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遥惊悚之主》


 第1章 444路末班车（1）

    山道间的柏油路年代久远，路边缘裂开蜘蛛网般的缝隙。
    唯一光源来自路旁建造的路灯，光线微弱昏黄，照亮范围有限，大概四米距离。
    而在路灯照不到的地方，黑暗沉重浓稠，萦绕着一片宁静的雾霭。
    姜遥手里握着一把割草镰刀，木质刀柄，弯刀开了刃，锋利无比，在淡光里折射出金属质感的光。
    刚割完一把猪草，耳边就响起了冰冷的机械音。
    “欢迎来到惊悚游戏~”
    “检测出你是新人玩家，分配至新手副本……“
    “随机新手游戏副本：444路末班车“
    “随机职务：司机“
    “通关任务：将444路末班车开至终点站。“
    “新人须知：如果你在惊悚游戏里死亡（生命值或精神值降到零），你在现实世界也将彻底死亡~“
    “请遵守员工守则，认真工作，祝你早死早超生~“
    电子音设置了语气感情，听着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姜遥面无表情的脸骤然一变，狂喜不已。
    工作。
    她工作十载，一天打十份工，每到发工资的时候，要么老板车祸去世，要么公司倒闭……总会遇见各种各样的意外。
    最后只能沦落到养猪厂割猪草。
    天知道她有多渴望一份稳定的工作，只要钱给够，在惊悚游戏里打工怕什么！
    姜遥只觉得人生瞬间有了盼头。
    ‘嘀嘀’
    面前出现透明的面板，就像全息游戏里的个人资料信显。
    【资料】【背包】【论坛】【商城】【通关副本】
    除了第一项‘资料’，其余选项都是灰色的，无法点触。
    姜遥点开了资料。
    一行关于她的信息呈现在眼前。
    [玩家名称：姜遥]
    [游戏等级：0]
    [生命值：20/100（全人类均值50，无上限）]
    [精神值：95/100（全人类均值49，无上限）]
    [幸运值：-50（全人类均值32，无上限）]
    [天赋异能：未知（未知是指系统无法检测，请购买高级道具检测）]
    [携带武器：平平无奇的一把割草镰刀，耐久78%，无特殊效果]
    [综合评价：幸运值没有负数，但你有。]
    姜遥目光在幸运值上停顿了两秒，若有所思，怪不得她如此倒霉，原来幸运值都是负的。
    不过“无上限”，是指她能把点数加回去的意思吗？
    “你是444路末班车的司机吗？”
    一道身影神出鬼没地出现在灯光照不到的阴森黑暗之中，随着他走近，姜遥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那人伸着一只惨白、挂着一层皮般的手，指着前方‘啪哒’亮起车灯的公交车。
    姜遥没有被吓到。
    她之前在鬼屋打过工，化死尸妆得心应手，主打真实。眼前这个老人都没她化的死尸妆吓人。况且她还在太平间做过看守，接触的死尸多如猴毛。
    “我先问你。”她反客为主，正色地问：“我如果是司机的话，有钱赚吗？”
    头发枯白，皮肤长满腐烂的尸斑，好似刚从棺材出来的老人阴恻恻的脸顿时一僵，第一次遇到玩家问这种问题。
    那群新人玩家最多的问题就是员工守则，叽叽喳喳吵得不行。
    老人幽绿色的眼珠斜了她一眼，嗓音嘶哑，“有，一个乘客投币两块惊悚币，一半是公司的，一半你拿走。”
    姜遥呼吸急促，面色通红：“日结吗？”
    老人：“…………”
    这新人不会有大病吧？车都没开，就要晕厥过去似的。
    他不耐烦地回答：“到了终点站，钱盒里的一半的惊悚币会自动打到你的账户上。”
    话落，他说回正事。在黑暗里，朝她递去一张纸，松松垮垮的脸扯出一抹扭曲的笑，看似温和，实则恐怖至极。
    “过来，我把员工守则给你。”
    姜遥一脸警惕：“我不去，你馋我身体。”
    老人表情逐渐狰狞，冷哼一声，把那张纸一丢，快步离开。
    没有半分方才的年迈缓慢。
    硬壳纸张巴掌大小，上面就写了两行字。
    【1、工作时间四个小时，夜晚十点到凌晨两点。请准时到岗，准时到达终点站。】
    【2、到站只能停5分钟。】
    【3、工作途中请勿离开驾驶座。】
    姜遥翻来覆去看了看，没有特别之处，擦屁股都嫌疼。
    这就是员工守则呀，看起来一点儿也没有难度。
    “日结~我最喜欢日结的工作了。”
    姜遥苍蝇手似地搓了搓，兴奋地抬脚朝公交车走去。
    ‘呲呲’
    前车门开启，响起一阵喷气声。
    落座驾驶位，公交车操作起来比汽车难，有很多键位。但姜遥拖拉机、大货车都开过，对她来说显然不算难事。
    一共十二个站台，每一站只能停5分钟。没有导航，只有一张简陋的地图。
    “车辆起步，请坐稳扶好，前面站是长寿村，下车的乘客请做好准备！”
    空荡荡的公交车播报两遍。
    ‘乘客快来，乘客快来，给钱的乘客快来快来。’姜遥在心里愉快的哼着歌祈祷着。
    有了乘客，公交才有收入，她才有工钱。
    宽敞的玻璃窗板，在她上车起，路灯便被黑暗吞噬殆尽，近光灯照亮着30米范围，车灯照不到的地方，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约莫十多分钟，她看见了一处站台，隐约有三个黑影。
    “各位乘客，长寿村到了，请您从后门下车。”
    车停门开。
    三个老人杵着拐杖颤巍巍地走来，都穿着寿衣。
    ‘滴答滴答’，深褐色的稠浆从衣摆渗出，佝偻着背，眼珠灰白，行动缓慢地走上车，皱如树皮般的手指捻着两块游戏币大小的钱币，放进装钱的盒子里。
    姜遥的眼睛瞬间一亮。
    “还剩两分钟。”她喃喃一句，“我先去看一看我的工钱不过分吧？”
    姜遥坚定地离开了驾驶室。
    已经走到公交车中段的三个老人脑袋忽然一百八十度转动，齐刷刷看向她，灰白的眼珠微凸，充斥着极为瘆人的食欲。
    仿佛姜遥在他们眼里，是一块肥美诱人的唐僧肉。
    【直播弹幕开启——】
    【玩家姜遥直播号：9878932】

 第2章 444路末班车（2）

    新人的直播间人数不多，新手副本容易，死亡率低，只要有规则怪谈，大多都能通关。
    在直播大厅里，触发死亡条件的直播间会标注血红色。
    姜遥直播间人数瞬间上涨了一千多人。
    【444公交车这么简单的副本居然还有新人触发死亡条件，这也太蠢了。】
    【员工守则里不是写了司机不能离开驾驶座吗？她是一眼都不看啊。】
    【公交车驾驶座有保护屏障，一旦司机离开，这就代表诡异可以吃掉她了。】
    【华国最后一批新人了，论坛里都是前辈总结的新手副本资料，她看都不看吗？】
    直播间热度降了一大半，只剩小几百的观众留下来看她的死亡。
    姜遥并没有被直播弹幕影响心情，她凑到透明钱盒看了看，这世界的货币名为惊悚币，正面印着一颗眼珠，除此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但只要是钱，姜遥就高兴。
    提前检查完自己的工钱，姜遥才把目光挪到了滑动的弹幕上，半透明的文字一条又一条，从视野盲区的一边滑到另一边，还怪有意思的。
    就是都觉得她要死了。
    这也太小看她了。
    【散了吧必死无疑了……】
    又一条预告死亡的弹幕划过，方才还行动缓慢的老人此刻四肢扭曲，速度快得惊人，如同蛤蟆一样跳到车前。
    一张树皮般布满皱纹的青黑脸占据了她的视野，似烂肉低垂的嘴里长着鲨鱼一样密密麻麻的尖齿，顺着尖端滴落粘稠深褐色口涎，散发出浓郁的腥臭味。
    “老太太，注意身体，别那么激动。”
    姜遥后退一步，重新回到驾驶座里。
    “您还没付车钱呢，快掏钱。”
    而匍匐在车里铁皮地板上的老人身体陡然一滞，像是捕猎失去了目标，四肢再次变得缓慢，杵着拐杖的手摇摇晃晃。
    泛青灰白的指甲锋利又长渐渐缩短，她茫然地看了看前方的钱盒，恍然觉得自己确实是没付钱。
    颤巍巍把两块惊悚币放进钱盒里。
    姜遥笑容和善，又走出驾驶座。
    老人尸变。
    她回，老人恢复正常。
    来来回回三四次，终于在老人连掏光了兜里的钱之后，才停止。
    直播间一片噤默。
    【？？？】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我没看清。】
    【卡游戏bug是吧？】
    【我要举报她开挂！】
    【这个新人行动速度比那三只诡怪都要快，你们没注意到诡怪连她衣角都没摸到吗？她是故意触发死亡条件的。】
    【还有这种操作？为了什么啊？她不要命了吗？】
    【大概是为了惊悚币吧，钱盒都快满了。】
    【……】
    弹幕齐刷刷沉默。
    接下来四站的乘客，姜遥都故技重施。
    新手副本里的诡怪们智商低鬼气弱，在她离开驾驶座时，人类对于它们而来宛若芬芳馥郁的美味食物，就像丧尸一样想要把她啃噬吞食。
    可惜的是，它们身上没有多少惊悚币，也榨干不了多少。
    不过姜遥已经很满足了。
    “新久一中到了，请乘客从后门下车。”
    第六站到了。
    透过玻璃窗，隐约看见矗立在朦胧黑雾之中的一栋高楼，站台建在校门旁边，拱形校门雕刻着‘新久一中’的篆书字体。
    有两个穿着校服的女生在车停后，亦步亦趋地上了车。
    她们手里端着书本，头发剃成及耳短发，暗红的血从发缝里溢出来，四肢扭曲，衣角浸了血，往下滴落着血珠。
    “小妹妹，上车要付车票的哦。”姜遥看她们低着头往车里走，满心满眼都是手里的书本，友好地提醒。
    走在最前面的戴眼镜女生闻言脚步一顿，茫然地抬起头，思考了十几秒才慢吞吞从口袋掏出钱，放进钱盒里。
    她紧张恐慌地道歉：“对、对不起，我忘了、对不起。”
    不停道歉。
    姜遥看站在她身后的女生半张脸都是瘪的，像从高处摔下来，脸着地。
    没有为难一个学生，她微笑地道：“没关系，找个位置坐吧，我要继续开了。”
    两个女生恍恍惚惚坐到空位，端起书，握笔涂涂写写起来。
    沉寂的车内多了笔尖在纸张滑动、以及小声念书的声音。
    【新诡怪吧？】
    【刚死不久的诡怪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会一直沉浸在执念之中。】
    【真可怜，两个女生年纪这么小，还在读高中吧。】
    【竟然还有人心疼诡怪？诡怪吃人不吐骨头，心疼诡怪等于找死！】
    两千多人的直播间几个弹幕吵起架来。
    姜遥没再继续看，专注驾车。
    对惊悚游戏了解甚少的她只能在弹幕里获得一些有用的信息。
    接下来四站皆相安无事，四四方方的钱盒塞着满满当当的硬币，却依然能装钱，像黑洞一样。
    到达第十一个站台，站台只有一个等待的乘客。
    姜遥也一点都不失望。
    她算了一下，十个站台，一共有三十三个乘客上车，每个乘客平均给她贡献了三倍的营业额。
    ‘再加上最后这个人，今晚就能赚一百了！’
    这可抵得上她割三天的猪草！
    乘客体型五大三粗，面相凶神恶煞，半个脑袋撞得稀烂，头颅残存的眼球咕噜噜疯狂转动，腹部割开了一道口子，挤出生满蛆虫的肠子。
    他跨步上车，就要往里面走。
    姜遥微笑地提醒：“乘客你好，坐车要付车票哦。”
    壮汉一听，眼球突地暴起，阴气充斥整个车厢，死死盯着她。
    “我坐车从来不付钱！”
    他生前坐车就不买票，八岁就从家里出去打拼，好兄弟数不胜数，抢劫强女干，无恶不作。后来三十八岁，想要一个儿子继承血脉，娶了个哑巴老婆。
    哑巴老婆生是挺会生，生了六胎，都是女儿。他怒不可遏，家暴一顿又一顿，最后老婆被他打死了。坐了两年牢出来，被车撞死了。
    姜遥唇角笑意褪去。
    她皮相极为艳丽，骨相绝佳，属于浓颜系。笑起来时明艳动人，但脸色冷下来的时候，给人一股疏冷距离感，很不好相处。
    “想坐霸王车是吧？”

 第3章 444路末班车（完）

    壮汉瞧不起女人，在他看来，女人就是生育机器，除此以外没有其他作用，面前这个女司机也是一样。
    所以在姜遥朝他挥动镰刀那一刻，他完全没想过要躲开。
    ‘唰’
    半个脑袋被镰刀削落，脑浆迸溅。
    姜遥没离开驾驶座，一脚踹倒壮汉，然后将镰刀刺入他的胸口，狠狠一拽，拽到脚下。
    没忘记看一眼时间，还有宽裕的三分钟。
    她开始割肉。
    “你知道怎么把肉切成平整的一片片，而尽量避免血液流干吗？”
    姜遥眼角溅了滴血，深色瞳眸不含任何感情，已然将手里的壮汉当作肥猪。
    手里的镰刀是割草用的，割肉不容易，但在她手里，什么刀已经不重要了。
    壮汉成了鬼，死不了，但能感觉到疼痛。
    自诩力量强过大多数人的壮汉根本挣脱不出，看似柔弱纤痩、实则力气大得可怕的女司机的手心。
    “啊啊啊——”
    整个公交车只剩下壮汉凄厉痛苦的惨叫声。
    公交车座位快坐满，靠近车头的诡怪乘客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却从来没见过这么可怕的场面。
    片片血肉被镰刀割出来，比机器割得都整齐。关键是壮汉一直保持着清醒，全身肉割掉只剩骨头，他还在叫。
    【……兄弟们我想吐】
    【这是新人这是新人这是新人？？】
    【我当初新手副本也是444路末班车，这一站遇见不付车票的男人，可以不管他的，员工守则没有要求司机管不付钱的乘客，这个新人也太凶残了！】
    【她力气好大，天赋异能肯定跟力量有关吧。】
    【力量天赋异能最垃圾，后面遇到的诡异，不管你力气多大，对诡异而言没有一点用。】
    直播间热度因为血腥，重新涨到两千多。
    姜遥在最后一分钟停了手，把成了一具枯骨的壮汉丢出车门，擦干净手心沾染的血。
    她坐到驾驶座，撇嘴咕哝一句。
    “本来最后一站乘客少心情就不好，竟然还不买票……”
    通过公交车播报，一众乘客在听到这道声音，犹如听到恶魔低语，浑身瑟瑟发抖。
    壮汉被折磨的那一幕时时在眼前浮出，溢出来的血液将车里地板铺满，脑浆溅得到处都是。
    在司机面前，他完全没有反手能力。
    车内陷入一片死寂。
    “乘客你好，终点站到了，请从后门下车。”
    播报声音在众多乘客心中如同天籁之音，诡异们急不可耐地挤在后车门前，就等门一开就冲出去。
    但车门久久不开。
    恶魔声音落在他们身后。
    姜遥：“别着急啊，一个一个下。”
    空气短暂一片沉寂。
    “啊啊啊！鬼啊！！！”
    下一秒爆发出一声又一声尖锐的惨叫。
    十几个面色青黑，猩红粘腻的诡异在车门前挤成一团，抱团取暖，恐惧到极致，看都不敢看姜遥一眼，恨不得当场去世。
    姜遥：“…………”
    她只是好心提醒一下。
    在车门开启刹那，诡怪鱼贯而出，消失在黑暗之中。
    只剩两个还埋头做题看书的女学生待在座位上，她们全程头都没抬一下，急迫又焦虑，啃着指甲，手指肉被咬破流出血，也没有注意到。
    姜遥见状，抬脚走了过去，提醒道：“小妹妹们，到终点站了。”
    女学生们动作不停，嘴里神经质地念叨着。
    “考试、怎么办，要是没考到第一名，爸爸妈妈、一定会打我的……”
    “答应了爸爸、要考前三，否则不能再学了、要嫁人、嫁人……”
    “我不是、不是赔钱货……不是……”
    姜遥听了个大概。
    她沉思了几秒，说道：“你们已经死了。”
    寥寥无几的弹幕再次活跃起来，只不过言语间都在说她蠢笨。
    【她疯了吗？告诉新诡怪真相，还是执念这么深的诡怪。】
    【都快结束了，竟然整这一出，两个新诡怪爆发的鬼气可不是她力量天赋能够抵御的。】
    弹幕意料的情况并没有出现。
    身躯扭曲的女生们愣了几秒，旋即凄然地痛哭出声。
    她们捂着脸，哭出血泪。
    她们两人都是新久一中的学生，学习家庭压得她们喘不过气来。
    戴眼镜女生母亲早逝，父亲不愿意再养她，想把她嫁出去赚取彩礼。
    头摔瘪的女生父母控制欲强，每天24小时除了学习就是学习，睡觉时间少之又少，在父母眼里，学习成绩更重要。
    她们期中考砸，便结伴在教学顶楼跳楼自杀。
    姜遥站在一边，没有催促她们下车，也没有开口安慰。
    她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书本，用力撕碎。
    ‘撕拉——’
    ‘撕拉——’
    两本厚厚的书本在姜遥手里成了碎片，丢出车窗外。
    哭得凄厉的女生们骤然顿住，怔怔地看着这一幕。
    直到书本碎片随着外面的风吹得看不见，她们才回过神来。
    姜遥：“你们自由了。”
    [得到诡怪的好感，奖励：顶尖教师称号（你是学生心中的好老师，什么学生在你教导之下，都能成为一个好学生。）]
    在两个女生道谢声之中，姜遥的新手副本圆满结束。
    【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泪目……】
    【上面说人家主播找死的人呢？黑子说话！】
    【捡到宝了，遥姐可盐可甜，我好爱！关注关注！】
    【是指把人肉割得片片平整的那种可盐吗？】
    【别提了，想吐。】
    随着四周变化，眼前滑动的弹幕也跟着消失不见。
    下一秒，她听见了熟悉的机械电子音。
    【恭喜姜遥玩家通关新手副本‘444路末班车’——】
    【工资98点惊悚币。】
    【获得新人礼包。】
    【解锁玩家背包、商城、论坛、通关副本。】
    【新手副本员工评分a+，获得‘优秀司机’称号（你总是能轻易得到乘客的信任），‘优秀司机’徽章（可抵挡中级诡怪之下的攻击）】
    从游戏副本脱离出来，姜遥回到了现实世界。
    一张硕大的狗脸占据了她的视线，狗子看见自家主子醒了，吐着舌头就想舔。
    姜遥及时避开，抬手抱住小黄，深吸了口气。
    这是现实世界。

 第4章 午夜餐厅（1）

    在此之前，她正在一家养猪场打工，如今找工作不易，所以她每一天都期盼着能够进入惊悚世界里。
    十年前惊悚游戏席卷全球，华国各地降临危险度极高的诡域，政府封锁，军队镇守。
    但每年七月，依然会有一批人类被随机进入惊悚游戏之中，只能通关游戏，才能活着回到原来的世界。
    姜遥是最后一批。
    “汪汪~”
    忠诚的小黄狗在她脚边旋转，亲昵地咬动她的裤腿，小声叫了两声。
    这是她前不久捡的田园犬，两个月大。
    她揉搓了一顿狗头，开始查看新手副本获得的奖励。
    首先点开【资料】面板。
    [玩家名称：姜遥]
    [游戏等级：1（十级前每一级升级将获得十点属性点）]
    [空闲属性点：10点]
    姜遥把十点全部加到生命值上面。
    至于-50的幸运值，她这么多年都倒霉过来了，已经习惯了。
    十点生命值如同一股暖流充盈在全身各处，很是神奇。
    [生命值：30/110]
    点开【背包】，里面放着‘优秀司机’徽章，这属于道具，有次数限制，只能使用一次。
    背包格子只有五个，装满需要用惊悚币扩充。
    除了徽章，还装着一个新手礼包。
    姜遥最喜欢开盲盒，搓了搓摸过狗头的手，期待地点开了礼包。
    【恭喜玩家姜遥获得一团空气~】
    姜遥笑脸一凝：“何喜之有啊？”
    没人回应她的话，只有在她脚边转圈的小黄在‘汪汪’回应。
    -50幸运值诚不欺我。
    “无所谓，我还是赚了。”
    惊悚币在惊悚世界是通用货币，在现实世界，一个惊悚币能够兑换一万块钱，等同于她账户里已有98万巨款。
    只是许多人一般不会兑换，惊悚币能在系统商城兑换保命道具。
    在通过一个副本之后，每个人的手腕处会出现一行倒计时，一旦72小时归零，玩家将再次进入副本。
    姜遥心态瞬间调整好，给小黄食盆加水加粮，然后换了身休闲服出去吃饭。
    诡异降临这十年，世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人人有天赋异能，除了国家政府这一谁都无法撼动的巨山以外，各地还建了许多公会势力，召集强大玩家。
    姜遥穷，住的地方属于划分成平民204区。
    商业街建在主城，城区里开放了各种店铺，包括餐厅菜馆吃饭的地方。
    这些地方她以前想都不敢想，今天既然发财了，自然要挥霍一顿。
    她挑选了一家餐厅，脚刚踏进去，就听到熟悉的电子音。
    “诡域形成——”
    “诡域等级：5级”
    “诡域：午夜餐厅。”
    “欢迎各位玩家来到诡域~”
    餐厅装修骤变，墙壁变成古色古香、镂空的雕木墙，人皮灯笼悬挂至角落，大厅之中摆上人骨制成的餐桌……
    恶意满满的电子音在头顶响起，一双双窥视的红眼珠挂在梁柱之上。
    “玩家人数：10人。”
    “游戏时间：七天。”
    “通关任务：完成每日工作，度过七天。”
    电子音消失。
    姜遥注意到身边多了九个人，他们的神情从呆滞到惊恐。
    204平民区住的大多是游戏等级低的新人，类似姜遥这种刚经历一个新手副本的。
    但至少逛过论坛，对诡域深有了解。
    “为什么这么倒霉！？我前两天刚通关一个副本，出来吃顿饭为什么会遇到诡域……”
    年轻、看起来是个高中生的清秀男生脸色惨白，抱头痛苦地喃喃。
    其他人脸色也一样，甚至有一人妄想逃出餐厅，门外却被黑雾笼罩，是与惊悚世界一般无二的雾霭。
    还好至少有情绪稍微好一些的玩家，语气沉重地说道：“诡域难度不高，只要大家遵从职工守则，就能平安离开的。”
    在餐厅工作，无非是服务员、传菜员一类的工作。
    没等其他人开口，一道身穿黑色唐装的老爷子走了过来。
    “你、你，你们两个去后厨帮忙。”
    老爷子嘴角裂开，一口尖锐如鼠齿般的黑牙露了出来，诡异的是他脸皮像假的一样，扭曲皱痕深，有些腐烂。
    被他点到名字的两个人浑身一颤，面露恐慌。但终归是经历过一个新手副本的，没有尖叫出声，迈着沉重的脚步离开。
    姜遥分到搬货员的工作，与她一起的是刚才痛苦埋怨的清秀男生。
    他叫刘子原，今年才十六岁，高三学生。胆子小得可怜，一惊一乍，双眼吓出泪光。
    跟着货运主管往餐厅后门走的姜遥见状，安慰道：“工作七天，朝九晚五，包吃包住，还是日结，这种工作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朝九晚五是晚上九点到凌晨五点。
    刘子原一米八的身躯，此刻在姜遥身边显得柔柔弱弱。他深呼吸，闻言一愣，反问。
    “你不怕吗？”
    诡域里的工作并非普通工作，是帮诡怪打工。那可是以人为食、凶残恐怖的诡怪啊，稍有不慎，结局就是死。
    姜遥进入惊悚世界之前，存款200块，穷得连狗粮都买不起。
    要不是养猪场工资日结，她怎么会去那种工资低、工作时间长，还时常加班的地方打工？
    如今她存款98万，腰杆子都挺直了。再没有比一份稳定工作来得重要。
    “等你穷得吃不起饭，就明白，在哪里工作不是工作。”
    姜遥话已至此。
    可能是被她的话感染，又或许是到达了工作地点，刘子原不再哆哆嗦嗦。
    只是他急促的呼吸，依然能看出他心底难以平复的害怕。
    “这是搬运员守则，凌晨五点下班，食堂六点前关门，走廊有地图。宿舍我到时会过来带你们去。”
    主管说完，丢下一张破破烂烂的硬壳纸，旋即大步离去。
    刘子原离得近，捡起那张硬壳纸，走到她身边，两人一起看。
    姜遥快速扫了一眼，比起‘444路末班车’司机守则，搬运员守则要更多一些。
    【搬运员守则：
    1、晚上九点准时到达岗位，凌晨五点准时下班。
    2、每人至少搬运五样食材（提成奖励：搬得越多赚得越多）
    3、请勿请勿请勿打开食材袋，后果自负！！
    4、食材不会说话，如若听见食材开口说话，千万不要搭理！！
    5、将食材搬运到后厨！！】

 第5章 午夜餐厅（2）

    “嗡嗡——”
    一辆货车倒车停在他们面前。
    漆黑的迷雾在人皮灯笼照射范围外涌动，而在货车四周悬挂密密麻麻的小灯，驱散周遭想要侵蚀的黑雾。
    货车司机下了车，是一个坡脚的侏儒男，瘦黑尖锐的脸，长满灰黑短毛，像是老鼠一样，一双绿幽幽的眼看人时，让人头皮发麻。
    他动作利索迅速，趴在货箱车门上，开了锁，车门一开，铁锈味似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
    货箱里挤满了食材袋，由尿素袋装着。袋底渗出鲜红的血液，在货车里积了一滩血水。
    “快点卸货！”侏儒男嗓音尖锐，充斥着恶意，命令他们道。
    方才状态还稍微好一些的刘子原在听到他的后，身体抖个不停。浓郁血腥味无处不在，一股股钻入他的鼻腔里。
    “你怎么了？”姜遥问。
    刘子原颤巍巍回答：“我晕血……”
    姜遥耸肩，表示无能为力。
    她在系统商城找了一圈，等级不够，只能购买玩家1级的道具。
    其中有一样道具十分合她的心意。
    [牛皮手套，耐用、搬货专用，不伤手不沾污秽。]
    需要2点惊悚币，她买了十双，放到【背包】里，道具可叠加，只占一个格子。
    她满意地戴上。
    钱就是用来花的，她在花钱这一方面从来不苛待自己。
    “是、是人！”身后的刘子原忽然惊颤地开口，指着货箱里一袋袋食材，全身冰凉，“还是活、活的人……”
    他鼓起勇气，想要突破晕血的障碍，抬头看了眼货箱。
    亲眼看见尿素袋印出一张张人脸。
    侏儒男听到他的话，发出桀桀桀的古怪笑声。
    “没错，这些食材都是跟你们一样的两脚羊。”
    ‘两脚羊’，是诡怪对人类的称呼。
    说着，他愉悦地欣赏着刘子原的恐惧，视线一转，却看到旁边女生神情平静，面上一丝一毫的惧色都没有。
    侏儒男皱眉，目光阴毒地盯着她，“你不怕？”
    姜遥一脸正色地回应：“我是餐厅的员工，自然要事事为餐厅考虑。即便是同类，成了餐厅食材，也只是食材。”
    侏儒男：“………”
    刘子原：“………”
    他人都快吓傻了，听着同伴慷慨激扬的一句话，彻底傻住。
    姜遥无视他们的目光，抬脚踏进货箱里。
    该工作了。
    搬运工守则上可明确写了，搬得越多赚得越多，她今晚打算全部搬完。
    至于尿素袋里装得是人还是普通食材，她并不关心。
    【直播弹幕开启——】
    【玩家姜遥直播号：9878932】
    弹幕开始从她眼前滑动。
    【遥姐这么快就进第二个副本了？这才过去多久？】
    【是诡域！现实世界随机形成的一处诡域。】
    【怪不得这么快……】
    【这是什么诡域，我好像从来没看过？】
    【午夜餐厅，5级诡域。主播太倒霉了，工作分配到搬运员。】
    【搬运员怎么了怎么了？】
    [剧透已被屏蔽]
    每一个诡域是由惊悚世界副本随机降临，十年来玩家通关的副本不计其数。
    ‘午夜餐厅’作为5级低级本，却是无数新人玩家的噩梦。
    论坛通关攻略全是劝新人苟命的。
    餐厅里的工作，属搬运员最危险。
    姜遥看不见剧透，但当进入货箱时，便知道弹幕所说的倒霉是什么。
    耳畔响起诡异而邪恶的低语，滋滋微响的腐蚀声……仿佛有一把刀刺入她的脑袋，狠狠拉扯搅动着人的理智。
    而她的精神值，在这一刻正在减少。
    [精神值：95、94、93……]
    挤满的食材袋散发着浓重的阴气，正常人一靠近，就会被阴气影响，降低精神值。
    精神值代表人的精神状态，一旦降为0，意味着陷入永久性的疯狂，失去理智，沦为诡怪。
    姜遥的精神值在降至90时，不再往下降了。
    她在心里不停重复念着。
    ‘赚钱！赚钱！谁也无法阻止我工作赚钱！’
    侏儒男死死地瞪着她。
    它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吃过新鲜的‘两脚羊’了，只要他们违背守则，它就能吃掉他们。
    思及此，侏儒男伸着细长灰黑的舌头垂涎欲滴地舔了舔嘴巴。
    刘子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调整好心态，四肢僵硬地上了车，提起一袋食材又下车。
    姜遥余光看他双目紧闭，像是一具被操纵的木偶，无半点之前的恐惧，动作缓慢，丝毫未受货箱里的阴气影响。
    在她疑惑之际，一条弹幕吸引了她的注意。
    【天赋异能吧，好像是辅助一类的。】
    天赋异能？
    她那一栏是未知。
    也不知道是什么天赋异能。
    不再多想，姜遥将注意力移到食材袋上，本想提两袋下车的，却怎么也提不起来。
    似乎是限制，搬运员一次只能提一袋，不能多提。
    “可惜。”
    她叹了口气，拎起一袋下了车。
    员工廊道稍显狭窄，单袋等同于一个成年人的重量。袋子薄弱，拖在地上容易破裂，只能腾空拎起。
    她通过墙壁描绘的地图，来到后厨。
    餐厅后厨分配了两个玩家帮忙，她看见其中一个玩家右臂没了，切口平整，没有血液渗出，但那人脸色白得像死人，肩膀轻颤，精神已然濒临崩溃。
    “把袋子打开。”
    一个体型臃肿的厨师走了过来，命令道。
    “我只负责搬。”姜遥还忙着去搬第二袋，丢下一句打算离开。
    守则可写得明明白白，搬运员是绝对不能打开食材袋。
    厨师肥胖如山的身体挡住了门，凶神恶煞地瞪着她：“打开！”
    帮厨的两个玩家听见了这边的动静，但为了保全自身，一眼都没往这边看，专注干着自己的活。
    浓重阴气铺天盖地，仿佛要将她吞噬。
    姜遥看了眼时间，已经浪费了五分钟，足够她再搬一袋食材了。
    她妥协地道：“行，我开。”
    见她识相，胖子厨师露出得意的神色，下一秒，眼前划过一抹冷光。
    ‘唰’
    他的脑袋直接被削掉，滚落在地板上。
    姜遥狠狠踩碎他的脑袋，面无表情地收起镰刀。
    “时间宝贵懂不懂？最讨厌别人耽误我赚钱。”

 第6章 午夜餐厅（3）

    说罢无视落在背上的眼神，她跨过厨师肥厚的尸体，径自走入廊道里。
    搬运员守则并没有写不能伤害同事，她的举动没有引起主管的注意。
    弹幕在这时从她眼前疯狂滚动，都被她的操作给惊到。
    【我和遥姐都是同样的力量天赋异能，为什么我打不过诡怪啊？】
    【这诡域好难，主播没有违反员工守则，厨师目前无法杀了她，但只要拖延她的时间。
    等五点下班，她没有搬运五袋食材，就会失去守则的保护，到那时她就成了厨师的食物。】
    【我感觉主播天赋异能不是力量方面的，诡怪有阴气护体，普通刀具根本伤不了它们。】
    【那把割草镰刀该不会a级以上的武器吧？】
    姜遥没时间关注弹幕，忙着搬货。
    回到餐厅后门，听见侏儒男正在哄骗刘子原打开食材袋。
    “袋子里装着和你一样的活人，你难道不像救他们吗？你们人类不是团结互帮互助吗？你怎么这么冷血啊？”
    刘子原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高中生，心思单纯，听到这么一句道德绑架的话，拎食材袋的手都在打颤。
    弹幕更是唏嘘。
    【这类辅助型天赋，等级低作用不大。极有可能受到诡怪的影响……】
    【辅助天赋成长缓慢，前期又鸡肋。如果没有公会的护佑，分配到搬运员的他迟早会死。】
    【没意思，不如看他隔壁的主播，刚才把一个厨师诡怪给杀了。】
    刘子原看着从余光滑过的弹幕，强烈的负面情绪近乎将他淹没，雪上加霜的是他的天赋使用的次数也已经见底。
    他喉咙发出一声呜咽，紧握着食材袋的手缓缓松开。
    但在这时。
    一道身影停在他的面前，挡住了侏儒男责备且贪婪的目光。
    “这里面不是活人。”
    姜遥笃定地说。
    刘子原蓦然抬头。
    姜遥在侏儒男开口之前，再次启唇道：“我看见了，里面不是人。”
    刚才搬运一袋食材去后厨时，她习惯性检查一遍陌生环境。
    砧板、角落食品垃圾桶，以及后厨里的厨师。无论是食材袋装得人是死是活，若要处理，必定会有人体血肉痕迹。
    即使有特殊器材切割尸体，也不该连一点痕迹都没能留下。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发现那些诡怪也很怕袋子里的食材。它们见到人类，如同见到唐僧肉，怎么可能会惧怕人类呢？
    所以侏儒男在骗他们，为的就是让他们打开食材袋，打破员工守则。
    刘子原浑浊恐惧的双目里浮出一丝亮光。
    他抿了抿干巴巴的唇，想说一声谢谢。
    但姜遥没给他这个机会，对侏儒男怨恨的目光视若无睹，大步踏进货箱里。
    【想不明白他怎么会被骗？就算袋子装了人又怎么样？只能算装在食材袋里的人倒霉。】
    【人可以为了活着不折手段，但至少有底线，否则和诡怪又有什么区别？】
    【呵呵，妇人之仁。】
    弹幕又吵起来了。
    处处充满危险的惊悚游戏，迫使许多人变得戾气横生，残杀同类。
    姜遥选择无视。
    至于为什么帮刘子原，她只是不想同事暴毙。打工这么久，她很清楚，同事的重要性。
    接连几趟去厨房。
    被她杀掉的厨师不在了，换了一个新的厨师。
    之前那个厨师肥胖得像一座大山，而新的厨师瘦骨嶙峋的，像根细竹。
    像是已经知道了她的所作所为，当她来到后厨时，得到了瘦厨师分外防备的眼神。
    “放那就行。”瘦厨师指着角落一处，说着转过头，面色一变，阴沉得吓人，对帮厨的玩家道：“你，拿到仓库里。”
    断臂的玩家不见了，只剩一个短发女生。她听到命令，脸色愈发煞白，挪动着慢吞吞的步伐，走到食材袋前。
    短发女生握住束缚住的袋口，想要拎起来，可袋子十分沉重，使劲了半天，袋子也没动弹半分。
    瘦厨师身影越靠越近，周身阴气也变得浓郁，腐烂的皮囊之下有蛆虫在蠕动，握着锅铲的手指甲灰黑锋利。
    “怎么？拿不动吗？”他阴森森的声音如跗骨之蛆，令人胆寒。
    短发女生手更抖了，额头渗出大豆般的冷汗，身体颤得厉害。
    “前辈！！”
    人都出了后厨门的姜遥听到身后惊慌的求救声。
    “我可以给你我全部的道具和惊悚币，求求你救救我！”
    短发女生并非是‘病急乱投医’，她亲眼看见上一个厨师是怎么被眼前这个女玩家杀死的。
    说完心脏跳得更快了，她没有半点把握。在生命面前，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
    道具、惊悚币，这些身外之物，没有人会为了这些冒生命危险。
    “好。”
    立在门外血红暗光里的姜遥说。
    短发女生闻言，以为自己听错了，呆怔地看见那人径自走来，接过她手里的食材袋。
    姜遥：“带我去仓库。”
    “好、好的。”短发女生声音颤抖，点头如捣蒜。
    没走两步，瘦厨师面部狰狞，薄薄灰黑的脸疯狂蠕动，死死瞪着姜遥：
    “这不是你的工作，你破坏了员工守则。”
    姜遥单手拎食材袋，另一手握着镰刀木柄，淡淡斜了他一眼，说道：
    “怎么不是我工作？我守则写得清清楚楚，把食材袋提到后厨，至于后厨哪里，也没有规定。”
    她很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也不是那种喜欢出风头的人。
    她十分惜命。
    但这里的诡怪比起她工作地方遇见的形状奇特、行踪诡秘的东西要弱很多。
    这个瘦厨师明显比胖厨师强一些，可也不是她的对手。
    而她这句话完全是钻守则的漏洞。
    瘦厨师根本没办法拿她怎么样，只能在旁边干瞪眼。
    跟随短发女生来到仓库，互相介绍一番，她叫王美美，与姜遥一样居住平民204区。
    “你真的好厉害，刚才那诡怪都不敢多说，怕你砍他。你这么厉害，肯定等级很高吧。”
    王美美一放松就说个不停，满眼的崇拜，恨不得把她裱起来，摆在家里拜。
    姜遥安静听她说完，突兀问：“你同事呢？”

 第7章 午夜餐厅（4）

    提及一同来后厨做帮厨的玩家，王美美眼底被淡光映出恐惧的神情，手指害怕地蜷起，小声地说。
    “他刚来就犯了错，被砍掉了一条手臂。只剩一条手臂的他更容易犯错误，被那个诡怪厨师吃掉了。”
    当着她面吃的，血液溅得到处都是。王美美险些吓晕，还要被迫拖地。
    走出仓库。
    姜遥宽慰了她两句，然后说起正事：“报酬。”
    王美美情绪好了很多，没有犹豫，将背包里的道具以及惊悚币全部给了她。
    其实她一个新人玩家并没有什么值钱道具，稍微值钱只有那20点惊悚币。
    姜遥没有客气，全部收下。
    工资日结，王美美工作完能领到工资，不愁吃喝问题。
    离开后厨，姜遥加快了些脚步，正好看见同事刘子原停在廊道半路，和食材袋里的东西说话。
    “于鹏，我现在就救你出来。”
    刘子原伸手就要解开袋口束缚的绳子。
    姜遥觉得他运气挺好。
    两次都被她撞见他被诡怪引诱寻死。
    ‘啪！’
    狠狠一巴掌抡在他的后脑勺，直接把他抡懵。
    刘子原骤然回神，在察觉到自己所作所为时，满脸煞白，像是被人抽走了全身血液。
    姜遥还是小看了这食材袋。
    它能够通过袋口看见搬运员的所有记忆，再一番诱导，极容易得逞。
    刘子原本就怀疑食材袋里装了人，稍有不慎，就会被里面的东西钻了空子。
    “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袋子里装了我高中同学……它说了很多……我不知道怎么就相信了……”
    姜遥挥手制止他继续道歉，反问：“你还剩几袋？”
    刘子原颤巍巍地回答：“就剩这一袋了。”
    姜遥没再多说，抬脚继续走。
    他已经恢复了意识，袋子里的东西暂时无法再引诱他打开。
    五袋食材袋，他搬完就等于完成了今晚的工作。
    姜遥早就完成了，不过她想赚提成。
    回到货箱。
    见她提了十多袋食材袋都不见丧失理智，侏儒男有些急了。
    两个搬运员他总得吃一个的，今晚他饭都没吃，就惦记这一口。
    他面容扭曲，下巴尖锐得像锥子，嘴角扬起一抹笑，结合那双浓浓恶意、绿幽幽的眼，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诡异。
    “货箱摆在最里面食材袋更好，员工提成是五倍。”
    姜遥一眼就能看出他的不怀好意。
    能赚五倍的提成，食材袋肯定更危险。
    她不至于为了钱丢掉性命。
    但一袋食材袋赚10点惊悚币，五倍就是50点。
    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她跨过一袋袋肿胀腥味恶臭的食材袋，看见了不同于外围用普通尿素袋装裹的食材，皆是用牛皮袋装裹，绳子也是韧性很强的钢丝绳。
    “这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看着精神值又开始降低，姜遥反而越来越好奇袋子里的东西。
    在心底自我催眠了一番，精神值掉到85点就停了。
    袋子东西很沉重，若说之前的食材袋是成年人的重量，那牛皮袋装得食材是三个成年人的重量。
    她需要双手才能提起。
    拎出货箱，路过侏儒男，瞥见他满脸是掩饰不住的、像终于得偿所愿的病态兴奋感。
    看来，在侏儒男眼里，她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连弹幕都在沸腾欢呼，已经提前预告了她的死期，正争抢吃席坐哪一桌了。
    【真作死啊！明明已经完成工作了，居然贪图惊悚币，妄想拎中级食材。】
    【袋子里到底装了什么啊？】
    【那是比诡怪还可怕的东西。】
    [剧透已屏蔽]
    姜遥并不惊慌，表现得格外平静。
    踏入员工廊道的刹那，耳畔再次出现一阵阵刺耳低语，但这一次她能够听懂。
    “遥儿、遥儿为什么杀了妈妈……”
    “妈妈好苦啊……呜呜呜……”
    阴气汇聚，瘆人的哭声在廊道回荡。
    姜遥脑子里出现一段段的少时黑暗记忆。
    白日温柔的母亲，到了晚上变成恶鬼，躲在黑暗里窥视着她的一举一动，饲养牲畜一样，想要把她吃掉——
    “别装她了，她声音没有这么难听。”姜遥没有多少耐心地戳破。
    尖锐刺耳，像指甲摩擦教室黑板一样。
    她步伐不停，继续走。
    那东西见蛊惑不了她，又使其他办法，一样没用，来来回回使了八百十个办法。
    最后——
    不远处赫然出现一座由惊悚币堆积而成的金山。
    在廊道蜜金色光芒之下，亮得刺眼。
    姜遥脚步一停。
    似乎是见有作用，惑人心神的声音落在她耳畔。
    “什么愿望我都能满足你……”
    姜遥：“…………”
    她死鱼眼：“我看起来像傻子？”
    她从来不信世上会有平白无故的馅饼砸在自己身上。
    牛皮袋里的东西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完全没想到会碰到硬茬。
    这人精神值始终不降，像开了挂一样，死死定在85点。
    是人就有欲望，欲望无论大小，它都能使其放大。
    可它从没见过像姜遥这样的人。
    欲望放到最大，也岿然不动。
    金山没了，怪异声音也没了，廊道恢复了正常。
    姜遥继续走。
    袋子里的东西妥协一般，自然熟地和她聊起天来。
    “你不是想知道我是什么东西吗？我告诉你，装在袋子里的食材都是诡兽。只要你救了我，我可以跟你签订契约。”
    那东西的声音没有方才半点的阴森，反而透着稚嫩，很容易让人卸下心防。
    “签订契约之后的诡兽不能伤害主人，只能保护主人的。”
    它小心翼翼的态度，唯恐她拒绝。
    姜遥面无表情地走着，“我不需要诡兽。”
    她曾在工作的时候听说过诡兽，它们是怨气浓重，惨死的动物异变所化。
    在惊悚世界，诡怪喜好食人，但这十年人类越来越少。于是它们开始捕杀诡兽。
    但诡兽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有着与人类无异的天赋异能，狡猾暴戾。再加上有了智慧，死在诡兽口里的诡怪数不胜数。
    更何况，诡兽吞食同类，能够获得对方的能力，而诡异吞食诡兽，不仅能增加实力，还能获得天赋异能。

 第8章 午夜餐厅（5）

    “呜呜呜！！”
    她拒绝的毫不留情，袋子里的诡兽突然委屈地哭了起来，绝望又破防。
    “阴险的诡怪！我要不是因为贪吃也不会被抓！现在要被那些诡怪吃掉了，我怎么这么惨……我再也不贪吃了呜呜呜……”
    姜遥任由它哭着，脚步不停，但它哭声实在太刺耳了，像婴儿啼哭，在她耳边三百六十度环绕。
    她从没想过这条去往后厨的路会如此漫长。
    她还不能加快脚步，袋子重得提着肩膀都在疼。
    姜遥深吸了口气，打断它的哭声问道：“你要我和你签订契约，那你有什么用？”
    哭泣一止，诡兽打了个嗝，急切地推销自己。
    “我我、我的天赋异能是幻梦，可以引诱心魔，让敌人沉浸在痛苦的记忆里。还能制造幻觉，看见敌人的全部记忆。”
    姜遥：“还有呢？”
    诡兽语气弱弱：“我还很会吃，一顿能吃下这整个餐厅。”
    它作为诡兽，对人类恨之入骨。但它看见了她对待一只丑不拉几的小黄狗的记忆，她会温柔地摸黄狗的脑袋，抱着它入睡。
    它很羡慕。
    当然这句话它是绝对不会跟姜遥说的。
    而且，它因为贪吃沦为阶下囚，很快就会成为餐桌上的一道菜。它不想死，它还有很多东西没吃过，怎么甘愿赴死。
    姜遥：“…………”
    能吃下一座餐厅，她难道还要夸它吗？
    姜遥并不打算救它。
    虽说它天赋异能将来也许会帮到她。
    但是，员工守则清楚写着，搬运员是绝对不能打开袋子的。
    在新手副本，她已经尝过违背员工守则的后果。
    关键的是，她在踏入这家‘午夜餐厅’之后，就能感受到阴暗角落有一双目光正窥视着她。
    而那目光的主人，是她目前无法对付的。
    “抱歉，我……”
    打算拒绝的姜遥眼前忽然出现一道模糊的影子，是一只通体黑漆漆的幼猫。
    毛茸茸耳朵束起，圆亮的猫瞳占据整个眼眶，鼻尖粉嫩，毛发纯黑柔顺。
    此刻正期盼且紧张的瞅着她，眼眶蓄积一泡泪光，仿佛她一开口拒绝，就能哭出来。
    对毛茸茸的动物没有半点抵抗力的姜遥：“…………”
    拒绝的话卡在喉咙处。
    很快又恢复了理智，她深思熟虑之下，做出了决定——
    后厨。
    双手拎起牛皮袋进来的姜遥看见后厨又多了一个玩家，正和王美美一起帮忙打下手。
    而瘦厨师在看见她时，破裂脸皮逐渐变得扭曲，当注意到她手里提的牛皮袋后，背脊都变得僵硬起来。
    显然。
    牛皮袋里的食材让他恐惧。
    姜遥微微一笑道：“带我去仓库吧。”
    瘦厨师看她的眼神越发忌惮，这次没有再挑刺嘲讽，冷声命令了句两个玩家，随即为她带路。
    中级食材。
    他也是第一次见。
    往常那些两脚羊只敢提低级食材，一天五袋够数。
    中级食材一直以来都是厨师长亲自去提的。
    他忌惮的同时，又无比庆幸自己没有招惹这只两脚羊，否则自己也会像上一个厨师一样死的不能再死。
    仓库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散着一股血腥味，墙壁地面潮湿，温度阴冷。
    食材袋堆积在墙角，她能够感受到密密匝匝的阴气袭遍全身，钻入毛孔里，带走身体里的温度。
    “真冷。”她吐出一口寒气。
    瘦厨师没理会她，抬手开启面前的一扇门。
    一阵寒意扑面而来，里层仓库黑布隆冬，什么也看不见。外层的微光停在门口边缘，黑暗犹如实质，难以驱散。
    “提进去。”瘦厨师冷冷说。
    姜遥没动，好整以暇地问：“里面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瘦厨师状态不太好，那张挂在骨头上的薄薄脸皮有些剥落，露出森森白骨。两个眼珠像白纸糊住一样，渗出幽幽绿光。
    在开启里层仓库大门的刹那，他流露出不少于看见中级食材的恐惧。
    不过很快便调整好，他冷笑一声道：“呵，危险？放心，它们都被封住了，出不来的。况且……”
    瘦厨师发觉自己说太多，闭嘴不言了。
    至于况且什么，姜遥从飘在空中的黑猫那里得知。
    “这里有我不喜欢的气息，应该是设了阵法封印，极大限制住诡兽的能力。”
    黑猫本就模糊的身形在靠近里层仓库时，越来越接近透明，仿佛下一秒就会消散在空气之中。
    姜遥与它心神相连，能够感受到它的不适。
    她用心声宽慰道：“再等六天，我会救你出来。”
    这是唯一的办法。
    ‘午夜餐厅’是诡域，不同于惊悚副本。是真实存在于惊悚世界之中的。
    她若是违背守则，会遭到餐厅全部诡怪的攻击。
    诡域降临时间只有七天，等到工作结束，她就不受守则的限制。
    黑猫勉勉强强地飘了过来，蹭了下她的手指，旋即在空中消失不见。
    后厨。
    从清洁工调到这里做帮厨的孔在常时不时好奇地朝仓库方向张望。
    “那个玩家你认识不？居然让刘厨师亲自带她去仓库。”他切菜动作不停，手肘轻轻碰了下旁边的王美美。
    王美美躲开了他的触碰，木着脸道：“你不想死的话，就什么都别问。”
    姜遥救了她一次，她已经把姜遥当做再生父母。自然不愿与旁人议论恩人，况且她十分担心她的安危。
    后厨仓库那个地方，她去过几次，待在里面浑身都不舒服。
    她的天赋异能是预感危机，辅助型，用处不大。
    王美美肯定，那仓库极度危险。
    孔在常心下冷笑。
    这女的一问三不知，什么都不肯告诉他。明明心里什么都知道。
    他的天赋异能是读心，由于等级低，只能读那些弱小的人和诡怪。
    ‘竟然能杀死一只厨师诡怪？这姜遥的天赋肯定极好，如果能杀了她，吞噬她的天赋异能……’
    孔在常眼底划过一抹贪婪。
    杀掉玩家，吞噬天赋。这件事是全国上下心照不宣的‘秘密’，政府严令所有玩家绝不能自相残杀，但到了副本之中，什么法度、秩序，都被打破。

 第9章 午夜餐厅（6）

    为了变强，每天都在上演厮杀，有不计其数的人死去。
    只要他能读到她的心，孔在常就不怕不知道她的弱点。
    ‘笃笃’
    脚步声渐渐清晰，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来到后厨里。
    姜遥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4点40，还差二十分钟到五点下班。
    她打算休息一会儿，等到下班领了工资去食堂吃饭。
    “大佬！！”身侧走近一人，态度谄媚讨好，满眼崇拜地看着她，亲切地唤道。
    姜遥步伐微顿，余光扫了他一眼。
    不认识。
    她问：“有事吗？”
    孔在常神情迟疑了一会儿。
    他听不见她的心声。
    一个字都听不见。
    孔在常度过一个新手副本，以良好的成绩加入一个公会。
    以公会贡献的资源，将1级的天赋升到2级。只要玩家等级不到5级，他就能听到对方的心声。
    但——
    姜遥忙着回去休息，没时间在这里浪费，看他低着头不说话，眉梢微挑。
    “不说我走了。”
    刚踏出一步，便见后者憨厚地笑道。
    “我想送给大佬一些积蓄。”
    说着便对她交易。
    这是惊悚游戏系统自带的玩家交易方式，无需担忧对方骗钱，只有双方答应交易，才能交易成功。
    而身边的陌生男生单方面交易，不用她同意，惊悚币便到了她的账户之中。
    足足50点惊悚币。
    姜遥看了眼移开，目光终于落在了他的身上。
    她微笑地问：“你想做什么？”
    孔在常看见她笑，感觉有戏，忙加重筹码：“我在这个诡域里赚到的所有惊悚币都给你，只希望大佬您能保护我。”
    姜遥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视线越过他，看向砧板旁满脸茫然的王美美。
    很快她收回目光，抬起手鼓励似的拍了拍男生的肩膀。
    “我再考虑考虑吧，下班后给你答复？”
    孔在常急切点头。
    姜遥离开后厨。
    王美美见人离开，顾忌监工的瘦厨师，只能等他过来才压低声音问。
    “你跟遥姐说了什么？”
    孔在常没理她，继续手头上的工作。
    他还在思考着姜遥的异能到底是什么。
    绝不会是力量相关的，诡怪周身附着着一层阴气，等同于保护层，仅凭力气无法伤害。
    没关系，等到彻底吞噬她的天赋……他会有两种天赋异能，将彻底超越所有新人。
    另一边。
    哼着歌走在瓷砖地板上的姜遥回到后门货箱前。
    刘子原搬运完五袋食材，蹲在墙边，双手环膝，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他的哆嗦。
    一转眼，她迎上侏儒男震惊的目光。
    “想不到我能平安回来吧？”姜遥心情很好，好到能和诡怪聊天。
    侏儒男回过神，震惊被忌惮取代。
    临近五点。
    外面灰雾愈浓，黑暗渐渐褪去，但依旧盘旋在百米之外。
    浓重的雾气逐渐靠近餐厅，蔓延至他们脚边。
    侏儒男对浓雾十分厌恶。
    灰雾潮湿阴冷，在雾外都能感觉到一股黏腻的不适感。
    他一刻都不愿意多待，关了货箱，进了驾驶座，驾车消失在灰雾之中。
    ‘叮~’
    工资到账。
    姜遥一共搬了十六袋普通食材，一袋中级食材。
    工资有210点惊悚币。
    加上帮王美美、孔在常给的惊悚币，以及减去购买牛皮手套的——她已经有358点惊悚币的巨款。
    在现实世界等同于358万。
    姜遥嘴角都笑歪了。
    一天210万的工作，她以前想都不敢想。
    若非游戏时间七天，她恨不得在这里待一辈子。
    “姐，这是我今天的工资，都给你。”在侏儒男离开之后，蹲在墙边的刘子原胆子大了些，走到她身边，单方面交易工资给她。
    姜遥不是善人，帮他的原因第一没了同事她会很麻烦，第二就是这钱了。
    这世界没有平白无故的帮忙，只有金钱建立，才能牢固。
    “十点惊悚币留你自己吃饭吧。”他保底工资50点惊悚币，姜遥只收了40。
    刘子原眼里的感激之情都快溢出来。
    “咳咳咳……”
    搬运员的主管在五点准时出现，连脚步声都没有，神出鬼没的。只是那咳嗽，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
    吓得刘子原一大跳。
    “恭喜你，你成为今年的最佳搬运员，上面给予你嘉奖，这是你的奖赏。”
    主管丢给姜遥一块东西。
    是类似‘444路末班车’获得的优秀司机徽章，只不过上面雕刻着的是最佳搬运员，底部印着一颗与惊悚币一般无二的血红眼球。
    姜遥在触碰到徽章的瞬间，便接收到这东西的用处。
    [最佳搬运员徽章：你是午夜餐厅优秀的搬运员，受到其他部门同事的羡慕，戴上徽章，总能得到一些便利与好处。]
    “明天不需要搬运员，你们会调到其他部门，至于什么部门，明晚会有人来告诉你们。”
    主管咳出肉块血沫，随意吐在地板上，血肉里蠕动着蛆虫。
    姜遥反应激烈：“不需要了？为什么？明天餐厅不开业了？”
    她一连三问，问的主管表情呆滞。
    姜遥深吸了口气，眼眶泛红：“我真的热爱这个岗位，可不可以不把我调走？我还想继续在这个岗位发光发热！”
    主要是她情绪过于激动，语气的恳切与真诚，都让人难以置信。
    其他员工恨不得远离搬运员这一岗位，她却分外舍不得，仿佛这里是她的家。
    主管难控地咳嗽起来。
    ‘嗒’
    两颗眼球都被咳了出来，滚落在姜遥脚边。
    刘子原瞳孔地震。
    姜遥弯身捡起来，还拿出一张餐巾纸仔细擦了擦，然后递给主管，眉眼谦卑。
    “给您。”
    主管：“……………”
    他面不改色地接过装进黑黢黢的眼眶里。
    看也不看她一眼，冷声道：“没有任何商量！”
    走着甩袖离去。
    姜遥失望地叹了口气。
    本打算明晚搬更多，多赚些钱。没想到才待了一天，就要被调走了。
    也不知道其他部门工资是怎么样的？有没有提成？
    刘子原见她情绪低落，小声安慰道：“做搬运员的工作，随时都可能死掉的。其实对我们来说，也是好事……”

 第10章 午夜餐厅（7）

    他哪里知道姜遥想的是什么。
    至少在他看来，尽早离开这个岗位，活下去的希望更大。
    姜遥看了眼渐渐蔓延过来的灰雾，点点头道：“走吧。”
    诡怪不喜灰雾，姜遥亦然。
    那股子潮湿黏腻的感觉挥之不去，很难想象，真正接触这灰雾，人会怎么样。
    他们跟随廊道墙壁的地图，找到食堂。
    说是食堂，其实是一个窗口。
    粉刷的墙壁蜘蛛丝般裂开，覆盖了层厚厚的油腻，黑点污秽脏兮兮，像是血液被风吹干，空气里萦绕着一股子令人作呕的油味。
    而在墙壁里凿开了一个半个身体可过的窗口，透过半阖的口子，隐约可见里面阴暗有一道身影在来回走动。
    不止姜遥和刘子原到达窗口，还有四人。
    一共十个玩家死的剩六人。
    “排队！！”
    窗口处传来一声震耳的呵斥。
    他们看见窗口里挤出一只红血丝布满的眼珠，眼球翻白，阴气浓稠，如同傀儡般空洞地盯着外界。
    那颗眼球比人头都要大，可见这面墙的背后，藏着怎样的一头可怕的怪物。
    姜遥看一眼，就知道自己不是这头诡怪的对手。
    想通这点，她老老实实跟在后面排队。
    也许是等待过程中难熬，还是嘴巴碎，排在后面的一个玩家小声嘟哝了一句。
    “餐厅才多大，怎么装得下那样的怪物……”
    声如蚊呐，排在他面前的玩家都没听见，况且窗口里啌啌咣咣地响，按理说也没有人能听见，但——
    “怪物……怪物！是谁说我怪物！？”
    里面的动静骤然一停，震耳欲聋的吼声犹如轰雷在头顶炸开，可怕的阴气充斥在整个走廊。
    姜遥及时塞住了耳朵，没有受到声音的摧残。
    其他玩家就好过了，一行血顺着耳朵里蜿蜒而下，面容扭曲而痛苦。
    而那位嘴碎说怪物的玩家更没好到哪里去，瘫倒在地上，痛苦哀嚎。
    “该死的两脚羊。”
    窗口里的庞大诡怪恶狠狠咒骂一句。
    只见一根手指伸出窗口，指甲如同巨大锋利的铁片，刺入那位玩家的腹部，然后把他拖至窗口里。
    一条斑驳鲜红的拖痕映入眼帘。
    众人亲眼看到这一幕，一声都不敢吭，捂紧嘴巴就怕尖叫出来，沦为同样的下场。
    ‘咯吱……’
    窗口里，传来牙齿啃咬骨头血肉、不停咀嚼的，毛骨悚然的声音。
    大家都猜到了那个玩家的下场。
    周身弥散的阴气仿佛实质般侵入血肉，叫人不寒而栗。
    排在姜遥前面的刘子原已经吓得无声流泪，捂住嘴巴，喉咙溢出细微几不可闻的呜咽。
    他们度过新手副本，是单人副本。但这次诡域形成的副本却是多人，不少人第一次见到人死在面前，承受能力再差点都会崩溃。
    姜遥目光落在窗口。
    ‘这头庞大的诡怪眼珠失明，听觉却异常灵敏。’
    方才那个玩家只不过小声说了句怪物，就触发死亡条件。显然，‘怪物’一词是禁词，而且不止如此，肯定还有很多话不能说。
    排队领取今日食物重新开始。
    拍在她前面的玩家们领到两个干瘪的面包与半瓶矿泉水，以及一个人皮灯笼。
    人皮灯笼是新做的，上面还残留着血迹，完整地包裹住，里面亮着一盏灯，正散发着微弱的烛光。
    轮到姜遥。
    她在触碰到人皮灯笼时，一如‘最佳搬运员徽章’，得到相应的信息。
    [人皮灯笼：是驱散灰雾最普通的道具，点燃尸油，久燃不灭（友好提示：廉价又脆弱，一阵风就能吹灭哦，吹灭就没有用了）]
    员工每人发放一盏人皮灯笼。
    果然，那灰雾有问题。
    “姐，我想和你一起住。”
    刘子原提着灯笼的手在发抖，脸色白得像死人，吓得不轻。
    不止他，在后厨碰见的王美美和孔在常都想和她住一起。
    姜遥指腹摩挲着灯笼木柄，质感粗糙。
    她微笑道：“好啊。”
    不管是找她寻求庇护，还是另有所求，她都来者不拒。
    只是——
    “一人一间，这是你们的房间号。”
    员工宿舍，宿管冷着脸，丢给他们每人一个骨头牌，白骨刻着数字，对应着门牌号。
    在骨头牌背后，刻着员工宿舍守则。
    【员工宿舍守则：
    1、一人只能一间。
    2、睡前关门关门关门！
    3、人皮灯笼是你的庇护，千万不要灭灯！
    4、不要开窗不要开门！！】
    想要在她房间度过一晚的几个人看完守则，纷纷露出绝望的表情。
    姜遥早就意料过会有这种情况。
    若大家都能住一起，每个人也不会发放到一盏灯笼。
    系统告知的信息，人皮灯笼是最普通驱散灰雾的道具，那肯定无法庇护除她以外的人。
    大家跟着骨头牌进了自己的房间。
    姜遥的房间挨着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过玻璃窗，看见灰雾已经愈发逼近。
    她余光触及一抹身影，转过身看见孔在常站在不远处。
    “姐，我想问问您，您考虑得怎么样了？”孔在常试探地问道。
    姜遥明知故问：“什么事啊？”
    孔在常笑容一顿，不过很快又调整好，单方面向她交易了20点惊悚币：“这是我孝敬遥姐您的。”
    说着他羞涩地勾唇笑。
    孔在常自诩长得不错，进入惊悚游戏之前，也有不少女生追他。
    不仅如此，他身高有一米七八，虽然没到一米八，但也算鹤立鸡群了。
    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让姜遥放松警惕。
    姜遥也顺着他话说道：“我考虑好了，我答应你。”
    话落看着男生笑着离去，姜遥眼底的笑意逐渐褪去，只剩冰凉。
    从他第一次故意接近，姜遥便看出了他藏在笑容里的满满恶意，比诡怪都要恶心。
    拎着人皮灯笼回到员工宿舍里。
    忙碌一整天，她看了眼丢在桌上的半瓶矿泉水以及两个干瘪的面包，没有动，而是在商城里用惊悚币购买了一份盒饭。
    两荤一素，还散发着热气。5个惊悚币一份，价格稍贵，但味道极好。
    “嗒——”
    悬在头顶上的电灯在早上六点准时关闭。
    摆放在木桌上的人皮灯笼在黑暗里亮着微弱的灯光。
    窗外没有半点光透进来，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死寂。

 第11章 午夜餐厅（8）

    “嗒——”
    悬在头顶上的电灯在早上六点准时关闭。
    摆放在木桌上的人皮灯笼在黑暗里亮着微弱的灯光。
    窗外没有半点光透进来，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死寂。
    员工宿舍简陋，跟牢房一样，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最多十平米。人皮灯笼的光线正好覆盖房间各个角落。
    吃饱喝足的姜遥躺到单人床铺上，听着陈旧床脚发出岌岌可危的‘吱嘎’声响。
    疲惫一整晚，她阖上眼正准备入睡，房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哭声。
    “呜呜呜——”
    犹如猫叫一般尖尖细细，声音清晰钻入她的耳朵里，即便她捂住耳朵，也能听见。
    “啧。”
    姜遥睁开沉重的眼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经常通宵工作的原因，她严重失眠，神经衰弱，一点动静都会醒来。
    什么安眠药都吃过，根本不管用。
    所以在睡觉的时候，她脾气通常尤为差劲。
    “叮——”
    在她坐起身的刹那，脑袋响起系统的提示音。
    “恭喜玩家触发随机任务：帮门外可怜的女鬼姐姐找到尸体。”
    “失败惩罚：无”
    “完成奖励：100点惊悚币。”
    员工宿舍守则写的很清楚，玩家在晚上是不能离开宿舍的。一旦离开，就会触发死亡条件。
    若是睡觉之前的姜遥听到这个任务，绝对会拒绝。
    但失眠严重、被吵到睡不了一点的姜遥精神值直降到50，一个步入疯狂的临界点。
    “我接受。”
    她掀开被子，瞳仁渐黑，披肩的长发衬得皮肤苍白，眼睑下生出一片青黑，眼皮半耷。
    姜遥走到门边，伸手直接开了房门。
    门外的女鬼还在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把她哄骗出来，猝不及防看见姜遥这么一张怨气浓重的脸，吓得台词都忘了说。
    “我、你……”
    姜遥拎着人皮灯笼，打了个哈欠，看也不看怀疑人生的女鬼，直截了当地道：“把你死前的记忆全部告诉我。”
    她的态度过于霸道强制。
    红衣女鬼娇躯一震，涂着白粉的青色脸颊扭曲了几分，小鸟依人地站在她身边，小声诉说自己死前。
    她死前还是一个花季少女，高考结束，在这座餐厅举办同学聚会。
    “当时我啊，还是班花呢。班上不少男同学都喜欢我，偷偷在我抽屉里塞过情书……”
    姜遥不耐烦地打断：“说重点！”
    红衣女鬼满脸惆怅地回忆着美好的往昔，闻言戛然而止，揪着衣角的手指收紧了些，面上露出一抹委屈的神色。
    她抿抿唇，继续说。
    但不再说那么多废话。
    “我记得那晚我多喝了一些水，去上了好几趟厕所。临近晚上九点，我家里有门禁，要早点回，我准备上最后一个厕所就打车回家……但后面的事我不记得了……”
    诡怪会逐渐淡忘生前的事，随着时间推进，生前记忆越来越少。
    死去十年的红衣女鬼属于诡怪之中的厉鬼，是由执念形成，生前记忆会一直重复，直至她执念消散。
    姜遥闻到空气中潮冷黏腻的雾气，人皮灯笼散发的光芒只够保护她一人，阻止灰雾靠近她的身体。
    饶是如此，她依旧能感受到有几缕化为实质的雾如触手藤蔓一般缠住她的脚踝，渗入刺骨不适的寒意。
    ［生命值：30…27…25…］
    姜遥的生命值正快速下降，可见这灰雾有多可怕。
    玩家想要回复生命值，只能去玩家商城里购买生命药剂，一个道具50点积分。
    她购买了一支，生命值回满。
    [生命值：110/110]
    这随机任务奖励并不划算。
    先不提打开房门破坏守则保护带来的危险，就说这奖励，一共100点惊悚币，两支生命药剂就抵消了。
    “带我去厕所。”姜遥看了眼降到40点的精神值，面无表情地说。
    红衣女鬼并非惧怕人类。
    她变成厉鬼之后，杀掉的人类数不胜数。
    但在见到姜遥的第一眼，女鬼就很清楚，这人她绝对不能惹，否则下场极惨。
    命令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红衣女鬼不敢有任何怨言，点着头带路。
    时间上午8点。
    整个午夜餐厅安安静静，不见一道身影，无论是诡怪还是人类。
    漆长的走廊被灰雾浸润，墙壁地面都是湿漉漉的，仿佛被海水冲刷过一遍，潮气里裹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就是这个厕所。”
    红衣女鬼显然也不喜欢灰雾，鬼魂都变得愈发透明，加快速度，停在一间客人专用的女士厕所前。
    姜遥手中紧握的人皮灯笼有些沉重，换了一只手提，视线落入漆黑灰雾浓重的厕所门里。
    “你知道在这里，怎么不进去看看？”她问着一步都不肯靠近厕所的女鬼。
    红衣女鬼肩膀哆嗦了一下，模糊深黄烛光里，隐约可见她脖子处斑驳的血迹，以及红色的针线痕。
    她的脑袋摇摇晃晃，好似下一秒就会从脖子上掉下来。
    “我、我……”
    结结巴巴，半天也说不出来一个字。
    姜遥看出了她的害怕。
    不再逼迫她开口，姜遥径自走向女生厕所。
    客人厕所建得颇为华丽，大理石地板，墙壁砌着金砖，挂着风格清丽的油画，圆拱形镜子占据了整面洗手池墙壁。
    “咯咯——”
    厕所最里面的单间有声响。
    是咀嚼声。
    在灯笼里的光线照射过去时，她看见单间台阶瓷砖渗出一股股鲜血。
    而那咀嚼声越来越清晰，仿佛在她头顶响着。
    姜遥没有抬头，而是把人皮灯笼放好，担心波及熄灭。
    做完这些，她走到渗血的单间前，抬脚用力一踹。
    踹开的厕所门里，赫然是一具刚死不久的尸体，腹部撕开一道口子，内脏不知所踪，脑袋上的肉都被啃食干净，只剩一双圆睁凸起的眼珠，惊恐地注视着外面。
    姜遥一眼认出了尸体的身份。
    是之前在窗口一同领取食物的玩家。
    “呼——”
    “呼——”
    耳畔吹来一股湿冷的气息。
    寒意如跗骨之蛆一般覆盖她的全身。
    有东西在她身后。

 第12章 午夜餐厅（9）

    姜遥假装不知，抬脚踩着瓷砖黏糊糊的血液，检查着里面的尸体。
    余光捕捉着身后弥漫的阴气。
    “唰”
    割草镰刀划破空气，以肉眼难及的速度猝然砍向身后的诡怪。
    它下身是臃肿像腐烂的章鱼，无数触须黏在瓷砖上，皮肤表面鼓出一个个黄绿色的脓疱。
    镰刀砍断了它十多根触须，诡怪痛觉敏感，发出尖锐的惨叫声。
    “啊啊啊……”
    姜遥没有管它，而是看向被脓液腐蚀的刀刃，恶臭的脓液顺着刀尖低落，刀刃坑坑洼洼。
    镰刀耐久掉到5%以下。
    已然报废。
    她有些可惜地丢了镰刀，戴上白天买的牛皮手套，又在商城买了把杀猪刀。
    “杀了你！杀了你！！！”
    章鱼诡怪触发暴怒形态，蠕动的触须快速膨胀伸长，眼看就要霸占整个女生厕所——
    厕所外。
    听着里面咣咣当当、地面震动动静的红衣女鬼，鬼魂体抖了抖，心惊胆战地看着厕所的方向。
    十分钟后。
    姜遥走出厕所，甩了甩湿手。
    迎上红衣女鬼瑟缩的目光，解释道：“遇到一只章鱼，拖延了些时间。”
    红衣女鬼抖得更厉害了。
    章鱼？哪里是什么章鱼，明明是藏在女生厕所里偷窥的变态。死在马桶里，变成诡怪。
    姜遥道：“它说亲眼看见，你被餐厅老板背走，至于背到哪里，它也不知道。”
    红衣女鬼听到‘餐厅老板’四个字，周身阴气变得浓郁起来，怨气深重，披散在肩膀上的头发飘在空气之中，愤怒到了极致。
    系统也在这一刻忽然出现。
    “随机任务升级，升级为白金级任务，奖励增加。”
    青铜级，黄金级，白金级……
    最好的任务等级是黑曜石级。
    白金级等同于玩家等级的20级。
    难度无法想象。
    “求你找到我的尸体——”
    红衣女鬼眼角流下一行血色泪水。
    姜遥准备开口，手中提着的人皮灯笼忽然熄灭。
    黑暗袭来，缠绕在脚踝处的灰雾逐渐收紧。
    ［生命值：97…85……］
    而她的生命值下降的速度越来越快。
    姜遥没有犹豫，直接在商城里购买了比人皮灯笼更好的驱散灰雾的道具。
    花费了她200点惊悚币。
    在接触到道具的瞬间，眼前出现一行信息。
    ［鲛人油灯（黄金级）：存于千年前一统天下的帝王皇陵，千年不灭。是驱散灰雾的必备道具，请妥善保管。］
    她一拿出油灯，周身疯狂涌动的灰雾骤然退散，脚踝疼意荡然无存。
    “您…要不要回去睡一会儿觉？”红衣女鬼小心翼翼地问。
    她有生前记忆，很清楚人类十分需要睡眠。尤其在惊悚世界里，精神值和生命值一样重要，若是降到零，人就会变成最低级、毫无理智的诡怪。
    姜遥耷着眼，眼白被血丝覆盖。她摆摆手，满不在乎地道：“不用睡。”
    她睡也睡不着，不如出来活动活动筋骨。
    红衣女鬼以为她为了自己，感动得稀里哗啦。
    餐厅老板的住处不在员工宿舍里，而是在三楼豪华包厢之中。
    楼梯里有警卫把守，二楼上三楼需要坐电梯，必须持有专用卡，才能上到三楼。
    何况餐厅老板平时从不下楼，除了极为重要的场合。
    他们这些底层员工，也许埋头工作十年，都见不到老板。
    姜遥收集完这些信息，窗外天色慢慢暗了下来，灰雾渐退。
    快天黑了。
    “明晚我再来找你。”
    她对红衣女鬼丢下这么一句话，快步回了宿舍。
    倒头睡了两个小时。
    苏醒过来的姜遥精神值再次回到90点，生命值30点。
    只是账户里的惊悚币只剩不到一百点。
    “睡前我干嘛去了啊？！”
    姜遥猛地起身，来来回回检查着账户。
    她一直以来就有个病。
    失眠会让她变成另外一个人，一半理智，视金如土。
    这也是为什么，她赚了这么多年的钱，存款只剩200块的原因。
    关于睡前的记忆朦胧，无论她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全部细节。
    只记得一些细枝末节。
    接取了一个随机任务……
    “以后一定要解决这个失眠问题。”她认命地叹了口气。
    不然她永远都存不到钱。
    简单洗漱，她走出宿舍，看见了其他玩家，正聚集在一块儿，讨论白天睡觉发生的事。
    “那雾气怪得很，我摸一下，就感觉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似的。”说着那人伸出手，手背处出现狰狞、虫咬般密密麻麻的伤口。
    看得人头皮发麻。
    “这人皮灯笼你们千万不要熄灭了，否则必死无疑。”有混迹惊悚板块论坛已久的玩家语重心长地说道。
    灰雾晚上消散，白天出现，只有人皮灯笼可以化解。
    “姐，你没睡好吗？”
    刘子原走过来，看她眼睑清晰可见的青黑，不由担忧地问道。
    对姜遥来说，一晚上能睡两个小时，已经能够算幸运了。以前睡一分钟都困难，精神状态比昨天好一些。
    她瞥了眼同样挂着两个黑眼圈的男生，回答道：“还行。”
    刘子原一整宿没合眼，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眉眼之间尽是困倦。
    宿舍门外始终有动静，哄骗他开门。他只能在商城里购买了个耳塞，盯着人皮灯笼度过一宿。
    此时困得睁不开眼，新的一天，又要开始工作了。
    “又死了一人。”
    玩家王美美脸色惨白，紧抿嘴唇，小声地说道。
    目前存活的人数：4人。
    姜遥，刘子原，王美美，以及孔在常。
    都是熟人。
    不到两天时间，十人死了六人。
    玩家越来越少，却丝毫不影响餐厅的运作。
    “你、还有你去传菜部，你们两个去迎宾部。”
    第一天见到的黑色唐装老爷子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
    阴森森目光扫过他们众人，老爷子舔了舔鼠齿般的黑牙，伸着手指指向他们几人。
    姜遥分到迎宾部。
    和她一起的是孔在常。
    孔在常原本脸色难看，但当得知自己今天将和她一块儿工作时，眸光亮了一瞬，闪过一抹算计。
    说不定他今天就能吞噬掉她的天赋异能。
    “遥姐，我真高兴，没想到能和你做同事。”他表现得毫无心机，将心中的欢喜全盘托出。
    孔在常恶意的想着。
    那六个人死的真好，不然他也没机会接近姜遥。

 第13章 午夜餐厅（10）

    午夜餐厅的迎宾部，迎宾员的工作是负责招待踏入餐厅里的客人，将其带到心仪的座位。
    男士穿西装马甲，黑色长裤遮过皮鞋。
    而女士需要穿开叉旗袍，高跟鞋。
    从更衣室出来，来到工作地点，姜遥步伐平稳、如履平地踩在平滑木质地板上。
    身边孔在常喋喋不休，又是吹捧又是讨好。
    “遥姐，你这一身也太惊为天人了，比影视剧里的明星都要漂亮。”
    孔在常嘴上这样说，心里却不屑一顾。
    对迎宾员这一工作驾轻就熟，说不定在现实世界，她经常干这一行呢。
    他家境算不错，最瞧不上这种女人。
    姜遥假笑一番，奉承几句：“你也是呢。”
    她见过太多像孔在常类似的人，早已习以为常，甚至能虚与委蛇。
    古色古香的餐厅墙壁木柱深红色油漆，一张八仙桌摆放在中央，暖色调灯光透过苏绣屏风洒落在木质地板上。
    俨然是一家再正常不过的古风餐厅。
    然而悬挂至木梁上的红色眼珠犹如活物不停转动，黏腻的窥视感令人极其不适。
    “这是迎宾员的守则。”
    迎宾主管戴着一张面具，面具画着戏曲花旦的妆容。一只眼流着泪，混着不知是颜料还是血液，鲜红的血淌过面具。
    说罢，他迈着小碎步离去。
    孔在常几乎下意识抢先接过那张硬壳纸，看完印在上面的守则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连忙向她道歉。
    “对不起、我……”
    姜遥微笑打断。
    “没事。”
    她似是没有察觉到一丝异样端倪，待他的态度照常，接过硬壳纸，平静地看了眼守则。
    【迎宾员守则：
    1、每位迎宾员一晚最少接待三位客人，最少让一个客人满意。
    2、客人是上帝，迎宾员不能拒绝客人任何要求。
    3、优秀的迎宾员往往容易发现客人的需求，如果能在客人提出要求之前，做出正确的选择，可以极大程度获得客人的满意值。
    4、客人消费越高，满意越多，绩效工资也更多哦。】
    只有四条。
    笼统简短。
    与现实中的餐厅迎宾员一样，除了守则之中的‘不能拒绝客人任何要求’。
    任何要求？倘若一些不合理的要求也要去满足，那困难系数直接达到地狱级别。
    所以选择‘和善’的客人至关重要。
    姜遥注意到身边的男生在看完守则，脸色因激动而微红，嘴角笑意压都压不住。
    就连一直紧绷的身体都随之松懈下来。
    姜遥多看了一眼守则，大抵猜出。
    孔在常的天赋异能肯定十分利于他此刻的工作，做迎宾员首要的是眼尖、能说会道，清楚客人所需，获得满意值。
    而他的天赋恐怕是观察敏锐、读心、或是共情等一类。
    她想通这一点，了然无味地挪开了目光。
    这类天赋对她而言，鸡肋又无用。
    观察力能够训练，琢磨客人所需也不难，在服务业工作一年，大多人都能练就这样的本领。
    若是读心，也同样鸡肋。如今世界，危机四伏。姜遥最擅长的就是封闭内心，欺骗自己。
    心声往往不准确。
    自然这些话她不会告诉孔在常。
    ‘叮~’
    餐厅开业。
    第一位客人走了进来，身体臃肿膨胀得厉害，像是一个随时随地要爆炸的气球。
    全身湿漉漉，地中海的头顶沾着几片河底杂草，待他走近，一股浓郁的水腥味扑面而来。
    ‘嗒嗒’
    木质地板纹理清晰深黄，在他经过后，留下一个又一个脚印子以及水滴。
    不过很快，悬挂在头顶的红色眼球垂落下来，凝聚在一起，将地板打扫干净，又缩回天花板。
    孔在常抢在她前面，接待这位被水泡过的臃肿客人。
    “您好，我带您去座位。”
    臃肿客人一开口，喉咙里溢出一大股浑浊的水，吐在地上，仔细看，水洼中东西在蠕动。
    “去年我和我女朋友来过这里，你能带我去那个座位吗？”
    孔在常笑容不改，卑躬屈膝地应着。
    他们越走越远。
    姜遥收回目光。
    这位客人是淹死，看身形、暴露在外面的骨头，年纪在三十岁左右。穿着西装，但布料较差，是那种在地摊上才能买到的廉价西装……
    当然这些和她已经没有关系了。
    第二位客人在他们离开不久，进入餐厅之中。
    ‘辘辘’
    轮椅滚动，一颗如硕大汤圆般的臃肿体型占据了姜遥的视野。
    比上一个客人都要臃肿，发出‘吱嘎’的轮椅制作成宽近三米，还好餐厅大门够宽，否则这个汤圆似的客人都无法进出。
    “嗬嗬……”
    硕大汤圆发出沉闷的喘息声，而在轮椅后面站着一个精瘦、戴墨镜的男人。
    姜遥只愣了一秒，迈着长腿走过去，步子快且大，开至大腿中段的旗袍随风掀起，朦胧暖黄烛光里，镀上一层蜂蜜般诱人的光泽。
    “两位客人，晚上好。”
    实质、比头顶眼珠都要黏腻的目光钉在她的大腿处。
    肥硕身躯堆在轮椅里的男人伸出深黑的舌头，舔动挤在一起的嘴巴，看似笨拙，实则灵敏地伸出手，就要触碰她的腿。
    姜遥适时避开，在暴食鬼露出愤怒表情的下一秒，凑近些，嗓音轻柔。
    “客人，这里不方便，我们先找座位嘛~”
    撒娇一样的语气，婉转悱恻，暴食鬼听得耳朵酥麻。
    他沉沉喘息几口，粗着嗓子道：“找，找个僻静无人的座位。”
    那双色/欲滔天的眼睛直勾勾落在她的腿上、身体上，脑子里已然把她衣服扒个干净。
    姜遥害羞地拍了他一下。
    力度对暴食鬼而言，跟情趣一样。
    轮椅后如雕像般站立的墨镜男人对这一幕视若无睹，推动轮椅。
    在她换完衣服从更衣室出来，直播便已开启，弹幕不停在眼前滚动。
    【卧槽，遥姐穿这一套好美好美！！】
    【那欲拒还迎、娇羞撒娇的样子……家人们我没了！】
    【大家快看直播间封面，还是超管懂我们啊。】
    【刚来直播间，这是情/色直播间吗？】
    【好低俗……这玩家是在哗众取宠吧……】

 第14章 午夜餐厅（11）

    姜遥直播间关注人数积攒到500个，旗袍封面的原因，瞬间涌入一万人，骂主播的观众多了起来。
    直播间没有房管，发言随心所欲，骂声多，礼物也多。
    观众赠送的礼物是五五分成，实时到账。
    一会儿功夫，姜遥账户多了一百惊悚币。
    她心里笑开了花，对谩骂声毫不在意，热度高礼物就多。
    赚的还是她自己。
    “就坐这里吧。”
    暴食鬼迫不及待地道。
    他指着靠窗角落里的一个座位，那是消费最低的座位。肿成缝隙的目光迸发出绿油油的光，恨不得扑过来。
    姜遥露出为难的神情，小声地说。
    “客人，这里已经被人预定了，很抱歉，您要不要看看别的座位？”
    她的语气自然又充满歉意，对于那位预定座位的客人感到畏惧。
    暴食鬼喘气声越来越重，好似下一秒就会气死，倏然抬起头，那两双比拳头都要大的鼓起、攀爬着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座位。
    推轮椅的墨镜男变戏法似的从风衣里拿出一盒蛋糕，递过去，暴食鬼情绪才慢慢平复。
    “算了，那去其他座位。”暴食鬼嘴巴沾满深黄奶油，又吐着舌头舔干净抓蛋糕的手指。
    姜遥弯起眼角，继续往前走。
    走了几步。
    暴食鬼道：“这里。”
    他指的座位在消费中等区域，阶梯式往下，摆放着一张紫檀木餐桌。
    隐私性极好，视野开阔。
    姜遥捏着手帕遮过眼，小声抽泣一声，我见犹怜地哭着。
    “这里也被那位贵宾预定了，真的很抱歉客人……”
    她哭得很真心实意，丝毫不作假。搭配那张浓颜系、美艳动人的脸蛋，让人心疼又心动。
    暴食鬼喜好美人，自然不会把怒火强加到她身上。
    他挂满肥肉的脸气得涨红。
    座位越往上，消费价格越高。暴食鬼大手一挥，指向最上面的豪华座位。
    “坐那里！”
    姜遥抬手拭去眼角泪花，眉梢低垂时，那股子冷艳被柔美取代。
    “客人，我就知道您身份不一般呢。”
    一番娇娇软软的夸赞，夸得暴食鬼晕头转向。
    墨镜男适时开口：“少爷，我们是来吃饭的。”
    暴食鬼根本听不见半句，满脑子都是姜遥崇拜仰慕的羞赧眼神。
    他好色又暴食。
    哪里还能保持理智。
    姜遥帮他安排到座位，又以工作为由借口离去，暴食鬼哪里肯，最后她只能将自己手帕作为信物送给了暴食鬼。
    “这可是奴家贴身带的，等奴家工作不忙了，就过来找客人您。”
    ……找个屁。
    姜遥在商城又买了十条手帕。
    [留存着美人幽兰香气的手帕：没人能抗拒住手帕的诱惑。]
    弹幕陷入诡异的安静，几秒后又沸腾起来。
    【……不是家人们，主播是怎么忽悠那个肥鬼坐豪华座位的？】
    【餐还没点，就消费二十万，真就大冤种……】
    【主播离开后，那个诡怪还把手帕当做宝，手帕在商城两点惊悚币一条，家人们爆笑如雷了哈哈哈……】
    【大家注意了吗？肥鬼连咱们遥遥的衣服都没摸到。】
    【呜呜呜我好爱遥遥的媚眼，遥遥给我抛一个，我给你打赏~】
    姜遥一目十行。
    让她抛媚眼的观众有数千，让她亲亲有数万……
    “家人们，我也是有尊严的，区区打赏而已，我怎么可能……”
    [叮！打赏死神权杖（价值200惊悚币）]
    [叮！打赏小丑的七彩气球（价值100惊悚币）]
    [叮！打赏杀人飞机（价值500惊悚币）]
    [………]
    礼物声在耳畔接连响起。
    姜遥：………
    没办法他们打赏的实在太多了。
    姜遥清了清嗓子，媚眼如丝，细长白皙的手指抵在唇边，半遮半掩。
    “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谢谢你们的打赏~啾啾~”
    弹幕更疯狂了。
    姜遥没再管。
    账户多了将近一千的惊悚币，这还只是打赏所得，没加上工资。
    若不是她正在工作，都想停下来和观众互动，赚礼物打赏。
    回到餐厅门口。
    孔在常已经招待完两个客人，获得两个一般评分。
    评分系统是非常满意、满意、一般，以及差劲。
    差劲的话，会受到客人的刁难，而且会减工资。
    ‘一般’评分算中规中矩，工资不扣，也没有奖励。
    看着她踩着高跟鞋走过来，孔在常先是检查了一番她身体状况。
    一点伤痕都没有。
    他原以为会看见她受伤。
    迎宾员需要满足客人任何要求，她再强的武力在这里也无济于事。
    这里的诡怪客人刁钻刻薄，费尽心思想让他们破坏守则。
    不然一晚的工作也不会这么容易，只需要招待三个客人，获得一个满意评分就够了。
    “遥姐，你得了什么评分啊？我得了两个一般评分。”
    孔在常说着有些丧气，眉梢耷拉，嘴角轻撇。
    姜遥伸着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点了下工作面板。
    她轻叹了口气。
    孔在常心中一喜。
    下一秒。
    姜遥翘着唇角，笑着回答：“非常满意呀。”
    孔在常笑容一僵，脸色沉了下来。
    姜遥没注意到一般，掩嘴笑道：“哪里有人会得一般评分啊？认真招待客人都能得满意吧？你不会是对客人态度不好吧？”
    一连三问，孔在常气得差点破防。
    深吸了口气，他才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强撑着笑道：“也、也许吧。”
    他遇到的两个客人，难缠得很。若不是他有读心天赋，早就死了。
    姜遥不再和他废话。
    因为有一大波客人进来了。
    孔在常挑了一个看上去很好相处的客人走了，姜遥留在原地，目光在那些诡怪里打转，最后落在其中一个看起来比较好忽悠的诡怪身上。
    但没等她靠近，一道黑袍身影停在她面前。
    “你、你好，请问、请问、这里、是、吃饭、的、地方、吗？”
    黑袍诡怪说话结结巴巴，像是刚学会说话一样。
    重要的是，这个诡怪与其他诡怪不同。
    姜遥在他身上感受不到一丝恶意与杀意。
    若非他那张被黑雾笼罩、看不清样貌的脸，她都以为这个黑袍诡怪是人类。

 第15章 午夜餐厅（12）

    其实在餐厅不止他们两个迎宾员，还有诡怪迎宾员。涌入大门的客人们都受到招待，唯独黑袍诡怪无人招待。
    那些诡怪迎宾员好似看不见他一样，将他当做空气。
    姜遥注意到这一异样，面色不改，捏着一张手帕掩唇轻笑。
    “餐厅自然是吃饭的地方啊。”
    她并不怕自己应付不了这个古怪的黑袍诡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重要的是，能从他身上赚到钱。
    阶梯式座位，最上面的豪华座位餐位费就要二十万。消费中等座位餐位费一万，而最低消费只有两百。
    七三分成，她已经有了一个豪华座位的客人，结算工资最低有六万。
    这是姜遥在看完迎宾员守则知道的。
    与搬运员比起来，迎宾员提成高，工作轻松，动动嘴皮子就可以了。
    她爱极了这种工作。
    黑袍诡怪说：“我、吃饭。”
    说着他继续向前走。
    离得近，姜遥闻到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
    潮湿、阴冷，与惊悚世界白天时灰雾的气味很像。只是像，因为她闻着没有像灰雾那般令人不适。
    姜遥观察到他身上的黑袍不是衣服，如同黑雾凝聚，形似长袍，头顶洒落的烛光无法落入其中，留下光晕，似被黑洞吞噬干净。
    她收回目光。
    对于陌生未知的事物，她从来不会作死去好奇。往往过分好奇，就会惹祸上身。
    “客人您对座位有什么要求吗？”
    姜遥跟在一边，全程保持着微笑，恭敬地询问道。
    黑袍诡怪反应迟钝，说话时，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
    他走路也慢，走了一分钟，身体才挪了两步。
    姜遥并未催促，安静地倾听。
    “你、推荐……”黑袍诡怪抬头，被黑雾笼罩的五官朝向着她那边。
    姜遥看不见他的表情神态，况且他声音冰冷、不含感情，和机器人发出的电子音无异。
    她笑着介绍：“这边属于最低消费，价格实惠，但菜式不多，每张餐桌挨得近，客人隐私性弱。
    台阶越往上，菜式越多，餐桌离得远也不会被打扰……自然消费也高……”
    她语速温缓，吐字清晰，很难让人反感。
    黑袍诡怪还是那一句。
    让她推荐。
    姜遥以前并不是没有遇到过这种客人，自己拿不定主意，选择困难症。
    但那团将他五官覆盖的黑雾，导致她无法揣测他浅表的性格、情绪。
    不像上一位客人，暴食鬼。至少她一眼就能看透他的想法，利用优势加以诱导。
    姜遥沉思了一会儿，中规中矩地推荐道：“我比较推荐客人您坐青竹阁。”
    青竹阁皆是消费中等的座位。
    黑袍诡怪：“好。”
    他是普通客人的表现，不难缠，对待服务员没有半点轻蔑不屑，专注于自己的世界里。
    姜遥很理智。
    她很清楚自己什么该贪，什么时候不该贪。这个黑袍客人与她见过的所有诡怪都不同，她没有在他身上倾注太多心思。
    退出青竹阁。
    刚到大门，就受到了第二位客人的评分。
    [满意]
    姜遥满意地关掉评分系统。
    “噗呲”
    离她几步的距离，一个迎宾员脑袋像西瓜一样爆开，下半个身躯也被平整切开，血块稀烂摔在擦得发亮的木质地板上。
    旁边等待的迎宾员倒吸一口凉气，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姜遥脚下穿着的红色高跟鞋也溅到几滴血，顺着边缘滑落，颜色较深。
    她无暇关心这些，注意力都在轻松捏爆迎宾员脑袋的诡怪身上。
    那是一头全身被烧出黑焦的诡怪，瘦长身躯立在烛光底下，右嘴角横过一条长长的裂口，依稀可见通红的牙龈。
    他阴气浓郁，足以达到玩家等级10级。
    姜遥看了眼自己的等级。
    2级。
    在他面前，如同待宰的小鸡崽，轻易捏死。
    “又是那位客人，每天都要来。迎宾员稍微不合意，就会被他杀死。”
    同样是诡怪的迎宾员与旁边同事低声说了一句。
    在惊悚世界，打工的不止玩家，实力弱的诡怪也在艰难求存。它们虽然已经不是人类了，但也有人类的情感与痛觉。
    只是不如人类那样丰富。
    姜遥安静听着它们之间的对话。
    “我看他像新鬼，怎么这么强的阴气？”
    “活生生被大火烧死，烧了足足一天一夜，你说能不强吗？”
    所有诡怪来到惊悚世界，所获得的阴气与死法、执念、怨气有关。简单来说，死得越惨，在惊悚世界越强。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在这个疯狂的惊悚世界同样进行着。
    没有迎宾员敢去接待。
    最后是迎宾员主管亲自上场，糟糕的形势才得以平复。
    “呵哧呵哧……”
    许久未见的孔在常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大厅门口，他状态显然不好，头破血流，全身都是伤，不知在商城里购买了什么药物，治好了七七八八。
    当看见她时，孔在常惨白的脸色多了几分血色，也许是受了太多折磨，这会儿的笑容越发的虚假。
    “我今天工作完成了，遥姐你怎样了？”
    目光在姜遥身上扫过，注意到她一个伤都没有，脸上的笑都有些扭曲。
    姜遥兴致缺缺：“还行吧，这么久只得了一个满意一个非常满意。”
    孔在常捶胸顿足。
    气得笑容都维持不住，满眼怨气。
    姜遥注意力没放在他的身上。
    她关注着进门的客人。
    等待的一会儿功夫，她和身边同样是迎宾员的诡怪打好了关系。
    虽说她是人类，是诡怪一顿饭。但她长得漂亮，即便是诡怪，面对美丽的事物，也会放松戒备。
    在孔在常想要再次开口搭讪时，一个诡怪拦在了他的面前。
    “没看见遥遥忙着吗？你工作完成了就回休息室休息。”说话的是吊死鬼，在餐厅做迎宾员两年了。
    吊死鬼舌头吐了出来，塞不进去，拉的很长，青黑的舌尖滴落出腥臭的口涎。
    孔在常还是惧怕诡怪的，看了眼被诡怪讨好簇拥着的姜遥，喉咙像咽了苍蝇一样难受。
    贱女人，要不是运气好得了攻击性天赋，就凭她一张脸，早在惊悚世界吃得就剩骨头了。
    他为了完成一个满意评分，险些要了半条命，不敢再留下，转身去了休息室。
    姜遥掩嘴咯咯笑了笑。
    吊死鬼刚进社会，压力太大自缢死亡来到惊悚世界。没谈过恋爱，迎上她的笑眼，一张青紫浮肿的脸瞬间通红。
    遥遥对他笑了，是肯定他的意思吧？呜呜呜遥遥笑起来太美了。
    姜遥并非因为吊死鬼笑，而是因为自己的第三个客人终于到了。

 第16章 午夜餐厅（13）

    肥头大耳、大腹便便的暴发户。
    他挺着个大肚子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眼下是纵欲过度的青黑，穿金戴银，一身名牌衣服，笑起来很是和善慈祥。
    他粗短的脖子露出一道狰狞的刀口，随着他走近，割开的肥厚颈肉里，有森白颈骨若隐若现。
    “客人~”
    姜遥笑得含蓄，拘束地唤了声。
    这种在高位坐太久，早就见惯了算计的老总最吃清纯这一套。就像吃惯了山珍海味，便想尝尝路边杂乱盛放的小白花。
    暴发户鬼看到她满意地笑了笑，招了招手道：“小姑娘，带我去座位吧。”
    姜遥正准备走，旁边吊死鬼忍不住拦在她的面前，小声道。
    “遥遥，他不好招待的……”他话说的隐晦。
    这个暴发户散发的阴气强度达到玩家等级5级，凭她的等级，根本不是对手。
    吊死鬼甚至看见了藏在暴发户鬼腰间的皮鞭，那是黄金级鬼物，她承受不住。
    姜遥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即不管不顾地跟着暴发户鬼走。
    留在原地的吊死鬼深深凸出的眼球泛起红。
    旁边诡怪同事劝道：“别看了，漂亮的人类多得是，你是诡怪，和她不是一路的。”
    吊死鬼魂不守舍，没搭理他。
    这边。
    姜遥走在暴发户鬼身边，心底暗道。
    不愧是老油条，喜怒不形于色，沉着又耐得住性子。
    不像那个暴食鬼，急不可耐的样子破绽多如牛毛。
    从她眼前滑过的弹幕开始不友好起来。
    【为了惊悚币连身体都能出卖，啧啧还以为这个主播多厉害呢。】
    【不是她赚了那么惊悚币干嘛？之前分成不是有六万吗？真贪心啊】
    【遥姐别啊！我还是想看你大杀四方的样子，别为了惊悚币不要尊严啊……】
    姜遥微微一笑。
    暴发户鬼在豪华座位停下，抽出别在腰间的皮鞭，对她道：
    “我有一个怪癖，你能满足我吗？”
    【迎宾员守则2：客人是上帝，迎宾员不能拒绝客人任何要求。】
    姜遥瞥了一眼他手里紧握的皮鞭。
    不同于普通皮鞭，那条皮鞭里藏着细细密密的倒刺，锋利尖锐。
    普通人若是被甩一鞭，定会皮开肉绽，晕死过去。
    在她犹豫过程中，面前大腹便便的暴发户鬼周身阴气逐渐浓郁，落在她的身上，都像刀片一样阵阵生疼。
    “能啊~”姜遥在他鬼化前适时开口。
    若想要满意评分，就必须满足客人的要求。
    况且这个暴发户是成精的狐狸，难以忽悠。
    但姜遥在接待他之前，就已想到了应对的措施。
    ‘唰’
    一鞭子击破空气，朝着姜遥的身上狠狠甩了过来。
    变故就在一瞬间。
    一把杀猪刀横空出现，将鞭子砍成两截。
    豪华座位在包厢里，四面墙壁雕木制，空气中都是一股清幽的檀木香气。
    姜遥开始杀猪。
    包厢隔音效果极好，关上门外面听不见任何声音。
    谁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当一片片肉从身体离开，暴发户鬼发出尖锐的惨叫。
    在姜遥割累了，暴发户气息奄奄地问道：“那是什么刀？为什么能砍断我黄金级的鬼物？”
    姜遥闻言了然。
    原来那条皮鞭是黄金级别的鬼物，怪不得那么难砍。
    她抬手蹭掉额头热出来的汗珠，敷衍地回答：“可能是我力气大吧。”
    姜遥对自己的实力了如指掌，面对皮鞭，她只觉得稍稍苦恼，但并没有到达难以解决的地步。
    暴发户怒目而视，咬着牙威胁道：“你已经破坏了守则！就算从这里出去，也活不了多久。”
    姜遥将沾满血的杀猪刀放在他布料昂贵的名牌衣服上蹭了蹭，微笑道。
    “第一个客人我测试过了，只要不被外面悬挂在天花板上的眼球看见，我就不算破坏守则。”
    从她来到这家餐厅的时候，就开始怀疑天花板上的血色眼球的作用到底是什么。
    它们无处不在。
    如同一个个监控器窥视着所有玩家。
    直到她成为迎宾员，常常看见那些眼球。
    便开始测试。
    在私密性极好的豪华包厢里，血色眼球无法窥探客人隐私，看不见包厢之中发生的一切。
    瞧见她破坏守则的只剩暴发户一个诡怪。
    守则也变得不重要。
    暴发户鬼像是见到鬼一样惊骇地看着她。
    猎人反成猎物。
    可惜他醒悟得太晚。
    “我有很多惊悚币！都可以给你！求求你放过我！！”
    姜遥歪了歪头，笑着道：“好呀，那你把全部的惊悚币都消费干净吧。”
    说着拿来一个平板电脑，递到他的面前。
    上面琳琅满目的菜品照片看着让人流口水，暴发户鬼此刻已无暇欣赏美食，不停按点屏幕。
    消费值瞬间拉到一千万。
    做完这些，暴发户浑身是汗，眼白攀爬着细细密密的血丝，手臂颤得厉害。
    “这是我所有的钱了，求你放过我。”
    姜遥把平板电脑丢到一边，收起杀猪刀点点头：
    “早这样不好吗？偏要人家使用暴力。再怎么说，我也不是什么坏人。”
    就在他露出喜色之际，却听到她叹了口气：“可惜我那些观众就喜欢血腥场面。”
    话落。
    包厢内惨叫连连。
    姜遥折磨了两个小时才停手。
    身上制服被鲜血浸湿，她只好在商城购买了一套新的迎宾员制服换上。
    杀猪刀也报废。
    “感谢大家的礼物~啾啾~”姜遥不忘和直播间打赏礼物的观众打招呼。
    惊悚世界充满暴力血腥，大家压抑已久，就爱看这一类节目。
    这是她从新手副本发现的。
    礼物满屏飞，直播间热度涨到20万。
    对于新人主播而言，这是从未有过的超高热度。

 第17章 午夜餐厅（14）

    姜遥的直播间从新人区转到新秀区，这一片的直播都是表现出色的新人，或是早早加入知名公会与政府，备受期待的种子选手。
    作为无背景、无公会的姜遥，脱颖而出，占据新秀榜榜首位置。
    许多不明所以的观众纷纷涌入直播间里，看见的便是这般血腥的一幕。
    观看直播的观众都是老人玩家，见惯大风大浪，早已练就一颗钢筋所制的心脏。
    但依旧被眼前极度血腥的场面给惊到。
    大腹便便的暴发户鬼在明艳动人的少女手中，成了任人宰割的肥猪。
    肥肉太多，能看见血液里混杂着淡黄的脂肪块。
    【呕……】
    【不是她是变态杀人狂啊？】
    【爱看爱看！刚从一个副本憋屈出来，被诡怪虐得吐血，最爱看虐诡怪的直播啦！】
    【多来点多来点~】
    小礼物大礼物刷个不停，两个小时里，姜遥的账户多了上万的惊悚币。
    她走到包厢洗手间里，洗干净手指间的腥味，看也不看地上灰飞烟灭的诡怪，推门而出。
    客人在包厢的消费，会有两成划到她的账户里。
    暴发户鬼消费了整整一千万，代表着她会得到两百万。
    姜遥美滋滋地点开账户，来来回回。
    至于评分，早在踏入包厢里时，她便提前央求暴发户鬼点了‘非常满意’的评分。
    她今天的工作已经完成，不需要再接待客人。
    一出包厢，经过阶廊，迎面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她第二位客人黑袍诡怪。
    他站在墙边，笼着黑雾的五官朝着她这边的方向，悄无声息，淡淡烛光洒落在他的脚边，仿若鬼魅一般令人心惊。
    姜遥松懈的背脊重新紧绷起来。
    青竹阁离豪华包厢隔了三个阶梯，包厢里隔音、隐私性极好。所以姜遥不担心他会知晓自己的所作所为，只是——
    她始终摸不清黑袍诡怪的实力。
    还好那抹身影很快从她眼前消失不见。
    姜遥松了口气。
    ‘神出鬼没的，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
    她虽如此想，但也没有要去打探的想法。
    工作结束，姜遥提前下班，今天的工资赚得足够多了。
    休息室里。
    除了早就过来休息的孔在常，便是与她同时回来的刘子原。
    他分配到传菜部。
    传菜员的工作是一天至少接待三桌的客人，服务到位，将点好的菜端到餐桌上。
    相较于搬运员，传菜员的工作要正常安全得多。
    至少刘子原的神情没有昨天那般惨白害怕。
    “姐，你工作也结束了吗？”
    姜遥点头。
    她找了个空位沙发坐下。
    时间临近五点，王美美姗姗来迟，她也在传菜部，只是运气没有刘子原那么好，遇到了好几个难缠的客人。
    她倒没有受伤，只是精神状态临近崩溃。
    ‘我没有撒汤……没有端错菜……’
    王美美在心底不停喃喃，捂着脑袋，步伐不稳，两个肩膀瑟瑟发抖。
    “吵死了！”靠在沙发休息的孔在常不耐烦地吼了一声。
    他今天受了不轻的伤，耗费了公会给的保命道具才活了下来。
    但天赋异能带来好处也带来坏处。
    这两个废物内心吵得要命，跟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在他耳边响着。
    吵得他心烦意乱。
    况且无论孔在常怎么倾听，都听不见姜遥的心声，这让他越来越不安。
    姜遥阖上的眼皮缓缓掀起，轻扫一眼愤怒的孔在常。
    她确定了他天赋是什么了。
    读心术。
    其实很好猜，孔在常每次在有人的时候，都会露出一副竖起耳朵听动静的表情。
    而现在，整个休息室无人开口说话，他却说‘吵死了’，看样子读心也给他带来不小的困扰。
    王美美被他声音吓得浑身一抖，险些倒在地上，还是旁边刘子原及时地扶住了她。
    “你没事吧？”
    王美美抿了抿苍白的唇，强撑着笑摇头。
    两人往姜遥方向挪了挪，没有往孔在常那边看一眼。
    就在孔在常想要挽回形象时，休息室的门被人推开了。
    是餐厅经理，身后跟着几个主管。
    他脸上也戴着面具，只不过是微笑的面具，看久了让人感觉诡异。
    只见他目光在四人之中扫过，直至停在姜遥的身上。
    “你出来。”
    刘子原两人面色一白，齐齐往她看去，眼底尽是不安与担忧。
    短短两天时间，他们已经把姜遥当做主心骨。
    而眼前形势，显然对她不利。
    姜遥并不意外，也没有半分慌张，好似要出去遛弯一般，对他们摆摆手。
    走出休息室。
    离得近，姜遥看见面前餐厅经理脸上的面具似真人脸般蠕动，画得浮夸的笑也在融化，正往下淌着。
    “你杀了客人。”
    他浑身散发的阴气汹涌，已有玩家二十级的水平。在他背后，站立的几个主管死死盯着她的脸，欲要盯出一丝破绽。
    可惜的是。
    姜遥脸上没有出现一丝心虚慌乱的表情。
    她高跟鞋半斜着，卸了力，小腿舒服了些，听着他们兴师问罪，神色疑惑不解。
    “您在说什么呢？我身为餐厅一员，怎么可能杀掉客人？”
    餐厅经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旋即示意身后主管递来一份信息。
    上面赫然写着接待这位死掉的客人的迎宾员名字。
    正是她。
    姜遥还是一副茫然的神情，看见客人样貌时，才了然地眨眨眼。
    “原来是这位客人啊，我记得他。把他送到包厢里，我就离开了。经理，你不会误会我把他杀了吧？”
    她面色一白，害怕地揪紧了手帕，继续小声道：“我才2级啊，哪里杀得了他。”
    不知是她演的太好还是她的话挑不出错误，餐厅经理沉默了久久，然后带着人离开了。
    即便接待暴发户鬼的迎宾员是她，即便她有重要嫌疑……
    这座餐厅的老板也无法定她的罪。
    一如姜遥所说，豪华座位的包厢里，没有监控，隐私保密性极好。
    但餐厅客人安全受到威胁是事实。
    从食堂出来的姜遥得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介于你工作完成的过于优秀，餐厅特意给你放了五天假。”
    来告知她‘好消息’的主管冷冷地说。

 第18章 午夜餐厅（15）

    姜遥还想说什么，但主管没给她这个机会，转身就走。
    姜遥：“…………”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餐厅玩不起。
    明明她给他们创下了一千万的营业额度。
    “遥姐？”刘子原欲言又止地唤了句。
    原本想要说两句羡慕的话，但看到姜遥无比失落绝望的表情后顿时止住。
    姜遥无事地摆了摆手。
    无所谓。
    她账户了多了两百多万，已经够了。
    “我来帮你拿灯笼吧。”孔在常殷切地伸手过来接过她手里拎着的人皮灯笼。
    每晚员工可以领取一个人皮灯笼抵御白天的灰雾。
    而人皮灯笼点燃时间只有12个小时，天黑熄灭。
    刘子原想要开口制止，姜遥朝他摇摇头。
    她微笑道：“谢谢。”
    孔在常死死压住心底的兴奋，回了一句：“没关系的。”
    回到各自的房间里。
    灰雾如期而至。
    姜遥将人皮灯笼丢到地上，从背包里拿出花重金购买的鲛人油灯，搁在桌子上。
    她成了百万富翁，也没有得意忘形。
    在商城购买了一份盒饭，这次比上次丰富一些，五菜一汤，厨师刚做好一般还散发着热气。
    姜遥坐在窗边，灰蒙蒙的浓雾如同屏障般遮挡住一切视野，瘆人的咯吱声透过窗口缝隙落入她的耳畔里。
    湿冷灰雾藏着东西，连诡怪都害怕。
    吃完晚饭的姜遥打算睡一个小时，等待红衣女鬼过来。
    但这种好事并没有发生，翻来覆去躺了许久，明明困得睁不开眼，脑子里却异常活跃，无法入睡。
    “嗐。”
    她认命地坐起身，看了眼再一次降到49点的精神值，挠挠乱糟糟的头发，拎着鲛人油灯，打开了宿舍门。
    红衣女鬼看见她，一路上做足了的心理准备再一次溃败。
    她小心翼翼地说了句：“你没事吧？”
    姜遥与白天的她简直两个人，眼下青黑浓重，眼皮微耷，瞳仁空洞无神，散发着深深的怨气。
    “没事，走吧。”
    离开宿舍。
    穿过员工廊道，来到楼梯前。
    两个诡怪警卫把守着楼梯口。
    “那是两个恐怖级的诡怪。”红衣女鬼说道。
    诡怪分危险级、可怕级、恐怖级、灾难级、毁灭级、以及最强的湮灭级。
    恐怖级等同于玩家等级的20级，一如晚上见到的餐厅经理，就是恐怖级。
    红衣女鬼只有危险级，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而姜遥一个2级玩家，自然更不是。
    红衣女鬼有些打退堂鼓：“要不算了？”
    她其实也不指望真能找到自己的尸体。
    尸体涉及餐厅老板，两个警卫就这么强，老板肯定更强，她没有半点把握。
    姜遥冷笑一声：“接了任务就没准备放弃。”
    说着她点开商城，开始购物。
    等级不够，只能花钱强行打开限制。她花了近百万，将等级限制强制解锁。
    商城灰色不能购买的道具全部亮起。
    她买了一张面具。
    [心想事成面具（白金级）：戴上这张面具总能心想事成，恐怖级以下的诡怪无法看穿你的伪装。]
    姜遥戴到脸上，心里想着。
    ‘我是这家餐厅的老板。’
    面具瞬间幻化成一张陌生的面孔。
    “啊？？”看见这一幕的红衣女鬼露出呆滞的表情。
    当看清那张脸后，她全身阴气沸腾，接近鬼化，满眼怨恨地盯着姜遥。
    姜遥见状对面具很满意。
    她可是花了十几万惊悚币。
    “走吧，我们进去。”
    红衣女鬼听到熟悉的声音，鬼化才消散，鹌鹑般跟着她的身后。
    两个警卫看见姜遥，鞠躬唤道。
    “老大。”
    姜遥视若无睹，大步上楼。
    来到二楼。
    需要身份卡才能到三楼。
    这也难不住姜遥。
    有商城在，什么道具都有。
    [万能卡（白金级）：可开启任何电子门。（需要钥匙才能打开的门不能开哦，这是高科技道具）]
    ‘叮~’
    电梯门打开。
    姜遥走了进去。
    在门关上时，电梯里响起一道沙哑的男声。
    “你是什么人？”
    红衣女鬼在听到这个声音时，一如见到姜遥面具幻化的脸，红裙飞扬，苍白的皮肤生出暗色尸斑，整张脸被怨气覆盖。
    那人透过监控看着电梯里的一切，包括女鬼。
    “呵，一个危险级的厉鬼。”
    显然，餐厅的老板并没有认出她。
    姜遥知道他在控制电梯，开门见山地道：“反正我也不是你的对手，不如让我们面对面聊聊吧。”
    ‘叮~’
    电梯停在三楼，门开。
    餐厅老板并不把她一个2级玩家看在眼里，也不是狂妄自大，而是深知玩家等级之间的差距。
    2级，连一只危险级的诡怪都打不赢。
    餐厅老板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通过一楼警卫把守，进入电梯的，但已经将姜遥看作一个受到红衣女鬼胁迫完成任务的可怜玩家。
    姜遥终于看见了午夜餐厅神秘的老板。
    看起来很年轻，二十岁左右的样子。穿一身休闲服，头发略长遮过眉眼，戴着一副眼镜，坐在一张按摩椅上，平静地看着她们。
    他能成为午夜餐厅的老板，绝非看上去那般普通。
    许是很久没见过玩家，青年发出一声喟叹。
    “我曾经也是一个新人玩家，和你一样，脆弱到任何一个诡怪都能要我的性命。”
    姜遥梭巡了一眼三楼。
    与一楼餐厅装修截然不同，装修是黑白风格，一张大床摆在窗边位置，在旁边是书桌木椅，桌面上放着一台电脑，屏幕亮着光，是直播间的界面。
    “直到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青年老板黑漆漆的眸子里划过一抹惊人的亮光。
    姜遥面无表情地听着，在他停顿时，也没有一丝好奇询问的想法。
    青年皱眉：“你不好奇吗？”
    姜遥深知他能坐下来闲庭信步地述说自己的故事，完全是因为在他眼里，自己太弱。
    玩家在惊悚世界等级很重要。
    等级代表着玩家的实力。
    她摇头：“不好奇。”
    除了惊悚币，姜遥对于旁人的秘事没有一丝一毫的好奇。
    话落。
    身边红衣女鬼已然控制不住满腔的恨意，鬼化冲了过去。
    青年老板只是抬了抬手指，危险级的女鬼便动弹不得，痛苦地飘在半空中，血红长裙正在渐渐燃烧。

 第19章 午夜餐厅（16）

    诡怪每提升一个等级都是质的飞跃，何况女鬼等级是最末端，完全不是青年老板的对手。
    姜遥也是一样。
    她连门外的警卫都打不赢，怎么可能打赢眼前这只已经达到灾难级的诡怪呢？
    他不仅看穿了她面具带来的伪装，也看透了她的实力。
    但唯独一点，他并不了解。
    姜遥看也没看飘在空中快要被特殊火焰烧得灰飞烟灭的女鬼，而是问坐在按摩椅上，放松悠闲的青年老板。
    “可以在我死之前告诉我，你的秘密是什么吗？”
    青年老板露出笑容，为她的知趣感到愉悦。
    他半阖着眼，回想着曾经的记忆。
    那段记忆令他情绪狂热，沉浸几秒，通红的眼眶渐渐沉寂。
    时刻保持警惕的姜遥察觉不对劲，迅疾后退躲开。
    在她躲开前的脚底炸开一个裂缝。
    他多疑且狡诈，不可能告诉她这个秘密，即便她今天必定死在这里。
    青年老板见她反应迅速地躲开自己的攻势，目光变得越发炽热。
    “你是我见过最强的人类玩家，甚至比可怕极诡怪都要强大……呵哧呵哧……”
    那模样就像是哮喘发作，下一秒就会晕厥过去。
    姜遥方才躲得及时，但依旧受了点伤，生命值降到30，困倦疲惫带来的精神压力，更是让精神值降到10点以下。
    耳畔响起窸窸窣窣的诡异低语，眼前出现大片幻觉，扰乱着她的视线。
    死亡所带来的窒息感在心口充盈，心脏负荷跳动，胸口起伏剧烈。
    她没有在商城购买补充道具，脑子飞速运转。
    失眠、精神状态极差的姜遥此刻无疑是疯狂的，状况发展越严峻危险，她越兴奋。
    “你把人类当做实验品是吧。”她气息凌乱，站都有些站不稳。却有条不紊地猜测起来。
    在青年惊怔的目光下，她一字一句地道：“你比很多人都要聪明，早早发现人类死得越惨，进入惊悚世界成为诡怪所获得的阴气越盛。而诡怪互相厮杀吞噬，就能获得对方的阴气，得以进阶。”
    说到这里，她微微一笑：“这根本不是什么秘密，很多人都知道，之所以没人像你一样实验，是因为人至少会保留一丝人性。”
    惊悚游戏席卷全球，无数人在其中艰难求生，不是没人想走捷径，但现实世界有政府公会坐镇，维持秩序。
    青年聪明的地方在于他躲避政府公会的追查，进入惊悚游戏里，甘愿成为诡怪的一员。
    青年老板全身在她一言一语之中紧绷起来，仿佛拉弓蓄势待发的箭矢，随时可能扑过来将她杀死。
    她话罢后又放松下来，只不过眼底的杀意浓郁如实质，死死钉在她的身上。
    “啪啪。”他拍了拍手心，赞同地为她的推测鼓掌，“你说的很对。”
    姜遥深吸了口气，继续道：“有诡怪协助你脱身吧。”
    她的语气笃定。
    不然凭他一个人类，怎么可能躲避政府？
    青年老板并没有急着杀她，而是反问：“你说说看，那只诡怪是谁？”
    姜遥的回答是摇摇头。
    她不知道，也猜不出来。
    事实上，她之所以猜不出来，是因为那只诡怪从始至终就没出现过。
    青年老板已经很满意了。
    她的智慧与胆识，不该是普通的2级玩家。
    [叮~]
    [白金级随机任务升级至铂金级：请玩家杀死逃脱惊悚世界规则的诡怪！]
    之前任务是杀死午夜餐厅的老板，任务等级是白金级。
    但此时任务等级晋升了一个等级，到达铂金级。
    姜遥若有所思。
    ‘逃脱惊悚世界规则？’
    在整个惊悚世界里也有一套规则吗？
    那这套规则是谁设定的？
    许多疑问在她心头浮出。
    姜遥没时间思考这些，目前最关键的是眼前这个钻石级任务的目标。
    她对他道：“我愿意成为你的实验品，不过请你放她一命。”
    指着空中奄奄一息、即将从世界消失的红衣女鬼。
    青年老板手指一挥。
    红衣女鬼身受重创，瘫倒在地上，鬼魂近乎透明。她还有一丝意识，眼角滑落一行血泪，死前发生的一切记忆重新涌入她的脑袋里。
    高考结束，同学聚会当日。
    她被他迷晕从厕所里出来，关在地下室，不止她一人，还有十多人。
    每天都有一个人被拖拽出去，遭受一顿非人折磨，又重新拖回来。
    青年在他们伤口涂了特殊的药，硬生生吊着他们的性命。
    循环往复，暗不见光的日子维持了整整一年。
    支撑她活下去的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她考上了重点大学，将来的人生充满光明。
    她一定要逃出去……
    “啊~我记起来了。”青年看清女鬼的脸，总算想起她是谁。
    他眼底流露出一丝嘲意。
    “她那一批实验品里，就属她不争气，明明活着被折磨了那么久，居然成了一个最废物的危险级厉鬼。”
    红衣女鬼一丝怨气都发不出来，血泪落到地板上，又化作白烟消失不见。
    姜遥平静地看着这一幕。
    之所以女鬼会成为危险级的厉鬼，那是因为她心中始终对世界保持善意。
    可她的善意，在青年嘴里，却成了不争气。
    “嘣！！”
    平地一声轰鸣震耳欲聋。
    姜遥手中凭空出现十几张符纸。
    [天火符（白金级）：千年前一位天才符师成仙时所画，引天火，灭邪祟。（威力巨大！请谨慎使用）]
    一张符十万惊悚币，贵得离谱。
    她将家底掏空，全部用来购买此类符纸。
    在掷出的刹那，火光乍现，将整个房间映得发亮。
    姜遥用仅剩的90惊悚币，购买了一把油纸伞，将红衣女鬼的鬼魂吸入其中，旋即朝窗口位置逃出。
    不知是青年过于自信，还是他完全没有意料到她一个2级玩家能够购买20级玩家的道具。
    一出手就是十万块，这对于整个惊悚界都是不可能的。
    所以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全身都被天火点燃——
    ‘轰隆隆’
    三层楼的古旧餐厅受到十多张天火符的摧残轰炸，地面震动，墙壁出现蜘蛛网般的裂缝。

 第20章 午夜餐厅（完）

    明亮灼热的火焰驱散了餐厅周遭的灰雾。
    姜遥在最后关头，跳窗而出。
    浸没在天火里的青年紧追不舍，发出一道满含戾气的怒吼，杀意如寒冽的风灌入她的后颈。
    姜遥知道这些符纸对他伤害不大，但没想到连一刻功夫都没能拖延住。
    背后诡怪不再是清俊挺拔的青年模样，而是鬼化成一头可怕的怪物，全身膨胀鼓出青黑的尸斑，一张张痛苦、憎恨、绝望的面具从他皮肤钻出。
    皆是他吞噬的诡怪。
    阴气铺天盖地，灾难级的诡怪恐怖如斯。
    而那只协助他躲过政府公会，藏入惊悚世界的诡怪已经和他融为一体。
    怪不得找不到，原来如此。
    姜遥踏入绝境。
    系统发布的任务就离谱，她一个2级新人玩家，要让她越级打灾难级大boss，这不是闹吗？
    等死是不可能的。
    不到最后关头，她绝不会放弃。
    ‘刺啦’
    后背遭到致命的攻击，衣服划破，却不见半点鲜血。
    [‘优秀司机’徽章：可抵挡一次致命的攻击]
    新手副本获得的道具派上了用场，姜遥没有感受到疼痛，放在背包里的‘优秀司机’徽章在完成自己的使命之后消失不见。
    青年没有半点意外，她一个新人玩家有那么多惊悚币，身上肯定有保命道具。
    不过他并不着急，整个餐厅都是他的地盘，她逃不掉！
    就在姜遥准备冲入灰雾之中时，一道脚步声在死寂灰白的浓雾里传来。
    ‘笃笃’
    眼看就要将姜遥捏死的餐厅老板动作倏然一顿，怔怔盯着不远处弥散的灰雾，当嗅到一丝气息时，如同遭遇天敌，转身就要逃。
    但来不及了。
    灰雾里一道身影若隐若现，直到他的走近，姜遥看清了那条熟悉的漆黑长袍。
    正是昨晚工作时，见到的黑袍诡怪。
    他还是一身黑暗凝聚的长袍，兜帽遮了半张脸，雾气笼罩了他的五官，修长如青松的身躯裹着灰雾走来。
    “审判——”
    黑袍诡怪的嗓音十分沙哑，不含一丝感情，好似凌驾于众生之上的神祇，令人心生畏惧。
    “罪一、残杀同类。
    罪二、生噬诡怪。
    罪三、私逃。”
    在他身后的灰雾仿佛有了生命，化作无数只手紧紧攥住餐厅老板的四肢，完全不顾他的挣扎，陡然拽入灰雾之中。
    姜遥听见灰雾里传来牙酸的‘咯咯’咀嚼声。
    即便看不见青年的下场，也能猜想到他的遭遇。
    她的视线不经意地落在黑袍诡怪的身上，在见到他抬起帽檐，面朝这边时，心头倏地一紧。
    明明是被黑雾笼罩的一张脸，但莫名地，姜遥好似被他目光盯上了一样。
    不多时，黑袍诡怪转过身，抬脚朝灰雾里走。
    也许是精神值临近零，又或是失眠带来的冲动。
    姜遥上前一步，道：“你是谁？”
    原以为黑袍诡怪不会搭理她，径自离开的，没想到在她开口的瞬间停下了脚步。
    他回头，浓稠的黑雾始终退散至他一米距离。
    “为、什么、问？”
    方才说话还分外流畅的诡怪再一次变成昨晚那般结结巴巴。
    姜遥收起手里的油纸伞，远远地，朝他笑了一下。
    “一回生二回熟嘛。我叫姜遥，你呢？”
    黑袍诡怪沉默不语。
    半晌。
    他消失在灰雾里，沙哑的声音从浓浓灰雾之中传到她的耳边。
    “没有、名字……”
    黑袍诡怪没有名字。
    他的存在类似现实世界里的警察或法官，只不过是在惊悚世界处置那些违反规则的诡怪。
    一如她所想。
    在这个古怪、充满危险的世界里，也存在着秩序与规则。
    诡怪必须遵守，否则会引来黑袍诡怪审判处决。
    午夜餐厅三楼被天火符毁坏得一片狼藉，汹涌燃烧的天火在灰雾的笼罩下，渐渐熄灭。
    姜遥一手拎着鲛人油灯，一手握着油纸伞。
    没有餐厅的护佑，手中油灯作用不大，生命值又开始急速下降。
    她一个惊悚币都没有，没钱购买补充生命值的药剂，只能疾步回到餐厅里。
    [随机铂金级任务完成：获得5万惊悚币，铂金级随机道具盒x1，灾难级未知诡兽食材x1。]
    不愧是钻石级任务，奖励颇为丰富。
    平安回到住处，姜遥再次听到了系统的提示声。
    [诡域boss已死亡，玩家提前通关！]
    [《午夜餐厅》诡域将在十分钟内关闭——]
    准备倒头就睡的姜遥听到最后一句话，骤然坐起身，大步走出宿舍。
    不到五分钟，她来到后厨仓库。
    里层铁门紧闭，需要磁卡才能打开。
    她从背包里拿出那张万能卡，‘咔嚓’一声，铁门锁开。
    令人窒息的沉重黑暗裹挟着阴寒的气息，她手中的鲛人油灯都被黑暗吞噬。
    反应及时的姜遥后退一步，黑暗止步于她脚尖。
    姜遥将鲛人油灯收了起来，正欲踏入里层仓库，手里紧握的油纸伞发出声音。
    “别进去，里面很危险！”
    鬼魂重创的红衣女鬼藏在油纸伞里，费劲全力发出声音，提醒她小心。
    姜遥轻拍了下伞身，说道：“我答应了一只猫，要救它的。”
    她不是出尔反尔的人，何况它一直在等她。
    时间所剩不多，再过五分钟，她就要强制退出诡域，到时候便再也无法回到这里。
    红衣女鬼和她接触时间不多，却是第一次从她语气中听出温柔。
    猫？锁在餐厅食材仓库里，甚至在中级食材堆中，堪比灾难级的诡兽？
    红衣女鬼对诡兽甚少，但也十分清楚诡兽的狡诈与暴戾。它们是惨死的动物所化，对人类有着天生的敌意。
    她想告诉姜遥这些。
    可事实上，姜遥早就知道。
    宿舍守则写着玩家白天不能离开房间，姜遥违反了守则，失去了保护。
    四面封闭的仓库刮起阴风，类似婴啼般的哭声在耳畔回旋环绕。
    姜遥的精神值降得飞快。
    铂金级随机任务完成所获得的五万惊悚币奖励，全被她兑换成补充精神值的药。
    然而那些药像是撒入大海中，补充的速度完全比不上降低的速度。
    姜遥很清楚，精神值一旦降到零，自己就会变成诡怪。

 第21章 签合同

    她想过放弃退缩，可一想到黑猫凝望着自己时那双含泪的圆瞳，心口就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
    果然。
    她还是抵抗不住猫猫狗狗一类的动物啊。
    姜遥义无反顾，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拎起装着黑猫的牛皮袋，转身就跑。
    ‘哐！！’
    在这时。
    半掩的铁门骤然关上。
    黑暗侵蚀，手中牛皮袋越来越重。
    这群锁在袋子里的诡兽根本没想放过她。
    [精神值：21……9……3……]
    姜遥背脊蔓延上一股寒意，直窜脚底，紧绷的神经犹如一根琴弦两头正被狠狠拽动，仿佛下一秒就会拽断。
    ‘吼——’
    牛皮袋里的黑猫阴气浓盛，以魂血为祭，冲破仓库四面八方笼罩的阵法。
    姜遥只觉一阵眩晕，刺痛难忍的脑袋瞬间失去了意识。
    [《午夜餐厅》诡域正在结算——]
    等她再次醒来，人回到了现实世界，眼前餐厅恢复了正常，没有血色眼球，古色古香的装修变成古欧风，木质台阶成了光滑斑驳的大理石。
    手中拎着牛皮袋消失不见，鲛人油灯放入背包里。
    五格背包被她扩大至十格。
    里面放置着：
    [杀猪刀（青铜级）：平平无奇，耐久32％]
    [鲛人油灯（黄金级）]
    [心想事成面具（白金级）]
    [万能卡（白金级）]
    [牛皮手套x5（青铜级）]
    [铂金级随机道具盒x1]
    [灾难级未知诡兽食材x1]
    [油纸伞（黄金级）：木柄槐树所制，可供鬼魂躲藏。]
    [最佳搬运员徽章（黄金级）：可佩戴]
    剩下一格放着帮王美美搬运食材所赠予的道具。
    [防寒衣（青铜级）：普通防寒，无法防雨，耐久56％]
    姜遥快速扫了一眼。
    系统诡域结算完毕。
    “恭喜玩家完成《午夜餐厅》诡域，完成铂金级随机任务，玩家评分：s，获得奖励：2万惊悚币，幸运金币，隐匿衣，精神药剂。”
    [幸运金币（白金级）：携带者的幸运值+50，投掷金币可解答‘是否’问题，冷却时间二十四小时。]
    [隐匿衣（铂金级）：穿上之后，灾难级以下诡怪无法看见你，持续二十分钟，冷却时间十小时。]
    [精神药剂（铂金级）：一次性道具，可将精神值维持在100点，持续十分钟。]
    “背包空间不足，请在一分钟以内扩充，否则道具将会消失！”
    姜遥还沉浸在账户只剩2万惊悚币的悲伤之中。
    原本两百万惊悚币不翼而飞，全部被失眠的自己花掉。
    难过了半分钟，她依言扩充背包。
    从十格扩至二十格，花费了她五千惊悚币。
    账户还剩一万五。
    姜遥宽慰自己一番，目光从背包中移开。
    她的等级从2级升到3级，获得10点属性点。
    这次她全加在精神值上，很多时候，精神值同样重要。
    关于幸运。
    [幸运值：-50]
    商城不卖增加幸运值的道具，只能靠玩家自己在副本中找寻。
    当她从背包里拿出幸运金币后，幸运值终于不是负的，但也不是正的，一个圆圆的零依然醒目。
    道具品级之间效果差距大，价格更是大相径庭。
    例如黄金级的鲛人油灯在商城里只需200惊悚币就能购买到，而白金级道具，需要上万甚至几十万、百万才能买到。
    遑论铂金级，她花钱强行解除等级限制，依然买不了铂金级道具。
    需要到达50级以上的玩家，才能购买。
    “遥姐！！”
    同时从诡域中出来的王美美及刘子原两人，看见她如同看见再生父母，满含热泪朝她跑来。
    姜遥有洁癖，抬手止住他们想要拥抱的举动。
    两人也没有难过，劫后余生地瘫坐在地上。
    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刘子原环顾四周，奇怪地问：“还有一个玩家呢？他不是和我们一样，活到现在吗？”
    王美美：“谁？”
    刘子原想了想：“孔在常，我记得他名字是这个。”
    王美美听到名字，想起这个人，她印象深刻，第一天在后厨工作，前任同事刚死，他就调过来了。
    “诶，对啊他人呢？”
    姜遥眯着眼，微笑道：“也许死掉了吧。”
    这人居心叵测，想方设法杀掉她。最后她给了他机会，任由他在自己的人皮灯笼里动手脚。
    当然，她也回敬了他。
    她有鲛人油灯，不需要人皮灯笼驱散灰雾。但他不同，没了人皮灯笼，就像是砧板待宰的鱼，没有任何保命方法。
    不冷不淡的一句话，引起两人的呆滞。
    没等他们发问，餐厅门口涌入一群人。
    都是政府军人。
    诡域降临，政府会派军队层层把守，唯恐里面玩家全军覆没，诡域扩散殃及附近居民。
    但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玩家们不仅没死，甚至提前通关诡域，回到现实。
    诡域通关之后，往后都不会再降临。
    等同于消除了一个巨大隐患。
    况且存活下来的三个玩家皆是新人，若是招揽到政府内，对国家极为有利。
    姜遥与他们分散，乘坐军用车前往一处军事基地。
    接待她的是个一头白发的年轻人，深色军装穿在他身上笔挺修长，不仅白发，皮肤、睫毛，甚至是瞳仁都是白色的。
    “你好，我是雪羽军队的队长，我叫沈白鹤。”
    他态度无半点倨傲冷淡，十分的平易近人。
    姜遥一夜未阖眼，离开诡域后的精神值很低，一路上受到他们的治疗，精神值维持在60、65点平均及格水平。
    即便如此，她还是很疲惫，无论身体还是心理。
    她开门见山地道：“在诡域发生的事我已经全部告知给你们了，你们可以通过直播回放查一查我有没有说谎。”
    直播系统连通着惊悚世界与现实世界。
    若主播开启直播，观众便可录屏。
    沈白鹤看出了她的疲惫，长话短说：“我希望你能加入政府，国家政府高层看过你在诡域之中的表现，非常优异。我相信，会有很多公会找上你，所以我们提前拿出诚意。”
    说罢，他递给她一份合同。
    姜遥翻到第一页。
    工资日结，5000惊悚币一天，包吃住，在家上班，自由无限制。

 第22章 救黑猫、进副本

    “半年通关一个副本，你无需宣传政府，我们也不会限制你的自由。”
    姜遥见过太多员工合同，这是她见过待遇最好的一个了。
    但是。
    她一个刚到3级的新人玩家，为什么会得到这么好的待遇？
    沈白鹤解答着她的疑问：“你的天赋异能很特殊，我们检测不了，代表着其他公会也无法检测。何况你在新手副本及诡域里的表现极其出色，也许你不知道吧。
    通关诡域后玩家的评分一旦到s，会全球通报，你现在的名气已经非常大了。”
    一个新人在诡域评分达到s，这是前所未有的事。
    姜遥明白过来。
    简单来说，她的名字响彻全球了。
    重新翻开合同，仔仔细细看完一遍，没有坑也没有陷阱，不愧是政府，光明正大，不搞阴沟里的手段。
    “行吧，我签了。”
    沈白鹤一愣，“你不考虑考虑吗？”
    姜遥摆手：“不考虑了，我还急着回家喂狗呢。”
    说着大手一挥，利落写下自己的名字。
    沈白鹤原以为会耗费很长一段时间。
    女生是至今唯一以新人身份获得s评分的，这样的待遇还能往上再涨一涨，但她并不贪婪，相反很知足。
    从军事基地乘车回到家中。
    姜遥给小黄喂完狗粮，倒头就睡。
    诡域度过了两天时间，在现实世界，时间只是过去了半天。
    她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
    这是她睡得最久、也是最好的一个觉。
    “汪汪~”
    小黄在她睡觉过程中全程不吵不闹，在发觉到她醒来后，才激动地跳到床上，脑袋拱着她的下巴。
    姜遥照常揉搓了一顿狗头，想起从诡域带出来的猫猫。
    装着黑猫的牛皮袋没有放在背包里，而是放在多出来的【契约】栏目里。
    她与黑猫签订契约，黑猫成了她的诡兽。
    “猫猫。”姜遥唤出黑猫，却看见断掉一条尾巴的黑猫。
    它没有尾巴，空荡荡的，显得很违和。
    唤出的黑猫趴在她腿上，气息奄奄，有气进没气出，通体漆黑的身体也在渐渐透明。
    “你怎么了？”姜遥皱眉。
    黑猫正在昏迷，对她的话没有半点反应。
    还是油纸伞休养的红衣女鬼回答她的问题：
    “它这类诡兽，修行生尾，听说它们能修到九条尾巴，当然我只听说过，从未见过。”
    停顿几秒，女鬼继续道：“看它样子，应该是刚断尾过，断尾能够极大增强它们的能力，但对于只有一条尾巴的它而言，断尾形同自杀。”
    姜遥：“…………”
    她想起来，在后厨仓库里，精神值快要降到零时，听到了一声吼。
    之后她便晕了过去。
    想着自己能平安回到现实世界，原来是它的功劳。
    姜遥答应过它，要救它的，自然不会看着它死去。
    她从背包拿出任务获得的灾难级未知诡兽食材。
    “你要救它啊？救不了的，灾难级诡兽食材它就算吃了，也是九死一生。”红衣女鬼见状，忙道。
    断尾对它们这类诡兽而来，伤害巨大，无药可救。
    而跨级食用同类，它会承受不住食材的力量，爆体而亡。
    姜遥没有理会她的话，死马当做活马医地将食材塞到黑猫的嘴巴里。
    灾难级诡兽食材，是一块舌头，很像蛇类舌头，又长又细，边缘还生满了倒刺。
    她触及食材的那一刻，便感受到一股强大的阴气渗入皮肤，带来刻骨的寒意。
    喂完，姜遥摘下戴在脖子上的幸运金币，戴到了它的脖子上。
    她的幸运值重新回到-50，也不在意，认真地关注着黑猫的动静。
    藏在油纸伞的红衣女鬼看到这一幕，钢筋一样的心肠骤然软化。
    姜遥是她见过最矛盾的一个人类了。
    明明骨子里冷得出奇，对待动物时却生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
    “小黑，你一定要熬过去啊。”姜遥轻拍了下它的身体。
    这期间。
    她给小黄喂完狗粮，在外面溜了一圈。
    回来便有好几波人登门拜访，自称某某大公会的重要成员，邀请她加入公会。
    姜遥一一告诉他们，自己已经加入了政府，才把他们劝退。
    入夜。
    小黑还没醒来，而白羽军队的队长沈白鹤找上门来。
    “有一个副本需要你协助。”
    见她神情犹疑，沈白鹤问道：“怎么了？你有事吗？”
    姜遥摇头。
    她不知道小黑多久醒来，也无法一直等它苏醒。
    剩余的一万五惊悚币几乎全部被她购买对契约兽有益的药剂。
    她已经没有多少惊悚币了，只能再进副本赚取。
    “没什么事。”姜遥将小黑召回【契约】里，收起油纸伞，问他：“现在进吗？”
    沈白鹤一时呆愣：“你不问问什么副本吗？”
    他并非一惊一乍的性子，但面对女生时，总是维持不住队长的冷静形象。
    姜遥显然对‘什么副本’不感兴趣，但他这般问，她也不好不多问两句。
    “那什么副本？”
    沈白鹤：“…………”
    他深吸了口气回答：“村落灵异副本，难度7级，扮演类副本。”
    惊悚世界的游戏副本分好几种，像姜遥之前进入的副本及诡域，都是‘工作类副本’。
    扮演类副本指的是玩家需要融入副本之中，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完成任务。
    要想获得惊悚币，需要完成各种支线、扮演以及主线任务。
    “你只要能成功将保护人员带回来，政府会给你发放十万惊悚币。”
    姜遥只问了一个问题：“为什么是我？”
    沈白鹤道：“因为你等级低，很多副本有等级限制。若是高等级玩家进入低等级副本，副本难度会增大。相对的，等级低的玩家进入高等级副本，副本难度会降低。”
    “这就是我为什么找上你的原因。”
    政府最近不是没有新增新人，但表现最为出色的，还是她，姜遥。
    姜遥没什么要问的了。
    “那走吧。”
    ————
    “欢迎来到扮演类《龙女村》游戏副本~”
    “玩家人数：十五人。”
    “副本难度：7级。”
    “方释台、敲皮鼓~”
    “龙女村、下红雨~”
    “七月七、龙女嫁~”
    “喝白汤、喜洋洋~”

 第23章 《龙女村》：扮演类副本

    童稚、悠扬的歌谣回荡在脑子里。
    调子欢悦，但姜遥听着心生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感。
    十五个玩家同时来到村子外不远处，圆拱形原木红漆牌坊立在鲜红色的夕阳里，天穹渐渐染黑，空气里的气息阴冷刺骨。
    透过牌坊，能看见一座座红砖瓦房，村落地势低，靠山靠河，枯树在暗下来的光线里像是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恶鬼，窥探着他们所有人。
    '叮~'
    游戏系统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所有人神色一顿。
    姜遥面前多了一个透明面板，上面印着她需要扮演的身份情况。
    [玩家：姜遥]
    [所在副本：《龙女村》]
    [扮演人物：谭招弟]
    [年龄：12岁]
    而需要保护的政府人员与她身份绑定，姜遥在旁边看见了她的身份。
    [玩家：李瑜]
    [扮演人物：谭盼弟]
    [年龄：11岁]
    李瑜是政府重点保护人员，不是因为她通关副本很强，而是因为她在某个领域已是专家水平。
    之所以需要保护，是因为她患了恐鬼症，天赋弱，在游戏副本里的生存几率为零。
    李瑜在看完信息之后，向她看来。
    她五官生的清美温婉，给人一种安全感十足的错觉。
    但下一秒，姜遥就见她全身哆哆嗦嗦，漂亮的杏眼通红一片，咬紧嘴巴，唯恐自己发出尖叫。
    姜遥：“…………”
    她移开目光，观察四周站立、表情有惊慌、害怕以及冷静的其他玩家们。
    巡视一番，姜遥发现，除她和李瑜以外，其他玩家们的等级，最低都有5级，最高有9级。
    只有她们，一个3级，一个2级，格外引人瞩目。
    甚至有几个玩家朝她们露出讥讽不屑的眼神。
    玩家等级极其重要，一级间差之毫厘。高一级，代表惊悚币与道具更多。
    7级的副本，她们等级这么低，死亡是迟早的事。
    没等他们交流一番，所有人失去了意识。
    等到姜遥醒来，身处环境改变，映入眼帘的是一扇年代久远、纸糊红漆木窗，缝隙透进来几缕灰暗光线，勉强看清房间情况。
    她和李瑜躺在茅草堆放的黄土地上，地面凹凸不平，砖墙剥落些许土屑，头顶悬挂着一盏老旧的电灯。
    墙壁地面附着了薄薄一层细密水珠，连带着空气茅草都是潮湿阴冷的。
    “唔……”
    李瑜在湿冷黏腻之中醒来，睁眼首先发觉到自己身体发生了变化。
    四肢缩短，头发剪短，细腻白皙的皮肤变得粗糙、长满厚茧。
    她没来得及张口叫出来，就被姜遥捂住了嘴巴。
    “先别说话。”姜遥压低了声线，贴近她的耳边提醒道。
    李瑜闭紧了嘴巴，惊愕地看着姜遥。
    她知道眼前这人是白羽军队派来保护她的。
    进入副本之前，她查过姜遥的身份，新人里唯一一个获得s评分的，新秀榜排名第一的人。
    第一眼见面，李瑜见她年纪不大，同样是女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直到一同进入副本，她表现出来的冷静，是李瑜远不及的。
    姜遥没心思注意她的想法，所有注意力都在门外的对话上。
    “那两个赔钱货怎么还没醒？这么晚了。”
    “还不得怪你，生那么多赔钱货，有什么用？在家就会偷懒，快去叫她们起来！”
    话一完，急促的脚步声就朝着她们这边的房间走来。
    “穿衣服！”姜遥道。
    李瑜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对她十分信任，立马拿起地上折好的衣服穿了起来。
    姜遥穿得快，穿完顺带帮她穿好。
    在房门被人打开前，她们穿戴整齐，站在门口。
    来人是一个面黄肌瘦的妇女，藏青色麻布包裹住全部头发，露出一张尖酸刻薄的脸，阴毒的目光狠狠刮了她们一眼。
    姜遥率先开口：“妈，我们现在就去做饭，你别生气。”
    说完也不管她反应如何，拽着李瑜就朝外走。
    兴许是看她如此识趣，妇女没有再说什么。
    李瑜满头雾水，但还是跟着姜遥身后，一路小跑进了建在瓦房旁边的狭小厨房里。
    并非她想象中的厨房，而是乡村老旧的灶屋，一人烧火，一人操持着锅灶。
    “先别问，你烧火，我来煮饭。”姜遥语速快，说完就开始动手忙碌起来。
    李瑜哪里烧过火，在她手足无措之时，余光看见灶屋外站着的身影。
    正是之前见到的妇女，她正阴恻恻地盯着她们。
    李瑜像被架在火上，血液冻住了一样，头皮发麻地感到恐惧。
    这是这具身体带给她的情绪。
    她硬着头皮拿起堆在角落里的木柴开始烧火，一切都是身体本能，好似有意识起，就开始做这样的事，早已习惯。
    在点起火的刹那，她的耳畔响起系统的提示音。
    [角色扮演完成度：5%]
    洗米煮饭的姜遥也听到了提示音。
    如她所想的一样，扮演类副本的意思就是玩家必须按照游戏分配的角色身份扮演。
    门外监工的妇女站了一会儿，看她们没有偷懒，才慢吞吞离开。
    烧完火的李瑜从木柴堆里发现了意外的东西。
    “规则！是规则！”她激动地拿起来，递给姜遥。
    姜遥问：“你不先看吗？”
    李瑜哪里还有进入副本前的光鲜亮丽，此刻的她灰头土脸，唯有那双杏眼亮晶晶，吸引视线。
    她摇摇头：“我看没用，你看才有用。”
    李瑜很清楚，方才是姜遥救了自己。那个头发裹着麻布的妇女不怀好意，就等着她们犯错，惩治她们。
    姜遥道：“一起看。”
    她将印在树皮上的规则递到她们中间。
    【角色扮演守则：
    1、千万不要被人发现你们的真实身份！
    2、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3、努力找寻身份信息，避免露出破绽！】
    树皮翻动，另一面印着有关副本的信息。
    【《龙女村》：五十年前烟河村曾遭遇洪灾，龙女降临，拯救了全村上下所有人的性命，烟河村也改名成龙女村，受到龙女的护佑。】

 第24章 《龙女村》：烟河

    在她们看完规则后，系统声音再次响起。
    “通关任务：七天内角色扮演完成度满足70%即可离开副本。”
    任务挺简单，只需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不需要探索村子，找寻线索。
    姜遥若有所思。
    这样的任务对于一个7级副本而言，属于正常。之前她抽空看过惊悚游戏的论坛，里面有扮演类副本的信息。
    难度等级到30级以上，扮演类副本就很难了，需要玩家解密找出生路。
    姜遥分析道：“我们的身份是那个妇女的女儿，根据我们的名字，招弟盼弟，以及他们对我的态度，他们有严重的重男轻女理念。”
    李瑜听着，回想起妇女看自己的眼神，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她爷爷奶奶那一辈就重男轻女，李瑜是独生女，与父母回老家，从未得到过爷奶的喜欢。
    爷奶总在她妈妈面前说着，要是再生个儿子就好了。妈妈生了很大的气，往后很少再回老家。
    她对这种想法深恶痛绝。
    “怪不得我们身份年纪这么小，还要一大早起来煮饭。”
    姜遥看了眼操劳过度、皱巴巴的手背，再看身上穿着的衣服，全是补丁，破破烂烂，只能蔽体，无法防风防寒。
    重男轻女的家庭，女性的地位卑微如尘埃，尤其是在这种极度封建的乡村。
    “今天会很累，你做好心理准备。”
    还没意识到多累的李瑜，直到抱着比自己还重的木盆去河边，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她根本搬不动，只能在商城购买加力量的道具，勉强搬了起来。
    相较于她，姜遥十分的轻松。
    离龙女村不到一公里，盘旋着一条烟河，河堤建着砖块，一层一层，歪歪斜斜，河水没过一半石梯，河边已经有三四个人蹲着洗衣服。
    与龙女村里神情麻木，双目空洞的土著村民相比，玩家太好分别了。
    ‘哒哒哒’
    听到脚步声，女性玩家纷纷转过头，朝她们看来。
    李瑜不会演戏，只能低着头。
    姜遥相反，游刃有余地扮演着自己的身份，将被欺压、贬低，受尽苦难，十二岁年纪的女孩性格拿捏得颇好。
    她瞳仁宛若一滩毫无起伏的死水，行尸走肉地蹲在河边洗衣服。
    一玩家靠近李瑜，边衣服，边小声说道：“你也是玩家吧。”
    语气笃定。
    李瑜第一次洗衣服，但身体本能还在，洗的不慢，泡沫流出衣服，融于深不见底的河水里。
    闻言，她身体一颤，余光偷偷摸摸地看了眼旁边的姜遥。
    女性玩家道：“别担心，我用了npc隔音屏障道具，她一个npc听不见的。”
    李瑜：“………”可是、可是她不是npc啊。
    她额头冒汗，见姜遥不吭声，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我是玩家，有事吗？”
    女性玩家叫何芝芝，交换名字之后，说道。
    “不用那么紧张，我等级比你高不少，是清河公会的成员，只要你答应加入我们的公会，我会保护你平安回到现实世界。”
    各大公会都在努力吸纳新人，争抢严重。
    李瑜脚步小幅度地挪了挪，离她远了些，摇头拒绝。
    “不要。”
    何芝芝的笑容一凝，显然没想到她一个2级新人会拒绝自己的邀请。
    她冷笑一声，不再多言。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这时。
    一声惨叫惊响了河畔。
    “啊啊啊！”
    众人停下动作，齐刷刷看去。
    一个玩家跌跌撞撞地后退，满眼惊恐地看着河面，喉咙像是被掐住了一样，支支吾吾说不出一个字来。
    “怎么了？”何芝芝走过去问。
    那位玩家吓得脸色煞白，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鬼。”
    河里有鬼。
    说罢缓了许久才告知她们发生的事。
    她刚才在洗衣服，一只手突然从河水里伸了出来，紧紧攥住了她的脚踝，差点拽到河底前，使用道具才脱离鬼手。
    几个玩家的面色皆苍白起来。
    大家都经历过三四个副本，自然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被拽入河水里的下场不言而喻，但衣服不能不洗。
    除了姜遥与李瑜，其他玩家都不太敢靠近河边。
    李瑜更怕，但姜遥没动，她也没动。
    “她违背了烟河守则。”
    姜遥说。
    李瑜后知后觉回想起来，到达河边时，看见了一块石碑立在旁边，上面写着守则。
    【烟河守则：
    1、烟河住着龙女，请勿将垃圾丢入河里。
    2、只能在石梯上洗衣服。
    3、天黑后请勿靠近烟河。
    4、请勿独自一人待在烟河。
    5、请勿下水游泳钓鱼！
    6、请勿注视烟河超过一分钟，记住，烟河里有龙女！】
    李瑜恍然大悟。
    副本里的规则重中之重，一定要遵守，否则会触发死亡条件。
    而那位玩家没有遵守，触发了死亡条件。
    姜遥对‘龙女’很好奇。
    五十年前村子还是烟河村，一场洪灾，龙女降临拯救了所有村民，免遭灾祸。村民们信奉龙女，却又重男轻女。
    来河边洗衣服的都是年轻女生，最大十二三岁，最小有六七岁。
    烟河守则的最后一句也很古怪，‘请勿注视烟河超过一分钟’‘记住，烟河里有龙女’。
    看起来又崇敬又畏惧。
    当然她想再多对任务也没有任何帮助。
    扮演好角色就够了，这座村子的秘密，她不需要了解。
    “洗快点吧，不然回去要遭毒打。”姜遥说。
    原本还在因为河里的鬼手感到恐惧的李瑜闻言，蓦然想起在家中等待她们的‘母亲’，吓得全身打颤。
    她不敢再停，洗衣服的速度快了起来。
    不到半小时，她们就洗完了一家五口的全部衣服。
    正准备离开时，那个被鬼手险些拽入河里的玩家遭遇不测。
    “啊！救命救命！！”
    她所扮演的身份家庭不比姜遥李瑜好多少，清早晚起来一分钟，就遭受了一顿毒打。
    重伤的她在商城花了一半积蓄购买了药物，才勉强治疗好一身伤。
    这次洗衣服，她害怕河里的鬼手，更害怕原身的‘父母’。
    强烈求生念头使她坚持着洗完一大盆衣服。
    准备回去时，她被一道声音吸引，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拖入了河底。
    寒冽的河水没过她的头顶，好不容易浮出来喊两声救命，却发现河水越来越烫。

 第25章 《龙女村》：烹煮

    “咕噜噜……”
    在所有人的眼里，没过一半岸边的河水里突然沸腾，宛若烧开了的沸水，掉入河中的玩家肉眼可见地煮熟。
    河水成了烧滚的汤锅，玩家犹如河鱼一样血肉烹煮融化，骨头、金黄的油浮在河面上。
    “呕——”
    这已非心理承受强不强大的问题，玩家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顾不上河边的衣服，跌跌撞撞地跑开，在远离烟河的地方大吐特吐起来。
    诱人的肉香味代替水腥味扩散在空气中。
    李瑜也想吐，被姜遥及时地捂住了嘴巴。
    “别吐河里。”姜遥对其他人提醒了一句，便伸手扶着李瑜远离烟河。
    李瑜其实也吐不出来什么东西，进入副本，换了一具营养不良的身体，胃部痉挛，蹲在路边，吐出一滩酸水。
    【烟河守则一：烟河住着龙女，请勿将垃圾丢入河里。】
    幸好有姜遥在，不然她就违反了守则。
    好不容易平复心情，李瑜起身，见她神色平静，没有半点想吐的样子，不由问。
    “你不觉得恶心吗？”
    那一幕至今在她脑子里回荡，李瑜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喝肉汤了，心理冲击太大。
    姜遥一手端着木盆，一手搀扶着她的身体，回眸看了眼离得远、若隐若现的烟河轮廓。
    “恶心。”她回答，正色道：“我们该回去了。”
    家里的‘母亲’还等着她们早点洗衣服回去。
    李瑜吞咽了下，舌尖都是酸苦的。端起自己那盆衣服，也没时间想那个倒霉的玩家，匆忙跟紧她的步伐。
    目光落在姜遥的侧脸上，李瑜陷入沉思。
    方才其他玩家看到这一幕，都在吐。只有她全程保持冷静，还有心思注意守则。
    怪不得白羽队长会让她带自己进副本。
    事实上，姜遥也想吐，不过她比较能忍，没有像她们一样吐出来而已。
    她回忆着玩家掉入烟河，到被煮熟花费的时间，足足有两分钟。
    明明她们洗衣服时，接触的河水是冷的，但人掉下去后，水就变得无比滚烫。
    虽说在惊悚副本里不讲逻辑，许多事都无法解释清楚，主打灵异诡谲。
    但全村敬仰的龙女居住地烟河，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守则？甚至对村民毫不留情？
    姜遥想了一路，直到回到家里，也没能想明白。
    “这么晚回来？又在河边偷懒是吧？”
    她们的父母，父亲叫谭荣富，母亲叫邹二妹。
    还有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弟弟，叫谭大宝。
    说话的是邹二妹，好似终于找到了她们的错处，手里握着藤条，泛着冷冰冰的光。
    李瑜本来就端不起比自己小身板还要重的木盆，被这一吓唬，险些连人带盆摔到地上。
    姜遥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的木盆。
    姜遥皮肤粗糙黑黄，瘦得像两根竹子，力气却大的惊人。
    此刻眉眼低垂，眼睛通红，畏惧又怯弱地说着。
    “妈……弟弟好像在哭。”
    把谭大宝当做命根子的邹二妹一听，看也不看她们，迈着大步往屋里跑。
    她连思考姜遥的话是不是说谎的时间都没有，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宝贝儿子。
    准备承受一顿毒打的李瑜被眼前的变故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一早起来，只知道自己身份是这户重男轻女人家的女儿。根本不知道他们还有儿子，自己有一个‘弟弟’。
    “你怎么知道的？”她好奇地问。
    姜遥捡起地上藤条塞到怀里，又端着木盆往院子里走。
    边走她边道：
    “你多观察家中陈设物件。”
    早醒，从茅草为席的屋子出来，姜遥经过正堂，看见堂屋里摆放的婴儿摇篮，桌子上有婴儿玩具，连她们清洗的衣服，都掺杂着小孩儿的。
    以这家人的思想，对待女儿绝对不会做到这么细心，所以绝对是儿子。
    她清洗的小孩儿里衣，还被邹二妹细心缝了名字。
    ‘谭大宝’
    在名字下面，还缝了一行字。
    ‘平安健康’
    李瑜余光偷摸摸地看了眼屋里，看见丢在门边的小孩玩具。
    她挠挠头道：“我真笨，都没注意到。”
    晒衣服的姜遥目光被渐行渐近的村民身影吸引。
    “谭叔。”
    屋里抽旱烟的‘老父亲’谭荣富’走了出来，对院子里晒衣服的两个女儿视而不见，径自走到村民身边。
    “龙女嫁……庙里缺人……你家小孩多……”
    村民说话声音很小，姜遥竖起耳朵听了个大概。
    龙女嫁？
    她想起进入副本时，听见的那段歌谣。
    “方释台、敲皮鼓~”
    “龙女村、下红雨~”
    “七月七、龙女嫁~”
    “喝白汤、喜洋洋~”
    听村民的话，再过不久应当是七月七了。
    一阵寒风吹过露在外面的脖颈，身边的李瑜冻得哆嗦了一下。
    姜遥余光见村民离去，凶神恶煞的谭荣富朝她们走了过来。
    他看她们的眼神透着深深的厌恶。
    “再过六天就是村里的重要节日，龙女庙缺人，你们过去帮忙。”
    说完就走。
    李瑜还想追问龙女庙在哪，被姜遥制止。
    “我知道在哪。”
    何况问也问不出来，这个连着血脉的父亲谭荣富对她们的耐心少的可怜，她们询问的话会被打。
    李瑜怀疑人生。
    明明自己全程跟着姜遥，但很多重要信息自己并不知道，她却一清二楚。
    李瑜很是自责愧疚。
    姜遥道：“我也是猜的。”
    洗衣服的来回路上，她一直在观察村子的建设。一共二十多户，皆是红砖瓦房。特殊的建筑就显得格格不入，例如村民口中所说的‘龙女庙’。
    她们晒完所有衣服，便离开家门，前往庙宇。
    不止她们两个玩家，有两男四女都被父母派到龙女庙这里帮忙。
    正午七月的天，灰蒙蒙笼着一层薄雾，不是诡域之中的灰雾，阳光稀少，仿佛照不透灰云。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旧的不能再旧的庙宇，两个石柱像受尽风雪侵袭碎土脱落，青灰的瓦片破裂渗光，占地面积不大，都比不上家里的灶屋。
    石砖台阶积了厚厚的灰土，有玩家握着扫帚在扫，两扇木门半掩着，里面漆黑一片。
    离得近，能感觉到一阵阵阴冷气息扑面而来。
    “这个庙好怪。”李瑜凑在姜遥耳边，小声地说。

 第26章 《龙女村》：庙宇

    姜遥问：“怎么怪？”
    李瑜对民俗一类略有了解，如实说道。
    “信奉神明的庙宇建造看风看水，不能迎风而建，不能建在坟墓边、湿地贫瘠地面。”
    说完这些，李瑜又道：“但这座庙宇坐南朝北，面朝黑河，潮湿且阴气重。”
    姜遥接着她的话说：“离着不远，是村子的土葬坟场。”
    龙女庙，龙女到底是神明还是什么？
    不得而知。
    守庙的神婆这时杵着拐杖走了过来。
    迎着风站的姜遥闻到了一股尸腐味。
    神婆姓钱，在村子里远近闻名，村民提及钱神婆时，眼里满是崇敬。
    钱神婆看起来年纪有八十多岁，体型偏胖，穿着绣着佛经的长袍，夹着白发的头发盘起。
    皮肤皱巴巴，长着老年斑，笑起来很慈爱和祥，像是从小照顾自己到大的奶奶。
    原本还心惊胆战的几个玩家在看见钱神婆后，紧绷的身体缓缓松懈下来。
    与那些凶恶的村民比起来，钱神婆就显得正常的多。
    “孩子们，要把龙女庙打扫干净啊，否则龙女会降罪的。”
    一个7级玩家在她说完，问道：“奶奶，打扫干净我们就能回去吗？”
    龙女庙并不大，八个玩家一起打扫，半个小时就能打扫干净。
    但经历过三四个副本的玩家们根本不相信会这么简单。
    过了5级难度的副本，处处藏有陷阱，死人是常见的事。
    早上有一个女玩家洗个衣服就死掉了。
    钱神婆还是一脸笑容，“是啊，打扫干净你们就回去。”
    在众人松一口气的同时，神婆又道：“不要惹怒龙女，在天黑前回家。”
    说完她杵着拐杖，步伐蹒跚地离去。
    6级男玩家道：“真好啊，这应该是我遇到的最和善的诡怪了。”
    旁边有人附和。
    这位慈祥的钱奶奶给他们分配的任务不难，还好心提醒他们天黑前回家。
    7级玩家面色却有些沉重。
    和她搭档的玩家说道：“别想那么多了，我们先打扫卫生吧。”
    大家动了起来，打扫工具庙宇外摆着，李瑜姜遥最后一个过去，分到的是拖把水桶。
    龙女庙建着光滑大理石质感的地板，需要沾水拖地。
    烟河离这不远，她们要去装水。
    一路上，李瑜看她安安静静，不由问：“怎么了吗？”
    李瑜和那些玩家想的一样，觉得打扫工作不难。
    但姜遥全程沉默不语，她一颗心控制不住地提了起来。
    对于姜遥，李瑜是百分之百信任的。
    姜遥道：“龙女庙没有规则。”
    她们身份扮演有规则，烟河前的石碑上面也印着规则。
    惊悚副本处处都有规则，规则是指引玩家生存的光。
    玩家只需按照规则行事，就不会遇到危险。
    但唯独龙女庙这么重要的地方，她没找到规则。
    李瑜闻言背脊发凉，走路的腿都有些发软。
    “是啊，没有规则的话，我们就不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姜遥想的不止如此。
    德高望重的钱神婆过来告知他们任务时，全程都未踏入庙宇之中。
    姜遥观察到。
    钱神婆一个眼神都没往庙里看。
    “别想那么多，先打水。”
    姜遥对身边魂不守舍的人说道。
    她们打完水回来。
    快到龙女庙的时候，姜遥道：“不要看龙女神像，也不要大吵大闹，出现任何奇怪的画面，都当没看见。”
    李瑜肩膀微颤，红着眼看向她。
    姜遥投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除她们以外，其他玩家都在庙宇外面打扫。
    无人进庙。
    大家都是进过几个副本的半老玩家，自然清楚庙里不简单。
    “先拖外面台阶。”姜遥对她说。
    一共十个台阶，石头纹理、颜色都透着古怪。
    仔细看，并不是大理石，更像是用什么磨成粉注模晒干出来的石块。
    湿哒哒的拖把拖一遍，拖把头沾染一层白灰。
    “黏在上面了。”李瑜握着拖把在水桶里上下滤水，发现上面细细密密的白灰怎么也清洗不掉。
    就在她准备用手清干净时，眼前递来一双手套。
    “戴着。”
    姜遥上个诡域购买的牛皮手套，隔水防脏。
    李瑜道了一句谢，戴上手套又清理一番。
    上面白灰怎么也洗不干净。
    “奇怪，这是什么粉啊？”她皱眉，喃喃地道。
    姜遥拿出一瓶清洁剂，一整瓶都倒进水桶里。
    漂浮在水面的白灰渐渐溶解消散，水桶变得清澈起来。
    李瑜见状一愣，忙问：“这是什么清洁剂？这么强。”
    姜遥：“商城里买的。”
    有一件事姜遥没有告诉她，十层台阶表面那层白灰，其实是骨粉。
    而且是人骨磨成的粉。
    若是李瑜知道，恐怕会吓得叫出来。
    台阶以骨粉混合泥石制成，建在庙宇门前。这村子里的人并非简单的封建落后，可以说是歹毒而愚昧。
    “我好了，进庙吧。”
    8级玩家攥着抹布说道。
    有两个玩家早就打扫完了外面，一直不敢进庙，就是等这个时候。
    她们等级不高，一个4级，一个5级，在8级玩家面前，根本不够看的。
    “我们也好了，曹大哥。”5级玩家道。
    8级玩家名字叫曹于斌，身形生得魁梧高大，胡子拉碴，年纪却是他们之中最小的。
    他心里也怕得很，但再怎么说他也是8级玩家，和一个7级玩家，一前一后推动庙门进了庙。
    其他人跟在他们后面，在庙门推开刹那，他们闻到一股很重的土腥味。
    随着屋外灰淡光线投射入庙里，他们终于看清里面的情况。
    红漆供桌摆在正中央，一尊泥塑靠墙立着，除了庙门，四面八方不透光。
    供奉红桌后的主尊位置的泥塑被阴影笼住。
    没人看清神像的样子。
    “啊啊啊——”
    一道惨叫惊得往里走的玩家们陡然后退。
    站在曹于斌身后的7级玩家突然痛苦地倒在地上，不停抓绕着身体。
    两脚都踏进庙里的曹于斌被吓了一跳，跨过她跑了出去。
    那位女玩家全身长出泥斑，在她手指抓绕之下，皮肤一片片剥落。惨叫的喉咙里更是呕出一滩滩臭泥，一股浓郁恶臭味在空气里弥散。

 第27章 《龙女村》：泥塑

    还未进庙的玩家们恐惧地看着这一幕，那位玩家的搭档还想过去，被曹于斌及时攥住。
    “别过去！”
    谁也不知道触碰到那些烂泥会不会变成和她一样。
    心理承受低的玩家死死地捂住嘴巴，撇头不敢看，喉咙溢出难抑的呜咽。
    直到那位7级玩家全身变成烂泥，最后浸入灰白地板里消失不见，众人才回过神来。
    “为什么会这样？她是7级玩家啊，身上肯定有保命道具，为什么直接就死了？”
    束着高马尾的女生名叫袁嘉欣，她脸色惨白，双腿抖得厉害，吓傻了一样站在原地，难以置信地问。
    与死去女生搭档的6级玩家，正是姜遥她们在烟河洗衣服时，邀请李瑜加入公会的，清河公会成员，何芝芝。
    她身形高挑，应该是戴了隐藏容貌的面具，一张脸看起来格外违和。
    “为什么龙女庙没有规则？”何芝芝根本无法冷静，同她一起进副本的搭档是公会里新人那一批里最出色的。
    她天赋是辅助型，通灵。在进庙前跟何芝芝说过，这座龙女庙给她感觉很不好。
    仿佛有一双眼睛始终恶意地窥视着他们所有人。
    越靠近庙里，她感觉却强烈。
    而且龙女庙找不到规则，没有规则，他们就犹如在危险之中摸索的盲人，一不当心就会触发死亡条件。
    正如她所言，刚踏入庙中，就遭遇不测。
    众人沉默了下来。
    明明只是一个7级的灵异副本，难度却已经逼近十级十五级。
    “我、我觉得是……她触犯了入庙的禁忌……”
    一道弱弱的声音打破僵滞凝重的气氛。
    众人齐唰唰地看去。
    说话的李瑜脸色如白纸，没有半点血色，方才7级玩家化成烂泥死掉的一幕她没看见，被姜遥及时挡住了，但那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恶臭味依然挥之不散。
    身边有充满安全感的姜遥在，李瑜的恐鬼症才减轻了些，努力调整呼吸，缓缓地道。
    “古时入庙有很多禁忌，到现代禁忌少了很多。我只说我所了解的，入庙时不可踩门槛，进门时若踩门槛，会被认为对庙宇主人不尊重。
    迈过门槛时也有禁忌，从左边进先迈左脚，同样从右边进要先迈右脚。”
    曹于斌一听心头绷紧，说道：“但我在左边，迈的右脚啊。”
    他与之相反，没有死，而在右边迈右脚的7级玩家却死掉了。
    姜遥道：“这也是我想说的，这座庙信奉的并非神明，而是邪神。”
    众人哗然。
    龙女庙，龙女不是神明，是邪神？怎么可能？
    曹于斌作为8级玩家，很快想清楚姜遥话里的意思。
    神明与邪神截然相反，这也是为什么他没死的原因。
    只能说运气好。
    倘若那时他迈的是左脚，此刻怕是和死掉的女生一样，变成一摊烂泥了。
    何芝芝在她们开口时，认出了她们。
    这个人在烟河边洗衣时，曾被她认作npc。
    她记得很清楚，当时这人神情举止，表现得与村中土著npc一模一样。
    之后在一玩家被鬼手拽入河中烹煮融化，一众玩家捂嘴欲吐，唯独她冷静说出烟河守则，救了不少差点把呕吐物吐入河里的玩家。
    这人等级才3级，表现得却处变不惊，沉着冷静，心理素质强得可怕。
    除了曹于斌，另一个男玩家，名叫岳章。他等级有6级，也是经历了5个副本的老人，对姜遥的不屑一顾。
    “你说是邪神就是邪神？我告诉你，现在我们走错一步就会死。”
    事实上不只是他，很多等级高几级的玩家对于比自己等级低的玩家，都有一种轻视感。
    先不提每升一个等级带来的增益，就说他们通关的副本都要更多一些。
    姜遥耸肩。
    也不指望他们全部人相信，本来说这些只是为了提高玩家的生存率。
    这个副本太诡异，烟河、龙女庙，还有歌谣之中的方释台，村中几个地方。
    玩家们一天时间就去了两个，那些村民们似乎是有意让他们去这些危险的地方。
    姜遥不由地想到献祭。
    他们都是祭品，而这些地方都是祭台。
    倘若玩家的死亡人数到达一定数量，连姜遥自己都不知道会发生怎样可怕的事情。
    曹于斌忽然开口：“不管是不是邪神，至少她的话是对的。”
    他是这些玩家里等级最高的，升到8级，需要通关8个以上的副本。
    他一说完，没人敢反驳。
    天色在这一刻忽然暗了下来。
    阴森古朴的龙女庙被一片晦暗的阴影笼罩住，青灰屋檐在光线里显得歪斜扭曲，宛若一头隐在阴影里的怪兽，俯瞰着他们众人。
    “要加紧速度了。”曹于斌见状，脸色变得难看至极。
    钱神婆说过，要在天黑前回家。
    灵异副本里的夜晚，比白天更危险。
    大家都经历过副本，自然很清楚天黑之后的诡怪有多可怕。
    依然是曹于斌带头进庙，姜遥这一次也走在最前面，和他并排走。
    “不要注视神像，不要大呼小叫，无论听到什么见到什么，都装瞎装聋。”
    她把对李瑜说过的话，重新跟他们说了一遍。
    众人颔首答应着，就连瞧不起她低等级的岳章也把她的话记在了心里。
    打扫工作重新开始。
    提着水桶的姜遥首先进入庙中，那股恶臭味还未散掉，混合着土腥味，涌入鼻腔之中，让人胃部翻腾。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庙宇逼仄狭窄，容纳他们所有人已经算是极限。
    人一多，空气就变得稀薄，心脏在胸腔里突突地跳动，仿佛下一秒就会负荷停止。
    捏着抹布擦拭墙壁、供桌的袁嘉欣天赋是没什么用的辅助型。
    她能活到现在，全靠在新手副本机缘巧合下获得的一样鬼物。
    是一个老奶奶赠送给她的。
    戴在脖子上的一块玉石。
    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会发热发光，提醒她快逃。
    袁嘉欣就靠着这块玉石，规避危险。
    她此刻无比恐惧。
    在来到龙女庙时，玉石就在发烫。在进庙后，玉石烫意似乎要浸透皮肉，渗入血液里。
    她想要逃走。
    但是不打扫完龙女庙，回去会遭到‘父母’毒打。
    再者，大家都没走，在认真打扫卫生。这么久也没有危险，袁嘉欣在心里不停安慰自己。
    可当她靠近供桌后的泥塑，胸口佩戴的玉石发出细微的‘咔呲’声。
    袁嘉欣心生不妙，低头一看发觉到玉石正在发裂破碎。
    这是护她好几个副本的重要鬼物，以往从来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
    袁嘉欣捏着抹布的手指收紧，指关节绷得泛青。
    ‘嘶呼……’
    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一道呼吸声。
    肺腔像是残破的破风箱，发出尖啸粗哑的呼吸。
    袁嘉欣几乎下意识地抬起了头，朝着阴暗光线里的泥塑看去。
    那是由黑色淤泥塑成的人像，不，那不是人像，泥塑只有上半身躯，没有四肢。头颅里那双眼睛被挖走，犹如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吞噬一切光影。
    ‘嘶呼……嘶呼……’
    袁嘉欣听到那一道道呼吸声正是从泥塑喉咙发出来的。
    她跌倒在地上，想要告诉其他玩家这一事实，一转头发现逼仄的庙宇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嘶呼……’
    ‘嘶呼……’
    呼吸声越来越近，近乎贴着她的耳畔。
    袁嘉欣闻到浓郁的土腥味。
    她的眼珠神经质地颤抖着，冷汗顺着额头滑过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
    腥臭的淤泥灌入她的口鼻，淹没她的双目，全身无法动弹——
    而她的直播间在这一刻关闭。
    [主播已死亡]

 第28章 《龙女村》：入夜

    ……
    曹于斌正擦拭着供桌桌脚，一起身看见同样握着抹布的袁嘉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心生疑虑，准备开口询问时，却见她又有了动作，仔细地擦拭供桌上的灰尘。
    曹于斌摇摇头，只觉自己太多疑，不再看她，继续抹桌子。
    等他们打扫完庙宇，平安走出庙门。
    全程相安无事，也没有再死人，众人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些，长长吐了口气。
    曹于斌看了眼天色，道：“都回去吧，晚上又是一场硬战。”
    比起在庙宇之中的提心吊胆，回家的心显得格外迫切。
    至少家里有扮演守则，不像在庙中两眼一抹黑。
    姜遥离开前多看了一眼某个玩家。
    李瑜在她旁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是一位女玩家，记得名字叫袁嘉欣。
    “怎么了吗？”
    姜遥摇头：“没事。”
    她们赶在天黑前回到家中，又开始新的工作，做晚饭。
    等到洗完碗筷，简单用水清理了下身体，李瑜身心俱疲地躺在茅草堆里，眼皮被困意压得抬不起来。
    余光见姜遥站在茅草堆前，正要问，却见面前突然多了一张胡桃木床。狭小的屋子被这张床占据大半。
    李瑜低头看了眼自己生霉、逃窜着虱虫的茅草，再看向那张散发着木香气息的床铺，流下了眼泪。
    “商城里什么床都有，你自己选。”姜遥有轻度洁癖，一大早容忍自己躺在茅草里已经是极限了，晚上睡觉绝不可能再睡茅草堆。
    李瑜惊悚币不少，也买了一张床。
    ‘噗嘶’
    姜遥买了一个瓶清虫剂，在屋子各个角落都喷了喷，又买了身厚棉睡衣，才舒服地躺下。
    龙女村七月入夏，夜晚温度比寒冬都要冷，她躺进厚实羽绒被里，四肢在渐渐回温。
    李瑜照葫芦画瓢，换了身睡衣，也躺进自己的床里，舒服地发出一声喟叹。
    “遥姐，没想到你这么会享受。”
    她怎么就没想到，在商城里买床呢。、
    “哒哒”
    门外传来动静。
    姜遥：“嘘。”
    李瑜闻言困意散了不少，倏地坐起身，看向她的方向。
    姜遥披着厚重军大衣下了床，踩着拖鞋走到门后。
    木门没有锁，她买了把挂锁。透过缝隙，隐约能看见外面路过的身影。
    是她们的‘父母’。
    谭荣富和邹二妹两人半夜结伴离开了家门。
    邹二妹怀里还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宝贝儿子谭大宝。
    在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听不见后，姜遥才将他们离开的事告诉了李瑜。
    李瑜疑惑地眨眼：“他们为什么要走？”
    这里不是他们的家吗？
    姜遥道：“不知道。”
    他们两人行色匆匆，着急离开，像是背后有洪水猛兽在追。
    看样子今晚的村子很危险。
    李瑜撇了撇嘴，不满地道：“我们也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为什么只带谭大宝，不带我们啊？”
    显然，她已经代入进了谭盼弟这个角色里了。
    姜遥：“………”
    她道：“今晚你先睡。”
    李瑜问：“你不睡吗？”
    姜遥摇头道：“我有一件事要确定。”
    这村子秘密太多了，多到她查都查不完。
    最重要的是，姜遥睡不着。
    “你先睡吧，有事我会叫你起来的。”
    李瑜只好依言躺下。
    一分钟不到。
    她的呼吸就步入平缓均匀，酣然入睡。
    失眠严重、酝酿几个小时都睡不着的姜遥：“…………”
    她无比羡慕李瑜的睡眠质量。
    收回目光，随着时间流逝，姜遥的精神值渐渐减少。
    时间到达半夜十二点时，寂静的村子终于有了动静。
    灰砖墙壁渗出一股股水，空气变得潮湿，面前木门好似被河水浸泡过，变质发霉。泥石地面逐渐黏腻，踩着湿漉漉的。
    不仅屋里如此，屋外也是如此。
    整个屋子发生改变。
    姜遥感受到一阵窒息感。
    是浸在深水中缺氧的窒息感。
    她没有犹豫，直接在商城购买了两瓶氧气瓶。
    大步走到李瑜床边，将一瓶氧气瓶抵在她的口鼻前。
    “呵哧呵哧。”
    沉睡之中的李瑜险些被憋死，深深喘了好几口气，吸着氧气又继续睡，睡得更香了。
    姜遥：“…………”
    早知道憋死你得了。
    没人比姜遥更了解睡到中途醒来再难睡着的感觉了。
    她吸着氧气，从背包提出鲛人油灯。
    副本里没有可怕的灰雾，油灯只能用来驱散黑暗。
    “滴答、滴答、滴答……”
    陷入死寂的屋外响起水滴落地的声音。
    “咚、咚、咚。”
    伴随着沉重且缓慢的脚步声，狠狠敲击着姜遥的心脏。
    弹幕在这一刻活跃了起来。
    【怪来了！！最刺激的地方来了！】
    【就想看遥姐捶怪！！】

 第29章 《龙女村》：连体浮尸

    在诡怪到来的那一刻，姜遥的精神值降到50点以下，还在持续性降低，直至降到19点才停。
    她深吸了口瓶中的氧气，收起鲛人油灯，借着屋外淡黯的月光，隐约看见一具庞大且扭曲的身影停在门口。
    与她之前所见的诡怪不同，眼前这只诡怪是由两个人缝合而成的。
    青黑的躯体遭受河水的腐蚀，被泡的膨胀，一男一女两具尸体被红线缝在一起，残存女性特征的尸体被男浮尸背起后面，两张浮出痛苦绝望的脸一前一后，喉咙里发出极其难听的嘶吼声。
    ‘嗬嗬……’
    姜遥贴着门听了几秒，听不清说的什么。
    不过让她确定的一件事是，这只诡怪她打不赢。
    连体浮尸的阴气接近灾难级的水平。
    回忆起在《午夜餐厅》诡域里遇到的青年老板诡怪，她十万多一张的天火符都伤不了他半分，可见灾难级水平的诡怪有多可怕。
    连体浮尸似乎在寻找什么，男浮尸双目被河水泡的凸起发白，女浮尸双目高度腐烂，饶是如此，也没能阻止它们寻找。
    听着沉重的脚步声越靠越近，姜遥近乎屏住了呼吸。
    直播间弹幕比她还害怕。
    连体浮尸与她仅仅隔了一扇门，薄薄的木门根本无法阻止它们的闯入，观众们屏气凝神，等待着血腥的一幕出现。
    但血腥一幕并没有出现，连体浮尸似乎看不见那扇木门，也发现不了木门里的玩家，在门口游荡了一会儿，转身离去了。
    随着沉闷步伐越走越远，那股混杂着水腥味的腐烂气味消散在空气中。
    【咦？就这么走了？】
    【主播关系户吧？】
    【不懂别放屁，玩家只要遵守夜晚不出门守则，就不会出事。】
    对。
    姜遥只要不开这扇木门，或是不发出声音，那只连体浮尸就发现不了她。
    这扇门类似结界，专门保护玩家们。
    十级以下的副本都算新手副本，诡怪杀人有限制，随着难度升高，对诡怪的限制会逐渐减弱。
    7级副本，玩家们只需听从前辈的忠告，天黑不出门，遵循守则，就不会死。
    【这只诡怪好吓人，应该是生前被人缝在一起吧？】
    【这村子怪得很，到了夜晚，整个村子都像是在河水里一样。】
    【我看过50级的《龙女村》副本直播，全军覆没，一个玩家都没能活着离开，真的很恐怖。】
    【论坛里关于《龙女村》的信息少之又少，中高级副本榜探索主线最少的就是这个副本了吧。】
    【遥姐幸好进入的是7级难度，要是50级，晚上根本没有玩家保护，连体浮尸会破门而入。】
    [剧透已屏蔽]
    姜遥粗略地看了眼弹幕。
    副本分难度，玩家通关之后，副本依然留存着等待下一批玩家进入。
    若想让这个副本永远不再出现，需要杀掉副本boss或是探索副本主线找寻真相。
    《龙女村》这一副本，已经存在很多年了，探索副本主线进度不到20％。
    姜遥大概明白为什么。
    村落重要地点都存在危险，尤其是龙女庙，禁忌多，又无规则，玩家探索完全是以命相搏。
    她从背包里拿出一件道具。
    [隐匿衣（铂金级）：穿上之后，灾难级以下诡怪无法看见你，持续二十分钟，冷却时间十小时。]
    这是她在《午夜餐厅》诡域结算获得的道具。
    姜遥看了眼床上睡得正香的李瑜，在商城购买了足够她睡到明天早上的氧气瓶。
    做完这些，她推门而出。
    直播间弹幕在这一刻沸腾起来。
    【遥姐？？？】
    【送死流主播是吧？】
    【不是，她一个3级玩家是真不怕死啊！】
    【激动激动！还是遥姐直播刺激！其他玩家直播间都躲在屋子里。】
    【铂金级道具？卧槽，她不是才3级吗？30级玩家都没有铂金级道具啊。】
    【见识短浅，我家遥姐高级道具多了去。】
    姜遥穿上隐匿衣，径自朝村子祠堂方向走去。
    道具有效时间只有20分钟，她必须在道具失效前回到住处。
    龙女村祠堂建在村落中央的位置。
    一路上半个人影都没见到，空气中始终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水腥味。
    姜遥发现。
    不止屋子呈现被河水泡久的样子，村子地面树木皆是如此，仿佛正遭遇着他们玩家看不见的洪灾。
    泥地黏滑湿漉漉，踩在上面鞋底都沾满淤泥。
    龙女村一片死寂，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安静到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到达祠堂，隐匿衣20分钟少了四分之一。
    比起龙女庙，祠堂建造的面积是它的三四倍，地面门窗都被细心清理过，无破裂损坏。
    重要的是，河水浸没的腐蚀气息并未侵袭到祠堂。
    姜遥摘下氧气瓶，深吸了口气。
    “有氧气。”
    洪灾似乎故意躲避此地。
    ‘哐当’
    挂在红门上的铁锁碰撞发出清脆的轻响。
    姜遥没有在商城购买道具开锁，而是找了根铁丝，在锁孔转了转。
    ‘咔’
    铁锁开了。
    这种年代的锁太容易开了，根本不费时间。
    紧闭的红门一开，陈旧久远的气息涌入鼻腔。
    紧接着她闻到一股尸体腐烂的味道，正是白天在钱神婆身上闻到的味道。
    姜遥一抬眼，昏暗光线里，一道佝偻的身影站在不远处。
    那双灰暗的眼幽幽地盯着她的方向。
    【卧槽卧槽，好吓人，这个老太婆什么时候在的啊？】
    【不对，遥姐穿铂金级的隐匿衣，她能看见？】
    【完蛋完蛋了！】
    相较于观众们的惊慌失措，姜遥表现得十分的冷静。
    在钱神婆抬脚走过来时，她往旁边让开了一大步，而杵着拐杖的老人从她身边经过，停在红门前。
    【虚惊一场。】
    【原来没看见啊，哦那没事了。】
    【比我自己进副本都吓人……】
    【遥姐是一点都不慌啊。】
    姜遥不慌的原因很简单，在她视野里，钱神婆目光所达的地方并非她，而是门。
    隐匿衣还是强的，恐怖级的钱神婆完全不知道她的到来。
    只是。
    姜遥看着她拿起挂在红门上的铁锁，又警惕阴森地环顾了一眼四周。
    老人多疑又极度防备。

 第30章 《龙女村》：木盒

    姜遥能确定的是，钱神婆不是在她开锁的时候过来的，而是在她推开红门后——
    红门设了禁制，一旦被外人推开，钱神婆会第一时间发现。
    不愧是称为玩家主线探索最少的中高级副本。
    副本里的诡怪想方设法地阻碍着玩家探索主线。
    但留给姜遥的时间不多了。
    她花了一万惊悚币，在商城中购买了一样道具。
    [鬼打墙门（黄金级）：可限制恐怖级以下（包括恐怖级）的诡怪进门，有效时间5分钟，一次性道具。]
    账户里惊悚币剩余不到一千。
    姜遥使用道具，不顾门外被激怒嘶吼的钱神婆，大步进了祠堂后屋。
    五分钟足够了。
    后屋木架摆放着村子各家各户的族谱，传承了近一百多年。
    姜遥快速翻动着。
    龙女村族姓谭，外姓人少。十户只有一户有外姓，例如姜遥的‘母亲’邹二妹，就是从外村嫁过来的人。
    谭家人世世代代在烟河旁居住，早年前曾发过旱灾，是烟河救了谭族上下的人。
    后来因为地势地，遭遇洪灾，又得烟河龙女垂怜，拯救了全村的人。
    上面的信息官方且透着虚假。
    姜遥根本不信什么龙女。
    木架上的族谱有一户人家被撕掉，有半个姓氏残留在仅存一页纸上。
    ‘西’
    西字扁平，下面还有字。
    结合起来，应该是贾。
    贾家？
    也是外姓人。
    【快跑快跑！老太婆快进来了！】
    【太刺激了，我心脏都有点受不了。】
    【完了，老太婆开启鬼化了，鬼打墙门有效时间减少了。】
    从五分钟缩减成四分钟。
    姜遥离开后屋。
    就在所有观众以为她要逃走时，却见她径自进了钱神婆的房间。
    【？？？？？】
    【我快吓死了，这主播还不走？？】
    【完了主播没了。】
    【不是，她增加角色扮演值就能通关，为什么要探索主线啊？】
    【不会真以为自己上个诡域获得s评分，就以为自己了不起吧？】
    姜遥无视弹幕。
    她闯入钱神婆房间里，开始翻找线索。
    屋子不到二十平米，一张床一张桌子，便把屋子占满。
    不到一分钟，姜遥便将屋子翻了底朝天。
    这个钱神婆过于谨慎，常年居住的屋子里没有多少重要线索，姜遥只找到一个木盒，还是嵌在地板里，费了一点时间才拿到。
    ‘咚隆——’
    屋外传来巨大声响，浓重阴气凝聚成黑雾，带来骇人的气势。
    姜遥不作停留，翻窗而逃。
    隐匿衣的有效时间少了大半，她必须回家了。
    白天杵着拐杖行动不便的钱神婆此刻鬼化成狰狞恐怖的模样，两条腿利索不见半分蹒跚，在她身后紧追不舍。
    姜遥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便险些被追上。
    ‘看样子这个木盒对钱神婆十分重要。’
    她暗自想着。
    步伐加快。
    精神值再次降到10点以下，听着身后越来越逼近的嘶吼声，姜遥心底反而更兴奋。
    她将木盒放入背包里，开始在村子里遛‘狗’。
    氧气瓶供氧不及她消耗的多，姜遥脖子泛起一片红紫，缺氧带来的窒息感如同一把钢锯在胸口来回割扯。
    隐匿衣还剩不到一分钟，钱神婆锋利青黑的长指甲狠狠划过她的衣角。
    [隐匿衣耐久度：13%]
    姜遥生命值也迅速降到20点。
    直播间观众心惊胆战。
    【生命值20、精神值9，神仙难救了家人们。】
    【遥姐呜呜呜别死啊，你可是我的精神粮食（打赏200点惊悚币）】
    【一个木盒而已，钱神婆能追这么久啊？我都好奇，这木盒里到底装了什么？】
    姜遥加快步伐，就在她快要甩掉身后的钱神婆时，前方不远处出现一具膨胀扭曲的身躯。
    正是前不久刚见过的连体浮尸。
    【哈哈哈哈哈太倒霉了这主播！】
    【前有狼后有虎，必死无疑了啊！】
    【我看了眼主播的幸运值，家人们你猜我发现了什么？怎么会有人-50幸运值啊？】
    【啊？啊？啊？-50幸运值会什么鬼啊？】
    看见连体浮尸的姜遥嘴角甚至扯出一抹变态的弧度。
    弹幕觉得她倒霉，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是一场豪赌。
    一路上她并非漫无目的在村子里乱跑，而是在寻找连体浮尸的踪迹。
    [叮~隐匿衣有效时间为零，正在冷却——]
    [叮~隐匿衣耐久度降为零，道具消失。]
    铂金级道具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消散不见。
    不少弹幕为其扼腕叹息。
    那可是铂金级道具啊。
    姜遥不以为然。
    没了隐匿衣，她现身在两只诡怪面前。
    游荡在村子里的连体浮尸步伐一顿，缝在肿胀黑青身躯里的两个头颅齐齐转动，朝着她的方向看来。
    姜遥停下脚步。
    愤怒、充满怨恨的钱神婆正欲冲过去，无意对上那两个头颅的目光。
    她鬼化的身躯在这一刻骤然消散，灰暗的眼珠不停转动，树皮般皱巴巴挂在脸上的皮扭曲了起来。
    姜遥清楚看见，钱神婆眼底生出一股恐惧。
    她的恐惧是那头连体缝合浮尸带来的。
    姜遥赌赢了。
    夜晚出现的浮尸和白天村民不是一个阵营的。
    缝合的那头女浮尸在嗅到钱神婆的气味后，发出一道尖锐刺耳的叫声。
    “啊啊啊——”
    离得近的姜遥被叫声震得脑袋晕眩刺痛。
    她立刻使用背包里的精神药剂，精神值才稳定住。
    [精神药剂（铂金级）：一次性道具，可将精神值维持在100点，持续十分钟。]
    女浮尸带来的怨气影响，比在《餐厅》诡域后厨仓库中的中级食材带来的影响都要强。
    若没有道具，姜遥购买再多的精神补给都无济于事。
    连体浮尸无视姜遥，庞大身躯摇摇晃晃地朝钱神婆跑去。
    “嗬嗬……娟儿……嗬嗬……娟儿……”
    姜遥终于听清了浮尸说的是什么。
    ‘娟儿’
    娟儿是谁？
    来不及逃的钱神婆被连体浮尸残忍撕碎分食。
    血液浸透淤泥地面，飘散在潮湿阴冷的空气里。
    姜遥趁此机会，疾步逃回了住处。
    刚回堆满茅草的屋子。
    红漆老旧木窗外，一缕浅淡的微光穿透薄雾洒落在窗台上。

 第31章 《龙女村》：眼球

    潮湿的气息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茅草发霉陈旧泥土气味。
    姜遥背靠着木门气喘吁吁，冰冷空气涌入肺部，给极度缺氧而缩紧的肺部带来刀割般的痛楚感。
    体力消耗殆尽，白金级精神道具用尽，从背包里消失，她的精神值从满值重新降到9点。
    沉重的呼吸声惊醒了床上睡得正沉的李瑜，她迷迷糊糊的视线看见一道身影在门前，倏地坐起身。
    “遥、遥姐？”李瑜不确定地唤道。
    姜遥肋骨处都在一抽一抽地疼，喉咙灼烧干涩，说不了一句话。
    她买了一瓶矿泉水，咕噜咕噜喝完，又支撑着疲惫的身体，摇摇晃晃走到胡桃木床倒下。
    “我睡一个小时。”
    说完这一句话，姜遥阖上了眼。
    她眼白通红一片，布满密密匝匝的血丝，眼下的青黑格外明显，不仅如此，整个人的状态都十分差劲，宛若重病在床的病患。
    李瑜想不明白只是过去了一晚上，遥姐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昨晚分明没听到什么动静啊，难道在她睡着后，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李瑜心里除了疑惑，便是担忧。
    她将被子叠好，匆匆吃了早餐，便蹲在胡桃木床旁边，等待姜遥苏醒。
    等到天彻底亮起，婴儿哭闹声从老远传来，失踪一整晚的谭荣富和邹二妹两人清早回到了住处。
    两人吵架声混杂着婴啼，打破了村子里的寂静冷清。
    李瑜听到声音，连忙起身，走到木门前透过门缝往外看，眼看邹二妹哄睡完宝贝儿子就要过来折磨她们，脑子里想了许多事。
    虽然不知道遥姐昨晚去做了什么，但此时的她疲惫不堪，绝对不能让任何人打扰遥姐的睡眠。
    自进入副本以来，都是遥姐保护她照顾她，现在也该她照顾遥姐了。
    就在李瑜准备破釜沉舟，只身一人出去承受邹二妹的怒火时，身后传来声音。
    “把床收到背包里。”
    姜遥睡了近两个小时，不知是精神与身体过于疲惫，还是什么原因，全程她都未醒，睡得很舒服。
    精神值经过短暂睡眠，增加到90点，正常水平。
    她将胡桃木床放入背包，重新换上那一身粗劣麻布衣。
    李瑜见她状态好了太多，紧绷的心总算松懈了下来，听着门外越走越近的脚步声，慌忙收起床铺。
    又是与昨日一般无二的家务活。
    做完早饭，她们端着两盆衣服去往烟河。
    除了几个玩家，还有不少村中的妇人、年纪不大的女孩，她们蹲在烟河岸边，搓洗着厚宽衣服。
    手指时常浸泡烟河冰冷刺骨的河水，生出一个个冻疮，她们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动作机械。
    一阵寒风袭来，吹起不远处一个妇人的额发，露出一大片青紫。
    是被人拽着头发，狠狠将她的脑袋砸向地板，才会有的伤痕。
    姜遥目光在每个人身上扫过。
    她们衣服穿得严实，麻布衣遮过脖子手臂脚踝，露在外面的皮肤很少，连脸都被纱巾裹住，只留着一双麻木空洞的眼睛在外面。
    龙女村不仅重男轻女，甚至对待女性有着强烈的恶意。
    譬如她们的父母，谭荣富对待邹二妹时，态度差劲，邹二妹一顶嘴，家中争吵就不断。
    邹二妹将这些压抑痛苦的折磨，尽数还给自己的两个女儿，似乎只有如此，她心里才会稍微好受一些。
    等级制的家庭，谭荣富在顶端，邹二妹在中间，而谭盼弟招弟在底端。
    再加上，姜遥在祠堂看到的族谱。
    这座村子里的人十分排斥外姓人。
    “我们合作吧。”
    昨日邀请李瑜加入清河公会的玩家何芝芝端着木盆来到姜遥身边，说道。
    姜遥目光一转，落在面前自信满满的玩家脸上。
    何芝芝有自己自信得意的资本，清河公会虽说算不上全国榜单前十大公会，但也有自己区域划分，高级玩家不少，待遇也算中等往上。
    她作为新人，能够在一个月内达到6级，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崇拜她。
    最重要的是，她有一样黄金级的稀有道具。
    姜遥：“不。”
    还在想‘找她一个3级玩家已经算是抬举她了’的何芝芝闻言，笑容维持不住，眉头拧在一起，紧紧盯着她问：
    “为什么啊？你知道我等级吗？你要到6级还需通关三个以上的副本……我经验比你多，你凭什么不同意？”
    姜遥：“…………”
    身为遥姐的死忠粉、李瑜听不下去。
    “什么叫凭什么不同意？你说话太难听了吧。”
    何芝芝本来就有些恼羞成怒，此刻被她一个2级新人反驳，气得都想破口大骂。
    姜遥插了一嘴：“你找别人吧，我不合作。”
    “你不要后悔！”何芝芝丢下这么一句话，气哄哄地离开。
    李瑜撇嘴：“她还瞪我，太过分了。”
    姜遥拎起一件衣服泡进河水里，吓唬她道：“快洗，洗慢了不等你。”
    李瑜被这一句话吓得够呛，连忙加快速度。
    她可不想一个人在这条河边洗衣服，一想到被烹煮成肉汤的玩家，她就浑身发凉，头皮发麻。
    姜遥之所以不愿意和其他玩家合作，是因为她想要探索《龙女村》副本的主线。
    副本危险重重，昨晚的她完全是在走钢丝，一不当心就会死。
    洗完衣服，回去路上。
    李瑜时不时瞅她一眼，欲言又止。
    姜遥知道她是想问昨晚发生的事，胡编乱造一个故事，才将她疑问打消。
    姜遥不打算告诉她。
    以她的恐鬼症，说一半就会被吓死。
    回到家中不久。
    村民带来了一个重大消息。
    “什么？钱神婆死了？”谭荣富反应激烈，脸色骤然惨白，以往粗沉的声音在这一刻拔高，都有些破音。
    蹲在灶屋外摘菜的姜遥竖着耳朵听到这句话。
    透过晒在粗绳上、随风摇晃的衣服，她看见埋在便宜父亲‘谭荣富’目光深处的恐惧。
    是与昨晚钱神婆撞见连体浮尸时一般无二的恐惧。
    姜遥从钱神婆住处嵌在地板里的木盒打开看了。
    里面装着两颗风干的眼球。

 第32章 《龙女村》：绣裙

    钱神婆为了追这两颗眼球，才中了她的圈套，被连体浮尸撕碎分食。
    显然这眼球对于她而言，极其重要。
    姜遥若有所思。
    村民刚走不久，自称村长的男人来到院子里。
    这也是姜遥李瑜两人第一次见到龙女村里的村长。
    是一个四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长着一张国字脸，眉头浓黑，面相看起来是那种老实可靠的人，只是他眼角有一条刀疤，衬得他气势强悍，威严肃穆。
    听谭荣富的称呼，男人姓谭，谭村长。
    “进屋说。”谭村长对他说。
    经过院子时，余光看见蹲在灶屋前摘菜的谭荣富两个女儿，刀疤男人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
    听着脚步声进了屋。
    李瑜抖了抖肩膀，小声地说：“遥姐，你觉不觉得这人的笑容很瘆人啊？”
    她反应力迟钝，观察不如姜遥敏锐，但依然感到不舒服。
    姜遥起身，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道：“我离开一会儿，你待在这里。”
    “你去哪？”李瑜睁大了眼。
    姜遥道：“去偷听。”
    说完，她步伐轻盈地走近堂屋，旁边是‘父母’的卧房。
    卧室里传来婴儿的笑声，姜遥靠近门，勉强听到堂屋里压低声音说话的谭村长声音。
    “钱神婆是被河里怪物杀了……龙女嫁要提前举办……能怎么办……反正村里女孩那么多……”
    又是[龙女嫁]？
    果然是献祭。
    姜遥没有半点意外。
    余光忽而对上一张贴在木窗玻璃上的脸，青黑的一张婴儿脸像被泡肿了似的，两只如同青蛙一样的凸出眼珠贪婪地盯着她，嘴巴咧开，露出密密匝匝锋利、像鲨鱼齿般的尖牙。
    ‘滴答’
    ‘滴答’
    一滴一滴腥臭浑浊的口涎从他嘴里滑落。
    正是她刚出生不久的弟弟，谭大宝。
    半掩的窗户，他动作分外敏捷，‘啪’一声跳到窗台，就要钻出来。
    姜遥目光越过他，落在背对着身，泡着奶粉的邹二妹身上。
    这死小孩一叫，邹二妹就能听见。
    她克制着想要把他脑袋拍烂的冲动，在商城里买了一颗彩虹糖，丢到他的面前。
    谭大宝被彩虹糖吸引，像小狗一样凑近嗅了嗅，然后含在嘴巴里嚼了嚼。
    酸酸甜甜的味道瞬间把他蛊惑。
    姜遥放心地继续听墙角。
    “村里有人查……封印物被偷走了……我会藏好……放心……没人知道……”
    奇怪的是，屋子并不隔音，但这个谭村长的声音她只能听见零零碎碎，无法彻底听清。
    姜遥猜测，这是副本防止玩家一次性获得太多线索的一种方法。
    “咿呀……咿呀……”
    一只青黑胖嘟嘟的手臂伸出窗口，小手朝她扬了扬。
    姜遥看见便宜弟弟眼里的渴望，眉头抽搐了一下。
    这小孩吃彩虹糖吃上瘾了，吃完居然继续向她讨要。
    一颗彩虹糖一个惊悚币，现实世界一包彩虹糖6块钱一包，在这里一颗就要一万块钱。
    昨晚她发疯账户少了一万多，只剩弹幕打赏来的几百个惊悚币。
    姜遥为贫穷感到焦虑。
    “只有一颗了，再也没有。”她冷着脸道。
    诡异小孩聪明得很，此刻却装成普通小孩的样子，脑袋歪了歪，顶着一张胖乎乎青黑的小脸，装傻充愣。
    姜遥：“………”
    她买了一颗，塞在他嘴巴里，准备继续听，谭村长却要离开了。
    早一秒走，她都不会浪费这一惊悚币。
    灶屋摘菜、左顾右盼的李瑜就看着她黑着脸回来。
    李瑜心头一紧，不由担忧地问道：“怎么了吗？”
    姜遥面无表情：“遇到个诡计多端的坏小孩。”
    忍着害怕，准备听一些吓人话的李瑜满脸茫然：“啊？”
    诡计多端？坏小孩？
    这里有小孩吗？
    在她心里，还是婴儿在襁褓翻身都做不到的便宜弟弟谭大宝不算小孩。
    中午吃完饭，姜遥与李瑜被邹二妹叫进屋里。
    谭大宝躺在摇篮里睡得正沉。
    邹二妹似乎是担心她们吵醒谭大宝，匆匆从衣柜里翻出两条裙子，然后走出卧室，对她们说。
    “穿上，去祠堂。”
    那条红色裙子布料比她们身上穿的麻布好太多，触感柔软细腻，裙摆绣着金色鱼鳞，流苏碰撞发出簌簌声，挨得近能闻到布料里散发出来的香气。
    姜遥畏畏缩缩地唤了一声：“妈妈。”
    “可不可以告诉我们，去祠堂做什么啊？”
    这一声‘妈妈’并未唤醒邹二妹的母性，甚至让她越发厌恶。
    “别叫我妈！”
    她声音一拔高，无意将摇篮里的谭大宝惊醒。
    “哇~哇~”
    哭闹声从卧房里传了出来。
    邹二妹也不管她们，转身进了卧房。
    ‘砰’
    房门关上。
    被关在门外的李瑜再次代入进‘谭盼弟’这个身份，气急地瞪了门一眼，有点委屈地道。
    “她自己也是女生啊，怎么对自己女儿这么坏？”
    姜遥没有她那般多愁善感，指腹细细摩挲着绣裙布料。
    结合谭村长的话，村子里年纪不大的女生都会当做‘龙女嫁’的祭品。
    ‘封印物’应该就是她从钱神婆住处找到的那双眼珠子。
    钱神婆有，谭村长肯定也有同样的‘封印物’。
    李瑜抱怨完，拿起绣裙就要穿上。
    “先别穿。”姜遥制止。
    李瑜很听话地答应下来。
    遥姐的话肯定有她的道理。
    她们离开家，朝祠堂走去。
    祠堂外已经站了不少人，皆是十几岁的女孩。
    十五个玩家一天死了两个，剩十三个玩家，其中有九个女玩家，四个男玩家。
    此时，所有女玩家都来到了祠堂，身穿绣着鱼鳞的绣裙，混在龙女村原住民堆里。
    “你们怎么没穿新衣服？”见到姜遥她们，站在祠堂门口的谭村长走过来问。
    这一出声，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她们身上。
    姜遥一脸受宠若惊，如珍宝般捧着绣裙，小声解释道：
    “我、从来没穿过，身上脏，想等洗完澡再穿。”
    这个理由很有说服力。
    在龙女村里的女孩从小到大的衣服要么是别人丢掉不要的残破衣服，要么是穿哥哥弟弟剩下的，从来穿过新衣服。

 第33章 《龙女村》：二次进庙

    不止姜遥，在村里长大的小姑娘瘦黑的脸蛋泛起一抹红，以往空洞、如死谭一样的眼睛焕发光彩，不敢触碰身上的红裙，垂坠流苏每一次摇晃，都让她们欣喜若狂。
    谭村长心里疑虑消散，国字脸露出温和笑容，说道：“好，等洗完澡再穿也行。”
    说完，他走到人群前面，语重心长。
    “龙女嫁节日要来了，这是我们村最重要的节日。今日唤你们来祠堂，是为了从你们当中，挑选出最适合扮演龙女的人。”
    众人哗然。
    在她们心里，龙女是至高无上的神明，护佑着村子平安。
    可谭村长却说，要从她们之中挑选中扮演龙女的人。
    在家中一直被忽略、贬低得一无是处的女孩们被这一惊喜打得猝不及防。
    站在前面的一个全身遍布伤痕的女孩小心翼翼地问。
    “村长伯伯，如果我被挑选扮演龙女，爸爸妈妈会不会为我感到高兴啊？”
    她的话问出了所有女孩的心声。
    谭村长满脸笑意，方方正正的国字脸看着都亲切许多。
    “自然会为你感到高兴的。”
    说着他目光落在她们的红裙上，继续说：“你们身上这条裙子，就是由你们父母亲手做出来的，带着他们的心意。”
    渴望父母爱的女孩们流露出真情实意的欢喜。
    最后来的姜遥和李瑜排在队伍末端，甚至能听到前面左右女孩发出的哽咽声。
    似乎之前父母的打骂都烟消云散，只剩温情。
    姜遥眸光冰冷。
    这座村子真是虚假到令人作呕，明明是一件恶事却被包裹住美好外壳，给予希望。
    出生到村里的女孩简直来到了地狱。
    姜遥并非什么大善人。
    她探索主线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副本结算的丰富奖励。
    所以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没有阻止、戳破谭村长拙劣的谎言。
    “好了，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洗个澡睡一觉，明早起来再开始挑选。”
    玩家与村里女孩加一起一共有十二个人。
    女玩家们对身上的绣裙并不在意，村里女生唯恐绣裙弄脏弄破，小心翼翼地跟在村长后面走着。
    李瑜对古代民俗一类很感兴趣，边走边琢磨着身上的绣裙。
    “做工精美，衣料有些年代了，金丝氧化发黑。”
    是嫁衣样式的绣裙，李瑜在现实世界，很少见这种锈鱼鳞的嫁衣，大多数嫁衣是绣凤凰、鸳鸯这类的图案。
    “闻起来……”李瑜仔细嗅了嗅绣裙的香味，片刻眉头越皱越深，面色骤然发白。
    姜遥见状，问：“怎么了？”
    李瑜捧着绣裙的手颤了颤，紧张地环顾了眼四周，才凑到她身边小声说道。
    “这条绣裙有血味。”
    而且是人血味。
    她天赋时灵时不灵，也是辅助类，嗅觉灵敏。
    鸡肋，在这个副本没有派上什么作用。
    姜遥摸了摸绣裙布料，隐约能摩挲到一丝黏腻感。
    这条裙子仿佛被鲜血浸泡过，纵然抹了香粉，也掩盖不住。
    她大概猜到绣裙的作用。
    距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路，姜遥道：
    “我离开一段时间，去确定一件事，你跟着队伍走，记住，别穿绣裙。”
    李瑜被绣裙里嗅到的血味吓得双眼发红，听她要走，害怕得直打哆嗦，颤巍巍地，声音压得很低，几乎只剩气音。
    “遥姐，我能不能和你一起？”
    姜遥摇头：“不行，谭村长会注意到的。你放心，这一路不会遇到危险，我很快就会回来。”
    时间紧迫，她一说完，便快步脱离了队伍。
    李瑜不敢回头看，担心前面带队的谭村长发现。
    她只能在心里不断祈祷。
    祈祷着遥姐能平安回来。
    ……
    午后的村落陷入死寂。
    所有村民似乎都在午睡，姜遥走了一路，一个村民都没看见。
    不仅如此，一如昨晚洪灾侵袭之后的村落，周遭无半点鸡鸭虫鸣声，安静到诡异。
    姜遥没有去村长家。
    钱神婆刚死不久，他们所说的‘封印物’消失不见，谭村长自然不可能将东西藏在家里，肯定是贴身携带。
    她虽未见谭村长鬼化，但也很清楚他的实力绝对不比钱神婆弱。
    有守则限制，她不能硬碰硬。
    走了约莫几分钟，一座矮小古旧的庙宇映入眼帘。
    正是昨天来过的龙女庙。
    红门被风吹开半掩着，几缕光透过门扉照进庙里，半块灰白石砖若隐若现。
    姜遥先是爬上庙宇旁的一棵老树，从上往下瞭望这座龙女庙。
    像李瑜所说，庙宇一般建的左右对称、庄重肃严。譬如之前见到的祠堂，便是如此规模建造。
    但眼前这座古庙，建的错落不齐，屋顶凹陷，像是一个深坑，蜿蜒而下，摆在中间的泥塑被囚禁在其中。
    ‘果然如此。’
    姜遥从老树上跳了下来，抬脚走进庙宇。
    直播开了有一段时间。
    观众们都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
    【遥姐怎么还进庙啊？这庙没有规则，白天也危险啊。】
    【你们看了这座庙的建造吗？好像是一种封印阵法……】
    【不对啊，这不是村里信奉的神明吗？怎么会封印啊？】
    【主播不会真的要探索《龙女村》主线吧？她才3级啊，主线难度等级是50级，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作死啊？】
    姜遥探索主线，直播间的热度涨到了几十万。
    全是被论坛里的帖子吸引过来的。
    #3级玩家探索50级难度《龙女村》主线#
    #主线探索进度40%#
    #不会吧不会吧？全军覆没的50级本要被3级新人彻底通关？#
    论坛连通惊悚世界与现实，只有玩家才能注册。
    《龙女村》这一副本是许多玩家的噩梦，尤其是50、60级的玩家，他们唯恐自己下一个副本是它。死亡率极高，近乎有去无回。
    再多的保命道具在这个副本里，也无济于事。
    更别提通关任务是探索主线的进度达到70%，简直是地狱级难度。
    随着一条条帖子登上热门，姜遥的直播间涌入许多高等级玩家。
    【卧槽，黑狼公会副会长也来了？家人们好多大佬！】
    【十大公会的黑狼公会？妈呀。】
    【合影合影~】

 第34章 《龙女村》：咒文

    进庙前就把弹幕关掉了的姜遥并不知道进入直播间的大佬。
    一阵阵土腥味涌入鼻腔，她身体本能地紧绷起来，心脏砰砰狂跳。
    被封印在庙里的诡怪实力是和昨晚连体浮尸一个等级的。
    但她没有时间浪费，一旦被带队的谭村长发现她脱离队伍，角色扮演任务会直接宣告失败。
    留给她的生路便是，必须探索所有主线，副本彻底通关，才能离开。
    ‘希望我的猜想是对的。’
    姜遥从怀里拿出从钱神婆住处找到的木盒。
    木盒材质普通，盒子印着咒文，密密麻麻遍布整个木盒，咒文透着邪恶与黑暗。
    【是魔古教派的咒文。古时候，有一种残忍的封建迷信行为，在一人生前将其挖眼割舌，便无法去往阴曹地府告状。咒文封印，使其能力减弱……】
    这条弹幕是黑狼公会副会长发送的。
    他已有60级，全国最高等级也只有60级。等级越往后，升级的经验越少，玩家越难升级。
    他曾去过一个被魔古教派统治的副本，九死一生才勉强通关。
    所以一眼便认出木盒上印的咒文。
    【卧槽，所以这村子在一人生前残忍挖出眼珠，割掉舌头？】
    【龙女村里的村民到底做了多少恶事啊？】
    观众震惊。
    更让他们震惊的是姜遥的举动。
    她居然踩在供桌上，注视着靠墙摆放的泥塑。
    镜头落在泥塑上，那是一个捏造怪异的泥塑，四肢全无，只剩躯干。两眼犹如黑洞空荡荡，那张脸却始终保持着笑容。
    笑容看久了，隔着屏幕的观众们都感觉毛骨悚然。
    遑论近距离注视的姜遥。
    【主播身后是不是站着一个人？】
    【遥姐快跑！！！】
    一抹黑影神出鬼没地站在姜遥身后。
    观众们能看见，但姜遥看不见。
    她只能听见后脑处传来一声又一声粗哑尖嗡的呼吸。
    隔着头皮，突如其来的阴寒侵蚀头骨血肉，姜遥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她跑不了。
    在踏入庙中就跑不了了。
    【跑不了的，古时有一句俗语，一人不入庙。她独自进入庙中，就已经触犯了禁忌。】
    黑狼公会副会长说。
    显然，镜头里的主播也很清楚。
    副会长紧紧盯着直播屏幕，心底暗道。
    ——不要让我失望啊。
    心里这般想，事实上，他并没有抱多少希望。
    这座龙女庙有多危险，他再清楚不过。
    之所以进入这个直播间，一是她一个新人玩家居然敢探索50本《龙女村》主线，二是他下一副本已经确定是《龙女村》了，这也是最重要的。
    他这段时间，不断观看关于《龙女村》的直播，无论是低等级还是高等级。
    除了扮演副本的新人，那些触及探索主线一类的玩家皆无一幸存，死在副本之中。
    副会长苦笑一声，不眠不休这么多天，这个副本无意中已成了他的心魔。
    ……
    姜遥低估了这庙里的诡怪。
    它的实力远远比连体浮尸强多了。
    这还是被封印之下，若是解封，等级强度会一跃成为灾难级。
    连体浮尸是差半步成为灾难级，诡怪之间等级‘半步’便相差巨大，她根本不是对手。
    姜遥也没想成为它的对手。
    她打开木盒，拿出里面的两颗眼珠，无视身后极其恐怖的未知气息，深吸了口气，浓郁腐烂混杂着土腥味涌入她的肺底。
    她踮起脚尖，将眼球放入泥塑那两个黑漆漆的眼窝里。
    大小一致，那两颗眼球好似本就属于这座泥塑，放入刹那，庙宇地面墙壁发生颠簸震动，空中有一道充满怨恨的尖啸哭声回荡。
    在杀意逼近她的脖颈的瞬间，姜遥开口说道。
    “娟儿，我们做一个交易吧。”
    杀意一顿。
    哭声消散。
    立在阴暗光线里的泥塑眼窝里溢出一行血泪蜿蜒而下。
    ……
    这一条上山的路。
    山路陡峭崎岖，杂草横生。抬眼仰望，灰蒙蒙薄雾里，有一座建筑轮廓渐渐浮现在她们眼前。
    快到目的地，李瑜额头冷汗直冒，整个人处于极致强压状态之下，紧张到呼吸都十分不畅。
    前方村里一女孩观察到她的状态，以为她身体不舒服，忙凑近问。
    “你哪里不舒服吗？”
    李瑜被眼前一张瘦黄的脸吓到，小腿发软，险些摔下山，是女孩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李瑜触碰到温热的手心，萦绕在心头里的害怕减少了一些，抿了抿发白的唇，小声道：“我有点紧张。”
    扎着麻花辫的女孩弯眉笑了笑，从口袋掏了掏，掏出一颗蚕豆，递到她面前。
    “嚼一嚼这个，就不会紧张啦。”
    蚕豆不知放了多久，包裹豆子外衣都不见了，只剩泛黄的蚕豆。
    女孩只有这一零食，还是弟弟吃腻丢地上捡到的。
    李瑜怔然地看着女孩手心新旧淤青。
    是被藤条打出来的。
    不止手心，她手背、手腕，以及衣袖里面都有。
    李瑜眉头皱起，不由问：“疼不疼？”
    女孩见她目光落在自己身体的伤痕上，忙收回了手，半晌才点了点头。
    疼的。
    不管爸妈打她多少次，都是疼的。
    李瑜还想说什么，队伍忽然停了下来。
    带领队伍走在最前面的谭村长朝着她们这边走了过来。
    李瑜心头咯噔一下。
    完蛋，要发现。
    就在她不知所措之时，姜遥姗姗来迟，借着地势躲避谭村长探寻的目光，停在她身边。
    谭村长走近，目光在她们之间扫过，眼底暗色一转而逝，笑容不减。
    “落在后面的人不要掉队哦。”
    说完继续往前走。
    姜遥气息不稳，汗水浸湿小半截额发，深色瞳仁映着几抹光，犹如琉璃珠般秾丽。
    麻花辫女孩一时看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你、你……”
    姜遥挽住她的手臂，小幅度晃了晃，撒娇道：“我刚才离队上了个厕所，你告诉谭村长的话，我就不能选拔龙女了，我爸妈会打死我的。”
    漂亮女生突然离自己这么近，麻花辫女孩脸蛋腾地一红，目光闪烁，听到说‘爸妈会打死她’，她连忙摇头。
    “我、不会，不会说的，你放心啦。”

 第35章 《龙女村》：贾宅

    身旁视线强烈，姜遥一转头，对上李瑜渴望的目光。
    满脸写着‘我也想被遥遥这样的撒娇’。
    姜遥：“…………”
    她清了清嗓子，装作没有看见，继续朝前走。
    直播间弹幕许久未开，她一开，满屏弹幕从她眼前滑过。
    【撒娇的遥姐太可爱了（打赏+100）】
    【呜呜呜可爱遥遥（打赏+200）】
    【主播看见这条弹幕加一下好友（打赏+1万惊悚币）】
    【主播看见这条弹幕加一下好友（打赏+1万惊悚币）】
    【主播……】
    加好友这条弹幕重复发了十条，加上打赏金额过大，一跃成为直播间里的贵宾，绚烂耀眼的打赏特效简直能把人眼睛亮瞎。
    姜遥不注意都困难。
    平台分走一半，到她账户也有五万的惊悚币，可见这位观众是一个不差钱的大佬。
    玩家信息里有好友系统，玩家之间可以互加好友，联络起来十分方便。
    只不过好友栏也有人数限制，和背包一样需要扩充。
    十万惊悚币换一个好友位，在新人直播间里是从未发生过的事。
    【黑狼公会副会长？主播快加快加！】
    【冷知识，加入全国十大公会比考清大北大都难。】
    【无人生还的《龙女村》50本，60级玩家也有可能随机进，黑狼公会副会长这是抱大腿啊？】
    【3级大腿？笑掉大牙啦。】
    【黑粉爬，我家遥遥天下第一大腿！】
    姜遥看了眼账户。
    秒到账的五万打赏，以及观众们零零散散的打赏，加一块儿有将近十万。
    论坛帖子给她带来了许多热度，突破几十万观众人数的直播间，在她只身一人探索龙女庙如此刺激危险的场景时，打赏值达到顶峰。
    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主播选择探索主线的原因。
    探索主线奖励丰富，观众们也爱看。
    她添加了一次性打赏十万的大佬为好友，十人限制的好友栏被占据一格。
    大佬头像是一匹眼神锐利的郊狼。
    此刻头像灰白。
    [十级解锁聊天功能]
    在她尝试点动头像进行沟通时，一行系统提示字映入眼帘。
    3级萌新姜遥默默收起好友栏。
    ……
    到达目的地。
    是一处建在山间之中的宅子，灰瓦白墙，筑得高高的院墙遮住宅院里的一切，仰头隐约能看见半截屋檐。
    古宅依山而建，大门两侧分设着一对石鼓，地面以方砖铺砌，两棵杉树高过院墙，墙面匾额均精雕着团花。
    是古时富裕人家的宅院。
    姜遥注意到，从小在龙女村里长大的女生看见这一宅子第一反应是茫然。
    她们不知道有一座宅子建在后山，龙女村的青山密林里有猛兽、再加上岔路又多，容易迷路，之前有村民无意上山，最后了无音讯。
    久而久之村里没人敢进山。
    “今晚你们在这里住，等明早我会来接你们回去。”
    谭村长说道。
    村里女孩们对村长言听计从，纵然让她们今晚睡山林间，也心甘情愿。
    对古宅感到不安的玩家们想问几句，可碍于角色扮演度，忍着没有发问。
    还是姜遥问出口：“村长伯伯，我们擅自在这座宅子住的话，主人回来发现赶我们走怎么办啊？”
    [角色扮演度-6%]
    话落，系统提示音跟着响起。
    简而言之，就是她的问话，不符合所扮演的角色内容。
    玩家们齐齐看向了她，有欣赏，也有讥讽。
    通关任务拖延一天不完成，便始终深陷于危险之中。
    都以为她不清楚角色扮演度的重要性。
    谭村长闻言，眯着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旋即笑着道：“放心，这座宅子是谭家的祖宅，你们都是谭家人，当然能住。”
    姜遥听后，不再多问。
    这句话能骗村子中受尽虐待欺压的女孩们，但骗不了玩家。
    但她们已经没有回头路，只能按照npc的指示进宅度过一夜。
    跟在谭村长的身后进入宅院。
    李瑜捏了捏鼻子，凑过来小声说：“好腥，遥姐你闻到了吗？好浓的血腥味。”
    庭院方砖铺满了整个地面，与在外看见的不同，院子里除了那两棵杉树，便看不见半颗绿植。
    没有绿植、没有水井。通常宅院会挖湖养莲养鱼，可一路走来，连湖的影子都没有看见。
    倒是看见一条看起来格外违和的廊桥。
    有桥，桥下却是一片地却被方砖铺满。
    姜遥没有闻到血腥味。
    她只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与龙女庙无异的淤泥土腥味。
    不见淤泥，周身仿佛被淤泥填满。
    莫名地，她甚至感觉到身体传来深陷淤泥之中的沉重感。
    她二话不说，穿上手里的绣裙。
    穿上刹那，全身的沉重感荡然无存。
    “呵哧呵哧……”
    才走一会儿的李瑜就感觉浑身疲惫到像不间歇工作了一天一夜的人一样，额角汗涔涔，牙齿咯咯发颤。
    “穿上绣裙。”姜遥对她说道。
    李瑜闻言一愣，问道：“遥姐你不是说不能穿这条裙子吗？”
    姜遥感受指腹触及绣裙的黏腻感，回答道。
    “我做了一场交易，绣裙现在可以穿，她只会保护我们。”
    李瑜满眼疑惑：“她是谁啊？”
    姜遥不打算提及‘她’，而是催促她赶紧穿上绣裙。
    李瑜依言穿上。
    耳畔怪声骤然消失，全身的疲惫感也不见。
    一切仿佛是她的错觉。
    这座古宅处处透着古怪，每个人都穿了绣裙，绣裙似乎能抵抗空气里无处不在的土腥味。
    唯有走在最前面的村长没有穿，却丝毫未受淤泥影响。
    姜遥深色瞳眸冷了一瞬，又恢复正常。
    李瑜怔怔地注视着身上的绣裙，又抬额看了姜遥一眼。
    她知道遥姐有很多事瞒着自己，她有恐鬼症，胆子小又弱，若非加入政府组织，恐怕也不会有人会特意来保护她的安危。
    随着诡域入侵，人类不断被传入惊悚世界里。现实世界早就变了样，秩序混乱，每天都在死人。
    没人能够一直保护她，李瑜早就清楚，但她始终无法做到面对弱点，一直缩在龟壳里，逃避、享受着一切。
    李瑜努了努嘴，最终什么都没说。

 第36章 《龙女村》：封印物

    ……
    “每人一间，明早我送饭过来。”
    谭村长说着，目光落在已经穿好绣裙的两个女生身上，眼底流露出满意的神情。
    他半张国字脸浸在屋檐洒落下来渐沉的夕霞昏黄里，继续说。
    “成为神明龙女的替身是你们的荣幸，无论是谁，都会为你们感到自豪与骄傲，今晚好好的睡一觉吧，你们的父母正等着你们回家。”
    语重心长说了一大段，谭村长好似和蔼可亲的长辈，没有半分架子。
    等他一走。
    众人开始选房间。
    屋子并排建着，镂空木窗糊了一层油纸，透过门扉能够看见屋里的陈设家具。
    村中女孩欢欢喜喜地挑选着喜欢的房间，只有玩家站在廊道，面色沉重。
    有一玩家打破僵局，开口道：“大家也能看出这里不对劲，我不管明早挑选龙女扮演的人是谁，我只是想活着到明天。
    今晚肯定会死人，所以我希望大家能合作。”
    龙女村外建了这样一座宅院，任谁见了都会害怕。何况这座村子危险重重，不仅要防备着‘父母’的打骂，还要当心触发死亡条件。
    她们都是经历了好几个副本的玩家，能活到现在，经历了不少险境。在副本里单打独斗很容易出事，玩家团结在一起，就有生路。
    说这话的是5级玩家兰小雅。
    包括姜遥，一共九个女玩家。
    何芝芝在一旁说：“怎么合作？”
    有两个玩家带头，其他玩家也热络起来。
    “我感觉这个节日不太好，成为龙女扮演人肯定没有什么好处。”
    ‘龙女嫁’，这个节日她们听都没有听过。但龙女村里的村民对这个节日很是看重，在她们进入副本的时候，这个节日就已经开始布置了。
    玩家蔡悦道：“我偷听到‘爸妈’说，钱神婆昨晚死掉了，这村子里肯定存在着我们没有看见的势力。”
    钱神婆在村里名望很高，受村民崇敬。
    不是村民杀的，那能是谁杀的？
    有几个玩家曾在龙女庙见过钱神婆，听到这一消息，倒吸一口凉气。
    副本重要诡怪死亡，她们第一次遇见。
    “大家今晚一起住吧，人多力量大啊，就算诡怪来了，我们都有保命道具，也能互帮互助。”
    说话的是袁嘉欣。
    之前一同去过龙女庙的玩家。
    何芝芝对她翻了翻白眼说：“村长说了一人一间，如果我们一起住，触发死亡条件怎么办？”
    本来也抱着这样想法的玩家听到这句话，犹如浇了一盆冷水，浑身冰凉。
    玩家高茹月忽然举起手，轻轻咬着嘴唇，小声说道。
    “我好像找到规则了。”
    众人视线移到她脸上。
    高茹月有点社恐，一下接触到这么多人的目光，耳尖通红，慢吞吞弯下身捡起压在一块翘起的方砖下的硬纸片。
    大家都围了过去。
    硬纸片上赫然印着这座古宅的规则。
    【贾宅守则：
    1、夜晚请待在房间里，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要开门。
    2、请不要单独待在一间房子里，会招来不干净的东西。
    3、千万不要穿绣着鱼鳞的红裙，如果穿了，晚上不要睁开眼睛，后果自负！！
    4、贾宅里没有池塘，如果看见池塘，请装作没看见。】
    当玩家们看见第三条守则时，全身血液都被抽干了一样，脸色惨白，瞳孔微微放大。
    再垂眸看向绣裙，她们伸手想要脱掉。
    但穿在身上的绣裙如同枷锁，无论她们使用什么办法，用剪刀剪、刀子割，绣裙依然完好无损。
    “怎么会脱不掉？”兰小雅红着眼，甚至用打火机烧，也烧不掉。
    这件衣服仿佛与她血肉融为一体了似的。
    其他人也是同样的想法。
    姜遥在这时说道：“我有办法提前离开这个副本，但我需要你们的帮忙。”
    还在胡思乱想绣裙的玩家们一听，纷纷怔住。
    尤其是加入公会后对副本十分了解的何芝芝，反应过来后，发出一声冷嗤。
    “提前离开副本？你还真敢说。骗骗新人还行，以为我不了解副本机制吗？”
    冷静过来的兰小雅问：“怎么说？”
    何芝芝道：“离开副本只有两种方法，一是完成系统发布的任务，二是探索主线。第二是最难的，因为副本主线充满危险，玩家必须将主线探索度完成至100%，副本就会永久关闭。”
    姜遥不指望她们能够相信，时间紧迫。
    硬纸片上写着的规则标注着贾宅，她们身处的古宅就是贾宅。
    是祠堂族谱被撕掉一页的贾家外姓人。
    她大抵理清了《龙女村》副本、村民想要隐藏的秘密。
    没有什么神明、也没有什么龙女降临，一切都是人编造出来的谎言。
    她必须在天亮前，找到埋藏在贾宅里的封印物。
    封印物不止两样，钱神婆一样，谭村长那里也有一样，还有两处地方藏了。一处在贾宅，还有一处在歌谣里的‘方释台’。
    明天龙女嫁就要开始，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姜遥转身就走。
    贾宅占地面积很大，方砖将地面封闭，封印物埋在地里，她需要挖出。
    留下茫然的众人。
    天还未黑，她们忍不住跟上了她的脚步，当看见她将一块块方砖掀开丢出院墙的场面，惊得睁大了眼。
    “你疯了吧？一旦你决定探索副本主线，通关任务就会直接宣告失败。探索率如果没有达到100%，你就会永远陷入这个副本，再也出不去。”
    何芝芝皱眉道。
    这件事是她进入副本前，前辈郑重其事告诉她的。
    处于新人阶段的她，千万不要探索主线。
    在有副本通关任务的前提下，探索副本主线的话，即便探索率达到90%，过了副本规定时间，依然算失败。
    姜遥头也不抬，动作没有因为她的话停半分。
    “我知道。”
    何芝芝见她执迷不悟，一股气堵在胸口难受得很。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丢下这句话，她大步离开。
    没人比她清楚，探索主线带来的后果。
    陆陆续续有几个玩家跟着她一起走了，都觉得她在找死。
    只有李瑜还有兰小雅高茹月三人没走。

 第37章 《龙女村》：挖啊挖

    兰小雅和高茹月之所以没走，是因为进副本第一天在烟河，她们险些将呕吐物吐入河里，是姜遥提醒一句，救了她们的性命。
    她们相视一眼，旋即从商城购买一把铁铲，开始翻方砖。
    姜遥听到动静，动作一顿，抬头看向她们。
    “你们相信我？”
    高茹月社恐，低着头没说话。
    兰小雅实话实说：“不知道，反正天还没黑，我帮帮你。”
    姜遥闻言也没再说什么，而是叮嘱她们了一句：“我要找的是一个印着咒文的木盒，和求婚戒指盒一样大小，你们看到的话，告诉我。”
    她们依言分散去附近开始寻找。
    相较于其他玩家的直播间，姜遥的直播间弹幕十分和谐。
    【路走宽了啊。】
    【如果遥姐真能探索完这个副本的主线，获得的奖励该有多丰厚啊？】
    【啊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以为一个3级玩家能探索50本主线吧？】
    【我看过几场《龙女村》副本，龙女嫁节日那天才是重头戏，死人是最多的时候。】
    ……
    队伍分成两拨，姜遥这边一拨，何芝芝这边一拨。
    蔡悦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规则，脸色沉了下来。
    “村长为什么要骗我们？如果没有规则，我们都会死。”
    贾宅有一条守则明确写着：【请不要单独待在一间房子里，会招来不干净的东西。】
    而谭村长走之前曾说过，一人一间屋子。他故意让她们破坏守则，触发死亡条件。
    关键的是，这一身绣裙还是‘父母’给的，显然明日挑选龙女替身并不是好事，恐怕选到谁，也就会死。
    大家冷静下来，越想越细思极恐。
    何芝芝道：“除了玩家，龙女人选里还有村里的npc。7级难度副本，不至于太难。”
    这句话安慰了她们。
    一直没吭声的任婷婷咬唇道：“马上天黑了，我真不去帮帮那个人吗？”
    即使不说名字，她们也知道她所说的‘那个人’是谁。
    何芝芝仰头看了眼天，目光越过高高的院墙，几缕黄昏如同鲜血一般洒落在古旧的宅院里。
    村子里的npc们已经找好屋子，听从着谭村长的话，一人一间安安静静待在屋里。
    廊道空荡荡，后山密林茂盛，气候温度比在村子里都要低。
    “别管她了，遵循规则，今晚你们都不要睁开眼。”
    在她心里，姜遥那几个人已经是死人了。
    说罢。
    几人打算睡一间屋子。
    袁嘉欣站在原地没动。
    蔡悦回头问她：“你不进屋吗？”
    袁嘉欣说：“我想去帮帮她们。”
    她说完离开。
    何芝芝黑着脸看了她背影一眼，没好气地道：“她们寻死就让她们去，我们回屋。”
    ……
    当最后一抹夕霞余晖被黑暗吞噬，整个庭院都浸没在死气沉沉的夜色之中，瞧着远处仿佛有东西在蠕动，周遭一片死寂，透着一股莫名的压迫感。
    原本说着在天黑回住处的兰小雅两人见她们不走，咬咬牙下了决定，继续翻方砖寻找。
    意想之中的危险并未来临，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她们的注意，但贾宅阒寂无声。
    担心出现昨晚在村里潮湿窒息的情况，她们还购买了好些氧气瓶，天黑了好半天，那种窒息感始终没有出现。
    “洪灾不会波及到这里。”
    姜遥边挖土，边解答她们的疑问。
    兰小雅闻声，忍不住问：“洪灾是什么？”
    其他人也好奇地竖起耳朵听。
    姜遥道：“村子曾发生过洪灾，你们都知道吧？”
    几人齐齐点头。
    姜遥又道：“这个村子到了晚上，就像是进入了另一个空间。我们看不见洪水，但村子却像是遭到了洪灾侵袭，我们无法呼吸。
    村里空气潮湿、地面铺满淤泥，房屋树木都在发霉腐朽。”
    说到这里，她动作停了几秒，才继续说。
    “龙女村是因为地势低，建在山脚处，又靠近烟河，一旦发生洪灾，必定是无人生还。而这座古宅建在山里，有树木缓冲，地势高，洪水根本到不了。”
    高茹月弱弱地发声：“是啊，五十年那场洪灾，是因为烟河龙女降临，才得以拯救了所有村民。”
    话落。
    几人听见一声冷笑。
    鲛人油灯挂在树干上，浅金色烛光驱散着周围黑暗。
    她们一回头，便见一个人猝然出现不远处，在半明半昧的烛光里，勾勒出模糊的身形。
    胆小的高茹月和李瑜吓得抱在一块儿，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是我。”那人越走越近，身影越发清晰。
    是玩家袁嘉欣。
    兰小雅看清了人，提起的心才慢慢放下，悻悻然地道。
    “你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啊？吓死我啦。”
    高茹月两人赞同地点头。
    袁嘉欣看了眼蹲在前方挖地的姜遥，目光移到她们脸上，语气满是歉意。
    “对不起，我想过来帮你们。”
    听她是来帮忙的，兰小雅弯起唇，从怀里掏出一把铲子递给她。
    “你去那边挖。”
    说着又把姜遥叮嘱她们的话，复述给她。
    袁嘉欣话不多，闻言点了点头。
    她接过铲子去了另一边，埋头翻方砖挖地。
    兰小雅与她并不相熟，只看了她一眼，便自顾自做自己的事去了。
    庭院安安静静，她没话找话，驱散大家害怕的情绪。
    “遥姐，你找这东西有什么用啊？能跟我们讲讲吗？”
    直播间的观众们也在翘首以盼。
    【我们也要听！找封印物有什么用啊？】
    【封印物是封印谁啊？夜晚在村子里游荡的连体浮尸吗？】
    【是泥塑吧，在钱神婆找到的木盒里装的眼珠子，就装进了龙女庙泥塑的眼窝里。】
    【泥塑里的人是谁啊？娟儿又是谁？】
    姜遥和弹幕互动一番：“想知道，就打赏。”
    【啊？遥姐你变了（打赏+150）】
    【我们的关系不纯粹了（打赏+200）】
    【原来我们之间的关系到了需要金钱来衡量啊？（打赏+500）】
    【搞快点搞快点（打赏+250）】
    姜遥不再卖关子，平静地说道。
    “我也是猜的，先给你们讲讲这个村子所谓的龙女降临是什么。”

 第38章 《龙女村》：晚安

    “五十年前，村子还不叫龙女村，而是叫烟河村。村落背靠青山，面向烟河，村民们不愁喝不愁穿，即使发生旱灾，有从不干涸的烟河在，也能安然存活着。
    直到一户人家搬入烟河村，那户人家姓贾。贾家家族落魄，移居到祖家产业，也就是这座古宅。
    和烟河村比起来，从京城里来的贾家十分富裕。
    思想封建、愚昧的村民们极其排外，根本不欢迎贾老爷一家。
    直到某年，暴雨不断。曾在书院读过书的贾老爷女儿发现烟河村所处地势低，坐落山脚，一旦烟河涨水，烟河村必定发生洪灾。
    她劝告村民上山躲避洪灾，女性地位极低的烟河村村民不相信她的话，甚至觉得她妖言惑众。直到贾老爷想出一个主意，在宅子中设下晚宴，免费请村里的人吃饭。
    免费的盛宴，让所有村民上了山。
    故而躲避了洪灾。”
    蔡悦直言直语，听完发出一句‘卧槽’。
    “这村子里的人真会编，明明是贾家人救了他们，他们却编造出什么烟河龙女，真够虚伪的。”
    待了两天，深受封建糟粕影响的几人皆是同一感受。
    生儿防老，生女儿就是赔钱货，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龙女村里的女人从小到大接受的就是这种想法，当做真理一样，受到驯化，一辈子都围绕着丈夫、儿子转。
    角落里翻方砖的袁嘉欣问：“后来呢？”
    姜遥沉默了一会儿，长而浓密的眼睫掩盖了她深色瞳眸，遮掉眸光闪烁的冷意。
    “找到啦！”
    一道声音打破寂静的黑夜。
    是高茹月。
    几人动作一顿，连忙朝她走去。
    只见她在洞口掏了掏，很快掏出一个木盒，递到姜遥的面前。
    “是、是这个吗？”高茹月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问。
    姜遥点头，接过木盒，忍不住问了她一句。
    “你天赋是什么？”
    玩家之间一般不会开口询问对方的天赋，天赋对于玩家而言，是秘密。有心之人若是知晓会加以利用。
    高茹月没多想，将天赋展现给她们的眼前。
    [幸运的汤姆猫（辅助类天赋）：
    等级：4级
    能力：基础幸运值加+10点，继承了汤姆猫的幸运，总能发挥出其不意的能力。]
    即便没有10点幸运值加持，高茹月的幸运值也高达80点以上。
    高茹月耳尖通红，难为情地挠挠脸颊，慢吞吞地说。
    “我运气一直都有点好。”
    -50幸运值的姜遥差点捏碎手里的木盒。
    【主播挖地速度最快，庭院一大片地方都是她挖的。】
    【-50幸运值把宅子到处都挖一遍都挖不到吧。】
    【笑死找不到根本找不到。】
    【何止一点好啊，遥姐心里都流出了羡慕的泪水吧。】
    【哈哈哈哈哈哈遥遥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精神值都下降了10点。】
    被姜遥目光盯着，高茹月脑袋越垂越低，都快埋进胸口里。
    半晌。
    姜遥收回了目光。
    “是这个没错。”
    她打开木盒，里面搁着一团肉块，肉块没有腐烂。
    “在动！”观察灵敏的兰小雅忽然道。
    木盒里的肉块正缓缓地蠕动，朝着一个方向。
    姜遥阖上木盒，道：“大家辛苦了，先回屋休息。”
    明天是一场硬战，她们都需要养精蓄锐，好好休息一晚。
    夜晚过去了一半，时间接近零点，庭院挖的坑坑洼洼。
    回去的路上，时刻观察四周的兰小雅瞳孔微缩，不远处廊桥下出现一片池塘，有一道身影正站在池塘旁边。
    “那里有……”她刚要说，身旁姜遥手指抵唇嘘了一声。
    几人循着池塘看去。
    ‘滋滋’怪异声响涌入耳畔，黑夜褪去，明媚阳光落在脸庞，很快她们听见一道嬉闹声。
    正是从池塘那边传来的。
    柔光润泽的雪锻在金色灿阳里摇曳，浅绿色衫裙如同蝶翼般飞舞，少女赤着脚踩在清浅的池塘里，不远处走来两人，她转过头朝他们摆了摆手。
    “娘亲~”
    “成何体统，穿鞋！”
    “在家里嘛。”
    十五六岁的年纪，娇软撒娇着埋进娘亲的怀里。
    一家三口温馨的画面。
    画面一转。
    几个村民闯入进来。
    在宅院里翻翻找找，家具财物全部被抢劫一空，连庭院里栽种的花也没有放过，踩踏争抢。
    鲜血浸湿了莲花池……
    一段段画面消失。
    几人猛然回过神。
    哪里还有什么池塘、鲜花少女——有的是被方砖铺满的地面。
    兰小雅抿了抿苍白的唇，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道。
    “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吗？”
    她们虽没有看见这一家三口的下场，但最后的画面，清澈池塘被鲜血染得通红一片，离得这么远，都能闻到那股血腥味。
    他们下场如何，可想而知。
    高茹月与李瑜脸色都不太好，李瑜更甚，她吓得双腿都在发软打颤。
    袁嘉欣转头，与姜遥平静的眸子对视，神色一愣。
    “回去吧。”姜遥道。
    她步伐不停，继续往前走。
    身后几人缓了缓，直到回到住处，才勉强缓过来。
    “我能和你一起睡吗？”兰小雅对姜遥说。
    话落，高茹月她们也是一脸期望。
    姜遥问唯一没说话的女生：“你呢？”
    袁嘉欣垂眸，注视着裙摆绣着的鱼鳞，声音很轻，轻到听不清。
    “我也想一起。”
    姜遥道：“那就一起吧。”
    随意挑了一间屋子，屋里没有被子，墙边摆着一张旧床，木板发霉发裂，坐上去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支撑不住她们躺上去。
    姜遥从背包里拿出那张胡桃木床，说了一句‘床铺你们自己解决’便躺到床上，阖上眼。
    其他人都在商城里购买了一张床，只有袁嘉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李瑜走过去说：“你没有惊悚币吗？我帮你买一张。”
    说完地面凭空出现一张床，摆在袁嘉欣的面前。
    袁嘉欣坐上去感受了一下，床垫软弹，被褥触感柔软细腻，凑近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
    她抬眸，看着她们躺到床上，你一言我一语小声地聊着天。
    墙壁上挂了一盏灯，昏黄的灯光照着屋里每个角落，给雪白的被子镀上了一层蜂蜜般的暖光。
    “晚安，嘉欣。”李瑜床挨着她的床，翻了翻身，笑着对她说道。
    袁嘉欣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在迎上李瑜的笑眼时才后知后觉发现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
    她轻轻捏了捏被褥，被单出现浅浅褶皱，手指一松，褶皱又消失不见。
    她细细咀嚼‘晚安’两个字，半晌才生涩地开口：“晚安。”

 第39章 《龙女村》：下山

    如姜遥所言，贾宅一夜没有出现任何危险，无人伤亡。
    无论是原住民还是玩家，皆安然存活到第二天清早。
    提心吊胆了一整晚的玩家们恍然如梦，没睡多久，眼睑青黑一片，眼底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欣喜。
    而当看见姜遥一行人平安走出屋子，何芝芝几人露出震惊的神情。
    显然没想到她们还能活着。
    “昨晚你们……”蔡悦忍不住问，有些欲言又止。
    兰小雅顺着她的话反问：“昨晚我们没死让你们很失望吗？”
    蔡悦摆手想要解释，何芝芝率先开口道：“你们能活着，只能算运气好。继续探索主线，等待你们的只有一条死路。”
    她依然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但她的话实在难听，简直是给姜遥一行人判了死刑。
    李瑜心里听着很不舒服，正要反驳两句，被姜遥制止。
    因为消失一夜的谭村长来了。
    他目光在她们之间梭巡，方正的国字脸划过一抹罕见的诧异。
    似乎是没想到她们一人未死，都平安活着。
    这一抹神情藏得很深，还是被一直观察着他的姜遥捕捉到。
    谭村长：“下山吧。”
    至于他挑选中的龙女扮演人，不是玩家，是在从小村里长大的原住民。
    她赐予这一荣耀，引得不少村中同伴的羡慕与嫉妒。
    玩家们纷纷松了口气。
    只有李瑜眉头紧皱，时不时朝走在谭村长身边的女生看去。
    女生是上山时，送她蚕豆的麻花辫女生。她全然不知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只知道自己成为龙女扮演人，会得到父母的赞扬与高兴。
    她那张泛着青紫的脸蛋此刻正洋溢着欢喜的笑容。
    “遥姐……她会死吗？”李瑜犹豫许久，颤着声问道。
    平视前方的姜遥知道她话中的‘她’是谁。
    回想起在最后关头赶回队伍之中时，麻花辫女生，为她打掩护憨态可掬的样子，没有向谭村长告诉她曾脱队离开过。
    在玩家们眼里，副本中的原住民是类似游戏里的npc。但在她们看来，这些饱受摧残的女孩们有着真真切切的感情，有血有肉，不是想象中按部就班、汇聚副本的一团可有可无的数据。
    至少在姜遥几人看来是这样的。
    “会。”姜遥实话实说。
    成为所谓龙女替身的下场可想而知。
    李瑜得到意想之中的回答，面色越发苍白，垂头丧气地叹了口气。
    她能力有限，若非有遥姐保护，自己早就死了，更别提去救别人。
    姜遥道：“我会救她。”
    李瑜眸光豁然亮起。
    姜遥并不是为了她救人，也不是因为麻花辫女生曾帮过自己救人。
    那是因为她所站的阵营并非龙女村那群村民、谭村长，而是——
    姜遥回头朝袁嘉欣那边看了一眼，与后者疑惑的目光相触。
    下山道路安静顺利。
    回到祠堂。
    谭村长道：“其他人回家休息吧，今日村子里会有巡逻队，若是发现有人到处乱跑乱逛，会被直接抓走。”
    这句话是警告也是威胁。
    说罢他带着麻花辫女孩进了祠堂。
    村里其他女孩神情失落地离开，留下来的玩家们分成两队，和贾宅一样，何芝芝几人只想安分守己地完成角色扮演任务，并不关心今日‘龙女嫁’节日。
    留下姜遥一行人待在原地。
    姜遥道：“我要去阻止‘龙女嫁’节日的举办，找寻最后两样封印物。
    一路会遭遇数不尽的危险，最后如果失败，就会死。”
    兰小雅没有因为这些话而退缩，反而询问起昨晚关于贾宅的故事：“可以告诉我贾宅后面发生的事吗？”
    不擅于与人打交道的高茹月也没有走，抿了抿唇，小声道。
    “我、我也想知道。”
    姜遥余光触及已经开始在村里巡逻的村民们。
    他们手握铁锹铁叉，牵着猎狗，脸上浮出肃杀之色。
    谭村长骗了她们，今日她们在村里乱跑乱逛如果被巡逻队村民发现的话，并非是被抓走这么简单。
    会被当场杀死。
    ‘龙女嫁’这一节日对他们来说，重中之重，妄想破坏节日的人都是这群村民的敌人。
    姜遥当即道：“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我再告诉你们。”
    兰小雅几人答应下来。
    直到跟着姜遥来到龙女庙前……
    兰小雅瞳仁映着伫立在灰暗光线里的庙宇，背脊发寒。
    曾进过这座庙宇的李瑜更是一脸恐惧。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更是陷入了沉默。
    【……安全的地方就是龙女庙？】
    【不是，龙女庙是我想的那座庙吗？】
    【主播疯了吧？这座庙没有规则，她是带这些人去死吗？】
    “遥、遥遥姐……这就是说的安全地方啊？”
    姜遥径自朝里走，说话语气像回温馨老家一样自然平静。
    “放心进，这里是龙女村最安全的地方。”
    兰小雅几人看了看眼前阴森古旧的庙宇，喉咙吞咽了下，硬着头皮跟上脚步。
    红门一关，一盏油灯照亮了庙中角落，立在墙边的泥塑映入她们眼前。
    李瑜想起遥姐曾说过的话，连忙提醒她们：“别看泥塑！”
    兰小雅几人闻言瞪大了眼。
    姜遥无奈说道：“没关系，这里禁忌已经无法约束我们了。”
    兰小雅高茹月虽是第一次进庙，但闻着空气里浓郁的土腥味，以及感受到周遭无孔不入的阴寒气息，倍感毛骨悚然。
    尤其是面前这座泥塑，古怪到了极点。
    她们感受到一股窥视感，而这股窥视感正是从泥塑身上散发出来的。
    兰小雅搓了搓不停冒鸡皮疙瘩的手臂，声音弱弱，近乎用气音说道。
    “姐，我感觉这里很危险……”
    她通关了好几个副本，对危险感应一向强烈，一踏入这座庙，便有一种刀架在脖子上的错觉。
    姜遥也不隐瞒：“你的感觉没有错，这里是很危险。”
    兰小雅/高茹月/李瑜：“！！！”
    姜遥见她们一副即将当场去世的表情，喉咙泄出一道轻笑。
    “不用担心，她不会伤害我们的。”
    李瑜十分信任她的话，闻言放松了下来。
    至于遥姐话中的‘她’，她秉持着‘好奇心害死猫’的信念，并没有开口问。

 第40章 《龙女村》：方释台

    兰小雅没忍住：“……‘她’是谁？”
    姜遥道：“这也是你们想知道的，贾宅后来发生的事。”
    她娓娓道来。
    故事略长，她讲述了近一个小时，才讲完。
    听故事的三人，刚开始害怕得瑟瑟发抖，听到最后，气愤地破口大骂起来。
    兰小雅心直口快，全然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站起身狠狠拍了把供桌，摆在供桌上的香烛都被她拍得震动。
    “简直禽兽不如！”
    就连说话轻轻柔柔，性子温吞的高茹月也气得说了句脏话。
    李瑜浑身直打颤，眼眶通红，泪水不受控地溢出，扑簌簌滑落。
    她声音哽咽地道：“在贾宅见到的少女就是‘她’吗？”
    姜遥颔首，递给她一张餐巾纸。
    李瑜哭成了泪人，埋进身边站着的袁嘉欣的怀里，嚎啕大哭。
    被她紧紧抱住的袁嘉欣动作僵硬地抬起手，青涩、笨拙地拍了拍她的背。
    阴暗潮湿的龙女庙回荡着她的哭声。
    姜遥：“…………”
    【妈呀这些村民哪里是人啊？比恶魔都可怕。】
    【人心比鬼都可怕。】
    【家人们有咩有人磕李瑜和袁嘉欣？好好磕啊！】
    【什么都磕只会害了你。】
    时间紧迫，姜遥说道：“即使诡怪与我们站在同一阵营，但那群村民、以及谭村长并不好惹，如果被发现，你们的7级难度通关任务会变成50级难度。”
    兰小雅深吸了口气，疏散胸腔里淤积的愤怒：
    “你一人分身乏术，加我一个！我虽然只有5级，但保命道具不少。”
    高茹月犹豫了几秒，片刻缓缓举起手，小声说道。
    “我也加入，我运气好，应该能给队伍增加一些帮助。”
    李瑜一边哽咽一边举手：“我也去！”
    姜遥目光落在袁嘉欣身上。
    袁嘉欣安抚李瑜的手一顿，很快又恢复，半晌点了点头。
    姜遥：“那你们去救人，我去找封印物。”
    几人点头。
    姜遥将在贾宅挖出来的木盒打开，拿出里面的肉球，嵌入泥塑的心口位置。
    如同眼球一样，肉球一接触泥塑便瞬间融入其中。
    她们离开龙女庙，兰小雅几人走在前面，姜遥和袁嘉欣走在后面。
    姜遥道：“保护好她们，我会完成和你的交易。”
    ‘袁嘉欣’对于她认出自己毫不意外，视线在前面几人身上扫过，最后停在李瑜身上。
    她道：“我会。”
    即便姜遥不说，她也会保护她们的安危。
    这些女生明明可以选择更轻松的通关方式，却为了一个故事，而选择帮助诡怪这一方。
    她在这里待了很久很久了，久到都快忘记自己以前美好的回忆。
    若是她能投胎到她们所处的世界，应该也能和她们一样开心快乐的长大吧？
    可惜。
    姜遥不再多言。
    与她们分头行动。
    ……
    方释台建在烟河旁一处山坡之上，五米石柱围着圆台，从远处看像一个碗托着一望无际的烟河。
    天色阴暗压抑，黑云密布，摧城般乌沉沉笼罩着上空。
    除了村中巡逻的村民，全村的男人都来到了这里。
    兰小雅几人躲在附近地势略高乱石堆里，从上往下看，清楚看见那些村民脸上戴上了面具，在他们前方，正是成为龙女替身的麻花辫女生。
    她还是一身红色绣裙，盘坐在圆台之上，寒冷刺骨的风将她麻花辫吹起，她冻得四肢颤抖，哆哆嗦嗦。
    ‘咚咚——’
    鼓声从远方传来。
    “开始了，我等会儿丢烟雾弹，你们找机会救出她。”兰小雅道。
    烟雾弹道具能够短暂迷惑周围敌人一分钟。
    一分钟救人已经足够。
    李瑜和袁嘉欣去救人，兰小雅高茹月为她们掩护，牵制敌人。
    跟在袁嘉欣身后，偷偷靠近方释台的李瑜第一次干这种事，紧张得呼吸都有些不畅，好几次想要逃走，但一想到故事里的少女，心口就憋着一股气，支撑着她前进。
    袁嘉欣看出了她的害怕，走在前面道：“我一个人能救她出来，你待在这里吧。”
    “不！我要救！”李瑜小声地哼了一声，害怕到声音都在颤抖，说的话却硬气十足：“我胆子很大的，你不要小看我。”
    袁嘉欣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说。
    ‘嗒——’
    一千惊悚币一个的烟雾弹丢得到处都是，她们戴上了防毒面罩，可视眼镜，踏入浓雾。
    李瑜第一个到达圆台前，入眼的却是手和脚皆被钉死在圆台上的麻花辫女生。
    她明明疼得脸色苍白，但依旧保持着微笑。
    “嘶……”李瑜抿紧唇，从商城购买一大堆药物，不要钱地倒在她的伤口处。
    麻花辫女生看见熟人，连忙说道，“你们、怎么来了？”
    李瑜道：“我们是来救你们的，快跟我们走。”
    麻花辫摇头：“我不走。”
    李瑜一听急得说不出话。
    还是袁嘉欣开口问：“为什么？”
    麻花辫忍着疼，笑道：“村长说了，如果我走了，我的爸妈还有弟弟都会死。”
    并不是因为想成为神明龙女的替身才待在这里，而是因为家人，她才会心甘情愿地忍受铁锥刺入四肢，任由生命渐渐流逝。
    李瑜攥紧手指，眼睛通红：“他们……”
    麻花辫接着她的话说：“我知道，我知道他们坏，我都知道。”
    说着她声音有些哽咽，带着哭腔说道：“可是村子里有我很多朋友，我不死，她们就会死。我不想死的，可我不想看见她们死……”
    李瑜怔在原地。
    原来她一直都知道。
    知道这场‘龙女嫁’节日是什么。
    龙女庙已经无法镇压，入夜又有连体浮尸，事情逐渐脱离那些村民及谭村长的掌控。
    他们举办龙女嫁节日，以亲生女儿的鲜血浇灌，剥皮制鼓，借此压制龙女庙滔天的怨气。
    ‘滴答、滴答’
    一滴雨水穿过浓雾砸落在李瑜的手上，苍白手心被雨水染成鲜红。
    鼓声与悠扬歌谣如泣如诉，源源不断地涌入耳畔。
    “方释台、敲瓦鼓~”
    “龙女村、下红雨~”
    “七月七、嫁龙女~”
    “喝白汤、喜洋洋~”

 第41章 《龙女村》：血雨

    在拿到第三样封印物的姜遥此刻处境凶险。
    第三样封印物缝在皮鼓上，是一块人皮，是从人身上活生生剥下来的。
    人皮触感一如刚剥下来，冰凉细腻。她一摘下来，原本该在方释台举办节日的谭村长猝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通关任务：角色扮演度达到70%——已失败]
    [通关任务更换：请玩家在‘龙女嫁’节日结束前，探索《龙女村》主线到100%]
    谭村长对于她的都来并不意外，瞥了一眼她手里的人皮，长长叹了口气说道。
    “龙女庙里怪物说的话你也信吗？它要毁掉这个村子，我们不过都是一些努力谋生的普通村民，它想要什么我们都满足了，建庙、将她当做神明一样信奉，你站在它那一边，就等于协助它作恶。”
    若其他玩家听了都会犹疑、自我怀疑一番。
    但可惜站在这里的是姜遥。
    她垂眸沉思了几秒，眼眶微红，语气急切地问：“村长，你可以告诉我真相吗？”
    谭村长端着一副和蔼长辈的姿态，走近一步说：“当年他们一家搬到村里，妖言惑众，尤其是那贾女，在村里开设学堂，说什么男女皆可进学堂，蛊惑着村里的女孩走入绝路。后来洪灾，他们一家更是将村民赶下山，那年不知死了多少人。”
    “他们一家被洪水冲走，是我顾念他们曾在村子住过，又建庙，每年还为他们举办‘龙女嫁’节日。
    这些事你都可以去问其他村民，甚至可以去祠堂看族谱，上面记得很清楚。”
    姜遥面色苍白，眼底尽是悔恨，咬咬牙说道：“对不起村长，我被庙里的怪物哄骗了，我现在迷途知返还来得及吗？”
    谭村长气质长相都很正派，紧皱的眉头松懈，宽慰道：“来得及的，现在把封印物给我吧，我藏起来，不能被庙里怪物找到，否则全村的人都会死的。”
    姜遥颔首，听话地伸出手，将手里的人皮递了过去。
    谭村长身体一直警惕防备，此刻也是一样，他不信任她，但又不得不因为人皮跟她周旋。
    不过在他手指触及人皮刹那，姜遥使用道具。
    [民国舞女的红梳子（铂金级）：玩家梳头之后，诡怪将无法触碰、看见你。可有次数3/3，有效时间5分钟。时隔十二小时才能再次使用。]
    这是她从诡域结算奖励获得的铂金级随即道具礼盒开出来的。
    她运气再差，这礼盒也有保底，怎么都能开出道具。
    姜遥打不过，只能搞阴谋诡计一套。
    她迅速在谭村长身上偷出最后一件封印物，趁他鬼化过程之中，马不停蹄地逃跑。
    “啊啊啊——”
    尖啸嘶吼的叫声在身后响起，地面都跟着震动。
    姜遥一出屋子，豆大的血雨砸落在脸庞上，雨水浸没眼帘与鼻翼，一股股血腥味浓郁刺鼻。
    目光触及的地方皆被血雨覆盖，地面屋檐，以及树木，整个龙女村充斥着不详诡异的血红。
    “龙女村，下红雨~”
    这是歌谣她还记得。
    村里巡逻的村民们身体接触血雨之后，全身鬼化，一跃从可怕极晋升至恐怖级。
    这血雨对诡怪极为有利。
    “吼吼！”
    被他们牵着的普通田园猎犬也开始鬼化，皮毛迸裂，露出血淋淋的血肉，体型长到和黑熊一样大。
    “杀死叛乱者！”
    “保护家园！”
    三只巡逻队齐齐朝她方向跑来。
    姜遥在接触红雨之后，生命精神值都在下降，账户惊悚币近十万，她没有吝啬，买了不少补给药物，塞进嘴里。
    可她的道具失了效果，这群鬼化的村民及村长可以通过红雨与嗅觉灵敏的猎犬找到她的踪迹。
    身后诡怪紧追不舍，姜遥跑得肺部都要爆炸，在商城里买了不少加速度的道具，近十万惊悚币快速减少。
    ‘龙女庙！只要进了庙就好了……’
    这个念头支撑着她前进。
    然而得到血雨buff加持的谭村长已是灾难级，虽看不见她，但他的无差别攻击，房屋坍塌、地面发裂，她的腰背更是划出一道道狰狞的伤口。
    她强行咽下喉咙翻涌的腥甜铁锈味，生命值在5、10点浮动，速度慢半步都会死。
    直播间观众屏气凝神地看着这一幕。
    【这不死这不死？】
    【开挂锁血了是吧？被灾难级诡怪追这么久都不死？】
    【好紧张！不会真让主播完成50本难度主线了吧？】
    姜遥精神状态比身体伤势都要差劲。
    在她快到极限的时候，伫立在血雾之中的古旧庙宇终于映入她的眼底。
    随着她的走近，逐渐看清站在龙女庙门前的连体浮尸。
    缝合在一起的两具尸体在血雨中浮肿蠕动，嵌在脖子上一男一女头颅青黑腐烂严重。第一次见是半步入灾难级，此刻在血雨的加强下，连体浮尸已入灾难级巅峰。
    观众在看见这头诡怪后，不安的心情到了顶峰。
    与观众心情不同，姜遥松了口气，脚步不停，与连体浮尸擦肩而过，直接进了庙。
    连体浮尸就跟没看见她一样，任由她进庙。
    甚至帮忙拦截住鬼化村民、猎犬以及谭村长。
    【？？？】
    【啊？啊？？】
    【不是，装都不带装了是吧？主播你和连体浮尸是一伙儿的啊？】
    姜遥没看弹幕，将人皮盖在泥塑身上，又将从谭村长身上偷来的木盒打开，里面放着一条舌头，她装眼球一样，装进泥塑微张的嘴巴里。
    封印物属于泥塑，谭村长和钱神婆为了压制泥塑的怨气，将这些封印物藏了起来。
    而如今回归本体，整个庙宇都在震动。
    面前泥塑外表的淤泥渐渐融化，龙女庙开始塌陷、血红的雨落在泥塑身上。
    姜遥没有被石块砸到，安安静静站在泥塑身边，看见庙外连体浮尸轻松撕碎追来的巡逻村民与猎犬。
    谭村长眼看发展脱离掌控，转身就要跑。
    ‘嗬嗬嗬……’
    “嗬嗬嗬……”
    泥塑喉咙发出嘶哑怨恨的笑声。
    只见已跨入灾难级的谭村长全身被淤泥覆盖，血液从体内抽出，受到极大痛苦折磨一样，惨叫不断，直至血雨渐停。
    龙女村上空始终盘旋萦绕的灰雾消散殆尽，明媚温暖的阳光透过云层，洒落在村里各个角落里。
    姜遥以旁观者的视角，看完了贾家所遭遇的一切。
    与她猜想的一样。

 第42章 《龙女村》：真相

    当年。
    贾老爷开宴邀请了全村的村民来到贾宅喝酒吃席。
    那晚，暴雨带来的洪水淹没了整个村子，这是近年最大的暴雨，连续下了七天七夜，洪水近乎没过半座山，带来近乎毁灭性的灾难。
    除了村民，烟河村上下牲畜无一幸存，皆死于洪灾。
    当村民们看见被洪水淹没的村子，心有余悸，对贾老爷感恩戴德。
    他们一向排斥厌恶的外姓人救了全村人，没人对他们再有偏见。
    而贾家女儿更是被他们称作‘龙女’在世。
    村民们对他们改观，身为烟河村村长的谭村长自然不愿意看见，他本就嫉妒贾老爷一家，如今贾老爷家的威望远远高于身为村长的他，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他找到同样有危机感的钱神婆。
    原本在村里德高望重的钱神婆这一次没有算出洪灾，不仅受到村民们的质疑，还被一个丫头片子占据风头。
    她二话不说便答应与谭村长合作。
    其实根本不需要他们说什么，重男轻女的村民们自私自利，家园被毁，只有贾家安然无恙，当看见贾老爷一家活得滋润自在，心生嫉妒。
    嫉妒发芽生根，长成参天大树。
    在洪灾褪去，从贾宅离开回到一片平地狼藉的村子里，不平衡感越来越强烈。
    谭村长说。
    ‘贾宅仓库藏了金子，若是有那金子，家园就能够重建了。’
    钱神婆说。
    ‘连神明都不知道的事，贾家女儿却提前得知洪灾，她是带来灾难的罪魁祸首。’
    两人一唱一和。
    所有村民上了山，闯入贾宅。
    村民群情激愤，为了霸占女主家的宅院，将女主父母打死。
    醒悟时一切都晚了。
    为了消除负罪感，神婆提议给贾家女儿建庙宇，封龙女之荣。
    又担心贾家女儿泄露出这个秘密，钱神婆将她眼睛挖掉，舌头割掉，双手双腿都被砍掉。
    她口不能言，无法写字。
    封在泥塑里，摆在龙女庙中。
    她的皮被割掉，制作成人皮鼓，避灾避难。
    ……
    贾家有一女，名贾娟儿。
    搬到烟河村不久，见村中女孩受打压欺负，便在村中免费开设学堂，教她们认字、分是非对错，教她们为自己而活。
    那是村里女孩们最幸福的日子。
    在洪灾来临前，村民不肯带她们进山去贾宅吃宴席，全村独留女孩们在家。
    贾娟儿寻每家每户，带她们上山。
    ……
    [副本主线探索度100%]
    “审判——”
    姜遥抬眸，看见浓稠潮湿的灰雾笼罩着整个村子，一道熟悉的身影从灰雾中走来。
    正是在诡域里见到的黑袍诡怪。
    他指尖一抬。
    被连体浮尸撕碎的钱神婆及谭村长，以鬼魂的状态，灰雾侵蚀着他们的魂体，他们痛苦地蜷缩在地上。
    “罪一、恩将仇报。”
    “罪二、残杀同类。”
    灰雾变成锁链，紧紧铐住他们的脖子，用力一拽便进了灰雾之中，紧接着是一道道凄厉惨叫声传了出来。
    姜遥深知灰雾里的恐怖。
    她看向准备离开的黑袍诡怪，开口问道：“他们的下场是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黑袍诡怪说话一如既往的磕磕绊绊：“会、遭受、折磨、一直……”
    姜遥听得心惊。
    惊悚世界的规则对诡怪限制极大，作恶不代表不会受到惩罚。而黑袍诡怪的审判手段，无视诡怪等级。
    副本关闭前，里面的诡怪可以胡作非为，作恶多端。但一旦副本关闭，就会引来黑袍诡怪的审判。
    她不知道惊悚世界有多少像他这样的审判人，不过眼前这个黑袍，她认出是在《午夜餐厅》里遇到的那个黑袍诡怪。
    “我还会再见到你吗？”姜遥问。
    黑袍诡怪没有回答，踏入灰雾之中。
    灰雾很快褪去。
    [《龙女村》副本将在五分钟后永久关闭！]
    身在方释台的兰小雅她们周遭环境骤变，村落青山烟河都在消失，眼前只有一座古庙，正是曾来过的龙女庙。
    “遥姐！”
    李瑜看见姜遥，激动地跑了过去。
    “我们成功把小花救出来了。”
    小花是方释台龙女替身的麻花辫女孩。
    兰小雅手臂受了伤，为了抵挡那群刁民，打了一架，若不是袁嘉欣在，她恐怕早就死了。
    想到袁嘉欣，她环顾四周，发现袁嘉欣不在。
    “嘉欣呢？”
    李瑜也反应过来，视线来回梭巡。
    “她平安回去了。”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忽然从她们身后传来。
    几人回头，便看见穿一袭浅绿色衫裙的少女不知何时站在她们身后。
    迎上她们的目光，贾娟儿如画般美丽的眉眼微抬，展颜一笑。
    “我是贾娟儿，是贾家的女儿，谢谢你们。”
    李瑜见状，感觉她很熟悉，又想不起来哪里熟悉。不过‘贾娟儿’这个名字，她知道，遥姐曾跟她说过。
    “疼不疼啊？”
    贾娟儿闻言一愣。
    这是第一次有人问她疼不疼。
    她眼圈微红，避开李瑜看过来的目光，温柔的嗓音有些沙哑。
    “疼的。”
    怎么能不疼。
    话落。
    她眼前笼上一片阴影，李瑜走过来紧紧抱住了她。
    兰小雅也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高茹月社恐，畏畏缩缩地靠近，捏着她衣角小幅度地晃了晃。
    “辛苦啦。”
    姜遥没过去，视线越过她们，落在贾家两老身上。
    不再是连体浮尸的形象，他们是生前的样子，朝她感激地点了点头。
    成为诡怪之后的他们没有多少清醒时间。
    被仇恨支配，沦为副本的工具。
    如今副本彻底结束，他们大仇得报，怨气消散，再也不会成为浑浑噩噩的怪物了。
    [《龙女村》副本永久关闭]
    [正在玩家评分结算——]
    身边的人一个个消失，周遭变幻，姜遥回到家中。
    正值正午，窗外微光洒落在木质地板上，床铺柔软，一切就像梦境一样。

 第43章 现实世界

    [恭喜玩家‘姜遥’获得s评分，跨级完成50级副本主线探索！]
    [跨级完成奖励翻倍，获得60万惊悚币。]
    [铂金级随机道具礼盒x1]
    [绣裙（铂金级）：浸满鲜血的红绣裙，玩家穿上可被诡怪认作同类。有效时间30分钟，冷却时间24小时，耐久度100%（耐久度需要铂金级修理工具修复）]
    [雷击桃木剑（铂金级）：修士渡劫天降紫雷，将五百年以上桃木淬炼而成。对恐怖级厉鬼有加成伤害。耐久度100%（耐久度需要铂金级修理工具修复）]
    【直播结束，打赏奖励376850点惊悚币】
    她账户多了近一百万的惊悚币。
    进副本这些天她睡觉的时间少之又少，精神与身体都极度疲惫，在回到温馨小家之后，那种疲惫感越发清晰强烈。
    姜遥强忍着困意，将搁置在【契约】里的黑猫放了出来。
    近一百万的惊悚币花了七八十万，在昂贵疗伤药物疗养之下，黑猫状态好了很多，至少不是之前那般虚弱孱羸模样。
    油纸伞中休养的红衣女鬼见状，忍不住说道。
    “你对它真好。”
    这只黑猫断尾重伤，本该诡魂消散。没想到真被姜遥给救回来了，女鬼有些羡慕，寻常人谁会为了一只诡兽大几十万的砸啊。
    姜遥没说话，把黑猫放到一块软垫上，旋即起身去给小黄喂狗粮。
    小黄这些天都待在家里没有出去溜，这会儿焦躁得很，看见她兴奋得不停，差点把她撞翻。
    “汪汪~”
    姜遥揉搓了一顿狗头，安抚道：“晚上带你出去玩。”
    小黄像是听懂了她的话，耳朵竖立，大尾巴不停摆动。
    解决完小黄的事，她准备吃两颗安眠药好好地睡一觉。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笃笃’
    进入惊悚世界，玩家的直播，会受到广泛关注，世道秩序混乱，常常发生入室抢劫杀人的情况。
    从副本里带出来的道具虽具有绑定效果，旁人无法抢夺，除非主人授予权限，但依然有不法分子，威逼利诱交易道具。
    她看了眼猫眼，门外是熟人。
    白羽军队的队长沈白鹤。
    “这是工资和带人酬劳。”
    进行一番单方面交易，一共三十万惊悚币。
    沈白鹤解答：“你越级完成50级难度副本主线，这是特批多加的酬劳。”
    姜遥倚在门边，不停打着哈欠，笔直身躯立于明暗之间。
    沈白鹤很难想象，她一个3级玩家居然能在50本《龙女村》里游刃有余地探索主线，周旋于强大诡怪之间，逃出生天。
    他看完了直播全场。
    对于她表现出来的冷静与睿智，感到心惊的同时，又感到崇拜。
    她天生适合待在惊悚副本中，也许不久，玩家排名榜的第一会是她。
    “已经有很多人盯上你了，你待在这里不安全。可以去军区，那里很安全。”
    沈白鹤说道。
    这并非危言耸听，如今论坛、各大媒体新闻都在报道她。3级新人玩家跨级完成50级难度副本，别说国内，全球各地都从未有过。
    小区门外早早被政府安排了军队把守，才一会儿功夫，就拦截了十多家公会、几十个行踪鬼祟之人。
    未进副本前的姜遥穷得连房租都交不起，平民区又是贫民区，房租便宜、一栋栋拔地而起的高楼犹如监狱一样住了许多人，窗口密密麻麻，建筑材质又便宜，邻里之间并不隔音。
    她早就想换地方住，不过不去军区，而是——
    “我会重新找个地方住。”
    沈白鹤没有意外。
    像她这样性子的人，不会加入任一个公会。她答应与政府签合同，无非是那份合同没有任何限制，她来去自由。
    “行，不过找到地方可以告诉我吗？放心，政府军队除了我，不会有任何人过去打扰你的。”
    姜遥答应了下来。
    ‘嗒’
    搁在沙发上的油纸伞不小心滚落到地板上，发出轻微动静，吸引了沈白鹤的目光。
    但没等他看清，房门关上，他整个人被阻隔在外。
    沈白鹤：“…………”
    他蹭了蹭鼻尖，转身离去。
    屋里。
    走到桌前倒水吃药的姜遥身后忽地显现出一道血红的身影。
    吊带红裙坠地，女鬼肤色跟死人一样苍白，嘴巴浸了血似的鲜红，脸颊微红，凑到姜遥身边，小声地问。
    “那人是谁呀？”
    她的鬼魂在油纸伞休养得越发殷实，阴气虽还是最低的危险级，但有望突破晋升至可怕级。
    姜遥仰头吃了两粒安眠药，咕噜咕噜灌了一瓶水，转身又去卧室找睡衣去洗澡。
    女鬼亦步亦趋地跟着，坠入爱河一样浑身都在冒粉色泡泡。
    “他是政府第一军队的队长，沈白鹤。”姜遥道，“你如果喜欢，我明天就把油纸伞送给他。”
    红衣女鬼和黑猫一起，从诡域来到现实世界。
    她生前名字叫于霜霜，十八岁英年早逝，死后一直在餐厅里游荡，若非姜遥搭救，她早就死在了老板诡怪的手里。
    于霜霜摇头。
    “不了，我只是问一下。”
    她在这里只信任姜遥。
    姜遥洗了个澡，躺在床上抱着黑猫阖上眼。
    许久没吃药，药效又开始发挥作用，她这一觉睡得很舒服，直接睡到晚上七点才醒。
    人物面板里的【好友栏】在跳动。
    除了给她打赏十万的黑狼公会副会长，好友栏里还多了‘李瑜’‘兰小雅’‘高茹月’三位好友。
    郊狼头像的副会长给她发了好几段短信。
    [宗蔺：在吗？请问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聊聊《龙女村》副本的事。]
    [宗蔺：很多人在查你的天赋，你知道的，玩家之间在惊悚世界可以厮杀，若被对方杀死，自己的天赋也会被对方占为己有，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宗蔺：你听过十大公会的黑狼公会吗？我是副会长，我邀请你加入黑狼公会，你的待遇绝对比其他公会好，我知道你不信任我，我可以让你挂名，公会会为你排除所有危险，你也能得到高等级道具保护自己。]

 第44章 《幸福公寓》：5级副本

    姜遥不逛论坛，根本不知道十大公会，也不感兴趣，简单扫了一眼，便关了聊天窗。
    另外三个好友也给她发了短信，都是一些感激的话。
    不过李瑜一条短信吸引了她的注意。
    [李瑜：遥姐，我得到了一个东西，好像不是道具，你可以帮我看看吗？]
    [附加物品：宝珠]
    点开物品，她看见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一颗浅绿色剔透的宝珠，约莫鹌鹑蛋大小，折射出璀璨耀眼的光泽。
    说是宝珠，其实更像一个人的瞳仁。
    [李瑜：遥姐这宝珠摸起来暖暖的……]
    [李瑜：遥姐，是我耳朵出现了幻觉吗？这宝珠好像发出了嘉欣、不对，是泥塑boss的声音。]
    姜遥回了一句。
    [姜遥：她说了什么？]
    李瑜秒回。
    [李瑜：她说别怕。我好像听错了，宝珠怎么会发出声音呢是吧哈哈哈？]
    [姜遥：不是你的错觉。]
    发完这句话，她关了聊天窗。
    简单洗漱一番，姜遥牵着小黄出了门。
    平民区建筑密集，路道狭窄不平，区域管制松散，夜晚没有玩家会出门。
    姜遥走了一段路，遇见十几个穿军装的人。
    不用想，也知道是沈白鹤派来的。
    就像黑狼公会的宗蔺所说，她一个3级玩家能完成中高级副本，天赋肯定极好，有人忌惮，也会有人惦记。
    人为了活下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况且世间最可怕的，是人心。否则也不会有那么残酷的副本。
    溜了几圈，她便回了家。
    手腕处再次进入副本的倒计时增加，从之前的72小时，变成168小时。
    等同于她可以休息七天时间。
    姜遥休息了一天就坐不住，赚钱使她快乐，时隔两个副本一个诡域，终于打开了论坛。
    论坛分好几个板块，有玩家交流版块，还有攻略分享板块等，她进的是【玩家组队板块】
    商城里有组队卡购买，即将进入的玩家与另一个玩家组队，能够进入同一个副本。
    现实世界有不少富豪，以金钱兑换惊悚币，再以此购买组队卡，雇佣玩家带他平安出副本。
    姜遥逛了一圈，眼睛都看红了。
    老板们都有等级要求，至少三十级以上的玩家才行。
    刚到5级的姜遥失望离开。
    一单50万~100万惊悚币，足够她买一块地皮建房子了。
    姜遥一直以来都想建一个游乐园住里面。
    建游乐园贵，购买一整块地皮更贵，她需要很多很多的钱。
    就在她打算发帖子自荐的时候，李瑜给她带来了好消息。
    [李瑜：遥姐你要带人赚钱吗？我有一个朋友，他明天中午要进副本，知道我跟你认识，想让我问问你，要不要带人？低级副本，酬劳是两百万。]
    正苦恼着的姜遥表示：“还有这种好事？”
    她二话不说答应。
    次日中午。
    姜遥见到了被一群保镖簇拥着的目标。
    很快她在管家的介绍之下，知道了他的身份。
    华国某城首富唯一的宝贝儿子，前不久进入了新手副本，艰难存活，回来便大病一场，请了无数名医救治，才救回来。
    眼看要再次进入副本，某城首富无奈到处寻求帮助，曾看过姜遥带患有恐鬼症的李瑜平安出副本，便托关系找到了她。
    “姜小姐，这是押金。等你们平安回来，后面的钱会打到你的账户上。”
    管家态度谦卑。
    '叮~'
    姜遥账户到账100万。
    她第一次这么豪气的老板，弯起眼笑道：“放心，我会保护好他的。”
    车里哭成泪人的老板朝她摆了摆手，哽咽地道：“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啦。”
    老板儿子染一头白毛，刚过十八岁生日，性子看着不太好相处，一看就是被家里宠坏了的小屁孩。
    “一个大男人还哭，哼丢人。”他冷哼一声，连自己老爸都要奚落两句。
    说着，冷漠的眼睨了她一眼，透着不屑。
    “就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还能保护我？爸你不要病急乱投医好吗？”
    老板额头冒汗，连忙向她道歉。
    姜遥：“…………”
    她笑容不减，温柔地道：“没关系。”
    话落。
    她和绑定组队卡的白毛倏然进入了副本。
    ——
    ——
    “和身体一起入土的不只是棺材，还有那无尽的怨念。”
    ……
    “欢迎来到扮演型《幸福公寓》副本~”
    “副本难度：5级。”
    “玩家人数：16人。”
    熟悉的诡异电子音在耳畔响起。
    姜遥再次睁眼，入眼的是男女参半的玩家队伍。
    错落斑驳的光洒落在阴暗森冷的楼道里，墙面上大半部分是白漆墙，下小部分是深棕色墙，壁剥落薄薄一层粉，角落歪歪扭扭写着字，画着火柴人。
    混凝土建造的公共楼梯通向二楼，昏黄光线营造着楼道老旧非常。
    楼道本就狭窄，此刻挤着十六个人，显得十分拥挤，氧气都有些不足。
    众人表情无一例外，都是恐慌、害怕、强撑冷静打量四周。
    “你们是来拍摄纪录片的吗？”
    一道声音从身侧忽然响起，惊得旁边本就惊慌的玩家尖叫。
    “啊！”
    老人从楼道里端的房间探出脑袋，听到尖叫皱了皱眉，说道。
    “别叫，每层楼都住了人，你别吵到人家。”
    尖叫的玩家被旁边玩家捂住了嘴巴，有胆子大的玩家不好意思地道歉。
    “对不起爷爷，他不懂事。”
    老人脸色这才好了点，脑袋伸了回去。小窗里传来翻动物品的窸窸窣窣声，很快老人翻出一张纸递给了他们。
    “我和你们领导通过气，拍摄七天。这是公寓守则你们不要违背，要不是看在你们能修楼梯的份，公寓都不准外人进来的。”
    老人一边说着，一边又翻出一串钥匙。
    “喏，这是空房间的钥匙，有八间房子，你们分着住。”
    空房间分布在二楼到四楼。
    居民楼一共五楼，在他们上面还有一层楼，没有电梯只能爬楼。
    老人说完严肃地叮嘱了一句：“别去五楼拍，那一整层楼都是别人家的，那家人不喜欢别人打扰，你们如果吵到他们，后果自负。”
    ‘后果自负’四个字讲的很重。
    十级以下的副本新人待遇极好，死亡率也最低。
    若这是中高级副本，老人绝对不会跟他们说这么多，恐怕连公寓守则都不会给他们，任由他们自寻死路。

 第45章 《幸福公寓》：疯子

    听到分房间，十几个玩家也顾不上害怕，就怕分到不好的房间，挤着到小窗前，抢钥匙。
    最后一个过去的姜遥看见地上只剩一把钥匙，是老式金属钥匙，边缘还生着锈，一根绳子穿过孔打着死结。
    她碰到那根绳子，触感黏腻，像是浸过油一样，钥匙上贴着一张标签，歪歪扭扭写着——
    ‘404’
    四楼第四间，那些玩家觉得这间房子门牌不吉利，自然不会抢，就剩给了姜遥。
    5级副本玩家只需完成各自的任务就行了，不需要交流自我介绍，他们陆陆续续上楼去找自己的房间。
    留下姜遥与老板儿子白毛。
    白毛对副本有心理阴影，显然新手副本给他的精神打击巨大，一进入副本，那趾高气扬的样子瞬间萎靡，像打了霜的茄子，一张精致的娃娃脸苍白到了极点。
    “怕了？”姜遥语气没有半点嘲讽，平静地问。
    白毛好似被踩到了骄傲的尾巴，忘了害怕，一副‘气笑了’的表情说。
    “我会怕？好笑。”
    姜遥耸肩，不再多言，抬脚就要上楼。
    她前脚刚走，后脚白毛就跟了过来，紧跟不舍，唯恐周围会出现什么恐怖的怪物把他剥皮拆骨。
    “你走慢点，听没听见啊？”
    姜遥没理他的话。
    她在看通关任务。
    《幸福公寓》和上个副本一样都是扮演型副本，通关任务不是扮演角色，而是拍摄灭门惨案。
    一楼前台管事老人曾说过，他们是为了拍摄纪录片而来，这也代表，他们的领导并未与前台管事说实话。
    公寓提供拍摄场地，而拍摄队的领导帮助修复公寓楼梯。
    老人还特意提醒了一句他们，不能上五楼，五楼一整层都是某一户人家居住。能包下一整层的人家肯定不止有钱那么简单。
    至于拍摄灭门惨案，玩家们所得到的信息少得可怜。
    【308】一户人家在去年这个时候，儿媳妇吊死家中，公婆及儿子接连惨死。
    警方在【308】勘察，并未发现任何线索。此事流传到网上，披了一层灵异的外衣，不少人觉得是‘鬼’作祟，也有人说是公寓里藏了一个变态杀人魔，反正不得而知。
    直到一支拍摄队伍为了收集素材，来到幸福公寓之中。
    [通关任务：每天拍摄一条内容（任务次日六点发布），七天结束。]
    直播间在他们进入副本时开启。
    一直在姜遥直播间翘首以盼的观众们发现开播，弹幕不断。
    【主播这才休息多久？一天都不到吧，就开播了？】
    【官方证明，遥姐是铁打的！】
    【我重复看了好几遍《龙女村》，每次看都能惊到。】
    【《幸福公寓》？是新人通关率最高的那个副本吗？】
    【对，这个副本任务很简单，只需要拍摄几段视频就行了。】
    【遥遥千万别去五楼，我曾看过30级难度《幸福公寓》，上了五楼的玩家都死了，五楼真的很可怕。】
    [剧透已屏蔽]
    类似《龙女村》副本，一个扮演型副本难度分好几个阶段，姜遥所在的阶段属于新人。难度过十级以上，通关任务会改变，难度会增加很多。
    就像弹幕所说，只要遵循公寓守则，就不会遇见必死的危境。
    《幸福公寓》守则有好几份，姜遥和白毛得了一份。
    她翻看了一遍，给了身边的白毛。
    【幸福公寓守则：
    1、公寓傍晚六点关楼道门，请在六点前回到自己的房间。
    2、请勿打架斗殴！
    3、外卖不能进公寓，请自己做饭炒菜。
    4、天黑请勿开门开窗。
    5、天黑请不要出门，听到敲门也不要开。
    6、夜晚如果听见隔壁天花板门口有奇怪的声音，请装作没听见。
    7、公寓没有疯子，如果看见疯子请立刻远离！
    8、晚上请不要去｛308｝房间！
    9、任何时间都不要去五楼！不要去五楼！不要去五楼！】
    这是姜遥看过最长的规则。
    里面明确写着任何时间都不要去五楼。
    五楼那户人家到底有什么秘密，不准旁人去？
    相较于这条规则，另外一条让她更好奇。
    ‘公寓没有疯子，如果看见疯子请立刻远离’，前一句说没有疯子，后一句又说看见立刻远离，这不互相矛盾吗？
    “唔……”
    身旁白毛看见了什么，忽地捂住嘴巴，在昏黄光线里，都难以遮掩他那张惨白充满恐惧的脸，双眼圆瞪，惊恐地看着一个地方。
    姜遥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四层楼道角落里，正蹲着一道身影，那人蜷缩在一起，头发枯白乱糟糟，一身睡衣又旧又脏，赤着脚，脚上尽是伤痕粗茧，空洞黑漆漆的眼珠子来回转动，神经质地寻找着什么。
    是个女人。
    也是守则里标明的疯子。
    姜遥准备走过去，被白毛紧紧攥住了衣袖，后者一脸慌张，用气声颤巍巍地说。
    “那是、疯、疯子！”
    姜遥不喜与人身体接触，甩掉他攥着自己衣袖的手，淡淡道。
    “我知道。”
    白毛闻言，睁大了眼，满脸写着‘你知道还过去找死？’的表情。
    他没看过姜遥直播，只知道她违背守则在寻死。
    在心里痛责了句自家老爸，这是找了什么人保护他？保镖刚进就死掉的话，那他接下来七天该怎么办？
    一想到之后七天他就要独自面对未知危险，白毛当场就要晕厥过去。
    但不等他晕，姜遥已经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朝女疯子走了过去。
    缩在角落里的女疯子注意到有人靠近，猝然抬起头，遍布血丝的眼珠急速转动，神情疯魔、又似恶鬼般冲上前。
    在她扑过来前，姜遥后退一步躲开。
    女疯子扑空跌倒在地上，脑袋狠狠磕到混凝土楼梯，发出‘砰’一声。她感觉不到疼痛一样，转过身问姜遥：
    “你、有没有、看见……看见……我的、孩子？”
    说着说着，她干裂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扭曲且病态的笑容浮现而出。
    “我、我的、孩子……在哪里……在哪里啊……”

 第46章 《幸福公寓》：孩子

    那抹笑容没有任何喜色，看的人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悲伤。
    意想之中的危险并没有出现，女疯子在发现四楼没有找到自己的孩子，拖着沉甸甸的身体，又下到三楼继续找。
    那道背影随着‘嗒嗒’脚步声消失在楼梯转角。
    白毛骤然回过神，憋气过度带来的窒息感，迫使着他弯着腰剧烈喘息起来。
    他不敢置信地仰起头，看了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姜遥。
    “你怎么知道她不伤人？”
    姜遥捡起地上女疯子无意落下的荷包。
    荷包上缝着‘福’‘康’，寓意着缝荷包的人希望戴荷包的人能够厚福健康。
    她将荷包放进口袋，继续往前走。
    身后白毛不依不饶，询问着她。
    姜遥神情淡淡，哪里还有进副本前的温柔笑容，对他没有多余的表情。
    “我不知道。”
    她如实回答。
    这条路是去往404房间必经之路，方才经过时离‘女疯子’稍微近了些，女疯子靠近过来，姜遥第一时间躲开了，这就不算违背守则。
    她对于钻规则空子、卡bug十分熟悉，在守则边缘疯狂试探，既不算违背守则，又能得到想要的信息。
    没错，姜遥打算探索这个副本的主线。
    比起上个副本，这个副本就相对容易一些。
    跨级探索主线，获得的惊悚币翻倍，这是她无法拒绝的。
    白毛一愣，脸上出现被耍弄的恼羞成怒，可自己在副本里又拿她没有任何办法，一股气堵着喉咙上不去下不来。
    来到门牌号‘404’房间前。
    ‘咔嚓’
    钥匙插入孔里转动一番，红漆老旧木门打开，一股灰尘潮湿气息涌了出来。
    姜遥开了灯，房屋是普通的两室一厅。地面家具上都浮着一层薄薄的灰，像是很久没有人住过，灯亮起刹那光源闪烁了一下，灯泡‘滋滋’作响，还好很快恢复正常。
    “这是人住的地方？面积比我家厕所都小。”白毛闻到陈灰味，眉头紧皱，抬起手在鼻翼前挥了挥，这股味道萦绕不散，他只好用袖子盖住鼻子。
    姜遥连猪棚都睡过，对比起来，这里算天堂了。踏入屋里，见白毛站在外面没动，她抬头看了眼墙壁悬挂的时钟，说道。
    “你不愿意睡这里，可以睡楼道里。”
    进副本前姜遥对他一个样子，进副本后又是另一个样子。
    “你这是对金主的态度吗？”白毛气急。
    他分明记得进副本前，她态度不是这样的。
    姜遥目光在房间里扫过，抬脚去了每个房间看了眼，最后回到客厅。
    她抽空回答了一句他的问题：“第一你不是金主，第二你再说废话我就让你一整晚待在楼道里，第三……没有第三。”
    白毛气得满脸涨红，他不敢说‘你敢’，他怕自己一说完，这人就真把他丢到楼道里。
    比起屋里，他更怕光线阴暗昏黄的楼道。
    白毛大步进了屋，轻手轻脚关了房门。
    怕门没关紧，还检查了好几遍，就怕半夜门从外被诡怪打开。
    姜遥去浴室洗了个澡，没有热水只有冷水。
    等她洗完，时间已经来到了六点一刻。
    白毛将每间屋子的窗户关上，有强迫症一样，时不时去窗户前看一看，怕有一扇窗被他漏掉没关。
    “窗户我都关了。”他扬了扬下巴，一张脸藏不住心思，邀功般说道。
    很难相信，他的老父亲会是商界一手遮天的富豪。
    就他不值钱的样子，在这人心叵测的惊悚副本里，一不当心就会被吃得渣都不剩。
    姜遥兴致缺缺地‘哦’了一声，握着毛巾擦拭着湿发。
    白毛：“…………”
    他发誓再也不跟她说话了。
    姜遥擦干头发，在商城里购买了一份盒饭开始用餐。
    一晚没吃饭，担惊受怕了许久的白毛闻到盒饭散发出来的香味，喉咙吞咽了一下，朝她那边偷看了一眼。
    是一份由糖醋排骨、黄瓜炒香肠、蒜炒小青菜，及白嫩饱满的米饭组成的盒饭。
    除了盒饭，还有一碗例汤。
    白毛从小身子骨就差，每一餐都是由营养家调整好几次制作出来的营养液。
    他没吃过盒饭，看她吃得有滋有味，口腔里不停分泌出唾液。
    白毛忍了忍没忍住，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她旁边，小声地问：“这是什么？”
    姜遥没理会他的话，埋头干饭。
    白毛实在受不了，自顾自在商城里找起来。
    他玩家等级2，惊悚商城近乎全是灰色不能购买。食物商城，只有馒头素面压缩饼干卖，盒饭需要玩家50级才能购买。
    “为什么我买不了盒饭？”他在商城找了半天，账户好几十万，却什么都买不了。
    姜遥将盒饭吃得干干净净，擦拭嘴角，才解答他的疑问。
    “因为我用惊悚币强制解锁了商店道具物品。”
    白毛闻言愣住。
    显然没想到还能这样做。
    老爸给他的惊悚币不多，因为怕副本有别有用心的玩家抢夺，不过十几万够他安然度过一个副本。他一个个解锁，账户十几万都没了，也没能解锁出盒饭。
    “你花了多少解锁啊？”
    姜遥：“一百万左右吧。”
    白毛：“…………”
    他默默关闭商城。
    因为强制解锁，他账户里的惊悚币都不够买一个馒头。
    肚子‘咕咕’叫个不停，他犹豫了几秒，清了清嗓子说道。
    “出副本我给你钱，你帮我买一份盒饭。”
    姜遥比了个手势。
    “一万一份盒饭。”
    来到副本才知道惊悚币多么重要的白毛瞪大了眼：“你不要太过分了！”
    姜遥耸肩。
    最后她还是含泪赚了一万。
    入夜。
    窗帘遮住外面一切，黑暗被屋里的灯光驱散。
    两室一厅，她去了主卧，将卧室里的旧床回收，把背包里的胡桃木床摆了出来。
    白毛站在门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姜遥没管他，躺到床上阖眼。
    “我、我能不能和你住一间房？”他看都不看隔壁那间客卧，手指蜷紧，害怕又紧张。
    他不敢一个人睡一间屋子。
    姜遥眼皮未掀，对他的话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白毛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好不容易挪进屋子，就听她淡淡地道。
    “别靠近我的床。”
    白毛心头一紧，故作不在意地哼了声。
    其实心里委屈得紧。
    明明她是他爸雇佣来保护他的，对他态度却这么差劲。
    等他出去，等他出去一定要给她好看！

 第47章 《幸福公寓》：天花板异响

    夜里的公寓死一样的寂静，如同身陷坟墓，空气温度降低，一股股冷意往脖子里钻。
    打地铺睡地板上的白毛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努力往胡桃木床那边靠，后背贴住床脚才停，呼吸声起伏不平，胸腔里那颗心脏一会儿跳快一会儿正常。
    他不敢在都是鬼的惊悚副本里的睡觉，一闭眼就回想起新手副本发生的事。
    白毛的新手副本是在一个电梯里，电梯到达一楼他就算通关。一层一层停，他那会儿胆子大，觉得副本不会出现鬼。
    直到电梯停在四层时，一个身穿红裙的女生走了进来。
    起初他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还和女生聊天。
    女生哭着说她遇到了渣男，被骗身骗心，最后渣男还把她全部的钱都骗走了。
    白毛什么都没有，就钱多。对她说：“钱被骗不是问题，我钱多，给你一亿，别再哭了。”
    女生哭声不好听，像破风箱呼哧呼哧，听起来嘶哑又刺耳。
    谁知他一说完，女生转过头，一张摔得四分五裂的脸猝然出现他眼前，眼珠都摔出了眼眶，她穿得裙子不是红裙，那是因为被血染成了红色。
    白毛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吓得当场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人已经到一楼了。
    走出电梯，看见好多人聚在一起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醒来忘记了在电梯里的事，就好奇啊，偏要过去看，看见从高空坠落摔在地上的女生，又被吓晕。
    吓晕前还听见女生爬起来向他道谢。
    再醒来就回到了现实世界。
    白毛要是知道那女生早就跳楼死掉了，怎么都不会主动和她搭话。
    多吓人啊。
    又一阵冷风灌入衣领缝隙里，白毛缩了缩脖子，攥紧盖在身上的毛毯。
    他想去关窗，但悚然一想，自己明明睡前把屋子里各个窗户都关上了啊，这风是从哪里吹来的？
    冷风吹动发梢，头皮带来些许感应。
    白毛心里咯噔一下，身体到灵魂都在打哆嗦，寒意浸透背脊，紧闭的双眼溢出吓出来的生理泪水，嘴巴抿得紧绷，颤个不停。
    有鬼。
    屋里有鬼！
    他不敢动半分，也不敢睁眼，就怕屋里的鬼找上自己。
    耳畔听不见任何动静，明明离胡桃木床那么近，却听不见床上睡着的人的呼吸声。
    他就像进了另一个空间一样，整个世界都剩他一人。
    白毛此刻无比渴望胡桃木床躺着的姜遥能有点反应。
    他白天虽嘴上那般说，但心里比任何人都希望她是一个厉害的玩家。
    ‘滋滋——’
    天花板的异响撕破了屋子寂静的表现。
    ‘滋滋——’
    像是滑腻蛇鳞蹭过地板，通过不隔音的地板传达至白毛耳畔。
    紧随着客厅外楼道里传来‘笃笃笃’沉重脚步声，像是穿着金属制成的铁靴，锁链碰撞砖石地板，步伐停在他们所住的‘404’房门口。
    ‘砰砰！’
    剧烈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他清楚记得，那是一扇老旧的红漆木门，根本经不住如此拍打。
    白毛吓出一股股泪水，浸湿枕芯，小声咕哝着遗言。
    “老爸重新生一个吧，我死了别举办什么葬礼，我喜欢火葬，千万不要水葬土葬……”
    “让开。”
    头顶忽地落下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遗言。
    白毛一睁开眼，仰望视角，站立在身边的人儿眼皮薄薄掀着，神情恹倦，漆黑长发垂肩，那张脸比死人都要白。
    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厉鬼。
    白毛两眼一翻，直接吓晕了过去。
    抬手绑头发的姜遥见状：“…………”
    这小孩胆子比李瑜都要小。
    她绑好散落的黑发，跨过横在床边的白毛，径自走到隔壁卫生间里，洗了把冷水脸。
    阖眼躺了一个多小时都没睡着，精神值掉到个位数，状态差到不是一星半点。
    冷水浸湿眉眼，姜遥简单擦拭一番，几滴水顺着睫羽滑落，映着倦冷的深色瞳眸。
    卧室窗户开了一条缝隙，并非白毛疏忽忘了关，姜遥睡前也检查过。
    这条缝是从外面打开的。
    客厅门外的敲门声不知何时停了下来，也许是因为屋里始终没有动静，门外那东西敲累了，又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去。
    只剩天花板覆盖着湿润黏滑的鱼鳞蹭动地面的窸窸窣窣声音。
    以姜遥看来，楼上好似是蛇窟，无数长蛇盘旋挪动，钻入天花板里无处不在，听着令人头皮发麻。
    姜遥所在的是四楼。
    在她楼上的自然是五楼。
    一楼管事老人、及公寓守则明确禁止接触的五楼。
    “《幸福公寓》的主线到底是‘308’灭门惨案，还是五楼那户人家？”
    姜遥有些好奇楼上那声音是什么。
    不过第一天什么线索都不知道，也不清楚五楼的情况，贸然上楼，很容易出事。
    心里稍微残存了一丝理智，她从商城买了一台跑步机，开始在屋里锻炼了起来。
    一直锻炼到凌晨四五点，她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卧室睡，睡了不到两个小时，就被尖叫声吵醒。
    趴在地板上睡了一整夜的白毛醒来刹那，便惊恐地叫出了声。
    “鬼！有鬼！”
    状态比昨晚稍好一些的姜遥坐起身，收起胡桃木床，踩着拖鞋越过他出了卧室。
    等白毛冷静下来发觉到自己的所作所为，羞耻到头都抬不起来。
    他从卫生间洗漱出来时，姜遥已经吃完早饭，准备出门。
    白毛顾不上还饿着肚子，连忙跟了过去。
    清早七点的四层楼道有原住民来来回回地走，房屋相连并不隔音，依稀能听见隔壁夫妻的争吵、或是老人慢性咽炎晨起剧烈咳痰声。
    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唯独听不见楼上的声音。
    一层八户，楼道建的窄长弯绕，只有一扇窗户，光线微弱，整个走廊显得阴冷昏暗。
    “咦。”
    白毛跟着姜遥身后，路过一户人家，闻到一股浓郁的尿骚味，连忙捂住了鼻子。
    403门扉半开，深红色遮门帘若隐若现，厕所建在客厅门旁，一个妇人正端着一盆尿往厕所里，嘴里说着恶毒的咒骂。
    察觉到他的目光时，房门‘砰’地关上。

 第48章 《幸福公寓》：308

    白毛尴尬地揉揉鼻子。
    他觉得新奇的原因是，含着金汤勺长大的他从来见过普通人家的生活。
    对他而言，两室一厅的屋子又窄又小，他家保姆都不住这么小，没想到一家五口都住在这个屋子里。
    准备下楼的姜遥被楼道铁门拦住。
    铁门挂着黑红长绳，地面铺着一层血，已经干涸，离得近能闻到一股腥臭味。
    “这里贴了一张纸。”白毛指着楼道门旁的白纸。
    上面写着‘王家有喜、烦扰邻舍’。
    标注着八点楼道门才开。
    每一层楼梯铺着大红的喜毯，透过铁门缝隙，能看见楼道角落里摆放着香烛与生米。
    生米里混了香灰，碗中插着一短一长的燃香。
    生人最忌讳燃香一长一短，死人则相反。
    姜遥一看便知，这生米并非给人用的，而是给死人。
    浸血般的红毯一路铺至五楼。
    看来‘王家’便是五楼那户人家的姓。
    有喜？是结婚还是寿宴？
    很快到达八点整。
    一楼管事老人迈着缓慢蹒跚的步伐来到四楼，将楼道门打开后，便向他们叮嘱道。
    “这几日五楼娶亲，今晚楼道门不关，凌晨零点一楼办酒席，你们到点记得来吃。”
    说完又晃悠悠地离去。
    等人一走，白毛搓了搓汗毛竖立的手臂，小声说道：“谁正常人家半夜结婚啊。”
    结婚讲究黄道吉日，早上接新娘，正午成婚，下午礼成。
    哪里有三更半夜结婚的。
    姜遥踏出楼道，对他道：“小心不要绊倒角落里的碗。”
    白毛闻言多了一眼摆在脚边的瓷碗。
    碗里装满了生米，燃烧的香灰滑落进碗里，楼梯间里萦绕着一股燃香气味。
    他在这一方面，从不犟种，听话地躲开那些碗。
    来到三楼。
    已经有几个玩家在‘308’房间拍摄了。
    每日拍摄一条，七天就是七条。拍摄完毕就能通关游戏，一众玩家都不敢偷懒，想着越快拍完，处境越安全。
    昨晚死了两个玩家。
    都住在‘307’房间，门外半开，血液喷溅至走廊里，管事老人正握着拖把在拖地板上的血。
    姜遥道：“你先待在这里。”
    说完这一句，她抬脚朝管事老人走去。
    留在原地的白毛瞳仁微缩，早饭没吃，本就饿的肚子此时痉挛了一样，慌张地注视着她的背影离远。
    其他玩家都不敢往‘307’房间走，唯独她与众不同。
    白毛没有心脏病，都被吓出心脏病。
    姜遥停在管事老人身边，趁他去提水的功夫，拿起搁在墙边的拖把，开始拖地。
    管事老人出来时看到这一幕，过来就要抢她手里的拖把。
    “爷爷你身体不好，我来帮你。”她满眼担忧，躲开了他的手。
    管事老人皱巴巴的脸一愣，很快沉了下来，冷淡地道：“你帮忙我也不会告诉你任何事。”
    姜遥犹如他亲孙女一样，憨笑一声道：“我知道。”
    说着埋头认真拖起地。
    走廊这小片地方不到半小时，被她拖得干干净净。
    房间尸体还没清理，血液溅得到处都是，离门近，那股子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如洪水般涌入鼻腔里。
    等到拖完地，她又帮忙倒了水桶里的血水，才将拖把还给了老人。
    老人递给她一把钥匙，说道：“看完还给我。”
    说完他拎着水桶离开。
    而这把钥匙，正是‘307’房间里的钥匙。
    姜遥脚踩着湿滑地板，迈步进了屋子。
    那两个玩家死法极为惨烈，尸体如破布一样撕得粉碎，肉块丢得到处都是，出血量巨大，血液浸湿了木质地板，血液一路从卧室蔓延至客厅。
    这间屋子与‘404’门牌号一样，都不受玩家喜爱。住这里的两个玩家应是更惧怕五楼，才选择了与发生灭门惨案房间只隔了一堵墙的‘307’房间。
    每扇窗户都关着，他们昨晚也绝不会主动开门。
    除此便剩‘夜晚如果听见隔壁天花板门口有奇怪的声音，请装作没听见。’与‘晚上请不要去｛308｝房间！’这两条守则，他们有可能违背。
    姜遥查看了一番地上散落的尸块，神色沉思了几秒。
    奇怪的是，尸块除了骨头皮肉，没有内脏。
    内脏像是被偷走了一样。
    ‘笃笃’
    门外忽地传来敲门声。
    姜遥收起思绪，走到门口，一开门看见白毛忧心忡忡地站在门外。
    “你、你没事吧？”去‘308’拍摄的玩家都走了一波又一波，她却迟迟不从‘307’出来，白毛越想越害怕，怕她死掉，忍不住来敲门。
    以他性子，来敲门定是耗尽了他全部的勇气。
    姜遥身影挡住他往里面看的视线，抬脚出了门，又用钥匙锁了门，才回答道。
    “没事，我们先去‘308’拍摄。”
    白毛松了口气，不知在说服自己，还是说服她：“我可不是关心你，我只是怕你死了，没人保护我。”
    姜遥没理会他傲娇的话。
    ‘308’房间已经没有其他玩家，这栋公寓每间屋子都是同样的户型，两室一厅。只不过相较于他们居住的屋子，这间‘308’更有家的气息。
    木质地板打扫得像打了蜡一样锃亮，厨房外摆着一张八仙桌，四张椅子。墙边木架收纳着物件，沙发铺着红纱毯，几串流苏顺着角落晃动。
    茶几前方是一台旧式电视机，电视机上也铺着一层红布。
    墙壁贴着日历，里面卧室昏暗光线里透出来几缕红光，姜遥走了过去，停在门口。
    主卧墙上挂着三张黑白遗像，两个老人，一个中年男人。
    一踏入卧室，就感觉到窥视感。
    那三张遗像都在笑，明明笑得普通，但越看越感觉毛骨悚然，仿佛眼睛在动。
    白毛不敢进主卧，只敢在客厅里待着。
    他也不敢左顾右看，老老实实地站在茶几旁，等了几分钟，见她不动，想催促两句。
    ‘叩、叩……’
    头顶猝然传来异响，白毛背脊一僵，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但透过前面摆放的电视机，暗下来的玻璃屏幕，看清了吊在头顶的一具尸体。
    而那‘叩叩’异响是脑袋撞到灯发出来的声音。

 第49章 《幸福公寓》：遗像

    白毛双腿一软，瘫倒在铺了一层旧地毯的地板上，喉咙就像被人紧紧掐住了一样，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满脸爬满了泪水，嘴巴轻微嗫嚅着。
    无声念着。
    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
    吊在电风扇上的是一具女性尸体，黑发犹如湿滑的蛇，丝丝缕缕垂落至腰间，隐没在阴影里的那张脸惨白似溶蜡，勒得凸起的眼珠死死盯着他。
    在半空晃动黑发逐渐变长，像黑河里的绿藻蔓延开来，就要往他眼口鼻里钻。
    ‘唰！’
    一把刀毫无预兆地出现，砍断空中的黑发。
    白毛还深陷入惊恐之中，肩膀被人用力一攥，钢钳般的力量一瞬间将他拎到一边。
    佛祖没有出现，而一直被他怀疑的姜遥如同天神降临，救他于水火。
    姜遥见吊在风扇的尸体骤然间消失不见，被她砍断的头发也化作灰尘消散在空气中。
    一切像是他们的错觉。
    这具尸体就是‘308’灭门惨案中吊死的儿媳妇。
    儿媳妇吊死，公婆及儿子惨死。
    案发现场就是‘308’。
    是什么触发到‘儿媳妇’出现袭击白毛？
    之前的玩家有没有触发？
    听白毛说，那些来‘308’拍摄的玩家们，并没有遇到危险，皆安然离开。
    难道是因为姜遥进了主卧？
    姜遥不再多想，一转头迎上瘫倒在地上的白毛崇拜的眼神。
    猝不及防与她目光对视，白毛脸蛋通红，手足无措地爬了起来，故作很忙的样子，但又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看起来滑稽又好笑。
    姜遥没注意到他的变化，而是道：“你先拍，我再看看屋子。”
    白毛一听红扑扑的脸被冷水浇灭，害怕地‘啊’了一声。
    姜遥将拍摄器材给了他，便在屋子各处查看了起来。
    主卧是公婆睡觉的地方，客卧则是儿子儿媳住的地方。
    客厅厨房都很干净整齐，代表有人每天定时打扫整理，这户人家不算富裕，公婆无工作，儿子儿媳在外工作。
    儿子在一家小公司实习，而儿媳在服装厂上班。
    以儿子证件上的工作时间，每天从九点上到晚上九点。再从儿媳衣服萦绕不散的油烟气味，家里一日三餐都是儿媳做。
    这种家庭相处模式，是最常见的。
    姜遥再次进入主卧。
    无视墙壁上挂着的三张遗像，她看见摆在床尾桌上的一尊观音佛像，电子香烛亮着血红的光，红布盖住观音半身。
    仔细看佛像有点不对劲。
    家中摆观音，寓意求子。而寻常观音佛像怀中该是窝着金童玉女两小孩，但眼前这尊佛像，怀里只有金童，无玉女。
    姜遥又在抽屉翻了翻。
    翻出一堆黄纸，黄纸里写着各种求子方子。
    经历过《龙女村》这一副本，她对于这种重男轻女已经不感觉惊讶。
    ‘咔嘎——’
    身后传来细微骨头转动的声响。
    姜遥动作一顿，透过梳妆台的镜子，电子红烛灯光给墙面悬挂的黑白遗像镀上了一层血涔涔的光。
    遗像的公婆成了活物，死人惨白的脸钻出遗像，腐烂生着尸斑的手紧紧攥住相框边缘，探出半个身体就要出来。
    这比贞子爬出电视机都要吓人。
    伸出来的青黑手臂非人般转动，如同蜘蛛一样攀爬在墙壁上，没有眼白的漆黑眼珠怨毒地盯着她。
    姜遥扫了一眼。
    这两公婆，都是可怕级的实力。
    比起她之前遇到的诡怪，要弱太多。
    ‘进入主卧就会触发它们从遗像里出来，那为什么作为儿子的中年男人没有动静？’
    三个遗像只出来两只诡怪。
    姜遥正打算从背包拿出上副本奖励的道具雷击桃木剑，试试效果。
    门外冲进来一人，是本该在客厅里拍摄的白毛，摄像机挂在他的脖子上，他从背包不断掏出道具，朝还没彻底从遗像出来的诡怪丢去。
    五六张驱鬼符箓，一触碰诡怪，亮起一道火光，两只可怕极诡怪身体被炸出一个个窟窿，以最快的速度逃回了遗像里。
    白毛见状还不放心，又掏出一把符箓，不停丢向遗像。
    一整面的墙纸都被烧掉了，只剩砖土，以及烧掉一半的遗像。
    符箓对诡怪伤害不算大，但架不住他量大。
    姜遥看到这一幕，默默收起桃木剑。
    白毛方才明明轻松解决两只可怕极诡怪，此刻却吓得双腿直打哆嗦，跌坐在地上，紧紧攥着手心的符箓，瞳孔紧缩，死死盯着那三个遗像。
    姜遥走了过去，搀扶他起来。
    “哪来的符箓？”
    这些符箓都是黄金级，一张就要大几千惊悚币。她记得他的惊悚币都用来解锁商城了，哪里还有惊悚币购买符箓？
    白毛气喘吁吁，缓了半天气息才平稳，下巴一抬，试图挽救自己岌岌可危的矜傲，说道。
    “当然是我爸画的。”
    白毛毫不保留，将家族的事尽数告诉了她。
    白毛姓诸葛，名为诸葛白。早年诸葛家是以殡葬行业发家，后来公司越做越大，诡域降临，无奈开展祖上传下来的画符一行。
    诸葛一家在画符方面，天赋极高。传到诸葛白他爸这一代，很多符箓都遗失，他爸只好精益求精，专注画一种符。
    那便是雷火驱鬼符。
    他背包里带了很多，足足有几千张。
    老爸告诉他，这些符箓一定要在关键的时候用。
    刚才在客厅看见吊在风扇上的女鬼，他一下吓到忘记了，这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有符。
    姜遥捡起一张，轻轻摩挲着符纸材质，观摩上面的符咒，不同于她在诡域购买的白金级天火符，这张符蕴含的力量偏少。
    等级不同，蕴含的力量也就不同。
    “走吧，我们去隔壁房间。”姜遥将那张符还给了他，说道。
    白毛一眼都不敢多看烧焦的遗像，艰难地迈着绵软的双腿，一步步走出阴森森的主卧。
    他转移话题问：“你在房间查到了什么？”
    姜遥没有隐瞒，如实道：“这户人家住了四口人，公婆不上班待在家里，儿媳既要上班又要做家务。公婆重男轻女想要个儿子，找了不少偏方，煮药给儿媳喝。

 第50章 《幸福公寓》：供奉

    主卧只有公婆、儿子三人的遗像，并没有儿媳的遗像。我们先看看客卧是什么情况。”
    白毛没接触过这些，听着很是震惊。
    “为什么儿媳既要上班又要做家务？她不累吗？还有生男生女是染色体的问题，吃再多药都没用啊。”
    他不看婆媳剧，家里也从来没有这种问题。白毛只知道，上班和做家务都很累，他一个男生都觉得累。
    姜遥无法一次性跟他解释这么多问题。
    来到客卧。
    客卧面积大小是主卧一半，双人床就将大半空间占据，衣柜是嵌入式，与主卧相连。
    窗户背朝光，屋里光线昏暗阴冷。
    有白毛的帮助，姜遥查找起来也轻松很多。
    “这里好多小孩衣服。”
    白毛打开衣柜，翻出搁在角落纸箱里的衣服。
    都是一针一线亲手做出来小孩衣服，婴儿生长速度很快，衣服没多久就要换，所以纸箱里有婴儿刚出生到两岁的衣服。
    姜遥走过去摸了摸，都是纯棉的。
    衣服颜色有蓝有粉，男女孩都能穿，这也代表，母亲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无论生男生女，都是她的孩子。
    白毛没见过小孩衣服，拿了顶小小的帽子戴在脑袋上，两条毛线编织的辫子在脑袋两侧晃来晃去，很是可爱。
    “我喜欢这个帽子。”
    姜遥从他脑袋上摘下帽子，重新放回纸箱里。
    对上白毛疑惑的目光，她解释：“这是儿媳给自己孩子的，你喜欢就让你爸给你做。”
    白毛撇了撇嘴，‘哦’了一声。
    很快他就淡忘那顶小帽子，跟着她身后说道：“这么小孩衣服，是不是代表儿媳已经怀孕了？”
    姜遥颔首。
    她翻了翻床垫，又翻动桌柜，眉头微皱。
    “怎么没有了……”
    白毛闻言凑近，“什么没有了？”
    姜遥回答：“日记本。”
    客厅有很多小本本，有记账本，电话本等。落款是儿媳的名字，柳思韵。字体秀气规整，一笔一划都写得很认真。
    柳思韵是一个喜欢写字，规划生活、对待家庭十分认真的人。
    这样的人自然会写日记本。
    但主卧、客卧都找不到柳思韵的日记本。
    白毛挠挠头，说道：“会不会被警察拿走了？不是说这是灭门惨案吗？”
    姜遥若有所思。
    不会是警察拿走的，这种扮演型副本重要信息需要玩家寻找，若直接没了，等同于将玩家的路拦死。
    “行了，先出去吧。”
    无论柳思韵怀没怀孕，这孩子至少是没生出来，也许生出来了，但是女孩，以那对公婆的思想，也活不到现在。
    姜遥倾向于没能成功生出来。
    否则灭门惨案信息里也不会只字不提婴儿。
    他们出了‘308’房间，白毛在摆弄挂在脖子上的摄像机。
    “这任务真简单，只拍两下，今天拍摄任务就完成了。”
    他没拍多久，系统就提醒他今日拍摄任务完成。
    姜遥道：“5级副本是这样的。”
    玩家存活率很高。
    但随着难度提升，存活率也会随之降低。
    白毛忽然想到什么，问她：“你为什么要查‘308’的灭门惨案啊？我们通关任务不是拍完七天所需素材，就能离开吗？”
    姜遥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白毛被她这一眼看得背脊发凉，还是硬着头皮问。
    姜遥道：“我要探索副本主线。”
    白毛还不了解探索主线意味着什么，奇怪地问：“探索主线有什么好处吗？”
    姜遥：“惊悚币多，道具也多。”
    白毛一听来了劲，斗志昂扬：“那我也探索，你可不要落下我，我要跟你一起。”
    姜遥见状，都有些期待他知道探索主线后的反应。
    直播间里。
    屏幕外。
    白毛老爸，也就是诸葛万山，当听到儿子的话，他手里的茶杯都没能拿稳，哐当一声砸落在地上。
    恨不得钻进屏幕里，揪着儿子领口摇晃，告诉他探索主线有多可怕有多危险。
    ……
    走廊。
    ‘哐当’
    瓷器碰撞地板发出清脆轻响。
    他们往前走了两步，便见一个玩家无意踢倒楼道角落里，装着生米的瓷碗。
    那是一个5级玩家，踢倒碗也没有第一时间扶起来，而是垂目看了一眼，便收了脚，继续往他们这边走。
    白毛本以为他们是最晚拍摄的两人队，没想到还有玩家比他们还要晚。
    他回想起姜遥对自己说的话，便好心地提醒那位5级玩家。
    “那碗不能踢倒，快扶起来吧。”
    5级玩家显然不领他一个2级玩家的好意，不屑地瞥了白毛一眼，冷笑道：“你一个2级新人懂什么？真是拉低玩家水平。”
    白毛平时性子虽有些矜傲，但也是被家里宠出来的。进了副本，已然收敛了很多。一听就炸毛，气急指着他说道。
    “我是好心告诉你，你凭什么说我？”
    5级玩家根本没耐心同他一个低等级玩家过多纠缠，抬脚就要走。
    但就在这时，他步伐猛然顿住，仰着头，手指不停抓绕着脖子，脖子爆鼓的青筋犹如一条条蛇，脸色青黑，双眼圆睁。
    只见密密麻麻的蛆虫从他嘴里爬了出来，而玩家本人全身水分就要是被抽干了一样，皮肉干瘪地挂在骨头上，直愣愣往前倒去。
    白毛吓傻，双腿钉在原地。还是姜遥一把将他拽开，才没能被干尸扑倒。
    无数白花花的蛆虫爬出死透了的玩家体内，缓缓化为黑烟消散。
    与5级玩家搭档的玩家全程看见这一幕，面色惨白，冷汗浸湿了脸，惊骇地后退。
    “怎么、怎么会死？他明明没有违背公寓守则啊……为什么……”
    姜遥说：“那碗生米是给鬼供奉的，他踢翻不扶，自然会引起鬼的报复。”
    白毛好心提醒过他，如果他当时听言扶碗，也不会有现在这样的下场。
    白毛回过神来，听到这一句话，眼睛更红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些？”
    他只知道不能踢翻碗，根本不知道这碗是给鬼用的。
    姜遥薄薄的眼皮一抬，淡淡地道：“不重要。”
    白毛眼泪都流出来了。
    哪里不重要了，明明非常重要。
    他一想到那个玩家的死状，就心有余悸。幸好自己够听话，如果再叛逆一些，听她说不能踢，肯定会不服气踢一脚。

 第51章 《幸福公寓》：饿鬼

    最后看见5级的搭档强打着精神去了‘308’房间。
    通关任务不能不做，况且只要遵循公寓守则就不会出事，5级副本难度并不高。
    白毛低头小心避开楼道里装着生米的碗，连散落在台阶上的生米都不敢踩，战战兢兢地走着，边走边问。
    “你去哪啊？”
    姜遥听见从楼道窗外传来敲锣打鼓、洋鼓洋号的声响。
    唢呐穿透力极强，一楼外奏着囍乐，在灰暗阴森的副本里，添了几分诡异的热闹感。
    她转了转手里的钥匙，道：“还钥匙。”
    ‘307’的钥匙要还给管事老人。
    今天一整晚都不关楼道门，每层住户及玩家皆被邀请去参加五楼的喜宴，她正好趁机，探查一下五楼住户的情况。
    白毛‘哦’了一声，回想起‘307’的惨剧，就感觉那股血腥味一直萦绕在鼻尖无法散掉。
    他嘟哝道：“一晚上死两个玩家，白天又死一个，这个副本真危险。”
    说完他竖起耳朵听了听外面的囍乐，揉了揉饥饿的肚皮，吞咽口水。
    “今晚是不是能吃席？我好久没吃过席了。”
    姜遥：“…………”
    她有时间都觉得他思想太过活跃，一会儿害怕一会儿吃席的。
    来到一楼，不止他们两人，有三四个玩家正站在楼道门口，好奇地往外瞅。
    有一玩家道：“公寓守则多了一条，今晚所有玩家必须来吃席。”
    旁边短发玩家从口袋掏出守则。
    不仅多了一条必须参加五楼喜宴，前面那两条【天黑请不要出门，听到敲门也不要开】【公寓傍晚六点关楼道门，请在六点前回到自己的房间。】也被红笔划掉了。
    守则改变，代表玩家必须遵守。
    竖着耳朵听见他们对话的白毛连忙拿出守则，当看见多出的一条守则时，嘴唇血色褪的干干净净，苍白如纸。
    “真的，今晚玩家都要去吃席。”
    姜遥还掉钥匙，和管事老人聊了两句家常，便对一脸惊恐的白毛说道：“走了，先回住处休息一会儿。”
    离凌晨还早，这会儿公寓外还在布置喜宴，待在这里也得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白毛递给她公寓守则。
    姜遥没接，边走边问：“你不是想吃席吗？”
    提到吃席，白毛好不容易勒紧的裤腰带又开始松了。
    “想吃，但这五楼就不对劲，哪有正常人半夜结婚的啊？而且还在楼道里摆生米碗，供奉饿鬼。一看就不正经，我担心今晚吃人肉人骨。”
    姜遥给他买了一份早餐。
    “一万惊悚币一份。”
    白毛饿得前胸贴后背，一看见普通的肉包、豆浆以及烧饼，口水从眼角流了下来。
    他第一次感觉一万惊悚币花的这么值得。
    狼吞虎咽吃完，回到四楼，又遇见昨天那个女疯子。
    疯子如同游魂一样在楼道里走来走去，每家每户敲门，寻找自己的孩子。
    她佝偻着背，沧桑到像是八九十岁的老人。四楼的每间房门都紧闭着，无论她怎么敲，都没有人开门。
    白毛也没有昨天那么害怕她，躲在姜遥背后，露出一双眼睛，好奇地望着她的举动。
    “她找孩子？找什么孩子啊？”
    姜遥老实回答：“不知道。”
    头发枯白、背影佝偻的女疯子寻了一遍，像之前那样回到楼道里，往三楼走去。
    她不知疲惫般，几层楼来来回回找，即便找不到第二天依旧会出现继续找。
    看她背影消失在台阶转角处，姜遥收回目光道：“我们回去吧。”
    白毛挠了挠头，感觉里面要长脑子。
    回到‘404’住处。
    白毛度过了一段漫长的无聊时光。
    老爸雇佣的这个玩家除了跑步举重锻炼身体，就是躺她那张胡桃木床，摆烂一样闲得长蘑菇。
    他进入副本前做足了准备，看了十多部恐怖电影，还去逃脱密室去了趟，就为了不再那么害怕。
    原以为会遇见各种各样危险情况，不会有安全放松的时候，没想到一整天从上午躺到下午，什么事都没有。
    他都有些不习惯。
    “不去探查主线吗？”
    白毛问着躺床上吃薯片的女人。
    姜遥吃掉怀里的薯片，又买了一包继续吃，慢悠悠地回。
    “不急。”
    她不急，白毛急。
    主要是他身无分文，想在商城买食物打发时间都没钱。
    他后悔啊。
    不该将全部家当全部用来解锁商城道具。
    终于熬到半夜十一点。
    瘫在床上的姜遥动了，从背包拿出一套绣裙，是上个副本获得的奖励。
    [绣裙（铂金级）：浸满鲜血的红绣裙，玩家穿上可被诡怪认作同类。有效时间30分钟，冷却时间24小时，耐久度100%（耐久度需要铂金级修理工具修复）]
    姜遥对他道：“我去一趟五楼，你去一楼参加喜宴，记住，不要吃席。”
    说完，她将副本铂金级道具礼盒开出来的道具给了他。
    是《龙女村》副本开出来保底，已经使用过一次。
    [民国舞女的红梳子（铂金级）：玩家梳头之后，诡怪将无法触碰、看见你。可有次数2/3，有效时间5分钟。时隔十二小时才能再次使用。]
    还有两次使用机会。
    “遇见紧急情况就用道具，不要省。”
    白毛还没反应过来，直播间观众纷纷打出问号。
    【？？？】
    【啊？铂金级道具说给就给？】
    【不是，这白毛是谁啊？遥姐对他这么好？】
    【有钱人的儿子吧，遥姐用组队卡进的副本，带新人。】
    【弱弱地说一声，遥遥也是新人……】
    【新人个屁，谁家新人探索50本主线啊？你让新秀榜里的新人脸放哪？】
    白毛老爸，诸葛万山一边抹泪，一边看这一幕。
    等他们平安出来一定要给雇佣玩家加酬劳。
    一个铂金级道具可没有两百万那么便宜啊。

 第52章 《幸福公寓》：吃席

    白毛一触碰到那把梳子，就感觉到一阵刺骨的阴寒渗透皮肉骨髓。
    比起老爸符箓带来的丝丝缕缕温暖触感，这把梳子好似浸泡过万丈寒潭，阖上眼甚至会出现些许幻觉。
    在破败枯寂的庭院里，身着一袭穿旗袍的女人自怨自艾，只听凄厉幽怨的哭声渐行渐近，好似贴着耳畔。
    白毛吓得险些将梳子丢掉，幸好哭声很快消散。
    “这给我吗？”他不确定地问。
    姜遥穿上绣裙，时间有限，匆匆点了点头，便提裙离去。
    白毛有些害怕。
    和她独自前往‘307’情况一样，留下来的他感到惊慌。
    可他不能丢脸。
    他的老爸还在直播间里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老爸一直不放心他进副本，越靠近进副本时候，老爸越焦虑。
    之所以没办法陪他一同进副本，是因为老爸玩家等级高，若是和他一起进，副本难度会提升，到时候别说保护他，老爸保护自己都成问题。
    白毛深吸了口气，握紧手里的梳子，下定决心一般，走出住处。
    等他走出房间，又后悔了。
    深更半夜的公寓楼分外瘆人，楼道里点着血红灯笼，不详的红光微微闪烁，灯笼上印着大大的囍字。
    楼梯间里时不时传来诡异的笑声。
    ‘嘻嘻嘻’
    ‘嘻嘻嘻’
    听着令人不寒而栗。
    白毛蜗牛一样缓慢地挪动着步伐，哭丧着一张脸，一手握符箓，一手握梳子，害怕看见像恐怖片那样一惊一乍的画面，索性半眯着眼。
    来到楼道里。
    他透过眼皮半耷的缝隙，终于知道那些怪异笑声是谁发出来的。
    楼道摆着生米碗的角落，正以一种扭曲的姿势蹲伏着只全身赤裸的鬼，鬼的全身枯瘦青黑，披着薄薄一层皮的脊骨深深凸起。
    这是地狱爬出来的饿鬼。
    以生米拌灰供奉饿鬼，孤魂野鬼都不敢靠近。
    白毛哪里见过这些，身体狠狠哆嗦了一下，紧紧捂住嘴巴才没能叫出声。
    饿鬼在吃生米，对外界一切漠不关心。
    他挪动着脚步，无视角落里的鬼，艰难走下楼。
    每一层都能看见有一具黑影缩在楼道角落里，呼哧呼哧地啃噬着碗中的生米。
    这四层楼的台阶，对白毛而言，度秒如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他近乎汗流浃背地下到二楼，出现了意外。
    不止他一个玩家这会儿出门下楼，还有其他玩家。
    一个等级不高的玩家刚来到楼道里，迎面便看见这么一幕，直接吓出尖叫。
    他反应及时，叫出来瞬间便捂住了嘴巴。
    但角落里的饿鬼还是听到了动静。
    ‘嗬嗬……’
    ‘嗬嗬嗬……’
    它仰着头，瘦如头骨的脑袋往他们那边凑近嗅了嗅。
    堵在二楼的玩家除了白毛，有四个。在饿鬼靠过来时，其中一个等级高些的玩家抬起手，指示他们不要呼吸。
    几人惊恐地颔首。
    只见那位玩家从背包掏出一沓冥币，朝楼上台阶一丢，冥币唰地散开，散得到处都是。
    饿鬼被冥币吸引，不再停留，四肢着地，跑上了楼。
    7级玩家当即抬手。
    ‘走！’
    几人匆匆跑下楼。
    总算到达了一楼目的地。
    “我真的很烦新人，刚才差点没了。”一剃光头的玩家狠狠瞪了一眼在二楼叫出声的玩家一眼。
    后者脖子瑟缩了一下，躲到了一个6级玩家背后。
    7级玩家打圆场道：“算了，等会儿是五楼喜宴，先出去找座位吧。”
    说完，她转头看了眼落在后面的白毛。
    他们都是两人一队，唯有白毛是孤身一人。
    “你队友呢？”7级玩家名字叫崔雪晴，她队友也就是剃光头的玩家叫马海，都是一个公会的成员。
    白毛摆了一副臭脸，冷瞥他们一眼，抬脚就走。
    姜遥要去干大事，他可没有那么傻，会把她的行踪告诉别人。
    这些想知道姜遥行踪的人，都不是好人。
    马海性子爆，见状气得要上前揍他，被崔雪晴拦住。
    “他一个2级的新人，什么态度啊？”
    在惊悚副本里，新人哪里敢这么嚣张？玩家之间可以厮杀，等级高的玩家道具惊悚币多，这是通关副本次数多，用生命换来财产。新人道具惊悚币少，是绝对不敢随意得罪老人的。
    崔雪晴道：“他队友是姜遥。”
    此话一出，马海瞬间闭上了嘴。
    如今新人之中谁不知道‘姜遥’的大名，简直到了闻风丧胆的程度。
    男生一头白毛十分引人注目，崔雪晴进入副本后，观察每个玩家过程中，认出了姜遥。
    那人可是名震全球、3级破50本难度主线的超级新人玩家姜遥。
    姜遥直播她曾看过全场，此人的表现比很多60级大佬玩家都要沉着冷静。
    能跨级完成中高难度副本主线，天赋强是其次，主要的是这个人。
    马海虽也觊觎姜遥的天赋，但深谙活命的道理。
    “怪不得这么狂。”他啐了一口，只敢嘴巴说一说，也不敢真正去招惹白毛。
    崔雪晴道：“这白毛看起来不太聪明，我去套话，你多多观察这场喜宴。”
    马海表示明白。
    出了楼道。
    公寓外宽敞平坦的地面摆放着十多张桌子，桌子铺着大红的桌布。是中式婚礼，婚礼现场已经布置好，红桌红椅，露天搭了一个棚子，棚子上吊着很多红灯笼。
    除了红灯笼的灯光，再无其他光。整个棚子血光憧憧，每人身体五官都被浓重红光晕照着，仿佛置身阴间地府，气氛阴寒诡异到了极致。
    出了一身冷汗的白毛来到棚子里，感受到一阵阵冷风袭来，脚底凉意攀升至头顶，不少公寓居民落座桌前，围在一起也没聊天。
    除了囍乐，敲锣击鼓的声响，便听不见其他声音。
    ‘你快回来啊。’
    白毛找了个空座坐下，双腿紧张地并拢，时不时往楼道口那边看一眼，第一次这么期盼一个人能够平安归来。
    “你好，能一起坐吗？”
    一道身影走近，停在他身边问道。
    白毛抬眼一看，不认识。
    他冷淡地道：“不能。”
    崔雪晴眉头抽搐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轻扯着唇角，笑容亲和友善。
    “我是来和你互通线索的。”
    听到线索两个字，白毛来了兴趣。
    姜遥说过，她要探索这栋公寓的主线。
    白毛勉为其难地瞥了她一眼，说道：“行吧，你坐。”
    崔雪晴见状心下道，果然。
    探索过50级的姜遥自然不满足于5级通关任务奖励，肯定会探索这个副本的主线。

 第53章 《幸福公寓》：五楼家祠

    五楼。
    穿一身血红绣裙的姜遥一路见到了楼道里供奉的饿鬼。
    之前在寺庙工作过，对于此类鬼懂得一些。六道轮回中的饿鬼道，是三恶道之一，饿鬼们在天性之中就有着“贪”。在暹罗那边，有给饿鬼施食的祭祀，好让它们脱离恶道。
    但五楼王家的施食，似乎并非这种意思。
    一到五楼，姜遥便闻到一股浓重的中药气味，楼道并不通风，唯一一扇窗户密封堵住，整条走廊光线黑漆漆，浓稠黑暗覆盖在每个角落。
    除了中药味便无其他味道，味道太冲鼻，她捂住鼻子味道还在。
    办喜宴的缘故，整层楼的人都不在，寂静无声。
    姜遥从背包拿出那盏老伙计，鲛人灯油，这件道具也有耐久，鲛人油所剩无几，需要在商城购买鲛人油填充进去。
    鲛人油卖得贵，算稀有物。她担心灯熄灭，提前买了一份填充灯。
    金红色油灯光照亮范围不大，姜遥勉强看清五楼大致情况。
    不似其他楼层皆是八间房，五楼只有四间屋子，大红的地毯铺满了廊道，供奉饿鬼的生米碗在墙边角落摆着，十多个饿鬼正蹲伏在角落啃噬生米。
    本就逼仄的走廊多了这些饿鬼，显得越发狭窄。
    诡异的嬉笑声在走廊里回荡。
    而每间屋子的门框都贴着符箓，深黄的符箓密密麻麻，符咒古怪，不是白毛那种符箓类型。
    姜遥这一身绣裙，会让诡怪误以为是同类。
    她的到来，并未吸引饿鬼的注意，它们埋头吃生米。姜遥抬脚避开了它们，径自朝第一扇门走去。
    ‘上午还钥匙时，与管事老人交谈过。连他都不知道五楼嫁过来的新娘是从哪里来的。’
    从管事老人看的报纸上得知，现在是民国年代。嫁娶仪式繁琐，讲究中式婚礼，有不少忌讳。
    屋子宽敞，红灯晃晃，是一间家祠，嵌入墙中的神龛里密集地供着一个个牌位，牌位上并未写着名字，而是雕刻着——王鸿之妻河氏、王垣之妻蓝氏、王……
    皆是妻子牌位。
    视线扫了一圈，一个男性的牌位都没有。这里似乎供奉着嫁到王家的女子牌位。
    可是，一个家族怎么会死这么多新娘？为什么她们丈夫的牌位不在这里？为什么她们连自己名字都不配刻在牌位上？
    姜遥心里疑问多，直播间观众疑问更多。
    【起码有二三十个牌位了吧？都是妻子牌位？】
    【这家族到底死了多少新娘啊？不是，你们有没有发现，这家祠建的很古怪？谁家祠贴满符箓的啊？这防谁？】
    【今晚王家办喜宴，我为新娘感到害怕。】
    【又是半夜娶亲、又是供奉饿鬼，这家人好吓人。】
    在她陷入思绪之中，神龛之中一个牌位忽然晃动了下，垂直坠落到地上。
    姜遥及时接住，重新摆回神龛。
    她似有所感，陡然掀开供桌红布，弯腰钻了进去。
    她这一身绣裙，诡怪见了会当同类，若人见了会发现。
    进去不久，房门从外被人推开。
    透过垂落的红布缝隙，姜遥看见几人进了房间。
    而贴在墙壁密密麻麻的符箓立刻滋滋作响，冒出滚滚黑烟，无数怨气化作实质一般充盈在偌大的房间里。
    “啐。”
    领头的老妇人呸了一口，咒骂了两句，随即开始念动晦涩难懂的咒语。
    符箓不再燃烧。
    摆在神龛里的牌位也不再震动。
    姜遥看见那个老妇人手里握着一个牌位。
    离得近，她甚至能闻到牌位散发出的血腥味。
    是刚雕刻的牌位，上面刻着王树安之妻卢氏。
    只见老妇人将那牌位摆到了神龛里。
    做完这些，她带着人离开了房间。
    姜遥在桌底等了一会儿。
    果然老妇人又去而折返，疑神疑鬼地梭巡了一眼房间。
    “怎么了？”她身边的人问。
    老妇人收回眼，摇头。
    她方才明明闻到了一丝不属于这里的气味。
    应当是多想。
    若有人进了这里，先不提贴满屋子的符箓会烧起来，外面那群饿鬼也不会坐视不理。
    几人脚步声渐行渐远。
    桌底的姜遥掀开红布爬了出来，五官轮廓被红光映下深深浅浅的阴影，深色瞳眸泛起一抹冷质感。
    王家明面上是在举办喜事，实际是白事。
    这婚宴还未结束，新娘的牌位就摆进了神龛。
    一切都说通了。
    怪不得喜宴在半夜三更举办，明媒正娶、黄道吉日迎娶的新娘当日若是死了，会遭天谴。而半夜举办，即便死了，这天谴也落不到王家身上。
    【卧槽这家人好恶毒。】
    【新娘下场是什么？活不过今晚是吗？】
    【王家娶那么多新娘干什么？献祭啊？】
    【这跟《龙女村》有点像，恶人为了将自己塑造成善人，给杀死的人建庙建神龛供奉。做这些，不过是为了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罢了。】
    【大家注意到吗？刚才如果不是牌位掉下来，主播就被发现了！】
    【流泪，这些女孩死了也帮人。】
    姜遥深深注视了一眼神龛里的牌位，无声地说了一句谢谢，便转身离去。
    她必须趁绣裙有效时间结束之前，探查完这层楼。
    第二三间屋子被门锁住。
    姜遥准备在商城购买万能钥匙开启，购买前一秒突然得到了系统的提示音。
    [玩家必须按照副本进行获得线索，不可提前解锁。]
    意思简明，姜遥探索主线，必须按部就班。
    就像玩游戏一样，不能直接到达终点，只能一关一关过。
    今晚她只能探索第一间建着神龛的屋子，而其他房间要明天才能探索。
    但喜宴只有一天，明天她找不到这么好的机会。
    上副本并未遇到这种事，只能说惊悚系统开始针对她了，知道拦不住她，只能用这种方法。
    直播间观众们表示：
    【不是，玩不起啊？】
    【遥姐提前通关不行啊？】
    【这破系统有多怕遥遥探索更多主线啊？】
    【哈哈哈家人们，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系统劝退探索主线的玩家。】
    【主播真是官方证明的强！】

