起的。可坏就坏在,这满京城谁不知道,她看上的是夜元墨? 如今又看上太子的事被传出去,万一被曲解成,他们的女儿想当太子妃,鲁北侯这中立也就站不稳了,保不齐,就得被打成太子1党。 种种因数,让贺舒华头疼不已。 这女儿,怕就是来讨债的吧?! 陆江也意识到了这点:“阿婧这孩子,向来想一出是一出,保不齐过几日,这新鲜劲过去,也就过了。左右也才刚及笄,这婚嫁之事不急。明儿我就进宫回了贤妃娘娘的话,这菊宴就不去了。” 事到了这个份上,贺舒华也只能往好的去想。 陆江拍了拍贺舒华的肩膀,以示宽慰。 想到什么似的,他话锋一转就道:“今日淮北来信,母亲已经在回京的路上,这几日,该是就到京城了。舒娘,这些年辛苦你打理这后院。清月跟雪菡确实不对,回头我必然好好说教她们,教她们不敢再以下犯上,不尊长姐。不过母亲的性子你也知道,等母亲回来安顿好,再罚她们也不为过。” 省的老夫人一回来,听到两个孙女都受罚禁足,又得心疼,寻拿贺舒华的不是。 说起这个婆婆,贺舒华喉头一哽,冷哼:“你还是先管教好你那两个庶女罢,我这管教,又得被寻不是。我这让她们生母管教,回头犯了错,又得赖我这个嫡母的不是。” 看也不看陆江一眼,就甩手进了内厢。 陆江面露尴尬,嘴里喊着夫人,忙不迭跟进…… …… 陆南霜‘失足’落水的事情很快就传入了许多有心人的耳朵里。 第二天,鲁北侯府里的姨娘小姐,纷纷送来补品,或者亲自过来探望慰问,都被桃夭以陆南霜病情未愈,需要静养为由拒之门外。 陆雪菡也因此跪了一夜祠堂后,就被贺舒华罚抄女戒,禁足半个月。 陆南霜听到这个消息时,并不觉意外。没有多少报复的快感,也没有任何同情。 落水的事,本就是她故意为之,除了给陆雪菡一个教训,杀鸡儆猴外,最重要的一点是,她须借此才有理由不去见贤妃。 昨天夜元墨主动来探望自己,不用说陆南霜也清楚,肯定跟贤妃有关系。 如今她已经及笄,夜元墨又在她这碰了个软钉子,依照贤妃的性格,这几日肯定会找理由让她进宫,提起她跟夜元墨的婚事。 扳倒贤妃跟夜元墨不是一时半会就能促成的事,刚刚重生回来,还没做好布局的情况下。 她暂时也不想见到这两人,以免糟心。 吃完药,身体恢复了些,陆南霜便亲自去了大丫鬟住的西侧房探望着凉了的花绣,让她好好休息养病,不必急着伺候。 如此厚待,花绣受宠若惊,陆南霜也没多说什么,看完花绣,她就让桃夭找了两套男装过来,换上男装后,她就领着桃夭,悄悄从后院的小门出了侯府。 …… 春寒料峭,乍暖还寒。 东陵国国都,与城外的兵荒马乱不同,皇城境内,一派热闹喧哗。 两名外形俊逸单薄清瘦的少年并肩走在城南东道,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眼瞧着越走越偏,都快出了城门,作书童打扮的桃夭吞咽了一小口唾沫。 对身侧作公子哥儿打扮,唇红齿白,清风朗月的陆南霜道:“小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你身体还没痊愈,我们这般出来,夫人跟侯爷若是知道,定会恼怒。不如我们还是回去吧?” 第10章 他搂着她的腰:抱紧我! 桃夭伺候陆南霜多年,见惯了她的胡作非为,但像女扮男装私自出府的事,却是头一回。 若是教人知道,贺舒华能把她的皮给揭了不说。陆南霜名声,只会也有所牵连。 陆南霜折扇一收,扇柄敲在她脑门:“出了事,有公子我担待着。你若再啰啰嗦嗦,连称呼都叫错,无需阿娘教训你,公子我就先揭了你一层皮。” 对上她眯起的眼眸,桃夭身形一抖,委屈巴巴的闭了嘴。 …… 上辈子这个时间段,她刚刚被夜元墨从土匪窝里救回来,身体未愈在府中养伤,接踵而来的又是她的婚事。满心欢喜,终于可以跟心爱的人成婚。对于旁的事情,自也是不太顾得上。 早上陆南霜才恍然想起,上辈子的今天,她的嫡亲表哥贺星云,在皇家猎场被猛虎所伤,落下终身残疾,再也站不起来。 贺星云与她年龄相仿,是所有表兄妹中与她关系最好,亦是最疼爱她的表哥。 他一心想同贺家的祖祖辈辈一般,当个大将军,征战沙场,平定天下,这样的打击,于他而言,莫过于晴天霹雳。 贺星云也因此从此一蹶不振,终日买醉后,在两年后坠江而亡。 直至后来,她才知道造成这一切的,竟然就是蒋若莹的亲哥哥,蒋京宏! 只因为两家不和,妒忌贺星云的才能,便想借猛虎之口,除掉他! 重生一世,她绝对不会再让贺星云重蹈覆辙! …… 陆南霜到了猎场后,就直接去找贺星云。 却被告知,贺星云刚刚跟蒋京宏上了后山检阅。 贺星云的部下张丛见陆南霜蹙眉,脸色不对,以为她是找贺星云有什么急事,便说:“陆小姐,你找少将军可是有何要事?不如我去帮你通报?” “是很紧要的事。”陆南霜道:“你现在立刻带我去找云表哥。” 她神色凝肃,张丛是知道她秉性的,如此反常,他也不敢耽搁,当下点头就要领着陆南霜过去。 桃夭急了,唤了声公子。陆南霜才回头对她让她在这等她。末了,又对刘旻叮嘱道:“刘大哥,麻烦你照顾好我的小厮,她第一次来,别让她走丢了。” 刘旻当下应承,拍着胸脯保证,让陆南霜放心。 桃夭一听就慌了,还想劝,陆南霜已经催促着张丛带她前往后山。 …… 山上比不得山下的平原草地,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草丛林木,寂静的林子,四处杀机暗藏。 往里日陆南霜没少缠着贺星云带她来,倒也不陌生。 她一边骑马,一边喊贺星云的名字,张丛也一早落于她的身后。 陆南霜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再让他出事! 忽然南边方向传来虎啸,她心脏一紧,挥着马鞭,双推夹着马腹,猛地用力,骏马便蹄子飞扬往声音来源奔去。 一靠近,陆南霜正好目睹,正与近一尺高,血目獠牙猛虎厮杀,华裳染血狼狈的贺星云。她瞳孔一紧,千钧一发之际,她迅速拔下细长的发簪夹在双指间瞄准射向猛虎…… 猛虎措不及防挨了一记,瞬间嚎叫,贺星云趁此机会,瞬间摆脱困境,乘胜追击,抄起长剑往猛虎的脖子刺去,伴随着虎啸,鲜血四溅。 后面赶来的张丛见状大惊失色,大喊了一声少将军,便丝毫不敢耽搁,抄起长剑就加入帮贺星云。 两人渐渐占了上风,陆南霜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那猛虎却嚎叫着,突然间转变了攻势,朝陆南霜扑了过来。 陆南霜见状刚想调转方向,不想马儿却受了惊吓,带着陆南霜往另一个风向狂奔…… 风声呼啸,身体单薄的陆南霜险些被甩下马,她整个人死死地拉着缰绳,被马带着往前跑。 即将重重摔倒在地的时候,忽然间一道凌厉身影踩风借势而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骑在了马后。 陆南霜一惊,一条有力的臂弯搂住了她的纤腰,修长有力的大手握着她小手的同时,拉紧发狂的马儿缰绳…… 陆南霜回头一看,入目的是一张棱角分明,俊美逼人的脸庞,他淡色的唇噙着一抹笑意,略微垂低的凤眸睨着她:“抱紧我。” 还没等陆南霜反应过来,在马儿窜向悬崖峭壁之际,夜景宸搂着她的细腰,用力一纵身…… 天旋地转之间,直至翩然落地,陆南霜都还处在震惊之中,她微微张着粉唇,一动不动的注视着眼前极致俊美的脸,心跳剧烈起伏,如同万千小鹿乱撞。 太子殿下,夜景宸! 他怎么在这? “还没看够?” 夜景宸单手立于背,饶有兴致的盯着她:“本宫可不曾记得,原来鲁北侯的掌上明珠,还是个呆子。” “……” 极近的距离,呼吸都在缠绕。 陆南霜双颊一红,心如鹿撞。 刚刚追上来的贺星云见状,看着相拥在一起的两人,也愣了。 尤其是看到夜景宸的时候,拳头微微握紧,他当下上前行礼:“微臣贺星云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千岁。” “免礼。” 夜景宸淡道了句,举手抬足间流露出的贵气从容。目光回到陆南霜身上,唇边笑意迷人夺魄:“还要抱着本宫多久?” “……”陆南霜这才反应过来,她还维持着刚刚落地的姿态,紧抱着夜景宸健壮的劲腰。 吞咽了一小口唾沫,忙不迭松开他,稳住慌乱的心神,佯作镇定行礼:“陆南霜见过太子殿下,谢太子殿下又一次搭救之恩。” 她说的是又一次,俨然还记得上次在郊外,夜景宸一路护送她回鲁北侯府的事。 不过让陆南霜惊讶的是,他怎么会在这里? 看贺星云的表情,俨然也是并不知情…… 正好这时,夜景宸的护卫莫青河骑马跟上,打断了陆南霜的思绪。 看到陆南霜跟贺星云,莫青河下马拱手作揖:“见过陆小姐,贺少将军。” 莫青河是夜景宸的贴身侍卫,常伴随他左右,见到他两人都不意外。 夜景宸打量了眼贺星云,见他一身狼狈,身上多处伤口,血染华袍,皱了皱眉,便道:“贺少将军看起来伤得不轻,还是先下山包扎吧,免得伤口感染。”、 说话间,他凤眸若有似无的落在陆南霜的身上。 第11章 原来不要脸是遗传 他的视线并不明显,仍被陆南霜收入眼帘。她秀眉轻扬起,却并不如寻常闺阁千金般忌讳闪躲,反而冲他弯唇一笑。 倒是让夜景宸感到几分意外。 两人细微的互动,贺星云并未注意到。 闻言暗自松口气,忍着伤口剧烈的疼痛,对拱手作揖:“多谢太子殿下体恤,微臣这就跟阿婧先下山包扎。” 本不该在京城的夜景宸出现在此,还被他们给撞倒了,并非是什么好事。贺家向来明哲保身,不愿跟诸位皇子来往亲近。作为贺家嫡长子,贺星云也深谙此道。 夜景宸亲自开口放人,自不愿再多留。 说完给一侧发呆的陆南霜使了个眼神,拉着她转身欲走的时候,夜景宸喊住他,将马给了两人。 陆南霜的马刚刚发狂冲下了山,而贺星云的马早不知道去了哪。 “多谢太子殿下。”陆南霜先贺星云一步道了声谢,四目相对,她弯唇收回目光,让贺星云上马,表兄妹就此下山。 两人骑着马前脚刚走,后脚莫青河皱眉唤了夜景宸一声:“太子殿下。” 他凝肃的神色,颇有顾虑。 若是他们在猎场的事传出,后果不堪设想。 夜景宸却不以为然,把玩着悬挂在腰间的玉佩,淡道了句:“贺家素来明哲保身。” 上次陆南霜也并未泄露他们回城之事,反倒陆江那老狐狸,还帮了他个大忙。 莫青河也知道这点,但也诧异,向来谨慎的夜景宸这么信任陆南霜跟贺星云两人。 不过主子的心思,倒不是他能琢磨透,便也不做多言。 …… 刚刚陆南霜被发狂失控的马儿带走,贺星云担心她出事,就匆忙追来,留下张丛收拾残局。 这会儿猛虎已经被杀,张丛追上来,看到骑着马回来的陆南霜跟贺星云暗自松口气的同时,忙不迭过去帮忙。 带着贺星云回屋子里找太医过来处理伤口,以免感染。 男女七岁不同席,陆南霜一直在屏风外面等他包扎好伤口,才进去看贺星云。 陈设简单的屋子里,贺星云穿着单薄的里衣,面白嘴青,靠在贵妃榻上里,一旁还放着处理伤口染血的绷带棉花。 瞧见她进来,他吃力半坐起身,让她坐下。见她一身男装打扮,皱眉:“阿婧,你不是病了么?怎么突然跑这儿来了。” 近日听说她病了,贺星云本想去侯府看她,奈何半个月后就是春猎,就没抽出空来。 倒是没曾想,本该在闺阁中养病的陆南霜,却自己跑了过来。 想起刚刚跟猛虎殊死搏斗的惊险,贺星云都还心有余悸,感慨道:“方才若不是阿婧你,表哥我这命,怕得交代了。” “我刚才听张丛说,你是跟蒋京宏一起进的后山,怎么就剩你自己跟猛虎殊死搏斗?” 陆南霜端起桃夭刚倒的茶呷了口,又疑惑道:“从前也都没听说过,猎场里有猛虎,什么时候多了老虎的?” 说起这个贺星云就来气,原本进山检阅,却突然看到了虎粪。皇家猎场,所有野兽都是有猎册驯养的,豺狼虎豹这等凶兽,自然不敢圈养。 冲撞了皇亲贵胄还不算打紧,要是伤了天子,他们可担当不起。 贺星云第一时间就打算让手下通知士兵上山检察,蒋京宏却不信,只觉得他多心胆小。 拉着他打赌,看谁能猎杀猛虎。 贺星云最是听不得激,让人小瞧了自己,当下答应。但刚分头行动不久,猛虎就突然窜出,攻击起了他。 贺星云身手不错,但单枪匹马,那老虎比他庞大了足足两倍,逐渐就落了下风。 要不是陆南霜,他怕还真得交代在那了。 愤愤不平的说完,想到什么似的,贺星云怒道:“对了,蒋京宏人呢?” 他扭头问旁边的张丛刘旻:“你们可看到蒋京宏了?” 两人纷纷摇头,表示没有见过。 贺星云脸色不虞,忽然这个时候,一道脚步声匆匆寻来,伴随的还有夸张的声音:“贺兄,我方才听说你在山上遇虎,受了重伤,你没事吧?可有大碍?” 来人一袭宝蓝长袍,生的浓眉大眼,身材魁梧,古铜色的肤色,无形中又给人一种阴郁狠辣的凶相。 俨然就是蒋京宏,蒋若莹的嫡亲哥哥。 陆南霜眸里闪过一抹寒意,却没有急着避开,离开猎场。 说曹操曹操就到,贺星云眉头一皱,瞪了蒋京宏一眼,激动地险些没坐起身,却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疼的嘶了口凉气:“你跑哪去了?刚刚山上那么大的动静,怎么不见你人?” 蒋京宏摆手叹了口气,又歉意愧疚道:“方才我的小厮来话,家里出了些事,我回去了一趟。倒是不曾想,山中竟然真有猛虎出没,还险些害了你。不过幸好贺兄你无碍,不然我难则其就。” 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贺星云心里却恼火的狠。 矛头是他挑起的,竟然还半路溜了,岂不是拿他当冤大头? “你这话倒是有意思!” “贺兄,这本就愿赌服输的事,你难不成还怪起我来了啊?”蒋京宏不悦道:“那猛虎又不是我放的,让的那畜生攻击你。再者说,贺兄你虽然被猛虎所伤,也无甚大碍。如今还成功猎杀了猛虎,若是教陛下知道,必然还得奖赏与你,你这也是因祸得福了。” 因祸得福? 陆南霜在旁边听着险些都给气笑了。 还真不亏是兄妹,一样的不要脸! 今生前世的怒火一并席卷而来,陆南霜盯着眼前冠冕堂皇的蒋京宏,拉住贺星云,勾唇道:“这样说来,云表哥还得谢谢蒋公子你了?” “谢是不敢当的。”蒋京宏笑笑,随后又惊诧道:“陆南霜?你不是病了在家养病么?怎么在这里?” “我要不在这,还真听不到蒋公子你这番恬不知耻的话了。” 陆南霜冷笑:“你唆使云表哥跟你打赌,又放他鸽子,自己先跑了,如今还敢冠冕堂皇的说风凉话。这不要脸的惯性,难不成是你们蒋家独传的?” “陆南霜,你、你少在这……” “我方才明明在天香楼里看到你在听戏作乐,你竟还好意思说,是你爹叫你回去?难不成,蒋大人也在天香楼里听戏,出的乱子,才叫你过去的?” 蒋京宏闻言脸色大变,难以置信的瞪着陆南霜,好像在说,她怎么就瞧见他在天香楼里了? 一旁的贺星云,明显也是不解。 桃夭直接瞪大了眼睛,满是茫然。 她家小姐何曾去过天香楼了? 第12章 东陵女土匪陆南霜! 贺星云见状,忙不迭配合陆南霜,怒斥蒋京宏:“好你个蒋京宏,枉我这么信任你,你竟然诓骗我跟我打赌,却自己一个人跑去天香楼听戏喝酒!你这是把我当成傻子耍?我这就进宫禀报圣上你擅离职守,当值期间,跑出去寻欢作乐!” “贺兄,我不过跟你开个玩笑,你何必如此认真。”蒋京宏忙不迭拉住气势汹汹往外走的贺星云:“我给你赔不是认错还不行?” “你让我表哥受这么重的伤,动动嘴皮子赔个不是,就想算了?这事可没那么简单!” 阴沉的神色在蒋京宏脸上稍纵即逝,他扯着唇角,皮笑肉不笑盯着陆南霜:“那你想怎么样?” 陆南霜眼珠子一转,饶有兴致道:“我听说,蒋公子近来得了一家城北的庄子,蒋公子若肯割爱,这事就算了。否则,就算到了陛下跟前,陛下向来公允,即便是看在贵妃的面子上,也不能偏颇了蒋公子你吧!” 当今最受宠的妃子莫过于贤妃跟蒋贵妃。 别人不知道,陆南霜却清楚。此时的蒋贵妃,正因为与贤妃的争斗,被圣上给冷落着。 如今蒋京宏若是敢惹是生非,皇帝会不会偏袒他不好说,但必然会给蒋贵妃惹麻烦,让皇帝心生嫌隙,厌烦蒋家。 城北的庄子,是蒋京宏费了不少力气,刚从胡家那边要来的。土地肥沃,地大物广,每年的收成就值万两白银不止。 这还没捂热,岂料陆南霜竟然就想明抢! 蒋京宏脸黑的仿佛能滴出墨汁,张口就能把陆南霜给吞了。 奈何陆南霜非但不怵,还冷冷的盯着他。 蒋京宏拳头握的咯咯作响:“好,既然陆小姐跟贺兄看中了我的庄子,我给了就是!我还有事,告辞!” 说完,蒋京宏拂袖就走,陆南霜却在背后道:“张丛,跟着蒋大人去把地契拿过来。今日若是见不得地契,你就直接进宫吧。” 蒋京宏闻言猛地一顿,回头怒斥道:“陆南霜,你少欺人太……” “若不是蒋公子耍这些小聪明,我可没这么好的机会,欺人太甚呢!” 陆南霜不卑不亢,一双森幽的眼瞳,仿佛轻易就将他看穿。蒋京宏浑身一颤,骤变的脸色,仿佛难以置信的看着陆南霜。 她怎么会知道,那么多关于他的事? 拳头捏的咯咯作响。 贺星云见状道:“蒋兄若是觉得不情愿,那就……” “我一会让人拿给你们,不就一个庄子,神气什么!”恶狠狠地剜了两人一眼,蒋京宏甩手离开。 张丛跟刘旻面面相觑后,对上陆南霜投来的目光,张丛忙不迭朝蒋京宏跟了上去。 贺星云见此一幕,倒在贵妃榻里:“痛快。”他手扶着案台,端起茶就呷了口,扭头看向陆南霜:“阿婧,还是你嘴皮子利索,看把蒋京宏给气的。” 蒋贵妃受尽恩宠,蒋延又在朝堂官拜尚书,连带着蒋家人行事作风都极为嚣张,没少跟贺、陆两家对着干。 贺星云不爽蒋京宏多时,奈何这厮厚皮心黑,让他一直拿他没办法。倒是没想到,陆南霜几句话就把他给制住了。 自己这个表妹,天不怕地不怕的,贺星云是知道的。但也还是头一次,知道她嘴巴这么厉害。 “云表哥可别高兴的太早。” 陆南霜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蒋京宏这人小心眼,今天他赔了夫人又折兵,依照他的性格,这件事情不会这么算的。你以后还是小心点他,免得又落入了他给你设下的圈套。” 就算贺星云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不像是上辈子一样废了双腿,但陆南霜也还历历在目,生怕重蹈覆辙。 贺星云虽然聪颖,却是个心大的。 “那可不能。”贺星云看了眼自己的伤口,冷笑道:“上过一次当,你当表哥我不怕啊?下次,他想坑我,门都没有。” 事情到了这一步,贺星云再傻也该反应过来了。猛虎事件,怕没有这么简单。 这里面,说不定就有蒋京宏的手笔。 否管蒋京宏肯不肯算,反正,这个梁子,他也结下了! 但让贺星云惊讶的是,陆南霜怎么会知道这些? 正想着,还没开口问,陆南霜就道:“时间不早了,我这次是偷偷溜出来,阿娘若是知道,怕得掀了我的皮,我先回去了。” 说着,给桃夭使了个眼神,她搁下茶盏就起身要走。 贺星云见状,忙不迭道:“那我明日休沐去看你。” “你还是先养好你的伤吧。”陆南霜头也不回的道了句,就领着桃夭离开猎场。 …… 此次是偷溜出来,陆南霜也不好在外多留。 更重要的是,出来一场,她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 刚才碍于贺星云在,桃夭没敢多说什么。如今大街市集里,没了顾忌,桃夭便说道:“公子,你刚刚要吓死奴婢了,以后莫要再这般了。” 她一声不吭就上了后山,后又跟蒋京宏交锋。 桃夭现在都还心有余悸。 而且,跟蒋京宏这么一吵,她偷溜出来的事,怕是瞒不住了。 传到贤妃的耳朵里,怕是得生疑虑。 陆南霜一眼就看穿她的担心,想到那个佛口蛇心的贤妃,她粉唇轻勾起,摇着折扇,漫不经心道:“你若是怕了,明儿我就跟阿娘说,把你调到花房里好了。” 云淡风轻的话,瞬间让桃夭变了脸:“公子,我……” 话还没说完,忽然间,一阵吵杂的声音,瞬间吸引了两人的注意,也打断了桃夭未出口的话。 不远处的街道上,一个衣衫褴褛,披头盖发的少年倒在地上,整被几个壮年男人拳打脚踢。 街道上,不少百姓正围观着,窃窃私语,却无人上前阻拦劝架。 少年紧紧攥着的拳头,一声不吭的承受着拳脚,蓬乱的头发中,依稀可以看清那双凌厉如同狼崽子一般的眼眸。 陆南霜粉唇抿起,脑海中很快就浮现了一张脸。 前世蒋贵妃身边的当红太监,那个每回将她气的牙痒痒的苏翎。 有趣! 原来,在当太监之前,你竟是如此模样! 第13章 又一个巧合么? 在众人以为,这个小乞丐,今天怕是得被打死的时候,忽然间一阵清冽的声音骤然响起:“住手!” 气势凌厉,原本正在乞丐少年拳脚相加施暴的壮汉,都停顿了动作。 顺着声音看过去,入目的便是个唇红齿白,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少年。 她手里把玩着一把折扇,唇角轻勾:“不过一个小乞丐罢了,究竟犯了什么事,让你们如此拳脚相向?就他这个小身板,再打下去,可就得要了他小命了吧。” “这位小公子是想要替他出头?” 陆南霜掏出一锭白银抛向为首的壮汉,挑唇一副放荡不羁的做派:“公子我向来喜欢打抱不平,这小乞儿今个儿碰到公子我,也算是他今日命不该绝。不管他犯了什么错,看在这白银份上,饶他一命,就当卖我个面子。” 原本这少年就是偷了东西,才惹来一阵拳脚。如今有冤大头护着他,那几人看陆南霜衣着不凡,举手抬足间的气势,并非常人。 这天子脚下,动辄皇亲贵胄,几人也不想惹事,拿了钱财,便纷纷散了。 陆南霜瞧了眼地上的少年,眼帘轻垂后,淡道“今天算你运气好,走吧。” 说完,她拉着缰绳,领着桃夭便离开。 …… 谁也没有注意到,旁边的酒楼包间里,正有三双眼睛,将这一幕尽数收入了眼帘。 “有趣。”司徒幕低喃了一句,摇晃着泼墨折扇,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扭头一看,却是见那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正面无表情的盯着那骑在高头大马里,单薄纤瘦的,渐渐没入人群身影里。 他眼眸一眯,勾唇道:“殿下,这鲁北侯的掌上明珠,好看么?” 含笑的声音传至耳畔,夜景宸收回落在那单薄身影里的视线,就对上了司徒幕饶有兴致的目光。 夜景宸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酒杯,脑海中浮现的却是猎场里,她娇羞又灵动张扬的眸子。 见他不理睬自己,司徒幕也不觉得尴尬,继续淡淡的开口道:“听说贤妃娘娘明日在宫中举办菊宴,特意宴请了陆小姐。前两日陆小姐还在告病,今个儿就生龙活虎出府了。殿下,你说,这是又一个巧合么?” 巧合? “近日陆南霜,倒是反常不少。”夜景宸吩咐道:“青河,你去查查,陆南霜近日跟什么人接触过。” 陆南霜一向倾心夜元墨,对他死心塌地,一心想嫁给他,当五皇子妃。这些年,一有机会有时间也不顾礼仪名誉就忘夜元墨身上靠。 但这段时间,却极为反常。 尤其是前几日,夜元墨竟然还在陆南霜身上碰了个软钉子。 随后又是病倒,婉拒去参加贤妃设的菊宴。 司徒幕不语,显然跟夜景宸想到一块去了。 不过…… “那个小乞儿,还救么?”他意有所指的瞧了眼,那浑身狼狈,正朝陆南霜离开的方向去追的乞丐少年。 跟了陆南霜,也不知对他们而言,是好事还是坏事。 片刻,夜景宸才道:“不必。回去准备,明日启程回金槐。”说完,夜景宸将茶杯搁下,便起身下楼。 司徒幕瞧着他的背影,扭头看向一侧一身玄色劲装,冰山脸的莫青河道:“陆南霜刚才是从猎场方向过来,难不成,刚才殿下匆忙救的,就是陆小姐?” 莫青河看了他一眼,那张面瘫似的脸吐出两个字:“你猜。” 便朝夜景宸跟了上去。 …… 陆南霜骑马骑的不算快,进了官道后,跟在后面的桃夭忽然加快了马速跟上来,皱眉提醒道:“公子,后面有人在追我们。” 她一边骑马还一边回头,“是刚刚那个乞丐,要不要等等他啊?” 陆南霜虽然是出了名的刁蛮任性,肆意妄为的千金纨绔,但平日里确实喜欢见义勇为,打抱不平。今天这一出,桃夭也不觉得奇怪。 毕竟,陆南霜买回家里的奴仆就不少。 而她当年也是被陆南霜买下,才得以有一条活路。 陆南霜没有直接停下马,只放缓了起码的速度。不过一会,那乞丐少年便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双手摊开,不要命的挡在陆南霜马前。 陆南霜及时拉住马缰,居高临下俯视着眼前的乞丐少年,扬起一眉:“我好心救你一命,你个小乞丐,倒是不识好歹,挡我的路做什么?” 少年身材消瘦,瞧着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蓬头垢发,一张脸满是脏污,还染着鲜血。 但那双如狼般的眼眸却十分坚韧锐利:“你刚才不是说你最喜欢打抱不平么?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你刚刚多管闲事救了我,又做什么撇下我?” “你的意思是,我还要继续救你?” “我会挨打,是因为我偷了他两个包子。你刚才救了我,我虽然免于一死,但说不定等下我饿了又去偷,还会被挨打,总归躲不过一死。你那银子白花了!既然要让我多活这一时片刻,那就继续救我,我会把那银子,连本带利还给你!” 桃夭被他一番话气的目瞪口呆,薄怒道:“你这乞儿怎么这般不识好歹?我家公子救了你,你非但不知感谢,竟然还要挟我家公子。” 就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 “你若不收留我,你干脆让你的马把我踩死,也算没白花这银子,发泄了我这不知好歹的仇。” 他一脸坚定,大有一副,死也不让步的道理。 陆南霜倒是长见识了。 这人不要脸的德性,还真是天生的! “桃夭,给他三两银子。” “小……公子……”桃夭难以置信,但对上陆南霜的眼睛,还是不情不愿的拿出三两银子翻身下马给这乞丐少年。 少年却是没接:“我不是要钱……” 没等他话说完,陆南霜就饶有兴致的打断他:“拿着这三两银子,换身干净的衣服,三天后鲁北侯府将会招募侍卫。你若能进,我便留你。” 乞丐少年一愣,陆南霜已经骑着马离开。 鲁北侯府…… 少年攥紧手里的白银,双眸紧紧地盯着她离开的背影。 你等着吧! 第14章 全了她的好心意 不动声色回到侯府,陆南霜刚换回女装,贺舒华身边的丫鬟青环就过来通报。 贤妃身边的掌事宫女灵犀跟太医院赫赫有名的章太医,过来给陆南霜诊脉,以表关心慰问。 一抹寒意在她眼底稍纵即逝,再蠢心里也清楚,贤妃是怕她装病,故意让太医来一探究竟的。 别人不知,她可是清楚,章太医是贤妃的人,暗地里一直为贤妃办事卖命。 不过,这来的,还真的挺够快的。 今天在猎场里,蒋京宏看到了她,她要还继续装病,搞不好弄巧成拙,生出不必要的事。 陆南霜干脆也没再装,大大方方的让灵犀跟裴太医进来。 灵犀一袭粉紫宫装,双十年华,生的眉清目秀,因是贤妃身边的大宫女,头号心腹,人前还有几分体面,自持端庄稳重。 上辈子她为了讨好贤妃跟夜元墨,对灵犀这个掌事宫女,也向来客气。 两人是跟同贺舒华一起来的,陆南霜坐在榻里,见状喊了声阿娘,又才扭头看向旁边抬头昂胸,作风稳重的灵犀,挑眉轻笑道:“灵犀姑姑怎么来了?” 灵犀跟裴太医一同给陆小姐问了安,才作答道:“娘娘听说陆小姐您病了,担心你的身体。便特意让奴婢,跟裴太医过来探望陆小姐,为您诊断身体,好安心一些。” “不过着寒而已,也不是什么大病。难为贤妃娘娘记挂,还特意让灵犀姑姑跟章太医特意来一趟,为我看病了。” 陆南霜轻笑:“休息了几日,我身体已经渐好,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还是让太医瞧瞧吧?奴婢也好回去给娘娘复命。”说着,灵犀就给旁边的裴太医使了个眼色。 裴太医提着药箱子就上前:“陆小姐,请。” 贺舒华见此一幕,心里不甚愉悦,但见陆南霜已经半躺在床榻里,伸出手腕让太医诊脉。又是贤妃让来的人,她便也没再多言。 在厢房里的椅子里坐下。 桃夭忙不迭给她倒了杯热茶。 裴太医替陆南霜诊脉过后,便扭头看了灵犀一眼,才说道:“陆小姐身体没神大碍,只是有些体虚,吃几服药,便没什么大碍了。” 陆南霜收回手腕,将袖子拉下。 灵犀道:“既然陆小姐身体已经康复,奴婢便回去禀报娘娘。明日菊宴,娘娘瞧见陆小姐,心里也好欢喜。” 一听到菊宴,贺舒华眉头再次皱起。 陆南霜不着痕迹将众人的情绪都收入眼帘,粉唇轻勾起,脸上是她一贯的表情:“也好,我也有一段时间没见贤妃娘娘了。听说前段时间进贡了波斯菊,定然很美,托娘娘的福,我跟阿娘也有幸赏一回,这外国的菊花。” 贺舒华心里一沉,碍于灵犀在,她忍着没开口。 等让绿容送了灵犀跟裴太医出去后,她这才起身到陆南霜身侧坐下:“你身体还没痊愈,该是在家里好好休息才是,怎的,又要去那菊宴?” 本来,她已经让人进宫里去回了贤妃了。 岂料陆南霜这会子又答应了。 “贤妃娘娘盛情,我拒她作甚?” “你不是……” “阿娘。”陆南霜嗔了她一眼,拉住她的手:“陆家又不止我一个女儿。” “你这话什么意思?”贺舒华让她的话给弄懵逼了。 陆南霜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明日就让月儿妹妹一起进宫吧。” “清月?”贺舒华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厉声道:“阿婧,你这是胡闹。” 这可是进宫,带个庶女去作甚?何况柳姨娘母女那作派。真把陆清月给带进宫,指不定得生出什么事情来。 “阿娘,我知道你疼我,但你是当家主母,不能那么偏心。月儿还有两个月就及笄了,也到了定亲出阁的年纪了,如今却还没议亲,传出去也不好听,不知道的,还以为母亲你小气,不让家中庶女寻个好姻缘。” 陆南霜双臂环抱着贺舒华的脖子,放软的声音,撒着娇说:“月儿妹妹生的漂亮,说不定五殿下瞧了她,就移情别恋了,将来也怪不得我,看上太子殿下了,您说对吧?” 说话间,陆南霜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寒意。 既然这对贱人,情投意合,她也不介意成全他们一把。 她倒是要看看,夜元墨对陆清月究竟有多情深不渝! 夜元墨,你我的账,我必然要一笔笔跟你清算! 陆南霜一番话振振有词,有理有据,倒是听得贺舒华目瞪口呆。还真不知道,她竟然有这种主意。 不过,不满虽不满,陆南霜这番话倒是也提醒了她。 陆清月确实到了该议亲出阁的年纪。 柳姨娘就不是个安分的,且那陆清月对太子还有心思…… 早些嫁出去,倒也是件好事。 “那就把她一并带上吧。” 横竖这几日老夫人也快回来了,让陆清月跟着进宫,倒也好堵了老夫人的嘴,再拿她来说事。 心里有了主意,贺舒华让她先休息,就回了自己的院子,谴了青环去通知柳姨娘母女。 柳姨娘一听,就惊了。 同样的还有正在抄女训的陆清月。 刚落笔的字,瞬间就给写毁了,紧紧皱起了眉头。 “贺舒华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竟然肯让你跟着一起进宫?” 柳姨娘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见陆清月正发呆,又笑着说:“月儿,这是一件好事。明日,你要好好在娘娘跟前表现,必要把陆南霜那小蹄子的风头给压下去,好让人瞧瞧,这鲁北侯府,可不止她一个千金小姐。” 柳姨娘虽然一女一子,但相比于自己的儿子,她更对自己这个女儿寄以厚望。 论才情样貌,陆清月都不知道比陆南霜高出多少。陆南霜要不是占了个嫡出的名头,给她的女儿清月提鞋都不配! “姨娘。”陆清月闻言皱眉,提醒道:“慎言。” 这些话要是传出去,贺舒华饶不了他们母女。 柳姨娘不以为然,不过见她一副有些沉沉的模样,又不禁说道:“你苦着张脸作甚?难道你不想进宫啊?” 陆清月轻抿粉唇:“我只是奇怪,母亲怎么肯让我跟着去。” 贺舒华虽然未曾苛刻庶出子女,但也未曾肯多带她们出去露脸,何况还是进宫。难道里面有诈? 柳姨娘却管不得那么多,反正能进宫就是件好事。 这对庶出子女来说,可是难得的机会。 “否想那么多,有陆南霜那个小蹄子,能有什么事?只要谨慎些,断不会有事。” 柳姨娘手搭在陆清月的肩膀里,轻笑道:“既然是贤妃娘娘的设的宴,明儿五殿下合该也在。” 第15章 心思 说起夜元墨,陆清月玉指微微拢紧,垂下了眼眸:“姨娘,莫要胡说。” 柳姨娘却不以为然,轻笑道:“我去给你找些好首饰来,明儿莫要让人给比下去了。” 说着,她就进了内厢去翻找。 陆清月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情绪,只一瞬就被她给敛下。 继续抄写还没抄完的女训。 …… 夜晚,陆江办公回来,就听说了此事。 他抱着贺舒华,握着她的手,轻笑道:“娘子贤良,倒是为夫早前误会了你。” 贺舒华冷笑,轻抬起下颌,故意掐调拿腔道:“我算得上哪门子的贤良?不过是全了你一番孝顺之心,爱女之情罢了。” “还在生气啊?” “你有心思关心这个庶女,怎的不替阿婧好好考虑?” 贺舒华瞪了他一眼,拂开陆江就坐在了罗汉床里:“这贤妃今日特意让人过来,说什么都要让阿婧进宫。换做平日也罢了,这如今啊,应也不是,拒也不是。” 更让贺舒华气恼的则是夜元墨这个五皇子。 “横竖阿婧年纪小,再多留几年也无妨。我们不应,她还能强着来不成?” 观圣上的意思,倒也没有让陆南霜嫁给五皇子的心思。夜元墨虽然出众,但却也不太得圣上欢心,跟夜景宸这个太子殿下比起来也差远了。 陆江并不以为然,搂着她的肩膀:“阿婧是个有主意的,且再看看,你也莫要想太多了。” 话至此,贺舒华也不甚多言。 心知这个丈夫的不靠谱,寻思着过两日回贺国公府,找她父亲母亲商量商量。 自从十年前王皇后难缠病逝后,当今天子就没再立后,虚设中宫。如今后位空悬,徐贤妃跟蒋贵妃荣宠不衰,一同协理后宫。 徐贤妃虽不如蒋贵妃品级高,育有亲生皇子。但俞平徐氏的势力,却远超于蒋家。尤其是徐贤妃的兄长现任,深受天子信任看重。 蒋家却在日渐式微,仅有蒋怀成在苦苦撑着满门荣耀,也仅是个空架子。 徐贤妃的菊宴,宴请的小姐夫人,并不止鲁北侯府这一家。陆南霜跟贺舒华,携着陆清月一起出门。 陆清月一早就到清心阁里给贺舒华问安。 届时,陆南霜已经在清心阁里,正陪着贺舒华说话。 一看到陆清月过来,她便放下手里的糕点,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轻笑道:“月儿,你今天好生漂亮。” 话音一落,房内空气一瞬寂静。 陆清月脸色微微一变,一袭短襦长裙,碧青白纹,裙摆上绣着春睡海棠,发髻梳着时下流行的双环髻,搭配着白玉翡翠掐金丝头面,恰到好处的为本就清丽妍媚的容颜更增色几分,让人眼前一亮。 一身打扮,挑不出什么错处,却处处透着精贵。一袭红色衣袍,简单大方的陆南霜,就显得简陋了不少。光看衣着打扮,反倒是衬的陆清月,更像是个嫡出千金。 贺舒华看着她的衣着打扮,不由皱了下眉。 陆清月见状,掐着掌心,低头怯懦道:“我……我这般打扮,是不是不合时宜?我这就回去……” “没什么不妥,就这般吧。别没日就做这等小家子气的做派,省的真叫人觉得我这个做嫡母的,苛待了你。” 贺舒华不耐的打断她,搁下茶杯便说:“时辰已经不早,就别瞎折腾了,随我一同进宫,给贤妃请安。” “是。”陆清月低头稍稍一欠身。 陆南霜看着这一幕,粉唇轻勾起,她过去拉着陆清月:“走吧月儿,你这样穿好看极了,必然能把那些千金贵女给比下去,给我们家争口气,没什么不妥的,我只是觉得好看,夸夸你,你别多心了。” 一番话俏皮大方,满是少女的张扬活泼。衬的陆清月愈发唯唯诺诺,小家子气。 女子哪有不爱俏?尤其是陆清月这样久居后院的庶女。 难得入宫参宴,即便性子再卑微谨慎,也难免有想出风头的心思。但心思被明当当的戳破,难免感到一丝难堪。 藏于袖中的粉拳握紧,她轻垂着的面容飞快闪过一抹阴郁,被她迅速敛下,却没有让陆南霜忽略掉。 三人共乘坐一辆马车到了皇宫。 早已有内侍在等候。 一见到鲁北侯府的马车过来,便躬身上前行礼,领着三人进后宫。 重生一世,再来到皇宫,陆南霜眼底微沉。看着这偌大宫殿,赤金朱墙,她唇角轻勾起的弧度掠过若有似无的嘲讽。 只很快,就被一道声音给打断了思绪。 刚跟随太监进了皇宫,途径御花园的路上,一道含笑的声音传来,喊住了她们。 “姑姑,阿婧。” 顺着声音看过去,入目的是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女,一袭鹅黄衫裙,面容俏丽端秀,如梅花高洁。 一眼,她就认出来是她的嫡亲表姐,贺飞雁。 一行人步伐顿住,看着向她们走来的贺飞雁,陆南霜话下意识脱口而出:“飞雁表姐。” “雁儿。”贺舒华稍缓的面容温和,喊这着分笑意:“怎的就你自己?你母亲没来?” “是与母亲探同来,不过母亲这会正与夫人说话。我听说姑姑跟阿婧也来,便先过来找你们了。” 说话间,贺飞雁看向陆南霜:“早前去府中看你,你却病了不愿见人。如今身体可好些了?” 她拉着陆南霜的手,上下打量着她。 姐妹间的亲昵,一览无余。 贺家门风正,老国公一生只娶了一位妻子,育有两儿一女。贺舒华最小,便最为疼爱她。 对陆南霜这个外孙女,也是百般溺爱。 两家府邸不远,陆南霜自幼性格跳脱顽劣,时常两府往来,相比于跟府中的输出姐妹,更爱与贺家来往。 跟贺飞雁这个表姐感情亦是极好的。 贺飞雁年方十六,比她年长了一岁。已经与禹州谢氏嫡长子定亲,今年年底,便会嫁过去。 前世…… 也不知道上辈子,她有没有逃脱夜元墨的设计。 陆南霜心里一阵揪痛,脸上情绪却是不显,轻笑:“我身体好着呢,劳表姐你担心了。” “这不足一月就病了两回,依我瞧,你以后还是莫要淘气了,省的姑姑跟我们担心你。” 贺飞雁说着,才注意到旁边的陆清月。 陆清月稍稍欠身,行了个礼:“见过贺表姐。” 第16章 徐贤妃 “都是自家姐妹,这般客气作甚。”贺飞雁神色平平道了句,却是极其自然的挽住了陆南霜的手腕。 细微的举动被陆清月看在眼里,喉头发紧,勉笑着低下了头。 贺舒华道:“先过去给贤妃娘娘请安吧,省的让贤妃娘娘久等了。” 贺飞雁颔首,挽着陆南霜的臂弯,跟随着引路的内监,一同前往禧乐宫给徐贤妃请安。 三人有说有笑,极为亲昵。 陆清月则低眉顺目的跟在他们身后,若不是一身华贵,倒是与丫鬟无异。 这个认知,几乎让陆清月掐破了掌心,满是嫉恨。 明明都是陆家的女儿,凭什么,陆南霜就是被捧在掌心的明珠,而她,却只能当个陪衬的绿叶?! 禧乐宫—— 陆南霜等人到的时候,禧乐宫的主殿里,已有不少王侯公爵的夫人小姐在场。 徐贤妃一袭紫色宫装端坐于首位,梳着翻荷髻,宝石金钗点缀,庄淑妍丽。徐贤妃今不过三十出头,容貌在这后宫虽不是一顶绝色,但胜在温婉秀丽,柔眉善目,逢人便是三分笑。 上辈子如不是后来,夜景宸带病上战场,遭遇暗算战死沙场,夜元墨朝廷地位稳固,无人可匹敌。夜元墨为了豁的蒋家的扶持,娶了蒋若莹成了侧妃,还害她容身不孕,她怕至此,都看不穿徐贤妃这张伪善的脸。 无数的情绪在涌动,被她不着痕迹的压下。 她跟随贺舒华一同给徐贤妃行礼。 正跟命妇交谈的徐贤妃看到陆南霜过来,喊了声免礼,就朝她招了招手:“阿婧,快过来,让我看看。” 陆南霜颔首,落落大方的就到了徐贤妃的跟前,笑着唤:“娘娘。” 徐贤妃拉着陆南霜的手,一脸的亲昵和蔼:“瞧你,都瘦了不少。” “劳娘娘记挂,我无碍。” “早前听闻你病了,本宫这心啊,都跟着揪痛,恨不能立刻去侯府里看你,才能安心。奈何本宫事务繁杂,虽然归为皇妃,却是出宫不便。不能亲自去看你,如今见你没事,倒也心安了不少。” 温柔感慨的话音落下,宫殿内众人脸色各异,看陆南霜的眼神,瞬间就不一样了。 换做是上辈子,真真正正十五岁年华的陆南霜听了这番话,必然感动不已。可惜,现在的却是已经重生过来的陆南霜。 内心只觉得讽刺不已。 贺舒华心道不妙,忙说:“娘娘这话,就太厚爱阿婧了。阿婧,还不快谢谢娘娘的厚恩。” “谢娘娘厚爱,阿婧担待不起。” “你担待不起,这满屋子里,还有谁能担待得起?”