 第54章 《幸福公寓》：新娘

    姜遥只好去了第四间屋子。
    二三屋子锁住，第四间屋子锁更多，不过系统并未阻止她解锁，这也代表第四屋子可以探索。
    屋子外装了五六把锁，皆是钢制锁链，锁体结构复杂，需要特质的钥匙才能开。
    可惜遇到姜遥。
    她在商城花重金（二十万惊悚币）购买了一把万能钥匙。
    [万能钥匙（白金级）：世间任何锁都能开（除了电子门锁），耐久度100%]
    将所有锁全部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放置杂物的房间。
    灰尘厚重，在门边桌角铺了厚厚一层，鲛人油灯驱散了黑暗，勉强照亮了杂物室，四五十平米的房间堆满了杂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灰尘与中药气味。
    姜遥一踏入屋里，一阵劲风吹来，刀刃折射的光芒掠过眼帘，她一手拎鲛人油灯，一手攥住了那人握刀的手。
    她手指用力，那人吃痛地‘嘶’一声，小刀掉落，被姜遥眼疾手快地接住。
    她当即关上杂物间的门，先看了眼手中不算锋利的匕首，再看向面前身穿一袭嫁衣的女孩。
    女孩面上涂着厚厚的白粉，脸颊两侧又涂着鲜红的胭脂，嘴巴抹了一层厚厚似血般的口脂，头发盘成妇人模样，但那双眼睛难掩稚气与青涩。
    她紧紧抿着唇，戒备又满含恨意地瞪着姜遥，挣扎地想抽出手腕，但力气不如那人大，屈辱地被束缚着。
    “杀了我！杀了我……”
    女孩不知多久没有进食，刚才那一击用尽了她浑身的力气，这会儿身体虚弱无比，说话有气无力，毫无攻击性。
    姜遥依言松开了手。
    而女孩没想到她会这么爽快，猝不及防地往后倒，摔在地板上。
    屁股摔疼，手肘磕破皮，她也没有哭，只是眼睛通红一片，绝望到了极致。
    绣裙时间有限，姜遥问：“你是今晚的新娘？”
    女孩没说话，蜷缩在地上，双臂环膝。
    姜遥猜测不久就会有人来带她走，所以准备将她打晕藏起来。
    绣裙只有一件，要想将她带走，必须避开屋外走廊里的饿鬼。
    她只能寄希望于上位面获得的铂金级道具礼盒。
    “开启礼盒。”
    一道白光在她眼前闪过。
    [恭喜玩家获得铂金级道具。]
    [民国舞女的红梳子（铂金级）：玩家梳头之后，诡怪将无法触碰、看见你。可有次数3/3，有效时间5分钟。时隔十二小时才能再次使用。]
    又是梳子。
    铂金级道具有很多，起码有几百样，姜遥开两个铂金级道具礼盒，都开到梳子。
    这不知道是幸运还是倒霉。
    直播间观众解答了她的疑问。
    【是倒霉。】
    【梳子是保底，遥遥快跑！】
    【我感觉如果礼盒没有保底的话，主播会开到一团空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50幸运值啊。】
    姜遥本来精神状态就差，看了眼弹幕，血压都高了。
    她直接关了弹幕。
    主播关弹幕，会提醒观众。
    【别这样说我老婆！我老婆不高兴了。】
    【楼上没睡醒？我尿黄，我来滋醒他。】
    【主播恼羞成怒了哈哈哈哈哈】
    【果然，没人会不在意自己的幸运值。】
    姜遥准备施行强制措施。
    但一直蹲地上的女孩忽然道歉：“你也是新娘吗？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伤害你的，我以为来的是王家的人……”
    姜遥道：“我带你离开这里。”
    女孩摇头说：“逃不掉的，王家人有我的生辰八字，我逃到天涯海角，都会被他们抓回来。”
    姜遥：“我有办法。”
    说着，将计划告知了她。
    女孩闻言眼睛亮了亮。
    梳子梳过头，姜遥开了门，带着她出了房间。
    墙边饿鬼还在埋头吃生米，并没有发现到她们。
    女孩表现的挺冷静的，见到饿鬼没有一惊一乍，明明怕得身体颤抖，但依然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就怕给她添乱。
    等下了五楼，来到‘404’房间。
    姜遥用全部惊悚币买了一个道具。
    [除名卡（白金级）：写上一个人的名字，他/她的名字就会在这个世界除名，没人能找到他。一次性道具，只能对人类使用，维持时间三天，三天后效果消失。]
    她将女孩的名字写在上面。
    女孩名叫卢月。
    她家住在某个山村里，作为独生女的她，家虽穷，但父母宠爱、家庭幸福和谐。
    父母供她去城里上了一所女校，在学校里她结识了很多朋友。
    直到上个月，学校举办了一场联谊会，全校女生都必须参加，她填上了自己的生辰八字之后，整个人生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
    ‘十一点五十分’
    姜遥看了眼时间，将卢月安排妥帖，便赶去一楼参加喜宴。
    公寓外囍棚里。
    玩家崔雪晴一张脸都快绷不住，恨不得一巴掌拍在面前少年的头上。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在耍她。
    这白毛看似蠢笨，实则精明得很。
    交流了近半个小时，一问三不知，问姜遥和他什么关系。
    白毛回：能什么关系？当然是雇佣关系啊，她是我的保镖。
    崔雪晴：“…………”
    保镖？新秀榜排名第一的人是他保镖？他凭什么？
    能爬到第一的新人，不缺钱也不缺名气，以他们能力，进入副本获得道具都是十分普遍的事。
    崔雪晴自然不信姜遥会因为金钱，甘愿俯首称臣，保护这么一个弱鸡的人。
    肯定是白毛家族有什么道具吸引了姜遥，作为交换，所以她才会陪同白毛进入一个低级副本。
    崔雪晴还想问，却见姜遥姗姗来迟。
    她也不好多待，抬脚离去。
    白毛看见她终于来了，激动地站起身，刚要说什么，被姜遥制止。
    她压低了声线道：“记住，我全程都在这里，没有离开过。”
    语气过于严肃，白毛此刻也忘记了自己是雇主她是保镖，连忙答应着点头。
    他心里有无数个疑问，只能等回去才能问。
    到达十二点刹那。
    一道身影忽然从楼道里跑了出来，来到前方王家两老身边，附耳低语。
    两老听完面色骤然沉了下来，像是抹了黑炭，锐利阴毒的目光在众玩家之间快速扫过，最后急匆匆离去。
    众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奇地观望着他们一大家子人涌入楼道里。

 第55章 《幸福公寓》：消失

    见王家人离开，有几个玩家想趁机回住处睡觉，楼道门口却站着两个壮汉，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他们嘴里说着晦涩的方言，凶神恶煞的样子，即便听不懂方言，能看出他们的意图。
    所有人在王家人回来前都不准上楼，包括玩家。
    这两个壮汉的实力不容小觑，玩家们自知惹不起，也不敢擅闯，只能灰溜溜地回到座位等待。
    约莫过去了一刻钟。
    王家的人终于回来了，脸色比走之前都要难看，尤其是王家两老，仿佛下一秒就会鬼化残杀全部玩家。
    感觉到危险的玩家们瑟瑟发抖，除了姜遥，无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王家管事的老婆子走过来说道。
    “新娘失踪了，我们严重怀疑是你们这些外来人藏起了新娘。”
    她嗓音嘶哑，磨砂般分外难听刺耳，混杂着几句怪异方言。
    玩家们一片哗然。
    新娘不见了？
    等等不对，王家新娘不见了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公寓原住居民纷纷离了席。
    囍棚里只剩下十几个玩家。
    血涔涔的灯光铺在众人眼底，气氛凝滞阴沉，有什么东西在周身滋生，寒风吹起挂在囍棚梁上的大红灯笼，灯笼在血红阴影里犹如一颗颗头颅窥视着他们众人。
    倚在铁杆旁边的姜遥状态很差，眉眼颓恹，束起的黑发有一缕顺着额角滑落，搭在微红的眼尾处，黑眼圈浓重，漆长睫毛遮住了眼底的神情。
    重度失眠、神经衰弱……各种负面buff堆积起来，她精神力低到惊人的程度。
    再加上账户惊悚币归零，她在商城里购买不了精神值补给药剂。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都为她捏一把汗。
    何况眼前形势不妙，发现新娘失踪的王家绝不会善罢甘休。
    站在姜遥旁边的白毛偷偷瞅了她一眼，见她状态不对劲，心头咯噔了一下，又想起她的话，以及王家丢新娘的事……
    ‘她不会去五楼将王家新娘掳走了吧？’
    白毛知道她胆子大，不知道她胆子这么大。
    王家半夜举办喜宴，布置那么久，新娘不见了，怪不得这么愤怒。
    管事老婆子惨白的脸皱纹像干瘪的树皮挂在颊骨上，被血光晕照的黑漆漆眼珠扫过所有玩家。
    她最后道：“看样子不使用一些手段，你们是不会承认了。”
    此话一落，众人心脏骤然收紧。
    “凭什么说我们绑走新娘？我们一直都待在这里啊，没有离开过。”
    有一个等级稍高、过了好几个副本的半老人说道。
    没有证据就给他们定罪，况且他们始终未离开过囍棚，何来绑架？
    管事婆子盯着那位说话的玩家，直至将他盯得浑身冒冷汗，才慢悠悠移开目光。
    除了亲眼看见姜遥近十二点才来到囍棚的崔雪晴，其他玩家都没有多想，以为新娘失踪是副本必定出现的关卡。
    崔雪晴离姜遥隔了三四个玩家，透过缝隙看了她一眼，眉头微皱。
    之前只是在直播里看见这人跨级探索副本主线，如今亲眼看见，崔雪晴心惊的同时，又感到庆幸。
    自己没有与她为敌。
    这人趁着王家布置喜宴，去了守则明确禁止的五楼，甚至鬼使神差地带走新娘，藏起来，平安回到囍棚里。
    这般心性是崔雪晴远不可及的。
    几个玩家从背包里拿出保命道具，做好了硬碰硬的准备。
    这是下下之策。
    这种5级副本最好少使用道具，留到更高难度副本。但谁也不明白，一个低难度的新人副本，居然会出现眼下这般危险的处境。
    眼看气氛越来越僵。
    王家两老摆摆手，与管事婆子说了两句。
    管事婆子京剧变脸一样，方才阴沉沉的一张脸此刻变得和蔼慈祥，只是嘴角的笑格外虚假，如同纸人描上一抹笑似的。
    “大家远来是客，是我们唐突了。新娘失踪，今晚喜宴是无法办下去了，大家先回去吧，明日晚喜宴照常举办，大家记得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
    玩家们深谙这个道理。
    但目前除了回住处，没有其他办法。
    楼道口不再有壮汉拦截，众人陆陆续续上了楼回住处。
    背影落在最后的姜遥回头往王家两老那边看了一眼。
    阴风煞煞，方才脸色还十分难看的王家两老似乎找了解决难题的办法，只见他们的脸在血红灯笼的照映下，笑得十分瘆人。
    新娘明明已经被她用了除名卡藏了起来，他们绝不可能找到。
    而明晚喜宴又照常举办。
    新的新娘是谁？
    姜遥到了晚上，思绪混乱，太阳穴一阵阵刺痛。
    她抬手揉了揉酸涩的眉眼。
    时刻关注她状态的白毛见状连忙担忧地问。
    “你怎么了？”
    姜遥如实回：“头疼。”
    白毛有些手足无措。
    从来都是被别人照顾的他，哪里会照顾人。
    他一点用都没有，帮不了她半点。
    就在他陷入自责之中，一人忽然走了过来，白毛长腿一伸，拦住妄想靠近姜遥的人。
    那人正是崔雪晴。
    她犹豫了许久，终于下了决心。
    “我知道你在探索主线，我想和你合作。”
    跨级探索主线的奖励颇为丰富，崔雪晴之前看她《龙女村》直播，见到有几个玩家协助她完成主线。
    那些玩家皆进了新秀榜，甚至一跃进了前十名。
    崔雪晴想变强，女性在副本很吃亏，力量不如男性。公会长老位置、好的道具也都是为男性准备，女性除非幸运得了好的天赋，否则只能在底层混。
    况且她想变强还有一个原因。
    崔雪晴刚进副本，是哥哥一直帮她，后来在一个副本里，哥哥为了救她，四肢尽断，瘫痪在床。
    她听说有一样黑曜石级医疗道具，可生死人而肉白骨。
    姜遥恹恹地瞟了她一眼，一言不发。
    崔雪晴见状有些急了，上前还想说些什么。
    姜遥开口打断：“今晚不要睡着！”
    崔雪晴神色怔愣，耳畔回荡着她最后一句话。
    ——今晚会很危险，尤其是女性。
    姜遥两人的背影消失在上层楼梯里。
    马海见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由走过来问：“发生了什么事？”
    崔雪晴脸色凝重，半晌道：“没事，回住处。”

 第56章 《幸福公寓》：冥婚

    【404】
    白毛停在玄关处换了拖鞋，跟着她走进卧房，撇了撇嘴说道。
    “你不是说不要相信副本任何人吗？你和她说了那么多干什么啊？”
    说实话，白毛心里生出一股危机感。
    如果崔雪晴加入他们的队伍，那姜遥和她共同话题多，而他什么都不懂。就像在楼梯里，他一句话都插不上嘴，只能听她们对话。
    说罢，他迎面猝然看见一道身影，惊吓得短促地‘啊’了一声，后退了好几步，紧贴着门。
    穿一袭红嫁衣的新娘卢月也被他吓了一跳。
    直到看见姜遥才松了口气。
    姜遥头疼不已，眼皮沉重，但睡意寥寥无几，脑袋活跃无比，根本静不下来。
    她简单介绍了一下：“白毛是自己人，她是王家的新娘，叫卢月。”
    诸葛白·白毛：“…………”
    他反应过来，强行挽尊，整理了一下没有领带的领口，拿腔作势地说。
    “哼，我叫诸葛白。是她的雇主，你是她救出来的，可以叫我主人。”
    卢月看了他一眼，离姜遥近了些，压低了声音说道：“他是傻子吗？”
    姜遥指了指脑袋，点头。
    白毛：“！！！”
    他气急：“喂，我能听见！”
    姜遥无视他，将卢月安顿在客卧。
    除名卡三天有效期，王家人即便进了屋子，也认不出她。
    安顿完，姜遥对白毛说：“今晚会比昨晚危险，千万不要睡着，睁着眼通宵。”
    说完她往胡桃木床上一趟，被子盖过脸，埋进柔软的枕芯里阖上了眼。
    站在卧房门口回味她那句话的白毛越想越瘆得慌。
    什么叫比昨晚还危险？今晚到底会发生什么啊？
    他身体打了个哆嗦，检查了一番各个房间的窗户是否关紧，才将地铺整理好。
    一躺下，白毛嘴硬地说。
    “我已经不是昨晚的我了，我也很强的。”
    话落又补了一句。
    “而且我不是傻子！”
    没人回应他的话。
    白毛记得她的话，一直没有闭眼睛，盯着昏暗的天花板。
    不知过了多久，他莫名地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十分的真实。
    ……
    橙红烛光摇曳，红木梳妆台里映着他的样子，脸上涂着厚厚的白粉，嘴巴抹了血红的口脂，他头发很长，长到及腰，身后站着一个婆子，正在用木梳子给他梳头。
    “一梳梳到尾，黄泉相聚，二梳梳到尾，永世相偎……”
    白毛脑袋昏昏沉沉的，什么记忆都没了，对眼前一切感到陌生而恐惧，起身想要离开，身体却不听使唤，无法动弹。
    只能任由着那个老婆子给他梳妆打扮，穿嫁衣，戴金霞凤冠。
    他被两个婆子架着出了门，头盖红布，透过红纱，他看见四周建筑，是一条又长又深的楼廊，踩着血红地毯，一步步下了楼。
    直到来到一处囍棚里。
    朦胧红纱将他的视野镀上了一层血雾，囍棚里摆放着一个通体黑红的棺材，光泽如泊油路一样，仿佛有粘稠的血液顺着棺身往下蜿蜒流淌。
    隔着红纱，他都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白毛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窥视感，犹如被猛兽恶鬼盯上了一样，血液冻结，恐怖危险正无法阻挡地靠近着，狠狠敲击在他的心脏上，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
    可这具身体他无法控制，只能任由着婆子将他拖拽到棺木前。
    之后一婆子从棺木里用剪刀剪了一截东西，然后塞进了他的嘴巴里，紧接着用银针刺入他的嘴巴，一针一线，将他嘴巴缝了起来。
    剧烈的疼痛袭来，白毛恐惧地瞪大了双眼，一切的一切好似身临其境，疼痛与恐惧感近乎将他淹没。
    缝完嘴巴，那两个婆子欲要将他拽入棺木里。
    在这一刻，梦境坍塌。
    他被一巴掌扇醒，汗流浃背，双眼溢满了泪水，抬着通红的眼，逐渐看清了眼前的人。
    白毛正要开口。
    “嘘。”姜遥捂住了他的嘴。
    白毛还未从那梦境里恐怖之中彻底脱离出来，胸腔心脏跳得飞快，嘴巴似乎还残留着疼痛，紧紧攥住姜遥的衣袖，才找回一丝安全感。
    太可怕了那个梦。
    如果不是姜遥把他扇醒，白毛感觉自己会死，死在梦里。
    ‘哒’
    ‘哒’
    一顿一顿的脚步声在安静的卧室里响起。
    白毛看见了不远处一道扭曲、驼着背的黑影缓慢靠近，借着窗外微弱的光，隐约看清那是一个什么东西。
    黑影并未驼背，而是背上驮了一颗头颅，头颅被缝在了它背上，口鼻溢出一缕缕血雾，刹然凝成一条条鬼手，寻找着屋里的人。
    那诡怪听不见看不见，只能靠鬼手当眼睛。
    卧室不算大，容纳两人已算极限，多出一个身形庞大的诡怪，不要多久，他们都会被这只诡怪杀死。
    白毛额头见了汗，转眼却见姜遥神色冷静，眼底无一丝害怕与慌张。
    他不由地多了几分放松。
    姜遥对他露出一抹笑容。
    白毛一脸茫然，下一秒他整个人被推入血雾里。
    来不及叫出声，眼前视野就被血雾笼罩吞噬。
    找到目标的诡怪鬼手一顿，正要将其杀死，缝在背上的头颅猝然被一把剑贯穿。
    ‘啊啊啊——’
    诡怪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凄厉惨叫。
    血雾退散，诡怪身躯也在这一刻消散。
    原地剩下一个牌位。
    ‘王宇之妻刘氏’
    姜遥收起手里的雷击桃木剑，将牌位捡了起来，摆在旁边桌子上。
    在地上打滚叫个不停的白毛许久才回过神来，意想之中的危险并未出现，他全身上下一个伤都没有，只是眼泪鼻涕混在一起，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你！你你你！”他指着姜遥‘你’了个半天。
    姜遥道：“放心，你是我雇主，我不会害你的。”
    她早就看出那血雾不伤人，只是会让人进入牌位主人的梦境。
    诡怪实力不算强，半步到恐怖级。对付起来比较麻烦，姜遥想尽快解决，只能使用这种损招。
    白毛哭成了泪人，委屈又难过，蜷缩在墙边。
    显然是被姜遥伤透了心。

 第57章 《幸福公寓》：柳思韵

    凌晨五点半。
    窗帘扯开，灰白的微光透过玻璃窗落入卧室地毯上，一夜的惊心动魄到此结束，隔壁邻舍又开始吵闹、锅碗瓢盆碰撞，剧烈咳痰声穿透墙壁传入他们的耳畔。
    姜遥精神比昨天都要活跃，一夜未睡，再睡更睡不着。
    她索性在商城里购买了一杯冰咖啡，一杯下肚，状态稍好了些。
    瘫坐在地板上的白毛痛哭了许久，将体内残留的恐惧哭出去，颤抖哆嗦的身体才慢慢恢复正常。
    他去了趟厕所洗漱了一番，深吸了好几口气，鼓足勇气把梦中发生的一切告诉了姜遥。
    “这个梦应该对你探索主线有帮助。”
    梦里一切都太过于真实，好似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一样。
    姜遥剥了颗糖丢嘴里，渐渐冲散口腔里的苦涩，颔首道。
    “那个梦便是牌位主人生前发生的事，倘若当时你没醒，下场会和牌位主人一样，在梦中被杀。”
    从囍棚离开时，她便发觉到王家两老不太对劲。
    新娘失踪，按理说他们会取消喜宴，再寻新的新娘。
    但他们却说明晚喜宴照常举办。
    新的新娘是谁？答案显而易见，新娘会在他们玩家之间挑选出来。
    听完姜遥的分析，白毛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再次起伏。
    “昨晚背头颅的诡怪已经死了，是不是代表今晚喜宴办不了？”
    姜遥摇头。
    “不止一只诡怪。”
    不止他们遭遇诡怪噩梦袭击，其他玩家同样遭遇了袭击。
    这时，惊悚系统忽然出现。
    [副本《幸福公寓》难度升级，5级—30级。]
    [启动新人玩家保护模式，每位玩家获得一次死而复生的机会，触发复生机制，玩家可选择离开副本或是留在副本。]
    [昨晚死亡10个玩家，复生玩家们已全部选择离开副本，提前结算奖励……]
    [玩家剩余3人。]
    [由于难度升级，所有选择留在副本的玩家任务更改。]
    [通关任务更改成：帮助女疯子找寻她孩子丢失的真相。]
    白毛听完系统的话，瞳孔紧缩。
    昨晚除了他们，近乎全军覆没。
    副本难度升级到30级，和5级难度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对于他们这些新人玩家而言，死亡率达到百分之百。
    白毛越想越心惊，昨晚如果不是姜遥及时扇醒他，自己早就跟其他玩家一样成为一具尸体。
    想到系统的话，他忍不住道：“系统说剩余三个玩家，除了我们，还有谁活着啊？”
    半晌不见她回答，白毛一转头，见姜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闭上了嘴，深知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打扰她的思绪。
    直到天明。
    姜遥才道：“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白毛闻言瞬间正襟危坐起来。
    姜遥道：“先填饱肚子。”
    说着从商城里买了好几袋早点摆在桌面上。
    原本急着听事的白毛看一桌早点，心头咯噔一下，抿了抿嘴巴，欲言又止地说。
    “这是断头饭吗？”
    一个包子都要计费、抠门到了极致的人，这次居然一句要收钱的话都没说，而且一次性买了这么多，他受宠若惊的同时，又感到害怕。
    姜遥：“………”
    她不再理会患有迫害妄想症的白毛，自顾自吃早饭。
    热腾腾的早点抚平了饥饿躁动的胃。
    白毛吃着吃着，哽咽哭了起来。
    他现实对美食不怎么热衷，面前这些早点很普通，包子馒头豆浆油条……
    也许是差点死掉，又或许是昨晚那场梦太可怕揪心。
    白毛未彻底经历被那几个老婆子拖入棺木里的事，便已经在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创伤。
    他难以想象，牌位主人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在面对那种场面的时候，该有多害怕。
    该死的封建陋习。
    姜遥肠胃不太好，早饭细嚼慢咽吃完，一抬眼看见白毛又哭成了泪人。
    她打算今天就将这个副本通关，时间紧迫，没时间等他哭完。
    “你的梳子今天会派上用场，我交给你的事是……”
    白毛哭声被打断，听完她交代的事，险些噎到，喝了好几口豆浆才咽下噎在喉咙里的包子。
    姜遥也不问他能不能做到，说罢起身出门。
    之所以放心他去完成这件事，第一有新人保护机制，他如果死了还能复生。第二便是这件事不算危险。
    绣裙还在冷却，时隔24个小时才能再次使用，而从铂金道具礼盒开出来的梳子，冷却时间是12小时，到今日中午才能使用。
    五楼丢失新娘的缘故，加强了防备。她只能另辟蹊径。
    出门不久，便遇见了一楼公寓管事老人。
    姜遥走过去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啊，爷爷。”
    管事老人对她没有正眼，手里拎着沉甸甸的钥匙正在一层一层开楼道铁门。
    楼梯间里的生米碗都没了，地面上残留着一些灰渣。红色地毯依旧铺在每一层台阶上。
    姜遥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包瓜子磕了起来，同管事老人谈起发生灭门惨案的‘308’住户。
    “爷爷，308儿媳柳思韵应该没死成吧，是你救了她。”
    老人开锁的动作一顿，半晌抬起浑浊漆黑的眼珠盯着她，窗外微光透不进他的眼里，犹如死人的眼珠，透着一股子腐败灰白气息。
    旁人见了都会毛骨悚然，姜遥目光却不偏不倚，与他对视。
    最终还是老人移开了眼。
    他长叹了口气，讲故事一样慢悠悠地道。
    “那会儿生孩子难啊，公婆在意孙子，丈夫不闻不问。女人要想生一个孩子，如同过鬼门关。就连坐月子，都会被认为是一件不吉利的事。
    308那媳妇，是从外地嫁过来的。人心善啊……”
    老人年轻时就在这栋楼做管事，这份工作也是因为自己和五楼那户人家沾点亲得来的。
    他有过一个伴，难产死的，大人孩子都没保住。
    老人也没再找。
    与柳思韵没多少交际，她常常上晚班半夜才回家，楼道黑，他便点了盏灯。
    柳思韵心思细，发现到这盏灯第二天，便给他送了一袋水果表达感谢。
    还是被她公婆发现了，三楼传来的咒骂声，老人在一楼都能听见。
    老人就把那袋水果送了回去。
    后来，柳思韵怀了孕，寒冬腊月她也要挺着个大肚子去工作。
    即便如此，她脸上始终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她说，成婚两三年一直怀不上，她以为自己子女缘薄，祈求了菩萨很久很久。
    她说，不管生男生女，都是她的宝贝。
    老人在心里已经把她当做孙女一样看待，不愿意看她跟自己老伴一样难产，用所有积蓄帮她请了一个大夫。
    大夫说她胎位正，孩子能平安落地。
    老人这才放下了心。
    但生产当晚，整栋楼都是三楼儿媳的哭喊声。
    孩子没保住。
    等老人再次见到她，便是她要寻短见的时候。
    那么粗的绳子吊住了她的脖子，老人再去晚一步，她就死了。
    老人想不明白。
    那位大夫可是城里有名的产科大夫，他说能平安落地，柳思韵的孩子怎么会没保住？
    “我不知道孩子到底怎么死的。”
    老人如实说。
    他没有半点隐瞒，知道的都告诉了姜遥。
    这和姜遥猜想的相差不大。

 第58章 《幸福公寓》：替代

    ……
    从屋子里出来的白毛擦拭嘴巴的油渍，肚皮吃得撑鼓鼓，眼神坚定，一步步朝前走着。
    他不再是以前那个胆小怕鬼的诸葛白了，现在的他是——
    白毛挠挠脑袋，想不出来一个符合自己身份的称号。
    “算了不重要，重要的是组织布置的任务。”
    他从四楼下到一楼废弃杂物屋，终于找到了任务目标。
    女疯子蜷缩在角落里，光线昏暗，她枯槁般的脸垂到胸口里，露在外面的皮肤皲裂，空洞无神的眼珠转来转去，时不时发出嘶哑的呢喃。
    “孩子、孩子……”
    白毛回想起在‘308’客卧里悬挂在墙壁上的结婚照。
    结婚照印着一男一女，女子容貌清丽，是南方温婉动人的气质长相。肤白、脸蛋略圆润，黑发如瀑，穿一袭新时代婚裙，笑起来温柔至极。
    她依偎在身旁的男人怀中，笑得真的很幸福。
    谁也想不到，眼前这个疯子会是结婚照里的女子。
    光鲜亮丽、美丽幸福的新娘。
    白毛当听姜遥说的时候，都不太相信。
    倘若柳思韵没有死的话，那他在308房间看见的吊死在风扇上的女鬼是谁？
    姜遥当时是这样回答他的。
    “那也许是她残留在这里的执念。”
    当时他所见到的女鬼并没有伤害他，在姜遥砍断头发刹那便消失不见了。
    转念一想。
    姜遥站在主卧往里看时，柳思韵执念便出现了，她恐怕是在告诉他们，主卧很危险，想把他们吓退。
    进入‘308’房间拍摄的玩家们没有一个死掉，这对于一个发生灭门惨案的房间来说，幸运是次要，最重要的是有柳思韵执念的协助。
    白毛犹豫了几秒，走近试探地问：“柳思韵？”
    角落里的女疯子有了动静，倏地撇过头，摇头不停喃喃。
    “我不、不是、我不是……”
    她一直否决自己是柳思韵这件事。
    失去孩子的她发了疯，但对自己的名字表现得十分抗拒。也许在她心里，柳思韵早已死去，活下来的是一个女疯子，找寻孩子消失真相的疯子。
    白毛见状心尖一紧。
    他深吸了口气，缓缓地道。
    “我带你去找你的孩子。”
    女疯子骤然抬额，充血的眼珠紧紧注视着他。
    “孩子、孩子……”
    ……
    喜宴半夜十二点照常举行。
    被锁在五楼杂物室里的崔雪晴状态很差，面色比死人都要苍白，厚厚的胭脂也遮掩不住，她受了很严重的伤。
    昨晚她听从姜遥的话，一刻都不敢阖上眼。
    但不知为何，昨晚出奇的困倦，就像是五天五夜没有睡过觉，她好几次差点昏睡过去。
    只能使用道具，花了近大半惊悚币，才勉强保持清醒。
    没等她松口气，背着头颅的诡怪出现在卧室里，她重伤也没能逃脱，被那只诡怪抓到了五楼。
    戴霞冠、披嫁衣。
    崔雪晴很清楚自己的下场。
    惊悚系统说，玩家有一次死而复生的机会。她还能再死一次，所以她不愿离开，拼死挣扎，不过是想要留到最后，获得最终奖励。
    她不期盼会有人来救自己，只愿能活到姜遥探索完《幸福公寓》的主线。
    绑在身上的绳索好似浸了血，透着浓郁的血腥味。嫁衣厚重，如同枷锁将她紧紧桎梏住。
    崔雪晴无法使用道具逃脱，只能等死。
    ‘哒哒’
    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她心提到了嗓子眼，目光落在门口方向。
    “是我。”
    进来的姜遥关住门，在她惊愕的视线里，长话短说：“我替你，你帮我做一件事。”
    崔雪晴知道时间紧迫，忙问：“什么事？”
    姜遥：“将第一房间里的所有牌位装起来，再放一把火，将四楼烧干净。”
    崔雪晴听得心惊，“那你怎么办？”
    姜遥快速解开她身上绳索，换上嫁衣，在脸上涂涂抹抹一番，厚厚白粉盖住了她的脸，在添上胭脂，她们身形相似，谁见了都认不出来。
    “放心吧，我死不了。”
    她说罢，将冷却时间结束的绣裙递给了崔雪晴。
    姜遥能进五楼，是因为使用了梳子。
    一触碰到那条绣裙，崔雪晴便看见了这条绣裙的信息。
    这是她第一次见铂金级道具，绣裙充斥的阴气渗透骨头，强大到已经能影响玩家的精神值。
    “去第一间屋子，躲供桌底下。出去记得帮我锁住门。”
    王家加强了戒备，五楼到处是陷阱，这间屋子的门贴满了符纸，锁链挂满，时不时有王家人巡逻。
    这会儿他们忙着抬棺木，戒备短暂松懈，她才得以顺利来到这间屋子。
    比起昨晚，今晚无法将人平安带走，新娘一走，门外符纸会燃烧，饿鬼会追逐。
    不过姜遥也不打算逃。
    崔雪晴离开不久，几个老婆子便推门而进，警惕地检查了一番她身上绳索，半晌才拎着她出门。
    “老实点，受的罪能轻点。”其中一个老婆子恐吓道。
    姜遥幽幽地问。
    “十年前，308住户生的孩子，你们知道在哪吗？”
    几个老婆子神色一僵，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看她的眼神怨毒阴冷，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剥皮拆骨。

 第59章 《幸福公寓》：真相

    姜遥见状心底的猜测准了七八。
    十年前晚308房间柳思韵生产，第一间房的家祠，第一个牌位印刻日期正是从十年前开始，王家一年最少娶一妻，无一例外，皆成了家祠一个连名字都没有、需要附庸主家的牌位。
    要想揭开柳思韵失踪孩子的真相，必须与五楼王家接触。
    这也是为什么副本难度从5级升到30级的原因。
    此事似乎是王家极力想要隐瞒的秘密，老婆子们面面相觑，不再将她拖到一楼公寓外囍棚完成冥婚仪式，而是将她带到五楼第二间屋子前。
    第二间屋子，惊悚系统禁止她入内，甚至以‘防止玩家提前通关’为借口，延缓她通关进度。
    这次系统提示音并未出现，老婆子推开了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浓稠的黑暗，棺木正正方方摆放在屋里，唯一亮起一盏血红灯笼挂在棺木上方，通体漆黑的棺木仿佛在一股股淌着血，黑红得极厚重，极血腥。
    几个老婆子显然对这方棺木十分畏惧，一步都不敢入内，对着她的背用力一推，姜遥虽早有防备，但全身被绑，脚步踉跄了几步，跌倒在地上。
    屋里只剩她一人。
    ‘滋滋……滋啦……’
    姜遥终于知道他们在楼下卧房听见的类似蛇鳞摩擦过天花板的声音到底是什么。
    从黑棺里不断伸出青黑的脐带，扭曲膨胀的脐带如同一条条毒蛇钻出棺口，攀爬在墙壁地面、原地留下一道道粘稠的液体。
    那些脐带太多了，多到近乎将房间占据了大半，整个屋子好似怪物巢穴，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腥臭味。
    [《幸福公寓》副本boss（即将蜕变成‘灾难级’）：承载母亲所有的爱诞生于人世间，最后沦为药引。已献祭规定数量囍娘、食母而生，怨气浓重，请玩家在蜕变成灾难级前将其斩杀。]
    黑红棺木里不停震动，无数脐带朝着姜遥靠近，试图钻进她的肚子里。
    姜遥解开身上的绳索，从背包抽出雷击桃木剑，斩断一根又一根的青黑脐带。
    ‘呜哇——’
    尖锐刺耳的婴啼声响彻整栋楼。
    姜遥耳朵溢血，头痛欲裂，只是短暂几秒，握紧手中的桃木剑，不停斩断脐带，朝棺木靠近。
    直播间观众们最爱看这种时候。
    【又到了遥姐喜闻乐见的杀boss环节啦！】
    【这副本boss好恶心啊，是婴诡吗？婴诡怎么能成为副本boss啊？】
    【即将蜕变成灾难级……咦这boss已经是恐怖级巅峰了是吧？】
    【吃了多少新娘啊？遥姐赶紧杀了！】
    【等等，主播怎么不动了？】
    【一剑刺下去这boss必死无疑啊。】
    姜遥斩断所有脐带，来到黑红棺木前，终于看清了棺木里的诡怪。
    是一个全身青黑、出生不久的畸形扭曲婴儿。脐带是它的力量，但姜遥手里这把对恐怖级诡怪有加成伤害的雷击桃木剑太强。
    她并未第一时间将桃木剑刺向婴诡，完成系统布置的任务，而是从窗边撕掉一块窗帘，旋即将棺木里的婴诡包裹住。
    副本boss婴诡失去了力量，安静得像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婴儿，若是忽略它的畸形。
    姜遥破门而出。
    直接来到第三扇门前。
    王家两老早已等待她多时，除此再无旁人，两老坐在紫檀木描金福寿椅上，丝毫不惧她手中的桃木剑，就连对她怀中被窗帘裹住的畸形婴诡也视而不见。
    姜遥怀抱婴诡，收起桃木剑，坐到他们下方椅子上。
    “该说一说当年的真相了吧？”
    王家两老已无底牌，也早已意料到自己会有这样的结局与命运。
    其中王家老太太憎恶地看了眼她怀里的婴诡，半晌长叹了口气，缓缓道来。
    十年前。
    辉煌几百年的王氏一族终究走入末路，残酷战争带走了许多族人的性命，家族一旦落魄，那些人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如同蚂蟥般争先恐后地涌过来吞噬家族产业。
    王家两老有先见之明，举族迁移，搬到这栋楼里。
    族人越来越少，难以维系王氏血脉，王家老太太儿媳好不容易生了个亲孙，儿媳死在了生产里，亲孙从娘胎出来带了病。
    “哭不得、动不得，一哭嘴巴就发紫，请了多少大夫都无济于事。”
    老太太谈及此，枯井般的眼里流露出一丝泪光。
    后来。
    一族人提议请道士驱邪，恐是儿媳死后有怨，连累亲儿。
    老太太便请了一道士。
    道士说，治孙病，需药引。
    何为药引？
    刚出生的婴儿，活生生的心脏。
    ‘308’住户媳妇不久要生，王家两老对这家公婆再清楚不过，爱儿如命，为了让媳妇生儿子，到处寻了不知多少偏方，还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一尊求子菩萨，说是灵验得很。
    老太太找上‘308’公婆，与其交易。
    若他们媳妇生女儿，王家便用五万大洋换女。
    公婆一听当即答应了下来。
    在他们心里女儿是赔钱货，若能借此换五万，还愁生不出儿子吗？
    当晚。
    胎位正的柳思韵平安生下了一个女儿，女人生孩子难，生前不得吃东西喝水，说是晦气重，容易带进胎里，等生完还能吃饭饮水。
    柳思韵一生完听见婴儿哭啼声，才放松地晕了过去。
    她不知道，她的公婆将自己怀胎十月的女儿换了五万，送去了五楼，当药引。
    婆子信封建，担心下一胎又是女儿，甚至在刚出生不久的女儿头颅里刺入五六根银针。
    那年代，有一种恶毒的民间陋习，将银针插进女婴的颅骨内，可使“女翻男”、“破女命”。
    等柳思韵醒来，公婆告知她，小孩一出生就死了，甚至反过来责怪她大冬天出去工作，不爱惜身体。
    柳思韵明明记得，晕前清楚听见婴儿啼哭声，小孩怎么会一出生就死了？
    她不信，到处找孩子。
    公婆怕丢人，将她囚禁在家中。
    也许是报应，婆子不小心把老鼠药打翻进了米缸，舍不得丢，煮给全家吃，唯独没给柳思韵吃，想饿她几天。
    第二天公婆及儿子全部死在了家中。
    “之后……”
    王家老太太提及后来发生的事，眼底骤然生出一抹恐惧。
    吃下柳思韵小孩心脏的亲孙不久恢复了正常，能哭能动，果真如道士多言的一样，亲孙替了那小孩的命。
    可是这样平静的日子并未维持多久。
    亲孙渐渐长大，变成了一头怪物。
    老太太亲眼看见，五六岁大的亲孙趴在死去多时的一具丫鬟尸体上，啃噬血肉。
    家里请的丫鬟被吃掉，王家两老第一时间将残尸烧毁，隐瞒了下来。
    又请来道士。
    道士说。
    怪事，出生不久的女婴竟有如此重的怨气。
    他也无能为力，请来师父。
    道士师父说。
    只需为你亲孙娶亲，压制女婴的怨气。
    新娘嫁过来不久，亲孙死亡，而新娘怀了孕，一天生产，生了一头畸形的怪物。
    道士师父当即给女婴算了命，头发寸寸白，摇头叹息。
    被王家当做药引喂给亲孙的女婴受了母亲所有至纯至深的爱，十月已诞生了灵智。可一出生就被刺银针、活生生剖心，连母亲一面都没能见到，怨气才会如此浓重。
    只能不停给这头畸形怪物娶亲，从囍娘腹中复生，才能消除怨气。
    说完这些的道士师父第二天便自尽了结了生命。
    贪生怕死的王家两老来不及悲伤亲孙的离世，便重新给怪物操持喜宴。
    之后的事姜遥都知道。
    那二十多个无辜新娘，皆成了王家两老为了活着的脚踏石。
    原来是一户幸福圆满的家庭，柳思韵的公婆却为了五万块钱，甘愿牺牲自己亲孙女，给别人当药引。
    十月怀胎，期盼着孩子诞生的柳思韵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疯子。
    一切悲剧，皆因为封建迷信。

 第60章 《幸福公寓》：下场

    直播间观众们听完王家两老的话，气得脑淤血。
    【他们亲孙是患了心脏病！心脏病吃别人的心脏怎么可能会好？封建害人不浅！】
    【妈的，柳思韵最惨！她大冬天还在工作，做家务伺候一家老小，毫无怨言，都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能平安生下来啊。】
    【大家还记得放在客卧衣柜里的那箱子小孩衣服吗？都是柳思韵一针一线亲手做出来的，她该多期盼见到自己的孩子啊。】
    【这些人真是禽兽不如，比鬼都恐怖！】
    【这对公婆当做赔钱货的女儿，在柳思韵心里却是珍宝。】
    【呜呜呜怪不得小孩怨气这么重。】
    姜遥淡淡地看着面前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冷声道。
    “所以你们明知柳思韵变成疯子到处寻找自己的孩子，却将她前往五楼的路堵住是吧？”
    回想起在四楼初见柳思韵时，她是往楼下走。
    第二次见，也是一样。柳思韵并不知道这栋楼有五楼，只能在一楼到四楼寻找。
    她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早已离世。
    王家两老闻言，恼羞成怒：“我们已经花了钱，那疯子闹得人尽皆知，抹黑王家，我们没杀她，已经算仁至义尽了！”
    姜遥冷笑。
    花了钱。
    他们当时敢向柳思韵提出这个交换吗？
    他们不敢。
    他们也知道，柳思韵并不重男轻女，男女都是她的孩子，所以他们不敢，只敢向柳思韵的公婆提交换。
    王家两老本就抱着最坏结果就是一个‘死’，坐在这里的。
    见她笑，他们心生不好预感，呵斥一声：“你笑什么？”
    姜遥抬脚走到他们面前，附耳低语。
    “你以为我会杀了你们吗？放心，我不会杀你们。会有专业的人来惩戒你们，你们死不了，但也别想去投胎转世了，一辈子受尽折磨吧。”
    她的话犹如恶魔低语一般，让王家两老倍感毛骨悚然。
    没来得及询问其他，周身骤然出现灰暗的浓雾，渐渐靠近笼罩。
    紧接着两条寒铁所制的锁链准确套住了王家两老的脖子、四肢，锋利金属刺入每一根骨头里，痛苦瞬间将他们淹没。
    最重要的是，他们全程保持清醒，无法痛晕过去，始终感受到全身各处带来剧烈疼痛。
    “啊啊啊——”
    刺耳凄厉的惨叫声在黑袍诡怪出现刹那消散。
    两老被拖入灰雾之中，等待他们的将是求生不如、求死不能的极致痛苦。
    姜遥看向黑袍诡怪，提醒道：“还有308那对公婆和他们透明人儿子。”
    柳思韵的丈夫在这个悲剧之中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对父母的行为不闻不问，对媳妇的苦难坐视不理，对新生的女儿不管不顾。
    这种人比坏人更可恶。
    黑袍诡怪顿了一秒，抬额看了她一眼，黑雾遮住了脸，但姜遥还是能感觉到他在看着自己。
    在与姜遥目光对视之中，最终还是他率先移开了目光。
    “嗯、我、我知、知道……”
    熟悉的磕磕绊绊、结巴。
    这已经是第三次见面了，姜遥对面前黑袍诡怪多了几分熟悉，走近几步说道：“我就知道你会来，所以我没有杀了他们。”
    黑袍诡怪显然不习惯和人离这么近说话，往旁边挪了两步，离远了些才道。
    “嗯。”
    姜遥没注意他的躲避，见308房那对公婆、柳思韵丈夫也被链子铐住拽入灰雾里，移开目光道。
    “死去的新娘们会去哪里？”
    黑袍诡怪道：“会、留在、惊悚、世界，成为、居民……”
    等同于获得新生。
    姜遥又道：“这婴诡能给我吗？”
    婴诡伤害那些囍娘，破腹而出，始作俑者是王家两老。
    囍娘们的死亡终归是它怨气驱使所致。
    她也没有抱多少希望，决定婴诡去留的是黑袍诡怪。
    倘若他说不能，姜遥来之前给白毛布置了一个任务，将柳思韵带到五楼。
    婴诡和柳思韵至少能见最后一面。
    黑袍诡怪：“好。”
    他说罢，抬手点了下婴诡的额头。
    刹那间，婴诡全身的怨气荡然无存，畸形的身体变成正常婴儿模样，肤色粉白，一双圆溜溜的眼珠好奇地望着外界。
    “咿呀……”
    婴诡成了人类女婴，似乎很喜欢黑袍诡怪，嘴巴咧起，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想要抓住他的手指，后者在她触碰前抽回。
    对于女婴的热情，黑袍诡怪表现的很笨拙青涩，后退两步避开了她的视野。
    姜遥看到这一幕，眼角弯了弯。
    黑袍诡怪转身便要走入灰雾里离开。
    姜遥道：“小黑，再见。”
    既然他没有名字，那她就随便给他取了个名。
    黑袍诡怪步伐停了一瞬，随即加快步伐进雾。
    灰雾很快退散。

 第61章 现实世界：雾石

    白毛那边。
    五楼不知道设了什么限制，如同遭遇鬼打墙一样，带着柳思韵上楼的白毛总是会回到四楼原地。
    大红的地毯往台阶上方铺垫，他抬头看，楼上黑暗化作实质凝聚成一汪深不见底的黑潭，光线照不进，人也上不去。
    他不知如何是好时，五楼骤然传来一声‘哇呜’的婴啼。
    疯疯癫癫的柳思韵受了刺激，也不顾他的阻拦，跌跌撞撞地朝五楼跑去。
    “孩子、孩子……”
    这一次，柳思韵成功到达了五楼。
    白毛警惕地环顾四周，手里紧握驱鬼符，随时准备与诡怪决一死战。
    但意想之中的危险并未来临，不远处看见姜遥抱着小孩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柳思韵，这是不是你的孩子？”姜遥将女婴递到了她的面前。
    襁褓里的女婴粉粉白白，五官依稀能看出与柳思韵有几分相似，血脉相连。柳思韵看一眼，脸颊两侧便滑过一行泪水，呆傻空洞的双眸多了几分色彩。
    她试探地伸出手，手指还未触碰到女婴倏地收回，转而在衣服上用力擦拭了起来，可惜她疯癫十载，身上又脏又乱，连手指都像石头一样粗糙冷硬。
    女婴咿咿呀呀地探出手，紧紧攥住了柳思韵的半截衣角，怎么也不肯松开。
    姜遥顺势将女婴放到柳思韵的怀里。
    “别怕，她不会再离开你了。”
    柳思韵痛哭了起来，泪水浸湿了包裹女婴的帘布碎片。
    暗了十年的五楼走廊，在这一刻，窗户缝隙有几缕光洒入地板，驱散了阴冷与黑暗。
    天亮了。
    幸运公寓的噩梦终于结束。
    白毛站在姜遥身边，看到这一幕，铁汉的他也流下了两行眼泪。
    “呜呜。”
    这时一股黑烟从第四间屋子冒了出来，紧接着拎着一大袋东西的崔雪晴跑出，朝她们说道。
    “火燃起来了，快跑~”
    姜遥想起来，自己给崔雪晴布置的任务。
    将五楼烧个干干净净。
    火势蔓延极快，她话都来不及说，连忙拽着白毛，还有柳思韵就跑。
    崔雪晴使用道具烧屋。
    这场火只烧五楼，一缕黑烟都散不到四楼，住在这栋楼的居民都不知道五楼发生了火灾。
    不到半个小时，一整层楼都被烧干净，四楼台阶通向的是灰白蒙蒙的天。
    崔雪晴疲惫地瘫倒在地上，背靠着墙壁，气喘吁吁。
    “五楼烧完了，牌位都带来了，现在需要我做什么？”她问姜遥。
    白毛惊魂未定，震惊地看向姜遥。
    不是，放火烧屋也稍微提前告知一下他啊，刚才差一点就被火烧了屁股。
    姜遥：“该走了。”
    站在不远处的柳思韵似有所感，倏然抬眼。
    她向他们鞠了一躬，含泪真挚地道谢，
    “谢谢你们。”
    周遭一切开始变化，系统的提示音姗姗来迟。
    “恭喜三位玩家跨级完成30级探索主线任务。”
    “《幸福公寓》副本永久关闭。”
    “奖励正在结算中——”
    姜遥再次睁眼，回到了住处。
    油纸伞里的女鬼于霜霜感知到她的回归，连忙从伞中出来，冲到她的面前。
    “你怎么样？”
    她需疗伤必须待在油纸伞里，所以无法跟随姜遥去副本。如今她的伤势已经彻底痊愈了，实力晋升至可怕极。阴魂可在白天出现，同人类一样能待在太阳底下。
    姜遥：“没事。”
    只听账户‘叮’了一声，多了两百万惊悚币。
    尾款是一百万，白毛老爸多给了她一百万。除了她送给白毛的铂金级梳子原因以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便是她带白毛跨级通关了30级主线。
    5级通关奖励和30级难度通关奖励大相径庭，先不说奖励翻倍，系统送的道具更是昂贵又珍稀。
    姜遥准备照常吃两片安眠药睡个觉，副本奖励已经结算好了。
    “恭喜玩家姜遥在《幸福公寓》副本里的表现达到‘s’级评分，获得翻倍惊悚币30万。”
    “随机白金级道具礼盒x1。”
    “副本重要角色柳思韵对玩家姜遥的好感度满值，获得柳思韵赠送的礼物，福康荷包。”
    [福康荷包（白金级）：荷包上缝着‘福’‘康’，寓意着缝荷包的人希望戴荷包的人能够厚福健康。携带道具的玩家增加10点幸运值，可抵挡一次致命攻击。一次性道具。]
    [驱鬼道袍（白金级）：某位自知作孽深重的道士穿过的道袍，如今那位道士已自食恶果。对恐怖级以下的僵尸、厉鬼一类的阴邪鬼怪有着极高的防御力，耐久100%（穿上道袍，在旁人眼里你就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道士。）]
    30级难度副本获得的奖励远远比不上50本的《龙女村》，白金级与铂金级相差一级，但这一级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不过姜遥赚的还是雇佣的那两百万惊悚币。
    她以为奖励到此结束，谁知惊悚系统如同卡壳一样又响了起来。
    “滋滋……玩家姜遥获得惊悚世界特殊存在……滋滋……%￥@赠送的奖励…滋滋………”
    姜遥垂眸，一条吊坠凭空出现在她的手心，吊坠触感阴寒，一股股寒意渗入血肉之中，不多时，她得到了这条吊坠的信息。
    [雾石（未知）：佩戴者可睡个好觉。]
    简明扼要的道具介绍，这也是姜遥第一次见有道具的品级是未知的。
    就像她天赋异能一样，迄今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天赋。
    姜遥想了想。
    惊悚系统都不可言说的存在，她认识的只有一个，便是黑袍诡怪。
    为什么送吊坠给她？难道他也看出她失眠严重吗？
    “你笑了，我第一次见你笑。”旁边跟来的女鬼于霜霜惊讶地道。
    姜遥唇角微扯，瞥了她一眼，抬手将吊坠戴到脖子上。
    “你今天帮忙遛一下小黄。”
    于霜霜闻言一愣：“你让我一个女鬼遛狗？”
    小黄是姜遥养在家里、傻愣愣的一条田园犬。
    姜遥将安眠药放回瓶子里，喝了口热水，往浴室里走。
    “在小区里溜三四个小时就回来。”也不管她答不答应，关上了浴室的门。
    可怕极的阴魂厉鬼可以显形，在旁人眼里与人类无异，除了身体跟尸体一样冷，皮肤白得像死人以外，没人能认出她是一只厉鬼。
    于霜霜认命地显形，给小黄套上牵引绳，领着它出门。

 第62章 现实世界：40级诡域

    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的姜遥倒头就睡。
    吊坠有用，她一闭眼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第二天。
    这是姜遥睡得最舒服的一个觉了。
    女鬼于霜霜又遛狗又要给小黄喂食物，她第一次养狗，哪里会？只能学着姜遥照顾小黄。
    更糟糕的是，姜遥从《午夜餐厅》诡域带出来的黑猫诡兽醒了，脾气差，胃口又大，不仅和小黄抢狗粮，还打小黄。
    小黄笨笨一条狗，哪里是黑猫的对手，每次都是被打的那一个，找地方躲，躲墙角，露出两瓣圆乎乎的屁股。
    黑猫一爪子把它屁股拍红，小黄只会嗷呜求饶，不敢反击。
    姜遥一醒，于霜霜便开始倒苦水。
    “你快管管你的猫，都把小黄欺负成什么样了。”
    照顾了小黄一天多，于霜霜看着都于心不忍。
    姜遥走出卧室，便见小黄缩角落，黑猫霸占了它的窝，四仰八叉地躺着。
    她安抚了会儿小黄，抬脚走到狗窝旁，从里面将黑猫拎了起来。
    “这是小黄的窝。”
    黑猫伤势好得差不多，多了几分嚣张，四肢乱蹬，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嘶嘶叫。
    姜遥不惯着它，直截了当地说道。
    “你救了我一次，我也救了你，我们扯平。你不想成为我的契约兽也没关系，我会解除，再把你送回惊悚世界。”
    诡兽是生前惨遭虐待死掉的兽，对人类有着天然的敌意。契约等同于限制了诡兽的自由，所以她的提议对黑猫而言，再好不过。
    但听完这句话的黑猫并没有表现出欣喜激动的样子，竖立漆黑的猫耳倏地耷拉了下来，垂在两侧，全身仿佛失去了力气，吊在半空中。
    姜遥也不着急，将它放在地上，丢下一句：“你好好考虑，考虑好了我解除契约。”
    说罢径自离开。
    如同一滩泥趴在地板上的黑猫抬起圆溜溜的猫瞳，直直地盯着她背影渐行渐远。
    与方才的嚣张高傲不同，此时的黑猫可怜又委屈，像是被人抛弃了一样，待在原地祈盼着主人能回头看看自己。
    在女鬼于霜霜眼里是这样的。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这只猫面对姜遥的时候就变了一副面孔。
    本来挺讨厌它的，现在居然觉得它有些可怜。
    于霜霜不由道：“你想留下来的话，就不要打小黄了，小黄那么乖，都没招惹过你。”
    黑猫闻言发出一声冷哼，旋即用屁股对着她。
    于霜霜：“…………”
    ——
    回到卧房里的姜遥打开好友栏。
    她的等级提升到6级，多了几个好友，有白毛诸葛白，还有崔雪晴。
    崔雪晴给她发来了感谢。
    她获得了不少惊悚币与道具，等级更是提升到9级，在副本做出的决定，使她一跃进入新秀榜前十。
    新秀榜一段时间结算一次排名奖励，排名前十的新人都会获得白金级及以上的保命道具。
    这也是新人们挤破脑袋都想进新秀榜的原因。
    诸葛白网上是话痨，发来密密麻麻的短信，没多少有用信息，全是废话。
    其他好友发的都是一些问候的话。
    姜遥一一回应。
    直到看到灰色郊狼头像的好友发来几条短信，她眸光一凝。
    郊狼是十大公会黑狼公会里的副会长宗蔺。
    [宗蔺：有一个40级诡域你要来吗？是扮演型诡域，我们公会有不少人进了这个诡域，都失踪了。]
    [宗蔺：你知道的，诡域等级形成，玩家进入，等级会被压制，我就算是60级，进去也只有40级。]
    [宗蔺：我找不到合适的人，只能想到你，只要你能帮我关闭这个诡域，我个人给你200万，公会给你300万惊悚币。]
    诡域是降临现实世界的副本，一共有三次进入机会。若是进入诡域的玩家全部死亡，诡域会扩散，直至吞噬一个乡镇、乃至城市。
    宗蔺之所以会这么着急，是因为这个诡域降临至黑狼公会附近。40级诡域，按理说，以他们公会的实力，很容易解决，但那些进入诡域的公会人员都断掉了联系，无故失踪。
    宗蔺作为副会长，理应第三次进入诡域救回队员，但他破案解密很烂，正会长又进了副本，所以他一头烂额，只能来找姜遥。
    姜遥曾探索通关一个50级副本，宗蔺全程看了直播，对她的能力很有把握。
    离进入下一个副本还有三天时间。
    姜遥正打算接单进一个副本的，真是瞌睡送来枕头。
    [姜遥：可以，地址在哪？车费你报销。]
    宗蔺那边很快回了过来。
    [宗蔺：好！（单方面交易560万惊悚币）]
    60万车费。
    姜遥坐宇宙飞艇过去都不要这么多钱。
    不过她没有还回去，安然收下。
    和宗蔺约定到明日十点进诡域。
    姜遥出卧室，打算去吃一顿好的，脚下却绊到什么软乎乎的东西。
    她低头一看，是黑猫。
    黑猫能通过天赋说话。
    “我不解除契约！”
    它一说完就迈着猫步趾高气扬地走了。
    姜遥：“………”
    真是一只别扭的黑猫。
    小黄被黑猫打怕了，半步都不敢靠近黑猫的地盘，只敢在厕所那边打转。
    它一看见姜遥，正要凑过去亲热亲热，耳畔听到一声猫叫，吓得夹起尾巴又缩回了角落。
    姜遥担心自己一走，小黄又会受欺负，只好待在家里点外卖。
    当晚。
    她带上黑猫启程，坐车赶往j市。
    到了地方姜遥才知道为什么宗蔺会这么着急。
    黑狼公会建在j市中心，近乎整个市区的人都是会员。而诡域降临至市区外不远的一座镇子里，自从惊悚游戏席卷全球，人类皆往城市里跑，那座镇子便荒废已久。
    一旦降临镇子的诡域扩散，定会波及到j市，到时候市区里的所有人都难逃一死。
    与宗蔺碰面，来人和她想象中的样子不一样，是一个斯文儒雅戴着金丝眼镜的青年人，穿一身浅蓝色西装，领口一丝不苟地系起，头发也打理得十分整齐。

 第63章 《义庄》：看守

    “姜小姐你好。”
    宗蔺待人亲和，没有半点副会长的架子，横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下，是一双含笑的眼，眯成一条缝，看起来像笑面虎。
    姜遥看他头像以为他会是一个健壮魁梧、两米的壮汉，没想到文文弱弱的，职场精英一类。
    她正要开口说话，头顶忽地响起直升飞机的旋转呼啸声。
    一仰头，便见一架直升飞机映入眼帘，附近有一处空地，飞机停泊不久，一道熟悉的身影渐行渐近。
    “姜姐！”
    那头浓密银发格外耀眼，被风吹起，银丝般在空中摇曳。
    宗蔺一眼便认出这人是谁。
    制符世家、霖城首富诸葛家独子，诸葛白。诸葛家如今的当家之主是诸葛万山，惊悚游戏降临第一批玩家，玩家排名榜前十，60级玩家，一手掌控符箓道家法术。
    诸葛世家对画符有着超乎常人的天赋能力。
    一脉相承，继承诸葛万山正脉血统的诸葛白对制符这一行，天赋也是极高。
    白毛跑得很快，没一会儿便到了他们的面前，顾不上叙旧，攥住他们往前走，谁知这一走，便直接进入了诡域。
    几人眼前一晃。
    “正在进入诡域——”
    “诡域等级：40级”
    “诡域：义庄。”
    “欢迎各位玩家来到诡域~”
    “玩家人数：未知。”
    “诡域时间：未知。”
    “通关任务：顺利安葬三具尸体。”
    艳阳高照的天骤变，灰暗厚沉的云遮过阳光，光线黯淡，呈现着一股灰色调。眼前废弃破败的城镇焕然一新，青灰色屋檐，白色墙壁，一栋一栋古式建筑映入眼底。
    他们所在的是城镇门口。
    ‘滴答’
    一滴滴雨水砸在脸庞，带来彻骨的寒，阵阵冷风灌过长巷，不见一个人的身影。
    姜遥发梢被雨淋湿，粘在脖颈处，身上衣服变幻，是一身青色布衣。
    和她同时降临诡域之中的宗蔺和白毛皆是一身布衣。
    接触到宗蔺诧异的目光，姜遥解释道：“白毛他想来历练，抱歉，没来得及跟你说。”
    他们交流的时间不多，没等她提及，白毛便冲了过来，攥着他们就跑。
    白毛自知做错了事，收起矜傲的性子，低头认错。
    “我爸不准我进副本，说是要等下次进副本时间到了再说。但我还要七天才能重新进副本，所以只能背着我爸，偷偷来。
    刚才情势紧迫，我爸就在后面追，没办法……对不起。”
    宗蔺整理了一番被他攥乱的衣袖，摆了摆手道：“没事没事，本来就要进诡域的。”
    进了诡域获得新的身份，他横在鼻梁上的眼镜消失不见，近视眼也没了，视力一如正常人。
    在这时，一个白发老者披着蓑衣走到他们面前。
    “几位便是新来的看守吧？请随我去义庄吧。”说罢，白发老者踩着泥泞地面，稻草编织的蓑衣将他佝偻的身影裹住，雨水浸湿蓑衣，水珠顺着底部滴滴答答落下。
    姜遥几人同时得到了诡域系统给予的信息。
    [扮演身份：义庄看守]
    [近年来，城镇频繁出现咬人的死尸，死尸被道观观主称作僵尸。被僵尸咬伤、指甲刺伤的镇民皆染上尸毒。
    染上尸毒的人不仅会皮肤溃烂，失去感觉，严重的还会浑身肌肉僵硬，丧失理智，变成活尸人。]
    [义庄是停放尸体的地方，转变成僵尸的活尸人被道观中的道士封印，请尽快妥善安葬。]
    宗蔺只知诡域在j市附近降临，进入的队员都失去了联系。并不知这个诡域是什么类型、任务是什么，需要扮演什么……
    他看完这些信息，心头咯噔一下。
    僵尸分白僵、黑僵、跳僵、飞僵、不化骨。
    宗蔺曾去过一个光怪陆离、山中精怪行走，阴魂僵尸层出不穷的副本。是难度五十级的副本，最差的白僵实力都有可怕极，更别提后面那些黑僵、跳僵……
    不化骨更是见都没见过。
    听副本一个祖师级道长说过，不化骨级别的僵尸可与仙人并肩，实力强到足可毁灭一座城池，恐怖如斯。
    还好他在那个副本并未遇见不化骨，但也够呛。
    僵尸不老不死、金刚之躯，并非所有僵尸都惧怕阳光，到了跳僵等级，就不怕。
    比大多数诡怪都要难对付。
    “老爷爷，我们也是初到此地，可否告知我们一些关于这座城镇的事呢？”
    姜遥自然熟地问。
    雨势不算大，城镇外是一片荒地，隔着稀薄的雨幕，隐约能看见前方不远处的一座建筑。
    她无法打开商城与背包，刚进诡域就发现了这件重要的事。系统面板里，有一把锁挂在上面，点触的话，眼前会浮现一行字。
    [身处特殊诡域之中，无法开启商城背包，请稍后再试。]
    白发老者装聋作哑，没有理会她的话。
    这可难不到姜遥。
    她如同话痨一样，说个没完没了。
    宗蔺在旁边看着都倍感心惊。
    40级难度诡域极其容易触发死亡条件，对比40级副本，诡域比副本困难多了。
    与直播看到的不一样，现实看她行动，总是要更心惊一些的。
    还好白发老者没有露出杀机，似是不堪其扰，喉咙卡了痰一样，嘶哑地道。
    “这是溪塘镇，有近百户镇民。建有寺庙、道观。寺庙祈福，道观驱邪祟，赫赫有名。近日邪祟频出，青云寺主持仁慈，在城外建了一座义庄，停放家破人亡的尸体。”
    谈及此，白发老者双手合一，低诵一句：“阿弥陀佛。”
    宗蔺见这个老者的手腕悬着一条佛珠，显然对佛虔诚至极，随时随地都会诵经。
    义庄离城镇不远，五分钟不到，就到了地方。
    入眼的是一座一层瓦房，外围着低矮的墙，墙壁龟裂出蜘蛛网般的裂缝。
    白发老者推门而入，老旧的红门发出吱嘎的声响。
    落在最后的宗蔺想要关门，发现这扇门旧得摇摇欲坠，轻轻一拉，连着门沿的地方就会断掉。
    而义庄前院荒草杂乱，无排水沟渠，前院已积了好几个水洼，角落横放着几个棺材，不知荒废了多久。

 第64章 《义庄》：僵尸

    进了庄里。
    没了湿冷的雨水，涌入鼻腔的是一股浓重的陈灰气息，蜘蛛网遍布，地面积了一层厚厚的灰，正中央停放着四个棺木。
    棺材木质廉价，稍一潮湿，边缘就开始长出黑霉。
    “这里就是义庄，你们是外乡人，不懂我们这边的义庄禁忌，这上面都写了，切莫违背，否则后果自负。”
    白发老者递给他们一张破破烂烂、边角还被雨水浸湿的黄纸，说完这些便走了。
    一秒都不愿停留。
    宗蔺与姜遥对视一眼，旋即擦拭干净湿手，轻柔地拿起那张黄纸伸到她面前。
    白毛凑了个脑袋过来看。
    【义庄守则：】
    【1、放心，义庄停放的尸体都被道士封印过。但时间有限，请在一天内更换镇尸符，否则容易尸变。】
    【2、夜晚野外容易遭遇僵尸袭击，请在天黑前回到义庄。（当然倒霉的人白天出义庄也容易遭遇僵尸。）】
    【3、义庄无法保护你们的安危，夜晚门窗请贴好镇灵符。（夜晚会有厉鬼光顾哦）】
    【4、当心黑猫，黑猫闹棺，怨尸落地。】
    【5、请勿去#￥@】
    第五条守则被雨水晕湿，看不清后面那段话是什么。
    宗蔺道：“守则里两个符我们都没有，我也不会画符。更糟糕的是，游戏商城无法开启。”
    白毛闻言连忙打开信息面板，果真如他所言，商城无法开启，背包里的东西也拿不出来。
    他这一次好不容易求老爸给了好几百万惊悚币，唯恐再出现《幸福公寓》副本那种饿肚子的情况。没想到商城根本打不开，惊悚币成了废币。
    “这副本太离谱了吧，玩家不用道具，还怎么活啊？”
    姜遥深深看了眼黄纸最后一行被雨水晕染的那段话，抬眸道。
    “商城关闭只是暂时的。”
    宗蔺长吁了一口气，紧绷的身躯稍缓，说道：“我们先翻找一番这个义庄吧，说不定能找到有用的东西。”
    两人点头。
    义庄面积挺大，横放四口棺材都没放满，还能放不少。也不知多久没打扫过，角落除了陈灰就是杂草，正中心靠墙摆着一台香案，墙壁挂着一幅钟馗的神明画像。
    香案上的香燃尽，香灰都没倒，积厚都快溢出。
    画像陈旧泛黄，潮湿缘故，画像里的钟馗样子都有些扭曲斑驳，不似辟邪除灾的神明，倒是像一幅邪神像。
    姜遥不会修画，只能用香灰将生潮的地方抹了抹。
    抹完画像才稍微恢复了些。
    宗蔺那边传来声音。
    “找到两本书。”
    他们走过去，便见宗蔺手里捧着两本书，分别是《符纸入门》《三脚猫道士》。
    不知是谁留下来的，两本书看着有些年代感，纸张泛黄干裂。
    白毛翻了翻，惊喜地道：“有镇灵符和镇尸符诶！”
    他手里拿着的是《符纸入门》，第一页便印着符纸，都是道士驱邪所学的基础符纸。
    画这两道符，所需并不苛刻。宣纸剪裁成符纸大小，普通朱砂，画符的毛笔也不限制。
    宗蔺道：“问题是，我们现在去哪里买宣纸朱砂，还有毛笔呢？”
    白毛也犯了难。
    商城背包没了，他一身空，什么也没有。
    他嘟哝了句：“要是背包能打开就好了，我背包里放了不少画符的材料。”
    姜遥在看《三脚猫道士》。
    这本书应该是民间道士的自传，上面写了很多有用的信息。例如给僵尸安葬需要做什么，以及如何对付僵尸等等一类。
    只是其中一些法器早已失传，制作困难。
    “有符还不行，每个棺木都必须弹墨斗线。”姜遥指着书上一句话说。
    夜晚阴气重，僵尸是至阴之物，在夜晚实力会得到加强。普通镇尸符对它们作用减弱，所以要在棺木弹上墨斗。
    墨斗以鸡血黑墨制作而成，是纯阳之物，僵尸对其十分畏惧。
    宗蔺神情凝重。
    片刻道：“只能去城镇里购买。”
    白毛当即看了眼时间。
    3点过半。
    “这里多久天黑啊？”
    无人知晓。
    义庄守则上写着天黑会有僵尸鬼魅袭击，他们如今一样道具都用不了，遇到诡怪，就等同于待宰的羔羊，必死无疑。
    姜遥道：“走吧，早去早回。”
    其余两人也没有异议。
    倘若不解决墨斗、镇灵符的问题，今晚遇到的危境比起眼下要更加严峻。
    外面的雨还在下，他们没有雨伞蓑衣，只能硬着头皮淋雨。
    来到城镇里。
    各家商铺都关着门，路上也没有一个行人，这场雨仿佛瘟疫，让这座城镇里的居民不敢出门。
    姜遥和宗蔺分头行动。
    白毛跟她。
    “大白天的怎么一家店铺都不开门啊？”
    白毛扫了一圈，奇怪地问。
    姜遥来到一家店门紧闭的香烛店院子后墙，对他道：“你把风，我进去借。”
    白毛闻言愣住。
    借？借什么？
    不等他问，姜遥已经利落地翻墙而入，一路畅通无阻，撬开门锁，进了店里。
    老板不在，店里空无一人，货物都摆在货架子上，任人采摘。
    姜遥找了个防水的油皮袋子，将所需的宣纸朱砂毛笔全部装了进去。
    约莫三四分钟，她系紧袋子，轻手轻脚地锁住门，翻墙而出。
    白毛还在神经兮兮地关注着四周动向，身后传来轻微响声，吓得他心头一紧，回头看，发现来人是她，惊愕地问。
    “这么快啊？”
    姜遥：“回。”
    宗蔺去寻制作墨斗水所需的东西，不多久便与他们汇合。
    ‘咯咯咯’
    被他拎着的袋子有东西在里面挣扎摆动，宗蔺道：“是公鸡。”
    这只公鸡是他从某镇民院子里偷来的，活跃得很，险些被发现，还好他有经验，跑得快，否则要拖延些时间才能回来。
    说着，他脸色沉重，对姜遥说：“这座城镇不太对劲。”
    姜遥进副本时便发现了。
    下雨天除了那个白发老者，城镇一个人都没见到。这不符合常理，按理说，即使下雨，各个店铺都会开门营业，尤其是赌坊一类的场所。
    宗蔺心底生出一股不安的预感。
    这是他摸爬滚打、经历九死一生摸索出来的能力，一般出现这种预感的时候，都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第65章 《义庄》：遭险

    “卧槽！”
    在白毛一声惊呼之中，几人目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隔着雾蒙蒙的雨幕，城内城外忽然出现好几十道身影，衣衫褴褛之下白骨森森，浓重阴黑气息弥散，四肢绷直，隐约可见那张青黑骷髅贴皮的一张脸。
    皆是僵尸。
    而他们去往义庄的必经之路也有不少，那些僵尸似乎并没有发现他们，正在雨中游荡追循着人类气味。
    淅淅沥沥的雨导致潮湿的空气蒙上一层厚厚的雾，僵尸想嗅到人味，除非离得很近。
    这场雨是好事，却也是坏事。
    青天白日里，白僵是绝不可能出来的，太阳光会给它们造成毁灭式的恐怖伤害。但这场雨凝聚成雾，黑云遮住了阳光，白天如同夜晚，僵尸自然会出来。
    宗蔺懊恼地皱起眉。
    他忘记了这件最重要的事。
    怪不得整个城镇不见半个人影，那些镇民早就知道下雨僵尸会出来，所以早早地躲了起来。
    姜遥再次尝试打开背包，依然是相同的结果。
    身边宗蔺从袋子里抽出三条柳条，递到他们面前。
    “柳条鞭挞僵尸有效果，紧要关头用。”
    “你们憋气厉不厉害？”宗蔺是他们中对僵尸了解最多，且经历过一次这类副本的玩家，语重心长地道。
    “僵尸是瞎子，没有视力。嗅觉敏锐，僵尸通过人的呼吸来定位目标，来感知猎物并追捕猎物，因此只要屏住呼吸，僵尸便无法将猎物找出来。”
    没有道具，只能用这种办法躲避僵尸。
    姜遥：“我断后。”
    她将装着东西的油纸袋给了白毛，白毛将油纸袋系起套在腰间，防止待会跑起来碍事。
    形势紧迫，眼看僵尸逐渐朝他们这边靠过来，宗蔺当即道：“我目前没看见比白僵还强的僵尸，你们千万不要被僵尸碰到，会感染尸毒，我们义庄汇合。”
    说罢带头疾步跑入细雨里，白毛紧追在后。
    姜遥掩护他们前进，抽出柳条，吸引周遭的僵尸。
    与国外丧尸行动缓慢相比，白僵看似慢实则快。它们力气是成年男子的两倍，好几次险些追赶到他们两人，皆被姜遥甩动柳条制止住。
    正如宗蔺所言，柳条对僵尸有用，挥打在它们身上时，皮骨燃烧，冒出股股黑烟，白僵行动瞬间变得缓慢起来，长长的锋利指甲在空气中胡乱划过，姜遥及时避开。
    她看见僵尸的指甲尖锐如猫爪，散发着丝丝阴寒阴气，透明的雨水被阴气浸黑。
    难以想象，这指甲划破人的皮肤会带来多可怕的下场。
    姜遥利落处理追赶过来的僵尸，离义庄还剩不到一半路程时，前方跑的宗蔺与白毛豁然去而复返。
    “有跳僵！！”宗蔺朝她大吼一声，用力摆手，示意她绕路跑。
    他利用天赋，速度比跳僵跑得还要快，但极其消耗精神值。宗蔺肩膀扛着白毛，以肉眼难及的速度跑来，饶是如此，却依旧未能与身后的僵尸拉开距离。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黑影纵身一跃，一跳五六米高，周身散发的浓重黑雾近乎遮天蔽日。
    白僵跨两级，才是跳僵。跳僵不惧阳光，开了灵智，力大无穷，速度又快。遭遇此类等级僵尸，根本逃不了，只能原地等死。
    姜遥不准备逃，脚步未退分毫，攥紧手中的柳条。
    她记忆力好，几乎过目不忘。那本《三脚猫道士》的书她看完了，上面有对跳僵的介绍，柳条对其毫无作用，只有法器和符箓才有用。
    “绕路去义庄，我会跟上。”这是宗蔺听到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险些左脚绊右脚摔倒，逃跑速度不停，只能在心里祈祷她能平安逃脱。
    但这种几率极小，对于许多玩家而言，没了道具，即便有天赋傍身，面对恐怖级以上的怪物，除了死极难找到一条生路。
    跳僵在这一刻向她扑来，显然开了灵智的它，并没有将眼前这个人类放在眼里，对血液的渴望近乎占据了它的脑袋，尖牙露出，势必将她吸成干尸。
    姜遥在它扑过来的瞬间，侧身一避，随即对准它的后腰狠狠一踢。
    隔着布鞋，刺骨阴气仍然渗入骨髓，她只觉身体温度正急速下降，甚至隐约发生一丝不详的异变。
    跳僵的尸毒过于霸道，人难以抵抗。这还是建立在皮肤未被划破的情况之下。
    跳僵被她踹了一脚，身体只是轻微偏移，并没有倾倒摔在地上。
    它也有些懵。
    人类力气和它根本没法比，所以那一脚它根本懒得躲，却没想到自己坚固如钢板一样身体居然会被一个人类踹至偏移。
    姜遥不准备和它搏命，趁这短暂的空隙，选择立刻逃离。
    绵绵阴雨不停，薄雾笼罩上空，能见度很低，灰白茫茫的天渐渐昏黑，滴答滴答地砸落在泥地里，留下深深浅浅的水坑。
    ‘咚、咚——’
    建在城镇中的寺庙里传来一道道铿锵浑厚、清扬激越的钟声。
    姜遥在天黑前回到了义庄。
    跳僵并未追过来。
    整个天彻底暗了下来，她精疲力竭，生命值正在一点点降低。
    她的信息面板多了一个【尸毒】的负面buff。
    庄内听到动静的宗蔺跑了出来，看见瘫坐在院门前的人，提到嗓子眼的心脏终于放了下来。
    他不知道她是怎么逃回来的，但眼下最重要的是检查她的身体状况。
    “你怎么样？”
    姜遥全身淋湿，不知是尸毒还是阴雨淋久了，身体仿佛浸在阴寒的地下水里，血液冻住，四肢麻木，失去了温度。
    “中了尸毒。”
    宗蔺搀扶着她进了庄里。
    白毛正蹲在地上画符，一见到她，眼睛骤然通红，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宗蔺道：“我来照看她，你快画符，马上天黑了。”
    三人中只有白毛会画符，对于这些入门级符箓，简直手到擒来，他抹了抹眼角的湿意，聚精会神起来，继续画符。
    至少在画符方面，他还算有些用处，能够帮到他们。

 第66章 《义庄》：入夜

    镇灵符不多时画好，他每扇门窗都贴上了符，担心不够，贴了两三张，跟不要钱一样。除了镇灵符，还要画镇尸符。
    宗蔺在屋内一块空地做了个简易火堆，木材是劈砍空棺材来的。没有火源，只能使用最原始的钻木取火办法。
    他似乎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十分熟练。很快火堆燃烧，将空气中的阴寒气息驱散干净。
    不仅如此，他做了一个石碗，接了外面的雨水，在火堆上沸腾，然后端到稍微缓过来了点的姜遥面前。
    “先喝点热水。”
    姜遥张口喝了半碗，冰冷的身体暖和了些。
    只是感染尸毒很不好受，身体一阵儿冷一阵儿热，踹跳僵的脚底部位还有些痒，怎么在火堆旁烤，那只脚都是麻木的。
    宗蔺道：“尸毒发作需要时间，我明早天亮就去镇子上找解毒的材料。”
    跳僵尸毒虽不像白僵黑僵那么容易解，但并非无药可解。
    《三脚猫道士》有详细的解毒办法。
    黑白僵只需用糯米敷患处，糯米黑了就换新糯米，直到敷患处的糯米正常即可。
    而跳僵尸毒要复杂一些，需要找桃树枝叶，以及受过供奉的寺庙之中的香灰，两者混合泡水之后，再敷糯米，才可解。
    桃树枝叶好找，白发老者曾说过城镇里有寺庙，两样物品都不难得。
    只是，希望明日能是一个晴天。
    白毛垂头叹气，宗蔺一脸凝重。
    姜遥：“…………”
    她破天荒地开起了玩笑：“放心，我死不了，你们别急着吃席。”
    白毛没笑，转身背对着她，继续画符。
    道具背包用不了，只能依靠他的符。明天就算是下雨天也要出门找解毒材料，白毛准备画一整晚的符，以备不时之需。
    宗蔺起身去做墨斗墨水。
    墨斗是古时代人测量和房屋建造等方面的工具，后来引用至驱邪之中。
    墨斗是他从木材店偷来的，墨水需要鸡血朱砂加入浓墨，混合制成。
    宗蔺用石刀在公鸡身上划破一道小小的口子，接了足够血，又给公鸡止血。他偷鸡时，还偷了一小袋谷物，将公鸡圈养了起来，喂了水和食物。
    姜遥见状不免多看了青年一眼。
    他行事严谨，处处想得周到。不愧是十大公会之一副会长的人物。遭遇跳僵第一时间他选择使用天赋逃离。因为带白毛一人，始终无法与跳僵拉开距离。
    之后有她的拖延，才得以逃脱。
    姜遥并不怪他丢下自己逃，当时情况紧迫，他带上白毛已是极限，在危机关头迅速做出正确选择，足以证明了他的过人之处。
    这是姜遥第一次和不拖后腿、默契度较高的人合作。
    颈项挂着的雾石散发出一丝暖意，姜遥思绪一停，不由伸手触摸住那颗雾石，温度似乎比以往要高一些。
    她将这一变化，归功于面前燃烧正盛的火堆。
    夜晚不吃饭，也不至于饿死，她阖上眼慢慢进入沉睡。
    画累了伸懒腰的白毛一转头便看见她靠着墙睡着了，对解决完所有棺材、朝火堆走过来的宗蔺小声地‘嘘’了一声。
    宗蔺走近才发现她睡着了，动作放轻。
    他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先睡吧，我守夜。”
    白毛执笔抬手挠了挠脸，笔端朱砂染红了耳尖，浑然不知地道。
    “我守夜。”
    如同小孩争抢玩具一样，听得宗蔺哑然。
    他往火堆边一坐，注视着火舌般在空中跳跃的炽焰，不到一个小时，说着要守夜的白毛耷拉着脑袋昏睡了过去。
    宗蔺起身解下自己的外套，披到了他的身上。
    至于姜遥。
    他一眼便看出姜遥是那种不喜与旁人接触的性子，丢了一根木柴到火堆里，屋里关着门，冷风依旧会从破烂的木窗缝隙灌进来。
    玩家的身体素质比普通人类要好上很多，不至于被冻生病发烧。
    昏昏沉沉睡到半夜苏醒的姜遥掀开眼皮，看了眼窗，窗外雨声不止，淅淅沥沥。火堆光芒映亮了屋子，隐约渗入窗口，这座破旧义庄成了他们的避风港。
    “下半夜我守吧，你去睡。”姜遥没有雾石之前，严重失眠的她平时连一个小时都睡不了，睡了差不多五个小时已经足够了。
    明日还有任务，宗蔺也没有推辞，靠墙阖眼休憩。
    白毛睡得很沉，他睡眠质量一向好。
    姜遥靠近火堆而坐，掀开左腿看了眼，尸毒如藤蔓般爬上了膝盖。将裤腿扯下，她拿起那本《三脚猫道士》看了起来。
    凌晨两三点。
    摆放在角落里的那四口棺材忽然传来细微动静，宗蔺瞬间被惊醒，做出防御姿势。
    只见棺盖抖了抖，密密麻麻的墨斗发出浅金色亮光，随后棺木恢复正常。
    惧怕墨斗的僵尸不再有任何动静。
    宗蔺见状松了口气。
    无比庆幸白天寻了墨斗封棺，否则晚上又是一番闹腾。
    睡了三个小时的宗蔺没了困意，索性坐到火堆旁整理思绪。
    不久，门窗外又出现动静。
    ‘呜呜’
    尖细的哭声时断时续，携裹着疯狂呓语，以及嘶吼的尖叫……
    很难想象，门外该有多热闹。
    紧接着是一阵阵激烈的拍门声。
    ‘哐哐！哐哐！哐哐！’
    拍门声是从义庄围墙门那边传来的，逐渐急促，隔了一个空旷院子的他们听得十分真切。
    宗蔺回想起进庄时，那扇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拍断的红门，心头一怵。
    他担忧的事并没有发生，那扇门变得出奇的坚固。是镇灵符的效果，形成一个保护屏障，抵御阴魂邪祟侵袭。
    白毛都被拍门声吵醒了。
    他挠挠头，坐起身，还没反应发生了什么事。
    姜遥胡言乱语：“睡吧，外面下冰雹呢。”
    白毛闻言嘟囔一句：“冰雹砸人很疼的。”
    他也没有多想，对她的话是百分百的信任，重新阖上眼倒地睡觉。
    宗蔺：“…………”
    有时候他挺羡慕白毛的。
    姜遥觉得白毛和之前副本带的新人李瑜很像，都一样的笨。
    外面动静到清早公鸡一声鸣叫才停歇。
    随之而来的是另一个好消息——
    下了一天一夜的雨终于停了。

 第67章 《义庄》：青云寺

    比起昨晚，姜遥的脸蒙上了一层灰青，不愧是跳僵尸毒，只是触碰便能感染人，尸毒已经蔓延至腰腹，麻木化僵，再不解毒，恐怕真要变僵尸了。
    白毛一大早出奇的安静，若是平常，他此刻早就大呼小叫吵着闹着要吃早饭。
    饿了一整夜，清早起来，人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饶是如此，他一句怨言都没有，急着要去找解毒材料。
    “没下雨！太好啦！”
    他激动地欢呼一声，心情感染了宗蔺，紧绷的心情缓了大半。
    《义庄》诡域古怪，无商城无道具，连直播间也始终未开启过，他们三人仿佛被世界抛弃，即使死在这里，也没人会发现。
    等级限制至40级的宗蔺对待这个诡域，比之前任何一个副本都要认真。
    与白毛姜遥他们不同，宗蔺背负沉重任务而来，作为黑狼公会一份子、副会长的他需要带回迷失在这个诡域的所有公会队员。
    哪怕带回的是一具尸体，对队员的家属们也算有个交代。
    姜遥绝对不能死，否则仅凭他一人，再带着白毛，根本无法活着离开诡域。
    “你们找桃树枝叶，我去城镇的寺庙看看。”
    姜遥说。
    按照尸毒的蔓延速度，天黑前回到义庄即可，白天时间不能浪费，必须早点触碰到诡域的主线。
    白毛笨，不会多想。但作为通关老人的宗蔺一眼便看出了她的意图。
    她想加快探索诡域的脚步，但此时她身染尸毒，命不久矣。此举惊险不已，谁也不知寺庙里有什么危险，40级诡域，极容易触发死亡条件。
    宗蔺想要和她调换目的地。
    姜遥宽慰道：“放心，寺庙受镇民香火供奉，佛祖保佑，我不会遭遇僵尸袭击的。”
    她话说得笃定坚决，没有一丝一毫的回旋余地。
    宗蔺沉默，以往只会将气氛闹僵的白毛第一次地打起圆场。
    “唉，宗蔺你就相信姜姐吧，姜姐很强的，不会那么容易嘎掉。况且我们一定会嘎在姜姐前面的。”
    宗蔺：“…………”
    他脸色更差了。
    这白毛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尽说些晦气的话。
    ——
    在城镇门前分别。
    一条清澈河溪将溪塘镇分成左右两边，青云寺建在镇南，远远地就能看到屹立在云雾之中的古朴庙宇，青砖红瓦，翠绿繁茂柏树遮过半截屋檐。
    下了一整晚的雨，城镇里的石砖地面湿漉漉，视野里有几个镇民行走在街道上，行色匆匆，时刻关注着天气的变化。
    对于姜遥这个外来人，镇民半个眼神都没往她身上放，不是不感兴趣，而是僵尸导致全镇的居民如同惊弓之鸟一样，戒备又警惕，与路人相离甚远。
    镇民也要维持生计，除了买必需用品，其余时间都躲了起来，这也导致街道萧条、荒凉无人。
    姜遥顺利来到青云寺门外。
    红漆厚厚木门紧闭，屋檐悬着一盏灯。四周尤为静谧，迎着微凉的风，姜遥感受到一股庄严神佛洗涤全身的气息。
    她被尸毒感染、本该迟钝凝滞的腿隐现寒冷刺痛，腰腹仿佛缠绕上无形的丝线，极度排斥眼前这座寺庙。
    姜遥无视身上发生的变化，向前走到红门前，抬手敲了敲。
    过了许久无人开门。
    她等了几分钟，便不再等待。
    看了眼青色高墙，姜遥不像武侠剧里的人会轻功，转身去了旁边一棵高耸入云的柏树前，爬上树干，一跃跳入寺庙之中。
    刚一跳下，不远处站着一个和尚，亲眼看见了她的所作所为。
    和尚看起来很年轻，十几岁少年模样，头发剃光，五官生得清隽白净，眼睛又圆又黑、像极了她家里养的小黄眼睛，受了惊吓，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姜遥神情平静，整理了一番凌乱的布衣，随即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
    “抱歉，我敲门了，没人开门，只好翻墙。”
    小沙弥穿一身灰色僧衣，闻言双手合十，回她一礼，解释道。
    “施主还请海涵，镇上施主一般是清早来庙里拜佛，此刻师兄弟们皆在佛堂诵经，无人守门。”
    姜遥听明白了。
    溪塘镇里的镇民一大早结伴来寺庙避邪祟，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她一路过来，只见到零星几个镇民。
    她见小沙弥知无不言，不由问：“僵尸是从什么时候出现的？”
    小沙弥乖乖解答：“三年前秋，深夜有更夫遭遇不测，捕快查案，更夫身上的血被吸干，不久便发生尸变。玄鹤观派出道士查看，才知是僵尸。”
    姜遥又问：“除了我，你还见过其他外来人吗？他们在哪？”
    满脸是稚嫩少年之气的小沙弥一脸茫然，“未曾见过。”
    见他表情神情不似作假，姜遥不再追问。
    失踪的玩家也许来过寺庙，但由于不知名原因，寺庙里的人对其记忆消失。又或是他们从来没来过寺庙，所以庙中从未见过他们。
    在她陷入思绪之中，小沙弥垂眸看了眼她一瘸一拐的右脚，忍不住问：“施主可是受伤了么？”
    姜遥也没隐瞒，如实说：“我中了尸毒，急需贵寺的香灰解毒。”
    小沙弥一听，表现得比她还要着急，连地都顾不上扫了，忙道：“贫僧带你去佛堂，那里有香灰。”
    姜遥对眼前小沙弥的印象是——单纯善良、轻易信任外人。
    他全身仿佛都浸染在佛光之中，纯粹出尘，散发着让人心静下来的檀香气息。
    这座寺庙似乎再正常不过，平静祥和到令人忍不住放松警惕。
    走在前面的小沙弥没见她跟上，脚步一停，走过来担忧地道：“走不了么？贫僧扶着你。”
    姜遥也没拒绝，一手搭在他肩膀上，慢吞吞朝着佛堂方向走去。
    一路上她嘴巴也没闲着，将小沙弥知道的事问得清清楚楚。
    最后谈及青云寺主持。
    “主持是贫僧的恩人，他是世上最好的人！”
    小沙弥对这位主持是发自内心的感恩，目光、及言语尽是崇敬之情。
    絮絮叨叨夸了一通，小沙弥后知后觉察觉到自己说太多了，脸颊微红，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光溜溜的脑袋，小声道歉。
    “抱歉，是不是吵到施主你啦？”
    姜遥摇头，说道：“我听你说，都有些想见一见主持了。”
    小沙弥却长叹了口气，说：“主持在闭关呢，贫僧也好久没见过主持了。”
    说话间，便到了佛堂。
    姜遥透过门扉，看到一片乌泱泱的身影，盘坐在蒲团之上，虔诚地诵经念佛。
    皆是溪塘镇里的镇民。
    偌大的佛堂里坐满了人，密密麻麻。
    这不太正常，溪塘镇出现活僵，自有道观镇压驱散。镇民们尽数涌入寺庙，仿佛这一方静地能协助他们抵御邪祟。
    再联想昨天下午雨天的情形，不计其数、密集的僵尸群在城内城外扩散蔓延，并无见到有一道士出现消灭，整个溪塘镇一片死寂。
    这座城镇很不对劲。
    僵尸似乎已无法处理，镇子不似活人镇，更似阴地。
    不多时。
    小沙弥捧着一大盆的香灰走了出来，担心她拿不下，还好心用布袋子帮她装了起来，系上红绳，沉甸甸的香灰递到了她面前。
    姜遥收下。
    她问：“可有吃食？我饿了很久，快饿晕了。”
    这句话并不夸张，感染尸毒，导致她体力消耗极快。生命值也在持续降低，幸好升到6级，属性点多，全加到生命值，才能支撑到现在。
    小沙弥又带她去了寺庙素食厨房。
    他亲手下厨，没一会儿，两盘素菜，一盆馒头映入眼帘。
    白面馒头还是热的，散发着香气。素菜简单，皆是庙里菜地摘的。
    “贫僧第一次给旁人做饭，还望施主莫要嫌弃。”
    姜遥不挑食，胃口大。
    两盘素菜都进了她的肚皮，馒头剩了四个。
    “我同伴在外面也没吃饭，这些能否带给他们？”
    嘴上客套，动作不停，剩余馒头全部包了起来塞怀里。
    小沙弥视而不见，转身又拿了十多个馒头过来，帮她包起来。
    “施主若是再饿肚子，可来寺庙寻贫僧。”他认真地说。
    姜遥感激涕零。
    “普渡众生的在世菩萨，我替我的同伴谢谢你。”
    小沙弥容易脸红，被夸得脑袋都抬不起来。
    就此分别。
    姜遥并未离寺，而是在寺庙逛了起来。
    小沙弥话里的主持肯定有重要线索，寺庙外都成了炼狱，作为主持怎会闭关不出？
    青云寺不算大，只是容易迷路。路道弯弯绕绕、建筑长得都一样，一不注意就分不清东西南北。
    但难不倒姜遥，她过目不忘，没多久便把寺庙摸索得透彻。
    殿堂有两处，钟楼与鼓楼相对相望，再往深处走便是藏经阁。
    怪异的是，藏经阁建于繁茂树木之中，光线昏暗，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股阴冷气息如跗骨之蛆般渗浸全身。
    藏经阁门外两侧立有雕刻瘆人的雕像，在姜遥视线投落过去时，一道细细密密的窥视感骤然出现。
    ‘咔嚓’
    ‘咔嚓’

 第68章 《义庄》：玄鹤观

    姜遥半个被尸毒驱动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进。
    在她深色瞳眸里，面前藏经阁犹如一尊诡谲阴寒的诡神像，血淋淋的雾弥散遮天蔽日。
    姜遥只是看了一眼，便骤感头痛欲裂，心脏暴涨，灵魂脱壳一般天旋地转。
    她快速收回了目光，但那种感觉并未减弱，不看信息面板，也能猜到自己的精神值正在急速下降。
    在这紧迫关头，姜遥猛地想起《三脚猫道士》那本书里的一句话。
    ‘诡神像、不可言，不可视，不可闻——’
    ——
    “也不知道姜姐那边怎么样。”
    白毛边折桃树枝叶边感叹地说。
    他们走了很长一段路才找到这几棵桃树，桃树栽种在玄鹤观之中，让人没想到的是，道观鬼气森森，阴风煞煞，仿佛藏着许多僵尸阴魂。
    宗蔺没法，只能以肉身试探道观情况。
    还好只是看上去吓人，道观里并未看见一只僵尸，但也看不见一个道士，这座玄鹤观好似荒废已久，许久未有人来过。
    更诡异的是，道观后院是一片坟山，上面立了密密麻麻的墓碑，皆是死去道士的墓碑。
    “我要去查查这座道观。”宗蔺将摘取到的桃树枝叶装起来，给了白毛，继而道：“你在外面等我。”
    白毛眉头一皱，很快舒展，说道：“我跟你一起。”
    宗蔺想说什么，白毛蛮横地打断：“恐怖电影里分开行动死得快，再说我昨晚画了不少符，不会拖你后腿。”
    他必须快点成长起来，否则再遇到昨天那种情况，只能拖他们后腿。
    白毛自尊心强，情愿死也不想当累赘。
    宗蔺也不再劝。
    道观墙壁彩绘有些脱落，黑底金漆的旧匾刻着‘玄鹤观’三个字，观顶色泽晦暗。
    入观。
    白毛全身冰凉，只见观中供奉的一尊神像脑袋被削掉，只剩身躯。
    宗蔺见此，瞳孔骤缩。
    供奉的神像被削去脑袋，这对任何一座道观而言，是亵渎、藐视神明，全观上下必遭天谴。
    白毛凑近，小声说：“怪不得这个道观阴森森的。”
    连神像都是残缺，供奉谁？
    宗蔺还没来得及回应，周遭忽而传来异响。
    “佛骨生、恶鬼像……”
    “不是、错了都错了！！”
    断头神像旁蜷缩着一道身影，穿着紫色道袍，道袍破破旧旧，沾满污秽。而那人脸皮如枯树般挂在面骨上，双目凹陷，挖了眼珠。
    白毛吓得炸毛，缩在宗蔺背后。
    宗蔺敛了心神，抬脚走了过去，询问道：“老人家，什么错了？”
    被剜去双目的老道士疯言疯语，一会儿癫笑，一会儿恐惧地发抖，仿佛没听到他的问话一般，低头呓语。
    白毛轻手轻脚走近，小声说：“他肯定是诡域里重要人物。”
    经过上个副本，他不敢小瞧任何一个疯子。
    譬如柳思韵，谁会想到楼道里的女疯子，会是结婚照那般光鲜美丽的人。
    宗蔺正准备细问。
    屋外的天忽然响起一声惊雷。
    ‘轰隆隆’
    方才还晴朗的天骤变，厚厚黑云遮住光，整个道观暗了下来。
    糟糕！
    要下雨了。

 第69章 《义庄》：重伤

    “咳咳——”
    姜遥剧烈闷咳着，腥甜血液呛到鼻腔喉中，五脏六腑跟着一块儿翻江倒海，濒死带来一阵阵抽痛。
    鲜红血液顺着她惨白的下颌蜿蜒而下，滴答渗入潮湿的石砖里。
    多亏了去藏经阁之前吃了一顿饭，补足了气血，才得以从寺庙逃了出来。
    她只是多看了一眼诡神像，便几乎当场毙命，生命精神值急剧下降。尸毒加速蔓延，逼近心脉，必须尽快回到义庄解毒。
    更糟糕的情况出现了，雨势急骤，天色灰暗，潮湿的空气弥漫着薄薄雨雾。
    雨水如冰锥刺入皮肉血液里，全身冻僵，她的意识逐渐模糊，喉咙干渴，对人血极度渴望，泛白的手背覆盖了一层青黑，指甲奇痒无比。
    她的身体早就开始发生异变，尸毒一旦攻心，神仙也难救。
    “轰隆隆”
    雷声在头顶炸开。
    强烈的求生欲在胸腔里疯狂蔓延生长，姜遥在地上捡起一块稍钝的瓦片碎片，朝手腕狠狠划去，血液渗出，顺着腕骨滴落。
    ‘滴答…滴答……’
    血液融入雨水里。
    她任由血液流出。
    而城镇内如潮水般涌入不少僵尸，在姜遥不远处正有一头黑僵游荡着找寻着人类踪迹，混合着血液的雨水顺着斜坡往下。
    被血液吸引的黑僵朝雨水流动方向跑去。
    黑白僵尸不像跳僵开了灵智，它们没有智慧，遵循着原始动物一样的渴血欲望。
    姜遥以这种方法，引开了挡住必经之路的僵尸。
    一路上除了黑僵，并未遇到昨天那样强大的跳僵。她还算幸运，顺利来到镇口，迎面看见宗蔺大步走来。
    “你怎么受这么重的伤？”
    送白毛回义庄，等了几分钟，见她迟迟没回来，只身前来寻她的宗蔺在镇口一直等。
    姜遥受的伤委实是太重了，脸色青黑尸化，身上染上一大片血迹，鲜血从她比死人还要惨白的嘴唇流淌而过，呼吸微弱起伏，半阖着眼，那双深色瞳眸笼罩着一层灰暗的死气。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你们找到桃树枝叶了吗？”
    “找到了，我都贴身带着。”宗蔺语速很快，“我天赋还有一次使用机会，现在带你回义庄。”
    姜遥道：“来不及了。”
    她关节摩擦咯咯作响，正极力遏制着扑上去咬破他脖子饮血的冲动。缓了一秒，她当即道：“城镇有一条河溪，现在必须泡水。”
    宗蔺不再多言，直接背起她，发动天赋异能。
    他是风系主攻击、副辅助型天赋，即使等级压制至40级，天赋也有用武之地，几乎眨眼之间，他们来到河溪边。
    宗蔺施展风截断两侧湍急的河流，将桃树枝叶、及她手里拎的香灰全部倒了进去。
    姜遥跳入河中，首先感受到的是如蚂蚁啃噬般密密麻麻的疼痛。
    疼痛逐渐剧烈，河水染成血红，她强忍着一声不吭，眉头紧蹙，过程中绝对不能晕过去，否则尸毒会祛除不干净，人必须全程保持着意识。
    宗蔺对她了解不深，仅看过她一次副本直播。
    经历这次他发现，她完全不像正常人，受了那么重的伤，又感染尸毒，竟然能理智地做出抉择。
    更重要的是，她对待自己的身体颇狠，手腕处的伤深入见骨，伤痕一看便是她自己割出来的，以她的身体从寺庙来镇口，遭遇的僵尸只多不少。
    以血引尸，一不当心就会引火自焚。
    香灰桃枝掩盖了河水里的血腥味，但总有一两个僵尸游荡到河溪附近，宗蔺用柳条全部解决。
    快天黑。
    姜遥身体里的尸毒才祛除干净，疲惫不堪，那张被雨水浸湿的脸失了血色，极为苍白。
    赶在天色彻底暗下来前，回到义庄。
    她陷入沉沉的昏睡之中。
    白毛啃着她带回来的馒头，画符毫无心思，时不时往她那边担忧地看一看。
    宗蔺检查过姜遥的身体情况，她自愈力很强。他不禁猜测起来，她的天赋异能会不会与治愈类有关？
    但很快这个想法被抛之脑后，参考她在《龙女村》的表现，她的天赋一定是攻击型，而且极其稀有。
    玩家的天赋能够隐藏，不过进了排名榜的大佬玩家，通过直播形式，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论坛【玩家攻略】板块里，有玩家详细分析过排名榜不少大佬的天赋，能进榜单前十，玩家的天赋大多是攻击型。
    譬如宗蔺自己，他的天赋是【黑隼】，风系，速度快，攻击高，能攻击又能辅助。是甲人级天赋。
    天赋分甲乙丙丁，每一等级又细分三个小等级，天地人。
    他也算是万里挑一。
    “咳咳。”
    睡了一两个小时的姜遥喉咙涩疼苏醒，尝到一股铁锈味，口齿间还残存着呕出来的血，撑着地板坐起。
    一碗热水递到眼前，她一饮而尽，喉间的干涩才稍有缓解。
    “姜姐，你吓死我了。”白毛一头银白短发映入眼前，眼底尽是担忧，半蹲在她面前说道。
    姜遥问：“我睡了多久？”
    宗蔺道：“一个小时四十分钟。”
    他忍不住问：“你在寺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寺庙佛门圣地，任何邪祟靠近庙宇皆会灰飞烟灭。到底有什么，能让她伤这么重。宗蔺可是亲眼见到她全身上下都被阴煞之气笼罩，像是从副本boss老巢走了一趟似的。
    姜遥沉默了下来。
    她一想到那尊诡神像，姜遥便骤感阴寒刺骨，那种感觉强烈到近乎恐怖。
    她无法告知他们在藏经阁外的所见所感。
    ‘诡神像、不可言，不可视，不可闻——’
    若向他们提及在寺庙藏经阁见到的诡神像，不止是她，宗蔺两人的精神值都会被污染。
    她深吸了口气，换了一种方式说：“入神级的诡怪。”
    白毛接触副本少不懂其中要害，而宗蔺一听便懂了。
    入神级的诡至少是毁灭级。
    他所通关过的60级副本都未曾遇到过毁灭级诡怪，更别提传说之中的湮灭级。一个灾难级就以让无数玩家焦头烂额了。
    宗蔺好似失去了全身的力气，瘫坐在地上，低声喃喃。
    “怪不得。”
    怪不得进这个诡域的队员们皆失踪不见，联系不上。有一诡神boss坐镇，即使是黑狼公会的正会长前来，都凶多吉少。
    完了。
    j市的市民们要完蛋了。
    白毛见他听完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急忙问：“什么是入神级啊？诡怪还能成神吗？”
    他实在不懂。
    诡是诡，神是神，诡怎么能成神？那神算什么？

 第70章 《义庄》：烧尸

    姜遥没时间帮他解答，对宗蔺说：“还没到放弃的时候，先告诉我，你们在玄鹤观发现了什么？”
    她之所以知道他们去过玄鹤观，是因为去寺庙的一路，观察过整个城镇，栽种桃树的地方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道观。而城镇栽种的树除了柳树，便是古柏。
    他们找桃树，必定进道观。
    宗蔺连灌两杯白开水，旋即将在道观发生的事悉数告知了姜遥。
    姜遥听完陷入沉思。
    ‘佛骨生、恶鬼像……’
    听说古时，有一人天生佛骨，在佛法方面天赋极高，传闻此人是神佛转世，普渡众生，死后立地成佛。
    有佛骨的人，又怎么会是恶鬼像？
    还有那疯道士后面说的‘错了’是什么错了？
    这些答案只能去城镇询问才能清楚。
    宗蔺道：“棺材里的尸体必须尽快下葬了，它们尸变的速度很快。”
    昨晚还是白僵，今晚已经成了黑僵。一旦成了跳僵，镇尸符与墨斗对它们便没有任何用处了。
    姜遥颔首，掰开一小块馒头塞进嘴里，说：“明天先下葬尸体，再去镇子查一查玄鹤观发生了什么事。”
    至于她向青云寺小沙弥询问的有无外来人一事，她没有跟宗蔺说。此事结果不好，说起来只会徒添烦恼。
    寺庙藏诡神像、道观荒废一后院的坟墓……这座镇子比想象之中还要复杂。
    白毛全程感觉自己是局外人，插不上一句话，根本跟不上两人的思绪。只能埋头画符，画完一种，给他们看。
    “这是压阳符。”
    压阳符，入门级符箓。作用是压制阳气，阴魂活僵找寻不到使用者。
    但总归是入门级，若遇到了跳僵，符箓便会失了用处。
    不过他们目前遭遇最多的还是属黑白僵。
    姜遥、宗蔺一人两张符。
    宣纸裁剪制作的黄符所剩无几，大多被白毛用来画镇尸符、镇灵符。这两种符消耗量很大，朱砂剩不多。
    而圈在义庄墙角养的公鸡越来越消瘦，恹恹地垂着头。
    “明天除了下葬尸体，去城镇查探一番，还需收集一些材料。”
    宗蔺说。
    两人应着声，无异议。
    次日。
    雨依旧在下个不停，浓重雨雾将天色衬得朦朦胧胧，地面潮湿易滑。
    宗蔺蹙着眉。
    “书上写着，雨天忌下葬。”
    今天这四口棺材若不下葬，今晚他们将面对的是四头跳僵。
    一头跳僵便让他们险些全军覆没，四头跳僵根本没有生还的机会。
    姜遥问刚睡醒还处于迷迷糊糊状态的白毛：“你有画入门级火符吗？”
    白毛迟钝地点头，从口袋掏了掏，掏出十张火符递给她。
    入门级火符，道具评定等级的话，勉强到青铜级。
    白僵怕火，黑僵也怕火，不过有阴气护体，对火有一半抗性。
    宗蔺见状，猜到她想做什么，忙道：“一旦我们毁了尸体，通关任务也就无法完成了。”
    通关任务，必须顺利安葬三具尸体。
    若是任务失败，他们就必须待在诡域里，完成主线任务才能离开。
    姜遥道：“我们进这里不就是为了关闭诡域吗？”
    即使完成通关任务，他们安全离开。但这个《义庄》诡域还是会一直存在，j市市民迟早要完。
    宗蔺知道她的意思。
    但是，这三具尸体是他们唯一的退路。
    姜遥的通关路数就是走钢丝、赌命一样随时有可能暴毙。
    她从来不需要退路，留在她字典里的只有生路。
    她是为了利益进诡域，而利益与风险并存。
    进惊悚副本前，她是如此，进副本后亦是如此。
    姜遥很理解宗蔺心中想法。
    人是多面性的，她不会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到其他人身上。
    姜遥把手中的火符放到了青年的手心里，缓缓地道：
    “你做决定。”
    说罢退到一边。
    白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晚上没睡好，地板又硬又冷。
    他就像是被家长强行带来参加变形记的，手臂被不知道什么虫子叮了好几个包，越挠越肿。
    “做什么决定啊？”他茫然地问。
    ‘唰’
    火符丢入黑木棺材，一团火焰蹿了起来，温度灼热滚烫，将阴冷灰暗义庄映得亮堂橙金。
    他闻到一股烧焦的气味，睁眼一看，便见此情形，眼睛微睁，转而熠熠发光。
    “哇！烧得好，每晚这帮老家伙都拍棺材，吵得人都睡不着觉。”
    白毛显然将通关任务忘得一干二净。
    火符烧了足足两个时辰，棺材里尸体才烧干净，地上剩一片黑灰，被宗蔺扫出了义庄。
    他下了决定。
    一定要将这个诡域彻底关闭，永远无法再降临现实。
    姜遥道：“走吧，去城镇。”
    他们使用了压阳符，避开雨中漫无目的游荡的僵尸，顺利来到了溪塘镇。
    宗蔺正打算敲开某镇民的家门，被姜遥制止。
    “里面没人，他们都去了寺庙。”
    雨停会有零星几个镇民出来买食物囤积，其余镇民都去了寺庙祈福。
    只能先去道观。
    白毛顿在原地，凝望着远处。
    宗蔺注意到，走过来问：“怎么了？”
    白毛似是被惊醒，头皮发麻地移开了眼，心里思绪万千，忍不住说。
    “我好像、好像看见一头和我长得很像的僵尸……”
    不仅长得像，身形头发都一样。只是隔着雨幕，没怎么看太真切。
    宗蔺闻言叹了口气。
    只觉他这两天睡眠不好，人都魔怔了。况且僵尸穿得他们一样，都是一身布衣。远远看相似也正常。
    “走吧，天黑还要赶回去。”
    白毛不再多想，点了点头跟上。
    玄鹤观。
    在阴雨衬托之下，这座荒凉孤寂的道观好似建在阴曹地府里，散发着一股阴森森的气息。

 第71章 《义庄》：巡街

    阴雨道观里，游荡着近百个僵尸，皆身穿道袍，道袍染了大片泥污，像是从地底刚爬出来的一样。
    雨水冲刷它们身上的淤泥，腐烂凹陷的脸依稀能分辨出它们的年纪，十几岁到二十岁不等，骨骼轻稚。
    他们三人趴在高高院墙之上，视野宽阔，一眼就能看见道观中的各种情况。
    “它们身上的道袍是外门弟子穿的。”宗蔺解答。
    灰袍道士，是道观里刚入观不久、学习入门驱邪道法，还身兼打杂一职，道观最多的便是这类灰袍道士，之后是蓝袍，内门弟子。
    姜遥目光梭巡，直至落在黑糊糊的观殿内。
    古怪的是，殿里不见一个僵尸，而外面游荡的僵尸似乎都在避开那片地方。
    “进观。”她当即道。
    白毛行动没有他们那般灵活，只能使用神行符，才勉强跟上他们两人进殿。
    这座供奉神像的观殿分外破败古旧，比他们安身的义庄都要破，墙壁裂出条条缝隙，印着咒纹的地面散落着从头顶掉下来的灰瓦。
    断头的神像被阴影覆盖，再无祭拜香火，被所有人遗忘在这座荒观里。
    宗蔺昨晚和她说过的疯道士此刻正蜷缩在神像旁边，神神叨叨。
    疯道士是这座道观唯一活下来的人，若他未疯，他们能知道不少有用的线索。
    但眼下，无论宗蔺怎么引导，疯道士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作为一个正常人回答他们的疑问。
    白毛对姜遥小声道：“可不可以像上个副本一样，刺激柳思韵一样，刺激他恢复记忆？”
    柳思韵因为失去孩子疯了，后失而复得，恢复成正常人。
    “先看看。”姜遥摇头，
    变故突然发生。
    “额嗬……”
    蜷缩的疯道士喉咙发出怪异的声响，双腿骨头寸寸断裂粉碎，他伸出手死死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仰天发出嘶哑凄厉的求饶声——
    “我、我错了……我错了……放了我求求你……”
    话还未说完，姜遥便见他亲手将自己的头颅从脖子扯了下来。
    干瘪的皮肉已流不出一滴血，断头的疯道士还是活着，往神像爬去，他明明痛不欲生，却似乎必须按照设定好的步骤行走。
    他将自己的头颅放在神像断裂处，扭曲痛苦的脸上渐渐扯出一抹幸福的笑。
    笑容诡异至极，好似无私奉献的神明。
    白毛被这一幕吓得后退好几步，胃部翻腾，紧紧捂住嘴巴才没能呕出来。
    宗蔺蹙着眉，担心后面触发死亡条件，准备走。
    “再等等。”姜遥说。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疯道士的行为。
    片息之间。
    疯道士的头颅又回到了他的脖子上，寸寸粉碎的骨头再次愈合，他明显无法承受这种痛苦，但死不了、也无法痛晕，只能每分每秒感受着身体带来的剧烈疼痛。
    怪不得外面僵尸视他于无物，这个疯道士已经不算人了，也只能待在这座观殿里，一天不停重复碎骨断头之痛。
    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他受如此可怕的折磨？
    一切答案只能从青云庙获得。
    “起太阳了……”脸色惨白的白毛颤巍巍地道。
    殿外的雨骤然停了下来，温煦的阳光穿透薄云铺洒在城镇里。
    宗蔺看到落在门外台阶上的阳光，有一种强烈的割裂感。
    方才还阴雨绵绵，光线灰暗犹如地狱。
    此时又是另一种天气。
    这个诡域不是阴雨天便是阴天，第一次出现这种大晴天，仿佛身处并非诡域，而是现实世界。
    隔着高高院墙，他们听见外面镇民嬉笑喧闹的声响。
    僵尸不见踪影，只剩祥和。
    他们面面相觑，抬脚出了玄鹤观。
    消失已久的镇民们忽然出现，将原本荒凉的城镇填满。他们跪拜在地上，如同无比虔诚的信徒。
    城镇主路跪满了人，无论老少，皆双膝跪地，上半身趴伏，额头抵在潮湿泥污的地上。
    姜遥三人的到来，瞬间引起所有镇民的注意，他们脖子以扭曲角度旋转，一双双黑漆漆的眼珠死死地盯着他们。
    不祥预感爬上了他们的背脊，明明身处温煦阳光底下，周身却被寒意浸透。
    “跪。”姜遥当即道。
    他们没有迟疑，与那些镇民一样姿势，跪在地上。
    那些恶意阴毒的视线荡然无存，镇民们恢复正常，转动的脑袋重新抵到地板上。
    很快，一个放着佛像的轿子由六个和尚架着从寺庙出来。
    这是一种流传至今的节日，‘出会巡街’。
    佛像出庙宇，百姓敲锣打鼓、舞狮踩高跷……正常来说是这样。
    但是眼前并非如此。
    六个僧人抬着的‘轿子’远看更像一口棺材，而立在黑棺里的佛像被红纱蒙住，红纱似是被鲜血浸染，边缘一股股渗出暗红粘稠的液体，滴落在地面上。
    白毛不敢抬头看。
    姜遥和宗蔺不敢明目张胆，他们一抬头，就会引起旁边镇民的注意。只能用余光看了一两眼，在抬神像的‘轿子’路过时，他们清楚闻到一股阴寒的血腥味。
    两个僧人一人拎着木桶，一人舀水到木碗里，给跪在旁边的镇民们喝。
    递到姜遥面前时，那木碗里的水浑浊，燃尽的符纸融入水里，掩不住浑水里的阴煞之气。
    这碗水明显不能喝。
    姜遥只是顿了两秒，面前僧人就变了副样子，皮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惨青色，皮肉生出尸斑，眼白占据瞳孔，一股腐腥味扩散开来。
    镇民们丝毫没发觉到不对劲，甚至因为她不喝符水，而怨恨地瞪着她。
    仿佛她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姜遥：“………”
    这哪是什么神明巡街，分明是诡神巡街……
    假装喝完一碗水的能力她还是有的。
    当初她做社畜打工帮老板挡酒，那会儿一瓶瓶下肚，正常人喝那么多酒早得酒精肝了，而她练就了一套假喝方法。
    姜遥接过那碗符水，仰头饮尽，喝完还咂巴咂巴嘴唇，意犹未尽。
    白毛看得瞠目结舌。
    宗蔺虽然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但十分确定她没有喝那碗符水。
    他也会假喝。

 第72章 《义庄》：危机

    接过符水喝空，将木碗还给了僧人。
    轮到白毛。
    他哪里会什么假喝。
    看着浑浊散发着阴腥气息的木碗，心脏砰砰直跳，颤巍巍地伸出手，还未碰到碗，一只手便夺了过来，随即他的下颌被紧紧掐住，被人强行灌下了肚。
    “磨磨唧唧，这可是治病救人的神水！”
    他连连咳嗽，恨不得把胃呕出来，抬眼却见灌自己符水的人竟是姜遥，提到嗓子眼的心脏终于放了下来。
    姜遥目光对上一脸阴沉的僧人，还了木碗，敬仰讨好地道。
    “这小子不识趣，我帮帮他。感谢圣僧们赠予的符水。”
    两个僧人这才放过了他们。
    抬神像的‘轿子’巡完街，白天时间过了大半，已是下午三点，镇民散开回了家。街道又是一片荒凉空寂。
    白毛憋了老半天，等人一走，才跑到她面前问：“姜姐，你怎么做到的啊？”
    姜遥扯了一下袖口，给他看了看，说：“水进了袖子，速度快、足够糊弄人即可。”
    如果那两个僧人当时检查她衣袖的话，就会穿帮。
    宗蔺深深地看向那些镇民远去的背影，说道：“这群镇民以为自己不会感染尸毒，但其实他们早就成了僵尸。”
    可不知什么缘故，他们依然有生前的记忆，将自己当做正常人，活在这座城镇里。
    姜遥有些累：“收集完所需材料，就回去吧。”
    不止她累，宗蔺白毛也没好到哪里去。跪了太久，膝盖痛，肩膀也像背了东西一样沉重疲惫。
    思及此，宗蔺抬手捏肩。
    -
    义庄。
    白毛今天连符都没画，累得一闭上眼便沉沉地睡去。
    宗蔺注视着火堆出神，旁边姜遥坐过来也没有注意到。
    “宗蔺？”
    宗蔺闻声，慢半拍地回了神，平素一向紧绷的眉眼松缓着，火光映在他黑漆漆的眼底，仿佛有一层雾笼罩住，光透不进去。
    “怎么了？”
    姜遥也没发现什么不对，摇头说没事，便坐在火堆旁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
    火堆的火焰逐渐缩小消失，义庄再次被黑暗吞噬，阴冷刺骨的寒意陡然间侵袭他们三人，却无人发觉。
    姜遥从头到脚都像是被浸没于寒冰之中一般，冷得直哆嗦。但她很疲惫，疲惫到所有不适都能忽视，想要阖上眼就这样睡去。
    ‘嗡——’
    她脑袋骤然发出一声尖锐响声，将她惊醒。
    脖子上戴着的雾石在黑暗里发出微弱的光。
    不对劲。
    姜遥当即咬破舌尖，甜腥铁锈味在唇齿间蔓延，疼痛立即让她稍微恢复了些许理智。
    她使用火符，将面前一堆木柴燃起。
    橙黄火焰再次驱散义庄粘稠浓重的黑暗，但那一股阴冷气息始终未褪。
    姜遥一转身，便见白毛与宗蔺皆陷入昏睡，而在他们肩膀上赫然立着一尊蒙着红纱的诡像。
    不用回头，她也知道自己肩膀上也立着一尊。
    在跪拜那尊诡谲阴煞的诡像时，他们三人便着了道。
    但当时又不能不跪。
    姜遥快速翻动那本《三脚猫道士》的书。
    上面关于诡神像的信息少之又少，显然撰写这本书的道士对诡神了解极浅。那是古老邪派供奉的神，每一尊诡神，皆是极为可怕的存在。
    姜遥翻到最后，终于看见一条对他们有利的。
    [公鸡血点眉心，以桃木雕刻替身，放置头顶，再用柳条鞭挞全身。]
    他们只是拜了诡像，并未饮用那碗符水，还有生还机会。
    之前宗蔺他们去道观，砍了几节桃树枝干带回来。
    情况紧急，姜遥快速雕刻出三个桃木雕塑，刻上他们三人的名字。
    圈养在角落里的公鸡终究是没保住，割脖放血。
    一番操作下来，姜遥只觉肩膀更重。
    最后轮到自己，她握紧柳条狠狠甩在自己身上。
    沉重的肩膀渐渐变轻，直至恢复正常。
    她瘫坐在地上，气息急促凌乱。
    “咳咳咳——”
    白毛、宗蔺倏地坐起身，捂着胸口剧烈咳嗽了起来，呕出一大口黑血，溅在地面上，化成一团黑烟消散。
    姜遥也不例外，呕出黑血之后，眉眼间的死气才渐渐消失。
    等他们缓过来，听完心惊胆战的经历，背后唰地出了层冷汗。
    完全防不胜防，尤其是宗蔺，他通关副本无数，九死一生才成为黑狼公会的副会长，遇到的险境数不胜数，唯独这一次，让他倍感毛骨悚然。
    那尊诡像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如同温水煮青蛙一般，他全程丝毫未察觉不对劲，一步步走向死亡。
    姜遥也是同样感受。
    若是再晚一些时间苏醒，恐怕他们三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在这座义庄里。
    她抬手轻轻摩挲了下脖子挂着的雾石，触及一片阴寒。
    “是我的错，不该跪的。”
    宗蔺很清楚，如若当时不跪，面对的将会比今晚发生的事都要可怕。
    “怪也是怪这个诡域太狡猾阴险。”白毛咳得喉咙都沙哑生疼，气愤地说。
    稍不注意，他们就走入了死路。
    宗蔺表示赞同。
    这根本怪不到姜遥的身上，他们谁也不知道跪拜诡像会出现这种情况。
    ‘哐咚——’
    门外忽然传来异响。
    白毛心头一惊，猛地站起身，说道：“没贴镇灵符！”
    他所剩的镇灵符还是昨晚贴之后的数量，这就代表，被诡像影响的他，回来后并没有贴符。
    姜遥与宗蔺相视一眼，当即做出决定。
    “先贴义庄里的门窗！”
    他们三人迅速分开，将门窗都贴上了镇灵符。
    终于在它们冲破院门刹那，贴好了符箓。
    诡异的、令人头皮发麻的阴森哭泣、窸窸窣窣抓门、拍门声响好似近在咫尺，在死寂阒静的夜晚，显得十分惊悚恐怖。
    仿佛周遭所有的阴魂邪祟都来了。
    白毛根本不敢靠近门窗，后退至钟馗画像这边，多了几分安全感。
    “今天看样子是睡不着了。”宗蔺道。
    依照前两天晚上的情况，这鬼动静要到早上才会停。
    姜遥有雾石能睡着，靠着墙，没多久便陷入沉睡。
    她呼吸声很重，一整天都在忙碌，晚上都没能消停，不止是身体，精神也透支了干净。
    白毛刚开始还挺害怕，后面坐她身边慢慢也睡着了。
    只剩宗蔺，他睡不着。

 第73章 《义庄》：小沙弥

    事实上，作为进入惊悚游戏第一批玩家、他自诩比大部分人都要强，宗蔺也有自傲的资本，他的等级、资产以及道具，都远胜姜遥……
    但今晚若非姜遥提前发觉异常，他堂堂十大公会副会长就会殒命于此。
    他抬起双手，橙黄火光映在手心之中。
    宗蔺感到一股无力的丧气感。
    他开始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能力将队员带回去？能不能将诡域从现实世界赶走？
    副会长、60级高玩……进了中高难诡域，一切称号都化为虚无。
    宗蔺确定自己，已经渐渐被直播间里的奉承夸赞的弹幕腐蚀了心脏。
    他思考了整整一夜。
    直到天明。
    屋外动静消停，姜遥醒来便看他依然是一副被诡像影响的状态。
    她正欲捡起地上的柳条再进行一遍昨晚的操作，蹲坐在火堆旁的青年忽然抬额，跟她打招呼。
    “早上好。”
    姜遥看他眼下一片青黑，忍了忍没忍住：“你一夜没睡？”
    宗蔺习惯性地推动眼镜，指尖触空，又微顿地收回，说：“昨晚想了很多事，没注意时间。”
    姜遥问：“那想明白了吗？”
    宗蔺眉间舒展，含笑颔首：“想明白了。”
    他想重新开始，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副会长，而是普通的新人玩家。
    “你们这么早就醒了。”白毛听到他们的对话醒来，揉了揉酸涩的眼，撑着地站了起来。
    昨晚实在太吵了，他惊醒了好几次，也顶了两个黑眼圈。
    早上宗蔺将墙角的公鸡烧水拔毛烤了吃，勉强果腹。
    今天是阴天。
    姜遥准备去青云寺找小沙弥。
    而宗蔺和白毛去城镇各家各户寻找线索。
    “下午恐怕会下雨，我们早去早回。”宗蔺道。
    姜遥将早上抽空削的两把桃木剑其中一把，给了宗蔺。
    “桃木对僵尸有伤害，你带着。”
    白毛也多画了些符纸，分别给了他们，除了之前画过的压阳、火符，还有新的符箓。
    “这是金刚罩符箓，顾名思义，使用的话，会在周身形成一个金刚罩，黑白僵尸无法打破。起到保护的作用。”
    这种防御符箓需要花更多的精力，否则容易出问题，例如——
    白毛第一次画的金刚罩符，只有上半身有保护，下半身没效果。
    “只有三张，我们三人一人一张。”
    姜遥收下。
    三人分开。
    也许是因为昨天的神像巡街，整个溪塘镇回归正常，镇民们来来往往，街边摆满摊位，吆喝声不断。
    镇民们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略一看正常，但细看却令人背脊发凉。
    因为所有镇民都在笑，那笑容与他们昨天在玄鹤观看疯道士拔头放断裂的神像上，干瘪青黑的头颅呈现出的笑容与现在镇民表情是一致的。
    他们一如正常人般交流、行走在城镇之间。
    人人手腕悬着一串佛珠，无纷争劫掠，一派祥和幸福。
    姜遥只是看一眼，精神值便下降好几点。
    商城关闭，她最难以接受的不是道具使用不了，而是买不了盒饭。
    自从进了这个诡域，她就没吃饱过，嘴巴淡出个鸟来。
    她进了一家蜜果店，掌柜迎了上来，佛珠碰撞发出清脆轻响，生了一张尖酸刻薄的面孔，此刻却挤出一抹笑，看起来十分违和别扭。
    “贵客想买什么蜜饯啊？”
    姜遥问：“可以尝尝吗？”
    掌柜笑容僵了一秒，随即笑得更灿烂了。
    “自然是可以的。”
    姜遥细细品尝每一样蜜果，和青云寺小沙弥给的馒头一样，能吃出味道，也能果腹。
    她边尝边藏，宽长的袖口瞬间藏得满满当当。
    旁边看到这一幕的掌柜整张脸都在抽搐，关键的是他还无法制止，只能任由着她将店里货品偷走大半……
    这时门外的动静吸引了掌柜的注意。
    是一个乞丐端着破碗摔在店前，向着掌柜乞讨着食物。
    姜遥余光看见掌柜明明极其不情愿，但又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装了一大袋蜜饯给了乞丐。
    乞丐脸上幸福的笑容更浓了，欢欢喜喜地去了下一家。
    姜遥不着痕迹地收回了目光，收获一袖子蜜饯，无视掌柜恶毒的目光离开了铺子。
    她丢了一个蜜果到嘴里，目光时不时扫过各家店铺的情况。
    整个城镇透着一股虚假的美好。
    ‘咻’
    她将嘴巴里的蜜果仁吐入青云寺高墙外栽种的一棵古柏旁，旋即开始爬树翻墙进庙。
    刚一落地，身后传来熟悉的清澈少年质感嗓音。
    “今日有师兄守门，施主你不必翻墙的。”
    姜遥转身便见小沙弥抱着一把扫帚在扫这一片走道飘落的枯叶。
    他似乎一直负责这一块地方，上次相同地方翻墙进来，他也在这里。
    姜遥在袖口随意拿出一颗蜜果丢嘴里，重甜微酸。她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将一颗蜜果递给他。
    “尝尝。”
    小沙弥垂眸，浅红色蜜果在光线下流淌着诱人的光泽，离得近也能闻到蜜果散发的香甜气息。
    他没尝过，好奇凑近仔细看了看，问：“这是什么？”
    姜遥回答：“蜜果，用杏枣制作的，是素食。”
    小沙弥闻言接过那颗蜜果，小心翼翼地放进嘴巴里，当尝到甜味时，眸子里浮出一抹亮光。
    他脑袋点了点，眼角轻弯，像月牙。
    “好、好吃！”
    小沙弥与庙宇外，那些始终挂着一副假笑的镇民不同。他的笑是发自内心、真情实意的。
    姜遥上一次便察觉到他与旁人不一样。
    她聊家常似地说。
    “昨天巡街怎么没有看见你？”
    小沙弥唇畔笑意稍减，多了几分落寞。
    “主持不许贫僧出庙。”
    姜遥哦了一声，转移话题道：“我早上没吃饭，有些饿。”
    小沙弥忙道：“贫僧给你拿吃的。”
    说着就走。
    姜遥跟着他来到后厨。
    后厨除了他，没有其他僧人，空空荡荡。
    姜遥问：“你去过藏经阁吗？”
    在灶锅前的小沙弥似乎没听见她的话一般，埋头煮面。
    但他轻微卡顿的动作还是落入了姜遥的眼底。
    她又重复了一遍，这次是在他耳旁说的，小沙弥一如既往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直到她说：“能再和我说说主持的事吗？我想听。”

 第74章 《义庄》：不测

    小沙弥这一次不再耳聋，分了些神与她讲述主持。
    “主持从未嫌弃过我的出身，将我带入庙中教我佛法……”
    他说得出神，连自称都忘了说。
    姜遥不礼貌地打断了他的话，问：“什么出身？”
    小沙弥被打断，眉眼间流露出的敬仰之色骤顿，加盐的手颤了一下，不小心加多了些。
    他念了一句佛号。
    “阿弥陀佛。”
    话落，他才回答她的话。
    “贫僧乃青楼女子所生，一出生便被丢弃在庙外，是主持好心将贫僧捡了去。”
    青楼女子的身份在这世道本就卑微低贱，怀胎十月生了孩子，孩子也无力喂养，只能抛弃。
    即便勉强长大了些，也只能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受尽冷嘲热讽。
    小沙弥是不幸也是幸运，他不幸投胎到青楼女子的腹中，又幸运遇到青云寺的主持。
    很多像他投生青楼的孩子，下场都无比悲惨。
    姜遥若有所思。
    小沙弥盛了素面，笑着说道：“主持再过两日便出关了，到时施主就能见到主持。”
    姜遥沉默了两秒，附和着道：“是吗？那太好了。”
    两天。
    恐怕主持出关之日，就是全镇人的死期。
    她不再多言，坐到桌边吃那碗素面。
    小沙弥期间有事出去了一趟。
    空荡荡的后厨只剩她一人。
    屋内温度陡然下降了好几个度，屋外照进来的光渐渐被吞噬，铅灰薄雾在空气中弥散，一尊披红纱的诡像在她身后显现。
    诡像似溶蜡一般不断溢出粘稠且沥青色的液体，滴滴答答落入地板。
    ‘咔嚓’
    ‘咔嚓’
    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声响贴着她的头皮响起。
    姜遥身影一动未动，只是抬手用棉布堵住耳朵，又撕开一条断布缠住了双目。
    直到诡像越靠越近，近到黑稠液体滴落她的碗里，她才有了一丝反应。
    她猛地拔出腰间的桃木剑，凭借脑中勾勒出的轮廓，准确刺入身后诡像的头颅之中。
    “啊啊啊——”
    尖锐刺耳的叫声回荡在整个后厨里。
    明明已经用棉布堵住两个耳朵，姜遥还是受到诡像影响，脑袋一阵阵刺痛，喉咙呛出腥甜，强忍着逃离的冲动，她动作不停，拔剑又刺。
    藏经阁里摆放的诡神像已经能够做到远距离攻击，可惜并非本体，只是分身，并不是姜遥的对手。
    若来的是本体，她完全没有反抗的机会。
    手中桃木剑不是副本所得的铂金级雷击桃木剑，只是普通桃木，雕刻成剑，对付这种等级的诡像分身还是有些吃力。
    姜遥连刺十多剑，那尊诡像分身才消散于空气之中。
    桃木剑断成三截，已无法再使用。
    她扯下遮住双目的布条，捂着撕裂疼的胸口，呕出一大口血。
    溅在姗姗来迟的小沙弥鞋尖。
    鲜红的血如红梅，染在他的灰白布鞋上。
    “施主你……”小沙弥吓了一跳，匆匆上前，伸手想搀扶她，却被姜遥避开了。
    她拭去嘴角的血，摘下塞在耳朵里的棉布，说道：“没事，内伤犯了。”
    即使跟他说，他也听不见。姜遥索性不说了。
    小沙弥转身离去，没多久去而复返，手里握着一瓶伤药，递到了她的面前。
    “施主，这是白羽伤药，专门治疗内伤的。”
    姜遥接过嗅了嗅，是正经药物。
    她吃了一颗，疼痛稍缓，苍白的脸多了几分血色。
    “多谢。”
    小沙弥道：“施主你为何受这么重的内伤啊？”
    姜遥抿了抿唇：“藏经阁。”
    小沙弥微顿，维持着担忧的表情。
    ‘藏经阁’三个字似乎能让他陷入时间停止的地步。
    姜遥像是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扯唇笑了下。
    话题重新回到她为什么受伤的事上面。
    她解释道：“遇到了不好对付的邪祟。”
    小沙弥一听到邪祟，便皱起了眉。
    他是斩妖除魔、匡扶正道的和尚，自然对邪祟深恶痛绝。
    只听他说。
    “我有一法器，对付邪祟很是厉害。明日施主若无事，可来寻贫僧，贫僧将法器赠予你。”
    姜遥问：“什么法器？”
    小沙弥第一次卖起了关子，耳尖微红，小声地说。
    “明日施主便知晓了。”
    姜遥道了声谢，离别前又问：“我叫姜遥，你叫什么？”
    小沙弥神色微怔，默念了一句‘姜遥’，旋即弯了弯唇笑道：“姜施主，贫僧的法号是戒无。”
    .
    从青云寺离开。
    姜遥惊叹小沙弥送的伤药太好，一会儿功夫，她身上的伤势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再过不久，便会痊愈。
    她转动着瓶子里的伤药，从袖口又拿出一颗蜜果尝了尝。
    出庙不久，天空又下起了雨。
    细雨绵绵，落在皮肤上透着寒意。
    她回了义庄。
    天色渐暗，却未等到宗蔺与白毛回归。
    姜遥不再等待，起身出去寻他们。
    刚出义庄的院门，便见宗蔺背着白毛使用天赋化作一抹虚影跑来。
    还没进义庄，宗蔺阖眼昏死了过去。
    被他保护的白毛瘫倒在地，双眼通红，煞白的脸还浸在恐惧之中，仓皇失措地对她说道：“姜姐，救、救他……他……”
    他受到惊吓，说话颠三倒四、语无伦次。
    姜遥不等他说完，一手拎一个，大步进了庄。
    首先将门窗贴好镇灵符，再燃起火堆，检查起宗蔺的伤势。
    他伤得很重，没了一条手臂，腰背伤势深可见骨，血肉模糊，失血过多，再加上超额透支使用天赋，血液流失太多，整个人冰冷如同一具尸体。
    姜遥将小沙弥给的‘白羽伤药’倒了两粒，喂给宗蔺吃了。
    伤势很快便痊愈，但他那条失去的手臂无法再生。
    “遇到了什么事？一五一十告诉我。”
    姜遥对还沉浸在恐惧之中的白毛说道。
    白毛瞳孔惊恐颤抖，双手无措地蜷动，冷汗蔓上了他的额头，咬紧牙关，半晌艰难地开口。
    —
    时间线回到白天。
    宗蔺白毛与姜遥分别，他们要去城镇找一家住民询问溪塘镇曾经发生过什么事。

 第75章 《义庄》：追逐

    今天的溪塘镇透着一股诡异的反常气息。
    同姜遥一样，宗蔺第一时间察觉到这些镇民的笑并非发自内心，更像是被控制不得不露出幸福笑容，镇民们必须以善意回报对方，一丝恶意都不能出现。
    宗蔺并未因为如此而放松警惕，反而更戒备。
    和白毛去了好几家住户，白毛居然找到了溪塘镇的规则。
    【溪塘镇守则：
    1、阴雨天请藏入地窖里。
    2、请勿跪拜青云寺神像！！
    3、三天诡像巡街、六天诡神降临。请——等死！
    4、请勿向镇民询问溪塘镇曾经发生的事！
    5、诡像无处不在、不可言，不可视，不可闻！
    6、请勿去青云寺藏经阁！！】
    宗蔺看完守则脸色变得越发凝重。
    他终于知道义庄最后一条被雨水晕湿的守则是什么。
    正是姜遥死里逃生的藏经阁。
    倘若当时那条守则并未被雨水晕模糊，姜遥也不会受那么重的伤，他有些懊悔。
    懊悔自己早些进入镇民家中找到溪塘镇守则。
    事情已经发生再想已无济于事。
    宗蔺将守则来来回回看了个遍，深深记入脑海之中。
    白毛说：“宗蔺哥，第四条守则怎么办？”
    ‘请勿向镇民询问溪塘镇曾经发生的事！’这条守则完完全全将他们的路死死堵住。
    宗蔺快速理了一下思路。
    守则第三条更关键，三天诡像巡街正是昨天发生过的事，而六天诡神降临，便是后天要发生的事。
    可想而知，如果他们没有在后天到来之前，将诡域关闭，毁灭级的诡神降临城镇，不仅是城镇里的人，他们三人也是必死无疑。
    宗蔺确定。
    即使商城背包道具开放，他们也绝不会是毁灭级、冠于‘神’称的诡怪对手。
    可是。
    他们至今对这个诡域的主线毫无头绪。
    时间实在是太紧迫了。
    “今天必须探索主线。”宗蔺郑重其事地说。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违背守则带来的后果，但今天他就算死，也要带回有用的信息。
    白毛见他像要去赴死一样，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紧张到手脚有些发麻。
    他母亲早逝，父亲对他跟对瓷娃娃一样，不愿他涉险，一个新手副本也要雇佣玩家带他。
    白毛进这个诡域，其一是想历练变强，其二便是想跟父亲证明自己可以独当一面。
    他进诡域前其实已经做足了准备，否则也不会在上个副本刚结束不久，便火急火燎找姜遥跟她进诡域。
    但这个诡域的危险程度完全不是一个新人他能够应对的。
    他很清楚自己几斤几两，除了画符有点天赋，在他们两人之间，他就跟废物一样，遇到危险，他逃不了，需要麻烦别人。
    白毛很怕自己给他们带来麻烦。
    所以对于宗蔺给他布置的任务，白毛态度表现得很认真听话。
    ——站在门窗前给他把风，一旦看见其他镇民回来，便提前警示。
    居民屋黑瓦白墙，每家每户都有矮墙围着，院子里饲养了鸡鸭。他们身处的这户人家，只有一个镇民守家。
    宗蔺踏入屋里，先是翻翻找找。动作很轻，并未惊扰到里屋的镇民。
    堂屋次屋没有找到主线相关物品，直到他来到了里屋前，透过门扉看见了摆放在床旁的神龛。
    神龛里的神像蒙上了一层红纱，一如他昨天在街道跪拜时，看到的僧人抬轿，立在轿子里的一尊通体漆黑的蒙红纱诡像。
    这并非宗蔺来过的第一家镇民住户，也不是他看见的第一个诡像。
    进了十多户，每一家里屋都摆了一尊诡像。
    不同于昨日巡街的诡像，镇民家中供奉的诡像更小，约莫半条手臂大小。
    阴沉木雕琢而成，立于不见光的阴影里，蒙着诡像的红纱在灰暗屋子里犹如鲜血般透着一股血腥气息。
    镇民是一个中年男人，他正跪在神龛面前，不断磕头，嘴里念着晦涩低沉的咒语。
    ‘砰砰——’
    磕头声在寂静的屋里回荡。
    宗蔺见此情形，只觉汗毛倒竖，通体生寒。
    他已无法退缩。
    握紧手中的桃木剑，宗蔺悄无声息地进了里屋，在那中年男人再次磕头刹那，一脚踢断他的双腿，折了双手，又怕他叫喊，用麻布塞住了他的嘴。
    镇民反抗不及，而是痛得在地上打滚，额头磕破，血水蜿蜒而下，那张满是横肉的脸狰狞又扭曲。
    宗蔺待他情绪平复下来，才拿了塞嘴的麻布，问道。
    “玄鹤观为什么会变成那副样子？”
    他没有急着询问溪塘镇曾发生的事。
    溪塘镇都有一条守则限制玩家询问，这也说明，曾经发生的事肯定和主线有关。
    镇民不愿回答，宗蔺有的是办法撬开他的嘴。
    一番威逼利诱，以为自己是人的镇民，还有着人贪生怕死的本能，将知道的都告诉了他。
    几年前，玄鹤观香火盛旺，驱邪避凶，受镇民爱戴与敬仰。
    “玄鹤观冒犯了神明……一夜之间所有道士都死了……城镇也开始出现僵尸……当时死了好多人……”
    镇民提及此，语气尽是对玄鹤观的怨恨。
    倘若不是玄鹤观冒犯神明，溪塘镇也不会变成如此这般样子。
    说着说着，他眼底的怨恨被诡异的笑意取而代之。
    “幸好溪塘镇还有青云寺，有神明在，我们将得到永生！”
    他语气尊崇、无比虔诚，达到了癫狂的地步。
    宗蔺悚然发现，面前的镇民那双目光并非在看他，而是在看他的身后。
    周身如坠沼泽泥潭般感受到一股冰冷阴寒气息，浓重的阴影将他覆盖，‘滴答滴答——’粘稠的漆黑液体溢出神龛，滴落在地板上。
    宗蔺立刻使用天赋屏蔽五感。
    他拔出桃木剑，朝身后刺去。
    地上断手断脚的镇民见状，剧痛的身躯骤然爆发出强大的力量，狠狠地向宗蔺地撞去。
    宗蔺堪堪躲避。
    也失了解决神龛诡像的最佳机会。
    他当即选择杀死镇民，通过天赋【黑隼】狂风判断所在方位，握桃木剑的手一转，用力刺入诡像里。
    宗蔺反应速度已经够快了，但终是被镇民拖延了时间，诡像已彻底脱离神龛，朝他扑了过来。
    在外把风的白毛听见了里屋的动静，他怕影响到宗蔺迟迟未踏足入内，但动静越来越大，他天人交战了一番，果断选择进屋。
    诡像扑向宗蔺前，白毛从口袋掏出符纸胡乱丢了出去。
    火符唰地将屋子家具燃烧起来，诡像对火焰略有忌惮，宗蔺得以顺利躲开它的攻击。
    但白毛遭了罪。
    他一抬眼便看见了阴影里的诡像，红纱掉落，露出阴沉木雕刻的诡像。
    ‘轰——’
    白毛脑袋一阵轰鸣，血液冻结。宗蔺及时地使用天赋屏蔽住了他的五感。
    随即背起陷入呆滞之中的白毛就逃。
    糟糕的是，每家每户的诡像都苏醒过来，结伴追了过来。
    一场追逐战就此拉开。

 第76章 《义庄》：入梦

    两人如同猎物，城镇里的诡像是猎人。
    白毛被诡像标记，无论他们逃到何处，都会被找到。
    宗蔺深知再这样下去，他们两人都得死在这里。
    口鼻、耳朵溢血，神智不清的白毛也是这样想的。
    所以他想要留下来，两人死，不如一人死。
    白毛把自己那张金刚罩给了他，打算留下来用所有火符和这些诡像同归于尽。
    宗蔺没有将他丢弃，独自逃生。而是用天赋砍下自己一条手臂。
    血肉吸引了所有的诡像注意，它们扑向那条断臂迅速啃噬干净，天赋风截断宗蔺两人的气息，趁此机会，他们逃出生天。
    ……
    这便是两人在城镇发生的事。
    可谓是危机四伏、无比惊险。
    姜遥惊叹于宗蔺的抉择。
    正常人在那般危机的关头，是很难做出断臂求生的选择。
    往往会抛弃同伴，独自逃生。这也能理解，人性是多变的，人不是圣人，总有自私的时候，连姜遥自己都有。
    白毛遭受诡像影响，耳朵流淌出丝丝缕缕的血，也浑然不知。全神贯注地望着地上躺着的宗蔺，眼眶通红，眸底的担忧都快溢出来。
    他一直在哭，泪水如同瓢泼大雨一样坠落。
    姜遥道：“等他死了再哭丧，你先吃一粒药。”
    诡域还没关闭，时间紧迫，他现在哭没用。
    白毛紧抿着唇，努力调整情绪，服下一粒白羽伤药，精神状态才好了些。
    他胡乱擦拭眼角的泪水，跑到角落开始专注画符。
    姜遥也没闲着，白天从青云寺离开后还顺带去了趟玄鹤观，砍了桃木回来。
    她开始削剑。
    桃木剑对诡像是有用的。
    夜半。
    宗蔺才醒来，并未因为断臂而露出痛苦的神色，似乎已经接受。缓缓坐起身，接过姜遥递过来的石碗，喝了口热水。
    他侧目看了眼蜷缩在火堆不远的白毛，他身边到处散落符箓，手里还握着沾着朱砂的毛笔，是累到极致支撑不住睡着的姿势。
    宗蔺起身，将他身边散落的符箓都整理好放到一边，收起那根毛笔，再拖了外套盖在他身上。
    重新回到火堆前，迎上姜遥的目光，他问道：“怎么了吗？”
    姜遥摇头。
    她跟青年讲述了一遍自己白天发生的事，交换了下彼此的线索。
    小沙弥说主持是在两天后出关，这与溪塘镇守则上的第三条：【三天诡像巡街、六天诡神降临。请——等死！】一致。
    主持出关，等于诡神降临。
    而镇民所说的，玄鹤观观主因为冒犯了神明，才会一夜灭门。
    不难猜出，观主所冒犯的神明，正是青云寺供奉的诡神。
    ‘冒犯’一词歧义很大，所牵扯范围也大。
    “还有很多事我们还没有查到。”宗蔺说。
    镇民、诡像们都在阻止他们探索溪塘镇的主线，控制它们的人可想而知，定是主线重要的人物。
    “这个小沙弥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出来的？”
    姜遥确切回答：“真不知道。”
    辨别谎言这一方面她很在行，小沙弥那双眼睛很清澈纯质，那是从未接触过黑暗面、活在编织美好幻想之中的样子。
    就像被他父亲保护在温室里的白毛，他的眼神和小沙弥相似，但又不像。小沙弥属于真正的一张白纸。
    他的记忆只剩美好，其余皆被屏蔽，怎么问都问不出来。
    宗蔺道：“我还有一个办法。”
    姜遥听他说。
    宗蔺看了眼沉睡的白毛，说道：“白毛天赋是入梦，能够通过梦境，深入主人的记忆里，到时候我们就能知道沙弥的全部记忆了。”
    只是白毛等级才3级，使用天赋精神消耗巨大，也不稳定。一旦出事，他们都会永远迷失在梦境里。
    姜遥沉默不语。
    听到‘入梦’她不禁想起自己从上个诡域救出来的黑猫诡兽。
    它的天赋是天赋异能是幻梦，可以引诱心魔，让敌人沉浸在痛苦的记忆里。还能制造幻觉，看见敌人的全部记忆。
    可惜【契约】这一栏目也是灰色状态，无法打开，黑猫也放不出来。
    眼下只有借助白毛天赋一种办法。
    “我和他约好了明天见，到时入梦。”
    宗蔺颔首。
    .
    翌日晴天。
    青云寺。
    姜遥如期而至，与小沙弥碰面。
    小沙弥似乎一大早就在此等待她了，头顶、肩侧落着一片枯叶，手中捧着一木盒，坐在石凳上。
    当看见她时，眸光一亮，快步走到她面前，灰白僧袍在阳光下摇曳。
    “施主你来啦。”
    姜遥目光落在他清隽的脸上，小沙弥皮肤白白净净，金灿日光铺在他弯起来的眼睛里，漂亮的光斑清辉漾漾。
    她从他身上感觉不到半点阴煞之气。
    只余耀眼佛光。
    小沙弥将手中木盒递给了她。
    “这是贫僧昨日所说的法器，对付邪祟很是厉害，你带着就不会再受伤了。”
    姜遥接过木盒。
    木盒由柏木制作而成，触及一片温暖。打开木盒，里面赫然放着一串佛珠，佛珠色泽莹白，在光线下折射出奇异色彩。
    姜遥一眼便看出这是人骨所制。
    而且是新鲜的人骨。
    她抬额，迎上小沙弥清亮剔透的浅眸。在他背后，宗蔺与白毛悄然出现。只见他很快神情涣散，直至昏睡了过去。
    姜遥伸手扶住他往下倒的身体。
    白毛也陷入睡眠，宗蔺托住了他的手，对她道：
    “梦里皆是过往记忆，不能牵扯其中，更不能改变，否则梦境会坍塌。”

 第77章 《义庄》：老和尚与小乞丐（1）

    一阵强烈的失重感袭来，等她醒来，庄严肃穆的寺庙消失不见，一片薄雪飘落在她漆长睫毛上，映入眼帘的是被白茫茫的雪覆盖的城镇。
    梦境能够模糊入梦者、及主人的意识，使其产生一种错觉，这是真实、再如何违和反常，不易引起他们的觉醒。
    坠入梦境之中的姜遥便是如此感受，周遭一切都十分真实，真实到似乎这里便是现实。
    她恍惚了几秒很快反应过来，环顾一眼四周，只有她一人入梦，外面必须有人看守他们的身体。
    梦外。
    小沙弥、白毛及姜遥皆陷入沉睡，并未入梦的宗蔺担心会被寺庙里的僧人发现，连忙将他们搀扶进了一个无人的偏殿里。
    殿内昏暗阴冷，三人并排躺着，留有宗蔺在旁边守着。
    回到梦境里。
    姜遥蹲下身捧起一手心的雪，一丝冷意都感受不到。
    眼前的溪塘镇一如梦境外的模样，毫无变化。隆冬季节，皑皑大雪，地面积了一层到脚踝的雪，黑瓦铺了一抹白，屋檐坠立着凝结成冰的冰锥。
    紧接着一群镇民突然出现，他们筹办着年货，穿着厚棉衣，行走在街道之中。热闹的吆喝声远远传来，街边有人握着铁铲在铲雪。
    小沙弥曾说过，刚出生被遗弃，青云寺主持收养了他，主持不许他出庙，他有记忆起便一直待在庙里。
    ‘假的。’
    不是他说的话是假的，而是他的记忆被藏起来了。
    人如果在某个地方待很长一段时间，记忆便会形成。在他梦里，城镇每一家店铺名字都很清楚。
    这也说明着，小沙弥不止出过庙，而且对溪塘镇十分熟悉，这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
    姜遥走了一段路，便来到了青云庙前。
    她看见一个五官模糊、身影模糊的人拎着一个竹篮，来到庙门前，将竹篮放到台阶上，随即转身跑开。
    没一会儿，一个和尚推门走了出来，和尚依旧五官模糊，掀开竹篮里的棉布，赫然是一个出生不久的男婴。
    和尚抱着竹篮进了庙。
    之后梦境时间流速加快。
    男婴长成小孩模样、又长成少年……与小沙弥曾说的过往皆对应上。
    姜遥却蹙起了眉。
    不对。
    丢弃婴儿的人看不清脸、身影，这也理解。婴儿时期，其大脑和神经系统并未完全发育，记不起正常。
    但陪伴自己长大的主持师父怎么会不记得？
    而且除了五官模糊的主持，寺庙再无其他僧人。
    虽早就知道小沙弥的记忆被改过，姜遥还是感到意外。
    到底是谁费尽心思改变小沙弥的记忆？
    “咦。”
    手心的人骨佛珠突然散发出滚烫的热意，姜遥思绪被打断，摊开手心。
    她没想到这串佛珠竟然跟着自己进了小沙弥的梦境。
    姜遥身体转了转，莹白佛珠似乎在指引她前往一个地方。
    眼下线索太少，即使入梦看到的也是被改的记忆，姜遥索性跟随着佛珠指引的方向前去。
    出了城镇，厚厚白雪无边无际，田野间笼罩着一层朦胧的雾霭。
    姜遥一步步走，约莫走了五六分钟，眼前出现一座破庙。
    她记忆没有被梦境影响，一眼便认出这座破庙是梦境外，建在城镇不远的义庄。
    义庄成了破庙，终于找到了有用的线索。
    踏入破庙里，佛珠亮起白光，白光渐渐将她淹没。
    .
    “唔……”
    躺在中间沉睡的白毛冷不丁发出一声低吟。
    他面色苍白，眉头紧蹙，额头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浸湿了垂搭在眉眼的白发，身体仿佛在承受着极大的压力，倏然绷紧。
    宗蔺见状连忙上前，拿出那瓶白羽伤药，倒出一粒，掰开白毛的嘴巴，放进他舌下。
    白毛天赋等级太低，施展‘入梦’，极其消耗精神值。而且需要与小沙弥的梦境建立桥梁，小沙弥若是察觉异样，白毛会遭受双倍反噬。
    宗蔺只能在旁边守着。
    “砰砰——”
    门忽然从外被人拍响。
    宗蔺进殿后首先做的便是给门窗贴了镇灵符。
    姜遥说过，青云寺并不安全，离诡神降临的时间越近，诡像活跃范围越广。这也是为什么，宗蔺与白毛昨天会在镇民家中遭遇诡像袭击的原因。
    诡像是分身，不如本体，镇灵符能够应对。但此地终究是boss老家，本体boss会极力阻止他们探索主线。
    她‘入梦’的过程之中，绝对不能受到影响。只能依靠宗蔺的力量，在她苏醒前，抵挡诡像的袭击。
    宗蔺早已做足了准备，墨斗线将狭窄偏殿墙壁门窗都弹了个遍，不仅如此，门窗框也抹了公鸡血，专门防邪祟入侵。
    昨晚姜遥削了六七八桃木剑，白毛在上面绘制了咒文，驱邪利器。
    他谨记诡像九字守则【不可言，不可视，不可闻——】，堵住双耳，阖起双目。
    .
    外面糟，梦境里的姜遥更糟。
    白光消散之后，她从破庙里回到了溪塘镇。依然是寒冬腊月，厚雪覆在城镇里，冷风侵袭，灌入领口，她竟然感受到了冷意。
    姜遥的意识受到深度梦境的影响，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正在渐渐融入这个梦境之中。
    在她不远处，一个穿得破破烂烂、脏兮兮瘦弱的小乞丐因为偷窃了两个馒头，被打手赶到巷子里打了一顿。
    小乞丐那瘦小的身板看起来最多只有七八岁的年纪，两个白面馒头掉落在臭水沟里，他也不觉得脏，伸着被打得又青又紫的手捞起馒头，小心翼翼放进怀里。
    今天伙食解决，小乞丐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一瘸一拐避着路人，走出镇子。
    姜遥以旁观者的视角，跟在他身后，一路走到城镇外那座破庙里。
    破庙墙壁碎裂，木窗挂在框上摇摇欲坠，屋檐破了大洞，雪花落入庙里，寒风狂灌，摆在案台上的破碗被风吹落，砸落在地上。
    小乞丐走过去捡起来又放回原处，来到堆满杂草的角落里，钻了进去，才拿出怀里冻得硬邦邦的馒头小口小口啃了起来。
    画面一转。
    这次偷食物的小乞丐被打得更惨，双腿都被打断了，他爬回了破庙。刚到庙门口便晕死了过去。
    他没死成，一个路过的老和尚救了他。

 第78章 《义庄》：老和尚与小乞丐（2）

    老和尚是徒步修行的僧人，一生都在流浪。小乞丐并非他第一个救治的人，他一路上都在救人，救了很多很多的人。
    躺在火堆旁的小乞丐醒了过来，断腿缠了木头拼接好，身上的伤也上了药。身边还多了一个陌生人。
    从小摸爬滚打、受尽欺负长大的小乞丐不信任任何人，如同一头野狗，凶狠地露出利爪。
    老和尚没有因为他的态度而愤怒，双手合十，微微一笑念了句佛号。
    他做这一切并不求回报。
    而小乞丐却不相信有人能够做到无私奉献地帮助别人。
    因为这场雪。
    他们一同待在这座稍微能避些寒风的破庙里。
    小乞丐看不惯老和尚的做法。
    每日都要跪拜破庙这尊生了厚厚一层黑灰的佛像。
    小乞丐说。
    “祂是假的。”
    老和尚不与他争论，而是问：“为何是假的？”
    小乞丐气愤地说：“我求了祂很久，祂从来没有实现过我的愿望。”
    老和尚又问：“你的愿望是什么？”
    小乞丐揉了揉干瘪的肚皮，舔着嘴巴说：“我想吃饱。”
    这是他从小到大的愿望。
    但从来没有实现过。
    老和尚将自己包袱里所有的粮食都给了他。
    那是小乞丐第一次吃饱。
    他戒备地盯着老和尚：“你不会要我还吧？”
    老和尚摇头。
    笑着道：“如今祂满足了你的愿望，你还气吗？”
    小乞丐冷哼：“才不是祂满足的，是你满足的。”
    老和尚淡笑：“我们相遇是缘，缘是祂带来的。”
    小乞丐不信神明，对老和尚的话爱答不理。
    后来。
    冬去夏来。
    老和尚没有继续踏上流浪的路，而是留在破庙照顾小乞丐。
    .
    梦境外。
    门窗贴的符箓正燃起黑烟，殿外聚集了很多诡像。‘砰砰’响个不停，墙壁都在震动。
    墨斗线弹过的地方闪烁着金光，光芒在渐渐消散。这也代表门窗支撑不了多久，很快外面的诡像就会破门而入。
    宗蔺断了条手臂，单手握着桃木剑。吹风感应到符箓烧尽、殿门撞开。
    他迅速施展天赋，【黑隼】刮起一阵风，将身边木桶里加了朱砂的鸡血扬了起来，尽数洒向闯入狭窄偏殿里的诡像身上。
    他蒙了双眼，没看见除了诡像还有僵尸。
    僵尸皆是寺庙里的僧人，它们成了跳僵，首当其冲，鸡血溅了一身，烧焦出一股恶臭味。
    十几个跳僵动作变得迟缓，但丝毫不影响它们强大煞气。
    宗蔺屹立不动，挡在前面，桃木剑砍断了一把又一把，诡像源源不断涌入殿里，再加上跳僵，他整条手臂都被尸毒浸润，麻木使不上劲。
    他只能耗费精神值，施展天赋。
    风如刀刃，裹着鸡血，削截阴沉木雕刻的诡像——
    这种属于不要命的打法。
    跳僵只是被鸡血拖延了些时间，【黑隼】刮起的攻击性劲风落在它们金刚之躯上，如同刮痧。
    眼看一只跳僵扑过来，蒙眼堵耳的宗蔺始料未及，一把桃木剑唰地刺入跳僵胸口。
    绘制了咒文的桃木剑给跳僵带来的伤害不多，但足以给宗蔺躲避的机会。
    随着佛珠掷出，密密麻麻的诡像和十几个跳僵如潮水般褪去。
    昏暗的偏殿恢复了平静。
    宗蔺掀开蒙住眼的黑布，见到苏醒过来的姜遥。
    她精神状态很差，这便是‘入梦’天赋带来的副作用，不仅消耗天赋主人的精神值，还极其消耗‘入梦’者的。
    宗蔺接触的玩家多，对于白毛这类‘入梦’天赋稍微了解一些，人做梦分深浅，浅度睡眠时做的梦，会保存一丝意识。而到了深度睡眠，主人睡醒不会记起做过的梦。
    而进入梦中的外人，若是进了深度睡眠里的梦，很容易迷失自我……
    她这种状态一看就是进了深度睡眠的梦。
    姜遥收起桃木剑，对他说：“带上白毛，我们回义庄！”
    宗蔺多问了一句：“小沙弥要一起带走吗？”
    姜遥余光瞥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小沙弥，手心收紧，质感滑腻的佛珠轻微碰撞。
    她摇头。
    “带不走的。”
    并不是青云寺的主持不准他离庙，而是他自己无法离开这座青云寺。
    宗蔺不再多问。
    回到义庄。
    姜遥险些摔跤，还好及时扶住墙壁才勉强稳住了身体。艰难走到墙边，她便立马陷入了沉睡。
    睡到凌晨五点。
    她才醒来。
    火堆燃烧出橙红的炽焰，宗蔺染了跳僵的尸毒，比她之前严重多了，一晚上功夫，毒素已经蔓延至大半个身躯。
    “还剩多少白羽伤药？”
    宗蔺回答：“还剩一粒。”
    姜遥道：“你吃了吧，明天我们就会离开这个诡域。”
    宗蔺闻言，将最后一粒白羽伤药服下。
    小沙弥送的伤害不仅能治内外伤，还能祛尸毒。没一会儿，宗蔺全身的尸毒就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他忍不住问道：“你在梦里待了多久？”
    姜遥精神还未完全恢复，但比起白天在偏殿里要好一些。可见这次‘入梦’，对她精神的消耗有多大。
    她平静地说：“三年。”
    梦中流速比现实慢，尤其是深度睡眠的梦。她在梦中待了整整三年，以旁观者的视角，看着小乞丐长大到死亡——
    从感受不到梦中事物，到能亲身感受一切。
    饶是宗蔺做足了心理准备，也没想到会这么久。
    他在外等了几个时辰，姜遥在梦里却实实在在度过了三年。
    “这不是重点。”她没时间将三年内发生的点点滴滴全部告诉宗蔺，只能挑重点说：
    “我主线已经探索了百分之九十多，还剩一点。
    有一件事我必须确定一下。”
    宗蔺心脏砰砰直跳，仿佛要蹦到嗓子眼。
    他不急着询问主线，而是问：“什么事？”
    姜遥道：“寻尸骸。”
    小沙弥的梦里，这里几年前是破庙，后来改建成了义庄。她有几个猜测地点，义庄便是其中一个。
    两人开始挖地。
    睡得正沉的白毛被他们动静惊醒，一睁眼便见义庄地面被挖出一个个深坑。

 第79章 《义庄》：老和尚与小乞丐（3）

    青楼女子若是怀胎，老鸨不愿花钱请大夫，而是熬了一锅打胎药，强行灌其喝下。
    小乞丐命大，母亲喝了一大碗汤药，也没能落胎。
    对于这种情况，青楼会选择留下孩子，若是生了女孩便养大卖身，若是男孩，便是丢弃的下场。
    小乞丐一出生，丢弃野外。并没有死，而是被野狗养大。
    破庙是他的栖身之所，以天为被，地为床，捡烂骨头、在驱赶欺凌之中渐渐长大到六岁。
    他不信天、不信命。如同杂草一样野蛮生长。
    不起眼、即便死了也无人察觉的小乞丐，遇到了他生命中的贵人，老和尚。
    老和尚救人无数，小乞丐是他救过的最后一个人。
    “贫僧一生流浪，从未收徒，今日收你为徒，你可有名字？”
    小乞丐对此嗤之以鼻，拜师有什么好的，又吃不饱饭，还要受限于他人。
    他习惯了独来独往，才不愿意跟着这个老秃驴。
    他不愿。
    老和尚却只当他答应了，笑着给他取了个法号。
    ‘戒无’
    无——相对于‘有’之‘非有’，亦即相对于‘存在’之‘非存在’。
    小乞丐听不懂。
    “什么有、非有，有就是有、无就是无。”
    老和尚抚须大笑。
    小乞丐入佛道资质极为出众，对佛祖创下的文字梵文一学即会，他乃是千年难遇先天佛骨，生来受尽苦难。
    接下来的日子。
    老和尚带小和尚化缘，教他佛法。
    小乞丐不愿化缘，这对他而言，还不如偷来得快。
    然而。
    每当他去了城镇偷东西回来，老和尚都会独自前往被偷窃的主人家中，登门道歉，将偷窃之事尽数揽在自己身上。
    久而久之，小乞丐每每见他一把年纪还被凑得鼻青脸肿的回来，便不再偷鸡摸狗，随着老和尚去化缘。
    老和尚带一小乞丐，成了溪塘镇茶馆、街巷的谈资。
    有些无所事事的镇民造谣，小乞丐是老和尚的儿子。
    受到异样的眼光，以及贬低讥讽的话，小乞丐气急要与其争论，被老和尚制止。
    老和尚对此并不在意。
    第二年。
    老和尚生了场大病，小乞丐只身一人去化缘，遭遇旧时欺负自己、城镇里的恶霸小孩们。
    他被踢打、丢石头，皆一声不吭。直到那些人咒骂他。
    “没爹没娘的小杂种、青楼里出来的下贱骨头！”
    才六岁、心智不成熟的小乞丐反驳说：“才不是，我师父说我先天佛骨，是佛门之光，才不是贱骨头！”
    恶霸小孩们一愣，随即捧腹大笑。
    小乞丐不知自己一时失言，将会带来怎样沉重的后果。
    他只知自己记事起，旁人就嘲讽贬低他的出身。
    明明他们都生了一个鼻子两只眼，为何他出生青楼，便要矮他们一截？
    小乞丐说完又遭受一顿毒打。
    他一瘸一拐来到回春堂求药。
    小乞丐以往偷窃行为引起全镇人的厌恶与排斥，回春堂大夫也一样，不肯给他药。
    小乞丐第一次尝到后悔的滋味。
    他跪在回春堂门口，不停磕头。
    他与老和尚只是相处一年时光，但小乞丐十分不愿看见老和尚死。
    他磕了很久，头磕破，血液流淌了一地。回春堂大夫终是看不下去，给了他药。
    小乞丐跌跌撞撞回了破庙。
    老和尚醒来看他一身的伤，尤其是额头还未愈合，丝丝血液顺着下颌蜿蜒而下。他起身给小乞丐包扎。
    “疼不疼啊？”
    小乞丐疼得龇牙咧嘴，还要装作不疼。
    “一点也不疼！”
    老和尚又心疼又好笑。
    又过去一年。
    溪塘镇出了旱灾，将城镇分成两边的河溪干涸，水井枯竭，地面干裂，镇民死一个又一个，尸横遍野。
    玄鹤观，观主言。
    小乞丐是旱魃转世，将他烧了天才会下雨。
    镇民趁夜，举着火把，来到破庙外。
    .
    姜遥边挖土边讲述梦境发生的事。
    白毛刚醒不久，脑子晕晕乎乎，握着铁锹机械性地挖，只听了个大概。
    宗蔺全部听完。
    此地曾是破庙，后重建。溪塘镇里的镇民们举火烧了破庙，老和尚与小乞丐皆死在了庙里。
    “老和尚是无辜的，所以这一切都是他的报复？”宗蔺问。
    姜遥而是反问：“你相信玄鹤观观主的话？”
    小乞丐是旱魃转世，才导致溪塘镇出现旱灾。
    宗蔺梳理之前的所有线索。
    如今成了一座荒地的玄鹤观，以及一直遭受断头碎骨折磨的疯道士……
    依稀记得疯道士念叨的疯话。
    ‘佛骨生、恶鬼像’
    宗蔺想明白了大概：“报复溪塘镇、和玄鹤观的是小乞丐。”
    他还有一事不明。
    “小沙弥是小乞丐的话，那老和尚在哪？”
    他们进入诡域后，并没有见到过老和尚。
    “难道……第一次见到、带我们来义庄的白发老者就是老和尚？”
    宗蔺记得那日，白发老者是雨天出现，又神出鬼没地离开，再也没出现过。
    姜遥摇头。
    老者未剃度，况且他对溪塘镇很了解。更倾向于他是这座城镇的镇长。
    寻到天明。
    也未寻到尸骸。
    姜遥道：“去玄鹤观。”
    他们一踏出义庄，便见远处被薄雾笼罩住的溪塘镇正在融化。没错，溶蜡一样砖瓦溢出浓稠黑水，不仅是城镇，地面也像流沙沼泽，踩上去会陷入其中。
    姜遥道：“跑。”
    宗蔺背起白毛，攥住姜遥的手臂，旋即朝城镇跑去。
    四面八方遭遇僵尸袭击，流沙地面限制住了它们，它们没跑多久便陷入泥地里。
    宗蔺天赋【黑隼】吹起的风加快了他们的步伐。
    被拽着快跑入镇子里的姜遥余光看见了一抹熟悉身影，瞳孔倏然缩窄，回头紧紧盯着那些僵尸。
    她清楚看见一只僵尸，和自己长着一模一样的脸。
    不止自己，还有宗蔺与白毛。
    而且不止一只，她看到的自己相同脸、身影的僵尸便有三只。
    姜遥只觉背脊发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直窜上了头顶，令她如坠冰窖。
    好似还未从小沙弥梦中苏醒过来。
    但很快又被她否定。
    姜遥记得前几天，白毛也见到了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僵尸。
    这个诡域有问题。

 第80章 《义庄》：老和尚与小乞丐（4）

    她思绪很乱，神经不知何时紧绷了起来。
    到了玄鹤观她都是一副失了魂的样子。
    宗蔺见状心头一紧。
    “怎么了？”
    姜遥将自己方才看见的一切，以及自己的猜测全部告诉了他们。
    宗蔺听完脑子一阵尖锐轰鸣。
    白毛起了一手臂的鸡皮疙瘩。
    “我那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没想到真是我自己啊……”
    宗蔺努力平缓，心脏依旧重重跳动。
    他道：“你是说我们一直在循环？死了又复生，但遗忘了之前记忆，复生之后又死？”
    这有可能。
    玩家在诡域死亡和在副本死亡是不一样，诡域死亡，玩家将会成为其中的一份子，永远待在诡域之中。
    而副本里，会分配到惊悚世界某个副本里，成为诡怪，丧失记忆，融入至惊悚世界之中。
    但是。
    宗蔺蹙着眉道：“如果我们早就死了，为什么我们成为僵尸的尸体那么多？而且成了诡怪是不会记得我们曾是玩家的……”
    姜遥没说话。
    所以这是最大的疑点。
    为什么他们还记得自己玩家，为什么还记得诡域的主线任务……
    白毛纯纯喜剧人，想的和他们不一样。
    “我是鬼？那我还怕什么鬼，反正大家都是鬼。”
    宗蔺：“…………”
    姜遥深吸了口气道：“先不想这些，先找尸骸。”
    镇子下起了磅礴大雨，黑云遮掩，光线黯淡，平整地面居然被雨水砸出一个个坑坑洼洼的黑洞。
    墙壁在融化，整个天空在融化。
    姜遥第一时间发现自己身体也在融化，溶蜡一样手臂变得渐渐透明，再过不久，他们三人会消失在这片天地间。
    时间紧迫。
    宗蔺甚至动用了天赋，将道观翻了个底朝天，地面也挖开，并没有找到尸骸。
    或许是溪塘镇即将消失，道观中的疯道士恢复了几分理智。他一边承受碎骨之痛，一边癫狂大笑。
    “你找不到、你永远找不到的、哈哈哈哈哈嗬嗬……”
    宗蔺大步走近问：“找不到什么？”
    疯道士被剜的双目黑洞洞，溢出油漆般的粘稠鲜血，骨头‘咔嚓咔嚓’断裂又愈合，一直在说疯话，没有理会他的话。
    姜遥在一旁说：“他听不见。”
    眼睛是疯道士自己亲手剜的，耳膜自然也被他刺穿……听不见、看不见……这是他抵抗诡像的办法。
    宗蔺泄了气，却见她停了找寻尸骸的动作。
    姜遥站在断头神像前，陷入了沉思。
    不止是他们，还有人在找尸骸。她在梦境里，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大火将破庙烧得干干净净。
    当时她以为，老和尚和小乞丐都被那场大火烧死。
    但事实并非如此。
    破庙里只死了一人。
    “死的人是老和尚……小乞丐没有死，他当时并不在破庙里！”
    她低声喃喃。
    所以疯道士才会说：“不是、错了都错了！！”
    烧错了人。
    姜遥似乎想到了什么，呼吸微微急促起来，抬起眼问宗蔺：“那本《三脚猫道士》你带着吗？”
    那两本书宗蔺贴身携带，闻言立马拿了出去，递给她。
    姜遥翻开书，飞快看了起来。
    直至翻到一页停了下来。
    精怪肆虐，邪祟当道。道士驱邪避凶，道术难以抵御，不得已借助法器符箓。
    有十大法器从上古流传至今，其中最强当属正一品法器——往生印。
    正一品法器是传说之中的法器，制作此类法器的材料极为难得，千年难得一遇。
    而往生印制作材料更是世间罕有，需要至纯至阳的先天佛骨。
    姜遥从怀里拿出那串佛珠。
    昨日她只顾着‘入梦’，根本无暇思索这串由新鲜人骨制作的佛珠。
    佛珠能够驱散诡像，连实力达到恐怖级的跳僵也惧怕此物。
    小沙弥是小乞丐，他所说对付邪祟很是厉害的法器是他的骨头。
    他憎恨溪塘镇、恨玄鹤观、何故送她这串佛珠？
    不过至少，她知道了一个重要线索。
    “白毛！”她回头唤。
    专心寻尸骸的白毛一听连忙跑来。
    姜遥道：“你的天赋还能用吗？”
    白毛昨晚休息得很好，精神恢复得七七八八。脑袋点了点说：“还能使用。”
    姜遥看向宗蔺，说：“只能靠你。”
    她进过一次深层梦境，无法再次入梦。
    宗蔺颔首。
    进入疯道士的梦里，去找寻尸骸的下落。
    疯道士不同于小沙弥，小沙弥记忆被改过，浅梦呈现的记忆是编造出来。只有进入深层梦境，才能看见他真正的记忆。
    而疯道士记忆没有改过，只需进入浅梦，便可知一切。
    见他们入梦，她出了观殿，来到屋檐底下，暴雨倾盆而落，豆大雨水噼里啪啦猛击打院中枯萎的桃树，树梢枯叶渐渐消融。
    疯道士之所以存活至今，是因为他藏了老和尚的尸骸。
    老和尚的尸骸成了疯道士的保命符，而他活着，无时无刻不受尽断头碎骨之痛，又死不了。
    不多时。
    宗蔺从梦中苏醒。
    他终于知道一切的前因后果。
    一向儒雅温润的青年第一次气得破口大骂。
    “畜生！”
    姜遥走过去。
    宗蔺缓过心神，对她说：“尸骸在他肚子里。这畜生把老和尚的骨头磨成粉，全部咽下了肚。”
    说完他又继续说：“是这个畜生施诡术一手导致溪塘镇的旱灾！”
    溪塘镇因干旱，死了大半的镇民。他们被疯道士蛊惑欺骗，说小乞丐旱魃转世，烧死就会下雨。破庙被烧之后，不久便下了雨。
    镇民以为自己除了邪祟，却不知自己成了疯道士的帮凶。
    而这一切。
    只是因为一句流传在城镇里的话。
    ‘小乞丐生了先天佛骨……’
    连疯道士自己都不清楚真假，心里的贪念将他吞噬，为了制作正一品法器往生印，导致这场悲剧发生。
    【《义庄》主线完成，诡域正在关闭——】
    宗蔺来不及多说，与白毛一起从原地消失不见，只剩姜遥。
    桃树枝叶被狂风吹得胡乱晃动，暴雨越下越大，灰絮般的积云在头顶聚集，城镇融化了一大半，一眼看去，唯有青云寺高耸伫立在雨幕之中。

 第81章 《义庄》：一路平安

    姜遥拖着地上疯道士的双腿，朝青云寺走去。
    巨大诡像似湖畔倒影映在天边，鲜红滴血头纱随着风摇曳，不久来到寺庙外，她这一次并未翻墙，而是推门而入。
    红门一开，小沙弥站在雨中，清隽的脸苍白脆弱，露在外面的皮肤印着密密麻麻黑色咒纹，蔓延至他脖颈处，雨水浸湿了灰色僧袍，一手立在胸前，眼角浅浅弯起。
    “施主，你来啦。”
    一如往常。
    姜遥拖着疯道士进了庙，有佛珠在，诡像对她的影响寥寥无几。
    她说道：“老和尚的尸骨被他磨成粉吃掉了。”
    小沙弥苦笑。
    “原来如此。”
    他找了老和尚很久很久，整个溪塘镇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老和尚的尸骸。
    只有疯道士知道老和尚尸骸的下落，但他为了保命，始终不愿告诉自己。
    他阖眼念咒。
    四周忽然出现一群诡像，扑向疯道士，撕开了他的肚子，肠子淌了一地……随之有无数金色粉末从他腹部钻出来，在原地渐渐凝聚成一道模糊的身影。
    一如梦境之中、眼前金光凝聚的老和尚年迈枯瘦，受尽沧桑。他身披僧袍，无一丝怨煞之气。
    老和尚一生救了太多人，积善成德，已镀金身。
    当看见小沙弥身上的黑色咒纹时，老和尚长叹了口气，念了句佛号。
    “阿弥陀佛。”
    那是以人身为容器，供奉诡像才会有的至邪咒文。
    小沙弥时隔多年再次见到师父，眼眶微红，双膝跪地，他向老和尚行了一叩首礼。
    以前他不懂事，从未喊过老和尚师父，甚至连拜师礼都未行过。他不懂生死，以为老和尚永远都不会离开自己，恣意妄为、桀骜不驯，不信神不信天地。
    “师父，是我的错，倘若不是我对外说自己是先天佛骨，师父您也不会为了我被烧死。”
    是他害死了师父。
    老和尚千言万语，难以言尽。
    他早已三年后戒无将会迎来必死劫难。
    潦草一生，不过十载。
    老和尚渡他，也是渡己。
    老和尚是心甘情愿去赴死的。
    他教戒无佛法，唯独没有教过他该如何面对仇恨与死亡。
    才造成眼前这一局面。
    这时。
    山崩地裂。
    高耸入云的青云寺坍塌，浓重煞气遮天蔽日，藏经阁里的诡神像红纱渐渐滑落，即将露出本体真容。
    老和尚见此情形，当即选择施法封住戒无身体里的禁咒。
    戒无痛苦倒地，密密麻麻的黑色咒纹近乎将他淹没，皮肉里浮出金色光芒，那是先天佛骨正在被禁咒吞噬，诡神像一旦吞噬佛骨，能力会跨越至全新的领域境界。
    姜遥手中佛珠也没能幸免，温暖退散，只剩阴寒。
    小沙弥以身供奉诡神，用佛骨与诡神交易，完成复仇的心愿。
    如今溪塘镇走入毁灭，与祂的交易达成。
    老和尚准备将积攒了一辈子的功德用来封印诡神像。
    功德对修佛修道一行的人而言，极为重要。功德影响气运，可走向功德成圣之路。
    姜遥见此，走上前道：“先不急。”
    老和尚被打断一愣。
    只见四周骤然出现一阵浅灰色浓雾，吞噬天空的煞气凝聚成的黑雾，诡神像被无数锁链缠住，红纱包裹住祂全身，毫无反抗之力，被锁链强行拽入灰雾之中。
    老和尚看到这一幕瞠目结舌。
    直到灰雾里走出一道黑袍身影。
    “罪一、降世。”
    “罪二、私聚香火。”
    审判完，诡神像消失不见。
    头顶黑沉沉的积云退散，雨过天晴，露出湛蓝明媚的天色。
    黑袍诡怪看了眼地上的小沙弥一眼，正欲开口。
    老和尚连忙双手合十，请罪道：“他还小，分不清对错。是贫僧教徒无方，造成这一切皆是贫僧之过，还请严判贫僧一人。”
    姜遥在一旁说：“我觉得吧，罪大恶极的是玄鹤观那个该死的观主，如果不是他用诡术降旱灾，也不会发生这些事。
    镇民及道士们都被那观主蛊惑烧死小沙弥，小沙弥也被诡神像蛊惑摧毁溪塘镇……”
    她顿了顿，问老和尚：“不是有一句话叫……冤冤相报……”
    老和尚立马回：“冤冤相报何时了。”
    姜遥点头，“对，就是这一句。这些镇民们和死去的道士也并不是真正的死去，还能活在惊悚世界里。
    所以我觉得，就罚小沙弥往后跟着老和尚积善成德就行了。”
    黑袍诡怪全程听着，一句话都插不上嘴。
    即便他开口说话也是结巴磕绊。
    何况他没怎么认真听，被黑雾笼罩的五官低垂，藏在黑雾下的双目正直直注视着姜遥的手腕。
    悬着一串佛珠，还是旁人的骨头制成的佛珠。
    他迟缓地回了一句。
    “哦。”
    哦？姜遥为小沙弥说这么好话，也是不想看见他进灰雾受无尽的折磨。
    但今天的黑袍诡怪心情好像不太好，她都说得口干舌燥，这个‘哦’到底是答应还是拒绝啊？
    黑袍诡怪手指一抬。
    疯道士也被锁链铐住，拽入灰雾之中。
    凄厉短促的惨叫声传了过来，吓了老和尚一跳，唯恐灰雾钻出一条锁链将戒无拽进去。
    黑袍诡怪不再停留，转身便要离开。
    姜遥总算松了口气，唤了他一句：“小黑。”
    黑袍诡怪步伐一顿。
    姜遥笑着晃了晃挂在脖子上的雾石，对他说：“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黑袍诡怪闻言，背影变得匆匆，大步进了灰雾。
    灰雾退散。
    姜遥收回目光，叹了口气。
    小黑心情看起来是很糟糕啊。
    理都不理她一句。
    “感谢施主。”老和尚双手合十向她道谢。
    小沙弥被他搀扶了起来，皮肤上密密麻麻的黑纹已然褪去，恢复正常，解答了她所有的疑问。
    黑狼公会的人都没死，已经安然离开。
    之所以会出现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僵尸，是因为这个诡域一直在循环。七天一次循环，若是他们主线未探索百分之百，诡域会重新开始。
    这次是第四次循环。
    他们并没有死，这是诡域保护他们的一种机制。
    姜遥心里疑团解开，也不准备继续留在这里。
    “我要走了。”
    小沙弥握紧袖口，剔骨之处隐隐作痛。
    他淡笑道：“姜施主，一路平安。”
    姜遥颔首，朝他们摆了摆手，便消失在原地。
    老和尚叹了口气道：“徒儿你还未彻底皈依佛门……若放不下，便跟去吧。”
    戒无眼皮微垂，不知是跟自己说、还是谁说。
    “我会放下的。”
    先天佛骨的他注定无法奢求太多，哪怕是……

 第82章 现实世界：搬家

    现实。
    “恭喜玩家姜遥通关《义庄》诡域——”
    “今日起，此诡域将永远无法降临现实世界。”
    “正在结算奖励。”
    姜遥通过惊悚系统传送回到了家中。
    吓了正在喂狗的女鬼于霜霜一大跳，发出了短促尖叫。
    姜遥疲惫地道：“是我。”
    于霜霜惊吓心情平复，目光上下扫了她一眼。
    见她没受什么伤才松了口气。
    “你知道你去了多久吗？足足一个礼拜。”
    以往去副本最多两天就会回来，这一次去了这么久，于霜霜都担心了她很久，怕她死在副本里。
    姜遥在《义庄》诡域循环了三次，度过七天又七天。所以离开现实世界的时间才会这么久。
    她每天不是吃馒头就是吃馒头，唯一的一次开荤，还是还只为墨斗线贡献太多的公鸡。
    一出诡域，商城从灰色不能开启状态转变成黑色。
    她立即购买了三份盒饭，边吃边跟女鬼说诡域发生的事。
    于霜霜越听越心惊，尤其是跪拜诡像回义庄受到影响，肩膀立了一尊红纱诡像。身临其境一般，吓得发抖。
    幸好她没进这个诡域，否则一定会被吓死。
    好吧虽然她早就死了。
    等姜遥吃完三份盒饭，故事也讲完了。她打算躺床上睡一觉，系统在这时结算完毕。
    “恭喜玩家姜遥在40级难度《义庄》诡域里的表现达到‘s’级评分，获得翻倍惊悚币50万。”
    “副本boss戒无对玩家姜遥好感度一百，获得特殊奖励：辟邪佛珠。”
    [辟邪佛珠（黑曜石级）：由先天佛骨主人心甘情愿剔骨制作的辟邪佛珠。可召唤佛骨主人出现，5分钟，一个副本只能使用一次。无耐久。]
    “获得白金级道具礼盒x1”
    姜遥听完系统的话，这才发现那串佛珠被自己从诡域带到了现实世界里。悬在手腕处，触感温热，离近闻是一股淡淡的檀香气味，并没有乱七八糟的血腥臭味。
    反正戴着也有用，她便不准备摘下来。
    而白金级道具礼盒，加上《幸福公寓》副本获得的礼盒，背包加起来有两个这样的礼盒。
    姜遥对于开盲盒这种事，态度平平。
    主要是她运气太差，开也开不出什么好东西。
    不过洗完澡躺床上也没什么事，她手指一点，两个白金级道具礼盒一起开启，一阵白光闪过，紧接着两个道具信息映入眼帘。
    [永不空军钓鱼竿（白金级）：顾名思义，每一竿都能钓到鱼，就算没有装鱼饵，有些笨鱼也会咬钩哦，无耐久。]
    [美味的蛋糕（白金级）：小孩诡怪的最爱，连灾难级小孩诡怪都抵抗不住美味蛋糕的诱惑哦。一次性道具。]
    姜遥对此毫无意外。
    -50的运气值，能开出东西已经算不错了。还要什么自行车啊……
    但是。
    “淦。”
    一个破鱼竿为什么是白金级啊！
    她要鱼竿有什么用？副本里能钓诡怪吗？！
    姜遥心情变差，带着无限怨念准备入睡。
    耳畔忽然再次响起系统的提示音。
    “恭喜……玩家姜遥……获得%￥@赠予的礼物……”
    [未知（未知）：贴着心口即可召唤出%￥#，无耐久，无次数限制。]
    姜遥：“？”
    什么东西啊。
    摊开手心，是一根通体漆黑、拇指大小的骨头。触碰能感受到丝丝阴寒之气渗出指腹，一看便是不详之物。
    姜遥沉默了许久，起身找了根红绳缠住，然后戴在手腕上。
    下次见面一定要叮嘱小黑，不要送乱七八糟的东西过来。
    她不再纠结于此，倒头就睡。
    睡到第二天清早。
    门外拖地打扫卫生的声音不隔音地传入耳畔。
    姜遥洗漱一番，推门而出。
    女鬼于霜霜正任劳任怨地打扫家中，地板、家具被她擦得一尘不染，还给小黄喂了狗粮和水。
    姜遥第一次见家里这么干净。
    “怎么样？我还是有点用的吧。”女鬼于霜霜抱着拖把，洋洋得意。
    姜遥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女鬼于霜霜扭扭捏捏地走到她面前，趁她高兴，说道：“我买狗粮、购买家里用物，需要惊悚币，你……”
    姜遥大手一挥，给她打了一万惊悚币。
    “狠狠用，不够问我要。”
    于霜霜高兴到就差蹦起来。
    姜遥心情的原因在与宗蔺今早又给她转了一百万惊悚币。
    说是黑狼公会正会长特意多批给她的报酬。
    而白毛老父亲也给她转了两百万惊悚币，感谢她平安将白毛从诡域带出来。
    她账户里的惊悚币已经够她买一块地皮，建游乐园了。
    所以今天打算搬家。
    与雪羽军队队长，沈白鹤沟通了一番。最后将地点定在国家政府所在的区域里。
    这片区域和华国省区一般大，城镇区居住的全是国家政府的人，以五百万的低价与政府交易，购买了这片偌大的地皮。
    面积是三个足球场大小。区域边缘有军队把守，她的安全有保障的同时，又远离市区人群。
    不到两天，偌大的游乐场便建设完毕了。
    游乐场旁边还建了一栋吸血鬼城堡，外围种满杀人花，吸血藤蔓爬满，别说玩家，诡怪都有来无回。
    这是姜遥在商城里花惊悚币购买的种子，洒在地上，藤蔓就疯狂生长，这种惊悚世界培育的诡植，还能认主。
    解决完住处的问题。
    姜遥手腕进入副本的倒计时也正好到零。
    晚上正舒舒服服躺在床上，下一秒便进了副本之中。
    “欢迎来到打工类《午夜出租车》副本——”
    “副本难度：7级。”
    “玩家人数：10人。”

 第83章 午夜出租车（1）

    打工型副本和扮演型相比，前者更安全，无需探索主线，通关时间快，赚钱上限高，但获得的高阶道具更少。
    后者获得稀有道具几率高、需要探索主线，难度上限高。
    普通玩家通常往往会优先选择打工型副本，而一些大佬级玩家会为了稀有道具选择扮演型。
    姜遥对此无所谓。
    只是她连续通关三个扮演型副本，会对探索主线疲惫。人不是机器人，一键清除就能调整好。
    这个副本正好给了她休息的机会。
    出租车司机她进副本前也做过此类工作，就像公交车司机一样，各种驾车证她拿了个遍。就为了找到一份工作，她各个领域都有涉及。
    这年头工作不好找，老板容易出事，公司也容易倒闭。不然她最后也不会进养猪场打工。
    夜色黑漆漆，马路两侧亮着几盏路灯，光线照射范围窄，黑夜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灰色雾气。
    没有副本npc给她介绍工作，留给她的是一台普通老式的出租车，以及一张硬壳纸、智能手机。
    硬壳纸上印着一行行守则。
    【出租车司机守则：
    1、起步价10点惊悚币、一公里10惊悚币。
    2、工作时间晚上8点——凌晨5点。
    3、乘客有差评、投诉的能力，请勿得罪乘客。
    4、请勿离开驾驶座。
    5、至少接送5位乘客。
    6、目的地如果是海角墓地、泰和医院、怨灵鬼屋，车费要收两倍。】
    她看了一遍，连同智能机一起放进口袋里。点触玩家【称号】这一栏，其中有一个称号是她在新手副本《444路末班车》获得的。
    [‘优秀司机’称号：你总是能轻易得到乘客的信任。]
    点击出现一行提醒。
    “是否使用‘优秀司机’称号？一个副本只能使用一个称号。”
    姜遥点了‘是’。
    她头顶出现一行字，‘优秀司机’。
    在黑暗里亮着微光，格外耀眼。
    做完这些，姜遥坐到驾驶座上，这种老式出租车她也驾驶过，按键功能都知道，车子是手动挡，驾驶难度偏高。
    她刚一落座，放在口袋里的智能机震动了一下，拿出来一看，手机屏幕显示着导航地图，赫然标注着离这里不远，有一位乘客。
    出租车老旧、手机却全面智能，完全不是一个时代出来的产物。
    玩家有十人，她睁开眼并没有见到一个玩家，这也代表着，其他玩家都被分开调到各个区域完成工作。
    姜遥打开了车载收音机。
    ‘滋滋滋……’刺耳电流声过后，是一首悦耳动听的歌曲。
    直播间也开了。
    观众们等待多久，一收到姜遥直播开启的消息，纷纷涌入直播间中。热度瞬间达到几十万，还在往上涨。
    【终于开播了！主播居然背着我们偷偷进了诡域！】
    【好可惜好可惜！那可是40级诡域啊，好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主播什么时候和黑狼公会副会长那么熟了？小小10级玩家，竟然带宗蔺副会长通关。（狗头）】
    【楼上狗头也保不住你，我说的。】
    【打工型副本？7级难度打发叫花子？瞧不起我遥姐是吧，】
    【呜呜好想遥遥！等了好几天终于见到遥遥啦！】
    姜遥开车去接乘客途中，跟直播间的观众打了个招呼。
    买地皮建家掏空了她的账户，只剩不到一万惊悚币。这会儿观众们打赏，她账户一下子多了两三万。
    太热情了。
    直到透过车窗看见不远处，与黑夜快要融合的一道身影，减速停了下来。
    是一个年轻男生，全身湿漉漉的，往下淌着水。背着厚厚的包，面容苍白而僵硬，皮肤泡得浮肿灰青。
    只见他咧着嘴角，瞳仁泛白，半张脸挤进副驾驶微开的缝隙里，嗓音嘶哑、如同破风箱透着风。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车了。”
    姜遥目光平静，开了车门锁，搭腔说：“小伙子，去哪儿啊？”
    男生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把背包抱在前面，坐了进来。
    车内空气变得潮湿、滴滴答答的水声从身旁传来，姜遥闻到了一股浓郁的湿腥味，仔细闻，还混杂着丝丝鱼腥。
    他一落座，姜遥明显感觉到出租车下盘压低了几分，抽了两张餐巾纸擦拭着沾了水的方向盘。
    “什么小伙子啊，你看起来还没我年纪大呢。我大学刚毕业，才二十二岁。”
    男生很健谈社牛，和她一个陌生人都能强行聊起来，只是他声音太嘶哑，说的话不怎么能听清。
    “我去溪奉村水库。”
    他叫齐新，毕业不久，进了一家公司实习。休息的时候，在家闲不住，喜欢钓鱼。
    “我这包里装得都是钓鱼的东西，听说溪奉村水库那边适合新手钓鱼，我还刚入门呢，想着去那边试试看。”
    姜遥启动引擎，手机导航着目的地，跟着路线走也不怕迷路。
    她闻言，也明白了为什么男生身上会有鱼腥味。
    直播间观众猜测起这男生的死因。
    【肯定是因为钓鱼掉进水库里淹死的。】
    【钓鱼害人不浅！尤其这大半夜去水库钓鱼，特别容易出事。】
    【钓鱼怎么了？吃你家大米啦？！】
    【急了急了，有钓鱼佬急了。】
    姜遥无视弹幕，问道：“这么晚去水库，你不怕掉水里淹死啊？”
    齐新一听笑了，自信地说：“我高中可是游泳校队的，再深的水我都游过，哪里会淹死。”
    弹幕陷入死寂。
    游泳校队的人哪会因为钓鱼失足淹死。
    但男生这副样子一看就是淹死的啊。
    观众们争论不休。
    姜遥对于他的死因并不怎么感兴趣，只想尽快送完这一单，接下一单。
    齐新开了话匣子，一路上说个没完没了，尤其是谈起钓鱼，全身充满无限的精力。
    像他这般年纪的同龄人，大多喜欢打游戏。而他却真心喜欢钓鱼，所以才会半夜去水库钓鱼。
    “可惜我一天也钓不上来多少条鱼，昨天还空军了，我真给钓鱼的人丢脸。”
    姜遥听着，想起了从白金级道具礼盒里开出来的一样道具。
    永不空军钓鱼竿。
    她有了几分兴趣，问道：“鱼钩放饵也会空军吗？”
    齐新垂头丧气地叹了口气说：“当然会啊，有些鱼很聪明的，没那么容易上钩，所以非常考验钓鱼人的耐心。我还没练到位吧，耐心不够，钓不到鱼。”
    谈及此。
    一些弹幕变得悲伤起来。
    【呜呜呜我钓了一晚上都没钓到一条鱼，谁能比我惨？】
    【惨个屁，我钓了一个礼拜，都没钓到鱼！我严重怀疑鱼已经灭绝了！】
    【钓鱼佬永不空军！】
    【………】
    姜遥：“………”
    好吧，她没钓过鱼，不知道钓鱼原来那么难。
    她抽到的钓鱼竿还是有用的，即便不放鱼饵，也能钓到鱼。
    反正她也不钓鱼，这鱼竿对她也没什么用处，索性拿了出来，送给了齐新。
    “这个鱼竿很厉害，你今晚试试看。”
    到了目的地溪奉村水库，齐新背上书包，抱着她送的鱼竿下了车，那张僵硬灰白的脸笑起来更吓人了，抬起手感激地朝着她摆了摆告别。
    【啊？啊？啊？】
    【白金级道具所送就送啊？】
    【一个钓鱼竿有什么用？对副本又没有帮助。】
    【呜呜呜对空军佬有帮助啊！比如我，我愿意出100万惊悚币收这个永不空军钓鱼竿！】
    一些钓鱼佬都开始在直播竞价。
    姜遥看完都后悔。
    她和一些观众想法是一样的，钓鱼竿对副本没有帮助。但有一些喜爱钓鱼、惊悚币又多的玩家到处求购，都买不到这种道具。
    所以她的钓鱼竿就显得格外稀缺罕见。
    不过送都送出去，她也不想重新要回来，启动引擎，打开车载收音机，开始接送下一个乘客。
    收音机里播放的歌曲忽然一停，变成新闻频道，播报着近日新闻。
    “滋滋……昨日下午，宁安市溪奉村有3名六七岁的儿童结伴去水库游泳，不慎游入深水区。1名年轻人在水库旁钓鱼，冒着生命危险，及时将3名儿童全部救上岸，但年轻人体力不支不幸溺亡。”
    “滋滋……夏日炎炎，小孩喜到水边，请家长们注意防范，看管好小孩，预防溺水！”
    播报结束。

 第84章 午夜出租车（2）

    直播间观众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游泳校队的齐新会溺亡……
    原来是为了救人。
    那些想要争抢钓鱼竿的钓鱼人陷入了沉默。
    【…………】
    【哎算了，钓鱼竿给他也挺不错的。】
    【他遇到主播也挺幸运的，至少以后再也不会空军啦。】
    齐新毕业不久，人生刚刚开始，又有热爱的兴趣。青春朝气、健谈开朗，以自己的生命换回了三个儿童的生命。
    他虽成了诡怪，却没有半点阴森怨气，死后也只记得钓鱼。
    收音机又开始播放歌曲。
    姜遥点了点钱盒里的惊悚币，全程12公里，赚了120惊悚币。出租车公司收一半，剩下一半是她的。
    即使以往赚了几百万几十万，她依然感到开心。没人嫌钱多，只盼着越多越好。
    驾车过程并不枯燥，能听收音机，又能和弹幕唠唠嗑，没一会儿，接到第二个客人。
    客人后背是一座被黑雾笼罩的筒子楼小区，阴风煞煞，地面并不平坦，发裂起伏，溅着斑驳的黑糊痕迹。
    客人一米八的高个子站在路边十分显眼，尤其是他那一身色彩斑斓的小丑服，脸上也画了小丑妆，红鼻子、惨白的脸，手中提着一电锯，像极了午夜变态杀人狂。
    “吓到你了吧？抱歉，我是怨灵鬼屋的npc，这是道具，假的。”男生声音听着温柔动听，夸张涂画的血红腊肠嘴扯出腼腆的弧度，眼里含着歉意。
    姜遥问：“要去哪？”
    男生回答：“怨灵鬼屋。”
    进了后座，他话中假的道具电锯放在一旁座椅上，电锯沉重，坐垫陷了进去，锯条被‘颜料’浸湿，滴滴答答顺着尖端滑落。
    姜遥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那液体并非他口中所说的‘颜料’，而是真真切切的人类鲜血。
    她对此毫不在意，守则写了一条司机不能离开驾驶座。只要她遵循守则，这种低级难度的副本诡怪就无法触发死亡条件。
    何况。
    去怨灵鬼屋的车费是双倍，她是疯了才会多管闲事。
    路上。
    收音机又开始播报新闻。
    “昨晚，宁安市区发生六起重大刑事案件，皆为一人所杀。嫌疑人专杀女性，剥皮锯骨……请广大民众夜晚请勿出门……”
    “嫌疑人描述：身穿小丑服、手握电锯……见到请立即报警！”
    就差没把后座男生的身份证号报出来了。
    收音机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无声的出租车内，坐后座也听得见。
    姜遥调了下频道。
    一直重复报道着这个连环杀人案。
    “滋滋……宁安市区发生……”
    姜遥关了收音机。
    新闻报道一断，温柔的声音陡然出现在她的耳后。
    “怎么停了？”
    阴寒气息洒在她的耳侧，装扮成小丑的男生一张脸挤在分隔前后座的铁质隔离网里，猩红的嘴角切开，缝着线，弧度咧到耳后。
    姜遥神色淡淡，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倒问起他：
    “为什么只杀女性？”
    女性力量弱于男性，所以很多刑事案件里，女性受害者占大多数。
    后座男生听声音年纪不算大，二十来岁。一人能拎起那么重的电锯，杀一个男性也很简单，那为什么只杀女性？
    男生闻言乐了。
    他先是自我介绍一通。
    他叫娄良，在一家中学当老师。旁人眼中的老实、值得托付的好男人。
    没什么狗血故事，只是因为他女朋友跟他分手，他不愿意，狂怒之下，杀了女朋友。
    第一次杀人，让他尝到了杀人的快乐。
    “女性更有意思，我杀她们的时候，她们只会哭啊叫啊，明知我不会放过她们，她们还要跪在我的面前，求我放过她们。
    她们越绝望、越痛苦，我真的越开心……那种滋味，尝过一次我就上瘾了，一发不可收拾。”
    他如数家珍地讲述着杀人的过程。
    “呵。”
    讲得正起劲，被这一声打断。
    娄良惨白的脸一僵，死死瞪着她的后脑勺。
    “你笑什么？”
    姜遥扯着一抹虚假的笑，说道：“您听错了，继续说，我爱听。”

 第85章 午夜出租车（3）

    娄良没有再说话，车内陷入了死寂。
    ‘滴答’
    ‘滴答’
    钢制锯条还在淅淅沥沥地往下滴血，将车里脚垫洇成暗色。
    姜遥感觉到后背投来的充满恶意的视线，犹如附骨之疽。不回头也知道男生一直盯着自己，想要杀她但又碍于守则限制。
    她等绿灯过程中，拿出手机瞧了瞧。
    后座娄良没有看见，直播间弹幕看得一清二楚。
    只见她在手机搜索乘客差评、投诉，会对司机带来怎样的后果。
    手机系统给她的回答是——会扣钱。
    姜遥长叹了口气，失落地收起了手机。
    听她叹气，娄良更兴奋了。
    “别怕，还没到目的地呢。”
    他语气透着势在必得，似乎到达了目的地就能将她宰杀。
    姜遥面露怯弱，小声地说：“到了目的地，你能给我一个好评吗？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乘客的好评，对后续司机的评定有影响。如果收到差评，不仅工资会扣，还有可能会被出租车公司纳入黑名单。
    这对于打工人姜遥来说，是致命的。
    娄良闻言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但也没细想。眼前女人柔弱不堪，等级才10级，再怎么厉害，也敌不过他白金级的鬼物电锯。
    恐怕她见都没见过白金级的鬼物吧。
    他伸出黏腻黑色舌头，舔了舔猩红的嘴巴，眯着眼说：“到了再说吧。”
    怨灵鬼屋离起始地点有20多公里，半个小时便到达了目的地。
    透过车窗，借着车灯依稀能看见被黑雾遮拢的阴森鬼屋，后座娄良下了车，走到副驾驶车窗前，对她说。
    “我不知道怎么点，你能下来帮我看看吗？”
    姜遥没动。
    娄良神经质地颤抖着，抑着恶意，声音里的温柔变得逐渐扭曲。
    “我担心自己点到差评呢。”
    姜遥推门下了车。
    刚一落地，便听到车门‘咔嚓’锁上。她违背了司机守则，出租车便不再保护她的安危。
    娄良喉咙里溢出‘嘻嘻嘻’古怪而阴森的笑声。
    他没想到她会这么蠢，为了一个好评下了车。比起惊悚世界的诡怪，外来者的鲜血更美味，哭声也更动听。他已经很久没尝过外来者的血液了。
    姜遥对他毫不掩饰的恶意视若无睹，走近说道：“点了好评吗？”
    娄良点了点屏幕，随即将手机屏幕伸到她的面前。
    是差评。
    他就没想过要给她好评，说这么多无非是骗她下车。
    姜遥并不意外，再次拿出口袋里的手机客服询问起来。
    娄良见此，眉头拧了起来，露出被忽略的愤怒，抬手就要把她手机打落，手刚抬起，眼前一晃，只听‘啪’一声，手臂掉落在地上。
    那速度快如虚影，等他再看，她手里握着的是一把普普通通的杀猪刀。
    姜遥收了手机，脚尖将那半截切断的手臂踢到一边，不紧不慢地说。
    “我给你三分钟逃跑。”
    娄良涂满白粉、滑稽小丑妆的脸上狰狞起来，眼珠疯狂转动，陡然暴起，单手启动电锯，就朝她挥舞而去。
    ‘轰轰轰’
    电锯传来震耳的轰鸣声，鬼气森森。
    但出乎意料的。
    女人抬手一挥，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地砍断了他的电锯。
    白金级电锯成了废品，落在地面上，同他那半截手臂一起。
    “还有一分钟。”
    她平静地说。
    娄良是刚死不久的诡怪，生前杀了女朋友，握着刀去了教课的中学，砍杀了十多个学生，最终死于枪下。
    上天给了他重生的机会，来到无法治、无秩序的惊悚世界里。这片地段，诡怪等级低，副本难度更低，进来的玩家都是新人。
    有电锯在，他轻易成了这一片的主宰者。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也许娄良自己都想不到，会在这种低级副本遇到姜遥这样的玩家。
    直播间观众甚至为他开了盘。
    【买定离手，他怎么死。】
    【哈哈哈哈哈笑死，遥姐向出租车公司客服询问了两次，都是问差评投诉，早就想动手了。】
    【小丑兄嘚，你以为守则保护的是玩家吗？不，是保护你啊！】
    【7级副本的诡怪都不够遥姐塞牙缝。】
    娄良想逃已经晚了。
    被姜遥拖着回到了出租车旁，开始杀猪。
    砍腿砍手，像杀鸡一样放血，剖肚挖内脏……全程她都戴着面罩、手套，还有专门的杀猪围裙，在怨灵鬼屋门口动手。
    躲里面伺机行动、将司机当猎物的诡怪们见此情形，吓得一哄而散。
    姜遥分了好几个袋子装尸块。
    诡怪分尸也死不了，进了惊悚世界便跟人类一样能感受到疼痛，娄良痛得惨叫不断，她嫌吵，把他舌头也拔了。
    尸袋装到后备箱里。
    她清除干净身上的血味，上锁的车门自动打开，自动调整合适的座位，自动打开收音机播放音乐。
    这辆车也挺有灵性的。
    多了一个差评，她心情不太好，手机‘叮’一声接到下一单，离此地不远。
    行车两分钟不到，姜遥便接到第三位客人。
    穿一身白裙、大着肚子怀孕的女人走路不快，手臂前伸着，时刻保护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按理说大半夜，孕妇要么在医院，要么在家里，怎么也不会在这种鸟不拉屎、不见人烟的地方。
    不过这是惊悚世界，处处诡异，没有逻辑。
    女人开了后车座门，刚一坐下，便听到后备箱传来轻微响声。
    姜遥回头对其一笑，解释道：“是一个乘客送的鱼，还是活的。”
    怀孕女人闻言这才关上车门安稳坐下，说道：“去泰和医院。”
    又是双倍车费。
    收到差评的坏心情缓和了大半，姜遥看了眼弹幕，不少观众都在好奇怀孕女人的身份，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顺势问道。
    “快生了吧？”
    怀孕女人名叫夏芳芳，怀孕十月，今晚就是预产期。或许姜遥也是女性的缘故，又或许是姜遥的‘优秀司机’称号的影响。
    夏芳芳原本警惕的心情放松了下来，人一放松，话就会变多。
    “嗯，今晚就是预产期。”
    夏芳芳很瘦，四肢瘦如见骨，腹部又高高的隆起，枯瘦灰青的脸满是幸福，与她讲述着自己的过去。

 第86章 午夜出租车（4）

    夏芳芳怀孕前工作是幼师，她十分喜爱小孩，在查出怀孕后便休假在家。
    她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丈夫温柔体贴，为了给降生的孩子更好的生活条件，丈夫经常加班，很晚回家。
    即便如此，他们的感情也没有减少，丈夫一有空便会带她出门购物，她其实没什么要买的，不想浪费钱。
    丈夫说她成了母亲，也是他的妻子。
    夏芳芳谈及此，灰白的瞳仁里流动着一抹光彩，很快光彩又消失不见，只剩枯槁无神。
    丈夫休息那天他们去医院做产检，出医院看见有一男人跪在地上，面前铺着一张纸，写着他的孩子重病，需要钱治疗。
    她想着自己孩子马上出生，便捐了一百块钱给男人的孩子治病。
    而一切灾难就源于她的善心。
    当天回家。
    男人借着送快递的名义，敲响了家门。
    丈夫去开的门，被男人一斧头砍死。她听到动静出来，来不及呼救，男人拽住了她的头发，硬生生拽进卧房里。
    她护着肚子求饶，孩子还有一周便要降生，他也有孩子，夏芳芳一直求他放过自己，放过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男人笑着说。
    他根本没有什么孩子重病，那张写着孩子重病的纸是骗人的。
    男人杀人只是因为他们太幸福了，影响到了他。
    其实罪犯杀人没什么理由，这种人骨子就是坏的，只是给自己找一个理由，可以杀人的理由。
    夏芳芳还清楚记得当时的点点滴滴。
    她捂着脸痛苦地哭了起来，恨自己心善。那天从医院出来如果没有停下来，没有捐钱，他们一家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都是她的错。
    受害者痛苦，施害者反而过得很舒服。
    因为现实世界秩序混乱，犯罪越来越多，借此逃脱警察追捕的罪犯比比皆是。
    夏芳芳进了惊悚世界，因而保住了孩子。
    姜遥顺着她的话问：“你的丈夫呢？”
    夏芳芳扯出一抹牵强的笑。
    “他进了其他副本无法离开，等我生了孩子，也要去副本，成为里面的诡怪。”
    在惊悚世界，虽然获得重生的机会，但必须遵循这里的规则。
    姜遥又问：“有什么办法可以找到杀害你们的罪犯？”
    陷入痛苦之中的夏芳芳闻言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姜遥笑着道：“我这人有一个毛病，就是喜欢多管闲事。”
    主要是直播间观众给的太多了。
    打赏不断。
    都希望她能够为夏芳芳报仇。
    账户里的惊悚币从几万涨到十几万，显然夏芳芳的故事激起了许多观众的愤怒。
    人的善良如果成了杀害自己的利剑，那人就不会再心怀善意。
    夏芳芳颤巍巍从口袋掏出一颗纽扣。
    这是她从男人身上扯下来的，死的时候紧紧握在手心里，一同带进了惊悚世界里。
    纽扣涌入无尽怨恨，成了鬼物，能到找到曾经的主人。
    姜遥收下。
    到达泰和医院。
    夏芳芳慢吞吞地下了车，站在医院门外向她摆手告别，灰黑的脸庞滑落两行血泪。
    姜遥移开了目光，驾驶着车子离开。
    她原本有更好的人生，却被人渣轻易摧毁。
    说实话，姜遥不生气是假的。
    她又不是没心没肺的机器人。
    车子停路边。
    她打开后备箱，又折磨了变态小丑娄良一顿，糟糕的心情才好了些。
    重新回到驾驶座。
    一晚上接送了十几个客人，下班时间将近。
    “最后一个客人了，今晚的工作就结束了。”她开着收音机，哼着歌，跟着手机导航走，透过车窗看到了一袭黑袍。
    马路边缘弥漫着铅灰浓雾，在黑袍身影走近时，身在驾驶座里的姜遥感受到一股阴寒气息渗入皮肤，漆长睫羽凝聚了点点寒霜。
    她弯起眼角，开了驾驶座的车门，走过去唤道。
    “小黑。”
    黑袍诡怪迎上她热情的目光，被兜帽遮住的脸转了转，避开了她的眼。
    他结结巴巴地说。
    “去、海角、公墓。”
    姜遥开了副驾驶座的门，手臂一伸，笑眯眯地说。
    “请进。”
    黑袍诡怪显然不太适应她的态度，同手同脚地进了副驾驶，双膝并拢，坐姿乖巧听话、像是幼儿园里的小孩。
    回到驾驶座的姜遥系上安全带，说道：“你怎么在这里？你不会是跟踪我吧？”
    她的话过于直白，黑袍诡怪全身一僵，慢吞吞地抬手摆动。
    “不、不是。”
    姜遥轻笑，瞥了他一眼说：“不是就不是嘛，你那么激动干什么啊？”
    黑袍诡怪：“…………”
    他不打算再说话。
    但姜遥不给他机会，说道：“我回现实世界要杀一个坏人，他死后来到惊悚世界肯定会继续作恶，正好遇到你，你能抓他进灰雾吗？”
    黑袍诡怪没有犹豫，点头应声。
    “好。”
    姜遥见状问：“你就不怕我滥杀无辜？”
    黑袍诡怪摇头，一字一顿地说。
    “你、不、会。”
    话落不久，后备箱又传来响动。
    姜遥注意力转移，嘁了一声道：“差点把他忘了。”
    说着停下了车，开了门出去。
    黑袍诡怪也跟着开了门，来到后备箱前。
    “这人作恶多端，也带走。”姜遥说。
    黑袍诡怪抬手一挥。
    灰雾翻涌，吞噬了后备箱里被分尸的娄良，不多时，拥挤的后备箱变得空荡。
    “可、可以、了。”
    他说。
    姜遥舒展了一下身体，问他：“你会开车吗？”
    黑袍诡怪闻言一愣，很快点了点头表示会。
    “那你开车可以吗？我有些累，想歇会儿。”姜遥又说。
    她语气并不霸道强制，只是试探地询问一番。
    黑袍诡怪回答得很快，“好。”
    说着帮她开了副驾驶的门，又进了驾驶座。
    出租车继续行驶。
    姜遥抬眼，透过车窗看向外面，天渐渐泛白，浓浓灰雾如触手般翻腾，不消片刻，便将整个天空笼罩。
    “你以后不要送奇怪的东西给我。”
    她转头，对他说。
    黑袍诡怪握方向盘的手收紧了些，沉默不语。
    想蒙混过关。

 第87章 现实世界：平安福利院

    调整座椅的姜遥没有再说，脖子上戴着的雾石很好用，她一有困意，阖上眼不久便陷入沉睡。
    黑袍诡怪关了车载收音机，稳稳当当地驾驶着出租车，离海角公墓有十五左右公里的路程，车子行驶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目的地。
    天边黑暗消褪，灰雾彻底笼罩，几缕白光透过雾洒落在车窗前。
    铅灰浓雾在出租车周遭涌动，始终没有灌入车里，似有屏障阻挡住一般。
    一夜未睡的姜遥有雾石的加持，她睡得很熟，车停也没有醒来。
    座椅调后一半，她头侧着驾驶座那一边，随意扎起的如缎长发略微散乱，额发遮过浅眉，眼型扁而细长，形如柳叶，尾端坠着一点红痣，在淡淡的微光里，似是鲜血欲滴。
    这是黑袍诡怪第一次看清她的脸。
    姜遥睡着的时候很安静，呼吸均匀绵长……他的目光一寸寸描绘着她的五官，直到被她手腕悬着的一串佛珠吸引。
    在他靠近时，人骨佛珠散发出丝丝缕缕的佛光，驱散着空气中流动的阴煞之气。
    黑袍诡怪不喜欢这串佛珠。
    他缓缓抬起手心，准备偷走佛珠时，姜遥眼皮微掀，深色瞳眸一眨不眨地看向身边靠过来的黑袍诡怪。
    “？”
    黑袍诡怪顿了半秒，倏地坐直。
    姜遥瞧见了他的小动作，眯了眯眼问：“你刚才想干什么？”
    她知道他没有恶意，只是挺好奇的。这小黑平时说话磕巴，性子慢吞吞，呆头呆脑，但实力强悍，毁灭级的诡神像在他面前连反抗机会都没有。
    姜遥猜测，他在惊悚世界的地位应当不低。
    黑袍诡怪一个字都没说，在她眼前化作灰雾消散不见。
    跟逃跑似的。
    姜遥短促地笑了下。
    惊悚系统机械电子音在耳畔响起。
    “恭喜玩家姜遥完成打工型《午夜出租车》副本~”
    “正在结算奖励——”
    “叮。”
    “十二个好评、一个差评，一共获得2890点惊悚币工资。玩家副本表现评分‘a’，扣除差评惩罚200惊悚币，获得2690惊悚币。”
    “诡怪夏芳芳对玩家好感满值，获得赠予的鬼物道具——纽扣。”
    [旧式纽扣（特殊）：浸过受害者的鲜血、充斥着怨恨、绝望与痛苦。特殊道具，寄托着受害者的心愿，可以帮助你找到施害者。]
    结算完成。
    她从惊悚副本回到了现实世界。
    从柔软厚宽、镶嵌着珍贵宝石的床铺上醒来，映入眼帘的是古老、灯光黯淡的欧式卧房建筑。头顶悬挂着纯金水晶灯，窗外是七彩斑斓、充满童话气息的游乐场。
    姜遥一走出城堡大门，看见女鬼于霜霜正在浇水，小黄和吸血藤蔓玩得正嗨。
    于霜霜看她要出门的架势，忙放下洒水壶，飘过来问。
    “你去哪啊？”
    姜遥轻描淡写地说：“杀了个人就回来。”
    于霜霜：“…………”
    她听着无比胆战心惊。
    主要这里是国家政府区域，虽然离主城很远，但这种犯法的事一旦被外人听见，她们都得坐牢。
    姜遥见状，宽慰道：“放心，杀的是罪大恶极的人。”
    于霜霜抿了抿唇，欲言又止：“这不是杀什么人的问题……”
    她话顿，接着说：“我跟你一起去吧。”
    跟过去也能帮帮忙，如果被发现，也能以诡怪出没混淆警方的视线。
    姜遥道：“不用，我带黑猫了，你待在家里陪小黄。”
    不给她开口的机会，转身就走。
    来到一处公交站台上车。
    国家各地分了几千几万个区域，区域交通工具大多是公交车，地铁很少，她居住地方偏远，车里零星几个人，她一上车，他们皆抬起头多看了她一眼。
    居住国家区域的玩家都是加入政府，不同各大公会，政府管制比较严，分配报酬稳定，是铁饭碗。
    坐了几个小时公交车的姜遥，接到雪羽军队的队长沈白鹤电话。
    “出副本了？”
    她的动向被政府那边时刻关注着，所以一出副本那边就会得到消息。不过之前几次沈白鹤很少和她打电话，有急事会直接找上门。
    姜遥听见手机话筒里有些吵闹，他那边似乎在吵架，而且吵得有些凶。听声音，应该是几个老人家在争论什么事。
    她识趣地没有多问，而是说：“什么事？”
    沈白鹤语气有些苦恼，叹着气说：“政府民俗研究部门的部长儿子失踪了，以他八岁年纪也进不了副本，但古怪的是，我们在某个副本检测到他的生命波动。”
    姜遥在商城买了包小饼干吃，饼干酥脆，咀嚼声‘咔嚓咔嚓’。
    她问：“什么副本？”
    听着她那边的咀嚼声，饿了一整天的沈白鹤更饿了，喉咙吞咽了下，声音有些含糊地说：
    “《吴桥杂技团》50级难度，扮演型副本。死亡率副本排行榜排前五，主线探索率迄今只有25%。”
    当初姜遥彻底通关的《龙女村》副本，就排着这个副本后面，《吴桥》死亡率榜第四，《龙女村》第五。
    姜遥吃完一包饼干，又咕噜喝下一瓶酸奶，才开口说。
    “我现在有事，等我忙完，我再进这个副本。”
    她答应得过于爽快。
    沈白鹤一时怔然。
    主要是她答应的语气就像是出门买菜一样简单。但这可是50级难度副本啊，比《龙女村》还要困难。
    他忍不住问：“你有什么事啊？”
    姜遥：“不好说。”
    沈白鹤：“…………”
    什么叫不好说？
    ‘叮——平安福利院到了，请您从后门下车，注意安全，谢谢乘坐。’
    公交车到站音透过话筒传入沈白鹤的耳旁，握手机的手微顿。
    平安福利院并不在国家的区域，姜遥去那里做什么？
    不等他询问，那边的姜遥说了句再说便挂了电话。
    她收起手机，将零食袋子丢进垃圾桶里，下了公交车。
    这座建在郊外的平安福利院在网络上赞誉数不胜数，收养许多死在惊悚副本里的孤儿，玩家榜单里有好几个都是从平安福利院出来的孤儿，无一例外，对这家福利院都是赞许。

 第88章 现实世界：恶有恶报

    ……
    惊悚世界危机四伏，父母双亡的孤儿越来越多，皆被送入平安福利院里。有国家资助、各大公会的捐款，近年平安福利院招工，招了不少老师。
    趁着中午吃饭时间，一女老师边看直播回放边吃饭。
    “看直播回放啊？”
    一男老师坐到对面位置问。
    女老师点头，指着屏幕里的人说：“我最近好喜欢这个主播，一个新人通关好几个中高难度副本。”
    男老师看了眼，点头说：“我也看了。”
    余光看见一抹身影，他抬手打招呼说：“林叔中午好啊。”
    林叔是平安福利院图书室的管理员，为人和善亲和，不止他们老师，连那帮孩子都喜欢他。
    唤林叔的男人跛了脚，右手臂遍布烧伤疤痕，他微笑颔首。
    等人一走。
    女老师凑过来问：“他是谁啊？”
    她是新来的老师，并不了解福利院里的工作人员。
    男老师在福利院待得时间长，知道很多事，对她说道：
    “林叔前两年来的，去年年底，几个小孩在杂物室玩油灯，不小心打翻，宿舍都烧了起来。是林叔跑进去救了他们，差点烧死在里面。”
    女老师一听，不由流露出敬佩之意。
    心里暗道。
    怪不得林叔人缘这么好。
    .
    吃了中饭的男人穿过走廊，往图书室里走去。快入秋，空气湿冷，他的那只跛脚隐隐泛着疼意，只能放慢速度，一瘸一拐地走。
    走了会儿，他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是一个穿着浅灰色运动衫的长发女生，低垂着头，阴影覆在她的眉眼上，从他这个角度看，也看不见什么。
    这条路有不少老师来来往往，所以背后跟着人没什么稀奇的。
    但男人心生一阵莫名的恐慌。
    他也不知道恐慌什么，只觉丝丝寒意钻入五脏六腑，走到正午太阳底下，脊背也倍感发凉。
    男人不由地加快了脚步，脚踝疼意更深，但他此刻已经顾不上了，快步往人群之中走。
    下一秒，周遭忽然变化。
    等他睁开眼，成了一个怀着孕的女人，隆起的腹部沉重，他感觉自己的腰都要被压弯，不得已伸出手托住腰。
    他记忆模糊，只剩下这具怀孕身体的记忆。他叫夏芳芳，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他喜欢小孩，每天都期盼着肚子里的孩子能够平安降生。
    他和丈夫一起给腹中孩子取了名字。
    女孩的话就叫安安，男孩叫乐乐。
    平安喜乐的寓意。
    与这具身体的记忆彻底融合，他成了夏芳芳。
    他感受着腹中胎儿的动静，心里软得一塌糊涂，眼底渐渐浮出浓重的喜爱。
    直到。
    他与丈夫去医院做完产检出来，给了门外跪地的可怜、某个小孩的父亲捐了一百块钱，同情地祈祷。
    ——祝愿你的小孩能平平安安。
    回到家中。
    丈夫遭到跟踪而来的男人杀害。
    而他也被男人奸辱欺凌，甚至切开薄薄的腹皮，生生被挖出里面还有生气的小孩——
    “孩子……我的孩子……”
    他痛哭、绝望地恳求，男人能够放过自己的孩子。
    但得到的却是男人得意兴奋的笑声。
    ……
    男人气喘吁吁地瘫坐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遭遇的所有经历都无比真实，身临其境。
    而夏芳芳，感受到的痛苦、绝望是他的千倍百倍。
    他暴起的眼球充满着血丝，溢出一行行泪水。重新回到熟悉的走廊里，跟在他身后，穿着运动衫的长发女生此刻正站在他的面前。
    男人反应过来，连忙跪在地上求饶，额头用力地磕在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磕破头，血液浸满了地面。
    “对不起、我已经在赎罪了，求求你放过我……我会努力做人，把我交给警察也行，求你不要杀我……”
    前年杀了那对夫妻之后，他便不再作恶，逃出其他区域，改头换面，洗心革面，成了这家平安福利院图书馆里的管理员。
    他每段时候也会进副本，26级的玩家等级。
    他将背包里道具全部拿了出去，送给面前的人。
    姜遥后退了一步，防止他额头溅出来的血落到自己身上，看也不看地上那堆低级道具，转动着手指间的纽扣。
    在他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时，听到了救世主一般的声音。
    “你走吧。”
    姜遥神色淡淡。
    男人闻声心头一喜，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跑走。
    还没跑两步，他发现不对劲，视野变低，跑了半天也没能离开这条走廊。
    他低头一看，惊骇地瞪大了眼。
    身躯分离，血淋淋的上半身倒在不远处，而他往下坠倒，顷刻间便四分五裂，碎得不能再碎。
    运动衫女生如同地狱恶魔，轻笑说道。
    “我开玩笑的，你真信了啊？”
    没死透的男人眼底的恐惧被怨恨占据。
    “我、不会放过你！！我……”
    咒骂的话没说完就断了气。
    再次醒来，已经进入了惊悚世界，成了诡怪。生前作恶多端，又死得那般凄惨，他一跃成了恐怖级诡怪。
    可以挑选副本，进入成为其中的诡怪。
    男人怨气浓重，等运动衫女生进副本后，再跟着进同一个副本，再将其虐杀。
    但令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
    周围骤然弥漫起一股铅灰浓雾，‘哐——’灰雾里响起锁链碰撞的声音。
    随着灰雾靠近，各种凄厉痛苦的惨叫声涌入耳旁。
    男人当即就要逃。
    阴寒的锁链瞬间铐住了他的脖子，他四肢挥动，如同破麻袋一样被锁链拽入灰雾之中。
    令人生不如死、剧烈的疼痛袭来，他已动弹不得。
    等待他的将是永不止境的痛苦。
    .
    现实。
    清理掉尸体的姜遥给趴在肩膀的黑猫喂了一份口粮，花费了她1万惊悚币。
    是黑猫给人渣制造了身临其境的幻境，让他尝了遍受害者曾遭受的痛苦。
    “干得真不错。”
    她夸赞道。
    黑猫饿得肚子干瘪，还在生她的气，这么久才把它从【契约】里放出来。冷哼一声，吃着诡兽口粮。
    姜遥叹了口气说道：“哎，账户一分钱没有，都给你买口粮，我中午饭还没吃，好饿啊。”
    黑猫：“…………”

 第89章 《吴桥杂技团》：阿冬

    它哪里是诡计多端人类的对手，一听就信了，喵喵几声，把自己的口粮推给她吃。
    姜遥又说：“这是你吃的，没关系，我饿一饿不会死的，你不用担心我。”
    黑猫更愧疚了。
    竖起的毛都顺了下来，任由她揉搓脑袋。
    新主人很穷。
    但穷得没饭吃，还要给它买口粮。
    呜呜呜。
    账户还有十多万巨款的姜遥眼角弯起，忍着想笑的冲动，抱着猫离开福利院。
    一出福利院大门，便见到乘坐直升飞机赶过来的沈白鹤。
    他风尘仆仆，穿着一身完全贴合身体线条样式的银白军装，刚到大门前，就得到福利院来往小孩、老师的注目。
    直播盛行，沈白鹤的人气很高，一场直播最高达到百万热度。粉丝遍布各地，何况他那白发，皮肤、睫毛，甚至是白色的瞳仁，尤为惹眼。
    有好几个人认出了他。
    “沈队长？是雪羽军队的沈队长吗？”
    平安福利院看守大门的大爷激动地走过来。
    沈白鹤急得不行，却还是温柔且礼貌地向每个人打招呼。
    一看到姜遥，迈着大步走了过去，说。
    “副本马上就要开启……”
    话说到一半，他的目光被她肩膀上的黑猫吸引，那股阴诡之气被契约压制，让人难以辨认这是到底普通黑猫还是诡兽。
    沈白鹤天赋是对阴诡气息敏感，所以一眼便认出。
    这是诡兽。
    也有玩家契约诡兽，强大的诡兽极难契约。它们生前遭受残忍的虐待，对人类的怨气深重。
    猫类诡兽，尾巴代表它们的力量，而眼前这只黑猫，一条尾巴都没有，力量不多。
    他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正准备继续说。
    旁边注目看他们的人越来越多，姜遥没有被人看热闹的习惯。
    “先离开。”
    沈白鹤明白她的意思。
    两人乘坐直升飞机，回到国家政府所在的区域，中心城市建着错落有致的高楼，跟随着沈白鹤来到一间会议室里。
    坐在主位的是两个老人，除了他们，会议室里站了一排又一排的军装士兵。
    沈白鹤介绍道。
    “这两位是管理局的副局长，
    这些人都是政府军队的。”
    进入惊悚副本的玩家皆已成年，副本不会选中未成年的小孩进入。
    民俗研究部门徐部长八岁儿子失踪原因，管理局已经查清。
    “这是徐部长曾在《吴桥杂技团》副本带出来的鬼物。”
    白发老人姓段，说道：“徐部长的儿子是触碰到这件鬼物，才失踪的。”
    姜遥看清了盒子里的鬼物。
    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木偶人，巴掌大小，以廉价废木料制作而成，外表涂了薄薄一层桐油，闻起来有些刺鼻。
    古怪的是，这个木偶人没了一条手臂。
    姓公孙的老人说道：“木偶人失去的这条手臂不是不小心掉落，装嵌边缘平整，是制作到现在，故意没装这条手臂。”
    几岁孩童一触碰到这件鬼物，会瞬间传送至副本之中。
    这是迄今从未发生过的事。
    管理局迟迟查不到缘由。
    段姓老人道：“《吴桥杂技团》副本将来开启，以你等级无法进入，只能借助这件鬼物。
    副本难度很高，徐部长当初从副本出来，差点脱一层皮，我希望你能考虑清楚。”
    也考虑过让50级以上的玩家进副本，但这个副本不一样，是它挑玩家，而非玩家挑副本。政府至今无人能进副本，叫姜遥过来，也是想让她试一下。
    “除了你，政府军队的人也会尝试进副本。
    然后还有一位玩家，如果你们能一起进副本，互相也有照应。”
    沈白鹤也试过，进不去。
    和她一起进副本的是一个女生，头顶戴着厚厚的帽子，脸上戴了三层口罩，短发及耳，全程低着头，一声不吭。
    姜遥看了她一眼。
    沈白鹤介绍：“她是50级玩家，你叫她阿冬就行。天赋比较复杂，我一时解释不清楚，等你们进副本就知道了。”
    又跟阿冬介绍。
    阿冬垂着眼，帽檐遮住了她整张脸。
    姜遥还没来得细看，眼前一晃，熟悉的冰冷电子音响起。
    ——
    “拐得儿，令自择木人，得跛者、瞎者、断肢者，悉如状以为之，令之作丐求钱。”
    .
    “欢迎来到扮演型《吴桥杂技团》副本~”
    “副本难度：50级。”
    “玩家人数：20人。”
    面前古村充满年代感，红灰瓦砖错落有致，一排排古建筑隔着河流，河流上方架着一座桥，桥下有灰鸭游过，河边石阶梯蹲着几个妇人正在洗衣。
    正值黄昏，晚霞如焚点燃半边天，风景如画，让人心神平静。
    姜遥垂眸，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换成一身民国时期的先生服，浅蓝色长褂及踝，布鞋干净，手里提着布包。
    她听见系统报着自己的信息。
    “扮演人物：江谭村学堂教书先生。”
    “年龄：23岁。”
    “是学生心中的好老师，兢兢业业，受江潭村村民的爱戴。”
    “通关任务：江潭村有好几个小孩失踪了，请找回他们。”
    除了她，只有阿冬一起进入了副本，挤满会议室的政府军队一个都没进。
    组队能看见彼此的扮演人物信息。
    姜遥看了看。
    阿冬扮演的是她的妹妹，穿衣与她不同，是朴素的布裙，脸上依然戴着三层厚厚的口罩，把她的脸遮得严严实实。
    “姜先生下课了啊？”洗衣的一妇人抱着木盆走过来，跟她打招呼。
    姜遥很快调整好状态，扮演起来这位兢兢业业的好老师起来。
    “对啊。”
    她垂目叹息，继而说：“最近有好几个学生没来学堂，我打算明天去家里看看。”
    妇人一听，脸色微变，眼底露出一丝异样，藏得很快，还是被姜遥捕捉到了。
    只听她说道。
    “最近世道乱啊。”
    说完她抱着木盆走了，步履匆匆。
    跟着系统告知的身份信息，姜遥和阿冬回到了住处。
    江潭村旁建了一个集市，她们住处与集市隔了几条巷子，比起其他砖瓦房，她们住的屋子就显得有些旧，不过里外都打扫得很干净。
    她们的卧房只隔了块布，单人床靠墙摆放，姜遥这边有窗，阿冬那边面向着墙壁，光线黯淡，只能点油灯。

 第90章 《吴桥杂技团》：制定规则

    姜遥简单打量了一番屋子。
    得出的结论是，教书的姜先生和妹妹都是外来人，家里过得拮据，积蓄少。
    她在抽屉里还找到好几封信，都是学生们的感谢信。
    从信中得知，这位贫困的姜先生，不仅免费教书，还经常将自己的钱用来资助那些家境更贫困的学生。
    这么无私无畏奉献的善人，怪不得深受村民们的爱戴。
    阿冬一到住处，就坐在床边。
    过了一会儿，她在床底找到住处守则。
    这个守则影响范围在她们所在的这个老旧小的平层瓦屋。
    【住处守则：
    1、天黑请勿开门，任何人敲门都不要开！！
    2、关灯请阖眼睡觉！】
    一共就两条，守则少得可怜。
    果然难度等级越高，束缚诡怪的规则就越少。
    除了她们两个玩家，还有十八个玩家在这片村子里，扮演着各自的身份，只要完成通关任务，就能离开副本。
    到了这个难度，大多是跟阿冬一样，50级以上的榜单大佬玩家。
    他们进扮演型副本，就是为了高级道具。而完成探索主线进度能获得。
    他们不会放弃主线。
    不同于其他副本，只有姜遥一人探索主线，现在其他玩家也会想尽办法探索，比的是各自的能力。
    天渐渐黑。
    姜遥简单洗漱了一番，卧房空间太小，无法放下她那张胡桃木床，只能将就睡这张简陋单人床。
    刚一躺下，跟着洗漱完的阿冬回到卧房，关上门。
    姜遥看见她摘下了一层口罩，对着门窗低语了两句，随即重新戴上，去了另一边床铺。
    姜遥见状，忍不住问了句：“你刚才说了什么？”
    她明显能感受到屋子里多了一层镇诡屏障，能够抵御恐怖级以下的诡怪袭击。
    没得到回应，一张纸穿过布帘缝隙丢到她床头上。
    姜遥捡起来一看，上面写着一行字。
    ‘我的天赋是制定规则。’
    制定规则，但凡有规则存在，她就能够通过言语的方式，在能力可及范围里，制定规则。
    譬如【住处守则】所限范围是她们住的这个地方，阿冬能够加一条【天黑恐怖级以下诡怪无法靠近这里】守则。
    这项天赋对范围、需求有着极大的限制。
    其一天赋者必须找到守则才能更改增加，其二必须通过天赋者言语制定，其三受等级限制范围……
    阿冬的天赋只有50级，制定规则最大范围也就这间屋子。
    即便她找到江潭村的守则，等级也无法支撑她发动天赋。
    范围太大，牵扯诡怪太多。
    姜遥从口袋拿出那张【住处守则】，原本两条守则，后面又追加了一条。
    如果这个天赋没有任何限制，在惊悚副本，简直如同bug一样存在。
    “原来还有这种天赋啊。”
    直播间观众也是同样惊讶。
    【我要是有这种天赋，都能在副本里横着走了。】
    【阿冬不是只和政府军队组队进副本吗？】
    【为什么为什么？】
    【楼上新人是吧，阿冬很有名的，虽然没进玩家榜单前十，但她能力十分出众，早早就被国家收编了。】
    【我记起来了，是那个最想掠夺天赋榜单前三的玩家阿冬是吧。】
    玩家在副本可以互相残杀，姜遥在低级副本还没接触过多少。
    但中高副本里，玩家之间会厮杀。杀死对方，能够得到对方的天赋。
    一个玩家只有一个天赋，掠夺天赋之后，自己先前的天赋会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对方的天赋。
    阿冬天赋逆天，自然容易遭到玩家们的围杀。
    姜遥有些意外。
    管理局那两个副局长居然会送这么一个宝贝和她一起进副本。
    不知道是太信任她，还是急昏了头。
    怪不得当时会议室会有那么多人，原来都是来保护阿冬的。
    姜遥撕掉那张纸，问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她算不上什么好人，为了利益可以不择手段。
    副本时间长，她总能找到机会杀了女生，掠夺天赋。
    过了一会儿，布帘缝隙又丢过来一张纸。
    ‘你不会’
    不知为何，姜遥从这几个字里看出笃定态度。
    还挺信任她的。
    事实上，姜遥对天赋不感兴趣，她只对惊悚币感兴趣，撕掉纸不再说话。
    她阖上眼睡了过去。
    .
    现实。
    管理局、民俗部门上下、以及协管部门皆全神贯注地看着姜遥直播。
    当听见她问出那句“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时，众人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心惊胆战。
    阿冬一觉醒天赋就加入了政府，就像弹幕所说，她天赋太强，有很多居心叵测的玩家想要掠夺她的天赋。
    所以她进副本，总是跟着政府军队，有军队的人保护她，一直相安无事。
    这次进《吴桥杂技团》副本，是阿冬自己请求进副本的。
    上级是极力阻止的。
    这种特定进的副本，无法使用组队卡，只能凭副本选择，只有被副本选中才能进。
    他们担心一种情况，所有人都没能被副本选中，只有阿冬进。
    到时候其他玩家看见阿冬，绝对会选择杀了她。
    副本开启。
    好消息是：阿冬被副本选中。
    坏消息是：除了姜遥，军队一个人都没进副本。
    姜遥此人只是和政府签了劳务合同，并未正式加入，有太多不稳定性。
    怕就怕她对阿冬天赋起了贪念。
    接下来的发展让他们提起的心又悬在半空中。
    姜遥没有动手。
    但不代表她以后都不动手。
    .
    副本中。
    睡到半夜的姜遥听到了屋外远远传来嬉笑、敲锣打鼓的声音。
    像是在举办什么节日，或是有什么表演，很是热闹。
    她睁开眼，黑漆漆的屋里，有几缕橙黄的微光透过木窗透进来。
    这个副本叫《吴桥杂技团》，显然主线是围绕这个杂技团进行的。
    但她进了村子，并没有看见什么杂技团。
    沈白鹤曾给了她一份资料，是关于这个副本的。
    《吴桥》副本主线探索有25%，是那些为了道具的玩家拼死探索到的。
    目前所知，这个杂技团远近闻名，曾给某省元帅表演过，得到极高的称赞。
    后来不知缘由，吴桥杂技团数百人葬身火海。
    各个曾经表演的城镇民村里，常常半夜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仿佛杂技团数百的鬼魂复现……

 第91章 《吴桥杂技团》：监视

    声音渐行渐远，在寂静深夜村庄里，增添了几分令人毛骨悚然的诡谲感。
    姜遥贴着窗户听，大抵确定那些声音停在集市那边的方向。
    透过糊了一层薄薄油纸的窗户，模模糊糊见屋外黑黢黢的天被一抹橙黄的光映亮，隐约几声齐齐鼓掌声以及欢呼。
    她垂眸，思索了几秒，正打算回床铺继续睡，身旁伸过来一只苍白如死人般的手，在昏暗的光线里，犹如鬼手一般。
    顺着那只手看清来人的姜遥没有被吓到，只是险些从背包拿出杀猪刀，砍断那只手。
    “你也醒了？”
    阿冬睡觉也戴着厚厚口罩，摊开手心，里面放着一张纸条。
    姜遥拿起那张纸，借着鲛人油灯，看清了纸上的一行字。
    ‘有人在窥视我们。’
    阿冬制定的规则只限制诡怪，并不限制村民。
    换言之，笼罩老旧小砖瓦房的保护屏障，对村民不起作用。她通过这一守则，感受到屋外有人躲在暗处窥视她们。
    姜遥压低了声音问：“你能看清脸吗？”
    阿冬手里多了一叠便签纸，握笔快速写着，扯下来给她看。
    ‘是我们刚进入这个副本时，和你打招呼的村里洗衣妇人。’
    姜遥稍一思忖，眉头微蹙。
    是她掉以轻心了。
    她白天与妇人说的那句“最近有好几个学生没来学堂，我打算明天去家里看看。”有问题。
    至于哪里有问题……
    她回忆了一番当时细节。
    第一种可能，她所扮演的教书先生，是不会说这种话的。
    若是这一可能，就有很多疑问。首先是为什么不会说？且，江潭村一个洗衣妇人为什么会如此了解这位教书先生，清楚她不会说这种话？
    第二种可能，江潭村极其排斥外人，教书先生与她的妹妹都是外人，来到村里教书，所以她们一举一动都收到监视——
    也许还有第三种第四种可能。
    但姜遥现在更倾向于第一种。
    她扮演环节出了问题，引起了村民的疑心。
    与之前扮演型副本不一样，她是作为新人进入的副本，副本难度不到10级。对玩家限制不高，任务也不难。
    只要新人玩家遵循规则，副本对玩家便十分友好，轻易不会触发死亡条件。除非新人玩家跨级探索主线，副本难度就会增加。
    而这一次，她所进的副本难度50，任务绝非看上去这么简单。
    江潭村有几个小孩失踪，任务是找到失踪的小孩。
    进副本时，姜遥习惯观察建筑与地势。
    这个副本地势和《龙女村》相似，龙女村正对烟河，周围是高山，地势低。
    江潭村，则是四面环山，山连山，绵延不绝。这片村子是建在高山里，行车不便、村民想要跨山去外面，必定费很多时间与精力。
    山里栽种了密集茂盛的树木，被萦绕不散的白雾遮掩，极容易迷路，一不当心就会迷失在山林里。
    进出村不易，村中小孩失踪，最大可能是无意迷失在山林里。
    那个洗衣妇人为什么窥视她们？难道是怀疑是她们藏起了小孩吗？
    一切疑问，只能等明日探索村子才能获知。
    “别管她，我们继续睡。”
    阿冬点了点头，收起便利贴和笔。
    她们一夜平安，屋外窥视的妇人天一亮便离去了。姜遥趁着天还早，继续在屋里翻翻找找起来。
    屋子旧，家具略微破损，灰色瓦片修修补补，墙体发裂，一个地震就会坍塌。
    矛盾的是，家里厨房米缸填满，每家每户都有地窖，她们住处地窖堆满了各种新鲜的蔬菜，以及晒干的腊肉与鸡鸭。
    屋外没有建院子，离住处十来步左右的距离，挖了一口深井，井里有清水。
    这位教书先生，表面看着贫寒、兢兢业业，情愿饿了自己也要照顾学生们。但实则不缺吃不缺喝，底蕴厚实。
    ‘又来了一个村民监视我们。’
    阿冬在便利贴写，给她看。
    昨天一整夜妇人都在监视她们的一举一动，今天又来了个汉子。
    姜遥原本想在商城里购买一份早点，有村民时时刻刻盯着，只能去灶屋随便做点早饭吃。
    阿冬又递来一张便利贴。
    ‘我会做饭，我来。’
    藏在厚厚帽子里的耳朵通红，她全程都没有抬头、开口过。
    姜遥早已习惯了她如此交流，看了眼纸条，点头应：“好。”
    她会做饭，还考了厨师证。曾去过五星级酒店做厨师，工资挺高的，可惜没多久酒店就成了诡域，老板死在其中。
    平时她不愿意做饭，能对付就对付一顿。
    有人愿意做饭，她自然是很高兴的。
    等她给水缸打满水，早餐也做好了，是蔬菜猪肉碎炖粥，单配几样下粥小菜，热腾腾米粥入胃，填饱了饥饿的肚子。
    阿冬喜欢做家务、炒菜做饭。离开住处前，还摊了几个大饼，油纸包裹着，饿了也能吃。
    ‘去哪里？’
    姜遥余光瞥了一眼身后鬼鬼祟祟的身影，低声说：“学堂。”
    江潭村古怪的事太多了，她目前还不能打草惊蛇。
    学堂并不难找，她们不远处，走着几个背着布包的六七岁小孩，顺着河溪走，蹦蹦跳跳。
    没多久，一座建得像祠堂的学堂映入眼帘，黑砖白墙，院墙砌得矮矮，一眼便能看见摆在院子里的桌椅板凳。
    再走近，总算彻底看清了学堂建筑轮廓，院子里除了桌椅，还搭着一个五六米长的方形台面，有两个穿着宽长戏曲服的女孩正在吊嗓子练功。
    清早七八点，学堂院子里学生都到齐了。
    学生最小五岁，最大十二岁，各自忙活着。
    一看见姜遥进屋，齐齐起身异口同声地唤道。
    “姜先生好~”
    姜遥略一颔首。
    江潭村并不大，大概算了算，有个三十多户人家。院子里的小孩有二十多个，年龄相仿，女孩占多数。
    这显然是不正常的。
    小孩儿们里还有玩家，玩家一眼就能分辨出来，没有几岁孩童的稚嫩，多的是成熟与冷静。
    副本一共二十玩家，除去姜遥与阿冬，院子中的小孩里，玩家人数高达六人。

 第92章 《吴桥杂技团》：学堂

    等级皆在50级以上。
    姜遥一个11级玩家，在玩家堆里格外惹眼。
    无视那些打量、审视的目光，姜遥戴上了从《444路末班车》获得顶尖教师称号。
    （顶级教师：你是学生心中的好老师，什么学生在你教导之下，都能成为一个好学生。）
    因为她迟到露出异样神色的小孩们在称号戴上之后，纷纷流露出崇敬的神情。
    “姜老师，你终于来啦。”
    开口的小孩年纪是最大的，十二岁。叫小红，是一个女孩子，她身上的宽长的戏曲练功服剪短了些，依然有些拖地，脸上早熟地抹了白粉红霞，笑起来眼睛弯弯的。
    姜遥伸手轻轻抹匀她嘴巴的红脂，说道：“你们练得很好，继续练，我在旁边看一遍。”
    小红得到夸奖，眼睛豁然一亮，笑盈盈地回到台上，唱腔如晨曦中的阳光，明媚悦耳。
    同她一块儿穿着练功服的也是一个女孩子，叫小烟。十岁，唱腔不如小红平稳，也许是练得不够久的缘故。
    她们相似的一点便是，样貌生得好看，画了一脸戏妆，也难掩姿色。
    “老师、老师……我背了好几天，你听听我念诗。”
    衣袖被人轻轻扯了扯，姜遥眼皮微垂，迎上一张长满胎记、黑黢黢的脸，男孩名叫小旺，个子矮矮，胆子不大，眼睛闪烁不定。
    姜遥蹲下身，笑着说：“好，你念我听。”
    小旺攥紧了手里的诗集，旧黄书页被攥出条条皱痕，他清了清嗓子，念了起来。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他是死记硬背，不懂诗中含义，念起来咕咕哝哝的。
    台子上吊嗓子的小红一听，眉头皱起，从角落拿出一根长满尖刺的藤条，就往小旺身上打。
    小红从小就开始练功唱戏，力气大得很，一鞭子打得小旺趴在地上，溢出来的血液渗透出来，染红了旧衣。
    “背了这么多天都背不好，你是故意的对吧？”
    小红是班长，年龄又是他们之中最大的，几岁大的小孩们都十分畏惧她手中的藤条，吓得不敢多看，专注学自己的东西去了。
    小旺倒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长着丑陋胎记的脸看着更不忍直视，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强忍着疼，从地上爬起来，捡起书，带着哽咽哭腔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老师，我真没用……”
    姜遥微讶，鼻翼间尽是空气弥漫的血腥味。
    小孩堆里的玩家们也被这一幕惊到。
    之后便是小红监察，小孩们展现学习的成果。
    姜遥站在一边，偶尔指点两句。
    她无法阻止小红鞭打学习不好的小孩，稍有制止，小红便会用奇怪的眼神看自己，似乎以往这位姓姜的先生从未插手管过这些。
    恐怕也有纵容或是指使在里面。
    那为什么抽屉里会有那么多学生的感谢信？
    如此教育，不该怨吗？
    在学堂从白天待到黄昏，姜遥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有感谢信。
    小时候的三观由身边人影响、父母教导所致。而这些小孩已经被彻底洗脑，学习不好就像是做了十恶不赦的事，受到同伴人的鄙夷与排挤。
    他们如果学习好了，自然全部是教书先生的功劳。
    会受到小孩们的感谢。
    小孩们学习的功课也不一样，小红小烟学唱戏、小旺还有另外七个小孩学背诵古诗，还有小孩学跳舞唱歌……
    皆是教书先生一人教授。
    到了下课时间。
    表现差的小孩要留下来拖地，院子里被藤条打得淌了一地的血，小孩抱着比自己人都高的拖把，两人拎水桶，拖掉地面的血。
    “姜先生再见~”那些表现好的小孩们陆陆续续离开。
    有几个玩家留下。
    他们并没有因为姜遥十几级的等级而露出不屑的表情。
    她是新秀榜最出色的新人玩家，跨级探索50本副本主线百分百进度，这些50级玩家之中，都有她的粉丝。
    “遥姐，我是崔果果，是黑狼公会的人。”说话的是56级玩家。
    之前《义庄》诡域降临j市，她的双胞胎妹妹崔喜喜也进了诡域九死一生。
    旁人不信姜遥带副会长出诡域，但黑狼公会全体上下对此再清楚不过，若没有姜遥，黑狼公会乃至j市都将被诡域吞噬。
    姜遥点头打招呼。
    目光一转，接触到几个有敌意的视线。
    这份敌意并非是针对她的，而是针对她身后的阿冬。
    因为畏惧姜遥，所以迟迟没有动手。
    “姜遥，我知道你爱钱如命，这样吧，我用一千万惊悚币跟你换，把阿冬交给我。”
    与她交易的是一个60级玩家，在玩家榜单位列之中，公会排名前二十列的公会正会长，段程。
    即便有重重限制，阿冬的天赋依然逆天。
    姜遥深有其感。
    阿冬已经找到了学堂的规则，段程想要硬杀，也无法在她制定的规则下，将其击杀。
    何况，50扮演本，还要堤防诡怪。
    姜遥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对阿冬有想法的玩家。
    她问：“一千万惊悚币啊？这么多，你现在能拿出来吗？”
    段程直接将账户展现她一人眼前。
    现场其他玩家看不到，直播间观众自然也都看不到。
    他的账户里不止一千万。
    能到60级，积蓄自然惊人。
    姜遥眼睛一亮。
    这下不止直播间外守候的政府人员心道‘完了’，直播间的弹幕也全是‘完了’。
    【完蛋了，阿冬真要完了。】
    【从遥姐新手副本追到现在，粉丝认证，遥姐是真的爱财如命！】
    【一千万啊……】
    【哈哈哈哈哈政府高层恐怕都吓死了吧，让遥遥带人，这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吗？】
    【楼上说什么呢？侮辱我遥姐是吧？】
    姜遥不急着回答，而是转头问身旁的人：“你还不制定规则吗？”
    阿冬早就找到学堂规则，按理说，她现在已经在制定规则了。但反常的是，她像座雕塑，全程一动未动。
    阿冬闻言，拿出便利贴写了写，递过来看。
    姜遥看了一眼。
    还是昨晚那句笃定的话。
    ‘你不会。’

 第93章 《吴桥杂技团》：狗

    姜遥说不动摇是假的。
    那么多的惊悚币摆在她的面前，这对于贪财、赚养老金的姜遥而言，这比任何东西都要吸引人。
    但如阿冬所言。
    她不会。
    至于什么不会？
    姜遥怕麻烦，非常怕麻烦。
    一想到卖了阿冬，会遭到国家政府的追杀，便觉得烦。
    她之所以和政府签劳务合同，也是不想受制于政府。她更喜欢自由，自由自在地工作赚钱。
    一千万能赚到，但麻烦是无法摆脱的。
    “抱歉，我不换。”
    她淡淡地说。
    段程：“？”
    直播间观众：“？”
    段程眉头一皱，质问道：“为什么？你嫌钱少了？可以讲讲价啊。”
    姜遥耸了耸肩说：“不是钱的问题，这样吧，你先把政府灭了，再跟我谈。”
    此话一落，聪明人都能听懂。
    段程脸色阴沉，冷冷瞥了一眼她身后的阿冬，不再浪费时间，抬脚就走。
    玩家们跟着离开。
    只剩崔果果，她眼里的崇拜之意都快溢出来，对她竖了个拇指才走。
    学堂剩下拖地的学生，以及姜遥与阿冬。
    阿冬扮演的角色就是一个哑巴妹妹，与那些小孩一块儿，拎水桶拖地，鹅卵石地面不太好拖，冲了好几趟水才干净。
    表现差的小孩们身上都有大大小小的伤，阿冬在学堂制定了一个规则。
    这是姜遥亲眼看她制定。
    阿冬摘下一个口罩，对着学堂守则说道。
    “学堂任何人都不能进行体罚。”
    话落。
    学堂多了一条守则。
    她重新戴上那层口罩，唯一露在外面的双眼泛红，眼珠密布血丝，眼角皮肤无比苍白，像是只剩一口气的女鬼。
    这一天赋限制多，耗费的精神值也多。阿冬想起自己第一次使用这个天赋，连半句规则都没制定完，便晕了过去。
    后来她慢慢升级，将点数全部加到精神值上面，才能正常制定规则。
    “走吧。”姜遥说。
    阿冬关上学堂里的门。
    她们行走在村庄泥砖堆建的砖路上，每家每户都没有堆砌院墙，一眼便能看见屋里情况。
    一家约莫有两到三个小孩，在学堂里的表现，会带到家中。一路走来，姜遥不止看见一个小孩跪在井边，孤零零一人，背后是一片欢声笑语。
    “又不学好！今晚不准吃饭！”
    她看见了一个熟人，是白天念诗不顺畅的小旺。
    他身上有伤，渗染布衣的血干涸变黑，跪在硬邦邦的石板上，面向着深井，眼睛只能看着井，不能移开。
    小旺父亲正端着碗坐旁边吃，一边吃一边骂，骂得很难听。
    当察觉到姜遥的目光时，小旺父亲陡然转头，隔着暗下来的晚霞微光，那双眼阴鸷到了极点，如同看仇人一般。
    姜遥面不改色地移开了眼。
    江潭村建设得颇好，路修了好几条，还设有学堂。这时代，很多小镇都没有学堂，小孩学习只能翻山越岭去更大的城镇。
    学堂学习的种类也多，又可以学戏曲，又能学念诗……每个小孩都被赋予极高的期望。
    在学堂学不好，会遭受藤条鞭打，回家也会受惩罚，不准吃晚饭，跪一晚上，还被各种咒骂。
    小孩们才会对学习那么在意，被洗脑得彻底。
    而作为教书先生，如果没教好，也会受到家长们的排斥与怀疑。
    最重要的是。
    每家每户相连，四面八方都装了窗户，江潭村每个村民一举一动都在互相的监视之中。
    玩家想要查探主线信息，难如登天。
    就好像江潭村是一个铁桶，任何人都在铁桶里，出不去也没人能进来，互相动向了如指掌。
    ‘汪汪！’
    走到岔路口，一家地窖突然钻出一条狗，毛皮泛黄，跑得很快，几乎四肢并用，朝着她们这边跑来。
    但没跑多久，就被赶过来的村民用铲子打倒，‘哐当——’一声铲子拍在狗头上，依稀能听见骨头拍碎的声响。
    村民接连拍了五六下，汩汩鲜血从黄狗毛发溢了出来，浸湿了泥砖路，渗入缝隙之中。
    迎风站着的姜遥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阿冬正要上前，被她制止。
    姜遥示意她抬眼。
    建在岔路口的一座座灰瓦房，二楼窗户前都站了村民，齐齐盯着她们。
    阿冬刚才往前走的举动，引得他们整张脸挤在玻璃窗上，脸挤得狰狞且扭曲，远远看着，依然能看见他们两只眼大大地瞪着，眼皮上翻，眼珠翻涌着疯狂的神情。
    握着铲子的村民走近解释说。
    “狗发狂了，怕咬到人，我就打死了。没吓到姜先生吧？”
    村民身上溅了几滴血，手里的铲子往下淌着水，滴落在地上，离得近，那股血腥味越发浓重。
    姜遥笑着摇头：“没，我都没看清呢。”
    村民在她脸上看了几秒，片刻又客套了两句，拖着死透的狗尸离开。
    地面留下一片血迹。
    密密麻麻的视线落在身上，姜遥面色如常，抬脚继续走。
    直到回到那间老旧小的瓦房，视线才断。
    姜遥沉默不言。
    提水简单清洗了一番身体，吃完阿冬做的晚饭，关门关窗，来到床边，低声说道。
    “他们在试探我们。”
    那只狗是故意被村民从地窖里放出来的，快跑到她们身边，才举起铲子拍死黄狗。
    为什么用一只狗试探她们？
    姜遥所知的线索太少了，无法梳理清楚。
    阿冬伸过来手，写着字的便利贴映入眼帘。
    ‘村子每家每户都养了狗。’
    姜遥接过那张便利贴，攥紧了些，若有所思。
    在农村里养狗是很正常的事，但江潭村每一户都养了，被绳子圈住，安安静静地坐在门口。
    养狗无非是为了护家。
    只是江潭村四面环山，也很难有盗贼、劫匪进来。而村民又十分排斥外乡人，团结一致，这狗养来防谁？
    直播间观众也是一头雾水。
    【大家发现了吗？昨天下午主播刚进副本，还有村民跟主播打招呼，今天一个人都没有。】
    【完蛋，隔壁一主播也被怀疑了。】
    【这里的村民都好敏感，玩家一有异样，就会被他们怀疑……】

 第94章 《吴桥杂技团》：合作

    弹幕议论纷纷。
    姜遥和阿冬躺下床，关灯入睡。
    睡到半夜，熟悉的敲锣打鼓声音再次响起，渐行渐近。
    姜遥睁开了眼，轻手轻脚下了床。
    站在墙壁前，一旁糊纸木窗映着几缕橙黄灯光，声响几乎停在她们住处几十米的地方。
    姜遥眼皮一跳，以最快速度躺回了床上。
    在她阖眼刹那，木窗从外被人推开，明晃晃的灯光洒落在她的眼皮上，她清楚地听见有呼吸声慢慢贴近，湿冷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嗬嗬……’
    “嗬嗬……”
    那种诡异的、被俯视一般的感觉始终停留在她的脸上。
    浓到恐怖的阴寒煞气渗入她的血肉骨髓，带来强大的压迫感。
    这是一只实力达到灾难级的诡怪。
    正死死地盯着她。
    姜遥一旦被发现是在装睡，必定死在这只诡怪的手里。
    还好她心态挺好，有雾石加持，没多久便彻底陷入沉睡。
    睡到早上被鸡鸣声吵醒。
    她睁开眼，屋子里一如平常，窗户紧闭着，没有半夜闯入住处的灾难级诡怪，也没有古怪的敲锣打鼓声响。
    一切就像是她的梦。
    醒不久，阿冬也苏醒过来，立马写了一行字给她。
    ‘昨晚有灾难级诡怪进屋！’
    姜遥略一颔首。
    并不是梦。
    阿冬制定的规则只能限制恐怖级以下的诡怪，无法限制灾难级。
    经历过好几个扮演型副本的姜遥很清楚灾难级诡怪的可怕。
    以她能力，还无法与之较量。
    主要是，在50本的灾难级诡怪，实力并未受限，不同于她之前遇见的灾难级，会受副本难度等级限制。
    阿冬制定规则，都无法限制灾难级，可见她也是一样。
    完全不是对手，对上就是必死结局。
    ‘不止一只灾难级，我还感受到毁灭级诡怪的气息……’
    阿冬便利贴写着。
    她的天赋有一个好处，制定过规则的地方，有诡怪靠近、大致能感受到些许情况。
    昨晚。
    敲锣打鼓的队伍里，不止有灾难级诡怪，其中还有一只藏在里面的毁灭级诡怪。
    毁灭级在50本里会受到很多规则限制，玩家除非找死，否则很难触发毁灭级杀人条件。
    姜遥神色微沉。
    随着时间流逝，副本对诡怪的束缚限制会减弱。
    第一天晚上平安度过，什么都没有遇到。第二天晚上，也就是昨晚，杂技团队伍停在她们住处不远，一灾难级诡怪突袭，她装睡蒙混过关。
    今晚只会更危险。
    必须尽快探索完线索。
    阿冬去厨房做饭，煮了一盆鸡蛋面，加了青菜。还蒸了一笼素包子，摆放在正屋矮桌上。
    与姜遥相处这些时间，阿冬大抵摸清了她的胃量。
    做的早餐是五个人的量。
    姜遥去水缸旁洗了把冷水脸，脑袋清醒了些，坐到矮桌旁吃饭。
    透过门扉，余光扫了一眼隔壁瓦房二楼贴着窗户盯着她们的村民。
    “今天和其他玩家互通一下线索。”她尝了一口鸡蛋面，被烫了一下，咧了咧嘴，咕噜吞下肚，不忘夸赞道：“好吃！”
    阿冬握筷子的手一顿，抽了一张餐巾纸递到她面前。
    姜遥擦拭了下嘴巴，快速吃完面，又尝起素包，是韭菜炒蛋内馅，还有粉条内馅，好吃到一连干了十多个，素包并不大，小小一个，一口就能塞下。
    “真希望下个副本你也能跟我一起进。”
    阿冬苍白的脸泛起健康的红，坐姿都变得扭捏起来。
    她不经意的一句话，在阿冬心里，却十分重要。
    从口袋拿出便利贴，涂涂改改写了写，推到姜遥面前。
    姜遥垂眸一看。
    ‘我都（划掉）可以。’
    姜遥咽下嘴里的包子，笑着说：“行，你说的。”
    早饭吃得很饱。
    离开家门。
    在七点前来到学堂。
    昨天六个玩家，只剩四人，少了两个玩家。村里小孩倒是没少一个，连昨天受伤严重的小旺都准时到了学堂。
    成了小孩的玩家们，早就发现少人，神情一片沉重。
    扮演型副本，尤其是50难度。角色扮演是最重要的，譬如他们成了小孩，就必须遵循扮演规则，每日七点前来学堂。
    一旦迟到、或是没到，都会被判定为违背扮演的角色。
    等于触发死亡条件，遭到诡怪的追杀。
    大家都是经历了许多副本的大佬玩家，这两个缺席的玩家必定死了。
    一晚上死两个50级以上的老玩家，其他玩家只觉胆寒。
    姜遥照常教了一上午的课，午休时间，小孩们都回家吃午饭去了，拥挤的学堂一空。
    她早上吃了很多，中午不饿。玩家们早早吃完回学堂，有一短暂的交流时间。
    对阿冬天赋势在必得的段程等级最高，占据主导。
    “昨晚大家都遇到了灾难级诡怪吧？我离那两个没来学堂的玩家家近，装睡的时候，我听见了隔壁传来的惨叫。”
    黑狼公会的成员，崔果果举起手，佐证了他的话。
    “我也听见了。”
    不用再猜测了，那两个玩家是被昨晚灾难级诡怪杀了。
    以他们的资历，不可能犯低级错误，违背住处守则死亡。再说他们都有高级道具，装睡混过去很简单。
    “玩家扮演角色，多多少少会偏离角色，引起村民的注意。但我们为什么没死？他们却死了？”说话的是十大公会、沧海公会的成员，名叫海妮，有58级，是他们之中等级仅次于段程的玩家。
    话说到这份上，大家心里都有了想法。
    那两个玩家肯定是做出了什么举动，彻底违背了扮演守则。
    至于什么举动，只有当事人清楚。
    海泥扮演的是学跳舞的小孩，样貌和唱戏的小红小烟一般好看，她摊了摊手，说道。
    “我不会探索主线，你们探索吧。”
    她说罢，不需要再交流线索，直接回了自己的位置。
    除了她，还有一个玩家不想探索主线，只想苟出副本。
    剩下姜遥阿冬，还有段程以及崔果果。
    崔果果坦然地道：“我任务比较简单，所以想再看看。”
    段程野心都写在脸上，他也毫不掩饰，对高级稀有道具的贪婪，就像对阿冬天赋一样。
    他对姜遥说：“我知道你探索主线有自己的路数，我们可以互不干扰合作，学堂交换线索怎么样？”
    姜遥表示可以。

 第95章 《吴桥杂技团》：喜事

    这个副本对玩家很不友好，玩家探索主线的难度颇高，玩家稍稍偏移所扮演的角色，就会遭到村民们的怀疑。
    多一个玩家合作，找寻线索的速度也快些。
    至于段程的意图，姜遥很清楚。
    姜遥有‘顶级教师‘称号加持，教了一天的课，比起昨天，今天没有犯错误的小孩。
    连念诗含含糊糊的小旺这次表现，吐字清楚、抑扬顿挫，一首诗很顺利地念完。
    他受到小孩们的簇拥与夸赞，原本胆小腼腆的性子此刻变得开朗许多，与昨天大相径庭。
    表现好，受到称赞。
    表现差，受到鞭打、冷眼和排挤。
    心智不成熟的小孩们很容易在这种环境里，建立为了受到称赞，扭曲的性子。
    姜遥至今还不明白，村里的人让他们的小孩学这些做什么，就像——训狗一样。
    她思及此，脑海中快速掠过一抹思绪。
    还没来得及捕捉，便消散。
    .
    “姜先生，明日学堂休息一天吧，明天何建强家娶媳妇呢，你也过去喝喜酒。”
    昨天还偷偷摸摸监视她们的妇人，在她们从学堂出来后，小跑过来，笑着说。
    妇人姓郭，旁人都称郭婶。
    姜遥露出灿烂的笑容，说道：“是好事啊，我明天一定到。”
    时刻注意她反应的郭婶见状，眼底疑虑散了许多，又听今天学堂里的小孩们表现都出色，生着皱纹的眼笑得眯了起来。
    “行，那婶先走了，你到时候来哦。”
    妇人一走。
    姜遥明显感觉到周遭的目光少了大半。
    警惕且敏感的村民们对她们减轻了怀疑。
    她们走了不久，便看见了明日举办喜事的何建强那一户，古式黑瓦白墙，也没建院子，门外摆着两张红桌，有邻里村民帮衬着摘菜剁肉……
    阿冬看见一幕，瞳孔微缩，脚步无意识放缓。
    姜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此皱了皱眉。
    在办喜事的何建强房屋外，有一屠夫正在切肉，屠夫旁边，摆着一个吊肉的架子，悬挂着一男一女两具尸体，开膛破肚，肠子内脏全部割下。
    像宰杀的鸡一样从胸膛摊平，浓重的腥味似乎全村都能闻到，被水冲刷而下的鲜红血液渗入地里。
    村民们面上洋溢着喜色，方才还和她们说过话的妇人郭婶也在其中帮衬摘菜，见到她们，笑容更浓了。
    饶是成了50级玩家的阿冬看到这么血腥的一幕，胃部依然翻腾。戴了三层口罩，也挡不住那股浓到刺鼻的血腥味。
    姜遥在旁边，以她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笑。”
    阿冬一怔，抬眸看见她笑容尤为灿烂，不见半分虚假，好似真情实意、发自内心一般。
    阿冬很快调整好情绪，极力忍着想吐的冲动，抬起头朝向郭婶那边，笑着点头。
    她以为这已经是极限。
    没想到姜遥没有要走的意思，脚步一转，甚至往那边走去。
    “郭婶，我帮你。”姜遥自然熟地搬了个矮凳坐到郭婶旁边，熟练地摘起菜来。
    郭婶是同村的人，有人办喜事，妇人们总要来帮忙，也不止她一个人，除了摘菜，还有清洗锅碗筷、布置婚房的妇人。
    “哎，你教了一天课也累，快回家，不用帮我。”
    嘴上这样说，脸上笑得全是褶子。
    姜遥手里动作不停，说道：“回去也没什么事，帮帮婶我也乐意。”
    话落。
    系统电子提示音紧接着响起。
    “玩家角色扮演度+10%”
    她面不改色，心里对这位教书先生的形象更了解。
    作为外乡人，带着妹妹进江潭村，举目无亲。姜遥刚进副本时，村民见到她皆是友善亲和的态度。
    正如系统信息所言，这位教书先生是学生心中的好老师，兢兢业业，受江潭村村民的爱戴。
    提取关键词，‘好老师’‘兢兢业业’。
    经过这两天的观察，姜遥发现，村民对小孩成绩表现很是看重，她身为教书先生，小孩们表现好，她也会受到村民的尊重爱戴。
    一个外乡人，以教书的条件进村。又与各个村民打好关系……
    姜遥回想引起村民们怀疑的那句话。
    她只是说小孩失踪，想去家里看看。
    对于一个正常负责的教书先生而言，这句话没有什么错。
    但如果，这个教书先生不正常呢？
    所以这句话她一说出口就错了。
    这是副本给她布置的一个陷阱。
    小孩失踪在这个村子是正常的，所有村民都知道，连教书先生本人也很清楚，那些失踪小孩去了哪里……
    .
    ‘笃笃’
    一旁屠夫砍断尸体的一条手臂，拍在砧板上，开始剁骨头。
    女性骨头偏细，砍起来不太费劲，尤其是靠近里侧的肉，又嫩又白。砍肉的屠夫村民毫不费力，三下两除二就把一条手臂切好装盘。
    姜遥细细嗅了嗅，忍不住说：“这肉一看就美味，明天上桌吗？”
    她边摘菜、边嗅空气浓烈腥味的举动，让身后阿冬看着瞠目结舌。
    郭婶倒还好，对砧板上的肉也是同样垂涎欲滴。
    她笑着说：“是啊，明天有十来桌酒席。这两头肥羊还是何建强昨晚抓到的，所以他家娶亲啊。”
    说着，郭婶转头，那双灰暗而浑浊的眼珠浮出一丝恶意，对她说。
    “姜先生去帮帮何建强切肉吧，我这边菜快摘完了。”
    姜遥一听，为难地说：“郭婶，我不太会切肉、怕切不好……”
    话落。
    周遭村民们的动作一顿，头颅转动，暴突的眼珠齐齐盯着她。
    这一幕太诡异，耳畔陷入死寂，只剩‘滴滴答答’混着血液的水珠砸在地面上的声音。
    直播间观众们后背齐唰唰冒出一股股冷汗，浸湿衣服，心惊胆战。

 第96章 《吴桥杂技团》：切肉

    【半夜看直播，跟过冬一样……】
    【主播再拒绝，这些村民就要把她当肥羊宰了。】
    【那两具尸体是玩家，我看过他们直播。】
    【这群刁民吃人啊？食人村？】
    弹幕一行行从眼前滑过。
    阿冬硬着头皮，准备摘口罩。
    “好吧，那我帮帮建强叔。”姜遥起身，歪歪斜斜的矮板凳倒地，她甩干手指的水，走到屠夫身边。
    屠夫是何建强，明天喜事的主人公。看起来四五十多岁，魁梧得像头黑熊，胡子拉碴，握着两把杀猪刀。
    老村一般单身汉多，娶亲不容易。所以四五十岁娶老婆，在村子里是很正常的事。
    但郭婶有一句话不太对劲。
    何建强昨晚抓了两头肥羊，所以才能娶亲。肥羊就是玩家。
    江潭村有几个单身汉？为什么抓到玩家就能娶亲？
    ‘咄’
    杀猪刀拍到砧板里。
    屠夫退后两步，给她让出位置。离得近的姜遥，那两具尸体看得更清楚了。
    表面的毛发剃得干干净净，两颗头颅割离身躯，像猪头一样摆在砧板旁边，余光瞥见吊在架子上的两只腿在晃，那股腥味涌入鼻腔，实在令人作呕。
    阿冬无法将人看作猪牛羊，隐忍地攥紧手指，强烈的反胃感被她苦苦忍住。
    她想帮姜遥，这种事玩家不能做，很容易降精神值，精神值降到零，玩家一样会死，同化成诡怪。
    令她意外的是。
    姜遥路过时给她比了一个‘ok’的手势，这手势只有她们看见。
    阿冬恍然回神，似是想起了什么事，提起的心放了下来。
    她忘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
    那就是姜遥她并不怕这些。
    姜遥拔出砧板上的两把杀猪刀，在空中随意挥动了两下。在众人的目光之下，她开始处理起来这两具尸体。
    比起屠夫，她切肉剁骨速度更快，像是杀猪十多年的老屠夫，剔骨、削皮，割肉、每一片切得均匀平整，犹如机器切割的一样。
    看得屠夫目瞪口呆。
    不到一个小时，两头肉就被她处理好了。
    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姜遥放下杀猪刀，深藏功与名退场。
    ‘叮~何建强好感度+10%’
    ‘叮~郭婶好感度+10%’
    ‘叮~……’
    收获不少村民的好感度。
    她的帮忙解决了何建强一件大事，收到他赠送的一袋人肉。
    归家途中，郭婶跟过来叫住她。
    “姜先生，我也这条路，一块儿走吧。”
    姜遥和她并肩走着，听她说，
    “先生，你不是读书人吗？哪里学来的切肉啊？”
    姜遥叹了口气，语气裹着悲伤。
    “家里穷，什么事都干过。”
    郭婶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感同身受地说：“你年纪这么轻，还带着一个妹妹，不容易啊。”
    你一言我一语、聊了会儿，没多久便分别回家。
    阿冬一到家，关上门从背包拿出一个袋子呕了起来。
    她中午没吃多少东西，只吐了些又酸又苦的胃水。
    直播间观众看，系统贴心有打码。而阿冬近距离看，闻着腥味，反胃难以抑制。
    姜遥将那袋人肉处理掉，又从商城换了一袋猪肉做替代。
    从井旁拎水，装满水缸。
    “先把这袋肉做了。”她对阿冬说。
    阿冬接过那袋猪肉，去了厨房。
    家家户户烟囱冒出一股股白烟，亮起一簇簇昏黄微光，姜遥蹲在灶屋门口，正用酒精巾擦拭手指间的腥味。
    其实也没多少腥味，她没什么事，边想事边打发时间。
    姜遥在商城里买了一个黄金级道具，与队员沟通，旁人听不见的联络道具。
    她对阿冬说：“今晚不睡。”
    锅灶前的阿冬握铲的动作一顿，朝她投来疑惑的目光。
    姜遥说：“也睡不了，我猜测它们有分辨玩家的东西。昨晚那两个玩家算倒霉，我们怀疑并没有消除，它们今晚会来分辨我们。”
    第二晚死了两个玩家，他们都是50级以上的玩家，哪里会那么轻易死掉。
    姜遥趁着切肉，检查过那两具尸体，伤痕很少，这也代表他们面对诡怪连反抗能力都没有，使不出道具。
    副本挑选玩家，进入《吴桥杂技团》副本的玩家们，成了村子里的一员。显然，这些村民也知道外来人进村。
    所以扮演他们同伴的玩家一有异常，村民们便会警觉。
    有怀疑对象，晚上就会有敲锣打鼓的队伍找来，通过特殊辨认手段，辩出外乡人。一共二十个玩家，一晚上总能辨出一个。
    阿冬写了写便利签，伸过来。
    ‘第一晚为什么没有人死？’
    姜遥抬眼看她，“真没有人死吗？”
    阿冬闻言恍然。
    他们知道有玩家死亡，是在学堂里，六个玩家，有两个玩家失踪，才得知。
    又正好的，村民何建强举办喜事，那两个玩家尸体悬挂在架子上任人宰割。
    但变成小孩的玩家只有六个，除了姜遥阿冬，还有十二个玩家不知去向。
    如果第一晚也死了人呢？
    不止阿冬，直播间里的观众也倍感毛骨悚然。
    【主播真猜对了，第一晚死了玩家。】
    【《吴桥杂技团》一共二十个直播间，我都去过，第一晚就有一个玩家死了。】
    【奇怪，昨晚主播她们住处也有敲锣打鼓队伍靠近，甚至进了屋，为什么她们没死？】
    【我分析分析，第一晚死一人，第二晚死了两人，这是不是代表，诡怪分辨玩家也有次数限制？到达次数就无法再分辨了。】
    【楼上附议，如果一晚上玩家全死了，这个副本的难度起码到了70、80级以上。《吴桥杂技团》最高难度是50，对诡怪夜晚杀人限制还是很高的。】
    【诡怪分辨玩家的手段是什么？我好想知道。】
    [剧透已屏蔽]
    直播间关于‘第一晚死了一个玩家’的弹幕，姜遥无法看见，观众不能对主播剧透，只能靠主播自己找寻线索。
    “今晚我们不安全，我不喜欢把自己的命运交给运气，所以我打算……”
    姜遥把自己的计划告诉阿冬。
    阿冬听完一丝犹豫都没有，点头答应。
    姜遥都感到意外。
    “你就不担心我带你去送死吗？”
    阿冬拿出便利贴写了写。
    ‘我相信你。’
    姜遥挑眉，一脸奇怪。
    “你认识我？”
    阿冬脸颊微红，内敛的性子导致她不怎么会表达自己的想法。
    又写了写。
    ‘我看过你直播。’
    姜遥第一次直播《444路末班车》，阿冬那天正好从副本里出来，时间很空闲，便点开直播看，点进了她的直播间。
    阿冬还记得很清楚，自己第一次进副本，吓得做了好几天噩梦，还当着观众的面，哭了很久。

 第97章 《吴桥杂技团》：夜行

    阿冬父母都是警察，惊悚世界降临后，他们进了前线部队，为了降低副本的死亡率，根本没有休息时间，接连不断进入副本之中。
    她有时候一年都见不到父母，只能通过直播，看见父母奔走在危境之中。
    惊悚还未降临前，身为警察的父母仍然很少归家，独生女的阿冬早已习惯，只是看他们每次与死亡擦肩而过，总是会躲在被窝里偷偷流泪。
    或许是因为她哭了太多次，父母葬礼的时候，她反而哭不出来一滴眼泪，凝视着没有尸体的棺木，以及两人的黑白遗像。
    直到她像父母一样，被惊悚选中，进入副本。
    她才知道，他们有多辛苦。
    ..
    姜遥每场直播，阿冬几乎都看过。
    正常人进副本心理多多少少会出问题，发疯、甚至是崩溃。
    阿冬进一个副本，出来必须进行心理疏导。她在政府，资源多待遇好。而其他新人玩家，只能靠自我疏导。
    国家各地成立了免费心理疏导中心，但杯水车薪。
    因为进副本崩溃自杀的人太多了。
    姜遥的直播之所以受许多新人喜爱，最大原因便是她处变不惊、应对突发状况时冷静的性子。
    恐怕连姜遥都不知道，自己的直播给玩家的心理疏导会比药物、心理专家等还要有效。
    阿冬有一件事没有告诉姜遥。
    那便是她还是姜遥论坛板块的版主。
    作为唯粉的她，无比羡慕白毛、李瑜宗蔺那些可以和姜遥一起进副本的玩家……
    这也是为什么，当听到上级说，《吴桥杂技团》副本姜遥也会进入，她会二话不说直接答应的原因。
    姜遥没注意她的神情变化，看了眼纸条，了然地‘哦’了一声。
    夜晚的行动就两个字。
    ‘藏’和‘找’。
    晚饭阿冬做了酸菜炖肉、酸辣土豆丝，和豆角炒茄子，再煮了一碗番茄鸡蛋汤。饶是给姜遥做了好几次饭，她还是有些紧张。
    姜遥用光盘行动告诉她饭菜如何。
    比商城里的盒饭做的都好吃，每一样口味都合她的心意。
    干完晚饭。
    晚上七点左右，洗完碗从灶屋出来的姜遥在商城购买了一套夜行衣，包得严严实实，丢给阿冬一套。
    “穿着。”
    阿冬穿好，她们关了老旧小瓦屋大门，第一个躲藏地点是隔壁郭婶家。
    二层瓦屋，她们躲屋外水井旁，观察着屋里的动向。
    敲锣打鼓的队伍在半夜零点出现，前半夜期间，是最好的探索线索机会。
    只是她们违背了住处守则，无法再回住处，一旦遭遇诡怪，便会触发死亡条件。
    阿冬视线梭巡了一番，寻找郭婶姐家里的守则。
    姜遥透过窗户缝隙，能够看见亮着一盏油灯的正屋，除了郭婶，还有她的丈夫在。
    郭婶也有三个孩子，年龄一般大。其中就有班长小红，小红在学堂一向表现出色，回家也不停歇，正穿着戏服在练台步。
    水袖甩出，又收起，如同波浪一般。不知疲惫，练个不停。
    郭婶与丈夫聊天。
    “何建强没轻没重的，前不久刚娶一个，明天又娶……”
    絮絮叨叨、像说家常话一般。
    她的丈夫叫何建国，闻言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抽着旱烟，烟雾缭绕，遮不住他因嫉妒而扭曲的脸。
    “你一点用没有，前天告诉我教书先生是肥羊，监视了一天都没发现异常……要不然明天娶老婆的就是我……”
    又不是一夫多妻的年代，正常妻子听丈夫娶老婆都会露出不甘愿、气愤的表情，郭婶却像是早已习惯麻木，谄媚讨好地给丈夫捶肩捏脚。
    不敢有半分忤逆。
    何建国一脚把她踹开，灭了旱烟，走去外面撒尿。
    留在屋里的郭婶以往和蔼的脸变得狰狞起来，从角落拿出扫帚，发泄似地打向墙边的小红。
    一个家庭成了金字塔一样的阶梯制。
    走出屋的何建国松了松皮带，正要往茅房里走，走了两步，骤然顿住，头颅一百八十度旋转，以非人的姿势，密布血丝的眼珠飞快转动起来。
    “嗬嗬……有肥羊的味道……”
    躲在深井后的姜遥和阿冬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近。
    失去守则庇护的玩家，村民们寻找他们就容易多了。
    如同靶子一样，这一身夜行衣不过是掩耳盗铃，对他们不起任何作用。
    姜遥早就想过会有此遭遇，从背包拿出雷击桃木剑，准备挟持住何建国，再放出黑猫探梦。
    线索少，玩家受限多。想要探索主线，只能用这种粗鲁的方式。
    ‘哐——’
    ‘砰砰’
    地窖猝然传来异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倒，隔着厚厚的地窖门，声音不大，但吸引了何建国的注意力。
    何建国头颅正常，往前的脚步一转，朝着地窖方向走去。
    透过屋里倾斜出来的油灯橙黄微光，姜遥看见男人打开地窖门，踩着楼梯走了下去。
    身旁阿冬松了口气，耳畔又出现一声‘滴答’，水珠落地的声音。
    在她疑惑之际，听见姜遥使用联络道具问：“你觉不觉得村民的地窖和我们住处囤菜的地窖不太一样？”
    阿冬观察了一番，欲要拿出便利贴写字，被姜遥制止。
    说出了她的心理想法。
    “村民家的地窖更大、更隐秘……”
    姜遥趴在地上，耳朵贴着地面，倾听着地底的动静。
    阿冬在井边水桶底下找到了郭婶家的守则。
    【守则：
    1、请勿靠近水井。
    2、请勿去地窖。
    3、天黑不要来这里。
    4、郭玲（郭婶）睡觉时间是夜晚8点——0点。何建国睡觉时间是夜晚10点——0点。（请在零点前远离江潭村！）】
    阿冬看到第一条守则，掌心渗出了冷汗，强烈的危机感迫使她远离这里。
    ‘滴答’
    滴水的声响在耳旁萦绕不散，阿冬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因为寻找守则，离姜遥隔着一口幽深的水井。
    ‘滴答’
    一滴冰冷的水珠砸在她的额角，与冷汗融聚，顺着下颌滑落，眼前笼罩住一层阴影。
    阿冬头顶感受到一片阴寒，全身僵住，呼吸慢慢放缓，艰涩地吞了口唾液。
    头顶有东西。

 第98章 《吴桥杂技团》：地窖

    她懊悔自己的掉以轻心，在第一次听到‘滴答’声音的时候就该想到，在她和姜遥的头顶，一直有东西——
    不能抬头！
    她在心里不断提醒自己，但随着一滴又一滴的水珠落在她的头顶时，阿冬脖子出现两只青黑、枯瘦的手。
    阿冬想要摘下口罩，制定规则。但那两只手没给她这个机会，死死勒住了她的喉咙，强行掰动她的下巴抬头往上看。
    ‘咔……咔喀……’骨头好似生锈了一般，发出摩擦声响。
    那是一个小孩，下身横切，挂着一片碎肉烂皮。脑袋仿佛失去了支撑一般低垂着，在昏暗光线里，那张脸被水泡肿，惨白僵硬，两边嘴角咧出夸张的弧度，露出一个头皮发麻的瘆人笑容。
    “找、到、你、了！”
    嘶哑难听的声音裹着浓郁阴气，冰冷的水珠就要滴入她的眼珠里时，手臂一紧，被强行拽到一边。
    小孩失去了玩具，就要张口尖叫，被姜遥一块蛋糕堵住了嘴。
    [美味的蛋糕（白金级）：小孩诡怪的最爱，连灾难级小孩诡怪都抵抗不住美味蛋糕的诱惑哦。一次性道具。]
    小孩诡怪动作骤顿，表情呆怔，堵得满满的腮帮子动了动，当尝到蛋糕味道后，全身阴气尽数散去。
    它瘦小的身躯掉入水桶里，伸出两手捧着蛋糕细细品尝了起来。
    劫后余生的阿冬瘫坐在一旁，手心紧攥着守则，眼眶通红，想要道歉，嘴巴嗫嚅了几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下次找守则要注意安全。”姜遥把她搀扶起来，语气没有责备、也没有埋怨。
    阿冬眼里笼着一层泪雾，扭过头，慌忙抬手遮掩。
    她努力调整好情绪，把那张守则递过去。
    姜遥简单看了眼守则，目光落在水桶里的小孩诡怪身上。
    她走近，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直截了当地说：
    “你还想吃蛋糕的话，就回答我的问题。”
    白金级食物，对小孩诡怪来说，简直跟唐僧肉一样诱人。
    小孩诡怪名叫小树，父母是郭婶和何建国，死因就是被拦腰斩断。
    “你还有很小时候的记忆吗？”姜遥问。
    小树舔着粘在嘴巴上的奶油，回答：“不记得。”
    它只记得近两年，再远就记不起来了。
    姜遥暗道。
    果然。
    一个村子哪里可能出现那么多小孩？近乎家家都是一家五六口，小孩多，大人少。
    很显然，这些小孩大多都是被拐来的。
    这年代，人贩子猖獗，到处拐孩子，当做货物售卖。
    但像江潭村这么大数量的小孩拐卖，并非像表面那般简单。
    小树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被拦腰斩断，死后成了诡，尸体埋在深井旁边。
    它变成诡后，有意识的时间很少，大多是跟刚才那样凶残、阴气浓重的状态。
    “小红姐。”小树从半开的窗户看见墙边唱戏的小红，动作一顿，还剩一半蛋糕没舍得吃，它小心翼翼地捧着。
    “你可不可以把这个蛋糕给小红姐？就是她。”它指着屋里的人。
    姜遥为难地叹了口气说：“她看见会杀了我。”
    小树用力摇头，泡肿的脸浮出一抹笑，看起来瘆人至极，唯有那双眼睛清澈如水，没有一丝恶意。
    “小红姐很好的，她不会杀人。”
    它开了话茬，絮絮叨叨地说着‘小红姐’的好。
    在家里，爹娘不好，经常打人骂他们。学习表现一差，就不能吃饭，只能跪在井边。
    小红姐便努力千倍百倍，表现最为出色。她藏起食物，偷偷给表现差的他们。
    小树一想到饿肚子的感觉，整张脸都挤在了一起。
    太饿了。
    饿得它拔井边的杂草塞嘴巴里。
    姜遥安静地听着。
    小树话中的小红，和她见到的小红不像一个人。
    在学堂里，小红是班长，小孩们表现不好，她就会从角落拿藤条鞭打他们，血都淌了一地。
    不过转念一想，姜遥又想通了。
    被鞭打的小孩们伤势看起来严重，留了很多血。但第二天依旧照常来学堂，身上的伤像是消失了一般。
    小红惩罚表现不好的小孩，是做给大人们看的。
    她才十三岁，能想到这种办法，让那些小孩受到的伤害减少，已经很不错了。
    小树说了太多，蛋糕道具并没有持续多久，森森阴气再次从它体内翻涌而出。
    它似乎也知道自己失去理智，会给她们带来麻烦。清澈的眼睛被浓黑阴气覆盖，极力遏制着，颤声说。
    “求求你，帮帮小红姐……”
    话落。
    小树转身一头栽进深井之中。
    姜遥捧着那半块蛋糕，收回目光。
    前面小树说的是请求她把半块蛋糕送给小红，最后它失去意识前，却说‘帮帮小红姐’。
    在学堂表现优异，受到村民们夸赞、小孩们崇拜的班长小红，需要她帮忙什么？
    没等她思索完，地窖那边传来动静。
    进地窖两个多小时的何建国一脸餍足地走了出来，松垮的裤子挂在腰间，手指上还有血迹……
    姜遥当即拉着阿冬远离深井。
    远远隔着一条鹅卵石铺垫的路，看见何建国在水井旁洗了洗手，回了屋子。
    姜遥看了眼时间。
    九点五十五。
    快到守则上何建国睡觉的时间。
    “我去了一趟地窖，你在外面等着，如果我一个小时内没出来，你就去离开江潭村去山里躲着。”姜遥对她说道。
    等阿冬从口袋拿出便利贴，姜遥已经消失在眼前。
    她手指停在半空中，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天赋不好。
    连一句‘注意安全’都说不出来。
    .
    这会儿郭婶何建国都在睡觉，姜遥时间充裕。
    掀开地窖门，一股又腥又臭的味道扑面而来，姜遥闻了闻，分辨出地底空气流动慢，温度阴冷，气味难以散掉。
    她举着鲛人油灯，踩着粗制滥造的原木楼梯，动作再轻，楼梯依然会响起‘吱嘎吱嘎’的声音。
    光线范围窄，等她走下楼梯，首先看见的是一片脏乱差的环境。

 第99章 《吴桥杂技团》：王婉

    姜遥想到了‘牲畜棚’，牲畜们吃喝拉撒都在一个棚子里进行，味道极其刺鼻难闻，眼睛触及空气里弥漫的恶臭都有些刺痛。
    眼前地窖比她们住处的地窖空间更大，但地窖高度是贴合何建国的身高，不到一米七，这对于姜遥而言，只能弓着身，低下头，才不会撞到头顶硬石。
    地窖杂乱无章，脏乱卫生极差。姜遥往前走了两步，终于看到了人。
    是一个瘦如枯骨的妇人，垂着头，瘫坐在脏臭的破烂碎布上，脖子被麻绳像狗一样绑住，绳子另一端系着旁边木桩。
    她皮肤苍白泛青，是许久未见过阳光的身体状态，眼下泛青，身下无比糟糕。最关键的是，妇人腹部正隆起着，长期营养不良，导致胎中婴孩心跳慢，仿佛下一秒就会停止跳动。
    姜遥立马从商城购买营养剂，注入妇人体内，吊住了她的命。
    营养剂价格不便宜，她买了三支。
    妇人双目浑浊空洞，像是一具失了魂的木偶，任由着她注射药剂，全程没有反应。
    姜遥不指望她能开口说话，打开【契约】，放出黑猫。
    “使用天赋，让我看见她的记忆。”
    黑猫嗅觉灵敏，闻到地窖里浓重的恶臭味，呕个不停，双眼一翻，差点被熏晕过去。
    姜遥及时买了防臭面罩给它戴上，无奈问：“你行不行？”
    自尊心极强的黑猫听不得这种话，一口气都来不及缓，立马展示自己的天赋能力。
    姜遥眼前一晃。
    周遭环境变化。
    与白毛天赋不太一样，黑猫的天赋【幻梦】，功能更多，细节也足，如同身临其境一样，她看完了这个妇人的所有经历。
    妇人名叫王婉，二十八岁。今年是她被囚禁在此地的第十年……
    王婉家境富裕，父母经商。母亲身体不好，生下她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无法再生，所以对她宠爱有加。
    西方文化入侵，她从小念书，读洋人学校。穿着时兴的洋绸衫裙，梳着流行的长卷发，朋友多、追求者也多。
    十八岁那年，寒冬腊月。
    街道热闹，她与家人走丢，看见一个老人家被人推倒在地上，王婉过去搀扶。
    老人家哭着说自己的孙子跟自己走丢了，请求她帮忙一起找。
    那时的王婉热情勇敢、青春朝气，答应了可怜老人家的请求。
    在寻找过程中，越走越偏，穿过旧巷子……走向了地狱。
    那个老人家是拐子，利用她的同情心，将她骗到偏僻的地方，打晕抬上了马车。
    绑在马车里的王婉与找来的父母擦肩而过。
    她被卖到江潭村，给何建国当妻子。
    王婉没有放弃，总是找机会逃跑。她想从这座大山逃出去……
    但全村人都是恶魔，相互报信。她没逃多久，又被抓回来，奸辱欺凌。
    怀了一个又一个孩子，关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窖里，黑暗渐渐将她的希冀吞噬。
    支撑她活下来的是十八年前那些美好的记忆。
    王婉怨过恨过、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遭遇这些。
    这是一场长达十年的噩梦。
    .
    地窖外。
    阿冬遭到段程几个玩家的突袭，拿出郭婶家守则制定了一向规则，才暂时逃过一劫。
    守则多了一条‘玩家在此地无法互相残杀’。
    手臂被割出一条长长的口子，阿冬忍着剧痛，在商城购买了伤药，边涂边警惕地看着黑暗里的几人。
    第一二晚段程都守在她们住处附近，等得就是阿冬落单，机会稍纵即逝，他知道阿冬身上有不少保命的道具，但没想到政府下那么大的血本，连‘替身娃娃’这种钻石级道具都给她。
    [替身娃娃（钻石级）：一次性道具，可代替玩家死亡。]
    若不是这个道具，阿冬早就死了。
    段程丧失这次机会，很难再找到第二次。
    他并不打算放过阿冬，守在外面，找机会把她杀死。
    零点之后，她绝对会从郭婶家出来，到时候再杀也不迟。
    段程并不觉得姜遥能从地窖里平安出来。
    那地方可比外面危险多了。
    .
    如段程所想，姜遥面临的处境极为糟糕。
    王婉记忆才看了一半，黑猫天赋就被打断，她也从记忆之中脱离出来。
    昏黄油灯下，蜷在角落里的王婉腹部正在蠕动，一只枯瘦细小的手撕开青黑、薄薄的腹皮，钻出来攥住了黑猫的前腿。
    断了条尾巴的黑猫连可怕极诡怪都打不赢，更别提——
    “喵！！”
    喵语解答就是‘她肚子里的婴童是恐怖级诡怪’！！
    姜遥拔出雷击桃木剑，准备斩断那只手，下一秒森冷沉闷的阴风拔地而起，被阴气淹没的王婉身体渐渐鬼化，实力达到灾难级。
    一个艰难的抉择摆在她的面前。
    杀了婴童，王婉会鬼化成灾难级，不杀婴童，黑猫就要噶……
    “喵喵喵！！”
    黑猫全身毛发炸起，前腿越来越痛，但它一双猫瞳映着姜遥的身影，一动不动，又害怕看见她抛弃自己逃生，又偷偷摸摸期待着她能留下来。
    这是怨气浓重的黑猫的改变，重新开始相信人类。
    姜遥没有抛弃它。
    她收起桃木剑，伸手代替黑猫被恐怖级婴童掐住，阴气渗入皮肉之中，带走她身体的温度。
    “我可以带你离开地窖。”
    掐她的力度更重了，手指骨头咯咯作响，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掐断。
    姜遥有些意外。
    王婉一直以来的执念难道不是逃出地窖吗？
    姜遥认真思索了两秒，继续道：“我帮你杀掉何建国。”
    力度未减。
    也不是。
    ‘咔哒’
    食指被生生掐断。
    “我把江潭村灭了。”
    大拇指被掐断。
    “我带你去找你的父母。”
    中指又被掐断。
    一只手只剩两根手指，姜遥蹙了蹙眉，抽了口气，正要继续说，却听王婉开了口。
    “小红。”
    嗓音嘶哑凄厉，听着可怖又诡异。
    姜遥安静地听着。
    比起井里的小树，王婉的意识没有完全被阴气影响，但也快了，从她腹部钻出来的婴童就能看出来。
    王婉一字一顿、那双空洞漆黑的眼珠死死地盯着她说。
    “帮帮小红……”
    说罢，王婉一把将婴童塞进腹部，旋即将她和黑猫赶出地窖。
    ‘哐！’
    地窖门骤然紧闭。
    姜遥连同黑猫一起摔到外面，屁股都差点摔开花。

 第100章 《吴桥杂技团》：坟场

    “喵……”
    黑猫有姜遥当肉垫，没有摔伤。
    姜遥被阿冬搀扶着起来，揉了揉摔疼的屁股，第一时间便发现不对劲。
    她目光穿过漆黑的夜落在不远处潜伏的几道身影上，眯起了眼。
    “你受了伤？”
    阿冬摇了摇头，手臂伤口已经好了，只是袖子划破口子，破破烂烂挂在手臂上，浸染在衣袖里的血液凝固干涸。
    姜遥看了眼时间。
    夜晚十一点四十九分。
    快到零点。
    更恐怖的危机即将到来。
    “走。”姜遥一手攥住了阿冬的手腕，一手抱着黑猫，朝着与段程相反的方向跑。
    段程只能眼睁睁看着到手的肥羊逃走。
    他没想到布置的天衣无缝的杀局会被一个替身娃娃破解，更没想到姜遥能平安从地窖里出来。
    “老大。”身边玩家声音颤抖，提醒道：“快到零点了。”
    这几个晚上都在外面的段程深知零点后的可怕，气得险些咬碎牙齿，恨恨地道：“回！”
    《吴桥杂技团》副本探索主线等同于找死，段程就没想过要探索，他唯一目的，就是杀死阿冬，掠夺她的天赋。
    阿冬没了一直守护在身边的政府军队，只有姜遥一个人。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另一边。
    疾步远离江潭村，往山里跑的姜遥脑子也没空闲着，思索着囚禁在地窖里王婉所说的话。
    ‘帮帮小红。’
    小树失去意识前也说了这句话。
    小红怎么了？怎么帮？
    姜遥只看了王婉一半的记忆，还有一半没有看到。
    当时情况，无法再继续看。
    王婉是故意激发阴气鬼化打断她的。
    至于为什么打断？恐怕是因为时间不够。毕竟零点后，敲锣打鼓的队伍就会出现。
    ‘哐当——’
    跑入山林里的姜遥远远听见江潭村的村口那边传来的敲锣声响。
    她步伐一顿，站在高处，透过密密匝匝的树林，深色瞳眸里倒映着若隐若现的几缕光线。
    怀里黑猫隔得老远，仍然能感受到那群队伍带来的、浓稠汹涌的阴煞之气，毛发竖起，身体颤了颤，喵喵几声催促她赶紧逃。
    姜遥回过神来，继续往山上跑。
    刚跑两步，阿冬忽然停下，扯了扯她的衣袖，随即指着不远处的捕兽陷阱。
    那处陷阱藏得很隐秘，布置密集，皆是针对老虎、豹子这种大型动物的捕兽夹。
    不仅仅如此，除了捕兽夹，还有往下挖了二十来米的深坑，表面铺着一层枯叶杂树枝作为掩盖。
    慌张逃跑的人很容易中招。
    一路走来，半只野兽都没看见。而且陷阱布置得如此密集，对付野兽不至于，倒像是对付从村子里逃跑的人。
    结合王婉逃跑的记忆，姜遥更确定心里的想法。
    这就是江潭村的村民用来对付拐来的人。
    拐进村子里的不止王婉，还有很多受害者。
    姜遥避开那些陷阱，往前走了一百多米，看到了一片坟场。
    葬着一个个土包，连碑都没立，成了一座座孤坟。
    阿冬踩到了什么，低头一瞧，瞳孔紧缩，轻抽一口气。
    是一只伸出泥土的白森森手骨。
    看似坟场，实则是乱葬岗。
    “有上百个了。”姜遥目算了一遍，平静地说。
    上百个坟包，埋葬着无名无姓的人。
    阿冬面色凝重，难以想象，这些埋在这里的人到底遭遇了什么……
    “给。”姜遥从背包拿出铁铲，递给她一把。
    阿冬兀然愣住。
    姜遥解释：“挖坟，都挖出来。”
    说完，她就开始干活。
    阿冬深吸了口气，握紧铁铲，跟着一起挖。
    黑猫没进【契约】里，跳到一棵树上，给她们望风。
    挖了近五个小时，所有骸骨都被挖了出来，摆在旁边地面上，一排排整理罗列着。
    阿冬挖得气喘吁吁，本来口罩就戴得厚，氧气不足，她只能摘下两个口罩，留一个戴着。
    大半都是姜遥挖出来的。
    她挖坟太熟练，又不伤到骸骨，又能整理收集全部骨头。
    像是专业挖坟人，看着阿冬、以及直播间观众目瞪口呆。
    【遥姐，你还有什么是不会的啊？】
    【又会开车，餐厅打杂也会，切肉剁骨更是一把好手，挖坟还这么熟练……主播进惊悚副本前是做什么的啊？我好好奇。】
    【大多是小孩骸骨，卧槽这村子专门贩卖人口啊？】
    【除了小孩骸骨就是女性骸骨，真该死啊。】
    分辨男女，最有效的办法就是通过骨盆分辨。
    上百具骸骨，有彻底腐烂完只剩白骨的，还有一些正在腐烂的尸体……
    阿冬脑袋一阵轰鸣，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太年轻了，大多骸骨都太年轻了，年龄最小是2岁。
    姜遥挖到铁铲耐久都没了，断成两截报废，丢到一边。
    眼前尸骸，验证了她心中的猜想。
    天色在这一刻亮起。
    副本新的一天来临，破晓微光洒落在森森白骨上，镀上淡淡一层光晕。
    姜遥买了一块白布，将所有尸骸蒙住。
    她道：“下山。”
    阿冬打算重新埋葬他们。
    姜遥道：“还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阿冬蓦然抬眼，怔然地看着她。
    只听她接着说：“等知道名字再埋葬。”
    阿冬眼睛骤红。
    阿冬明白她的意思。
    若知晓名字立碑，他们就不会变成孤魂野鬼。
    走下山，重新回到江潭村，远远的，她们便听到吹唢呐、敲锣打鼓的声音。
    与半夜听到的不一样，这是办喜事奏响的囍乐。
    姜遥和阿冬回了一趟家，洗了把冷水脸，在衣柜里找了身比较喜庆的衣服，换上离了家门，往办喜事的何建强家里走去。
    还没到门口，便看见一张张铺着红布的圆桌摆在外面，全村的人都来参加喜宴，围着桌坐满。
    正帮忙张罗着喜宴的郭婶看到她们，抬手招了招。
    “先生，囍席快开始了，你们跟新郎新娘子坐一桌吧。”

 第101章 《吴桥杂技团》：吴桥

    郭婶说的那一桌坐了五六个玩家，包括崔果果海妮在内。段程组建的队伍坐在旁边那一桌，圆桌最多能坐十二人。
    何建强家门口都摆不下，外面修建平坦的砖路也摆了好几张圆桌。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落座的村民们聊得热火朝天，僵硬青灰的脸却朝向着同桌玩家的方向，眼珠兴奋地鼓起，密布血丝，嘴巴半张着，腥臭的口涎淌了一地。
    “建强真……肥羊……有福啊，娶了……肥羊……这么漂亮的……肥羊……新娘……”
    “和和美美……肥羊……早生贵子……”
    如同游戏里出现错误的npc，正常话语里掺杂着其他话。
    已经有几个玩家汗流浃背，手握保命道具，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他们的过激反应。
    随着副本第一又一个度过，对村民的限制越来越少，对玩家的保护机制也在减弱。
    原本只有在晚上，离开住处的玩家才会被村民分辨出来。
    现在晴空明媚，村民们也能分辨。
    姜遥大概猜出了他们是靠什么分辨，不过只是猜测，需要验证。
    落座郭婶所说的新娘新郎桌，崔果果坐在她右手边，凑近压低了声音说道。
    “昨晚死了四个玩家。”
    怕她不信，装作不经意地指向挂在远处村口的四个脑袋，五十级以上的玩家对于同级都大概了解，那四张面孔，崔果果认识。
    崔果果天赋跟性格相关，不像旁人，面对身边村民投来虎视眈眈的目光感到心慌，她视若无睹，缩小成六七岁的身体矮矮小小，嘴巴里嚼着糖果，说话含含糊糊。
    “你们一晚上没睡啊？”
    见她们眼下一片青黑，眉眼笼着浓浓倦惫，尤其是阿冬，那样子像是半夜去搬了砖，累得直打哈欠。
    身份已无关紧要，姜遥也不藏着掖着，从商城买了杯热咖啡，加了五六包糖，一口饮尽，苦涩至极。
    她咂巴了下嘴，也不隐瞒，说道：“挖了一晚上的坟。”
    不仅崔果果，连旁边御姐范的海妮听了也是一脸诧异。
    她们在村里各处都逛过，没有发现坟场。不在村里，那只有一个可能，坟场在村外的山上。
    阿冬不喝咖啡，她有白金级的精神药剂，喝一瓶精神瞬间抖擞起来，递了一瓶给姜遥。
    姜遥没接。
    这种通宵的日子她早已习惯，精神状态虽然差，但依然能正常思考。
    海妮不探索主线没问，崔果果也不好坐享其成，跟姜遥要线索。
    不过可以交换。
    崔果果道：“我查到一些吴桥杂技团的事，你要不要跟我交换线索？”
    姜遥掀开薄薄的眼皮，余光瞥了她一眼，问：“你要探索主线？”
    之前在学堂崔果果的态度是观望，她任务很容易完成，比起其他玩家，她就显得不怎么着急。
    “想试试。”崔果果还是很惜命的，但她探索主线能力不行，她妹妹崔喜喜在这方面很厉害。
    只是她妹妹无意被拽入了《义庄》诡域，好不容易出来，精神受到重创，还在休养。
    不过她们天赋是通感，即使一个在副本里，一个在现实，也能互通消息。
    姜遥揉了揉怀里睡得四仰八叉的黑猫，沉思片刻，说道。
    “行，你先说。”
    崔果果对此无所谓。
    通过《义庄》副本，不只是她，黑狼公会很多成员对姜遥又钦佩又崇拜。即便姜遥不肯交换，她也会把自己的线索全部告知。
    崔果果调查的比政府调查得更细。
    吴桥杂技团成立在四五十年代，顾名思义，是由吴桥这人创立的。
    吴桥六岁被拐，卖到江潭村里。
    当时的江潭村买小孩的很少，主要是四面环山，村民都穷苦，去市集需要翻山越岭，不少村民失足死在这片山区里。
    吴桥从小就聪明，六岁记忆力就好，走了一两遍，便记住了山里的路。
    他没想过逃跑，即便逃出去，他亲生父母也穷，他不想过穷日子。
    十二岁同村里的人翻山去城镇购置粮食，当时杂技团盛行，尤其是人体表演，脖子缠钢丝、胸口砸巨石……等等吸引了吴桥的目光。
    他从此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到处务工赚了些钱，便慢慢打造出一个独属于他的杂技团。
    随着各地演出，他钱越赚越多，吴桥杂技团这个名号甚至连省大元帅都听说过，表演座无虚席、受到许多人的狂热追捧与模仿。
    与此同时的，各地失踪人口越来越多。直到一对从商夫妻散尽钱财，在巡警门口磕破头，一日又一日寻找他们的孩子，引起京省最高领导的注意，才开始着重打击拐子、找失踪人，查出一个惊人消息。
    拐卖已成了一条成熟的‘行业’，各大警局追寻线索，总是无缘无故断掉。
    后来吴桥杂技团葬身火海，有一拐子承不住酷刑，交代出一处地点。
    ‘江潭村’
    这个藏于山间之中的村落。
    是拐子们藏身地点。

 第102章 《吴桥杂技团》：屠杀

    .
    崔果果一口气说完，说得口干舌燥，喝了好几口水缓解。
    “我还没查清吴桥杂技团和拐子们的联系，不过八九不离十，吴桥要么是拐子，要么庇护着这群拐子。”
    姜遥重新梳理了一遍思绪。
    人体表演、杂技团葬身火海……以及那对为了找到孩子，散尽家财的从商夫妻……
    她蹙起的眉很快舒展。
    向崔果果讲述昨晚挖坟发现的线索。
    崔果果脸色越听越难看，看身边村民的眼神如同看恶魔。
    “这里就是拐子老窝。”
    话落。
    拜完天地的新郎何建强只身走了出来，新娘不在，村民们也没问，开始敬酒祝囍。
    随之一盘盘菜摆到圆桌上，姜遥清楚听见身边村民吞口水的声音。
    十多菜，全是荤菜，炒的色香味俱全，光泽诱人，香味源源不断钻入玩家们的鼻腔里。
    奇异的香味像无数钩子引得不少打算不吃的玩家侧目，无意识地伸长脖子，深深嗅着空气里弥漫的肉香。
    很清楚这些荤菜是什么肉的姜遥和阿冬皆受到影响。
    她们就像是饿了许久的饥荒难民，时隔许久闻到肉香味，口腔不断溢出口水，若非意志力强，恐怕在菜端上来的刹那，便伸手去抓了。
    阿冬戴了三层口罩，仍然挡不住香气。
    崔果果有天赋加持，受到的影响也只是比她们轻一星半点，喉咙咕噜不停，伸手捏住鼻子。
    但古怪的是，那些香味并非是通过五感影响人的，即使捏鼻子，依旧能闻到那股诱人的香味。
    “好香！卧槽好吃！”
    已经有玩家忍耐不住，毫无形象地抓起菜盘里的肉，急匆匆往嘴巴里塞，塞得满满当当，油渍沾得到处都是，看起来更像肉猪吃潲水。
    明明看着很是恶心且油腻，还依然让玩家们感到饥饿。
    直播间观众隔着屏幕，也有些受到影响。
    【我竟然闻到了一丝香味，我家就我一人，也没人做饭啊。】
    【是副本的影响，关了直播间，就闻不到。】
    【好香啊，这是什么肉？】
    【去看姜遥直播间，就知道是什么肉了，这肉还是她亲手切的。】
    【啊？啊？啊？】
    不少观众被弹幕吸引，点开了姜遥的直播间。
    直播系统管理员，友好地剪切了一个小视频，新观众一进直播间就能看到，正是那日姜遥帮忙切肉的视频。
    【呕——】
    【我想吐。】
    弹幕齐唰唰一片‘呕’，尤其是那些被肉香吸引，想尝尝味道的观众，呕得最厉害。
    姜遥精神值见底，眼珠遍布骇人的血丝，搭配眶下深深黑眼圈，看起来疯魔又癫狂。
    怀里的黑猫受到桌上肉香影响，挣扎得就要扑过去，被她装进【契约】里。
    什么道具都不管用。
    段程是个狠人，拔出刀砍断手腕，血液唰唰飙出，被他用布条紧紧缠住勉强止了血。
    他自身难保，那些队友遭了殃，整个脸都埋进菜盘里，恨不得把盘子咬碎咽肚子里。
    姜遥倏地站起身，从背包拿出一根绳子，绑住身边阿冬要想抓肉的手，三下五除二把她捆到郭婶家的水井上。
    阿冬失去了理智，像丧尸一般，双目空洞无神，身体不停挣扎，想要尝一口桌上的菜。
    崔果果天赋加持，有反应的机会，快速远离圆桌，咬破舌头，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海妮用针线缝住了嘴巴，想塞也塞不进去。
    方才还垂涎欲滴的村民们没有像玩家一样，大快朵颐，品尝美食，而是齐齐站起身，蛊惑着意志力坚强的玩家尝一尝。
    “好吃的，快吃啊，再不吃就没有了。”
    “很美味啊，你看他们都吃了，你也快吃。”
    姜遥是唯一不受影响的玩家，手腕悬着的人骨佛珠在闪烁着亮光，驱散着周遭涌来、化作实质般阴黑棉絮般的香味。
    她趁村民们注意力在其他玩家身上，悄悄潜入新郎何建强的家中。
    与她一同进来的还有段程，他那只手血淋淋，浸湿包扎的纱布，脸色因失血而惨白，见她不受影响，眉头狠狠一蹙。
    “你用了什么办法？”
    姜遥状态不太好，主要是她精神值降得太低了，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头颅一阵刺痛。
    眉眼覆上一层冰霜，唇角扯出一抹冷嗤。
    “你是个什么东西？”
    与之前反常的像两个人。
    被驳了面子的段程神色沉了下来。
    他等级有50，通关许多副本，自然也看出来了姜遥的不对劲。何况如今处境危险，与她互相残杀，也没有任何好处，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吞。
    下次再遇到，绝对杀了她。
    时间紧迫，姜遥不再理会他，抬脚去了旁边卧房里。
    墙壁贴满了囍，桌子上摆着花生瓜子，卧室门口立着两根通红蜡烛，亮着微光。
    卧房大床上，躺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折磨得像一具破碎的玩偶，双手双脚都被捆住，从身体里溢出来的鲜血浸湿了床铺。
    白色床褥染成了红色。
    而女孩早已失去了呼吸，成了一具尸体。
    姜遥移开了眼，视线落在墙角放着的木箱上。
    她走过去打开箱子，里面放了一堆木偶人，有缺手的、缺脚、或是四肢尽缺，甚至还有挖掉眼珠、割了耳朵鼻子的。
    想起管理局副局长，给她的那个木偶人。
    是缺一条手臂的。
    姜遥看到一箱子木偶人，总算知道这木偶人的用处。
    早年间，有一些拐子专拐小孩，然后让小孩在箱子里挑选木偶人，不经世事的小孩欢欢喜喜挑选喜欢的木偶人。
    而所有木偶人都是残缺的，挑选完的小孩会被拐子按照木偶人的样子，砍断手、或是砍腿，挖眼割鼻，成为残疾人的样子，放外面乞讨。
    路过行人看到残疾人的小孩，会心生怜悯。
    “死透了。”
    去床边检查女孩生死的段程说道。
    根据身体上长的尸斑，死亡时间是在昨天上午。
    段程翻翻找找起来，想找出有用的线索。
    姜遥从背包拿出一块白布，盖在了女孩一丝不挂的身体上。余光触及女孩紧握的手心，她伸手掰开。
    那只手心放着一朵小小的野雏菊，花瓣枯蔫散落。
    依稀能够想象到，女孩拼命挣脱绳索，努力伸手探出马车，抓到一抹光——
    段程以为她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凑过去一看，发现是一朵没用的野花，啧了一声移开了眼。
    姜遥重新把女孩的手握紧，抽出雷击桃木剑走出卧房。
    段程见状，跟上去想要问她去干什么，却见她一剑砍断走进来的何建强的脑袋。
    ‘哐当’
    那颗头颅滚落在他脚边，五官因恐惧而扭曲，死死盯着他。
    段程倒吸一口凉气。
    他不赞同姜遥的做法。
    杀害副本npc，难度会增加，对强大诡怪的限制也会减少，很容易引来副本关底boss。
    到时候他们全都会死。
    但看了姜遥一剑轻松杀死恐怖级诡怪的场景，段程心头咯噔，50级玩家杀恐怖级诡怪都要花费很长时间，她却跟切西瓜一样。
    屋外完全是一场单方面碾压杀戮。
    桌子被砍碎，菜盘摔得到处都是，沉浸在美味肉菜之中的玩家如同猪狗一样，趴伏在地上，吃着地上的菜。

 第103章 《吴桥杂技团》：大逃杀

    杀不死。
    即便砍掉头颅，分割身体，放掉身体所有的血，这些村民都死不了，就像细胞一样分割又融合，变成正常样子。
    这就是半夜敲锣打鼓的诡怪们分辨玩家与村民的办法。
    所有村民好似得到赐福，死了又能复活，无论她杀多少遍，浸满泥地的血液重新回到他们的身体里。
    面前一片狼藉糟糕的圆桌、四溅的菜肴，提醒着他们这并不是梦。
    姜遥停了手，淡淡地看着忘记死过、忘记被她杀了好几遍、继续举办着喜事的村民们，转身去了婚房，将死去的女孩尸体抱了起来，径自往外走。
    经过学堂时，她看见了小红。
    穿着戏服的小红双臂垂着，没有阻挡她的步伐，站在学堂外遥遥地望着她。
    小孩们没有参加喜宴，而是待在学堂里不知疲惫地学习，唱歌、念诗的声音隔着院墙传了出来。
    小红看了眼她怀里被白布蒙住的女孩，视线微抬，与姜遥双目对视，她礼貌地打着招呼。
    “先生好。”
    姜遥停下脚步，从背包拿出剩下的那一半蛋糕，单手抱住女孩尸体，另一手伸过去，时隔一晚，半块蛋糕依然保持着新鲜，奶油气味很浓，香到学堂里的小孩们都忍不住跑了出来。
    “这是什么？”
    “好香。”
    “白白的。”
    “没见过。”
    “能吃吗？”
    小孩们围成一团，但没有抢夺，好奇地看一会儿蛋糕，又期待地看一会儿小红。
    小红是班长，小孩们对她言听计从，自然不敢抢她的东西。
    小红没接，看也没看说：“不要。”
    姜遥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把那半块蛋糕放到她怀里。
    “这是小树给你的。”
    她说完这一句，抬脚离开。
    隐隐听见身后小孩们激动地说话。
    “小树？是小树啊。”
    “好久没见过小树了，也不知道小树在城镇过得怎么样。”
    “肯定过得很好，这个食物我见都没见过，城镇里才有的吧。”
    “呜呜好想小树。”
    “等我们去城镇里，就能见到小树啦。”
    小红冷冷地道：“你们吃吧，吃完就来练习。”
    把蛋糕随便丢给一个小孩，小红甩着水袖，大步进了学堂。
    .
    “先生。”
    往前走的姜遥被叫停，一道身影快步走到她的面前。
    来人是和小红一起唱戏练台步的小烟，她跑了一段路，呼吸有些急促，垂在身前的水袖被她抱起，眼神有些紧张。
    姜遥猜出她找自己的原因，说道：“我只见过一次小树，至于在哪里见的，怎么见的，我现在无法告诉你。”
    小烟失落地垂眸。
    太阳穴刺痛愈演愈烈，姜遥心底翻涌着戾气，在砍杀那些村民时，她的精神受到污染，不停下降，商城购买药物补充，也只是延缓。
    这是代价。
    杀副本npc的代价。
    正如段程所想。
    副本遭到玩家一番屠杀，难度直线升级，之前晴空万里的天，汇聚层叠的乌云，似有恐怖的庞大力量在黑暗中酝酿。
    姜遥的通关任务是找寻江潭村失踪的孩子。
    她已经找到了，那些孩子尸体埋在后山。任务昨晚就完成了。
    其他玩家任务也同样容易，只要不探索主线，都能顺利离开副本。
    精神值污染严重，在死亡边缘，且完成任务的玩家触发强制离开副本，姜遥听见了惊悚系统的提示音。
    “副本死亡人数：七人”
    “完成任务的玩家已全部离开副本，剩余玩家人数：3人。”
    “玩家姜遥是否离开副本？”
    姜遥：“否。”
    “玩家姜遥触发终极任务：探索主线至100%”
    冰冷电子音一字一句播报着。
    “开启大逃杀模式！请玩家姜遥、阿冬、崔果果在天黑前逃脱追杀——”
    “倒计时3：00”
    恐怖级的村民们能力增强至巅峰，接近灾难级，一个还好对付，一群根本对付不了，何况姜遥精神状态极差，只能逃。
    姜遥藏起女孩尸体，随即马不停蹄地解开捆绑着意识不清的阿冬身上绳索，扛起她就往山上跑。
    但糟糕的是，进山的入口传来敲锣打鼓的声响，隔着黯淡的光线，隐约能看见几顶马车尖端，嬉笑声音渐行渐近。
    前有狼后有虎。
    “我、呕……我可以制定守则……”被她抗在肩膀上的阿冬恢复了些许理智，一天没进食，吐也吐不出来东西，十分艰难地说出句话。
    她早在进副本的第一天，便找到了江潭村的守则。
    但江潭村范围太大，以阿冬现在的能力，给村子制定守则，完全是以命相搏。
    “你们跟我来。”
    一道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姜遥转身，这才发现小烟跟在她身后一直没走。
    小烟抬起水袖，指着学堂的方向说道：“学堂下面挖了地道，通向村外。”
    姜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带路。”
    小烟没有说谎。
    学堂下还真挖了一道地道，地道很窄，又弯又绕，小孩轻易能钻进去，大人要费很大的劲。
    与她们一同进地道的还有崔果果，举办喜事时，她躲得快，副本难度增加时，她跟学堂里的小孩们待在一块儿，安全躲避村民的追杀。
    穿过长长的狭窄地道，来到一处地窖里。
    十多个小孩抱成团，小红在训斥小烟。
    “不该带她们来这里，我们会很危险。”
    小烟被数落了一顿，等小红说完，才小声地解释起来：“小红你之前不是也说了吗？先生不是原来的先生，是外面来的人。”
    小红冷声打断：“外面的人就是好人吗？你知不知道这条地道是我们好不容易挖好的？如果被发现，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小烟虽不懂‘前功尽弃’是什么意思，但能听懂她的话，神色逐渐愧疚，捏着袖子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红抬手用力点了下她的额头，没好气地道：“下次任何事都要和我商量。”
    说完，她抬着警惕的冷眼扫过姜遥几人。
    “天黑后，你们必须离开这里。”

 第104章 《吴桥杂技团》：骷髅美人

    姜遥靠着凹凸不平的墙壁瘫坐着，眼皮微耷，简单巡视了一眼这个地窖。小孩们很聪明，担心氧气不足，建了很几条通风口，地底温度低，地面铺着厚厚破烂的棉布。
    这条地道并非他们一时半会挖出来的，成年人挖也要挖很久，更别提他们这群未成年的小孩。
    姜遥应着：“好。”
    崔果果好奇地问：“你们是打算挖地道逃出村子吗？”
    之前她以为这些小孩都被洗脑，只知道学习，表现好给村民们看，没想到他们非但没被洗脑，还找到一条自己的求生之路。
    小孩们没一个搭理她的，只有小红不耐烦地说：“闭嘴，再说话，就把你赶出去。”
    崔果果五十多级，对付这些小孩还是有能力，但她还是听话地闭上了嘴，不再多说。
    阿冬拿出便利贴，写着感谢的话语。
    小孩们听小红话，一眼都没往她那边看。
    阿冬叹了口气。
    她一天没吃东西，从商城买了食物，刚一撕开包装，就吸引了一众小孩的目光。
    ‘咕咕’
    “咕咕咕”
    不知是谁肚子叫了起来，接着接连不停。
    阿冬买了十多份盒饭，又买了一大堆零食，给他们。
    写了便利贴。
    ‘谢谢你们的收留，这是我们的谢礼。’
    那张纸被小红抽走了，撕成碎片，冷淡地说。
    “不需要！”
    说着就要把她的东西丢掉。
    阿冬有些着急，掀开口罩准备说话。手里东西被姜遥接过，每一份都尝了一口，然后放在地上。
    “吃吧。”
    小烟见气氛僵持，走上前，把盒饭分给每一个小孩，零食也按照每人一份分配。
    “小红姐，我饿了，我们一块吃。”
    小红防备心很重，对外人敌意深。尤其是在戳穿她们的身份后，她们送的东西，在她眼里，就像是毒药一样。
    小烟与她性子截然相反，轻轻扯了扯小红的衣袖，撒娇一番。
    “小红姐~”
    小红冷哼一声，坐下身。
    有她带头，那些贪吃的小孩们端起饭盒吃了起来。
    饭盒里的菜有排骨、河虾，鱿鱼，都是他们从来没吃过，吃得肚子鼓鼓，也没忘掉把饭盒汤汁舔干净。
    “嗝”
    打嗝声此起彼伏。
    小红吃得不多，小烟吃了自己那份，还帮她吃了那一份。
    阿冬收掉空饭盒，打包放进背包里，准备出去再丢。
    刚一坐下，旁边一小孩小心翼翼地挪到身边，扯了扯她衣服，唯恐小红听见，用小小气声问道。
    “你是仙女吗？”
    说话的小孩阿冬认识，是学习诗歌的小旺。他抬着好奇的目光，注视着她，在昏暗地窖里，眸子闪烁着光亮。
    阿冬闻言脸颊微红，连忙拿出小本子，写了写给他看。
    ‘我不是仙女，我是和你一样的凡人。’
    小旺识字，但识字不多，不过她写的字都认识。
    “凡人是什么？”
    阿冬跟他解释了一通。
    小旺勉强明白一点，更好奇了。
    “那你为什么可以拿出那么多好吃的？”
    阿冬凭空拿出食物的举动，让不少小孩们好奇。
    她不知道怎么解释，紧张到有些手足无措。
    小旺脑瓜子想了想，问道：“外面的人都会吗？”
    阿冬点头。
    小旺托腮，眼睛弯弯，笑着说：“我很快也能去外面，到时候再也不怕饿肚子啦，永远都有食物吃。”
    他的愿望很单纯。
    阿冬眼睛泛酸。
    她性子柔软温和，好几个小孩都跑到她旁边坐着，好奇地问她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阿冬自从觉醒天赋，便很少开口说话。
    担心无缘无故制定了规则，还有就是，父母离世之后，她便不太想说话，久而久之，便时常带着小本子，纸上一个个字代替了她的话。
    她始终把自己封闭起来，再也没有与人坐一块儿聊天。
    也许是小时候的经历导致，又或许是独生女的她，父母职业特殊，她朋友很少很少，到现在，一个朋友都没有。
    母亲曾教她，若遇到想要结交的人，需敞开心扉，用真心换真心。
    阿冬看着小孩们一双双期待好奇的目光，终是做出选择。她摘下所有口罩，温声细语地同他们讲述着外面的事。
    年份跨越近百年，外面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连小红自己都没发觉到，她正竖着耳朵倾听着。
    姜遥休憩了一个小时，精神好了些。
    阿冬还在讲，围在她面前的小孩乐此不疲地听着。
    崔果果凑近，压低了声音，对姜遥说：“我刚才发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你要不要听？”
    姜遥：“说。”
    崔果果指了指对面小红和小烟，又不着痕迹地收回手指，声音微颤。
    “我看见她们的手没有皮肉，只有骨头。”
    那是崔果果无聊的时候发现的，小红她们的手一直藏在长长的水袖里，从未拿出来过，不久前，小烟整理水袖时，被崔果果看见了一小半截手。
    姜遥沉默地看了她一眼。
    崔果果继续说。
    “你听说过骷髅美人吗？那是很久以前，一些心理扭曲的富人制造出来的畸形美人，选择那些长相漂亮的小孩，在她们很小的时候，刮掉两条手臂上的肉，再让她们学习唱戏。
    在戏台上翩翩起舞，水袖掷出，露出森森白骨。”
    崔果果说完懊恼地拍拍脑袋。
    在听到‘杂技团’这三个字，她早该想到的。
    回过神来，却见姜遥没有一丝意外，不由一愣。
    “你早就知道？”
    姜遥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是听了崔果果说的人体表演。
    吴桥若是以脖子缠钢丝、腹部碎大石等等普通的杂技演出，绝对不可能受到那么多观众的喜爱与名气。
    再结合进副本后，在学堂里的教课。每个小孩都学得太杂了，各学各的，有跳舞、念诗唱歌、还有唱戏等。
    江潭村的村民们建立学堂，无论男女，提供小孩们学习的场合。
    目的显而易见。
    这些小孩们都是提供给吴桥杂技团人体表演的工具。
    而他们所说的出村，去城镇的时候，就是他们上台表演的时候。
    之所以后山埋葬了那么多小孩，是因为表演方式，在这个医学不发达的年代，十个小孩才能成功一个。

 第105章 《吴桥杂技团》：往事

    小孩们都围到阿冬身边听外面的故事，小烟也在。小红一人坐在角落里，双膝并齐，安安静静。
    她没有阻止那些小孩，当姜遥坐过来的时候，面色当即冷了下来。
    “滚。”
    她声音不大不小，在狭窄的地窖中，压过阿冬的声音，让认真听故事的小孩们倏然坐直，慌张地看了过去。
    姜遥在她耳边低语了两句，小红冷脸一怔，骤然沉默。
    离得近，姜遥看见小红后颈突出来的尖瘦骨头。
    按理说，村民们对表现出色的小红不会亏待，至少吃食方面会给她最好的。
    但小红整个人看着很瘦，营养不良，面色是病态的苍白。
    她幽幽地看过来，低声道：“你什么意思？”
    姜遥说：“有好几件事我都想不明白。”
    “曾有人告诉我，这个《吴桥杂技团》是副本选择玩家，玩家无法自主选择。
    我也进入了一个误区，一直以为江潭村里的村民是和半夜出现的敲锣打鼓队伍是一起的。
    也以为半夜诡怪分辨玩家，是因为有村民在白天监视出现异样的玩家。”
    “但，太顺利了。”
    姜遥回忆起这些天的点点滴滴。
    尤其是昨晚，她去了郭婶家探查线索，正好小红就是郭婶的女儿，又正好遇到小树，向她说的那番话，再之后进入地窖，遇到王婉……
    一切就像故意摆到她面前。
    还有第一次在学堂教课，她和阿冬在行走至回家途中，地窖里钻出一条狗，被村民一铲子拍死。
    “那只狗出现得太突兀了，当时我接触线索少，以为是村民为了让我们暴露出破绽，故意制造出来的。”
    其实可以换一个角度想。
    如果村民与半夜出现的敲锣打鼓诡怪不是一队。
    以阿冬在郭婶家找到的守则为例，第4条规则：【郭玲（郭婶）睡觉时间是夜晚8点——0点。何建国睡觉时间是夜晚10点——0点。（请在零点前远离江潭村！）】
    半夜零点为界。
    零点前村民，零点后诡怪。
    那支敲锣打鼓的队伍是吴桥为主，而村民这边是以另一个人为主。
    “坟场、郭婶家地窖、以及今天成亲的何建强婚房……都是你给我看的对吧。”
    小红面上伪装出来的冷漠、以及全身的尖刺，都荡然无存，只剩死气沉沉，如同一潭死水。
    她朝那帮听得出神的小孩们看了一眼，没有反驳，而是平静地问。
    “你还想知道什么？”
    姜遥：“我想知道你是谁？”
    小红黯淡的眼眸低垂，陷入回忆之中，连手上的水袖滑落到地上都没有注意到。
    在吴桥还未卖到江潭村之前，村子四面环山，与世隔绝。村民以打猎、种地为生。村长家有一口井，是全村人的饮水来源。
    那会儿小孩们疯跑无拘无束，村民们虽然穷，但并不缺吃喝，过得很幸福。
    没有战争、没有灾难。
    谈及那段时间，小红沉寂的眉眼流露出一丝怀念，很快消散。
    “吴桥是我爹从城镇里买来的，他那会儿才六岁，我三岁，他大我三岁。
    我爹买他，是为了我。我一出生母亲便去世了，爹老了，他怕自己去世，没人照顾我，就用打猎赚到的所有钱，买了他。”
    “他从小就聪明，认字快、陪我爹去山上打猎，设陷阱，杀老虎熊，兽皮到城镇集市里卖，赚了很多钱。”
    “他对我很好，知道我爹的想法，从城镇回来，总是给我带很多稀奇的小吃和玩具。”
    “但他好可怕啊。”
    小红双手颤抖了起来，捂住了恐惧的脸。
    .
    “小红，你不是羡慕城镇里的女孩吗？我以后赚大钱，让你也穿洋裙，烫卷发，和她们一样去洋人学校读书……”
    夜晚。
    吴桥捧着她的湿发，用毛巾仔仔细细地擦干，轻声说道。
    小红那会儿十三岁，乌发如瀑，坐在竹椅上，仰着头望天。
    夜幕淌着一条星湖，浅浅月辉落在她的眼底。
    “阿桥哥，我还是更喜欢村子。”
    相比于热闹的城镇，小红更喜欢待在安静的村子里。江潭村里有她的家人、朋友……哪怕是在这里待一辈子，她也愿意。
    吴桥沉默不语。
    那晚之后，小红便很少再见到吴桥。
    不久。
    吴桥带来了她爹的死讯。
    又过了两年。
    越来越多村民跟着他离开村子，去往城镇发大财。
    等小红再见到吴桥时，他的名气传遍了大江南北，成了人人称赞敬佩的吴团长。
    吴团长给江潭村修路，挖井，建屋，村民们对他赞不绝口，羡慕她有一个这么会赚钱的哥哥，她家的门槛都被人踩平。
    吴桥从来不在她面前谈杂技团里的事，每次回来，都给她带来一箱又一箱的金银珠宝，堆在家里都快放不下。
    他便给她建了一个大房子，请了很多人照顾她。
    小红并不喜欢这些。
    但她不能阻止阿桥哥往外走的路。
    爹爹常常跟她说，阿桥哥会一辈子待在她身边照顾她。
    可是她知道，她和阿桥哥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后来。
    她终于发现了吴桥杂技团的秘密。
    看见一个个小孩成为一座座孤坟，看见昔日美好的江潭村成了炼狱……
    她看见自己脚下踩着密密麻麻的尸体，看见一箱箱金银珠宝浸满了鲜血。
    而她享受着，安安稳稳地过着日子。
    多少家庭因吴桥而支离破碎，她心里的好哥哥，是无数人心中的恶魔。
    .
    “那场火是我亲手放的。”
    小红平静地诉说着。
    “吴桥回来举办庆功宴，谈及一个外省元帅庆生邀请了他们表演，搭上一条线，他们往后的表演会更顺利，再也没有任何阻碍。”
    “我想去救那些小孩的，可是火势太大了。”
    “杂技团里有一个踩火圈的小孩曾对我说过，火焰烫伤很痛，如果我被烫到，就赶紧浸泡冷水，能减缓疼痛……”
    ‘滴答’
    小红抬起水袖捂脸，泪水浸湿长袖，露出青黑色破碎皮肉下的森森白骨。
    “他、他明明知道，知道我是坏人的妹妹。”
    那场火烧掉了吴桥杂技团，也把江潭村烧得干干净净。
    但噩梦没有结束。