徐贤妃轻笑,扭头对一旁的宫女灵犀吩咐:“还不赶紧给阿婧赐座。” “是,娘娘。”灵犀应了声,忙跟旁边的小宫女,抬了椅子过来,让陆南霜坐在徐贤妃的身侧。 一个衣着华贵,看着四十出头的夫人道:“贤妃娘娘还真是疼爱陆小姐,陆小姐这一来,娘娘眼中就入不得旁人,只剩下陆小姐了。” 话音一落,顿时就有人附和。 陆南霜一眼就认出这妇人是徐贤妃的亲妹妹,礼部侍郎的夫人。 是妥妥的五皇子党。 “娘娘抬爱,阿婧感激不尽。”陆南霜不骄不纵,不卑不亢的应答了一句。 徐贤妃笑笑,牵着陆南霜的手没放,拍了拍她的手背。 正好这时,女官进来提醒,菊宴已经筹备完毕,可以移驾过去了。 徐贤妃环顾了眼屋内众人,便缓声说:“既然人已经来齐了,那就移驾仲春园罢。” 屋内的夫人千金纷纷起身,跟随在徐贤妃后面,一并移驾仲春园。 唯独徐贤妃一直拉着陆南霜的手,让她陪伴在身侧。 陆南霜钟情于夜元墨早已经是满城皆知,如今徐贤妃表现的如此亲昵,众人纷纷都了然了。 夜元墨在皇子中并不算多出彩,前有嫡出太子,后有战功赫赫的四皇子,以及年纪最小被誉为神童,天资聪颖的九皇子。 夜元墨若非是挂养在徐贤妃的名下,众人也不多放在眼里。 不过,仍有一些千金,对陆南霜投去不屑愤懑的目光。 隐在这些身影里的,还有陆清月。 陆南霜面不改色的跟在徐贤妃的身侧,拼命压制着内心的厌恶感,陪同着徐贤妃一同赏菊花。 菊花本不是这个季节的花卉,能在春夏交替的季节里,观赏这些菊花,极为难得,何况还都是从各地以及外域进宫进来的稀有品种。 一位夫人奉承道:“还是托了娘娘的福,我们才有福气,在这个季节里观赏到这么美的菊花。” 徐贤妃笑笑。 忽然这个时候,太监高呼:“贵妃娘娘嫁到,皇上驾到。” 第17章 意图撮合 刁钻不羁? 陆南霜心里冷笑,还是缓步上前,一副落落大方的姿态,丝毫不失公候千金的仪态。 “本宫今个见你怪欢喜的,听闻,你还没有婚配?” 话音一落,众人脸色各异。 徐贤妃脸色也微微一变,看到蒋贵妃眼底的神色,暗道一声不好,脸上情绪不现,她说:“都先入席罢。” 蒋贵妃看了徐贤妃一眼,笑着继续对陆南霜道:“本宫的侄儿京宏倒是你年龄相仿,虚长你三岁,你可认得?” 说话间,蒋贵妃一侧的蒋京宏使了个眼色:“京宏,方才不是才说,许久不见陆家妹妹了吗?还不与陆小姐见礼。” 蒋京宏一袭紫锻华袍,玉冠束发,浓眉大眼的长相俊朗,上前作揖道:“陆妹妹。” 翩翩有礼的姿态,完全没了那日在猎场里的嚣张。 “……”陆南霜不傻,瞬间就了然了蒋贵妃的意思,是想给她和蒋京宏配对。 上辈子,蒋贵妃倒也有过这个意思。 只不过她一心在夜元墨的身上,根本没有理会过蒋贵妃,加之两家在朝堂上纷争不少,蒋贵妃倒也只好不了了之。 前世这个时候,她跟夜元墨的婚事已经定下,按时间下个月就能完婚。没有菊宴这一出,自然也没有现在这一出。 陆南霜粉唇翘起一抹弧度:“蒋公子安。” 礼部侍郎的夫人见徐贤妃脸色不好看,忙笑着打圆场,制止道:“今天是娘娘的菊宴,贵妃娘娘,还是先赏菊吧。” 谁不知道,夜元墨跟陆南霜‘情投意合’,陆南霜是徐贤妃看中的五皇子妃。如今,蒋贵妃光明正大的抢人,岂不是给徐贤妃难堪? 在场的多是与徐贤妃关系较好的内命妇,见状纷纷点头,帮忙打圆场,想把这尴尬给圆过去。 即便是贺舒华,眉头皱了又皱,几次想开口,倒也头疼不知该如何开口,何况陆南霜还给她使眼色,让她别开声,自己能搞定。 贺舒华不清楚陆南霜在打什么主意,不过此时,她确实也不好开口。 徐贤妃脸色不甚好看:“入座吧。” “这菊花是该好好赏,但光坐在这里赏花,也无甚趣味。不如这样,京宏,你带陆你陆妹妹到处逛逛,也好,好好欣赏这御花园的景色,方不失贤妃娘娘邀陆小姐进宫赏花的一番美意。” 徐贤妃眼眸微沉,脸上笑意却不改,只说:“贵妃,男女七岁不同席,这不好吧。” “都是侯门大家出身,又在这皇宫里,有什么不好?贤妃是认为,陆家家教不好,还是觉得,本宫的侄子,是个无礼僭越之人?” 蒋贵妃脸色微微沉下,气势不怒自威。 两人都是后宫中风头正盛的主儿,共同协力中宫。在场的内命妇,也不好多开口。得罪了哪个,对她们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皆是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默默不语。 “贵妃这话就重了,只是本宫与阿婧投缘,难得她今日进宫来,便想多留阿婧说说话。” “贤妃妹妹这就未免太是偏颇了。” 蒋贵妃扫了眼在场的众人,红唇翘起一抹弧度,皮笑肉不笑道:“今日来了这么多千金贵女,难道除了阿婧,就没有与贤妃你投缘的?” 双方张弓拔弩,弥漫着一股硝烟的气息。 贺舒华眼见着两人气氛愈发不对,怕这火烧到陆南霜跟鲁北侯府身上,忙不迭解围:“两位娘娘好意,阿婧不敢当。今天的菊花开得正盛,不如还是先赏菊花吧。” 恰好这个时候,一道高呼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众人一愣后,纷纷跪下行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天鸿帝大手一挥,单手背在腰后,气势不怒自威:“两位爱妃在说什么呢?这般热闹。” “臣妾见陆小姐难得进宫,正想让京宏陪陆小姐到处走走,也好观赏御花园景色,倒是不想,竟是惹得贤妃妹妹生气了,还惊扰了陛下。还请陛下降罪,饶了臣妾的不是。” “哦?”天鸿帝闻言一愣,扭头看了眼单膝跪在地上的陆南霜:“不过逛逛皇宫罢了,有何不可的?贤妃,你这就小气了。” 徐贤妃脸色微僵:“陛下恕罪,臣妾只以为,男女授受不亲,蒋公子毕竟是外男,单独相处,难免惹人非议。不想,竟是臣妾小气了。” 天鸿帝摆摆手,不以为然道:“今朝不似旧朝,女子亦可上战场,不过是逛逛花园罢了,不足道也。” “京宏,还不谢恩,带陆小姐去逛逛。” “臣领命,这就带陆小姐逛逛御花园。”蒋京宏行礼谢恩,便扭头对陆南霜道:“陆妹妹,请。” 陆南霜倒也没拒绝,跟着蒋京宏往另一个方向离开。贺舒华忙给花绣使了个眼神,示意她跟上去。 尽管是天鸿帝亲自开的金口,自己女儿的名誉,贺舒华作为父母的,也不得不多替陆南霜考虑。 徐贤妃见此一幕,眼眸沉了沉,阴郁的神色稍纵即逝,快的难以让人察觉。 天鸿帝扭头对一杆楞在原地的夫人千金说:“尔等也不必拘谨,既然是贤妃设宴赏菊,就都放开玩,各自去赏花吧。” “是。”众人领命,纷纷散去,各自去赏花。 春夏交替的季节,偌大的皇宫生机勃勃,群花争艳。 “陆妹妹今天怎么不说话了?昨日在猎场,陆妹妹字字犀利,咄咄逼人,我可至今难忘。” “不过一天罢了,蒋公子若这么快就忘了,记性也未免太差了。”陆南霜一句话差点没把蒋京宏给噎死。 脸色一瞬有些难看,但顾及蒋贵妃早前的叮嘱,他也没急着翻脸。 陆南霜却不想跟他演戏:“蒋公子,我知道你此举不过是应了贵妃娘娘所托,你我各有心上人,这演戏,就大可不必了。” 蒋京宏眸色闪烁,眯起眼眸,皮笑肉不笑的盯着陆南霜:“我可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有心上人了!” “你有没有,我管不着。不过,本小姐可以实话告诉你,本小姐有心上人,不想跟你浪费时间。” 顿了顿,陆南霜又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说完,陆南霜也没再理会蒋京宏,直接离开。临行前,她给花绣使了个眼神,示意她替她拦住蒋京宏。 第18章 质子宇文千晔 蒋京宏见陆南霜就这么走了,脸色难看至极,张了张口,正欲要去追,花绣就挡在了他的跟前:“蒋公子自重。” “你什么东西,竟然敢拦本少爷。” “蒋公子,奴婢的脸面,就是小姐的脸面。小姐的脸面,就是侯府的脸面。您这一巴掌要真落下,打的可不是奴婢。” 花绣半躬着身体,低眉顺目着,说的却是不卑不亢的警告。 蒋京宏拳头紧紧捏着,抬起花绣的下巴,双眸凌厉的睥睨着她:“还真不愧是陆南霜的丫鬟,一样的牙尖嘴利!” “蒋公子恕罪,奴婢并非想冒犯蒋公子,只是皇宫大内,还请蒋公子莫要因小失大。” 蒋京宏冷哼了一声,长袖一挥,转身就走。宽袖哗啦着花绣的脸,她不为所动。 等蒋京宏走远后,这才忙往陆南霜刚刚离开的方向去找。 平时徐贤妃也隔三差五的召陆南霜进宫,花绣作为陆南霜的贴身大丫鬟,亦是进过几次后宫。 她记性一向极好,虽然未曾怎么逛过御花园,大致上也有一些影响,便循着记忆的路走。 与此同时,陆南霜却早已经出了御花园。 往皇宫深处的北巷里走,她要找一个人。 南越国的三皇子宇文千晔,目前囚禁于东陵皇宫的质子。 两年后,宇文千晔会被接回南越国,同年,两国交战,宇文千晔趁乱弑父杀兄,登上了皇位,成了新一任南越皇帝。 他以雷霆手段震慑南越朝堂,并且精通兵法,骁勇善战,东陵被打的节节败退。 太子夜景宸,也是在最后一场交战中,被宇文千晔的人暗杀。所幸的是,最终东陵国还是娶的了胜利。 代价却是夜景宸的性命。 夜元墨便是借此机会,靠着鲁北侯府跟贺国公府的帮助,迅速稳固了在朝廷的地位。 她没有记错的话,现在的宇文千晔在皇宫里的日子并不好过。如果她在这个时间点,救了宇文千晔,施恩于他。兴许就不会造成后来的悲剧。 至少,这辈子,陆南霜并不想夜景宸战死沙场。 夜元墨过于心狠手辣,四皇子虽然战功赫赫的,骁勇善战,但却好大喜功。上辈子东陵国被南越国打的节节败退,就是四皇子领的兵。 而九皇子年纪太小,三年后蒋贵妃患病身亡,蒋若莹跟夜元墨勾搭上后,九皇子便已经不成气候。 夜景宸则是最合适当皇帝的。 更别说,当今圣上天鸿帝,本就偏爱太子夜景宸。 既然夺嫡避免不了,与其夹在徐贤妃跟蒋贵妃之间,陆南霜更情愿去扶持太子夜景宸。 跟其他各有心思的人相比,太子确实担得了君子端方的名头。 如不是先皇后早逝,后面太子又战死沙场,这场夺嫡大战中,夜元墨根本就没有竞争的机会。 循着记忆,陆南霜很快就到了质子南越国三皇子宇文千晔的住处。 他推开宫门进去,里面一片荒芜静谧,竟然也没见到伺候的宫人。 陆南霜皱了皱眉,却也不觉得意外。 质子即为弃子,何况宇文千晔自出生以来,就身体孱弱,又是下等宫人所出。皇宫贯来是见高踩底的地方,又怎么可能肯老老实实伺候这质子皇子。 不过找遍了,也没看到宇文千晔,陆南霜不禁觉得奇怪。 宇文千晔不在宫殿里,哪里去了? 陆南霜若有所思的出了宫殿,正捉摸着的时候,忽然间不远处一阵求饶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一个念头浮现,陆南霜忙不迭顺着吵杂的声音过去。 不远处的走廊里,几个蓝衣太监,正对两个人拳打脚踢。 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内监,正死死地护着身下的少年,哀求道:“六殿下,您就饶了晔殿下吧,他并非是有意冲撞您,您就饶了他吧……哎哟,六殿下,求您开恩吧。” 求饶和痛苦的声音源源不断的传至耳畔,陆南霜紧皱着的秀眉发沉。 一眼就认出被护着的人是宇文千晔。 尽管已经预料到,宇文千晔在皇宫里过得不好。但眼下这一出,还是有些出乎陆南霜的意料。 这六皇子,胆子还真够大的。 心思一动,陆南霜走过去:“鲁北侯之女,见过六皇子殿下。” “陆小姐,怎么在这?” “贤妃娘娘设宴,臣女进宫赏菊,不想却走岔了路,偶然听到求饶声,就走了过来来。” 陆南霜落落大方的解释了一句,视线落到那主仆两人身上:“不知道他们是犯了什么事,惹得六皇子如此动怒?” “这狗东西,竟然敢冲撞本殿下,摔坏了父皇上赏给我的玉佩,着实该死。” “殿下,就算再有不对,毕竟是南越国的皇子。他若真有事,顾忌两国颜面,陛下也不能不管。臣女求个情,就饶了他这一回,不然惊动陛下,陛下怪罪下来,六皇子你脸面也不好看不是。”陆南霜轻笑着对六皇子说道,漂亮的眉眼满是提醒。 夜玄霖脸色不甚好看,但陆南霜说得却不无道理,而陆南霜的身份…… “既然陆小姐替他求情,本皇子就饶他一条贱命。”说完,他抬手,让内监停止殴打,又道:“还不赶紧滚。” “谢六殿下,谢陆小姐。”小內侍忙不迭感恩戴德点头,狼狈的扶着近乎奄奄一息的宇文千晔一瘸一拐的离开。 堂堂一个皇子,落到如此地步,着实让人叹息。 “陆小姐是要回御花园?本殿下送你回去。” 陆南霜正想找借口拒绝的时候,忽然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的小跑了过来,在夜玄霖耳畔低语了几句。 夜玄霖脸色微微一变,歉意对陆南霜道:“陆小姐,本殿下还有事,就不送你了。” “六殿下请。” 目送着六皇子离开,陆南霜松了口气的同时,又重返了宇文千晔所住的宫殿。 小內侍刚扶着宇文千晔回宫殿里躺下,刚准备去找药物替他包扎,就看到了从外面进来的陆南霜。 惊讶的同时,他忙不迭请安:“奴婢见过陆小姐,陆小姐福安。” “不必多礼。”陆南霜淡道了一句,视线落在床榻里的宇文千晔身上,将他浑身是伤,衣服里还沾染着血迹,扬了下眉,便道:“他伤的不轻,你去请太医过来,替他看看吧。” 小內侍脸色微变,面露为难。 宇文千晔吃力地半坐在床榻里,轻抬着的下颌,掀唇冷笑:“那些见高踩底的东西,不会来的。” 第19章 我想当太子妃 “殿下……”小內侍脸色微微一变,生怕他说错话,被传出去,又得吃苦头。 宇文千晔时年不过十七八岁,未及弱冠的年纪。剑眉修目,高鼻薄唇,深邃的眼窝,瞳孔是罕见的玄色。一袭靛青的长袍,长发半束,俊美异常的脸庞,颇有些雄雌莫辩,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少年。 陆南霜从袖中拿出一个钱袋扔给他:“总要爱财的,去吧。” 沉甸甸的雪花银拿在手里,小內侍连忙跪下叩头感恩,“谢谢陆小姐,陆小姐大恩。”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用谢我。还是赶紧去请太医过来,给你家主子看诊,也好少遭些罪。” “你为什么要帮我?”躺在榻里的宇文千晔,一脸震惊的看着陆南霜,有些不可思议。 这皇宫里,人人都恨不得踩上他们几脚。 陆南霜为什么要帮他? 宇文千晔并没有见过她。 “你就当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陆南霜轻笑了声:“后宫人多口杂,我不好在这多待,便先走了。” 陆南霜刚跨出门槛,身后,便传来他冷峻沙哑的声音:“你叫什么名字?” 陆南霜回头看了他一眼:“鲁北侯之女,陆南霜。” 话音一落,就离开了宫殿。 但那回眸一笑的清丽容颜,却深刻在了宇文千晔的眼底。 “陆南霜?”他反复呢喃着这个名字,目送着陆南霜离开的方向,目光愈发的深邃。 …… 北巷位于皇宫最北的地方,尤其是宇文千晔住的宫殿里,已经偏僻到了冷宫这边,几乎没有什么宫人出没。 陆南霜走着,忽然一个身影映入眼帘。一个内监四周张望的往冷宫的方向过去,陆南霜眸色轻闪,朝他跟了上去。 隔着距离,对方并没有发现他在跟踪,陆南霜松了口气的同时,步伐并没有丝毫停顿。 只是到了冷宫里,刚刚那小太监却是不见了。 ,人呢? 陆南霜心里疑惑,紧皱着眉,正欲图去找的时候,一道声音从身后悠悠响起:“陆小姐在找什么?” 磁性的声音落在耳畔,陆南霜吓了一跳,猛地回头,入目的却是夜景宸俊美无俦的脸庞。 她瞳孔紧缩,显然没想到,会见到夜景宸。 反应过来,她连忙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陆小姐神色慌张,是在找什么?” “贤妃娘娘设宴赏菊,我走着就走到这了。” “本宫若没记错,菊宴设在仲春园。”夜景宸单手放在身后,薄唇挑起一抹饶弧度,饶有兴致的盯着陆南霜:“仲春园在西边,这里是北巷。” “……” “我走丢了。”陆南霜眨了眨眼睛,态度不卑不亢,话锋一转却是道:“倒是太子殿下,您这会该是在金槐赈灾才是,怎么会出现在皇宫里?” 夜景宸眯起的凤眸危险,如同寒冰笼罩。偏生陆南霜丝毫不畏惧,出奇的冷静。 见夜景宸忽然靠近自己,她心生一丝警惕,仍旧挺直着腰杆,不卑不亢的,没有任何惧怕之意。 “你胆子倒是不小。”夜景宸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陆南霜:“就不怕本宫,杀了你?” “太子殿下仁德宽厚,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就杀了我的。” 她信誓旦旦,也不知是真的信任夜景宸,还是自持身份,料他不敢。 本朝崇尚武力,尤其是今年兵势紧缺。陆南霜的外公,舅舅,都还在边境打仗,深的天鸿帝的欢心。 而她父亲鲁北侯陆江,又担任着兵部尚书一职,位高权重。作为鲁北侯跟贺国公府的掌上明珠。 满京城里,她的尊贵,即便是一些郡主公主,都不敢轻拿她。 否则方才在菊宴里,徐贤妃跟蒋贵妃,也不会为了一个陆南霜挣扎,还吵到了皇帝的跟前。 毕竟娶了她,就相当于得到这两家的支持。 她跟夜景宸无冤无仇,他犯不着对她起杀心。而她要是出事,也会引起极大地麻烦。 “不亏是将门虎女。” “太子殿下前后救了我两次,我都还没得及报答太子殿下恩情,若就此香消玉损,也是太子殿下的一个损失不是?” “你走吧。” “那阿婧就先告辞了。”陆南霜福了福身,忽然间膝盖一疼,她身体不稳的朝夜景宸的怀里倒了过去,扑在他的胸膛里。 夜景宸条件反射般搂住她的细腰,四目相对,两人皆是愣住。 “……” “……” 陆南霜眨了眨眼睛,“多谢。” 她红着脸,欲图从他怀里出来,脚踝却扭到了,稍微一动,便是一阵生疼。 “脚崴了。”陆南霜尴尬的说道。 “……”夜景宸扶着她,目光朝不远处的屋顶上看过去,司徒幕摇晃着扇子,一脸无辜。 “还走得了?” “行吧。”虽然这么说,但走一步都是艰难。 夜景宸将她的情绪尽收入眼帘,瞧着她站都站不稳的双腿,弯腰将她打横抱起,进了一旁废弃的冷宫,将她放在台阶里。 “太子……” “有点疼,忍着。” 夜景宸眼皮子也没抬一下,握着她的脚丫子稍微一用力,摁着她崴到的位置,疼的陆南霜倒吸了口凉气。 “休息一会,该是能走了。” “多谢太子殿下。”陆南霜感激道,末了,她又说:“刚刚似乎有人朝我掷了个石子。” “是么。” “太子殿下,我还是个黄花闺女,你抱也抱了,还不止抱了一回,就没什么想说的?” 夜景宸闻言一愣。 “五皇子若是知道,我被太子殿下您抱了数回,他该是嫌弃我了吧?” “陆小姐才貌出众,能得你欢心,是五弟的幸事,岂敢嫌弃陆小姐?” 陆南霜跟夜元墨的事,满京城谁嘲笑的不是陆南霜自降身份,对一个不受宠的皇子献媚? 这桩婚事,能不能成都未可知。 却绝不会是,夜元墨敢嫌弃陆南霜。 就算夜元墨不娶,为了鲁北侯府跟贺国公府的权势,也多的是争先恐后,想要迎娶陆南霜进门的。 陆南霜双手握着台阶,轻勾起的粉唇,饶有兴致的盯着太子精致绝伦的五官:“我听着,怎么觉得太子殿下,是在骂我?” 谁不说她陆南霜是个只会舞枪弄剑的泼妇草包,胸无点墨,还不知礼节。 才貌双全,他倒是夸得出口? “陆小姐多心了。” “太子殿下何日前往金槐?何时归来?” “此番菊宴,是冲着我婚事来的。”陆南霜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夜景宸:“你抱了我,不能不为我负责吧?” “陆小姐此话何意。” 陆南霜忽然坐正了身体,朝夜景宸靠近,见他没闪躲,只看着自己,她勾着粉唇,凑在他的耳畔:“我想当……太子妃……” 第20章 该改改你偷听的臭毛病 少女香软的气息灼烫着夜景宸耳廓的肌肤,极近的距离里,彼此的气息缠绕着对方,夜景宸陡然一紧的凤眸,稍一偏头,险些就吻上了她的唇、鼻、陆南霜竟也不躲,面不改色的与他对视。 漂亮如樱花般的粉唇勾着浅浅的笑意,又美又魅。 夜景宸性感的喉结滚动,心跳仿佛都慢了一拍。