 第106章 《吴桥杂技团》：吴桥杂技团

    小红抬起眼，眼里只剩黑暗。
    “所有人都锁在江潭村这个牢笼里，不死不灭……这是诅咒，对吗？可为什么要诅咒受害者？我、我想过很多办法，都没有用……”
    她语无伦次，神情变得恍惚。
    最后一番话声音太大，引得那些想听阿冬讲村外故事的小孩们无心听，担忧地跑过来。
    “小红姐你怎么了？”
    “什么诅咒啊？”
    “你身体是不是不舒服啊？”
    “肯定是你伤害了小红姐！”平素胆子小、性格腼腆的小旺气得伸手拍了一下姜遥，即便她个子比自己高，挡在小红姐面前也没丝毫退缩。
    拍打不痛不痒，姜遥没动，说道。
    “所以你选中我们进副本是为了毁掉杂技团？”
    小红那一番话，便是肯定吴桥是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他若存于世，江潭村将永远是炼狱。
    小孩们听不懂她的话。
    小红深吸了口气，缓缓平复心情，紧紧注视着她。
    “吴桥杂技团表演会在明晚举行，如果你们摧毁不了杂技团，一切都会重新开始，而你们也会死。”
    话落，她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咳出一口黑血。
    小红的精神状态也开始变差。
    她说了太多，遭到副本反噬。
    天黑了。
    姜遥她们从地窖里出来，黑暗浓稠而厚重，无声无息，如同一个罩子将江潭村整个笼住。
    小红说话时，崔果果全程也在听，跟在后面说道。
    “她的话可信吗？”
    不怪她多疑，副本里不存在活人，都是死人。死人说的话可信度并不高，它们一直在副本里，遭到阴气侵蚀，往往恶意极深。
    小红的话有很多奇怪的地方。
    例如。
    崔果果查到的吴桥，心狠手辣、为了赚钱不择手段，自私自利。
    而小红记忆中的吴桥，却是一位待她极好的温柔哥哥。
    崔果果觉得，她查到的才是真的吴桥。
    吴桥可是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能背弃的人啊。
    怎么可能会对买主家、没有血缘的妹妹这么好？
    还有就是，倘若这个副本真是受吴桥影响而成的，那些村民不该听从小红命令行事。
    阿冬对那些小孩已经产生了感情，时不时回头看一眼，不太放心，心里也有几分不舍。
    她很久没有说过这么多话。
    “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晚。”姜遥说。
    崔果果闻言心头一紧，不由地道：“你要等半夜？”
    姜遥：“你见过半夜敲锣打鼓的队伍吗？”
    崔果果摇头。
    姜遥又问：“其他人呢？”
    崔果果撕开棒棒糖果衣，放到嘴里，思索了片刻，说：“我不知道，应该大多数人都没见过。”
    他们在住处都找到了守则，守则说得很清楚，玩家天黑不能出门。
    即便有人趁夜出门，譬如段程，也绝对不敢待到半夜。
    不止阿冬有办法感应诡怪强度。
    那支敲锣打鼓的队伍里面藏着一只毁灭级的诡怪，榜单玩家都不敢正面对抗，何况他们。
    那是他们不敢提及的存在。
    姜遥说：“我也没见过。”
    之前两晚，皆隔着一扇窗户。第二晚窗户打开，一灾难级诡怪进了屋，当时情况，姜遥也不可能睁开眼。
    崔果果犹豫了会儿，试探地问：“小红不是说明晚集市吴桥杂技团会表演吗？到时也能看啊。”
    姜遥摇头，只是说：“来不及。”
    其实有一件事她没有告诉崔果果。
    小红所说的话都是真的。
    这是黑猫使用天赋，她通过小红脑海中的记忆看到的。
    话可以造假，但记忆无法。
    但那些都是小红生前的记忆，并没有死后的记忆，也就是《吴桥杂技团》副本形成之后的记忆。
    目前得知。
    江潭村村民白天是受小红控制的，到了零点后，便不受她控制。
    姜遥问过，为什么小红不去摧毁杂技团？
    小红的回答是。
    她到了零点会陷入沉睡，不止是她，所有小孩都是一样。
    所以副本形成以来，她从未与吴桥碰面过。
    也想过，通过书信方式，与吴桥沟通，但都无功而返。
    书信堆成山，吴桥一封都没看过。
    说这话时，小红露出无力的苦笑。
    “他一向如此，从不与我沟通杂技团的事。”
    .
    崔果果对她的话没有异议，嚼着糖，说：“那我跟我姐说一下，再多查查吴桥的事。”
    吴桥很有名，当年甚至登报过。但时代久远，很多信息都很难查得很清楚。
    姜遥：“查查他有没有生过病。”
    崔果果虽然不懂她查这个做什么，但还是听话地应着。
    等待过程漫长。
    她们爬上屋顶，借着夜色隐藏自己，注视着村口的方向。
    这一位置很好，一有危险就能直接上山躲避。
    三人趴成一排，白天消耗太多精神力的崔果果等着等着都快睡着。
    直到熟悉的敲锣打鼓声音响起。
    三人精神骤然清醒，全神贯注起来。
    远处。
    黑暗中亮起一盏灯笼，一辆辆豪华的马车慢悠悠行走在村子里的砖路上，一共五辆。远远看着，那几匹马脑袋上竟然长着尖长的角，架着黑雾走来，宛若地狱鬼马。
    崔果果捂住了差点发出声音的嘴巴，惊讶地看着这一幕。
    阿冬以为进了科幻电影，也是一脸不可置信。
    更神奇的是，敲锣的是两头站立的黑熊，昏黄灯笼映着微光，洒在它们身上镀上淡淡一层金色光晕。
    第一辆马车上，立着一面旗帜，绣着‘吴桥杂技团’五个字，随着风摇曳，如同波浪一般。
    浓浓黑雾弥漫，渐渐覆盖整个江潭村。
    当她们触及黑雾刹那，行驶的马车骤然停了下来，敲锣的黑熊看向她们的位置。
    姜遥心道不妙。
    果然。
    那两头黑熊四肢伏地，快速往这边跑来。
    不止有熊，还有一群张着血盆大口的恶狗，朝着她们低吼乱吠。
    “你们上山，去坟场！”
    姜遥立即对她们说。
    崔果果愣了一瞬，明白了她的意思，扛起阿冬就跑。
    两人身影渐行渐远。
    姜遥拔出桃木剑，并非为了拖住黑熊和恶狗选择的留下，而是为了确定一件事。
    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第107章 《吴桥杂技团》：造畜

    “呲”
    剑刺入黑熊眼珠里，黑血爆裂，溅了出来。
    铂金级，雷击桃木剑，剑身比钢刀都要锋利，韧性强，可穿透包裹诡怪周身的阴煞之气。
    但面对眼前这头实力到达灾难级的黑熊，剑端堪堪刺破眼珠，她使再大力气也无用，黑熊头颅如同钢筋水泥。
    这一剑，激怒了两米多高、通体漆黑的庞大黑熊，它发出一声震耳嚎叫。
    姜遥以最快速度躲开，依然受到声波攻击，整个脑袋一阵轰鸣，耳朵溢出血丝。
    两头黑熊是灾难级，恶狗皆是恐怖级。
    而那只毁灭级的诡怪藏在马车之中。
    她在层层灰瓦上翻滚一番，跳下屋檐，旋即朝着马车的方向跑去。
    一条条恶狗拦住了她的路，姜遥从背包掏出之前副本白毛给的火符，丢入恶狗群中，趁它们愣住，迈开大步，疾步穿过相连密集的房屋。
    离马车仅差半步，她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隔了灰色帘布，马车里有烛光在摇曳，映着一道身影，若隐若现。
    姜遥短促地笑了一声。
    所有疑问终于在此刻解开。
    姜遥转身就往山上跑。
    马车里的毁灭级诡怪没有出来杀掉她。
    期间她还杀了一头恶狗，拖着狗尸，刚到坟场，便昏睡了过去。
    从两头灾难级黑熊手中逃脱，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精力。
    胆战心惊等待她的阿冬见状，连忙跑了过去，搀扶起她的身体。
    崔果果看了眼地上死透了的狗，从背包拿出一把匕首开始剥皮解剖。
    姜遥逃跑途中还要带着这一头狗尸，狗尸身上肯定有秘密。
    狗皮剥到一半，饶是见惯了大风大雨的崔果果还是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那一边生起火堆，把姜遥扶到毯子上的阿冬见崔果果呆坐在原地，忍不住走过去。
    崔果果在她来之前，立马拿出一块白布盖在狗尸的身上，问道：“她怎么样？”
    阿冬一整夜都是心有余悸的状态，深吸了口气，扯下一层口罩，尝试开口说话。
    “她、没事。”
    她声音属于软妹子那一类，轻轻柔柔，有些磕巴。
    崔果果握匕首的手有些颤抖，几不可察地藏到身后，若无其事说：“明天副本就结束了，睡吧，我守夜。”
    阿冬问她饿不饿。
    崔果果摇头。
    阿冬坐在姜遥身边，吃了些东西。
    一天一夜未阖眼，在火堆旁待了一会儿，便昏昏欲睡。
    离天明剩半个小时，姜遥醒了。
    她灌了一瓶矿泉水，坐起身迎上崔果果欲言又止的表情。
    姜遥一眼便看出她动过狗尸，看了眼躺在毛毯上呼呼大睡的阿冬，起身离开火堆，和崔果果走到不远树旁。
    崔果果没提狗尸，而是说起她拜托自己妹妹崔喜喜查到的事。
    “吴桥根本没有妹妹，买他的村民一直都没孩子。而吴桥亲生父母，也只生了他一个，没有再生。”
    说到这里，她时不时瞥一眼姜遥，可惜的是，姜遥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安静地听着。
    崔果果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
    “还有你让我查的，吴桥身体很健朗，没有生过病。不过……”
    姜遥抬眼。
    崔果果说：“我查到一件古怪的事。”
    当年吴桥杂技团火遍全国，赚得盆满钵满，就跟现实世界里的明星一样，受到无数人的追捧。吴桥那时不到三十岁，正值风华正茂的年纪。
    “记得那个邀请他在寿宴表演的元帅吗？他有意将女儿许配给吴桥，你猜怎么着？他拒绝了，还说自己有妻子。”
    “我妹妹查了很久，都没查到吴桥妻子是谁。”
    古怪的一点在于，吴桥是一个自私自利，趋炎附势之人，眼里只有金钱，倘若答应娶元帅女儿，以他手段，恐怕会走到更高的领域。
    姜遥回答：“是小红。”
    崔果果一愣。
    她以为小红此人是虚构的，因为查遍吴桥的一生，并没有小红这个人。
    毕竟小红名字，一听就很随便，不像一个人的名字。
    “小红不是他妹妹吗？”
    姜遥没有否定。
    “小红是把吴桥当做哥哥的，但吴桥不是。”
    从始至终，她们都漏掉了一件重要的事。
    小红记忆是真的，崔果果查到的吴桥经历也是真的，但是有一种疾病，叫双重人格。
    双重人格具体指一个人具有两个相对独特的并相互分开的人格。
    这种精神类疾病，病因有很多，创伤性生活事件、逐渐积累的不良环境、分离性素质等等。
    刚开始猜想到这一可能时，她觉得过于离谱。
    但结合吴桥经历，此人从小表现得就十分聪明，与众不同。拐卖到一个陌生地方，正常小孩一般都哭着闹着回家，他坦然接受，感情淡薄、反社会人格……
    自然这是验证过的猜想。
    这就是那时姜遥留下来的原因。
    崔果果：“啊？”
    她不是不信，只是觉得这一可能太过牵强且离谱。
    但姜遥必是确定过才会如此肯定。
    若是如此。
    那吴桥此人真够悲哀的。
    一生作恶多端，内心却滋生出一个善良的人格，更扭曲的是，他甚至爱了这个人格。
    晨时的寒雾笼罩住绵绵高山，几缕曦光透过薄雾洒落在林间。
    火堆熄灭。
    苏醒过来的阿冬见她们在不远处交谈，站起身伸了伸懒腰，随即折好毛毯放入背包里，简单洗漱一番，准备去找她们时，脚尖无意提到什么东西。
    阿冬低头一看，是被白布蒙住的狗尸，暗红血液浸红薄布，时隔许久，血液干涸。风一吹，带起一股股浓郁腥味。
    她抿了抿唇，弯腰抱起狗尸，抬脚往尸堆里走，来到摆成一排排的骸骨，将狗尸放到一边。
    狗尸往一侧滚动了下，白布微掀，露出一小截无皮猩红的手。
    阿冬在那只手里看到小半截糖果彩衣，眉头微蹙，伸手缓缓掀开了白布。
    一张熟悉的轮廓映入眼帘。
    那张剥去狗皮的脸不是狗脸，而是人脸。
    阿冬一眼便认出是谁。
    是小旺。
    那个说话磕巴、胆小腼腆，总是念不好诗句的小旺。

 第108章 《吴桥杂技团》：采生折割（修！）

    .
    “啊——”
    话被一声尖叫打断的姜遥神色骤然一凝，疾步往阿冬方向走去。
    只见阿冬整个人瘫坐在地上，一手紧紧攥着白布，脸色比那块白布都要惨白，泪水打湿了她的口罩，哭得喘不上气来。
    崔果果见此一幕，脚步变缓，不忍地撇开了眼。
    白布下。
    全身皮被剥去，披着狗皮的小小身影。
    这种无比残忍的造畜手段是从古时传下来的。
    ‘人狗’，既会吟诗，又会作字。
    在小孩六七岁拐来，用特制的秘药涂抹外皮剥去，再披上新鲜的狗皮，喝狗奶，长久与狗待在一起，渐渐会长出狗毛，成为‘人狗’。
    还有‘鼠美人’、‘人头蛇’、‘骷髅美人’、‘花瓶姑娘’、‘敲锣熊’……等等。
    惨无人道。
    这就是吴桥杂技团的秘密，受到无数人追捧的原因。
    在学堂学念诗，唱歌跳舞、唱戏，都是为了在杂技团成为一个个人不人、兽不兽的怪物。
    阿冬埋在姜遥怀里痛哭。
    她是对那些小孩们感情最深的人。
    还记得在地窖里，他们仰着清澈期盼的目光望着自己，好奇地听着村外世界的故事。
    阿冬没有哭多久。
    她重新站了起来，胡乱擦拭眼眶滑落的眼泪，给小旺盖上白布，泪水浸湿白布，留下一个个泪渍。
    崔果果走过来问：“现在什么安排？”
    姜遥眼神从白布上移开，落在犹如世外桃源般的江潭村上面，淡淡地说。
    “进村。”
    既然确定了小红是吴桥的人格之一，便能联想到，白天的人格是小红，而夜晚则是吴桥。
    副本主线探索进度到了90％
    还差10%，这个副本就能永久关闭。
    而剩下这些进度，该从哪里获取？
    姜遥有一个念头。
    恐怕是要她们看完整场吴桥杂技团表演，任务才能彻底完成。
    观看表演过程中，肯定会遭遇危险。
    她们三人面对一个毁灭级诡怪，毫无胜算。
    吴桥是一个具有反社会人格的人，纯粹的坏人。这种人永远不会停下犯罪的脚步，想让他改邪归正，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我有一个计划，到时候需要你们帮忙。”
    阿冬没有半点犹豫，点头答应。
    崔果果而是问：“什么计划？”
    姜遥向她们详细说了一下，说完又道。
    “尽可能拖延时间。“
    “在保证你们的安全下。”
    崔果果听着眉头拧成麻花。
    这完全是搏命的计划。
    但目前为止，也没有再好的办法。
    寒雾散去，明媚阳光落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下山的路不算漫长，阿冬平时也很少说话，此时越发沉默，安安静静地跟在身后。
    崔果果是对感情不太敏感的一类人，和她天赋有关。通常情况下，她感受到的情感，是别人的一半。
    所以昨晚剥狗皮，发现是小旺时，她第一时间想到不能让阿冬看见，盖上白布，转移话题。
    但没想到，阿冬还是看见了尸体。
    姜遥在这时问：“崔果果，你为什么选择留下来？”
    这是她一直想问的，但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问出来。
    以这几天的了解，崔果果很会审时度势，一发现不对，就会选择全身抽离。
    但在其他玩家都选择完成普通任务，离开副本的时候，她却选择了留下来。
    一旦选择留下，就无法再离开，除非完成最终任务。
    当时系统播报的时候，姜遥听到剩余三人，除了她和阿冬，首先想到的是段程。
    出乎意料的是，段程与崔果果的选择与之相反。
    崔果果安静了两秒，慢吞吞说：“没什么为什么，为了道具啊，我相信你能通关。”
    姜遥没说话。
    气氛凝滞了许久。
    快到村口时，崔果果叹了口气，如实回答。
    “我妹妹虽然活着离开了《义庄》诡域，但是队友里最倒霉的一个，全身瘫痪、什么药都不管用。”
    她怔怔地望着前方，苦笑道：“以前是她保护我，现在我也该保护她了。”
    所以她十分惜命，且又十分渴望获得能够治愈一切伤病的药物道具。
    玩家道具可以挂在交易系统里，至今未有能起死回生、治疗重症疾病的药物道具。
    希望渺茫。
    玩家若是瘫痪、四肢无法动弹，重病……依然需要进副本。
    不过若是有人愿意代替，便不用进副本。
    姜遥无法宽慰她什么，只能说：“放心，我们一定能离开副本的。”
    崔果果笑了笑不再说话。
    江潭村近在咫尺。
    周遭出奇的寂静。
    踏入村里，一个人影都没有见到，崔果果还去村民家中找了一番，仅有生活过的痕迹，其余人都消失了。
    学堂下的地窖也找过，没有小孩的踪影。
    “都检查过，没有人。”
    崔果果说。
    小红昨晚说过，杂技团表演结束以后，江潭村又会重新循环，回到她们来的第一天，而村民小孩们会失去记忆，玩家们也会死亡。
    原本她们打算对小红做些什么，但眼下是不容许她们钻空子了。
    姜遥：“分头行动吧，在杂技团表演前，找拐卖名单，以及……吴桥杂技团守则。”
    最后一个是针对阿冬的天赋。
    阿冬恍然回神，点了点头。
    姜遥见她魂不守舍，忍不住多说了一句：“找不到就算了，自己安危最重要。”
    阿冬深呼吸两下，郑重其事地颔首。
    三人分开。
    在天黑前集合。
    崔果果找到江潭村的族谱，姜遥找到吴桥的拐卖人口名单，阿冬无功而返。
    看样子，吴桥杂技团守则只能等半夜表演的时候才能找到。
    回到老旧小教书先生的住处。
    崔果果指着族谱，吃惊地说：“真有小红这个人。”
    何小红，是村长何富的女儿，从小体弱多病，在杂技团发生火灾前病死。
    这也代表，吴桥第二人格，是现实真实存在过的。
    而她的病死，正是吴桥分裂出第二人格的契机。
    拐卖名单，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名字，标注年龄性别，好几百人。
    坟场埋葬的不过是冰山一角，吴桥拐卖的人不止那些。

 第109章 《吴桥杂技团》：告白

    阿冬眼里有一团火在烧。
    直播间观众这次出奇的团结。
    【拐卖不得好死啊！】
    【这吴桥真不是个东西。】
    【好笑，他一个坏透的人，竟然会生出一个善良的人格，太讽刺了。】
    这个副本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一切重来，不过是重演悲惨，他们的下场早就是注定好的。
    夜晚。
    阿冬在副本做了最后一顿晚餐。
    她的手艺再好，此刻也没多少人能吃得下饭，姜遥也一样，吃了两口便坐到躺椅上闭目养身。
    崔果果在翻看拐卖名单。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叮’
    【00：00】
    到达零点。
    姜遥睁开一片清明的眼，对她们说：“走吧。”
    穿过长巷，来到集市。
    戏台搭建完毕，如同农村看戏曲一样，村民搬着长凳，坐成一排又一排，她们的到来，并未引起村民们的注意，正全神贯注地看着戏台。
    开幕戏。
    是两只站立的大黄狗正在念诗，人声从狗嘴里说出来，看着十分的诡异。
    阿冬看不了这些，她去找守则去了。
    崔果果也不忍多看。
    剩下姜遥目不转睛地看着。
    她教了这些小孩不算久，朝夕相处几日，小旺胆小腼腆、小红冷漠严厉、小烟温柔亲和……他们死的时候太年轻了，年轻到都没有真正享受过人生。
    所以她一眼便认出披着狗皮的是谁、披着蛇皮熊皮鼠皮的又是谁。
    之所以杀死小旺，是看见了小旺眼里的痛苦。
    白天他们在学堂念书，到了晚上，成了一个个怪物，他们有意识，但控制不住身体，受吴桥操控着。
    生前受尽折磨，死后也是一样。
    每场表演结束，村民都会起身激动地鼓掌，似乎在验收自己培养优秀杂技员的成果，自豪又骄傲。
    空气像是燃起一簇簇火焰，热闹无比。
    直到最后闭幕。
    最终boss吴桥出现在众人眼前。
    他死时不到三十岁，一身白衣白裤，样貌清秀，看起来更像文文弱弱的读书人，很难将他联想到拐卖几百人、使用残忍造畜手段的杂技团团长。
    他行了一个脱帽礼，膝盖微屈，笑容灿烂。
    “欢迎观看吴桥杂技团的表演~”
    所有村民停止了鼓掌，犹如牵线木偶一样呆坐在木凳上，头颅三百六十度旋转，漆黑空洞的双目直勾勾地盯着姜遥几人。
    姜遥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
    吴桥并不着急把她杀死，就像昨晚一样，看见她靠近马车，却没有出现杀了她。
    他的表演已经很久没有新的观众了。
    这是他辉煌的成就，旁人永远也超越不了。
    如崔果果查到的一样，吴桥记事起，便很清楚自己需要什么，将要干一番怎样璀璨的事业。
    穷苦的日子他是一天都不想过了，他想走到更高，俯视众生，成为新一代王。
    正如他所想。
    他离成功的道路，仅差毫厘。
    “哎。”
    吴桥剪开一支雪茄，叼在嘴角，没有打火点燃，坐在戏台边缘，长叹了口气。
    姜遥根本不愿意听他的故事，但为了拖延时间，只能忍着厌恶，安静地听着。
    崔果果去后台解救小孩去了，阿冬在找守则。
    各自忙碌。
    姜遥能感受到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恐怖鬼气，毁灭级与灾难级实力相差不止两倍，那股威压隔着直播间屏幕，都能影响到屏幕外的观众。
    不过至少现在吴桥对她没有杀意。
    他的故事很漫长。
    漫长到让她反胃想吐。
    .
    卖到江潭村的吴桥，并不受村里的小孩欢迎，小孩嘛，对外人排斥很正常，吴桥也不愿意和他们相处，主要是那帮小孩幼稚又笨。
    他时常爬上屋顶，望着阻挡住视野的一座座大山，没有画本，便用木炭在灰色瓦片上描绘。
    他画工很好，一遍又一遍画着城市里的场景。
    吴桥怕自己忘记。
    小孩的记忆太短暂了，很多事随着时间流逝，会淡忘得一干二净。
    小孩堆里有一个叫何小红的女孩，自称老大，管东管西，还要管他爬屋顶。
    明明年龄比他还小，脾气比任何人都大。
    村里那些小孩都听她的话。
    他们不知道，吴桥一眼就看出来，何小红得了病。
    她走两步就喘，嘴巴发紫，随时都有可能晕过去一样。
    他偷听大人们说话，何小红是村长何富的女儿，出生就患病，是心病。
    见多识广的吴桥了解这种病。
    何小红活不了多久，她很快就死。
    这对吴桥来说，再好不过。
    许是知道他不听管教，何小红开始每日跟在他身边，吴桥烦得很，又对她没有办法。
    他想过把她推进井水里，没多久会淹死。但村子里来来往往都是人，很难找到合适的机会。
    直到有一天。
    她跟着吴桥进了山打猎。
    四周无人，村里也没有人知道她跟了过来，吴桥杀了她，不会有人怀疑到他身上。
    就在他实施计划的时候，何小红突然发病了。
    她发病的样子不好看，紧紧捂着胸口，蜷缩在地上，乌黑的长发凌乱散开，身上沾满了灰尘。
    她很爱干净，每天连头发丝都是干干净净的。
    当时吴桥想的居然是，如果她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这么脏，会不会哭？
    何小红很快就清醒过来。
    这是她第一次在除爹娘，其他人面前发病。
    下山的路并不长，她却一言不发。
    平素张扬明媚的何小红不见了，变得沉默阴郁。
    吴桥不知道怎么想的，从山间摘了一捧野雏菊，送给了她。
    ……
    ‘铛！’
    雷击桃木剑砍向吴桥头顶，被他手背挡住。剑刃刺不穿他周身包裹的阴煞之气，砍上去就像是砍到钢筋一般。
    姜遥以最快速度跳开，低头看了眼桃木剑，剑刃发裂。
    铂金级的道具对付一个毁灭级诡怪还是太难了。
    “我故事还没讲完，你那么急干什么？”吴桥拍了拍手背，好整以暇地看她。
    姜遥直言不讳：“你的话让人恶心。”
    再怎么塑造他的形象，他的罪恶永远都洗不清。
    何小红张扬明媚，对待家人朋友付出真心。
    她却不知道，真心对待的人，是一头恶魔。
    会给江潭村带来灾难。
    吴桥微笑的面孔骤然扭曲，咬碎嘴角的雪茄，冷冷地道。
    “你懂什么？”
    他指着围绕村子的那片山，眼神逐渐癫狂。
    “如果不是我，江潭村永远不会被人知晓，藏在这种地方，里面的人就跟井底之蛙一样，死也只能死在这里。
    是我，是我修了一条出山的路，给那些村民带来了无尽的财富。”
    “何小红，何小红她死了为什么还要来纠缠我？？我明明快接触到最高处的光，她进了我的身体，与我灵魂融合，一把火烧了一切。”
    吴桥捂着脸，泪水溢出指缝，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
    他正在鬼化，周身阴气煞煞，汹涌扩散，遮天蔽日，渐渐吞噬身后的杂技棚，吞噬江潭村……
    姜遥有佛珠护身，阴气无法侵蚀她的身体，但其他人就糟了。
    她视线落在手腕处悬挂的漆黑指骨上。
    “吴桥杂技团守则，增加一条……吴桥阴气……阴气……噗！”
    不远处终于找到守则的阿冬一把扯下三个口罩，一字一句念着，念到后面，难以承受毁灭级诡怪带来的威慑力，吐出一口血。
    血液浸红了她的下巴，饶是如此，也没有放弃，继续念道。
    “阴气……溃散……”
    话落。
    阿冬直接阖上眼晕了过去，精神受到重创。

 第110章 《吴桥杂技团》：结束

    姜遥见此，握紧桃木剑，疾步朝吴桥跑去。
    失去了阴煞之气护体的吴桥，桃木剑也可伤他，他深陷记忆泥潭之中，双眼赤红，鬼化的身躯逐渐庞大。
    姜遥一剑刺向他的头颅，在这关键时刻，吴桥抬手握住剑刃，挡住了这一致命攻击。
    一掌击穿了她的肩膀，鲜血淋漓，她抬脚狠狠踹开吴桥，一个后空翻，桃木剑‘啪’一声折断，姜遥反手掏出杀猪刀，用尽全力砍断了吴桥的头颅。
    ‘咚、咚’
    那颗头掉落在地板上，骨碌碌滚动。
    姜遥被他余力波及，整个人震飞了出去，跌倒在木凳上。
    “噗”
    喷出一口血，她神情一瞬恍惚，很快恢复意识，抬眼间，脖子被人死死掐住。
    砍断脖子的吴桥并没有消散，她的攻击对一个毁灭级的诡怪不起一丝作用，再强的体术与技巧，也无法与怪物相提并论。
    “我已经得到了惩罚，死在了那场大火里。”
    “为什么我成了鬼，还是见不到她？”
    姜遥冷笑一声。
    吴桥阴鸷的眼眯起，死死盯着她。
    “你笑什么？”
    姜遥吐出嘴巴里的血，一字一句地道。
    “你即便死一百次一万次，也无法偿还那些债。知道何小红为什么不见你吗？她在天上看见你的所作所为，怎么可能会见你？你这辈子都休想……”
    ‘咔’
    她脖子被吴桥直接掐断。
    【玩家姜遥直播号：9878932】
    【玩家姜遥失去生命——】
    【直播间将在一分钟后彻底关闭！】
    热度达到百万的直播间在看见这一提示，瞬间沸腾起来。
    【！！！！！！】
    【你他妈说啥？】
    【遥姐怎么可能会死啊。】
    【直播系统出了问题吧】
    【卧槽！别别别啊！！！】
    .
    [叮]
    [玩家姜遥触发天赋]
    [绝对领域天赋]
    [一级：在你的领域中，可选择任何诡怪进行单挑，赢者吞噬另一方的血肉以及天赋。]
    [由于玩家姜遥选择毁灭级诡怪，玩家精神正在负荷运载，请在一分钟内，吞噬诡怪！]
    盘坐在水面上的姜遥看见一行行字映入眼帘。
    远处灰雾浓郁，水面如绚烂钻石，映出一道道彩虹般的光芒。
    这是她的天赋。
    一直以来，她的天赋都是未知，从未触发过。
    姜遥以为自己没有天赋。
    不等她思考，毁灭级诡怪吴桥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显然没反应过来，环顾一眼四周，眼前掠过一抹刀光，下意识躲开。
    姜遥旋转刀刃，横切过吴桥的脖颈。
    这一次，不等他重新愈合，她尖刃狠狠刺入他的头颅之中。
    ‘嗒’
    吴桥及时攥住了她的手腕，总算反应过来，开始进攻。
    他打架不如姜遥，但鬼气充足，局面瞬间反转过来，经过十多个回合，终于再次杀了她。
    没等他喘口气，姜遥又重新复活，朝他进攻。
    [你已死亡。]
    [你已死亡。]
    [你已死亡。]
    吴桥从未见过比她还疯的疯子，满脸都是血，死了一次又一次，依然选择进攻，一次比一次凶狠。
    他咒骂一句，躲避着她的攻势，心底恐慌越来越重，转身要逃，一个横踹直中他的腰腹，直接把他踹到老远。
    “我不杀你们，别再打了，你他妈听没听见？”
    姜遥打架不爱说话，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杀了他。
    就算是死，也要杀了他。
    ……
    死了一百多次。
    姜遥终于成功将杀猪刀插进吴桥的头颅之中，担心他死得不够彻底，又转了转刀柄。
    ‘滋滋’
    血液喷溅，脚底清澈的水面染成鲜红的血色。
    吴桥断气刹那，无数黑雾钻入她的体内，疼痛剧烈，忍耐力强悍的姜遥也忍耐不住，直接痛晕了过去。
    没晕多久又苏醒，近乎恐怖的疼痛席卷全身，好似有密密麻麻的蚂蚁钻入神经，疯狂啃噬。
    “痛。”
    太痛了。
    姜遥不知道这一过程持续了多久。
    等结束时，她也从领域里脱离，在现实中醒来。
    躺在重症病房里，全身插满了管子，只有眼睛能动。
    她无神地望着雪白的天花板。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
    重症病房涌入五六个人，其中就是政府军队的沈白鹤，还有政府几位高层。
    沈白鹤说。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首先告诉你，《吴桥杂技团》副本已经永久关闭，部长孩子也救出来了。”
    “离你出副本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你昏迷了半个月。”
    当时直播间直接宣告了她的死亡。
    政府众人都以为没有救了。
    直到副本瓦解，她们一同回到了现实，崔果果重伤昏迷，阿冬精神受到重创命在旦夕，姜遥是她们之中伤势最重的，每一寸骨头都被打碎，内脏异位受损严重。
    他们都以为姜遥没救了，但没想到，这半个月里，她身体在自我治愈疗伤，简直是医学奇迹。

 第111章 现实世界：希望的野雏菊

    一波接一波的人来看她，姜遥遭不住这样的架势，装睡蒙混了过去。
    冷质感的电子音姗姗来迟。
    “恭喜玩家姜遥完成《吴桥杂技团》副本主线任务，得到‘s’评分，跨级获得60万惊悚币。”
    “储存经验罐已满，已将经验全部用于升级。”
    “等级经验+10000”
    “30……31、32、33级。”
    “玩家触发天赋——「绝对领域」”
    “「绝对领域」：濒死触发。”
    “天赋等级：二级。”
    “获得毁灭级诡怪【吴桥】的能力与天赋。”
    “检测出玩家姜遥天赋等级低，暂无法使用。”
    “奖励结算完毕。”
    “铂金级随机道具礼盒x1”
    “希望的野雏菊x1”
    “感谢信x1”
    “铂金级精神治愈药剂x1”
    “铂金级生命治愈药剂x1”
    ……
    姜遥一一查看奖励道具。
    [精神治愈药剂（铂金级）：治疗精神，一次性道具。]
    生命药剂亦然。
    [希望的野雏菊（特殊）：寄托着希望的野雏菊，向阳而生，希望所见之人永远自由。
    效果：可传送至一百公里以内的地方。12小时冷却时间。]
    [感谢信：小孩们剪报纸，一字一字拼接而成的感谢信。‘我们会努力长大，成为像你一样的人’。]
    姜遥扯唇笑了笑。
    那群小孩终于挣脱出枷锁，跃向阳光的未来。
    正打算开铂金级随机礼盒，耳畔忽然响起‘滋滋’电流紊乱的声音。
    余光触及浓浓灰雾逐渐涌入病房，阴寒气息弥漫，停在病床边缘。
    姜遥神色愣了一瞬。
    都有些分不清现实还是惊悚世界。
    四肢无法动弹，她转了转眼珠，等了一会儿，始终未见黑袍诡怪的身影。
    “小黑？”
    沉寂了许久，久到她以为他不在。
    黑袍慢吞吞地开口。
    “为、什么、不、召唤我？”
    话语结巴，仔细听仿佛能听见一丝难过。
    姜遥老实回答。
    “不能总靠你啊。”
    再说当时情况紧急，她又冲动又上头，哪里顾得上其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绝不能放过吴桥。
    吴桥虚伪到令人作呕。
    屁话那么多，都是在给自己开脱，甚至给自己犯罪披上了一层爱情的外纱。
    姜遥见过很多无耻之徒，从未见过像他这样的畜生。
    黑袍没有说话，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了一张椅子，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
    他一来，整个重症病房都是冷的，就像是入了冬，所到之处结了层冰霜。
    姜遥盖得严实，不怎么怕冷，隔壁病友就遭了殃。
    本来就病得严重，加上一冷，监护仪都开始报警。
    ‘嘀嘀嘀——’
    几个护士跑了进来，首先感受到的是有无形的冷意从脚底升起，飞快淌遍她们的四肢百骸，阴寒刺骨。
    姜遥斜了一眼隔壁，好奇地问：“这是现实还是惊悚世界？”
    若是现实世界，他一个惊悚世界执法者怎么能到这里来？
    正悄悄伸手探被窝，给她疗伤的黑袍颤了一下，被子都跟着抖动。他装作无事发生，缓缓地回。
    “现实。”
    姜遥观察到他的动作，眼珠下移，眯着眼问。
    “你在做什么？”
    黑袍当即选择收回了手，把后脑勺对着她。
    姜遥：“………”
    她感受到身体的变化，粉碎的骨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伤势转好，血液流通，渐渐获得四肢的掌控。
    “谢谢。”
    姜遥说。
    她跟黑袍见面次数少之又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从惊悚世界过来，给她疗伤。
    很快姜遥脑袋生出一个想法。
    每次她副本完成，他就会出现审判。难道是自己借此给他增加了工作提成？
    只有这一个可能了。
    怪不得一来就问她为什么不召唤他出来。
    少了一个毁灭级诡怪提成，他肯定难受啊。
    她郑重其事地说：“放心，下次有违背惊悚世界守则的诡怪，我一定通通给你，让你多赚些。”
    打工多年的姜遥最懂打工人的苦。
    赚钱嘛，不寒碜。
    黑袍陷入了沉默。
    她说的话每个字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听不懂。
    听不懂的社恐黑袍也没有选择再问，两手蜷紧，搁在并拢的膝盖上，等她伤势彻底痊愈，一声不吭地离开。
    寒意退散。
    护士站的护士松了口气。
    “这半个月每天到这个时候，都好冷啊。”
    “是不是有鬼？”
    “医院有镇邪钟，不可能有鬼。”
    “也许是制冷系统出了问题吧。”
    ……
    刚醒一天，姜遥就从重症转到普通病房，先不嫌吵闹，和一群老太太一个病房，从吃苦那年代聊到儿子又聊到孙子，祖祖孙孙聊个不停。
    看似聊，实则在炫耀。
    姜遥抽空点开了信息面板。
    吞噬吴桥，各项数值得到显著提升。
    [玩家名称：姜遥]
    [游戏等级：33级]
    [生命值：689／700（全人类均值50，无上限）]
    [精神值：890／900（全人类均值49，无上限）]
    [幸运值：-50（全人类均值32，无上限）]
    [天赋异能：绝对领域]
    [综合评分：a（你的倒霉，无人能比）]
    她记得自己有一个加幸运的道具。
    [福康荷包（白金级）：荷包上缝着‘福’‘康’，寓意着缝荷包的人希望戴荷包的人能够厚福健康。携带道具的玩家增加10点幸运值，可抵挡一次致命攻击。一次性道具。]
    《幸福公寓》副本获得的道具，在吴桥掐断她脖子刹那，阻挡住了致命伤害。
    这是一次性道具，用完便从背包里消失。
    开背包，点了点道具。
    [杀猪刀（青铜级）：平平无奇，耐久32％]
    [鲛人油灯（白金级）]
    [心想事成面具（白金级）]
    [万能卡（白金级）]
    [牛皮手套x5（青铜级）]
    [万能钥匙（白金级）：世间任何锁都能开（除了电子门锁），耐久度100%]
    以及上个副本获得的一些道具。
    雷击桃木剑折断消失，修都没法修。

 第112章 现实世界：成立小队

    道具消耗大，尤其是武器、保命类道具，刚获得很快就会用掉。玩家只能不停进入副本，获得道具……循环往复，许多玩家为了道具死在副本里，全球人数锐减到不到末日前的一半。
    “护士，姜遥病人在哪个病房啊？”病房门口有一人问经过的护士。
    姜遥闻言转头，看见那一头惹眼的白毛。
    她招了招手。
    “这儿。”
    白毛，也就是诸葛白急匆匆地跑进来，先是查看了一番她的身体，见她没什么事，才长舒一口气。
    “姜姐，你真的吓死我了。”
    白毛那紧张的样子，说姜遥是他妈，别人看了都信。
    姜遥：“找我什么事？”
    病房喧哗吵闹，老太太聊得火热，笑声都快压过了她的声音。
    白毛到嘴边的话一顿，目光扫了一眼病房，眉头皱了皱，生气地说：“我交了那么多的医药费，医生怎么给你转普通病房？姜姐你等我，我去问问有没有vvip病房。”
    说着气冲冲就要走。
    被姜遥拉住。
    她说：“我待会儿就要出院，就不搬来搬去了。”
    白毛停下了脚步，小声地‘哦’了一声。
    姜遥看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问：“你还有什么事？”
    白毛叹了口气，坐到床沿边，双手揪了揪衣角，又揪被子。
    “我爸说，如今直播盛行，政府在召集队伍，进死亡率高的诡域。你作为政府新星，肯定会加入，我就说不定了，但我想跟你一起进副本。”
    絮絮叨叨不停。
    死亡率高的副本，操心的老父亲肯定不会准许他进。
    病床是单人床，本来就小，他一个屁股坐过来，她半只腿都吊在床外面。忍着踢他出去的冲动，姜遥说。
    “你不怕死？”
    白毛点头又摇头。
    他怕，但更怕一辈子待在温室里。若父亲不在，那他一个人，肯定会承受不住想死。
    既然如此，那他不如努力成长起来，成为父亲的盾牌。
    姜遥换病服，套上外衣，往外走。
    边走边说：“等你想好了再说。”
    她可没时间在这里浪费。
    一出医院，沈白鹤便在外等她。
    “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姜遥：“组建进死亡率高副本队伍的事？”
    沈白鹤一愣，目光触及白毛了然。
    他颔首道：“待遇比上次签的合同更好，还有你来带队。”
    全权让她负责这支队。
    姜遥没急着答应，而是问：“其他人呢？”
    沈白鹤：“在基地。”
    搭乘着军用卡车，来到国家区域里，行驶一个多小时，到达新建在政府中心的基地。
    会议室。
    基地管理人召开会议。
    政府高层领导皆莅临现场，姜遥见到好几个熟人，管理局两位副局，以及民俗部门部长等。
    这场会议以全国直播的形式，首次组建国家队。
    “一共六人，进入低中高难度、死亡率达到五十以上的诡域，永久关闭诡域。”
    永久关闭，需要探索主线到一百。
    诡域在各地降临，导致无数人搬迁家园，转移到安全地方。居住地缩小，诡怪遍布，残杀了许多的人。
    观看直播的全国观众瞬间沸腾。
    六人队伍，皆是政府精英，以及近日风头正盛、通关50难度主线，永久关闭三副本，一诡域的姜遥。
    藏在人群后面的姜遥，拒绝了沈白鹤上台发表言论的提议，点开信息栏目。
    【商城】【背包】【……】后面还多了一个【天赋】
    【天赋】触发之后，她看见一行提醒。
    [绝对领域天赋消耗精神，由于跨级选择毁灭级诡怪，消耗更改成消耗寿命。]
    [寿命-10000天]
    [请玩家在三天内吞噬诡怪偿还负数50天寿命。]
    她早有意料，选择毁灭级诡怪进入「绝对领域」，后果会很严重。却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她的寿命成了负数。
    天赋系统还挺人性化，她寿命都负数了也没嘎，成了寿命打工仔，需要吞噬诡怪偿还。
    还好不是一次性偿还一万天，只是五十天。否则她真不知道该去哪吞噬那么多的诡怪……
    眼前出现一行行标识。
    [危险级+1天存活]
    [可怕极+3天存活]
    [恐怖级+7天存活]
    以姜遥的等级，目前只能吞噬这三种等级的诡怪。
    她一脸愁容，原本不打算加入这什么队伍，驱逐死亡率高的诡域。
    诡域可怕啊，想想《义庄》，才40难度，每天都过得胆战心惊，商城背包开不了，吃了好几天的馒头，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她也不是为了钱不要命的人。
    但因为上个副本，她触发天赋，在领域里死了一百多次，寿命都耗没了。
    此刻一把利剑悬在她的头顶，姜遥不答应都得答应了。
    公开会议十分漫长，全是激情的鸡汤，不止这些政府高层的人亢奋，观看直播的全国观众们也是同样亢奋。
    不知道多久结束。
    “除了我，其他五个人在哪？”
    姜遥问沈白鹤。
    沈白鹤指着旁边三人，说：“还有两个还在路上。”
    姜遥：“什么时候进诡域？”
    沈白鹤见她神情急切焦躁，愣了一秒，忙道：“可能、可能要明天。”
    她在重症病床昏迷了半个月，才出院不久，怎么就这么着急啊？
    姜遥看了眼在她醒来就开始计时的寿命任务，不再等待，当即就走：“来不及了。”
    她人影消失在门口。
    沈白鹤：“………”
    他连忙和高层紧急联络了一番，带着三位新成员，赶在姜遥进副本前，找到了她。
    “上车！”
    一辆迷彩的吉普车停在她的面前。
    姜遥坐到后座。
    后车座空间很大，能坐下五个人。此时坐着三个人，一个穿着苗族银饰的红发女孩，一个嘴巴吊着烟的邋遢男人，还有一个抱着一柄被灰布裹缠的剑，闭眼休憩。
    驾车的沈白鹤分别介绍道。
    红发女孩名叫银竹，少数民族，等级60，天赋是甲地级【蚀蛊】。
    邋遢男人叫闻无恕，等级60，天赋是甲人级【通灵】
    抱剑少女叫赫连音，等级60，天赋是乙地级【八败】
    “你就是姜遥啊，久闻大名~”戴着银饰的红发女孩双眼放光，声音清脆如黄莺。
    离得近，姜遥看见女孩的瞳仁颜色与头发是一样的。
    泛着暗红的色泽。

 第113章 《死亡列车》：20诡域

    银竹见她盯着自己的眼睛，早已习惯，对其还能自我调侃起来。
    “我体内有蛊，娘胎里就有，所以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你不要害怕。”
    姜遥颔首，夸了一句：“很漂亮。”
    银竹笑得更开心了。
    邋遢男人坐靠窗位置，一直抽烟，闻言嗤笑了一声道。
    “她是男的，你别被他骗了。”
    银竹一听气急，瞪了他一眼，“我跟姜姐姐说话，有你什么事啊。”
    男的？姜遥忍不住多看了眼银竹，喉结很浅，胸平，除此以外，根本看不出来他是男生。
    而他的声音还是明艳的容貌，很容易让人一眼看错。
    银竹转过身来，向她道歉，戴在脖子上的银饰碰撞发出清澈响声。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瞒你的，姜姐姐。”
    姜遥并不在意这些，摇头表示没关系。
    她对驾驶座上的沈白鹤道：“还有两人在哪？”
    沈白鹤道：“今天肯定来不了。”
    说完，怕她跳车，继续说：“红蛟市火车站那边出了一个低难度诡域，正好让你们几人磨合一下。”
    姜遥不管难度多少，只要能进副本或是诡域就成。
    她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车子开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到达目的地。
    沈白鹤道：“就你们几人进，你们的直播会被全国玩家看见。尽可能的去完成主线，驱逐诡域。不过是建立在你们安全的情况下。”
    他给他们每人分发诡域调查到的信息。
    姜遥进诡域前，将铂金级精神治愈药剂给了沈白鹤。
    “给阿冬用。”
    她一路上获知了阿冬和崔果果的情况。
    崔果果情况还好，只是身体受了伤，比她醒得快，已经生龙活虎进副本了。
    阿冬情况很差。
    她找到吴桥杂技团守则，对毁灭级诡怪使用天赋，精神遭到重创。
    政府也用了很多治疗精神的药物，阿冬始终未醒。
    铂金级精神药剂恐怕也是杯水车薪。
    但至少管点用的。
    沈白鹤郑重其事地道：“我会的，你们千万注意安全。”
    往前诡域里走的姜遥几人摆了摆手。
    .
    “正在进入诡域——”
    “诡域等级：20级”
    “诡域：死亡列车。”
    “欢迎各位玩家来到求生型诡域~”
    “玩家人数：未知。”
    “诡域时间：未知。”
    “通关任务：存活三天。”
    ‘轰隆隆、轰隆隆’
    正行驶中的列车发出微弱的机械声，老式车厢有十个人，分上下铺，上铺需要攀爬短歪的金属圆管梯才能上去。
    沿着直线行驶的列车车窗外是一望无际的浓雾，车厢光线黯淡，可视范围不全。
    与之前的扮演、打工型不一样，这次诡域是求生型。
    任务变成存活三天就能安然回到现实。
    而他们进来的任务，是驱逐诡域，面对的将便不止这般简单。
    他们四人分成两对，床铺是相对的。
    右手边下铺的姜遥发现情况和《义庄》诡域一样，信息面板无法打开，这也代表她无法进商城，开背包。
    《午夜餐厅》是她进的第一个诡域，等级很低，商城背包什么的都能使用。而难度20的《死亡列车》却不行，诡域难度之中应当是有一条分界线。
    她衣服换了身风尘仆仆的冲锋衣，牛仔长裤，腰间背了个挎包。
    在口袋里找到身份证，车票。
    车票是二等座。
    挎包里有一个化妆镜、一包纸、一支口红、以及两百块钱，再无其他。
    银竹首先发现了列车车厢的守则。
    就贴在过道车墙上。
    【5号车厢守则：
    1、请不要进入其他车厢。
    2、晚上九点熄灯。
    3、熄灯后，请勿开灯，请勿发出任何声响，后果自负。】
    在这时，列车广播响了起来。
    “欢迎各位乘坐列车444次车，本次列车全程不停，三日后夜晚九点抵达终点站，行驶途中偶有颠簸，属于正常现象。”
    “特别提示：有一种病毒正在列车中蔓延，请乘客待在自己的车厢中，注意安全！”
    “感染病毒者，不能见光、眼珠血红、渴血欲望强烈！”
    “如果有乘客见到感染者，请立刻呼唤乘务员，尽早杀死，否则饮过血的感染者能力会得到升级，常人无法对付！”
    广播重复播报了三遍。
    这时，有乘务员推动着货车过来，车轮骨碌碌摩擦着金属车地板，散发的鬼气是灾难级诡怪。
    姜遥看向瞳仁暗红色的银竹。
    银竹朝她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
    乘务员行走慢，脖子伸得很长，几乎贴近卡座。
    眼珠子咕噜噜地转着，检查着车厢里每个乘客。
    直到停在他们这边。
    银竹暗红瞳仁早已变了色，与正常人无误。火热地跟乘务员打招呼。
    “乘务员姐姐好。”
    他似乎对谁都是这样的态度，过分热情。
    乘务员咧出一个僵硬的笑，继续往前走。
    一抬眼看见一个乘客正打算去其他车厢，眼珠暴突，发出尖锐又刺耳的叫声。
    “啊！！”
    姜遥歪头，瞅了一眼。
    那位乘客是闻无恕，一身西装被他穿得懒懒散散，没有半点正形，双手揣兜，打理好的头发被他抓乱，被声音吵到，抬手掏了掏耳朵。
    “你叫什么？”
    乘务员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他的面前，一张脸阴沉得能拧出水来，突出的眼珠遍布血丝，死死盯着他，一字一句念道。
    “乘客不准去其他车厢，只能待在自己的车厢！”
    “乘客不准去其他车厢，只能待在自己的车厢！”
    “…………”
    念了足足五遍，一遍比一遍癫狂。
    眼看还要继续念，不受影响的闻无恕抬脚踹开货车，不想再听一句，往回走。
    乘务员怨毒的目光钉在他的背上，许久才重新推动货车往前。
    睡他下铺的银竹幸灾乐祸地对姜遥说：“他找烟呢，没烟活不了。”
    闻无恕对他的话置若罔闻，长腿一迈，坐到他下铺。
    银竹见状腮帮子气得鼓了起来，伸手扯着他的衣服，没好气地道：“你起来！去自己上铺！”
    闻无恕纹丝不动，双眼一闭，
    “不。”
    银竹：“…………”

 第114章 《死亡列车》：六个玩家

    整条列车似乎只有一个乘务员，灾难级，不在她的菜单里。
    车厢十人，除开他们四人，其他乘客皆是玩家，正看着贴车墙上的守则。他们聚在一起，自我介绍起来，介绍完这才注意他们，走了过来。
    其中有一对情侣，男生说：“王哥，他们不会是感染了病毒吧，听我们介绍却一声不吭的。”
    这些玩家最高二十五级，最低十六级。
    二十五级的王哥体型健硕，穿条白色背心，露出精壮的肌肉。首先抬眼看了看面前四人的头顶浅色等级标识。
    除了右手边下铺的冲锋衣女生，其他人皆是一片模糊。
    十级以内，玩家看见彼此的等级，除非对方等级比自己高，才无法看见等级。
    当然商城有屏蔽等级的道具，价格不便宜。但玩家一般都不会选择购买这类道具，一来惊悚币珍贵，二来屏蔽等级好处不多，等级高，在玩家里，有最高的说话权。
    哪一个可能，都不是他们能得罪的。
    壮汉瞪了情侣中的男生一眼，旋即转头，礼貌地对四人打招呼。
    “大佬们好，我是王涛，所属沧海公会。”
    奶奶灰头发女生叫王艳，是王涛的妹妹，那对情侣女生叫乔雅，男生叫田常。
    戴眼镜的叫佘树泉，
    剩下一个精神状态很差，不停念叨着‘鬼、好多鬼……’
    王涛帮她介绍。
    女孩叫季梦晓。
    银竹换了新衣，戴在脖子与头上的银饰并没有消失，那一头红发及腰，随着他的动作，碰撞晃动。
    “你们几号来的？”
    王涛是一粗糙汉子，眼前女孩离得近，那股幽幽香味扑面而来，他黑黢黢的脸有些发烫，深吸了口气说道。
    “27号。”
    银竹比了比手指头，睫毛轻簌，转头对姜遥他们说：“今天是30号，他们比我们早来三天。”
    《死亡列车》诡域，到终点站是三天，他们三天前来的，按理说，存活任务已经完成了，可以平安离开诡域的。
    他们没离开，而是经过一次诡域循环，依然待在其中——
    姜遥说出一个可能：“正常来说，他们应该是死了。”
    接触到他们异样的眼神，二十五级的王涛身体猛地一僵，连忙解释道：“不是、这不是第一天吗？什么早三天？我们今天才第一次来啊……”
    王艳想打开玩家面板给他们看，但不知为何，面板无法点触，背包里的道具都无法拿出来。
    情侣里的田常气愤地大骂。
    “你才死了！我们好好的，你咒我们干嘛？还有我看你们一个个就不正常，肯定感染了病毒！尤其是你，就应该把你丢出去！”
    旁边女朋友乔雅皱眉拉了拉他的手臂，制止住他的口不择言。
    她等级是23，也和王涛一样，看不见那三人的等级，而唯一能看见的姜遥，等级高达33，比他们任何人都要高。
    银竹眯了眯眼，唇角笑意荡然无存，手指微动，牵动着一只蛊虫，往田常脚边爬。
    那张漂亮到妖冶的面孔多了一丝杀意。
    姜遥下了床，一脚踩死那只蛊虫，站在银竹身前，说道：“我是说正常来说，但我们在诡域里，处处都不正常，所以你们还没死。”
    坐在车窗边的闻无恕抬起一只手，赞同地说。
    “对，你们还是人。”
    他天赋【通灵】，对诡怪敏锐，面前这六人都是活人，没有死人。
    至于为什么他们提前三天来，又失去了那三天的记忆，那就不得而知了。
    王涛几人总算松了口气。
    他思考慢，不如妹妹王艳。
    王艳回头看了眼精神差的季梦晓，说道：“梦晓是我们同一个公会的成员，她天赋也是灵感相关，一进副本就成这样了，也许她记得三天发生的事。”
    但季梦晓这个状态，显然是一个字都问不出来。
    抱剑少女赫连音全程坐上铺，一声不吭。
    闻无恕一副不靠谱的样子，银竹刚才险些杀掉情侣中的田常。
    只剩姜遥，扛起稳定军心的重担。
    她先自我介绍一番，接着道：“谨遵守则，至于广播说的病毒，先不管，先活过今晚。”
    王艳听她自我介绍，心头一紧，忍不住问：“你是新秀榜排第一的姜遥？”
    不止王艳，戴眼镜的佘数泉、情侣里的乔雅，都向她投来崇敬仰慕的眼神。
    姜遥还是不太习惯，甚至感到尴尬。
    整一个新秀榜，报名字跟猴似的，受人围观。
    六人回到自己床铺，银竹才瘪着嘴，难过控诉的话更像是在撒娇。
    “姜姐姐，他那样说你，你怎么还阻止我啊？”
    姜遥更不习惯他的撒娇。
    之前以为他是女孩，还不觉得什么，在知道他是男孩子后，心里总会生出一股诡异的违和感。
    “我是队长吧，以我的想法为主。”
    她话虽这样说，但没有半点专制豪横，是打着商量的语气。
    杀人不要紧，可他们现在是作为国家队出征，全国直播，随意打杀人，她作为队长，恐怕要被扣工资。
    回去还是要跟沈白鹤说，把队长位置给别人，她最不喜欢的就是麻烦。
    银竹不开心了一分钟，又恢复往日笑盈盈的模样。
    [诡域时间，17：55分]
    窗外浓浓的雾渐黑，车厢里亮起炽白的灯，明晃晃落在金属地板上，折射出刺眼的光亮。
    ‘嘎吱’
    躺下铺的姜遥先听到一声上铺轻微摇晃发出来的摩擦声，接着看见赫连音单手握护栏，从上铺安安稳稳地跳了下来。
    赫连音动作利落，步伐轻盈，一看就是练家子。
    抱在怀里的那把剑似乎从不离身，被灰色厚布紧紧缠住。
    “去哪？”
    姜遥问。
    赫连音：“厕所。”
    她声线清冷，听不出一丝感情。
    话落，朝厕所走。
    闻无恕没找到烟，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包瓜子，边磕边说。
    “赫连家的人？怪不得。”
    姜遥投去眼神，问：“怪不得什么？”
    闻无恕乜了她一眼，吐掉嘴巴里的瓜子壳，说：“好奇啊？好奇就用烟换。”
    姜遥：“…………”

 第115章 《死亡列车》：熄灯

    银竹踢了男人一脚，没好气地说：“姜姐姐问你话，是你的荣幸，你凭什么谈条件？”
    姜遥更沉默了。
    银竹这张嘴，惹祸能力点满。
    闻无恕似乎不愿跟银竹计较，被踢一脚也是一声不吭，继续嗑瓜子。
    常年待在苗域里的银竹不了解外界的事。
    倒是过来送食物的王艳听到，跟姜遥解答道。
    “赫连家世代镇守剑冢，传承剑道，出了很多剑道天才。”
    王艳对‘赫连音’这个名字感到陌生。
    按理说，姓赫连的皆榜上有名，天赋与剑相关，而赫连音这个名字，她听都没听过。
    姜遥看到她手里的食物，转移话题问：“你们食物够？”
    王艳说：“我哥身份是房地产大亨，包里一沓钱，跟乘务员买了食物，我想着你们饿了，就送来了。”
    这是什么？抱大腿的觉悟。
    闻无恕问：“有烟吗？”
    王艳一愣，指着她哥：“我哥有一包。”
    眼前一晃，人已经没了，速度快如闪电。
    银竹接过那些食物，道了声谢，说：“别管他，他脑子有问题。”
    王艳苦笑了一下，转身准备走。
    姜遥叫住了她：“今晚守夜，你们怎么分配？”
    王艳：“我和我哥守前半夜，田常和乔雅，还有佘树泉守下半夜。”
    守的是连通4号车厢的门。
    姜遥颔首：“行，那我们守这边。”
    等到闻无恕揣着一包烟、赫连音上厕所回来，开始分配守夜的人。
    “我要和姜姐姐一起守夜！”银竹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肩膀，笑着抬手提议道。
    看了看赫连音，又看了看闻无恕。
    就这么简单定了下来。
    上半夜银竹和姜遥守，下半夜他们守。
    闻无恕叼着根烟吞云吐雾，车厢空气是流通的，但这会儿功夫，嗅觉敏锐的银竹呛得咳嗽个不停。
    他嘁了一声，揣兜去了厕所抽。
    饭点乘务员又来了一趟，买盒饭，一花素一素一饭，卖到50块高价。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明明能打劫却送东西，万恶资本家。
    姜遥包里两百块，花出去，就剩一百五。
    其他三人的钱都不多，但都比她多。
    谁让她运气差呢。
    王艳送的都是一些零嘴，尝尝解嘴馋还行，填饱肚子就差点。
    “一个荤都没有，素菜也是干巴巴的。”
    银竹握着筷子挑了挑，没有半点食欲。
    赫连音吃饭跟入伍军人一样，快且不浪费一粒米，吃得干干净净。
    姜遥不挑食，能吃就不错了，总比啃馒头要好，吃完又花了20块买了一瓶矿泉水，咕噜噜喝了半瓶，放床头没舍得全部喝完。
    车窗外天色彻底了暗了下来，乘务员过来把窗帘拉下，遮挡住了外面的一切。
    “吃了就睡，真是一头猪。”
    起身和姜遥去连通6号车厢门守夜的银竹对躺下铺闭眼睡觉的闻无恕不屑地说。
    姜遥见状有些无奈。
    不明白银竹为什么对闻无恕敌意那么深，而且以他性子，对讨厌的人，不是会直接放毒蛊虫吗？
    奇怪。
    她懒得去想其中弯弯绕绕，坐到靠门的卡座上。
    阻挡6号车厢里人进来的是一扇双层金属门，很厚，足以抵御十人撞门，只是上面有一个圆窗，很容易打破。
    姜遥透过圆窗看了眼6号包厢里的情况。
    乘客都待在自己床铺上，以她位置，很看清楚。
    “马上要熄灯了。”银竹指着门上的电子钟，时间来到八点五十八分。
    夜晚九点熄灯。
    到时候车厢会漆黑一片，黑暗最为危险，容易滋生未知的恐惧。
    姜遥转身，视线穿过长长的过道，与对面守门的王艳对视两秒移开。
    ‘3’
    ‘2’
    ‘1’
    ‘啪哒’
    车厢灯光熄灭，被黑暗吞噬。
    守则还有一条，熄灯后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这一条能联想到很多，譬如声音会引来危险，或是会惊醒什么怪物……
    姜遥手中握着从无人卡座掰断得到的一截桌脚，没有武器，只能从身边找。
    “有东西来了，姜姐姐。”银竹忽然开口，压低了声线，仅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至于什么东西。
    ‘哐’
    车厢外壳撞到了什么巨物，发出震耳响声，紧接着整条列车都开始颠簸摇晃，仿佛要被推倒。
    姜遥抓住旁边栏杆稳住了身体，便听王艳所在那一端传来一声尖叫。
    这声尖叫瞬间将外面的东西吸引了过去。
    隔着厚厚铁皮，姜遥清楚听见密密麻麻‘咚咚’声响。
    紧闭的车窗被一股大力撞碎，有嘶哑刺耳的吼声穿透黑暗落入她的耳畔。
    她凭着本能，当即朝半个身体从车窗探进来的怪物狠狠砸去。
    粘稠血液溅了出来，悉数溅在包裹着整条手臂的冲锋衣上。
    ‘唰’
    那具砸得残破的尸体被外面怪物拽出，数不清地怪物涌入破开大口子的车窗里。
    [寿命+1]
    [寿命+3]
    [寿命+1]
    ……
    有危险级也有可怕极，全部被姜遥天赋吞噬。
    数量太多了，像是游戏中的刷怪场，姜遥越杀越兴奋，没有要停手的想法。
    ‘嘟——’
    车头那边忽然响起一声鸣笛。
    顶端亮起一盏灯，姜遥终于看清了那群怪物是什么。
    是全身畸形，骨瘦如柴的背脊长出蝙蝠般的肉翅，丑陋变形的脸挤在车窗前，张着血盆大口，锋利尖牙淌着腥臭稠液。
    结合白天广播说的病毒，感染者不能见光、眼珠血红、渴血欲望强烈，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吸血鬼吗？
    与影视里光鲜亮丽的吸血鬼不同，眼前怪物更恐怖，虽然实力最强也就可怕极，但挡不住它们多。
    从黑雾里钻出来，速度比列车都要快，听觉敏感，列车行驶中的声音吸引着它们前仆后继。
    银竹的蛊虫在这种情况派不上用场，想上前帮忙，被姜遥制止。
    “血有病毒。”
    巨大的动静惊醒了睡觉的赫连音与闻无恕。
    前车的灯光只亮了一秒，光线消散，无边无际的黑暗再次吞噬每一节车厢。

 第116章 《死亡列车》：怪物

    左右两侧的车窗都有怪物，原本以为天赋也派上用场的闻无恕体术很强，虽比不上赫连音，但对付这些怪物还是挺不错的。
    他嘴角叼着一支烟，朦朦胧胧的红点在黑暗里晃动。
    姜遥无暇顾及其他，只想吞噬多些怪物。
    他们这边闹出来的动静太大，怪物们都被吸引了过来，王艳王涛那边有了喘息的机会，对付怪物也多了几分游刃有余。
    持续了七个小时，时间来到凌晨四点，怪物们渐渐如潮水般褪去。
    车厢里一片狼藉，腥臭的血溅得到处都是，血肉碎块踩在脚底黏腻打滑，热汗浸湿了背，姜遥背靠车墙，气喘吁吁。
    其他人状态也差，和她相比要稍微好一些。毕竟姜遥为了寿命，全程不停歇地打怪，死在她手里的怪物，恐怕有近千只了。
    ‘嗒’
    车厢走道亮起一盏灯，光线微弱，勉强视物。
    姜遥抬眼，见身旁赫连音也掰了一根桌脚，原木尖刺桌脚砸断，后面靠着拳头硬打，被外套包得严严实实的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
    见此，她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不拔剑？”
    那把厚布裹缠的长剑背在她的后面，不沾半滴污血。
    赫连音说：“我剑道一窍不通。”
    说罢，便走去厕所清洗。
    姜遥神色微怔。
    想起王艳说的话，赫连家是传承剑道的世家，各个都是剑道天才。她以为赫连音也是一样，没想到是一窍不通。
    一窍不通的话，为什么一直携带剑呢？
    她想不通，也不去想。
    银竹嫌恶地捏了捏鼻子，对车厢里的腥臭气味感到恶心，借着微弱光线，看向姜遥，笑着道：“姜姐姐，我来打扫。”
    姜遥好奇投去目光。
    见银竹驱使着密密麻麻的蛊虫，啃噬那些血肉，不消片刻，车厢地面除了零散的车窗玻璃碎片，再无其他。
    “我厉不厉害呀？”银竹一脸求夸的表情。
    姜遥由衷表示：“厉害。”
    那些蛊虫连她身上沾染到的血也没放过，都不用清洗，干干净净的。
    银竹捂着嘴巴，笑得前仰后合。
    闻无恕从口袋烟盒里拿出一支烟，去了另一边的厕所抽。
    经过王涛的队伍，脚步稍顿，往他们之中扫了一眼。
    王涛战斗力强，这支队伍能活下来，他功劳最大，妹妹王艳辅助，防备着怪物钻进车厢。
    其他人或多或少帮了忙，但也可有可无。
    闻无恕目光落在那对情侣里的田常身上，没等他细看，王涛喘着粗气走过来说。
    “大佬可以给我一支烟吗？”
    闻无恕对其他方面从不吝啬，但烟不行，摇头拒绝。
    来到厕所，见王涛依然跟了过来，眉头不由皱起。
    王涛连忙解释说：“我烟瘾不重，就来闻闻烟味提提神。”
    有银竹蛊虫在，车厢所有血肉都一干二净。他索性来到洗手池前洗了把冷水脸，累了一晚的脑袋稍微清醒了些。
    闻无恕靠在车门前，吞云吐雾，萦绕白烟模糊了他的眉眼，说道：“你队伍里有人被感染了。”
    王涛闻言蓦然抬额，问道：“谁？”
    闻无恕晃了晃手里的烟，说：“两包烟换。”
    王涛：“…………”
    他欲言又止：“大佬你……烟瘾这么大啊？”
    闻无恕没理会他的话。
    王涛深吸了口气，浓烟灌入肺部，浑身疲惫淡了淡，答应了下来。
    怪物实在太多了，当时他稍一停顿，就会有一只怪物钻进车厢里，他很难做到严防死守，保护每个人，有人感染其实很正常，但他害怕，害怕妹妹王艳感染上。
    闻无恕没多久，一支烟抽到底，丢入垃圾桶里，经过他身侧时，说了名字，说完便进了车厢。
    王涛闻声松了口气。
    至少不是妹妹。
    .
    姜遥简单洗漱了一番，断桌脚丢到垃圾桶，掰了根新的，回到床铺上。
    不知道杀了多少只怪物，一夜收获倒是颇丰。
    [获得1895天寿命，剩8105天寿命待还。]
    再来几趟，她欠债的寿命就能还干净了，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了。
    从厕所洗漱回来的银竹见她满脸笑容，好奇地凑过来问：“姜姐姐什么事这么开心啊？”
    姜遥刚要开口，闻无恕在这时带了一身烟气回来，呛得银竹咳嗽了起来。
    他咳完捏鼻子，瞪着男人说。
    “真臭。”
    闻无恕无视他的话，对姜遥说。
    “那边有人感染了。”
    姜遥也不意外，问：“谁？”
    话落，又见闻无恕比了一个手势，当即打断：“算了，我等会儿自己去看。”
    她穷得铃铛响，乘务员那边一包烟卖到两百高价，比饭盒都贵。
    闻无恕耸耸肩，翻身去了上铺睡觉。
    银竹往王涛那边瞅了一眼，又嗅了嗅空气里流淌的气味，慢吞吞地说。
    “我闻到了在那些怪物身上才有的腥臭味。”
    闻无恕天赋是通灵，甲地级，探查诡怪方面，没人比他更强。他的话绝不会有错，车厢里已经有一个玩家被病毒感染。
    而感染了的人会变成像列车外追逐的丑陋畸形怪物一样。
    姜遥起身，走了没两步，听到那边传来的争论声。
    “凭什么说我感染了？我还怕你们感染了呢，我不去其他车厢！守则写得清清楚楚，我不可能违背守则的！”
    “王哥，他精神状态都很好，眼珠也没有变红，是不是搞错了啊？”
    大呼小叫、被感染的玩家是田常。
    他的女朋友乔雅一直在帮他说话。
    王涛神色凝重，沉思了许久，选择道：“行，那必须绑住你，否则你发狂，我们都会跟着遭殃。”
    田常心里恐慌得厉害，说的那番话不过是虚张声势。
    熄灯时，有一只手从破开的车窗伸过来，他虽然躲得快，但还是被划出一道浅浅的伤口。
    也不知道是他的错觉还是什么，手臂伤口处隐隐泛痒，还有些发烫，心脏在胸腔里突突跳着，以前发高烧也没有像现在这样跳得这么快。
    他很害怕，原以为可以蒙混过去，没想到还是王涛发现了异样。
    他不想变成列车外的怪物，也不想死。
    当看见姜遥走过来时，他像是找到发泄口，倏地起身，往她那边扑了过去，想着能拖一个人下水最好。
    可他找错了人。
    姜遥不仅稳稳躲开，还抬脚把他踹飞。

 第117章 《死亡列车》：寄生虫

    银竹的脸色比和闻无恕吵架时都要冷沉，秾丽的眉眼紧蹙，及腰红发如同蛊虫般蠕动，隐藏的暗红瞳仁竖立泛起一丝猩红。
    ‘窸窸窣窣’
    ‘窸窸窣窣’
    密密麻麻的蛊虫从卡座墙壁地板爬了出来，似潮水一般朝田常涌去，宛若蝗虫势要将他啃噬干净。
    摔趴在地上的田常离得近，一抬眼，便与银竹那双红眸对视，感受到近乎恐怖的强烈寒意，丝丝缕缕渗进骨头缝隙。
    他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死亡的危险死死压在他的头顶。
    “救……救……”
    危险来临的前一秒。
    姜遥开口制止：“冷静。”
    抬手轻拍了拍银竹的肩膀。
    事实上，她与银竹这才第一次见面，并没有多少交情。可每次银竹都会为了她出头……她虽不太明白，但也知道少年是好意。
    银竹气到甚至动用了天赋。
    这个叫‘田常’的家伙，自己感染了病毒，居然还要拉姜姐姐下水，真是太可恶了。
    他听话地操控蛊虫散去，瞳仁色泽又恢复了纯黑，但情绪都写在脸上，一眨不眨地注意着田常的一举一动。
    站在后面的王涛一行人皆打了个寒颤。
    60级大佬，恐怖如斯。
    若非姜遥制止，地上的田常恐怕已经成了一副枯骨。
    “咳咳……”
    王艳余光见哥哥傻站着，不由伸着手肘撞了撞他。
    王涛恍然回神，吞咽了下口水，慢慢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大佬你们来啦，吃了吗……咳，不是，我们正打算绑他的，真的很抱歉，惊到你们了。”
    方才银竹展现的能力，威慑力惊人，他们眼底满是敬畏。
    姜遥走上前，踹那一脚没下死手，对王涛道：“帮我压着他。”
    王涛连忙上前。
    女朋友乔雅想说什么，看她没有恶意，便老老实实待在一边看着。
    姜遥捋起田常两条手臂的衣服，惨白灯光下，左手臂皮肉鼓起一条条细长弯曲的血管，细微伤口散发出浓郁腥臭味，有微不可见的虫卵沿着血管快速蠕动，已入心脉，药石无医。
    “呕。”她后面的银竹嗅觉比他们强好几倍，闻到那股气味，捂着嘴巴差点呕出来。
    田常状态已经越来越差了，全身时不时颤抖两下，双眼翻白，眼白里也有密集细小虫卵，快速分裂、占据血管，贪婪地吮吸着血液。
    姜遥收了手，平静地道：“一切等天亮再说，先关厕所。”
    怪物力量大，普通绳子绑不了多久，关进厕所里至少有一扇门挡着，到时候发生异变也能第一时间发现。
    血红虫卵带来极大的视觉冲击力。
    王涛有些反胃，强忍着呕吐的欲望，点头应着。
    隔着塑料袋，把田常拎进了狭窄厕所里。
    .
    天明。
    当晨光透过车窗洒入车厢刹那，一道凄厉的尖叫声骤然响起。
    刚睡一个小时的姜遥惊醒，连鞋子都没穿好，趿着帆布鞋往声源走去。
    只见守在厕所门口的王涛拦着门，厕所里‘砰砰’有东西不停在撞门。
    “回来！”
    在王涛进车厢之后，姜遥阖上连接4号车厢路口的金属门。
    下一秒，厕所里的门从里被撞开，无数细密似头发丝一样的血虫开闸洪水般涌了出来，密密麻麻堵住了门上端那扇圆窗。
    它们编织成田常的五官，露出痛苦的神情，用力拍打着门，微弱的声音隐隐传来。
    “好痛啊……救救我……好痛……我不是你们的伙伴吗……为什么不救我？”
    王涛几人见状满脸震惊。
    显然没想到他都四分五裂了，居然还能说话。
    “田、田常……”乔雅于心不忍地看着这一幕，眼睛通红，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开门，被身边王艳攥住。
    “别靠近！”
    乔雅泪水止不住流下。
    姜遥提醒道：“它不是田常。”
    “对，那东西应该是吞食了记忆。”姗姗来迟的闻无恕头发睡得凌乱，一夜过去，胡子拉碴，睡眠时间太短，他眉间萦绕一股子倦恹，踩着拖鞋走过来说。
    王艳：“记忆？”
    姜遥通俗地解释道：“对，这虫子分卵期、幼虫期、与成熟期。
    皮肉破溃触碰到，虫卵在会体内孵化，但人还能说话，有正常意识。
    到幼虫期，就会像现在这样，吞食人的记忆，模仿人说话。
    至于成熟期，应该就是我们昨晚见到的怪物样子。”
    血虫会紧密地相连，组建成有利于它们的形态，强趋光性，对声音敏锐。
    这种东西也有弱点，譬如阳光，它们极其畏惧阳光，所以才会发出凄厉声音引起旁人注意，再想尽办法逃离阳光。
    透过圆窗，隐约能看见厕所的状况。
    接触到阳光的血虫被烧成灰烬。
    闻无恕瞥了一眼揉着惺忪的眼走过来的银竹，扯了扯唇问。
    “你对虫子了解，说说看，这是什么虫子？”
    银竹走近便见密密麻麻丑陋到了极致的细长红虫，撇开眼，瞪了瞪闻无恕，正要骂他两句，却听姜遥说。
    “银竹，知道吗？”
    貌美少年忽然变了个脸色，理了理红发，温声细语地解释。
    “好像一种寄生虫异变而成的。这种寄生虫，一般寄生在鱼类的身上，靠吸血而生。”
    他忍着恶心，隔着圆窗认真地看了看，喃喃道。
    “雌雄同体，繁殖快、分裂成长、又能伪装成人……我好像在书上见过，国外曾经有一个人体生化实验室，制作了一种力量爆发强，快速感染，k零血吸虫。”
    说着，他蹙起了眉说。
    “这种寄生虫已经灭绝了啊，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唰——’
    金属门缝隙钻出一条条血虫，赫连音手起凳脚落，一连砸死。
    姜遥拽着银竹后领，后退两步，远离门。
    “你们先守，我去拿个东西。”
    话落，她转身回了床铺，从挎包里拿出那面化妆镜，快步回到门前。
    借着车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反射到门缝处。
    ‘噼里啪啦——’
    阳光似火焰将妄想从门缝钻进来的血虫烧得干干净净。

 第118章 《死亡列车》：活虫实验

    只听里面响起田常凄厉痛苦的惨叫声。
    这是血虫模仿人声发出来的。
    银竹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惊奇地望着她手里的镜子，望眼欲穿。
    姜遥见他想玩，把镜子给了他。
    “我准备去其他车厢里看看，你们有人要去吗？”
    闻无恕懒洋洋地伸了手。
    赫连音言简意赅：“我守家。”
    银竹玩镜子玩得不亦乐乎，看他们要走，连忙跟了过去。
    “我也去。”
    再加上王涛王艳，组成临时五人小队。
    去4号车厢有怪物拦着，只能去另一个方向的6号车厢。
    乘务员小姐不知道去了哪里，昨晚天黑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吱嘎’
    金属门推开，连着6号车厢的通道，姜遥防止意外，准备了两根桌脚木棍，再一踏入，耳畔便传来系统的提示音。
    “玩家姜遥、闻无恕……五人离开车厢，违背车厢守则！请注意！”
    “需探索主线至50%才可回到原来的车厢！”
    话落。
    姜遥转身想去开5号车厢的金属门，无论她怎么推，都开不了。即便里面玩家帮他们开门，他们也进不去，被排斥在外。
    果然。
    违背守则之后，守则将不会再保护你，除非探索主线。
    闻无恕银竹也听到了提示音，一副见惯不惯的样子。
    王涛和王艳极少违背守则，听到这两句提示音，吓了一跳，一颗起伏不定的心脏在看见姜遥他们之后，才安安稳稳地落了下来。
    有大佬带队，什么事都不算事。
    之前副本，都是王涛两兄妹自己带队，一个负责打，一个负责动脑子，这还是第一次遇到60级大佬带队。
    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车厢里空空荡荡，什么人都没有，靠窗桌子摆着食物、充电宝，一些杂乱的用物，床铺卡座搭着衣服，一切保持着原样。
    仿佛里面的人是突然消失的。
    姜遥捡到一个背包，装了些食物，有用的物品。
    其他人也挑挑拣拣起来。
    几分钟不到，一个车厢检查得差不多。
    “这里有一张报纸！”银竹蹦蹦跳跳，把东西递给姜遥，一脸求夸夸的表情。
    姜遥夸了一句，摊开报纸看了看。
    是四五十年代的旧报纸，纸张泛黄，还好没有破损，翻翻看看一番，有用的信息不多，有一条还是银竹所说的实验。
    ‘活虫实验’
    清楚地写着实验细节。
    将人体实验者放在密封玻璃房里，再灌进一瓶活虫，观察实验者的状态。
    小部分实验者命大，活虫死在肠胃里。
    而大多的实验者都死在这场惨无人道的实验里。
    实验失败，对丧心病狂的国外军医而言，无关痛痒，如同捏死一个蚂蚁一样，毫不在意。
    这场实验维持了五年之久，在报纸上宣告着成功的喜讯。
    通过乘坐列车运送回国。
    那辆列车，正是姜遥他们现在所乘坐的这一辆。
    “真是残忍。”
    一想到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事，王艳忍不住流露出愤怒的神情。
    王涛伸手挡住了她的眼，叹了口气道：“这种人就该下地狱。”
    一向对坏事深恶痛疾的银竹却没有什么反应，挑了挑眉，不以为然地道：“吞活虫其实不怎么痛的。”
    姜遥闻言一愣，不由问道：“什么才痛呢？”
    银竹无神地看了看手心，手心微蜷，慢吞吞地道。
    “虫子钻入感觉神经里，日日夜夜地啃噬，那样才痛。”
    说完他展颜一笑，转移话题道。
    “姜姐姐，还要去下一个车厢吗？”
    在捡到这一个报纸后，主线探索便涨到50%以上。
    姜遥目光从他脸上移开，落在窗外光线上，思索片刻颔首。
    “去7号车厢。”
    时间还早，20难度诡域等同于副本30难度以上。她心里甚至有一种预感，三天后到达终点站，遭遇的危险会远远比现在多。
    王涛打起退堂鼓，主要是他不放心妹妹，若是遇到昨晚那种情况，他自顾不暇，保护不了妹妹。
    “你回去，我跟大佬们一起去下个车厢。”
    王艳从小跟他待在一块儿，一个眼神就能明白他的意思。她摇了摇头拒绝道：“哥，我能保护好自己。再说还有他们在，我们不能坐在车厢里等消息，也要靠自己找线索的。”
    王涛说不过她，又拿她没办法，只好道：“那你凡事别冲最前面，我来！”
    闻无恕身影落在最后，他们的对话尽数落在他的耳旁。他从西装口袋拿出一盒抽得剩两根的烟，拿出一根，叼在嘴里。
    他问。
    “既然报纸上说实验成功了，具体是怎么成功的？”
    虫虫研究员、银竹陷入思索。
    报纸那些国外军医研究‘活虫’实验，连他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他以前还听过几项实验，有‘细菌实验’‘冰冻实验’‘干燥实验’……等等，有研究人体的，还有制作细菌炸弹用于打仗的。
    但这种‘活虫实验’，他猜测道。
    “打仗用的吗？”
    话落，等他反应过来，说话的人是闻无恕时，立马露出晦气的表情。
    “告诉你干嘛。”
    姜遥似有所感，陡然抬手制止他们说话。
    她透过车厢通道门，看见下一个车厢渐渐被黑暗吞噬。
    是隧道。
    ‘哐当’
    一如昨晚，列车开始颠簸，金属外壳受到猛烈撞击，从远端有密集怪物正朝着前面冲来，它们像蝙蝠一样抓着外壳，快速靠近。
    王艳两人见此脸色惨白，昨晚的经历历历在目，再加上，田常的异变，令他们胆战心惊，唯恐被怪物抓到一下。
    姜遥露出了三分变态五分残忍七分心狠手辣的笑容。
    寿命，都是寿命。
    最后一缕光线被黑暗吞噬，‘轰隆隆’列车进入漆黑的隧道之中，无数怪物争先恐后地扑向列车。
    车窗撞破，一个个丑陋扭曲的脑袋从外钻了进来。
    战斗一触即发。
    经过昨晚，姜遥对付这些脆皮怪物，越发熟练。如同拍地鼠一样，脑浆砸烂，迸溅在卡座车墙上面。
    银竹负责消灭肉块血液。
    不到半个小时。
    列车顺利通过隧道。
    怪物快速退散。
    只留一地狼藉。

 第119章 《死亡列车》：感染

    比起昨晚接连战斗六七个小时，半个小时就跟开胃小菜一样容易。
    王涛双手颤抖，站在原地，神色呆滞。
    他们显然没想到会这么快结束。
    金色阳光倾落而入，洒在撞碎撕破的卡座及车窗上，他们感觉到一丝暖意，但鼻前萦绕的腥臭味时刻告诉着他们，刚才经历了一场战斗。
    姜遥撕开碎布包裹住手里的断裂桌脚，转了转手腕，蹲下身耳朵贴近地板。
    细微的窸窸窣窣声响。
    被列车行驶的声音掩盖，只有贴近地板才能听到。
    “它们藏在列车底部。”
    银竹闻言，命令一只蛊虫从破开口子的车窗爬了出去。
    他阖上眼，片刻得到蛊虫带来的消息。
    “对，好多好多怪物，它们挤在一起。”
    那些怪物跟蝙蝠一样吊挂在车底，挤得满满当当，进入休眠状态。
    一旦再次进入隧道，或是入夜，这些怪物又会卷土重来。
    不过对姜遥而言，全是寿命。若非顾及直播、以及几位队友，她都想爬窗去车底，将欠债的寿命全部还完。
    姜遥听着，露出笑容。
    “多，好啊。”
    闻无恕看了过来，目光带着审视。
    银竹惊得张大了嘴。
    姜遥嘴角比ak枪都难压，努力压抑喜色，强行叹了口气道。
    “哎，真危险。”
    【遥姐第一反应是高兴对吧？对吧？】
    【不是，主播怎么比诡怪还变态？】
    【不准说我遥遥！】
    【我住红蛟车站附近，经常遭遇突袭，一个月死了数十人，都不敢出门，一定要把诡域驱逐出去啊！】
    .
    5号车厢。
    关在通道金属门外的细长血虫久而久之不再有动静，安静了下来，透过圆窗依旧能看到有东西在空中蠕动。
    佘树泉一眼都不敢往圆窗那边看，一夜未眠，坐在阳光里，困意渐渐袭来，阖上眼没多久就睡着了。
    小声抽泣了许久的乔雅终于接受了男朋友离世的消息，擦拭干净眼角的泪水，给精神差的季梦晓喂了些食物，抬眼看向门旁女生。
    女生眉眼浸在一片太阳光里，冷然肃穆，五官英气，生着一双清凌凌的丹凤眼，给人一种不太好相处的感觉。
    从始至终，她怀里都抱着一柄被粗布裹缠的长剑，屈膝坐在卡座一侧，看似休憩，实则是在时刻关注着四周的动向。
    乔雅哥哥是军人，她曾见过他刚退伍的样子，从军十多年，整个人就像是被烈火淬炼成锋利剑刃的样子。
    和面前女生相似。
    乔雅记得她的名字，叫赫连音。
    犹豫了几秒，起身走过去问：“赫连姐，我想上厕所，但我不太敢去，你能陪我吗？”
    赫连音闻言缓缓掀开眼皮，道：“你年龄比我大。”
    乔雅没想到女生开口会说这样的话。
    她唤‘姐’，是尊重。
    乔雅努了努嘴，小声道：“赫连小妹……”
    赫连音起身，“走吧。”
    通往4号车厢的通道厕所有血虫，而6号车厢通道厕所没有。
    乔雅进了单人逼仄厕所里，关上了门。
    站在门旁的赫连音安静等待。
    ‘滋滋’
    练过听力的赫连音听到脚底传来湿润而黏腻的蠕动声，脚步一退，那道声音又从左右两侧传来，没等她反应，车窗外明亮的阳光消散不见。
    只剩黑暗。
    她紧握断桌脚，阖上眼，耳朵耸了耸。
    车窗外怪物从破口钻入，发出尖啸的嘶吼声。
    “嗬嗬——”
    赫连音迅速解决。
    一只只怪物前仆后继地涌入，在她专心对付之时，厕所里忽而传来乔雅的尖叫声。
    随着厕所门一开，急匆匆脚步声落入耳畔，黑暗浓稠，人眼无法视物，凭借听觉的赫连音躲开了她撞过来的身影。
    “躲起来！”赫连音语速极快。
    人在黑暗里，极易容易滋生恐惧，这是人类对未知的恐惧。
    受到影响，便会自乱阵脚。
    赫连音无暇关注她的情况。
    车厢里一个疯、一个怯弱，还有一个因为失去男友魂不守舍。
    怪物接连不断挤进车厢，一旦有漏网之鱼，她虽能护自己的安危，却护不住他们。
    赫连音留下来守家，自然会孤注一掷。
    鼻端嗅到的腥臭味愈发浓重，隔着皮衣外套，隐约能感受到黏湿的触觉，耳畔只剩断桌脚打碎头颅、血液迸溅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
    黑暗渐渐褪去。
    就在她得以喘息之际，毫无防备的后背刺入一片碎玻璃，‘噗呲’鲜红温热的血液纷纷溢出伤口。
    赫连音反应过来，蓦然转过身，抬脚踹离后背突袭的人。
    那人正是乔雅。
    只见她脸上的悲伤恐惧尽数褪去，只剩爬虫般的面无表情，朝着赫连音露出一个扭曲且僵硬的笑容。
    “嘻嘻嘻，任务完成~”
    赫连音反手拔出碎玻璃，看见玻璃残留的虫卵，一阵晕眩袭来，身体控制不住地往前坠，好在关键时候恢复理智，攥住一旁座椅，稳住了步伐。
    她余光投向通往4号车厢的通道金属门，精神差的季梦晓与胆小的佘树泉皆露出与乔雅一般无二的扭曲笑容。
    .
    “几点了？”
    姜遥问银竹。
    银竹看了眼车厢墙壁的电子钟。
    “下午三点。”
    他们一路来到十六车厢里，找到的线索寥寥无几，除了那张报纸，再无其他有用的线索。除此，食物用物反倒找到了不少，至少接下来他们不缺食物。
    为了防止接触红虫，他们全身裹得严严实实，期间姜遥还从某个乘客行李袋里找到两把菜刀。
    虽不如杀猪刀趁手，但也比断桌脚好用。
    闻无恕属于大丰收，找了个背包，装了满满一包的烟，各种牌子都有，他是再也不缺烟了，眉眼沉戾都淡了许多。
    “回去吧。”姜遥道。
    她拎了两大袋东西，还背了沉沉背包。
    找到好几盒自热火锅，香辣口味，今晚要享福了。

 第120章 《死亡列车》：分散

    行走途中。
    银竹蹦蹦跳跳，及腰红发随着他的动作晃动，散发着浅浅幽香，他手腕、脖子以及脚踝都戴了银饰，时不时回头。
    “姜姐姐，你说这么久，赫连音那边有没有和我们一样遇到怪物啊？”
    一路走来，列车不止一次进入隧道之中，他们遭遇了怪物频繁的袭击。
    怪物们都不强，大多是被姜姐姐解决，时常遇袭，银竹都习惯了。
    可惜无法使用道具，不然他也能参与战斗，而不是待在后面。
    他们的车厢是5号，由赫连音负责保护。银竹不清楚她的能力如何，不过有60级的玩家，都是榜上有名的大佬。
    姜遥专注看路，慢半拍地回答。
    “每一节车厢底部都有怪物，所以她肯定也遇到了。”
    王艳轻抽了口气，担忧地道：“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又穿过一个车厢，来到第九号车厢。
    闻无恕银竹王涛三人走在前面，姜遥和王艳落在后面。
    在经过通道门时，列车陡然发生剧烈颠簸，眼前一晃，在他们扶住座椅稳住身形之际——
    ‘哐当！’
    通道门倏地阖上，将他们分成两支队伍。
    姜遥伸手准备开门，一道急促刺耳的警报声从广播里传来。声音穿透头颅，带来一阵阵刺痛。
    她精神值高，只是恍惚了一瞬，便恢复意识，摁动门把手，往外一拽。
    方才还在眼前的闻无恕几人，转瞬之间消失不见。
    关键的是，标注的车厢号从9变成11。
    [11号车厢]
    身旁王艳久久恢复意识，揉了揉隐隐刺痛的脑袋，深深喘了口气，茫然地望着前方。
    “他们……人呢？”
    车厢只剩她和姜遥两人。
    姜遥惊了一秒，情绪便平复。
    在其他副本遇到的怪事太多了，所以怪事发生在眼前，她也没怎么奇怪。
    闻无恕战斗力强，有他在，银竹必定平安无事。
    目前而言，最重要的是回到5号车厢。
    然而姜遥对于回5号车厢，并没有抱多少希望。
    诡域里的boss故意分开他们，且调转车厢。其一是他们找到重要线索，不想再让他们找下去。
    其二是知道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给boss带来强大的压迫力，只能靠这种下三滥的办法，一一击破。
    总而言之，他们抱团，boss不是对手，担心诡域驱逐，只能努力分散他们。
    姜遥背着比她人都高的包，手里两袋沉甸甸的东西丝毫不影响她的脚步，“继续走吧。”
    因为担心哥哥，感到焦急与不安的王艳愣了愣，忍不住问，
    “你、你不觉得很诡异吗？”
    姜遥步伐沉稳，看了眼时间，反问道：“你也20多级，在副本里遇到的诡异事才算少吗？”
    王艳自知问错了话，局促地蜷紧手指，堵在喉咙里的话最后化为一股气吐了出来，讪然地道。
    “也对。”
    空气静了两秒，她又问：“那你不担心他们吗？”
    姜遥实话实说：“不担心。”
    似是猜到她会问为什么，继而道，
    “他们都挺厉害的，既然我们是同伴，自然要相信他们。你放心吧，你哥哥跟着他们，不会有危险。”
    说这么一番话，其实是为了让王艳安心。
    事实上，姜遥和那几个队员，没多少感情。
    再说她也不是那种轻易信任别人的人，他们成为队友才不到一个礼拜的时间，名义上她是队长，他们是队员，但其实心里都门清，彼此还没到在意对方生死的地步。
    王艳不知是被她宽慰到了，还是什么，沉默了下来，不再说话。
    在回到9号车厢时，眼前再次一晃。
    这次回到了13号车厢。
    显然背后操纵这一切的诡域boss并不想她们回到5号车厢。
    姜遥心中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种预感是对赫连音的。
    5号车厢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否则也不会一直阻止他们。
    姜遥苦恼地叹了口气。
    赫连音终归是她的队员，身为队长，姜遥必须对他们每人负责。
    她之所以不愿意当这个队长，就是因为队长一职身兼重任。善心不多，但姜遥从不违背自己的原则。
    王艳见她叹气，心头一紧，不由问：“怎么了吗？”
    姜遥没有把烦恼带给她，而是说道：“我们无法通过穿梭通道回5号车厢，只能……”
    王艳安静听她说。
    姜遥目光透过她，落在车窗外。
    夜晚比昨晚来得更早，才不到5点，夕阳西沉，天色便渐渐晦暗。
    再加上怪物突袭，她们更难回5号车厢。
    姜遥不由地想起在上个副本获得的一样道具。
    [希望的野雏菊（特殊）：
    效果：可传送至一百公里以内的地方。12小时冷却时间。]
    倘若能打开背包就好了。
    她摇了摇头，甩掉不切实际的想法，放弃带不重要的物品，只背了一个装满食物的包，拿出那两把开刃了的菜刀。
    “我去车顶，你就躲在这里吧，天黑怪物出来后，我会把它们全部吸引过来。”
    王艳满脸惊愕。
    她所说的做法简直天方夜谭。
    先不说列车行驶速度多快，等天黑，无数怪物一拥而上，她恐怕连平衡都保持不了，从车顶一坠而落，沦为怪物们的口粮。
    姜遥也不等她回应，束紧背包，撕开碎布缠绕手腕，旋即打开车窗，沿着边缘往上爬。
    车厢里传来王艳急切的声音。
    “我也一起。”
    列车‘轰隆隆’行驶，发出尖锐的轰鸣。
    呼呼风声灌入耳朵，姜遥脑袋一歪，看向车窗里的人，王艳执意要跟她一起，只能伸出手把她攥出车厢。
    王艳学得有模有样，扒牢窗沿，看着姜遥踩着窗边一脚便上了车顶。
    她见此一幕，眼底闪过震惊的神色。
    姜遥力量惊人，平衡性强，即使站立在飞驰的列车顶上，身影也不见一丝一毫的摇晃颤抖。
    不仅仅是生命值天赋带来的增强，也有她的体能加持。
    她速度很快，扒拉着车顶，往前爬，一节一节车厢路过。
    或许不久，她便能顺利到达5号车厢。
    王艳深吸了口气，跟着爬到车顶。
    列车速度不算快，但也非人类能够承受的，她好几次差点坠落下去，心有余悸地喘着气，慢悠悠跟在后面。
    随着最后一丝日光消失，黏稠的黑暗将她们笼罩，列车底部的怪物蠢蠢欲动，发出‘咚咚咚’的异响。

 第121章 《死亡列车》：发现

    怪物们受灯光影响，姜遥在身后的车顶绑了一个手电筒，再用发出声音混淆它们的动向。
    如此做，有一个好处，便是不会被围堵，一只一只‘葫芦娃救爷爷’般很好处理。
    菜刀磨过刃，很是锋利，切西瓜一样一刀一个，将它们的脑袋砍成两半。
    风阵阵掠过她的耳侧，姜遥迎着风前进，风吹起袖口衣帘，发出呼呼声响。
    即使有手电筒影响，怪物依然多。一张张狰狞丑陋的五官占据视线，姜遥又要打怪，又要趴稳车顶，防止坠落，体力迅速流失。
    剧烈呼吸时，狂风透过面罩灌入喉咙里，喉咙像是有钢锯在来回切割，鼻腔涌入一股铁锈味。
    ‘吼——’
    砍落一只怪物，天赋吞噬，打了半个多小时，才过一个车厢。
    后面仅隔一个半个车厢的王艳眼底慌张褪去，只剩无机质感的爬虫般空洞漠然，周遭怪物视她于无物，扑向前方的人影。
    她悄无声息地往姜遥方向爬，后者并未注意她的动向，这是一个极佳的好机会。
    王艳眼看胜利在握，嘴角病态地咧到耳根下，眼白里有东西在缓缓蠕动。
    .
    [13号车厢]
    走了两趟的闻无恕脚步顿住，从口袋掏出一根烟，准备点燃。
    “咳咳……”
    离5号车厢越远，车厢便越破旧，到处是腐烂的尸块，地面锈迹斑斑，暗红色黏液流得到处都是，仿佛是那些怪物的老巢一般。
    每扇车窗都被木板封死，空气流通慢，浓浓腥臭味在鼻翼前弥漫不散，嗅觉灵敏的银竹苦不堪言，戴了两层口罩，都挡不住那股子味道，又想咳又想吐。
    最重要的是，还与姜姐姐分散。
    银竹雪白的脸一阵烦躁，眉梢紧蹙，气闷地抿着嘴巴。
    “多久到嘛？”
    王涛一个大粗汉，后知后觉察觉到了他的情绪，一句话都不敢说，从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扭开递给他。
    银竹恹恹地瞥了一眼，没好气地道：“我不喝。”
    闻无恕耐心很足地解答。
    “有东西在阻止我们回5号车厢，现在只能等。”
    走多少遍，他们总是会回到十多号车厢里。
    银竹嫌弃地道：“你的天赋一点用都没有。”
    闻无恕没顶嘴，深知少年此刻心情差，说再多也无用。
    不抽烟，他剥了一个口香糖塞嘴里嚼。
    五点不到，天色便暗了下来。
    车厢亮起灯。
    来到十号车厢里，九号车厢是边界，一踏入里面，他们就会回到其他车厢。不打算再走，找了个干净的床铺，闻无恕躺了下去。
    一共六扇车窗，被木板封死了五扇，银竹去了那扇没有被封死的车窗旁床铺落座，透着新鲜空气，撕开一包牛奶饼干，细嚼慢咽地吃了起来。
    王涛担心妹妹王艳，但眼下只能等。
    无论是眼里还是心里，他都把银竹当做女孩子，想多照顾她一些，从包里拿出一些零食与牛奶，搁到她面前的桌子上。
    “待会儿熄灯会有怪物，你多吃些补充体力。”
    银竹从小便是众星捧月的一个人，与他样貌以及身份有关。并不吃王涛讨好这一套，反而觉得麻烦。
    他不冷不淡地道。
    “你要吃自己吃，我自己有，不用你给。”
    王涛挠了挠头，有些窘迫与尴尬，小声应了一声，坐到他后背的座椅上。
    时间点点流逝。
    银竹躺一会儿阖上眼入睡。
    躺他对面的闻无恕双手交叉垫在后脑上，余光见王涛轻手轻脚地走过来，指了指前面厕所，比了个抽烟的手势。
    闻无恕坐起身，揣着一包烟跟他进了厕所。
    “闻大佬，能问你一件事吗？”王涛熟练地帮他点烟。
    闻无恕扬了扬眉，示意他问。
    王涛一脸好奇地问：“你跟银竹妹妹是情侣吗？”
    说完自知问得冒犯，连忙补救说，“我就问问，没有其他意思！”
    闻无恕淡淡斜了他一眼，嗤声道。
    “情侣？你以为他是女生？”
    王涛听得茫然，挠挠头道：“难道不是吗？”
    闻无恕冷笑，不再多言。
    见他情绪冷了下来，王涛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哪句话，透过圆窗往车厢里看了一眼，深吸了口气道。
    “我还是不抽了，银竹妹妹一个人待在那里，不安全。”
    说着他推开门进了车厢。
    闻无恕倚靠着车门，眼帘微垂。
    王涛不着痕迹地收回往后看的目光。
    没有跟来。
    这两天的了解，男人极其嗜烟，抽了之后便不会停，一连要抽半包。
    时间已经足够了。
    王涛喉咙不停溢出粘稠的黏液，咕噜吞咽，眼白描着血丝，但仔细瞧，那些血丝更像一条条寄生虫，在翻涌蠕动。
    微鼓的眼珠直直盯着躺床铺休憩的身影上。
    抑着强烈的进食欲望，王涛迈着微颤的腿，悄悄走近。
    银竹睡觉毫无防备，脑袋一歪，埋进枕头里，海藻般的红发散开，面色苍白没有半点血色。
    王涛缓缓伸出手，指尖快要触碰到他的皮肤时，后颈传来一股大力，紧接着天旋地转，整个人被摔到地板上，发出‘哐当’的一声巨响。
    “不、不是、你……我是要给她盖被子……我……”
    话未完，一脚狠狠踩烂他的头颅。
    脑浆混着血液迸溅，浓郁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躺床铺的银竹睁开眼，眼睛一片清明，根本没睡。
    他厌恶地看了眼地上踩烂脑袋还能动的王涛，离远了些，凑近车窗口，捏着鼻子说道。
    “闻无恕，你杀就杀，不要搞这么恶心！”
    说着驱使蛊虫去吞噬地上的血肉。
    闻无恕两手一抬，说：“要不您来？”
    银竹正要骂他两句，地上不成人形的王涛重新组建出一颗头颅，嘶哑的嗓音无比僵硬。
    “你们、你们什么时候发现的？”
    银竹话锋一转，对准王涛，语气讥讽。
    “你们真是又蠢又笨。”

 第122章 《死亡列车》：救人

    列车顶部。
    姜遥一刀砍下身后王艳的脑袋，与其他怪物不同，这些伪装成玩家的怪物愈合能力强，实力也强，若与诡怪比，也有恐怖级。
    可惜它们不是诡怪，即使杀了它，也得不到寿命。
    见它迅速愈合，重新凝聚成新的头颅，姜遥攥住它一条腿，翻身回了车厢之中。
    车厢亮着灯，怪物们无法违背守则，只能等熄灯才能进。
    不等王艳愈合，姜遥浇了一瓶酒精到它全身，然后拿出打火机，酒精浸染了棉衣，燃起熊熊火焰。
    ‘噼里啪啦’
    这种寄生虫再怎么进化，终究是惧怕火焰的，听着火中传来的凄厉惨叫声，姜遥拍了拍手，平静地看着这一幕。
    她刚进入诡域时，就怀疑过。
    为什么这六人提早他们三天来，却并未感染病毒，安然无恙地待在车厢里？
    但闻无恕天赋是【通灵】，一眼便能看出诡怪的存在。他说他们都没有死，不是诡怪。姜遥疑虑减少了些，并没有彻底减少对他们的怀疑。
    直到田常‘感染’病毒，从虫卵期到幼虫期时候的变化，姜遥就开始怀疑，怀疑他们都不是人。
    这种血虫能够吞噬人的记忆，伪装成人，甚至还能模仿人的声音——一切的一切，都令人生疑。
    后来看到那张报纸，以及银竹的话，姜遥大概理清了思路。
    也不难猜。
    报纸上说‘活虫实验’已经圆满成功，乘坐这辆列车运送至国外。
    成功的实验品绝不会是列车外那些无脑嗜血的怪物，既然能吞噬人类的记忆，模仿人形，那必然能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对于渴血的欲望能够自主抑制。
    和人能够正常对话，以及创造与人类无异的躯体。
    姜遥甚至猜测。
    这一趟列车，进入的玩家其实也是实验品，试验‘圆满成功实验品’的实验品。
    幕后boss在测试这批成功的实验品，模仿人能达到什么程度。
    “连阳光都不怕，还真是圆满成功了。”姜遥看了眼地上烧成一堆的灰烬，视线移到从口袋拿出来的报纸上。
    报纸主页便是印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里是站成两排的国外军医，对着镜头微笑。
    横版印着一行大字。
    ‘人类永生实验圆满成功’
    永生？
    姜遥冷笑了一声。
    模仿着人类的血虫，到底是人还是怪物？
    她收起报纸，继续爬窗去车顶。
    没有王艳干扰，只剩无脑只知嗜血的怪物，姜遥对付起来还是遂心应手的。
    从5号车厢离开，她几乎全程都在堤防除队员以外的其他玩家。
    在这种怪诞世界，除了知根知底的人，其他人她是一个都不信。更不会放心的把后背给别人，只有如此，才能活得更久。
    当顺利来到5号车厢，透过厕所窗看见了靠着厕所门坐的赫连音，她脸色惨白，正极力与血虫做抗争，从后背渗出来的血浸湿了地板。
    姜遥：“…………”
    她以为所有60级玩家都是城府深，心思缜密，对任何事都应对自如的。
    没想到还真有脑袋笨笨、武力值却奇高的玩家。
    看她身下聚集的一滩血，赫连音显然是在厕所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了，按理说，血虫卵已经孵化，而她也成了死得不能再死。
    然而，赫连音硬是凭借着强悍的体质，虫卵到现在都没能孵化完成。
    姜遥没有第一时间去救她，而是爬到5号车厢窗户缝隙前，透过里面的光，隐约看清了里面的情况。
    实验体的‘乔雅’、‘佘树泉’‘季梦晓’三人正费尽全力地撞击厕所门。
    它们似乎也发现了赫连音体质特殊，虫卵迟迟没有孵化，想要撞门进去加快虫卵孵化速度。
    饶是感染虫卵，赫连音依然如一巨山堵着厕所门，它们什么破门办法都用了，还是进不了。
    姜遥惊叹赫连音武力值的同时，又为眼前情形感到苦恼。
    虫卵能够感染玩家，三个恐怖级水平的实验体对付是能对付，但感染风险很高，她不能为了别人，牺牲自己的命。
    眼珠转了转，姜遥想到了一个办法。
    思索过程不过几秒，她爬到厕所窗口前，将包里的酒精和装满矿泉水瓶的燃油装进玻璃瓶里，撕开布条塞住瓶口，制作了一个简易的燃烧瓶。
    听到动静的赫连音抬头，看到她时愣了一下，开口想叫她离开。
    “嘘。”
    姜遥食指抵在唇边。
    可不能让门外的那三只实验体发现她也在。
    姜遥想了很多救她的办法，其中便有装作无意来到5号车厢，欺骗它们，混入其中。
    但很快这个办法就被淘汰。
    首先，她并不确定，这几个实验体是否能够共通记忆？既然能吞噬记忆，那么离得远，是不是也能看见其他人的记忆？
    倘若如此，非但无法骗过它们，姜遥也会深陷危险之中。
    既然它们怕火，燃烧瓶无疑是一项极佳的阻拦路障。
    姜遥朝她比了个手势，示意过来。
    赫连音全身密密麻麻的痛，强忍着疼，扶着门站了起来，用厕所角落里的拖把暂时堵住门，迈步走到她面前。
    姜遥从窗口一把将她拽了出来，车厢外的风很大，险些把她人给吹走，还好关键时候稳住了身形。
    姜遥凑近低声道：“别爬车顶，沿着车窗进6号车厢。”
    赫连音想劝她离开的话堵在喉咙里，情形紧迫，无法多言，只能听话地沿着车窗往前挪动。
    ‘砰！’
    厕所门被它们撞开，‘乔雅’脸上刚露出兴奋的表情，迎面丢来燃起的玻璃瓶，随着玻璃瓶砸地碎成一地，‘嘶嘶’腾地冒出火舌，舔舐上它全身，直至将它吞没。
    其他两只实验体躲得快，但并不止那一瓶，一共三瓶，顺着车窗丢了进去。
    狰狞刺耳的惨叫声划破夜空。
    姜遥趁机逃。
    进了6号车厢，来不及喘息，有两只实验体冲破门，追赶了过来。
    它们很聪明，利用水浇灭了火。
    刚一进车厢，一颗脑袋就被削落。
    “我在等你们落单，你在等死。”
    姜遥根本没想过要逃，一直守在6号车厢通道门前，就等它们来送死。
    一刀一个解决，再用火一烧，三只实验体被她全部解决。
    蹲坐在一旁的赫连音气喘吁吁，满脸通红，心脏跳到三百，即便如此，也没有嘎，极力压制着虫卵的孵化。
    “谢谢……”她不善言辞，硬邦邦地道谢。
    姜遥摆摆手。
    检查了一番她的状态，道：“要尽快找解药，否则你很快就会变成怪物。”
    对于死亡，赫连音表现得很平静。

 第123章 《死亡列车》：打怪

    与当时在厕所里，见到她靠坐在门前一样，她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会死的结局。她的身体却与之相反，为了活着，甚至燃烧血液，阻止虫卵的孵化。
    看她还能撑很久，姜遥打开背包，视线从自热火锅上移开，落在充饥饼干上面。
    人是铁饭是钢，再怎么样也要填饱肚子。
    马上到熄灯时间，姜遥必须补充体力。
    狼吞虎咽吃了三包饼，灌了一整瓶矿泉水，终于吃饱。
    赫连音此时吃东西等于加快虫卵孵化，忍着饥饿，嘴巴紧抿。
    “不等他们了，我们去前面的车厢。”
    目前摆在她们面前有两个选项。
    其一是找到清除虫卵的办法，其二是尽快探索主线，驱逐诡域。
    姜遥包里的酒精煤油都用完了，便不带包，轻装出行，两把菜刀磨了磨刃，再把身体裹得严严实实，防止感染虫卵。
    她见赫连音步伐不稳，提议道：“你要不在这里等我，我会尽快探索主线。”
    赫连音摇摇头，深吸了口气，坚定地道：“我可以。”
    她态度坚持，姜遥也不再劝。
    踏入4号车厢里，依旧空空荡荡，不见人影，翻翻找找，诡域主线探索率涨到80%以上。
    20级诡域副本，难度与《义庄》相比，终究是小巫见大巫。
    今天是第二天，明天就是到站的时候。
    要加快速度。
    赫连音咳嗽了一声，捂着疼痛难忍的腹部，咳出几颗虫卵。
    虫卵失去光泽，强行破壳失败，死在薄膜之中。
    姜遥见状睁大了眼。
    哪有人的体质强到连寄生的虫卵都能熬死的啊？
    她目光再次落在女生怀里的长剑上，心里多了一丝好奇：
    “你为什么一直带着这把剑？”
    女生对剑道一窍不通，却始终携带长剑。
    姜遥猜测。
    这把剑对女生意义应当是不可或缺的。
    赫连音沉默了许久，缓缓开口道。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
    姜遥心道果然。
    “抱歉。”
    赫连音神情平平：“没事。”
    连她自己都快淡忘母亲的很多事了，唯有这把剑一直陪伴自己。
    吐掉一些虫卵，她状态好了些，接着道。
    “我欠你一条命。”
    姜遥无所谓的态度：“你是我队员，救你是应该的。”
    但赫连音表现得很是执着，黑眸直直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道。
    “以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
    姜遥：“…………”
    她都以为自己活在古代侠客世界。
    没想到看着木讷、不善言辞的赫连音居然长了一颗侠客之心。
    姜遥也不再多说，深知说再多也改变不了她的想法。
    来到3号车厢，通道门锁住，只能用蛮力才能打开。
    赫连音：“我来。”
    姜遥也不跟她抢。
    只听‘砰’一声，紧闭的双层金属通道门就被她一脚踹开，那一脚把金属门踹得凹陷，可见力度多恐怖。
    姜遥越来越好奇赫连音的天赋【八败】是什么了。
    注意力被扑面而来的阴冷吸引，车厢没有装设窗户，也没有亮灯，黑咕隆咚，借着身后的灯光，勉强看清门边摆着的一个长柜。
    姜遥从口袋拿出手电筒，扩散的灯光落在眼前一行行柜子。
    长柜是玻璃材质，装满了血红色的不明液体，随着列车行驶，玻璃柜轻微摇晃起来，血水碰撞玻璃，一具尸体若隐若现，浸泡在血水之中。
    车厢温度很低，比其他车厢低好几个度，人站进去，都能感受到一股股寒意渗入皮肉。
    姜遥简单看了看，说：“都是实验体。”
    还是成功的实验体。
    玻璃柜的血红液体，仔细看，是无数虫卵在漂浮，还带着活性，只是时间像是静止了一样，虫卵并未破壳。
    姜遥原本想要打破玻璃柜看看里面尸体样子，见此打消了想法。
    这玻璃柜一破，莫说她，即使神仙来了都得挨两颗虫卵。
    感染风险高得离谱。
    可惜虫卵和水混合，不然这么多虫卵，烧起来肯定很有意思。
    姜遥不准备走这条路去下一个车厢。
    稍有不慎，玻璃柜破碎，她们都得死。
    她运气又差，这种巧合很容易出现。
    所以她打算继续爬屋顶。
    ‘咔、咔嚓……’
    细微声响从车厢里传来。
    姜遥心生不祥预感，当即对赫连音道：
    “跑！！”
    ‘咔嚓’
    ‘哐当’
    玻璃柜一个个破碎打翻，装满柜子的血水开闸一般涌了出来，血水铺满地板，冲撞着往通道门翻滚而去。
    爬车窗是来不及了，只能跑。
    姜遥奔跑途中，抬眼瞥见赫连音跑得比自己都要快。
    那速度快到原地只剩一阵风。
    还担心她跑不快的姜遥：“…………”
    淦。
    好端端的玻璃柜怎么会破裂？
    姜遥把这一切归于诡域boss。
    绝不可能是她运气的原因。
    连跑五六个车厢，终于和血水拉开距离。姜遥铁打的身体也跑得气喘吁吁，主要是全程都在拼命地跑，将全身力气集中在腿上面。
    赫连音刚停脚步，胃部翻涌，捂着嘴巴，急匆匆跑入厕所，大吐特吐起来。
    “呕——”
    姜遥听着她像是要把内脏都呕出来的架势，不放心地走到厕所门口，见她把体内所有虫卵全部呕了出来。
    得。
    都不用急着帮她清理虫卵了。
    赫连音这具身体，虫卵破壳就跟钻钢筋一样，费老大劲了，都钻不出来，留给它们的结果是胎死腹中。
    她洗刷了下口腔，全身疲软地瘫坐在座椅上。
    后背伤势愈合，虫卵清理得干干净净。
    姜遥递给她食物。
    赫连音饿了许久，饥肠辘辘。
    等她填饱肚子，车厢灯光在这一刻熄灭。
    ‘滋滋……’
    列车底部怪物蠢蠢欲动，姜遥打开手电筒，对准着通道口的方向，一边打怪，一边注意着血水的流动。
    有赫连音在一旁帮忙，这些怪物就跟幼儿园小孩一样，对付起来不要太容易。
    清理了一波又一波怪物。
    姜遥欠的寿命都快偿还一半。
    一整晚枯燥无味，除了打怪就是打怪，她感觉自己就是一具没有感情的打怪机器。
    临近破晓，怪物越来越少，整整一列车的怪物都快被她们清理干净。
    “真累。”

 第124章 《死亡列车》：绝对领域

    姜遥一夜未眠，手腕又酸又痛，好几次都脱臼了，被她硬生生接上。
    “有东西过来了。”
    赫连音蓦然抬额，目光死死地盯着前方。
    姜遥感受到了灾难级诡怪的威压。
    黯淡光线里，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是第一天见到的乘务员。
    深一脚浅一脚地走来，态度好太多，恭恭敬敬地说。
    “我主人要见你们，请跟我来。”
    20诡域限制高，那只诡域boss是无法越过规则，直接将他们杀死。
    又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平推关卡，只能靠传话的方式，和她们谈交易。
    姜遥换了条新的绑手带，脚步不动，淡淡地说。
    “如果是陷阱怎么办？我们也怕死啊。”
    乘务员僵硬青黑的脸抽搐了几下。
    之前进来的人，都是躲躲藏藏的，不敢与诡怪正面交锋。
    此人倒好，故意开灯吸引怪物，近乎将怪物剿灭干净，没有停手的意思。
    它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饶是如此，乘务员强撑着笑意，说道：“放心，只有到了终点站，主人才能出来。”
    告诉她们一件这么重要的事，这是主人送的见面礼。
    姜遥仍然没动，苦恼地说道：“我其他伙伴呢？他们如果死了，我会很难过的。”
    听她提及其他伙伴，乘务员说话都是咬牙切齿的：
    “放心，他们平平安安的，没有任何事。”
    那两个人虽杀怪不多，但一连摧毁了五六个车厢，列车都岌岌可危。
    比她们还要离谱。
    姜遥吁了口气，一副妥协的架势。
    “行，那带路吧。”
    乘务员总算松了口气。
    赫连音伸手攥住了姜遥的手腕，神情冷凝。
    “诡怪话不可信。”
    姜遥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道：“放心，我心里有数。”
    说罢，跟在乘务员的身后，往前走。
    赫连音亦步亦趋。
    血水消失不见，脚步停在一号车厢门前。
    与其他车厢截然不同，墙壁贴着米色墙纸，地板铺了一层厚厚松绒的羊毛地毯，上面垫着一层榻榻米，一股子日式装修风格。
    榻榻米上坐着一个穿着昭和军装的中年男人，身形矮小，长得贼眉鼠目的样子，在看到她们时，笑容灿烂，眼睛眯成缝。
    语调别扭，强行抑扬顿挫，整得很有文化一样。
    “有朋至远方来，初次见面，我是矢部润一郎，很高兴认识你们。”
    姜遥对赫连音点了点头，一脸认可。
    “味对了，就是这一股子大佐味。
    这种惨绝人寰的实验，就他们大佐国能做的出来。”
    赫连音：“………”
    她不懂姜遥说的梗，只想一拳打死眼前的什么润一郎。
    矢部润一郎听出了姜遥话里的阴阳怪气，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很得意。
    “对，是我做出来的实验，实验很成功，你们永远也做不出来。”
    说起自己的实验，他满脸自豪，细缝的眼里流露出一抹精光。
    “永生，是我创造了永生！只要把这支军队投入战场，大佐国将成为世界第一大国！”
    赫连音长腿一迈，被姜遥制止。
    “再等等。”
    赫连音全身紧绷，如同拉满弦、蓄势待发的弓箭。
    “它实力被诡域规则限制，不是我的对手。”
    姜遥无奈叹息，指了指空气中漂浮的血虫卵，说道。
    “它布置了陷阱，故意引你过去送死的。”
    这矮冬瓜自知此时实力不济，便使出这种下三滥手段，就跟之前把他们队伍分散一样，知道打不赢，只能一个一个击破。
    赫连音这才注意到不远处车厢里空中漂浮着不易察觉的虫卵。
    若未被制止住，恐怕她已然中招。
    真是阴险狡诈。
    赫连音不由想起被‘乔雅’刺入背部、沾了虫卵的玻璃片。
    她对他们没有一丝一毫的防备，当时只想着赶紧解决怪物，担心怪物钻进车厢，伤害他们。
    脑海里响起父亲曾对她说过的话。
    “阿音，你性子清峻不阿，待人忠直，锻体事半功倍，为什么剑道始终不通呢？”
    以及每次进副本，父亲对她的交代。
    “勿信旁人，克己守心。”
    赫连音瞳孔微缩，倒映着姜遥的脸。
    她等级到60级，进副本每次都是硬碰硬，暴力破局。
    这也导致，每次出副本，她都是一身重伤，从小到大没日没夜不要命地锻体，造就她强悍的体质。
    但如父亲所言。
    她终有一日，会倒在路上。
    不懂变通，只知蛮力。
    这是第一次遇到有人会在危难中救自己，不带指责地告诉她哪里危险——
    赫连音抱紧怀里被缠裹的长剑，有一股热意透过粗布传导至手心。
    她听身旁的人对里面的诡怪说。
    “矮冬瓜，我想知道，为什么那些实验体会有玩家的等级？”
    大多疑问姜遥都已知晓，只剩这一个疑问。
    若不是它们头顶有玩家等级，他们就不会被蒙骗。
    这矮冬瓜这么厉害？连等级也能伪造？
    矢部润一郎忽视她的称呼，笑眯眯说道。
    “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姜遥掏了掏耳朵，没多少耐心地说：“说说看。”
    矢部润一郎：“和你那些伙伴一起，离开这里，再也不要进来。”
    在这个诡域里，它是主宰。
    却因为他们几个人，丧失那么多实验品。
    诡域难度从20降到10级不到，它所吸收的阴煞之气也越来越少，这对于它的进阶而言，等同于噩耗。
    自知对付不了他们，矢部润一郎只能提出这一交易。
    姜遥拿出菜刀，在手里晃了晃。
    矢部润一郎见状，眉头皱起，当即警示道。
    “你伤不了我，别耍小聪明。”
    姜遥微微一笑，菜刀对准自己的脖子，“谁说用菜刀伤你了？我又不蠢。”
    话落，刀刃狠狠一划。
    颈项动脉划破，温热的血液迸溅而出。
    触发天赋需要进入濒死状态，没有濒死，那她就自己创造濒死状态。
    [天赋：绝对领域]
    [触发方式：濒死]
    [天赋触发——]
    [请玩家选择诡怪，选择毁灭级诡怪。]
    [玩家姜遥请注意！毁灭级诡怪在领域之中，受规则压制的实力会恢复至百分之百！第二次选择机会！]
    [选择成功！]

 第125章 《死亡列车》：赫连音

    离得近，几滴鲜血溅到了赫连音的眼侧，顺着脸庞滑落，殷红滚烫，渐渐浸没怀中的长剑。
    脖颈划破，眼前的人缓缓往后倒去。
    赫连音下意识地伸出手，手指颤个不停，耳畔回荡着姜遥动手前对她说的话。
    “我不会有事。”
    怎么会没有事呢？
    那么锋利的刀刃割破动脉，飚溅了大量的鲜血，无论她怎么止都止不住，粘稠血液洇湿了双手。
    鲜红的血液蒙住了赫连音的双眸，全身每一根神经都紧绷到了极致，死死地盯着那道不停渗血的伤口，整个人都在震颤着。
    ……
    “听说她一出生就克死了她的母亲啊，在先人剑冢里，也领悟不了剑道。”
    “那不就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吗？怪不得入不了赫连家的宗祠。”
    “这种人早点死了算了，祸害人。”
    这是赫连音从小到大听得最多的话。
    她生来带来不幸，生在剑道世家，却始终领悟不了剑道。
    无论她怎么练习剑法，甚至比旁人努力千倍百倍，剑在她手里，永远是一把废铁。
    连觉醒的天赋也是意为不祥的「八败」。
    .
    灾难级诡怪乘务员当看见主人从原地消失，以及姜遥昏迷不死时，很快想明白。
    天赋多样，它见过领域类天赋，自然清楚其中厉害。
    必须杀死姜遥，主人才能平安无恙。
    诡域难度削减，乘务员也从灾难级降为恐怖级，它立刻驱使着所剩不多的怪物朝她们袭击。
    列车骤然摇晃起来，地面颠簸，车窗外掠过一道道畸形身影，离她们仅差一臂，寒光闪烁之间，剑影落下。
    血珠如雨般洒落，灯光熄灭，黑发少女立于幽暗阴影里。
    她眉眼微抬，手握一把通体雪白的重剑，剑身流动着浅浅冷光，不停吸食表面的血。
    惨白丑陋的怪物们疯狂扑来，她挥动剑身，毫无章法，重剑在她手中，更像是一把菜刀，凭着蛮力砍倒怪物。
    乘务员见此眯起了眼。
    她不会剑法，重剑沉重，挥动起来笨拙至极。
    这是一个机会。
    乘务员找机会偷袭。
    .
    「绝对领域」
    矢部润一郎虽踏入了毁灭级，但它的实力远不及吴桥。
    倘若吴桥是毁灭级中阶实力，那它便只是初阶。
    加上诡域难度削减，它实力减了三分之一，比起上次死了一百多次，才解决吴桥，这一次姜遥死了不到十次。
    好不容易还债到只剩一半所欠的寿命，多了一千天寿命。
    “你不能&#@杀了%我、我可以给你永生……求求你放过我……”
    矢部润一郎惊恐到连话都不会说，中文里混杂着鸟语，听都听不懂。
    姜遥闻言，苦恼地道：“行吧，那你先告诉我，为什么实验体会有玩家等级？”
    矢部润一郎贪生怕死，都死过一次的人，变成诡怪也怕死。为了活下去，又是下跪又是磕头，不敢再提条件，尽数告诉了她。
    实验体之所以会有玩家等级，是因为那些实验体本来就是玩家。
    这个诡域，给矢部润一郎提供极佳的实验场。改造成功实验体成功，血虫不仅能伪造成活人，甚至能够欺骗惊悚系统，以为它们还活着的假象。
    “这是、我最成功的……实验……你只要放过我，我、我成为你的麾下，我们一起改造，总有一天，这整个世界都是我们的……”
    矢部润一郎眼底的野心汹涌疯狂。
    说实话，它连惊悚系统都能欺骗，是有点东西的。
    若是放任不管，《死亡列车》诡域难度会迅速发展，到时候会变成不可控的情况。
    可惜。
    姜遥对于称霸全世界没有任何想法。
    她所想的不过是多赚钱养老金，找个空气新鲜、风景如画的地方，活到死。
    什么永生、什么世界，她并不感兴趣。
    察觉到她的杀意，死亡带来的恐惧缠绕在矢部润一郎的心头，他颤不成声地问。
    “你答应了的！不杀我……不杀我……”
    姜遥弯唇一笑，直接踩碎它的脑袋。
    “我答应了人，但又没答应畜生。”
    [正在吞噬——]
    熟悉的剧痛袭来，姜遥早已做好了准备承受，但依旧被痛得站不稳。
    她半跪在地上，连呼吸都是痛苦的。
    这一过程没有上次持续得那么久。
    等她从领域之中脱离出来，苏醒时，发现还身处在诡域之中。
    眼前一幕惊得她睁大了眼。
    列车强行迫停，车厢一半被切开，像是被龙卷风席卷过一般，到处都是一片狼藉，血块散落得到处都是，浓重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重要的是。
    身旁的赫连音面色惨白，遍体鳞伤，伤口血肉模糊，在滴滴答答往下淌着血。
    饶是如此，她仍然像一座高山般屹立不倒。

 第126章 现实世界：40级封锁诡域

    “《死亡列车》诡域主线探索率达到百分之百。”
    “正在驱逐诡域——”
    诡域迅速瓦解，姜遥来不及问，周遭改变，人已经从诡域里离开。
    半个小时后。
    京市人民医院。
    手术室外。
    第一军队沈白鹤匆匆走来，见姜遥坐在靠墙的长椅上，说道：“赫连音怎么样了？”
    姜遥正端着盒饭吃，闻言道。
    “她外伤比较严重。”
    沈白鹤松了口气，余光看到旁边堆起一叠饭盒空盒，再看她吃得停不下来的架势，没忍住问：“你在诡域里没吃东西吗？”
    姜遥吃完手里的饭盒，把空盒一起丢入垃圾桶里。喉咙翻涌起一股血，强行咽了下去，手腕微不可查地抖了抖，深吸了口气，缓了缓，坐回长椅。
    她又从商城买了很多充饥的压缩饼干，不停往嘴巴里塞，含糊不清地道。
    “没怎么吃。”
    姜遥隐瞒了身体的不适。
    触发天赋需要进入濒死状态，跨级选择强大的诡怪，她吞噬结束，身体会重组，能量吸收极快，她需要不停吃东西。但终究不是办法，她必须睡觉修复。
    但从领域里出来，看见赫连音的状态，姜遥一眼便看出她为什么会受那么重的伤。
    她开启领域，身体会陷入昏睡，若无人保护，身体消失，她也会死。
    赫连音为了保护她，始终站在原地，既要保护她，也要抵挡怪物的袭击。
    硬是靠强悍身体扛到她醒来。
    沈白鹤指着她的鼻子欲言又止：“你……”
    只见姜遥鼻子、眼角耳朵皆往下淌着血，那样子像是全身血液翻涌，血流个不停，命不久矣的样子。
    姜遥抽了两张餐巾纸堵住鼻子，又拭去眼角的血，满不在乎地摆手：“没多大事。”
    沈白鹤：“…………”
    他没再劝阻，因为姜遥除了口鼻耳淌血，并没有其他更严重的症状。
    约莫过去半个小时。
    手术室门开了。
    主治医生出来告知他们赫连音的情况。
    赫连音自愈很强，伤势虽重，但很快就会痊愈。
    姜遥听着松了口气。
    她坐回长椅，阖上眼睡觉。
    等沈白鹤回过头，她已经睡熟。
    她这一觉睡了足足一个礼拜。
    .
    “你又来干嘛？连队长都保护不了，我一定要跟基地管理申请，把你调走！”
    睡醒的姜遥一睁眼，便听见银竹几哇乱叫的声音。
    视线渐渐清晰，入眼的是似青松般笔直站在病床边的赫连音，她任由银竹埋怨着，一声不吭，一句反驳的话都不说。
    第一时间发现姜遥醒来，赫连音立即上前，问：“你怎么样？”
    姜遥没什么事，这一觉睡得很舒服，被她搀扶着坐起身，见银竹快步走来，伸手想推开赫连音，但这人跟一块大石头一样，怎么也推不动。
    银竹只好退而求其次，走到另一边，满脸惊喜。
    “姜姐姐，你终于醒啦。”
    姜遥从银竹那儿知道了出诡域后发生的事。
    《死亡列车》诡域已经被他们永久驱逐出现实世界，不会再出现，死在里面的玩家也都登记在册，不止死了玩家，还死了很多附近居民。
    居住在红蛟车站附近的人，经常会被诡域蛊惑进入，久而久之，很多人都搬离了那边。
    如今诡域驱逐，通过国家政府正式播报，她的名字被许多人知晓，医院大门都挤满了人，都是来感谢她的。
    “哦还有。”银竹递给她一张纸，说：“这一个礼拜，有人一直给你寄信，我全部收下了，你看看。”
    姜遥接过信，打开看完。
    是家里的女鬼于霜霜寄来的。
    她终究成了鬼，在玩家面前露脸容易被发现，她能力又不强，魂体一旦被打散，就是灰飞烟灭。
    只能靠写信方式，给姜遥传达信息。
    十多封信，大半是问她为什么还不回家，剩余便是家用资金不够了，让她回家送钱。
    最后一封是昨天送过来的。
    姜遥看到信上写的话，瞳孔微缩，连衣服都来不及换，掀开被子就往外走。
    银竹、赫连音在后面跟着。
    “姜姐姐，怎么啦？”
    姜遥的狗丢了。
    于霜霜说，昨天早上她浇花完准备遛小黄时，却发现它不见了，到处都找不到它。
    她在附近找了个遍，期间遇到一个玩家，差点被道具打死，现在在油纸伞里休养。
    她还说。
    她追寻小黄气息，来到一个诡域附近，那个诡域很强大，她不敢进。
    小黄想姜遥啊。
    每天都要站在屋顶，往远处看，等着她回家。
    以前姜遥在的时候，它都会和城堡外栽种的吸血藤蔓一起玩。
    姜遥一走，小黄精神气都没了，去外面遛也打不起精神，狗粮也不怎么吃，每天除了趴屋顶等，就是等。
    瘦巴巴的，毛发都不顺亮了。
    小黄是姜遥从臭水沟里捡来的，它体弱多病，从小就被狗妈妈抛弃。
    动物遵循着‘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法则。
    它身体不如其他兄弟，只有这种下场。
    本以为活不了多久，幸运的是，它遇到了下班回家的姜遥。
    忠犬小黄只认一个主人，到死也不会改。
    可它脑袋笨笨，以为姜遥不回家，是把它送给于霜霜了，不要它了。
    它便偷跑出去，循着姜遥的气味，到处寻找，连老家都跑去看了，没找到，它便继续找。
    “是进了诡域。”
    查监控的沈白鹤说道。
    小黄踪迹是消失在40难度诡域里。
    “这个诡域一直处于封锁状态，里面的阴气很浓，难度始终在40到50之间浮动。
    这么跟你说吧，60级玩家进去就是九死一生，你没进过多少诡域，经验不足，进去很容易出不来。”
    姜遥：“这是什么诡域？”
    沈白鹤在档案室翻翻找找一堆资料，最后找到一张薄薄的纸，夹在文件夹里。
    “这个诡域是《葬龙寨》，是湘州一处偏僻地界所建的寨子，有传言，听说百年前曾有一条龙王重伤坠落到寨子里，龙王仙逝，龙骨不化，围住了寨子，成了保护神。”
    姜遥听着想起之前进过的一个副本《龙女村》，故事有些相似，同样是供奉的神明，然而真相背后，却是一个悲惨的故事。
    什么龙女，不过是村民为了减轻心理负担，编出来的虚假传言。
    但40诡域比副本危险太多，一不当心就会深陷险境之中。
    姜遥打算只身前往。
    “我去。”赫连音在她身后，冷不丁地说道。
    银竹紧跟在后，举起手：“我也去。”
    姜遥劝阻。
    但他们心意已决。
    沈白鹤想了想，道：“我问问其他人，如果都同意，那我向政府申请，派遣你们这支队伍进诡域。”
    闻无恕通关过60级诡域，《葬龙寨》的难度还不算什么。
    六人队伍还有两人。
    在坐上前往诡域的军用车，姜遥见到了那两人。
    一人是阿冬，一人是白毛。
    阿冬在使用她送的精神治愈药剂之后，没多久便苏醒了过来，调理了一个礼拜，身体好得差不多，至少精神状态看上去很不错。
    而白毛能进这支队伍，过程十分坎坷，他为了说服他爸，不惜伤害身体，闹起了绝食一套。
    眼看他越来越虚弱，白毛他爸终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姜遥不由又劝阻起来他们两人。
    阿冬在便利贴涂涂写写，纸上写着。
    ‘我进过40难度诡域，你放心，我一点也不怕。’
    白毛也进过，和姜遥一起进的，《义庄》诡域，他怎么说，也帮上了一些忙的。
    而且他自己想要快速成长，即使死在这个诡域里，跟姜遥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第127章 现实世界：嗜血虫

    “喂，白毛。”
    脖子伸长，脑袋往姜遥身边挤的白毛一愣，视线转动，无意与银竹那张美得难辨雌雄的脸对上，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应着。
    “啊？”
    银竹掸了掸肩侧红发，涂着红脂的指甲一伸，抵在伸过来的脑袋上，把他推回后座，不着痕迹地往姜遥那边挪了挪屁股，把白毛空出来的位置全部占据。
    做完这些，他才不紧不慢地问。
    “你认识姜姐姐多久了？”
    白毛揉了揉指疼的额头，全然未察觉到银竹的举动，提及姜遥，他瞬间开了话匣子，说个不停。
    “当然很久了……”
    车子里全是他絮絮不断的声音。
    说完，他似是反应过来，眉头蹙起，顶着一头白毛，指着银竹就要开口。
    银竹心下一哼，准备和他一绝死战。
    谁知白毛却一脸认真地说：“我叫诸葛白，姜姐才能叫我白毛，你不准叫。”
    心里想了好几句话怼他的银竹：“…………”
    白毛见他不说话，以为自己话说重了。
    同旁人一样，他也以为银竹是一个女生，从小被教导不准欺负女孩子的白毛心生愧疚。
    他语气软了软，嗫嚅了句：“呃，你想叫……”就叫吧。
    话未完就听前座的银竹没好气地说：“蠢货。”
    白毛一听气急，“喂，你说谁蠢啊。”
    闻无恕坐靠窗位置，开了车窗，半条手臂放在外面，夹着一根烟，对他们的对话，置若罔闻，也不参与其中。
    赫连音阖上眼，黑发剪短及下颌，一身黑色冲锋衣，怀里抱着剑，同样不参与其中。
    驾驶座的沈白鹤和姜遥交流诡域的事。
    “知道十大公会吗？”
    姜遥听别人说过，全国除了政府这一不可撼动的巨山以外，各地还建立了不少势力，其中十大公会凌驾于那些势力之上。
    她遇到过十大公会的人，譬如黑狼公会的副会长宗蔺，以及沧浪公会的会员……
    但往细里说，她并不怎么了解。
    沈白鹤道：“《葬龙寨》诡域是去年出现的，里面居住的民众大部分都平安撤离了，但还是有一些民众进了里面没出来。
    不是没有玩家为了鬼物进这个诡域，但能活着出来的不是重伤就是疯疯癫癫，国家便立马封锁了这个诡域，但还是有人会往里面走。”
    “虚无公会那帮疯子就是其中之一。
    十大公会若排名，虚无公会占第二，没有公会敢排第一。
    虚无公会是由一群不怕死的疯子组建而成的，专门去中高难度的诡域和副本，捞鬼物……你遇到他们就知道了。”
    沈白鹤提及虚无那帮人，就感觉头疼。
    他们从不探索主线，只捞鬼物，捞完就跑。
    鬼物，属于道具。只不过沾了阴煞之气，精神弱的玩家接触到，会精神失常。
    和商城购买的道具相比，同样等级，鬼物会比商城道具更强。
    而且高等级鬼物不受限制，能够在现实世界使用。
    这也导致，很多犯罪团伙利用鬼物为非作歹。
    政府有专门军队处置这种团伙。
    而虚无公会，是国家重点关注对象，公会会长时时刻刻都在监控之中。
    姜遥竖着耳朵听。
    迄今为止，她没有遇到过虚无公会的成员。
    沈白鹤说他们只进中高难度副本诡域，她进过的副本不多，没遇到也正常。
    沈白鹤继续道：“虚无公会对《葬龙寨》诡域比较熟悉，政府和他们沟通过，这一次，你们和他们一块儿进。”
    话落他又补了一句：“你没关系吧？”
    姜遥对此表示无所谓。
    进这个诡域其一是为了小黄，其二是为了不菲的工资。
    谈到工资。
    姜遥想到自己醒来到现在，都没有查看《死亡列车》诡域结算的奖励。
    点开人物面板。
    结算页面，惊悚币得了十五万，一个白金级道具随机礼盒，以及一颗虫卵。
    [嗜血虫卵（特殊）：可孵化，孵化后可契约，喂食血液可快速成长（提醒：玩家能力不强请勿孵化，会噬主。）]
    姜遥啧了一声，直接把这个虫卵丢给了银竹。
    “送你了。”
    她只喜欢毛茸茸的动物，并不喜欢昆虫一类，想想就感到恶寒。
    被白毛吵得耳朵疼，正打算驱使蛊虫把他毒哑的银竹下意识接住那罐装着虫卵的玻璃瓶。
    一触碰到玻璃瓶，他便获取了这颗虫卵的信息。
    不仅能契约，还是成长型的诡虫。这一颗放在交易里卖，都能卖到天价。
    很多玩家会契约诡兽，道具有耐久次数时效，诡兽没有，契约成功之后，诡兽会忠于玩家，甚至为之奉献生命。
    诡兽极少有成长型的，实力属性早已成型，无法突破。除非喂食高级食材，自然这是暴发户的做法，绝大数玩家是不会在诡兽上面耗费精力。
    银竹天赋是【蚀蛊】，对虫子一类的诡兽有天生的亲和力。
    再加上他的血液特殊，喂食血虫，会直接契约成功。
    “姜姐姐，这是送我的吗？”银竹神色难掩激动，暗红色的瞳仁灿若星辰。
    姜遥：“对。”
    一旁白毛还以为是什么稀罕物，垂眸一瞧，玻璃罐里血红虫卵正沿着瓶内缓缓蠕动，离得近看着，薄薄血膜里有形状怪异的虫子长着密密麻麻、似鲨鱼齿般的嘴在咬红膜。
    这一眼看得白毛需要一辈子来治愈。
    “呕。”
    他连忙摊开一个塑料袋，埋进去吐了起来。
    银竹嫌弃地挪远了些坐，打开玻璃罐，刺破指腹，往里滴入了一颗血珠。
    钻出红膜的血虫贪婪地吮吸着那颗血珠。
    没多久，一道提示音在银竹脑袋里响起。
    [恭喜玩家银竹契约「嗜血虫」]

 第128章 现实世界：虚无公会

    这时车停了。
    停在一处山腰上，透过密密林叶，远处有一条水势湍急的黑河，隐约可见有起伏、似山丘般的阴影遮掩，看不真切，林间雾霭浓重，常年下雨，空气潮湿阴冷。
    撑开宽大雨伞下了车，姜遥探出手伸到伞外，手心触及雨水，透着彻骨的寒。
    眼前除了这片茂密树林，便是那条黑河，并无寨子。
    恐怕只有进了诡域，葬龙寨才会出现。
    “好冷。”白毛冻得哆哆嗦嗦，险些连雨伞都拿不稳。
    脚下踩得是过分湿润的泥泞地面，易滑黏腻，他那双全球限量的定制新跑鞋这会儿功夫，沾满了泥巴。
    沈白鹤拿出手机和虚无公会的人联络。
    在山区，又或是离诡域近，拨号一直说不在服务区。
    他走过来道：“只能等他们来了。”
    约定地点是这里，往前就是诡域，他们准备进车里等。
    忽然，一道汽车引擎声从不远处传来。
    不多时，停在他们车旁。
    改装过的越野车高大如怪兽，车里走下来五个穿着黑袍的人，其中领头的黑袍人戴着兜帽，口罩，裹得严严实实。
    这让姜遥想起惊悚世界里遇到的黑袍诡怪。
    只是他们身上没有阴煞之气，都是人类。
    一向沉静稳重的沈白鹤在见到领头黑袍时，急得嗓子都破音了。
    “江寂，你怎么也来了？！”
    一张脸遮得严实的江寂声音被机器特殊处理过，古典机械音，低沉不含一丝感情。
    “政府批准了我带队。”
    沈白鹤看到那份签字文件，提起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正要交代两句，余光瞥见姜遥大步走了过去。
    在所有人的目光下，走到江寂面前，伸手靠近他的脸。
    江寂身后四个虚无公会成员见状，上前一步就要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大胆狂徒踢飞。
    江寂手臂一抬，制止了他们，唯独没有制止姜遥。
    姜遥手指离他的脸近在咫尺，停了在半空中，片刻又收回，说了个抱歉。
    不可能是黑袍诡怪，它来自于惊悚世界，即使出现在现实，也不会是人类模样。
    江寂对她道：“我叫江寂，江南的江，寂静的寂。”
    姜遥眼底异样消散，平静地回：“姜遥。”
    视线不再停留在他的身上，她回到了自己的队伍里。
    白毛正事不知道多少，但关于各大势力、各种大佬反而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一脸惊呆，好不容易消化刚才那一幕，忍不住道：“姜姐，你认识虚无公会的老大啊？”
    姜遥摇头：“不认识。”
    白毛欲言又止：“那你……”
    银竹体内蛊虫告诉他，此人极其危险。但并不知道他是谁，凑过来问起白毛：“他是谁？”
    白毛还记得在车上他骂自己骂得很难听，小脾气上来了，冷哼一声说：
    “你求我，我就告诉你。”
    银竹翻了翻白眼：“神经病。”
    白毛：“…………”
    他炸毛，又要跟他吵一通，姜遥在旁边打断。
    “他是谁？”
    白毛瞪了银竹一眼，这才跟他们讲起此人。
    江寂，虚无公会的会长，也就是那帮疯子的头儿。
    他的天赋未知、等级未知，全榜第一，从不遵循副本规则，一身反骨，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家伙。
    华国所有人，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强行进入副本里。而他不同，除非他自愿，惊悚世界无法将他拽入副本里。
    政府担心不可控的事发生，便在江寂脖子上套了个项圈锁，一旦他犯罪，项圈锁便会启动爆炸程序，炸弹能量能炸毁一座山。
    “喏，看见没，他脖子上戴的就是。”白毛做贼一样悄摸摸指着。
    江寂一身宽长黑袍，遮过全身，微弱光线里，颈部有一抹金属质感的光泽若隐若现。
    银竹若有所思。
    怪不得黑袍人一出现，他体内的蛊虫就怕得瑟瑟发抖。
    “闻无恕你没事吧？”姜遥注意到站在后面的闻无恕，鼻血流个不停，正塞着餐巾纸止血。
    银竹跟着回头，见此发出嘲笑：“不会吧不会吧，天赋这么弱？一个人类而已，这就受重创了？”
    闻无恕天赋是【通灵】，不止通诡怪，通一切灵体。
    灵体越强大，他灵感受到的伤害越大。
    其实天赋只要不主动触发，并不会受什么伤害。
    闻无恕是故意触发的天赋。
    江寂这个名字，他听说过。但从未见过，也很少有人见过，听说他不出公会大门，受政府限制，哪里都不能去。
    闻无恕触发天赋，瞳仁会变成橙金色，能看见很多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这是【通灵】其一能力，类似阴阳眼，观人灵体颜色。
    人类和诡怪是不一样，诡怪灵体是灰色到黑色，而人类有很多种颜色，可观七情六欲等等。
    他看黑袍人的时候，瞳仁一阵刺痛，紧接着天赋强制关闭，自己的灵体也受到一些伤害。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闻无恕没了往日的吊儿郎当，态度正了正，畏惧地看了黑袍人一眼。
    这些事自然不会告知他们，他嘴硬道：“最近吃了太多上火的。”
    姜遥和银竹都聪明，一眼便看出他缘何如此。
    白毛不懂，但不妨碍他拉帮结派，讨厌银竹的人都是他的朋友。
    “哥，我懂。平日多喝菊花茶，保重身体啊。”
    闻无恕：“…………”他懂个屁。
    话扯到这里。
    沈白鹤测了测诡域的阴气波动，等到一个最低值，随即对他们道：
    “可以进了。”
    姜遥等得都有些困了，闻言打起精神，和沈白鹤告别，然后抬脚进了诡域。
    行走在山路途中，不知不觉间，身边的人成了黑袍人江寂。
    他机械音听着古怪，沙哑又低沉。
    “姜队长，似乎把我认成了别人，可以告诉我那人是谁吗？”
    姜遥走路不太喜欢说话，尤其是在这种随时可能进诡域的时候。但听白毛说了这人的身份，还是敷衍两句回答。
    “惊悚世界里的诡怪，你不认识。”
    江寂‘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路途再次变得安静起来。
    但没安静多久。
    江寂又问：“你还没看见我的脸，怎么就知道我不是他呢？”
    淅淅沥沥的细雨淋在繁茂树木上，枯黄长叶聚集雨水，风一吹，雨伞还砸落噼里啪啦的雨珠。
    姜遥淡淡地道：“他没你这么多话。”
    话音刚落，熟悉的电子音在耳畔响起。
    ……
    “欢迎来到扮演型《葬龙寨》诡域~”
    “诡域难度：40级。”
    “玩家人数：未知。”
    “诡域时间：未知。”

 第129章 《葬龙寨》：洞窟

    滴答。
    一滴冰冷水珠砸在眼皮上，姜遥从昏睡之中醒来，一睁眼，便感觉到全身四肢绵软无力，被寒意浸透，骨头缝里都透着冷意。
    扮演型诡域，玩家进入其中，身体会改变。通俗来讲，便是灵体进入了另一具身体里，样貌不再是自己的脸，身体也不是，唯一是的自己的灵体。
    难度越高的诡域，玩家变化越明显，与另一具身体融合更深。
    这也导致了一个弊端，玩家会受新身体的负面影响。
    譬如眼下的，失温、饥饿，再加上营养不良的多重负面buff挂体。
    沈白鹤说过。
    中高难度的诡域无法打开人物面板，无法使用商城背包里的道具。但政府鬼物研究所里，近年来研究出一种特殊空间类鬼物，能够携带进诡域之中。
    但可惜的是，这样空间类鬼物里，只能装现代普通东西。
    姜遥仔细听了听四周情况。
    水滴落入地面，声音扩散，接触洞壁又回荡。大致确定，身处之地是一处洞窟，空气不怎么流通，气息潮湿阴冷，吸入肺底，呼吸沉重。
    身边挤着不少人，为了汲取温暖，大家都缩在一块儿，但触及依旧是一片冰凉。
    姜遥搓了搓手心，稍微缓过来一丝力气，将空间鬼物背到前面。
    触及鬼物刹那，信息映入眼前。
    隔水抗火，耐用性高。但存储空间不大，里面装了两个打火石，简易油灯，五块压缩饼干，一瓶矿泉水，以及一把折叠刀，便装不下其他东西。
    她饥肠辘辘，撕开一块压缩饼干，狼吞虎咽地吃下肚，身体力气总算恢复了些。
    把折叠刀别在腰间，又拿出那盏简易油灯，点燃起来，昏黄光线勉强照亮了这个洞窟。
    洞壁黑黢黢，空间狭窄逼仄，地面凹凸不平，洞窟不高，她站不直身，需要弓着腰。
    而洞口堵着一块巨石，阻断了洞内所有人的生机。
    姜遥刚进诡域，也不明自己为什么会是这种处境。现在想也想不通，她便提着油灯回人堆里。
    包括她，一共五个女孩，身形枯瘦，皮肤是终日不见阳光的苍白，年龄十二三岁的样子，有两个已经死了，剩两个气息微弱。
    在她们蜷缩的洞壁上，是咬破手指，用血写得一行行‘丨’。
    这或许是她们记录天数的方式。
    然而无人能救她们出去，最后饿死在这个洞窟里。
    姜遥将那两具尸体并排搬到一边，解开外衣盖住了她们的脸。
    另外两个女生，在这时苏醒了过来。
    姜遥一眼便认出她们。
    一个阿冬，一个赫连音。
    “先吃点东西。”
    她看了眼燃油剩三分之一的油灯，对她们说道。
    醒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10分钟。
    油灯最多只能燃半个小时。
    赫连音听到她的声音，面色恢复冷静，快速吃掉一包压缩饼干，简单扫了眼洞窟角落，最后落在洞口那颗巨石上面。
    她猫着背，走了过去，手心贴着石头，往前推了推。
    巨石纹丝不动。
    姜遥道：“很重，我们推不动……”
    话未完，却见赫连音双腿微弓，腰背绷紧，低喝一声，一拳将巨石抡出一个不大不小、能钻过去的洞。
    姜遥：“…………”
    阿冬：“…………”
    这一拳把她们打沉默了。
    姜遥知道赫连音一身怪力，但没想到换了具负面buff叠满的身体，依然强悍。
    阿冬看过赫连音的直播，但没和她一起进过副本诡域，对她了解颇少。
    这一见，印象深了许多。
    她脸上没戴口罩，便把衣服撕成碎布，遮住半张脸，没有便利贴，只能少说，必要时比划手语。
    赫连音道：“我先钻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姜遥：“好。”
    她们身上穿着的衣服是粗糙硬实的旧布，比稻麦杂草好一些，至少能蔽体，但行动时磨得皮肤不太舒服。
    赫连音先把剑丢出洞口，随即动作利落地钻了出去。
    夜色沉沉，遮天蔽日的树林浓密，笼罩在令人不安的黑暗之中。
    这片阴森森的地域山林交映，细雨如针，落在身上砭骨寒冽，如临深秋，空气里是挥散不去的阴霾。
    静悄悄，四周一片阒寂，除了雨水落在树梢枯叶上的声音，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阿冬和姜遥依次从洞口爬出，看到也是这么一幕。
    防水油灯光芒微弱，光线覆盖范围短，在阴雨黑夜里，宛若唯一的避风港。
    目前只知，有五个十二三岁的女孩被堵死在洞窟里。
    至于谁干的，为什么要这样残酷地对待这些女孩，不得而知。
    沈白鹤说过，葬龙寨是藏在密林之中的一个寨子，与村子不同，寨子四周会建起一堵围墙，进寨口只有一个，而且有寨民把守，外人想进并不容易。
    在寨子外，有一条黑河，河流湍急，怪石嶙峋，再加上常年下雨，路道易滑，尽可能远离黑河。
    赫连音撕掉一条碎布，把刚才抡拳砸石头、因此破口溢血的手背包裹住。
    她们头发很长，姜遥用折叠刀把及腰的头发割断，差不多到耳尖，头发割得像狗啃的一样。
    “先找寨子。但不知道寨子里什么情况，如果找到寨子，先观察观察。”姜遥道。
    赫连音阿冬以她为首，颔首应着。
    她们与其他人分开，闻无恕他们或许在葬龙寨里，但应当比她们的处境要好很多。
    苍莽密林雾气蒙蒙，杂草横生，徒步之中，扭曲枝丫像一只只手伸了过来，擦过小腿，露在外面的脚踝隐隐作痒。
    而在繁密林间，似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窥视她们，那种藏在暗处的危险令人背脊发凉，谁也不知道将会面对什么，只能强打精神往前。
    姜遥道。
    “牵着手走。”
    阿冬在中间，赫连音在前，姜遥在后。
    背着重剑的赫连音警惕地注视着四周，但有一些危机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她弯腰过一处矮树时，颈侧擦过一条细长藤蔓枝叶。
    在她想要躲开之际，藤蔓如同绳索绕过她的脖子，密密缠绕住。
    事情发生在一瞬间，连姜遥都没反应过来。

 第130章 《葬龙寨》：羊头人

    主要是夜色太暗，淋淋细雨落在树叶上，噼里啪啦的响，混淆着人的听觉，再加上树林又密又浓，行步时，总会触碰到周围杂草树杈。
    赫连音整个人被细韧藤蔓缠着脖子吊在一棵老树苍枯伸出两米长的树干之上。
    ‘窸窸窣窣’
    树叶摩挲，四周的树林像是活了一般，在黑暗里勾绘出一双双瘆人的眼睛，怨毒地俯视着她们几人。
    阿冬帮不上忙，姜遥将赫连音背上掉落的重剑丢给阿冬保管，随即攀爬上树，‘唰’折叠刀甩出，她一把抓住那条藤蔓，握刀使劲割开。
    只是这藤蔓和钢筋一样强韧，割了好几下，一道口子都没留。
    怪不得连赫连音都无法挣脱而出，任由着藤蔓缠住脖子。
    绿植怕什么？
    火。
    姜遥思及此，当即对阿冬道：“把油灯丢给我！”
    阿冬胡乱擦拭落入眼睛里的雨水，视线一片模糊，抬眸只看清一道轮廓，她深吸了口气，握紧油灯，鼓了一股气，丢出油灯。
    姜遥眼疾手快地接住，然后打开油灯盖，一手挡雨，一手伸向藤蔓，火焰烧在藤蔓上，发出‘滋滋’的声音。
    下一秒，缠着赫连音脖子的藤蔓一松，她坠落在地，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颈部留下一条青紫的印子。
    油尽灯枯，手里油灯成了废品，灯光熄灭，耳畔‘窸窣’声音更大了，
    姜遥跳下树，一把扶起赫连音，转头对阿冬说：
    “点灯！”
    此地过于邪乎，处处透着古怪，草木比诡怪都要强，一不当心就会死。
    赫连音力气大，这些藤蔓本不该是她的对手，可邪性的地方就在于，这些东西生了灵智，有智慧，懂得一个道理——伤人伤要害。
    方才那藤蔓若是缠着其他部位，赫连音还能凭蛮力扯断，但藤蔓缠得是她的脖子。若不是她身体强悍，恐怕此刻已经人首分离了。
    阿冬赫连音背包都装了一盏油灯，点起一盏，诡异声响淡了不少，微弱的灯光在雨雾里散发着朦胧的光。
    油灯对树林里的那些东西有驱散作用。
    但仍然需万分当心，否则会再出现赫连音那样的情况。
    “保护好脖子，不要触碰到枝叶藤蔓。”
    姜遥说。
    赫连音自愈力强，不到一分钟，脖子的勒痕便淡了许多。她不敢再掉以轻心，接过重剑重新背到身后，对于身边葱茂树木越发警惕。
    赫连音：“我的问题，不该离开洞窟的。”
    应该等天亮再离洞窟。
    姜遥与她意见相反：“这里很不对劲，谁也不知道洞窟是不是安全的。何况我们粮食不多，身体状态又差，对诡域获知的信息少。”
    线索是通关的关键。
    她们如今是处于被动状态，对外界的事一概不知。
    通关几个诡域的姜遥，深知诡域里的时间极为重要。
    赫连音以为她们会怪她，因为是她打碎巨石出了洞窟。来到这片阴森森的密林里，连她自己都中了招，差点死掉。
    “没关系，第一天的诡域对诡怪限制大。提早一天找线索，我们就能提早离开。”姜遥宽慰道。
    拎着油灯的阿冬认真地点头。
    赫连音也不再多想，神情专注，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走了十来分钟。
    阿冬找到这片密林的守则。
    藏在一棵老树挖空的树身里，硬壳纸防水，上面守则一行行映入她们眼底。
    【阴林山行路人守则：
    1、黄昏后请勿进山。
    2、雨天请勿进山。
    3、草木是活的，请向山神供奉龙肉，才不会迷失其中。
    4、巫山婆婆在第十三节龙骨下的地洞里，遇到危险请前往，巫山婆婆会保护每一个人外来人。
    5、看到葬龙寨勿进，看见寨民请尽快远离，勿被发现。
    6、阴林山没有羊，如果看见羊头人快跑！】
    这六条守则里，有几条明面上有用的信息。
    其一，巫山婆婆和葬龙寨的寨民是对立面。
    巫山婆婆保护外来人，而寨民却相反。
    其二，她们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便是第三条守则。
    进阴林山需要供奉龙肉，如果不供奉，会迷失在山里。
    姜遥已经尝过迷失山里的滋味。
    浓浓雨雾笼罩，黑压压的树木生得大同小异，人走入林中，脑中想的是走直线，但其实，当她们踏入密林后，便会受到树木的影响。
    她们从始至终，都在这片密林之中绕圈打转。
    只有供奉龙肉之后，才能走出密林。
    目前摆在她们的问题是，‘龙肉’是什么？
    葬龙寨供奉龙王，或许他们那里能找到龙肉。
    但，现在她们身处于阴林山中，到哪找葬龙寨……
    忽然，前方不远传来一声异响，在雨夜里，耳朵似是被蒙住，朦朦胧胧的听不真切。
    三人齐齐停下脚步。
    借着微弱灯光，隐约看见不远处蹲着一道身影，黑沉沉夜色覆在那两个弯曲尖长的羊角上。
    姜遥看得真切。
    那是一个生了羊头的人，羊头毛发被雨水浸湿沾黏，背对着她们，蹲着身，身下躺着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羊头人不停掏着尸体腹部里的肠子，往嘴巴里塞，啃咬咀嚼，发出‘咔滋’‘咔滋’声音。
    阿冬面上褪去血色，油灯险些脱手，被姜遥接过吹灭。
    趁羊头人没有发觉，她们藏在一旁灌木丛里。
    灯光熄灭，草木窸窣而动的声音不见，耳畔只剩羊头人咀嚼的声音。
    好消息是：天色渐渐翻白，白日快要降临。
    坏消息是：羊头人挡在两侧树木繁多，唯一的一条正路之上。
    周遭树木似乎也惧怕这只羊头人，一动不动，没有发出任何异响，打扰进食的羊头人。
    藏灌木丛的姜遥三人才得以有喘息的机会。
    只是羊头人快进食结束了。
    借着透过树缝的淡淡白光，姜遥看见那具尸体衣服与她们相似，都是粗糙烂布。是男性，从头颅面容看着，约莫三四十岁。
    诡异的是，已经成了一具尸体，被挖空内脏，他那双眼珠却在动，转了转，忽地瞪向她们所在的方向。
    姜遥见此心生不详预感。
    果然下一秒，那具尸体嘴巴张大，吐出嘶哑尖锐的求救。
    “救救我…我不想死…求你们求求我……”

 第131章 《葬龙寨》：杀羊

    进食的羊头人动作一顿，陡然抬头看了过去，晦暗阴影里，正对着她们的羊头灰色毛发，羊角雕刻着龙纹，一双没有眼白的漆黑眼珠，正笑嘻嘻地看着她们。
    直播间里的观众也被这一幕吓得不轻。
    【卧槽，它好像早就知道主播她们躲在那里……】
    【好诡异，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长着羊头吃人。】
    【主播算倒霉，遇到副本小boss。】
    【被羊头人盯上的玩家，跑不掉的，有印记在，跑到哪里都会被找到。】
    [剧透已屏蔽]
    姜遥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标了印记，第一时间选择逃跑。
    赫连音在前面开路，穿过一棵又一棵的高大粗壮古树，弯曲交叉的枝干犹如扭动的蛇影，砭骨的雨水砸落在脸庞，全然顾不上，踩着杂乱的草丛往前走。
    树叶碰撞簌簌作响，羊头人两脚似羊，微弓着，跳跃性极强，奔跑也快。但树林错综复杂，极易迷路，再加上又下着雨，容易混淆嗅觉。
    在后面跑的姜遥很快察觉到不对劲，羊头人始终跟在不远不近的位置，无论她们怎么跑，都未跟丢过半步。
    不对劲。
    姜遥跑速加快，向赫连音比了个手势。
    经过上个诡域，她们默契度仅凭一眼，便知晓对方的想法。
    情势紧迫，阿冬有阴林山守则，足以保护自身。姜遥也不担心她，示意阿冬奋力跑，她与赫连音不再往前，而是往左右两侧跑去。
    三人分散开来，羊头人在原地顿了一瞬，旋即选择追姜遥。
    相较于她们，羊头人就显得闲庭信步，似乎并不担心她们能够逃脱，也没有把她们放在眼里，如同丛林捕猎的好手，游刃有余地应对。
    然而。
    往前跑的姜遥忽然停下了脚步。
    浓密繁茂的大树凝聚而落的雨水滴滴答答，羊头人黑漆漆的眼珠里生出一丝诧异。
    它捕猎至今，从未遇到过像她这般放弃生机的人类。
    当然，即便他们再怎么跑，有印记在，它必然找到他们。
    所以无论他们逃还是不逃，等待他们的只有一条死路。
    羊头人之所以跟赶羊一样追赶她们，没有第一时间下死手。是因为它已经吃饱，它吃饱，便喜欢看着猎物仓皇失措逃跑的样子。
    这是它的恶趣味。
    姜遥在迎上它那双与人无异的眼睛，一眼看透它的想法。
    她利用的正好是这一点。
    毕竟在羊头人眼里，她们三人衣衫褴褛，弱不禁风。山林间任何一头野兽，都比她们强壮。
    杀死她们只是时间问题，就像她们藏在灌木丛里之时，它其实早就知道她们在附近，却假装不知道继续进食一样。
    “虽然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但只要把你的尸体给寨子里的人看，应该能得到不少有用的线索。”
    姜遥缠紧腕带，手中折叠刀一甩，被雨水洗得锃光瓦亮。
    羊头人张开血盆大口，腥风扑面。
    速度极快，从它突然的袭击能看出，羊头人能听懂人话。
    姜遥身影往身旁的一棵参天古树躲去，嘲讽它的话不停。
    “不会吧不会吧，你就这点能耐吗？”
    羊头人彻底被激动，喉咙发出一声震耳的尖啸，一巴掌把粗壮的古树拍断，踩碎杂草枯枝，对着她猛力一撞。
    姜遥动作灵活，躲避着它的攻势，时不时趁机挥刀往它身上刺。
    羊头人身体坚硬魁梧，尖刀只刺进皮毛，刺不进血肉里。
    而且，它力气大得惊人，做掩体的树木都被它一掌拍断。
    高大繁茂大树轰然倒下，地面都跟着震动起来。
    姜遥余光扫了眼疾跑而来的赫连音，当即对羊头人提醒道。
    “有人偷袭！”
    羊头人攻势减慢，似有所感，转头往后面看去。
    下一秒，姜遥握拳用尽全力，将折叠刀狠狠刺入羊头人的眼珠里。
    ‘噗呲’
    浓稠血液不断溢出，姜遥见好就收，刺完就跑，即便如此，左肩还是被羊头人不差别攻击给挥舞到。
    伤口深若见骨，她顾不上查看，边跑边简单用缠手腕的碎布勒紧，勉强止住血。
    赫连音直接跳到羊头人的肩头，两手握住它的头颅，蓄力一转，只听‘咔嚓’一声，羊头人分了首，轰然倒下。
    “嗬嗬嗬……”
    赫连音气喘吁吁，这具身体太差劲，身体承受不住她的力量，两条手臂都脱了臼，挂在身侧。
    气息凌乱，她双腿摇晃了两下，没有倒下去，勉强站稳。
    她顾不上过多喘息，大步走到姜遥身边，当看见她左肩的伤势，眉头紧紧蹙起，拧成了麻花。
    “你的伤……”
    姜遥也没好到哪里去，为了躲避羊头人的攻击，必须全神贯注，期间还要注意不能被杂草绊住腿、地面易滑，极其容易摔跤。
    她瘫坐在一处木桩旁，血渗透粗布染红，见赫连音走来，问起自己的伤，姜遥摇头回应。
    “没多大事。”
    如果没有赫连音，姜遥会受更重的伤。
    她们身体太弱，且身上只有一把小小的折叠刀，对付一个恐怖级巅峰的羊头人，难如登天。
    天色渐白，但仍然下着雨，空气潮湿，粗糙布衣贴着身体，很是不适。
    ‘簌簌’
    听动静结束，跑回来的阿冬便见她们身上都受了伤。
    她眼眶微红。
    “我、找到药。”阿冬逃跑的时候也没闲着，观察着山林生长的绿植杂草，常年气候潮湿，植物生长迅速，有很多有用的药材。
    她把治疗外伤的草药磨碎，混合消毒抑制感染的树衣，涂抹在姜遥的左肩上。
    伤口血液止住，但遇水药效会减弱，还是要找寻休息的地方。
    赫连音脱臼的手臂被阿冬接好，抽了一条藤蔓，刚捆绑住羊头人的身体，转眼却发现羊头不见踪影。
    “羊头消失了。”
    在附近寻找了好几遍的赫连音拖着尸体过来，沉着声道。
    姜遥缓过了气，吃了一包压缩饼干，体力慢慢恢复。
    闻言她向阿冬要守则。
    忙着拔藤蔓制作篮子的阿冬从口袋掏出守则。
    姜遥看着第三条守则【草木是活的，请向山神供奉龙肉，才不会迷失其中。】
    龙肉恐怕就是这羊头。

 第132章 《葬龙寨》：走刀梯

    验证这条守则有一个直接的办法，那就是继续走林子。
    若走不出去，代表羊头不是龙肉，若能走出去，便确定了这一猜想。
    “走了，阿冬。”
    姜遥起身走，走了两步，见阿冬蹲着树边拔草。
    阿冬编好一个简易装物的藤蔓篮子，拿着折叠刀在挖土，拔出一颗颗野菜草药，丢进篮子里。
    不像是进了诡域，更像是来到山林游步的人。
    她甩了甩沾了土的野草根，解释道。
    “草、有用，能吃，能治伤。”
    姜遥没想到阿冬能识别野草，还能分辨哪一样能吃，哪一样能入药。
    阿冬说这是自己空闲时间学习的。
    她喜欢做饭，所以对各种野菜很是清楚，治疗外伤、普通病的草药也识得一些。
    她们食物只有那几包压缩饼干，再无其他。撑不了多久，只能寻找能填饱肚子的食物。
    “厉害。”
    姜遥道。
    阿冬把附近的可食野菜都采集完了，给姜遥更换的草药也采了不少。听她夸赞，阿冬苍白的脸染上一丝健康的红晕。
    阿冬想，她一定会努力有用的。
    赫连音带路。
    白日里的阴林山没有古怪的‘窸窸窣窣’异响，也没有再遇到羊头人，但一路走来，莫说人类，连一个动物都没见到过。
    整片山林除了雨水滴落树叶上‘啪嗒’声以外，几乎不剩下什么声音。
    寂静到令人心头不安。
    “找到葬龙寨了。”
    赫连音拨开阻挡视线的交错枝干，站于地势高的山腰，借着灰蒙蒙的日光，一座古旧寨子映入眼帘。
    由青石砖与黑木建造的三层寨屋，鳞次栉比，一个挨一个，错落有致。群山环抱，寨子不远是一片湍急的黑河。
    在葬龙寨外围，是一个个拱形的山丘，正如传说中的龙骨一般，一排排围住寨子。
    风灌入山林，裹着阴寒的雨水，透过鼻腔钻入肺腔。
    “咳咳咳。”
    姜遥抬手捂唇，咳嗽了几声，才道：“先不进寨子，我们在附近找个地方观察后再说。”
    已经确定，羊头就是供奉阴林山山神的龙肉。
    但其中还是有很多疑问。
    为什么一个羊头会是龙肉？龙肉到底是什么？还有就是，山神、巫山婆婆、葬龙寨三者有着怎样的联系？
    这些疑问，只能等接触葬龙寨里的寨民才能知晓。
    赫连音在附近找到一座荒屋，荒废已久，简单查看了一番，这应该是葬龙寨一个守山寨民的住所。
    墙壁挂着斧头，墙角有一堆木柴，她们还找到各种捕兽工具，但已经生了厚厚的一层锈，仿佛已经很久没有人用过，就跟这座荒屋一样，除了她们，没有其他人来过。
    姜遥扶着墙，咳嗽个没完没了。
    赫连音在给荒屋破旧漏雨的屋顶填补，没有铁钉，便削木钉，铺着防雨的杂草和碎石，敲木钉，牢固挡风挡雨。
    阿冬砌了一个石碓，放入木柴，升起火，首先给姜遥热了一碗药水。
    药草是御寒的。见她咳得剧烈，阿冬忧心忡忡。
    “喝、一些，会好。”
    姜遥没帮上什么忙，道了声谢，一口饮尽热水，准备去帮赫连音。
    赫连音动作迅速，从屋顶爬了下来，道：“不用帮忙，已经弄完了。”
    阿冬给赫连音也端了一碗。
    赫连音摆手拒绝，“我不喜欢吃药。”
    她即使进了这么一具瘦弱的身体里，也仍然强健，不会生病。
    阿冬也不强求，在荒屋找到一个锅，洗干净，开始炖蘑菇汤。
    是可食用的蘑菇，有没有毒她分得清。
    待她们吃饱喝足，开始在屋子里翻翻找找起来。
    荒屋挡雨的蓑衣有两件，姜遥和赫连音去葬龙寨附近查探，找到荒屋守则的阿冬守家。
    “我们黄昏之前回来。”
    在衣柜里翻找到几件比粗布衣穿着舒服的寨民衣服，两人换上，姜遥跟阿冬叮嘱道。
    阿冬把自己背包里的压缩饼干给了她们。
    “注意安全。
    姜遥和赫连音离开荒屋。
    走近葬龙寨，隔着高高、石化的拱形龙骨，她们听见一道道鼓声从里面传来，伴随着空灵的诵经，寨子上端升起一团团烟雾，味道很是刺鼻。
    “咳咳……”姜遥捂着嘴巴，极力压制着喉咙涌上来的咳意。
    背对着赫连音，她摊开手心，咳出来暗红血液混合着深绿色似蛛丝般的未知物质。
    姜遥神色一凝。
    她视线落在左肩包扎的伤口上，药草磨碎，深绿汁液渗入伤口里，止血效果极好，伤口也在慢慢愈合，只是——
    她掀开那层布，看见细细密密绿丝在伤口里蠕动。
    “他们在举办一个仪式，有很多寨民，我看见……”赫连音将所见的一切告诉姜遥，但身后一直没有动静，不由回头看去。
    姜遥在她回头前重新裹住伤口，若无其事地问：“看见什么？”
    想过将包扎药草丢弃，但她一扯掉布，伤口便开始恶化。
    伤口是阿冬包扎的，姜遥并没有疑心她是故意为之。
    阿冬自己都不知道，这药草有问题。
    毕竟药草表面看着和正常药草是一样的，没有任何异样。
    赫连音脸色凝重：“驱使着人赤脚走刀刃。”
    姜遥攀爬龙骨，与她并排趴着，远远看去。
    空旷地面里，建了一个祭台，祭台阶梯站着一个头戴凤冠，上身穿着花褂子，下系八幅罗裙的人。古代巫师术士一样的形象，手握铜铃。
    在他面前，是一排排寒光乍现的平刀长梯。
    长梯之下，是排着队踩刀刃的年轻人。
    其中就有闻无恕。
    之所以能认出他——正常寨民谁抽烟啊。
    闻无恕被两个寨民架在刀梯前，饶是如此，也不忘叼着烟抽，吞云吐雾，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
    看着这一幕的姜遥两人陷入了沉默。
    旁人空间鬼物里带食物武器，这家伙包里带的都是烟。
    赫连音是一副随时准备闯入，劫人的架势。
    姜遥深吸了口气道：“等等。”
    以她对闻无恕的了解，他绝不会坐以待毙，况且以他实力，眼前这个局面并不算什么。

 第133章 《葬龙寨》：叶小兰

    话落，寨子骤然安静了下来，寨民们头颅旋转，齐唰唰地看向趴在龙骨上面的她们。
    姜遥确定自己的声音很小，况且离得不近，按理说，那些寨民是不可能听见她们对话的。
    那群寨民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眼看他们就要过来，姜遥和赫连音下了高如墙壁的龙骨，撒腿就跑。
    “军兵敌探子入侵！！”
    一声尖锐的叫声从寨子里传来，‘咚’一声，一道身影跃过寨子围栏，直接跳到了她们面前。
    脸上有疤的寨民动作十分灵活，且速度快，堵住了她们上山的路。
    姜遥与赫连音相视一眼，决定分开行动。
    她们反其道而行之，纷纷翻过围栏，冲入寨子里。
    寨民只能分散追赶，手中握着铁叉，铲锹，力气大得惊人，一拍子就能拍断青石地板。
    姜遥想起阴林山守则。
    【第五条：看到葬龙寨勿进，看见寨民请尽快远离，勿被发现。】
    寨民对外人抱有极深的恶意，情愿错杀也不肯放过。
    先不说是否因为她们打搅了葬龙寨举办祭祀活动，才遭到追杀。就说这这群寨民，一个个穷凶极恶，哪像寨民，分明像山里的山匪。
    姜遥这具身体生命精神值都被严重削弱，只剩不到300点，左肩伤口古怪的深绿色丝，导致精神值一直在降低。
    好几次险些被打到，都被她堪堪躲过。
    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要想办法甩掉这些寨民。
    就在姜遥边逃边思索之际，前方出现一抹身影，朝她招了招手。
    来不及犹豫，她一股脑往那人指示的方向冲了过去。
    是一处陈旧的寨屋，屋里灰尘重，和半山腰守山人的荒屋相比有过之而不及，无人居住。
    她一进来，屋外追赶的寨民无视这间破屋，去其他屋子寻找她的踪迹。
    姜遥没有放松警惕，从腰间拔出斧头，一脸防备。
    阴冷湿黑的木窗投射几缕微光，勉强看清屋里情况，一道身影缩在阴影里，身体接近透明，虚弱地颤抖起来。
    这是诡魂。
    诡怪与诡魂同样是死之后化作，诡怪在副本诡域里有着与人类一般无二的身体，而诡魂没有实体，就跟守在家里的女鬼于霜霜一样。
    眼前的这只诡魂，虚弱不已。是最低级的诡魂，白天无法出现，只能在晚上出现。
    姜遥见此，收了斧头，走近了些看。
    年龄不大，十四五岁，女鬼，扎着两个马尾辫，样貌秀丽，葬龙寨本地人。
    姜遥从背包拿出在守山人荒屋里找到的两根燃香，插进泥巴地面，打火石点燃，又贡献了一包压缩饼干，搁在一块石头上，祭拜给女鬼。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青石上的压缩饼干到了女鬼的手里，那两只燃香，烟气一股股钻入女鬼的灵体之中，慢慢滋养着。
    女鬼狼吞虎咽地吃完那包压缩饼干，又吸完燃香，虚弱透明的灵体渐渐变得清晰，起身就要对姜遥磕头叩谢。
    “你救了我，我们扯平了。”姜遥阻拦她跪地的举动。
    女鬼只剩瞳仁的眼怔怔地看着她，半天说了句。
    “你是一个好人。”
    姜遥自我介绍：“我叫姜遥，是外来人。”
    她急需知道葬龙寨里的线索。
    女鬼道：“我叫叶小兰，是葬龙寨的寨民。”
    姜遥问起这座寨子发生过的大事。
    叶小兰回想了许久，摇了摇头。
    “抱歉，我遗忘了很多事，对于寨子的事，记得不太清。”
    姜遥没有失望，早已意料到她的回答。
    成了诡魂之后，诡会慢慢失去前世的记忆。眼前的女孩，显然是死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姜遥接着问：“那你记得什么？”
    叶小兰脑子记忆成了零零散散的碎片，不成段。只能挑重要的说。
    “我记得、寨子里的人总是会去阴林山、黑河祭拜……”
    姜遥：“祭拜谁？”
    叶小兰抱着脑袋，“山神还有黑河龙神……保护来年丰收……”
    说到这里，她神情骤然恐慌了起来，语无伦次地对她说。
    “不能、不能吃，河里的鱼不能吃。”
    姜遥抬眉：“为什么？”
    叶小兰还是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河里的鱼不能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害怕。
    姜遥提及阴林山：“山里的植物也不能吃是吧？”
    叶小兰闻言用力点头。
    都不能吃。
    姜遥若有所思。
    既然河里鱼和山里的野菜植物都不能吃，那葬龙寨里的寨民是靠吃什么为生的？
    还有便是，不能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姜遥眉眼笼罩一片阴霾，吸了口气问。
    “吃了的话，会怎么样？”
    叶小兰苦着一张脸说：“吃了会变成羊。”
    羊？姜遥想起昨晚遇到的羊头人，也就是说，羊头人是吃了鱼肉与山里野菜的寨民变成的？
    她挠了挠头，从十分钟前额角就开始瘙痒，像是有密密麻麻的蚂蚁在爬，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姜遥极力压制着挠头的冲动，问道：“那该怎么办？”
    叶小兰目光检查了一番四周，确定没人之后，才小声解答。
    “要找巫山婆婆，她会解邪咒。”
    姜遥皱眉。
    是阴林山守则里的巫山婆婆。
    【4、巫山婆婆在第十三节龙骨下的地洞里，遇到危险请前往，巫山婆婆会保护每一个外来人。】
    叶小兰说变成羊是一个邪咒，只有巫山婆婆能够解。
    这位婆婆到底充当着一个什么角色？
    姜遥问叶小兰，后者支支吾吾，也不知道婆婆是什么人。
    后面也问不出其他有用的线索。
    姜遥起身走到木质窗前，透过窗沿缝隙往外看了看。
    寨民还在到处寻找，高处也站着几个寨民，她只要出门，他们立刻就会发现。
    “别出去，被抓到的外来者，都会死的。”
    叶小兰飘到她身后，小声劝道。
    姜遥：“为什么他们不搜这间屋子？”
    寨子各个屋子都被搜了好几遍，唯有这间屋子始终无人搜寻。他们似乎不知道这里有屋子，路过五六遍，也没有靠近半步。

 第134章 《葬龙寨》：吃人

    叶小兰摇摇头，“我不知道。”
    “我一直藏在这里，他们从来不进来，但我一出去，他们就会发现我，好几次，我的灵体差点被他们打散。”
    姜遥沉默了几秒，问出一个关键。
    “你认识他们吗？”
    叶小兰还是摇头。
    她不记得了。
    姜遥发现一个矛盾之处。
    既然叶小兰也是寨民，为什么那些寨民会伤害她？只是因为她成了诡魂，所以是异类，遭到排斥？
    这个可能概率很小，首先叶小兰是葬龙寨里的人，她常年居住在此地，与寨民们熟悉，再怎么排斥，也不会残忍到把她灵体打散。
    看叶小兰灵体，至少不是受尽苦楚，被父母虐待过的样子。
    那便剩最后一个可能，叶小兰记忆是错误的，她并不是寨子里的人。
    这个可能性更大一些。
    姜遥也不是没遇到记忆出问题的诡怪。
    譬如《义庄》里的小沙弥，他的记忆就被更改过。
    她不由叹息一声。
    倘若契约能开，或是白毛在身边就好了，那样就能看叶小兰遗失的记忆。
    只能等那些寨民离开，才能离开这里。
    姜遥不是没想过，把寨民全部解决。
    但是，有两条无法跨越的阻碍。
    第一条是这些寨民实力各个接近恐怖级巅峰，聚集起来，她一人难敌四手。
    第二条也是最关键的。
    葬龙寨里的寨民全杀了的话，线索很断。
    “你是从外面哪里来的啊？”
    叶小兰在空中上下漂浮，怕打扰她，心里又压不住的好奇，忍不住问。
    姜遥反问：“你没去过外面吗？”
    叶小兰摇了摇头，想起一些记忆碎片，眼底浮出一抹苦涩。
    “寨子外面战争不断，各地招兵打仗。”
    葬龙寨藏于深山之中，得以在乱世之中安然生存下来。
    她的记忆里，是听旁人说的。
    黑河时常有尸体从上游冲了下来，血液将河水染得猩红，战事频发时，尸体都会把下游的水堵住。
    每天都有很多寨民去黑河下游疏通。
    因此，寨子里的人都十分畏惧去外界。
    姜遥：“我的家园以前很美，没有战争，不少人喜爱旅游，各地游玩，接触各种人情风景。直到……”
    叶小兰愣了愣，接着话问：“直到什么？”
    姜遥腰背微弓，剧烈咳嗽了起来，喉咙里咳出一滩夹着绿丝的血液。
    “咳咳咳——”
    叶小兰手足无措地看着她，没有实体，帮不了一点忙。
    当看见她血液里掺杂的绿丝时，发出一声惊呼。
    “你吃了鱼？”
    姜遥咳了好一会儿，无力地靠在墙壁前，擦过嘴角的血，对她的话没有否认，而是说。
    “我吃了阴林山里的野菜。”
    伤口上也涂了草药汁液，伸出右手，迎着窗光，手臂血管泛起浅浅的绿色，蔓延至肩。
    像是密集的绿叶脉络，被苍白的皮肤衬得诡异。
    叶小兰慌忙说道：“要尽快找到巫山婆婆，否则你会变成羊的。”
    话落，屋外行走的脚步声不停，她急得团团转。
    现在关键是出不去。
    外面全是寨民，遇上会杀了她们。
    姜遥身影缓缓往下坠，一夜未眠，困意早已袭来，对于体内生长的绿丝她有分寸，现在急也没用，不如休息一会儿功夫。
    “我睡一觉，你别吵我。”
    叶小兰闻言连忙捂住了嘴巴，就怕打扰到她的休息。
    在空中飘了一会儿，见姜遥睡熟，叶小兰犹豫了几秒，神情变得坚定，往她飘去。
    睡了两个小时。
    姜遥醒来时，发现叶小兰又缩回了角落里，身体变得跟刚见面的时候一样虚弱，甚至更严重。
    她察觉到什么，掀开手臂衣袖，在血管里生长的绿丝淡了许多。
    若说睡前她还有半天存活时间，现在有足足一天。
    叶小兰用自己的阴气压制了姜遥体内绿丝的生长。
    所以她才会这么虚弱。
    姜遥倍感意外。
    没想到一个诡魂会为了素昧平生的敌对人类耗费宝贵至极的阴气。
    给她点的燃香是最后两根，原本是姜遥打算用来以备不时之需的，诡魂需要燃香，祭拜各路神也需要燃香。
    这是一个好东西。
    但姜遥不入道门，对其中弯弯绕绕知道的不是很清楚。
    白毛懂这些，懂得还挺多。他包里面肯定有燃香，可惜现在不知道去哪里找他。
    “你等等我。”
    既然此地那些寨民进不来也不找到，那她便对其加以利用。
    临近黄昏，屋外寨民少了很多，但还是有几个寨民在附近晃悠。
    姜遥翻窗而出。
    悄无声息地隐没在阴影里，就像叶小兰所说的，寨民经常祭拜山神，家中肯定备了燃香。
    她也没有走远，去了隔壁寨屋，与那件破屋不一样，这是一座三层吊脚木楼房，青石砖铺地，砌成一个个台阶。
    姜遥攀着窗沿，进了一间无人、放置杂物的房间里，古怪的是，屋梁上悬挂着一个个铁质装野兽的笼子，被灰布笼罩，铁笼边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她伸手抹了抹，凝结的血成了粉末，飘散在空气里。
    不再多看，专心寻找起燃香。
    寻了一番，在墙角里找到散落的燃香，有几根断成两截，生了潮，盖了一层灰，是很久没有用过的样子。
    回想起叶小兰的话。
    寨民是每天都要去阴林山、黑河燃香祭拜的。
    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再祭拜？
    姜遥来不及多想，耳畔捕捉到一丝几不可闻的声音。
    是什么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她确定自己进屋之后，反手把木窗关上。因为屋外下着绵绵细雨，不关窗，雨水会被风吹进屋，容易引起寨民的注意。
    姜遥没有回头，胡乱捡起地上的燃香塞进口袋里，旋即在地上抓了把厚厚的白灰，往身后猛地一洒。
    “嗬……”
    近乎趴在她肩膀的寨民满脸被白灰覆盖，洒入眼珠里，蒙住了视线，他抬手使劲擦了擦眼，张着嘴巴，尖齿漆黑，腥臭的口涎汩汩从嘴角溢了出来，滴落在地板上。
    寨民不能吃鱼、也不能进阴林山拔野菜吃。
    那靠什么饱腹？
    自然是人。
    他们靠吃人饱腹。

 第135章 《葬龙寨》：巨人

    寨民的目光贪婪、饥渴，充满着对她血肉的粘腻食欲，令人如芒刺背，浑身都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
    姜遥对付一个寨民可以，两个勉强行，三个就有些困难。
    她担心闹出来的动静，会吸引附近全部的寨民过来，到时候她腹背受敌，难以应对。
    况且她不打算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给女鬼叶小兰上完香，她就要尽快和阿冬赫连音她们集合，赶去阴林山找巫山婆婆解咒。
    “嗬嗬……”
    寨民猛地蹬地，一个箭步冲了过来。
    如同发了狂的僵尸，嗅着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血腥味，恶臭黑涎不停从嘴巴淌出来。
    这间堆放杂物的屋子空间逼仄狭小，行动起来很是不便，往一侧堪堪躲过，寨民一头撞上原木墙壁，‘轰’一声巨响，关闭的窗户碰撞发出咚哐的声音。
    隔着雨雾，她听见四周听到动静的寨民纷纷跑了过来，脚步声纷杂。
    姜遥一脚踹开再次冲过来的寨民，眼皮一抬。
    那一个个吊在半空，被灰布笼罩的铁笼子被寨民的撞墙，灰布掀开一个口子，透过窗外渗透的光，隐约能看见关在里面的人。
    身躯残缺，强行吊着一口气，气息微弱，面色灰败，笼着一股子死气。
    而他们的身体手腿、皆砍断，防止血液流失，用粗布扎紧了肉。
    有些还活着，有些早已死去，尸体腐烂发臭，肉少到连蛆虫都不生。
    ‘哐哐——’
    一扇扇门被人撞开，密集脚步渐行渐近。
    姜遥听附近所有寨民都被吸引过来，收回目光，推开木窗，跳了下去。
    在他们急着进屋之时，她从三楼跳下，疾步往那间破屋跑去。
    这一计策有效。
    一路过来没有任何阻挡，顺利回到了破屋。
    叶小兰的状态更差了，隐没在阴影里随时都有可能消失，姜遥三下五除二打火，燃香祭拜。
    香好几根生了潮，点不起火，她先点好的，待香火快速涌入叶小兰的灵体里，姜遥这才坐到地上，吐了口气。
    趁这时间，她快速理了理思绪。
    在她和赫连音爬上寨子拱形龙骨外围时，那些寨民几乎在她们刚到不久便发觉到，喊出了一句话。
    ‘军兵敌探子入侵’
    没看清她们，也还没确定她们的身份，就把她们认定为军兵敌探子——
    恐怕这个葬龙寨在成为诡域之前，有军兵进过寨子，杀了人。
    所以才会把所有靠近寨子的外来人，看作军兵。
    结合叶小兰的话，葬龙寨外，战乱不断，烽火连天，时常有死人从黑河上游淌到下游。
    寨民们对军兵喊打喊杀，但恶意比敌意还要强。
    目前有几个很重要的问题摆在眼前。
    第一，为什么黑河鱼不能吃，阴林山野草不能食？
    第二，为什么寨民对军兵恶意这么深？
    第三，巫山婆婆到底是谁？
    眼下葬龙寨再待下去很难找寻到有用的线索，她们三人身上的邪咒也成了燃眉之急，必须动身去找巫山婆婆。
    姜遥思及此，问叶小兰：“你要和我一起去阴林山吗？”
    叶小兰是诡域中的重要人物，说不定她认识巫山婆婆，只是忘记了。
    “我出不去。”
    不是不出去，而是出不去。
    叶小兰灵体禁锢在这间破屋里，离开屋子不远，灵体又会重新回到这里。
    姜遥闻言思索片刻。
    她曾在玩家论坛看过一些关于诡魂的资料信息，诡魂若是无法离开一个地方，代表她生前死在此地，成了地缚灵。
    又或许是灵体被某一样物品束缚，不能离这样物品太远。
    姜遥在屋子里寻找了一番，破旧桌椅，地面也没封青石砖，墙壁发裂，墙角长了厚厚蜘蛛丝，除此，再没有其他。
    “好吧，那你在这里等我，我还会回来的。”
    离开前，她把香全部点燃，生潮的香点燃花了点时间，烧完香后，见她灵体越来越凝实，起身便要出门。
    叶小兰在走到门前时，忽而叫住了她。
    “方才你去帮我找香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梦。”
    姜遥步伐一顿，回头看向她。
    叶小兰一想到那个梦，呼吸骤窒，片刻深吸了口气，鼓足勇气地道。
    “那是一个跟屋子一样高的大块头，我梦见他在杀人，好多血，地上流了好多血……”
    姜遥听着皱了皱眉。
    跟屋子一样高？身高有两米到三米。战乱年代，家家户户贫寒穷苦，小孩总是营养不良，身高普遍矮小，高个子的人尤为稀有。
    这个梦再无其他有用线索。
    她进寨子以来，并未见到有叶小兰梦中的巨人寨民。
    和叶小兰告别。
    黄昏降临。
    整个寨子陷入死一样的寂静之中，听不到一丝动静，那些寻找她们的寨民也都不见了，空空荡荡。
    阴雨还在下着，空气潮湿，没一会儿姜遥睫毛会聚集了几滴雨珠，眨眼滚落，视线浸了雨水，有些模糊。
    姜遥步伐加快，赶在天黑前回到了荒屋。
    一进屋，便见阿冬昏倒在地上，苍白的脸蔓延上细细密密的绿丝，额头也生出指甲盖一般长的羊角。
    阿冬食用了太多野菜蘑菇，邪咒蔓延的比她还要严重。
    屋子里不见赫连音的身影，猜想到她应当是躲在某个地方，等待机会回来。
    姜遥没时间等她回来，只好在地上留下一行字，告知她，她们的去向。
    姜遥并不担心赫连音。
    经历《死亡列车》诡域，赫连音的体质得到验证，连那些血虫卵都拿她没办法，至少她邪咒蔓延的速度不快，能够坚持好几天，说不定跟血虫卵一样，会被她硬生生熬死。
    姜遥背起阿冬，又拖着那具羊头人的无头身躯，点起最后一盏油灯，前往第十三根龙骨所在地。
    第一到第三根龙骨横跨黑河，成了寨民从河这一端到另一端的的桥梁。
    第四到第十根龙骨被葬龙寨的寨民当做围栏，牢牢立在寨子外围处，起到抵御外敌、防洪以及隐匿寨子的作用。
    说是龙骨，外表看上去其实是被石化的拱形山丘，一层叠一层，如同路标，从黑河那边一路跨过葬龙寨，再到阴林山。
    远远的看，还真挺像一条龙坠落至此，腐化至只剩一根根龙骨，高高地拱起。
    第十一根龙骨之后被阴林山的繁茂树木、陡峭山坡遮掩，外人很难找到，再加上进了山，雨雾浓浓，人在里面很容易迷路。
    必须供奉龙肉，才能分清方向。
    姜遥带着这具无头身躯就是为了应对山神。

 第136章 《葬龙寨》：危机

    刚出荒屋，冰冷雨水砸在阿冬身上，把她唤醒过来，这具身体本就羸弱，现在又中了邪咒，越发虚弱起来，她连说话都困难，力气一点点从身体里流失。
    阿冬在她们离开不久，便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
    她想过很多原因，最符合的原因是她炖煮的野菜汤。
    艰难地掀开眼皮，借着油灯散发的浅浅微光，阿冬看见了姜遥颈侧蔓延的绿丝。
    和自己一样。
    阿冬心头猛地一颤，一个残酷的事实摆在了她的面前。
    造成这一切的人是她自己。
    阿冬进诡域之后，没有为队伍奉献任何作用，她更像一个累赘，待在她们身边。
    本以为可以靠着认识野菜、草药，稍微提供一些帮忙。
    却没想到，她采集的野菜草药，是害死她们的关键。
    阿冬绝望地阖上眼，积聚在眼眶许久将落未落的泪水滑过脸颊，与雨水一起，滴落在姜遥的肩头。
    “对、对不起……对不起……”
    姜遥脚步不停，踩着易滑陡峭的山路，边走边听着阿冬的道歉。
    等阿冬说完，她才不紧不慢地说。
    “这有什么的。”
    她嗓音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埋怨与责怪。
    “我们谁也不知道这阴林山的野菜有问题，不要把责任揽到你的身上。”
    姜遥一向喜欢和毛茸茸动物相处，不喜欢与人相处。
    除了在工作的时候，必须场合要和人打交道，她对于这种场合，自然是游刃有余，尤其是揣度人心这方面。
    阿冬是一个内向且敏感的人，这和她的经历息息相关。
    譬如在《吴桥杂技团》副本，她会为了接触短短相处几日的小孩而担忧、悲伤。
    也会冒着生命危险，也要触发天赋念出规则。
    若没有她在，姜遥也不会那么顺利解决毁灭级的诡域吴桥。
    姜遥很清楚她此刻心中所想，说再多安慰的话也没用，只能靠她自己消化。
    耳畔树叶沙沙吹动，伴随着滴答雨声，油灯弥漫范围以外，是漫无边际的黑暗，与潮湿相融。
    姜遥好似身处于溶洞之中，感到极度不适。
    怪不得守则上说，天黑不要进山，夜晚的阴林山萦绕着挥散不去的寒，温度很低。
    她从羊头人无头身躯里割下一块肉，然后祭拜阴林山的山神。
    肉块没有像羊头一样消失。
    ‘果然。’
    姜遥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供奉山神，只能是羊头，羊头人的身体没用。
    这也代表，她必须再杀死一个羊头人，才能找到第十三节龙骨，否则只会迷失在这片山林中。
    阿冬的邪咒蔓延已经迫在眉睫，姜遥自己的邪咒也必须要解。
    但如今，她们似乎是走向了死路。
    ‘窸窸窣窣’
    油灯光芒越来越小，快要油尽灯枯，周围悬挂树杈的藤蔓在黑暗里缓缓爬动，就等灯光熄灭，扑过去勒断她们的脖子。
    “把我的头，割下来……”阿冬额头羊角已经冒出半根手指一般长，皮肤生出的绿丝越发密集，逐渐盖过全身。
    她自知死期将近。
    上一个羊头人是姜遥和赫连音联合费劲全力才杀掉的，再寻羊头，难如登天。
    阿冬知道自己马上就会变成羊头人，至少在这个关键时刻，她能够帮到姜遥，她心甘情愿赴死的。
    姜遥没理她的话。
    自己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至于踩着她的命活下去。
    姜遥有自己的原则。
    “护住我和你的脖子。”
    话落，她越过交错的藤蔓杂草，快步在林间奔跑了起来。
    生命值和精神值在迅速下降。
    体内绿丝蔓延的速度也在加快。
    ‘呼哧呼哧’
    肺部骤缩，进气少出气多，她跑到整张脸都在涨红，全身血液凝滞，喉咙一股腥甜。
    她见到了一个意外的人。
    不是羊头人，也不是寨民。
    是和她一样的玩家。
    也是和她一起进诡域的虚无公会会长，江寂。
    他当看见她时，死灰色枯槁般的眼眸流露出一丝光亮。
    姜遥脚步猛地一顿，顾不上喉咙翻腾的血气，从腰间拔出那把在荒屋找到的砍树斧头，万分警惕地瞪着他。
    阿冬天赋稀有，有很多玩家都觊觎着。
    姜遥遇到过为了杀死阿冬、耗费各种昂贵道具的玩家。
    她不信任江寂。
    虽然他和黑袍诡怪很像，但他们相处时间太少。
    江寂神色一怔，看了眼她手中紧握的斧头，又看向她溢出鲜血的唇角。
    她状态很差劲，完全是强悍的意志力硬生生吊住了她的命。
    明知现在不是他的对手，明知他是唯一能够救她们的人，她也没有一丝一毫的退缩，全面戒备，他只要一动手，姜遥仿佛拼死都会杀了他。
    “我知道巫山婆婆在哪，我带你们过去。”
    江寂挫败地收回了目光，有些垂头丧气，小声地说。
    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电子机械合成，听不出一丝情绪。
    姜遥没有放松，沉沉说了句：“带路。”
    江寂为她们引路。
    没一会儿便来到第十三龙骨前。
    他走到那棵苍老的古树前，不知做了一些什么，不远地面出现一个地下通道。
    姜遥抬脚跟着他进了地洞。
    地洞挖得很窄，她背着阿冬通行不太容易，在拒绝江寂的友善帮助之后，她一声不吭地下了洞。
    走了不知道多久，视野变得开阔起来，空间也从狭窄到空旷。
    树根扎入地底，地洞依稀可见盘根错节的树根，洞壁从潮湿到干燥。
    一路走来，遇到几个人，对江寂恭敬打招呼。
    “江巫回来啦。”
    “江巫又去地面为婆婆采集药草去啦。”
    “真厉害，怪不得能继承婆婆的衣钵。”

 第137章 《葬龙寨》：地洞

    面对地洞里住的居民，江寂表现得像很熟络，仿佛在这里待了很久，不见一丝违和。
    即便他一张脸都被黑色面罩遮着，声音古怪，那些居民也丝毫没有觉得不对劲，把他当做自己人。
    目光当触及到他身后的姜遥时，也没有露出一丝疑虑，视若无睹般地走过。
    姜遥看出了其中的不对劲。
    但情况紧迫，她没有多问。猜测这应该是江寂的天赋导致，能够让外人降低存在感，潜移默化地影响人的想法。
    地洞挖得很宽很长，用木头泥砖建出一栋栋椭圆形的屋子，很像科幻电影里的矮人小屋，屋外晒着蘑菇野草，还有从黑河打捞上来的鱼。
    生活在地洞里的居民吃这些食物，并没有变成羊。
    也应当是那位巫山婆婆的功劳。
    她能够解除施在阴林山黑河之中的邪咒，居民正常食用，不像葬龙寨里的寨民，为了缓解饥饿，到了吃人的地步。
    只是，地洞里生活的居民和葬龙寨里的寨民是什么关系？
    这些居民是什么时候住在地洞的？
    姜遥惊叹于地底里别有洞天。
    有阴林山的山神影响，再加上地洞隐匿，外人根本找不到这个地洞。
    在地洞里弯弯绕绕走了约莫半个小时，终于来到巫山婆婆的住处前。
    其他居民房都紧挨着一块儿，而这个婆婆住的地方离居民住处有很长一段距离，附近只有她一人住，屋子外种着各种药草。
    地洞常年不见天光，这些药草却依然能正常生长，颜色鲜艳，一簇一簇地长着，受到了精细育养。
    江寂路过草药时，提醒了她一句。
    “有毒，别碰到药草。”
    姜遥不用他提醒，也知道这些药草有毒。主要是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药草。
    她躲开药草，背着阿冬进了屋。
    屋里摆设简朴老旧，空气里除了一股子泥腥味，便是浓浓中药气味。
    只有一间屋子，容纳药房、厨房、厕所、以及卧室，几乎是一览无遗。
    唯独不见巫山婆婆的身影。
    “婆婆可能去了黑潭接饮用水，我去寻。”
    江寂抬脚离了屋。
    姜遥把阿冬放到椅子上，全身卸了力，体力透支过度，遭到反噬，四肢发麻无力，额头奇痒无比，她伸手去挠，触碰到一个坚硬圆圆的角。
    她瘫倒在地上，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电锯在狠狠割扯肺部，喉咙翻涌，呛出一口混着绿丝的鲜血。
    ‘咳’
    鲜血变少，绿丝更多，她还要支撑不住了。
    这时，她似有所感，蓦地抬额，昏暗屋内陡然出现一道身影，背脊佝偻着，身形臃肿，一双灰白眼珠幽幽地盯着她。
    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走路悄无声息。主要也是姜遥精神值降得太低，对外界动静反应稍显迟钝。
    她忍不住握紧斧头，没等她开口询问，那人朝她挥了挥，袖口里甩出一团烟雾，紧接着一阵难以抑制的困意骤然袭来。
    姜遥使劲摇了摇头，并没有第一时间晕过去，晕之前听见一道苍老嘶哑的声音落入耳畔。
    “这细伢子意识挺强。”
    姜遥余光隐约看见那人身边站着江寂，听他道。
    “婆婆，多用点剂量。”
    ……
    昏迷了一夜的姜遥在次日上午苏醒过来，脑子还残留着一股子眩晕，是迷药带来的副作用。
    她怎么也没想到，打鹰的人也会被鹰啄了眼，自己竟然会中这么低劣的迷药。
    姜遥总结了一番经验。
    关键是她当时状态太差，脑袋一片浆糊，莫说戒备，就连起来反抗也困难。
    屋外传来婆婆年迈沙哑的声音。
    “杵在门口做什么？”
    姜遥不由竖起了耳朵听。
    很快传来模糊的机械声。
    “我等、等会再进。”
    青黑色木门前，巫山婆婆浑浊的眼珠一转，落在自己孙子的脸上，虽看不见他的脸，但对他了解，一听便看透他的想法。
    “钟意她？”
    江寂发出混乱的电流声：
    “滋滋……”
    巫山婆婆不再看他，把手里的药汤放到他手里。
    “你去喂，我还要去给宝贝们浇水。”
    说着边捶着酸痛的背，边佝偻着往院子里的药草田里走。
    江寂在门外站了几分钟，才推门进去，一眼便看到坐在床上的人。
    他脚步猛地一顿，药汤仿佛把他手心烫出泡一般，两手来回端。
    姜遥伸了伸懒腰，睡了一个好觉，身体里的邪咒也解了，生命精神值恢复健康。
    阿冬躺她身边，还在昏睡，额头羊角不见，绿丝也褪去，平安无事。
    “给我吧。”姜遥伸手。
    江寂还陷入思绪之中，迟迟没有反应，半晌茫然地问。
    “什么？”
    姜遥指了指他手里的药汤。
    江寂如机器人一样走上前，僵硬地把药汤放到她手里。
    见她喂阿冬喝完，又顿了半天，慢吞吞地道。
    “你不怀疑我？”
    姜遥看了他一眼，知道他问什么。
    江寂故意提前引出婆婆，等她们进了屋，再以出去找婆婆的借口，诓骗她待在屋里。
    等婆婆给她下迷药。
    回想起在地面，她对他警惕、不信任的表现，江寂会这么做，也能理解。
    不管晕前他们的对话多么令人怀疑，姜遥也不会傻到发出质疑。
    只是。
    眼前这个被外界传得神乎其技、第一公会虚无会长江寂，即使戴着变音的机器，也难以掩饰他在自己面前表现的笨拙。
    就跟……姜遥想了想，一时想不起来索性就不去想。
    她掀开被盖，把药碗放一边，问他：“你知道葬龙寨的事吗？”
    江寂了解得并不多。
    虽成了巫山婆婆的亲孙子，但婆婆没有告诉他太多线索，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地洞里的居民，天黑不要去地面。
    “地洞守则。”
    他凭空拿出一张纸，递给了她。
    姜遥接过一看。
    【阴林山地洞守则：
    1、天黑请勿去地面！
    2、遇到问题请找巫山婆婆，她会解答你的疑问。
    3、请勿伤害洞民，会遭到巫山婆婆的攻击！
    4、地洞不欢迎葬龙寨的寨民！
    5、没有宝藏！没有宝藏！没有宝藏！！！】

 第138章 《葬龙寨》：宝藏

    最后一条守则提醒了三次，三个感叹号，无一不提醒着玩家这条守则的重要性。
    地洞守则也准确地告诉玩家，地洞居民和寨民是相互敌视的对立面。
    不，换个角度想，或许敌对的是寨民，而非地洞居民。
    这可以从巫山婆婆对外人的态度可以体现出来。
    到这里，这个诡域的主线轮廓逐渐清晰明朗起来。
    在她看来，诡域虽然危机四伏，遇到危险数不胜数，好几次差点丧命，但线索找起来还是挺顺利的。
    只要不死，她就是赚的。
    “婆婆在哪？”
    姜遥问。
    穿一袭黑袍、看不清脸的男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反应力迟钝，等得她都不耐烦想出门自己找婆婆了，他才慢吞吞开口。
    “在、在药园。”
    姜遥不再看他，抬脚出了屋。
    一眼看到蹲在药田里，打理药草的巫山婆婆。昏迷前看不真切，借着悬在洞壁的油灯，看清了这个八十多岁的老婆婆。
    手背如树皮般皱巴巴，握着药锄，一下又一下地锄地。
    和身处地面的人相比，婆婆更像是远离世事的高人，与世隔绝，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婆婆好。”
    姜遥满面笑容。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为了打好关系，姜遥观摩了一番婆婆锄地的做法，自己也找了把锄头，蹲在一旁，尽量避免碰到药草，仔仔细细地打理了起来。
    她动作利索，非但没有添乱，还很快给药田清除完了杂草。
    巫山婆婆还没反应过来，今天的除草工作已经圆满结束。
    婆婆：“…………”
    她起了身，拍了拍衣摆沾染的泥土，抬起灰暗的眼珠，眯着眼上下打量着姜遥，最后从鼻孔里挤出一声冷哼。
    “你要问什么？”
    姜遥：“我想问葬龙寨的事。”
    婆婆一听，目光当即冷沉了下来，不再看她，锄头丢到墙角，迈着矮短的腿，抬脚就走。
    姜遥见状微愣，很快了然。
    洞民抵触寨民，作为地洞的主事人，巫山婆婆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相比于那些吃人的寨民，地洞这里是唯一的突破口。
    她打算先去地洞各处转了转，找个洞民聊聊，应该会比婆婆这里更好打听消息。
    “你、你好，我我、不是坏人………你好、你好………”
    目光一转，落在面对着墙壁的黑袍人身上。他不知道发病了还是怎么，对着墙壁不停‘你好你好’。
    姜遥：“…………”
    她叹了口气。
    没想到虚无公会的老大不仅行事古古怪怪，脑袋也有问题。
    若非地洞只有他一个派得上用场的人，姜遥真想转身就走。
    她调整了一下态度，扯出一抹虚假的笑，走了过去打招呼。
    “江会长，你现在有事吗？”
    面向着墙的江寂闻言全身一抖，额头撞到原木墙壁，发出‘砰’一声巨响。
    他吓了一跳，也吓了姜遥一跳。
    江寂连忙转身，额头鼓出一个大包，也不在意，看见她脚步往后退了退，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急得机械声都有些扭曲。
    “没、没有。”
    姜遥看了眼他额头撞出来的包，有些欲言又止。
    半晌她才道：“行，带我逛逛地洞可以吗？”
    江寂点头如捣蒜，跟啄木鸟一样滑稽。
    随即，见他同手同脚地往前走，四肢僵硬，一板一眼地介绍着地洞。
    地洞占地面积是葬龙寨一半大，居住了八九户人家。巫山婆婆解咒，有洞民生病，她也会医术治疗，出入洞口的地方每天都有洞民把守。
    除了巫山婆婆和他，没人能够从洞口出去。
    他们常年待在地底下，不见阳光，体质普遍差，每个月需要服用婆婆制作的秘药，能够增强体质。
    姜遥想起刚进诡域时，和一些女孩子被关在洞窟之中。
    她不由问起此事。
    江寂道：“那是葬龙寨早年废除的一个封建民俗，叫‘落花洞女’。”
    寨子中的女生受到封建礼教和部落习俗的严格约束，她们在择亲方面没有任何自由和选择，只能被动地接受父母或者寨主安排的婚姻。
    如果她们没有按时出嫁，或者没有找到合适的对象，就会被视为耻辱和负担，甚至会遭到排斥和歧视。
    而这些女生，会送进山林里的洞窟之中，嫁给山神。
    寨子以此获得山神的保佑。
    姜遥和那些女生，都是落洞女。这也是为什么，洞口会被巨石挡住，她们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江寂话中有一个重要的点。
    这是一个早年就被废除的封建民俗。
    姜遥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你见过羊头人吗？”
    江寂如实回答。
    没有。
    “我、经常去地面，没见过。”
    姜遥眼睛一眯：“你经常去地面干嘛？”
    江寂无论怎么问，都不吭声了，又变成之前那副扭扭捏捏的死出模样。
    姜遥不消一个小时，便逛完地洞。
    来到一个洞民家中，见到江寂的洞民们热情好客，对她也是爱屋及乌。
    但当听她询问起葬龙寨时，瞬间变了副面孔，又气又怕，握着扫帚，把他们两人打出家门。
    “不准再来了！地洞不欢迎你！”
    姜遥没有泄气，又去了好几户。
    得到的是同样的对待。
    他们对于葬龙寨近乎是闻风丧胆的程度，极为抵触，一句都不肯透露。
    没等她去下一家，巫山婆婆出现在她的面前。
    “跟我来。”婆婆灰暗的眼瞪了她一眼，声音冷沉。
    重新回到了巫山婆婆的住处。
    听她问道：“你打听葬龙寨是有什么目的？”
    姜遥态度诚恳。
    “婆婆，我虽然不知道你们和葬龙寨的寨民有什么恩怨，但我的目的是和您一样的，让一切变得更好。”
    巫山婆婆没有被她态度打动，面无表情地说。
    “地洞一切都很好，不需要变得更好。”
    姜遥不置可否，继续说。
    “我始终有一件事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们要待在地底下？我今天接触了很多人，终于明白。”
    “你们是在躲避葬龙寨的寨民。”
    两者之间的关系，更像猫和老鼠。
    而且她确定，寨民不单单是把洞民当做食物一样看待，抓他们似乎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
    便是地洞第五条守则：没有宝藏！
    宝藏到底是什么？

 第139章 《葬龙寨》：考验

    这个问题此时绝对不能问出口。
    姜遥知晓其中关键。
    地洞里的洞民之所以收留她们，巫山婆婆会无私地救她们性命，是因为她们不是葬龙寨里的人。
    洞民心善，待人亲和。婆婆一大把年纪，还在为了洞民劳心劳力，他们为了存活，甘愿挖洞和鼠蚁一样活在地洞里。
    姜遥游说这么多，有自己的私心。
    一为任务，二为驱逐诡域，三则是为了找到小黄。
    她最怕欠人情。
    巫山婆婆救了她和阿冬的性命，姜遥想要尽可能地帮忙。
    “婆婆，能否告诉我，你们为什么会待在地洞里吗？”
    巫山婆婆视线落在她身上，似在透过她看别人，过了许久，皱巴巴的脸肃穆了起来。
    “你应该去过葬龙寨了吧。”
    姜遥点头。
    江寂搬来两张椅子，放在巫山婆婆和她的身后，又退到一边，任劳任怨。
    婆婆瞥了他一眼，膝盖微屈落座。
    原木椅子坐上去发出‘吱嘎’声响，洞壁悬挂的油灯散落微微光芒，铺在婆婆年迈佝偻的腰背上。
    只听她道。
    “你不是第一个来问我葬龙寨的外来人，他们和你来自一个地方吧。”
    语气笃定。
    《葬龙寨》诡域刚出现时，一波又一波的玩家涌入其中，就为了得到各种高级道具，以及鬼物。
    当时谁也不知道这个诡域有多恐怖，等到进去的玩家没出来，国家才真正重视起来，将诡域封锁。
    婆婆和之前诡域里的npc不同，她有记忆，对遇见的玩家都有记忆。
    显然，那些在她这里，获知线索的玩家们都死了。
    所以她才会如此谨慎，不想让更多人去走这条死路。
    姜遥一脸正色起来，颔首应着。
    江寂在旁边很忙碌，摆了一张小小的圆桌到她们面前，倒着热滚滚的药茶，担心她们饿肚子，又煎起薄薄的烙饼，裹着各种小菜，开胃又填饱肚子。
    一个人忙得团团转。
    婆婆欲要说话，见此眉头抽搐了几下，没好气地道。
    “阿寂，你若是没什么事干，就去给药草浇浇水。”
    江寂小媳妇般蹲在圆桌前，幽怨地瞅了婆婆一眼，起身去药田浇水。
    姜遥：“…………”
    她努力调整情绪，听婆婆说。
    “我不相信你的本事，所以在我解答你疑问之前，我会给你一个考验，你完成了，我再告诉你。”
    姜遥也不意外。
    在婆婆说出曾经见过和她一样的外来人后，她便猜测到，解疑这条路不会太顺利。
    “我会让阿寂跟你一块儿去，我孙儿脑子虽不好使，但也能在危险时刻照拂你一二。”
    正在不远药田浇水的江寂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水壶都没放下，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呼哧呼哧，跟尊石像一样站在旁边，小声说。
    “婆婆，有什么事叫我？”
    巫山婆婆没理他。
    姜遥拱了拱手，答应道：“我会做到的。”
    婆婆给她的考验是去往黑河，沿着水势湍急的河水，在其中找寻一具尸骸。
    也没说是谁的尸骸，说是等到她完成考验回来，自然会告诉她一切。
    黑河长度有三十公里，正常人走都要走六个小时，遑论下水找尸骸。这个考验不容易，但比起往日经历，反倒不算什么事儿。
    阿冬邪咒未彻底解除，她体质没有姜遥好，再加上阿冬试吃了很多野菜药草，邪咒深入骨髓。
    用婆婆的话来说，就是再送晚一分钟，神仙难救。
    阿冬有婆婆保护，地洞又藏得隐匿，待在地洞里很是安全。
    婆婆没送他们，而是在他们走之前，赠予她一样物品。
    姜遥一触碰到，便能感受到一股股阴气往指腹里钻，血肉好似冻结，是刺骨的寒。
    这是一样鬼物。
    眼前出现一行信息面板。
    [老旧的拨浪鼓（特殊）：缝缝补补、很受主人的喜爱。（在阴林山之中，摇动拨浪鼓，可驱散邪祟，不会再迷路。）]
    拨浪鼓木柄磨损严重，缠着旧布，鼓身是木头制成，鼓面则是一层油纸皮，破了又补了一层。
    正如信息所言，以前拥有它的主人，对它很是珍惜喜爱。
    姜遥想问婆婆这是谁的拨浪鼓。
    婆婆闭门不言。
    见此反应，姜遥猜测，这个拨浪鼓应该是埋葬在黑河里那具尸骸的。
    出地洞，有几户洞民相送，包袱里装了能存很久、十分充饥的干粮，还有几件寒衣。
    “细伢子，之前的事我们不怪你，你出去要注意安全，我们等你回来。”
    “江巫，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显然，洞民们已经知晓了他们要去做什么事。
    外面危险重重，犹如地狱，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给予一些物质方面的帮助。
    姜遥想起自己问葬龙寨时，他们握着扫帚赶人的举动。
    事实上，洞民们只是装装样子吓唬她，扫帚始终没有碰到过她。
    与其一一道别，背着包袱，离开了地洞。
    再一次来到阴林山，嗅到潮湿窒闷的空气，脸颊砸落一滴冰冷的雨水，视线所及之处，黑咕隆咚，远处传来细碎的簌簌声响。
    像是蛇腹鳞摩擦树木地面一般，姜遥知道，那是藤蔓蠕动发出的声音。
    她从怀里掏出拨浪鼓，缓缓摇动起来。
    古怪声响消失不见，山林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再无其他声音。
    笼在眼前的薄薄雨雾也跟着消散，树林光线昏暗，只能凭着龙骨判断方位。
    “伞、遮雨……”
    江寂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黑伞，着急忙慌地撑开，伸到过来遮挡落在她头顶的雨水。
    姜遥抬头看了眼那把伞，确定是进诡域前，撑的那一把。
    她眼底浮出一丝犹疑。
    “这把伞你怎么带进诡域的？”
    金属支架的黑伞，与这个年代明显格格不入。
    江寂一把伞全伸到她那边，自己肩膀被雨水浸湿，也浑然不觉。
    他道：“就这样带进来的。”
    姜遥：“。”
    问了等于没问。
    她一边走，一边摇着手里的拨浪鼓。
    江寂步伐总是能跟她保持一步之距，亦步亦趋，黑伞牢牢钉在她头顶，遮住淋下来的雨。

 第140章 《葬龙寨》：招灾

    地面时间是晚上七点。
    路程行到一半，遇到了一头羊头人。
    这头羊头人是被她拨浪鼓声音吸引过来的，自以为悄无声息地藏在林间，伺机而动。
    但瞒不住姜遥的耳朵。
    对周遭动静听得一清二楚的姜遥在它靠近时便发现了。
    她握住腰间的斧头，抬手示意身旁江寂后退。
    阴林山不止藤蔓一个危险，还有行踪诡秘的羊头人，拨浪鼓只能驱赶藤蔓，却无法驱赶恐怖级巅峰的羊头人。
    她邪咒已经解除，体力回满，虽没有赫连音在一旁协助，但对付它不过是需要多费一些时间。
    江寂嘴唇嗫嚅，想要说什么。
    姜遥注意力全在躲藏起来的羊头人身上，前脚蹬地，踩着深一脚浅一脚的泥地，冲进雨里，疾步靠近。
    ‘唰’
    羊头人见状也不再躲藏，身形化作一抹虚影，及时地躲开了她的斧头。
    姜遥挥了一个空，神色一沉，利用树木灌木丛，延缓它的动作，再趁机补刀。
    这只羊头人明显比上次遇到的羊头人要强很多，这从它的速度力量，以及应对的举动能够看出来。
    最为显眼的是，长在它脑袋上的羊角，更长了些，龙纹缠在上面，是以羊角驱动全身能量的。
    饶是如此，姜遥也没有一丝退缩。
    生命值在吞噬两个诡怪后，增加到近一千，论体力消耗，她占优势。
    但没等她打多久，江寂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一边跟在她身边撑伞，一边擦拭她额头上的雨水。
    姜遥：“…………”
    最重要的是，这家伙的速度丝毫不比羊头人慢，把它视为无物，专注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至于他所谓的世界，是帮她撑伞、擦雨水——
    姜遥说不出一句话。
    毕竟他没有添乱，虽说帮的是一些可有可无、无关紧要的忙……
    被他忽略掉的羊头人见此，瞬间被激怒，喉咙发出一声刺耳尖锐的嘶吼声，眼看着就要加快速度冲过来，谁知下一秒，它脚下一滑，狠狠摔在地上。
    摔了一个狗吃屎。
    这不是最离谱的，羊头人咆哮着又要重新站起来，却见天空‘轰’一声巨响，紧接着一道恐怖的雷电打在它羊角上。
    这一幕就发现在姜遥眼前。
    她睁大了眼，顿在原地，脖子僵硬地转动，仰头看了看天。
    天空依旧黑沉沉，细雨密密，不是打雷的天气。
    方才一切就跟做梦一样，让人始料未及。
    “雨、遮雨。”江寂看她全身都淋湿了，眉头微蹙，凭空拿出一条干净的毛巾，就要给她擦拭。
    姜遥不喜与人身体触碰，接过那条毛巾，自己擦了起来。
    她边擦边问：“你天赋是什么？”
    江寂也不隐瞒：“招灾。”
    他能够给某一个目标，加一个‘招灾负面buff’，灾难会渐渐增强，直到死亡。
    姜遥直呼好家伙。
    居然还有这种天赋吗？这也太变态了。
    哪像她的天赋，触发前，还要进入濒死。触发前置极其困难，在领域之中，消耗得还是她的寿命。
    提到寿命，她寿命负债六千。
    想着肉少也是肉，姜遥把地上那具羊头人尸体给吞噬了。
    姜遥看江寂的眼神变了。
    羡慕得都要溢出来。
    不仅是她，直播间观众也同样羡慕。
    江寂没有开直播，几乎不露面。旁人只知虚无公会有一个正会长，但并不知道是谁，长什么样子。论坛关于他的信息少之又少。
    知晓他身份的，只有国家政府那几个高层。
    【有人听过这个天赋吗？】
    【没听说过啊，我翻了一遍各大榜单，没有江寂这个人。】
    【天赋这么强，也没加公会，也不属于政府，这人哪来的？】
    【好啊遥姐，对兄弟姐妹们都藏私了，这么强的人到现在才给我们看。】
    【我好羡慕他的天赋啊，有他天赋，我不得在诡域横着走啊。】
    【天赋越强，升级条件越苛刻。】
    【不是，大家不觉得他举止很怪吗？像跟屁虫一样跟着主播后面，又是撑伞又是擦雨水，这是主播什么人啊？】
    【这家伙是暗恋咱遥姐吧？】
    【你还别说，真别说，遥姐转身背对着他的时候，他那双眼珠子就黏在咱们遥姐身上！不要脸啊！】
    姜遥只是扫了一眼弹幕，便看到好几条比江寂本人还要离谱的弹幕。
    她黑着脸，关了弹幕。
    目光重新移到江寂身上，她有点纳闷。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夺你天赋？”
    他如此有恃无恐，恐怕也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即使动手，也讨不到半点好处。
    虽然现在不是，但不等于以后不是啊。她再吞点诡怪，能力兴许能与之一战。
    江寂愣了愣，握紧伞柄，被帽檐挡住的黑眸闪烁了一下。
    他反问：“你喜欢这个天赋？”
    姜遥觉得他的话有问题，什么叫喜欢？
    难道她说喜欢，他就能把天赋给她吗？
    不切实际。
    她不再纠缠于这个问题，时间不早，要早些离开阴林山，否则再遇到一只羊头人，要耽误不少时间。
    “走吧。”
    姜遥想把毛巾还给他，但想到自己擦过脏了，只好把毛巾塞怀里。
    江寂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半天憋不出来一个字。
    老老实实撑着伞，跟在她身后。
    有拨浪鼓在，没一会儿便走出阴林山，透过蒙蒙雨雾，隐约能看见前方的葬龙寨轮廓。
    此次目标不是葬龙寨，而是黑河。
    想到赫连音，她去了一趟荒屋。
    看见在她留的字下面多了一行字。
    一看便是赫连音留的。
    [我并无事，找到一条线索，也许对你有利。
    我在葬龙寨里看到，那些寨民夜晚会变成羊头人，进入阴林山寻找什么东西，我躲在远处听不真切，只听见两个字——宝藏。
    若再来荒屋，不见你的留言，我会去第十三根龙骨寻你们。]
    姜遥看见‘宝藏’两字，瞳孔微缩。
    果然。
    地洞最后一条守则，是针对寨民的。
    从赫连音留下的话里来看，寨民们只在阴林山寻找，恐怕这宝藏就藏在山林之中。
    结合地洞守则，姜遥猜测。
    巫山婆婆，知道宝藏是什么，甚至有可能知道宝藏在哪。

 第141章 《葬龙寨》：石碑

    姜遥在那行字下面留了一句保平安的话，不等天亮便匆匆离去。
    婆婆特意提醒过她，那尸骸必须晚上捞，白天捞不到。
    出阴林山到看完赫连音留下的线索，夜晚时间已经过半，半夜零点，是邪祟最活跃的时候。
    从目前线索中得知，葬龙寨的所有寨民一到晚上就会变成羊头人，全部进了阴林山，她此刻去黑河，也不会遇到羊头人袭击。
    “这场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走出荒屋，姜遥看了眼沾满湿漉漉泥巴的鞋子，随之嗅到一股扑面而来的阴冷潮湿气息，指尖都冻麻了。
    黑河连着幽幽阴林山，阴风煞煞，梭梭作响。一阵阵寒风灌入伞里，渗透进皮肉深处，骨头缝都浸着冷意。
    无论是进诡域，还是在外面，这一片山区始终是阴雨绵绵的，正常人在这里待久了都会得各种病。
    在一旁执拗着撑伞的江寂听她喃喃自语，骨节分明的苍白手指握紧了些伞柄，沉默了许久，都快到黑河边缘，他才小声说。
    “快了。”
    黑河水势汹涌湍急，从高处滚滚而落，河宽漫长，黑压压看不清深浅，偶有森森鬼气从河底翻涌，一声声哭嚎浪打之声落入耳畔。
    她没听见江寂的话，所有注意力都在黑河之中。
    雨水不停歇地下着，海拔涨到没过了拱形龙骨，莫说找什么尸骸，人下了水，立刻会被河水冲走。
    但姜遥没有放弃。
    “去下游。”
    既然水势这般汹涌，埋在黑河里的尸骸恐怕已经被冲到了下游。
    在这里找，等于海底捞针，沿着河一路找下去也不切实际，找上十来年，怕是也找不到。
    江寂对她的话言听计从，虽是被婆婆派来帮她的，但他一路走来，说话次数屈指可数，全依她的主意为主。
    河水浪花撞击岸边，水珠哗啦啦砸在身上。
    姜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对他道：“不用撑伞。”
    黑河岸边风大浪大，伞没用，遮不了多少水。
    江寂‘哦’了一声，收起雨伞。
    跟随着她沿着岸边往下游走，垂着脑袋，眼珠子却落在她的后脑勺上。
    姜遥走得快，左右也无事，想起一件事，不由问他。
    “你幸运值多少？”
    江寂不怎么关注属性，闻言打开信息面板，看了眼回答。
    “是未知。”
    姜遥闻言，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往他那边看了看。
    不仅幸运值，其他数值也没一层薄雾蒙住。
    她一时惊愕。
    这玩意儿也能未知？
    她未触发天赋之前，天赋也是未知，触发后才显现了出来。
    姜遥收回眼，继续走。
    她多问这么一句话，不过是为了能尽快找到尸骸。她幸运值是负数，即使知道尸骸埋葬地点，也很难找到。经过这么多副本，真正增加幸运值的道具没多少，这也导致，她的幸运值一直都是负数。
    未知，总比她负数好吧？
    “到时候你也下水找。”
    两个人一起找，还怕找不到吗？
    江寂点头。
    姜遥见他寡言少语、闷葫芦一样的性子，也不再多说。
    心里都有一些怀念白毛，他虽脑子不好使，但至少话多啊，说说话也能解解闷。
    否则和江寂一样，走了许久，话也不说半句。一想到还有大半路程，姜遥便觉得闷得慌。
    无聊的时光没有持续太久，路程行至大半，姜遥忽觉脚踝触及一片冰凉，余光一扫，眼前一幕令她吃惊。
    只见黑河里拍打上岸的水活了一样，细长弯曲如毒蛇，攀上了她的脚。
    这让她想起在阴林山里遇到的藤蔓，稍有不慎，藤蔓缠颈，神仙难救。
    而这河水跟藤蔓一样，缠住她的脚踝，只待趁机把她拽入河中。
    姜遥离远了些河岸终于摆脱，但人只要靠近河岸边，河水就会再次悄无声息地攀爬到脚踝处，找机会溺死她。
    她从怀里拿出拨浪鼓，在河水急流碰撞之际，摇动鼓子。
    ‘梆梆……’
    声响惊得脚踝河水悉数褪去，就跟藤蔓一样的效果。
    姜遥似有所感，借着手中提的油灯，看向黑河里。
    浮出一张张惨白狰狞的面孔，怨毒地瞪着她。
    这都是惨死在黑河里的怨魂。
    此刻却惧怕她手中的拨浪鼓，不敢再作恶。
    姜遥边摇鼓子，边快步行走在河岸。在河水褪去时，又停了摇动，待河水再次扑过来时，又摇起来。
    来来回回，河水里的怨魂被折磨得够呛，知晓她是在耍弄它们，黑河沉寂了下来，无论她摇还是不摇，再也没有河水爬上岸，缠她脚踝。
    ‘哎。’
    姜遥心里叹息。
    好不容易来的乐趣也没了，怪就怪自己玩得太狠。
    这会儿功夫，终于来到黑河下游，这也是黑河的尽头，形成偌大游泳池般的圆湖，周围是一片黑漆漆的密林，湖面平静如镜，竟凝结成一层厚厚的冰，寒雾笼罩，温度更低。
    姜遥呼吸化为缕缕白雾，全身被冷意侵入，冻得麻木。晃动了一下，血液仿佛才开始流动起来。
    阴雨不见，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而下，落在手心，比雨水都要阴凉。
    肉眼下，圆湖上端笼着浓浓阴煞之气。
    湖畔四面八方立着一座石碑，石碑上面雕刻着咒纹，如同一只只蝌蚪在游似的，不过看上面纹理，更像是镇压一类。
    姜遥不太懂这些，想起身边有一个见多识广的正会长，忍不住问道。
    “石碑有什么用？”
    江寂又撑起伞遮雪，一身黑袍立于雪湖岸边，衬得他格外显眼。
    他一迎上她的目光，手里握着的伞柄险些没拿稳，伞晃动了几下，勉强稳了稳，错开目光，语速慢吞吞，一一解答。
    “圆湖东西南北都立了一块碑，碑上的禁咒……”
    和她猜的相差无几，石碑的作用是镇压，一块碑足以镇压一只恐怖级的诡怪，而这四块碑，相比这圆湖里的诡怪实力已有毁灭级。
    看湖上端汹涌浓重的阴煞之气，也是一只毁灭级巅峰。
    若是毁掉石碑，诡域规则也无法束缚这头诡怪，诡域难度也会从50级涨到70级以上，到那时，国家封锁已来不及，对现实世界会带来一场难以想象的灾难。

 第142章 《葬龙寨》：黑狗子

    姜遥略抽了口凉气。
    这要是触发领域选择，她在病床上不待个一两年，都醒不来。
    天赋系统也提醒过她。
    欠债的寿命一旦突破一万，那她有一百命都不够死的。
    简而言之，就是这只诡怪，不是现在的她能够对付的。
    姜遥来此也不是为了毁掉石碑，是为了完成婆婆布置的考验。
    但眼下的难题是，那具尸骸极有可能被湍急的河水冲到这条圆湖之中，她要想找尸骸，就必须下湖摸尸。
    “先喝，热茶。”
    一转眼的功夫，江寂不知从哪里搬来一张矮小的圆桌，摆着矮凳，旁边堆着木柴，烧得正盛，木头烧燃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只见他又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一把偌大的遮阳伞，立在圆桌旁。丝毫不受雪天的影响。
    要不是身后有一个刻着禁咒的石碑，姜遥都以为自己是来旅游的。
    圆圆铁锅架在火堆上面，灌入两瓶矿泉水，丢入祛寒茶叶。
    袅袅热雾渐渐往上飘，接近凌晨三点，黑沉沉的天边隐隐泛起白。
    喝点热茶暖暖身体，再下水捞尸也挺不错——
    姜遥思及此立马摇头，时间紧迫，再拖延下去，就要等一天了。
    “不喝，快下水来捞尸！”她催促道。
    说着抬脚来到圆湖冰层，冰层易滑，她走上去差点摔跤，还好及时攥住了岸边的杂草才稳住了身形。
    她抽出斧头，打算砍碎冰层，斧头一砍上去，耳畔便听一道尖锐的‘嗡嗡’声。
    无数阴气朝她涌了过来，姜遥连忙摇动拨浪鼓。
    阴气刹那消散。
    这也让她确定了，拨浪鼓就是那具尸骸的。
    最重要的是，四块石碑镇压的诡怪，也正是尸骸本人。
    怪不得婆婆会给她这个拨浪鼓。
    给她拨浪鼓，她到了这里还能保住性命。
    但这个考验根本无法完成。
    一是要想捞出尸骸，就必须摧毁石碑，二是这是一只毁灭级巅峰诡怪，一旦放出，她即便有拨浪鼓，也难挡诡怪的怨气。
    姜遥泄了气，收起斧头，爬上岸边，走到矮凳前落座。
    江寂舀了一碗热茶递给她，又把洞民们送的烙饼在火堆上热了热，摆在圆桌子上，忙个不停。
    姜遥接过碗，小口抿了抿，看着他的举动陷入了沉默。
    过了许久，她说：“你早就知道这个考验是不可能完成的是吗？”
    江寂闻言一顿，被面罩遮住的脸只留有一双眼，黑眸里尽是茫然。
    “不可能完成吗？”
    没人能在她面前撒谎，姜遥紧紧盯着他的眼，不放过一丝破绽。
    被她盯了两秒，江寂摘下帽檐，露在外面的耳朵通红一片，被雪花衬得鲜红欲滴。
    这下轮到姜遥一脸茫然。
    不是，他脸红个泡泡茶壶啊？
    她移开了眼，耳畔听两道脚步声渐行渐近，当即放下碗，握紧斧头，待人走近，才看清人是闻无恕和银竹。
    闻无恕鼻血流个不停，仰着头走在后面。
    他从葬龙寨趁乱逃走，迷路走到黑河下游，遇到银竹，阴差阳错、稀里糊涂地成了守湖人。
    银竹看见人是她，满脸欣喜，踩着簌簌积雪，朝她跑了过来。
    “姜姐姐，我终于见到你了。”
    姜遥有些意外。
    虽然他们是同时进的诡域，但各自身份不同，所处地方也不同。她和赫连音阿冬一起，也是因为她们都是女生，被当做洞女献祭给了山神。
    但闻无恕银竹不一样，她在葬龙寨地洞都没见到他们，以为在阴林山迷路，要到离开诡域的时候才能见到。
    “我就说你在这里，我的蛊虫嗅到你的气息，指引我过来的。”
    银竹无视她旁边的江寂，一屁股坐到她旁边的矮凳上，絮絮叨叨。
    姜遥问：“你怎么在这里？”
    银竹闻言，脸色一下变差，埋怨地道：“倒霉啊，成了守湖人，而且这鬼地方怎么也走不出去，我派出了不少蛊虫，都找不到离开的路。”
    说着他凑过来，贴着她耳边说：“还跟这个烟鬼待在一起，你不知道，我看到他的脸有多烦。”
    姜遥打断他的满腹牢骚，问出关键：“守湖人是什么？”
    银竹理了理裙摆，随即指着不远处说：“那里有一个废弃的屋子，我们的身份是守湖人，负责照看这片湖，每天都要检查石碑，还需点香祭拜圆湖里诡怪。”
    “这片湖里镇压着一只毁灭级巅峰诡怪，叫什么黑狗子，一听就不是人的名字，屋里记录着它高如山，是葬龙寨收养的一个孤儿。”
    姜遥正了正色，“展开讲讲。”
    关于这只诡怪的信息，银竹也知道得不多，都是从那间废弃屋子里找到的。
    黑狗子刚出生就被丢入竹篮子里，从上游冲了下来，大难不死，停在了岸边，被葬龙寨一个寨民捡到，带到了寨子里。
    黑狗子身世不明，长大了也与众不同，他十几岁便长到两米，和屋檐一般高，是小孩堆里的异人。
    异于常人，就会遭到排挤，寨里小孩都不愿跟他一起玩。
    受尽欺凌，心理扭曲，伙同寨子外的军兵残杀了不少寨民。
    死了也不安生，便被镇压在圆湖深处。
    银竹握着筷子夹摆在圆桌上的热腾腾烙饼，味道还不错，和热茶搭配着一起吃，暖心暖胃。
    他边吃边吐槽：“反正是一个罪大恶极的人。”
    姜遥若有所思，梳理这些日子获悉的线索。
    在葬龙寨里，她是从女鬼叶小兰那里听闻的大块头细枝末节线索。
    叶小兰做了一个梦，梦见大块头在大开杀戒，很是吓人……
    这和银竹所说的黑狗子符合，罪大恶极，引军兵进寨，残杀了寨子里的寨民。
    只是这里面有很多疑点。
    一是那群军兵，既然有一批军兵被黑狗子带进寨子，为什么姜遥进诡域以来从未见过一个军兵？
    关于地洞里居住的洞民会不会是军兵？
    这个猜测一冒出来就被姜遥掐断。
    不可能，她检查过那些洞民，皆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百姓。
    二是既然黑狗子如此坏，为什么巫山婆婆给她这个把黑狗子尸骸捞上来的考验？

 第143章 《葬龙寨》：日记

    银竹看她思索，也不打扰，这几天就吃压缩饼干度日，饿得前胸贴后背，这看着圆桌上摆着的烙饼和热茶，他口水都在疯狂分泌。
    只是姜姐姐身边这个佣人不太行，银竹自己不过是吃了两块饼，就遭到他的冷眼。
    江寂把圆桌往姜遥那边搬了搬，斜了一眼毫无边界感的银竹，眼看他又要抓一块刚热好的烙饼往嘴巴里塞，立马移开餐盘。
    银竹见状，眉头一蹙，被激起了斗志，手指灵活地伸了过去，就要抢餐盘，但论速度自己并不是江寂的对手，尝试了几次，连餐盘边都没能碰到一下，急得面红耳赤。
    “你！！”
    江寂看也不看他，把餐盘端到姜遥的面前。
    姜遥推开餐盘，说了句不饿，便起身对银竹道：“带我去那间废弃的屋子看一看。”
    黑狗子是《葬龙寨》诡域的最大boss，也是探索主线的关键人物。在查清他身世之前，暂时无法完成巫山婆婆布置下来的考验。
    银竹趁机夹起餐盘里的烙饼塞嘴里，笑嘻嘻地道：“行，你跟我来。”
    留在原地的江寂看了眼空盘，又抬头看向紧贴着姜遥不放的人，黑漆漆的瞳孔微缩，被火光映出一丝怪谲模糊的竖瞳感。
    下一秒，走在前面的银竹脚下一滑，旁边姜遥扶住了他一条手臂，饶是如此，他依然有一个膝盖磕在凝结成冰的地面上。
    一阵剧痛袭来，他顾不上喘息，身侧栽种的一棵苍松晃了晃，就要往他身上砸去，他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古怪的地方就在于，苍老松树只砸银竹一人，树杈都未触碰到姜遥半分。
    姜遥见此明白了过来，一脚踹开松树，转头看向江寂，一脸严肃。
    “江会长！”
    江寂迎上她的目光，瞳仁恢复正常，面罩下的嘴巴抿了抿，如同打霜的茄子，两只耳朵都耷拉了下来，低头去收拾圆桌矮椅。
    银竹的倒霉这才结束。
    他一瘸一拐地走在雪地里，眼眶委屈得通红，听她唤‘江会长’才知道怎么一回事。
    这虚无公会的正会长江寂是有cos癖好吗？在旁边端茶送水，他都以为是姜姐姐的佣人……
    只是吃了他两块饼，自己就差点死掉，真是太可怕了。
    姜遥思绪转移到废弃屋子上面。
    和建在阴林山里的守山人荒屋相似，都是一人单间，屋檐破旧，堆积着厚厚的积雪，看着是被整修过，四面至少不漏风。
    屋里家具少，一张床一张桌子椅子，桌上堆着香，天气冷，燃香容易受潮，要放在炉子附近才行。依稀残留着上一位守湖人居住过的痕迹。
    “喏，这是守则。”
    银竹把守湖人守则给她。
    【守湖人守则：
    1、黄昏前请检查三遍圆湖东南西北立的石碑状况，一旦发现破损、断裂的情况，请立即离开！
    2、每日黄昏时祭拜圆湖诡怪，点三根香；如果是两短一长，请尽快回到住处，关紧门窗天亮前都不要出门。
    3、请勿下湖！后果自负！】
    一共三条守则，皆是和守湖有关。
    第一二条守则很简单，活人烧香最忌讳两短一长，是大凶之兆。
    第三条她亲身尝试过，若没有拨浪鼓，恐怕得够呛。
    桌面上有一本日记，是由木炭写出来的，字形算规整，记录着每日守湖的事。
    [7月、雪
    他们派俺守湖，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凭什么他们那么舒服？]
    [8月、雪
    温度越来越低了，砍了附近几棵树，做过冬木柴，但才8月份，怎么会这么冷啊……]
    [9月、大雪
    晚上又听见圆湖那边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
    一想起他样子就吓人，长手长脚，是俺见过最高的人了，这世上真有像他一样那么高的人吗？肯定是怪物吧。]
    [10月、大雪
    今天差点死了！
    俺又半夜梦游在圆湖旁边醒来，自己正在用斧头砍石碑。
    石碑砍裂了一个口子……俺会死的！所有人都会死！]
    [11月、雪
    如果有人看到这里，请一定要继续往下看。
    埋葬在圆湖里的怪物叫黑狗子，是葬龙寨收养的孤儿。
    他不仅性子古怪，长得也吓人，常常遭到寨子里的人排斥欺负，也导致他恶毒、残暴，伙同寨子外的军兵，闯入寨子里，烧杀抢掠。
    千万不要摧毁石碑！不要把他放出来啊！！！]
    本子写得满满当当，记的大部分是每日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她挑挑拣拣，看重要的地方。
    十一月份只写了一篇，后面纸张被撕烂，有一整张纸都被木炭涂黑，最后一页不是木炭写的，而是一片鲜血淋漓。
    是咬破手指，写出来的一行字。
    [是我的错！不要杀我！]
    写日记的守湖人精神状态越来越差，逐渐开始梦游去圆湖砍石碑，不止是一次，他是经常梦游。
    从日记里可以获悉几个重要的线索。
    首先，日记主人对黑狗子熟悉，也对寨子熟悉，不难猜测，日记主人是葬龙寨的寨民。
    也是葬龙寨里的寨民们一起建的石碑，用来镇压黑狗子。
    日记上写，黑狗子一旦出来，所有人都会死，包括守湖人自己。
    担心黑狗子冲破镇压的石碑，他们于是派日记主人来守湖。
    黑狗子身世、后续伙同寨外军兵这些事，仅凭一篇日记，无法判断真假，除非再从另一个人口中获知。
    当然，这人绝对不能是寨民。
    其次最后一页用血液写出来的字很奇怪。
    日记主人作为寨民，前来守湖，看守作恶多端的黑狗子，这件事有什么错？
    照他所写，事实真是如此，他怎么会觉得会是自己的错？
    这个‘错’是什么？
    若按这段话看，前面他写的所谓的事实都要被推翻。
    “呜呜呜——”
    这时。
    她忽然听见废弃房屋外，从圆湖那里传来的哭泣声。
    哭声伴随着簌簌风雪，诡异又瘆人，听着令人不寒而栗。
    银竹早已习惯，揉着磕紫的膝盖，说道：“每晚这黑狗子都会哭，一哭哭整夜。
    我去看过，哭声是从湖底传出来的。”
    瘆人得很。

 第144章 《葬龙寨》：祠堂

    姜遥问他：“你觉得日记真假如何？”
    银竹并不蠢，对日记所写的一切没有全信。
    人嘛，说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有研究表明，人一天平均至少说二十次谎话。
    前守湖人不知死活，只留了一本日记，无人验证他的话是真还是假。
    他想了想道：“这守湖人挺贪生怕死的，日记真假有待考量。”
    姜遥又问：“你们这几晚有遇到危险的事吗？”
    银竹闻言，想起一件好笑的事，指向闻无恕说。
    “他老是半夜不在，我去找，发现他在砍石碑。”
    闻无恕灵感敏锐，稍有松懈，就会受到强大诡怪的影响。
    这和日记主人的行为符合上，梦游去砍石碑。
    但总而言之，他们并未遇到危及生命的险境。
    姜遥心中的天秤往另一个方向倾斜了一分。
    思及此，她道：“我回葬龙寨，你们要一起吗？”
    银竹沮丧地摇头。
    “我们是守湖人，无法离开这里。”
    若能离开，他早就出去找姜姐姐了，哪能跟闻无恕烟鬼一起待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姜遥见此也不再多言，嘱托了两句，带着江寂匆匆离去。
    路过圆湖时，她隐隐见有一道高大、体阔如黑熊般的模糊身影蹲在湖中心，正抹着眼泪，哭得泣不成声。
    等她走近再看，那身影消失不见，好似幻觉一般。
    姜遥走到岸边，摇动拨浪鼓，唤了几声黑狗子。
    周遭阒寂无声，除了风雪，什么声音都没了，连哭声也不见了。
    江寂兀然在一旁开口。
    “要见、他？”
    说话一顿一顿的，就跟卡壳了一样。
    姜遥耐着性子点头：“能见吗？”
    江寂往湖里看去，随即摇了摇头。
    “他胆小、不见你。”
    姜遥：“？”
    日记里恶毒残暴的黑狗子，会胆小？
    不过她没有怀疑江寂的话，这小子虽然脑子不好使，但不会在这种事上糊弄人。
    江寂沉默了几秒，又接着道。
    “他有事、请你帮忙。”
    姜遥心头一跳，激动问：“什么事？”
    江寂成了递话筒，也乐此不疲，竖着耳朵听了片刻，一字不差地说了出来。
    “他求你、把拨浪鼓还给他。”
    姜遥：“…………”
    她努力调整了一下情绪，对着空气说道。
    “我可以还给你，不过你要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被镇压在这里面？”
    回答她的是一片静寂。
    直到江寂说：“他躲起来了。”
    姜遥伸手攥住他的衣袖，忙问：“能再跟他说两句话？”
    好不容易能跟圆湖里的诡怪沟通上，她哪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江寂匆匆掠了一眼她伸来的手，眸光不自然地闪了闪，抿着唇结结巴巴：
    “他很痛苦、刚才那几句话，耗尽了他全部的理智，不能、不能说了……”
    人死成了诡怪，理智会渐渐丧失，变成一头只知杀戮的怪物。
    尤其是这黑狗子此刻还被四方石碑死死镇压着，如同被四座巨山压在身上，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是极大的折磨。
    姜遥只好收了手，道：“回吧。”
    知晓贪多必失的结果，方才若是江寂没有听错，这黑狗子的性子显然是与女鬼叶小兰、日记主人所言相反。
    至于哪一边真，哪一边假，只有回到葬龙寨才能彻底分清。
    踏上往返的路，天边亮起一抹光，在灰蒙蒙的积厚灰云里若隐若现，天空飘落的雪花随着他们的离去，转为阴雨。
    砭骨的寒意稍减了些，四肢回暖，行路速度加快。
    赶在中午之前，来到葬龙寨。
    寨子里又在举行惨无人道的仪式，一片片钢刀立在祭台旁边，钢刀外围是一圈雨水浇不灭的火焰，被尖刀抵着后背，强迫着踩钢刀的两人是姜遥认识的人。
    正是地洞里的居民。
    他们身上伤痕累累，显然在这之前，被残忍踢打过一顿，惨白的脸被雨水淋湿，绝望且恐惧地望着前面锋利的钢刀，脚步颤巍巍地往前。
    “我、我们不知道、什么宝藏……”
    “真的不知道，求求你们放了我……”
    站在祭台上的梯玛戴着一张恶鬼面具，死死盯着他们两人，抬手晃了晃铜铃，示意寨民把他们推向钢刀。
    姜遥见此不再坐以待毙，怎么说昨晚吃的烙饼还是那些洞民给的，她无法眼睁睁看着他们死。
    上一次她身中邪咒，难以对付这些寨民，只能逃。
    但这次不同了。
    姜遥正打算动手，却被江寂制止。
    “我是江巫，由我来。”
    说罢，他抬眸，视线在每个寨民身上一一扫过，直到停在梯玛身上。
    下一秒，惊奇的事发生了。
    一阵飓风忽然挂了起来，排在石梯架子上的钢刀被全部吹落，锵哐一声，摔向寨民的身上，把他们身体砍成两半。
    而那位梯玛也没好到哪里去，被风吹得身体一晃，倒向祭台外围的火坑之中，被大火烧得惨叫连连。
    姜遥见过他施展天赋，但没想到能夸张到这种程度。
    根本不用动手，被他盯上的寨民都遭遇了不测。
    况且这些寨民皆是恐怖级的实力，在他面前，显然不堪一击。
    姜遥惊叹同时，又感到斗志汹涌。
    她会努力成长升级，然后也如此一般，甚至超越他。
    “你照看洞民，我去寨子祠堂看族谱。”
    有一件事她必须尽早确定。
    江寂点头，看她疾步离去，许久才收回了目光，往祭台前走。
    ……
    葬龙寨占地面积大，吊脚楼有很多，青砖堆砌，中心有主寨堂，扩散往外建造，地势起伏，黑河沿着山往下淌，途径寨子。
    寨子建得好，黑河涨水再猛，也不会淹没寨门，且藏于山林之中，旁人除非站于附近高处，否则很难发现这里还有一座寨子。
    姜遥之前就把路摸清，这会儿走得轻车驾熟。
    但她找了好几遍，始终没有找到祠堂。
    这年代，无论是寨子还是村庄城镇，都会建有祠堂，不仅是摆祖先牌位，也是祈福的地方，意义非凡。
    然而。
    葬龙寨，没有建祠堂。
    或者说，曾经建过，但被烧毁掉了。

 第145章 《葬龙寨》：疑无路

    这更加确定了姜遥心中的猜测。
    不再到处寻找祠堂，姜遥抬脚往回走，与安顿好洞民的江寂碰面。
    “怎么样？”
    在离开前她叮嘱了一句江寂帮忙查探寨民尸体，有无反常的地方。
    江寂点头。
    将查探出来的一点一滴全部告知她。
    姜遥听着心里的疑问解了七七八八。
    路过那间被寨民无视的破屋时停下了脚步，推门而入。
    “呜呜……”
    蜷缩在角落里的叶小兰深陷噩梦之中，凝实的灵体受到噩梦影响，颤巍巍抖动起来，怎么也醒不来。
    江寂告诉她，诡魂生前遭遇若无法承受，死后成了诡魂也会时常受噩梦影响。
    姜遥：“怎么把她唤醒？”
    江寂从口袋抽出一根香，递给她。
    香燃起，丝丝缕缕白烟涌入叶小兰的灵体之中。
    深受噩梦折磨的叶小兰骤然醒了过来，若非成了诡魂，此时她肯定大汗淋漓的，阴影里苍白的脸颊布满泪水，当看清人是她时，才彻底放松下来。
    “你、回来了。”
    姜遥盘膝坐在她面前，一旁插在土地里的香在渐渐烧燃，一撮白灰滑落。
    “小兰，能告诉我，你梦见了什么吗？”
    这一句话问得，完全是往她还未痊愈的伤口里撒盐。
    但眼下的突破口就在她的身上，姜遥想要获悉葬龙寨的真相，就必须解开这一个疑问。
    叶小兰手指放在唇边，齿尖咬破指腹，没有血液溢出，身体哆嗦的更厉害了。
    她艰难地抬起头，目光触及姜遥身旁的陌生男性，全身一僵，蓦然往角落缩去。
    姜遥转头示意江寂先出去。
    等他一走，叶小兰才扯出一抹苦笑，以第三视角般讲述着自己的梦，也是自己生前的经历。
    “我、梦见，我被人扯着头发……”
    梦太真实，她一遍一遍经历噩梦，痛苦又绝望。
    那是一个月里唯一的晴天，她拎着竹篮子去阴林山摘药草。
    她不记得为了谁摘，满心都是期盼，盼着敷了她药的人能够伤愈。
    这种治疗外伤的药草在阴林山很常见，漫山遍野地长着，她那天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只能往更深处走。
    好不容易看见有一片药草，叶小兰喜出望外，蹲在旁边，认真摘着，放进竹篮里。
    她想多摘些，因为在她心中很重要的人经常受伤。阴林山常年下雨，晴天很少，她想多摘下存起来，下次就不用再来找。
    叶小兰当时太专注，没有注意到身后越来越靠近的人。
    那人一身军兵盔甲，手握长枪，枪头被鲜红的血浸染，血液往下一滴滴滚滚而落。他久经战场，一身戾气，在看见她时，嘴角咧出一抹兴奋的笑。
    叶小兰起身想跑，但自己速度哪里比得上男人，头发被死死攥住，压在地上遭遇了一场残暴的凌辱。
    即便如此，她也不想死，想活着。
    有人在等她回家，她不能死在这里。
    如果没有她，那个人该怎么办啊……
    所以在男人发泄完，她努力保持理智，强撑着笑容，迎合着男人。
    男人说，他们要找葬龙寨寻宝藏，让她带他去。
    叶小兰点头答应下来，连裙子都来不及整理，都被推着去带路。
    身下一阵阵剧痛袭来，她极力忍着，指尖嵌入手心里，大豆泪水溢出眼眶，顾不上擦拭，绞尽脑汁地想着逃脱之法。
    这些军兵，瞧不起她一个女生，没有派人看着她，这是她的机会。
    叶小兰在走下坡路时，趁他们不注意，一股脑钻入高高的杂草之中。
    她对阴林山熟悉，知道有一条小路直通寨子。
    不停跑……不停跑………
    .
    姜遥很难想象，眼前的女生会遭遇这些悲惨的事。
    她才不到十八岁，什么都不懂，还是一个小孩。
    叶小兰知道自己所说的梦，能够给姜遥提供有用的线索，她不停地回想，不放过梦里点滴，明明害怕到连灵体都凝聚不了，依然一遍遍回忆梦境。
    “够了。”
    姜遥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安抚，轻声道：“已经够了，不用再想那些事。”
    叶小兰神色微愣，眼泪断了线般掉落，喉咙发出一声哽咽，随即趴在她的肩膀，号啕大哭。
    她哭了很久。
    哭到最后，哭不出声音。
    姜遥把脖子上的雾石摘了下来，戴在她的脖子上。
    叶小兰死后再也没有睡过一次好觉，一直被噩梦纠缠。
    施害者逍遥自在，而被害者深陷于痛苦的泥沼之中。
    看她睡熟，姜遥起身离了破屋。
    屋外雨势转大，江寂站在屋檐下，风雨呼啸，不停砸在他的脸上、身体上，淋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
    他一看到她出来，连忙走上前，见她肩膀湿漉漉一片，从口袋拿出一条干毛巾，递给她。
    “擦擦。”
    姜遥没接那块毛巾，视线落在他被雨水浸没的脸上，沉默了两秒，才道。
    “你先给自己擦干净。”
    江寂快速给自己擦完，又拿了条新的毛巾给她。
    他的口袋就跟百口袋一样，什么桌子椅子、毛巾汤锅都能拿出来。
    若不是姜遥看过他的信息面板，都以为惊悚世界给他开小灶，没有锁他的背包和商城。
    姜遥握住那条松软干净的毛巾，仰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
    许久后，她问：“江会长，葬龙寨真的会天晴吗？”
    江寂不明白她为什么问自己这个，但还是点着脑袋回应。
    “会。”

 第146章 《葬龙寨》：又一村

    观了一会儿葬龙寨雨景，姜遥和江寂带着那两个洞民回了地洞。
    第二次来这里，姜遥看清了江寂开阵法的步骤，地洞藏在阴林山之中，一直没有被寨民找到，不止有阴林山迷雾帮助，还多亏了巫山婆婆的土阵。
    就跟电子密码一样，要记清楚顺序，若有一个顺序不对，都会遭到土阵的反噬攻击。
    洞口映入眼帘，一进地洞，便见许多洞民守在通往地面的石梯前，近乎全部的洞民都在这里了。
    而巫山婆婆正靠着泥石墙，坐在矮椅上，杵着拐杖，听到动静，抬起浑浊的眼往他们那边看了一眼。
    两个洞民身受重伤，强撑这一口气回到地洞里，见到熟悉的家人们，便昏迷了过去。
    “背起他们跟我来。”
    巫山婆婆留下一句话，转身深一脚浅一脚往地洞深处走。
    姜遥闻言，照做跟了过去。
    来到婆婆的住处。
    外伤敷药，内伤就需要煮药喝。
    婆婆给洞民处理完伤口，由他们家人领走，屋子空荡了下来。
    不停歇忙碌了三四个小时的婆婆佝偻的背仿佛压了大山，深吸了好几口气，气息才平稳下来，看也不看他们，径自走出屋。
    姜遥走出门便见她坐在药田前，背影如同一棵松柏般苍老孤寂，捶着背不停咳嗽。
    “婆婆。”
    她走近唤道。
    巫山婆婆没有看她，而是自顾自地说。
    “他们没了生前的记忆，你莫要问他们葬龙寨的事。”
    ‘他们’是洞民，居住在地洞里的居民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以为自己还活着，待在地洞里艰难求存。
    那两个跑出去的洞民是做了梦，梦见了生前的记忆，跑出了地洞，凭着记忆回到了葬龙寨里。
    之前约莫每个月都会有一两个洞民想起来，但随着时间流逝，从一个月变成一周，又成了现在的两天。
    巫山婆婆知道缘由。
    姜遥搬了张矮凳坐她旁边，一脸平静地听着她说。
    婆婆见此，也明白过来，女生已经查探清楚了这其中疑问。
    婆婆之所以给姜遥布置这么一个考验，也是为了试探她的能力。
    既然她能平安归来，甚至带回了离洞失踪的洞民，一些事也没有必要在瞒着。
    “黑狗子是命苦的孩子啊……”
    黑狗子刚出生就被遗弃，丢在竹篮子里，随着黑河上游淌了下来。
    葬龙寨里的寨民每日一早都会去黑河捕鱼，那会儿入秋，大鱼多，鱼肉肥厚，鱼都囤积着肉过冬的。
    在竹篮子顺着波流淌下来的时候，捕鱼寨民拦住了篮子。
    秋季河水冰冷，竹篮子不防水，河水渗透，浸湿了裹着那孩子的褓衣，冻得他四肢发紫，只剩一口气。
    也算命大，寨子里有巫山婆婆在，熬了一锅热水，掺着草药，把他命泡了回来。
    黑狗子是孤儿，无父无母，寨民们可怜他，便每周轮一户人家照顾他。
    吃百家饭长大的。
    他六岁身高长得异于常人，在小孩堆里，显得格外突出，格格不入。
    小孩们觉得他太高，跟大人一样，不爱跟他玩。
    黑狗子性子温和友善，从来不跟人打架，即便受小孩们欺负，被当做牛骑在身上，也傻乐着，任由他们骑。
    有寨民见了，把骑在他身上的小孩驱赶下来，扶起他问为什么受欺负也不喊人。
    黑狗子说。
    “他们是弟弟妹妹，不是在欺负黑狗子，是在跟黑狗子玩。”
    寨民听了觉得他傻，又觉得他可怜。
    领着他来灶房，往他怀里塞了两块糖。
    听话的小孩，就是会受大人喜爱，葬龙寨里，没有寨民讨厌黑狗子，都很喜欢他。
    黑狗子小小年纪，不仅听话，还抢着做家务。
    ……
    巫山婆婆谈及此，青灰老皱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笑容。
    “他看着笨，其实聪明着呢。”
    ……
    黑狗子很早便记事懂事，看见其他小孩有父有母，可以耍小性子，在父母怀里打滚哭闹要东西，但他不敢。
    他怕被赶出葬龙寨。
    寨子里大人从来不在他面前提，他是捡来的孤儿一类伤人的话。
    但小孩不懂事，有一小孩不知从哪里偷听来的，见黑狗子越来越受小孩们喜欢，便口不择言，说黑狗子是捡来的。
    黑狗子没有反驳，而是找了个地方躲起来哭。
    明明身体长得又高又壮，哭起来声音细细弱弱的，跟猫哭一样。
    哭完回寨子，更勤快更努力，什么辛苦的家务都干，表现得有多听话就有多听话。
    ……
    “他有个姐姐。”
    巫山婆婆浑浊灰白的眼珠略微闪烁。
    不是黑狗子的亲姐姐。
    是收养黑狗子那户寨民的女儿，年纪就比黑狗子大一个月，叫叶小兰。
    叶小兰不像其他小孩一样欺负他，而是把他当亲生弟弟照顾。
    小兰是一个说话轻柔、性子温柔的女孩，但听了那小孩伤人的话，握着扫帚就去了他的家，在他手心打了好几下，小孩哭了也不停。
    小孩父母没拦着，他们不是那种溺爱孩子的父母，况且黑狗子是他们从小看到大的，多善良的一孩子。
    他们听了都觉得自己儿子说的那句话太过分。
    ……
    姜遥听到这里，心里最后一个疑问也随之消散。
    守湖人日记所写皆是谎言。
    葬龙寨里的寨民从未残忍虐待黑狗子，反而是能照顾就多照顾一分。
    正因为如此，黑狗子才会那么渴望——能一辈子待在葬龙寨之中，不被赶走。
    再结合叶小兰的噩梦。
    她那天上阴林山摘治疗外伤的草药，是为了黑狗子。
    黑狗子做事粗心大意，不爱惜自己身体，寨子里有什么事都冲在前面，什么重活难活都干，这也导致他时常受伤。
    叶小兰为他摘药草，遭遇不测。
    难以想象，过分关注他人情感、敏感、且唯恐给旁人添麻烦的黑狗子若是知晓叶小兰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会如何。
    巫山婆婆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她对叶小兰所遭遇的事避之不谈，也是不愿揭开伤疤。
    神情悲恸沉痛，过了许久才慢慢收敛。
    “后来……”
    后来有一支军兵进了寨子，他们编了一个谎言，说是途经此地归家，打仗疲惫不堪，想在此休整一天。
    寨民们敦厚老实，待客更是亲切友善，接待他们一些人，还特意把一个寨屋空出来，给他们住。
    又是送食物，又是嘘寒问暖。
    但有些人天生就是恶的。
    当晚，军兵烧了一个寨子，把所有寨民引了出来，趁他们灭火之际，开始举枪屠杀。
    不管老少、皆被他们杀死。
    发现不对的寨民想逃，以为时已晚，有军兵守着出寨的口子。
    巫山婆婆记得当时发生的一切。
    她看见有寨民为了护住怀里的小孩，后背被长枪刺穿，也听见冷寂黑夜里，寨子里回荡着的绝望求救声。

 第147章 《葬龙寨》：邪咒

    悲剧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巫山婆婆再次讲起这段往事时，浓浓恨意盛满了灰白的眼，仇恨背后却是无比的悲痛。
    江寂在旁边烹煮热茶，待她从沉重的呼吸声中平稳下来，才把那杯茶递过去。
    “婆婆、喝。”
    巫山婆婆慢慢从仇恨中抽离出来，接过那杯茶，一口饮尽，滚烫茶水流淌过喉咙，感受的痛苦远不如回忆里带来的沉重。
    姜遥深有所感。
    倘若自己遭遇了这些，绝对会让施害之人付出千倍万倍的代价。
    婆婆时时刻刻记得痛苦回忆，饱受恨意折磨。但她无法去复仇，洞民们不能再遭受第二次，她只能和洞民们待在这个地洞里。
    “地洞存活的洞民是黑狗子救的。”
    她紧紧攥住手中的茶杯，半晌才讲起后半段发生的事。
    那晚。
    葬龙寨燃起了大火，焰火冲天，滚滚炙火燎出近乎恐怖热浪，将周围空气烧得扭曲。
    黑狗子身形高大，力量强如黑熊，那些军兵并不是他的对手，但他又要救寨民又要对付军兵，又不会战术，被当做靶子站在那儿被打。
    那些军兵恶毒，用火烧他，把黑狗子皮肤烧得焦黑，又趁机刺入长枪，血液似滚烫岩浆滴落在地上。
    遍体鳞伤。
    拼死救出一部分寨民出葬龙寨，自身抵挡军兵们的攻击。
    誓死不退，到最后轰然倒地，肿胀、破溃的眼睛睁都睁不开，喉咙呛出一股股鲜血，腹部划破，内脏流了一地……
    军兵把他尸体丢入黑河。
    但不久，食黑河鱼，人就会变成羊，食山中草也是一样，食物紧缺，再加上寨子里频频发生怪事。
    寨子里一个巫师，与军兵将领狼狈为奸，以四条寨民灵魂做石碑，分别放置在东西南北，用于镇压黑狗子。
    说到这里。
    葬龙寨的主线直接涨到90%，还差10%诡域便能永久驱逐。
    然而剩下的探索率也是最难的。
    姜遥：“婆婆，若只是镇压，以你能力，定能摧毁石碑，救出黑狗子吧。”
    婆婆眉间笼着一片阴霾。
    “对，我有能力摧毁石碑，救出黑狗子。”
    在油灯照映之下，眼底有幽幽暗暗的恨意灼烧着。
    军兵将领贪心啊。
    他怎么甘心藏于密林之中苟延残喘，他让巫师在黑狗子的骨头上刻了禁术密咒。
    随着时间流逝，死了成为诡怪的黑狗子本就理智会渐渐丧失，遭受阴煞之气侵蚀，沦为只知杀戮的恶鬼。
    巫师雕刻的密咒，能够让黑狗子听从他们的命令。
    军兵将领想的是，炼制阴兵，重赴战场，成为一统天下的皇。
    野心汹涌。
    经过这些年的炼制。
    黑狗子有意识的时候越来越少，很快会受密咒吞噬，死后也要被当做利刃，违背他善良的心，去杀害无辜之人。
    姜遥听到这里，明白了最后的主线探索需要她干什么。
    但显然，巫山婆婆并不打算让她掺和其中。
    姜遥问起来，婆婆只是说：“晚了，来不及了。”
    洞民做梦想起生前记忆的次数也越来越多，这也代表以命护佑他们的黑狗子快不行了，意识吞噬殆尽，记忆全无，不久就会成为军兵将领的‘刀’。
    即便毁掉石碑，也无济于事。
    葬龙寨会消失，阴林山也会淌满鲜血，救不了，谁也救不了。
    婆婆咳嗽着，喉咙吐出一口绿丝。
    而她皱巴巴的皮肉下也有绿丝在蠕动。
    姜遥见状倒吸一口凉气。
    “婆婆你……”
    哪里有什么解咒，阴林山的野菜药草、黑河的鱼，以及从天降临的雨水，感染的邪咒是无解的。
    所谓的‘解咒’办法，是婆婆以血肉为引，将邪咒引入体内，独自承受着邪咒带来的痛苦。
    婆婆之所以能活到现在，全靠她燃烧灵体，以禁术暂时将邪咒封印在灵体里，灵气有限，如同火烛一般，燃到最后，她会灰飞烟灭，不再存在这个世界上。
    此时，她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巫山婆婆擦去嘴巴上的绿丝，伸着颤巍巍的手端起那杯滚烫的热茶，随着她的动作，杯沿晃出几滴烫水，滴在她手背，也浑然不觉，灌入嘴巴里喝下。
    “我就是和军兵将领狼狈为奸的巫师，可笑吧，我一手造成了这场悲剧，是我啊……”
    婆婆眼前蒙上了一层死灰，这些年悔恨至极，却又无能为力。
    那天。
    她太天真，和军兵将领做了一场交易。
    只要放过寨民，她什么事都答应他们。
    即便是在黑狗子尸骸上刻禁咒，把他镇压在冰寒刺骨的圆湖底。
    本以为做了这些，能够换其他寨民们的活路，万万没有想到，军兵将领在最后一刻反悔，将他们推入死路。
    她是罪无可赦的罪人。
    姜遥在她说起那位巫师的时候，便已了然。
    那帮战场逃兵，其中怎么会有人懂得巫术？
    只有巫山婆婆。
    她以旁观者角度讲述、却又是唯一不在故事里，显得很突兀的人物。
    再听这么一番话，姜遥终于明白了婆婆为什么无怨无悔做到这种份上。
    其实真要论对错，婆婆为的只是葬龙寨的寨民能够活下去，并不为其他，否则也不会自愿承受这么多年的邪咒腐蚀之痛。
    姜遥可是真真切切尝过感染邪咒的痛苦。
    婆婆不仅承受这么多年，还要装成无事人一样，不被洞民察觉。
    她所尝的痛苦，只有她本人清楚。
    但眼下最重要的是——
    “婆婆不晚，你先不要放弃，告诉我，该怎么阻止这场灾难发生？”
    巫山婆婆气息奄奄，抬眼看了看她。
    迎上姜遥坚定且认真的目光，仿佛被感染到一般，深吸了口气问。
    “你真要阻止？”
    姜遥点头。
    婆婆又道：“明知等待你的是一个条死路，你也要去阻止？”
    姜遥重重地点头。
    婆婆看了眼身旁手足无措站在圆桌前的‘孙儿’，他似乎以为自己熬的热茶，给婆婆喝得吐血了。
    “婆婆没事，阿寂。”
    她艰难地坐起身，抑着咳嗽的冲动，才缓缓地说。

 第148章 《葬龙寨》：姐与弟

    “虽是我刻的禁咒，但当时那军兵将领并不怎么信任我，就怕我做什么手脚。
    事实上，葬龙寨的人说话行事从不出尔反尔。
    我的确刻了禁咒。”
    “操控黑狗子的是一张符纸，那是以黑狗子心头血制成，操控者只需对着那张符发下命令，黑狗子就会完成命令。
    若黑狗子尸骸真被禁咒全部覆盖，那军兵将领定会前往圆湖，摧毁石碑，到那时，你只需抢夺那张符纸，便能阻止。”
    此事做起来并不困难，困难的是这个军兵将领。
    他诡计多端，多疑暴戾，不信任旁人。
    况且如今成了葬龙寨寨民的军兵，都听从他的命令，夜晚那帮军兵会变成恐怖级的羊头人，她要对付，并不是易事。
    再者，军兵将领杀人无数，练就一身恐怖的煞气，实力更是强大，否则力气惊人的黑狗子也不会死在他的手上。
    这是巫山婆婆放弃的原因。
    不愿意他们去送死。
    姜遥露出一抹笑，二分残忍三分冷血五分变态。
    “放心吧婆婆，你就在这里等好消息吧。”
    把拨浪鼓还给了她，起身准备动身。
    刚走两步，姜遥忽然停下脚步，问她。
    “婆婆，宝藏是什么？”
    巫山婆婆粗糙指腹细细摩挲着手中的拨浪鼓，比起之前含蓄、隐忍在心中的浓重恨意，此时的讥讽完全是毫不掩饰。
    “根本没有什么宝藏，那不过是那些畜生军兵的自欺欺人。”
    一向内敛沉寂的婆婆第一次说脏话，还是骂人。
    姜遥自然听懂了她话中的意思，也冷嗤骂了句畜生。
    没有宝藏，宝藏是他们屠杀寨民、占领寨子编造出来的一个合理的动机。
    无论是对外，或是对他们，也是一种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
    好笑的是，成了诡怪的军兵们，忘了作恶的记忆，还真把自己当做寨子里的寨民。
    鸠占鹊巢。
    到了晚上，他们变成羊头人，生前胡编乱造出来的一个借口，阴差阳错地成了他们心中的执念。
    才会进阴林山，找什么所谓的‘宝藏’。
    人心险恶，却没想到会有人会险恶到这种程度，简直令人叹为观止，无法想象。
    与婆婆告别，离开地洞前。
    洞民们再次前往洞口送别他们。
    寨民们成了洞民，依然是朴实友善、热情好客的性子。
    拎着两个装满烙饼野果篮子的姜遥江寂出了地洞。
    “先放你百口袋里。”
    江寂听话地把篮子塞进口袋里。
    亲眼所见，姜遥只觉惊奇，忍不住凑近了些，整张脸都快要挤进他口袋里。
    江寂顿时一僵，脚步小幅度地往后退了退。
    姜遥一仰头，便迎上他天生无辜、因慌乱而泛红的圆钝黑眸。
    被漆黑帽檐盖住的头发垂落下来几缕，铺在睫毛上端，像黑鸦长羽般轻轻颤动。
    “你嫌弃我啊？”姜遥收回脑袋，站直身，抿着唇问。
    江寂连连摆手，紧张又无措。
    无论是初见，还是现在，男人都像极了黑袍诡怪。
    姜遥不再逗他，抬脚就走。
    现在不是确定他身份的时候，要先解决葬龙寨诡域即将面临的问题。
    接下来的路就要容易很多。
    毕竟诡域主线进度已经拉到九十，只要解决军兵将领，这个诡域就是算结束了。
    虽不用再探索，但也是一场恶战，所谓人多力量大，姜遥去了一趟破屋。
    前两次都和赫连音没能碰面，这一次以为也是一样，没想到赫连音在看见她留下来的话后，便一直在这里等待她。
    “要去打架，你身体行吗？”
    姜遥的邪咒被婆婆引入自己的体内，得以解除。
    但赫连音不一样，她是硬生生扛过来的。
    “行，那邪咒比《死亡列车》的血虫卵强一些，但熬了一天半，咒术就解了。”
    主要是她没有像姜遥一样用药草敷伤患处，吃的野草汤不多，邪咒中得不深。
    否则也不会这么容易解。
    姜遥心头微松。
    时间紧迫，也没时间叙旧。
    索性边沿着黑河岸边走，边和赫连音讲诡域主线。
    如此一来，赫连音即便主线探索不多，在听她说完后，进度也能涨到了九十。
    姜遥途经葬龙寨附近，前方忽然出现一道模糊、接近透明的身影。
    赫连音疾步上前，挡在她的前面，就要去打散那抹身影。
    “等下！”
    姜遥及时制止住她的杀招。
    赫连音手心堪堪停在那人头顶。
    她常年习武，血液异于常人，阳气充足，对付这种诡魂，划破手心，一掌便能将其打到灰飞烟灭，灵体溃散。
    姜遥走近看清了诡魂是谁。
    是叶小兰。
    她蜷缩在地上，全身瑟瑟发抖。
    显然是被赫连音吓得不轻。
    “我认识她。”姜遥对着警惕着地上诡魂的赫连音，无奈说道。
    方才若是说慢一秒，叶小兰的灵体恐怕已经被打得溃散了。
    但也不怪赫连音，好端端地走着，路途遇见一只诡魂，论谁都会如此。
    姜遥从江寂那里讨来两根香，给灵体虚弱透明的叶小兰点香。
    等她灵体渐渐凝实，问：“你怎么来了？”
    叶小兰心有余悸地攥紧她的衣袖，离她近了一些，才说。
    在姜遥离开不久，她又梦到了很多生前发生的事。
    刚开始梦见黑狗子的时候，她还告诉姜遥，自己梦见了一个大块头在大开杀戒，害怕他，把他当做梦魇。
    然而。
    这个大块头便是她一直牵挂着的人。
    他那么善良的一个人，平时踩到蚂蚁都会内疚很久，却为了寨民、为了她，拿起屠刀，阻挡着那些军兵杀人。
    她忘了一切，把黑狗子也忘了。
    在想起这一切后，她知晓了如何离开的方法。
    那间一直保护着她的屋子其实是黑狗子的家。
    他的家是寨民们一砖一瓦搭建出来的，照顾他的身高，屋梁特意搭建得高。
    “我想去见黑狗子……”
    叶小兰提及他，黯淡无神的眼里浸出泪来，哑着嗓子说。
    “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求求你，带我去见见他吧。”
    那孩子胆小，怕走夜路，怕黑，却从来不告诉他们。
    尸骸埋在圆湖里，肯定很痛苦吧。

 第149章 《葬龙寨》：恶有恶报

    三人一鬼集结，朝黑河下游赶去。
    夜色漆黑，灰絮般的厚厚积云在头顶汇聚，豆大的雨点铺天盖地地落下，好似天河倾泻，四周是挥散不去的黑暗。
    去圆湖的必经之路藏了几只羊头人偷袭。
    打是能打，但这些羊头人钢筋铁骨，打起来尤其耗费时间。
    “那将领怕是早早便到了圆湖，为了以防万一，故意派羊头人来阻止我们。”
    纵然杀不死她们，也至少能拖延他们去圆湖的速度。
    姜遥转头，对江寂道。
    “江会长，交给你了。”
    沈白鹤说过，虚无公会的人从不探索主线，进诡域只捞鬼物，捞完就跑，能躲就躲，绝不引火上身，自添麻烦。
    作为虚无公会的老大，江寂与她万般期待的目光对视，子夜般的黑眸不自然地挪开，半点犹豫都没有，老实巴交地点头。
    羊头人从四面八方跳了出来，就要朝他们扑来。
    在江寂抬眸刹那，湍急翻涌的河水如海浪般涨高，卷起那几只羊头人拽入黑河里，任它们挣扎，河水像泥潭，死死束缚住它们的四肢。
    赫连音见状，神色微怔。
    见过天赋有很多，但从未见过这种天赋。
    余光无意掠过江寂领口处，金属项圈在油灯散发的光线下，折射出冷质感的光泽。
    她怀里重剑‘嗡嗡’作响，是检测到了周围有强大到无法对付的对象。
    赫连音立即收回了眼。
    没了挡路的羊头人，几人继续赶路。
    走了一段，又遭遇羊头人，同样被拽入黑河之中。
    去圆湖的这一路上并不太平，一波一波的羊头人守在必经路上，即便他们加快了脚步，还是被延缓了速度。
    等到了圆湖，四方石碑，已经被摧毁了三座。
    只剩孤零零一座立在前方。
    闻无恕银竹都被羊头人牵制住，眼看着军兵将领就要靠近最后一座石碑，姜遥制止住江寂对其使用天赋，只身赶去。
    江寂‘招灾’天赋，若对离石碑近的将领使用，很可能波及到石碑。
    最后一座石碑绝对不能再被摧毁了，至少在她没得到那张操控黑狗子的符纸前。
    军兵将领听到动静，一抬头见来人是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紧皱的眉头松懈了下来，一条深深的疤横过他的人中，眼皮微耷，生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
    再加上他手心沾满了血，无论好人还是坏人，一通乱杀，成了诡怪，也是将领。
    这种人，死后便能统治百鬼，像叶小兰等级的诡魂都不敢近身，会受到煞气的攻击。
    “小姑娘，我劝你现在就走，否则本将军定会剥皮抽筋，生吃你的肉。”
    若不是眼下情势严峻，他哪会说这么一番话。
    论女人，他杀得多，根本不用费太多力气，那骨头折起来比木头都脆。
    本以为说了这句话，明眼人听了都会知难而退，灰溜溜地逃走。
    但眼前的女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从怀里抽出一把生锈、陈旧砍树的斧头，恍若无人般蹲在地上用磨刀石磨了起来。
    ‘唰’
    ‘唰’
    磨斧头的声音回荡在空中。
    将领见状，面上骤然冷沉了下来，周身冒出令人胆颤的暴戾气息，手握长枪，就要往她头颅刺去。
    ‘锵！！’
    他特意找有名锻铁匠打造的红缨枪头，经过淬火无数次锤炼锻造而成，轻易能刺穿人的骨头，挑破筋脉，此时却被她一把斧头挡住。
    姜遥把磨刀石放回背包，单手握斧，牢牢挟持住他的红缨枪，黯淡夜色下，她薄薄的眼皮下是冰冷砭骨的深瞳，平静注视着他道。
    “你犯下的每一宗罪，都有人帮你记着。
    你会后悔，后悔当初为什么要作恶，想要从头再来。”
    “但为时已晚，人终将为自己所犯下的恶付出代价！”
    将领不愿意听这些，越听越愤怒，怒火将他理智烧尽，此刻只想把她千刀万剐。
    他双腿凝聚力量，腰背紧绷，握枪的手臂使出全力。
    姜遥躲开他刺过来的锋利枪头，几根乌发被截断，身体瘦弱，却最为灵活，尤其是面对这个小瞧她，只使蛮力的将领。
    她没有触发天赋领域。
    一是需要进入濒死状态，二是将他拽入领域之中，打败了他只能选择吞噬。
    而他要受的痛苦也会戛然而止。
    这并不是她想要的。
    第一次是杂技团副本的吴桥，当时逼不得已，触发的天赋。
    第二次死亡列车，惨无人道的小日子诡怪，他之所以在国内诡域胡作为非，不过是仗着他是国外的诡。黑袍诡怪无法拘他，她只能吞噬。
    而这一次——
    她举斧哗地将那支红缨枪身砍断，‘轰’一声手腕连着手臂被余波震麻，顾不上震麻的手，另一手接过斧头，朝着将领脖子狠狠砍去。
    终究是练过的，军兵将领堪堪躲过她劈过来的斧头，手中红缨枪断成两截，枪头也震断掉在地上，失了武器。
    方才还胸有成竹、自信满满的将领心中莫名生出一丝恐惧，这丝恐惧很快被他常年弑杀戾气压住，不再使蛮力，施展出搏斗把式。
    斧头不停歇挥舞而下，力度一次比一次强，将领若不是成了诡怪，定是招架不住。
    “嗬，如若是在生前，我恐怕会在你的斧头之下，但可惜。”
    话落，军兵将领低吼一声，煞气汹涌震出，霜雪在空中凝滞，地面积雪震开一圈深坑。
    劈砍过来的斧头有一瞬的停顿，军兵将领冷嗤一笑，正待一手扭断她的脑袋时，胸口只听‘噗呲’一声，一阵剧痛袭来，来不及往下来，姜遥反手挥出折叠刀，将他整颗头颅都割了下来。
    ‘咚’
    头颅掉在积雪上，黑色稠液浸染了白茫茫的雪。
    吞噬两只毁灭级的姜遥虽因为等级还没得到它们的能力，但生命精神值都成倍增长，力量和速度更是一骑绝尘。
    她拽起军兵将领的头颅，抬起手腕。
    一小截指骨在黑暗里泛着诡异的幽光，姜遥将其贴紧心口，呼唤黑袍诡怪。
    在她睁眼的刹那，圆湖周遭无端生出浓浓灰雾，淹没葬龙寨、阴林山，灰雾之中散发的气息比飘落的雪霜都要阴寒。
    砍了头颅，刺穿心口都没死的将领感受到一股从灵魂深处出现的惊骇惧意，杀人无数的他尝到害怕的滋味，想要逃，但脑袋被姜遥拎在手里，根本逃不掉。
    他只能求饶、放下傲气自尊，不停地求饶。
    “放了我！我知道错了！求求你放了我！！”
    作恶之人最为贪生怕死。
    姜遥理也不理。

 第150章 《葬龙寨》：是结束也是开始

    在看见黑袍诡怪后，她道：“就一直关在灰雾里，别把他放出来了。”
    黑袍诡怪手臂一抬。
    阴森灰雾伸出来两条锁链，一条锁住了军兵将领的脖子，一条将他四肢锁在一起，不容它反抗，直接拽入灰雾之中。
    ‘窸窸窣窣’
    咀嚼血肉骨头的声响从灰雾里传来，紧接着是无比痛苦的惨叫声。
    死不了，一直重复着经历这种生不如死的痛苦。
    生前犯下的恶，在灰雾里会重演，他残杀的受害者曾遭受的痛苦，会在他身上不断重复经历。
    姜遥目光抽离，瘫坐在石碑前，手腕还在发麻颤抖，卸了力连斧头都拿不起来，仰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黑袍诡怪。
    歇了一会儿，她伸手朝他招了招。
    “小黑，你过来一下。”
    黑袍诡怪挪动着脚步，行至她的跟前。
    姜遥：“再过来一点。”
    黑袍诡怪：“…………”
    他依然照做，脚尖无意触碰到她的裤腿衣角，往后又退了半步。
    姜遥直截了当地问：“虚无公会的会长，江寂是你吗？”
    黑袍藏在长袖子下的手指几不可闻地蜷紧。
    他默不作声。
    姜遥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又问：“为什么他不认识我？”
    黑袍小声说。
    “他、会保护、你。”
    《吴桥》副本后，她昏迷了很久，身为黑袍的他，无法干涉现实世界里的事，更无法陪同她一起进入诡域副本，只能在最后收尾，才能出现见她一面。
    于是，黑袍许下了一个心愿。
    可以在现实保护她的心愿。
    而江寂，是他，也是他的一部分。
    自然，这些不能告诉她。
    不等她再问，黑袍转身就要走。
    姜遥伸手攥住了他的衣袍，触及是一片阴寒，指腹被冻得彻骨，险些攥不住松开。
    黑袍蓦然转身，收敛蕴含在衣袍的至阴煞气。
    他呆怔地望向她。
    姜遥道：“可以帮帮黑狗子吗？把他尸骸刻的禁咒消除。”
    黑袍微不可闻地‘哦’了一声，语气透着一丝失落。
    他抬手一挥，石碑消失，圆湖里的尸骸浮出，刻在上面漆黑禁咒渐渐消散。
    做完这些。
    她仍然没有松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袍。
    “还、还有、事吗？”
    黑袍问。
    姜遥暗淡的深色瞳眸里，划过一抹笑意。
    “你送我的雾石不小心丢了，你再送我一个。”
    黑袍结结巴巴，一个字说半天：“好。”
    他从怀里掏出一颗雾石，比上次那个更漂亮，剔透如琥珀的石头里蕴藏着无边无际的雾，在黑暗里能够泛出微光。
    收下雾石，姜遥松了手指，见他慢吞吞挪动着脚步离开。
    随着罪魁祸首军兵将领、连同着他的部下，全部被灰雾带走。
    除她以外的玩家们皆强制请退离开了诡域。
    留有她一人。
    “该做正事了。”
    姜遥起身，挥动斧头将最后一座石碑摧毁。
    地面积雪渐渐消融，雪花不再，头顶灰絮般的积云消散，温煦的阳光透过云层洒落在地面上，灰暗天色褪去，只剩湛蓝。
    阴雨绵绵的葬龙寨终于迎来了它的晴天。
    圆湖厚厚冰层融化，埋葬在湖中心里的黑狗子走上了岸，他高大魁梧，起码有两米六，站起来跟树齐平，再加上他手长脚长，看着像巨人。
    成了诡魂的叶小兰无法待在阳光底下，躲在遮天蔽日的树荫之下，受到阳光侵扰，灵体受伤，接近透明。
    她努力抬起头，当看见岸边的高大身影时，眼眶蓦然通红，鼻尖泛酸。
    “姐、姐姐……”
    许久未说话的黑狗子开口嘶哑，断断续续，与她一样，双目渗出豆大的泪水，砸落在地上，他跌跌撞撞地跑过去，以身体帮忙抵挡阳光。
    就像那晚，他把她护在身下，被枪头刺穿，背部伤口狰狞稀烂，也没有半分退缩。
    “对、对不起，姐姐，都是我，是我老是受伤，你才会进山采药，才会………”
    黑狗子肩阔如山，此刻却泣不成声，不停伸手拍打自己，愧疚到连抬眼看姐姐的勇气都没有。
    那天黄昏。
    他和寨民们从黑河捕鱼回来，累得气喘吁吁，一到家便倒头就睡。
    没有发现姐姐身上的异样，粗心大意的他更没有发现姐姐笑容背后的悲伤。
    他什么都不知道。
    连至亲之人出了事，也不知道。
    叶小兰紧紧抱住了他，像小时候一样，手心轻轻拍打着他的手臂安抚。
    “不怪你，怎么能怪你呢，是那些坏人的错，不是我们的错，不要哭，姐姐没有怪过你。”
    看着他们相拥哭泣，姜遥转身离了诡域。
    真累啊。
    回去要好好睡一觉。
    等等，她好像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
    “《葬龙寨》诡域将永久驱逐！！”
    “不会再降临现实世界。”
    “正在结算奖励——”
    从诡域回到现实的姜遥身处那片阴林山，同伴们站在阳光下等着她回来。
    而许久未见的白毛，他手里牵着一只黄狗，哭唧唧地冲过来。
    “姜姐~”
    眼看他脑袋就要贴近胸口，姜遥伸出手指抵在他的额头上，把他推远，目光一垂，落在被他牵着的小黄上。
    “小黄！”
    小黄在诡域没受什么苦，它遇到了白毛，一人一狗藏在葬龙寨一户寨民家的地窖里，度过了漫长的诡域时光。
    白毛背包带的都是食物饮用水，没带油灯一些占背包的东西。
    靠着食物硬生生扛着出了诡域。
    “姜姐你不知道，我们多危险，头顶地板一直有脚步声，好几次都差点被发现，要不是我机智，都活不到现在。”
    白毛一路上不停讲述着他的英勇故事。
    姜遥只觉得他运气太好。
    那帮军兵伪装的寨民凶残无比，晚上还会变成羊头人作恶。白毛一次没遇到过，平平安安躲过，虽说没有完成诡域主线任务，但他的存活任务是圆满完成。

 第151章 现实世界：规则洞悉书

    归途的路上大伙们都困得睁不开眼，当然除了在地窖里睡觉的白毛。
    背靠着座椅，姜遥手指微捏脖子上戴着的雾石，阖眼不久便睡熟了过去。
    她左手边靠窗，右边靠着江寂。
    银竹原本想跟白毛抢夺和姜遥贴贴的位置，却没想到江会长会一屁股坐过去，根本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
    银竹不愿意挨着江寂坐，在诡域里遭遇的倒霉事件历历在目，他现在对此人有强烈的敌意与防备。
    傻白甜白毛坐中间，膝盖间坐着小黄，不闹也不叫，安安静静，时不时往姜遥那边瞅一眼。
    阿冬没什么事，从诡域出来到现在都在沉睡休养精神。
    “呼——”
    沉沉的呼吸声在后车座里回荡，驾车的沈白鹤透过车镜看了他们一眼，全神贯注地开车。
    这一次诡域危险重重，条件严苛，睡觉已成奢侈。
    回了政府基地。
    所有人放一个月的假期，主要各大区域里的中高难度诡域皆被封锁，没有到迫在眉睫的程度。再者，除了他们，还有其他高个子在前面顶着，倒不是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银竹在这次葬龙寨获得了一样重要的鬼物，动身回了家族。
    闻无恕政府挂了一个闲职，一人赚双份工资，比姜遥待遇都要好。
    赫连音家族复杂，各个剑道天才，对于特殊的存在，自是一番排挤。纵使她已为政府工作。
    她养剑花费大，从古到今，养剑如养老婆，稍有松懈，剑就会变成废铁，何况她那还是一把重剑。
    虽然每月都有政府发的工资，但她住的地方一直在基地里，之前基地还没建成，她住一室零厅的老破小出租屋。
    白毛被他老爸边打边领走，阿冬送去了医院休养。基地里只剩姜遥江寂、赫连音，还有小黄。
    江寂出了诡域，就必须回公会待着，平时不能离开公会，否则戴在脖子上电子项圈会报警。
    政府派出了一支军队接送他回公会，站在门口时刻警惕，一身防弹装备，手中握着的枪械是专门对付强大诡怪的，一枪就能把一只灾难级诡怪头颅打爆，威力可见一斑。
    但他站在姜遥身边一动不动，即便脖子上的金属项圈一直在‘嘀嘀’报警，脚步也不动分毫。
    沈白鹤见此满脸为难，深吸了口气问他：“还有什么事吗？”
    江寂帽檐低垂，离近能看见，他正伸着手指轻轻揪着姜遥的衣摆，沉默几秒，小声说。
    “我、跟姜、遥遥一起。”
    姜遥在车上没睡多久，又困又饿，双手插袖口，视线扫了眼门口的军队，再停在身后的人身上。
    “你想跟着我？”
    江寂点头。
    他态度并不强硬，想跟着她，但如果她让他回公会，他也会听话回去。
    姜遥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皮，对沈白鹤道：“我来看着他行不？反正我家就在政府区域，你们派多少人来监视我们都成。”
    沈白鹤为难同时，又感到震惊。
    这是第一次江寂违反政府的命令，却是为了跟着一个女生。
    沈白鹤看他们的眼神都变了，变得暧昧起来。
    “行，我懂了，我现在去请示上级。”
    姜遥没有解释。
    十几分钟之后。
    沈白鹤带来消息。
    “上级同意了江寂住你家里，但你去哪、做什么或是进什么副本诡域，都需要上报。”
    姜遥签了那份临时制定的合同，旋即带着江寂，牵着小黄乘坐公交车回家。
    公交车上可以搭乘宠物，因为玩家契约诡兽越来越多，各种公共场合都可以携带诡兽宠物。
    政府区域人数达到一千多万，交通工具是悬空公交车，速度媲美列车，乘车方便，各大区域建了好几条线路，停泊地点多。
    周末时期，车上人多，座位少，姜遥占了一个位置，怀里抱着小黄，阖上眼准备睡一会儿。
    留下江寂与小黄干瞪眼，最后还是小黄‘羞赧’地移开了眼。
    ‘下来！’
    小黄：‘？’
    夭折了，能听见人说话了！
    江寂：‘不准坐在遥遥腿上！’
    小黄听懂了他的心声，眼珠子惊吓到瞪得圆溜溜，喉咙发出一声害怕的吠声。
    被姜遥一巴掌拍脑袋制止，她闭着眼说：“在车上不要叫！”
    小黄可怜巴巴地捂住了嘴巴。
    一睁眼，又对上恶魔般的双目，它索性装死。
    时隔许久。
    终于回到了建成游乐园的家，高大威严的北欧式城堡映入眼帘，沿着墙壁攀延生长，远远地看，像是藏在荆棘丛中的童话王国。
    在院门口千盼万盼的女鬼于霜霜蹲在旁边打起了瞌睡，等脚步声到跟前，才倏然苏醒，当见到她和小黄时，眼睛蓦然亮起。
    “你们回来啦！”
    姜遥打算先睡一觉，把小黄给她牵，说道：“一切事等我醒了再说。”
    于霜霜揉了揉小黄的脑袋，应着声，余光触及江寂，神色一愣，正想说什么，却见那人揪着姜遥衣摆，亦步亦趋地跟着。
    啊？
    怎么出趟门还带人回家啊？
    “小黄那是谁啊？你认识不？”
    小黄一想到回家这一路遭受的事，英俊的脸都皱在了一起，发出一声委屈的咕噜噜声。
    于霜霜懂了，心疼地抱了抱它，闻到它身上的臭味，又嫌弃地扯开。
    “小黄你去哪了？好臭！”
    小黄：所以爱会消失的对吗？
    ……
    姜遥睡到第二天过午才醒。
    睁开眼便感受到强烈的视线，一转头对上江寂的眼。
    他并膝坐在床边，下颌抵着床单，眼睛直直注视着她，当她看过来时，又匆匆挪开。
    姜遥不管他，点触面板，接受诡域中获得的奖励。
    “恭喜玩家姜遥在诡域《葬龙寨》中获得‘s’评分，跨级奖励惊悚币80万。”
    “铂金级随机道具礼盒x1”
    “鬼物：规则洞悉书x1”
    “《葬龙寨》诡域重要人物巫山婆婆、叶小兰、黑狗子对玩家姜遥好感度达到满值。获得鬼物：一把锈刀。”
    两件鬼物。
    50级及更高难度的诡域，奖励开始出鬼物，鬼物稀少，获得的几率少得可怜。

 第152章 现实世界：生存类诡域

    鬼物在诡域和副本都能使用，不受限制。
    譬如赫连音一直带着的那把重剑，就是鬼物。
    姜遥一一查看。
    [规则洞悉书（特殊）：消耗大量精神值，分辨规则真假，无耐久。]
    [一把锈刀（特殊）：一把生锈的刀，可在商城购买铂金级磨刀石磨锈。（当心不要被割破手，容易得破伤风哦。）]
    最后提示像是在抖机灵。
    姜遥点开商城，查找铂金级磨刀石。
    [磨刀石（铂金级）：一次性道具。]
    两百万一块，而且只能使用一次。
    抢银行都没有卖这个快吧？
    进诡域无法开商城花钱，账户的惊悚币林林总总加起来，有近千万，这还是副本诡域结算奖励获得、直播打赏以及政府分发的工资，加起来算的。
    五块磨刀石就能全部花掉。
    花钱如流水，姜遥含泪买了一块，边吃饭边磨刀。
    ‘嚓嚓呲呲’
    这把鬼物刀真的很难磨，磨了四五个小时，才磨好。
    再看信息面板，又换了词条。
    [渡魔（特殊）：这是一把古老的刀，散发着神秘的气息。刀身长约一尺，通体呈现出幽暗的漆黑，仿佛融入了无尽的夜空。
    刀柄镶嵌着一种可吞噬阴气的黑色宝石，雕刻着繁复古老的符文。]
    [耐久度30%，到零会变回锈刀。]
    [还未认主，请在刀身滴入你的血，即可认主。]
    磨掉了整整一块价值两百万的磨刀石，耐久度才加了30%，想加满，还需买三块磨刀石才行。
    ‘杀猪刀价值不到5点惊悚币，两百万在商城能批发一大把。’
    姜遥心里虽这么想，但身体还是很诚实，割破手指，往刀身滴血。
    ‘哒’
    血液落入刀身，肉眼可见地消失。
    紧接着眼前映出一行字。
    [认主成功！‘渡魔’将无法转赠、贩卖、丢弃。]
    ‘至少是能带进诡域里。’
    姜遥这般安慰自己，把刀放入背包之中。
    拿出另一样鬼物‘规则洞悉书’。
    诡域到60难度，副本到70难度，规则将不全是真的，真假参半，需要玩家以生命验证真假，有不少玩家因此丧生。
    所以分辨规则真假这个鬼物极为重要。
    也有玩家天赋能够辨认规则真假。
    例如阿冬，她不仅能制定规则，还能分辨规则真假。
    但占少数，否则阿冬也不会成为掠夺天赋榜单前三位，可谓是稀有。
    使用‘规则洞悉书’需要耗费大量精神值，她若是精神值低，还无法使用这个鬼物。
    同样放入背包。
    回想起来，在《吴桥杂技团》获得一样奖励，她误以为是道具，而非鬼物，一直放在背包里没拿出来过。
    [希望的野雏菊（特殊）：
    效果：可传送至一百公里以内的地方。12小时冷却时间。]
    这也是鬼物，能够携带进诡域。
    她对鬼物不甚了解，到《葬龙寨》诡域，通过江寂，才真正了解到一些。
    多了三个鬼物，之后去难度更高的诡域，也能更顺利一些。
    离了城堡，见于霜霜在给藤蔓剪多余枝丫，而小黄拴在树桩上，可怜兮兮地趴着。
    这是姜遥的意思。
    它跑出去闯进诡域，虽是无意，但也给姜遥添了不少麻烦。
    不栓几天不长记性。
    想起来，黑猫也很久没放出来了，姜遥打开契约，把黑猫放了出来。
    黑猫平时对小黄霸道又专横，但至少能管住它，不让它到处乱跑。
    “姜姐。”
    于霜霜握着剪树枝的剪刀走过来，说道：“经费严重不足，为了小黄狗粮，还有这藤蔓的肥料，我都跟附近诡魂借了钱，你能不能……”
    姜遥直接给她转了一百万惊悚币。
    “不够再跟我要。”
    于霜霜喜出望外，用力点着头。
    “够了够了。”
    这么多，够用好几辈子了。
    又见那穿着黑袍、戴兜帽，遮得严严实实的青年走出来，跟在姜遥身后，于霜霜不由八卦起来。
    “姜姐，他是你……”
    姜遥：“租客。”
    说完解开系在树桩上的狗绳，牵着小黄去外面溜。
    姜遥休息除了锻炼，便是锻炼。
    空闲时候再溜溜小黄。
    一周时间转瞬即逝，休息时间还有三个周。
    和队员们联络都是在通讯系统里。
    白毛给她带来了一个消息，有一生存类诡域降临安新城区，时间线是这些年，难度30。
    生存类和求生类不同，《死亡列车》是求生类，固定模式，玩家必须沿着时间线存活多久多久，而生存类，则倾向于天灾一类，与人力无关。
    但也跟求生类一样，很受玩家喜欢，不像扮演类诡域，需要探索主线，接触未知的危险。
    姜遥在家休息够了，想着去一趟安新城区，进这个诡域试一试自己的新刀。
    通讯群里。
    白毛表示：“我也去我也去！”
    银竹也想去，但族里有事，至少现在无法进诡域。
    闻无恕能休息绝不工作，三个周必须休满，才会干活。
    阿冬躺病床没有十天半个月起不来。
    待在基地的赫连音表示也去。
    再加上江寂，一共四人。
    白毛家里富裕，叫了一架直升飞机，接送他们到安新城区。
    飞机只能停在城区外面，去往城区还需乘坐公交车。
    白毛背着大包小包，戴着遮阳帽，墨镜，像是出游的公子哥，格外引人瞩目。
    “我现在长了心眼，进诡域，什么都别带，多带食物，躺也躺到结束。”
    姜遥无言以对。
    不是谁，都跟他一样运气好，能平平安安待到诡域结束的。
    至少她不是。
    赫连音就背了个鬼物包，跟上个诡域一样，装五包压缩饼干、一油灯，打火石，两瓶矿泉水。怀里抱重剑，属于轻装出行。
    姜遥也差不多，但把油灯换成一袋子现金。
    惊悚币只能在商城里，但现金不一样，属于世界通用货币，到处都能用。
    江寂连包都没背。
    不过他有一个机器猫百口袋，什么都有。
    公交车行驶至黑雾外停下。
    他们下了车，入眼的是浓浓黑雾，形成了一个罩子，将偌大的一个城区笼罩住，看不清里面情况，黑雾只在边缘弥漫，停至符箓编造成的绳子前。

 第153章 《活尸入侵》：一百位玩家

    这种绳子能够防止诡域黑雾往外蔓延。
    但若是诡域里诡怪实力增强，这根绳子便不起作用，需要更高阶的符箓编造的绳子才能牵制。
    一般只要不是扮演类诡域，进去之后，身份不会有什么变化，但想起前面几次进诡域，人一多就会分散，找起来并不容易。
    索性约定在一个容易寻找的地方碰面。
    姜遥带了安新城区的地图，作为容纳近百万人口的城区，区域规划有序，有繁华的闹市街区，也有鳞次栉比的居民区……
    来之前她稍微去了解下这个城区，惊悚降临前，曾发生一次范围大、震感强烈的地震，伤亡人数近半，当时全国上下都在关注这片城区百姓的安危。
    生存类诡域，必然会牵扯到这个地震。
    “等进了诡域，我们尽快集合。”
    姜遥将地震一事告知，嘱托他们勿进大楼、尽量去开阔地区，远离建筑。
    几人应声。
    随着他们踏入诡域，一行提示字映入眼帘。
    [正在等待其他玩家加入——]
    [请各位玩家稍作休息等待。]
    再次睁眼，整个人已来到一个陌生纯白空间之中，身边只有一个单人沙发，四周封着透明玻璃，将人限制在其中，无法到处走动。
    视野中，如同猪圈一般并排着一个个玻璃房，里面有站立的玩家、也有贴着玻璃墙壁到处乱瞧的玩家，还有坐在沙发上平静等待的玩家……
    当然，玩家之间，无法看清对方的长相。
    五官部分，笼着一片白雾，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无法透过白雾看清长相。
    姜遥简单扫了一眼，落座柔软舒适的单人沙发，无法开启商城背包，她解下肩带，把鬼物包放到身前，点着所带的物品。
    除此，那三样鬼物也能带进诡域。
    名为‘渡魔’、与绣春刀样子相近的长刀她来之前，花了一千惊悚币，定制了一个刀套，挂在腰间，方便携带。
    ‘希望的野雏菊’是一朵永不干枯的野花，离近鼻翼前，能闻到清新的淡淡香味，她束起长发，将野雏菊别在发间，一同携带进诡域。
    而‘规则洞悉书’，30级诡域的规则不需要分辨真假，她便没带。
    所待的这个纯白空间，时间流速缓慢，在这里待上一天，外面时间只过去了十分钟。
    她阖眼休憩了几个小时，耳畔便听见惊悚广播的播报。
    “玩家已到齐！”
    “欢迎各位玩家来到生存类《活尸入侵》诡域~”
    “诡域难度：30级。”
    “玩家人数：100人。”
    “诡域时间：一个月。”
    “通关任务：在诡域中生存一周，即可离开。”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在这个诡域之中，玩家之间可以厮杀，杀死能够掠夺对方的天赋、道具、惊悚币，他/她的榜单排名也可取而代之，请尽情厮杀吧~”
    “当然，你们也要注意，本诡域到处存在潜在危险，一不当心就会死掉呢。”
    “玩家间可组队联络、作为队长的玩家，一天内可以受队员召唤，降临身边，一同抵御危险。”
    “请在十分钟之内，完成组队。”
    惊悚广播重复了三遍，就怕玩家听不见一样，三百六十度围绕着脑子播报。
    姜遥听完第一遍，便开始酌句梳理分析广播的信息。
    这恐怕是她进过这么诡域副本以来，玩家人数最多的一次。
    一共百人，怪不得提前进诡域的玩家会进入这个纯白空间，诡域在等，等到数量足够的玩家，才会开启诡域。
    而诡域名字《活尸入侵》，从中能够得知，这个诡域不仅有地震，还有活尸。
    最重要的是，诡域似乎十分想要看见玩家之间的互相残杀。
    将好处，明明白白地摆在所有玩家面前。
    尤其是最后能够将对方的榜单排名取而代之，进了榜单除了社死，还有好处？
    不过眼下，是要尽快和队员们联络组队。
    ‘嘀嘀’
    白毛赫连音他们已经开始联络她了。
    （白毛：刚才有好几个人邀请我进队，什么野鸡队，也敢邀请我，啊呸！）
    （白毛：姐！姐！！快同意我的组队申请！）
    （白毛：还剩五分钟了，姐你在不在呀qaq）
    话痨子白毛一连发了五六条，‘嘀嘀’声音震耳欲聋。
    姜遥揉了揉耳朵，第一同意了他的组队申请。
    （赫连音：。）
    赫连音就发了一个句号过来，不像白毛那么吵，一起同意组队。
    哦，还有江寂。
    姜遥翻看了一下组队申请面板，没有江寂的申请，就在她准备查找他id邀请组队时，却发现他早就在队伍。
    姜遥：“？”
    她有同意江寂的组队吗？如果记忆没出错的话，她别说同意，连看都没看到他的申请信息啊。
    下次还是要跟江寂说一下，在现实世界，还是要遵循规则逻辑，否则容易引起注意。
    队伍组建完毕。
    最后时间结束，耳畔响起一声透着诡异兴奋的播报。
    “恭喜各位，组队结束！”
    “正在进入《活尸入侵》诡域——”
    ……
    落日西沉，黄昏时分，天边浅橙晕深，绚丽晚霞如薄纱一般笼罩在这片老旧街区里，蛛网般的电线错乱交叉横过头顶，狭窄街道污水横行，矮墙长巷旁违规搭建的建筑将这一片填塞的满满当当。
    行路匆匆的路人手握电话，跟着话筒另一头的人抱怨今日工作所遭遇的事，隔着墙，大声争吵哭闹声音又远远落入耳畔。
    安新城区之所以因为地震死伤那么多，便是因为这是一片年代久远的老城区，地面材质易裂，居民区建筑经历了无数岁月，早已岌岌可危。
    一旦发生地震，便是连着一片轰然倒塌。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和他们汇合。
    但是——
    “玩家不是随机分散吗？你怎么在这里？”
    姜遥看向始终和她待在一起的江寂，无奈地问。
    江寂换下吸引人目光的黑袍，穿了身运动黑白卫衣，衣帽戴在脑袋上，一条长裤，衬得他身形笔直如青松，老老实实站在她身后。
    “我不、不知道。”
    他眼神闪躲，一秒都不敢直视她的目光。

 第154章 《活尸入侵》：买物资、找庇护所

    姜遥没有戳穿他的谎言，在路边扫了一辆单车，问他：“你会骑自行车吗？”
    江寂摇头。
    有后座的单车价格是双倍。
    至于钱。
    每人都有一台智能手机，手机只装了两个app，一个是小队软件，可以互相联络，查探队员情况。而队长有一个特定的功能，能够传送到某个队员身边，但一天只能使用一次。
    第二个软件功能是支付金钱，包里装的钱不见，成了手机上的虚拟货币。
    她一共5000块钱，单车一小时5块，物价太贵。
    "你账户多少钱？全部转给我。"姜遥说。
    江寂把手机给了她。
    比她还多，有一万块。
    账户金钱受进诡域前所携带现金影响，每位玩家会随机获得金钱，就跟在《死亡列车》上一样。
    姜遥来之前，现金带了4800，随机获得200块。
    而江寂随机获得一万。
    姜遥：“…………”
    有时候真的很想报警。
    收下一万巨款，姜遥示意他坐到后座上。
    江寂显然是第一次坐自行车，动作十分笨拙。姜遥耐心地教他怎么坐，看他坐好，骑着单车往安新城区，一个离中心近的公园里赶。
    她体力足，蹬车轮子都快蹬出火来了，一个多小时的路程，缩短至半个小时，赶在天黑前到达广场。
    赫连音早早地公园门口等待，看她骑车来，坐起身走过去。
    姜遥看她身上沾了些血迹，忍不住问：“遇到玩家了？”
    赫连音颔首。
    来公会途中遇到几个结伴而行的玩家队伍，见她孤身一人，便起了杀心。但可惜，皆不是她的对手。
    “我没杀他们，只是把他们打晕了。”
    并非心慈手软，而是她怕杀了人会给队伍带来麻烦。
    姜遥梭巡一番公园，绿植栽种稀疏，鹅卵石铺了一条蜿蜒小道，有一些附近居民正消食遛狗，不远处还有十几个阿姨在跳广场舞，朗朗上口的音乐回荡在公园里。
    “白毛呢？”
    赫连音：“我第一个来这里，没有看见他。”
    姜遥在手机小队软件联系白毛，发了好几条短信没回，或许是在来的路上，和她一样骑单车没空玩手机。
    她在四周看了看，看到对面有一家小型超市，道：“把手机里的钱全部花掉，多买些饱腹的食物。”
    赫连音把钱转给了姜遥，留下来等白毛。
    赫连音随机到的金钱额度有两千，比起姜遥，也是相当多的一笔巨款。
    去了超市。
    遇到同样来消费的两个玩家，都是女生，她们信息面板没用道具屏蔽，离得近，便能看见。
    一个三十级，一个三十五级。
    她们不像其他玩家一样，杀掉玩家掠夺道具。只想尽量降低存在感，存活至第七天离开诡域。
    来之前也查过安新城区的事，将全部的钱用来买食物及用物。否则等到地震席卷城区，金钱会变成废纸，寻找食物则容易遭遇玩家袭击。
    在他们踏入超市里时，两人瞬间警惕起来，握紧怀里的武器，与他们距离拉远。
    姜遥收回目光，推了个购物车，进超市里。
    每样商品，比现实要高出一倍价格，平时两块五能买一包袋装方便面，现在需要五块钱。
    但至少能买，比起其他诡域，食物稀缺，有钱也买不到东西，只能吃山里野草、馒头白粥。
    担心装不下，姜遥还买了一包大垃圾袋，这是专门装大垃圾桶的袋子，虽是塑料制造，但又厚又大，能装下不少东西。
    之所以不买包，是因为价格太贵，物价又高，买包划不来。
    一万六千，勉强塞满五个大垃圾袋。
    等出来，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散步行人渐行渐少，路灯建得零零散散，可视范围不多。
    “没有看见白毛。”
    赫连音等待过程，并非全程站这里，围着公园找了好几遍，期间还遇到了几个玩家，没有发生争执。而白毛的影子，始终未见。
    姜遥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六点四十分，小队通讯，白毛一直没有回她的信息。
    这个软件会显示各个队员的身体状况，好消息是白毛生命值一点没少，至少他现在是安全的。
    有传送功能在，白毛的情况不算严峻。
    “先找个安全的地方把东西放一下。”
    姜遥道。
    五大袋东西不全是食物，还有各种必备用物。拎在手中沉甸甸的，生命值增长至一千的姜遥体力充足，一次拎五袋都不喘气。
    赫连音分了两袋拎，江寂分了三袋，跟争什么一样。
    姜遥没跟他们客气。
    摊开地图，看了看城区规划，居民区建筑最多，那里是重灾区，绝对不能去。闹市街人多，结合诡域名字，那里也不能去。
    “这里。”
    她指的那块地方是一片荒废建筑，有工厂也有学校医院，废弃已久。人少、建筑也不多，适合躲藏。
    但她能想到，其他玩家自然也能想到。
    城区面积就这么大，到哪都能遇到玩家，他们不惹事，不过谁要是找上门送物资，也不拒绝。
    离所在公园较远，全身上下还剩三百，当即决定。
    “打车去。”
    最后三百挥霍一次。
    出租车司机很是热情，帮他们把大袋塞进后备箱里，健谈地问他们哪里人。
    姜遥：“茳城那边来的。”
    “茳城？离安新城区远啊，你们来这里旅游吗？”司机大叔放着土味dj音乐，节奏带感，边抖脚边问。
    姜遥和他聊了一路。
    半个小时不到，便到了目的地。
    司机离开时还有些意犹未尽。
    照理说，明知要发生地震，也救一个人是一个人是吧。
    但姜遥对地震只字不提。
    主要是，居民们早就成了诡怪，但他们失去了死亡的记忆，在诡域里，需要按照诡域规定好的轨迹生活着。
    就像是游戏里的npc，不知道自己是npc，以为自己是真人一样，按部就班活在虚拟的世界。
    但有一个不同的点是，玩家一旦告诉诡域里的居民真相，居民会鬼化，跟清理异物般将其杀掉。
    找了个能够遮风挡雨，不受地震影响，连在一起的废弃集装箱。
    集装箱里有简陋床铺，铺一层垫子，便能睡觉。

 第155章 《活尸入侵》：实验室

    刚放下物资，姜遥便接收到了白毛紧急求救信息。
    [队员诸葛白正在遭遇危境，队长姜遥是否消耗一次传送机会，降临队员身边？]
    一行红字映在眼前，不停闪烁，让她尽快做出选择。
    姜遥快速跟赫连音交代了两句，嘱咐她看好物资，若是遇到危险，便选择丢弃物资逃走，切勿为了物资丢掉性命。
    说完便选择‘是’，眼前涌现一抹强光，随着强烈失重感袭来，周身环境骤然改变，从远在城区偏僻废弃的地方、瞬间回到了城区中心位置。
    留下原地的江寂下意识伸手想攥紧她的衣摆，触及的却是一片破碎的光点。
    他低落地垂下了眼帘，走到灰暗空荡角落里并膝坐下，抱着膝盖，宛若被主人抛弃、无家可归的大狗一样。
    赫连音不知道他怎么回事，没去理会。她没事做，喜欢打扫卫生。
    集装箱废弃已久，薄薄金属墙壁锈迹斑斑，地面积了层灰砂、烂布塑料，她在外拔了些杂草做成简易扫把，扫干净地。
    又把各种废料装起来丢到外面，寻捡布料铺地，铺床板，再把漏风缝隙贴上厚厚塑料。
    一个人忙得团团转。
    没注意到有几个人藏在暗处，正窥探着她的动向，准备伺机而动。
    “只有她一个女的？里面还有人吗？”
    “还有个胆子小的孬种。”
    “我刚看见他们队长传送走了，传送器一天只能使用一次，赶不过来的。”
    “先等等，等他们睡觉。让小六先进，多放些毒雾，谨慎点总没错。”
    另一边。
    姜遥刚到地方，就听到白毛吱哇乱叫、以及屋外‘嗬嗬’的嘶吼声。
    目光先观察了一番四周，墙壁粉刷得雪白，门是防弹玻璃材质，空气弥漫着一股消毒水混合乱七八糟药水的气味，金属台桌堆放着各种瓶瓶罐罐，头顶角落里装着一个监控。
    看着更像是一个实验室，但温度偏低，氧气从通风口流通，可能是建在地底下。而玻璃门外有十来个活尸在撞门，撞得‘砰砰’作响。
    活尸皮肉青黑腐烂，没有瞳仁，眼白占据眼眶，张着血盆大口，牙齿尖锐，一片漆黑，没有意识、只剩满脑子吃人的食欲。
    嗅觉听觉灵敏，嗅到人味就会发狂，力量大，速度缓慢。
    像国外科幻电影里的丧尸。
    “姐、姐……呜呜呜……”白毛吓得双腿发软，就这么紧急关头，也不忘收集物资，柜子里的瓶瓶罐罐都被他用医疗垃圾袋装了起来。
    姜遥问：“怎么一回事？”
    白毛把进诡域发生的点滴尽数告诉了她。
    这家伙的运气时强时弱，其他玩家在城区各地正和队员集合，而白毛随机到了一个地下实验室。
    若是正经实验室，跟工作人员说两句，当小偷送去警察局，也不算什么事。
    但坏就坏在，这不是一家正经实验室。建在地底下，做活人实验。
    白毛亲眼看见，他们抓了活人，进玻璃观察房里，注射一种可怕的药剂，没多久，那活人就变成人不人、尸不尸的怪物，不停撞击玻璃墙，发出刺耳的嘶吼。
    他又不笨，一下就懂了。
    好家伙，这实验室批发丧尸啊，是要毁灭世界。
    他立马拿出手机出来报警。
    报完警才后知后觉想到，这是诡域，并非现实，除了玩家，其他人早就死了。
    他的报警，引发实验室的警报，‘嘀嘀嘀’响个不停，派了一群警卫来抓他。
    白毛就跑啊。
    跑到这间实验室里，锁上了门，才想起来可以召唤队长救命。
    白毛哭丧着一张脸：“姐，我忘记了这是诡域，着急忙慌的，以为在现实呢。”
    倘若没有触发警报，说不定他使用几张疾行符就稀里糊涂地逃出去了。
    可因为他拨打电话，实验室严防死守成了铁桶，别说他，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再者，到处有监控，怎么逃、都会被抓到。
    不过看门外聚集的丧尸群，姜遥猜测，这实验室背后的老大，是准备把他当实验品，用来监测丧尸的各项数值。
    姜遥有‘希望的野雏菊’鬼物，能传送至一百公里以内的地方。
    反倒不急着逃。
    “别碰那些药。”她提醒道。
    谁知道柜子里瓶瓶罐罐到底装了什么？若是白毛所见的、实验员注射进人体内的药剂，无意触碰到也会感染，那就得不偿失了。
    白毛连忙把袋子里的药全部倒了回去。
    姜遥拔出吊在腰间的刀，说：“我先杀一只，看看怎么回事。你躲远点。”
    白毛听话应声，往角落里缩，唯恐给她添麻烦。
    见识过她的能力，没有半点害怕，反而兴奋地睁着大眼，望着门口方向。
    姜遥开了锁，抵着门，丧尸在外撞玻璃门，那撞击的力气，三个成年人加起来都挡不住。
    幸好她力量提升，丧尸门外撞着，她仍然纹丝不动。
    趁一只丧尸钻进门缝，一手拎起它后颈，拽进屋里，随即反锁门，把其他丧尸阻挡在外。
    ‘嗬嗬——’
    跌倒在地上的丧尸很快爬起来，力气大是大，速度太慢。
    姜遥一刀斩断它的脑袋。
    头颅分离，躯体依然在动，只是变得更加迟钝缓慢，差不过一分钟左右，便失去生机。
    姜遥近距离查看了一番地上的尸体。
    和《死亡列车》诡域中的怪物很像，它们对鲜血有着原始的渴望，长相丑陋扭曲，有一双畸形跟蝙蝠一样的翅翼。
    而这丧尸同样长相丑陋可怕，丧失理智。只不过速度比起吸血怪物要更慢，感染方式和僵尸像。
    由病毒控制大脑神经元和心脏。

 第156章 《活尸入侵》：丧尸

    看完死透的丧尸，再看手中的刀。她没有费多少力气，轻轻一挥，便砍下了它的头，刀刃锋利到削铁如泥的程度，30%耐久减少值少到忽略不计。
    总而言之，这把‘渡魔’是一把好刀。
    沾染着粘稠黑血的刀身渐渐消失，被刀吞噬干净。
    “不错，都不用我洗刀了。”她对刀夸了一句，刀柄几不可闻地颤了一下，似在回应她的话。
    收进刀套里，见白毛走过来，她问：“带了火符吗？”
    白毛在包里掏了掏，掏出一沓符箓递给她。
    粗略算起码有两百多张，不怎么占背包位置，白毛准备了很多，在《义庄》诡域学了好几种符箓，不进副本就画符，天赋比他爸都要高，再加上他长了一颗赤子之心，在画符方面尤为精进。
    旁的符师画符，一天差不多画个五六张，便已到极限。连他爸诸葛万山一天最多只能画十张，再画会头痛欲裂，精神值透支。
    但白毛不同，他画符跟菜市场批发一样，能画几张，看他耐心。
    这一沓火符品质中等往上，一百张能出一张金色品质，火焰更灼热，等同于铂金级的天火符。
    姜遥理解了为什么政府高层会同意他进队伍。
    他爸有钱是其次，主要还是他的画符天赋。
    符纸能带进诡域，画多少带多少，白毛就跟开挂一样。
    “还要不？我还有。”傻白甜小少爷白毛显然不清楚这些火符的价值，就要从包里拿出一沓又一沓，法术各异的符箓。
    姜遥制止了他作死的举动。
    直播一直开着，万千观众涌入，总有几个居心叵测的坏人。
    组团跟他进副本，到时候死倒是不会死，但肯定会被绑进制符厂，没日没夜地画符。
    有一句俗话说得好，财不外露。
    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话，自然有道理。
    “两张就行。”她抽出两张，多叮嘱了他两句，“下次别全拿出来……”
    白毛不管她的话有没有道理，无脑相信。
    “我一定会的，谢谢姐教我。”
    直播屏幕前的老父亲诸葛万山看到这一幕，老泪纵横。
    不是没教过儿子这些话，但儿子对他一身反骨，说什么就反驳什么。幸亏了有姜遥在，否则儿子被卖了都帮忙数钱。
    ……
    姜遥把火符丢到尸体身上，倏然烧起一团火，火焰有灵性一样，只烧尸体，其他一概不烧，烧得很快，没一会儿，地上只剩一撮骨灰。
    骨灰上空，浮出一团白光。
    姜遥指尖触及，眼前出现一行行提示信息。
    [是否吞噬能量？吞噬可根据玩家情况，选择增加等级、生命精神值……]
    [检测到玩家姜遥天赋寿命欠债3492天，已自动吞噬偿还。]
    [d级丧尸，增加1天寿命。]
    首先获知信息，把丧尸烧成渣能获得一团能量，能量增加各种属性。
    丧尸分等级，杀死的这只是d级。
    也就是说，还有a、b、c三种等级，跟诡怪危险、可怕恐怖等级相似。
    姜遥进这种类型诡域，就是为了偿还天赋欠下的寿命。
    扮演型诡域，诡怪少，很难吞噬大量。
    这不就是瞌睡送来枕头吗？
    “电子门已自动解锁——”
    这时，玻璃门忽然传来机械声响，紧接着反锁的门‘咔嚓’一声解开，眼看着撞门的丧尸就要往里面冲，姜遥眼疾手快地握住了门把手，抵在门边。
    白毛吓了一跳，手里火符险些全部丢出去，还好在脱手前冷静下来。
    他傻站着，跑过来帮忙。
    姜遥：“我来杀，杀完你丢火符。”
    白毛长吸一口气，用力点头，一副要去拼命的模样。
    姜遥回头看了眼天花板角落里的监控，窥视感始终没有消失，实验室背后之人一直躲在监控前，观察他们的行动。
    在看见她突然出来，又轻松杀死一只丧尸，事态有些脱离背后之人的掌控，便通过控制台解开了反锁的玻璃门，想看他们被尸群吞噬。
    若姜遥不知道这些丧尸烧毁浮出的能量能偿还所欠寿命，说不定观察完丧尸，就使用鬼物‘希望的野雏菊’传送离开了。
    但现在她知道了。
    而实验室有很多丧尸，她不杀完这些丧尸，是不可能走的。
    看白毛站到安全的位置，姜遥伸手拉开了门，放出三四只丧尸。
    用脚抵着门，她挥动长刀，切西瓜一样，砍断它们的脑袋。
    速度太慢，在姜遥眼里，跟对付小孩一样简单。
    若不是顾及白毛，她根本不会管门。
    没一会儿，十多只丧尸全部杀掉。
    等火符烧尽它们的尸体，姜遥分了一半能量给白毛，告知他能量用处。
    白毛尝试吞噬了一团能量，加在精神值上。
    只加一点。
    “姐，都给你，我不要。”他画一张金色符纸，能加十点精神值，其他符纸忽略不计，一天加的数值，都比吞这些能量多。
    姜遥听了缘由，也不再跟他客气，全部吞噬，用来偿还寿命。
    白毛走到门外，左顾右盼，问道：“姐，外面一个人都没有，咱们出去吗？”
    姜遥看了眼‘渡魔’的耐久。
    杀了十多只丧尸，那30%耐久度依然纹丝不动。
    好刀啊。
    买两百万一块的磨刀石，不但不亏，还有得赚。这刀的耐久太经用了，磨一次刀能用很多。
    她搬起一把金属椅子，把墙角监控砸烂，继而道。
    “不出去。”
    出来一趟，当然不会空手而归。
    若是发生地震，有野雏菊鬼物在，他们随时能逃走。
    砸烂监控不久，头顶响起尖锐刺耳的警告广播声。
    “十分钟之后，实验室将自动摧毁！！”
    这道广播重复了三遍。
    姜遥神色一凝，出了玻璃房，来到电梯前，电梯无法使用。
    不仅如此，逃生通道也被锁住，厚厚一层耐高温合金钢制防盗门，莫说推，用炸弹炸，也炸不开。
    好家伙。
    这实验室背后之人够胆小的。
    知道她不好惹，选择丢城逃走。逃之前，不忘把实验室封锁，把他们炸死在里面。
    血红色灯光铺在她的眼底，泛起一阵寒冽的冷意。
    白毛心头一紧，嗓音打着颤：“姐，现在怎么办？”
    姜遥叹了口气，眉眼被失望取而代之。
    本以为能杀不少丧尸，来偿还所欠寿命的。
    她从发间拔下那支野雏菊，“抱住我的手臂。”
    白毛俊脸一红，扭扭捏捏起来：“姐，这不好吧，人家刚成年呢。”
    姜遥：“…………”
    她伸手拎起他的领口，旋即使用鬼物。

 第157章 《活尸入侵》：地震

    [希望的野雏菊（特殊）：正在冷却，11：59——]
    使用过的野雏菊花香消散，花瓣合拢，失去光泽。随着冷却时间流逝，会慢慢变回之前样子。
    姜遥把野雏菊戴在发间，视线扫过四周，传送的地方受脑子意念影响，她传送时，想的是回那片废弃的工厂区，再睁眼，人离庇护所已经很近了。
    白毛在一旁惊叹，传送的道具他也有，但在诡域里，那些道具用不了，只能用鬼物，他只有一个鬼物，是一根狼毫毛笔，专门用来画符的。
    “姐，你真厉害，要是没有你，我就死在那里了。”
    他眼底的崇拜都快溢出来了。
    姜遥无视他的目光，迈步向前，跟赫连音他们说的有关地震的消息，对他也说了一遍。
    话落，她想到什么事，接着道：“地震是其次，主要防备虎视眈眈的其他玩家。”
    诡域把杀死玩家的好处，明晃晃摆在众人面前。
    人性经不起考验，他们身处于残酷、惊悚的世界里，为了活下去，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往往人比诡怪还可怕。
    至少诡怪是摆在明面上，知道它们充满恶意，目的就是为了杀死玩家。
    但谁也不知道，身边的同伴，会不会在背后捅自己一刀。
    白毛认真地点头。
    表示明白。
    ……
    废弃集装箱。
    打扫完卫生，用硬壳纸当做床垫，铺在铁板上面，赫连音吃了些东西填饱肚子，便躺在上面，抱着剑阖上眼。
    箱里一片漆黑，清扫干净，依然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铁锈灰尘味，夜色浓重如墨，覆盖在阒寂无声、空旷废弃地界。
    一道猴怪似的灵活身影在黑夜里快速移动，来到集装箱前停下了脚步，他叫刘柳，认识的人都叫他六子。
    等级刚到三十级，好不容易爬到公会中层，能够和公会里的人一起进诡域里。
    他天赋是释放足以迷倒一头大象的毒雾，中他毒雾的人，全身会麻痹，无法动弹，任其宰杀。
    之所以他能活到现在，多亏了这个天赋，以孱弱矮小的身形混淆敌人，使其放松警惕，然后释放毒雾。
    这个天赋，是他杀一个玩家，掠夺来的。
    刘柳悄无声息地来到集装箱的铁门前，视线透过半开的门扉往里窥视，只有一男一女。
    男的缩角落里，女的躺在硬壳纸上面睡着。
    他目光落在背对着自己躺着的女生身上，在昏沉光线之下，隐约能窥见到她模糊、纤瘦袅娜的身影。
    透过铁锈味，依稀能闻到从她身上散出来的淡淡香味。
    刘柳喉咙控制不住地吞咽，一想到她被毒雾迷倒之后，自己能够肆意触碰那具身体，全身都忍不住发烫。
    这是埋藏在他心里的隐秘癖好。
    不敢掉以轻心，他开始释放毒雾。
    看着深绿色毒雾涌入集装箱里，刘柳嘴角的弧度越咧越深。
    等了差不多十来分钟，他这才抬脚踏入其中。
    一个三十级的玩家，只需一分钟，就能被晕倒，十分钟，再强的玩家都会倒，他摸不清这两人的能力，所以更谨慎一些。
    脚刚踏进去半步，眼前一晃，整个人就被压在硬壳纸上，动静极轻，又不想听他大呼小叫，那人直接把他下巴卸了下来。
    他只能发出轻微的‘呜呜’声，满眼惊恐地望着半蹲在身边的女生。
    根本没想到她中了毒雾还能自由行动。
    赫连音早就知道附近有玩家窥视这里，之所以装作不知道，不过是为了等他们动手。
    至于那毒雾？
    她尝了无数毒草，早已练就百毒不侵的体质。
    连屏气都不用，他释放的毒雾对她没有丝毫影响。
    赫连音把他四肢捆绑在一起，丢在一边。
    等到姜遥带着白毛回来。
    便看到这么一副古怪的场景。
    三四个人绑成粽子，卸掉了下巴，跟过年待宰的鸡鸭一样丢在集装箱外。
    而赫连音自制了一张凳子，抱着剑坐在一旁。
    姜遥走过去问：“发生了什么？”
    赫连音一五一十地说，说完问：“怎么处理？”
    姜遥残忍一笑：“他们要咱们死，咱们当然不能心慈手软。”
    说着她转头对白毛道：“把病毒药剂拿出来。”
    白毛戴上手套，从四四方方铁盒子里拿出那根药剂递给她。
    这是从实验室里带出来的。
    本来不打算带，但后来姜遥说带几根出来说不定有用，便带了来。
    蜷缩在一起的几个玩家露出惊骇之色，说不了话，只能靠‘呜呜’求饶。
    但姜遥对敌人没有任何善心。
    若不是顾及小孩白毛在场，姜遥都准备拔刀把他们砍成稀碎。
    说她手段残忍也好、冷酷无情也罢。
    如果他们实力弱呢，不及这些玩家呢？
    这些玩家又会怎么对他们？恐怕下场更惨吧。
    姜遥一眼便能看出他们手里都沾了人命。
    将病毒药剂注射入他们每人体内，随即站在一边等待他们的变化。
    赫连音白毛两人并未因为她的做法而害怕，安安静静地站着。
    白毛终究还是小孩，没接触过这种事，他别开眼，没去看这一幕。
    赫连音目光平静，注视着前方。
    地上注射了病毒药剂的几人开始痛苦地挣扎起来，喉咙发出尖啸，不到半个小时，他们就变成一具具失去理智的丧尸。
    姜遥砍断他们的头，再用火符烧了尸体。
    和赫连音讲述了一番，丧尸烧成灰后浮出能量的用处。
    “再遇到这种玩家，都这么处置。”
    姜遥说。
    赫连音颔首应声。
    目光扫过黑暗里，同样来到这里做庇护所、小心翼翼观察着这边的玩家们，她转身跟随姜遥进了集装箱。
    至少今晚不会再有胆大的玩家过来找死了。
    一个集装箱能躺四人，加上赫连音打扫干净，到处能躺人。
    江寂偏要挨着姜遥躺，白毛抢不过他，只能退而求其次，躺姜遥脚边。
    睡到凌晨两点左右。
    地面突然开始震动起来，姜遥倏然睁开眼，坐起身往外看去。
    同样醒来的还有赫连音和江寂。
    “这里不能待！”
    观察完集装箱外的状况，姜遥当即道。

 第158章 《活尸入侵》：逃亡

    这场地震并不简单，地面开裂，出现通向地狱般的巨大裂口，四分五裂，一座座废弃建筑坠入裂缝，坍塌发出‘轰隆隆’声响。
    再过不久，他们也会跟着那些废弃建筑一起，坠入地底裂缝之中。
    白毛熟睡着，地震半天也没震醒。
    姜遥走过去一巴掌把他扇醒，对他们说道：“带上东西跑！躲避裂缝。”
    谁也不知道地面裂缝之下是什么，他们体能纵使再强，也敌不过天灾的侵袭。
    扇醒过来的白毛脑子一片浆糊，胡乱抓起衣服往身上套，拎起包跟着他们跑出集装箱。
    “轰隆隆”
    几人仿佛来到一艘被海浪拍打剧烈摇晃震动的船艇上，天穹之上，被血红似极光般的色彩渲染，预兆着不祥与危险。
    前方一座座建筑轰然倒塌，地面分裂出深不可见的裂缝，以迅疾的速度蔓延过来。
    姜遥几人又要稳住身形，又要躲避开裂的地缝。
    一旦摔跤，便会坠入其中。
    与他们一同逃的还有十多个玩家，姜遥余光看见一两个玩家稍不注意，脚下踩空猝然摔下去，旁边人连帮都没法帮，都已经是自身难保的境遇。
    白毛速度不快，被赫连音单手拎起，快速避开摇摇欲坠的地面，跃向安全的地界。
    姜遥体力充足，身形似猫一般快速掠过，期间在保证自己的安全下，救了两个玩家，黑袋子系在腰间，空出两只手，带她们远离了危险。
    江寂紧随其后，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身形稳如泰山。
    等他们远离地震剧烈、地面震得四分五裂的区域，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强烈的震感度过，紧接着是一波又一波的余震。
    目光所及处，安新城区的繁华地段，一栋栋高楼如同米诺骨牌推倒，沦为废墟，火焰烧燃，冒起浓浓黑烟，将上空染黑。
    姜遥口干舌燥，扭开一瓶矿泉水，喝了大口，依依不舍地盖住，靠着一棵倒下的粗壮树干，平复气息。
    一转头看见白毛短裤套头，衣服穿得乱七八糟。
    他衣服穿反，瘫坐在地上，气喘吁吁，比扛着他跑的赫连音还要累。
    被姜遥救的两个女玩家，正是在公园集合时，在对面超市遇到过的玩家，此时心有余悸地站在原地。
    其中一人认出了她，犹豫几秒走上前，就要磕头道谢。
    姜遥避开了她的磕头。
    “谢谢、谢谢你，我现在无法打开背包，不过我的惊悚币有二十万，还有道具，出诡域会全部给你的。”
    短发女生毫无隐瞒，将自己的资产情况，尽数告诉了她。
    旁边戴眼镜女生效仿，自知所说空口无凭，旁人很难相信。神情拘谨且紧张，跟着磕了两个头。
    姜遥侧身躲避，抬手道：“你们走吧，救你们只是顺手之举。”
    若是她自顾不暇，根本不会管她们的死活。
    只能说她们运气好，正巧遇到她有能力救人。
    两个女生面面相觑，显然没想到她人会这么好。犹豫再三，便舍不得离开了，想留下来抱大腿。
    姜遥没管她们，和赫连音探查了一番四周情况。
    城区中心震感最为强烈，往外分散，震力渐渐减弱，到她们这里，地面至少没有开裂，勉强能待。
    只是不知道余震会持续多久。
    白毛缓了许久才缓过来，抬眼见身边多了两个陌生女孩，愣了一下，走近问道：“你们是谁？”
    短发女生当看见他的模样，吓出一道短促的叫声，捂住嘴，一脸害怕地退了两步，不忘拉身旁同伴。
    “有变态。”
    白毛左顾右盼，警惕起来，摆出防备姿态，问道。
    “在哪在哪？”
    短发女生颤巍巍地伸出手指着他本人。
    白毛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头上戴了一个遮挡视线的东西，拿起来一看，是自己的睡裤，再看自己穿衣，主打的就是一个乱。
    白毛一张薄脸蓦然涨红起来，尴尬又羞窘，恨不得钻地缝，转身躲到树后面，重新穿好衣服。
    他睡觉有一个不好的习惯，那就是裸睡。
    当然，在身边有人的情况下，他身上还会留一条睡裤，但他睡觉不安分，睡一觉起来，全身上下只剩条内裤。
    再加上当时情况紧急，他哪里有时间穿衣服，就胡乱穿一通。
    一想到自己头戴睡裤，衣服穿反，身下只穿条内裤，逃亡一路，白毛躲在树后面，都不敢出来。
    完蛋。
    直播还开着，全国人民都看着他。
    差不多收拾收拾，换个星球生活了。
    白毛抑郁没多久，姜遥过来给他布置了一个任务。
    “你带那两个玩家去附近多捡些木柴回来。”
    白毛神色一震，支支吾吾、想要拒绝这个任务。
    姜遥没给他拒绝的机会，转身就走。
    她和赫连音打算去附近转一转，减少一些潜在的危险。
    这个诡域，天灾带来的危险是其次，主要还是活尸。
    江寂也想跟着她。
    姜遥：“你帮我看着白毛。”
    江寂慢吞吞地回了一个‘哦’字。
    显然他不太喜欢这个任务。
    跟着捡木柴队伍动身，短发女生相比于初印象变态的白毛，更愿意跟他说话。
    “小哥，你们队长叫什么名字啊？”
    短发女生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能够驱使这么多人干活，且在危险重重、崩塌混乱的地震现场，顾及自身的同时，又能救她们，实力与统治力相并存，肯定是十大公会里的大人物吧。
    江寂沉默不语，像是没听到她的声音一般，如同一台迟钝的机器人，步伐机械，一卡一顿地走着。
    短发女生见状，以为他是聋哑人，不由抬起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卫衣帽檐遮住半张脸、埋头往前走的青年终于有了反应，抬着黑漆漆的目光看向她，透过昏暗的光线，那双瞳仁泛起冰冷的质感，不见任何情绪。
    可以说是，不见任何人类该有的情绪。
    戴眼镜女生无意看见了戴在他脖子上的金属项圈，瞳孔骤缩，连忙用力攥了下同伴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问。

 第159章 《活尸入侵》：雨

    通体漆黑的金属项圈边缘刻着一串数字，戴眼镜女生曾看过国家新闻，见过这种项圈。这是政府监狱里的罪犯，才会戴的。
    而他项圈上雕刻的数字，标注着危险等级。
    这就代表着，此人是一个危险级到达‘s’的罪犯。
    不亚于惊悚世界一头毁灭级的诡怪。
    是一个极其可怕的家伙。
    "抱歉抱歉，我们说错话了。"
    鞠躬道歉后，戴眼镜女生忙扯着同伴去别处捡木柴。
    江寂视线扫了一眼白毛身影，从口袋拿出手机，点开小队通讯群，给姜遥发短信。
    在附近巡查的姜遥手机震个不停，以为白毛那边发生什么紧急事件，触亮屏幕一看，眉头微蹙。
    （江寂：周围没有危险。）
    （我可以过去找你吗？）
    （我不会打扰你的。）
    （可以吗？）
    （真的不行吗？）
    距她两米的赫连音蹲下身，捡起地面碎烂的泥土，地震本是地壳快速释放能量造成的震动，板块之间挤压碰撞，地裂情况少见，一般发生在山区。
    “这场地震更像是人工造成的。”
    姜遥收起手机，走近顺着她目光看了看。
    猩红褪去，浅淡如薄纱般的月辉洒落在安新城区中，视线触及范围，一片狼藉，尘灰飞扬，浓烟四溢，惨叫声不绝于耳。
    地震只发生在城区，离了安新，周边城镇安安静静，不受地震影响。
    之所以地裂如此严重，那是因为这片城区的地底，建了一所地下实验室，范围覆盖了整个安新。启动的自爆系统，引发的接连地震。
    进诡域前，姜遥查到的所谓天灾地震摧毁城区其实是假的，真实情况被隐瞒了下来。
    的确有实验室在安新城区地底下做丧尸病毒实验，后被查到，启动自爆，想要毁掉全部实验痕迹，但也导致城区几十万的民众无端死于这场灾祸。
    政府高层为了安抚存活民众，封锁了消息。
    灾难发生不久，活人转移离开，死人留在了这里，安新城区被诡域降临，成为惊悚游乐场。
    “或许明日，城区便会彻底成为活尸的乐园。”
    幸好进诡域后，便用随机到的金钱全部买了食物用物，否则他们只能吃土了。
    ‘滴答’
    一滴雨水忽而降落在手背，‘滋滋’皮肤好似被火烧灼，一阵剧痛袭来，紧接着皮肉被烧出半指甲盖的焦坑。
    ‘滴答’
    稀疏几滴雨水落在地面、绿植树木如同被烧焦一般，发出一股股焦臭味。
    姜遥见此，顾不上手背的痛，立即搬起地上一块平整的混凝土墙，遮住她和赫连音的头顶。
    “这雨有问题，我们快回去。”
    赫连音额头滴落到一颗雨珠，不像她那么严重，皮肤轻微焦黑，一同举起一块倒塌在地的厚墙，快步跟在她身后回暂时居住点。
    他们捡拾木柴还没回来，装着食物的黑袋子藏在草丛里，遭遇雨水侵袭，五大袋食物，坏了三袋半，剩下一袋半，在她们的紧急抢救下，得以留下。
    “你去找他们。”
    姜遥用刀砍断一棵烧焦成木炭树抵着厚墙，做支撑架子，再捡了块铁片开始挖地。
    赫连音转身进了栽种稀疏几棵树木的荒地之中。
    地势平坦，视野开阔，树木不似阴林山那般密集，找人很容易，没多久便找到了短发女生两人。
    她们接触到雨水，很快便反应过来，找了根倒在地面上的枯木，劈成两瓣，一人顶一个在头顶，勉强挡雨。
    饶是如此，她们手臂肩膀上，还是受了不轻不重的烧伤。
    “白毛哥他们在那边。”短发女生忍着剧痛，咬紧牙关，颤巍巍地告诉她。
    赫连音不担心白毛，有虚无公会正会长江寂看着白毛，他不会有什么事。
    “我先带你们回去。”
    她抬在头顶的厚厚墙壁沉重，面积大到最多能够容纳五人，些许白灰洒落在她发间，手臂绷紧，硬生生掰弯钢筋，重心全在两手臂。
    雨越下越大，绿植烧焦，视野之中，被雨水浇淋的地面，成了一片焦土。
    涌入鼻腔里，十分呛嗓子。
    短发女生两人感激道谢，伸手想要帮忙，被赫连音制止。
    她一人便能不费什么力气抬起来，不需要别人帮忙。
    回到暂居点，看见三四张铁皮为屋顶建起的临时安全地，他们用简易制作的废铁铲，不停挖地。
    看她们回来，姜遥分给她们一人一把。
    “挖一个地窖出来避雨。”
    白毛和江寂已经在下面挖了，这么一会儿功夫，挖得很深。为了防止地洞塌陷，以混凝土断墙做支撑。雨水进泥土里，会慢慢被稀释。
    短发女生两人怕她赶她们走，握住废铁铲，一声不吭，埋头进里面苦干起来。
    多了三人，速度更快。
    很快挖出一个一百平方的地洞，又建了三四个通风管道，以及进出口，防止雨水渗透，地面也铺了木头和废铁片。
    “只剩一袋半的食物，不够我们吃三天，等雨停，必须去外面找食物。”
    姜遥接着把食物分配给队员们。
    除了那两个女生。
    既然她们帮了忙，自然能一起住地洞，但食物是他们自己买的，不可能分给她们。
    短发女生受伤最严重，肩膀被雨水烧出一个洞，深可见骨，焦肉味弥漫不散，她脸色苍白，靠着洞壁坐着，气息急促。
    她叫李小娟，戴眼镜女生叫何娅。
    是闺蜜，也是同公会的战友，互相依偎、互相信任的存在。
    姜遥只买了食物，并没有购买药品。
    何娅买了药，治疗外伤，先消毒，再洒在她的伤口里。李小娟她只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生，忍不了太疼，把毛巾塞嘴巴里，也难忍痛苦的呻吟。
    上完药包扎伤口，何娅替她，向他们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打扰到你们了。”
    姜遥问：“有退烧药吗？”
    何娅以为她要，连忙从包里掏出一盒，递给她。
    姜遥没接，而是道：“先给她吃一粒，这种伤势，等会必定发热。”
    何娅闻言，连忙掰出一颗退烧药，喂李小娟服下。

 第160章 《活尸入侵》：我只相信你

    “你、也淋到了雨。”并膝坐在姜遥身旁的江寂从口袋掏了掏，掏出一支治疗烫伤的药膏，伸到她面前。
    姜遥手背那点烫伤，留下一点焦黑印子，指腹一抹，伤处只剩微微凹陷，边缘泛着轻微的红。
    这点伤根本不算什么，不过没有拒绝他的药膏。
    抹了点在伤口处，给赫连音。
    赫连音摇头：“我不用。”
    额头滴落的地方已经痊愈了，一点痕迹都没留。
    姜遥看向白毛。
    白毛一滴雨都没淋到，在雨还未降落前，江寂便不知从哪拿出了一把伞，遮住了他的脑袋。
    江寂也一样。
    姜遥便把药膏放口袋，下次受伤还能用。
    赫连音简单打扫地洞，把断墙砸碎，铺在湿腻的地洞地面上，钢筋削利，做防身武器，给了姜遥一根。
    “不用，我有刀。”姜遥站在洞口往外观察了眼，摆手道。
    雨势渐大，绿化的地面变得焦黑，好似遭遇山火一般。
    她找了个空玻璃瓶装了滴雨水，一接触到雨水，玻璃染红，很快发出‘滋滋’声响，发裂破碎。
    并非雨水温度高，而是这雨更像硫酸，淋在身上，跟火一样烧出坑坑洼洼的焦洞，严重程度不低于硫酸。
    落在土地、树木等等上面，造成不可逆的伤害。淋在人身上，连骨头都会烧成粉末。
    白毛没淋到雨，走近见李小娟肩膀腐蚀一般的伤口，轻抽一口气。
    若无江寂，他恐怕伤势更严重。
    “江哥，你以后就是我亲哥！”白毛捶着胸脯对他说道。
    江寂看也不看他，如影子一样跟在姜遥身后。
    白毛凑近道：“姜姐这样的你驾驭不住，我给你介绍几个漂亮妹子给你吧。”
    江寂倏地抬额，苍色幽沉的瞳眸阴气森森，犹如一片死寂的泥沼，将他淹没吞噬。
    白毛心头一颤，产生一种被死期将至的错觉，没等他仔细琢磨，那人的目光已经移开了。
    他挠挠脑袋瓜子，虽不懂感情，但看江会长的样子，是沉沦其中无法自拔了。
    哎。
    也能理解，姜姐魅力太大，但凡见了她的人，都会被死死迷住。
    要不是他沉迷于画符，道心坚定，恐怕也会被姜姐迷死吧。
    如姜遥所言。
    处理完伤口不到半个小时，李小娟陷入昏迷，发起高热，即便服用了退烧药，温度依然保持在三十九、四十度之间。
    何娅守在旁边，不断用酒精给她擦拭身体，换了一次又一次的药，持续到天明，高烧才渐渐褪去。
    白毛睡一觉醒来看她还强撑着困意守着，走过来，蹭了蹭鼻子，装作勉为其难地说道。
    “我帮你看着她，你去睡吧，等会儿姜姐起来，就睡不了了。”
    何娅也淋了雨，只是伤势没有李小娟那么重，伤到手臂，用绷带包扎过，经过一夜，疼痛稍减，始终让人难以忍耐。
    她闻言神色略微惊愕，连忙摇头。
    “不用的，我不困的。”
    白毛撇嘴道：“怎么？还真以为我是变态啊？”
    昨晚的事不堪回首，是他的黑历史。经过一夜他算是快速长大了，对于黑历史，也能侃侃而谈。
    何娅使劲摇头，就怕他误会：“不、不是的，我知道当时情势紧急，忙着逃跑，我们当时是开玩笑的，你不要误会。”
    白毛冷哼一声：“那就去睡，等雨停，我们要去寻物资的，你们食物也所剩不多了吧。”
    何娅自知再拒绝，就真的伤人心了。
    她感激道谢一番，躺下阖上眼，很快便陷入沉睡。
    受了伤，又照顾着同伴一夜未睡，身体早已疲惫不堪。
    姜遥在他们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便醒了。
    江寂在洞口烧火堆，热了一壶热水，放到温热，再拿出一条干净毛巾放在脸盆边缘，端到她的面前。
    “洗，是干净水。”
    姜遥对他已经见惯不惯了，简单清洗了一下。
    早饭是煮面，就她的碗最大，底下还窝了一个水煮蛋。
    “哪来的鸡蛋？”姜遥忍不住问。
    江寂夹面的筷子一顿，避开她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的目光，睫毛轻簌，慢吞吞地说。
    “在超市、拿的。”
    姜遥挑眉：“你偷的？”
    江寂默不作声。
    半天才小声地说了句：“只偷了、一个。”
    姜遥知道他不会撒谎，只是想不通他为什么偷一颗鸡蛋。
    江寂的回答是：“长寿面。”
    长寿面里有鸡蛋、有面、还有小青菜。
    轮到姜遥愣住。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生日？”
    江寂耳朵通红，垂着脑袋，一句话也不说。
    姜遥：“…………”
    她没有追问。
    江寂早就知道她生日，藏了一颗鸡蛋，给她煮长寿面，制造着一个别样的惊喜。
    明明她自己都不记得生日。
    ……
    大雨下了一整夜，清晨渐停。温度上升至三十，热意在空气中浮动，炽热的太阳在头顶照射着，万里无云。
    从地洞爬出来的姜遥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气，蹙了蹙眉，梭巡了一眼四周。
    坍塌成废墟的安新城区成了废土，一望无际的焦炭，不见绿植，空气弥漫着一股难闻、呛鼻的烧焦气味。
    最糟糕的是，丧尸密密麻麻，聚集成群，在周遭游荡。
    雨水对丧尸而言，反而是甘露与恩赐，增强了它们的实力。
    在实验室里，见到的丧尸只是d级，而现在的丧尸，增强至c级。
    速度加快，能够跑赢一个普通成年人，力气增大，能击穿一块厚厚的混凝土墙壁。
    “李小娟、白毛、江寂，你们留下来看家。”
    姜遥开始分配工作。
    “我、赫连音，还有何娅出去寻找物资。”
    何娅眼底浮出惊喜之色，看姜遥的眼神透着感激。
    她很清楚，大佬的分配，全是为了她们两人好。
    何娅无法留下来，一是因为食物告急，自己不能吃她们好不容易带来的食物，二则是小娟伤势重，无法出去找食物，只有她能出门。
    有两位大佬在，小娟也不会有危险，而她自己也一样，能跟着她们。
    白毛把包里的符给了姜遥她们。
    江寂：“我、我也去。”
    姜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容温柔：“你待在这里，帮忙保护他们，我只相信你一人。”

 第161章 《活尸入侵》：遇玩家

    江寂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化作黑点消失不见。
    他摘下卫衣帽，伸手揉了揉发热的耳朵，苍色瞳眸闪烁着熠熠光泽。
    【好家伙，遥姐人都走了，他还在看。】
    【他真的好爱遥遥。】
    【查查吧，他绝对是主播的痴汉粉，拷走拷走！】
    直播观众又嫉妒又羡慕。
    ……
    朝城区中央走去的姜遥一路翻翻捡捡，找了把铁铲，撬开倒塌的砖墙，捡破烂一样，捡了个尿素袋子，不管有用没用，全往里面装。
    何娅伤口上了药，经过一夜好得七七八八，玩家属性增强，自愈能力普遍提高。她照猫画虎，也捡了个尿素袋。
    建筑倒塌，一幢幢高楼拦腰塌陷，地面凹凸不平，到处是断壁残垣，游荡的丧尸听到一丝动静，都会吸引过来。
    姜遥求之不得，走一路，砍一路。
    刚开始何娅还会担心，到后面会帮忙补刀，尽量降低存在感，不给她们添麻烦。
    “我不需要能量。”赫连音烧毁了一具丧尸，尝试吸收了团能量，所加的属性微乎其微。
    主要是能看出来能量对姜遥而言很重要。
    何娅也想把自己杀丧尸获得的能量给她，被姜遥拒绝了。
    “你等级低，能量对你有用。”这是她的原话。
    何娅感动得一塌糊涂。
    姜遥心里话是，她杀丧尸效率太低，不如赫连音，那一两只丧尸能量，自己还要，就不道德了。
    姜遥越杀越有劲，眼看着所欠寿命在一点点减少，恨不得今天就把安新城区的丧尸全部杀干净。
    赫连音看了眼天色，已过正午，阳光更毒辣，温度上升至四十多度，普通人长时间待在太阳底下，肯定得热射病。
    她和姜遥体质好，不受影响，但何娅就不太行了，热汗直冒，口干舌燥，眼睛都快睁不开眼。
    “姜，我们离超市很近了。”
    赫连音出声道。
    正利用喇叭发出声音，吸引周边丧尸，结束一波又一波围杀的姜遥吞噬掉完能量，闻言反应过来，她们出门是为了收集物资的。
    “就到了吗？”姜遥意犹未尽地停了手，拿出地图看了看，离中型超市不到百米的距离。
    这家中型超市倒塌不是很严重，立式广告牌歪歪斜斜，印着幸福超市四个字，由于屋顶受地震影响塌了下来，覆盖里面的物资，昨晚那场大雨，只淋在外面，对里面的物资没有多少影响。
    “你们找物资吧，我清理附近的丧尸。”
    姜遥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
    赫连音颔首。
    何娅眼眶微红，感激又崇敬地看向她。
    不愧是领军人物，纵使天气酷热、阳光毒辣，仍然挡在前头，为她们创造安全的环境。
    进超市找物资，至少不用晒太阳，有未塌陷的墙壁挡着阳光，里面温度降了不是一两度，比起外面阴凉又舒适。
    姜遥不知道她心理活动。
    她看了眼渡魔刀的耐久，杀了这么久，才降一点耐久，足够她用到离开诡域了。
    天赋领域所欠寿命1983天。
    一只c级丧尸的能量，等于两天寿命，附近大多是这种等级的丧尸，实力同于可怕极。
    以此类推，b级丧尸能量应该能还五天以上寿命。
    “就是有点热。”
    她从尿素袋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喝了半瓶，扭紧瓶盖放了回去。
    水源稀有，还是能省就省的。
    幸福超市对面是一个围湖公园，地面开裂，湖中的水倒流干涸，加上太阳的摧残，四分五裂，湖里的鲤鱼晒成了鱼干。
    周围建了很多居民小区的缘故，游荡丧尸尤其多，杀这一波，能还三分之一的寿命。
    姜遥抹掉额头的热汗，捡了顶草帽戴着，从腰间拿出卖菜用的喇叭，里面录了一段卖菜的吆喝音，声音调到最大，挂在树杈上，开始吸引丧尸。
    看着丧尸越聚越多，她咧起嘴角，转了转手腕，对渡魔刀说道。
    “老伙计，要辛苦你啦。”
    长刀似是感受到了主人兴奋的情绪，刀身微颤。
    就在她准备出手之际，周围忽而涌出一队人，目测有十几个，手握武器，吸引丧尸，一一解决。
    其中的队长、四十七级，生了张英俊样貌，一身劲拔颀长的迷彩军装，跨过铁质围栏，来到她的面前。
    “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别怕，我们是白骑士公会的成员，会保护你的。”
    他们出来寻找物资，远远见一女生正被丧尸群包围，便匆匆赶过来救人。
    姜遥陷入沉默。
    握刀的手微微颤抖，很想一刀把他们都砍了。
    极力压制着杀意，她面无表情地说：“谢谢啊。”
    转身准备走。
    那队长拦在了她的面前，一脸严肃地道：“这里很危险，温度也高到不正常的数值，不如这样吧，你跟着我们，一起出诡域。”
    这是三十级诡域，同等级副本根本没法比，处处充满危险。
    譬如昨晚突然发生的地震，以及之后的降雨，他的小队死了近半人。
    他提这个意见，一是看她孤身一人，还是女生，很容易死在这里。二是他队伍死了很多人，她能进这个诡域，至少有30级，队伍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说话间，解决完丧尸的队员们走过来。
    姜遥语气淡淡：“不用，我有队友。”
    此话一落，引起他队员们的不满。
    “什么态度啊，要不是我们，她早死了好吗？”
    “要不是队长心善，谁愿意救她啊。”
    “就该看着她死，装模作样给谁看啊？”
    队长叶琛听队员们越说越过分，沉着脸抬手打断道：“别说了。”
    队员们噤言，但看姜遥的眼神依然带着敌意，只觉她不识好歹。
    打算离开的姜遥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忽地对他们露出一抹笑容。
    几人站在太阳底下，看到她的笑，莫名地，一股冷意钻入脚底窜进背脊，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眼前一黑，晕倒在地上。
    姜遥没有下死手，只是把他们全部打晕。
    从蛇皮袋里翻找一遍，找出一根根绳子，把他们绑起来倒挂在粗壮树干上面。
    做完这些，姜遥把最后半瓶矿泉水喝完，瓶子没丢、放进袋子里。拿出喇叭，放在他们一边。
    ‘买菜啰、好嫩好嫩的菜心啰~’
    洪亮的吆喝声在四周回荡。

 第162章 《活尸入侵》：诱饵

    有人味加持，吸引丧尸能力更强，没一会儿，数百丧尸成群结队，聚集在焦黑的大树前，嘶吼着伸出手，想要啃咬悬在半空中的人。
    队长叶琛是第一个苏醒过来，睁开眼便见底下聚集着密密麻麻的丧尸，狰狞灰白的面孔映入眼帘，吓得他面色骤白。
    姜遥不急着杀丧尸，等聚集更多，再动手。
    坐在树干另一头，嚼着芒果干，提醒道：“别动哦，我也不保证绳子结不结实。”
    叶琛循声望去，这才看见她的存在。
    身体倒挂，血液凝聚在脑袋里，思绪缓慢，半天才反应过来，满眼震惊。
    “你、你是故意，故意吸引丧尸的！”
    他条理混乱地分析起来。
    当时女生看着像是被丧尸包围，但细细琢磨很有很多不合常理的地方，譬如不停重复的喇叭、她一动未动的身影、以及面对他们这支队伍时，表现出来的神情过于平静。
    完全不像是深陷险境的样子。
    “你引我们来、来救你，也是算好的吗？”
    叶琛惊恐不已，看她的眼神就像看变态连环杀人狂。
    姜遥：“………”
    听他越说越离谱，她没有多少耐心地打断。
    “闭嘴。”
    陆陆续续有队员醒来，看见底下聚集的丧尸，发出害怕的尖叫声，声音吸引更多的丧尸前来。
    姜遥吃完一包芒果干，又喝了半瓶水，吃饱喝足，才开始动手。
    近千只丧尸一拥而上，她边打边利用地形绕圈，等她解决完，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不仅还完所欠的寿命，还多出几百天寿命。
    渡魔刀耐久少了5%，剩不到20%耐久。
    过程之中，找完物资拎着两大麻袋过来的赫连音和何娅，过来帮忙收尾。
    等清理完丧尸，赫连音余光触及倒挂在树干上的一些玩家，眉头微蹙，问：“要解决他们吗？”
    吊挂、之前还瞧不起姜遥、但看到她实力，正瑟瑟发抖的队员们当听到这句话时，颤得更厉害了，双眼通红，哭着求饶起来。
    他们那会儿还冷嘲热讽，说她态度差。
    这么强的大佬，态度差点怎么了？
    况且人家还说谢谢了，相较于那些傲慢、动不动就杀玩家的大佬，已经算天使了好吗？
    姜遥揉了揉酸涩的手腕，摇头道：“不用，他们没对我起杀心。”
    她若是普通玩家，当时的确是受到他们的保护。
    赫连音收敛杀意，和她说起这次收获。
    “很多食物都受到污染，只有找到这些。”
    麻袋里装得都是膨化食品，这种食物添加剂多，也不怎么抗饿，而且生产商黑心，袋子大，里面装得食物却少，装进麻袋里，看着多，其实不够吃一天的。
    姜遥：“回吧，明天去城区里农贸市场看看。”
    赫连音颔首。
    姜遥离开前，丢了一把小刀给叶琛。
    ……
    回去的半道上，天空又下起了雨。
    这次她们有防备，路途找了铁板挡雨，铁板较厚，雨水滴滴答答落在上面，发出‘滋滋’烧灼的声响。
    尝过被雨水滋味的何娅目露恐惧，若没有这块铁板，这么大的雨，她们肯定连骨头不剩吧。
    “赫连音你还记得昨晚是什么时候开始下雨的吗？”
    姜遥问。
    赫连音摇头，神色疑惑。
    姜遥：“昨晚两点左右地震发生，我们逃亡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三点到四点，下起酸雨，持续到天明。”
    她看了下现在的时间，接着道：“现在五点四十八，开始下雨。”
    说完停顿了几秒，目光深邃。
    “若是我猜得没错，下雨是有规律的，而且下雨时间在拉长。”
    倘若真是如此，那就代表着，玩家出来的时间更少了，城区残存的食物也在渐渐减少。
    诡域时间是一个月，存活任务是一周，今天才第二天。
    玩家躲藏起来、不吃不喝，能活一周，但绝对活不了一个月。
    打算把诡域驱逐出现实的姜遥陷入两难之境。
    赫连音想的却是——
    食物变少，为了存活下去的玩家必然会互相残杀，争夺食物。
    到时候，丧尸、酸雨都不重要，玩家厮杀才是重头戏。
    她把想法告知。
    姜遥说：“诡域召集这么多玩家，又告诉我们杀同类的好处，玩家之间厮杀，是迟早的事。”
    穷途末路的人，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肯定不止她一个玩家为了获得最终奖励留下来。
    完成存活一周任务离开的玩家占少数，三十级诡域，虽获得鬼物几率少之又少，但道具以及惊悚币的奖励，比副本多好几倍。
    那是很多玩家都不愿意放弃的。
    赫连音面色沉重，眸底折射出一抹冷光。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姜遥：“？”
    喂。
    怎么橘里橘气的啊。
    她装作没听见，埋头往前走。
    赫连音以为她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
    姜遥接触到何娅看过来的异样目光，尴尬地脚趾抠地，糊弄一句。
    “行行行，咱们是好朋友啊。”
    特别强调‘好朋友’三个字。
    【哈哈哈哈哈第一次看遥姐吃瘪。】
    【遥遥考虑考虑女孩子嘛，我愿意躺下面！】
    【楼上苦茶子都飞我脸上了。】
    快到庇护所，姜遥忽然停下了脚步，视线锐利，直直落在远处的一堆被灰暗阴影笼罩的废墟。
    她对窥视感敏锐，从她们出庇护所，到现在，始终有一道目光落在她们的身上。
    阴暗黏腻，令人很是不适。
    赫连音：“怎么了？”
    姜遥摇头：“没什么，继续走吧。”
    那东西藏在暗处，眼下无法明确知道它的位置，只能等它先动手。
    它大概是这个诡域最强的存在。
    她心底多了一丝兴奋。
    打了一天丧尸，虽进阶至c级，但还是很弱。对付它们连招式都不用，完全靠蛮力，过程枯燥又无聊。
    姜遥希望它能给她带来一些惊喜。

 第163章 《活尸入侵》：重伤

    回到庇护所，看见白毛费劲搬着断裂墙壁堆在地洞上端，隐约可见建筑轮廓，斜墙做屋顶，铺着厚厚一层废铁板、塑料材质的遮雨棚。
    简易灶屋搭建完毕，既能挡雨，又能做饭。
    江寂支起一个石碓，堆着木柴，挂着一架铁锅，把生米、面条放进去煮，清汤寡水，洒些盐，米香味扩散开来。
    “喝。”
    他只煮一碗巧克力奶茶，是专门给姜遥煮的。
    热气腾腾，巧克力香气扑面而来，在温度骤降的雨夜里，简直让人唇齿生津。
    白毛、何娅两人纷纷投去羡慕的目光。
    尤其是白毛，干了一天体力活，疲惫不堪，又饿又渴，眼珠子都要掉进她端的碗里。
    作为霖城首富独子的白毛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为了一杯廉价的巧克力奶茶流下委屈的眼泪。
    “呜呜。”
    一口没喝的姜遥：“…………”
    她把碗递了过去，无奈道：“你喝吧，我不爱喝苦的。”
    江寂手放在围裙上擦拭，小声解释道。
    “不苦、放了砂糖的。”
    姜遥睁眼说瞎话：“我巧克力过敏。”
    主要是，相较于这碗奶茶，她还是更喜欢喝白开水。
    况且白毛忙碌建灶屋，又那么爱喝，哄哄小孩也挺不错。
    白毛眼眶感动地掉珍珠，接过奶茶，蹲在一边，背对着江寂，小口小口、细细抿着品尝。
    江寂手指紧紧揪着围裙，没等他释放天赋，给白毛招点灾，就被姜遥打断。
    “要烧焦了。”
    ……
    一碗奶茶、细品慢咽，喝了半小时，也没有喝完。
    给李小娟换完药出来的何娅路过，闻到香味，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
    听到动静，白毛抬额瞅了她一眼。
    何娅与他目光对视，面色尴尬地红了红，抬脚往外走，想着去火堆帮忙添木柴。
    “还剩一点，你喝吧。”白毛抹了抹嘴巴，把碗塞她手心。怕她误会，又硬着声解释：“我喝不下，你别多想啊。”
    何娅露出感激目光。
    白毛轻哼一声，拍拍屁股离开。
    赫连音不太喜欢待在阴暗的地洞里，用旧木做了个矮凳，坐在屋檐下，一边磨剑一边警示着四周。
    填饱肚子端着杯白开水走过来的姜遥问：“怎么样？”
    赫连音道：“两百米里有一队玩家驻扎，五百米也有一队。
    最近那队，十分钟曾派了一个侦察兵过来，探我们的底。”
    她眸色微冷，深深看了眼右侧远处，停顿一秒接着道：“被我警告过，暂时不会再来骚扰我们。”
    姜遥抿了一口热水，道：“下次来了就别警告了。”
    赫连音：“我懂，下次来我直接杀了。”
    姜遥装着热水的碗都差点没拿稳，长叹一口气道。
    “我们是正义善良的玩家，不要每天打打杀杀。”
    赫连音神情疑惑。
    姜遥：“活捉了，我有话问他们。”
    赫连音从口袋掏出绳子，颔首答应。
    ……
    天黑得很快。
    急雨噼里啪啦地落下，手电筒的光线照射范围窄短，雨幕里浓黑一片，两道挤在一起的身影在黑暗里蠕动。
    披着隔雨毯子，毯子小，遮一人还行，容纳两人就有些勉强。
    况且他们其中一人受了重伤，完全是由着另一人搀扶着往前走，血液顺着衣摆滴答而下，身影颇为高大，在手电筒光线晃动下，那张脸布满血痕。
    “队长、队长，呜呜呜，队长你不要倒下……”
    搀扶着高大男人的女孩哭丧着一张脸，泪水不受控制地淌下，声音里满是恐惧与慌张。
    男人完全是靠着强大意志力支撑着，失血严重，伤势过重，腹部划开一个巨大的口子，肠子内脏泄出，被他硬生生塞回去，缠着布条才勉强止住。
    然而，雨势越来越大，露在外面的手臂和肩膀都滴到了雨，烧灼出肉味，双腿打晃绵软，眼底却被愤恨浸满。
    若不是他……不是他的话，就不会如此。
    “队长！我看见火光了！有其他玩家……”
    他们已经穷途末路，再走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只能赌。
    用命赌。
    赌遇到的玩家是好人。
    ……
    刚做完二十组俯卧撑的姜遥就听到白毛那边传来的动静。
    “姜姐！抓到玩家啦！你快来看！”
    姜遥坐起身，接过江寂递给来的干净毛巾，擦拭了一下额头热汗，又喝了口热水，揉了揉酸累的手臂，走了过去。
    一男一女，男人伤势重，被毯子遮盖着，看不见脸，女玩家个子矮，正跪在地上对他们磕头，白毛在旁边拦，但拦不住。
    “求求你们！救救队长！你们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求你们！”
    女生年龄看着不大，和白毛相近，羊毛卷蓬松扎起，长着一张娃娃脸，面色苍白如纸，双眼通红，泪水不停从脸颊滑落。
    姜遥记忆力好，一眼认出了她。
    女生显然没认出她们，只知道磕头，额头都磕破了、鲜血淋漓，都不停。
    “先把她绑着，小娅查看了一下她的伤势。”
    赫连音上前用绳子绑住她。
    何娅连忙拎着医药箱过来，查探女生的伤。
    姜遥掀开毯子，看清了昏迷、濒临死亡的男人。
    是白天，多管闲事打搅她杀丧尸计划的队伍，记得叫什么白骑士公会，男人是他们队长，名叫叶琛。
    他的伤势不容乐观，再不处理必死无疑。
    姜遥拿了针线，准备把他开膛的腹部先缝上，再解决止血的问题。
    “我、来。”江寂在一旁说。
    姜遥眼皮未掀：“你一起帮忙。”
    江寂颔首，蹲在她身边，给她打下手。
    等处理完男人伤势，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姜遥脖颈酸痛，伸手揉了揉，说道：“得到属性加强的玩家就是不一样啊。”
    这要是一个普通人，腹部被利器割破，伤了内脏，身体各处也有大大小小的伤，尤其是右腿，骨头都被打碎，早就死了十几回了。
    但玩家不同，缝缝补补，再上完药，伤势已经好了五成。
    只是伤口感染比较严重，在高烧，才一直未醒。
    何娅过来报告女生的伤：“没受什么伤，只淋了几滴雨，我处理过了。”

 第164章 《活尸入侵》：梦魇将至

    话落，她犹豫了几秒，说：“她精神状态很差，受了很重的打击。现在问不出什么信息。”
    姜遥：“行，用了你的药，下次补给你。”
    何娅连忙摇头摆手，“没关系的，即便是我看见了也不会见死不救，再说你们帮了我们很多……”
    姜遥也不跟她客气，点头说：“你去里面休息吧。”
    何娅还要照看同伴，说了句‘任何事都可以唤我’才离开。
    白毛也累得够呛，早就进洞躺着去了。
    只剩赫连音、江寂，和她。
    赫连音说：“不是丧尸伤的，是人伤的。”
    男人身上的伤皆是利器伤，伤人者没有留手，对人体致命处了解透彻，知道刺哪里必死。只不过，男人躲避及时，避开了要害。
    以他身手，若只身逃走，必然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他应该是为了救人，才受伤的。”
    赫连音面无表情的脸上多了一丝敬佩。
    她从小到大被当做机器不停锻炼，没有朋友，也没人和她说话，一直以来，除了偶尔拨打电话过来问候一句的父亲，便只有她一人。
    赫连音情绪内敛，那张脸明明生得漂亮，还长了两点酒窝，但从来没有笑过，情感更是极少外放。
    姜遥收回目光。
    显然，叶琛保护弱者的行为，打动了赫连音。
    姜遥没有点破，而是道：
    “我记得他的队伍有十三个人，如今只剩他们两人，这期间肯定遭遇了玩家袭击。至于其中细枝末节，只能等他苏醒了才能知晓。”
    赫连音抱剑而立：“我守夜。”
    姜遥打了个哈欠，摆摆手：“行我先去睡，下半夜我来替你。”
    江寂立马抬起手，学着她的样子，打着哈欠，同手同脚地跟在她背后，藏在兜帽下的耳朵悄悄泛红。
    要、睡觉啰。
    ……
    凌晨三点半。
    被唤醒的姜遥走出地洞，看到苏醒过来的叶琛坐在火堆旁，听到脚步声，当看见来人是她时，露出惊愕之色。
    昨日被倒挂在树上的记忆历历在目，他握着木柴的手不受控制地颤了颤，连忙起身，朝她鞠了一个深深的躬。
    “谢谢、谢谢大佬救我们。”
    姜遥没受他这个躬，怕短命，侧身一躲，走到火堆边坐下。
    “不止我一人救你，还有我那些队友。”
    眼看叶琛又要鞠躬道谢，姜遥打断，直截了当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叶琛闻言，眉头骤然蹙起，眼底被橙红的火光映出强烈负面情绪。
    有恨意、愤怒，更多的是自责与自我厌弃。
    “是我的错。”
    昨天他用姜遥给的小刀，从倒挂的树上解救出队员们。众人心有余悸，又格外庆幸，遇到的大佬是姜遥，而非其他杀玩家夺天赋、资源的狠厉玩家。
    队伍里有一个队员能感知天气，提前知道要下雨，他们做好防备，平安归途。
    途中遇见被笼子锁住的几个玩家。
    他们是诱饵。
    引诱着看见且心善的玩家救助。
    叶琛打算一人过去救人，让队员们先回。
    白骑士公会，虽位列十大公会，但排名倒数第一。
    比不上那九大公会，不过也家喻户晓，不少人想要加入。
    他作为白骑士公会，十二支队，八队队长，不仅天赋强大，等级高，而且人脉也广。
    他进副本诡域，救了很多人，人情世故这一块，他能排全国前十。
    队员们大多被他救过，自愿跟随与他。
    担心他的安危，没有走，而是留下来帮他。
    叶琛制定了一个既能救人、又能全身而退的计划。
    计划顺利进行。
    但——
    姜遥接着他的话说：“但你们没想到，笼子里的玩家，是敌人假扮的，正好把你们一网打尽。”
    叶琛隐忍地咬紧牙关，握紧木柴，几根木刺扎进他手心也没注意到，高大身躯微蜷，捂着狰狞的脸，泪水从指缝溢出。
    他不是没遇到过这种阴险恶毒的事。
    之前只有他一个人，硬生生扛过来。
    但现在不同，他是队长，有信赖他的队友。
    因为他的‘善心’，导致队员们死的死、伤的伤。
    姜遥没有宽慰他，平静地注视着火堆。
    等他情绪慢慢平复，才问道。
    “那波人你认识？”
    叶琛拭去眼角的泪，深吸了口气，缓缓地道。
    “我也是在看到他们的招式，才认出来的。”
    那波人隶属于一个地下组织，由一群亡命之徒组建，坏事做尽，人人恨之屠之。
    里面的每一个成员，进诡域副本，若处于弱势，便会伪装成普通玩家样子，伺机而动。处于强势则会杀遍所有玩家，抢夺道具资源，潇洒离去。
    他们反侦察能力强，从不与政府军队正面相对，跟地沟老鼠一样，藏在国内各个角落。
    “这个组织叫梦魇，里面有五个主教，皆是第一批玩家。天赋各异，令人闻风丧胆，手段残忍，杀人无数。”
    “我们遇到的就是其中一个主教的手下，使用的是锁链镰刀，他们正在屠杀这个诡域之中的玩家。”
    姜遥喃喃：“梦魇？”
    她转头询问队友。
    “你们知道吗？”
    赫连音摇头。
    她对这种邪恶组织知之甚少。
    江寂是一脸茫然。
    作为第一公会的老大，他对外界一概不知。
    姜遥：“帮我把白毛拎出来。”
    赫连音起身去了。
    不多时拎着人出来，白毛只穿了条睡裤，赤着上半身，冻得瑟瑟发抖，脑袋都冻醒了，连忙往身上套衣服，揉着惺忪的眼，颤着声道。
    “姐、我的亲姐，大半夜的，先等我穿好衣服啊。”
    赫连音一声不吭，坐回火堆旁。
    姜遥问他‘梦魇’的消息。
    他动静太响，把何娅也惊醒了，跟着一起出洞，白毛还没开口，她说道。
    “梦魇组织曾遭受过政府围剿，侥幸逃出一些余孽，逃窜进了北方那一带山区。”
    “倘若遇到的是他们，那诡域里的玩家就危险了，他们心狠手辣，斩尽杀绝。
    而且，他们的天赋都和速度类相关，跟泥鳅一样很难抓到。”
    白毛在一旁点头：“对，我爸曾经进诡域遇到过，他们就是一帮疯子，杀他们，他们还笑着说什么‘梦魇将至’‘赞美梦魇’……”

 第165章 《活尸入侵》：计策

    总结来说。
    这个叫‘梦魇’的组织，是由一帮不怕死的疯子组建，进诡域副本专杀玩家，掠夺资源。曾经政府军队进行一番围剿，但还是有几个疯子逃了出去，时隔几年，开始卷土重来。
    而他们所在的《活尸入侵》诡域，有这组织里的成员，正在大面积残杀同类，已经有很多玩家遭受迫害。
    恐怕不久，他们也会遭受到梦魇组织成员的袭击。
    姜遥问出一个关键的问题：“解决他们，政府会有奖金吗？”
    正沉浸在愤恨自责之中的叶琛闻言一怔，似是没听懂她的话一般，露出呆滞的表情。
    赫连音搬到基地住，对政府一些奖励机制比较了解。
    “国家对于这种犯罪成员，以犯罪等级评定奖励。”
    “最好活捉，奖励更高。”
    缺钱买磨刀石、还有一狗一猫一鬼要养，账户所剩无几的姜遥托腮思考了两秒，兀然道。
    “明天除了找物资，还多了一个找老鼠的任务，你们有异议吗？”
    赫连音：“无。”
    白毛何娅纷纷举起手，表示明天一起去。
    姜遥伸了个懒腰，确定下来：“那行，大家先去休息，明早出发。”
    几人陆陆续续回地洞休息。
    剩姜遥、叶琛、江寂。
    叶琛还处于懵逼状态，反应过来，情绪有些激动。
    “你、你们真的要去解决他们吗？”
    姜遥：“不是为了你们。”
    叶琛喉咙用力吞咽，腹部伤势还未痊愈，猛地起身牵扯到伤口，绷带被鲜血浸湿，他也没注意到，双眼通红地注视着她。
    半晌，他积压在胸腔里的一股气缓缓泄出，脸庞滑过一行泪，认真地道。
    “我明天能跟你们一起去吗？”
    姜遥抬眼看他。
    听他说道：“我还有同伴被他们抓了，放心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我想救同伴，还有尽我所有去报仇。”
    姜遥：“直接杀只会便宜他们，相信我的话，就把他们全绑了，送给政府。”
    不单单是为了赏金，她多多少少听沈白鹤说过几次执法局刑讯的司法手段，只要是人，进了局子什么信息都能撬出来。
    想要彻底解决‘梦魇’组织，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
    叶琛沉默许久，同意了这个提议。
    若只是杀了他们，那真是太便宜他们了。况且，这个组织不彻底消灭，往后会有更多的玩家因此丧命。
    他再怎么痛恨，内心最初想法，还是想让更多玩家免受灾难。
    姜遥见他情绪归于平静，谈及事情发生细节，譬如在何地、如何一路逃亡过来……
    他们逃到这里，那帮疯子肯定也能找过来。
    姜遥倒不担心队友的安危，只是想把他们全部抓住，防止逃跑告密的情况。
    想要一网打尽，自然要布置一个计划。
    叶琛再谈这件事，神情稍微平静了一些。
    直到雨停。
    灰暗的天空隐隐透出一点破晓的微光，视野渐渐开阔，地面废弃坍塌建筑越发焦黑，整个城区一片死寂。
    早饭是膨化零食，一人分两包，再分到一颗包装起来的卤蛋。
    和平时一样分两组人，一组守家。比起昨天，今天守家也会遇到危险，而另一组扮作普通玩家主动‘掉’陷阱。
    姜遥在他们之中梭巡一遍，“阿音待家里。”
    赫连音面露疑惑。
    姜遥解释：“你一看就像大佬。”
    赫连音背着一把重剑，性子如同一潭死水，掀不起半分情绪波动。
    第一眼看着，就是那种强大到无法对付的人物。
    “白毛、何娅，你们两人跟我一起去。”姜遥道。
    江寂一直伸着手，担心她没有看见，又小幅度地晃了晃。
    姜遥看了看他，道：“你也一起来。”
    江寂眼睛微微张大，黯淡的眸光骤然亮起来，很是雀跃。
    开始把锅碗搬进口袋里，凳子也没放过，忙得团团转。
    白毛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一包瓜子，倚靠着墙边，边磕边看。
    伤势愈合差不多的叶琛和同伴告别，正好看到这一幕，走过来忍不住问：“这小伙子是姜姐的男朋友吗？”
    白毛闻言，差点被瓜子壳噎死，咳嗽几下，瞥了他一眼说：
    “你还挺会猜，不过你猜错了，他单方面暗恋我姜姐呢。”
    叶琛感叹道：“年轻好啊。”
    说到这里，他眼底浮出忧心忡忡的神色。
    “再怎么样，也不能为了爱情连命都不要吧，他出去遇到危险，还需要姜姐保护的。”
    显然，在他眼里，这个身穿黑白卫衣的青年，是他们队伍里负责杂物方面的成员。
    带队几年的叶琛很清楚这些幕后的玩家，能力不强、天赋又是辅助型，能进队，也只是因为在杂事方面，不需队员操心。
    白毛嗑瓜子动作一顿，脑袋平移，一脸呆滞地看着他。
    叶琛对上他强烈目光，不由抬手挠挠头，问：“怎么了吗？”
    白毛捂着嘴忍笑。
    要是他知道，他话中所说的‘需要保护’的青年是第一公会虚无老大，肯定会惊得下巴都掉下来吧。
    当然，这种事白毛肯定不会告诉他的。
    交代完的姜遥走来道：“行了，咱们走吧。”
    跟来的不是何娅，而是这几天躺地洞养伤的李小娟，她比何娅要大一岁，之所以受伤严重，也是为了保护何娅。
    这段时间何娅既要照看她，又要跟随队伍去搜寻物资。她伤已经好了，不想再让何娅那么辛苦。
    “谢谢姜队长。”李小娟对她感激地道。
    若不是姜队长的话，何娅不会答应和她互换。
    姜遥摆摆手。
    事实上她只是说了一句话，便是受伤的李小娟比何娅更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她们两人都在为对方着想，费劲心思保护对方。
    ……
    五人组离开庇护所。
    温度迅速上升，热意在空气中浮动，焦土建筑断壁残垣，还未到正午，灼热的炽阳照射大地。
    走了半个小时，白毛便热得只喘气，跟大型犬一样，吐着舌头。他还戴了一顶遮阳的帽子，依然被热气熏得睁不开眼。
    他体质是他们之中最差的，其次是李小娟，她一张脸被热得通红，有些轻度中暑。

 第166章 《活尸入侵》：被俘

    叶琛人高马大，特意走到她身边，为她挡住些许阳光。
    李小娟小声道了声谢。
    姜遥低头看地图，道：“到附近了，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把地图收起来，她环顾四周，带着他们来到一处坍塌一半的建筑前。
    阴影覆盖，少了几分热意。
    江寂从口袋掏出矮凳，放在她脚边，又拿出水壶，倒出一杯水，递给她。
    戴着一顶草帽的姜遥气息平稳，额头溢出几滴热汗，除此再没有其他负面状况。来之前喝过水，摆手让他先喝。
    四十多级的叶琛呼吸略微急促，随意拍了拍倾斜墙块，跨坐了上去。
    水源稀缺，他逃得匆匆，除了那块挡雨的鬼物，其余什么都没有。
    李小娟把自己半瓶水给了他。
    叶琛若在大太阳底下一整天不喝水，会严重脱水休克。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选择接过，没碰嘴喝了一口，还给了她。
    “谢谢。”
    姜遥在这时道：“有人来了，叶队长你先藏起来。”
    那帮疯子认识叶琛，如果他被看见，梦魇组织的疯子们不会过来的。
    叶琛早在昨晚和她一起制定了一个计划，闻言没有停留，翻墙离去。
    这片废墟，躲藏最容易，到处有掩体。
    他一走，姜遥道：“都伪装起来，记住我们是善良的玩家。”
    强调‘善良’两字。
    白毛李小娟两人都不用特意去装，他们此时的状态就跟普通玩家一样，在太阳下待了一会儿，便热得中暑，看着弱不禁风。
    姜遥天生演员，在地上抹了两把灰，涂在脸上，掩盖气色好的状态，再撕破衣服，靠墙坐着，气喘吁吁起来。
    那样子太真实，让一旁看着的江寂目瞪口呆，担心得手足无措。
    姜遥无奈：“我没事，你也快伪装。”
    江寂听她声音中气十足，这才放下心来，照猫画虎，抹了一脸灰，藏起脖子戴着的金属项圈，戴着帽子，有气无力地靠在一边。
    不多时。
    两个伤痕累累的玩家出现在他们眼前。
    当看见他们时，先是一愣，随即露出警惕又害怕的表情。
    白毛李小娟被嘱咐过，能少说话就少说话，尤其是白毛，他最容易穿帮。
    姜遥神情比他们还害怕，紧靠着墙壁，惊恐地盯着他们。
    “你们、你们别过来啊。”
    那两个玩家有一人直接昏倒在他们面前，一人颤着声喊救命。
    姜遥见状，额头冒黑线。
    这种手段实在是拙劣又显而易见。
    真不知道叶队长是怎么相信的。
    首先两人除了看着伤势很重的样子，实则从出血量上面看，都是外伤，根本不严重。
    其次两人表情神态，演得太假，真正受伤、无助绝望的模样不是这样的。
    譬如昨晚搀扶着叶琛来求他们的女生，那才是真正进入绝境的模样。
    但为了配合他们，姜遥着急地走了过去，用所剩最后一瓶的水，全部灌给缺水昏倒的玩家嘴里。
    这是白毛闲出蛋，用酸雨简单过滤出来的。
    装瓶子里不会烧灼，但进胃里就说不定了。
    “我、我庇护所在附近，你们能不能帮帮我们，我庇护所有食物和水……”长着一张小白脸、容易让人放下戒备心的玩家说道。
    姜遥嘴角微不可察地扯了一下。
    他话里也处处是漏洞。
    哪里有受到玩家袭击、又走投无路的人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还把自己庇护所有食物这么重要的一件事告诉陌生玩家。
    要不是想引蛇出洞，姜遥都装不下去。
    “啊……那好吧。”
    她一手搀扶着昏迷的玩家，紧跟在后的江寂走到另一边搀扶。
    几人跟着他往前走。
    走了差不多三四公里的路程，远远地听到一声惨叫声。
    姜遥抬头看去。
    远处坍塌一半、剩两层楼的房屋外窗户，正用绳子吊着一个女玩家，她悬在半空，脚下聚集了二十多个丧尸。
    绳子一松一提，女玩家只能缩起脚，但吊在半空没有着力点，再加上阳光灼热，照射在她头顶，脱水、全身无力，两脚惯性往下垂。
    底下的丧尸仰着头，狠狠咬在她的脚趾上，啃破皮肉，鲜血滚滚溢出，吸引着更多丧尸前仆后继。
    女玩家两条小腿都被丧尸啃噬见骨，丧尸病毒侵袭，皮肤也在慢慢变得灰白。
    他们几人看见这一幕，面色发白，瞳孔紧缩，心中涌现一股愤怒。
    因为在女玩家不远处，那根绳子是由一个玩家控制，当听到女玩家惊恐尖叫时，那人便会发出兴奋的笑声。
    以人命取乐。
    毫无罪恶感、只有兴奋和快乐。
    比诡怪都要令人憎恨。
    白毛差点绷不住，想跑过去救人，被姜遥紧紧攥住。
    并非为了什么伪装扮演，而是前方暗处藏着三十多个人。
    身边小白脸玩家还在演，边哭边往那边跑。
    “妹妹！妹妹！！”
    姜遥没有制止。
    下一秒，头顶落下四四方方金属材质的笼子，将他们罩在其中。
    李小娟天赋是力量相关，她手握住笼子，想要将其扯开。
    但在她触及笼子的刹那，全身力气都消失了，瞬间瘫软倒在地上。
    “别白费力气了，这是鬼物，专门用来应对你们天赋的。”
    攥着绳子的瘦猴玩家玩腻了，一松手，女玩家坠了下去，被丧尸淹没。
    他走过来幽幽地说。
    藏在暗处的三十多个玩家全部出来，而那小白脸佝偻着背，谄媚讨好地对瘦猴玩家说：
    “老大，这几个人蠢得很，都是我骗来的。”
    瘦猴玩家咧了咧嘴，把他当狗一样，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
    “干得不错。”
    笼子里，姜遥脸色煞白，惊骇地看着他们，颤巍巍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抵在身边假装昏倒的玩家脖子上。
    “放了我们，否则我杀了你们的同伴。”
    空气骤然凝滞。
    下一秒，爆发出一声声大笑。
    瘦猴玩家笑得眼泪都流出来，指着地上的人说：“杀吧，要不要我帮你？”
    说着从口袋掏出一把枪，对准那人，‘砰’一声爆头，血液迸溅，溅到姜遥的手背上。

 第167章 《活尸入侵》：杨昱

    午后。
    废墙掩盖，空间狭窄、光线稀薄的一座工厂仓库里。
    漫天大雨如瀑般重重落下，雨水渗透天花板裂缝，‘滴答滴答’，落下地板上，地面焦灼，留下一个个焦坑，滋滋作响。
    这座仓库放置着一个个笼子，里面装满了人。在其中的姜遥伸手把昏迷在漏雨地方的玩家一把扯了过来，旁边江寂从口袋掏出一块湿巾，轻柔地擦拭着她手背溅到的血液。
    “呵哧。”
    沉重的呼吸声在笼子里回荡，抓进来的玩家状态奇差，身上都有大大小小的伤，就跟农贸市场里待宰的羔羊，当作牲畜货物、运送进来。
    ‘梦魇’组织那帮疯子不但喜欢把人当玩具一样取乐，甚至还吃人肉。
    即便这个诡域并非物资短缺、食物稀有，他们也吃人。
    ‘锵哐’
    仓库门大开，一道强光照射进笼子里，长期没有接触光源的玩家们被光源刺激到流出生理泪水，还有力气的玩家发出一声又一声卑微的求饶。
    “我把全部道具都给你，求求你们，放了我……”
    梦魇疯子很乐意看到这一幕，咯咯笑着。
    他们的求饶皆是徒劳，这些疯子享受于折磨人，再怎么求，也不会放过。
    也有硬骨头玩家在低吼咒骂，看红毛疯子拿出铁鞭子就要过去教训一顿，姜遥这时开了口。
    “哥，我有事想问。”
    红毛疯子动作一顿，皱着眉看了过去，看她等级不到四十、灰头土脸，也掩不住惊人美丽的容颜，多了一丝耐心说。
    “什么事？”
    姜遥凑近笼子前，小声说道：“我刚才看见有人逃出去了，这算不算功劳，能放了我们吗？”
    怕他不信，指着一处墙角，那里残留着用铁锹撬动的痕迹。
    红毛疯子见此，立马拉警笛，通过对讲机跟他们老大报告这件事。
    报告完，他握着鞭子靠近笼子，想要伸进去摸她脸。手指还未触及，头顶墙壁裂缝渗透出一滴雨水，不偏不倚地砸在他的脑门上。
    ‘滋滋’
    烧灼气息扑面而来，他脑袋烧出一个坑，后退想躲，更多的雨水滴落，尽数滴在他身上。
    古怪的是，那些雨都没波及其他地方，只往他身上滴。
    红毛疯子一声痛叫都没能发出来，喉咙流满雨水，声带烧穿，瘫倒在地上，不由自主地抬起头，对上笼子里一双瞳孔呈竖状、如同爬行动物般的苍色尖竖瞳仁。
    在昏暗阴影里，折射出诡谲又邪性的血色美感。
    死之前他只听见与自己搭话的女生叹息一声说道。
    “江会长，我跟你说过的，是活捉老鼠，不是杀死。”
    “可、是，他想、碰你的脸……”回答她的是一道低弱委屈的声音。
    这笼子是鬼物啊。
    五十级以下玩家进了笼子，是无法使用天赋的。
    况且每个关进来的玩家都检测过等级，不可能出现五十级以上的玩家啊。
    为什么……
    红毛疯子至死都没想通这个问题。
    然而死亡并非解脱，等待他的是无休不止的痛苦折磨。
    ……
    姜遥透过笼子看了眼地上被雨水腐蚀灼烧死掉的人，从江寂口袋拿出长刀，斩断笼子，走出去把那具尸体拖到角落里。
    李小娟白毛一人提着医药箱，一人拎大包食物，进笼子里给玩家们处理伤口，分发食物。
    这些都是他们从那帮疯子那儿偷来的。
    多亏了白毛的瞬移符和透视符，找到食物药品全部转移了过来。
    受到救助的玩家们感激不已，双膝跪地，就要朝他们磕头。
    “先别急着磕头，敌人还没解决。”姜遥开口制止。
    磕父母、磕神明，哪里有磕陌生人的道理。
    她对这方面比较迷信，怕短命。
    玩家堆里，有一人认出了她。
    “你是姜遥？是遥姐吗？我是你粉丝！”是个年轻小伙，腿被那帮人割掉吃了，只剩一条腿，杵着木棍，摇摇晃晃走到她面前，欣喜若狂。
    姜遥看了眼他失去的腿，欲言又止。
    小伙子名叫杨昱，大二生，前两年进惊悚副本，升到三十级，不进副本就爱看直播，还给她打赏过惊悚币。
    察觉到她异样的眼神，杨昱挠头傻笑道：“没关系的，至少命没丢。幸好有你在，否则我这条命也丢了。”
    姜遥欣慰于他的乐观。
    人丢了条腿，都不会像他这么乐观，积极向上。
    杨昱紧张地道：“遥姐，您能给我签个名吗？我一直看你直播的，是你的铁杆粉丝。”
    姜遥：“可以。”
    杨昱高兴到全身忍不住颤抖，颤巍巍从口袋掏出一根笔，左右看了看，没有纸，便伸手拍干净破破烂烂、脏污的衣服，太过激动，笔掉落在地，弯身去捡，少一条腿，往前倾就要摔倒。
    姜遥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随即捡起笔，丝毫不觉得脏，拉直他的衣摆，在上面认真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好了。”
    写完把笔还给了他。
    杨昱看着上面的名字，鼻尖一酸，不争气地流下了眼泪，捂着脸退了两步，不愿意让偶像看见自己流泪。
    姜遥适时移开了眼。
    身边江寂凑过来问：“他、为什么、哭？”
    姜遥还是不太习惯他电子合成的机械声，拨开了他的脑袋，说道：“大人的事你少管。”
    江寂眼皮微垂，小声嘟囔：“我、是大人。”
    姜遥装作没听见。
    隔着雨声，远远听见仓库外传来了急匆匆、密集的脚步声。
    刺眼强光之下，瘦猴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边走边对她鼓掌，对仓库里发生的一切没有半点惊讶，仿佛早已意料。
    姜遥立着刀，手臂一横，倚在刀柄上，迎着强光平静地看着他。
    瘦猴作为梦魇五大主教之一，最得力的手下，有五十六级，天赋是甲地级，够疯、能力也够强。
    “久闻你的大名，最强新人姜遥。”
    姜遥听这称呼都感到尴尬，嫌弃地抿唇，说：“你早就知道我是谁对吧？”
    特意派两个表演拙劣的手下来引他们过来。
    再演一出吊玩家取乐的好戏。
    有杀鸡儆猴的意思，也有试探她的意思。

 第168章 《活尸入侵》：救世主游戏

    知道她是谁，又知道她什么时候来，不用多想，姜遥也知道是谁的功劳。
    瘦猴显然已经摸清了她的底细，之所以如此有恃无恐，自然是因为他有把握，能对付她。
    “什么白骑士支队队长，叫叶什么来着，忘了。他跟你说的，隐瞒了一部分真相。”
    “是他告诉我，遇到了你。他知道我们梦魇组织憎恨政府，用你的消息换他和他那帮队友活命。”
    瘦猴想到什么，手指一晃，继续道：“哦，还有。你身后那堆人，我都在他们体内装了微型炸弹，治好了伤也没用哦。”
    姜遥微笑：“这样啊。”
    她对此没有半点意外。
    叶琛带一个精神状态差、能力弱的女队员，一身重伤，正好来到她的庇护所。
    赫连音说过，庇护所附近有其他玩家在，还有一个队派了侦察兵来探查，按理说，他们不会那么顺利过来的。
    况且，以叶琛所说的梦魇组织的手段，他重伤，又怎么能带人逃出来。
    一切都太巧合了。
    再者，故意把她安置到他们抓来的玩家之中。
    她作为政府成员，再怎么也不能见死不救。
    白毛半天才听懂，一脸气愤，“叶琛那家伙是间谍？我们又是给他治疗伤，又是送食物给他，他怎么能恩将仇报？”
    李小娟这段日子虽在地洞里养伤，但也听何娅谈及过这两人，重伤进庇护所，被姜队长所救。
    在这诡域里，往往玩家是最可怕的。
    她忍不住抬眼看向不远处的姜队长，被人背叛、又陷入两难之境，姜队长该怎么脱困？
    姜遥：“你想做什么？”
    瘦猴红通通的眼珠癫狂一转，指着她手中的刀道。
    “先把刀放下。”
    说完又道，“我知道你是领域类天赋，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你身后那些家伙都会一个个炸开，炸成花哦。”
    姜遥松了手，长刀‘哐当’一声砸在粗粝凝土地面上，两手举到头侧。
    全程没有一丝犹豫，十分干脆。
    瘦猴眼底露出一丝狐疑与戒备，正欲开口，却见她身边的卫衣青年忽地弯下身，捡起那把刀，细细擦拭接着抱在怀里。
    他眉头一皱，指着青年：“让他把刀放下！”
    姜遥无奈地看向身边的人，接过他手里的刀，把刀丢远了些，见他要去捡，伸手制止，批评道：“别捡了，我们在被威胁呢。”
    江寂瞅了一眼丢远的刀，睫毛轻簌，咕哝着：“可是、你、很喜欢、那把刀。”
    刀被随意丢地上，渗落下来的雨水滴在上面，发出滋滋响声。
    姜遥当然知道自己喜欢‘渡魔’，但现在哪能管喜不喜欢。这家伙脑子笨笨，丝毫没注意到气氛紧张。
    瘦猴并不知道青年就是第一公会、令人闻风丧胆的江寂。
    等级检测，也就是普普通通的三十几级。
    “别搞小动作，不然我把他们都炸了。”瘦猴又警告了一句。
    姜遥很是上道，“我懂的，哥。你只要能把他们放了，我做什么都愿意。”
    瘦猴咧嘴一笑，“行，那我们玩个游戏吧。”
    姜遥：“什么游戏？”
    瘦猴：“这个游戏叫救世主，故事很简单。”
    恶魔降世，会带来足以摧毁世界的灾难。
    神告诉人类，只要杀了投生为人类的恶魔，便能阻止这场灾难发生。
    瘦猴漆黑诡异的眼珠死死地盯着姜遥，手指一晃，指向玩家堆里的某个人，“现在你是救世主，只要杀掉这个人，他们全部人都能活下去。”
    而他指着的人，正是被割下一条腿的乐观大学生杨昱。
    站在杨昱身边的玩家如潮水般褪去，唯恐被指着的人是自己。
    只剩杨昱一人孤零零站在那儿，杵着拐杖，脸色骤然苍白起来。
    姜遥看了眼杨昱，十分为难地说：“只要杀了他就行？我杀完，你又反悔怎么办？那我不是大冤种吗？”
    瘦猴微笑：“你以为你有选择的权利吗？”
    姜遥满不在乎地直视他的双眼：“行，你要杀就杀，不过我提醒你，他们死了，你也必死。”
    说到这里，她眉梢舒展，托着腮细细琢磨一番，继续说。
    “当然，你肯定不怕死，但我直播开着呢，你那组织里的人看你死在我手里，你说你多丢脸啊。”
    梦魇组织对政府恨之入骨，而她如今成了政府组建队伍的队长，名声响彻全国。所以瘦猴在听到她的名字时，选择放过叶琛，引她过来。
    组织里的疯子是不怕死，但绝对不会愿意被政府的人杀死。
    这对于他们而言，比死还要难受。
    瘦猴神情阴鸷森然，被她的话激怒，那张脸骤然扭曲了起来。
    正因为清楚自己不是她的对手，所以只能使用这种手段逼她就范。
    政府？不过是一群虚假恶臭的家伙罢了。
    只要能在梦魇组织各位主教面前，将被政府视为救星的姜遥抹黑，那他必然能得到梦魇大人的另眼相待。
    瘦猴沉默良久，随即伸手在怀里掏了掏，掏出一张纸，丢在空中。
    他起誓、再签下自己的姓名。
    如同活物般的纸张飘到姜遥的面前，纸张展开，看清了上面的字。
    这是一件赌咒鬼物，起誓之后，双方一旦签下名字，便无法违背。
    若是违背，会被鬼物吞噬，连渣都不剩。
    没想到这瘦猴会有这种鬼物。
    更没想到，他为了让她参与这个游戏之中，使用赌咒鬼物。
    纸张上面写着只要她杀死杨昱，瘦猴就一定会放过他们所有人。
    姜遥一动未动。
    瘦猴见状，眯起了眼，冷笑道：“怎么？后悔了吗？”
    她露出一丝退缩，在直播面前，都彰显着他的胜利。
    杨昱深吸了口气，杵着拐杖走过来，再怎么努力强撑，声音也是藏不住害怕。
    “遥、遥姐，没关系的。就算、没有你，我也会死，我这条命是你的，只要、只要能救他们，我愿意死。”
    此话一落。
    之前在他身边躲开的玩家们无地自容，羞愧难当。
    杨昱怕死，但不愿意让偶像为难，更不愿意因为自己贪生，而让更多人丧失生命。

 第169章 《活尸入侵》：离开

    杨昱家境并不优越，中等家庭，父亲为了保护母亲，独自进副本，在他几岁时便去世。
    父母从小教导他，希望他能成为一个正直善良的人，读书上学，虽然与梦想之中的大学失之交臂，但他读了居住省份区域的大学。
    既能读书，又能经常回家照顾重病的母亲。
    惊悚世界残酷又仁慈。
    若人重病、瘫痪等等无法再进副本，便不会强制传送进副本之中。当然，成年至亲会替代，进入副本。
    在他九死一生从副本活下来时，母亲不愿拖累他，跳楼自杀。
    杨昱之所以如此坦然面对死亡，最大原因也是父母离世，给他造成了极大的打击。
    进诡域，被抓到仓库，看见那帮疯子选了一个比他年龄还小的女生当牲畜，准备剁腿割肉。
    杨昱已失了活下去的意志，挡在前面，怕痛，却为了宽慰女生，扯着一抹苦涩的笑。
    剁腿痛吗？
    答案当然是痛的。
    但他作为年长大人，是要多保护比自己小的妹妹。
    再说，他的父母也在天上看着自己不是吗？
    他可不想让父母感到失望啊。
    “我、我愿意替他死。”
    玩家堆里、从阴影里走出一个高中女生，齐耳学生头，穿一身蓝白校服，怯弱地抬起眼，眼眶红通通，不知道哭了多少次，慢吞吞走到杨昱面前。
    众人目光纷纷落到她的身上。
    女生胆小怯弱，阴差阳错进入了这个诡域，等级是他们之中最低的，刚到三十级，明明怕得要命，却依然跨过阴暗，走到强光之下。
    她原本早就死了的，是杨昱三番四次护着她。
    若是看着杨昱死在她面前，往后余生她都会寝食难安、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的。
    “遥、遥姐，我也是你粉丝，你杀我可以、可以快一点吗？我怕疼……”说着说着，她哽咽哭了起来，袖口被泪水浸湿，肩膀颤得厉害。
    杨昱伸手去拽她的手臂，女生固执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来吧，我年纪比你们大，父母都不在，只剩我一人，死了也没人牵挂，正好一了百了。”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职场女性走了出去说。
    “你们别跟我争，我半身入土了，已经多活了这么多年，你们还年轻，还能活很久。”
    体型微胖、没了一条手臂的中年秃头男人说。
    “我……”
    接着，一个一个玩家站了出来。
    瘦猴看到这一幕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大吼一声，“争什么争！特么地都这么想找死是吧？”
    争着去死的玩家们没有理会他的话。
    反倒姜遥开了口：“别狗叫了，注意身后，有人偷袭——”
    话音刚落。
    瘦猴四肢分离，头颅飞天，连天赋都没能使用出来，整个人被切割成好几份，如同拼接的积木一般倒塌在地上。
    在他身后，站着失踪许久的叶琛。
    他捡起脚下那把刀，走过来还给了姜遥。
    “外面的都解决完了。”
    姜遥接过刀，看了眼地上散成一地的尸块，神色微讶。
    “你天赋挺厉害的。”
    叶琛两手分开，一根在光线下反射出若隐若现微光的长线显露在她的面前。
    “还好有你拖延时间，否则我没那么容易杀了这家伙。”
    细丝如蜘蛛网一样布满了整个仓库。
    在瘦猴踏入仓库刹那，便成了‘蜘蛛’的猎物。
    悄无声息缠绕着他的全身，而本人浑然不觉。
    站在后面的白毛见状，惊愕不已。
    “等等，他到底是不是间谍啊？”
    姜遥轻笑解答。
    “事情要从昨晚说起。”
    ……
    守下半夜，坐在火堆旁的叶琛原先是打算为了被俘的队员，引姜遥进陷阱的。
    但受到救助、以及得知姜遥主动提议想要去解决梦魇组织的人时，他如何也不愿完成和瘦猴达成的计划。
    叶琛将一切全盘托出。
    然而姜遥全程都在试探他，听他说出真相，才开口道。
    “叶队长，你不适合说谎，至少在我面前，很容易被看出来。”
    在他说起所遭遇的一切的时候，眼底虽有愤恨，但更多的是不自然、心虚的闪躲。
    再说其中连贯性很弱，漏洞很多，很多地方经不起推敲。
    姜遥一听，便知道他掩盖了一些真相。
    她说，要去解决这帮人的时候，叶琛神情明显不正常。
    ……
    叶琛满脸窘迫。
    “怪我，鬼迷心窍，中了梦魇疯子的奸计。”
    他当时满脑子只想着救人，救人心切，根本没反应过来，踏入他们布置的陷阱之中。
    杨昱在这时杵着拐杖走过来，怔怔地问。
    “遥姐，不、不用死人了吗？”
    姜遥将那张还没签下名字的赌咒鬼物收了起来，回答道：“对。”
    鬼物主人死亡，鬼物无主，她一触碰，便归属于她。
    杨昱及一群玩家们喜极而泣，互拥着哭泣。
    尤其是校服女生，劫后余生，蹲在地上，哭成了泪人。
    赫连音背着重剑，踏进仓库，说道：“只活捉了五个老鼠，其他老鼠反抗激烈，都被我杀了。”
    姜遥笑：“不错，五个也赚了。”
    死了也赚，尸体算人头。
    赫连音：“有个发现，需要你过去看一下。”
    姜遥看她神情严肃，抬脚跟随着她出了仓库。
    一路来到瘦猴居住的地方，是由一堆废弃建筑堆砌出来的，空间较大，而在建筑底下，是一个地下室。
    姜遥拎着油灯走了下去，便看见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缩在角落里。
    走在后面的白毛见状，思索几秒，忽而道：
    “他们是地下实验室里的实验员，我记得没错，他们就穿着这套衣服的。”
    姜遥沉默几秒，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比天上掉馅饼还离谱。
    造成安新城区地震、丧尸病毒肆虐的始作俑者，居然被梦魇组织那帮疯子囚禁在这地下室里。
    而驱逐这个诡域的真正方式，便是找到这些始作俑者。
    果然下一秒，他们听到熟悉的机械电子音。
    “恭喜各位玩家通关《活尸入侵》诡域！！”
    “正在驱逐诡域——”

 第170章 现实世界：赫连音身世

    跟过来、杵着拐杖的杨昱向姜遥投来感激的目光，深深鞠了一躬。
    因为失去双亲而丧失活下去意志的他，在得到许多玩家的帮助下，生机重新燃了起来。
    在这世界里，失去亲人的人不止他一个。
    很多家庭每天都在失去至亲之人，尽管如此，他们仍然在这残酷惊悚的世界艰难求存。
    他还年轻，还有很长一条路要走，父母也绝不会看见他因此堕落死亡，他一定能活很久很久的。
    其余玩家们纷纷朝她摆手告别。
    诡域只剩姜遥一人。
    灰雾渐渐蔓延扩散，一道身影映入眼帘。
    姜遥正欲开口，却见那人并非黑袍诡怪，而是一个手握着锁链的西装马头人，西装裤熨烫平整，锃亮皮鞋摩擦地面发出笃笃声响。
    死亡成诡怪的瘦猴、及一些死去的手下们，全部被锁链束缚，拽入灰雾之中。
    马头西装向她行了一个优雅的绅士礼，便转身离开。
    “黑袍……”姜遥犹豫几秒，对上马头西装那双漆黑兽眼时，顿时止了语。
    马头西装看着耐心很好，但无论是动作、还是兽眼里流露出来的色泽，都在告诉姜遥，它不是人，也没有人类的情感，就跟机器人一样。
    很快消失在灰雾里。
    接着姜遥离开诡域，回到了现实世界。
    得知了两个消息。
    一是那些体内装置了微型炸弹的玩家们，都被取出炸弹，正在医院休养。
    二是江寂陷入昏迷，正在市区第一医院重症病房。
    姜遥晚了半个小时出诡域，身边只剩赫连音。
    也是她告诉了自己这两个消息。
    “活捉的那五个梦魇组织成员被政府军队带走了。
    关于酬劳，沈白鹤说，你有时间的话，可以前往基地领取。”
    姜遥手指微抬，轻触脖子上悬挂着的雾石，片刻道：“我和你一起去基地吧。”
    黑袍诡怪实力很强，至少比马头西装要强。姜遥虽不了解他在惊悚世界是什么身份，但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不过这也是她第一次，出诡域前，审判者不是黑袍，而是一个马头西装。
    而这戴马头、裹一身西装的审判者，感受不到一丝情感，就跟一团数据程序驱动的机器人。
    或许，正常的审判者便是马头西装。
    她一直以来遇到的黑袍，并不正常。
    姜遥回想着以往的点点滴滴。
    《午夜餐厅》确实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在此之前，他们从未见过。在姜遥记忆里是这样的，也有可能她失去了过某段关于他的记忆。
    “你在担心吗？”
    搭乘公交车去基地，坐在她身边的赫连音问。
    姜遥从思绪之中抽离出来，抬眼看她。
    “什么？”
    赫连音：“担心江寂。”
    她对任何人都直呼其名，无论是基地管理员，还是政府高层。只有对姜遥，要么‘姜’、或是‘队长’。
    姜遥怔然：“很明显吗？”
    赫连音点头。
    她很少观察旁人，但姜遥不同。
    姜遥伸展了一下四肢，把脸靠在窗边，任由微光投射在她的侧脸上。
    一路无言，回到基地里。
    领取了赏金，沈白鹤在她离开前说道。
    “银竹在你们进诡域前，曾跟我联络过，他的家族某座小学，出现一个诡域，若你想进诡域，可以去看看。”
    说完，又补了一句。
    “闻无恕已经提前过去了。”
    姜遥：“再说。”
    转头问赫连音，“你去吗？”
    赫连音道：“你去我就去。”
    姜遥打算去市区医院重症病房看一眼江寂，刚出基地，一辆豪车停在面前，走出一个儒雅的中年男人，他拦在了赫连音面前。
    “阿音。”
    赫连音看到来人没有意外，语气淡淡：
    “爸。”
    赫连音的父亲在京都大学当教授，名声赫赫。等级有60级，天赋虽是辅助型，但实力很强，在队伍中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姜遥注意到，他似乎很害怕赫连音，始终和她保持着两步距离。而且，赫连音对他的态度，也不像是对父亲，更像是对陌生人一样。
    她曾听说。
    赫连音对剑道悟性极差，背在身后的重剑也形同摆设。在天才众多的赫连家里，她显得格格不入。
    况且，她母亲早逝，只有一个父亲。从赫连音的体质上看，这是从小锻炼到大的，没多少父母会如此狠心对待自己孩子。
    “你堂姐从副本里出来，身受重伤。她离六品只差半步，是赫连家最出色的孩子，你体质好，能多给她输点血。”
    赫连音：“这是你亲自来找我的原因？”
    赫连鸿很是急切，口袋里的手机在不停的震动，催促着他尽快带女儿去市区医院。
    他苦口婆心地劝：“我知道你对赫连家有怨，但……”
    赫连音神情平淡打断：“我去。”
    她转头看向姜遥，淡漠的目光略微柔和了一些，说道。
    “正好一起。”
    姜遥：“你……没事吧？”
    赫连音摇头：“我没事。”
    她情绪很稳定，没有因为父亲时隔许久来找她，是为了给旁人输血而委屈难过。似乎从小便已习惯，连反抗的想法都没有。
    姜遥不好掺和他们之间的家事，但她作为队长，理应顾及队员的想法。
    “如果不喜欢可以不去，你的想法最重要。”
    赫连音蓦然愣住。
    旁边心情急迫的赫连鸿闻言，感到冒犯，皱眉说道。
    “我不管你是谁，但请你不要左右阿音的想法。”
    赫连音倏然朝他走近一步。
    赫连鸿见状，面色发白，脚步控制不住地往后退，自以为藏得很好的害怕，展现在阳光底下。
    赫连音停下脚步，指腹轻轻摩挲着背在身后重剑，缓缓地道。
    “她是我的队长，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在我心里最重要的人。”
    赫连鸿许久才反应过来，女儿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惊愕抬眼，注意到她眼底泛起的冷意，心脏坠入谷底，四肢不由地发凉。
    只听她接着说：“父亲，我对谁有怨，你难道一直看不出来吗？”
    母亲离世，她又是悟不了剑道的怪胎，从小被丢到阿公那边，锻体锻到连站都站不起来，手掌茧子生了一层又一层，汗水都浸出血，每天昏天暗地地锻体。

 第171章 现实世界：45级诡域

    赫连鸿见她们要走，终是没忍住，伸手攥住了她的衣角。
    “你堂姐、堂姐……”
    赫连音静静地看着他。
    父亲将本应该对她的父爱，全部灌输于这位堂姐。
    堂姐先天剑体，三岁领悟剑道，五岁进剑冢找到自己的本命剑，十岁入三品，是赫连家百年来最出色的天才剑童。
    连天赋都是和剑道有关。
    作为赫连家的嫡子，父亲本该生出这样的天才。却因为生了她，成了家族的耻辱。
    在接触到她看过来的目光时，赫连鸿忽然记起她的母亲，女儿的样貌有七分像妻子，尤其是那双眼睛。
    脑子嗡嗡直响，有一瞬间的精神恍惚，仿佛看见妻子死之前，满含恨意的那双眼。
    他仓皇慌乱地松开了手，后退两步再次拉开距离。
    全身力气流失一干二净，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赫连音不再看他，跟着姜遥乘坐公交车去往市区医院。
    正值高峰期，公交车没有座位，很是拥挤，她们来到靠窗位置，扶着栏杆勉强稳住了身形。
    姜遥在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一颗糖递给她。
    “尝尝。”
    赫连音对零食什么并不热衷，但没有拒绝，接过剥开糖衣，把水果糖丢进嘴里。
    “谢谢队长。”
    姜遥不爱吃水果糖，更喜欢吃奶糖，剥了三颗丢嘴里咀嚼，奶香味充斥，味道浓郁。边嚼边道：
    “你在基地住的怎么样？”
    赫连音倚靠着窗，硬糖滑到腮帮子处，微微鼓起，开口道。
    “挺好。”
    她对住处没有要求，只要能住就行。
    政府免费包吃住，她正好不用花钱租房子做饭。所赚的钱，全部用在重剑保养、修复上面。
    姜遥：“我住政府区域，你要是在基地住得不开心，可以来我家里住。”
    花重金建了个城堡，分五层，一层十多间屋子，她一天住一间，住一个月都住不完。
    赫连音睫毛一颤，灰蒙蒙眼底浮出一抹亮光。
    “可以吗？”
    姜遥满嘴奶糖，含糊不清地道：“可以啊。”
    ‘市区医院到了，请乘客做好准备，在后车门下车。’
    到了医院。
    沈白鹤给她发了江寂所在的重症病房号，赫连音没进去，在医院外等她。
    特殊隔离状态，他单人病房，病房里外都有警卫军把守。
    姜遥只看了一眼，便被请退。
    江寂只是昏迷，并没有其他恶化病症。
    姜遥放下心，离开病房，刚出医院，便见一堆人围在赫连音身边。
    “她是堂姐，你怎么能见死不救？”
    “要是知道你是这么一个白眼狼，就不该把你接回赫连家。”
    “算我求你了，只是输血，你体质那么好，输点血很快就会恢复的。”
    赫连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直到姜遥走过去，她宛若一潭死水的眼眸泛起一丝波澜。
    “队长。”
    姜遥直接拔出长刀，指着那些人，扮成暴戾悍匪的样子，低呵一声，吼道。
    “都给我后退！”
    鬼物长刀在光线里流动着阴暗的稠雾，阴寒气息弥漫，但凡有点等级的人见了都知道这是一件不凡的鬼物。
    赫连家那帮人倏然噤言，如潮水般散开，警惕戒备地盯着她手中的长刀。
    其中年龄稍大、具有话语权的戴眼镜男人往前走了一步，皱眉提醒道。
    “这里是政府中心，你私自使用鬼物，就不怕坐牢吗？”
    姜遥冷笑一声：“坐牢？你报警试试看，到底是我姜遥坐牢还是你坐牢。”
    话音一落。
    几人轻抽一口气。
    尤其是那戴眼镜男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面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原来是新秀第一，我们是……”
    摆着一副长辈的架子，态度依然居高临下，他们一个大家族，自然是瞧不上她的。
    姜遥不听他们废话，牵住赫连音的手，使用野雏菊鬼物，直接传送离开。
    传送到一百公里外的公交车站前，她嫌弃地扯了扯嘴角道。
    “真是比下水沟里的苍蝇都要吵闹。”
    赫连音眉眼微垂，满含歉意。
    “队长，对不起。”
    姜遥摆摆手转移话题：“你联系一下银竹，我们现在过去。”
    这里是起始站，坐到湘州区域要半天时间，她一落座，便仰头呼呼大睡起来。
    赫连音抱在怀里的重剑似在散发着微微热意，含了颗苦杏般的胸腔被暖意填满，酸麻的四肢渐渐正常，迎着光深吸了口气。
    一直以来，赫连这个姓氏，跟一块沉甸甸的巨石般压在她的身上。
    这是第一次，她是赫连音，而非‘赫连’音。
    ……
    在湘州土溪镇和银竹碰面。
    时隔几天不见，银竹蹦蹦跳跳地跑到她面前，撒娇不停。
    “姜姐姐~我等你好久啦。”
    戴在身上的银饰碰撞发出清脆响声，少年一头红发，精致漂亮，雌雄难辨的一张脸，让人忍不住起好感，更是吸引着路过的人频频回头。
    银竹所在的家族是湘州掌权的蛊族，位列十大公会之一，湘蛊公会。以御蛊闻名，禁制咒术繁多，现任族长是老祖母银昭。
    只是偏僻一山区小学降临诡域，诡域等级也不高，银竹知道姜遥在家闲不住，自己正好在湘州，便告知她这个消息，准备一起进诡域。
    姜遥了解不多：“是什么小学？”
    银竹拿出文件，递到她面前。
    指甲涂得血红，离近能闻到淡淡的幽香气味。
    姜遥接过快速看完。
    土溪小学，所在镇子建在绵延山区之中，与其他诡域副本见到的山区不同，湘州这一代山区沟壑众多，树林茂密，人迹罕见。
    造成山民穷苦、读书困难。随着时代更迭，日子渐渐转好，镇子自费建了一所小学，免费读书，提供给山区里贫困孩子们念书识字。
    小学建造到被推平重建，持续了五六十年，可见这片山区有多艰苦，除此以外，再没有其他学校。
    扶贫地区，每年都有一些老师来这支教。
    土溪小学这些年来，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唯一登报过的事，是——
    ‘湘州土溪镇一小学教师猥亵小学生，事发连夜逃亡！’
    文件里夹着一张剪裁的报纸，早年代，相片是黑白照，拍摄时间在九十年代那会儿，是那位小学教师的证件照。
    从这张黑白、皱巴巴的照片看着，这位教师很年轻，生得清秀，鼻梁戴着一副宽大的眼镜，遮住了眼睛。

 第172章 《土溪小学》：血和药

    银竹道：“45级诡域，小镇里大多居民已经转移走了，只剩一些工作人员，土溪小学附近也被封锁。”
    除了他们，没有其他的玩家一起进诡域。
    姜遥饿着肚子来的，一出诡域就去医院，又坐了半天的公交车，状态并不怎么好，提议道。
    “明早动身吧，先吃饭。”
    说到吃饭，银竹笑盈盈地道：“我带你们去尝尝我们湘州特色美食。”
    等他们吃完饭回到小镇一个旅店休息，姜遥刷了好几遍牙，仍然感觉口腔里残留着昆虫黏糊的气息。
    湘州特色美食是各式各样的昆虫，炸得金黄脆，还有炖汤、蒸饭里等等，姜遥对虫子都有心理阴影了。
    次日。
    进诡域前，银竹给他们一人分了一瓶杀虫剂。
    “山里面毒虫多，你们每天对身上喷一次，能十二小时持续驱虫。”
    这是家族里自制出来的，只在湘州这边售卖，效果最好的一款杀虫剂。
    姜遥接过，手掌大小，金属瓶，上面印着的字很简略，尾部刻着一个logo，是昆虫的形状。
    不再停留，四人一同踏入诡域之中。
    被黑雾覆盖，下一刻响起冰冷电子音。
    “欢迎来到扮演型诡域《土溪小学》~”
    “诡域难度：45级。”
    “玩家人数：4人。”
    “通关任务：请完成陶老师的心愿。”
    ……
    “我想成为黑夜之中的灯塔，指引着鱼儿游向遥远的未来。”
    ……
    黄昏余晖照亮教学楼一半墙窗，迅速被汹涌来袭的夜色湮没，沉昏天色裹着热意，建得比大树都要高的围墙上，架着一圈圈锋利尖锐铁丝。
    这是姜遥透过窗户缝隙隐约看到的一幕。
    视线移到前方，眼前是一间容纳二三十人的小型教室，红漆木头书桌是早年才有的，手臂搭在上面，便会发出不堪重负地‘吱吱嘎嘎’声响。
    书桌分三列，两人一列，有四排。
    姜遥坐在第一列第三排靠窗位置，教室里的学生都是女生。
    她们发黄干裂的皮肤、毛躁枯燥的头发，以及营养不良瘦小的身体。连姜遥扮演的这具身体也是如此。
    手掌长着厚厚粗糙茧子，一身缝缝补补的旧衣服，连扎头发的皮筋也是文具捆扎的橡皮筋。
    隔着一个个人，与第一排第三列个子矮小、却背着长长重剑的马尾辫女孩目光对视。
    确定了队友赫连音所在。
    至于银竹和闻无恕，姜遥猜测，这间教室全是女生，他们应该在男生所在的教室里。
    “铃铃铃。”
    老式的下课铃挂在走廊墙角，敲铃震响。
    姜遥刚从诡域里醒来，便是下课时分。
    班级里的女孩们没有动，安安静静待在位置上，原本想起身出去的姜遥见此，只好跟着一起待在原位。
    直到一个穿着老旧泛黄白大褂的校医走进来，手中捧着药瓶，给她们每人分发了一颗药丸。
    “都咽下去，如果被我发现偷偷丢掉或者假装咽下又吐掉，老师会惩罚你们的哦。”
    听着这位校医的话，姜遥转眼看向同桌始终摁着肚子，额头冒冷汗的女生，不由问道。
    “你怎么了？”
    她余光扫过女生桌面的书本练习册，上面名字写着歪歪扭扭的熊小兰三个字。
    熊小兰揉着肚子，长吸一口气，朝她投来一抹苦笑，小声说。
    “肚子痛。”
    女孩看着十一二岁，一张脸痛得苍白无色，冷汗浸湿额发，唇色抿得泛白。
    姜遥视线往下移，看见她屁股下面溢出一股股暗红的血，顺着木质椅子往下滴，离得近，能闻到一股血腥味。
    ‘她来例假了。’
    在这种穷困山区里，读不了书的女孩只能靠父母那一辈获悉，而读书的女孩看课本、通过老师教导获悉。
    但，半封建年代，对于女孩的月经，人人避之不谈，闭塞至极。
    这时，校医发药到了她们这里。
    当看见熊小兰的状况时，眉头微蹙，随即说道。
    “小兰同学待会儿跟我去一趟医务室。”
    她没有分到药丸。
    姜遥看着放在面前的白色药丸，再看向校医。
    校医注意到她的目光，温柔问道：“小遥同学怎么啦？”
    姜遥没问这是什么药。
    校医一路分发过来，一个同学都没问，似乎早就知道这是什么药，她忽然问的话，会减少扮演值。
    “没事。”
    姜遥接过那颗药丸，然后当着他的面，放进嘴巴里，似被噎到了一样，吞了好几下口水，才咽下去。
    校医见状露出欣慰的笑容，继续往下分发。
    等他分发完，便带着三个来月经的女孩离开了。
    留下来的女孩们起身，走出教室。
    姜遥随波逐流，放慢脚步‘正好’与赫连音并排，身影落在最后。
    赫连音说：“那颗药我没吃。”
    假装吃药这种小把戏她会。
    姜遥也没吃，不过那颗药被她藏在袖子里。银竹药毒精通，等见到他，给他看看，这到底是什么药。
    “这是一所寄宿学校，学校围着高墙，门口有建了保安亭。”
    她借着渐暗的天色，将学校大致建筑情况摸清楚了。
    所在教学楼有三层，右侧建着学生宿舍，左侧一片平房应该是教师宿舍。操场铲掉了杂草，平坦铺着细碎石头。
    围墙再往外，是一片片连绵不绝的青山。
    赫连音对观察这一块，没有她仔细，竖着耳朵听她说。
    一楼走廊最里面是食堂，学生不多，女生加起来连一百个都不到，至于男生，她一路走来，没有见到一个男生身影。
    食堂里也没有。
    女孩们排成一列，有序整齐地开始打饭。
    姜遥排在后面，注意到每个女孩举止动作都是畏畏缩缩的，低垂着脑袋，宛若刚破壳的雏鸡，稍微一点风吹草动都会使她们浑身一颤，精神状态很差，这不是正常年纪女生该有的样子。

 第173章 《土溪小学》：食堂

    食堂空间窄小，更像是用杂物室改建而成的，墙壁涂着一层白漆，经受年代摧残慢慢剥落。
    头顶亮着一盏惨白的灯，灯光落在前面排队的女生脸上，瘦得跟皮包骨一样。姜遥观察着她的神情，越靠近打饭窗口，她肩膀颤得越厉害。
    “守则。”
    赫连音低声提醒。
    姜遥顺着她指引的目光看去，一张皱巴巴的纸张正贴着窗口上，她这具身体个子不高，需要踮起脚尖才能看见。
    【食堂守则：
    1、请学生们有序排队，请勿插队、嬉戏打闹，交头接耳。
    2、每一粒每一口汤都是食堂厨师耗尽心血制作出来的，请不要浪费食物！
    3、食堂阿姨脾气不好，请不要惹她们生气，否则后果自负。
    4、食堂开放时间有限，请在六点前吃完饭离开。】
    纸张下面印着一个红色印章。
    没等她仔细琢磨，前方忽然传来一道恶毒咒骂声，伴随着刺耳锅碗碰撞的声响，姜遥一抬眼，便看见食堂阿姨一手伸出窗口，猛地狠狠拽住排在面前的女生。
    “贱东西，你怎么不去死！”
    这个食堂阿姨体型臃肿，穿着宽大的围裙，头发油腻黏在一起，挤在一起的肥脸疯狂而暴怒，手臂青筋根根凸起，看起来更像厉鬼。
    正攥着孱弱女孩的头发，用力往窗口墙壁上面撞，一下又一下，‘砰砰’作响，见了血也不停，不知道撞了多久，久到她跟拎小鸡一样的女生失去呼吸才停下来。
    地上、墙壁留下迸溅黏糊的血液。
    她一松手，女生跟断了线的木偶般瘫倒在地面上。
    姜遥注意到，这全程排序的队伍里，一个女生都没有发出尖叫，麻木空洞的眼里流动着努力遏制的恐惧，明明吓得发抖，却紧紧捂住嘴没有泄出一声。
    而被食堂老太婆活生生打死的女孩身体本就羸弱，营养不良，遭受这么一顿毒打，也只是打第一下时喉咙发出一声如同濒死麻雀般的低鸣。
    身后赫连音想要过去制止，被姜遥拦住。
    她摇了摇头。
    虽说仅凭赫连音一人，就能把这个老太婆解决掉。但守则写得很清楚，玩家是不能惹她的。
    倒不是姜遥怕麻烦，是目前什么情况都不清楚，再者，她一进诡域，便感知到，这个《土溪小学》背后藏着一只强大到无法对付的诡怪。
    进诡域第一天能避免麻烦，就尽量避免。
    赫连音不再轻举妄动，安安静静地待在她身后。
    姜遥看着前面排队的女孩们战战兢兢地打完饭，端着盘子找位置坐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时刻注意着墙壁上的时间。
    六点前必须离开食堂。
    现在五点四十六。
    ‘照这速度，轮到她们，吃饭时间恐怕不剩五分钟。’
    ‘嗒嗒’
    挂钟指针一分一秒地流逝。
    姜遥等待过程中，看见一个保洁阿姨走过来把死透的女生拉走，跟拉货物一样，地面残留着一条清晰可见的血迹。
    不多时，保洁阿姨拿着拖把，佝偻着背，快速将地面上的血液拖洗干净。
    轮到姜遥打饭时，脚底所踩的地面湿滑，那股血腥味越发浓郁，不过混杂着某品牌的消毒水气味。
    庞大到占据整个窗口的老太婆一张脸贴近玻璃窗，肥肿青黑的脸挤在一起，眼珠似鬼火一般死死钉在她的身上。
    姜遥明显能感觉到老太婆对她的强烈恶意。
    她扮作着那些女孩的样子，怯弱地垂下了眼帘，手心贴着腰部长刀的柄端。
    老太婆在锈迹斑斑的铁质盘子里打了一勺浑浊的菜汤，又打勺稀得只剩水的粥，冷冷地道。
    “下一个。”
    姜遥端着那一盘狗都不吃的饭菜，来到一个空位坐下。
    菜汤飘着一片煮烂的菜叶子，又不知道混合了什么东西，看着粘稠浑浊，闻上去有一股很刺鼻的味道，而粥……她握着筷子在里面拨动几下。
    屈指可数的米粒沉在底部，米汤更是清澈如水。
    每天吃这个，也怪不得她们会营养不良了。
    ‘嗒’
    打完饭的赫连音端着盘坐到她面前。
    “要吃吗？”
    姜遥食指抵唇，示意她先不要说话。
    竖着耳朵，认真听着身后两个女生边吃边窃窃私语。
    “灵灵……说了句能不能多打一点饭……”
    “阿姨最近脾气越来越差了……千万要吃干净……”
    姜遥眸色渐冷。
    被老太婆打死的女生叫灵灵，这几天经常肚子饿，便求老太婆多给点，没想到被活生生打死，血淌了一地。
    在这种诡域世界里，死人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毫无法制。
    人命是最廉价的。
    但进过好几个诡域的姜遥，很清楚。
    在诡域中发生的事，曾经在现实里也发生过。
    这座土溪小学，远没有银竹所给的文件资料上写的那么简单。
    而登报的关于小学的新闻。
    ‘湘州土溪镇一小学教师猥亵小学生，事发连夜逃亡！’
    其消息真假有待考量。
    最关键的是：
    “通关任务：请完成陶老师的心愿。”
    这位陶老师是谁？
    既然曾在这所小学任职过，教学楼里的档案室，肯定会有他的信息。
    不过眼下重要的是这盘饭菜该怎么解决？
    诡域里的角色人物，无法看见玩家身上的鬼物，譬如赫连音背在身上的那把重剑，以及她们身上的鬼物挎包，和姜遥腰间的长刀。
    她们都携带了食物，倒不用吃食堂里的食物。
    只是有一条食堂守则，限制了她们。
    不但要吃，还必须吃得干干净净。
    打完饭的老太婆趁着这点时间，从窗口走出来，巡逻一样，严密监视着她们吃饭情况。
    完全不给人钻半点空子。
    要让姜遥吃下眼前这些跟潲水一样的东西也不是不行，以前穷得勒裤腰带的时候，比这还恶劣艰苦的食物也吃过。
    人要活着嘛。
    ‘哒哒哒’
    一道脚步声落入耳畔，渐渐朝食堂这边走来。
    姜遥余光触及到原来正监视着她们吃饭的老太婆听到脚步声，反应有些激动，抬手整理着她那黏在一起的油腻头发，以及沾满污渍的衣裙，眼里恶意被欣喜取而代之。
    “周老师来啦。”

 第174章 《土溪小学》：纺织厂

    老太婆之前跟她们说话时，声音又粗又难听。面对这位周老师时，却是另一幅面孔，声线夹起来，听着恶心又别扭。
    姜遥趁她注意力全在食堂门外的周老师身上，将自己和赫连音饭盘里的食物全部倒进泔水桶里。
    在六点之前离开了食堂。
    路过那位周老师时，脚步放慢，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
    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体型高大，身强体壮，单薄衣服下面是壮实蓬勃的肌肉形状，看起来不像老师，更像一个打手。
    离开食堂的同学们都停在了走廊外面，没有一个人离开，这是姜遥出来数过的，带着赫连音隐没在人群里。
    “走吧，晚自习开始了。”周老师在她们之间冷冰冰扫了一眼，在看见她们因为自己的目光，害怕而颤抖时，眼底流露出愉悦的光。
    被姜遥捕捉到。
    只是她此时想的却是，小学为什么会有晚自习？
    不等她多想，周老师抬脚往前，众人纷纷跟了上去。
    穿过走廊，离开教学楼，屋外夜色浓稠如墨，黑压压笼罩着整个大地，手电筒的灯光照亮着前方的道路，随着走近，轰隆隆的响声愈发清晰。
    姜遥抬头，便见教学楼后面建着一个临时厂棚，机器运行的轰鸣声萦绕不散，纺织的布料堆成山，除了她们这些小孩，里面还有许多大人，多为女性，正埋头苦干着。
    “今晚每人两百的任务，做完才能回宿舍。”
    闻言，不止姜遥，连赫连音都露出怔然惊愕的神情。
    没想到教学楼后面会建了这么一个厂棚，里面放置着十来台纺织机器，指派未成年学生工作。
    而女孩们早已习惯，戴上围裙，被派到各个岗位上。
    她们矮小孱弱的身体都没有一台机器高，十来台机器同时运行，那声音震耳欲聋，地面都跟着轻微震动起来。
    头顶只有一盏灯，无法照亮每个角落，光线昏暗，人长期在这种环境工作，先不说眼睛会不会瞎、耳朵会不会聋，人心理肯定会生病的。
    有一人站在中心激情高扬、演讲一样说话。
    “免费给你们提供这么好的读书环境，又能读书，又包吃住，你们更该努力回报学校，干完活的学生可以在我这里领取奖励，没有干完活的学生工作会叠加到第二天哦。”
    姜遥负责给一件衣服缝扣子，要缝200个扣子才能下班。
    赫连音分到的工作是整理布料。
    “不要干那么快，保持她们平均速度。”这是分别前，姜遥特别叮嘱她的话。
    赫连音体质强，体力几乎无限，连她都比不上，不要半小时就能干完活。这不符合身份，在这种扮演型诡域里，身份演绎是最重要的。
    来到工作位置。
    箩筐面前，蹲着包括她，三个女生。箩筐里是一件件纺织好的衣服，针线粗长，她们没有护手，手指都被针刺破。
    刺破了也只是吮吸掉血珠，然后又继续干。
    白天上课，晚上打工，生产队的驴都没有这么累。
    何况她们还是十几岁的孩子。
    姜遥边缝边观察四周情况。
    除了她们，厂棚里都是年纪偏大的大婶们，大婶们负责更耗体力、辛苦的工作。
    一个计数赚提成，大婶们全神贯注、注意力全在手里的活儿上面。根本无暇关注其他，争分夺秒地工作，就想着次日结算工钱能多一些。
    姜遥猜测，她们应该都是镇子里、或是附近村落里的居民。
    女性在这个时代，赚钱不容易。有一个工厂提供工作，她们自然要拼命。
    厂棚由一块厚厚帘子分成两边，观察到帘子里外都有人来回走动。
    ‘银竹他们不会是帘子另一边吧？’
    这个厂棚分两部分，一部分纺织，一部分不知道是干什么，但应该是更累的体力劳动。
    来回巡逻的人很是敏感，她目光停留不到两秒，就被他们发现，冷不丁地看过来，姜遥及时移开了眼。
    原本想偷偷溜到帘子另一边探查情况的姜遥放弃了这个想法。
    巡逻的人不止一人，她一旦离开岗位，他们会第一时间发现。
    姜遥埋头缝扣子，借着机器轰隆隆的声响，跟身旁女孩搭话。
    “你脸好红，没事吧？”
    枯黄长发扎起，如马尾般搭在背上，昏黄光线里，女孩脸色通红一片，汗珠密密匝匝冒出，缝一个纽扣就几乎耗费了她全部的力气。
    姜遥说了两遍，她才听清。
    “没、没事的。”女孩摇摇头，眼皮阖了一秒，复而睁开，似在重新打起精神，继续缝。
    姜遥看她样子，就知道她在逞能。
    从箩筐里拿衣服时，装作无意地触碰了一下她的手背，身体温度起码有三十八度，是发烧状态。
    姜遥把自己缝完的衣服全部丢到她脚边。
    “我帮你吧。”
    女孩见状，愣了愣，连忙摇头，把脚边缝好的衣服往她那边堆。
    “不行的、你缝不完会被打的，我自己、自己可以……”
    姜遥顺着她的话说：“被打就被打，你都生病了，再这样下去会死的。”
    女孩深吸了口气，苦笑着道：“明天就轮到我休息了，我没事，能在天亮前缝完的。”
    姜遥见她态度坚决，知晓她不愿意拖累自己，便也不再劝。
    只是没想到这学校连小孩都不放过，学生成童工，当驴使。竟然有休息日？一个月有几天休息？怎么安排？
    姜遥对其一概不知。
    她们犹如机器人般不停歇地开始工作，时间流速放慢了一般，让人倍感疲惫困倦。
    到了零点，陆陆续续有一些女孩完成工作离开。
    姜遥还是帮了生病女孩，多缝了一半纽扣，全给了她。
    女孩名叫熊小妹，是她同桌熊小兰的妹妹，她们家生了很多小孩，包括她们，有六个，五个女孩，一个男孩。
    熊小妹对她的帮助十分感激，从口袋掏出一颗糖送给她。
    这颗糖藏了很久，一直舍不得吃，糖纸都皱巴巴的，里面的糖都快捂化了，黏糊糊。
    尽管如此，她也舍不得吃。

 第175章 《土溪小学》：交付

    连续工作六小时，连姜遥都有些吃不消，眼皮沉涩，腰酸背痛，尤其是脖颈，就像是被人狠狠抡了好几拳一样难受。
    这比打架都要累。
    扮演的小孩正是贪睡的年纪，六小时下来，工作重复又重复，枯燥又乏味，她们做的都是精细活儿，十分耗眼睛，身体到了筋疲力尽的程度。
    起身去交付缝制好的衣物，对面同步结束工作的赫连音见状，也跟着起身，几人拎着沉重的箩筐，来到厂棚门口处。
    摆着一张木质长桌，桌旁坐着一个穿背心的大汉，夹着烟吞云吐雾，见她们来，呵斥一声道。
    “排队交付，不要挤，否则扣十件。”
    再旁边停放着一辆货车，在黑暗里如同蛰伏的怪兽，投下的阴影覆盖着她们身体。
    数件的只有大汉一人，不知是他故意还是有意，一件件数过来，常有数错。不是往多了数，而是往少了数。
    第一个排的女孩明明已经缝了两百件，被大汉一数，少了二十多件。
    “数量少了！再去缝！”
    那女孩面色苍白，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只能重复回到厂棚里继续工作。
    姜遥蹙眉。
    若是如此，女孩们的工作那便不止两百件，而是更多。
    一整夜的时间都会在这个厂棚里消耗殆尽，睡觉休息时间少之又少。
    这个诡域，目前接触到的，并非诡怪的恐怖袭击，反倒是更像来到现实，一个黑心、剥肤椎髓且极具压迫感的工厂。
    轮到赫连音。
    她帮一起的女孩们缝了不少，自己任务也超额完成。
    大汉数到两百，发现还有多，再数了数，多了五十多件，不由抬起头，多看了她一眼。
    面前的人与其他女孩不同，深深阴影落在她眼底，死气沉沉，像是一具尸体般令人不寒而栗。
    大汉看着只觉背脊生寒，没有找她麻烦，粗声粗气地道。
    “你够了，可以回去休息。”
    赫连音离开队伍行列，站在不远处等姜遥。
    她那一组有她帮忙，都通过了大汉的数件检查。
    等姜遥顺利离开行列，心里得出结论。
    这个大汉见人下菜碟，故意往少里数，是为了赚其中提成。
    姜遥没急着回宿舍，选择留下来看熊小妹的情况。
    她正好够数，不多不少。但大汉故意数少，肯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果然。
    “少十件！再进去缝！”大汉挑刺道。
    熊小妹本就强撑着生病的身体工作，闻言如雷轰顶，身体晃了晃，气息奄奄地倒在地上。
    大汉见状后退一步，不扶也就算了，还指责她打搅到了自己的工作。
    姜遥走过去，把藏起来的二十件给了他。
    “现在够了吧？”
    大汉这才心满意足，没有再为难她们。
    姜遥搀扶着熊小妹离开，触碰到她滚烫的身体，自己后背都热出了密密汗水。
    赫连音问：“她是？”
    目光落在昏迷过去的女孩脸上。
    姜遥边说边往宿舍方向走：“我同桌妹妹，生病高烧。先送她回去。”
    话落，路过厂棚外一面告示墙前停下脚步。
    上面贴着各种告示，不起眼角落贴着纺织工厂的守则。
    【厂棚守则：
    1、请完成老师布置的工作，工作完成才可以回宿舍。
    2、进了厂棚请待在自己的工作岗位，请勿到处乱走，后果自负。
    3、老师的命令不可违抗！】
    一共三条，最后一条标注格外醒目。
    姜遥看了一遍，视线转动，移在旁边休息排班表上面。
    [学生排班表]
    下面是一行行名字，其中就有她扮演的名字，姜小遥，以及赫连音扮演的名字，何音。
    还有熊小兰、熊小妹……等等班级熟悉女孩名字。
    今天周三，熊小兰是休息。
    明天是熊小妹休息。
    姜遥看了看自己休息日。
    是星期六，赫连音星期天。
    一周可以休息一天，但对她们这些营养不良的女孩而言，仍然充满负荷、压力满满。
    ‘只有学生排班表。’
    ‘那些大婶的排班表没有贴在这里吗？’
    姜遥检查了好几遍，始终未见纺织厂大婶们的排班表。
    她露出疑惑的神色。
    奇怪。
    按理说这是厂棚的告示墙，连守则都有，怎么会少了除学生外的其他人排班表？
    不可能会贴别处。
    因为这里是进出厂棚必定会注意到的地方。
    或者说，纺织厂大婶们没有休息日？
    还没怎么细想，赫连音背着的熊小妹高烧出现抽搐情况，不仅如此，口中也一直呓语不断，似是做了一场噩梦，眼泪汗水混合，浸湿了她的肩侧衣襟。
    “回。”
    姜遥立马道。
    她们步伐算快，不多时追上了一同数件结束回宿舍的女孩们。
    面前女生宿舍只建了两层，楼道里单独扩了一间宿管住房，走廊没装灯，黑夜侵袭了所有视线，唯有宿管住房亮着一盏微亮的灯。
    姜遥注意到。
    学校所有的建筑窗户很少，譬如教学楼，一间教室只有一扇面朝外的窗户。还有厂棚，除了门，一扇窗户都没装。
    再加上眼前的宿舍楼。
    楼道四面是水泥墙，密封起来，让人倍感窒息。而这间宿管住房，留给她们的只有一扇窗，跟食堂打饭的窗户一样，拉上厚厚帘子，昏黄的灯光从缝隙里渗透出来。
    ‘嚓嚓’
    耳畔响起一道如同指甲摩擦黑板的尖锐声音。
    一手伸过帘子，将老化、锈迹斑斑的窗户打开了一半，随着光线大半泄出，宿管半张脸露了出来，只见她额头长着一条暗红的胎记，头发剥落，看着像恶鬼一样瘆人。
    “签名再进。”
    她声音很是嘶哑刺耳，比刚才窗户打开的声音都要难听。
    像是被火灼烧过，声带发音时，喉咙摩擦，十分刺耳。
    前面几个女生习以为常，但又非常惧怕这个宿管，挪着颤巍巍的步伐，走近，又匆匆写下自己的名字，逃也似的跑了。
    姜遥在后面等待过程中，隐没在阴影里的目光带着打量审视的意味，看着屋内里的宿管脸上。
    轮到她时，走近闻到一股消毒水味道，脑子蓦然掠过一抹电光。
    ‘想起来了……’

 第176章 《土溪小学》：多出来的人

    ‘这个宿管，是在食堂里，打饭老太婆打死人时，进来把尸体拖走，又握着拖把，把浸满鲜血的地板拖洗干净的保洁大妈。’
    看样子是这个学校很缺人，大妈身兼数职，白天又要负责教学楼里的卫生，晚上又要负责女生宿舍。
    安静地签下所扮演身份的名字，在姜遥准备松笔，侧身让出位置的时候，大妈的头颅忽地从窗口伸了出来。
    那张长着暗红胎记的脸越发清晰，布满右半张脸，延伸至后脑，头发格外稀疏，打理得很干净，往后梳，用红色皮筋扎着。
    姜遥看见在她发间，别着一个银色的发饰，有些老旧脱色。
    但依然能看出来，大妈很爱惜这个发饰，边角断裂也不丢。
    “她怎么了？”大妈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停在被赫连音背在身后的熊小妹身上。
    姜遥在一旁解答她的疑问：“她生病了。”
    似是怕她不信，将熊小妹滑落在外的手臂拎起，递到大妈面前。
    大妈没有检查熊小妹的情况，看了一会儿，便收回了脑袋，枯树皮般的手指点了点本子。
    “你帮她们签。”
    姜遥应着，握笔签下熊小妹和赫连音的名字，签完准备走。
    没走两步就被大妈叫住。
    “你们四个人，你只签了三个人。”
    姜遥闻言脚步骤顿，回头看了一眼，昏暗走廊里除了她们三人，并没有第四个人。
    大妈半个头伸出来，黑漆漆的眼珠盯着她们。
    在姜遥开口询问之前，她头又缩回去，留下一句话便关上了窗户。
    “算了。”
    姜遥顿在原地，眉眼微沉，思索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若真如大妈所言，她们是四个人，那就代表着，大妈脑袋伸出窗口时，看的人不是熊小妹，而是熊小妹身后的人。
    赫连音背着熊小妹，在她们后背，分明是没有人的。
    也就是说。
    大妈看见的、多出来的一个身影并不是人，而是——
    ‘鬼’
    姜遥想通这一点，蓦然抬头，看向赫连音她们的背后。
    在她视角里，背后始终是空无一人的。
    赫连音注意到她的目光，一脸茫然，忍不住问道。
    “怎么了？”
    姜遥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那东西一直跟着她们到宿舍里，有两种猜测，一种是那东西也是这里的学生，死了却不知道，生前养成习惯，跟着人进宿舍。
    另一种则是，那东西认识熊小妹。
    既然她们看不见，也就代表这个‘鬼’对她们没有恶意。
    至少现在没有。
    .
    每间宿舍门口贴着学生名单，也不用担心她们进错宿舍。
    姜遥和赫连音不在一个宿舍，倒和熊小妹一间。
    停在‘608’门口，她看着贴在脱漆掉屑的木门上的宿舍名单。
    一间住十八个学生，名单印得密集小字，走廊没有装灯，只能靠戴在发间的野雏菊闪烁的微光，勉强看清。
    “宿舍守则。”赫连音将贴在墙壁上的宿舍守则撕下来递过来。
    姜遥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看向她手中的守则。
    用眼过度，导致眼睛十分酸痛，看东西模模糊糊的，这还是建立在姜遥体力精神加强过的情况下。
    更别提其他没有加强过的女孩们，瞎眼是迟早的事。
    【宿舍守则：
    1、宿舍凌晨两点断水断电。
    2、请勿睡错床，请勿去其他宿舍睡觉！
    3、宿舍零点后，盥洗室里水龙头流出的水不是红色、不是黑色。如果看见异常水色，请迅速闭上眼睛，默念‘假的假的假的’！
    4、宿舍零点后，听到任何奇怪声响请当作没听见！
    5、宿舍零点后，听到任何呼唤请不要回应！】
    看完守则的姜遥心头咯噔一下。
    现在时间已过零点，接近凌晨一点。
    一共五条守则，有三条零点后有关的守则。
    这宿舍还真是凶多吉少啊。
    ‘幸好白毛不在，否则他肯定会吓疯。’
    姜遥暗暗地想着，把看一遍记住的宿舍守则给了赫连音。
    跟着嘱咐了她几句。
    “尽量遵循守则，能不违背就不违背。”
    赫连音认真点头，放下背着的熊小妹，说道：“她怎么办？”
    姜遥叹气耸肩：“我们没有药物，只能先物理降温。”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凌晨两点盥洗室就会断水，跟赫连音告别，便搀扶着熊小妹进宿舍。
    除了她们，还有七八个女孩回到宿舍，正躺在床上睡觉。
    姜遥尽量放轻动作，把人扶到一张空床上。
    想到第二条守则，她在每个空床检查一遍，熊小妹的床铺很容易找，她东西都喜欢写自己的名字，这跟同桌仅见一面的熊小兰很相似。
    顺利找到熊小妹的床铺，姜遥又找起自己的床铺，找了两遍，始终没有找到。
    ‘只能等洗漱后、给小妹身体降完温再找了。’
    她端着熊小妹的脸盆和毛巾离开了宿舍。
    盥洗室很容易找，就在走廊尽头位置，亮着一盏昏黄的光。
    刚出宿舍，姜遥便听到细细微微的哭泣声。
    “呜呜……”
    没装灯的走廊黑咕隆咚，黑暗像是吸水的海绵，将所有声音吸走，只有那道存在感极强的哭声萦绕在耳边，令人毛骨悚然。
    第四条守则明确告诉了玩家，零点后，听到奇怪声响要装作没听见。
    有守则在，那只是声音污染，并不会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
    姜遥迈步踏进走廊里，一步步往尽头光源走去。
    走了两步，隐约见走廊墙边位置蹲着一个佝偻着背的身影，瘦骨嶙峋，更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饿鬼，肩膀不停地颤抖，凄厉哭声时不时响起。
    随着走近，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气味里裹挟着令人作呕的腐烂恶臭味。
    姜遥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端着脸盆加快了脚步。
    在经过那道黑影之后，在她准备深吸一口气时，视线不远处，再次出现那道黑影。
    这次的哭声更尖锐刺耳，原本背对着她的黑影，此时转过来了一点，露出半张青黑骷髅一般的裹皮脸庞。

 第177章 《土溪小学》：支线关卡

    脑袋里若是装了雷达，此时肯定是在‘滴滴滴’响彻警笛。
    眼前这只鬼极其危险。
    有守则在，它的鬼力削减了一半。
    受守则保护的她所感知到的危险依然不低。
    姜遥确定，自己一旦违反规则，它恢复全盛的鬼力，在不触发天赋领域的情况下，她即便有‘渡魔’刀在手，也依旧不是它的对手。
    领域天赋触发苛刻，更别说是建立在消耗寿命的情况下，而且一个诡域最多使用一次，否则消耗的寿命是两倍。
    这才第一晚，她自然不可能掀底牌。
    难度过了40级的诡域，里面任何诡怪都必须认真对待。姜遥吃过莽撞、掉以轻心的亏，不会再吃第二次。
    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她不会违反守则。
    昏暗走廊遭遇这种事，是个人都会害怕，姜遥是例外。
    鬼是人变的，往往可怕的是人心。
    她脚步不停，端着脸盆，目不斜视地径自走过。
    “呜呜……”
    离走廊尽头的盥洗室不到五步距离，扭曲瘆人的哭声犹如近在咫尺般停在耳边，露在空气中的脖颈皮肤浸润密密匝匝的阴寒。
    姜遥不回头，都能感觉到身后厉鬼怨毒恶意的目光，如同跗骨之蛆，挥散不去。
    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回头，回头必是贴脸杀。也不能动，一动厉鬼就会坐到肩膀上，很难再甩掉。
    姜遥有点难受。
    主要是凌晨一点就要断水断电，她工作了一晚上，晚上温度又高，厂棚里空气流动慢，又热又闷，全身就跟被汗水洗过一遍似的，黏腻不适。
    没时间跟它在这里耗。
    就在姜遥想着该怎么摆脱厉鬼的时候，赫连音走到盥洗室门口，不确定地唤了一声她。
    “姜？”
    话音一落。
    身后阴寒气息骤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在走廊里流动的热意。
    姜遥不由松了口气，迈步走向盥洗室。
    提早过来，洗漱完等了几分钟的赫连音看到她时，神色微愣。
    她全身汗涔涔，气色却病态苍白。
    “怎么了？”
    姜遥扯了扯嘴角，轻拍了下她的肩膀，说道：“遇到脏东西了，还好有你，不然我今晚都洗不了澡。”
    赫连音转头往门外看了眼，眉头蹙起。本打算回宿舍，想法改变，抱着剑守在门口。
    “我等你洗完。”
    姜遥应声进了浴室。
    一个个单间浴室狭窄，只能容纳一人，旧瓷砖残留着不明深黄色污渍，片片裂开缝隙。水龙头老旧，淋到身上的冷水裹着一股子锈味。
    这种地方最容易出事。
    姜遥准备冲个凉就走，水刚放一分钟，隔壁单间浴室就传来熟悉的哭泣声，以及指甲不停抠挠墙壁的声响。
    ‘嚓嚓’
    她第一反应是后退，离开浴室。
    下一秒，从水龙头里喷洒而出的冷水变成了猩红血水，浓郁血腥味如潮水般涌来。
    恶心的是，血水里混杂着黑色头发、肉碎以及各种人体碾碎的组织。
    她幸亏洗得快，身上汗意差不多冲洗干净了。头发是干的，她一开始就打算在外面洗水池里洗。
    那东西是缠上她了。
    受制于守则，只能用这种方式，妄想逼疯她。
    ‘可惜，遇到的是一千精神值打底的我。’
    这种精神污染，对她而言，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盥洗台很长，围着里墙建，学生们可以把水桶放进去，在水龙头下清洗衣服。
    “阿音。”
    久久没有回应。
    姜遥走了两步，看见门口空无一人。
    赫连音做事从来不出尔反尔，信守承偌，克己复礼。
    不会是回宿舍了。
    姜遥猜测。
    一，要么是她被鬼吸引走了。二，则是厉鬼开启了，她们身处两个空间。
    下一秒惊悚系统告诉了她答案。
    ［玩家姜遥触发了诡域《土溪小学》支线逃生关卡——］
    ［你成了‘它’，‘它’成了你，请在规定时间内逃脱——］
    ［时间倒计时:59:43……］
    ［玩家获得‘它’施加的负面buff！］
    走廊、盥洗室死寂得宛如坟墓，耳畔只有她的呼吸声。
    原本进诡域生命精神值就遭到削减的姜遥，再次得到第二次削减。
    打开人物面板。
    [生命值:196/989（正在持续降低中）]
    [精神值：279/1290（正在持续降低中）]
    姜遥明显感觉到身体的不适，强烈的疲惫、虚弱感袭来，双腿力气抽干了大半。这个差距令人险些反应不及，往前栽倒，幸亏她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洗手台。
    “嗬嗬……”
    她胸腔好似被灌满了水，呼吸沉重至极，粗喘了几口气，那股缺氧的感觉才减少了些。
    触发支线，姜遥进入了厉鬼生前的身体里。
    厉鬼生前死在宿舍里，是土溪小学里的学生，它有怨气很正常。何况这是诡域，诡域阴气浓重，会让一个生前善良的诡怪变得面目全非，被支配着成为诡域里的工具。
    姜遥抬头，盥洗池上端墙壁贴着一面镜子，镜子里的自己又换了张脸。
    单眼皮、鼻子有点大，嘴巴扁扁，脸有些圆。唇角一弯，看着很讨喜。
    这张脸，姜遥在教室里没有见过，应该很早就死了。
    这寄宿封闭学校，死人很正常，下午打饭的时候就死了一个。
    学校里的老师、食堂阿姨以及建在后面的厂棚数件大汉，站在食物链最顶端。
    而学生，在最底端。
    ‘嗒嗒’
    硬底拖鞋、走动拍打地面的声响在寂静夜里显得很清晰。
    姜遥第一反应是躲。
    既然是逃生支线，那肯定有追杀的诡怪。
    盥洗室除了单间狭小浴室，还有隔着混凝土墙壁、没有门的厕所。只能躲浴室，厕所是根本躲不了的。
    一共十二间浴室，顶端和天花板空出一道不大不小的空隙。
    姜遥没有选择躲浴室里面，而是攀爬瓷砖墙，爬到顶端，与天花板齐平，猫着腰，手指扒着微小边缘。
    虽有双重削减，但她血量还是高于正常人类水平，只盼追杀她的诡怪实力并不强。
    至于为什么不跟它们正面硬战？
    姜遥进了厉鬼的空间，三件鬼物包括‘渡魔’刀皆不知所踪，白手空拳，对付诡怪完全是找死。

 第178章 《土溪小学》：逃脱

    盥洗室只亮了一盏灯，圆灯泡投照的光线昏黄黯淡，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灯泡电流不稳地闪烁了几下，随即陷入黑暗。
    暗下来的刹那，脚步声从耳畔消散，好似是她的幻听一般。
    姜遥阖眼几秒再睁开，眼睛逐渐适应黑暗。她位置靠里，视野并不好，但她身体没动，跟蜘蛛似的爬在上端空隙墙里。
    视线里逃生倒计时在一秒秒减少，这般寂静维持了足足十分钟，若是其他玩家，眼看时间紧迫，早就顺着墙边挪出盥洗室了。
    但姜遥始终未动。
    她很清楚狩猎的道理。
    藏在暗处的诡怪显然是在等她露出破绽。
    人在黑暗里，容易失去理智。尤其是在这种处于追杀的情况下。
    不过。
    失去的理智并非姜遥，而是那只诡怪。
    十分钟过去，它耐心告罄，开始一间一间浴室地查。
    ‘哐’
    浴室门踢开，响声在阒寂夜里显得十分刺耳。
    声音消散之后，是‘滋滋滋’怪异、微不可察的声音。
    像是黏滑蛇鳞摩擦地面，听着令人毛骨悚然。
    姜遥终于找到机会，沿着边缘一点点挪。盥洗室墙壁地面都渗着湿意，她需要将全部注意力转移到身体平衡上面，稍有不慎就会摔下去。
    她手心不知是浸出湿意，还是触碰到建筑表面的潮湿，指腹湿漉漉，在诡怪踹开第二扇门时停下动作。
    ‘滋滋滋’
    追杀她的诡怪是从外到里开始搜的，无论她怎么躲，它都会迎面和她碰上。
    她躲在第四间浴室，攀爬到第三间，诡怪再踹一扇门，就会她打照面。
    按理说，她应该感到害怕的，但莫名地，心底生出一股子兴奋意味。
    就在她脑袋飞速转动，思考着怎么躲开这只诡怪的时候，灯泡在这一刻忽然亮了起来。
    ‘滋滋滋’
    昏黄光线驱散了盥洗室的黑暗，眼睛已然适应黑暗的姜遥在触及灯光刹那，眼皮阖起，在睁开时，便看见一道膨胀、长着八张脸的青黑怪物攀上门，直勾勾地盯着她。
    长在臃肿头颅上的脸模模糊糊，但眼珠鼓起，描着密集的血丝，仔细看，那些血丝跟蛆一样在不停蠕动。
    嘴巴张得很大，猩红长舌伸了出来，窸窸窣窣舔动着瓷砖墙壁。
    姜遥见状才知道。
    萦绕在潮湿阴暗空间里的‘滋滋’声音，原来是诡怪的舌头发出来的。
    趁它往上爬，姜遥速度加快，越过一间间逼仄浴室，从墙头一跃而下，顾不上膝盖摔破的疼痛，大步往外跑去。
    前脚刚踏出盥洗室，她后脚就被牵制住，湿腻触感在脚踝蔓延，不看也知道是什么情况。
    诡怪嘴巴里伸出的舌头变得跟藤蔓一样，速度惊人，极快地缠住了她的脚踝。
    ‘滋滋滋’
    眼看八张脸诡怪就要追上来，姜遥一咬牙，抬起脚踝，狠狠往金属门沿上撞去。
    ‘砰’
    这个力度直接把她脚踝骨头震断，而受击最严重的诡怪舌头表皮破裂，浓稠血液四溢，吃痛地收回。
    姜遥趁机逃。
    随着她的奔跑，断骨的地方传来剧烈痛意，她眼角微红，痛出一行生理泪水，浸没发间。
    宿舍一共两层楼，一层楼有十多间住宿房。
    宿舍唯一出口有宿管大妈守着，姜遥对这个大妈不了解，并不清楚她是不是学校的帮凶，也不敢用运气赌，只能往二楼跑。
    路过楼道口时，却见一道佝偻的身影站在阴影里，向她招了招手。
    姜遥脚步骤顿。
    ‘滋滋’声响渐行渐近，她容不得思考更多，步伐一转，往大妈跑去。
    大妈带着她进了屋，这是宿管住处，屋子不到三十平米，家具少得可怜，除了一张床，便剩一桌一凳。
    连装衣服的衣柜都没有，大妈衣服就换洗两件，由衣架挂着，支了一根麻绳，挂在门边。
    “躲床底下。”
    大妈嗓音粗噶，在黯淡光线里，那双灰蒙蒙的眼珠空洞无神，加上右脸的胎记，看起来更像厉鬼，分外令人不寒而栗。
    姜遥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听从了她的话，往床底躲。
    床底很矮很窄，大妈再怎么爱干净，勤清理，她依然摸到一层灰，夹着几根枯黄的头发，鼻翼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她全身紧绷，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选择相信大妈。
    绞尽脑汁想了想，也许是因为大妈头发上戴着的银色发饰、或是大妈在她签名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提醒她的第四个‘鬼’。
    ‘砰砰砰’
    躲进去不久，屋子门外便传来震耳的撞门声。
    她视野受限窄短，看不见外面是什么情况，只能靠听。
    听见大妈开了门，然后响起猛烈撞击声，像是攥着一个人脑袋狠狠往墙壁上撞击，就在她以为大妈必输无疑之际，那萦绕不散的‘滋滋滋’声响莫名消失了。
    她听见大妈拿了拖把，开始给门口拖地，拖了几分钟，又拎着拖把进来，对她说道。
    “出来吧。”
    惊悚系统的提示音同时响起。
    [恭喜玩家姜遥完成支线任务——]
    [获得重要道具：蒋慧的日记本。]
    姜遥全身加倍的负面buff褪去，虚弱发软的四肢渐渐恢复力气，沉甸甸的胸腔也渐渐正常，深吸了口气，劫后余生地汲取着外界的氧气。
    她没急着看日记本，而是选择爬出床底。
    大妈状态比刚才见到的更差，年老佝偻。稀疏的头发少了大半，银色发饰有些夹不住，往耳侧垂落。身上浸染大片的血，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她眼珠神经质地颤抖着，树皮般的手指抬起，将那个发饰拿了下来，放在手心里。
    大妈淡淡地道：“你走吧。”
    姜遥目光落在发饰上面，忽地道：“我会修。”
    大妈抬眼看她。
    姜遥指着她手心脱色、又因为跟八脸诡怪打斗碰撞，发裂脱落的发饰，说道：“我会修这个。”
    大妈神色微怔，指腹细细摩挲着损坏的发饰，半晌叹了口气道。
    “不用修，坏了就坏了。”
    她不知道是在说发饰，还是在说什么，浑浊灰白的眼睛映着浓重阴翳。

 第179章 《土溪小学》：熊小兰

    姜遥瘸着脚从宿管住处出来。
    时间来到凌晨一点，盥洗室已经停水停电，走过去时迎面碰到来回寻找她的赫连音。
    光线太暗，姜遥肩膀被她无意撞了一下，剧痛的脚踝站不稳，往后倒去，赫连音连忙伸手扶住她。
    “姜！”
    姜遥自愈能力虽没有她强悍，但和其他玩家比起来，也能排到前十的水平。
    之前聚精会神地躲避八脸怪物的追杀，身体精神都紧绷成一根弦，时刻保持警备状态。
    这会儿松懈下来，脚踝断骨的痛源源不断袭来，痛得她腿直打颤。
    不想让她担心自己，姜遥说道：“触发了支线关卡，和你不在一个空间，所以你找不到我。”
    赫连音眉头仍然紧蹙着：“你流血了？”
    姜遥解释：“别人的血，不是我的，不用担心我。”
    说着，她转移话题问：“你找我过程中有遇到什么事吗？”
    赫连音闻言，点头道：“遇到一个诡魂，我以为是它把你藏起来了，就追了一路，它逃得很快，我没追上。”
    姜遥让她描述一下那只诡魂的样貌细节。
    赫连音回忆了几秒，不确定地说：“不高，看着像小孩……有点像你在这个诡域里的脸……”
    姜遥暗道果然。
    解了疑问，便催促她回去睡觉。
    只是赫连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满眼忧心忡忡。
    姜遥催促道：“回去吧，我也要回去睡觉了。”
    赫连音不放心地说：“有事记得找我。”
    说完三步两回头，慢吞吞挪着步伐回了宿舍。
    姜遥进盥洗室，将遗落的脸盆毛巾拿上。幸好在之前她早有意料，提前装了一盆冷水，端着盆，忍着脚踝带来的疼痛，往宿舍里走。
    边走她边梳理着今天晚上发生的事。
    宿舍深夜很危险，即便有守则保护，但藏在暗处的诡怪仍然会想方设法让玩家掉入陷阱，违背守则。
    她们一共遇到了两个诡魂。
    一个是跟着她们进宿舍的第四个‘人’。
    另一个便是在走廊里遇到的厉鬼。
    目前得知，走廊厉鬼是学生死后变的。
    她因此触发支线关卡，成了这位惨死的‘学生厉鬼’，遭遇八脸诡怪追杀。
    姜遥还记得触发关卡时，惊悚系统的提示音。
    ［你成了‘它’，‘它’成了你，请在规定时间内逃脱——］
    这句话具有好几种意思。
    表面意思是，她成了‘厉鬼’，进特殊空间，被八脸诡怪追杀。而厉鬼成了她，能够被赫连音所见。
    而更深一层意思，比较复杂。
    目前线索不多，也无法确定。
    姜遥脑袋里差不多能勾勒出一些轮廓，需要探查更多的诡域线索，轮廓才能清晰。
    还有一件事。
    负责教学楼卫生、又负责管制宿舍的大妈姓罗，她身上肯定有很多线索。
    尤其是戴在她头发上的银色发饰。
    与教学楼老师、打饭老太婆等等将恶意摆在明面上的人不同，罗大妈依然心存善意，甚至可以为了学生，和诡怪厮杀。
    在这个诡域，显得分外格格不入。
    回到宿舍，姜遥思绪顿停。
    屋里一排排摆着九张上下铺金属旧床，床与床之间相隔很近，拥挤又闭塞。就跟监狱牢房一样，再加上没有安装窗户，屋里黑咕隆咚，空气流动着阴冷气息。
    姜遥来到熊小妹躺的下铺，触手滚烫。扭干毛巾，一点点擦拭她的身体。
    擦拭过程中，熊小妹噩梦不断，烧得糊涂，念叨着胡言乱语。
    离得近，姜遥听见什么‘我不、休息’‘别打、别打我’‘我听话、听话……’
    这三句话是重复最多的。
    姜遥听着直皱眉。
    为什么这种压榨童工、体罚小孩的学校能在土溪镇建立长达五六十年之久？
    原因其实很简单。
    土溪镇建在贫困、交通不便、科技不发达的山区之中，而附近的村落里，年青壮年人都会往城市里跑，便剩下一些老弱病残。
    这一块地区只建了一所学校，而且还是全寄宿学校，大人们忙于工作，老人又无法照顾小孩，大人只能把小孩送到这里来。
    三四年都难得回来一趟。
    即便回来，小孩在长期压迫窒息之下，性子养成自闭自卑，不敢将心里的话告诉大人。
    这个土溪小学，在现实里，或许极少出现死人的情况。
    但成了诡域，恶意无限放大，悲剧重复发生，成了诡的小孩们跟进了地狱一样。
    给熊小妹擦了好几遍身体，高烧才渐渐降了下去。
    姜遥困倦不止，找不到自己的床铺，又不想违背守则，索性躺地上睡觉。
    睡了不知道多久。
    她被冻醒，人就跟鬼压床一般，肺部压迫，有些喘不过气来，眼皮睁开一条缝，一张青黑枯瘦的鬼脸近在咫尺，没有眼白的漆黑眼珠死死地盯着她。
    刚睡醒看到这一幕，姜遥说实话，还真有点被吓到。
    四肢发麻，像是被大石头死死压住，很难动弹。
    姜遥用尽全力，一把抽出腰间的长刀，作势就要朝压在身上的诡魂砍去。
    诡魂在下一秒消失不见。
    身上那股沉重的压迫感跟着消失，姜遥坐起身，揉了揉脑袋，透过昏暗光线，看向墙边挂着的老式挂钟。
    凌晨五点。
    睡了不到两个小时。
    余光触及一抹近透明的身影，姜遥转头看去，视线落下刹那，那抹透明不见踪影。
    ‘熊小兰？’
    她疑惑地皱眉。
    如果刚才不是幻觉的话，那她看见的透明身影，的的确确是熊小兰没错。
    对于这个昨天仅见一面的同桌，记忆里，她来了例假，肚子痛。被校医发现后，带去了医务室。
    她死了？
    来例假怎么会死人呢？
    不，也有可能死人。教室里的那些女孩们身体营养不良，羸弱不堪，来例假是有可能死人的。
    姜遥睡醒也没困意继续睡，盘坐在地上，托腮思索起来。
    倘若熊小兰死了的话，那回宿舍跟着她们的第四个‘人’八成就是熊小兰了。
    这也能解释她为什么跟着。
    因为当时赫连音背着她的妹妹熊小妹，熊小兰死后也不放心妹妹，跟着她们来到宿舍。

 第180章 《土溪小学》：蒋慧日记本

    床位紧靠，拥挤的宿舍里再也看不见那道透明鬼影。
    姜遥起身走到熊小妹床边，伸手探了探她的体温，还有些低烧，但相较于昨晚高烧至抽搐，要好上很多。
    醒来饥寒交迫，她打开鬼物背包，拿出一包压缩饼干，配着半瓶水咽下肚，勉强饱腹，冻僵的四肢渐渐回温。
    她点燃一根蜡烛，然后看起支线关卡获得的奖励。
    [蒋慧的日记本（线索）]
    日记本很薄，封面老旧泛黄，边缘微损，翻开封面，第一页写着‘蒋慧’两个字，字体稍显稚嫩。
    再翻页，映入眼帘的一行行字，让姜遥更加确定，这名叫‘蒋慧’的人，也是就读土溪小学的学生。
    小孩认字不全，所写的日记里有很多错别字。而且她们这个年纪，对很多事懵懵懂懂。
    [星期一、晴
    老师好严历阿，叫上台jieti，有一个娄（划掉）shu字写cuo了，打了手ban，很疼。
    晚自习，我想去mao房尿尿，老师不准。好难受。
    回宿舍shui觉，老师说晚上不能zheng眼，也不能说话。可是，晚上我听见了虫子声音，宿舍有好多虫子……]
    [星期二、晴
    老师又打了我手，食堂阿yi很凶，打我肚子，很疼。
    晚自习，yanyan不在，我问老师，老师说yanyan退学了。
    在宿舍里，我又听见虫子声音，虫子爬在身上好羊。明天一定要和老师说，宿舍有虫子的问ti。]
    [星期三、晴
    我想阿婆，想弟弟，想爸爸妈妈。
    晚自习，做不完，好多好多，真的做不完。
    宿舍虫子越来越多了，我问老师，老师说宿舍没有虫子。]
    [星期四、阴天
    太好了，晚自习可以休息。
    老师pian人，宿舍明明有虫子，我爪一只给老师看。]
    [星期五、雨
    我不想休息。
    我想上晚自习。
    宿舍没有虫子，是我听cuo了。]
    日记到这里，中间不知道隔了多久‘蒋慧’才继续写。
    [星期一、晴
    肚子痛。
    好痛，校医老师说，这是来了月经。]
    [星期二、晴
    我好xiang要死了。
    从女孩子变成女人，原来会这么痛。
    校医老师说每个月都会来。
    当女生好辛苦。
    下辈子，希wang变成男生。]
    这是最后一篇日记，到此为止，后面空白一片。
    虽然有很多拼音、以及错别字，但全篇看下来还是比较通俗易懂的。
    这几篇日记，有很多疑点。
    第一次写的星期二，其中的‘yanyan’。
    ‘yanyan’和蒋慧一样，都是土溪小学的学生。和蒋慧感情很好，但有一天，‘yanyan’不见了。
    蒋慧从老师口中得知，‘yanyan’退学回家了。
    是否是真的‘退学’，有待商榷。
    还有一个疑点是晚自习休息。
    之前姜遥在告示墙上看到了学生排休表，每个学生都必须来厂棚打工，每一周会有一个学生休息，譬如她的休息在星期六。
    蒋慧是很期盼休息的，休息当天的日记喜色溢于言表。
    但次日的日记却写着，不喜欢休息。
    休息当天发生了什么事会让她这么抵触休息？
    第三个疑点是月经。
    女生月经初潮时间正常在十二岁到十六岁，来这里读书的女孩们大多是十一二岁，正是将要来初潮的年纪。
    但并非每个女生来初潮都会痛经，大多数是没有任何感觉的。
    引起痛经的原因有很多，譬如劳累过度、长期处于潮湿阴冷环境等等。
    所以她们痛经，反而是正常的。
    最后一个疑点。
    就是大半日记都写了的‘虫子’。
    蒋慧在宿舍住的第一天，听到虫子的声音。
    这里左右都是山区密林，虫子多。进诡域前，在湘州土生土长的银竹也告知了她，山区有虫子，还给她备了一瓶杀虫剂。
    有虫子是正常的。
    只是蒋慧前去询问土溪小学老师时，却被告知，宿舍没有虫子。
    后面，又不知道什么原因，改变了她的想法。
    谈及虫子。
    在宿舍地板上睡了近两个小时的姜遥全程没有听到虫子声音，她感官敏锐，若有虫子从她身上爬过，肯定能第一时间发现。
    但诡异的是，她一只虫子都没见到，更别提什么虫子声音。
    这个诡域存在太多疑问。
    思考过程中，时间迅速流逝，等她从思绪之中抽离时，走廊里响起尖锐震耳的敲铃声。
    ‘铃铃铃’
    铃声打破原本寂静的宿舍，门缝处渗透进来些许微光。
    时钟指向早上七点。
    很多学生昨天工作太晚，回来没有睡多久，就被敲铃声吵醒。听着窸窸窣窣起床穿衣的声音，姜遥也不再睡，伸展了一下四肢，看了眼低烧昏迷，没有被铃声吵醒的熊小妹。
    她鬼物背包带了十包压缩饼干，睡醒吃了一包，还剩九包。一包能顶一天，很具饱食度。
    拿出一包，以及那半瓶喝剩下的矿泉水，塞进她被子里。
    熊小兰死因不明，只能从熊小妹这里获知线索，所以至少她现在还不能死。
    留下食物，姜遥端着脸盆，和其他同学一块儿去盥洗室洗漱。
    赫连音在她宿舍门口等待已久，一看见她出来，提起的心脏稳稳放了下来。
    姜遥将自己目前得知的线索全部告诉了她。
    帮她增加了一些主线探索度。
    赫连音听完，沉吟了片刻道：“我们昨天进诡域时已经是傍晚下课了，白天上课应该会很危险。”
    蒋慧日记里，就提及过上课。
    被叫上讲台解答问题，因为一个数字写错，就被老师打手板。
    现实里是打手板，但诡域里会严重，恐怕会打死人。
    姜遥刷牙洗脸，闻言颔首。
    “对，你待会儿进教室，多复习一下书本，被叫到也能有所准备。”
    赫连音沉默了下来。
    直到一块儿往教学楼走，快到教室时，她像便秘一般挤出几个字。
    “我不太会念书，只有初中文凭。”
    她一看书就头晕想睡，一个字都读不进去。高中没考上，便全心全意投入锻体之中了。
    姜遥一听，明白过来为什么她一路过来总是欲言又止的样子，原来是因为这个。
    她不由轻笑道：“没事，字能认全就行。”
    赫连音罕见地露出窘迫的表情。

 第181章 《土溪小学》：惩罚

    经过一晚上的时间，姜遥的脚踝骨头差不多愈合，走路不影响，但快跑起来，还是隐隐作痛，相较于昨晚的情况，已经好太多了。
    姜遥在走出楼道前停下了脚步，不动声色地看向被铁门阻挡的教学楼另一侧。
    教学楼由楼道分成两侧，女生们在左侧。
    姜遥放慢脚步，在经过那道厚厚的铁门时，视线往门缝里钻去。
    门缝太细，日光明亮投射，触及一片明晃晃的白光，随着门那边有人走动，光线忽明忽暗。
    “走快点！”
    大门口站着一个记名老师，见她们步伐缓慢，当即呵斥一声催促。
    姜遥不好再继续看，跟着人群进一楼第一间教室。
    刚到座位，班主任带着几个女生进了教室。
    “昨天有一些学生退学了，这是新来的学生，大家欢迎她们加入我们的班级。”
    班主任是一个地中海、四十多岁的男人，个子有点矮，不到一米七，膀大腰圆，眼睛笑得眯起来，看着脾气很亲切温和。
    他背后站在三个女生，年纪最大不到十三岁，正抬着清澈的眼，好奇地看向教室里的学生。
    地中海班主任没有说谎，这三个女生都是新同学，还未被土溪小学这座大染缸侵蚀，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将要面对什么。
    安排座位，有个新同学坐姜遥旁边。
    熊小兰的座位书本文具都换了新的，关于她的痕迹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新来的同学还不知道，自己坐的这个位置，前同学已经死了。
    “你好、我叫蒋慧。”
    姜遥闻言蓦然抬头，朝新同桌看去。
    与昨晚她触发支线关卡时，成为‘它’，在镜子前看见的那张脸重叠。
    早已死去的人，记忆被抹除，成为新同学重新回到土溪小学。
    她们就跟游戏里的npc一样不断重蹈覆辙。
    姜遥看过她的日记，知道她是一个比较开朗的女孩。
    “我叫姜小遥。”
    开了话茬，蒋慧开始分享零食。其实也不是什么零食，就是村子里秋收，放入锅里和沙粒一起炒的蚕豆，炒得表面焦黄，放布袋子里挂在房梁上，能保存很久。
    她口袋装了满满当当，抓出一大把递给她。
    “我阿婆给我装的，她装了好多，我吃不完，给你吃一些。”
    姜遥想起日记。
    蒋慧还有一个弟弟，和她一样，被父母安置在村里，和阿婆相依为命。
    她弟弟年纪还小，还读不了小学，和阿婆一起待在家中。虽读不了书，但至少是安全的。
    同桌迟迟不说话，蒋慧抓在手里的蚕豆掉了几颗，以为是自己手指太脏的缘故，想放回去，擦干净手再给。
    姜遥伸手接过，“谢谢。”
    蒋慧腼腆一笑，弯身去捡掉在地上的蚕豆，一共五颗，被她擦干净，放到另一个口袋里，等下课自己吃。
    山区贫瘠，勤俭节约已然成了她的本能。
    这时，离开不久的地中海班主任再次回到教室，他教数学，拿着薄薄教材，端着一杯泡不明茶的保温杯，透明杯子热水被茶叶染黑。
    那道身影更像一座肉山，占据了讲台。
    姜遥发现，土溪小学里的学生个个面黄肌瘦，而老师们则相反，个个肥头大耳，营养过剩。
    “上课。”
    地中海拍了下讲台，一脸正色地说道。
    “老师好。”
    “请坐。”
    上课前客套一遍结束，地中海开始教加减乘除。
    前半堂课很正常，没有发生任何事，姜遥在后面听着都有些昏昏欲睡。
    地中海完全照着教材上面念，换个人来都一样。虽说小学数学知识非常简单，但半堂课下来，姜遥确定，这地中海没有半点教学水平。
    到后半堂课，地中海开始点学生上黑板解答问题了。
    “蒋慧，上来解这道题。”
    是一个很简单的题目。
    但将整本数学书看完的姜遥皱了皱眉。
    地中海没有教到这里，这是下一节课教的知识点。
    被叫上台的学生自然不可能解答出来。
    更何况蒋慧还是今天刚入学的新学生。
    蒋慧来到黑板前，看着题目，脸色渐渐苍白，紧张焦虑到啃指甲，啃出血来了也没注意到。
    明明第一天来学校，第一次被叫到解答题目，但不知为何，她心里满是恐慌。
    握着粉笔的手指颤个不停，脑袋就跟灌了铅一样，越着急，题目越解不出来。
    班主任在她身后问。
    “不会吗？”
    “我讲了这么久，还是不会吗？”
    声音温和到了极点，落在蒋慧耳畔，却如同恶魔低语般叫人胆颤。
    蒋慧眼眶通红，瞳孔因害怕而紧缩，大豆般的泪水从脸庞滑落，滴答落在铺着粉笔灰的地板上，扬起些许灰尘。
    班主任幽幽地道：“不会的学生是要受惩罚的哦。”
    说着就从讲台下面抽出一把戒尺，金属制成，很厚，边缘锋利。这把戒尺不知道打过多少人，颜色被血迹染得黑红。
    地中海体型肥壮，速度慢，但力气大得惊人，挥动戒尺时，都响起了破空音，‘唰’一声，就往蒋慧身上狠狠甩去。
    姜遥当即起身，开口制止。
    “老师，我想帮蒋同学解题。”
    话音一落，她看着地中海手臂停顿了两秒，接着继续挥动，只听‘啪’一声震响，站在黑板前的蒋慧整个人被抡得飞起来撞到角落里的垃圾桶旁。
    鲜红血液溅了一地，方才还鲜活的一个人，此时倒在血泊之中直接断了气。
    “哎呀哎呀。”
    地中海甩了甩戒尺上的血，语气带着埋怨，无奈地道。
    “你怎么不早点说呢？说慢了啊，我都没来得及停下来。”
    姜遥极力抑着眼底翻腾的杀意。
    什么说慢了，她两只眼睛，清清楚楚地看见他当时手臂停了两秒。
    地中海是故意假装没听见，就为了打死蒋慧。
    若非校规在，她早就拿出自己的长刀，开始杀猪割肉了。
    一向情绪稳定的姜遥，很少尝到愤怒的滋味。
    即便清楚这些女生都已经死了，但在诡域里，在她眼里，她们都是真真切切的人，会恐惧、难过，也会因为同桌一句谢谢而感到高兴。

 第182章 《土溪小学》：医务室

    “行吧，这道题你来解。”地中海嫌弃地看了眼戒尺沾染到的鲜血，在墙边随意揩了下，随即抬起来指了指她，温和笑着道。
    在姜遥开口时，她的扮演值降低了5%，剩不到10%。
    她的任务是探索诡域主线，扮演虽对她无用，但一旦降到零，就会遭到诡域全部诡怪的追杀，尤其是藏在这座学校里的强大诡怪。
    教室里所有学生的目光齐唰唰落在她的身上，包括赫连音在内，紧握住重剑，是时刻准备动手的架势。
    姜遥深吸了口气，向赫连音投去安心的眼神。
    抬脚穿过走道，路过角落垃圾桶时，闻到了蒋慧尸体散发出来的浓重血腥味。
    手心蚕豆还残留着被蒋慧一路上藏在口袋里时时捂热的温度。
    地中海还在一旁说：“如果没解出来，也是要受惩罚的哦。”
    姜遥垂着头，手指蜷了又松，松了又蜷，杀意近乎要迸发而出。
    旁人看起来，却是一副害怕紧张的样子。
    这副样子很让地中海满意，他都快忍不住想要用戒尺好好教训她一番了。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她不但会解，还解得比他都要好。
    “老师、我写、写好了。”
    姜遥放下粉笔，站在一边，脚尖蹭到浸湿地板的血液，踩在上面很是黏稠。混杂着几颗蚕豆，是从蒋慧口袋散落出来的。
    地中海温和的笑险些维持不住，挤在一起的脸抽搐不停，话语几乎从牙缝挤出来。
    “解得很好，下去吧。”
    姜遥没走两步，耳畔忽听一道破空声，早有防备，脚步往前一迈，故意慢一步，锋利戒尺划过她的手臂，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
    地中海偷袭一击落空，肥肿的脸因愤怒而扭曲起来，抬手准备第二次偷袭。
    铃声在这一刻响起。
    他不甘地收回了戒尺，恨恨地瞪着她。
    姜遥伸手紧紧攥住想要杀掉地中海的赫连音。
    等地中海离开教室，才道：“现在还不能杀他。”
    赫连音抱在怀里的重剑嗡嗡作响，脸色沉得可怕，听到她的声音，慢慢平缓情绪，当看见她手臂的伤时，眉头一皱，便要撕下自己的衣服，给她伤口包扎。
    “我故意受伤的。”姜遥制止了她的包扎举动，说道：“我必须去一趟医务室。”
    赫连音忙道：“我陪你一起去。”
    姜遥摇头：“不用，你帮我在教室里问问学生，学校里有没有姓陶的老师。”
    说完，郑重其事地拍了拍她肩膀，一脸正色。
    “我需要你帮我。”
    赫连音闻言只好点头答应。
    离开教室。
    医务室在二楼，姜遥边走边从口袋掏出一颗蚕豆，外壳轻松就能剥开，蚕豆炒得很硬，丢嘴里有些硌牙，但尝起来很不错，炒得很香。
    在解完题准备回座位的时候，意料到地中海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但她今天必须要受个伤。
    旧同桌熊小兰是因为月经肚子痛，被校医带去了医务室再也没回来。
    医务室是一定要查的。夜晚有晚自习，要去厂棚打工，没时间查，只能白天查。
    ‘等探索完主线，肯定要给地中海来一套杀猪套餐。’
    姜遥牙尖磨了磨蚕豆，顺着墙边走，尽量避开来回走动的老师，上到二楼。
    与一片死寂的一楼教室相比，二楼完全是另一个地方。
    嬉笑说话声音回荡在整个走廊里。
    医务室在第一间，第二间是老师办公室，声音是从办公室里传过来的。
    借着窗口缝隙渗透进来的光线，姜遥看见走廊最尽头的屋子门前墙壁立着长方形小标识。
    写着‘档案室’三个字。
    果然。
    她要找的档案室也建在二楼。
    但现在还不能过去，今天她的目标是医务室。
    坐在桌边涂涂画画的校医听到敲门声，第一反应是藏起面前的画纸。
    等开了门看见是一个学生来，校医眉头紧紧拧起，神色透着凶意，瞪了她一眼说道：
    “学生是不能上二楼的，你是不知道吗？”
    女生从阴暗里走进来，苍白的脸微抬，手摁着另一侧手臂，指缝渗出鲜红血液，只听她虚弱、小心翼翼地道。
    “老师，我受伤了，很疼。”
    校医闻言，目光从她脸上移到手臂上面，汩汩血液顺着她肘部滑落，伤势看起来很严重。
    他脸色缓了缓，站起身双手插兜，下颌微抬。
    “躺上去。”
    示意着她躺屋里的病床。
    姜遥依言躺在床上，又听他说。
    “把衣服解开。”
    姜遥脱下校服外套，里面只穿了条短袖，伤势一览无遗，约莫一个指节长短，被利器划破，皮肉翻开。
    ‘咔嚓’
    这时，她听见医务室门反锁的声音。
    面前蓝色帘布扯动，将病床围住。
    紧接着戴着口罩的校医推着治疗车过来，掀开一截帘布，视线落到她身上时，眉头皱了皱，沉着声道。
    “里面衣服也脱了。”
    姜遥心下冷笑。
    但还是假装没听懂的样子，小幅度地抬起头瞅了治疗车一眼，小声地说。
    “老师，我、我里面没受伤，只是手臂这里受了伤。”
    说着把手臂伤口展示给他看。
    校医手握着一把剪刀，闻言像是被踩到尾巴一样，恼羞成怒起来，抬手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拍得砰砰响。
    “我是医生，还是你是医生？到底想不想治疗？”
    若是她是一个在山区没接受过性教育，懵懵懂懂的十一二岁的女孩，受到这一吓唬，以及听到这一番话，都会自我怀疑，然后听从命令脱去里面衣服。
    显然，校医很懂拿捏她们这样的女孩。
    姜遥手心贴着刀柄上面，眼底杀意骤现。
    这里只有他们两人，没有其他人。即便违背守则，对付一个校医还是游刃有余的。
    只要没人看见她杀校医，就不算违背守则。
    就在她准备动手之际，医务室的门忽然被人敲响。
    ‘笃笃’
    校医兴致被打搅，脸色阴沉得吓人，压低声线，威胁道：“同学你不要发出声音，否则就把你赶出学校。”
    姜遥佯装听话地点了点头。

 第183章 《土溪小学》：画本

    隔着厚厚蓝色帘布，她听见校医打开反锁的门，似是见到得罪不起的人，与面向她说话时居高临下、带着掌权者威压气势不同，此时他的语气更谄媚一些，做小伏低。
    “锁什么门？我不是说过吗？你的医务室要时刻注意有无学生胆大妄为上二楼，下次再被我抓到锁门情况，你就别在这里干了。”
    门外说话人的声音很熟悉，姜遥仔细回忆了一番，脑袋电光一闪。
    想起来了。
    是在食堂里，带她们去厂棚里的周老师，那个看着更像打手的男人。
    令姜遥意外的是，这位周老师的地位居然比校医还要高。
    也对，这所学校里的老师地位应当高于其他工作人员。
    只听校医声音微颤，对于辞退表现得很是惶恐。
    “我会注意的，周老师您找我什么事啊？”
    门外的周老师放低了声音，离得远的姜遥听得不清，零零碎碎听到几句。
    “隔壁……失踪了………一起……找找……”
    话落。
    随着门关上锁住，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听不见。
    姜遥若有所思。
    隔壁什么失踪了？
    她在病床上坐起身，快速翻找治疗车处理外伤的药物，嗅了嗅能用，给自己处理伤口，再缠几圈绷带，止住了血。
    突然来找校医的周老师打乱了她的计划。
    不过两人一块儿离开，反倒顺了姜遥的意。
    医务室面积不算大，约莫三四十平米，时代久远，各种器械都很老旧，药水装在瓶瓶罐罐里。往里走摆着一张折叠床，厕所空间显得更窄了，是蹲坑。
    姜遥看完表面，再翻箱倒柜起来。
    第一搜查的是她进门前，校医慌忙藏起的画本，打开抽屉，拿出画本展开看了起来。
    当看到第一页所画的纸面，姜遥眉头拧成麻花，捏着画本边角的手指攥紧，半晌从喉咙里吐出一口浊气。
    纸面上画的不是景色，而是人。画中人物的脸她也见过，是教室里坐在第一排第一个、名叫夏翠花的女孩。
    若只是画人，姜遥也不会这般愤怒。
    关键是，他画的都是这些女孩的赤身裸体。
    一张张画纸，是以桌位排序，姜遥和赫连音所扮演的这具身体，也在其中。
    ‘禽兽不如。’
    最重要的是，这些身体并非凭空臆想，而是真真切切，这个禽兽校医照着身体画出来的。
    正因为这是旧年代，相机摄像机并不普及，价格昂贵，所以这禽兽只能靠画画留下记忆。若是现代，很难想象，女孩们还会遭遇什么。
    姜遥将每一幅画都撕成粉碎，就像是把女孩们所遭遇的悲惨经历全部撕成粉碎一样。
    其实这属于一个不理智的行为，一旦此时有人进来，很容易看见除校医以外的人进入医务室。
    但从亲眼看见蒋慧死去，到来到医务室，看见校医将数百页画满的画本，在胸口烧燃的火焰愈演愈烈，烧得骨头血液，乃至内脏都是烫的。
    人至少该有底线，若人没有底线，那跟禽兽有何区别？
    校医为非作歹这么多年，那些老师肯定早就知道他的行径，但迟迟没有戳破，那是他们也是一类人。
    从地中海那里就能看出来。
    这座小学更像一座囚笼，将那些孩子们关在里面。
    ‘铃铃铃’
    上课铃声敲响。
    姜遥在医务室搜找了好几遍，只找到一本记录本，其余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纸张。
    将一切归于原位，只有那本画撕碎丢进水池，冲进下水道里。
    校医回来肯定会第一时间发现画本不见，而她是唯一有机会看见画本的人，他画本藏着见不了人，自然不会大张旗鼓地来抓她，但以他校医身份，有的是办法抓她。
    姜遥揣着那叠记录本，离开医务室，下到一楼，往教室里走。
    就等着他偷偷来找她。
    下一堂课结束，休息时间，就是他的死期。
    回到教室里，与赫连音目光碰撞，坐到位置上，蒋慧尸体已经被大妈清理干净了，被血浸湿的地板也被拖得干干净净，空气里残留着熟悉的消毒水气味。
    第二堂还是地中海的课，不过来上课的人不是他，换了个年迈、满头白发，看着十分严厉的老头子，一进教室便咳嗽不断，似乎要把肺都咳出来，那佝偻的身影摇摇欲坠。
    就在所有学生以为他会咳晕过去时，老头子摇摇欲坠的身影蓦然稳住。
    “你，把椅子搬过来。”他指着第一排讲台后的一个女生说道。
    女生不敢反抗，听话地搬起椅子，搬到讲台前。
    她又不能站着听课，会挡着后排的学生，被老头子命令到最后面站着。
    老头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堂课讲得昏昏欲睡，比催眠药都管用。
    坐在姜遥前面的女生忍不住困意，额头缓缓一垂。
    她们每晚要去厂棚工作到半夜，又一大早起来上课，才十几岁的小孩，贪睡的年纪，听困是很正常的事。
    但下一秒，老头子抽出戒尺，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在姜遥抬眼瞬间，一尺子拍了下去，速度比地中海都要快，力气更是恐怖，直接将前座女生的一条手臂截断。
    ‘啪’
    手臂滚落在脚边，血液迸溅，溅了旁边同桌一身，连坐在后面的姜遥也没能幸免，桌子上、眼皮上都溅到几滴滚烫的血珠。
    那女生连惨叫都没能发出来，直接晕死了过去。
    旁边同桌动都不敢动，坐在原位，任由鲜血浸湿她的衣襟。
    “上课不准睡觉！”
    老头子撂下这句话，握着戒尺回到讲台前坐下。
    姜遥抬手拭去眼皮的血，便见黑板上多了几行字。
    【课堂守则：
    1、上课不准迟到早退，说话打闹、交头接耳。
    2、上课不准吃东西喝水，上厕所。
    3、上课不准睡觉，低头也不行。
    4、老师的问题必须解答正确。
    5、请提前预习整本书。
    6、请成为一个好学生。】
    守则在第二堂课出现，第四条第五条，在第一堂课已经验证过。
    前座同学违反了第三条守则，所以被老头子的戒尺断臂。
    姜遥眸色微沉。

 第184章 《土溪小学》:陶老师

    教室里的学生总会忍不住低头，譬如看课本，写笔记……等等。若这也算违背守则的话，那一堂课下来，别说忍不住困意倒头就睡，那些认真听课的学生也免不了要遭受戒尺的惩罚。
    最后一条守则，做一个好学生。
    这个守则是最危险的，到底什么样的人才是守则中的‘好学生’？
    是成绩优异，还是听话乖巧，或是读书认真？以及遵守校规等等。
    姜遥离前桌近，那股子血腥味不停灌入鼻腔之中。挂在腰间‘渡魔’刀的传来阵阵嗡鸣。
    进诡域前，她又花了两百万惊悚币，买了个磨刀石。刀刃耐久度磨到30%以上，姜遥敏锐察觉到，‘渡魔’似乎受耐久影响。
    耐久越高，强度也就越高。
    而且‘渡魔’和她天赋一样，可以通过吞噬诡怪血肉升级。
    经过一两个诡域磨合，她和‘渡魔’越来越契合。
    在她杀意骤现时，受到影响的‘渡魔’刀刃有幽色光泽流动。
    姜遥尽力收敛，视线一转，不将目光落在前桌上面，忽略萦绕在鼻翼前的血味。
    全班同学被老头子一戒尺截断女生手臂的场面给吓得不轻，努力抬头往黑板上看，尽管如此，仍然忍不住颤抖起来。
    直到下课铃敲响，老头子端着书本离开教室，有几个胆小的女生紧紧捂住嘴巴，还是泄出几声呜咽。
    姜遥没时间和赫连音互通消息，她要尽快将校医解决，除掉这个隐患。
    还有一件事，她需要确定。
    那就是休息日。
    高烧不退、硬撑着去工作的熊小妹曾提过，她今天休息。蒋慧日记本也写了休息日，想法在休息后的第二天改变。
    这个休息日很重要，今天周四，周六是姜遥休息，她需要知道这一天到底是做什么。
    姜遥有一种预感。
    如果知晓，很多疑问都能迎刃而解。
    她从教室后门出去，除了她，还有一些学生离开教室前往厕所，厕所建在楼道旁边，女生们结伴而行，姜遥混在其中，找机会上二楼。
    可是，在她来到厕所前，前脚刚迈，便见几个老师抬着一具尸体从二楼走下来，校医在末端，虽脸上看不出什么，但目光触及的她那一刻，瞳孔骤缩。
    姜遥不着痕迹地收了前脚，站到队伍里，将他表情变化悉数收入眼底，心里确定。
    ‘校医已经回过医务室，并发现了自己的画本不知所踪。’
    她最后进医务室，又趁他不在，偷偷离开，自然是带走画本的首要嫌疑人。
    校医在前面老师开口后，连忙敛起眼里的焦急与愤怒。低眉顺眼地应着，路过厕所，他攥紧了拳头，忍着没去找她兴师问罪。
    离近，姜遥视线飞快扫过被白布蒙住的尸体轮廓，是成年人体型大小，由担架抬着。楼梯坡度倾斜，随着他们走过，一条手臂从白布掉了出来。
    手臂青黑，上面遍布被什么细小齿痕啃噬过的痕迹，血液吸干，只剩薄薄一层皮包裹着骨头。
    “看什么看！都回教室！”
    注意到厕所门口几个女生目光往白布上看，走在前面的周老师陡然停下脚步，恶狠狠地朝她们吼了一声。
    打算上厕所的女生们闻言吓得身体一抖，不敢再待在这里，纷纷往教室跑。
    姜遥自然也不能再看下去，跟着那些女生一起回了教室。
    转身时，她眉头皱了皱，轻抽了口气。
    如果她没看错，那齿痕是她赠予银竹的血虫留下来的。
    《死亡列车》诡域中，姜遥曾获得一个‘血虫卵’道具奖励，对她而言，一是厌恶虫子，二是虫子对她没多少用处，便将其赠给银竹。
    后来她见过一次血虫咬人，咬出的创口与刚才所见手臂一样。
    姜遥听银竹说过。
    这种血虫繁殖能力强，生命力强，在狩猎时，会先在猎物体内注入一种麻痹神经的毒素，猎物会晕头转向，渐渐失去意识，最后再将血液吸干。
    被白布蒙住的尸体是谁？
    银竹又为什么会杀了他？
    姜遥回想起在医务室听到的模模糊糊几句话。
    周老师告诉校医，有什么失踪了，他们要去找。
    当时她没太听懂。
    刚才所见的尸体，似乎将这句话串联起来了。
    银竹闻无恕他们扮演的肯定也是学生，也许发生什么事，导致银竹不得已违反守则，杀死老师，又逃脱追杀，藏在学校某个地方。
    不过这只是她的猜测。
    目前她没有和他们碰面过，很多线索无法互通，也不知道他们此时到底是什么情况。
    回到教室。
    赫连音借着去后排角落丢垃圾，经过她身边，将揉成团的纸丢到她怀里，然后转身回到座位。
    姜遥见此，长久紧绷的神经舒缓了些，被她举止逗乐。
    赫连音对她的嘱咐听进了心里，在教室要装作和她不熟，扮演能力差，就尽量少说话，传递信息，用学生的方式。
    只是阿音刚才举止看着更像一个训练有素的特种兵，在雨林与目标接头。
    姜遥注意力从她身上移到纸团上面，摊开一看，皱巴巴的纸写着赫连音课间休息询问身边女生，有关‘陶老师’的线索。
    那些女生皆是统一回答。
    学校里没有姓‘陶’的老师。
    姜遥对这结果并不意外。
    换了方式说，这个结果对她而言，反而能解惑。
    进诡域前，银竹给她资料信息，都是真实查阅到的信息。
    其中关于‘土溪小学’只有一条新闻。
    那就是‘陶老师’猥亵学生，事发逃出学校，至今未被警察找到。
    湘洲山区沟壑多，人往大山里一藏，凭借当时警力，是很难抓到的。
    但结合姜遥这两天，所见所闻。还有一个解释——
    这个新闻本身便有问题。
    ‘猥亵’，更有可能是污蔑，是栽赃陷害。
    ‘陶老师’极有可能，在这座小学发现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将这些事告知于警方。
    然而，能在土溪镇盘踞这么多年的土溪小学，哪能被一个小小支教老师影响。在当年，猥亵学生的罪名只大不小，足以毁掉一个老师的生涯及一生。

 第185章 《土溪小学》:校医

    当然，这些都是姜遥的猜测。
    将纸团揉碎丢进垃圾桶里，她听见深一脚浅一脚的步伐走过来，抬头看见大妈提着水桶进了教室。
    白天打扫卫生，晚上管宿舍的大妈背上好似有一座大山重重压在上面，仿佛要把她的身体压垮。踏进教室，没有人注意到她，她更像一只幽灵，存在感极低。
    姜遥看着她熟练地抱起断臂死去的女孩，将地面血液拖洗干净，一手拎着水桶，一手抱着人抬脚离开。
    在她离开不久，姜遥发现了被她无意遗落的银色发饰。
    大妈头发实在稀疏，再加上发饰已经损坏，别在发间松松垮垮，在她专心拖地过程中，随着动作掉落在地。
    姜遥捡起发饰，没有得到任何系统信息。
    ‘这是一个普通的发饰，并非鬼物道具。’
    她想不明白，大妈为什么会这么看重。
    上午最后两堂课结束，姜遥依然没等到回来寻找发饰的大妈。
    她通过课间休息，将损坏的发饰修得差不多，至少不会再出现从发间滑落的情况。
    凌晨吃了块压缩饼干，到现在为止什么都没吃，她居然并不怎么饿，跟着人群往食堂里走，路途遇到校医。
    “老师好。”
    见到校医走过来的女生们异口同声地唤道，心里充斥着不安，唯恐被校医叫到名字。
    下一秒。
    “姜小遥，你伤口还没好，先跟我去医务室看看。”
    姜遥递给赫连音一个安心的目光，旋即听话地跟着校医走。
    第二堂课休息，本打算去医务室解决他的，但被那具由几个老师抬着下楼的尸体打断。
    接下来两堂课姜遥一直在等他来找自己。
    他肯定会来找她的。
    那画本对他来说很重要，丢失不见，不可能不找。况且在他眼里，姜遥就跟其他女孩一样，好拿捏，容易掌控，捏死她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即便她没有毁掉画本，从她违背他的命令，自行离开医务室，便已经算是触犯了他的逆鳞。
    校医一路上都在保持沉默，周身散发着低气压，自以为会让她心生不安与惶恐。
    当然，他一贯会使用这种手段，先抑后扬，摧毁女孩心里的防线，再加以威逼利诱。
    “咔嚓”
    医务室房门反锁。
    校医整个人站在晦暗的阴影里，高大身躯，搭配那身白大褂，能够轻易给只到他腰间的女孩带来强大的压迫感。
    “我的画本在哪？”
    相较于那些老师，他的体型算是最瘦的，二十八九岁，奔三十的年纪，比班主任地中海头都要秃，尽管如此，为了维护他那可怜的形象，头上戴了一顶又假又粗糙的假发。
    姜遥平静地看着他。
    即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保不住他——她说的。
    但在他死之前，姜遥有一件事要问，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客为主道。
    “你认识陶老师吗？”
    话落，她仔细观察着男人的神情举止，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果然在他听见‘陶老师’三个字时，瞳孔缩窄，嘴角不自然地颤动，呼吸骤顿。
    这是恐惧的表现。
    接着校医脸色一变，身体开始鬼化，阴煞之气从他体内汹涌翻腾，脚下阴影拖长，仿佛要将她整个吞没……
    姜遥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不再浪费时间，抽出长刀，以完全碾压的实力，砍断他的双臂双腿，在他叫出声来前，用拖把堵住了他的喉咙。
    脏臭拖把挂着头发、混杂着各种恶臭脏污，水未拧挤干，污水甩得他眼睛、鼻子耳朵，到处都是。
    断了四肢，堵住气管的校医依然没死，还保留着人类的五感，双目瞪大，不可置信地瞪着她，显然没想到，她一个矮小孱弱的女孩会这么可怕。
    他任何反抗在她眼中，就跟蚂蚁在指腹前挣扎一样，无法忍受的剧痛一阵阵袭来。也许剧痛刺激，脑袋遗忘已久的记忆如同幻灯片一样映在眼前。
    他一生平淡如死水，贫困山区出生，拼命读书，镇上小学他是第一名，考到县里的初中，他从第一落到中游水平。
    引以为傲的成绩，在别人看来，不值一提。
    校医不甘心，但不甘心又能如何，考到一个三流大学，读医本以为能进大城市，赚大钱，没想到沦落到一个山区镇里小学当校医。
    看似校医，实则是打杂，连那些老师都不如，被他们放狗一样使唤。
    陶老师？
    陶思远？
    对了，全校只有他一个老师姓陶。
    和自己一样，也是从山区里读书，读出去的人。
    家境还不如自己，穷到一双鞋子破破烂烂也不换，戴着一个不知道从哪个垃圾桶里捡来的眼镜，居然能考上市里最好的大学。
    凭什么？
    凭什么啊。
    可笑的是，他的学历和成绩都能进省中重点班教书，竟然为了什么梦想，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支教。
    身体传来的剧痛将他重新拽回现实，校医睁大了眼，惊恐地看着面前如同恶魔般的女孩，她正握着那把长刀，一刀一刀平整均匀地割下自己的肉。
    肉片就跟吃火锅时，点的牛肉片。
    尽量避开血管，又避开重要内脏，肉片摆在一旁，白森森的骨头映入眼帘。
    校医从医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么厉害的切肉水平。这种水平放在大医院手术台上，都是空前绝后的。
    但此时他遭受这种酷刑，疼痛密密布布强势侵袭，他始终保持着理智，校医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样渴望昏迷。
    他想发出惨叫发泄，喉咙一扩张，脏臭污水便往嗓子眼里灌。
    痛苦。
    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快杀了他吧。
    割肉的姜遥似是听见了他的心声，动作不停，幽幽地道。
    “放心，这种折磨还算轻的，还有更痛苦的折磨等着你呢。”
    女孩们所遭受的一切，他作为始作俑者，罪恶永远无法磨灭，他百倍、乃至千倍承受。

 第186章 《土溪小学》:老太婆

    在中午两个小时休息时间结束前，解决掉校医这个隐患。在她手里，连一刻钟都没坚持住，又哭又求饶，身下一片狼藉，屎尿混在一起。
    这种恶棍，大多是怕死的。只要怕死，无论是人还是诡怪，都很容易对付。
    可惜的是，在她询问关于那本在医务室找到的记录本，以及这座小学的秘密时，校医痛哭流涕，不停说自己不知道。
    姜遥看出他没有撒谎。
    诡域不会轻易让玩家知道真相，必须靠她自己去找，去探查。
    将从他身上割下来的肉片全部冲进厕所里，骨头碾成粉末。最不好处理的是他的头颅，姜遥装进医疗垃圾袋里，捆绑带走。
    这会儿食堂里没有学生，空空荡荡，对女孩们恶意满满的食堂老太婆正蹲在水龙头前清洗饭盘，也没真的在洗，饭盘往水里过了一遍，就算洗干净了。
    后门拉来一车新鲜的肉质食品，堆放在墙边。这些食物自然不可能是为学生准备的，而是给老师们准备的。
    “哼哼~”
    老太婆哼着诡异的曲调，自娱自乐地舞动着自己肥胖的身躯，盘子随意丢在装满水的盆子里，又迈着扭动的步伐，来到那堆肉食面前，凑近兴奋地嗅了嗅。
    “肉~美味的肉~”
    藏在暗处的姜遥原本打算趁四处无人，将老太婆一起解决，但看到这一幕，改了主意。
    还能解决掉这颗难以处理的校医头颅。
    姜遥人爬在通风管道里，管道中有老鼠窸窸窣窣爬过，也许是被手中头颅吸引住，胆大地凑近，啃噬着断口处的血肉。
    姜遥没有制止，透过铁丝网，看着底下一边唱歌一边搬运肉食的老太婆。
    ‘吱吱吱’
    越来越多老鼠被头颅吸引过来，犹如开了场狂欢的派对一样，疯狂啃噬头颅的白肉。
    这个动静太响太吵，底下搬运肉食的老太婆听得清清楚楚。她整张脸因暴怒而扭曲，喉咙不再哼歌，一声又一声的恶毒咒骂从她嘴里吐出。
    “该死的杂碎老鼠！！我要把你们全部搅碎喂狗！！”
    老太婆从墙角拿了一条拖把，用另一端用力地撞击天花板，发出‘砰砰’的巨响，铁皮天花板被她撞出一个又一个凹陷。
    姜遥离得近，耳膜受到响声攻击，震动发出阵阵耳鸣声。
    她依然没动。
    直到老太婆气力耗尽，无能狂怒褪去。姜遥掀开那层铁丝网，从通风口跳了下来，被老鼠啃得只剩森白骨头的头骨狠狠抡在老太婆的后颈处，截断神经传导，不费吹灰之力将她抡晕。
    ‘啪’
    老太婆臃肿的身躯轰然倒地，双目泛白，眼皮抽搐不止。
    诡怪不像人，越强诡怪越难打晕，即便晕了，也会很快醒来。
    时间紧迫，姜遥戴着塑料手套，使劲掰开老太婆的嘴巴，然后将头骨塞进她胃里，做到了真正的一步到‘胃’。
    令姜遥惊叹的是，这个老太婆胃大得惊人，不愧是半步进灾难级的诡怪，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姜遥左顾右看，目光在那堆肉食上面停了一瞬，便开始行动。
    肉食堆得很高，搁置在堆车上。她拿出一块，嗅了嗅，也分不清是什么肉，反正不是她熟知的动物肉。
    一股脑塞进老太婆的胃里。
    老太婆下午给学生做的饭，是潲水猪食，给老师们准备的却是美味佳肴。
    姜遥把给老师制作菜品的食材全部塞老太婆肚子里，看她到时候怎么交代。
    塞到上课铃敲响，姜遥才停了手。腰酸背痛，塞了这么久，老太婆胃依然没有填满，一想而知，她的胃该有多大。
    虽没有填满她的胃，但从外面看，她膨胀起来的肚子看起来就很吓人了，怀八胞胎的肚子都没有这么大，直接将整个走道给占据。
    姜遥洗了三遍手，才快步离开食堂。
    手指间似乎还残留着肉食、或是老太婆食管胃部的油腻感，姜遥嫌弃地皱了皱眉，抽了张纸仔细擦拭了一番。
    快到教室。
    迎面遇到出来寻她的赫连音。
    姜遥消失了整个中午，赫连音一直听从她的话语，没有做出任何违反守则的事，但因为担心她，久久坐立难安。
    “我没事，先进教室，第一道上课铃响了。”
    课堂守则有一条，讲的就是不准学生早退迟到。第二道铃响，老师就会进教室，到那时，她们就是违反了守则。
    赫连音提前将今天中午查到的线索写在本子上面，在进教室前，连忙交给了她。
    姜遥回到座位，翻开本子看。
    赫连音在她消失的这个中午，并非全程在教室等她回来。中午休息，学生只能在一楼走动，不能出教学楼，也不能去二楼，她便到处搜寻了一番。
    赫连音从厕所窄小的窗户爬出去，沿着边缘往外爬，越过锁住的厚重铁门，来到教学楼另一侧。
    正如姜遥所料，由楼道分开的两边，女生教室相对应的另一侧，是男生教室，男生没有女生多，只有一间教室，她数了好几遍，有三十六个男生。
    年龄和女生们一样，都是十一二岁的孩子。赫连音在这期间，听到了男生们趁午休，偷偷摸摸聊着一件事。
    班上前不久来了一个新来的同学，长得比女孩子都要漂亮，一头红色长发，肤色跟雪一样白，就是脾气不太好。
    这个同学被班主任叫去了办公室，再也没有回来。
    赫连音提取关键词，‘一头红发’‘脾气不好’，确定了，就是银竹。
    她中午获知的消息，正好印证了姜遥的猜测。
    杀死老师的银竹正躲藏在学校某个地方。
    银竹所掌握的线索，只多不少。
    但现在难题是，不止她们在找，那些老师也在找他。
    他杀死一个老师，违反了守则，守则不再保护他，他此时的处境很危险。一旦被《土溪小学》诡域关底boss找到，只有死路一条。
    一道从走廊尽头传来的刺耳尖叫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食堂老太婆醒的时间比她意想中的还要快。
    这一声尖叫震耳欲聋，瞬间惊动二楼的老师，随着一道道急促匆忙的脚步声经过走廊，姜遥从口袋拿出一颗蚕豆，剥开外衣，接着丢进嘴里。

 第187章 《土溪小学》:周镇

    周老师本名周镇，建立这所土溪小学的校长是他的姐夫，他不仅是老师，还是教导主任，若姐夫不在学校，这小学一切事宜便都由他做主。
    周镇没什么学历，连大学都没考上，早年仗着当过一两年兵，在村子里胡作非为，没什么人敢惹他。后来三个姐姐，有一个嫁到土溪镇里有名的富商，他更是天不怕地不怕，行事霸道猖狂。
    一次活活把人打死，被抓进局子里待了五年，被姐夫托关系捞了出来。
    这五年里，姐夫事业越做越大，甚至在镇子里建了一所小学，登报受到许多人的赞扬，因此收到不少国家赞助。
    打死人坐过牢的周镇换了个身份，成了教导主任。
    在这座小学里，一样没有人敢惹他，他后台硬，来这教书的老师要么是支教，要么是自己人，他跟当了官一样，旁人见到他，都是谄媚讨好。
    带领着几个老师来到食堂前。
    管理食堂的黄宝凤肚子高高隆起，本就肥胖的身躯此时像是一座肉山，脸色憋得青紫，眼珠剧烈翻动，鼓鼓凸起，嘴巴张得很大，往外不停吐出粘稠、令人恶心的呕吐物。
    在周镇刚到门口时，一颗圆滚滚的头颅骨碌碌滚到了他的脚边。
    皮肉不知被什么啃噬干净，残留的血肉也被胃酸腐蚀，只剩模糊的半张脸，依稀能看出是谁。
    “是常校医。”身后一个老师惊呼道。
    周镇额头鼓出密密凸起的青筋，身体因暴怒而鬼化逐渐膨胀，瘆人的阴气弥漫在整条走廊上面，后面跟着的几个老师见状瑟瑟发抖，动都不敢动。
    周镇当然不会蠢到以为是食堂里的黄宝凤杀死校医，又吞食掉头颅，以及新鲜肉食。
    早在姐夫校长莫名死于一个十几岁学生之手，全身血液都被抽干，只剩皮骨。他便知道，有外来的人潜入学校之中，伪装成学生样子，藏在暗处杀死老师。
    一天之内，那人先杀了校医，再来到食堂里，轻易解决黄宝凤，再往她肚子里塞满。又大摇大摆回到教室里，藏于学生之中。
    就是料到他拿她/他没办法。
    黄宝凤把胃里吐空，整个人就跟去了半条命一样，虚脱地瘫倒在地板上，胃部填满又呕空，腹部翻江倒海，双眼翻白，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周镇见状，抬手命令四个老师，将她身体抬去休息。
    目前他们在明处，敌人在暗处。
    但总归是这座小学里的学生，找到敌人只是时间问题。
    至于为什么不把全部学生都杀了？学校四周被灰雾笼罩，一旦有学生大面积死亡，灰雾便会侵蚀整个学校。
    诡域遵循逻辑轨道，学校必须有学生、老师，缺一不可。
    周镇死后来到这个诡异的世界里，曾经有一次，将全部学生杀死，灰雾袭来，他听着自己的骨头被不知什么怪物咬碎，遭受非人一般的痛苦。
    这种痛苦维持了很久，久到他四肢百骸里都刻下了对‘灰雾’的恐惧。
    再次醒来，学校恢复原样，学生复活，一切似乎重新走上正轨。
    但周镇对灰雾的恐惧只多不少，只是提及便会吓出一身冷汗。
    绝对不能杀了所有学生。
    “张主任。”
    周镇忽然唤道。
    张主任、也就是地中海，他管两个班级，都是女生班级。还沉浸在食堂黄宝凤、以及校医所遭遇惨厉手段之中，一张肥肿的脸煞白，头顶冒出一行行冷汗。
    到底是谁将校医的头颅割了下来，又塞进黄宝凤的胃里？
    简直比恶鬼还恐怖。
    “张大海！！”
    见他傻站在原地，周镇咬着牙，怒气冲冲地吼道。
    地中海顿时吓出一个激灵，全身的肉跟波浪般颤了颤，虚软的双腿差点瘫下去，还好及时稳住，才没洋相百出。
    “周主任、我在、我在……”
    周镇阴沉沉地看了他一眼，在他吓出毛病前开了口。
    “你带的两班，最近有没有奇怪的学生？”
    地中海冷汗直冒，滑入层层交叠的脸上肥肉沟壑之中，绞尽脑汁想了想，不知是受校医死状惊吓太大，还是面对周镇太过慌张，半点也想不起来，支支吾吾了许久。
    “好像、好像没有。”
    周镇不再看他，跟其他班主任询问了一遍。
    最后道：“今天下午不上课，把全部女学生叫到操场上来，我上体育课。”
    几个班主任闻言皆是一愣，显然不明白周镇的安排意欲何为。
    周镇不跟这些蠢货解释半句，转身就走。
    ……
    身在教室里的姜遥及一众学生，被地中海告知，课程改成体育课，即刻离开教室，去往操场。
    顺着人群下楼往外走的姜遥面色平静，对这个变故没有半点意外。
    她之所以将校医的头塞进老太婆的胃里，一是借此惩戒老太婆，二则为了让那些老师知道，有一个致命的危险正埋伏在他们附近，随意决定他们的死活。
    而此时的变故，也正是她所期盼的。
    教室里有守则在，学生不能迟到和早退，导致她处处受限。到了夜晚，又有晚自习，整个人只能被束缚在厂棚里。
    探索诡域主线的机会少之又少。
    再加上与银竹他们联系断开，银竹如今又危在旦夕。她急需一个突破口，而受到死亡威胁的老师们也急需找到藏在暗处的她。
    这对于双方而言，都是一个机会。
    来到并不怎么空阔、且地面凹凸不平的操场上，随着她们走过，浅表泥土留下一道又一道的脚印，脚印重叠斑驳，午后阳光最为炎热，温度高增，晒在头顶上，长期待在阴冷宿舍里的女孩们，反而觉得温暖。
    姜遥没入人群之中，个子不高，视野里尽是乌泱泱的后脑勺。直到一道身影走到视线里，是熟人，无论样貌还是气势皆凶神恶煞的周老师。
    “体育课，是专门让学生们强身健体的一堂课。”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体育老师，我姓周，你们可以叫我周老师。”

 第188章 《土溪小学》:变故

    周镇语气冷漠，双手交叠在身后。与其他老师肥壮身形不同，他在锻炼方面很是自律，身体锻炼得强壮健硕，那副面容棱角分明，眉毛粗黑。
    常人看一眼都会感到害怕。
    姜遥还是那句话，他比起体育老师，更像是混迹黑带的打手。
    并非因为形象致使她如此猜想，经常作恶、杀人放火的人骨子里会散发出来一股子恶意，俗称戾气，没杀过人的人想模仿都模仿不来。
    男人鹰隼般的目光凌厉地扫射过一排排站立在操场中心的女孩们。
    不放过她们表情一丝一毫的变化。
    姜遥是天生表演家，别说是他，再强的心理学家来了也不一定看出她的端倪。
    女生班级比男生多，有五个班级。
    一百多个人，密集站在一起，便把操场占据，有几个女生不得已站在围墙边缘处，墙边挖着一条水渠，用于暴雨排水，炎炎夏日，水渠里水流干涸，一股恶臭气味随着热度蒸发弥漫在空气中。
    姜遥排倒数第二排，也闻到了那股臭味，一天没怎么吃东西，胃里空空如也，闻到臭味，险些呕出来，挤在喉咙口时硬生生压住，又吞咽了下去。
    也吐不出东西，都是胃酸。
    苦酸滋味蔓延至舌尖，姜遥伸出手，往口袋里掏了掏，只剩一些蚕豆壳。
    后知后觉想起来，蚕豆被她早就吃完了。
    又想起蒋慧刚成为她同桌时，握着蚕豆递到她面前的手。
    那只手经历了太多风霜，做了不知道多少家务。年纪才十一岁的蒋慧，和弟弟一起寄居在阿婆家里。
    阿婆年事已高，蒋慧这般年纪，一人打理着家里，不仅要做家务，还要去地里干农活。
    在阿婆眼里，是听话懂事的孙女。在弟弟眼里，不像姐姐，更像妈妈。
    那只手指腹开裂出一道道口子，好了又裂，裂了又好，周而复始，手指和泥土锅灰长在一起，看着脏兮兮的。
    姜遥当时没接，她才会以为自己在嫌弃她的手。
    像蒋慧一样的女孩，这里有很多，被父母丢在老家，小小年纪又要照顾比自己小的弟弟妹妹，又要跟大人一样忙碌操劳。
    姜遥极少共情，但扮演角色，必须要切身体会，才能扮演好。
    正因为她清楚这些女孩们的遭遇，所以才会想要不顾一切地探索主线。
    事实上，周镇找出她的方法很简单。
    “每人做两组俯卧撑，做不完的学生，那就必须接受惩罚。”
    听到这一句，众人身体顿时僵硬，双脚像灌了铅一般，牢牢钉在原地，谁都不敢动，就怕被第一个点到名字，上去完成俯卧撑。
    一组俯卧撑是十个，两组就是二十个。
    身体缺乏营养，食不果腹的女孩们别说二十个，一个都做不了。
    这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周镇要的就是不可能完成。
    这个敌人，只杀老师，不杀学生。他见惯了这种自以为是救世主、却愚蠢至极的人，倘若他/她藏在学生堆里，那自然不会亲眼看着同伴受折磨痛苦死亡。
    但周镇还是要失望了。
    因为他所要面对的敌人并非只有一个。
    姜遥也并非是只身一人进入诡域。
    “啊啊啊——”
    这时，接连不断的凄厉惨叫声从教学楼里传来。
    姜遥手放进口袋里，指腹重重碾碎着里面散落的蚕豆壳，壳身晒得很脆，一搓就碎，碎成细小残渣，心里默默记着时间。
    周镇顿时变了脸色，转头朝教学楼方向看去。
    刺眼日光打在教学楼上，玻璃窗折射出几缕光线，惨叫声划破天际。
    此时楼中的老师们正遭遇着一场猎杀。
    周镇需要他们活着。
    凭他一人，根本无法维序整个小学。到那时，灰雾降临，那种痛苦……他死也不愿意再尝。
    就在他转身往教学楼赶去时。
    姜遥心里时间默念到‘零’。
    上课铃声陡然敲响，‘铃铃铃’尖锐震耳敲铃声响彻整个操场。
    事情要从头讲起。
    在走出教室到操场、以及周镇给她们安排不可能完成的锻炼任务，这段时间，一直是课间休息时间。
    课堂守则，是在上课时间段，也就是敲响第二道正式上课铃，老师进入教室，真正开始。
    而课间休息时间，玩家不受守则限制，但受守则保护，诡怪反之。
    在不违反守则的情况下，脱离队伍，又趁周镇不在，去解决那些不到灾难级的诡怪，仅凭赫连音一人，对付起来完全是游刃有余的。
    只要在上课第二道铃响起停手，赫连音就不算违反守则。
    然而这些诡怪的实力依然受守则限制，无法施展最强实力。
    这要怪，只能怪地中海，他在见到校医头颅、以及老太婆惨状后，吓得失魂落魄，进教室清点人数也不专心，全然没注意到有人偷偷离开教室。
    姜遥给赫连音布置了一个任务。
    进教学楼除学生、罗大妈以外，见人就杀，杀到上课铃响之时。
    赫连音强大的体质，再加上她超乎常人的武力值，在不违反守则情况下，是不会遇到诡域关底boss的。
    虽说牺牲女孩们，她们在不久能够重新复活，但姜遥不愿意牺牲任何人。
    铃声响起，惨叫声停止。
    周镇赶到教学楼时，看到血液淌了一地，尸体横七竖八丢在楼道里，而他要找的敌人，早已离开。
    角落只剩一个地中海幸免于难，双眼无神恐惧地瘫倒在地上，当看到他时，连滚带爬地过来，攥着他的裤脚，颤着声道。
    “是个学生，个子不高，但拿了一把重剑……救救我，主任救救我……”
    周镇一脚把他踹开，怒极反笑。
    这场变故，让他越发确信，敌人就藏在那群女孩之间。
    制造混乱，打乱他的计划，又能顺带解决这些老师。
    果然是来拯救她们的对吧？
    周镇想到一个人，眼珠转动，泛起豺狼般阴毒的神情。
    当年也有一个人，妄想拯救这群学生呢，最后还不是死在了他的手里。
    任何人都阻止不了他的路，上天给他一次重新活下来的机会，他会牢牢把握在手心里。

 第189章 《土溪小学》:休息

    重新回到教室里的姜遥与赫连音碰面，相视一眼，又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
    坐在座位上，姜遥打开手中的纸团。
    制造出这样的闹剧，不仅仅是为了阻止周镇对女孩们下手，还有一个重要原因，还就是二楼档案室。
    虽说阻止一次，但周镇肯定还会再来第二次。而且会比这一次更让人难以招架。周镇杀学生容易，玩家们却处处受限，守则是保护，也是束缚。
    姜遥要做的，就是尽快探索主线进度。
    赫连音趁周镇不在教学楼，既要制造混乱，又要进档案室搜找有用的消息。尽管如此，她依然完成了任务。
    重要档案锁在周镇的办公室里，一些普通档案在，赫连音只找到‘陶老师’一些基础信息。
    陶老师，名叫陶思远，高校毕业，无论什么学期，成绩都是名列前茅的。
    湘州人，属于贫困生，上学时期每年都会获得补助金，高中后参加各种竞赛，大学奖学金拿到手软。不仅如此，他一天打好几份工，连轴转。
    家境贫困，父亲也是下乡支教老师，遇到他母亲，定居在湘州。后来一场暴雨，父亲为了救被埋在泥石流下的村庄，人也永远地埋在下面。
    那年陶思远不到十岁。
    陶思远毕业后，拒绝了出国深造的机会，留在湘州，和他父亲一样，在土溪小学支教。
    他家住在桃花村，桃花村离土溪镇隔着一座山，走路要两个小时。
    赫连音在档案室找到这些基础资料同时，还找到了一张证件照，和纸条一起给了姜遥。
    姜遥拿起那张证件照。
    和进诡域前，银竹给她的报纸附加的相片不同，这张证件照一看就是陶思远刚毕业时拍摄的。
    虽是黑白照，但能看出来本人站在镜头前表现出来的青涩稚嫩。
    透过照片，似乎隔着久远的年代，与青年对视，那双乌黑的眼睛熠熠有神，少时贫苦家境并未影响到他，他有着年轻人的青春朝气，以及对未来的无限期盼。
    很难想象，这样的人会是报纸所报道的会‘猥亵’儿童的老师。
    姜遥放下证件照，重新拿起那份资料，目光落在他父母资料上。
    父亲去世，母亲尚在，但患有重病。
    姜遥脑子里浮现出一道身影，忍不住从口袋拿出那个修好的了银色发饰。
    这是当时城里兴起的发饰款式，浅银色镀边，前端嵌着一颗珍珠，其余装饰少，只有这一个点缀，但在城里价格不低，若要买，恐怕要花费一个家庭整个月工作赚的钱。
    以她对罗大妈的印象，在那间狭窄宿管住处里，家具简陋，换洗衣服就两件，衣服也是工作服，没有颜色鲜艳的裙子或是衣服。
    可以看出，罗大妈是一个对生活精打细算、节俭、过惯了苦日子的人。
    她不可能会花钱买这么一个发饰。
    那只有一个可能。
    这个银色发饰是她在意的人赠予的。
    陶思远基础资料上，并没有明确写他父母姓名，信息少之又少。
    姜遥将发饰放回口袋，对于今晚，已经有了明确的打算。
    周镇去处理那些被杀老师的事，到下午最后一堂课结束，也没有再出现在她们面前。
    姜遥却很清楚。
    此时的学校只是无风的海面，平静无波。但海水下潜伏着一头恶兽，伺机而动。
    食堂里。
    给她们打饭的人换了，不是昨天尖酸刻薄、恶毒的老太婆。而是一个精神状态很差的老师，脸色青黑，一声不吭，埋头给她们打饭。
    今晚的饭菜还是跟潲水一样，姜遥故技重施，趁他不注意，将自己和赫连音的饭菜倒入桶子里。
    吃了两块压缩饼干，填饱肚子，跟随着这个老师来到厂棚外。
    ‘轰隆隆’纺织机械振动声响传来，姜遥来到告示墙前，看见学生排休表，发现该今天休息的熊小妹名字被划掉了，改成了她。
    姜遥唇角微抿，思绪之间，听到带路的老师对她说道。
    “你今晚休息，跟我来。”
    夜色黑漆漆，厂棚缝隙渗透出来几缕昏黄的光线，洒落在铺着碎石的地板上，站在告示墙旁边的男老师腰背微屈，影子拉得很长，与告示墙影子重叠。
    他像一座机器般给学生们打完饭，又领她们来厂棚，始终紧绷的神经如同弦似地崩断，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那张脸隐没在阴影里，像是地狱爬出来勾魂的使者。
    姜遥没理他。
    男老师再一次重复。
    语速与上一句相同，跟录音机一样，重复又重复。
    姜遥在他重复说第五遍时，开了口：“带路吧。”
    一直重复着话语的男老师闻言，先是沉默了几秒，再迈开僵硬的脚，一顿一顿地朝着黑暗里走去。
    姜遥紧随其后。
    今天星期四，是熊小妹休息，但她的名字在排休表上被划掉，轮到本该星期六休息的姜遥接替。
    首先排除被周镇发现的可能。
    周镇若第一时间知道她是潜藏在学生中的危险，会立即将她解决，不会拐弯抹角，利用休息引她过去。
    而且凭借姜遥超乎常人的记忆力，在她前面，星期五休息的女生，坐在她前座，被老头子截断手臂失血过多死亡。
    轮到她只有一个可能——
    熊小妹死了。
    姜遥昨晚给她擦拭冷水退热，晨时，小妹的高烧退了，降到低烧，生命体征是正常的，很快就会醒来。
    当时自己还留了食物和水给她。
    小妹一醒来，吃下食物，怎么都不会死。
    她死亡的可能有两个，一是有老师查寝发现她在睡觉，把她强行从床上拖下来，再一番毒打，这样会死。
    二则是，从一开始，姜遥的想法就是错的。熊小妹并非是因为劳累生病，发起的高烧，而是因为身体有伤、或是病灶。
    姜遥脑子飞速思索起来。
    跟着男老师走了一路，直到停在教学楼三楼，校长办公室前。
    “进去。”
    姜遥装作害怕地问：“不是休息吗？为什么来这里？”
    然而男老师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重复着那句‘进去’。
    跟安装好程序、制定完一两套话的机器人，在阒寂昏黑的走廊里，显得诡异至极。

 第190章 《土溪小学》:校长办公室

    姜遥知道在他这里是问不出有用的信息，只能抬脚进了一片漆黑的校长办公室。
    ‘咚’
    宽大的门从外关上，姜遥听到了反锁的声音。
    这声音太熟悉，她在医务室也听过。
    屋子里死一样寂静，黑咕隆咚，四面墙没有安装窗户，只有一扇门，没有一丝光线，完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只能凭着听觉辨认四周有无人。
    ‘窸窸窣窣’
    不知是她幻听还是什么，一道虫子爬动的声响在远端传来，沉寂几秒，又再次响起，这次姜遥确定不是幻听，而是真的有虫子在爬。
    姜遥手心贴着刀柄处，阖上眼，耳尖耸动了下，仔细辨别虫子在哪里爬。
    ‘窸窣’
    密密虫足摩擦墙面，发出的声音停在她的头顶。
    姜遥回想起蒋慧写的那本日记。
    她在第一天晚就听到了虫子窸窣爬动的声音，后面几天依然听见，但在休息之后，日记写的是她的幻听，宿舍没有虫子。
    姜遥一直不明白日记里的‘虫子’到底是什么。
    在听到虫子爬动声音的同时，她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威压在空气中蔓延。
    姜遥确定。
    这间屋子里的诡怪，正是《土溪小学》诡域最强的boss。
    受守则限制，实力压制在毁灭级初阶。
    姜遥很清楚，一旦做出与扮演身份不符的行为，扮演值会降到零，随之而来的，这只诡怪所压制的实力会恢复全盛时期，是她暂时无法对付的。
    祸不单行的是惊悚系统提示音在耳畔响起。
    [触发支线关卡：请在半个小时内躲避‘它’的袭击！]
    [时间倒计时：29：59——]
    机械声一停，眼前出现一行守则。
    【校长办公室守则：
    1、它看不见，但能听见，请不要发出任何声响！
    2、请不要开灯！请不要开灯！请不要开灯！
    3、你没有复活机会，请珍惜这条生命。】
    姜遥第一次看见有一条守则是提醒玩家珍惜生命的。
    这是她之前从未见过的。
    容不得她多想，‘窸窣’声响越来越近，姜遥直接脱了硬底鞋子，脚踩在冰冷瓷砖地板上，寒意从脚底板窜进脊背，她险些忍不住打起哆嗦。
    黑暗填满整个屋子，她双目无法视物，只能凭借灵巧的身形在屋里快速挪动。
    就跟在黑夜里躲猫猫抓鬼一样，稍微一点动静都会引起诡怪的注意，她抬手往虫足摩擦声响相反的地方挪。
    这间办公室比起医务室远远大得多，她走了好几步，双手始终未触碰到边缘。
    好消息是空间大，躲藏地方多。
    坏消息是办公室家具摆设多，摸黑走动，很容易碰撞到摆件，发出声响。
    关键是摆设地方很刁钻，姜遥已经尽量避免发出声音，抬起的脚无意触碰到类似铺椅垫的流苏，她最快速度移开了脚，但布织的流苏还是轻微晃动起来。
    在寂静黑暗里发出细微声音。
    ‘窸窸窣窣’
    下一秒，虫触足爬动声音几乎近在咫尺，姜遥甚至闻到一股很难闻的气息，处境紧张危险，一时半会想不起来是什么味道。
    随着什么东西在迅速靠近，带来‘呼呼’风声，浓重臭味扑面而来，姜遥立即从怀里掏出银竹赠予的杀虫剂。
    ‘嘶唰’
    喷洒而出的杀虫剂在空气中蔓延。
    姜遥在声音源头喷了三次，听见袭来的声响骤停，眼看杀虫剂对其有用，她不再停留，朝另一边快速挪动，拉开与诡怪的距离。
    耳旁落下一声‘嘶嘶’蟋蟀等虫鸣般的叫声，像是受到杀虫剂影响，在地板痛苦翻动起来。
    脚触及的地板，跟着震动。
    这头诡怪肯定和虫有关，而且长得很庞大。听密密触足着地，姜遥猜测，更像是一头巨大的蜈蚣。
    但是校长办公室怎么会有蜈蚣？
    姜遥不明所以。
    只有能一切结束，真正见到诡怪才能得知清楚。
    思绪在电光火石之间进行，而诡怪受杀虫剂影响，到恢复正常，也就过了短短十秒钟。
    [00：23：42]
    倒计时在眼前一秒一秒减少，虽比上次关卡时间少，但眼前这只诡怪远远比在宿舍盥洗室里遇到的强太多。
    情况和上次一样，她三样鬼物皆不知所踪，只剩一个背包。
    背包是政府赠送的，里面无法放置道具鬼物，只能放基础物资，譬如这瓶如同及时雨的杀虫剂。
    姜遥听着‘窸窸窣窣’声音慢慢靠近，脚步也跟着声响，往另一边移动。
    她这次长了心眼，无论是抬脚，还是伸手试探，都尽量放慢动作，不触碰到任何摆设。
    凭借杀虫剂以及灵活步伐，姜遥坚持了足足二十五分钟，只剩短短五分钟。
    摆在她面前有一个难题。
    跟蜈蚣一样的诡怪对杀虫剂已经出现抗性了，她一泵一泵地增加，到现在，喷了足足十下，诡怪也只是迟钝了一秒，又继续追逐。
    她手中的杀虫剂见了底，所剩无几，无法再对它造成任何伤害。
    不过好在，二十分钟足够她把办公室各处摆设家具摸清楚，走动起来不再像之前那般束手束脚。
    找了她二十多分钟，连她衣角都没碰到的诡怪耐心全无，触足爬动不管不顾起来，家具被碰撞得哐当响，地面墙壁都在随之震动。
    ‘嘶嘶’声响尖锐刺耳，姜遥听着只觉头痛欲裂，咬破舌尖，勉强维持住理智，在它横冲直撞，胡乱冲过来时，将手中杀虫剂丢了出去。
    ‘啷当’
    金属瓶身碰撞瓷砖，发出清脆响声，诡怪受到吸引，冲到杀虫剂掉落地方，扑了个空。
    因此给姜遥争取了换地方躲的机会。
    倒计时只剩三分钟。
    姜遥身体精神全程保持着紧绷状态，比打架都要累，四肢酸痛发麻，都是尽量减少声音，在办公室活动造成的。
    显然上天也不眷顾她，她刚躲好，发怒癫狂的诡怪在四周胡乱摆动身躯，一把椅子被它触足撞飞，往她这个方向砸来。
    尽管姜遥以最快速度躲开，还是撞到了她的小腿，尖锐的痛意蔓延全身，她额头疼得溢出密密细汗，倒吸一口凉气。
    不愧是-50运气值，总是能在关键时候拖她后腿。

 第191章 《土溪小学》:录像带

    椅子砸在地板墙壁上，和砸在身体上的声音是不同的。显然诡怪也知道，动作骤顿‘窸窣’声响加快，不停摩擦地面，几乎是以最快速度往她这边猛冲过来。
    姜遥也顾不上小腿的疼痛，当即选择逃跑。
    [00：02：06]
    ……
    [00：01：45]
    ……
    [00：01：31]
    ……
    黑暗里，倒计时在‘嗒嗒’地减少，姜遥调动全身力气到双腿上，咬紧牙关，但椅脚撞到的小腿还是慢了半拍，深一脚浅一脚，脚下绊到杂乱无章的破损家具。
    被她摸清一遍的办公室被诡怪重新搅乱，家具撞得到处都是，姜遥尽量稳住身形，从未想过，短短一分钟会如此漫长。
    汗珠渗出额头，浸没发间，呼吸粗沉，每一口呼吸都像是刀片往喉咙狠狠割动，肺部缺氧，脸色由白转红，涨红一片。
    虫触足爬动的声响几乎近在咫尺，走慢一步、撞伤的左腿袭来密密啃噬剧痛，就像是有无数尖牙刺破皮肤，啃咬掉肉块。
    姜遥手中握着那条断掉的椅脚，用力推了一下身边墙壁，利用惯性往旁边侧身一躲，得以保住左腿，再将椅脚朝声音源头猛地砸去。
    当然，这点攻击对于诡怪而言，根本不算什么，触足只是延缓了半秒，便又继续追过来。
    延缓半秒已然足够，姜遥快速从背包拿出一瓶矿泉水，往另一端丢去。
    ‘砰’
    瓶子里的纯净水受到冲击，撞击瓶身，发出‘嗒嗒’声响。
    同一手段，诡怪不再上当，继续往前爬，却扑了个空。
    [00：00：00]
    倒计时结束。
    惊悚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
    “恭喜玩家姜遥完成支线关卡~”
    “获得奖励：一卷录像带。”
    办公室里的灯光‘啪’地亮了起来，姜遥双目习惯黑暗，甫一接触光线，便要下意识地阖上了眼，快闭上前，她强撑着睁开，不管眼睛的一阵阵刺痛，飞快地梭巡四周。
    她保持着戒备状态，后背紧靠着墙壁，眼眶溢出刺激到的生理泪水，从脸庞滑落，滴落在灰尘飞扬的地板上。
    视野里没有诡怪，空空如也，只剩下她一人。
    姜遥察觉到危险褪去，这才沉沉地喘息起来，胸腔仿佛缺氧到了极点，一接触到氧气，便贪婪至极地呼吸起来。
    被她极力忽略的左腿疼痛，在她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的刹那，如同激烈海浪猛烈撞击着她的理智。
    ‘嘶’
    她靠着墙，无力地瘫坐在地上，鲜红血液浸湿了裤子，顺着裤脚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很快聚集成一汪血水。
    姜遥撕开铺沙发的棉布，然后缠绕在受伤的左腿上，腿上是密密麻麻的孔洞，被诡怪啃咬出来的，还好咬的是腿，而不是头，否则她现在就不能好好地坐在这里了。
    血液暂时止住，她注意到脱了鞋子，脚底被割破好几道口子。
    当时跑得太急太快，根本顾不上其他。
    还好伤口不深，以她自愈能力，很快就会愈合。
    找到鞋子重新穿上，她拿出关卡任务奖励的录像带。
    一共十来卷，年代久远的带子，需要电视机才能播放。
    办公室里有一台电视机，遭到波及，摔在地上。边缘摔破了些，姜遥端起来放在墙边插线板前，接上电，再把录像带放进去。
    ‘滋滋’
    电视机居然不是黑白色，而是彩色。在这年代，一台彩色电视机有价无市，价格昂贵，但需要找关系才能买到。
    姜遥捡起那瓶丢出去的矿泉水，扭开瓶盖，坐在电视机面前吨吨喝了一整瓶，又撕开一包压缩饼干，往嘴巴里塞。
    体力消耗太大，积攒的能量都没了，肚子饥饿不已，她必须补足能量。
    ‘滋滋’
    电视机在这时显出画面。
    是一卷录像带是土溪小学建造完工后，正式开始招集学生，拍摄出来的。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个懵懂青涩的小孩，完全不知自己正被拍摄，即便知道，他们在山区里出生，也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
    由家长们领着来报名，家长们笑容灿烂，对校长感激不尽，手里拎着各种家禽粮食。他们条件有限，能送出去的也只有这些东西。
    在镜头里，土溪小学的校长大腹便便，穿一身唐装，脖子挂一串佛牌，手腕戴着佛珠，笑容慈祥和蔼，跟画像里的弥勒佛一样。
    给人一种强烈的亲和力。
    在他身后站在一排的人，有见过的周镇，地中海等等老师，连食堂老太婆都在其中，满脸虚假到令人想吐的笑容。
    镜头一转，姜遥看见了站在最后面，笑容真切，如同看自己小孩一般的陶思远，和证件照一样，他毕业不久，便来到这里支教，穿了一身正式教师服，也许是第一次当老师，他看起来有些紧张。
    画面进行着。
    姜遥找了好几遍，唯独没看到罗大妈。
    她并非学校报名第一年进来的。
    第一卷结束。
    只是普通宣传一样的录像。
    姜遥拿出第二卷……
    第三卷，四卷……到现在的最后一卷。
    之前那些录像带都是记录土溪小学的老师教课、介绍环境等等，她一一看完，对这座小学也算是有一些了解。
    每一卷差不多有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她看到现在，墙壁悬挂的钟已经转到了深夜十一点半，还差半小时就是凌晨。
    坚持这么长时间坐着看电视机，脚底的伤全好了，左腿的伤也彻底止住了血，结痂状态，泛着隐隐若若的痒意，让她忍不住想去伸手挠。
    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姜遥将最后一卷播放。
    ‘滋滋’
    电视机屏幕持续了长达五分钟的黑屏，就在姜遥以为这是一卷坏录像带时，一抹摇晃、偷拍的画面映入眼底。
    姜遥眉头微皱，凑近一些看，便见屏幕出现一只手死死攥着一个人的头发，往骚臭的厕所水坑里摁。
    她听见：
    “乡下来的土狗！别以为你喝了一点洋墨水，就敢在老子面前装蒜。”
    镜头移到说话的人身上，是周镇。
    他正双臂交叉抱于胸前，一只脚踩在那人的腰上，迫使着那人半个身体都趴在水坑里。
    在镜头移动后，姜遥总算看清了被摁在水坑里的人是谁。
    是陶思远。

 第192章 《土溪小学》:真相

    二十四五岁的陶思远身高有一米八，看着很瘦，下巴骨头清晰，没多少肉。他们人多势众，青年反抗也反抗不了几下，任由着他们欺辱。
    再一画面。
    陶思远在校长面前，诉状周镇的种种恶行。
    并没有说对自己如何，而是为了一样受欺凌的学生。
    端着茶杯坐在办公室里的校长听着严肃地说：
    “思远啊，这件事我会去处理的，你放心，你是我挖来的高才生，我怎么都不会让你，和学生们寒心啊。”
    然而校长根本没去处理。
    周镇是他的小舅子，为了一个区区陶思远，根本犯不着跟自己小舅子关系闹僵。
    再说那些学生都是他免费资助来上学的，受点欺负怎么了？老师惩戒学生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陶思远还天真地以为遇到了一个好校长，殊不知校长和那些老师都是一路的人。
    屏幕外的姜遥看着这一幕，脸色沉了几分。
    陶思远并不是蠢，他这样的人若从事教师行业，教出的人都是出类拔萃的栋梁之才。
    他身上有着许多人没有的纯粹感，不受其他事物影响，以所学到的一切，全部回馈给学生们。
    即便来到土溪小学这样的大染缸里，依然保持着初心。
    就像雪地里屹立不动、坚韧生长的青竹。
    正因为如此，他的死亡便早已注定。
    画面再变幻。
    青春朝气的陶思远不到两年时间，整个人变得枯瘦，尽管如此，他体内仍然有一股气驱使着他前进。
    因为学校开纺织厂之事，与校长据理力争，即便被扣除工资，被罢课，也要阻止。
    但以他一人之力，无法左右校长的决定。更别提这个决定，是除他以外，全部老师全票同意决定的。
    很多支教老师连一个礼拜都待不下去，纷纷离开，转到其他学校。
    只有陶思远留在这里。
    画面暗了一秒，又亮起。
    班上有一个女孩身下流了很多血。
    和姜遥一样，他以为女孩是例假，用自己的工资在镇上买了卫生巾给女孩用。
    但女孩血久久不停，如同一朵绽放鲜艳的花，枯萎在宿舍里。
    陶思远这才知道。
    女孩并非来了例假，而是流产。
    血流不停，下身严重撕裂，身上伤痕累累。
    原来。
    周镇那些老师，每晚偷偷潜入她们宿舍里，对她们行使不轨之事。
    而夜晚长期劳累，又受到非人暴行，才会流产死亡。
    陶思远收集证据，选择了报警。
    令他没想到的是。
    镇子上的警察与校长暗通款曲，因利益而勾结在一起。把他报警的事告诉了校长，校长怎么可能会让他摧毁自己的人生，联合周镇一起，将他杀死。
    但还是走漏了风声，校长便将罪行全部推到他的身上。
    这是真相。
    报纸所报道的却是：
    ‘湘州土溪镇一小学教师猥亵小学生，事发畏罪潜逃！’
    最后一卷结束。
    坐在电视机前的姜遥久久没有从里面抽离出来。
    她回想起刚进诡域时，同桌熊小兰痛得紧捂肚子，身下血淋淋一片，还要强撑着向她露出一抹苦笑。
    她想起熊小妹高烧不退，安置在宿舍里，用冷水退了烧，最后还是死了。
    她想起蒋慧所写的日记本，每晚有‘窸窸窣窣’虫声，以及虫子在身上爬动，还有蒋慧后来不愿意再休息，并在日记上绝望写下宿舍没有虫子。
    ……
    还有姜遥在校医面前提及陶思远时，校医恐惧的反应。
    是啊。
    罪大恶极的人也怕死人，怕死去的人前来报复他们。
    陶思远从贫困山区出来，拼命考到大城市的重点学校，汲取知识，选择教师行业。
    他原是受父亲影响当老师，后来看见留守在山区、操持家务劳苦的小孩们来学校学习，他才明白，老师存在的真正意义。
    “我想成为黑夜之中的灯塔，指引着鱼儿游向遥远的未来。”
    正因为他尝过山区知识落后封闭的苦，所以他不愿意看见那些孩子们永远埋葬在山里，想把他们带到更遥远、美好的未来。
    他明知这条路会十分艰辛，必定行走在黑暗里，却依然义无反顾。
    但是。
    这条路，并没有通向未来，而是通向了死亡。
    姜遥看完这卷录像带，心情难以平复。
    她无法想象，若是她自己，身处如此地狱，是否还能保持初心。
    点开任务面板。
    ‘完成陶老师的心愿’
    姜遥站起身，关了电视机，将录像带全部烧毁，旋即离开了校长办公室。
    诡域主线探索进度涨到90%，只剩最后10%。
    姜遥没了后顾之忧，决定今晚就结束这一切。
    男老师一直守在门口，见她出来，正欲开口，姜遥拔刀直接砍断了他的头颅。
    ‘啪嗒’
    头颅滚落在地板上，那双眼睁大，渐渐失去生机。
    姜遥抬脚继续往前走。
    她违背了守则，扮演值也降到了零，诡域boss压制的实力会恢复全盛状态，她的寿命是正数，随时可以开启领域。
    而她违背守则，正是为了吸引诡域boss。
    诡域结束前总会有一战，她很清楚。
    从背包里拿出一把信号枪，她朝天放了一枪。
    ‘砰’
    漆黑的夜空被信号弹点亮，渲染成鲜红颜色，犹如血月一般，在头顶上笼罩着一层不祥。
    这是给队员发送集合信号。
    只有身为队长的姜遥有这把枪，是政府实验室特别制作出来的，无论在现实还是惊悚世界都能放，在天空会亮一个小时，而分散各处的队员不用抬头看，便能接收召集的消息。
    姜遥下了三楼，来到二楼。
    白天赫连音杀了大半老师，剩余不到五个，此时不知道藏在哪里。
    姜遥坐在教学楼门口阶梯边磨刀边等。
    首先赶来的是赫连音，她还围着厂棚分发的工作围裙，背着重剑，以最快速度赶来，血红的光映在她的脸上，走来安静坐在一旁。
    第二赶来的闻无恕和银竹。
    他搀扶着银竹，银竹受了重伤，昏迷状态。而闻无恕的状态也差，使用了太多精神力，眼下黑沉沉一片。
    随着他们的到来，紧追在后的周镇带着几个老师也来了。

 第193章 《土溪小学》:蜈蚣诡怪

    银竹这些天迫不得已藏在屋顶杂物堆里，每个时段都有老师到处搜寻，他只能不停更换位置。
    为什么违反规则？
    银竹在母亲胎中便被喂养了蛊虫，导致一出生红发红眸，成了异类。家族之中并非独他一人如此，现任族长，以及上一任、上上一任皆是如此。
    因此进诡域后，即便换了一具身体，蛊虫就像是已经融入魂体之中，还是带着红发红眸的特征。而且家族每一任族长，包括他自己，都是男身女相，容颜无法受诡域改变，秾丽精致。
    第一堂课还没上完，他就被唤着去了校长办公室。
    银竹深知扮演的重要性，所以校长那油腻猥琐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也是在努力隐忍，没有发作。
    他脾气一向恣意妄为，能容忍下来，已经是耗尽了全部耐心。
    没想到的是，这校长不仅‘炼铜’，甚至连男生都不放过。
    那张肥胖丑陋的手伸过来，就要往他胸上摸，银竹瞬间炸毛，滋养、浸没过家族血池、姜遥赠予的血吸虫，从他手心跳了出来，密密麻麻淹没了老男人。
    校长在银竹面前的是他在诡域里的人类躯体。
    银竹几乎毫不费力，就将他杀死。
    所带来的后果就是被全校老师追杀。
    银竹既要躲避那些诡怪，又要探索主线，几天下来，尽管有蛊虫护体，还是受到了大大小小的伤害。一个四十五难度诡域，逼得他使用天赋，蛊虫死了近半，才勉强保住这条命。
    主要还是他太倒霉，第一天就违反规则，旁人诡域普通模式，他进了地狱模式。
    尤其是一个小时前，那些老师找到了他的藏身之地，银竹再次被迫逃亡。
    路上遇到躲外面抽烟的闻无恕，又见队长发送召集信号，连忙朝这边赶来。
    如今形势也是他造成的，银竹红眸里尽是愧疚自责，苍白的脸微抬。
    “姜姐姐，抱歉。当时我实在是没忍住，下次我争取再忍一忍。”
    姜遥：“…………”
    她面色冷肃：“下次也别忍。但你违反规则的第一时间可以来找我，我们一起想办法，而不是只身一人去面对危险。我是你队长，不是陌生人。”
    姜遥哪里看不出来银竹的想法。
    他是担心自己会给他们带来麻烦，这几天被追杀得到处躲藏，却一次都不在他们面前露面。
    唯恐给他们添麻烦。
    银竹吐了吐舌头，被点破心思羞窘地垂下了眼。
    姜遥注意力不在他身上，而是在面前站成一排、由周镇带头的队伍身上。
    她对赫连音道：“保护好银竹。”
    话落，她又补了一句：“boss藏在暗处，尽量保存体力，警惕四周。”
    赫连音拔出重剑，应声颔首。
    闻无恕一根烟抽了一半，烟灰被风吹落，火星子在昏暗阴影里轻微晃动。他眼下泛青，护着银竹一路跑来，精神值消耗太多，长腿一伸，往阶梯上一坐。
    “我能护他，你去看着队长。”他说。
    赫连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追上姜遥的步伐。
    没有守则压制，周镇几人实力直达灾难级，尤其是他本人，已是灾难级巅峰状态，凭姜遥一人对付起来，还有些困难，更别提还有四个诡怪帮忙。
    留在阶梯上的银竹努力调整呼吸，蛊虫损伤近半，对他而言，比身体重创都要难受。
    湘州这一带，对蛊虫多有防备，比起其他地区，他的天赋没有任何优势。
    银竹喘着气，强打着精神，对抽烟的闻无恕道：“提醒姜姐姐，诡域boss就在附近……”
    闻无恕晃了晃烟头，隔着薄薄白烟，目光落在某个方向道。
    “她知道。”
    对。
    姜遥对危险感知敏锐，在周镇来后不久，随之感知到熟悉的气息在附近出现。
    显然周镇对其也是一清二楚的，故意落下风，引她往陷阱里走，等着她被左右包夹，围困其中。
    不像复读机男老师那般好对付，眼前这几个诡怪都很强，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姜遥费了长达五分钟，才解决一个。
    赫连音牵制住另外四个人，包括周镇在内。
    周镇在对上她后，得意的脸色沉了下来，不管他怎么袭击，此人纹丝不动，不受任何影响，好不容易划破了她的肩膀，却在肉眼可见的情况下快速愈合。
    “啐”
    他很久没遇到这么难以招架的对手了，还是他最瞧不起的女人。
    周镇无论是在生前，还是现在，对锻体没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对于近身搏击，无人是他的对手，遑论他曾当过好几年的兵，练就一身强悍的气势。
    但事实在打他的脸，面前女孩明明个子不高，力气却大得出奇，他多少攻击，都被她完美格挡在外。
    “怎么可能……你怎么比得上我？我每天都在锻体，即便是寒冬腊月都不停歇，你凭什么……”
    赫连音一向尊敬对手，但对于禽兽不如的对手，她招招致命，毫不留手，对他所言的废话，根本不愿意去回应。
    他受到打击，底盘不稳，赫连音乘胜追击，一脚狠狠踹在他的脚面上，只听‘咔嚓’一道骨断裂的声响，手刀紧随其后，带着破空劲力。
    周镇狼狈后退躲开，被踩碎骨头的脚剧痛不已，但此刻根本顾不上，失了攻击之心，只能节节败退。
    在赫连音步步紧追时，他眼底划过一抹狠毒，眼看她就要走入自己设下的陷阱之中，耳畔听一声提醒。
    “阿音过来。”
    原以为她杀红了眼不可能听从命令，但令周镇没想到的是，面前女孩脚步骤顿，停下攻击，身影往后退去。
    姜遥时刻注意赫连音的动向，即便已经及时开口提醒，阿音也及时退开，但躲在暗处的boss压抑不住杀意，飞快爬了出来。
    姜遥终于看清了boss的模样。
    那是一条长着人脸的蜈蚣，身体发生异变，背部生着坚硬如钢般的盔甲，上百条密密麻麻的触足在底盘蠕动，长长触须像蟑螂一样，那张脸嵌在第一节躯体上面，肥胖的脸维持着慈祥的笑容，看起来诡异又瘆人。
    一想到自己的腿被这玩意咬过，姜遥就想吐。

 第194章 《土溪小学》:母亲

    蜈蚣诡怪爬动的速度极快，眨眼瞬间，便冲刺到面前，张着血盆大口就要离得最近的赫连音咬去。
    赫连音要跑已经来不及，只能拔出重剑被迫格挡。
    姜遥见此，握紧手中长刀，对准蜈蚣诡怪张大的巨口，用尽全力丢了过去。
    ‘唰’
    锋利长刀也只是刺进它巨口旁的大颚，庞大身躯停滞了一瞬，硬壳破裂，深绿色浓稠体液渗了出来，泛着浓浓恶臭味，溅在地面上，发出腐蚀的‘滋滋’声响。
    姜遥趁机，疾步跑来，一把将赫连音推开，手心顺势握住插在上面的长刀。后者感到疼痛，身躯激烈震动起来，力度骇人，险些把她甩飞出去，幸好关键时稳住了身形。
    但下一秒，蜈蚣诡怪张大巨口，反身咬在她的肩膀上，‘噗呲’一声，血液迸溅，尝到血液的诡怪越发兴奋，像是咬到玩偶一般，张口将她整个吞噬下去。
    亲眼看到这一幕的赫连音睁大了双眼，瞳孔紧缩，近乎控制不住地想要跟着爬进它口里，将姜遥拽出来。
    被跑过来的闻无恕紧紧攥住，及时制止住她作死的行为。
    重伤的银竹红眸见状，呆滞地怔在原地，半晌，也顾不上身体的伤，踉踉跄跄跑了过来。
    “姐姐、姐姐！”
    一贯恣意矜傲的银竹脸上褪去所有血色，惊慌到了极致，红发渐深，就跟浸了鲜血一般，深红瞳眸涌出一抹水光。
    周镇见他们领头的队长被姐夫解决，眉开眼笑，仿佛又重新站到顶端，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些失了方向的人。
    “把他们都杀了！”他冷声命令道。
    幸存的三个老师听从命令，手握着戒尺冲了过去。
    银竹阖上眼，眼角滑落两行血泪，红发犹如活物在空中飞扬了起来。
    ‘窸窸窣窣’
    黑暗化作实质，宛若潮水般涌来，将那三人全部覆盖。
    随之响起令人头皮发麻的啃噬声。
    周镇惊骇地那团团黑暗，等黑暗涌来时，才发现那并不是黑暗，而是太多虫子聚集在一起，连逃亡的机会都没有，便一起被淹没。
    站在原地的银竹释放的蛊虫吞噬了四头诡怪，没有停手，失去所有理智，势要将附近活物全部吞噬。
    闻无恕以最快速度来到他背后，抬手直接把银竹拍晕过去。
    透支耗尽太多精神力的银竹不省人事，如活物般的头发缓缓垂落，恢复原来颜色，眼角血泪被闻无恕拭去。
    “队长没死。”闻无恕道。
    赫连音在看见那头蜈蚣诡怪在眼前消失，也慢慢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姜遥是触发了领域天赋，并没有死。
    尽管已经亲眼见过一次姜遥濒死在她面前，赫连音依然感到恐慌。
    害怕姜遥真的死了。
    她四肢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瘫坐在地上，背在身后的重剑倒了也没注意到，睁着泛红的眼睛紧紧注视着诡怪消失的地方。
    闻无恕脱了外套铺在地上，任由银竹躺下。便起身巡逻四周，防止有其他诡怪靠近袭击。
    这一夜很漫长。
    破晓之际，失踪一夜的姜遥才出现在他们面前。
    她濒死触发天赋，对付蜈蚣诡怪，比起在《吴桥》副本，虽也欠下了寿命，但不至于重伤昏迷一个月之久。
    ‘咳咳’
    喉咙翻涌而出一股铁锈味，迎上他们担忧的目光，姜遥强行咽下，深吸了口气道：“我没事，不用担心。”
    赫连音起身，走过来搀扶她。
    银竹还在昏迷，脸色比昨晚看起来还要苍白。姜遥看了一眼，向闻无恕投去疑惑的目光。
    难道她离开不久，又出现什么可怕诡怪吗？
    闻无恕扯了扯嘴角，破天荒地开起玩笑：“他啊，以为你死了，也想跟着殉情呢。”
    姜遥被这句话干沉默了。
    “…………”
    她探查了银竹生命体征一番，没多大事，透支了精神值，回去休养几天就能好。
    赫连音问：“为什么诡域还没结束？”
    姜遥闻言，打开诡域主线探索值，还剩10%。
    原以为解决完校长、周镇以及那群人渣，为陶思远复仇，最后的探索度会涨满，没想到一切并没有结束。
    也就是说。
    陶思远的心愿不是复仇。
    姜遥从口袋拿出银色发饰，忽然道：“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宿舍一趟。”
    闻无恕留下来看着银竹，赫连音跟着她前往宿舍。
    姜遥敲响宿管住处的门。
    “叩叩”
    始终无人开门。
    她伸手一推，没锁的门从外推开，借着屋外渗透进来的日光，一眼便看到屋子各个角落。
    没有罗大妈的身影。
    姜遥心底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转身往教学楼里跑去，一间间找，最后在她们的教室找到趴在桌子底下寻找东西的罗大妈。
    她腰背不好，找一会儿要停几分钟休息，眼睛也差，只能靠手指摸索寻找。
    姜遥见此，脚步一顿，忍不住开口问：“大妈，你找什么？”
    罗大妈听到声音，头从桌子下面抬起来，头发、脸庞都沾上了黑灰，看起来很脏。她也顾不上擦拭，神情有些着急慌张。
    “发饰、一个银色的，你有、有没有见到？”
    姜遥伸出手，摊开手心，修好的发饰映入她的眼底，在光线下折射出漂亮的光泽。
    罗大妈紧皱的眉头舒展，步伐蹒跚地走来，接过发饰，认真地点着头，也不知跟自己说，还是和她们说。
    “是这个、找到了，终于找到了。思远那孩子用好几个月工资给我买的，他啊，经常夸我呢，是天底下最好、最美的妈妈……”
    “我哪里美啊，他买来，我让他退，责怪他乱花钱。一直不肯戴……没想到，没想到到最后，他没能见到我戴。”
    姜遥沉默不语，平静地听着她絮絮念念着。
    罗大妈说着说着，握着发饰的手颤抖了起来，声音哽咽。
    “我劝过他的，不要为了我留在这里，去外面，去大城市……他最喜欢去各地旅游了……我明明没跟他提过他的爸爸，他却还是学着他爸爸那样，去乡里支教……”

 第195章 《土溪小学》:陶思远的心愿

    罗大妈本名罗珍。
    在‘教师猥亵学生’新闻登报后的一个月，身在村里的罗珍是通过村广播得知了这件事。山区消息闭塞，没有电视机、没有送报的报童，这个消息延迟了足足一个月。
    村里乡民纷纷闯入她的家中，欺负她孤儿寡妇，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她，养了一个坏种儿子。
    烂菜叶臭鸡蛋，都往她身上砸，罗珍没哭，拖着病弱的身躯搭乘牛车来到土溪镇上，累到昏倒在路边，醒来被偷走身上全部的钱，她也没哭。
    即便新闻登报，她仍然不相信这会是自己儿子做出来的事。
    那是她含辛茹苦照顾大的孩子，什么品性她一清二楚，绝不可能会干出这种事。
    罗珍在路边捡破烂、到处务工，吐血高烧也不停，她四处寻找儿子的下落。
    找了半年也没找到，儿子一次都没有联络过她。
    罗珍看着报纸上的‘潜逃’两字，整颗心沉入谷底，一个念头始终在她心中起伏，但她不敢相信，连想都不敢想。
    重新换了一个目的地，以清洁工身份进入儿子支教的小学。
    期间她探查真相，想为儿子洗刷冤屈。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这个学校远比她想象的可怕得多。
    一想到儿子来到这里，罗珍心如刀割，悔恨不已。
    她应该态度更坚决一些，不准他进乡支教，即便以性命相逼，也应该阻止他的。
    但罗珍也很清楚。
    儿子有自己要走的路，她纵使身为母亲，也无法挡在前面。
    ……
    “我知道、知道的……他死了，和他父亲一样……”
    时隔许久，罗珍终于说出这句话，经受太多沧桑、皱纹丛生的脸上老泪纵横，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发饰，痛苦地哭着。
    姜遥、赫连音站在旁边，看到这一幕，喉咙酸涩。
    白发人送黑发人，从古至今都是一件十分残忍的事。
    儿子跟自己的丈夫一样，走了同一条路，死在路途之中，独留她一人在这世上。
    姜遥很快敛了心神，打开主线探索度，所剩进度增加了5%。
    也就是说，解了他母亲的心结，也是他心愿之一。但还有最后5%，与复仇无关，那只有一个可能，便是学校里的学生。
    姜遥对赫连音道：“你把所有学生都引到操场上去。”
    赫连音不问为什么，转身就走。
    姜遥看着眼前的罗大妈，说道：“大妈，你想不想见到陶思远？”
    罗大妈闻言蓦然抬头，红肿且浑浊的眼睛泛起一丝光亮。
    ……
    带着罗大妈离开教学楼，姜遥和她一起，折断椅脚，缠上布料，点起火，待赫连音将学生们平安带离之时，一一点起教学楼、厂棚宿舍等等建筑。
    火焰将周遭天色映得橙红，浓浓黑烟升起，建筑烧毁，连同罪恶一起，烧得干干净净。
    小孩们怔然地望着这一幕，任由鲜红火光照耀在他们身上，就像是凤凰涅槃一般，获得新生。
    完成任务的同伴们一个个离开诡域，只剩姜遥与罗大妈，还有一群小孩们。
    她掀开袖口，悬在手腕处的漆黑骨头泛起阴寒气息，姜遥将其贴在心口位置，阖上了眼。
    渐渐，同样阴寒、代表着死亡的灰雾弥漫靠近，‘嗒嗒’脚步声渐行渐近。
    事实上姜遥没有多少把握，江寂昏迷，而惊悚世界的黑袍诡怪也消失不见。她第一次使用这件鬼物，是黑袍赠予，放在心口便能召唤他到身边。
    在她抬眼间，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那身黑袍坠地，帽檐遮住了他半张脸，伴随着他的走近，那股寒意越发明显起来。
    似是感受到她不敢确定的心情，黑袍结结巴巴地说。
    “是、是我。”
    姜遥唇角微弯，忍不住走过去问：“你去哪了？”
    黑袍已经慢慢习惯她对自己热情的性子，脚步不退不躲，说话依然磕绊，机器卡顿一般。
    “有、事，处理。”
    他目光透过帽檐，不偏不倚地落在她的手腕处，黑雾凝聚的眼睛小幅度地眨了眨，手指轻捻袖口，话也变多了些。
    “找、我……什么、事？”
    姜遥将这座小学的事全部告知于他，旋即接着道：“那校长被我吞了，不过那些老师一个比一个坏，你全部带走，不要放出来。”
    说完，她余光触及罗大妈，又补了一句：“除了那个叫陶思远的老师。”
    黑袍捏袖口的手指微顿，帽檐垂了垂，话语变少。
    “哦。”
    无数锁链从灰雾之中伸出来，将包括周镇在内的老师们全部拖拽入灰雾里。
    姜遥蜜蜂般搓了搓手，又道：“陶思远死了有一段时间，他还惊悚世界吗？你能把他召唤出来吗？”
    黑袍闻声，忽而抬额，帽檐下那双黑雾凝聚的眼睛直直地注视着她。
    姜遥知道自己要求很多，完全是因为和他熟，才提这么多要求。他拒绝也能理解，她对罗大妈也没有打包票，一定能让她见到陶思远。
    “没关系，见不到也没事。”
    黑袍手一抬。
    灰雾在原地聚集，渐渐显现出陶思远的身形。
    青年是她在录像带里所见的样子，身体比那些小孩们看起来都要瘦，没见到他们一般，从他们身边经过，大步朝罗大妈跑去。
    黑袍解答：“他、见、不到、我们的。”
    姜遥看着他们久别重逢的场景。
    这是罗大妈时隔多年，再看见儿子。当看到他的样子时，眼泪如洪水开闸般涌出，颤巍巍地抬起手，都不敢碰到他，嗓音嘶哑颤抖。
    “我的孩子，肯定吃了、吃了很多苦啊……”
    陶思远努力擦拭她的泪水，强撑着笑容，用力摇头，语无伦次地道。
    “没有、妈。我过得很好。”
    姜遥看不了这些，快速移开眼，背对着他们。
    事实上她从未感受过父爱和母爱。至于什么会共情？姜遥想着，是个人看见这一幕都会共情吧。
    黑袍手指一抬，灰雾遮住了那对母子的重逢场面。
    四周只剩下灰雾，连被大火烧燃的建筑也不见了。

 第196章 现实世界：50级副本《血雾孤岛》

    姜遥一眼看出了黑袍的细心照顾，整个人放松下来，手臂伸过头顶，舒展了一下身躯。
    连她都不明白，一向警觉很难信任旁人的自己会什么会在一个与自己相处对立面，黑袍诡怪面前，如此放松。
    就好像很早之前便认识。
    其实从第一次在《午夜餐厅》见面，她便感觉到，在他身上，有着一股很熟悉的气息。
    姜遥记忆力超然，绝不会忘记过往的事，但回忆很多次，都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索性处理其他事。
    “那些小孩，还有他们，会去哪？”
    《土溪小学》诡域彻底驱逐，学校摧毁，他们都成了死人，只能待在惊悚世界里。但去处问题，姜遥想了解清楚。
    黑袍道。
    “继、继续、读书。”
    指着陶思远，“他、还是、老师。”
    姜遥差不多听懂。
    惊悚世界和现实一样，人类成了诡怪，依然需要生存，但有执法者马头人在，这些小孩们不会出现在现实那种情况。
    诡域驱逐，倒计时为零，姜遥停滞时间太久，看见灰雾渐渐散去，她抬手向他告别。
    “谢谢你，江寂，现实见。”
    黑袍诡怪消失于灰雾之中。
    .
    “恭喜玩家姜遥完成45难度《土溪小学》扮演型诡域~”
    “正在结算奖励——”
    姜遥回到现实，入眼是现代化的土溪镇。
    现场直播的方式，关于土溪小学的事由政府公告，将调查出来的真相转告于全国各地。
    当年和校长那群人一起狼狈为奸的土溪镇警局遭到彻查，但因为时代久远，很多牵扯到的人都已去世。
    不过好在，那张登报的新闻被政府撤销，重审后还给陶思远一个清白。
    ‘陶思远’名字登上各大新闻热搜，湘州甚至为其建了一座雕像。成为无数教师、学生的引路灯塔。
    回家的一路上，接到苏醒过来的银竹打过来的电话，在话筒里哭唧唧不停，听得姜遥耳朵疼。
    好不容易回到家，从医院过来的江寂站在门口等她，旁边还蹲着小黄狗，小黄嗅到她的气息，一溜烟跑过去，围着她腿转。
    姜遥把它抱了起来，看到江寂，打了个招呼。
    江寂眼睛微亮，但在看到她背后的赫连音时，色彩蓦然黯淡了下来。
    赫连音对于旁人情绪感知迟钝，面无表情地经过。
    姜遥抱着小黄上楼。
    不、经过这些日子，小黄已经长成大黄，若不是她力气大，都无法这么轻易抱起大黄。
    大黄浑然不知，兴奋地吐着舌头，朝她傻笑。
    女鬼于霜霜在这时跑来，看到她回来也不意外，目光落在大黄身上，欲言又止。
    “姐，它拉屎没擦屁股……”
    姜遥：“…………”
    手一伸，将大黄丢给她。
    无视大黄可怜巴巴的目光，姜遥头也不回地上楼。
    有爱、但不多。
    接下来姜遥的日子是锻炼、休息——
    诡域奖励时隔一周才结算完毕。
    惊悚币60万，一大堆无关紧要的道具，还有一样鬼物。
    姜遥进的大多是诡域，很少进副本，道具对她而言，可有可无。
    ‘渡魔’磨刀太缺惊悚币，道具被她挂到玩家交易平台上，全部卖掉。
    磨刀、加扩大一格背包容量，刚赚到手的惊悚币转瞬花得干干净净。
    ‘渡魔’耐久度到50%，姜遥明显能感知到它的变化。
    最后获得一样鬼物，她一触及，眼前便映出一行信息面板。
    [金色钥匙（鬼物）：一把有脾气的钥匙，开启普通平凡的锁，会让它感到侮辱，从而封闭起来，需要玩家用宝物哄，才会心情好。
    请注意！这是一把‘活’钥匙，无耐久无冷却。]
    姜遥手心碰到钥匙刹那，便听到叽里呱啦的声音往耳朵里钻，比进了菜市场都要吵闹。
    难以想象的是，这些声音都是钥匙发出来的。
    ‘这是什么鬼地方？’
    ‘刁民，你快放开我！’
    ‘该死的&%#，又把我随随便便送人了。’
    ‘刁民，我是你的主……’
    ‘人’字还没说出口，姜遥一巴掌狠狠拍在钥匙上面，来了一个物理闭嘴。
    钥匙声音停了一秒，又开始响，在骂她粗鲁粗暴、不尊老者……吵得姜遥恨不得把钥匙丢马桶里。
    她强行忍住，安慰自己这是一样价值连城的鬼物，压着不耐，把钥匙放进背包里，那源源不断的声音才停止。
    点开人物面板。
    -50幸运值。
    没错了，以评分第一的成绩获得一件垃圾鬼物，是理所应当的。
    一把钥匙，不仅话痨，开普通平凡的锁还会发脾气？还需要什么宝物才能哄好？挂交易平台卖，恐怕都卖不到多少钱吧。
    姜遥深吸了口气，继续摸鱼。
    摸鱼了又一周，她听到副本的提示音。
    “欢迎玩家来到求生类《血雾孤岛》副本~”
    已经很久没进副本的她，听着都感觉有些陌生。
    身在房间里的赫连音似有所感，匆匆赶到她房间里时，人已经进了副本。她抱着重剑，抿了抿唇，选择盘坐在地板上，打开直播，边看姜遥直播，边等待她平安回来。
    与此同时，江寂身影在原地消失。
    ……
    被海浪冲上岸的姜遥手臂被礁石划破，伤口浸了海水，带来阵阵刺痛。
    鼻翼前充斥着一股微凉的海腥味，入眼的是一望无际的深蓝大海，烈阳照耀在海面上，折射出熠熠光点，金黄沙子混杂着几块贝壳。
    像是来海岛旅游一般，姜遥心里生出错觉。
    她身上穿着一件度假花色短袖短裤，一会儿功夫，就被太阳晒出红痕。
    日光强烈，正午时分，温度直线上升，尽管半身没入海水之中，上半身依然感到燥热。
    姜遥站起身，离了海水，第一时间往树荫之下跑去。
    一棵棵参天热带棕榈树直立生长，棕榈叶密密交叠在一起，遮过炽热阳光，那股直射的热晒感才消退。
    姜遥止了手臂的血，紧接着再次听见系统的提示音。
    “玩家人数：500人。”
    “副本难度：50级。”
    “欢迎各位来到404孤岛，这是一座美丽的岛屿，四季如夏，藏着各种危险，玩家需要在岛中生存，一边享受风景一边活下去。
    当然，一定能给大家带来新奇的体验。”

 第197章 《血雾孤岛》：遇人

    “由于副本是生存类，大家商城背包暂时无法使用哦，只能靠自己的能力，在海岛里寻找食物。”
    “接下来，有一些规则要告诉你们，我只说一遍，你们可千万要听清楚哦。”
    “一：天黑请勿离开庇护所，切莫去海边。”
    “二：孤岛资源有限，请尽快探索。”
    “三：血雾会在第七天带来，请尽快升级庇护所。”
    “四……等你们活过今晚第七天再告诉你们。”
    与之前进诡域听到的系统提示音不同，这次像是赋予了灵魂般，充满着鲜活意味，话语中的恶意毫不掩饰。
    姜遥盘坐在树荫下面，将这几条规则字字梳理分析。
    第一条很普遍，大多副本诡域的夜晚都非常的危险，只要遵循规则，大概率可以安然度过。
    第二条能理解，这个副本人数高达五百人，无法开启商城，惊悚币成了废币，道具也被禁止使用。
    孤岛之中的资源就变得稀缺起来，玩家们是人，不吃不喝的情况下，最多七天就会因为身体脱水等器官衰竭而死。
    第三条系统明确告诉所有玩家，第七天会出现血雾，血雾听着就透着不祥。
    至于庇护所，姜遥就犹如置身沙盒生存游戏里一样，她目光落在眼前棕榈叶上，出现一行简短的信息。
    [新鲜棕榈叶：可制作蔽体衣服，床铺、背包、水壶等，七天枯萎。]
    她视线一转，停在棕榈树上。
    [棕榈树：生长六年，生命力强悍，可长出棕榈叶，树木用工具砍，也获得5单位木头。]
    姜遥没怎么玩过沙盒游戏，当看见这些信息数值时，感到很新奇。
    她看了近半个小时，想着时间紧迫，意犹未尽地收回了目光。
    ‘13：29’
    距离天黑仅剩四个小时，必须在这期间解决系统所言的‘庇护所’问题。
    姜遥心有意动，眼前随之出现一张面板。
    [庇护所（简易）制作：20单位木头，10单位石头。]
    砍断一棵生长达五年的棕榈树，可以获得5单位木头，想要满足庇护所需要的资源，必须砍四棵棕榈树。
    姜遥休息这会儿功夫，手臂的伤好的差不多。
    地面被风吹落几片接近枯萎棕榈叶，只能当引火物，无法制作用物。她仰头看了眼高达六米的棕榈树，摩拳擦掌，深吸了口气，旋即抽出别在腰间的长刀。
    这是她现在唯一能用得上的工具，开始砍树。
    砍了差不多十来分钟，面前这棵棕榈树就被她砍断。
    ‘渡魔’耐久不减一点，十分经用。
    砍断的棕榈树在她眼前化为光点，她面板里出现五格背包，五单位的木头、还有十片棕榈叶，占据两格。
    不需要她搬运，也不需要她处理。
    ‘就真在玩游戏啊。’
    姜遥一鼓作气，连砍五棵棕榈树。
    关于建造庇护所所需木头基础材料收集完毕，还差十单位石头。
    花了一个多小时，扛着炎炎日光砍树，连她都有些吃不消。
    ‘嗬嗬’
    她额头汗涔涔，汗流浃背，浸湿了身上穿的度假花衬衫。背靠着一棵棕榈树，气喘吁吁。
    做了太多体力活，脱水有些严重，再这样下去肯定会中暑。
    姜遥从鬼物背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仰头喝了半瓶。
    背包里有两瓶矿泉水，五块压缩饼干，还有一块打火石。
    坚持不了多少天，尤其是水源，人能不吃饭，但不喝水必死无疑。
    ‘先建好庇护所，再思考水源的问题。’
    姜遥拭去额头的热汗，沙滩外是大海，里面是一片热带密林，树木太密太杂，野草野蛮生长，密密麻麻盖过土地，人走在里面，不仅容易迷路，还容易受到毒虫叮咬、毒蛇攻击。
    唯一的好处，阳光皆被层层叠叠的树叶遮挡，温度稍减，至少没有那种烈日高照，热到中暑的感觉了。
    离天黑还有不到三个小时。
    姜遥建造庇护所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半，并不着急。尽量放慢脚步，避免受到毒虫毒蛇攻击。
    视线里出现一行行信息。
    [绿藤：可制作绳子，请注意，会有一种毒蛇伪装成绿藤的样子，摘取请小心。]
    [椰子树：攀爬可摘取椰子，工具砍树，可获取5单位木头。]
    [烟草：碾碎涂抹可治疗晒伤。]
    [吸血荆棘]
    [露天石头：需要工具才能采集，最多能采20单位石头。]
    她看到一条信息，目光骤然顿住。
    ‘窸窣’
    与此同时，一道身影从茂密灌木丛里走出来，手中握着一把枪械，看到她第一反应是戒备，但当发现她只是一个人，还是女生，眼底更多的是兴奋。
    无论是现实，还是在惊悚世界里，一些男性打心眼地瞧不起女性。这也能理解，女性体力天生比不上他们，进了副本，这种差距越发明显。
    能进50本，不单单只是运气好的缘故。
    每人都有天赋傍身，男人忌惮她的天赋。快速敛起眼底的情绪，眯着眼自我介绍道。
    “我叫卓峰，五十三级。你要不要和我合作？我护你平安离开副本怎么样？”
    鬼物不同于道具，不受任何限制，能随意带进副本和诡域。
    而男人手中的枪便是鬼物。
    姜遥沉默不言，注意到男人始终与她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他话虽这么说，但身体的表现尽是对她的不信任。
    再者，他的话语，看似是友善招呼合作，实际仍然占据主导者的位置，以施舍一般的态度，没有要跟她商量的意思。
    姜遥进过这么多诡域，倒没有因为他的话而生气，反而感到好笑。
    容纳五百人的副本，外在危险是其次，最主要的还是玩家之间的争杀。
    就跟《尸潮入侵》诡域一样，最可怕的还是人。
    姜遥没时间跟他虚与委蛇，拔出长刀，准备了结他。
    ‘窸窣’
    右侧传来轻微细响，卓峰顿时选择后退一步，拉开与她的距离。
    进副本的都是五十级玩家，对付一个她可以，但再加一个人，他根本招架不住。
    姜遥看清了来人，是熟人。

 第198章 《血雾孤岛》：庇护所

    青年一身深色卫衣，浅色长裤，帽檐遮住半张脸，没戴口罩，手中握着一根木棍，拨动着身边的杂草，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是江寂。
    姜遥看到他有些意外，但转念一想又释然。他身上沾了枯叶污黑，白净脸颊脏兮兮，看起来很是狼狈。
    “你怎么了？”
    江寂注意到她的目光，脚步一顿，抬手拍了拍衣服，又从口袋拿出一张纸，仔仔细细擦拭脸颊。
    小声解答她的疑问。
    “摔、了、了一跤。”
    他进诡域，在一处断崖处，没注意到，整个人从高空坠落。他身体强悍，骨头都没断一根，找了根长棍，边注意脚下边往她这边寻来。
    姜遥看他衣服都摔破了，这一跤摔得够狠。余光触及男人正在悄悄离开，她懒得动手，对江寂道：“那他解决掉。”
    江寂深黑瞳眸一转，盯着男人的背。
    下一秒。
    打算逃的卓峰忽然脖子一痛，低头看，是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正死死咬在他的脖子上。他不敢置信，以他能力，有危险接近会提前感知到，但这条毒蛇更像是突然出现，咬住了他。
    卓峰失了冷静，下意识伸手想抓住毒蛇，但没等他抬手，便倒地断了气。
    毒蛇咬完人，摆动着尾巴飞快窜入密林之中。
    姜遥抬脚走了过去，在尸体上翻找了一番，那把鬼物枪支成了无主之物，散落在尸体旁边，其余什么都没有。
    是一把手枪，她一碰到，便收到鬼物的信息。
    [沙漠之鹰（鬼物）：五颗子弹，冷却一小时，耐久87%，无法升级无法改装。]
    姜遥有‘渡魔’，其他武器对她而言没多少用处，何况还是一把枪，她没用过枪械，打人不准。
    她随手把枪丢给江寂，道：“收着。”
    江寂稳稳接住，拿出纸巾将枪支边边角角擦拭干净，然后放进口袋里。抬眼看她站在那块露天石头前，忍了忍没忍住，问道。
    “怎、怎么、了？”
    姜遥在思索自己该怎么挖石头，长刀能够砍树，但挖石头很困难。
    她尝试着用刀刃砍，砍半天没效果。
    “挖石头。”
    说完，她有了主意。
    姜遥气沉丹田，将全部力量蓄积在刀尖上，随即狠狠一劈。
    大石头出现一道裂缝，随着‘咔嚓’一声，一小块石头掉落在地上，化作白光消散，而她仅剩三格的空间，被石头占据一格。
    费了那么大的劲，也就得到一单位的石头。
    比起木头，获得方式实在是太困难了。
    姜遥手臂震得发麻，低头看了眼‘渡魔’耐久，这一劈比杀诡怪还要消耗耐久，直接少了一点。
    她心疼地摸了摸还在震动的刀刃，再看时间，离天黑还剩一个半小时。
    从空间那里拿出那块石头，目光落在上面时，一行信息映入眼帘。
    [普通石头：建庇护所、还可制造石质工具，以及其他用处。]
    一根木头，一块石头，就能合成一个挖矿镐子。
    姜遥意念一动，只见白光闪过，一把石镐出现在手心中。
    她眼前一亮，开始挖矿。
    而江寂，被她叫去四周收集绿藤、可食用树果等等有用物资去了。
    石镐挖石头比姜遥用长刀劈要快太多，主要是顺手，一个小时不到，这个露天石矿被她挖完。
    一共20单位的石头。
    黄昏临近，玫瑰色的夕阳铺在热带丛林之中，透过树叶缝隙，洒落在脚边，等他们离开丛林来到海岸边，遥遥看去，海面形成一条分界线，落入眼底的是一幅瑰丽的画卷。
    离天黑还剩半个小时。
    简易庇护所只能容纳一人住，江寂住不了，他需要自己再建。
    姜遥造了一个石斧，砍了三棵树，建造了一个双人庇护所。
    需要30单位木头，20单位石头。
    等建造完成，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
    “嗬嗬。”
    姜遥累得瘫坐在木屋门口，伸手接过江寂端给来的水，喝了两口，便见他系了个围裙，来到自制的灶炉前做饭。
    这是一间约莫四十平米的木屋，石头地基，有简易灶房，需要捡木柴烧火，两个由棕榈叶制成的床铺垫在地上。
    长长烟囱股股冒出黑烟，姜遥站在门窗前往外看。
    他们的庇护所建在丛林边缘处，视野范围差，被茂密丛林遮挡，远远能看见黑烟蔓延至树林上端。
    “吃、吃饭。”江寂捡可食用野草、糙米磨粉，制成一块块草团饼，肥硕虫子煎油，金黄诱人，由棕榈叶装着，放在地上。
    姜遥收回目光，坐到一旁，见状微讶：“你哪里捡来的虫子？”
    江寂说：“树、树里，挖出，出来，很多。”
    富有高蛋白、雪白跟蛆一样的虫子煎得金黄脆，闻起来跟鸡肉一样香。
    姜遥倒不怕吃虫，上诡域在湘州不知道吃了多少。她拿起一个放进嘴巴里尝了尝，很酥脆，味道跟鸡肉也很像。
    江寂看她喜欢，把虫子推到她的面前。
    “不够、的话、我再、做。”
    姜遥白天吃了一块压缩饼干，晚上不怎么饿。摇摇头吃了一些，便起身继续站在窗边，往外看。
    系统说天黑会有危险，但待在庇护所里就是安全的。
    姜遥不觉得自己这个庇护所有多坚固，能抵御危险。打算观察一番，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夜静。
    黑暗在孤岛之中侵袭，耳畔除了海水拍打礁石的沉闷声响，其他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直到夜半。
    靠在窗边的姜遥猝然间听见一道野兽般的吼声，隔着密密丛林，落入她的耳畔。
    这时，面板多了一个数值。
    [421/500]
    人数是500，如今所剩421。也就是说，从进副本到现在，死了79个玩家。
    能进这个副本的玩家都到了50级，通关许多副本诡域，十个人有七个人获得过鬼物，天赋也只强不弱，但这么短的时间内，死亡人数近百，很难不让人多想。
    姜遥脸色微沉，看见所剩人数还在一个个减少。
    ‘吼——’
    令人恐惧的嘶吼声倏地停在庇护所十米左右的距离。
    姜遥抬头往外看，借着黯淡月色隐约看见黑暗里出现一道畸形扭曲的轮廓躯体。

 第199章 《血雾孤岛》：木筒

    她仔细往那怪东西身上瞧，待看清是个什么东西，轻抽了一口气。
    倒不是怕，而是被恶心到想吐。
    那一头生得像鲶鱼一样、通体漆黑，满身长满密密麻麻凸起的脓疱般的怪物。是从海里面爬出来的，兴许没进化出腿，只能靠爬。
    手臂肌肉发达，长出可以攀爬与切割的刃爪，如同某种食肉动物一般，锋利无比。
    没长眼睛，嘴巴裂到脑后，张得很大，尖锐漆黑断齿里，发出刺耳的刺耳咆哮声。
    最重要的，这样的怪物不止一只，她的庇护所离海岸近，一头又一头的怪物从海里出来，仰着头，嗅觉灵敏到了极致，似是在丛林之中闻到人味，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丛林里。
    而她的庇护所建得显眼，照理说，她和江寂离得这么近，这些怪物应该先摧毁他们的庇护所，解决他们。
    但乌泱泱的怪物们从庇护所周边飞速掠过，他们就跟透明人一样，没有一头怪物因此停留。
    ‘庇护所的原因。’
    姜遥若有所思。
    系统所言规则，让他们建造庇护所恐怕就是为了防止这种怪物的袭击。
    庇护所不仅能遮风挡雨，还能屏蔽他们身上的气息。
    所以第一天是必须要建庇护所的。
    但也并不是所有玩家都跟姜遥一样，能成功建成。
    先不提他们进副本便已是正午，留给他们的时间少之又少，主要是这收集建造材料，条件颇为苛刻。
    比如这树，虽然孤岛到处都是树，但砍起来尤为费劲。
    姜遥唯一用得上的鬼物，就只剩‘渡魔’了。
    砍树，工具最重要。
    若无可用鬼物，要想砍树，必须去挖矿得到石头，制作成石质工具。
    建造一个庇护所，需要20单位木头，10单位石头。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成功建成的。
    即便是姜遥，也是卡着天黑的点才终于建造完成。
    姜遥听着从深邃热带雨林之中传来的凄厉惨叫声，收回目光，叹了口气。
    她衡量了一下自己和怪物的实力差距，解决一头可以，但无法对付这么多头怪物。
    今晚注定不会平静。
    “睡。”
    用棕榈叶铺成厚厚床铺，底下垫着木板，江寂做完饭就开始忙活起来，怕她睡得不舒服，还木屑做了一个枕头，放在上面。
    姜遥看他睡的地方只铺了一层薄薄的棕榈叶，晚上海岛温度低，遑论所处丛林边缘，昆虫太多，尤其是蚊子。
    这里的蚊子比南方蚊子都要毒，叮一口皮肤瞬间肿起一个红包，奇痒难耐，若是忍不住去挠，会越挠越严重。
    “这里挺大的，你睡旁边。”她收起铺在地上的棕榈叶，放进背包里。
    五格空间，木头石头都用来建造庇护所，只剩棕榈叶和做绳子的绿藤。
    用棕榈叶和绳子搭配，能够编织出一个简易背包，能多出两格，加起来空间一共有七格。皮革制作的背包能够获得十格，但皮革需要从动物身上获取。
    她编了个包，棕榈叶包编织完，化作白光融入她体内。
    编完包，一转身便见江寂傻站在原地，垂着脑袋，像座雕塑。
    “怎么了？”她不由问道。
    江寂支支吾吾地问：“睡、一起吗？”
    他说话不利索，额头抬也不抬，帽檐把他脸遮得严实。屋里光线又暗，姜遥自然无法看见他红红的脸蛋。
    人已经躺下去的姜遥做了一天苦力活，没太听清他嗫嚅磕绊的话，让出一个空位，阖上眼秒入睡。
    挂在她脖颈上的雾石在黑暗里闪烁着幽光。
    江寂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半晌，长长地吁了口气，轻手轻脚靠近，略显笨拙地半坐在床沿边，托着腮，认真地凝望着她的脸。
    ……
    天明。
    姜遥自觉醒得很早，但江寂醒得比她还早，就跟一夜没睡一样，蹲在灶台前生火做饭。
    他生火技术越发驾轻就熟，但灶台很矮，他只能跪在地上，歪着脑袋，往灶炉里看，见火焰升起，才站起身，摩擦两下额头，烙着饼。
    ‘今天一定要解决水源。’
    这般想着，姜遥和他打了个招呼，便带着石斧出了门。
    也没走很远，就在庇护所附近，砍了一棵树，获得5单位木头。
    1单位木头，用石刀削，最多能制作两个木质容纳500毫升的木筒，跟矿泉水瓶一样大小。
    海水肯定不能喝，各种物质高，尤其是盐分，喝了更容易脱水。
    只能去丛林里寻找脏水，再进行过滤才能饮用。
    回到庇护所，江寂已经做好早饭了，正打算去外面寻她，看她回来，长长睫毛微微地眨了几下，眼眸闪着亮光。
    “你吃了吗？”姜遥有些热，额头渗出一些汗，抬手擦了擦，问道。
    这才清晨，岛里温度升高至二十多度，近三十度。遑论正午，人待在太阳底下，肯定会中暑。
    江寂摇头。
    姜遥递给他一个木筒，里面装了海水，让他用来漱口。
    晨起嘴巴有异味，用海水漱一漱，能好很多。
    江寂依言出了门。
    干硬的烙饼吃起来很耗水，堵在喉咙容易噎食，姜遥所剩不多的矿泉水，吃一顿早餐，只剩下半瓶。
    寻找水源，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程度。
    等江寂回来，姜遥把烙饼用棕榈叶包起来，放在他怀里，说路上吃。
    空间背包所剩材料：
    棕榈叶所剩不多，用于放置食物，制作床铺和背包。
    早上砍得一棵棕榈树，5单位木头都被她削成木筒。
    昨天在丛林摘取的绿藤有八根，一根用来做背包，制作石斧石镐工具也需要，给江寂也做了两把工具和背包，剩余两根，被姜遥搁置在家中。
    江寂五格空间装了一些乱七八糟的野菜、有用杂草，皆被拿出来，放在庇护所。
    “我们今天的目标是，寻找水源。”
    姜遥道。
    江寂听话地点了点头。
    姜遥又补了一句：“遇到玩家，先友善沟通，如果行不通再杀。”
    还是尽量避免遇到其他玩家，一天时间短暂，尽可能地去寻找资源，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其他玩家身上。
    江寂一句反驳的话也不说，只会点头。
    两人离开庇护所。

 第200章 《血雾孤岛》：石炭

    姜遥检查了一番矿泉水。
    庇护所的所有权限归于她，若有玩家找到这里，除非主人同意，是无法摧毁建筑，进入屋里的。
    但有一种情况，是不需要主人同意就能进入屋里——把主人杀了。
    便能继承庇护所的所有权限。
    副本里玩家之间自相残杀很普遍。
    木头削成筒子在背包空间里无法叠加，很占格子，只能拿出来挂腰上，一共十个木筒。
    姜遥没阻止江寂采集资源，他很爱做饭，采集最多就是食物。有信息面板在，玩家们能够分辨丛林一些基础动植物。
    ‘簌簌’
    裤脚蹭过伸展得到处都是的灌木丛，杂乱野草，树冠犹如绿色的天幕，遮住了日光和天空，树杈藤蔓交错，温度虽没有海岸那边高，但也不低。
    走了没多久，姜遥背部出了一层黏腻热汗，沾着花色衬衫，衣服和皮肤黏在一块儿，闷热又潮湿，很是不适。
    最重要的是，还有各种虫子到处乱飞，叮咬露在外面的皮肤。
    手臂、双腿，颈项以及脸上被叮咬出红点，姜遥被折磨得够呛，瞅了一眼身边的人，江寂身上一个红点都没有，虫子似乎都很怕他，都不敢碰到他。
    注意到她的目光，江寂伸手脱下身上穿的卫衣，里面还穿着一件短袖，把可以遮过双臂脑袋的卫衣送给她。
    “给。”
    没有想要他衣服的姜遥看在近在咫尺的卫衣，拒绝的话顿在嗓子眼里，接过快速穿上，又瞥见他准备脱裤子，她连忙开口拒绝。
    “裤子就算了，我待会儿有办法驱虫。”
    不像卫衣，里面还有衣服，他裤子里只穿了条短裤。
    江寂停下动作，似乎也发现虫子不喜欢咬他，便尽量往她身边靠近一些。
    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路程，姜遥听到了涓涓溪水流淌过的声音。
    树林里很静，鸟鸣声也少，除了他们走路蹭动杂乱野草、小枝树丛带来的‘簌簌’声音，其余声音几不可闻。
    来循着水声来到目的地时，他们遇到了玩家。
    孤岛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即便如今只剩400几的玩家在其中，行路之间，遇到人是稀松平常的事。
    况且孤岛水源地不多，来寻找水源的也不止他们两人。
    遇到的是三队玩家，每队至少有五人，相较于他们，姜遥两人便显得势单力薄。
    不过，三足鼎立，互相牵制警惕，都是五十级的玩家，自然不会轻易动手。
    他们边用容器装水，便防备着对方动手。
    三队相距不近，隔着一段距离，姜遥和他们也一样。
    江寂放风，姜遥装水。
    溪水清澈见底，依稀可见有几条小鱼在其中游荡，乱石堆积，溪水沿着沟壑，往地势下坡流淌而去。
    肯定不止他们这些玩家在装水，下游上游还有人。
    至于会不会有人在上游下毒？
    姜遥的答案是不会。
    谁也不知道这座孤岛是否只有这条溪水，若是有玩家下毒，他/他本人也会遭难，完全是得不偿失的举动。
    她装水最多，也最慢。在装第五筒时，三队玩家走了两队。
    只剩一队还在装。
    他们也是用木头制作成装水的容器，但不是她这种长木筒，而是跟水桶一样，水流浅，他们装水要更费劲一些。
    看似装水，实则耳听八方的姜遥听到离他们不远处，有细微、不易察觉的声音传来，水流声很大，人站在水边，极容易受到混淆。
    江寂比她还早发现藏在树丛里、鬼鬼祟祟的玩家。
    是离开那两队其中一队，故意当着他们的面离开，又偷偷潜回，看他们一男一女，想要一网打尽。
    “杀、吗？”
    江寂小声问。
    姜遥盖上装好水的木筒盖，盖子是削成双层，不容易溢水出来。她盖紧，用绳子系在一起，闻言道：“你别动手。”
    江寂天赋过于逆天，周围还不知道藏匿着多少玩家，若是被他们看到，会引来更多的麻烦。
    倒不是对付不了，只是姜遥不喜欢麻烦。
    既然她能解决，就尽量自己解决掉。
    装完十筒，把串一块儿的木筒放在他手里。
    “看好它们。”
    江寂自是相信她的能力，点头，在溪流边找了块大石头坐下，安安静静等她回来。
    在第三队装完水离开后，躲藏起来的玩家终于忍耐不住，拔出武器偷袭她。
    一起三人，还有人藏着暗处观察她。
    首先出手的是一个天赋掌控飞刀的玩家。
    跟修仙世界一样，空中飘浮三把小飞刀，飞刀迅疾如流星，往她命门里刺，是致死绝招，根本没想放过她的性命。
    在副本里，玩家之间争杀无比残酷，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何况他们还是50级，自然不可能留手。
    五十级玩家不同于诡怪，他们有天赋，还有鬼物，对付起来要费点时间，姜遥不打算全杀，只是将第一个冲过来，操纵飞刀的玩家杀死。
    飞刀没有她快，拔刀一挥，将三把飞刀砍落，随即刀刃一转，几乎一瞬间，拼死偷袭她的玩家断气倒地。
    后面追来的两个玩家见状顿时停下了攻势，惊恐逃离。
    她不费吹灰之力，轻易杀死一个50级玩家，他们再上，只会是送菜。
    ‘窸窣’
    杂草灌木丛晃动，跟受惊的野鹿一般逃窜开来。
    姜遥没追，收起‘渡魔’，目光落在地上的尸体上。
    尸体上端浮起一道白光，融入她的身体。
    接着，她发现自己空间背包七个格子，都被装满了。
    是控制飞刀玩家采集到的资源。
    8单位木头、2单位石头，20片棕榈叶，2块石炭、1颗鸟蛋，还有3条绿藤。
    姜遥不由想到昨天杀握枪玩家时，没有白光出现。
    也就是说，当时大家都是新人，来不及收集资源。
    而现在，每个玩家身上多多少少都有资源。杀死玩家，自己就能获得对方的资源。
    姜遥脸色凝了一瞬，很快恢复正常。
    她不会主动杀人，但如果有人偏要来送死，那就不要怪她心狠手辣。
    姜遥从空间里拿出石炭，目光触及石炭刹那，一行信息映入眼帘。
    [天然石炭：生火能燃烧很久，还可以用来过滤脏水，或是记录路径。]

 第201章 《血雾孤岛》：蚊虫

    正打算装完脏水去找过滤材料，没想到会被人送上门来。石炭不同于木头烧制的木炭，石炭是大地天然生成的黑炭，燃烧更久，效果更好。
    江寂看她完事，拎着十筒水慢吞吞地走过来，问她打算。
    “先解决驱虫的问题。”姜遥道。
    蚊虫叮咬，运气好，也只是在身上留下瘙痒的红点，运气差，便会各种病，尤其是这种热带的海岛雨林，蚊虫最毒。
    最麻烦的病就是斑疹伤寒了，会导致玩家高烧不停、腹泻头痛，还有疟疾霍乱等等。
    所以驱虫很重要。
    姜遥走到溪水岸边，捡了一块沉底的石头，和一单位木头、绿藤制作出一把石铲。
    她握住石铲，在岸边挖出一大坨淤泥，然后涂抹到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双腿涂得最多，淤泥黑污污，腿涂得乌漆嘛黑。
    涂淤泥能有效驱虫，但也有一个坏处，那便是寄生虫感染。
    她并不打算每天都用淤泥驱虫，待会儿收集物资途中，寻找一些驱虫的草药，捣碎抹在身上也一样驱虫的。
    她连脸上都没放过，涂得到处都是，远看像是野人。站旁边看着的江寂也想涂，被她制止。
    “你不受虫子叮咬，不需要驱虫。”
    江寂表现得有些失落。
    像是想玩泥巴却被强硬揪走的小孩儿。
    姜遥涂完淤泥，离开溪水，进丛林开始采集。
    有石制工具，采集木头石头很方便，她不停采集，直到空间物资叠加上限才停手。
    基础物资最多叠加99，木头很快就满，露天石头不如树木多，需要找，不过找起来很快，石头不算稀缺物资。
    采完基础资源，又采了些做绳子的绿藤。姜遥这才开始寻找驱虫草，做了一把割草镰刀，驱虫草不好找，主要是热带丛林里的杂草太多了。
    ‘叽’
    身后不远传来响声，姜遥一回头，看见江寂找到一个野兔洞，用烧枯叶方式堵洞，黑烟钻入洞里，兔子纷纷钻出洞，被他一把抓住。
    是一对雌雄兔子，体型生得肥硕，它们太吵，江寂准备把它们掐死，姜遥出声制止。
    “别杀。”
    江寂看了过去。
    姜遥道：“先用绳子绑起来带回去，天气太热，杀了容易腐烂。”
    昨晚到现在，都是吃干烙饼，很是拉嗓子。她对于这片丛林能找到野兔并不稀奇，一路走来，到处都是动物活动的痕迹。
    江寂依言用绳子捆住这两只鲜活的野兔，然后放进背在身后、用藤蔓编织成的篮子里。
    姜遥搜集一上午的基础物资，而江寂找了一上午的食物。
    他那篮子不只有兔子，还有昨晚煎得金黄的虫子。她在溪水边装水，他还捞到几条巴掌大的河鱼，还活蹦乱跳的。
    除此以外，便是各种既能当调味剂，又能当菜的野草。
    她看了眼，感到意外。
    “有你在，我都不愁吃饭问题了。”
    江寂有点害羞，又有些骄傲，眼里铺着黑夜繁星般的光点，清澈又覆着不符合他年纪的童稚。
    比起以前，他看起来更鲜活了一些。
    “当、当然。”
    姜遥忍不住伸手揉搓了一顿他的脑袋，卫衣给了她，他头上没戴帽子，头发松软柔顺，摸起来比大黄脑袋都要舒服。
    江寂垂着脑袋，露在空气里的耳尖红扑扑一片，任由她揉着，等她手离开，慢吞吞抬起手，发丝里似乎还残留着她手心的温度。
    ……
    这一路走来，姜遥还注意到丛林间有昨晚怪物活动过的痕迹，粗壮树干被锋利兽爪划过，留下一道道又深又狰狞的口子。野蛮生长的野草上也沾染了浓稠、具有腐烂效果的液体，闻起来是一股腥臭味。
    还有血液迸溅、经过一夜干涸的血迹。
    用这些痕迹，很容易猜想到昨晚发生了什么。
    没有建造庇护所的玩家，爬到树顶躲避，准备硬熬一夜，但没想到，那些怪物不仅嗅觉敏锐，还会爬树，轻易找到他们躲藏的地点。
    姜遥打开庇护所建造，比起第一天，今天所需的建造材料翻了一倍。
    原本20单位木头、10单位石头就能建造出一个庇护所，现在需要双倍单位，才能建出来。
    也就是，庇护所、各种工具物品建造，所需材料会一天比一天多。
    而且，姜遥醒来，便收到一个今日任务。
    升级庇护所。
    所需材料比建造都要多，50单位木头、30单位石头。
    这也是她不知疲惫、采集这么多物资的原因。
    [12：48]
    正午，温度升高，孤岛密林里的温度也达到了三十度，更别提海岸温度，待个一分钟就能中暑。
    姜遥穿着长袖卫衣，热得呼吸急促，抹掉额头的热汗，视线梭巡一番，停在一处，走了过去。
    现在不适合工作。
    江寂从篮子里拿出一个椰子，和她一起坐在一棵大榕树下休息，用石刀，在椰子上撬开一小洞口，递到她面前。
    椰子水在椰壳里晃动，水声清脆。
    姜遥接过椰子，端起来喝下肚，清凉甘甜，补充了她流失的水分。
    “好喝！”
    她喟叹一声。
    江寂看她喜欢，又撬了两个给她。
    姜遥喝完，见他又要撬，连忙阻止。
    “喝太多容易拉肚子。”
    椰子水不能喝太多，容易不耐受。
    江寂便把喝掉椰子水的椰壳切开，露出雪白的椰肉，全部挖出来，用棕榈叶包裹起来放篮子里。
    再拿出几个野果，擦干净给她。
    “我还不怎么饿。”天气太热，姜遥没什么胃口，靠着粗壮树木旁边休息，打算睡一会儿。
    江寂拿出一片棕榈叶，想要给她扇风。
    “不用，你坐下来休息休息。”姜遥无奈道。
    他总是这样，把她当祖宗一样对待，一个人都能忙得团团转。
    江寂停了动作，安静坐在她身边。
    姜遥不知昨晚睡太久，还是闷热到睡不着，索性点开许久未开启的弹幕看。
    直播间观众瞬间沸腾起来。
    【遥姐！！看看我看看我！】
    【呜呜呜遥姐，好久没互动了，要亲亲要抱抱~】
    【上个诡域太精彩了，我看完了全程，主播永远的神！】
    赫连音：【要下雨了。】

 第202章 《血雾孤岛》：雨

    姜遥看到这条弹幕，顿时坐起身，仰头朝天看去。
    繁茂树叶成叠，将日光遮住，有几缕‘漏网之鱼’，透过缝隙，洒落在地面上，所晒之地，草木蔫黄，可见这日光有多强。
    姜遥还记得同样是生存类的诡域《活尸入侵》，下的是酸雨，雨水如高强度硫酸一般，腐蚀着地面。
    她从空间里搬出一块石头，制作一个简易平面，足以挡雨。
    刚制作完，天色骤变，方才还是炎炎烈日，忽然间被黑云吞噬，阴暗不已，丛林里光线更差，可视范围短窄，‘啪嗒’豆大的雨珠砸落在树叶上。
    姜遥挡着自己和江寂的头顶，却发觉到雨水只是普通雨水。
    她手心触及还残留着热意的雨水，没有半点变化。
    ‘不是酸雨。’
    姜遥放下石板，任由雨水淋在身上，冲刷着涂抹的淤泥，出奇地感受到一丝凉爽。
    雨势转大，成了暴雨，隔着淋漓雨幕观察四周，姜遥心生一股不好的预感。
    “回！”
    她预感强烈，不打算再停留在丛林之中。
    虽说现在还是正午，距离天黑还要半天，而且雨天的丛林没有蚊虫，采集物资最方便，但姜遥还是加快了回庇护所的步伐。
    江寂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没走多久，他们猝然听见从海岸那边传来的野兽嘶吼声。
    姜遥闻声，面色沉了下来。
    果然。
    惊悚系统故意没有提及这条规则，便是雨天不能出门。
    雨天，海里的怪物们会爬上岸狩猎。
    它们惧怕阳光，如今阳光被乌云遮盖，雨水激起了它们狩猎的欲望。
    ‘跑是来不及了。’
    他们的庇护所建在丛林边缘，离海岸近。若是跑回去，就等同于羊入虎口。
    姜遥停下了脚步，雨水噼啪砸落着遮过头顶的树木枝叶，落在耳畔，很是吵闹，不仅如此，人在雨林之中很容易迷失方向。
    江寂安静待在她身边，看她头发衣服都被雨水淋湿，忍不住从口袋掏出毛巾，伸手擦拭起来。但雨水接连不断，他手中毛巾根本擦不干净，很快吸满雨水。
    姜遥咬唇思索起来。
    空间里的基础材料足够他们建庇护所，但副本限制了玩家，一人只能建一个庇护所，即便建的是双人庇护所，但已经登记了他们两人的名字，无论是她，还是江寂，都无法再建。
    “躲树上！”她道。
    【怪物不是嗅觉敏锐吗？躲树上也是找死啊。】
    【下雨空气稀薄，水汽重，很容易混淆气息，此时躲树上是最明确的决定。】
    【这谁想得到？大中午下雨的，玩家根本不设防啊。】
    【50级副本难度恶意很深的，别以为有多容易。】
    这雨水既是灾祸又是甘露，此怪物嗅觉太过灵敏，一上岸，便能嗅到散落孤岛各地、未建造庇护所的玩家们，玩家身上的人味，就跟定位器一样，到哪都能被找到。
    但只要下了雨，雨水会阻断它们搜寻玩家的嗅觉。
    而它们在未嗅到人味前，只会在地面爬动，上树则成了最有效的躲避方式。
    姜遥选了棵高大粗壮的大榕树躲，爬到高处，没了枝叶遮挡，雨水跟冰雹一般砸在身上，带着生生的疼意。
    雨水不寒不冷，温度有些高，跟洗热水澡一样，姜遥趁机洗净身上的淤泥，坐在树干上面，可视范围更广一些，她看见海岸那边，黑压压一片。
    随着嘶吼声渐近，附近树木灌木丛剧烈晃动。
    不止他们躲树上，从姜遥这个视角看去，便看到十来个人躲树上，就跟猴子一样，看起来狼狈又滑稽。
    怪物成群出现，他们能对付一只，但对付不了一群，只能躲。
    姜遥视线眺望一番，这座岛很大，中心建着四条石柱，高耸入云，像是天的支柱，黯淡光线下，石柱边缘闪烁着奇异幽光。
    她和江寂今天走了一个多小时找到溪水，又走了三四个小时，采集基础材料，所处位置依然在丛林外围。
    姜遥收回目光，注意到有一头怪物正往他们所在的大榕树靠近，它背部镀上一层薄薄的水，密密麻麻的脓包像是青蛙卵，没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看了都会头皮发麻。
    昨晚光线太暗看不太清，此时近距离，借着微暗的光线看着，姜遥惊奇地发现，长在鲶鱼怪头部的脓包挤在一起，看起来像一张人脸。
    眼皮紧闭，张着干瘪的嘴巴，那刺耳的嘶吼声就是从其中里发出来的。
    ‘咦’
    姜遥看一眼，需要一辈子治愈。
    太恶心了。
    怪物异常凶残，尖牙滴落腥臭的馋涎。仰着头，在空气中仔细嗅着。
    虽有雨水做掩饰，这怪物还是闻到了附近有人，但无法准确定位，只能在附近来回盘旋。
    姜遥希望这场雨下久一些，或者阳光快一些到来。
    “啊啊——”
    这时，附近有一个玩家遭了秧，死之前发出凄厉惨叫声。
    声音并未吸引到树下徘徊的怪物，怪物还是有智商在的，失了耐心，开始急躁地撞击旁边的树。
    比镰刀都要锋利的爪子将树木抓出好几道痕，姜遥所在的树也没能幸免。
    她明显感受到这棵榕树摇摇欲坠地晃动起来。
    受不住太多攻势，不久便会倒落下来，到时候，怪物会首先发现他们。
    必须找个办法，引开这只怪物。
    姜遥环顾四周，又检查一番空间里的材料，最终决定投石头。
    空间叠加99单位的石头，怎么都能把它引走。
    说干就干。
    姜遥颠了颠手中的石头，还挺重。她往身上蹭了下，蹭些人味上去，再把石头往另一边丢去。
    ‘啪嗒’
    石头吸引了怪物的注意，它不再撞击附近树木，而是朝那块石头跑去，当发现只是一块石头时，长在头部的脓疮脸发出尖锐的咆哮声。
    姜遥趁着机会，和江寂从这棵树跳到另一棵树上。
    雨势大，树干踩着很滑，她差点摔下去，幸亏及时抓住了一截树枝，得以稳住身体。
    刚一坐稳，距离差不多两百米左右的树上，有几个玩家和她一样的遭遇，其中队长并没有选择丢石头引开，而是对她使用了一样鬼物。
    [仇恨度转移（鬼物）：一次性鬼物。]

 第203章 《血雾孤岛》：滤水器

    身在两百米外的姜遥看见一抹红光飘到她的面前，不消片刻，原本纠缠那一队的怪物准确地朝着她这边跑来。
    姜遥在红光出现刹那，便拔出夹在发间的野雏菊。
    [希望的野雏菊（鬼物）：
    效果：可传送至一百公里以内的地方。12小时冷却时间。]
    这些怪物很好引开，蹭着人味的石头一丢就会被吸引走。野雏菊冷却时间有十二小时，能传送指定位置，庇护所离此地不到一百公里。
    她想逃早就逃走了，一直留下来的原因，不过是为了观察孤岛和怪物的情况。玩家获知信息并不多，只能靠探索。
    除了那几条规则，这座孤岛到处都是陷阱。
    玩家要想建造升级庇护所，就必须去丛林探索采集。一旦远离庇护所，前一秒大太阳，后一秒暴雨天，完全让人始料不及。
    五十级生存副本并不是那么容易通关的。
    正因为如此，她才会选择迎着危险留下来。
    但。
    姜遥离开之前，神色浮现着凛冽的寒意，直直盯着前方不远处、躲在树上的那一队人，唇角轻扯，冷冷地道。
    “阿寂，对他们使用天赋！”
    江寂瞳孔呈竖状，折射出无机质的森寒，隔着昏暗光线，落在那人身上。露在外面的皮肤似有灰雾在其中流动，戴在颈项上的金属项圈发出‘嘀嘀嘀’的警报声。
    姜遥并非第一次见他使用天赋，但唯有这一次尤为可怕。
    分散在孤岛各处的怪物们受到召唤一般，纷纷朝那队人跑来，地面跟着震动，喉咙发出尖啸的吼声。
    同样躲藏在树上的玩家们发现这一变故，吓得汗流浃背，屏气凝神，唯恐受到波及。
    姜遥所在树下的怪物也是如此，身上红光消散，转移仇恨的鬼物成了废品。
    她听着两百米左右树上的玩家们发出惊恐惨叫，各种鬼物投掷出去，天赋层出不穷，但在这一群乌泱泱的怪物面前，只是徒劳。
    姜遥冷淡地看着这一幕，握紧野雏菊，带着江寂回到了庇护所里。
    他们离得太近，很容易受到波及，况且附近玩家太多，江寂天赋使用太过，骤然爆发出来的招灾能力，引起全岛怪物前仆后继，连束缚着他的金属项圈也在报警。
    “别生气。”姜遥遮住他依然维持着竖状的瞳孔，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连她都感到意外，原来黑袍的气性会这么大，一生气就要毁天灭地的。
    不过这似乎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生气，平时青年说话磕磕绊绊，寡言少语，跟小孩一样容易害羞，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
    被她遮住眼睛的江寂结巴的声音带着哭腔，像是被气哭了。
    “他、他们，很坏。”
    姜遥见状失笑，附和着点头：“对，他们坏，但你不要为了他们这种人生气好吗？”
    江寂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
    在天黑前提前回来，时间不到三点。庇护所外疾风骤雨，石头地基还算坚固，加上旁边有棕榈树挡风，只听着噼里啪啦的雨砸落在屋顶上。
    姜遥透过窗户往外看，雨水在海面溅起一个个小点，很快融入海水之中，刮起了风，风将海水吹上岸，涨了潮水，没过沙滩。
    她神色微沉，倘若潮水涨太高，那他们所在的庇护所也会受到波及。只希望明早起来，潮水能退。
    待在庇护所，也并非闲得什么事没有。系统提醒升级庇护所，姜遥不敢节省材料，将庇护所升到二级。
    姜遥猜测。
    今晚一级庇护所已经无法抵御怪物了。
    升级材料，一次比一次多，在升级至二级，姜遥便见升级三级，所需的材料是二级的三倍。
    这也就是说，随着时间推移，玩家需要采集更多的基础材料。
    靠工具采集速度不快，效率也不高。但若是杀死其他玩家，便能夺走对方的物资。
    譬如姜遥在溪水边采水，杀死掌控飞刀天赋的玩家，获得了他空间里全部的物资。
    杀玩家，获得物资的效率太高。恐怕时间越往后，玩家之间的争杀会更加激烈。
    江寂蹲在灶炉旁边处理今天捕获到的猎物，野兔肉质非常肥美，能够炼出一些油，油炒菜、炸煎食物会更香。
    姜遥移开目光，先用空间里的木头制作木桶，用于装雨水。雨水下得大，装满过滤，能喝好几天。
    制作了五个木桶，她搁置在庇护所外。
    ‘该解决滤水的问题了。’
    姜遥用石头、沙子、石炭，又撕掉身上一些布料，制作出一个简易滤水器。滤水需要时间，差不过一个小时，能滤500毫升的纯净水。
    解决水源的问题，姜遥之前制作的石制工具都损坏了，要重新制作新的。
    窗外天色暗了下来，疾风骤雨戛然而止，爬上岸的怪物们开始到处搜寻玩家。不知离海岸近、还是其他什么缘故，今晚在庇护所附近游荡的怪物尤其多。
    做完晚饭的江寂走过来想唤她吃饭，被姜遥捂住嘴巴。
    “嘘。”
    下一秒，一张丑陋的庞大鲶鱼脸映在窗口处，青黑利齿滴落着馋涎，滴答滴答，落在地面上，那两条触须像是剥了皮的婴儿腿，在空中蠕动。
    姜遥另一手紧紧握着刀柄，时刻警惕着屋外怪物的举动。
    然而意想之中的血腥场面并没有发生，那只怪物在空气中嗅了嗅，便挪着臃肿长满脓疱的身体离开。
    并不是她的错觉，今晚的怪物是要比昨晚更多一些。
    在怪物离开之后，她打开信息面板。
    [324/500]
    玩家人数骤降至300。
    这才第二晚，死了近乎一半的玩家。
    很难想象，到第七天血雾，这个副本还会剩多少玩家。
    姜遥转眼，与江寂羞赧、闪躲的眼睛对视，不由地松开了捂住他嘴巴的手，问道：“什么事？”
    江寂脸颊红得几乎能滴血，声音细弱蚊呐，不凑近根本听不清。
    “吃、饭。”
    姜遥知道他容易脸红，但不明白捂个嘴，他的脸为什么能红成那个样子……
    直播间观众知道。
    【这家伙好会好会好会！】
    【遥姐，你好好地奖励他干什么啊？】
    【钓系是吧？我遥姐肯定不吃这一套。】
    【呜呜呜我不同意这门亲事！】

 第204章 《血雾孤岛》：涨水

    晚饭是烤兔肉，搭配一碗炖肉蔬汤，在温度骤降的黑夜里，温暖了冻得麻木的四肢。
    昼夜温差太大，夜晚温度降到一两度，比昨晚还要低，必须烤火，否则会失温。
    “饱了。”
    两只烤兔大半进了她的肚子，江寂不怎么喜欢吃肉食，吃了很多蔬菜。
    他用石块堆起，一个单位的木头能烧一两个小时，火焰烧燃，姜遥躺棕榈叶编织的床铺上，四肢渐渐回温，困意来袭，对他招了招手。
    “早点睡。”
    江寂在火堆放够足以烧一整夜的木头，才在她旁边躺下。枯黄的棕榈叶能取暖，他编成一个简陋被子，盖在她的身上。
    姜遥今天做了太多体力活，身体疲惫不堪，阖上眼没多久便睡着了。
    睡了不知道多久，手背溅到几滴冰冷的水珠，她顿时苏醒过来，睁开眼看到一幕，还以为在做梦。
    潮水涨高，海水没过庇护所台阶，渗浸屋子里，将烧燃的火堆浇灭，与她床铺齐平，醒再晚一些，恐怕她和江寂都被海水淹没了。
    “阿寂！快起来。”
    江寂醒的慢，揉着惺忪困顿的眼，茫然地望着她。
    姜遥站起身，往窗外看去，乌沉沉一片，半夜又降起大雨，雨水噼啪拍打在屋檐上，潮水淹没了沙滩，蔓延至丛林边缘处。
    照这趋势发展，海水恐怕会淹没大半海岛。
    姜遥眉头紧皱，自己还是掉以轻心了。
    50难度副本，自然不会只有怪物这么简单。孤岛随着涨潮，玩家活动的范围会逐渐减少，资源也能减少，玩家为了活下去，不得不与其他玩家争夺资源，那些以杀玩家获得资源的人优势也更大。
    姜遥有预感。
    等到第七天，潮水会让所有玩家聚集在一起，到时候，怪物是其次，玩家之间的争杀才是重头戏。
    但眼下，还是要想办法离开这里，前往丛林重建庇护所。
    ‘涨水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她只是思索了一分钟，海水便涨至她脚踝处，水温冰冷砭骨，仿佛要透过皮肉渗入骨头缝里，一路蔓延至背脊，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制止住还在用木桶往外舀水的江寂，她道：“这里待不了了，我们要重新建庇护所。”
    江寂端着木桶的手一顿，依依不舍地看了眼仅住了两天的庇护所，随即跟着姜遥离开。
    姜遥停在庇护所前，眼前面板出现拆除功能，返还80%的基础材料，还算是良心。她点了拆除，空间背包被物资填满。
    这时，不远处响起一道嘶吼声。凌晨四点，雨夜里的怪物还未离去，正在到处梭巡着，寻找猎物的痕迹。
    姜遥两人的出现，引起附近怪物们的关注。
    她庆幸天空还在下雨，不然那些怪物会准确找到他们的位置。
    “跑。”
    姜遥一把牵住江寂的手，往丛林里跑去。
    怪物们听觉不如嗅觉灵敏，他们疾步奔跑在密密雨林之中，雨水浸湿眼睫，视线模糊，姜遥顾不上拭去，耳听八方，身后追赶来五六头怪物。
    ‘嗬嗬嗬’
    雨水伴随着它们的吼声，在这片地形错综复杂、苍绿繁茂植物参差错落的林里，光线昏暗，难以辨别方位，很容易迷路。
    姜遥透过枝叶间缝隙，望着远端石柱折射的亮光，确定方向。
    她无法停下来，脚步一停身后怪物都会前仆后继涌上来，将他们扑倒、咬断头颅，啃噬血肉。
    姜遥只能不停地跑，奔跑着。
    她体力充盈，但在充满障碍物的林间奔跑，还是有些吃不消。
    当暴雨暂停，昏暗天空渐渐泛白，一缕阳光透过厚厚云层洒落在孤岛之上。身后怪物们才停止了追赶，迅速转身，往海岸跑去。
    姜遥跟着停下来，累得站不直腰，抵着膝盖，弯着腰气喘吁吁起来。
    “喝。”江寂也有些喘，但比她稍好一些，从口袋掏出过滤出来的纯净水，伸到她面前。
    姜遥一抬眼，看见他手背不知何时爬上一只蚂蟥。
    与所见的蚂蟥不同，这只蚂蟥又粗又长，表面颜色是深红色，整个覆盖住他的手背，而他本人浑然不知，任由着蚂蟥贪婪地吸血。
    雨林里蚊虫多，吸血蚂蟥也多。
    江寂见状，伸手就要扯掉，被姜遥阻止。
    “强行扯掉，它的口器会留在你的血管里，会很危险的。”
    姜遥看了他，又看向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露在外面的小腿爬着三四个，脚踝上也爬着一只，个头吸得饱胀，不知道吸了多久。
    她从空间拿出一根干燥的木头，用火点燃，然后对着它们烧。
    炙热火焰触及蚂蟥，烧燃响起‘滋滋’声音。
    正吸得入迷的蚂蟥感受到威胁，不得不将口器缩回去，缩成一团准备逃，被姜遥一脚踩爆，血液迸溅。
    她若不是加强了体质，身体里的血恐怕早就被这些蚂蟥吸干了。
    爬在江寂身上的也没放过，一一处理。
    ‘嗡嗡——’
    雨停，躲藏起来的蚊虫出来，一只蚊子比拇指都要大，口器又尖又长，背部翅膀绘着鲜丽的图案，与丛林绿植融为一体，除了能听到声音，肉眼能难发现。
    姜遥也顾不上建造庇护所，先从空间背包拿出驱虫草，用石头捣碎，捣碎的汁液带着刺激性，涂抹在皮肤上刚开始有些刺痛，慢慢跟薄荷一样清凉麻麻的。
    “你也涂一些。”
    姜遥对着埋头打蚊子的江寂说道。
    江寂一连打死二十多只蚊子，手上很脏，他从口袋拿出毛巾擦拭干净。
    “蚊、蚊子、可恶。”
    他有点生气。
    蚊子一直围着姜遥，他擦手功夫，又有两只飞过来。
    “对。”姜遥附和着，旋即握住他手，在他身上涂抹起来。
    不知为何，心里生出一股子莫名的错觉。
    她在带小孩一样。
    涂抹完驱虫草的江寂，继续去打蚊子去了，似乎跟蚊子有着不共戴天的仇。

 第205章 《血雾孤岛》：遇袭

    祝嘉和祝荷是一对双胞胎兄妹，祝嘉患了癌症，治疗途中被传送进残酷的副本里，活到现在，全靠他的从警妹妹。
    这是他们五十级以来，第一次进的五十级难度副本。生存类副本只要生存至任务所需时日，便能平安离开副本。
    大多道具都被妹妹挂交易网，换取惊悚币，兑换药剂帮他延缓病痛。但终究治根不治本，他无论是在现实、还是在副本里，都是一副要断气的样子。
    祝嘉想过一死了之，为妹妹减轻负担。
    但一次自杀未遂后，他看见妹妹也同样想随他而去。印证那一句，同生共死，就像他们一前一后从母亲腹中诞生。
    祝嘉便断了自杀的念头。
    第一天，他无法做体力活，全靠妹妹采集资源。庇护所没能建成，亲眼看见那些嗅觉灵敏的怪物蜂拥而至，扑向活生生的玩家，啃咬撕碎。
    他第一时间发现不对劲，当时幸好离溪水岸边近，选择涂抹淤泥，以此掩盖身上的人味，从而躲避怪物的追击。
    第二天晚上，免疫力低的他生了病，高烧不退。庇护所刚建不久，一大清早，只能拆除庇护所，往丛林深处走，找寻草药。
    “小妹…小妹……”
    趴在她背上的祝嘉气息微弱，声音几不可闻，想让她先把自己放下来。
    祝荷脚步忽然顿住，并没有理会他的声音，视线直直盯着一处，目光锐利，是警备状态。
    祝嘉这时也发觉到不对劲。
    白天的丛林依然危险重重，不仅要防备蚊虫蚂蟥、以及野兽袭击，还要警惕玩家的靠近。
    生存类副本一向玩家人数多，里面许多玩家都是为了掠夺天赋、道具鬼物来的，他们两兄妹之所以能活到现在，依靠的是祝荷敏锐的观察力天赋。
    他们全身涂满了淤泥，驱虫同时，也有隐蔽的作用。藏在灌木丛中，透过枝叶间缝隙看去，看到不远处有玩家在自相残杀。
    并不让人意外，他们进副本以来，遇到的玩家之间争杀场面数不胜数。
    但是，有一队人和他们一样，仅有两人，还是一男一女，被十多人的队伍包围住。
    本打算绕路而行的祝荷忽见其中一人，瞳孔微缩。
    对她了如指掌的祝嘉一眼便看出妹妹的想法。
    “去帮她吧。”他气息不稳、缓缓地道。
    祝荷犹豫几秒，放下哥哥，将一样保命的鬼物放在他的手里，与他目光对视一秒，便转身朝针锋相对的两队冲去。
    ……
    姜遥抹完驱虫草不久，便不幸地遭遇一队玩家。
    这些玩家一言不合就动手，队伍中有一‘幻蝶’天赋的玩家，身后浮现出一抹若隐若无的彩色蝶羽，在空气中扇动起来，混着闪光粉似的风吹向她的方向。
    姜遥不愿意打架，拔出长刀，躲过吹来的闪光粉，疾步冲上去，打算先解决他们的主力。
    但显然，这些玩家对她了解甚深，一道魁梧高大如熊般的身影拦在她的面前，天赋是金刚不坏的躯体，在树缝倾泻而下的日光下，折射出金色光泽，犹如金光罩一般。
    ‘锵当——’
    刀刃砍在钢铁上的声响震耳。
    紧接着一团闪光粉再次往她的方向吹来。
    姜遥后退躲避，握着刀柄的手都在震动，可见她刚才那一击力度有多重。
    可是全身泛着金光的壮汉也只是皮肤划破一道浅浅口子，并未造成实际性伤害。
    很强。
    可惜的是，释放天赋的条件是消耗精神力，一分钟不到，壮汉精神状态肉眼可见地变差，显然是支撑不了多久。
    队伍里的光头队长也明白这一点，两只手变成锋利的镰刀，如同螳螂一般，一跃而起，速度快得惊人，出现在她面前，两手一挥。
    破空声响起。
    姜遥既要躲避闪光粉，又要躲镰刀，体力有些不济。
    主要是昨晚为了躲避怪物跑了太久，体力耗得差不多。若是恢复体力，这些人并不会是她的对手。
    有金光壮汉在，她无法近身‘幻蝶’玩家，只能处处受制。
    “别用天赋。”姜遥余光触及瞳孔逐渐变成竖状的江寂，边退边道。
    不止有这一支队伍在，她敏锐感受到四周还有好几队玩家在观察，一旦江寂天赋暴露，他们肯定会一拥而上，为了杀死他不惜一切代价。
    姜遥的野雏菊冷却已经结束了，只要她想逃，立马就能逃走。
    但她有一件事不明。
    “你知道我是谁？”
    目光紧紧盯着面前挥舞镰刀、化身螳螂的光头面上浮出一抹狠厉的戾气，听见她的话时，嘴角紧绷，依旧一声不吭。
    姜遥的洞察力一眼看出来。
    这光头不仅认识她，还是故意奔她而来的。
    姜遥没多少仇人，如果硬要算，惊悚世界更多一些。
    但没想到，进一个副本，会有仇人找上门。
    那她现在更不能逃了，必须查清他为什么要杀自己。
    光头此时心里胆寒不已，直播里看就让人心惊，真正对战，更恐怖。
    明明她体力快要耗尽了，但速度仍然不减半分，看似走入绝境，实则在躲避他和‘幻蝶’队员招式时，还能分神思索，与他对话。
    光头越发坚定下来，一定要杀了她，否则往后，她绝对会站在顶峰，无人再是她的对手。
    他一鼓作气，刀刃挥舞得更快，在空中化作一抹抹虚影，肉眼难以分辨。
    姜遥看他在心里设了一面面防，很难问出有用的东西。
    只好先将他和他队员的脸记在脑子里，脚步不停，往江寂的方向跑去。
    就在这时，葱绿草丛里陡然钻出一道身影，手握破烂的手枪，对准了光头，按动扳机，只听‘砰’一声巨响，众人目光皆被吸引了过去。
    相比于冷兵器，热武器颇为稀少，虽只是一把破破烂烂的手枪，但面对冷兵器，仍然占据优势。光头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子弹，察觉到危险刹那，后退避让。
    子弹擦过他手臂皮肤，留下一道创口。
    这并非普通的手枪，是鬼物。任何物品一旦归于鬼物，那便带着阴煞之气，对玩家、诡怪都是高强度的伤害。

 第206章 《血雾孤岛》：祝荷

    光头忌惮地看了眼她手中的枪，不知道里面还剩多少子弹，停在原地，抬手制止身后想要冲上来的队员们。
    “别过来。”
    祝荷皱着眉，沉沉地看着他们。
    她显然是练过打枪的，弹无虚发，若非光头敏锐反应过来，那颗子弹绝对会射中他的头颅。
    光头原本看姜遥只有两人，才起了杀心，但如今有帮手，他自然不会和枪械去硬碰硬。
    而且他也认出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帮手是谁。
    与她双胞胎哥哥组建黑白双煞组合，黑是她哥哥，智力超群，明明是个病秧子，但总能依靠智慧化险为夷，而白是她，战斗力惊人。
    既然白煞在这里，那黑肯定就在附近。
    他不敢赌。
    何况是对付姜遥此人。
    “退。”光头命令队伍，选择离开。
    见那队人隐没在丛林之中，姜遥目光移到背对着自己的女生身上。
    年纪看着并不大，二十五岁左右，一身迷彩衣利落笔挺，头发剪短，神情难掩锋芒，五官干净清秀。
    在他们离开后，这才收了枪，转过身，迎上姜遥目光时，耳朵一红，伸出双手，举出投降姿势，认真又紧张地道。
    “我、我是你粉丝。”
    姜遥闻言陷入沉默。
    她似乎有很多粉丝，想起在《活尸入侵》诡域也遇到了粉丝。
    虽说直播间弹幕很活跃，但隔着屏幕，以弹幕交流，看着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事实上姜遥并不了解，她从开播到现在，只是论坛粉丝就破了千万，更别提关注直播的粉丝。
    她的影响力惊人，正是因为如此，国家政府才会早早找上门邀请她加入。
    政府里高层很清楚，这样的人一旦走向黑暗，对于华国完全是致命的打击。
    祝荷是在她进入《幸福公寓》副本时，开始关注她的。
    看着她将无数囍娘从深渊救出来，帮助悲惨母亲柳思韵找到心心念念的孩子，彻底关闭副本。
    她曾和哥哥去过《公寓》副本，当时哥哥查到一半，隐约查到其中真相残酷，他们畏惧继续探查真相所带来的后果，选择离开副本。
    后来姜遥进的诡域副本，她每一场都看过，有时候赶不上直播，便去论坛看直播回放。
    这世间，很少有像姜遥一样，无惧危险，选择探查真相的。
    惊悚世界更像一个大染缸，进去的人，为了活下去，会变得越来越自私恶毒，视人命为草芥，对于一条人命的失去也变得麻木不仁起来。
    祝荷也受到影响，好几次差点做出会后悔终生的事。
    姜遥见她所表达的情绪真情实意，便收起了刀，忍不住开玩笑道。
    “谢谢你，你要签名吗？”
    祝荷一听，满眼惊喜，颤巍巍从口袋掏出纸和笔，不确定的语气。
    “真的、真的可以吗？”
    姜遥笑了笑：“当然。”
    接过她的纸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签完还给祝荷。
    祝荷小心翼翼地接过，又郑重其事地放进口袋里，担心丢掉，时不时拍拍口袋。
    见偶像要走，她情不自禁地问。
    “您去哪？”
    说完自觉自己逾越了，连忙止住了嘴巴。
    姜遥没有隐瞒，老实地说：“建庇护所。”
    祝荷闻言，这才想起来被自己遗忘在灌木丛里的哥哥，点头应了声，着急忙慌地跑了。
    姜遥见此收回目光，带着江寂离开。
    她尽量往岛屿中心的石柱方向走，潮水涨势快，迟早会漫过大片海岛。在中心建，庇护所也就不用拆除，省掉一些没必要消耗的材料。
    姜遥深一脚浅一脚，往中心位置走。
    江寂除了打蚊子，又多了一项举动，那就是时不时往后看。
    犹犹豫豫、支吾吾地说。
    “有人、跟。”
    姜遥没回头，早就发现了。
    不过跟他们不是别人，是方才帮她的祝荷。
    “让他们跟。”姜遥边走边采集材料。
    驱虫草还是有效的，一路走来，没有蚊虫敢靠近她，捣碎汁液刺激性太强，遭到它们的厌恶。
    只是昨晚下了太久的雨，地面泥泞滑，蚂蟥爬了出来，他们稍不注意，就会遭到蚂蟥袭击。
    这蚂蟥太让人防不胜防，悄无声息的，爬到皮肤上首先注入麻痹神经的毒素，人感觉不到，便肆无忌惮地开始吸血。
    她边走，还要边注意暴露在外面的皮肤会不会有蚂蟥爬。
    江寂蚊子也不打了，开始注意蚂蟥。
    姜遥走了很长的一段路，离石柱还有不少距离。她观望了一眼变化莫测的天色，决定停下建造庇护所。
    时间紧迫，走路需要时间，采集物资也需要时间。
    正午时分，姜遥建下屋子，升级至两级庇护所，空间里的材料便所剩无几了。
    江寂做饭，她站在窗边，透过树叶缝隙，看到祝荷他们也跟着建下庇护所。
    她走出门，来到他们庇护所前，只是一级庇护所。
    出来找寻草药的祝荷看到她，眼睛一亮，又想起什么，神情急切起来。
    “我我不是故意……我不会打扰你，只是在旁边看……对不起我是故意跟着你的。”
    说到最后，她脸红耳热地承认下来。
    姜遥目光越过她的身影，落在屋里躺在棕榈叶编织床铺的青年身上，病气重，气息奄奄，像是病入膏肓一样。
    她并不在意他们住附近，而是问：“你哥病了？”
    祝荷惭愧地点了点头，解释道。
    “昨天淋了雨，晚上又冷，发热高烧。”
    姜遥：“等着。”
    祝荷愣了愣，看她走了又回，手里握了一把草药，递给自己。
    “这草药治疗受凉引起的高热，你磨成粉，和热水一起煮，喂你哥喝。”姜遥说。
    祝荷听着红了眼眶。
    “我不喜欢欠人情，这是回报你出手相助的恩情。”姜遥把药草塞她手心，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
    祝荷眼睛更红了，吸了吸鼻子，看了她远去背影久久，直到看不见才转身进了屋。
    祝嘉已经烧得神志不清，喝了药便陷入昏睡。
    直到天黑，他才醒来，头重脚轻，不过体温已经降下去了。看着妹妹和姜遥结伴回来的身影，目光落在妹妹真切的笑容上。

 第207章 《血雾孤岛》：美食节目

    祝嘉从生下来体质就弱，亲戚、甚至连父亲都说，是妹妹在娘胎里霸占了他的养分，所以妹妹身体会这么好，从来不生病。
    这种话，祝嘉听了太多太多，家长稍微会避着他说，但妹妹是听到长大，那些人从来不避着她，责备伤人的话，她从记事起，就开始听。
    久而久之，她变得沉默，极少向人表达自己的情绪。甚至将自己当做哥哥的影子，肩膀背上沉沉的重担。
    祝嘉在发现时，已经晚了。那些话语、如同刀刃已经深深刺入妹妹的心里，再也无法愈合。无论他怎么劝说，也改变不了。
    为此，他病情一重，妹妹便是做好了一同赴死的准备。
    时隔多年，这是他第一次见她露出笑容。
    祝嘉苍白的唇不由地抿起，黯淡的眼睛流露出一丝亮光，颤巍巍地从床铺坐起身，怔怔地望着。
    直到祝荷走到跟前都没反应过来。
    “哥？”祝荷见状，疑惑地唤了一声。
    祝嘉眼圈微红，垂着头，抬手做遮掩，蹭了下溢出泪水的眼角，强撑着笑容，说道。
    “哥没事。”
    祝荷和他是双胞胎，心灵感应。哥哥情绪很复杂，多的是开心，也有欣慰，激动各种混杂在一起。
    祝嘉过了会儿，平缓好情绪，问道：“见到偶像，心情怎么样？”
    祝荷听到‘偶像’两字，脸上再次出现笑容，挠挠头傻笑一番，锐利眉眼柔和了些，认真地道。
    “她人特别好，哥你生病，退热的草药也是遥姐给的，还教我怎么砍树挖矿，跟我说了很多。”祝荷说着，想起一件事，连忙从怀里掏出一把枪，递到他的面前。
    并不是那把破破烂烂、好不容易得到的手枪，而是一把金属质感、线条流畅，嵌着特殊材料镶边的手枪。
    这是一把名为沙漠之鹰的手枪，在现实就很强悍，更别提成了鬼物，比起他们那把破枪，提升得不止一个等级，交易网有价无市，只有各大拍卖网有。
    祝荷：“遥姐说这把枪她用不上，送给我。哥，我婉拒过的，这样鬼物太贵重了，我当然不能收。
    但遥姐说，看到我开枪，百步穿杨，准心极佳，很适合我。”
    祝嘉皱眉，紧紧盯着她手中的枪。
    受妹妹影响，他也经常看姜遥的直播。此人总是能在危机时候化险为夷，旁人不敢探索主线，只有她敢。那股韧性、以及屹立不倒的精神，影响着很多玩家，包括他自己。
    冷兵器多，热武器少。如妹妹所言，这把枪很是贵重，即便是把他们全身上下的鬼物卖了，都买不起。
    妹妹只看见表面，但祝嘉结合姜遥任由他们跟着，又送草药，又教妹妹副本各项技巧，以及送枪，一个念头在心中浮出。
    思及此，他将结论说了出来。
    “妹妹，我们在这个副本，必须对她唯命是从，即便付出生命，都要保护他们。”
    这是一个有500玩家的生存副本，要想单枪匹马通关，会很困难。但组队，却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姜遥想要的，是和他们组队。
    人多力量大。
    这把枪是组队奖励，也是试探。
    他们有什么实力，必须全部使出来。恐怕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一场硬战。
    祝荷思绪没有哥哥活跃，闻言只管点头。
    即便没有哥哥的话，她也会拼命保护偶像的。
    ……
    身在庇护所里的姜遥如果听到他们兄妹的对话，肯定会感到无奈。
    组队是真，但什么将‘沙漠之鹰’当组队奖励，置之死地而后生什么的都是扯淡。
    不会用枪是其次，主要是玩家交易所里，鬼物手枪所用的子弹，一颗子弹，昂贵到10万惊悚币，10颗就是100万。开枪跟烧钱一样，比她‘渡魔’买磨刀石，价格都要离谱。
    她本来钱就少，还要一把刀要养，枪对她而言，没有半点用。
    至于什么不送给队员，或是放到拍卖行拍卖到一个好价格？
    其一，她那些队员没有一个用枪的，其二拍卖行水深，审核、上架再到找个良辰吉日拍卖，最少一年，钱才能到账。
    有这时间，她不如送人。
    何况还是自己的粉丝，又是枪械天才，她就随手送了。
    反正也是从其他玩家那儿得来的，没什么感情。
    吃完饭的江寂正蹲在门边，用石刀解剖蚂蟥，肥大的蚂蟥自愈强，切开口子，很快消耗自身鲜血自愈好。
    他洗也没洗，丢了一只蚂蟥到嘴里，牙齿跟钢刀一样，咬了咬吞咽下去，看得姜遥直皱眉头。
    “你！”
    江寂嘴角还溢出蚂蟥汁液，舔了舔吞咽，抬眼疑惑地看向她。
    姜遥一脸欲言又止，跟便秘一样，一言难尽地开口道。
    “你很饿吗？我这里还有压缩饼干的。”
    好好的，吃那玩意儿干什么，太恶心。
    江寂结结巴巴解释：
    “能补精神力。”
    说着，还演示给她看，吃掉变异蚂蟥的效果。
    他昨晚精神力消耗太多，睡觉补充太慢，他寻找能快速补足精神力的食物。
    蚂蟥既能补充精神力，还能有效治疗身上的伤。
    只是尝起来味道不怎么样，勉强能吃。
    姜遥沉默了。
    走近，看了眼地上蠕动身躯想要逃命的蚂蟥，顿了半晌，问道。
    “你怎么发现的？”
    江寂如实回答：“尝、尝尝，就、知道。”
    姜遥闻言扯了扯唇，心情很复杂。
    这也是说，这并不是江寂吃的第一只蚂蟥，在她没看见的角落里，他吃了不少。
    而且不止吃了蚂蟥，恐怕他所见的东西都被他吃遍了。
    “蚊子你也吃了？”
    江寂点头。
    姜遥又问：“鲶鱼怪物你也吃了？”
    她紧紧盯着他，等他摇头。
    但出乎意料的是，江寂继续点头。
    点完头，还解答：“怪、怪物，吃了，会中毒，遥遥、别吃。”
    姜遥：“…………”
    好家伙，正常人谁会去吃那么恶心的鲶鱼怪物啊？
    身体布满脓疮，腥臭无比，她一眼就想吐。
    姜遥惊呆，半天才缓过来，忍不住感叹道。
    “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啊？”
    江寂没听懂她这句话，看她一眨不眨地盯着地上的蚂蟥，以为她也想吃，连忙说道。
    “不、不，干净，我洗、一下、给你。”
    姜遥坚定地拒绝了他的好意。
    “不用，你吃吧，我的生命精神很好。”
    吃蚂蟥，她不如去吃煎得金黄的蛆虫。
    她不再说什么，就怕他洗干净伸过来给她吃。

 第208章 《血雾孤岛》：夜袭

    姜遥去清点物资去了。
    一下午和祝荷去附近采集物资，基础材料，石头木头都叠加到99，还猎杀了一只野猪，剥了猪皮，晒干准备用熏烧的方式，制作皮革。
    皮革包空间比棕榈叶的包大太多，她一直心心念念着。
    炖汤烧烤，今晚吃了一个饱。野猪脂肪不如家猪多，炼出的油有两个木筒多，一千多毫升。
    她和祝荷一人分了一半野猪肉，保存不易，剩下的猪肉熏烤，能保存更久一些。
    庇护所还是二级，没有再往上升，明天一大早又要长途跋涉，往孤岛中心走。
    雨又开始下，窗外雨雾朦胧，暴雨不断，熟悉的尖啸咆哮声从远处传来。
    祝荷他们的庇护所建在不远处，通过窗户往外看，与她目光对视，姜遥对她比了一个手势，大致意思是今晚别睡。
    祝荷点了点头，转身告诉哥哥。
    祝嘉喝了一口热水，面前火堆烧燃着，温度很高，驱散了屋里的寒意。他披着厚厚猪毛皮制成的皮革，挡风又御寒，身体温度恢复正常，脑袋也不像刚醒时那般晕了。
    “他们今晚可能会来偷袭。”
    ‘他们’是谁？不言而喻。
    祝荷回想起白天，见到那队人，从天赋招式上看，像是诡兽盟里的人。
    诡兽盟属十大公会之一，天赋是御兽，操控昆虫。与专门驱使蛊虫的湘蛊公会不同，他们以开发野兽昆虫能力为主。
    但这个公会，无论是在玩家眼中，还是政府面前，形象一向正面。他们的公会规定便是如此，遵纪守法，除非危及生命，是不能主动杀人掠夺资源、天赋的。
    祝嘉看出她的想法，说道：“是诡兽盟的人。”
    祝荷顿时愣住。
    祝嘉接着道：“诡兽盟近年来，盟中动荡不安，内忧外患。在天赋方面，起了分歧。会长去年进诡域回来，受了重伤，一直昏迷不醒，副会长掌权。”
    祝荷难以置信。
    “新秀榜马上到结算时候，前十名的玩家，除了诡兽盟的会员，都遭受了袭击。”
    榜单并不只是显摆威吓作用，每一年榜单会有一次结算，前十名的玩家会得到丰富的奖励，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玩家争先恐后想要爬上榜单的原因。
    尤其是新秀榜，更迭最为频繁，奖励也最好。
    但每个玩家一辈子只能进一次。
    姜遥从出现以来，便始终霸占榜首，无人能够撼动她的地位。
    第一名和第二名奖励相差太大，占据第二名的诡兽盟，自然想成为第一名。
    而成为第一名的方式，只有一个，那就是杀死姜遥。
    任由她进诡域，拉开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诡兽盟早就开始预谋着想要除掉她。
    同时进这个副本，肯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
    祝荷大致听明白，脸色冷了下来。
    他们成不了榜首，只能靠这种恶毒手段。
    祝嘉在看到那队人时，便知道这些。他感受到妹妹的愤怒，宽慰道。
    “放心，你偶像很强，他们不是她的对手。”
    祝荷有些着急：“我要去告诉遥姐这件事。”
    祝嘉制止住：“出去只会给她添乱的，而且她应该猜出来了。我们等等，切莫自乱阵脚。”
    祝荷一向听从哥哥的话，深吸了口气，心情渐渐平缓下来，面色凝重，颔首应着。
    她站在窗户前，开始时刻观察四周情况。
    ……
    夜深。
    雨势渐大，除了时不时回荡在丛林之中的嘶吼声，便是噼里啪啦的雨声，风吹动枝叶树杈，‘窸窸窣窣’响个不停。
    姜遥从脖子上把雾石摘了下来，戴着困意十足，阖上眼就能睡着，没了雾石，时隔许久，再次尝到失眠的滋味。
    她精神到跟喝了十杯咖啡一样，困意骤然消散，握着‘渡魔’，在空旷的屋里，挥舞起来。
    江寂没睡觉，正烧着海水，准备烧出干盐出来，盐作为人不可或缺的物质，每天都要吃一点，否则人的四肢会绵软无力。
    烧出一粒盐，他能高兴好一会儿。姜遥随他去了，看了眼时间。
    凌晨一点了。
    屋外还有怪物在游荡，雨势不减半分，空气、地面都是湿漉漉的，让人很是不适。
    姜遥走到火堆旁，烤干略湿的衣服，一丝几不可闻的声响透过密密阴雨，落入她耳朵里。
    她顿时停下动作，耳尖耸了耸，认真听着屋外的动静。
    ‘起码有十个人。’
    躲藏在雨林间的玩家们不知用了什么鬼物，能够躲避怪物的巡查，以缓慢的速度朝着他们的庇护所靠近。
    姜遥知道那些人还会来。
    不是今晚就是明天。
    她将被火光映衬得血红的长刀立起，低声嘱咐江寂：
    “你先待在这里，我让你使用天赋，你再用。”
    江寂抬起眼，注意到周围潜在的危险，脑袋点了点，听话地应着。
    他也不烧盐了，正襟危坐起来。
    姜遥待在庇护所，游荡的怪物便发现不了她，但离开庇护所，附近的怪物都会被吸引过来。
    二级庇护所除了铺的地板是木头，其余都是石头，面对外界危险能够起到极好的防御措施。但面对有鬼物、天赋的玩家，就显得不堪一击。
    姜遥之所以不让江寂使用天赋的原因是，他一触发招灾天赋，全岛游荡怪物都会来，造成的动静是难以预测的。
    何况她也想知道，这些人为什么盯着自己不放。
    她确定自己没有招惹到他们的。
    “咻——”
    一根燃着火的羽毛如箭矢一般准确地射中她所在的窗户前。
    ‘咣当’
    用沙滩采集到的沙子烧制，制成的玻璃四分五裂，焰火如火鸟一般涌了进来，就要往她脸上扑。
    姜遥手臂一挥，刀刃挡住那团火。
    插在窗户上的羽毛呈现血红色，尾端坠着一点深蓝，像是从某种鸟类身上拔出来的，不惧雨水，坚硬到足以射穿一个人的头颅。

 第209章 《血雾孤岛》：夜袭2

    羽毛在雨夜里逐渐褪去光泽，不消片刻，姜遥发现异常，附近游荡的怪物像是受到刺激，纷纷往这边跑来，嘶吼声渐行渐近，比起无端端被施加‘仇恨转移’鬼物一样。
    不，不对。
    姜遥眉头微蹙。
    这根羽毛浸满了新鲜人血，所以看着才会是血红色，血腥味浓郁，即使有雨水做掩盖，怪物们仍然能嗅到气味，准确追踪。
    庇护所能屏蔽玩家身上散发的人味，但挡不住旁人居心叵测，使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姜遥目光透过窗户，梭巡包围庇护所的茂密丛林，雨雾稠厚，可视范围颇低，除了怪物咆哮与雨水砸落在枝叶上的声音，其余声音极难分辨。
    正因为如此，那帮家伙趁黑摸到这里，利用人血吸引怪物，他们则藏于附近树丛之中，等到姜遥几人被怪物耗尽精神与体力，再过来坐收渔翁之利。
    姜遥思索之间，已经有一头怪物冲到庇护所前，不停撞击着屋子。
    “砰砰！”
    二级庇护所不仅能屏蔽人味，所设屏障能够阻止怪物攻击。但有耐久，怪物这一会儿撞击，耐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恐怕再多不久，庇护所会被撞毁塌陷。到那时，自己和江寂都会成一个个靶子，受到怪物们的攻击。
    ‘必须想办法应对。’
    她不好过，那些想要她性命的人也不能好过。
    姜遥歪嘴一笑，对守在身后的江寂道。
    “把他们全部逼出来。”
    江寂等了许久，闻言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走到窗户前，变作竖状的瞳眸一一掠过躲藏在隐匿青翠树林间的人。
    ‘轰’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霎时点亮漆黑的天空，随着震耳的轰隆隆响起，姜遥看见了那些玩家。
    是白天的熟人，一共十二个玩家，其中光头队长离得最近，闪电照映在他光秃秃的头顶，折射出若隐若现的光。
    在骤然亮起的闪电暗下来的刹那，光头浑身僵硬，瞪大了双眼，隔着雨雾，与庇护所窗前的姜遥目光对视。
    他暗道不妙，正打算逃，但为时已晚，受江寂招灾天赋影响最深，原本受人血味吸引的怪物们，改变目标，猝然往他这边冲来。
    “队长！”
    躲在不远处的队员们看到这一幕，有一人惊呼出声，没来得及多说什么，自身难保，迫不得已开始应对莫名对他们发起攻击的怪物。
    光头还是有实力在身上的，触发天赋，四肢成螳螂模样，跳跃性极好，脚底一蹬，一跃跳到树干上躲避攻击。
    他心头浮出一丝恐慌。
    是对姜遥天赋的恐慌。
    在此之前，他查过姜遥的天赋，是领域性天赋，通过濒死方式，将敌人拽入自己的领域之中进行决斗。
    几秒前他们还处于优势，亟待坐收渔翁之利。
    而如今，古怪的突变令人心惊胆战，他们与姜遥几人的处境互换，成了砧板上待宰的鱼。
    原本应该受人血吸引的怪物，无端发现他们的位置，转移了目标。
    身在庇护所里的姜遥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幕，夸赞了江寂一番，他的招灾天赋，还真是对付这些下三滥的利器。
    江寂奖励了自己一条变异蚂蟥。
    亲眼看着他吃，姜遥还是有些遭不住。
    虽然他使用天赋太耗费精神，需要吃这玩意补充一些，但巴掌大的蚂蟥，看着他咔嚓咔嚓，咀嚼咽下，跟吃什么佳肴一样，看着头皮发麻。
    “宝，你站远些吃。”她手臂起了一片鸡皮疙瘩，长吸一口气说道。
    江寂背对着她，耳尖通红，漆黑睫羽小幅度地颤了颤。
    直播观众沸腾。
    【宝？宝？！】
    【不准这样叫他！】
    【涨知识了，原来吃副本里的怪东西，能补充精神值。】
    【这种知识还是别涨了吧……】
    雨夜孤岛丛林里，最不缺蚂蟥，随处可见。其余玩家只觉闻风丧胆，唯独江寂把它放到了菜谱里。
    不止蚂蟥，他还抓了一袋子甲壳昆虫，蜈蚣蜘蛛，但凡沾点毒，都没有放过，吃在嘴巴里，咯嘣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吃薯片。
    姜遥没阻止他吃，目光重新放在屋外的激战上。
    江寂只用了两成能力，前有怪物追，后有其他玩家捡漏，光头所带的队伍，前后夹击，尽管如此，还是有一半人逃出升天，另一半死在怪物、玩家手中。
    能升到50级、且进这种大型生存副本的玩家，没有一个善茬，心眼多着。这边动静肯定会惊动附近的玩家，他们自然不会只是看热闹，趁光头一行人病，要他们命。
    树林错综复杂，又受涨潮影响，更容易遇到玩家。就说姜遥庇护所附近，就建了有二十个庇护所。
    警惕观察着外界情况的祝荷见此，紧握着手枪的手渐松，但没有掉以轻心，继续观察着，若不是接到姜遥先别动手的命令，她早就冲了出去。
    “今晚不会再来了，回来休息吧。”
    祝嘉对着站在窗边一动不动的妹妹说道。
    祝荷不打算睡，“哥，我守夜。”
    祝嘉身体熬不了夜，熬到现在未睡，眼睑下青黑清晰，眉眼笼着一层死灰，好似命不久矣一般，捂着肺，咳嗽了起来。
    祝荷连忙跑了过去，端起在火堆上烧开，又放到温热的开水，递到他的面前。
    “哥，你喝一些。”
    祝嘉喝了太多水，一咳嗽喉咙翻涌出来的便是水，但不想让她失望，小抿了一口，说道：“你不相信哥哥的话吗？他们不会来的，你睡吧，明早我们还要帮恩人做事的。”
    祝荷犹豫再三，还是去窗口和姜遥确定了一下，这才走回来，老老实实铺床，躺上去睡觉。
    落荒而逃的光头那队人不会再来了。
    而江寂使出的神秘莫测手段，也让附近玩家忌惮不已，不敢靠近。
    怪物也都被吸引走，今晚很静，只剩雨声，雨声助眠，重新戴上雾石的姜遥睡了一个好觉。
    也许是昨晚睡得晚，又或是晚上睡得太舒服，姜遥睡到上午十点才醒。

 第210章 《血雾孤岛》：新秀榜

    江寂没有叫醒她，身影忙忙碌碌，他用猪皮革也做了一个包，包里塞得满满当当，有活物在里面蠕动，没装好，有一个甲虫钻了出来，爬到她脚边。
    姜遥坐起身，唤住了他往外走的身影，抓起那只甲虫问道。
    “吃它有什么用？”
    江寂目光从她脸上移到甲虫身上，想了想说。
    “补充、生命。味道，好。”
    他甚至评价起来这玩意儿的味道。
    姜遥看着比碗都要大的甲虫，外壳坚硬，似是感受到危险，藏在甲壳里的透明翅膀扇动起来，想要飞起来逃走。
    这虫子比白天的蚊虫都要毒，口器会喷出毒液，溅在地上，石质地板都被腐蚀出一个坑。
    姜遥把甲虫放回他包里，伸了个懒腰，走出庇护所。
    雨停，她爬上大树，借着高处往前看。经过一夜的暴雨洗礼，海水淹没了近半岛屿，高耸入云的树木在高涨的海潮下，只露出枝叶尖端。
    玩家待在那儿，若不会游泳，只会被海水淹没。何况海水还藏着怪物，大罗神仙下了水，都会被怪物啃得一干二净。
    今天是第四天。
    还剩三天，血雾便会降临海岛。
    至今为止，姜遥还是不知道这血雾到底对玩家有什么伤害。
    祝荷早早起来，就开始忙碌，庇护所旁边的树木都被她砍了，光秃秃的，视野宽阔了许多。
    祝嘉做不了体力活，坐在妹妹制作的椅子上，在屋外晒太阳。
    看似晒太阳，实则耳听八方，时刻警惕着四周的动静。
    在看到姜遥走过来时，他注意力抽离出来，向她打了个招呼。
    “遥姐好。”
    因为她的到来，祝嘉看见自己的直播弹幕明显活跃起来，遥姐刷屏，可见她的影响力有多强。
    姜遥听得差点没摔下去。
    祝嘉年纪比她大一些，唤她一声姐，听着很违和。
    “叫我姜遥就行。”她看了眼专注砍树挖矿、采集基础材料的祝荷，视线一转，回到他的身上。
    姜遥直白地问：“昨天我遇到的那队人，你知道他们的来历吧？”
    她语气笃定，但没有半点强势。
    祝嘉颔首，苍白的唇在日光下泛起一丝健康的血色，对她的问题并不意外，似乎坐在这里，就是等她来问一样。
    他将自己的想法尽数告知。
    姜遥听完大致明白，对于这个新秀榜感到惊讶。
    “新秀榜前十，还能获得榜单结算奖励？”
    她并不知道这件事，队员们早早结算过新秀榜，也没和她提及新秀榜的事。
    回现实，她平时除了锻炼身体、耍刀，便是逛委托论坛，在里面找委托接，很少进攻略类论坛。
    祝嘉看她满脸茫然，也理解了她为什么会对于这些人的目的一无所知。
    但也轮到了他怔愣。
    自从惊悚降临，全国上下，除了襁褓里的婴儿，每个人对基础信息都有了解。这是关乎性命的大事，所有人都很清楚，自己肯定会进副本，成为玩家之一。
    只要能从论坛、网络上得知，他们为了活命，都会拼了命地去汲取。
    而惊悚榜单，在第一批人类进副本时，便人尽皆知。
    每一个榜单，每年会进行一次结算。
    有玩家天赋榜单、等级榜单、通关副本榜单等等。
    其他榜单，玩家只要上了榜，每年都能获得奖励。
    只有新秀榜，一个玩家只能获得一次结算奖励。
    奖励丰厚程度，是难以想象的。曾有一个排上新秀榜第一的玩家，在论坛里公开过奖励，光是鬼物的奖励，就有十件。
    道具难得、鬼物更难得。
    可想而知，这个榜单奖励对于玩家的影响力有多强。
    如今，有前辈给在前面他们铺路，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
    今年的新秀榜竞争尤为激烈。
    但可惜。
    有姜遥霸榜第一多个月，那些新秀玩家只能拼命争夺第二宝座。
    只是让祝嘉没有想到的是，面前的人不仅对榜单毫无所知，连最重要的结算奖励也不知道。
    他都忍不住想。
    难道大佬都是这样的吗？旁人争得头破血流的奖励，在她眼里，无关紧要？
    想起姜遥送给妹妹的‘沙漠之鹰’鬼物，祝嘉更坚定了心里的想法。
    对姜遥的印象更崇高了一些。
    姜遥如果知道他心里的想法，恐怕会笑出声。
    她一直以为那个什么新秀榜，只会让人社死，一进副本诡域就被人认出来，她现在想隐藏起来都没办法。
    倒没想到，排到前十能获得结算奖励。
    终于理解了那些家伙，为什么会跟鬣狗一样追着她不放。
    原来是为了新秀榜第一的奖励。
    这榜单，带来好处，也会带来一系列的麻烦事。
    相较于奖励，姜遥更怕麻烦。
    只盼着这什么新秀榜能快点结算，她的麻烦就能减轻不少。
    “行，我知道了。”姜遥疑问解除，也不再停留，转身准备走，却被祝嘉叫住。
    “小荷她……”
    祝嘉毫无保留，将妹妹从小经历的事，长话短说，告诉了她。
    说完他长叹了口气，认真地道。
    “麻烦您多多照顾她，她一出手就不要命的。”
    姜遥听着心情有些复杂。
    没想到看着坚韧、顽强的祝荷背后会有这么多心酸事。
    但转念一想，又能理解。
    像她这般大的玩家，又是处于弱势的女生，哪能练就这般强硬的身手，与枪法。
    肯定是吃了很多苦。
    身为哥哥的祝嘉病痛从娘胎里带出来，小时候只能躺着，坐也坐不了，更别提站着走着。他无法照顾妹妹，也无法阻止那些亲戚、乃至父母对妹妹的诋毁与指责。
    似乎从他们一前一后、一弱一强，诞生出来，便注定了这一结果。
    “放心吧，她是我粉丝，我很宠粉的。”姜遥留下这句话，抬脚离去。
    依稀听见身后病弱青年捂着嘴巴，依然泄出来的一丝哽咽。
    姜遥没停下脚步，也没回头看。
    给他留足了尊严。
    一回庇护所，看见江寂虫子也不抓了，躲在门口，半张脸露出外面，自以为藏得很好，偷偷摸摸地看着他们。

 第211章 《血雾孤岛》：精怪

    稍不注意，姜遥人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江寂受到惊吓，脑袋重重磕在门板上，又装作无事发生一般，忙忙碌碌起来。
    看着忙碌，其实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姜遥：“…………”
    .
    食物水源问题解决，与祝荷他们组队，往孤岛中心的四根石柱方向行走，有一些玩家认出了姜遥，大多玩家选择在她不近不远的地方建庇护所，小部分远离。
    这也导致，姜遥一路走来，身后多了五十多个玩家，似乎自主组建了队伍，互不打扰，安安静静地跟着，没有其他杀人越货的想法。
    正常而言，很多玩家接受法制教育，是不会轻易杀人的，想最多的事，能安稳通过副本最好。
    ‘姜遥’大名，不止是国内，也响彻了国外。
    姜遥没有隐藏自己，旁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这是好处，也是坏处。
    时间来到第六天。
    姜遥所在地离中心已经很近了，一抬头，便能见到高耸入云的石柱子屹立着，繁茂枝叶遮住些许视线，入夜，便透过枝叶间缝看见石柱流淌的轻微光亮。
    光头那队人不知是队员损失严重，还是惧怕江寂古怪天赋，自那以后，便一直未出现过。
    姜遥乐得清闲。
    但也知道，他们绝不会这么放弃，肯定还会找上门。
    新秀榜榜首的结算奖励那么丰厚，他们势在必行。
    姜遥思索之间，余光见身旁跟着的江寂手中握着一条活蹦乱跳的毒蛇，张着嘴巴，雪白牙齿正咬着蛇头，牙尖磨着蛇鳞，沙沙作响。
    “杀了再吃。”她忍不住道。
    姜遥不限制他吃乱七八糟的东西，但他不先杀掉，直接塞嘴巴里吃，跟不懂事的小孩，走哪捡哪的垃圾吃。
    江寂动作一顿，随即听话地掐死毒蛇，才继续塞。
    死透了的蛇，尾部神经节还未死亡，在他嘴边摆动起来。
    祝荷祝嘉两兄妹看了这么些天，再看还是倍感惊愕。
    那条蛇颜色鲜艳，尤其是头部，长着跟鸡一样的冠，一看毒性就强得可怕，但这人丝毫不惧。
    该吃吃该喝喝，什么玩意在他嘴里，都是食物。
    江寂牙跟钢牙一样，一条鳞片坚硬的毒蛇咕噜噜进了腹部，鳞片在他牙齿间，咔咔响。
    他又抓了一条，给姜遥。
    “吃了、能防、毒虫。”
    姜遥婉拒了。
    让她生吃毒蛇，不如涂抹驱虫草，虽不如吃毒蛇好使，但也有用的。
    回想起之前，江寂不受蚊虫骚扰，看样子是偷吃了很多毒蛇。
    姜遥看黄昏临近，问祝荷：“离石柱还有多远？”
    祝荷利落上树，眺望一番，跳下来告知：“差不多两三公里。”
    姜遥心里有了主意：“我打算先探查探查石柱，再建庇护所。”
    祝荷颔首，背起步伐缓慢的哥哥，加快脚步跟在她身后。
    在丛林里奔跑是一件不明智的行为。
    许多潜在危险藏于隐匿灌木丛、杂乱茂盛草叶里，尤其是蛇虫，即使涂了驱虫草，跑起来还是会受到叮咬。
    江寂丢了毒蛇，边跑边帮她解决围绕四周的蚊虫。
    饶是如此，脚步停在石柱前的姜遥手臂还是被叮咬出好几个红点，瘙痒密密麻麻，她深吸了口气，碾碎驱虫草，继续往上面抹。
    驱虫草带来的清凉刺激，稍微缓解了一些痒意。
    姜遥全部注意力落在面前石柱上。
    石柱材质是普通石头，但表面雕刻着细细密密、晦涩难懂的文字，刻痕里涂抹了一种特殊材料。她目光落在上面，也没有得到信息解释。
    倒是趴在祝荷背上的祝嘉认出了这是什么。
    “是胡骨族文字。”
    远在千年前，有一族群，名叫胡骨族。与世隔绝，藏于茂密丛林之中。听闻他们诡谲莫测，是从深海里爬出来的人，是龙王的手下，遵循龙王旨意来到人间。
    他们可听懂海中生物的话，也可操控深海之中的巨兽。
    附近村庄受其影响，心甘情愿成为龙王的信徒。
    族群越来越庞大，后来官兵来到此地，发现他们信奉的、所谓的龙王，其实是一条成精的海鲶。
    杀了海鲶精之后，全族上下、包括官兵皆消失匿迹。
    最后这个族群成了画本里的传说。
    姜遥听完这个故事，很快联想到天黑、雨天出现的像海鲶一样、长满脓疮的怪物。
    很难不让人胡乱猜想，这些怪物便是消失的族群以及官兵。
    临近天黑，温度在降，一阵冷风吹了过来，祝嘉压抑着、低低咳嗽起来。
    ‘咳咳咳’
    姜遥见此，顿时道：“马上天黑了，在附近建庇护所吧。”
    庇护所在天黑前建完。
    雨又开始下，这片丛林似乎到了雨季，频繁下雨。海潮已经淹没了三分之二的孤岛面积，玩家行动范围受限，建立庇护所，时时刻刻提防着周围建的庇护所，一整夜都不能阖眼。
    玩家之间的杀戮越来越激烈，副本刚开始有500个玩家，到第六天晚，只剩两百。
    熬过明晚，就能脱离副本，回到现实。
    玩家们精神紧绷，不敢有一丝松懈，好不容易熬到现在，就怕死了。
    不止他们气氛压抑沉默，天气也一样，起太阳的时间越来越短，大多是瓢泼大雨，空气潮湿，地面也都是泥泞。
    姜遥吃完晚饭，坐在窗边思考着石柱、和祝嘉的话。
    她进了这么多诡域，很清楚，什么神话传言，都是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夸张传出来的。
    就像祝嘉所说的故事里，古时候，百姓愚昧封建，信奉各路神明，祈求着能无病无灾。
    传得神乎其技的龙王，到最后却是一条海鲶精。
    她对精怪了解不深。
    祝荷祝嘉两兄妹没有在附近建庇护所，而是和姜遥一起建了个四人庇护所，消耗材料多，升级更多，升至三级，便把他们材料消耗得差不多了。
    “祝嘉，你了解精怪吗？”
    庇护所分了四间屋子，灶炉在客厅里。她敲响了祝嘉的房门。
    门是祝荷打开的，她正给哥哥喂药，一看是姜遥，连忙让开位置，请她进来。

 第212章 《血雾孤岛》：巨熊

    祝嘉喝了热腾腾的药汤，病态苍白的脸添了几分健康红晕。由妹妹搀扶着坐起身，点头道：
    “了解一些的。”
    姜遥看祝荷端茶送水的，忙唤住她的动作，“我不渴，你坐着。”
    祝荷不懂精怪，也不想留下来打扰他们的思绪，起身离开，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
    一转身，冷不丁迎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江寂黑漆漆瞳眸。
    她进惊悚世界，胆子练大了不少。但见此，仍然被他吓了一跳。
    “额……”
    缓了几秒，祝荷平缓呼吸，冷静下来，说道。
    “遥姐在里面。”
    面前的人一动不动，在这种生存副本里，他一身衣服依旧干净整洁，离得近，能闻到他身上散发的、极淡的阴冷气息。
    祝荷看了遥姐直播，对这个人了解，也只是知道他也是政府组建队伍之中的队员，是队长遥姐的队员。
    神神秘秘，遥姐论坛里，其他队员都扒出来了，唯有他一概不知。
    这些天相处下来，祝荷发觉到，此人性子很是古怪，天赋不明，免疫一切毒物，对遥姐唯命是从，但对其他人不会搭理一句，就像是听不见别人说话一样。
    祝荷不指望他回答，抬脚就往客厅里走，没走两步，就听到他‘哦’了一句。
    莫名其妙的。
    祝荷脚步不停。
    .
    屋内。
    祝嘉向姜遥讲述精怪。
    精怪往往存在于志怪古籍之中，是传说，是口口相传。但始终未有证据证明世间存在精怪，直到十年前惊悚降临——
    成精的精怪，和惨死的动物一起，统称诡兽。
    祝嘉道：“诡兽你应该知道是什么。”
    他看过她直播，知道她契约了一只黑猫诡兽。
    姜遥颔首。
    祝嘉继续说：“精怪是开了灵智的动物，我听说，精怪不仅能学人言，还能幻化成人形，旁人无法分辨。”
    “至于胡骨族里的海鲶精，我也是从古老书籍里获悉的。”
    说到这里，他眉头微蹙，沉默了下来。
    姜遥疑惑：“怎么了？”
    祝嘉：“我看过很多古籍，古人对精怪的描写是：
    精怪初开智，对人世间懵懵懂懂。大多精怪藏于深山，不愿接触人类，小部分精怪喜欢闹事和人类，会扮作人的样子。
    由于智商不高、又不了解世事险恶，总是会上当受骗。”
    祝嘉停顿几秒，气息不足，深吸了口气，缓了缓说：“我的意思是，胡骨族的传言应该不全是真的。”
    从小生病的他只能卧病在床，陪伴他最多的是书本，他对这些也很感兴趣，各种领域都有涉及，尤其是古老传说方面。
    姜遥陷入思绪。
    她原本就不信传说，祝嘉当时说的时候，她也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只是没想到，祝嘉所看古籍里的精怪，会与胡骨族传说中的精怪差别这么大。
    倘若如他所言，所有精怪开了灵智，对人间事物是抱着懵懵懂懂态度的，那胡骨族里的族民明显有意将污水往精怪身上泼。
    从大海里爬上岸的海鲶成了精，遇到人类，掌握各种法术的精怪很容易被哄骗着为其达成各种目的。
    ‘砰’
    庇护所外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重物撞上来，整个屋子都随着震动，石头屋顶撞出裂缝，碎石屑随着惯性掉落。
    姜遥拔刀拍掉往祝嘉身上砸的碎石，收了思绪，就准备往外走。
    祝荷匆匆赶来，“外面有一头巨大的熊。”
    姜遥闻言，将祝嘉交给她，大步往外走。
    那声巨响，重物砸向庇护所，耐久直接少了一半，关键是，这是三级庇护所。
    她透过窗户往外看，便看见头跟树一样高的巨熊，庇护所在它身边，就跟玩具屋一样，只见它一爪子挥开露天石头，抓起来就要往她的庇护所继续砸来。
    姜遥紧握长刀，越出窗口，顾不上附近游荡的怪物，挥刀阻止了巨熊的第二轮攻击。
    石头挥砍碎成块，如同密密细雨般落在庇护所屋顶上，噼里啪啦的声响传来，姜遥回头多看了一眼屋子，即便及时制止，庇护所耐久度仍然减少了些。
    熊爪挥舞，带来劲风，吹起姜遥额前乌发，带来骇人威压。
    人面对比自己庞大、雄壮的巨熊，本就处于弱势。
    姜遥后退一步躲开，然后灵活跳到屋顶上，朝它狠狠砍去。
    黑夜，光线晦暗，雨不停下，很是妨碍视野。幸亏巨熊体型庞大，否则她都不确定自己能否砍中。
    ‘哐’
    聪明的巨熊抬爪抵挡，但‘渡魔’刀刃锋利无比，划破了它的毛皮，巨熊感受到痛意，喉咙发出愤怒的低吼声，挥动另一只爪子想要抓住刀身。
    姜遥及时收回长刀，刀刃沾了些血迹，被‘渡魔’吞噬。
    吸引过来的鲶鱼怪物没有攻击巨熊，而是全力攻击她。
    姜遥只能退。
    前有巨熊，后有鲶鱼怪物，她别说进攻，能躲过攻击就已经算不错了。
    “遥姐，我来牵制这些怪物。”
    祝荷迅速跑出庇护所，用小刀划破手心，对她说道。
    相较于人味，人血味显然更吸引这些怪物，嗅觉灵敏的怪物受到刺激，猝然改变目标，朝她跑来。
    姜遥没了后顾之忧，得以有喘息的机会。
    与此同时，祝荷第一时间发现一件对自己不利的大事。
    她的天赋是【鹰眼】，对周遭危险敏锐，甚至在面对敌人时，能够提前预知对方的动向。
    天赋对她影响很大，但此刻，她突然发现，自己无法触发天赋。
    【鹰眼】天赋失效了一般，她只能靠着本能应对。
    姜遥跟她接触这些天，一眼便察觉到她的异样。
    她一边躲避巨熊的攻击，一边跳下屋顶，对庇护所里的江寂说道。
    “阿寂，你能不能使用天赋？”
    江寂听到她呼唤，小跑至窗户前，伸出脑袋，摇摇头回应。
    “不、不能、使用。”
    黑眸正常，始终无法变成竖状。
    姜遥目光越过巨熊，落在丛林之中。
    她心里暗道。
    ‘领域。’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周围受天赋领域影响，任何玩家无法使用天赋，姜遥猜测，这应该是‘禁制类’领域。
    她天赋也是领域，对空气中流动的能量，很是熟悉。