他眯起狭长的凤眸,一言不发的注视着她巴掌大的小脸。 少女不卑不亢与他对视,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极其认真。 夜景宸修长的墨眉越皱越紧,沉声开口:“陆小姐,你胆子倒是不小。” 靠的太近,陆南霜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气息变化。 她瞧了眼他俊美逼人,毫无瑕疵宛若画中谪仙的脸:“古人云,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太子殿下屡次救阿婧,阿婧以为,太子殿下心里亦有我几分。原不想,竟是我会错了意?” 陆南霜故作轻叹,失落道:“也罢,既然太子殿下瞧不上我,便当是阿婧会错了情。太子殿下,就当我方才什么都没说吧。” “……” 陆南霜一改方才含情脉脉的姿态,站了起身:“我出来许久,就先回去了。省的一会贤妃娘娘心急,派人来找,碰到太子殿下就不好了。” 她拍了拍裙子,一脸无奈的离开废弃宫殿。 夜景宸眯起狭长的凤眸,一言不发注视着她的背影,俊美无俦的脸庞,竟是无比的深沉。 直至陆南霜走远,蛰伏在屋顶上许久的司徒幕也莫青河飞身下来。 司徒幕风流倜傥的摇着手里的泼墨折扇:“陆小姐一腔深情,太子殿下方才怎么不应下?” 话音一落,就被夜景宸剜了一眼:“你该改改你偷听的臭毛病了。” 磁性的声线不怒自威。 司徒幕愈发的无辜。 好似在说,惹他的又不是他,何必冲他撒气。 …… 陆南霜刚走到御花园,花绣就急匆匆的迎了上来:“小姐,你跑哪里去了,奴婢找您半天了。” 虽然在皇宫里不会有什么危险,但刚才一眨眼睛陆南霜人就不见了,还是把花绣吓得够呛的。 “随便走了走。”陆南霜不以为然道:“又不是第一次进宫了,还怕我走丢啊?” “回仲春园吧。”陆南霜掐了一把花绣清秀的小脸,轻笑了下,双手背在腰后,就兴致盈然的往仲春园的方向里走。 花绣缓过神来,又忙不迭跟上,摸了摸自己刚才陆南霜掐自己脸的地方:“小姐,你都从哪里学来的脾性啊?” 老是捏自己跟桃夭的脸蛋,像足了纨绔子弟的做派。 “你的脸,本小姐还捏不得啊?”陆南霜扬起一眉,故作严肃的声音,却并没有生气的意思。 花绣张了张口,还没说话,一道清润沉雅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回头一看,入目的便是清姿修长,美如冠玉的夜元墨。 陆南霜杏眸微眯,跟在身侧的花绣,连忙福身行礼。 “五殿下怎么过来了?” “仲春园里不见你。”简言意骇的话,分明就是在说,他是特意来找她的。 “随便逛了逛。”陆南霜轻笑:“有劳五殿下还过来一趟。” 说着,她没多停留,就继续往仲春园的方向过去。 冷淡的态度,让夜元墨不由愣了愣,蹙眉看着她的背影稍稍失神,就跟上:“阿婧。” “五殿下有事吗?” “你、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我该说什么吗?”陆南霜不解:“我出来已久,先回仲春园了,省得一会我阿娘担心我,是在这御花园里走丢了。” 夜元墨眉头紧紧皱起,错愕之间隐隐有些愤怒,和不得其解。 一向对他热情,痴缠着他的陆南霜,怎么突然之间,就对她如此冷淡? 欲擒故纵,也该够了! 难道,是为了婚事? 夜元墨并不爱陆南霜,只是陆南霜一直痴缠着他,她又是鲁北侯府唯一的嫡女,背靠着的还有贺国公府,夜元墨即便心里排斥不喜陆南霜的粗鲁轻狂,也并未拒绝,陆南霜的示爱纠缠。 遑论徐贤妃一直极其中意,想要撮合他跟陆南霜的婚事,以获得她背后的势力支持。 有两家扶持,他想要登上宝座,确实相对简单。 只不过鲁北侯府一直端着,不甚松口,夜元墨就吊着陆南霜。 岂料,陆南霜突然间对他这么冷淡。 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夜元墨阴沉着脸,忽然间,一道声音唤住了他:“殿下。” 夜元墨回头一看,入目的便是一名容色清丽绝色得少女,一袭碧青白纹的罗裙衬得她气质非凡脱俗,眼如杏唇如点朱,两道弯弯柳叶眉,柔而不媚。 夜元墨稍稍失神:“月儿。” 旋即拉着陆清月进了假山里:“你怎么在这?” “我刚才见你过来,就跟上来了。”陆清月翦水秋瞳泛红,端的是我见犹怜,心之荡漾。 夜元墨俊容稍缓,眉眼间多了分温柔,抬起的手放在她的发顶里:“后宫人多眼杂,先回去。” “上次的事,我未能帮到你。” “不怪你。” 谁也没想到,一向头脑简单的陆南霜,竟然会那么大的胆子,仅凭几句话,就让卫海打了退堂鼓。 只是…… “陆南霜近日来,对本殿下十分冷淡。月儿,你可知为何?” 陆清月摇了摇头,只想到了什么似的,她忽然道:“那日救我们脱困的是太子殿下,当日,二姐姐与我称赞就太子殿下……她盯着太子看了许久……也不知,是不是与这个有关?” “太子?”夜元墨闻言一愣,惊愕的神色几分不可思议。 陆清月则颔首,一双眼眸定定注视着他:“阿墨,我……” “你帮我盯着她,有什么异常,你及时送消息与我。” “定是要娶她么?” “贤妃中意她。”夜元墨神色温柔,含着一丝心疼愧疚:“抱歉,让你委屈了。” “我乃庶出之身,能得殿下垂怜,已经是月儿的福气,又岂敢肖想正妻分位?殿下,我知你心中报复,我会全力帮你的。” 夜元墨环着她的肩膀,让陆清月靠着自己的肩膀。 两人你侬我侬,并没有发现隐在假山另一侧里,正有两双眼睛冷冷的盯着他们二人…… 第21章 不可打草惊蛇 花绣死死地捂着嘴,难以置信自己所见所闻,瞪大的眼睛,满是惊愕。 一直等两人先后离开,陆南霜才拉着花绣在假山旁边坐下。 “五殿下怎么会跟三小姐在一起?他们实在是太欺人太甚了!”花绣震撼不已,一脸为陆南霜打抱不平。 说完,花绣才注意到身旁的陆南霜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还以为她是气懵气傻了,连忙拉着陆南霜:“小姐,您先别气,这里面说不定有什么误会,你一定别激动,我们……” “都抱在一起了,还能有什么误会?”陆南霜饶有兴致的盯着一脸紧张,生怕自己想不开的花绣,感到一分无奈。 两人合伙算计她,她难道还要感到难过么? 陆南霜只觉得恶心。 “小姐,你、你不生气吗?”一个是自己的心上人,一个是自己最亲近的妹妹。 “我有什么可生气的?”陆南霜轻嗤了一声:“为了两个背叛自己的卑鄙小人生气,微妙太不值起了?” 何况两人也没说错,她确实看上太子了。 但并非是因为男女情爱。 既然逃不出这个旋涡,总归要被拉扯入这夺嫡大战中,她自然是要选一个靠谱的。 论身份出身,人品贵重,才华相貌,太子夜景宸,无疑都是诸多龙子龙孙中,最为出挑的。 若不是她傻,被猪油迷了眼,一个夜元墨,给她提鞋都不配! 花绣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以为陆南霜是气狠了才这么说,毕竟陆南霜对夜元墨痴情到了什么地步,这满京城都是知道的。 如今双重背叛,又岂会不难过? “五殿下便也罢了,三小姐未免太不知好歹了。您是她的嫡亲姐姐,素来与她交好,她怎么帮着别人算计你?” 而且刚刚说的上次是什么意思? “先回仲春园吧,省的阿娘久等担心我。”陆南霜稍缓了情绪,对花绣说了句,就起身理了理衣裙发髻,就走。 花绣见状忙不迭跟上去。 末了,陆南霜又道:“此事先别跟阿娘说起,你也别露馅了。” “小姐?” “他们敢算计,我必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只不过,不可打草惊蛇。”一抹狠辣的杀意从她含笑的眸子闪过,陆南霜勾着粉唇,佯作没事人一般。 …… …… 北巷位于皇宫最北的地方,尤其是宇文千晔住的宫殿里,已经偏僻到了冷宫这边,几乎没有什么宫人出没。 陆南霜走着,忽然一个身影映入眼帘。一个内监四周张望的往冷宫的方向过去,陆南霜眸色轻闪,朝他跟了上去。 隔着距离,对方并没有发现他在跟踪,陆南霜松了口气的同时,步伐并没有丝毫停顿。 只是到了冷宫里,刚刚那小太监却是不见了。 ,人呢? 陆南霜心里疑惑,紧皱着眉,正欲图去找的时候,一道声音从身后悠悠响起:“陆小姐在找什么?” 磁性的声音落在耳畔,陆南霜吓了一跳,猛地回头,入目的却是夜景宸俊美无俦的脸庞。 她瞳孔紧缩,显然没想到,会见到夜景宸。 反应过来,她连忙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陆小姐神色慌张,是在找什么?” “贤妃娘娘设宴赏菊,我走着就走到这了。” “本宫若没记错,菊宴设在仲春园。”夜景宸单手放在身后,薄唇挑起一抹饶弧度,饶有兴致的盯着陆南霜:“仲春园在西边,这里是北巷。” 第22章 说起夜元墨,陆清月玉指微微拢紧,垂下了眼眸:“姨娘,莫要胡说。” 柳姨娘却不以为然,轻笑道:“我去给你找些好首饰来,明儿莫要让人给比下去了。” 说着,她就进了内厢去翻找。 陆清月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情绪,只一瞬就被她给敛下。 继续抄写还没抄完的女训。 …… 夜晚,陆江办公回来,就听说了此事。 他抱着贺舒华,握着她的手,轻笑道:“娘子贤良,倒是为夫早前误会了你。” 贺舒华冷笑,轻抬起下颌,故意掐调拿腔道:“我算得上哪门子的贤良?不过是全了你一番孝顺之心,爱女之情罢了。” “还在生气啊?” “你有心思关心这个庶女,怎的不替阿婧好好考虑?” 贺舒华瞪了他一眼,拂开陆江就坐在了罗汉床里:“这贤妃今日特意让人过来,说什么都要让阿婧进宫。换做平日也罢了,这如今啊,应也不是,拒也不是。” 更让贺舒华气恼的则是夜元墨这个五皇子。 “横竖阿婧年纪小,再多留几年也无妨。我们不应,她还能强着来不成?” 观圣上的意思,倒也没有让陆南霜嫁给五皇子的心思。夜元墨虽然出众,但却也不太得圣上欢心,跟夜景宸这个太子殿下比起来也差远了。 陆江并不以为然,搂着她的肩膀:“阿婧是个有主意的,且再看看,你也莫要想太多了。” 话至此,贺舒华也不甚多言。 心知这个丈夫的不靠谱,寻思着过两日回贺国公府,找她父亲母亲商量商量。 自从十年前王皇后难缠病逝后,当今天子就没再立后,虚设中宫。如今后位空悬,徐贤妃跟蒋贵妃荣宠不衰,一同协理后宫。 徐贤妃虽不如蒋贵妃品级高,育有亲生皇子。但俞平徐氏的势力,却远超于蒋家。尤其是徐贤妃的兄长现任,深受天子信任看重。 蒋家却在日渐式微,仅有蒋怀成在苦苦撑着满门荣耀,也仅是个空架子。 徐贤妃的菊宴,宴请的小姐夫人,并不止鲁北侯府这一家。 翌日一早,洗漱装扮好的陆清月就到清心阁里给贺舒华问安。 届时,陆南霜已经在清心阁里等候,正陪着贺舒华说话。 一看到陆清月过来,她便放下手里的糕点,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轻笑道:“月儿,你今天打扮的好生漂亮。” 话音一落,房内空气一瞬寂静。 陆清月脸色微微一变,一袭短襦长裙,碧青白纹,裙摆上绣着春睡海棠,发髻梳着时下流行的双环髻,搭配着白玉翡翠掐金丝头面,恰到好处的为本就清丽妍媚的容颜更增色几分,让人眼前一亮。 一身打扮,挑不出什么错处,却处处透着精贵。一袭红色衣袍,简单大方的陆南霜,就显得简陋了不少。光看衣着打扮,反倒是衬的陆清月,更像是个嫡出千金。 贺舒华看着她的衣着打扮,不由皱了下眉。 陆清月见状,掐着掌心,低头怯懦道:“我……我这般打扮,是不是不合时宜?我这就回去……” “没什么不妥,就这般吧。别没日就做这等小家子气的做派,省的真叫人觉得我这个做嫡母的,苛待了你。” 贺舒华不耐的打断她,搁下茶杯便说:“时辰已经不早,就别瞎折腾了,随我一同进宫,给贤妃请安。” “是。”陆清月低头稍稍一欠身。 陆南霜看着这一幕,粉唇轻勾起,她过去拉着陆清月:“走吧月儿,你这样穿好看极了,必然能把那些千金贵女给比下去,给我们家争口气,没什么不妥的,我只是觉得好看,夸夸你,你别多心了。” 一番话俏皮大方,满是少女的张扬活泼。衬的陆清月愈发唯唯诺诺,小家子气。 女子哪有不爱俏?尤其是陆清月这样久居后院的庶女。 难得入宫参宴,即便性子再卑微谨慎,也难免有想出风头的心思。但心思被明当当的戳破,难免感到一丝难堪。 藏于袖中的粉拳握紧,她轻垂着的面容飞快闪过一抹阴郁,被她迅速敛下,却没有让陆南霜忽略掉。 三人共乘坐一辆马车到了皇宫。 早已有内侍在等候。 一见到鲁北侯府的马车过来,便躬身上前行礼,领着三人进后宫。 重生一世,再来到皇宫,陆南霜眼底微沉。看着这偌大宫殿,赤金朱墙,她唇角轻勾起 第23章 日子一晃而过,老夫人回乡探亲归来,贺舒华这个当家主母也没再躲闲,命人上下打点张罗,迎接老夫人回府。 老夫人是陆江的亲母,已经过世的老侯爷糟糠之妻。老侯爷是穷苦出身,靠着军功,跟先皇打天下,一步步封官拜爵。老夫人当年虽然是低嫁,但出身并不算好,不过是五品翰林庶女,这些年养尊处优,一心向佛,但跟贺舒华这个出身金贵的儿媳相处的并不好。 总担心贺舒华仗着身份压自己一头,故而冷待刻薄贺舒华这个儿媳。两人刚成婚没几个月,就急着给陆江张罗纳妾,还将自己的亲外甥女柳姨娘纳给了陆江,让柳姨娘盛宠不衰,一直都是贺舒华的心结。 贺舒华郁结不满这个婆婆,但大户人家讲究规矩,重孝贤,该做的功夫她亦是一点都不落下,免得落人诟病。 但婆媳二人积怨已深,远不是轻易能化解。 这不,老夫人刚回到府中,会客厅里,她高坐在首位,刚端起丫鬟端上来的茶,眼皮子一掀起,没见着陆南霜在场,那张满是深壑皱褶的脸庞骤然一沉,拨动着茶盖开口:“这年头兵荒马乱,淮北的路,倒是越来越难走了,一来一回也花费了三个余月。你们这些哥儿姐儿,倒是长的快,祖母老了,这半截身子埋进黄土里的人,也是不知,还有没有下回。” 陆清月说:“祖母您这是说胡话了,您可是要长命百岁的。这淮北祖家,您想回几趟都成。” 老夫人温和笑笑,慈爱的拉住陆清月的手,将她牵到跟前:“一段时间不见,月丫头长高了不少,都是大姑娘了。” 陆清月羞涩垂首,老夫人眯起眼眸打量了厅堂里的儿孙一眼,话锋一转:“阿婧那丫头呢?今个儿怎么不在?” 第7章 不轻不重的话音落下,厅堂内一瞬寂静。 老夫人回来,除了远在金槐的陆江,和正在国子监上学的嫡长子陆冬林,以及陆南霜这个嫡女外,陆江的三个妾室,五个庶子女皆是在场。 彼时听老夫人问起陆南霜,那些个妾室,庶子女皆是畏惧着贺舒华,一声不敢吭。 首位另一侧的贺舒华闻言眉头一皱,未待她开口,老夫人肃着面容沉声开口:“怎么都不说话?难不成,阿婧又闯祸了?” 陆南霜这个嫡女仗着出身宠爱,骄纵跋扈,眼高于顶,虽说没有对她这个祖母不敬,却也是不亲。女红书画一窍不通,整日舞刀弄枪,寻着机会就是往外跑。不是不顾礼义廉耻粘着夜元墨,便是往外家贺国公府里跑,没少闯出祸事来,对柳家也是不怎么放在眼里心上,一向让老夫人很是不喜。 这会回乡探亲这么久才回来,陆南霜这个嫡亲孙女也不知道来迎接,老夫人哪能高兴? 柳姨娘眼珠子一转,玉指捻着绣帕放置鼻翼处,软声细语道:“老夫人您这段时间不在,想必还不知,二小姐病了,已经有近半月没有出门了。” “什么?”老夫人眉头紧皱起,审视着厅里的人:“害了什么病,怎这么严重?” 贺舒华解释道:“阿婧前些日子出门,遭遇了山贼,受了惊吓,这会儿还在院子里养身子,并非有意怠慢母亲您这个祖母,是我不放心她,让她好好歇息。母亲您宅心仁厚,想必不会因为亲孙女抱恙在身,不能出来迎接,就心生不满。” 老夫人脸色沉下,拨动着手里的檀木佛珠:“好好的,怎么遭遇山贼?她这又是跑哪里野去了?” 贺舒华端着茶盏,扫了柳姨娘母女一眼,缓声道:“还不是清月跟她说什么圣母庙灵验,那绿梅又是个稀罕物,她一贯喜欢新奇,便跟着去了趟,就这么好巧了,遇上了山贼,她这个当姐姐的,生怕妹妹出事,也不顾自己金尊玉贵之躯,护着妹妹,被那山贼给吓到了。” 顾姨娘点点头附和说:“千真万确,老夫人,二小姐真的并非有意不过来,实在是二小姐现在实在没办法过来。” “还有这等事?”老夫人眯起眼睛半信半疑。 顾姨娘一向柔顺听从贺舒华的话,接到贺舒华的暗示,连忙颔首。 柳姨娘暗暗咬碎了银牙,忙不迭道:“老夫人您别生气,夫人已经罚过三小姐,三小姐也知道错了。” 陆清月白着小脸低着头不敢吭声,却不像是愧疚自责,反倒像受了不少的委屈。 老夫人见此一幕,骤然冷笑,只当贺舒华跟陆南霜是要欺负陆清月一个庶女,要拿她背锅,当下拍桌而起:“既然她病了没办法过来,那我这个当祖母的,倒是要去看看她。” “母亲,阿婧也没什么大碍了,你刚回来,一路上受累了,还是先回去沐浴梳洗,且先休息一会罢,过两天阿婧好了,我再让她亲自过来探望母亲您,跟您请……” “不必。” 老夫人拨动着手里的佛珠,厉声开口:“阿婧是侯府的嫡女,身子金贵,如今出了这等大事,连出来见我这个祖母的力气都没。我这个做祖母的,却不去看看她这个嫡亲孙女,传出去,都教人笑话看轻阿婧。” 撂下话,老夫人就让贴身的龚妈妈扶着前往陆南霜所在的院子。 柳姨娘见此一幕,眼里飞快闪过一抹寒意,不着痕迹给陆清月使了个眼色,便迅速上前跟在老夫人身侧前往。 其他姨娘庶子女面面相觑,见贺舒华面无表情不做声,老夫人这又气势汹汹的,便一同前往。 “夫人。”绿容唤了贺舒华一声,不禁有些担忧。 陆南霜这小半个月来谁也不见,即便是贺舒华这个亲生母亲,和她心心念念的夜元墨主动上门,都未曾肯出来。今日之前,贺舒华还特意让绿容去告知她,老夫人今个儿回来,让她记得过来,陆南霜也没动静。 虽然不知道陆南霜在打什么主意,贺舒华也没阻拦。 可眼下,老夫人抓着这个事不罢休,绿容不禁担心会出事。 贺舒华心情也没脸上表现出的那么轻松,只说:“过去看看。” 第24章 没那狐媚手段 陆南霜喉头发紧,被她关心的眼神看着,攥着桃夭温暖的小手,才让她觉得眼前的都是真实的。 “做了个噩梦。” 桃夭面露心疼,刚准备安慰她,陆南霜竭力压下心里那股情绪,却仍觉得浑身都在发凉。便哑着声道:“你去倒杯水给我。” “诶,好。”桃夭忙不迭倒了杯水给陆南霜,喝完,她才感觉到自己整个人好了不少。 她闭了闭眼睛,把空了的茶杯递给桃夭,朝外面看了眼。 窗外淅淅沥沥的下着滂沱大雨,在这夜里,显得极其清晰。 陆南霜起身,打开了窗户,望着夜雨,她伸手却接。 “小姐,风凉,还是回去歇息吧。” 陆南霜没吭声,看着落在掌心里的雨水,感受着雨水的冰凉,心里那股虚无根的虚无感,才渐渐退散。 她还活着! 好好的活着! 眼眶微微有些温热,好在是在夜晚,桃夭才没有发觉她的情绪不对。 见劝不动她,桃夭便拿了披风给她披上:“小姐,你风寒才没好几日,可要注意些。” 她自是要注意些的,毕竟,她的仇,还没有报! 陆南霜深吸了口气,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缓声道:“你去歇息吧。” 见她转身回床里休息,桃夭才松了口气,忙不迭把窗户关上,怕这夜风吹来,会让她着凉。 换了一身亵衣,陆南霜便再次睡下。但这一夜,她却睡得很不安,一直等天灰蒙蒙亮了,才沉沉睡下。 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 她昨晚没睡好,两个贴身大丫头担心她的身体,特意让厨房开小灶,做了好些陆南霜喜欢的菜色甜点。 午后,阳光和煦,凉爽的轻风怡人,不似昨夜暴雨冷风。 陆南霜在院子里呆着闷,就到花园里散散心。 倒不想跟院子里的陆雪菡跟林姨娘碰了个正着。 母女俩正领着丫鬟在院子里采栀子花,看到陆南霜,母女俩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二小姐。” 陆雪菡还记恨着陆南霜早前戏耍她,导致她被羞辱被罚的事,心里一肚子怨气,但被林姨娘掐了一把,还是不情不愿的唤了声:“二姐。” “你们在采花做什么?” 