 第213章 《血雾孤岛》：危难

    姜遥目光如炬，透过晦暗的夜色，穿过密密树丛，紧紧盯着一处。
    另一边，正调动着全部精神力，维持着‘禁制’领域运行的万小辉此刻汗流浃背，身体绷紧，根根青筋暴起，紧咬牙槽，鼻腔溢出一股热腾腾鲜血。
    他53级，觉醒的天赋是稀有的领域天赋，甲地级。凭此受到各大公会盛情邀请，他因恩情选择了诡兽盟。
    不到一年，他便以天赋能力爬到首徒的位置。
    随着等级提升，天赋变得重要，玩家对天赋的依赖也越来越深。
    而他的天赋，在创造的领域之中，完全禁止玩家使用天赋。
    没了天赋，玩家能力少了大半。
    但他天赋并非无敌，所限范围并不大，以他为中心，百米以内的玩家通通缴械。
    而且极其消耗精神值，虽然他每次升级，都将点数加在精神值上，但还是支撑不了多久。
    尤其是这种，领域范围内，太多玩家的情况。
    诡兽盟为了杀死简直下了血本，万小辉在领域之中感官敏锐，似有所感般抬起头，与庇护所旁与巨熊搏斗的姜遥目光对视。
    他莫名地心头一紧，很快又想到自己天赋完全限制住她。
    ‘什么新秀榜榜首、什么救星姜遥，今晚都得死在这里。’
    万小辉牙关咬得太紧，嘴角渗出血丝，思及此，眼底浮出一抹得意之色。
    他之所以如此拼命，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他爬新秀榜多月，始终卡在第二的位置了，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超越姜遥。
    她不过是一个女生，一个连天赋都比不上他的女玩家而已。
    凭什么他要一直被她踩在脚底？任由她站在自己头顶上岿然不动？
    视角回到庇护所外。
    ‘轰隆隆’
    三级庇护所受了太多冲击，已然摇摇欲坠，只剩不到10%的耐久度，恐怕巨熊一巴掌就能把房子拍倒。
    姜遥全身就跟被汗水浸湿了一样，垂落在额前的发丝滴落出汗珠，面色略微苍白，身上也多了一些伤势。
    面前巨熊过于强大，已是成熟体，身躯跟钢铁一样硬，毛皮似盔甲般护着它的命脉，任由她长刀如何挥舞，依旧伤不了它太多。
    野兽本就强悍，如今成了诡兽，有阴煞之气加持，又得到天赋加强，更是强到恐怖。
    姜遥曾契约过一只诡兽，黑猫。
    天赋不仅能使人入幻境，还能查看生平记忆，通过折磨神智方法，足以让一个玩家丧命。
    “嗬嗬……”
    姜遥握紧长刀，叹了口气。
    只能使用全力了，否则好不容易建成的庇护所、以及屋里失了天赋的江寂、以及病弱的祝嘉都会死在这头巨熊手里。
    她留有余力，是为了应对不远处那四个神秘古老的石柱。
    依照祝嘉所言，此地是千年前胡骨族居住地界，石柱上残留着他们的文明与故事。习惯探索主线的姜遥觉得这四根四柱，能揭开胡骨族失踪的真相。
    但如今，她必须认真对待这头巨熊。
    姜遥深吸了口气，划破手心，手心的血液抹过刀刃，眨眼之间，血液皆被刀刃吞噬，与此同时，‘渡魔’在灰暗夜色下闪烁起森冷幽光。
    她边打边对越来越难招架的祝荷道：“进庇护所，我来解决。”
    祝荷想帮她，但迎上她冷肃的神情，知道自己再留下来，不止是添麻烦，还会影响她发挥，当即选择回到庇护所里。
    失去目标的鲶鱼怪物，被姜遥身上的血味吸引，纷纷改变方向，往她冲来。
    姜遥一刀一个，刀刃刺破怪物的头颅，又迅速拔出，脚步一转，顺便将巨熊引到石柱这边，远离庇护所。
    巨熊杀红了眼，果真被她引走，庞大体型奔跑着，地面都跟着震动起来，周遭的树木轻易被它撞倒，所到之地，成了一片空地。
    天空下起倾盆大雨，没有树木遮掩，雨水砸落在它的身体上，借着石柱流动的光芒，边引边打的姜遥看清了这头巨熊的样子。
    ‘国宝熊猫？’
    巨熊并不是棕熊黑熊，而是纯正的国宝大熊猫，毛发沾上污泥，但仍然能看出黑白相间的外表，丰腴富态，头圆尾短。
    这么一看，少了凶戾之气，多了几分憨厚可爱。
    姜遥吃惊同时，又有些羡慕。
    这诡兽盟，居然可以契约国宝？不仅契约了，还驱使国宝打架。
    直播间观众也看到了巨熊，静了一秒，弹幕刷屏起来。
    【熊猫？卧槽？】
    【不是，国家不是不让玩家契约濒危动物吗？】
    【好你的诡兽盟啊！偷偷契约熊猫是吧？】
    【兄弟姐妹们！截图举报！国家会处理！】
    【提醒：动物保护局已经出动警卫，会在他们出副本第一时间救助熊猫！】
    【诡兽盟……额，我记得他们也成立了保护濒危动物的协会啊……还呼吁玩家们切勿契约保护动物啊，怎么会这样啊？】
    【徐盟主昏迷之后，诡兽盟就变了样，已经不是你们记忆中的诡兽盟了。】
    巨熊双目赤红，挥动着手臂不停朝她攻击过来。
    姜遥收敛心神，并没有因为敌人成了国宝而手下留情，它的攻击是完完全全冲她性命来的。
    砍倒扑过来的几只鲶鱼怪物，她利用身体的灵活性，往巨熊手臂空隙钻了过去，刀尖随即狠狠刺入它的背部。
    这一次，并没有像之前那般浅尝辄止，刀尖穿过坚硬的毛皮，刺进它的血肉之中，接着转动刀柄，将创口面积变大。
    巨熊尝到剧痛，发出一声狗叫般的嘶吼声。
    血液将它背部毛发浸红，脚步不稳，往后倒去，撞到树上，一棵棵大树如多米诺骨牌一样跟着倒下。
    姜遥及时跳离，见‘渡魔’耐久直接少了百分之十，刀刃都在震鸣。
    ‘消耗百分之十，也就给巨熊留下一个伤口。’
    她深吸了口气，暗道。
    ‘在面对成诡的巨熊，她还是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这一变化惊得藏密林的光头几人一跳。
    巨熊有多强，他们是真真切切体会过的。至今未能成功契约，只能靠手段驱使它帮助自己。
    这是他们最后的底牌。
    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如此强大的巨熊居然无法杀死姜遥，还被她反击受了伤。
    “长老，我快支撑不住了，快激怒巨熊杀了她啊！”
    万小辉如今摇摇欲坠，不仅鼻腔溢血，耳朵、眼睛都在不停渗血，脸色一片惨白，蒙上沉沉死气，好似下一秒就会倒下。
    光头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也想早点激怒巨熊，但每个玩家都开了直播，他们的所作所为都受到现场直播。原本让巨熊暴露在众人视野中，已经实属无计可施。
    若是……
    但如今严峻的情势已经不容许他思索太久。
    光头一想到副盟主的命令，心头便灌了一盆冰寒刺骨的水，四肢连着血管都是冷的。
    他低头看向怀中被粗布蒙住的隆起，往前走了几步，离那巨熊近了些，旋即伸手狠狠掐了一把粗布下的东西。
    下一秒，一道‘咿咿’的叫声穿过粗布传了出来。
    叫声像哭泣，听着让人心颤。
    痛得倒在地上的巨熊听到这一道叫声，根本顾不上背上的痛，庞大身躯就跟气球一样膨胀起来，带来骇人的压迫感。
    姜遥和直播间里的观众都听见了叫声。
    通过弹幕，她一边承受巨熊突然发狂的攻击，一边陷入思考。
    ‘原来，它作为母熊，是受胁迫，才不得不为诡兽盟里的人杀人。而它的宝宝，在那帮人的手里。’
    ‘成诡的巨熊通了人性，生了灵智，很清楚自己若是不按照他们命令行事，它的宝宝一定会死。’

 第214章 《血雾孤岛》：鱼眼

    巨熊的攻势越来越凶狠，熊宝宝的哭声导致它丧失了全部理智，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掉她，完成任务。
    姜遥之前还能招架几番，可现在只能躲。巨熊不要命的打法，即便伤了它，也只是刺激它的凶性。
    退无可退，她忽而听见一些近乎疯癫的呓语，像是从遥远的过去传来——
    “我诅咒你们全族人……痛苦悔恨……”
    “永远活在……噩梦里……不醒的噩梦……”
    依稀能从话语中听出浓烈的恨意。
    没等姜遥仔细分辨，便见巨熊追着她来到四四方方立在灰砖石板上的石柱中心位置，流动的光芒发生变化，如同活物一般往巨熊体内流动起来。
    失去理智的巨熊猝然停下动作，挥舞的双臂垂落在身前，仰着头，望着夜空，赤红的双目被奇异的漆黑填满。
    四周涌来的鲶鱼怪物也停了下来，痛苦地蜷缩在地上，伸着利爪不停抠着长在脸上、身上的脓疱，脆弱脓疱被抠破，渗出腥臭的脓液，混着雨水滴落在地上。
    姜遥看着倒吸一口凉气，心中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不止是她，附近的玩家们皆感到不妙，纷纷远离石柱，往外逃跑。
    孤岛所有的鲶鱼怪物都出现异端。
    玩家们顺利远离石柱，但逃了没多久，便看见血红的浓雾从海岸处蔓延过来，雾蒙蒙，给人一种晦暗诡谲的感觉。
    触及到血雾的玩家，血肉寸寸腐蚀，化作血水淌在泥洼之中，凄厉尖锐的惨叫声划破天际，惊醒了怔愣看着这一幕的玩家们。
    ‘雾、血雾……’
    他们想起刚到副本的第一天，诡异提示音告知，第七天血雾会出现，必须升级庇护所。
    采集了不少基础材料的玩家们连忙建起庇护所，升级到三级，血雾才停止往屋里蔓延。
    没等他们松一口气，潮水涨速过快，不多时漫过庇护所地板。
    ……
    身在石柱旁的姜遥听到远处传来的叫声，循着声看去，隐约可见浓浓血雾正渐渐弥漫，似巨兽的血盆大口，吞噬着孤岛。
    本该第七天到来的血雾，在第六天夜晚，提前来临。
    姜遥没来得及细想，眼前化作雕塑的巨熊发生异变，毛发寸寸脱落，厚皮剥脱，露出猩红血肉，血肉长出一个个圆溜溜的鱼眼。
    前一秒看起来还憨厚可掬的熊猫，变成一条直立、剥皮的海鲶，两条胡须渗出鲜红的血，瘆人的鱼眼里被恨意占据，喉咙发出嘶哑古怪的声音。
    ‘嘶嗬……’
    姜遥迎上密密麻麻长在它身躯上的鱼眼，感受到危机，蓦然后退躲避。
    逃离之前的地方出现一颗颗跟蚂蟥一样的鱼眼，正死死地盯着她。
    她不难想象，自己若是触及那些鱼眼，肯定会变成和巨熊一样，沦为石柱之下诡怪的操控木偶。
    那些鱼眼从视线里消失。
    紧接着她听见从丛林里传来的惨叫声。
    姜遥不停躲避，听到‘咔嚓’一声，似是封住天赋的枷锁断裂，释放禁制领域消失。
    她顺着惨叫声看去，看见有一个男生痛苦地倒在地上，人皮生生剥落，露出血肉，血肉里长出一颗颗鱼眼，就跟巨熊一样。
    而在男生旁边的光头及时躲开逃过一劫，但很是狼狈，怀里抱着什么东西，被粗布蒙住。
    ‘咿咿’
    她隔着雨声、惨叫，隐约听见从粗布里传出来的细微哭泣声。
    姜遥眉头一皱，抬脚就往光头那里跑去。
    光头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靠近，面色一凝，正要使用天赋，变出一双螳螂腿逃走。
    他没注意到，有一颗鱼眼融于雨水，掉落在他的肩膀上。
    剧痛袭来，光头转头就往肩膀看去，当看见一颗鱼眼死死瞪着自己的刹那，下意识伸手想拍离。
    双手一松，被粗布裹着的熊宝宝往地上掉落，被疾步赶来的姜遥及时接住。
    光头感受到自己的皮在寸寸剥落，痛到了极点。但看到她靠近，第一想法是自己死也要把她带下去，伸着鱼眼遍布的手往她身上贴近。
    ‘砰’
    一道枪声在这时响起。
    姜遥趁机躲开，来到稍微安全的位置，依然心有余悸。
    开枪的是祝荷，比她还要害怕，手腕都在颤抖，面色煞白，神经紧绷着，心跳狂跳。
    明明是练习了无数次，百发百中，被称作天才枪手的人，方才若再晚一步……她想都不敢想。
    姜遥声音穿过雨幕，落在她的耳畔。
    “开天赋！注意鱼眼！”

 第215章 《血雾孤岛》：胡骨族

    没了禁制领域，她的天赋不再受限制。
    祝荷天赋对危险感知敏锐，纵使四周声音混杂，也能清晰感知到鱼眼的方位。
    她步伐灵活，躲避着悄无声息地接近自己的鱼眼。雨水滴落在眼眶里，影响视线，她索性闭上眼，专心感知万物。
    祝荷紧握手中的沙漠之鹰。
    子弹只剩三颗，要想买子弹必须离开副本，回到现实才能购买。每一颗都显得珍贵，她不能浪费一颗。
    对面。
    姜遥一手抱着熊宝宝，另一只手握着长刀，刺穿迎面冲过来的鱼眼，往庇护所靠近。
    比起巨熊，怀里的熊宝宝像是刚出生不久，也成了诡，生命力强悍，与普通熊猫宝宝不同，它有点聪明，知道她对它没有恶意，不再‘咿咿’叫个不停。
    安安静静地待在她怀里，还知道利用自己的优势，小脑袋从粗布里钻出来，乌圆圆的眼珠依赖地看着她。
    姜遥对毛茸茸的动物没有抵抗力，若不是眼下情势紧急，她都想伸手过去揉一揉它的小脑袋。
    有熊宝宝在，她瞻前顾后，只能躲。
    来到庇护所窗户前，她将熊宝宝丢给了江寂。
    “照顾好它。”
    江寂下意识接住被粗布包裹住的东西，没等他细看，一条黑白相间的手从粗布里伸了出来，然后紧紧环住他的胳膊，喉咙发出软乎乎的‘呜呜’声。
    他想把自然熟的熊丢掉，但又想到姜遥的话，不由地停了动作。
    屋外。
    姜遥没了后顾之忧，手握长刀，看向石柱中心、剥皮，被石柱底下封印的怪物寄生的巨熊，长叹了口气，随即躲避鱼眼，冲了过去。
    “祝荷，我先找出它的弱点，找到后你再开枪！”
    专心躲避鱼眼，找机会开枪的祝荷闻言，应声道：“好。”
    姜遥借着石柱，躲避巨熊毫无章法的攻击，无数鱼眼长在它庞大的身躯上，闪烁着充满恶意的幽光，死死瞪着她。离得近，那阵压迫近乎浸入四肢百骸。
    “吼——”
    血泣般嘶吼声回荡在整个孤岛之中，穿透力极强，震得心神激荡。
    姜遥失神半秒，密密麻麻的鱼眼就跟蛆虫一样蠕动到眼前，几乎快要触及到自己的皮肤，她咬破舌尖，痛意袭来，恢复了理智，后退躲避。
    失神过程中，她似乎身处于暗无天日、狭窄的地方，那种绝望、痛苦的情绪近乎要将她整个淹没。
    只是短暂半秒，便让她心有余悸。
    姜遥难以想象，若人长期待在那种地方，该多么绝望。
    她没来得及多想，被怪物寄生的巨熊又开始第二番攻势。
    姜遥无法近身，巨熊四周鱼眼最为密集，靠太近，她躲不开鱼眼的接触。
    而巨熊也无法离开石柱，只能待在里面，驱使着鱼眼侵袭岛屿各处。
    海岸弥漫过来的血雾越来越近，她再不解决巨熊，不是被鱼眼寄生，就是被血雾吞噬。
    姜遥打算赌一把，从发间摘下那朵野雏菊。
    必须靠近巨熊，找到那颗代表着本体的鱼眼。
    她被鱼眼寄生前，需要快速使用野雏菊传送离开。
    “祝荷。”
    隔着雨幕，呼唤声落入祝荷耳畔。
    “我在！”
    姜遥道：“准备开枪！”
    祝荷闻言聚精会神起来，听到自己牙齿因为紧张而咯咯作响，每一根神经都紧绷到了极致，握着枪的手却巍然如山，沉稳从容。
    姜遥以最快速度躲避鱼眼，靠近巨熊，身后鱼眼渐渐凝聚，密密麻麻，宛若虫卵一般，她背部感受到强烈的恶意，视若无睹，拔出长刀砍落，直到看见一颗血红的鱼眼生长在巨熊的后脑处。
    与此同时，通过【鹰眼】天赋通感到姜遥的五感，看见这颗血红鱼眼刹那，祝荷枪口对准，按动扳机。
    “砰！”
    雨夜枪声穿过雨水，裹着浓稠阴气的子弹以肉眼难及的速度，准确射中那颗眼珠。
    姜遥传送至石柱外，耗费了太多体力，双腿险些软下去，长刀稳住了她的身形。
    血红鱼眼被命中之后，四周蠕动的鱼眼如烧燃的白纸一样化作灰烬消散，受寄生巨熊轰然倒地，地面都跟着震动。
    四座石柱逐渐失去光泽。
    只见白光乍现，姜遥还没歇一口气，就被拽入记忆长河之中。
    她看完了封印在石柱下怪物的记忆。
    居住在海岛上的胡骨族并非族群，当年岛屿通过海水相连的地方是大陆，陆地受一座名为胡骨国的国家统治。
    国家将一些罪无可赦的囚犯流放至孤岛之中，任其自生自灭。
    这些囚犯，死了大半，剩余小部分求生欲强，吃树根、喝脏水，就这样大难不死地活了下来。
    没有官兵管制，他们自建房屋，如同原始人一样摸索求存，又自组族群，设族规，称作胡骨族。
    后来上岛囚犯越来越多，不服从族长管制，全部丢进海水里喂鱼。
    这个族群越扩越大，占山为王。
    看到后面，姜遥发现，这些囚犯之所以能大难不死地活下去，是因为有一个囚犯，在海边捕鱼，阴差阳错捕到一条海鲶。
    海鲶口出人语，祈求他放过自己。
    海鲶还差六日便可化形成精，若是死了，之前修行的一切都将功亏一篑。
    作恶多端的囚犯虽感到惊奇，但饿了这么些天，都快饿死了，哪肯放过它。
    海鲶自知在劫难逃，便说。
    “我的鱼目，人食可延年益寿，治疗百病。你摘走，能否放我一条性命？”
    海鲶虽常年待在大海里，但时常靠岸去听凡人说话，开了灵智，很快便学会说人语。
    它知道，凡人信守承诺。自己不小心进了他的渔网被捕获，是它倒霉，为了性命，摘掉一双鱼目，也是应该的。
    但它不知，眼前凡人并非它熟知的凡人。
    囚犯答应了它。
    摘掉它鱼目之后，吃下肚，果真感到一阵饱腹感，饥饿消散，身体恢复了全部力气，病痛也跟着烟消云散。
    他更不会放过它了。
    将海鲶藏在篓子里，藏在怀里，回到自己简易搭建的家里。
    他野心大，早先是一个小官，不到五年时间，爬到四品官职。饥荒，朝廷支了一批灾款来，全被他贪污了。难民肉少骨头多，他杀难民，熬骨头汤给那些灾民们喝。
    这件事被圣上发现了，他被打入天牢，来到这处荒无人烟的孤岛里。
    他发现，把海鲶鱼目挖了，第二天会重新长出来。
    心里生出一个念头。
    将囚犯聚在一起，建了个胡骨族。有海鲶在，他一切的计划都顺利进行，掌控人心，占据主导。
    修行好几百年的海鲶，仅差六天，便能修成人形，它从未作恶，却无端遭遇恶事。
    鱼目挖一次，是消耗它的百年修炼。
    后来囚犯挖不出来了，又将它血肉生生剐下，连骨头都不放过。
    它怎么能不恨？
    海鲶放弃转世为人的机会，甘愿灰飞烟灭，也要诅咒他们全族人。
    食鱼目者，化作鲶鱼，尝尽它曾受过的痛苦。
    姜遥看到这里，唏嘘不已。
    最后，发现岛中变化的官兵，受到囚犯蛊惑，也食了鱼目，为其打掩护，勾结在一起。
    所以，那些囚犯、以及官兵都成了鲶鱼怪物。
    无法离开，灵魂永永远远禁锢在此。
    白光散去。
    海鲶，灵魂正在渐渐消散。
    连同着它的绝望仇恨一起……

 第216章 《血雾孤岛》：结束

    姜遥见此，将悬在手腕处的佛珠拿了下来，由先天佛骨制作出来的佛珠，在黑夜中散发出金色光芒。
    她时隔不知道多少诡域副本，跟黑袍诡怪赠送的指骨一样，第一次使用，默念着‘戒无’。
    不多时，身旁浮出一道淡淡金光，随着戒无身形显现，周遭黑暗被驱散，大雨骤停。
    “阿弥陀佛。”
    戒无双手合十，立在金光之中，犹如佛子降世一般，充满着圣洁的佛性。
    姜遥看清了他，感到一丝陌生。
    若最后一面，他还只是少年模样，如今已长成青年，气质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姜施主，我们又见面了。”他看到她时，沉默一瞬，唇角微弯，浅浅一笑。
    姜遥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跟着双手合十。眼看海鲶灵魂快要消散，她顾不上叙旧，连忙道：
    “救救它……可以吗？”
    戒无颔首，开始诵经。
    在他诵经过程中，本该魂体消散的海鲶又慢慢凝聚，化作一颗鱼目，停在半空中。
    他道：“它修行几百年，毁于一旦。又因仇恨，放弃转世为人的机会，灰飞烟灭。
    我已护住它的魂体，只需将这颗鱼目放入海水中浸泡九九八十一日，便可重活一世。”
    姜遥松了口气，但又想起什么，正要问。
    戒无先一步解答她的问题：“放心，我已将它那些记忆消散，它醒来，只会是一条仅剩六日，即将化形的海鲶精。”
    姜遥这才放心下来。
    若是海鲶始终记得那些痛苦遭遇，即便醒来也依然活在痛苦之中。
    戒无在此消耗时间太多，身形开始渐渐透明。
    姜遥视线落在气息奄奄的巨熊上，抬头又看向他。
    戒无摇头：“它是诡兽，我帮不了它。”
    话落，身形化作点点金光，留下最后一句话。
    “姜施主，希望下次见到你，你也一切安好。”
    金光消失。
    姜遥手腕悬着的佛珠隐隐发热，神情微怔，还没思索两秒，抱着熊宝宝的祝荷跑了过来。
    祝荷眼里还残留着惊愕，没有反应过来。
    那抹金色虚影，是突然出现又消失的。
    她看过遥姐在《义庄》的诡域，里面的小沙弥和刚才那和尚长得很像。
    姜遥视线转了转：“江寂呢？”
    祝荷连忙道：“他不见了，我没找到——”
    ‘他’字还没说出口，她便从副本中消失，不止是她，其他玩家、包括祝嘉也跟着消失。
    姜遥眼疾手快地接住往下坠的熊宝宝，熟悉的阴寒之气弥漫过来，吞噬血雾，灰蒙蒙覆盖了整个孤岛。
    黑袍诡怪从灰雾中走出来，先拘了那些囚犯、与囚犯狼狈为奸的官兵。
    他停在她面前。
    姜遥看到他不意外，问道：“阿寂，你能救巨熊吗？”
    黑袍看了眼地上的巨熊，说：
    “它、死了，这只、熊崽、会认你，为、主人。”
    作为母亲的巨熊一死，熊宝宝会选择认主，因而活下去。
    仅凭它一个熊崽，要想在这个吃人的惊悚世界活下去，比登天都难。
    黑袍的建议对任何玩家而言，都具有诱惑力。
    姜遥也一样。
    她本来就喜欢毛茸茸的动物，何况诡熊战斗力惊人，她和巨熊干架过，没人比她更清楚巨熊的强悍。
    但是。
    “算了，它妈妈是为了它才这样的。”
    姜遥心动同时，也想到母熊为了幼崽拼命，受重伤也要继续站起来。
    她不能因为一己之私，从母熊身边抢走幼崽。
    黑袍不干涉她的决定，在她做出决定之后，抬起手，浓浓灰雾向巨熊靠近，直至笼罩。
    不消片刻，受伤严重、吊着一口气的巨熊恢复生机，剥皮的身躯长出毛发，逐渐变成第一次见的样子，黑白相间的毛发坚硬如钢，爪子锋利，和人很像的眼珠满是茫然，当看见面前的幼崽时，连忙伸手抱住。
    “咩咩”
    熊猫幼崽见到妈妈，发出类似羊咩咩的高兴叫声。
    庞大母熊也一样，紧紧抱住它。
    姜遥看着这一幕，收回了目光，对黑袍道：“我走啦，阿寂现实见。”
    黑袍目光落在她手腕的佛珠上面。
    空气中还残留着宁心静神的檀香气息。
    他紧抿着唇，始终没有开口询问。
    ……
    姜遥从副本中出来，回到熟悉的城堡家中。
    臭屁黑猫一直窝在她枕头边，一闻到她身上从副本里带出来的陌生气息，瞬间炸毛，喵呜一声跳开。
    姜遥抬眼，便与它控诉、委屈气愤的猫瞳对视。
    像是在说‘你为什么背着我找其他喵喵？负心汉！’
    负心汉.姜遥无奈地解释：“就抱了一下，没干别的。”
    黑猫更气了。
    抱就是出轨！
    姜遥只好在商城买了一大包零食，来哄它。
    黑猫很记仇，也很难哄。哄了半天才哄好。
    来到一楼，嗅到她气息的大黄跑了过来，它和黑猫一样，嗅觉灵敏，第一时间嗅到其他动物的气味。但没有生气，满脸傻乎乎，只想贴贴。
    姜遥想起，把黑猫从诡域里带出来的时候，大黄也没生气，很心大地接受了外来喵。
    即便总是被黑猫欺负，它也不记仇，还要舔着脸找喵喵玩。

 第217章 现实世界：契约

    赫连音在她进副本不久，也被传送进了副本。
    夜晚。
    女鬼于霜霜做了一桌子菜，厨艺增进了不少，这都是她看美食节目学来的，她现在比生前轻松多了，过着梦想之中的生活。
    早上喂猫喂狗，再溜一溜大黄，溜完狗回来，躺着看电视，她除了美食节目，便喜欢看购物节目，家里东西都是在节目上买的。
    姜遥给了她一百万惊悚币，她花一辈子都花不完，唯一一点就是，她看霸道总裁剧，总想谈恋爱。
    “姐，那位沈队长今天来不？”
    于霜霜边吸食香烛边问。
    坐姜遥旁边吃饭的江寂闻言，悄悄竖起了耳朵。
    姜遥吃饭速度快，不怎么嚼便吞下腹，端着脸盆似的碗，等她吃完才回答。
    “有任务他才会来。”
    说完抬眼瞥了春心萌动的女鬼一眼，一眼看透她的心思。
    于霜霜被她看着魂体凝聚不稳，挪了挪屁股，错开那道目光。
    “叮咚——”
    院子门铃在这时响了起来，于霜霜如释重负，身形消失在原地。
    不久。
    沈白鹤披着夜色踏进院子内，没进屋，而是在外呼唤她。
    “姜遥。”
    姜遥叼着一根牙签出来，便看见沈白鹤身后立着一个被黑布蒙住的笼子，闻到熟悉气息，她眉头微蹙。
    沈白鹤道：“政府保护诡兽机构收容所探讨了一天，最终决定让你来饲养这两只诡兽。”
    说着掀开黑布，特殊材质、高度至城堡二层的笼子里盘坐着一头巨熊，巨熊怀里抱着熊崽，安安静静地待着，情绪很稳定，没有一丝躁动。
    正是在上个副本，见过的母熊与熊崽。
    熊宝宝似是嗅到她的气息，吱哇乱叫，在母熊胸前淘气打滚，往她方向爬来，但被笼子挡住，它伸着脑袋，打算撞击笼子，被母熊叼起来放回胸前。
    沈白鹤感到头疼。
    不止他，整个诡兽保护机构高层都头疼不已。
    现实熊猫本就稀缺，熊猫死亡极少可能性成诡，即便变成诡，进了惊悚世界，他们也无法救助。
    十大公会之一的诡兽盟不知从哪里捕获到这头巨熊，政府收容所原本打算将巨熊单独安置起来。
    但巨熊不肯待在收容所里。
    熊猫成了诡，不仅实力强到恐怖，智商也高。保护诡兽机构曾收容过一头诡熊，它生前在动物园里，并非野生熊猫。
    国家军队打算契约这头诡熊，但它有自主意识，其他人赠送再多礼物都没用，熊猫只认跟父亲一样照顾它长大的饲养员。
    这头巨熊是是一头野生熊猫，生下的崽子也是和野生公熊生出来的，死了成诡，也没分开，始终在一块儿。
    “无论是谁，它都不接受契约。政府就打算把它送回惊悚世界里，但它也不走。”
    沈白鹤面露苦恼，无奈地道：“它要见你。”
    姜遥抬眸，与笼子里、除了体型过于庞大，外表看着与普通熊猫无异的巨熊充满智慧的兽瞳对视。
    巨熊不像海鲶精一样会人言，抬着粗壮、黑白相间的手臂指了指她，又指向自己。
    姜遥见状，心里生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
    “你要和我结成主仆契约？”
    她知道，能成为诡兽的动物都是生前遭受非人的虐待，怨气浓重，对人类恨意极深。人类再想修补，诡兽不可能会答应契约。
    契约对诡兽并不公平，一旦成功，玩家便是凌驾于诡兽之上，诡兽不可伤害主人，不可背叛，不可违背主人的命令等等。
    倘若主人死了，诡兽也会被契约吞噬。
    但诡兽重创、魂体消散，主人不会承受一丝一毫的反噬。
    话音刚落，姜遥便看见巨熊点了点头，又抱起熊崽，靠近笼边，将崽子伸了过去。
    这下不止姜遥，连沈白鹤都感到震惊。
    熊崽对巨熊而言有多重要，看过《血雾孤岛》直播的人都该清楚。
    生前遭受过人类残忍虐待的巨熊此刻，重新选择相信人类。
    它是孤注一掷，冒着极大的风险。
    倘若姜遥不是什么好人，它等同于将自己和熊崽一起往火坑里推。
    在它黑漆漆熊掌里的熊宝宝晃着四肢，咿咿呀呀，傻笑个不停。
    姜遥走近，细长手指伸进笼子里，落在熊宝宝头顶上轻轻揉了揉。
    “行，我答应。”
    契约并不需要什么仪式，也不麻烦，只要诡兽同意，便能在一分钟内完成契约。
    契约之前，沈白鹤递给她一份合同，是诡兽保护机构临时起底的合同，里面有每隔一段时间，收容所里的工作人员会前来观察熊猫的状况，还有玩家必须遵守收容所的契约规则。
    不可伤害诡兽。
    只有这一条。
    白光乍现。
    姜遥契约栏位中，除了黑猫，多了一大一小两只熊猫。
    沈白鹤和她聊了两句，便要回去汇报结果。
    笼子卸掉，巨熊坐在院子里，当初姜遥花巨款建成的家，原本容纳大黄黑猫两只动物绰绰有余，于霜霜还开辟了一片菜地种地，也不显狭窄，这头巨熊一来，院子就跟碗似的，小得可怜。
    熊宝宝来到新环境，毫不怕生，追着缠绕城堡的吸血藤蔓玩儿，特意买来当装饰的吸血藤蔓在熊崽面前，跟普通藤蔓一样，攻击对它而言，和挠痒痒无异。
    大黄闻到陌生气味，好奇地走出来，迎面就被熊崽子扑倒，吓得汪汪直叫。
    姜遥知道熊崽子下手轻，只当它们玩乐，打开商城开始购物。
    上个副本奖励也到账了。
    副本奖励的惊悚币不多，主要是道具值钱，她作为评分第一的玩家，获得的道具，背包都装不下，一个没留，全部挂上了交易所。
    赚了一千万惊悚币。
    诡兽也要吃饭，只是不吃现实里的东西。她购买惊悚世界的竹子，名叫阴翠竹，不需要养分，只要不把竹尾拔出来，砍断，十二小时就会重新生长出。
    这种植物很便宜，不止她饲养诡兽，很多玩家也养，商城里有专门的诡兽食物列表。
    阴翠竹，一根1000惊悚币，她购买了一千根，全部栽种在院子里，这种竹子比普通竹子长势快，竹节多，密集生长在一起，高耸入云。

 第218章 现实世界：65级诡域

    又买了有几棵果树。
    花了近两百万。
    巨熊食量大，何况还是带崽的母熊。
    剩下的钱，姜遥买了两块磨刀石，上个副本，‘渡魔’耐久降到百分之二十，主要是打巨熊耗费了太多耐久。
    等磨完刀，耐久到了百分之八十以上。
    刀身线条更流畅，韧性强度也增加了许多，若再与巨熊打一架，她确定，刀刃能直接穿过巨熊钢铁般的毛皮，刺入血肉之中，造成更重的伤害。
    剩下的钱，她交给了沈白鹤，用来购买扩建地皮。
    政府区域的地皮寸金寸土，虽是郊外，但也贵得离谱。普通人想买地皮，还买不了，必须通过政府审核才行。
    不过姜遥买过，再买要更容易一些。
    休息了差不多一周时间，地皮扩建完，沈白鹤驾驶着军用车停在她家门口。
    来新任务了。
    巨熊似是察觉到她要离开，庞大身躯挡在她的面前，指着自己。
    姜遥：“你留在家里照顾黑汤圆吧。”
    这是她给熊崽取的新名字，胖乎乎、淘气又调皮，总是把自己玩得脏兮兮，蜷缩在一起跟黑芝麻汤圆一样，很是可爱。
    黑汤圆出生不久，还离不开妈妈。
    巨熊身体窝在原地不动。
    黑汤圆在这里很安全，但她进诡域很危险，它要保护她。
    旁人不敢靠近巨熊，姜遥走近，伸手轻轻拍了拍它的大手，毛皮触感很硬，不如黑汤圆摸起来舒服，她没收手，拍完又揉搓一顿。
    “姜圆女士，放心吧，我会平安回家的，等黑汤圆长大一些，我再带你去，你来保护我。”
    姜圆是姜遥依照自己的姓氏，给巨熊取的名字。
    巨熊见她态度执意，也不再拦着，从肚皮上拔出一根黑色的毛发，放在她的手里。
    触及黑色毛发刹那，姜遥接收到信息。
    [熊猫的宝贝（鬼物）：可帮持有玩家抵挡三次毁灭级及以下诡怪诡兽的伤害。]
    巨熊在拔出这根毛发时，全身毛发瞬间失去光泽，这是它的天赋能力，防御值比攻击值都要高，能够抵挡强大的攻击。
    收下毛发的姜遥坐上了前往诡域的车。
    许久不见的白毛半个身体都探出了车窗，好奇又激动地凝望着巨熊身影渐行渐远，直至不见，才意犹未尽地缩回身体。
    “姐，我亲姐，我下次能来你家撸猫吗？”
    那可是熊猫啊。
    只能在动物园里才能看见的熊猫。
    姜遥：“看一次一百万惊悚币，如果要摸的话，再加两百万惊悚币。”
    话落。
    ‘叮咚——账户到账600万惊悚币。’
    白毛伸出两根手指，笑嘻嘻地道：“那我摸两次。”
    坐他们中间的银竹冷笑一声，“白痴。”
    白毛笑容凝固，有些气愤、又有些委屈地瞪着他：“你骂我干嘛？”
    他又没惹他。
    银竹对他翻了个白眼。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姜姐姐是在跟他开玩笑，他却当真了。
    白毛摸熊猫之心急切，不愿意跟他计较。
    姜遥美滋滋打开账户，白得六百万，这不比进副本来得钱多？
    江寂目光直直落在她的脸上，见她收到钱开心，打开账户，学着白毛的样子，把自己全部的惊悚币都打到了她的账户上。
    ‘叮咚——账户到账……滋滋……惊悚币’
    姜遥再次听到到账的提示音，刚露出笑容，又接着听见机器损坏般‘滋滋’电流的声响。
    她连忙打开账户，账户余额成了一堆乱码。
    最后又恢复正常，依然是六百万惊悚币，一分没加，一分没减。
    姜遥：“？”
    这边发现账户里的惊悚币转不过去的江寂眉头蹙起，重新转账，一行提示信息映入眼帘。
    [很抱歉，您转账的数额太大，暂无法处理，请在二十四小时之后再试。]
    江寂抿了抿唇，十分生气地关了账户。
    他生气也只是生闷气，坐在座椅上，一声不吭。然而他平时便不怎么说话，旁人根本看不出来他在生气。
    姜遥只是察觉到一丝他情绪的波动，转头问道。
    “你怎么了？”
    江寂脑袋摇了摇头，关于转不了账这件事，他不好意思告诉遥遥。
    这次开车的不是沈白鹤，是曹副队。沈白鹤坐副驾驶，一手伸了过来，递来一份资料。
    “65级诡域，时间线在九十年代，所在地区是肃省，一所名为‘仁慧’的私立医院，资料不多，你先看看。”
    姜遥闻言，接过那份资料。
    难度上了50级以上的诡域，资料都少，主要是年代有些久远，残留下来的信息少之又少。
    她翻开一页，首先看到的是这所医院建成年份，印在上面的黑白照片是充满年代感、三角尖端，高六层的医院建筑，隔着照片，也能看出建筑早年采用了西式风格。
    那会儿西方医疗领域成绩斐然，国内受到西医影响，解决了各种疑难病症。
    仁慧医院虽是私立，但医疗水平在当年名列前茅，不少市民前往仁慧就医。
    姜遥一页看下来，资料信息很正常，没有看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直到她翻到第二页，只是一张照片。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踩着高跷、身着关公服，花红脸的人，在三米高跷间，跪着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
    沈白鹤解答她的疑问：“这张照片之所以会在资料里，是因为这是一个玩家从《仁慧医院》诡域带出来的鬼物，没有任何作用，只是普普通通一张照片，研究这一方面的民俗教授说，这照片是破局关键。”
    “而照片里踩高跷的人，在肃省那一带，称作醉关公，民间有一种说法，‘关公袍下过，关关难过关关过’。
    这个民俗文化沿用至今，我们都查过，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姜遥不怎么了解民俗文化，还得专业的人来，听完他的话，她再次垂眸看了看这张照片。
    若依他所言，照片里的妇人怀里孩子恐怕重病，医疗救不了，只能来求助神明，希冀着神明能够救自己的孩子。

 第219章 现实世界：通阴闻家

    离目的地肃省有一千多公里，军用车停至政府停机基地前，他们一一下车，轮到姜遥时，她似有所感，忽地往车后看去，与抬着乌圆圆眼睛望着自己的熊崽对上。
    姜遥：“？”
    黑汤圆臂力惊人，这一路上，双臂扒着后车栅栏，两只小短腿踩着烟筒，全程一声不吭，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
    它聪明着呢，发现姜遥发现了自己，便开始装傻充愣，双手一松，掉在地上，抱着腿，小声呜呜叫了起来。
    这动静吸引了下车的队友们，尤其是白毛，当看见地上打滚的熊猫崽子，那口水都差点从嘴巴里淌出来，激动地跑过去，抱起地上的黑汤圆，以为摔伤了，连忙在商城买诡兽用的治疗药剂。
    “我的宝，哪里疼啊？”
    那架势，完全是把熊崽当瓷娃娃了。
    正常熊猫从树顶上摔下来都没什么事，皮糙肉厚。何况这头熊崽还是诡兽，更不可能摔出伤来。
    姜遥陷入沉默。
    巨熊肯定不会看着自己的崽子乱跑，所以它是故意的，任由崽子跟着他们。
    姜圆熊妈既不用带娃，清闲自得，崽子又能跟着她出去历练，看准了姜遥不会看着黑汤圆嘎掉。
    好消息是亲妈。
    坏消息亲妈有爱但不多。
    银竹也只在电视里面看过熊猫，没有在现实见过。和她印象之中、凶猛野性，被称作‘杀人兽’的棕熊不同。
    眼前的熊猫圆滚滚一团，行动缓慢，脸很大很圆，尾部很短，看着憨态可掬，那两只眼睛跟黑珍珠一样，闪烁着机智和狡黠的光芒。
    可爱是可爱，但心眼子也是真的多。
    也就骗骗白毛这样的傻子。
    白毛那边还在恳求姜遥带上熊崽，吵得姜遥头疼。
    “带，你带着。”
    姜遥可是尝过黑汤圆调皮的，比大黄都会拆家，这几天闹下来，家里爬城堡的藤蔓都被它玩枯萎了。
    最惨的还是于霜霜，她好不容易开辟的菜地，种出菜苗，被黑汤圆一顿糟蹋，菜地成了泥巴地，乱七八糟的。
    白毛喜不自胜，抱住黑汤圆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乘坐飞机，不到半天，便来到肃省。
    仁慧医院建在临泉市，作为肃省人数最多的一个市区，高楼如春笋般节节冒出，发展迅速，到处可见重建、或是正在建造的楼层。
    自从惊悚降临，人口锐减。玩家每段时间都会被系统强行拽入副本之中，可见行人更少了，街道店铺也开几家，看起来有些荒凉。
    夜晚比白天更容易形成诡域，大概到了昏黄时期，路上就见不到几个人了，政府担心有居民忘了归家，天黑前会驾驶警车在马路来回挠，播放着穿透力极强的话。
    “五点四十六，天黑在六点三十三左右，请各大市民尽快回家！请勿在夜间到处闲逛！”
    这段广播重复播放了很多遍，乘坐汽车往仁慧医院走的姜遥坐在车窗前，听了几遍，关了窗户。
    沈白鹤道：“《仁慧医院》诡域离这里近，市民在这边游荡，很容易受到诡域蛊惑，进入其中。”
    诡域一旦降临，四周都会围住镇邪符，以防止里面诡怪出来，也能给市民们起到警示作用。而广播，是双重保险。
    姜遥问：“你们有和附近居民打探过仁慧医院吗？”
    沈白鹤神情凝重，又有些苦涩。
    “不瞒你说，我们对临泉市所有的市民都打探过。”
    他白化的瞳孔微颤，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往他背脊蔓延，沉默了两秒才道。
    “没人知道临泉市有一所名叫‘仁慧’的医院。”
    姜遥蹙眉。
    坐中座的闻无恕，还有坐她旁边的银竹，皆投去惊疑的目光。
    白毛满心满眼都是黑汤圆，没听他们的对话，从商城买了一罐熊崽喝得奶，伸到它嘴巴前，给它喝。
    副驾驶的沈白鹤向闻无恕要了支细烟，并没有点燃，只是咬在嘴边，深深吸了口气，继续道。
    “除了‘仁慧医院’的资料信息，我们没能找到其他有关的信息。无论是居住在医院附近的市民，还是一些年纪大的老人，询问结果是，
    他们没听说过‘仁慧医院’，也没有去就医过。”
    姜遥听出了言外之意。
    建了这么多年的医院，一个市民都不知道。
    有两种可能性，
    一种是，全市的市民记忆被篡改过，关于‘仁慧医院’的记忆都被抹除了，所以不记得。
    还有一种，也是姜遥觉得最有可能的，便是——
    去过‘仁慧医院’的市民都死了。
    正因为如此，所以没去过的市民才会对医院一无所知。
    姜遥指腹细细摩挲着‘渡魔’刀柄，缠绕着布段，摸起来很粗糙，但砍诡怪也最趁手。
    她若有所思。
    《仁慧医院》是姜遥迄今而来，诡域之中，难度最高的一个。
    诡域60级，副本70级，就会出现虚假的规则。
    姜遥这次把‘规则洞悉书’带上了。
    [规则洞悉书（鬼物）：消耗大量精神值，分辨规则真假，无耐久。]
    她的精神值涨到1200点，没使用过这项鬼物，不知道‘消耗大量精神值’是多少，希望少一些。
    精神值对玩家而言很重要，一旦降到底，就会遭到阴气侵袭。
    五点五十八分。
    离广播所说的天黑还有半个小时。
    车窗外的阳光却在渐渐减少，她透过车窗往外看。
    与方才建造的高楼不同，眼前的楼层密集建在一起，目算有十六楼，墙壁经受年岁侵扰，裂出蜘蛛网般的缝隙，墙面斑斑驳驳，阳光被不见缝隙、密集楼层阻挡，看起来阴暗又潮湿。
    地面铺垫的马路也在发裂，凹凸不平，车子行驶在上面，颠簸不已。
    关键是，越往里走，越荒凉。
    沈白鹤解答：“仁慧医院在没形成诡域前，有一日，一个清洁工途径于此，发现了医院、还有附近居民楼的人都不见了。政府军队查了很久，至今未明。”
    “此时还成了肃省一大怪事，之前还有胆大作死的直播来探险，失踪不见。我们就把这边封住了，防止其他人再来作死。前不久，这里才形成诡域。”
    65级诡域，还没有玩家进过，一直处于封禁状态。就在上一周，勘察人员发现诡域在扩大，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一旦扩大到市民聚集处，整个临泉市都将迎来灭顶之灾。
    玩家之中最高等级也没有65级。
    这么着急派他们来，也是无可奈何的决定。
    沈白鹤长叹了口气。
    “闻家的公会高手都进去了，有他们在前面开路，你们会更轻松一些。你们不用着急探索主线，先摸清楚里面情况，完成个普通任务就出来，等做好万全之策再进也不迟。”
    姜遥听到‘闻家’两字，不由朝闻无恕看了过去。
    闻无恕轻描淡写：“我是闻家私生子，不了解他们的事。”
    姜遥：“…………”
    真是毫无保留。
    往常银竹听了他糗事，肯定会大肆嘲讽一番，但听到这一句，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戴在头上的银饰碰撞发出清脆响声。
    沈白鹤：“通阴闻家，你没听说过吗？”
    姜遥摇头。

 第220章 《仁慧医院》：分科室

    沈白鹤有些无奈。
    恐怕只有她，对于这些公会一概不知了。
    他认真解答起来。
    通阴，古代里，通晓黄泉阴地。将死人从地府之中召唤出来，不仅是通灵那么简单，还可以借助鬼神之力。
    闻家子弟血脉最纯正，越容易觉醒通阴天赋。
    闻无恕【通灵】也属于通阴一种，但无法借助鬼神之力，血脉不纯，也印证了他私生子的身份。
    姜遥又问：“这趟工资多少？”
    说了一大堆的沈白鹤口干舌燥，闻言目光有些诧异。
    没想到她思维跳跃会这么快，前面还在说通阴闻家，这会儿转到工资……
    他诧异同时，又感到费解。
    那可是65级诡域啊，她都不怕自己死在里面吗？
    似是看出了他的疑虑，姜遥话语间丝毫不掩饰自己对金钱的喜爱。
    “没有工资，人就没有盼头，人一旦没了盼头，就会懈怠偷懒。所以你快说，多少钱？给我一点工作的激情。”
    沈白鹤被她直白的话给惊得说不出话来。
    半天，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颤着声道。
    “这个？”他比了个五。
    姜遥眼睛一亮。
    沈白鹤道：“五千万你们一起分。”
    姜遥：“…………”
    很快她自我安慰了一番，五个人分，她也能分到一千万，也挺不错的了。
    坐在旁边的江寂支支吾吾，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准备开口，车子在这时停了下来。
    沈白鹤：“到了。”
    姜遥开门下车。
    面前是一片黑雾覆盖的区域，笼罩了一栋居民楼、仁慧医院、还有一条街道。
    范围很大，离得近，能感受到从黑雾中散发出来的浓浓恶意。
    沈白鹤又交代了一句他们。
    “性命最重要，第一次进，完成通关任务就行，不用专门去探索主线。”
    姜遥摆了摆手，径自走入黑雾之中。
    江寂紧跟在后面，银竹闻无恕也抬脚跟上，白毛抱着黑汤圆小跑着过来。
    ——
    “当医学无法拯救，信仰是最后一道防线。”
    ——
    “欢迎各位进入扮演类诡域《仁慧医院》~”
    “诡域人数：十三人。”
    “诡域难度：65级。”
    “通关任务：待五天。”
    姜遥醒来，一股浓郁的药水味扑面而来，灌入鼻腔之中，露在外面的皮肤覆上一层寒意，犹如跗骨之蛆一样，缠在四肢，怎么也驱散不开。
    一道声音在面前响起，她视线逐渐清晰，周遭环境映入眼帘。
    上半墙是灰色，下半墙壁是深绿色，身在一条走廊里，老式瓷砖地板拖得干干净净，反射着光。身旁墙壁装着一扇扇木门，木门白漆，天花板挂着洋式吊灯，光线很暗。
    整条走廊呈现出的视觉感官是灰暗、死气沉沉的。
    姜遥低头，发现自己身上穿着一件护士服，这个年代的护士服受西方影响，看着像教堂修女一样，黑白相间，厚厚帽檐遮住了头发，只露出一张脸。
    她身边站着银竹，目光投过去，银竹偷偷朝她吐了吐舌头。
    他穿着合身的护士服，勾勒出细瘦腰线，长长护士帽遮住他的脑袋，看着更像女孩子了。
    “这层是心血管内科住院部……”走在前面的护士长篇大论地介绍着，说完发现他们没有跟上来，脚步一停，脸色不太好看，有些不耐烦地道。
    “要不是护士长要我带你们两个新人，我休息时间，怎么会来医院？跟你们说，你们也不听，浪费我的时间。”
    面前护士同样衣服，脸生得圆，很有福气。但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熬了大夜，黑眼圈很深，眉眼笼罩着烦躁与不耐，眼白描着红血丝，看起来像是随时要发怒的样子。
    姜遥与银竹对视一眼，她率先开口，将护士方才所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复述下来，又带着歉意地道。
    “我认真听了的，姐，你别生气。真的很抱歉，我们占用你的休息时间。”
    她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护士听她认真听了，还记在了心里，脸上的怒意缓了缓，又给他们介绍起其他的科室。
    仁慧医院一共有五个专长科室，除了所在的心血管内科，还有妇产科、呼吸内科、消化内科，神经内科。
    门诊和检验室在一二楼，三到八楼是各个科室的住院部。
    负一楼是停尸间，未能救助成功的病人尸体会暂时搁置在下面，等病人家属来抬走。
    医院没有员工宿舍，无论是医生还是护士，都要在附近找出租屋住，好在医院每个月会发住宿补贴。
    姜遥所扮演的是护士，这所医院最缺的就是护士，再然后是医生，病人多，他们忙得团团转，有时候忙到一整天连一口水都来不及喝。
    给他们介绍的护士叫曹芳芳，刚下大夜，被护士长临时派来带新护士。
    她忙了一晚上，又饿又困，自然是满腹牢骚。
    “各个科室都缺人，你去呼吸内科，你就待在心血管内科，会有护士带你们的。”
    银竹去呼吸内科，安排了一只蛊虫跟着姜遥，抬脚离开。

 第221章 《仁慧医院》：两条守则

    心血管内科的住院部，与现在医院的建筑格局其实大差不差，走廊中间建着护士站，及腰台面是大理石磨光铺垫。
    里面坐着一两个护士，焦头烂额，忙得停不下手，有一护士服颜色更深、看着像护士长，抱着一本厚厚的病人信息籍，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当看到姜遥时，审视的目光闪烁，不确定地问：“新来的？”
    姜遥扮作一个刚入职、拘谨、对陌生人陌生环境，又有点紧张的新人护士，点了点头，手指揪着衣摆，扯出一个苦笑。
    忙碌了三十多小时没阖眼的护士长没时间注意她的情绪，自己精神状态也不好，想叫一个护士的名字，但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便点了坐在护士站整理病人资料的护士小丽。
    “小丽，你带她去熟悉熟悉科室，还有，505病房刚手术下来，你负责那边，多照看一下。”
    说着，连留下来自我介绍的时间都没有，被深色护士服罩住、略显肥胖的腰臀摆动着，离开了她们的视线。
    受护士长指派着来带她的小丽，本名赵丽，年纪很轻，十八岁左右，鼻梁上横着一个黑框眼镜，占据了她半张脸，长得挺清秀，看到姜遥时，厚厚镜框也挡不住她的欣喜。
    “我们科室终于来新护士了。”
    姜遥抬眸，看了眼挂在墙壁上的钟，指着上午10点半。
    她默不作声地跟在赵丽身上，心里生出一股子莫名的异样。
    直到来到病房前，姜遥才想明白那股异样是什么。
    之前无论是副本，还是诡域，里面的原住民是死去多时的诡怪，即便是按照制定剧情轨道走，也透着违和感。
    但这个诡域不同，姜遥犹如身临其境，像是穿越到这具护士身体里，感受到无比真实的世界。
    照这样下去，人很容易深陷其中，难辨诡域真假。
    ‘不愧是65级诡域啊。’
    姜遥感到心惊，神经都渐渐紧绷起来，在踏进‘505’病房前，她余光触及到贴在门边的一张纸。
    [病房守则]
    她瞳孔微缩，没时间思考为什么会这么顺利见到守则，一目十行快速看完印在老旧黄纸上的守则。
    【守则一：请将病人当作家人，请勿拒绝病人的要求。你是护士，请尽心尽责照顾病人。】
    【守则二：禁止搞封建迷信！我们是唯物主义的接班人，请相信科学！！】
    就两条守则，简短到让人心慌。
    诡域难度越高，能找到的规则便越少，不仅如此，好不容易找到的规则有可能是假的。
    不能全信。
    “会测生命体征吧？你量第一床吧，王老爷子是前两天来的，脾气也很好，正好你去试试手。”
    因为医院急缺护士，原本一个护士负责一个病房就够了，但现在赵丽负责三个病房，一个病房紧挨着摆了五张病床。
    缺护士，但病人太多，病房外走廊都加塞了好几床，是排队进病房的。
    姜遥点头，依着言来到第一病床前。
    她做过护工，也考过护士证，虽时隔许久，但知识牢牢记在脑袋里。
    她没急着上手，而是看向赵丽的方向。
    赵丽很忙，没注意到她看过来的目光，到第二床快速测了下病人的生命体征，动作虽快，但很稳。
    去年中秋节来的，经过这几个月的历练，跟来了三四年的护士一样老练。
    姜遥目光跟随着赵丽背影，停在最里面、也就是第五张病床前。
    蓝色布帘及地，将病床遮得严严实实，赵丽动作很轻，幅度不大，掀开布帘一角，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姜遥透过掀开一角，隐约看到病床上，有一只瘦如皮包骨的脚露了出来，在灰暗光线的映衬下，皮肤上长着像尸斑的瘢痕。
    没等她看清，帘子垂了下来，阻挡住了她的目光。
    “咳咳咳……”
    跟前病床上的老人忽地咳嗽起来，姜遥视线一转，与老人浑浊深黄的眼珠对上。
    “你是、新来的护士？”
    姜遥脸上戴着口罩，先查看了一番他的信息，王德晖，今年89岁，因为冠心病进医院。
    年纪大容易各种病，他患了心脏病，说一句都有点费劲，嘴唇一片青紫。
    姜遥眼睛弯成月牙，一边查体，一边和他说话。
    “王爷爷，我今天刚来呢，您有哪里不舒服吗？”
    王德晖摇摇头，而是说：“你能让你们护士长给我重新换个病房吗？这两晚，第五床的人很吵，我被吵得都睡不着觉。”
    姜遥闻言，垂眸敛下眼底的亮色，装作为难的表情，说道：“王爷爷，这床位紧缺啊，这样吧，你具体跟我说说怎么吵？我也好跟护士长说。”
    王德晖对她的话没有怀疑，缓了缓，才绘声绘色地跟她讲述这两晚的情况。
    夜晚，护士在饭后查完体，就会锁病房的门，防止病人偷偷溜出去，有事的话，按床头铃，护士第一时间就能到病房里。
    第一晚，王德晖刚搬到这间病房，护士查体后不久，他很早之前就开始失眠，便想着酝酿一下睡意。
    那晚病房没开灯，又因为第五床靠窗摆着，布帘挡住了窗外投射进来的月光，屋里黑咕隆咚的，伸手不见五指。
    王德晖服了药，快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怪声。
    咯咯作响，混杂着咀嚼声，像是在吃什么骨头类的东西，‘咯咯滋滋’很响。
    一响就是一整夜，他根本睡不着。
    第一晚他想着自己好不容易进的病房，想想就算了，但昨晚那声音又响了一整晚，吵得人心烦意乱。
    “我本来就有心脏病，睡觉很重要，再这样下去，我肯定要早死的。”王德晖是实在忍不住，将这两晚的遭遇，絮絮叨叨，倒苦水一样一股脑说给姜遥听。
    姜遥听着露出疑惑的神情：“王爷爷，您怎么就确定是第五床呢？你旁边还有其他三张病床啊。”
    王德晖示意她耳朵靠过来。
    姜遥手心贴着刀柄，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一觉察到不对劲就能快速跳开躲避。
    但老爷子没有恶意，凑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我半夜摸黑去听的，隔着布帘，声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第222章 《仁慧医院》：封建

    说完他倒落在枕头上，说了太多的话，嘴巴都有些发黑，气喘吁吁着。
    姜遥若有所思。
    没等她细想，身边冷不丁传来赵丽的声音。
    “小遥？你查完体了吗？”
    姜遥自己想得太入神，都没发觉到赵丽的靠近。
    她连忙道：“查完了查完了。”
    跟着赵丽离开病房前，她回头与王老爷子交换了一下眼神，关上门。
    贴在病房门旁的守则时刻提醒着她，要遵守规则。
    姜遥视线在急匆匆的赵丽背影上看了看，抬脚走近，转弯抹角地问：“丽姐，王爷爷跟我说病房晚上很吵，他想换病房，你说能换吗？”
    赵丽先听到她的称呼，羞窘一笑：“什么丽姐啊，你叫我丽丽，或是小丽就行，我们年龄一般大呢。”
    她似乎是第一次听别人如此唤她，反应有些过激。
    说完，对于姜遥后续的话，赵丽叹气道。
    “换不了的，你看走廊摆了这么多张病床，哪能换啊。”
    而对于，姜遥所说的‘病房很吵’，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的，避之不谈。
    姜遥直到忙到下午晚饭，才有时间问。
    医院包吃不包住，食堂在一楼，走廊最尽头，门口摆着一张木质黑板，上面弯弯扭扭写着今天菜品，有错别字，看样子管食堂的人文化水平不高。
    赵丽累得走路都是拖着脚跟的，像是被妖精抽走了精气神的柔弱书生，别人一推就能倒。
    还是姜遥扶住了她的身体。
    晚饭时间，队伍排到食堂外走廊，以为自己和赵丽是最晚的，没想到刚排不久，身后队伍越排越长。
    ‘看样子这医院是真忙啊。’
    排在赵丽后面的姜遥暗暗想着。
    回想起沈白鹤所说的话，如今忙碌的医院，到现实里，临泉市居然一个市民都不知道，还真是让人倍感匪夷所思。
    赵丽在前面碎碎念：“我现在累得脚就跟不属于我自己的一样，忙碌一天终于能吃上热饭了。”
    姜遥不累，但要装作累，否则就和排队的、站都有点站不稳的医生护士们格格不入。
    她竖着耳朵，听着前后交谈的话语。
    姜遥很清楚，人饥肠辘辘，排队遇到熟人，没事都会找点话说。
    这个时候，线索最容易获得。
    果然，她听到一句有用的话。
    “就住咱们医院对面的小区，有一老太太愚昧封建到了极点，孩子生病不往医院送，居然去什么神婆道士那里买了一杯符水喝，说是什么神水，那小孩一喝当晚就死了。
    警车在小区门口停了很久呢，闹得人尽皆知。”
    “还是我们普及不到位啊。”
    前面秃头、胸前挂着主任铭牌的医生痛心疾首地说。
    姜遥提取关键字。
    ‘医院对面小区’‘愚昧封建’‘符水’‘神婆道士’……
    九十年代，老人家往往封建迷信，抵触西医，不愿接触新事物。犹如井底之蛙一样，只愿待在舒适圈里。
    他们治病，也是听从以前老祖宗留下来的话。
    会出现求符水端给生病孩子喝，喝死人的新闻，这时候实在太多，不算什么稀奇事。
    若姜遥未看病房守则，对这句话并不会太在意。
    然而。
    病房守则第二条，明确禁止玩家搞封建迷信，要相信科学。
    姜遥有预感。
    这绝对不会是她最后一次听见‘迷信’两字。
    排医生后面的一个护士好奇地问。
    “老太太在哪啊？”
    秃头医生还沉浸在悲痛的情绪之中，闻言循声望去，看到一张精致漂亮的脸蛋，心神一震，眼底划过一抹惊艳。
    他理了理稀疏的头发，一本正经地说。
    “我听说，那老太太现在还在警局里关着呢，小孩尸体摆在咱们太平间里，等他父母来了接走。”
    兴许是女护士太漂亮，秃头医生话一落，前面一男医生见她感兴趣，紧跟在后说道。
    “小孩尸体可吓人了，全身青紫，皮肉陷进去一个个坑，密密麻麻，跟虫眼一样，气味也难闻。我怀疑啊，这老太太平时没少虐待他。”
    女护士听着夸张地捂住了嘴巴，惊叹地‘啊’了一声。
    目光穿过排队人群，与姜遥目光对视，在旁人眼里是女护士，实则是少年银竹，他朝她眨了眨眼，打着招呼。
    姜遥收回目光，心里有了主意。
    打算晚上去一趟太平间，看看小孩尸体。
    终于排到她和赵丽，食堂医护人员的饭菜丰盛，医院在这一方面，没有亏待他们。
    每个月食堂会给医护人员发放饭票，足够一个成年男人吃一个月。
    姜遥是今天新报道的新人，还没有饭票。赵丽借了她一张。
    打完饭找了个空位坐，桌位不多，众人都是拼桌坐，也不管认不认识，有位置坐就已经算不错了的。
    “你今晚住哪？找房子了吗？”
    赵丽问她。
    姜遥闻言想起来，她今天上白班，晚上不用待在医院里，回出租房休息就行，明早再来上班。
    她进诡域，扮演新护士，全身上下除了一张自己的资料页，还只有几张纸钞。
    老实地回答。
    “没呢。”
    赵丽问：“我合租的室友前不久搬走了，你要不要和我合租？一个月不贵，你也有自己单独的房间，卫生每人轮一周。”
    姜遥没有犹豫。
    “好。”
    赵丽吃完饭盘里的饭菜，又起身去打汤喝，问她喝不喝，姜遥点头。
    她前脚刚走，银竹端着饭菜走了过来。
    “今晚要去负一楼看看吗？”
    姜遥：“去不了，我今天上白班。”
    她刚到第一天，对诡域不熟悉。并不确定，自己一个不上班的护士，晚上去负一楼会不会违反守则，所以现在还是要稳健一些。
    银竹也不意外，将自己今天查到的线索告诉了她。
    “很多重症隔离的病患，我现在还接触不到。还有，这座医院对面的那几栋居民楼，频发怪事，和宗教信仰有关，姜姐姐，你一定要当心，不要中招了。”
    来不及多说什么，赵丽打完汤回来了，他端起饭盘走了。

 第223章 《仁慧医院》：烧纸钱

    银竹的脑子转得快，很清楚自己的优势，从而加以利用。比起以前，少了些锋芒，多了几分圆滑。
    在姜遥看来，他进步大，至少现在不是用鼻孔看人。
    矜贵高傲的蛊族继承人银竹收敛了很多，变得平易近人了起来。
    在护士医生堆里，跟团宠一样，获得线索有不少。
    姜遥听完他的话，有一件事不明。
    即便与宗教信仰有关，为什么银竹会特意提醒她，千万当心，不要‘中招’？
    ‘中招’是中什么招？
    她已经没机会问，银竹端着饭盘走向自己科室聚集的地方，融入团体。
    赵丽端着两碗汤过来，是白菜肉末汤，清汤飘着两三片大白菜叶子，沉底是肉末。
    汤有些烫，赵丽把一碗汤放她饭盘里，落座捧着汤碗抿了一口，吁了口气，舒快地道：“快点吃，早点把行李搬到出租房里。”
    姜遥道了声谢，看了眼浮在汤面上的白菜叶，脸色忽然变得苍白起来，手指都在打颤：
    “丽丽，我有点害怕，王爷爷八十九岁了，又有严重的冠心病，这两晚都没睡好。我答应、答应了他换病房的，如果今晚也没睡好，明天、明天……”
    她说到后面，语无伦次了起来，声音透着惊慌失措。
    赵丽喝汤动作一顿，放下汤碗，轻叹了口气：“我说你怎么吃个饭也魂不守舍的，原来因为这件事啊。”
    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抚道：“你刚来不了解，王爷爷前两年也来了医院，脑梗，救治及时，下半身瘫痪。
    他精神状态出现了问题，不止这一次，之前住院，也时常跟我们护士说，病房很吵，他睡不着觉，要搬出去。”
    赵丽说着，倍感头疼。
    她第一次照看王德晖爷爷的时候，听到他这样说，也信了。但病房紧缺，她白班，下班也没走，待到晚上，想找出打扰爷爷休息的声音是什么。
    她神情有些疲惫：“我那晚蹲守了一整夜，什么声音都没听见。之后王爷爷又说病房有声音，巡逻护士，以及夜班护士都没听见声音。”
    后来，他家属接他出院，也跟护士抱怨，王爷爷在家里睡不好，老是说家里有奇奇怪怪的声音。
    姜遥听着蹙起了眉。
    什么第五床病人很吵，‘咯咯’作响咀嚼声，原来是因为脑梗导致的精神错乱？
    她总感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在食堂吃饱喝足，姜遥先去了一趟门卫处，拿了自己的行李，行李不多，被一个蛇皮袋装着，拎着很轻。
    门卫大叔穿了件背心，外面披着保卫服，地中海造型，吃饱了饭，蹲坐在小小的收音机前听戏曲，嘴巴里磕着瓜子。
    他人脉广，嘴也碎，所有医护人员都认识，和赵丽打了个招呼，目光落姜遥背上，问：“你们科室的新人啊？”
    赵丽在长辈面前表现得还是有些拘谨的，被大叔给了一把瓜子，塞口袋。聊了两句。
    门卫大叔说：“综合科最近忙呢，这段时间，发热病人很多，不知道得了什么传染病，我看见啊，那些病人身上长了些坑坑洼洼的血洞，往外溢脓水，我离得远，都闻到了，腥臭无比。”
    综合科是发热皮肤口腔等等科室结合在一起的科室，每年也属这个科室最忙。
    其他科室之所以少人，也是因为，大多护士医生都进了这个科室。
    赵丽手脚不停，忙碌了一整天，没怎么认真听大叔的话，但又要装作认真听了，时不时点头应着。
    大叔心肠好，提醒着她们接触病人要当心，切莫染上了病。
    从门卫处离开，赵丽给她介绍起这位大叔。
    大叔姓刘，医院建成，刘大叔正好从军队退伍，便进了医院当门卫，他在军队里也学了一些毛皮医术，对这一行还算了解。
    姜遥好奇问：“咱们医院传染病病人多吗？”
    赵丽想了想，回道：“不多的，近几年才多起来，去年建了传染病隔离所，就在医院后面，那地方你少去。”
    姜遥应着。
    近几年才多起来？味对了，诡域主线应该和这传染病有点关联。
    她目前有两个地方需要探查，一是负一楼的太平间，二便是医院后面的隔离所。
    ‘呼——’
    医院外是铺着一条宽长的马路，路灯隔得远，一出医院，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一阵风灌入巷子里，将几张不明的黄纸吹了起来，烧燃的灰烬散在空中，像是落雪一样。
    只是这‘雪’是黑色的。
    有一张黄纸‘啪’一声吹在姜遥肩侧，正打算拿起来看，被身旁的赵丽一把握住，揉成团，丢进下水道里。
    她脸色不太好，有着对封建事物的无可奈何。
    姜遥清楚看清了那张黄纸。
    是给死人烧的纸钱。
    而在路旁摆着瓷碗，碗里装着生米，插着几根香，香已燃尽。有一老太太蹲在碗旁，烧着纸钱，嘴里念念有词。
    晦涩难懂，不知道在念什么。
    不止她一人在烧，沿着马路看去，有好几个人都在烧，昏暗角落，有火光在摇曳。
    “别看，也别跟他们搭话！”赵丽挽着她的手，加快了脚步，直视前方，叮嘱道。
    姜遥收回目光，跟着她，越过马路，来到对面的居民楼前，居民楼建得密集，一栋靠一栋，远远看，像是一座座墓碑，在黑夜里不见一丝亮光，离近甚至能感受到一股阴冷气息袭来。
    一共十二层，没有电梯，只能靠爬楼。越高楼层，租钱越便宜，赵丽租在第九层，每一层住着八家租户。
    看着有些拥挤。
    楼道里气味难闻，有尿骚味，还混杂着烧纸烧香的气味，以及难以忽略的阴冷灰尘味。
    ‘楼道里也有人烧纸。’
    姜遥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角落里烧尽的纸钱，头顶的感应灯一层层亮起，她注意到，第四层的走廊里，还摆着一口棺材，在昏暗光线下，折射出红漆涂亮层的光。
    房屋不隔音，沉重的咳嗽声落入耳畔，还有孩儿啼哭声。
    赵丽爬到第五层，就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今天耗费了太多体力，手扶着栏杆，双腿显得沉重，步伐越来越慢。
    很难想象，住十二层的人，是怎么爬上去的。

 第224章 《仁慧医院》：鬼抓手

    赵丽停在五楼半，手撑着栏杆，呼吸急促起来。寂静楼道里，只剩她喘气的声音。
    “歇、歇一下。”
    姜遥应着，跟着停下。
    赵丽歇了差不多一分钟，打算一鼓作气爬上九楼。
    感应灯在这时暗了下来，她这条楼梯走了不知道多少遍，没有灯也能摸黑走，上了两层台阶，左臂忽然被人抓住。
    赵丽太专注于爬楼，以为是姜遥的手，任由她抓着，抬起前脚，脚尖触及上层台阶的刹那，抓着左臂的手猝然爆发出惊人的力气，狠狠往后一拽。
    她毫无防备，整个人猛地往后坠去。
    ..
    姜遥拎着蛇皮袋，不紧不慢地跟着她身后，连爬五楼，呼吸都不带乱的，莫说五楼，五十楼她都能爬。
    也没催促，女生越慢，她越好探查这栋楼的情况。
    耳听八方，楼道里一片死寂，她耳朵捕捉着四周动静变化。
    ‘哈……’
    当感应灯暗下来的刹那，她忽而感受到空气温度降了下来，越发阴冷了起来，耳畔多了一道细微、需要仔细听才能听见的哈气声。
    不同于赵丽沉重的喘息，这道哈气声，像是恐怖片里行走夜路的主角，有一只恶鬼趴伏在他肩膀上，对着他耳朵，哈出来的一口刺骨的阴气。
    黑灯瞎火，伸手不见五指的状况。姜遥神经顿时紧绷了起来，手心贴着刀柄。然而下一秒，前方发生变故。
    赵丽往后坠的身体被姜遥及时扶住。
    女生身体不重，但也是一个成年女性的重量，加上变故突然，姜遥当即松开另一手拎着的蛇皮袋，手心选择攥住身侧的栏杆。
    变故再次出现，一只冰冷砭骨、没有半点人体温度的手倏地攥住了姜遥的右脚踝，力气大得惊人，往后用力一拖。
    姜遥若是普通人，恐怕连带着赵丽一起，摔下楼，不死也残。
    她反应很快，脚心死死钉在原地，另一只脚往后踹去。
    ‘哐当’一声巨响，楼梯间的感应灯亮了起来。
    一脚踹在栏杆上的姜遥回头看去，没什么‘鬼手’，方才遭遇的一切仿佛是她的幻觉。
    赵丽眼皮接触光芒，心脏依然在砰砰直跳，血液倒流，脸色一片煞白，呼吸慢慢急促起来。
    她心有余悸地扶住楼梯旁金属的栏杆，朝姜遥投去惊恐至极的目光。
    “你、你刚刚、有没有、抓我的手臂？”
    姜遥捡起掉落到下面的蛇皮袋，闻言摇头。
    赵丽深吸了口气缓了缓，强撑着一抹苦笑道：“小遥，你别开玩笑了，一点也不好笑。”
    姜遥：“…………”
    她没有再否决，很清楚眼前的女生遭受这一出，精神状态变得很差，犹如惊弓之鸟，再也经不起半点风吹草动。
    如果告诉她，刚才拽她摔跤的东西是鬼，她恐怕会吓破胆。
    而且，姜遥发现，赵丽对封建迷信很排斥，也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即便告诉她，她也会努力纠正，将一切扯到科学上面去。
    仁慧医院肯定也并非只有她一个护士排斥迷信，其他护士医生也一样。
    赵丽极力忽略手臂穿透外衣，渗透进皮肉深处的阴寒。心里不停念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从中汲取着一丝力量。
    她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说出了口，在安静的楼道里显得颇为清晰。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姜遥边跟在她，边掀开遮住脚踝的裤腿，在昏黄的感应灯下，那抹扎眼的青黑挥散不去，如同纹身一般印在了上面。
    抓她脚踝的鬼东西力气很大，强度接近灾难级，差不多恐怖级巅峰。
    65级难度，楼道里扯腿的小鬼也有接近灾难级水平的实力。
    姜遥不敢再掉以轻心。
    走到九楼，这一层的感应灯很暗，走廊第一间租屋门前，挂着一盏红灯笼，离近看，是纸质灯笼，依稀可见里面的燃油很满，盘缠着一根烛心。
    灯光似泣血一般铺在走廊里，让人倍感毛骨悚然。
    这家门前还贴着的层层叠叠符纸，以及缠在门上的铜铃。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吹起铜铃，碰撞发出清脆的铃铛声。
    赵丽状态不好，听到铃铛声浑身一颤，牙齿碰了碰，打着哆嗦。看也不看那扇门，迈着僵硬的步伐，往里走。
    这栋楼里的租户大多是信鬼神的，走进来，就跟来到了恐怖电影拍摄现场一样。
    姜遥抬脚跟着，走了两步，便听到那扇贴符的门‘吱嘎’开了条缝，门缝里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珠，在灯光下，铺着一抹血光，跟鬼一样挺吓人。
    她不由停下了脚步，与那双眼对视。
    “你、身上阴气很重……遇到了脏东西吧……”
    听着是女声，只是听着年迈嘶哑，听着略显刺耳。
    姜遥看不懂符纸，以为里面的租户是一个怕鬼、又神神叨叨的神棍，没想到还是有水平的。
    她正打算问两句，那边用钥匙开了门的赵丽走来把她拖走，边走边说。
    “那是骗子，专门骗钱的，你别上当了。”
    门缝露一双眼的孟神婆听到这句话，眉头紧皱，半个脑袋从门里伸了出来，想反驳两句，忽地看见站在她们背后的黑影，心头骤紧，连忙关上门，不敢多管闲事。
    进门的姜遥被赵丽责备了两句。
    指责她不该搭理‘901’的租户，都是招摇撞骗的大骗子，假借着撞鬼名头，从她身上要钱，一次比一次要得多。
    姜遥闻言，忍不住问：“丽丽，你被骗过吗？”
    不然她怎么这么了解。
    赵丽灌了满满一杯水喝，喝完才平静得跟聊家常般说道：“我爸被骗过，跳楼死了。”
    姜遥沉默了下来。
    终于理解了为什么赵丽会这么排斥神神鬼鬼。
    她转移话题道：“我睡哪里啊？”
    赵丽带着她来到空下来的房间，前房客离开不久，里面还保持着干干净净，不见灰尘。
    触及屋里陈设，赵丽神色微垂，能听出声音里低落的情绪。
    “阿红和我是同一天进医院的，但她家里人想让她嫁人，闹到医院里，阿红没办法才搬走的。”

 第225章 《仁慧医院》：床底异响

    提及阿红，赵丽情绪明显变得低落起来。不过也淡忘了在楼道里遭遇的惊悚事件，她向姜遥简单介绍了家中家具陈设。
    虽有两间卧室，但并没有客厅，从玄关一出来，便是一条狭窄的走道，卧室嵌在里面，对面是厕所，走道尽头是一间厨房。
    几个房间加起来也不到四十平米，卧室除了一张单人床，便放不下其他家具，衣柜也是嵌入式的，窗户贴着床，四四方方。
    “有自来水，热水需要用水壶在煤气灶台烧。阿红的东西没带走，你可以用她的桶子装水……洗干净的衣服挂在卧室窗口晾晒。
    这里闹过贼，贼能顺着管道爬上来偷东西，晚上记得锁窗。”
    赵丽最后又交代了两句，趁着她收拾东西，去厨房烧水洗澡。
    姜遥蛇皮袋里的东西不多，一床单、几件换洗衣服。连一床被子都没有，现如今才二月份，大晚上睡很容易冻病。
    赵丽把前一任房客阿红的被子给了她，是一床厚厚的大红棉被，许久搁置在衣柜里没晒过日光，摸起来有些潮，闻着也是一股沾染木料、略潮的气息。
    她铺完床单，又把被子铺上去。卧房里的灯是昏黄的老式灯泡，不知是什么缘故，亮了一阵儿功夫，会跟电流不稳一样闪烁两下。
    姜遥一边铺床，一边回忆在楼道里的遭遇。
    感应灯暗下来，鬼才会出现。相较于她印象中的鬼，楼道里的鬼的举止更像是捉弄人一样，但鬼不知道轻重，人一不当心，就会被拽下去摔死。
    譬如工作一整天，拖着疲惫身躯上楼的赵丽，倘若当时姜遥没有及时扶住她，赵丽的下场可能不止重残那么简单。
    感应灯是鬼作祟的媒介。
    还有同一层楼，住在第一户的神婆，门口贴满符纸，挂着铜铃，房屋墙壁不隔音，她听到她们上楼的动静，只露出一双眼睛在里面窥探着她们。
    目前分辨不出神婆的话，是瞎猫碰着死耗子，正好猜到她们的遭遇，或是她真有神婆的能力。
    不过是否要更深探查，有待商榷。
    主要是这个诡域，诡异的事实在是太多了，一天之间，接触到的不寻常地方有很多，她仿佛被疑雾团团包裹，无数分岔路映入眼帘。
    姜遥再次惊叹于65级诡域的复杂程度。
    ‘若之前进得诡域，只是小学生难度，现在直接进阶至高中水平。’
    很难想象，难度更高，甚至到达满级的100级诡域，该有多恐怖。
    “咄”
    “咄”
    姜遥听到异响的第一时间停下了动作，像是菜刀在砧板上剁肉、又像人的额头不停往墙壁撞击的声响不停回荡在屋子里。
    那声响似乎近在咫尺，她目光扫过一眼便能看尽的屋子，抬脚沿着墙壁边缘，找寻声音的来源。
    ‘咄咄’
    围着卧房墙壁走了一圈，姜遥蓦然垂眸，视线停在面前这张单人木床上，实木制造的床，年代久远，床脚涂漆剥落，再加上有些受潮，底部生着一些菌斑。
    ‘声音是床底传来的。’
    姜遥确定了这一点，没有急着弯下身去看床底，而是挪动着步伐，走出房间，往厕所走去。
    蹲在逼仄厨房角落等水烧开的赵丽垫着手臂，头靠在膝盖上，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连水烧开了都没发现。
    姜遥关了煤气灶，升腾的水蒸气聚集在天花板上，形成一团白雾。
    “丽丽。”她走近唤醒睡熟的赵丽。
    叫了好几声，困倦到了极点的女生才苏醒，道了一声谢，站起身就要去拎水壶，余光无意瞥见她手里紧握的拖把，忍不住道：
    “很晚了，地我昨天拖了。这壶水够我们洗，我很快洗完……”
    似乎刚醒的缘故，她说话都有些颠三倒四的。
    姜遥道：“没事，就拖一下我房间里的地。”
    赵丽也不再说，拎着水壶去厕所洗澡。
    带上拖把的姜遥回到房间里。
    ‘咄咄’声响不见了，她静下来仔细听了听，没有再听见。但并不影响姜遥拖地。
    她将拖把伸进床底下，手臂绷直，力度加重，每个角落，都拖了个遍。
    藏在床底的鬼不在，不过她从床底拖出来一根细绳，红色细绳，沾了灰，又好似浸了油，摸起来黏黏腻腻。
    这并不是关键，关键是悬在细绳上有一片金叶子，弧形样式，背面刻着两个拼音——‘hi’。
    “hi？嗨？”
    她尝试拼了拼，始终没有满意的答案。
    触及细绳，眼前并没有浮现出信息。
    不过姜遥猜测，这个东西往后肯定能派上用处。
    将其装到口袋里，她不打算再拖。这拖把不知道是不是拖久了厨房的缘故，碎布拖把浸满了油一样，拖在地板上，踩上去油乎乎，很容易摔跤。
    放回原位，她坐厕所门口等赵丽出来，等了近半小时，里面都没有动静。
    “丽丽？”
    姜遥忍不住唤了声，担心赵丽在里面出事。
    这鬼地方充满危险。
    姜遥没注意到自己心境的变化，受到诡域的影响，已经将诡域里的原住民全部视作与自己一般无二的人。
    就在姜遥准备撞门进去的时候，听到厕所里传来的熟悉声音。
    “我不小心睡着了，抱歉抱歉。”
    姜遥没有放松警惕，直到赵丽出来，看见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气，才放下心来。
    厕所没有门窗，热气聚集在里面，门一开，热腾腾的雾气就往外涌。赵丽伸手关住门，防止热气扩散。
    “壶里还有一半热水，你快进去洗。”
    姜遥前脚刚进，后脚又听她说。
    “你有睡觉的衣服么？”赵丽问。
    姜遥摇头。
    赵丽离开，不久去而复返，敲着厕所门，“我这有一件旧的衣服，我们身形差不多，你应该能穿。”
    姜遥打开厕所一半门，接过那身衣服，摸起来很厚，是红色睡衣，布料不粗，穿身上应该很舒服。
    她道了一声谢。
    姜遥注意力重新放在厕所里。
    厕所空间很窄，比厨房都要窄，连洗手池都没有。只有一个蹲坑，和装在墙壁下端的水龙头，地面起伏，被台阶分开，蹲坑在下面，水龙头在上边。

 第226章 《仁慧医院》：505病房

    水桶放水龙头下。
    而水壶没地方可放，墙壁上端装了一个金属置物架，又能放水壶，又能放干净衣服。
    姜遥先给水桶里放冷水，水龙头放水速度慢，五六分钟才放满半桶水。
    就在她准备关水龙头的时候，忽有所感，下意识伸出手，手心触及滚烫的水壶铁皮，眼看里面的热水都要溢出，她动作很快，扶正水壶搁到脚边。
    ‘嘶’
    水壶里的水烧得滚烫，被烫得手心浮出一片红，这还是她体质好。
    若是常人站在水壶下面，热水浇泼，肯定会被烫熟来。
    还真是危机四伏。
    姜遥视线梭巡，在厕所各个角落看了一遍，没有发现鬼影的痕迹，也有可能是鬼逃得太快，又或是她没有阴阳眼，除非鬼自己出现，否则凭她肉眼也看不见。
    无端端地遭受这么一出，她庆幸自己眼疾手快，接住了倒下来的水壶。
    不敢再掉以轻心，她快速洗完了热水澡。
    一出厕所看见赵丽端着脸盆，在门口洗衣服，见她出来，空出一只手说：“脏衣服给我洗吧，正好我能全洗了。”
    姜遥想说不用，赵丽却说自己想报答她在楼道扶住自己的恩情。自己摔倒，若是摔断腿，就上不了班了。
    “好吧，谢谢丽丽。”把换洗下来的脏衣服给了赵丽。
    赵丽叮嘱了一句：“晚上这里很乱，你能不出去就别出去，早点睡，明天一早还要上班的。”
    姜遥应着。
    回了卧房。
    屋里并不隔音，关了门，依然能听见赵丽在走道里洗衣服的动静，搓揉净水，水声流入地漏下水道里。
    楼上应该是住着一对老人，隔着天花板，咳嗽声、搬动桌椅，以及细碎脚步声，还有隔壁‘砰砰’类似磕头一样的声响。
    姜遥走到窗前，透过老式木窗往外看，身在九楼，所在背面，看不见医院，路灯消失在尽头，有灰雾在边缘弥漫不散。
    今天与银竹碰过面，但闻无恕、白毛还有江寂，一次面都没见过。见不到其他人正常，但江寂每次进副本诡域，都会出现在她身边，一整天过去，根本不见他的身影。
    倒不是担心他的安危，只是江寂不在身边，她有些不习惯。
    躺在铺好的床上，她手指摩挲了几下雾石，阖上眼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时间转到凌晨。
    房门把手从外转了转，但姜遥睡前反锁了门，门把手转了几下便停了，接着走道里响起凌乱细碎的脚步声。
    这时。
    ‘咄咄’声响再次从床底传来，昏暗屋内，一抹惨白的身影缓缓钻出床底，湿哒哒的，头发漆黑，拖至地面，那张青黑扭曲的脸有东西在里面蠕动。
    躺在床上熟睡的姜遥浑然不知。
    在一条瘦长枯黑的手臂往她身上伸过去时，别在姜遥腰间的‘渡魔’发出一声轰鸣，幽暗光泽流动，迸发出杀气腾腾的气势。
    惨白身影受到杀气影响，痛苦地扭动起来，遽然收回了手臂，重新钻回床底里。
    门外脚步声骤停，床底也没了动静。
    ‘熟睡’的姜遥睁开清明的眼睛，并没有去查看床底情况，而是选择翻了个身，继续睡。
    清早。
    不知哪一户养的公鸡‘咯咯’开始鸣叫，窗外黑暗褪去，泛起灰白。一晚上睡得舒舒服服的姜遥坐起身，叠好被子，走出屋子。
    赵丽早早起来，正在厨房煮面做早饭。
    见她洗漱完从厕所过来，便问：“你喜欢吃面吧？”
    姜遥粉面不忌，点了点头，手搭在灶台上，看她煮面。
    过了会儿，她装作无意地问：“丽丽，你昨晚有听到奇怪的声音吗？”
    赵丽专心煮面，没太听清，迟疑了几秒才道。
    “奇怪声音？”
    姜遥伸了伸懒腰道：“好像是脚步声，我怀疑昨晚有小偷来了。”
    赵丽眉头皱起，对于小偷很是厌恶，但又对昨晚的动静感到心有余悸，“等会儿我们吃完早饭，跟管楼的大爷说一下。”
    姜遥没再说什么。
    素面寡淡，早上吃既能暖胃，又勉强能填填肚子，她们吃完，换好衣服出门。
    管楼的大爷刚上班，听赵丽添油加醋说了一番昨晚遇小偷的事，嘴上说着会加强巡逻。
    出了楼道，赵丽抿唇埋怨道：“这大爷怕事，即便看到外来人，也是睁一眼闭一眼的。”
    姜遥和赵丽相处这段时间，对她性子也有了一些了解。
    在熟人面前，心事不会藏着掖着，直言直语，什么都说。
    这样的人很容易得罪人，但也最好相处。
    姜遥想着，忽然察觉到一道阴森森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背上，她循着目光看去，看见六楼某家租户窗户前站着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孩，在她看过来的瞬间，身影消失不见。
    神出鬼没的。
    这一插曲并没有在姜遥脑袋里停留太久。
    来到医院里，一大早来住院的病人更多了，走廊里挤都挤不下，病床一路排到楼道里，很是拥挤，费了老大劲才走到护士站。
    护士长不知道通了多少大夜，这会儿有抱着病人信息，如同一阵风般从身边跑去，很快不见踪影。
    熬了大夜的李护士看她们白班的护士来了，紧绷的神经松了松，和负责三间病房的赵丽诉说昨晚病人的情况。
    “505病房，一床病人昨晚去世了，尸体已经停在负一楼，待会儿他家属会过来签字。还有506三床病人也走了，护士长和他家属聊过，他们在外地过不来，尸体只能停负一楼……”
    赵丽翻开小本子记录起来。
    在一旁听着姜遥瞳孔微缩。
    505病房，一床病人去世？
    赵丽开始忙碌一天，姜遥连跟她搭话的时间都没有，只能等中午吃饭的空闲时候。
    巡病房，来到505病房。
    昨天说着病房很吵的王爷爷人已经不在这里，一床换了个新病人，一个年纪很轻的小伙子，病情看着比王爷爷都要重，戴着氧气面罩，身体瘦骨如柴，面色笼着一片死气。

 第227章 《仁慧医院》：坠楼

    而第五床昨天看还躺在床上，瘦成皮包骨的病人此时正坐起身，被家人喂早饭，病态的脸色红润了许多，遮住床的帘子收起。
    赵丽说第五床昨天动了手术，病情转好，差不多今天下午就能出院了。
    姜遥读过医，对心脏这方面也有一些了解。
    ‘一个老人做了心脏手术，第二天就能动吗？’
    她不明白，过去给第五床查体的时候，离得近，闻到了一丝烧死人纸的味道。
    其实这并不特殊，医院外面马路上到处有人烧纸，第五床离窗户近，气味被风吹进来也不是不可能。
    “我啊，做了好几场手术，一直不见好。八十多岁，我还想活啊，不想死……来医院也只是延缓，想要彻底治好，要想其他办法啊。”
    第一床年轻小伙的妈妈竖着耳朵听，但听话语停了下来，忍不住走过来，问：“大爷，什么办法啊？可以跟我说说吗？”
    她孩子年纪轻轻便得了严重心脏病，之前只是走不了路，现在连话都说不了。医生说，病情严重，就算做了手术，也只能活一两年。
    这可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一想到即将白发人送黑发人，她就心痛不已。
    五床大爷目光落在病房里唯一的医护人员、也就是姜遥身上。
    一床母亲见状了然，也止了话，准备等护士走了再问。
    姜遥想留下来听，但显然五床大爷不会跟医护人员听。她查完体，收起听诊器，转身离了病房。
    根本不给她偷听的机会，病房门关上，隔绝了里面所有的声音。
    姜遥收了心神，抬脚往护士站走，刚走两步，迎面跑来一护士。
    见护士神色匆匆，怀里像是藏了什么东西，姜遥故意没躲，任由她撞过来。
    “啊。”
    护士撞倒在地，即便如此，也没松开怀里的东西，衣摆微掀，隐约露出一截黑漆漆的东西，像是一只雕塑的脚。
    姜遥还没怎么细看，面前护士急忙藏起怀里东西，看也不看她，狼狈地站起身，继续往楼道那边跑去。
    姜遥挑眉，正要跟上去看看，被赵丽叫住。
    “小遥，你去看看507病房第三床病人什么情况。”
    姜遥只能放弃追上去的想法，依言去了507病房。
    这所医院是真的忙，作为护士的姜遥根本没有调查的时间，忙完这个病人，又有下个病人等着。不知是市区里只有这家医院，还是最近得病的人多，护士皆忙得连喝水都时间都没有。
    直到中午，护士分成两批，第一批吃完饭回来，在第二批队伍里的姜遥和赵丽分开，和陌生的护士们去了食堂吃饭。
    这次医护人员不多，不用排队。走到食堂的门口的姜遥与银竹碰了面。
    他用完了饭，特意在这里等她，留给他们互通线索的时间很少，他要尽快回去交班。
    “姜姐姐，我昨晚驱使蛊虫去负一楼，蛊虫还没进去，就被不明诡怪攻击了。那里极其危险，你若无十足把握，千万别去负一楼。”
    姜遥对此并不意外。
    65级诡域里，越特殊的场地，潜藏的危险就越多。负一楼是停尸间，里面停放着死去的病人尸体，阴气最重。
    医院明令禁止医护人员进负一楼，每天有病人去世，会有专门的工作人员来收尸体，而去往负一楼的楼道门有锁，只有收尸体的人有钥匙。
    这是姜遥一上午获得的线索。
    她长话短说：“我怀疑这个诡域分两股势力，医院是一股，另一股是一个宗教，而这宗教，我猜测是邪派宗教。”
    还有一些猜测她没说，因为所探查到的线索太少。
    比如，这一宗教，通过收集信仰、以及香火的方式，如传染病一样传播着，一旦受影响，人身上会长血洞，透支生命。
    银竹颔首，正想说什么。
    走廊另一端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
    银竹：“姜姐姐，我的蛊虫在医院里搜找到闻无恕，他在综合科。白毛还有江会长，我的蛊虫没有搜找到。”
    一说完，连告别时间都没有，匆匆离去。
    姜遥收回目光，抬脚进食堂里。
    闻无恕在综合科，最忙的科室。那里最容易接触身上长血洞、感染严重的病人，他探查线索的机会更多。
    只是该怎么找机会去综合科呢？
    “砰——”
    在食堂里吃完饭的姜遥刚踏出食堂，一道高空重物砸落的巨响落入耳畔。
    隔着三四扇窗户，走廊不远处的一护士循着声响往窗外看去，正好看到惊骇的场景，捂着唇尖叫出声。
    食堂里医生护士们连饭都没吃，纷纷涌出，跑过去查看发生了什么事。
    从人群堆里传来一声惊呼。
    “有人跳楼了！有人跳楼了！！”
    姜遥赶过去的时候，门卫正在驱散人群，负一楼看守员听到动静，推着收尸车赶过来，收敛尸体。
    她看见自己科室见过的三四个护士面色苍白，想要冲过去，被门卫拦住。
    跳楼身亡的人是心血管科室里的护士长。
    ..
    “护士长很照顾我们的，她平时也非常开朗，怎么会想不开呢……”
    昏黄时分，食堂里，同科室的护士饭都吃不下，叹气不止。
    距离护士长跳楼过去了一下午。
    一整个下午姜遥都在忙碌，忙碌着照看病人，根本没时间分心仔细琢磨护士长跳楼自杀这件事。
    这会儿静下来，她越想越不对劲。
    护士长跳楼时，姜遥第一时间看见了她的尸体，深色护士服裹着护士长摔得扭曲的身体。
    致死原因是头颅贴地，摔烂了脑袋，当场暴毙身亡。
    但姜遥当时看见，在护士长身上除了摔伤，还有其他的伤，手腕、脚踝处有很深的淤青，像是被人强行拖着四肢，从楼顶拖出，摔了下来。
    能造成那么深的淤青，以及强行控制一个体型微胖、略显强壮的女人，即便两个成年男性，也很难完全控制住。
    最让人生疑的是，护士长粉碎的下颌骨，以及生生割下的舌头。
    若想杀人，不必费这么大的劲，又是掐碎下颌骨，又是割舌。

 第228章 《仁慧医院》：遇白事

    既然营造出自杀的假象，将人直接丢下去便可，没必要做一些费力不讨好的事。
    经过一下午。
    医院通报的信息是，护士长自杀了。
    这是全科室、以及医院领导查出的结果。
    姜遥能看出的异样，敛尸的负一楼看守员、医院高层领导医生，自然也能看出来。
    ‘但他们并没有表明疑点，而是将护士长的死亡归于自杀。’
    医院之所以这样做，只有一种可能。
    他们知道护士长的死因，但不想让其他医护人员知晓，只能这样做。
    医院情愿冒着‘苛待医护人员、导致自杀’的罪名，也要掩埋真正死因。
    也就是说，一旦死因公之于众，便将会给医院、乃至全体医护人员带来难以抵挡的灾难。
    结合姜遥找到的线索，一切指向，是与医院相对的另一股势力。
    藏在暗处的邪派宗教。
    姜遥一整天，虽忙碌到无暇思索太多，但她也没有全身心投入工作之中，所在心血管内科，每个护士、医生，她都仔细观察过。
    护士长是他们之中，最不可能接触邪教的人。
    主要是她太忙，也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做其他事。
    反倒是一些护士，譬如上午，急匆匆撞到她身上，摔倒在地，怀里露出一小截黑咕隆咚物件的护士。
    姜遥在下午查了查，这位护士姓邓。
    有趣的是，这位邓护士资历仅次于护士长，护士长一死，她必然接替其位置，成为新一任护士长。
    “小遥，你怎么不吃？不合胃口吗？”赵丽端着饭盘过来，看她饭菜没动一口，不由问道。
    姜遥收敛心神，摇摇头道：“我等你一起。”
    赵丽面色不太好，她是为数不多真正为护士长的死亡感到悲伤的护士了，像她一样的，伸巴掌算不到三个。
    大多护士是难过护士长一走，科室会更忙，恐怕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了。
    赵丽叹了口气道：“护士长人挺好的，你跟她接触不深。这段时间忙，她连家都回不了，你刚来不知道，护士长离了婚，有两个女儿。”
    护士长的丈夫嫌她常年不着家，又生不出儿子，她刚生第二个女儿，坐月子的时候，她丈夫就对她提了离婚。
    两个女儿给她外婆带养，护士长过年都没有假，女儿生病什么都照看不了。
    “我常常看见护士长看着她女儿的相片哭。”
    赵丽食不知味，饥肠辘辘却没什么胃口，筷子扒着米饭，泪水从眼眶里滚落而出，掉落在热汤里。
    姜遥安静地听着。
    赵丽很快缓过了情绪，抹掉眼角泪水，苦笑着道。
    “快吃吧，很晚了，我们还要回去休息呢。”
    姜遥埋头吃饭。
    吃完饭，趁赵丽去上厕所的间隙，银竹急匆匆赶来，气喘吁吁地向她报告下午探查到的线索。
    “姜姐姐，是愿望。感染媒介是愿望。”
    这是他在科室里驱使蛊虫偷听得来的。
    但那邪教里的诡怪很敏锐，踩死了他好几只本命蛊虫，蛊虫重生需要时间，至少接下来三天他无法驱使蛊虫偷听了。
    得到重要线索的姜遥和银竹告别，跟着赵丽回租房。
    马路上烧死人纸钱的人更多了些，夜晚风大，被风吹起的灰烬在空中飘散。
    姜遥忽而听到一道敲锣的声响，循声望去，声音从马路另一端传来，借着路灯看，隐约看见有一队人朝着这边走来。
    “锵当——”
    领头的人披麻戴孝，手里拎着一铜锣，另一只手握着木锤，走一步敲一下。
    马路又宽又长，但他们这队人占据了整条马路。
    本想着大步跑过马路的赵丽脚边飘落一片纸钱，这一迟疑，已然来不及了。
    一人敲锣，一人捧着遗像，身后披麻戴孝的壮汉抬着棺木，漆红棺木上盖着绣着龙爪的锦缎，在棺木顶上，绑着一只活生生的公鸡。
    赵丽扯了扯她的袖子：“别看，背对身。”
    姜遥应着言，背对着身。但在赵丽看不见的角落，她侧着余光往那披麻戴孝的队伍看去。
    按理说，夜晚不兴办白事，晚上阴气重，容易尸变，碰鬼。
    但显然这队办白事的人不这么想。
    铜钱一样的纸钱散得到处都是，路边烧纸钱的人避让，甚至从自己兜里掏出一沓纸钱，跟着一起洒。
    “锵当——”
    “亡者上路，生人回避。”
    “锵当——”
    “亡者……”
    白事队伍越来越近，姜遥总算看清了遗像里的人。
    是熟人。
    505病房，一床病人王德晖。就是说第五床有咯吱咯吱、古怪刺耳声响的那位王爷爷。
    今天一早猝死在病床上。
    他本就年事已高，又患了严重的心脏病，进医院治疗也是吊命。
    但以他的精神气，今早死的人不该是他的。
    在她思索之际，遗像上的老人浑浊灰暗的眼珠子忽地一转，死死盯着她。
    这时，她听见耳畔传来絮絮低语，透着阴冷的恶毒意味。
    “你答应了我的！为什么不给我换病房？为什么啊？”
    “我死得好惨啊……我的脑子被吃了、舌头被吃了，眼珠也被吃了……好痛好痛……你也该死！也该死！”
    尖锐刺耳的轰鸣从四面八方袭来，姜遥喉咙里尝到一股血气味，感觉到肩膀像是被一座山死死压住般，沉重到她喘不过气来。
    不抬头，姜遥也知道老人坐在自己肩膀上，胸前垂落枯瘦的两条腿，阴寒气息渗入四肢百骸之中。
    她没有拔刀，而是咬破舌尖，随即朝前往吐出一口血沫。
    混着阳气的血沫吐在诡魂上，发出‘滋滋’烧燃的声响。
    肩膀骤然一轻，什么絮絮低语、震耳轰鸣、以及沉重皆消失无踪。
    “锵当——”
    敲锣的声响渐行渐远，披麻戴孝的队伍渐渐隐没在黑夜里。
    赵丽第一时间注意到她的异常，连忙问道：“小遥，你没事吧？”
    姜遥口腔血腥味很重，吞咽了几下，舌尖咬得狠，痛意占据了整个脑袋，深吸了口气。
    “我没事，只是觉得有点吓人。”
    她的借口天衣无缝，正常人在夜晚看到抬棺木的队伍都会害怕。
    赵丽也不例外。

 第229章 《仁慧医院》：支线任务

    她手心吓出冷汗，一秒都不敢停留，带着姜遥就往筒子楼里走，比遭遇了鬼骑肩的姜遥都要害怕。
    也能理解，赵丽终归是一个刚成年的女孩，即便受知识熏陶，在医院受西方影响，不信鬼神。
    但畏惧鬼神也是华国人刻在骨子里的事实。
    来到黑漆漆的楼道里，通道灯感应到动静亮了起来，一盏昏黄的灯光着勉强照亮了楼梯。
    姜遥肩膀还有点酸，老人鬼看着骨瘦如柴的，压在身上格外沉重，若不是及时咬破舌尖，吐出血沫，当时只能迫不得已在赵丽面前暴露身份了。
    ‘幸亏之前跟赫连音交流了一番杀鬼招数。’
    诡魂属阴，与阳气相克。
    舌尖的血为一个人身上阳气最重的血，是为精血。
    常年锻体之人，阳气充足，精气神旺盛，诡魂通常不敢靠近。
    老人鬼之所以对她怨气十足，其一是她的的确确答应了老人换病房的，但最后却没有换。其二她好奇心重，没有依赵丽的言，背着身，而是选择侧目往遗像上看，触犯了忌讳。
    姜遥回忆起老人鬼骑在她脖子上说的话。
    “我死得好惨啊……我的脑子被吃了、舌头被吃了，眼珠也被吃了……好痛好痛……你也该死！也该死！”
    她问过第一时间在病房发现老人死亡的护士，护士说，老人表面看着并没有其他异样，尸体完整……
    也就是说，王德晖老爷子在病房里尸体是正常的，但被看守员敛尸收到负一楼停尸房里，尸体才遭受了一番残忍对待。
    但结合老人生前的话，以及死后的遭遇。
    他所听到的‘咯咯’咀嚼声，也有可能是，在他准备入睡时，一直有一只恶鬼趴伏在他的头边，吃着他的脑子。
    所以声音挥散不去，十分清晰。
    这个猜测有些离谱。
    人在被吃脑子的时候，怎么做到既能保持清醒，又不感疼痛的呢？
    况且赵丽曾经说过，老人不止在病房里说着有奇怪声音，甚至在家中，家属也深受其扰，埋怨着老人睡不安生，说有声音。
    姜遥思绪被一抹身影给打断。
    爬上六楼，幽长昏暗的走廊里，有一个红衣女孩蹲坐在某户人家门口。正是白天出筒子楼，透过六楼窗户看到的人影。
    她本打算装作没看见，继续上楼的，但在目光触及女孩背影刹那，耳畔传来熟悉的电子惊悚音。
    [触发支线任务：完成红衣女孩的心愿。]
    姜遥抬脚上楼的动作蓦然顿住，心里一紧，唇角忍不住勾起。
    在医院当牛做马两天，忙半天也就找到一些歪瓜裂枣的线索。
    系统声音就跟天籁之音般响彻，她差点控制不住兴奋笑出来。
    完成过支线任务的姜遥比谁都清楚，支线的线索奖励，肯定是一个大突破。
    至少不像之前一直处于被动状态。
    “丽丽。”
    姜遥唤了两遍，喘着气努力爬楼的赵丽才听见。
    她停下脚步，气息不匀，扶着栏杆长吸了口气，疑惑地问：“怎么了？”
    姜遥叹了口气，开始编瞎话：“我在医院遇到了熟人，他也住这边，我想去跟他打个招呼。”
    她扮演身份是新护士，遇到熟人是正常的事，编造的瞎话没什么漏洞。
    赵丽没有怀疑，但并不放心她：“你刚来不知道，这边很乱的，尤其是女生，晚上很容易出事。这样吧，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我陪你一起去。”
    姜遥对她的话并不意外，心里早就想好了一套说辞，面露为难，
    “他性格很孤僻内向，不愿意接触外人。丽丽你不用担心我，他就住隔壁栋楼，我见完他，很快就回来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赵丽也不好再说什么，叮嘱了她几句注意安全。
    姜遥假装下楼，担心她起疑，下到一楼，出了筒子楼。
    来到楼外，她仰头看了眼楼道一层一层亮起的灯，直到灯光在九楼熄灭，这才重新踏入楼中。
    她之所以如此小心谨慎，是因为65级诡域，人物扮演颇为重要，比之前诡域重要很多，一旦被发现身份，带来的后果不是她能承担的。
    从一楼上到六楼，穿红衣裙子的女孩依然坐在原位，膝盖并拢，如同被人丢弃在外的小孩，看起来又孤独又可怜。
    但姜遥没有被表面迷惑，很清楚面前的女孩是一只灾难级的诡魂。
    她走过去，在离女孩两步远停下脚步。
    “说说吧，你心愿是什么？”
    既接了支线任务，对于任务目标，也不用担心人物扮演、被发现身份的风险。
    系统所发布的任务，自然是红衣女孩心中所想。
    但为了防止除女孩以外的人看见，姜遥还是多了个心眼，拿出一个口罩，戴在脸上。
    红衣女孩没有开口，而是伸手指了指门。
    姜遥也不知道她是哑巴，还是不喜欢说话，顺着她手指看去，借着走廊窗户透进来的微光，勉强看清眼前的门。
    青漆木门上面，用木刺钉着一块巴掌大的皮，皮上雕刻着一个倒过来的符咒图案。
    杀‘猪’十载的姜遥一眼便认出那是一张人皮。
    生生从活人身体里剥下来，加上浸泡了特殊药剂，依然保持着新鲜。靠近一闻，那股辛辣刺鼻的气息里裹着难以掩盖的腥臭味。
    眼下人皮不是重点，刻在里面的符咒图案才是重点。
    姜遥以前对符纸完全一窍不通，但在《义庄》看过那本三脚猫道士写的《符纸入门》，稍微了解了些。
    画符，符纸、朱砂水、毛笔缺一不可。
    但这个符咒，完全是反其道而行之。
    符纸可通天地，不是说只能在纸张上画，也可以在空中画，也能在身上画，但绝不能在死人皮上画。通的就不是天了，通的只是阴曹地府的地。
    而且符咒不能倒着画，画符对笔顺轻重都有要求，一步错步步错，必须重新画过，否则会遭到反噬。
    姜遥有点想念白毛。
    若是白毛在，肯定能看出来这符咒是什么意思。
    姜遥只知这道符咒画的不对，但不知道符咒意义。

 第230章 《仁慧医院》：诡神

    这栋筒子楼年代久远，墙壁老旧，隔音差。她贴着墙，仔细听了听里面的动静。
    “………”
    什么动静都听不见，寂静得十分诡异。
    敲门、或是破门而进都行不通，先不说她有身份扮演限制，就说这诡域65级，她只能谨慎再谨慎。
    看了眼指完方向，便蹲坐在门口一声不吭，且一动不动的红衣女孩，姜遥认命地选择爬楼潜入。
    走廊窗户狭窄，勉强供她身体钻出去，再胖一点的人都钻不了。
    ‘尽快完成任务，如果拖延了时间，晚回了出租屋，赵丽就该疑心她了。’
    姜遥这般想着，顺利爬出窗户，手指紧抠着墙壁边缘，脚尖踩在一截水管，朝红衣女孩所指的‘602’房间爬去。
    回想起赵丽说过的话，晚上这里闹贼，小偷顺着水管爬，又沿着墙边开窗趁着夜色闯入家中。
    她计算了一番，墙壁长满青苔，易滑潮湿。而且水管难以支撑一个成年男性的体重。
    最多只能爬三层楼，再爬的下场要么是失足摔落重残，要么爬断水管，被户主发现。
    惊心动魄地爬到‘602’所在的房屋位置，姜遥惊奇发现，这家窗户只安了一扇，其余窗户都被水泥封住，与其他住户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仅留的那扇窗户上，也挂了一块人皮，上面刻着倒过来的符咒图案。
    姜遥视线刚触及那符咒图案，便骤感头晕目眩，脑袋里像是被人用木槌狠狠锤了一下，险些松开手，整个人掉下去。
    幸亏了她精神值算高，否则人已经摔下去成了肉饼。
    六楼，普通人摔下去不死也残了。
    及时稳住身形，姜遥不敢再看那符咒一眼，抬眼看向窗户，正准备透过窗户看向屋里时，却看到窗户上印着两点血色。
    姜遥见此，愣了一瞬，倏然绷紧了心神，身影迅速藏入窗户旁边的墙壁后。
    那两点血色，是一双贴着窗户往外看的血红眼睛。
    姜遥攀爬墙壁，已经尽量放轻动静了。
    但她的细微动静，还是引起了屋里人的警觉。
    一想到自己差点被发现，姜遥就倍感心惊。
    再次惊于诡域难度高。
    待贴着窗户往外窥视的眼珠离去，姜遥不放心地等了几分钟，见窗户不再有血色，这才小心翼翼凑近窗边，往里看去。
    夜幕星稀，有一半月亮被密密黑云遮住，剩一半月辉洒落在大地上，昏昏暗暗，可视范围狭窄。
    她隐隐约约看到了屋里摆设装修，偌大的神龛嵌在墙壁之中，里面的泥塑背向着外面，头上缠着一圈红布。
    在供桌上，摆着香灰炉，炉上燃着香。
    而这间屋子里，此时空无一人，只留有一座神龛，在她目光寻找之中，便有一老妇人端着一个碗出来，虔诚至极地摆在供桌之上。
    随着她的到来，供桌亮起一盏烛光，诡异的是烛火是深青色。
    ‘尸油灯。’
    姜遥几乎在看到烛光下一秒脑袋里出现这三个字。
    尸油，并非普普通通在火葬场烧出来的油，而是在尸体下巴处，点上一盏灯，烛火不停烧下巴，烧至焦黑，会有尸油渗出来。
    与尸体接触久了，便能发现这种事。
    老妇人在神龛前，磕了几个头。磕完头她从口袋掏出两颗牙齿、一条鼠尾，还有一颗眼珠，一起放入供桌上的碗中，与血水搅拌在一起，嘴里絮絮低语，念着晦涩绕口的咒语。
    做完这些，她狼吞虎咽地把那碗血水喝下肚。
    喝完摇摇晃晃地进了屋，像是喝醉了一样。
    躲藏在窗户后看完这些的姜遥轻抽一口气，感到一股恶寒。
    在老妇人走了差不多十来分钟，确定不会再回来，姜遥这才轻轻撬开窗户，轻手轻脚地进了屋。
    这是客厅，正面是神龛，尸油灯还在点，光线铺满屋子各个角落里，目光所及之处，泛着一片死人般的青灰色。
    充斥着诡谲与瘆人。
    姜遥一踏入屋里，身体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没有停留，她抬脚往玄关处走，准备开门放红衣女孩进来，但路过神龛时，脚步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
    ‘咯、咯、咯……’
    摆在神龛里的泥塑毫无预兆地变了个姿势，从背向着外面，变成正对着外面。而那条缠着它眼睛的红布不知什么时候掉落了下来。
    姜遥听到牙齿咯咯作响，又混杂着古怪咀嚼的声响。
    而这声音分明是从她头顶传来的。
    但姜遥的注意力被泥塑的头吸引住。
    下半身漆黑泥塑，脖子处却连着一颗逐渐腐烂的脑袋，从那张惨白青黑的脸上，依然能分辨出——
    是姜遥前不久在门口见到的红衣女孩。
    死后成诡魂的红衣女孩，生前被生生割下头颅，摆在神龛里的泥塑身上。
    容不得她多想，头顶声音越来越近，几乎近在咫尺，贴着她的耳朵发出尖锐诡异的‘咯咯’声响。
    姜遥没有作死抬头，而是选择拔出长刀，抬手往声源猛地挥去，那东西躲得很快，长刀挥空。
    她也趁机离开原地，以最快速度跑到门口，手指即将触碰到门把手，一道身影映入眼帘。
    装嵌着腐烂头颅的泥塑冲到她面前，灰白的眼珠死死瞪着她，张着拔光牙齿、百岁老人般黑漆漆的大口，就朝她吐出一口浓郁的青烟。
    “哈。”
    姜遥猜都能猜到这青烟有毒。
    这不是最糟糕的，视线落在泥塑身上刹那，她便感到在窗户外，见到符咒图案一样的头晕目眩。
    这让她想起在《义庄》见到的诡神像。
    面前泥塑也是同一道理。
    但相比于面对诡神像的无能为力、任其宰割，这个泥塑对她的影响并不多，只是短暂的眩晕，移开目光便恢复正常。
    尽管如此，她还是有些难以招架。
    这只泥塑会瞬移，又会吐毒烟，客厅空间太小，她不得已只能躲。
    ‘幸好不是本体，否则得够呛。’
    姜遥心里暗道。
    要是邪教信奉的诡神亲临，那她只能拔刀割脖子了。
    唯一有利于姜遥的事，她在客厅与泥塑打得不可开交，动静很大，但回了卧房的老妇人始终没有出现。

 第231章 《仁慧医院》：中邪

    九楼。
    身在厨房里的赵丽，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瓷碗，舀了一碗生米，搁在灶台上。
    接着她从木柜角落缝隙里，拿出两根香，在碗里放了两张纸钱，火柴点起，再将香放上去点燃。
    纸钱烧成灰烬，和生米拌匀。再把两炷香插在碗里，赵丽端着碗，走出厨房，一路来到姜遥睡的房间里。
    赵丽关上门，屋里没开灯，昏昏暗暗，窗外渗进来的几缕月辉洒在床上，照不进床底，黑漆漆一片。
    她把碗放进床边，那两根香肉眼可见地快速烧燃了起来，白烟钻入床底里，不消片刻，只剩末端。
    赵丽将燃尽的香拿了出来，旋即把碗推进床底。
    “慢点吃，不够我再去拿。”
    她声音温柔，唇角轻轻勾起，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回应她的是‘咄咄’撞击床板的声音。
    ……
    仁慧医院。
    加班到八点的闻无恕身上白大褂都没脱，从口袋掏出一包老式香烟，薄薄一层纸裹着烟草，尝起来透着股酸涩味道，不如他之前的烟好抽。
    但在这旧时代，有烟抽就不错了。他捻着烟头，没有点燃，慢步来到保卫亭。
    医院保卫亭建在门口，是石砖堆砌的四四方方屋子，人来来往往，里面的人能一眼看到。
    负责保卫工作的人姓刘，全医院里，属他消息最灵通。
    闻无恕每次路过，都会给刘叔递一支香烟，一来二去也就熟了起来。
    ‘咔喀’
    保卫亭里的刘叔透过窗户看见他，立马打开窗户打招呼。
    “闻医生，又加班了吧，可真辛苦啊。”
    闻无恕把白大褂脱了下来，里面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衫，从口袋掏出烟，拿出一根递给他。
    刘叔不接，推辞了几番，实在拗不过他的热情，接了烟想着别耳边，一撮火在这时伸了过来。
    只要点了烟，浅浅嘬了一口，味道很冲，但也是他的最爱。
    “烟贵啊，下次别给叔送烟了，接你这么多烟，叔都不好意思。”刘叔话虽这么说，但心里美得很。对闻无恕这小子，真是越看越顺眼。
    要不是他没娶亲，没女儿，都想把女儿说给他。
    可惜啊。
    闻无恕点了烟，丢了火柴，一屁股坐在小板凳上。
    保卫亭面积不大，放了张折叠床，刘叔晚上也住这，没有换班，二十四小时都需要待在这里，一日三餐有人送。尿壶解决小便，大便则需要进医院厕所上。
    差不多一周时间，会抽时间去医院员工盥洗室洗个澡。
    刘叔活得很粗，被子乱糟糟铺在折叠床上，地面还有瓜子壳，一双袜子能穿很久，屋里空间逼仄，即便开窗通风，也有一股子味道。
    闻无恕抽了一口，说道：“叔，我在医院也就跟你熟，你可不能见外。”
    刘叔听着喜笑颜开。
    桌上收音机还在响，放着恐怖故事集，晚上很多广播电台爱放恐怖故事，主播绘声绘色地讲着，再搭配一惊一乍的背景音，听着人背脊发凉。
    他起身关了收音机，便听闻无恕问：“叔，你信鬼神吗？”
    刘叔抖了抖烟灰，灰烬落在地面上，被窗外的风吹起又落下。他在窗外扫过一眼，注意到没什么人，这才压低声线，意味不明地说道。
    “信则有，不信则无。”
    闻无恕又拿出一根烟，递了过去。
    刘叔接过，也不再卖关子，说道：“信的，叔也不瞒你，我曾见过鬼。”
    刘叔差不多八九岁的时候，亲外婆因病去世了，他那时其实不太明白死亡是什么。
    白事办了三天，他晚上要守夜，跪在棺木前，烧纸守夜。
    一起守夜几个堂哥觉得太累，偷懒去隔壁房间睡觉，还威胁他，不准告诉大人。
    刘叔那会儿是孩子里最乖的一个，也是从小到大被外婆带大的。他没去偷懒，即便跪得膝盖酸痛，也没歇。
    他年纪小，不抗熬，困意止都止不住，快睡觉前，他迷迷糊糊看见外婆走到他面前，伸着手轻轻拍了拍他肩膀说。
    “睡一会儿吧傻孩子，外婆不会怪你的。”
    他还记得外婆拍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比寒冬腊月的冰雪都要冷，外婆身体是透明的，在火光映衬下，泛着浅浅青色。
    ..
    “后来告诉爹娘，他们说我是梦见了外婆。”
    刘叔长吸了一口气，眼神坚定，“我确定那不是梦，是外婆鬼魂出现了。”
    闻无恕没有打断，边抽烟边听他说。
    刘叔苦笑了一下：“说出来，你肯定也以为叔当时在做梦吧。”
    闻无恕摇头：“我信你，叔。”
    看他表情没有半点虚假，刘叔眼眶泛红，像是喝醉酒一样，忍不住抬手用力拍了拍闻无恕的肩膀，激动道：“你家伙是第一个信我的。”
    说到这里，刘叔比之前还要警惕地瞅了瞅窗外，再次确定了一番附近没什么人之后，起身先关了窗户，再把门也关上。
    屋里不透气，烟雾缭绕，刘叔反而放下了心，走过来，小心翼翼地对闻无恕说道。
    “小闻啊，咱们医院最近不是有很多高烧、身上长血洞，神志不清的病人吗？”
    闻无恕手指夹着烟，蓄了长长一截的烟灰随之抖落，眉眼懒倦淡了些，多了几分肃色，一颔首应着。
    “我们还没查出来是什么病，患病的人查出的情况是，不明所以的营养缺失，体内连炎症都没查出来。”
    刘叔：“那就对了。”
    他似是在回忆着一件极其恐怖的事，眼底划过一抹惧色，深深地吸了口烟，酸涩的烟过肺，刺激着神经，才多了些勇气讲出来。
    “这是中邪啊。”
    闻无恕一听，皱起了眉头：“中邪？”
    刘叔夹着烟的手微微颤抖，嗓音略微变调：“我曾在老家见过这种的病人，他们也是高烧不止，长满血洞，时常胡言乱语。
    后来一查才得知，他们是拜了神像，求了东西。”
    “通常来说，拜神像是不会中邪的。但神分正神、邪神。
    拜正神，只需水果、香烛一些普通简单的祭拜物即可，若心愿达成，便要再去还一次愿。

 第232章 《仁慧医院》：威胁

    但如果拜了邪神，祭拜物就不是水果香烛这么简单了。只要拜了，邪神就会不择手段完成你的愿望，到时就必须付出成倍成倍的代价。”
    闻无恕回想起在综合科见过的病人，结合刘叔的话，一切都说得通了，为什么他们治疗那么久，始终治不好。
    拜邪神。
    若一人拜邪神，也许是受到蛊惑无意拜鬼。但科室里算起来，有几十多个中邪病人，他们难道不知道自己所拜的是邪神吗？
    刘叔谈及此，背脊一阵发寒，吸了好几口烟，都没能缓过来。
    主要是这件事太邪乎，他若是在老家没见过，肯定和小闻一样以为他们生了什么奇怪的病症，但偏偏他见过。
    闻无恕想了想问：“中邪的话，该怎么治？”
    刘叔摇了摇头，虽知晓这些病人的情况，但他不是天师道士神婆，帮不了半点忙。
    只能看着。
    在第一次看见中邪病人的时候，他便知道。这段时间看过来，此事成了他的心结，犹如重重大石头死死压在他的心头，喘不过气，又倍感无力。
    闻无恕看出了他的有心而无力，也不会宽慰人的话，只能把怀里的烟拿了出来，放在桌边。
    “叔，我回了。”
    刘叔起身想送他出门，被闻无恕制止。
    他离开后，刘叔才发现放在桌上压扁的烟盒，里面是满满一盒烟，是自己最爱抽的那一款，价格不便宜，能抵他半个月工资。
    “这小子，哎。”刘叔受宠若惊地收起烟，刚才的阴霾烟消云散。
    他是在当兵的时候染上烟瘾的，训练疲惫痛苦，那几年难熬得很，边境那边种烟草，香烟不贵，并不是盒子装，而是布袋子装，捻一撮塞稻草里，就这样抽，很是不错。
    离了军队，城市里烟不便宜，一天抽一人就算奢侈的了。
    开了窗，散了屋里的烟味，他放肆一回儿，从烟盒拿出一根，滋啦火柴点起，坐在门口观望外面。
    ‘咯、咯、咯咯’
    专注抽烟的刘叔许久才听见身后传来奇怪的声响，‘咯咯’像是骨头碰撞摩擦，又混杂着咀嚼一样的怪声。
    他夹烟的手猛地顿住，一丝阴寒从背脊窜过，在头顶脚底蔓延。
    刘叔当兵数载，摸过真枪，腰腹也被刀割出一道深深的伤，在鬼门关转了好几圈，对于危险的感知，比起常人要敏锐一些。
    他极力压着心底翻腾的恐惧，捏着烟头的手收紧了些，包裹着烟草的纸捏出褶皱。
    ‘咯咯……咯……咔喀……’
    声音渐渐离近，刘叔倏地起身，用尽全力，往医院里面跑。
    亮着灯的医院越来越近，他这会儿都不忘带着小闻送的烟，捏在手心里，手心溢出冷汗浸湿烟盒，也顾不上，迈着大步拼命跑着。
    ‘呵哧呵哧’
    胸腔震鸣，呼吸加剧，喉咙像是火烧一样。
    这时医院大门迎面走来一医生，刘叔眼底泛起一丝希冀。
    就在刘叔抬手想攥住那医生的手，告诉他有危险时，却发现自己的手心猝不及防地从医生身上穿过。
    刘叔瞳孔因强烈的恐惧而放大，双目瞪大，最后只剩绝望。
    ——
    另一边，筒子楼六层。
    602出租屋。
    终于一刀斩下泥塑脑袋的姜遥精疲力竭，险些连‘渡魔’都握不住，直视诡神泥塑带来的眩晕感依然残留在脑中，她就跟醉汉一样，摇摇晃晃，最后勉强稳住了身形。
    这鬼东西不是正常人能对付的，姜遥又要躲毒，又要躲避泥塑的瞬移攻击，在这狭窄的空间里，完全施展不开。
    她垂眸，看向避无可避，触碰到毒气的手背，疼痛剧烈，如同烫伤一样，冒出一颗颗血泡，根本碰不了，一碰就痛。
    姜遥只能极力忽略手背的血泡，迈着沉重步伐来到玄关处门前，从里打开了门。
    蹲坐在红衣女孩听到开门动静，站起了身，目光越过她，落在屋里身体与头颅分开的泥塑上面，停顿几秒，抬脚走入。
    她走到滚落在神龛旁边的头颅面前，在姜遥眼前，指了指自己的头。
    姜遥猜测地问：“你想让我把你的脑袋藏到安全位置？”
    红衣女孩点头。
    随即踏入卧房之中。
    不多时，姜遥听见老妇人凄厉的惨叫声，不到五秒便断了气，屋子再次陷入了寂静。
    随着红衣女孩拖着老妇人的尸体走出来，姜遥看清了老妇人的下场，双眼剜出，放了血也剥了皮，死得不能再死。
    回忆起，门上以及窗户上的人皮，姜遥猜测。
    人皮是红衣女孩的，老妇人对待一个几岁小孩，无比残忍，又是剥皮，又是放血，还……拔光了女孩的牙齿，割掉了她的舌头。
    所以红衣女孩说不了话。
    姜遥忍不住好奇问：“她是你什么人？”
    红衣女孩手指比划。
    奶奶。
    姜遥轻抽一口气。
    这老太婆对待自己的亲孙女，居然这么狠？真是死不足惜。
    她支线任务完成，获得一个人的名字，戴霞。
    只有这两个字，其余什么都没有。
    比起在土溪小学获得的录像带，直接明了地告诉她真相，这个诡域还真是抠门至极。
    诡域范围包括仁慧医院，以及几栋筒子楼在内，人太多，要想找到‘戴霞’这个人，简直难如登天。
    姜遥在心里努力安慰自己，有总比没有好。
    她在屋子里找了块干净的布，将女孩的头颅放了进去裹起来。
    “那我走咯。”
    红衣女孩拦在了她面前。
    姜遥：“？”
    虽然刚跟泥塑打完，体力耗费了不少，但对付眼前这个诡魂的余力还是有的。
    红衣女孩对她警戒防备的姿态视若无睹，手指比划。
    姜遥看了遍，猜测：“你要跟着我？”
    见女孩点头，她立马摇头拒绝：“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带不了你。”
    红衣女孩抬手指了指天花板，然后做了一个割脖子的动作。
    姜遥：“…………”
    这家伙的意思是，如果不让她跟着，那她就把赵丽杀掉。
    小鬼头聪明得很，躲暗处观察了很久，即便姜遥戴口罩也认出了她，知道她在医院工作，也知道她和另一个女生住九楼。

 第233章 《仁慧医院》：罗刹佛母

    成了诡魂的女孩年纪本来就小，再加上受到阴煞之气的影响，亦正亦邪，难辨善恶。
    姜遥很清楚，自己虽帮了她，但想凭着这点恩惠拿捏她，是不可能的事，再不想带着她，如今也只能答应。
    原因很简单，首先姜遥一时半会杀不掉她，诡魂虽属于诡怪，但十分难缠，跟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如影随形。
    她速度再快，也无法阻止女孩穿墙上楼，去九楼杀掉赵丽。
    赵丽还不能死，至少在她未彻底查清仁慧医院之前，不能死。
    其次，姜遥也想知道红衣女孩跟着自己的原因。
    “行。”
    姜遥话锋一转，朝她比了三个手指，“不过我要约法三章，你如果不答应，那大不了鱼死网破。”
    她也不是软柿子，随意捏。对于威胁，她也会。
    何况红衣女孩心里也很清楚，自己不是她的对手。一旦撕破脸，受伤了只会是女孩自己。
    红衣女孩抬起血红的眼珠，看了眼她的手指，默不作声，嘴巴不开心地瘪了瘪，几秒后妥协点头。
    姜遥见她答应，也没有半点得意之色，而是郑重其事地说。
    “第一，不要在别人面前暴露。二，没有我的同意，不准随意杀人，第三，以我的命令为准。”
    红衣女孩年纪小，但不代表人傻，听到最后一个要求，眉头略微皱起，伸着长着锋利指甲的手指着她，有些生气，但又说不了话。
    姜遥拔出长刀，展现出最强武力值。
    女孩见此，只能忍气吞声。
    姜遥不再管她，目光扫过屋子里，供桌上的尸油灯还在点，深青色烛光将屋子映得诡异，没了泥塑的神龛空空荡荡，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找到。
    她又在其他房间找了找，最后在衣柜里最里层夹板中找到一个巴掌大小的木盒，盒子挂着一把小锁。
    姜遥晃了晃木盒，里面碰撞的声音很轻微，猜测不是什么重物，更像是纸张、或是其他很轻的物件。
    她将木盒揣进怀里，不打算现在就打开。
    刚才闹出来的动静太大，再待下去容易被人发现。何况赵丽在等她回去，不能再拖延时间了。
    除了木盒也没找出其他有用的东西，姜遥走出屋子，边走边问红衣女孩的情况。
    红衣女孩姓曲，曲小彤。刚满十岁，爸妈离婚，谁也不想带着她，被丢在奶奶家。
    爷爷前几年去世，奶奶去年患了癌症，病入膏肓。
    曲小彤将奶奶的舌头割下来，装在自己嘴巴里，不用比划，一字一句说给姜遥听。
    只是舌头不是她自己的，说起话来有些磕磕绊绊，含含糊糊，有点大舌头的感觉，听起来很搞笑。
    “不、不准笑了。”曲小鬼气急地瞪着她。
    姜遥忍着笑，一本正经起来。
    小鬼奶奶去年患了癌症，但今晚看她状态，并不像重病的样子。
    姜遥检查了一番老妇人被小鬼剥下来的皮，也生了密密麻麻的血洞，结合银竹得到的线索，一切都说得通了。
    老妇人拜了诡神，并说出了自己的愿望。
    从老妇人情况上看，诡神明显是完成了她的心愿。
    而从老妇人残忍对待自己亲孙女，并建了一个这样的神龛，又是敬拜，又是献上贡品的，完成心愿的代价远远超乎了一个人所能承受的。
    “你奶真不是个人。”
    她思及此，忍不住又骂了句。
    哪有亲奶奶这样对孙女的。
    曲小彤已经习惯，对于她的愤愤不平，表现得不以为然。
    她所遭受的灾难，是姜遥只有亲身体验，才能体会到其中痛苦的。
    十岁的年纪，姜遥能从她身上看出超越同龄人的那种成熟气质。
    破破碎碎，又缝缝补补。
    “你没想过逃出去吗？”
    曲小彤摇头。
    她扯了扯魂体身上穿着的红裙子，很旧，洗得泛白，也不怎么合身，像是由一件大人裙子改成的。
    但她对待这条裙子很珍惜，上楼爬梯子时，都会轻轻掀起一角，担心裙尾蹭到锈迹斑斑的栏杆。
    “想、过。”
    记事起，爸妈便不在身边，她没尝过父母的爱。奶奶不喜欢她，跟牲畜一样，把她锁在屋子里。
    窗户也紧锁着，她有时坐在窗边看看外面，有时用指甲在地板上画画。
    最快乐的时候，是奶奶开电视机。她趴着门缝往外看，看不太见，不过奶奶耳背，会把电视机声音开到很大。
    后来奶奶生病，做不了饭，瘫在床上起不来。曲小彤总算能离开困住自己已久的屋子，往外走，帮奶奶做饭，拖地做家务。
    奶奶每天会给她钱买菜，每一分钱都计算得很清楚，不给她存钱的机会，但慢慢的，奶奶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她能偷偷存到一毛一分。
    曲小彤听电视机里说了，火车连通着各个城市，乘坐火车能去往任何想去的地方。
    她想去找爸妈，问他们为什么抛下自己。
    但是。
    还没存到车票钱，曲小彤就被奶奶残忍杀害，作为完成心愿的代价。
    姜遥听她说着，沉默了下来。
    曲小彤像是在诉说旁人的故事，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眼里连恨意都没有，舌头不合，说着说着，会从口腔里掉落，她捡起来塞进嘴巴里，又继续说。
    “奶奶说，这是妈妈的裙子。我那会儿想，如果我找到妈妈，该怎么证明自己是她的女儿？
    妈妈看到她的裙子，应该能认出我。”
    姜遥：“你跟着我，是想找到你的父母？”
    曲小彤却摇了摇头：“我不想找他们了。”
    姜遥疑惑。
    曲小彤道：“我死了，变成了鬼，他们看到我会害怕的。”
    电视机里说，人鬼殊途。若依她执念，只会给生人带来困扰。
    姜遥闻言想起解决泥塑后，开门放她进来，女孩先一步进卧房杀老妇人。
    曲小彤不恨她奶，也不恨她爸妈。她年纪这么小，也不懂什么叫恨，所学的知识皆是从电视机里获得。
    老妇人身上的伤看着吓人，但事实上，姜遥能看出来，那都是死后造成的。
    老妇人没受什么折磨就死了。
    即便受到如此残忍的对待，曲小彤在最后一刻，仍然帮了奶奶。
    姜遥想通这一点，越发觉得眼前这个小鬼头聪明。
    若是她动手，老妇人不会死得这么容易，姜遥会从她嘴里，撬出一些线索。
    作为接触过诡神、且达成愿望的重要人物，姜遥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你知道你奶祭拜的是什么玩意儿吗？”
    曲小彤思考几秒，回答：“我只听奶奶唤它为，罗刹佛母。”
    姜遥记在了心里，爬到九楼，只剩最后一个问题。
    “你听过‘戴霞’这个名字吗？”
    曲小彤摇头。

 第234章 《仁慧医院》：死亡

    与赵丽分别，到完成支线任务，回到九楼，姜遥算了算时间，一共花费了两个小时，时间来到九点多。
    走廊静悄悄，感应灯很快暗下来，第一户门口悬着的红灯笼散发着红光，铺在墙壁、地面以及天花板上，猩红一片，搭配着符纸、铜铃，仿佛置身做法现场一样。
    那些符纸对曲小彤没什么感觉，倒是那铜铃，走廊无风，她一走过，铜铃被风吹动，发出清脆响声，她听着声音感到不舒服。
    “啪”
    舌头掉在第一租户门口，曲小彤都不愿意回去捡。
    姜遥有点吃惊。
    曲小鬼可是灾难级诡魂，能让她不舒服的东西，肯定不简单啊。
    而被她怀疑是神棍的‘901’租户，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既然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再晚些回去应该也没关系。姜遥走到门前，抬手准备敲门，门缝在这时打开了些。
    露出一双灰暗的眼珠，里面充满戒备，皱巴巴的手里还握住一把铜钱剑，声音沙哑地问。
    “做什么？”
    姜遥在她抬眼看过来前，变了个脸色，满脸害怕地道。
    “大师，你没说错，我真遇到了脏东西，您救救我。”
    老太太上下扫了她一眼，目光忽地越过她，落在不远处曲小彤的位置上，眉头骤皱，伸手‘砰’地关上了门。
    吃了一鼻子灰的姜遥：“…………”
    她转头带着些许埋怨看着臭小鬼：“怪你。”
    曲小彤没理会她的话，而是伸手指了指她脚边的舌头。
    姜遥捡起来，还给了她。
    小鬼还有点洁癖，接过舌头还擦了擦，才塞进嘴里。
    “那个老太婆屋里有大家伙，我对付不了。”
    姜遥拿出钥匙边开门边问：“什么大家伙？”
    曲小彤指了指天。
    姜遥秒懂。
    老太太屋里摆了一尊真正的佛像。
    虽只是佛像，但也不是普通诡怪能对付的。
    姜遥想着。
    到底是这尊佛像厉害，还是那什么罗刹佛母厉害？
    不懂。
    她推门而入，看见昏暗走廊站着一个人。正常人看见都会吓一跳，姜遥反应很快，扮演着一个普普通通、归家的护士，短促尖叫一声。
    ‘嗒’
    灯亮起，赵丽见她被自己吓到，连忙出声说道：“是我。”
    姜遥看人是她，苍白的脸才恢复一丝血色，长吐了口气，关上门道：“丽丽，你吓死我了。”
    赵丽闻言，愧疚地道歉：“抱歉，我在这等你，想着不浪费电，就把灯关了。”
    姜遥换鞋进屋，“我也抱歉，和朋友聊了太久，这么晚才回来，还让你等这么久。”
    赵丽摇头说没关系，告诉她厨房热水瓶里装了热水，嘱托她早点休息。
    说完这才回了卧室。
    人一走，曲小彤开口：“你、为什么演戏？你是演员吗？”
    姜遥：“…………”
    她走向厨房，没有解答小鬼的问题。
    主要是这里不隔音，说话的话，屋里赵丽会听见。
    回了卧房就好很多。
    没得到她的回答，曲小彤也不理她，穿墙乱飞，一会儿到这里，一会儿到那里。不再像之前那样死气沉沉，多了几分这个年纪该有的鲜活。
    姜遥没管她，进厕所洗了个温水澡。
    洗澡时，感觉背部有些痒，她挠了挠，摸到一丝温热，伸到面前一看，是血。
    温水淋在背上，有些刺痛。
    她不再挠背，快速洗完，穿上那身红色睡衣，回到卧室里。
    玩够了的曲小彤坐在床边，双腿摇晃着，对她说：“你屋里有东西。”
    说得太快，舌头又掉了下去，她没捡，使唤姜遥捡。
    姜遥捡起舌头还给她：“我知道。”
    曲小彤不太明白：“那东西要害你。”
    姜遥躺在床上，还是那句话：“我知道。”
    说着阖上了眼：“不用管。”
    曲小彤语气淡淡。
    “哦。”
    她是诡魂，不用睡觉。吊挂在天花板上，来回摇晃。
    晃到窗外天色亮起，曲小彤消失在屋里。
    姜遥醒来，铺好床，跟昨天一样出门，吃赵丽做的早餐。
    吃完听赵丽问。
    “小遥，你朋友住哪栋楼啊？”
    姜遥洗碗的动作顿了一秒，说道：“就我们旁边那栋，好像是408栋，怎么啦？”
    赵丽：“没什么啦。”
    出了门，下楼去医院。
    姜遥路过六楼时，往里面看了一眼。
    没有人停留在外，似乎到现在还没有人发现老妇人的死亡。
    她收回目光，走出筒子楼，还没到医院门口，远远地看见门卫亭那里挤满了人，警车停在路边，旁边拉了一条警戒线。
    在人群中，姜遥看到了闻无恕。
    闻无恕也看到了她，又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继续往里面看。
    赵丽见状，惊呼一声：“天啊，医院发生了什么事？”
    她加快了脚步，往前小跑。
    姜遥紧随其后。
    在到达门卫亭时，听到了护士和医生之间的对话。
    “第一个发现命案现场的是妇产科的小叶护士，她当场吓晕了。”
    “我没见刘叔有仇人啊，平日里人也好，怎么会遭遇这种事啊？”
    “死得好惨，千万要找到凶手啊，说不定下一个死的人就是医院里的人了。”
    姜遥听了个大概。
    死者是门卫看守的刘叔，昨晚死的，因为晚上值夜班的医生护士少，再加上晚上刘叔待在亭子里，很少出来，所以一直到早上尸体才被人发现。
    死状很惨，血流的到处都是，狭窄的门卫亭里溅满了血，肉碎成末，难以拼接成完整的尸体。

 第235章 《仁慧医院》：活不过今晚

    这年代刑侦手段不成熟，摄像头也不普及，警局侦查，大多是调查附近居民，找出最后和死者见过面的人，以及死者生平经历，从中查出一些蛛丝马迹。
    但从刘叔死状上面来看，普通人不可能做到。
    首先，门卫亭作为进出医院的必经路口，即便是深更半夜，仍然会有人来来往往。
    刘叔不过四五十岁，又是退伍军人，身强体壮的，若遇到危险，在战胜不了的情况之下，肯定会叫人。
    门卫亭就挨着医院建，他一喊叫，医院里值夜班的医务人员都能听见，怎么会出现悄无声息死在这里的情况？
    警局里的人一头雾水，勘察命案现场、以及检验尸体的法医也是一头雾水。
    从血液迸溅的情况上看，死者在死之前没有任何的挣扎与反抗，屋里也没有打斗过的痕迹。
    最关键的是，死者的胃里找到很多死者本人的器官、及肉碎。
    也就是说，是死者本人，不知疼痛地啃咬自己的身体，一口口咬烂四肢，撕开腹部，拽出肠子内脏出来啃噬。
    事情太过于离谱，尸块尽数收敛至袋子之中，被法医全部带走，门卫亭里的血液肉碎，警方不许医院里的人清理，保留现场，巡查有用的线索。
    姜遥站人群堆里，不动声色地挪动脚步，往闻无恕那边靠。
    时隔两天，除银竹以外，与第二个队友碰面。一如她所猜测的，闻无恕扮演的是一位医生，胸前挂着一个铭牌，是一个实习医生。
    周遭声音喧闹，死了一个门卫，对许多医务人员而言，都是一件极其令人惶恐的事。门卫是看守医院大门的重要人员，若有危险，门卫是站在最前面的一个。
    但如今，门卫被残忍杀害，他们医护人员的安全受到极大的威胁。
    闻无恕从白大褂口袋里拿出一个口罩戴上，率先开口，“队长放心说话，我用了鬼物，他们听不见我们说话。”
    姜遥也不担心他们的谈话会被身边有心之人听见，将这两天的遭遇长话短说，尽数告诉了他。
    包括完成支线任务，获得一个名字的线索，以及她身体的变化。
    闻无恕听完道：“目前我所在的科室没有名叫‘戴霞’的人，无论是病人还是医务人员。”
    当听到她说自己身体长出血洞后，闻无恕神色略沉，想拿烟出来，但想到这里人太多，只能忍着烟瘾，说道。
    “你是中邪了。”
    他把昨晚从门卫刘叔那里获知的线索也毫无保留地说出。
    闻无恕面色不太好，尤其是谈及昨晚的细枝末节，眉头紧紧拧起。胡子很久没剃，长了很多，看着有些粗糙以及颓然。
    “我是最后一个见刘叔的人，而且，我确定，在我离开之前，刘叔是活着的。”
    他每天进出医院，都会给刘叔递烟，加深印象，再利用感情，诱导刘叔说出线索。
    说实话，闻无恕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和人相处这些日子，一起抽烟，聊家常，聊天南地北，如果生不出感情，那他就不算一个人了。
    明明昨晚还是生龙活虎的一个人，一早过来，便成了碎成一地的烂肉。
    而法医还在刘叔唯一没有被咬碎吞入腹中、尸僵严重的右手，攥得死紧，好不容易掰开，手心里是一包完整、压扁的烟盒，烟盒里都是烟。
    那是闻无恕昨晚送刘叔的。
    姜遥感官敏锐，能够感受到男人周身散发出来的悲伤。这种情绪是无法通过表面演出来的，是从内心真情实感散发出来的悲伤。
    一起通过这么多诡域，姜遥鲜少在他身上感受到其他情绪。
    即便在进诡域前，谈及他家族，说出‘私生子’这件事时，男人无论是声音语气，还是所流露出来的情绪，更像是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闻无恕情绪收敛得很快，目光从门卫亭里移开，笃定地道。
    “你被人施了邪术，绝对活不过今晚。”
    他虽是闻家私生子，但也是从小正正经经学通灵之术长大的。常人见鬼需要使用道具，他不一样。
    闻无恕天生阴阳眼，阴阳眼不只是见鬼这么简单，还能观气、辩魂。
    人有情绪，情绪能够影响魂魄。各种情绪，魂魄颜色都不一样。而将死之人，魂魄是灰色的，魂魄一旦变黑，就代表死亡。
    眼前的队长魂魄是深灰色，快要变成黑色。也就是说，她的死期，就在今晚。
    闻无恕看她没有半点意外，愣了一瞬，反问：“你早就知道？”
    姜遥点头。
    她透过拥挤在一起的人群，看向失魂落魄的赵丽，在她目光转过来前移开。
    “放心，我不会有事。”
    说着，姜遥话锋一转，继而道：“我还有一个事问你。”
    闻无恕：“说。”
    姜遥问：“你知道‘罗刹佛母’吗？”
    闻无恕垂眸思索了一秒，道：“听说过。”
    罗刹、食人肉之恶鬼，又是欲望的象征。
    罗刹女，在古佛典籍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佛。
    “按理说，神佛不可直呼其名。而带了点邪性的神佛，直呼其名的下场更是严重，但你讲出来，并没有什么影响，也就代表，这家伙还没有彻底成为‘神佛’。”
    姜遥对他的话，表示赞同。
    在《义庄》诡域里时，受小沙弥献祭召唤的诡神，虽未降临本体，但只是普通诡神像，就颇让人难以招架。
    有一条守则就是‘诡神不可言、不可视，不可闻’。
    义庄那尊诡神，她那时莫说交手，连直视的机会都没有，完全是碾压式的强度。还未现世，就被黑袍诡怪拷走。
    而这个诡域，所面对的‘罗刹佛母’，自然没有义庄诡域里的诡神那么强大。未成为‘神佛’的诡怪，也只是诡怪，要想跨过这一阶级，并不容易。
    “这家伙想成‘神佛’，以达成心愿的方式聚香火，若任由它继续下去，可能会成功。”

 第236章 《仁慧医院》：悲剧（修）

    闻无恕在综合科待得这几天里，见了太多中邪的患者，纵使邪祟入骨，也依然疯疯癫癫地将‘罗刹佛母’视作救苦救难的稻草，如同信仰坚定的虔诚者。
    姜遥见过佛母的‘虔诚者’，很清楚这些人绝不会改变想法。
    说到这里，她都有点佩服这个‘佛母’了，它的手段还真是厉害，且不择手段。先帮助信徒们达成心愿，抛下种子，再潜移默化地影响，种子生长至参天大树，死死扎根在血液里，已然没有回头路。
    这些人就像走入绝境的赌徒。
    死循环形成，而‘罗刹佛母’能够获得源源不断的信仰与香火，成神成佛，显然是板上钉钉的事，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中午我会利用吃饭时间，去一趟负一层，你先帮我探查一下医院后面的感染收容所，不用深入探查，最好能找到中邪第一个病人。”
    闻无恕在综合科待这些天，深知两个地方有多危险，尤其是负一楼。
    感染收容所至少全是活人，而负一楼全是死人，里面潜藏的危险，难以估计。
    但跟队长这么多诡域，他也深知姜遥的性子。
    “行，你自己当心，我可不想再看见男不男女不女的人哭了。”
    ‘男不男女不女’，指银竹。
    姜遥无奈一笑，不明白他为什么和银竹水火不容，老是吵架。
    这时赵丽找过来了，她从悲伤之中恢复，只是眼角还挂着泪，眼睛哭得通红。刘叔对医院里的医护人员都好，经常帮忙，谁去了门卫亭，都会被塞一口袋瓜子走，就跟家人一样。
    不止她，人群里有不少医生护士哭，为刘叔的死亡感到悲伤。
    “上班了，小遥我们走吧。”
    姜遥应声，收回目光，跟着她进医院。
    从楼梯里出来，刚一到心血管科室，便听到撕心裂肺的哭声，声音是从更衣室里传出来的。
    通宵大夜的护士见她们来，交完班才道：“是护士长的妈妈来了，还有她两个女儿，在帮护士长收拾东西呢。”
    赵丽闻言，脸色变得苍白，眉眼笼着悲痛，强忍着泪意，哽咽地对姜遥说：“我去看看，你先去查体记录，我马上过来。”
    姜遥知道她和护士长感情好，没有说什么，依言去病房。
    等她查完体出来，看到一个老太太哭得站都站不起来，坐在走廊里的长椅上，手握拳用力捶着胸口。
    在老太太身边，站着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年纪大点看着有七八岁左右，小的不到五岁。她们不懂死亡，但受老太太情绪影响，齐齐红了眼眶。
    姜遥回到护士站，听里面护士对话。
    “可怜哦，老太太又有糖尿病又有肾病，护士长留两小孩给她照顾，自己撒手人寰了。”
    “说实话我觉得护士长真不孝顺，自己又要生，生了也不养。跳楼死了，老人家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不是要命吗？”
    受护士长照顾的李护士听到这番话，气不过反驳道。
    “什么叫自己又要生？生孩子她自己能决定吗？护士长生第二胎难产，差点死在手术台上，男人却嫌弃护士长生女儿，一个孩子都不要，跟护士长离婚。”
    “而且护士长不可能是自杀，她那天还跟我说，想早点回家，买礼物送给她女儿，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就会在这里乱嚼舌根。”
    那两护士听到这些话，有些恼羞成怒，正要说两句。
    在这时，一个穿着护士长制服的圆脸护士走了过来，指着她们批评道。
    “你、还有你，哪一个没受过护士长的照顾？好意思说这些吗？”
    此话一落，没人再说什么，纷纷找其他事做，离开了护士站。
    护士长的为人，旁人不知，但每天相处的护士们是知道的。
    有些人啊，看见苦难，首先想到的是，批评受害者，站在道德制高点，跟成了判官似的。
    姜遥目光掠过那一身熟悉的护士长衣服，落在护士圆脸上，眉头微蹙。
    这人是那天怀里揣着东西，急匆匆跑，和她相撞的邓护士。
    护士长昨天中午跳楼死的，今天邓护士便上岗成了新护士长。
    急赤白脸说一顿的李护士看到邓护士，感激地点了点头，“小邓，谢谢你帮护士长说话。”
    被唤‘小邓’的邓护士脸上没有表现出一丝不悦，轻轻点了点头道：“护士长帮了我很多，我也不愿意听她们的话。”
    李护士收回目光，离开护士站，朝老太太那边走。
    姜遥平静地看着这一幕，没有参与其中。
    ..
    临近中午。
    姜遥经过一楼门诊大厅前，看见护士长的母亲，也就是老太太带着两个孙女，跪在几个医院领导面前。
    门诊大厅吵闹喧哗，人声鼎沸。她走近了些，听到老太太说。
    “我孩子我清楚，她不可能会自杀的，各位领导老板，我老婆子求求你们，再查查，小玲她真的不会自杀的。”
    那几个领导脸色很是难看，也颇为难堪，像是被老太太架在火上烤一样，左右为难。他们隐瞒真相，是为了更多人，自然不会告诉旁人。
    况且这老太太油盐不进，给钱都不要，怎么都要知道真相，给医院带来极大的困扰。
    请来了几个保安，直接把老太太拖走了。
    也不管她年纪大，身体吃不吃得消。
    姜遥跟着走出医院，看到瘫坐在地上、无力哭泣的老太太。
    相较于昨晚遇到的红衣女孩曲小彤的奶奶，患绝症，为了活下去，牺牲亲孙女，拜邪神。
    而眼前这个有着两个孙女的奶奶，得知女儿自杀死亡的消息，却并没有像那些护士一样，去指责、去埋怨。
    那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自己孩子什么性子怎么会清楚。
    女儿不可能会自杀，绝对是被人杀害的。
    姜遥走了过去，坐到老太太身边，说道：“奶奶，我是和林玲护士长同一科室，新来的护士，姜遥。”
    老太太狼狈地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强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说道：“嗯、我是她的母亲。”
    姜遥和她交流了一番，最后离开前，冒着身份扮演值下降的风险，跟她说。
    “奶奶，我会去查清林玲护士长死亡的真相。”

 第237章 《仁慧医院》：逃亡

    林玲短暂一辈子吃了很多的苦。
    在这年代，女孩子成年后，不嫁人生孩子，在外人眼里便如同异类一般，父母脸上蒙羞，抬不起头来，属于不孝顺。
    林玲喜欢做护士，喜欢和病人打交道，喜欢自己的事业，想要成为独立、不依附旁人的人。
    但在父母的劝说之下，她最终还是妥协了，嫁人为妻，怀孕生子。
    林玲母亲说，她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逼迫林玲嫁人。
    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在林玲身上。
    姜遥和护士长没怎么说过话，接触时间少之又少。毕竟她进科室时间太短，在她印象之中，林玲护士长一直很忙碌。
    像个陀螺一样，不知疲惫地转动，转个不停。
    科室病人多，她作为护士长，所承担的责任更多，忙碌到连睡觉都属于奢侈。
    以她母亲的话来说，林玲当年难产，差点死在手术台上，一下手术台，丈夫就向她提出离婚，双重打击之下，她却硬是挺了过来，从未寻死觅活过。
    现在又怎么可能会自杀呢。
    林玲母亲不信，姜遥也不信。
    回到医院，她准备去负一楼，余光瞥见一抹熟悉的背影，正是替代林玲护士长位置的邓护士。
    邓护士和林玲同一天进医院，但林玲表现出色，对待病人耐心认真，专业水平够硬，没几年，便提拔成护士长。
    回忆起那天隐约看到的一小截漆黑铜像，姜遥皱眉，抬脚跟了上去。
    邓护士步伐匆匆，快速穿过来来往往的病人，出了门诊厅，往外走。
    姜遥紧跟随后。
    她对于这个邓护士并不了解，但自从发现其身上表露出来的异样后，她便开始仔细观察邓护士。
    在科室里，邓护士是最有可能杀害护士长的人。
    尤其是在姜遥得知，拜‘罗刹佛母’，能够完成心愿的时候。
    护士长的死亡，获益最大的就是邓护士。也正如她所想，在护士长死后第二天，邓护士继任新护士长。
    这就很难不让人怀疑，邓护士拜过佛母，而佛母也完成了她的心愿。
    但姜遥心中仍有疑虑。
    譬如，邓护士在面对林玲母亲，以及一众护士时，没有表现出丝毫异常情绪。
    她年纪不大，二十几岁，照理说，间接害死了人，又面对死者悲痛欲绝的母亲，邓护士情绪收敛得再好，也会能看出一丝细枝末节。
    而且她所表露出的悲伤也是发自内心，毫无虚假的。
    但一向观察力好的姜遥看不出来。
    那只有两种可能，要么邓护士失去了这段记忆，要么她并非是害死护士长的凶手。
    姜遥改变了中午前往负一楼探查线索的计划，选择跟踪邓护士。
    负一楼肯定是要去的，不过眼下情势也紧迫。她有一种预感，在邓护士身上能找到重要的线索。
    医院一楼门诊建了很多房间，各种科室的门诊，以及检验室，病人也最多，正值中午，病人尤其多，拥挤在走廊里。
    邓护士穿过拥堵的人群，身影若隐若现。姜遥好几次险些跟丢，跟踪并不怎么顺利，直到从医院后门出去，周遭才变得空旷起来，所见病人越来越少，直至没有。
    邓护士行步匆忙，在弯弯绕绕的医院穿梭，后门出来时万分谨慎地四周梭巡，许久才收回目光。
    医院后门连着绿化公园，是给病人提供散步放松的地方，茂密树木栽种在圆坛之中，一片片绿坪冒着浅白色野花，灰色调的光泽落在上面，反而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姜遥目光越过绿植，看见不远处搭建着西方欧式尖塔般的建筑，她猜测那里便是感染病人的收容所。
    ‘难道她要去的地方是收容所吗？’
    她疑惑猜想着。
    然而邓护士并没有往收容所的方向走，而是去了另一边，姜遥跟了没多久，便跟丢了。
    也不是跟丢了，而是邓护士凭空在她眼前消失了。
    姜遥眉头微蹙，视线扫过一遍，不放过任何能够藏人的角落，人没找到，倒是找到一座露出棺材的荒坟。
    荒坟就像凭空消失的邓护士一样，凭空出现在眼前的。天色骤变，暗了下来，黑夜笼罩上空，周遭笼着浓稠黑雾。
    在荒坟前，跪着一个鼠头人身的怪物，穿着蓝白相间的病人服，对着坟碑不停地磕头，磕得‘砰砰’直响。响声打破寂静，在耳畔回荡。
    姜遥心头一惊，抬手用力揉了揉眼睛，又狠狠掐了下手臂，痛意明确告知她这不是梦。
    不是梦那便是幻觉。
    在这时，身后传来曲小鬼的声音。
    “你中了邪，进不去的，而且这伥鬼你也杀不掉。不过我能帮你。”
    曲小彤消失半天，姜遥还以为她不会再出现，没想到她居然还在，而且一直跟在自己的身后。
    姜遥正打算转身，但想到一件事，脚步倏然顿住。
    身后曲小彤的声音在催促她。
    “你到底要不要我帮？”
    姜遥依然没动，甚至连她的话都没回应。
    ‘曲小彤’声音变得阴森森起来，妄想以此扰乱她的精神。
    “好啊，不理我算了，那你就在这里等死吧！”
    “没有我帮你，你永远都走不出去的。”
    各种威吓、到后面变成恶毒的咒骂。
    姜遥任由它说，并不搭理。
    还真别说，她差点就被骗了。这东西能够模仿出熟人的声音，且引诱着她转身、以及回应。
    至于为什么会模仿曲小彤？姜遥觉得，曲小彤是她内心觉得最有可能会出现的。闻无恕在综合科忙成狗，银竹在呼吸内科，而白毛，她猜，应该在某个地方苟着。
    这些人极少可能出现在这里，只有一直跟着她的曲小彤有可能。
    制造幻觉的怪物也是正好利用这一点。
    但可惜。
    曲小彤割了舌头，塞了奶奶的舌头在嘴里，说话不利索，含含糊糊，随时有可能掉舌头。绝不是刚才那样，跟正常人一样。
    看着坟前不再磕头的鼠头人，姜遥耳畔再次响起系统的提示音。
    [触发难度65级逃亡任务，请在五分钟内找地方躲起来，范围受限，在此期间不得使用鬼物！
    请尽快逃亡——]

 第238章 《仁慧医院》：铜像

    鼠头人依然跪在坟碑前，只是抬起手捂住了双眼。离得近，姜遥看见，它连在脖子上的鼠头是真的，并非仿真道具，灰色毛皮和脖子正常人皮用针线缝在一起，又长又尖的鼻子溢出鲜红的血。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随着时间流逝，这只鼠头人身体正在慢慢膨胀鬼化，阴气肉眼可见地速度增高。
    危险级、恐怖级、灾难级……
    还在往上增强，没有鬼物的姜遥根本不是它的对手。
    她听着‘咯咯’声响，深知眼下情势危急，一旦五分钟结束，她还没找到躲藏的地方，会瞬间被鼠头人撕碎。
    姜遥脑子快速转动起来，如同加速运转的齿轮，越危急，她反而越冷静，抬起眼帘，在四周扫视一眼，目光最后停在眼前这座荒坟上。
    四周有茂密绿植，还有人工挖出的池塘，到处都能躲。但若是躲那些地方就能平安度过任务，那这任务就不可能是65级。
    荒坟前立着墓碑，刻着她的姓名，‘姜遥’两字，似乎预兆着她的死亡。
    [03：12]
    ……
    [03：07]
    ……
    听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姜遥不再犹豫，直接朝鼠头人走去。
    鬼物被封，挂在腰间的‘渡魔’消失不见，全身上下什么都不剩，姜遥快步来到棺材前，使劲掀开棺盖，随即选择躺了进去，阖上棺盖。
    光线消散，棺内只剩黑暗。
    [00：02]
    [00：01]
    随着最后一秒结束，她听见穿透耳膜、如尖刺般的嘶吼声钉在脑袋里，带着阵阵轰鸣。
    姜遥忍着捂耳朵的冲动，一动不动待在漆黑阴冷的棺材里，仔细辨别着棺材外的动静。
    ‘咯咯……咯、咯……’
    脚步声渐行渐远，那股如影随形的阴气散了许多，她并没有因此掉以轻心，屏住呼吸，耳畔只剩胸腔里的心跳声。
    倒计时再次重新开始。
    这一次是她躲避鼠头人追杀的倒计时。
    在漫长时间流逝所剩三分钟时，棺材外再次响起脚步声，她隔着实木棺材，清晰听见外面骨头碰撞、‘咯咯’声响，恐怖的阴气从棺盖缝隙之中涌入。
    姜遥寒毛竖起，后背渗出一片冷汗，神经紧绷到了极点。
    [02：07]
    鼠头人到处寻不到她，强烈的、浓稠到仿佛凝实的暴戾杀意在空气中弥散，步伐变得急促、围着荒坟附近到处乱转。
    就在时间所剩最后一分钟的时候，适应黑暗的姜遥眼皮忽地铺上一抹光，抬眼间，一张狰狞真实到可怖的鼠头映入眼帘。
    它嘴角咧到耳后，血色的眼珠里尽是兴奋。
    “咯咯……”
    在它张着血盆大口啃咬过来的瞬间，姜遥双臂绷紧，抬起手朝它那张鼠脸狠狠一抡。
    ‘砰’
    加强过的力量，在这只鼠头人面前却如同挠痒痒，不值一提。她的攻击没有造成任何伤害，最多也是让它偏了偏头。
    姜遥利用这一偏头，以最快速度翻出棺木之中，边逃边时刻注意着它的方位。
    鼠头人速度快得惊人，几乎眨眼之间，便瞬移到她的眼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不给她反应的机会，如同对待将死猎物一般，攥住她的手臂往地上摔去。
    她的反抗更像是垂死挣扎，身体重重撞在墓碑上面，骨头咯咯哀鸣，根根断裂，断裂的骨头刺破皮肉，暴露在外，血液汩汩溢出，溅在墓碑上面。
    如鬼魅般阴魂不散的鼠头人冲了过来，那‘咯咯’声响是从它喉咙里发出来的，或许是缝在脖子上的鼠头太重太沉，在行动之际，骨头碰撞在一起，才会发出这种声响。
    姜遥也以此确定。
    杀害一号病床王德晖老爷子、以及门卫刘大叔的怪物就是眼前这只鼠头人。
    她平静地望着迅速冲刺到跟前的鼠头人，时间像是按下了慢速键，右腿伤口溢出的血液浸湿了衣服，也浸红了身下的土地。
    [00：00]
    逃亡倒计时结束。
    姜遥手心放在腰间部位，在触碰到‘渡魔’的刹那，她手臂瞬间绷紧，不顾右腿的伤，用尽全力挥动手中长刀。
    ‘唰’
    耳畔响起一道破空音，刀刃将日光切割成两半，直接将鼠头人的头砍了下来。
    鼠头砰咚掉落在地上，往前滚动，那张形似人脸的鼠面还维持着势在必行的兴奋和得意。
    姜遥用力都使在手臂之上，挥完这一下，手臂直接脱臼，垂落在肩侧，疼痛难忍。
    她深吸了口气，不眨眼皮地接上脱臼的手臂，旋即撕开一截衣角，捡了根长棍，将骨折的右腿固定好，这才站起身，冷冷地注视着地上的鼠头。
    鼠头人死不瞑目，瞪着双目。
    姜遥走近，在它身上搜出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一条重要的封印线索。
    [找齐尸骸，贴上写有它生辰八字、本名的镇魂符，即可封印。]
    [第一块尸骸：负一楼停尸房]
    比起上一次的支线任务，只有一个姓名，这一次的逃亡任务，直接给了封印办法。
    姜遥想起支线任务获得的名字——‘戴霞’。
    若无意外，‘戴霞’应当是罗刹佛母的本名了。
    系统也给她指了条明路，关于尸骸的下落。
    而这个诡域的主线探索，和封印有关。
    因为她在得到这条线索后，主线探索率直接涨了百分之二十。
    周遭弥漫的黑雾散去，日光重现，荒坟不见踪迹，姜遥再次回到了医院后门外的公园里。
    地上首身分离的鼠头人变成了邓护士。
    在她怀里，出现一尊黑漆铜像，正是之前撞倒，姜遥看见的铜像。
    在目光触及铜像刹那，她骤感晕眩，一股强烈的恶意扑面而来，姜遥立即闭上了眼，然后脱下外衣，盖住了铜像。
    随之，浓稠恶意，以及晕眩消失，姜遥深吸了口气，暗道。
    ‘鬼东西快要成佛了。’
    之前看到这铜像，她没有感觉到一丝不适，但这一次，那种魂体抽离感，颇为清楚。
    姜遥必须加快速度，尽快找到它的尸骸。

 第239章 《仁慧医院》：第二块尸骸

    目前还有几个疑点，姜遥想不明白。
    邓护士如果是鼠头人的话，那她的伪装似乎也太天衣无缝了些，让人防不胜防。既能扮演普通护士，又能悄无声息地变成鼠头人杀掉同伴。
    姜遥心中忽然想起一个荒谬的可能性。
    鼠头人就是罗刹佛母，不、准确而言，是佛母的分身。
    当初故意在她面前露出破绽，让她看见铜像，抛下引子，再吸引她走向陷阱……
    不止玩家们在探查线索，这位藏在暗处的佛母也在调查他们。
    姜遥几人是新到的医护人员，是突然出现在诡域中，属于不确定、且潜在的危险因素。
    佛母想要成神佛，必然要铲除所有阻碍自己成佛的因素。
    而玩家们想要找到有用的线索，即便知晓前方有危险，也会冒着生命代价踏入陷阱之中。
    越危险，获得的线索越有用。
    诡域对任何一方，都不偏不倚，很是公平。
    姜遥差点死在鼠头人手中，获得线索，代价是断了一条腿。幸好她恢复力强，血液已经止住，骨头也在以缓慢的速度愈合，与此同时，她感到强烈的饥饿感。
    拿出两块压缩饼干，塞进嘴巴里，没嚼两下，狼吞虎咽地咽到肚子里，灌了一瓶水，才勉强缓解饥饿感。
    她忽有所感，拔出长刀倏地指向突然出现在身边的红衣女孩。
    曲小彤被她激烈反应吓了一跳，嘴巴里的舌头都咕噜掉落在地，顾不上捡，手指挥动，示意她不要动手。
    姜遥眯起了眼，有怀疑在其中闪烁，抵在小鬼脖子上的尖刀未动，而是道：“我遇到了假扮你的鬼，差点杀了我。”
    曲小彤看她身体状况，猜出她刚经历了一场险之又险的战斗。伤痕累累，一身未褪的杀气，令人心头发颤。
    “呃……唔额……”
    她手指乱挥，比划着想证明自己是真的曲小彤。
    姜遥懒得猜她手指比划，挥了挥刀，命令：“捡起舌头说话。”
    曲小彤警惕地看了眼她的刀，眉头皱了皱，硬着头皮捡起舌头，塞嘴里说了起来。
    “我是真的曲小彤。”
    姜遥不信：“先交代你今天去干嘛了。”
    曲小彤没有隐瞒，尽数告知。
    她是诡魂，无法出现在日光下，不过能藏在某件物品上面。
    昨晚她跟姜遥说了房间很危险，有人要害她，姜遥在明知的情况下，依然作死地待在那间屋子里。
    曲小彤好奇啊。
    她自己就去寻找，附身在赵丽的梳子上面，跟着进了医院，这一上午，她都跟在赵丽的身边，想要从中探查到一丝蛛丝马迹。
    “她什么异样都没有，我没查出来。”
    曲小彤耷拉着眼，失了精神气一样，舌头都垂在嘴边。
    姜遥闻言道：“你好端端查她干什么？”
    女孩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鬼，所有知识都是在电视机里学到的。即便经历了残酷悲惨的折磨对待，仍然不懂世间人与人的感情。
    曲小彤嘴巴里的舌头有点腐烂肿烂，口腔太小，有些装不下，只能托着下巴，才能说出完整的一句话来。
    “你今晚就要死了，我不过是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帮你找一找有没有活下来的机会。”
    小鬼傲娇又毒舌，脾气也臭，明明是关心她，但又要装出一副冷漠无情的样子。
    姜遥一眼看穿她的内心，刚死里逃生，体力告急，骨头断裂的地方让人痛不欲生，神经始终紧绷着，没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和小鬼对话几句，她的精神状态稍缓了缓，收了刀道：“我不会死。”
    说罢，走到邓护士砍落的头颅前，将其舌头割下，然后递给女孩。
    曲小彤看着她手中完整新鲜的舌头，怔了怔问：“送我？”
    姜遥同款傲娇地道：“我只是不想再帮你捡舌头。”
    女孩死气沉沉的眼珠多了一丝光，但依然板着一张脸，鼻腔哼出一声，勉为其难地接过舌头，将奶奶的舌头换了下来，装上新的舌头。
    新舌头很年轻，弹性足，腐烂也慢，比奶奶舌头要小很多，装进去，说话都利索了很多，少了些磕磕绊绊。
    “我很满意。”
    姜遥没理她，重新回医院，进了无人的盥洗室，洗干净身上的血，又在更衣室偷了件新的护士服，换下那身浸满血的衣服。
    断裂刺破皮肉的骨头被她强行掰正，骨头自愈慢，不过皮肤长得很快，不到半个小时，已然结痂，结痂带来的热痒感，比疼痛又要恼人。
    姜遥忍着抓挠的冲动，回到科室。
    她迟到了近半个小时，除了赵丽无人发现她迟到。赵丽很担心她的安危，看到她平安回来，连忙过来问。
    “小遥你去哪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因为迟到，姜遥身份扮演降了百分之五，还好不影响扮演守则，若自己旷工一下午，恐怕所有的医护人员都会来追杀她。
    对于前往负一楼找尸骸，她表现得并不着急。难度越高的诡域，扮演越重要。违反守则带来的后果也更严重。
    如今佛母抛下‘鱼饵’，用邓护士钓出了她，解决她是迟早的事，姜遥在这关键时候，绝不能失去理智，任由罗刹佛母牵着走。
    况且关于第二块尸骸，她已经有了方向。
    “我在门诊看到护士长的母亲被人驱赶，就去帮了帮忙。抱歉，来晚了。”
    赵丽没有问她为什么去门诊厅，而是为护士长母亲被驱赶感到气愤和无能为力。
    “好，我知道了。你先去带病人去做检查吧，放心我不会跟任何人说你今天的事。”
    姜遥感激地道谢，开始下午的忙碌。

 第240章 《仁慧医院》：杨红红

    陪505病房第一床病人检查完身体回病房，这病人就是在王德晖老爷子死后，成为新一床病人的年轻人。
    16岁的年纪，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如今各大器官步入衰竭，做手术已经救不了他的性命，除非做换心手术。
    在这年代，换心手术能是能做，但心源少，再加上医学没有现代那般成熟，所以少年等同于被判了死刑。
    刚进病房里时，姜遥看他还气息奄奄，别说站，连坐都坐不了，只能躺在床上，靠氧气瓶吊着命。
    然而一段时间不见，现在连路都能走了，虽步伐慢，但已经好太多，仿佛回光返照一般。
    姜遥学过一点医，很清楚以他的情况，除非换心，是不可能走路的。他的心脏衰竭严重，是不可逆的。
    当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熟悉烧纸点香气味，姜遥心里的疑问荡然无存。
    罗刹佛母完成了他母亲的心愿，与此同时，他和他母亲的命，皆落入佛母手中。
    姜遥目光落在年轻小伙病态苍白的脸上，那双眼睛焕发出新生一般的光芒，比起刚进病房，躺在病床上连动都动不了，满眼死寂，此刻像是换了个人。
    ‘佛母给重病、走入末路的患者带来希望。这是目前医疗水平难以给予的，正因为如此，那些重病患者才会魔怔一样成为佛母的虔诚者。’
    ‘这是罗刹佛母的强大之处，轻易掌控着人心。’
    年轻小伙名字叫陶永乐，刚出生，他的母亲便以名字的形式，给予了他美好的祝福。
    他在发现自己的病情在渐渐好转后，脸上时常挂着笑容。
    “姜姐姐，我脸上有东西吗？”陶永乐不自在、有些紧张地伸出手，蹭了蹭脸，小声地问。
    姜遥移开了目光，“没，你今天状态比昨天更好了。”
    陶永乐闻言，病态苍白的脸上泛出一抹健康的红晕，笑着道：“是吗？我也这样觉得。”
    姜遥搀扶着他回了病房。
    陶永乐母亲去外面打水去了，病房里的病人也都在睡觉，屋里安安静静，窗户被窗帘遮住，光线昏暗。
    少年坐到病床上，苍白泛青的手腕贴着留置针，身体瘦弱，衬得病服宽大。他如今满心希望，再未心存死志，高兴到连觉都不睡，点了一盏小灯，从抽屉拿出一幅画，递给她。
    “送给你。”
    姜遥微愣，看清了画，画着医院。
    但不是灰色调、死气沉沉的医院，而是铺着一层金灿灿阳光的医院，里面有穿着护士服的护士们，还有医生，以及病房里的病人。
    背部写着‘祝愿所有病人都能健康快乐’。
    陶永乐并不知道自己能痊愈是因为母亲拜了邪神，只以为自己能痊愈，是医院里医生护士的功劳。重获新生的他，创下美丽的画作，由衷祝愿着所有人都像他一样能健康。
    十六岁，还是孩子，想法天真童话，丝毫不知外界黑暗。
    就跟他的画一样。
    姜遥看着面前即将走向死路的少年，沉默良久，正欲开口。
    这时，陶永远的母亲打水回来了。
    他母亲姓洪，看到姜遥站在儿子病床边，反应有些过激，抬脚快步走了过来，挡在他们之间。
    “护士，我已经办理了出院手续，不治疗了，你不用再来。”
    姜遥与其目光碰撞，洪母眼里有紧张、不信任、还有浓浓的排斥意味。
    仿佛她是洪水猛兽，传染病毒一般。
    陶永乐见母亲态度，伸手扯了扯她衣摆，制止地唤了一声：“妈。”
    洪母没动，直到看着她离开病房，才转头安抚儿子。
    陶永乐担忧地问：“妈，为什么出院啊？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这是姜遥离开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她无法插手其中，洪母已经拜了佛母，佛母也完成了她的心愿，如同交易链一样，他们的命已经归了佛母。
    而姜遥的情况其实也不容乐观，和陶永乐一样，命数已经在倒计时。
    她扯了扯衣袖，遮住手臂的血洞。
    今晚会有一场硬仗。
    姜遥看向窗外渐渐西沉的金乌，灰暗晕染云层，今天的夜晚来得更快了。
    下班。
    赵丽对她说：“我今天生日，小遥，晚上我们在家里吃吧，有新鲜的肉菜。”
    夜黑，红衣女孩出现在姜遥身边，只有她一人能看见。
    曲小彤指着面前这人，面无表情地说：“她总算露出马脚了，别去，去了会死。”
    姜遥没理会她的话，点头答应。
    “好。”
    赵丽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重新扬起笑容，说道：“那行，我们走吧。”
    出了医院。
    碰到办理完出院，拎着行李离开的一床少年陶永乐和他的母亲。
    陶永乐不顾母亲的制止，开口唤了她们一声：“姜姐姐、赵姐姐。”
    两人停下了脚步，赵丽一眼认出了他，看他状态颇好，不由露出惊愕的神色，很快收敛，走了过去说道：“恭喜出院。”
    陶永乐含蓄地笑道：“我以后还能来医院看你们吗？”
    赵丽闻言点头：“当然可以啦，不过我希望你是无病无灾地来见我们。”
    陶永乐听着郑重地点了点头，视线一转，落在赵丽身后，一声不吭的姜遥身上，停顿两秒，又移开道：“姜姐姐，赵姐姐，再见。”
    姜遥忽而叫住他。
    陶永乐步伐骤停，满眼星光地望着她。
    姜遥道：“如果遇到不好的事可以来找我，我会帮你。”
    陶永乐愣了愣，随即弯唇露出发自内心的笑。
    “我会的。”
    看着他跟着母亲离开，赵丽眼底的笑意消散，眉头微蹙，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一句话没说。
    “小遥走吧，我们回家。”
    姜遥迎上她好似透过自己看向其他人的眼神，抿唇无言，依言跟上。
    赵丽脚步匆匆。
    一口气上到九楼，便听姜遥问。
    “丽丽，阿红姐是真的辞职回老家成亲了吗？”
    赵丽开锁的手瞬间顿住，红灯笼洒落的似血般的光铺在她的背影上，只顿了两秒，便继续用钥匙开锁，语气正常地回答。
    “是啊，怎么问起这个？”
    姜遥：“没什么，只是问问。”
    第二天在医院工作中午，她和赵丽不是一个批次去食堂吃饭，在食堂里，姜遥听到几个护士聊天。
    她们并没有聊什么重要的事，只是聊近年来，医院发生的事。
    有一个名叫杨红红的护士，被一中年男人持刀连捅十几下，当场毙命。
    事情就发生在医院门口，根本来不及救助，血喷溅了一地。

 第241章 《仁慧医院》：鼠头人

    医院发生命案，消息一旦扩散出去，病人便不敢再进医院，不仅名声一落千丈，医院也有可能面临关闭的情况。
    仁慧医院领导只能花费重金，将命案压了下来。除了医院一些目睹的医护人员，无人知晓此事。
    而关于杀害杨红红护士的中年男人，听说是失踪了，警局至今未能捕获。
    ……
    姜遥思绪从回忆中抽离。
    赵丽已开锁进屋，站在玄关处等她一起进来。玄关没装灯，女生被一片晦暗的阴影笼罩，屋里是漫无边际的黑暗，渗出丝丝缕缕的阴冷气息。
    “小遥进来吧。”她道。
    姜遥还未开口，身边一路走来吵闹不休的红衣女孩指着屋里，急得舌头都差点从嘴巴滑出来。
    “那东西从你床底出来了，你进去会死。”
    “我可告诉你，就算你遇到危险，我也不会救你，何况我打不赢床底那个怪物……”
    比起901住户门前悬挂的铜铃，藏在这间屋里的危险更让曲小彤不适，魂体不稳，若她是活人，此时手臂都冒出一片片鸡皮疙瘩。
    姜遥无视她的话，对赵丽微笑：“好。”
    她抬脚踏入屋里。
    今晚屋里的温度比前几天都要阴冷，明明关了窗，晚上也没有风，但总有一股凛冽砭骨的风往脖颈处灌，伴随着淡淡、且挥散不去的腐朽阴冷气息，跟着涌入鼻腔里。
    姜遥明显感觉到体温正在缓缓下降，皮肤上长出的血洞麻木、冻僵一般，渗出血水，浸湿了衣襟。
    红衣女孩没有跟进来，她上次舌头掉‘901’缠铜铃住户门口，因为魂体不舒服，根本不愿意捡，情愿放弃舌头。
    这间屋子更甚，感知到危险，聪明的小鬼不可能会进来。
    姜遥也不打算将小鬼牵扯进来。
    早在第一天见到赵丽时，她便察觉到不对劲。
    姜遥正好是新人护士，又没找到住处，而赵丽室友正好搬走，她正好搬进来。
    一切都显得十分顺理成章。
    常人很难起疑心，何况赵丽待人亲和友善，很是热情。无论是工作上，还是在出租房里，都是一个容易让人放松警惕、不易怀疑的人。
    但。
    赵丽打开走廊里的灯，昏黄灯泡亮了几秒，接着滋啦作响，头顶上的光线暗了下来，沉重的黑暗再次吞没视线。
    “家里有蜡烛，小遥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拿蜡烛。”
    她说着，抬手摸索着墙壁，跟着记忆往屋里走去。
    姜遥留在浓稠到压抑的漆黑走廊里，在女生离开不久，她听见身边墙壁、以及天花板传来窸窸窣窣、似衣角摩擦过墙面的声响。
    她站在原地未动。
    直到杀意逼近，姜遥反应极快，往前翻滚一圈，随即拔出长刀，朝声源用力砍去。
    ‘锵当’
    刀刃像是砍在钢筋铁骨上面一样，发出震耳的轰鸣。
    “啊啊啊啊啊——”
    尖锐刺耳的叫声陡然打破死寂，声音穿破耳膜，涌入脑子里，搅得天翻地覆，她骤感一阵眩晕，胃部翻涌，差点呕出来。
    这一短暂停顿，她躲闪不及的手臂被锋利兽爪般的利器划破，皮肤割裂带来的剧痛如同汹涌烧燃的火焰，近乎将她淹没。
    姜遥倒吸一口凉气，疼痛并没有给她带来害怕，反而带来一丝兴奋，握紧手中的刀，即便清楚眼前诡怪实力强悍，自己恐怕不是对手，但也没有一丝一毫的退缩。
    走廊狭窄，她后退两步，全身绷紧，还未痊愈的右腿骨头受到压迫咯咯作响。
    ‘哗’
    侧身灵巧地躲避诡怪的攻势，姜遥努力平稳气息，一边躲一边说。
    “杨红红，21岁，在仁慧医院工作两年。去年一清晨，一个男人蹲守在医院门口，趁其毫无防备之时，握刀上前，连捅十几刀，当场毙命。”
    在她有条不紊说完这一段话后，发起攻势的诡怪动作明显慢了两分，姜遥见此，深吸了口气，一鼓作气说完。
    “而当天，命案现场离门卫亭不到两步，作为门卫的刘叔并没有出现，制止这场悲剧发生，也导致刘叔后来的悲剧。”
    “还有，当时林玲护士长也在现场，所以才会从高楼坠亡。”
    姜遥在说完最后一句，整个人被踢到撞到玄关房门上，老旧木门即便受到猛烈撞击，仍然纹丝不动，连一条裂缝都没撞出来。
    她手撑着地，胸腔一阵剧痛，喉咙吐出一口鲜红的血。
    ‘滋滋’
    头顶的灯泡闪烁着昏黄的光，将黑咕隆咚的走廊点亮了几秒，姜遥看清了眼前诡怪的样子。
    与在医院后门，遇到的鼠头人一模一样，真实的巨大鼠头与脖子皮肉缝合在一起，依稀可见红色的细线、针眼。一双细小的鼠目阴毒暗沉，满含杀意地死盯着她。
    但比起邓护士变的鼠头人，眼前的鼠头人更强，获得的‘佛母’赐福更多，形似老鼠的一张脸，愈发趋向于人脸。
    眉眼与平日所见的赵丽轮廓相近。
    姜遥抹掉嘴巴浸润的鲜血，抬手将另一只脱臼的手臂掰正，缓缓地道：“在我死之前，我想知道杨红红死亡的真相。”
    鼠头人、也就是赵丽，神情全然没有半点往日的温柔友善，只剩浓烈刻骨的恨意。
    她伸手拍干净身上沾染到的血迹，又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服，全身杀意收敛，站在亮起的灯泡之下，那张鼠脸冷漠至极，静静站在原地。
    对于深藏在她心底，每每想起，如同刀割撕裂般的记忆，赵丽却是乐意讲出来的。
    她不在意姜遥是否是为了拖延时间找机会逃，或是其他阴谋诡计。赵丽今晚是一定要杀她的，反正她们之间必定会有一个死。
    在医院里，谈论这件事的护士医生们，对于杀害阿红的凶手、以及作案动机一概不知，但不妨碍他们胡乱猜测，造谣污蔑。
    ‘男人杀女人，肯定是为情了。’
    ‘看杨红红长得挺乖的，勾搭男人还是挺厉害的。’
    ‘说不定啊，就是她勾搭的男人太多了被发现，所以才被杀死的。’
    对他们而言，真相并不重要。他们只想听自己愿意听的。
    纵使真相并非如此。
    赵丽已经很久没有向人讲述，阿红的死。

 第242章 《仁慧医院》：领域

    ……
    阿红出生在一个兄弟姐妹很多的家庭里，在她之上，有六个姐姐，在她之下，有三个妹妹，一个弟弟。
    她勤快且聪明，弟弟读书，一个字要学半天，她听一遍便能记在心里。跪地上被弟弟当马骑，弟弟才会教她两个字。
    慢慢她学得字越来越多，还能背着父母，偷偷帮弟弟做功课。
    赵丽的家里情况和阿红不同，她住镇子里，父母就生了她一个女儿，常年不在家，她是刻板严厉的爷爷带大的。
    她和阿红的弟弟一个班级，阿红每天背弟弟来学校，赵丽性子内向，还遭到班级里的男生霸凌，头发被剪得乱七八糟，人还被推进了臭水沟里。
    霸凌就是如此，一旦受孤立，全班的人都不会跟她说话，赵丽就像洪水猛兽一样，遭到他们排斥。
    从臭水沟里爬出来，大冬天很冷很冷，身上臭气熏天，路过的人都向她投来厌恶的目光。
    只有阿红，在她身边停留，脱下自己本就单薄、不合身，捡弟弟剩下穿的棉袄，不嫌脏地披在了她的身上。
    赵丽那时十二岁，没有因为阿红的友善举动而开心。
    她想死。
    想死的念头一天比一天强烈，在今天达到了顶峰。
    如果死了就不会再遭遇这些，那她死了好了。
    阿红聪明，也很敏锐。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忽然伸出手，将她抱住。
    赵丽还记得。
    那个拥抱并不温暖，但她身体却像着了火一样，重新燃起一丝生的希望。
    “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这是阿红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后来时隔五年。
    赵丽入职仁慧医院，在医院见到了成为护士的阿红。
    即便过去五年，她还是一眼认出了阿红。
    阿红不记得她。
    但还是和第一次见面一样，阿红没有变化，照顾着刚入职的她。
    那是赵丽度过得最美好的两年时光。
    哪怕在这里待一辈子，赵丽也是愿意的。
    只要阿红在身边，她到哪都是幸福的。
    直到。
    某天。
    阿红父母带着一帮亲戚闯入医院，她的父亲不顾众人的目光，扯着阿红的头发往外拽。
    阿红是偷跑出来的，因为被一个病人认出来，告诉了她的父母，她父母便找到了这里。
    原来，在阿红逃出去之前，她父母给她安排了一个婚事，不顾她的意愿，为了五百礼金，将阿红嫁给了村里四十多岁，杀妻坐牢，出狱不久的男人。
    家里女孩多，姐妹的遭遇都和阿红一样，被父母当做标价商品，都‘送’了出去。
    阿红在结婚当天逃了，但再一次深陷地狱。
    平日内向、不爱说话的赵丽在那一刻冲了过去，想要救她。
    即便被人又踢又踹，她依然没有松开紧攥着阿红的手。
    她很清楚，如果松开，便会永远失去阿红。
    “丽丽松开。”
    赵丽哭红了眼，头发乱糟糟，手臂被指甲划出一道道痕，眼泪止不住地流。
    阿红掰开了她的手，笑着说：“我会回来的，相信我。”
    那天一别。
    时隔一个月，赵丽存到钱购买去往她老家的车票，准备前往。
    但阿红回来了。
    她瘦了很多，脸颊瘦得脱了相，但依然笑着。
    “丽丽，我自由啦。”
    阿红将自己全部积蓄，给了父母，还答应每个月上交大半工资，供弟弟建房娶老婆。
    父母因此拒了这门亲事，并还了礼金。
    赵丽喜极而泣，没人知道她那一刻有多高兴，是真情实意，为阿红感到高兴。
    可是。
    上天对待好人总是残酷的。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被拒亲事的男人穷凶极恶，上一个妻子，受不了家暴逃跑，被他持刀杀了。花钱又要了个老婆，但没想到会泡汤。
    他不喜欢阿红，但在交出礼金后，便已将阿红视作所有物，不容她离开。
    男人蹲守在阿红工作的医院前，拽着她的头发，连捅十几刀，亲眼看着她在自己手里断了气。
    他不想再坐牢，杀完了人就跑。
    赵丽当时，正在医院门口对面买早点，隔着一条马路，当发现时已经晚了，阿红躺在血泊之中没了气息。
    ……
    说到这里，她那张鼠脸扭曲狰狞，气息凌乱，周身散发的阴气如实质般搅乱墙边摆放的鞋柜，以及厨房里的锅碗瓢盆。
    猩红的血色在她眼底翻腾，堆积着浓浓怨恨：
    “门卫该死，阿红死的地方门卫亭那么近，他眼睁睁看着阿红被杀，凭什么活在这个世界上？他该死该死！”
    姜遥对她的愤恨、汹涌杀意视若无睹，问道：“林玲呢？”
    赵丽冷嗤：“她是护士长啊，阿红就在她身边，她却跑了。如果、如果有个人，能帮，帮帮阿红，阿红怎么会死？”
    在她满含恨意的话语中，潜藏着深深的后悔。
    如果她那时不贪吃，没有去买早点，而是选择跟在阿红身边，阿红也不会死。
    话落。
    赵丽说完一切，不再多言，身形化作一抹虚影，以最快速度闪现到她的面前，就要给她致命一击。
    姜遥不躲不避，背靠着房门安静地坐着。
    在赵丽的手即将穿过她的心脏时，一道身影忽然出现，以身抵挡住这次攻击。
    一抹红衣映入眼帘，诡魂的曲小彤燃烧魂魄，勉强抵挡。口腔里的舌头跟着掉在地上，她魂体渐渐透明，瘫倒在地上。
    姜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根本没想到小鬼会冒着魂飞魄散的代价，冲进屋里帮她。
    这屋里设了死阵，进了便无法再出去，除非解决布阵之人。
    失手的赵丽冷笑一声，打算先解决这只诡魂。
    姜遥突然道：“等等。”
    赵丽不准备理会她的话，蓄力就要动手，余光瞥见一幕，蓦然听了动作。
    只见姜遥拔出长刀，并未对着她，而是对准自己的心脏，毫不犹豫地刺了进去。
    赵丽愣了一瞬，还没反应过来，周身环境骤变，走廊变成被灰雾笼罩的古怪地界。

 第243章 《仁慧医院》：我的丽丽

    这一地界脱离现实与诡域，像是分割出来、不通天地的一个地界。
    最关键的是，她与佛母之间的联系在这一刻猝然断开，赵丽好似彻底隔离出诡域的世界，这让她心底生出一丝不安。
    在姜遥的身影从灰雾之中出现刹那，她心中的不安达到了顶峰。
    赵丽鼠脸紧绷，闪躲避开她的攻击，眼底迸发出一股狠戾，迅速挥手反击。
    姜遥并没有躲避，而是迎面冲了过去，任由她足以撕开一个成年人的手刺入肩侧，步伐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两把杀猪刀在她手中如同斩头台一样。
    ‘锵当’
    刀刃碰撞赵丽颈侧连接着鼠头的缝线处，力度太大，那些细长红线就跟钢筋一样，姜遥费劲全力、受致命伤也就砍断一根红线。
    赵丽为她不要命的举动感到震惊，缝鼠头的脖颈红线断一根，并不算什么，红线只要能支撑鼠头，便已足够。
    但眼前受致命伤的人摔倒在不远处，肩膀血淋淋，鲜血不停溢出，常人受这么重的伤势，只会当场毙命。
    这人没有，不过死亡是迟早的事。
    赵丽淡淡地看着她断气，等待着自己从这个诡异的地方离开，回到诡域之中。
    但等到她断气，赵丽仍然没能脱离其中。
    就在赵丽疑惑之际，灰雾之中再次跃出一道身影。
    那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赵丽瞪大了眼，瞳孔紧缩，连她握刀挥砍过来，都没来得及躲。
    ‘嘣’
    又一根缝线断开，赵丽明显能感受到自己的头颅在不稳地晃动，但她注意力全在气喘吁吁的姜遥身上。
    “为什么？为什么你死不了？”
    姜遥吐掉嘴巴里的血，再开领域，她还是不习惯死而复生，那种灵魂震鸣、伴随强烈失重感的不适，精神值直接降到百分之一。
    她的精神状态差到极致，常人到这地步，不崩溃也会发疯，但她似乎习惯了这种精神状态，与她以前失眠经历有关。
    姜遥开启领域属被迫之举，原本她打算借助巨熊、也就是姜圆女士赠予的鬼物，
    [熊猫的宝贝（鬼物）：可帮持有玩家抵挡三次毁灭级及以下诡怪诡兽的伤害。]
    用来抵挡伤害，赌三次机会，砍下赵丽的头颅。
    但她没想到，曲小鬼会突然出现，以命相护，小鬼神魂遭到重创，若继续和赵丽打，小鬼必死无疑。
    姜遥被迫进入濒死开领域。
    在领域里待的时间越久，死亡次数越多，她所欠的寿命只会更多，何况赵丽只是诡域一个小boss，并非‘罗刹佛母’。
    她在这个诡域里，可能需要开启两次领域。
    并没有回答赵丽的问题，她打算尽快解决。
    握紧杀猪刀，她脚底蹬地，还是不要命的打法，没有减速，五脏六腑在高压之下的抽搐，全身肌肉像是被紧紧攥住，带来翻江倒海的疼痛。
    赵丽眉头死死皱起，比起上一次，这次她躲避得更艰难了，不，不对，是姜遥速度更快了，比之前要快上一倍。
    明明实力不如自己，但她的杀意翻腾，死了又复活，复活又杀。
    一次比一次强，令人心惊的强。
    赵丽轰然倒地，与脖颈相连的鼠头没了红线缝连，骨碌碌滚落在地上，那双眼里写满了对自己不敌姜遥的震惊。
    姜遥双目被红血丝填满，死亡带来的窒息感充斥在心口，全身都在颤抖，即便已经习惯死亡，但还是因为死亡感到心悸。
    她脚步不稳地走到赵丽鼠头前，说道：“为什么是我？”
    只是她是玩家，所以选择她成为阿红的肉身躯壳吗？
    赵丽身体、头颅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实际上是被四周弥漫的灰雾吞噬。她眸子笼着一片死寂，已然失了念想，闭口不言。
    姜遥意料到她没有那么容易吐露一切，抹掉鼻腔流淌出来的血液，深吸了口气，平静地讲述起自己的猜测。
    “丽丽，你说你当时在买早餐，等你回头阿红已经倒在血泊之中了。”
    提及‘阿红’，赵丽空洞、死气沉沉的眼眸有了一丝变化。
    姜遥继续说。
    只要杀妻坐牢的男人动手时，刀刃刺入阿红体内的第一刀，没有划破喉咙，阿红便是能开口求救的。
    但从赵丽的话中分析，阿红直到倒入血泊，也没有呼救。
    阿红若是呼救，仅隔了条马路的赵丽怎么会听不见？
    “她为什么不呼救？丽丽你难道猜不出来吗？”
    阿红深知男人的可怕，一大早蹲守在医院外，有预谋地带上了一把刀，就是为了杀她而来的。
    她之所以不呼救，不是不敢，而是不愿。
    阿红很清楚，一旦自己开口，赵丽会不要命地跑来救她。
    她们并不是身强体壮男人的对手，阿红也不愿赵丽因为自己而出事。
    赵丽的鼠脸变回人脸，怔怔地睁大了双眼，眼眶骤红，积蓄着猩红的血泪，在眨眼瞬间，一行血泪从她惨白泛青的脸颊往下流淌。
    ‘呜’
    她喉咙发出一声呜咽，眼底再一次浮现出深刻在脑袋里的场景。
    倒在血泊里的阿红唇角微微翘起，溅着血珠的眼睛睁得很大，目光一眨不眨地注视她的方向。
    阿红忍着痛一声不吭，既庆幸没有因自己而让她受伤，又感到万般不舍。
    ——可怜的丽丽，我的丽丽，该怎么办，我好想活着啊，好不容易回来，又要抛下她一个人了。

 第244章 《仁慧医院》：佛母身世

    听着赵丽悲痛欲绝的哭声，姜遥叹了口气。
    在她身体消散至一半，才缓缓开口。
    赵丽作为佛母的两大护法之一，另一个护法邓护士负责传播‘佛母’的力量，信仰就跟污染物一样，达成愿望之后，也就是代表着，此人不论是身体还是灵魂，皆属于‘罗刹佛母’。
    通过折磨的方式，不断提取香火与信仰，直到死亡。
    而赵丽，她负责清理任何阻挡‘佛母’成神佛的障碍物，在姜遥出现在医院的那一刻起，赵丽便盯上了她。
    清除同时，赵丽也布置了一个复生献祭阵。
    代替阿红来到出租房里，居住阿红卧房、穿阿红的睡衣，以及盖阿红的被子，甚至——
    赵丽在她早饭、午晚汤碗里放入阿红的尸油。
    只要将姜遥杀死，阿红就能活过来。
    并非任何人都能如此，需要同样坎坷一生、命数相近的人才行。而姜遥，是赵丽寻了这么久，唯一与阿红命数相近的人。
    不，此人命数比阿红还要坎坷，难以想象她到底是怎么存活到现在的。
    赵丽布置了三天。
    若今晚能杀掉姜遥，阿红便能取代姜遥，重新活在这个世界上。
    赵丽等了很久，只要阿红能回来，即便向‘佛母’奉献生命与灵魂，她也心甘情愿。
    但成败已注定，她对姜遥也没有半点怨恨，只是她没了投胎机会，永生永世都见不了阿红了。
    思及此，她便感到天塌下来了一样，绝望又痛苦。
    姜遥：“…………”
    她道：“在你将阿红的死，迁怒给其他人，等待你的便是一条绝路。”
    守门卫的刘叔何其无辜，他工作二十四小时，总有照看不到的时候，他不是神，哪里能预料到会有人蹲守在附近，杀害医护人员？
    回忆起初见刘叔，他生活在那一狭窄地方，医院本意想给他建一个值班室，至少比那门卫亭宽敞许多，但他并没有答应，始终待在亭子里，跟赎罪一样。
    还有护士长林玲，她是全科室最忙碌的人了，为了病人，放弃家庭，死后也遭受旁人指指点点。
    从赵丽的话来说，林玲护士长当时是熬了一个大夜，又接连上了个中班，精神状态差，面对袭击杀人的事，人第一反应是躲再正常不过的事。但后来，她还是跑回来了，抬着阿红去了急诊室。
    但他们，无端受到赵丽的迁怒，死无全尸。
    姜遥不辩对错，在她字典里，人犯了错就要付出代价。
    她并没有提及，受她领域吞噬的诡怪不会真正死去，而是被封印起来，天赋升级之后，能够像西幻召唤一样，受她召唤，以另一种方式活下去。
    “我可以答应你救阿红，不过你要告诉我佛母到底是谁？”
    赵丽消散至只剩半张脸，通红的眼珠紧紧地盯着她，周身散发的死气沉沉荡然无存，重新燃起一丝希冀。
    不知缘由，她莫名地信任姜遥，信任她能够救阿红。
    或许，眼前的人是她仅能紧紧攥住的稻草。
    赵丽：“佛母……”
    佛母刚开始并不唤罗刹，祂尸骨装在一个老旧的黑陶罐子里，陶罐表面印着血字，是封印，一个强大的封印。
    仁慧医院扩建，工人在地底挖出了这个黑陶罐，毁掉了封印，唤醒了沉睡的佛母。
    赵丽谈及‘佛母’时，眼底露出深深的恐惧。
    “我刚开始并不知道，是后来慢慢为祂杀人，才得知的。”
    佛母生前也是人，出生在几百年前的一个落后贫穷的村庄里，饥荒严重，尸横遍野，腐尸进了肚皮里，附近树根都吃干净了，人命变得不值钱。
    直到有一商队途径村庄，挑选奴仆。
    佛母那时不到十岁，为了能被选上，祂打扮成女孩的样子。
    但商人并不需要太多奴仆，挑选了三个，其中便有佛母的妹妹，妹妹嘴甜，即便瘦弱，样貌也生得好。
    祂不甘心啊，趁妹妹欢欢喜喜收拾东西，捡起一块石头，狠狠砸在她的头上，活生生把她打死。
    如此，祂代替妹妹，成了奴仆。
    姜遥听到这里，目露疑惑：“打扮成女孩？祂不是女性吗？”
    赵丽想摇头，但自己头颅离开了身躯。
    “这个秘密只有我知道，邓露露都不知道。”
    “佛母是雌雄同体，既有女性器官，也有男性的器官。”
    姜遥陷入沉默，听她继续说。
    成了奴仆的佛母进了一户富商家中当丫鬟，祂并不满足于一辈子当个伺候人的仆人，想尽设法，趁富商醉酒，爬上了床。
    富商醒来发现，极其厌恶祂，命令下人，拖祂出去，乱棍打死。
    被富商夫人制止，夫人信佛，又怀了孕，不愿为家中徒增杀孽，好心救了祂。
    但佛母并没有感激夫人的救命之情。
    有些人天生就是坏种，能救命，但救不了祂的心。
    佛母用邪术迫害了夫人，连肚子里的孩子都没能降生，妄想成为夫人。
    不久祂所做的坏事被人揭发，富商暴怒之下，将祂五马分尸，尸体暴晒，丢到野狗群里，让祂尸骨无存。
    原本此事到此，已算了结。
    但不觉自己做错事的佛母怨气颇大，成了邪灵，杀了富商全家，屠了镇子。
    就在祂不停作恶之时，一天师授命前来，以心头血，将其封印在黑陶罐之中。
    赵丽：“你、杀不了祂的，祂快成真正的佛了……”
    头颅彻底消散，领域瓦解，周遭变幻，姜遥重新回到了走廊里。
    她不仅得到第二根尸骸，也知晓佛母的来历。
    诡域主线探索率直接涨到百分之九十，也代表着，这个诡域即将结束。
    只剩最后一件事，那便是彻底消灭佛母。
    姜遥摇摇欲坠，越级开领域，精神值消耗太多，体力更甚，连站都站不稳，往前倒去。
    曲小鬼出现在眼前，及时稳住了她往前坠的身体。
    “啊、啊额……”
    她的新舌头不见踪迹，说不出话来，喉咙只能发出几个单音。
    姜遥听出了她的意思，回答道：“我没事，你怎么样？”
    曲小鬼承受那一攻击，魂体接近溃散，如今连魂体都凝聚不了，站在她面前，身体若隐若现。
    小鬼撅着嘴巴，扬了扬下巴，一副不需要她操心的表情。
    姜遥这次鬼物背包里，带了香烛。搀扶着墙走到乱糟糟的厨房里，找到火柴，给她点了香。
    曲小彤看着丝丝缕缕白烟钻入自己的体内，不敢置信地抬了抬眼，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
    姜遥反问：“没人帮你点过香？”
    小鬼摇了摇头。
    奶奶自然不会给她点，她有时在楼道里，捡别的鬼不要的边边角角香吸。
    姜遥：“你救了我，以后你的香，我全包。”
    曲小彤睁大了眼，眼睛亮晶晶，欣喜若狂，又要假装矜持地哼了一声。
    “哦，本来你就该如此，别指望我会谢谢你。”
    姜遥见状，绷不住脸上的笑：“臭小鬼。”

 第245章 《仁慧医院》：四条守则

    给曲小彤点完香，姜遥没时间嫌脏，一屁股坐在厨房门前，从怀中拿出吞噬赵丽获得的第二块尸骸，食指长的漆黑骨头，比起黑袍赠予的指骨，佛母的骨头只有不祥的阴气。
    又拿出从邓护士身上搜到的重要线索。
    [找齐尸骸，贴上写有它生辰八字、本名的镇魂符，即可封印。]
    纸张底下多了一行字。
    [已找到第二块尸骸，还剩第一块与第三块尸骸。]
    第一块尸骸在仁慧医院的负一楼停尸房中，剩最后一块，至今未有任何线索。
    目光扫过蹲在插在生米碗旁边，吸食着点燃香气的曲小彤，姜遥想起一件事，一件被她差点遗忘了的事。
    那便是在曲小彤奶奶家中，找到的木盒。
    姜遥在口袋里找了找，找到被锁住的木盒。
    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木头制作出来的，木头摸起来并不粗糙，反而很紧密，涂着厚厚一层混合鲜血的颜料，闻起来除了腥味，便是一股像腐朽陈旧的气味。
    姜遥先是从厨房找了把菜刀，用力砍了砍木盒。
    ‘砰’
    力度不轻，金属菜刀砍在上面，震动卷刃，在木盒上面找不到一道刀痕，可见这木头有多古怪。
    姜遥放弃菜刀，拔出腰间的‘渡魔’，耐久度有百分之七十的长刀流淌着幽暗的光，恐怖级诡怪都承受不了一击。
    她抿了抿唇，蓄力一挥。
    ‘滋咔……’
    就在她眼里喜色之际，却发现碎裂的并不是木盒，而是木盒下面的瓷砖地板，一条深长扭曲的裂缝蔓延至墙壁前，整个屋子岌岌可危，仿佛随时都会塌陷。
    房子都快拆了，木盒依然不受一丝损伤。
    姜遥：“…………”
    吸足香的曲小彤走过来解答：“这木盒笼罩一股强大的力量，除非你得到了主人的允许，或者有钥匙，否则你是打不开的。”
    姜遥闻言却露出了笑容。
    “钥匙、对啊，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我有钥匙。”
    是她在《土溪小学》诡域获得的一个鬼物。
    [金色钥匙（鬼物）：一把有脾气的钥匙，开启普通平凡的锁，会让它感到侮辱，从而封闭起来，需要玩家用宝物哄，才会心情好。
    请注意！这是一把‘活’钥匙，无耐久无冷却。]
    曲小彤一听，蹲在了她面前，便见她从口袋拿出一把奇形怪状的东西。
    巴掌大小，像勺子，勺子头部是一个金属脑袋，脑袋戴着一顶又假又粗糙的假发，一张脸皱巴巴，长着密密胡须，最重要的是——
    这把钥匙会说话。
    “哪个刁民打扰我睡觉？是不是找死！”
    曲小彤听着它开口说话，惊呆地睁大了双眼，像看怪物一样，倍感新奇。
    姜遥眯着眼笑，笑容友善且温柔。
    “小金，帮忙开个锁。”
    金色钥匙悬空立在地面上，先是没好气地斜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指的木盒上，当闻到盒子上飘散出来的气味时，它嫌弃地跳开。
    “刁民，你不知道我不开这种低级锁吗？还有别叫我什么小金，难听死了！
    最后快把我放回去，这么晚到我睡觉时候了，老人家不能熬夜的你到底知不知道？”
    喋喋不休说了一大堆，意思明显，就是不开。
    姜遥耐心告罄，捏着它类似勺子一样的柄端，往碎裂地板上敲了敲，冷冷地道：“不开，就把你摔烂。”
    她不需要一个没用的鬼物。
    金色钥匙脑袋敲晕，想破口大骂，但迎上她阴恻恻的目光，心头一紧，连忙喊道：“我开、我开，别敲了！”
    它活物一样的胡须跟手一样伸出来，理了理歪斜的假发，嘴巴都气歪了，小声咕哝。
    “目无尊长，蛮横无理！”
    姜遥：“嗯？”
    金色钥匙倏然噤言，依言飘到木盒前，胡须捏着鼻子，露出嫌弃的神色，快速开了锁。
    ‘咔嚓’
    开启后，木盒上面的锁便消失不见了。
    金色钥匙开完锁，就要催促姜遥放回去，眼前一晃，整把钥匙天旋地转起来，它吓得心脏突突，哦忘了，它没有心脏。
    “你这死丫头，快把我放下去！”
    一把拎起它的曲小彤新奇地端详着，伸手摘掉戴在它头顶上的假发，小假发在指甲间晃了晃，而它的脑门光溜溜，不生一根头发。
    金色钥匙没了假发，就跟没了命一样，气得几哇乱叫起来。
    姜遥被吵得头疼，从小鬼手里夺过钥匙，重新给它戴上假发，放回包里。
    曲小彤依依不饶：“我要玩，我还要玩，给我玩。”
    姜遥：“再吵下一次的香少一半。”
    曲小彤瞬间闭上了嘴。
    姜遥注意力放在开启的木盒里面，也是一张纸条，但并非任务线索，而是守则。
    【守则一：佛母最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如果你长得好看，并出现在佛母面前，佛母肯定会喜欢你的。】
    【守则二：佛母喜欢善良的人，请保持善良。】
    【守则三：佛母没有弱点，切莫作死去寻找佛母的弱点！】
    【守则四：佛母无处不在，你若想要成为佛母的信徒，只需在心中默念‘佛母福泽’即可！】
    看完这四条守则，姜遥陷入了沉思。
    良久之后，她默默从包里拿出从来没用过的鬼物——规则洞悉书。
    使用这项鬼物，需要耗费大量的精神值，她刚开启完领域出来，精神值降到个位数，莫说使用鬼物了，她现在连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睡觉！”
    曲小彤还想着那把能够说话的古怪钥匙，咽了咽口水，渴望地凝视着她：“我能再看一眼那把钥匙吗？”
    姜遥：“不。”
    她抬脚回卧室，一开门，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伸手开灯，卧房墙面地板都被涂满了血，出血量惊人，最重要的是床上躺着一具尸体，皮肤表面涂满了防腐药剂，这年代，防腐技术不太行，尸体皮肤长满了尸斑，烂出一道道黑洞。
    即便如此，尸体仍然受到了认真细致的照顾。
    不难猜，这具尸体是谁。

 第246章 《仁慧医院》：孟神婆

    姜遥从口袋拿出之前在床底拖出来的细绳金叶子，上面刻着‘hi’两个字母，当时她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现在结合获悉的信息。
    ‘hi’，h代表着红，而i并不是i，其实是l，尾端延伸那一横，被尸油模糊，所以看着是i。
    l是丽。
    她们应该每人有一条这样的手链，这年代金叶子贵重，她们肯定是存了很久的钱，才买到的。
    姜遥踩着粘稠的血，走到床边，将手链重新缠在阿红的手腕上。
    做完这件事，她转身离开卧房，关了门，去了赵丽的卧房睡一晚。
    离天亮剩三个小时。
    姜遥近乎闭眼睡着，睡到不知道多久，被一道震耳的动静惊醒，陡然睁开了眼，坐起身。
    同样听到动静的曲小彤穿门而进，张了张口，全身发生了变化，凝实的魂体像是沙粒一般渐渐消散，她下意识地朝姜遥的方向伸出手，但没来得及触碰，便消散于空气中。
    阴气在原地消失，也就是代表着，小鬼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
    姜遥倏地跑下了床，出了屋子，来到外面走廊，一扇一扇门，她顾不上身份扮演，一脚踹开进去瞧。
    如她所想，不止曲小彤，整一层，除了‘901’房门贴符挂铜铃的孟神婆那家没查探以外，其他住户都消失不见了。
    就像沈白鹤曾说的一样，至今无人知晓仁惠医院的事，医院、以及对面筒子楼里的居民无端失踪了。
    将这个诡域查到只剩百分之十的姜遥，终于想明白为什么会失踪。
    他们并不是失踪，而是被罗刹佛母吞噬了。
    简单来说，只要拜过佛母，得到了佛母的护佑，达成了心愿，身体以及灵魂皆归属于祂。
    没有反悔的机会，如同佛母成神佛的垫脚石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姜遥脚步顿在原地，深深吸了口气，极力平复着起伏剧烈的情绪。
    ‘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急。’
    她精神值没有全部恢复，但也恢复了大半，足以使用规则洞悉书。拿出木盒里装着的纸条，使用鬼物，检测规则真假。
    规则洞悉书是一本古旧没有封面、薄薄的老书，吸收她的精神值后，书页开始凭空翻动起来，白光乍现，书页停在最后一页。
    原本空荡荡没有一个字的书页印出一行行字。
    誊抄着纸张里的守则。
    只是并非白纸黑字，规则洞悉书最后一页誊抄的守则，是鲜红的字体，仿佛从中浸出血，看起来十分瘆人。
    令姜遥没想到的是。
    一共四条守则，除了最后一条，全有问题。
    前三条血红一片，明晃晃告知规则书所持用的主人，这是虚假规则，千万不要相信。
    只剩最后一条，
    【守则四：罗刹佛母能满足你任何的心愿，你若想要成为佛母的信徒，只需在心中默念‘佛母福泽’即可！】
    这是真的。
    但也是最危险的一条。
    姜遥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这几条守则明眼就能看出不对劲，但若是十分信任守则的其他玩家们见了，没有洞悉书，照做必死无疑。
    第一条佛母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实则是佛母最厌恶美貌的人。
    第二条佛母喜欢善良的人，真正守则与第一条同样。
    第三条佛母没有弱点……
    姜遥睨着那行字。
    这条守则反而表明了佛母有弱点。至于弱点，之前杀死邓护士，她获得的线索，找齐三块骸骨，再查祂本名、生辰八字。
    如今，生辰八字，以及负一楼停尸房第一块骸骨，以及不知所在的第三块骸骨。
    姜遥思及此，收起思绪。漆黑睫羽微抬，静静地望着901租屋。
    走近，抬手敲门。
    “…………”
    里面许久未有动静。
    时间紧迫，姜遥不再犹豫，抬脚就要踹。
    “别、别踹！”屋里总算有了动静，嘶哑年迈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开了一条门缝，露出灰暗的眼睛。
    姜遥抬起的腿骤顿，当看见孟神婆不像其他住户一样消失，越发确定了心里的想法。
    孟神婆从始至终就没拜过佛母。
    她猜测，恐怕整栋楼，只有孟神婆一人活着，其他人都被吞噬了。
    “我想知道祂的生辰八字，以及第三块尸骸的去向。”
    孟神婆还在装傻充愣，“什么？他/她是谁？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姜遥知道她不信任自己，直接开门见山。
    “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结束这一切，我可以不信任我，但我希望你能帮我。”
    赵丽许下心愿，但因为姜遥还活着，所以希望阿红能寄生在姜遥肉身躯壳之中存活的心愿并未实现。姜遥身上中邪症状不见，所以才没有一同跟着消失。
    足以表明，她并非佛母阵营。
    再者，姜遥的行为完全是作死，在佛母眼皮底下，收集威胁祂的遗骸，恐怕不要多久，佛母就会找上门来，她也必死无疑。
    但孟神婆除此以外，也没有其他办法。
    屋里请的佛像，正在开裂剥离，也就是说，佛母的力量已经波及到这里，此地形成的能量场，是专门为佛母创造的，其他神明，即便有能力阻止，但也无法跨界插足其中。
    而姜遥，早在她搬进来第一天，孟神婆便一直在暗处观察着她。
    她与赵丽在屋里斗法，孟神婆是知道的，但她没有插手，一是她无法离开这间屋子，一旦离开就会被佛母发现，二是姜遥若是连佛母一个护法都打不过，更别提去对付佛母了。
    孟神婆叹了口气道：“我其实是闻家旁支，就是当初封印祂的著名闻天师。我们旁系一脉，受指派，世世代代守在这里。”
    “通阴闻家看重血脉，我血脉不正，又是女娃，连姓氏也只能跟着母亲取。”
    至于她算守在这里的第几代？连孟神婆自己都不清楚。
    她一直以来，守的并非佛母。闻家当年算出了佛母会被人无意解除封印出世，但没算出是第几年，之前是闻家本宗在这里守，后来举族迁移，留下几个旁支。
    闻家通阴，若血脉不正，便也学不了家族隐秘法门，轮到孟神婆这一代，短命早逝，死得就剩她一人了。

 第247章 《仁慧医院》：镇阴令

    孟神婆谈及此，捶着佝偻的背，来到摆着一尊石质佛像前。
    “接下来的话，我需要请示老祖宗，老祖宗答应，我才能告诉你。”
    姜遥顺着她的目光落在神龛里的佛像上面。
    即使是石头雕刻所制，也难以掩盖这尊佛像的肃穆威严。
    离近，姜遥甚至尝到一丝心灵被洗涤的滋味，与面对‘罗刹佛母’时的晕眩、充满着浓浓恶意截然不同。
    孟神婆点了根香，俯身跪拜，磕了一个响头。
    随即掷出杯筊。
    姜遥安静地站在一边，看着孟神婆掷了一次又一次。
    竹木为材质制作而成的杯筊，内平外凸，平面为阳面，凸面为阴面。
    而孟神婆掷了连续五次，掷出的两块杯筊始终是一正一反。
    姜遥看不懂这其中的含义，只能等孟神婆忙完再问。
    约莫过去了十来分钟，磕头跪地的孟神婆缓缓站起身，铺着一层枯树皮般的手握成拳，在膝盖上捶了捶，长深吸了口气，道。
    “老祖宗答应。”
    姜遥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杯筊上面，神色微讶，不明白掷了五次一正一反是什么意思。
    孟神婆解答：“一正一反，代表同意，两面正代表日后再议，两面反则是拒绝。”
    “而我连掷了五次，也就是说，你是老祖宗一直以来等的人。”
    姜遥：“？”
    老祖宗等的人？她明明第一次来这里？若非清楚孟神婆的深浅，她都以为自己进了骗子窝。
    孟神婆对她的疑惑视若无睹，迈着缓慢步伐，来到石像前，抬手挪动石像，而在石像下面压着一本书。
    书封一个字都没有，颜色漆黑，在昏黄烛光下，旧书晃动，折射出密密麻麻的咒文。
    姜遥只是看一眼，便骤感危险逼近，寒毛根根竖起，后颈蔓延一阵阵寒意。
    孟神婆将旧书给了她。
    “我们一族旁支，守的并非佛母，而是这本书。”
    姜遥硬着头皮接过书，但当指腹触及书本的刹那，她耳畔响起癫狂、瘆人的低低呓语，像是在呼唤她的名字，回荡不散，令人不寒而栗。
    ‘啪哒’
    一失手，旧书掉落在地板上。
    孟神婆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重新捡起旧书，不由地问：“你不姓闻吗？”
    姜遥被她一问，给问沉默了。
    孟神婆也不等她回答，嘟嘟囔囔起来。
    “怪事，闻家的人碰镇阴令，怎么会拿不稳？但老祖宗又五次同意，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姜遥闻言瞳孔微缩。
    ‘镇阴令’？
    这听着就不像是一本正经的书，怪不得她碰了会听到奇奇怪怪的声音，灵魂像是被无数只鬼手不停拉扯拽一样，到现在都感到不适。
    她想起一个人，道：“我不姓闻，不过我认识一个人，姓闻，是我队友。”
    孟神婆震惊之余又很快想通。怎么说，老祖宗一直等的人怎么会可能连‘镇阴令’都拿不住，原来这人压根不是闻家的人。
    想通这一点，孟神婆从神龛压石像底下的黄布，剪下一截，将书包裹住，重新递给姜遥。
    “一定要将书交给那人，切记，莫要好奇翻开书页，你非闻家人，只是碰到书就有可能会造成灵魂出窍的情况，一旦翻开，你再无生还机会。”
    姜遥没那么重的好奇心，接过书塞怀里，问：“我想知道的事呢？”
    孟神婆道：“随我来。”
    话落，她往卧室里走。
    姜遥跟了过去。
    卧室没装电灯，光线昏暗，房门安装得歪斜，看起来很别扭，而窗户墙壁都缠了稻草编织的粗绳，绳子穿过一个个铜铃，屋里没开窗，铜铃不明缘由地摇动起来。
    ‘叮叮当当’
    铃声很闷很沉，听着跟寺庙敲钟一样。
    孟神婆道：“祂利用阴邪之术，不择手段达成心愿，获取香火信仰。如今祂的力量正在不停往外扩散。
    我这里虽能抵挡一时，但抵挡不了一世，不要多久，这里也会被冲破。”
    铜铃是感知到佛母阴气因而不停鸣响，坚持不了多久。
    孟神婆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叠本子，翻找几页，找到一张干净、新的纸张，上面写着佛母的生辰八字。
    但可惜的是，上面的名字被模糊不清了。
    孟神婆见此，叹了口气。
    “我每日都会誊写一遍，不是纸张问题，是祂成佛，即将摆脱生前的一切。我们纵使记得名字，这名字对祂而言，也不会再有任何威胁。”
    姜遥拿出一张纸，是完成曲小彤支线任务获得名字线索，也逐渐模糊。她与孟神婆手中的模糊名字比对，是相近的。
    她收起重要线索道具，正要开口询问第三块尸骸的下落，却听孟神婆道。
    “我这里有第三块骸骨。”
    说着，孟神婆摘下戴在脖子上的红绳，红绳串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骨头，所散发的气息与姜遥在赵丽那里得到的第二块尸骸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封印佛母的道具，只剩第二块尸骸。
    孟神婆急得碎碎念：“收集全部也无用了，祂收走了自己的名字，之后便是生辰八字，再然后是尸骸，我们对付不了祂的，只能等一切重演。”
    这不是她第一次经历诡域重演，之前有四次。等到人都消失了，只剩佛母。所有消失的人会重新回到这里，时间倒退，一切会重新开始。
    但孟神婆能明显察觉到，佛母的力量随着一次又一次的空间重演加强。一次加强，力量覆盖的地区会扩散至更远，牵扯到的人更多。
    “如果能在祂成佛之前，收集这些封印物还有机会与之一斗，但现在来不及了，来不及了，除非、除非有其他邪祟恶鬼出现……”
    姜遥听到最后一句，陡然抬起头，重复了一句：“其他邪祟恶鬼？”
    孟神婆点头：“对，这里的能量场只能容纳一个邪祟，若再来一只邪祟，会形成互相掣肘的情形。
    但真来了邪祟，一旦我们封印其中一只，另一只依然会继续变强，我们便又进入死循环了。”
    这种话她也是说说而已，目前而言，也想不出其他办法。
    每次能量场重演，孟神婆无法插手其中，连这扇门都出不去，一旦出去，佛母会第一时间发现她，然后把她生吞活剥。
    闻家旁系轮到她这一代，已经逐渐走向末路。
    姜遥：“有机会。”

 第248章 《仁慧医院》：召唤

    她在上个副本结束，将所有经验值加在天赋上面，随之解锁了一个功能。
    [天赋：绝对领域]
    [您有两项选择：
    1、获得诡怪的天赋！（请注意！你目前实力不足，无法获得诡怪的天赋能力。）
    2、召唤诡怪，驱使其为玩家战斗。（请注意！你精神值不足以召唤强大的诡怪，若强行召唤，将会有反噬的可能，请坚定内心，切勿动摇！）]
    早在第一次开领域后，姜遥便知道吞噬结束，会有两种选择。
    但因为她等级低，这些能力一直没用过。
    姜遥在领域里吞噬过《吴桥杂技团》《死亡列车》等诡域boss，目前而言，只能召唤一只诡怪。
    但也是毁灭级，在这诡域之中，虽然无法彻底清除佛母，但能力足以压制住佛母。
    只要佛母受到牵制，她的封印会顺利进行。
    孟神婆不太明白她的话，怔了怔问：“什么机会？”
    姜遥岔开话题，说道：“我会封印佛母，不过我希望你帮我一个忙。”
    孟神婆：“什么？”
    姜遥咧出一抹带着疯意的笑，“给我下咒。”
    孟神婆：“…………”
    她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要给自己下咒的。
    ..
    离开筒子楼的姜遥样子很吓人，皮肤表面印着密密咒文，蔓延至全身，身体温度上升又下降，血管染黑，有虫子一样的东西在里面蠕动。
    最关键的是，她连眼珠里都印着邪咒，周身笼罩着浓浓黑雾，远看更像是一头行走的邪祟。
    来到医院里，一路上她见到死去多时的门卫刘叔，还有林玲护士长，连死在她手里的邓护士，赵丽都在，她们满脸笑容，向她打招呼。
    “小遥，该上班了。”
    “去哪儿了？我一直没找到你。”
    姜遥已经有些分辨不了虚假和现实。
    孟神婆给她下的是最猛的邪咒，并友善告诉她，如果一个小时内没有解咒，那她会被邪咒吞噬。
    姜遥站在仁惠医院大门前未动，阖上眼，召唤一头诡怪。
    医院里的熟人们渐渐变幻，变成队友，有银竹，闻无恕，江寂，连去了另一个副本的赫连音也在其中，四周环境也跟着改变，回到现代基地里。
    “姜姐姐，下一个诡域去哪？”
    “队长，你怎么了？”
    “遥、喝水。”
    说实话，眼前的队员都很真实，无论是性子脾气、说话举止，简直一模一样。
    姜遥差点就信了。
    但也只是差一点。
    这并非邪咒带来的，而是罗刹佛母带来的。
    祂像太阳一样，俯瞰着力量所及的地区。姜遥收集了几乎全部的封印物，在孟神婆屋里，她便感知到祂充满恶意的注视。
    看样子，姜遥很让祂忌惮。
    到祂面前，也只是用一些幻术来迷惑她。
    也对，姜遥解决了祂的两大护法，在祂成佛后，也没有躲藏起来，而是选择直面，站到了祂的面前。
    不过，即便祂冲过来要解决她，也没用。
    姜遥有巨熊给的防御鬼物，能抵挡三次攻击，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止她召唤了。
    受她召唤的诡怪撕破黑雾，从中钻了出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身白衣白裤，其次青年清秀的样貌。
    他目光当触及陌生的环境时，眸底只是掠过一丝几不可闻的诧异，原以为自己死得不能再死，没想到还有生还的机会。
    “吴桥。”
    这时，在他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如同恶魔般的呼唤声。
    吴桥对自己死的场景，记得十分清楚，对着声音，更是刻入骨髓一般，浑身浸了寒意，是死亡带来的恐惧如同洪水淹没了他。
    他蓦然转头，看清了身后的人。
    姜遥连站都站不稳，索性坐在地上，淡淡掀开眼皮，命令他道：“去杀了佛母，三十分钟内，如果祂没死，我会再让你体会一遍死的感觉。”
    《吴桥杂技团》，一手创建响彻全国的杂技团，团长吴桥听到这句话，眉头死死皱起，很快他反应过来。
    “你在哄骗我。”
    姜遥心下冷嗤。
    也不算太蠢。
    她犹豫半天，之所以决定召唤吴桥，一是这家伙够聪明，二是她精神值勉强能召唤。
    但太聪明也是弊端。
    比如现在。
    吴桥变戏法一样从口袋拿出一条雪茄，居高临下地睨了她一眼，勾了勾唇角。
    “你命不久矣了，把我唤出来是迫不得已吧？”
    说着点起烟，吸了一口，转头环视了眼四周，好整以暇地道：“佛母？这世界boss？姜遥，求我办事，态度好点懂吗？”
    姜遥不愿多看他那张令人生厌的脸，既然选择召唤他，她自然是有十足应对把握的。
    她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紧接着遍布在她全身的密咒尽数褪去，随之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吴桥，病态苍白的皮肤长出大片密咒，如藤蔓般野蛮生长。
    姜遥召唤诡怪，而她所承受的负面，能随她意愿，转移至后者身上。
    不愧是最猛的邪咒，连毁灭级的诡怪中了招，也摆脱不了。
    吴桥神色变了变，手指夹着的雪茄掉落。想冲到姜遥面前，砍断她的脑袋，但在这时，看到这一幕的佛母按捺不住，浓浓黑雾朝吴桥袭来。
    只攻击吴桥，并不攻击姜遥。
    吴桥一眼便看出了端倪。
    不是不攻击，是这蠢货佛母将他当成了姜遥。
    “凭邪咒认人？你怪不得只能窝在这种地方，靠香火成佛。”
    听到他阴阳怪气的话，佛母怒不可遏，与其缠斗在一起。
    怎么说，这也是佛母的诡域，吴桥再聪明，到了这里也是挨打的份。
    姜遥淡淡地看着这一幕，站起身走入医院，朝负一楼停尸房走去。
    在踏入楼梯间时，迎面冲来一抹黑影，她时刻警备，早有防备，拔刀就要反击，但在刀刃离黑影毫厘之间骤然停顿。
    是闻无恕。
    “队、队长。”闻无恕也第一时间发现是她停了手，身上受了重伤，方才偷袭完全是凭借着自己强大的意志力，连栏杆都扶不稳，身体往下坠，瘫坐在阶梯上。
    姜遥见此皱眉：“发生了什么事？”

 第249章 《仁慧医院》：转世

    “银竹消失了。”
    在与队长交流完当天，闻无恕设法去了趟医院后面的传染病收容所，危险度并不高，佛母的两个护法都被姜遥解决了，只剩一些歪瓜裂枣在，他一个人也能对付。
    去完收容所，他迟迟没等到姜遥，倒是等来了银竹，他因为探查负一楼，损失了不少蛊虫，这两天靠着打听消息，打听到一直跟在姜遥身边的护士赵丽不对劲。
    当年一护士在医院大门前被人残杀，没过几天，医院就有人发现，后院废弃杂物室里，夜半时常发出惨叫，待门卫去查探——
    发现杀害阿红护士的中年男人，也就是凶手，被人当做狗一样拴在屋里，全身的皮都生生剥下，烙上一层狗皮，又用药物吊住了命。
    而且，男人喉咙也被热油烫烂，舌头熟透，在嘴里搅碎，眼珠刺入一根根钉子，受尽了折磨，到了生不如死的地步。
    很快警察查出始作俑者，是赵丽。
    表面待人友善热情的赵丽，折磨人的手段比恶鬼都要可怕。
    银竹想要将这件事告知姜姐姐，在食堂等了许久，始终未见到人。与闻无恕碰了面，互通了一下线索。
    银竹听到‘中邪’两字，神色微怔，掀开一截衣角，露出长了片血洞的手臂。
    刚进诡域，他身上便长了血洞，体温时不时升高，若不是体内有蛊支撑，银竹恐怕神志不清，连站都站不了。
    这件事他没有告诉姜姐姐，怕她担心。何况他与常人不同，有蛊护体，不会出事。
    ..
    闻无恕手指微颤，从烟盒掏出一支烟，滋啦划了根火柴，点燃起烟，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道。
    “我们没见到你，便以为你在负一楼停尸房遇到困境，昨晚便一同来到了负一楼。
    里面的尸体都发生了异变，我们触发了追逐逃亡支线，困在负一楼。银竹他很担心你，连命都不要，强行开天赋，在里面找了遍，没找到你。
    我们反应过来，也许你并没有进停尸房，好不容易逃出来，银竹在我面前消失了。”
    姜遥听到这里，明白过来。
    木盒里的守则第一条：
    【佛母最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如果你长得好看，并出现在佛母面前，佛母肯定会喜欢你的。】
    这条守则是错误的，事实上佛母最讨厌长得好看的人。
    而银竹他样貌受蛊虫影响，无法改变，暗红的长发，秾丽的五官，连浓密卷翘的睫毛都散发着精致。
    所以从他第一天进诡域，就受到佛母的厄咒。
    在佛母晋升之际，银竹就跟曲小鬼一样，消散在空中，被佛母吞噬。
    目前问题是，封印佛母是否能解救那些被吞噬的人？
    姜遥指尖刺入掌心之中，脑袋不停地转，耳畔仿佛听到了曲小鬼罗里吧嗦的声音，精神太差，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小鬼已经没了。
    “你……没事吧？”
    闻无恕隔着烟雾，目光落在她苍白泛青的脸上，那双眼里描满了血丝。视线下移，队长右腿缠着绷带，骨头未痊愈，有些歪，灰暗的阴影铺在楼道墙壁上。
    姜遥摇了摇头，抬手捏了捏眉骨，沉默片刻问：“第二块尸骸找到了吗？”
    闻无恕在怀里掏了掏，掏出一块被白布包裹住的碎骨。
    在接过碎骨刹那，姜遥听到系统的提示音。
    [恭喜玩家姜遥收集完罗刹佛母的封印物，请将尸骸装入容器之中，将生辰八字、本名放入，再以镇祟术封坛。]
    姜遥将这段话全部转述给闻无恕。
    闻无恕夹烟的手一顿，烟雾笼在他微蹙的眉眼。
    “镇祟术？”
    姜遥听他语气像是知道这是什么，反问：“你会？”
    闻无恕摇了摇头，自嘲地一笑，“我不会，只有闻家本宗才会镇祟之术，血脉不正，学不了。”
    他在闻家连族谱都入不了，更别提学习本宗法门。即便他通灵天赋再强，也无法掩盖血脉的问题。
    姜遥又问：“镇阴令你听说过吗？”
    闻无恕闻言瞳孔微缩。
    镇阴令，他即便是私生子，也是知道的。
    几百年的闻家是一天师世家，靠的就是这件‘镇阴令’的宝物，邪祟乱世，镇阴镇邪。当初闻老祖宗借此令开了地府，收了不知道多少邪祟。
    但在老祖宗死后不久，‘镇阴令’失踪不见。闻家不敢大肆寻找，一是老祖宗死前有言，不可寻不可探，二是‘镇阴令’并非寻常宝物，它通人性，会自行择主。
    否则那么多人争夺，也不会落入一穷二白的老祖宗手中。
    闻无恕只知闻家为了找到‘镇阴令’，耗费了太多心力人力。
    而闻家如今的当家主，其实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就跟登基皇帝没有传国玉玺一样。
    他点了点头。
    姜遥见状，立马伸手在包里翻找了起来，找到由黄布包裹的旧书，递到他的面前。
    “这就是‘镇阴令’，有人让我把它交给你。”
    闻无恕：“？”
    烟头烧到他手都没反应过来。
    姜遥迫切地想要把手中的烫手山芋送走，管不了其他的，直接把旧书塞进他手里。
    闻无恕在触碰到旧书的刹那，灵魂骤然抽离，进了一个漆黑阴冷的陌生地界，而在他面前，出现一抹接近透明的白光。
    白光逐渐凝聚成一道身影，白发苍苍，胡子很长，遮过脖颈，那张脸和他很像，只是多了几分苍老与肃穆。
    “你小子就是我的转世？”白发老者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在他略显青涩、以及古怪着装扫过，停在那张与自己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的脸上。
    闻无恕环顾四周，感觉一股莫名其妙。先不说从队长那里，莫名得到闻家众人执念成魔都想得到的‘镇阴令’，接过之后，莫名进了这个鬼地方。
    他其实很急，急着去外面救队友。银竹那家伙虽然嘴巴毒，十分娇气，老是扮成女生样子骗人，但也不是什么坏家伙。
    再怎么说，也是队友。闻无恕眼睁睁看着他从自己面前消失，自然要去救他。

 第250章 《仁慧医院》：镇恶神

    根本没时间在这个鬼地方浪费时间。
    “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放我出去。”闻无恕眉眼笼着浓浓焦躁，忍了忍没忍住，从口袋拿出烟，点了根抽了一口，很是不耐。
    白发老者见状，翻了个白眼。
    没错了，就是他转世。
    就这臭脾气，和自己简直一模一样，别人装都装不出来。
    “你现在是‘镇阴令’的新主人，我有一魂附在其中，你见到的，是闻家第一任当家主，闻无罪。”
    闻无恕：“…………”
    那不是挂在主家客厅正墙上面的人吗？他曾陪同母亲，去过一趟闻家祠堂，摆在最上端的牌位就是‘闻无罪’名字。
    不过，族内长老不同意血脉不正的他入祠堂，把他和他妈赶了出去。
    白发老者看他样子，以为他被自己的身份吓到，抚了抚须，摆着一副长辈的姿态，正要开口。
    闻无恕反问：“我一个私生子，你确定这‘镇阴令’认我？”
    闻家世代注重血脉传承，他母亲，是他爸的小三，而他是偷生出来的私生子，‘镇阴令’闻家至宝，怎么可能认他为主？
    他觉得这是一场错误的闹剧，只想尽快离开。
    白发老者一听皱起了眉，“私生子？你是老头子我的转世，即便是乞丐太监，‘镇阴令’也得认你。”
    说着想到什么，他不由问：“你在外面混得很差？不应该啊，再怎么说你也是出身闻家，又有一身超乎常人的通阴天赋傍身，他们再怎么也不应该苛待你的。”
    能成为他的转世，天赋当然与他一样，还是千年难遇的、最年轻也最强的天师。
    虽说他听不懂‘私生子’是什么意思，但大概猜测和身份有关。
    闻无恕面无表情，将闻家发生的一切长话短说告诉了白发老者。
    老者陷入了沉默。
    片刻，他气得胡子都歪了，丝毫不在意身份地破口大骂。
    “血脉？血脉纯正与天赋有什么关系？这到底是哪个蠢货想出来的？老头子我……我……”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顿。
    忽然想起来，他生前，全心投入到除灭天下邪祟的目标之中，对家族管教甚少，平日里也只教镇祟之术，而对家族发展，丝毫不知。
    正是因为他的疏忽，也导致闻家后代子孙凋零的悲剧。
    轮到闻无恕这一代，同龄人不到三个。
    注重血脉，原本通阴一族寿命短，到后面只能直系、旁系姻亲，才能维系纯正血脉，短命的族人越来越多。
    闻无恕算是族里命最长的一人了。
    白发老者长叹了口气，道：“是老头子我的错啊。”
    闻无恕打断他惆怅悔恨的话头，说道：“能否教我镇祟术？”
    封坛，需要镇祟术。他没学镇祟之术，队长也不会，卡在封印的最后一步。
    老者一怔，正要开口询问，又很快想明白他为什么没学闻家最基础的法门镇祟。
    “你已是镇阴令的新主人，只需在心中默念，便会此法门。”
    “不止如此，其他法门皆可学，以你天资，不日便会彻底掌握。”
    在闻无恕灵魂离开‘镇阴令’前，老者最后一句话落入耳畔。
    “闻家便交于你了。”
    ..
    “闻无恕？闻无恕！”
    姜遥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看他始终没有反应，抬起手抡了他一巴掌。
    ‘啪’
    响亮的巴掌声在寂静的楼道里回荡。
    闻无恕骤然回神，失神的瞳眸聚焦，扶稳栏杆，猛烈咳嗽了起来。
    姜遥见状松了口气。
    她并不知闻无恕出神这几秒发生了什么，以为他被阴煞之气迷了眼。打巴掌是迫不得已，若他一直不醒，她还准备咬破舌尖，吐他一脸舌尖血。
    闻无恕咳嗽完，道：“我会镇祟术了。”
    姜遥：“行，那我们开始行动。”
    说罢，就抬脚上楼。
    闻无恕跟在后面，察觉到自己右脸的不适，抬手触及，右脸肿得高高，又红又肿，比在负一楼停尸房受的伤都要严重。
    “队长……”
    姜遥头也不回：“什么事？”
    闻无恕沉默良久，最终选择忍气吞声。
    ……
    出了医院后门，朝曾埋葬佛母尸坛的地方走去，整个天被黑雾笼罩，黑雾里露出一双血淋淋的眼珠，看得人瘆得慌。
    一路走来，到处是残肢断臂，没拜过佛母的人都被残忍杀死，血液溅了一地，佛母不容许任何人活着，祂需要诡域重新开始，那样祂的实力会更一步增加。
    人心是贪的，何况是诡怪的心。
    尤其是天生坏种的佛母。
    到了地方，有十多个鼠头人守在一旁，立起一座座荒坟，背对着他们，不停对着坟磕头。
    姜遥第一次见就不懂，这次也不懂，问闻无恕。
    闻无恕解答：“佛母分了力量给它们，它们是诡怪，也是佛母化身。拜荒坟，是为了获取更多的力量，从它们周身散发的阴气上看，它们肯定是拜了一段时间了。”
    姜遥闻言了然。
    她拔出长刀，问：“还有力气吗？”
    闻无恕颔首。
    他练过体术，虽没有赫连音那么离谱，但对付诡怪仍然尚有余力，何况他得到‘镇阴令’，其中有很多对付邪祟的法门。
    现在学，时间太紧迫，他快速过了一眼，捡了两条断腿，又从旁边老树上摘断了几根树枝，插入泥地里，围成一个圈。
    丢入断腿，再在树枝旁边的地面上用血指划出一个个咒文。
    姜遥看不懂，直播间里很多观众也看不懂。
    只有闻家的人能看懂。
    这是一种古老的请灵祭坛仪式，闻无恕请的不是那些正规的神明，而是一些犯了重罪打入十八层地狱，又因实力过于强大，特例获得赦免，成为镇恶一方的神明。
    这类神明强大，但也极难请到。能镇恶、在众邪祟间起到震慑能力的神明，怎么可能受一凡人驱使？
    有时候强行请神，设坛主人还会遭到反噬。
    不止闻无恕直播弹幕被刷屏，姜遥这边也是一样。
    【他血脉不正，不是只会通灵吗？怎么能设坛请神？】
    【肯定是偷学的呗。】

 第251章 《仁慧医院》：送神符

    【还请镇恶神，就他也配？我倒要看看他怎么被镇恶神惩罚。】
    【闻家人能别到处发疯吗？这是遥姐直播间，你要发疯去你们自己直播间。】
    【楼上大胆！敢骂大名鼎鼎的通阴闻家？（狗头）】
    闻无恕在起坛不久，树枝周围有黑雾在翻腾，像是浑浊的脏水不停搅动，他的双目蒙上一层隐隐约约的雾气，雾气涌入耳畔，口鼻，封闭了他的五感。
    封闭五官反而是在帮他，神明不问正邪，皆不可闻不可视不可言，作为起坛者，闻无恕离神明最近。
    献上羊肉祭，羊肉在以前代称人肉。请的必是穷凶极恶的神。
    随着黑雾弥漫，头顶响起一阵惊雷，轰隆隆，撕破黑夜，一道庞大身躯若隐若现、是六手三首的镇恶神，空气飘着浓郁血腥气味，刮起飓风，四周树木被吹得胡乱摆动。
    姜遥注意力全在面前的鼠头人身上，鼠头人太多，难以分心注意身后发生的变故。刚一嗅到血腥味，眼前猝然出现一行字。
    [诡怪吴桥力量耗尽，已召回！]
    召唤出来牵扯佛母，但没牵扯多久，不敌全盛状态的佛母，重新召回领域。
    姜遥的精神值已经无法再召唤第二个诡怪，只能忍痛承受着鼠头人的攻击，利用巨熊赠予的鬼物，加快封印的速度。
    但做足准备承受的剧烈疼痛并未到来，感受到一阵裹缠杀戮的戾气从头顶袭来，冲着身边鼠头人而去，就像打地鼠一样，一拳又一拳——
    “砰”
    “砰砰”
    血腥味、腐臭味……铺天盖地地涌来。
    姜遥一抬眼，看见一个个鼠头人被捶得稀碎。
    顺着那只青黑似石柱般粗壮的手臂往上看，看到一团黑雾，紧接着她眼珠传来剧烈刺痛，连着脑袋，像有一把刀子在眼睛、脑袋里狠狠搅动一般。
    姜遥极快地收回了目光，鼻腔溢出一行血，她顾不上擦拭，注意到——
    她只是看了一眼，‘熊猫的宝贝’鬼物抵挡致命伤害的三次机会，少了一次。
    闻无恕的声音在这时传入了她的耳畔。
    “不用管，我来封坛。”
    姜遥明白过来，那玩意是闻无恕召出来的，也松了口气，继续挖地，挖出黑陶罐，将全部尸骸，以及生辰八字，本名放了进去。
    敏锐察觉到威胁的佛母正欲冲过来把她杀掉，却忽感一阵震魂的威慑力，抬眼便见空中立着一具黑色身躯。
    狰狞可怖的一张脸映入眼帘，那双猩红的眼里，是令人不寒而栗的凶戾威压。
    佛母刚入列佛位，在神佛界只能算最末端的存在，否则祂也不会窝在这个地方，靠香火信仰成佛。
    迎面撞见真正的镇恶神，祂第一反应是逃，满腔杀意戛然而止，只剩恐慌。
    但祂逃来不及，六条手臂朝祂伸了过来，撕碎祂的血肉，将祂好不容易凝聚的佛身碾个粉碎。
    “啊啊啊——”
    刺耳尖锐的惨叫声回荡在天空回荡不散。
    正端着黑陶罐给闻无恕封印的姜遥刚走两步，手中陶罐渐渐化作粉末，消散在空中。
    本是封印罗刹佛母的计划，最后都不用封印，佛母死得不能再死，魂飞魄散。
    闻无恕，请来的镇恶神，一巴掌就把佛母解决，实力悬殊。
    这便是真正神明的力量。
    闻无恕第一次请，在镇祟方面发挥出超乎众人的天赋水平。但如今按照‘镇阴令’的送神方法，想要送走这位镇恶神，却怎么也送不走。
    镇恶神不同于其他正神，生前穷凶极恶，死后更是入不了地狱。
    祂解决佛母之后，便准备吞噬闻无恕的魂魄。
    白送上门的生魂，镇恶神自然不会放过。
    闻无恕立在坛中，越来越多黑雾往他身体里涌入，他身上出现密密麻麻狰狞凶恶的脸，尖叫翻涌着，仿佛要将他三魂七魄给咬碎。
    姜遥察觉到不对劲，眉头紧蹙。
    她虽未请过神，但也知，请神容易送神难。
    闻无恕请了一个十恶不赦的神，想要送走更不容易。
    姜遥不知道该怎么帮闻无恕的时候，白毛从医院顶楼跳了下来，软乎乎的熊猫崽子、跟橡胶垫一样垫在他身下，没受丝毫伤，快步跑到她面前。
    “我来。”
    白毛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箓，在昏暗的光线里，闪烁着金灿灿的光芒，朝闻无恕丢去。
    他念了句咒语。
    便见符箓飘在空中，亮起耀眼的光芒，如同金光罩一样笼罩着闻无恕，黑雾散去，插在地里的树枝倒下，天空那道巨大黑影也跟着消失不见。
    闻无恕耗尽了全部精神值，轰然倒地，晕了过去。
    姜遥见他只是昏迷，并不是断气，才放下心来。
    目光落在抱着黑汤圆的白毛身上，她短暂的愣怔之后，听他说道。
    “姜姐，真不怪我，一进诡域，我和黑汤圆就被关在顶楼杂物室里。
    担心身份扮演出问题，我就没离开，和黑汤圆一直待在里面。直到刚才，黑汤圆告诉我，嗅到你味道了，我这才出来。”
    姜遥一肚子想问的话，但到了这个时候，又问不出来半句。
    就跟上一次，白毛躲地窖安然度过诡域是一样离谱。
    姜遥想起那张跟着消散的金色符箓，忍不住问：“那张符是？”
    白毛闻言，挠挠头道：“哦，那张送神符啊？我没事乱画的，诡域奖励结算，我运气好，得了一本符箓书，里面差不多每种符我都试着画过。
    我也都带着，以防不时之需，你看，多亏了我吧。”
    姜遥深吸了口气，平缓剧烈的情绪。
    白毛的出现就跟及时雨一样，如果没有他，姜遥真不知道该怎么帮闻无恕，刚才那情势，她都想重开领域，将镇恶神拽入领域之中了。
    白毛痴迷画符，连送神符这种对他无用的符箓都画。
    姜遥心里感叹。
    只能说闻无恕命不该绝。

 第252章 现实世界:回归

    受吞噬的众人皆重新回到诡域之中，包括银竹和曲小彤，一切归于平静，只是不停重演的诡域终于结束了。
    姜遥听到系统提示音。
    “恭喜玩家姜遥完成65难度《仁慧医院》诡域，主线探索率100%，正在永久关闭诡域——”
    队员碰面，失踪已久的江寂出现在他们面前，在这个诡域，他所扮演的身份是车祸昏迷的植物人，全程躺在病床上，以第三视角看完。
    他消失，黑袍出现，将罪大恶极，残杀阿红的凶手拷走，而经不住蛊惑，伤害身边人的佛母信徒也一块儿拷走。
    姜遥把昏迷的闻无恕交给了银竹白毛他们，在诡域垮塌之前，见到了成为诡魂状态的阿红。
    她说。
    死后，她灵魂脱离肉体，眼看着赵丽为她报仇，残忍折磨凶手，被警察抓走，她无能为力。
    之后，在发现赵丽准备将姜遥当做她的肉身躯壳——
    姜遥说：“所以你在我搬进去第一天，不停敲击床板，想以此吓唬我，把我吓走？”
    阿红是一个很有主见，聪明且冷静的人，这也是为什么她在深陷绝境时，能够说服父母，退掉亲事，继续来仁慧医院上班。
    在众多姐妹之中，脱颖而出，既独善其身，又能准确往目标前进。
    在姜遥搬到出租屋那天，阿红又是砰砰撞击床板，又趁她洗澡，故意推倒热水壶……甚至在半夜，现形出来吓她。
    若是正常人，一连遭遇这些，肯定会吓得搬出去，但姜遥却没搬，对这些视若无睹，依然住在那间诡异的卧房里。
    阿红体会丽丽的悲伤，但不愿看着她走入深渊，为了自己变成一个坏人。
    但她终归还是来不及。
    “抱歉，请你不要怪罪丽丽，我愿意为她赎罪。”阿红还是生前的样子，容貌秀丽，剪了短发，利落干脆，杏色眸子里盛满了悲痛。
    姜遥不为所动：“人总归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
    阿红似是对她的话早有意料，低落地垂了下眼。
    姜遥又道：“放心她没有消失，你们将来会见面的。”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离去。
    耳畔听见阿红难掩激动、释然的哭泣声。
    了结完阿红的事，姜遥去901租房找孟神婆。
    孟神婆躺在神龛前，最后一次为石像点了一炷香，没了呼吸。
    四周不见她的诡魂，尸体旁留了一张纸，白纸上写了一段简短的话。
    ‘我早该死了的，成了不人不鬼的东西，赖在这里，也是因为‘镇阴令’。我相信你，你是老祖宗认定的人，希望你早日寻到真相。’
    姜遥看了遍上面字，随即将纸张烧成灰。她给神龛里的石像上了一炷香，便转身离开。
    诡域关闭。
    她回到了现实世界。
    笼罩在临泉市上空的灰白雾霭终于散去，一缕金色日辉透过云层洒落在层层叠叠的城市之中。
    首个65级诡域关闭，受到全球广泛关注，各大新闻平台，电视台广播都在报道。
    但姜遥一队人一出诡域，等待他们的并非政府部门，而是闻家的人。
    十多辆装甲车停了一路，闻家当家主闻无洪站在最前面，身后站着一排排人，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当看到他们出来，众人目光紧紧锁在闻无恕身上。
    单手扶着闻无恕的银竹受到波及，感受到密密麻麻、存在感极强的目光，眉头不悦地皱了皱。
    “姜姐姐。”
    银竹出诡域前，听姜姐姐说过闻家的事，而闻无恕得到‘镇阴令’，闻家看了直播，必定会过来截住他们。
    闻无恕很少说闻家的事，一起经历这么多诡域副本，他从未提及，直到沈白鹤谈到通阴闻家，他们才知道闻无恕是闻家不受待见的私生子。
    闻家注重血脉，排斥一切污染血脉的外来因素。
    百年家族，如今所剩族人却是寥寥无几。当家主不过三十岁，已身患重病，若不是等级升级，增强体质，他恐怕早就入土为安了。
    杵着拐杖，摇摇晃晃地走来，开口第一句话便是：
    “把闻无恕交给我们。”
    久居高位，又是国内传承世家之一，男人无论是语气，还是态度，都是居高临下的。
    姜遥平生最讨厌麻烦，如果闻无恕不是她的队友，她二话不说，直接把人丢过去。
    但事实相反。
    “等他醒了，这句话你再对他本人说。”姜遥刚出诡域，身心俱疲，现在只想回家，洗个澡，吃顿饱饭，再睡一觉。
    至于这群人是谁，拒绝他们会带来什么后果，她也懒得关心。
    被直截了当拒绝的闻无洪顿时冷下了脸，身后几位族内长老更是沉不住气，就要开口教训她两句。
    姜遥不给他们这个机会。
    对匆匆赶来的沈白鹤说道：“挡住他们，我们回。”
    每次出诡域，政府都会派一支军队守在外面。世道乱，犯罪率高，玩家从诡域出来，生命精神值告急。
    现在也经常出现，玩家出诡域，遭到袭击，抢夺道具诡域，惊悚币的情况。
    沈白鹤带的是政府第一军队，个个精英强者，但站在闻家面前，便显得势单力薄。
    尽管如此，明面上，世家怎么都不会和政府发生纷争。
    沈白鹤明白她的意思，但也为她的决断感到诧异。与她接触这么久，大致了解她的性子。
    姜遥是清楚得罪闻家会带来怎样麻烦后果的，但她的选择，却是将一切后果揽在自己身上。
    “好，你们先回。”
    沈白鹤并非毫无准备，在他们进去这个诡域前，到现在，政府一直时刻关注着他们，对他们的行为与动向了如指掌。
    自然知道闻无恕意外获得闻家至宝‘镇阴令’之事。
    阻挡住打算过来强行带走闻无恕的闻家一群人，沈白鹤当即便道。
    “闻无恕已经加入了政府……”
    姜遥趁机带着队员疾步离去。
    搭乘上军用飞机。
    银竹还在生气：“他们什么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皇帝呢，装模作样的，令人作呕。”
    白毛在一旁听着，赞同点头，只觉话粗理不粗。
    银竹还想说两句，余光瞥见姜遥一脸疲惫地阖上了双眼，旁边紧挨着她的江寂解开外套盖在她的身上，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他目光落到身旁昏迷不醒的闻无恕身上，极淡的烟草气味飘入他的鼻腔之中，之前很是讨厌，现在像定海神针一般，让他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了下来。

 第253章 现实世界：四大世家

    顺利到达政府市区医院里，医生给闻无恕里外检查了一遍，皮外伤势不严重，严重的是他的精神状态，降到二十点以下。
    常人降到五十点就会承受不住发疯崩溃，闻无恕精神若是再降，不成植物人也会变成疯子。
    等到结果的众人听到医生这番话，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只有姜遥神情平静，听完问道：“我们知道了，治疗问题怎么说？在哪缴费？”
    白毛几个队员见她冷静应对，好似受到感染一样，紧绷的神经跟着放松下来。
    医生更是向她投去钦佩的眼神，不愧是政府第一支组建队伍的队长，这心态、这情绪，太稳定了。
    实际上，姜遥精神值降到过一点，很清楚精神降到底的滋味，而闻无恕能晕过去，也就代表身体在自我疗愈，不是什么大事。
    既然闻无恕没多大事，那她最在意的还是钱的问题。
    医生告知她，医药费政府会付，他们不用担心缴费问题。
    姜遥听到这一句才彻底放下心。
    身后一直跟随着他们的、沈白鹤一个下属，姓肖，小跑着过来，停在姜遥跟前，递来一个接通的电话。
    “队长有事要跟您说。”
    姜遥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困倦的眼睛，接过电话，听到沈白鹤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我这边差不多稳住了，闻无恕怎么样？”
    姜遥照实说。
    沈白鹤在话筒里吁了口气，接着道：“那就好，不过闻家不会轻易放过他的，你怎么想？”
    话中另一层含义，是问她对闻家的看法，以及若是执意要护着闻无恕，那便是彻底跟闻家撕破了脸。
    姜遥对各大世家，公会，地区分布势力并不了解，闻家并非一个普普通通的家族，是四大世家之一。
    南有湘蛊世家，北有诸葛制符世家，东有赫连剑宗，西则是通阴闻家。
    虽受国家政府掣肘，但所积累的财富与人力，都是不容小觑的，受西州那一片百姓信任与敬奉，这十年，不仅是当地，外地也受过闻家的帮助。
    何况，闻无恕也是出身闻家，冠了‘闻’姓，虽在闻家不受待见，但从小到大，是受过闻家带来的好的。
    现如今，他得了‘镇阴令’，躲得了一时，但躲不了一世。除非将‘镇阴令’交出，否则闻家会追咬他不放的。
    姜遥靠着墙边，思索了几秒，说道。
    “等他醒了再说吧。”
    她不清楚闻无恕与闻家之间发生过什么，再说她也不是闻无恕，无法站在他的立场，为他做任何决定。
    沈白鹤：“行，你们先回去休息，我已经派人过去照看他了，他一醒通知你们。”
    挂了电话，姜遥一行人离开医院。
    白毛忍了忍，没忍住说道：“姐，实在不行，就让老闻来我家，我老爸脸皮厚，闻家那帮人不敢得罪我的。”
    他已经想好了，如果老爸不答应，那他就绝食，再怎么样也得让老爸认下老闻这个干儿子。
    远在北州的诸葛万山无端端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想起疯了心的儿子，拿起电话拨打号码。
    “嘟嘟……你好，你所拨打的用户暂时不能接通……”
    诸葛万山：“…………”
    这逆子出了诡域，连电话都不给他打一个，打过去还拒绝，真是无法无天了。
    ……
    姜遥：“…………”
    她摆了摆手：“那倒不至于。”
    闻无恕没什么事，她可能要被诸葛万山追杀到天涯海角了。
    白毛撇嘴。
    银竹适时开口：“我湘州那里山林比较多，任谁来了都找不到人，我可以带臭烟鬼一起回。”
    话一落，瞬间接触到姜遥、白毛，甚至江寂，复杂古怪的目光。
    银竹鼻腔哼出一声，戴在发间的银饰晃动起来，一旁绿植浓密树荫透进来几缕散碎的微光，落在上面折射出璀璨的光辉，衬得那双瞳眸跟红宝石一样。
    “你们不要误会，我才不是关心这个臭烟鬼，只是……只是怕他死了，你们会伤心罢了。”
    白毛性子直，嘴巴碎，一听捧腹大笑起来，趴在他肩膀的黑汤圆都差点摔下去。
    “我看你才伤心吧，你和老闻总是形影不离的。”
    银竹一张脸气得通红，完全没了往日的清冷矜贵，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要跳起来打白毛。
    这场闹剧被姜遥及时制止。
    “不用，一切等闻无恕醒了再说。”姜遥说。
    她右腿没好全，骨头长歪，在医院重新打了个石膏。江寂偏要给她推个轮椅来，搀扶着她坐下，推着她走。
    和他们分别。
    姜遥靠着椅背上，由江寂推着上了公交车。
    乘了两站。
    阖眼休憩的姜遥猝然睁开了眼，她和江寂身处在公交车后车段，而在他们上车后，就有一道视线有意无意地落在他们身上。
    她直播观众多，也算名人，有人认出她也不值得惊疑，主要是那道视线，流露出难藏的恶意。
    “我、我来，解决。”
    江寂俯下身，机械声音隔着口罩，又闷又沉。
    姜遥阻止：“不用，我想看看是谁。”
    江寂目光落在她充斥着疲倦的眉眼上，抿了抿唇，握着轮椅把手的苍白手指收紧，欲言又止，但最终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诡域身份是随即分配的，他分到植物人，全程和直播观众一样看着，帮不了忙，他有点难过。
    她关心闻无恕，关心其他队友……骨头长歪，都没注意到。
    江寂想尽快回家，这样她就能休息。
    但总是有人挡在前面。
    到了下一站，要换乘。坐在轮椅上的姜遥注意到那人也跟着自己一起下车换乘。
    她抬额，看了眼从晴朗变得乌沉沉的天空，对江寂道：“往那条路推。”
    指着隔了条马路，对面的一片废弃建筑。
    旧巷深，路面不平，轮椅推着摇晃震动，江寂手臂绷紧，直接将轮椅抬了起来，毫不费力地走入她所指的巷子里。
    越往里走，人际越罕迹。

 第254章 现实世界：70级诡域

    四周环境也从老旧巷子变成另一番模样，整个天暗了下来，映入眼帘的是张牙舞爪的枯枝，前方是一处断崖，眺望着，崖深不见底，弥漫着浓浓的雾气。
    感受到身边有领域能量在波动，姜遥单手支腮，想起在《血雾孤岛》遇到的禁制类领域。
    这次的领域更像是迷幻人心的幻术类领域。
    她接触到的天赋不多，也只能靠从遇到的敌人天赋上面获悉。
    和她绝对领域不同，眼前领域，触发条件很容易，也不像她一样，最多只能带一个敌人进领域。
    姜遥暗想着。
    ‘在政府区，明目张胆地跟踪，到底是闻家人，还是谁？’
    都不重要，姜遥给他们动手的机会，也不过是嫌麻烦。
    ..
    “对，少爷，就他们两人。只是少爷，那姜遥可是新秀榜第一，而且还关闭了65级诡域，如今名声大噪，是政府的宝贝，如果我们动了她，政府追究下来……”
    说话的是一个脸上暗红一块，白一块的男人，头发续长，遮过那大块吓人的暗红胎记，只露出另一半，五官还算平整，只是眉眼的阴郁怎么也遮不住。
    他低眉顺眼地对一旁青年说道。
    唤少爷的青年更丑，五官倒置，眼睛鼻子嘴巴像是胡乱塞在脸上一样，歪歪扭扭。
    青年也姓闻，名叫闻无行。闻家当家主，闻无洪是他亲叔叔，他血脉也最纯正，是长老们一众拥护的下一任当家主。
    闻无行，八岁学完闻家通阴术法，十二岁彻底掌握镇祟术，在闻家，比叔叔闻无洪都要厉害。
    只是。
    在闻无行心中，一直有一个碍事的家伙，那便是私生子闻无恕。
    闻无恕明明是私生子，天赋却比他还要好，学习任何术法都是事半功倍。闻无行便不喝不睡，努力卷，卷遍全族同龄。
    但闻无恕不卷，学习速度还是比他快。
    更过分的是，闻无恕获得了闻家至宝‘镇阴令’，这本该是他闻无行的，而非一个杂血种的私生子。
    “我又不杀她，只是抓她起来。闻无恕那家伙脑子蠢得很，当初为了自己平民母亲毅然决然离开闻家，如果我们抓了他队长，以此威胁，他肯定会把‘镇阴令’交出来。”
    闻无行为自己的计划感到得意，还没笑出声，剧烈喘息起来，渐渐缺氧，还是一旁管家忙从包里掏出氧气瓶，才慢慢缓过来。
    他脸色病态苍白，深吸了口气，放下氧气瓶，道：“动手，这么多高手在，我就不信这姜遥能逃。”
    话音刚落。
    一道声音忽然从他头顶传来。
    “我不逃。”
    闻无行愣了一瞬，陡然抬起头，与姜遥深不见底的瞳眸对视，吓得好不容易汲取的氧气又丧失，在缺氧昏倒之前，抱起氧气瓶吸了个够。
    “你、你怎么在这里？”
    姜遥跳了下来，周围设下的领域溃散，恢复原样，重新回到了老旧狭窄的巷子里。
    青年派的高手躺了一地，姜遥没有下死手，皆被她敲晕。
    而反应过来，就要冲过来制服她的管家，姜遥用刀背狠狠一拍，将他拍晕过去。
    只剩青年孤身一人。
    姜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目光在他脸上停顿，没等她多看，青年转身避开她的目光。
    “看什么看，没看过美男是吧？”闻无行时刻记得母亲的嘱托，在外不能露出脸，会有居心叵测之人觊觎他的美貌，贬低打压，以此控制他。
    他戴上口罩，把帽檐压低，瞪了姜遥一眼。
    姜遥：“…………”
    她开门见山地问：“抓我就是为了闻无恕的‘镇阴令’？”
    闻无行闻言，气急败坏：“什么叫闻无恕的‘镇阴令’？‘镇阴令’是闻家至宝，不是闻无恕那家伙的所有物！”
    姜遥不关心这个，而是问：“你天赋也是领域？是什么领域？”
    闻无行短暂一怔，心底刚燃起的一团火，又半灭半烧着，不明白她转移话题的速度为什么会这么快。
    听清了她的话，他一脸倨傲地道：“凭什么告诉你？别以为我现在不是你对手，你就能肆意妄为，我可是闻家的……”
    话还未说完，就看到她转身就走。
    闻无行一肚子话没说完，憋得难受，见状忍不住问：“喂，你不想知道吗？”
    姜遥头也不回，“不说算了，懒得听。”
    闻无行：“…………”
    哪有这样的人？
    怪不得能和闻无恕玩一块儿，都是一样讨厌的人。
    ..
    江寂推着轮椅过来，用力踩一脚地上横七竖八晕倒的敌人，不够泄愤，又回头看一眼闻无行。
    姜遥刚一落座，就听闻无行那边传来一声短促的叫声。
    回头一看，好端端的人，左脚绊右脚摔跤了。
    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原因。
    “别杀他。”姜遥提醒了江寂一句。
    江寂闷闷地‘哦’了一声。
    乘坐公交车在午饭前回到了家。
    于霜霜看她坐轮椅架势，吓了一跳，“姐，您没事吧？”
    在院子里吃了躺，躺了睡的巨熊姜圆提早一步嗅到她的气息，早早在门口等，看她样子，就要从身上拔毛。
    赫连音从副本出来，整天除了挥剑，便是在门口等她，见她回来，紧蹙的眉头松了松。
    “不用你的熊毛，我没事，就是累了，不想走路。”姜遥一一安抚，示意江寂往里推。
    吃了顿饭，她便躺床上睡觉。
    一觉睡到次日正午。
    沈白鹤给她打来电话。
    闻无恕醒了，和病房里和闻家的人聊了长达一个小时，最终闻家的人走了。
    “闻家的人走了不久，闻无恕趁我们不注意，搭乘了一辆车去了西洲。在和你打电话前一分钟，我下属跟我说，闻无恕直播开了，他进了诡域。”
    姜遥皱眉：“他有留下什么话吗？”
    沈白鹤：“有。”
    半个小时后。
    姜遥接到闻无恕留下的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
    ‘闻家老祖宗说我是他转世，让我帮忙看着闻家。
    我没答应，但得了‘镇阴令’，我要帮他们解决灭族的大问题。
    如果我能出来，我就再也不欠他们的，如果我出不来，你们再找个队员。’
    姜遥看完这张纸条，额头青筋跳了跳，问沈白鹤：“他进了什么诡域？”
    沈白鹤：
    “70级诡域。”

 第255章 现实世界：准备

    西洲近日降临了一个诡域，范围巨大，容纳了一个镇，波及附近几座村落，诡域评级为70级。
    近两万居民在深夜沉睡之际，被拽入诡域之中，不到十二小时，死亡人数到达60%以上。
    打破等级限制规则，其中甚至有十几级的新人，猝不及防，好不容易在副本获得几样保命道具，进了诡域却无法使用。
    诡域降临速度越来越快，不止国内，世界各地皆出现高难度的诡域，一夜之间，死亡人数达到巅峰。
    闻家势力遍布西洲，族民死伤尤为惨重，如同灭族之灾。
    闻无恕与闻家沟通一个小时，主要为‘镇阴令’。
    ‘镇阴令’已经认主，无法再更换新的主人。即便闻家想强硬杀掉闻无恕，也无法得到‘镇阴令’。
    ‘镇阴令’认的是老祖宗的转世，不认族内任何人。
    闻家高层讨论出来的结果就是，一是闻无恕重入闻家宗祠，接替闻无洪成为新一任当家主，二则是——
    第二是闻无恕自己说的，他想要和闻家彻底断绝关系。
    闻无洪及一众长老听到这句话时，先惊后怒。
    首先得了老祖宗的‘镇阴令’，怎么都不可能和闻家断绝关系。
    其次闻无恕再怎么也流淌着闻家的血脉，死也是闻家的人。
    闻无洪能让位，与一众长老，推他为当家主，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闻家迄今为止，还没有过一个私生子当家主的。
    见闻无恕态度坚决，闻无洪不由想起来之前看了好几遍他的资料信息。
    “当年你母亲带你来宗祠，是我们眼高手低，狂妄自大，把你们赶了出去，甚至将你父亲关了起来。
    我们向你认错，对不起。”
    久居高位、在外受尽尊敬，到哪都被唤了一声‘闻老’的闻无洪深吸了口气，诚恳向他鞠躬道歉。
    闻家的人命短，从隔三代，到如今的兄妹、姐弟姻亲，带来了种种悲惨后果，病痛折磨了他们每个人，一具具骸骨支撑着闻家屹立不动。
    闻无恕见状，面无表情的脸多了一丝变化。无论他想不想要这个‘镇阴令’，人生道路已然铺好，他的想法并不重要。
    但想起父亲的悲惨结局，闻无恕明知前路坎坷不平，仍然想要一试。
    他将老祖宗的话，一字不漏地告知了他们。
    ‘血脉’与‘闻家的将来’。
    至于闻无洪他们信不信，会不会改变闻家一直以来疯魔的血脉执念，闻无恕并不关心，他只管传话。
    反正闻家人听到这些话，像是打了霜的茄子一样，萎靡不振地离去。
    不久之后。
    闻无洪给他打了个电话，声音比之前像是苍老了几十岁，将西洲降临70诡域的事告诉了他。
    并道。
    “既然‘镇阴令’选择了你，那你便去关闭这个诡域，如果成功挽救了西洲千万百姓，那就代表，我们是错的。如果你死在里面，我们会继续寻找‘镇阴令’，一代传一代，血脉传承。”
    闻无洪难道不知道血脉传承是错误的吗？
    他知道，不止他，受尽血脉传承折磨的闻家人也都知道，之所以没有改变，老祖宗是其一，其二则是苦寻不得的‘镇阴令’。
    ...
    姜遥准备去这个诡域。
    她与其他队员讨论了一番，白毛去不了，他爸不准。银竹赫连音都能去，再加上江寂，队伍算齐全了。
    去诡域之前，姜遥拿出从《血雾孤岛》得到的，鱼目。
    《孤岛》结束之后，她依照小沙弥戒无的话，浸泡在海水之中，便搁置在背包里没管过。
    这一次去的诡域危险至极，上个65难度，她好几次差点挂掉，随着难度升高，诡域的复杂程度也更高，她必须做足准备，以防不测。
    把鱼目交给女鬼于霜霜养着，若她死在诡域里，赠予于霜霜的惊悚币，也足够她养大黄、黑猫，姜圆和黑汤圆。
    这件事解决，还有最后一件事。
    便是附在她鬼物野雏菊上面，从诡域跟到现实世界里来的红衣女孩，曲小彤。
    曲小彤魂体遭受重创，经过一夜，阴气引起江寂的关注。
    从他口中，姜遥才知道曲小鬼跟了过来。
    “我要去更危险的诡域，你要么回惊悚世界，要么待在这里。”
    曲小彤不愿意回惊悚世界，在那里没有亲人，而姜遥是她目前最信任的人，也不愿待在这里，想跟着她。
    “你答应我的，每天给我点香。”
    她态度坚决。
    姜遥不再管她，心里很清楚，小鬼并不是为什么香跟着自己，只是担心自己出事。
    乘坐军用汽车前往西洲路上。
    《仁慧医院》诡域结算奖励到账了。
    不只是她，银竹、江寂一样到账。
    姜遥同样将道具挂在玩家交易平台上，账户惊悚币过千万，道具交易、观众打赏获得惊悚币最多，诡域奖励的惊悚币不到三分之一。
    赚还是赚贩卖道具、观众打赏的钱。
    最后是鬼物。
    姜遥点了点自己目前所拥有的鬼物。
    [希望的野雏菊]
    [渡魔]
    [规则洞悉书]
    [金色钥匙]
    以及一直搁置在背包里吃灰的‘赌咒鬼物’，这是她在《活尸入侵》诡域获得的，一直没找到机会使用。
    最后一件鬼物是姜圆女士赠予的熊猫毛，看一眼镇恶神消耗了一次使用机会，还剩两次。
    姜遥扫过自己的鬼物，目光落在《医院》结算奖励的鬼物上面。
    有两件。
    [观音玉瓶（鬼物）：传说之中的古神观音所持用的法器，观音玉瓶，每日清晨六点，瓶中会蓄满100ml的净水，净水可解毒、解咒，还能解渴治疗伤病哦。永久性鬼物。]
    [镇尸钉（鬼物）：顾名思义，镇尸作用，一共十根，使用后记得拔出，否则鬼物会失踪。]
    第一件鬼物不错，第二嘛，可有可无。
    她有渡魔，活尸差不多一刀一个，并不需要镇。况且她领域又欠了不少寿命，还指望着能吞噬几个诡怪，把欠下的寿命还了。
    鬼物背包扩大，能装下二十件鬼物。她只有六件，其余空间，装食物，油灯，打火石。
    还有檀香，香烛，是为曲小鬼准备的。

 第256章 《义塔》：困难任务

    银竹通关评分没姜遥高，只获得一件鬼物，贴合天赋的鬼物。
    [噬心蛊（鬼物）：中蛊之人，会遭到日日夜夜噬心之痛，若是给诡怪使用，诡怪会暂时听从你的命令，仅对灾难级及以下诡怪使用。5小时冷却时间。]
    银竹十分满意这件鬼物。
    使用起来有奇效，给一诡怪用，再问它线索，他们能省不少事。
    江寂没有鬼物，只有一堆道具和惊悚币。
    主要是他全程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跟透明人一样，真正意义上做到了躺着通关。
    姜遥买了几块磨刀石，把渡魔耐久度磨满，耐久度过了80%，她隐约能感知到‘渡魔’的想法。
    更让她确定，‘渡魔’是一把有灵性的刀。
    沈白鹤进了副本，代替他开车接送他们的是曹副队，曹副队年纪挺大，有四五十岁，体型魁梧强壮，话很少，告知他们关于这个诡域的线索。
    “《义塔》，扮演型诡域，能量波及范围很大，笼罩一座镇，附近好几个村落。
    西洲偏远地区，那边荒废过一段时间，后来重建，那片区域规划为西洲的贫民玩家区，等级最低十级，最高不到三十级，算是国内近年来最严重的、诡域降临带来的灾难。”
    “我查了早期资料，关于那里的信息很少，地区偏远，信息闭塞。
    这是义塔的资料。”
    姜遥接过那叠资料，资料很厚，曹副队查得很细，不管有用没用，都查了个遍。
    她快速翻页，翻到最后一页，是一张照片，跟《仁惠医院》一样，同样黑白照，泛黄老旧照片，不知道曹副队从哪里找来的。
    照片上是一座塔，像佛塔一样，六角亭，建得很高，背靠着青山，青砖砌成，墙壁装着一牌匾，写着——
    ‘义塔’
    在这张照片底下，写着一行字。
    ‘学堂之上无罗裙，弃婴塔里无男婴’
    姜遥大致了解，将资料还给他。
    车子在天黑前赶到西洲，与他们一同进诡域的还有闻家几个年轻人，那些人各个满脸丧气恐慌，恨不得转身逃走，唯有一人，气宇昂扬，像是好斗的公鸡。
    姜遥认出了人是回家途中、派一堆高手妄想抓住她，从闻无恕那里获得‘镇阴令’的闻无行，那人也认出了她。
    后者先是一愣，随即下巴抬得更高了，冷哼一声，大摇大摆地进了诡域。
    银竹见此，不喜地皱眉：“这家伙谁啊？真欠揍。”
    姜遥装作没看见，说道：“别管他，我们也进去吧。”
    边走她边嘱咐：“进诡域之后，我们随机的身份不同，也许到通关都见不到面，反正在此期间，切莫做出违反扮演守则的事，但如果危及生命，便逃，利用你们的天赋逃。”
    银竹吃过违反扮演守则的亏，颔首应着。
    赫连音抱着重剑，也跟着点头。
    江寂紧紧攥着姜遥的衣摆，想要以此分配到一块儿。
    但事与愿违。
    ……
    “欢迎各位玩家们来到扮演型诡域《义塔》~”
    “诡域难度：70级。”
    “诡域人数：未知。”
    “提醒：你们所找到的守则有真有假，需要玩家自己分辨哦。”
    “通关难度：简单、普通、困难。”
    “简单任务：存活七天。”
    “普通任务：病村主线探索100%”
    “困难任务：全部主线探索100%”
    “请玩家姜遥开始选择——”
    与之前不同，难度过了70级的诡域，进之前，有任务难度选择，更人性化，但也限制了玩家，没有任何退路。
    简单任务，是基础难度，只需存活七天即可，一到时间便能离开诡域，对新人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普通，姜遥回味着‘病村’这两个字。
    这是曹副队资料上没有的，况且会给村落取这种名字，是极为少见的。
    曹副队曾说，诡域范围包括一个镇，好几个村落。
    病村只是其中一个村落。
    而玩家只需将病村主线探索到一百，便算完成任务。
    姜遥听到困难任务之中的‘全部主线’时，眉头微蹙，面色逐渐凝重了下来。
    也就是说，这个诡域不止一条主线。
    难度系数直接拉满，比上个诡域都要离谱。
    惊悚系统如同催命符般在耳畔不停催促起来。
    “请玩家姜遥尽快做出选择！！”
    姜遥叹了口气，既然已经走了这条路，那再多想也无济于事。
    她选择：“困难任务。”
    不耐烦催促的惊悚系统听到这句话，语气骤变，嘻嘻地笑着，充满着恶意。
    “恭喜你，是第一个选择困难任务的玩家。”
    “额外获得一条线索。”
    “白儿汤，白儿汤，喝了长命又百岁。”
    没等姜遥细细琢磨它这句话，剧烈失重感使她血液僵凝，眼前一晃，那种从高空坠落的窒息感，几乎将她淹没。
    等姜遥睁眼醒来，来到了荒无人烟的树林间，光线昏暗，空气阴冷微湿，皮肤像是附着了一层黏腻的膜，很是不适。
    黑暗像是一块海绵，将周遭一切声音吸干，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寂静得可怕瘆人。
    姜遥从包里拿出一盏油灯，昏黄的灯光驱散了四周黑暗，地面除了杂草，便生出一层肉块暗红、膨胀的奇怪东西，到底都有，贴着地、树根生长。
    她脚下踩了一块，触感柔软黏腻，像是踩到肉块上一样。
    姜遥心生不好预感，在她收脚前一秒，脚底的肉块样东西膨胀到极致，炸裂开来，溅出腥臭的碎块。
    她以最快速度躲开，尽管如此，脚上还是沾到几滴粘稠液体。
    就在她把鞋子伸到杂草堆上蹭掉的时候，一道细微蠕动的动静传入她的耳畔。
    余光便见，四周的肉块样东西开始向她蠕动，以成年人走路的速度，一块接一块，融合变大，高如树，庞大如巨大的垃圾场。
    姜遥不再停留，撒腿就跑。
    附在她野雏菊发夹上的曲小彤忽然出现，指着一处对她说道。
    “那边有人。”
    姜遥逃跑方向改变，朝曲小鬼所指的方向跑去。
    曲小鬼急忙说道：“那里有一堆人，追一个人，很危险。”

 第257章 《义塔》：阿秀

    几个穿着粗布黑裤的村民手举着火把，脚步停在血腐林边缘，领头唤村长的、五六十岁老汉面色阴沉，说道。
    “不能再追了，晚上林子闹得厉害，带了紫灰，也会被吞。”
    村民们闻言，面露懊恼痛惜，看向血腐林的目光满是深深的恐惧。
    黑漆漆的荒林，树叶凋零，只剩光秃秃的枝条，树皮龟裂脱落，火把的光落在上面皆被吞噬，张牙舞爪，像是站立的一头头恐怖的怪物，充斥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恶意。
    他们举着火把离去，橙红的火光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
    另一边。
    躲避着身后紧追不舍、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庞大的臃肿肉块，姜遥由曲小彤指路，跑出了林子。
    迎面差点撞到气息急促、跑一会儿喘一会儿的人。
    出林子，那肉块怪物不再追逐了，生肉摩擦砧板一样的蠕动声响消散，姜遥跑到裤腿都被尖锐枝条划破，跟烂布一样吊在脚踝前。
    她注意力停在面前慌里慌张、躲避险些撞到树干上的人身上。
    借着头顶黑沉沉夜幕，渗透出来的稀薄月辉，勉强看清了面前的人。
    年纪比曲小彤稍大一些，十二三岁的样子，粗布黑裤，营养不良，很瘦很黑，头发及肩，用碎布条简单挽着，神情惊慌失措，从兜里掏出一把不知道是什么灰，胡乱往外撒。
    关键是，她嘴巴里也不停念着不知道是咒语还是什么，含糊不清。
    曲小鬼在一旁不嫌事大，指着女孩说：“我要她的舌头。”
    姜遥：“…………”
    她没理会小鬼的话，上下打量了一番女孩，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黑灰上面，走近，捻起一些，离近鼻腔闻了闻，是不知道什么肉烧成的灰。
    没急着问，等女孩慢慢冷静下来，才道。
    “我叫姜遥，放心，我不会伤害你。”
    担心她不信，姜遥从包里拿出一包水果糖，递了过去。
    小孩子嘛，都爱吃糖。
    曲小鬼在旁边伸出手，也想要，姜遥分出一些丢给她。
    蜷缩在树干旁的女孩接到一包糖，嗅到里面飘出来的甜味，慌乱害怕的情绪慢慢平复，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瞅了她一眼，咽了咽口水，小声说。
    “我、知道。”
    姜遥：“？”
    女孩喉咙干涩，大点了声：“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
    说着，把糖还给她。
    姜遥没接，而是问：“为什么？”
    在女孩眼前，她是陌生人，没有接触过，女孩怎么如此确信自己不会伤害她？
    女孩没回答，毫无防备地说出了经历。
    她叫阿秀，家就在这附近。爷爷生病，她不得已夜晚出来采药，遇到一群坏人，她逃到了这里。
    阿秀跑得太快，方才躲避她，扭到了脚踝，此时肿得厉害，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不敢接她的东西，固执地还给她。
    姜遥接了那包糖，指着她腰间兜里的黑灰，问道：“这是什么灰？”
    阿秀闻言一愣，眼珠很黑很亮，看她的眼神透着古怪。
    “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吗？”
    姜遥没承认也没辩驳，平静地说：“我外地来的。”
    从阿秀的反应，能看出两个问题。
    第一，这里的人都知道黑灰是什么东西。
    第二就是，这玩意很重要，有驱鬼或者驱逐什么危险的作用，否则阿秀被吓到时，也不会抓一把黑灰往外撒。
    阿秀深吸了口气，解释道：“这是紫灰，采割林子里的肉山烧成的灰，带着能驱散邪祟。”
    她说完，也想起来自己此行出来的目的，急着往林子里走。
    姜遥见状，唤住了她：“你爷爷得了什么病？兴许我能治。”
    之前进的诡域，姜遥都有自己的身份，只需照着身份的行为模式，譬如上个诡域，她是新来的护士，每天上班下班，不做出不符合身份的事，就能涨扮演值。
    但这个诡域不同，她进诡域后，先选择了任务难度，睁开眼醒来，人身处于陌生荒林之中，黑漆漆一片，只有自己，没有其他人。
    而她人物面板上的身份，是问号。
    姜遥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过也有好处，她现在只要不说自己是穿越来的，不拔刀展现出自己的能力，就不会降扮演值。
    面前女孩是她进诡域到现在，遇到的第一个原住民。若是能跟着她，也能从中获得一些有用的信息。
    阿秀听到她能治，面露喜色，但又想到爷爷顽固的病症，情绪低了几分，叹着气道：
    “常常呓语，疯疯癫癫，有时候连我都不认识，临傍晚，发起了高热。这是丢了魂，要招魂哩。”
    姜遥沉默下来，竖着耳朵听她说。
    阿秀说，爷爷年轻时是村里的喊灵。
    喊灵就是，在一家死了人，办白事的第七天，要请喊灵去，喊出逝者的亡灵，与亲人相见一面，了却心愿，天亮鸡叫前，回到阴曹地府投胎转世。
    爷爷当了一辈子的喊灵，时常与阴魂接触，老了之后，躯壳魂门关不住，三魂七魄会钻出去。
    要治好这个病，要找老道士，招魂关魂门才行。
    姜遥听完，对这个诡域有了差不多的认识。
    邪祟遍地，人死成鬼，会进阴曹地府投胎转世。
    姜遥不懂招魂，但有个队员懂，便是闻无恕。
    闻无恕早她半天进诡域，诡域时间流速比现实慢，在这里，是早她好几天，也不知道如何了，探查到多少线索。
    姜遥如今完全是两眼一抹黑，都是从阿秀这里得到一些信息。
    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女孩防备心很低，兴许是年纪太小的缘故，简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什么事都告诉姜遥，丝毫没有怀疑她的别有用心。
    姜遥想起自己结算奖励获得的一样鬼物，‘观音玉瓶’，这会儿里面蓄满了净水，能解毒解咒，还能治病疗伤，不知道能否缓解阿秀爷爷的病状。
    “你要找什么药？”
    阿秀情绪低落，方才跑太急，束起的黑发散落几缕下来，遮过眉眼。
    只听她说：“阿姐，你恐怕已经见过林子里的怪东西了吧。”

 第258章 《义塔》：太岁

    姜遥抿唇，听她继续说。
    “那东西叫太岁，是突然从土里冒出来的肉。我找的是，稳固魂魄的金太岁。”
    若有活人靠近太岁，太岁会蠕动融合起来，像沼泽一样将人吞噬，吞进去的人会与太岁融为一体，成为没有心智、情绪欲望的一滩烂肉。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进林子，携带紫灰的人在白天，可以进林子采割太岁，但这也是局限于白天，一旦日落西沉，带再多紫灰都没用。
    林子普遍血色太岁，采割能火烧成紫灰，不能食用，一旦食用同样会变成一摊烂肉。
    而金太岁、白太岁可以食用，金太岁稳固魂魄，白太岁长命百岁。
    阿秀道：“我是听爷爷说的，但我从来没见过白太岁，我爷爷也没见过，那是传说之中的太岁。”
    “还有一种，黑太岁，吃了会变疯，变成邪祟。”
    姜遥边听，脑子里边梳理她所说的信息。
    信息量过大，与之前诡域不同，她在听完之后，主线探索进度涨了百分之二十，这是从未有过的事，而且还是发生在第一天。
    主线探索进度涨高，也就是说，阿秀所说的信息，都是真的，并非她虚构编造出来的。
    提到‘白太岁’，姜遥不由想起惊悚系统赠予的一条线索。
    ‘白儿汤，白儿汤，喝了长命又百岁。’
    这段歌谣里，‘白儿汤’所指的是难道是这片林子里的白太岁吗？
    不等她多问，阿秀一瘸一拐地往林子里走去。
    姜遥拉住了她：“你不是说晚上，带再多紫灰都会被太岁吞了吗？”
    阿秀眼眶微红，年纪还小，面上藏不住事，虽有对邪祟的恐惧，但更多的还是对爷爷的担心。
    “我跟爷爷学了些避祟的本事，只要不遇到吃人的大邪祟，就没事。”
    姜遥：“那我和你一起。”
    在阿秀摇头婉拒她的帮助之前，她一脸正色地道：“放心，我挺厉害的，否则也不会安然从林子里出来，对吧。”
    阿秀瞅了她好几眼，见她不是夸大逞强，才答应了下来。
    “阿姐你要听我的话。”
    那语气，老气横秋的，像小大人一样。
    显得姜遥像是不听话、爱添乱的小孩似的，让她无奈失笑。
    第一次尝到这种滋味。
    答应下来，便见阿秀从背着的包袱里拿出一叠纸钱，燃香、白色蜡烛。
    点了三支香两根蜡烛，插在松软的土地里，接着烧了那叠纸钱，跪地叩首，又絮絮不止。
    一遍遍、反反复复，念着不知名的咒语。
    姜遥在一旁看着。
    四周张牙舞爪的枯树似乎在黑暗里晃动，清晰、晦涩像诵经一般的咒语在死寂的深山老林之中回荡，颇为瘆人。
    还好阿秀没有念多久，做完这些，从口袋拿出一根红线，缠住自己的手腕，另一端缠住姜遥的手腕。
    姜遥询问时，阿秀的回答是：“自从林子出现太岁之后，这林子便被人唤作血腐林，里面阴气重，邪祟都喜欢往血腐林里钻，我们不仅要躲血太岁，还要躲邪祟。”
    林子邪祟多，人容易受到蛊惑。
    有红线在，姜遥就不会跟阿秀走散。
    姜遥看了眼红线，普普通通，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跟在阿秀身后，重新进入林子。
    路上姜遥又问：“阿秀，你刚才又是点香，又是烧纸，念念有词的，是在做什么啊？”
    阿秀没有她那么好的心态，身处危险之中，还有闲心唠嗑。但她的话，也稍稍使得自己紧绷的心放松下来，说道。
    “可以不信鬼神，但不能不敬，这是爷爷教我的。夜晚邪祟会出来，血腐林是它们的地盘，我们进它们地盘，自然要先提前告知，献上贡品。”
    姜遥看她个子小小、年纪不大，说起话来头头是道，有理有据的，俨然有了几分成熟天师的姿态。
    越往林子走，见到的蠕动肉块越来越多，沿着干枯树根往上覆盖，地面隆动起伏，留下行走的地方很少。
    阿秀嘴里咕哝，重复念着一句话。
    ‘无意叨唠，请勿怪罪’
    让姜遥不由想起来，刷到那种恐怖灵异的短视频，总有一些人评论这句话，看似歉意十足，实则只是为了宽慰自己。
    不过，阿秀念的话是有用的。
    身边嗅到生人气息的肉块正要蠕动融合，往她们这边靠近，但离阿秀两步之距时像被烫到一般缩回。
    阿秀不仅念，双手合十，紧贴的中指之间，插着一支香，白烟随风飘散。
    姜遥听到除了肉块蠕动之外，其他古怪的声响。
    从身后传来，深深吸气的声音。
    只有吸，没有呼，但又和人吸气声一样，听着十分诡异。
    不用阿秀提醒，姜遥也知道现在绝对不能回头。
    走了差不多半炷香的时间，不远处忽地传来一声求救声，打破阒寂瘆人的诡异环境，添了几分鲜活。
    姜遥确定那是人叫，并不是邪祟伪装成人叫出来的。
    阿秀也听到了叫声，念咒的声音骤顿，抬着疑惑的目光朝声源那边看去。
    身边蠕动的肉块皆受到吸引，往那边爬去。
    姜遥清晰听到身后的吸气声没了，余光便见身边一棵棵像人一样的枯树晃过一抹虚影。
    不用想也知道，这些鬼同样受到人声吸引。
    在姜遥犹豫要不要过去看看时，阿秀脸色发白：“有生人，夜晚血腐林怎么会有生人……”
    说罢，她紧张的情绪努力缓下来，抿紧唇，一脸认真地道：“我不能见死不救，阿姐，你……”
    姜遥接着她话说：“我也一起。”
    阿秀松了口气，加快脚步，循着声源走去。
    走了差不多两分钟，姜遥看到枯树顶上倒挂着一人，从口袋不停掏出鬼物，像不要钱一样往底下爬上来的肉块上面砸。
    已然慌到了极致，也壕到极致。
    还是熟人。
    闻无行。
    她认出人后，感到头疼。
    没遇到队员，倒是遇到闻家的人，还是闻无行脑子有问题，娇生惯养的世家公子，简称世二代。
    急着给爷爷采割金太岁的阿秀太好心肠，不愿看人死，在包袱里翻了翻，找救人的物件。

 第259章 《义塔》：阴宅

    只见阿秀拿出一个铜铃铛，年代久远，铜锈泛青，在她手中摇了摇，里面明明没有吊铛，摇晃起来也没有发出声响，但一道音波般的攻击从她四周扩散开来。
    离近的姜遥受到波及，穿透力极强的力量钻入耳膜之中，在脑子里混乱撞击，头痛欲裂，捂住耳朵也挡不住。
    在铜铃晃动刹那，向着闻无行爬去的肉块如同脓包一般溃散融化，化作粘稠鲜红的浆液渗入树干里。
    而身边晃动的树影，发出尖锐的叫声，躲避退散。
    姜遥忍着头痛，在一旁看着。
    她没打算亲自救闻无行，一旦拔刀，那她在阿秀面前营造的人设便会功亏一篑。
    倒也不会心狠，亲眼看着闻无行死去。闻无行在树上待着，没那么容易死，再怎么也是世家出来的人，身上的鬼物比她都要多，保命手段更多。
    虽说她不太喜欢这个人，但总归是玩家，在这陌生诡异的地方，多一个玩家，多一个人找线索。
    她自然不会放过免费的工具人。
    阿秀的出手帮忙，姜遥并不意外，意外的是她的能力。
    没有想到阿秀手中的铜铃会这么厉害。
    眼看危险褪去，使用完铜铃的阿秀面色苍白，站都站不稳，本就扭到了脚踝，身形一晃，就要往地上倒去。
    姜遥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看她嘴巴褪去血色，眼皮耷拉着，随时可能昏死过去的样子，明白过来，摇动铜铃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阿秀，你怎么样？”
    阿秀呼吸全靠意志，咬紧牙关，颤巍巍将铜铃放回口袋里，颤着声道：“它们、还会回来的，我要搭阴宅。”
    姜遥没听懂她话中的‘阴宅’是什么意思，不过女孩这个状态，莫说干活，意识清不清楚都是一个问题。
    若阿秀说的是真的，铜铃只能威慑一时，不多时那些东西又会卷土重来，到时以她状态，恐怕摇不了第二次铜铃。
    眼下找寻金太岁这个任务只能搁置，必须离开这里。
    没等她搀扶阿秀离开林子，那边从枯树上跳下来的闻无行捡起自己吓得丢出去的鬼物，脚底踩到浓稠液体，露出嫌恶的表情。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好恶心。”
    要不是他只带了一双鞋子，现在都想把脚上这双鞋子丢了。
    他边说，边往姜遥她们这边走来，尽管知道是她们救了自己，眼底还是充斥着浓浓的不信任。
    “喂，问你们啊，这里是哪？”
    姜遥看他态度，就知道这人没认出自己。
    也正常，进扮演类诡域后，玩家的样貌身体都会发生变化。而且等级可以用惊悚币、道具隐藏，要想分辨出玩家，除非提前组队，否则很难分辨出来。
    譬如姜遥此时，身高从一米七六缩水至一米六出头，五官也变了，浓眉丹凤眼，皮肤泛黄也瘦巴巴的，比起阿秀也好不到哪里去。
    至于别在腰间的‘渡魔’长刀，没使用前，队员就能看见，而其他人，只有在她拔刀之时，才能看见。
    之所以会一眼认出闻无行，那是因为他那张脸没变，还是一样的别扭丑陋，即便变了脸，他那惹人嫌的性子，姜遥仍然能一眼认出来。
    姜遥没理会他的话，注意力在身旁阿秀身上。
    阿秀歇了两秒，状态稍好一些，但脸色依旧苍白得难看，她浑然不觉，一瘸一拐走到树前，折了几根树枝，然后在四周围成圈，插进树枝。
    像孙悟空给师父画的圈一样。
    树枝插完，阿秀又将紫灰沿着边缘洒，洒上紫灰之后，便在东西南北四个方位，摆上一块铜钱，锈青的铜钱在不怎么平坦的地面上神奇地立了起来。
    随后她唤着姜遥一同坐进圈里。
    “阿姐，等我休息一下，我们再继续找。”
    姜遥想问她这些树枝是什么，但看她状态，只能把话咽了下去。
    没人搭理的闻无行有些生气，正要说两句，却听阿秀轻声说道。
    “小哥，你快进来，等会儿邪祟就来了。”
    闻无行犹豫几秒，最终选择进圈，虚拍了拍脏兮兮的泥地，洁癖重，又不得已落坐。
    他看了眼布置一般的阴宅，忍不住奚落起来。
    “‘高院’插的距离要一致，当门的树枝要紧挨着，否则邪祟会从里面进来，还有……”
    他喋喋不休，说到最后不知道是奚落还是教课，一旁休憩的阿秀听得认真，听完更是向他投去崇敬的目光。
    “小哥，你也会搭阴宅啊？”
    闻无行拍了拍弄脏的袖口，接触到她的目光，嘴角微翘，得意洋洋地‘哼’了一声，毫不谦虚。
    “自然会。”
    姜遥忍不住问：“那你刚才为什么求救？”
    闻无行：“…………”
    他恼羞成怒地瞪了姜遥一眼，恼她哪壶不该提哪壶。
    进诡域，选难度时候耽误了些时间，到现在才醒，一睁眼便来到这种鬼地方，看到一堆肉山向自己靠近，这谁见了不害怕啊。
    总归，是闻无行自己逞强。
    他进的诡域最高难度也就55级，连60级诡域都没进过，更别提这70级。
    但这个诡域降临在西洲，闻家如座大山，一直守在那里，就像是家里着火一样，闻家大多数都出动了。
    闻无行作为闻家最年轻的少家主，自然也要进诡域。
    何况，闻无恕这臭家伙居然先他一步进来了，完全是当众打他的脸。
    阿秀见气氛僵住，连忙岔开话题，说道。
    “阿姐，你不是问阴宅是什么吗？我现在告诉你。”
    夜晚阴气重，在这血腐林更甚。人在其中行走，要想安然度过一整夜，便要搭阴宅。
    围在外面的一圈树枝，肉眼看是树枝，但在邪祟眼中，却是一堵厚厚的围墙。
    洒在边缘的紫灰，用于遮掩生人气息。
    而四块铜钱，铜钱接了太多阳气，又是国币，等同于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座守护神。
    邪祟闻不到生人气息，又感受到守护神的威慑力，是再怎么也不敢靠近的。
    这便是阴宅。
    阿秀是爷爷教给她的，生人只要不离开圈子，外面游荡的邪祟便不会靠近。

 第260章 《义塔》：伥鬼

    闻无行也不是第一次进诡域，脑袋并不笨，见阿秀与另一人对话，大致猜出什么情况。
    这说话难听的女生，和阿秀不是一起的，是半路搭上阿秀的。
    有两种可能，要么阿秀是玩家，要么这个女生是玩家。
    不过闻无行心里，更倾向于这个女生是玩家。
    阿秀说着说着，阖上眼睡了过去，摇铃好似将她的精力全部抽走，坐着也能睡着。
    四周阒寂无声，这个夜晚不知何时才能度过，被风吹动的枯老树干在昏暗光线里，像鬼影一样，充满恶意地窥视着他们。
    姜遥没睡意，身旁曲小鬼出奇地安静下来，不再吵着闹着要割阿秀的舌头，坐在圈起的树枝外面。
    “你也是玩家吧。”
    闻无行笃定地对她说。
    姜遥抬眉看他。
    闻无行端着一副世外高人的姿态，“放心，我们的话，阿秀听不见。”
    说着晃了晃腰间别着的玉石佩饰，普通玉佩雕龙画凤，他的玉佩吊着蝙蝠样式，血红眼珠，逼真的线条，看着栩栩如生。
    这是一项鬼物，能指定一人单独聊天，其他人离再近都听不见。
    姜遥抿唇不言，算是默认了他的话。
    闻无行看不见她的人物面板，但从她始终保持着冷静状态，泰然自若，又不识得阴宅，首先排除闻家人。
    其次要么是早先被拽入诡域之中的西洲人，要么是那讨厌鬼姜遥的队友。
    闻无行如今只身一人，女生又是他在这里遇到的第一个玩家。
    他勉为其难地道：“我叫闻无行，你肯定听过这个名字。算你运气好遇到我，接下来你只需听我的命令行事，我会带你出去的。”
    姜遥闻言，向他投去一个十分复杂的眼神。
    这闻无行能活到现在，仇人肯定很多吧？
    闻无行没听她回应，只以为她是一个不怎么爱说话的玩家，也不恼，脊背如松竹般挺直，之前的狼狈落魄不再，只剩贵公子矜傲的气质。
    姜遥懒得理他，有点饿了，从口袋拿出糖，撕开糖衣，丢了一颗到嘴里，并非纯甜，是酸酸甜甜的一种，裹着淡淡水果清香。
    一声不吭的曲小鬼在这时向她伸出手心，讨要一颗。
    姜遥瞥了她一眼，眼里写着‘方才不是给了你一大把吗？’
    曲小彤朝她张了张黑漆漆的嘴巴，摇着头说：“吃完啰。”
    姜遥：“………”
    她手指比划了一下，大致意思是：“小孩吃太多糖容易长虫。”
    闻无行：“你是养鬼人？”
    他的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曲小彤的身上。
    自始至终，他都能看见小鬼。
    通阴闻家的人都能见到，只是不同于闻无恕，天生阴阳眼。他们是需要学观气术，所见所闻，与常人不同。
    闻无行六岁就学会了观气术，初时见到鬼，害怕到尿床，连家门都不敢出，后来他在无数次恐惧之中，慢慢学会不怕见到鬼。
    而他所说的养鬼人，是收集鬼生前骨灰，再用术法驯养，鬼与人不同，阴气重，人常与鬼接触，会走魂，就像阿秀爷爷一样。
    养鬼人有一套防止走魂的法门。但再怎么说，养鬼是一种邪术，容易遭到反噬。
    姜遥和闻无恕熟，也不意外他能看到小鬼。只是曲小鬼有点怕他，躲到他看不到的地方坐着。
    曲小彤吃糖，一次吃两颗三颗，嘴巴塞满，舌头也不摘，说是没了舌头尝不出味。
    姜遥见此，总算知道她为什么吃糖那么快。
    “喂！我在和你说话，你到底有没有礼貌？”
    闻无行迟迟没得到回答，气得眉毛倒竖，大声斥责一句。
    姜遥这才将目光移到他脸上，淡淡地道：“与你无关。”
    闻无行心中淤积的怒火愈演愈烈，听到这句话，让他忍不住想起闻无恕，还有姜遥那两个讨厌鬼。
    没等他发泄怒气，不远处忽地传来一道尖细、时断时续的哭声，极具穿透力，令人心下一紧。
    闻无行的怒意如同破洞的气球，泄了个干净，只剩浸骨的寒意。
    和她吵架，都差点忘了这里是70难度诡域。
    这里的鬼可不是寻常鬼那么简单。
    也不知道这阴宅能不能挡住它们。
    姜遥了解少，想的也没有他那么多，视线梭巡过四周，停在不远处，亮着一盏白纸灯笼的光，光线惨白，映在发裂枯树上，一道道影子铺在地面，随风晃动。
    在那惨白光线下，背对着他们站着一个身穿罗裙的女子，黑发垂落在腰侧，提着纸灯笼，止不住地哭。
    在这古怪荒林之中，突然出现这么一个女子，诡异至极。
    何况她的哭声听着格外瘆人。
    闻无行不了解姜遥，怕她受到蛊惑出圈，忙解答道。
    “这是伥鬼，是大邪祟派来蛊惑人中计的鬼，你别上当。”
    姜遥没计较他的轻视，而是问：“还能这样？”
    闻无行看她一概不知，得意地哼了一声，扬起下巴说，
    “一般诡域诡怪多，但这里诡魂多，到了毁灭级的诡魂，便是大邪祟，它们通常不会亲自出现，杀玩家有限制，除非玩家触发死亡条件，才能随意随意处理。
    当然对于一些强大的诡怪也是同样的道理。”
    这也是为什么副本限制玩家等级的原因。
    玩家靠惊悚币、鬼物，天赋增强实力，所学的法门多着呢。
    假如，他们不会搭阴宅，却作死在夜晚进血腐林，遇到大邪祟，就是必死的结局。
    《义塔》诡域降临西洲，西洲大多数人都会通阴之术，并不是独闻家会，每个世家会将一些保命法门通过网络教给其他人。
    既能减少玩家的死亡率，又能增加世族的威望与影响力。
    四大世家，之所以能占据一洲，岿然不动，也是有这一因素在其中的。
    闻无行说完这些，挺起胸膛，嘚瑟起来。
    “所以你知道，你现在抱的是多么强大的大腿吧？”
    姜遥没理他。
    注意力重新落在不远处哭泣的罗裙女子身上，不久女子消失不见，又变成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瘫坐在离他们差不多十多米的距离，痛苦呻吟着，向他们求救。

 第261章 《义塔》：金太岁

    “有没有人啊，救救我……我是白庆镇一户员外的管事，救我必有重谢啊……”
    老人语气神情皆与正常人无异，声音苍老沙哑，听上去可怜至极。
    若有心软之人，看到这么一幕，铁定要过去救人，邪祟也正是利用了人的善心，蛊惑着人靠近。
    闻无行见伥鬼离阴宅越来越近，眉眼一沉，脸色不太好。
    姜遥察觉到他神色变化，开口问：“怎么了？”
    闻无行：“伥鬼始终在这附近徘徊，也就是说，藏在背后的大邪祟敏锐嗅到了这边有生人气息，不会善罢甘休的。”
    姜遥闻言，余光扫过洒在树枝边缘的紫灰，又问：“阿秀说，紫灰能遮掩生人气息，那邪祟又怎么能闻到？”
    此话一落，轮到闻无行愣住，“紫灰是什么？”
    他只以为女孩洒的灰是香灰，祭拜过死人的香烧尽，香灰沾了阴气，能够有效遮掩生人气息。
    而姜遥所说的紫灰，闻无行从未听说过。
    姜遥也不隐瞒，把阿秀告知她的信息，尽数告知了闻无行。
    闻无行听完沉思几秒，喃喃自语：“太岁？”
    他听过太岁，在现实称作‘肉灵芝’，生长于地下且是由粘菌、细菌和真菌三类菌构成的一种稀有的聚合体。这是科学方向的信息。
    但在古书记载，太岁又称为‘神仙肉’，意为食用者，可长生不老……等等玄乎奇迹。
    可无论哪一种，都和这片林子遍地生长的肉块不符合。
    相比于太岁，林子里的肉更像……
    姜遥见他话语一顿，便顺着他的话继续说。
    “胎盘。”
    闻无行猝然看向她，歪斜的眼睛迸发出一抹光。张口想要赞同，但又想到什么，立马转过头，高深莫测地点了点头。
    “对，我也是这样想的。”
    没等他们仔细琢磨，睡了不到半个时辰的阿秀苏醒，面色不似之前那般惨白，反应过来，心下焦急起来，起身就要往圈子外冲。
    姜遥及时攥住，“外面有东西。”
    经她提醒，阿秀终于注意到圈子外面徘徊的伥鬼，瞳孔微缩，血色从脸上褪去，身体因害怕而轻微颤抖起来。
    “快天亮了……天亮的话，金太岁会躲起来的。”
    她要寻来稳固魂魄的金太岁，只会在夜晚出现，白天没有。若是错过这个夜晚，她又得等一晚，到时爷爷的病情会更重。
    闻无行从姜遥那里知道了她爷爷的情况，‘金太岁’这种东西还是第一次听，不由问：“那东西长什么样子？”
    阿秀抿了抿苍白干涩的唇，垂下睫毛，努力回忆了起来，许久慢吞吞地道。
    “我也没见过，只听爷爷说过，是金色的，在晚上会发光，一眼就能看见。”
    闻无行一听，埋怨起来：“你都没见过金太岁，只知道是金色，会发光，林子这么大，你一个人就跟大海捞针一样，找一晚上也找不到啊。”
    也不怪他埋怨，主要是这林子邪乎得很，遍地肉块，枯裂老树又挨得近，仅凭个发光，危险是一回事，找不找得到又是另一回事。
    阿秀听他劈头盖脸说一顿，面色更白了，垂着额头，手指攥得死紧，慢慢竟被说得抽泣起来。
    闻无行听她哭，身体僵硬了起来，挤在一起的脸罕见地露出一丝无措，抬了抬手，欲言又止。
    他说的都是实话，好端端的，她哭什么啊。
    姜遥忽然道：“我好像找到了。”
    阿秀闻言蓦然抬头，通红的眼眶微睁，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视线穿过分叉交织的树枝，以及层层叠叠的蠕动肉块，目光尽头，闪烁这一抹浅淡的金色光芒。
    闻无行见此睁大了眼，差点没忍住跨过阴宅，往光源那边走，幸亏抬脚的紧要关头，听姜遥一声提醒，及时顿住。
    姜遥提醒的是阿秀。
    若非她拽着，阿秀人已经跑过去了。
    说到金太岁，找到这玩意的不是她，而是曲小彤。
    小鬼在这诡域里也是邪祟，没有生人气息，那些肉块，还有林子里的邪祟都不管她，她虽能出圈，但无法离姜遥太远。
    因为是姜遥带进诡域里的，算她养的鬼，只能在附近活动，去不了太远的地方。
    找到金太岁的曲小彤第一时间跑过来，向她讨要水果糖，这小鬼吃糖吃上瘾了，或许是生前没尝过的原因。
    姜遥奖励了她一些糖。
    “目前问题是，我们该怎么过去？”
    阿秀从寻找金太岁的执念之中抽离出来，强行挪动目光，注意到那伥鬼越来越近。
    围成圈插在泥地里的树枝如同香一样烧掉半截，边缘紫灰也在渐渐消失，预兆着再过不久，阴宅会消失，而四周虎视眈眈的邪祟会前仆后继地冲过来。
    原先坐在圈外、变成白发老人的伥鬼此时卸下了伪装，站在旁边，半腐烂的面孔，裂到耳后的嘴巴兴奋地扯起来，幽幽地盯着他们。
    不止这一只伥鬼，从黑暗里，走来越来越多的伥鬼。
    阿秀从包袱里拿出铜铃，深吸了口气，打算摇铃。
    姜遥道：“先等等，闻大哥兴许有办法。”
    说着，她向身旁闻无行投去期待崇敬的目光。
    闻无行：“…………”

 第262章 《义塔》：婴孩

    闻无行站直了身体，也挺直了脊梁，她的目光，助长了他傲慢且嚣张的气焰，血液骨子里都流淌着自信。
    他习惯性整理领带，只是这身衣服没有领带，手指抬到一半，丝毫不觉得尴尬，像只昂首挺胸的公鸡一般，扬了扬下巴，得意地哼了一声。
    “算你有眼光。”
    阿秀眼底焦急慌张褪去，闪烁着一抹亮光，惊喜地看向他，“闻大哥，只能麻烦你啦。”
    闻无行从一个乾坤袋里，掏出一把铜钱剑。与阿秀的铜钱不同，他这把铜钱剑竟隐隐散发着淡金光泽，铜钱相连，由红绳编织而成的长剑。
    剑柄也是铜钱，一起算起来，有二十一枚。
    一看就不是凡物。
    闻无行也是宝贝得很，咬破中指，血液溢出，均匀地抹在铜钱剑上。
    “夜观北斗星，天枢璇玑权。玉衡与开阳，摇光七星连。”
    念着剑诀，惊奇的事情发生了，他手中的剑悬停在半空中，从一把变成两把，又变成四把，像活物一般受到闻无行驱使，化作虚影掠过夜空，飞快刺穿伥鬼的身体。
    一只只伥鬼尖叫一声消散。
    趁此机会，姜遥收回目光，跟在阿秀的身后，往闪烁着淡金光的金太岁跑去。
    路边蠕动的肉块未融合前行动缓慢，跟不上她们的速度，阿秀灵活躲开扑过来的肉块，几十米的距离，走起来像几百多米远。
    等她们来到那块肉块前，不仅阿秀，连姜遥都惊愕地睁大了双眼。
    与那些暗红色肉块不同，眼前的泛着淡金色光芒、称作‘金太岁’的肉块，形状依然是肥厚颤动的肉状，但在表面，露出婴孩半个身躯。
    白藕般的手微蜷着，淡金色脑门生着几根胎毛，脸蛋很圆很软，眼睛阖着，嘴巴含着拇指，睡得正沉。
    从婴孩肚脐眼画分界线，下半身体没入淡金色肉块之中，随着它的呼吸，肉块在慢慢起伏蠕动。
    在这时，另一边挡在前面对付伥鬼的闻无行对她们吼道。
    “大邪祟来了，你们动作快一点！我快撑不住了。”
    阿秀骤然回神，握着割草刀的手微微颤抖，瞳孔紧缩，面上褪去激动、惊喜，只剩苍白。
    半身没入肉块之中的婴孩模样与人类婴孩一模一样，而且胸口轻微起伏着，明确告诉着她们，它是活的。
    依稀可见肉块分布着细细密密血管经络，随着心脏规律有序地搏动。
    姜遥敛起眼底惊色，余光瞥向身旁犹豫不决、无法痛下杀手的阿秀，开口提醒道。
    “它不是人，只是太岁。”
    阿秀双目泛红，颤抖的手抬起又颓丧地垂落，在几番天人交战之下，用力摇了摇头。
    “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话落，精神走向崩溃，转过身逃避一般跑了。
    姜遥见此，叫上与邪祟纠缠的闻无行，然后跟在阿秀身后，跑出了林子。
    漆黑的夜色逐渐被灰白覆盖，天边撕开一道口子，一缕浅白色的晨曦倾落而下，驱散了黑暗，带来了光明。
    天亮了。
    阿秀瘫坐在地上，捂着脑袋，倍感痛苦与折磨，爷爷的病状，像一座大山压在她心口，近乎让她喘不过气来，但婴孩样子的金太岁，更是让她痛苦不已。
    即便知道那是太岁，并不是人，但割肉，却像是亲手杀害一个婴孩一样，导致她心底产生浓浓的负罪感。
    气喘吁吁跑来的闻无行方才与大邪祟斗法，耗尽了他全部的精力，疲惫不堪，眼睑下泛起一片浓浓青黑，像是熬了两三个大夜一样，抽干了精气神，瘫坐在一旁。
    待他缓过气，看到阿秀这副丢了魂、痛苦的样子，一头雾水，问起姜遥：“怎么回事？那到底是不是金太岁啊？”
    姜遥颔首。
    闻无行见状，有些气愤、费解地问：“既然找到了金太岁，割就是了，干嘛又跑了？为了这该死的太岁，我刚才差点死在大邪祟手里了你们知道吗？”
    姜遥将金太岁样子如实告诉了他。
    闻无行一听，眉头紧紧蹙起。
    “婴孩模样？这是什么玩意？一块肉怎么会……”
    话音未落，阿秀自责又悲伤地说道：“对不起，谢谢你们帮我，我不找金太岁了，之前是我麻烦你们了。”
    闻无行急了，嘴巴还未张开，姜遥先一步问道。
    “那你爷爷怎么办？”
    阿秀通红的眼睛低垂，想扯出一抹笑回应，但一想到爷爷的病状，喉咙跟含了苦水一样，半晌才道。
    “我不知道，爷爷从小教我，要心怀善意。我知道那东西是太岁，但我下不了手，若是爷爷知道自己吃的是它，也会难过的。所以，我不找了，我要回家。”
    姜遥思索两秒，宽慰道：“肯定不止金太岁能治你爷爷的病。还有你闻大哥呢，他对走魂如此了解，或许能治。”
    在闻无行张嘴之前，她再次向其投去无比信任的目光。
    阿秀灰暗的眼睛重新燃起一丝光亮，同她一样，看向身旁青年。
    精力耗尽，险些死在林子里的闻无行触及她们的目光，累倒的背重新挺直了起来，手握拳抵着唇，清了清嗓子。
    “我乃闻家第一百九十二代传人，对走魂，还是有一些把握的。”
    阿秀眉眼间的阴霾荡然无存，喜极而泣，屈膝跪在地上，就要给他行三跪九叩大礼。
    闻无行见状，顾不上身体的疲惫，连忙上前搀扶起她。
    “我通阴一族，最忌讳旁人跪拜，是会短命的。”
    阿秀忙连连道歉，不敢再跪。
    之后。
    由阿秀带路，领着他们回自己的家。
    走在后面的闻无行晃了下玉佩，使用鬼物，便放心地开口问道。
    “你是养鬼人，应该比我更懂走魂啊，为什么说我更懂？”
    养鬼人，长期接触阴魂，魂门易松，久而久之，养鬼人也就渐渐习得一套防走魂的法门。
    姜遥还在思索着血腐林里的金太岁，听到他的问话，思绪抽离，一本正经地胡扯：
    “我的鬼，在阿秀眼里是邪祟。我不得已对她有所隐瞒，再说闻大哥你的能力比我强多了，所以只能麻烦闻大哥辛苦一些。”
    闻无行被她一口一个‘闻大哥’取悦到了，尤其是她说出那句‘自己能力比她强多了’的话，除了在闻家，这也是第一次在外面，受到旁人的认可。
    他想起那闻无恕，一个私生子加入政府，受到国内众人追捧，又踩了狗屎，运气爆棚得到了‘镇阴令’。
    说实话，闻无行是嫉妒他的。
    在他心中，闻无恕得到‘镇阴令’反倒不重要，重要是这家伙的受欢迎程度，居然比他还要高。
    凭什么闻无恕能加入政府，成为救世主？
    哼，这一次，他一定要比闻无恕更出色，更夺观众喜爱才行。
    姜遥听不到他的心神，但从他眼底流露出的神情能够大致猜出。
    不过她并不关心。
    她关心的是——
    姜遥缓缓眯起双眼，凝望着前面不远带路的阿秀。
    经历这个多诡域，从始至终，她都没有相信过这个阿秀只是一个为了爷爷，拼了命也要进血腐林找金太岁的普通女孩。

 第263章 《义塔》：枯瘦老人

    离开血腐林，幽幽暗暗的天色明亮许多，大片冷色调天光铺在眼前的荒野上，路段崎岖，长满杂草，远远看到天边层层叠叠几座建筑屋子，被稀薄雾气遮掩。
    阿秀行路方向并不是那片建筑，而是与其背道而驰的山间小路，枯枝、长满荆棘的藤蔓伸展过来，有白点在上面蠕动。
    凑近一看，发现居然是蛆虫，到处爬满密密麻麻的蛆虫，看着人直犯恶心。
    闻无行洁癖重，看到这些虫子，反胃好几次呕出来，从乾坤袋里拿出一瓶驱虫剂，到处喷洒。
    驱虫剂有点作用，至少蛆虫没有往他这边爬。
    ‘咔嚓’
    路没走十分钟，闻无行脚底踩到一截什么东西，低头看去，发现是半截尸骨，还没腐烂彻底，骨头漆黑。
    一脚踩下去，骨头缝隙里挤压出一团浆液似的蛆虫。
    “呕——”
    这一下闻无行彻底忍不住，捂着肚子吐了出来。
    他一整夜没吃什么东西，吐也吐酸水，喉咙浇了酸液般又酸又涩。
    姜遥听到动静转头，第一眼看到了他脚下的情况，眉头一皱，正要走过去，身前阿秀先她一步，跑到闻无行的面前。
    “别踩死它们！”
    阿秀从兜里掏出一把紫灰，洒在这些虫子的身上，原本往闻无行脚上爬去的蛆接触到紫灰，纷纷逃散开，没一会儿他鞋子干干净净，不见一点白。
    做完这些，她才解释道：“爷爷说过，这里任何生物都是生命，不能杀害，否则会……会……”
    姜遥耐心地问着：“会什么？”
    阿秀提及此事，眼底泛起一抹清晰的恐惧，压低了声线说道。
    “会得白虫病。”
    姜遥若有所思。
    又是新的信息，‘白虫病’，听上去像是一种寄生虫病。
    但阿秀的意思也并非这么简单。
    不仅任何生物不能杀死，这些蛆虫也不能触碰，一旦虫入体，皮肉、骨头里都会长满虫，慢慢就会死。
    这和姜遥之间进过的一个诡域《死亡列车》之中的血虫很像，只是血虫又长又细，能够吞噬记忆，伪装成人的样子，不能见光。
    而白虫同样具有传染性，从阿秀话中，患白虫病的人不惧光，和常人一样。
    刚开始没什么影响，但慢慢地，皮肤会变白，瞳孔也会变成白色，皮肤割破，流出来的不是血，而是由蛆虫融合的白浆。
    到最后，会像闻无行踩到的尸骸一样，渐渐腐烂，沦为一具枯骨，尽管如此，那些蛆虫仍然不会消失，会藏在骨头里休眠。
    阿秀从兜里分了些紫灰给他们，用来驱散蛆虫。
    “记住我的话，千万不要伤害它们。”
    她无论是语气还是神情，认真之中透着严肃。
    阿秀是亲眼见过患白虫病的人，如何死在自己的眼前的。
    那种惨剧，她真的不愿意再看第二次。
    闻无行庆幸自己刚才没有用力踩下去，把那些蛆虫踩死。接过紫灰洒在鞋子上，比驱虫剂还要有效，那些虫子根本不敢靠近。
    姜遥接过紫灰攥在手心之中，在阿秀继续往前走时，从包里拿出规则洞悉书。
    ‘不伤害生灵，不触碰蛆虫，紫灰能驱散蛆虫’这句话其实是三条守则。
    至于真假，她在阿秀身后，心念一动，使用洞悉书。
    消耗了近大半的精神值，结果出乎意料。
    这三条守则，全都是真的，没有一条是假的。
    也就是说，阿秀并没有欺骗他们。
    姜遥得到这个信息，反而没有那么开心，心底疑雾更深更重。
    在这个诡域里，守则不再是写在纸上。比如在血雾林，阿秀告诉她，里面的肉块是太岁，血太岁不能吃，吃了会变成一滩烂肉，而其他太岁食用效果，这个守则也是真的。
    阿秀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次谎言。
    若这诡域是60以下难度，姜遥会觉得正常，但可怕就可怕在，这是70级诡域。
    她甚至都开始怀疑这本名为‘规则洞悉书’的鬼物是不是坏掉了？
    山间小路如弯曲的大蛇一般，走了许久，除了之前看到的建筑，便连村子都没见到，是上山的路，越往上走，路段越荒凉孤寂。
    走到日上三竿，总算见到一座茅草屋立在山腰间，屋外围着一圈夯土墙，院门用粗糙木头制成，门前贴着两张镇邪神画，门梁上悬着一面圆镜，由红布包裹着。
    院门没锁，阿秀简单一推，门便从外推开，院子里开辟了一片菜地，旁边有挖了一口井，在旁边立着四根竹竿，用来晒衣服。
    看着简陋老旧，但在这块诡异瘆人的地界，宛若一方净土。
    阿秀大步进了屋。
    姜遥、闻无行紧随其后，一同进到屋里，屋子家具少，不过很干净，地面有打扫过的痕迹，墙角也没有蜘蛛丝，空气阴冷，弥漫着淡淡的香烛气味。
    房门被推得吱嘎作响，进了里屋，看到了躺在木板床上，铺着厚厚稻草垫上的人。
    枯瘦到像极了一具骸骨，骨头包着薄薄的一层皮，皮黑黄，长着黑色的斑。头更瘦，颊部深深凹陷，眼睛黑漆漆一片，无神空洞地注视着前方，已然是气息奄奄的状况了。
    阿秀红了眼，跪在床边，哽咽一声，唤道：“爷爷，爷爷我回来了，你看看我……”
    枯瘦老人对她的话恍若未闻，始终望着屋梁。
    阿秀起身去灶屋，烧水煮粥。留他们两人在屋里。
    姜遥环顾一眼四周，墙角堆着一些枯黄树枝，墙边摆着一张木桌，桌面铺着十几个铜板。
    闻无行不太喜欢待着这里面。
    除了香烛味道，他还闻到一股很浓的老人味，伴随着阴冷气息灌入他的鼻腔，渗进皮肤毛孔里，阴寒温度覆盖四肢百骸，仿佛要将血液冻结。
    或许是通阴体质，他倍感不适。
    在姜遥慢步在屋里找寻线索之时，闻无行骤感一道强烈的幽冷注视，顺着目光来源看去，与木床上的枯瘦老人凹陷漆黑的眼珠对上。
    枯瘦老人脖子前伸，头颅往他这边靠，如干尸般凹瘪的嘴巴大张，露出七星鳗、密密叠叠的尖齿。

 第264章 《义塔》：招魂

    闻无行尽管见了太多鬼，精神仍然被这一幕冲击到。
    他倒吸一口凉气，喉咙像是被水泥填满，几乎下意识从背上拔出铜钱剑，剑指床上的老人。
    “你干什么？”姜遥注意到他，眉头微蹙，走过来制止了他挥剑就砍的动作。
    闻无行面上褪去血色，握铜钱剑的手止不住地颤，正要开口将刚才自己见到的一切告诉姜遥，门口传来动静，阿秀端着粥进来了。
    阿秀担心爷爷，没有察觉到他们之间的不对劲。捧着热粥，来到床边，吹冷了粥，喂到爷爷口里。
    等闻无行再看，老人嘴巴中哪里还有什么尖齿，牙齿掉光，粥煮得烂糊，嚼都没嚼，就这么咽了下去。
    他看到的那一幕，犹如幻觉一般。
    姜遥视线重新移到床上老人身上，装作无意地问：“阿秀，你知道病村吗？”
    喂粥的阿秀动作微顿，很快又继续动。
    姜遥见状，也不再问，在一旁等待着。
    等阿秀给爷爷喂完粥，离开了屋子，来到院子里，跟她说道。
    “我知道，我和我爷爷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阿秀在听到‘病村’这两个字时，行为举止都变得焦虑起来。
    对，就是焦虑。像是天要塌下来一样，比起在面对爷爷病情无能为力，‘病村’两字，给她产生的焦虑更重更深。
    与焦虑一起的，还有恐惧。
    她不愿过多提及‘病村’，只是点明了一句知道，便匆匆进了屋，去照看爷爷去了。
    姜遥垂下眼，陷入沉思。
    至少现在确定，阿秀不仅是从‘病村’来的，而且知道这地方在哪。
    果然，在70难度诡域，一个普通任务，也不是随随便便能完成的。
    从阿秀反应来看，‘病村’肯定是一个很危险的地方，甚至比血腐林都要危险，她表现得极度排斥、焦虑。单单是提及，精神就像是被击垮了一样。
    姜遥暗道。
    ‘若一个主线病村就这么危险，那她要探索全部主线，那不得比登天还难？’
    思及此她又摇摇头，将脑子里的想法甩了出去。
    她还未接触‘病村’，就被吓到，这不纯纯自己吓自己吗？
    从思绪之中抽离，余光触及身旁闻无行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回想一番，似乎是从阿秀爷爷屋里出来，便一直如此。
    姜遥开门见山地问：“你见到了什么？”
    闻无行那张倒置的脸，第一次出现害怕的神情，虽然不明显，但还是落入姜遥的眼中。
    当宝一样的铜钱剑无意识被他攥紧，铜钱碰撞发出清脆响声，他深吸了口气，并没有把屋里看到的告诉她。
    在他眼中，女生只是一个普通的养鬼玩家，没什么厉害的能力。即便告诉她，也只会徒增恐惧罢了。
    见他沉默不语，姜遥也不追问。
    闻无行和闻无恕一样，出身闻家，所学法门比老闻更纯更正。他在阿秀爷爷屋里，定是见到常人无法见到的东西。
    否则也不会受到这么大的惊吓。
    再加上他剑指床上老人，若非她制止，他恐怕挥动铜钱剑，狠狠劈在老人身上。
    恐怕阿秀爷爷，在闻无行眼中又是另一番模样。
    姜遥在屋里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倒是闻无行没有让她失望。他这双眼睛，跟雷达一样，往后能派上很大的用处。
    没多时，阿秀走了出来，眼睛哭了一段时间，有些红肿，她怕他们看出来，散落几缕鬓发，遮了眉眼。
    她犹豫、又紧张地问起闻无行：“闻大哥，您能帮我爷爷看看吗？”
    来之前，闻无行答应了要帮她爷爷看病，但经过方才那一遭，他握着铜钱剑的手紧了紧，眉头拧在一起，在阿秀急得就要哭出来前，总算开了口。
    “行。”
    他在进诡域前，早该想到其中的危险。再后悔也无回头路，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一想到如今风头正盛的闻无恕，他心中的惧意消散了大半，只剩熊熊斗志。
    姜遥看着像有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一样，视死如归般往屋里走，目光一转，移到跟在他后面的阿秀身上。
    抬脚跟了进去。
    伴随着‘哒’一声木头碰撞的沉闷声音，只见闻无行先将门窗落了锁，又拿出几条撕碎的黄布，用绳子串在一块儿，分给姜遥和阿秀。
    “围着门窗边缘挂，一定要挂稳。”
    姜遥、阿秀依言接过。
    屋里只装了一扇窗户，阿秀只能挂下面，挂不到顶端，由姜遥全部挂完。
    挂完黄布条，闻无行便让她们站旁边，待会儿他会喊魂，叮嘱她们，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要回应，也不要答应。
    姜遥问了一句：“答应了的话，会怎么样？”
    屋里光线昏暗，几缕微弱的光从木窗缝隙透进来，闻无行一半身体没入阴影里，另一半铺着些许光线，遮过耳朵的黑发往后垂，露出半截畸形的耳朵。
    只听他道：“鬼会上你的身。”
    说罢不再多言，闻无行手动扎了一个纸灯笼，又剪了个人形剪纸，剪纸背部写着阿秀爷爷的生辰八字，还有名字……
    “你爷名字叫什么？”
    阿秀手指紧揪着衣摆，垂着脑袋，小声地说。
    “我不知道。”
    闻无行：“？”
    他皱眉，近乎斥责的语气：“他不是亲爷爷吗？你怎么会不知道？”
    闻无行会这么急，是因为招魂仪式已经进行到关键步骤了，一分一秒地流逝，都对他不利。
    关键是，这阿秀看着对爷爷感情很深一样，怎么会连名字都不知道？简直纯纯逗他玩啊。
    阿秀被他声音吓了一跳，肩膀颤了颤，委屈地呜咽起来。
    “我是、是爷爷捡来的，爷爷没跟我说他的名字，我真的不知道……对不起……”
    闻无行额头青筋暴起，本来脾气就不太行，此时自己更是像绷紧弦的弓，不容许一丝一毫的意外。
    姜遥提醒道：“外面有动静。”
    她话一落，四周安静了下来，忽略阿秀的细碎哭声，窗外‘砰砰’的撞击声尤为清晰。

 第265章 《义塔》：恶鬼

    随着他点燃起灯笼里油灯，再将剪纸吊在灯笼上端，油灯的光是青色的，在墙壁映出一道模糊的身影。
    与此同时，姜遥听到门窗外的动静越来越大，‘哐哐’‘砰砰’，像是脑袋用力撞击窗户，门发出来的动静一样。
    闻无行如今已是被架在火上烤，只有一生辰八字，没有姓名，招魂仪式的效果大打折扣，很容易叫来除阿秀爷爷以外的其他魂。
    但他无法停下来，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魂兮归来！魂兮归来啊~”
    闻无行所念的招魂咒，声调拖得很长。
    在他出声之际，空气流动发生变化，仿佛凝滞了一般，门窗碰撞的声响转大，但碍于四角悬挂的黄布条，始终未能冲破而入。
    姜遥清晰感受到屋里温度降了好几个度，夯土墙面覆盖一层冰霜，阴冷气息化为实质，在空中冲撞游荡。
    阿秀单衣惧寒，缩在角落，肩膀轻微颤了颤，睫毛凝结出细碎冰渣，呼吸之间，白雾跟着吞吐而出。
    诡异的事发生了。
    躺在木板上的阿秀爷爷忽然坐立了起来，双目瞪大，直直盯着招魂的闻无行，嘴巴明明没有张开，姜遥还是听见有声音从阿秀爷爷喉咙里发出来。
    那是尖锐、类似猫叫一般的哭声，听得人背脊发寒。
    不仅如此，四面墙壁印着一张张密密麻麻、不同五官的脸，那些脸露出痛苦、兴奋、仇恨、悲伤等等情绪。
    屋里光源弱，只有闻无行手中拎了一盏纸灯笼，青色光线照映在这些狰狞的面孔上面，看着格外瘆人。
    屋里阴气骤然攀升，比起之前更甚。姜遥感受到阴气无孔不入般侵入血肉之中，手心贴着腰间悬着的渡魔，萦绕在身边的阴气才稍减退一些。
    ‘这屋里到底有多少只鬼啊……’她心下惊怔，目光落到招魂的青年那里。
    只见印在墙壁上的鬼脸变成一团团黑雾钻了出来，急急地朝闻无行冲去。
    闻无行阖眼，并没有看到这一幕，只觉得身体越来越冷，心跳仿佛停止了一般。
    他咬紧牙关，继续念。
    “去君之恒干，何为四方些？”
    “舍君之乐处，而离彼不祥些！”1
    后两句招魂咒，念得又急又快也越来越不像他的声音，好似有一只鬼在他嘴里，控制着他的舌头，说出这么一番话。
    不，是真的有一只鬼在他嘴里。
    在姜遥眼底，闻无行口腔里伸出一只苍白的、涂着红指甲油的手，那只手纤细如出水青葱，化作实质，撑开了他的喉咙，扒开了他的嘴……
    然而在那只手心之中赫然睁开一只迷离如丝勾人的眼睛。
    在眼珠下面，是一张嘴，唇瓣鲜红欲滴，靡艳到了极致，一张一合，招魂咒便是从这张嘴里吐出来的。
    姜遥看到这一幕，只觉一层鸡皮疙瘩攀上了她的手臂。
    面前的闻无行黑眸变白，与眼白融合，相较于屋外砰砰作响，他看起来更吓人。
    直播观众也被吓到。
    【？？？到底谁是鬼啊？】
    【卧槽？被鬼上身了？】
    【闻家通阴秘法，不用大惊小怪的。】
    【闻家的人体内都封了一只恶鬼，只要使用术法，就必须借助恶鬼的力量。】
    【我没见闻无恕用过啊。】
    【这就不知道了。】
    看完弹幕，姜遥才发现自己对闻家了解并不深。
    队友闻无恕也很少在他们面前使用闻家的通阴秘法，他和赫连音一样，精于体术。
    唯一一次给她深刻印象的，还是在上个诡域，他设坛请神，请了一尊镇恶神，一巴掌轻而易举地解决了佛母，但因为他的力量无法支撑这尊恶神，在送神环节，遭到反噬，险些被恶神吞噬魂魄。
    通阴的法门极其复杂，也十分危险，无论是对他人还是对自己。
    若弹幕说得对，也就是说，闻家除闻无恕以外，其他族人的身体里皆封印了一只恶鬼。
    好处明显，能够借助恶鬼力量，将术法发挥到极致。
    至于坏处，更明显。与恶鬼打交道，稍有不慎，便会坠入万劫不复的地步，其中反噬这一条，就让很多人望而却步。
    ..
    与此同时，那一团团黑雾尽数消失。
    而立于阴气中心的闻无行双臂垂落在身侧，仰着头，保持着一个诡异的姿势，眼看着那只恶鬼就要从他口中爬出来，只见悬在他脖子上的项链忽然亮了起来。
    金光驱散身边的阴气，也将欲要从口中钻出来的恶鬼逼退了回去。
    挂在门窗四角、晃动不停的黄布条垂落，窗外撞击的响声也跟着停止。
    一切归于平静。
    阿秀见状，张开就要说话，被姜遥抬手制止。
    闻无行灰白的瞳仁恢复成正常的颜色，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强烈的缺氧，使得他脸色酱紫，慌忙从乾坤袋里翻找，翻找出一个氧气瓶，面罩盖住口鼻，呼吸才慢慢平稳。
    吸完氧气，又从乾坤袋拿出一瓶药，拿出一粒丢到嘴巴里，混着唾沫咽了下去。
    做完这些，他瞪了阿秀一眼，开口道：“行了，而且我帮你爷爷把魂门也关上了，不会再走魂。”
    阿秀闻言，懵了几秒，旋即喜极而泣，又要给他下跪。
    闻无行眉头皱了起来，恼火地道：“都跟你说了，我们这行最忌讳别人跪拜。你恩将仇报是吧？故意不让我好过？”
    他经过招魂这一出，状态变得有点差，面色蒙了层死灰。之前顾及在诡域，脾气稍微有些收敛，但现在脑子昏昏涨涨，心里想什么，便说了出来，也不管旁人的心情。
    阿秀被他这么一说，脸上的喜色褪去，只剩愧疚和着急，连连摆手。
    “不、不是的，对不起闻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
    她想解释，但在闻无行看来，只觉得又吵又烦，张嘴就要破口大骂，姜遥对阿秀说：“先去看看你爷爷吧。”
    阿秀犹豫再三，小心翼翼看了眼闻无行，最后点点头去了床边。
    姜遥从口袋拿出吃到剩一半的水果糖，拿出一颗丢闻无行手中，自己也撕开一颗，丢嘴里尝了尝味，道：“出去说说。”