林姨娘恭顺道:“妾身见这天也快燥热了,昨夜下了雨,今个儿栀子花开的正好,便想采些花,制些香粉香膏,做些糕点。” 林姨娘虽然是个妾室,却也是正经人家出身。林家经商,她是家中嫡女,只不过生母早逝,父亲娶了一个七品官员的庶女当了继室,就被继母送到了鲁北侯府里做妾。 她生的几分姿色,却没有柳姨娘跟兮姨娘的狐媚手段,也只生了陆雪菡一个女儿,再无其他子嗣。 平日里都是谨慎稳重的性子,向来明哲保身,能不露脸,绝不会争着抢着出风头,不似那两位一样,逮着机会就往陆江身上凑,为人还算老实。 奈何陆雪菡却不是个省心的。 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陆南霜对这个姨娘都没什么印象。不过在陆雪菡用了手段,攀了高门后,林姨娘也被陆雪菡接了过去。 自此之后,林姨娘就没再回过鲁北侯府,每每提起,都以身体不适为由婉拒。 毕竟只是个妾,陆雪菡又做出那些事,贺舒华眼不见为净,也没再过问过这对母女。 从前陆南霜并不留心家中后院的勾心斗角,满心满眼里只有夜元墨,只觉得林姨娘老实。 但重生一世,逐渐认清了这些人的嘴脸,治愈老实谨慎的林姨娘,是否真的纯良温顺,也待观察。 第25章 短短一瞬,陆南霜心思千百回转:“姨娘真是手巧,五妹妹该多向你姨娘学学才是。” 伴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林姨娘脸色顿时就变了。 还没等她开口,陆雪菡哼了声,阴阳怪气道:“我自然比不得姨娘跟三姐的。” 陆南霜挑眉:“这跟月儿有什么关系?” “五小姐,莫要乱说话。” 林姨娘暗暗叫糟,忙拉着她,又赔笑对陆南霜道:“五小姐年少,性格直爽,并没有什么恶意。二小姐还请别往心里去,五小姐一向爱重您二小姐的。” “是吗?” 陆雪菡咬着嘴唇没吭声,心里摆明是在不忿。 忽然这个时候,一道声音传了过来:“阿婧。” 陆南霜回头一看,不远一袭玄色华袍,玉冠束发的贺星云正冲她挑挑眉走了过来。 他身侧的陆东衡身穿青色长袍,剑眉修目,清风朗月,跟陆南霜三分相似的脸庞板着,一贯冷肃。 但看到陆南霜的时候,脸色显然也缓和了不少。 “我看你来了,看到表哥,可高兴?”贺星云轻抬起下颌,双手背在身后,故作老成。 “看你有什么高兴的。”陆南霜秀眉轻挑了一下,扭头看向陆东衡:“哥。” 旁边的林姨娘跟陆雪菡见到两人也跟着问安。 陆东衡稍缓面容,温和问陆南霜:“我听说你近日身体都不适,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两人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妹,陆东衡比陆南霜年长三岁,现在国子监里任主簿一职。 今朝十日一休沐,重生过来这段时日,陆南霜还是头一次见到自己的嫡亲兄长。 相隔一世,再次见到活生生,意气风发,而非是后来病逝的陆东衡,陆南霜心脏像是被揪住的难受。 被他温柔关心的目光看着,她不着痕迹将内心的情绪压下,莞尔道:“没什么大碍,让兄长担心了。” 乖巧懂事的话落在耳畔,陆东衡微微愣了一下,显然是意外自己这个向来娇纵的妹妹,什么时候这么乖了? 他抬起的手搭在陆南霜的肩膀里,偏头看向一侧的林姨娘跟陆雪菡,又轻皱眉道:“雪菡年纪也不小了,该好好学学规矩。” 板着的脸,声音也逐渐威严。 显然已经知道,早前陆南霜因为陆雪菡落水一事。 陆雪菡脸色一变:“大哥……” 林姨娘欠身道:“大公子说的是,妾身定会好好教导五小姐。” 闺阁后院的事,陆东衡也不好多过问,只略微颔首。 “哥,你一路回来累了吧?到我院子里坐会?吃些糕点?” 贺星云见陆南霜一个劲的关心陆东衡,连个眼神都不多给他,皱眉不悦道:“阿婧,你怎这么偏心?一看到衡哥,眼里都瞧不见我了?” “瞧见你做什么?”陆南霜横了他一眼,拉着陆东衡到了自己的院子,贺星云连忙跟上。 陆南霜是最受宠的嫡女,虽然骄纵,但心情活泼,很得陆江跟贺国公的欢心。早前还特意给陆南霜找了几个厨艺极好的厨子,专供给陆南霜开小灶。 这府邸里最好的糕点膳食,就在陆南霜的院子。 …… 陆南霜一行人一走,陆雪菡那张小脸顿时就夸下了。 “姨娘,你也瞧着了,他们都欺负我!你是我的亲姨娘,你不帮着我就算了,你干什么要我伏低做小?” 她双眼泛红,全然都是陆南霜的嫉恨,和对这兄妹俩的嫉恨。 “五小姐,他们毕竟是嫡出。” “那我就活该被欺负吗?明明是陆南霜戏耍的我在先!”陆雪菡拔高了嗓音,夺过丫鬟手里刚摘下的栀子花瓣,就仍在了地上。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陆南霜忙不迭让桃夭去吩咐厨房,多做些陆东衡跟贺星云喜欢的糕点。 “你盯着我做什么?” “你的伤好了?” 贺星云坐在栏杆里,一手枕在脑后,依靠着赤红圆柱,一手端着茶,好不悠哉道:“只是些皮外伤,碍不了什么事。” 陆东衡不明所以:“什么伤?” 显然还不知道,贺星云被蒋京宏坑了,险些葬身虎口的事。 贺星云是个直爽的性格,撇了撇嘴,就把那日的事告诉了陆东衡。 陆东衡一皱眉,上下打量了陆南霜一眼,见她没有伤势,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说:“你不在家里休养,好好的,怎么又跑出去?” 显然是不悦陆南霜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和对她性情的无奈。 “我就是在家里闷得慌,才去找云表哥玩。”陆南霜眨了眨眼睛,“哥,你别生气,我不这不没事嘛。” 说完,陆南霜又踢了踢贺星云的小腿。贺星云帮着解围:“那日若不是阿婧,我怕是要葬身户口了,衡哥,你就别生阿婧的气。” “你已经及笄,是个大姑娘了,成日乱跑,像什么话?” “哥,你越来越有文官的范了。” “……” 贺星云闷笑,想到什么似的,他话锋一转问陆南霜:“我听说你昨天进宫了?贵妃娘娘还有意撮合你跟蒋京宏,他可为难你了?” 提及这点,陆东衡脸色也一变。 被两位兄长看着,陆南霜道:“贵妃跟贤妃敌对,贤妃想撮合我跟五殿下,贵妃有这一出,也不足为奇。不过我已经跟阿娘说了,这两个,我一个都不嫁。” 贺星云诧异:“你不是一直中意五皇子的么?” “我现在不喜欢了,不行么?” 贺星云一副见鬼的表情,不可思议,她会不喜欢夜元墨。陆南霜倒也不怪两人用这种眼神看她。 这些年,她确实因为夜元墨做了不少出格的事,闹得满城皆知。如不是她身后的鲁北侯府跟贺国公府,夜元墨也并不受宠的缘故,说不定这门婚事早就成了。 第26章 有内鬼 “我现在不喜欢了,不行么?” 贺星云一副见鬼的表情,不可思议,她会不喜欢夜元墨。陆南霜倒也不怪两人用这种眼神看她。 这些年,她确实因为夜元墨做了不少出格的事,闹得满城皆知。如不是她身后的鲁北侯府跟贺国公府,夜元墨也并不受宠的缘故,说不定这门婚事早就成了。 但彼时,陆南霜也正庆幸这一点。 好在是重生在没有出阁之前。 否则,让她天天面对夜元墨跟蒋若莹那个恶毒的女人,她恐怕就没心情想曼曼玩死他们,而不是立刻将那两个贱人宰杀报仇了! 两人不知道她的想法,仍旧觉得诡异。 陆南霜的性子他们是知道的,怎么会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陆东衡皱眉:“阿婧,五殿下是不是欺负你了?” 他一脸认真严肃,眼底隐隐浮现出怒意,好似陆南霜一点头,他就立刻去找夜元墨算账一样。 倒是让陆南霜有些哭笑不得。 更多的,仍是对这份关心的感动。 “哥,你胡思乱想什么啊?你妹妹我岂是能让人欺负的?” 陆南霜把玩着手里的杯子,轻笑道:“我只是觉得,五皇子也不过如此罢了,他既对我没什么轻易,我又何必上赶着,让人笑话呢?未免太丢我们陆家的脸面了!” 她煞有介事,倒也像是陆南霜做得出来的。 “你早该这么想了。” 贺星云向来心大,听她这么说也就信了,赞同道:“夜元墨虽然贵为皇子,却也不过如此。若论出挑,远赶不上太子跟四皇子,也不知你早前看上他什么。照我说,即便是蒋京宏都比他强。” “云表哥,五皇子是哪里惹你了?你怎对他这么大的怨气啊?” 夜元墨虽不多出挑,但也不至于连蒋京宏都比不上。 当然,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早晚,她都要他们付出代价的。 贺星云自知自己说重了,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对于夜元墨,贺星云确实也没什么好感。 陆南霜是他们贺、江两府捧在掌心里的明珠,却是因为夜元墨,才沦为笑柄。 他若不喜欢,直接拒绝道也罢了。 却欲拒还迎,非要吊着陆南霜,就其心可诛了。 “也就是你,非要捡个石头当明珠,被他外表给骗了罢了。”贺星云耸耸肩,“不信你问衡哥,瞧他觉不觉那夜元墨是个好东西。” 一向注重君臣规矩的陆东衡,出乎意料的没有反驳贺星云,俨然是默认了贺星云的话。 上辈子虽然父母不甚赞同,但也没多说夜元墨的不是,陆东衡跟贺星云,更是维护着她。陆南霜倒是不知,他们竟然是这么看夜元墨的。 不过一切皆是都因为她喜欢,才都接纳包容罢了。 陆南霜向来清楚家里人都宠她,竟没意识到,都到这个地步了。 心里泛起一阵酸涩和愧疚,她脸上不显:“我从前年少不更事罢了,以后,我便也不欢喜他了,你们可莫要再提。” 贺星云跟陆东衡还有些存疑,但陆南霜这么说,他们倒也没多说什么。 虽然兄妹,但毕竟是女子闺阁,两人也不好多待。 而天色也不早,难得休沐,贺星云也该回府了。 陆南霜让桃夭花绣多装了一些糕点,让他带回去给贺飞雁跟贺夫人。 上次在宫里,被贤妃贵妃一搅和,她也没机会跟这表姐舅妈好好说话。 贺星云接过递来的食盒,见满满的一盒子糕点,勾唇戏谑道:“阿娘还真没白疼你,回头准念你好了。” 陆东衡方才先去清心阁给贺舒华请安,这会水阁里就剩陆南霜跟贺星云。 陆南霜没接茬,反而将一个精致的紫檀木妆奁递给贺星云。 贺星云面露不解:“这是什么?” 打开一看,见里面装满了华贵的首饰,他直瞪大了眼睛:“阿婧,你给我这些做什么?” “自然是想让表哥你帮我忙了。”陆南霜粉唇轻勾起一抹弧度;“这些都是我平时不用的首饰,麻烦表哥你帮我或当或变卖,折现成现银,我大有用处。” “阿婧,你是缺钱花了?你若是缺了,差多少,我这有些,我……” 陆南霜摇头:“你只管当我便是了,至于我要做什么,你早晚会知道。” 贺星云不明所以,末了,陆南霜又道:“另外表哥,你帮我找几个人,在衡州置办几个大庄子,我另有用途。” 见问不到什么,贺星云也不再多问,只点头答应了下来。 总归有陆、贺两家在,陆南霜也出不了什么事。 …… 贺星云一走,陆南霜见自己两个大丫头皆是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己,她秀眉一挑:“你们了看着我做什么啊?” “小姐,你好端端的,又是变卖首饰,又是要在衡州置办庄子,这是做什么啊?”她满脸疑惑不解。 衡州临近边境,离燕京城甚远。就算她想要置办庄子,合该也是在燕京城附近,亦或者江南等富饶地区。 怎跑到衡州去了? 在陆南霜跟前,两个丫头向来不设防备,那些心思,一眼就被她看穿。陆南霜眼眸轻垂,话锋一转,却是道:“自然是给你们两置办嫁妆了。” 桃夭一听羞红了脸,跺了跺脚,羞恼道:“小姐!你怎愈发爱胡说了。” 陆南霜轻笑,本想说什么的时候,余光不经意一瞥,就看到不远处的假山后,一个着香色对襟袄子的小丫鬟正偷偷摸摸的靠近,时不时朝水阁看来,行为鬼祟。 陆南霜脸色微变,花绣敏锐的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眼眸一眯,认出那小丫头,便连忙道:“小姐,是犀角。” 犀角是陆南霜院子里的二等丫头,平日里都是在外屋里伺候。 怎鬼鬼祟祟的在这了? 两人疑惑,陆南霜压低着声音对她们吩咐道:“你们两近日留意一下她,看看她有什么异常,都与什么人接触。”末了,又补充了一句:“再留意一番,院子里的其他人。” 从前不觉,但这段时间,陆南霜明显有留意到,自己院子里有几个丫头,时不时就偷听,观察留意她的举动。 重生回来也有段时间了,她也该,好好整顿整顿,自己的院子了! 第26章 老夫人是陆江的亲母,已经过世的老侯爷糟糠之妻。老侯爷是穷苦出身,靠着军功,跟先皇打天下,一步步封官拜爵。老夫人当年虽然是低嫁,但出身并不算好,不过是五品翰林庶女,这些年养尊处优,一心向佛,但跟贺舒华这个出身金贵的儿媳相处的并不好。 总担心贺舒华仗着身份压自己一头,故而冷待刻薄贺舒华这个儿媳。两人刚成婚没几个月,就急着给陆江张罗纳妾,还将自己的亲外甥女柳姨娘纳给了陆江,让柳姨娘盛宠不衰,一直都是贺舒华的心结。 贺舒华郁结不满这个婆婆,但大户人家讲究规矩,重孝贤,该做的功夫她亦是一点都不落下,免得落人诟病。 但婆媳二人积怨已深,远不是轻易能化解。 这不,老夫人刚回到府中,会客厅里,她高坐在首位,刚端起丫鬟端上来的茶,眼皮子一掀起,没见着陆南霜在场,那张满是深壑皱褶的脸庞骤然一沉,拨动着茶盖开口:“这年头兵荒马乱,淮北的路,倒是越来越难走了,一来一回也花费了三个余月。你们这些哥儿姐儿,倒是长的快,祖母老了,这半截身子埋进黄土里的人,也是不知,还有没有下回。” 陆清月说:“祖母您这是说胡话了,您可是要长命百岁的。这淮北祖家,您想回几趟都成。” 老夫人温和笑笑,慈爱的拉住陆清月的手,将她牵到跟前:“一段时间不见,月丫头长高了不少,都是大姑娘了。” 陆清月羞涩垂首,老夫人眯起眼眸打量了厅堂里的儿孙一眼,话锋一转:“阿婧那丫头呢?今个儿怎么不在?” 第7章 不轻不重的话音落下,厅堂内一瞬寂静。 老夫人回来,除了远在金槐的陆江,和正在国子监上学的嫡长子陆冬林,以及陆南霜这个嫡女外,陆江的三个妾室,五个庶子女皆是在场。 彼时听老夫人问起陆南霜,那些个妾室,庶子女皆是畏惧着贺舒华,一声不敢吭。 首位另一侧的贺舒华闻言眉头一皱,未待她开口,老夫人肃着面容沉声开口:“怎么都不说话?难不成,阿婧又闯祸了?” 陆南霜这个嫡女仗着出身宠爱,骄纵跋扈,眼高于顶,虽说没有对她这个祖母不敬,却也是不亲。女红书画一窍不通,整日舞刀弄枪,寻着机会就是往外跑。不是不顾礼义廉耻粘着夜元墨,便是往外家贺国公府里跑,没少闯出祸事来,对柳家也是不怎么放在眼里心上,一向让老夫人很是不喜。 这会回乡探亲这么久才回来,陆南霜这个嫡亲孙女也不知道来迎接,老夫人哪能高兴? 柳姨娘眼珠子一转,玉指捻着绣帕放置鼻翼处,软声细语道:“老夫人您这段时间不在,想必还不知,二小姐病了,已经有近半月没有出门了。” 第28章 她满脸对陆老夫人的关心,大方得体的话,让陆老夫人惊讶之余,更多了一抹宽慰。 “这一别数月,阿婧倒是懂事了不少。”陆老夫人这才正目看了眼一侧的贺舒华:“有心了。” 贺舒华淡道:“母亲舟车劳顿,儿媳应该的。” 婆媳俩虽然关系不和,但前朝今朝都极其重孝道。贺舒华是大家千金嫡女,再不满这个婆婆,明面上,都是给足了老夫人的面子。 “就按照阿婧说的,你们都回去休息吧。”陆老夫人道了句,又对伺候自己的罗妈妈吩咐:“将我从淮北带回来的东西,都分一分,给各方各院的姨娘小姐带回去。” 罗妈妈颔首,应了声,就下去照办。 陆南霜这个嫡女仗着出身宠爱,骄纵跋扈,眼高于顶,虽说没有对她这个祖母不敬,却也是不亲。女红书画一窍不通,整日舞刀弄枪,寻着机会就是往外跑。不是不顾礼义廉耻粘着夜元墨,便是往外家贺国公府里跑,没少闯出祸事来,对柳家也是不怎么放在眼里心上,一向让老夫人很是不喜。 这会回乡探亲这么久才回来,陆南霜这个嫡亲孙女也不知道来迎接,老夫人哪能高兴? 柳姨娘眼珠子一转,玉指捻着绣帕放置鼻翼处,软声细语道:“老夫人您这段时间不在,想必还不知,二小姐病了,已经有近半月没有出门了。” “什么?”老夫人眉头紧皱起,审视着厅里的人:“害了什么病,怎这么严重?” 贺舒华解释道:“阿婧前些日子出门,遭遇了山贼,受了惊吓,这会儿还在院子里养身子,并非有意怠慢母亲您这个祖母,是我不放心她,让她好好歇息。母亲您宅心仁厚,想必不会因为亲孙女抱恙在身,不能出来迎接,就心生不满。” 老夫人脸色沉下,拨动着手里的檀木佛珠:“好好的,怎么遭遇山贼?她这又是跑哪里野去了?” 贺舒华端着茶盏,扫了柳姨娘母女一眼,缓声道:“还不是清月跟她说什么圣母庙灵验,那绿梅又是个稀罕物,她一贯喜欢新奇,便跟着去了趟,就这么好巧了,遇上了山贼,她这个当姐姐的,生怕妹妹出事,也不顾自己金尊玉贵之躯,护着妹妹,被那山贼给吓到了。” 顾姨娘点点头附和说:“千真万确,老夫人,二小姐真的并非有意不过来,实在是二小姐现在实在没办法过来。” “还有这等事?”老夫人眯起眼睛半信半疑。 顾姨娘一向柔顺听从贺舒华的话,接到贺舒华的暗示,连忙颔首。 柳姨娘暗暗咬碎了银牙,忙不迭道:“老夫人您别生气,夫人已经罚过三小姐,三小姐也知道错了。” 陆清月白着小脸低着头不敢吭声,却不像是愧疚自责,反倒像受了不少的委屈。 老夫人见此一幕,骤然冷笑,只当贺舒华跟陆南霜是要欺负陆清月一个庶女,要拿她背锅,当下拍桌而起:“既然她病了没办法过来,那我这个当祖母的,倒是要去看看她。” “母亲,阿婧也没什么大碍了,你刚回来,一路上受累了,还是先回去沐浴梳洗,且先休息一会罢,过两天阿婧好了,我再让她亲自过来探望母亲您,跟您请……” “不必。” 老夫人拨动着手里的佛珠,厉声开口:“阿婧是侯府的嫡女,身子金贵,如今出了这等大事,连出来见我这个祖母的力气都没。我这个做祖母的,却不去看看她这个嫡亲孙女,传出去,都教人笑话看轻阿婧。” 撂下话,老夫人就让贴身的龚妈妈扶着前往陆南霜所在的院子。 柳姨娘见此一幕,眼里飞快闪过一抹寒意,不着痕迹给陆清月使了个眼色,便迅速上前跟在老夫人身侧前往。 第29章 你姨娘就是这般教你的? 她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看的花绣桃夭都跟着皱眉。 陆南霜却觉得好笑,抬手拦住想要说话的桃夭,她盯着眼前陆雪菡: “我是故意戏耍你又怎么样?你若没那个心思,我不过随口几句,你又怎么会真的跑去问五殿下?陆雪菡,你让我落水,方才我也替你解了围,没把你那心思,公之于众,这事也算是扯平了。” “你如今却还在这对我这个嫡姐大呼小叫,你姨娘,就是这么教你规矩的?我念着姐妹情分,姑且可以不跟你计较你这般不懂尊卑,对我无礼。但这话要是传出去,传到我阿娘,传到祖母耳朵里,你看她们饶不饶你,谁家还敢要你这泼妇?!” 振振有词的话,却瞬间把陆雪菡给点炸了。 “你少拿规矩来压我,这后院里,还有谁比你更没规矩的?” 陆雪菡冷笑,她本就因为被贺舒华责罚,陆南霜跟陆清月都可以进宫,而偏偏她却不能的事,记恨着。 如今怒意被彻底点燃,陆雪菡本就是心直口快,藏不住事的性子,更是不管不顾:“陆南霜,你不过就是仗着嫡女身份罢了,你当你真了不得,人人都要敬你怕你了?!也难怪五皇子看不上你,宁愿跟陆清月那个庶女眉来眼去,都懒得搭理你,也就你不要脸,不知羞耻整日往他身上凑,把我们家的脸给丢尽了。” 花绣跟桃夭闻言脸色骤变,呵斥道:“五小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陆南霜瞥到不远处,陆江跟一个黑色青年正过来。 一抹情绪迅速在眼底闪过,她薄怒道:“五妹妹,你不满我便罢了,何必要污蔑月儿的名声?她素来与我要好,怎么会跟五皇子眉来眼去?你还真是要好好学学规矩,你看看月儿多知书达理,偏你整日胡言乱语,不知规矩!