 第266章 《义塔》：众鬼

    闻无行抬手用力捏了捏眉骨，攥紧那颗糖，跟着出了屋。
    他心里装了事，现下除了姜遥，也无人能告知。
    尝到酸甜糖味，闻无行才开口道。
    “招魂不难的，我之前招过很多次，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困难。”
    姜遥顺着他的话问：“是没有名字的原因吗？”
    闻无行抬起眼，与常人不同，他眼皮有些外翻，但眼睛又很小，看着很怪。而且，他嘴角有些破皮，正往外渗血。
    渗到嘴巴里也浑然不觉，他摇了摇头。
    “不是、不是。”
    他重复了两遍，忆起当时情形，心脏如坠入寒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姜遥开口将当时情形、完整地告诉了他。
    闻无行整个人呆在了原地。
    总算明白过来，为什么这场招魂仪式会这么困难。
    但是。
    “为什么我刚进屋子的时候，没有看见那些鬼？”
    若依姜遥所言，那么多只诡魂，他一只都没看见。
    虽说他观气术没修炼到登峰造极的程度，但也是闻家里，除闻无恕以外，算数一数二。
    姜遥：“有没有一种可能。”
    闻无行嚼糖的动作顿住，等她继续说。
    姜遥将心里的猜测说出来：“假设，一个人的魂门开了，那么这具躯壳，能容纳多少具其他诡魂？”
    闻无行心脏狂跳，缓缓睁大双眼。
    他早该想到这一点的。只是70难度诡域一直干扰他正常思绪，连基本的思考都没办法做到。
    何况招魂，要借助体内恶鬼的力量，他每次借助完，都会遭受恶鬼的影响，变得易怒焦躁、难以思考。
    这里到处充斥着古怪。
    其实，他在招魂之前，便发觉到阿秀爷爷不对劲，但当时并没怎么细想，硬着头皮开始了这场招魂仪式。
    更让他不敢置信的是，阿秀爷爷的体内藏着数百、甚至数千只诡魂。
    在他招魂之际，纷纷涌出魂门。
    闻无行以往招魂，靠他之力，能顺利完成招魂仪式，无需借助体内恶鬼之力。
    但这一次，若不是恶鬼出来，他恐怕就被那些诡魂冲魂了。
    他这体质，一旦被冲魂，必定神魂俱灭，走向死路。
    闻无行瞪眼看她：“你早就知道？你早发现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听他语气带着指责，姜遥回答：“老实说，你也没告诉我，你在阿秀爷爷那里看见了什么。你不信任我，我当然也不会信任你。”
    闻无行脸上的恼怒僵住，多了一丝心虚，梗着脖子嘴硬道。
    “我都把自己的身份都告诉你了，哪里不信你？你还没告诉我，你的身份呢。”
    他后知后觉想起来，从血腐林到这里，自始至终，她没有告诉他，她姓甚名谁，哪个公会，出身哪个家族之类。
    姜遥一脸正气，没有半点说谎迹象，平静地说：“我叫赫连音，是姜遥的队友。”
    闻无行听过‘赫连音’这个名字，也知道她加入了政府，属姜遥队伍之中的一员。
    之前进诡域，也看到了姜遥身后跟着几个人。
    遇到她队友，并不意外。
    闻无行对她的身份倒不意外，只是再次听到‘姜遥’两字，脸上露出不喜的神情。
    “我就猜到，你跟那家伙一样讨厌。”
    姜遥：“………”
    闻无行见她不吭声了，心下立马后悔起来，忙解释起来。
    “也不是那个意思，你比她好多了。”
    女生脑子聪明，稍微比他差一点，但至少不拖后腿，相处起来还挺顺利。
    虽说只是相处了短暂的、不到一天的时间，但闻无行对她挺满意。
    不过，闻无行除了闻家的人，接触的玩家少之又少，算起来，这位名叫‘赫连音’的女生，是他正式接触的第一个玩家。
    姜遥闻言，有点想笑，被她忍住了。
    对于心高气傲、脾气比她那几个队友，差得不是一星半点的闻无行而言，能说出这一番话，也真是难为他了。
    这时，阿秀从屋里出来，眼角还带着笑，迎上闻无行的目光时，神色踌躇了起来。
    姜遥打破僵局，问：“你爷爷怎么样？”
    阿秀高兴地点了点头：“好很多了，能开口说话啦，还认得我，真的很谢谢你们。”
    姜遥表示自己没做什么，全都是闻无行的功劳。
    在一旁端着的闻无行听到她这一句恭维，脸色好了很多，清了清嗓子道：“我饿了，你家里有没有吃的？”
    阿秀脸上浮现出激动的神色，用力点头。
    “有的，我现在就去做饭，你们先坐一会儿。”
    说完往灶屋冲去。
    闻无行很是疲惫，从屋里搬了张凳子到门边，给她也搬了一张，一屁股坐下，长吁了口气。
    看她站在原地紧紧注视着灶屋的方向，皱眉问。
    “你怀疑阿秀？”
    姜遥没说话。
    闻无行道：“她不是鬼，我查过她。”
    不止阿秀，连姜遥他也查了。
    姜遥瞥了他一眼，意味不明地问：“你难道不觉得，我们遇到阿秀，单单这件事，就很奇怪吗？”
    闻无行挠挠头，跟着她的思路想了想，半晌点头。
    “有点怪吧，半夜那鬼林子正常人也不会进，她一个柔弱的小女孩，冒着危险进林子……不全是为了她爷爷吗？”
    总之，闻无行这一路看过来，阿秀无论是对爷爷的担心，还是对金太岁是婴孩这件事的排斥与不忍等等一切，都很正常。
    没有任何疑点。
    倒是有一件事很古怪。
    “她即便是她爷爷捡来的，也不该连爷爷名字都不知道啊。”
    姜遥对这件事，倒没什么疑心。
    “一个捡来的小孩，才十二三岁这般大，名字是阿秀，没有姓氏，她不知道爷爷名字也很正常。”
    闻无行觉得她大题小做，阿秀、还有她爷爷，除了获知一些诡域信息以外，对他们玩家的主线探索没有任何帮助。
    “说不定她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呢？你还是想想，我们怎么找到病村吧。”
    时间就是金钱，一分一秒，对玩家都至关重要。
    但昨晚到现在，他们的时间都耗在这个‘阿秀’身上，连病村都没进过。

 第267章 《义塔》：肉墙

    等到阿秀将做好的饭菜端到堂屋里，屋外的天色完全黑了下来。
    茅屋处于山腰间，往外眺望，浓重的黑暗覆盖，黑云遮掩月辉，堂屋里只点了一盏油灯，光线昏暗，右侧屋里时不时传来阿秀爷爷沉闷的咳嗽声。
    “你们先吃，我把爷爷的饭端进去。”
    阿秀夹了一些菜到碗里，匆匆说了句，便披着阴影进了里屋。
    闻无行饿得前胸贴后背，又耗费了太多精力，在阿秀做饭时，他靠着墙壁睡了一会儿，此时脑子昏昏涨涨的，神志不清。
    洁癖也没了，端着发裂的旧碗，就开始干饭。
    山里食物资源稀少，没有肉食，皆是素菜，他也不嫌，往嘴里扒饭。
    姜遥上山前吃了块压缩饼干，倒不怎么饿。看着由木盆装着的米饭，闻无行添一碗，饭便所剩不多。
    在这年代，又是穷苦山区，能吃上一碗米饭，算奢侈。通常而言，米饭会和野菜一顿煮，如此既能饱腹，又能省下不少米。
    等阿秀从里屋出来，木盆里的米饭只剩底下薄薄一层锅巴，她把锅巴盛入碗，添了一些山泉水搅拌，就着剩菜吃饱。
    吃完她将偏屋收拾起来，供他们住。
    闻无行挠了挠手臂，问：“哪里有水？”
    阿秀指着屋外、从峭壁流淌下来的山泉，水势很小，她放了个木桶在下面接水，这会儿功夫，也只接了半桶。
    闻无行抬脚离开。
    铺好床褥的阿秀准备去外面，姜遥叫住了她：“你睡哪？”
    阿秀小身板忙碌了一整天，背都直不起来，眼底满是疲倦，仿佛躺下就能睡着，慢吞吞说道。
    “我在爷爷屋里地板铺了稻草，也方便照顾爷爷。”
    姜遥应了声，看她进了里屋。
    ..
    吹灭了烛灯，屋里陷入漆黑，隐约可以窗外风吹动树杈碰撞发出的细微声响。
    闻无行睡床，不仅是睡不惯地板，还有他白天给阿秀爷爷招了魂的原因。
    姜遥不在意这些，睡床睡地板对她而言，都差不多。
    床垫是干净的稻草，垫在地板上，再铺一层旧布，枕头是稻草扎的，她侧躺在上面，一边听屋外动静，一边梳理昨晚到现在的线索信息。
    其中有几个疑问，她始终想不明白。
    第一是，在遇到阿秀之前，曲小鬼告诉她，阿秀当时正被人追着，
    而姜遥见到她之后，以她状况看，是的的确确是受人追到血腐林之中的样子。
    追阿秀的那伙人是谁？为什么追她？
    第二，阿秀在看到她之后，便选择相信她这个陌生人，无论她询问什么，阿秀皆如实相告，不含谎话。
    姜遥身上有什么，会让阿秀看第一眼便选择相信？
    第三，血腐林那些像胎盘的肉块，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金太岁会是半身婴孩，半身太岁？
    第四则是，对于爷爷的情况，阿秀真的是一无所知吗？
    以及为什么阿秀对病村的反应那么剧烈？仿佛在她眼里，病村像洪水猛兽一样，让她避之不及。
    在姜遥心中还有很多一些疑问，但目前最紧要的，还是以上这些。
    她对危险很敏锐，久久不睡，身体始终维持着警惕的状态。
    黑暗粘稠似厚布，蒙上了她的双目，在这时候，她的听力是以往的几倍，任何细微声响都逃不过她的耳朵。
    ‘呼呼’
    闻无行躺下秒睡，身体太疲惫，再加上他体质本就不如常人健康，呼吸很沉，在阒寂的屋里显得十分清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姜遥脑子反而越发清明。
    当窸窸窣窣声音出现在屋外时，她手心紧紧贴着腰间的渡魔，若屋里有灯光，会看见她腰背线条流畅地弓起，似蓄势待发的猫科动物般，随时能躲开，或是进攻。
    ‘咔、咔’
    偏屋连门都没装，在她视线里，有一抹扭曲、庞大的身形停在屋门口，蛇般的脖子忽然拉长，往屋里伸了进去，伴随着浓郁的腐腥味。
    姜遥迅速拔出长刀，趁屋外怪物注意力放在闻无行身上，没注意到自己，狠狠一挥，更像是砍到钢筋上一样，‘哐当’一声，锋利刀刃泛起粼粼幽光，直接砍断了它伸过来的脖子。
    ‘咚’
    那颗头颅失了支撑，掉落在地板上，像皮球一般滚落。
    姜遥没放过那颗头，刀尖用力一刺，刺穿了坚固的颅骨，脑浆淌了一地。
    这时，没等她反应，脚下地板便开始震动起来，像是发生了地震一般。
    她转头往木板床上的人看去，闻无行熟睡不醒，丝毫不受震动影响。
    ‘不对劲。’
    姜遥心底生出这个念头。
    闻无行再怎么也是六十多级，大家族里的成员，即便睡得再沉，感知到危险也会迅速惊醒过来。
    但无论是她砍断那颗头颅，还是地面震动，他始终未醒。
    姜遥抬脚，准备背起闻无行就外面跑。
    令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门窗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肉块一样的墙壁，踩在脚下的地板像是肥肉，柔软且滑腻。
    她心神一凝，立即从包里拿出油灯。
    点亮刹那，姜遥倒吸一口凉气。
    映入眼帘的是在血腐林见过的、一般无二的血肉，肉块筑起墙，将她和闻无行裹在其中，肉墙像呼吸似的蠕动，表面渗出腥臭的浆液。
    ‘这是进怪物肚子里了吗？’
    不，从一开始，他们踏入茅屋的时候，就是进了怪物的肚皮。
    谁会想到，这座茅屋就是一个怪物。
    姜遥防备阿秀，防备阿秀爷爷，但连她自己都没想到，这茅屋也会有问题。
    拎起油灯，走到闻无行身边。
    她先摇晃了他几下，不醒。
    她抬手在他脸上拍了拍，还是不醒。
    最后她选择从包里拿出一把杀猪刀，摊开闻无行的手心，抬手就要用力刺下去。
    ‘额……’
    刀尖离他手心仅差毫厘，闻无行喉咙发出一丝细弱声音，紧接着睁开了沉重的眼皮，茫然地看着她。
    当发现她半抱着他，且‘亲昵’地拖着他的手心，闻无行瞪大了双眼，像良家妇女一样缩起来，捂住自己的脸，呵斥道。
    “赫连音，你干嘛？”

 第268章 《义塔》：异变

    姜遥见他醒了，松开了手，起身后退。
    她淡淡道，“叫醒你。”
    闻无行先是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穿戴整齐，才松了口气。没好气地道：
    “你叫我两句，我不就醒了，用得着这样吗？我看你啊，就是馋我身子，馋我的脸。”
    他有理有据地说，哼了一声，理了理略微凌乱的头发。
    姜遥：“…………”
    她懒得反驳。
    主要是眼下情况未知，不是磨嘴皮子的时候。
    她观察了一番四周，手握杀猪刀，走到肉墙前，转头叮嘱他道：“站稳。”
    说罢，姜遥抬手蓄力，然后狠狠刺了进去。
    ‘锵’
    不出意外，铁质的杀猪刀断成两截，而面前的肉墙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口子。
    紧接着，地面又开始震动，轰隆隆，她早有准备，及时稳住了身形。
    受她提醒的闻无行也站稳住，等看清楚四周立起的肉墙，总算明白所处的境地。
    “啊？这什么鬼地方啊？”
    姜遥丢了断裂的杀猪刀，回答道：“应该是血腐林的肉块之中。”
    闻无行也睡了挺久时间，但脑子依旧昏昏沉沉，困意浓重，打了三四个哈欠，眉头紧紧皱起。
    “我被下了药？不对啊，那饭菜我检验过，没有下毒啊。”
    他思索了一分钟，想起来是什么。
    “山泉水。”
    除了饭菜，只有山泉水他碰过，而姜遥没碰。
    但是，那山泉水他也验过，没有问题的。
    进了诡域，他自然不可能放松戒备，这可是国内迄今最高难度的70诡域，闻无行若是如此蠢笨，也不可能活到现在。
    姜遥而是问他：“你精神值多少？”
    闻无行闻言，先是警惕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含糊不清地说了大概数值。
    通阴一族，精神值都偏高，他也一样，有700点以上。
    姜遥：“我两千精神值。”
    她解答道：“恐怕我们在进入这座茅屋开始，就受到精神污染的影响，而我精神值高，并没有像你一样中招。”
    这是她从他们之间的精神变化所推测出来的。
    诡域难度越高，玩家的精神值越容易受到影响。
    譬如在这个诡域里，姜遥的精神值下降速度更快一些，尤其是在血腐林时，若她精神值不高，莫说一夜，连一个小时都待不了。
    而玩家在遭遇惊吓、掉san场面时，精神值也会受到影响。
    只要是人，在面对未知事物时，便会害怕。
    姜遥也不例外，虽然表面没什么波动，但精神值下降，是不可蒙骗的事实。
    她一直注意精神值，在踏入茅屋之时，精神值并没有什么反常的变化，她便没怎么在意，直到进了这里，才想明白——
    闻无行会沉睡不醒，而她没受到什么影响。
    精神值的问题，茅屋在悄无声息地影响着他们的精神值，不引起他们任何怀疑。
    这让姜遥想起大自然之中，有一种名为‘猪笼草’的植物，也是同样道理。
    等猎物发觉时，已经掉入陷阱里，再也无法逃脱。
    闻无行没怎么听她后面的话，满脑子是她‘两千多’精神值。在闻家，最高也就一千多精神值，根本没有能到两千的。
    玩家每升一级会获得属性点，属性点自由分配，玩家只能加生命和精神值两项。
    但随着等级升高，获得的属性点也会越来越少。
    “你怎么可能有两千精神值？你不是赫连剑道世家的人吗？不该体术强……不不对，就算你全加精神值，也不该有两千精神值啊。”
    这让闻无行接受不了。
    他加最多就是精神值，却没有她一个锻体的剑道玩家精神值高，这正常吗？这完全不正常啊。
    姜遥没理他，拎着油灯，寻找出路。
    这种鬼地方，自然不可能找到什么出路。但古怪的是，处处肉墙，像是四通八达的隧道，搭配肉墙，更像蠕动的肠道。
    闻无行从怀疑人生，到垂头丧气。
    从姜遥和自己的精神状态，也能看出来，孰强孰弱。
    只是他心里不肯承认，出身世家，高人一等的闻无行，不肯承认有人比他强罢了。
    之前，都是家族长辈相陪，护佑着他安然度过一个又一个副本和诡域。
    如今西洲成了危境，人人自危，家族长老不同意他进《义塔》，是他执意要来，无人护佑。
    在刚进诡域，便遭受沉重的打击，想他堂堂通阴闻家继承人，居然吓得叫出来，说出去都让人笑掉大牙。
    而遇到的第一个玩家，‘赫连音’，明明是剑道世家的人，连他引以为豪的精神值都没她高。
    姜遥如果知道他心里想法，并不会嘲笑，只会觉得他过于天真幼稚。
    也能理解，从小到大他与闻无恕身处境地截然相反，闻无行完全是含着金汤勺长大的，经受的打击太少，和白毛一样，活在温室之中，不知外界险恶。
    她并不知道闻无行心里想法。
    差使着去查探前方情况的曲小彤归来，对她说。
    “前面有人。”
    姜遥问：“谁？”
    曲小鬼朝她伸了伸手，讨要糖果。
    给了糖果才说。
    “阿秀，她昏迷了。”
    姜遥跟着她指着的路，从狭窄甬道，来到稍微宽阔一些、像胃一般的地方，而在中央，躺着一人，正是阿秀。
    闻无行见到人，眉头皱了起来，道：“她肯定是主谋。”
    引他们上山，来到这座茅屋，扮演着一个羸弱、年纪小又孝顺的女孩形象，让他们放松警惕，再一网打击。
    就在闻无行拔出铜钱剑，打算先解决她的时候，姜遥开口制止。
    “先等等。”
    闻无行这下是彻底搞不懂她的想法。
    说怀疑阿秀身份的是她，如今阻止他动手的又是她。
    姜遥目光直直盯着昏迷的阿秀，胸腔起伏微弱，还有呼吸。
    她差使曲小鬼，比了个手势：“拖她过来，五颗糖。”
    曲小彤一听，打了鸡血似的，快速跑过去，攥住阿秀衣服，就往他们这边拖拽。
    与此同时，四周肉墙发生变化，开始往曲小彤这边涌来，站在洞口的姜遥受到波及，身后通道变得更窄，无法容纳她和闻无行。

 第269章 《义塔》：拔舌诡像

    姜遥不得已猫着腰，看了眼拼命拖着阿秀往这边跑来的小鬼，抬手打算用别在发间的野雏菊，传送到其他地方。
    闻无行在危急时候，从乾坤袋掏出一尊巴掌大小的雕像，咬破中指，血液涌出，滴落在雕像头顶上。
    下一秒，一团暗光笼罩住他的全身，而在他身上也出现鬼化的变化，面色青黑，瞳孔占据整个眼眶，看起来像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原本往他们涌来的肉墙受到金光阻碍，如同卡壳的齿轮一般发出‘咔咔’声响，只听闻无行大吼一声道。
    “快跑，我这鬼物支撑不了多久！”
    姜遥多看了他一眼，伸手一把扛起阿秀，跟在他身后，快速穿梭蠕动肉块的甬道。
    直到回到原地，地面才停止震动，但而那条甬道也因此消失，留给他们的甬道所剩无几。
    闻无行瘫坐在肉块上，气喘吁吁，手中鬼物也失去光泽，变得像普通石头一样，他身体的变化也渐渐消退，精神值岌岌可危。
    只见他从乾坤袋里拿出一瓶药，手腕颤抖，丢了颗到嘴里，状态才好很多。
    注意到姜遥看过来的目光，他犹豫两秒，勉为其难地拿出一颗药，递给她。
    “补充精神值的，十万惊悚币一颗。不过我们熟，就算你五万一颗。”
    姜遥没接，如实回答：“我没惊悚币。”
    说着她视线停在他怀里失去光泽的雕像鬼物上，问：“这是什么鬼物？”
    她从未见过。
    不过姜遥接触到的鬼物也少，除了自己的鬼物，对其他鬼物也不怎么关心。所以也只是问一句，闻无行回不回答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闻无行受家族着重培养，身上携带的鬼物自然比常人多。但鬼物稀有，任一鬼物都会遭到玩家之间的争夺。杀人越货，这类事并不稀奇。
    他还沉浸在刚才的危急之中，人一害怕，紧张，就会话多，他也不例外。
    “这个鬼物叫拔舌诡像，一共有十八个，共同称为十八层地狱恶鬼像。
    当然这并不是它的本体，只是分了一些它的力量。另十七件鬼物也是一样。
    血能唤醒诡像，借助力量。”
    他精神值受到这鬼地方的影响，鬼物持续时间短暂，耗费的还是双倍精神值。
    “唔……”
    在他说话间，昏迷许久的阿秀终于醒了过来，先是茫然地望着四周，随即倏然坐起身，满脸惊慌。
    “这是哪？”
    闻无行见她苏醒，瞬间警惕起来，拔出背上的铜钱剑，抵在她脖子上，冷着脸道：“别再伪装了。”
    姜遥没有制止他的行为，站在一旁，仔细观察着阿秀的神情，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但让她失望的是，阿秀脸上除了慌张、害怕和担忧，再无其他异样。
    要么是阿秀太会伪装，甚至能骗过自己，要么是她真是普通诡域原住民，之前一切与她无关。
    阿秀眼眶通红，看清眼前情况，颤巍巍地道：“什么伪装？闻大哥，你在说什么啊？”
    闻无行见状，眉头蹙起，打算先给她一些苦头尝尝。
    姜遥示意他停手，看着阿秀问：“发生了什么事？”
    阿秀吓得不轻，又遭闻无行一吓唬，话都说不利索，磕磕绊绊说了个大概。
    她记得在爷爷屋里，在地上铺了稻草，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主要是一整夜都太累了，睡得很沉，半途被吵闹声音惊醒。
    姜遥：“什么声音？”
    阿秀深吸了口气，鼓足勇气才道：“感觉屋里有很多人，他们围着我，说话，很吵真的很吵，我堵住耳朵也能听见。”
    她那时刚睡醒，以为自己被魇住了，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又重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就在这里了。
    闻无行冷嗤一声：“骗鬼，你跟你爷爷是一伙儿的，骗我们进茅屋。”
    之前他对阿秀身份不感兴趣，只以为是普通原住民，想着很快分别，也不会再见面。
    没想到阿秀是伥鬼，而这茅屋是个大邪祟，他们都进了邪祟的肚子里，就等着消化吞噬。
    阿秀精神比在血腐林看到金太岁时都要差劲，颤着手从口袋掏出紫灰，如同保命符一般握在手心之中，用力摇头，重复着自己不是鬼，没有骗他们。
    姜遥看她精神濒临崩溃，开口打断闻无行的话，询问阿秀。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语气带着一丝笃定。
    阿秀怔怔抬眸，看着四面八方蠕动的肉块，面上褪去血色，眼底浮出骇色，点头又摇头。
    闻无行耐心不足，啧了一声：“你到底知不知道？”
    阿秀吞咽着干涩的喉咙，半晌慢吞吞地道。
    “好像知道……我记得爷爷好像跟我说过。”
    说完她又摇了摇头，反驳着自己的话：“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传说，怎么会真实出现？”
    姜遥沉默，听她继续说。
    前年某天，爷爷告诉她一个传说故事。
    这也是从腐林出现血太岁之后，流传出来的故事。
    曾有一队人进了血腐林，采割血太岁烧成紫灰，林子太密，这队人马无意走散了。
    不过在天黑前，走散的人在林子外集合，一个人不少，一个人也不多。
    他们就这样回了村。
    但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这队人里，所有人皆死在了林子里。
    而那这些一同归村的‘人’，回到家中，变成肉块，将家人都吞掉了。
    后来有外来人进了村，村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座座建筑。
    外来人进村之后，再也没有出来。
    阿秀说完，深吸了口气道：“但这只是故事，血腐林里的肉块无法离开林子，我也没见过这种事。”
    肉块不仅能变成人的样子，还能变成建筑，蛊惑着人进屋，再吞进去。
    她说这番话，事实上，心神已经有些动摇。
    眼前一切，就是在明确告诉她，这个故事是真的。
    阿秀越来越担心自己的爷爷，起身就要去找。
    姜遥挡在她面前：“不管你这个故事是真是假，但现在我们面临的问题，是怎么出去，你爷爷有说过离开的方法吗？”
    阿秀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满脑子是爷爷的安危，哪里能静下心来想离开的办法。
    姜遥一手刀把她打晕了过去。
    急着要去找爷爷的阿秀双眼一黑，晕了过去。
    闻无行看到这一幕，心脏猛跳，忍不住走近，探了探她的呼吸，见她还有呼吸，才松了口气，目光一转，落在姜遥身上，不由问道。
    “你好端端打晕她做什么？”
    姜遥揉了揉刺痛的脑袋，瞥了他一眼：“太吵，你也太吵。”
    闻无行还想说什么，但对上她深色的瞳眸，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姜遥思绪太乱，精神值降得很快，深受肉块影响。
    她对肉块的了解还是太少，不止是在血腐林，会遭到肉块的袭击，出了林子也一样。
    能融合在一起，变成人、甚至建筑的样子，以此迷惑玩家。
    回忆起这段时间的点点滴滴，姜遥蓦然抬起眼，皱着眉朝闻无行看去，深眸一闪不闪，幽幽泛着一丝冷意。
    从乾坤袋拿出一面镜子，对着镜子整理头发，擦拭脸上脏污的闻无行见状，汗毛炸起，正襟危坐起来，忍不住道。
    “我不是肉块啊。”
    姜遥还是看着他。
    闻无行看她像疯狗一样随时要冲过来撕咬他的架势，情不自禁地挪了挪屁股，手握着铜钱剑，指着她。
    “肉块怎么会用鬼物，你用脑子好好想一想行吗？”
    姜遥懒洋洋收回目光：“我知道。”
    闻无行松了口气，没好气地道：“你知道，还那样盯着我看？”
    多让人瘆得慌。

 第270章 《义塔》：婴童蛆

    姜遥没理他，走到阿秀身边，将她重新唤醒。
    “冷静好了吗？”
    阿秀迟钝地眨了眨眼，当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面色煞白，挣扎着往后退，像看鬼一样看着她。
    见她又要抬手把自己打晕，阿秀连忙道：“我冷、冷静好了。”
    姜遥抱胸，端详着她。
    阿秀颤声道：“爷爷说过，如果被肉块吞了，只需找到一只红色的眼珠，将其刺穿，肉墙就会塌陷。”
    姜遥问：“怎么找？有什么办法？”
    阿秀抿了抿发干的唇，紧张地揪着衣摆，衣摆被她揪得皱巴巴，回忆许久，余光触及什么，陡然惊恐地看着她的身后。
    下一刻，一张鬼脸张着血盆大口，对准姜遥的右肩狠狠咬了上去。
    姜遥似乎早有防备，往前翻滚躲开。
    四周肉墙印出一张张狰狞的脸，利齿比鲨鱼齿都要密集，青黑的脸长着脓疱，随着脓疱炸开，里面溢出一股股白浆，是在上山途中见到的白蛆。
    闻无行见状，素质极佳的人也不由骂了句脏话，立马从乾坤袋掏出一把金属制大伞，撑开挡在前面。
    姜遥趁此，快速在肉墙每张脸上扫视而过，并没有找到红色的眼珠。
    更恶心的是发生了，那些白蛆生长快速，没多久长成刚出生婴儿大小，拥挤在狭窄、四面肉墙的空间里，发出刺耳的哭声。
    ‘哇哇哇——’
    蛆虫白嫩，一节节的，头端长出一张婴孩的脸，张着嘴巴，哭声如魔音，让人苦不堪言。
    闻无行不堪其扰，举着伞的手不稳，低头呕了起来。
    姜遥注意到，那些印在蛆虫头部的婴童脸，很是真实，若是忽略后半段的虫体，仅看那张脸，很容易让人误以为看见真的小孩。
    如果他们身处胎盘之中，在里面看见婴童，似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只是眼前的婴童蛆过于多了，快要填满这个空间。
    她甚至听到了水声。
    “闻无行抓住我！”
    闻无行呕得头晕目眩，脑子一片昏沉，根本思考不了，依着言，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衣摆。
    姜遥一手扛起吓晕过去的阿秀，一手摘下野雏菊。
    只见白光一闪，在传送离开之前，她看到那些甬道里，翻涌而出浑浊的水，水淹没了婴童蛆，肉墙上的脸跟着消失。
    随机传送到一个比之前稍微宽敞一些的肉洞里。
    姜遥喘息未定，便见四周肉墙再次出现密密麻麻的人脸，眼看它们又要出来，她只好拔出长刀，一刀刀砍烂那些脸。
    但肉墙冒出来的人脸实在是太多了，她根本砍不过来。
    “闻无行！别吐了，快来帮忙。”
    闻无行捂住嘴，那些婴孩蛆的哭声，给他的精神带来了近乎毁灭性的打击，耳朵现在都是嗡嗡作响的。
    顾不上反胃晕眩的负面感官，他拔出铜钱剑，把血涂抹上去，手指一挥，铜钱剑应声而起。
    ‘锵’
    分二、分四，却无法分成六把。
    他的精神实在太差了。
    “找红色的眼珠，我来解决这些脸。”他拿出药瓶，倒了半瓶到嘴里，也咽不下去，只能干嚼，药比黄连还要苦，他眼眶溢出生理泪水，近乎是边哭边道。
    姜遥拔出砍进脸里的刀，目光快速移动，不放过墙面任何一张脸。
    但以她的运气值，要她找重要目标，比登天都难。
    姜遥开口问起：“你运气值多少？”
    闻无行苦得脸拧在一起，听她问了三遍才听清，也顾不上什么戒备不戒备，怕她听不清，放大了声音说道。
    “负六十，怎么了？”
    姜遥：“？”
    要不是情况紧急，她都想反问一句，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本以为自己的运气值已经是玩家之中最低的，没想到还有比她更低的。
    指望他指望不上，姜遥只能指望曲小彤。
    “找！找到了给一包糖。”
    曲小鬼瞪了她一眼：“你那五颗还没给的。”
    话虽这么说，但找还是要找的。
    困难，实在太困难。
    肉墙印出的脸密密麻麻，再加上墙就是肉色，要想找到红色眼睛，简直跟大海捞针一样。
    阿秀忍着恐惧，对她说道。
    “我爷爷说过，红色眼珠怕水……碰到水会闭起来……”
    姜遥听到这个关键信息，动作骤顿，紧接着她敏感捕捉到甬道之中再次传来水声。
    操控着铜钱剑对付肉墙人脸的闻无行离甬道近，当看到翻涌而来的浑水之时，脑袋轰一声，声音颤不成句。
    “水、是水，跑……快跑！”
    一旦水涌进来，他们莫说对付这古怪肉墙了，恐怕没多久就会淹死。

 第271章 《义塔》：拔指

    姜遥没有跑，待在原地，眼睛一直睁着，干涩泛红，渗出些生理泪水。
    即便如此，她也没有眨眼，瞳仁颤动，在肉墙一张张脸上梭巡。
    涌入甬道里的水清亮透明，像是地洞灌进水，液体冲撞在肉墙上，急急地填满他们身处的肉洞。
    闻无行在看见在原地一动未动，任由着水没过身体，仍然睁着眼，寻找红色眼珠的姜遥。
    他心脏在耳畔咚咚狂跳，握着铜钱剑的手在过度紧张焦虑下，麻了一条手臂，抬起的脚停了下来，心底暗骂一句疯子。
    最终选择相信接触不到两天的玩家，他不再逃，而是掏出氧气瓶，丢了姜遥一瓶，想说的话被甬道冲进来的水堵住。
    缺氧是一回事，但不知为何，这水会让人莫名困顿起来，闻无行紧绷的神经仿佛被水淹没，无法控制地放松了下来。
    他眼皮像是压了千斤石，重得睁不开，关键的是，他的精神值不升反降……
    这水有问题！！
    另一边。
    姜遥也发现这件事，没过全身的液体像是母亲怀抱一样，人就像是回到了婴幼儿时期，不可控的疲倦如洪水般袭来。
    她拔出长刀往手臂上砍去，原本难忍的痛意在此刻变得微不足道。
    “找到了！！”曲小彤不受水影响，身体浮在半空中，指着一处，对她说道。
    在水里身为诡魂的她依然能说出话。
    姜遥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被水淹没的肉墙上端，不起眼角落里有一只阖起来的眼睛。
    阿秀的话是破局关键，那颗红色眼珠，惧怕水。
    所以姜遥告诉曲小彤，那只闭起来的眼睛就是红色眼珠。
    在发现红色眼珠后，姜遥正要泅水往那里靠。
    脚踝处传来阻力，包裹住她的水变成一只只手，要将她攥紧肉墙之中。
    更要命的是，姜遥转头，发现闻无行精神值降到很低，到了昏迷的程度，握在手中的氧气瓶脱落，那些水轻而易举地拖动他的身体。
    姜遥确定红色眼珠的位置，便比着手势，示意小鬼去救闻无行和阿秀。
    曲小彤知晓情势危急，听话地往下飘，一手拽着闻无行，另一只手抱住阿秀。
    她小身板，在这古怪的水中，力量更是遭到削弱，即便用尽全力，两人一魂仍然缓缓往肉墙那边靠。
    “快！我也撑不住！”
    曲小彤急得魂体不稳，塞在嘴巴里的舌头掉出来，也没空管，只能看着舌头飘远，她一双眼都急红了。
    姜遥这边也很急。
    她在触碰到灌进来的水时，便知道这是什么水。
    ‘羊水’
    温热、清澈透亮。
    这鬼地方果真是母胎。
    所以他们才会疲倦、对疼痛的敏感减弱，被水包裹时，就像是成了胎儿，在羊水之中一样。
    姜遥现在的精神很矛盾，羊水所带来的疲倦一阵阵冲击着她的理智，而她精神无法受到任何事物影响，始终保持紧绷状态。
    这也导致，她的脑子像被无数根丝线拉扯拖拽。
    对她来说是痛苦的。
    容不得她多思考，姜遥咬破舌尖，眼底覆盖一层猩红。
    她直播间里的老观众，看到她的状态，心头一紧。
    【完蛋，遥姐要发疯了。】
    【我记得遥姐出现这种表情，是在《土溪小学》诡域，自己砍自己吧。】
    【不愧是70级难度诡域，都没到病村，人就快嘎了，怪不得死亡率那么高。】
    姜遥关了弹幕，并不知道观众在说些什么。
    她将渡魔收入刀鞘之中，随即开始拔指甲，一片又一片，十根手指，没多久，指甲全部剥落，血液融于羊水里。
    而她的精神总算清醒了一些，十指连心的剧痛削减了八成，剩两成，还是痛的，钻心一般让人呼吸都算奢侈。
    姜遥摆脱拖拽脚踝的水，奋力泅水，游至那颗眼睛前，拔出长刀，咬紧牙关，用刀尖狠狠刺了进去。
    ‘噗滋’
    血液迸溅，感受到剧痛，眼皮骤睁，一只红色眼珠被刀尖搅得稀碎。
    紧接着她眼前这面肉墙开始坍塌，她和闻无行他们，像婴孩一般顺着塌陷的地方涌了出去。
    ..
    “咳咳——”
    闻无行鼻腔在灌入新鲜氧气之后，猛地坐起身，剧烈咳嗽了起来，呕出一滩羊水。
    颤着手从乾坤袋拿出一瓶氧气，贴着口鼻，深深呼吸着。
    那种濒死的窒息感令他全身发抖，不断汲取着氧气。
    等他平复好情绪，抬眼便见身后的肉球开始融化，像春日冰雪一般，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渗入泥地里。
    在他身边躺着阿秀，而姜遥靠着不远处的树坐着。
    闻无行起身走近时，发现她正撕着绷带，包缠着她的手指。
    “你、你怎么做到的？”
    羊水带来的负面buff，以及骤降的精神值……他没支撑多久，便陷入昏睡，清楚感觉到眼前的光亮在渐渐消失。
    他以为自己死了的，而且对姜遥没有抱多少希望。
    当时情况，任谁来了，都很难活。
    他怎么也没想到，她能成功找到出口，带着他平安出来。
    姜遥没回答他的话，离开了羊水，十指剥甲带来的疼痛几乎要将她淹没，背脊渗出一片湿黏的冷汗，额发浸湿，贴着头皮。
    绷带柔软，但触及薄弱的指肉，钻心疼痛阵阵袭来。
    ‘啪哒’
    一滴冷汗顺着她睫羽末端滑落，滴落在膝盖上。
    闻无行以为她在哭，又觉得不可能。
    在他印象里，这个名叫‘赫连音’的女生，脸上很少流露出除却冷静、思考以外，其他情绪。
    那双深色的瞳眸始终是冷静的，相较于他，女生更像是旁观者，从不添乱，帮忙则帮到关键。
    和她搭档的人，会轻松很多。
    如闻无行所想，看着她抬起了眼，眼里莫说泪光，连一丝红意都不见，细汗密密，面色病态苍白。
    一条项链，悬着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映入他的眼帘。
    姜遥没和他说自己是生生拔掉指甲，唤醒一些理智，才换得他们平安出来的。
    她目光一扫，落在地上的阿秀身上，很快又移开，半阖着眼，道：
    “我睡一觉，你帮我守一下。”

 第272章 《义塔》：病村

    闻无行抿唇欲要说什么，没来得及说，便见她闭上眼睡着了。
    呼吸规律均匀。
    他看了看她，喉咙呼出一口气，选择坐在她一旁，警惕地观察四周情况。
    姜遥睡觉的期间。
    阿秀从昏睡中醒来，当发现茅屋、以及爷爷都消失不见后，她难过地哭了出来。
    被闻无行说了一句，她便小声地哭。
    哭完，她失魂落魄地蹲坐在原地，双手抱着膝盖。
    不久，天空灰白，黑夜褪去，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姜遥醒了过来，精神值恢复了大半，而拔落的指甲也开始长出新的，长新指甲肉很痒，又痛又痒。
    她极力忽略，转眼看闻无行睁大着眼，磕了半瓶补充精神的药，听到动静，蓦然转头看她。
    “你醒了。”
    姜遥舒适地伸了个懒腰，对他道：“你先眯一会儿。”
    闻无行想说不用，但眼皮不争气地垂了下来。
    姜遥揭开包裹手指的纱布，生命值增强体质，剥甲伤经过几个小时的时间，长出三分之二。
    血凝结，纱布粘在伤处，强行揭开，会更痛，但不揭，末端指甲便不会再长。
    姜遥没时间耗在指甲上，对疼痛的忍耐已经到了非人的程度，眉头皱也不皱，连着长全的肉，直接揭开。
    血液溢出，她缠上新的绷带，止住了血再拿掉。
    处理完伤害，姜遥感到饥饿与干渴，伸手从观音玉瓶里倒出新蓄满的净水，仰头一饮而尽，惊奇的事发生了，手上伤口快速愈合，新甲也跟着长好。
    身心也恢复了全盛状态，若让她再进肉球里，对战那些人脸，和婴童蛆，绝不会落入下风。
    不愧是从六十五难度诡域获得的观音玉瓶鬼物，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又拿出两包压缩饼干，混着矿泉水吃下肚，填饱了饿瘪肚皮。
    做完这些，姜遥走到阿秀跟前，开口道：“说不定你爷爷没死。”
    死气沉沉的阿秀闻言陡然抬起头，惊怔地看向她。
    姜遥道：“你确定躺在床上的人是你爷爷吗？”
    阿秀陷入沉思。
    十二三岁的她，对爷爷的记忆，也是在爷爷没走魂之前，走魂之后，爷爷便成了一具没有灵魂般的躯壳，很少与她说话，常常是睁着眼盯天花板，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不过这期间她很少离开爷爷的身边，至少不像前几天那样，下山去血腐林找寻金太岁。
    她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离开太久，茅屋遭到肉块的袭击，而爷爷成了……
    阿秀面色越来越白。
    姜遥将自己的猜测告诉她：“既然你爷爷能教你这么多东西，也就说明你爷爷也许早就意料到自己会走魂。
    他不可能没有防备，说不定你爷爷在你离开后，正好又出去找你了呢？”
    其实这个理由很牵强，首先姜遥对阿秀爷爷并不了解，所有信息，也是从阿秀这里获悉。
    从阿秀之前的话里，确定的是离家前，她爷爷已经是走魂状况了。
    人在走魂的情况下，又怎么知道孙女离家，要去找人呢？
    姜遥说这么多，无非是给阿秀心中留一个念想。
    毕竟，他们还是需要阿秀带路，去往病村的。
    阿秀神色沉寂了几秒，又重新泛起光点。
    她振作起来，咬着牙道：“爷爷肯定是找我了，昨天见到的人不是我爷爷。”
    不知是说给谁听，她这句话重复了两遍。
    姜遥平静地看着。
    只要是人，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都是一样的。
    不愿接受残酷事情，会选择逃避，远离，或者重新建一个希望。
    阿秀不过十二三岁，她心智不成熟，且唯一至亲便是爷爷，只要有一丝希望，她都不会放弃。
    早饭简单解决。
    沟通一番，阿秀在得知他们要去病村时，焦虑情绪去而复返，她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
    “那地方很危险的，病死了很多人，现在没人敢去。”
    谁会给正常村子取‘病村’？当然是村子有问题，所以才会取名为病村。
    里面都是患白虫病的人，那些病人遭到驱逐，遗弃，聚集在病村之中。
    姜遥道：“你不愿意去也没关系，可以画张地图给我们吗？”
    阿秀沉默许久。
    半晌，她下定决心道：“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爷爷下落无从得知，靠她一人，莫说找，生存都困难。
    跟着这两个人，说不定能找到爷爷。
    何况他们是外来人，对这里根本不了解，很容易出事，再怎么样，也是她的救命恩人，阿秀做不到置之不理。
    闻无行见要去病村，长长地舒了口气。
    终于开始走主线了，无法想象，他们连主线边都没摸到，却深陷三番五次的险要境地。
    晨早下山的路不好走，杂草经过一夜，长得更茂盛了些，依然有白点在上面蠕动，两边生着浓密灌木，歪脖子树几乎是随处可见。
    阿秀边带路，边告诉他们一些紧要的事。
    主要是告诉姜遥。
    “你把脸涂黑一些，头发能剪就剪，没剪刀就用火烧断。进村之后，切莫被人发现你是女生。”
    闻无行听到这一句，露出疑惑表情：“为什么？村里歧视女性啊？”
    阿秀唇色抿得苍白，焦虑地啃咬指甲，瞳孔缩了又缩。
    “不、不是，在那些人眼里，女生和牲畜一样的……”
    越说，她表情越痛苦。
    姜遥见状，抬眼示意闻无行别再问，依言拿出小刀，将头发割短至耳根。
    阿秀头发也长，帮着一起割短。
    粗布黑裤，没了头发，再涂上黑炭，她们除了个子小，从外表看，难以分辨出性别。
    闻无行这身体和自己原来身体一样，留了一小截狼辫，也顾不上美观，跟着割短。
    这种难度的诡域，听人话吃饱饭。
    不同于他，姜遥有规则洞悉书，但她没有用来检测阿秀的话真假。
    因为在她刺穿红色眼珠，从肉球之中逃出来后，手心多了一张规则纸。
    上面守则她皆用规则洞悉书鬼物检测过真假。
    其中有一条，便与阿秀所说的一致。
    【如果你是女性，请隐藏你的性别！】

 第273章 《义塔》：干尸

    除了这条守则，还有几条守则。
    其中一条是：
    【请勿相信任何人，任何‘物’！！】
    任何人能理解，只是后面的任何‘物’打上了单引号，很难不让人多想，这条守则姜遥也用洞悉书测过真假，是真的守则。
    而且从姜遥这段时间的遭遇，也能验证这条守则的真实性。
    蒙骗他们的茅屋，更像巨大的‘猪笼草’，进去的人精神都会受到影响，最后死在其中。
    肉块可以变成任何样子，包括他们熟知的人和物。
    若他们先一步找到这条守则，也许就不会中圈套，走进死路。
    但姜遥也很清楚，难度越高的诡域，规则越难找。
    她之所以能得到这些守则，也是因为进了母胎之中，建立在险些死在里面的情况下，最终找到红色眼珠，千辛万苦获得的。
    他们想要获得守则，除非运气值高，否则是不可能的事。
    除了这条守则，还有——
    【请注意，‘它’绝不会伪装成女性。】
    这也是一条真守则。
    姜遥不由想起，在血腐林里，刚见到阿秀时的场面。
    阿秀仅看了她一眼，便认定她不会是坏人，毫无隐瞒、卸下所有防备地告诉她有用信息。
    到底是因为各个村落视女性为牲畜，而她正好又是女性，阿秀才会信任她，还是说，‘它’不会伪装成女性？
    而‘它’不难猜，是变成茅屋的肉球，也是血腐林遍布的肉块太岁。
    除此，目前而言，这条守则很有用，至少能排除全部女性，阿秀也能排除掉。
    剩最后一条守则。
    【如果听到婴啼、或是看见婴孩，请一定要轻柔抱起来，给它取名，轻轻亲吻它的脸庞！怨婴会寻找属于它们的母亲！】
    这是其中最长的守则，也是唯一的一条假守则。
    一般高难度诡域，找到的规则大多是假的，姜遥得到的这些守则，大多是真的，只有一条是假的。
    原因很简单，这并不是轻易得到的，而是她拼了命才获得的，真假呈现九一开，对玩家还算友好。
    这最后的守则，明眼人都能看出有问题。
    姜遥见过金太岁，半截身体是婴孩，下半截连着肉块，还见过长在肥胖雪白蛆虫上的婴孩脸……
    即使没得到这条守则，她也清楚，在这个诡域里，婴孩是最危险的。
    到此，这是他们拼死得到的几条有用的守则。
    对于闻无行，姜遥把守则誊抄在白纸上，最后一条改成真守则，塞进他手心，然后加快脚步，跟上阿秀的步伐。
    正时刻注意着山路两侧蠕动白点的闻无行手心多出一物，愣了几秒，拿出来一看，当看清上面的信息后，嘴巴张大，震惊地看向姜遥的背影。
    张口想要说两句，最后还是忍住了。
    上面写得很清楚，是她刺穿红色眼珠，从母胎里出来，得到的守则。
    而上面的真实性，她也能保证。
    闻无行虽不知道她是用什么保证的，但还是选择相信纸条上所写的守则。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莫说姜遥，连闻无行也有。
    没必要撕破那层薄膜，刨根问底去追问秘密。
    他母亲告诉过他，无论是多亲近的人，彼此之间也不能做到坦诚相待，否则会很疲惫，对自己也对别人。
    看了一遍遍，闻无行将守则记在心里，然后塞嘴里咀嚼咽掉。
    纸干巴巴，不好咽，他噎得直翻白眼，手握拳捶了锤胸口，才总算咽了下去。
    这一幕刚好被曲小彤撞见，她小眉头皱了皱，快步走到姜遥身边，小声咕哝道，
    “那个人发癫了，在吃纸。”
    听到这句话的闻无行：“…………”
    要不是小鬼是姜遥养的，他真想拿出铜钱剑，一剑劈了她。
    下山路很长，晨早山里雾气浓重，在树梢末端凝聚水珠，滴滴答答，雾里浸着寒意，仿佛能渗进四肢百骸中，骨头缝都冷。
    越往前走，阿秀越焦虑，好几次脚软摔倒，一旁姜遥托着她的手臂，稳住了她的身形。
    “要不要歇一会儿？”
    阿秀摇头，强撑出一抹苦笑道：“没关系，必须天黑前到村子的。”
    至于为什么要在天黑前到达病村？阿秀不说，姜遥也知道。
    纵使是现实里的山林，常有猛兽出没，晚上进林子，也容易遭遇危险，遑论这还是诡域世界。
    从早上走到下午五点左右，姜遥终于隐约看见了村落。
    树木栽种的密集，不像他们之前见到的枯树，眼前的树木枝叶繁茂，树干粗壮，扎根在地底，盘根错节。
    树枝上垂落一条条藤蔓，阴影重，看着厚密，而那些夯土屋子建在树林之中，地势并不平坦，高低起伏，透过夕阳洒落的橙红光线，能看见建高地势的夯土屋顶冒出尖。
    天黑得很快，等他们到了村口前，大半昏黄被黑暗吞噬，仅剩一些淡光，仍然昏暗，温度也降了下来，垂动树梢的风发出簌簌声响。
    “就、是这里了。”阿秀太焦虑，也太恐惧，声音变了调般气息不稳，细若蚊呐，手心的紫灰因为握得太紧，从指间溢出，洒落在地上。
    闻无行觉的冷，而且还闻到一股油腻腌制物的味道。
    让他想起来，老家阿婆每年都要晒的鸡鸭、腊肉腊肠。但他现在闻到的味道，比阿婆晒的那些东西，都要油腻、还混着很浓的腐臭味。
    反正味道挺复杂的，他很不喜欢。
    他抬起手捂住鼻子，嫌恶地扫视着四周，观察林里的情况。
    这一看着实把他吓一大跳，幸好做了心理准备，否则肯定要叫出声来。
    姜遥比他还早看见树林里的情况。
    远处看悬在树梢上一条条的藤蔓，实则是倒吊在树上的干尸，一具又一具干尸水分被抽干，皮肉骨头晒得腌制腊状，头颅在下，末端浸出黏腻的油。
    从底下土地浸油的程度，能看出吊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阿秀个子矮，要仰头才能看到，没等她仰头，后颈一痛，熟悉的晕眩袭来，一句话没能说出来，便晕了过去。
    姜遥扶住了她往下坠的身体。

 第274章 《义塔》：怨婴

    闻无行看到这一幕，已然见惯不惯，只是……
    “我们要进村，没她行吗？”
    姜遥把人丢给他背，并道：“进了再说。”
    闻无行不愿意背人，主要还是洁癖，除了亲人，不喜欢接触其他不熟的人，何况还是身份不明的诡域原住民。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对于姜遥的安排，心里生不出一丝怀疑，除了服从就是服从。
    阿秀不重，他很轻松地背了起来，刚背起来，就听姜遥道。
    “把你伞拿出来。”
    闻无行单手背人，另一手掏乾坤袋，掏出金属伞递给了她。
    姜遥撑起伞，遮过他们的头顶。她转头对小鬼说：“你先去前面打探一下，看看什么情况，情势不对就跑。”
    曲小彤舌头掉肉块母胎里了，嘴巴空荡荡，连糖味道都尝不出来，她有点垂头丧气，打不起精神。
    姜遥接着道：“我会帮你找一个更好的舌头，乖，快去。”
    曲小彤闻言重新打起了精神，蹦蹦跳跳，先他们一步，进了村。
    天黑得太快，在他们发现倒吊干尸，到小鬼离去，整个天便彻底黑了下来，本就阴森森的浓密大树，显得更吓人了。
    风一吹，倒吊在树杈上的干尸也跟着摇晃起来。
    姜遥没急着进村。
    闻无行极力将目光从那些干尸上面移开，但干尸实在是太多了，真就像藤蔓一样，一条条挂在上面，只要抬头就能看到。
    一米八二的闻无行第一次为自己的身高感到苦恼。
    如果他和阿秀一样，也就不用看到这些干尸了。
    还没想多少，余光瞥见姜遥朝那些干尸走去。
    她举着伞，枯叶落在伞身上，碰撞嗒嗒响。
    离干尸近，姜遥发现悬在半空中的尸体很奇怪。
    每一具她看过的干尸身上不着一物，从生殖器能看出来，都是女性，这不是关键，关键的是每具干尸的腹部皆高高隆起。
    腹部皮肉撑得很大，血管呈现青黑色，看得出来，腹皮很薄很薄，用刀尖轻轻一划，就能切开。
    “赫连、赫连音，诶，我们进不进村啊？”
    “你别看了啊，不觉得很危险——”
    话未完，闻无行一抬眼，便看见那隆起的腹部猝然动了一下。
    他瞳孔紧缩颤抖，恐惧感扼住了脖颈，让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但等他用力眨了眨眼，再看时，干尸还是干尸，隆起的腹部并没有再动，那一幕就像是他的幻觉一样。
    并不是幻觉，姜遥也看见了隆起腹部动了一下。
    比起闻无行，离得最近的姜遥甚至看到那层薄薄的腹部印出一张婴童的脸。
    ‘果真是怨婴啊。’
    姜遥心底暗道。
    最后一条守则，便明确告知了玩家，有怨婴。
    不同于母胎里见到的婴童蛆，以及血腐林见到的金色半身婴孩。
    病村外树林倒挂的干尸腹部怀着的，跟他们所见的婴童不同。
    姜遥能清晰感受到从干尸腹部传来的浓重怨气。
    好似化作实质，入夜的树林间，渐渐弥漫起一股稠黑的雾。
    “进村。”
    她当即道。
    撑着伞，闻无行背人跑得慢，姜遥断后，但也紧跟在他的后面，遮过头，干尸滴落下来的油溅在伞面上。
    那尸油像热油一般，鬼物伞响起‘滋滋’声音。
    与此同时，他们听到一道道尖锐、猫叫般的婴啼声。
    ‘哇哇——’
    跑在前面的闻无行没有看见，姜遥看得一清二楚。
    倒吊的干尸隆起腹部，有一只细长漆黑的手撕开薄薄的肚皮伸了出来，从中钻出发育不良般、通体青黑的婴孩。
    婴孩长相吓人，尖锐如鲨鱼齿般的牙齿长满了口腔，双目紧闭，头颅畸形，肚脐眼长着一根脐带，连着干尸腹中。
    让姜遥心惊的是，一只婴孩的力量就到了灾难级的水平。
    速度快得惊人，眼看就要冲过来，但没想到是，连着它的那根脐带成了锁链，限制住它的活动的范围。
    尽管如此，姜遥抬眼看到进村的必经之路，已经有怨婴破腹钻出。就算有脐带，他们还是会受到怨婴的攻击。
    “闻无行，停下来。”
    闻无行想呕，这里的婴啼比婴童蛆叫出来都要刺耳，如果后者是物理攻击，现在就是魔法攻击，直击他的灵魂，难受到内脏翻腾。
    当听到姜遥的话，下意识停下了脚步，下一秒强烈失重感袭来，眼前一黑，等他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进了村。
    四周没了粗壮浓密的树木，也没了可怕的干尸，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农房一座挨一座建造，夯土墙，灰瓦屋顶，借着昏暗的光线看，整个村子呈现出灰色调，死气沉沉一样，给人一种不祥预感。
    而且每个农房里都没点灯，黑漆漆的。按理说，这才刚入夜，寻常农户都开始滤米煮饭了，应该是最热闹的时候。
    但面前村落一片死寂。
    闻无行只觉瘆得慌，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对这里产生浓浓的抵触情绪。
    不止他，姜遥也一样。
    她视线转了转。
    让曲小鬼先进村探路，他们都进了村，小鬼也不见踪迹。
    不过总归是姜遥带进诡域的鬼，她能感知到小鬼的状况，并没有事。
    在她观察村子的时候，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停在他们身后。
    “你们是谁？”
    声音嘶哑难听，听着像鬼声，令人不寒而栗。
    闻无行心脏猛颤，高高悬了起来，对上姜遥冷静的目光后，高悬的心脏才晃晃悠悠地落下。
    只听她道：“我们是从白庆镇来的。”
    身后那人很瘦，能清晰看到骨头，皮肤很白，白得不正常，拎着灯笼，灯笼散发着微光，将他那双眼睛照得分明，瞳仁是白色，和眼白融合，看着像惊悚电影里的丧尸。
    他警惕、排斥的表情在听到‘白庆镇’瞬间，变得谄媚起来，点头哈腰着道：
    “原来是大人派来的人，我们都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
    姜遥面无表情，也未询问‘大人’以及‘随时可以什么’，淡淡看着他提醒道：“很晚了。”
    枯瘦的男人闻言连忙道：“我这就去请村长来。”

 第275章 《义塔》：摆台

    在枯瘦男人走后，闻无行心有余悸地问道：“白庆镇？你居然还记得？”
    闻无行虽通关很多副本诡域，心境也得到极大的提升，但方才的情况，他的打算是，以外村人的身份和那枯瘦老人打交道。
    这是最保守的方法，只是也有风险，譬如他除了病村，对其他村子一概不知，只盼着病村里的村民远离世事，也不会对他的身份有过多怀疑。
    而姜遥话中的‘白庆镇’，他记得，是他们在血腐林里，身处阿秀搭建的阴宅之中，外面伥鬼伪装成人的模样，蛊惑他们出圈。
    当时，有一伥鬼扮演成一个落难的老人，向他们求救着，自诉是白庆镇里某户老爷的管家。
    闻无行只当蛊惑之词，并没有往心里记，没想到姜遥会记在心里，甚至加以利用。
    从那枯瘦老人的表情可以看出，白庆镇，是一大镇，而且曾派人进村，要病村里的人准备做一件重要的事。
    村民等待已久，对从白庆镇来的人，态度卑微敬重，称一句‘大人’。
    姜遥向他投去疑惑目光：“你进诡域前，没有查探这里的基础信息吗？”
    她进来前，第一军队里的曹副队给她整理了一些资料。其中便有，诡怪所影响的地区，除却那几个村子，还剩一个镇。
    镇子占地面积阔，姜遥靠着通关的诡域经验，很快判断出这个镇或许是主线关键所在。
    而后从伥鬼那里得到镇子名称。
    伥鬼并非胡编乱造出来的镇名，所伪装出来的人物，肯定是它们曾经杀过的人，镇名也是从中获得的。
    也正如她所料，枯瘦男人在听到白庆镇时，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改变，唯恐自己话语怠慢了他们。
    连确定他们身份的真假都不敢，匆匆离去找村长。
    姜遥猜测。
    这枯瘦男人之所以不敢确定他们身份的真假，有两个原因。
    一是，白庆镇威名赫赫，无人有人敢冒充镇民，一旦东窗事发，带来的后果是难以想象的。
    二，便是这白庆镇派来的人，从未在病村村民面前露过脸，或者说是，他们隐藏得很深，进村待不久便离去，这也导致病村里的村民只能靠他们自报身份才知道。
    无论哪一种，目前而言，对姜遥他们是有利的。
    思绪回归现在。
    闻无行点头又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说，吞吞吐吐地道，
    “有是有，但信息不全。”
    并不是所有世族、公会都像政府一样，查到的信息清楚。
    政府掌控全国信息库，其他势力根本没法比。
    但通常情况下，副本诡域的信息都会互通，以此减少死亡率。
    只是这次诡域出现的太突然，连政府查到的也不多，只有姜遥、及队友知道这些，其他玩家无从得知。
    姜遥了解到情况，将曹副队查的信息尽数告诉了他。
    当听完这些信息，闻无行总算明白过来，‘白庆镇’的重要性。
    想了想，他忽然想到一件事。
    “知道白庆镇也没用啊，咱们是普通任务，只要探查完病村的主线，就能完成任务了。”
    姜遥没说话。
    闻无行琢磨出一丝不对劲，睁大了眼，惊愕地看着她问。
    “你难道接了困难任务吗？”
    姜遥颔首。
    闻无行咋舌：“你疯了？”
    那可是70级诡域困难任务，要探查全部的主线才算通关。他原本以为自己普通任务已经算高的了，没想到还有人选困难任务。
    这不就是纯纯找死吗？
    姜遥直播间观众见惯不惯。
    【困难任务？不够遥姐塞牙缝。】
    【呵，我当是什么呢？区区70级诡域困难任务而已（抖脚）】
    【说真的，看过遥姐这么多场直播，进了这70诡域，我居然觉得困难任务很普通。】
    【楼上你不是一个人。】
    而闻无行的直播间，除了震惊就是震惊。
    【啊？？？】
    【不是吧，真有人选困难任务啊？】
    【这姓姜的也太嚣张了，真以为上了新秀榜榜首，就无敌了啊？】
    【从她直播间爬回来，家人们，她粉丝都是疯狗，和他们主播一样疯。】
    姜遥、闻无行都没有开弹幕，自然看不到观众们的唇舌之战。
    不久。
    枯瘦男人领着村长姗姗来迟，一盏灯笼由远至近，驱散了黑暗，在黑夜村落里，尤为醒目。
    姜遥先听到一声卡痰般的咳嗽声。
    “咳咳…咳咳咳……”
    随着灯笼离近，便看到落在后面的村长佝偻着苍老的背，杵着木头削成的拐杖，一瘸一拐地走来。
    与枯瘦男人一样，村长也是一身诡异的白皮，那双浑浊灰白的眼珠转了转，最后停在她的身上。
    “大人们，村子早已准备好‘摆台’，亟待大人到来。”
    老村长说着，眼珠麻木空洞，走近时，嘴角扯出一道弧度，露出深黄的腐牙，依稀可见有白点在他消瘦的脸皮浮动。
    “……只是大人不是从不晚上来村子吗？”
    话落，连着旁边的枯瘦男人也抬起了眼，在他们脸上偷偷打量了起来。
    姜遥进村前，和闻无行阿秀，面上都缠上了黑布，兜帽遮过脑袋，连眼睛也遮得严实。
    她压低了声线，伪造成低沉男声，对她来说并不难。
    “我们做什么，你们难道有意见？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不想死就管住你的嘴。”
    嗓音冷沉，透着一股子威吓。
    不仅老村长，连闻无行听着都觉得心悸，忍着没有朝她投去惊讶的目光。
    实在是姜遥扮演的太像一个高高在上、专横冷酷的地主了。
    老村长连忙收回窥伺的目光，后背发凉，跪在地上告罪起来。
    “大人勿怪，是小的昏了头了。”
    和他一同跪地的还有那枯瘦男人。
    这段插曲就此翻篇。
    老村长杵着拐杖带他们到一空农房休息。
    村落小路光线昏暗，贯穿整个村落，分叉出好几条路道，延伸至各家各户，橘色灯笼光线铺在路上，可见白点在路两侧蠕动。
    比起山间所见的蛆虫，这座村子蛆虫更多。
    还好蛆虫不往小路里爬，只是在外面爬动，沿着夯土墙，爬到屋顶，木窗……只是看着，便倍感毛骨悚然。

 第276章 《义塔》：夜

    在他们在村子穿梭时，居然一个人都没见到。
    这座村子似乎除了村长和枯瘦男人，再无其他人。
    夜阒寂得瘆人，阴冷的风像蛇般钻入脖颈间，让人忍不住打起哆嗦。
    “大人，便是这里了。”
    老村长脚步停在、整个村子唯一的一座灰砖瓦屋前，向她鞠了一躬，他腰背本就佝偻，这一鞠躬，险些栽倒下去，幸得旁边枯瘦男人扶住了他。
    姜遥淡淡看着，在他们视线投过来时，适时露出厌恶的神情，冷笑道：“这是什么乞丐居所？”
    老村长额头冷汗直冒，咳了几声，声音颤抖地道。
    “大人，这里是村子最好的屋子了，小的万不敢怠慢您的，若大人不信，尽可随小的去村子转转。”
    姜遥沉默不语。
    在他们心惊胆战，惶恐不安之际，她才漫不经心地道。
    “那就这，我们也困了，不愿再折腾。”
    老村长松了口气，走之前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两句。
    “大人，晚上村里吵闹，您多担待。还有，村里有很多野狗野猫，大人记得关门关窗啊。”
    姜遥不耐烦地道：“我知道了，今晚你们别来烦我。”
    等他们走远，她脸上的烦躁之色尽数褪去，深色瞳眸多了几分深思。
    一旁闻无行惊叹出声：“好家伙，你是演员啊？这么会演戏。”
    他都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姜遥没理他，仔细回忆与老村长交流的点滴。
    虽说她通过老村长的表现，演绎‘白庆镇’来人对待这些村民的态度。但总归她没有见过真正白庆镇的人，如何对待村民们的。
    肯定有漏洞，从而引起他们的怀疑。
    不过至少暂时唬住了他们，勉强以白庆镇的镇民身份进入村子。这对于姜遥他们而言，是一个好消息。
    只是姜遥心里的疑惑更多了。
    其中他们口中所说的‘摆台’，她思及此，敏锐的第六感在告诉她，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从老村长话中分析，他们准备这个‘摆台’已经很久了，终于等到白庆镇里的大人进村，恐怕明日就会开始。
    既然明日就会发生，姜遥反倒不急。
    让她急的是，老村长最后叮嘱的那句话。
    ‘晚上村里吵闹’‘村里有很多野猫野狗，记得关门窗’
    后一句是条守则，姜遥用洞悉书检测了一下真假。
    是真的。
    这老村长没有对他们说谎。
    至于前一句，姜遥大概能猜出是什么‘吵闹’。
    闻无行已经习惯了她沉思陷入自己的世界里，对任何没用的声音充耳不闻。
    正如老村长所言，这是病村最好的屋子，屋内干净整洁，家具不落尘灰，地面也打扫得干干净净。
    入眼是堂屋，老旧摆设，墙面什么都挂，显得很空。
    堂屋两侧，有主屋，还有两间偏房，比起阿秀与爷爷相依为命，建在山腰上的那间茅屋，衬得这灰砖屋像豪宅一样。
    只是。
    闻无行不敢往屋里走。
    茅屋的遭遇历历在目，当时他也没想过一座屋子会是陷阱，差点进了出不来。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怎么都不敢进屋。
    回过神来的姜遥见状，从包里拿出一把杀猪刀，随即对准着墙壁，狠狠刺了进去。
    这还不够，她又拿出打火石，将墙边散落的木柴点燃，烧了一根，对着墙壁烧，烧到墙壁黢黑，也没停。
    直到灰砖墙发裂，洒落一些烧干的碎屑，她才踩灭了木柴上的火。
    “安全的，可以进。”
    伪装物体再真，也无法跨越相生相克的法则。
    闻无行看到她所作所为，有点愣。当看她径自走进屋里，心里的怀疑因子才消散，迈着腿，踏入堂屋。
    没有电灯，桌上有一盏油灯，姜遥点起，昏黄的光勉强照亮了堂屋各个角落。
    只见她又将每间屋子的窗户关上，再把木门闩放下。
    闻无行见此不由问：“你信那老怪物？”
    老怪物指老村长。
    姜遥：“他的话是真的。”
    闻无行放下悬着的心，随即将阿秀放到主屋木板床上，到处检查了一番屋子。
    回到堂屋，他嘁了一声，满脸嫌弃地说道。
    “一个线索都没找到，什么鬼地方啊。”
    他还以为能找到一些关于病村的线索，再不济找到张病村守则也行，但结果让人无比失望。
    姜遥：“…………”
    他一个负六十幸运值，除非线索撞他脸上，否则是绝对不可能找到的。
    所以，他们这种幸运值低的，要找线索，只能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打怪。
    那几条守则也是靠他们拼死打怪得到的。
    她早已习惯自己的运气，在知晓闻无行运气值的情况下，对于这番搜找，并没有抱希望。
    阿秀在他们说话之后醒来的，从陌生地方苏醒，第一反应是洒紫灰。
    听到动静的姜遥提着油灯进屋，看她紧靠着墙，满脸恐慌。
    目光当触及到姜遥时，才松口气。
    只是这里是哪？还有她怎么晕倒了？
    姜遥解答她的疑问：“你在进村前昏迷了，我们就背着你进了村，这里村长分给我们暂时住的屋子。”
    阿秀闻言一愣，从她嘴里听到‘村长’两字时，全身颤了颤，嚅嗫了下唇，紧张地问。
    “他们、他们没有发现我们是……”
    她话语一顿，似是惊恐到在这村子，连‘女生’两个字都不敢说。
    姜遥摇摇头，便见她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
    其实从村外倒吊的女性干尸，就能看出来，这村子对女性的敌意有多深。
    况且，一路走来，他们也未见到一个女性。
    当然，他们进村迄今，见到村民统共就两人。
    只能等明天，‘摆台’的时候，才能确定。
    姜遥摘下脖颈带着的雾石，戴在了阿秀的脖子上。
    “睡吧，今晚你会睡个好觉的。”
    阿秀张口欲要说些什么，但不知为何，困意如潮水般袭来，难以抵抗，没一会儿，她便阖上眼睡着了。
    姜遥从主屋出来，看见闻无行从乾坤袋掏出一盒自热火锅，装水之后盖上盖，蒸气翻腾，凝聚在天花板上。
    见她出来，他鼻子都能翘到天上，昂首挺胸的，又掏出一盒递到她面前。

 第277章 《义塔》：近亲

    某著名品牌的自热火锅，价格昂贵，但食品真材实料，厚厚一层牛油浮在面上，大多是饱腹的肉食，量大分量足。
    屋里水蒸气凝成浓重白雾，聚集在不怎么透气的正屋里，屋外黑咕隆咚，等火锅熟的闻无行贴着木门前，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
    让他失望的是，等了近半个小时，也没听到任何动静。
    夜幕笼罩的病村，寂静无声，无比诡异。
    照理说，村庄入夜，邻里之间，能听到村民絮絮说话、孩童啼哭声……但这村子什么声音都没能听见，更像是一座鬼村。
    桌面上自热火锅咕噜噜冒气声响渐渐平复。
    姜遥掀开盖，一边吃一边道：“快吃吧，待会儿会很吵。”
    闻无行贴着门听了半天，也没听到老村长所说的‘吵闹’到来。听她一说，忍不住走过去问：
    “你知道什么吵闹？”
    难不成屋外那些蛆虫，会像肉球中一样，变成婴童蛆吗？
    姜遥：“先吃。”
    看她不愿提及的样子，闻无行也不再问。
    堂屋没有椅子，只有这么一张靠着墙摆放的桌子，姜遥从包里拿出毛巾，叠起垫在下面端起来吃。
    她吃东西速度很快，闻无行刚下第一口，她就已经吃完了大半。
    那条舌头跟钢筋铁骨，一点也不怕烫，咀嚼次数不多，几乎是咬一口便咽下肚。
    这对于从小养成慢条斯理、细嚼慢咽吃饭习惯的闻无行而言，多了几分急迫，顾不上太多礼节，狼吞虎咽起来。
    也导致他被烫得龇牙咧嘴。
    “哈……哈……”
    在姜遥吃完最后一口，隔着门墙，屋外远处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婴啼声，声响在一片死寂的村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将剩汤的自热火锅盖上，放进鬼物背包里，隔断气味。
    “别吃了，那玩意来了。”
    刚吃了一小半的闻无行闻言，连忙把火锅收回乾坤袋里，接着拿出空气清新剂，在屋里喷洒了几下。
    效果很强，没两秒，屋里火锅气味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阴冷的陈旧气息。
    他用湿巾擦了擦嘴巴，舌头不知是烫的还是辣的，火辣辣的疼，他想拿瓶烫伤药膏涂一涂，但又想到外面的情况，只能忍了心思，脚步停在姜遥身边。
    姜遥熄灭了屋里油灯，然后摸黑走到门前，透过门缝往外看去。
    这座灰砖瓦屋建得离村口远，但属村子边缘。
    密集、倒吊着干尸的树木肯定不止村口有，怕是这村子四周都栽种了。
    他们在村口见到的，只是冰山一角，今晚注定不会太平的。
    屋外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尖厉啼哭划破天际。没建院子，诡怪一来，就到门口，危险拉满。
    闻无行深知夜晚诡怪的强度，他能对付一只，能对付不了一群。
    而外面交织成魔音般的啼哭声太多，也就代表着诡怪是群体攻击。
    他手在乾坤袋里掏了掏。
    此处是村落，并非野外，无法搭建阴宅。
    十八层地狱恶鬼像，即便请出来，也对付不了这么多的诡怪，况且极其耗费精神力，他只要在走投无路保命时才会用。
    除此以外，剩下的鬼物……
    他忽地眼前一亮，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口棺材。
    亲眼看到这一幕的姜遥瞳孔微缩，视线微垂，落在他腰间的蓝白袋子上面。
    袋子很小，却另有乾坤，类似政府分发的鬼物背包，只是后者容量小，装不了太多东西，而这乾坤袋更像一个空间，只要里面有空间，便什么都能装下。
    只见闻无行又从中抽出一根麻绳，与上次吊黄布条不同，这次挂的是白布条，递给她一根，用气声说道。
    “挂在门上，窗户也要挂。”
    姜遥接过麻绳，之前在茅屋里挂过，这次挂得更快，动作麻利地挂好。
    正准备回堂屋，她余光触及晦暗光线下沉睡的阿秀，走近将其扛起。
    与此同时，凄厉、鬼气森森的啼哭声越来越近，隐约能听见窸窸窣窣，像青蛙般在地上跳动的声响。
    离得很近，快到门口了。
    一回堂屋，模糊见闻无行洒了一把纸钱在棺材旁边，随即着急地朝她招了招手。
    他掀开一些棺盖，整个人钻了进去。
    姜遥见状，带着阿秀一起进了棺材。
    ‘咔喀’
    棺盖紧阖。
    被压到手臂软肉的闻无行痛得眼圈泛红，强忍着没有叫出来，颤着手从乾坤袋掏出一个小手电筒，一打开，当看见姜遥带着阿秀一块儿进来，倒吸一口凉气。
    这口棺材是昂贵的黑檀木打造，棺身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图案，里面空间还算大，能侧身躺两个人，无法躺三人。
    幸亏阿秀只是十几岁小女孩，身体矮小瘦弱，趴在姜遥身上，空间变得越发逼仄狭窄。
    在这时。
    棺木外响起笑声。
    ‘嘻嘻’
    ‘嘻嘻嘻’
    那声音颇为清晰，好似有一婴孩趴在棺木上端，贴着棺材笑出来的。
    这还不算完，刺耳的笑声之中，掺杂着婴童啼哭声。
    “哇哇——”
    宛若利刃般刮擦着耳膜，时间仿佛凝滞了一般，本就逼仄的棺材里空气挤压，氧气抽出肺腔，闻无行褪去血色，手指紧攥，已然忍耐到了极限。
    姜遥也不好过，但比起闻无行要好上很多。
    这便是精神值高的优势，在面对这种危境，阴气污染疯狂影响着精神，她也能保持理智。
    将他之前给予的氧气瓶拿出来，贴着他的口鼻，看他脸色渐渐恢复正常。
    闻无行精神值高于正常玩家，但生命值不高。
    原因不难猜。
    一是他出身通阴闻家，镇祟、通阴法门皆要消耗精神值，比任何人都要缺。
    二是他身体的缘故，在意血脉纯正的闻家，诞生的子孙都是近亲产物，近亲成婚的下一代，带来的病痛、畸形，是可怕的，也是悲惨痛苦的。
    从闻无行身上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是最受近亲血脉折磨的一辈。
    正常人双眼向前看，眼位正常，眼球活动也是正常的。
    但他不同，五官倒置严重，像反着看一样，睫毛不是往外翘，而是往里长，嘴巴长了兔唇，上下唇形交叠，好似长了个疤。
    他鼻子像猪鼻子，往上翘，还有耳朵也没长全，是畸形的。
    这已经不是丑能形容的，完全是古怪到吓人。

 第278章 《义塔》：叶雪倩

    不过，闻无行并没有因此自卑，或许说，是他家族的教育，母亲的爱戴关怀，反而让他从小像正常人一样活着，养成的性子虽傲慢、不近人情，但也不坏。
    形象上的变化并不是近亲带来的最大痛苦，最主要的还是身体。
    基因突变，免疫力低下，他比常人更容易生病。
    而从他贴身携带氧气瓶也能看出来，他患有比较严重的肺部疾病。
    只是有副本诡域获得鬼物、以及加点的生命值加持，他在诡域之中，病发次数少之又少。
    ‘咔滋……’
    是指甲在棺木上划动的声音，更像高频抓挠玻璃，比那啼哭声还要刺耳。
    闻无行闭紧了眼，呼吸完全是凭着自我求生意识。
    他通阴一族，对阴气的感应比常人敏锐好几倍，清晰感知到棺木外密密麻麻挤满堂屋的婴童诡。
    棺木是一件鬼物，有一句俗话，‘生人不躺棺，死人不起尸’。
    他们躺进去之后，生人气息会转为死人气息，诡怪便无法发现他们。
    但这只是暂时的。
    时间越久，外面的诡怪越容易发现棺材里躲藏的他们。
    只能祈祷，这些诡怪没找到生人，能早些离开。
    这漫长的等待时间，一分一秒地流动，都是对身心的煎熬。
    上天至少是眷顾他们的，棺木外游荡的诡怪渐渐退散，只剩零星几只还不愿离开，在附近徘徊。
    闻无行终于松了口气，眼皮微抬，后颈忽然一痛，比起瘦弱的阿秀，他昏迷过去的时间也只是慢了一秒。
    这一秒，他隐约看见姜遥手伸到棺盖上，要推开的架势。
    他心头一紧，昏迷前暗想着。
    是他幻觉吧，她怎么会出去找死呢？
    ……
    事实如他所想。
    姜遥并不打算在棺材里待一整夜，将沉睡不醒的阿秀侧躺在他身边，便抬手推开棺盖，半个身体探出，先梭巡一番堂屋。
    堂屋不见婴童诡身影，她灵活跳出棺木，又将棺盖扣紧。
    拔出渡魔，姜遥深吸了口气，屋里阴气很重，寒意如刀刃般刮过皮肤。
    她没有任其钻进血肉骨缝里，肚子填饱，有生命值加持，体内阳气浓盛，再搭配这把渡魔长刀，力量得到极高的突破。
    若是之前，姜遥也许会惧怕这些灾难级的婴童诡，但经过这么多诡域副本，她的实力得到锤炼提升，已经不是那个看到灾难级诡怪就要逃的自己了。
    她之所以出来，主要还是为了寿命。
    天赋领域等级提升之后，所需吞噬的诡怪，从最高恐怖级，到灾难级。
    一头恐怖级诡怪，加七天寿命。
    而一只灾难级，加的寿命不止恐怖级一倍，有50天。
    可见灾难级与恐怖级相差的实力有多大，不难想象，之后要吞噬的毁灭级，恐怕有成百上千。
    当然这不是她现在能想的。
    目前而言，最重要的还是将所欠的寿命还清。
    一共欠六千的寿命。
    是在《仁惠医院》，迫不得已开领域杀鼠头人，所欠下的寿命。
    姜遥拿出黑布遮住脸，利落黑发及耳，完全与黑夜融为一体。抽出长刀，踏出堂屋。
    通过天空依稀可见的浅淡月辉，习惯夜色的姜遥眼睛锐利，如同兽类的夜视眼睛一样，在屋外游荡的两三只婴童诡身上扫过。
    没了脐带束缚，这些婴童诡像动物般四肢踩着地，速度快如虚影，好似一只又一只蜘蛛，在村子里徘徊。
    它们没发育出眼睛，耳朵干瘪，只剩鼻子，嗅着外界的气息。
    嗅觉很灵敏，在姜遥踏出堂屋刹那，便快速踩着地，跃到空中，往她身上扑过来。
    姜遥不退不让，握紧刀柄，尖刀噗呲一声贯穿婴童诡膨胀且矮小的身躯，黑血迸溅，和人一样的肠子内脏淌了一地。
    她拔出刀，又挥刀砍向另一边扑来的婴童诡。
    它们就跟鬣狗一般，速度快，体型且小，若非姜遥速度更快，恐怕刚杀完一只，就会被另一只扑脸。
    杀掉最后一只，姜遥将它们尸体吞噬。
    连杀三只婴童诡，说实话，她还是有些吃力的，而渡魔耐久也因此掉了百分之五，可见它们多强。
    若再加一只，她恐怕会受点伤。
    所以只能一只一只暗杀，以她之力，婴童诡群起攻之，她不会是对手。
    姜遥将婴童诡体内溢出来的黑血，不嫌脏地涂抹在身上。如此做，既能掩人耳目，又能单独解决它们。
    涂抹完，她鼻腔前扑来浓重的腥臭味，伴随着腌制油腻味，味道很重，足以掩盖她身上的生人气息。
    刀入鞘，她融于夜色之中，悄无声息地往前走。
    ……
    “哇哇——”
    门外啼哭声越发尖厉起来，躲在屋里的叶雪倩掐着手诀，所使用的鬼物极其消耗精神值，是一块人皮，此时正挂在门前，在门前，盘坐着一个美艳动人的女人。
    咿咿呀呀唱着戏曲，声音婉转动人，但仔细听，能听见其中的幽怨与恨意。
    这是叶雪倩从一个中低难度诡域，组队获得的鬼物，也是她最强的一件鬼物，使用时间只有短暂半个小时。
    那块人皮能召唤出一个厉鬼出来，厉鬼唱着戏，戏曲能够迷惑诡怪，让外面的婴童诡进不来，也没办法破坏。
    但这鬼物强度太高，她目前等级使用，精神值加倍消耗，甚至会遭到阴气反噬。
    叶雪倩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她是西洲人，家境并不富裕，何况父亲早逝，她和母亲相依为命，居住在西洲平民区域里。
    诡域降临那日，是她至今难忘的噩梦。
    与母亲一起，被强行拽入70级高难度诡域之中。
    母亲等级比她高，一直都是母亲在保护她，直到前一刻也是如此。
    叶雪倩使用这件鬼物，便自知命不久矣，只盼母亲能平安离开这里。
    她从口袋拿出那张单程传送票，放到母亲手中。
    “妈，好好活着。”
    妇人见状，含着泪摇头。但她气息微弱，生命精神值都降到垂危程度，根本没办法阻止她只身赴死。

 第279章 《义塔》：救

    ‘噗呲’
    刀刃刺穿血肉的声音隔着门传入叶雪倩耳畔，她动作骤顿，双眼圆睁，紧紧注视着声源处。
    与此同时，婴童啼哭声、尖厉嬉笑渐渐消弭，危险无端端褪去，方才还深陷险境，此时如梦如幻般，幸运的从中抽离出来。
    气息紊乱的妇人也察觉到屋外动静，见女儿要往门那边走，连忙伸手想要抓住她，但身体疲惫到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似是听到了母亲的心声，叶雪倩扯出一抹宽慰的笑。
    她对危险还算敏锐，在屋外归于平静之后，危险也跟着一同消失。
    也就是说，屋外解决那些婴童诡的不是诡怪，是和她们一样的玩家。
    叶雪倩心有余悸地收起挂在门上面的一小块人皮，触及鬼物刹那，一阵阵阴寒渗入血肉。
    以她能力不足以使用这个鬼物，但幸好使用的时间不算太长，她遭到的反噬不多，只需休养，体内蓄积的阴气便可消散。
    美丽的戏袍女人化成黑烟钻入手中人皮内，而鬼物进入冷却，需要十二小时才能再次使用。
    叶雪倩小心翼翼地收好人皮，停在门前，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靠近门缝往外看去。
    夜色稠黑，没了密密麻麻的婴童诡，唯有一道身影立于黑暗之中，手握刀状的兵器，发短个子高，辨不出男女。
    是玩家。
    叶雪倩沉重的心情终于得到舒缓，强压之后，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这并非她在这村子度过的第一夜，但一晚比一晚可怕。
    不过，这是她第一次遇到除母亲外，其他的玩家。
    她深知在此刻暴露自己位置，实属蠢笨，母亲有单程传送票在倒不会出事，但她一旦赌输，会被眼前玩家杀死掠夺物资。
    但是。
    只要赌赢，她和母亲的存活几率又能增加几成。
    “大佬，谢谢你。”叶雪倩使用自己传话筒的天赋，说出的话，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
    另一边。
    吞噬掉地上的婴童诡，姜遥便听到这句话，心里倒不觉意外。
    这么多婴童诡聚集在此处，但又在门外徘徊，始终未破门而入，一眼就能出来，里面藏了人。
    用了鬼物，暂时将婴童诡挡在外面。
    姜遥没有回应，准备离去。
    夜晚时间虽漫长，但她必须赶在天黑前，还清寿命回棺材休息。如此应对明日的‘摆台’，就能以最佳状态，不会处于被动。
    抬脚下一秒，只听叶雪倩继续道。
    “大佬，我愿意用全部的惊悚币，还有道具鬼物，换你护我和我母亲平安离开这里。”
    女生声音轻颤，听着十分紧张焦急。
    她显然很清楚，自己的这些身外之物，在这种高难度诡域里，根本没什么用。
    能在夜晚出来杀诡怪的大佬，也不会缺这些。
    在她心惊胆战、没有抱多少希望忐忑等待之时，便听那人问道。
    “你什么任务？”
    叶雪倩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如实相告。
    “简单、是简单任务。”
    她和母亲都是简单任务，存活七日就能离开诡域。今天是第三天夜晚，度过今晚，明天就是第四天，还剩三天，她和母亲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姜遥道：“往东南方向走，看到灰砖瓦屋后，进屋待着。”
    她这一路走来，将路上的婴童诡都杀了，灰砖瓦屋附近也一样，不止是为了寿命，也是为了棺材里的闻无行和阿秀，防止她离开后，发生意外情况。
    只是，她虽告知藏匿的安全地点，但并不信任屋里的玩家。
    棺材里闻无行、阿秀都在沉睡，几乎是任人宰割的状态。
    姜遥不愿赌，把他们的性命交托给屋里玩家手中。
    于是。
    她从包里掏出一个药丸，推开门缝，将其丢了进去。
    叶雪倩捡起来，茫然地问：“大佬，这是什么？”
    姜遥：“毒药。”
    叶雪倩一听汗毛竖起，握着药丸的手哆哆嗦嗦起来，惶恐不安地看向前方，门隔绝了她的视线。
    那人压着声线，与身型一样辨认不出性别。尽管隔着厚厚的门，她依然能感受到那人身上散发的危险气势。
    她抿了抿唇，犹豫两秒，便把毒药放进嘴巴里，咬牙咽了下去。
    苦涩味道缠着舌根，越发激起了她心中的恐惧，对死亡的恐惧。
    姜遥淡淡道：“你们离开前，我会给你解药。”
    说罢，她身影从原地消失。
    贴着门听了一会儿没听到动静的叶雪倩小心翼翼打开门缝，往外看去，除了流淌一地的黑血，再无其他。
    她忙起身，来到母亲身边，搀扶着母亲往外走去。
    ..
    婴童诡不好杀，姜遥还要趁它们落单，消耗的时间更久了。
    杀了大半夜，才还清所欠的六千多天的寿命，死在她手中的婴童诡没有两百，也有一百。
    她的精力几乎耗尽，不用涂抹黑血，身上衣服就被黑血染成黑色，逐渐习惯了腥臭腐败的臭味，倒不觉得臭。
    从村口走到村末，姜遥不止杀婴童诡，也没忘记探索主线。
    如她猜想的那样，村子四周都种了树，每棵树都倒吊了具干尸，婴童诡未开灵智，像食肉动物般进村到处寻找食物，对付起来并不难。
    但可怕的是那些干尸，如同活尸般在村外游荡，阴气比婴童诡强太多。
    而且随着婴童诡的死亡，村外的干尸发出凄厉尖啸的嘶吼声，听得瘆人至极。
    姜遥观察到，它们只能在村外活动，无法像婴童诡一样进村。
    只不过，那些干尸离村子极近，大半夜时间，它们往村里多行了一步，还在以缓慢的速度往里靠近。
    也就是说，每度过一夜，村里的人危险会多加一分。
    姜遥终于明白，为什么存活七天会分到简单任务之中。
    在高难度诡域里，简单任务，对于大多玩家而言，也是要命的。
    看似只需存活七天即可离开，但这七天之中，必须扮演诡域分配的人物身份，而且无法找地方躲藏起来，只能待在安排的身份活动地方。
    譬如之前救过的那对母女，她们扮演的正是村中村民。

 第280章 《义塔》：祠堂孕妇

    而透过门缝，从她们装扮身形能看出来，她们分配角色的男性角色。
    至于姜遥为什么一眼能看穿她们的性别？
    那是因为她等级比她们都要高，而她们没有购买掩盖信息面板的道具，姜遥不仅知道她们性别，还知道她们名字、等级等等信息。
    女生39级，她母亲52级。
    因为诡域突然的降临，她们无端被拽入深渊之中，艰难存活着。
    像她们这样的玩家有很多，相较于那些刚进诡域便死亡的玩家们，这对母女要幸运很多。
    姜遥并没有被诡域安排身份，成了一个无名之人，来到了遍地肉块邪祟的血腐林，最关键的是，那时还是夜晚。
    地狱开局。
    但对她而言，反而是好事。
    虽然夜晚血腐林危险可怕，但她至少没有身份限制，相较于其他玩家，她更难违反扮演守则。
    ‘该回去了。’
    姜遥在这期间，手臂脱臼了六次，接上又脱，脱了又接，手臂关节此时酸涩、疼痛难忍，再下去，恐怕就是骨折的程度。
    手中渡魔也损失了近半耐久度，幸好她买了两块磨刀石存在背包里，就是为了应对这种情况。
    身上衣服被黑血浸染，她去了一户空屋，找到一件干净的粗布衣换上，稍微好了些，正准备回去，耳畔忽然传来惊悚系统的提示音。
    “警告！玩家姜遥杀死太多怨婴，已被鬼母boss盯上！”
    “警告……”
    这句话重复了三遍，搭配恐怖紧张的背景音乐，纵使是姜遥，心脏都被吓得颤了一下。
    ‘鬼母boss？’
    姜遥心情沉重，系统的话是她难以预料的。
    看样子这些怨婴都是鬼母的孩子，而她杀掉这么多，被盯上也理所当然。人家老母亲肯定会来找她复仇。
    只是，这惊悚系统说半天，也没说鬼母什么时候来。
    她在原地警惕地等了几分钟，一直没有见到什么鬼母。
    收回目光，姜遥一转身，忽见一抹矮小身影停在她背后，吓了她一个激灵。
    “唔”
    曲小鬼指了指肚子，表示自己饿了。
    她失踪了一晚上，突然出现，姜遥险些一刀劈过去，还好她心态好，收刀入鞘，抬脚回灰砖瓦屋，边走边问。
    “你这么久去哪了？”
    曲小彤没舌头，表达想法只能像以前那样比手势，比划一顿。
    姜遥勉强看懂。
    大致意思是，她进村后，被一个小孩身影吸引。
    那小孩和自己一样都是鬼，曲小彤便跟了过去，一路来到一座祠堂里，看到里面藏了个人。
    至于什么人。
    曲小彤比划：“是大肚子孕妇。”
    她想了想，又比划。
    大肚子孕妇临盆在即，身下血淋淋一片，和她一样的小鬼正蹲在孕妇身边，祈求曲小彤救救孕妇。
    曲小彤哪会接生，就想回来找她，但那祠堂很是古怪，进来容易出去难，她一直在里面打转，怎么也出不去。
    离破晓还有半个多时辰，她才出来。
    姜遥脚步一顿，低垂着的倦怠眉眼，带上了一丝无言。
    须臾后，她指责道。
    “你早不说？”
    都快走回灰砖瓦屋了，这么重要的事才说，也不是说，是从小鬼手指比划得知的。
    曲小彤缩了缩脖子，有点委屈，又有点心虚地揉了揉肚皮。
    她一天没吃香，饿了哪里记得这些。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姜遥精神值低，心情也差，平时不会这么说她，主要是杀了一晚上的怨婴，累得都不愿意走路。
    不再多言，让小鬼指路，一边走，一边给她点香。
    在屋外点香，容易招来孤魂野鬼，不过这一片怨婴都被她解决完了。
    香一点，曲小彤便凑近吸食。
    待两炷支香快速烧完，她脸上才露出餍足的神情。
    病村地段不大，走在弯曲小路上，没多久便看到曲小彤所指的祠堂。
    祠堂建得不算大，比起她住的灰砖房的堂屋，只有后者一半大小，墙壁上装了一扇矮小的门。
    小鬼穿门就进，而姜遥要解开小门上的铁锁才能进。
    这种老旧古锁，都不用金色钥匙鬼物，姜遥拿出根铁丝，在里面转了转扭动，铁锁便开了。
    ‘嗒哒’
    姜遥弯着腰，推开小门迈着碎步走了进去。
    屋里一样狭窄，简陋桌子上摆满了牌位，木桌很小，显得很是拥挤。
    桌旁放着一个铜制香炉，里面的香灰发黑潮湿，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上过香了。
    空气不怎么流通，一股陈灰阴冷气息扑面而来，吹过皮肤毛孔，让人倍感不适。
    而靠着墙的地方，用铁链锁着一个骨瘦如柴的女人，金属锁链铐在她手腕上，长年累月，皮肤遭到铁锈腐蚀，发黑深见骨。
    她的腹部高高隆起着，像村外倒吊的干尸一样，肚皮薄薄一层，身下是一滩还未凝固的血。
    尽管如此，她还活着，呼吸凌乱，那双枯井般的眼睛里泛起一丝强烈求生的意志。
    至于曲小彤所说的带路小鬼，姜遥并没有看见，或许只有曲小鬼，或是通阴的闻无行能看见。
    姜遥看了眼时间，快要天亮了。
    到时村里的人醒来，被他们发现，她私闯祠堂，恐怕会遭到全村人的追击。
    墙边被锁链铐住的女人，一看就不是正常人，若是人，遭受如此，早就死了。
    姜遥步履维艰，心生退意。
    这段时间，见了太多婴童，在这诡域中，婴童便代表着危险，她不能用自己的性命去冒险。
    在她打算悄然离开之时，瘫坐在墙边的女人忽然开口了。
    嘶哑的声音颤抖，尽是祈求。
    “救、救救我。”
    姜遥回头看她。
    女人空洞的双目淌下两行血泪，用尽全力地朝她伸出了手。
    屋里光线昏暗，而姜遥身后的小门半开，临近破晓，如墨的夜空渐渐泛白，一缕微光洒落在女人颤巍巍伸来的指端上。
    姜遥见此，心底退意荡然无存。
    大步走过去，拔出长刀砍断女人四肢铐着的铁锁，然后抱起她，跑出祠堂，往外跑。
    村子里女人肯定不能待，容易被找到。
    那就送出村外。

 第281章 《义塔》：脐带

    墨夜呈现灰白色，黑暗渐褪，视野变得越发明朗，越过村屋，村外大树扭曲如恶鬼之影，似爪牙般树枝、以及倒吊干尸将气氛渲染成阴曹地府之状。
    到了凌晨五点左右，一路走来不见半个婴童诡，而那些干尸也都老老实实地倒吊在树上。
    白天的村外是安全的，不过也是暂时的。
    姜遥亲手为孕妇接生，诞生的婴孩并非怨灵模样，是寻常小孩的样子，只是更瘦更黄，气息也十分微弱。
    生的是女孩。
    她给小孩、女人喂了一些营养食物，又给女人手腕脚踝的伤，洒下治疗药粉，她们状态总算好了很多。
    尤其是女人，她气息虽乱，但至少能正常呼吸了，垂眸看向怀里女婴，又感激地看向姜遥。
    她身子骨羸弱，却不顾状况，双膝跪地，诚恳地叩首谢她。
    姜遥阻止了她。
    救女人不过是姜遥深知诡域里的任何原住民都有可能是重要人物。
    而女人锁在病村祠堂之中，又怀有身孕，明眼人都能看出她身份的重要。
    况且姜遥在救她之后，关于病村的主线探索率直接涨了百分之五十以上，这也越发确定了她的猜测。
    姜遥时间紧迫，要尽快赶回灰砖屋，否则老村长发现她不在，会起疑心。
    她们离村子不远，为了防止女人及婴孩被人发现，姜遥特意找了个一棵庞大的老树，从中挖出一个树洞，将她们放了进去。
    又在包里拿出两瓶矿泉水，及三包压缩饼干，放到女人怀里。
    “这是喝的，那是食物，你先待在这里，我还会来的。”
    女人连忙告知她，自己的名字。
    尹淑琴，这是她的名字。
    在姜遥走之前，尹淑琴将半截干枯的脐带放到她手心，眼角轻弯，唇角露出极浅的酒窝。
    女人容貌生得清丽，只是太瘦，脸颊凹陷，遭受太久罪、眉眼覆盖一层死气，但如今，更像一朵枯萎的花，重新获得生机。
    她道：“谢谢你，它会保护你。”
    姜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快步离去。
    手心在触及干枯脐带的刹那，面前出现一行信息。
    [脐带（鬼物）：十月怀胎，母亲与孩子唯一相连的地方，脐带是羁绊、桥梁。持有此物，鬼母、怨婴不会再攻击你。]
    姜遥虽然没有得到重要的线索，但仅凭这件鬼物，她走这一趟，便不算白走。
    她脑子快速转动，梳理着与尹淑琴接触的点滴。
    姜遥只知道‘尹淑琴’这个名字，对其他一概不知。
    从她赠予的鬼物可以看出，尹淑琴与鬼母或是认识，或是此人就是鬼母。
    但按理说，她若是boss鬼母，怎么会锁在祠堂里？又怎么奄奄一息？
    太多疑问。
    姜遥攥紧手中干枯的脐带，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灰砖屋。
    刚到门口，就听到闻无行的质问声。
    “你说你是赫连音救的，我就该信吗？我看你们，更像那些村民派来的奸细！”
    紧接着是叶雪倩急切的声音：“不、不是的……”
    她根本说不过闻无行，急得面红耳赤。
    姜遥踏入堂屋，这场喧闹才结束。
    “行了，她们是我的救的。”
    闻无行斗鸡似的，逼得女生节节败退，狼狈至极，但当听到姜遥的话时，全身锋芒骤然褪去，眼底的敌意转换成茫然。
    “你昨晚……真出去了啊？”
    他以为那是梦，一觉醒来，虽庆幸一夜安全，但发现姜遥不见了，心里恐慌同时，又感到震惊。
    这人不想着躲起来，居然还往外走？
    最关键的是，一夜未归，本以为尸骨无存，没想到居然安然地回来了，看她模样，除了精神差以外，便是丝毫伤未受啊。
    姜遥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一颔首往里走。
    “一切等我醒了再说。”
    说着，便来到棺材前，将戴在阿秀脖子上的雾石摘了下来，转身进了主屋。
    没有雾石，她即便再困，也没有丝毫睡意，脑袋极其活跃，就跟点了炮仗一样，这让她很是痛苦。
    姜遥快速戴上雾石，阖上眼，振奋精神归于平静，瞬间睡着。
    她没睡多久，差不多一个小时左右，屋外传来敲门声。
    ‘叩叩’
    听到动静，姜遥睁眼醒了过来。
    睡这点时间，精神值便恢复了大半，这是她的优势。
    她起身出了偏屋，看到叶雪倩和她母亲一块儿躲到偏屋里，闻无行也将棺材收回乾坤袋里。
    而阿秀在她睡后不久便醒了过来，和叶雪倩她们躲一起。
    闻无行没开门，一直站在主屋前，守着她，在她出来后，指着门外，压低了声音，发出气声。
    “是老村长。”
    她眼下青黑浓重，不过精神状态比回来时好很多，只见她走到门前，打开了门。
    晨色明亮许多，天边泄出大片灰色调天光，投落在老村长的身上。
    比起昨晚，老村长在日光下更像个纸人，露在外面的皮肤惨白，不见血管，白发稀疏，那双与眼白融合的眼珠看着格外瘆人。
    即便做足了准备，看到人，姜遥眉头还是忍不住皱起。
    只听他道：“大人，早饭准备好了。”
    姜遥目光移到他身后，枯瘦男人手中端着的托盘上，上面摆着三道菜，皆是素菜，没有油水，看起来毫无食欲。
    似是注意到她的目光，老村长咳嗽了几声，满含歉意、卑躬屈膝地道：
    “实在抱歉，村里食物简陋，只有这些能入眼，还望大人体谅。”
    姜遥冷淡道：“无需，一切结束，我们便启程归镇了。”
    老村长对于她的话，并不意外，摆摆手。身后枯瘦男人便收起了托盘，转身离开。
    老村长杵着拐杖，正要道别离去，但在这时，似是嗅到了一丝什么气息，灰白眼珠泛起一丝血光。
    “大人，这屋里，是来了客人么？”
    另一边，躲在偏屋的叶雪倩几人听到这一句话，惊得汗毛炸起，后背冒出一片冷汗，心惊胆战起来。
    姜遥眼底杀意骤现，深深地看着门外老人，一言不发。
    老村长收回了目光，不再多问，说道。
    “大人，摆台在正午，到时会有村民请你过去的。”
    说完他杵着拐杖离去。

 第282章 《义塔》：闻无行

    人一离开，偏屋里的叶雪倩从中走了出来，她和她母亲好几夜没怎么阖眼，眼下乌青，眉间满是疲倦，尽管如此，她们也没睡。
    叶雪倩向姜遥深深鞠了一躬，抱拳拜了拜，很是诚恳、充满着谢意。
    从闻无行那里得知恩人名字唤‘赫连音’，叶雪倩也是看直播，关注国家政府的人，知道政府组建的队伍之中，便有一人唤此名，至于队长，是威名赫赫的新秀榜首姜遥。
    她在确定身份之后，对恩人的疑心荡然无存。
    西洲突降高难度诡域，万千居民皆被拽入诡域之中，无端遭此大灾，政府肯定不会袖手旁观，派出最精英的诡域小队，也就是说，姜遥也在这个诡域里。
    这让叶雪倩，及母亲王珍两人惊喜不已。
    本以为西洲或将成为炼狱，与外界失去联系，只能等死，没想到政府并没有放弃她们。
    姜遥看了她们一眼问：“你们身份扮演怎么样了？”
    她们离开住处，来到这里，等于违反了身份扮演守则，这也是老村长嗅到她们气息的缘故。
    叶雪倩闻言，对此并没有太在意，昨晚她和母亲犹豫过，是否要放弃身份扮演带来的保护，跟随姜遥？
    答案很快被她确定。
    病村一夜比一夜可怕，昨晚她们能平安躲过，那明晚呢？若能跟随他们，或许能争得一丝生机。
    而在确定恩人是姜遥队友之后，这生机更是加了足足七成。
    “我和我母亲的扮演值都降到零了，任务也从简单，变成了普通。”
    她没有隐瞒，告知于姜遥。
    姜遥没有意外，心里早有应对之策。
    《义塔》与其他诡域都不同，后者若违反身份扮演守则，便必须探索主线到一百，才能安然离开。
    而《义塔》，作为全国迄今最高诡域，玩家进诡域，便多了三项难度选择，只有选择完难度，才可进入诡域。
    当玩家违反扮演守则，难度则会往上加一阶。像叶雪倩母女，她们原本选的是简单，如今成了普通。
    普通任务则是需要，将病村主线探索至一百，即可离开。
    无需再管其他村落、镇子主线。
    不过这正好顺了姜遥救人的意。
    她是困难任务，需要探索全部的主线，而病村属于其中之一。
    虽然她讨厌麻烦，但并不讨厌钱，何况又加入了政府，进诡域之前，第一军队里的曹副队曾告诉她，救一人得十万惊悚币。
    十万对于现在的姜遥而言，算少，但被拽入诡域的玩家太多，数量占优。
    姜遥将祠堂孕妇一事转告于他们，包括闻无行在内。
    一次性增加了他们病村主线五十探索率。
    叶雪倩激动万分，便要将自己全部积蓄赠予姜遥。
    除了惊悚币，鬼物、及一些道具姜遥没收，并不是她心善不收，而是因为这诡域危险至极，她尚能保命，这几人若没了保命鬼物，必死无疑。
    “一切出去再说。”
    叶雪倩眼眶微红，垂眸抬手胡乱擦拭一番，颤巍巍反握住母亲伸来的粗糙手心。
    她们不会死，肯定长命百岁的。
    解决完叶雪倩这边，轮到阿秀。
    阿秀苏醒过来，当知道自己处于病村时，整个人魂不守舍的，呆坐在凳子上，当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怔怔抬眸。
    “吃点东西吧。”姜遥丢了一块充饥巧克力给她。
    阿秀哪里吃过这种东西，无措接住，手心的食物散发出浓浓香味，本就饥肠辘辘的肚子，饥饿感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她也不管有毒没毒，狼吞虎咽地往嘴巴里塞，苦味之中汲取着丝丝甜味，熨帖着她紧张焦虑的情绪。
    “谢、谢谢。”
    姜遥还需要她带路去其他村子，开口宽慰道：“放心，我们今天就会离开村子，你也要振作起来，爷爷还在等着你。”
    姜遥有预感，今天的‘摆台’是破局关键，绝对能涨不少主线探索。但与此同时感知到的，还有深深的危险。
    阿秀闻言心情果然好了很多，眼底多了一些精神气，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姜遥见她重新调整，目光这才从她身上移开。
    十二三的小孩还是很好哄的，一点巧克力、糖果，以及一些给予希望的话，轻易便挑动小孩的情绪。
    防备和疑问皆荡然无存。
    姜遥没有花多少心思。
    余光瞥见一旁闻无行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着对她心存着很多疑问，但不知如何开口，显得十分踌躇的样子。
    闻无行能露出这样的表情，实属罕见。
    他是正统嫡系血脉，到哪都是横着走，从他身上繁多的鬼物就能看出来，无论是闻家法门，还是各种昂贵强大的鬼物，他从投胎，便有人为他铺好了路。
    若闻无恕是闻家私生子，那闻无行便是正经的闻家少主，身份高贵，地位是许多人可望不可即的。
    他其实差不多猜到姜遥昨晚去干嘛了。
    虽然叶雪倩只说了自己是被她救的，对其他守口如瓶，但闻无行不蠢，从自己打晕昏迷前看到的一幕，再结合她在外获得病村五十主线探索，进一步猜测出来——
    姜遥昨晚是出去杀怪了。
    那些怨婴的强度，修炼通阴术法的闻无行是最清楚的。
    再从这一路来，姜遥的表现……
    一个念头在闻无行心中滋生。
    下一秒，他情不自禁问出了口。
    “你真是赫连音吗？”
    姜遥道：“不是。”
    闻无行瞪大了眼：“？？？”
    见她脸上毫无心虚之色，平静到像一滩死水，最终是他经受不住急躁的性子，后退两步，呼吸急促起来，小声地问，
    “你别是姜遥啊……”
    姜遥在他注视下点了点头。
    “我是。”
    闻无行两眼一翻，直接撅了过去。
    姜遥：“…………”
    曲小彤在一旁不嫌事大地比划手指。
    意思简单，他没气了。
    姜遥没想到闻无行在知道自己真实身份后，反应会这么大。
    担心他真死了，连忙拿出氧气瓶贴着他的口鼻，又给他做心肺复苏。

 第283章 《义塔》：药王

    最后在姜遥的帮助下，闻无行‘死而复生’。
    当然他只是惊得闭了气，并不是真的‘没气了’，曲小鬼的话有夸大成分在里面。
    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正午时分。
    叶雪倩及其母王珍加入队伍，队伍中武力值最强当属姜遥，其次是闻无行，再是全盛状态的王珍，最后才是叶雪倩。
    从叶雪倩口中，得到‘摆台’一些信息。
    她接触不多，进诡域得到身份，只是病村一个普通村民，同样患白虫病，患此病者并非当场毙命，是有一个过程。
    叶雪倩道：“但我没见过有村民死亡。”
    病村里的村民全部患有白虫病，阿秀曾说白虫病致死率高，一旦患病，必死无疑。
    但叶雪倩的话，又让姜遥产生疑惑。
    若是如此，为何病村至今无人死亡？
    即便是患病最严重的老村长，也只是走路迟缓，看着还能活很久的样子。
    叶雪倩又道：“‘摆台’我没有亲眼见过，只知道这村子一年会摆一次台，而每个村民都十分期盼摆台的到来。”
    “姜……赫连队长，那些村民包括老村长，都是一群疯子，若有人破坏‘摆台’，定会激起他们的剧烈反抗。”
    姜遥多看了她一眼。
    叶雪倩太着急无意说出她真实姓氏，反应过来时，神色多了几分懊恼，心情越发紧张起来。
    叶雪倩是前不久开弹幕才得知的。
    虽想不明白姜队长为什么要自称‘赫连音’，但姜队长肯定有自己的重要原因。
    她便装作不知，努力配合着姜队长。
    姜遥移开了目光，对闻无行道：“你留在这里，保护自己和她们。”
    还沉浸在打击之中的闻无行有气无力地掀开眼皮，幽怨又委屈地看了她一眼，没好气问：
    “干嘛？我知道你很强，而我只是比你差一点点，就这么看不起我吗？”
    连跟都不让他跟，这让他心里更难过了。
    回想起这一路的经历，他不止一次说过姜遥的坏话，除了贬低就是嘲讽。而本人非但不生气，还任由他说。
    闻无行觉得，她就是在看自己的笑话。
    姜遥：“…………”
    她耐着性子解释道：“我怀疑我走不久，会有村民过来。我相信你的实力，能保护好她们，而我会尽快赶回来。”
    闻无行复杂酸涩的心情，在听到‘我相信你的实力’之后被冲淡，取而代之的是得意洋洋。
    果然，连新秀榜排第一、政府诡域小队的队长姜遥，也相信他的实力。
    然而闻无行没有发觉到，之前不屑一顾、瞧不上的姜遥，在他心里，已经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即便只是受到她的认可，他便一扫阴霾，激动得意起来。
    “行，看你的面，我会保护好她们的。”闻无行两手叉腰，翘着下巴说道。
    ...
    姜遥出了灰砖瓦屋，跟着老村长往祠堂的方向走去。
    病村晌午的日光落在身上竟透着冷意，仰起头，天空蒙上一层肮脏的灰色，阴沉沉，让人倍感压抑。
    小路两侧蠕动的白点消失不见，不仅地面，墙壁房檐也是一样，像是被人打扫过一遍，干干净净。
    姜遥见此并不感觉放松，目光扫过别在老村长腰间的布袋，隐约可见有些许紫灰从中洒落。
    所有的蛆虫来自于血腐林，与肉块同一阵营。而这些患得白虫病的村民，站立在蛆虫的对立面。
    他们惧怕血腐林，所以随身携带紫灰。
    深受白虫病折磨的村民们憎恨蛆虫，但想法和阿秀一样，他们纵使患了病，也不会踩灭蛆虫。
    这可以从她刚进村时，一路所见密密麻麻的蛆虫，便能看出来。
    但眼下，蛆虫消失得干干净净，整个村子好似回归了正常，连一向苦着张脸的老村长也露出一抹笑容。
    处处都透着不对劲。
    比起昨晚的怨婴与那些干尸，病村的变化，更让姜遥心惊。
    倒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让人汗毛直立的不适感。
    老村长步伐缓慢，几分钟的路程硬是走了十多分钟，才总算看见祠堂的轮廓。
    至于他所说的‘摆台’，实则是一个巫医祭台般的场景。
    祠堂外搭建出一个宽敞的木质平台，长长的台阶搭得很高，粗略一数有二三十多个台阶。
    在日光下，那些木头像是浸泡了海水般潮湿深黑，在平台之上放着一个石锅，地下摆着木柴。
    台阶下站着二十多个村民，皆是男子，他们等待多时，在她的到来后，便跪地开始叩拜，嘴里絮絮念着祈福似的词。
    “……赐福……药王赐福……”
    “……药王赐福……”
    老村长放下拐杖，也跟着一起跪下，额头不知痛一样用力磕在石质台阶上，磕得砰砰响。
    “砰砰”
    “砰砰”
    站在原地的姜遥耳畔除了虔诚的祈福，便是交织在一起的磕头声，一切的一切，都透着诡异。
    在他们祈福词里的‘药王’，姜遥记得现代，有一药王名为孙思邈，以毕生精力撰成了许多著名医书，造福了世代百姓。
    显然他们所说的‘药王’并非她想的那位。
    他们额头磕破，出来不是血，而是白浆，无数蛆虫融合而成，细看便能看出来，看完只觉头皮发麻。
    很难想象，若一个人体内血肉都成了蛆虫，那还是人吗？
    姜遥倍感恶寒。
    不止她，直播间观众也是一样，不少被恶心到，跑厕所呕吐的。
    直播镜头一会儿随着姜遥移动，一会儿落在姜遥的脸上，在木质台阶上端传来响动之时，又拉开远景，观众们身临其境。
    【好恶心家人们，我还在吃饭。】
    【哈哈哈哈哈我上厕所，边拉边吐。】
    【等等，他们在干嘛啊？又是灶，又是石锅，表演做饭吗？】
    在观众们疑惑之际。
    只见那些磕头的村民皆停了下来，不顾额头伤口，一脸虔诚、兴奋地注视着石锅的方向。
    这时一村民手握火把踏上了台阶，一步步走到至高，将石锅下的木柴烧了起来，火势很大，石锅厚，热得不如铁锅快。
    紧接着，老村长杵着拐杖上了台阶，走到石锅前，嘴里念念有词。

 第284章 《义塔》：鬼母

    在他四周骤然腾起一股股黑气，与怨魂阴气不同，那团黑气浮出一张张痛苦扭曲的脸庞，无一例外，皆是婴孩。
    还是婴孩的余魂，残留下来的怨念，怨念化为实质，让周遭温度下降至隆冬，灰色调日光落在地面上，空中竟飘落起棉絮般雪花。
    姜遥抬手接起，寒意刺骨，体温跟着降低，指尖有些发麻。
    视线越过台阶，仰着头看向石锅前的老村长。
    他念完一长串祈福词，村民捧着一物站在他身边，双手高高举起，那物被红布蒙了起来。
    由老村长接过那物，笑容温柔和蔼，将那物丢入石锅之中。
    红布掀开，一声啼哭打破病村的死寂，赫然见那物竟是一女婴。
    姜遥瞳孔骤缩，呼吸一窒，难以置信看着女婴。
    那是由她亲手接生、诞生在这个世界的女婴。
    回忆起来，姜遥的手心依然残留着她的温度。
    亲手服下营养剂，女婴发出第一声啼哭，又在闻到她身上的气息时，意外地停了下来，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注视着她。
    姜遥伸着手指，坏心眼地戳了戳她的脸蛋。
    女婴没哭，而是发出咯咯的笑声。
    到此，姜遥将女婴还给了她的母亲，尹淑琴。
    而如今，女婴突然出现在这里，进了石锅。
    姜遥近乎下意识地迈开了腿，根本顾不上所扮演的‘白庆镇’来客身份，奔雷而起，以最快速度往台阶上冲了过去。
    台阶下的村民癫狂地冲过来，长刀砍断了他的头颅，双手依然紧紧攥住姜遥的脚踝，不止一人，那二十多个村民齐齐扑来，阻挡着她的步伐。
    ‘咚！’
    老村长微笑地看着这一幕，手举石杵，石杵跟大腿一般粗，往石锅里狠狠捣。
    随着血肉迸溅，婴孩的啼哭声随之戛然而止。
    加水、丢入草药，大火将石锅底烧制漆黑。
    台阶之下。
    白蛆浆液铺满了台阶，姜遥不止砍断他们的头，并将他们四肢全部砍断。
    但分尸的村民，白浆如活物般聚集，四肢头颅重新长回，杀了又活，除了这一身诡异的自愈能力，他们还有一身超越常人的蛮力。
    等姜遥费尽全力，跑到最后一节台阶时，石锅前的老村长端着一碗肉汤到她面前。
    奇异的肉香味霸道地钻入她的鼻腔，不停拉扯着她的理智，诱使着她喝下去。
    姜遥舌根不停分泌出口水，腹部传来强烈的饥饿感，满脑子重复着‘好香好香’‘真的好香’‘好想吃’……
    她握刀的手轻微颤抖。
    似是看到这一幕，老村长脸上笑容更浓，温声道：
    “我早就知道你不是镇子来客，但没有关系，这孩子一直不下来，我们也没办法剖腹，只能拜托你们外来人了，谢谢你救了我们。”
    锁在祠堂里的女人，是他们锁的。若她肚子里的孩子迟迟不生，临近摆台，他们都会死。
    但现在不同了，那孩子降生了，便成了他们活下来的希望。
    他紧接着道：“这可是白儿汤，你喝了就能长生，快喝吧，这碗是你——”
    话未完，冰冷的刀刃一挥，他眼前一晃，头颅从身躯掉了下来。
    掉地上的头颅，也就是老村长无奈叹息。
    “没用的，你杀不死我们。”
    头颅很快又回到身躯之上，划破的脖子恢复如初，一如之前。
    ‘哐当’
    姜遥手指一松，渡魔落在地上。
    老村长见她放弃挣扎，笑道：“乖乖喝下汤吧，成为和我们一样的人。”
    但在这时，她从口袋拿出那条干瘪脐带。
    老村长在看到脐带刹那，眼底划过一抹骇色，他藏得很快，但还是被姜遥看到。
    姜遥捏着脐带，来回看了看，问道：“你怕它？”
    老村长眉头抽动了一下，尽量维持正常，沉默两秒，说道：“只是一根普通的脐带，不足为惧。”
    姜遥冷笑：“我可没说这是脐带。”
    老村长脸色忽然难看起来，之前的和煦笑意荡然无存。
    姜遥见此，越发确定心里的猜想。
    她没获得信息之前，仅看表面，并没有认出这是脐带，因为它干瘪得太厉害，相比于脐带，更像一根干枯的肠子。
    但老村长一眼便认出来这是脐带。
    最关键的，他说这些话，不过是想稳住她。
    至于为什么稳住她？
    首先，先看信息。
    [脐带（鬼物）：十月怀胎，母亲与孩子唯一相连的地方，脐带是羁绊、桥梁。持有此物，鬼母、怨婴不会再攻击你。]
    明确写着鬼母、怨婴不会攻击玩家，也就是说，这根脐带跟鬼母boss有关。
    从老村长的话中得知。
    这些村民之所以会得白虫病，便是因为喝了白儿汤，白儿汤带来长生，也带来了诅咒。
    他们长生不死，但若是一定时间没有再喝白儿汤，便会从这个世界消亡。
    而蛆虫、血腐林，以及怨婴，干尸，是一个阵营的。
    村民、还有白庆镇里的镇民，又是一个阵营。
    脐带既是鬼物，或许又能召唤鬼母。
    姜遥在老村长惊恐的目光之下，将脐带塞进嘴里，嚼也不嚼，直接咽下。
    事实也如她所想。
    在她身下涌出浓郁阴气，与老村长周身黑气不同，那些阴气能汹涌，以她躯壳为降临点，空气狂风大作，日光被黑云遮掩，风裹挟着血雨，卷起雪花，砸落在地面上。
    被血雨淋过的村民在地上痛苦地翻滚起来，体内蛆虫越长越大，如同姜遥在肉墙里见到的婴童蛆一般，撕破皮肤，钻出体内。
    “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整个村庄之中。
    而老村长口中不停念着祈福词，跪在地上，朝着一个方向，砰砰磕头，额头破溃的地方溢出白浆，却没有像那些村民体内白浆一样，变成婴童蛆。
    姜遥目光所及之处，阴气凝聚成一道身影。
    是尹淑琴，又不像她。
    那身影体型膨胀，形如肉山，唯有那张脸与尹淑琴像。那肉山躯体上面，翻滚着许多婴孩，发出清脆铃铛的笑声。
    与姜遥之前所听到尖厉啼哭声截然相反。
    庞大鬼母没有看她一眼，目光落在面前不停磕头的老村长身上。

 第285章 《义塔》：精神值

    另一边。
    灰砖瓦屋，门窗紧闭着，屋内众人正忙碌着。
    姜遥一走，闻无行便成了主心骨。
    他生命值低，唯一武器铜钱剑，也是依赖着精神值操控。如果这是游戏，他就是魔法师，一旦近身容易暴毙。
    叶雪倩昨晚消耗了太多精神值，精神状态差到进入幻觉，耳畔响起充满恶意的絮絮低语，裹着从深渊传来的混乱呓语，眼前画面从正常颜色，染上血色。
    除此以外，她的情绪变得狂躁焦虑起来。各种负面情绪席卷而来，压得近乎喘不上气来。
    当心底生出戾气时，叶雪倩随之感到恐慌，自知自己状态不好，担心给他们添麻烦，连忙从口袋拿出一把小刀，狠狠往手背划去。
    她伤口划得很深，可见筋膜血肉，血液用破开的血管汩汩涌出，顺着低处指尖落在地上。
    率先发现这一幕的是阿秀，阿秀离她最近，其母王珍在偏屋里听从闻无行布置防护措施，并不知道自己女儿发生了什么。
    阿秀短促地叫了一声，引来了闻无行。
    闻无行见此，一眼便看出她怎么了。
    叶雪倩忍着疼，深吸气，小声地对他们说：“别让我妈知道，求求你们。”
    昨晚在使用人皮鬼物时，她的精神值便降到了50以下。但她一直没告诉母亲，搀扶着母亲来到这里，强撑着没有倒下去，这会儿快要坚持不住了。
    闻无行冷淡瞥了她一眼，在乾坤袋里掏了掏，掏出瓶子，从里面倒出一半，递了过来。
    叶雪倩离得近，能闻到那些白色药丸散发出来的浓浓药香，只是闻着，到达临界且不稳定的精神就稳定了些许，足以可见这药丸的贵重。
    她常逛玩家交易所，其中最次的补充精神的药物，便卖到上千惊悚币的价格，而这种品质极佳的，一粒就要大几十万，而且有价无市。
    主要是制作这类补充精神的药丸，条件极为苛刻，听说只有十大公会之一的药王谷，才能做出品质这么高的药丸。
    她本来跟着姜遥，便感激不尽，如今又获闻无行赠予药丸，叶雪倩再怎么也没脸接。
    但她婉拒的话语还未说出口，闻无行不耐烦地把药丸丢她怀里，然后不管她，只是烦躁挠挠脑袋嘟哝道。
    “烦死了，姜遥那家伙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可别死了啊，早知道我跟过去了，她不准，我就偷偷跟着。”
    发泄完一通，又长叹了口气，注意到叶雪倩看过来的目光，他瞪了她一眼，说道：“快点吃完干活，不要再添乱。”
    说完也不看她一眼，抬脚往木门口走去。
    留下叶雪倩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她知道闻无行是好意，他脾气虽差，但比起她遇到的玩家都要好。
    人都怕两面三刀，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人心隔肚皮，相较于那些城府深的玩家，而闻无行直来直去，要更让人放心。
    何况叶雪倩是知道他身份的。
    她在西洲出生，闻家大名如雷贯耳，像一尊守护神般镇守在西洲，她所在县城区，除了拜神明，也拜闻家祖宗。
    可见闻家影响力多强。
    不过闻家极少出现在大众视线里，她也不甚了解，唯一见过，也是在十年前诡域降临时，政府与各大世家公开大会，通过电视机直播方式，闻家派出的是当家主闻无洪。
    与其他人不同，出现在大众视线中的闻家人，总是戴面具，穿着厚厚长袍，全身遮得严严实实，像古代人一样，很是神秘。
    就算网络上，对于闻家信息也知之甚少。
    眼前闻家少主闻无行也是一样，第一眼见到他至今，始终穿着遮过全身的长袍，面具很老旧，没有印图案，也没有雕刻，只是平平无奇的面具。
    不过，无论是闻家的秘密还是传承，叶雪倩都不会去探究。
    捧起那些药丸，她咽了咽口水，塞了一粒到嘴里，入口即化，味道苦涩，但对于她来说，并不算什么。
    在吃完药丸之后，精神值快速增加，保持在一个稳定的界限。
    絮絮低语、邪恶呓语以及染成血红色的视线，皆转而正常。
    一旁阿秀虽不知道她吃了什么，但看她状态好了些，拧起的眉头舒展了下来，问：“能站起来吗？”
    叶雪倩向她道谢，撑着地站了起来。
    阿秀也没有问她药丸的事，去前面帮忙去了。
    叶雪倩见状松了口气，走入偏屋，将一粒药丸递给精神状态也有些差的母亲。
    吃了两粒，还剩九粒，她没有再吃，用布包裹起来，准备等姜队长回来给她。
    屋外每隔两米，立着一根树枝，树枝是他们在村里栽种的桃树上面折下来的，树枝高矮不一，但至少到膝盖高度。
    每一根树枝上面都缠着红线，而相连的红线中悬着一片铜钱。
    阿秀对这些很感兴趣，所学法门都是喊灵人爷爷教的，爷爷教得并不多，都是一些基础的，譬如‘搭阴宅’‘牵灵’等等。
    而闻无行的法门很是繁多，都是阿秀从未见过的。
    灰砖瓦屋两步远插了一圈树枝，缠完红线，闻无行注意到阿秀好奇投来的目光，他挑了挑眉问：
    “想学吗？”
    阿秀闻言，激动地点了点头。
    她当然是想的。
    但这类法门，爷爷说过，除非旁人教，自己是绝对不能偷学的，在这一行中，属于大不敬，往后容易遭到神明抵触。
    一旦失了神明之力，学得再精，也无用。
    闻无行扯着嘴角，哼一声：“看你表现。”
    他所说的表现，是往后阿秀要好好带路。
    阿秀以为是别的，越发勤快，再累再繁琐的事她也做，全程都不喊累。
    闻无行这人吃软不吃硬，看她累得脸蛋通红，汗流浃背的样子，之前想法抛之脑后，便准备这一法门教给她。
    但这时，立在正门前，插在土地里的铜钱剑上悬挂的铜铃忽地发出叮当声响。
    他眉头一皱，当即对她道：“退后。”
    阿秀自知危险，也深知自己除了苦力活帮不了多少忙，只能从他身侧退后。

 第286章 《义塔》：白儿汤

    前方不远处，无端升起一股白雾，雾气浓郁，让视野变得差劲，遮住了一座座农屋，他们这间屋子像是被孤立了一样，身陷囹圄。
    叶雪倩和母亲王珍也察觉到异端，忙完挂麻绳的事，忙出来帮忙。
    闻无行掐着手诀，插在地上的铜钱剑陡然抽出，停在半空中，一分二……四分八，再是八分十六，足足十六把铜钱剑悬在头顶。
    叶雪倩等人看到那些铜钱，惊得睁大了眼。
    先不提普通阴师的精神值能否操控十六把铜钱剑，单凭着一把分十六把的法门，便不是一般人能够学会的。
    这时，白雾走出一个个人，不，是患白虫病的村民，一村民停在缠着红线的树枝前，捂着胸口，头往前仰着，呕出一滩滩白浆。
    在一把铜钱剑冲过砍断他头颅，也没能阻止，白浆重新凝聚成一个个村民，如丧尸一般不要命地往树枝上面冲。
    树枝缠绕的红线在这一刻有了用武之地，普通的红线成了屏障，阻挡着村民及白浆的侵入。
    闻无行手一抬，停在半空中的另十五把铜钱剑纷纷往外冲去，阻挡着那些村民冲撞红线。
    抽空对她们说道：“不用来，我一人就能对付它们。”
    话落，便有一根红线自燃起来，见此，他瞳孔骤缩。
    王珍大步走到他身边，从怀里掏出一本画册，又拿出一根笔，在上面画了起来。
    手中的笔好似与她融为一体般，落笔成画，一幅虎像画得栩栩如生。
    随之画中老虎一跃而出，跳到红线外，张口撕咬着那些靠近红线的村民。
    “吼——”
    虎啸声震耳欲聋，带着百兽之王的威压。
    而不要命冲来的村民似是被震慑到，怔在原地一动不动。
    闻无行多看了她一眼。
    妇人五十岁左右的年纪，神情沉静，不慌不乱，手中画笔不停，画出之物，皆会变成活物，为她所用。
    这并不是鬼物，而是天赋。
    闻无行听叔父们说起过，西洲有一人，觉醒‘神笔马良’般的天赋，仅靠一笔一画，便能压制诡怪，驱赶低中级难度的诡域。
    那时他心高气傲，还嘲讽了两句。
    在他心中，除了闻家长辈，其他人的天赋，他都瞧不上。
    但如今亲眼看到，只觉心惊不已。
    印证了那句老话，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叶雪倩等级不如母亲高，唯一派得上用场的鬼物，如今还在冷却之中，无法使用，只能和阿秀站在一边看着他们。
    在树枝红线一根根自燃，不死不灭的村民不知疲惫、感受不到疼痛般，倒下又站起冲撞树枝……
    闻无行、王珍两人渐渐开始处于劣势。
    这些村民冲进来只是时间问题。
    就在他们打算拼尽全力之时，头顶猝然响起一道惊雷。
    ‘轰隆隆’
    紧接着天空飘起棉絮般的雪花。
    笼罩着灰砖瓦屋的白雾开始消散，一滴滴血雨砸在屋檐上，浸没地面，将地面聚集的白浆冲洗干净。
    淋到血雨的村民发出尖锐惨叫，体内白浆膨胀，一颗颗硕大的婴童蛆从其中钻了出来——
    闻无行消耗太多精神值，喉咙尝到一股血腥味，极力咽下，眉头紧紧蹙起，目光当触及婴童蛆时，全身血液冻僵一般，带来阵阵寒栗。
    他是见识过婴童蛆有多可怕的。
    但下一秒，令他们震惊的事发生了。
    树枝外密密麻麻的婴童蛆并未往他们那边爬，看也不看他们，背对着身离开。
    没一会儿，危险骤然褪去，一切归于平静。
    如同梦境一般。
    ……
    这些村民早有预谋，准确来说，是老村长发现了她们是女性的身份，受其指派，过来抓她们的。
    这也是姜遥让闻无行留下的原因。
    刚进村，老村长在见到他们时，就开始怀疑他们身份。
    是否是白庆镇的来客，事实上并不重要，他们想要的，从始至终都是女性。
    将刚出生的婴孩当做食材，放入石锅之中捣碎，加入热水，药材，一块儿炖煮，煮出来的汤，便是白儿汤。
    这也是姜遥进诡域前，惊悚系统赠予她的线索之中的白儿汤真正意思。
    白儿汤，白儿汤，喝了长命又百岁。
    姜遥曾看过古代历史，一些帝王不满足短暂寿命，追求长生，请道士制作丹药，或是奔波半生去寻长生。
    她却从来没有听说过如此残酷的白儿汤。
    病村除了尹淑琴以外，无一女性，全村上下皆是男性。
    他们喝了白儿汤尝到长生的滋味，但汤无法保证永久，他们只能，在一定时间，通过制作白儿汤，来维持长生。
    从老村长的话中，可以知道几个信息。
    一、白儿汤出自白庆镇，属于‘药王’的赐福。
    二、尹淑琴作为全村上下唯一女性，锁在祠堂之中，怀胎数月，只有旁人可以为她接生，任何村民包括老村长在内，都无法强制为她接生。
    三、只要喝下白儿汤，就会变成和病村的村民一样，必须在一定时间内，再次食用汤，否则下场很惨。
    最后一点是，除非鬼母亲自动手，否则任何攻击、任何人都无法真正杀死喝过白儿汤的人。
    姜遥还未梳理完，眼前的肉山鬼母已经解决掉村子里的人。
    从那些村民钻出的婴童蛆慢吞吞爬到鬼母庞大的身躯上，亲昵地抱着鬼母，咯咯笑个不停。
    数量惊人，很难想象，到底有多少婴孩死在这些牲畜不如的村民腹中。
    鬼母并没有攻击她，但全身散发的强大阴气，让姜遥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险。
    比起她曾见过的诡怪，这个唤为鬼母的诡怪，实力深不可测。
    尽管如此，姜遥强打着精神，冒着死亡的威胁，开口道。
    “你是故意吸引我去祠堂的吧。”
    她语气笃定。
    回想起昨晚的点滴，曲小彤被一只小鬼吸引进了祠堂，发现了锁在里面的尹淑琴。
    原本能第一时间回到姜遥身边，告诉她这件事的。
    但祠堂将曲小彤困在里面，困到临近天明，才把她放出去。
    姜遥恰好趁着时间，救尹淑琴出病村，又恰好帮她接生。

 第287章 《义塔》：怨恨

    获得尹淑琴赠予的脐带鬼物，一切的一切都太巧合了，姜遥就跟被牵着走一样，走在鬼母早就安排好的轨迹上面。
    当然，姜遥也并非毫无防备，无论是刚进诡域时遇到的阿秀，还是被故意引到祠堂里遇到的尹淑琴——
    姜遥都不信。
    诡域虚虚实实，虽说人心比诡怪还要可怕，但事实上诡怪也是人死后变成的。
    自始至终，她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探索完全部主线，驱逐诡域。
    至于鬼母将她当做棋子驱使，或是病村里村民的死活，只要不影响她的主线任务，便无关紧要。
    鬼母没有回答她的话，肉山身躯挪了挪，眼睛死死注视着一个方向，那个方向正是白庆镇。
    它眼底溢出两行血泪，从脸庞滑落。片刻转过身，巨大扭曲的肉山此起彼伏地蠕动着。
    姜遥全身顿时被一层浓重的阴影笼罩，鼻腔嗅到一股浓稠的腐腥味，在她眼中，面前畸形肉山表皮长着一颗又一颗脓疱，似有尖刺从中钻出，刺破脓疱，它喉咙发出颤抖的喘息声。
    鬼母非常痛苦，这一形态维持不了多久，也许不久就会像一滩烂肉般融化。
    隐约可见那些尖刺之中纹着咒术，在它体内冲撞。
    尽管如此，鬼母并没有喊痛，全身散发让人窒息的威压，如一座大山似的压在姜遥头顶。
    ‘毁了义塔。’
    ‘去白庆镇找到我的尸骸。’
    这两句话不是从它嘴巴里发出来的，而是从姜遥肚子里传出来。
    那条鬼物脐带进了她腹中，已经在她五脏六腑扎根，只要姜遥心生忤逆的念头，腹部就会出现刀割般的剧痛。
    姜遥问道：
    “我帮你，你也必须帮我。”
    鬼母怨气浓重，双目充斥着砭骨的杀意，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身体分割成无数份，咀嚼吞下肚。
    但面前的人类神色始终保持着平静，毫无惧色，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它身上。
    它的威胁，对她而言，如同一颗小石头丢入大海，不起任何作用。
    鬼母瞪了她半天，终究妥协。
    ‘我无法告诉你关于我以及白庆镇的事，这必须靠你自己去探索。’
    这是诡域定下的规则，作为诡怪的它也无法违反。
    任何线索，都需要玩家一步一个脚印，去找寻，无法投机取巧，一步到终点。
    姜遥挑它能回答的问：“尹淑琴是你吗？”
    鬼母回答。
    ‘是我，也不是我。’
    这句话听着晦涩难懂，但姜遥结合之前得到的线索，细一琢磨便懂。
    尹淑琴是鬼母的一部分。
    白庆镇那些人藏了鬼母的尸骸，导致尹淑琴以待产孕妇的身份不断在病村轮回，肚子里的孩子是怨婴，以活婴身体生出，不停重复着被捣碎熬汤的命运。
    不难猜出。
    鬼母力量需要分散，以此降低威胁。白庆镇自然不会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而是选择将鬼母分出好几部分。
    既能桎梏鬼母，又能制衡各个村子。
    村民必须每隔一段时间，进食白儿汤，而尹淑琴便成了这些村民活下去的唯一办法。
    但给尹淑琴接生不能是村民，所以白庆镇每段时间会派人过来给她接生，再进行‘摆台’仪式分发白儿汤。
    互相掣肘，牵制，这也是白庆镇那帮人最高明的地方。
    这也是老村长不在意他们是否是白庆镇来客的原因。
    只要是外人就够了。
    可以帮尹淑琴接生，诞生白儿汤的药引，便已足够。
    想通这一点，姜遥病村主线探索率直接涨满，印证了她的猜测。
    姜遥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阿秀是谁？”
    鬼母面露茫然，显然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姜遥不再问，而是道：“我会帮你，但你要把守则告诉我。”
    鬼母庞大肉山身躯在这一刻支撑不住，如同蜡烛般融化，黑烟随风消散在空中，与此同时，原地留下一张白纸。
    与姜遥在肉墙之中得到的白纸材质相同，捡起来一看，上面写了三条守则。
    ‘一人不进庙’
    ‘天黑请点灯’
    ‘抱鸡过桥’
    每条守则都很简略，但通过规则洞悉书检验真假，都是真守则。
    没有一条掺假。
    在鬼母消失瞬间，天空骤降的血雨停了下来，黑云消散，灰色调日光重新铺在病村上面，而村民皆不见，整个村子成了名副其实的鬼村。
    姜遥准备回灰砖瓦屋时，余光忽见一物，是被老村长粗布衣半遮半掩的东西，她弯腰捡了起来。
    是一封信。
    她撕开外封，摊开信封看。
    只有三个字。
    ‘找到了。’
    字迹普通没有特色，字是炭笔所写，很早之前写的，炭灰已沉进白纸之中，指腹轻蹭，蹭不花字。
    姜遥眼底浮出一丝困惑。
    ‘找到了什么？这字是谁写的？是老村长还是谁？’
    信封并未印字，也无落款，对于写信之人，无从得知。
    最重要的是，姜遥始终想不通，找到的是什么，到底是物，还是人？
    她收起信放入口袋，走下台阶，往灰砖瓦屋那边走去。
    与闻无行几人汇合。
    闻无行将这边遭遇的一切尽数告诉了她。
    姜遥对此不感意外，似乎早已意料到会发生这种事。
    她将自己获得的线索，毫无隐瞒，全部转告给他们。
    叶雪倩、王珍转而普通的任务，病村主线探索完毕，随时可以离开诡域。
    “这是我的全部道具，鬼物，姜队长，送过你。”
    叶雪倩连同闻无行给予的补充精神值药丸一起，将自己积蓄，毫无保留，就要转赠与姜遥。
    姜遥没接，“不用，我已经得到了报酬，你们走吧。”
    对于她们而言，这些道具，鬼物是保命的。但对姜遥来说，给她道具没用，鬼物她也有，并不需要，况且救她们，政府会给她分发报酬。
    叶雪倩见她执意不收，正要说话，被母亲制止。
    王珍向姜遥深深地鞠了一躬，随即道：“恩人还要往前走吧，路途遥远，我为你们画了驴车，无论多艰难的路，驴车都能送您到目的地。”
    她天赋特殊，使用之后，即便离开诡域，所画之物也仍然能留在里面，为其所用。
    而这画出来的驴车，不用喂食。只要不淋雨，驴车便能一直存在。
    这是她们最后能帮恩人的方法。
    姜遥对她们略一颔首，“谢谢。”
    母女两人原地消失。

 第288章 《义塔》：伥鬼潮

    留下闻无行，姜遥看向他，问道：“你不走吗？”
    她记得他的任务也是普通任务，病村的主线探索率到一百，他就能离开这个诡域。
    闻无行沉默两秒，缓缓道：“我拒绝了离开，任务从普通变成了困难。”
    姜遥眉头微皱：“？”
    她记得之前，青年在得知她选择的任务是困难的时候，都觉得她疯了，在他眼里，困难任务是根本无法完成的。
    但如今，他的选择和她一样，明知这是一个九死一生的决定，却依然这样选择，姜遥都有些看不透他了。
    闻无行脸上戴着白色面具，唯一露出来的那双眼睛低垂着，无意识蜷紧的拳头暴露了他乱糟糟的情绪，嘴巴抿干，张了又阖，阖了又张，咕哝半天，才慢吞吞地道。
    “我原本打算、打算第一次这个诡域，选普通任务，先摸清楚情况，等有十足把握，再选困难任务的。”
    因为《义塔》诡域，只有做困难任务，玩家才能将其驱逐。
    即便是新人，也很清楚，诡域难度越高，越要谨慎。
    诡域并非只能进一次，完成任务离开，还能再进。
    事实上，除却姜遥，也没有玩家会胆子大到第一次进70级难度诡域，便选择困难任务。
    大家的选择都是，先做简单一些的任务，试试水。
    彻底摸清楚诡域之后，再选困难任务也不迟。虽说时间拖得越晚，对西洲带来的危险越高，但这是最保险的通关方式。
    若所有人都像姜遥一样，那诡域死亡率恐怕会破历史新高，许多的玩家丧命其中。
    不过，经过与姜遥的相处，闻无行逐渐明白了她的通关步骤。
    她通关风险同样大，只是莫名的，让人心生一丝希冀——
    她好像真的可以做到。
    闻无行身为闻家少主，自知脾气狂妄傲慢，但他也和西洲千万民众一样，迫切希望诡域能早点被驱逐。
    哪怕、哪怕是踩狗屎得到‘镇阴令’、让他无比嫉妒的闻无恕，成功驱逐《义塔》诡域，闻无行也会欣喜若狂，愿意低下头，再也不找他麻烦。
    西洲是他的家，也是很多人的家，没人希望这个‘家’受到摧毁。
    而姜遥，明明并不是西洲人，她却选了困难任务，一心只为驱逐诡域。
    闻无行再怎么样，也不能在这一刻逃脱。
    “我当然、当然是不想出去后被人说，闻家堂堂少主，居然临阵脱逃，被人瞧不起罢了。”
    他怕被人瞧出一丝内心的柔软，扭过了脸，动作幅度太大，垂落的黑发晃了下，露出发育不全的通红耳朵。
    姜遥：“…………”
    她没见过性子这么别扭的人，白毛银竹在他面前，都算闹小脾气了。
    没有戳破他的心思，姜遥拿出从鬼母那里获得的守则，给他看。
    “这上面写的守则都是真的。”
    闻无行接过白纸，看清纸上写着的三条守则后，手指微颤。
    姜遥看他知道其中要害，也不再说什么，进屋找阿秀。
    三条守则，虽简略，但每一条都在清楚地提醒他们，再往前的路会有多危险。
    看似守则，实则是在标明危险。
    但闻无行已无回头路，在他选择放弃离开之时，便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天色逐渐昏沉，夜幕降临，黑暗侵袭着病村每个地方，死寂笼罩，苍穹染上一抹血色，预兆着不祥。
    夜色暗得太快，他们只能在病村再待一夜，明早才能动身。
    经过一天，阿秀眉间没了死气沉沉，只剩对通阴法门无限的向往。
    她坐在姜遥身边，小声说着。
    “姐，闻大哥今天教了我阴师的法门，往后遇到游祟，我就不怕啦。”
    “姐，爷爷知道我学到新的法门，肯定会很高兴，闻大哥还说了，我这法门还能教给爷爷………”
    为了规避危险，三人睡一间屋子，闻无行身体弱，睡地板容易生病，只能睡床。
    姜遥在屋里打地铺，这里条件比阿秀家好太多，垫铺都是厚厚棉被，铺得很长，供她和阿秀一起睡。
    那条‘天黑请点灯’守则，她认真对待，点起一盏油灯，搁在桌上，油量能烧一晚上，除了油灯，她还开了一盏手电筒灯。
    灯不局限于油灯，只要能发出亮光，都算灯，油灯熄灭，还有手电筒在，她尽量规避一切有可能发生的意外。
    另两条，庙还没遇到，暂且不用管，而最后一条的桥，也是一样。
    姜遥睡前，思索了几秒。
    对于‘抱鸡上桥’守则之中的‘鸡’，很是困扰。
    在这种鬼地方，该到哪里找鸡呢？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她在阿秀碎碎念的声音里，阖上眼很快睡去。
    夜静。
    村外密林。
    以诡异姿势行走着往病村里走去的伥鬼聚集成群潮，浓稠黑暗里，诡魂乌泱泱散发着浓郁腐臭，在每一只伥鬼背后，代表着一头大邪祟。
    在它们踏入倒吊着密密麻麻干尸密林之时，干尸腹部婴童钻出，如同豺狼般跳到那些伥鬼身上，疯狂撕咬起来。
    伥鬼魂体破碎消散，后面伥鬼紧接着跟上，不知疼痛般扯掉扑过来的怨婴，将其撕碎。
    树干上倒吊的一具具干尸落下，与怨婴一起，和伥鬼们纠缠在一起。
    这场血腥的战斗最后以伥鬼战败而亡结束。
    村外密林再次平静，只是怨婴干尸同样重创严重，存活下来的干尸重新倒吊在树上。
    随着时间推移，日光驱散黑暗，当第一缕曙光落在灰砖瓦屋上时，姜遥一队人整装待发，牵着驴车，往村口走。
    伥鬼不见，但倒吊在树上的干尸状况惨烈，腊状的身躯伤痕累累，大多干尸腹部平坦了下来，没了怨婴。
    闻无行对阴气敏锐，梭巡一番四周，明显察觉到不对劲。
    “昨晚这里经历过一场大战，是……伥鬼，有伥鬼残留过的气息。”

 第289章 《义塔》：埋尸

    白庆镇那帮人坐不住了。
    这是姜遥在得知昨晚伥鬼潮趁夜进密林，妄想入病村，解决他们得出的结论。
    之所以确定是白庆镇那帮人派出的伥鬼。
    答案很简单。
    在病村这两晚，实际上最大的威胁是树上倒吊的干尸与怨婴。至于伥鬼，他们只在血腐林见过。
    伥鬼，是大邪祟派出引路的鬼。诡域规则并不只是针对玩家，也针对诡怪。
    这些强大的邪祟无法直接动手，只能派遣小鬼引路。
    那么多的伥鬼，若非干尸与怨婴抵挡，病村里的姜遥一行人虽不会死在伥鬼手中，但也会耗费太多精力，多多少少会受伤。
    姜遥想通这一点，反倒不害怕，多了几分兴奋。
    白庆镇的人坐不住，也代表着他们探查到的线索，对那些镇民带来威胁。
    在吞下脐带鬼物，召唤出鬼母后，姜遥便与镇民所处的阵营相反，与他们处于对立面。
    这也是为什么干尸、怨婴会为他们抵挡伥鬼。
    阵营一旦确定，玩家也没有回头路。
    “将每个干尸从树上解下来，记住不要伤害到它们。”
    姜遥给闻无行分了一双牛皮手套。
    手套隔水，韧性强，很难破损，戴着舒适。
    闻无行十分畏惧倒吊在树干上的干尸，闻到浓郁油腻腊肉味，胃部翻腾。
    这并不是关键，关键是每具干尸，瞪着双目，眼珠灰黑，好似在盯着他一样，每看一眼，都倍感毛骨悚然。
    他还是记得这些干尸高高隆起腹部会钻出怨婴的，进村前，曾有过一次追逐战，若非姜遥的传送鬼物，他感觉自己都死在那些怨婴的尖齿之中。
    阿秀坐驴车，驴车停不远，离他们稍远，他们之间的对话，阿秀听不见，不过她的注意力尽数在昨日所学的阴师法门上面。
    姜遥戴上手套，道：“放心，它们不会再伤害我们，快些解，我们白天时间短，拖越久越危险。”
    闻无行闻言心头一颤，咬咬牙，硬着头皮上前爬树解开捆绑着干尸脚踝处的浸血、看似麻绳，实则是肠子制成的绳子。
    肠子也像是被腌制成腊状一样，隔着牛皮手套，黏腻非常，好几根肠子缠在一块儿，加固了韧性，紧紧缠着干尸的脚踝，它们想要挣脱，必定要砍断脚踝。
    而从轻微错位的脚踝也能看出来，干尸昨晚抵抗伥鬼，也是先砍断自己脚踝才能下地行走。
    闻无行心底的恐惧，慢慢被惭愧、感激、怅然等复杂情绪取而代之。
    他所惧怕的干尸，昨晚为了他们，伤痕累累。
    好几具干尸连全尸都没能留下，残破不堪。
    他动作更轻了，轻柔地解开肠绳，随即托起身躯僵硬的干尸，平缓地摆在地上。
    围着病村转了一圈，约莫两个小时，总算将全部干尸解了下来。
    一共六十三具，有大半干尸受到的损伤严重，不见其他肢体，有三分之一，腹部挖空，里面怨婴不知所踪。
    做完这些，闻无行气喘吁吁，体力不如姜遥，累得直不起腰，也顾不上空气弥散的难闻气味，他开了瓶矿泉水，吨吨喝了半瓶。
    靠在树边，尤其是手臂，单薄的肌肉都在发抖。
    姜遥气息平稳，不见一丝凌乱。看了他的状态，便自己将全部干尸埋入土地中，砍了一棵树，削成木板，立在每座坟墓上。
    等最后一块碑立下，临近晌午，日光更强烈了一些，但处于村外密林里，周身依然萦绕着一股子阴寒。
    埋葬完干尸，姜遥又削了一块木板，立在村口处，用红漆写上病村主线全部的线索。
    肯定并不只闻无行一个玩家接了普通任务，如果其他玩家来到病村，探索主线，看到这块木板上一行行红漆字，病村主线进度能直接到一百。
    姜遥不是纯善之人，本性还是利己主义。
    若做这些会给她带来坏处，她便不会做，在她眼里，自己的死活最重要，其次才是身边的人。
    但她总归做这些对她没有坏处，何况昨晚他们能平稳度过一整夜，也是这些干尸怨婴的功劳。
    她纵使嫌麻烦，却也不愿意欠人情。
    入土为安，等她完成任务，便请戒无来超度她们。
    姜遥将沾满尸油的手套丢在一边，拿出装着净水的瓶子，打开喝了一半。
    观音玉瓶鬼物，每日蓄满100ml净水，若在凌晨十二点之前，未倒出净水，到第二天里面还是100ml，等同于前一天的净水浪费了。
    姜遥也不需要每天喝净水，这水稀有，一般只在关键时候再喝，能起到重要的作用。
    昨天没喝净水，被她装进了空瓶子里。
    净水只能保存二十小时，是从在观音玉瓶倒出时开始计时的。
    仅仅50ml的净水，喝下肚不仅解了渴，浑身的疲惫也都荡然无存，连精神值都增加了一些。
    剩下一半，姜遥给了闻无行。
    “喝完。”
    闻无行看了眼到瓶底的水，怔了怔，手伸进乾坤袋里掏了掏，掏出两瓶五百毫升的矿泉水，递给她道。
    “你这点水自己喝吧，这两瓶水送你了，不够再问我要。当然，出诡域要还的。”
    姜遥没接，而是催促：“速度喝。”
    闻无行看她态度执意，奇怪地瞅了她一眼，不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接过瓶子，摘下面具，将那差不多一口就能喝完的水喝下肚。
    下一秒，他忽地感受到腹部烧出一团火般灼热起来，并不难受，反而很舒服，火焰顺着血管分散至四肢百骸，毛孔渗出汗水，将全身疲累尽数卷走。
    “卧槽。”
    他没忍住，爆了句粗口，发出惊呼，不敢置信地看向姜遥。
    姜遥没看他，接过他手中那两瓶矿泉水，以及空瓶，全部放进包里，随即道：
    “走吧。”
    闻无行追在后面问：“你给我喝了什么？怎么比我精神补充药都要厉害？”
    他瓶子里的精神补充药，是在十大公会之中的药医谷花大价钱购买的，药效最好，副作用也少。
    他以为这已经算是全国目前为止最好的药了，没想到还有这种能瞬间消除疲惫、补充精神的水。

 第290章 《义塔》：乾坤袋

    姜遥没有选择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起他的乾坤袋。
    从第一次见面，闻无行对这乾坤袋便没有任何隐藏，自然而然从中拿出物品，像随身空间一样，里面能装下无数东西。
    闻无行注意力被她的话转移，提到自己这个乾坤袋，他是一脸得意，从腰间摘了下来，在她面前炫耀一样晃了晃。
    这个乾坤袋是一件鬼物，是他从玩家拍卖行，以高价拍卖来的，能装物，屏蔽物品气息，而且是认主鬼物。
    除非他自愿赠予，否则别人即便杀了他，也得不到乾坤袋。
    “全国就这一个，听说将这鬼物放拍卖行的玩家，是家中遭遇突变，急需用钱，这才忍痛割爱，被我买了。”
    姜遥问：“多少钱？”
    闻无行看她是真的感兴趣，便道：“五千万惊悚币，如果你能把这个诡域从西洲驱逐出去，我就把它送给你。”
    他装物的鬼物不止乾坤袋一种，不过乾坤袋也是其中最好的。
    只要诡域能驱逐，莫说这乾坤袋，即便是让他去死，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姜遥目光从那乾坤袋收回，走向驴车道：“再说。”
    ‘神笔马良’天赋的王珍所画的驴车，是一头成年驴在前面拉着平板车，平板车能坐下四五个人。
    驴跟马比起来，体型不如后者强壮，马爆发力强，但驴耐力更好，食用粮食也少，抗病能力比马更强。
    当然这是现实马和驴的区别。
    面前这头驴并不是真的驴，是画出来的，不用吃粮食，行路速度和马相同，耐力速度都高。
    路并不平坦，驴车拉着木板车，车轮结实，滚动在崎岖的乡路里。灰色调的日光照在头顶上，四面八方都是田野，没有耕田，树木、野蛮生长的杂草让视野变得狭窄。
    阿秀坐在一边，姜遥担心她晃下去，在她腰间绑了根绳子，系在车板上，她双腿上下摇动，眼底亮得惊人。
    和爷爷待在山腰处的茅屋里，爷爷从来不让她出门，直到这两年，才能跟着爷爷出去一次。
    她对山下景色陌生，当亲眼所见，看着树丛、以及渐渐远去的房屋建筑，一切、一切都让她感到新奇。
    姜遥看了她一眼，忽然问道：“阿秀，你和你爷爷什么时候搬到山上的？”
    阿秀注意力全在路边的景色上面，毫无隐瞒说道。
    “好像是五年前，爷爷带着我离开了病村，搬到山上住。”
    姜遥又问：“五年前的病村和现在比，有不一样的地方吗？”
    阿秀思绪拉回了一些，垂眸思考了几秒，接着摇头道：“和现在一样，没有变化。”
    姜遥不再问。
    驴车行路快，但走乡路太颠，身体本来就差的闻无行，在一番颠簸之中，面色苍白，走一会儿停一下，跌跌撞撞跑下车，吐了起来。
    白天没吃多少东西，吐也吐酸水，吐得头晕眼花，双腿打颤，晃悠悠地回到驴车上。
    “闻大哥，你没事吧？”阿秀见状，忙担忧地问。
    闻无行连说话都不想说，胃部翻江倒海，脑袋一片浆糊。
    这驴车简直不是人能坐的，人能颠得飞起来，五脏六腑都移了位，难受到了极点。
    姜遥只能放慢驴车的速度。
    黄昏，灰色调的天空被晚霞渲染成焚烧烈火状，黑暗像病毒感染一般快速侵袭天穹，天黑得很快，走半天，也未见到其他建筑。
    今晚只能在野外留宿了。
    驴车停在一棵梨树前，闻无行和阿秀搭阴宅，姜遥观察四周动向。
    曲小彤被她派出去巡逻了。
    闻无行亲手搭的阴宅比阿秀搭的要复杂很多，‘院子’是用竹木搭成的，东南西北摆了四个镇恶雕像，两块竹片拼接，是‘院门’。
    左右‘院门’贴着门联，围成的圈子很大，三人都能一起躺下。
    姜遥看他在圈子外不远放了一盆水，又在旁边插了四根柳枝。眉头微挑，问其意义。
    闻无行解答道：“这是改变风水，风水对阴宅的影响很重要。
    因为是阴宅不是阳宅，所以这盆水和柳枝都是为让阴宅增加阴气，阴气越强，便越能威慑住外面的鬼，我们的生人气息也能被阴气彻底掩盖。”
    搭阴宅有讲究的，像阿秀那种，迷惑野外一些普通的孤魂野鬼还行，但要迷惑大邪祟，难如登天。
    这也为什么，那次他们在阴宅里，也会被伥鬼发现的原因。
    一旁仔细听课的阿秀听得如痴如醉。
    爷爷教给她的搭阴宅，算半成品，闻大哥搭的才是真正的阴宅。
    她怕自己忘记，拿出木炭，记在碎布上面。
    阿秀字认不全，写在上面的字歪歪扭扭，但不影响她认。
    姜遥闻言了然。
    她记忆力虽好，但在通阴法门这方面天赋不行，让她搭和闻无行一样的阴宅，搭再多次也搭不成。
    “厉害的。”她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这阴宅完全是闻无行一人搭建而成，她也帮不上什么忙。
    他累得额头发丝浸没汗水，面具闷汗，一滴汗顺着面具下端落在地上。
    她的话落入闻无行耳畔，后者蓦然抬额，面具下的双目落了滴汗珠，酸涩刺痛也没有阖上，往她那边看了许久，忽地小声咕哝起来。
    “原来你还会夸人啊。”
    姜遥没听清他的话，夸完那句注意力便重新放在前方。
    没注意到闻无行偷看她的眼神。
    他自知今日给姜遥拖了后腿，如若不是他，驴车也不会放慢速度，他们也不会在野外留宿，又拖延了半天一夜的时间。
    闻无行很愧疚。
    但家族长辈们对他的教导训斥，作为下一任闻家当家主的他，自然不会低下头向人道歉。
    所以他只能让自己变得更有用一些。
    “起风了。”
    姜遥皱眉道。
    风渐大，吹动一旁梨树，簌簌作响，也将她点燃的油灯熄灭。
    这风来得突然，也颇为古怪。
    灯灭风停，姜遥再次点起灯起，风又来了，点起的灯又一次被吹灭。

 第291章 《义塔》：阴兵借道

    有提灯在，风再怎么吹，也吹不灭，通电式提灯白光在周边扩散，光亮范围正好覆盖整个阴宅。
    附近是一片山野平地，树稀杂草多，夜色幽冷阴沉。
    周围只剩死寂，没有虫鸣，也没有野兽吼叫，油灯熄灭之后，连风声都听不见了。
    阴宅外黑暗之中，有浓雾在弥漫，在那片黑雾里，有异响传来。
    ‘叮叮咚咚’
    ‘叮叮咚咚’
    是摇动铃铛的声音。
    声音清脆，落入耳畔，却像铜钟一样在心脏剧烈震动，震得血液凝滞，精神值开始飞快降低。
    “声音有问题。”闻无行发现这一点，连忙从口袋掏出耳塞，给姜遥一双，转身给阿秀时，发现她昏迷了过去。
    阿秀是原住民，没有像他们一样加强精神值，在听到铃铛声音的刹那，便立即失去了意识。
    幸好只是昏迷，并非断气。
    那声音离他们这边还远，在晦暗天光之下，黑雾朦胧蔓延，似有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现，和一层楼样高，戴着高高的帽子，正往他们这边来。
    姜遥眉头紧蹙，拔出腰间的渡魔，警惕地注视着前方。
    这黑雾里不知是诡怪还是什么的怪物，比鬼母带来的压迫感更强。
    她只觉心脏停跳了一般，那种强烈的战栗感迅速攀上了她的背脊，迫使着她丧失斗志。
    若之前遇到无论强弱的诡怪boss，她还有一战之力，眼前黑雾，她连抬刀反抗的想法都生不出来。
    ‘不是对手，一旦迎面对上，必死无疑。’
    这是姜遥的结论。
    就在她打算放弃阴宅，带着闻无行阿秀他们远离黑雾时，闻无行颤声开口。
    “是阴兵借道！”
    他定在原地，面具下的面容没有丝毫血色，无比惨白，在说完这句话后，猝然喷出一口鲜血，血液染红了面具，滴落在地上。
    闻家世代通阴，感知阴气能力比旁人强悍千倍百倍。
    眼下，如此浓重、范围庞大的黑雾，其中鬼差没有一万，也有一千。
    闻无行哪里承受得住，喷血都算受影响轻，严重的话，魂体重创，直接暴毙。
    他颤着手从乾坤袋掏了掏，掏出一颗千年桃树结成的果核，塞进嘴巴里，手指掐诀，阖上眼，双腿盘坐。
    姜遥见突然出现黑雾，对他影响这么大，回想起见到江寂时的闻无恕，七窍流血。
    可见这黑雾阴气有多重。
    ‘阴兵借道？’
    姜遥曾经听说过。
    早年所指深夜，偶见有打仗阵亡的军兵行走在田野森林之中。
    后来指的是鬼差，阴曹地府来人间，勾亡魂下地府的鬼差。
    眼前如此大的阵势，不知是何缘故。
    有鬼，自然会有鬼差。但所处惊悚诡域，姜遥只见过，黑袍诡怪。
    每当诡域结束，黑袍就会出现，将恶诡铐住拽入灰雾之中。
    有一次黑袍不在，出来的是马头西装人。
    这是她第一次在诡域看见鬼差。
    若有鬼差，是否存在阴曹地府？
    这个想法又被她否定。
    诡域里的人皆是已死之人，人死进惊悚世界，又怎么会进阴曹地府？
    但她心下仍留疑问。
    只见黑雾越来越近，含着果核的闻无行，冒着魂体重创的威胁，对她道。
    “莫听、莫看！！”
    说罢他脸色苍白如纸，重新阖上眼，鲜红血液从他唇边溢出。
    姜遥依言，将耳塞，塞到耳朵里，接着和他一样盘坐在地上，闭上了眼。
    阖眼刹那，往血肉里涌入的阴寒渐褪，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也跟着减弱。
    方法有用。
    闻无行给的耳塞不是现实那种隔音的普通耳塞，入耳后，便彻底隔绝了外界任何声音。
    人当失去听力时，身体的感官就会变得异常敏锐。
    当黑雾涌入阴宅中时，姜遥感到一阵潮湿阴冷，犹如身坠寒窖一般，冷意涌入鼻腔，整个脑子都冻得麻木起来。
    在她看不见的前方，黑雾只是蔓延至阴宅，雾里像竹竿子般戴着高帽的鬼差并未踏入阴宅，而是从一旁路过。
    黑雾来得快，走得也快，短暂五分钟，漫长到像是度过了一整年。
    在鬼差离开后，闻无行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姜遥待阴寒之气褪去，睁开了眼，便看到他倒在地上，摘下耳塞，手指伸在他鼻翼前，还有气息。
    但气息十分微弱。
    她将今天净水倒入空瓶里，将100ml全部喂给了他。
    那些鬼差只是路过，没有动手，闻无行的精神却遭到了重创，对阴气敏感，既是好处，也是坏处。
    闻无行在喝下那些净水之后，面色渐渐恢复，呼吸也正常了起来，但依旧未醒，需要休息。
    姜遥把他放下，又去检查阿秀的状况。
    阿秀在听到铃铛瞬间晕了过去，精神没有受什么伤，比起闻无行好太多。
    将其放下，姜遥抬眼望着黑雾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她离开病村，要去的地方是白庆镇。
    姜遥并不打算去其他村落。
    诡域虽除了病村，还有好几个村子，但获知的线索与病村也差不多，在她完成病村主线之后，其他村落皆完成。
    剩最后一站，白庆镇。
    阿秀没去过白庆镇，在她身上已经得不到其他有用的信息。
    姜遥之所以还带着她，是她身上疑心实在太多。
    比如白天询问她，什么时候和爷爷从病村搬到山上？
    阿秀的回答，听着没有什么疑点，但结合这段时间对她的了解，姜遥发现——
    这人更像惊悚系统送给她的工具人。
    孤儿身份，只有爷爷，爷爷所在的茅屋阴魂数量巨大，而他早已被肉块吞了，只能跟着姜遥他们出来，为着一个虚假到至极的谎言，陪他们一块历经生死。
    姜遥深知惊悚系统的恶意，绝不会友善地给她安排工具人。
    反正对其也有防备，姜遥便带着她。
    若直到诡域结束，阿秀都只是一个普通原住民，一切是姜遥想太多，但他们也没有损失什么。
    若阿秀存在危险，伺机而动着，时刻保持着警惕的姜遥也不会留下她，即刻解决就完事了。
    姜遥不准备睡一整夜。
    阴兵借道之后，阴宅外，提灯白光范围外，黑暗里，出现一个个鬼影，鬼影重叠，露出一双双充满恶意的双目，死死盯着他们。
    似乎在等待提灯熄灭，冲过来将他们撕碎。

 第292章 《义塔》：古庙

    那些鬼影有的勾勒出人形，有的勾勒出硕大血红的眼珠形状，还有的头颅遮天蔽日，俯瞰着她所在的阴宅。
    交叠形成无数错乱扭曲的线条，诡异、不可名状的呓语响了起来——
    姜遥惊奇发觉，那些混乱呓语一会儿从她血管里发出，一会儿从她口鼻、舌头甚至眼珠里发出……
    这个变化极其掉san，让人心生恐慌，精神崩溃。
    姜遥立即选择闭上了眼。
    急速下降的精神值随之平稳了下来，这是视觉、及感官带来的掉san。
    提灯没有笼罩的地方，黑暗如活物一般流动起来，形成人心中最害怕的事物，以此摧毁人的心理防线。
    黑影忌惮并非阴宅，而是提灯。一旦提灯熄灭，阴宅外的黑影会一拥而上。
    姜遥庆幸自己从鬼母那里获得‘天黑请点灯’这条守则。
    也惊诧于《义塔》诡域的难度。
    怪不得短暂一晚时间，玩家们的死亡率会那么高。
    被强行拽入诡域中的玩家，选择任务后，运气好能有一个身份，待在村落中，白天要防白虫病，晚上要防村外干尸怨婴。
    除非选择普通任务，与干尸怨婴站一阵营，但很少会有玩家会选普通，一是进诡域的大多玩家都是低等级、身上或许连一样保命鬼物都没有，选简单已是冒险之举。
    二则是选普通任务，难度更高，要想和干尸怨婴同一阵营，必定要为其接生，一旦接生，村子会‘摆台’，精神值低的玩家能难抵抗住白儿汤的蛊惑。
    除了运气好的玩家，还有运气差的，譬如和姜遥闻无行一样，没有身份，所处野外，没有守则，再多的鬼物保命也无济于事。
    处处充满着危机。
    姜遥心底感觉到一丝疲惫。
    回想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从诡域出来，便步伐不停地继续下一个诡域，最重要的是，一个诡域比一个诡域难度高。
    诡域难度太高，人就必须全程保持着警惕，因为稍有不慎，就会丧命。
    这并不是她所想要的生活。
    似乎比起以前的打工时段，都要疲惫。
    她心下决定。
    从这诡域出去之后，一定要好好休息。
    思及此，她紧绷的心情反而舒缓了一些，闭上眼缓缓睡去。
    .
    天光雾蒙蒙，视野中弥漫着灰暗的雾霭，像是有灰烬浮动，一架驴车行走在田野之中，镀上了一层死灰。
    架势着驴车的姜遥前进的方向，是昨晚阴兵借道来时的方向。
    她没有诡域地图，并不知道白庆镇往哪边走，昨天一下午都是凭感觉，边走边画图。
    所行之处，都被她标注在白纸上，姜遥记忆力好，如此也不会在原地打转，能尽快找到白庆镇。
    之所以往鬼差出现的方向走，姜遥并非胡乱揣测，而是有原因的。
    这个原因必须在查完白庆镇的主线才能说。
    闻无行晕驴车严重，昨天下午放慢速度，也不全是照顾他的感受，最重要的还是姜遥在画图，观察四周方位。
    今日自然不会再浪费时间，姜遥直接把他打晕过去，然后用绳子把他捆在板车上。
    驴车速度飞快，拖着平板车，远处看像是飞起来了一样，快得不晕车的阿秀也受不了，和闻无行捆在一起。
    姜遥体质强，颠了一上午，气息都不乱半分，手臂绷紧，攥着驴绳，目光不断梭巡周围。
    在看到灰蒙蒙的天色时，她心生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在一滴雨水砸落在她脸颊上，达到了顶峰。
    ‘嗒’
    雨水从稀疏转大，淋在前方不知疲惫奔跑的驴身上，紧接着，驴身上开始渗出墨水，混着雨水浸没在地上，将地面浸黑。
    大雨倾盆，画出来的驴连一分钟都没撑住，‘哐当’一声四分五裂，平板车和驴在肉眼之下消失，化作一滩墨水。
    没了交通工具，山野的路漫长，要找到白庆镇就更难了。
    但姜遥并没有泄气，隔着朦胧的雨雾，定定地看着前方不远处若隐若现的庙宇。
    找到守则中的‘庙’了。
    ‘一人不进庙’
    这条守则，出自一个俗语典故，某朝代，一个商人途经寺庙，夜黑不好赶路，便在庙中住下，主持见财起意将其杀害。
    但这句俗语此时成了诡域里的一条守则，显然所含意思非同一般。
    姜遥扛起阿秀，走到闻无行身边，抬手在他脸上拍了拍，将他拍醒。
    闻无行醒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呕吐，吐完骤感腹腔内脏仿佛移了位，骨头粉碎了一样，痛不欲生。
    “走了。”姜遥对他说了一句，便朝那座古庙走去。
    闻无行也顾不上身上的疼痛，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
    注意到消失不见的驴车，以及陌生环境，还有前方的庙，他心头一紧，从乾坤袋拿出一把伞，撑开遮过他和姜遥的头顶，忙问。
    “到白庆镇了吗？”
    姜遥摇头，目光落在越来越清晰的古庙上。
    这是一座荒废了不知道多久的庙宇，黑墙红瓦，雨水浇淋在红瓦上面，不知是脱色还是什么，渗出血红色的液体，顺着屋檐落下。
    在庙宇旁边栽种了一棵歪脖子树，树枯只剩枝丫，在灰暗薄雾里，树枝像是张牙舞爪的怪物。
    姜遥观察到，这座庙宇的木质牌匾蒙上一层厚厚的灰，看不清刻在上面的字，庙门并非木门，而是石门。
    石门没有关上，门扉半开着，借着微弱的光，隐约可见里面摆着一个跟桌子一样高的香炉，香炉外面似是雕刻着什么古怪纹理……
    “别进庙！！”
    闻无行倏地攥住了她的手臂，雨水淋湿了他的面具，湿透头发贴着头皮，露出他形状略微畸形的头颅，那两只藏起来的耳朵也尽收入姜遥眼底。
    他浑然不知，或许说是急得顾不上其他。面具下的眼睛充满着恐惧，颤声接着道。

 第293章 《义塔》：迷

    “这庙拜的神不是正神，不能进。”
    西洲各个地区都建了庙，庙宇几乎是随处可见，西洲人信奉神明，早中晚都会拜神。
    但全部庙都是为正神建的，从未有人敢给邪神建庙，正因为他们信奉神明，也深知邪神的可怕。
    闻无行第一眼，便发现眼前这座庙是一座邪神庙。
    先不说风水问题，仅凭这黑墙红瓦，还有石门就能判断出来。
    这黑墙，并非黑砖堆砌，而是表面涂了一层厚厚尸油，长年累月，尸油渗入墙体之中，将墙色染成黑色。
    红瓦也不是什么红灰瓦，是血浸染而成的，要想染成这么纯正的红，必定是用一种特殊残忍的秘法。
    闻无行听说过这种秘法。
    将一个人的肚皮像破鱼肚一样割开，再把建庙瓦片塞进去，期间人必须是活着的，就必须给人喂药，吊住命，直到瓦片彻底染成血红色，再将瓦片拿出来，盖在庙宇屋顶上。
    而且不止如此，建邪神庙，庙会建台阶，台阶便是用人骨磨成粉，再与石粉混合，堆砌成台阶。
    通常来说，白骨粉建的台阶，在太阳底下，会折射出浅浅白晖，看着像翡翠一样。
    姜遥听到这里，忽然想起之前进过的一个诡域。
    《龙女村》，其中有一个龙女庙，庙宇的台阶便是用白骨磨粉建造出来的。
    而眼前的台阶，一共有十阶，难以想象，这到底要多少人骨才能磨出十个台阶。
    乌云压顶，急雨砸落在红瓦上，噼里啪啦响，雨雾渐浓，导致视野受限。
    附近能够躲雨的地方只有这座庙。
    目前雨水淋在身上没有出现任何异常，姜遥站在雨伞下面，并未踏入庙中半步。
    先不说这庙中的古怪，守则明确告诉着他们，一人绝不能进庙，她就算进，也不会一个人进。
    “现在怎么办？”闻无行问。
    他不敢靠近古庙，和姜遥站在离古庙不远的地方。
    这会儿终于有时间注意身上的情况，胳膊、腿上磕出一片青紫，他从乾坤袋掏出一瓶药，痛得龇牙咧嘴，半天才涂完。
    姜遥看了眼弥漫不散的雨雾，道：“往前走走看。”
    既然此处建了庙，那守则之中的桥，说不定也在这附近，不过他们还没有找到大公鸡，找到桥也走不了。
    闻无行应声，撑着伞跟在她后面。
    往前走了半个小时，缭绕雨雾中，一座建筑轮廓慢慢显现在他们的眼前。
    闻无行眼前一亮，但当看清那座建筑时，瞳孔骤缩，面容褪去血色，握着伞柄的手都在发抖，差点没握稳。
    “庙……怎么会？”
    姜遥也看到了那座熟悉的黑墙红瓦庙宇。
    她确定自己是往前走的，全程并没有回过头。但怪就怪在，走了半天，那座庙再一次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再走。”姜遥道。
    闻无行收敛起心神，点了点头，跟着继续往前走。
    这次走了十分钟，古庙又一次映入眼帘。
    姜遥眉头微蹙。
    第一次也许是雨雾缘故，人在雾中容易绕圈。但事情发生第二次，姜遥对自己的记忆里还是自信的，这两次，他们就像进入了传送阵一样，无论走多远，始终会回到古庙这里。
    这座庙似乎是活着的。
    他们只能进庙，无法离开。
    姜遥忽然转头看向闻无行。
    撑着伞、正心惊胆战的闻无行当接触到她的目光，心悸得更厉害了，背脊爬上一片凉意，哆哆嗦嗦地问：“干嘛？”
    姜遥道：“这也许是鬼打墙，我听说破除鬼打墙的方法是，在前面的路浇童子尿，一切幻觉就能不攻自破了。”
    她顿了几秒，又问：“你是童子吗？”
    闻无行恼羞成怒，面具下的脸涨得通红，话都说不利索。
    “我、我当然是了。”
    姜遥弯起眼，微笑：“果然。”
    闻无行：“…………”
    那是什么眼神和语气？他是童子怎么了？他、他这个年纪，是童子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屈辱，实在是太屈辱！他堂堂闻家少主，哪里受过这种屈辱？
    直播间观众狂欢。
    【传下去，闻少主是童子。】
    【哈哈哈哈哈哈这么紧张的气氛，我居然笑出来了。】
    当然最终闻无行也没有拉出童子尿浇雾。
    迫使着他们只能在古庙附近打转的并非鬼打墙，也不是幻觉，这种方法没有用。
    目前而言，只能进庙。
    不单单是为了离开这里，最重要的原因是，这座庙，也属于一条主线。
    纵使他们成功离开了这座庙，要想完成诡域的困难任务，最终还是要回来进庙探索主线。
    闻无行听她说要进庙，未知的危险与恐惧袭上心头，鼻翼前不止闻到了雨水的湿气味，还闻到了黑墙散发出来浓重黏腻腥臭味，不由自主地拔出背上的铜钱剑。
    “行！进就进。”
    之前那些危境他们都这么平安走出来了，怕什么庙。
    姜遥看他像是要去上战场一样，沉默地移开了目光，将扛在肩膀上的阿秀放了下来。
    闻无行见状：“她不进吗？”
    姜遥摇头：“她不进。”
    进了庙之后，她无法保证阿秀的安全。庙里到底有什么，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虽说外面也不是很安全，但至少比庙里安全一些的。
    把她放到庙旁歪脖子树前，留了把雨伞遮住她的全身。
    闻无行拿出一枚铜钱给她。
    在她发出疑问时，开口解释道。
    “这是我的本命铜钱，它会指向我所在的方位。
    如果我死了，这铜钱会裂成两瓣。”
    闻家族人并非人人都有本命铜钱，这种铜钱极其宝贵，是用心头血炼制而成，炼起来费时，也费命。
    闻家除了他，便只有几位长老，以及当家主闻无洪有。
    闻无行一共有两枚本命铜钱，一枚放在家族祠堂之中，一枚贴身携带。
    姜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那枚铜钱，放进口袋里。
    灰云蒙蒙，大雨急迫，源源不断落下，噼里啪啦的雨打在屋檐上。
    与闻无行同时踏入庙中，姜遥首先闻到的是一股浓稠的血腥味，如实质般的阴冷气息如同无形触手，在她四肢游移。

 第294章 《义塔》：和骨烂

    她手心紧紧贴着刀柄，手中拎着提灯，提灯照亮了狭窄的空间，映入眼帘的是在门外便看到的香炉。
    香炉高到她腰间，呈现着椭圆形，炉灰幽黑，像是许久未有人上过香了。
    是青铜香炉，外面雕刻着咒文，密密麻麻，从炉口到炉底，两侧把手是恶鬼獠牙状，表面附着了一层油腻的色泽。
    姜遥还没怎么观察，余光见闻无行呆滞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情况不太对劲。
    她走近，抬手轻轻拍一下他，手心还未落下去，面前的人猝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姜遥见状，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的身体。
    这时，香炉前不远忽地传来一道和蔼苍老的声音。
    “放心他没事。”
    姜遥蓦然抬眸，看到供桌之上，坐着一个缝合成八只手，六只脚，三只头，像破布袋般臃肿肥胖的诡怪。
    诡怪手脚、乃至头颅都是从人身上割去下来，缝在自己身上的，看起来很是畸形怪异，在它鼓起的胸前也缝着五六张脸，脸有痛苦、悲伤、怨恨、疯癫等等。
    和庙顶齐平高，庙中空间，它的身躯占了大半。
    姜遥进来，只是简单扫了一眼里面，提灯的光芒照不到供桌那边，黑漆漆一片，她没注意看，却没想到坐着这么一个庞然大物。
    姜遥问：“他怎么了？”
    缝合诡怪一手抱着干瘦男人，一手摘取男人的头颅，然后塞进血盆大嘴里，坚硬颅骨在它尖齿里如同脆骨般，吃得咔喀作响。
    边吃它边道：“这小子一身阴骨，又是阴年阴月出生，体内封了七八只恶鬼，我能拿他怎么样？我也不稀罕吃这种阴冢。”
    它话中的信息量太大，姜遥听得有些混乱。
    阴骨？阴年阴月出生？封了七八只恶鬼？
    还有阴冢又是什么？
    显然缝合诡怪没有兴趣解答她的疑问，而是抬起一只空闲的手，指了指墙壁刻着的字。
    一共三行。
    ‘饶把火’
    ‘不羡羊’
    ‘和骨烂’
    缝合诡怪边嚼边道：“我也不为难你，你只要供奉其中一样祭品，我就会放你们走。”
    姜遥当看到墙壁刻的词时，眉头骤然蹙起。
    这些词出自古时候，某南宋医者的著作。
    早年间战火纷飞，征兵打仗，饥荒导致百姓、及军兵们食不果腹，人吃人的现象司空见惯。
    人被称作两脚羊。
    至于这些词是什么意思？
    绕把火指的是年纪比较大，老瘦的男子，多烧点火才能煮烂。
    不羡羊，味道比羊肉还要鲜美，指那些年轻少女。
    最后的‘和骨烂’，用火一煮就烂熟，入口即化，所指小孩。
    这座庙供奉的是，吃人的诡怪。
    从缝合诡怪怀中的干瘦男人能够看出，在他们来之前，有其他人进了庙，并向它供奉了‘绕把火’，得以逃出生天。
    而眼前诡怪，与姜遥之前见过的诡怪不同，它恶意不明显，在他们进庙时，也没有动手杀死他们。
    连闻无行的昏迷，也只是因为承受不住庙中浓盛的阴气，才倒下的，与缝合诡怪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头诡怪好说话到令人惊诧，若是忽略它的奇形怪状，以及对人的进食，就跟正常人一样。
    语气也是平心静气的，没有半点威胁。
    但若真如此想，那便会死得更快。
    如今保护他们是守则。
    若非他们遵守着守则，两人一起进庙，恐怕在踏入庙里刹那，就被缝合诡怪抓在手心里，跟干瘦男人同样下场，摘下头颅，进了它的腹中。
    缝合诡怪之所以没有对他们动手，是受守则限制。
    但姜遥若是没有按照它的要求，献出供品的话，也是同样的下场。
    姜遥思索两秒，说道：“是白庆镇的人给你建的庙吧。”
    三颗缝在脖子上的头颅，有两颗头往她这边转，两双腐烂、蛙似的突起眼珠死死盯着她。
    “你再不献出供品，那我就把你当做供品了。”
    姜遥迎上它的目光，不退不让，忽而一笑，笑容有些讨好和谄媚。
    “我有‘和骨烂’呢，在外面，你肯定喜欢。不过神仙爷爷，我话直，冒犯了你多担待啊。”
    不知是‘和骨烂’，还是那句称呼‘神仙爷爷’取悦了它，缝合诡怪心情好了一些，笑眯眯地道。
    “对，不止这一座呢，有五座庙。不过啊，有庙虽好，但孤独啊，一年也难得有人过来。”
    说着，它三个脸露出一丝愤怒。
    “前几年还好，什么不羡羊，和骨烂都有，后来，也只有这种绕把火啃，硬的跟柴火一样。”
    话语里怨气十足。
    姜遥闻言，睁大了眼，不敢置信：“他们怎能如此敷衍神仙爷爷呢？”
    缝合诡怪将最后一条腿塞进肚，没有顺着她的话，而是笑着道：“到时间了，我先把你这只不羡羊吃了，再吃外面的和骨烂吧。”
    话落，四面黑墙伸出一只只枯瘦细长的手，往她抓来。
    从始至终，姜遥在借机探查线索，而缝合鬼怪不蠢，说这么多，无非是等时间。
    等守则结束限制的时间。
    它自然不会满足于吃一个和骨烂。
    不羡羊，缝合诡怪也已经很久没尝过了，今天运气真不错，各种供品都能品尝一番。
    姜遥将准备已久的鬼物，镇尸钉投掷而出。
    她力气惊人，这一投掷，镇尸钉犹如离弦的弓箭，化作一抹虚影。
    只听‘噗滋’一声，锋利那端刺入缝合诡怪的胸前。
    缝合诡怪庞大身躯躲也躲不开，而那颗镇尸钉刺入的是一张缝在上面的脸皮，脸皮破了口子，已经看不清样子。
    它见状勃然大怒，整个庙宇都在跟着震动起来。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张脸，你居然毁了它！我一定要把你的脸剥下来，把你骨头全部碾碎！”
    姜遥对它的话置若罔闻，拔刀砍落身边伸出来的长手，深色瞳眸无声折射着血光，踩着墙边的手，奔雷而来。
    缝合诡怪受供奉多年，实力自然不会弱，在她接近之时，地面飞快涌出密密麻麻的鬼手，如同藤蔓一般将她缠住。

 第295章 《义塔》：交易

    在鬼手靠近之前，姜遥一个后撤步，迅速躲开，紧握刀柄，斩断伸过来的鬼手。
    鬼手源源不断，砍了又会重新冒出，她斩落再多，也只是在浪费体力。
    身在供桌上的缝合诡怪虽体型大，只能待在那里，无法闪躲，但除了刚开始、趁它不备投掷出去的镇尸钉伤到了它，其余攻击，皆被鬼手挡住。
    当然这并非它的全力，缝合诡怪从一开始就没有将她放在眼里，像是一个有着十足耐心的猎人，视她为一个活蹦乱跳的老鼠。
    而她的全部反抗，在它眼里，也只是猎物最后的垂死挣扎罢了。
    正如缝合诡怪所言，它很无聊且孤单，一诡待在庙里，虽不缺供品，但它无法离开庙。
    白庆镇那些两脚羊送来的供品，也都是一些失去反抗能力的干瘦‘绕把火’，像死物，尝起来食不知味也就罢了，玩起来也没有任何乐趣。
    姜遥的出现，让缝合诡怪起了一丝乐趣，自然不会立即将她杀死，想看着她一点点绝望，放弃反抗。
    只是猎物看着很有活力，砍鬼手同时，还有力气说话。
    “神仙爷爷，我肯定不是你对手，在我死之前，让我当个明白鬼呗，他们为什么会给你建庙啊？”
    她姿态放得很低，砍鬼手的速度放缓了些，像是快要坚持不住一样，眼眶微红，神色多了一丝慌乱，声音轻颤。
    莫说这缝合诡怪，就连直播间里的观众也被她骗到了。
    【遥姐看起来好像真的快撑不住了啊。】
    【多打赏！家人们，我老家在西洲，就盼着遥姐能通关啊。（打赏2000惊悚币）】
    【卧槽不会吧，这庙也太强了吧，连主播都撑不住吗？（打赏1000惊悚币）】
    【最新消息，大佬榜前十的，皮影师凌泽死了，就死在和主播同样的庙里，被缝合诡怪撕成了碎片，直播间也关了。】
    【非遗文化皮影会长凌泽？天啊，越来越多非遗消失，太让人心痛了。】
    【70难度诡域，我不强求太多，只是希望能延缓诡域扩散，我一家人就住在西洲旁边，从小到大就在这里住，真的不想搬家啊qaq】
    姜遥没开弹幕，并不知道现在全国上下都在关注这场直播。
    她抽空看了眼古庙主线进度，在踏入庙中，涨了百分之二十的进度，在与缝合诡怪交流两句后，加了百分之十。
    也就是说，只要能撬开缝合诡怪的嘴巴，主线就能涨满。
    她交流技能点满，和缝合怪接触短暂时间，约莫摸清楚这只诡怪的脾性。
    在它眼里，她是美味的‘不羡羊’，而在姜遥眼里，缝合怪则是肥胖、活着的线索。
    她的话与变化，让缝合怪的攻势放缓了一些。
    墙壁钻出的鬼手少了一半，虽没有停止攻击，但对姜遥而言，已是在给她放水。
    缝合怪待在这座庙里，已经记不清待了多久了，庙宇狭窄拥挤，正常人待一整天，任何娱乐项目都没有，只能枯等着，都会发疯，遑论它在这鬼地方待了这么多年。
    它又是诡怪，心理早已扭曲畸形。
    之所以愿意搭理她，一是如她所言，她不是自己的对手，二是，她的话比较顺耳中听，比起那些进了庙，叽叽喳喳，尖叫哭闹，且自负、目中无人的两脚羊要好很多。
    “白庆镇那些老东西建庙，不过是为了让我挡住妄想进镇子的两脚羊，进镇的路都建了庙，有我坐镇，没有外人能进镇。”
    它提及白庆镇的老东西，三张脸皆露出厌恶轻嘲的神情。
    对于里面的老东西，不仅看不上，而且十分嫌恶。
    只是提及，便让它倒足了胃口。
    姜遥闻言，不由问道：“神仙爷爷，难道没有想过离开庙，去其他地方吃人吗？我一路过来，路过了好几个村子，里面什么样的两脚羊都有，你也不用窝在这里，等供品啊。”
    她的话听着是有道理的，但缝合怪听了，只是冷嗤一声。
    “我能离开，早就离开了。”
    正是因为无法离开，所以才只能窝在这个鬼地方。
    姜遥看它心情变得差劲，连忙说道：“神仙爷爷，我想帮你，帮你离开这里。”
    又怕自己的话不够诚恳，她在这时放下了手中武器，随即双膝跪地，仰着头，满眼都是它的敬重。
    这话一落，反倒是让缝合怪愣住了。
    它驱使鬼手停下，坐在供桌上的庞大扭曲身躯微微动了动，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威慑力骤然释放，整个庙里，阴气弥漫，冷意更足。
    “我倒是想问问看，你的目的是什么？”
    姜遥感受到那股如大山般压在头顶上的威吓，眉眼更低了，坦然说道。
    “我目的是想活着，既然必定会成为神仙爷爷的不羡羊，我不如搏一搏，说不定能活下来呢。”
    她一番话说得诚挚无比，发自内心一般，没有藏一丝一毫的其他心思。
    但和诡怪合作，等同于与虎谋皮。
    直播间观众都为她捏一把汗。
    庙中沉寂了下来，浓郁的血腥味仿佛无处不在，给人心底添了几分忐忑不安。
    许久。
    就在直播间观众都感觉无望之时，缝合怪终于开口了。
    “行，我谅你也不敢耍小聪明。
    我离开庙的方法很困难，需要你将五座庙全部摧毁，再找到我的埋骨之地，将尸骸带给我，我便可离开。”
    缝合怪说着，三张脸露出和蔼笑容。
    “放心，只要你帮我离了庙，我不会吃你，连你朋友我也不会吃的。”
    论谁听了这句话都会欣喜若狂，姜遥也不例外，苍白的脸泛起健康红晕，神情激动喜悦，仿佛被巨大的喜事给砸中一般。
    她感激涕零地跪地拜谢。
    “谢谢神仙爷爷，我一定会毁了庙，再将您的尸骸带来，还您自由的。”
    缝合怪刚进了食，即便对她多么垂涎欲滴，也没有再动手，而是挥挥手道：“去吧。”
    姜遥起身，捡起刀，就要往外走，却听缝合怪问。
    “你朋友不带走吗？”
    姜遥神色坚定不已，“既然神仙爷爷给我机会，我当然也该识趣。他就留在这里了，等我协助您离了庙，再带他走也不迟。”
    缝合怪一听喜笑颜开，对她真是越来越满意。
    比起白庆镇那些老东西好太多。

 第296章 《义塔》：第二座庙

    姜遥平安离了庙，面上堆起的笑容慢慢消失。
    直播间乱作一团。
    【不会吧？主播难不成要放弃闻无行，逃走吗？】
    【楼上别太离谱。】
    【这场交易根本就不平等，遥姐要真协助它离了庙，缝合怪到时不遵守约定，出尔反尔再把遥姐吃了怎么办？】
    【但这好像是唯一一条路了，若不同意，那就真是死路一条了。】
    【比起死亡的皮影师凌泽要好太多吧，我看那些进庙的玩家们，除了遥姐以外，差不多都死了，剩下几个还被缝合怪当贮备粮的。】
    在她踏出庙刹那，暴雨诡异地停下，天色仍然阴沉沉的，地面蓄积的水洼倒映着浓墨般的天，离古庙差不多十几米的地方，有黑影在交叠晃动。
    阴森森的古庙在天黑后，居然成了玩家们的安全屋，即便没有灯，外面鬼影也无法踏足庙宇，只能在外面来回徘徊，等她出去，再一拥而上。
    姜遥很清楚，若是她和闻无行没有进庙，天黑之后，也会被强行赶进庙宇中，下场一样，必须献出其中一样供品，才能平安离去。
    至于为什么不将阿秀当做供品，献给缝合怪，从而获得离开机会？
    答案很简单。
    从缝合怪的话就能得知，白庆镇给它建庙的原因，正是为了让它镇守在外面，阻挡所有妄想进镇的外来人。
    即便她献出了阿秀，依旧无法离开庙，始终会在古庙附近绕圈。
    要想填饱一头诡怪的肚皮，并没有那么容易，送了阿秀，那下一次送谁？
    玩家进庙，一旦供奉，便进入了陷阱，是一个死循环的陷阱，不断献出供品，不仅被磨灭了人性，自己也会成为诡怪的食物。
    这完全是必死的选择。
    姜遥在看到墙上的所需供品时，便看明白了缝合怪的意图。
    它刚开始未动杀心，甚至聊家常般和玩家攀谈起来，在轻描淡写地说起供品。
    只需献出任一供品，即可离开。
    让人不由自主地跟着它的话走。
    若是一些脑子转得不快，且急于逃离的玩家，很容易中招。
    当然姜遥也并非真的合作。
    缝合怪嘴里没有半句实话，虽与她建立合作关系，但他们关系是不平等的。
    若她真毁了庙，找到尸骸带来，让缝合怪回归自由之身，她必死无疑。
    若她没有完成合作，也是一条死路。
    死亡只是早晚的事。
    况且这个任务并不好做，缝合怪说过，白庆镇会来庙里送供品，她若毁了庙，镇子里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有可能她刚毁完一座庙，白庆镇便派了诡怪来杀她。
    再者，谁也不知道，毁庙是不是算违反守则？
    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那就是缝合怪的尸骸。
    她若是白庆镇的人，怎么都不会把它的尸骸埋镇子外面，肯定是藏在镇子里，谁也想不到的地方，而且知晓地点的人，绝对只有两人以下，防止泄露。
    要想找到缝合怪尸骸，是几乎不可能的事。
    而姜遥明知这些，却还是说出那么一番话，与缝合怪表面合作，并不是为了找死或是拖延时间。
    那时她是有把握，在缝合怪的攻势下，带着闻无行逃出庙中。
    但若是如此，她当时就没必要进庙。
    她做这一切，是为了线索。
    急需白庆镇的线索。
    从血腐林到山腰茅屋，再到病村，关于白庆镇的线索，少之又少。
    姜遥前往白庆镇，不止是为了完成主线，还要找到鬼母尸骸。
    她预感强烈，只要找到鬼母尸骸，一切都能结束。
    姜遥看了眼歪脖子树前睡得正熟的阿秀，摆在她面前的雨伞没有一丝一毫的偏移。
    姜遥走之前，特意记过雨伞的位置。
    见人还在睡，她收回目光，点起提灯离开庙，往附近另一座庙走去。
    缝合怪说过，五座庙挨着建的，拆庙也不是乱拆就行的，必须从第一个建的庙开始拆，他们所在的庙是第五个庙。
    这也是姜遥为什么放弃杀缝合怪的原因。
    建庙的诡怪难杀，有五座庙的诡怪更难杀，它有五具诡体，即便杀了其中一具，另四具依然存活着，等于有五次复活机会。
    她时间紧迫，没必要将时间耗在这上面。
    之所以按照约定，去往其他庙，姜遥是为了找到本体。
    五具诡体，必有一具本体，只要解决本体，其他四具诡体便会不攻自破。
    该怎么确定本体？
    答案其实很简单，本体肯定阴气最重，白庆镇对其的禁制也更厉害。
    从缝合怪对镇民的厌恶情绪并非作假，看似供奉，实则是当狗一样囚禁在牢笼之中，每隔一段时间，施舍一样供品。
    只是提及，浓浓怨气如实质般波涛汹涌。
    镇民建庙，肯定不会容许缝合怪威胁到自己，既让它派上用场，又有效限制它的实力，对本体的庙，肯定会设有更多禁制。
    走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姜遥一路提着灯，光源范围外的黑影渐渐离远，而一座熟悉的古庙在昏暗光线下渐渐显现出来。
    在庙门口处，有一条拖拽的血迹，延伸至庙中，隐没在黑暗里。
    姜遥提着灯进了庙。
    同样的黑墙红瓦庙宇，里面摆设与自己进过的那间庙宇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变化，唯有供桌上的缝合怪手中供品，并不是干瘦男人，而是一个玩家。
    玩家断了条手臂，加强的体质才没能立刻痛晕过去，惨叫不止，双目发红，当注意到进庙的她时，忙不迭张口呼救。
    “救救我！救救我啊！”
    缝合怪任由他叫唤着，也没有制止，对于刺耳的惨叫，反而表现得很兴奋，嘴巴咀嚼着那条手臂，边吃边对姜遥说道。
    “这里不是第一间庙，你还要往前继续走。”
    五座庙，五只缝合怪的记忆是互通的。

 第297章 《义塔》：人性

    姜遥弯腰恭敬地向它拜了拜，不看它手中抓着的玩家，提着灯转身就要走。
    没走两步，就听到那玩家的祈求变成了恶毒的咒骂声。
    “贱人，贱人！！我是你同胞！为什么不救我啊啊！！”
    “她是我的供品！她是不羡羊，快抓了她啊！她的肉比我鲜美，快把她抓住！”
    到最后的话，颠三倒四，竟然要将她当作供品，献给缝合怪。
    缝合怪听着却大笑了起来，三颗头颅一转，齐唰唰看向手中的断臂雄性两脚羊，眼里有怜悯，有兴奋，更多的是嘲弄。
    “她是我的信徒，我怎么会吃了她呢，倒是你，实在是太恶毒了，先是出卖同伴，再诱骗我的信徒救你，救你不成，你还想蛊惑我吃了她？真是我今年见过最恶毒的人类了。”
    玩家闻言，面色骤然惨白了起来，对死亡的恐惧在眼底发酵，断臂带来的剧痛，以及恐慌，导致他精神崩溃，疯魔一般吼道。
    “我也可以，可以当您的信徒，我很恶毒，会将更多的人带到您的面前，求求你放了我，我比她更有用，真的有用。”
    说着说着，他裤裆吓出尿，涕泗横流，整张脸扭曲到了极点。
    缝合怪微微一笑。
    就在玩家以为有希望时，却听到恶魔般的声音。
    “不行，你太蠢了，我讨厌蠢笨的两脚羊。”
    说着将他一条腿整个扯了下来，丢入嘴里。
    玩家痛得撕心裂肺地惨叫。
    姜遥停顿的脚步，又继续前进。
    ‘唰’
    身后猝然袭来一阵杀意，早有防备的姜遥侧身一避，一条颜色鲜艳的毒蛇落了空，从她身侧飞过，但如同定位导弹一般，在碰撞黑墙之前，忽地调转方向，继续朝她的方向冲来。
    姜遥手起刀落。
    毒蛇斩成六截掉落在地上，化作腐蚀性的毒液，将地板腐蚀出一个深坑。
    剧毒无比。
    不难想象，她若是被咬到，最后也是地板的下场。
    收刀入鞘，耳畔响起缝合怪愤怒的声音。
    “该死的两脚羊，居然敢伤害我的信徒，你真该死啊！”
    用尽全力投掷出毒蛇的玩家在这一刻，整个脑袋被缝合怪摘了下来，双目圆睁，进了它的血盆大嘴。
    姜遥跨过腐蚀的深坑，走出了庙宇。
    目光落在庙门口延伸、干涸的血迹上，她之所以不救人，并不是麻烦的原因。
    最大原因是，庙宇前曾有过一次玩家之间的偷袭，原本两个玩家，有一玩家趁其不备，将其砸晕过去，然后拖进庙中，当做供品，献给了缝合怪。
    这仅仅是她通过血迹看出来的。
    明显的拖拽痕迹，以及没有半点反抗的痕迹，代表着，那人是被信任的队员一招偷袭成功的。
    会不会是缝合怪动的手？
    答案是不会。
    有守则限制，缝合怪无法直接对玩家动手，天黑之后，它会逼庙外的玩家进庙，但无法出庙，在外面动手。
    在保证自身安危后，姜遥会为了政府奖励救人，但不喜欢救狼心狗肺之人，尤其是这种背叛队友，换自己活下去的玩家。
    头也不回离开了第二座见到的庙，提着灯，姜遥继续踏上了路途。
    提灯烧电，电容量高，是政府实验室开发的电池，她并不用担心提灯电量不足熄灭。
    灯光范围外游荡的鬼影在知道自己无法接近她后，便开始齐齐盯着她，密密麻麻的漆黑眼珠，任谁看了都会害怕。
    姜遥心脏强大，精神值都不带降低的，无视它们的目光，来到了第三座古庙。
    并没有发生玩家成为缝合怪口粮的事。
    大多数有身份的玩家都会待在村子里，老老实实扮演自己的身份，等着完成简单、或是普通任务离开。
    会遇到古庙的玩家，要么是跟姜遥一样倒霉没有身份，在野外里乱走，不幸遇到古庙，要么是贪婪，想要找到有价值的鬼物。
    不过后者占少数，多数玩家谨慎为主，深知70诡域的可怕，怎么都不会在这种危险至极的诡域里贪图鬼物。
    虚无公会那帮疯子除外。
    她听曹副队说过，在诡域出现之后，虚无公会的疯子们大半都进来了，进来之前，他们的死亡率有近半，现在不知道多少。
    第三座庙也不是。
    她又继续走。
    ……
    “我来吧，姐姐。”
    刚满十九岁的苏岩强撑着苦笑，说道。
    这是苏岩第一次进诡域，他等级只有十二级，副本没有进多少个，和姐姐一起被强行拽入《义塔》。
    父母接连死在副本诡域之中，留下他们姐弟俩相依为命，苏岩患有严重的心脏病，以前是父母从副本中带出特效药，后来这个重担落到了姐姐头上。
    他则靠着从副本中带出来的特效药，本该活不过十二岁的他，硬是撑到了现在。
    如今，生死选择摆在了面前，苏岩不愿看着姐姐成为供品，被缝合怪吃掉，他情愿自己死。
    这多活的七年，是上天恩赐，他已经很庆幸了。
    苏琪没理会他的话，而是看向供桌上的缝合怪，冷着脸问道：“如果献出供品，另一个人真的可以离开吗？”
    缝合怪和蔼一笑，点点头道：“自然的。”
    它话一落，苏琪却蹙起了眉头，笃定道：“你说谎。”
    她指着刻在墙壁上的三种供品，冷冷地道：“即便献出供品，你也不会放过另一个人，因为我们都是供品。”
    她是不羡羊，她弟弟是绕把火。
    他们死亡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若按照墙壁刻的献出供品，依然会死。
    缝合怪闻言脸上的笑容蓦然僵住，三张脸变得阴沉起来。
    显然这个女生，说的话是对的。
    而她也是第一个发现真相的玩家。
    但纵使发现真相也无济于事，他们两个两脚羊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逃出庙，都会成为它的食物。
    一旁听清姐姐话的苏岩瞳孔骤缩，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原来不管他们谁去送死，到最后另一个人仍然会死。
    而他们选择谁是供品的时间已经到了。
    缝合怪不再跟他们俩废话，就要强行动手。
    ‘咔噌’
    石门在这时从外推开，提着灯的姜遥走了进来。

 第298章 《义塔》：毁庙

    走了两个多小时，凌晨三四点，姜遥终于找到缝合怪本体所在的庙宇，这座庙比之前见到的四座庙，却要更小，面积起码小三分之一，高度也矮了一截，石门只有一扇。
    阴气反而更重，暗处徘徊的鬼影离得更远了一些，忌惮着庙里的缝合怪。
    姜遥也惊奇地发觉到，在这座庙外，能隐约看到远处被黑暗笼罩、隐约露出一小截轮廓的镇子大门，有微弱光线在其中若隐若现。
    她似乎找到了白庆镇。
    虽不怎么确定，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只能等白天才能确定。
    不过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要先解决白庆镇的爪牙，否则他们即便进了白庆镇，也会出现前后夹击的情况。
    况且，解决缝合怪的好处有很多，首先能获得重要线索。
    姜遥进诡域以来，从血腐林到病村，每经过一次重要节点，便获得让他们规避危险的——‘真’的守则。
    规则对于玩家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就拿鬼母赠予的那三条守则举例，若是他们不知道，这一路过来不是被鬼影扑杀，就是被庙中缝合怪袭击，她和闻无行肯定会有一人出事。
    守则既是帮玩家避免触发死亡条件，又能保护玩家。
    时间线回到现在，姜遥踏入庙中，便看到有一男一女正站在供桌前面，进来前，他们之间的对话尽收入她耳畔。
    是一对姐弟，等级相差甚远，弟弟看起来羸弱一些，嘴唇发紫，呼吸不稳，像是患有重病一样，而姐姐个子高，四肢结实，对外界一切表现得很是警惕。
    但此时她显然顾不上进庙的姜遥，全部注意力都在左右突然出现的鬼手上面，一把攥着弟弟的手臂，往后一退，及时躲开了鬼手的攻击。
    攻击落空了的缝合怪没有继续动手，并不急着吃苏琪两人，头颅齐齐转向姜遥这边，三道声音齐出：
    “这里是第一座庙，你终于来了。”
    缝合怪欺骗了姜遥。
    放它出来的方法，并不是摧毁五座庙，再找到尸骸带过来。
    它的尸骸早就腐烂在地底里了，连那些镇民都寻不到它的尸骸，姜遥就更寻不到。
    离庙方法其实很简单，只需毁掉第一座庙即可。
    但是，庙宇被白庆镇的人设了禁术，摧毁庙宇者，最后会代替缝合怪，永生永世待在庙中，无法离开。
    这也是它撒谎的原因。
    知晓禁术的镇民自然不可能毁庙，而它也不能向人主动提起毁庙，会被那些老东西知道。
    只能等外乡人进庙，再等他们主动提及，它才能与其达成合作。
    进庙的外乡人，除了姜遥，皆愚不可及，只配当它的点心。
    最关键的是，外乡人实在太少了，这么多年来，它五座庙加起来也不到二十个。
    而它在这座庙遇到的外乡人，除了这对姐弟，便是之前被它吃了的操控皮影的外乡人。
    缝合怪知道姜遥是个聪明人，并没有表现出十分急切的样子，而是笑着道：
    “快些毁了庙吧，我还急着吃掉他们呢。”
    ‘他们’所指苏琪、苏岩两人。
    姜遥淡淡地看了一眼身侧粘在一起的两人，其中女生躲避鬼手之后，没有一丝懈怠，警惕地扫过身边，接着飞快掠过突然进庙的她。
    被姐姐护在身后的苏岩看到来人，有些激动地对姐姐道：
    “是玩家，姐姐，是和我们一样的玩家。”
    苏琪拧着眉道：“你忘了进诡域不久遇到的玩家吗？”
    苏岩闻言心头猛地一紧。
    他哪里能忘。
    与姐姐一起被强行拽入诡域里，从温馨家里出现在荒无人烟的田野间，和姐姐走了一路，走了半天，遇到一个玩家。
    和他们一样，没有被诡域安排身份，流落田野，漫无目的往前走着的玩家。
    苏岩见到除姐姐以外的玩家，自然是欣喜激动的。
    但没想到，这个玩家，居然惦记着他们身上的鬼物，趁他不注意，企图杀了他，苏岩毫无防备，差点就死在那人的刀下了，所幸一旁姐姐早有警觉救了自己。
    在诡域中，玩家也不全是好人，为了鬼物不择手段。
    苏岩一脸警惕起来，紧紧盯着姜遥，注意着她的动向。
    姜遥没管他们怎么想，将提灯放到地上，随即道：“反正他们也逃不掉，不如让他们先出去，等我毁了庙，再把他们送到您面前。”
    缝合怪沉默两秒。
    等她毁了庙，下一任庙主是她了，两只两脚羊待在庙里，便成了她的供品。
    若是先放这两只两脚羊出去，它出来后，抓这他们轻而易举，也不用担心他们会逃跑。
    缝合怪怕她看出端倪，装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道。
    “行吧，那我等下再吃他们。”
    听完这番对话的苏岩瞪大了双眼，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姜遥。
    根本没想到，这个玩家居然和诡怪达成了合作，而且毁了庙，还要把他和姐姐送到缝合怪嘴边，实在欺人太甚。
    “你！！”苏岩气愤不已，正要骂她两句，被身旁苏琪制止。
    “我们走，阿岩。”苏琪冷着声道。
    苏岩抿唇，想说什么，却被姐姐强行拽离，出了庙宇。
    他气得跳脚，道：“姐，她跟诡怪合作，还把我们送给缝合怪，比我们上次见的玩家还要坏，我们千万不能让她离开诡域，否则肯定会有更多玩家受她迫害的。”
    苏琪在出庙后，强撑着的力气像刺破气球般泄出，紧紧攥着自家弟弟的手臂，身体晃了晃，额头渗满冷汗，满眼心有余悸。
    见姐姐状态不对劲，苏岩连忙凑近，担心问起：“姐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苏琪此时不好告诉他真相。
    谁也不知道庙宇，是否有缝合怪的耳朵，若被其听去，那他们就打乱了姜遥的计划了。
    苏琪之所以会知道提灯女生的真实身份，是突然激增的直播打赏。
    在这70难度诡域里，她与以前的行事风格截然不同，因为有弟弟在身边，她要更谨慎一些，这也导致直播间观赏感不好，打赏数量一落千丈。

 第299章 《义塔》：杀诡

    苏琪并不吃打赏，对此不以为然。
    但在提灯女生出现之后，她直播的打赏突然激增。苏琪趁女生与缝合怪对话的时间，快速打开弹幕。
    有时候弹幕能保命，虽说直播间观众的剧透，主播是无法看见的，但只要不涉及剧透，一切有用信息皆能尽收入眼底。
    今晚直播间热度创下历史新高，刷屏弹幕占据眼球，观众刷的全是一个名字。
    姜遥。
    这个名字，但凡逛论坛、关注国家大事的玩家都听说过。
    苏琪也不例外。
    她在看到‘姜遥’这两个字刹那，瞳孔快速收缩，高高悬起的心脏缓缓放了下来，紧绷的神经也在这一刻放松。
    看过姜遥直播的玩家，都很清楚这两个字的含金量。
    百分百通关率，至今未翻车，有她在，便代表着一个诡域必将受到驱逐。
    苏琪进诡域以外，整颗心都是悬着的，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弟弟。若只有她一人，死也就是死了。
    但有弟弟在，她不能死，她一旦死了，弟弟必死无疑。
    爸妈将弟弟托付给她，她比弟弟大六岁，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跟他感情除父母外，比任何人都要深厚。
    苏琪没有半点把握，能够从这个70级难度的诡域安全离开。
    在进庙，发现缝合怪的阴谋后，心底的不安到达了顶峰。
    若牺牲一人能换另一人活着，她自然会心甘情愿地去赴死。
    但真相往往是残酷的。
    缝合怪的话，从头到尾都是蒙骗人的谎话。
    他们都会死在这里，在得知这一点之后，苏琪要做的便是，拼死一搏，死也要送弟弟逃出古庙。
    如今姜遥就像救星一般出现在他们姐弟面前，这也是说，他们姐弟命不该绝。
    苏琪鼻尖酸涩，眼眶有点发涩，抬手胡乱擦拭了一番，但泪水止不住往外流。
    苏岩见状，手足无措地伸出手，颤着声道：“姐姐，你怎么哭了啊？对不起，是我太没用了，姐姐你不开心就打我，别哭……呜呜呜”
    十九岁、继承父亲一米九大高个的少年也跟着哭了起来，接着赴死一样，就要往庙里冲去。
    他要跟缝合怪说，要吃就吃他一个人，别吃他姐姐，他肉多，一人能当两人吃，还能吃好几天。
    苏琪看到这一幕，无奈一笑，伸手拉住了他。
    她笑着道：“我是开心地哭，原来我们一家也不算倒霉。”
    之前父母接连去世，留下他们姐弟，而这次又无端端被拽入全国最高诡域《义塔》送死，以为上天没打算让他们一家活着。
    没想到突然迎来转机，遇到姜遥。
    苏岩不明白她的话，但看她笑，难过的情绪跟着好了起来。
    “砰”
    一声巨响从庙中传来，紧接着屋顶瓦片接连破碎，墙壁震出裂缝，就连地面都残留着震动的余波。
    苏琪反应及时，拉着弟弟远离了古庙。
    但不敢走太远，身后不远的黑暗里有鬼影在晃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两人，就等他们离开古庙的保护范围扑过去。
    苏琪忌惮地看了眼身后，目光重新落在前方庙宇上。
    身旁阿岩惊呼一声：“姐，你快看，你那个坏玩家，她好像是在跟缝合怪打架？”
    只见庙门碎成残渣，石灰成烟，屋里提灯没有熄灭，一道影子投在地面上，拉得很长，而供桌上的缝合怪发出愤怒的嘶吼声。
    “你敢骗我！你一个两脚羊竟然骗我！”
    离庙宇十步远，依然能听见缝合怪震怒的话语。
    而庙中与其对抗的身影，一身狼狈，无法离开庙，只能在狭窄空间里，躲避缝合怪的攻击。
    苏琪见状眉头紧拧，连忙开口问：“大佬，是否需要我协助？”
    她虽只是开口，而不是进庙，是因为不愿给姜遥添麻烦，但只要姜遥喊需要，她不会有一丝犹豫，会立即冲入庙里协助。
    一道声音从庙中传了出来。
    “不需要。”
    苏琪闻言只能止了过去帮忙的心思。
    但她心里还是为姜遥感到担心的。
    见过缝合怪的玩家，都知道它的强大。
    ..
    古庙里。
    姜遥情况并不好，眼前本体的缝合怪比起那些分身要强太多，若之前四面墙钻出的鬼手，她还能躲避，而此时面对的鬼手，她躲十步，必有一次中招。
    鬼手划破她的皮肤，阴气渗入血肉里，整条手臂麻木了一般，速度比之前减慢了一倍。
    还有更坏的消息，便是缝合怪并不只有鬼手这一攻击方式，整个地面像活物一样蠕动起来，她像是踩在泥潭里，躲闪速度慢了一大截。
    反正靠杀缝合怪方法，离开古庙，是最不切实际的方法。
    除了姜遥，应该没有玩家敢如此作死。
    直播间弹幕回复。
    【有，之前皮影师凌泽也是准备解决缝合怪，离开庙。最后结局，是成为食物，死在怪物肚子里。】
    【惨……我原以为遥姐是真和诡怪合作，没想到是假的，真正计划是杀缝合怪，这么强的诡怪该怎么杀啊？】
    该怎么杀？
    姜遥早有决断。
    挥断伸过来的鬼手，她一步步朝供桌那边靠近，躲不开的鬼手攥住她的脚踝，手臂，划破皮肤，皆被她挥刀斩断。
    但留在体内的阴气越积越深，供桌上的缝合怪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三张脸露出势在必得、得意的笑容。
    竟敢骗它，除她以外，还未有一个两脚羊敢骗它的，它一定要把她的皮剥下来，缝在背上，再把她脑袋摘下来挂起来，让她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缝合怪越想越兴奋，但下一刻，忽见走来的女生忽地从口袋掏出一个瓶子，开盖喝了一口。
    改变就在一瞬间，她一身积深的阴气在喝下那口水之后，骤然之间，消失得一干二净，连伤口也全部愈合。
    怎么会这样？
    它三张脸的眉头皆皱了起来，因疑惑而扭曲在一起。
    “你到底喝了什么？”
    姜遥没有回答它的话，而是继续前进。
    缝合怪心绪泛起一丝不安，不再留手，更多的鬼手向她抓去。

 第300章 《义塔》：闻无行失踪

    姜遥一百毫升的净水分三次喝，鬼手实在太多，喝完下一秒，身体再次受到阴气的侵袭，行动延缓。
    十几步的距离，硬是走了半个小时才总算靠近供桌前。
    庞大畸形、缝合着粗细、长短不一手臂，样貌不同头颅的缝合怪七八只手纷纷向她袭来。
    ‘锵’
    刀刃砍在那些手臂上，更像是砍在钢筋上一般，没能制止它七八只手的靠近，姜遥索性不躲，使用巨熊姜圆赠予的熊猫毛发。
    抵挡住力度大得惊人、青黑腐烂的手攻击，她抬起刀，狠狠往前一砍。
    ‘咚咚’
    缝合怪脖子上、三个头颅之一，被长刀砍落，骨碌碌滚落在供桌上，睁着血红突起的眼珠，死死盯着她的方向。
    随之姜遥耳畔响起两道震耳欲聋的吼声，没有躲避，硬扛着，继续抬刀砍。
    眼前出现一行信息。
    [熊猫的宝贝（鬼物）：可帮持有玩家抵挡一次毁灭级及以下诡怪诡兽的伤害。]
    [鬼物已使用完毕，从背包中消失。]
    抓过来的鬼手直接钻进她的皮肉里，浓重阴气顺着伤口涌入，一阵阵剧痛袭来，她眉也不皱，挥动第二次刀刃。
    第二颗头颅跟着掉落。
    只剩最后一颗，那张青黑歪斜的脸庞露出一抹焦急，操控着庙中墙壁所有的鬼手向她抓来，想要把她从供桌上扯开。
    但就在这时，它忽感其他庙宇分散的力量正在消失。
    而且最重要的是，缝合怪不知为何，竟然接收不到其他分身的记忆了，也就是说，有一股力量阻止着记忆回归本体。
    连攻击庙宇的两脚羊，它都不知道是谁。
    “你还有同伙？不对，你明明没有同伙啊！”
    它记得她一个同伙和骨烂昏倒在外面，还有一个承受不住它阴气的阴冢也陷入昏迷，除了这两人，她还有其他同伙？
    但即便有同伙，又怎么能对付得了它那四具分身？
    虽没有本体强，但也不是一般人能对付的啊。
    姜遥没有回答它的问题，而是乘胜追击，一刀砍下它第三颗头颅。
    人头落地刹那，面前庞大缝合的身躯也跟着融化，像烂肉一样化成血水，顺着供桌边缘，滴落在地上。
    第三颗头颅滚了滚，滚在她的面前，嘴巴蠕动，吐出最后一句疑问。
    “你、怎么知道，我的弱点是头？”
    姜遥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直到它彻底消失，从背包拿出观音玉瓶，将过零点刚蓄满的净水全部饮尽。
    她收刀入鞘，喉咙翻涌，摁着窒闷滚烫的胸腔，往前喷出一口黑血。
    伤势虽减轻，但体内阴气积得太深，饮净水拔除，也需要时间。
    对于缝合怪最后的问题，她都懒得回答。
    第一次进庙，和缝合怪打过一次，试探过它的水平，当时她就发现了它弱点在哪里。
    每次她往供桌靠近，缝合怪从墙壁伸出来的鬼手都会变多，速度也会加快，根本不想让她靠近供桌。
    至于同伙？
    姜遥并不明白它话中的意思。
    她有没有同伙，她能不知道？
    不过看它最后一颗头颅砍断前的异常反应，让姜遥不由心存疑虑。
    若非它莫名其妙地停了手，姜遥的伤势只怕会更重。
    虽有净水在，但阴气带来的精神重创，是净水无法彻底治愈的。
    捡起供桌上的纸张，是关于过桥的线索。
    她没急着看，而是收起来，捡起地上横倒的提灯，一瘸一拐地走出庙。
    苏琪跑了过来，她弟弟跟在后面。
    “遥姐，你没事吧？”
    姜遥听到称呼，并不意外她能认出自己的身份，摇了摇头表示没事，并问：“你们选了什么任务？”
    苏琪如实回答：“是简单任务。”
    只需要待七天就能离开。
    姜遥颔首：“你们尽快离开这里吧，等会儿会很危险。”
    她杀了坐镇古庙的缝合怪，白庆镇里的人肯定会第一时间发现，到时派邪祟寻来，他们都活不了。
    苏琪自然知道她的意思，犹豫两秒，应着声，带着弟弟快步离开。
    她原本是打算跟着姜遥的。
    若是能跟着她，尽管前路充满危险，但一切结束所获得的奖励也是不可估量的。
    可是弟弟还在，她不能带着弟弟一起冒险。
    也深知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尽快离开是最保命的选择。
    跟着姐姐匆匆离去的苏岩回头往姜遥那边看了一眼，仍然未从惊愕中回过神，同时带来的还有激动。
    “姐，她真是姜遥吗？天啊，我们居然遇到了大人物。”
    中央新闻每日都要报道一遍，论坛全是关于她的帖子，名声赫赫，国内影响力最强的玩家。
    苏琪点头：“对。”
    苏岩懊恼起来：“我居然还说她坏，我真该死啊。”
    苏琪：“…………”
    ..
    姜遥一路吐了三四次黑血，阴气侵入血脉，要不是净水，她恐怕连路都走不了。
    吐了几次，她的状态明显要好上很多。
    回去的路要比来之前走得更慢，她两只腿受伤最严重，尽管受到治愈，但仍然剧痛难忍，尤其是膝盖，每抬一次腿，都像是有根铁丝往里面钻一样。
    走到彻底天亮，鬼影散去，才看到不远处的歪脖子树。
    一把黑色雨伞孤零零收起立在树边，阿秀不见踪影。
    姜遥目光落在古庙上，加快了步伐，进了庙，庙里光线昏暗阴冷，不过那股浓郁的血腥味消失。
    她拎着提灯，照着各个角落。
    缝合怪被她所杀，作为分身也跟着消失，供桌上空空荡荡。
    而本该躺在门边的闻无行，跟阿秀一样，不知所踪。
    姜遥会丢下闻无行，自行离开，不单单是因为此行之路危险不已，很容易丧命。
    还有便是，他受阴气影响严重，待在庙里，缝合怪会因为他是阴冢，以及顾及和她的合作，不会吃了他。
    姜遥深吸了口气，将脑子里的杂念悉数甩出，随即从口袋拿出那枚铜钱。
    只见闻无行的本命铜钱上端裂开一丝缝，似乎是要彻底裂开的样子。
    她眉头死死拧起，不再停留，立刻往外跑去。
    迎面看见失踪一天一夜的曲小彤小跑着过来。

 第301章 《义塔》：灼烧婴

    小鬼通常不会失踪这么久，她需要每日吸食香和白烛，就跟人一样，每天要吃一日三餐，否则就会饿肚子，饿几天甚至能饿死人。
    虽说诡魂没有人那么脆弱，但若是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吸香，魂体会越来越透明，成为野外游荡的孤魂野鬼，力量也会丧失大半，慢慢灰飞烟灭。
    姜遥急着利用还未彻底裂开的铜钱去找闻无行，看到她也没时间点香。
    曲小彤这种等级的诡魂，饿一个礼拜都没事。
    但小鬼却拦在了她的面前，比划着手指，呜呜啊啊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看她手势，姜遥约莫猜出来。
    曲小彤之所以失踪这么久，是因为去前面探路的时候，遇到了鬼差。
    她是诡魂，遇到鬼差就跟老鼠见到猫一样，要不是她躲得快，恐怕都见不到姜遥了，被链子拷走了。
    姜遥若是平时，会停下来耐心看她比划，并细问一些她的遭遇，但现在实在太急。
    她虽和闻无行相处时间不长，还不如和闻无恕接触的时间长，但这段时间接触下来——
    闻无行出生大世家，又是下一任闻家的家主，性子高傲也正常。
    主要是心肠不坏，也很听话，任何脏活累活都干，从来不偷奸耍滑，这一路过来，除了身体娇弱一些，但也没有添过乱。
    无论是哪一方面看，姜遥都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在她走出庙时，手中发裂的铜钱如同受到磁场干扰的指南针一样，疯狂转动，根本无法指向正确的方向。
    姜遥目前连闻无行被谁抓了都不确定。
    不过她心里有一个怀疑的对象。
    这里离白庆镇近，凌晨时分她将缝合怪解决掉，缝合怪是镇民阵营，最大可能就是白庆镇里的人趁她不在，悄悄潜入庙中，将闻无行抓走。
    但其中有很多的疑点。
    白庆镇的人为什么抓闻无行？
    还有阿秀又去了哪？也是跟闻无行一样被抓走了吗？
    抓闻无行的人目的又是什么？
    姜遥没时间耽误，思绪之中，朝着白庆镇方向走去。
    曲小彤再一次拦在了她的面前，神情很是急切，可惜她没有舌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急得手舞足蹈起来。
    姜遥脚步一顿，正要说她两句，但当看清她比划的手势时，眼皮猛跳，问道：“你知道闻无行在哪？”
    曲小彤连忙点头。
    这是她一直想说的，但姜遥太急，以为她失踪这么久，是刚回来。
    可怎么也没有想到，小鬼早先来过，看闻无行被人带走，偷偷跟踪，在某个地方跟丢，没办法只能先回来找她。
    “带路！”
    姜遥当即道。
    曲小彤是飘着移动，按理说速度要更快的，但姜遥跑得比她飘着还要快。
    姜遥一夜未合眼，解决掉缝合怪，虽有净水治愈，但耗损严重的精神补不了太多，只能靠休息睡觉，但她现在已经没时间睡了。
    所幸她已经习惯了疲惫困倦，边跑边灌矿泉水，又仓促吃了两块压缩饼干，期间不忘给小鬼点香。
    曲小彤冲撞了鬼差，尽管没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但遇上鬼差，魂体多多少少受了一些影响，吸食檀香之后，状态好了许多。
    以最快速度来到目的地，指着前面被浓雾遮掩的密林，‘啊啊’直唤。
    她就是在这片雾气蒙蒙的密林前跟丢的。
    雾里藏着极其危险的诡怪，曲小彤没敢进。
    姜遥深深地看着面前阴惨惨的浓雾，思考两秒，就要往里面冲。
    曲小彤着急地比划。
    ‘里面很危险。’
    姜遥道：“他快死了，我必须进去找，就算找到尸体，也要把他拖出来。”
    手中疯狂转动的铜钱正在以肉眼速度开裂，闻无行曾说过，如果铜钱裂成两瓣，便等同于他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紧迫时间容不得她想太多，再危险的险境也一起度过了。
    她明知闻无行在这里，却因危险躲开，那她就不是姜遥了。
    曲小彤见状也知道自己劝不了，咬咬牙，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虽然那人又蠢又笨，但姜遥休息的时候，他也会给她烧香。
    姜遥知道小鬼有自己的保命方法，注意力从她身上移开，点起提灯，灯光稍微驱散了一些雾气，勉强看清路。
    这林子树木栽种得很茂密，普通松柏树，不知多久没人走过，修建的砖路杂草丛生，杂草干枯，踩在上面噼啪响。
    这是一条上坡路，离白庆镇略远，砖路上长满苔藓，踩着有些滑，她一步跨三阶，大步往上走。
    她行路速度很快，走了近半个小时，透过蒙蒙雾气，有一座建筑若隐若现，依稀可见边缘轮廓。
    随着她的靠近，四周多了一些古怪的声音。
    是婴儿嬉笑声响。
    ‘嘻’
    ‘嘻嘻’
    嬉笑声之中伴随着赤脚快步从身边跑过的窸窣脚步声。
    曲小彤比她更早察觉到异常，同样是诡魂，对诡魂的感知，要更强一些。
    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姜遥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这些婴孩似乎只是想把她们吓走，并没有现身发起攻击。
    姜遥一手紧紧拎着提灯，另一手贴着刀柄，神情颇为凝重。
    听婴孩声，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鬼母。
    无论是病村外的干尸、还是从干尸腹中钻出的怨婴，皆是鬼母的阵营。
    但四周来回跑动、吓唬着她离开的怨婴，显然不是鬼母阵营。
    她还是想简单了。
    在这诡域之中，不止白庆镇、以及鬼母这两个阵营，还有一个阵营。
    姜遥不由想起进诡域前，曹副队给她的信息资料。
    其中夹着一张照片，既是诡域的名称，又明确告知着她，它的重要性。
    《义塔》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条上坡、沿着砖路一路往前的终点，便是义塔。
    四周跑动的怨婴见吓唬不走她，便开始现身，打算把她们赶走。
    姜遥终于看到了它们。
    巴掌样大小，瘦小身躯尽是烧伤痕迹，伤口呈现焦炭状，全身冒着烟。
    空气中弥漫的白雾，原来是从它们身上冒出来的。

 第302章 《义塔》：义塔

    像青蛙一般往她跳来，离得近，姜遥从它们身上闻到一股浓郁的烧焦味，滚烫热意扑面而来。
    曲小彤第一反应就是扑过去撕咬，被姜遥制止，她抬起刀鞘抵挡住它们扑咬，把小鬼夹在腋下，加快步伐，疾步跑了起来。
    “不能杀它们。”
    姜遥有着强烈的预感，一旦对这些灼烧婴动手，会引来更难缠的麻烦，甚至危险难以估计。
    只能躲，不能反击。
    灼烧婴难缠，再加上数量惊人，姜遥无奈只能使用传送功能的野雏菊鬼物，直接从灼烧婴群之中逃离出来，跑出它们的围攻范围。
    到达义塔时，追逐的灼烧婴们停在浓浓雾中，没有再靠近。
    姜遥注意到面前高大的建筑。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与照片相差无几的义塔，建得像佛塔一样，一层接一层，倒数第二层摆着一块牌匾，写着‘义塔’两字。
    占地面积并不大，主要是高，这是一座高塔，算起来起码有七八层的样子，每一层都贴着符箓，刻着佛教密文。
    每层塔都没有窗户，唯一通风的是，眼前齐腰塔层，挖出了一个狭窄的门，离门近，那股烧焦味越发浓郁。
    天空在这一刻下起了雪，不，不是雪。姜遥伸手接过，抹了抹，是灰烬。
    如同雪花般的灰烬在眼前飘落，钻入鼻腔，不仅鼻子痒，喉咙也很不舒服。
    “唔啊。”
    曲小彤像是见到了什么，指着义塔旁边的东西，提醒着她看。
    姜遥走过去，看到的是一具双腿盘坐，披着一身僧人衣袍的干尸，干尸阖上眼，维持着死前的表情，怜悯悲伤，嘴巴微张，似在念着超度佛经。
    曲小彤指着尸体嘴巴，又指了指自己。
    她想要舌头。
    姜遥：“他舌头已经干枯腐烂了，你即便装上，也说不了话。”
    曲小彤闻言失落地垂了垂头。
    自从丢了舌头之后，她无论是吃饭，还是说话，都很不方便，尤其是说话，说不了话的滋味，她真是一刻都不愿意尝了。
    姜遥没管她，凑近洞口往里看，里面黑漆漆一片，看起来很深，提灯伸进去都照不亮里面的情况。
    况且这洞口连小孩都钻不进，更别提她了。
    闻无行本命铜钱裂了一半，已经没有时间了。
    姜遥只能对着洞口喊道。
    “放了他，我愿意代替他，做任何事。”
    并不是她舍己为人，而是闻无行那小身板根本经不起太多事，她体质强，即便对上boss，打不过也能逃走。
    回应她的是塔内的回音。
    姜遥见沟通无效，便沉下了眉头，从包里拿出白毛送的五雷符，打算把这座塔炸开。
    这实在是无奈之举，且十分作死。
    若闻无行没出事，她肯定会先探查一番义塔再行动，但如今没有时间等她探查，只能逼它出来。
    白金级五雷符，足以炸掉一座建筑，姜遥将其贴在上面，拉着小鬼后退几步，符箓即将启动之时，一道身影忽然从塔后走了出来。
    “滚！”
    浑浊嘶哑的古怪怒吼声爆发，与此同时，塔外游荡的灼烧婴发出尖锐啼哭声。
    如同魔音般涌入耳朵里，太阳穴阵阵刺痛，姜遥本就岌岌可危的精神值降低到一个临界，她眼白生出密密血丝，神情反而很平静地注视着面前的人。
    是熟人。
    扮演着弱小、天真善良的身份，一直跟在他们身边。
    “阿秀。”
    姜遥对于阿秀的出现并不意外。
    从始至终，她都不信任阿秀。
    只是她想过很多可能，却没有想到阿秀会和‘义塔’搭上关系。
    不过她在看到阿秀的瞬间，心里所有疑问都迎刃而解了。
    阿秀脸上毫无以往半分天真笑容，只剩阴森森的寒意，无法遮掩的怨恨，化作实质般在她身边蔓延。
    密密麻麻烧焦的婴孩聚集在她的身后，警惕又充满敌意地瞪着姜遥。
    姜遥依旧站在原地，无视那些虎视眈眈的灼烧婴，开口道。
    “他从来没有伤害过你，把他放了吧，我比他更有用。”
    阿秀死灰色眼珠死死盯着她，对她的话不为所动。
    姜遥又道：“先让我猜猜，你抓他干什么？”
    “听那只缝合怪说过，他是阴年阴月出生，一身阴骨，天生的阴冢。
    而你……”
    阿秀怨气滔天，是聚集了全部灼烧婴的怨气。
    从姜遥踏上砖路，上坡来到义塔途中，刚开始灼烧婴并不没有伤害她，只是吓唬，不让她继续靠近义塔，直到她离义塔越来越近，才开始现身动手。
    这代表着，作为灼烧婴领头者，或者说是因所有灼烧婴怨气而生出来的‘阿秀’，并不想伤害她。
    还记得第一次见是在血腐林，阿秀遭受村民追赶，与他们相遇。
    那时，阿秀说，她是为爷爷下山找金太岁镇魂的。
    姜遥想到一个关键之处。
    阿秀所有信息，都是从她话中得知的。
    唯一能证明她真假的爷爷，巧合因‘走魂一事’变得痴呆，对外界任何，没有反应。
    姜遥根本无法确定她话中的真假。
    再细想阿秀‘爷爷’的情况。
    密密麻麻的怨魂锁在那座茅屋之中，若非闻无行招魂途中加以镇压，那么当晚，他们就不只是进肉球里了，甚至会遭到那些怨魂的袭击。
    这位‘爷爷’，看似走魂，实则更像是受刑，遭受着众多怨魂占据躯体的折磨。
    到底多深的恨意，会让一个人长时间经受如此痛苦的折磨？
    姜遥之所以不信任她，还有一个原因。
    便是病村的老村长死后，留下的一张纸条。
    ‘找到了’
    那时她以为的是，队伍里有人和老村长串通在一块儿，泄露他们队伍探查的线索。
    这位‘内奸’，除了阿秀，她没有其他怀疑的对象。
    却没想到，‘找到了’是针对阿秀的。
    老村长恐怕是认出了阿秀，原本打算在摆台之后，将信件送到白庆镇的，却没想到会死在鬼母的手上，而这封信正好又被姜遥看到。
    “想利用他，达成你的目的，对吧。”
    姜遥道。
    姜遥并不知道阴冢是什么，但看得出来，闻无行对阿秀而言，用处很大，大到能帮她、或是全部的灼烧婴完成复仇。

 第303章 《义塔》：因

    精神值越差，她脑子转得越快，思索这么多，在现实里，过去不到一秒。
    这也导致姜遥的脑子很疲惫，但除了休息，她无法阻止脑子飞快地运行，就像进了死循环一样，精神肉眼可见地变差。
    她手中铜钱开裂至三分之二，也代表着闻无行的生命即将走向尽头，再拖延下去，离开时她带走的，不是活人，而是一具尸体了。
    “阿秀，我老实告诉你，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结束这一切，你所想要的，也正是我想要的。
    请你相信我，即便没有闻无行，我也能帮到你。”
    姜遥攥紧手指，疲惫到了极点的眉眼微抬，布满血丝的眼睛毫无闪躲与她对视。
    ‘咔……’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手中铜钱也在一点点开裂。
    就在姜遥逐渐失去希望，打算拔刀割脖子开启领域之时，阿秀终于开口了。
    她手一抬，消失已久的闻无行出现在姜遥的眼前。
    他此时面具破碎，露出整张面容，身上正用刀尖划出一道道咒文，血水浸湿衣裳，气息几不可闻，仿佛下一秒就会断气。
    姜遥立马上前，从包里拿出伤药，一股脑往他身上倒。
    今日份的净水在凌晨时分被她饮尽，她包里的伤药都是基地管理员准备的，虽没有净水效果好，但也是政府最好的伤药。
    每处伤口都上完药，他那枚本命铜钱终于不再开裂，但也没有愈合，代表着只是暂时稳住，他还是随时有可能去世。
    姜遥蓦然抬头，看向阿秀。
    阿秀面无表情地道：
    “只要你帮我，他会平安的。”
    有她这句话，姜遥放下了心，将闻无行交给小鬼看管。
    姜遥语气肯定，听不出一丝犹疑：
    “我会帮你。”
    只要是她答应了的事，就不会出尔反尔。
    阿秀幽幽地看了她一眼，片刻开始讲述义塔、灼烧婴，以及自己的一切。
    首先是义塔。
    义塔是早年前，附近几个村落，包括病村，所有村长一起商量着，凑钱自主建出来的。
    但这一建议的是，牛家村的村长提出来的。
    “牛家村，是病村以前的村名，我们见到的老村长，有一双胞胎哥哥，就是老村长的哥哥，走遍各个村落，决定下来，建义塔。”
    “那时候，村子穷，但村民们孩子又生得多，养不活那么多孩子，也不管男孩，还是女孩，出生便用胎盘蒙住脸憋死，或是脐带缠脖子勒死……”
    “还有更甚，丢进尿盆里淹死。”
    “婴孩死的多了，他们也不愿找地方埋，就这样丢进林子里。那林子你也去过，就是现在的血腐林。”
    林子密，村里猎户也多，常常去林子打猎。
    但一到晚上，在林子里就能听到婴孩啼哭声。
    他们怕啊，说是惨死的婴孩来复仇了。
    说到这里，阿秀冷冷笑了笑。
    “那些孩子根本不懂什么是复仇，也不懂怨恨，只是他们杀的孩子太多了，聚集在一起，阴气重，让孩子们以另一种方式活在这个世界上。”
    当时牛家村的现任村长是老村长的哥哥，他在得知这件事后，便起了建义塔的想法。
    也不止牛家村杀婴孩，其他村杀掉的婴孩也多。
    他们啊，怕遭到怨婴的报复，一拍即合，没多久便将义塔建了起来。
    义塔建好之后，生下养不起的孩子便送到这里来。
    没人愿意染上杀孽，便请了一个僧人来守塔，让僧人烧死那些孩子。
    阿秀指着身后的义塔，牙齿紧咬，强烈深刻的恨意几乎要从那双死灰色的眼珠里溢出来。
    “三天一点火，因为弃婴越来越多，塔也建得越来越高。他们便建成佛塔的样子，以此洗脱罪业。”
    “你体会过那种痛苦吗？哭再大声也没有人救，只能亲眼看着大火慢慢吞噬自己的身体，活生生被大火烧死。”
    姜遥专注倾听着，听到这里，眉头越皱越深，深色瞳眸翻涌着风暴。
    不止她，直播间观众像到沸点的开水一般瞬间沸腾起来。
    【畜生啊！真是畜生不如！】
    【那个时代，封建落后，又不发达，连避孕套都没有，避孕手段好像是用鱼泡，或者喝水银。
    人口多，孩子生得也多，养不起就会跟杀老鼠一样杀死。】
    【我看过一些新闻，有些地方现在还有这种塔，不愿意养的孩子，丢了会坐牢，他们就会把婴儿送进塔里烧掉。】
    【怪不得这诡域难度这么高，投胎到这里的小孩，又是火烧，又是炖汤，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要是我，我也会化作厉鬼，把全部杀孩子的人全部杀死！！一个不留！！】
    阿秀有一件事没有骗姜遥。
    她是有一个爷爷。
    与那些一出生就被丢入义塔里的婴孩一样，阿秀也进过义塔，但她并没有死。
    火烧起来时，垫在她下面的灰烬，还有还未烧尽的尸骸，成了阶梯，让她爬出了义塔。
    丢弃她的家人已经离去了，只剩老僧人在义塔前超度，他看到了爬出洞口的阿秀，满眼震惊。
    没有再将她丢进去，而是选择养活她。
    老僧人待她很好，吃住方面没有亏过她的，也从来不嫌她麻烦，耐心教导她识字，还为她取了一个名字。
    阿秀。
    意为，聪慧出众，美丽的意思。
    阿秀记事起，每晚都能听到义塔里传出来的哭泣声。
    她问老僧人，塔里面是不是关了小孩？
    老僧人对她的问题避之不谈，总是回避。
    直到。
    “白庆镇有一老爷坐着轿子，来到义塔。”
    阿秀讲到这里，恨意犹如滔天巨浪一般倾泻而出，恨不得生啖其肉，渴饮其血。
    姜遥已经猜到接下来发生的事了，没有开口打断，依旧侧耳倾听着。
    白庆镇那老爷不知从哪里得来的一个方子，人参、当归、何首乌，肉苁蓉等延年益寿的药草，再加上一个药引。
    药引最关键，是——出生不久，身上还沾着羊水的婴儿。
    将婴儿放入石锅捣碎，加入药草炖煮成汤。
    这汤又称‘白儿汤’，食用者不仅治百病，还可长生。

 第304章 《义塔》：果

    那位老爷刚开始来到义塔，骗僧人说，是将那些婴孩带到家中，好好调教，成为奴身，也总比丢进义塔里烧死要好。
    令他没想到的是，僧人不仅会超度念经，还会算命。
    僧人算出这些婴孩若被白庆镇老爷带去，并非奴身命，而是药引命。
    比起丢入义塔中烧死，成为药引的下场，再也无法重新投胎转世，永世不得超生。
    僧人自是不愿的。
    但他的意愿并不重要，那些婴孩是村民们送来的，只要村民同意，那他便无法阻止他们将婴孩送给老爷当药引。
    之后，义塔不再烧婴孩，明面上是送到义塔这里死后重新投胎，实则却是送给镇子里那些富商老爷们当药引。
    这种事如同一团烧不尽的火焰，纸是包不住火的。
    各个村落、包括病村在内，都知道了婴孩的去向。
    他们作为丢弃婴孩的始作俑者，又怎么会因为婴孩的遭遇感到愤怒呢？
    他们也想长生。
    一个婴孩若能换人长生，那么多婴孩，他们若是喝了白儿汤，也能和镇子老爷们一样，长生不老。
    老爷们自然不会告诉他们秘方，那他们就自己熬汤。
    白儿汤是有用的，重病之人喝了汤，第二天病痛全消，重新生龙活虎起来。
    越来越多村民想要喝白儿汤，但弃婴又不是树上结的果子。
    没有弃婴怎么办？那便找媳妇生，生不出就去抢，抢不过就去偷——
    久而久之，村子里难产的女人越来越多，最后只剩下男人。
    就在他们以为自己能够像仙人一样长生不老的时候，一场变故突然降临，但凡喝过白儿汤的人，血管里会长出白蛆。
    蛆虫会长满五脏六腑，即便是入睡，也能听见蛆虫啃噬血肉的声音。
    他们刚开始以为自己得了病，找大夫治，大夫也治不好。
    他们只能割破血管，将蛆虫从里面挤出来。
    但即便挤出来了，勉强活下来的人身体内还是会重新长出蛆虫。
    这是一场诅咒。
    喝过白儿汤的人，都会中咒。
    要想活下去，就必须在诅咒发作前，再次喝白儿汤，但喝了虽能缓解，但随着时间流逝，只会越发严重。
    刚开始只是在血管里长，后面会在骨头里长，眼珠里长，到最后，除了那层薄薄的人皮，蛆虫会长满全身。
    ..
    阿秀说到这里，眯起眼看向了她问：“你喝过白儿汤吗？”
    在病村里，姜遥只身一人由老村长带着去了摆台，到底做了什么，无人知晓。
    但阿秀知道什么‘摆台’，没有人能抗拒白儿汤的诱惑。
    白庆镇的老爷们、还有几个村子里的村民，面对白儿汤时，除了受长生蛊惑的人自愿喝下白儿汤，一些即便难以越过心理防线的人也会因白儿汤的诱人香气而抵抗不住喝下。
    姜遥并没有因为她的怀疑感到生气。
    阿秀怀疑她喝白儿汤很正常，姜遥亲身经历过摆台，也见过白儿汤是怎么做出来的，当时老村长也的的确确将白儿汤端到了她的面前，让她喝下。
    若不是她精神值强悍，恐怕真喝了那碗汤。
    她只要喝了汤，就是和村民、镇子老爷们一样的阵营，再如何态度坚定，但在病发时，还是要再次喝白儿汤，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姜遥当即从包里拿出一柄小刀，往手心处划了一刀，刀口不深，但划破了血管，血液汩汩溢出，凝结成珠顺着指尖滴落在地。
    血液鲜红，没有一点白。
    再怎么辩解，也没有亲眼让阿秀看见，更能有效证明她没有喝过白儿汤。
    阿秀走近，手指触碰她手心残留着一丝温热的血液，离近鼻前嗅了嗅，是正常的血。
    喝过白儿汤，血液会长出蛆，再怎么隐藏，只要割破手，便会暴露出来。
    阿秀收起了手，道：“你要做的是，把我带进白庆镇里。”
    这个要求听着简单，但姜遥很清楚，去白庆镇的这条路，并没有她所想的那么简单。
    譬如建在白庆镇外那五座庙，便是镇民为了防止外乡人进镇建出来的，还请了一尊缝合怪坐镇，昨晚她差点死在里面，耗尽全力才终于将其斩杀。
    回想起昨晚的异常之处，她不由问了出来。
    “昨晚是你帮了我？”
    阿秀摇头，目光落在地上气息奄奄的闻无行身上，说道。
    “是他，他昨晚设坛，又摆了一个古怪的阵法，甚至召出体内封印的恶鬼，才镇住了四座缝合怪分身。”
    离了义塔的阿秀，力量并不强，若想在闻无行全盛时期，将其带走，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闻无行在镇住缝合怪分身之后，最后力气全部用来镇压体内虎视眈眈的恶鬼了，这才给了阿秀的可乘之机。
    姜遥很是意外。
    想起缝合怪本体说她有同伴协助，那时她没有往闻无行身上想。
    主要是从第一座庙离开前，闻无行受阴气影响昏迷不醒，她以为他会晕到第二天早上，没想到最后关键时分，镇住四座庙，削弱缝合怪的力量，助她一臂之力。
    如果没有他削弱力量，姜遥受的伤只会更重，恐怕都没有办法第一时间赶回来。
    这一疑问解决，姜遥还有最后一个疑问。
    “你怎么死的？”
    阿秀看了眼时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道：“路上再说。”
    姜遥知道时间紧迫，也没有再问，弯身将闻无行背了起来，踩着下坡的砖石路，注意到阿秀边走边和那些灼烧婴一一告别。
    直到离开浓浓白雾，重新来到荒无人烟的田野里，阿秀才开口说道。
    对于自己的遭遇，她表现得很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气，像是在诉说旁人的经历。
    即便僧人拒绝城镇老爷的请求，也无法阻止那些婴孩沦为药引。
    而且，僧人的超度并不起作用。
    烧死在义塔之中的婴孩并没有重新投胎转世。
    自私的村民欺骗了僧人，他们担心婴孩去地府告状，在义塔地底埋了层粪尿，又在塔中贴满了符箓。
    粪尿效果是，让烧成灰烬的婴童无法入土，符箓则是，用于蒙骗鬼差，告诉它们此地没有诡魂。

 第305章 《义塔》：全世界最好看的人

    这座义塔成了囚笼，将无数婴童关在了里面。
    僧人在得知自己成了他们的帮凶之后，在地上写了一封告罪血书，便断气而亡。
    而真相，是阿秀从塔里哭泣婴童得知，再转告僧人的。
    在僧人死后，阿秀投身至火海之中。
    阿秀自知，凭她一人，是无法阻止这一切的。
    “我是心甘情愿赴死的，只有这样，才能前往白庆镇。但是——”
    姜遥明白她的‘但是’。
    阿秀即便成了鬼，也无法进白庆镇，镇外建了庙，她根本不是对手。
    要想借助义塔婴孩的力量，就必须找一具容器，能够容纳众多阴魂的容器。
    作为阴年阴月出生、又是阴冢的闻无行，是再好不过的人选。
    姜遥继续问：“你为什么不让我毁了塔，放它们离开？”
    阿秀摇了摇头。
    “不能毁塔，那些人恶毒，用符箓将婴孩的鬼魂与义塔捆绑在一起，若是毁了塔，它们会灰飞烟灭。”
    如今塔中的符箓早已烧成了灰烬，但力量还残留在上面，将灼烧婴困在塔里，魂魄也与塔融合。
    姜遥听到这里，察觉到她的意图，眉头微皱。
    “你去白庆镇，并不是去复仇，只是想到布符之人？”
    阿秀对于她能猜出自己的意图并不意外。
    这段时间短暂的相处，此人极其聪明，始终对她保持着警惕状态，没有一丝懈怠，一路走来，阿秀始终没有找到机会，带闻无行回义塔。
    阿秀没有隐瞒，点头道：
    “你应该也猜出来了，走魂的爷爷是谁。”
    姜遥接着她的话说：“病村老村长的哥哥。”
    也就是首先想到要建义塔的人。
    数不尽的怨魂占据他的身体，遭受着永不止境的折磨。
    这恐怕就是阿秀唯一能想到的，对他的折磨。
    阿秀道：“我死后，找的第一个人就是他，好笑的是，他是病村唯一一个没有喝白儿汤的人，你知道为什么吗？”
    姜遥侧眸看她。
    阿秀笑容讽刺：“他想要白庆镇那些老爷的白儿汤秘方，对村民自制的白儿汤并不放心，他想长长久久地活着，担心发生意外。”
    也正如这人所想，村民自制的白儿汤有问题，喝过的人都患了白虫病，深受诅咒折磨，生不如死。
    因不放心而侥幸躲过一劫的老村长哥哥去往白庆镇寻求帮助的路上，被阿秀抓住。
    “我问他，困在义塔里的婴孩怎么才能投胎？
    他说建塔是他建的，但粪尿、还有符箓都是一个高人教给他的，他并不知道该怎么解救里面婴孩。”
    阿秀的眉眼笼上了一层无法驱散的阴霾。
    “而那位高人的下落，他说是白庆镇某位老爷请来的，至于是哪一位，他也不知道。”
    姜遥苦思冥想。
    这就难办了。
    白庆镇那么大，对于里面蕴藏的危险也无从得知，要找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高人，那该怎么找？
    阿秀似是察觉到了她的想法，苍白的嘴唇微微弯起，扯出一抹浅笑。
    “我有办法的，你不用担心。”
    与在义塔时充满怨恨与锋芒不同，此时的阿秀，像是回到了原来的样子，她年纪不大，也只是比塔内那些孩子大一些，笑容纯粹，不见一丝负面。
    若她从普通家庭生出来，安然长大，肯定比现在还要爱笑。
    姜遥移开了目光。
    路途，背在身后的闻无行迷迷糊糊苏醒了过来，他身上用尖刀刻下了咒文，只进行到一半，那些咒文成了狰狞的伤口，上了伤药，依然是疼的。
    他倒吸一口凉气，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隐约看到姜遥的侧脸，愣了愣，以为自己在做梦，沙哑着声音开口。
    “你……”
    姜遥听到动静，没有回头，而是问：“你怎么样？”
    闻无行大半皮肤都痛，精神状态更是差到了极点，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听到她声音的刹那，眼眶不由自主地溢出透明水光，泪水顺着眼角簌簌而落。
    “我、我……死了、对吗？呜呜，没想、没想到、会死后会梦到你……”
    姜遥听他胡言乱语，没有再回答。
    闻无行还在念。
    “我、知道你、瞧不上我，觉得我，我弱，又不如、不如闻无恕好看，他、他私生子、不是近亲……”
    姜遥：“…………”
    她之前一直以为闻无行被他母亲养得很好，对外界接触少，所以不懂美丑，也不知道近亲。
    但没想到，闻无行其实都知道。
    他不仅知道，平时却还要装成不知道的样子，嚣张傲慢的背后，从始至终都藏着一颗自卑可怜的心。
    事实上，闻无行是很早就知道了。
    他小时候，父母不准他出门，只能待在家中。
    他便趴在高高院墙上面，偷看着外面的景色，家住在寸金寸土的城区中心，小孩并不多，家族里的同龄人也少。
    刚开始他只是趴在院墙上偷看，后来他长大一些，便翻墙去外面。
    和爸爸出门一样，戴着厚厚面罩，闻无行那时激动万分，连走路都走不好，同手同脚地走到街道上。
    他看见很多很多的人。
    那些人出门不需要戴面罩，也不用把全身包裹完整，胳膊大腿、还有脸都露在太阳下面，肆意嬉笑玩闹。
    闻无行在家里规矩很多，除了不能出门以外，行为举止也有很多的规范要求，譬如笑，作为下一任当家主的他是要不苟言笑的。
    不知为何，他那时觉得，外面的空气似乎比家里空气都要新鲜，充满着自由。
    在他偷看外界之际，忽然看到闻无恕牵着他妈妈的手走过马路，他们笑得很开心。
    那是闻无行第一次看到闻无恕笑。
    因为这个私生子，进了闻家祖宅，全程板着一张脸，不笑也不说话，跟哑巴一样。
    闻无行便迈着小短腿，偷偷跟了过去。
    不知是腿太短走太慢，还是他们走太快，在经过一条巷子时，他跟丢了。
    跟丢就算了，还遇到一群坏孩子，堵住他的路打劫。
    闻无行不知道什么钱，认真和他们说，他们却不信，还把他推倒在地上。
    不仅如此，还把他的面罩摘了下来。
    闻无行现在还记得很清楚，他们恐惧、厌恶，看怪物一样的眼神。
    “妈呀，他是怪物吧？人怎么会长成这样啊。”
    “好丑好丑啊，比麻子癞长得都要丑。”
    丑？
    闻无行摇着头，惊慌失措，颤着声解释道：
    “我妈妈说我是全世界最好看的人，不丑的，我不丑的。”
    那些人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丢下面罩跑了。
    闻无行不相信，没戴面罩，跑出巷子，朝人群跑去。
    结果一想而知，所有人看到他都是一样的表情。
    恐惧、厌恶，恶心……

 第306章 《义塔》：打生桩

    背着他的姜遥听他痛哭不止。
    “我、我也不想、不想长这样的……我也想、想和正常人一样……”
    闻无行在她背上，哭得像个孩子，眼泪止不住地流，哭了半天，又说起他的乾坤袋。
    “我乾坤袋、没坏，把它送、送给你，我知道、你喜欢……送给你……”
    说完这一句他再次陷入了昏迷。
    姜遥整片肩膀湿漉漉的，忍着把他丢下去、换件上衣的冲动，还好她洁癖不重，否则肯定不让他哭这么久。
    注意到阿秀投过来的目光，只听她道歉。
    “对不起。”
    姜遥知道她这一句‘对不起’是对闻无行说的，没有应声。
    阿秀垂下了眸子，缓缓地道：“我没有其他办法了，他是阴冢，只有他的身体，能容纳义塔所有的婴孩，带它们离开。”
    这一路走来，阿秀和闻无行相处时间是最长的，比姜遥都要长。
    闻无行教给她很多法门。
    阿秀那些跟通阴沾点边的小把戏，都是僧人教给她的。
    她从小对这个就很感兴趣，闻无行是除僧人以外，唯一细心教她的人。
    阿秀带着他回到义塔，准备将全部婴孩救出来，自己留在义塔之中。
    她深知自己的决定自私，和那些村民没什么两样，所以她不打算活着离开，想留下毁了塔。
    姜遥没资格代替闻无行说原谅的话，对于阿秀的话，保持着沉默。
    不过她明白阿秀的想法。
    没有人比阿秀更深刻体会义塔之中婴孩的痛苦。
    解救它们，成了阿秀一直以来的执念，执念成魔，容易走向极端。
    但阿秀到最后，还是选择相信她，放弃走捷径。
    闻无行才得以活了下来。
    若她执意要将闻无行当作婴孩们的容器，姜遥当时还真没有任何办法。
    气氛比较沉重，探查前面路的曲小彤在这时跑了回来，她呜啊指着前方，手指来回比划着。
    姜遥见状心神一凝，顾及阿秀在场没有说什么，只是示意她再去探查探查。
    曲小彤一走，阿秀兀然道：“我能看见她。”
    姜遥想起来阿秀此时也是一只诡魂，第一次见面，她便能看见曲小鬼。
    姜遥没有隐瞒，将小鬼传递过来的信息，说给她听。
    “去白庆镇的路上有一条河流，我的小鬼说，河里有邪祟，不能泅水，只能过桥。”
    她在此之前获得过一条守则，明确写着，过桥需要抱鸡。
    但这种鬼地方，要到哪里找活鸡？
    就在她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过桥之际，湍急的河水拍打在岸边，排浪声落入耳畔，抬眼间，一条桥映入眼帘。
    石头打造的拱形桥，汹涌流淌的河水冲撞着立在桥下的石柱，桥身屹立不倒，宛若一座天然的艺术品。
    这桥不知何人建成的，明明河水激烈湍急，而这条桥身陈旧，饱经风霜，却不见塌陷痕迹。
    阿秀开口解答了她的疑问。
    “你听说过打生桩吗？”
    姜遥朝她看去。
    阿秀死灰色的眼珠眨也不眨地凝望着面前的石桥，缓缓地道。
    “头尾桥墩，在填泥之前，会将他们称作‘童男童女’的两个小孩活着埋进去，再填泥堵住。”
    “桥建成之后，他们便成了这座桥的守护神，会永远囚禁在里面。”
    姜遥瞳孔紧缩，抿了抿干涩的唇，问道：“你是说，这座桥埋了两个人？”
    阿秀颔首，半跪在地上，贴着桥墩听，片刻转头，对她说：“你没有听见他们的哭声吗？”
    姜遥摇头。
    她只听到河水冲撞石柱的声音，并没有听到哭声。
    尽管见过听过残忍的事够多了，但听到这种封建行为，仍然感到气愤和难以置信。
    几岁孩童不像婴孩，他们多多少少懂了些事，当知道自己将要成为建桥祭品，活生生埋入桥墩之中时，他们会想些什么？
    恐怕到死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埋进桥里。
    阿秀站起身，从怀里拿出两个干瘪的包子，与两根香，先插香，再把包子摆在香前。
    她拜了拜，继而道：“我们可以过桥了。”
    说完，便抬脚踏上了桥。
    姜遥沉默两秒，随即跟了上去。
    没有听从守则的话抱鸡上桥，但跟在阿秀的身后，意想之中的危险并没有发生，一切平静到仿佛脚下踩着的是一座普普通通的石桥。
    直到跨越长桥，来到另一端，姜遥还是有一些恍惚。
    似有所感，她往白庆镇走之时，回头往后看了一眼，看到有两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孩，正朝着她们的方向，轻轻摆手，像是在向她们道谢。
    姜遥走远才收回了目光，问道：“你认识他们？”
    阿秀回答道：“我离开义塔，往白庆镇去的路上，被他们拦住，他们说，前面是庙，庙里的怪物最喜欢吃小孩，让我不要再往前走了。”
    阿秀那时满脑子都是找高人，解救义塔里的孩子们，根本顾不上前方危险。
    若不是他们的提醒，阿秀恐怕已经被缝合怪吃了。
    姜遥点头道：“他们都是好人。”
    不该遭受这些。
    阿秀听到她的话，弯眉笑了一下，笑容直达眼底，是发自内心的笑，笑中透着苦涩。
    但在这个地方，好人是没有好报的。
    快到白庆镇大门，阿秀停下了脚步，指着门口立着的那两尊狮子石像，以及悬在门上端的长剑，说道。
    “有它们在，没有诡魂能够进镇。”
    姜遥拔出长刀，“我毁了便是。”
    阿秀却摇了摇头，“它们只是守着大门，那些老爷很是小心，镇子之中，也有阴师巡逻，他们很强，你对付一个可以，但对付不了他们全部。”

 第307章 《义塔》：队员集结

    这也是阿秀、鬼母等众多强大诡怪无法踏足白庆镇的原因。
    白庆镇对任何威胁到他们的诡怪严防死守，派了许多阴师巡逻，镇子里也布了阵法，一有外来诡怪踏足，全部的阴师都会赶过去诛杀。
    姜遥不止要帮阿秀找义塔贴符箓的高人，还要帮鬼母找到它的尸骸，如今却连门都难进。
    若是前一日，她还真没有任何办法，但现在不一定。
    全部主线的进度拉到百分之九十，眼前这座白庆镇是诡域终点，是她最后一战，所有底牌也该亮出来了。
    “我有办法。”
    阿秀只以为她在自我安慰。
    事实上，阿秀在彻底看清白庆镇情况之后，心底最后一丝希冀跟着消失了。
    这些藏在镇子里的老爷们，贪婪又谨慎。
    他们知道自己所做之事违背天道，不然每夜也不会有那么多鬼差巡夜。他们用禁术躲避鬼差的勾魂，躲在镇子里，又设阵、花大价钱请阴师护镇——
    阿秀莫说报仇，就是连他们的面都见不到。
    义塔里的孩子们，还有这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上演着残忍的悲剧。
    她原以为镇子外的五座庙，是最后一座屏障，没想到那只是开始。
    没有可能了，一点可能都没有。
    阿秀心灰意冷，也没了回去的念头，既然无法阻止这一切，那她不如在最后一刻，杀一个也算赚到。
    她死灰色的眸子充满杀意，视死如归地往大门走去。
    姜遥见状，连忙攥住她的手。
    “你去做什么？”
    她显然是在明知故问。
    阿秀身体在鬼化，头颅一百八十度转了过来，双目浸染血色，面色也渐渐泛起青黑，怨气滔天。
    “我不打算回去了，放开我吧。”
    姜遥：“………………”
    她忙道：“先等等，我真有办法，不是骗你。你只需要等我一炷香时间，如果我没有办法，一炷香结束，你再动手也不迟。”
    这小孩性子太急，以为自己在蒙骗她呢。
    阿秀鬼气渐褪，恢复成正常样子，深吸了口气问。
    “你有什么办法？”
    姜遥先将背上的闻无行搀扶着靠在一旁墙角，再从包里掏了掏，掏出一支信号枪，朝天开了一枪。
    ‘咻——’
    信号弹射向半空，临近黄昏的天空如同泼了一盆血，渲染成血红色，将整个白庆镇映衬得像是如临地狱，所有人的目光不由地抬头看去。
    当注意到这一抹血红时，他们眼底同时出现一丝不安。
    守着大门的门卫面面相觑，有一门卫转身进了镇，去传递消息去了。
    不止影响白庆镇，只要在这个诡域里，一抬头就能看见这抹血光。
    ..
    白庆镇内。
    穿过鳞次栉比的房屋建筑，是一片繁华城区，豪华的灰砖青瓦，修建得像是皇宫一般，在寝宫内，贵重摆件琳琅满目。
    在软垫床榻之上，躺着一个臃肿、庞大似肥猪般的身形，榻下跪着两个奴仆。
    屋里摆着一口比水缸都要大的石锅，底下木材烧着，里面烹煮的热汤冒着白雾，雾气凝结，在屋梁聚集成一滴一滴水珠，顺着往下滴落。
    只见一老管家抱着襁褓里刚出生的婴孩，走了进来。
    紧接着只听一声凄厉的哀求。
    “不、不要带走我的孩子，求求你们，把孩子还给我。”
    有一道瘦骨如柴、伤痕累累的身影拼尽全力，冲了进来，就要去老管家手中抢夺婴孩。
    但还没未触碰到襁褓，就被门口的护卫拦住。
    她跌坐在地上，痛哭流涕，不停哀求。
    “吱嘎”
    窝在床榻上的肥胖老爷落了地，身躯沉重，一踩到地板，地板便发出吱嘎声响，木板铺的地面，有些难以承受他的体重，甚至有一块木板开了裂。
    他摇摇晃晃地走到门前，身体肥胖，但他的脸并不胖，皮肤紧致细腻，看着像二十岁左右的年纪，手腕悬着一串佛珠，和蔼慈悲的笑容，俨然像极了摆在佛殿里的弥勒佛。
    枯瘦女人看清了人，却像是看到了恶鬼，心脏坠入深谷，恐惧地想逃，但想到自己的孩子还在里面，忍着害怕，跪在地上不停磕头。
    磕得额头破皮，鲜血淋漓也不停。
    “求老爷放了他，我还能生的，生很多很多孩子，求老爷放了……”
    话还未说完，她就被人狠狠攥住了头发，往屋里拽去。
    头皮传来的剧痛根本顾不上，她听到老爷道：
    “既然你这么喜欢这个孩子，那就下去陪它吧。”
    肥胖男人将她丢进了滚烫的石锅里，开水淹没了她的全身，一声都没能喊出来，水灌入她喉咙，瞬间将她喉咙软肉烫熟。
    在死之前，她看着自己的孩子也一起跟着丢进锅里，她想伸出手，但已经来不及，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双眼赤红，满腔的怨恨与悲痛，一同进了石锅消亡。
    锅盖阖上，阻不住肉香蔓延出来。
    胖老爷一屁股坐在石锅旁，贪婪、垂涎欲滴地嗅着从石锅缝隙钻出来的香味，催促道：“火再加大一些，我好饿，好饿啊。”
    老管家在一旁叹气道：“老爷，那是府里最后一头母猪了，再想喝白儿汤，恐怕要延后了。”
    胖老爷皱起了眉头，“那就出去采购。”
    老管家道：“附近村子都找遍了，已经没有母猪了，再远一些的村子，您昨天下了令，近日不准人出镇。”
    守庙鬼无端被杀，似是有仇人找上门，老爷一向谨慎，闭了镇子大门，但这白儿汤就难做了。
    胖老爷正要说两句，屋外忽然传来惊呼。
    “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
    胖老爷整张脸拧在了一起，瞪着匆匆忙忙跑过来的下属，发泄起怒气：“你如果没有说出一件大事，我就把你丢锅里。”
    那下属吓得浑身都在打颤，屋里的古怪肉香味挥之不去，猜都不用猜，也知道这是什么肉香。
    他连忙将天空发生的异象尽数告知。
    胖老爷闻言，站起了身，迈着肥重的步伐，走出屋子，抬头很费劲，勉强看清了晕染了整个苍穹的血红。
    他眉头紧拧，当即道：“召集全部阴师来府邸。”

 第308章 《义塔》：进镇

    阿秀仰着头怔怔地望着那抹血红，看得入了迷，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指，隔空触摸着天。
    “这是什么？”
    姜遥没时间回答她的问题，靠着墙休息，趁着空隙，阖眼休憩。
    一炷香时间转瞬即逝。
    而队友一个个赶来，风尘仆仆，一看就是拼老命赶过来的。
    尤其是银竹，他离白庆镇最远，召了一只牛虫蛊，一路颠簸赶来，五脏六腑颠得移了位，一到便匆忙拿出一个袋子，大吐特吐起来。
    闻无恕离得近，他一直在白庆镇附近转悠，接的是普通任务，任务今早才做完，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诡域。
    他知道队长进了诡域，也清楚她会接困难任务，便在等她的召唤。
    江寂人是从镇子里出来的，穿了身阴师服饰。
    姜遥进诡域之前，特别叮嘱过他，他若是有身份，就按照身份行事，切莫违反身份守则，出来找她。
    所以江寂进诡域，就一直待在白庆镇里。
    这一次，没有人能阻止他来找她。
    最后剩赫连音，她是最后一个到的，并不是距离最远，实在是她没有像银竹那样的行路工具，只能步行，还好体力充足，否则这么长的路，这么快跑来，肯定要猝死。
    小队总算集结。
    阿秀看到这几人，瞳孔微缩，眼底满是惊怔。
    当从姜遥那里得知这些人都是她的队友后，更加震惊。
    “你、你不是外地人吗……？”
    她是外地人，又怎么会认识白庆镇阴师，以及其他村落的人？
    姜遥休憩一炷香，状态恢复了一些，站起身，一本正经地道：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们都是我派出去的内奸，负责探查情报了。”
    阿秀：“…………”
    她脑容量小，根本接收不了这么大的信息量。
    姜遥将自己查到的全部告诉了他们。
    银竹其实查得也差不多，但没有去过义塔。听完姜姐姐查到的信息，心里的疑惑也跟着烟消云散了。
    “真想把这些人带去我族里的毒沼，让他们尝一尝被毒虫啃噬的滋味。”
    他气愤地道。
    实在太可恶。
    闻无恕目光落在地上气息奄奄、连着血脉的同族、名义弟弟闻无行身上。
    说实话，闻无恕以前是瞧不上他的。
    闻无行此人善妒，高傲目中无人，脾气极其差劲。虽然与他接触不多，但这是闻无恕对他仅存的印象。
    但从姜队长口中说出他一路的作为，闻无恕是震惊的。
    说到底，他对闻无行存在太多偏见，因家族缘故而迁怒与他。
    姜遥看了他凝重的神情一眼，道：“你留下来吧，照看他，我们进镇。”
    闻无恕欲要开口，姜遥又继续说：“我们是队友，相信我们。”
    话落。
    闻无恕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与她认真严肃的目光对上，心头猛地一颤。
    他知道，自己贸然进诡域，表面虽是不愿意麻烦他们，但实际上，这也是不信任他们的表现。
    担心即便姜遥及一众队员进来了，也无法驱逐诡域。
    “抱歉。”
    他攥紧手指，终于开口向队友们道了歉。
    背着剑的赫连音没看他，淡淡地道：“我需要历练。”
    银竹还是第一次听他道歉，摆摆手冷哼：“要不是看在队长的面子，我才不来呢。”
    姜遥灿然一笑：“没关系，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江寂看她说话，也张口说道：“没、关系，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完全是重复她的话。
    至于进镇任务，江寂听到她要找一位参与过建义塔的高人，道：“我、知道、是谁。”
    他身份是白庆镇一位阴师，扮演一个不爱说话的阴师，这些天除了完成自己的职责任务，便是偷爬在高墙往外看。
    他知道姜遥一定会来白庆镇，一直在等她。
    就是一个整日浑水摸鱼的人，无意竟听到一些重要线索，关于参与建塔的一位阴师。
    姜遥：“…………”
    和闻无行待一起这么久，她以为全世界都是像他们这样，运气值负数的玩家。
    差点忘了她身边还有欧皇。
    姜遥立马道：“那先找高人，再找鬼母尸骸。”
    阿秀迷迷糊糊听完，又迷迷糊糊跟着他们大摇大摆地进了镇子。
    原来这些人真是她派到各个地方的内奸……
    但是，阿秀有些昏头转向，原以为自己已经走向了末路，没想到迎来转机。
    她庆幸不已，还好在关键时候选择了相信姜遥。
    否则她恐怕会后悔莫及。
    进镇的路，除了两头挡在门口的大狮子，还有那把悬着的剑，没有其他阻碍。
    两头大狮子，被赫连音一剑劈开，石头碎了一地，悬着的剑也被她掰成了两截。
    “雕虫小技。”银竹叉着腰，踩着碎石冷笑。
    出全力的赫连音一声不吭，跟在后面走。
    姜遥转头问她：“你这段时间都在哪？”
    赫连音收起重剑，回答：“野外。”
    她进入诡域之后，人便身在田野里，遍地杂草，荒无人烟。
    赫连音没有地图，记忆力没有姜遥那么好，始终在迷路，在原地打转。
    银竹一听，愣了愣：“你选了困难任务，却没有找到一条线索？”
    赫连音老实地点了点头。
    莫说镇子，她这几天连村庄都没看见，百里以外，只有她一个活人，根本找不到半点线索，若非姜遥，她至今主线探索都是零。
    银竹不由问：“你为什么选困难任务？你不怕死啊？”
    他谨慎再谨慎，只选了普通，为了以防万一。
    赫连音：“队长会选困难的。”
    正因为她知道队长一定会选困难，所以她也跟着选了困难。
    银竹闻言，露出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突然自闭起来。
    他还没有赫连音了解队长，他真该死啊呜呜呜——
    江寂在这时候补刀：“我也、接、接了、困难。”
    银竹面如死灰。
    姜遥：“…………”
    她自己都没想到赫连音会这么相信自己。
    如果她在途中不小心嘎了，那同样接了困难任务的阿音也会死在这个诡域里吧。

 第309章 《义塔》：鬼母再临

    “你们是谁！”
    在他们朝镇子里走时，迎面走来一队阴师，六七个阴师，都很年轻，但他们眼底浮现出不符合年纪的老练狠辣，锋利视线在他们身上扫过。
    视线触及江寂顿住，面上怀疑淡了几分，走过来道：“原来是江师，这些是你的朋友吗？”
    江寂扮演的阴师，和他们这些巡街阴师不同，他是某位老爷家里请的护卫阴师，不用巡街，只要保护好老爷就行。
    即便他们同为阴师，也会因为位高权重的老爷，地位要显得更高一些。
    所以他们才会尊称一声‘江师’。
    话落，他们忽地感知到一丝异样气息，蓦然看向站在姜遥身后的阿秀，神色多了几分杀意。
    是诡魂的气息。
    阿秀手指紧攥，一丝不安攀上了心头。
    阴师天生克邪祟，她能对付一个，但不是这么多阴师的对手。
    江寂没回答他们的话，转头看向身旁的人。
    姜遥问：“那位‘高人’在他们之中吗？”
    江寂摇头：“他和我一个府邸，是贺老爷的阴师。”
    姜遥了然，直接对银竹他们道：“一个不留。”
    既如此，那就没必要留着他们了。
    今日，白庆镇注定腥风血雨。
    她说的，佛祖来了都留不住他们。
    银竹早就驱使蛊虫朝他们靠近，深红色瞳眸泛起一抹血色。
    手指一抬，密密麻麻蛊虫爬上他们的身躯，剧毒渗入骨髓。
    阴师们察觉不对劲，狠狠瞪了江寂一眼，厉声道：“江师，你是要叛主吗？！”
    剧毒快速涌入心脉，反应及时的阴师及时吃下解毒药，后退一步清除身上的蛊虫，但有四个阴师始料不及，剧毒攻心，倒地不起。
    吃下解毒药的阴师掐着手诀，就要反击。
    赫连音在这时扛着重剑冲了过去，速度极快，眨眼之间，将两个阴师的头颅砍了下来。
    杀得太快，没有一点难度。
    阿秀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砍完头颅的抱剑少女踩着地上的血走了过来，评价一句。
    “弱。”
    银竹也是一脸不尽兴，原以为这些阴师多强多强，原来也不过如此。
    姜遥没有发表言论。
    她知道这些阴师为什么不敌银竹和赫连音，但鬼母、阿秀她们却无法进镇，解决他们。
    相生相克，阴师对付一些诡魂，易如反掌，但体术极其不精，他们似乎在白庆镇享受惯了，连反应速度都慢得可笑。
    这座镇子设了强大的阵法，能够压制诡魂的力量，镇子各地都建了神像，妄想靠神来护佑自己，关键是，神明受到蒙骗，抵挡一切邪祟的靠近。
    姜遥对赫连音道：“毁了阵心，把这些神像也毁了。”
    赫连音颔首，抱着剑离去。
    阿秀魂体受到阵法影响，难以凝聚，力量也被压制得只剩一分。
    她闻言，忙道：“毁神像，是大不逆之罪……”
    姜遥宽慰她道：“没事，阿音她不信鬼神。”
    与闻无行不同，阿音是一身阳骨，且不信鬼神，毁神像，她不仅不会遭到反噬，还会受到神明的嘉奖。
    受这些恶民蒙骗已久，神明也该看到真相了。
    姜遥走两步，猝然捂住胸口，吐出一口黑血。
    “姜姐姐！”
    “姜、遥！”
    银竹、江寂见状，比她本人还要慌乱紧张。
    姜遥抹掉嘴角黑血，道：“我没事，只是阴气入体而已。”
    一整夜没合眼，精神状态差，净水没有将阴气拔除干净，她需要好好休息，才能彻底拔除阴气，但现在没有时间。
    银竹阖上眼，手握成拳，片刻又张开，伸到她面前。
    手心赫然出现一只通体雪白、像雪蛾般的飞虫，周身散发着寒气，在他手心凝结成冰。
    “这是寒蛾蛊，你快吃下，能吞噬阴气。”
    怕她担心，又补了句：“没有副作用。”
    姜遥道了声谢，接过蛊，毫不犹豫塞进嘴巴里。
    一阵寒意在腹部蔓延，紧接着她明显感知到体内流淌的阴气正在一点点祛除。
    直播间有观众认出了这只虫。
    【寒蛾蛊，幽寒玄霜花的伴生蛊虫，玄霜花稀少，百年一开花，开花前寒蛾蛊会在花苞里休眠，开花后，吸食花粉而生。】
    【楼上说那么多我听不懂，就说多少钱一只就行了。】
    【折合惊悚币，一千万惊悚币一只，有价无市，湘州雪山万年寒冰，除非体质强，常人根本无法到达山顶，而这种花只在山顶峭壁长出来。】
    【？？？？？】
    【银竹哥哥，是真的爱惨了遥姐啊。】
    【哎，都怪遥遥太迷人。】
    【江寂在干嘛？】
    江寂掏半天口袋，发现自己并没有能够帮助她祛除阴气的药物。
    他失落地看了自己的手心一眼，垂头丧气起来。
    姜遥并不知道这只虫有多昂贵，不过对银竹很是感激，没了阴气困扰，她精神值回升了一些，至少不像之前那般吐血了。
    她不由抬起手，轻轻拍了拍银竹的肩膀，语气诚挚感激。
    “谢谢你，银竹。”
    银竹雌雄难辨、精致秾丽的面容泛起一抹绯红，手指转动着肩侧垂落的红发，支支吾吾地道：“没什么啦，一只不值钱的小虫子而已，能帮到姜姐姐就好啦。”
    直播间观众陷入了沉默。
    【…………】
    【不要奖励他！x3】
    【呜呜我也想被遥姐拍肩膀。】
    【‘没什么啦，不值钱小虫子而已~’没想到蛊族少主，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阿秀见姜遥没有事，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目光偷偷扫过站在姜遥身上的队友们，他们之间气氛和谐融洽，明明身处危险境地，却充满温暖气息。
    阿秀心里很是羡慕。
    她若是也能交到这么多好朋友就好了。
    可惜……
    “阿秀，走啦。”姜遥见她没有跟上，脚步一顿，向她招了招手。
    阿秀见状，心头一暖，蓦然抬脚跟了过去。
    在神像、以及阵法被毁掉之后，白庆镇里的阴师就显得微不足道。
    姜遥连领域都没开，感应着咽下肚的脐带。
    周身陡然间卷起一阵阴风，紧接着黑雾扩散，一具庞然大物出现在他们眼前，正是肉山般的鬼母。

 第310章 《义塔》：我不是怪物

    闻无行做了一个噩梦，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摘下面具，站在大街上。
    来来往往看到他的人，纷纷停下了下来，一双双充满厌恶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怪物”
    “好恶心”
    “像人兽杂交出来的实验品。”
    恶毒的言论交织着涌入他的耳畔，闻无行眼泪不断淌出，害怕又慌乱，使劲摇头想要解释，但那些人根本不听他说话。
    “我不是怪物！”
    他近乎嘶吼出声。
    全神贯注观察着白庆镇动静的闻无恕听到吼声，神色微顿，不由自主地朝倚靠着墙面、从梦魇之中骤然苏醒过来的人。
    闻无行气喘吁吁，胸腔起伏剧烈，两手撑着地面，额头密布的冷汗凝聚，从下颚滑落。
    他脸色无比苍白，眼底还残留着恐慌和绝望。
    这个梦他不是第一次做了，这些年来，他深受梦魇困扰，终归是因为那次遭遇给他心里留下了重大的打击，迫使他始终介怀着，难以放下。
    “喝点水。”闻无恕扭开瓶盖，将矿泉水递到他面前。
    闻无行还沉浸在强烈情绪中，没有反应过来，依言接过，灌了半瓶，清甜的水流淌过喉咙，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
    “姜……”
    当他看清面前的人时，到嘴边的话骤然顿住，瞳孔紧缩，往后一退，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姜遥呢？”
    闻无恕道：“他们进镇了，应该很快这个诡域就会结束。”
    闻无行一听，手撑地就要起身往镇子里走，但他身体实在太差了。
    身上用刀尖刻的密文在伤药作用下，结成疤痕，失血过多，再加上又从死神手中走了一遭，走了两步，就要往前栽去。
    闻无恕及时扶住了他，但下一刻被他甩开，抬眼间，与闻无行傲慢、带着轻蔑的目光对视。
    “不用你假惺惺。”闻无行知道闻无恕讨厌自己，而且不止讨厌他，还讨厌闻家所有人。
    如今西洲降临70高难度诡域，闻家更是如遭灭族之灾，闻无恕连祠堂族谱都没入，他一向不喜闻家，在外也从来不提自己是闻家人。
    之所以进诡域，也是因为和闻家的交易，只能《义塔》成功被驱逐，那他和闻家便再没有任何关系了，而那本‘镇阴令’也完完全全属于他。
    闻无行并不是嫉妒，也不是埋怨。
    本来就是闻家欠了他的。
    闻无行猜出他是受姜遥安排，派来照看他的，但白庆镇是最后终点，里面危险难以想象。
    闻无行不愿成为一个拖累他的废人。
    闻无恕并没有因为他的态度而生气。
    他是因为驱逐诡域而受的伤，与他相比，闻无恕自己做出的贡献，远远没有他多。
    “放心吧，他们不会有事。”
    闻无行没理他，执意要往镇子里走，没走两步，就被闻无恕拦住。
    闻无行怒目而视：“你不帮忙，就不要妨碍我。”
    闻无恕：“你进去只是添乱。”
    话落，气氛越发凝重，他从口袋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烟，牙尖轻咬，没点烟，半晌才道：
    “我留下来，不全是为了照看你。”
    闻无行终于用正眼看他。
    闻无恕问：“我想问你，为什么闻家会这么在乎血脉？”
    说完他摊了摊手，补充了一句。
    “放心，我没有其他想法，只是问一句。”
    闻家当家主闻无洪给他的回答模棱两可，他只能问闻无行。
    闻无行一瘸一拐地走到墙边坐下，后背贴着长满青苔的墙面，衣服破烂，满是血污，有洁癖的他也没有注意到，反问道。
    “诡域驱逐之后，你就彻底脱离闻家了，为什么还要问这些？”
    这个问题，对于他而言，无关紧要不是吗？
    闻无恕鼻翼微耸，嗅着嘴角叼着的烟草气味，闻言从口袋掏出那本‘镇阴令’，随手丢到了闻无行的面前。
    “我说镇阴令里面有个老祖宗，说我是他转世，并让我帮忙照看闻家，你信吗？”
    闻无行面露惊愕与诧异，显然没想到他的回答是如此。
    更没想到传说之中的‘镇阴令’是一本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旧书。
    他思索了两秒，忽而道：“我信。”
    若书中真有闻家老祖宗，而闻无恕又是老祖宗转世，也怪不得‘镇阴令’会认他为主。
    这并非天赋、资质努力的问题，从一开始，闻无行一直努力争取的，就是错的。
    闻无恕不言，瞥了他一眼，平静等他说血脉真相。
    闻无行视线从‘镇阴令’上面移开，掀开袖口，将手腕伸给他看。
    病态苍白的手腕上，除了刀刻的疤痕，还有密集的黑线，如同纹身一样顺着血管蔓延，一路蔓延至心脏部位。
    闻无恕知道如今闻家的人皆是以身饲恶鬼，借助恶鬼的力量，学习通阴镇祟法门。
    老祖宗遗留下来的法门，所需天赋资质极高，尽管全部符合，也需要更多的阴气驱使。
    通阴通阴，与阴气关系密切，习术之人，必定常年与阴气相伴。
    闻无恕当年，被母亲带离宗族，没来得及在体内封鬼。
    这也导致他无法习得更深的镇祟法门，只能学习一些基础的术法。
    但闻无恕没有想到的是，闻无行体内竟然封了这么多恶鬼。
    一根黑线代表一头恶鬼，而他体内封了起码上百只恶鬼。
    先不提恶鬼带来的反噬有多可怕，就论人以身饲鬼，本身就不是一件好事。
    一个身体最多能封一到三头恶鬼，听闻家主闻无洪封了五头恶鬼，已是最大的极限。
    这闻无行，身体如何能容下这么多？
    相比于人躯，他更像是恶鬼的容器。
    闻无行放下袖口，从小经历，让他习惯了观察人的表情神态，注意到闻无恕的神情，他没有隐瞒，说道。
    “我出生年月特殊，属阴，又是一身阴骨，天生的阴冢。”
    他高傲地扬了扬眉，尤为得意地道：
    “前些年，有一诡域没封住，西洲一个区域百鬼夜行，闻家有不少族人丧命，是我将所有的鬼封进了身体里，拯救了那些百姓。”
    一件艰辛且惊险的事，从他嘴巴里说出来，却像讲故事一样，轻描淡写。

 第311章 《义塔》：血脉真相

    闻无恕听说过那件事，等他赶过去，一切都平息了。
    而那些恶鬼的踪迹，新闻报道是，被闻家赶回了诡域之中。
    无人知道，恶鬼的真实去向。
    闻无恕抿了抿唇，嘴角烟头压扁，掉落在地上也没有注意到。
    作为闻家人，闻无行应该是最清楚，体内封恶鬼的后果是有多么可怕的。但他非但没有害怕，甚至为此感到得意扬扬。
    闻无恕没有想到，以往没心没肺、只会仰着头看人的闻无行，从来没有躲在家族后面——
    比如那次百鬼夜行，再比如这次高难度诡域降临西洲。
    闻无恕陷入沉思。
    一直以来，是他思想狭隘了，以前对闻无行的偏见，如今像巴掌一样狠狠打在他的脸上。
    闻无行不知道他的心理想法，言归正传，说起血脉。
    “我听母亲说的，老祖宗去世后，镇阴令失踪，闻家一落千丈，失了镇阴令，族人没了聚集阴气的能力。
    闻家走入末路，举族迁移，搬到西洲地区，作为代价，闻家必须将法门交出来，教给外族人。”
    “再后来，第二任家主找到一个办法，便是以身饲鬼，借助恶鬼阴气，施展高阶通阴法门。”
    闻无恕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会如此在意血脉。
    并非所有人都能以身饲鬼的，封印恶鬼的身躯，由阳转阴，健全人无法转阴，只有重病、残疾或是从小带病之人。
    而近亲结合是最好的办法。
    诞下的子嗣，必定是阴骨。
    这也是为什么，闻家到处寻找镇阴令的原因。
    闻家若想站稳脚跟，只能牺牲更多。
    当然，与此同时，也能换取族人长久的稳定。
    闻家长盛不衰，哪里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容易。
    闻无行之所以跟他说这么多，并不是想挽回什么。
    闻无恕既然是老祖宗的转世，也应该知道这些。
    话落，却见闻无恕兀然抬起头，眼白描着血丝，眉头紧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语焉不详地道。
    “原来如此，我终究无法离开。”
    闻无行不太懂他话里的意思。
    一连串说了这么多，闻无行有些疲惫，抬头看到的是厚厚城墙，与身后镇子比起来，镇外一片荒芜，唯有一座石桥孤零零地建在那里。
    他一眼便看出了那座桥的古怪。
    自知即便进镇，也是给姜遥添麻烦，比起一直坐在这里浪费时间，他不如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
    还沉浸在思绪之中的闻无恕看到他动作，开口问：
    “你去哪？”
    闻无行指着那座桥道：“我去把它们尸骸挖出来。”
    闻无恕沉默两秒，接着道：“我也去。”
    ..
    白庆镇内。
    “嘻嘻嘻”
    鬼母庞大如山的肉躯占据了镇子中心，从它身体里爬出密密麻麻的怨婴，如鬣狗一般扑向那些阴师。
    这座镇内，除了几位老爷、阴师以外，没有其他镇民，建筑空空荡荡，街道蒙上了厚厚一层灰，已经很久无人来过，镇民不知所踪。
    姜遥抓了一个阴师，问镇民下落。
    阴师吓出一地尿骚味，颤巍巍将镇民下落告知了他们。
    “都死了，成了老爷的试药人，都死完了。”
    当年，这位富商老爷知道白儿汤秘方之后，谨慎之下，将汤喂给一镇民喝，镇民刚开始病症全消，但后来身体长蛆虫。
    富商老爷改秘方，做了一锅又一锅。
    试药汤的镇民越来越多，感染白虫病的镇民，都被老爷拖出去烧死了。
    这里没有官兵，富商一手遮天，根本管不了，死的人越来越多，镇民不够，便去外抓村民，后面惊动了城里的官员，送了两箱金元宝，就把事情摆平了。
    姜遥对此并不意外，但没想到的，是全镇的人，在那些官员眼里，也就值个两箱金元宝。
    也对，有钱能使鬼推磨，人命在那些人眼里，能值两箱金元宝已经算不错了。
    “带路。”
    姜遥命令。
    阴师连滚带爬，将他们带到富商老爷家里。
    就在他以为平安无事准备逃走之时，被银竹的蛊虫潮淹没，蛊虫堵住了他的喉咙，痛不欲生，也没能发出一声惨叫。
    银竹还不够泄愤，驱使着不要人命，但足以让人生不如死的蛊虫，不停啃咬这阴师的五脏六腑。
    倘若富商老爷是屠夫，那这些阴师就是刀，划破那些普通人肚皮的锋利刀刃。
    根本死不足惜。
    姜遥没管他，目光落在面前大气奢华的宅邸上面，朱红漆的麒麟样式铜把手，青砖黛瓦，比起一路走来见到的屋子，有过之而不及。
    一股浓郁的肉香味透过门缝飘了出来，肉香味油腻，又出奇的诱人，让人忍不住吞咽口水。
    姜遥在病村闻到相同的肉香味，只是那是在烹煮白儿汤的石锅里闻到的。
    而这一次，仅隔了一扇门，那味道霸道到近乎要飘遍整一条街。
    比起不正宗、假秘方烹煮成的白儿汤，面前的白儿汤气味更纯正，也更诱人。
    银竹闻到味道，却反胃地捏了捏鼻子。
    气味是实在让人作呕了，他肚子里的本命蛊都在翻涌，在抗议。
    “恶心。”
    姜遥转头看向江寂的表现，“你闻到什么感觉？”
    江寂摇摇头，指着鼻子：“我、没闻到。”
    姜遥又问阿秀，阿秀是诡魂，什么也没闻到。
    对于出身蛊族的银竹而言，白儿汤恶心至极，对普通人而言，这白儿汤比任何汤都要吸引人。
    姜遥站在大门前，对他们道：“我带阿秀先进去，如果半个小时内没有出来，你们再进。”
    银竹还想说什么，但姜遥没等他开口，踹开门走了进去。
    阿秀跟在她身后。
    眼前建筑是她这辈子都不曾见过的，奢华得像是宫殿，一砖一瓦，都能让无数人趋之若鹜，村里普通夯土屋，比起来更像是乞丐窝。
    往前越走，所见所闻越让人惊艳。
    直到停在正堂前，门外站在十多位阴师，此时安安静静站在一边，而屋里传出来一道猪吃潲水般呵哧呵哧的声音。
    声响震耳。
    很快里面走出一个身躯肥胖臃肿的男人，他手中还拿着一根腿骨，啃噬着上面的肉，笑着道：“你们就是解决庙主的人吧。”

 第312章 《义塔》：自由

    姜遥视线在他们其中扫过，直至停在昏暗的屋里，只见一老管家端着一碗汤走了出来。
    听他接着说。
    “这是真正的白儿汤，喝了不会得白虫病，会让你长生不老，你来既是客，便赠予你。”
    门外守候的阴师看着那碗汤，露出垂涎贪婪的目光。
    姜遥并没有看那碗汤，而是举着手问：“你们之间，谁叫谭乙的阴师？”
    阴师们等在这里，不过是听从胖老爷的命令，但如今外面乱成一团，危险重重，死了不知道多少的阴师，而眼前来人身份神秘，一个人都不敢吭声。
    但大多数人的目光皆往一个方向看去。
    便是站在后面，最不起眼角落里一个鹤发童颜的人身上。
    姜遥走近，询问：“你是谭乙吗？”
    鹤发童颜的阴师在听到这一句时，骤然间爆发出强大的气势，在她身后凝聚成一道黑影，狰狞的恶鬼朝着她的脑袋张着血盆大口咬去。
    姜遥侧身一躲，随即将他双腿、双手全部卸了下来，血液迸溅，旁边的阴师看到这一幕惊恐退让。
    “啊啊啊——”
    谭乙痛苦惨叫，腰背屈起，整张脸痛得扭曲起来。
    胖老爷面无表情地看着，见她止住那人的血，并捆绑起来，像丢垃圾一样，丢到一边，这时开口道。
    “既然你已经找到了想找的人，能否离开寒舍了呢？”
    姜遥视线一转，看向了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
    “你多少岁了？”
    胖老爷没想到她会问这种问题，想起自己年纪，不由扯出一抹笑容，如实回答。
    “快两百岁了。”
    姜遥能感知到此人没有任何力量，只是一个普通人，但诡异的是，年龄却令人出乎意料。
    她又问：“白儿汤到底是什么？”
    胖老爷将手中啃完的大骨头丢了，笑眯眯地道：“自然是能让人长生不老的药，你能到这里来，应该早就知道的啊。”
    姜遥提出最后一个问题：“你喝了这么多年的汤，那是不是吃了你的肉，我也能长生不老？”
    胖老爷的脸色在这一刻沉了下来，不再跟她废话，命令身旁的老管家解决了她。
    即便她杀了庙主、闯入白庆镇又如何？他若没有十足保命办法，也不会活到现在，更不会在这里跟她废话这么久。
    老管家身躯开始膨胀，鬼气森森，青黑的脸变成一棵参天古树，密密麻麻的尸体倒吊在树干之上，无风摇晃，恐怖的威慑力如同一座大山压在众人头顶。
    姜遥在看清树后，皱着眉道。
    “病村外倒吊的干尸是你弄出来的对吧。”
    老管家没有否定，“老爷喜欢喝白儿汤，而我最爱的是，将那些人吊起来，晒成腊肉，那味道很香。”
    老管家出生在一处贫困的村落，是老爷把他带入府。
    但以前肉是腌制许久的腊肉，这样才能储存更长的时间。
    他想念那种味道，畜生肉根本腌制不出来那种味道，只有用人，才能腌制出来。
    他腌制了很多，平日出镇，帮老爷找母猪的时候，便会顺带腌制几头腊肉。
    姜遥拔刀，对身后阿秀道：“带他出去。”
    阿秀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但自知留下来只会给她添麻烦，不再犹豫，拖着人离开了府邸。
    银竹、江寂听到动静跑了进来，与她错身而过。
    “姜姐姐！”银竹唤道。
    姜遥道：“你帮我解决那些阴师，江寂，你先别用天赋。”
    话落，她腾空而起，斩断伸过来的干枯树枝。
    却见倒吊在树干上的干尸伸着双臂，欲要缠住她的四肢，被姜遥躲开，踩着一条条树枝往上爬。
    树枝如藤蔓一般快速向她伸来，地下树根扎入地底，而胖老爷被老管家嵌入树身里，她除非解决这棵树，否则无法伤害胖老爷。
    姜遥像是在找寻弱点，在遮天蔽日的大树上，身形不停跃动，既要躲避干尸的纠缠，又要躲避树枝。
    她速度太快，老管家拿她还真没有其他办法。
    他只能尽全力去催熟树上的果子，果子像肉块一般炸开，无数飞絮在空气中飘荡。
    姜遥手臂触及一片飞絮，那条手臂像是碰到小型炸弹一样，皮肉炸裂，血液浸湿了衣服，带来难以承受的剧痛。
    她咬破舌尖，速度更快，身形如鬼影一般在树杈间跳跃。
    不仅亲眼看到这一幕的银竹、江寂心悸不安，直播间观众也是一样心慌。
    【遥姐跳来跳去，到底要做什么啊？】
    【那飞絮好可怕，千万要躲开啊！】
    【最后关头，不要出事！不要出事！】
    观众们在心里不停祈祷着。
    宅子外的阿秀仰着头，越过建筑看向遮天的大树，双手合十。
    白庆镇外。
    石桥前，将两具小孩尸骸挖出来的闻无行似是感知到什么，蓦然朝镇子上空看去，张牙舞爪的大树占据了半个天空，遮了天色，天暗了下来，好似暴雨将至。
    “姜遥……”
    义塔。
    锁在塔中的灼烧婴站在塔尖上，看着白庆镇那边，灰暗空洞的双目泛起一丝希冀。
    ..
    姜遥抽出一把符箓，正是白毛所画的天火符，一跃到老树上空，将符箓用力一洒。
    紧接着一团团灼热的火焰如盛开的火红花一般覆盖整棵老树，老管家看到火，不由冷嗤。
    树是怕火，但他进阶至这样实力的鬼树，是不惧怕火焰的。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茂盛巨大的枝叶、树干燃烧起来，火焰并没有灭，甚至愈演愈烈。
    老管家心生不好的预感，想要熄灭那些火焰，但怎么都灭不掉。
    姜遥在高空喊道：“江寂！”
    江寂抬起手，瞳仁呈现蛇类竖瞳状，好似燃起幽幽冥火。
    下一秒，昏暗的天划过一抹惊雷，亮度晃得人都要瞎掉，如龙一般狠狠袭向挂满干尸的巨大老树。
    紫雷破天，与熊熊火焰相融，整个诡域，只要仰头，便能看到这一幕惊人画面。
    姜遥从高空坠落，用尽全力，竭力大喊道。
    “阿秀！！”
    “你们自由啦——”
    站在门外的阿秀听到这一句，眼眶骤红。

 第313章 《义塔》：超度

    “恭喜所有玩家通关——”
    “70难度《义塔》诡域将受到驱逐，请玩家做好准备离开。”
    “提醒：西洲不会再降临高难度诡域！”
    东躲西藏、好不容易快熬到简单任务结束的一众西洲玩家们，当听到这几句系统提示音时，像是做梦一般怔在原地。
    而这三句系统提示音不仅在诡域响起，诡域外、全国上下都回荡着，观看直播、没看直播的人们沉寂几秒，身体颤抖，朝西洲方向看去。
    笼罩着整个地区的黑雾正在渐渐消散。
    在声音出现刹那，网络瞬间瘫痪，众人狂喜不已。
    从诡域降临到现在，不到三天，便受到驱逐，这是从未有过的。
    低中难度还能控制，高难度是真的无法控制。
    西洲不再降临高难度诡域，也就代表着，西洲将不会迎来毁灭性诡域。
    成为全洲唯一一片‘净土’。
    这如何不让居住着在西洲的人高兴，他们也受到各地玩家的极度羡慕。
    ……
    诡域里。
    大火将白庆镇烧得干干净净，玩家们被强制脱离诡域，一如既往，剩姜遥待在原地。
    她和阿秀重新回到义塔，建塔泼粪贴符的阴师谭乙在她们的死亡威胁下，只能将符箓销毁。
    至于义塔下面的那层粪尿，无法清理，只能将义塔里所有尸骸骨灰挖出来，找其他地方安葬，才可入土为安。
    “我什么都告诉你了，不要杀我……我也是听从老爷的命令，我没有办法啊……”
    谭乙自知不是姜遥的对手，只能不停求饶，跪在地上磕头，痛哭流涕，悔恨不已。
    姜遥深眸没有一丝动容，看着地上磕头的男人，冷笑道。
    “你没有办法？你如果真是没有办法，便早该离开了这里，你又不是没长脚，作为阴师，想跑难道跑不了吗？
    不，你根本不觉得自己错了，所以一直待在府邸，为虎作伥，贪图长生。”
    她见惯了这种人，对他们了解透彻。
    如若是身份换一下，白庆镇老爷并没有战败，而成为阶下囚的是她们，他们的手段只怕是更残忍，想在她们身上‘榨’出更多的白儿汤。
    谭乙求生无望，愤怒得破口大骂起来，各种肮脏话语脱口而出。
    姜遥提前堵住了身旁阿秀的耳朵，挡在她面前，迎上她茫然的目光，开口道。
    “脏。”
    站在一旁、耳朵没聋的曲小彤指了指自己。
    ‘诶，我也能听见啊，怎么不帮我捂耳朵？’
    似是猜到了小鬼的心神，姜遥说道：“你不一样。”
    说罢，她又道：“把他舌头割了，太吵。”
    哑巴了许久的曲小彤一听，激动地跑了过去，对上谭乙阴鸷狰狞的双目，歪了歪脑袋，手伸进他嘴巴里。
    谭乙是阴师，自然能看见诡魂，当阴寒锋利的手伸进来时，脆弱口腔传来一阵阵刀割状疼痛。
    没等他反应，就见她把自己舌头从嘴里拉了出来，硬生生用指尖割断了他的舌头。
    割舌之痛不比断手断脚轻，谭乙到嘴边的咒骂说都说不出来，痛得直接晕了过去。
    曲小彤把完整的舌头放进嘴巴里，先试了试，太大，不如上一条舌头舒服，但有总比没有好。
    何况，她终于能开口说话了。
    “结束了吗？”
    姜遥松开了手，摇头道：“帮忙把它们的骨灰全部挖出来。”
    曲小彤哦了一声。
    一人两鬼开始挖骨灰。
    将全部骨灰挖出来之后，埋在义塔坡下那片梨树林里。
    锁在塔里，从未出去见过外面风景的灼烧婴们，蹦蹦跳跳，在田野、梨树林间嬉笑玩闹。
    阿秀看到这一幕，热泪盈眶。
    姜遥请出戒无，来重新超度它们。
    不止超度婴孩，还有那些炼成干尸的母亲们。
    “南无阿弥多婆夜，
    哆他伽多夜……”
    跟上一次一样，戒无全身散发出耀眼的金光。
    蒙着灰沙般的幽暗天空撕裂，从中投射出一柱神圣、炽热明亮的光芒，洒落在整个大地——
    灼烧状的怨婴恢复成刚出生一样的样子，胖乎乎的小腿，粉嫩的婴儿肥，蜷缩在半空中。
    晒成腊状的干尸也变成生前样子，向他们投来感激的目光。
    石桥，被闻无行、闻无恕两人挖出来的两具尸骸，也恢复成生前的样子，沐浴在金灿灿的阳光下面。
    埋葬多年，终见日光。
    这场超度，持续了很久，实在是死去的人太多了，尤其是被当做药引，丢进石锅捣碎做成白儿汤的婴孩。
    戒无立在日光底下，身姿挺拔修长，如一枝青竹，神情无悲无喜，像是寺庙尊奉的佛像，充满着佛性。
    “哆地夜他，
    阿弥利都婆毗……”
    姜遥安静等待着。
    离上次见到戒无，时隔了一个诡域，他又长高了许多，身上僧衣深灰古朴，气质也越发内敛成熟。
    她记忆之中的小沙弥，如今变成了高深疏离佛子的形象。
    姜遥看了眼手腕悬着的佛珠，在阳光下，折射出浅浅的莹光。
    她看得出神，没注意到戒无超度结束，朝她走来。
    “姜施主。”
    姜遥闻言抬眸，与他浅色瞳眸对视。
    他眸光温和清澈，泛着泠泠水色。
    “你看上去很疲惫。”
    姜遥一夜未阖眼，又加上精神耗得太狠，经历了一场又一场战斗，不疲惫的话，那她就是机器人了。
    不过一切都结束了，回去就能休息，她满不在乎地摇摇头道。
    “辛苦你了。”
    戒无迎上她目光时，眼帘垂了下来，片刻，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抬起，在她额头前停下，近在咫尺。
    只见金光乍现，涌入她额头之中。
    姜遥忍着后退的冲动，顿在原地，感受着全身的疲惫悉数消散，精神值也从个位数涨满。
    她惊奇地睁大了眼。
    戒无收回了手指，轻声道：“我该走了。”
    姜遥揉了揉额头，闻言颔首，笑着向他摆手告别。
    “谢谢你，戒无。”
    下次再见，要给戒无带礼物，他帮了她良多，也不能让他吃亏。
    戒无身上渐渐透明，从腰间解了一块玉佩，递给了她。
    “赠予你。”

 第314章 现实世界：会议

    姜遥见此一怔，正要说什么，眼前人化作金光消散于天地间。
    ‘啪嗒’
    一块通体晶莹的玉佩掉落在地上，由杂草托着，没有摔碎。
    姜遥伸手捡起玉佩之时，一段信息映入眼帘。
    [沾染佛性的双鱼玉佩（鬼物）：佩戴者，可驱散阴气，无耐久。]
    她还想着下次给小沙弥带一件礼物，没想到他赠予她一块可以驱散阴气的玉佩。
    姜遥有些苦恼，下次要准备两样，还要告诉他，不用送东西给她。
    她收到怀里。
    解决这一件大事，就剩下最后一件事。
    灰雾弥漫。
    黑袍应召而至。
    铺满整片大地的金色阳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阴寒的灰雾，雾气遮过了天，灰沉沉一片，笼罩阴霾。
    黑袍只是将罪大恶极的白庆镇老爷及阴师铐进了灰雾，其余作恶村民，并没有带走。
    他道：“地府、成立，我无法、牵扯、太深。”
    姜遥尽管知道鬼差，但听到地府还是忍不住吃惊。
    “阴曹地府？”
    黑袍颔首。
    姜遥：“…………”
    真有这个地方？她还以为是神话故事。
    黑袍解答她的疑问。
    很多诡域是由怨气形成的能量场，怨气越重，难度越高。
    而一些神明，也是现实人们根深蒂固，无论信还是不信，只要在心里留下印子，那这位神明便是真的神明。
    阴曹地府也是一样，大多数人相信地府存在，那他们作为惊悚世界的执法者，便只能逮捕那些罪大恶极的人。
    至于其余作恶的人，会被鬼差带去十八层地狱，尝尽痛苦。
    不过十八层地狱不比他们执法者惩罚轻，而且更公正。
    姜遥听完，不由问道：“人死了不是进惊悚世界吗？有了阴曹地府，那死人去哪？”
    黑袍的回答是。
    人死之后，先进惊悚世界，在这里死后，他们便会被鬼差带走。
    阴曹地府成立不久，在惊悚世界贡献多的人，会成为鬼差。
    人实属太多，这也导致，各个诡域副本、甚至惊悚世界，出现许多鬼差逮人。
    姜遥恍然大悟。
    怪不得她会遇到阴兵借道。
    也解释了为什么，《义塔》诡域会出现这么多的鬼差，那些村民，还有白庆镇老爷及阴师们，靠白儿汤长生，蒙骗鬼差，造成许多鬼差只能在外游荡。
    黑袍看她思考，目光被她手腕处的佛珠吸引。
    那串佛珠，显然是刚刚使用过，还散发着微微金光。
    而这个诡域，也留下了往生超度过的痕迹。
    记得前几个诡域，在召唤他之前，她也召唤过其他人。
    那个人，黑袍还记得。
    ‘召回’
    ‘审判官请勿过久停留’
    灰雾里传来数不清的呓语。
    重复又重复，黑袍并没有像之前几次一样离开，而是固执地站在原地，死死地盯着她手腕处的佛珠。
    “小黑，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姜遥眼尾微弯，高兴地朝他招了招手。
    “我走啦，出去见你。”
    黑袍望着她的笑容，心底阴霾莫名荡然无存。
    他小幅度地点了点头，面具一样的脸扯出抹稍显僵硬、却发自内心的笑。
    对了，他能一直见到她的，无论是在这里，还是在外面。
    望着她伸着懒腰、离去的背影，黑袍视线里，仿佛有一道相同身影与她重合在一起。
    渐渐消失。
    黑袍收回了目光。
    他没入灰雾之中，细碎、近乎疯癫的絮语再次响起。
    ‘审判官、请归位’
    ‘有执法者、不需要您亲自……’
    黑袍手往灰雾里一伸，一抹暗光在他手心捏碎。
    吵闹、低低诡异声音消散。
    -
    “恭喜玩家姜遥在《义塔》诡域获得‘s’评分。”
    “正在结算奖励——”
    回到现实的姜遥听着外界吵闹的动静，以及乌泱泱的新闻记者举着摄像机，都快怼到她的脸上。
    从副本出来的沈白鹤第一时间守在现场，派了好几只军队来维持秩序，但来的人不止有记者，还有西洲许多居民，以及连夜开车过来的崇拜者，拥挤在一起，可谓是人山人海。
    他根本管不来。
    幸好政府早有准备，派了个传送天赋的强者过来，直接开起了传送门，将他们全部传回了基地，包括闻无行在内。
    各种声音、现场的喧闹形成庞大声浪，近乎要将他们淹没。
    突然安静，银竹几人都有些不习惯。
    闻无行见到了陌生环境，正要开口喊绑架，但余光触及姜遥身影，他就要过去搭话。
    姜遥直接昏倒，倒头就睡。
    她实在太疲惫了，身体一放松，阖上眼就睡着了。
    江寂离她最近，但赫连音速度最快，接住了她往下坠的身体。
    江寂、银竹，还有闻无行三人的手停在半空中。
    从大门进来的基地总部总长及一群高层齐齐走了进来。
    “开会。”
    会议室设在二楼。
    姜遥昏睡不醒，所有人只能等她醒。
    她睡了一天一夜，翌日下午五点多，才缓缓醒来。
    映入眼帘的是浅色大理石建筑体，庄重肃穆，头顶是古欧式水晶尖塔，璀璨光芒透过玻璃投落在地面上，红木雕花长桌前，落座着二十多个人，门口有最强军卫队镇守。
    落座二十些人年纪皆偏大，久居高位，身上散发着无形的气场，只是他们此刻，正在干饭。
    对，都是干饭。
    江寂是第一个发现她苏醒过来的人，倏地站起身，引得红桌旁干饭的人动作纷纷一顿。
    姜遥也发现自己的醒来，打搅了他们干饭的兴致，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了句歉，就要往外走。
    总长邰盛来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会议开始，姜队长落座吧。”
    饭刚吃下一半的众人只能停了动作，正襟危坐起来。
    姜遥看明白了情况，也认出了总长，点了点头，便找了个空位坐下，而那空位就在总长旁边。
    姜遥：“…………”
    她闻到空气中弥漫的饭菜香味，喉咙吞咽了两下，忍着饿意，听他们开会。
    主要是讲这几次中高难度诡域，尤其是最后的《义塔》高难度诡域，如今国内各地，降临诡域的速度越来越快，难度也越来越高。

 第315章 现实世界：休息半年

    玩家死亡率比起以前，虽减少了很多，但局势动荡不安，各方势力从中推波助澜，很多地区，政府既要维持秩序，又要管控新降的诡域。
    而每个人隔一点时间就会强制进副本，仅靠姜遥这一支队伍，根本没办法解决那么多诡域。
    所以基地除他们以外，又加了五支队伍。
    皆是从十大公会、以及各大世家召集的能人。
    “姜遥，委任为六支队伍的总队长，她的命令仅次于我的命令，听清楚了吗！”
    除了那年纪稍大的政府高层面色平静，剩下的全是年纪尚轻、等级在五十到六十左右的玩家皆是满脸震惊。
    除姜遥队伍以外，五支队伍都在现场。
    他们看向姜遥的目光，有好奇，探究，羡慕，崇拜……
    像是见到偶像一般，没有一个人对她生出敌意。
    能驱逐高难度诡域的人，他们很清楚其中分量。
    姜遥很饿，耐心听完，却听总长邰盛来又说，让她起身发表几句感言。
    她站起身，迎上那些崽子好奇的目光，无奈一笑。
    “好好干，希望你们都能活着。”
    简单几句话，让他们瞬间沸腾起来，激动地鼓起掌。
    银竹看他们没有出息的样子，冷笑一声，抱胸靠坐。
    其中还有他蛊族的人，心里还是诧异的。事实上，他进政府的时候，是受到族内上下全力阻止的。
    湘州离政府区域远，蛊族所在地区在深山老林，回去一趟不容易，况且外界复杂混乱，蛊族很少掺和其中。
    这一次，族内送来了好几个蛊族小辈。银竹不由朝姜遥看了过去，队长的影响，不止是对政府，还有各大世家，公会也看在眼里。
    闻无行在二队，他想进一队，但姜遥所在的一队人员已经满了。当听到总长的话后，他心里遗憾荡然无存。
    既然姜遥成了总队长，那他也是她的队员对吧。
    闻无恕不在会议现场，他去了闻家。
    会议在天黑前总算结束。
    姜遥不太愿意接触这些弯弯绕绕的，婉拒了他们盛情的用餐邀请，和赫连音、江寂一块儿，搭乘公交车回了家。
    熊猫幼崽黑汤圆玩了一整天，玩累了正趴在藤蔓上睡大觉。
    巨熊姜圆蹲坐在门前，一边吃着竹笋，一边看着他们回来。
    “嘤嘤”
    姜遥看到它，眉头终于舒展，大步跑来，在它粗厚毛皮上轻轻拍了拍，笑着道：
    “我回来啦。”
    姜圆用脑袋拱了拱她的手，可惜它脑袋太大，差点把她整个人拱倒，高兴地发出愉悦的咕噜声，像大狗一样。
    姜遥喜爱地揉了揉它脑袋，然后进了屋。
    于霜霜刚给大黄洗完澡，看到她来，差点哭出来。
    “我还以为你回不来了，呜呜。”
    姜遥宽慰她道：“放心，我会活很久的。”
    说罢，看见黑猫摇着尾巴走过来，不冷不热地喵呜一声。
    姜遥蹲下身，揉了揉它的脑袋。
    大黄洗完澡睡着了，她也不想打扰它，先吃了顿饱饭，回到房间休息。
    赫连音还不困，和巨熊坐在一起，她磨剑，巨熊啃竹笋。
    江寂？他蹲姜遥房门去了。
    第二日。
    姜遥睡了个懒觉，中午才睡醒。
    闻无恕给她发了信息。
    是关于他情况的。
    在得知闻家血脉真相之后，他选择了留下，成为新一任当家主，并重新推翻血脉传承，将‘镇阴令’贡献出来。
    人人可以学‘镇阴令’，不用再在体内封印恶鬼，借助恶鬼阴气施展术法。
    他恐怕很长一段时间无法和队伍一起进诡域了。
    闻无恕还说，他不退队，处理完闻家的事，会尽快赶过来。
    姜遥回了个‘好’。
    除了闻无恕的消息，还有许久未见的阿冬消息。
    阿冬，天赋制定规则，在《吴桥杂技团》诡域精神遭受重创之后，一直陷入昏迷。
    在姜遥进《义塔》诡域后不久，她苏醒了过来。
    告诉了姜遥一个好消息，精神重创给她带来昏迷，也带来了她天赋的等级突破进阶。
    姜遥真心为她感到高兴。
    原以为那场重创，会给她不可逆的伤害，没想到她幸运地突破天赋。
    回了阿冬消息，关了面板。
    姜遥打开上一诡域的结算。
    经过两天时间，奖励还在结算页面。
    这恐怕是最久的一次奖励结算了。
    不过也能理解，70级难度诡域，她在里面也待了很久，好几条主线需要探索。不像之前诡域，只有一条主线。
    姜遥一开门，扑面而来的是大黄狗，激动地‘汪汪’叫。
    “大黄，你越长越潦草了。”
    她揉搓了一顿它的狗头，打量它几遍，叹气道。
    小时候奶乎乎一只，短腿，一手就能拎起来，小尾巴摇个不停。
    现在长得很潦草，黄毛，嘴巴旁边长了一撮黑毛，眼睛一只大一只小。
    大黄听不懂她的话，不停拱着她的手心，激动地摆动着尾巴。
    姜遥放下大黄，抬眼看到江寂端着早餐过来。
    “去客厅吃。”
    她说。
    江寂点头，跟着她身边，下楼来到客厅。
    于霜霜一整天事并不多，除了遛狗，给大黄喂食，便没什么事。
    巨熊姜圆，还有黑汤圆都很聪明，姜圆会带崽，不太需要她帮忙，而黑猫比她还要聪明，吃饭什么都不需要操心。
    她喜欢坐客厅看电视机，电视机声音开得很大，像是屋里很热闹一样。
    看到姜遥下楼，于霜霜说道：“沈队长早上来过，让我告诉你，你可以休息半年时间，接下来的诡域，会由五队驱逐，并说你不用心疼他们，他们需要历练。”
    姜遥闻言一怔，“半年？”
    于霜霜点头，笑容不止。
    “姐，你也能好好休息休息了。”
    她终于不用在家里担惊受怕，怕姜遥回不来了。
    姜遥吃完早饭，跟沈白鹤打了个电话。
    是半年没错。
    而且，她工资涨了好几倍，一个月能发五百万，还有各种道具，两个月还能去基地宝库领取一件鬼物。
    合同照常，她不需要有任何压力。
    至于总队长的调令，事情比以前还要少，中高难度诡域都不用管，高难度诡域一年难得降临一次，危机时候，她才会上场。
    总而言之，她是政府最后的防线。

 第316章 现实世界：于霜霜遇险

    寒流侵袭，今年的隆冬比去年来得更早一些，天蒙蒙亮，古老高大的城堡立于薄薄寒雾之中。
    随着电流连通，建在城堡后面的豪华游乐场开始运转，高耸入云的摩天轮在灰淡的天空亮起霓虹色，高低起伏的云霄飞车轨道闪耀着亮光。
    于霜霜不用睡觉，白天夜晚都在追剧，订了闹钟，在闹钟响起时，起身换了件外出服。
    先给大黄倒了一碗狗粮，又把纯净水倒满它的水盆。
    大黄的狗窝一百平米，建得跟别墅一样，里面床铺每个礼拜会更换，而它两个月也会有宠物店里的人来接它去洗澡。
    每天除了玩闹，就是吃饭睡觉，过得特别快乐。
    在这附近还认识了不少流浪朋友，每天过来找它蹭饭，于霜霜给它狗盆倒狗粮，每天近乎要倒三次。
    “等我帮姐买完早点，再来跟你玩。”于霜霜揉了揉它的脑袋，随即拎着竹篮子，就要往外走。
    余光瞥见一道身影正在竹林间练剑，于霜霜脚步一顿，似乎已经习惯，向其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赫连前辈。”
    赫连音作息规律，天未亮，便会出来练剑，挥舞重剑一万遍，寒冬腊月，额头却渗出密密热汗。
    向她微微颔首，便继续挥剑。
    于霜霜收回目光，情绪感慨万千。
    赫连音是她见过最自律的一个人了，每天雷打不动，比大公鸡起得都要早，暴风雨、狂风大作，甚至寒冬也阻止不了她锻炼的步伐。
    除了赫连音，还有一个叫江寂的人。
    更怪。
    像跟屁虫一样，整日粘着姜姐，平时像是没有什么事干。
    而且性子也怪，除了面对姜姐，面对其他人很少开口说话，闷油瓶、跟幽灵似的。
    于霜霜边想，边往车站走。
    姜姐买的地离市区远，需要搭乘公交车，到街市，那里什么店都有，她买菜，购买一些居家用品都是在那里买。
    她挎着篮子，将手中的公交卡在读卡器上‘嘀’一声。
    “小霜这么早就来了？”
    司机对她很熟悉，车子经常开这条路，而于霜霜每天很早搭乘公交车，主要是她长得漂亮，样貌让人容易记住。
    于霜霜腼腆笑了笑，往里面走，找了个靠窗位置坐。
    她坐三站就到目的地了。
    如今她的实力进阶到恐怖级，成了姜遥的使鬼。
    不惧阳光，和常人一样，能够凝聚成实体，只要不与她近距离接触，便无法发现她不是人。
    但现在遍地玩家，尤其是政府区域，实力强大的玩家占大多数，一旦有像闻家一样，习得阴阳眼的，都能发现她的身份。
    不过姜姐从基地里，得到一项能够隐藏诡魂身份的鬼物，她也不用再担心，会被发现。
    不多时，公交车抵达目的地，于霜霜下了车，车站离街市有一段距离，大概走五六分钟就能到。
    政府区的街市很安全，无论早晚，都有警卫兵来回巡逻。
    于霜霜快到街市时，脚底猝然冒出一团黑雾，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晃，从宽敞的一条马路上，莫名出现在荒凉废旧的巷子里。
    ..
    “赫连前辈，吃早饭了。”
    拎着竹篮回家的于霜霜对竹林里挥剑的人轻声唤道。
    赫连音全神贯注，全身绷成一根弦，热汗浸湿了衣裳，沉重的剑顿住，抬手拭去滑落进眼角的汗珠，道。
    “你们先吃。”
    她挥剑次数未达标，还不能吃饭。
    于霜霜也不再说什么，拎着篮子进了屋。
    将里面的各式各样早点摆在餐桌上，看了眼时间，下一秒听到旋转楼梯间传来‘笃笃’的脚步声。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于霜霜看到姜遥伸着懒腰下楼，身后跟着穿着黑色卫衣的江寂。
    “姐，早点还热乎的。”
    姜遥目光在她身上停顿了两秒。
    于霜霜注意到她的视线，不由抬手摸了摸脸，茫然地问。
    “姐怎么了？”
    姜遥移开了目光，落在餐桌上面，说道：“阿音呢？”
    于霜霜回答：“她还在挥剑，让你们先吃。”
    于霜霜是诡魂不用吃饭，只需要吸食香烛便够了。
    姜遥也不再多问，迈着脚步，在餐桌前落座，似是想到什么，左右看了看，寻找着曲小彤的身影。
    曲小彤成了她的使鬼，同她一起出了诡域，回到现实世界。
    小鬼年纪小，满是童趣心，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城堡后面的游乐场，尤其爱玩过山车大摆锤这类刺激性项目。
    “这小鬼恐怕又是去了游乐场。”
    大早上不见鬼影。
    她也懒得管，拿了颗茶叶蛋剥，边剥边对于霜霜道：
    “等下我出去一趟，如果有人来找我，让他下午来。”
    于霜霜脱口而出：“你去哪？”
    姜遥抬眸，朝她看去，眉头微微挑起。
    于霜霜忙解释道：“我怕那些人问。”
    来找姜遥的人，每天都有很多，不过有政府军队在外把守筛选，除却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来找她的人还是很多。
    大多是六队的队员，还有政府一些高层，找她无非是为了诡域一事。
    许多诡域，他们驱逐步骤是，先完成简单通关任务，探查出诡域里的大致线索，再将全部线索聚在一起，有十足把握之后，才会开始探索主线进度。
    他们常常带来找到的诡域线索，来询问她其中更深含义。
    姜遥对主线探索敏锐，更好地梳理规整。
    给他们带来极大的便利。
    自然请教不是白请教的，姜遥是要收惊悚币的。
    姜遥离开一上午，那些人自然会问她去了哪里。
    “不需要告诉他们。”
    她将茶叶蛋塞进嘴里，咀嚼两口便咽下，蛋黄噎喉咙，喝了几口豆浆才咽下。
    姜遥食量大，早点摆满了餐桌，而这只是她和江寂的用量。
    还有大半篮子早点，是赫连音的早饭，她食量比姜遥还要大。
    也正常，赫连音每日都要锻体，体质强悍，消耗的热量也高。
    不到十分钟，餐桌上的早饭如蝗虫过境，大多进了姜遥的胃，小部分进江寂的胃。
    他胃口不怎么好，食量也少。

 第317章 现实世界：红马6

    于霜霜起身就要去收拾，路过姜遥身边，余光一晃，‘锵’一声，长刀出鞘，速度快如虚影，砍断她一半身体。
    她瞪大了双目，抬头看向姜遥。
    “你……”
    一句话没来得及说完，身体变成了一张纸人，切成上下两半，飘落在地上。
    姜遥收刀入鞘，走近，将两张白纸捡了起来，上下合在一起，是一个纸人的样子，只是画了脸，与于霜霜样貌一模一样，只是缩小了。
    在她拔刀刹那，屋外竹林挥剑锻体的赫连音似有所感，顿时停了动作，大步进了客厅，当看见她手中的纸人时，眉头一皱。
    “对不起。”
    赫连音的位置就在大门前的竹林里，也是第一眼看到‘于霜霜’的人。但她并没有察觉到‘于霜霜’的不对劲，任由‘她’进了屋。
    姜遥摇头：“跟你没关系。”
    操控着纸人的人很强，这张纸人留下了于霜霜的阴魂气息，而且对于霜霜性格、每天动向了如指掌。
    莫说赫连音，连她自己也是后面确定‘她’不是于霜霜的。
    既能躲过外面驻守军队的检查，又能扮演成‘于霜霜’的样子，进入城堡……
    姜遥思及此不由眯起了眼。
    操控纸人的人很不一般。
    赫连音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抱剑就要往外走。
    姜遥问：“你去哪？”
    赫连音面色凝重：“于霜霜有危险。”
    姜遥微微一笑：“不用担心，我派了人守着她。”
    于霜霜经常要出去买东西，譬如这早点就是她每天早上乘车去街市里购买来的。
    姜遥在基地选的一样藏匿阴气的鬼物，给她带着出门。除非像闻无恕那种天生阴阳眼，或是闻无行将通阴法门修炼至巅峰，否则常人是无法看穿她身份的。
    尽管如此，姜遥还是不放心。
    姜遥若进副本诡域，会派黑猫跟着她。
    而现在在家里休假，便派了——
    ..
    另一边。
    从大马路无端出现在巷子里的于霜霜不远处走来一道道身影，手握着锋利水果刀，朝她方向冲来。
    于霜霜靠姜遥的惊悚币，硬是砸到了恐怖级的水平，但实战能力还是差的。
    况且自从跟了姜遥，每日除了遛狗看剧，她也没有特训过，对于阴气掌控，不太行的。
    只能躲，一共六道身影，冲到了她的面前，魂体化作黑雾，消失在原地，她转身就要往家的方向跑。
    一道脚步声近在咫尺，没等她反应，锋利水果刀刺穿了她的腹部。
    于霜霜是诡魂，凝聚的实体也不是真的人体，刀穿过，一滴血都没有流出，原以为只是普通水果刀的她，腹部却陡然传来一阵剧痛。
    紧接着她全部阴气仿佛受到吞噬一般，水果刀更像是吸尘机，就要把她阴气吸干。
    于霜霜心头咯噔一声，面如死灰。
    但就在这时，一抹血影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一脚将她面前的人踹开。
    巷子狭窄，后面追来的身影跟着被撞倒，但又像僵硬的木块一样站立，毫发无损地继续冲来。
    矮小血影张着血盆大嘴，将他们一一咬得稀碎。
    然而在于霜霜眼前，那些人变成了一个个纸人，纸片稀碎，洒落得到处都是。
    她满眼震惊，不由往那道血影看去。
    血影不是外人，是姜姐的使鬼，叫曲小彤，她牙齿比钢刀都要锋利似的，在日光下面折射出刀刃般的白光。
    她口腔里的舌头跟着掉在地上，只见她弯身捡起来重新塞进嘴巴里，抬眼看了过去。
    于霜霜背脊一僵。
    她很清楚，自己即便掌握了恐怖级的能力，也不是眼前女孩的对手。
    “都是纸，一点也不好吃。”曲小彤咀嚼了两口，嫌弃地吐出白纸。
    于霜霜茫然又惊怔，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出现这个巷子，为什么会出现六个纸人来杀她，还有就是为什么曲小彤会出现在这里？
    若是没有曲小彤，于霜霜很清楚自己的下场，她连一个纸人都对付不了，方才六个纸人，她必死无疑。
    半天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颤着声道：
    “谢谢你。”
    曲小彤：“你要谢姜遥，是她让我跟着你，不然我现在应该在游乐场里玩过山车。”
    她玩了几百遍，都玩不腻，恨不得现在就飘回家继续玩。
    说完她也不想在这里待，催促道：“走了，回家。”
    于霜霜迈着颤巍巍的腿，腹部中招，阴气削减许多，还好她进阶至恐怖级，若以之前的能力，恐怕挨不住这一刀。
    她跟在曲小彤身后，小声问：“姜姐，一直让你跟着我吗？”
    曲小彤点头。
    只要于霜霜出门，那她就必须在后面跟着。
    于霜霜感动不已。
    没想到姜姐这么关心自己，她揪着袖子擦了擦眼角，留下了感动的眼泪。
    当然她是鬼，很难流出眼泪，袖子擦了个寂寞。
    在她们离开不久。
    碎纸散乱的地方出现一道枯瘦的身影，长袍裹住了他的全身，一手握着剪刀，另一只手握着纸，长叹了口气，开口道。
    “无法接触姜遥，计划只能暂停。”
    巷子矮墙上悄无声息出现一道猫着背，蹲在边缘的身影，长长红袍坠地，她摆动着双手，嘻嘻一笑。
    “红马6，你如果没有完成红将的任务，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枯瘦人闻言，抬头淡淡瞥了她一眼，眼底泛起一丝杀意。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
    红袍身影嘻嘻笑，并没有受到他杀意的影响，抖了抖长长的袖子，丢给他一张折起来的纸。
    “红车2猜到你完不成任务，这是她送你的礼物。”
    “嘻嘻，你如果再完不成，我就会取代你的位置哦。”
    话落，笑声戛然而止，红袍也从原地消失无踪。
    被称作‘红马6’的枯瘦人捡起地上那张纸，摊开一看，嘴角兴奋勾起，喉咙微痒，忍不住咳嗽起来，咳了半天，才慢吞吞收起了纸。
    他一一捡起散落一地的碎纸，随后一起丢进垃圾桶里。
    做完这些，他迈着蹒跚的步伐，离开了巷子。

 第318章 现实世界：暗棋会

    于霜霜安然无恙地回到家里，而曲小彤吸完香，便马不停蹄地往游乐场那儿跑去。
    于霜霜将遭遇的一切尽数告诉了姜遥。
    姜遥听完，眉头微蹙：“水果刀刺入你身体，便把你阴气吞噬掉？”
    于霜霜颔首，对刺入自己腹部的水果刀心有余悸，那种疯狂吞噬她阴气的滋味并不好受。
    姜遥：“我知道了，你这些天不要出门了，要买的东西都在网上买。”
    在于霜霜离开客厅不久，沈白鹤架势军用车，以最快速度赶到了这里。
    刚一踏入院子，就被赫连音拦住。
    沈白鹤欲要说什么，眼前笼上一层阴影，重剑猛地挥砍过来，竟带来一阵凌厉的劲风。
    他反应极快，后退躲开，重剑砸在地上，地面留下一道深坑。这还没完，重剑再次挥来，速度比上次还要快。
    “等…等……”
    沈白鹤一句话都没能说完，在赫连音手中的重剑比轻剑使得都要轻盈，裹挟着强大的压迫感，他必须聚精会神应对。
    不得不说，赫连音不愧是锻体强者，原本在速度上的短板，被她不停锻炼之中，慢慢加强。
    沈白鹤在她挥剑躲开刹那，准备趁机制服她，但下一刻她又灵活抬起重剑，挡住了他的攻击。
    在速度方面最自信的沈白鹤竟然找不到半点机会近身。
    就在他打算使用全力之时，屋里走来一人，开口制止了赫连音的杀招。
    “阿音，停手。”
    赫连音挥砍的动作骤然顿住，对于沈白鹤的攻击没有一丝一毫的躲避。
    还好沈白鹤也跟着停了下来，否则站在原地的她必定受伤。
    这让沈白鹤心惊。
    没有想到赫连音对姜遥的命令执行力会这么强。
    仿佛他刚才那一击出手命中，她也会站在原地任由他打。
    姜遥一脸无奈。
    她知道赫连音性子直，但没想到这么直。
    之前那次‘于霜霜’混了进来，给阿音内心造成极大的打击。
    如今任何人进院子，她都会阻挡，也不管真假。
    “他是真的沈队长，阿音你去继续练剑吧。”
    赫连音深深地看了沈白鹤一眼，半晌，才依言离开。
    沈白鹤接触到她离开前充满警惕的那一眼，感到莫名。
    从姜遥那里得知今天发生的事，他才终于明白为什么赫连音会拦住他。
    “操控纸人？纸人能变成熟人？你说的这个人，我好像知道是谁了。”
    姜遥：“谁？”
    沈白鹤回答：“暗棋会，红将手下一成员，红马6。”
    暗棋会，是潜藏在国内的一个地下势力。
    “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梦魇’组织吗？”
    姜遥当然记得。
    那是在《尸潮入侵》时，碰到的一个邪派组织，她记得，政府借机一举剿灭了，而这组织也因此在世界除名。
    沈白鹤面色沉重：“梦魇和暗棋会不在一个等级层面，暗棋会就跟我们十大公会一样强大，但藏在暗处，分散在各地。
    我们曾剿灭过他们一据点，但就跟石头丢大海一样，对他们没有任何影响。”
    “暗棋会很神秘，我们所查不多，只知道他们分两派，红将一派，黑将一派，两派争斗不休，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杀掉对方的将。
    你应该知道象棋，他们和象棋一样，从高往下，将为主，而后是士（仕）、象、车、马、炮，最后是兵（卒）。”
    姜遥若有所思。
    片刻问起：“这纸人是谁？”
    沈白鹤思索两秒，回答道：“据我了解，操控纸人、并能让纸人伪装的人，只有暗棋会，红将手下的一位红马。”
    “红马6，他的天赋就是【剪纸】。”
    姜遥疑惑：“他接近我做什么？”
    虽然她名声大，但她确定自己在诡域、副本里，没有遇到过暗棋会的人，更不可能得罪他们。
    既然没有恩怨，那便只有利益。
    沈白鹤揣测道：“恐怕是你在诡域里的某些行为，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忘了告诉你，他们都是一群喜欢自残自杀的疯子。”
    姜遥：“…………”
    她想起来，在《义塔》诡域里，在肉球羊水里，精神变差，她只能拔掉全部手指甲，因而恢复精神，刺穿红色眼珠，从中离开。
    还有她天赋，需要进入濒死才能开启领域，每次开领域，她都得自杀。
    姜遥深吸了口气，问：“我知道了。”
    注意到沈白鹤犹疑的目光，她无奈道：“放心吧，我不会加入这个暗棋会的，我有自己的原则。”
    沈白鹤倒不是这个意思。
    红马6亲自来，也代表着这是红将本人的意思。
    红将虽从未在他们面前露过脸，但他很清楚，不管是红将，还是黑将，都是难以对付的存在。
    他是担心，红马6只是开始，后面她恐怕会遇到更多暗棋会里的人。
    “他既然被你看破，目前不会再来的，但你……”
    姜遥听他话语停顿，顺着话问：“我什么？”
    沈白鹤话锋一转，忽而问：“你下个副本多久时间？”
    姜遥看了眼时间。
    从上个诡域出来，已休息了近两个月，离政府安排的半年休息，还剩三个多月。
    但副本是强制性进入的，政府无法干涉。
    “明晚。”
    沈白鹤闻言，眉眼笼着一层阴霾。
    “他们不会这么轻易放弃，恐怕会在你进副本后，展开下一个计划。”
    姜遥对此倒显得不以为然。
    诡域难度高，她必须保持时时警惕。副本不同，在她眼里，副本就跟度假一样，若是他们要来，那她就当进了高难度诡域。
    沈白鹤有些焦虑：“我现在就去请示上级，和你组队进副本。”
    副本和诡域不同，玩家在一定时间会被强制拽入副本中，而副本能够提前组队，组队的玩家能一起进副本。
    姜遥拒绝了他这个提议。
    “他们的目标是我，如果安排一些人跟我一起进，只能给他们带来危险。”
    见他还要说，姜遥打断道：“我心里有数，放心吧，我能解决。”
    她觉得这暗棋会挺有意思。
    以象棋为中心，分红黑两派，就跟下象棋一样，红黑双方，都想让对方将军死，如此便是胜利。

 第319章 《公路求生》：55级副本

    但离奇的是，这两派皆归属于同一组织，暗棋会。
    听沈白鹤的话，看样子这暗棋会的老大，是赞同他们内斗的，似乎内斗得越厉害，这位老大越高兴。
    还有，加入组织的成员皆是喜欢自残自杀的疯子。
    姜遥并不觉得他们只是单纯喜欢，若无好处支撑，谁又会喜欢苦难？
    当然不排除，有一些真正喜欢的抖m。
    但还是占少数，看暗棋会情况，真相似乎更倾向于有好处支撑着他们去自残与自杀。
    沈白鹤连一杯茶都没喝，在得到坚决态度之后，急匆匆离开。
    看他架势，应该是去跟上级探讨此类问题去了。
    姜遥不喜欢麻烦，也不喜欢麻烦别人。
    暗棋会盯上的人是她，并不是其他人。她不喜欢将自己的麻烦丢给旁人，既然已经找上了门，那她会耐心等待他们下一次出现。
    江寂被她驱赶，去遛狗了。
    赫连音在外面，她性子正直，不是偷听他们谈话的人。
    这段谈话，只有姜遥和沈白鹤知晓。
    姜遥特意交代过沈白鹤，此事不要告知她队伍里的其他人。
    她很清楚，若是江寂、赫连音还有银竹他们听到，肯定会跟着她一起进明晚的副本。
    姜遥这个副本，打算一个人进，也没有告诉他们，自己要进副本的事。
    江寂快速遛完狗，不到一个小时，便赶了回去。
    大黄累得趴在地上，喘着粗气，像是跑了很长一段马拉松。
    “遥。”
    姜遥看到他，目光又移到趴在地板的大黄身上，不由问道。
    “你跑着遛狗？”
    江寂喝了一大口水，点了点头道：“它、需要、锻炼。”
    跑了三十多公里，近半是他拖着它走的。
    姜遥：“…………”
    大黄舌头吐得老长，不停喘着气，两眼翻白，随时要撅过去的样子。
    四条腿都在打晃，站都站不起来。
    姜遥揉了揉遭老罪的大黄，唤于霜霜来抱回狗窝。
    她道：“你不准再遛狗了。”
    江寂疑惑：“为、什么？”
    他虽然不喜欢离开遥，但这件事是遥交给他的任务，他明明完成得很好，为什么不让他再遛狗了？
    姜遥没有实话实说，怕打击到他，只是道：“它太弱小，今天的路程已经是它一整周的运动量，所以这一周都不需要你再溜它了。”
    江寂小声回了一句‘哦’。
    喝完水，鼻子在客厅嗅了嗅，问道：“有、人、来过？”
    姜遥点头：“沈队长来过。”
    昨晚下了雨，今早温度低，地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她走出客厅，听着黑汤圆正在玩冰，抓住一块冰往嘴巴里塞。
    巨熊姜圆一巴掌把它拍倒，将冰丢得老远。
    姜遥看到这一幕，弯唇浅笑。
    回头见江寂站在原地垂着脑袋，心情很低落的样子。
    她开口道：“出来玩。”
    江寂闻言抬额，黑沉沉的眸子忽而一亮。
    他放下杯子，快步走到她身边。
    入冬，天色像是沾染了灰烬，交叠云层投射出几缕微光，寒风吹过结冰的树梢，发出凌凌声响。
    这段日子，天暗得都很快，五点不到，整个天便彻底暗了下来。
    度过一夜，到第二夜的姜遥平躺在床上，准备进副本。
    休息这么多天，她精神早已恢复如初，但人都有怠惰性，她在没有完成自己的计划之前，不会容许这样自己怠惰太久。
    在从《义塔》诡域离开一个月之后，奖励终于结算完毕。
    都被她收入背包里。
    这次的奖励比上次好太多，不提惊悚币，就说这鬼物，一项比一项特殊。
    一共四件鬼物。
    [干瘪的脐带（鬼物）：鬼母好感度满值，特别赠予的礼物。
    效果：携带此鬼物，可融于诡怪之中，灾难级诡怪都无法发现你的真实身份，无冷却、无耐久。]
    [阿秀的眼珠（鬼物）：阿秀好感度满值，亲手挖出来的左眼。
    效果：可召唤出十只灾难级灼烧婴分身。一只死亡，会在五小时之内重新复活，无耐久。]
    [尸油灯（鬼物）：防水，防风，无尽点燃，无消耗。可驱散灰雾，可点亮十米内范围，可驱散低级诡怪诡魂（会吸引强大诡怪的注意）]
    [双倍口袋（鬼物）：将物品放进去，能出来双份（提醒：无法放鬼物、道具，一件物品只能放一次）]
    每一样鬼物，对她都有大用，尤其是脐带和尸油灯。
    前者能让她潜入诡怪之中，后者则让她不用再担心灯的问题。
    当然，油灯的负面作用忽略不计。
    姜遥将渡魔磨刀至一百耐久，担心再次进入生存类副本，包里也补给了一些食物，还有野外用品。
    在她清点食物的时候，倒计时为零，熟悉的失重感袭来，周身环境陡然间改变，随之迎面吹来一股滚烫的风。
    ..
    炽热的太阳悬在头顶，体感温度近五十度，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沙漠，金色沙子在阳光下折射出奇异光泽。
    一条延伸至尽头的马路踩在脚底，而姜遥身边停放着一辆老式偏旧的手动档、且两座型汽车。
    汽车后面有一个狭窄的后备箱，用来存放物品，但可放的物品不多，单是放一台立式电脑就能放满。
    汽车铁质外壳，有点脱漆，看起来略微斑驳，她的手中多了一把车钥匙，没等她仔细检查这辆汽车，耳畔便传来一道熟悉的系统提示音。
    “欢迎大家来到《公路求生》生存类副本~”
    “玩家人数：五千。”
    “副本难度：55级。”
    “通关任务：简单与普通。”
    “简单：存活七天。”
    “普通：将汽车开到马路尽头。”
    “除鬼物以外，无法使用道具、以及从现实携带的任何食物。”
    “提示：副本分白天和黑夜，白天占比是一天的三分之二，每位玩家都会分发到一辆汽车。
    请注意哦，每位玩家的汽车油量都不同，以运气为主，运气高，油量高，运气低的玩家，油量会很低哦。
    所以需要你们尽快在天黑前，探查附近。”
    “在路途之中，会遇到各种特殊地区，其中存在危险，请各位玩家注意安全。”
    “时间紧迫，请在天黑前尽快找寻到物资及守则！”
    “祝你们旅途愉快~”
    惊悚系统提示音结束。