你有这些编造污蔑的心思,还不如好好跟月儿学学规矩,免得将来冲撞其他贵人,牵累我们侯府。” “你少在这里假惺惺,你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好……” 陆雪菡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勃然大怒的声音喝止:“陆雪菡,你给我闭嘴!” 浑厚的声音传来,顿时众人都不由愣住。 回头一看,见是陆江,陆雪菡瞪大了眼睛喊,那张气焰嚣张的小脸,瞬间煞白:“爹……” 刚唤了一声,脸上措不及防就挨了清脆的一巴掌,身体不稳,陆雪菡狼狈的倒在了地上,整个人都被打蒙了。 陆江铁青着脸,呵斥道:“你这孽女,你怎么跟你嫡姐说话的,竟然还敢污蔑你三姐。” “爹。”陆南霜好似被吓到了一般,连忙上前拉住陆江:“爹,五妹妹只是一时气昏了头脑才会胡言乱语,你先别生气。” “陆南霜,你少假惺惺……”见陆南霜又在装模作样,陆雪菡捂着被打的火辣辣生疼的脸,张口就要怒斥陆南霜,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江喝止:“你再说!” 陆雪菡浑身一抖,那话瞬间哑在了喉咙里,红着一双兔儿般的眼睛,委屈巴巴的看着陆江。 陆江气不打一处来:“你嫡姐字字维护你,你非但不知感恩,还胆敢辱骂污蔑你嫡姐,你姨娘就是这般教你的?!” “你给我滚回去!” “我没有胡说,陆清月就是跟五皇子眉来眼去,我都亲眼看着的。” “你!”陆江气结,陆南霜忙不迭拉着他的臂弯:“爹,你先消消气,赵大人还在呢。” 陆南霜这一提醒,陆江这才反应过来,旁边的赵玉存。 这人向来嘴快,是个八卦性子。 这等丑事被他看了去,保不齐用不着几日,就得传遍整个燕京城了。 陆江轻咳了声:“抱歉赵兄,让你看笑话了。” 赵玉存也有些尴尬,他摸了摸鼻子,讪笑了下说道:“陆大人既然府上还有事要处理,那赵某就先告辞,改日再来拜访。” “刚刚的事……” “陆大人放心,赵某什么都没听见。”赵玉存连忙保证了一句,便匆匆离开。 陆江拧着的眉却丝毫没有松懈。 摆明是不信赵玉存这个大嘴巴。 再看跪倒在地上的陆雪菡只觉得头疼不已。 第30章 查,必须查清楚! 陆江原本已经信了六分,听陆雪菡发了这么狠的誓,便直信了九分。 捏紧的拳头咯咯作响,暴起了青筋,格外的慑人,看的几个丫鬟都面白心慌。 陆南霜道:“爹,雪菡都发了这么狠毒的誓,想来断不可能再撒谎。事关两个妹妹的名誉,还是彻查属实不属实吧!” “阿婧。” 陆江刚唤了声,陆南霜便道:“贤妃娘娘一心撮合我与五殿下,若五殿下求娶之意便也罢了,偏五殿下亦有求娶之意。如今却是说,与我的妹妹情意相投,我若是依了贤妃娘娘,岂不是拆散了一对有情人?教月儿白白伤了心?还是五殿下贪心不足,想娶陆家两个女儿?这天底下岂有这种道理?什么好事都给他占全了!” 她深吸了口气,双眸注视着陆江,有理有据的话,振振有词:“无风不起浪,与其心里猜忌,姐妹骨肉为了个男人心生嫌隙,还不如直接彻查个清楚。也好还三妹妹五妹妹一个清白,省的都怨我占了嫡女的身份,怨了爹娘你们偏心。” 陆南霜虽然早就知道了夜元墨跟陆清月勾搭上,却从未想过竟然这么早,甚至,陆雪菡也知道。 这件事,究竟有多少人知道?还是说,只她一直被瞒在鼓里? 陆江深知道陆南霜说得有道理,但事关重大…… “爹你莫不是舍不得三姐,便不愿意追究了吧?” 陆雪菡已经豁出去到了这个份上,自知逃不过责罚,却不愿单是她自己受罚,死也要拖个当垫背。 哪里肯轻易罢休,饶了陆清月?! 见陆江沉着脸一言不发,大抵猜测出他的心思,陆南霜思绪一转,道:“爹向来不关心后院的事,又涉及两个妹妹的闺誉,不如就请阿娘跟祖母做主吧?正好祖母今日,也从淮北老家回来。有祖母跟阿娘出面,也不会有失公允,让两位妹妹觉得偏颇。” 陆江头疼不已,闻言,也只好答应:“这事莫要惊动旁人,越少人知道越好。” “花绣,你去如实禀报阿娘,桃夭,你去找罗妈妈,让她速到阿娘院子。”顿了顿,陆南霜扫了眼跪在一旁,低着头瑟瑟发抖的灵儿:“灵儿,你跟花绣一同前去找我阿娘。” 灵儿看了眼陆雪菡,便怯怯点头:“诺。” 应了声,就跟着花绣一同离开。 霎时间,偌大的花园便只剩下父女三人。 陆南霜稍缓面容对陆江道:“爹,先让五妹妹起来吧,别跪坏了身子。” 陆雪菡本想说什么,但见陆江投来的目光深沉,又怯怯的低下头。 见此一幕,陆南霜温声对陆江道:“爹,不如我们先到厅堂里候着?届时有了结果,也好处理。”陆江头疼不已,看着狼狈哭哭啼啼,又满是对陆南霜跟他这个爹不满的庶女,再看举止大方得体的陆南霜,心里才感到几分欣慰。 他的嫡女,是真长大了。 陆雪菡跪着膝盖疼,委屈巴巴的唤了声爹。 陆江捏着眉心,真真是又恼又气:“你也随着一同来。” 说完,陆江长袖一挥,就离开了花园。 陆雪菡提着裙摆起身,看到旁边冷着张脸,眼里如同淬了寒冰的陆南霜,她捏着拳头不甘道:“你别太得意!” 陆南霜侧目反问:“我有什么可得意的?” 一句话倒是把陆雪菡问住了。 要真说,陆南霜才是个受害者。 可一想到,是陆南霜才让自己那么狼狈的,陆雪菡只觉得恨,“那也是你活该,目不识人!” 她冷哼了声,颇有些赌气一般,提着裙子朝陆江跟上。 瞧着她别扭的背影,陆南霜唇边勾起的弧度,冷的摄人心扉。 …… 贺舒华正到厨房里检查晚上的家宴准备,就见花绣领着灵儿一同过来。 还没等她问,花绣欠身请安后,就附在贺舒华耳畔,把刚刚在花园里的事,告诉禀明了贺舒华。 贺舒华脸色骤然一变,倏然看向灵儿。 凌厉的目光看的灵儿一抖,忙不迭低下了头,浑身怯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厨房里人多口杂,贺舒华沉着脸给两个丫鬟使了个眼色,先出了厨房。 桃夭这厢也把陆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心腹婆子罗妈妈给拉了过来,见到贺舒华,桃夭前身行礼。 “夫人,你这找老奴,是有什么事吗?”罗妈妈道:“老奴还要给各房小姐姨娘分东西呢。” 罗妈妈是陆老夫人的陪嫁丫鬟,深的老夫人信任。俗话说,打狗还需看主人,即便是贺舒华,也得给她几分颜面。 “是件要事,得劳烦罗妈妈你跟着走一趟。” 罗妈妈见贺舒华脸色不太对劲,更是不解。 贺舒华吩咐道:“绿容,你同花绣罗妈妈她们几个一同去三小姐房里一趟,须得查个清清楚楚,万不能冤屈了谁!” “是,夫人。”绿容欠身应答,罗妈妈不明所以:“夫人,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妈妈别问了,你先随我们同去,路上我们再慢慢说与你。”花绣说着,就跟绿容一人一边拉着罗妈妈过去,灵儿也忙不迭跟上。 只剩下桃夭跟青环在贺舒华身侧。 贺舒华目光扫向桃夭:“小姐跟侯爷呢?” 桃夭刚刚匆匆忙忙就去找了罗妈妈,也不清楚陆南霜这会在哪,稍稍一想,便说:“这会子应当在厅堂里等着。” “青环,你在检查家宴其他事宜,桃夭,你随我过去看看。” 两人纷纷应是。 …… 柳姨娘回到院子,还记恨着刚刚贺舒华母女给她难堪,打断了她的好算盘,正生着闷气。 左右气不过,就同正在练习女红秀帕子的陆清月道:“这陆南霜向来粗鄙,今个儿那张嘴怎这般伶俐?难不成,是贺舒华教她的?” 陆南霜什么性子,他们都向来清楚。 方才那番话,根本就不像是她的脑子能说出来的。 陆清月闻言粉唇一抿,绣花的针险些就扎到了手指。 她心里本也有疑惑,觉得陆南霜近来的举止行为不太对劲,像是变了个人一般。如今听柳姨娘这么一说,心中那古怪异感更甚了几分。 但一时间,陆清月也想不通,问题出在哪。 难道,真跟贺舒华有关? “说起来,月儿,近来陆南霜,怎也不见来寻过你了?”往日里,陆南霜跟陆清月交好,时常会到院子里来找陆清月说说话。 自从那次圣母庙回来后,陆南霜就再也没有来过。 陆清月一咬嘴唇,正欲要说什么的时候,忽然,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吵杂,母女俩一愣,对视了一眼,就见绿容几人领着罗妈妈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 柳姨娘脸色微变,忙不迭站起身,看着几人,疑惑道:“罗妈妈,绿容姑娘,你们怎么来了?” 第31章 对簿公堂 罗妈妈翕动着嘴唇,顾忌着柳姨娘是陆老夫人的亲侄女,正有些迟疑,绿容几人看出她的心思,率先恭敬抢白道:“侯爷让我们来找个东西,打扰了,柳姨娘,三小姐。” 说完,绿容跟花绣带头进去搜。 这个架势,瞬间就把柳姨娘跟陆清月给吓到了。 “住手,你们这是搜什么?小姐的闺阁,岂是你们随意可以搜罗的?” 柳姨娘想要去拦,花绣挡在她跟前,义正词严警告:“这是侯爷的命令,柳姨娘你拦着,是想要忤逆侯爷的意思吗?” 柳姨娘脸色有些难堪,下意识看向罗妈妈,罗妈妈道:“姨娘且先配合吧。” 连罗妈妈都开口了,柳姨娘即便不甘,也不敢拦。绿容花绣她且可不信,但罗妈妈在场,也佐证了,兴许就真的是陆江的意思。 陆清月见着这一幕,秀眉也紧紧皱着,内心有些不安。 正欲图进去看,花绣跟灵儿已经从妆奁里找到了那支被珍藏着的梅花玉簪,“找到了。” 花绣跟绿容对视了一眼,当下用绣帕包好,跟绿容从内厢房出来。 陆清月扑了个空,也瞧不清楚两人找到的是啥,当下朝自己贴身丫鬟看过去。 丫鬟摇了摇头,花绣动作太快,她并未瞧见。 “绿容姑娘,你找的可是什么啊?”柳姨娘上前刚问了一句,绿容便冷着脸,严词道:“柳姨娘,三小姐还请先跟我们过去厅堂吧。” 不甘不愿,但抵不过花绣等人人多势众,且又拿陆江跟贺舒华压着,只得被迫随着过去。 柳姨娘母女抵达厅堂的时候,看到贺舒华跟陆江正并坐在主位里,脸色微微一变。 绿容则拿着搜罗到用绣帕包着的梅花玉簪上前,呈现给贺舒华与陆家看。 陆南霜虽然坐在下方,但也一眼瞥见。 只稍一瞬,陆南霜瞬间认出,这根簪子,上辈子她曾在夜元墨那见过,被他如珍如宝的珍藏着。 后来被他‘赏’给了他最受宠的妾室周灵兮。 仔细一想,那周灵兮跟陆清月还真有几分相似,只不过前者更多几分风骚狐媚! 陆南霜杏眸沉下,握着茶盏的手指充1血泛白。 “侯爷,夫人安。”柳姨娘跟陆清月欠身行礼,便不解问道:“不知唤妾身跟月儿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柳姨娘本就生的极美,又注重保养,一袭桃红对襟襦裙,云云秀发梳着圆心髻,斜插两根金镶玉发钗。鬓边垂着一缕秀发,纤腰似弱柳扶风,面若桃花映人,一脸娇柔怯怯的望着陆江。 我见犹怜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又要平白无故欺了她。 贺舒华最见不得她这副矫揉造作的做派,险些没被恶心吐。尤其是得知,陆清月这个庶女,竟是背着他们跟五皇子眉来眼去,私相授受,更气不打一处来。 她将那梅花玉簪啪的一下放到了桌上,瞪向陆江一眼,冷笑:“这便是你的好妾室,教出的好女儿。事关你两个女儿的清誉,还是侯爷您自己来说吧。我这个主母,怕是说不得了。” 陆清月心里本就不安,瞥见那梅花玉簪后,脸色更骤然一变,藏于宽袖中的玉指瞬间攥紧。 柳姨娘也是认得那梅花玉簪的,脸色跟着一变。 陆江唤了声夫人,还没发话,陆雪菡就坐不住了,倏的站了起身,指着梅花玉簪便道:“爹,母亲,就是这跟梅花玉簪,我亲眼见着五殿下为三姐姐戴上的。” 柳姨娘暗道不好,忙上前护着陆清月,反驳道:“五小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三小姐可是你血亲姐妹,不知她何曾得罪了你,你竟要这般毁她的名誉?” 说着,柳姨娘眼眶一红,好似受了莫大的委屈。 “柳姨娘,你少在这里惺惺作态,给我扣帽子。这梅花玉簪就是五殿下给她的!” 陆雪菡冷笑了声,振振有词道:“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五殿下夸他气质如梅,连身上都有股梅花的清香,特意赠她梅花簪,方衬她清雅脱俗的气质,可不像是二姐姐那般粗俗无礼。” “菡儿,你……” “三姐姐也不必否认。” 陆雪菡冷静下来后,便直抓要点:“这跟梅花玉簪用的可是上等羊脂玉雕刻,可不是随随便便地摊上就能买到。柳姨娘三姐姐你们非是不承认,那不妨直接说给爹爹和母亲听,你这根梅花玉簪是从何处得来的?待遣人去一打听,便可证明,究竟是三姐姐你无媒苟且,与五殿下私相授受,还是我污蔑诋毁你,便可一清二楚!” 伴随着陆雪菡的话音落下,陆清月攥紧的拳头,指甲几乎掐入了掌心里,事发突然,她脑袋都懵了一瞬。 事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陆雪菡也不是真蠢的没有脑子。 她既已经揭发,得罪柳姨娘跟陆清月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若是不坐实陆清月跟夜元墨私相授受的事,她可就不单止是得罪这两人,连陆江都会厌弃她这个庶女,更偏心陆南霜跟陆清月。 如此一想,陆雪菡态度愈发坚定,直接跪在厅堂中央,义正词严:“爹,母亲,女儿所言皆是亲眼所见,句句属实,如有一字不实,愿遭天谴,不得好死!” 一番话,瞬间就把柳姨娘跟陆清月给镇住了,瞪大的眼睛,难以置信。 柳姨娘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见状忙拉着陆清月跟着跪下,含泪对陆江道:“侯爷,三小姐向来恭顺,胆子又小,岂会做那等事?这里面必然有什么误会。侯爷,您一向要相信三小姐,莫要误会了三小姐啊。这等私相授受的事一旦传出,不但会坏了三小姐的名声,左右也会牵累了其他姐妹。” “你既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还胆敢纵容三小姐做出这等败坏门楣的事,你是当我跟侯爷死了吗?” “夫人……” 柳姨娘脸色煞白,话还没说完,贺舒华手一拍桌子,桌上的茶盏都跟着颤了颤。 屋内的几人皆是吓了一跳,陆江扶着茶杯,贺舒华便目光扫着众人,怒道:“她有没有做,就按照雪菡方才说的,去查一番就是了!我们侯府在这燕京城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决不能纵容有人胆大包天,做出这等败坏门楣,欺辱污蔑姐妹的事!” 陆南霜扫了眼跪在地上的三人,一双明亮的眼眸看向陆清月,坚定维护道:“月儿,你快告诉母亲,你玉簪从哪里得来的。若你是清白的,只要你说出来,阿爹阿娘必定会查清楚去,绝对不会冤枉你!” 第32章 把罪名钉死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陆清月跟柳姨娘身上。 众目睽睽之下,陆清月几乎咬破了舌尖。 心里更恨毒了陆雪菡,她怎么会知道夜元墨送她玉簪的事? “三姐姐怎么不说话?是没话说了吧?” 陆雪菡冷笑:“爹,母亲,您们向来公正明察秋毫,女儿所言句句属实,绝无虚言,污蔑姐妹之意。这等丑事,但凡传出,必是会牵连府中其他姐妹,女儿也是怕三姐姐一错再错,才会想让爹跟母亲做主,好让三姐姐日后莫要在做出这等辱没门楣之事。” 陆南霜跟着说道:“月儿,你要是清白的,你尽管说出来。爹跟阿娘向来公正,一定不会让你蒙受冤屈。” “二姐,我知道你跟三姐关系好,但事到如今,你就别替她辩白了,她若是清白,早便说了,何须现在支支吾吾,一句都不敢说那梅花玉簪是从哪来的?您别一番好心,被人当做驴肝肺了,人家可不领你的情。” 你一言我一语,句句抨击,陆清月本就心慌,此时更几乎插不上话。 陆清月脸色煞白,支支吾吾的模样看在眼里,事到如今,陆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陆清月心一横便道:“爹,那簪子是我……” “够了!”陆江深吸了口气,喝止她的辩白。 陆江捏着拳头,沉沉开口:“清月,你年纪也不小了,下个月就要及笄。今天开始,你搬出弄玉小筑,搬到秀苑,抄写女则十遍,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踏出闺阁一步。” 话音一落,他又扭头怒视柳姨娘:“枉我信任你,你就是这般教导小姐的?你真是把她给惯坏了。今天开始,三个月内,你不许踏出弄玉小筑半步,就为母亲祈福抄写五十遍金刚经!赎清你的罪孽!” 凌厉威严的话音落下,柳姨娘跟陆清月脸色骤变,柳姨娘更身子一软,险些瘫倒在了地上,眼里含泪哀怨:“侯爷……” “闭嘴!” 陆江铁青着脸,正在气头上,早没了怜惜柳姨娘的心思,厉声呵斥道:“早知今日,我就不该让你把月儿留在身边。看你们一个个的,都把小姐教成什么样了?不敬嫡母嫡姐,搬弄是非,与外男私相授受,简直把我们陆家的脸都给丢尽了!” 一番话把府内的姨娘庶女都给骂了进去,不但是柳姨娘母女,即便是陆雪菡脸色也有些难看,白着的脸指甲掐着掌心,刚刚才升起的一股得意,也随之烟消云散。 “这还不是你给惯着的。”贺舒华哼了声,让陆江有些站不住脚。 当年柳姨娘受宠,贺舒华又早她一两月生下陆南霜,她便仗着陆江的恩宠和陆老夫人的偏心,一个妾室,愣是哀求着陆江把一双儿女度给留在了身边养着。 贺舒华本就厌恶极了狐媚做派的柳姨娘,又有陆老夫人撑腰,眼不见为净,她要照顾早产不足月的陆南霜,便也随了陆江去。 有了柳姨娘这一开头,府中的妾室一个个都跃跃欲试,不甘心要把自己所生养的孩子寄养在贺舒华那,贺舒华便也都随了。 好不看着这些庶出的生气。 除了自己所生的一对嫡子嫡女,也就只有生母早逝,还在贺家族学那边上学的庶子陆冬至,养在贺舒华名下。 造成这种种原因的,都是陆江过于宠爱柳姨娘这个妾,才开的头。 陆江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无法辩解,扫了眼跪在地上的三人,目光又落在那些丫鬟婆子身上,?便把怒气撒在了这些下人的身上。 厉声呵斥道:“你们这些丫头婆子,一个个都胆大包天了,小姐不懂事,你们也不懂事?都拖下去,一律杖责二十!倘若再有这等事发生,全部都通通发卖出去。” 话音一落,一众婆子丫头,瞬间跪倒了一地,纷纷开口求饶。 贺舒华听着烦,便训斥道:“都愣着干什么?没听到侯爷的话吗?将这些刁奴全部拖下去。” 绿容给几个婆子使了个眼神,便灵儿等丫鬟全部拖下去杖责。 顿时鬼哭狼嚎响彻整个院子,人人听得胆战心惊,陆南霜则是佯作脸白,错愕的看着这一幕。 在刚刚绿容将梅花玉簪递给贺舒华跟陆江时,便已经明了桃夭拖她去搜院的目的。 柳姨娘跪在地上,指甲几乎掐入了掌心,扫向陆雪菡的目光迸发着浓烈的杀意,只是被垂下的发遮挡,并不明显。 但仍旧被观察着她的陆南霜收入眼帘。 陆南霜一言不发的将这一幕闹剧狗咬狗看在眼里,看够了戏,她才板着脸冷笑道:“月儿,你当真是让我太失望了,你竟然同五皇子做那等子事,亏我还把你当好姐妹。” 说着,她便站了起身,对贺舒华跟陆江道:“爹,阿娘,女儿身体不适,先回院子里休息了。” 陆江是知道她对夜元墨的心思,又与陆清月关系极好,发生这等事,最难受的莫过于是陆南霜。 陆江心生出愧疚自责,低缓了冰冷的语调,温和关心道:“既然不舒服,就先回院子休息吧。” “谢谢爹爹阿娘。”陆南霜福了福身,领着桃夭、花绣,连个眼神都没给陆清月母女就走。 “二姐姐。”陆清月唤了声,见陆南霜头也不回,她险些咬破了嘴唇。 陆雪菡见状怼了一句:“三姐,你背着二姐做出这种事,你还有脸喊她?你当真是让人失望,白白伤了二姐的心。” 陆江听着心烦:“你们也别跪着了,都滚下去。” “爹。”陆雪菡白着脸唤了声,陆江就有些不耐烦地道:“你也是,回去好好念书做女红,别整日搬弄是非,不敬你嫡姐。” 陆江一向偏疼陆清月这个矫揉造作的庶女,陆雪菡是清楚的。 知道他是不悦她告发了陆清月,陆雪菡面红耳赤,不甘的嘀咕了一句:“她若行得正坐得端,女儿便是想搬弄是非,也没这个机会。” 