 第320章 《公路求生》：发现木箱

    姜遥神色微讶。
    这恐怕是她听过最详细，也最贴心的副本提示了。
    几乎将所有信息告知给玩家，唯恐玩家暴毙。
    只要认真听了这几段信息，就能活很久。
    提取重要关键词：
    ‘生存类副本。’
    ‘白天比夜晚长。’
    ‘天黑存在危险。’
    ‘白天要尽快寻找物资。’
    ‘汽油重要，有汽油，就能找到更多物资，如果没有汽油，只能在原地等死。’
    ‘沿着这条马路行驶，会遇到特殊地区，危险伴随着机遇，敢冒险，获得物资会更多。’
    《公路求生》副本，就像一款求生游戏一样，但重要的是，玩家的命只有一条，想活下去就必须驾驶着汽车不停在这条马路行驶。
    但对姜遥而言，这个副本实在太简单。
    简单任务，只需要存活七天就能离开副本。
    姜遥有【观音玉瓶】还有【双倍口袋】两件鬼物在，在原地不走，就这样待七天，都能活下来。
    她自然不会摆烂，简单任务对她没有难度，那她便做普通任务。
    ‘将汽车开到马路的尽头’
    姜遥思及此，首先去检查汽车的油量，这关乎着她能行驶多久的路。
    她并没有抱多少希望，系统明确告知所有玩家，玩家运气值决定油量的多少。
    但当姜遥发现这辆汽车油量只够她跑两公里时，一口气差点没吸起来。
    “？”
    两公里？以她的体质走几分钟，就能走两公里。
    直播间观众笑开了花。
    【哈哈哈哈哈哈哈】
    【时隔两个多月，主播终于开播！】
    【遥姐的运气一直很让人放心。】
    【可惜闻无行不在，他要在的话，遥姐就不是油量最少的人了哈哈哈哈哈】
    姜遥没看弹幕，如果看到弹幕的嘲笑，她只会更心塞。
    强烈的日光照在身上，她背后渗出黏湿的汗意。
    从入冬的家中传送到炎热的荒漠，若是普通人，此刻已经温度严重失调，中暑晕倒了。
    幸好她体质强，扛得住，只是有些流汗，身体里的水分也在快速流失。
    在这荒漠，人特别容易脱水，人一脱水，就容易丧命。
    姜遥检查完汽车，打开驾驶座的门，坐了进去。
    车外是明晃晃的热，而车内则是压抑的闷热，她开了窗透气，但这荒漠显然是无风的，车前有热浪随着空气流动。
    在她上车刹那，面前出现两行字。
    【聊天室】
    【汽车升级】
    她意念一动，点开聊天室。
    眼前面板随之改变，一行行聊天出现。
    “有人吗？”
    “告诉大家一个糟糕的消息，我从现实带的食物纯净水都用不了，这就代表着，我们只能在这个副本寻找食物。”
    “这荒漠，前不巴村，后不着店的，到哪找食物啊？”
    “卧槽，我发现一个木箱，打开里面有一块干巴巴的面包。”
    “救命！！我碰到了丧尸狗，差点咬到我，要不是我反应快回到车子里，就死了！！大家千万小心！”
    “这鬼地方哪里来的丧尸狗？楼上真的假的啊？”
    姜遥看着一条条聊天从眼前掠过，从中能够知道两个信息。
    第一是，这条无边无际的沥青马路附近，能找到木箱一样补给品，木箱里有食物，提供给玩家。
    第二，玩家下了车，会遇到丧尸狗一样的怪物，若要避险，必须回到车里。
    当然这条信息有待考量，需要玩家们去确定。
    因为在这容纳五千玩家的副本里，鱼龙混杂，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否则死的只会更快。
    聊天室里玩家们的交流，只能当做参考，不能当真。
    不过姜遥对这两条信息，还是比较相信的，系统提示音也佐证了他们的话是真的。
    姜遥关了聊天室，打开第二行【汽车升级】面板。
    [目前一级汽车，需要汽车二级升级零件，可升至二级]
    姜遥看了眼关了面板。
    这辆破烂两座型汽车，是可以升级的，但升级需要零件。而且从它的信息可以得知，汽车不止能升二级，还有三级四级等等。
    和《血雾孤岛》副本比较相像，庇护所也需要升级，从而抵御天黑之后出现的怪物。
    玩家每人有一辆汽车，汽车既是代步工具，也是普通任务通关的关键。
    姜遥猜测，升级不仅能抵御怪物，还会加强汽车性能，油箱容量等等。
    姜遥对副本有了简单了解之后，开始启动引擎，拉动手动挡，驾驶着汽车往前进。
    汽车偏老旧，启动好几次，才启动成功，只是启动，便耗费了两单位油量，一共就二十单位，仅仅能行驶两公里的路程。
    姜遥眉头直抽，只盼着能见到聊天室玩家所说的木箱。
    行驶了五百米，视力极佳的姜遥忽见路旁沙漠堆里微微凸起，隐约露出一小边缘的木质轮廓。
    她没敢熄火，这辆车启动本来就难，一耗就是两单位油，她只能推开门，以最快速度，跑向目标所在地。
    踏出汽车刹那，炙热的热风裹着黄沙扑面而来，起了风，风吹在身上，非但没有减少半分热意，甚至让人倍感窒息。
    姜遥身上穿了件花色短袖短裤，像是来度假的一样，唯一有用的是，戴在鼻梁上的墨镜，面向刺眼的阳光，以及吹过来的黄沙，还能睁开。
    ‘普通人根本没法在这鬼地方生存下去。’
    所幸进副本的玩家，皆有五十级以上，或多或少加了一些生命值增强了体质，否则这样的恶劣气候，极其容易脱水中暑。
    她疾步来到马路左侧微微凸起黄沙堆前，热风吹走了些许黄沙，木箱一角露在外面。
    普通木板拼接而成的小型箱子，姜遥拨开黄沙，箱子彻底暴露在她的眼前。
    姜遥没有久待，而是抱起箱子就往汽车那边跑。
    进了驾驶座，滚烫似一团火在头顶燃烧的阳光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车内如同烤箱一般的温度。

 第321章 《公路求生》：毒蝎

    手中的木箱大概是鞋盒一样的大小，捧着重量很轻，晃动时能听到咕噜噜、液体碰撞的声响，还有塑料袋子的轻微动静。
    姜遥不确定木箱里存不存在危险，以她的幸运值，遇到的情况只会比其他玩家更差劲。
    为了以防万一，她做足了准备，时间紧迫，不能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车门半开着，迅速打开了锁扣。
    余光触及一抹漆黑，只见着那抹漆黑以极快的速度跃到眼前。
    姜遥早有防备，预判着那抹漆黑的动向，将手中小刀投掷了出去。
    ‘嘡啷’
    锋利金属小刀从手中脱出，狠狠刺穿那抹漆黑的身体，立在车旁坚硬柏油路上。
    姜遥仔细端详，发现那抹漆黑是一只毒蝎，约莫手指大小，后尾立着，毒针在灼热阳光下反射着幽暗的光。
    她一看便知，这只毒蝎的毒性有多强，普通人若是被咬，必定暴毙。
    她如果被咬，没有解毒剂，兴许也只能支撑个一天半左右。
    木箱藏着毒蝎，在玩家开箱之时，趁机咬上一口，还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要不是姜遥有防备，恐怕也会中招。
    拔出小刀，收入刀套里，姜遥视线重新落在木箱里，并没有她想要的汽油，只有普通两件东西。
    一瓶300ml的矿泉水，正常矿泉水容量是500ml，这瓶很小，都不够她喝两口。
    还有一袋面包，塑料袋里装着两片全麦切片面包。
    在这白天酷热的荒漠里，纯净水的需求比起食物，要更高一些。
    姜遥并不饿，在太阳底下晒这么一会儿短暂时间，倍感口干舌燥。
    ‘幸好上个诡域奖励结算得到了【双倍口袋】鬼物，能够将除鬼物道具、惊悚币以外的任何物品变成双倍。’
    她直接将木箱放进去，获得了两个木箱。
    当然，与此同时，里面的矿泉水和面包都成了双倍。
    把两个木箱成叠摆放在狭小的后备箱里，从中拿出一瓶矿泉水。
    重新回到驾驶座，她喝了半瓶，缓解了些干渴，身体温度也稍减了些许。
    这是纯净水的重要性。
    ‘首要危机还是没有解除。’
    她暗道。
    这辆破车急需汽油，姜遥必须在油量耗尽之前，找到足够的汽油。
    在此停留的时间里，因为汽车没有熄火，汽油没了差不多两单位。
    快到十单位，最多只能走一公里。
    姜遥盼望着，能在这一公里找到新的木箱，里面必须有汽油。
    食物纯净水，对普通玩家而言，至关重要。
    但对姜遥而言，显得无关紧要，最重要的还是属于汽油。
    没有汽油，她根本无法在这条马路行走，也没办法完成副本的普通任务。
    补足身体所需的水分，姜遥双手放在方向盘上，踩动油门，继续朝前进。
    期间，她一边驾驶，一边打开容纳五千玩家的聊天室。
    [4820/5000]
    这一期间，少了近两百的玩家。
    姜遥猜测。
    死亡的玩家们，要么是在离开汽车之后，遭遇丧尸狗一样的怪物，要么是开箱时，和姜遥遇到同样的情况，被毒蝎咬到，中毒身亡。
    还有一种可能，并非全部玩家体质都是好的，甚至一些玩家的疾病会从现实世界带到副本里，体质差，难以承受荒漠的恶劣气候，中暑、或是温度严重失调休克死亡。
    譬如闻无行，他的体质，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炎热的温度。
    单单是待在汽车里，便会脱水中暑。
    并不只有她一个玩家发现了这件事，聊天室里大多玩家也发现了。
    “家人们，千万注意马路外的沙漠，会有流沙，就跟沼泽一样，踩上去会陷下去，我刚才亲眼看见一个玩家陷进去了。”
    “我也要死了，遇到了沙尘暴，这是我最后一条留言，希望看见的玩家，能活下去。”
    “谁有水啊，我要渴死了……”
    “有水也给不了你啊，没有交易系统，我们也不知道你在哪。”
    “可奶可甜，18岁男高找女大佬包养，可私聊位置。”
    “？？？”
    姜遥扫了一眼，对于玩家们遭遇的事有了简单的了解。
    这片沙漠的危险不止是游荡的怪物，木箱里藏匿的毒蝎，还有陷阱一样的流沙，以及恐怖的沙尘暴。
    她确定，肯定不止这些，还有很多，刚进副本的玩家们还未探索出来。
    而探索，伴随着危险，要想苟命，只能等其他玩家探索完，活着在聊天室里给他们传递信息。
    只是，姜遥揣测，像聊天室里无私分享信息的玩家，往后会很少。
    谁也不知道这片沙漠的资源是否是有限的。
    况且已经有玩家遇到其他玩家了，在这充满危险的沙漠，极容易遭遇其他玩家的背刺。
    即便没有惊悚系统的提醒，这些经历许多副本的玩家们也很清楚，同类带来的危险，比副本里的危险还有让人感到恐惧。
    所有诡域、副本，皆遵循着一个道理。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玩家们都很清楚，杀了玩家，能夺走对方所有的资源。
    毕竟在这《公路求生》副本，汽油极为重要，其次是纯净水、食物。
    姜遥思及此，目光继续落在聊天室上。
    有用的信息并不多，也不是所有人愿意分享信息，大多是和她一样潜水的玩家。
    她不打算白嫖，编辑了一段话，发在了聊天室里。
    系统在这时提醒她。
    [是否匿名？（选择匿名之后，聊天室、以及其他玩家直播间弹幕，也无法发现你的身份。）]
    姜遥神色微凝。
    她自从加入政府专职进诡域后，直播间观众成倍增加。
    如今有好几亿的人数，近乎全国的观众都在看她的直播。
    打赏密密麻麻，粉丝是全国所有玩家里，最高的一位。
    每当她进副本或是诡域，都会迅速涌入千万的观众。
    而各大新闻、热搜，她的名字皆排在首位。
    除了她实力过于强悍，驱逐不少中高难度诡域以外，还有国家政府的缘故。
    姜遥不打算暴露身份。
    首先是因为【暗棋会】。
    暗棋会派人过来接近她，意图不明。

 第322章 《公路求生》：铁质箱

    正如沈白鹤所言，他们会在她进副本之后，跟进来找寻她的踪迹。
    她现在处于暗，他们也在暗，一旦暴露，她便处于被动状态。
    其次，是她名气太大。
    姜遥不喜欢麻烦，不愿因麻烦上身，分享信息，也是因为她如今身处政府，身负一些责任。
    “选择匿名。”
    [匿名发送成功。]
    “昼夜温差大，大家木箱不要丢，晚上能当木柴烧取暖。
    木箱藏匿剧毒的蝎子等危险，开箱请当心。”
    这些信息，脑子稍微转得快一些的玩家都能发现。
    姜遥发这些，也是为了分享。
    分享重要，丧生至四千多的玩家，若人人自危，只想白嫖，那分享的人只会越来越少。
    她分享木箱里也藏着危险，一些玩家便会对木箱抱有防备态度。
    死亡率减少几点是几点。
    姜遥发完这段话，把聊天室关闭。
    她需要全神贯注寻找木箱。
    车子速度稍慢，行驶在漆黑的沥青路上，可视范围以内只有无尽的黄沙，黄沙如同海浪，汽车在其中像蝼蚁一样挣扎。
    热浪覆盖车身，车内温度越来越热，汗水浸湿了衣服、头发，身体消耗的水分也跟着增多。
    姜遥把那半瓶矿泉水饮尽。
    瓶子里的水喝起来就跟开水一样，她没有丢瓶子，只是把瓶子放回木箱里。
    “这样的耗水量，两小瓶水连半天都支撑不了。”她语气沉重，喃喃自语。
    这并不是最坏的消息，还有更坏的消息。
    便是。
    姜遥汽车行驶了近一公里，汽油耗尽，也没有再看见木箱。
    她虽对自己的运气很清楚，但没想到副本连一个木箱都不给她准备。
    “只能下车寻找了。”
    姜遥没有因此感到愤怒。
    与旁人不同，从小的霉运导致，任何事，她都会往最差的方向想。
    对此没有抱太大希望，便没有失望。
    将汽车停靠在路边，姜遥拿起后备箱所剩最后一小瓶的矿泉水，没有喝，而是放进口袋里。
    随即打开了驾驶座的车门，从汽车走了出去。
    脚下踩着了双度假拖鞋，薄薄一层鞋底，在接触马路不久，那骤感一阵热意传导至脚板。
    “要尽快找木箱了。”
    姜遥忍耐性强，对于空气中流动的热浪，以及落在头顶上的大太阳，也只是短暂的头晕，很快恢复正常。
    副驾驶坐垫被她强行拆下来了，这辆破车只有两个坐垫，副驾驶也没有其他人坐，拆下来她也有用。
    是很普通的皮质坐垫，里面包裹着廉价的棉花。
    虽然她很难中暑，但太阳晒在身上，体内消耗的水分更多，她必须找点遮阳的物品。
    而皮质坐垫透光性弱，金属固定的缘故，重量不轻，她抬起来，遮过头顶，挡住了直射的阳光。
    汽车彻底没了汽油，已经熄了火，姜遥抽了钥匙，顶着坐垫，踏入黄沙之中。
    “有流沙地，行走寻找都要小心。”
    她这般想着，往里走。
    地表温度到达七十多度，黄沙踩着，沙子涌入拖鞋里，与皮肤接触，烫得她微微蹙眉。
    对此没有任何办法，姜遥只能加快速度。
    围着马路，往外快步走了十分钟，皇天不负有心人，她找到了两个木箱。
    搬回汽车旁。
    就地打开，运气还是不佳，没有汽油。
    所幸找到四瓶矿泉水，放双倍口袋，成了八瓶，食物未动，双倍之后，一共有八包切片全麦面包，四包方便面。
    “嗬嗬……”
    从进副本到现在，她计算过时间，过去了差不多两个小时。
    气候温度不见半分减弱，似乎是愈演愈烈的程度。
    姜遥开了车门，坐在驾驶座垫休息。
    她已经确定，靠边开车边找，对于运气差的玩家而言，找到木箱几率低得惊人。
    要想找木箱，只能下车进沙漠。
    找木箱过程之中，姜遥并没有遇到怪物，倒是遇到流沙陷阱。
    所幸她反应及时，在发觉到脚底黄沙流动不对劲后，立马选择了躲避。
    两木箱，只有一个有危险，藏着一条毒蜥蜴，被她一刀杀了。
    “难道木箱里没有汽油吗？”她想着。
    很快又把这个念头甩出脑后。
    木箱里的物资是随机的，食物纯净水是保底出，汽油比较看运气，除此以外，还会有其他物资。
    譬如——
    她从木箱里拿出一顶遮阳草帽，很轻，材质硬实，隔热又遮阳，戴在头上正正好。
    用副驾驶的坐垫遮阳，不仅重，而且需要手一直抬着。
    带去的矿泉水在寻找木箱路途中喝完，姜遥口干舌燥，迫不及待地拿出一瓶水，搭配着面包，奢侈地喝了一整瓶。
    全麦面包很干巴巴，也没有什么甜味，只有一股子麦香味，比较能饱腹。
    失去的体力重新补了回来，姜遥擦拭额头汗水，将食物放在一个木箱里，另两个木箱叠在一起，在后备箱里也能节省一些空间。
    “早知道带个运气好的队友进副本了。”
    姜遥吐出一口热气，认命地往另一片没有探索的地方走去。
    还没走两步，她骤感不安，大步后退躲避，而在她原来的位置底下，陡然间钻出一条枯萎、如干尸般的手臂。
    不止那一条，在她眼前出现数十条，如同僵尸一般，从黄沙里钻了出来。
    不难想象，若她方才没有及时躲避的话，会被那条手臂攥住，旋即拽入黄沙之中。
    危险并没有解除。
    十来只干尸从黄沙里出来，黄沙在它们脚下像海浪一样，踏着沙子，速度快得惊人，冲到她的面前。
    姜遥没有犹豫，拔出长刀，一刀一个，花了五六分钟，才将它们全部斩倒在地。
    而她消耗的体力是平常的两倍，汗水如雨哗哗滑落，滴落在滚烫的黄沙上，眨眼间蒸发殆尽。
    姜遥深喘了口气，收起渡魔，正要往前走，余光忽地触及到一抹光。
    是金属折射出来的光。
    在那堆干尸不远处，被黄沙淹没着，一个铁质箱子若隐若现。
    姜遥见状，蓦然睁大了双眼，黯淡的眸子焕发出奇异的光彩。
    对付干尸带来的疲惫感，在此刻更是荡然无存。

 第323章 《公路求生》：开箱

    在姜遥逐渐靠近铁质箱子的时候，身后传来窸窸窣窣、黄沙流动的声响。
    她对危险预感越发强烈，目光在铁质箱子停留半秒，做出决定。
    姜遥大步向前，手忍着滚烫沙子，伸进黄沙之中，端起沉重的箱子，随即转身，往马路方向跑去。
    被她杀掉的干尸，干瘪枯树皮般的手臂拼接，就像木乃伊一般重新复活了过来，踏着沙浪追逐过来。
    姜遥余光触及，心惊不已。
    原本应该死去的干尸，倒地不到十秒，便重新复活。
    倘若自己方才没有多出一个心眼，注意四周情况，而是选择就地开箱，沉浸在喜悦之中，那她的下场只怕是会像这些干尸一样，成为沙漠的养料。
    姜遥在知道它们能够复活之后，便不打算再与其纠缠。
    在这片气候恶劣的荒漠，任何行动都会极其消耗身体里的水分，汗水不停溢出毛孔，被外界热意蒸发。
    既然已经得到铁质宝箱，那她再纠缠下去，对她有害无利。
    黄沙就像干尸们的踏脚板，速度颇快，她搬宝箱的停顿空隙，干尸就已追了过来。
    姜遥既要防备流沙地，又要躲避干尸们的追击，近乎用尽了全力。
    幸亏她速度够快，在被它们抓到之前，抱着宝箱回到了驾驶座。
    ‘砰’
    车门猛地关上，透过前窗，可见那些干尸在踩在马路上时，化作黄沙融化，热风一吹，沙子回到路旁的炙热沙漠。
    姜遥看到这一幕，陷入沉思。
    沙漠里的怪物无法靠近马路，只能在沙漠里活动。
    但玩家进了沙漠，便是进了怪物们的狩猎场，若体力不支，很容易出事。
    思及此，她收回目光，移到怀里沉重的铁质宝箱上面。
    混着细密沙尘的汗水顺着下颌蜿蜒淌下，滴落在宝箱表面，姜遥抬手擦了擦，这才发现，自己全身都是沾染了黄沙，连鼻腔里都有。
    她没急着开箱，沙粒进了鼻子，呼吸都变得艰涩起来，从后备箱拿了一瓶矿泉水，先喝了大口，然后简单清洗了一下脸庞。
    “那些干尸，是在守铁质宝箱。”
    姜遥暗道。
    放在怀里的宝箱比木箱更大一些，若木箱是一个鞋盒大小，那这铁质宝箱就是两个鞋盒大小。
    而且宝箱也厚一些，通过制造材质可以看出，这是熟铁打造，表面涂着白色漆层，锁扣上挂着一把铁锁。
    在她手指接触铁锁刹那，面前出现一行提示信息。
    [需要铁钥匙]
    找到铁质宝箱还无法立即打开，必须找到铁钥匙才行。
    若其他玩家看到说不定会泄气愤恼，但有【金色钥匙】鬼物的姜遥，这把锁有和没有都一样。
    她主要在想，那些藏在黄沙下面的干尸。
    通过这个铁质宝箱能够看出来，除木箱以外，品质更好、物资更优的宝箱，会有怪物坐镇守护。
    玩家们想要搬走宝箱，必须先把怪物解决掉。
    但一些怪物，是会复活的。
    大多玩家都很难想到这一点，自以为解决完了怪物，可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仍然处于危险之中。
    姜遥打开了聊天室，将自己探查到的信息，尽数分享了出去。
    没去看他们的聊天，而是选择关闭了聊天室。
    她气喘吁吁地靠着座椅，阖上眼打算恢复一些体力，再想其他的事。
    温度越来越热，进副本时如果是上午，那现在就是正午。
    太阳矮矮升至上空，即便是姜遥，站在外面，露在外面的皮肤也会晒伤。
    况且太热，脑子会变成一片浆糊，昏昏沉沉，思绪变乱，不仅是生命值，精神值也在直线下降。
    “先躺一会儿吧。”
    她心想着。
    必须等烈日正午过去，才能继续出去寻找物资，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约莫睡了两个小时左右，温度稍微稳定了一些，不再上升，休息够了的姜遥将观音玉瓶里的净水倒出来一半，一口饮尽。
    比起矿泉水，净水带来的增益是难以想象的。
    她身体的热意驱散了不少，精神也跟着恢复，虽没有刚进副本时候那般精神抖擞，也差不多了。
    “木箱藏各种毒虫，铁质宝箱又藏了什么危险呢？”
    姜遥想着，拿出鬼物【金色钥匙】，准备开箱。
    金色钥匙一出来，戴着假发的老头当感受到车内的温度时，立马就要开口乱叫。
    姜遥早有防备，一把捂住了它的嘴巴，阴恻恻威胁道：“你如果叫出声来的话，我就把你丢到外面沙漠里。”
    对于这把【金色钥匙】，她实在是没有其他办法，也只有威胁有用。
    又聒噪又娇气。
    金色钥匙一听，眼珠子转了转，看向车窗外如同炼狱般的沙漠，全身一颤，双目含着泪，委曲求全地点了点头。
    相比于在车里，它更怕外面。
    姜遥松了手，催促：“开锁，开完让你继续休息。”
    金色钥匙瞥了恶魔姜遥一眼，边往铁质宝箱靠近，边嘟哝抱怨。
    “真是一任主人比一任残暴，怎么能对老人家我做出这种事？我这把老骨头啊，早晚要完。”
    姜遥无视它的话。
    在它开完锁后，从包里拿出一块金子，递到它嘴边。
    金色钥匙看到金子，眼睛豁然一亮，张口就要咬，但很快又冷静下来，满脸警惕地瞪着她。
    这家伙能有这么好心？
    它可是深刻体会她的残暴。
    姜遥见状，作势要把金子收回来，两条胡须伸出来抱住了金子。
    “嘿嘿，你这女娃子，早说有金子，老头子我啥话也不会说，利利索索把钥匙给你开啦。”
    金色钥匙说着，就把金子往嘴里塞。
    它变脸的速度实在太快，连姜遥都有些不习惯。
    重新把它放回包里，姜遥开了车门，端着铁质宝箱到车外马路上，拔出长刀，浑身紧绷，刀尖轻轻撬开箱盖。
    出乎她意料的是，箱子里并没有危险，几样物资化成一抹光，铺在箱外马路上。
    白光散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油桶，装着20单位的汽油。
    油桶旁边是一箱12瓶装矿泉水，一袋6包方便面，太阳能炖煮锅，一床厚厚的羽绒被，一双沙漠靴。
    以及最后一件，汽车升级零件。

 第324章 《公路求生》：汽车升级

    [汽车升级零件：可将汽车升至一级。]
    姜遥没想到一个铁质宝箱会开出这么多东西，先不提急需的汽油，只是汽车升级零件，就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以她运气，若是随机，绝对开不出汽车升级零件。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是铁质宝箱保底出的，玩家运气再差，也能保底开出一个汽车升级零件。
    这个意外之喜，让姜遥惊喜交集。
    草帽晒得冒烟，她忙将全部物资搬进后备箱，只是搬了箱矿泉水，后备箱便被塞满，其他物资根本塞不进去。
    “只能先升级汽车了。”
    姜遥做出决定，将手中的汽车升级零件放进双倍口袋里。
    意想之中的事并没有发生，零件放进来拿出来始终是一个。
    这也就是说，汽车升级零件属于道具，无法双倍。
    姜遥没有太失望，如果零件能双倍，那这个副本对于她而言，就太简单了。
    汽车升级零件只能在铁质宝箱中开出，保底开出一个，无法投机取巧，只能玩家一个一个地找。
    收起【双倍口袋】鬼物，姜遥坐进驾驶座，目触【汽车升级】选项。
    下一秒，一行信息映入眼帘。
    [请将后备箱里的物资拿出，再升级。]
    姜遥照着提示，出了驾驶座，将后备箱塞满的物资搬了出来，然后重新选择升级。
    身处于驾驶座，肉眼之下，车内亮起一抹白光，紧接着方向盘、座椅、车内一切都开始发生变化。
    等了差不多十秒，白光散去，车内空间变得宽阔了些，屁股下的皮制座椅摸起来更结实，还多了通风扇，以及收音机。
    移除的副驾驶座椅再次出现，依然是两座型，不过变化最明显的当属于后备箱，是之前的两倍之大。
    姜遥下了车，顶着太阳检查着升级过后的新车。
    从外面看，升到一级，变化并不怎么大。
    倘若未升级前是一辆破车，现在看只是一辆旧车。
    汽车表面至少看上去不是锈迹斑斑，车漆平整略微光滑，两盏车灯分别置于汽车两头，开启车门不再摇摇晃晃，发出吱嘎声响。
    她也检查了一番油箱情况，可容量不止是二十单位，能装四十单位。
    也就说，这辆车能开四公里的路。
    来到后备箱前。
    看着八个木箱子，她犯起了难。
    木箱子也能双倍，导致箱子太多，堆积起来不容易，很占位置。
    若不处理这些箱子，她那箱矿泉水和方便面，就没办法双倍。
    [是否分解木箱子？]
    姜遥念头一起，眼前便适时出现一行提示信息。
    简直是雪中送炭的一条信息。
    当然，若没有提示信息，她的决定是，将这些木箱劈砍成木柴，放置在后备箱里。
    不过能分解，自然更好。
    “分解。”
    [分解完毕，获得16单位的木头。]
    姜遥若有所思。
    也就是说，一个木箱子，是两单位木头。
    木箱分解成木头，一个铁质宝箱便能全部装下。
    铁质宝箱可以双倍，另一个被她分解掉了，获得了两单位的金属。
    虽然还不知道金属有什么用，但储存着也能有备无患。
    矿泉水、方便面成了两箱，被她一起垒在后备箱里。
    物资统计，30瓶矿泉水（300ml），9包切片全麦面包，16包方便面。
    太阳能炖煮锅，羽绒被，还有沙漠靴进了【口袋双倍】鬼物，也成了双倍。
    “最后剩下汽油。”
    姜遥将双倍之后的40单位汽油全部装进汽车油箱里。
    做完这些，太阳西斜，温度在缓慢降低，沙漠起了风，马路两端，沙尘蒙蒙，视野变得很差。
    她所处地势平坦，不见高坡沙丘，但只有一起大风，就有可能出现沙尘暴。
    一旦沙尘暴形成，就凭她这辆车，根本挡不住。
    此地无法久待。
    坐上驾驶座，姜遥启动汽车引擎，准备继续前进。
    “最好是能找到特殊地区。”
    姜遥边开车边进食，抽空打开了聊天室。
    [4501/5000]
    死亡人数高达五百。
    姜遥对这个数字并不意外。
    不止她运气差，只找到一个木箱，也有一些运气差的玩家也一样，汽油见底，只能下车去沙漠寻找木箱。
    正午温度太高，玩家中暑是常态，倒霉的路途遭遇怪物袭击，极容易暴毙。
    这会儿温度下降，临近黄昏，聊天室不怎么活跃，大多玩家都去沙漠寻找物资去了。
    “我找到两个木箱，有水和食物，勉强在汽车里能待一整天，不用急着去外面找物资了。”
    “感谢中午那位匿名玩家告诉我木箱里也存在危险，我真的差点被毒蝎毒死了。”
    “之前有一条信息，说怪物会复活，我那时还嘲讽说不信，家人们我刚才真遇到会复活的怪物，断了条腿，快嘎了……”
    “18男高有腹肌，高颜，求大佬包养！”
    “楼上叫了一天了吧，有这时间，都找到好几个木箱了。”
    “别理他，他不是钓鱼就是脑子纯有问题。”
    “我这里有一特殊建筑，是个汽车旅店，我不敢进，有无大佬组队？（可私聊、组队）”
    姜遥看到这条聊天，空出一只手在空中点了点。
    私聊了一句：“地址能分享吗？”
    那边很快回了条消息过来。
    “我命由我不由天：能的！（分享地址）”
    姜遥点了下地址。
    离她位置不远，差不过六七公里的距离。
    但她这辆车最多只能走四公里，何况看时间，赶过去恐怕已经天黑了。
    不过对于她来说，倒不重要。
    三四公里的距离她能跑过去，还有一半净水在，路途即便遇到怪物，也能对付。
    主要是这特殊建筑不好找，尤其是她这种运气差的玩家。
    姜遥回了条消息。
    “我离得很近，能赶过去，除我以外，还有其他人联系你吗？”
    这句回完，那边足足过了五分钟才回新消息过来。
    “我命由我不由天：有一队人离这边也近，他们正在往这边赶，您还要来吗？”
    姜遥果断地回。
    “来。”
    副本明确提醒玩家，天黑后不要离开汽车，否则会遇到危险。

 第325章 《公路求生》：汽车旅店（1）

    在这副本里，除却运气，机遇与危险并存，要想找到更多的物资，必须离开汽车出去探索。
    惊悚系统重点提示过，玩家在行车途中，会遇到特殊建筑、地区、或是地形，里面存在危险，相对的，藏匿的物资比他们在沙漠寻找到的会更多。
    这位匿名为‘不由天’的玩家，不管是钓鱼，还是其他什么目的，只要他/她所在的地方有特殊建筑——
    对于姜遥来说，就是一个好消息。
    行路两公里，并没有再看见木箱，姜遥也不沮丧，快速吃下一袋袋面包，就着矿泉水咽下肚。
    她食物和水富裕，倒不用省着，待会儿就要和‘不由天’玩家碰头，那时她就吃不了多少东西，只能现在吃，吃饱喝足最好。
    吃掉所有的面包，矿泉水一口一瓶，喝了六瓶，终于吃饱喝足。
    车子行了四公里，油量见底，姜遥将车子停靠在路边，拔了钥匙，下了车。
    沙漠气温明显降低，尽头天边泼洒着一抹绯红，将金黄沙粒映衬得诡异的血红色。
    “晚上要遭罪了。”
    沙漠昼夜温差巨大，夜晚温度能降到零下。
    姜遥除了脚下这双沙漠靴，衣服显得十分单薄，短袖短裤，要在沙漠熬一个晚上很难。
    铁质宝箱开出羽绒被，她若是在汽车里靠羽绒被取暖，倒也还行，但若离开汽车，只能挨冻。
    点开‘不由天’玩家分享过来的地址，姜遥锁了车门，披着羽绒被，往前方路段跑去。
    沙漠靴明显比拖鞋更好走一些，行动轻便，踩在沙漠里，也比较抓力。
    她的身影很快被沙尘雾吞没。
    ……
    “那人到底来不来？马上天黑了，我们处境只会更危险。”
    沙漠笔直的沥青路旁，站着四个人，开口的是一个年轻人，头发略长，被他用刀子割短了些，看起来层次不齐，戴了副白框眼镜，神情很是警备，说话时都时时观察着四周。
    在他身边站着的人有男有女，男多女少。
    ‘不由天’是个齐刘海女生，生着一张娃娃脸，看着像高中生，短袖短裤有些脏，外面套了件厚厚的风衣，脚下穿着一双拖鞋。
    她面色凝重，犹豫两秒，还没开口，便见马路远端出现一抹蠕动的、稍显庞大的影子，正疾驰着往这边跑来。
    众人自然也看到了这道诡异的影子，皆是心头一颤，忍不住从口袋掏出鬼物。
    身影由远至近，那抹臃肿身影逐渐清晰。
    竟是一个人披着厚厚的被子，老远看着像极了诡怪。
    除却那床被子，那人脚上还穿着一双沙漠靴，步伐很快，没多久便跑到了他们的面前。
    “姜圆？”
    齐刘海女生不确定地唤。
    姜遥走近，微微颔首，视线扫视了一番他们所有人，最后开口道：“这被子太厚，我跑得不快，你们久等了吧？”
    姜遥的样貌以及身形都是花费惊悚币改变的，至于直播观众，也无法剧透她的身份。
    这是为了防范暗棋会，特意隐藏的。
    齐刘海女生惊怔地看了眼她披在背上的厚被子，半天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忍不住问：“这被子也是木箱里开出来的吗？”
    姜遥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
    齐刘海女生向她，介绍了一下暂时组建的队伍人员。
    女生在聊天室匿名是‘我命由我不由天’，让他们唤自己小天就行。
    其他人也是匿名，白框眼镜的年轻人匿名杀手。
    身形魁梧的男人匿名黑熊，他显然是接到委托，与身前穿着皮衣的中年男人、匿名富豪是一起的。
    还有一个佝偻着背，和姜遥一样身上披着厚厚毛毯，看不见身形，露在外面的脸稍显枯瘦，看上去病入膏肓似的，咳嗽个不停。
    代号枯败。
    交换各自匿名后，半片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整个沙漠被灰暗笼罩，炎热退散得很快，寒冷侵袭。
    小天张口都能哈出一口雾气，向姜遥投去羡慕的目光。
    “姜圆，你运气真好，居然能在木箱里开出羽绒被。”
    她今天九死一生，开了七个木箱，也就开了这么一件风衣，脚下还是穿着拖鞋，在接触到冷空气后，冒出大片鸡皮疙瘩。
    姜遥对小天的羡慕没有回应。
    羽绒被是她从铁质宝箱里开出来，她在木箱除了食物和水，没开出什么重要物品，只开出一顶遮阳帽。
    她运气有多差，只有自己清楚。
    当然，这些话，她也不会告诉这些玩家。
    白框眼镜，匿名杀手道：“天黑下来了，我们怎么进汽车旅馆？”
    提及特殊建筑，姜遥不由自主地看向马路旁不远处，建在荒漠里的一座建筑。
    汽车轮胎建造的围栏，报废的汽车摆满了院子，金属铁皮拼接成的建筑，门前亮着绚烂的霓虹灯，照映着‘汽车旅馆’四个店名。
    风格混杂。
    建在荒无人烟的沙漠里，就显得分外格格不入。
    匿名黑熊的魁梧壮汉道：“你们听到里面的声音了吗？”
    话音一落，他们骤然安静下来，仔细探听着旅店里的动静。
    喧闹嘈杂的说话声、谈论着异性的性话题的嬉笑声，以及脏话连篇的咒骂声……在入夜的荒漠交汇在一起。
    让人心生恍惚。
    仿佛他们并非身处在生存类副本沙漠里，而是在西部街道，停留在一家热闹旅馆门前。
    杀手道：“告诉你们一个坏消息，我的契兽刚才进去探查，还没靠近店门，就暴毙而亡。”
    他脸色微沉，对于契兽的死亡感到愤怒，但又无能为力。
    杀手从属于诡兽盟十大公会，前段时间正会长昏迷，副会长进了监狱，诡兽盟从十大公会除了名，牵连到成员的他。
    一般诡兽盟的成员契约的诡兽都不少，杀手就契约了十多个，大多不怎么强，只有探查、预警的作用。
    但死了一个契兽，对他来说，还是血亏的。
    只盼着这座旅店能找到一些重要的道具。
    众人神色一凝。
    这还没进店门，便突然暴毙，那他们……
    匿名富豪的中年男人不打算在这里浪费时间，瞥了一眼身后的黑熊。
    “进去看看。”

 第326章 《公路求生》：汽车旅店（2）

    黑熊接了委托，和雇主一起进副本，任务只是保护雇主，其中并不包括对雇主的话唯命是从。
    他又不是卖命来的，双脚立在原地没动。
    不愿意第一个进旅店送死。
    富豪被驳了面子，脸色不太好看，正要说些什么，维护一下他那可怜的尊严，却被小天打断。
    “是我发现的特殊建筑，还是我先进吧。”
    小天道。
    说实话，她那张娃娃脸，搭配齐刘海，很容易让人怀疑她未成年。
    只是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透着一股子韧性，像是一把淬炼无数次的刀刃。
    没人再开口，安静地看着她。
    小天深吸了口气，踩着拖鞋，往店门走去。
    她也并非全无准备，对于危险，她有全身而退的能力。
    众人目光落在她的背上。
    小天在踏入围着汽车轮胎的栅栏刹那，身体顿了一秒，接着又继续往里走。
    姜遥清晰捕捉到这一幕，不动声色地往前挪了挪。
    其他玩家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小天。
    没有发现她的动作。
    在姜遥脚尖一靠近，一行信息映入眼帘。
    [触发支线任务：请找到旅店老板，并将其杀死。]
    [任务在天亮后结束，请玩家选择接取还是放弃？]
    [一旦接取任务，便无法放弃。]
    果然。
    姜遥眼帘微垂，收起了脚。
    靠近特殊建筑，系统会向玩家发放任务，而这任务，时限规定，奖励未知，危险未知。
    另一边，通过窗户往里查探到线索的小天快步走回。
    “里面什么人都没有，是一个空的旅店。”
    与她话一同传入耳畔的是旅店喧哗说话声。
    而隔着围栏，往旅店窗户上看，有一道道人影在玻璃窗上晃动。
    几人面面相觑，对于小天的话，不太信任。
    他们原本就是临时组建的队伍，除了委托人与雇主以外，其余人互不相识，始终保持着警惕。
    小天见此，眉头微蹙，“里面真的没有人，你们不信，可以过去看。”
    没人敢真的靠近旅店。
    谁也不知道，这会不会是一场陷阱。
    小天作为首先发现特殊建筑的人，也许是这场陷阱的主谋。
    小天原本召集其他玩家一起进建筑，没想到到头来，除了自己，没人敢进。
    她虽能保命，但她自己也不知道旅店里存在什么危险，仅凭她一人，根本无能为力。
    就在她焦急、无措之时，姜遥忽然道：“我和你一起进。”
    说着一脚踏入汽车轮胎围栏里。
    小天闻言，眼睛一亮。
    一直沉默不语的杀手在这时也跟了进去，进去不久又说了一句。
    “谁先找到宝箱，宝箱就是谁的。”
    只剩匿名枯败，还有黑熊富豪三人站在外面。
    枯败咳嗽了几声，佝偻着背，慢悠悠跟上，紧接着道：“听说除木箱以外，还有其他宝箱，里面物资稀有，希望是真的吧。”
    富豪原本打算等他们先进去，若是有危险，他们冲在前头，自己也能规避危险。
    但他们如果提起找到宝箱，那他就等于白来一趟了。
    富豪也顾不上危险，催促黑熊跟上，大步走了进去。
    下一秒，支线任务的提示同样出现在他的眼前。
    几人站在旅店外面，眼底尽是对彼此的戒备与怀疑。
    如小天所言，透过窗户往里看，旅店空无一人，那些喧闹嘈杂的声响在他们踏入围栏后，骤然消散。
    安静到一点风吹草动的声音都能引起他们的注意。
    杀手尤为忌惮地看了小天一眼，为自己的掉以轻心感到懊恼。
    “你早就进去过，知道旅店的支线任务，故意在聊天室发送消息，吸引我们进来对吧？”
    小天脸上没有半点之前的笑容，平静无波，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否定，而是确切地道。
    “我不是旅店的老板。”
    旅店没有一个人，那支线任务里的旅店老板是谁？
    聪明的人仔细一想，便能发现——
    他们之间，有一个人的任务和他们所有人的任务都不一样。
    正常是，找出旅店老板并杀掉。
    而藏在他们之间的‘旅店老板’，接到的任务恐怕是杀死他们所有人。
    能进55级副本的玩家都不是傻白甜，转念一想，便想通了任务的真正意思。
    富豪怒目瞪了小天一眼，转身就打算离开旅店外的围栏。
    但有一堵透明的墙拦在了他的面前。
    与此同时，一行信息出现。
    [汽车旅店支线任务满员，暂无法离开，请在天亮前完成任务，即可离开。]
    姜遥将他们的反应收入眼底，裹着厚被子，降低存在感站在边缘。
    富豪在确定自己无法离开之后，眉头紧皱，目光在人堆里转了转，最后再次停在小天脸上。
    “你嫌疑最大。”
    杀手、黑熊对此不置可否。
    小天首先发现汽车旅店，又是她召集他们来到这里，故意隐瞒支线任务，引他们触发任务。
    他们之中，她嫌疑是最大的。
    小天对他们的怀疑，没有表现出一丝慌张，有条不紊地道。
    “富豪的嫌疑也大，你在看到支线任务之后，第一选择是离开这里，难道不是你心里有鬼？”
    她的话属于偷换概念，比较牵强，但此时大家沉浸在恐慌中，没时间注意她说话的逻辑性。
    说完，她又指着他们每个人，瞬间处于风口浪尖之上。
    “你们每个人进来故意给后面的人留话，可不是我计划好了的。”
    被指过的几人脸色难看。
    富豪顾及小天隐藏的后手，其他玩家也是一样，不敢第一个动手，只能僵持着。
    见气氛剑拔弩张，姜遥兀然道：“先进旅店看看吧。”
    众人不由重新看向面前旅店。
    霓虹灯落在他们身上，阴影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屋里寂静无声。
    姜遥走到门前，抬手推动门，吱嘎一声。
    一楼屋子空间很大，楼梯后建着放置酒杯的架子，架子前横着吧台桌，长长的椅子立在旁边，桌子吧台上都摆着装着酒的玻璃杯。
    酒杯里的酒有多有少，给人一种错觉，像是屋子挤满了人，碰撞着酒杯，肆意饮酒。
    但此刻，屋里空空荡荡，只剩酒杯。
    诡异至极。

 第327章 《公路求生》：汽车旅店（3）

    整个屋子充斥着浓烈的酒味，木质桌子将空间占据，留出一条走道，墙壁挂着性感、充满性暗示的油画。
    他们并非没脑子的新人，看到眼前装修摆设跟酒吧一样，能够猜测出来。
    这是一家住宿和酒吧结合的店，到店的客人可以先小酌一杯，享受着酒精带来的快乐。
    喝足后再去往二楼留宿。
    典型的西方美式汽车旅店。
    “这酒还冒着汽，就像……”
    杀手没有靠近店里，只是站在门外，查看着酒桌上的酒杯，说着冷不丁顿住。
    互相保持着安全距离的其他玩家猜出了他后面想说什么。
    就像在他们踏入旅店前，这里聚集着一群酒徒，正肆意地喝着酒。
    但在他们进来后，里面的酒徒莫名失踪了。
    富豪喜酒，嗅着空气里弥漫的酒香味，喉咙吞咽了几下。
    在这片白日酷热的荒漠里，水成了稀有物，他雇了玩家黑熊，食物、水补给品，只能省着点喝。
    身体水分消耗大，水又喝得不多，现在他连尿都没有。
    “这些能喝吗？”
    他的话一落，引得旁边几人侧目。
    杀手、甚至黑熊看他的眼神，像看蠢货一样。
    这里是特殊建筑，且透着诡异，谁也不知道这杯酒到底是什么，喝了当场暴毙也说不定。
    富豪注意到他们的眼神，顿时恼羞成怒起来。
    “黑熊，你是我雇佣的，注意你的态度。”
    当然他不敢对杀手发火。
    富豪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要不然也不会雇佣其他玩家带自己过副本。
    在这些玩家里，他等级是最低的，实力也是最弱的。
    黑熊没吭声，见小天胆大地进了旅店，视线在吧台梭巡，在任何有可能藏宝箱地方看了遍。
    跟在她身后的还有那个最后到场，裹着臃肿被子的奇怪玩家。
    “你们发现了什么？”
    小天摊手道：“除了酒，什么都没有。”
    货架、吧台底下都放满了酒，不见木箱踪迹，什么有用的物资都没找到。
    杀手提醒道：“还有五个小时就要天亮了。”
    他木箱里开出了一块怀表，能够随时查看时间。
    “咳咳咳——”进了店门，靠着酒桌站着的枯败嗅到酒味，剧烈咳嗽了起来，咳完才道：“我们都接了任务，如果任务失败，我们面对的将是什么？”
    如今他们根本没办法出去。
    又被强制接取了任务。
    完成是否有奖励暂且不说，这任务失败，会不会有惩罚呢？
    话音一落，下一秒整个酒馆陡然间断了电，浓稠的黑暗侵入，众人气息骤凝，危机在这一刻出现，只听细微闷哼一声，‘啪’一盏灯亮起，驱散了周遭的黑暗。
    提着灯的姜遥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顺着血腥味源头看去，方才还对桌上酒垂涎欲滴的富豪此时倒在了地上，双目圆睁，已然断了气。
    黑熊离得最近，当看到骤死的雇主时，瞳孔紧缩，面上有愤怒、也有惊恐。
    灯光只暗了两三秒，雇主离自己这么近，连保命鬼物都没能使用出来，就被杀死，怎么能不让他惊恐。
    除了黑熊，其他人离富豪位置有挺远。
    自然而然，所有人怀疑的目光纷纷投向了黑熊。
    黑熊绷紧了全身的肌肉，从后腰处拔出左轮枪，在他们之间游移，脸色阴沉得滴水。
    “旅店老板果真藏在你们之间。”
    姜遥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左轮枪上，通体漆黑，有幽暗的光在其中流荡，和她渡魔一样散发着阴煞之气。
    是一样鬼物。
    枪械类鬼物难得，子弹也昂贵，平常人也用不起，这不是主要，除非训练过，否则对枪械的使用还不如冷兵器。
    旁边不远的小天冷笑一声道：“怎么不说你是老板呢？你离他最近，也最容易下手。”
    她的话是其他玩家的心声。
    匿名杀手的玩家天赋和杀人相关，目光粗略检查了一番富豪的死法，眯着眼道。
    “致命伤在后脑，凶手是在他背后出手的。”
    而亮灭时，黑熊正是站在富豪身后位置。
    黑熊一人并不是他们所有人的对手，举着枪的手微抖，自知处境危险，百口莫辩，但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道。
    “我如果是老板，第一个杀的人绝不会是富豪。第一他离我最近，我杀了他，会成为你们怀疑的对象，第二，我的天赋无法做到，在三到五秒内，杀死一个人。”
    他的话也不是毫无道理可言，但他们之间又有谁能一击毙命？
    杀手当即反问：“说不定是你使用了鬼物呢？”
    黑熊张口辩驳自己没有这种能一击毙命的鬼物，但说出的话苍白无比，也无人相信。
    姜遥的手从雪白羽绒被里伸出来，举着提建议。
    “大家施展一下各自的天赋，以此排除嫌疑如何？”
    她存在感是仅次于枯败最低的一个，忽然开口，众人目光不由落在了她的身上，带着审视与揣度。
    小天靠着墙站，闻言微微颔首。
    “我觉得可以。”
    杀手也表示无所谓。
    重大怀疑对象黑熊自然十分赞同这一提议。
    只有枯败迟迟没有开口表决。
    黑熊率先开口质问：“枯败，你天赋见不得人吗？”
    枯败佝偻着背，毛毯遮过了他的脚尖，只露出一张皱巴巴的脸，他叹了口气道：“我当然没有异议，只是谁又能确定对方施展全部天赋呢？”
    “仅仅靠展示没什么用，不如这样吧，我们都把自己的信息面板展示出来，这样就能一目了然。”
    众人面色各异。
    信息面板重要，上面不止记录着玩家的数值，还有所持鬼物的一切信息等等。
    一旦展示给旁人看，这跟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又有什么区别？
    黑熊犹豫两秒，第一个出声：“行，我可以展示信息面板。”
    见他们迟疑，他冷冷一笑道：“那凶手能悄无声息，在短短时间内，将一个四十多级的玩家杀死，很有可能下一个就是你、你、还有你。”
    说着还指着他们几人。
    杀手拨动着手中的刀片，推动着横在鼻梁上的白框眼镜，慢条斯理地道：“我随意。”
    小天耸肩。

 第328章 《公路求生》：汽车旅店（4）

    枯败看向披着羽绒被的姜遥，眯着眼笑：“姜圆姑娘呢？”
    姜遥与他目光不退不让，向他比了个‘ok’的手势。
    在第一眼看到枯败的时候，她就觉得此人不太对劲。
    通过他的推波助澜可以看出来，他似乎很想知道她的身份。
    姜遥隐藏身份，只是不愿暴露在明处。
    不过暗棋会的人送上了门，那她也不需要再藏身份。
    众人展示各自的信息面板。
    黑熊天赋和力量、防御相关，乙人级，算是比较突出了。
    但杀手、小天比他还要高，天赋和速度相关，乙天级。
    小天同样乙天级。
    黑熊看到他们的天赋等级咋舌。
    天赋到乙级，便进了全国前一千，甲级全国上下不到一百。
    黑熊原以为自己是这里面天赋等级最高的一个了，没想到他们比他还要高。
    乙天级，半步甲级。
    这里面的含金量是难以估计的。
    轮到枯败。
    他没有半点犹豫，将天赋展示给他们看。
    【剪纸】【甲人级】
    黑熊瞪大了眼，惊呼出声：“甲级？你竟然是甲级？”
    枯败看也没看他一眼，而是向姜遥行了个礼，笑着道：“请吧。”
    姜遥手握刀转向后，将趴在她脑后的纸人斩落，掀开身上的羽绒被，丢到一边，收起小刀，看向他问。
    “你们接近我有什么目的？”
    枯败、也就是红马6被戳破身份也没有露出一丝慌张，依然笑着。
    “自然是邀请你加入暗棋会。”
    姜遥挑眉：“如果我不答应呢？”
    红马6对她的回答早有预料，捡起斩成两半的纸人，回答道：
    “你答不答应不归我管，我只管把你带回暗棋会。”
    他的语气坦然，不添一丝隐瞒，尽是如实相告。
    他的任务就是把她带回去，至于她愿不愿意？
    暗棋会里会有人让她答应。
    姜遥陈述事实般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虽然沈白鹤已经将红马6的天赋详细告知于她，方便她遇到对付，但即便不知道他的天赋，红马6和她的实力还是相差甚远。
    红马6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指着杀手小天两人，命令：“拖住她。”
    话落，两人齐齐向她冲来，只剩黑熊呆站在原地。
    他们之间的对话，听得他一头雾水，但其中的【暗棋会】，黑熊是知道的。
    与政府、十大公会以及各大世家背道而驰的邪派组织。
    小天边杀边笑。
    “嘻嘻，姜队长，我真的很喜欢你。
    等你进了红会，我一定会跟随你的。”
    一旁戴白框眼镜的杀手对姜遥，充满了忌惮，无数小刀从他手中飞出，追踪导弹一般飞了过去。
    屋里空间太窄，姜遥后撤步出了旅店，懒得对付他们两人，拿出上个诡域获得鬼物，阿秀的眼珠，往前一掷。
    眨眼间，十只灾难级的灼烧婴披着黑夜出现，释放的恐怖阴气，让小天两人当即选择躲避。
    单单是一只，就让他们够呛，何况是十只。
    周遭阴气凝聚成黑雾，将汽车旅店衬得如同地狱，原地出现十只灾难级诡怪，不仅是旅店，就连副本难度也在直线上升。
    沙漠各地大多躲藏在汽车里的玩家听到一条提示。
    “警告！副本出现大量灾难级诡怪，难度增加！”
    “55级副本——60、65、70级——”
    “请玩家注意！请勿离开汽车！”
    四千多玩家接收到这一提示，慌不择路。
    55级已经算他们的极限，没想到难度直升70级，国内有70级副本吗？只听说过70级高强度诡域啊……
    大多数玩家都很清楚，诡域副本同级，那诡域实际的难度会比副本高好几倍。
    这也是许多玩家不愿意进诡域的原因。
    ..
    另一边。
    汽车旅馆。
    红马6当看到突然出现的十只灾难级诡怪时，灰暗的眼珠覆上了一层阴霾。
    他是知道姜遥驱逐了西洲一个70级诡域的，不仅他，整个暗棋会都知道，连闭关多年的红将也知道。
    所以红将才会派他们来生擒姜遥。
    近年来，红将与黑将明争暗斗不断，下属也同样死斗不休，但始终处于一个平衡的趋势，谁也没讨到一分好处。
    若能拉拢姜遥，红将将立于不败之地。
    至于姜遥的意愿，并不重要。
    红会有两位红士，仅次于红将之下。
    其中一位红士，天赋是传说中的甲天级，与精神相关，只要被他天赋标记，即便是国家最高领导，也会心甘情愿地进红会。
    当然，他们不可能去绑最高领导，第一是没能力，第二是暗棋会和政府相比，还是蚍蜉撼树。
    不过绑一个姜遥，还是行的。
    尽管红马6对她的鬼物十分畏惧，但不久，红会另一位领袖红士，会马上赶过来。
    眼下只需要拖延时间。
    “姜队长，我们认输，暗棋会也无意与你为敌。”
    红马6叹息一声道。
    屋外温度降到了零下，寒风裹着黄沙吹过刀刃，姜遥停了手，只是问：“你们谁是旅店老板？”
    红马6愣了愣，没想到她问的却是这件事。
    对于驱逐过70级诡域的人来说，竟然看得上一个55级副本的支线？
    他不由问：“你真是为了特殊建筑来的？”
    姜遥反问：“不然呢？”
    红马6陷入了沉默。
    他以为她知道这是一个陷阱，故意过来探查真伪的。
    姜遥的确是为了特殊建筑来的，来之前也并不知道在聊天室发布信息的小天会是暗棋会的人。
    之所以认出他们，是因为，这位戴白框眼镜、匿名杀手的年轻人在看她时，便表露出难以忽略的忌惮。
    姜遥明明隐藏了自己的身份，但似乎依然被人认了出来。
    尽管他们搭配着演了一出戏，装作互相不认识的样子，故意引她进汽车旅店，再内讧、展出信息面板确定身份。
    “说实话，我刚开始，并不确定你是不是姜遥。”
    红马6坦露心声般说道。
    “你在聊天室匿名姜圆，姜这个姓氏并不罕见，我真正确定你是姜遥，是你始终置身事外，如同局外人一样在旁边打量着我们。”
    “我们调查你，调查得太清楚了，你每一场直播，我都翻来覆去看过很多遍。”

 第329章 《公路求生》：奖励

    姜遥听着掏了掏耳朵，知道他们在拖延时间搬救兵。
    在了解暗棋会接近她的目的，她不准备在这里浪费时间。
    “既然你们不说，那我就一个个杀，支线任务总能完成。”
    姜遥深色瞳眸倒映着枯瘦、披着毛毯的红马6身上，变成琥珀般的阿秀眼珠在她手心转动，缓缓地道。
    “首先是你。”
    十只灾难级灼烧怨婴得到主人的命令，张着血盆大口，狠狠朝红马6咬去。
    红马6狼狈地躲开它们的攻势，一只握着剪刀的手从毛毯下伸了出来，飞快剪裁住一张张纸人，阻挡住怨婴进一步的攻击。
    他在暗棋会排倒数第三，位列红马，又怎么可能对付得了十只怨婴，只能躲，连反击的能力都没有。
    “红炮2、5，我如果死了，你们也活不了。”
    小天是红会的红炮2，匿名杀手的年轻人是红炮5。
    不仅是红会，黑会里的排名，越往后，数量越多。
    将只有一位，排在【将】后面的红士/黑仕分别有两位，象四位，车八位，马有十二位。
    与传统象棋数量不同。
    站在旁边准备看戏的小天闻言，一脸懈怠与不情愿。
    红会排名晋级一向残酷，排在炮位的小天是杀了不少人，才到这个位置。
    她能力出众，胆大、不要命的个性，是最有望晋级至马位的成员。
    这次任务，作为红车2的部下，她被安排到红马6身边，协助他完成捕获‘姜遥’的任务。
    但显然，姜遥远比他们所想的要聪明得多。
    又掌握强大鬼物，他们即便一起出手，也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伪装成普通人的领袖红士2，一同进入副本，要赶过来，恐怕要一些时间。
    小天不愿死，至少在见到红将前，不愿死在这里。
    “红车2阁下给了你立功的机会，你自己没有把握住，红马6，你不配排到马的行列。”
    话落，她对上红马6阴鸷怨恨的目光。
    小天依然站在原地。
    暂时组建的队伍，本来就是不牢靠的。
    红车6节节败退，将【剪纸】天赋发挥到了极致，却依旧不是那十只灾难级怨婴的对手。
    而姜遥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
    余光忽见一抹凌厉的刀光，姜遥躲也没躲，手中多了一把杀猪刀，斩落刺向面门的小刀。
    速度快如虚影，将藏在暗处的杀手太阳穴直接刺穿。
    血液混着脑浆一同被拔出，顺着刀尖汩汩滴落，杀手隔着厚厚镜框，惊骇地望着前方。
    本以为势在必得，没想到从始至终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姜遥的监视之中。
    姜遥拔了杀猪刀，甩掉上面的血，踹开身前的尸体。
    在杀手死后，支线任务并没有结束。
    也就代表着——
    “旅店老板还在你们其中。”
    对于同伴的死亡，小天一丝悲伤都没有。
    杀手有活路，偏要去找死，只是他咎由自取。
    只是眼下，小天自觉处境危险。
    姜遥是为了支线任务来的，既然她不是旅店老板，那她的任务就是找到旅店老板将其杀死。
    小天无法向其证明自己并非旅店老板，当迎上姜遥审视且充满杀意的双眸时，心头不由一紧。
    “我、不是旅店老板。”她的话在姜遥面前显得无比苍白。
    姜遥没有理会她的话，只是移开了杀气腾腾的目光，收起杀猪刀，拔出腰间的渡魔。
    在红马6无力反抗之时，抬刀斩杀。
    枯瘦的男人身上没有流多少的血，手指脱了力，剪刀掉落在黄沙土上，如同他生命一样，渐渐失去光泽。
    红马6的实力还是不容小觑的，能在十只灾难级怨婴坚持这么久，甚至躲避攻势期间，还能将一只怨婴解决，足以印证他红马的身份。
    红马6死亡瞬间，姜遥接收到支线任务完成的消息。
    [恭喜玩家姜遥完成‘汽车旅馆’支线任务，找到旅店老板，并将其杀死，获得奖励——]
    [汽车升级零件x1
    550ml矿泉水x12
    蓝莓夹心面包x20
    汽油100单位
    冲锋衣x1]
    奖励丰富，汽油比铁质宝箱开出来的还要多，她之前开出的矿泉水只有300ml，任务奖励近乎是之前的两倍。
    正常矿泉水的大小。
    面包也不再是全麦切片，而是富有充足维生素的蓝莓夹心面包。
    只是白天温度太高，面包类食物容易坏，保存不了多久。
    杀了两人，她获得他们的物资，打算回去再清点。
    离开前，姜遥回头看了一眼。
    小天全身骤僵，强烈的危机感袭来，单单只是目光，便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然而姜遥没有看她，抬脚进了旅店。
    缩在角落里的黑熊瑟瑟发抖，唯恐被她注意到。
    对裹着厚被子的女人初印象是古怪。
    他以为是一个有点运气在身上，普通女玩家。
    黑熊甚至打过披在她身上羽绒被的主意。
    想着等探索完特殊建筑，再偷偷跟踪袭击，夺了她的被子。
    没想到，这么一个古怪的人，居然是政府风云人物姜遥。
    黑熊很早就关注了姜遥的论坛，知道她也接过玩家保护委托。
    更重要的是，在她的论坛里，会有很多大佬总结她过关的经验和信息。
    不仅对他，对很多玩家都受益匪浅。
    一想到自己曾用枪口指过她，黑熊追悔莫及，恨不得时光倒流，在她面前表现稍微好一些。
    眼看姜遥就要朝他这边走来，黑熊虎躯一震，冷汗止不住地流，当机立断，跪在地上求饶起来。
    “姜队长，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请您放过我这一次，我上有老下有小，等着我回家。”
    说罢，他不停磕头，头磕得砰砰响。
    将放在他旁边木椅上叠好的羽绒被扛在肩膀上的姜遥：
    “？”
    她又不是杀人魔，见人就杀。
    杀掉匿名杀手的红炮5是因为他要杀她。
    杀红马6，也是因为他要把她绑架入红会。
    当然杀他们，最大原因是想尽快完成支线任务。
    黑熊是幸运的，他身份只是平民，并非旅店老板。
    姜遥没有看他，扛起被子走出了旅店。
    支线任务奖励的物资堆在门口，她一一搬起来，在小天身边停下，道。
    “告诉你们什么将，告诉他/她，我已经和政府签了十年的合同，这期间是不可能换老板的。”
    说罢她踏入黑夜里。

 第330章 《公路求生》：交易所

    全身紧绷的小天在看到她身影彻底消失，双腿发软地瘫倒地上。
    小天很清楚，姜遥之所以留下她，一是支线任务完成，二是要留个活口，给组织高层传话。
    她若没有利用价值，恐怕也是和杀手红马6一样的下场。
    小天没有沉浸在死里逃生之中太久，很快红会领袖红士2会赶到这里。
    她必须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条理清晰地告诉红士2，这里所发生的一切。
    主要是撇清自己的关系，让红士2相信，她能活下来，是为了给姜遥传话，否则她还是死路一条。
    黑熊也得到了支线任务完成带来的奖励。
    但他没来得及高兴，自己见证了暗棋会成员的死亡，也听到了不该听的传话。
    到这个等级，自然深知暗棋会的可怕，他就算逃，也逃不过除却红将，最高领袖红士的追杀。
    “我加入暗棋会的话，能活吗？”
    黑熊苦笑一声，对小天说道。
    ..
    赶在天亮前，回到靠路边停的汽车旁。
    因为物资太多，比起跑到汽车旅店，回来的路，耗费了近双倍的时间。
    姜遥一夜未眠，铁打的身体此时也分外疲惫。
    她没急着睡，而是选择将后备箱里的物资搬出来，然后用汽车升级零件再次给汽车升级。
    这次的变化很大，车子不再是两座型，多了一排后座，排风扇变成空调，收音机变成了触屏面板。
    触屏面板虽然没有她的手掌大，但不仅能收音，还会绘制周围两公里以内的地图。
    若靠近特殊地区，上面会标注出来。
    油箱扩大，能装下一百单位的油量，后备箱也大了不少，这些物资全部放进去，还有多。
    姜遥将蓝莓夹心面包双倍，有40包，分两箱垒在后备箱里。
    24瓶550ml矿泉水没有双倍，她有小瓶矿泉水还没喝，双倍的话，后备箱装不下。
    将羽绒被叠好放在后座，冲锋衣也双倍成两件，她穿了件，另一件和羽绒被一起放后座。
    做完这些，她饥肠辘辘，蓝莓夹心面包尝起来是酸酸甜甜，裹着浓重的面包香味，但一包量少，不够她塞牙缝。
    光蓝莓面包，她吃了十包才勉强吃饱。
    接着补足水分，调整座椅，倒头就睡。
    这一觉睡到正午才醒。
    姜遥是被热醒的，车窗不遮光，阳光炙烤着靠着路边、没有庇荫的建筑，车子就像烤炉一样闷热。
    她大汗淋漓，幸好在睡前开了半扇窗户，否则她要在睡梦中热死。
    “今天好像比昨天还要热。”
    姜遥开了驾驶座的车门，手探出车外感受了一番，暴露在外的皮肤没多久便被晒出红斑。
    车里车外都跟炼狱似的。
    时隔一夜及半天打开聊天室。
    死亡人数高达一千。
    聊天室里怨声载道。
    “好热，我以前喝矿泉水总是留一口，我现在愿意把全部剩一口的矿泉水喝干净。”
    “好不容易熬完冻死人的夜晚，白天温度更恶劣，我感觉自己要热死了……”
    “这才第二天，为什么不是存活三天啊？”
    “原本以为好不容易出了交易所，吃喝就不愁了，没想到全是等物交换，我要是有水，也不会沦落到喝尿的程度啊。”
    姜遥看到‘交易所’，神色微愣，不由点开面板。
    【汽车升级】
    【聊天室】
    【交易所】
    多了一行交易所的选项。
    姜遥目光点触。
    交易所面板呈现在她的眼前，密密麻麻，皆是玩家自主上架的物资。
    最多见的是木头，再是塑料。
    木头是分解木箱获得，而塑料是分解矿泉水瓶获得。
    木头晚上能烤火，但塑料至今没有玩家研究出其他用途。
    主要是这汽车升级，也不需要塑料。
    有分类选项，姜遥选择了食物。
    一小瓶盖的水，能交易两块面包。
    看着挺离谱，一瓶盖泼马路上，瞬间就能蒸发。
    但往往，这么点水，也能救命。
    水就是比食物更贵。
    姜遥不缺食物和水，她缺汽油。
    打开汽油交易，十单位起步，需要100ml的水，或者二十块面包才能换。
    当然，在食物、水紧缺的情况，这些上架的汽油始终没有人交易。
    姜遥能力强，但运气差，宝箱只能开出食物和水，开不出汽油。
    但对于一些运气好的玩家来说，开出汽油，远不如开出水，更让人感到激动。
    “水双倍，有24瓶550ml矿泉水，小瓶水还剩19瓶。”
    够她喝很久。
    若是换汽油，她就能探索更多的特殊地区，开出更多的水和食物。
    思及此，姜遥先上架了一瓶水，就以交易所的均价，100ml换10单位的汽油。
    如她意料，上架的水秒被交易完成。
    50单位的汽油凭空出现，多出来的50ml矿泉水作为服务费，被交易平台收走了。
    姜遥虽然不在意这50ml的水，但被平台占便宜，心里还是有些不乐意的。
    主要是，一瓶水抽50ml服务费，那十瓶水就是500ml。
    这交易所，躺着就能白赚。
    她将思绪强行从这上面抽离出来，把其余的矿泉水放进【双倍口袋】里，然后接着上架交易所。
    姜遥又将交易获得的汽油放进【双倍口袋】里。
    50单位，转瞬之间，成了100单位。
    她总算露出笑容。
    原本交易出去的矿泉水就是被双倍过的，没想到交易过来的汽油也能接着双倍。
    如此，她汽油也就不算缺了。
    在她上架大量矿泉水到交易所后，聊天室沸腾起来。
    “卧槽，大家快去交易所抢水，100ml水换10单位汽油，换到就是赚到！”
    “？？？”
    “我跑慢了只换到了200ml，换汽油的大佬是找到了绿洲吗？呜呜，我差点渴死，算是救命的水了。”
    “我开了一后备箱的汽油，水就找到两瓶，早就喝完了，感谢大佬的馈赠。”
    “啊！！你们换到都不吭声的吗？我一口水都没抢到，我也一后备箱的汽油啊。”

 第331章 《公路求生》：油桶

    24瓶550ml的矿泉水全部被她上架至交易所里，100ml换10单位的汽油，除却交易所的服务费，她得到了1200单位的汽油。
    这还是没有使用【双倍口袋】的数量。
    后备箱腾空，两箱蓝莓夹心面包，十九小瓶矿泉水，空出大半位置。
    就在她思考这些汽油该怎么放时，眼前出现一行提示信息。
    [1200单位汽油，需要两个中型油桶装。]
    [中型油桶：10个塑料合成]
    而一个矿泉水瓶能分解出2个塑料，她塑料不够，只能去交易所交易塑料。
    蓝莓夹心面包在这种恶劣温度下，极容易坏掉，她一个人吃，也吃不了这么多，拿出一半上架至交易所。
    一块蓝莓面包既饱腹，又能补充身体所需的维生素。
    不过姜遥不打算卖太贵。
    一是，这只是一个副本，对她来说太简单，但对其他玩家而言，很难，不然死亡人数也不会那么高。
    这并不是圣母与否的问题，做人要有起码的底线，只要在保证自己的性命下，作为政府成员，尽可能帮一帮。
    二是，蓝莓面包属于食物，价值不如矿泉水。
    姜遥思量几秒，便做出了决定。
    一块蓝莓面包换3个塑料。
    这价格，完全是白送。
    这会儿，所有玩家或多或少都找到木箱，开出过矿泉水，里面水喝尽，瓶子除了占位置，也没有其他用处。
    食物虽没有水紧缺，但也是玩家们生存不可或缺的一样物资。
    守着交易所捡漏的玩家们，当看到上架的蓝莓面包后，想要全部购买。
    但一行信息映入眼帘。
    [一人只能限购两份。]
    这是姜遥特别设置的限制。
    上次卖水，眨眼间就被抢空了，一些不缺水的人也会在交易所里抢，这也导致一些急缺水的玩家即便有汽油，也没能抢到。
    她为的不是物资，为的是增加副本玩家的存活率。
    不过十五包蓝莓面包，很快就售空，少了5个塑料，做服务费，她获得了40个塑料，放口袋里得到80个塑料。
    制作四个中型油桶，双倍后2400单位的汽油储存进去，并排放在后备箱里。
    油桶装油方便，升级至3级的汽车，后备箱空间大，足以装下这四桶汽油，还有空间多。
    姜遥给汽车加满油，坐到驾驶座，边喝水边启动车子。
    “轰”
    升级过后的汽车启动引擎的轰鸣声依然响亮。
    姜遥从来不亏待自己，奢侈地打开了升级后新添的空调。
    耗油量是之前的双倍，也就是说，原本十单位汽油能走一公里，如今二十单位汽油才能走一公里。
    空调开了之后，车厢里的温度骤降，驱散了令人窒息的闷热，清爽的冷意透过排风扇，落在她的皮肤上。
    姜遥舒服地喟叹一声。
    “这才算是度假生活。”
    马路是一条直线，也不用转动方向盘，她倚靠着座椅，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手点开聊天室。
    “大家有换到蓝莓面包吗？我换到一个，好松软，好好吃啊。”
    “嘿嘿我换到两包，感谢这位叫‘姜圆’的玩家。”
    “大家被骗了吧，汽车开久了车胎会破，需要塑料修补，这个用食物换塑料的，恐怕早就知道这一点，故意把大家塑料换走。”
    “啊？塑料能修补轮胎？我还以为塑料没用，全换了面包，现在我一个塑料都没有。”
    姜遥看到这几条聊天，眉头微蹙。
    她并不知道汽车开久，会爆车胎，而塑料的用途是修补轮胎。
    不过就算她知道，也不会降低换取的塑料数量。
    一包蓝莓面包换3个塑料，已经是白送了，塑料即便能修补轮胎，价格也远不及食物来的珍贵。
    她手指点了一下最后两条聊天的信息。
    好笑的是，发这两条聊天的是一个玩家。
    也就是说，这是故意来抹黑她形象来的。
    姜遥没有回复，只是将此人加入了黑名单，之后的交易，他即便第一时间看到，也无法换到她的东西。
    就在她准备关了聊天室，下面多了好几条帮她说话的聊天。
    “一个面包换三个塑料，而且还是蓝莓面包，算什么骗子？这分明是慈善家啊。”
    “一个瓶子能分解出两个塑料，我刚才修补了一下轮胎，也只需要两个塑料，修补之后能跑十来公里。但凡玩家计算一下，就会知道这面包换得有多赚。”
    “那个人故意抹黑姜圆大佬的，大佬要是因为这家伙，迁怒我们，再也不上架便宜食物和水，我真会把这人砍了。”
    “十袋面包悬赏，谁有这个人的位置，分享出来。”
    那位想靠着‘爆胎，修补需要塑料’，拉踩姜遥，获得名声的玩家，在看到结果出乎意料，连忙关了聊天室，不敢再上线。
    他没想到‘姜圆’玩家在聊天室大多玩家心里的分量会这么重。
    倘若他在发抹黑聊天前，用脑子稍微想一想，就不会做这种蠢事。
    姜遥第一次用水换汽油，交易所也就她这样干。
    名声大了也没有膨胀，食物上架，一份也只是收三个塑料。
    虽说聊天室里三千多人，也不是所有人能换到她的物资，但人嘛，总要抱希望，万一换到了呢？
    占了便宜，再骂娘，就不应该了，自然会受到其他玩家的敌视。
    姜遥看到这里，淡笑摇头，将聊天室关闭。
    对于后面的发展，倒是出乎她意料的。
    她没怎么在意，理了理物资，便将目光落向前方。
    “说不定踩狗屎，遇到一两个木箱呢？”
    姜遥自我安慰。
    但并没有如她所愿，车子行驶了五公里，一百油量耗尽，也没有见到一个木箱。
    她的运气在失望方面从来没让人失望过。
    下车给汽车加油，加完一百，正要坐回驾驶座时，忽地看到前方不远处闪烁着一抹金属光泽。
    姜遥对此并不陌生。
    之前在沙漠遭遇干尸袭击，在附近便有一模一样的铁质宝箱埋在黄沙里，风吹动沙粒，一小截边缘若隐若现。
    她朝光芒来源看去，沙漠公路右侧不远，立着一棵枯树，树叶凋零，水分枯竭，树皮早已剥落，只剩干裂的树干。

 第332章 《公路求生》：沙漠蠕虫

    在树边，放置着一个铁质宝箱，宝箱大半被枯树阴影覆盖，另一小半在炽热阳光照射下泛着耀眼的光。
    姜遥对铁质宝箱里的物资有多好十分清楚。
    她差点没忍住往前迈的腿，还好理智冲散了冲动，深色瞳眸缓缓眯了起来。
    “陷阱。”
    明目张胆的陷阱。
    上次找到的铁质宝箱，有不少干尸守着，它们就跟海里的鱼一样，在沙漠速度极快，甚至死了还能复活，颇为难缠。
    这次她肉眼下，除了宝箱，虽没有见到干尸，但也很清楚，那附近定有怪物守着。
    她一靠近，就掉入了陷阱之中。
    那她要装作没看见，直接离开吗？
    答案是：
    “不可能。”
    姜遥不可能放过这个宝箱。
    汽车行驶五公里，她一路过来，一个基础木箱都没见到。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箱子，她怎么都要带走。
    至于危险。
    炎炎烈日射在头顶，姜遥戴着遮阳草帽，额头、背脊仍然不停冒汗，汗水浸湿了睫羽，她抬手擦拭一番，从后备箱拿了瓶水喝。
    她的目标只是宝箱，没必要和守宝箱的怪物纠缠太久。
    对她而言，纠缠太久完全是吃力不讨好。
    姜遥喝了瓶水，进了驾驶座，空调的冷风吹散了她身上的热意。
    她启动车子，往前开了开。
    开过枯树，差不多距离两百米左右停下，汽车没有熄火。
    又灌了瓶矿泉水，她勒紧沙漠靴的绑带，将冲锋衣拉链拉到最上端。
    她有一个白嫖宝箱的主意。
    姜遥目光灼灼，抬脚向枯树跑去。
    速度越来越快，跑到宝箱前，手指刚一触碰到略微发烫的金属外壳，脚下地面忽地开始震动起来。
    姜遥脸上不见一丝慌张，有条不紊地从发间摘下传送鬼物【野雏菊】。
    就在她弯腰抱起铁质宝箱时，脚底黄沙如同潮水般褪去，露出层层叠叠、犹如放大版牛肠一样的血色躯体。
    令她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这个铁质宝箱是长在这怪物头顶上的，在她反应过来，准备用刀割下，脚下地震一般剧烈摇晃了起来。
    ‘轰隆隆’
    庞大的沙漠蠕虫立起数十多米高，张开的口器呈现圆形，里面是密密麻麻尖锐倒刺，在疯狂蠕动，像是绞肉机一般，看得人不寒而栗。
    而铁质宝箱嵌进了它的皮肉里。
    姜遥原本打算是，抱起宝箱，使用【野雏菊】直接传送回汽车驾驶座。
    哪里能想到，宝箱和蠕虫融为一体，她要得到宝箱，就必须干掉这么巨大一条沙漠蠕虫。
    最让她心惊的是，从蠕虫口器中喷洒出来的稠黑液体，洒在公路上，瞬间腐蚀掉路面，好似酸液般冒着黑气，滋滋作响。
    不仅具有强烈的腐蚀性，毒性也强得吓人。
    木箱里藏着的毒蝎毒性，在它面前，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主要是，它层叠像牛肠一样的血色肉躯坚硬无比，她渡魔砍上去，一点痕迹都没有。
    姜遥心生退意。
    不单单是这条沙漠蠕虫难以对付的原因，还有就是烈日酷热，照耀在身上，流失的水分太多。
    她为了一个铁质宝箱，冒这么大的危险，既麻烦又不值得。
    就在她打算使用【野雏菊】离开之时，忽见面前的铁质宝箱色泽变了变，从白铁质感转变成黄金质感。
    姜遥：“？？？”
    金宝箱？
    她睁大了双眼，怔怔地注视着眼前转变的宝箱。
    是陷阱，也是让玩家掉以轻心的陷阱。
    若只是铁质宝箱，一些玩家对付过守宝箱的怪物，便会以为所有守铁质宝箱的怪物都能对付。
    但谁又会想到，这宝箱也会伪装，装成铁质宝箱的样子，吸引玩家过来送死。
    中计的姜遥以为自己在第五层，没想到这宝箱在大气层。
    怪不得会有一头称作‘死亡蠕虫’的庞大怪物镇守着。
    打算逃走的姜遥见此收了野雏菊，也收了渡魔。
    她虽然有把握对付这头怪物，但太耗体力。
    既然有捷径，她自然是要走的。
    “谁让我不讲武德呢。”
    “就决定是你了，【阿秀的眼珠】！”
    昨晚被红马6杀了一只怨婴，复活时间短，已经复活，十只灾难级怨婴从黑雾之中钻了出来，像一头头鬣狗扑向沙漠蠕虫。
    姜遥退至安全地方，也没闲着，在旁边寻找起其他宝箱。
    战斗在十分钟内结束。
    这头蠕虫怪物没有脑子，只知横冲直撞地杀戮，怨婴利用身体小的优势，将它玩弄在鼓掌之中。
    一只都没嘎，蹦蹦跳跳消失在黑雾之中。
    沙漠蠕虫轰然倒下，身体没有一处完整的皮肤，满目疮痍。
    金色宝箱安然掉落在公路上，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姜遥在这十分钟里，在公路另一边的沙漠找到两个木箱。
    她运气差，但扛不住她肝啊。
    正要去抱宝箱，眼前出现一行系统提示。
    [恭喜玩家姜遥杀死特殊地区boss死亡蠕虫，完成首杀，将公告至聊天室。]
    [请问玩家姜遥是否匿名？]
    姜遥愣了一秒，选了‘是’。
    下一秒，三千多人的聊天室多了一条置顶公告。
    ‘玩家姜圆杀死……完成首杀’
    看聊天室的玩家们当看到这条公告后，如同巨石投湖，震得聊天暂停了几秒，复而出现刷屏般的聊天信息。
    “姜圆？是我想的那个姜圆吗？”
    “大佬不愧是大佬，水跟食物不值钱一样，现在又悄无声息地杀掉一个boss。”
    “咱们和姜圆大佬进的不是一个副本，我们还在艰难求生，大佬已经在杀怪了。”
    “求抱大腿！！”
    姜遥没开聊天室，不知道自己的公告引起一片惊呼。
    她注意力全在杀死boss获得的奖励上面。
    不是物资，是两样道具。
    对于大多时候都在诡域里的姜遥，道具对她而言，并没有什么用处，一同收起来放进包里，等通关副本再卖掉。
    姜遥抱着宝箱回到汽车前。
    两个木箱一起开出5小瓶矿泉水，三包全麦面包，还有一把铁铲，铲沙子很方便。

 第333章 《公路求生》：金宝箱

    绯红残阳将沙漠半片天铺满，热浪如潮水般褪去，气候温度也跟着降低。
    姜遥关了空调，也熄了汽车的火，站在汽车外面。
    此时穿着这身风衣以及沙漠靴，是最惬意舒适的时候。
    淡淡微风伴随着黄沙吹过来，风衣挡下沙子，摘下草帽，头发随风摇曳。
    姜遥撕了一块布，倒了些水，简单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沙子，以及黏腻的汗意，稍微清爽了很多。
    她这具身体，皮肤晒黑了很多，尤其两只手，手腕呈现两条分明的分界线，手背黑如炭，手腕往上是健康的麦色。
    “洗个手，开箱就不黑了吧。”
    姜遥这般想着，将剩下的矿泉水倒出把手洗干净，然后走到金宝箱面前。
    即便上次开铁质宝箱，并没有遇到危险，但她还是没有放松警惕。
    用【金色钥匙】鬼物开了锁，离远了些，握着长刀，刀尖一伸，撬开了箱盖。
    耀眼金光落入眼底，光线刺得她不得已退后半步，眼皮半阖，全身紧绷，深深地注视着宝箱位置。
    并没有危险，开出的物资整齐地摆放在宝箱外的地面。
    姜遥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危险，才收起了长刀。
    她抬脚靠近，看到物资，眼睛微亮。
    光是矿泉水就有十箱，一箱十二瓶，是1l瓶装。
    三荤三素盒饭，50份。
    冒着热气，开盖即食。
    姜遥闻到香味，本就饥肠辘辘的肚子，忍不住咕噜噜叫起来。
    她今天吃了面包，下午又耗了太多体力，早就饿了。
    但她一次能吃三份，五份，却吃不了五十份。
    放后备箱，也最多放一个晚上，明天就会坏掉。
    姜遥没有苦恼多久，一个黑色木箱引起了她的注意。
    手指碰上去同时，一行提示信息出现在她的眼前。
    [次元木箱（道具）：200平米空间，不可放置活物，空间流速停止。]
    姜遥眼底涌出一抹喜色。
    有了这样道具，就不用担心盒饭坏掉了。
    而且双倍后的矿泉水太多，她一个后备箱根本放不下，有了次元木箱，这些物资都能放进去。
    除了盒饭，还有慕斯蛋糕二十份。
    苹果五十颗，梨五十，哈密瓜三十，菠萝二十，西瓜十个，都是新鲜水果。
    房车升级零件，汽油五千单位。
    远征风雪大衣，雪花裤（防风、御寒、防水），羊毛帽，手套，御寒一套。
    一个药箱，里面除了各种外伤消炎药，还有一小箱藿香正气水，用于治疗中暑。
    这是金宝箱开出来的全部物资。
    实在太丰盛了，姜遥都想待在这里不愿意走了。
    全部放【双倍口袋】鬼物里，双倍后收入次元木箱里。
    次元木箱太大，这些一起放进去，也只是装了个角落，还有很大的空间。
    姜遥忙完吐出一口浊气，卸下重任一般在汽车旁边靠了一会儿。
    她彻底不缺食物和水，不用再为了这些跑沙漠里寻找木箱了。
    现在主要是，完成通关的任务，将汽车开到沙漠公路的尽头。
    不过遇到铁质、金宝箱还是停下，白嫖的便宜她可不会放过。
    没急着升级汽车，而是选择将之前获得的太阳能炖煮锅拿出来，摆在公路上。
    炖煮锅已经储存满了电，开火，倒入矿泉水，再煮了五包方便面。
    期间，她将十箱十二瓶，1l的矿泉水上架至交易所。
    不单单换汽油，还换塑料、木头，还有各种家具图纸等等，乱七八糟，基本每个玩家都会有，能换得起的物资。
    当然和上次一样，一个玩家最多只能换200毫升的矿泉水。
    聊天室近乎有五百玩家能换到水，对于三千人而言，能够极大增加玩家们的存活率。
    换到一张长桌图纸，需要10单位木头才能制作。
    姜遥做出了一张长桌和木椅，红烧牛肉味的方便面煮熟，端上桌，香味成了雾气飘散在空气之中。
    “再切点水果，摆上两份盒饭……”
    她迎着沙漠尽头绯红的绚烂晚霞，坐在椅子上，大快朵颐起来。
    温度下降，方便面热气腾腾，浓郁汤汁裹着劲道的面条，鲜香四溢，没嚼几下便吞咽下肚，胃部暖洋洋。
    盒饭三荤，糖醋排骨，茄子烧肉，辣椒烧肉，再加上三素，清炒萝卜菜，西红柿炒蛋，清炒莲藕。
    姜遥吃饭速度快，几乎不怎么嚼就吞咽。
    正常人别这么学，容易得胃病，她体质加强过，胃强悍，经得起这么造。
    等这些全部吃完，姜遥吃饱喝足，披在肩侧的晚霞也跟着褪去，夜幕浓黑，点缀着几颗疏星。
    她将切好的水果丢进嘴里，欣赏了一会儿沙漠星空，片刻点开了聊天室，看玩家们聊天。
    “我终于换到姜圆大佬的水，呜呜好久没喝水，差点渴死了。”
    “我运气差，别说水，连汽油都没开到，用一个没用的图纸换到了两百毫升的矿泉水，救了老命了。”
    “我还有水，看到了也没有换，知道大佬是想提高玩家的生存率，我能做的，除了分享有用的信息以外，就是不跟缺水的玩家抢。”
    “我也是。”
    “感动，还是好人多，谢谢异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们。”
    姜遥看到聊天室多了不少感谢她的话语，简单扫了一眼，目光落在私信上面。
    私信大多是感谢的话，还有要抱她大腿，甚至还有发私部照的男生求她包养的。
    姜遥只觉辣眼睛，将其拉了黑名单。
    正要关闭聊天室时，一条私信钻入她的视线。
    “红士2：在？”
    这位暗棋会，地位仅此红将的红士，找到她发了条私信。
    姜遥并不意外他能找到自己。
    留下活口的小天知道她匿名姜圆，姜遥在聊天室名气也大，红士2不找到她都难。
    既然这人再次找到她，也就是说，她让小天传的话，已经传给了红士2。
    这人只回了一个‘在？’，就跟网友一样，让她梦回某企鹅聊天的时光。
    若他/她直接说自己的意图，姜遥说不定还没有兴趣回应，不过一个‘在？’，让她多了一丝兴致。
    打开聊天界面，姜遥回。
    “姜圆：我想，我已经说够明白了。”
    下一秒，得到回复。
    “红士2：嗯，我不会执行红将的命令，我找你是为了共赢。”

 第334章 《公路求生》：黑玫瑰

    夜晚的沙漠气候如同寒冬，阒静无声，汽车升级为房车，车身跟公交车一样长。
    设施齐全，有床又有餐桌、冰箱，空调，还有跟飞机一样的狭窄厕所。
    姜遥白天睡，晚上驾车，坐在驾驶座，将物资整理了一番，才抽空回红士2发来的信息。
    “姜圆：怎么共赢？”
    既然是共赢，那必然是对双方都有好处的利益。
    她对暗棋会的了解，只是从沈白鹤那里获悉。
    作为两位红士之一的红士2，当然不会背叛暗棋会，事事要以组织利益为主。
    姜遥之所以抽空回他，也是好奇他/她所说的共赢到底是什么。
    红士2秒回：“既然你和政府签了合同，无法离开，我也不会再执行红将发布的命令，强行抓你回去。”
    “我们抓你，不过是为了对付黑将。黑将左膀右臂，黑仕1在一个月后，会带队进一个诡域获得重要鬼物。
    我希望你到时能一起进入，并杀死他。”
    姜遥知道暗棋会红黑两派争斗不休，但没想到，另一方会将对方行踪暴露出来，并希望对方死。
    这并不像一个组织，更像互视对方为仇敌的队伍强行组成暗棋会。
    当然，这其中的真假，也只有暗棋会自己知晓。
    仅凭红士2一面之词，姜遥也不会傻乎乎相信红黑两派真水火不容。
    也有可能，她进了诡域后，暗棋会在里面守株待兔，设计一场骗局，骗她进去杀。
    姜遥削了个苹果，咬着苹果驾车，空出一只手回。
    “我看起来应该不像傻子吧？”
    红士2又秒回。
    “这个诡域比较特殊，一队最多只能进两人，受限公会、政府、世家甚至地下灰色组织。
    诡域人数最多容纳十人，黑仕1，也只带了他的亲信。
    因为红会的人和他同一组织，这也导致我们的人进不了。”
    姜遥不了解暗棋会，但也了解诡域。
    有些诡域特殊，对人数有限制，甚至还会自主挑选玩家，一些想进诡域的玩家，如果没被挑选中，就进不了。
    比起副本，限制更高，规则也多。
    尤其是扮演型的副本。
    红士2发过来的信息，她只需在论坛上就能查验到信息的真假。
    诡域信息是藏不了，也骗不了人的。
    姜遥说出一直想问的问题。
    “为什么红黑两派都想让对方死？你们不是所属同一个组织吗？”
    红士2这次没有秒回，沉默了一分钟才回过来。
    “红黑两派是被迫组成暗棋会的，其中的事情很复杂，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可以选择加入红会。”
    姜遥看到这条信息，弯眉笑了下。
    这红士2看着知无不言，但提到暗棋会内部的事，便遮遮掩掩。
    从这人发过来的信息可以看出，此人不善说谎，城府也不深，说话不会转弯抹角，直来直去，在现实怕是一个不怎么会说话的人。
    她看人一向很准。
    也正如她所料。
    身在另一片沙漠里的红士2站在汽车外，在她旁边站着小天，和幸存的黑熊。
    黑熊被迫加入了暗棋会，得以保住了性命。
    小天无聊地踢着脚边的黄沙。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红士2，被人称作‘黑玫瑰’的红士2穿着厚重的红袍，接近一米八的身高，黑发如绸，披散在肩侧。
    她的肤色病态苍白，嘴巴涂着鲜红欲滴的红，生着一张相当漂亮的脸孔，只是气质冰冷且阴郁，很不好相处。
    无人见过她的天赋能力，听说见过的人都死了。
    与精神类、病弱只能待在红会的红士1不同，红士2是红将最得意、也最锋利的一把薄剑。
    只见黑玫瑰向他们摆了摆手，不发一言，转而坐回驾驶座里。
    站在一旁等待上级下发命令的黑熊见此一脸茫然。
    小天看懂了红士2的意思，向他解答道。
    “黑玫瑰阁下的意思，是让我们完成存活七天任务，离开副本。”
    黑熊一听，愣了愣，不由问道：“不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吗？”
    他虽不愿意和姜遥为敌，但如今进了暗棋会，也不得不做一些自己不愿意做的事。
    如此才能活下去。
    小天看他是看蠢货的眼神，有点不耐烦。
    “任务已经失败，黑玫瑰阁下作为红士2，亲临副本，自然不再需要我们做任何事。”
    说完也不再管他，往自己的汽车走去。
    说实话，小天在看出黑玫瑰阁下的意思后，心里是舒了一口气的。
    亲眼见识过姜遥的手段，她比任何人都不愿意与其为敌。
    能做朋友，最好是做朋友。
    小天想起自己加入红会的这个决定，第一次出现动摇。
    倘若自己当时选择加入政府，现在也许能成为姜遥的队员吧。
    很快她把这个想法甩出脑袋。
    她已经进了红会，无法再脱离，必须拼命晋升更上一层。
    汽车驾驶座。
    黑玫瑰皱着眉注视面前浮现的聊天框。
    最后一条短信是她回的，姜遥迟迟没有回过来。
    她忍不住抬手编辑一段信息，打算发过去。
    但最后还是忍不住了，红将曾经说过她，短信总是发太长，又发得频繁，让人没有回复的欲望。
    恐怕另一边的姜遥和她聊天也是同样的感受吧。
    黑玫瑰咬了咬指尖，深吸了口气把聊天框关闭。
    ——等明天再发。
    ..
    房车这边。
    姜遥没有再回红士2，驾驶着房车沿着沙漠公路继续往前进。
    十箱矿泉水都卖掉了，一半换了汽油，另一半换了一些杂七杂八的物资，图纸占多，其次是木头塑料这些，除此还有铁、各种工具。
    譬如斧头，一把铁斧头，在这杂草都不见一株的荒漠里，连树影子都见不到，换过来只能当破烂。
    还有一些无用的工具。
    她全部装进次元木箱里。
    留下汽油，双倍之后，有足足五千汽油，和她的汽油加起来算，有一万七千多单位的汽油。
    汽油是暂时不缺了，即便天天开空调，也能走八百多公里的路。

 第335章 《公路求生》：合作

    汽车行驶了几天，直到七天过后，众多存货下来的玩家皆离开了副本，聊天室选择普通任务的玩家寥寥无几。
    除了姜遥以外，还剩一人，之前热闹的聊天室，此时变得孤寂了起来，最后一条信息停留在大家的告别之中。
    姜遥一路遇到不少铁质宝箱，除那次以后，再没有遇到过金宝箱，汽油、食物和水都够用，汽车升级到房车后便再没有升级。
    房车速度虽没有升级后的装甲越野车快，但胜在功能齐全，姜遥根本不惧怕玩家袭击，以她能力进这副本，就是来度假的。
    夜晚开车，晚上在车厢里开空调，双倍后盒饭有一百份，足够她吃到离开副本了。
    不仅金宝箱，她一路走来连一个特殊地区都没遇到，沙漠公路仿佛没有尽头，无边无际，她车子行驶了这么久，景色也是金黄、起伏不平的沙漠。
    睡到下午四五点，姜遥被车外异响惊醒。
    黄沙像冰雹一样拍打着窗户，大风呼啸，房车经历地震般剧烈晃动。
    她刚睡醒，脑子略微昏沉，意识很快恢复，掀开车窗帘子，便见车外狂风大作，卷着沙尘，远处有沙尘暴正朝着这边靠近。
    在天灾面前，这座房车就显得格外可怜，轻易就会被摧毁。
    姜遥只看一眼，便立即下了床，跑到驾驶座，启动引擎。
    从上午八点左右开始睡，睡到现在，全程没有进食饮水，睡醒口干舌燥，肚子饿瘪。
    她顾不得干渴涩疼的喉咙，握紧方向盘，一脚将油门踩到底。
    “若是无法躲避沙尘暴，最坏结果是弃车。”
    姜遥不是第一次碰到沙尘暴，之前也遇到过一次，被她险之又险地驱车避开。
    但这一次明显要比上一次更严重。
    房车穿过灰蒙蒙、黄沙飞扬的尘雾，就在快要远离沙尘暴时，不远处肉眼之下，黄沙卷起，形成了一个新的、更恐怖的沙尘暴。
    姜遥见此，眼底笼上了一层阴霾。
    躲不掉了。
    房车受到沙尘暴的摧残，车窗蜘蛛网般破裂，紧接着车门在这一刻掀飞，而车厢里的电器跟着倒塌碰撞得稀碎。
    姜遥只能选择弃车，不忘将次元木箱放包里，夺窗而出。
    翻滚至黄沙地，如巨龙般拔地而起的沙尘暴像是一个个可怕吸尘器，她感觉到难以抗衡的吸力，手死死攥住这条不止延伸至何处的公路。
    惊奇的是，公路在沙尘暴面前，好似大山般巍然不动，给了她支撑。
    黄沙迷了眼，她模糊视线里，看着房车被沙尘暴卷上天，进了洗衣筒一样分解成残骸碎片。
    不难想象，她如果没有选择弃车而逃，自己的下场会和房车一样。
    沙尘暴不知持续了多久，姜遥本就没有进食，体力逐渐告急，强撑着等风暴过去。
    当一切归于平静之时，炙热的阳光重新洒落在沙漠上，将沙子炙烤得滚烫。
    姜遥一半身体被黄沙掩盖，平躺着仰望着刺眼明亮的太阳。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忽然在这时，一道高跟鞋踩着马路发出‘笃笃’的声响渐行渐近，传入她的耳畔。
    姜遥没动，直到那道身影停在她身边，灰暗的阴影打在她的脸上，遮住了一些阳光的直射，带来轻微的阴凉。
    她眯着眼看，看到那人裹得很严实，血红的长袍遮住了全身，戴着英式黑纱遮面帽。
    从下往上看，只能看到一小截苍白的下颌，以及鲜红欲滴的红唇。
    为了抵抗住沙尘暴的侵袭，姜遥体力枯竭，精神值也降得很低，全靠意志力才没被吹走。
    沙尘暴比起她所遇到的任何诡怪都要可怕。
    这就是天灾，人在天灾面前，总是显得十分无助。
    在沙尘消散不久，姜遥便察觉到有人在自己这边靠近。
    她一向对危险敏锐，尽管全身无力瘫倒在黄沙之中，也没有放松警惕。
    只要这人敢动手，姜遥会立即开启领域，将其拽入绝对领域里单挑。
    不过，此人对她没有敌意，离她两步之远停下，似泣血般的红唇微张，声音略沉，听着如砂纸般嘶哑。
    “姜队长，我是红士2。”
    黑玫瑰向她行了一个简单的礼，透过薄薄黑纱，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直言告诉着姜遥，自己的身份。
    姜遥神色微讶，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直截了当地显露身份。
    她没见过红士2，关于红士2的信息，也是在汽车旅店里，从红马6、小天杀手那里获知，并不了解，单单知道这人在暗棋会地位很高，且战斗力强。
    不然红将也不会派红士2来生擒她，这人的实力，肯定是除红将外，最强的一位。
    与姜遥相比，刚经历沙尘暴的红士2不见一丝狼狈，红袍不沾黄沙，干净且没有皱褶，垂落在腰间的长发乌稠般黑亮。
    姜遥撑着疲惫的身体坐了起来，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手伸进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咕噜噜喝尽，一连喝了五瓶，才停下。
    瓶子没乱丢，分解成塑料放进包里。
    “红士2，你亲自来抓我？”
    黑玫瑰闻言一愣，语气出现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我说过不再执行红将的命令，自然不会为了抓你而来。”
    姜遥看她阴郁冰冷的气质多了一点人情味，视线微抬，透过遮面黑纱，与她漆黑眼眸对视两秒，问道。
    “那你找我是为了什么？”
    黑玫瑰：“你的答案。”
    姜遥盘腿而坐，耸肩道：“我还没想清楚。”
    黑玫瑰对她的回答并没有感到生气，站在阳光下，周身反而散发出阴冷的气息，语气听不到半点起伏。
    “无论你答案如何，我会帮你通关这个副本。”
    话落，她又补了一句道：“我也会保证你评分第一。”
    在姜遥开口时，她停顿两秒，接着又说。
    “当然，我知道这个副本在你眼里很简单，并不需要我的帮助。但这是我的一份小小的心意。”
    姜遥：“…………”
    她沉默不语。
    最终是黑玫瑰没忍住，问：“你为什么不说话？”

 第336章 《公路求生》：狩猎者小屋

    姜遥道：“我在等你说完。”
    黑玫瑰反应过来是自己的话太多，根本没给姜遥开口的机会，一时有些窘迫，白纸般的脸泛起一抹绯红，手指揪了揪宽大厚重的红袍。
    “对不起。”
    姜遥听她道歉还觉得新奇，只是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阳光太毒辣，待久了容易脱水。
    她问道：“你的车呢？”
    黑玫瑰心念一动，一辆破旧的汽车出现在她们的面前。
    接触到姜遥疑惑的目光，她解答道：“我的血，能让汽车完好无损，并且能瞬间召唤出来。”
    她天赋与血液相关。
    姜遥的疑问并不是这个，而是——
    “你汽车没有升级吗？”
    黑玫瑰下意识问：“汽车能升级？”
    “你没找木箱？”
    “木箱？”
    “你没有食物和水，怎么活下来的？”
    “我喝血，不喝水。”
    姜遥瞳孔微缩，“你是吸血鬼？”
    黑玫瑰嘴巴一闭。
    红将说过，关于她身份、以及天赋，都不能告诉别人。
    如果有人问，就把那个人杀掉，如果那个人不能杀，就闭嘴不说话。
    姜遥见状，也不再多问，抬脚坐到副驾座上。
    黑玫瑰松了口气，来到驾驶座前，脱了高跟鞋，换上平底鞋，然后启动引擎。
    车子太烂，她启动了五次才成功。
    行驶速度也慢，开了一公里，就停了下来，黑玫瑰提了油桶去给油箱加油。
    加完油，看到姜遥出了副驾座，站在外面举着一把遮阳伞，另一手握着电动风扇，热得汗水浸湿了全身。
    黑玫瑰脚步骤顿，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茫然。
    “很热吗？”
    姜遥反问：“你不热吗？”
    黑玫瑰老实地摇摇头。
    她并不觉得热，应该和她天赋、身体有关，跟块永不消融的冰块一样，天生感受不到冷热。
    姜遥摆摆手，道：“我把汽车升级零件交易给你，你把车子升级了再走。”
    开了这么久的空调房车，她都快忘记刚进副本开的破车了。
    既然有汽车升级零件，她也不想受苦待在这种密不透风、跟烤炉一样的汽车里。
    黑玫瑰依言，用她的汽车升级零件将这辆破车升级至房车。
    看着焕然一新的车子，黑玫瑰没有什么反应，无论是破车，还是豪华房车，在她看来，都一样。
    黑玫瑰驾车，姜遥在餐桌上吃了三份盒饭，各类水果，消灭了好几个小蛋糕，吃饱喝足才坐回副驾驶。
    将手里切好的哈密瓜递到黑玫瑰面前，问：“吃吗？”
    黑玫瑰摇头：“我不能吃。”
    姜遥知道她喝血，但不知道她连人类食物都吃不了。
    同情地看了她一眼，把哈密瓜塞嘴里。
    吃不了美食，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啊。
    姜遥累死累活，忙前忙后进诡域，是为了什么？
    名气？地位？权力？
    都不是。
    她是为了享受快乐。
    快乐重要，至少对她来说，快乐是最重要的。
    黑玫瑰对她的目光没有什么变化，专注地望着前方，如同老司机一般驾驶着房车前进。
    行驶五六公里左右，汽车升级后的面板绘制出附近地图，标注着不远处出现的特殊地区。
    “等等。”姜遥吃下最后一片香甜的西瓜，抬手示意她停车。
    黑玫瑰停下了车。
    姜遥指着面板地图标注的特殊地区，道：“我们进去看看。”
    普通任务是将汽车开至公路尽头。
    但她之前驾驶房车开了那么久，这条沙漠公路就像没有尽头一样，公路始终延伸到天边。
    姜遥猜测。
    纵然她们将汽车开一年，都到不了尽头。
    而副本着重提示特殊地区，只是在里面寻找到物资，那特殊地区就显得无用，能支撑七天的玩家，肯定不会为了物资而发愁。
    她有七成预感，玩家所遇到的特殊地区里面能找到通关的重要线索。
    姜遥下了汽车，鼻梁架着一副墨镜，既能遮光，又能防止黄沙吹入眼睛里，冲锋衣隔热，头上戴着一顶草帽。
    她削了个苹果，边咬边往那座特殊地区走。
    苹果脆甜，她一连吃了好几个。
    “狩猎者小屋？”黑玫瑰看清特殊建筑，照着悬挂的门牌念道。
    姜遥看过去。
    这是一座由木头搭建的双层建筑。
    屋外长绳上挂着厚厚的兽皮，门口铺着鹅卵石，深陷黄沙里，屋后堆满了木头，二楼窗户还拉了条绳子到竹竿上，绳子上挂着衣服。
    衣服有男也有女，还有小孩的衣服，热风吹起，将衣服吹得晃动。
    这座建筑如果出现在丛林之中，就显得十分正常。
    但偏偏出现在杳无人迹的沙漠里，突显得格格不入。
    违和到了极点。
    不过这是副本，再违和也正常。
    在姜遥脚步靠近建筑之时，屋里跑出一个赤着上半身，身下裹着兽皮，走路晃晃悠悠的小孩。
    小孩第一眼看到了她们，眼睛一亮，小跑着就要过来。
    黑玫瑰动了杀心，抬臂就要将小孩杀死，被姜遥制止。
    “先看看。”姜遥吃到只剩果核，丢到一边道。
    黑玫瑰停了手。
    只见小孩蹦蹦跳跳地过来，好奇又激动地看着她们。
    “你们也是人吗？”
    姜遥笑了笑：“当然是人。”
    小孩话语童稚，那表情仿佛是第一次看到除自己，及亲人以外，其他的人，毫无防备之心，指着自己的家道。
    “我家在那，你们要不要来我家做客啊？我爸不在家，只有我妈在家。”
    姜遥答应着：“好啊。”
    由小孩领着，朝狩猎者小屋走去。
    刚走到门口，便看到头上裹着兽皮，生殖器官皆缠着兽皮、皮肤偏黑粗糙的女人走了出去。
    不同于小孩，女人戒备心很强，抬手用力将小孩扯到身后，还从墙角抽出一把猎枪，枪口对准走在前面的姜遥。
    “外人，不要靠近！！”
    小孩见母亲举枪，面色一白，连忙开口解释起来，但女人根本不听。
    姜遥看着黑漆漆的枪口，没有再往前，适时露出害怕慌张的面色。
    “我们是旅行团，遭遇沙尘暴和队员分散，无意走到这里，请夫人不要误会，我们这就离开。”

 第337章 《公路求生》：怪物

    姜遥的谎言听不出漏洞，至少她的着装看起来是这么一回事。
    浅灰色、在夜晚散发出荧光的冲锋衣，这是沙漠旅行必备的衣服，既能防风沙隔热，在黑夜里走散，离远也能发现。
    脚下穿着的一双沙漠靴，鞋子高过脚踝，鞋底硬，有好几道齿痕，行走在黄沙上如履平地。
    戴着遮阳草帽，墨镜，口鼻遮着一块黄纱布，抵挡风沙侵袭。
    标准沙漠旅行一套。
    但站在姜遥身后的黑玫瑰不同，她那身红袍太过引人瞩目，像是邪教徒，遮住面容的黑纱网帽，更像是从古老城堡油画里走出来的吸血鬼。
    她们两人站在一块，分外格格不入。
    不过令姜遥意外的是，面前举枪的妇人对她身后的黑玫瑰视若无睹，目光、甚至枪口只对准着她，看都没看黑玫瑰一眼。
    姜遥很快猜想到。
    妇人或许是受到黑玫瑰天赋的影响，潜意识忽略了她。
    “滚！不准再靠近这里！这次只是提醒，下一次，我会直接向你开枪！”
    妇人面色肃然，呵斥一声。
    她的话并不是恐吓，而是真的。
    倘若姜遥再靠近这座狩猎者小屋，会被妇人一枪崩死。
    姜遥目前还不准备跟他们撕破脸。
    妇人手中的猎枪是真材实料，对普通人而言，恐怕是致命的威胁。
    但对姜遥来说，形同虚设。
    重要的是，她现在连狩猎者小屋的基本情况都没探查清楚。
    她就算轻松解决了妇人和小孩，在没有获得重要线索情况下，所做一切皆是徒劳。
    等于白跑一趟。
    姜遥故作畏惧地看了一眼那把猎枪，随即脚步往后退了退，退出小屋的范围内。
    妇人见状这才放下了猎枪，但眼底的戒备未消，一把拽着小孩进了屋，将门紧闭。
    无论姜犹怎么竖着耳朵去听，也听不见里面的动静。
    黑玫瑰道：“他们身上没有阴气。”
    姜遥闻言若有所思。
    在看到小孩第一眼，她也感知不到小孩身上的阴气，等妇人从屋里出来，情绪剧烈，尽是警惕与排斥，仍然不见半分阴气。
    按理说，情绪波动越剧烈，诡怪溢出的阴气就越浓。
    会不会有可能，副本里的原住民也有人类？
    这是不可能的。
    副本、诡域里的原住民，都是诡，人类只有以玩家的身份才能进入其中，不存在这一可能。
    但古怪的是，小孩妇人身上不存在一丝阴气，像是正常的人类。
    这让姜遥百思不得其解。
    黑玫瑰忽地抬眸，视线落在一个方向，红唇微抿。
    “有东西在靠近。”
    姜遥立马拿出【干瘪的脐带】鬼物。
    这是她在上个诡域获得的奖励，能够隐藏人类的身份，灾难级诡怪都瞧不出她真实的身份。
    黑玫瑰天赋神秘，隐藏身份这一方面，也不需要姜遥操心。
    担心被发现，姜遥特意离小屋远了一些，隔着被风吹起飞扬的黄沙，隐约看到一抹庞大、畸形的身形朝小屋方向靠近。
    背部臃肿，只能佝偻着，脑袋肿大，长满鱼鳞似的黑鳞，有十多根鲶须长出，随着它的动作，鲶须左右摇晃。
    而这头怪物看起来像一头埃及塘鲺变异出来的产物。
    姜遥与黑玫瑰迎着风头站，风从怪物那边吹过来，裹着黄沙，她们闻到浓郁的腥臭味。
    姜遥闻到难闻到极点的味道，差点反胃得呕出来，忍不住抬手捏住了鼻子。
    黑玫瑰雕塑一般站在原地，似乎没有闻到气味。
    那怪物在进屋子前，身体飞速变化，变成魁梧壮汉的模样，下半身围着兽皮裙，手里攥着一根绳子，绳子另一端套着一只肥硕的野猪。
    就这样拖着，走到门前，敲门唤着里面的妻子。
    “阿莲，是我。”
    不久，紧闭的门大开，妇人目光先是越过丈夫，在外梭巡了一番，最后才停在他的身上，唇角弯起一抹笑道。
    “你回来啦。”
    男人注意到她的目光，眉头微蹙，不由往后看了看，问：“怎么了？今天是有外人来吗？”
    阿莲连忙摇头，余光掠过他身后的野猪，眼睛微亮，转移话题道：“你又打到猎物啦？”
    男人自豪地点了点头，笑着道：“我说过的，会让你和小西，天天吃上肉。”
    阿莲拿出手帕，轻轻擦拭他额头的汗水。
    男人拖着野猪到院子水井旁处理。
    重新回到里屋的阿莲双腿被儿子抱住。
    “妈妈，为什么不能告诉爸爸，有两个漂亮的小姐姐来我们家啊？”
    阿莲蹲下身，与他平视，认真地道：“爸爸很累，这些事就不要告诉爸爸啦，小西要乖。”
    小西瘪了瘪嘴巴，“我已经好久没见过外人啦，妈妈，我连朋友都没有，画本里的小狐狸都有朋友。”
    阿莲心疼地揉了揉他的脑袋，把他拥入怀里，轻声安慰道。
    “以后小西肯定会有朋友的，相信妈妈。”
    ..
    离狩猎者小屋远远的沙丘上。
    最后一抹晚霞被黑暗吞噬，整个天彻底暗了下来，温度也跟着骤降，飞扬的黄沙像是湖畔沉底的泥，遍布黄沙的空气干净了些。
    姜遥摘下遮过口鼻的面纱，说话间，口中吐出一团热气，凝结成白雾。
    “发现了吗？这位男主人是临近傍晚归家的。”
    黑玫瑰不擅长思考，往常进诡域，也是同组织里头脑担当，共同进，她负责铲除一切障碍，搭档负责头脑风暴。
    黑玫瑰对姜遥的话不太明白，但又怕她嫌弃自己，假装很懂地点了点头。
    姜遥没管她懂不懂，自言自语道。
    “狩猎者小屋的男主人是变异怪物，但它居然有妻子和孩子。显然，他似乎有意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在家人面前营造出一个外出打猎、普通猎人的身份。”
    “妇人和小孩两人身上感知不到阴气，而男人阴气浓重，是毁灭级诡怪的实力。”
    她说到这里，眼底划过一抹光。
    “也许我们找对了地方，这里恐怕是最后、也是最强的一个特殊地区，而男人是通关的关键。”
    她劈头盖脸说一顿，黑玫瑰心里满是茫然。
    黑玫瑰不明白，为什么姜遥只是通过这些浅表的信息，就能推测出这么多？
    她心下翻涌起惊涛骇浪。
    怪不得姜遥能驱逐70级高难度诡域，她脑子转得实在太快了，旁人根本跟不上。
    但黑玫瑰为了不给组织丢脸，还是要装作听懂的样子，不停点头。
    姜遥从思绪中抽离，一转头就看到她点头如捣蒜。
    不知道的，还以为领袖红士2是啄米的母鸡，就爱点头。
    “别点头了，你能听见里面的谈话吗？”
    黑玫瑰有些尴尬地停了下来，目光落向狩猎者小屋的方向。
    无论是谁，人在尴尬的时候，总是表现得很忙碌，黑玫瑰也不例外。
    她又是整理帽子，又是理顺红袍的褶皱，半天才道。
    “能。”

 第338章 《公路求生》：发现

    姜遥从她口中简单听完了里面交谈的话语。
    在听到女主人为她们做遮掩，骗男主人，今天无人来过小屋时，眉头不由挑起。
    按理说，女主人白天对她们充满警惕、甚至举枪将她们驱赶走的态度，是在保证自己与孩子的安全。
    在遇到陌生、不知善恶的人，女主人这样的反应是正常的。
    男主人回来后，她反而为她们遮掩起来。
    从中能得到两个信息。
    第一，肯定了姜遥的想法。
    男主人是怪物的身份，女主人和孩子都是一概不知的。
    第二，女主人也许隐约猜到了自己丈夫的身份。
    当时见到姜遥两人的反应，有警惕以外，更多的为了救她们的性命。
    女主人似乎清楚，若是她们到来，被男主人发现，那她们就会陷入危险之中。
    当然第二这条信息只是姜遥的猜想。
    没有确切的线索证明是真的。
    黑玫瑰没有打搅她的思考，在她思考结束，才慢吞吞地问。
    “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我能在半个小时内杀死怪物。”
    这是她对比自己和怪物的能力，快速计算出最长、也最保险的时间。
    姜遥瞥了她一眼，眼神莫名。
    黑玫瑰接触到她复杂的目光，愣了愣问：“怎么了？”
    姜遥：“你有点像我一个队友，总是冲在最前面，把杀挂在嘴边。”
    黑玫瑰神色凝了凝，问：“谁？”
    姜遥心想：赫连音。
    她没有说出口。
    姜遥站起身，从次元木箱拿出羽绒被铺在身下，靠着微微隆起的沙丘，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拿出没什么味道的全麦面包出来吃。
    她边吃边道：“等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姜遥没有告诉黑玫瑰，队友的名字。
    既是为了保证队友的安全，又是在现在不愿多提及自己的队友。
    黑玫瑰虽心里好奇，但没有追问，认真地点头道。
    “好的。”
    把姜遥的话当真，似乎从副本出去，真要去见见和自己很像的那个人。
    姜遥没再说话，在荒漠简单铺完床，就开始吃晚饭。
    她不像黑玫瑰不用吃饭，也不受高温低温的影响。
    她一天是一定要吃三餐的，如果耗的精力多，还要吃四餐五餐，除了睡觉，吃饭是最有效补充她体力的方式。
    并不是不想吃盒饭，她是怕风转向，将气味吹到狩猎者小屋里，被男主人发现。
    就目前而言，她不打算和男主人发生正面冲突的。
    所以黑玫瑰解决男主人的提议，她没有同意。
    男主人重要，不仅关乎着普通任务，也关乎着妇人和小孩没有阴气的秘密。
    姜遥左右无事，也不急着出副本进诡域，在家里休假是休假，在副本休假也是休假。
    她挺好奇妇人小孩为什么没有阴气的。
    吃了五六块面包，灌了几瓶水，她裹着厚厚羽绒被，视线一抬就能看到小屋那边。
    “红士2，你晚上需要睡觉不？”姜遥问。
    黑玫瑰摇头。
    “不需要。”
    姜遥闻言，忍不住投去羡慕的目光。
    在没有黑袍赠予的【雾石】之前，睡觉对她来说，简直是奢侈。
    她曾无数次祈求上天，能够赐予她不用睡觉的身躯。
    至今上天也没倾听她的愿望。
    羡慕过后，她道：“你把今晚小屋的动向记下来，明天转告我。”
    黑玫瑰点头应着：“好的。”
    话落，她又道：“你可以叫我黑玫瑰。”
    姜遥阖上了眼，听到这句话，疑惑地问。
    “你所属红会，为什么不叫红玫瑰？”
    黑玫瑰沉默不语，没有回答她的疑问。
    并没有像上次一样，抬手抵住红唇强行闭嘴。
    她黑纱面罩下的双眸露出一丝茫然。
    这些姜遥并没有注意到，她很快就睡着了，呼吸变得均匀平稳。
    阒寂的黑夜荒漠，唯有前方小屋亮起一盏微亮的灯光，嬉闹、还有男女对话声尽数涌入黑玫瑰的耳畔。
    ..
    狩猎者小屋。
    “小西睡下啦。”
    从里屋出来的阿莲对在厨房里忙活的丈夫道。
    儿子出生时，便染了场大病，差点死掉。
    后来身体一直不怎么好，吃东西也精细，和他们不一块儿吃，他现在只能吃混着肉糜的兽奶。
    男人身上系着宽大的兽皮围裙，端着色泽诱人的红烧肉、还有各种蔬菜、到餐桌上，最后是一碗豆腐蛋汤，表面撒着翠绿的葱花。
    “我看小西这几天情绪低迷，捕猎途中，寻到一个兔崽，我放外面用白菜养着呢，你明天给他抱着养。”
    阿莲目光一亮，惊奇地问：“兔崽？”
    男人解开围裙，牵着她的手走出了屋子。
    墙边用枯树枝简单围了个栅栏，丢了几片白菜叶子在里面，而兔子幼崽正窝在叶子里，红彤彤的眼珠正恐惧地望着他们。
    阿莲见状，心生怜悯。
    “它看着出生不久，还没断奶吧。”
    男人轻声道：“阿莲放心吧，我检查过，那片地方只有这只崽子，没有其他兔子，它应该是身体孱弱，被雌兔丢弃的。”
    阿莲听完，长叹了口气，将兔崽抱入怀里。
    “我挤点后院的羊奶给它喝吧，不然今天它熬不过去的。”
    男人没有阻止，跟在她后面走。
    走了两步，他似有所感，忽地朝另一个方向看了过去。
    隔着浓浓夜色，与其对视的黑玫瑰不躲不闪。
    怪物发现她们行踪是迟早的事，只不过，她没想到，会这么快。

 第339章 《公路求生》：执法者

    黑玫瑰转头就要告知于姜遥，却发现她不知何时苏醒，正扭开一瓶矿泉水往嘴巴里灌。
    她睡了不到两个小时，精神状态、乃至体力都恢复了大半，看着精神抖擞。
    这让黑玫瑰惊讶。
    还未见过恢复速度这么快的玩家。
    姜遥喝了瓶水，拿了盒饭出来吃。
    消化太快，醒来肚子又饿了。
    “它发现了。”黑玫瑰提醒道。
    姜遥颔首。
    她对于危险的感知敏锐，在男主人往这边投向充满杀意的目光时，她便瞬间醒了过来。
    她与正常人不同，睡觉虽是睡觉，但没有睡死，外界一切风吹草动皆在她的掌控之中。
    这也是她能在黑玫瑰身边安心睡着的缘故。
    若黑玫瑰心生杀心，姜遥并非毫无防备，受人宰割，手心紧贴着渡魔刀柄，遭受攻击后会第一时间做出防御之姿，挡下致命攻击。
    黑玫瑰将小屋里的对话尽数告诉了姜遥。
    这些对话无关紧要，都是一些家常话，不重要。
    但她还是听了。
    边说，边观察到姜遥的神情，黑玫瑰不明白在她看来不重要的家常话，但身旁之人却听得十分认真。
    这人与自己接触的任何人都不一样。
    说完小屋女主人与男主人之间的谈话，黑玫瑰忍不住问。
    “有什么发现吗？”
    姜遥如实相告：“没。”
    就这点对话，半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只能看出来，这怪物待妻子与儿子是真心。
    明明是一头丑陋畸形的变异怪物，却为了妻儿，每日扮作猎人，出门打猎，常常打来肉食。
    知儿子平日孤寂，想尽设法寻到一只野兔幼崽。
    还要费心蒙骗妻子，说兔崽是被雌兔丢弃的，消减其心中的愧疚。
    费尽心思、温情似水，扮演着丈夫以及父亲的身份。
    姜遥实在想不明白，怪物目的是什么？
    她百思不得其解。
    照理说，到了毁灭级的诡怪，是完全没有人类感情的。
    等级越高，诡怪要么是生前遭受了悲惨的折磨，要么是死后成诡，在副本吃的玩家多，心狠手辣的程度。
    无论哪一种，都不该是现在这样。
    “怪事。”
    姜遥叹息一声。
    惊起身旁黑玫瑰的注意，她反问道：“什么怪事？”
    姜遥疑惑成结。
    想着黑玫瑰也是暗棋会一位红士，便将心里疑问告知。
    “黑玫瑰，副本里的诡怪也需要扮演吗？”
    她自知接触副本不多，进最多的还是诡域。
    扮演型诡域里，那些原住民之所以跟人类一样，是因为诡域给他们安排的身份便是如此。
    一旦鬼化，便会失去理智，沦为一头只知杀戮的怪物。
    而这副本，是求生类副本，不需要诡怪扮演，那这头变异怪物又为什么要扮演成爱妻爱子的男主人呢？
    黑玫瑰摇头，“只要不是扮演型副本，诡怪就不需要扮演。”
    玩家有规则限制，诡怪也是一样。
    最重要的是。
    “诡怪违反守则，遭受的惩罚不比我们玩家低。
    它们是受执法者管制的。”
    执法者，只知是代表着惊悚世界的最高权位，其余无人得知。
    无论政府，还是黑玫瑰所属的暗棋会，能查到的只有此。
    副本、诡域里，除了等级高的诡怪，都不知执法者。
    暗棋会红将揣测，正因为执法者太少，所以才会导致低级诡怪秩序混乱。
    这句话却是点醒了姜遥。
    她知道黑袍也是一位执法者。
    有黑袍赠予的指骨在，她能够随时召唤他出来。
    不过，这是下下之策。
    姜遥不爱麻烦，也不爱麻烦别人。
    “我有办法了。”
    黑玫瑰闻言抬眸，定定看着她。
    “什么办法？”
    姜遥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道：“不急，我们先休息，等会客人会找过来的。”
    说罢，她扯了扯厚厚的羽绒被盖住脖颈，汲取到一阵温暖。
    也正如姜遥所言，不久之后，一道黑影缓缓朝她们这边靠近。
    黑玫瑰全身戒备，只是立在黄沙之中，被黑绸手套戴着的两只手微抬，阴郁寒冽的黑眸落在那道身影上。
    眼看黑影就要鬼化，膨胀起来，姜遥从羽绒被里出来，及时开口道。
    “你也不想被夫人发现你的真面目吧？”
    油灯亮了起来，驱散了周遭的黑暗，也将不远处的黑影照得清清楚楚。
    是狩猎者小屋里的男主人，他半个身体鬼化长出黏腻密密黑鳞，八条鲶须垂落在黄沙上，半张脸畸形又恐怖，微凸的眼珠死死盯着她们，喘息沉重，仿佛下一秒就会冲过去将她们撕成碎片。
    姜遥对于它的敌意与杀气并不在意，提着灯往前走近了一步，讲道理般的语气，不紧不慢地说。
    “我虽然不知道你是用什么办法，带着家人藏在此地，并躲过副本的监察。
    但，我们并不是敌人，我的目的只是离开副本，对你们没有恶意。”
    变异怪物听到这句话先是一愣，转而敌意更深，嘶哑、充满仇恨的话语从它宽厚的喉咙挤出。
    “人类狡诈恶毒，为了利益，争得头破血流，我看到了太多。
    你骗不了我的。”
    姜遥看他像刺猬一样防备至极的样子，心下出现一个念头。
    “你是精怪？”
    话音刚落，变异怪物鬼化速度更快了，近乎大半身躯都覆上了一层黑鳞，脖子肿胀，竟长出腮，只是红腮成了漆黑，像是染了脏污的黑水，恶臭源源不断袭来。
    姜遥看它反应，确定了心里的想法。
    她曾遇过精怪，是在《血雾孤岛》生存类副本之中，和眼前这只像极了埃及塘鲺一样。
    埃及塘鲺，又称胡子鲶。入侵物种，属于鲶鱼的一种，生存力极强，在臭水沟、粪坑都能生存下来。
    显然，面前的精怪就是胡子鲶。
    只是为何会化形成为诡怪，又娶妻生子？
    看它杀气腾腾，姜遥只好道：“既然你不信，那我换一种方式跟你说话吧。”
    她抬起手腕，在它眼前晃动手腕悬着的指骨，道。
    “以你的等级，应该知道执法官吧？你说，若是我现在唤他过来，把你铐进灰雾之中，恐怕你此生，都难以见到你的妻子还有儿子了。”

 第340章 《公路求生》：经历

    她的话终于起了作用，精怪停止了鬼化，顿在原地，要半空中晃动的鲶须也跟着垂了下去，骤然间失了杀意。
    并不是她的话让精怪如此，而是她手腕悬着的指骨。
    低级的诡怪认不出，但到了毁灭级的精怪一眼就能认出，那是何物。
    在它视野里，指骨散发着滔天汹涌的煞气，似有灰雾在其中流淌，给它带来极为可怖的威压。
    若只是普通的执法官，那它带着妻子和儿子再换个副本待着便是。
    但那不是普通执法官的指骨。
    精怪曾见过执法官。
    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但也是顺利逃出来了。
    这指骨，倒更像是那位至高无上、从不露面的审判官所持有的。
    精怪几乎控制不住，双膝跪在地上，全身因强烈恐惧而不停颤抖。
    惊悚世界强大诡怪之间流传着一句无比瘆人的话。
    ‘审判官掌控诡怪生死，
    违反法规者，免去开庭，即刻降罪。’
    谁也没见过审判官，却深知其威名。
    姜遥见状，情不自禁看向手腕处的指骨，只觉惊奇。
    原本以为，它看到指骨，也只是被迫屈服，没想到会吓成这样。
    转念一想，也能理解。
    黑袍一出现，灰雾里的锁链便蠢蠢欲动，铐住的诡怪下场皆惨烈，而且是无休无止的折磨，足以令众诡闻风丧胆了。
    精怪跪在地上，将自己前半生交代得清清楚楚。
    “我并非精怪。”
    姜遥闻言挑眉。
    只听它接着道。
    “我本名齐槐，是一个普通的工人，早年没什么好讲的，父母穷苦，生了我，拼死拼活供我读书。”
    齐槐不是读书的料，为了给家里减轻负担，早早进社会打工，他什么工作都干过，后来求稳定，在一个工厂里做起了底层工人。
    精怪脸上在这时浮出一抹笑容，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在工厂里，我遇到阿莲，就是我现在的妻子。”
    阿莲和他一样都是工人，但阿莲长得漂亮，很多追求者。
    齐槐不会说花言巧语的话，也不愿意像其他工人一样给阿莲添麻烦。
    他能做的，就是在阿莲回宿舍的路上，多一份安全。
    “在打跑一个想要轻薄阿莲的工人后，我才正式和阿莲说第一句话。”
    阿莲说：“我知道你一直跟着我。”
    齐槐还记得那时候，他特别紧张，手心全是汗水。
    怕阿莲把他看成一个跟踪狂，想要解释，一个字都解释不出来。
    是啊。
    他事实上，每晚跟着阿莲身后回宿舍，也不全是为了保护她。
    他也是为了想多看她一眼，就和工厂里那些觊觎阿莲的工人一样卑劣。
    “阿莲没有怪我，只是告诉我，下次不要鬼鬼祟祟跟在后面。”
    齐槐以为她讨厌自己，心里涌出一阵悲伤。
    他打算明天辞职，离开这个工厂。
    这样，阿莲永远就不会再看到他。
    但阿莲并不是讨厌他，而是说，下次一起走。
    齐槐喜极而泣。
    后来的事，便是水到渠成，他和阿莲步入结婚殿堂。
    齐槐靠自己的努力，晋升至主管的位置，工资高了些，还分配到了免费的房子住。
    阿莲为他生下了一个孩子，取名齐溪，小名小西。
    “我那时候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它鲶鱼一般的眼珠溢出两行枯泪。
    姜遥在一旁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精怪缓缓地道。
    “小西出生患了重病。”
    这个病，对一个普通的家庭来说，如同灭顶之灾。
    阿莲不得不辞掉工作，去照顾小西。
    齐槐把新房卖了，全部积蓄都搭了进去。
    但这像无底洞。
    让齐槐痛苦的是，自己也查出了病。
    原来，父亲早逝，还有一个早夭的弟弟，都是因为这个遗传性心脏病。
    齐槐看着为自己、还有孩子到处奔波的阿莲，心里涌出无尽的绝望。
    他那时候在想，如果阿莲没有遇到他就好了。
    那阿莲就不用遭遇这些。
    齐槐起了自杀的心思。
    事情迎来了转机，有心源移植，只要凑够钱，就能给小西做换心手术。
    齐槐在此时，在网上看到了一个实验计划。
    只要签下自己的名字，就能获得一大笔钱，比借贷还要快。
    他不是没想过借贷，但他自己也患了病，若自己死了，还贷的重任就落到了阿莲的头上。
    他当即选择签了名字，并把钱交给了医生，亲眼看到儿子被推入了手术病房。
    齐槐瞒了阿莲这笔钱的来历，装作无事发生，与她告了别。
    刚走出医院，就被面包车带走。
    这个实验计划，是将人和怪物融合。
    齐槐见到了很多这辈子都没见过的怪物。
    各种各样。
    他体内被注入特殊药剂。
    一天，
    两天，
    一个礼拜，
    甚至一年。
    齐槐关在里面，遭受了生不如死的折磨。
    他看着自己的身体慢慢膨胀炸开，淌出腥臭的黑血，看着皮肤长出一片片鱼鳞，每长一片，皮肤就像是被刀割一样剧痛难忍。
    齐槐求生欲强烈，阿莲的脸被他刻在脑子里，每当支撑不住时，就会回忆起与阿莲的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他出医院前，阿莲抱住了他，声音哽咽地说。
    “我等你回来。”
    阿莲还在等他回来呢，他可不能死。
    就这样，他是所有实验品里，坚持最久的一个。
    久到实验室被查封，他被实验员们装进废料里转移。
    途中枪战，实验员们一个个倒下，而他趁乱逃了出去。
    他躲在大垃圾袋里，一步步朝家的方向走去。
    意想之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在他眼前。
    阿莲、小西不见了。
    不是躲起来，而是失踪。
    “我查了很久。”
    精怪如同小孩般瘫倒在地，捂着脸哭泣。
    “医院并没有给小西做手术，有一个出价更高的高官，他收买了院长，把本该放进小西胸腔里的心脏，放到了那高官的孩子胸腔里。”
    “明明我的孩子排在第一位，他的情况更需要心脏，为什么，为什么就因为有权有势，就可以为所欲为？”
    阿莲在孩子死后，每日举着牌子站在医院门口，求公道。

 第341章 《公路求生》：失踪

    齐槐心里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世界是在他寻找妻儿途中发生异变的，诡异降临，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有一批人强制进入副本之中完成生死考核。
    死后成为惊悚世界一诡怪。
    他即便死了还能以另一种方式活着，那他的阿莲或许不是失踪，只是死了，然后来到这个诡异的世界，还活着。
    齐槐开始到处寻找妻儿。
    副本与副本不互通，仅靠他一诡怪之力，要找到妻儿，如同大海捞针。
    有句谚语说得好，人多力量大，柴多火焰高。
    以毁灭级的实力，很快招揽了许多低级的诡怪。
    找了不知道多久，将惊悚世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妻儿。
    在他越来越绝望之时，遇到一位执法者。
    执法者抓他，是为了将他送去一个副本当镇关boss。
    齐槐还有心愿未了，假意同意，请求执法者帮忙寻自己的妻儿。
    这位执法者就帮他查了查。
    竟然查出，他的妻儿并不在惊悚世界。
    也就是说，他们有可能在现实活着。
    但执法者下一句话如同冷水浇灭了他心中的希冀。
    “是死人无异，但诡魂失踪。”
    妻儿在他去往实验室后不久便相继离世，并没有进入惊悚世界，而是失踪了。
    齐槐拼死从执法者手中逃出，打算硬闯惊悚世界与现实衔接处，想要去寻找妻儿死亡的真相。
    他力量虽是毁灭级，但终究无法逆天而行。
    终日郁郁寡欢，他寻不着妻儿，也生了想死的念头。
    ..
    姜遥听到这里，目光不由往狩猎者小屋的方向看去。
    齐槐从口袋掏出两个木娃娃，摆在地上，裹着血水的眼泪砸落在那两个木娃娃上。
    “我浑浑噩噩，进了一个副本，寻找这个道具。”
    木娃娃（道具）：将所有情感倾注其中，至亲之人会重新出现在你的眼前。
    姜遥一眼看出了木娃娃的用处。
    在齐槐眼中的亲人，是他浓郁情感与无尽的思念凝实而成的。
    之所以那么真实，因为那是他一直爱的人啊。
    这也是为什么，姜遥和黑玫瑰从他们身上感知不到一丝阴气。
    姜遥所见到的阿莲和小西，不是诡怪，也不是人类，只是具象化的思念。
    白日里，阿莲举枪将她们赶走，事实上，是受齐槐内心深处对阿莲的爱意驱使。
    如果是真的阿莲，她也会这样做。
    姜遥听完这些，平静地问：“你还想找到阿莲和小西吗？”
    齐槐闻言蓦然抬头，膨胀成一个畸形臃肿鲶鱼的头颅，暴突且猩红的鱼眼是无尽凄哀。
    “想、想啊。”
    姜遥一脚将木娃娃踩碎，迎上他血红的双目，语气肯定道。
    “如果你信我的话，我会帮你找到。”
    齐槐微张的大嘴溢出撕心裂肺的哭嚎。
    这次并不是被指骨威慑力逼迫着跪地磕头，而是心甘情愿，向着姜遥感激地磕头。
    他信的原因，一是‘审判官’的指骨，二是，眼前之人给他一种强烈的预感，苦苦不得寻的妻儿似乎终于有了一丝寻迹希望。
    姜遥躲了他的磕头，脚下的黄沙都被他磕得到处飞扬起来。
    她重新在脸上缠了层面纱，用于挡沙尘。
    接下来是齐槐将自己在现实以及惊悚世界所查到的线索尽数告知于她。
    他一生都在寻找妻儿，所查的线索却十分的少。
    并不是他不努力，是藏他妻儿魂魄的背后势力太过强大。
    将妻儿在现实世界存在过的痕迹全部磨灭。
    但背后势力恐怕都觉得离谱。
    原以为是孤儿寡母，签了成为实验体的齐槐必死无疑。
    没想到这齐槐不但没死，还成了怪物活了下来，到处寻找妻儿踪迹。
    姜遥猜测。
    这齐槐之死，和这势力脱不了关系。假借政府之手，除掉威胁，心思缜密、且能躲过政府、齐槐的探查，其中深浅，难以估计。
    只是，他们抓齐槐的妻儿意欲何为？
    阿莲和小西的魂魄有什么值得他们冒着风险，将其桎梏囚禁的？
    太多疑问，只能等出了副本，和政府高层商议过后，才能解开一些了。
    齐槐道：“我当时只查到，他们曾在榆南一带销声匿迹。”
    说罢他抬头直视她的目光，又补了一句。
    “我愿意成为你的使鬼，签人主契约，只要活着，就受你的驱使。但求主人能帮齐槐寻到妻儿，一了遗愿。”
    在一旁默不作声听着的黑玫瑰听到这句话，黑纱后的双眸浮出一抹惊讶。
    毁灭级的诡怪，还是一头精怪，竟要同姜遥签订人主契约。
    契约分三种，诡主契约，平等契约，人主契约。
    顾名思义，第一种诡怪为主人，能够随意决定奴仆的生死。
    第二种，诡怪和玩家都不能伤害对方，都要保护对方的安危，地位相同。
    第三种，与第一种相反，玩家为主人，诡怪不能伤害主人，必须唯命是从，否则会受到契约的折磨。
    这不是姜遥第一次签订使鬼契约。
    只是，曲小彤和她签署的是平等契约，并非人主。
    姜遥不强迫任何诡怪签订不平等契约。
    曲小彤帮了她许多，小小年纪受折磨成了诡怪，在诡域里过得枯燥生活。
    不愿再过这种生活，跟着她出了诡域，顺其自然成了使鬼。
    齐槐与曲小彤不同，姜遥虽为他寻妻儿、赴汤蹈火，死也甘愿的想法而感动，但若只是平等契约，她不会签署。
    齐槐所说的人主契约，倒让她起了一丝兴趣。
    其他人和诡怪签署人主契约，会因为仇恨而日日折磨。
    所以大多诡怪情愿死，都不会签这种契约。
    姜遥不仇恨诡怪，也没有折磨的习惯。
    从齐槐的决定可以看出来，他对寻找妻儿的心，是真真切切的。
    并不是用嘴巴说说而已。
    姜遥没有拒绝，与其签了人主契约。
    “我会找他们，但至于什么时候找到，我并没有确切的时间。”
    齐槐表示理解。
    “我知道。”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这其中的艰难。
    但总算多了一分希望。
    姜遥没忘记正事，向他问起普通任务的通关。
    “到底该怎么走到这条沙漠的尽头？”

 第342章 现实世界：调查

    齐槐成了这个副本的镇关boss，对于通关，自然是清楚的。
    他抬着肿胀、溢出腥臭腐蚀性的手，指向公路相反的方向：
    “主人可有听过一句谚语。”
    鱼在水中游，是尾也是头。
    玩家们刚进副本的时候，汽车停靠的地方，既是首，也是尾。
    这条沙漠公路，走到底，终是会回到初始的地方。
    姜遥闻言瞳孔微缩，轻泄了口气，无奈道。
    “原来如此，我居然没有想到。”
    她只想着去沙漠公路的尽头，没有仔细琢磨，普通任务真正的意思。
    休息太久也不是一件好事，好久没思考，脑袋都有些生锈，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没想明白。
    思及此，她道：“不用唤我主人，叫我姜遥，或是队长就行。”
    主人这个称呼，听着跟什么一样，让她起一手臂的鸡皮疙瘩。
    齐槐颔首：“队长。”
    他自然是不敢直呼其名的。
    “我成了你的使鬼，不再是副本的boss，你们要尽快完成任务了，否则这个副本会强制关闭的。”
    强制关闭，她们也会锁在这个副本里，直到副本找到新的boss镇守，才会重新开启。
    姜遥表示明白。
    在知道如何通关之后，任务就容易完成多了。
    就像是考试，提前知道答案一样。
    在副本关闭前，姜遥和黑玫瑰顺利完成了普通任务离开。
    黑玫瑰向她行了一个脱帽礼，露出了那张苍白且美丽的脸孔，只是气质过于阴郁，像是一具行尸，让人心生畏惧。
    “再见，姜队长。”
    姜遥朝她摆了摆手。
    “再见，黑玫瑰。”
    话落。
    她重新回到了现实世界。
    睁开眼便看到赫连音、江寂守在左右两侧，陷入沉睡。椅子上窝着只黑猫，摆动着黑漆漆的尾巴。
    姜遥没有吵醒他们，直接使用野雏菊传送到楼下。
    她刚到客厅沙发上，就看到沈白鹤匆匆走进来，正要往楼上走，余光看到她，脚步硬生生止住，快步走到她面前，气息不稳。
    姜遥见状，忍不住调侃：“沈队长还有这么不稳重的时候啊？”
    沈白鹤坐都没坐，对她的调侃置若罔闻，严肃地道。
    “我叮嘱过你的，对暗棋会，不要牵扯太深。”
    暗棋会，之所以迟迟没有被政府剿灭，第一，这个组织太庞大，且复杂，要想彻底剿灭，要耗费太多人力和资源，这对于岌岌可危的国家来说，只能暂且搁置。
    第二，暗棋会并不像其他邪恶组织一样，他们始终处于灰色地带，也得民心，这让政府备受桎梏。
    姜遥出了副本，并不怎么累。这个副本太容易，她在里面就跟度假一样，没有耗费太多精力。
    她给自己倒了杯水，也给急得冒火的沈白鹤也倒了杯菊花茶。
    “别急，我有分寸，这么着急过来，肯定很渴吧，先坐下喝点水。”
    沈白鹤一肚子的话，在这一刻像被针扎破般泄出，看了她一眼，叹口气，在她右手边的沙发坐下。
    因为总是有政府官员来找姜遥，所以于霜霜每天都会泡茶，有花茶还有各种昂贵老茶。
    姜遥抿了口茶，问起齐槐：“你查过这个人吗？”
    沈白鹤认命地拿出一叠资料，放在茶几上推到她面前。
    她的直播，只要沈白鹤没有重要任务或是进副本，就会看。
    沈白鹤之前只是负责对接，现在她成了六大队的总队长，他身上背的职责就更重了。
    负责监察她居住地附近的人员来往，加强防御，防止再出现上一次红马6潜入纸人的情况。
    还有各种杂事，也是由他亲力亲为负责。
    对于她在《公路求生》副本里，齐槐所说的一切，沈白鹤第一时间展开了调查。
    “所查到的信息，和他所说的一致。”
    “这是十年前的事了，诡异还未降临，他居住的地区曾发生一起重大事件。
    担心民众恐慌，此事被政府压住，没有外泄，”
    “一个留学归来的著名实验教授，他被抓到的时候，还在大喊，世界末日即将到来，所有人都会死，包括他自己。”
    沈白鹤面色沉重：“关于为什么做这种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他一个字都没说，人疯疯癫癫，好几个心理学家对他检查过，他是真的疯了。”
    “很多实验品都被烧毁了，只剩齐槐这一具。”
    姜遥问出关键：“政府要直接将齐槐杀死？”
    按理说，齐槐是所有实验品是唯一一个保持着理智，体内还残留着人类情感，算是成功的实验品。
    若在他身上调查，或许能查出很多重要线索的。
    沈白鹤长叹了口气，颓然、天之骄子一般的人，此时多了几分丧气。
    “派出查探的政府要员全部中计了。”
    “有一方跟鬼魅般的势力，牵着他们的鼻子走。”
    怪异的是，这方势力里的人，有……异能。
    当时诡异还未降临，整个世界都是正常的，异于常人的能力，被他们统称为‘异能’。
    轻易躲避军队的探查，故意引他们杀死齐槐。
    他们跳入了编织已久的陷阱之中，等反应过来，那些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久，那位著名实验教授所预言的末日真的出现了。
    国内死了无数人，各地降临一个又一个规则诡域，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一批人类送进副本送死。
    政府上下焦头烂额，足足一年时间，才重新建立秩序，降低全国人民的死亡率。
    对于那方势力，根本无暇处理。
    姜遥听完若有所思。
    从政府调查到的信息可以看出来，那方神秘势力似乎提前知道，惊悚游戏会降临全球，每个人都没有办法逃脱。
    而且，他们也提前觉醒了天赋。
    这位实验教授，正因为知道诡异的恐怖，疯狂做起人体实验，将人和怪物融合，妄想拯救世界。
    在得知自己所做一切都是枉然后，发了疯。
    但是。
    “他们抓阿莲和小西的魂魄做什么？”
    姜遥想到这里，凝眉对沈白鹤道。
    “沈队长，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调查。”

 第343章 现实世界：钟守方

    源山脑科医院。
    乘坐跨省轨道公交，仅花了半天时间，便到达两千公里外的湖州区。
    沈白鹤一头白发太过于显眼，被他用道具变幻成正常发色，皮肤、瞳仁也是一样，换了身便服。
    和守在医院大门前的特警领队沟通了一番，带着姜遥进了医院。
    这座医院占地面积不大，老式的楼宇，涂成浅绿色的墙面有些斑驳剥落，给人一种很陈旧的感觉。
    到达医院时，天色已经很晚了，这会儿晦暗的夜色覆盖了整个医院，院内亮着昏黄的灯光，四周寂静无声。
    “叮”
    踏入电梯里，沈白鹤按了负层的键位，余光见身旁姜遥正点开玩家的聊天面板，手指快速打着字，与人聊天。
    似是注意到他看过来的目光，姜遥关了聊天面板，抬眸看向电梯层数，疑惑地问。
    “他在第几层？”
    沈白鹤装作没发现，她和暗棋会的黑玫瑰在聊天，回答道：
    “负十九层。”
    他解答了这位实验学家、许教授关在这里的原因。
    之前许教授关在警局里，半夜有异能人闯警局，若不是沈白鹤的师母，早早想到这一点，做出了严密防备，恐怕这位许教授就已经被劫走了。
    在得知许教授与那波势力有所牵连之后，沈白鹤师母，连夜转移许教授。
    当时警局、甚至政府里都藏着内奸。
    在花了两年时间拔除内奸后，才将许教授转移到此地。
    看似一座普通的精神病院，实则负层，关押着一个重要罪犯。
    每日医院有特警巡逻，分五班倒，前一班能监视下一班，下一班能监视下下一班……以此互相监视，将医院围成铁桶。
    “你师母呢？”
    姜遥问。
    沈白鹤先是沉默了几秒，眼底覆上了一层阴霾，片刻苦笑道。
    “失踪了。”
    就像齐槐的妻儿一样，无端失踪了。
    后来人人觉醒天赋，有通灵天赋，能通诡魂，闻家在这方面是能者，请了好几位闻家通阴长老，连当家主闻无洪也请了。
    皆无法感知到师母的灵魂。
    像是被世间抹除，不仅在现实找不到，惊悚世界也寻不到。
    姜遥：“抱歉。”
    沈白鹤摇头，“没关系，我一直相信师母还活着。”
    沈白鹤是被父母遗弃的孤儿，这和他白化病有关。
    他对自己被遗弃这件事看得很开，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被师母捡回家。
    师母如师如母，将他抚养长大。
    取名沈白鹤。
    沈是师母的姓，白鹤意味，他因白化病带来的白化症状，像白鹤一样，有着纯真之雅，洁白纯粹。
    更是自由自在，不受任何束缚的寓意。
    姜遥听他说，对于这位姓沈的师母，心里多了一分好奇。
    能教出沈白鹤这样的人，师母该是多么厉害的角色。
    “叮”
    负十九层到了。
    随着楼层下降，姜遥能感受到温度越来越阴冷。
    还好她穿得厚，穿了件高领羊毛衣，外面裹着风衣。
    一股风从电梯缝隙吹出，将她垂落在肩侧的发丝吹了起来。
    面前电梯门打开，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光线漆黑，沈白鹤打开手电筒，走在前面带路。
    “诡异降临，为了防止许教授被强制拽入副本中，我们用了特殊办法，让他身体长期处于昏迷状态，加入政府的玩家会轮番代替他进副本。”
    姜遥问：“你们没有看过他的记忆吗？”
    如今天赋种类繁多，对记忆这一块，诸葛白，也就是白毛的天赋就是能看到对方的记忆。
    她的契约诡兽黑猫，也能看到目标的记忆，从中调出有用的信息。
    沈白鹤道：“他的记忆遭到过一次清理，只保留着被抓时的记忆，其他记忆都不见了。”
    姜遥暗道果然。
    以政府的人脉与能力，恐怕早就将许教授的记忆翻出来看了，但若人的记忆遭到清理，脑子里什么记忆都没有，那怎么翻记忆，都不可能找到有用的信息。
    她能猜出，政府一直关押着许教授的原因，这人记忆查不出什么，但在其他方面有重要作用。
    否则在清除完记忆的情况下，那批异能人也不会挖空心思来劫人。
    穿过阴冷漫长的走廊，看到的是一扇全封闭式金属门。
    沈白鹤验证虹膜、掌印，还有血液，这扇门才开启。
    重重限制，就算是姜遥也没有把握能够潜入进来。
    虽说有一些鬼物道具，能够变幻成旁人的样子，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但虹膜、血液这些是鬼物道具无法变幻的。
    随着灯光亮起，姜遥看到了浮在玻璃圆柱体的研究仓里的许教授。
    头发变白，体型略微缩短，皮肤有些干瘪，这是长期泡研究液的影响。
    密密麻麻的仪器检测着他的生命体征，详细到细胞变化都能看到。
    “这几年，他脑电波偶有波动，解意是两个字。”
    姜遥抬眸看他。
    沈白鹤：“守、方。”
    “这两个字，像地名，也像人的名字，我们都查过，命名‘守方’的村落，城镇，或是地区都查过，都与其无关。
    至于名字，我们也查过，取名守方的人不少，我们一一排查，也是一无所获。”
    “后来我们根据许教授所接触的人查了一番，许教授在国外留学，就读的是那个国家最好的高校。
    后来回国，和一人拜入国内著名、获得过若贝尔奖的林老门下，一起投身于研究之中。”
    “同许教授一起拜入林老门下的那人，姓钟，名为钟季。林老给了他一个名字，就是守方二字。”
    这是沈白鹤通过林老女儿知道的。
    林老在诡异降临前去世。
    林老女儿说，父亲对守方寄予了很高的期望，守方没留过学，从小便被林老带在身边，从小就陪着林老做实验，在这方面表现出超越常人的极高天赋。
    许教授是晚守方很多年，才入林老的门下，是关门弟子。
    守方沉默寡言，不太喜欢和人相处，许教授与他不同，聒噪热情，两人是截然相反。
    许教授成家之后，便很少再来实验室。
    林老女儿还说。
    父亲离世前，守方和许深两人曾有过一次激烈的争吵。

 第344章 现实世界：死路

    当然只是许教授单方面争吵，守方不爱说话。
    沈白鹤道：“关于林老的实验，是关于人类基因方面的研究。遵守法律，是在国家的允许之内的。”
    “关于他们争吵什么，林老女儿不懂这方面的事，听了一会儿便走了，没细听，也就不知道他们到底吵什么。”
    姜遥梳理一下获悉的信息，许久才问：
    “钟守方人呢？”
    沈白鹤：“死了。”
    他叹了口气道：“在林老死后不久，实验室发生了一场大规模的爆炸事故。
    当时是夜晚，值班人员不多，但钟守方就是其中一人，死在了那场爆炸中。”
    姜遥皱眉，又问：“有没有可能，他没死？”
    这场爆炸将实验室摧毁了个干净，在里面的人都死了，谁也不确定钟守方当时有没有在里面。
    沈白鹤笃定道：“真的死了，我们查过外面的摄像头，他进去就没出来过。
    通常实验室会装逃生通道，而当时爆炸威力太大，直接将逃生通道炸毁，这正是导致无人生还的重要原因。”
    “爆炸原因调查过，是实验气体外泄，机器事故，发生的爆炸，并非人为。
    而且我们在炸毁的实验室里，找到了钟守方的一些尸骸，提取出来，确定是钟守方没错。”
    也就是说，不存在钟守方故意炸毁实验室、以及逃生的可能。
    是意外，且钟守方此人也死得不能再死，绝无存活的可能。
    姜遥陷入了沉默。
    所查到的一切，到最后再次走向了死路。
    若是钟守方活着还好，能查到一些重要线索，但偏偏人死了。
    ..
    在许教授获悉的线索到此为止。
    姜遥和沈白鹤离开了医院，搭乘直达轨道公交回到了政府区。
    她落座，连归途的风景都没时间看，满脑子都在想这几天得到的信息。
    重新梳理，连串在一起。
    能够确定，许教授和那批异能人是有过接触的。
    许教授与师父林老，还有师哥钟守方一直做的研究背道而驰。
    从基因，转为人体和各类生物杂交，合成一个怪物。
    齐槐就是他的作品。
    所有失败、死亡的作品中，唯一存活，且具有人类情感记忆的成功作品。
    许教授为什么会转为做这种毫无人道的残忍实验？
    姜遥回忆起沈白鹤所说的话。
    许教授在被抓到时，曾说过，所有人都会死，包括他自己。
    结合之后的诡异降临，正常人都会想到，他所预言的会是诡异。
    他提前知道人人都将被强制传入副本中，做这种实验，是为了制造出抵抗危险副本的怪物？提高人类存活率？
    但有一个疑点。
    既然他提前知道全球将陷入危险之中，也该知道人类会觉醒天赋。
    既如此，为什么又要做杂交实验？
    姜遥揉了揉太阳穴，心里掠过一抹光，还没来得及抓住，就消散不见。
    有件重要的事，似乎被她忽略了，但她一时半会又实在想不起来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
    沈白鹤闻言疑惑：“什么什么？”
    姜遥沉默了许久，缓缓摇头道：“没什么。”
    到达家门口，离开前道。
    “再帮我查查榆南那一带，有无异常。”
    没等他答应，姜遥双手抱胸，迈着慢吞吞的步伐，往家里走去。
    沈白鹤微张的唇复而阖上，看她背影逐渐消失在院子里，才收回了目光，驾驶着车子离开。
    姜遥想了一路，也没想到被自己忽略的那一点是什么。
    抬手示意赫连音、于霜霜，还有江寂两人一鬼先别来打扰她，蹲坐在门口思考起来。
    啃着竹笋的黑汤圆嗅到她的气息，就要滚过来抱她，被它老妈拎起来丢到一边，警告地呜了一声。
    黑汤圆发出狗叫，畏惧老妈的威压，可怜巴巴瞅了一眼蹲门口的姜遥，最后老老实实滚入竹林里玩。
    姜圆迈着粗壮的短腿到姜遥身后，这些日子，体型养得肥硕，毛发柔顺油亮，身上的伤也彻底痊愈，养得太好，疤都不见了。
    它耸了耸直立的熊耳朵，丢掉手里的竹笋，半坐在姜遥身边，守着她。
    姜遥没注意到它的靠近，沉浸在思绪中。
    直到天明，晨曦撕破灰暗的云层，投射出一缕浅浅光芒，落在姜遥身上。
    “想起来了。”
    她倏地站起身，开口道。
    吓得旁边呼呼大睡的巨熊姜圆一个激灵，炸了毛，圆滚滚黑眼圈里，两只黑珍珠般的兽瞳睁大，看着颇有喜感。
    姜遥这才注意到它，伸手揉了揉它的腿。
    起身时，盖在身上的厚厚羽绒服掉落，她面露疑惑，弯腰捡起来，就看到江寂鬼鬼祟祟端着早餐往自己靠近。
    以为她还在思考，又怕打扰到她，便轻手轻脚，把准备好的早餐端过来。
    姜遥见状笑了一下：“屋外冷，进屋吃吧。”
    路过竹林前，看到赫连音正握着重剑在练。
    “早上好，遥。”
    姜遥回道：“阿音早上好，进来吃早餐。”
    赫连音一夜没睡，依言收起重剑，跟了上去。
    今天的早餐是江寂准备的，于霜霜偷了个闲。
    外面白雪飘落，早晨的温度降到零点。
    于霜霜若是诡魂形态，便感知不到外界的温度。
    但若凝聚实体，就会和人一样受冻，躲屋里吹暖气追剧去了。
    大黄从一天两次出去玩，变成一天一次。
    它也怕冷。
    赫连音吃饭速度比姜遥还要快，没多久便吃饱喝足，跟她道别，回了屋洗澡睡觉。
    江寂坐在一旁看她吃。
    姜遥边吃边想被自己忽略的地方。
    在《公路求生》副本里，齐槐曾跟她说过，他是在网上，有一个网址跳出来，上面写着自愿捐赠实验体。
    他当时觉得是骗人的，就把网页关闭了，谁知道关闭下一秒，银行卡账户多出十万块钱。
    被他关闭的网页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
    上面是各种提问。
    答完题，还能获得十万。
    齐槐担心钱出问题，答题前，先把钱打到了医院，小西住院费上面。
    反正他身无分文，诈骗也骗不到他什么，便开始答题。

 第345章 现实世界：60级诡域

    题目并不多，询问齐槐可有在意之人，可有未完之愿，想不想活着。
    这三道题目，齐槐的答案是——
    他在意之人是妻子阿莲，和儿子小西。
    未完之愿，是想陪妻子到老，看着儿子小西长大成人，娶妻生子，一家人幸福快乐，无病无灾。
    想不想活着，他比任何人都要想要活着，活着回家。
    题目填完，他账户再次多了十万元。
    齐槐欣喜若狂。
    网页出现一个框栏，上面填他自己的名字，能够立即获得两百万元，并给他一天时间，到了次日这个时候，他必须向家人告别。
    上面没有说他如果违反，带着钱逃亡的下场是什么。
    但齐槐心里有预感，若是逃亡，下场绝对会很惨。
    他没有犹豫，将自己名字填了上去。
    等一天时间过去，他被面包车带走，双眼被蒙住，耳朵也被塞住，并不知道车子行驶了多久。
    只知道他坐在车里，坐到困意来袭，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就被人像拖猪一样，强拽着往前面走。
    然后被关在一个封闭的昏暗屋子里，他看到有很多人，有老有少，拥挤在一起，都是签了实验体合同进来的。
    齐槐说：“我那时候多了个心眼，没话找话，跟屋里的人说话，发现了一个事情。”
    “这些人，和我一样，都是患了重病，活不了多久的重病。”
    齐槐查出遗传性心脏病，父亲和哥哥都是因为这个病死的，在医院检查，医生也给了他下了通牒。
    他最多只能活一年。
    ..
    这也是被姜遥忽略的一个线索。
    网站躲过网警的搜查，洒下无数鱼饵，挑选重病之人。
    那三道题是筛选。
    从齐槐的话中可以得知一个重要的点，他之所以能坚持到最后，最大原因是妻子阿莲，给了他力量。
    若没有阿莲，他恐怕和那些实验体一样熬不了多久。
    许教授记忆被清洗，他肯定不是始作俑者，在他背后藏着一只手操纵着这一切。
    总而言之，一切都要在彻底接触那股背后的势力之后，才能知晓。
    姜遥思绪抽离，早饭也吃完，一夜没睡，起身回屋睡个回笼觉。
    这一觉睡到傍晚才醒。
    菜香味穿过门缝，飘入她的鼻腔之中，肚子空空如也。
    下楼看到江寂正系着围裙炒菜，看到她的身影，沉寂已久的黑眸泛起一抹光亮。
    “遥、遥。”
    姜遥朝他摆手打完招呼，走出客厅。
    寒冬冷风呼呼灌入，将她刚睡醒的昏沉脑袋吹清醒了一些。
    赫连音正举着重剑，劈砍着竹子，比她人都要粗的阴翠竹一年四季都会正常生长，冬季生长的速度明显更快一些。
    粗壮的竹子被她劈砍成细节，用绳子捆一起，在屋子下面挖了个地窖。
    她拖着一捆捆竹子，往地窖里放。
    一年四季虽都会长，但比起正常竹子，阴翠竹在春季要长得慢一些。
    巨熊姜圆和黑汤圆吃竹子速度快，储存一些到春季，也有备无患。
    在栽种阴翠竹的对面，于霜霜开辟了好几个菜地，此时冬雪覆盖，有几个白菜叶伸探了出来，白雪衬得翠绿新鲜。
    姜圆也没闲着，如肉山般的庞大身躯立起，帮忙搬运竹子。
    似是嗅到她的气息，姜圆动作一顿，四肢爬地，往她这边爬了过来。
    姜遥摸不到它的头，巨熊便弯下身，把脑袋凑在她面前。
    “又壮实了不少。”
    她拍了拍它脑袋上的厚雪，问道：“冷么？”
    巨熊摇了摇脑袋。
    没成诡兽前，它的毛皮便厚，很能抗冻。如今成了诡兽，抗冻能力更强了，这点风雪，根本影响不到它。
    姜遥思考两秒道：“你一直风餐露宿也不行，还是要给你们做个屋子，晚上也能睡觉。”
    巨熊从来不会拒绝她的好意，和她亲热一会儿，便继续去搬竹子去了。
    是人是诡都在忙，只有黑汤圆、曲小彤在闹。
    经过这些日子，黑汤圆长大了不少，如今是它老妈一半大，再过不久，就一样大了。
    它玩腻了院子里的吸血藤，和曲小彤去游乐园玩云霄飞车。
    随着一趟趟过山车急速滑过轨道，一诡一熊发出嘹亮的尖叫声。
    姜遥回头看了眼，为了装下黑汤圆的身体，过山车扩大了些。
    各种倒挂、高空坠落等等刺激性项目，都被他们玩了个遍。
    黑汤圆毛皮厚，摔下来也没事，曲小彤更安全，玩就随他们玩。
    姜遥没管，转身进了屋。
    之后又是平静的休假时光。
    休了一个月左右，姜遥不打算再休，休息太久，她的脑子容易生锈，到了进诡域时候，脑子会转不动。
    就跟在《公路求生》副本一样。
    这段时间沈白鹤一直在调查渝南那一带的情况，始终一无所获。
    这也正常，齐槐查了那么久，也没查到他妻儿的下落。
    那股势力不是那么容易查到的。
    姜遥并没有指望太多，打开聊天栏，点开和黑玫瑰的对话框。
    从上个副本结束后，她和黑玫瑰便始终保持着联系。
    关于共赢的合作。
    黑玫瑰这天终于发来了确定的信息。
    “明晚七点半，黑仕1会带亲信进诡域。”
    姜遥托曹副队查过这个诡域，正如黑玫瑰所言。
    这个诡域，时隔半年开启一次，玩家人数最高容纳十人。
    诡域难度60级，在驱逐过70级诡域的姜遥看来，并不高。
    不过诡域难度过了60级，里面就存在虚假的规则，需要玩家分辨。
    黑玫瑰接着发来一段话。
    “一人最多绑定一人，你带队友吗？”
    姜遥思索过后回道。
    “我需要带一个人进。”
    黑玫瑰对她的回答不感意外。
    “我一人进，到时候在江禺城区外等你。”
    姜遥关了对话框，重新打开一个，编辑一段话发了过去。
    另一边几乎是秒回。
    “好。”
    姜遥看到这个字，关闭聊天栏，平躺在床上，在网络查询江禺城区。
    江禺城区，位于渝南一带。
    她直直地盯着‘渝南’二字。
    这是齐槐最后查到，那些人最后在渝南一带销声匿迹。
    不会这么巧吧。

 第346章 现实世界：河神娶亲

    翌日夜。
    在得知她要进诡域的队友们，纷纷表示要和她一起进。
    姜遥：“我另有人选。”
    白毛打电话给银竹，“那人选是不是你？”
    人在湘蛊族里的银竹：“？”
    不是银竹，也不是江寂，更不是赫连音，那要跟队长一起进诡域的是谁？
    江禺城区外。
    渝南这边河流、海水多，陆地淹没大半。
    姜遥是乘坐船过去的，坐了一整个白天的船，到达城区外，已近黄昏，晚霞如烈火将水面映衬得像红河一样。
    她和黑玫瑰碰面。
    黑玫瑰注意到她身后的人，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见那人神情拘谨不已，手足无措地站在后面，全程脑袋都没抬半分。
    姜遥在这时介绍道：“这是我一队的成员，阿冬。”
    说罢又向阿冬介绍，“她叫黑玫瑰，暗棋会成员。”
    阿冬来之前从姜遥那里知道个大致情况，亲眼看到暗棋会，领袖红士2，与想象之中的人相差太大，一时有些怔愣。
    黑玫瑰礼节重，踩着高跟鞋走近一步，向她伸手打招呼。
    “久仰大名。”
    阿冬，天赋制定规则，是暗棋会招揽名单中，排在前十的玩家。
    可惜早早加入政府，否则暗棋会不可能会错过这样的人。
    阿冬若不是跟着姜遥一同来的，黑玫瑰会立刻将其捕获，带回暗棋会。
    阿冬自闭寡言性子，对旁人的目光比较敏感，尤其是黑玫瑰眼底不加掩饰的贪婪。
    她心惊肉跳，后退了一大步，颤巍巍从口袋掏出小本子，写了写，写出两个歪歪扭扭的字。
    “你、好”
    姜遥见状，无奈道：“黑玫瑰你口水都快淌出来了。”
    黑玫瑰还真信了她的话，尴尬地伸手探了探唇角，发现她是假的，更尴尬了。
    “抱歉，我第一次见到这种天赋的玩家。”
    罕见又稀有，制定规则，就跟言出法随能力一样，让人心生贪婪。
    姜遥摆手，谈起正事：“你死对头要找什么鬼物？”
    六十级的诡域，但凡通关的玩家都能获得一件鬼物，不过鬼物各不相同。
    玩家到了这个等级，所求也不只是鬼物，更是适合自己的鬼物。
    当然鬼物问世不久，虽不分稀有与强弱，但有过几样鬼物的玩家都知道，无耐久、无次数限制这种的鬼物，是最好的。
    譬如姜遥的规则洞悉书，阿秀眼珠等等。
    单是放出去一样，就会在全球掀起惊涛巨浪。
    黑玫瑰边走边道：“是一种能够替命的鬼物。”
    姜遥蹙眉：“替命？”
    黑玫瑰颔首。
    替命，言简意赅，使用这种鬼物，能够让别人代替自己死亡。
    这种鬼物太逆天，所以极为难得，不仅能除掉敌人，还能踩着别人的命活下去。
    “我曾听过有一个玩家有过，一百人的副本，最后死的就剩玩家一人，其余九十九个人，大多是被他替了命，继续活了下来。”
    只是听黑玫瑰这样说，姜遥便深感难以置信。
    就算是再逆天的鬼物，也有限制。
    她那本规则洞悉书，虽能验证规则的真假，但也是需要耗费大量的精神力，才能维持使用。
    而掌握‘替命’鬼物的玩家，似乎不存在任何限制，能够随意让一人替自己死。
    也怪不得黑会的黑仕1会如此想要这件鬼物了。
    黑玫瑰道：“如果被他得到替命，红黑两派会出现偏移的趋势。”
    到时候，红会肯定会死很多的成员。
    姜遥想到一件事道：“我对替命这种鬼物并不感兴趣，你所说的共赢，我又能得到什么？”
    黑玫瑰将一张刚打印出来的纸张递到她面前。
    姜遥简单扫了一眼，神色微凝，忍不住伸手接过纸张，仔细看了起来。
    在四年前，曾有一股势力在江禺城区某个地方建立过一个实验场地，死了十多个民众，等警局赶到，那些人已经消失不见。
    黑玫瑰：“暗棋会红象3负责的就是情报收集，政府查不到，红象3能够利用天赋查到。
    这是红象3使用时光回溯天赋，拍摄到了画面。”
    姜遥摊开那张纸，照片印在上面，颜色是黑白，但依稀能看清拍摄现场的画面。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浑浊的水面，不远处立着一座被水没过一半的石洞，洞里漆黑一片，洞外飘着一艘木船。
    船上坐着两人，一人能看清是本地渔夫，另一人穿着白大褂，头发略长，只露出小半张侧脸。
    姜遥看到这张只能看到半截眼睛的侧脸，眉头越皱越深。
    “许教授？”
    不，不对。
    沈白鹤说过，许教授在诡异降临前就被抓获。
    四年前，许教授就已经被关进负十九层的源山脑科医院。
    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黑玫瑰凑近照片看了眼，询问：“你认识这个人？”
    她第一次见姜遥露出如此震惊的表情，像是见到鬼一样。
    照片里的人，红象3派人查过，查不出是谁。
    姜遥深吸了口气，拿出手机，对着照片拍摄了一张照片，发送给沈白鹤。
    做完这些，她没有回答黑玫瑰的疑问，而是道：“和我说说，这个诡域的基本情况。”
    黑玫瑰和她了解时间虽短，但知道她对于不想说的事，再怎么问，也问不出来。
    注意力转移到60级诡域上面。
    黑玫瑰将所查到的大致讲解给她听。
    60级诡域，《河神娶亲》，在到处都是河流、海水灌溉的江禺城区，居民以捕鱼为生，信仰着河神。
    每三年会举办一次给河神娶亲的献祭仪式。
    当然如今是法制时代，献祭的不是人，而是动物。
    至于新娘，会在各个村落挑选十名适婚少女，从各类异鱼选出一条，选中鱼嘴里含着珍珠的少女，则是河神的新娘。
    家家户户会献出陪嫁物，有鱼有虾，还有各种美丽贝壳，一同送上囍船，同新娘一起送到溶洞里完成成婚祭礼。
    度过一夜，再把‘新娘’接回去。
    “一直如此，不过在去年出现意外，某个村寨举办仪式时，第二日新娘却无故失踪。
    紧接着不久，诡域降临，整个村寨都会笼罩其中，里面的寨民大多都被政府军队解救了出来，少部分死亡。”

 第347章 现实世界：黑仕1

    离诡域开启还有两个多小时，黑玫瑰边说，边带路，来到一家旅店。
    一路走来，姜遥发现，这里的房屋建筑，一楼建的高，墙体表面漆黑，涂抹了一层厚厚的防水，以天然石油沥青为原材料。
    达到了极佳的防水作用。
    房屋最高三层，不见四层。
    姜遥能够猜出为什么屋子建不了太高。
    这里河流多，城区水路占多，路面垒高，屋子底部长年累月接触水源，建高层楼，只会增加底部塌陷的风险。
    她下船，到江禺城区附近，便有一股淡淡的水腥味扑面而来，裹着挥之不去的鱼腥。
    每间房屋挨得都很近，傍晚时分，不少居民坐在门口，修补渔网、处理捕捞上来的鱼，鱼内脏也没随处乱丢，放在桶子里。
    这边开发了旅游业，她们几个外来人的到来，只是让居民抬头简单扫一眼，便移开了目光，不再多看。
    旅店简朴、装修是沙滩风格，渔网悬挂在屋檐上，窗户装成船舱，大门装嵌着木质船舵，不像是旅店，更像是到了艘轮船里。
    里面的接待员也是穿着一身水手服，热情招待着她们。
    黑玫瑰比姜遥早来两天，交了一个月的房费，还是面向开阔深绿长河的江景房。
    “你们要吃什么？”
    黑玫瑰今天换下了大红长袍，穿了身宽长女巫样式的黑色长裙，那顶黑纱面罩帽，搭配这条裙子，更像是从古老西方走出来的不祥女巫。
    不过来这旅游的人穿得衣服都很奇特，连店长都是一身船长服，她显得就不怎么不出众。
    姜遥在来时的船上吃过自助餐，肚子填饱，也吃不下其他东西，找了个餐厅靠窗空位坐下，说道。
    “一杯咖啡，多加奶和糖，一个草莓蛋糕。”
    黑玫瑰看向阿冬。
    阿冬也吃过了，接触到她熟悉的眼神，在小本子写字的手指多了几分颤抖，好不容易写完，连忙递过去给她看。
    ‘喝矿泉水。’
    黑玫瑰目光依依不舍地从阿冬身上移开，踩着高跟鞋去了前台点单。
    很快，她端着餐盘过来。
    刚一落座，旅店一楼餐厅的客人渐多，都是吃完晚饭，散步到此，过来聊天休憩的。
    人一多，说话声音就变得嘈杂起来。
    黑玫瑰端起自己那杯浓缩咖啡，余光掠过一道身影，压低声音道。
    “黑仕1来了。”
    姜遥顺着她视线，看了过去。
    餐厅人头攒动，隐约看到一道身影下楼随意找了个位置落座，此人体型偏瘦，戴着棒球帽，点了一桌子食物。
    刚开始是用筷子夹，勺子舀，到后面不满足于此，伸着手抓起食物用力往嘴巴里塞，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双目暴突，布满血丝，也不停。
    不到十分钟，一桌子全部进了他的肚皮。
    吃完又点了一桌。
    旁边的客人看到这一幕纷纷瞠目结舌，有的拎包离远，有的拿出手机拍摄了起来。
    姜遥见此眯起了眼。
    坐一旁的曲小彤吃着草莓蛋糕，咕哝一句道。
    “他身上阴气重，是被附身了。”
    姜遥闻言，从口袋拿出一张白毛画的见鬼符，使用后抬眸，看到了此人身后浓重黑影，有无数鬼影在里面攒动。
    而占据此人身体的恶鬼体型庞大，占据大半餐厅，周遭无故刮起一阵阴风，将悬挂在窗口的风铃吹起，发出叮当清脆响声。
    这么鬼，竟受一人驱使，还真是让人惊叹不已。
    黑玫瑰解答道：“黑仕1的天赋是将诡魂吞入腹中，形成共生的情况，这是他能成为‘仕’级的重要原因，能够驱使百鬼。
    当然这种不要命的天赋，发挥的实力越强，副作用也越厉害，他在驱使诡魂之时，必须满足它们的贪念。”
    如今在他体内的鬼王，显然是一只暴食鬼。
    黑玫瑰不止一次和黑仕1交手过，这家伙跟泥鳅一样很是狡猾，百鬼对她一人，她吃过几次亏。
    她杀人从来是光明正大，但黑仕1心眼多，很会阴人。
    黑玫瑰将自己对黑仕1的了解，尽数说给姜遥听。
    姜遥只觉得惊奇。
    她见过的天赋类型太少，黑仕1的天赋，是她第一次见。
    姜遥不由想起闻无行。
    闻无行体内也封了百鬼，家族法门依靠于阴气，时常不得已借助体内百鬼的力量。
    黑仕1和闻无行不同，他是随心所欲，与百鬼同生共死，比诡还像诡。
    姜遥注意到有一股阴气逐渐向这边靠近，只是试探，目标是曲小彤。
    曲小彤也是诡魂，还是灾难级的诡魂。
    黑仕1体内虽吞了百只诡魂，但最强的鬼王也只有灾难级。
    灵敏嗅到曲小彤的存在后，迫不及待地过来试探，贪婪地想要将其吞入腹中。
    只不过，黑仕1贪婪且谨慎，在没有摸清她们这边的情况，也只是在周围试探她们的深浅。
    数几十只诡魂释放了出来，游荡在餐厅附近，伺机而动。
    姜遥确定。
    若自己不在小鬼身边，以小鬼的能力以及脑子，绝对不可能逃出黑仕1布置的天罗地网。
    “是挺阴险的。”姜遥将充斥着奶香的甜腻咖啡一饮而尽，站起身道：“该走了。”
    黑玫瑰也注意到周遭窥视的、密密麻麻的目光，起身跟在她后面离去。
    曲小彤舍不得草莓蛋糕，索性捧在手心里，迈着小短腿，跟在她们背后。
    远离餐厅，那一道道窥视仍然没有消失。
    吃完蛋糕的曲小彤不悦地皱了皱眉。
    “我去把它们吃掉。”
    姜遥制止：“这里不是打架的地方。”
    江禺城区夜晚人更多，木质船只穿过河道长桥，到处传来嬉笑说话的声音。
    俗话说，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以小鬼灾难级的实力，即便能打赢，这里来来往往的人也会因此受到波及。
    曲小彤很听她的话，只能忍着不悦，继续跟着。
    黑玫瑰看了眼时间，道：“快到点了，我们现在往诡域那边去吧。”
    姜遥颔首。
    诡域在江禺城区外，花了近一个小时左右，到达目的地。
    六十级难度的诡域降临范围容纳了一个村寨和大片的河流，越靠近这边，水也深，已然不见陆地，尽是水路。

 第348章 《河神娶亲》：鬼面鱼

    海水倒灌，河水逐渐被海水取而代之，水底幽深，生长着树根繁多弯曲的红树，海水没过大半树根，根部被浸染成漆黑色泽。
    通道狭窄，高速艇过不去，只能乘坐窄长独木舟穿梭而过。
    到了这边，人迹罕至，连鱼都不见几条，四周阒寂无声，鸟鸣声也跟着消失，犹如身临一片死地。
    黑玫瑰为了防止进诡域后，队伍分散，花高价在商城购买了一样一次性组队卡，等进了诡域，会安排在一块儿。
    当然，进过许多诡域的姜遥很清楚，有时候诡域是仁善的，会将玩家聚集在一起。
    不过有了组队卡，也能预防分散的意外发生。
    姜遥接过卡，坐着独木舟滑进诡域里。
    随之而来的是熟悉的系统提示音。
    “《河神娶亲》诡域已开启，正在等待玩家加入——”
    “叮——玩家集齐。”
    “恭喜大家来到《河神娶亲》诡域，作为建在河面上的村寨，地势低洼，海水倒灌，让这条河成为了略咸的淡水河。
    也让生活在这里的鱼类、人类得到极佳的生长环境。”
    “诡域人数：十人。”
    “诡域难度：六十级。”
    “诡域任务：存活三天或者探索主线至百分之百。”
    ———
    阴冷的风拂过暴露在外面的皮肤，空气水汽密集，潮湿粘腻，一会儿功夫，便将头发、衣服浸得湿冷。
    姜遥听着竹筏划开水面、河水碰撞的声音醒来，映入眼帘的是稠黑夜色。
    潮湿和黑夜融为一体，让人只觉窒闷和恐慌。
    船体轻晃，身下一个竹子砍断拼接而成的竹筏，每一节竹子缠绕着粗粗的麻绳，麻绳浸泡着水，黢黑一片。
    姜遥没有第一时间点起灯，她敏锐察觉到四周藏匿着危险，存在感极强的窥视感从四面八方传来。
    在接触到那些充满恶意的视线后，她露在外面的手臂皮肤瞬间冒出无数鸡皮疙瘩，带来阵阵恶寒感。
    她摸着黑，在竹筏上探了探。
    身边放着一个防水登山背包，似是担心掉进水里，肩带被绳子紧紧绑在竹筏后端。
    背包再旁边，是阿冬，阿冬旁边躺着黑玫瑰。
    黑玫瑰晚她两分钟醒的。
    与常人不同，黑玫瑰双眼似夜间动物一般，能够夜视，竹筏情况尽被她收入眼底。
    姜遥知道她能夜视，手势比划了一下，示意她别说话，也别点灯。
    黑玫瑰点头表示了解。
    下一刻，竹筏不远处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呼。
    她们循着声音看了过去。
    随着一盏灯亮起，姜遥总算看清了身处环境。
    竹筏正在一片幽深暗绿河流、随风平移，除她们的竹筏以外，还有四个竹筏，不远不近地跟在旁边、甚至后面。
    发出惊叫的人在两人竹筏上，那位玩家颇为倒霉，半个身体坠倒在河里，河底有东西抓住了他的脚，用力往下拖拽。
    刚从诡域醒来，他便遇这一遭，胡乱掏出保命鬼物，这才重新回到竹筏上，死里逃生。
    姜遥视线飞快梭巡四周。
    除了那些玩家以外，她还看到了熟人。
    之前在旅店一楼餐厅，暴饮暴食、戴着棒球帽的黑仕1，他实在太瘦，瘦得像皮包骨，那张脸抬起来，好似骷髅头，比鬼还吓人。
    还没来得及细看，姜遥忽地听到一道细微的窸窸窣窣声响。
    在竹筏划开的细微水声中，这声音仿若贴着耳畔，尤为清晰。
    听到古怪声响刹那，她手臂冒出的鸡皮疙瘩更多了，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黑玫瑰蹙眉提醒：“水底。”
    姜遥看向竹筏旁、幽绿的河水，水色变得漆黑，有黑影在其中晃动。
    不，不是黑影，那是由鱼聚集而成的鱼群，速度极快，聚得太拢，鳞片不停摩擦，因此发出的古怪声响。
    只见，鱼群聚在点着灯的玩家竹筏底下，玩家还没来得及关灯，无数黑鱼跃出水面，锋利的利齿轻易将那位玩家的一块皮肉撕了下来。
    “啊——”
    倒霉玩家应声尖叫，很快又强忍着剧痛，快速将灯关闭。
    他到这等级，也是过了不下十个诡域的，拿出保命鬼物，立刻护住了命，数不清多少只鱼冲撞他的防御龟盾，‘砰砰’作响。
    这个鬼物，是他救了条千年老龟精怪得到的。
    无耐久，但有冷却时间，能够防御强大诡怪的攻击。
    聚集成群的黑鱼发现吃不了他，便分散游开，有一小群往姜遥的竹筏靠近。
    姜遥听到越来越近的窸窣声，不再犹豫，从包里拿出尸油灯。
    [尸油灯（鬼物）：防水，放风，无尽点燃，无消耗。可驱散灰雾，可点亮十米内范围，可驱散低级诡怪诡魂（会吸引强大诡怪的注意）]
    这些黑鱼并不强，里面最强的黑鱼也就只有恐怖级的水平，主要是它们群聚的力量，玩家能对付一只，对付不了一群。
    尸油灯亮起瞬间，往这边游的黑鱼群骤然停顿，畏惧她手中油灯散发出来的光芒。
    竹筏下的水面重新恢复平静。
    离得不远的玩家们也注意到她油灯对鱼群有驱赶作用，其中一个竹筏玩家，将铲子当做船桨，往她这边靠近，以此躲过鱼群袭击。
    不止他一个玩家聪明，好几个玩家也靠近过来。
    姜遥没有管他们，拎着油灯，观察起竹筏下面的黑鱼。
    黑玫瑰手指一抬，一条通体漆黑的鱼跳到竹筏上。
    黑鱼惧怕油灯的光，尾巴不停甩动，身上长着刀刃似的鱼鳍，将身下的灰竹割出细小的口子。
    姜遥抽出杀猪刀，刀尖刺穿黑鱼的脑袋，晦暗、腥臭的浆液从中溢出，见它挣扎两下，便没了动静，死得不能再死。
    她握着刀，挑起黑鱼的背鳍。
    当看清背上的东西后，倒吸一口凉气。
    黑鱼背部竟然长成一张人脸，有口鼻、眼睛，表情维持着死前的狰狞痛苦。
    黑玫瑰：“鬼面鱼。”
    鬼面鱼前身是乌鳢，又俗称黑鱼。
    需要幼苗时便喂养死人肉，吃的死人越多，背部就越快长出人脸，能模仿人类的表情。
    大鱼浮出水面，在夜晚会装成溺水的人，引诱着岸上的人下水救。

 第349章 《河神娶亲》：陶罐

    等人脸彻底长成，鬼面鱼就不会再满足于吃尸体，它们更爱吃活人，鲜美的人肉和血液，都会让它们趋之若鹜。
    除了有油灯的姜遥，其他竹筏即便挨得近，还是或多或少遭到一些鬼面鱼的攻击，尤其是小腿掉了块肉的倒霉玩家。
    他虽有龟壳鬼物保命，但尝过味道的鬼面鱼不打算放弃。
    况且龟壳根本无法遮掩他身上的血腥味，这也是让河里鱼群沸腾癫狂的原因。
    尝过他血肉的鬼面鱼，好似在他身上留下了一个标记，除非他远离河水，否则会被鬼面鱼追到天涯海角。
    一部分鬼面鱼继续从河面跃起，撞击着将他笼罩的龟壳。
    还有一部分钻到竹筏下端，张着利齿用力啃噬着竹筏。
    ‘咔呲咔呲’
    ‘咯咯咯’
    让人牙酸的啃咬声不断从竹筏下端传来，只见老旧、十多根竹子组成的竹筏绳子断裂，紧接着一根根竹子松断，与竹筏分散。
    原本能够容纳两到三人的竹筏，在竹子松脱滑走后，变得越发狭窄起来。
    在鬼面鱼群的攻势下，竹筏坚持不了多久。
    倒霉玩家心头沉入谷底，原以为能通过保命鬼物躲过这一劫，没想到结局还是死。
    好不容易熬到现在，快要见到曙光，他怎么甘心死在这里。
    不再犹豫，他又掏出一样鬼物，阴气浓盛到渗入骨头缝里，侵袭的阴气让他差点拿不稳手中鬼物。
    那是一个陶罐，罐口被一层黑布蒙住，黑布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
    看起来平平无奇，但随着黑布被他揭开，汹涌的阴气喷发而出，伴随着无尽的恶意与怨恨。
    他不是第一次用这件鬼物，是他为数不多鬼物里最强的一件，也是目前唯一能派得上用场的一件。
    但使用这件鬼物的代价是消耗寿命。
    若非迫不得已，他是怎么都不可能用的。
    他当机立断，将指腹划破，血液凝成珠，滴落进陶罐之中。
    血液砸落瞬间，一声猫叫般短促的尖叫从陶罐传来。
    隔着几米距离的姜遥也听到了这道叫声。
    叫声主人比起河水里的鬼面鱼，更让她感到危险。
    她仔细听着鬼面鱼的动向，在叫声出现后，倒霉玩家竹筏下的鱼群一哄而散。
    不只是他竹筏下的鱼群，这片河水的鬼面鱼在这一刻，仿佛都不见了。
    姜遥深深地看了眼倒霉玩家手中端着的陶罐，随即转头问黑玫瑰。
    “黑玫瑰，你知道那是什么鬼物吗？”
    这种鬼物，她还是第一次见。
    煞气太重，只是看着，她便能察觉到一股毒蛇般粘腻的恶意落在身上。
    最重要的是，藏在陶罐里的东西力量被封印了大半。
    很难想象，那东西倘若彻底解封，会有多强大。
    黑玫瑰眉头紧拧，冷冷地道。
    “这不是真正鬼物，是做出来的。”
    姜遥听懂了她的话。
    鬼物分两种，一种是从副本、诡域之中获得，还有一种，是人造。
    姜遥系在腰间的挎包就是政府非科学研究室的作品。
    按理说，除了鬼物，道具、还有各种物资是无法带进诡域里的。
    政府研究室花了近两年的时间，才终于研究出一种能够带进诡域里的空间类鬼物。
    但空间格子太少，能带的东西也就五六块压缩饼干，三瓶矿泉水，打火石、油灯这些。
    除了这类空间鬼物，研究室还做出一些能带入诡域里的武器类鬼物。
    当然，那些武器鬼物，就跟普通武器一样，只是成了鬼物而已。
    仅是如此，便吸引着众多玩家购买。
    要知道，进了诡域，没有保命武器，便是像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的。
    有一件算一件，至少不受旁人的威胁。
    玩家之间争斗是常有的事，有一些玩家，便是在新人玩家无辜被拽入诡域中，趁他们手无寸铁之时，将其杀害，并夺走道具与惊悚币。
    姜遥闻言不由再次朝那陶罐看了过去，神色微讶。
    “有人能做出这么强的鬼物？”
    人造鬼物没有上限，数据固定，根本比不上真正的鬼物。
    而诡域里并非任何物品都是鬼物，必须是沾了足够的阴气、鬼力，等等各种因素。
    形成条件极为苛刻。
    诡域难度越低，鬼物越少，因为不满足够的条件形成鬼物。
    人要造鬼物，首先要解决阴气这一件难题。
    阴气是需要长年累月，仅凭一朝一夕根本做不成。
    但玩家所持有的陶罐比起寻常鬼物都要厉害。
    这也是姜遥惊讶的原因。
    黑玫瑰知道她不关注组织势力，开口向她解答起来。
    “前两年在边疆区出现一股势力，他们自称神祇，打着拯救人类的名号，还真有不少玩家加入这帮势力。”
    “但不久，那些加入神祇的玩家接连失踪。
    红象3情报组查出，这些人是被做成鬼物了。”
    姜遥听到这里，瞳孔微缩：“人还能被做成鬼物？”
    黑玫瑰颔首。
    “譬如这陶罐，是挑选身强体壮的人，将其四肢截断，放进装满药水的水缸里，人不会死。
    稳住命后，再慢慢折磨，削骨割肉。人最多坚持一年时间，一年时间也足够。
    他们有一人天赋是锁魂，将人怨魂、连同血肉骨头封在陶罐里。
    也并非人人都能成功被做成鬼物，是百分之一的几率。”
    也就是说，一百个玩家，才能有一个成功。
    黑玫瑰看着那陶罐的目光很是厌恶：
    “在玩家们知道神祇不是什么好东西后，纷纷远离。”
    “神祇那些人，便开始进副本诡域抓人。不仅是暗棋会，各大势力的人都被他们抓过。”
    这组织人人得而诛之，众多势力聚齐，将神祇清洗过一次。
    死了大半神祇成员，他们销声匿迹过很久。
    黑玫瑰以为他们死绝了的。
    暗棋会虽也抓人，但从不干这种恶事，可见有多招人恨。
    姜遥挪开了眼，有细碎幽光在她深色瞳眸里沉沉浮浮。
    在诡异降临之后，政府重新建立的秩序法制，仍是不如降临前的。
    在副本、诡域里，处处充满着危机，将希望寄托于旁人，只会死得更快。
    人总要活下去，有的会选择正路，不会违背本心。
    但有些人则会选择走捷径，捷径快，但脚下的路却是尸骸堆积而成的，走到最后，已然面目全非。
    冰冷而潮湿的河水湿气侵入衣襟，夜风一吹，带来阵阵寒意。
    “规则！”
    阿冬充满惊喜的声音传来。

 第350章 《河神娶亲》：渔民守则

    姜遥垂眸看去。
    阿冬正蹲在死透了的鬼面鱼旁边，手上戴着隔离手套，忍着恶心和害怕，握刀将鱼肚剖开，里面竟藏着一张硬壳纸。
    她天赋与规则有关，比起旁人，更容易找到规则。
    姜遥走过去看。
    是一张规则纸没错。
    【渔民守则（上）：
    1、夜晚坐船，请勿开灯和大声喧哗，会惊动鱼群。
    2、请你每日用河水洗涤全身，会获得河神的祝福。
    3、如果在夜晚看到有人溺水，请当作没有看见，尽快远离。
    4、鱼不会说话，如果听到鱼说话，请捂住耳朵。
    （河神会宽恕所有人，***除外）】
    一共四条守则，让姜遥意外的是，这张规则纸竟然是上部分，也就是说，还有下部分，或者中部分。
    第一条、三条、四条守则应当是在让她们警惕鬼面鱼。
    第二条，提到诡域主要人物——‘河神’。
    在确定134这三条守则的真实性后，姜遥拿出规则洞悉书检测第二条守则的真假。
    不出意外，第二条是假的。
    这河水有问题。
    姜遥视线落在最后一段提醒，‘河神会宽恕所有人，***除外’，重要的信息被鬼面鱼腹内的污水模糊，像是故意不让玩家知道。
    充满恶意。
    阿冬、黑玫瑰都在认真看规则。
    阿冬急切地在小本子上写了写，伸到她们面前。
    ‘第二条，让我心生不安。’
    这是阿冬初次进六十级难度诡域，接触错误的规则。
    她并不知道这条守则是错误的，在看到第二条时，心底第一次生出强烈的危机感，带来濒死般的窒息感。
    显然，是【制定规则】的天赋在提醒她。
    姜遥闻言唇角轻扬，道。
    “对，你的预感没有错，这条守则是错误的。”
    阿冬惊愕地抬眸凝望着她，看了会儿，又扭头看向竹筏外的河水。
    若这条守则是错误的，那就代表，河水不能碰！
    阿冬在消化完方才看到错误守则的濒死窒息感，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兴奋。
    她的天赋，很有用！
    休养的这段时间里，姜遥每一场直播，她都会看。
    看到阿遥姐身边多了一个又一个伙伴，每个人都比阿冬强。
    阿冬很清楚，她恐怕再也没有机会和阿遥姐进副本了。
    所以，在看到姜遥给自己发短信说，带她进副本的时候，阿冬心里更多的是紧张和深深自卑。
    她害怕自己成为阿遥姐的累赘。
    姜遥似是看出了她的心里想法，夸赞道。
    “阿冬，你变强了。”
    上次一起过本，是在《吴桥杂技团》，阿冬那时候制定一条规则就让她够呛，如今甚至能感知到规则的真假。
    阿冬眼眶微红，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幸运的，没有注意到身旁黑玫瑰觊觎且贪婪的目光。
    既能制定规则，又能检测规则真假。
    有她在，通关率能增长一半。
    当然，其他竹筏的玩家并没有听见她们的对话，只看到阿冬从鱼肚子里剖出规则纸。
    他们纷纷效仿，将竹筏杀死的鱼肚皮剖开，找规则纸。
    运气好的，剖一两只鬼面鱼就找到规则，运气差的，把竹筏上的死鱼剖了个干净都没找到。
    而如今，鬼面鱼都被倒霉玩家的陶罐鬼物给吓退了，河水里不见半条鱼。
    没找到规则的玩家，只能央求旁的竹筏玩家。
    天下没有白得的美餐，在他们花了大价钱后，才终于得到规则纸。
    他们没有姜遥的规则洞悉书，和阿冬的天赋规则预警，无法分辨四条守则的真假。
    尤其是第二条。
    竹筏往前漂，不知漂了多久，前方几座房屋轮廓在油灯微光照映下，若隐若现。
    一共十位玩家，包括刚开始被鬼面鱼撕掉一块肉的倒霉玩家在内，皆安然到达主线探索目的地。
    竹筏靠近木板搭建的、村寨路道，倒霉玩家终于有时间处理伤口。
    只听他深吸了口气，掏出一瓶药，不停往撕掉块肉、狰狞伤口上倒。
    伤口浸了河水，河水混了海水，伤患处像倒了盐一般，剧痛难忍，他忍了一路，脸色煞白。
    强忍着疼痛，倒完药，又用绷带简单包扎一番。
    玩家们在这时开始互通身份。
    人都是喜欢抱团的，越是危险的环境，越是如此。
    除姜遥三人以外，其他七人，除却四人，是两人组队进来的，其中有一队正是黑仕1，与他的亲信。
    余下三人，是独狼玩家，倒霉玩家就在其中。
    黑仕1的亲信隐藏了面板信息，只是自我介绍，他叫马居。
    另一队是一男一女，从他们相依在一起的举动能看出来，两人是互相信任、坚不可摧的关系。
    男的年长一些，叫庄许生，女生话不多，叫乔玉。
    倒霉玩家叫聂亮。
    黑仕1眸光幽深，扫了一眼黑玫瑰，目光落在姜遥的身上。
    他咧嘴一笑，说道：“姜遥，姜队长，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此话一落。
    警惕着对方的玩家们齐唰唰朝姜遥看去。
    在全国各地，名字叫‘姜遥’的玩家不少，但能尊称一声‘姜队长’的仅此一人。
    现如今，谁人不知‘姜遥’的名字。
    前些日的七十级高难度诡域，西洲上空还挂着她的大名。
    赋予无上荣耀，现在近乎大半玩家，都将她视作‘救世主’。
    好巧不巧，两人男女队中的乔玉，便是她忠实的信徒。
    “遥姐！”方才还话少的女生此时像是变了个人，激动到差点跳到姜遥竹筏上。
    姜遥对于黑仕1的点破身份并不意外，但不喜欢麻烦的她，此时还真有点被他恶心到了。
    这手段够阴险，将她推到最前面，成了众矢之的，彻底站到明处。
    而她还不能反其道而行之，点破他的身份。
    黑仕1不同于黑玫瑰，以他狡诈阴险的性格，若是让其他玩家知道他的真实身份，难逃一死。

 第351章 《河神娶亲》：寨民

    既如此，姜遥神色沉了一秒又恢复正常，坦然承认自己是本人，占据主导位，说道。
    “我到此是为了驱逐诡域，若找到重要线索，会分享，你们愿意听就听，不愿意听也没关系。”
    以她的实力，话语权是最大的。
    所说的话除了获得支持以外，也是鼓励让玩家们互相分享线索。
    一人之力不如齐心协力。
    包括倒霉玩家聂亮以外的三个独狼玩家，只是抬眼看了她一眼，没有表示。
    乔玉与她搭档自然是表示赞同的。
    而黑仕1脸色阴晴不变，视线在姜遥与黑玫瑰身上流转，时不时流露出一丝杀意。
    他自是知道自己进诡域找替命鬼物，红会那边肯定不会坐以待毙。
    他也不是没有全无准备，红会派黑玫瑰来，也在他掌握之中。
    只是没有想到，其中出现一个变故。
    黑玫瑰抱上了姜遥这条粗壮的大腿。
    这是黑仕1怎么也想不通的地方。
    姜遥早前加入了政府，这一年驱逐了许多诡域，其中包括西洲高难度《义塔》诡域，名扬四海。
    这样的人，本该视暗棋会为仇敌，不杀黑玫瑰就算不错了，居然与其达成合作，来这么一个中难度诡域，就为了阻止他寻替命鬼物。
    按理说，姜遥驱逐七十级诡域后，得到好几样罕见且强大的鬼物，应当看不上替命鬼物才对的。
    黑玫瑰到底同她说什么，以什么吸引姜遥答应合作？
    黑仕1百思不得其解，心里五味杂陈，后悔没有早点解决黑玫瑰，才造成眼下这种局面。
    他是十分忌惮姜遥的。
    他也很有自知之明，若正面对上，自己绝非她的对手。
    ..
    “恁们都系嘞拍照的吧？”
    一声土话从木板搭建的路道那边传来，惊得这边警惕万分的玩家们一大跳，防备动作幅度太大，脚下竹筏都跟着震动起来。
    姜遥举着油灯看了过去。
    昏黄的微光落在那道黑影身上，是一个身着雨衣的寨民，有一只眼是瞎的，陷进去一个黑窟窿，光照不进去，乍看一眼颇为瘆人。
    竹筏贴着高高的木板路，寨民站在上面，居高临下地扫了他们一眼。
    紧接着，众人眼前出现一行提示信息。
    [扮演身份：为恐怖游戏拍摄素材的工作人员。]
    [扮演任务：每日拍摄一段有用的素材。]
    [请扮演好你的身份！！！]
    最后一句提示的三个感叹号，涂抹着鲜红的血色。
    他们都是通关过扮演类诡域的玩家，自然清楚扮演的重要性。
    如今姜遥成了他们的主心骨，这会儿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姜遥思索两秒，抬头对寨民招呼道。
    “是的，我们是一起的，路上有事耽误了，这么晚才到这里，真是抱歉。”
    寨民不会说普通话，但能听得懂，看她态度好，脸上多了一些笑容。
    “冒事哦，很晚了，恁们先上来，犀利事明早再哇。”
    翻译来说，就是有事明天再说。
    姜遥各地方言都懂一点，知道他话里的意思，转述给他们听，随即踩着竹筏，爬上旁边的木板路。
    木板长期被河水浸泡，边缘长满了青苔，触感湿滑，加上建得又高，个子稍微矮点都爬不上来。
    玩家们为了扮演好拍摄素材工作人员的身份，不得不隐藏实力，装作笨拙、艰难地爬了上去。
    姜遥给了阿冬、黑玫瑰一人一双牛皮手套，攀爬到木板上。
    离了竹筏，沉下三分之二的竹筏浮起，没用绳子捆绑，随着水流方向飘走。
    寨民诡谲的眼珠子在他们身上转了转，最后停在姜遥身上，健全的眼弯着，嘴巴咧着的弧度深，热情地道。
    “跟俺走吧。”
    他说罢，抬脚沿着木板路向一个方向走。
    姜遥走前头，离他最近，清楚地闻到一股极为腥臭的味道。
    那是长期接触鱼、各类海鲜，才有的气味。
    这气味很难祛除，再怎么洗都洗不掉，就像被腌入味一样，已经浸入了血肉里。
    显然这味道是从寨民身上飘散出来的。
    倒不属于什么稀奇事，常年居住在河水搭建的屋子里，以捕鱼为生的渔民，身上有鱼腥味很正常。
    但这个寨民身上的气味实在是太浓郁了。
    好似……一头披着人皮的鱼。
    木板路狭窄，并排走不了两人，只够走一人，玩家们只能排成一列，既要防备前后不信任的玩家，又要警惕四周会不会有其他危险出现。
    好消息是，这一路没有遇到危险的事。
    坏消息是，他们今晚都住在一起。
    走了约莫五分钟，队伍一停，走在最前面带路的寨民道。
    “到了。”
    木板路分叉出一条斜坡路，面前是一座建在水面上的木屋。
    粗壮的圆木插入水底打桩，密密麻麻高脚圆木歪歪斜斜，支撑起一个两层楼房，屋顶是三角瓦顶，
    这里一年有三季是雨季，为了防止积水渗入屋里。
    地桩打得很高，一楼全是圆木支撑柱，二楼三楼住人。
    二楼高过人的头顶，常人除非用梯子，否则根本上不去。
    只见那位寨民往前走了走，伸手拽了拽屋前的木杆，便有一个折叠的木梯子从上面下来。
    做完这些，寨民就要离去。
    姜遥忙叫住了他，“大哥，这梯子晚上要收不？”
    寨民多看了她一眼，油灯的光照不进他那只浑浊的眼珠似在蠕动，仔细看又是正常，含糊不清地道。
    “要休……不休晚上喂有……东西爬上且。”
    听不懂乡话的几个玩家面面相觑，听得懂一些意思的玩家脸色苍白。
    姜遥道了句谢，便见寨民急匆匆离去了。
    她把大致意思转告给听不懂的玩家们听。
    “晚上不收，会有东西往屋里爬。”
    独狼之一的玩家陈明明下意识问：“什么东西？”
    但没有人回答他的话。
    在六十级诡域半夜爬出来的东西，想都不用想，肯定极其危险。
    若非姜遥多问一句，而他们今晚又正好没有收梯子，很难想象，会有什么东西顺着梯子爬到身边……
    几人一想到这个可能，眼底划过一抹恐惧。

 第352章 《河神娶亲》：错误的守则

    乔玉感激地道：“遥姐，多亏了你心思缜密。”
    姜遥轻点了一下头，代表回应。
    看着落下来的折叠木梯，木头腐蚀得有些严重，边角处的木头已经残破不堪，仿佛随时有可能断裂。
    梯子尽头，二楼的入口被一片浓厚的黑暗所笼罩，吞噬着所有的光线。
    没有玩家愿意第一个上楼，谁也不知道二楼有什么怪物在等着他们，都期盼有人先探路。
    时间拖延得越久，他们的处境越危险。
    在黑仕1开口怂恿前，姜遥率先道：“我先上。”
    黑仕1闻言，瘦得眼窝凹陷，掠过一抹精光，故作惊叹地道：“不愧是姜队长，太有安全感了。我们跟您比，真的自愧不如啊。”
    “不过这最后上楼玩家也挺危险，谁也不知道上面的人会不会把梯子收起来对吧，所以啊……”
    他说这话，不知是说给谁听的，听得人很别扭。
    总之听到这句话的玩家都动了，抢着第一个上二楼，抢到第一的是三独狼里的陈明明。
    第二也是独狼之一，第三是倒霉玩家聂亮。
    来到二楼，走在前面的陈明明先闻到的是一股浓郁的陈旧木料气息，伴随着淡淡的鱼腥味，踩在脚下的地板有些滑。
    像是踩到了黏液。
    寒意渗进脚底，窜到他天灵盖，双手搓了搓。
    身后跟着上了两个玩家，其中一人呼吸声很重，时不时伸手挠一挠腿，看他样子，陈明明不由多问了一句。
    “你怎么了？”
    聂亮听到他的问话，挠腿的动作骤然一顿，如梦初醒般抬起头，慢吞吞反问：“什么怎么？”
    陈明明还想再问，后面玩家一个接一个上来了，打断了他的思绪。
    姜遥举着灯，这灯不是鬼物油灯，是普通油灯，灯光勉强照亮了屋里情况。
    隔断式屋子，没有厨房客厅，卧房多，跟监狱一样，隔出三间屋子。
    去三楼看了眼，户型是一样的，只是二楼多了一间厕所，男女共用。
    去往三楼的路是一个单梁镂空木梯，脚踩上去，吱吱嘎嘎作响，不过比起上二楼的梯子，要好太多。
    最后上楼的是黑玫瑰。
    陈明明不放心地问了她一句：“梯子收了吗？”
    黑玫瑰：“收了。”
    陈明明听到回答，还是不太放心，亲自过去看了才彻底放心。
    不仅他，其他人也是一样，谁也不想把自己的性命交给旁人。
    另一个独狼道：“我不放心梯子，今晚我打算守着它。”
    陈明明听了也表示：“我也不放心。”
    今晚谁敢睡？这可是六十级难度的诡域，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即便是他们通关过好几个诡域，也不敢在这里掉以轻心。
    其他玩家也是一样的心情。
    姜遥道：“我来守，你们总放心吧？”
    此话一落，无人再说不放心的话。
    就连搅屎棍黑仕1在此刻也是没有吭声，在一旁只是满脸犹疑，不明白她存在什么意图。
    玩家们开始分配屋子睡，对独狼玩家而言，远离集体是最好的，他们三人去了三楼睡。
    黑仕1自是不敢和姜遥待在一个楼层里，也去了三楼睡。
    二楼剩下姜遥一队，还有男女队乔玉和庄许生。
    黑玫瑰盯着倒霉玩家聂亮上了三楼，眼底杀意掩不住。
    她肯定是要杀了聂亮的。
    无论这陶罐是他无意得的，还是他自己的，黑玫瑰都不会放过神祇的人。
    这种组织，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姜遥看出了她的意图，道：“不用动手，他活不过今晚的。”
    黑玫瑰闻言一怔，扭头朝她看去。
    以为她要亲自动手。
    姜遥：“不是我，是规则。”
    她守夜不是发善心，是今晚会发生很多事。
    其中包括拥有陶罐的玩家聂亮。
    他是所有玩家里最倒霉的一位，比运气值负六十的姜遥都要倒霉。
    一醒来，半个身体就浮在竹筏外，差点被河里的东西拖下去。
    不过他反应迅速保住了命，即使被鬼面鱼撕掉了一块肉，却也无伤大雅，伤有药可以治。
    但主要是，第二条守则是错的。
    也就是说，河水不能碰，碰了会遭殃。
    聂亮是他们中唯一碰过河水的玩家。
    至于他今晚到底会怎么样，在姜遥想来，只会更差。
    黑玫瑰总算明白了她的意思，再次回忆起所见的渔夫守则。
    错误的守则恶意蛊惑着玩家去接触河水，说是获得河神的‘祝福’，这‘祝福’恐怕是厄运。
    姜遥不再说话，提着灯在屋里转了转，直至停在二楼的出入口前。
    独有这块地方潮湿一片，木质地板上像是自生长出黏液，浓稠的黏液闻着鱼腥味浓重，沾染在身上便祛除不掉，就跟瞎眼寨民一样。
    就在姜遥思绪沉浸其中之时，阿冬在屋子里找到了规则。
    不仅她，住三楼的黑仕1也找到了。
    姜遥看了看。
    上面写着。
    【村寨住民守则：
    1、天黑请尽快回家，将梯子收起，请勿在夜晚放下梯子！
    2、夜晚请关上所有的窗户，睡觉听到奇怪声响，请当作没有听见，继续睡。
    3、雨季到了，雨水量变多，河水会涨高，请注意河水高度！
    4、请保持潮湿的环境！！！】
    和上次的渔夫守则一样，有四条。
    同样也有一条守则是错误的。
    这次是第四条，‘请保持潮湿的环境’，正确的应该是，请保持干燥的环境。
    可是这个地方，村寨搭建在河面上，寨民出门就必须坐船，船是他们重要的交通工具，若没有船，寸步难行。
    河水深，又是雨季，空气水汽重，屋子又是木头搭建，人住在里面，屋子容易长出霉菌。
    长期处于这种环境下，会比常人更容易生病。
    要想改变，是很难的，至少屋子下面的河水能消失。
    但这又是不可能的事。
    第四条是摆在明面上的危险。
    阿冬忧心忡忡，也想陪她一起守夜。姜遥道：“你先去睡，保持好状态，关键的时候我会喊你。”
    黑玫瑰不用睡觉，站在墙边，跟雕塑一样。

 第353章 《河神娶亲》：痒

    分到最里面的一间屋子住的聂亮伸手推动着木门阖上。
    门太老旧，跟泡了太久水一样，很沉重，需要抬起来往前拖才能关上门。
    更甚的是门上也出现了在爬二楼梯子时，碰到的黏液，跟鼻涕虫滑过留下的液体一样，触感很恶心，让人倍感不适。
    他也没纸，只能在墙面揩了揩，但墙面上也有，没有办法，只能往身上揩。
    陈旧腐朽般的木头气息很是浓郁，聂亮很不喜欢这种味道，眉头拧在一起。
    小腿上的瘙痒感让他无暇顾及太多，贴着墙面听了听隔壁动静，是故意压低了声音的窃窃私语。
    在过分寂静的三楼添了几分人气。
    聂亮不再偷听，而是坐到竹席铺的木板床上，打开手电筒灯，搁在床上，照着小腿方向。
    他忍着剧烈难忍的痒意，伸手掀开裤脚，露出被绷带包扎过的地方。
    原本干燥的纱布绷带，此时被水浸得湿哒哒的，往外渗水。
    “鬼地方到处都是水。”
    他烦躁地埋怨一句。
    没有陆地，一路过来看到的全是河水，屋子建在河水上，空气又格外潮湿，呼吸都感觉浸满了水。
    伤口即便上了药，包扎了绷带，也好不了。
    还没过去多久，伤口就感染了，包扎过绷带的伤口附近，健康的皮肉泛起红，奇痒难耐，像长出新肉一样。
    他忍不住，伸手在伤口旁边抓挠几下，没有丝毫缓解，之前只是伤口痒，现在整条腿都痒。
    “该死！该死！该死！”
    聂亮愤怒地啐了口，恨不得拔刀把腿砍了。
    深吸了好几口气，慢慢平复下情绪，他揭开绷带，打算清除掉腐肉，重新上药。
    不知道是不是发烧了，脑子昏昏沉沉，等他恢复了些意识，腿已经包扎完，躺在床上就要睡去。
    ..
    “吱嘎”
    陈明明开门准备去二楼转转看，同时开门的还有住隔壁的独狼玩家之一。
    陈明明记得他名字叫张强，此时正满脸怨气，抬脚往隔壁聂亮住的地方走，停在门前，抬手敲门。
    “你到底在鬼叫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
    陈明明闻声眉头微皱，走过去问：“怎么了？”
    张强精神状态不太好，第一次进六十级诡域，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维持着紧绷的状态，像是蓄势待发的弓箭。
    他眼睛满是血丝，是休息不好的样子，看到陈明明过来，后退一步拉开距离，保持着安全距离，才满腹牢骚地说。
    “这个聂亮晚上不睡觉，趴着墙发出要死不死的呻吟声，吵得我睡不着觉。”
    张强住他隔壁，陈明明住处和聂亮中间隔了个张强。
    这屋子隔音效果不好，张强能听到也正常。
    陈明明回想起聂亮在竹筏上，曾遭遇过鬼面鱼的攻击。
    按理说，到他们这样等级的玩家，身上都会携带外伤药物。
    但谁也不知道聂亮受了多重的伤，夜晚伤口发作痛苦，也是正常的。
    而这聂亮不知是睡熟了还是怎么，迟迟没有出来开门。
    陈明明为了邻里之间和谐问题，从包里找到一盒耳塞，送给张强道。
    “守则写得很清楚，晚上听到任何动静都不要理，什么事等明天再说吧。”
    张强对守则也是忌惮的，但主要是隔壁太吵，吵得他实在睡不着，原本精神状态就差，睡不好就更差了，这才出来敲门。
    接过耳塞，他道了声谢，转身回了屋。
    陈明明准备去二楼，甫一转身，借着手电筒的光，余光看到脚边一滩粘稠浑浊的液体，不由蹲下身看了看。
    液体跟水一样从门缝流淌了出来，陈明明露出恶寒的表情，后退一步远离那些古怪液体。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爬二楼木梯时，地面也都是这样的液体，踩上去黏糊糊，跟鱼鳞黏液一样。
    陈明明望着那狭窄的门缝，不由将手电筒移动至上面，正欲透过门缝往里面瞧。
    “笃笃”
    楼梯那边传来脚步声，将他思绪打断，陈明明连忙站起身，远离了那扇门，看到黑玫瑰踩着高跟鞋走上来。
    “这里的规则。”
    这份规则，二楼的人都看过了，黑玫瑰听从姜遥的话，将规则送到三楼来，给上面的人看。
    陈明明接过一看，和黑仕1给的规则一样，点头道。
    “我们已经看过了。”
    黑玫瑰便不再停留，转身就要走。
    陈明明跟了上去，问道：“玫瑰小姐，你们有找到其他线索吗？”
    黑玫瑰在这个诡域里的假名是‘玫瑰’。
    黑玫瑰对不愿接触的人，通常表现出不善言辞一面，比如现在。
    “无。”
    言简意赅。
    陈明明张口还想问什么，黑玫瑰停下脚步转头看他道。
    “再多问一句，我会把你舌头拔了。”
    女人接近一米八的身高，站在下两个阶梯上。诡域没有改变玩家们的服饰，那一身宽长的女巫袍衬得她身姿越发高挑。
    陈明明站在高处，也只是和她头顶齐平。
    戴在她头上，遮住整张脸的黑纱面罩依稀透过光，一双黑如点漆的眼瞳死气沉沉，惨白的脸更像死人，无形中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威慑力。
    比诡都要可怕。
    陈明明后背唰地出了一层冷汗，心脏狂跳，窒息般的恐惧感袭上全身，让他一个字都不敢说。
    直到人下了楼梯，背影消失无影无踪，陈明明都没反应过来。
    他近乎是连滚带爬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他天赋是预知五秒后发生的危险，这也是活到现在的重要保证。
    方才，他预知到了自己开口后的画面。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硬生生将舌头从口腔里拽了出来，随即拔出小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用力一割，鲜红舌头割了下来。
    而诡谲的黑裙女人始终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他。
    陈明明是切身体验到割舌的痛苦，他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如同牵线木偶一般受人控制。

 第354章 《河神娶亲》：河水异动

    二楼。
    把木床拖到入口旁，坐在床头吃着压缩饼干的姜遥看到黑玫瑰走下来，开口问道。
    “怎么样？”
    黑玫瑰道：“他们也找到了守则，和我们的一样。”
    姜遥咽下干巴巴、味如嚼蜡的压缩饼干，开了瓶矿泉水喝了半瓶，勉强五分饱。
    粮食不多，她并不知道要在这个诡域待多久，虽有【双倍口袋】鬼物，但双倍后的食物也不够她吃的。
    至于为什么不在诡域找食物？从她之前驱逐过的诡域来看，一般来说，诡域里的食物都不是给人吃的。
    黑玫瑰不用吃饭，也不同于姜遥和阿冬背着包，她轻装出行，什么都没带。
    想起在上个副本里，她说喝血。
    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无聊到让人想睡觉，姜遥找话题问：
    “你喝什么血？”
    黑玫瑰闻言，回忆起自己进诡域前，喝了个饱，再次提及，喉咙滚动了一下，抑着口腔分泌的口水。
    姜遥见此心里有了答案。
    黑玫瑰怕她误会，解释道：“我喝的是捐献的。”
    姜遥：“我懂。”
    气氛沉寂了两秒，她往木板床上一躺，“我先睡一会儿，有事叫我。”
    黑玫瑰答应，站在出入口处，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
    ‘滋滋’
    ‘滋滋滋——’
    睡在梆硬木板床的张强取暖的被子是自己那件单薄的外套，后悔进诡域前没有穿件厚实些的，现在也不会冻得手脚发凉。
    张强进了不下五个诡域，虽然都是中低难度的诡域，但能活到现在，也算是人人崇拜的大佬级人物。
    何况他从来是独来独往，不信任何人，只信自己，这也是活到现在的重要原因。
    在诡域里，只要遵循正确的守则，就不会出事。
    尤其是第一夜，危险是少的，但随着一天天过去，玩家所面临的危境也会渐渐增多。
    他很清楚这一点，所以阖上眼之后，不管外面什么动静，也不会睁开眼。
    但隔壁那家伙实在太吵了，听到陈明明起身的动静，也就忍不住，准备出去敲门警告两句。
    陈明明给了他防噪音的耳塞，张强戴上回到屋子，果然好使，什么噪音都听不见，他躺床上睡了个安稳觉。
    只是，睡了不知道多久，他被‘滋滋’声响吵醒。
    两只耳朵明明戴着耳塞，为什么还能听到奇怪的声响？
    难道是他睡觉不安分，耳塞从耳朵里掉了出去吗？
    不知是空气太潮湿，还是他脑子睡得昏沉，张强想也没想，伸手探了探耳朵。
    令他意外的是——耳塞还在耳朵里，并没有掉落。
    那声音……
    张强不由地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漆黑。
    而古怪的声音是从上面发出来的。
    ‘滋滋’
    像是有无数的蛞蝓在天花板上蠕动，尾端拖拽出长长的黏液痕迹，造成的声音。
    这鬼地方，有蛞蝓也不意外。
    就在张强打算忽略这个声音，阖上眼继续睡的时候，蛞蝓竟然顺着床脚爬了上来，‘滋滋’声响越来越清晰。
    他到现在，总算察觉到不对劲，血液冻住了一般，瘆人的寒意侵入他的血肉里，不止手脚麻木了，现在全身都冻僵了。
    张强伸手想要拿出保命的鬼物，但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整个身体好似浸泡在寒窖里，抽走了全部的温度。
    他脑子清晰，眼睛睁不开，却能清楚感觉到有东西往他鼻子里钻，粘稠湿冷，不停往鼻腔深处钻，似是要钻进脑子里。
    救命、救命！！
    求生欲望被那一股湿冷淹没。
    ..
    ‘呜’
    鬼哭一样的声音隔着墙传来，不隔音的屋子，任何声音都能听得清楚，侧身快睡着的陈明明皱了皱眉。
    回想起张强的话，陈明明终于理解他为什么会生那么大的气。
    大晚上，又是在诡域里，痛得呻吟呜咽，听着多瘆人。
    聂亮都六十级的玩家，这么点疼都忍不了，都不知道他怎么活到现在的。
    过了会儿，陈明明背脊陡然一僵。
    等等，他隔壁是张强，又不是聂亮……
    那仅隔着一面墙的呜咽声音不是聂亮发出来的，是张强。
    陈明明心脏狂跳，紧闭的眼皮下，眼珠在紧缩颤抖。
    张强好端端的，怎么会发出这种声音？
    那只有一种可能，有东西在张强屋里。
    陈明明在睁眼前，骤然想到守则，夜晚听到任何动静都不要管，继续睡。
    他不敢睁眼，也不敢动，就这样紧闭着眼硬熬。
    ..
    睡了一两个小时的姜遥睁开了眼。
    ‘哗啦啦’
    激烈的水流声从屋子下面传来，像是有东西在河水里游动，平静河面掀起一圈圈浪，河水冲击着屋子支撑木桩，声音沉闷。
    屋里熄了灯，黑暗如海绵将声音吸干，水声就显得格外响亮，充斥在耳畔。
    照看着折叠木梯的黑玫瑰听到下面的动静，可夜视的眼睛透过缝隙往下看去，河水黑漆漆，有怪物里面洑水。
    她跟姜遥比划着。
    姜遥看不到，屋里黑咕隆咚，完全是伸手不见五指。
    黑玫瑰学着阿冬，在她手中写字。
    ‘河水里有怪物’
    姜遥轻拍了下她的手，表示知道了。
    跟随着记忆，来到出入口放梯子的位置，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聚集在木屋下、河水之中的怪物不止一只，有很多，没有梯子上不来，它们便爬在支撑木桩上，想要爬上来。
    但木桩湿滑，它们爬到一半就滑了下去，一个接一个，皆是如此。
    若是梯子没收，这些怪物就顺着梯子爬进屋里，如此大的数量，姜遥即便能对付，也无法阻碍它们杀死其他玩家。
    门窗紧闭，也无法抓一只上来观察，姜遥听了会儿，在黑玫瑰手中写字。
    “我去楼上看看，你帮忙守着。”
    写完，姜遥也不等她回应，摸着黑，往楼梯那边走。
    上到二楼后，姜遥就将屋子轮廓摸清楚了，闭着眼就能走，完全不用担心会出现迷路的情况。
    踩上单梁楼梯，木梯老旧，吱嘎作响，她脚步放轻，上到三楼。
    三楼很安静，隔了个二楼，河水怪物闹出来的动静，倒变得模糊。
    她脚刚一落地，就踩到一滩黏糊糊的不明液体，浓郁的鱼腥味扑面而来，像挤满了成千上万条臭鱼，臭得人头晕目眩。

 第355章 《河神娶亲》：兄弟你好香

    ‘咔’
    点亮油灯，灯光驱散了三楼大半的黑暗，也照亮了木质地板的情况。
    视线触及到的地方皆覆盖了一层腥臭的黏液，面积稍窄的三楼成了怪物巢穴，潮湿、充满着臭味。
    姜遥皱起了眉。
    总算明白了村寨住民守则错误的第四条，所说的‘请保持潮湿的环境’会带来什么后果。
    对于河水之中，潜藏的危险，倒霉玩家聂亮在接触到河水后，带到三楼居住的屋子里。
    对其而言，潮湿的环境更有利于它们生存，使得它们不断繁殖，将三楼打造成巢穴。
    至于是什么怪物，姜遥抬眉，视线落在聂亮住的屋子。
    她直接从背包拿出一把铁铲，又去了趟二楼卫生间找到个水桶，然后重新回到三楼。
    地板黏液太多，她要走过去，必定会踩到。
    姜遥一气呵成，从楼梯口这边，将地板上的浓稠恶心液体铲到水桶里。
    水桶就是普通家里的装水桶，一铲子下去，就满了半桶。
    “这到底是什么液体？”
    姜遥铲的同时，顺着铁铲前端不断滴落的怪异液体里有一颗颗卵。
    没错，就是卵，跟青蛙卵很像，密密麻麻，由一层薄膜包裹着卵，卵是浅绿色的。
    在看清里面玩意后，姜遥胃部翻腾，将其全部装入水桶里。
    满了一桶又一桶，她只能去二楼厕所里倒。
    等她铲完那些黏液，朝聂亮居住的屋子走去，来到门口，敲了敲门。
    敲完不久，门从里被人拖开，一张惨白的脸出现在昏黄的灯光下，头发有些潮湿，双目低垂着，开口问道。
    “姜队长，有事吗？”
    聂亮除了脸色惨白，失去所有血色以外，整个人看上去很正常，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行为举动，和人无异。
    在木门半开，里面令人反胃的鱼腥味近乎要将姜遥淹没，比起她刚上三楼味道更浓更甚。
    灯光被门口的聂亮身影拦阻，无法投射入屋内，姜遥也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她反问道：“你闻不到臭味吗？”
    聂亮皱起了眉，“什么臭味？”
    他只闻到无处不在的陈旧潮木气味，在河面搭建的屋子竟然是用木头建成的，木头经受不了河水的腐蚀，很容易塌陷出事。
    他都想不通这里的寨民到底怎么想的。
    姜遥看他样子，是真闻不到那股腥臭味。
    虽不知道他是怎么保持的理智，但若是任由下去，莫说三楼，二楼也会被腥臭无比的黏液淹没。
    她沉着眉眼，命令道：“出来。”
    聂亮眼珠浮现出密布血丝，死死地盯着姜遥，死人一般惨白的脸在半明半昧的光线下，散发着一股诡异感。
    “姜队长，虽然我敬你为国家付出了很多，但这里是我的住处，我不管你想干什么，请你不要打扰我——”
    未说完的话被突然打断，姜遥速度很快，一把将他从屋子狠狠拽了出来，动静闹得挺大，整个三楼都能听到。
    但无人推门出来，都躲在屋里。
    不说黑仕1，就说这独狼玩家，都是保全自身，即便知道外面的情况，也不会出来帮忙。
    聂亮哪里会是姜遥的对手，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就这样被拖到外面。
    他手指用力抓了抓手臂，难捱的瘙痒让他精神越来越差，只能不停挠，不停地挠，挠得手臂皮肤破溃，鲜血渗出来，也没有停。
    “什么救世主、什么政府新星，在我眼里屁都不是，杀了你，杀了你，我就能……”
    聂亮低声疯魔般地呢喃，从口袋拿出陶罐，就要掀开黑布。
    姜遥早有防备，抬刀将他怀中的陶罐打落。
    漆黑陶罐咕噜噜滚落在地板上。
    这时，住最里屋的黑仕1拖开门出来，先是看了眼聂亮的情况，再抬眼看向姜遥，扯着薄薄覆在骨头上的皮。
    “姜队长，再怎么说他也是个玩家，你一个政府要员，杀了他，你……”
    姜遥没耐心地打断：“闭嘴。”
    黑仕1一张脸瞬间黑了。
    其他人的死活，他并不看重，从屋里出来主要是为了给姜遥添乱。
    姜遥和黑玫瑰，他对付不了，但只要能找机会，给姜遥添堵，分散她注意力，黑仕1就多一分获得替命鬼物的可能。
    没了保命鬼物，聂亮失了冷静，往后连滚带爬着，向黑仕1求救。
    “她被诡怪附身了，她要杀了我……救命……”
    姜遥没管他们，将地上陶罐用红布包裹住，塞进包里，随即提着灯，往聂亮屋里看去。
    浓郁到了极致的腥味挥散不去，映入眼帘的是被黏液覆盖的屋子，边边角角到处都是浑浊的液体。
    天花板挂满了黏液，除此以外，她什么也没找到。
    怪物不在屋里，也就是说，藏在河水里的东西，自始至终都藏在聂亮的身体里。
    这就比较好处理。
    就在姜遥探查完整间屋子，打算出去的时候，屋外传来黑仕1的咒骂声。
    姜遥一踏出屋子，就看到黑仕1狠狠将身边的聂亮踹开。
    到他这个等级的体质，这一脚直接将聂亮踹飞，撞到墙面，如断线的木偶，跌倒在角落里。
    黑仕1嫌恶地啐了一口，脚面沾染了大片黏液，擦也擦不掉，而且一股子臭味。
    他也知道这黏液不对劲，忙脱下裤子，换了条新裤子穿。
    姜遥看到这一幕，问道：“发生了什么？”
    黑仕1自是不愿在仇敌面前展露出狼狈的一面，但这聂亮诡异得很，他踹开了人，仍然是满脸警惕地观察着他那边的动向。
    在姜遥进屋子探查过程，黑仕1也打算跟进去看看。
    令他没想到的是，聂亮如鬼魅般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伸手就要抱他。
    若非黑仕1躲得快，就被他抱个正着。
    这家伙边抱边一脸疯癫地念着。
    “兄弟，你好香啊。”
    黑仕1想到这里，便倍感头皮发麻。
    姜遥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看黑仕1的样子，以他能力都能中招，这被怪物附身的聂亮快要处理不了了。
    不过她现在也不急，好整以暇地道：“你不是说我是政府要员吗？既如此，这聂亮就交给你处理了。”

 第356章 《河神娶亲》：卵

    黑仕1一听，瘦骨如柴的脸变得扭曲，一阵儿白，一阵儿青，忍了忍，没忍住，扯出一抹谄媚的笑道。
    “姜队长，是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快把这个瘟神解决了吧。”
    姜遥对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更好奇了，不由问道。
    “他到底怎么你了？”
    黑仕1脸色如同便秘，一个字也不愿意多说。
    姜遥见状，抬脚就要走。
    黑仕1连忙道：“我说，我说就是了。”
    他把发生的事，省略了‘兄弟你好香’，原原本本告诉了姜遥。
    姜遥听完陷入沉思。
    速度快，又爱扑人，看人眼神就跟看美味一样。
    她没想多久，耳后传来一阵阴风，当机立断，拔刀将突然出现在身后的聂亮头颅斩断。
    ‘咚’
    头颅掉落在地上，即便如此，聂亮也没有断气，死死盯着他们，嘴巴里溢出一滩又一滩的黏液。
    姜遥将水桶反盖，盖住了他的头颅。
    握着刀，将他腰间衣角掀开半截，露出来的一幕不止是她，连一旁黑仕1看到都想吐。
    只见聂亮除脖子以外，全身皮肤长出密密麻麻的透明鱼卵，透明薄膜裹着浅绿色的卵，鱼卵还在动，长遍了他的皮肤。
    而之前被他挠破的皮肤，鱼卵破溃，溢出浅绿色的液体，和血液混合在一块儿，血肉模糊，让人头皮发麻。
    聂亮从沾到河水之后，便有鱼卵寄生在他体内，随着时间流逝，鱼卵不停繁殖分裂，长满了他全身。
    如今还没有孵化，很难想象，如果这些鱼卵孵化，他们将面对的怪物，那该有多少……
    还有就是这么多鱼卵，最后到底会孵化出来什么怪物？
    姜遥没时间多想，必须尽快将聂亮处理掉，再拖下去，对她们的处境很是不利。
    既然是鱼卵，水中产物，肯定是怕火的，否则也不会多出一条错误守则说它们喜欢潮湿环境。
    姜遥从包里掏出白毛赠予的符箓，是火符，连同着水桶盖住的头颅，一同烧了起来。
    在接触黏液时，橙红的火焰转变成怪异的深绿色，火符只烧聂亮尸体，并不会烧毁木板，这也是她用火符的原因。
    一张还不够，耗了她六张火符，才将聂亮烧干净。
    焦肉味与鱼腥味混在一块儿，不止三楼，连二楼都充斥着这种味道。
    黑仕1眼珠不知是被火光映得发绿，还是什么缘故，直勾勾盯着地上烧焦的尸体，喉咙不停吞咽，暴食瘾上头。
    “妈的，这么恶心，你还想吃。”
    他这句话并不是对姜遥说的，是对体内百鬼之首说的。
    也不知他体内鬼王说了什么，黑仕1脸色变得难看，骂道：“吃你妈，再特么说，我跟你同归于尽。”
    一开口就是国粹，不过这是黑仕1真正的样子。
    姜遥听了会儿他和身体里的鬼对骂，突然道：“你被他触碰过，身上有没有鱼卵？”
    黑仕1想也没想，摇头否决：“我没有！”
    他在聂亮扑过来时，及时躲开，虽被抱住了腿，但他也第一时间换掉了裤子。
    况且之前沾上黏液的裤子是防水的，自然不可能感染到。
    姜遥不信，命令他脱裤子。
    要是之前，黑仕1肯定会阴阳怪气两句，但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老老实实把裤子脱了，皮肤健康，没有留下一颗鱼卵。
    姜遥扫了眼，正要说什么，身后楼梯处忽地传来一道脚步声。
    回头看去，黑玫瑰踏着木质楼梯，走了上来。
    黑仕1反应过来，连忙穿上裤子。
    一抬头，隔着薄薄黑纱，与黑玫瑰厌恶、像是看变态一般的目光对视，心头一抖，张口就要解释。
    话到嘴边，又换了句话。
    “呵呵，姜队长，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的话，没有人回应。
    黑玫瑰看也不看他，走到姜遥身边，道：“那群怪物跑了。”
    姜遥略一颔首，对她道：“你去检查二楼的玩家，他们皮肤有没有长鱼卵，如果有，绑起来，等我下楼。”
    黑玫瑰：“好。”
    她转身就要走，黑仕1拦在了她面前，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意有所指地说道。
    “我和姜队长合作很愉快。”
    黑玫瑰把他当死人，越过他踩着高跟鞋就走。
    黑仕1系着腰带，笑眯眯地道：“姜队长，你们的合作看样子也不太稳固嘛。”
    姜遥淡淡瞥了他一眼，“你挑拨离间的手段很低劣。”
    黑仕1深谙人性，没有谁是全心全意信任对方的，合作肯定是利益支撑。
    他一定会找到黑玫瑰给姜遥的‘利益’是什么，到那时，他就能取而代之。
    至于他刚才所说的话，有没有用，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是他已经抛下了一个种子。
    姜遥首先检查的是住在聂亮隔壁的张强。
    她抬手敲门，过了许久，久到她准备强行推门进去的时候，门从里面拖开。
    张强睡醒有一段时间，迟迟没出去，自然是为了遵循守则，还有不愿意惹祸上身。
    他一脸警惕地注视着外面的他们，手中紧握着鬼物武器，冷声道。
    “什么事？”
    姜遥：“聂亮碰过河水，被鱼卵寄生，已经死了。
    我来检查，有没有其他玩家也被寄生过。”
    张强拖开门，也没有去验证她话中的真假，将外衣脱下，任由他们检查。
    姜遥在他全身扫视一眼，并没有发现虫卵，道：“行了，你继续去睡吧。”
    张强配合完，一句怨言也没说，穿上衣服，回了屋子。
    姜遥准备敲张强隔壁的门，但手还没抬起，隔壁陈明明的门就被他拖开。
    “姜队长，我没有接触过河水，也没和聂亮接触过。”
    陈明明说着，走出来将身上的衣服脱下，将皮肤展露在她面前。
    在展露腹部时，还故意绷紧肌肉，露出线条流畅的腹肌。
    姜遥只是简单地扫一眼，检查完收回目光，去黑仕1屋子检查他亲信。
    陈明明也没失望，继续穿衣，却察觉到黑仕1投来的目光。
    只听喉咙吞咽的声音落入耳畔，陈明明一抬头，就和黑仕1充满食欲、且深不见底的双目对视。

 第357章 《河神娶亲》：老鬼

    黑仕1是他在黑会的等级，后面1是排列序号，并不是他的名字，他也没有名字，只有个代称：老鬼，这是整个暗棋会人尽皆知的事。
    老鬼吞了百种鬼，每一只鬼都会影响到他，而其中最强的鬼王，影响是最严重的。
    这家伙是一头饕鬄血脉的精怪和诡怪结合体，虽只是灾难级，食量依然是惊人的，什么都爱吃，无论是能吃的，还是不能吃的。
    老鬼之所以吃那么多依然骨瘦如柴，是吞噬鬼王带来的后果。
    暗棋会的成员天赋都是如此，获得强大能力同时，随之会带来可怕的后果。
    不止是他一人，红会的黑玫瑰天赋也是如此。
    老鬼虽对她天赋不太了解，但也知道，她患上了无眠症，她无法靠睡眠恢复生命与精神值，也无法通过食用药物，来补充。
    至少在老鬼看来，这种后果是很痛苦的，常人难以承受。
    目光依依不舍地从陈明明美味的身体收回，老鬼跟在姜遥身后，下到二楼。
    姜遥处理得及时，二楼不受波及，除了上三楼的楼梯铺上一层黏液以外，二楼看着干净许多。
    令人作呕的浓重臭味也挥散了不少，稍微有了让人得以喘息的机会。
    “他们身上都没有鱼卵。”
    黑玫瑰检查完，说道。
    男女队，乔玉和她搭档庄许生两人是今夜为数不多睡个踏实觉的玩家，在得知三楼发生的事后，心惊胆战。
    幸亏乔玉留了个心眼，见姜队长没有碰河水，接受河神的祝福，她也不敢碰河水，拉着许生也远离。
    这才没有跟倒霉玩家聂亮一样，被鱼卵寄生。
    陈明明在听到河水有问题后，不由问道：“姜队长，这里到处是河水，我们不是被危险包围住了吗？”
    他们终究是需要长期待在这座村寨里的，除了搭建的屋子还有木桥，他们要想去一个地方，就必须乘坐船只，坐船哪里能不碰水……
    姜遥：“对。”
    眼下情况就是谁碰到河水谁倒霉。
    老鬼从包里拿出一件防水雨衣，递给姜遥，笑容十分友善。
    “多谢姜队长的救命之恩，这件雨衣能够全面防水，赠予您。”
    话落，几个玩家纷纷向雨衣投去觊觎、羡慕的目光。
    亲信马居在一旁搭腔道：“老大，这可是你最后一件雨衣，你对姜队长真好。”
    姜遥：“…………”
    她哪里看不出黑仕1的意图，看似讨好，实则另有所图。
    黑玫瑰心眼不多，一次两次不受影响，但次数多了，容易多想，黑仕1了解黑玫瑰，就是要让她多想。
    姜遥没接那件雨衣，而是道：“不用，雨衣你自己留着吧。”
    说罢她看了眼时间，下了逐客令：“还有两个小时左右天亮，大家回去休息吧，明天会比今晚更危险。”
    并不是吓唬他们，以她进诡域的经验，诡域给他们安排一个拍摄素材的身份，明天遇到的危险恐怕不止今晚这么简单。
    几人也清楚她话中利害关系，不再停留，纷纷回到屋里。
    老鬼离开前，多看了姜遥与黑玫瑰一眼，眯着眼离去。
    最后剩下姜遥三人。
    阿冬是在河水里怪物群聚散去后不久苏醒过来的，代替黑玫瑰，站到二楼出入口前守着，睡了足够时间，她现在也不觉得困。
    姜遥从背包拿出用红布包裹住的陶罐，在她们眼前展露。
    “持有这件鬼物的玩家聂亮被鱼卵寄生，被我烧死了。”
    黑玫瑰看向陶罐的眼神充满了厌恶，是对做出这种鬼物人的厌恶。
    陶罐煞气如此浓郁，可见封在里面的人生前怨气有多重。
    而神祇的人，借着陶罐之中、受尽折磨玩家的怨气，施展鬼物。
    “陶罐怎么解封？”姜遥问。
    黑玫瑰瞳孔微缩，反问：“你要解封？”
    姜遥耸肩道：“我不缺鬼物，也不喜欢这种用人做出来的鬼物。”
    鬼物稀少，却将活生生的人制作成鬼物，鬼物力量强是强，但若是成了常态，那谁也不知道，自己明天是死在诡怪手中，还是同类手中。
    黑玫瑰沉默许久，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怎么解封，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陶罐鬼物。”
    这不是谎话，她杀过一些神祇组织中人，但那些人造鬼物都被暗棋会收走了，棋会有能人处理那些鬼物。
    姜遥思考两秒，把陶罐交给她，“既如此，那你把这件鬼物交给暗棋会吧。”
    黑玫瑰愣住：“你信我？”
    她所属的暗棋会是灰色组织，与姜遥所在的政府相对。
    国内政府，各大势力以及世家，都将其视作邪派，进行了好几次的清剿活动。
    按理说，差点被绑架到暗棋会的姜遥，是深知他们组织的邪恶的。
    姜遥直视她的眼，“对，我信你。”
    当然，只是信黑玫瑰。
    黑玫瑰接过略显沉重的陶罐，垂下了眼帘，小声呢喃道。
    “我以为你厌恶我的。”
    她们之间的合作，不过是建立在红象3搜集的关于‘神秘势力’的资料信息上面。
    若非如此，姜遥根本不会同她一起进这个诡域，阻止黑仕1找到替命鬼物。
    姜遥听清了她的话，知道她是受到了黑仕1话语的影响。
    看着冷静、游刃有余的黑玫瑰，实际内心脆弱敏感。
    而且，姜遥也发现了她一个重要问题。
    黑玫瑰对上级唯命是从，到了盲目的程度。
    对她而言，上级的命令更像是世界规则，她即便奉献生命，也会去遵守。
    显然这一点，黑玫瑰自己并不知道，或许说，是长年累月的习惯，让她没有意识去想这一点。
    姜遥简单回了一句：“我并不厌恶你。”
    她没有说太多，提着灯往阿冬那边走去。
    阿冬看到她过来，在小本子上写了写，伸过来。
    ‘需要我做什么吗？’
    姜遥接过本子，在上面写字，‘我睡一会儿。’
    阿冬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小本子重新回到她的手心，第一页纸上面一行是自己的字，下面是阿遥姐的字，后者的字‘矫若惊龙’，她自己的字显得秀气。
    阿冬把这页纸撕下来折好，轻柔地放到口袋。

 第358章 《河神娶亲》：候选新娘

    黑玫瑰在原地站了会儿，随即走到阿冬身边。
    阿冬在本子上写字，想问她要不要睡，写到‘睡’字，又想起来黑玫瑰不需要睡觉，便搬一把椅子到她身后。
    ‘今晚辛苦啦。’
    这是黑玫瑰看到的一行字，目光最后停在‘辛苦’两个字眼上，停了许久，久到阿冬举着本子的手都有些酸。
    黑玫瑰摇头，陈述事实般道：“我不辛苦。”
    无论是觉醒天赋前，还是现在，似乎从来没有感觉过疲惫。
    正如红将所说的，不需要睡觉，对她这类人而言，是天大的好事。
    阿冬不善于沟通，握笔的手收紧又放松，最终陷入沉默。
    气氛也有些僵硬。
    直到有一缕微白的晨曦透过木窗缝隙投射进屋里，阿冬总算是松了口气。
    黑玫瑰注意到她的变化，忽然问：“和我待在一起，是不是让你很不舒服？”
    阿冬闻言连连摇头，急得字也没写，张口说道。
    “不、不是的。”
    她只是不太会与人相处，想找话题聊，又担心给旁人带来困扰和麻烦。
    阿冬自始至终，都觉得自己是一个很无趣的人。
    但这些话，她说不出口，只能站在原地干着急。
    黑玫瑰鲜红的唇轻扯，露出一抹略显僵硬的笑，想要借此，缓和阿冬慌乱紧张的情绪。
    这抹笑，被睡醒睁开眼的姜遥看到，差点吓得拔刀。
    “黑玫瑰，你脸抽筋了吗？”
    黑玫瑰闻言，十分尴尬地扯了扯袖口。
    而诡异气氛巧合地得到化解。
    玩家们陆陆续续来到二楼，解决完饥饱问题，也接到了今日拍摄的任务。
    离开诡域的任务存活三天，是从今天开始计时，并非昨晚，昨晚只能算是适应期。
    进这诡域的人，大多是为了存活三天所获得的普通奖励，运气好说不定能得到几样鬼物。
    这任务，既安全又保险。
    除了姜遥三人以外，便只有黑仕1与他亲信接了探索主线的任务。
    乔玉举着相机说道：“我拍了咱们住的地方，没有用。
    扮演任务所说拍摄有用的素材，应该是这村寨一些建筑，或者民俗相关。”
    姜遥：“如果能拍到怪物，大概率也算有用素材。”
    乔玉与搭档面面相觑，搓了搓手臂的鸡皮疙瘩道。
    “姜队长，我们还是打算拍摄村寨建筑。”
    昨晚他们住二楼，自然也听到了河水里的动静，数量庞大，绝非他们能对付的。
    姜遥对于他们的选择并不意外，叮嘱道。
    “如果你们只是想度过三天离开诡域，我劝你们不要离开村寨，以及和寨民不要接触太多。
    至于河水，只要穿上防水的衣服，就能规避这个危险。”
    她叮嘱这些，也是想增加玩家的存活率。
    十人诡域，死人越多，诡怪所受的限制越少，对剩下的玩家越不利。
    乔玉几人感激地道谢，随后抱着摄像机离开。
    不止男女队，原本三独狼，剩两独狼的陈明明和张强，也跟着离开了。
    尽早拍摄完身份扮演的任务，他们就能早些回住处。
    剩下黑仕1与他亲信，还有姜遥一队。
    老鬼问道：“姜队长，看样子你已经有了计划，我们任务一样，不如分享出来，人多力量也大嘛。”
    姜遥一脸高深莫测地道：“不急，再等等。”
    老鬼：“？”
    他只能跟着等。
    等到正午时分，老鬼腿都站得有些酸了，肚子更是震天响，叫个不停。
    而体内鬼王吵闹个没完没了，吵着闹着要吃东西。
    以前进诡域，老鬼会先大吃大喝一顿，进来后，没有食物，就吃土，吃树皮，只要能塞嘴巴里的，都塞个够。
    主要是这鬼王也不挑。
    但在这二楼屋里待了半天，他什么都没吃，想把木墙啃了，可还要住好几晚，啃了就没地方住了。
    老鬼忍了忍，没忍住，起身准备出去找点东西先喂饱肚子里的鬼王。
    刚到出入口处，下面忽地传来一道土话。
    含含糊糊，老鬼吞了百鬼，对土话了解一些，大致意思说，请他们过去拍照。
    姜遥起身，对黑玫瑰道：“你有办法在原住民面前隐身，就在附近跟着，在听到指令之前，不要现身。”
    黑玫瑰颔首，明白她话中意思。
    就此分别，姜遥从木梯爬下去，见到了寨民。
    不是昨晚的寨民，这次是一个头包粗布的妇人，皮肤晒得黝黑，身上也是一股子鱼腥味，露在外面的手背长了几个鱼鳞痣。
    “跟俺来。”
    她没说什么，只是看了他们一眼，便收回目光，转身踩着木板桥，往前走。
    桥窄，底下是平静的河水，河水在阳光下呈现深绿色，没有长水生植物，连鱼都不见几条。
    与昨晚不同，白天的视野更佳，姜遥边走边观察着四周。
    将探查到的信息全部记在心里。
    村寨建了好几条木板桥，连着各家各户，只是每个寨民住在二楼，想要探查，就必须爬木梯去二楼。
    一路走来，除了妇人，并没有见到其他的寨民。
    但姜遥感官敏锐，能够察觉到一道道窥视的目光透过木窗缝隙，落在她的背上。
    那窥视，与妇人看他们的视线一样。
    不是看人的眼神。
    等到了地方，姜遥才知道，他们这支扮演成‘为恐怖游戏拍摄素材的工作人员’，是如何让村寨里的人答应进寨拍照的。
    关于‘河神娶亲’的民俗文化罕见，制作恐怖游戏的工作人员，就是以这个民俗做故事基础，游戏名为‘鬼新娘’。
    故事背景是，有一队外人来到一个村寨，为了寻求刺激，竟答应寨民，成为河神候选新娘之一，配合寨民，完成仪式。
    好巧不巧，这队外人，有一女生，正好选中含有珍珠的鱼，成了新娘，故事就此展开。
    拍摄素材的工作人员，正是答应了寨民，女性工作人员，成为候选新娘之一，村寨的寨主才答应他们进来拍摄的。
    而姜遥和阿冬，就是候选新娘。
    “在娶亲前，新娘都是要住在这里的。”
    姜遥将妇人的话转成普通话，说给他们听。

 第359章 《河神娶亲》：饲养

    与村寨其他建筑不同，眼前的建筑更像是用石砖搭建的，高脚圆木桩整齐划一地插在河底，两边立着石柱，柱子雕刻成鱼尾人身的古怪形状。
    不知是什么材料，鱼鳞竟雕刻得栩栩如生，浅黑色鳞片在阳光底下折射出奇异的光彩，惑人心神。
    狭窄、连通着村寨各处的木质长桥站着十来个寨民，他们嘴角勾出相同的弧度，眼珠乱转，在所有候选新娘身上扫视。
    即便身处于太阳底下，看到这一幕，依然让人倍感毛骨悚然。
    同样的，他们看新娘们的眼神，不是看人的眼神，更像是看一件满意、能够带来利益的物品。
    这是姜遥观察得知的。
    黑仕1和他的亲信都是男性，不需要待在这里，被寨民带走了，只剩下姜遥和阿冬。
    当然，在候选新娘之中，姜遥见到了分别不久的乔玉。
    而她的搭档和黑仕1他们一样，无法待在这里观察，也被带离。
    被迫留下来的乔玉神色流转，有害怕、慌张和焦虑，不过她调整得很快，已有六十级的她，对于突然变故，肯定要练就强大的心脏，勇于应对。
    玩家中，有三位女性留下，除此，还有六位女性寨民，原住民也留下。
    河神娶亲，不是寨民选择，是‘河神’选择，才能成为新娘。
    姜遥进诡域前，听黑玫瑰说过，河神娶亲的民俗祭祀。
    陆地稀少，村寨之中都淌着幽深的河水，寨民以捕鱼为生，祭拜的神，是护佑他们在这片河水活下去的‘河神’。
    首先还是要搞清楚，这‘河神’到底是什么东西。
    “寨主，我是雌雄同体，也能成为候选新娘。”
    离开不久的黑仕1忽然掉头回来，瘦骨如柴的身体看着走路都不稳，不知从哪里找到一顶假发，戴在头顶。
    还别说，他容貌生得阴郁，加上瘦，看着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不仅站在木船上的寨主，其他寨民都注意到他的身影，在听到他的话时，破天荒地陷入了短暂的呆滞之中。
    连同候选新娘们，姜遥眉头微挑，看戏一般，朝着黑仕1看去，知道这家伙狡猾，但不知道他这么没有节操。
    雌雄同体这种话，都能从堂堂黑会，黑仕领袖老鬼嘴巴里说出来，还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寨主很快反应过来，抬手命令一人带他去检查。
    不消片刻，黑仕1和一个寨民重新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负责检查的男寨民向寨主投去肯定的眼神。
    黑仕1故意拿腔作调，夹着嗓子，羞涩地道：“寨主，说不定河神大人喜欢我这种呢，也让我参与候选新娘的祭祀吧。”
    寨主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半晌和其他寨民商量了会儿，最终决定下来，让他留下来。
    黑仕1走到候选新娘的列队里，正好站在姜遥身边，那顶假得要死的假发垂落在肩头，衬得脸色越发苍白阴郁。
    “姜队长，我可是为了你，才牺牲这么大的啊。”
    姜遥目不斜视，故意没理会他这句话，而是问。
    “你真是雌雄同体？”
    否则又怎么能混过寨民的贴身检查。
    黑仕1嘴巴里塞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粗布，边咀嚼边道。
    “这就是你对我天赋了解太少了，我体内的百鬼，每只鬼都有一个能力，伪装成雌雄同体很容易，主要还是看这寨主会不会同意。”
    他不冷不热地扯了扯嘴角，讥讽地道。
    “不过这河神是真的饿了。”
    都特么饥不择食了。
    姜遥：“…………”
    她清楚老鬼费尽心思混入候选新娘的目的，他的目标和她是一样的，都是为了探索主线。
    当然老鬼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那就是获得替命鬼物。
    若是不深陷险境，又怎么找到他想要的鬼物呢？
    利益和风险是共存的。
    就比如在候选新娘这部分上，老鬼是男性，失了优势。然而在《河神娶亲》诡域，新娘是一个相当重要的角色。
    一旦中选，便是离‘河神’最近的人了。
    况且，成为新娘的期间，接触到的信息，远远比靠拍摄得到的线索更多。
    老鬼自然不会放过。
    同样，寨主的表现，也让姜遥感到惊讶。
    村寨所信仰的‘河神’，应当是无比崇高、神圣的存在，通过娶亲方式，换取全村寨的护佑。
    与此同时，娶亲一事也是至关重要的。
    而老鬼一个‘雌雄同体’的人，竟然也能加入候选新娘的名单之中，从中可以得到两个信息。
    一是，之前肯定选过几次新娘，只是河神并没有看中。
    二是，村寨中的寨民、不，是‘河神’迫切地需要一位‘新娘’，满意的新娘，而且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程度。
    思绪到此为止，寨主挥了挥手，几个寨民离开，不久手中提着竹笼子过来，笼子被黑布蒙住，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这是河神大人选择新娘必须要用到的，你们每人会分配到一个，从今天算起，三天，我只给你们三天时间。
    将笼子里的鱼养大，到第三天，我会来检查你们的笼子，如果不合格，那你们就没办法成为新娘了。
    当然如果合格，鱼嘴里会长出珍珠，有珍珠的候选新娘，便是河神大人的妻子。”
    这几句话，寨主都是用蹩脚的普通话说出来的。
    而寨民的候选新娘垂着头站在一旁，似乎早就知道这笼子里装了什么，她们又需要做些什么。
    所以，寨主这番话，是专门讲给外来者，就是姜遥、黑仕1，阿冬还有乔玉四人听的。
    姜遥对寨主的话不意外。
    河神娶亲的民俗文化，黑玫瑰曾告诉过她，和他所说的大差不差，只是这鱼，却是需要候选新娘亲自饲养。
    姜遥注意到，寨主及其他寨民看笼子的目光，要比看她们还要灼热得多，像……像看活的‘神’一样。
    倒显得河神便是她们笼子里的鱼。
    其中疑问太多，姜遥只能慢慢解开。
    在每位候选新娘都获得了一个竹笼子后，寨民渐渐离去，最后只剩寨主一人。

 第360章 《河神娶亲》：草鱼

    “在三天内，你们都不能离开村寨，夜晚你们也只能住在这里面，天黑后不能离开住处，夜晚会有寨民前来给你们送食物。”
    寨主说罢，在她们之间扫了眼，又道。
    “饲养鱼的方法，都给了你们，你们都必须按照饲养方法，饲养笼子里的鱼，否则鱼无法长大，你们也无法成为新娘。”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我必须告诉你们，一旦成为候选新娘，就无法反悔，如果反悔，会得到河神大人的惩罚的。”
    说完这些，寨主不再多言，划着船离开。
    除玩家以外，其他寨民新娘纷纷拎着竹笼子找地方，将笼子放下，又依着言，施行饲养方法。
    黑布掀开，笼子里躺着一条草鱼，青灰色的鱼鳞，白肚。通常来说，草鱼最大能长到七十斤左右，和十二三岁小孩一般大。
    草鱼相比于其他鱼，肉质较为粗糙，紧实偏硬，适合炖汤。
    笼子中的草鱼看着只有手掌大小，个头小，活力不够足，但从鼓动的腮能看出来，鱼还活着。
    这种鱼很常见，但如今成了候选新娘成为河神妻子的重要关卡，这让人困惑不解。
    姜遥展开寨主给的饲养方法。
    是一份守则。
    【饲养守则：
    1、现在开始，鱼是你的家人。
    2、请不要将它看作‘鱼’！！它是你的家人！血脉相连的家人！
    3、每日三餐，你吃什么，它吃什么，分量必须相同！！
    4、请时时刻刻将它带在身边，请爱它，要记住，你的爱会让它长出血肉。
    5、如果它长出了龙角，请喂养血和肉。】
    姜遥直接拿出规则洞悉书。
    让她意外的是，这五条守则都是正确的。
    当然不排除另一种情况，那就是玩家若是遵循这五条守则，在守则保护之下，危险减少。
    只是，按照守则所说饲养笼子里的鱼，到最后，会带来可怕的后果。
    守则在六十级诡域，便展现了它另一面，和常人理解的不同，大多玩家在找到守则后，第一反应是找到了救星。
    但若接触更多的守则就会发现，任何守则有好处，但也有坏处。
    简单来说，正确的守则不代表是好的。
    在这方面，阿冬的天赋就比规则洞悉书鬼物要强很多。
    她面色苍白，在本子写了写，递给姜遥看。
    ‘这五条守则都有问题。’
    不同于在鬼面鱼肚子里、还有二楼找到的村寨住民守则，错误的守则带来的强烈不祥感——
    眼前的饲养守则，每一条都让她感到恐惧。
    没错，是恐惧，那种直击灵魂的恐惧。
    乔玉的感官和阿冬不同，她似乎相反，在看完守则后，再看向笼子，心里莫名生出一股亲切感。
    就好像，笼子里的鱼，是她寻觅许久的家人一样。
    她将自己的感受也说给了姜遥听。
    乔玉成为候选新娘后，心底始终不安，但当看到姜遥后，心底不安转变成激动。
    有遥姐在，她定能平平安安。
    姜遥听完乔玉的感受，敛眸沉思。
    她的猜测没有错，玩家一旦遵循这五条守则，就会在潜移默化的过程中受到影响。
    她虽不知道，遵循守则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但从诡异的守则能看出来，绝非一件好事。
    姜遥问起黑仕1的感受。
    老鬼吞咽着口水，问：“我能把它吃了吗？”
    姜遥：“…………”
    她不再看他，思索了会儿，道：“先别管笼子。”
    乔玉担忧地道：“遥姐，守则怎么办？”
    违反守则的后果，她尝试过，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到现在依然记忆犹新。
    即便在知道遵循守则会带来严重的后果，但她也不敢去违反守则。
    她的想法，是大多正常玩家的想法。
    姜遥道：“这五条守则其实说的很笼统，你只要遵循第三条和第四条，其他守则不用管，系统不会判定你违反守则的。”
    对于守则的漏洞，她早已轻车熟路。
    每一条守则只要不是斟字酌句，必须让玩家去做，就不会被判定成违反。
    乔玉一扫刚才的阴霾，点着头拎笼子去岸边了。
    看着她的背影，黑仕1挑眉，抠了抠鼻孔问，
    “你就不怕她出事？”
    姜遥老实地道：“我目前没有办法解决守则的问题。”
    说实话，她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类型的守则，到处是陷阱，遵循是死，不遵循也是一条死路。
    她也发现一个问题，笼子里的鱼，给玩家带来的影响，是受精神值影响的。
    譬如，她和黑仕1精神值高，受到的影响也只是一丝，微乎其微。
    然而像乔玉精神值平均水平的玩家，笼子草鱼带来的影响是比较严重的。
    说罢，她嫌弃地瞥了他一眼：“你去那边抠。”
    戴顶假发，不像女生，倒更像爬厕所门偷窥的变态。
    老鬼想到什么，眼睛忽然一亮，抠一坨丢嘴里，又抠一坨，丢笼子里的鱼嘴巴里。
    看得姜遥头皮发麻。
    显然老鬼的行为是符合守则的。
    只是眼神像极了人的草鱼翻了翻白眼，直接被恶心得撅了过去。
    离谱的是，他笼子里的草鱼体型似乎变小了一些。
    老鬼得意地道：“我这办法怎么样？牛逼吧。”
    他吞了饕餮血脉的鬼王，长了无底胃，什么都能吃，什么也都能当食物消化。
    守则第三条，写得很清楚，每日三餐，你吃什么，草鱼就吃什么，老鬼是按照守则走的，非但没有违反守则，还算遵循守则。
    姜遥看他一眼都会把早上吃的东西全吐出来了。
    老鬼办法牛是牛，但恶心也是真恶心。
    “阿冬。”
    扭头看阿冬，却见她蹲在笼子前，双目呆滞，看出了神。
    连唤声都没听到。
    姜遥又唤了一声。
    阿冬猛地回神，瞪大了双眼，精神状态不怎么好，眼珠控制不住地看向笼子那边。
    姜遥见状，抬手在她腰间软肉上狠狠掐了一把。
    剧痛袭来，阿冬意识渐渐清晰，眼眶泛起一抹红，颤着声道：“阿遥姐，我听到、听到那条鱼在说话，我想听它说什么。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突然很喜欢它，喜欢到什么都顾不上了。”

 第361章 《河神娶亲》：爱是互相的

    阿冬天赋强弱，和精神值相关。她天赋加强过，精神值自然也得到过加强。
    但她进的诡域太少，精神值连乔玉都不如，受到的影响是最严重的。
    而疼痛也只是让她短暂地恢复意识，等疼痛过去，她依然会被笼子里的鱼影响。
    姜遥沉吟了会儿，兀然道：“你在饲养守则上，再加一条守则。”
    之前两张守则都没有让阿冬使用天赋，那是因为姜遥能够控制，想尽量节省阿冬的精神值。
    可是，眼下的情势，已经不容她犹疑了。
    阿冬眼睛微亮，用力点着头。
    “加、什么？”
    姜遥面无表情地道：“加一条：‘爱是互相的，候选新娘是鱼的最重要的爱人，会永远守护她们。’”
    既然无法改变玩家受到鱼的影响，必须遵循守则，将‘鱼’视作家人，爱它。那再多加一条，爱是互相的。
    如此，至少能暂时保住候选新娘的命。
    阿冬将‘饲养守则’摊开，阖上眼，照着她的话一字一句地念出。
    制定规则，每一个字都需要消耗大量的精神值，守则所影响范围越广，她的精神值消耗越多。
    而且诡域难度也会影响她天赋施展，六十级诡域，只是一张‘饲养守则’，便让她力不从心。
    阿冬在念完最后一个字，鼻腔里溢出温热的鲜血，蜿蜒而下，顺着下颌滴答答落下。
    血液滚落在木质窄桥上，一滴滴血渍晕染开。
    她脑袋刺入无数尖锥般剧痛难忍，缓了两秒疼意才减退，眼前覆上一层阴影。
    姜遥捏着纸巾，轻轻擦拭她的鼻血，接着将观音玉瓶中的净水倒入瓶子里，给她喝。
    阿冬喝完净水，消耗殆尽的精神值恢复至满值，脑袋越发清明，而且她的精神值在原有基础上还增加了许多。
    “我、你……谢谢你，阿遥姐。”她激动地睁大了眼。
    姜遥收起空瓶，道：“阿冬，你遵循守则就行了，其他都不用担心。”
    阿冬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她依言去照看笼子里的鱼去了。
    看完这一切的黑仕1双目幽深，像饿了几百年的狼，有绿光在其中闪烁，盯着她手中的空瓶子，深深地嗅了嗅。
    “我嗅到了生命源泉，你那是增幅性鬼物吧？”
    老鬼的五感还是灵敏的，尤其是在水源和食物方面，没人强过他饕餮的感官。
    姜遥也没藏着掖着，净水保质期短，每次有了就要喝完，被她当作应急使用。
    “对。”
    老鬼这次没有跟她说话，而是和体内的鬼王对话，但怕姜遥听见，只能小声咕哝着。
    “我不是对手……你特么，我要脸的好吧，行，你丫的说的。”
    老鬼背脊倏然挺直，梗着脖子，一脸严肃。
    姜遥以为他要说什么正经话，认真听着。
    只听老鬼噗通一声跪在她面前，边磕头边说。
    “给我尝一口吧，求求啦。”
    姜遥：“…………”
    她知道这黑仕1没有节操，但没想到这么离谱。
    “今晚十二点才有，要用东西换。”
    老鬼立马站起身，笑嘻嘻地道：“我懂我懂，两千万惊悚币够不够，不够再加一千万。”
    姜遥：“？”
    那暴发户的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两千万惊悚币是冥币呢。
    她倒没想到一口净水能卖到两千万，不过看黑仕1的样子，是他体内‘大馋丫头’鬼王想喝。
    交易达成。
    姜遥注意力移到她笼子里的草鱼上，掀开黑布，来到河边，将竹笼子放到河面上。
    竹笼子浮起，草鱼在里面摆动着尾巴，黑眼珠骨碌碌转动。
    不知是不是姜遥的错觉，这条草鱼看的方向，始终是她的方向。
    姜遥做起实验，往右边挪了两步，鱼珠一转，转到右边。
    她又往左边挪，鱼珠追逐着她的身影。
    破案了，不是错觉，这条鱼就是在看她。
    更违和的是，鱼珠流露出人类般的情绪，有疑惑，也有好奇。
    姜遥拿出那张饲养守则，五条守则，因为阿冬的介入，加了第六条，正是她所说的那一条，候选新娘是鱼的爱人。
    当然，爱是互相的。
    姜遥心中必须爱鱼，鱼才会爱她。
    所以她饲养的这条草鱼，鱼珠之中的情感没有爱。
    她扭头看向乔玉那边。
    乔玉依照她的话，遵循第三和第四条守则，自己吃什么，鱼也吃什么，而且时刻将鱼带在身边。
    刚开始，乔玉对鱼只生出一些感情，但经过短暂的时间，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笼子里的鱼，眼底的爱意都快要溢出来。
    与此同时，她所饲养的草鱼，那双鱼珠也被爱意填满，在乔玉手伸过去时，鱼还会追着过来，和她的手贴贴。
    这一幕实在太惊悚。
    对于喜爱毛茸茸动物、不喜冷血动物的姜遥来说，面前的草鱼，可以是一盘菜，是一碗炖汤，但绝不能是喜爱的宠物，家人就更不可能。
    笼子里的草鱼能够感知到候选新娘的情绪波动，姜遥散发出来的排斥与抵触，让草鱼焦虑和难过，在笼子里不停挣扎起来。
    ‘哐’
    浮在河面上的竹笼子差点被它掀翻，姜遥戴着牛皮手套，及时稳住了笼子。
    “我只是第一次和鱼谈恋爱，还不习惯，你等我习惯习惯。”
    这句话不知是安慰草鱼，还是安慰她自己。
    草鱼似乎能听懂她的话，不再乱动，安安静静地待在笼子里，抬着委屈的鱼珠，可怜巴巴地瞅着她。
    姜遥没有和它目光接触，只是长长叹了口气。
    莫说鱼，她就没谈过恋爱，什么当作爱人，给予爱，长出血和肉，她根本做不到。
    这个饲养任务，对她来说，比登天还难。
    她想到什么，不由转头朝黑仕1看去。
    同样蹲在木质桥边，将笼子放到河面上的黑仕1，正眯着眼睛笑，笑得温柔，手指轻轻挠着草鱼的脑袋。
    他笼子里的草鱼体型似乎更大了一些，满眼的依赖和爱意。
    这都要归功于黑仕1体内的百鬼。
    百鬼之中必然有情场老手女鬼，对付一个草鱼，简直绰绰有余。
    姜遥收回羡慕的目光。

 第362章 《河神娶亲》：雨

    明亮的阳光被灰云遮挡，一股风吹入村寨中，河面轻微起伏，紧接着一滴雨啪嗒砸落在姜遥的手背上。
    她一抬头，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气一瞬间发生改变，乌云密布，厚厚积云凝聚在上空，天边闪过一道光，随之响起惊雷。
    ‘轰隆隆’
    噼里啪啦的雨倾盆落下，寨民新娘们收起笼子，纷纷往身后屋子而去。
    这座提供给候选新娘居住的屋子，也是同样的房屋结构，二楼住人，一楼是粗壮的圆木桩，只是木头漆黑，不是一样的材质，似乎要更坚固。
    长长的折叠梯子放了下来，她们一个接一个爬了上去，速度很快，步伐匆匆，像是有什么恐怖的事情要发生。
    当机立断，姜遥对阿冬她们道：“上楼。”
    阿冬和乔玉一样，轻柔地拎起笼子，还凑在笼子前说话，是真的将笼子里的草鱼当作家人了。
    先送她们上楼，姜遥断后，前面是黑仕1，他回头望了她一眼，问道。
    “姜队长，你发现了什么吗？”
    姜遥凝望着雨水不断砸落在河面上的村寨，雨不仅淋湿了木桥，也将各个建筑染上了深色，河面一圈圈荡开涟漪。
    借着微弱的光线，隐约能看到远处河面起伏剧烈，有东西在河里，正朝着村寨这边游来。
    夜晚那些怪物会来，下雨天也会来。
    这也是寨民新娘们在发现下雨后，第一反应是上二楼的缘故。
    “它们来了，先上楼。”
    姜遥催促道。
    老鬼没有犹疑，快速上到二楼。
    姜遥紧随其后，随即连忙将折叠梯子收了起来。
    “去关窗！”
    乔玉、阿冬拎着笼子，上到三楼，将窗户关上，姜遥和黑仕1关了二楼的窗户。
    做完这些，姜遥才松了口气。
    在这时，一个寨民候选新娘忽然道。
    “还有天窗。”
    众人视线落在她的身上，那位寨民新娘皮肤黝黑，脸颊上也长了一个鱼鳞痣，突出一块，单眼皮，怯生生地垂着头。
    诡域难度越高，里面的原住民越真实。主要诡域里的原住民也是诡怪所变，诡怪生前是人类。
    也就是说，六十级的《河神娶亲》诡域，里面的原住民是有感情的。
    寨民们将六名适婚年纪的女孩，成为候选新娘。
    自然不会询问她们的意愿。
    姜遥与黑仕1相视一眼，很快做出选择，踩着通往三楼的单梁镂空梯子，上到三楼。
    天窗就在三楼顶上，姜遥还没来得及关上天窗，一头怪物从狭窄的天窗钻了进来。
    离得近，姜遥看清了怪物的样子。
    是弯曲隆起脊背长着鱼类似的鳍、还有着人形的模糊特征，头是鱼部的，凸起、夸张的眼球，在颈部两侧生着不停颤抖的鳃，四肢都长了蹼。
    透明鱼蹼上长着可怕的钩爪，锋利无比。
    是一种形状既像鱼又像人的怪物，力量到达恐怖级巅峰，速度快得惊人，姜遥朝它命门挥刀，怪物堪堪躲避，只是伤到它手臂。
    ‘啊啊——’
    怪物发出尖锐嘶哑的叫声，声音响亮，震得耳膜痛。
    但没叫多久，整个怪物就被黑仕1撕成两半，他边嘶，边往嘴巴里塞，咀嚼的声音压过了外面怪物的叫声。
    “味道又酸又臭，不如鞋垫子。”黑仕1不忘点评两句。
    姜遥一阵沉默。
    看到他，不由让她想起江寂，江寂也爱吃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比黑仕1好一点，至少不吃什么鞋垫子。
    她在他解决怪物后，快速爬到天窗前，将天窗关上。
    外界光线也被阻挡，三楼漆黑一片，不见一丝光亮。
    姜遥点了油灯，往楼下走，“它们似乎并不攻击屋子。”
    那般锋利的钩爪，按理说，轻易能将屋子挠碎，但在天窗关上之后，爬到顶端的怪物便只能旁边徘徊。
    是守则，守则保护了身处屋子之中的玩家们。
    黑仕1忙得给草鱼喂食。
    根据守则，他必须留了一半怪物给笼子里的草鱼吃，显然对于身形不到手掌大小的草鱼而言，比笼子还要大的一半怪物躯体，反倒显得庞然大物。
    他只能撕开一小块，递到草鱼嘴边。
    草鱼被怪物的腥臭味熏得晕厥了过去，还是黑仕1掰开它的嘴巴，强行塞进去的。
    “真难伺候。”黑仕1抱怨了一句。
    这有什么不能吃的，虽然臭了点，酸了点，但饿肚子，有什么吃不下？
    他都饿得眼冒金星了，还要把一半食物留下来，给这娇气的草鱼吃。
    姜遥：“…………”
    她有时候觉得分配到他的鱼遭老大罪了。
    恐怕连守则都没想到，会有玩家怪物都吃。
    不过，对姜遥来说重要的是，她现在还是自身难保状态。
    回到二楼，寨民新娘们都找了个房间进去住，留下的空房，只有三楼有。
    阿冬、乔玉两人一直守着木梯，看到她过来，眼底的阴霾一扫而空。
    二楼底下动静很大，不知道多少怪物聚集在下面，攀爬上原木，顺着外墙往里爬，但因为窗户都关上，它们即便再怎么想进来，也进不来，只能在外面发出骇人的叫声。
    梯子门、以及木窗，都能听到爪子抓挠的声音，跟抓黑板一样刺耳，听得人心烦意乱。
    姜遥看她们时刻注意着笼子草鱼状态的模样，便开口道。
    “你们去三楼找个屋子休息吧，等停雨了，我再叫你们。”
    阿冬一脸犹豫，草鱼带来的影响驱使着她去三楼，但心里的挣扎，又让她钉在原地。
    她想陪着阿遥姐，不想去三楼。
    姜遥似是看出了她的挣扎，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
    “放心，你现在照顾这条鱼，就是在帮我。”
    阿冬闻言，抬眸看了她一会儿，最终下定决心，颔首迈步上了三楼。
    两人离开，堂屋这里只剩黑仕1和姜遥两人。
    黑仕1强硬掰着鱼嘴巴，喂食，无暇顾及其他。
    姜遥将笼子拎起，在二楼每间屋子，寻找那位提醒天窗没有关的寨民新娘。
    屋子没几间，并不难找，她找到第二间，便看到那女生正坐在床边，将笼子摆在床头前，细心照看着里面的草鱼，自言自语着。

 第363章 《河神娶亲》：蛞蝓

    眼前的寨民新娘似乎是真的将草鱼当成了家人。
    倾注在草鱼上面的感情，并不是受草鱼影响而产生的，那是真真切切的感情。
    在踏入屋内时，姜遥听到女生对着草鱼温声细语地说。
    “没有人再伤害你了，我会保护你的。”
    她说的是土话，但不影响姜遥听懂。
    心底的疑问更多了。
    显然，寨民新娘对草鱼的态度，和他们玩家是不同的。
    似有所感，说话的女生忽然顿住，扭头朝她看去，眼底的警惕很深，手臂微抬，挡着摆在床头的笼子。
    姜遥在离她床有一段距离停下，将她动作收入眼底，视线落在床头的竹笼子上。
    浸泡了河水的笼子湿漉漉的，将木床浸湿，床褥贴着床板，边缘凝聚着水珠，滴落在木质地板上。
    女生丝毫没有注意，或许是说，这个笼子对于她而言，很重要，重要到，她的一切都显得普通。
    “谢谢你，要不是你的提醒，我们就危险了。”
    姜遥无视她的举动，尽量用最温缓的声音说道。
    她将气息收敛，看起来人畜无害。
    女生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降低警惕，整个身体挡住了笼子，仿佛她的命跟草鱼比起来，一文不值。
    目光习惯性地垂落，没有和她视线接触半秒，手背绷紧，长着鱼鳞痣的手背，坑坑洼洼。
    “我是为了它。”
    ‘它’自然是笼子里的草鱼。
    姜遥对她的话不意外，微微颔首，轻笑着道。
    “我也是为了保护它，它对我来说，很重要。”
    女生闻言，飞快地瞅了她一眼，片刻摇头道。
    “你不喜欢它，不用骗我。”
    姜遥唇角微抿。
    她倒没想到，女生观察力这么强，只是一眼，就能看出她真正的想法。
    对，姜遥并不喜欢这条草鱼，无法将它看作家人。
    也不是喜欢毛茸茸动物的原因，只是姜遥不喜欢‘家人’这两个字。
    或许，这和姜遥真正的家人有关。
    所以在看到守则上所写的，要将草鱼视作家人，她心底便涌出一阵厌恶之情。
    她无法饲养这条草鱼，候选新娘的任务她完成不了。
    将所有希望寄托于阿冬。
    她的沉默，让女生蹙眉，正要开口说什么，倏然间，三楼出现猛烈的震动，‘哐当’一道声响，惊得二楼众人纷纷抬头往天花板看去。
    姜遥心头咯噔一下，转身往通往三楼的梯子跑去。
    她确定自己是把天窗关上了的，有守则保护，外面徘徊的怪物是绝对不可能打开天窗进来的。
    但听着三楼传来的尖锐叫声，她眉头死死拧起。
    黑仕1也要往三楼跑，被姜遥制止。
    “你守着二楼梯子，我去解决。”
    二楼肯定要有自己人守着，否则二楼也失守的话，那不仅是寨民新娘，玩家们也会陷入危险。
    听到她的话，顿在原地的老鬼神色怔然。
    直到她背影消失在楼梯末端，也没有回过神来。
    体内鬼王在这时发出灵魂的拷问。
    “现在是最好的机会，将二楼梯子放下，那群怪物会爬上来，这女人肯定对付不了，到时候替命鬼物，不是想找就能找到吗？”
    鬼王的话，是老鬼的心声。
    目的已经达到，得到姜遥的信任，还在紧要关头，掌控着局势，只要他将二楼的梯子放下，她的计划就会被打乱，便无暇顾及他寻找替命鬼物。
    老鬼瞥了眼笼子里半死不活的草鱼，又抬头看向三楼，听着三楼传来的剧烈动静，自知眼下机会重要。
    但他脚底扎了根般，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鬼王见状，恨铁不成钢地催促道。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优柔寡断？速度快点行吗？吃*都赶不上热乎的。”
    老鬼叹了口气道。
    “你忘了一个重要的人。”
    鬼王：“谁？”
    老鬼回答：“黑玫瑰。”
    黑玫瑰被姜遥指派到附近，以她的能力，能够顺利隐藏，躲过怪物、以及寨民们的追踪，如同游魂一般，被所有人忽略。
    但对黑玫瑰无比了解的老鬼很清楚，自己只要动手，必定受到黑玫瑰的阻止。
    “好不容易得到姜遥的信任，这才第一天，当然不能前功尽弃。”
    鬼王不理解，甚至咒骂了他两句。
    “屁，以百鬼的力量，足以拖住她，别特么说了，你就是被那什么姜遥给糊弄住了，什么堂堂黑会领袖，我呸！”
    老鬼：“…………”
    他气急：“你可以怀疑我的人格，但你不能怀疑我的智商，一个臭丫头，糊弄啥？还有你到底想不想喝净水了？”
    提到净水，一肚子火的鬼王闭上了嘴。
    怪就怪在，那该死的饕餮血脉吧，它是一点也抗拒不了的。
    ..
    三楼。
    姜遥对黑仕1并不信任，离开前将【阿秀的眼珠】藏在暗处。
    一旦他放梯子，任由怪物们爬上来，她就会召出十只灾难级灼烧婴，不仅怪物，连黑仕1也一起杀了。
    虽说十只灼烧婴一时半会杀不死他，他甚至能从中逃脱，但被姜遥盯上的玩家，逃到天涯海角，都会死在她手里。
    这是试探，也是生死的抉择。
    当然，选择权在黑仕1手中。
    只要他安分守己，将梯子守住，她就不会怎么样。
    信任是互相的，在这个吃人的地方，信任是最难建立的。
    姜遥注意力转移到面前打开天窗，将怪物放进来的玩家身上。
    是熟人，一同进诡域的十人之一，张强。
    他也是三独狼之一，独狼里跟神祇沾边的聂亮已经死了，只剩陈明明和张强。
    姜遥记忆力不差，记得很清楚，张强是住在聂亮隔壁的。
    而且，她也检查过，张强身上是没有鱼卵的。
    但从他模样能看出来，张强已经不能算是一个人了。
    腿退化掉，成了接近透明的软体组织，像蛞蝓，就是喜欢祸害稻田的鼻涕虫。
    唯有那张脸留了下来，嵌在软肉里，脸色惨白，嘴角咧出诡异的笑容，额头两边还长出两个触角，随着蠕动而颤抖。
    后面拖着一条长长透明的黏液，天窗是被他用密密麻麻的尖齿撬开的，顺着边缘滑了进来。

 第364章 《河神娶亲》：河神？

    乔玉和阿冬，都在抵御怪物。
    幸亏天窗的空间狭窄，一次只能进一只怪物，否则这整个三楼都会被怪物侵占。
    “它们惧怕火，保护好你们的笼子，贴上这张符箓。”
    姜遥一人分发一张火符，用于保护笼子中的草鱼。
    两人既要保护笼子草鱼，又要对抗怪物，显得力不从心，处于被动。
    有了火符，木门一贴，怪物惧怕火符，不敢闯入屋子里，也就伤害不了草鱼。
    阿冬不擅长战斗，手中握着一把枪，练过准心，但天赋不高，也只能打中怪物的肢体，无法打中它们的头。
    若非乔玉在一旁帮忙，她早就被怪物扑了。
    姜遥视线一转，重新回到张强的身上。
    这家伙已经被怪物同化彻底，意识全无，如同牵线木偶般遭到怪物们的驱使操控。
    她还是掉以轻心了，没有再仔细查查，只以为潜藏在他们之间的危险，除了夜晚聚集的怪物，便是河水带来的鱼卵污染。
    却没查到，还有一种危险潜伏在他们周围。
    不愧是六十级诡域，这蛞蝓一样的怪物，骗过他们所有人，在关键时候带来灾厄，让人猝不及防。
    她必须在最短的时候，解决张强。
    否则会有更多的怪物从天窗钻进来，到时候就真的不可控了。
    姜遥将鬼物尸油灯拿了出来，放置在楼梯处，阻挡住怪物们往二楼跑的唯一路径。
    她随即拔出渡魔，砍向张强。
    ‘滋滋’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刀刃砍在他的身体上，力量竟然遭到吞噬，拖在后面的软体组织更像棉花，将刀刃包裹住，减少了力。
    张强张开口，细密利齿层层叠叠分布在他的口腔，喉咙鼓动，喷洒出一股毒液。
    ‘唰’
    姜遥反应及时躲避开来，转眼见毒液溅在地板上，瞬间将地板腐蚀出一个洞，毒气弥漫，只是吸了一瞬，四肢便开始麻痹无力。
    软体能挡下攻击，口腔又能喷出麻痹的毒液。
    不好对付。
    这是她得出的结论。
    张强咧出兴奋的笑，攀爬在墙面上，张口继续喷吐毒液。
    他的毒液麻痹神经不是主要问题，主要的是毒液会腐蚀地板，若将地板整个腐蚀殆尽，三楼楼梯对这些怪物而言，就是形同虚设了。
    姜遥既要阻止毒液喷在地板上，又要对付张强，难度系数加倍。
    她并不是全无办法。
    既然硬的办法不行，那就来软的。
    鼻涕虫怕什么？
    这类害虫只会待在潮湿阴暗的环境里。
    之前村寨居民守则第四条，‘请保持潮湿的环境’，这是错误的守则，姜遥当时以为这条守则针对的是鱼卵。
    在看到张强的变化后，答案显而易见。
    寄生人体的蛞蝓怪物，也喜欢潮湿环境。
    姜遥抽出两张火符，将渡魔刀刃点燃，火焰呈现幽蓝色，在灰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诡异。
    她挥动刀刃，火光在刀上跳跃，灼热气息在空气之中流动，原本咧着嘴巴笑的张强在注意到火焰后，蛞蝓触角颤动，想要躲避。
    但他速度太慢了，火刀突破他软体组织的躯体，如厚厚积雪般开始融化，黏腻的液体顺着墙面滴落，浓郁的腥臭在空气蔓延。
    火焰熄灭，姜遥用了全力，手臂震得发麻，连渡魔耐久都少了百分之十，可见这一下，费了她多大力气。
    张强死亡。
    最后怪物就比较好对付。
    好消息是，钻进来的怪物全部解决。
    坏消息是，天窗是被毒液腐蚀的，没有天窗，只能舍弃三楼。
    乔玉、阿冬两人连忙拎起各自的笼子，同姜遥一起，回到二楼。
    楼梯间放置着尸油灯，半鱼半人的怪物惧怕油灯，只敢在三楼游荡，不敢顺着三楼梯子下来。
    ‘笃笃’
    繁杂的脚步声在头顶传来，伴随着刺耳的叫声，不仅是对人，笼子里的草鱼也是躁动不安的。
    黑仕1看她平安下来，又听楼上动静，猜到了七八。
    “你那油灯没有副作用吧？”
    他揣测地问。
    姜遥瞥了他一眼。
    但凡鬼物，都有副作用。沾染阴气的东西，拥有强大的力量，副作用也更强。
    譬如她的渡魔鬼刀，想要使用这把刀，就必须花费大价钱购买磨刀石，磨耐久。
    使用者的精神值也必须强大才行，否则会遭到渡魔的反噬。
    再说这【阿秀的眼珠】，虽能召唤出十只强大的灾难级灼烧婴出来，但每次召唤，必定要消耗姜遥大量的精神值。
    而这盏尸油灯，副作用倒不是消耗精神值，却是容易吸引更为强大的存在。
    好处和缺点，都很明显。
    深知这一点的老鬼才会忍不住问这么一句。
    在得到她肯定的回答后，一股强烈的不祥感在老鬼心中蔓延。
    就目前局势而言，姜遥的油灯已经算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等雨停，找寨主换个地方住吧。”老鬼不放心地看向楼梯。
    只盼着，这场雨快些停。
    但有时候，事情总是会往坏方向走，并不是他期盼，就能得偿所愿的。
    老鬼看着天黑，都不停下的雨，忍不住问起乔玉，和阿冬两人。
    “你们运气值多少？”
    乔玉：“20点。”
    阿冬：“45点。”
    老鬼听着压在心头上的巨石减轻了一些，都是正的，还有四十以上的运气值。
    至少他们几个的运气值都是往上走——
    思绪还未结束，一句话倏然打断。
    “我-50的运气值。”
    老鬼闻言，顿时看向说这句话的人，正是身姿清瘦挺拔、一脸正经的姜遥说出来的话。
    话音刚落，屋外忽地发生异动。
    与那些小杂鱼怪物不同的气势骤然间蔓延开来，那是只有灾难级往上诡怪才有的气势。
    老鬼睁大了双眼，喃喃自语。
    “怎么会有人的运气值是负数啊……”
    他的疑问也是全直播间、乃至全国上下观众的疑问。
    ‘轰’
    地面随之跟着震动，笼子里的草鱼瑟瑟发抖，而待在屋里的寨民新娘嘴里念念有词，陷入深深的恐惧之中。
    “是河神……河神大人来了……”

 第365章 《河神娶亲》：庞然大物

    河神？
    在听到这两个字的姜遥转身往三楼跑去，边跑边嘱咐黑仕1，守着二楼出入口。
    楼梯前端放着尸油灯，似人似鱼的怪物在十米内徘徊，畏惧灯光，又觊觎二楼的人，急得打转。
    姜遥发现。
    相比于他们玩家，这些怪物似乎更想吃笼子里的草鱼。
    之前乔玉阿冬两人住三楼时，笼子放置在屋内，怪物在对付她们的期间，一门心思都想钻进屋里，是奔着草鱼方向去的。
    在姜遥出现时，它们凸出的眼珠也死死盯着她手中的笼子，仿佛笼子里的草鱼是珍馐美味，吸引着它们吃掉。
    有饲养守则约束，姜遥不能远离笼子两米，只能随身将它带上。
    她刚到三楼，惧怕灯光、来回转的怪物们齐齐顿住，停在光线边缘外，鼓起的鱼珠散发着幽光。
    姜遥确定，自己一旦将油灯收起，这些怪物都会扑过来，将笼子里的草鱼啃噬干净，骨头渣都不会剩。
    雨天、夜晚出现的群体怪物，最爱吃候选新娘饲养的草鱼。
    候选新娘的危险，不止是饲养草鱼这么简单，还要提防怪物们的袭击。
    姜遥已经有了解决这些怪物的办法。
    手中的油灯提起，往前走了一步，怪物们纷纷后退，躲开光线照射的地方。
    就这样，姜遥前进一步，怪物后退一步。
    直到将五六只怪物逼进角落里，在它们瑟瑟发抖之时，手起刀落，一只只砍死。
    这些怪物对油灯惧怕到了骨子里，被灯光照射后，连反抗都不会，站在原地任人宰杀。
    刀刃从一只怪物胸腔拔出，跟杀鱼一样，刀背沾了好几片鱼鳞，怪物血不多，鳞片多，鱼腥味也重，闻得人反胃。
    姜遥拔了刀，踹开脚边的怪物尸骸，就要爬上天窗。
    ‘咔嚓’
    身后悄无声息多了一道身影，在他走近，姜遥才发现，幽色长刀抵在了那人脖颈处，便听熟悉声音传来。
    “是我是我。”
    只见黑仕1抱着半截怪物尸骸，一边吃一边说。
    姜遥见到人皱起眉，忍不住问道：“我不是让你守着二楼吗？”
    老鬼吐掉嘴巴的鳞片，忍着恶臭的鱼腥味，咀嚼咽下肚，才回答道。
    “我托你那两个朋友守着了，这不是怕你出事吗？来帮帮你。”
    鳞片又硬又腥，跟骨头一样难嚼，要不是怪物尸骸多，他也舍不得吐。
    主要是体内鬼王太贪吃，力量也是靠吃出来的，为了让它进阶，吞噬它力量的老鬼不得不到处吃吃喝喝。
    姜遥不再理他，攀爬到天窗上，大雨倾盆，砸落在脸上透着股阴寒，拭去落入眼睛里的雨水，略微模糊的视线越过雨幕，看到不远处出现一道庞大的身影。
    比三层楼房都要高，立在雨雾之中，像是从地狱走出来的庞然大物，像是螃蟹，又像蜘蛛，八九只手在蒙蒙雾中晃动……
    它走的每一步，河水都好似在经历一场惊涛骇浪，激荡的河水撞击着房屋，和木桥。
    在它走近时，隔着朦胧雨雾，勉强看清了那到底是怎样恐怖的一头怪物。
    八九只手不是触手、是由无数只人手拼接而成，螃蟹般的体型是堆积起来的肉山，密密麻麻的头颅随着步伐而摇晃。
    就是这样一个人造的怪物，正朝着这边靠近。
    路途经过一座座村寨屋子，抓到一只河水之中游荡的小杂鱼，一手抓起，丢进嘴巴里，咔滋脆。
    随着它的到来，将姜遥所在屋子包围的小杂鱼们如潮水般褪去，惧怕这头恐怖且庞大的怪物。
    扭曲、数组节肢也是拼接，是缝合巨型章鱼的触足，在河水蠕动，把逃脱不及时的小杂鱼全部塞进嘴巴里。
    “妈呀。”
    黑仕1张大了嘴，塞嘴里的小杂鱼残骸掉落，满眼是对那头怪物的恐惧。
    在看到怪物刹那，体内的鬼王都熄了火，藏了起来，唯恐露头被秒。
    姜遥眯起了眼。
    这头巨大的怪物，更像是人为创造出来的作品。
    它的力量远超人的想象，连她都无法计算。
    一个六十级的诡域，却藏着一头这样可怕的怪物，玩家在它面前，就跟送菜一样。
    她做出的第一个选择就是关了尸油灯，放回包里，当即沉声道。
    “回！”
    话还没说完，一扭头便见黑仕1人已经不在了，只剩背影消失在楼梯口，跑得比谁都要快。
    姜遥：“…………”
    她下了天窗，也跟着跑到了二楼。
    迎上乔玉和阿冬惊惧、紧张的目光，姜遥只道：“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就待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两人抱着笼子靠着墙边坐，黑仕1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长两个翅膀飞走。
    完犊子了，这是他进诡域以来，遇到过最强的诡怪了。
    莫说体内的百鬼，就是千鬼，万鬼来了，也是死。
    姜遥没有看他，而是去屋子里找到寨民新娘们，将她们聚集在一起，哭着闹着全部打晕，拖到堂屋里。
    有守则在，屋外庞然大物是无法直接伤害到她们的，如今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装死，等诡怪离开。
    再下下策就是，用十只灼烧婴先拖延这只诡怪的行动，她们再跳窗逃走。
    姜遥自己也没有想到，一个尸油灯，会吸引一头如此强大的诡怪过来。
    按理说，再强也强不过难度的界限，有这头诡怪在，《河神娶亲》诡域怎么也不该只有六十级的难度。
    这些疑问，如迷雾般萦绕在她的心头，怎么也散不掉。
    ‘轰’
    河水激烈冲击着房屋，屋内黑咕隆咚，双目像是被蒙住了黑纱，听力变得敏感，一点动静都像石锤般狠狠锤在心头上。
    连呼吸都变得短缺急促，又担心发出一丝动静，不得不屏了起来。
    无数只血红的眼珠贴着天窗往下面看，章鱼触手贴着墙面蠕动，发出‘滋滋’声响，混乱的呓语在头顶传来。
    姜遥听不懂，阿冬乔玉都听不懂，只有黑仕1能听懂。
    是他体内的百鬼，受到屋外诡怪的蛊惑。
    黑仕1怎么说，也有三十多的运气值，虽然大多是用鬼物堆积上来的，但也算是他自己的运气。

 第366章 《河神娶亲》：《溶洞》

    他运气一向好的，这一次算是遇到死劫了。
    屋外尸块拼接而成的畸形怪物，身上缝了几百只人类头颅，需要诡魂填充，而黑仕1吞噬的百鬼，受到重获自由的蛊惑，与怪物的呼唤共鸣，在他体内乱窜。
    老鬼吞噬一只诡魂，便要遭受着灵魂撕裂般的后果，百只诡魂，是他耗尽大半辈子，好不容易聚齐的，才稳稳坐住黑会两大领袖的位置。
    现在又要将他体内诡魂抽离，这不仅是对精神的重创，也会让他活不下去。
    最关键是，他没有反抗的能力，倒在地上，只能任由着体内诡魂被一只一只抽离。
    在逐渐丧失意识之时，老鬼忍不住想，如果他没有接这个任务，而是让黑仕2去接，他安安分分待在组织里，他的结果是不是比现在好？
    可惜，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他早就意料到自己会死，早死也……不甘心啊，他不甘心，和黑仕2钩心斗角到现在，拼死拼活，也不过是为了、为了能活下去。
    ‘咄’
    ‘咄’
    耳畔传来敲击的声响，老鬼心脏也跟着跳，他下意识睁开了眼，人并不在任人宰割的屋中，而是在黑玫瑰的背上。
    他被黑玫瑰扛在背上，听到的敲击声，是黑玫瑰高跟鞋踩在屋檐瓦片发出的声响。
    另一边。
    姜遥站在天窗上，一手握幽色的长刀，另一只手提着尸油灯，挑衅地对不远处的庞然大物说道。
    “这儿，你的对手是我。”
    瓢泼大雨降落，水线暴涨，没过寨屋底下的木桩，不知多少根人体手臂缝合拼接的手向着她的方向伸去。
    姜遥步伐轻盈，将全部力量蓄积在双腿，躲开了它伸来的手，轻功一般在屋檐跳跃，以最快速度远离村寨。
    从河水之中探出来的章鱼触手将高脚屋子摧毁大半，仍然没有抓住她。
    她太灵活。
    巨兽般的诡怪被她激怒，层层叠叠的头颅在堆积臃肿肉山里摆动，操控着雨水，将她身体桎梏在原地。
    雨水无处不在，姜遥速度冲得太快，突然被桎梏，蓄满力量的右腿‘咔嚓’一声断裂，剧痛袭来，她根本顾不上。
    眼看那只蠕动、像玩偶般缝合的密密麻麻人手往她这边抓，姜遥抬手就要捏碎心脏，强制开启领域。
    但在这时，数不清的枷锁从天而降，将诡怪禁锢住。
    头顶传来惊悚系统的提示声。
    “《溶洞》**boss出逃，诡域正在修复——”
    “修复完成。”
    雨雾蒙蒙，巨大的怪物被强行拽离，身影渐渐消失。
    雨依然在下。
    失了桎梏，姜遥从屋檐坠落，如此危急的时候，她脑子竟然在想——
    《溶洞》也是诡域？
    这么强大的存在，是从其他诡域出逃，来到《河神娶亲》诡域的？
    为什么？是因为受到她尸油灯的吸引吗？
    就在她快要坠落进河水之中时，一只手伸来，及时抓住了她。
    是阿冬。
    她从屋里跑了出来，明知诡怪有多可怕，依然不顾艰险，跑过来帮忙。
    阿冬力气不大，在抓住她手腕时，倒吸一口气，一张脸绷得涨红。
    “阿遥姐，我、拉你上来。”
    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也让她的话变得含含糊糊。
    姜遥还是听清了，看着费了吃奶的劲，自己的身体却跟着往下坠的阿冬，叹了口气。
    翻身一跃，她重新回到屋檐上，顺带将阿冬拉到身边。
    “我没事。”
    姜遥气息平稳，一边熟练地将断掉的右腿骨头接好，一边安抚着她。
    阿冬慌得眼泪都溢了出来，方才阿遥姐从屋檐坠落的场景，吓得她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
    河水危险，接触河水的玩家，会被鱼卵寄生。
    她都不敢想象。
    姜遥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坐在她旁边。
    在想发生的点滴。
    当时的情况，牺牲黑仕1一人，就能换得她们的安全。
    这头来自其他诡域的诡怪，是受守则限制的，所以它无法破坏房屋，伤不了寨民，和躲在屋里的玩家。
    但巧就巧在，诡怪血克黑仕1的天赋。
    他吞噬的百只诡魂，吸引了这头诡怪的注意。
    庞大的诡魂数量，还是聚集在一个人的身体里，对于这种缝合不知道多少人类躯体的怪物而言，无数的空壳，急需灵魂填充。
    当然这是姜遥看到黑仕1，猜测出来的。
    从将包围寨屋的鱼鳞怪物吃掉这一表现，姜遥知道，它不属于小杂鱼那个阵营。
    之后姜遥故意吸引它攻击寨屋，便确定，它不受守则限制。
    那就奇怪。
    什么样的诡怪不受守则的限制？
    这个问题惊悚系统为她解答。
    这头诡怪是从其他诡域来的。
    《溶洞》
    姜遥想到这里，心脏就像被狠狠揪紧一样。
    她很清楚这只诡怪有多强。
    而《溶洞》诡域，又是她从未听过的。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这个诡域，难度比七十难度《义塔》都要高，而且再过不久——
    便会在国内某个地方降临。
    七十级诡域就让她有些力不从心，《溶洞》诡域该有多可怕？
    八十级？还是九十级难度？
    姜遥深吸了口气，将全部思绪甩出脑后。
    她现在想再多也无济于事，目前最重要的还是眼下这个六十级诡域。
    一切只能等这里结束。
    ‘咄’
    高跟鞋声响停在她的身边。
    黑玫瑰将扛在肩上的老鬼放下，问她的状况。
    “你怎么样？”
    话落，便见姜遥面色白得吓人，惨白一片，褪去所有血色，一双眼睛布满血色，好似经受了重大的打击。
    “你……”
    姜遥有气无力地开口：“我没事。”
    她救黑仕1，也是因为尸油灯。
    那时她以为诡怪是被尸油灯吸引过来的，不愿因为自己，而让旁人深陷险境，便和黑玫瑰联络，将黑仕1带走，她爬上了天窗吸引诡怪的注意。
    但诡怪是从其他诡域过来的，并不是被她尸油灯吸引。
    总而言之，是他们倒霉，遇到这种事。
    她做任何事都有准备，不是白白去送死。
    姜遥有底牌，死之前，进的不是地府，而是天赋领域。

 第367章 《河神娶亲》：饭

    虽然以她现在的能力，无法直接将《溶洞》诡怪直接拉入领域之中，但她锁定了一只杂鱼怪物。
    只要进了领域，那她就能活下去。
    这是她最后的底牌，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才会使用。
    驱逐《义塔》高难度诡域后，她的天赋加强了很多，不像以前，最多施展一次，现在她能施展三次，当然，跟诡怪等级挂钩。
    譬如像曲小彤一般等级的灾难级诡怪，她能开三次领域。
    而像《公路求生》遇到的毁灭级诡怪齐槐，只能开一次。
    若不局限于难度，那她的领域天赋就太霸道了。
    毕竟，在她的领域之中，她是属于不死不灭、无敌的存在。
    强是吧？她命多，总能耗死诡怪。
    眼前被摧毁的村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这是诡域的自主修复。
    与此同时，除玩家以外，遭遇这一切的原住民，也就是寨民们皆失去了关于巨大诡怪的记忆。
    一切重新回归正途，仿佛从未发生过。
    回到候选新娘居住的寨屋里，幸运的是，三楼的天窗也被顺带修复完成，不用再点尸油灯驱赶河水里的小杂鱼。
    三楼再次空了下来。
    重新活过来的黑仕1双膝跪地，不同于上次为了净水没有节操的祈求，这次是他真真切切的感激。
    “谢谢你，姜队长，还有黑玫瑰。”
    黑玫瑰再次藏了起来，并不在这里。
    姜遥躲过了他的叩谢。
    对付那头诡怪，只是躲避，便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右腿也骨折断裂，虽包扎固定，但骨头还未愈合，疼意止不住。
    她将凌晨刷新的观音玉瓶净水，倒到空瓶子里，丢给他。
    “三千万惊悚币，记得打到我的账户上。”
    老鬼抬头，眼前一晃，下意识接过装了100ml净水的瓶子，隔着塑料瓶，充满生命的气息前仆后继地钻入他的鼻腔。
    体内全程装死的鬼王终于开口说话。
    “快喂给我！快！很急很急！”
    老鬼没有顺它的意，而是把水塞进包里，对着姜遥的背影说道。
    “等出诡域，一定打给你。”
    在诡域里，无法进行惊悚币交易，道具以及各种鬼物交易也是一样，只有在回到现实，才能交易。
    姜遥脚步没停，抬脚上了三楼，找了间屋子睡觉。
    二楼出入口梯子由黑仕1守。
    她这一觉睡到第二天上午才醒，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微光透过天窗缝隙投入屋内，铺了一地光。
    风吹过河面，河水轻微碰撞着支撑木桩，淡淡的陈旧木头气息和水腥味糅杂，这是她醒来闻到的味道。
    姜遥时隔十多个小时没有进食，而笼子里的草鱼也是一样，饿得翻起白肚皮，看着命不久矣。
    她从包里拿出压缩饼干，掰出一块，跟黑仕1一样，强塞进草鱼的嘴巴里。
    在喂下一小块饼干后，草鱼终于有了一点动静，两侧的鳃微不可查地鼓动了几下，睁着失去光泽的鱼珠，贪婪地吃下她继续喂的第二块饼干。
    这是军用压缩饼干，密度是普通的饼干的五倍有余，尝起来没什么味道，口感粗糙，主要是噎嗓子。
    她吃半块就要喝水，体型还没有她手掌大的草鱼，噎得直翻白眼。
    姜遥连忙倒了一小杯水，往它嘴巴里倒。
    “慢点吃，别被噎死了。”
    草鱼听懂了她这句话，鼓起的鱼珠一闭，流下了两行清泪。
    看它那小模样，还挺像个人的。
    姜遥填饱肚子，也给草鱼喂饱，拎着笼子走下二楼。
    听着一楼下传来竹竿敲动地板的声音。
    ‘笃笃’
    和乔玉阿冬两人轮番守着出入口的黑仕1贴近门缝往外瞧。
    来的不是怪物，是寨民。
    两个体型壮实的寨民拎着木桶，顺着放下的梯子爬到了二楼。
    “俺们是嘞送饭嗰。”
    他们是来给候选新娘送饭的。
    全部候选新娘都被叫到了堂屋，包括寨民新娘在内，她们抱着笼子走来。
    木桶里装着的就是她们今天的饭。
    老鬼向木桶里看去，当看清里面的东西后，眉头微蹙，脚步不由地往后退了退。
    ‘啪哒’
    充满活力的‘饭’从木桶一跃而起，溅得水花，‘饭’跳出木桶，跟着砸落在地板上。
    寨屋正堂开了扇窗，光线照射在屋里，驱散了黑暗，将地板上的‘饭’照映得真切。
    连姜遥看到那东西，神色也沉了几分。
    这‘饭’，他们玩家都见过，正是刚进诡域，在竹筏上，群聚、背部印着一张人脸的鬼面鱼。
    两个水桶，每个水桶都装着五条鬼面鱼。
    它们个头很大，是姜遥笼子草鱼的三四倍，大腿一样粗，这也显得，嵌在它们背部的人脸有多栩栩如生，宛若真人，看着格外瘆人。
    两个壮汉寨民守在原地，似要看她们吃完，才会离去。
    而姜遥几人若是不吃，就会违反扮演的守则。
    随之而来的是，这两位寨民的鬼化，虽只是灾难级的实力，但追杀他们的也绝不只有这两人，恐怕是村寨的所有寨民都会出动。
    乔玉在一旁咋舌问道：“生吃吗？”
    一个壮汉寨民扭头看她，黝黑的脸面无表情，冰冷冷地道。
    “系生恰。”
    是生吃。
    不止是她，连垃圾都吃的黑仕1都露出恶寒的神情。
    普通鱼还好说，长了一张人脸的鱼，这让人怎么下嘴。
    没等他们反应，六个寨民新娘一个个走向木桶，将桶里的鱼倒了出来，各自分配自己的鱼，从腰间拔出小刀，熟练地杀鱼。
    啃一口，分成两半，一半自己咽下，另一半送到草鱼的嘴里。
    吃下鬼面鱼的草鱼，体型在肉眼下增大。
    阿冬生剖过鬼面鱼，还不曾忘记这鱼有多腥臭，无论是肉还是血液，都透着股让人作呕的腥臭味。
    走到木桶旁的寨民新娘们，绷着一张脸，对手中的鬼面鱼也是百般嫌恶，强硬着咽下，还是忍不住呕吐，呕出来又继续吃。
    身体的生理反应是无法隐藏的。
    但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寨民新娘们会这么听话地吃鬼面鱼？

 第368章 《河神娶亲》：囍

    只是因为吃了，会让草鱼长大吗？
    这个疑问，也出现在姜遥的心里。
    姜遥视线落在之前提醒‘关天窗’的女生身上。
    她是第一个带头的寨民，走到掉落在地板上的鬼面鱼旁边。
    鬼面鱼嘴巴不停咬动的锋利尖齿，触碰到都要脱一层皮，持有陶罐、神祇组织的玩家聂亮在竹筏就是被这玩意咬过一口，整块皮都被撕了下来。
    女生似是了解这种鱼的攻击性，抬脚狠狠踩在鱼头上，暂时踩晕它之后，便抓起背，用小刀割除鳃，再破肚。
    就这样吃下腥臭无比的鬼面鱼，她是寨民新娘之中，唯一没有呕出来的。
    姜遥眼底掠过一抹意外。
    倒没想到，在这种诡域，竟然能见到意志力如此强悍的女生。
    这样的人，若是在现实世界，即便进入诡域，也能活得最久，走得最远。
    只是——
    姜遥思及此，便听壮汉寨民催促道。
    “快嗲恰。”
    快点吃。
    黑仕1眼珠子转了转，在她们之间梭巡了一番，最后与姜遥目光对上，随即露出一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架势，走上前。
    他先将木桶里鬼面鱼杀死，再剥皮吃肉，一边吃，一边给草鱼喂。
    他饲养的草鱼，也是总算吃上了一顿正经的饭，贪婪地咽下肚，鱼骨都没放过。
    算是熬出头了。
    黑仕1连夜晚河水里的小杂鱼都吃过，鬼面鱼对他来说，只是那张活灵活现的人脸比较下不去嘴，但剥了皮，都一样。
    乔玉艰难地挪了挪步子，视死如归般就要往木桶那边走。
    在这时，姜遥忽然道：“我已经给它吃过东西了，它也吃饱了，再吃就要噎到它了。”
    怕壮汉寨民不信，她还把笼子拎到他们面前，吃饱喝足的草鱼躺在里面直打嗝，白肚皮鼓鼓。
    主要是压缩饼干太顶饱了，加上她那条草鱼饿了太久，这一下吃了不少饼干。
    原本姜遥还要照顾它的胃量，吃得少，倒没想到这草鱼肚皮这么大。
    送饭的寨民们看到草鱼状况，傻了眼，面面相觑。
    半晌才道。
    “好，恁不用恰了。”
    乔玉、阿冬见状，纷纷将自己笼子拎给他们看。
    因为她们受到影响颇深，身上有食物，就会给草鱼喂，唯恐它饿着。
    两个送饭寨民提着木桶离开。
    吃得只剩鱼骨的老鬼瞪大了眼，呼哧站起身，跑到姜遥身边问。
    “你咋不早说？”
    偏在他动嘴的时候说。
    原以为自己付出了很多，没想到她早有计划，根本不需要他掏心掏肺。
    姜遥闻到他开口时，扑面而来的腥臭味，反胃地后退两步，一脸无奈地道。
    “你动作太快。”
    老鬼：“…………”
    他露出受伤的表情。
    体内鬼王幸灾乐祸：“嘿，让你丫的不给我喝水，爱吃你多吃点。”
    老鬼：“我特么今天开始绝食。”
    轮到鬼王受伤了。
    ..
    姜遥又找到那个女生，也总算知道了她的名字。
    她叫林素芳，十六岁。
    没有逼迫，也没有什么威胁，她是心甘情愿参与新娘的候选中的。
    姜遥不由道：“也许最后成为新娘的人，是一条死路呢？”
    黑玫瑰所查的真实故事，成为河神新娘的女孩，还有活路。
    却要注定为‘虚无缥缈’的河神奉献一辈子，不能再嫁人，供奉河神，只能待在家中，靠村寨里各家各户的接济而生。
    但在这诡域里，成为河神的新娘，下场绝不会是孤独一生这般简单。
    林素芳轻轻触碰着草鱼的背鳍，迎上它愉悦的目光，心里也跟着开心了起来。
    过了会儿，她才回答。
    “你不用劝我，无论是死路还是活路，我都会去。”
    显然，任何人的话，都改变不了她的想法。
    主要是，林素芳的想法并不是一句两句话就能改变的，她从小接受的就是这样的教育，在村寨里的适婚女子，都是河神待选的新娘。
    姜遥说这些，只是不愿看到她走向绝路。
    林素芳坚强、意志力超乎常人，在她身上，姜遥能感受到一股强大的韧性。
    就像一根难以折弯的青竹。
    姜遥打算说一些其他的话，忽听屋外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
    喜庆的声响回荡在整个村寨，伴随着各种祝福的话语。
    林素芳动作一顿，眼帘微垂。
    瞧清外面动静的乔玉跑过来，找到姜遥说道。
    “是寨民结婚，外面好多船，扎着红色绸缎，很是喜庆。”
    姜遥蓦然回头，看向林素芳，“你不想像她一样，坐着花船，嫁给喜欢的人吗？”
    林素芳没有说话。
    姜遥转身离去时，听到她不知是在跟她说，还是跟自己说。
    “一样的，都是一样的。”
    ..
    开了沉重的木窗，屋外河面停着十多个木船，狭窄的船上缠着鲜花般的绸缎，红得扎眼，寨民们架着船。
    新娘被抱着放到船上，盖着红布，嫁衣将全身遮得严实，旁边船上垒着各式各样的聘礼。
    一同搬上了岸，寨民喜笑颜开。
    跑到岸边的新娘爹紧紧攥住新娘的手，满脸泪水。
    隔得远远的，姜遥听到新娘说：“爹，我可以一直在家里陪着您和娘。”
    满脸泪水的爹立即松了手，压低了声音，没好气地道。
    “今天是你嫁人，别说这么晦气的话。”
    “嫁出去了就别再回来，回来我们也不认你。好好在婆家待着，你们好，我们就好。”
    坐在船上的新娘手失力地垂在身侧，垂着头，小声地说。
    “爹，我知道的。”
    就这样。
    在敲锣打鼓、喜气洋洋的祝福欢送之下，新娘乘着船离家，渐渐远去。
    光线暗下来，给她的背影覆上了一层死气沉沉。
    乔玉感叹：“好真实，不愧是六十级诡域。”
    阿冬在纸上涂涂画画，画方才的一幕。
    黑仕1咕哝一句：“怎么刷了半天牙，嘴巴那股臭味都刷不掉？”
    姜遥收回目光，终于明白林素芳所说的‘都是一样的’是什么意思。
    就算她不成为河神新娘，也会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给牢牢束缚住，成为连面都没见过人的新娘。

 第369章 《河神娶亲》：新娘的噩梦

    热闹喜庆的敲锣打鼓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周遭再次恢复平静，寨民们陆陆续续离去，村寨重新变得死寂。
    诡域第二日，傍晚时分。
    姜遥敏锐注意到，在她听到屋外坐船新娘与亲爹对话之后，主线探索增加了5%。
    而她与林素芳对话后，主线探索同样增加了5%。
    也就是说，她们也属于主线之中。
    在参与到候选新娘的队伍里来，主线探索增长至五十，之后迟迟没有增长，直到和林素芳接触。
    这不得不让姜遥多想。
    原先只是欣赏，劝两句，不打算牵扯其中，但得知林素芳的重要性之后，姜遥心里有了主意。
    主线探索不会无缘无故地增长，这六位寨民女生，也绝不是随随便便，被选中成候选新娘的。
    不过，首先要搞清楚，方才坐船的新娘，要嫁到何处。
    这一调查机会，一旦错过，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她抬脚走向林素芳的屋里。
    有两个女生守在她门前，在她走过来时，侧身拦住。
    “不要打扰素芳姐。”
    已将姜遥当作居心叵测之人，唯恐她对素芳不利。
    寨民新娘并不是明哲保身、对同伴性命冷眼旁观的人，对于外乡人，充满警惕和排斥，她们担心姜遥对素芳有害，也担心……
    她们不过十五六岁的女生，心里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姜遥一眼便洞察出她们的真实想法。
    女生们既是担心她伤害素芳，又担心她这个外乡人影响到素芳。
    影响什么？
    为什么她们这般看重素芳？
    仿佛河神的新娘，必然是素芳一样。
    姜遥若是之前，肯定会停下来打探两句，施展各种话术，这些心思单纯的女生，总会试探出一些重要的信息。
    但她急着去追乘船远去的新娘，离开前，必须和林素芳说两句，见她们执意要阻拦，抬手准备一个个打晕，下一秒屋里传来林素芳的声音。
    “让她进来吧。”
    表现最激动的女生不由唤了一声‘素芳姐’，语气带着些许愕然与不解。
    林素芳走了过来，与门外的姜遥双目对视，枯井一般的眼眸没有任何波澜，等她进来后，将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我跟你说过，不用劝我，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选择。”
    林素芳很清楚，姜遥不属于这里，她来自另一个地方，所以她的思想、性格，甚至看人的眼神，都是与众不同的。
    那是林素芳想都不敢想的。
    在这座村寨里，异类注定活不下去。
    而外乡人进来了，也出不去，只能永远待在这里，和她们一样，一样的下场。
    姜遥只说了一句，没有劝导，也不强迫。
    ——
    乘船离开村寨，狭窄的木船两头尖，像是弯弯月牙。
    黑玫瑰站在船头，手握着船桨，两手速度快，木船行驶速度比船艇都要快。
    她接着问。
    “你跟她说了什么？”
    坐在船尾给笼子里的草鱼喂食的姜遥，沉寂了两秒，回答道。
    “我说，我会改变给她看。”
    出生在村寨的女生，不嫁人，也逃不掉嫁给河神的命运。
    一辈子早已注定，谁也改变不了。
    这是林素芳的想法。
    那姜遥便改变一次给她看，任何空话，不如用实际行动告诉她。
    当然，姜遥也不确定林素芳会不会因此改变想法。
    毕竟她从小到大，所教导的便是封建愚昧的知识。
    哪怕她曾心生反抗过，也在病态扭转之下，重新回到原点。
    她就像无数掩埋在穷山恶水、偏僻荒山中的妇女。
    没有自主意识，好似被抽走灵魂的木偶。
    渐渐地，甚至会惧怕自己心里出现反抗之意，怕自己成为异类。
    之所以跟踪村寨嫁人的新娘，倒不止是为了改变林素芳的想法，更多的当然是为了探索主线。
    新娘与亲爹的对话，增加了主线探索率，也就代表着，这位新娘，存在重要线索。
    黑玫瑰划船速度快，不多时便追赶上远去的婚船。
    夜色渐暗，视野受到阻碍，缠着大红囍带的船点亮了灯，一艘又一艘船，犹如漆黑午夜的路灯，将河面照亮，幽绿色的河底深不见底。
    黑玫瑰放慢了速度，发现不对劲。
    方才还敲锣打鼓的声音，现如今，四周却是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喜红的船，速度放缓，飘荡在河面上。
    与此同时，她们听到了系统的提示音。
    “触发支线任务：新娘的噩梦。”
    “请在二十小时之内，将新娘唤醒。”
    “警告：期间无法使用鬼物。”
    姜遥眼前黑了一瞬，复而亮起，四周变了个环境。
    是少女闺房，身临其境一般，她首先闻到的是一股极淡的清香，映入眼帘的是打造旧式的妆台，圆角矮椅摆放在旁边。
    屋内空间不大，几步距离，便是床榻。
    与她在村寨所见的房屋构造相似，只是屋子被人布置过，多了几分家的味道。
    ‘哒哒’
    居住在河面的寨民鞋子多是树皮晒干，再用芦苇编织而成的，鞋底硬，踩在木质地板哒哒作响，还没到地方，就能听到脚步声。
    姜遥准备躲，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此时不是人，只是爬在房梁上的蜘蛛。
    她转动脑袋，注意到身边也有一只蜘蛛，是普通家蛛，两只圆溜溜的眼珠骨碌碌转，在她看来时，对方也看了过来。
    姜遥顿了一秒，不由抬起不太灵活的蜘蛛腿，在房梁陈灰上写字。
    ‘黑玫瑰？’
    蜘蛛点了点脑袋。
    姜遥：“…………”
    她猜测，自己和黑玫瑰触发支线任务之后，便进入了新娘的噩梦。
    噩梦，也就是梦，姜遥因为从未在新娘身边出现过，所以和黑玫瑰一起，被分配成蜘蛛的身份。
    任务暂且搁置，脚步声渐行渐近，小跑进了屋，趴在床榻哭泣不止，从背影看，是女生，年纪也不大。
    在她大哭之时，房屋从外被人挂了锁。
    姜遥顺着房梁爬动，爬到外面，看到一个黝黑老汉正蹲在门口抽旱烟，锁门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瘸腿的汉子，把锁丢给坐在墙边摘菜的妇人。

 第370章 《河神娶亲》：林花

    开口的是黝黑老汉，他一张脸阴沉得难看，狠狠瞪了屋里摘菜的妇人一眼，便指责道。
    “让你莫要让她跟短命的老刘家疯女儿玩，看看，现在都敢违逆老子的话，等再多两天，说不定就敢跟野男人私奔。”
    摘菜的妇人动作不停，任由他说着，只是眼泪止不住地流，掉落在菜篮里，也没动静。
    反倒是那二十来岁的瘸腿汉子开了口。
    “爹，我也老大不小了，村寨里的同龄人都娶了老婆，也该轮到我了。”
    一说话，便露出他那两排被槟榔染黑、腐蚀得坑坑洼洼的牙齿。他长了张马脸，矮鼻梁，一个眼睛小，一个眼睛大，那张嘴巴微凸，倒是像极了那抽旱烟的爹。
    不单单是丑了，简直是奇丑无比。
    而且，他也不爱干净，一张口，爬在房梁上、变成蜘蛛的姜遥都能闻到那一股臭味。
    黝黑老汉看向他，眼神少了几分戾气，深深地抽了一口，道。
    “去请寨主，议亲。”
    村寨嫁女，与姜遥所见过的嫁女习俗都不同，不用和女儿沟通，各个村寨互有联系，女孩的信息都记录在名册之上。
    首先是年纪，到了十六岁便是到了适婚的年纪。
    再然后，是画像册，需要花钱让画师为其画一张像，装订入册，提供给其他未婚的男性寨民看。
    谁聘礼高，谁就能娶到老婆。
    男性寨民的年纪，身体情况，女方都不会过问，女儿嫁过去，也不能回娘家，一辈子都只能待在丈夫家中。
    说得好听是嫁女，说得不好听就是卖女。
    爬房梁，看完这一切的姜遥对于林素芳的无力有了新的认识。
    你永远不可能真正了解一个人，除非穿上他的鞋子走来走去。*
    成为他人，真正体验他人的人生，才能做到真正的了解。
    林素芳，以及各个村寨一众女生，所遭遇的，远比她想象得要绝望和无力。
    她们的人生，从出生开始，便无法掌控。
    如同牵线木偶般，但人有七情六欲，有自己的情感和想法，哪里真能像木偶一样无欲无求。
    又不是神仙，做不到，只能深陷痛苦的囹圄中。
    回到屋里。
    趴在床榻痛哭的女生被木窗的敲击声惊动，泪水挂在睫羽上，两只眼睛哭得通红，拭去泪水，忍着难过的情绪，走到窗边。
    掀开木窗一角，与趴在边缘，脑袋艰难凑进来的人目光对了个正着。
    “素芳？你！”女生惊奇地张大了嘴，放大的声音被林素芳的手心堵住。
    林素芳趴在窗台，示意她小点声，见她点头，才放下了手，小声地说。
    “梨花，你哭了？”
    女生叫林花，一直觉得自己名字平平无奇，不好听，林素芳便给她取了个新名字，梨花。
    海水倒灌的河长不出梨花树，村寨各地也见不到几棵树，这是素芳在书本上看到的，梨花树长梨，梨汁水鲜甜饱满，到处都是宝。
    梨花清香美丽，和林花一样。
    林花长得像她娘，遗传了她娘容貌的所有优良基因，眼睛圆，双眼皮，睫毛纤长，鹅蛋脸，嘴巴很小，不点而红。
    她笑起来，嘴角嵌着两个梨涡，很是好看。
    林花此时眼睛红彤彤，担心她掉下去，紧紧抱着她的手，力气不大，气息不稳地说：
    “没哭，眼睛有点痒，挠红了。”
    林素芳没有戳破她的谎话，而是说：“你爹请寨主了，给你议了亲。”
    林花面色一凝，眼眶蓦然涌出泪水，啪嗒一下，砸落在林素芳的手背上。
    滚烫。
    她反应过来，着急地擦拭眼角泪水，但眼泪越蓄越多，掉个不停。
    “素芳，我不愿，我不愿嫁给不认识的人，我想去你说的地方，去那个有梨花树，女生不想嫁人，也可以不嫁人的地方。”
    林素芳眼角泛红，有挣扎和痛苦，在其中蔓延，直至最后，迸发出一抹亮光。
    她笑着道：“好，我们一起去。”
    林花怔怔地看着她。
    林素芳说，今晚子时会来这里带她走，让她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照常吃饭，睡觉，不用带东西。
    林花整理东西，会让她的爹起疑心。
    林素芳最后道。
    “一切有我在，不要害怕。”
    林花看着她灵活地爬了下去，潜入河水里，悄无声息地离去。
    素芳是村寨里洑水最厉害的人，比她哥，还有村寨里任何男生都要厉害。
    她更像一条鱼，一条在河里自由自在的鱼，任何人都无法抓住她。
    林花和素芳不同，她从小就不会洑水，生活在河面上，却是一个旱鸭子，怎么学都学不会。
    林花很小的时候，差点淹死，是在河里潜水的林花救了她。
    从那之后，她们便成了最要好的朋友。
    ‘咔哒’
    门外锁开，林花回过神来，连忙关上窗户，转身便见哥哥推门走了进来。
    瘸腿汉子笑嘻嘻地说道。
    “我的好妹妹，你知道你的聘礼有多高吗？江禺镇的刘老爷，看了你的画像，直接出了两百两的重金，要把你抬进家门。”
    村寨里适婚女生的画像，先是会送到城镇里，给那些富老爷看一眼，他们纳妾是稀松平常的事。
    比她爹的年纪都大，纳妾除了床笫之事，还是为了脸面。
    在那些人眼里，妾，更像是货物，聚会时，会互相分享，或是赠送，连人都算不上。
    这还不是主要，宅门钩心斗角繁杂，人进去，就是进了狼窝。
    尤其像林花这样，既没身份，心思又单纯的人，进去必死无疑。
    能被挑中，自然是因为她这张脸生的漂亮。
    在这种地方，美丽的外表，反而成了重伤自己的利器。
    林花听过城里老爷的事，也见过邻家一个姐姐，前两年被看中，乘花船去了镇上。
    不久，就被抬回了家，身上没有一块好肉，千疮百孔，爹娘将她视作耻辱，将她关在杂物屋里不管不顾。
    林花住在隔壁，每夜都能闻到腐烂的味道从窗口飘进来。
    第二天，邻家姐姐就被草席包裹，抬着上了船，离了村寨，丢去了臭水沟里。

 第371章 《河神娶亲》：梨花，逃出去

    连墓碑都没有。
    到现在，也无人记得她。
    不，是没有人愿意提及她，邻家姐姐就跟瘟疫、毒蛇一样，让他们厌恶嫌弃。
    林花如坠冰窟，仿佛再次回到了邻家姐姐在世之时，半夜闻着腐烂的臭味，以及猫叫般尖锐的哭声……
    为什么，女人就该经历这些？
    她想起了素芳。
    想起了晚上的逃离。
    林花颤抖窒息的胸腔被一股力气冲散得七零八落，窜到四肢，莫名生出力气。
    “我、知道了。”
    瘸腿汉子见她反应，奇怪皱了皱眉：“你不是哭着闹着不愿意嫁人吗？现在怎么了？”
    林花袖口下的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我我、我想通了，是我不懂事。”
    瘸腿汉子眉头舒展，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说道：“妹妹，放心吧，你安心嫁过去，等哥成了亲，就带着嫂子过去看你。”
    说着，手顺着她脖子摸到肩膀……
    林花仓皇失措地躲开，不小心撞到身后桌子，摆在桌子上的茶杯滚落，掉在地上，发出啷当一声脆响。
    屋外老汉问：“怎么回事？”
    瘸腿汉子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随即转身，变脸似的，回应老汉道：“杯子被风吹倒了，没事，爹。”
    门再次关上。
    留在原地的林花全身颤抖，强忍着眼眶蓄积的泪水，蹲下身，捡茶杯碎片。
    她不停在心里安慰自己。
    马上，马上就能逃离这里，去往开满梨花的地方。
    绝对不能哭出来。
    房梁之上。
    快速掌握蜘蛛语的黑玫瑰说道。
    “这个人就是新娘吗？”
    姜遥点头，“对。”
    黑玫瑰看了眼自己细长的蜘蛛腿，有点不太习惯，抬着一条腿，指着底下的女生，道。
    “那我去唤醒她，告诉她，这是梦，不是现实。”
    说着，她又一脸苦恼。
    现在成了蜘蛛，该怎么跟女生说话呢？
    姜遥：“还有时间，再看看。”
    她回忆着趴在窗台，与林花说，要带她逃离这里的林素芳，心头掀起惊涛骇浪。
    姜遥所认识的林素芳，是一个全身死气沉沉、没有半点希望，除了那一股子韧性，便看不到一丝反抗的人。
    但在林花噩梦里的林素芳大相径庭。
    这个林素芳，眼底充满着生命力，不见一丝死气，像是一轮太阳，在这灰暗、不见天日的村寨，与众不同，且格格不入。
    林素芳到底经历了什么，会变成她在诡域所见到的样子？
    答案似乎已经摆在了姜遥的面前。
    林花的死。
    入夜。
    镇子里富家老爷请媒婆亲自观看过后，给老汉家付了一些定金，价值不菲。
    这是为了验证亲家女儿，是否和画册上长得一样。
    若是一样，便会付一些定金，表示已定下，亲家不能再观望其他家。
    从这老爷给的定金来看，显然是媒婆观望过，觉得这林花，比起画册还要美上几分，才让老爷看重，定金分量多了些。
    林花家，黝黑老汉喜滋滋，揣着定金出了门，和狐朋狗友喝酒去了。
    瘸腿汉子留在家中守着林花，想着再过不久，就能娶上媳妇，乐得他觉都不睡，就守在林花闺房门口。
    唯恐美梦破裂。
    富家老爷定下了时间，明日一大早便带来聘礼，迎娶林花过门。
    家里不知进进出出多少人，门槛都快要踩烂，都是来贺喜的。
    “林花不是没过十六吗？你当家的这么着急啊？”
    与林母相熟的妇人问道。
    看似问，实则是怪她急着把林花嫁出去，这养阿猫阿狗都有感情，林花懂事又听话，还没到年纪，就要给她定亲。
    林母流了一下午的泪，眼泪都流干了，晚上也没去睡，捧着竹篮，给林花做棉衣。
    “阿姐，我做不了主的。”
    她也是这样过来的，被家里强迫着嫁给了林父。
    到头来，她的女儿，也要走和她一样的路。
    妇人长叹了口气。
    林母刚来时，性子还是比较开朗的，但慢慢地，人就像是蒙了一层厚厚灰尘的珍珠，沉闷、不见活气。
    是啊，来了村寨里的女人，皆是如此，活下去早就跳河死了，留下来的都是没有魂的死人。
    “我打听过了，这江禺镇的刘家老爷，年有七十，他去年患了重病，卧病在床，
    娶林花是为了冲喜的。
    ”
    林母一听，怔然抬头，哭肿的双眼布满绝望。
    妇人伸手紧紧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妹子，阿姐是从小看着林花长大的，和你也知根知底，对你说这些，不为其他，只想让你做好心理准备。”
    林花若是嫁过去，刘老爷一死，她也是必死无疑的。
    这是一个火坑。
    林母垂下了眼，泪水浸湿了竹篮里的棉衣，摆在桌子上的油灯照落在手背上的光晃了晃。
    ..
    林花分外紧张，检查了好几遍脚下穿的鞋子，还有身上的衣服。
    唯恐待会儿素芳来，带她逃跑时，鞋子、衣服会影响她逃跑。
    她又看时间还早，犹豫许久，最终还是忍不住，往门口走。
    爹爹和哥哥，她不担心，她担心娘亲。
    娘亲是这个家里，唯一待她好的，林花最舍不得的人，就是娘。
    她想再看一眼娘再走。
    手刚碰到门，门从外被人打开，林花心头一颤，以为是哥哥，不由往后退了退。
    “梨花。”
    是娘。
    林花眼睛一亮，正要说话，被林母制止。
    林母反手关上了门，又从怀里掏出几块碎银子，强塞在她的手里。
    “我把船停在屋后，你从窗户爬出去，连夜划船离开这里。”
    林花呆愣地望着娘，喃喃：“娘……”
    林母手在围在身上的围裙上使劲擦了擦，然后抬起来，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她的头，声音是掩藏不住的哽咽。
    “梨花，逃出去，从这里逃出去。”

 第372章 《河神娶亲》：最好的结局

    林母，名字叫佟珍珠。
    家里有两个哥哥，三个弟弟，她作为家中唯一的女性，家里急需钱，她在十六岁那年，嫁给了三十二岁的林父。
    女儿林花，名字不是她取的，是她那儿子拔了朵野花，随便取了这么一个名字，在林父听了答应之后，佟珍珠根本没有选择的机会。
    他们原本不打算留着林花的，在他们眼里，女儿比河里的泥都要低贱。
    佟珍珠哀求了很久，最后让他们改变想法的是，女儿长大后，定亲能得到一大笔聘礼。
    到时候就能给儿子娶老婆。
    她一天天记着时间，看到女儿越长越大，她的心也在渐渐凋落。
    佟珍珠一辈子是已经注定好了的。
    她对自己的人生失去了希望，也没有力气去反抗。
    但她女儿不一样。
    她的女儿，不能像她一样，在这个暗无天地的地狱枯萎凋零。
    ..
    “林花走了。”
    房梁上，黑玫瑰说。
    待在角落苦思冥想的姜遥敷衍地‘嗯’了一声。
    黑玫瑰挪动着蜘蛛腿过来：“她是主人公，我们不跟过去吗？”
    黑玫瑰很不习惯自己现在的身份，一头蜘蛛。
    进了这么多诡域，还从未有过这种体验。
    况且，房梁成了她活动的范围，完全是以旁观者的视角，看完这一切。
    关键是，她也没怎么看明白。
    或许是因为她无法代入其中。
    姜遥忽然问：“如果你是林花，你会选择什么？”
    离开还是留下嫁入刘老爷府中冲喜。
    黑玫瑰认真思考了两秒，如实说道。
    “若我是林花，先杀林父，再杀瘸子，最后把那什么老爷一家屠了。”
    即便变成了蜘蛛，黑玫瑰眼底的杀意也藏匿不住。
    姜遥：“…………”
    黑玫瑰似是察觉到了她欲言又止的神情，不由问道。
    “怎么了？”
    姜遥摇头。
    黑玫瑰没有从小生长在村寨，而一身强大的能力，坐到暗棋会红士领袖的位置，也无法把自己当作真正的林花，没办法设身处地思考林花的选择。
    林花可以抛下爹和哥哥，和素芳一起离开。
    但她无法舍弃娘亲佟珍珠。
    若她逃离，协助她逃离的佟珍珠必然会遭到林家父子的愤怒发泄。
    林花从小待在家中，深知爹和哥哥的脾气。
    尤其是爹。
    她娘亲以后的日子绝不会好过。
    佟珍珠打晕儿子，省吃俭用，好不容易存下那些碎银子，置于死地而后生，只为了将女儿救出去。
    她奉献一生，燃烧自己，旁人只唤她林母，村寨没有人记得她的真正名字。
    受她影响最深的林花，又怎么会抛下母亲离去呢？
    果不其然。
    离开不久的林花重新回到了屋里。
    黑玫瑰看到她回来，露出惊讶的表情，瞪得圆圆的蜘蛛眼瞅着她的身影，脑袋歪了歪，注意到林花通红的眼睛。
    她哭得厉害，又怕邻舍听到，始终压抑着，瘫坐在墙边，头埋在膝盖里，全身颤得厉害。
    连哭都没办法放声大哭。
    林花放弃了自己人生，回到了这里。
    姜遥神色平静。
    看着窗外天明，听到屋外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
    林花换上了血红色的嫁衣，坐上了花船。
    所有人都在笑，气氛热闹喜庆，河面漂浮着红色的囍字，不少寨民站在木桥边，对林父道喜。
    “这么多聘礼，你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啊。”
    “那可是镇子上老爷，咱们村寨好几年没过出一个能嫁老爷的姑娘啊，你女儿真给你长脸啊。”
    “可喜可贺啊。”
    也有人问：“怎么不见林母呢？”
    林父摆摆手：“她舍不得，哭个不停，我让她待屋里了。”
    顺着蜘蛛线爬到花船上的姜遥看着坐在船上的林花。
    她一动不动，如同任人摆动的木偶，抽走了灵魂一般，安安静静地坐着。
    花船渐渐滑离，爬到船尾的姜遥回头看，看到村寨远去，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到林素芳的身影。
    潜下河水里看的黑玫瑰爬上来，甩掉身上的水，说道。
    “水里也没有。”
    在林花出嫁的时候，林素芳没有过来见她最后一面。
    姜遥收回了目光，看向前方。
    昨晚，林花对林素芳说了什么？
    林素芳竟连最后一面，都没有来见她。
    这一切的答案，只能等噩梦重演，才能知道了。
    花船匀速行驶着，前端划破河面，掀起阵阵涟漪，天色渐暗。
    风起雨降，河水起伏渐急，冲撞着狭窄的花船，船体摇晃激荡起来。
    船夫当即道：“姑娘扶稳。”
    话落。
    只听扑通一声。
    河面激起剧烈浪花，只见一抹红沉入河底。
    船夫惊慌呼救：
    “新娘落水了！新娘落水了！！”
    众人纷纷循声望去。
    河水深，又起风浪，颠簸起伏。
    林花要嫁的人是刘家老爷，在这愚昧的时代，女子名节最为要紧，没有男性敢下水救人，就算救起来，也会被刘老爷问责。
    只能看那抹红渐沉渐消。
    而整艘花船，只有姜遥和黑玫瑰看到。
    新娘不是船晃落水，却是跳河自杀。
    红盖头轻掀，林花决绝的目光随着河水淹没。
    她似乎从回来的那一刻起，便决定了放弃自己的生命。
    不过，对于林花而言，这个结局反而是最好的。
    只是可惜。
    她才不到十六岁的年纪。
    本该在学校读高中，苦恼成绩，和姐妹到处玩乐，父母也是身心健康的，陪伴着她长大。
    人生才刚刚开始。
    姜遥倍感唏嘘。
    四周环境再变。
    她和黑玫瑰再次回到了熟悉的少女闺房中。
    没有多久，前一秒跳河，后一秒林花哭着跑回了屋里，趴在床上哭得肝肠寸断。
    门外再次被瘸腿汉子挂了锁。
    一切回到原点。
    噩梦的原点。
    姜遥差不多明白了。
    在触发支线任务之前，她和黑玫瑰乘船跟踪的新娘并不是林花，是其他寨民新娘。
    之所以触发支线，是因为她们进入了林花跳河溺亡的地方。
    阴差阳错之下，她们被牵扯进了林花的噩梦之中。
    想要离开噩梦，必须让林花知道，这是噩梦，这一切早就结束了。
    但先不提姜遥有没有办法让林花发现这是噩梦。
    主要是，她和黑玫瑰在噩梦里成了两只蜘蛛，连说话都说不了，又怎么把想法传递给林花呢？
    还有一件比较重要的事。
    姜遥要搞清楚，林花跟林素芳说了什么，造成她们连最后一面都没见成……