言下之意便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总归还是陆清月自己不知检点,怪不了旁人。 “雪菡说的倒是没错。”一直没怎么吭声的贺舒华冷着脸道:“雪菡虽然性格莽撞了些,但倘若不是有人心思不正,她也闹腾不了什么。” 第33章 好让他们看清楚自己身份! 陆清月白着脸,唤了声:“母亲……” “早前你教唆阿婧擅自出府,险些让她出事。今日你又与五殿下私相授受?眼里还有我这个母亲?” 贺舒华板着脸,薄怒道:“本来今日母亲回府邸,是件喜事,你们却做出这种辱没门风的事来,着实是令人作呕。今日的家宴你们母女俩也不必出席了,就依照侯爷的话,立刻回院子里去收拾。” 说完,不给柳姨娘母女辩驳的机会,贺舒华就道:“绿容、青环你们两个,送柳姨娘跟三小姐回去,亲自将秀苑收拾出来,好让三小姐安心住下。即日起,没有侯爷跟本夫人的命令,谁也不许出院子半步!什么时候改正,什么时候再搬出来!” “侯爷。” 柳姨娘面容苍白,好似随时就会昏厥过去。 “还不赶紧下去!”陆江呵斥了句,转过脸,不耐烦地模样,显然不想看到这对母女碍眼,更没有了往日对柳姨娘的宠爱。 柳姨娘母女向来深的陆江宠爱,更没少对陆清月赞不绝口。 如今陆清月做出这种事,不单是坏她自己的清誉,更是打陆江的脸。 自知陆江这回是真的恼了她们母女,又是在气头上,柳姨娘不甘不愿,还是被绿容青环等人看着回了自己的院子。 柳姨娘母女一走,就剩下陆雪菡还跪在地上。 贺舒华端起茶呷了口,缓声说道:“你也别跪着了,回去吧。” 陆雪菡怯怯的看了陆江一眼,便对贺舒华恭敬道:“谢母亲。” 让陆雪菡回去后,贺舒华对罗妈妈说:“劳烦妈妈走了这一趟。” “夫人客气了。” “婆母今日刚回来,舟车劳顿,怕是累坏了。这等丑事,就麻烦妈妈,先保密,莫要让婆母担忧。回头我再好好将此事,跟向婆母禀明。” 言下之意便是叮嘱罗妈妈不要在老太太那胡乱说话。 罗妈妈在陆老夫人身边伺候多年,也是个人精,自然不会打她的脸:“夫人体恤老太太,一片孝心,老奴自然不会多言,只是老太太若是问起,我便也只好如实说起。” “罗妈妈也累了,便先回去歇息吧。” 罗妈妈福了福身,便跟着退下。 所有人散去,厅堂里静谧,只剩下贺舒华跟陆江两人。 陆江绷着张脸,说也不是走也不是,叹了口气:“今日之事,劳烦夫人了。” “左不过是一家人,何须说这些客套话。” 贺舒华皮笑肉不笑,瞥了眼桌上的梅花玉簪:“只是不知,侯爷是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陆江一顿,皱了皱眉,正想说让贺舒华处理便可,贺舒华便道: “前几日在宫中贤妃可是直接问起了婚事。我婉言拒绝,还惹了娘娘不快。只这拒绝的了一次两次,也拒不了几次。若五殿下真心心仪阿婧,倒也不是不可。可如今还牵扯上了清月,侯爷莫不是,想把两个女儿都许给五殿下?只是也不知道,这事若传出去,旁人会怎么嗤笑侯府。陛下,又会怎么看待侯爷。” 近些年天鸿帝频频传出身体不好的消息,诸位皇子也大了,各自生了心思。只是天鸿帝向来偏爱太子夜景宸,而太子也确实是个争气的。 素来也就厌烦皇储之争,并未有改立太子之意。 鲁北侯府向来中立,又跟同为中立的贺家是姻亲。 因此素来是被拉拢争夺的对象。 真把女儿许给五皇子,必然是要被扣上五皇子党的名头的。更别说,是一次许俩。 即便他没有这个意,对鲁北侯府不满的对手,也必然会帮忙坐实这个名头。 这向来是陆江头疼的事。 原本陆南霜改变心意,陆江还松了口气,岂料,向来被他宠爱的陆清月,竟然又跟夜元墨牵扯在了一起。 陆江越想越头疼,恼怒道:“这五皇子也是的,怎又是他!”迷惑了他一个女儿还不够,竟然还一次勾搭俩。 非得跟他过不去了不是?! 贺舒华一想到夜元墨一边吊着陆南霜,一边背地里跟陆清月勾勾搭搭,心里就如同被烈火灼烧,气不打一处来。 这对狗男女,这口气,她若就这般咽下了,还真当他们侯府好欺负了! 思绪一转,她道:“说来也巧,这若是旁人也罢了,偏偏,竟都是五殿下。还真不知究竟五殿下人心不足蛇吞象,妄图拿捏侯府,还是这清月越来越看不清自己身份,非得要跟阿婧比个高低了。” “夫人,清月向来规矩……” “你倒是还护着她。”贺舒华冷笑,见他哑言理亏,贺舒华思绪微动,说:“这梅花玉簪,侯爷就遣人送进宫给贤妃娘娘,侯爷,您意下如何?” 一来,既可以敲打夜元墨,二来,也可表明,这非是他们侯府不愿结这门亲,而是夜元墨,着实过分了。 听出贺舒华的弦外之音,陆江颔首,讪笑道:“依夫人的。” 贺舒华把玉簪放下,起身道:“我去看看阿婧。” 说完,连个眼神都不给陆江,就出了厅堂。 陆江本想跟着同去,但一看到那梅花玉簪又头疼的坐下。早在心底里,把夜元墨个居心不正的祸害给骂了千百遍。 与此同时,宝磲院—— 一回到院子,桃夭就吩咐下去,备茶上来递给陆南霜。 陆南霜抄起茶盏就砸在了地上,佯怒道:“你们两个立刻把所有跟五殿下跟陆清月送来且有关的东西,通通给本小姐给他们送回去,一件都不许留下。从今以后,任何人也不许再在本小姐跟前,提起这两个人,否则通通杖责,发卖出去。” 宝磲院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尚且不知刚刚厅堂里发生的事,被她这一通发脾气,皆是吓了一跳,杵的杵,愣的愣,皆是目瞪口呆。 花绣跟桃夭对视了一眼,连忙颔首应下,对小丫鬟们喝道:“还愣着做什么?都聋了吗?连小姐的话,都没听见了?还不赶紧去将五殿下跟三小姐的东西搜罗好,给这两尊大佛,给送回去。” 第34章 任他明月下西楼 “是,奴婢们这就去。”小丫鬟们应了声,纷纷退散。 陆南霜眸色微冷,继续抄起东西就往外砸,噼里啪啦的声响,听得众人胆战心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她这番恼怒。 桃夭只当陆南霜被伤了心,不知她是故意演这一出,好名正言顺跟陆清月跟夜元墨闹掰,连忙上前劝道:“小姐,您消消气,为了这等事,不值当。” 说话间,花绣忙不迭也将一杯茶递给陆南霜。 吼了这一通,陆南霜喉咙都有些干,一口气把一杯茶喝完,便说:“你们俩也别愣着了,进去盯着她们收拾,可别遗漏了什么。” 陆南霜早就想把那两人的东西都给丢弃了,省的看着碍眼。只是早前没有机会,贸然行动,也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此时这个契机,倒是刚刚好。 陆南霜虽然是有意激怒陆雪菡,好坐收渔翁之利。但这个结果,还是出乎她的意料。 从前在陆南霜看来,陆雪菡一向冲动易怒,看起来没什么脑子,上辈子得知她使手段嫁进齐恒公府嫡子,陆南霜都还感到惊讶,陆雪菡竟然有那个脑子。 如今看来,还真是她轻敌了。 刚才陆雪菡条理清晰,字字句句将柳姨娘母女锤死,那哪是个没脑子的能干出来的? 两人对视了眼,应了声就去盯着小丫鬟们收拾。 贺舒华刚到院子,就见到宝磲院里伺候的丫鬟们忙进忙出的翻箱倒柜,地上还残留着不少刚刚摔在的茶杯茶碗,眉头紧紧一皱。 进去见陆南霜正坐在厢房里喝茶,这才松口气。 她蹙眉进来;“阿婧,你这是做什么?” 知道她问的是什么,陆南霜道:“我正让丫头们,将五皇子跟陆清月的东西给搜罗出来,给他们送回去,省的瞧着窝心碍眼。” “也好。”贺舒华颔首,想起那两人,就觉得烦心不耐:“这两人当真是胆大妄为,脸皮子都不要了。” 陆南霜粉唇轻抿,贺舒华过来握住她的手,安抚道:“你莫要难过,阿娘定会为你选一个更好的夫婿。” 陆南霜颔首,依偎进她的怀里,柔声说:“往日里阿娘向来劝诫我,防人之心不可无。我都当阿娘您是想得复杂,未曾真放心里去。如今,竟是我错了。阿娘,我以后定不会再不懂事,惹您伤心了。” 即便这段时间里,陆南霜一改往日反叛,变得乖巧懂事了许多,彼时闻言,贺舒华心里也难免感到安慰,心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放心,不管是什么人,胆敢伤你,阿娘定不会放过她们。”贺舒华沉声道了句,与她保证。 陆南霜轻垂的眼帘掠过一丝情绪。 贺舒华便道:“那梅花玉簪,你爹已经让人送进宫里给了贤妃。明天,你便随阿娘去庄子里一段时间,也好散散心。” 徐贤妃一心撮合陆南霜跟夜元墨,发生了这一出,徐贤妃知道后,必然会训斥夜元墨,再来鲁北侯赔罪,届时难免会要见陆南霜。 贺舒华一向心疼这个女儿,发生了这种事,哪里还会想要这些人来打扰她?碍她的眼? 去庄子里,倒也好避开这些人。 同时,陆家的态度,也算明白了。 思及这些,陆南霜也不感到惊讶,对贺舒华当机立断的做法感到佩服,不愧是她阿娘。 “都听阿娘的。” 贺舒华将她散落在鬓边的几缕秀发撩至耳后:“我先去看看你祖母。” 刚刚那出,虽然已经尽量不惊动任何人,但侯府人多口杂,方才罗妈妈也在场,用不着多久,也会传到陆老夫人那。 与其被她问起,还不如主动去请罪。 真要追究起来,庶女做出这种事,即便不是养在贺舒华的名下,她这个当家主母,也难辞其咎。 目送贺舒华离去后,陆南霜暗暗松口气。 往日里陆清月跟夜元墨送来的东西也不少,左右不过是些小玩意,也不值什么银钱。 桃夭跟花绣监督着佣人将东西搜罗出来后,分了两个箱子,抬到了陆南霜跟前。 “小姐,五殿下跟三小姐送来的东西,都在这了。” 陆南霜扫了眼,便对桃夭吩咐:“桃夭,你去拿笔墨纸过来。” 桃夭不解,还是照命去办。 陆南霜拿起了箱子里的青鸾佩剑,唇角翘起一抹玩味嘲弄的弧度。依稀还记得,上辈子她死的那天,夜元墨就是用这把剑刺中她的胸膛。 可笑的是,这把剑,竟然是夜元墨送她的定亲之物。 只因她喜欢舞刀弄枪,他便赠了她青鸾剑,只他不知,她最擅长的不是刀剑,而是鞭子与红缨枪。 她看得出夜元墨不喜欢她这类女子,只是他从未说过她半句不是。 她便以为,她是个例外,是他难得可贵的偏爱。即便这把青鸾剑,还不如她库房里随意一把收藏的佩剑来的珍贵,她却一直珍藏着,爱若珍宝。 只因,这把剑,是他是送给她的。 到现在,陆南霜都还记得,他把青鸾剑赠予她时,那张冷峻的面容少有温柔,含情脉脉的说:阿婧,我见到这把剑,便想到了你。若是你用它舞剑,风姿必然绰约。阿婧,你可愿为我舞一曲? 桃花树下情定三生,她一把青鸾剑,舞若游龙,翩若惊鸿。他立于桃花树下,口吹玉笛,难掩眸中惊艳。 如今想来,这一切,不过是敢怒不敢言的投其所好罢了。 他眼里,当真有过她吗?一刹那都没有吧! 屋内丫鬟见她脸色不对劲,皆是低头不敢语。花绣虽早前就跟陆南霜一起撞破了夜元墨跟陆清月的苟且,想起那日陆南霜一脸不以为然,再看她彼时的讽刺悲伤,不免更加心疼陆南霜。 她们家小姐,这样金尊玉贵,岂想,竟然被这般糟践。 心里不免对夜元墨跟陆清月更多了分恨意,替陆南霜打抱不平。 桃夭将笔墨端了过来:“小姐,笔墨备好了。” 陆南霜随意将青鸾剑扔回箱子里,拿起狼嚎笔,便在宣纸上写下两行字: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在落款题上陆南霜三字,她便将狼嚎笔随意搁下,对丫鬟吩咐:“一并给五皇子送回去,便说从此往后,我陆南霜,与他再无关系。” 第35章 给她们议亲 刚刚闹腾那一出,陆老夫人已经从罗妈妈那得知。 这会子见贺舒华过来,老夫人绷着张脸,端着茶杯,正要开口训斥,孰不想,她这金贵的儿媳,一进来,掀了衣裙,直接跪在了她跟前。 不但是陆老夫人,连罗妈妈都愣住了。 陆老夫人眉头一皱,端着茶:“舒华,你这是做什么?” “儿媳管家不严,特来向婆母请罪。” 贺舒华垂着脸,恭敬自责道:“今日是婆母探亲归来的好日子,本该一家团聚,其乐融融。岂料竟然发生了这样,有辱门楣的丑事。清月跟雪菡虽不是养在我的膝下,随各自姨娘居住。但儿媳毕竟身为一家主母,出了这等子事,自知难辞其咎,特来向婆母请罪。只清月跟雪菡年纪也轻,侯爷已经责罚过她们了,料想日后定不会再犯这种事,还望母亲息怒。” 振振有词的一番话,差点没把陆老夫人给听懵了。 她什么时候说还要责罚陆清月了? “你这意思是,月儿跟五殿下的事,是真的了?”陆老夫人攥紧着茶杯,瞪着贺舒华的眉眼,满是不悦。 因着柳姨娘是她亲侄女的事,相比于嫡亲的孙女陆南霜,陆老夫人一向偏心疼爱知书达理的陆清月。 即便气恼陆清月的不检点,也绝不会想让她真坐实了私相授受的名头。 这若传出去,还有几个好人家愿意接受这样的儿媳? “证据确凿,儿媳也不敢偏颇、诋毁任何人。” 贺舒华清楚陆老夫人的想法,只是,陆清月做出这种事,她哪里会善罢甘休,就这样轻易了事? 她叹道:“那梅花玉簪,侯爷已经让人送进了宫里,五殿下虽然贵为天家之子,但做出这种事,实属不该,想来日后,也不会再胆敢如此胆大妄为了。” 陆老夫人原本还想抹掉陆清月这臭名,哪里想到贺舒华竟然如此干脆果断。 气的脸色骤然发青。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 “贤妃娘娘原是想要撮合五殿下跟阿婧,前些日子进宫,贤妃娘娘也与儿媳提了此事,只是儿媳觉得,阿婧年纪尚轻,且与皇子成婚,关乎着两家在朝廷处境,婆母你又尚在淮北老家尚未归来,儿媳便婉拒了贤妃之意,想等婆母您归来后,再商议此事。” “如今看来,这门亲事,也不必继续了。省的日后,阿婧跟清月姐妹间,会因此生了嫌隙。如今阿婧跟清月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儿媳是想,趁事情未传出风声,真坏了名誉之前,早日先把阿婧跟清月的婚事都定下,省的再出这种事。” “议亲?” 陆老夫人眉头一皱,脸色更沉了分:“你想的倒是好生周全!” “婆母,儿媳这也是为了家里的几个女儿,和侯爷的仕途着想。后宅与朝廷息息相关,我纵使心疼清月,也不得不多多考虑。” 打蛇打七寸,陆老夫人再偏心柳姨娘母女俩,到底陆江才是他的心头肉。 果然,脸色稍缓了分,还是不悦:“那你想给清月定什么亲?” 贺舒华道:“儿媳心中尚未有人选,且婚姻大事岂能儿戏?特来请教婆母您的意思,再细细商量。” 陆老夫人阴沉不定。 贺舒华道:“发生了这种事,实属是不该,家里的几个姑娘,除了最小的老八敏秋今年才八岁,其他的年纪也都不小了,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婆母,我母亲与桂珍嬷嬷有些交情,儿媳是想,不如趁这个机会,把桂珍嬷嬷请来,也好教教几个姑娘规矩,若是能学好,回头也能博些好名声。” 桂珍嬷嬷是早前在宫中伺候太后娘娘的老人,五年前自出宫养老后,一直教导一些千金贵女规矩。 只毕竟是从前太后娘娘身边的老人,非是轻易能请到的。 早前陆老夫人就有过这些心思,只她娘家出身不好,因着早年的一些事,这燕京城里,虽忌惮鲁北侯,对她倒是颇有话语。 久而久之,陆老夫人也不愿跟京中的夫人们来往,全都交给了贺舒华来处理,一心念佛,常伴青灯,偶尔回淮北老家,找些老姐妹叙叙旧,才感到一些顺畅。 请宫里的教习嬷嬷之事,自然不了了之。 这会听贺舒华提议,她便颔首:“也好。” “清月雪菡虽然是庶女,但都是侯爷的亲生骨肉,亲事上,你可莫要亏待了她们。”言下之意,便也是同意了给两个孙女张罗议亲的事。 “婆母放心,事关侯府颜面,儿媳自然不敢马虎。改名日,我回娘家与我母亲商量,也好,多看些人家,方能不委屈他们。” 见陆老夫人皱眉,深知是刺痛了老夫人出身的事,她道:“晚些就可以用膳了,婆母今个儿也累了,儿媳就不打扰母亲您歇息了。” 贺舒华前脚一走,后脚陆老夫人的脸就彻底沉了下来。 握紧的茶杯在桌上砸了砸,发出生生脆响。 她恼怒道:“你看我这好儿媳,口口声声的恭敬,心里眼里,可曾有一点我这个婆母?” “老夫人息怒。” 罗妈妈上前给她捏肩,安抚她的怒意:“夫人毕竟是大家闺秀,您看淮北那些夫人,哪个不羡慕老夫人您有这样的儿媳?夫人这些年,脾气也收敛了许多,您消消气,何须与她一个小辈计较。” 当年贺舒华嫁给陆江实为下家,只因老国公与老侯爷是莫逆之交,又看重陆江人品,才把人嫁了过来。 相比于新婚之时,如今的贺舒华,脾气也收敛了不知多少。 “也就空有面子罢了。” 陆老夫人哼了声,想到什么似的,她道:“琼霏跟月儿那如何了?她也是的,枉费我平日这般信任她,才让月儿留在她身边,她竟然惯得月儿做这样的事!” 也好在,刚刚贺舒华还算识趣,没与她提起这一遭。 否则老太太的脸上,还不知道得多难堪。 罗妈妈心知肚明这点,垂眸说:“小丫头好没来回话,我再去瞧瞧。” 陆老夫人摆摆手,让她去。 家宴上,少了柳姨娘母女和还在外面上学的几个孙儿不在,其余的俱是在场。 老夫人还因着柳姨娘母女的事,心里不多爽快,且那丑事,其余姨娘尚且不知晓,老夫人也不愿多提,连该慰问唯一受害者的陆南霜也没多问一句话,草草吃了几口,只道了身子不适,就提前回院子里休息。 陆江脸色也不太好,问了几个姨娘庶子庶女几句,也借口公务离席。 不知情的姨娘庶女,皆是一头雾水。 陆雪菡则因为见柳姨娘母女倒霉,得知陆南霜跟陆清月决裂,又把他们的东西都给怂了回去事,心情大悦,饭都多吃了一碗。 家宴结束,陆南霜跟贺舒华一并回去。 身后的雯姨娘则携着一双儿女追了上来,跟在两人的身侧,翘着红唇,不解地打探:“柳姨娘跟三小姐,怎的没来?往日她们可是最爱在老夫人跟侯爷跟前献殷勤的,今个儿却奇了怪了,不见这两人的?” 第36章 挑拨 柳姨娘仗着有陆老夫人撑腰,又是最得宠的,连贺舒华这个当家主母都不多放在眼里,更别说是后院里的其他姨娘。 向来树敌众多。 往日向来爱在陆江跟前摆弄狐媚,讨好陆老夫人。今天却连出席都不出席,难免不让人觉得奇怪。 雯姨娘是最后进府的姨娘,但肚子却是极为争气,进府头一年,就生下了龙凤胎。 生的还貌美多娇,跟柳姨娘走的差不多一个风格。这后院中,就她们两个素来爱争夺宠爱,没少明争暗斗。 贺舒华眉头一皱,正准备训斥雯姨娘别那么八卦,陆南霜就说:“雯姨娘要是关心柳姨娘,自个儿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雯姨娘一愣。 陆南霜打量了她一眼,勾唇道:“近日来爹倒是心烦,雯姨娘有这心思关心柳姨娘做什么,还不如去关心爹爹。不过,倒是别跟爹爹提柳姨娘了,不然爹爹一生气,也就恼你了。” 伴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贺舒华跟雯姨娘等人皆是一怔,目光各异的看向陆南霜。 心里皆是不解,她怎么要绑帮着柳姨娘争宠了。 陆南霜勾唇笑笑,也不多解释,挽着贺舒华胳膊就走。 雯姨娘能够受宠,也不傻,反应过来陆南霜的意思,她忙笑着说:“多谢夫人,二小姐提醒。” …… 走远,贺舒华才道:“阿婧,你这是做什么?” 察觉到贺舒华的不解和不悦,陆南霜解释道:“雯姨娘无依无靠,阿爹的宠爱,是她唯一的靠山。母亲,后院女人多,争宠是难免的。与其让柳姨娘一枝独秀,还不如让后院百花齐放。女儿瞧,雯姨娘倒是个机灵的,多一个帮手,总归没错的。” 一番话,贺舒华顿时了然。 但仍旧感到惊讶。 “你一贯不喜欢后院里的勾心斗角,怎的琢磨起这个来了?” “柳姨娘敢这般无礼,除了有祖母撑腰,无非也是仗着阿爹宠她。祖母年纪也大了,若没了阿爹的宠爱,往后,她想兴风作浪,也没了可以依仗的。” 想通一切,贺舒华感慨:“你真是长大了。” 陆南霜笑笑:“时间不早了,阿娘,明天还要出发庄子,我先回去收拾东西了。” “去吧。”贺舒华摆摆手,看着陆南霜的身影,目光几分复杂。 一旁的绿容不禁道:“二小姐近来,长进好些。” 刚刚那些话,若不是亲口听陆南霜说,绿容都不敢相信,向来嫉恶如仇洒脱的小姐,会说这样大义的话来。 第37章 “不急,等回来再处置也不晚。”陆南霜眼帘轻垂,一抹杀意从眼底闪过,末了,又对花绣吩咐:“这次去庄子,把犀角一起带上。” 庄子虽然在城郊附近,但过去也是需要一天的路程。 总归要带些丫鬟婆子过去伺候的。 花绣虽然不解她的用意,还是按照她的吩咐去做安排。 翌日一早,陆南霜就随着贺舒华乘坐马车,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前往了庄子。 徐贤妃让人到鲁北侯府宣召陆南霜进宫的时候,得到消息就是陆南霜跟贺舒华去了庄子。 听到宫女汇报,向来以贤德宽厚著称的徐贤妃气的险些砸了茶杯,薄怒道:“早不去晚不去,怎偏生这个时候,去劳什子的庄子查账了?” 一众宫人低眉顺目。 灵犀道:“娘娘息怒,兴许是巧合。” “能有什么巧合?左不过是躲着本宫罢了。”徐贤妃沉着脸:“上回菊宴,本宫与她议亲,她就左顾右推,偏不答应。如今出了这事,倒是好,直接便躲起来了。分明就是想让本宫打消跟她结亲的念头!” “陆二小姐对殿下,向来倾心……”灵犀欲言又止:“娘娘您别生气,横竖她们也不会这辈子就在庄子里。等回来,再议也不迟。只消殿下对陆二小姐多殷勤些,陆二小姐总归会原谅殿下的。” 昨天陆南霜遣人把东西给夜元墨送回去的事,徐贤妃也略有耳闻。只是陆南霜那性子,喜爱意气用事,想一出是一出。 等气消了,哄哄倒也不是没有余地。 难得是,要让贺舒华跟陆江松口答应这门亲事。 本来陆贺两家中立,就不愿意蹚这摊浑水。偏偏夜元墨这个不争气,还非得弄了这一出。贺舒华向来宠自己的女儿,只恐怕,更不肯答应了。 越想,徐贤妃就越气:“他个不争气的。” “娘娘息怒,殿下年轻气盛,也是一时糊涂。” 徐贤妃捏着眉心,闭了闭眼睛,沉声吩咐:“你找几个人去庄子那边盯着,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回来通知。” “是,娘娘。” …… 与此同时,景悦宫。 蒋贵妃正逗弄着画眉鸟,听到宫人的汇报,哼的一声笑了出来:“有意思,真是有意思。平日见这老五,倒是个机灵的,倒是没想到,竟然这么蠢笨。都不用本宫出手,便自己玩死了。” 正在景悦宫里的蒋若莹闻言,也不禁幸灾乐祸道:“陆南霜怕是要气死了吧?自己心心念念的如意郎君,竟然跟她那庶妹给勾搭上了。真真是有意思,只可惜,不能亲眼所见,不然,那才好玩儿。” 见蒋贵妃朝自己看了眼,蒋若莹上前挽住她的胳膊:“只是,陆南霜那女人向来蠢,又对五殿下倾心至极,别回头再让五殿下哄几句,气就消了吧?” “你哥哥上次她相处的如何?” “快别提了。” 蒋若莹摇头:“早些日子在猎场里,陆南霜那小蹄子,坑了哥哥一处庄子。险些就吵起来,哪能有什么相处啊?姑姑,我看,你还是想别的法子吧。爹爹向来跟陆家贺家也不合,哥哥瞧着也不稀罕陆南霜那性子。再说了,让她当我嫂子,我以后怕不得被她给欺负了?” 第38章 即便是陆南霜住的房间,都是匆忙收拾出来的,遑论是其他丫鬟婆子的。 “小姐,这……”桃夭花绣有些迟疑。 陆南霜打了个哈欠,横眉竖目的扫了两人一眼,故作不悦道:“本小姐累极了,就别让本小姐多说了吧?” 两个小丫鬟对视了眼,轻笑着应答:“谢谢小姐体谅。” 这才解衣上榻陪陆南霜入眠。 陆南霜是困极了,躺在床榻里,没一会就沉沉睡了过去。 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 身侧早没了两个丫头的身影。 她伸了个懒腰,唤了声桃夭,桃夭才匆匆进来:“小姐,您醒了啊。” “什么时辰了,你们怎不叫我啊?” 桃夭过来伺候陆南霜更衣洗漱,边解释道:“已经快巳时三刻,夫人担心您累着了,便让奴婢们不要打扰你休息,让你多睡会。” 听到这么晚了,陆南霜皱了皱眉。 被伺候着洗漱完,早膳早已经备好。 陆南霜问:“阿娘呢?” “夫人早时间让王妈妈跟绿容姐姐陪着去视察庄子了,让奴婢们告知小姐你醒了后,便随便在庄子里逛逛,不用寻她。” 庄子极大,视察完也要不少时间,晚些还要看账查账等。 说是带她来查账,其实贺舒华也没真指望,向来不爱参与这些的陆南霜真的会对查账巡察庄子感兴趣。 更多的,是让陆南霜来散心的。 陆南霜若有所思的颔首,倒也没多问。 上辈子陆南霜也来过这个庄子数回,倒确实是来散心的。 重生一世,再来到这个庄子上,心境截然不同,亦是陌生了许多。 用完早膳,陆南霜就带着两个丫头出去逛庄子。一路不少佃户帮佣家奴,瞧见陆南霜皆是恭敬行礼问安。 俨然是一早得知她跟着过来了。 花绣跟桃夭一路跟随在侧,第一次到庄子上来,都有些兴致勃勃道:“庄子的风景,比起侯府竟也不多逊色,更有别样风光呢。” 正值春夏交替的季节,四处生机勃勃,草木爆绿,春花群芳夺艳,庄稼郁郁葱葱,不难看出,今年的收成必然不错。 只,陆南霜记得,今年下旬会少雨爆发蝗灾,导致庄稼锐减。上辈子那时,她已经随着夜元墨前往了寸草难生的封地平邑。 消息传达到她那的时候,蝗灾已经彻底爆发,她即便想出力,也有心无力。 两家给她的嫁妆补贴极其丰厚,又恰逢蝗灾,以及战火连连,鲁北侯府的日子,也并不好过,更别说是靠耕织种地的其他百姓了。 解决蝗灾的办法,还是三年之后,一个游士才帮忙给出了治理蝗灾的办法。 凝肃的情绪一闪而过,陆南霜环视着庄稼,果然看到有少许的蝗虫正在蹦跶。 如今看来数量并不多,还不足以引发注意。 她一个闺阁女子,若贸然提出年底会有蝗虫灾害,必然是不可信的,指不定还会引来对手言官的抨击。 只是在此之间,她得先想个法子,让陆家庄子上的庄稼预防蝗灾才行。 略略思考着。 一个身穿麻布素服的年轻姑娘过来提醒道:“小姐,地上脏,您小心些,莫要脏了您的衣裳。” 即便为了方便行动,陆南霜衣着已经极致简单清爽,但这些绫罗绸缎,在靠耕种为主的佃户眼里,也是极为珍贵的。 若是坏了,岂不可惜了。 “多谢提醒。”陆南霜笑着摇摇头,平易近人的态度,让小姑娘脸蛋微红。 陆南霜打量了她一眼,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梳着双环髻,小圆脸,五官清秀。她扬眉道:“你这衣服不像是家中丫鬟的,你是佃户家的姑娘?” “奴家玉儿,是过来给爹娘送餐的。” 陆南霜颔首,示意她先去,李玉儿稍稍福身行了个礼,这才离开。 花绣跟桃夭见陆南霜一路围着庄稼看,只道她觉得是新奇:“小姐,庄子大着呢,您这般看,怕是几日都逛不完了。” 陆南霜道:“你们看那些蝗虫,一味在啃食庄稼,待收成时,岂不是让这些虫子给吃完了?” 桃夭打量了眼,才在郁郁葱葱的庄稼里,发现少量的几个蝗虫,便笑道:“小姐,这一大片土地,几个蝗虫,是吃不完的。” “我在书上看,这类蝗虫,繁殖速度惊人。等收成时,还有几个月的时间。长此下去,必然得遭殃。”陆南霜轻叹了声:“回头去找几个佃户过来问问,有没有预防蝗虫的法子。” 两个丫头也曾听闻过,煌灾的厉害,闻言便点点头:“奴婢回头就去找佃户问问。” 陆南霜收回了目光,就继续逛庄子。 这个时节,才是大地回春的时候,生机勃勃,瓜果也极为丰富。 难得出来,陆南霜也当时散心的闲逛。只不过,一路难免留意一些细节。 正是午后的时辰,已有不少佃户正在劳碌。 除了种植蔬果水稻外,庄子上的荒地也不少。许是上辈子跟随夜元墨到达过寸草难生的平邑,见多了那些吃穿不保,忍饥挨饿的百姓,彼时再看这些生机勃勃空地,难免觉得可惜。 上辈子夜元墨能在最后脱颖而出,消除天鸿帝对他怀疑,重用他,以至于让他有了底气,对他们两家下手。 除了太子殿下陨落,四皇子被他的人暗杀,几个皇子也各自伤亡,引得天鸿帝厌恶外,更多的是上辈子他们在平邑里做出的丰功伟绩,博得的贤名。 那时,夜元墨虽不善打仗行兵,但有了两家在背后支持,兵力这方面,也就无需夜元墨操心。跟其他皇子只妄图用军工,和讨天鸿帝欢心来,博得上位。 在两家的扶持下,夜元墨却是走了三条路。 用她的嫁妆体己钱,笼络了不少官员富商,结交文武两臣,又寻觅了不少有贤方士,治理灾害,布善施粥。 这辈子没了她的帮衬,夜元墨想要走这条路,怕是不易走通。而她,也不会再给夜元墨这个法子。 那时,她几乎是亲力亲为。以至于就算重生一世,那些治灾救病的法子,也深深地保留在她的脑海里。 第39章 青帮 陆南霜心里讽刺,压下内心翻涌的情绪。 这会也没了逛庄园的心思,领着丫鬟回了院子,就让她们给她找笔墨纸砚过来。 趁着记忆写下了几个治理蝗灾的办法,好实施量刑。 这一思索,就到了晚膳的时间。 贺舒华遣人来请,陆南霜才如梦初醒,收好写满字的宣纸,在花绣桃夭不解的目光里,领着两人到贺舒华住的院子。 院子白日里丫鬟婆子已经收拾好,桌上还插上了早时在庄园里栽种的花,增添了几分生气。 陆南霜一来,贺舒华就吩咐丫鬟可以上菜了。 “今日可去逛庄园了?” “逛了会。”陆南霜道:“阿娘可视察完庄子了?” 贺舒华颔首,含笑的面容,显然对庄子的情况极为满意,说道:“今年长势大好,想来会有个不错收成。” 鲁北侯府主要的收入来源,就是依靠几个庄子,和贺舒华陪嫁的一些店铺。 陆江不擅于处理生意,,又没旁的兄弟,稍微年长的长子陆东衡也一心在念书上。 陆家是从靠着军功起家,除了天鸿帝的赏赐跟俸禄外,陆江又为人正值,不屑于贪污受贿,着实没什么家底。 依仗的还都是贺舒华操劳打理。 “我今日去瞧着,倒是有不少蝗虫。” 贺舒华呷了口茶道:“蝗虫倒是常见,只数量不多,多注意些,也无甚大碍。” 陆南霜不赞同道:“阿娘,我听说,蝗灾是极为严重的。每隔几年就会发生了一次,还是需要小心预防才是。” “你怎操心起这些来了。” “我也是想为阿娘分忧。”陆南霜道:“我听说鸡鸭鹅等禽畜与青蛙以蝗虫为食,阿娘不妨让佃户们多养些禽畜。如此一来,既可预防蝗虫泛滥,又可以收获些禽畜。” “你这法子,倒是不错。” “对了,鸡鸭鹅等也以豆子为食,届时可以多在庄稼旁,多种些豆类,阿娘,你说如何?” “你这逛了会庄子,倒是有不少主意。”贺舒华失笑,陆南霜一眼就看出,贺舒华并不怎么当回事,只当她一时兴起。 她干脆拉着贺舒华的手撒娇道:“阿娘就依了我,可行?” “那就依了你吧。”贺舒华点头:“难得你为这些上心,往后你也早晚要管理庄子,便让你学学也无妨。” 目的已经达成,陆南霜也不多做辩解,只颔首答应。 这厢菜已经陆陆续续上齐全。 八菜一汤。 皆是庄园里自家种养的菜跟家禽。 王妈妈介绍道:“方听佃户说,这道是庄子里的野菜,味道虽然有些甘苦,但对身体却大有益处,尝一尝鲜,也是别有趣味,特意献上来给夫人和小姐品尝。另外,这是用野鸟的蛋跟新鲜花蕊熬制的甜汤,倒也是个稀罕货。” 贺舒华颔首:“有心了,赏。” “是。”王妈妈应了声,也不打扰母女俩用餐。 野菜等东西都比较罕见稀少,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平时上供也不往侯府里送,还是得上庄园里,才能品尝到。 用完晚膳,贺舒华就道:“你回去早些歇息,明日随阿娘一同去园林那边瞧瞧吧。” 庄园极大,共是分了几处。 今日贺舒华只视察了田地菜圃,园子那边,倒是还没去看。 陆南霜应下,就先回了院子休息。 不想,刚出院子,就见两个像是佃户嘉定的青年男子匆匆过来,皆是有些狼狈,其中一个还负了伤。 陆南霜脸色微变,桃夭花绣两人也觉得奇怪。 那俩青年男人也没注意到陆南霜,急匆匆的就进了贺舒华的院子。 陆南霜见状,说道:“进去看看。” 话落,一进去就看到那两男子跪在贺舒华跟前汇报:“夫人,不好了,青帮的人又来闹事了,还掳走了两个佃户的闺女。” “什么?”贺舒华闻言手顿时拍在桌上,怒声质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青帮是何人,竟然敢这么大的胆子,连鲁北侯府都敢掳!” 青年男人攥紧着拳头,愤慨道:“青帮是一个月前刚冒出来的一窝山贼,就盘踞在附近的耗子山里。近日来,屡次骚扰附近的村民佃户,也来过庄子几次,只每次都只是偷抢一些禽畜,他们人多势众,每次东西数额又不大,倒也无妨。但今日也不知怎的,十数人骑了马匹提刀就闯了进来,抢夺了好些东西,见李大有跟冯旭家的闺女生得好,便一并给掳走了,属下想要拦,还被他砍伤了一刀。” 说话间,青年手握着手臂上还渗血的伤口,沉着脸愤慨道:“属下打听过了,这青帮原是在西北那一带,只那边发生了旱灾,灾害连连,就一路烧杀掠夺,逃到了京城。” 贺舒华眉头紧皱:“既然有一月之久,怎没见上报?” “夫人息怒,半个月前属下已经与庄头跟府内的余管家禀报过。” “把庄头给本夫人喊过来!” “青帮一共有多少人?” “属下粗略观察过,共有三十多人余。” “区区三十几人,倒也敢如此猖狂,简直不把侯府放在眼里!贺铸,你去找陆云召集一下人马去找青帮,必然要把那两个姑娘救回来。” 贺铸刚点头要去,旁边的陆南霜却道:“阿娘且慢。” 清丽的女音落下,顿时目光都聚集在了陆南霜的身上,皆是不解。 贺舒华也是不解。 陆南霜道:“阿娘,方才这位叔叔也说了,青帮是从西北一路烧杀掠夺,逃难过来的。虽然人数不多,但区区三十余人能从西北一路抵达燕京城,必然都是些身手不凡,手段狠辣得住。侯府的侍卫再如何身手了得,跟这些土匪比起来,恐怕也是胜算难分。他们前几次过来,却没有伤人抢人,只是小偷小摸,料想也不是个莽撞胆大的,是想要探我们的底子。如今虽然把人掳去,料想短时间内,也还不敢做什么。贸然让人去救人,说不定弄巧成拙。” 不紧不慢条理清晰的一番话落下,众人皆是一愣,脸色也再度变了变。 即便是贺舒华也不得不冷静下来。 陆南霜见状继续说道:“如今可以先让人送信上去,询问他们想做什么,如何才肯把人放了,且看他们态度如何,再做打算。” 第40章 一向以明艳夺目示人的陆南霜,此时一脸虚弱,仅着着白色亵衣半躺半坐在床里,三千如云秀发披散在脑后,露出巴掌大的小脸布满着红疹,生生毁了一张明艳秀丽的脸庞,光是瞧着都足以触目惊心。 陆南霜双眸红如核桃,噙着汪汪一湖泪雾,因着丑陋面目暴露于众,她双手忙不迭捂住双脸,生怕让人看到她此时的模样面貌。 “小姐。” 桃夭心疼唤了声,花绣直接跪在了陆老夫人跟贺舒华跟前:“老夫人,夫人,二小姐并非不肯迎接老夫人,不肯见人,而是,这、这实在是不能见人。小姐怕你们担心,一直不肯让奴婢们告诉夫人,奴婢们不敢不从,还请老夫人,夫人恕罪。” 说完,花绣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请罪,砰砰砰脑门落地发出的清脆声音,听的屋内众人脸色讪讪。 “阿婧,你这脸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成这个样子?”贺舒华如遭雷劈,上前攥住陆南霜的手,将她拥入怀里:“我的阿婧,你告诉阿娘,是谁害的你!” 贺舒华拔高的音贝,让屋内众人皆是脸色一变,相互猜测着缘由,心照不宣的朝柳姨娘的方向看了过去。 老夫人看着陆南霜满是红疹几乎毁容的小脸,双腿一软,险些摔倒在地,被龚妈妈扶着,她大口喘息着问:“阿婧,这究竟怎么回事?” 陆南霜吸了吸鼻子,握紧的粉拳都在发抖:“祖母,母亲,对不起,都是阿婧不好,不想让你们担心,才会闹出这样的误会。” “谁将你脸害成这样的,你告诉阿娘,阿娘定是替你做主!” 顾姨娘也白着脸跟着催促,心疼道:“二小姐,你倒是快说啊。” 自礼佛回来后,陆南霜就一直闭门谢客,任谁都不见。即便她心爱的夜元墨,也被她拒之门外。众人都寻思着,陆南霜贺舒华母女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万万没想到,陆南霜的脸会弄成这个样子。 怪不得不敢露脸,好好的一个女儿家,脸弄成这样,若是传出去,可还怎敢见人? 柳姨娘母女看着这一幕,心中没来由的发紧,一种不祥的预感席卷着她,还未待开口,贺舒华便厉声喝道:“花绣,你说!” 花绣咬了咬嘴唇,心一横道:“二小姐,奴婢知道您跟三小姐交好,但到这个时候了,您就别瞒着了。” “花绣。”陆南霜拔高了声音,想要制止,却被贺舒华拦住,命令花绣一五一十交代。 花绣又磕了个响头才说:“二小姐是用了柳姨娘送来清心丸后,脸才变成这个样子的。起初只是脸颊发烫,后面逐渐长出了红疹,这便一发不可收拾。奴婢本是想请大夫过来给二小姐看看,但二小姐担心是个误会,会连累柳姨娘跟三小姐,便不许奴婢去。本想着只是这段时间天气炎热导致的,过几日就好,可是现在却越来越严重了……” “你胡说!”柳姨娘如遭雷劈,万万没想到,花绣竟然将这事扯到了自己身上来,辩解道:“那清心丸我也用着,我怎的没事?偏偏二小姐有事?你莫不是想要冤枉我?!” “老夫人,妾身绝对没有想害二小姐,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有没有误会我自然会查清楚,你在这鬼哭狼嚎什么?!” 贺舒华铁青着脸,厉声喝了句。柳姨娘被她阴沉的目光剜了一眼,心脏哐当狂跳,翕动着嘴唇想要辩解,却眼巴巴看向陆老夫人。 第41章 “老爷呢?”柳姨娘见回来的只有翠玉一人,脸色不慎好看。 翠玉抿了抿唇,便把刚才的事告诉了柳姨娘。鲁北侯陆江刚回来,就被贺舒华的人抢先请了过去。贺舒华身边伺候的皆是三大五粗,会些拳脚功夫,翠玉小胳膊小腿的,根本没法子靠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陆江被贺舒华的人给请了过去。 接二连三被打了脸,柳姨娘险些没气吐血,抄起桌上的琉璃瓷盏就砸在了地上,吓得屋内一众下人含胸驼背。 “贺舒华这个贱人。”柳姨娘愤愤不平的咒骂了一句,翠玉便上前安抚她:“姨娘您万别生气,等老夫人来,有她们好看的。” 柳姨娘目光阴郁:“你现在立刻让人过去等着,老爷一出来,即刻请老爷过来。我就不信了,贺舒华那贱人,还能一直拖着老爷,不让他过来!” 柳姨娘受宠,爱屋及乌,对陆清月这个庶女也很是疼爱。即便平时陆江也隔三岔五就来她房里,遑论如今陆清月还受了伤。 她就不相信,贺舒华还能一直拦着陆江。 不过柳姨娘这个算盘明显要落空,接连着几日,她日日让人在门口里守着,愣是都没等到陆江过来,反倒是陆江主动请命,领兵前往金槐救援,要下个月才回来,可谓将柳姨娘气得够呛的。 别说是见不到陆江,贺舒华跟陆南霜母女也闭门谢客,反倒是让柳姨娘奇怪至极,抓心挠肝的也打听不出个所以然。 好在,收到消息再过几日老夫人就要回来,柳姨娘才稍稍松口气。 日子一晃而过,老夫人回乡探亲归来,贺舒华这个当家主母也没再躲闲,命人上下打点张罗,迎接老夫人回府。 老夫人是陆江的亲母,已经过世的老侯爷糟糠之妻。老侯爷是穷苦出身,靠着军功,跟先皇打天下,一步步封官拜爵。老夫人当年虽然是低嫁,但出身并不算好,不过是五品翰林庶女,这些年养尊处优,一心向佛,但跟贺舒华这个出身金贵的儿媳相处的并不好。 总担心贺舒华仗着身份压自己一头,故而冷待刻薄贺舒华这个儿媳。两人刚成婚没几个月,就急着给陆江张罗纳妾,还将自己的亲外甥女柳姨娘纳给了陆江,让柳姨娘盛宠不衰,一直都是贺舒华的心结。 贺舒华郁结不满这个婆婆,但大户人家讲究规矩,重孝贤,该做的功夫她亦是一点都不落下,免得落人诟病。 但婆媳二人积怨已深,远不是轻易能化解。 这不,老夫人刚回到府中,会客厅里,她高坐在首位,刚端起丫鬟端上来的茶,眼皮子一掀起,没见着陆南霜在场,那张满是深壑皱褶的脸庞骤然一沉,拨动着茶盖开口:“这年头兵荒马乱,淮北的路,倒是越来越难走了,一来一回也花费了三个余月。你们这些哥儿姐儿,倒是长的快,祖母老了,这半截身子埋进黄土里的人,也是不知,还有没有下回。” 陆清月说:“祖母您这是说胡话了,您可是要长命百岁的。这淮北祖家,您想回几趟都成。” 老夫人温和笑笑,慈爱的拉住陆清月的手,将她牵到跟前:“一段时间不见,月丫头长高了不少,都是大姑娘了。” 陆清月羞涩垂首,老夫人眯起眼眸打量了厅堂里的儿孙一眼,话锋一转:“阿婧那丫头呢?今个儿怎么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