 第373章 《河神娶亲》：改变噩梦

    黑玫瑰看她往屋外爬，迈着八条腿跟了上去。
    她还没办法一下操控八条腿，这也导致，每条腿都有自己的想法，各走各的，好几次都差点绊倒在房梁上。
    “我恨蜘蛛。”
    黑玫瑰有一点恼怒。
    当然她情绪一向稳定，一点，就真只有一点点。
    姜遥行动比她灵活得多，几乎不怎么费力，就习惯了蜘蛛的身体，顺着蜘蛛丝往外爬，爬到外面。
    不多时，林素芳像条鱼一样，快速在河水中游动，游到了林花所在的寨屋前，跟猴子一样手指扣着边缘，爬到了二楼位置。
    ‘笃笃’
    敲响了木窗。
    木窗从内打开，还是和第一次噩梦一样，林花和林素芳约定了离开的时间。
    待林花关窗回了屋，姜遥看到林素芳潜入河水里，故意往寨屋底下游，木桥行走、以及屋里的寨民都没有发现她的身影。
    最重要的是，林素芳憋气的本事，长达近五分钟，洑水速度快，憋气时间又久，天选游泳员。
    若她成为游泳运动员，定能取得好成绩。
    姜遥也发现了，蜘蛛丝遍布村寨，她可以顺着蜘蛛丝去其他地方。
    而木桥行走的寨民对于头顶的蜘蛛视若无睹。
    成为蜘蛛的她，成了观众，看着噩梦不断重演。
    原本打算跟着林素芳，探查一番她情况的姜遥发现，从林花那边离开的林素芳像是失踪了一般。
    直到夜半。
    林素芳才重新出现在她们的视野中。
    姜遥恍然大悟。
    这是林花的梦。
    被锁在屋里的林花，是不知道林素芳离开后去做了什么的，她只知道家中发生的事，不知道外面的事。
    所以在林花梦中的林素芳，离开林花视野后，便不知去向。
    姜遥爬着蜘蛛丝，看到从屋里逃脱的林花，划着船找到了林素芳。
    林花对林素芳说。
    “我不想走了。”
    林素芳眉头拧起，问道：“为什么？”
    陷入绝望之中的林花，没有注意到林素芳的不对劲。
    林素芳面色苍白，失去血色，在河水中游过来的，天色灰暗，将她衣角血红遮盖，腹中受了重伤，近乎是九死一生，逃到这里。
    尽管如此，她眼底依然充满生命力。
    姜遥和她接触不深，也知道她意志力强得惊人，全身充斥着一股打不倒的韧性。
    所以才能忍着剧痛、伤势，装作无事发生般跟林花说话。
    林花不会狠话，更不会说谎，但此时，却露出一抹苦笑，满不在乎地说。
    “我爹说了，刘老爷给了一大笔聘礼，我哥不但能成亲，家里也不会再愁吃穿。”
    “我嫁过去，不仅有丫鬟伺候，还能享尽荣华富贵。”
    “素芳，我想明白了，这种生活也挺好的，不是吗？”
    林素芳情绪剧烈，怔怔地盯着她的脸。
    全身发抖，伤口撕裂，血液将身旁河水浸染成血色，也没察觉到。
    “不、不是这样的，梨花，你听我说……”
    林花没有听她说话，摇头打断道：“别说了，素芳，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我不会再改了。”
    说完转身就要走，走了两步忽地停下，背对着林素芳。
    “素芳，我还是叫林花，梨花这名字，我……不喜欢。”
    最后一句话说完，林花往家的方向冲去，头也不回，即便摔倒了也没有停下。
    而在她身后，渐行渐远的林素芳像碎片一样分散。
    蜘蛛丝上的姜遥解开了心中的疑团。
    为什么诡域里的林素芳会变成一口死气沉沉的枯井，为什么她会选择成为河神的新娘。
    她改变过的。
    改变林花的命运。
    但最后结果，是绝望的。
    选择留下的林花，跳河自杀。
    变成诡怪、以另一种方式活下来的林素芳，无休无止地重复着悲惨的一生。
    她们的命运，早已注定。
    村寨上空密密麻麻的蜘蛛丝，就像枷锁，将她们束缚在其中。
    黑玫瑰看了两遍，差不多看明白了，苦恼地道：“她和林素芳说，决定留下来嫁给刘老爷享荣华富贵，那为什么又要跳河自杀？”
    若不是亲眼看到林花从花船上跳下去，黑玫瑰都真以为是船太晃，她不小心掉下去的。
    既然已经选择留下，为什么又要放弃生命？
    黑玫瑰想不明白这件事。
    姜遥道。
    “她不是选择留下，而是选择赴死。”
    林素芳和林花两人，都在为彼此着想，且希望对方能活下去。
    显然，结局是两个人到最后都没能活下去。
    姜遥：“我已经知道怎么离开这个噩梦了。”
    陷入沉思的黑玫瑰听到这句话，慢吞吞爬了过去，问道。
    “怎么离开？”
    姜遥阖上眼，思绪一动，身体从蜘蛛变成了林素芳的样子。
    蜘蛛丝上的黑玫瑰看到这一幕，瞳孔微缩，满眼不可置信。
    姜遥解答了她的疑问：“你将自己想象成林花母亲的样子。”
    黑玫瑰学着她闭上了眼，绞尽脑汁地想象着，想了半天，依然是蜘蛛样子。
    “抱歉，我做不到。”
    她有些尴尬地说。
    姜遥也不意外。
    这是林花的噩梦世界，姜遥之所以会变成蜘蛛，是因为她和黑玫瑰从未出现过，所以安排成蜘蛛的身份。
    但是，梦境是模糊的，人是很难操控梦的，当然也有少数人，能够操控梦中事物。
    从支线任务可以看出，这里既是林花的噩梦，又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便会遵循着事件轨迹而发展，无法逆转和改变。
    无意踏入林花噩梦中的姜遥，只要稍稍代入林素芳的想法，便能改变自己的身份。
    相对的，黑玫瑰要想从蜘蛛变成林花母亲，就必须真正代入母亲的想法。
    黑玫瑰感情淡薄，和她人一样，是冷血动物，自然是无法代入其中的，所以无法变成其他形象。
    黑玫瑰听到这里，不由道：“噩梦无法逆转和改变的话，那你变成林素芳也没有用啊。”
    林花到跳河，都没见到林素芳。
    今晚这次见面，便是她们的最后一面。
    姜遥往林花的家走去，边走边道：“真实发生的事当然无法时空逆转改变，但这是噩梦，是可以改变的。”

 第374章 《河神娶亲》：珍珠

    怎么改变？
    变成人形的姜遥身体不再受限，虽不是全盛状态，但破除噩梦，这点力量就已足够。
    她成了林素芳，除了身体，样貌一致，洑水能力却远不及。
    林素芳在建在河面上的村寨出生，从小接触水，她对河水再熟悉不过，进了河水中，就像来到了母亲的温床，自由自在地畅游。
    也对，相比于压抑沉闷，处处受限制的村寨，这片冰冷的河水，给了她不一样的感情。
    姜遥无法像林素芳一样，在河中畅游，后者游一两分钟就能到地方，她要游十来分钟。
    学着林素芳，踩着寨屋边缘爬了上去，去的不是林花的闺房，而是顺着开着的木窗，潜入了林花母亲所在的屋子。
    林花母亲，也就是佟珍珠以为女儿乘着船逃离了这里，呆怔地坐在椅子上，空荡荡、孤寂的屋子只剩她一人。
    桌上点燃的烛台，将她影子投在墙面上，佝偻着背，一向梳理整理的头发此时有些凌乱，一眼看过去，多是白发。
    三十几岁的年纪，面容饱受摧残，沧桑得像是五六十岁的人，搁在膝盖上的手粗糙，长了暗斑，厚茧跟石头一样硬。
    另一只手握着还没做好的棉衣，像是失去了灵魂，呆坐在桌前，连油灯芯子燃尽，也没发现。
    姜遥看到这一幕，脚步骤顿。
    在她记忆中，她的母亲从来都是刻薄自私的，掐着她的脖子，杀了她一次又一次。
    看她的眼神，从未有过一丝温柔。
    那时，姜遥以为全天下的母亲都是这样的。
    既然不喜欢她，为什么又要生她呢？
    这是她始终想不明白的事。
    进诡域后，姜遥见了好几个母亲。
    譬如《土溪小学》诡域里，陶思远的母亲，为了孩子，忍着病痛，即便是死亡，也没有阻止她寻找孩子的步伐。
    还有《幸福公寓》里的柳思韵，连孩子面都没见过，最后成了一个疯女人，也没能阻止她，找到孩子。
    姜遥记忆好，但对于这些画面，故意回避，深藏在记忆深处，从不去想。
    天底下，不是所有父母都爱孩子的。
    她时常怀疑自身，她的出生，是否给家人带来苦痛？
    所以当看到林花的母亲，一辈子唯有这么一次鼓起勇气，只为了让自己孩子能过得好一些。
    说实话，姜遥内心是羡慕的，同时，也滋生了一些苦涩。
    她从阴影底下走了出来。
    “佟珍珠，一起逃吧。”
    魂不守舍的佟珍珠闻言，蓦然抬头，看了许久，才看清面前的人是谁。
    “素芳？你不是和梨花一起走了吗？”
    姜遥向她走近一步。
    “梨花说，她不愿意将自己幸福建立在您的痛苦之上，决定明天嫁过去，不走了。”
    佟珍珠双眼骤红，倏然站起身，双腿却又无力地软了下去，瘫坐在地上，声音哽咽涩哑。
    “这孩子……”
    姜遥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朝她伸出了手，认真地道。
    “我们一起走吧，一起离开这里。”
    佟珍珠惊怔地看着她伸来的手，瞳孔缩窄，几乎是下意识地摇头。
    “不行的，我不行的。”
    她这样的人，怎么能逃，逃不掉的，她早就在这里扎了根，一辈子都无法离开。
    姜遥声音轻柔，听不出一丝强硬，也不见半点不耐烦，缓缓地说。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大不了一死。”
    “您现在，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佟珍珠紧紧攥着手指，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是啊。
    她从嫁到这里来，不就跟死了一样吗？
    寨屋成了囚禁她的牢笼，而林父将她希望磨灭，也将她的灵魂带走，成了一具空壳的她，
    只剩唯一的寄托——林花。
    可如今，林花那孩子，要为了她，去走死路。
    “好，带着梨花，我们一起走！”
    佟珍珠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握住了她的手，泪水溢满了整张脸，那双枯寂已久的双目重新燃起光亮。
    姜遥直接将她背了起来，进到林花的屋里。
    牵起她的手，就往外跑。
    林花想要挣扎，但当看到她背上的娘亲时，整个人都怔住了。
    “娘……”
    佟珍珠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又笑又哭地道：“一起逃，梨花，娘亲和你一起逃，永远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啦。”
    林花哭得不能自己，即便坐上了船，渐渐远离村寨，也没有停。
    木船划远，常年雨季的地区破天荒出现一轮皎月，月辉似薄纱披在林花的身上……
    比起大红的嫁衣，这月辉衬得她更耀眼漂亮。
    坐在她身边的娘亲佟珍珠身影渐渐消散，孤零零的船，最后只剩姜遥和林花两人。
    姜遥握着船桨，往外划，但木船始终在原地打转。
    “走不了的。”
    林花轻声道。
    姜遥动作一顿，朝她看去。
    浅白薄纱似的月辉铺在林花的全身，将她眼底的悲戚映得真切。
    “你不是她，我知道的。”
    “谢谢你。”
    “梦该醒了，你替我和她说一句，对不起……我其实真的很想…很想和她一起离开这里……”
    话落。
    梦散。
    四周环境变幻，她们从‘新娘的噩梦’之中脱离出来，回到了诡域中。
    视野中，前方不远十多艘花船沉入河底，灯光消失，黑暗将她目光覆盖。
    黑玫瑰舒展着四肢，舒了口气道。
    “终于变成人了，再也不想变成蜘蛛。”
    姜遥点起油灯，手中多了一件物品。
    是一块贝壳。
    能看出来，这块贝壳受到主人细心照顾，没有半点破损，雪白色的外壳，线条平整，边缘呈现玉质。
    最重要的是。
    姜遥拿起贝壳摇晃，里面有东西，打开一看，是一颗质地细腻柔和的珍珠，在光线下，呈现出浅浅的七彩光泽。
    与此同时，她听到了惊悚系统的提示音。
    ［恭喜玩家姜遥获得关键道具，可凭此珍珠，成为河神的新娘。］
    姜遥一愣。
    等同于她拿到了过关的重要道具，鱼都不需要养了，只要出示这颗珍珠，即可就能穿上嫁衣，去见河神。

 第375章 《河神娶亲》：堆积的尸骸

    噩梦重演两遍，诡域时间也只是流逝了短暂一秒，直播观众并不知道她们经历了什么，
    只看到她们的船往黑暗之中划，不远处的新娘花船没入河底，姜遥就像是一步步朝死路上走一样。
    直播间观众知道她没开弹幕，便不停打赏礼物，想要借此提醒她。
    但在下一秒，窄小的木船停了下来，即便被黑暗吞噬，她们也没有遭受任何攻击。
    就在观众们得以松一口气的时候，却看到姜遥突然获得了一件关键道具。
    【我错过了什么？？】
    【直接毕业珍珠，这还养什么鱼啊。】
    【我大概猜出来了，遥姐这是触发支线了，特殊支线，我们是看不了的。】
    【只能看直播回放，才能知道遥姐过了什么样的支线了。】
    诡域。
    姜遥将珍珠一事告知黑玫瑰，并道：“我会成为河神新娘，去探索最后的主线。”
    黑玫瑰进诡域的原因，是为了阻止黑仕1找到替命鬼物。既然姜遥将要完成主线探索，那黑仕1也就无法找到这件鬼物，威胁到红会。
    所以对于姜遥获得的关键道具——珍珠，黑玫瑰没有任何想法。
    至于主线探索奖励，她毫无贪婪之心，比起奖励，似乎能够制定规则的阿冬更让她贪婪。
    “好。”
    船头悬挂的油灯驱散了四周蔓延的黑暗，光芒覆盖范围近，映亮了幽绿浑浊的河面，河水太深，看不到河底的情况。
    姜遥在接触珍珠刹那，不止出现系统提示音，眼前也出现一行信息。
    [珍珠（鬼物）：色泽莹润，七彩珍珠，是传说中鲛人幸福的眼泪，所赠予之人，会获得鲛人的祝福。无耐久，无冷却，携带的玩家，可在水中自由呼吸，化身鲛人，水中的任何危险都无法伤害到你。]
    这是一件十分强大的鬼物，单是从‘可在水中自由呼吸’就能看出来。
    她所驱逐的诡域，有不少是有河流、水源的，有一些主线需要接触水探索，但水中藏匿的危险，总是让人防不胜防。
    譬如在这个《河神娶亲》诡域，刚开始他们所有玩家都不知道河水里藏了鱼卵，玩家只要触碰，便会被卵寄生，卵长满全身，玩家逐渐会丧失意识，沦为卵孵化的温床。
    纵然获得了规则，也是将玩家引入陷阱，玩家再防备，也容易对错误的守则掉以轻心。
    而这件鬼物，便能规避这一点，明确告诉携带者，‘水中的任何危险都无法伤害到你’。
    姜遥需要测试一下。
    她一手握着珍珠，另一只手试探地触碰河水。
    “危险！”黑玫瑰以为她被蛊惑住了，当即攥住了她往河水伸的手。
    几乎是黑玫瑰下意识的动作，力气很重，冰冷的手心罕见地渗出一丝汗意，姜遥能感受到她的紧张。
    “我没事。”姜遥无奈地道，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解释道：“这颗珍珠，会帮我。”
    黑玫瑰不太相信，死死地盯着她手中的珍珠，但也没有再制止她的动作。
    只是在旁边时刻关注她的状况。
    似乎一有异样，便会将那颗珍珠碾碎。
    姜遥明白她的顾忌，不过也为她的担忧感到意外。
    黑玫瑰是一个喜怒不露于表面的人，情绪很少，宛若一柄杀人的剑，平常是不带任何感情的。
    就算是姜遥，有时候也是很难摸清楚她的想法的。
    收起心绪，姜遥将手探入冰凉的河水中，平缓的水流淌过她的指缝……
    除了冰凉，她的手指没有出现任何异常。
    反而是另一只手中的珍珠，在浅淡油灯光线下，折射出彩色的光芒。
    和她意料的一样，珍珠能够驱散河水中的卵，玩家不受错误守则的威胁，能够在水中自由行动。
    “黑玫瑰，我要下水一趟。”
    黑玫瑰神色微怔，“做什么？”
    姜遥深深地凝视着面前深不见底的幽绿长河，捋起衣袖，回答道。
    “找到梨花的尸体。”
    黑玫瑰和她一起进入林花的噩梦里，见到林花乘坐花船去往江禺镇的路上，跳河自杀。
    她们是在这里触发的支线，林花的尸体或许就在这片河水之中。
    黑玫瑰：“我和你一起找。”
    姜遥知道她身体特殊，就算没有珍珠，河水里的卵也无法在她身体寄生。
    但是。
    她摇头道：“木船很重要，我有预感，如果我们没有这条船，恐怕无法回到村寨，所以你待在船上，守着船，我有珍珠，很快就能找到尸骸。”
    黑玫瑰思考两秒，最终选择留下守船。
    总要有一个人留在船上，倘若她们两人一块儿下水，谁也不知道，这条船会不会消失。
    她们不敢赌。
    姜遥携带珍珠，站在船边一跃而下。
    ‘扑通’
    河水溅起浪花，掀起的水浪冲撞着船体，窄小的长船晃了晃，连着悬挂在船头的油灯一起。
    潜入河水里的姜遥明显感受到珍珠的触发效果，犹如在陆地一般能够自由呼吸，河水无法没入她的鼻腔喉咙，会被一道屏障给挡住。
    她凫水的速度跟鱼一样快，在河水中，感受不到半点阻力，像是回到了家，冰凉的河水，反倒使她感到温暖。
    珍珠力量过于强大，姜遥没多久，便找到了梨花的尸体。
    她维持着死前的样子，沉在河底，血红的嫁衣随着河流摇曳，乌黑长发如海藻般在水中分散，脸颊涂抹着厚厚的一层白，两侧点着腮红，更像是死人妆，双目紧闭，就像睡着了一样。
    姜遥摆动双臂，游了过去。
    在梨花尸体下，堆积着一层层尸骸，嫁衣被河水长期浸泡，褪去血红，灰白死气。
    出嫁的新娘，去的地方不是美好的未来，而是阴冷幽深的河底，无名无姓地埋葬在这里。
    那些尸骸没有伤害姜遥，而是安安静静地待在原地，依稀可见，她们似在向她打招呼，笑容灿烂。
    姜遥看到这一幕，胸腔窒涩。
    她们和梨花一般无二的年纪，却被永远地困在这里。
    姜遥朝河底游去——

 第376章 《河神娶亲》：捞尸

    ‘唰’
    河面涌出一道身影，水花四溅，船头悬挂的油灯照在她被河水浸湿的脸庞。
    “最后一具了吗？”
    黑玫瑰借力，将她带上了木船。
    船承受了她们的重量，往下沉了沉，轻微摇晃了几下，接着归于平静。
    姜遥来来回回，将所有尸骸拖上了船，最后一具尸体是梨花，嫁衣浸满了水，在脚边蓄积了水洼。
    “梨花的尸体，不用装进你的鬼物里，就放在船上。”
    河底沉没的尸骸算起来后十几具，船上放不下，姜遥背包鬼物也放不了，只能往黑玫瑰的鬼物背包里放。
    黑玫瑰的背包不是人造的，和闻无行的乾坤袋一样，都是诡域里的鬼物。
    她背包空间虽不如闻无行乾坤袋大，但装下这些尸骸的空间还是够的。
    黑玫瑰将船底蓄积的河水舀出，又把梨花厚重繁琐的嫁衣换掉，换上一身和她们一样的衣服。
    “谢谢。”
    耳畔忽地传来一声道谢声。
    声音温柔轻软，好似春风般拂过她们的耳畔。
    黑玫瑰的反应是，抬手就要攻击，被姜遥及时制止。
    “自己人。”姜遥循声看去，梨花的鬼魂漂浮在船边，就跟在河底，帮助她搬运尸骸一样。
    梨花与她尸体不同，她脸上的白粉和胭脂，都没了。
    十五岁的样子，和噩梦中一模一样，毫无变化。
    黑玫瑰止了杀意，看到梨花的脸，后知后觉记起来，她是谁。
    “她怎么在这里？”
    姜遥道：“梨花很幸运，成了鬼魂一直守在这里，此地成了诡域后，她也就成了河底的诡。”
    玩家乘船进入她的尸体所在范围内，便会被强制拽入她的噩梦中。
    为她破除噩梦后，而梨花也会恢复自由，不再时刻受噩梦困扰。
    所以在姜遥搬运尸骸时，恢复自由之身的梨花，在一旁帮忙搬。
    有梨花的诡魂在，对于改变林素芳的想法，或许能增加几分成功率。
    黑玫瑰明白姜遥的意思。
    站到船头划船，黑暗里蠢蠢欲动的鬼面鱼畏惧船头悬挂的油灯不敢靠近，也有其他异响，是被生人气味吸引过来的小杂鱼诡怪，和鬼面鱼一样，与她们的船始终保持着距离。
    跟在她们的船漂浮在空中的梨花似有所感，回头看去，看到有东西正快速向这边游动，连忙道：
    “蛇！”
    姜遥蓦然抬头，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
    油灯光芒照射不到的地方，有一道庞大的黑影在窜动，四周对她们虎视眈眈的鬼面鱼和小杂鱼诡、怪也察觉到这位存在，飞快散开。
    这下，真是鬼物油灯招惹来的强大存在。
    姜遥立刻道：“往村寨划，我来对付这头怪物。”
    黑玫瑰颔首，加快了划船的速度。
    木船速度比游艇还要快，在河面掀起一道道激烈浪花，河水不断撞击船体，木船显然是承受不住这样的速度，底部裂开缝隙，渗出河水。
    姜遥召唤出毁灭级的诡怪，齐槐。
    是《公路求生》副本，和她签订人主契约的副本boss诡怪。
    齐槐和精怪埃及塘鲺融合，进了水中，力量加强了不止一倍，钻入河水中，与那黑影纠缠在一起。
    约莫五分钟，齐槐便将其解决，拖拽着诡怪的尸体游了回来。
    正忙着将船底裂缝渗透进来的河水舀出去的姜遥见状，有些惊讶。
    “这么快？”
    黑影是一头人蛇融合的怪物，比蟒蛇都要粗壮，鳞片坚硬无比，子弹都打不穿，被齐槐一嘴巴咬碎，血肉模糊，将河面染成红色。
    齐槐没有回答她的话，狰狞的鲶鱼脸拧在了一起，恨恨地盯着手中的怪物尸体，对她说道。
    “和我一样，这头怪物和我一样。”
    姜遥知道他话中的意思。
    齐槐当年签了自愿成为实验体，强行和塘鲺精怪融合，成了一头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而这头人蛇怪物，和他一样，人类和动物融合的产物。
    只是齐槐意志力强，和人一样能够保持理智。
    人蛇怪物，却成了彻头彻尾的怪物，没有半点人的情感，沦为一头只知杀戮的怪物。
    姜遥脸上没有一丝意外。
    似乎见过相同的怪物。
    齐槐见状，不由问：“队长，你发现了什么？”
    姜遥沉默一会儿，开口道：“我见到了和你一样的成功实验体。”
    但那是从其他诡域过来的，不属于这个诡域。
    是来自《溶洞》诡域的诡怪boss。
    显而易见，这头诡怪，和齐槐一样，都是实验体，但融合技术，比起齐槐，要更强，且更可怕。
    一手创造齐槐的许教授已经被政府关起来陷入休眠，他成功的实验体只有齐槐。
    和许教授有关系的，师父林老已死，同门的师兄钟守方也死在实验室爆炸中。
    但关键是，无论是人蛇怪物，还是《溶洞》诡怪，融合的痕迹，和齐槐是一样的。
    这让姜遥不由想起黑玫瑰给的照片。
    本该在休眠的许教授，却出现在这里，涉嫌参与一场残忍、且毫无人道的人体实验。
    姜遥只觉疑雾重重。
    越查，疑点越多。
    将齐槐召回，姜遥叹息一声。
    放缓速度的黑玫瑰见状，问道：“怎么了？”
    姜遥摇头：“没什么。”
    她在驱逐这个诡域之后，必须走一趟《溶洞》诡域，也不知道这个诡域有没有降临现实世界，但从难度来看，《溶洞》一旦降临，只会给玩家带来灭顶之灾。
    “回去吧。”
    在木船被河水淹没之前，她们平安回到了村寨。
    天色未亮，黑夜笼罩了整个村寨，阒寂的环境，给人一种压抑的气氛。
    姜遥抱着梨花的尸体上了岸。
    梨花在木船上端停了下来，目光哀伤且痛苦，在这关键时候，止步不前，不敢和素芳见面。
    噩梦中，她对素芳所说的话，都是现实真正说过的。
    违背本心，说出来不仅让她本人痛苦，也给素芳带来了痛苦。
    原本是梨花她先说的，要离开这里，到最后，她却后悔。
    虽跳河死亡，但她把素芳一个人留在这里，心底除了愧疚，便是惊慌失措。
    梨花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素芳。
    说到底，她害怕的是，是素芳望向自己，失望和漠然的眼神。

 第377章 《河神娶亲》：危机

    “你在河底待了那么久，还没想通吗？”
    姜遥站在木桥之上，手中提着的油灯将她四周照亮，铺在她深色眼底，无形中添了几分肃色。
    生前十五岁，死后待在河底也没聪明多少的梨花接触到她的目光，魂体颤了颤，莫名有一股紧张在心口蔓延。
    想通什么？
    她该想通什么……
    姜遥一夜未睡，又完成噩梦支线，精神状态不怎么好。在看到梨花的愧疚，以及想要躲起来，不敢面对林素芳的样子，终于体会到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句话。
    “以林素芳凫水的能力，她要逃，早就能逃出去，为什么要带你一个累赘？”
    梨花不会凫水，心思又单纯，即便成功逃离了村寨，以她的性子，出去了也容易遇到坏人，到时下场或许会更惨。
    姜遥不是善人，通常思考，也是往最坏的方向想。
    外面的世界可不是童话世界，人心本恶，秉承着弱肉强食的理念，梨花逃，也是从一个狼窝逃到另一个狼窝。
    并不是说她这样的人不好，是这个世界，好人实在是太难活下去了。
    林素芳骨子坚韧，意志力强悍，就算把她丢到狼窝，也能活下去。
    但这样的人，却要冒着生命的危险，也要带着梨花离开，是为了什么？
    梨花从小生活的环境，也导致她性子自卑至极，对任何事抱有消极态度。
    所以才会有这种想法。
    很正常。
    姜遥的话说得难听，不止是梨花，连一旁的黑玫瑰也一脸呆怔地朝她看去。
    出乎意料，这句话会从她嘴里说出来。
    黑玫瑰喜欢观察人，姜遥是她观察最久的一个人了，比红将都要久。
    她那颗心看似淡漠，实则比任何人都要滚烫。
    这也是为什么，网络上、现实会有那么多的崇拜者，她影响了很多人，包括黑玫瑰在内。
    黑玫瑰情不自禁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飘在木船上空的梨花。
    方才愧疚到抬不起头，一步都不敢往村寨里迈的梨花在听到她这句话后，瞳孔缩窄，顿在原地。
    很快，梨花捂着脸，蜷缩在木船上嚎啕大哭。
    诡魂是哭不出来眼泪的，只有极度悲伤的时候才会哭出鬼泪。
    当然这也是十分罕见的，鬼哭出来的是阴气，体内阴气会流逝，会导致魂体不稳。
    看到梨花诡魂渐渐透明，姜遥放轻了声音，温声道。
    “梨花，你很好，做出的选择是很多人做不到的，所以不要愧疚。
    该愧疚、该痛苦的应该是那些做坏事的人，而不是你。”
    梨花放弃逃生的机会，放弃自己的生命，犹如飞蛾一般扑火，到最后，却要承受这些痛苦，这本来就是不该的。
    姜遥回到木船上，从背包里拿出三支香，点燃插在船缝里。
    自从有曲小彤在身边，她身上时常备着香和白烛，诡吸香，香能够凝聚她们的魂体，巩固阴气。
    在香点燃刹那，梨花的诡魂不再透明，殷实了起来。
    梨花不过十五岁，还是小孩性子，宣泄完淤积在心底的情绪，整个诡状态都好了很多。
    “谢、谢谢你。”她哽咽地道。
    姜遥起身，没有再说，许多话还是需要当事人去说的，等见到了林素芳，梨花的状态会更好一些。
    她将燃尽的香柄丢到包里，重新爬上岸。
    “走了。”
    天边渐明，微光透过黑云洒落在大地上，苍穹被渲染成浅墨色，村寨寂静，似乎比昨晚还要静。
    原本应该聚集在河底的小杂鱼诡怪不见一只踪迹，什么动静都没有。
    姜遥心底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这股预感在看到躲在仓船帐篷里的乔玉达到了顶峰。
    乔玉守在进候选新娘寨屋的必经之路，在看到她时，灰暗的眸子蓦然亮起，匆匆掀开厚厚棚布，向她跑来。
    “遥、遥姐！”
    她焦急地道。
    “出事了！”
    姜遥在听完发生的事后，眉眼彻底沉了下来。
    黑玫瑰：“冷静。”
    她担心姜遥听到阿冬的遭遇会失去理智。
    不过她还是小看了姜遥。
    “这条长河古怪，人游在其中，很容易迷失方向，所以只能开船。”
    乔玉说，他们带入了河神洞窟，离村寨有一段距离。
    况且他们刚走不久，很快就能追上，但主要是乔玉并不知道他们往哪个方向走的。
    当时情势太紧急，乔玉能留下来给她带话，也是建立在黑仕1拼了老命的情况下。
    再加上她有隐身鬼物，得以藏在这里。
    找不到方向，她们船开得再快，也无济于事。
    在这时，梨花因紧张而声音颤抖，语无伦次地道。
    “河神洞窟，我知道，怎么去，我小时候去过一次，我带你们去。”
    姜遥还是太着急，把土生土长的梨花给抛之脑后了，当即坐上木船，挥动船桨，往村寨外划。
    乔玉有自知之明，进这个诡域，也是为了六十级难度的简单任务奖励，并不是为了最终奖励去的。
    在这个诡域里，以她的天赋能力，能活过三天，已经算不错的了。
    再过一会儿就是第三天，任务完成，她就能离开这里了。
    只盼着遥姐能平安顺遂吧。
    ..
    ‘啪嗒’
    雨水砸落在木船边缘上，溅起水渍，将表面色泽渐深。
    只听轰隆隆一声，大雨倾盆，伴随着大风，将河面吹起风浪，木船摇摆不定。
    没有帐篷的船，极容易积水，只能握着铲子不停往外舀水。
    五六条船行驶在河面上，坐在船尾的阿冬忧心忡忡，时不时往后看一眼，当看到雨降落时，她的心也跟着沉入了谷底。
    “这鬼天气，还要举行什么河神娶亲活动。”黑仕1腹诽，看着身上的大红嫁衣，只觉离谱。
    在姜遥离开后不久，他们笼子里的草鱼嘴巴里都长出了珍珠，根本瞒不住，寨主连衣服都没穿好，跑了过来。
    看到那些珍珠后，寨主大笑出声，疯疯癫癫。
    连一晚上都等不及，仓促准备娶亲仪式。
    黑仕1看他们架势，姜遥回来了，这仪式也结束了。
    怪就怪在，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也太巧了，姜遥人刚走，珍珠就长出来了。

 第378章 《河神娶亲》：渔民守则（下）

    关键是，不是一条草鱼吐出珍珠，是包括他在内，所有玩家的草鱼都长出了珍珠。
    尤其是阿冬那条鱼，珍珠是他们之中最大的。
    黑仕1知道阿冬是姜遥重要的伙伴，自己欠她一个人情，想着把阿冬送出去，能活一个是一个。
    以他的经验，被那什么河神挑中的新娘，没有活路，只有死路。
    但十来个寨民守着阿冬，根本不给他机会。
    最后只能送一个乔玉逃走，至少算一个机会，要是姜遥回到了村寨，从乔玉那里也能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可这机会渺茫。
    那些寨民为了防止阿冬逃走，将她四肢捆住，唯有嘴巴没被堵，河神真正新娘的待遇。
    玩家的草鱼全部长出珍珠，寨民新娘只有两位长出珍珠，另四位的下场——
    只见行驶在最前面的第一条船，寨民像拎猪肉一样，将一个寨民新娘拎了起来，举着一把杀猪刀，磨过刃，锋利无比。
    ‘滋’
    刀刃割破寨民新娘的脖颈，血流如注，喷溅而出，花船四周游荡的鬼面鱼和小杂鱼诡怪将河水搅动成浪，比风浪都要激烈。
    开膛破肚，肠子内脏泄了一船，迎着风，老鬼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拍打在脸上的是混杂着血水的雨。
    阿冬看到这一幕，趴在船边呕吐起来。
    实在太恶心，寨民就跟杀鱼一样，一个活生生的女生就这样死在他们眼前，丢到河水里喂鱼。
    老鬼见惯了血腥，没什么反应。
    花船面积宽阔，能坐下五六个人，坐在他们身边的寨民看到这一幕没有任何反应，相比于‘杀鱼’，这些寨民更让人毛骨悚然。
    老鬼从手臂撕了一块肉，塞阿冬手心里。
    他的肉干瘪，没有血，更像是一张枯树皮。
    “吃了，就会好一些。”老鬼压低声音，对她说道。
    他如此照顾阿冬，也是因为姜遥。不像黑玫瑰，馋她的天赋。
    当然，老鬼也是馋的，制定规则的天赋，谁不馋啊。
    阿冬怔怔地看了眼手中‘枯树皮’，片刻塞到嘴巴里，忍着恶心强行咽下，咽下后，起伏剧烈的情绪果然好了些。
    而且前方残忍血腥的一幕，在她眼里，成了真正的杀鱼。
    她双手被捆，只能开口问：“这是、什么？”
    老鬼：“我们暗棋会的一种……你就当作戏法也成。”
    他们暗棋会的法门，和自残自杀有关，受的伤越重，能力越强，不过这些，他也不好跟外人说。
    这小姑娘连开膛破肚都看不得，暗棋会那些更残忍恶心，说出来，那块皮就白撕了。
    阿冬余光触及到什么，眼睛微睁，连忙对黑仕1说道。
    “守、守则！”
    老鬼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不远处有一张纸贴在坐在前面的寨民背上，眯眼一瞧，上面赫然写着‘渔民守则（下）’。
    初到诡域，鱼肚子剖出来的是（上），这次（下）也找到了，齐全。
    老鬼趁前面那人不注意，悄无声息地撕了下来。
    【渔民守则（下）：
    1、船是渔民的命，离开村寨请乘坐船！
    2、雨天河水鱼活跃，船容易翻，河神仁慈，以血肉献祭，河神会保护你的。
    3、夜晚请勿离寨！】
    一共三条，阿冬看完，没有出现之前看到错误守则的不祥预感。
    也就是说，这三条都是正确的。
    领头的船杀人是在献祭，得到河神护佑。
    所以他们这条船，平稳地行驶在起伏剧烈的河面上，船体除了有些摇晃，没有其他负面情况。
    阿冬抬眸，在她视野中的领头船，寨民利落地破了鱼肚，扯出肠子内脏丢入河中，嘴里念念有词。
    鱼的出血量惊人，将这片河水染成血红色。
    她所乘坐的船划过，船身接触到血红的河水，腥味浓重，几滴河水溅到了她手背上，带来阵阵阴寒。
    纵使是吃下了黑仕1的皮，她还是忍不住想吐。
    杀人是杀人，杀鱼是杀鱼，两者是不同的。
    但她没时间思考这么多，因为有一条守则让她焦虑。
    ‘夜晚请勿离寨’
    而阿遥姐便是在夜晚离的寨，她此时已然顾不上自己的处境，坐立不安。
    她深吸了口气，对黑仕1说道：“把规则纸、给我。”
    老鬼一眼便看出了她的意图，沉默一秒，将规则纸放到她手中。
    阿冬阖上了眼，苍白的唇微张。
    “饲养的草鱼，会指引新娘前进的路。”
    说完这一句，她又继续。
    “亡故的新娘啊，会给予玩家帮助。”
    阿冬面色褪去所有血色，唇角溢出鲜红的血，咳嗽两下，血液滴落在船底。
    六十级诡域，制定两条规则，已经是她的极限。
    见她还要开口，老鬼抬手拍在她后颈，将她拍晕了过去。
    他心惊胆战，看阿冬的眼神，像看一个疯子。
    完全将自己的安危抛之脑后，为了旁人的安危，她甚至可以付出生命。
    若是以前，老鬼是无法理解阿冬行为的。
    但和姜遥接触后，老鬼竟然觉得正常。
    回忆起，握着刀站在屋顶上的人，面对比自己强大好几倍的庞然大物，却丝毫不惧。
    为了他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赌上了自己的性命。
    老鬼进了疯子成堆的暗棋会，以自残为主，疯得连自己都杀的组织，也是第一次见到姜遥这样的人。
    终于理解红会，为其派出红士2黑玫瑰，也要把她抓回去的想法。
    老鬼想着，若能从这个诡域出来，他也要跟黑将洗洗脑，把姜遥招揽进黑会。
    她的影响力实在太可怕了。
    就连老鬼本人都有一丝动摇。
    ..
    “多了两条新的守则。”
    姜遥将黑玫瑰找到的渔民守则递过去，叹了口气道。
    能影响诡域规则的，只有阿冬。
    而这两条守则，一眼便能看出来，是为了姜遥制定的。
    黑玫瑰看着多出来的两条守则，忍不住问道。
    “她的精神值能承受得住吗？”
    这可是六十级诡域，还是影响这条河范围的守则，阿冬一次性制定两条，若没有强悍的精神值，是无法支撑守则制定的。

 第379章 《河神娶亲》：河神洞窟

    姜遥眼底笼上了一层阴翳，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将笼子里的草鱼放到河水里。
    “带我们找到河神洞窟。”
    草鱼摆了摆尾巴，便开始往右前方游动。
    木船承受不住太快的速度，黑玫瑰划船，姜遥将船底蓄积的河水舀出去。
    “血……”
    飘在半空中的梨花指着不远处的河水，颤声道。
    油灯照到的河面，幽绿色的河水被血液染成鲜红色，血液在水中溶解，如此大量的出血量，使得鲜血挥散不去。
    往前那一大片，河面鲜血浸染，成了一片血河。
    很难想象，这到底杀了多少人，才能将河水染成血色。
    但至少能够确定的是，她们现在所行驶的方向是正确的。
    寨民们为河神献祭了人，以此保佑他们的船可以平安到达洞窟。
    姜遥没有献祭，船体跌宕起伏，摇晃不停，随时都有可能翻船，坠落下去。
    这不是最危险的，河水里游来一条条人蛇融合的怪物，人的头颅诡异地嵌在蛇身上，和鬼面鱼背部长出的人脸不同，人蛇怪物长着一张立体真实的人脸。
    如饿狼般死死盯着船上她们的身影，比她们船行驶的速度还要快，化作一道虚影般向她们游来。
    船底河水蓄积速度也快，姜遥应接不暇，根本没时间去对付那头人蛇怪物，就在她打算放出十只灼烧婴，去对它时，却被黑玫瑰阻止。
    “我来对付它。”
    黑玫瑰一手划船，另一只手靠近唇边，张口狠狠咬在手臂上，血液喷溅而出，滴落在河水之中。
    和河水血液不同，她的血液没有溶解，像活物一般飞快靠近人蛇怪物，并往它坚固蛇鳞里钻。
    速度快如虚影的人蛇怪物身体骤顿，嵌在最前端的头颅，痛苦摆动起来，惨白的脸狰狞扭曲。
    肉眼之下，怪物分解融化，只剩躯干蛇骨。
    黑玫瑰的血液重新回到她咬破的手臂里。
    在血液回到身体里后，她露出餍足的表情。
    她喝血的方式，并不是姜遥想象的那样，跟吸血鬼一样喝血，竟是身体里的血流出去，自主寻找猎物，狩猎似的将猎物分解。
    黑玫瑰注意到她的目光，手臂垂了垂，长袖遮过了伤口快速愈合的手臂，犹豫两秒，解释道。
    “我的血很听话的。”
    黑玫瑰是怕姜遥担心。
    姜遥移开了眼，“我知道。”
    双手不停，握着两个盆，将船底蓄积的水舀出去。
    还好这破船渗水的速度在可控情况下，她只要速度不停，船就无法沉下去。
    飘在半空中的梨花想帮她，但自己无法凝聚实体，手伸到船上，接着穿了过去，根本没法触碰到船。
    “不用帮我，你围着船，到处看看，一有危险，就立即告知她。”
    有油灯在，觊觎着她们血肉的鬼面鱼和小杂鱼怪物都无法靠近木船。
    目前所遇到的，只有人蛇怪物不惧油灯，奔着船来的，只要被它靠近，她们的船就会遭到摧毁。
    渔民守则第一条‘船是渔民的命，离开村寨请乘坐船！’，印证了姜遥的猜测。
    在这条河上，船极其重要。
    若是没有船，玩家即便会凫水，也会迷失在河中。
    即便有引路的鱼，她们也永远都追不上寨民的船。
    梨花闻言沉闷的心口松缓了一些，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往上飘，眼珠咕噜噜转动，满脸警惕，关注着木船四周的动静。
    姜遥看了像个蜂蜜飞在上空，忙得团团转的梨花，余光触及黑玫瑰看过来的视线，眉头微挑，表示疑惑。
    黑玫瑰摇了摇头，视线重新回到船桨上。
    糟糕，观察被发现了。
    她装作很忙碌的样子，当然她本来就忙，既要划船，又要处理人蛇怪物，只是动作有些僵硬。
    雨雾弥漫，视野范围窄短，前方不远，陡峭不平的山墙映入眼帘。
    在河中摆动尾巴游的草鱼停在一洞窟前，附近停放着五六条船，船上空空如也，不见一人。
    黑玫瑰划船速度太快，等看到山墙峭壁时，收了船桨，木船依然以极快的速度往礁石上撞去。
    姜遥反应及时，踩着船往前一跳，跳到了洞窟岸脚上。
    黑玫瑰跟着跳了过去。
    “哐”
    木船狠狠撞到礁石上，船身撞得四分五裂，木头碎得到处都是，漂浮在河面上。
    要是刚才她们躲避不及时，下场恐怕和这条船一样。
    姜遥平缓心绪，打量起眼前的洞窟。
    河水涌入洞窟之中，耳畔传来清脆的水流声，洞里漆黑一片，吹来一阵阴冷的潮湿气息，伴随着血腥味。
    她站立靠里，指腹蹭过洞壁，年代久远，长满了苔藓。
    而这洞窟并非人力凿出来的，是长年累月河水的冲击下，再加上地震，各种天灾，自然出现的洞窟。
    姜遥脑袋忽地划过一抹光，转身跃入冰凉河水中，往后游了游。
    在彻底看清楚这个洞窟后，她对黑玫瑰招了招手。
    黑玫瑰跟着扑通跳下了水，游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黑玫瑰，这是不是你给我的照片，出现的洞窟？”
    姜遥说道。
    她记忆力强，对于看过的事物，时隔许久，依旧记得。
    在进诡域前，黑玫瑰给过她一张照片。
    是红象3回溯时光拍摄的真实现场。
    也正是因为那张照片，姜遥才会进诡域，协助黑玫瑰阻止黑仕1寻找替命鬼物。
    照片是一条河，所处环境和她们现在一样，河面浮着一条船，在那条船上，坐着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
    那张侧脸，与许教授生得相似，几乎到了一模一样的程度。
    目前看来，船上白大褂男人乘船进的便是眼前这个洞窟。
    姜遥重新梳理线索。
    她所在的诡域，名字叫《河神娶亲》，围绕着河神新娘展开的主线，河神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选中的新娘，会被寨民，送入河神洞窟中。
    姜遥见过的怪物，有鬼面鱼，背部长人脸的鱼，还有人鱼杂交般、像水猴子的怪物，以及人蛇融合的怪物。
    一切种种，表明着有人曾在此地做过实验。
    和许教授一样的非人残酷实验。

 第380章 《河神娶亲》：实验

    “是这里没错。”
    拿出照片反反复复确定的黑玫瑰最终肯定地点头。
    姜遥已经爬上了岸，拧干湿透的衣服，眉眼间难掩疲惫。
    一整夜没有时间休息，脑子高强度运转，正常人早就疲惫不堪倒下了，她也只是疲惫，并没有其他不适。
    但这种状态，不适合应对接下来的危险。
    姜遥将观音玉瓶里的净水一饮而尽，透支的精神值恢复了大半，流失的体力也渐渐回到身体里。
    只是思考太久的脑袋仍然时不时刺痛，这是净水无法治愈的，必须通过睡觉恢复。
    “要进去吗？”
    黑玫瑰全身湿漉漉，湿气凝结成珠，顺着她发尾滚落，黑色长裙贴着肉，像是从水底爬出来的女鬼。
    姜遥颔首。
    “进。”
    她递给黑玫瑰一条干毛巾。
    提着油灯踏入了洞窟。
    前脚刚迈，便听‘咔嚓’一声，姜遥顺着脚底看去，一根枯骨被冲上了岸，骨头泡了太久水，一脚踩上去就被踩成骨碎。
    她不禁将油灯提高了些，勉强照亮了前方情况，枯骨在宽窄不一的陡峭边缘散落，密密麻麻，看着人太阳穴突突跳。
    梨花见此倒吸一口凉气，“我小时候来的时候，这里不是这样的。”
    这个洞窟之所以被称作河神洞窟，小时候娘亲曾告诉她，某年，寨民出寨捕鱼，遭遇暴风雨，连人带船掀到河里。
    那场暴雨来得太快，让人始料不及，捕鱼的寨民们凶多吉少。
    等到第二天中午，他们竟然平安回到了村寨。
    被风浪掀翻，掉入河水里后，他们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的，没想到被风浪吹进了一个洞窟里，得以保住了性命。
    洞窟救了大半寨民，他们说有神明保佑。
    渐渐洞窟就被命名‘河神洞窟’。
    护佑着出船捕鱼的寨民平安归来。
    梨花来过，洞窟里没有骨头，也没有任何杂物，因为每段时间会有寨民过来清扫。
    姜遥差不多猜出，为什么梨花所见的洞窟和现在不一样。
    ‘是因为疑似许教授的男人来过洞窟，进行过实验。’
    如齐槐所说，当年签了合同进到实验室，和他一样的实验体有很多，到最后活下来的人却只有他一个。
    这种实验，死亡率是极高的。
    将人和动物融合，本就是逆天而行。
    河水里的小杂鱼怪物，以及人蛇怪物都是实验品。
    之所以会出现鬼面鱼这种吃人的鱼，也是因为洞窟死人太多，丢弃的地方也是河里，鱼吃了死人，渐渐变异。
    大多疑问都得到了答案。
    姜遥眯着眼，揣测道。
    “说不定这河神，是他们实验的成功品。”
    黑玫瑰还是跟不上她的想法。
    自己的思绪还留在照片的线索上。
    而姜遥便已经想到诡域boss河神的来历上面了。
    姜遥与她目光相撞，便开口将自己所确定的线索告知于她。
    说罢，问道：“懂了吗？”
    黑玫瑰沉默两秒，随即点了点头。
    管她懂什么，先点头再说。
    不然显得她很蠢。
    姜遥见状提着灯继续往里走。
    黑玫瑰看她没有追问，心底不由松了口气。
    洞窟的路偏窄，洞是自然生成的，但路明显是寨民们凿出来的。
    路窄到只能容许一人行走。
    再加上地面长满苔藓，踩着很滑，容易摔入河里。
    洞窟没有多少岔路，一路走到底，姜遥听到了絮絮不止的低语，油灯照到的地方，是一个石质平台，上面跪着许多寨民，包括寨主在内。
    他们头磕在平台上，全身颤抖得厉害，像是在经历一场十分恐怖的仪式。
    在他们不远，站着穿着嫁衣的候选新娘。
    就连黑仕1也穿上了大红嫁衣，勾勒出他细瘦的身躯，那顶假发被雨水淋湿，贴着脸颊，添了几分可怜与羸弱。
    画面太辣眼，姜遥仅看了一眼，便快速移开了眼。
    梨花看到了角落里的林素芳，几乎下意识做出了选择，就要飘过去。
    “等等。”
    姜遥道。
    她环视一眼四周，察觉到不对劲。
    石质平台磨得太平，不是这时代的作品，还有便是，在平台后面，隐藏着难以察觉的能量。
    姜遥想到一个关键。
    黑玫瑰所说的罪案发生在四年前，疑似许教授的人照片也是四年前拍摄的。
    但她们进入的诡域时代，并不是四年前。
    要更久远。
    时间。
    时间是错误的。
    倘若她猜测得没有错的话，照片上的人并非四年前的许教授，而是来自过去的许教授。
    但这种猜测太过荒谬。
    时间是无法改变的，至今为止，也没有时间相关的天赋。
    可是她所查到种种，似乎只有穿梭时间能够解释了。
    为什么许教授会提前得知诡异降临？为什么在末日之前，会出现一群异能者，阻碍政府的行动……
    突然的动静打断了她的思绪。
    只见石质平台裂开一条缝隙，包括玩家在内，所有人都坠入了裂缝之中。
    姜遥当即迈开步伐，跃入那条即将关闭的裂缝里。
    黑玫瑰紧随其后。
    强烈的失重感袭来，底下犹如深渊，姜遥第一时间把油灯塞进了包里，下一秒掉进冰冷的河水里，减缓了她坠落的速度。
    紧接着她失去了意识。
    ——
    “锵当”
    刀刃碰撞的声响惊醒了昏迷的姜遥，再次睁眼，身处雪白的封闭房间里，四肢被特殊材料制成的锁链铐住，动弹不得。
    她瞳仁接触明亮的光，有一短暂的失明，渐渐恢复正常。
    在她不远处，穿着白大褂、身形颀长的男人站在那里，手里握着手术刀，磨了磨刃，搁置在盘中，推着治疗车向她这边走来。
    “你醒啦。”
    男人嗓音低沉悦耳，而他的长相也是一样出色，头发梳理整齐，一丝不苟，白大褂干净整洁，不染一丝污渍。
    能看出来，这人有着病态的洁癖和强迫症，追求完美。
    姜遥看到他的脸后，眼底露出一丝失望。
    她以为这人会是许教授。
    那她便能解开时间问题。
    “放心吧，我的手很稳，你稍微忍耐一下，很快就结束了。”
    在治疗车底下，摆放着一个玻璃瓶，瓶子里装着仅剩触须，却依然活跃的章鱼触手。

 第381章 《河神娶亲》：林金

    和姜遥猜想的实验不同，这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做的人体实验，没有什么麻醉剂注射，也不是基因改造，单纯地将动物和人体缝合在一起。
    看着活跃摆动的章鱼触手，姜遥忽然道：“你这也算实验？跟许教授比起来，简直小儿科。”
    在许教授三个字，面前男人动作骤然顿住，布满血丝的眼珠盯着她的脸，片刻又缓缓移开，继续忙着手头上的事。
    但从他反应来看，姜遥确定，男人是认识许教授的。
    男人外表没有任何怪物特征，除了神色略显疯癫病态以外，并没有其他异常。
    所在的实验室四面封闭，白漆的墙壁有些剥落，墙面架子上摆着各种瓶瓶罐罐，有人的眼球，心脏，还有剥离完整的人皮。
    除了人的器官，还有鲜活的动物，鱼占多，贴着墙摆放，好似超市卖鱼的玻璃柜，拥挤地摆在角落里。
    若村寨的时代是古时候，那眼前的一切也只比她所在时代慢几年。
    形成强烈的割裂感。
    手脚只是限制她行动，限制不了她使用鬼物，或者开启领域，看着近在咫尺的手术刀，她不躲不闪，继续说道。
    “我有许教授完美的实验体，你要不要看看？”
    男人闻言，没拿稳手中的手术刀，刀刃碰撞在瓷砖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反应过来，匆忙弯下身捡起那把刀，转身到桌子抽屉里拿出一瓶消毒水，将掉过地板上的手术刀清洗起来，清洗了一遍又一遍。
    他神经质的行为被姜遥看在眼底。
    依稀看到他手背浮现的鱼鳞。
    姜遥眯起了眼。
    他是《河神娶亲》诡域的河神，最后boss，也是实验体。
    但姜遥想不通的是。
    许教授曾进过这个洞窟，他死了还是离开了？面前‘河神’为什么会待在这里执着给人做融合手术？
    没有理会她话的男人抬脚离开了实验室。
    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姜遥没急着挣脱束缚离开，而是放松地躺在手术台上，阖上了眼，休憩了起来。
    铁打的人也需要睡觉。
    但她没能休息多久，五分钟不到，推车声和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姜遥睁开了眼，看见男人推着一张病床进来。
    病床上躺着林素芳。
    林素芳成了一滩烂泥，皮肉融化，体内流淌着稠黑的液体，已经看不清人样。
    若非姜遥记忆力好，将她融化的脸勉强拼合完成，也看不出来她会是林素芳。
    男人凑在她面前，突起的眼珠尽是癫狂，微笑着道。
    “这是我的成功实验体，怎么样？比你所见过的所有实验体都要厉害吧。”
    林素芳平躺着病床上，溢出的黑水铺了一路，那双分散的眼睛空洞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对外界动静，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
    但姜遥能看出来，她还没有失去理智，依然保留着人类的情感。
    只是失去了生的欲望。
    姜遥看了一眼，视线挪到面前疯狂的男人身上。
    男人对人体实验的痴迷程度，远超她的想象。
    他的实验没有任何技术，仅凭猜想，强行将人和动物缝合在一起。
    只是人体有排异反应，所以他是永远都无法成功的。
    令姜遥没有想到的是，就这么一个永远成功不了的实验，竟然在林素芳身上成功融合了。
    林素芳变成怪物后，力量正在飞速增加，从恐怖级进阶至灾难，还在继续增加。
    从她体内渗透出来的黑水，将瓷砖腐蚀，如真菌一般扩散，覆盖四面墙壁和地板，还在外面不断扩散——
    看着她阴气汹涌攀升，姜遥意识到，自己猜测是错误的。
    诡域boss并非‘河神’。
    面前白大褂男人都不是她的对手，被黑水淹没，人皮腐蚀，显露出他藏在人皮下的怪物身体。
    那是一具丑陋至极的怪物，皮肤像癞蛤蟆一样坑坑洼洼，鱼鳞发育不良般没有长全，两腿弯曲立在地板上，体内渗出粘稠恶臭的黏液。
    “我做出来了，我终于创造出成功的实验体，教授，带我走吧，求求你……把我也带走吧……”
    他狰狞的双目涌出泪水，费尽全力地伸出手，向着前方招手。
    姜遥快速解开桎梏她的锁链，戴着牛皮手套的手一伸，将陷入黑水之中的男人用力拽了出来，站在手术台上，躲避底下涨高、病毒般传染性极强的黑水。
    她从口袋掏出那张拍摄的照片，递到他面前，问：“这是谁？”
    白大褂男人视线聚焦，看清照片上的人后，眼底有怨恨，也有恐惧，更多的是哀求。
    “我按照您说的都做了，教授，我什么都做了……”
    姜遥顺着他的话问：“做了什么？”
    白大褂男人目光呆怔，缓缓地道。
    “背叛。”
    ..
    白大褂男人，名林金。
    和林素芳梨花一个村寨的寨民，他的爹是上一任寨主，在他十六岁时，乘船捕鱼，死在了暴风雨里。
    原本在村寨仗着爹是寨主作威作福、肆意妄为的林金，从天堂坠入了地狱。
    受过他欺负的寨民反过来欺负他，欺他孤儿寡母，将他家中一洗而空，排挤他们的存在。
    尤其是新寨主上任，唯恐他威胁到自己的地位，将他们母子驱赶至寨尾，一处烂屋里。
    林金受不了欺负，更受不了从高处坠下的落差感，小小年纪便咒骂着死在河里的爹，并数落娘没用。
    娘在他责怪声之中，跳河自尽。
    林金这下真就成孤儿了。
    林金为了活下去，只能去偷鸡摸狗。
    尝到不劳而获的滋味，他便时常去寨民家中偷东西。
    走夜路总会湿鞋，人赃俱获，他被抓了个正着。
    粗长的棍子狠狠地砸在他的身上，这还不是最坏的事，村寨选择将他驱逐，给了他一条破船。
    林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
    破船飘到洞窟，他遇到了穿着白大褂的实验员们，包括疑似许教授在内。
    为了活下去，林金与其达成了交易。
    以‘河神娶亲’的办法，将寨民送进洞窟里。
    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有活路走，根本不会在意其他人的死活。

 第382章 《河神娶亲》：不会怪你

    在那些实验员的帮助下，他成了掌控寨民死活的人。
    林金深陷在这种踩着那些欺辱他人的头顶，比以前爹在时，都要恣意自由。
    在看到那些寨民成了实验体，和动物融合，痛苦到极致的样子，林金不害怕，反而兴奋畅快。
    但后来。
    实验员们要离开这里了。
    林金也想跟着他们一起走，但他的下场却是和寨民一样成为实验体，体内注入药剂，经受无休无止的痛苦。
    他依然没有放弃。
    哀求着他们能带自己一起走。
    其中地位最高，掌握抉择权的教授踩着擦得锃亮的皮鞋，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道。
    “你懂什么是实验吗？知道我们所做的是什么吗？”
    “你不知道，因为你只是一只伥鬼。”
    说完，带着实验员离开了洞窟。
    林金痛不欲生，到最后脑子只剩下一个执念。
    他如果做出成功实验体，他们肯定会对他刮目相看，带他一起走的。
    ..
    “啪”
    这一巴掌扇得林金脸上本就不多的鳞片，直接扇掉了五片，力度太大，把他的脸都扇歪了，嘴巴里的尖齿唰地掉了下来。
    林金蓦然朝她看去，歪斜扭曲的脸渗出大片血液，没等怒意爬上他的眼，就听姜遥不耐烦地催促。
    “别废话那么多，我问你，这人你知道叫什么名字吗？”
    堂堂六十级诡域boss，此时被她全身散发的杀意，唬得一动也不敢动，老老实实地说道。
    “我、我不知道他、他叫什么名字，只听到那些人唤他许教授，他们什么都不跟我说的，我、只是帮忙送寨民到这里。”
    姜遥看他样子，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可想而知，在那些人眼里，林金这种连同乡人都出卖的人，连茅坑里的蛆都不如。
    现实林金害死了村寨十来个寨民，而他在成为实验体后死了成了诡怪，因此死了太多人，怨气浓重，造就了《河神娶亲》诡域。
    诡域始终在运转重演，莫名陷入死局的寨民，成了诡域主线的一员。
    嫁给河神的新娘不再是一辈子孤寡，而是成为林金的实验体，生不如死。
    林金不可怜，他在爹死前，恶霸一样的性子，便预兆了他的命运。
    他死有余辜，但现在，又因为他那可笑的执念，导致林素芳变成了一头怪物。
    菌斑似的黑水遍布了整个实验室，化作一滩烂泥的林素芳像是坠入沼泽泥潭的自杀者，无半点求生欲望。
    从她身体源源不断散发出来的力量转化成黑水，往外蔓延。
    而这力量，似乎和她体内汹涌的死气息息相关。
    她在选择成为河神的候选新娘那刻起，便不打算活着离开。
    所以在林金在她体内注入各种毒液的时候，林素芳平静地等待着死亡。
    死亡如冰冷海水将她彻底吞没，眼前失去了光芒，只剩黑暗，就像她这辈子一样。
    林素芳和梨花家庭情况不同，她父亲极为严厉，不许她下水，说只有男生能下水，女生只能待在闺房里。
    林素芳想不明白，女生不能下水是谁规定的？
    为什么游泳也要分男女？
    林素芳喜欢水，在水中的时候，那才是真正的她。
    被父亲发现后，她被毒打了一顿，绑了鱼刺的鞭子打在肉上，皮开肉绽。
    疼痛并没有改变她的想法，她依然躲着父亲，偷偷下水游泳。
    但一场暴风雨的出现，将她的想法击溃。
    十二岁的林素芳像条鱼一样游出了村寨，潜入水中，好奇地欣赏着在村寨看不到的风景。
    天色骤变，暴雨降临。
    母亲见她迟迟未归，知晓她又偷偷潜水游出村寨，怕她再被父亲鞭打，开船出寨来寻她。
    在离她不到一公里的河面，船翻栽入了河水里。
    母亲本就身体不怎么好，河水太冰，在接触河水刹那，母亲腿抽筋，就这样沉入了河底。
    林素芳回到村寨，看到寨民匆匆开船去寨外，问起来，是有寨民溺水了。
    林素芳回家，父母都不在家。
    父亲很忙，有时一整天不着家，很正常，但母亲很少离家。
    林素芳跑出了家门，看到了寨民归家的一条船上，铺着一块白布，盖了个死人。
    溺亡的人是她的母亲。
    是为了寻她归家的母亲。
    林素芳被父亲狠狠地扇了一巴掌，直接扇进了河里，又拽着头发出来，像拖死鱼一样拖上了岸，拳打脚踢。
    要不是其他寨民拦着，她真要被父亲打死了。
    林素芳没有跟以前一样躲避，而是呆站在原地，任由父亲踢打。
    对啊。
    要不是她偷偷游泳离寨，母亲就不会为了她寻她，翻船溺亡。
    从那天后，林素芳不再出去游泳，而是应父亲的话，将自己锁在屋子里。
    再也没有碰过水。
    直到某一天。
    坐在窗边的林素芳看到梨花被她哥哥推下了河，附近无人发现，梨花小小的身子在水中翻腾，求生欲强的她拼命去抓桥下的木桩。
    梨花不会凫水，手又太小，根本抓不住湿滑的木桩，就要沉入了水中。
    林素芳紧紧攥着窗台，望着幽深、不怎么清澈的河水。
    她不是不愿去碰水，而是不敢。
    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会浮现出母亲的脸。
    但等她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将梨花救上了岸。
    呛水的梨花捂着肚子不停呕出水，咳嗽个不停，即便如此，她也没忘记感谢林素芳的救命之情。
    “谢、谢谢你。”
    “我知道你，你是林素芳，全寨游泳憋气最厉害的人，谢谢你救了我。”
    林素芳全身都被河水浸湿，连头发都湿漉漉，滴落着水，她明明远离了河水，坐在木桥上，却莫名感到窒息。
    那种溺水的窒息感。
    濒死的滋味近乎将她淹没，林素芳呼吸急促，一张脸苍白到了极致，连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便晕厥了过去。
    梨花把她背回了家。
    苏醒过来的林素芳依然沉浸在触碰过河水的恐慌窒息之中，梦中的母亲掐着她的脖子，质问她为什么要下水，满眼是对她的怨恨。
    林素芳被愧疚与后悔压得喘不过气。
    她把这些告诉了梨花。
    梨花握住了她的手，认真地说。
    “你的娘亲冒着暴雨去找你，又怎么会怪你呢？”
    “她若是知道你平安无事，肯定是高兴的。”
    林素芳眼泪止不住地流，怔怔地望着她，喃喃问。
    “真的吗？”
    梨花用力地点了点头，“自然是真的啊。”

 第383章 《河神娶亲》：沉塘

    对于梨花来说，林素芳救了她的性命，并让她在深渊之中仍然想着逃离，没有像母亲、村寨许多女性那般放弃自己，深陷泥潭，而没想到过反抗。
    虽然最后她的结果是跳河自杀，但至少勇敢过一次，没有逆来顺受。
    那是梨花这辈子想都不想的事。
    但她做到了。
    梨花以为林素芳帮助自己良多。
    自卑的是，若没有她，素芳肯定会过得更好。
    但事实上，在林素芳心中，是梨花从泥潭救她出来。
    在母亲死后，林素芳便深陷愧疚与痛苦之中。
    她放弃了最爱的游泳，对河水更是望而却步，心存死志。
    正因为有梨花在，林素芳才重新爱上游泳。
    当得知梨花被家人定亲时，林素芳第一时间找到了她，询问她的意思。
    梨花说，想要离开村寨。
    林素芳犹豫的原因，是她的爹。
    失去了娘亲之后，爹爹不久再娶了一个妻子，不到两年时间，便生下了儿子。
    林素芳在家中的存在可有可无，继母再怎么排斥她、或是偏袒亲儿子，欺辱她，她也不甚在意。
    她回去收拾行李。
    潜水捕鱼赚到的一些钱，足够她和梨花活下去，再捡两件娘亲在世时为她做的衣服，虽然小了些，但她也没丢下，一起装起来。
    在她收拾完东西，走出家门时，迎面撞到喝醉酒回家的爹。
    爹在看到她身后背着的行李瞬间暴怒，从墙角拿长棍，就朝她身上打去。
    林素芳没有躲。
    在娘亲走后，爹就不再管她的死活，她睡觉的地方比狗窝都要小，她靠捕鱼为生，皮肤晒得黝黑，手掌长满茧子，和鱼鳞痣……
    她不躲，是因为体内流淌着他的血脉，而且在娘亲没死之前，也是他外出捕鱼，支撑了这一个家。
    这些总要偿还。
    这几年，她早出晚归，初时没有船，只能靠潜入水捕鱼，后来慢慢赚够钱，买了一条破旧的老船，成了她的捕鱼重要工具。
    起早贪黑，她比村寨任何人都要努力拼命，暴风雨天，旁人不敢出寨，唯有她一人敢。
    但如今，再也没有人，会在暴雨天气担忧她的死活。
    每天赚到的钱留三分，另七分全部给了爹。
    可以说，爹能再娶到一个妻子，所花的聘礼，是靠着林素芳捕鱼赚的钱。
    “我早就看出来了你这扫把星要跑，我生你养你，你不留下来报答我，竟然敢走！我打死你，打死你就走不了了！”
    林素芳抬着阴郁灰暗的瞳眸，直直地凝望着他。
    “我是扫把星的话，为什么还要让我留下？”
    娘亲死后，爹对她的称呼，便是扫把星，她以前年纪小不懂，懂的时候，也委屈哭过，到现在已经习惯了这个称呼。
    爹也没有那么喜欢娘亲，娘亲去世，他生气，也是因为他花聘礼好不容易娶个妻子就这么没了，气他那些打水漂的聘礼而已。
    像他这般的人，村寨有许多。
    四十多岁的男人、喝醉了酒，满脸涨红，长相普通，个子还矮，最重要的是，这样的人还酗酒家暴，不止打她，也打娘亲。
    林素芳在他恼羞成怒地找了把杀鱼刀，就要砍过来时躲开，抬脚把他踹倒进河里。
    喝醉酒的人连游泳都不会了，方才暴怒、满脸戾气的人掉入河里，水没过他的鼻腔，带来一丝理智，像落水狗般面露痛苦，开始向她求救。
    “我是你爹啊，快把我拉上去！”
    林素芳站在岸边，平淡地看着这一幕，随即头也不回离开。
    身上受了伤，棍子劈叉，刺破了她的皮肉，有血从手臂、肩背渗出来，她习以为常地做了个简单的包扎。
    将旧船停在村寨外，她潜水来到和梨花约定的地方。
    海水倒灌的河水渗进伤口处，带来一阵阵剧烈的刺痛，林素芳却沉浸在美好的未来之中。
    以她凫水的能力，即便不捕鱼，在河底挖出各类贝壳，珍珠珍贵，也能养活她和梨花。
    而梨花织绣厉害，城里布贵，到时候拿过去卖，也能活。
    她还年轻，一两年左右，赚的钱，能把这条旧船换成新船，到时捕的鱼更多，往后搭建一座屋子，再和梨花去往没有河水，屋子建在陆地上的地方，种梨树，养鸡养鸭。
    林素芳想到水葬的母亲，便决定，等赚够了钱，将母亲的墓迁到她住的地方。
    林素芳趴在木桥边，思及此，忍不住傻笑了起来。
    结果却是令人绝望的。
    梨花不愿离开。
    林素芳其实能明白她的心意。
    梨花在意她的娘亲，不愿因为自己，而让娘亲置身危险之中。
    林素芳想了一会儿，决定带上梨花的娘亲，一块儿离开村寨。
    但没等她找到梨花，爹带着寨主找到了她。
    爹没死，被邻舍听到动静救了出来，随后召集寨民，来抓她。
    “大逆不道啊！竟敢弑父，沉塘！沉塘！！”
    被三四个寨民制服住的林素芳被塞进竹笼子里，笼子外绑着好几块沉重的大石头，连着笼子一起，丢入了幽深的河水中。
    林素芳透过笼子缝隙，望着梨花家的方向，手指紧紧攥着笼子边缘，边缘尖刺划破了手心也没注意到。
    “她凫水厉害着，能潜很久，我们再等会儿。”
    直到河面不再有气泡浮出，寨民们才离开。
    这就是林素芳消失一整夜，到白天梨花坐上花船离开，也没有见到最后一面的原因。

 第384章 《河神娶亲》：难度增加

    所有疑点全部解开。
    只是姜遥追查到的许教授，虽确定他人来到了河神洞窟里，带一些人继续研究人体融合实验，但关于他为什么能跨时空出现在这里，以及精神病院沉眠的许教授又是怎么回事，一概不知。
    政府查到的许教授，进行的人体融合实验，是通过网络，筛选重病、走投无路且意志坚定之人，金钱交易的方式，搜集实验体。
    这一点，作为唯一存活的实验体齐槐，能够佐证。
    而来到河神洞窟里、林金话中的许教授，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并没有选择病入膏肓的人，连健康的人都不放过，也是间接导致诡域悲剧的人。
    姜遥已经分不清这两个许教授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了。
    此刻也容不得她仔细琢磨，病毒般黑水感染了河水，诡域的范围也在往外扩散，难度往上增加。
    惊悚系统的提示音在耳畔响起。
    “《河神娶亲》诡域难度从六十级变成六十五级——”
    “简单任务提前完成，玩家可自主选择离开或者留下。”
    “诡域将在十分钟后，重新开启！”
    诡域重新开启，任务也会因此改变，而留下来的玩家便需要面对六十五级难度的诡域。
    也就是说，保护玩家的守则会减少，对强大诡怪的限制也会放松，诡域覆盖的范围会扩大许多，到时候会逐渐趋向于六十五级难度诡域。
    一共十个玩家，死亡两人，包括姜遥在内，只剩八人。
    随着系统提示音落下，除了姜遥、黑仕1，黑玫瑰，以及阿冬以外，其他玩家没有任何犹豫，选择离开诡域。
    不多时，黑仕1也跟着离开。
    很正常，难度增加，意味着危险增加。
    老鬼不可能为了一件鬼物牺牲生命，鬼物能再找，但命只有一条，何况他还遭受了一次险些丧命的经历，惜命得很。
    黑玫瑰留下来的原因，是为了姜遥。
    姜遥进诡域，是因为和她的交易。
    在看到她没有选择离开后，黑玫瑰也选择留了下来。
    “姜遥！”
    实验室走廊另一端，传来黑玫瑰的呼唤声。
    她轻易挣脱束缚，先一步找到阿冬所在地方，保护她同时，又到处寻找姜遥的身影。
    黑水将走廊整个覆盖，白漆的墙面染成密密麻麻的黑斑，腐蚀性极强，玩家只要触碰，精神值会急速降落，即便是黑玫瑰，也有些吃不消。
    更别提阿冬，她原本就因为制定两条规则，精神严重透支，在接触黑斑刹那，手臂也跟着染成了黑斑。
    恐怕不要多久，阿冬就会被黑斑攻入心脉，丧失生命。
    姜遥尽可能远离林素芳所化的腐烂黑水，处于中心位置，她的精神值本该降得飞快的，幸得戒无赠予的双鱼玉佩。
    染上佛性的玉佩能够驱散阴气，黑水的危害主要是阴气侵袭，玩家碰到容易暴毙。
    在得知阿冬的情况后，她立马说道：“阿冬，你选择离开！”
    意识模糊的阿冬听到了这句话，眼皮微颤，片刻身影在原地消散。
    阿冬依言离开了诡域。
    她知道自己此时状态很差，留下来也提供不了任何帮助，甚至会给阿遥姐带来麻烦。
    之所以迟迟不离开，只是想确定阿遥姐是否平安。
    在知道阿遥姐平安后，她松了口气选择离开。
    姜遥踩着地上稠黑潮湿的黑水，问起黑玫瑰：“你有没有看到梨花？”
    失去求生欲望的林素芳，越绝望痛苦，黑水扩散范围越广，到最后会丧失所有理智与人类情感，沦为一头没有感情，只知杀戮的怪物。
    如今，只有找到梨花，才能唤醒她一丝生机。
    黑玫瑰摇头：“我醒来，就没看到她。”
    姜遥：“你状态怎么样？”
    没有驱散阴气玉佩的黑玫瑰，纵然血液特殊，也难以抵御阴气侵袭。
    她那张病态苍白的脸覆上一层郁黑，像是病入膏肓的人一般。
    “最多能支撑半个小时。”
    黑玫瑰直言，没有隐藏半分。
    姜遥将手中玉佩塞到她手里，说道：“现在去找，找到把她带到林素芳的身边。”
    不等她反应的机会，姜遥直接触发别在发间的野雏菊鬼物。
    留在原地的黑玫瑰在触碰到玉佩瞬间，体内阴气渐退。
    明显变化使得她罕见地睁大了眼，不可置信看向手中的玉佩。
    诡域阴气无处不在，难度越高，阴气越重，而玩家所受到的影响也会越重。
    主要是精神值，即便身处安全的环境，精神仍然会降低。
    这也是为什么，低等级玩家无法跨级进入高难度诡域的原因。
    进诡域不久，精神值就降到了零，还没触发死亡条件死亡，就因为精神到底，发疯而死。
    这块玉佩，却能抵抗侵袭的阴气。
    解决了玩家最难的精神值问题。
    黑玫瑰起了贪婪之心，幽幽盯着浅白玉佩，突然想到一件事，眉头蹙起。
    ——姜遥把玉佩给了自己，那她怎么办？
    ..
    传送到上层洞窟口。
    如她所猜想的一般，梨花被抵挡在外，无法同她们一起进到下面的实验室，又担心她们的安危，用诡魂之身，不停往里冲。
    姜遥提起灯，微光照亮洞窟四面八方。
    梨花之所以下不去，是因为这个天然洞窟里被刻下了镇鬼咒文。
    刻下咒文的那些人，似乎也知道自己所做的事伤天害理，会遭到诡魂的报复，所以特意刻下咒文，用于抵御诡魂。
    梨花诡魂力量莫说恐怖级，连可怕极都没有，在接触咒文刹那，诡魂遭受攻击。
    她的魂体在一次次的冲撞下，变得透明。
    姜遥再来晚一步，这傻丫头就要魂飞魄散了。
    “别撞了。”
    梨花看到她，眼底豁然一亮，激动地飘过来，魂体都有些凝聚不实，在油灯照耀下，若隐若现。
    “姐姐，我下不去，想跟过去，被一面墙挡住，无论我怎么撞，那面墙都撞不破。”
    姜遥从包里拿出六支香，给她点了三支。
    “有镇鬼咒文在，你撞一万次都没用。”
    这咒文强大，莫说她，就连灾难级的诡都下不去。
    梨花恍然大悟，嗅了嗅香，注意到另三支香，不由问。
    “姐姐，还有其他鬼吗？”
    姜遥点头。
    梨花脸色吓白，躲她身后。
    姜遥：“…………”
    她无奈道：“你也是鬼，怕什么鬼。”
    梨花闻言尴尬地挠了挠头，“也对哦。”
    另一只诡是曲小彤，姜遥在这个诡域，没怎么管她，让她自己去提升能力。
    这会儿飘过来，腰间系着挎包，装得鼓鼓囊囊。
    “嘿嘿，我听你的，杀的都是坏诡，这些都是我收获的战利品。”曲小彤边吸香，边得意炫耀。
    还是个小屁孩，什么事都藏不住。

 第385章 《河神娶亲》：交易

    说罢，对阴气敏锐的曲小彤察觉到姜遥身上的异样，脸上的笑容消散，凑近在她身上嗅了嗅，眉头拧在一起。
    “我怎么才离开一会儿，你就快死了？”
    没有双鱼玉佩驱散阴气的姜遥黑斑攀上她的手臂和小腿，阴气浸润骨髓，寒意无孔不入，幸亏她精神值高，坚持这么久已经算是奇迹。
    姜遥没有理会她的话，而是问梨花：“你现在怎么样？”
    梨花听到了曲小彤的话，满眼担忧，但还是回答道：“吸了香后，我的魂体好了很多。”
    她力量原本就不强，能失去的阴气也就那么多，三支香瞬间补满。
    姜遥闻言，起身拔刀将洞壁雕刻的镇魂咒文摧毁。
    毁掉咒文，她拉下袖口，遮过长遍手臂的黑斑，喉咙呛出一口血，强行咽下，对梨花道。
    “林素芳的情况很不好，她失去了求生的意志，变得不像人形，你看到别害怕，尽量唤她名字，把她唤醒。”
    带着她到洞窟底下的实验室里，黑水涨高，没过膝盖，阴气冰寒刺骨，手脚麻木，张口说话，吐出一团团白雾。
    如同置身寒窖。
    成了诡魂的梨花难以承受这般汹涌的阴气，要不是不久前吸了香，此时她的魂体要被这股阴气冲散。
    “怎么、怎么会？素芳她很珍惜生命的……”
    梨花整颗心揪在了一起。
    姜遥话中的林素芳与她记忆中的素芳像是两个人。
    梨花是多愁善感的一个人，是素芳时常安慰她，鼓励她往前——
    素芳总说。
    ‘若是这世界连你都放弃了自己，那就再也没有任何人在意你。’
    她又怎么会放弃自己？
    但等梨花真正见到林素芳时，终于体会到了姜遥话中的意思。
    眼前的素芳与她记忆里的样子大相径庭，不止是样子改变，连性子也变得死气沉沉，阴郁，好似一潭死水，没有任何起伏。
    梨花想起来了。
    她第一次见到素芳的时候，素芳也是这样的，刚开始，她还以为素芳是一个不喜欢说话的人，但慢慢接触，才了解到。
    素芳不是不喜欢说话，而是觉得没必要。
    姜遥喝了口净水，阻止黑斑扩散更严重，看着她问。
    “害怕？”
    梨花说不害怕是假的，映入眼底的素芳已经看不清人样，整个人在病床上融化成一滩烂泥，分不清五官在哪里，哪里又是四肢躯体。
    要不是熟悉她那一双眼睛，梨花都分辨不出来这滩烂泥是个什么东西。
    梨花也很清楚，若因害怕而逃避，不仅素芳，连帮助她良多的姜遥也会死。
    “我会努力，努力唤醒素芳。”
    但说实话，梨花没有多少把握。
    跳河自尽后，她在河底待了很久，久到她自己都忘记了时间，再次见到素芳，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
    飘到病床前，梨花彻底看清了素芳的样子，视角和之前不同，浮在上空，与素芳分散的两只眼睛对视，
    以往充满力量的眼睛，此刻覆上了一层浓重的阴霾。
    梨花眼眶蓦然通红，泪水似断了线的珍珠，鬼泪成了晶莹剔透的宝石，砸落在病床上。
    她无法想象，素芳到底遭遇了什么，会变成这样。
    肯定吃了很多的苦。
    怎么办？她该说一些话，唤醒素芳的，可是她现在难过到连说话都说不出来。
    ..
    听到动静跑回来的黑玫瑰将玉佩重新还给她。
    “你……”满腔的话被姜遥打断。
    姜遥主要是不想听看她内疚，转移话题道：“诡域快结束了。”
    黑玫瑰在看清姜遥负面缠身的身体状态，是倍感内疚。
    原本该这样的人是她的，持有玉佩的姜遥不可能受阴气影响这么严重，仿佛下一秒就会暴毙。
    但她也不会说什么肉麻的话，就在她酝酿着情绪，准备说两句时，姜遥率先开口，故作揶揄地道。
    “我看你很喜欢这块玉佩，怎么舍得还给我？”
    这句话搅乱了黑玫瑰的思绪，实话实说。
    “我是喜欢，但这是你的玉佩。”
    黑玫瑰的贪婪不加掩饰，对于喜欢的东西，不择手段都会得到。
    只是她从来不会觊觎朋友的东西。
    姜遥听到她的话，惊讶地反问：“你的意思是说，我是你朋友了吗？”
    黑玫瑰颔首：“当然。”
    她对朋友从不吝啬，也不会背叛。
    这也是为什么，加入暗棋会后，从未起过叛变之心。
    红将也是她的朋友，她不会背叛朋友。
    姜遥想起人造鬼物陶罐，眸光微闪，认真地道。
    “你将陶罐上交给暗棋会后，可以在暗地里追查陶罐的下落，如果这个陶罐得到解封，锁在陶罐里、受尽折磨的人也得到超度。
    我会跟政府那帮老头子开会，以后不会再管暗棋会的任何事。”
    姜遥在政府的地位，足以解决这件事。
    不过是多费几句口舌的事。
    若是如此，暗棋会就不再是地下组织，遭到玩家们的追杀与唾弃，而是像十大公会一样，得到追捧与支持。
    没有政府限制，暗棋会的扩展规模会更强。
    当然说这句话，姜遥屏蔽了直播间，不止她自己，连黑玫瑰的直播也一起屏蔽，观众们是听不到她这句话的。
    黑玫瑰神色微怔，下意识地问：“如果没有呢？”
    姜遥微笑：“倘若暗棋会的人将陶罐霸占，没有给陶罐解封，你就必须脱离暗棋会，加入我的队伍。”
    说着她又补了一句：“你可以将其看作一场交易，或是赌局。”
    黑玫瑰赌赢的后果，是暗棋会越来越好的将来。
    但赌输，是要彻底脱离组织。
    黑玫瑰沉默了许久。
    她忽地抬眸，深深地注视着眼前的人，心脏莫名窜入丝丝缕缕的寒意。
    恐怕这一交易，姜遥从决定任由她将陶罐带到暗棋会前，便已想好。
    在诡域结束前，才终于提及。
    当时她们还受困于诡域，既要防备黑仕1，又要冒着生命危险，探索主线。
    而姜遥却在这么紧张的关头，还有精力预谋此事。
    黑玫瑰感到心惊，但想到什么，又严肃地否定。

 第386章 《河神娶亲》：离开

    “不会的，暗棋会不少成员也曾遭到神祇的猎杀，做成鬼物，红会至少不会使用这件鬼物。”
    要知道，红会也有成员被做成鬼物的话，她得到的陶罐鬼物，极有可能是红会某个成员制作而成。
    既是同一组织的伙伴，又怎么会使用这种鬼物。
    姜遥没有再出声，注意力移到不远处病床上端漂浮的梨花身上。
    梨花尽管一句唤醒的话都没说，但病床上的素芳仍然苏醒了过来，抽离的理智重新回到她的身体里，身体也停止了渗出黑水，融化的身躯也在慢慢凝聚。
    林素芳听着她哽咽的哭声，一睁眼，便看到她接近透明的脸颊正啪嗒啪嗒掉眼泪，哭得不能自已，毫无形象，漂亮的脸蛋都拧在了一起。
    “别哭了。”
    林素芳一片黑暗的眼眸重燃起一抹光亮，倒映着梨花的哭脸，缓缓坐起身，想像以前一样安抚她，但手指从她身体穿过。
    成了诡魂的梨花连实体都无法凝聚，又加上她哭得太狠，阴气流逝太多，再哭下去，就要魂飞魄散了。
    梨花在迎上她与记忆中一般无二的眼神，哭得更厉害了。
    明明自己说了那么多不好的话，但素芳从始至终都没有怪过她。
    “我无法离开村寨，没办法去找你。”
    “河水是不是很冷？”
    “你那么怕水，也敢跳下去，梨花你很勇敢，比我勇敢多了。”
    林素芳诉说着心里的话，时隔许久，一直想对梨花说的话。
    没有指责和埋怨，只有夸奖。
    懦弱胆小、因为差点淹死而惧怕河水的梨花，能选择从花船跳下去，必定是耗尽了她全部的勇气。
    梨花飘在她身边，也将自己的心里话尽数吐露出来。
    走过来给她点香的姜遥与林素芳感激的目光对上，略一颔首，插完香，后退回到原位。
    黑水褪去，阴气消散，诡域恢复原来的模样。
    姗姗来迟的系统提示音在耳畔响起。
    “恭喜玩家姜遥、黑玫瑰完成《河神娶亲》诡域主线——”
    “正在驱逐诡域——”
    黑玫瑰在眼前消失，是被诡域强制传送出去。
    留在原地的姜遥召唤出黑袍。
    许久未见的黑袍诡怪近乎在她召唤瞬间，便出现在她面前。
    带走林金这一毒瘤之后，村寨那几个买卖女儿的烂人也一起打包走。
    看了眼叙旧聊天的素芳和梨花，姜遥问：“她们会去哪？”
    黑袍：
    “一起、去、其他、诡域。”
    林素芳阴差阳错融合成怪物，一跃晋升至毁灭级诡怪，她有能力，安排梨花和她一起去其他诡域当原住民。
    有林素芳在，梨花即便到了惊悚世界，也会平安。
    姜遥放下了心，准备向他告别，一抬手，手腕悬挂的佛珠绳子忽地崩断，十来颗佛骨圆珠掉落在地上，骨碌碌滚远。
    佛珠滚入了灰雾里，只听‘咔嚓’咀嚼声传来。
    弯身正要去捡佛珠的姜遥闻言，不由地抬眸，朝黑袍看去。
    黑袍：“…………”
    他抬手一挥，灰雾散去大半，十几颗佛珠碎成渣，不知被什么咬碎，风一吹就扬了起来。
    “是、灰雾、吃了。”
    黑袍沉默两秒，解释道。
    姜遥知道他不会撒谎，黑雾将他整张脸遮掩，也看不清他的神情，辨认不出他的话存在谎言。
    她只是觉得惊讶，“灰雾连骨头都吃？”
    对于灰雾，她是一无所知的。
    不过也知道灰雾里容易滋生邪恶的东西，之前在《午夜餐厅》诡域，要驱散灰雾，需要人皮灯笼。
    黑袍：“对。”
    说完，他垂头泄气般道歉，“对、对、不起。”
    真信了他话的姜遥闻言瞳色微深，眉头蹙了蹙。
    “为什么？”
    黑袍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说过谎，所以姜遥才会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黑袍也会说谎。
    姜遥不喜欢别人对自己撒谎，首先她见惯了谎言，所以一眼便洞悉旁人的心思，能分辨出是真话还是谎话，其次是一次说谎，再接触，她就下意识怀疑他话里的真假。
    她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摧毁佛珠。
    佛珠是戒无的佛骨制作赠予，她深知佛珠宝贵，一直贴身带着，很少离身。
    黑袍和戒无只在《义庄》见过一次，之后便没有再接触过。
    姜遥思及此，心底不由生出一个想法，问道。
    “你们后来又见过面？”
    黑袍摇头。
    姜遥问：“那是什么？”
    仅见过一面，便产生仇恨意，连佛珠都看不惯，到底是什么原因？
    黑袍手伸进长袍里，半晌从里面拿出一个手串。
    不同于戒无的佛珠，是浅白色，散发着金光，黑袍的手串稠黑散发着阴气，预兆着浓重的不祥，给人毛骨悚然的错觉。
    “我、可以、引魂。”
    和超度一样，将魂引入忘川。
    姜遥挠挠头，聪明的脑袋此时有点宕机。
    “不是，你……”
    她欲言又止，说不出话来。
    有一个想法涌出心头，但又被她死死压下去。
    不可能的。
    他是惊悚世界的执法者啊。
    但想起他现实化身江寂，赠予她雾石，以及召唤的指骨……一切一切结合起来，就显得有些古怪。
    之前她想的是，送一些违反规则的诡怪给他，给黑袍创造业绩，完成指标。
    姜遥重新回忆。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午夜餐厅》诡域，接触并不多，她扮演迎宾，他是进餐厅的客人，话都没说过几句，最后他将违反规则的诡怪拽入灰雾之中。
    后来几个诡域，在最后的时候，总会出现，审判诡怪。
    没等她细想，眼前一黑，诡域遭到驱逐，她回到了现实世界。
    阿冬、黑玫瑰守在原地，连黑仕1也在，眼前诡域消失，上空出现一行字。
    [六十级诡域《河神娶亲》受到驱逐——]
    [江禺城区将不再降临诡域——]
    难度越高的诡域，驱逐之后，保护的地区会越大。
    譬如姜遥驱逐的七十级诡域《义塔》，影响范围是整个西洲。
    江禺城区连西洲五分之一不到，可见一级之间，相差多大。

 第387章 现实世界：父母

    但姜遥现在没时间思考这些，一脸怀疑人生地坐在路边，迟迟没有站起身。
    黑仕1看她状态，还以为人傻了，下血本买了颗补充精神值的药丸，送给她道。
    “快喂她喝下，这么久才出来，脑子肯定坏掉了。”
    阿冬听着面色骤白，接过药丸，就往姜遥嘴巴里塞。
    姜遥转手塞进她嘴里。
    入口即化的药丸，价格昂贵，效果也极佳，精神值透支严重的阿冬恢复了大半，眼里的红血丝都淡化了许多。
    “诶你！”老鬼见状急了，正要说两句，姜遥起身打断道。
    “我脑子没坏。”她瞅了他一眼，笑眯眯地道：“不过谢了。”
    老鬼还了人情，但只还了一半，郁闷地吐了口浊气，道：“好友申请通过一下，以后有任何事，只要我老鬼能办到，一定会帮你办到。”
    落下这么一句话，黑仕1划着船渐渐远去。
    黑玫瑰敏锐察觉到姜遥不对劲，魂不守舍的，她离开诡域记得一切安全，并没有其他危险的。
    那在她离开不久，姜遥又遇到了什么呢？
    “我没什么事。”姜遥摆摆手，说着又道：“阿冬，我今晚去你那里住一晚。”
    阿冬呆愣地指了指自己：“？”
    姜遥疲惫地颔首。
    与黑玫瑰匆匆告别，搭乘着车来到阿冬的住所。
    阿冬所在的小区有些年代，一共八层没有电梯，阿冬家在三楼，门口装了坚固的防盗门，不止她一家，家家户户都安装了，固若金汤。
    自从诡异降临，全球末日，死在同类手中的人不计其数，这防盗门防不住诡怪，安装是为了防人的。
    阿冬很是紧张，第一次带阿遥姐来家里，手心都被汗濡湿，开了两扇门，除此还装了防蚊门帘。
    南方蚊虫多且毒，玄关木架子上还摆了熏香。
    阿冬还是住在父母去世前购买的居民房，三室一厅，一百左右的面积，她喜欢做家务，这让她感到充实，屋子干干净净，家具摆放整齐。
    “阿遥姐，这双拖鞋我就穿过一次，你先穿，待会儿我去外面再买一双新的。”
    姜遥：“没关系。”
    她没有半点不自在，像是来到自己家，趿着棉布拖鞋进了屋，先是梭巡了一番屋子，最后走到沙发前坐下。
    “我休息一会儿，不用叫醒我。”
    阿冬点头如捣蒜，怕影响她睡眠，轻手轻脚走到客厅阳台前，将窗帘拉了上来。
    姜遥躺在沙发上，很快陷入沉睡。
    戴上雾石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做过梦的她梦到以前的事。
    主要是她以前没什么好梦的，对她来说，是十分糟糕的。
    疯疯癫癫的母亲总是躲在阴暗地方，窥视着她；
    平日老实巴交的父亲喜欢偷窥别人的生活，再引诱人到家里，半夜咄咄地剁肉。
    每天总有吃不完肉，夜半熟睡，母亲也总是趴在她的床头，想法设法要将她杀死。
    姜遥为了活下去，都不敢睡觉。
    好几次睡着，人要么在锅里，要么在砧板上。
    夜晚躺在床上往外看，看到了黑云层叠遮住的月亮染上血红，变成一颗眼珠，充满恶意地盯着她。
    无聊的她和黑暗对话。
    黑暗问：“你为什么不睡？”
    姜遥许久未睡，眼底遍布血丝，眼下一片稠黑，困倦得睁不开眼，她便拔出随身携带的杀猪刀，往手臂狠狠划了一道伤口。
    手臂密密麻麻尽是疤痕，有旧疤，也有刚刚愈合的新疤。
    她感觉不到疼意般划一道口子，接着又熟练地撕出一张布，缠在上面止住血。
    疼痛使她清醒，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面无表情地说。
    “不能睡。”
    黑暗接着说。
    “我帮你守着，你睡吧。”
    姜遥瞅了黑暗一眼，问：“为什么帮我？”
    黑暗陷入沉默。
    姜遥不信任何人，即便是黑暗也一样，她依然没有睡。
    不睡不会死，但睡了一定会死。
    手臂的疼痛渐渐淡去，不如第一次，疼痛能够持续一整夜。
    她不得不解开布条，往旧疤上用力划了一刀。
    痛。
    意识也更加清晰。
    发现——哪里有什么黑暗，无非她在深陷黑暗中的一丝臆想罢了。
    ..
    梦醒，已是夜晚。
    姜遥垂眸，望着戴在脖颈上的雾石，伸手碰了碰。
    贴着肉，残留着一丝温柔。
    梦里的细节已然变淡，她记不起来太多，只记得夜晚太黑，手臂太疼。
    姜遥情不自禁掀开袖口，手臂的皮好似新生过一般，已经不见一道疤痕，但疼痛似乎一直刻在骨髓里，只是碰到手臂皮肉，便带来刻骨的疼。
    她抹掉额头的冷汗，一股香味钻入鼻腔。
    六八道菜反复热了好几遍，阿冬担心气味吵醒她，还特意关上了厨房的门。
    沉浸在热菜之中的阿冬听到门口的动静，不禁回神看去，注意到姜遥打开门，倚在门边看着她。
    “阿遥、阿遥姐，你醒啦。”阿冬还是不太习惯说话，支支吾吾说半天，才说几个字。
    她连忙去端微波炉里的热菜，指腹被烫到也没放下，急匆匆放到厨房外的餐桌上，忙把指腹贴着耳垂，呼哧呼哧。
    “烫到去淋冷水，摸耳垂没用。”姜遥将另热好的五道菜一同端到餐桌上。
    阿冬淋完烫到的指腹，姜遥盛了饭坐在餐桌前，问她：“你吃了吗？”
    阿冬点头：“吃、吃了的。”
    不是客套话，做好饭后，她自己先吃了一碗，然后一直待在厨房里，菜冷了热菜，循环往复。
    姜遥胃口大，一桌子菜都进了她的肚子。
    等她吃完，阿冬才将写好的纸条，推到她眼前。
    ‘江会长联络我，问我们在哪，我没有告诉他，想等阿遥姐你醒了再说。’
    姜遥看到前半句心脏莫名颤了几下，直到看完整张纸条，提起的心终于放了下去。
    她抬手轻拍了拍阿冬的肩膀。
    “干得不错。”
    至少现在，她还不知道怎么面对黑袍的分身江寂。
    面对不了，就先放着吧，反正也不急这一时。
    姜遥摆烂地想着。
    不过对于重要事情，她没有马虎，睡之前给沈白鹤发过一条短信。

 第388章 现实世界：闻无行死亡

    《河神娶亲》诡域六十级，后来受林素芳的影响，进阶至六十五级，但总之在掌控中。
    而莫名出现在诡域里的庞然大物诡怪是出自《溶洞》诡域。
    从那诡怪恐怖的能力可以看出，《溶洞》难度只高不低。
    一旦降临，对于国家任何一个地区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必须做到提前防备的准备。
    沈白鹤自然也深知其中要害。
    在她还在诡域的时候，便对江禺那一带进行了民众疏散，在短短时间内，并对‘溶洞’相关的地区，都派了军队镇守。
    政府的速度还是快的。
    姜遥为了第一时间能应对突发情况，也不打算再进诡域，在阿冬家中休息。
    但没休息两天，阿冬家的门铃就响了起来。
    一大清早，阿冬出门买菜，以她细心性子，不可能会忘记带钥匙。
    睡醒的姜遥趿着拖鞋，透过猫眼看到外面的熟悉身影。
    是江寂。
    姜遥感到无奈。
    对于他能找过来并不感意外，这家伙强得很，否则也不会被
    国家视作最危险的存在，
    脖子上戴着自爆项圈。
    她自知躲不过去，硬着头皮打开了门。
    “江会长，你怎么找到这里了？”
    姜遥装作无事发生，轻描淡写地问。
    江寂站在原地，手指摩挲着政府定制、限制能力的黑袍，兜帽盖过头顶，领口偏高，遮过了自爆项圈，垂着脑袋，机械式变形的声音出奇听出几分失落。
    “你、不、回家，不想、见我、对吗？”
    姜遥暗道，这居然被你一个呆瓜猜到了。
    心里虽这样想，但话当然不能这样说，否则下一秒结结巴巴的江会长就要哭出来了。
    她深吸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江会长，这就是你想错了。我是之前进的诡域太累，没办法留在阿冬家里住的。”
    “我的打算是，中午吃完饭，便动身回家的。”
    江寂犹豫两秒，冰冷机械声有些颤，颤成了电音。
    “真、真的吗？”
    姜遥轻笑道：“不然我骗你做什么，行了，别傻站在外面，进来坐坐吧。”
    江寂仍然没动，抬着眼，子夜般墨黑的瞳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可、可是，你、唤我、江、会长。”
    之前是唤他阿寂的。
    姜遥：“…………”
    哦豁，他现在比以前更敏感，一个称呼都记得这么清楚。
    姜遥哄人本事还是有的，懊恼地道：“刚睡醒忘记了，阿寂。”
    江寂听到这一声‘阿寂’，摇头晃脑，摆动着宽大的袖袍，跟着她进了屋。
    姜遥见状，长舒了口气。
    算是糊弄过去了。
    下一秒，便见江寂从长袍里伸出来一只手，手心摊开，依然是诡域里，黑袍送她的手串。
    “送、你。”
    姜遥这次没有多问，直接收了。
    白得的鬼物，不要白不要。
    接触手串的刹那，一行信息映入眼帘。
    [骨串（鬼物）：￥%@#赠予的礼物，可传送到任何地方，无次数限制；
    可抵御所有阴气，驱散灰雾；
    携带者睡着后，任何伤害都没办法伤到你。
    致命伤可保命，即便是心脏爆炸，也能在规定时间内修复。
    ……]
    后面还有，她都看不完。
    这是姜遥见过功能最多、词条最长的一个鬼物。
    长到看不到边。
    完全是金手指一般的存在，携带者是个新人，进了诡域也进不了。
    太强大了。
    而且和雾石一样，熟悉的乱码，总而言之，就两个字——无敌。
    姜遥只觉沉重，想还给他。
    “我何德何能……”
    江寂站在她面前，甩动着宽袖，连着长袍都在荡，袖子里倒出来一件件鬼物，没一会儿在脚边堆满。
    都是稀有强大的鬼物。
    见他还在抖袖袍，眼看架势要把客厅堆满，连忙制止。
    “够了够了！”
    姜遥满脸吃惊，“你哪来这么多鬼物？”
    江寂如实回答。
    在她进诡域的时间里，他也去了其他诡域，暴力通关，解决诡域boss，完成最高评价。
    这段时间，他进了许多诡域，独狼过本，国内各地的诡域只要有五十级，他都会进。
    那和尚太诡计多端，送了佛珠，又送玉佩，好像就他宝物多一样。
    江寂不仅进诡域搜刮鬼物，在惊悚世界也没歇着，找了许久，最后能派上用场的只有，他自己的骨头做出了手串。
    姜遥抬手拍了拍他肩膀，叹息道：“辛苦了。”
    这么多鬼物，得进多少诡域才能搜集到的啊……
    心意领了，但她还是有些接受不了跨界之恋。
    从毁灭级齐槐看到指骨的反应，以及他赠予的骨串，甚至能够安排分身，随意穿梭惊悚、现实两界，
    姜遥能够猜出，黑袍并非简单的执法者。
    她虽然没见过几个执法者，但像黑袍这么逆天的存在，应当不单单只是一个执法者这般简单。
    黑袍连邪神佛都能抓，回想义庄诡域，刚出世的邪神直接被灰雾里的锁链束缚住，强行拽入了灰雾里，连一丝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要是她在猪场那会儿得知他的心意，说不定会跟他玩玩。
    但现在，在现实世界，有许多她在意的人。
    姜遥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而导致队友、政府深陷囹圄。
    当然这只是她最坏的推测。
    可这个世界，已经承受不住任一灾难。
    思及此，姜遥正欲开口，手机忽地震动。
    看到来电是沈白鹤，她眉头微蹙。
    以往他有任何事，都是在系统面板里的好友栏找她。
    从未跟她打过电话，电话属于私人，沈白鹤很清楚这一点，绝不会越界。
    这一次——
    姜遥接通电话，听到沈白鹤那边急促的喘息声，喉咙嘶哑，语气焦急。
    “闻无行出事了。”
    ..
    巨大荧幕上，正播放着闻无行直播的一节片段。
    光线灰暗诡异，所在地方是狭窄的隧洞，闻无行躲在逼仄黝黑角落，
    一条手臂不知所踪，在他身后躲着五个人。
    只见他颤巍巍抬起另一只健全的手，手指滑动着空中。
    但进过诡域的玩家都知道，他这是在操控信息面板。
    在诡域里，商城、背包皆不可用，好友聊天栏也不可用，只能在里面留言，离开诡域或者死亡，留的言会发送给远在现实世界的好友们。
    闻无行显然是在留言，手指快速划动完，无力地垂落在身侧。
    紧接着有十多个鬼影涌入隧洞内，闻无行手指掐诀，嘴里念念有词，百只诡扯开他的嘴巴爬了出来。
    闻无行选择将身体献给体内的百只恶鬼。
    最后一幕是他死死挡在洞口，抵抗着鬼影的画面。
    【闻无行死亡】

 第389章 现实世界：割舌

    基地会议室。
    古式长桌是由紫檀木打造，表面涂了层保护漆，两侧摆满了椅子，桌面放着矿泉水与铭牌，中央凿空，做成溪水竹林的微型景观。
    屋内光线昏暗，唯有墙面投放着大荧幕，播放完闻无行死亡的一幕。
    “确定是诡域融合，闻无行带领的小队，诡域难度是30级，队伍是二队，他作为队长，又掌握闻家通阴术法，这种难度的诡域，对二号队而言，并不困难。”
    “他们一队原本已经将主线探索至90％，但诡域融合之后，难度增加至八十级难度，主线探索重置。
    由于二队有一队员，掉以轻心，意外开启八十级诡域，在全队覆灭之时，闻无行解封体内百只恶鬼，以身祭鬼，护着五个队员离开诡域。”
    总长邰盛说到这里，视线不由往坐在不远处的姜遥看去，顿了两秒，接着说：
    “闻无行以自己的命，换得五个队员的性命，他自我奉献的精神让人钦佩。
    但我必须告诉你们所有人，你们的性命更重要，在保证自己的性命同时，才可以去保护旁人。”
    西洲闻家当家主闻无洪在前不久放弃主权，闻无恕接替他成为下一任当家主，闻家各大长老以他为主，族内各个旁支肃清。
    闻无恕更是将镇阴令分享至玩家论坛，废除通婚陋习，不仅是闻家，西洲人人可习镇阴令，无需阴骨，也可习得通阴法门。
    姜遥所在一队，一队后还有五大队。
    原本是闻家当家主继承第一人选的闻无行离开了闻家，加入了政府，成为二队的队长。
    闻无行父亲早逝，只剩母亲，在听到他去世的消息的时候，情绪太过激动，本就病弱的身体扑通倒地，晕了过去，现在还在医院昏迷。
    闻家能活到她这岁数的很少，闻无行至亲的人，也只剩母亲。
    在总长邰盛话落，一人起身说道：
    “融合的就是姜队长上报的高难度诡域《溶洞》，军队在附近探查过，《溶洞》在降临时，离闻无行所在的诡域近，所以两个诡域融合在一起，导致这场悲剧发生。”
    “如今《溶洞》诡域难度直达八十级，同样是扮演类诡域，从逝者闻无行以及队员得到的线索是，与十年前，那波势力，残忍的融合实验相关。”
    “最新消息是，被迫拽入诡域的人，等级最低不到十级，半天时间，死亡率高达百分之八十。”
    说话的是，军察部的部长，五十多岁，剃着短发的女人。
    “坏消息是，等级低的玩家，进《溶洞》后，记忆情绪会被模糊，变成扮演的人物，等级越低，诡域带来的影响越高。”
    闻无恕代表闻家，一段时间未见，他没变多少，依然我行我素，嘴角叼着烟，眼底一片青黑，一整夜没睡，沧桑颓废了许多。
    他开口道：“我今晚会进去，将闻无行带出来。”
    在众多窃窃私语中，一道埋怨的声音忽然响起。
    “八十级诡域，再开裂隙，谁能保证里面会不会跑出一只诡怪？这不是拿民众性命开玩笑吗？况且，一个死人而已，能不能找到尸体——”
    话未说完，那人眼前一黑，嘴巴被强行撑开，等他反应过来，舌头就被割了下来，丢在长桌中央微型景观之中。
    血液将流淌的溪水染得血红。
    旁边的人发出一声尖叫后退让开，众人的视线齐唰唰落在行凶之人身上。
    是姜遥。
    她一手戴着牛皮手套，另一只手握着杀猪刀，后退一步，躲开喷溅而出的血液，随后无视所有人的目光，脱掉沾了唾液的手套，丢弃至垃圾桶里，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下。
    “闻无行没有死。”姜遥面无表情地道。
    晚她一步，没来得及动手的闻无恕闻言心神震荡，顿在原地，笼着阴霾的眼睛微微泛红，指间的烟燃尽都没注意。
    说闻无行是一个死人的是赫连家族的成员。
    听到闻无恕要进《溶洞》诡域的时候，之所以会有这种反应，是因为赫连一族，所在的地方正是《溶洞》诡域降临地界。
    八十级的诡域，上次七十级诡域就让西洲死伤无数，《溶洞》是所有人想都不敢想的难度诡域。
    江州地界，《溶洞》诡域将大半河流、山区笼罩其中。
    虽在姜遥上报后，民众得到大部分的疏散，但依然有几十万人被强行拽入诡域中，目前死伤人数有十多万。
    赫连族是疏散最快的，只是他们祖宅便在江州，若是江州沦陷，那赫连族好几百年的基业都要毁之一旦。
    这个赫连家人为的不是江州的民众，为的只是他那容不得半点意外的产业、财产以及代表着赫连家一族的剑冢罢了。
    闻无行？一个闻家弃子，死了就是死了。
    被割舌头的父亲，一中年男人目眦欲裂，猛然起身，紫檀木长桌跟着震动，在他身后赫然出现一把锋利、镶嵌着黑石的长剑，散发着浓浓阴气，直直朝着姜遥刺去。
    在这一刻，闻无恕动了，代表着诸葛家的白毛动了，为蛊族而来的银竹也动了，以及各大部门的部长也跟着起身——
    最终是站在姜遥身后的赫连音速度最快，拔出重剑，手臂用力一挥，‘哐当’一声巨响，空中刺过来的黑石长剑相撞，发出轰鸣。
    空气都被剑气撕破，摆在桌上的矿泉水切割成四分五裂，除了那几个地位高、强大的老人，其他人纷纷后退躲剑气。
    不消片刻，听‘嗡’一声，黑石长剑被劈出裂缝，刺入中年男人身后的墙面里。
    赫连音脚步不退不让，立在姜遥面前，稳如泰山般收起重剑。
    几个老人、包括总长邰盛在内，见此眼底露出一抹意外与赞赏。
    出手的赫连家中年男人看到自己的黑石长剑被打飞，眼露震惊，尤其是在看到斩飞剑的人是赫连音，除了震惊，便是难以压制的愤怒。
    他拔剑就要动真格，这时坐在旁边的老人忽然出声了。
    “行了。”

 第390章 现实世界：赫连一族

    中年男人满腔的愤怒在一声之中溃散，自知不该在这个时候出手，但唯一儿子舌头被割断，他眼睁睁看着，又怎么能不气。
    开口的人是赫连家的当家主，赫连宗焱。
    赫连宗焱八十好几，穿得简朴，容发并不怎么衰败，精神矍铄，浑浊泛白的眼珠在中年男人身上扫过，最后停在赫连音的身上。
    “你未领悟剑道，又怎么炼成的剑气？”
    赫连音没有回答他的话，可以说对他、以及赫连家一众视若无睹，眼里只有队长。
    她询问队长的情况：“遥，你有没有受伤？”
    剑气凌厉，轻易能将一个人头颅切碎，方才赫连音已经是最快的反应速度了，但还是害怕队长受到伤。
    姜遥摇头。
    就算没有阿音，她也不会受伤，中年男人那点功夫，姜遥还是能对付的。
    同家族一起来参与会议的赫连音父亲，赫连鸿见状，连忙走过来，小声指责道。
    “阿音，这是家主，你快行礼！”
    赫连音躲开他伸过来的手，后退一步，重新回到姜遥的身后，面上没有任何情绪。
    不止是跟赫连鸿，甚至整个赫连家，都站在对立面。
    赫连鸿还想说什么，姜遥在这时开口了，不是跟赫连家，而是跟总长说道。
    “我只有两个问题。”
    邰盛抬手，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姜遥视线扫过所有人，然后道：
    “闻无行带队去往三十级诡域的行动是谁的命令？”
    “闻无行的五个队员，此时在何地？”
    总长一听便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看似疑问，实则是在兴师问罪。
    前一个问题，她怀疑有人故意让闻无行走死路。
    她能问出来也不意外，闻无行能力太强，比起曾经闻家的当家主闻无洪，体内最多封五头恶鬼，闻无行却能封上百只恶鬼。
    负面影响不多，以他成长的速度，再过不久，他的身体恐怕会成为鬼洞，依靠恶鬼的力量，无人能敌。
    闻无行虽然说话难听，性子傲慢，但与人无冤无仇，除了意外，便是早已布置好的阴谋。
    连总长邰盛也曾怀疑过，但并不是阴谋，只是意外。
    “你作为六队的总队长，应该很清楚六队调令，除非特定，是不会有人能命令二队去一个诡域执行任务的。”
    “他之所以会选择进这个诡域，是因为你。”
    姜遥眉头深蹙。
    “我？”
    邰盛神色多了几分怜悯与叹息，缓缓地道。
    “你所在的《河神娶亲》诡域，在江禺城区，位于江州地界，而三十级诡域，也在江州，他的想法你应该了解的。”
    姜遥自然了解。
    闻无行那家伙总是想和她一起进诡域，因为一队满员，所以加入了二队，成为队长，还曾跟她说过一句话。
    “以后，我二队，肯定比你一队还厉害。”
    “姜遥，我们赌一把吧，看看是我的带队能力好，还是你。”
    闻无行的性格脾气都无法胜任二队队长的位置，好几次的考试，他放低姿态，改变倨傲的性子，才成为队长的。
    并非姜遥给他开后门，是凭闻无行自己的实力。
    姜遥抬手死死捏了捏眉心，长吐一口气，眼皮垂落，再掀开，深色瞳眸中翻涌的情绪尽数收敛，开口问。
    “第二个问题。”
    总长邰盛回答：“他们都在医院，医院地址我会发送给你，你可以去看看他们。”
    姜遥起身，抬脚就往外走。
    邰盛在她走出会议室前叫住了她。
    “姜队长，你对于《溶洞》诡域，解决方法是什么？”
    姜遥转身，迎上几位部长苍白的面孔，以及希冀的目光，还有闻无恕、队友们认真肃然的表情，到后面几个想要封闭诡域，保守方案的世家。
    她沉默了几秒，半晌道。
    “我会进《溶洞》，封闭诡域，只能延缓，灰雾扩散的速度，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到时候不只是江州沦陷，靠着江州的湘州、鄂州都会沦陷。”
    当初七十难度的诡域，整个西洲都沦为地狱，惨案历历在目。
    保守战术，虽能平安一时，但也让诡域扩散变强，到时候他们所面临的危险更可怕。
    总长微笑道：“好，我赞同姜队长的方法。”
    一个个高层老人跟着举手。
    只有赫连一家，铁青着脸，看着这一幕。
    “家主，她要是死在了诡域里，江州就是真的完了。”
    赫连宗焱属于保守战术的一员，但对于这个答案并不感意外。
    驱逐过七十级难度诡域的姜遥，获得的民心，已经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只要她答应进诡域，就不会有人敢拒绝。
    总长邰盛就是深知这一点，才会召集这一场会议，不过是让他们这些老头子无论是明面还是暗地里，都不敢对姜遥使绊子而已。
    “雪儿出来了吗？”赫连宗焱问。
    中年男人查看了一眼讯息，点头道：“出来了，正在休息，雪儿刚晋升至八品，还获得了一样独属的鬼物，能力已经足够进六十级诡域。”
    赫连宗焱皱眉摇头：“不够。”
    只够进六十级哪里够，这可是高二十级的八十级诡域，一级的跨度，里面诡怪实力相差，是极为恐怖的。
    中年男人后知后觉听懂了家主的意思，双目微睁，不由问。
    “家主您的意思是，想让雪儿进《溶洞》吗？”
    他说完这句话，焦急慌张地道。
    “家主，雪儿是赫连家百年以来，最强的剑道天才了，她虽进步极快，但现在进八十级诡域还是勉强，若是在诡域陨落，那咱们赫连家就真的——”
    “闭嘴！”赫连宗焱浑浊淡白的瞳仁阴气森沉，在他脸上狠狠剐了一眼，气势强大，在这威压之下，中年男人都有些吃不消，冷汗直冒。
    “若非我制止了你，你以为你是赫连音那丫头的对手吗？”
    中年男人闻言，只觉心慌意乱，张口想要辩驳，但一个字都没能吐出来。
    常人看不出来，但世代习剑的赫连家族之人怎么能看不出来。
    不久的那场对决，他的黑石长剑直接被击飞了，在赫连音手上连一分钟都没坚持住。

 第391章 现实世界：来自闻无行的礼物

    赫连家，孩童觉醒剑道的年纪不同，但大多都在十二岁左右，赫连雪属于意外，她觉醒太早，最大好处自然是能够比同龄人更早接触到剑，习得剑法，淬炼剑体。
    百年难得一遇的剑道奇才，不可置否，下一任赫连家的当家主非她莫属，赫连一众族人也都默认了这件大事。
    相较于赫连雪，赫连音特殊，几百年来出过几个像赫连雪一样的天生剑体，但从未出过赫连音这样，领悟不了剑道的普通人。
    要不是查过血脉，赫连音体内流淌着赫连家的血脉，他们都怀疑赫连音是外面捡来的孩子。
    不过赫连高层长老，知道赫连音无法领悟剑道的原因。
    这和她的母亲有关。
    赫连音母亲的身世神秘离奇，鲜少有人得知。
    赫连一族，习剑多为轻剑，极少有重剑的。
    虽习剑，需要锻体，但人的体能有限，除非生的健壮，天生怪力，否则很难掌握重剑。
    赫连音从小锻体，直到成年才开始习剑，习得还是重剑。
    重剑重在防御、霸道，压迫感极强，但不如轻剑轻巧灵活，也很难有人会尝习重剑的苦，那是比习轻剑，苦好几倍的。
    当年赫连音被她阿公接走，全族上下无一人反对，都恨不得她赶紧走。
    作为当家主的赫连宗焱，是知道她阿公重锻体，锻铁世族，总是扛把大锤，粗鲁又蛮横。
    赫连一族都觉得她废物，就连赫连宗焱也是这样想的。
    即便将体能锻到极致，悟不了剑道，学不了剑法，仍然是一个废物，注定难成大器。
    但方才赫连音应对赫连峰的那一击，剑气自发而生，重剑使得比轻剑还要灵活，只是一斩，便将赫连峰的黑石长剑震飞。
    赫连峰是赫连雪的父亲，亦是赫连一族的大长老，竟在她手中连一分钟都没坚持住。
    相对于十万火急的西洲诡域，赫连宗焱如今更想知道赫连音剑气由来。
    纵使是已经踏入八品的赫连雪，也没有赫连音的剑气更让赫连宗焱感到惊讶。
    ..
    离开会议室。
    乘坐军方的防弹车前往京市第一医院，车子是三排八座，姜遥坐二排，靠右车窗位置坐着等待已久的江寂。
    车门一开，进来一个又一个队员。
    银竹首当其冲，霸占离副驾驶座最近的后座位置，再后面是白毛，接着是赫连音和闻无恕。
    闻无恕穿了一身正装，西装革履，领带整齐划一，与以往吊儿郎当的样子大相径庭。
    只见深色西装外套被他脱了下来，随意丢到后面，又继续解开领带，敞开领口，手臂搭在窗边。
    他一身烟味，昨晚加今天不知抽了多少支烟，一夜未睡，靠着座椅，阖上眼休息。
    坐在他身边的白毛被他身上烟味熏得头晕眼花，但也没有说什么，面色沉重。
    白毛虽没有和闻无行一起进过诡域，但他有事没事就往基地跑，和二队队长的闻无行熟悉了。
    通阴法门和符箓牵扯深，闻无行嘴硬心软，知道他是姜遥的队员，刚开始没什么好脸色，主要是嫉妒，嫉妒白毛能成为她的队员。
    但接触久了，白毛摸清楚了他的性子，闻无行也了解白毛这个人，两人同样从小养尊处优，又在符箓上面，多了许多共同话题。
    原本白毛也要和他一块儿去三十级诡域的，闻无行是带队进诡域，作为队长，没办法和他多接触，白毛只好放弃了。
    没想到得到的是闻无行的死讯。
    白毛一双眼睛又红又肿，平时话痨的一个人，此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紧紧握着手中的符箓。
    他犹豫了许久，终究没忍住，闷声闷气地开口。
    “姜姐，闻无行真的死了吗？”
    姜遥回头看他，与他蓄满泪光的眼眸对视，仿佛她一点头，他就会撕心裂肺地哭出来一样。
    她没有躲避他的视线，平静地道：“没有。”
    白毛对她的话深信不疑，在听到她否定的回答后，悲伤的神情被欣喜取而代之，抬手擦拭眼角滑落的泪水，哈哈大笑道。
    “我就知道，他肯定活得好好的，那段直播录像是伪造的，肯定是这样。”
    说着他拿起手中的符箓，明明在笑，但眼泪止不住地流，哽咽地道。
    “我跟他打了个赌的，在他出诡域前，我能画出隐身符，我赢了，他输了，还欠我二十万赌金没还我呢……”
    姜遥默不作声，放在膝盖上的手覆盖上一片温热，是身旁江寂的手心。
    他朝着她的手背，哈了哈气，机械半面罩哈不出气，他使劲搓热自己的手心，然后重新握住她的手。
    “还、冷、冷吗？”
    姜遥闻言，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正在发抖，连着整条手臂，颤个不停，不止是颤，还有麻，麻木了四肢。
    她努力控制，但控制不住，压抑已久的情绪如同开闸洪水一般汹涌而出。
    在面板系统传送过来一个礼物刹那，达到了顶峰。
    她手心凭空出现一个鬼物，当接触鬼物的瞬间，一行信息映入眼帘。
    [乾坤袋：拥有一百平米的空间，不可放置活物，无耐久，可放置鬼物、道具、普通物品。
    （来自玩家闻无行的礼物）]
    姜遥直接使用野雏菊鬼物，从车内传送到外面，跌跌撞撞跑到垃圾桶前，吐了起来。
    早上根本没吃什么东西，吐出来的都是胃酸苦水。
    此地是人多热闹的广场，临近春节，广场中心架着舞台，某品牌庞大充气吉祥物立在一旁，路灯悬挂着大红灯笼，一条条横幅挂在头顶，写着‘新的一年，祝愿大家平平安安’。
    她突然的出现，造成人群混乱。
    而天空检测鬼物的警报在这一刻发出尖锐的响声。
    政府区域，对鬼物管控更为严厉，玩家离了诡域副本，回到现实世界，是不能使用鬼物的，一旦使用，头顶无处不在的检测器，会报警，锁定玩家的位置。
    防弹车骤停，警方的汽车也在第一时间赶到。
    驾驶座的沈白鹤连忙出示军方证件，警车才离开。

 第392章 现实世界：我做到了对吗

    人群有不少人认出了姜遥，没等他们靠近，就被军队拦住。
    姜遥无暇顾及其他，胃底吐不出其他，最后吐出混着血的水才停，后退两步，泛红的眼眶溢出生理泪水，晕湿了漆黑睫羽，顺着末端滴落。
    江寂抽出纸巾伸过来的手，被泪水砸个正着，他抬起眼，呆怔地凝望着她，紧接着他眼底也涌出泪水，像下雨般哗哗落下。
    “呜”
    姜遥：“？”
    她皱眉看他。
    江寂慌张擦拭泪水，但擦了又有，怎么也擦不完。
    他用力打了自己一巴掌，依然没用。
    只能一边抽噎，一边道歉。
    “对、对不、起。”
    姜遥深吸了口气，胸腔冲撞的情绪在这一刻溃散，接过纸巾，伸到他脸颊前，轻轻擦拭。
    江寂还在搓手，贴着她微颤的手背。
    “还、冷吗？”
    姜遥摇头：“不冷了。”
    ..
    站在一旁想要过去的白毛被银竹拉住，银竹话听不出情绪，但看他的眼，也看出悲戚情绪。
    “别去。”
    白毛捂着脸，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活在温室里的诸葛白，除了母亲，便再没有经历生离死别，尤其是队员。
    他对姜姐有一股盲目的信任，这世界再困难的诡域，都难不倒姜姐，当然姜姐也是这样做的，即便是七十级诡域，也能带着队员平平安安地归来。
    白毛以为他们所有人都不会死，什么高难度诡域，在他眼里，没有概念，只要跟着姜姐走，就不会出任何事。
    这也导致，对于旁人，他也是这样想的。
    三十诡域而已，一点难度都没有，闻无行带了一整个二队，肯定会平安回来的。
    白毛没有半点担心，全心投入他和闻无行的赌局之中。
    他是最晚听到闻无行出事消息的，听到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肯定是玩笑，闻无行怎么会死呢？他可是掌握通阴全部法门、体内封恶鬼的狠人啊。
    在看完直播录像，他也是这样想的。
    但当他看到主心骨姜姐的悲伤和痛苦——
    在外人看来自私傲慢、不近人情，实则敏感自卑、善良勇敢的闻无行真的死了。
    白毛除了悲痛，便是对诡域的恐惧。
    哭了不知道多久，等上了车，也是失魂落魄的状态。
    ..
    防弹车停在京市第一医院门前。
    二队包括闻无行在内，一共六个人。
    进的三十级难度诡域名叫《捞尸人》，简单任务是存活三天，驱逐任务是探索主线。
    探索主线只有一条路，那便是不停捞尸。
    范围不大，一条宽长湍急的河流，岸上是一座荒村，荒村外搭建着废旧木屋。
    进诡域的玩家并不只有他们二队，加起来有十五人。
    接驱逐任务的，除了二队，还有五人。
    除了二队幸存的五人，其他接了驱逐任务的玩家全部死亡。
    他们扮演的是捞尸人，每人一天至少捞两具尸体。
    捞尸就必须下水，能进三十级诡域的玩家，都不是什么新手，都有保命的能力。
    应对湍急的河流不难，难的是捞沉没河底的尸体。
    尸体是从上游淌下来的。
    捞尸人的工作就是，将尸体捞出来，防止尸气污染水源，隔绝下游村寨感染尸毒的可能。
    在水中泡太久的尸体会呈现巨人观，膨胀成气球一般的模样，夜晚极容易尸变，这便需要闻家的通阴法术，镇魂。
    闻无行了解《捞尸人》诡域情况，有把握驱逐诡域，才会带领二队进去。
    他的能力颇为克制河底的尸体，降低了危险。
    闻无行死前，是在给姜遥留言。
    一共两段话，那时情况紧急，他发过来的信息非常混乱，到了语无伦次的地步。
    尽管如此，姜遥还是看懂了。
    第一段是：
    他在诡域里，一共捞了二十多具尸体，每一具尸体获得线索很少，但也不是没有。
    所有尸体都是从同一个地方顺着河流淌下来的，而尸体身上都有生前挣扎的痕迹，衣服不是诡域时代的，是现实的。
    有家庭主妇，也有西装保险，还有校服，甚至有病服——
    身上的伤多为外伤，没有致命外伤，致死伤是病变，基因突变，以及毒发等等。
    他想设坛摆阵，连通阴界，与亡者对话。
    但他的法术失效了。
    对，是失效，所有尸体，他都尝试过了，没有用，他无法和亡者沟通。
    他们查到的信息再次走到了绝路，他不得不尝试其他办法。
    《捞尸人》诡域，他主线探索到了九十，越查，他越倍感毛骨悚然。
    不是他的阴坛失效，是所有尸体的诡魂都消失了，魂飞魄散一般，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
    他难以想象，到底是什么人，会这般恶毒，连灵魂都不放过。
    他不敢再查，打算完成最后的主线探索，便离开这个诡域。
    尸体的源头，也就是河流最上端，隐藏的危险，绝对不是他们能够处理的。
    闻无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深。
    在看到萦绕在木屋周围的灰雾挥散，看到那道黢黑阴森的洞口越来越近，他心里的不安达到了顶峰。
    来不及了。
    闻无行留言道。
    “我现在能做的，是保护好队友们，即便是死亡，我也不会放弃他们。”
    最后一段。
    “小的时候，我被家族的人保护，被父亲母亲保护，后来被你保护。”
    “在选择这一条路后，时常在想，我真的能够胜任二队队长的职责吗？到现在，我终于明白，成为队长的意义，没想到我这辈子也能独当一面。”
    “姜遥，我做到了对吗？”
    “你们不要为我难过，我不后悔自己的选择，至少我现在是高兴的，不是吗？”
    ..
    录像最后一幕。
    留完言的闻无行义无反顾地挡在洞口前，似乎早已预料到了自己的死亡，握着匕首的手抬起，对准着心脏部位，用力刺了进去。
    动作幅度太大，袖口垂落，露出手腕密密麻麻的黑线。
    一条黑线代表一头恶鬼，恶鬼封印的地方是心脏，在心脏刺破瞬间，无数恶鬼得到解封，争先恐后地爬出他的喉咙。
    怕疼的家伙，此刻脸上却洋溢着笑容。

 第393章 现实世界：程敬

    一共六队，能跻身二队的玩家，自然有他们的过人之处，虽没有银竹赫连音他们那么强，但在全国也是名列前茅的。
    这次意外，五人里，有三人是重度残疾，尽管活着离开了诡域，但和废人相比已经没有什么区别，另两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眼睛瞎了，另一个精神崩溃，成了疯子。
    重度残废的三人躺在icu昏迷，成了疯子的玩家不控制，就会自残自杀，被专人看管，每隔一段时间必须注射镇定剂。
    只剩眼睛瞎了的玩家能够正常交流，他叫余齐良，天赋是【紫瞳】，继承性天赋，甲地级。
    一，是测吉凶。
    二，观善恶。
    三，预判。
    在得知来人是姜遥后，余齐良没有犹豫，将缠在双目上的绷带解了下来。
    玩家的自愈能力是强悍的，不到一天时间，他眼睛的伤已经愈合，但——
    他两只眼睛被生生剜去，留下两个黢黑的洞，疤痕斑驳，从眼角蔓延至耳后，真正意义上的空洞，虽愈合，但瘢痕狰狞，看着令人不寒而栗。
    他们一眼便看出来，这双眼睛，是在余齐良清醒的时候挖走的。
    似是听到抽气声，余齐良解释道：“是我自己挖的。”
    姜遥：“为什么？”
    余齐良总归只是二十出头的年青人，提及伤处，面色难掩痛苦挣扎，苍白的手攥紧被褥，许久苦笑道。
    “我不挖的话，丢的就是我的性命。”
    他深吸了口气，继续说。
    “对那些怪物来说，我们特殊，觉醒普通人没有的能力，最适合当白鼠。”
    在他们进诡域的一开始，就被那些怪物盯上了。
    他们更像屠宰场的牲畜，怪物们躲在暗处偷偷观察着他们，在看到他们展露出超乎常人的能力后，便已经开始了狩猎计划。
    闻无行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一点，告知了他们所有人。
    但所有人都觉得不可能。
    主要是诡域的难度只有三十级，又怎么会出现他们对付不了的诡怪呢。
    规则限制玩家，也限制诡怪，即便有怪物觊觎他们的能力，凭他们的能力，解决它们也是易如反掌的事。
    可所有人都没想到，诡域会融合，低难度诡域和高难度融合，导致他们好不容易探索到九十的主线，回归原点。
    这是诡异降临十年来，从未发生过的事。
    余齐良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只能亲手剜去自己的紫瞳，才勉强逃过一劫。
    他的能力只在于双目，其他玩家就没有这么幸运，有的是侦查类天赋，有的是元素类天赋，除非死亡，否则无法剥离自己的天赋。
    “抱歉……姜队长……”
    从醒来到现在，余齐良这些话对政府里很多人都说过，没有办法，五人之中，只有他是醒着的，还保留着清醒的意识，没有因此失去理智，发疯发狂，或是陷入昏迷。
    闻无行是为了他们死的。
    倘若不是为了他们，以闻无行的能力，可以平安回到诡域。
    无人敢说他一句不是，因为诡域融合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可他依然选择留下，甚至以自己性命，护着他们离开。
    余齐良以前和大多数人一样，觉得闻无行这个从大世族出来的公子，成为二队的队长，只是因为他背靠的闻家大山，以及总队长姜遥。
    否则他这样的人，莫说二队，连政府都进不了。
    渐渐与闻无行接触后，余齐良开始重新审视这个人。
    他从未仗着闻家的势力，也从未提过姜遥，自始至终，都是靠自己的能力，比任何人都要努力，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
    之前的偏见，到现在，成了无尽的愧疚和悔恨。
    余齐良回到现实，心底不只有对融合诡域的恐惧，更多的是痛苦。
    他做不到，像闻无行那样，牺牲自己，人都是自私的，在死亡面前，总会将自己的性命摆在最前面，而不是旁人。
    所以在听到姜队长会过来见他时，余齐良第一反应是恐慌。
    他的的确确是踩着闻无行的命，活着回到现实的。
    姜队长和闻队长感情深，来见他除了询问诡域情况，他还担心，姜队长会向他宣泄怒气。
    姜遥目光落在他惶恐的脸庞，沉默了许久，兀然道。
    “你没有对不起我。”
    余齐良闻言一怔，只听她接着说。
    “你是闻无行的队友，他救你是他的事，和我没有关系。”
    所以他不用感到害怕，姜遥不是那种将自己情绪迁怒于旁人的人。
    说完这一句，她转身离开了病房。
    病床上的余齐良听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紧绷、冒着冷汗的背脊骤然松懈，强烈的悲伤袭上心头，但他没有眼睛哭不出一滴眼泪，只能发出无能为力、痛苦的哀嚎。
    ..
    听着病房里的动静，闻无恕不由朝走出来的姜遥看去，不只是他，队员都过来了，包括阿冬在内。
    走廊偏窄，他们靠着墙边站，依然显得拥挤。
    “队长……”
    姜遥：“见最后一个人。”
    闻无恕问：“谁？”
    “程敬。”
    程敬就是五人中精神崩溃，发疯的一人，他是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十八岁进副本，觉醒天赋，加入了政府。
    他的信息没有什么让人怀疑的地方，早早进政府，资质高，背景干净，去过的副本和诡域资料都有记载。
    但是好巧不巧的是，程敬从小待的福利院是由许教授、钟守方的师父，林老资助。
    他去参加过林老的葬礼。
    这并不稀奇，林老学术界泰斗，资助了好几家福利院，程敬会去参加也正常。
    只是所有事都能挂上钩，过于巧合，就不正常了。
    程敬的病房不在住院部，而是在隔壁门诊大楼的顶楼。
    乘坐电梯没办法直接到达顶楼，需要乘起降梯，四周都有军队把守，国内权威的几位心理专家三班倒，时刻守着监控器前，观察着程敬的情况。
    人的伪装，能伪装一时，伪装不了一世，总会出现破绽，而这破绽，便是心理专家要看的。
    就目前而言，他们没有看出丝毫破绽。
    程敬似乎是真的疯了。

 第394章 现实世界：队员决定

    “精神评估做不了假，他在出诡域时，精神值降到了十点以下，我们给他注射了很多改良过的精神补给药物，但没有任何用处。”
    玩家精神一旦崩溃，再怎么治疗补充，都没有用。
    人在濒临崩溃前，身体会启动自主防御，随之陷入昏迷，就像阿冬在《吴桥杂技团》里一样。
    只要昏迷，就没多大事，该治疗，补充精神就行。
    但程敬并没有昏迷，精神是直接崩溃的。
    心理专家道：“这和他的天赋有关。”
    程敬也是精神类的天赋，能够控制玩家，和诡怪，这种天赋，受到的限制很大，使用的时间也短暂，需要消耗巨大的精神值。
    他之所以崩溃，是在最后时刻，想带着闻无行一起走。
    控制住洞外所有的诡怪，强行去拽闻无行。
    但闻无行在这一刻支零破碎，连全尸都没留下。
    精神只是控制了短短一秒，程敬便承受不住，当场崩溃。
    姜遥听完，顺着心理专家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注射过镇定剂的程敬四肢都被钢制锁环铐住，他加过体力，体能得到过加强，力量超于常人，布、或是铁质束缚带都会被他崩断。
    隔着病房的门，他们依然能听到从里面传出来的魔怔疯癫絮语。
    ‘走、会死、都会死！’
    青年平躺在病床上，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下一秒，他忽地全身抽搐起来，嘴角溢出血丝，床头警报声嘀嘀嘀响个不停。
    涌进十多个医生护士，强制掰开他的下巴，只见他生生将舌头都咬断，血液喷射而出。
    亲眼看到这一幕的姜遥以及闻无恕他们，面色沉重复杂。
    程敬无论是真疯还是假疯，目前是不可能正常回答他们的问题。
    在离开前，姜遥深深地看了眼病床上的青年，半晌转身离开。
    闻无恕在一旁问：“队长，他是真疯吗？”
    这个疑问，不仅他有，其他人也一样。
    银竹仔细回忆程敬的样子，冷笑一声道：“他早不咬断舌头，晚不咬断，偏偏这个时候，我看他就是装出来的。”
    姜遥沉默不语，陷入思绪之中。
    直到离开医院，她才开口。
    “不重要了。”
    姜遥缓声道：“今晚我必须进《溶洞》诡域。”
    顿了一秒，肃然道：“我必须告诉你们，如果选择跟我一起进，我无法保证你们的死活。
    而且我去并非为了闻无行，只是为了江州，甚至全国。我不会跟闻无行一样，牺牲自己的性命，去护你们离开。
    最后即便是我死，也会将这个诡域彻底驱逐出江州地界。”
    一旦世界沦为诡怪的游乐场，那人活下去必将耗尽全部力气。
    姜遥想都不用想，也知道失败的结果。
    人会成为砧板上的食物，成为悬挂在铁钩上的牲畜，甚至是笼子里圈养的动物，供诡怪大快朵颐。
    闻无行重要吗？重要的，在姜遥听到他死讯的时候，心里是悲伤的。
    在《义塔》诡域里，闻无行和她接触时间最多，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脾气。
    为做出这种事，她并不感意外。
    她后悔答应齐槐的哀求，同意和黑玫瑰的交易，过多接触许教授钟守方的事，进入《河神娶亲》诡域。
    倘若一切重来，她没有进这个诡域，闻无行就不会为了离她近一些，特意选择江州的诡域，走向死路。
    但如果避开这一次，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
    闻无行的死亡，明确告诉她一个事实。
    不将惊悚世界彻底拔除，这片天空便始终萦绕着浓浓灰雾，挥散不去，死亡会落在每个人的身上，躲过一次，躲不过无数次。
    她要想过安逸的日子，就必须将所有的诡域驱逐，彻底断绝现实与惊悚世界的联系。
    带来灾难的是诡异，是看不到光芒的灰雾。
    既然诡域等级最高是一百级，那她便往一百级的诡域靠近，到最后看一看，等待她的到底是希望还是绝望。
    八十级，离一百级已经越来越接近了。
    江寂第一个举手，当然他是围着姜遥转的，他的举手并没有引起他们的犹疑。
    第二的是闻无恕，几人齐齐向他看去。
    一身昂贵灰色衬衫穿在他身上多了一分贵气与成熟的同时，衬得他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容越发英俊，真应了那句老话‘人靠衣装马靠鞍’。
    整夜未合眼，胡茬遍布嘴边，看着性感且沧桑，挑了挑眉说道。
    “闻无行死在里面，我必须把他尸体带出来，给他母亲一个交代。”
    话虽如此，他的架势却是奔着驱逐诡域去的。
    第三个举手的是赫连音，她抱着剑，问了一句。
    “要说原因吗？”
    姜遥颔首。
    赫连音思考两秒，言简意赅：“我是政府一员。”
    若非政府栽培，她也没办法有现在的成就。
    享受了好处，自然要为了民众冲锋陷阵。
    何况，她的家也在西洲。
    第四个是银竹。
    他考虑了几秒，还和蛊族家人沟通了一番，最终决定是。
    “我也去，原因是，湘州就挨着西洲，一旦西洲沦陷，湘州也没办法幸免于难。”
    剩下阿冬和白毛。
    阿冬犹豫是因为自己，她能力不出色，进的诡域不多，没有把握进这个诡域，担心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至于白毛，他犹豫的原因是：
    他今年刚十九，亲眼看到闻无行死亡的录像，心神震颤，怕死同时，还有太多顾忌，他父亲健在，只有他一个儿子。
    白毛最了解自己的父亲，如果他死了，父亲肯定活不下去。
    他没办法像以前那样，毫无顾忌地拼命。
    最后他颓丧地抓了抓脑袋，开口道。
    “抱歉，我不能死。”
    他抬着赤红的眼睛望着队友们，颤着声道：“我还不能死。”
    原以为会得到他们讥讽埋怨的目光，肩膀却被轻轻拍了拍。
    是身旁、一直瞧不上他的银竹。
    “你现在不行，不等于以后不行，所以现在只需要在基地等我们回来就行了，我会给你带西洲特产的。”
    赫连音瞅了他一眼，说：“附议。”
    闻无恕嘴角叼着没有点燃的烟，说道：“白毛，人走，符留下。”

 第395章 现实世界：新秀榜结算

    #八十级难度《溶洞》诡域已死亡两千人#
    #对于首例高难度诡域，国家选择是什么？#
    #新秀榜前十名奖励已发#
    #闻家继承人闻无行死亡#
    #国家大会#
    #面对八十级诡域，姜遥的选择是什么？#
    #江州沦陷#
    这是霸占前十的热搜，在各大新闻平台播报，连论坛里也都是关于《溶洞》诡域的分析与猜测。
    但更多的还是，热门话题人物——姜遥。
    当初降临西洲的七十级难度诡域，也是由她驱逐，国内大部分玩家的希望，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随之，进副本诡域的玩家人数变少，许多人守在直播前面，等待着姜遥开播。
    进诡域前，姜遥与队友们坐在一起吃晚饭。
    闻无恕一晚上没睡觉，吃了两口便早早躺屋里休息去了，今晚就要进诡域，必须保持最好的状态才行。
    饭是阿冬做的，于霜霜帮忙打下手，似是察觉到屋里窒闷沉重的气氛，她也没有跟大黄打闹，端菜到餐桌上，匆匆离开，给他们交流的安静环境。
    大黄被拴到屋外院子小屋里，不止给他建了狗屋，给巨熊姜圆还有黑汤圆也建了遮风挡雨的屋子，屋子挨着阴翠竹林旁边。
    夜静，屋里开着电视机，直播着江州的情况。
    “十三点整，江禺市发生洪灾，淹没数个村寨、小镇，民众疏散，有一些靠山村落，泥石流，不愿离开家乡的老人意外丧生，目前死伤人数一万。”
    “提醒，请滞留在江州的民众尽量往高楼走，切莫待在低楼，等待救援，目前通讯受到影响，定位屏蔽，请大家通过玩家论坛求助——”
    “警告警告！切莫靠近领域范围，夜晚请待在家里，不要靠近诡域！不要靠近——”
    最后一句重复了很多遍，就是为了提醒江州离诡域近的玩家，一旦误入，便没有回头路。
    如今《溶洞》诡域附近都有重兵把守，依然有诡怪从里面钻出来，潜入河水中，危害附近的居民。
    整个江禺市都被河水淹没，触碰河水的居民，极容易遭到水里诡怪的攻击。
    新闻播报完，姜遥也吃完了饭，握着遥控器，将电视机关掉。
    临出发前，新秀榜以及上个诡域结算的奖励映入眼帘。
    先看这新秀榜，一年结算一次，前十名从低到高，获得越来越好的奖励。
    姜遥排榜首，奖励是最好的。
    [蜚骨鞭（鬼物）：武器类鬼物，古老神秘‘蜚’骨制成，预兆着不祥与灾难，鞭子断裂也可自行修复，受鞭挞者会受到无尽的痛苦与恐惧。
    注意，每次出手，必定见血，否则蜚骨鞭会吸食使用者的鲜血。]
    [九尾神狐的祝福（鬼物）：每当你倒霉到极致的时候，你都会得到九尾神狐的祝福，得到超级幸运加持（无视你的运气值）无耐久，无冷却。]
    [美人皮画（鬼物）：从年轻、美貌的少女的身上，精心细致剥下来的人皮，由著名画家绘制着一幅红梅美人画。
    少女一生每日须用牛乳泡澡，不食荤腥，只食鲜果，不晒太阳，养玉一般长大，至纯至净，出淤泥而不染。
    会将敌人拖入画中世界。无耐久无冷却]
    这是新秀榜第一的奖励，除了这三件鬼物，其他鬼物都一般，还有一千万的惊悚币，以及十多件道具，总的来说，非常丰富。
    三件鬼物，皆适合她，尤其是【九尾神狐的祝福】，她运气差是公认的，得了这件鬼物，那她必将幸运无比。
    第三件【美人皮画】，在接触鬼物的刹那，姜遥便感受到一股浓郁的怨气扑面而来，似是见到美丽少女无助地躺在砧板上，被生生地剥下了皮。
    充满着绝望与痛苦。
    姜遥的精神值受到影响，直接减少了一千。
    不难想象，若这件鬼物，被精神值没有一千的玩家拥有，恐怕会被这件鬼物反噬死亡。
    所以这是新秀榜排名第一的奖励。
    接下来是《河神娶亲》诡域结算的奖励。
    [替命红包（鬼物）：从你手中心甘情愿接过这个红包的人，在你遭受死亡威胁时，他/她会代替你死去，无耐久，无冷却。]
    [阿秀的红盖头（鬼物）：被红盖头罩过头顶的人，会受到鬼新娘的保护，无耐久，两小时仅可使用一次。]
    就这两件鬼物，其余都是道具，以及一些惊悚币。
    姜遥目光落在【替命红包】鬼物上。
    这便是黑仕1苦苦寻找的替命鬼物，能力逆天，只要从她手中接过红包，那人就会替她死。
    但也有一个致命的限制，便是接她红包的人，必须是心甘情愿的。
    她威逼利诱、设计让那人接也不行。
    对于不想杀人、也不想挑起纷争的姜遥而言，这件鬼物倒显得鸡肋。
    对于黑仕1而言，却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他要对付的不是诡域里诡怪，而是暗棋会另一派的红会成员，所以他要是得到这件鬼物，红会将会有不少人因此遭殃。
    姜遥保命鬼物已经足够，放在她这里也是浪费。
    她将【美人皮画】给了银竹。
    银竹精神值有将近两千多，对于鬼物减少的一千精神值，简直小儿科。
    他也缺少正面对战的鬼物，天赋和蛊有关，蛊的触发时间，没有这件鬼物来得快。
    而【鬼新娘的盖头】，姜遥赠给赫连音。
    转头询问闻无恕，“你会用鞭子吗？”
    闻无恕点头。
    他不像赫连音只学剑，他学得杂，什么都会一点，刀啊剑还有枪，甚至连腿脚功夫都学过。
    姜遥把【蜚骨鞭】送给了他。
    “我有刀，也不会使鞭，你用着。”
    不仅闻无恕，被她赠送鬼物的队员怔怔看向她。
    这些鬼物的价值，他们无比清楚，随便一样放出去，都会被人争得头破血流，不止是有价无市，还是稀有，极其稀有。
    也只有她，会将这些鬼物随随便便送出去。
    但深知此次诡域危险，没人拒绝她的好意。
    他们都不愿意看到任何人死在自己的面前。

 第396章 现实世界：自始至终都不是

    除了姜遥，他们也开始分享。
    首先是银竹。
    “这是电话蛊，只需给它喂一瓶盖白酒，它就会醒过来，再念出名字，即可联络到对方。”
    银竹给他们一人一只，电话蛊体型跟指甲盖一般大，形状神似喇叭，携带起来也方便，并继续解答道。
    “如果情况紧急，无法开口说话，可转动它身上的喇叭，转一圈是联络姜姐姐，转两圈是我，三圈是赫连音，四圈闻无恕，五圈是江会长。”
    上次七十级诡域《义塔》，大家都分散到各地，到最后开信号枪才集合到一起，为了规避这一意外，银竹特意从蛊族带来了电话蛊。
    赫连音没什么能分享的，见闻无恕有了鞭子，便将自己母族家老祖宗流传下来的一套鞭法分享给他。
    “天狗鞭法。”
    此鞭法可攻可防，一共十六式，式式复杂难懂。
    闻无恕在听到是她老祖宗留下来的鞭法秘籍，没敢接。
    赫连音解释道：“我阿公生前卖过，你去交易所能看到。”
    闻无恕依言打开了交易所，白菜价，两点惊悚币一本，虽是复印品，但没有一式遗漏错误。
    他复杂地看了眼赫连音，伸手接过了这本秘籍。
    能将自家老祖宗传下来的秘籍挂到交易所，卖给其他玩家，而且只卖两点惊悚币，赫连音母族的那位阿公还真是一位令人尊重的大人物啊。
    闻无恕收下秘籍，能分享的不多，况且他如今成了闻家老大，处处受限，进的诡域少之又少，想他一个喜欢自由的人，每天就跟坐牢一样。
    但闻无行死讯下来之后，他原本打算过两年离开闻家的心再次沉寂了下来。
    “这是神石。”
    姜遥挑眉：“神石？”
    闻无恕颔首，解释道：“就是带了点神性的石头，你们贴身携带这块石头，能够感应危险。”
    他边说边演示给他们看，握着一块略扁的石头，靠近江寂。
    在这时，石头发出微光，温度也在上升，离江寂越近，温度越高。
    “懂了吧。”他抹了抹鼻孔流出的血，说道。
    无辜的江寂：“？”
    几人表示明白。
    最后是江寂，他注意到姜遥看过来的目光，揪着袖子的手微紧，随即抬脚往前走了一步，倒出一袖子的鬼物。
    ‘锵当’
    鬼物摆满了地板，看得人眼花缭乱。
    他们连站的地方都不剩多少，瞠目结舌地看向江寂。
    哪有人鬼物这么多的？跟批发市场似的。
    闻无恕提醒道：“八十难度的诡域，限制玩家携带的鬼物，最多只能带十件，你们斟酌着选。”
    难度越高，对玩家的限制越高，反而对诡怪的限制减少。
    这也是死亡率增加的原因。
    姜遥重要的武器渡魔，还有主要一些必带鬼物：规则洞察书，野雏菊，还有九尾神狐祝福，尸油灯，阿秀眼珠，脐带；
    加上闻无行送的空间类鬼物乾坤袋，以及佛珠、玉佩，还有黑袍送的雾石，和指骨，加起来一共十二件。
    她就不参与江寂的分享中。
    考虑舍弃哪两件鬼物。
    戒无赠予的佛珠和玉佩作用相似，可以舍弃一件，雾石是必带的，便舍弃指骨。
    黑袍赠送的骨串，能力太逆天，为了保险起见，她也带着。脐带和尸油灯作用也相似，可以舍弃脐带。
    最后决定好了，而队友们也选择完毕。
    在这时，白毛匆匆从外面跑进来，跑得太急，前脚绊后脚，速度跟一阵风似的，双膝跪地，朝他们行了个大礼。
    额头甚至磕到了赫连音的膝盖上。
    只听‘咚’一声，白毛额头肉眼可见之下鼓起，长出一个大包，可见赫连音膝盖多硬，他磕得多用力。
    姜遥、银竹往旁边侧身避了避。
    闻无恕更是乐了：“这还没到新年，白毛你礼行的太大了。”
    白毛：“…………”
    他顾不得闻无恕揶揄的话，以及磕肿的额头，长吸一口气，郑重其事地说道。
    “我也进《溶洞》。”
    话落，屋里骤然静了下来，连喜怒不形于色的赫连音都拧起了眉。
    姜遥静默许久，沉着声问：“原因。”
    白毛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来，迎上她充满压迫感、凌厉的深色瞳眸，有一瞬间的闪躲，但很快又坚定地迎上。
    “我因为闻无行的死，将心里的狂妄自大给击溃，所以我变得害怕胆怯，怕自己也死在诡域里。
    但回去的路上，我想了很多，往后我总要面对这一切的。倘若你们进了诡域，又降临一个九十级难度诡域怎么办？降临在我家旁边怎么办？我不能一直将希望寄托于你们，也要往前走，也要面对。”
    “我回家和我爸讨论过了，我爸是不想让我去冒险的，但他还是说，希望我不要后悔。”
    白毛说着说着突然哭了起来，泪哗哗砸落在地板上，浸透了衣领，也将他双眼模糊。
    “如果我没有和你们一起去，我确定我一定会后悔，因为胆怯而逃避，明明我也是一队的成员，总要有人走在前面，即便是死，我也认了，至少我不会后悔。”
    几人看着他痛哭流涕的样子，鼻涕和眼泪都混在一起，看着滑腻又可怜，更多的是感染人。
    他们都被他的情绪感染。
    谁又不是这样想的？
    若是谁都想着明哲保身，那这个世界终将走向灭亡。
    姜遥转头看向欲言又止的阿冬。
    “我不会去左右你们任何人的选择，但这条路，有很大的可能通向死亡的，所以必须想明白再做选择。”
    阿冬犹豫的不是惧怕死亡，而是——
    “阿、阿遥姐、我真的、有用吗？”
    她害怕给他们带来困扰和麻烦，害怕成为拖累。
    姜遥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在《吴桥杂技团》副本里，要不是有你在，我或许活不到现在；
    《河神娶亲》诡域里，你也从未给我带来任何麻烦，最后的时候，你制定的两条规则，也给我指引了方向，争取到了最后破局的关键时间。”
    阿冬不是麻烦，自始至终都不是。

 第397章 现实世界：规则纸

    一队七人初次集合。
    阿冬经过上个诡域，天赋得到加强，从小本子上撕下六张纸，分别给队友们。
    拿到白纸的几人疑惑不已。
    阿冬在本子上写了写，递给他们看。
    ‘我的天赋升级，只要是我的纸，进诡域后，纸上会浮现规则，且都是正确的。’
    白毛握着白纸的手一抖，满脸震惊地道：“啊？你天赋这么逆天？”
    要知道诡域难度越高，规则越少，而玩家也更难找到规则，没有规则，玩家想要在高难度诡域生存下去，无异于是瞎子走钢丝。
    阿冬的天赋却能完美的规避这一点，只要有她在，就不用担心规则的问题。
    重要的是最后一句，不仅会浮现出规则，而且这个规则竟然还是正确的。
    简单中难度诡域，因为有前驱者，以生命为代价，验证了规则的真假，极大地降低了玩家们死亡率。
    规则重要，真假更重要。
    阿冬接触到众人惊叹的目光，又被白毛夸得一顿，她脸颊有些红，慌忙摆手道。
    “不、不是，纸上、浮现的、规则、很少的……”
    姜遥收下这张纸，道：“那也很强了。”
    队员们齐齐颔首，表示赞同。
    轮到白毛，他的家族，诸葛世族，是所有世家之中，唯一产业链遍布全球的世家，豪门中的豪门，他不缺鬼物，也有一个专门存放物品的空间鬼物。
    和乾坤袋作用一样，只是更好，能够装活物，但有大小限制，比公鸡大的动物无法放入。
    为了防止出现之前遍地找公鸡取血的情况，他在空间里饲养了十多只大公鸡。
    鬼物没有他画的符箓有用。
    “这是镇魂符、天雷符、天火符、金身符，隐匿符……”
    他报菜名一样，从挂在腰边香包大小的包里掏出一沓又一沓的符纸，摆成一排又一排，跟垒纸钱山似的。
    数量过于庞大，堆满了视线。
    银竹走近，每一沓都被红绳勒紧，一沓两千张起，眼前堆成山的符纸粗略算都有好几百沓——
    “不是，你工厂流水线画符啊？”他难以置信地问。
    白毛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当然是我一笔一画画出来的，机器画不出符箓的，必须要将人的精气注入毛笔之中，聚精会神，慢，绝不会快……”
    提到画符，他有说不完的话。
    总之，这是他每日每夜肝出来的成果。
    当然，他画符天赋高，比常人要快，旁人一天只能画个几十张符，算是顶天了，他不一样，能一直画，怎么都感觉不到疲惫。
    但这只是局限于画普通符。
    “这三张符很重要，你们贴身携带，我画了好几个月才画出来的。”白毛小心翼翼从包里拿出一叠符，每人分三张，认真叮嘱道。
    姜遥接过那三张符，符纸质感与面前一沓沓花里花哨的符箓不同，依稀可见金光在纸中流淌，黄符上的图案十分复杂，但笔触细腻流畅，整个图案相连，没有断触的地方。
    她凑近闻了闻，朱砂之中还混杂着一股子浓郁的血腥味。
    “你用自己的血画出来的？”
    白毛见她发现，仰着下巴，故作着得意傲慢的小模样，但额头肿高的红包，显得他的话没有什么说服性：“一点血而已，怎么样？这种符全天下只有我诸葛白能画出来。”
    三张保命符，能规避三次危险。
    不单单是致命伤害，还能让违反守则，触发死亡条件的玩家，免于危险。
    十分强大的符。
    消耗的不止是白毛的精气，还有心头血。
    这是诸葛家世代传承下来的符箓，连他老爸都画不出来，也只有白毛能画。之所以画，也是为了应对危机情况，专门用来保命的。
    银竹面色复杂地抬起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白毛，有你真好。”
    白毛瘪了瘪嘴：“你还是以前那副欠揍样子舒服一点。”
    银竹精致漂亮的脸稍微扭曲了一些，冷哼一声，抬脚就走。
    赫连音小心翼翼将符放起来，感激道歉：“谢谢。”
    注意到白毛额头上的大包，又想起来是自己间接造成的，赫连音从口袋掏了掏，掏出一瓶红花油，递给了他。
    “擦一擦，很快就会好。”
    她从小锻体，身上不知受了多少伤，随身携带着跌打损伤的药。
    白毛闻言一愣，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的额头，剧痛随之袭来，他抱着头呻吟。
    涂了红花油，额头一片清凉，也十分有效地缓解了疼痛。
    姜遥最多只能带十件鬼物，多出佛珠和指骨，把佛珠暂时借给白毛，而双鱼玉佩，给了阿冬。
    之所以不给指骨，是指骨和骨串，除她以外的人，都使用不了。
    “别丢了，离开诡域，要还给我的。”她叮嘱。
    白毛、阿冬郑重其事地点头。
    白毛更是在听到‘离开诡域’四个字时，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他们定能平安回家的。
    夜晚来临，黑暗覆盖了整片天，不见月色，浓墨云层聚集，空气多了些窒闷压抑。
    军用卡车停在姜遥院子外。
    姜遥在经过院子时，被巨熊姜圆挡住。
    姜圆挥了挥粗壮的黑色手臂，宛若两颗黑珍珠的眼睛闪烁着智慧的光芒，紧紧注视着她。
    白毛见状，走过去揉了揉它的膝盖，轻声说：“圆圆，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你不要担心。”
    白毛经常来姜遥家里，为的是撸猫，当然这猫，是‘熊猫’。
    他和姜圆接触的时间，比姜遥时间还要长。
    白毛一来，黑汤圆就会滚过来，抱住他的腿不撒手。
    他的话，并没有让姜圆挪开位置。
    巨熊态度坚决也执拗。
    姜遥一眼便看懂了它的意思，抬手示意白毛后退，走近两步，与它深邃湖泊般的眼睛对视，半晌说道。
    “我去的地方很危险，你会死，黑汤圆还离不开母亲，如果我和你都死了，那它会很痛苦。”
    巨熊回头朝玩累了、四仰八叉睡在屋里的熊猫崽子。
    它是舍不得，但眼睛越发坚定，指了一下她，再指向自己和黑汤圆。

 第398章 《溶洞》：姜小花

    它的意思是。
    如果没有姜遥，它和自己的崽子早就死了，能活下来，它已经赚到了，即便死了，也没关系，崽子痛苦难过，也是它该经历的。
    姜遥知道巨熊很聪明。
    它敏锐察觉到，他们这次要去的地方很危险，所以早早在院子口等她，跟她一起进诡域的决定，也是深思熟虑之下的。
    姜遥沉默了一会儿，颔首道：“好，我带你一起进去。”
    姜圆圆滚滚的脑袋点了点，闭上了眼，化作一抹光，成了姜遥面板【契约】里的一张卡牌。
    熊猫的脸占据了大半卡牌，怀里抱着一节竹子，看着憨态可掬。
    姜遥抬脚走出院子。
    白毛在知道巨熊的意图后，眼睛泛红，依依不舍地看了眼黑汤圆，跟了过去。
    加长版军用卡车，两侧安置了座位，而中间位置摆着一副轮椅，轮椅坐着熟人，也就是双眼被挖空、二队成员之一，余齐良。
    沈白鹤系好了安全带，坐在姜遥旁边。
    “余齐良是真正接触过《溶洞》诡域的，他会告诉你们里面的情况。”
    几人的疑虑被他的话解开。
    卡车引擎启动，行驶到平坦的马路上。
    余齐良勾出一抹苦涩的笑，道：“我接触的不多，但希望能给你们带来帮助。”
    因诡域融合，二队虽进过《溶洞》，但也只是在外围，知道的并不多。
    姜遥几人洗耳恭听。
    余齐良提及这段回忆，面色不太自然，略微苍白，手指缓缓收紧，深吸了口气说道。
    “那并不只是一个洞窟……”
    《溶洞》诡域，听着是围绕着洞窟进行的诡域，但没有那么简单。
    “我看到了很多死人。”
    姜遥：“死人？”
    余齐良牙齿碰撞，发出刺耳的‘咔嚓’声。
    “对。”
    洞窟里有很多死人，堆积成山的死人，浓郁的尸臭味在狭窄、不怎么透气的洞窟回荡，他们逃了很久，到最后都分不清，脚下踩着的是土还是尸骨。
    “你们千万……千万不要暴露你们，你们的天赋！”
    ..
    “砰——”
    开出政府区域的军用卡车遭到猛烈撞击，沉重卡车倾斜了一秒又重新平稳。
    前方驾车的副队长曹队吼声传来。
    “是突袭，你们扶稳，我要加速了！”
    沈白鹤透过透明防弹窗看向外面，漆黑一片，有不明生物飞在高中，朝下面投入炸弹，炸弹将地面炸出裂缝，灰尘溅起。
    姜遥准备起身，被沈白鹤制止。
    “马上就要到《溶洞》诡域范围，你们扶稳就行了，外面的敌人我会解决。”
    他双臂变成雪白的白鹤羽翼，张开往外一跃，腾地飞到半空，与敌人纠缠在一起。
    闻无恕双目与常人不同，在黑夜里像透视眼一样，看清了外面的情况，皱眉道。
    “一共十六个敌人，都是鸟类、飞行类天赋的玩家。”
    银竹回想起会议发生的一切，不禁道：“肯定是赫连家，他们想要封闭诡域，不愿犯险，放弃家族祖业。”
    察觉到赫连音看过来的眼神，银竹想解释：“阿音，我没说你……我不是那个意思。”
    赫连音摇头：“没关系，我不在意他们。”
    姜遥在这时开口：“不会是。”
    银竹转头看她，疑惑问：“姜姐姐，为什么不是他们？”
    姜遥眯着眼看向外面杀人兵器一般的敌人，缓缓道。
    “赫连家是剑道世家，面临死战，不可能不拔剑。但这些人，不仅不是赫连家的人，恐怕连人都不是。”
    银竹是聪明人，一听就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
    分享过许教授、人体实验的情报。
    银竹只觉瞠目结舌：“那帮势力为什么要阻拦我们？”
    姜遥伸展四肢，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叮嘱道。
    “这个诡域不同于我们进过的所有诡域，进去之后，请一定要注意，扮演好自己的身份，在未搞清楚状态之前，切莫使用天赋。
    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我们即便遇到，也绝不能相认，就装成陌生人的样子，也不要告诉任何人，你的真实身份。”
    几人认真地答应着。
    姜遥微微一笑：“那就祝我们平安吧。”
    黑暗在这一刻侵袭，众人在骤然之间失去了意识。
    ..
    “欢迎来到《溶洞》诡域~”
    “诡域类型：扮演、打工。”
    “诡域难度：八十级。”
    “诡域人数：未知。”
    “请在一分钟内，选择任务难度——”
    “简单任务：找寻老黄女儿的下落。”
    “普通任务：探索矿场区域的主线。”
    “困难任务：将所有主线探索完成。”
    冰冷的浪花溅起砸落在皮肤上，浸着刺骨的寒，竹筏沿着迅急的河流颠簸漂流，摇晃不止，老旧竹筏发出吱吱嘎嘎声响。
    在竹筏上，像猪狗般捆绑着三个人，前端站着一个穿着蓑衣的人划动着船桨，顺着水流，靠近黢黑阴冷的洞窟。
    三人之一的姜遥四肢都被束缚住，体内也被注射不明迷药，意识许久才逐渐清晰，身体依然绵软无力。
    随着她的坐起，竹筏不平的竹刺划破了她大腿皮肤，凝结成血珠，渗进竹筏里，与河水融散。
    她苏醒不久，身边陌生的两人也跟着苏醒，显然还未从迷药中反应过来，痴呆地躺在原位，任由着冲击着竹筏的河水溅在身上。
    姜遥装作他们一样，躺在竹筏上，眼前映出一行信息，是需要扮演的人物。
    [扮演人物：姜小花。]
    [人物介绍：手无缚鸡之力、柔弱、被绑架的可怜女人。]
    她趁着头顶夜空晦暗的夜色，透过河面勉强看清了自己的长相。
    长相普通、面黄肌瘦，年龄在三十左右，眼角还坠着几条鱼尾纹，看着像是穷苦地区，过惯苦日子的人。
    诡域很少会出现见面杀，只要安安分分待着，不作死，就不会遇到任何危险。
    她安静地躺着，等待着竹筏停下。
    只见竹筏游入洞窟里，与上个诡域的河神洞窟相比，这个洞窟并非天然生成，是人工凿出来的，洞壁依稀可见镐子凿动的痕迹，两侧没有行走的路，河水没过大半洞壁，还算宽敞。

 第399章 《溶洞》：危险

    凝聚在洞顶的水珠滴答落下，隧洞潮湿漆黑，划船的蓑衣人手里提着油灯，勉强照亮了洞里的情况。
    竹筏碰撞洞壁，一个捆绑四肢、还未从迷药之中缓过来的女生因撞击惯性，身体不由自主地滑向河水里。
    离得近的姜遥及时攥住了她的手臂，重新拽回了竹筏。
    接触到冰冷的河水的女生意识回笼，当发现自己身处环境，喉咙也只是发出短促的呜咽，嘴巴紧抿，双目尽是惊恐。
    在她视线里，洞壁河里立着一排排细长笔直的竹竿，杆子上插着腐烂程度不同的人头，歪歪斜斜。
    长期待在潮湿环境里的人脸，惨白浮肿，在油灯下泛着诡异的青色，两只眼睁大，像死去多时的鱼眼，眼球凸起，因腐败而分解泛白。
    正死死地盯着她。
    她的一点动静，被浪花拍打的声响淹没，并没有引起蓑衣人的注意。
    除她以外，竹筏上还有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他显然没有女生那么冷静，在看到那一个个死人头后，爆发出一声尖叫。
    “啊啊——”
    尖叫声在逼仄阴森的洞窟里回荡，划船的蓑衣人动作骤顿，脑袋僵硬转动，发出牙酸的咔嚓声。
    躺在竹筏上的姜遥这才发现，蓑衣人长了一颗硕大、呈现着三角形的鱼头，鱼头圆鼓鼓，泛着青灰色，鱼鳃鼓动，凸起的眼珠转动，呆滞而恐怖。
    只见它放下船桨，走到中年男人身边，长着青蛙蹼的手伸过去将他拎了起来，就这么在姜遥与另一个女生的目光下——
    中年男人整个头颅被生生扯断，血液迸溅，溅得竹筏到处都是血，血浸透进河水里。
    首身分离的情况下，中年男人的眼皮还在眨动，四肢好似剥了皮的蛙，血肉、经脉还在颤动。
    他成了洞壁旁竹竿子上新的人头，那双失去色泽的双目还残留着死前的恐惧与痛苦。
    下半身被蓑衣人塞进嘴巴里，吃得很快，几乎是囫囵吞枣，吃完人，它洗掉手上的血，继续走到竹筏前端，拿起船桨，继续划船。
    姜遥离得近，血腥味涌入她的鼻腔，余光里，还有半截肠子挂在竹筏尾端，腥味浓重，使人胃部翻腾。
    而在她另一边躺着的女生身体止不住地颤，尽管她离那半截肠子近，仍然没有发出半点声音，闭紧了嘴巴。
    因恐惧，牙齿间发抖碰撞，发出的一丝声响，都会导致她惊慌无比，唯恐被蓑衣人听见。
    刚才的一幕太血腥可怕，她的情绪没有崩溃，已经算是最大的极限了。
    正常人睁眼醒来，看到一颗颗头颅，跟做噩梦一样。
    姜遥余光时刻关注着划船的蓑衣人，小心翼翼从口袋掏出阿冬给的规则纸。
    视线飞快掠过，在蓑衣人回头前一秒，收回了口袋。
    不出她所料，有一条‘噤言’的守则。
    被粗绳捆绑的玩家，最好是全程昏迷到目的地，若是惊醒过来，发出声音，就会成为划船鱼头怪物的食物。
    隧洞水路过来，洞壁前立着的竹竿人头，都是发出声响，死在鱼头怪物手里的人。
    但这条水路并不只有这一危险。
    姜遥只觉心惊。
    刚进诡域的玩家们是无法第一时间找到规则的，没有规则，到了竹筏上，死亡率极大增加；
    大多《溶洞》的玩家，恐怕还没接触到主线，便遭遇开局杀。
    她向身旁女生看去，女生也在观察她，在触及到她目光刹那，急忙移开。
    女生看着比她年纪要轻，当然这只是诡域里的样子，并非现实里的样子，嘴巴下面长着一颗黑痣，皮肤黑，也有些粗糙。
    从她们衣服来看，应该是从同一个地方绑架过来的。
    姜遥也移开了目光。
    不是队友。
    第二波危险接踵而至。
    隧洞变得稍稍宽敞起来，河面出现一具具浮尸，尸体泡成青黑色，肿胀腐烂，违背牛顿定律，诡异地逆着水流漂浮。
    姜遥立马选择往竹筏里面靠，远离边缘。
    女生见状，没有犹豫，学着她往里靠。
    竹筏不受浮尸阻碍影响，匀速地朝洞窟深处划去，蓑衣人也像是看不到那些浮尸一样，只是划动的速度放慢了些。
    姜遥注意到这一点，眉眼笼上阴霾。
    虽然她不知道这条竹筏行驶的终点是何处，但她必须顺利到达终点，途中绝不能出现意外。
    思及此，她忽听一丝动静，循声看去。
    是身旁的女生，她手心攥着一个平安符袋，袋子里冒出些许白烟，符纸自燃，一次性鬼物，用完便消失。
    她躲得慢，脚踝处印着一只青黑色的掌印，萦绕着阴气，看上去格外触目惊心。
    受平安符鬼物的刺激，那只肿胀的手臂快速缩回了竹筏底下。
    不止她那边，姜遥身边也伸过来一条条充斥着死人腐烂气息的死人手。
    似是要将她们拖拽入河水里。
    ‘咄’
    那一丝动静引起了蓑衣人的注意，见它放下船桨，转过头来，泛白浑浊的鱼珠在竹筏上转动。
    姜遥当即装死。
    一旁女生也不得不闭上了眼，一动也不动。
    皮肤浮肿、满是腐烂尸斑的手继续往竹筏上伸，触碰到姜遥的脚踝，力度极大，就要往河水里拽，但她的身体纹丝不动。
    拽她脚踝的尸体忍不住伸出两只手，一起用力，呈现着可怖青白色的指甲尖锐，划破她皮肤，使足了劲。
    姜遥整个人就跟焊在了竹筏上一样，动也不动。
    竹筏都被拖拽着碰撞着洞壁，她也没动一下。
    河水浮尸：“？？？”
    就在浮尸怀疑人生之际，蓑衣人动了，重新拿起船桨，往前划。
    因此得救的女生瞪大了双眼，满眼震惊地看向身旁的人。
    她可是尝过浮尸可怕的人，若不是布袋里平安符，自己早就被拖入了河里。
    或许是，此人身上有着强大、不惧浮尸的鬼物。
    漂浮在河面上的尸体渐渐消失，竹筏终于到达了岸边。
    身后洞窟阴森森被黑暗吞没，微暗光线照射的地方是一扇厚厚坚固的石门，宽敞的地面长着潮湿的青苔，站着一排排人。
    都是和她们一样被绑到这里来的受害者。

 第400章 《溶洞》：‘应聘’‘狗笼’

    而姜遥和女生是最晚到达这里的，队伍排成了十多排，算起来有一百来个人，都是玩家，脸上还残留着乘坐竹筏一路过来的惊疑和恐惧。
    有不少视线落在她们的身上，见她们一竹筏三人活下来两个人，眼里露出意外与审视。
    姜遥被解开了绑在四肢上的粗绳，跟和女生一起被当作货物丢到岸上。
    岸边一长着鲨鱼头、一米九左右，穿着宽大臃肿工作服的怪物嘴巴一张，露出一排排锯齿，走到她们面前，口出人言。
    “去，排队！”
    姜遥顾不上被留下一道道青黑色掌印的腿，撑着地板站起身，排到最后面。
    女生排在她后面。
    玩家们整齐有序地排队，很静，没人敢说话，更没有人敢不听鲨鱼怪物的话排队。
    不听话的话，成了撕成碎片的肉块，正被最前面登记名字的三头鲨鱼塞进嘴巴里，当零食一样嚼。
    姜遥暗自思索着。
    玩家进了《溶洞》诡域，捆成人粽，带到石门前排队登记，长着草鱼头的蓑衣人负责运送。
    长着一只鲨鱼头的怪物负责维持秩序。
    登记名字的是三只鲨鱼头。
    从姜遥感知的阴气强弱看，蓑衣人最弱，所以负责最累的运送活；一只鲨鱼头其次，要时时巡逻；三只鲨鱼头是最强的，所以它只需坐在位置上，违反纪律的玩家，会先进它的胃。
    蓑衣人，姜遥一刀就能杀死。
    一只鲨鱼头，需要费点时间。
    三只鲨鱼头，姜遥会受点伤。
    总而言之，这几头怪物，她都能对付。
    她疑虑地皱起眉。
    八十难度的诡域，不应该是这样的水平。
    恐怕连姜遥都没想到，她每驱逐一个诡域，能力都得到加强，如今，她生命值过了五千，精神值更是达到七千，没有人能像她这样升级这么快。
    所以在她看来容易对付的诡怪，但在旁人眼里，却危险至极。
    姜遥抬眼认真观察起鱼类怪物。
    巡逻的鲨鱼头诡怪后背隆起钢铁似的背鳍，长着好几双血红的眼珠，下半身是人腿，裤子撑大，脚下穿着锃亮的皮鞋。
    人头被做成灯笼，挂在石门前，血液将灯染成通红色泽，照映在所有人的脸上。
    “我、我还有其他能力，我真的能胜任这份工作！”
    前面忽地传来叫声，充满着卑微的哀求。
    姜遥透过排列整齐、高低不平的肩缝，隐约看到前面发生的事。
    一个瘦黑的男人跪在桌前，不停磕头哀求，只见他右边的小腿断掉，残肢处还隐隐萦绕着阴气。
    是在竹筏上，被浮尸扯断的小腿。
    也是狠人，为了不被浮尸拽下去，甘愿断腿求生。
    三头鲨咀嚼着‘小零食’的嘴巴一停，三只头齐齐对准着他的方向，血红的眼珠不含人类的情绪，只有恶意。
    “什么能力？”一只头问。
    中间头接着说：“如果不让我满意的话——”
    另一只鲨鱼头阴沉说：“就把你头扯下来，当灯笼。”
    瘦黑男人眼底一亮，连连点头：“肯定能让您满意的。”
    说罢，他手心冒出一团火，火焰滚烫灼热，但维持不了多久，不到五秒，便熄灭消失，而他的精神也明显萎靡了下来。
    等级最多十五级，天赋没有得到加强，极度消耗精神。
    看到这一幕的三头鲨吐掉嘴里的零食，每只眼睛都充满着惊奇与贪婪，肥胖臃肿的身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不错不错。”
    瘦黑男人以为有了活路，脸上露出激动的笑：“我现在能胜任这份工作了吗？”
    三头鲨笑眯眯地点头：“自然是能，不过嘛，让你工作还是委屈你了，有一件更适合你的事，需要你做。”
    瘦黑男人似是察觉到不对劲，脚步不由往后退了退，但现在逃已经晚了。
    三头鲨从一旁拿出一个狗笼子，就抬手去抓他。
    只抓到一条手臂，瘦黑男人奋力挣脱开，撕拉一声，手臂生生扯断，他顾不得疼痛，连滚带爬就往排队人群冲了过来。
    人群往一旁散开，三头鲨慢条斯理向他走来，一手拎着狗笼子，另一手向他抓来。
    它看到他断了条手臂，依然生龙活虎，面上的兴奋更浓了。
    没有玩家选择去救他，八十级诡域，他们也是自身难保，哪里有精力救别人。
    况且一旦出手救人，就等于违反扮演守则，死得更难看。
    排在最后的姜遥看到瘦黑男人越跑越近，正准备装作不经意地将他撞入河水里。
    虽然河里也不安全，但比起岸上，跟抓鸡鸭一样，也有一丝逃生机会。
    但面前的瘦黑男人伸着健全的手，一把抓住她，就往三头鲨那边推去。
    显然是打算将她当作延缓三头鲨追过来的工具。
    姜遥将准备给他创造一线生机的机会掐灭，就要抬脚往旁边躲时，手臂被身后的女生攥住，大步后退躲开了冲过来的三头鲨。
    她回头与一同乘坐竹筏活着到岸边的女生目光撞上，女生瞳孔微缩，还在为刚才姜遥危急的情况感到心有余悸。
    姜遥眼皮微垂，任由着她带着自己远离三头鲨。
    瘦黑男人的下场已经注定，被三头鲨强行塞进狗笼子里，手臂失血过多，晕了过去，稍微加强过的生命值，到现在也没死。
    三头鲨回到登记桌前，按了下洞壁，出现一个黑黢黢的洞，然后将狗笼子丢到里。
    它重新坐回椅子上，捡起瘦黑男人那条断臂，塞嘴里，咔嚓咔嚓咬着。
    “下一个。”
    这是登记，也是工作审核，他们都是被强行绑来的‘应聘人员’，若是没有被应聘上，就被成为三头鲨的口粮。
    想要被应聘上，就必须展示能力。
    如果展示出超乎常人的异能，就会被三头鲨装进狗笼子里，丢进洞里，不知下场如何，但比起死亡，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排队的玩家并不都是资历深、度过好几个副本诡域的老玩家，也有无端被强行拽入诡域里的江州玩家，等级低，哪里经历过这些，好几个直接崩溃，施展天赋，进了狗笼子。

 第401章 《溶洞》：你违反了纪律

    她注意到，这一百多个玩家里，并没有同时进诡域的队友们。
    姜遥猜测，不止这一个‘应聘通道’，应该还有好几条通道。
    赫连音、闻无恕他们经历的必然和她一样，通过竹筏、遭遇一系列危险，再来到‘应聘’地点排队。
    之所以这般确定，是因为姜遥观察到。
    就目前而言，遇到的《溶洞》诡域里的原住民都是长成鱼头的怪物，它们掌握着玩家们的生杀大权。
    到这里的玩家，扮演的人物都是受绑架的难民，要想活下去，必须听从鱼头怪物的话。
    只是无论多难的诡域，都是有规则限制的，尽管八十级难度对诡怪的限制低，但总是有，只要找到保命的规则，遵循守则，诡怪就无法伤害到你。
    不止是她一个人观察到，在一个个玩家‘应聘’过程中，好几个玩家也发现，一旦暴露出自己的天赋，就等同于走向了死局。
    可三头鲨的‘应聘’危险到了极点；
    首先必须展露自己的能力，才有机会‘应聘’上。
    八十级诡域无法使用道具，只能使用鬼物，鬼物也有件数限制。
    也不是所有人都有鬼物，在不展露天赋的情况下，本身能力又不够出色，很容易被三头鲨按上‘不合格’‘拒绝’的纹章。
    一旦没有‘应聘’上职位，就会被三头鲨分尸吃掉。
    眼看排列的队伍人数越来越少，应聘上的不到三人，死亡人数高达二十人之多。
    有几个承受不住绝望，情绪崩溃，释放天赋向着三头鲨攻击。
    当然他们的攻击不过是以卵击石，最后下场尸首分离，死状惨烈。
    姜遥仔细听，甚至能听到队伍之中传来的细微呜咽声。
    这不是‘应聘’，而是在走奈何桥。
    在轮到第二十六位。
    排在最后一位的姜遥趁一头鲨不备，抬脚往前面走去。
    沉浸在恐惧情绪之中的玩家们注意到她的身影，怔然地抬起头，眼神里有震惊、诧异，还有惊喜，甚至有看死人的漠不关心。
    果然在她到达最前面时，一头鲨‘慢吞吞’注意到她的行为，鼓起、充满杀戮的鲨鱼眼泛起一抹血光，大步走来，声音掩不住的兴奋。
    “你违反了纪律！”
    没有应聘上，或是展露出天赋能力的人类，是三头鲨的食物。
    违反排队纪律的人类，就是它的食物。
    一头鲨时刻关注着队伍情况，怎么会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不过是为了故意等姜遥彻底脱离队伍，再过来享受美味。
    他们一直遵守排队守则，一头鲨只能在旁边傻站着，对三头鲨的大快朵颐，既羡慕又急切。
    就在它伸着尖锐的蹼爪，向着姜遥靠近之时。
    姜遥适时开口道：“我赶时间，想排第一位。”
    一头鲨闻言冷笑道：“这可不是你想就能做的事，你脱离队伍，现在就是我的食物。”
    它觊觎了这么久，怎么可能放过她。不顾她反抗，就要将她强行拽离队伍。
    在它蹼爪抓到她的手臂前一秒，姜遥侧身躲避，问身后排队的玩家：“我想排前面，可以吗？”
    本以为自己即将面对死亡的玩家听到这一句，吓得溢出生理泪水的眼睛蓦然抬起，与她深不见底的瞳眸对视，心底莫名多了一丝力气，颤着声道。
    “我、可以、可以的。”
    姜遥又问她身后的玩家，一个个问下去，得到的都是同样的回答。
    他们虽然不知道姜遥的意图是什么，但有人排在自己前面，给自己创造出一丝活下去的机会，那就没有人拒绝。
    姜遥缩了缩脖颈，胆怯地小声说道。
    “大哥，他们都同意我插队，应该不算违反排队纪律吧。”
    当然不算。面前怪物因愤怒整个鲨鱼头都变得狰狞扭曲，锋利密麻的锯齿摩擦，发出‘咔嚓咔嚓’刺耳的声音。
    “a987，别生气了，待会儿送你一条腿。”
    三头鲨右边的头说道。
    中间头嘻嘻笑：“这家伙竟然能被两脚羊给甩了，蠢货一个。”
    左边的头咀嚼着大腿肉，含糊不清地说：“可怜的a987，连一个女人都搞不定，说出去都要让人笑掉大牙啦。”
    一头鲨明明一张鱼脸，此时难看到了极点。
    死死盯着姜遥的鱼眼充满着怨毒。
    姜遥似是没听到三头鲨脑袋之间的对话，也没察觉到一头鲨怨毒的目光，怯怯地缩在登记桌前，头也不敢抬，两侧颤抖的肩膀像是在告诉旁人，她害怕得要晕厥过去。
    得以暂时逃脱死局、排在她后面的玩家见状，眼里露出一抹于心不忍，咬咬牙，正要上前一步说什么，面前柔弱不堪的女人率先开口了。
    那小半张脸惨白不见血色，整个人显得怯懦而畏缩，紧紧攥着衣角，小声说道。
    “三位大人，请问有几个职位，需要人啊？”
    明明她声音充满着忐忑不安，但这句话却字字清晰响亮，即便是排在最后的玩家，也能听见。
    往后排、始终不明所以，对‘应聘’毫无准备的玩家们闻言蓦然抬起头，纷纷向她的背影看去。
    对啊。
    如果知道职位，那就能根据职位所需，展露不超出常人，又能有机会被应聘上的能力。
    只要知道是什么职位，那就好办很多。
    但女人直接问出这句话，算不算是触发了死亡条件？
    众人不由为她捏了把汗，心脏因担忧高高提起，每一秒的度过都让人倍感煎熬。
    三头鲨停止了咀嚼，所有脑袋一转，张着血盆大口的鲨鱼头凑到她的面前，离她不到一指，站在姜遥身后的玩家都闻到了那股腥臭的气味，熏得人想呕。
    可离三头鲨最近的柔弱女人却纹丝不动，只是肩膀颤得厉害，双腿止不住发抖，衣角都快被她揪破了。
    意想之中的血腥画面并没有出现，三头鲨幽幽盯了她一会儿，便重新坐直，公事公办地说道。
    “三个职位，打扫地下洞窟、潜水捕鱼、挖矿。”
    姜遥怯声重复了一遍。
    看似考虑、自言自语，实则声音同样响亮，每位玩家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这下不止一头鲨脸色难看了，三头鲨的脸阴沉滴水。

 第402章 《溶洞》：姜遥

    “敢在我面前耍小聪明是吗？”
    姜遥闻言如临大敌，脚步踉跄退了一步，害怕地抽泣了起来。
    “我、我怎么敢，您误会、误会了。”
    她表现出来的怯弱害怕太过于真切，没有一丝虚假。三头鲨也没有感受到半分挑衅，眼前女人更像是太害怕，才控制不住音量大小，信息说得人尽皆知。
    无论是装出来的还是不小心，三头鲨对她的杀意藏也藏不住。
    若非有规则束缚，它早就张着血盆大口咬过去了。
    但偏偏，这懦弱的女人，是唯一没有违反守则的。
    三头鲨冷笑，坐也没坐，站起身，隆起的腹部像是怀了双胞胎似的，将身上穿着的西装崩裂了一排扣子；
    撑开皲裂出一排森森白骨，烂肉挂在上面，里面藏了没长眼睛、巴掌大小，深海畸形丑陋的小鱼在里面钻。
    此时正虎视眈眈地涌在前面，她一举一动，都会引起三头鲨腹部密密麻麻利齿鱼的注意。
    姜遥之前不明白，三头鲨不过是比一头鲨多两个脑袋，为什么实力会相差这么大，在看到那些鱼之后，恍然大悟。
    三头鲨和腹部的利齿鱼是互相依存的关系，利齿鱼没有视力，便听从着三头鲨的命令行事。
    三头鲨吃这么多的人，进了肚子里的人肉，也都被利齿鱼瓜分干净。
    如此大量的利齿鱼，姜遥对付起来，并不容易。
    不过她也不准备以武力通关。
    “展示你的能力吧，我看看你适合去哪。”
    最后去的地方，肯定是它的肚皮。
    这句话它并没有说，但见它架势，对于姜遥的审核比起前二十多个玩家，要更苛刻严厉。
    姜遥站在岸边，犹豫许久，在三头鲨身影越来越逼近之时，毅然跳入河水里。
    三份工作，选择的话，前后两个‘打扫地下洞窟’‘挖矿’，对于她的身份来说，不好表现，只有中间的‘潜水’工作，她有把握应聘上。
    但显然也没有那么简单，在玩家展现能力过程中，会有各式各样的困难，阻碍着玩家的步伐。
    河水将她发顶淹没彻底，洞底下不知道凿得多深，脚尖探不到底，最重要的是，在她下水不久，怀里揣着的神石开始发热。
    这是闻无恕赠予的石头，沾染着神性，遇到危险，会发热预警。
    姜遥对此并不感意外，潜在水中平静地等着危险靠近。
    只见黑影聚群，闻着味、风驰电掣向她游来。
    是食人鲳。
    又称食人鱼。
    但模糊视线里的食人鲳比现实里的要暴戾凶狠，体型偏小，速度更快，尖齿看着比钢刀都要锋利。
    若是普通人，恐怕不要几秒，连骨头都啃噬得不剩。
    姜遥早有准备，在身上贴了张白毛的藏匿气息的符箓，随即游了过去，抓住一只失去目标分散乱窜的食人鲳。
    ..
    队列的玩家们并不知道河里的情况，只看到河面浮出鲜红的血，离得远，都能闻到血腥味飘过来。
    凶多吉少。
    这是他们对跳入河水里柔弱女人的最坏猜测。
    河水里肯定有可怕的怪物，人一跳下去，就等同于跳进了铁锅，到最后连渣都不剩。
    因姜遥提醒，得知应聘工作线索、得以制定成功应聘方案的玩家们，看到这一幕，心里不禁默默祈祷。
    她的平安。
    排最后的女生也是一脸苍白，瞳孔紧缩，盯着河面，整颗心揪紧在一起，好几次差点跑过去，但在最后强行忍耐住。
    她能在竹筏上发现‘噤言’规则和在浮尸手中逃脱，甚至能胆大无视一头鲨，去到最前面，也没有触发死亡条件，又怎么会死在河里？
    但血色越来越深的河面，让人又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
    就在众人失去希望，不忍、红着眼移开了目光。
    但就在这时，河面传来浪花轻掀的声响。
    姜遥浮出河面，浸了一身血，像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人一样，攀爬着上岸。
    站岸边的一头鲨看到她，惊得倒吸一口气，脚步不由地往后退了退，鱼眼里尽是不可置信。
    没想到她还能活着。
    除了那一身鲜红的血，女人一如既往的柔弱胆小，缩在原地，瑟瑟发抖，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刮跑，听她颤巍巍地说道。
    “我、潜了四分钟，可以应聘潜水的工作吗？”
    三头鲨眼里再无轻视，有的是审视、忌惮，与浓重的怀疑。
    “你有能力。”
    它的语气异常笃定。
    姜遥却听着一脸茫然，“什么、能力？”
    她说完，打了喷嚏，被河水冻得有些晕头转向。
    三头鲨不看表面，一排视线瞥了眼一头鲨，命令道。
    “去看看。”
    一头鲨收起看向姜遥畏惧的目光，听从三头鲨的话，跳入了河水里，它就跟鱼一样，游得飞快，没多久便爬上了岸。
    走到三头鲨身边，低声说。
    “河里的食人鲳互相残杀，似乎是在争夺一头两脚羊。”
    三头鲨：“两脚羊呢？”
    一头鲨摇了摇头：“您知道的，这鱼吃东西不留痕迹，什么都没剩下。”
    它说着，眼里怀疑淡了些，忍不住说：“两脚羊狡猾，身怀各种能力，说不定，不小心游到了这里，反而救了她一命。”
    三头鲨看它的眼神就跟看蠢货一样。
    “骗骗别人就行，别把自己给骗了。”
    哪里有那么巧合的事，这女人绝对有古怪。
    但有规则限制，在它们没有亲眼见过她的能力情况下，是无法将其抓紧狗笼子里去的。
    姜遥离得近，听到一些，心道果然。
    尽管这个诡域难度很高，规则很少，但诡怪还是无法肆无忌惮地杀人。
    即便对她有怀疑，也无法对她动手。
    姜遥做这些，为的不是度过这一危险阶段。
    为的是增加众多玩家的生存率。
    她抬眸，不着痕迹地扫过排列整齐的玩家们，被河水浸湿的脸庞蜿蜒滑下一行行血色水珠，顺着下颌滴落在地面上。
    在两头怪物看不到的地方，唇角扬起一抹极浅的微笑。
    纵然面容变化，排队的许多玩家仍然认出了她。
    那是驱逐了七十级诡域、最强玩家，救世主——姜遥。
    他们、他们得救了！！！

 第403章 《溶洞》：恶意

    姜遥没有违反规则，且符合它们招聘的要求，成为第四位成功应聘上的玩家，和另三个玩家站在一块儿。
    有她的提醒，后面排队的玩家们死亡率大大减少，八十来个玩家，到最后存活至四十多，百分之五十的存活几率。
    比起之前二十多个人，死的只剩三位，要好太多。
    众人聚在一块儿，抱团取暖，还有一些玩家未从死亡威胁之中反应过来，缩在角落里哆哆嗦嗦，沉浸在恐惧里——
    “姜……”
    有几个玩家急切地挤到她身边，惨白的面庞泛起激动的红晕，就要唤她的名字，被姜遥制止。
    她手指抵在唇边，嘘了一声。
    “把嘴闭上。”
    姜遥鹰隼般冰冷锋锐的瞳眸掠过他们，不带任何感情，甚至含了几分杀意，仿佛他们再多说一句，便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他们。
    想来寻求庇护的玩家们迎上她的目光，背脊蔓上丝丝寒意，在她身上感受到危险，并不比三头鲨那里少。
    有几人心里甚至生出一股气愤的情绪。
    她是政府派来救他们的，做这些是应该的，她享受着政府带来的福利，竟然敢说这种话。
    投诉！等离开诡域，一定要向政府投诉她。
    人总是这样，在得到救助，依然不会心存感恩，会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姜遥根本没时间去照顾他们的感受，当然即便有时间，也不会去照顾。
    她之所以做这些，除了自己身为政府人员，保证自己安全情况下，能救一人算一人，这些是算在绩效里的。再者便是，她也是在试探，试探八十级诡域的规则对诡怪的限制，以及阿冬的规则纸。
    规则纸是逆天的。
    在竹筏上，虽只显示出两条守则，但也是极为关键的。
    第一条是‘噤言’，提醒玩家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第二条则是，请勿离开竹筏。
    到了目的地，排队应聘时，规则纸上面的两条守则消失，变成新的守则。
    也是两条守则。
    一条是，请遵循排队守则。
    还有一条则是，遵循应聘守则。
    两条所牵扯的范围很大，也很模糊，就说这排队守则，排队的守则是什么？
    转念一想，如果以现实的排队来看，排队的人不能脱离队伍，否则再想回队，旁人会觉得你插队；
    还有就是遵守顺序、保持间距、尊重隐私、不插队、不扰他人等等。
    只要遵守现实的排队规则，一头鲨就没办法怎么样。
    不过也有特殊情况，比如自己很急，赶时间，便可一一询问前面排队的人，自己能否插队。
    倘若前面排队的人答应，那她就不算违背排队规则。
    这也是一头鲨愤怒、又拿她没办法的原因。
    而应聘规则，在得知职位所需情况下，再展示自己在这个职位的优势与能力。
    ‘潜水’工作，姜遥虽不知道这工作具体要干些什么，但肯定是和水相关，她只要展示出自己在水中能长久憋气的天赋，属于正常人的范畴；
    三头鲨再怎么不甘，也无法违反规则，将她吃掉。
    尽管平安过了这一关，姜遥的后背还是渗出一片冷汗。
    这让她忍不住回忆起《义塔》诡域里的点点滴滴。
    虽也危险至极，但远不如她所在这个诡域危险半分。
    要不是有阿冬的规则纸，姜遥不可能这么容易脱身，况且情势紧迫，一环套一环，以她的运气，一时也找不到规则，死的人只会更多。
    姜遥都无法保证，如果她排到第一位，在没有任何线索、规则的情况下，能不能顺利应聘上。
    眼下最要命的是，危险并没有解除，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只怕是更难。
    就这样，这几个没脑子的玩家竟然敢找上她寻求庇护。
    扮演诡域，扮演是最重要的，他们的举动，不只是一个蠢字能形容了。
    姜遥在他们面前暴露出自己，也早就能想到这一点。
    对于这些等级不高、倒霉被拽入诡域里的玩家们，想活下去不容易，身体折磨其次，精神也容易崩溃。
    姜遥为的是，给他们一个主心骨，至少现在不会自乱阵脚。
    但想要找死、自作聪明的蠢货，她不会救。
    在这种吃人的地方，死最快的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是自以为是的蠢货。
    直到三头鲨挺着大肚子，带着一股浓重腥臭味，向他们走近，气氛陷入死寂，众人是警惕、又控制不住害怕地颤抖。
    三头鲨很享受他们的反应，在它眼里，这些人类不过是任人宰割的猪羊，逃过这一次，却逃不过下一次，进了这个洞窟，就永远都逃不掉。
    开始分配他们的去处。
    “你、你还有你们几个，去地下洞窟打扫卫生。”
    “你们去潜水部门。”
    “最后。”
    三头鲨所有鱼眼齐唰唰盯着姜遥，指着她说道：“你，还有你们几个，去挖矿吧。”
    它话一落，姜遥肩膀猛地颤了颤，抬起惶恐无措的眼眸，抿着苍白的唇，想问什么，但害怕到一个字都不敢说。
    三头鲨显然是故意的，她应聘‘潜水’，却故意把她分配到需要做体力活的‘挖矿’，以她羸弱的身躯，若真没有能力，那她连一天都活不了。
    三头鲨负责应聘，登记名字，不负责带领他们去工作地方。
    给‘挖矿’工作的玩家们带路的是一头凶神恶煞的龙虾头监工，它两条触须断了一条，跟婴儿手臂一般粗，长着好几个眼珠，像海蛇般转动。
    龙虾头监工走在前面，触须在后面窥视着他们。
    “别想着偷奸耍滑，每天都有矿石任务，如果没有完成任务，嘶流——”它说到最后，稠黑腥臭的口水溢了出来，滴落在地面上，留下痕迹。
    触须在他们之间摆动，眼珠立起，像蜗牛眼，能够三百六十度转动，跟摄像头一样。
    ‘挖矿’的玩家有十三个，三份工作里，‘潜水’需要的人更多，打扫地下洞窟其次，最少的属于他们这一列。
    隧洞狭窄，一排最多走两人，姜遥身影在队伍偏中端，尽管如此，她仍然感受到触须一道道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

 第404章 《溶洞》：提醒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三头鲨让龙虾头监工特别‘照顾’她。
    她行动处处受制，做任何事的都会受到龙虾头的监视。
    这对于姜遥而言，是极为不利的。
    但她面上并没有变化，依然是害怕与不安，行为举止都和队伍里的玩家们一致。
    一路走来，时刻监视着她的龙虾头感到犹疑。
    它开始怀疑三头鲨的话，这个女人明明看上去很普通，脆弱到轻易就能捏死，看不出一丝异样。
    没有一个两脚羊能够欺骗过它的触须。
    穿过窄长弯曲的甬道，空气越发潮湿阴冷，头顶的石壁受潮气影响凝结水珠，‘滴答滴答’落在地面上，除了将脚步声，便只剩下这道声音。
    甬道洞壁湿滑，脚踩在上面很容易打滑。
    走在后面，名字叫苏敏的女生腿受了伤，走路速度稍慢，走在她后面的杜峰唯恐自己掉队，皱着眉催促着她。
    “快点走！”
    苏敏心里也很急，但腿有伤，地面又滑，好几次差点摔倒，抬头看了眼越来越远的队伍，听着身后的催促，不由加快了脚步。
    但她的速度，依然跟不上。
    杜峰脸色阴沉，一把将她推倒，然后踩着她的身体，跟了上去。
    没有跟上龙虾头，掉队的玩家，谁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危险，他不敢赌。
    猝不及防被推倒的苏敏整个人摔在地上，掌心被凹凸不平的地面磨破了皮，血液渗出，她根本顾不上，连忙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加快速度跟过去。
    这么一耽搁，她落到了最后一排。
    苏敏看着最后一道身影就要消失在盘根错节的隧洞，苍白的脸浮出一抹绝望，好不容易支撑到现在，她不想死——
    这时前面不远传来一道怯生生的声音。
    “有、有人掉队。”
    她的话，让龙虾头停下了脚步。
    连玩家们都忍不住朝她看去，看一看是一个多么愚蠢善良的人。
    并不是所有玩家都认出了姜遥，也有没有认出她的，眼底除了讥讽，便是厌恶。
    在诡域里，圣母是最恶心的一种人，害人又害己。
    姜遥接触到他们的目光，缩了缩脖子，但咬牙鼓足了勇气，指着身后掉队的人，小声继续说。
    “真的有人掉队。”
    龙虾头触须往后转了转，看到了因腿瘸而掉队的苏敏，再重新转到姜遥面前。
    看她眼神越发灼热，充满了食欲。
    “你真善良。”
    似是感叹一般称赞道。
    姜遥后背紧贴着洞壁，畏惧着它像触手般伸过来、长着密密眼珠的龙虾触须，犹如步入绝境的羔羊，不见血色的脸淌下一行泪。
    “对不起。”她小声道歉，为自己的出声，拖延行程感到抱歉。
    龙虾头露出一抹笑，而这抹笑是从它凶神恶煞的三角龙虾脸露出来的，显得格外诡异。
    “希望你的身体和灵魂一样纯白，那肯定很美味。”
    面前柔弱女人没有听清它的话，茫然又害怕地发出疑问。
    “什么、什么？”
    龙虾头没有重复自己的话。
    比起蠢笨的一头鲨，以及大腹便便、只知吃人的三头鲨，这头虾头人身的挖矿监工看着凶神恶煞，却要更像人一些。
    如果忽略它看向姜遥充满食欲的眼神。
    苏敏因为姜遥一句话，得到活下去的机会。
    她没认出姜遥，感激地道谢。
    在排队的时候，苏敏就知道她是一个心地善良，但又胆小的玩家，能活到现在属实不容易，没想到再一次救了自己的命。
    余光瞥到前面不远、将她推倒、踩着她身体往前走的男人杜峰，苏敏抿紧唇角，藏住眼底的恨意。
    也低声向身旁的姜遥提醒。
    “他们为了活下去，什么事都会做出来，恩人你千万要当心。”
    姜遥连连摆手，小声地说：“叫我小花就行。”
    似乎恩人两个字，在她看来，千斤万斤重一般。
    苏敏颔首唤小花。
    她把自己名字告知，“我叫苏敏。”
    这一会儿功夫，队伍停了下来，龙虾头步伐停得太快，后面紧跟不舍的杜峰猝不及防，尽管反应及时，但还是撞到了它隆起来的背。
    玩家杜峰先闻到一股极腥的气味，就跟龙虾外壳剥去，里面虾肉触感柔软黏腻，味道腥到洗多少遍手都挥散不去。
    没等他反应，骤感腹部一阵剧痛，垂目便见腹部被一股大力撕破。
    随着拉扯感袭来，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肠子被面前转过身龙虾头，伸出两个大剪刀般锋利的钳子，硬生生扯了出来。
    钳子扯出大小肠，又嫌弃地丢到地上，接着直接将杜峰的脖子剪断。
    他都没来得及尖叫出声，便断了气息，被那两个大钳子剪成了碎片。
    离得近的玩家紧紧捂住嘴，才没能呕出来，惊恐万分地看着这一幕。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所有人都始料不及。
    “脏。”龙虾头厌恶地擦拭大钳子上的血液，挂着一些肉碎，将钳子染得鲜红，好似蒸熟的龙虾钳。
    只是撞到它的背，便被剪成肉碎。
    跟在后面，唯恐跟丢的玩家们纷纷拉开了距离，都不敢靠近龙虾头。
    姜遥微垂着眼帘，视线掠过地上成肉碎的人，若有所思。
    龙虾头不像鲨鱼头它们吃人，不，或许是，龙虾头不吃‘脏’的人。
    至于怎么‘脏’，与它之前对她所说的话有关。
    善良、心思单纯的人类，在龙虾头眼里，便是干净的人。
    像杜峰这种为了活下去，甚至不惜残害同类的人，龙虾头是极其厌恶的。
    它的触须，是监视，也是在寻找它以为的干净的食物。
    在它面前表现得善良、即便害怕也要保护同类的姜遥，是龙虾头喜爱的食物。
    穿过弯弯绕绕的甬道，空间逐渐开阔，差不多有三、四十平米的洞，里面空空荡荡，只有洞壁挂了一些挖矿的镐子。
    龙虾头擦干净钳子上的血迹，缓缓道。
    “今天太晚了，你们去休息吧，铃声响起的时候，就是你们工作的时候，工作完成就有饭吃，若是工作完成不了，就是刚才那个人的下场。”
    “三人一个洞屋，你们选着睡。”
    说着它走到姜遥身边，触须摩挲着她的发顶，低声提醒道。
    “铃声未响起前，不要离开自己的屋子。”

 第405章 《溶洞》：信徒

    在这三、四十平米的凿洞里，洞壁四周如蚁穴一般沟壑纵横，建筑栉比，都是人工凿出来的痕迹，连接着几个十多平米的小洞，勉强称为‘卧室’。
    他们并不是第一批挖矿工人，只够容纳两三人的洞穴，铺着一层干枯的杂草。
    空气不流通，再加上温度潮湿，普通人住在里面，没几天就会重病缠身。
    不过在这种诡域，已经无法以正常想法看待，譬如这氧气问题，他们进到如此深的洞穴，并没有缺氧的感觉，完全不符合常理。
    只是玩家还是会感到饥饿，需要吃饭和喝水。第一天晚上，通常是没有食物吃的，更何况是在这样处处充满着危险的诡域里。
    一晚上不吃东西也不会饿死，十几个玩家们开始选择洞穴，也没什么可挑的，这些供人居住的洞穴比狗窝还差，住进去封闭窒息。
    若是患有幽闭恐惧症，进了这里都活不下去。
    玩家杜峰被龙虾大钳子剪成肉碎的画面历历在目，好几个玩家吓得魂不守舍，找了个自我感觉安全的洞穴进去。
    包括姜遥在内，有五个玩家没有第一时间去选洞穴休息，其中就有刚进诡域时，出现在同一个竹筏上的女生。
    “我用了屏蔽鬼物，龙虾头怪物听不到我们的对话。”开口的是竹筏女生陶雪茹，认出她是姜遥后，眼里更多的是崇拜与小心翼翼。
    姜遥环视一眼四周，寻找龙虾头的触须。
    龙虾头似乎是受到某种禁制，在他们休息的时候，无法通过长满眼珠的触须来监视他们，只能工作的时候才可以。
    她面上的怯懦不安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平静无澜，像换了一张面具般，让人看不清她心里真实的想法。
    姜遥开门见山地问：“你们想知道什么？”
    对于不熟的陌生人，她态度一向如此，没有敌意，也没有善意，平平淡淡，疏离又漠然。
    陶雪茹连忙摆手，紧张地道：“不是的，我找您，是为了道谢，谢谢您救了我。”
    另外四人也是如此，没有其他意图，只是单纯的道谢。
    并表示。
    “姜队长，这个诡域难度高，我们知道您需要人，有任何事，都可以命令我们，我们以你为主。”
    言语中充满着对她的信任。
    怕她觉得他们意图不轨，纷纷将自己的鬼物送到她面前，恨不得跪下来磕头以表自己的忠心。
    姜遥傻了眼。
    除陶雪茹以外，另四个玩家，姜遥只是提前插队应聘，告知三份工作的信息而已，并没有怎么接触过，这个诡域，也是他们见过的第一面。
    但他们的信任，却已建立许久，根深蒂固，到了盲目的程度。
    仿佛让他们去死，他们也心甘情愿一般。
    姜遥早就说过，在诡域副本里，信任是最难建立的，在生命威胁下，即便是最好的朋友，也很难将自己的后背彻底展露给对方。
    她想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能让他们这么信任自己。
    很少关注论坛的姜遥自然不会想到，如今的她，给国内各地的玩家，带来近乎可怕的影响力。
    主要是，极大地增加了玩家生存率，甚至还建立了许多以她为名的组织，信徒遍布全国各地。
    就这么说吧，进了副本或是诡域，玩家们再怎么针锋相对，但当知道彼此都是姜遥的信徒，那就是家人。
    八十诡域，玩家无法打开弹幕，姜遥也没办法通过弹幕了解这些，平静的脸有些裂开，沉默了两秒，忍不住说。
    “也没必要这样，你们还是要以你们自己的任务为主，早点离开。”
    但她的话根本不起作用，面前五个人，对她肝脑涂地——
    姜遥原以为的剧本是：
    围在她身边，威逼利诱之下，迫使她说出龙虾头独独和她说的重要提醒。
    她被这反转整得有些不知所措，虽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信任自己，但他们的表现，也让她少了许多麻烦。
    姜遥见被她救过的苏敏选完洞穴就要过来找她，当即快速道。
    “选择完居住的洞穴，在铃声响起前不要出去，能睡就睡，不能睡就硬熬。”
    “扮演重要，除非必要，不要和我直接联系，绝对绝对不要使用你们的天赋能力，最后一句，你们的命最重要。”
    说罢，姜遥再次变回了胆小的样子，略长的刘海遮过了她的眉眼，像是受到了欺负，眼睛微微泛红。
    苏敏见状，连忙将她护到身后，虽然自己脚受伤一瘸一拐，也不影响她的态度。
    “你们围着小花干什么？我告诉你们，这里可不是普通诡域，若是引来了龙虾头，你们必死无疑。”
    陶雪茹看到她眉头先是一皱，但与她身后姜遥驱赶的目光对视，到嘴边的话成了：“行，你们给我等着。”
    说着转身就走。
    另四个玩家演戏没有她那么好，索性不言，跟着离开。
    留下她们两人，苏敏担忧地问：“小花，你没事吧？”
    姜遥摇了摇头道：“没事的，他们没有伤害我。”
    在苏敏接着询问她安危时，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问道：“你选好了吗？”
    苏敏点头，指着排第十二个的洞穴，说道：“那里离出入口不近也不远，若是遇到危险，既能逃，又能藏，你要不要跟我住一个洞穴？”
    姜遥看她的眼神，多了一丝几不可察的诧异。
    这个在竹筏上腿受了伤，不得已掉队，险些死在昏暗曲折隧洞里的女生，并没有因为恐惧而失去思索的能力。
    纵使亲眼见到好一些同类死在自己面前，神经始终保持着紧绷状态，也没有崩溃，努力求存着。
    而且龙虾头单独对姜遥提醒，其他玩家都是看在眼里的。
    苏敏并不知道她是姜遥，那几个玩家围住她，为的自然是龙虾头特别提醒的重要信息。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高难度诡域，一条信息都让人活下去，没人会放弃；再者，姜遥扮演的柔弱形象，深入人心，按理说，苏敏表达完自己的担忧，便应该直入主题了。

 第406章 《溶洞》：赫连雪

    但她并没有，甚至还向姜遥提议，跟她住一起。
    姜遥被龙虾头盯上，虽得到今晚的关键保命信息，但也是这些人里最危险的一个。
    住一起，等同于和她一起分担危险。
    “我、好像被龙虾怪物、盯上了……你真的要和我住一起吗？”姜遥垂着头问。
    声音带着哭腔。
    苏敏来找她，自是思虑过后的想法，并非冲动，点了点头，宽慰道：
    “放心吧，第一晚只要不作死，就没那么容易死的。你看，龙虾头的触须都没有出现，这也代表着，我们休息，它没办法对我们动手的。”
    苏敏做这些，是想报答姜遥的恩情。
    在她深陷泥潭的时候，是姜遥拉了自己一把，所以她现在也要拉姜遥一把。
    就是这么简单。
    姜遥掀开眼皮，透过遮过眉眼的乌密刘海，凝视着眼前的女生。
    在她看过来时，又转眼移开。
    “好。”
    姜遥笑着道。
    洞屋的入口狭窄，人需要弯下身才能钻进去，到她头顶的高度上壁，踮起脚就会磕到头。
    光线昏暗，只有外面，勉强称为‘客厅’里悬挂了一盏人头灯，血红的光线透过洞口，有几缕光照射进来。
    让人倍感压抑与窒息，堆积在地面上的杂草浸湿了水，黏糊糊的。
    苏敏从背包拿出一个像素画风的火堆，按了一下旁边的按钮，便烧起一团火焰，驱散了洞屋里的阴暗。
    而这火焰，像是真正的火，触碰滚烫，也将地面、洞壁潮湿的水分蒸发殆尽。
    似是发现了她的疑惑，苏敏解答道：“这是鬼物，作用和真火一样，有没有氧气都能点燃，火焰是无尽的。”
    说着她补了一句，“这是我妹妹送给我的。”
    姜遥不禁问：“她也进了这里吗？”
    苏敏摇摇头，笑容带着一丝苦涩。
    “她在去年就死了。”
    姜遥抿唇：“抱歉。”
    苏敏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十分悲伤的神情，看着反而异常平静。
    “没关系，或许早早死亡，也就不用进入这个诡域，活在担惊受怕的日子里吧。”
    气氛沉寂了几秒，苏敏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太丧气，调整好情绪，正要说两句活跃气氛，却听姜遥说道。
    “这样的日子会过去的。”
    苏敏怔然抬头。
    姜遥：“一定会过去的。”
    嗓音徐徐，透着些许嘶哑，给人带来莫名温柔的力量。
    ..
    “阿音，等等我。”
    人落在队伍最后的赫连雪对着前面背影如青松般的少女说道。
    狭窄隧道一排只容一人，队伍一共五六个人，紧密跟着，经过曲折、迷宫般的隧道，掉队的人很容易找不到队伍，最后迷失在这里。
    赫连音对身后的声音视若无睹，但脚步还是肉眼可见的放慢了，下一秒衣袖传来一股阻力，是身后的人紧紧攥着她的袖子，随之传入耳畔的是急促的喘息声。
    赫连雪身子骨从小就差，但这样的人却是赫连家百年难得一遇的剑道天才，脑子也聪明，考试年年第一。
    赫连音与她相反，从小身体就健壮，锻体二十载，力大无穷。正因为如此，她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给赫连雪输血保命。
    可以说是，赫连雪完全靠着她的血活到现在的。
    但赫连音从未想过这些。
    对于攥着袖子的手置之不理，她心里想的是姜遥。
    在竹筏的遭遇，以及应聘的危险，赫连音为队长的安危感到担忧。
    有银竹电话蛊，转一圈就能联系到队长，赫连音好几次差点没忍住，通过电话蛊跟队长联系，询问她的情况。
    但最后都忍住了，她怕自己的联系，会给队长带来麻烦。
    “阿音，你不担心你的队长，以她能力，肯定平平安安。”
    赫连家有一套特殊的交流秘术，剑鸣，习剑之人，都有自己的本命剑，而本命剑之间可以互相共鸣，当然是建立在同门同宗的情况下。
    赫连雪的话，只有她一人能听见，莫说玩家，连诡怪都听不到。
    赫连音因为她最后一句‘平平安安’紧绷的心情稍微缓解了一些，并没有像刚才那般装聋做哑，回答道。
    “我知道。”
    赫连雪听到她的回应，瘪了瘪嘴，小声说。
    “阿音，我走不动了，你背我，好不好？”
    赫连音没应她。
    赫连雪双腿一软，往前栽倒，被前面的赫连音及时扶住。
    扶起来后，赫连音又继续往前走。
    赫连雪脸色苍白，就要晕过去。
    就在这时，隧洞潮湿石壁伸出两只鬼手，就朝赫连音的双目遮了过去。
    她们两人掉队严重，与前面的队伍脱节，恐怕再过两个转角，她们就要迷失在这里了。
    赫连雪神色划过一抹阴鸷，原本绵软无力的手忽地抬起来，抓住那两只鬼手，直接物理超度。
    鬼手在她眼前灰飞烟灭。
    这样的鬼手，又称‘鬼遮眼’，在迷宫一般的隧洞之中，一旦被鬼手遮蔽双目，那就只能永远迷失其中。
    赫连雪不着痕迹解决完鬼手，正要加快脚步，跟过去时，却看到赫连音去而复返，一声不吭背起她，大步奔跑，跟上了队伍。
    赫连雪贴着她的肩侧的脸颊恬静美丽，唇角咧出一抹深深的弧度，哪里还有半分虚弱。
    队伍到达一处较宽敞的洞穴，领队的是一个泥鳅头的怪物，两侧垂落的口须像胡子，佝偻着背，好似年迈、矮小的老头子。
    它看也不看他们，只是说：“一个洞穴最多住三人，铃声响，就是工作的时候，监工大人是最讨厌迟到的，你们可千万不要迟到。”
    留下这句话，泥鳅老头身影消失在隧道里。
    玩家们抱团，找到了个洞穴进去，只剩赫连音两人。
    原本打算找两个人一起住的赫连音见状，只好和赫连雪一个洞穴。
    就在她准备随便找一个洞穴进去休息时，与半个脑袋探出洞口的姜遥双目对视。
    赫连音瞳孔微缩，就要张口唤人，姜遥摇头制止。
    过了会儿，姜遥轻手轻脚从洞口爬了出来，对赫连音招呼一下，来到大洞另一条隧道停下。

 第407章 《溶洞》：疯

    确定身后没有人跟踪后，姜遥视线触及到紧跟在她身边的女生。
    扮演类诡域，玩家进入之后样貌身形、甚至声音都会改变，姜遥之所以认出赫连音，是她那缩小两倍的白骨重剑，当然只有组队才能看到。
    但另一人样貌陌生，太阳穴处长着一颗微不可见的黑痣，看向她的琥珀色瞳眸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姜遥眉头微蹙。
    眼前这人对自己有着莫名的敌意，那股敌意藏得极深，很难发现。
    姜遥确定自己没有得罪她的。
    赫连音注意到她的目光，简略地介绍：“赫连雪，我的堂姐。”
    赫连雪稍显拘谨，挽了挽耳鬓垂落的碎发，略一颔首，笑容含蓄，说道：“姜队长您好，久仰大名，一直想见您一面，谢谢照顾阿音。”
    姜遥闻言眯起了眼。
    她并没有告知女生自己的名字，对于赫连音，她也了解，必不会将她的名字随意告诉旁人，除了队员以外。
    姜遥伸出手与其相握，微笑道：“阿音不需要我照顾，反倒是她帮了我良多。”
    赫连音没有察觉到她们之间暗潮涌动，以为队长和赫连雪相处愉快，心里不由松了口气。
    赫连家也派了人进诡域，由赫连雪带队，队伍分散，正巧和她分到一块儿。
    赫连音是打算独身一人寻找队友的。
    但赫连雪偏要和她选择同一个做苦力的矿工职业，一路走来，走两步路便气喘吁吁。
    赫连家，除了父亲，阿音相处最久的人，就是赫连雪。
    她不是无情的人，无法眼睁睁看着赫连雪掉队走向死路。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队长。
    任何危害队长的人，阿音都不会放过，无论是父亲还是赫连雪。
    赫连音知道队长要对自己说重要的事，对一旁的人直言道：“已经到了这里，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她是参与过会议的，赫连一族在《溶洞》诡域的处理方面，是反对的。
    赫连音不蠢，虽没有在家族里怎么待过，但也知道赫连雪的重要性，他们能派其组队进诡域，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意图未知。
    赫连雪眼里划过一抹黯然，苦笑地道：“我知道你，你不相信我，觉得我受家族指派，会给你们带来不利。”
    赫连音默不作声。
    姜遥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赫连雪将自己的本命剑交出，洞里潮湿寒意侵入喉咙，忍不住咳嗽了起来，面色越发苍白，犹如病入膏肓的人一样。
    “我父亲，还有族长，派我来的目的是观察你。”
    姜遥挑眉：“观察我？”
    赫连雪颔首：“对，若是你有机会驱逐诡域的话，那让我在一旁推波助澜，在最后关头，将你害死。
    你死在诡域里，没有人会怀疑到我，怀疑到赫连家。而《溶洞》得到驱逐，赫连一族在江州依然是一大世族，无人能撼动其地位。
    同时也能铲除你这一大威胁。”
    赫连音眉头紧拧，黑如点漆的瞳眸迸发出凛冽的杀意。
    要不是在诡域里，此时恐怕就要冲到赫连家杀人。
    而当事人姜遥反倒平静得像是外人，仿佛早就意料到赫连家的意图，连一丝惊讶都没流露出来。
    赫连雪眼里多了些审视意味，但表现出来的是紧张的，嘴唇微微泛白，将这些阴谋尽数告知，不仅是对她，还是赫连一族，都是致命的。
    因为所有人的直播都开着，尤其是好几亿热度的姜遥直播间，无数人听着这个阴谋，对赫连家的印象降入谷底，半个小时内，各大新闻、热搜都在报道赫连家。
    #剑道世家赫连族#
    #赫连家预谋残害姜遥#
    #为了江州人民进八十级诡域的姜遥竟被赫连家视作眼中钉？#
    偌大的赫连族，如今在国内成了邪教、间谍！
    当然身处诡域里的姜遥几人并不知道外界发生的事。
    对于赫连一族想要杀掉她的谋划，姜遥听到不意外，因为当时会议，她是站在赫连家对立面的。
    令姜遥万万没想到的是，赫连雪明知直播的情况下，依然毫无保留地讲了出来。
    先不提她说的这些是真是假，就单单将赫连一族摆在明面上，架在火上烤这件事，是不该由受家族培养的赫连雪说出来的。
    带来后果是，观看直播的所有人都会相信她一个赫连家剑道天才的话，赫连家谋害政府人员的事便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不止姜遥惊讶，连一旁的赫连音也是一脸震惊，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还是姜遥忍不住问：“你跟赫连家有大仇？”
    赫连雪摇了摇头，眼帘微垂，当即跪在地上，向她磕头哀求。
    “姜队长，我一人之力无法忤逆家族长辈，只能听从命令进入诡域，赫连家早就病了，不能再错下去，我只盼着，能同您一起，拯救江州于水火，也算是为赫连家赎罪了。”
    她情真意切，真诚且悔恨，让人心生怜悯。
    也对，她年纪比赫连音大不了多少，哪里知道那么多，完全是受制于家族长辈，她天赋再怎么高，年纪摆在那里，人微言轻，做不了什么抉择。
    这是直播间观众的想法。
    但落在姜遥耳里，却是另一种意思。
    她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俨然是一副大义灭亲的架势。
    姜遥虽不知道她目的是什么，但能看出来。
    此人心思城府，皆深不可测。
    甚至隐隐透着一股子疯劲。
    姜遥倒觉得有趣。
    原以为赫连家除了阿音以外，皆是一些不中用、迂腐，作茧自缚的蠢货，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厉害的人物。
    可惜天才总是命短的，眼前的赫连雪，纵然修得人剑合一的超凡境界，但她的身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只能靠阿音的输血维续生命。
    姜遥瞥了眼赫连音，后者当即上前，将人搀扶了起来。
    “既如此，你便跟着我吧。”
    赫连雪喜极而泣，掩面拭去眼角泪水，哽咽地道：“我会、努力帮到你们的。”
    赫连音看她的眼神复杂。
    小时候，她很羡慕赫连雪，能得到父亲的赞扬与喜爱，无论是家族里，还是外面，都是人见人爱的。

 第408章 《溶洞》：洞穴怪物

    原以为她这么多年来过得很好，作为幼时便领悟剑道的天才，定是在蜜罐里长大的。
    没想到她也有自己的不容易。
    姜遥注意到赫连音目光流露出怜悯，扶额道：“很晚了，不是废话的时候，你们先选洞穴，选完后就不要出来了。”
    “到了明天，你们要装作不认识我，除非有重要线索，其他事晚上再说。”
    说完就要走，赫连音脚步一迈，跟在她身后。
    “遥，我跟你一起。”
    姜遥：“我住的洞穴已经满员了，你找其他洞穴住。”
    赫连音闻言退而求其次，住她隔壁的洞穴。
    时隔十多分钟，回到洞口前的姜遥迎面看到苏敏就要钻出来寻她，看到她才放下了心，重新回去。
    “很晚了，我担心你。”
    外面人头灯照射出来的血红映衬着不祥，充斥着令人窒息的寂静，待在洞穴里的苏敏担心她在上厕所时遭遇不测，想着出来寻她。
    姜遥话中带着十足的歉意：“我看到除我们以外，又来了一队人，看样子是和我们一样，都是矿工，所以回来晚了。”
    苏敏一听怔然，呆坐在原地。
    也就意味着不只他们这一处应聘石门岸边，进诡域的人，也就不只他们这些人。
    他们一百多人，到最后死的就剩四十来人。
    好几个地方应聘，人数肯定维持在一百来人，若是如此，一夜之间，诡域便死了近大半的玩家。
    这么低的生存率，仅仅是第一夜，往后不知会死多少人。
    女生脸上藏不住心思，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姜遥移开了目光。
    平躺在地上，梳理着发生的一切。
    从所见的各种海洋生物融合出的怪物能看出来，这个诡域和许教授有牵连，融合技术更成熟，怪物们赋有理智情绪、更倾向于人。
    但也是残次品，从融合方向看，姜遥猜测，幕后之人是想要进化人类。
    比起上个诡域《河神娶亲》，《溶洞》不仅是面积范围，还是人数，都是庞大的，所以难度最高，八十级。也是《河神》远远不能比的。
    姜遥选择的是困难任务。
    她不管是玩游戏还是什么，都不喜欢重来第二遍。
    至于危险——
    越危险，她脑子转得越快。
    困难任务，是将所有主线探索完成。
    八十级的诡域，简单任务和义庄一样，不是存活任务，是特殊任务。
    寻找老黄的女儿。
    《溶洞》目前得知，分三个重要地点，矿区、潜水区，地下洞窟。
    她所在矿区。
    选择困难任务的姜遥，这三个地点，她都要去。
    姜遥阖上了眼，两手横在脑后，心里有预感。
    探索完所有主线后，便会见到人体融合的实验幕后之人。
    解开许教授、以及时间的秘密。
    当然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无论闻无行是死是活，她都必须找到他。
    ..
    隔壁洞穴。
    赫连雪有空间鬼物，从里面拿出高效清洁剂，将潮湿的洞穴打扫干净，再拿出折叠床垫，铺在她身边。
    “阿音，躺这里舒服一些。”
    赫连音靠着洞壁半坐着，屈起膝盖，重剑立起，拿出毛巾擦拭着剑身，闻言拒绝。
    “不用。”
    她风餐露宿惯了，不习惯睡这么软的床垫。再者，这里是诡域，还是扮演类诡域，要是被诡怪看到，那她的扮演任务就泡汤了。
    虽说她也不太会扮演。
    赫连雪也不强求，又拿出湿巾，仔细擦拭手指，以及露在外面的小腿，碰过河水，皮肤都透着一股子腥味。
    她擦拭完，将饱腹的食物丢到赫连音的怀里。
    “吃饱了明天才有力气和姜队长一起寻找线索。”
    提到姜遥，赫连音没再拒绝，抬手正准备撕开外包装，被人制止。
    “你手碰过洞壁、还有河水，再碰食物，会吃病的，擦干净再吃。”说着，赫连雪抽出一张湿巾，就要亲自帮她擦。
    被赫连音躲开了。
    “我自己来。”
    赫连雪手顿在半空中，慢吞吞收回，依着她旁边铺软垫落坐。
    不知过了多久，洞穴里安静到只能听到自己呼吸、心跳声，无风、没有光的地洞里，连白天夜晚都分不清，黑暗侵袭着人的意志。
    ‘滋滋’
    寂静之中忽地出现一道怪声，像是指甲摩擦过黑板发出来的，伴随着诡异的喘息。
    赫连雪眼皮骤掀，看到阿音蹲在洞口前，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她放轻步伐走近，透过洞口，借着猩红的人头灯，隐约看到一道畸形的身影像蜘蛛般趴在石壁之上——
    浑身无皮，四肢以扭曲的姿势爬行，视力退化严重，仅靠着嗅觉和触觉，不停嗅着，寻找着猎物。
    赫连音神情凝重。
    这只洞穴怪物虽没有视力，但嗅觉异常灵敏，速度也快，利齿更像是兽齿，锋利无比，更可怕的是它两只能够刺穿坚硬石头的手。
    她想到了什么，立即弯下身抹了把墙壁的潮湿污泥，往身上抹。
    转身将腥臭的水抹到身后赫连雪的身上。
    爱干净、洁癖的赫连雪没有躲避，任由她抹，原本被湿巾擦拭干净的地方更脏了，也没有生气，甚至脸上露出一抹笑。
    赫连音注意力没在她身上，而是在隔壁那边。
    队长是聪明的，若看到洞穴怪物，肯定能做好应对措施。
    但她担心的是，队长会不会睡着了。
    赫连音视线紧紧盯着阴影光线里的爬行怪物，背脊绷紧，抱着重剑的手越攥越紧，蓄势待发。
    就在这时，对面洞口爬出半个身体，那人先是环顾一眼四周，没发现危险后，这才彻底从洞口里爬出来。
    他貌似被尿憋得睡不着，洞穴狭窄，三人住一起，自然不肯让他在洞穴里上厕所，赶着离开洞穴到外面。
    他检查过四周，唯独没有检查头顶，而此时，那只洞穴怪物正爬在他头顶的石壁上，嗅到他气息刹那，像蝙蝠般扑了过去。
    赫连音亲眼看着那人被怪物撕破肚皮，像鬣狗一般掏出肠子内脏，大口塞嘴里。
    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整个洞窟里。

 第409章 《溶洞》：电话蛊

    洞壁色泽漆黑，并不是原本颜色就是黑的，是密密血液溅在上面，时间久了，才变成黑色的。
    怪物只吃内脏，不吃血肉，吃掉内脏后，便将尸体随意丢在墙边，继续像蝙蝠般吊挂在洞穴上空，等待着下一个猎物。
    蹲在洞口前的姜遥回头看向靠着洞壁睡去的苏敏，这么大的动静，后者似乎并没有听见，闭着眼睛陷入了沉睡。
    这是高难诡域，姜遥很清楚，苏敏并非睡太死没听到的，是有一种禁制，对洞穴怪物有利，但对玩家们不利的禁制。
    三人一个洞穴，若是三人都睡着，便听不到怪物的声音，更听不到惨叫声。
    所以每个洞穴都需要一个玩家守夜，不然很有可能玩家们在睡梦之中就被怪物掏走肠子，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龙虾头告诉她的信息是真的，选了洞穴之后，玩家是绝对不能从洞口出去的。
    姜遥看了眼死不瞑目、被挖空全部内脏的新人玩家，眸色暗不见底。
    她试验阿冬规则纸的情况下，稍微帮他们一把，增加生存率。
    但她不是所有玩家的保镖，时时刻刻关注他们的安危。
    在这个诡域里，连她自己都没有多少把握，认真扮演在诡域里的角色，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谨慎。
    这个玩家，明知诡域难度高，危险拉满，却能因为一泼尿而失去生命。
    属于是佛祖来了都救不了他的性命。
    洞壁吊着的怪物虎视眈眈，姜遥没打算硬熬，过了差不多四个小时，她将睡熟的苏敏唤醒。
    洞穴怪物视力退化，姜遥不确定它听力有没有退化，为了以防万一，她没有开口告知苏敏洞外的情况，而是选择在她手心写字。
    苏敏莫名困顿的脑袋在得知洞外有怪物蛰伏骤然清明，心里惊疑不定，四肢都忍不住发麻。
    她怎么会这么快睡着？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她为什么一闭上眼就睡着了？
    苏敏思及此，只觉毛骨悚然。
    连思考姜小花为什么没睡着？甚至能发现洞外怪物的疑问都没注意到。
    姜遥守了上半夜，苏敏守下半夜。
    她也不会将命全交在苏敏手中，始终是浅睡的状态。
    洞穴有古怪，玩家一不当心便会陷入昏睡，苏敏蹲在洞口前，保持着精神紧绷，但困意止也止不住。
    不得已，她只能伸手狠狠掐了一把大腿，剧痛袭来，困意减少了不少。
    但疼意无法维持太久，她必须时不时掐一下自己，用这种自虐型手段，强行熬了四个小时。
    状态回满的姜遥让她回去再睡一会儿。
    姜遥睡一两个小时就够了，但苏敏不行，工作是体力活挖矿，她真怕苏敏挖着猝死在洞窟里。
    苏敏还想强撑，但根本撑不住，眼皮沉重得像是压了千斤重的巨石，大腿都被掐得青紫，也没撑住，就这么靠着洞口就睡了过去。
    姜遥把她搬到更里侧，随即蹲坐在洞口前，看向外面的情况。
    在那具掏空内脏的尸体旁又多了一具新的尸体，同样被掏空内脏，洞穴怪物似是吃饱喝足，不见踪影，整个洞窟寂静得可怕。
    姜遥见状，从包里掏出一包压缩饼干，空气里弥漫的腥臭味也影响她的食欲。
    攀爬在洞壁上的无皮怪物貌似遵循着动物界捕猎的法则——离开洞穴的玩家就是它的猎物。
    受到限制的它无法钻进洞口里捕杀玩家。
    与刚进诡域见到的鲨鱼头、龙虾头这类具有智慧、偏向人类的怪物不同，无皮怪物没有智商，也没有理智和情绪，只知道狩猎掏内脏吃。
    姜遥揣测。
    这是更低劣的残次品，行动范围、时间有限，好似阴沟里的老鼠，只能在其他怪物不在的时候，出来捕猎。
    她甚至猜想这种怪物不止一头。
    姜遥吃掉饼干，拿出银竹的电话蛊，和其他队员进行联络。
    首先是白毛和阿冬两人，他们比起其他队友，缺少进高难度诡域的经验，与作战经历，天赋也偏向辅助型，最容易出事。
    白毛几乎秒接。
    满腹牢骚。
    “姜姐！！你不知道多吓人，竹筏上我差点叫出声，幸好用了声音屏蔽符，逃过一劫，还有浮尸，要不是我趁划船的怪物不注意，提前贴了镇尸符，就死了………”
    姜遥确定他安全，没空听他说废话，打断问：“你和闻无恕一块儿？”
    白毛那边一顿，惊讶地问：“姜姐你怎么知道？我都没说。”
    姜遥：“把电话蛊给闻无恕。”
    话筒里除了他声音，还有抽烟的声音。
    而且，白毛情况应当和她一样，住洞穴里，洞穴最多住三人，以他性子肯定不敢自己一个人住，若找陌生玩家，他是不会这么大声说话的，说明着，他是和熟悉的人在一块。
    她那几个队员，也就闻无恕有烟瘾。
    没一会儿，闻无恕声音传来。
    “队长，我和白毛在潜水区，除了我两个，没有其他队友，不过我们遇到了赫连家、还有其他世家、公会的成员。”
    姜遥不太了解各大世家、公会的情况，停下来听他解析。
    八十级诡域，难度高，也极为危险，但危险伴随着机遇。
    当初七十级诡域，众人都不看好的她，是赌赢的，甚至将所有队员平安带了出来。
    所以各大世家在确定姜遥进诡域后，纷纷在她身上押宝，赌她能够成功驱逐诡域。
    派出家族、公会里的精英，若是能活着离开，得到的鬼物奖励，是其他诡域副本根本比不上的。
    这是一场豪赌。
    人类虽然畏惧危险，但也是贪婪的，一飞冲天的机会谁都想把握住。
    譬如赫连家派出的剑道天才赫连雪，她即便完成不了任务，只要能平安出去，在《溶洞》里获得鬼物奖励都能使她在国内的地位得到质的飞跃。
    这也是为什么《溶洞》诡域降临一天多，死了那么多江州玩家，依然能看到许多玩家的重要原因。
    姜遥听着陷入沉默。
    连她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驱逐这个诡域，外面那些人竟然已经提前预知了结果。
    一群闲得蛋疼的疯子。

 第410章 《溶洞》：最危险的地方

    姜遥问：“你们有找到什么线索吗？”
    闻无恕吸了口烟又吐出，“我遇到几个原住民，他们都不知道老黄是谁。”
    简单任务，是寻找到老黄的女儿。
    但潜水区的原住民们都不认识老黄，也就是说，老黄极有可能，在矿区和地下洞窟区。
    姜遥挂断前，告知他们赫连音和她同一个区。
    白毛流下了羡慕的眼泪。
    电话蛊继续呼叫，长达一分钟才联系到银竹。
    银竹刚睡醒状态，声音略显沙哑，掩饰不住的激动。
    “姜姐姐！”
    一道熟悉的声音紧随其后。
    “阿、遥姐。”
    银竹和阿冬在一块儿，这让姜遥紧绷的心微松，银竹头脑聪明，又有蛊虫护身，很难出事，阿冬在他身边，她也安心。
    若是白毛和阿冬分到一起，姜遥恐怕会头疼不已。
    “闻无恕和白毛一起，我和赫连音一起，你们不用担心。”姜遥说道。
    银竹撒娇似的哼唧起来。
    “我也想和你一块儿。”
    阿冬不善于撒娇，也不太会说话，蹲在一旁有点急，也想和姜遥一起，但急得说不出一个字来。
    姜遥：“下次一定。”
    说罢，她话锋一转问：“你们在地下洞窟区？”
    银竹捧着电话蛊，应了一声，接着道：“很深，我记忆力比较好，若按楼层算，我和阿冬，起码下了五十多层。”
    “这里建得跟实验室一样，但面积很大，很多条通道，一路走到这里，起码过了几十个岔路口，弯弯绕绕，普通人在这里面很容易迷路。”
    姜遥感到意外。
    潜水区，矿区都是浅表层，主要地区是地下洞窟，那里连着实验室，可以查到人体实验融合的秘密，说不定能接触到幕后之人。
    “银竹，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是最危险的。尽量避开实验室，不要做多余的事，我会找机会下去。”
    表层的残次实验品都来自于地下洞窟，包括夜晚跟蝙蝠一样悬挂在洞壁上的无皮怪物。
    银竹沉默几秒，沙哑的声音多了一分沉重：
    “对，死亡率很高，我和阿冬经历两场应聘，最后只活了十人，包括我和阿冬在内。”
    姜遥闻言，不禁回想起应聘的点滴。
    一百多位玩家活了四十多人，大多是去了潜水区，地下洞窟其次，矿区最少。
    那时她以为矿区是最危险的。
    但令她始料不及的是，应聘进地下洞窟的玩家们，到了下面还有一场应聘，双重危险，死亡率极大增多。
    三头鲨却把她分配到矿区，看样子，连三头鲨自己都不知道，地下洞窟区还有第二场应聘。
    也对，三头鲨只负责浅表的应聘，自然知道的不多。
    普通一个打扫卫生的工作，死亡率却是最高的。
    第一晚除了应聘以外，得到的线索极少，姜遥交代了两句准备挂电话，但忽然想到一件事，问道。
    “你们没有看到江寂吗？”
    银竹回答得很快：“没有。”
    除了阿冬，他再没有看到其他队员，倒是看到玩家榜单上的几个高手，能死亡率如此高的‘应聘’里活下来的，都不是蠢货。
    姜遥沉寂了一会儿，终是将电话蛊挂断。
    她半张脸被猩红血光覆盖，另半张隐没在阴影里，眉头微蹙。
    江寂的安危，她并不担心，他前身是惊悚世界里的执法者，遇到危险也能迎刃而解，忧心的是……
    《义塔》七十诡域的一切犹记，江寂情况和他们不同，直接打入总部，成为其中一员，直到最后才会认出来。
    姜遥怕这一次，江寂也成了怪物们的一员。
    之前是阴师，也是人，保存着人的意识。
    但这一次，《溶洞》最不缺的就是怪物，她担心江寂变成无皮怪物这样的残次品，没有任何意识，只知杀戮。
    她揉了揉发涩的太阳穴，思考太久脑子会涨。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铃铃铃——”
    尖锐刺耳的震铃声响起，像是在头顶上方响一样，吵得耳膜刺痛。
    姜遥看到那盏人头制成的灯从血红色变成惨白色，照映在漆黑洞壁表面，光源被吞噬，没有一丝光泽反射出来。
    眼睛长期适应血红色的光芒，突然接触如此明亮的白光，有几秒晃眼，她抬手揉了揉，余光触及从睡梦中苏醒过来的苏敏。
    受诡域影响，苏敏闭眼便睡着了，但做了一夜的噩梦，精神状态不怎么好，而且腿上的伤也有些恶化。
    空气潮湿，不利于伤口愈合，她生命值没过千，自愈能力不够，恶化很正常。
    姜遥带了食物、香、蜡烛，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唯独没带药。
    她不需要药，几千的生命值，即便是重伤，在一定时间内也能自主痊愈。
    所以看到苏敏恶化的伤势，也是无能为力。
    “没什么事，你不要担心。”苏敏脸色略显苍白，将裤腿放下来，安慰着她说道。
    姜遥看她明明痛得冷汗直冒，却还有空安慰自己，眼神多了一丝复杂情绪。
    没时间浪费，铃声响起，就要离开洞穴出去。
    姜遥前一脚刚踏出洞口，面前较为宽敞的洞里响起一道比铃声还要刺耳的尖叫声。
    是一个体型偏胖、戴着一副眼镜，脸上长满青春痘的男生，捂着嘴巴，惊恐地看向前方，身下被尿液淌湿。
    一晚上大多玩家即便尿急也只能憋着，不敢离开洞穴。
    男生就是其中之一，当看到肚皮撕破、内脏掏空的两具尸体时，尿都吓出来了，哪顾得上其他。
    听到他尖叫的几个新人玩家尽管早有准备，依然被吓得不轻。
    赫连音装作不识姜遥，但住在她隔壁洞穴，不动声色地走到她一旁，与身边的人格格不入，脸色平静无澜。
    所以在看到吓出眼泪的姜遥时，赫连音下意识伸出手，所幸反应及时，手顿几秒又猛地收回来。
    姜遥苍白的脸颊淌出两行透明泪水，眼圈泛红，眉眼紧皱，背对着尸体小声抽泣。
    “呜呜。”
    像是被吓到，又觉得死掉的人可怜，不忍地流泪。
    赫连音哪里见过这样的队长，手指犹豫抬起又垂落，要不是了解队长，她都以为队长真的在哭，在为那些死人哭。

 第411章 《溶洞》：太晚

    或许是姜遥的哭声太感染人，有几个玩家也害怕地哭了出来，包括发现尸体的尿裤兜子的胖子，有些破防地后退远离尸体，痛哭起来。
    “我好不容易完成梦想，为什么让我来这里？我要回家……呜呜我要回家啊……”
    众人听着心情悲伤，有一玩家忍不住问：“你完成了什么梦想？”
    胖子哭着说：“开一个超市，我躺着赚钱，每天吃吃喝喝……”
    朴实无华的梦想，也怪不得他体型那么壮。
    沉重的气氛有了一丝缓解。
    但随着龙虾头的到来，再次回归沉寂与凝重。
    龙虾头背脊呈现弧形，往后鼓起，穿着干净整齐的西装，若是忽略那只放大的龙虾头，那身西装穿在它身上，挺像那么一回事的，脚下穿着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在这洞窟显得格外违和。
    它揉了揉肚皮，喉咙里发出餍足的声音，像是刚吃饱饭过来的一样，而它嘴巴沾着似血般鲜红的液体，洁癖般拿出手帕擦拭干净。
    “一分熟的肉就是美味。”
    从洞口出来的玩家们听到这句话，血液里莫名窜过一股寒意。
    对于它所说的‘肉’，心里都有猜测，但都心照不宣。
    那条龙虾须像触手一样可以伸长缩短，这会儿在所有人脸前晃过，直至停在忍着泪抽噎的姜遥面前。
    “怎么哭啦？真可怜。”
    它走到姜遥面前，俯下身，龙虾头两侧的眼睛垂了下来，与她双目对视，嘴里说着可怜，触须密密麻麻的眼珠却充斥着食欲与恶意。
    姜遥没有受到影响，在演技这一块儿，她的表演无可挑剔，看着龙虾头变脸似的，继续说道。
    “到工作时间了，你们跟我走吧。”
    说着转身往隧洞里走，路过那两具尸体时，脚步一顿，眼里划过一抹厌恶，抱怨道。
    “最烦那些脏东西了，跟蛆虫一样最喜欢吃又脏又臭的肠子，尸体乱丢乱放，腐烂了臭死人。”
    龙虾头脑袋转了转，抬着大钳子随意指了几个人，命令道。
    “你们把洞里洞外的尸体都抬去河里丢掉。”
    被大钳子指到的玩家们身体骤僵，尤其是听到‘洞里洞外’这几个字，心脏坠入寒窖。
    昨晚不止死了两个人，洞穴里面也死了人，只是他们没有一个一个洞穴查看，所以不知道。
    眼看龙虾头就要继续走，姜遥毛遂自荐，鼓足了勇气说道。
    “龙虾哥哥，我也想搬运尸体。”
    这一声‘哥哥’唤得身旁赫连音心尖猛颤，险些拔出重剑指向龙虾头，关键时候接触到姜遥不动声色扫过来的目光，才勉强止住。
    龙虾头还没仔细琢磨这句话，就触及一道充满杀意的视线，循着视线看去，那道视线却突然消失了。
    它眯着眼走近，问：“为什么呢？”
    姜遥小声地说：“我、想帮忙。”
    这可不是什么好‘忙’，谁也不知道昨晚洞死了多少人，况且这里四面都是黑布隆冬、不落光的洞壁，哪里有河？
    记忆里的河，也是在应聘时见到的，那是穿过好几条弯弯绕绕的隧洞，进了里面，谁又能分得清东南西北？
    所以这件事是危险的。
    没认出姜遥的几个玩家们看向她的眼神有些改变，像是看一具尸体一样。
    之前只是觉得她善良，现在是愚蠢的地步了。
    哪里有人喜欢往死路上走的。
    陶雪茹知道姜遥的厉害，但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目前而言，跟着龙虾头去往矿区挖矿，才有可能接触到主线。丢尸体，听着既危险又没什么线索。
    龙虾头眼底食欲更浓郁了，像猎犬般凑在她身边，深深嗅了嗅，开口道：“行吧，这是隧洞地图，两个小时内，必须回来哦。”
    将折起来、类似羊皮般质感的皮塞在她手中，说完离开。
    赫连音也想去，姜遥对她摇了摇头。
    跟随队伍进入隧洞的赫连音面色凝重。
    认出姜遥的玩家，不担心她的安危，没有认出的玩家，只觉得他们必死无疑，将其抛之脑后。
    只有她担心姜遥的安危。
    “放心吧，龙虾头不会让她出事。”赫连雪凑在她耳畔，说道。
    赫连音闻言朝她看去。
    赫连雪虚弱的眉眼微抬，扬起一抹浅浅的笑，让人情不自禁相信她说的话。
    “在龙虾头眼里，姜队长或许是他见过最美味的一个人类了，它又怎么愿意亲眼看着羔羊踏入死路呢。”
    赫连雪视线越过起起伏伏的头顶，落在最前面领路的龙虾头身上，“我虽然不知道她要去查什么，但我知道，她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要安全。”
    赫连音蹙眉：“羔羊？”
    “对，”赫连雪咳嗽了几声，喉咙尝到血腥气味，见她忧虑淡了不少，不着痕迹转移话题道：“她之所以不让你跟着，自然是想让我们提前她一步前往矿区，寻找线索。”
    “分头行动，总比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要好。”
    赫连音陷入沉思。
    她有点懊恼，方才若不是及时反应过来，她恐怕已经给队长带来麻烦了。
    她该信任队长的，不能鲁莽、粗心大意。
    赫连雪有点明白为什么阿音会对她死心塌地了。
    但凡进过中难度诡域的玩家，都很清楚一点，那就是角色扮演是陷阱。
    虽然诡域是扮演类诡域，但玩家绝对不能将扮演看得很重，比如彻底沉浸在角色之中，成为角色。
    这个姜遥在看出龙虾头最喜欢善良、纯白的人类后，非但没有停止，而是冒着风险继续扮演。
    看似龙虾头帮了她大忙，实际这么多玩家里，属她处境最为危险。
    龙虾头只是在等待，等待瓜熟蒂落之时。
    比起其他玩家，姜遥的结局显然是必死的。
    她似乎也明白这一点，明知危险的情况下，还要越陷越深，用极端的方式，去找线索，探索主线。
    这种通关方式，在赫连雪看来，是疯狂、病态的。
    但也是最快接触到主线的。
    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将队友一同拖入地狱，所以那些队友们、包括赫连音在内，皆对她死心塌地。
    赫连雪咽下喉咙咳出来的血沫。
    若是早一些遇到姜遥，说不定她的选择会改变。
    可惜，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第412章 《溶洞》：死

    “骚死了，你走我后面。”
    三十来岁、长着略微壮实的中年男人力气很大，一把将前面的胖子扯到身后，没好气地道。
    龙虾头貌似知道尸体很重，指的人都是身强体壮的，譬如这个中年男人，再比如铃声响起后，看到尸体尿裤兜子的胖子。
    一共六人，带队走最前面的姜遥身形便被人影淹没。
    胖子落在最后，相比于前面壮汉手里拖一具尸体，腋下夹一具，肩膀还扛一具，他最多只能搬一具，累得气喘吁吁。
    隧洞尽是他呵哧呵哧喘气的声音。
    拖得这具尸体是个妹子，个子不高，身体看上去并不胖，但人死后，不知什么缘故，尸体变得很重，他费了老大的力气，才勉强拖动。
    前面的人可不会停下来等他，但行路速度不快不慢，胖子用了吃奶的劲，迈着沉重的腿，跟了上去。
    裤兜子湿漉漉，一直有味道飘过来，胖子已经顾不上，因为身后拖着的尸体腐烂速度很快，明明温度偏阴冷，他却闻到一股极为恶臭的尸体腐烂味。
    他忍不住小跑，跟紧了些壮汉，小声问道：“你又闻到臭味吗？”
    壮汉回头瞥了他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他那尿骚味，落在后面依然能闻到，隧洞本来就狭窄，这会儿简直萦绕不散。
    壮汉不耐烦地说道：“别特么跟这么紧，骚得要命。”
    胖子闻言有些窘迫，也十分尴尬，小声咕哝。
    “我也没办法啊，这里也没有新裤子能换。”
    说完，壮汉并没有搭理他，只是走得更快了。
    没一会儿，胖子再次和壮汉拉开距离，眼看他背影越走越远，胖子咬了咬牙，只好将拖在地上的尸体，背到背上。
    为了活下去，他连尸体腐烂都顾不上了，只盼着赶紧看到河水，到时候简单洗个澡，冲掉身上腐臭、尿骚味。
    不知为何，明明他脚步比之前快，但仍然追不上前面的壮汉。
    最重要的是，背上的尸体似乎更重了，像毛巾被水浸湿，重得要将他腰背压折。
    胖子心头微颤，正要开口唤一声前面的人，就在这时，耳后忽地吹过一阵阴冷刺骨的风。
    就像是有人贴着他耳边哈气，只是这‘人’是死人。
    胖子双腿都在打哆嗦，那股气顺着毛孔钻入血肉里，四肢百骸好似冻僵了，脚步忽地顿在原地。
    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壮汉的身影从眼前消失。
    胖子哪里顾得上这些古怪，用尽全力跟了过去。
    相较于死人，他还是更怕一个人待在这个迷宫般的隧洞里，回想起早上见到的尸体，被掏空内脏，死前承受着这些，那张死人脸还保持着惊恐万分的表情。
    他肚子脂肪厚，可不愿意遭这种罪啊。
    可是，明明消失不久的身影，如今怎么都找不到了，连脚步声都听不到，整条隧洞除了他，空空荡荡。
    胖子像是背了一座山，终是疲惫不堪地瘫坐在地上，耳边除了诡异的哈气声，还出现了‘咔嚓’磨牙般的瘆人声音。
    他已经无心注意这些了。
    没人能坦然面对自己的死亡，胖子亦然，但突然降临的诡域，眼睁睁看着父母在他眼前死去，看着好不容易完成的梦想，搬砖跑外卖，赚到的开店钱，也跟着毁于一旦。
    胖子苦笑，自言自语道。
    他希望，死后能去过一个没有诡域，没有副本，平平安安的世界啊——
    ..
    姜遥走了一段路，忽听身后跟随的脚步声不对，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去。
    身后的是认出她的玩家熊凯，差点撞到她，所幸之前不小心撞到龙虾头而被大钳子剪成碎片的杜峰让他不敢和前面的人离太近。
    隧洞太狭窄，一排最多走一人，无法容纳两人，何况他们身上都背着尸体。
    “怎、怎么了？”熊凯以为她发现了危险，壮实的身体猛地一颤，胆量与他大块头的身体不符。
    姜遥视线透过人影，落到最后，说道：“让他们报数。”
    熊凯虽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还是听话照做，转身报数。
    一共六人，到现在却剩下五人，少了一人。
    如今排到最后的壮汉忙解释道：“我跟着队伍走的，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他忙着赶路，哪里顾得上后面胖子情况，胖子又不是他爹。
    走在前面的玩家们背脊发寒，这要是在隧洞里迷了路，那就等同于判了死刑。
    不过走丢也是正常的，隧洞狭窄，可视度低，再加上前面的人都怕因为走慢而落后，都是紧跟在姜遥身后的。
    而落在最后的胖子，体型胖，体力差，若排在他前面的人不注意，走丢了也没人发现。
    姜遥看了眼时间，当即对熊凯道：“回去找。”
    熊凯以她命令为主，虽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但还是以武力压制，对身后的玩家说道：“回头。”
    姜遥发现脚步声不对劲的时候早，回头找落单的玩家也不需要多久，怕就怕在那玩家不待在原地，而是选择到处乱走，那就麻烦了。
    走了一两分钟，便找到了落单玩家。
    他并没有到处乱走，就待在原地，但已经死透了。
    嘴巴张成夸张的程度，下颌骨碎裂，嘴角撕扯开，背在他身后的那具尸体，被他扯成一块块肉，强行塞进肚子里。
    这个玩家体型本来就胖，如今像是成了怀胎十月的孕妇，肚皮撑出一条条瘢痕，看得吓人，像是下一秒，膨胀的肚皮就崩开。
    走前面的壮汉看到这一幕，胃部翻腾，差点呕出来，昨晚到现在本来就没吃什么东西，除了胃酸，也呕不出东西。
    “呕”
    透过缝隙看到胖子死状的玩家们、包括姜遥在内，脸色变得更加沉重。
    看样子，胖子不是被昨晚的无皮怪物杀死的，而是——
    脑子稍微聪明点的玩家们不由斜目看向手中的尸体，心底拔凉拔凉。
    被掏空内脏的尸体有问题。
    就在他们打算将手中尸体放下的时候，隧洞里陡然响起一声呵斥。
    “不要放下尸体！”
    是姜遥，她拧着眉，一脸严肃凝重地重复。
    尸体有问题，但现在放下尸体，他们都得死。
    丢弃尸体，不单单只有迷路一个危险这么简单。
    即便有龙虾头给的隧洞地图，他们能不能活着找到河都是问题。
    玩家知道其中利害，头昏脑涨一阵儿，很快回过神来，紧紧抓着尸体不放。
    但现在已经没有人敢走最后一个，都怕掉队。
    虽以目前看来，胖子是因为体力差，跟不上队伍的步伐，才惨遭鬼手的，但谁也不敢将自己命当赌注……

 第413章 《溶洞》：深潭

    “如果你们都不愿意走最后，那就由我来。”
    姜遥把龙虾头的皮质地图给了熊凯。
    熊凯只觉手中地图烫手，但没有丢掉，粗糙指腹触碰到的地图冰凉，不像羊皮牛皮，以他经验来看，倒更像是人皮。
    主要是这张地图保存得太好，皮肤可见细腻毛孔，细闻，闻不到腥味。像是从年轻少女身上剥下来的人皮——
    他不敢再往深处细想，握着地图的手略微僵硬，跟着地图指向的河流方向带路。
    无人对姜遥的话产生异议，他们都不敢走最后，既然有人愿意走，那他们也就不用去承担这个风险。
    姜遥将地上腹部膨胀的胖子单手拎了起来，在这些玩家面前，她没有继续维持人设，肩膀扛一具，两手各拎一具，走起来气息都不带乱的。
    原本就因为胖子的死，心存愧疚的壮汉走在姜遥前面，想要和她分担一具尸体，被姜遥拒绝了。
    “不用。”
    她看上去比壮汉力气还要大，沉重、肚子塞了一个人的胖子，在她手心里，更像是拎鱼一样轻松。
    壮汉再傻，也看出了端倪。
    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玩家，实则力大无穷。
    他尴尬地收回了目光。
    姜遥之所以带着胖子尸体，除了带出洞窟，顺着河水往外淌，能留一个全尸以外，便是他们去河边丢完尸体回来，这条路还是要走一遍的。
    她也不知道，回来路上，胖子尸体会怎么样。
    毕竟他们身上扛着的尸体是发生了尸变的，否则胖子也不会死。
    对，姜遥一眼便看出了胖子的死因。
    眼前迷宫一般的隧洞是其次，主要是这些玩家尸体，貌似受到了诡域的影响，变成了恶鬼，影响着接触它们的玩家。
    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他们总算听到哗啦啦的水流声，几人心中的大石头放下了一半，恨不得现在就将尸体丢掉，但理智告诉了他们，必须丢进河水里。
    穿过狭窄隧洞，视野逐渐变得开阔，在手电筒白光的照射下，一汪黑潭映入眼帘，靠近这片潭水，便骤感阴寒侵入骨髓。
    黑潭深不见底，水质浑浊稠黑，给人一种浸满了鲜血的不寒而栗感。
    而且看久了，深潭之中仿佛多了一张人脸，正饱含怨毒地盯着他们，势要将他们生吞活剥。
    走在最前面的熊凯毫无预兆地往黑潭里走，好似失了神智，就在他脚尖就快要碰到潭水的刹那，手臂被人用力拽了一把。
    他恍然回神，随之反应过来自己的所作所为，吓出一身冷汗，哆哆嗦嗦后退，满眼惊恐，慌张地道。
    “有、有鬼……”
    姜遥冷声道：“别看水面。”
    这黑潭有问题，阴气滚滚滔天，要将人淹没，若是意志力不强的人，很容易中招，蛊惑着踏入潭水中。
    几个玩家等级不一，都没怎么加精神值，加的都是生命值，要不是有熊凯这一前车之鉴，他们也要中招。
    姜遥将手中的尸体丢入黑潭中，并没有出现什么出现一头怪物将尸体吞噬的情况，尸体如浮木般漂在水面上，顺着水流漂入漆黑的洞口里。
    尸体通过的洞口并不小，连胖子鼓得高高的腹部也能通过，没一会儿便不见踪影。
    几人见状，也纷纷将手中尸体丢了下去。
    有一个脑门有疤的男人一路为了避免与尸体接触，都是靠拖着的，这会儿着急着丢弃尸体，只听咚一声，尸体掉入潭水里。
    水花溅起，落在离岸边最近的他手背上，潭水温度明明低得彻骨，但表面并没有结冰，他缩了缩倍感刺骨的手背，转身远离黑潭岸边……
    在他转身下一秒，潭水里伸出来一只惨白泛青的手，猝然抓住他的脚，玩家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被拽入黑潭里。
    ‘哗啦啦’
    潭水溅高，旁边全程保持着警惕的玩家们连忙后退远离，好在他们反应及时，并没有被潭水溅到。
    但脑门有疤的男人就惨了，只是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便整个人都沉入了深潭之中。
    “不能碰、不能碰到水！”离得近的壮汉亲眼看到男人被鬼手拽下去，就是因为他尸体丢得太快，水溅到了他身上。
    几人心头拔凉，若非脑门有疤的男人，他们丢尸体过程中，说不定也会碰到水。
    这汪黑潭禁忌太多，让人不得不提起整颗心，一个动作都要斟酌再斟酌。
    唯恐落到脑门有疤男人一样的下场。
    姜遥看了眼时间，催促道：“要抓紧时间了。”
    龙虾头只给了他们两个小时的时间，她都能想象出，如果没有按照时间归途，龙虾头会怎么将他们剪成肉碎。
    几人也不敢墨迹，放轻动作，将尸体一具具丢入潭水里。
    还好除了脑门有疤的男人，便不再有人丧命。
    姜遥离开前，往漆黑深谭那边看了一眼。
    她之所以向龙虾头提议一同过来丢弃尸体，是闻无行通过留言给她发的信息。
    闻无行所在的是三十级诡域《捞尸人》，尸体是从上游顺着河流漂下来的，每具尸体的衣服都是现代装，是诡域年代，不该有存在的。
    当时她没怎么细想。
    现在想一想，只觉疑点重重。
    《溶洞》是在闻无行死后降临现实的，这也说明着，闻无行他们一队人进《捞尸人》诡域时，《溶洞》还没有玩家进入。
    诡域不同于副本，后者是从各地随机传送玩家进副本，前者却是必须踏入诡域的范围，才能进去。
    若是如此，也就代表着，闻无行在《捞尸人》河道里见到的尸体，并不是当下时间线死掉的玩家。
    倘若不是当下时间线，那闻无行见到的是什么时候的尸体？

 第414章 《溶洞》：地下洞窟

    这些疑点和那些人体融合实验、还有时间以及在河神洞窟拍摄到的许教授一样，只有将主线探索至一百，才能得知。
    ..
    地下洞窟。
    若是姜遥过来，便会发现，此处和表层的隧洞截然不同，漆黑洞壁砌上水泥，密不透风，表面贴上瓷砖，层数太深，有水珠凝结在瓷砖上滑落，稍显潮湿。
    地面铺了一层大理石地板，硬底鞋踩上去，笃笃地响。
    ‘哒’
    ‘哒’
    远处响起急促脚步声，两人一前一后地大步走着，中间抬着一具看不出人形的尸体，被白布蒙住，血液浓稠，与正常血液相比，多了几分浅绿，滴落在大理石地板上，滴了一路。
    手里握着拖把，在光滑大理石地板来回拖洗的银竹听到动静，第一反应是低着头，装作没看见一般。
    他身上换了身保洁服，布粗糙厚重，遮过手腕脚踝，脚上穿着硬底的布鞋，不怎么合脚，后跟总是掉掉。
    搬运着尸体的两人穿着防护服，是那种全身防护的，包裹得严严实实，面部眼睛，是透明，可以看清路。
    他们行色匆匆，对于拖地的银竹视若无睹，眨眼间便从他身边掠过。
    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听不见。
    银竹没穿防护服，首先闻到的是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铺着惨白灯光的走廊上，滴溅着透着绿色的血液，一路延伸至尽头。
    给他增加了很大的工作量。
    银竹今天的工作是将走廊拖洗干净，墙面也要擦。
    如果铃声响起前，工作没有完成，那他就会成为实验体。
    没错，这里建了许多实验室，更深的一层，他进不了，必须持有通行卡才能进，若强行进，会触发警报，警卫会第一时间赶到。
    警卫可不是什么人类，是样子越来越趋向于人类的融合怪物，没有感情，跟机器人一样只会执行指令。
    为了防止有居心叵测的人潜入实验室，警卫分六队，互相监督，整个实验室固若金汤，连只苍蝇都飞不进。
    这是银竹短暂时间通过侦查蛊知道的。
    侦查蛊没办法再往里走，门口有热感应装置，有生命、身份未知的任何生物踏入，都会被激光碾成粉末。
    银竹回忆方才的一幕。
    被白布蒙住的尸体轮廓看不出是人类，没有半点生命迹象，死得不能再死。
    从那两个穿着防护服的人身上能看出来，他们着急着处理尸体，貌似不尽快处理，尸体会诈尸一样，连担架上淌出来的血液都顾不上。
    银竹视线落在地板上的血迹上面。
    他知道这边有摄像头监视，不敢明目张胆地看，只能借着拖洗地板的由头，向着那些血迹靠近。
    细看之下，他被血迹惊得睁大了眼。
    血是鲜红色的，浅绿的颜色是蜘蛛丝般的绿丝，有生命般不停汲取着血液，直至血液转黑，绿丝蠕动了几下，便失去了光泽，与黑血融合。
    银竹眼底是藏不住的诧异与惊愕。
    这到底是什么实验，竟然会培育出这种寄生在人体里的汲血绿丝？
    没等他思索，攀爬在走廊天花板望风的侦查蛊，扫到一队朝这边走来的警卫身影。
    银竹当即握紧拖把，将注意力全部转移到拖地上面。
    不久，穿着黑色作战服的警卫整齐有序地小跑过来，带头的队长命令他道。
    “清理完这里，去清理k区走廊。”
    银竹负责k区，还有j区，第一天还算轻松，明天就不知道了。
    看着说完小跑离开的警卫，他眯了眯眼，心底暗道糟了。
    这些怪物警卫特意过来通知他k区需要打扫，也就说明k区情况有点糟糕。
    他没时间多想，连忙拖完这条走廊，地面滴溅的血液，然后抱着拖把往k区赶。
    果然不如他所料，k区像是遭遇了战斗，一片狼藉，地面、墙面都沾着模糊的肉碎，连天花板都有，貌似有一个人在这里爆炸。
    浓郁的血腥味怎么也挡不住，银竹看到几个穿着防护服的人来来往往，听着几句模糊的对话。
    “a862在实验途中逃脱……自爆……”
    银竹装作没有听见，拿出垃圾袋，将大块的肉装进去，接着又将一些肉碎聚集在一块儿一起装袋。
    好在盥洗室离得近，否则这些血不知道多久才能清理干净。
    就在他忙碌途中，一个穿着防护服的人指了指他命令道。
    “你！就是你，过来！”
    银竹不太会演戏，一向强大的他，根本不知道‘害怕’这两个字怎么写，但进诡域前，恶补过电视机。
    他低着头，全身夸张地颤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癫痫发作。
    实验员倒没想那么多，只以为他害怕，冷声说道：“里面也打扫干净，两边都要扫。”
    实验体是从测试场地逃出来的，警卫一路追击，直到在走廊这边自爆。
    自爆的只有这一头实验体，测试场地里情况不同。
    银竹不爱做家务，更讨厌拖地，打扫卫生这些，尤其是这些碎肉血液，本就有洁癖的他，此时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但还是听话地应下。
    恶心是其次，主要还是难清理。
    实验员也不管他答应与否，转身跟着其他实验员离开。
    银竹花了整整两个小时，才将糟糕的走廊清理干净，又拎着水桶，进了测试场地。
    是好几间独立的测试玻璃房，里面看不见外面，外面能看见里面，而且很隔音，他刚进去，对面的门开了，随即一道道凄厉惨叫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戴着手套的实验员啧了一声，跟身边的人抱怨道。
    “又是劣级实验体，连一点疼痛都承受不住，废物一个。”
    在他旁边的实验员注意到银竹，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蹙着眉看向这个清洁工。
    在他发难前，银竹垂着头，连忙解释，结结巴巴。
    “是、是有一个大人、让我进来清理。”
    他其实不紧张也不害怕，只是觉得倒霉，被命令进来打扫卫生，竟然撞到其他实验员测试实验体。
    矮点的实验员扫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打扫完就离开，这里不是你们这种人能待的地方。”
    眼里更多的是鄙夷与厌恶。
    在他眼里，银竹像是阴沟里最恶心的蟑螂。
    高个子的实验员视线移到他浅红色的头发上，顿了顿，走近一步问：“你头发怎么回事？”
    银竹将早就想好的措辞打发他。
    “染的。”
    高个子实验员眯眼：“不像染的。”
    他还想说什么，身旁矮点的实验员小声催促道：“该去提交报告了。”

 第415章 《溶洞》：青蛙

    见两人离开，银竹脚步才动，他重新拎起水桶，踏入身后的测试房内。
    看清里面的一切，终于明白为什么实验员会叫他一个清洁员进来清理。
    到处是恶臭的脓液，溅得到处都是，闻着让人头晕目眩，除了脓液，地上遍布碎肉，很像理发店，地面都是头发一样。
    根本无从下脚。
    踩上去十分粘腻，银竹当即拿出鞋套穿上，全身简单套了一个大垃圾袋，抠出两个眼睛，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银竹视线一抬，看向手术台上的身影。
    并不是人，而是一只比人还要大的青蛙，皮肤坑坑洼洼，既像树皮般皱巴巴，又像坑坑洼洼的水泥地面，往外渗出脓液，恶臭无比。
    显然地上、墙面上的脓液都是它身上流出来的。
    离近看，银竹发现，怪物那两只扭曲的青蛙腿，两腿屈起，往两侧的姿势。
    怪物体内的肉被挖走了大半，远看臃肿的体型，实则只是一张松垮的青蛙皮挂着，看着多而已，近距离看，里面只剩几节骨头，零星几块肉吊在骨架上。
    银竹回忆起，那些实验员拉着推车，从身边走过，鼓囊囊的，盖着一层红布，闻着的血腥味很重。
    他不由生出一个离谱的想法。
    那些肉不会是要给工作人员吃的吧？
    思及此，他胃部翻腾不止，差点呕出来。
    要确定这件事，只需要等工作结束，去食堂吃饭，派遣侦查蛊去后厨看看，一切都能清楚了。
    目前最重要的是，还是清理这间测试房。
    好在房间不大，一个人清理也不用多久，他戴上姜遥赠予的牛皮手套，隔水防火，用了洗洗又能继续用，他一直带着，在这个诡域派上很大的用处。
    他先将天花板、墙面的血迹、脓液清理，经过手术台时，忽然听到一声细微、不易察觉的呜咽。
    银竹全身僵住，一股寒意从脚底窜到天灵盖，手心驱使着蛊虫准备攻击。
    想象中的攻击并没有出现，身后安安静静，那一声呜咽更像是他的幻听。
    银竹并没有掉以轻心，缓缓转身，循着声音，视线再次落在手术台上、青蛙样子的怪物身上。
    令他震惊的是，身体大半肉都被挖空的怪物竟然没有断气。
    它瞪着两只鼓起的青蛙眼，眼底流露出人才有的情感，有痛苦、绝望，更多的是求生欲。
    “呜、呜救、救我……”
    银竹看着它扁平、略呈三角形的头颅、开裂的吻部慢吞吞张开，吐出模糊的人言，听着它颤不成声的哀求。
    原来这不是青蛙，是一个人。
    银竹瞳孔缩窄。
    ..
    潜水区。
    穿了套潜水服站在下水处的白毛双腿发抖，哭丧着脸对身旁的闻无恕说道。
    “哥，我怕水。”
    闻无恕个子太高，潜水服不太合身，穿着有些紧绷。诡域没有改变他的身材，和白毛相比，紧身的潜水服将他肌肉纹理勾勒得分明，尤其是他的胸肌，鼓鼓囊囊的。
    倒不是那种夸张的肌肉，像是一具完美的艺术形体。
    他瞥了白毛一眼，问：“为什么怕？”
    白毛犹豫两秒，窘迫地道：“小时候差点在家里的游泳池淹死，然后、再也不敢学游泳……”
    诸葛白儿时，母亲离世，老爸忙于工作，很少归家，他常年和保姆、管家在一块儿。
    家里又大，管家他们晚上住一楼，他住二楼，偌大的二楼空空荡荡，静得可怕。
    诸葛白便偷跑出去，来到院子里的游泳池前，想自己玩水，但他不会游泳，整个人都被冰冷的水淹没。
    他至今都记得那会儿溺水的想法，很害怕的，但更多的是对死亡没有概念，想着死掉，是不是就能见到妈妈。
    每个人都有妈妈，只有他没有，他很想见一面妈妈，问她为什么把他丢下。
    当然他没有死，被听到动静的管家及时捞了起来。
    第二天游泳池就被泥土填了，成了花坛。
    这个阴影一直留存在他的心里，白毛看见水就害怕，更别提潜水……
    潜水的工作，不是捞尸，也不是寻找什么鱼类，是喂食。
    每个人手里都要提着一袋东西，下潜到规定位置，跟随着红绳延伸的方向，将这袋东西放过去。
    监工给了他们一张硬壳纸，标注着注意事项。
    “不要违反了事项，否则……”
    有一玩家耐不住性子，顺着监工的话问：“否则什么？”
    监工道：“你就是它们的食物。”
    ..
    白毛到现在还记得监工的眼神，看他们就像看死人一样，仿佛他们就是袋子里的食物，给水里的东西吃。
    他不知道水里面有什么，监工从始至终都没有提及过。
    还是闻无恕问了一句，监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再加上靠近岸边时，怀里的神石渐渐发烫，本就害怕的白毛现在更怕了，小声问：“这神石是不是坏了？”
    闻无恕看着眼前深不见底的河水，烟瘾都有点犯了，余光触及白毛眸底的害怕，不由想起闻无行。
    他胆子也不怎么大，但就是这么胆小的人，居然为了那几个队友，丧命于此。
    闻无恕不是那种会安慰人的人，可看到与闻无行相似的白毛，心里不由多了几分耐心。
    “也许。”
    他从口袋拿出一根干枯的柳枝，放在白毛的手心，以往吊儿郎当的眉眼此刻被严肃笼罩。
    “水下复杂，我无法时刻注意你的位置，你把这条柳枝贴着心口位置放，如果分散，我会第一时间找到你。”
    白毛伸手接下了柳枝，郑重其事地点头。
    不止他们两人下水，潜水区的玩家是三大工作区最多的，在他们旁边也紧密地站了不少人，一个个玩家如同下饺子般掉了下去。
    很快轮到了闻无恕，他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咚一声水花跳跃，身影很快没入漆黑的水中。
    白毛见状，在岸上犹豫了一秒，咬了咬牙闭上眼跳进水里。
    首先感知到的是冷，冷意像跗骨之蛆，隔着紧身薄薄的潜水服，冷意席卷全身，但此时的他已经顾不上，慌张地寻找闻无恕的身影。

 第416章 《溶洞》：潜水

    闻无恕沉入水中，并未游远，而是在水下等待他，摆动穿在脚上的脚蹼，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白毛吓了个激灵，头顶戴着水底探照灯，透过透明的面罩，照清楚闻无恕的脸，他才松了口气。
    水里有一个好处，就是他们能通过电话蛊对话，而诡怪，和其他玩家都没办法听见。
    “双腿上下摆动，不要用手臂游。”闻无恕在一旁教导他潜水。
    白毛学东西速度快，主要是对水有阴影，适应了一会儿，勉强能跟上他的步伐。
    闻无恕在水里游动速度很快，并不是为了照顾白毛才放慢速度的，他是为了探查水里的情况。
    探照灯光源范围窄短，不到两米，若是迎面遭遇突袭，躲都没机会躲避，只能认栽。
    闻无恕和白毛都看过阿冬赠予的规则纸，上面呈现的规则只有两条。
    【1、请跟随着红绳的方向游。】
    【2、在水里，请不要相信任何一个人。】
    都是可以想到的注意事项，尤其是第一条，监工也说过，让他们跟着红绳走，至于第二条……
    河水浑浊昏暗，他们全身都被潜水服裹住，除非离近看脸，不然很难认出对方是谁。
    不过闻无恕很好认，他的身材是所有玩家里最好的，白毛一眼就能认出来。
    而白毛自己很难认，他一米七多的身高，体型偏瘦，丢到玩家堆里大同小异。
    闻无恕开口道：“紧跟着我，我找红绳。”
    潜水服太紧身，也没有什么可以抓的地方，他下潜的时候，两只长长的蹼摆动着，水流略急，冲刷着白毛的面罩。
    白毛跟着下潜，探照灯光源勉强照到了他的身影。
    好在这一过程不算久，闻无恕找到红绳后，停下来等他。
    红绳浮在水中，绳子很粗，灯光照在上面，呈现暗红色，他们抓着红绳，借助着红绳的支撑，往前游动。
    白毛手上戴着防水手套，隔着手套，能感受到绳子的粗糙。
    随着他手指的用力，他看到探照灯投射的光柱下，绳子像褪色一般，晕染出粉末似的颜色。
    他凑近仔细看了看，发现那不是粉末，是血，将绳子染成红色的血。
    白毛差点没有抓稳绳子，心头猛颤。
    这么长的红绳，到底浸了多少的血，才能染得这么深。
    走在前面的闻无恕注意到他的反应，转头投去疑惑的目光。
    “怎么了？”
    白毛想着自己害怕就算了，可不能影响到闻无恕，摇头苦笑道：“没、没什么。”
    闻无恕担心他游散，从他身前游到他身后，“我游得快，跟着你游。”
    白毛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他无比庆幸自己能和闻无恕随机到一起，若是他独身一人，潜入水底，也会怕得瑟瑟发抖。
    主要是这河底幽深冰冷，跟黄泉一样，前后左右都可能出现鬼、或是诡怪，他不怕打架，就怕一惊一乍、突然地吓人，肯定会把他吓死。
    就在他张口准备说出感谢的话语时，又听闻无恕接着说。
    “我游散了还能游回来，你游散了就是水里怪物们的食物。”
    白毛：“！！”
    闻无恕不嫌事大，叹息道：“你这么一丁点，还不够它们塞牙缝的吧。”
    白毛气的泪水在眼眶里打滚。
    有了闻无恕打诨插科，白毛没注意到自己害怕且紧张的情绪，稍微缓解了一些。
    为了不给闻无恕添麻烦，白毛尽力顺着红绳的方向游动，从刚开始的懵懂，到后面的熟练，至少不再四肢不平衡往前倾倒了。
    就在白毛喜滋滋，找话题和闻无恕聊天的时候，眼前莫名出现一股雾。
    对，就是雾，还是黑雾。
    等等，水里怎么会起雾呢？
    白毛睁大了双眼，忘记了游动，整个人停在了原位，颤巍巍地想告诉身后的闻无恕。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电话蛊里的声音中断了，他听不到任何声音，眼见着黑雾渐渐将他四周笼罩。
    探照灯落在黑雾上，可视范围受到阻碍，从两米左右的范围，减少至一米，甚至半米。
    他就像是瞎子一样，除了手心紧握的红绳以外，什么也看不见。
    ‘闻、闻无恕！’
    白毛在电话蛊前呐喊，但始终得不到回应。
    他另一只手转动着电话蛊，想联系上队长，但无论是闻无恕还是队长，都联系不上。
    电话蛊像是手机停机、电话线剪断一样，失去了与外界联系的功能。
    白毛眼圈泛红，忍不住自言自语，声音带着哭腔。
    “哥，闻无恕，出来吧，别吓我了……”
    回应他的是一片死寂。
    河底深处，他的听觉似乎被剥脱了一样，听不到任何声音，寂静得让人心生恐慌。
    白毛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和姜姐去过大大小小的诡域，这、这么一点挫折怎么能打倒他，他调整了一下呼吸，眼神变得坚定，握着红绳的手没有一丝松懈。
    如果忽略他不停发抖的双腿。
    就在他决定是待在原地等闻无恕，还是自主沿着红绳往前游动的时候，左肩忽地被人轻拍了一下。
    白毛眼睛一亮，正要回头，忽然想到还没信号的电话蛊，肩膀骤然僵硬起来。
    好在身后很快传来闻无恕的声音。
    “是我，刚才发现另一条红绳，过去看了眼，没来得及告诉你。”
    白毛松了口气，怪不得突然消失，原来是找到了另一条红绳。
    嗯？另一条红绳？除了他手中紧握的红绳，难道还有其他指路红绳吗？
    闻无恕成熟稳重的声音落在他的耳畔。
    “这条绳子有问题，我们去另一条红绳，还是跟之前一样，你紧跟着我，不要走散了。”
    说着白毛感觉到身后水流摇曳。
    就在他打算松开手中的绳子跟过去的时候，白毛猝然意识到——
    电话蛊没有信号，为什么他能听到闻无恕的声音？
    这可是在水中啊！
    ..
    四周黑雾并没有散去，而是越来越浓郁，视线变得更差了。
    闻无恕一手握着红绳，另一手拍了拍脑袋，满眼焦躁。
    若不是水里无法抽烟，他现在已经抽了十来根了。

 第417章 《溶洞》：脱身

    在五分钟前，黑雾在水中出现，完全不给闻无恕反应的机会，就在眼前的白毛消失不见，周身空无一人，像是进入了幻觉一般。
    随着电话蛊断联，无论他往前还是往后，都寻不到白毛的身影。
    并不是白毛躲起来、或是游快了他没跟上，是水里有问题。
    闻无恕总算明白了规则纸上第二条守则的真正含义。
    潜到水底，握着红绳，一前一后紧跟着，依然挡不住水里的诡异。
    黑雾出现之时，离得再近，还是会分散，队友在眼前消失不见，将队伍强行分离，制造危境。
    闻无恕对此并没有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任何危险，必然伴随着出路，他只需谨记守则，不违反守则，四周虎视眈眈的诡怪便没办法伤害到他。
    但此刻，他焦躁的是白毛。
    闻无恕遇到的，白毛肯定也遇到了，包括扮演成白毛的诡怪，蛊惑他松开握住红绳的手。
    这一关卡其实并不难，第一条明确写着，他们跟着红绳指引的方向游就行了，只要不放开红绳，就没有什么事。
    怕就怕在，白毛相信了扮成他的诡怪，松开了红绳，傻乎乎地跟着走。
    闻无恕知道，白毛并不傻，但因为身边有他一个队友的关系，白毛对他十分信任且依赖。
    诡怪若是利用这一点，白毛极大可能会中招。
    如今他对白毛那边的情况一无所知，只能期盼着白毛能熬过这一劫，千万别死了。
    闻无恕已经无法再承受一个队友的死亡了。
    况且，说到底，白毛是跟着他的，若白毛死了，闻无恕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自责不比对闻无行少。
    闻无恕握着红绳的手越攥越紧，眼皮下是赤红血丝，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掏了掏兜，却掏了个空，忘了下水没带烟。
    他长吸一口气，漆眸深处甚至多了一抹痛苦。
    怎么办。
    要是队长知道白毛死了，肯定会疯掉吧。
    闻无行的死，便让队长失去了一向的冷静。
    在他死死压抑眼底翻滚的负面情绪之时，周身黑雾蓦然散去，白毛身影再次映入眼帘，宛如幻觉。
    白毛腿都发软，要不是在水里，现在都瘫在地上了，握着红绳的手心甚至出了湿冷的汗，根本顾不上，哭丧着脸，自言自语道。
    “鬼竟然能扮成熟悉的人，太可怕了吧，差点就嘎了。”
    没错，是差点。
    白毛在得知身后的‘闻无恕’没有使用电话蛊，却能将声音传到他耳畔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再加上贴身放的神石烫得惊人，像是要把他皮肤烫破，瞬间警醒了白毛。
    他当即变成鹌鹑，缩在红绳旁，两只手紧紧抱着红绳，不肯松开，对身后的蛊惑言论当作没听到。
    他要是松开红绳，转身跟着扮成‘闻无恕’的鬼走了，下场会怎么样？答案很明显，下场肯定是很惨的。
    “白毛！”
    熟悉声音再次出现，白毛心下冷笑，或许是习惯了这种折磨，静了一会儿，又听到只觉漏洞百出。
    他心里甚至生出几分自信，想他白毛，现在居然也能看穿诡怪的阴谋诡计，等离开诡域，一定要跟姜姐，还有阿冬银竹他们说。
    闻无恕见他迟迟不回头，以为他吓傻了，摆动脚蹼，游到他的面前，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是我，闻无恕。”
    白毛不咸不淡地瞅了他一眼，有点意外，这诡怪手段进步了，不再用声音蛊惑他，都变了个和闻无恕一模一样的身躯，还有面容，来骗他。
    不过同样小儿科，白毛不可能会上当，扬了扬下巴冷哼。
    闻无恕透过面罩，看到他一脸被鬼迷住了似的表情，忍不住抬起手，在他头上拍了一把，力度收住了些，但也不轻。
    白毛被打一巴掌，整个人都懵了，慢半拍地伸出手挠头，不可置信地看向面前的人，问出了口。
    “你、你是真的闻无恕？”
    闻无恕闻言明白过来为什么他一副鬼迷日眼的样子，原来是把他当作了鬼，把人物面板展现给他看，怕他觉得面板都能造假，顺带把神石也拿了出来。
    “你怎么平安回来的？”
    白毛看到面前的人真的是闻无恕，眼圈瞬间红了，哽咽一声，深藏功与名，嘴硬道。
    “当、当然是靠我聪明绝顶的脑袋。”
    闻无恕：“…………”
    接着是一路是白毛夸张吹嘘，说他怎么和鬼大战三百回合，说鬼是怎么被他强大气场给吓跑。
    话密又吵。
    闻无恕没有打断，在他身后游着，隔一会儿应两句。
    这家伙就算死了，全身上下嘴巴肯定是最硬的。
    不过总之，他们这一关算是平安度过了，没有伤亡。
    ..
    矿区。
    和另三位玩家跟随地图指引，顺利回到悬挂着人头灯笼的洞窟里，有一个长着泥鳅、个子偏矮的老头子在那里等他们。
    老头子捋了捋两侧垂落的须像是胡须，看到他们后，便伸出手，要回了那张地图。
    姜遥对此并不在意。
    她记忆力强，来回的功夫，对于地图隧洞路线，早已背得滚瓜烂熟。
    目前她担心的，这张地图，并非只是地图这么简单，更多的是，即便记得地图路线，但进了错综复杂的隧洞，依然会迷路。
    之所以会产生这种怀疑，是胖子的死。
    他掉队不久，小跑两步，是能跟上队伍的。
    可他还是死了。
    当然也有阴气作祟的原因，他们去黑潭丢弃的尸体，是有问题的，阴气重，一旦落单，也等同于判了死刑。
    只是姜遥心里有一个可怕的想法。
    每条隧洞都像是活的。
    其他三个玩家看到地图被收走，眼里露出不舍。
    再怎么不舍也没用，他们不敢和泥鳅头争夺地图。
    这个泥鳅头带来的威胁，虽没有龙虾头那么可怕，但也是让他们忌惮的。
    要知道，在这个诡域，玩家是绝对不能使用天赋能力的，否则会和那些关进狗笼子里的人一样，不知死活。
    “这是你们的工具，跟我走吧。”
    泥鳅头看也不看他们，落下一句，把地图揣口袋里，转身进了隧洞。

 第418章 《溶洞》：心怀鬼胎

    几人也顾不上其他，匆匆捡起地上的工具，快步跟了过去。
    胖子的死状，始终在他们眼前浮现，不敢落在最后，害怕因为一些不知名原因掉队，最后和胖子一样成为一具丢入黑潭中的尸体。
    姜遥不急，捡起一把工具，不紧不慢地跟着。
    她低头打量手中的工具，是一把老式挖矿工具，
    名叫铁质鹤嘴锄，两端细长尖锐，像极了鹤的喙，凿石头很有用，重量也不轻。
    现代已经很少人再用这种工具，效率不高，且对持有者的力量有很高的要求。
    隧洞多，表层划分一个矿区，是为了挖什么？
    铁？银？金？还是炭？
    等到了目的地，看着千疮百孔的矿洞，泥鳅头解答了她的疑问。
    “你们每个人，需要在一个月内挖出一条新的隧洞。”
    姜遥闻言眉头微蹙。
    不是挖矿，是挖隧洞。
    也能理解，毕竟无论是人类还是怪物，都需要从表层隧洞里通行。
    没有隧洞，他们不会穿墙术，自然要人将路凿出来。
    一条隧洞差不多一两公里，看似短，但人慢步走一公路，都需要二十分钟左右。
    七天时间，靠一把老式工具，凿出隧洞，那是不可能做到的。
    正常来说，人工挖掘，一天最多能挖五十米，这还是不借助机械的情况下，要想挖一两公里，是需要二十多个月。
    显然，这些怪物给他们布置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除了逼出他们有无天赋能力以外，便是没打算让他们活着出去。
    联想着每条隧洞可能是活的，姜遥心下一沉。
    还真是活的。
    许多玩家脸上流露出悲观。
    已然发觉这个任务不动用天赋，是绝对无法完成的。
    不过也有好消息，怪物们给了他们一个月的时间，也就代表着，他们现在还不会死，一个月后才会死。
    姜遥注意到，挖隧洞的人不止有玩家，还有原住民。
    他们瘦骨如柴、营养不良，那沉重的鹤嘴锄，都快拿不起来，挖了半天，一条缝都没凿开。
    姜遥没怎么细看，龙虾头那根监视器般的触须像毒蛇般沿着洞壁伸了过来，停在她身边。
    她已经被龙虾头盯上了。
    死期也就这两天的事。
    没办法和其他玩家一样，活一个月。
    姜遥垂眸，两手抱着鹤嘴锄，走到泥鳅头指向的位置。
    规划的路线，他们只需按照规划的路线凿。
    ‘锵’
    ‘锵’
    铁质鹤嘴锄，尖端砸落在洞壁上，发出剧烈响声，两条手臂、连着肩膀都跟着震动。
    ‘哐当’
    只凿一下，姜遥手中的工具便掉落在地上，她整个人也往后倒，在头顶监视着她的触须反应很快，唰地伸到她腰前，稳住了她的身形。
    姜遥只觉腰间接触到一条冰凉的蛇，隔着薄薄衣衫，冷意渗入血肉里，莫名地打了个寒颤。
    她长舒一口气，又有些仓皇无措，小声对那条触须道谢。
    “谢、谢谢你。”
    触须小幅度抖了抖，随即回到原来的位置，像挂在瓜架上的藤蔓，密密麻麻的眼珠盯着她。
    姜遥无视身后强烈的窥视感，弯腰重新捡起鹤嘴锄，这次力气没那么重，但只在洞壁敲了一个几不可见的痕迹。
    她叹了口气，握鹤嘴锄的手有些颤抖，眉眼笼罩着一层失落。
    尽管如此，她也没有放弃，继续凿。
    她全程，被反震给震倒，龙虾头触须搀扶她站起，又接着握紧鹤嘴锄凿壁，又被震倒，来来回回。
    最后躲在暗处观察她的龙虾头看不下去，从阴暗处走了出来。
    “歇会儿。”它一身得体西装，放大的龙虾头轻摆，语气很轻，像是怕伤到她自尊心。
    若是忽略它那变异庞大的龙虾头，倒更像是一个温柔的邻家哥哥。
    姜遥扬起一抹苦涩的笑，艰难拿起鹤嘴锄，身体里的力气貌似耗空了，跟着往下倒。
    龙虾头这次是伸手扶住了她。
    “怎么受伤了？”
    看到她手掌磨出来的血淋淋伤口，龙虾头神情一沉，旋即抓住她的手腕，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药瓶，打开瓶盖，轻柔地在她伤口倒药粉。
    药粉不刺激，倒在伤口上不像酒精那样疼。
    姜遥暗自垂泪，小声抽泣感谢：“谢谢。”
    心里叹息，要不是身体自愈能力太强，她也不会用碎石渣洒在伤口处，延缓自愈。
    这只龙虾头，把她当作食物，自然不会眼看着她身上受伤。
    龙虾头把药瓶塞她手里，随即弯身拿起那把鹤嘴锄，朝洞壁用力一砸。
    只听‘咔嚓’一声，一大块巨石掉了下来，被它单手丢到一边，接着又继续砸。
    姜遥连忙制止：“龙虾哥哥，这是我的工作，怎么能让您……”
    龙虾头一转头，便迎上她满是泪花的深色瞳眸。
    它不自然地移开眼，手里的鹤嘴锄无意识地转了转，开口道。
    “我比较体恤下属。”
    旁边敲半天，手掌磨出水泡，气喘吁吁的玩家：“？”
    玩家转了转头，露出谄媚的笑容，“龙虾哥……”
    最后一个‘哥’还没说完，便察觉到一股强烈的杀意。
    姜遥好似没注意到这些，大着胆子，手指轻轻放在它那只大钳子上面，触及是密密麻麻尖刺，感觉到疼意的刹那，那只大钳子飞快躲开。
    “龙虾哥哥，有您这样的领导，是我的福气。”
    她弯着眼睛，几乎半个身体都贴在了它的身上，小声地说道：“我愿意跟着您。”
    龙虾头是留不住的了，既然它想吃了她，那姜遥打算先下手为强，找个安静、没有诡怪的地方，把它杀了，把大钳子烤来吃。
    表层矿区死了个监工，暂时也查不到她的身上。
    这么大的钳子，肯定很多肉吧。
    姜遥心里想的，和脸上流露出来的截然不同，任谁来了都看不出破绽。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龙虾头丢了鹤嘴锄，头也不回地走了。
    连那条监控着她的触须都没留下。
    姜遥眼里浮现出一抹古怪的情绪，不明白龙虾头的意思。
    难不成是她态度太热情，在它心里减了分？
    不喜欢热情的，那下次她再冷淡一些吧。

 第419章 《溶洞》：矿工

    对于龙虾头突然离开，姜遥并不清楚。
    有一点她确定，龙虾头绝对还会回来的，这些玩家之中，姜遥是它不会放弃的美味食物。
    它也清楚，在这到处都是怪物的地方，也许下一秒，她就进了其他怪物的肚皮，所以它时时刻刻派触须过来，看似监视，实则像猛虎野兽般，守着自己的食物。
    姜遥只觉得方才的表现很古怪。
    按理说，它最喜爱的食物是单纯、善良的人类，姜遥对自己的演技有数，在它面前的表演除了有些热情以外，挑不出其他问题。
    她要是怪物，看见猎物上钩，第一反应应该是，将猎物带到安静、四处无人的厨房里，想生吃就先切一块肉下来，现尝一口。
    表层的怪物，多是融合未完全的残次品，容易受食欲支配，比如一头鲨，三头鲨，那两只怪物，如果不是受规则限制，哪里会成为什么应聘官，看着美味的人类送入其他地方。
    玩家在那群怪物眼里，如同唐僧肉，连骨头都不愿放过。
    当然除了失去理智，彻底成为只知吃人内脏的无皮怪物。
    姜遥方才的举动，已经是违反了矿工守则。
    龙虾头随时都能吃她的。
    古怪疑点多，既然龙虾头离开，那她也没必要揪着不放。
    总有机会她能尝尝那两只大钳子里的虾肉是什么味道。
    没了触须监视，还有泥鳅头在远处监视，不过好在没有龙虾头的触须监视那么紧密，这给了姜遥探索主线的机会。
    泥鳅头老头子佝偻着背，个子矮小，站在那儿，远处看更像小孩儿，只是那两条触须垂在身前，背着两条手臂，目光在一个个玩家身上扫过。
    矿区玩家太多，并不止姜遥这一波人，其他应聘地方也来了好几波人，像是赫连音，就是他们之后的第二波。
    在赫连音那波人之后，接连来了好一些人，在姜遥来之前，矿区也有早些时间来的矿工。
    因为矿区每天都在死人，需要的矿工太多，所以每天都在招人。
    姜遥粗略一算，有两百来号人，这还是不包括原住民在内的。
    看着那些灰头土脸的原住民，姜遥心里的猜想扭转，多了一丝希望。
    诡域的原住民并非都是怪物，也有和他们一样的矿工。
    这也能推算出，潜水区、地下洞窟区也有原住民一样的工作人员。
    失踪的江寂也是有可能扮演他们的。
    只是，她在矿区检查一番，有些矿工挖得深，不见影子，如今见的都是刚来不久、挖出隧洞不深的矿工，就目前来看，她没找到形似江寂的身影。
    只能等工作结束吃饭的时候，或是晚上休息用电话蛊和其他队友联络询问一番，才能知道江寂到底是不是成了工作人员。
    这一检查，没看到江寂，倒被她发现符合简单任务里的老黄。
    以她经验来看，能进任务里的人物，并不会是怪物，更大可能是同样悲催的矿工。
    她看到前面有一段距离，穿着破旧粗布衣，背上像是背了个龟壳般佝偻着，抬着鹤嘴锄，不停往石壁上砸的老人。
    事实上，原住民和玩家很好辨认，她见到的矿工原住民也不多，约莫二十左右的人，除却进隧洞里，比较符合的人，便是这个老人。
    姜遥没急着过去，而是背着泥鳅头，从口袋拿出一个苹果，有乾坤袋，她里面装了很多有用没用的东西，都能带进诡域里。
    若是她以前的鬼物背包，空间小，除了必需用品，其他东西都装不下。
    多亏了闻无行的乾坤袋。
    姜遥尽力敛起眼底的灰暗，走到旁边挖了差不多十来米的矿工身边，将苹果递了过去。
    “姐，我看你嘴巴都干破皮了，吃点吧，补补水。”
    面前戴着头巾的妇人哪止嘴巴破皮，整张脸都因为缺水枯黄皲裂，双目空洞无神，好似被机器驱动的木偶，听到她的话，都没有动静，还是苹果闯入了她的余光，黯淡无光的眼里才泛起一丝光。
    她动作一顿，视线只是在苹果上停留了一秒便移开。
    就在姜遥准备找其他原住民问一问时，却听一道颇为沙哑、像是许久没出声的声音响起。
    “不能、说，等铃声。”
    说着妇人说完，拉着她走到洞口前，特意往泥鳅头那边看了一眼，见它没有注意到这边，便匆匆把她推出去。
    姜遥明白她的意思。
    工作的时候，矿工是不能说话的。
    这是矿工必须遵守的规则。
    看样子，妇人是亲眼见过触犯规则人的下场。
    当然，这是建立在被泥鳅头发现的情况下。
    妇人不敢冒险，即使对她手中的苹果垂涎欲滴，但第一反应还是将她推出去。
    也就是说，铃声响起，也就是工作结束后，矿工才能开口说话的。
    姜遥收起苹果。
    她自然也想过这一点，拿着苹果去找妇人，为的不是探查线索，而是试探。
    试探矿工原住民对外来人，也就是玩家们的态度。
    她试探出来的结果，也是好消息。
    这些矿工并不抵触、排斥外来人，反倒对他们很友善。
    从妇人推她出来，特意观察泥鳅头一眼的行为就能看出来。
    姜遥拿起鹤嘴锄，装模作样地凿洞。
    她并不打算完成工作。
    先不说这工作能不能完成，就说这工作奖励，是让矿工成为‘隧洞’。
    对她探索主线，没有半点帮助，只有傻子才会听从命令，去挖洞。
    姜遥视线不经意落在不远处凭借蛮力，专注打工的赫连音。
    她陷入了沉默。
    ‘阿音除外。’

 第420章 《溶洞》：姐

    矿区昏暗，灰尘飞扬，长期处于这种环境，还不能和人交流，压抑的气氛让人几乎喘不过气。
    姜遥装模作样凿墙，虽没有费什么力气，但实在无聊。
    枯燥又沉闷，她还习惯性计算时间，从来到这里，时间过去了十多个小时，这还是没有算她去黑潭丢弃尸体的时间。
    比一些黑工厂都要恶劣，简直是早上六点上班，凌晨十二点下班，不禁让姜遥回忆起在《土溪小学》诡域里的遭遇。
    白天要上课，晚上要去后面的纺织厂打工。
    她只能在脑子一遍遍梳理今天的线索。
    在铃声响起的刹那，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恨不得冲进食堂。
    昨晚、到现在，除了一些高级玩家，有储物鬼物藏了食物，偷偷吃了点，其他普通玩家都是硬熬过来的。
    饿得全身绵软，四肢发麻，头晕眼花。
    要不是他们多多少少加过一些生命值，如此疲惫的体力劳动下，恐怕连站都站不起来。
    泥鳅老头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差不多十来分钟，然后不管还没过来的玩家，带着一大波人进了隧洞。
    没有龙虾头三百六十度监视，身影落在后半段的赫连音在看到她手心被布条包扎过的地方时，满眼担忧。
    “遥，你手怎么了？”
    因为在诡域里，身前身后都是人，赫连音没有喊队长。
    姜遥扯掉布条，手心一个伤口都没有，道：“除非致命伤，否则很难在我身上留下伤口的。”
    赫连音松口气。
    走在她身后的赫连雪在这时说道：“阿音，你挖洞别那么认真，一个月很长，我们完成任务离开，都不需要一个月的。”
    赫连雪接的是普通任务，将矿区的主线探索完成就行。
    接普通任务的玩家很少，大多都是接简单的，更容易一些，不需要探索主线。她猜阿音最多接了普通任务。
    赫连音没吭声。
    因为她接的是困难任务。
    她了解队长，必定接困难，在《义塔》诡域是这样，在这个诡域也是如此。
    当然这种事，她不会告诉赫连雪。
    姜遥回头看了赫连音一眼，不禁失笑，从口袋掏出一块毛巾，递给她说：“擦一擦，灰头土脸的。”
    身后的阿音个子高，穿着随机分配的村民服，麻布上衣，下身既像裤子，又像裙子，遮过了膝盖。
    此时都被灰尘淹没，连她脸上都是，漆黑睫毛成了灰白，全身像是抹了一层灰。
    可见她今天挖洞有多努力。
    赫连音垂眸一看，看清身上的灰，脸上甚至露出罕见的窘迫，接过毛巾，边走边擦拭脑袋。
    “谢、谢谢。”
    姜遥注意到走在她身后赫连雪难以掩藏嫉妒的阴郁神情，略微惊讶。
    在阿音面前，这个赫连雪，一直戴着面具，伪装成一个身娇体弱、性子柔软的堂姐形象。
    姜遥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那是藏在皮囊之下的疯狂。
    只是没想到，她只是给阿音递一条毛巾，便能引起赫连雪那么大的反应。
    嫉妒吗？为什么嫉妒？
    看样子，在姜遥想来，狗血的家族关系，什么不受待见、感悟不了剑道，被遗弃的阿音，以及从出生便站在高处，享受着宠爱，蜜罐长大的天才剑者赫连雪，关系并不是表面那样。
    因为赫连雪的嫉妒并不是针对阿音的，是针对姜遥的。
    很难想象，连阿音父爱都要夺走的赫连雪，内心竟然是将阿音视作最重要的人。
    姜遥收回了目光，装作不经意地问：“阿音，你这么努力挖洞做什么？”
    她是了解阿音的，没有原因，阿音也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连续十多个小时，握着沉重的鹤嘴锄不间断挖洞，都没有歇过，恐怕所有人里，她是最努力的矿工。
    赫连音擦干净脑袋，老实回答：“泥鳅头说了，只要我们将隧洞挖出来，就能离开。
    反正我力气大，提前将我们的隧洞都挖出来，到时候遥没有找到线索，我们也能平安离开。”
    她能做的只有这些，动脑子的事帮不上太多忙，体力她有的是，一个月，莫说两条隧洞，十条二十条，都能挖出来。
    姜遥闻言沉默。
    余光发现到赫连雪抽出一张手帕拭了拭眼角的湿意，貌似是被阿音的一番话，感动得稀里哗啦。
    姜遥：“…………”
    她差不多明白为什么这家伙会将阿音视作最重要的人。
    谁又能逃得过阿音老实人的魅力呢。
    姜遥眼神复杂，抬手拍了拍阿音的肩膀，叹息道。
    “那也要谨慎一些，你挖太快，会被装进狗笼子里的。”
    赫连音知道她在担心自己，眼底淌过一抹几不可查的笑意。
    “我有分寸的。”
    话落，便听身后赫连雪‘哎呀’一声。
    赫连音转头，疑惑看她。
    赫连雪脸色苍白，眼角微红，沁出一抹泪光，小声说道。
    “扭到脚了。”
    赫连音蹙眉：“怎么又扭了？”
    赫连雪双目含泪，逞强地道：“没什么，我能走的，不会耽误大家。”
    眼看后面的人在催促，赫连音抬头又看了眼队长，绷着脸蹲下身将她背了起来。
    姜遥在前面看着，趴在阿音背上的赫连雪朝她投来了得意的眼神。
    她有些无奈。
    转过身继续走。
    说到底，赫连雪是阿音的亲人，再怎么拙劣的演技，姜遥也不好说什么。
    矿区到食堂有一段距离，走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才到。
    说是食堂，实则是一个粗劣凿出来的较为宽敞的洞穴。
    设了一个打菜窗口，里面连桌椅都没有，坐也只能坐地上，但如今大多玩家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饿得前胸贴后背。
    姜遥让赫连音先去打饭，自己则排到后面，和矿区见到的妇人排到一块儿。
    妇人头发被布裹着，脸长期没见过太阳，且营养不良，泛着黄，背像是被大石头压弯，肩膀内缩，好似一潭死水，任何人从她身边走过，都没有反应。
    姜遥趁身边人不注意，将苹果塞她怀里。
    “姐，你还记得我不？”
    妇人粗糙、满是厚茧的手一触碰到苹果外皮便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慢吞吞抬起头，看到她脸上洋溢的笑容时，干裂的嘴角不由抿紧。
    并没有像上次那样，把姜遥推走，而是收下了苹果，压低了声音说道。
    “打、完饭。”
    姜遥十多个小时都等了，也不差这一会儿，点了点头，聊起家常般说道：“姐，说出来怕你不信，我很像我妈，看到你，我有一股莫名的亲切感，不知道你有没有……”
    她说着，不好意思地红了脸颊，挠着头发傻笑。

 第421章 《溶洞》：于姐

    “我没有、你这么大的女儿。”
    妇人神色淡淡，语气平静且像是在陈述事实，看也没看她一眼。
    尽管如此，姜遥脸上笑意不减，不见半分尴尬，攀谈起来。
    “我叫姜遥，昨天到的，您怎么称呼？”
    妇人瞳仁留下了岁月的痕迹，好似老人眼珠般透明、边缘透着浅色，沉默了一会儿，嗓音嘶哑。
    “不太记得了，你叫我于姐吧。”
    在这日夜颠倒、不间断忙碌的矿工日子里，工作途中不能交流，有泥鳅头监视着，必须完成任务指标，埋头干活。
    长年累月，人哪记得自己的名字，对于以前的记忆也都尽数淡忘干净。
    并非于姐这般，矿工原住民皆是如此。
    姜遥好奇问：“于姐您在这里待了多久啊？”
    于姐：“记不清了。”
    姜遥又问：“于姐您在这里有认识的人吗？”
    于姐对于她查户口般的疑问，并没有表现出排斥抵触的情绪，揣在怀里的苹果在空气不怎么流通的洞穴，即便是淡淡的苹果香味，也显得弥足珍贵。
    她如实回答：“认识几个。”
    姜遥能听出来，于姐话中说不定有特意忽略的地方，但没有说谎。
    她不急着现在问清楚，打菜窗口排到她，拿了个铝制餐盘，打到饭和菜。
    米饭不是那种稀拉的粥水，是实实在在的米饭，也限制饭量，他们想打多少饭，就能在铝制餐盒里装多少。
    闻着浓浓的米饭香味，姜遥打了满满一碗。
    菜很丰富，有荤有素，色泽诱人，她装了糖醋肉、酱茄子，还有各种素菜。
    在饭菜这方面，食堂并没有亏待他们，丰盛到像是大企业的食堂，没有手抖的阿姨，随意挑选。
    除了猪肉牛肉羊肉，还有各种海鲜，比如鲜鱼，牛蛙、龙虾海胆等等。
    很难想象，这里是诡域，还是八十级难度的诡域。
    打饭途中，没有遭遇任何危险，给人产生强烈的割裂感。
    有一玩家开头，其他玩家已经开始狼吞虎咽起来，整个洞穴里都是吧唧嘴、还有翻动饭菜、吞咽的声音。
    赫连音排在前面，早早打到饭菜，跟在她身后，尝了一口，回答道：“不是人肉，也没有毒。”
    赫连音品毒高手，至于人肉，她以前进诡域副本，尝过，味道虽然和猪肉相似，但能尝出来，除了人肉，她还尝过人血。
    饭盒里的肉食是普通的动物肉。
    姜遥没急着开动，瞅了一眼走到角落蹲下吃饭的于姐，对阿音说道：“你找那边的老人聊一聊，问问谁是老黄，等吃完，我们回住处确定一下线索真假。”
    赫连音点头，转身走了，赫连雪跟在她后面，像一条尾巴。
    姜遥收回目光，小碎步走到于姐旁边的空隙蹲下。
    多数人都沉浸在干饭之中，饿了一整天，好不容易吃一顿，哪里有时间关心其他。
    于姐吃饭速度很快，但与旁人不同的是，她嘴巴沾了菜汁，也会立马拿出布擦拭干净，背微屈着，动作也很稳。
    这和她的形象截然不同。
    表面看着，好似操劳了大半辈子的农村妇女，但骨子里似乎并不一样。
    姜遥对她的身份很好奇。
    觉得她不单单只是一个普通的原住民这么简单。
    于姐只是平静地瞥了她一眼，在吃掉最后一口饭，擦拭完嘴巴，总算开了口。
    “你们、也要查老黄？”
    姜遥吃饭动作微顿，抬着诧异的目光看向她。
    于姐这句话，有两个关键，第一，她知道还有其他人也在查老黄，并不只有姜遥；第二，‘你们’，于姐知道姜遥在这里有熟人。
    第二点并不难发现，姜遥过来食堂的时候，是和赫连音走在一块儿的，后面打完饭，她和赫连音也交流过。
    第一点，有其他玩家找过于姐，或者于姐自己看到有人找原住民探寻老黄的踪迹。
    这两条加起来，能看出来，身为原住民的于姐，具有很强的观察力。
    和姜遥见过的诡域原住民很不同。
    于姐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但选择无视，站起身指着某个人，对她说：“那个人就是老黄，你有什么事可以去问他。”
    说完离开了食堂。
    住处洞穴离这里貌似不远，于姐身影很快从视线里消失。
    姜遥眯起眼。
    她注意到，于姐吃饭时，藏了大半米饭。
    苹果不好在现在拿出来能理解，但米饭为什么要藏着带回去吃？
    有一个猜测在她心中滋生。
    于姐也许有孩子，或是亲人，而且这人年龄很小，或者受了伤，来不了食堂。
    后者可能性小，一般在这矿区受了伤的人，死得最快，很难活下去。
    姜遥将思绪抽离。
    目前而言，是要找到简单任务里的老黄。
    不止姜遥得知老黄是谁，这一会儿功夫，于姐所指的‘矿工’身边此时正围满了玩家。
    《溶洞》降临江州，大多数玩家都是因为身处江州地界，无辜被拽入诡域里的倒霉人。
    他们等级不高，接触的高难诡域更是少之又少，来到这里，自然都接简单任务，什么鬼物、奖励，那也要有命拿。
    赫连音也在其中，她力气大，一下子就挤了进去，和老黄聊了几句，得到有用线索后，抽身离开，把位置留给其他需要的玩家。
    接着，她着急地环顾一眼四周，寻找队长的身影。
    “我在这。”
    姜遥走到她身后，轻拍了她一下肩膀。
    赫连音连忙转身，张口就要说话，被姜遥制止。
    “出去再说。”
    姜遥吃饭速度比于姐还要快，嚼都不带嚼的，吞入腹中，吃完一份，又去打了一份。
    没吃饱能续饭，不止她一人续，原本被米饭填满的木桶，已经见了底，她狼吞虎咽吃完，也就吃了个八分饱。
    她要在这个诡域待很久，储存的压缩饼干粮食能省就省。
    “遥，我这里还有，你要么？”赫连音见状，省了一半饭，想倒进她的饭盒里。
    “不用，我饱了。”姜遥说着，目光落在老黄身上。
    老黄是一个瘦老头子，头发没几根，皮肤黝黑，面上皱纹多，有一只眼睛是瞎的，像是被生生挖出去的，肉芽狰狞。

 第422章 《溶洞》：赌徒

    对于挤到身边，询问女儿情况的玩家，他都会不厌其烦地说一遍又一遍，健全的眼睛泛红，但没有流泪，像是已经流干了泪。
    他提及女儿的时候，面上流露出来的感情是真实的，哀求着他们能够帮忙寻找到他的女儿。
    在得到一个玩家肯定的回答时，老黄会弯着背，跪在地上向其磕头。
    这一幕看得人心情复杂。
    他们寻找老黄的女儿，只是为了自己能够活着离开，但看到真实、不是数据组成的老头为了女儿，祈求磕头时，一些玩家甚至心生愧疚。
    姜遥等赫连音吃完，离开了食堂洞穴。
    住处离食堂不远，就一条隧洞，走到尽头便到了地方，不容易迷路。
    姜遥和苏敏住一起，便去了赫连音的洞穴。
    “老黄说……”赫连音将自己的知道的线索转达给队长。
    老黄年纪有五十，看着像是八十多岁，以前家庭虽穷苦，但也幸福，女儿也出落得亭亭玉立，要寻个好人家。
    灾难在这一天出现，一大群人冲进了家中，将他和妻子，女儿绑架。
    然后来到这里，成了矿工，没日没夜地挖隧洞。
    妻子身体本就不好，没坚持多久便离世了。
    只剩下他和女儿，不久，女儿被一些穿着古怪的人带走。
    如今，他只有女儿一个亲人，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在死前，找到女儿。
    赫连雪在她说话下一秒开口。
    “他说谎了。”
    赫连音闻言愣住。
    姜遥看向她。
    赫连雪咳嗽了一声，点燃起火，缩着身子坐在火堆边取暖，迎上她们的目光，回答。
    “我离近看了，这个老黄手上长了很多茧子，更多是挖矿的，所以容易忽略他指腹的厚茧，那是推牌九、常年摸牌还能生出来的。”
    姜遥没近身接触老黄，听她说完，沉吟了会儿，问：
    “指腹厚茧也不能百分之百确定那是摸牌造成的，还有其他原因吗？”
    赫连雪点头说：“他小拇指没有，切口平整，从疤痕上可以看出，是他自己切的。”
    赌徒，在什么情况下，会切小拇指，一是在戒赌的时候，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会将小拇指整根切除，时时记起自己的戒赌誓言。
    二是赌输，身上已经没有什么能赌的了，就只能切掉手指。
    她接着说：“他那种眼珠也是他自己挖的。”
    能赌到切掉小拇指，挖掉眼睛，这老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赌徒。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有幸福的家庭？
    说什么有一大群人闯入家中带走了他们，很有可能是，债主闯进来，带走了他们。
    姜遥顺着她的话说：“你的意思，老黄女儿，很有可能，是被老黄自己赌掉了？”
    赫连雪颔首，浅色眸子映着些许火光，不见半分温暖，反而见惯了这类人的冷漠感。
    “像他这样的赌徒，女儿最大作用就是当作筹码，如果我没猜错，他的妻子也是筹码，上了赌桌。”
    话语轻柔平静，但仔细听，能听出一丝阴郁的偏执。
    姜遥陷入沉思。
    她没有反驳赫连雪的猜测。
    是有这种可能性的。
    但姜遥回忆起食堂洞穴里，老黄只因玩家一句保证，便跪地磕头，散发出来的情绪是浓烈、真实的。
    倘若，赫连雪的猜测是对的，便有一个很重要的疑点。
    连妻女都赌的老黄，进了矿区，又怎么会费尽心思寻找女儿呢？
    在这种地方，都自身难保了，找女儿做什么？
    所以目前，在寻找老黄女儿前，首先要解开的疑问是，老黄寻找女儿的真实原因是什么？他到底有没有将妻女当作筹码赌过？
    姜遥和赫连雪一样，都不相信什么赌徒能够回头，金盆洗手，斩断手指重新做人。
    赌有一次，就有无数次。
    赌徒的心理是贪婪的，赢了想赢更多，输了就想着下次能赢回本金，循环往复，永无止境。
    姜遥把他们丢弃尸体的过程告诉了两人。
    并将期间的注意事项告知。
    早上从龙虾头那里获悉，昨晚不止是死了两人，洞穴里也死了人，也就是说，无皮怪物是会钻入洞穴里，吃掉里面的玩家。
    今晚肯定也会死人，明早需要玩家丢尸体，姜遥担心龙虾头会指到她们两人，有了注意事项，触发死亡条件的几率也低。
    赫连音：“需要我做什么吗？”
    姜遥下意识想说不用，但想起这里是诡域，她们是队友，想了想，道：“老黄那里得到的信息就只有这些，明天你不用再找他，可以去问问其他的原住民，对老黄的印象、想法。”
    “最好知道他住哪，我们找机会进他的洞穴。”
    赫连音郑重其事地答应下来。
    姜遥目光移到她身旁的赫连雪身上，说道：“你……”
    赫连雪微笑：“你可以唤我阿雪，阿音便是这样唤我的。”
    姜遥深吸口气吐出，“你的话，跟着阿音吧，她不太懂人情世故，你帮衬点。”
    赫连雪点头应好。
    在这时，洞口外忽地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这会儿吃完晚饭，是休息时间，时钟上指着晚上八点二十四，还没有到凌晨。
    昨晚无皮怪物是在九点准时出现，凌晨五点离开。
    姜遥是打算八点半离开的，掐准了时间。
    但没想到，这无皮怪物貌似提前来了，就在姜遥、赫连音全身戒备状态之时，一道细微、轻颤的声音从洞口那边传来。
    “姜小花、在这里吗？”
    姜遥听到声音眉头微松。
    是苏敏。
    白天的时候，姜遥去丢弃尸体，和她分别，之后也没见到她，包括在食堂的时候。
    姜遥飞快对她们说：“我先走，晚上不用担心我，你们之间必须留一个人守夜，洞穴有古怪，会让人莫名入睡。”
    说罢，她直接使用野雏菊鬼物，传送离开洞穴。
    身影出现在离宽敞洞穴一步之遥的隧洞里。
    看到苏敏正趴在洞口，脑袋往里面伸，寻找着她的身影。
    姜遥看了眼时间，抬脚走了过去。
    “我在这里。”

 第423章 《溶洞》：披皮怪物

    苏敏脸色不太好，身上也落了很多灰，没有阿音那么严重，但也好不到哪里去，腿上伤势恶化，一瘸一拐地转身，当看到她时，不由松了口气。
    “小花，我看你迟迟没有回来，担心你出事。”
    她看过来的眼神尽是担忧，尽管已经快走不动路，还是因为忧心姜遥的安危，特意出来寻她。
    姜遥叹了口气道：“抱歉，我来晚了，先进去吧，马上怪物就要出来了。”
    提及怪物，苏敏脸色瞬间苍白，回忆起昨夜里，怪物割破肚皮，掏肠的场面，心头微颤，忙声道。
    “对，我们快回去。”
    照顾她，让她先进，姜遥没有推阻，从洞口钻了进去。
    洞外人头灯从惨白色转而血红，映在洞口边缘处，像是泼了一层血，看着异常瘆人。
    随着苏敏跟着爬进来，洞外重归寂静。
    苏敏腿上伤势越来越严重，进来之后靠着洞壁半坐着，阴影覆盖在她的侧脸上，仿佛出去找她，已经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气，如今连火堆鬼物都抬不起手指拿出来。
    阴寒的气息似乎无处不在，贴着露在外面的皮肤上，让人手脚发麻。
    姜遥蹲在洞口前，听着洞外的细微声响，再次看向手腕上的手表，时钟指向了九点。
    时间过得很快，这个诡域貌似模糊了时间，让时间的流速加快，且让人察觉不到。
    姜遥时刻关注，第一时间发现了时间的异常。
    手表时钟指向九点，无皮怪物是九点出现的没错，但其实今晚比昨晚提前了半个小时。
    苏敏走过来，注意到洞外的情况，在她手心写字。
    ‘上半夜我来守。’
    苏敏腿伤化脓，又铺上了灰，刺痛不已，根本睡不着，想守上半夜。
    姜遥没有拒绝，接受了她的好意，最后看了洞外一眼，转身去到里面，脱下外套垫在后脑勺下，阖上眼很快进入睡眠。
    ..
    “姜队长同住的玩家有问题。”
    赫连雪在姜遥走后，犹豫许久，忽而道。
    话落，瞬间接触到阿音如鹰隼般锋利的目光，赫连雪攥紧了手指，下意识解释：“不、不是我……”
    赫连音没有看她，起身就要往洞外走，被踉跄小跑过来的人拉住。
    “那怪物马上就要来了，阿音，姜队长她很强，你要相信她，而不是给她添乱。”
    赫连雪自知话说得有些难听，停顿了几秒，深吸了口气，轻声道：“我们相信她好吗？”
    赫连音甩掉了她的手，转身问她：“那个人哪里有问题？”
    赫连雪也没恼，扯了扯苍白的唇，说道：“我躲在洞口看的，看得不真切，那人看似平常，对队长表现出来的担忧也很真实，但我看着充满着违和感。”
    赫连雪发现了这一点，本该藏在心底，不告诉阿音。
    姜遥的死，她并不在意，但阿音在意。
    况且——
    赫连音当时也在洞口看到了那人，并没有看出违和感，要说不对劲，那就是这个人对队长似乎出奇的好。
    这都是无皮怪物即将出现的时候，她却为了队长的安危，冒着生命危险出来寻找。
    对于队长认识的人，赫连音大多都认识，不记得有这样的人。
    赫连雪咳嗽了两声接着说：“就像……像披着人皮的狼。”
    情绪能伪装，样貌体型能伪装，但那人眼底深处的贪婪食欲是很难藏住的。
    她能看出，也就代表着姜遥也能看出来。
    话音刚落，洞外熟悉的喘息声钻入她们的耳畔。
    赫连音几乎在声音响起的刹那，转头朝洞口看去。
    今夜的怪物数量多了一些，有五六只，像蝙蝠般吊挂在洞壁上端，血红的光洒落在它们剥皮的，可见筋脉、血肉的身上。
    下一秒，赫连音怀里的电话蛊震动起来。
    当看到是姜遥的来电，她黯淡的瞳眸亮起。
    电话蛊里没有人说话，只是发出‘嗒嗒’‘嗒嗒嗒’手指敲动外壳的声音。
    之后挂掉。
    但赫连音紧绷的眉眼松懈。
    这是他们队友之间独有的传达信息方式。
    因为在诡域里，并不是任何时候都能开口说话的，所以在无法开口时，又要向对方报平安，便这样传达信息。
    赫连雪想要开口询问，但想到外面虎视眈眈的无皮怪物，她在地面写字问。
    ‘怎么了？’
    赫连音在地上写：‘队长没事。’
    还有一件事她没有告诉赫连雪。
    那就是除了传达平安消息以外，队长还有一个信息传达给她，那就是队长今晚会出去探索线索，让她待在洞穴里，不要离开。
    既然这是队长传达的信息，那赫连音不会告诉其他任何人，也会认真去遵守。
    坐在她对面的赫连雪眸色幽深，手中簪子末端沾了灰屑，方才在地上写过字，纯金打造，坚固锋利。
    她趁赫连音蹲洞穴口观察之时，直接将簪子刺入手心，尖锐一端瞬间将手掌穿透，血液顺着末端滴落，将金色簪子染成血红。
    赫连雪脸色越发苍白，靠坐在墙壁前，将血液洒落，淡淡的血腥味渐渐扩散。
    专注于洞外情况的赫连音并没有发现，等她察觉到异常时，是那五六只无皮怪物无端向她这边冲来。
    赫连音瞳孔紧缩。
    她以为那些怪物冲刺的方向是隔壁队长的洞口，当看清它们冲到面前的时候，心底竟然莫名地松了口气。
    好在怪物的目标不是队长。
    ..
    几分钟前。
    躺在墙边睡熟的姜遥脸上覆盖一层阴影，站在她面前的人，黑暗里的双眼，和死人如出一辙，眼珠缓慢转动着，像是不习惯使用眼珠。
    更加毛骨悚然的是，这道形似人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之下，人皮里有东西在蠕动，似要撕破皮钻出来，人影变得扭曲，慢吞吞向着姜遥靠近。
    熟睡的姜遥犹如任人宰割的鱼，但在那双尖锐、青黑的手指靠近她脸颊之时，刀光闪烁，化作一抹虚影，直接将怪物的脑袋砍了下来。
    ‘咕噜噜’
    头颅在地上滚落，那张脸转了转，有了动静，干瘪的眼皮僵硬抬起，灰暗无光的眼里被恐惧与疑惑替代。
    貌似是没想到姜遥会发现它的真实身份。

 第424章 《溶洞》：危

    如姜遥所想，一到夜晚，不仅玩家、原住民也会纷纷陷入沉睡，就像是吃了安眠药一样，莫名睡着。
    这便给了夜晚行动的怪物们机会。
    睡熟的玩家们，像畜棚里的牛羊鸡鸭，是野兽的自助餐店。
    精神值高，等级高玩家，不会中招，还有抵抗的机会，但一些低等级，新人玩家，到了夜晚，会在睡梦中被掏走内脏，死在洞穴里。
    这也是为什么高难度诡域死亡率这么高的原因。
    姜遥拿出一块布擦干净杀猪刀刃的血迹，没用渡魔，是因为这只披着人皮的怪物，一把普通杀猪刀就能对付。
    她还是习惯用杀猪刀，这也许和她之前的工作有关。
    看向地上还没死透的怪物，姜遥走了过去，直接问：
    “你是什么？”
    人皮怪物和无皮怪物不同，后者没有情感和脑子，只知狩猎杀戮，而前者存在人的感情，否则在扮演‘苏敏’的时候，也不会那般真实，真实到让人看不出破绽。
    所以这头怪物，是和无皮怪物不一样的存在。
    怪物模仿着人类的样子，那张和‘苏敏’一模一样的脸尽是恐慌，眼泪止不住地流，声泪俱下，让人心生怜悯。
    “对不起、我错了，再也不敢了，求求你放了我吧，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姜遥听着它的话，眉头死死蹙起。
    手起刀落，动作快速，将它耳朵割了下来。
    血液迸溅，耳朵湿哒哒落在一旁。
    披皮怪物蓦然停止了求饶。
    姜遥刀尖指着它的眼珠，俯下身，居高临下地说道。
    “学那些被你杀死的人类死前求饶的样子，你学了很久吧。”
    它还是不如三头鲨、龙虾头，泥鳅头那些怪物，所散发出来的情感浮于表面，是学习，它学习人类的表情、神态举止。
    无论是刚开始学习人类担忧的样子寻找她，还是现在害怕恐惧，都是从被它杀死之人学习到的。
    “哦，被发现啦。”死人头表情骤变，从绝望恐慌的哭泣，变成面无表情，那双灰暗的眼珠僵硬转动，移到她的脸上，那张脸又开始变化，这次变成了她冷冰冰，看死人一样的眼神。
    “你怎么发现的？我明明扮演得很好，为什么你能发现？我哪里有漏洞吗？”
    死人头成了喋喋不休的话痨，追着她询问自己的不足。
    姜遥对它的疑问置之不理，一脚踩在它的头上，沉着声问：“你这层人皮的主人在哪？”
    死人头被踩着也没有挣扎，笑嘻嘻回答。
    “死了，被我剥了皮，她啊，不看时间，这么晚都要出去，撞上了我，那就算她倒霉啦。”
    姜遥回想起怪物披着苏敏的皮来寻她，一脸担忧。
    苏敏为什么不看时间，那么晚离开洞穴？
    是为了找她。
    苏敏没有认出她是姜遥，只以为她是一个柔弱、善良的新人玩家，再加上她迟迟没有回去，苏敏担心她的安危，腿上本来就有伤，却也顾不上，一瘸一拐离开洞穴寻找自己。
    姜遥为什么在其他玩家面前隐瞒身份？
    她习惯藏暗处，在没有队友前，从来都是独来独往的。
    对于人性，她了解透彻，所以不信任任何玩家。
    包括苏敏。
    姜遥只是在随队伍过隧洞时，向龙虾头提了一句，‘有人掉队’。
    为的是巩固自己的人设，并不是发善心救人。
    被她拉一把的苏敏，在诡域里，视她为恩人，会担心她的安危，会在其他人因为龙虾头对她的热烈关注敬而远之的时候，选择和她站在一起。
    回想起苏敏坐在像素火堆前，提及妹妹时，眼里尽是悲哀与绝望。
    她貌似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像苏敏这样的玩家有很多，亲人丧生诡域副本中，侥幸活下来的人仿佛更悲惨，孤独活着，在无数夜晚，悲伤背后是无尽的思念。
    姜遥忍不住想起闻无行，脚下用力，直接将死人头踩扁，脑浆四溅，也没注意到，深色瞳眸划过一丝痛苦神情。
    她脑子出现莫名的绞痛，有一抹不存在的记忆强行挤入。
    ‘是你创造了我，为什么要丢下我？’
    撕心裂肺的哭喊响起来。
    到最后卑微、绝望的哀求。
    “阿遥，别丢下我，我会听话的……”
    姜遥心口骤颤，蓦然抬眸，深色瞳眸泛起血一般的色泽。
    脑子里突然出现的记忆如烟般消散，但那充满绝望的哭腔依稀回荡在耳畔。
    姜遥咬破舌尖，稍微恢复了一些意识。
    近日，她脑子总是莫名其妙地绞痛。
    一些明明没有经历过的记忆，如同画布般映入眼帘。
    等她再回忆，那段记忆又像一阵抓不住的光在脑子里消散。
    貌似是从进入诡域之后出现的。
    她揉了揉眉眼，如今没时间思考这些，主要是今晚的计划。
    今夜的无皮怪物实在太多，玩家之间还藏着披着人皮的怪物，比无皮怪物强，学习力惊人，会扮演成同伴的样子，进入洞穴之中。
    一夜比一夜危险。
    姜遥携带上脐带鬼物，拖着披皮尸体带来洞口前。
    [干瘪的脐带（鬼物）：鬼母好感度满值，特别赠予的礼物。
    效果：携带此鬼物，可融于诡怪之中，灾难级诡怪都无法发现你的真实身份，无冷却、无耐久。]
    正是有这件鬼物，她才会选择在夜晚最危险的时候，出去探查线索。
    她蹲在洞口前往外观察了一眼。
    奇怪的是，原本应该吊挂在洞壁上的无皮怪物此时不见一头，外面空空荡荡，唯有那盏人头灯发出猩红血光，预兆着不祥。
    带着古怪思绪爬出洞口的姜遥，忽而听到隔壁赫连音洞穴里传出来的异响。
    她蹲下身，往洞口里面一瞅，倒吸一口凉气。
    本该吊挂在洞壁上六头的无皮怪物，此时全部钻入赫连音的洞穴里，她举剑斩杀两头，还有四头身影不停，向她冲过去。
    姜遥注意到，这些怪物爪子异常锋利，轻易能撕破人的肚皮，扯出内脏。
    而且它们貌似没有恐惧的情绪，同伴被重剑砍成两半，也没有阻止它们杀戮的心。

 第425章 《溶洞》：阿音，我没有变

    赫连音脚步钉在原地般屹立不动，手中沉重的白骨剑看不出一丝笨重，因为要保护身后之人，行动处处受限。
    她身上受了大大小小的伤，自愈速度快，粗布衣割破，干涸的血迹染在上面。
    眼看她就要硬抗这四只怪物的攻击，姜遥从乾坤袋掏出一张火符，准确地丢到离阿音最近的怪物背上，只听‘哗’一声，火光映亮了昏暗的洞穴。
    几乎眨眼间，那只无皮怪物就被火符烧成灰烬。
    不愧是白毛加强过的火符，这强度，不是一般火符能比的。
    另三只怪物，有一只被赫连音一刀劈成两半，大量血液像雨一般淋在地上，其他两只闻到外人，也没有改变攻击目标，继续向赫连音扑去。
    姜遥为了节省火符，拔出杀猪刀，以最快速度冲了过去，和阿音一起，一人一头，解决了无皮怪物。
    浓郁的血腥味在洞穴里扩散，伴随着的还有烧焦气息，洞穴里一片狼藉，再加上空气不流通，混合在一起，恶臭至极。
    姜遥没有第一时间询问她们的情况，而是凑到洞口往外观察了一眼，旋即带她们去了隔壁，她住的洞穴。
    披着人皮的怪物尸体已经被她拖了出去，洞内虽也能闻到血腥味，但比起阿音那个洞穴要好太多。
    “队……”
    赫连音刚一出声，就看到队长面无表情走到赫连雪身边，盯着她道。
    “是你将怪物引到洞穴里的。”
    不是疑问，是笃定的口气。
    赫连雪往阿音身后缩了缩，显然她身上受的伤更重一些，再加上没有阿音的强大自愈能力，伤势看着触目惊心。
    在她右肩，有一条又深又长的割伤，做了简单止血，但她身体本就虚弱，此时因失血，站都站不直，只能靠着阿音在一旁搀扶。
    “不、不是的……”赫连雪惶恐抬眸，失血太多，像是死人脸，不见血色，语气颤抖不稳，张口想要解释，但因情绪太激动，身体摇摇欲坠。
    赫连音惊怔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向身旁虚弱的人。
    赫连雪身上的重伤是为了阿音受的。
    阿音想不通的是，赫连雪引来那些怪物是为了什么？若是想让她去死，又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救她？
    姜遥没有时间在这里浪费，今夜她要出去探索线索。
    对于阴谋陷害，并不感兴趣。
    但赫连雪算计的人是阿音，是她的队友。
    姜遥不管她是谁，都不该算计阿音。
    不顾她反抗，紧攥住她的手腕，在尸油灯之下，手背血淋淋，血迹干涸，顺着手腕小臂蜿蜒而下。
    无皮怪物嗅觉灵敏，但视力退化，只要躲在洞穴里，抵抗住精神影响，留一人守夜，怪物就没办法找到玩家。
    毕竟这里的洞穴太多了，无皮怪物没有视力，想要寻找玩家，只能等玩家们掉以轻心，违反规则。
    可是赫连音洞穴一连钻进六只无皮怪物，她们当时也是醒着的状态，在没有离开洞穴的情况下，吸引所有怪物的可能性为零。
    再联想到，当时姜遥的出现，也没能吸引怪物们的视线，前仆后继地冲向赫连音，不，应该是冲向阿音身后的人。
    而赫连雪的伤是最好的证明。
    “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但这是最后一次，再有下一次，我一定会杀了你。”姜遥一把将她甩到地上，冷声道。
    其实也不需要姜遥怎么用力，女生身体虚弱到连说话都艰难，身体不稳跌落在冰冷的石头地面，牵扯到肩膀伤口，疼得短暂失去意识。
    等她恢复意识时，姜遥已经离开了洞穴，只剩下她和阿音。
    赫连音抱着重剑，阴影覆在眉眼，迈着长腿，向着她靠近。
    赫连雪像是恢复了一丝力气，侧躺在地上，手心撑着地面，缓缓支起上半身。
    尽管如此，她依然看不出狼狈，优雅且矜贵，这并非一时半刻能形成的，是她常年养尊处优，站在高位处，享受着众人艳羡、仰慕的目光，骨子镀金，血脉流淌着久居高位的气势。
    但在面对赫连音时，赫连雪面上罕见露出一丝恐慌。
    “对不起……阿音…我……”
    赫连音没有去听她说话，只是从包里拿出携带的医药箱，给她肩膀上的伤口处理。
    这是队长的安排。
    至少现在，赫连雪不能死。
    “阿音……”赫连雪用尽全力，抬起手指，快要触碰到她衣角的时候，被后者躲开。
    赫连音对她没有怨恨，也没有气愤，只有疑惑。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在赫连音记忆里的雪，虽身患重病，但从未放弃过生命，眼中的光也没有熄灭过，比家族任何人都要闪耀。
    赫连音见过她身上插满管子，心里仍存希望的样子，也见过她忍着病痛，教导同辈剑法的样子，还见过她重病在床，还要去安慰受伤后辈的样子……
    可现在，眼前闪耀的女生正在枯萎，逐渐被黑暗吞噬。
    眼前的赫连雪从一开始，借助她，为的就是阻止队长探索主线。
    赫连雪利用伤口，吸引无皮怪物钻入洞穴，
    原本打算今晚去外面探索线索的队长看着她置身危险不会不管，这一耽搁，队长时间少了一半。
    赫连音知道自己脑子不聪明，很多事想不到，所以到最后，直到队长点明，才发现自己一直被人当蠢货一样耍。
    她不怨任何人，是她蠢，是她傻。
    所以才会上当。
    赫连雪恐慌的表情一僵，渐渐被恍惚取而代之，视线模糊，脑袋微仰，喃喃自语。
    “变？我变了吗？”
    任由着阿音处理伤口，好似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平静得像一具尸体。
    “阿音，我一直没有变。”
    ——只是你所想的那些温馨画面，都是我给你看的。

 第426章 《溶洞》：佛像

    ‘疯子。’
    提着尸油灯走在隧洞里的姜遥心里暗道。
    赫连雪自身引怪物入洞穴，以阿音实力，一次对付六头怪物是有些吃力的，但凭借阿音超强自愈能力，主要还是时间问题，当时情形并不算危险。
    再者她又不是神算子，又怎么会猜出姜遥会在夜晚离开洞穴？正巧撞上她们遇袭的一幕？
    说明了一个点，赫连雪其实也在赌，她看出了姜遥必定会在今晚离开洞穴去探索线索，但不确定时间。
    所以吸引怪物进洞穴后，一是赌正巧拖延到姜遥的时间，二是……以血肉之躯，挡在阿音身前，取得了阿音的信任和愧疚。
    姜遥近距离见过她身上受的伤，伤口很深，深到可以看见森森白骨，她身体那么虚弱，这一下极容易当场毙命。
    在死亡边缘试探，真的只是想取得阿音信任吗？
    姜遥有些看不清她的想法。
    思绪抽离，注意力落在面前昏暗寂静的隧洞里，地面不平整，踩着细小石子，鞋底发出沙沙声响。
    经过两条岔路，姜遥看着前几分钟做过记号的地方，陷入了沉思。
    这些隧洞是活的。
    ‘如果没有人皮地图，任何人都无法穿过隧洞去往其他地方。’
    没有地图的人，走无数遍，到最后都会回到原地。
    姜遥听着尸油灯照不到的阴暗地方，传来‘呵哧呵哧’的喘息声，还有指甲摩擦洞壁的刺耳声响，都在告诉她，如果没有这盏油灯，藏起来的怪物们会蜂拥而至，扑过来吃掉她。
    她后退两步，重新回到了原来的隧洞前。
    必须找到人皮地图。
    矿工有住处，龙虾头，还有泥鳅头自然也有住处，肯定离这边不远，要时时刻刻监视他们，住太远不方便。
    除了连接矿工洞穴的隧洞，食堂隧洞，还有去往黑潭、矿场的隧洞，眼前还有三条陌生隧洞。
    晚上矿工没有地图，行走在隧洞里，不仅充满危险，也永远走不出去。
    也就说，玩家除了白天，其他时间只能待在洞穴里。
    白天也探索不了多少线索，十多个小时都是处于工作状态，在泥鳅头监视下，不能和其他矿工交流，也不能自由行动。
    要想找到人皮地图，就必须知道泥鳅头的所在。
    白天时候，是泥鳅头收走了地图。
    当然不排除，泥鳅头最后又将地图还给了龙虾头。
    姜遥陷入思绪之时，某条隧洞里传来细微说话声。
    她提着灯，犹豫两秒，便朝着声源处走去。
    这一次没有迷路，回到原地，姜遥穿过一条条隧洞，将路线记在脑子里，直到来到一处较宽敞的洞穴里。
    点着白色蜡烛，光线点亮起整个洞穴，将洞壁雕刻出来的轮廓照得真切。
    那是一座佛像，有三到五米的高度，雕刻得栩栩如生，那张脸看不出模样，只知充满佛性，像是悲天悯人的神佛。
    最重要的是，这座佛看着是石头雕刻出来的，但给人的感觉，跟隧洞一样，像活的。
    姜遥思及此，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毛骨悚然。
    一座石头雕刻的佛像，又怎么会是活着的呢。
    在石像前，跪拜着不少人，那些人都是原住民，其中包括老黄在内，此时正虔诚跪在佛像前。
    老黄双膝跪地，不停磕头，额头磕出红痕都没停，似乎是这些人里最虔诚的一人了。
    她躲藏在洞穴的隧洞里，看着背对着自己跪拜的二十多个人。
    视线扫过每个人，姜遥没有看到于姐。
    在食堂时，她算了两遍，原住民一共有二十七个。
    而跪拜着佛像的原住民，只有二十六位。
    于姐为什么不来拜佛？是没有想求的事吗？
    人在绝境，总会生出依赖的信仰。
    说实话，信佛没什么，大多时候，人也是靠着这一个信仰活着的。
    好处是心里依然存着活下去的希望，不容易寻死路。
    坏事也明显，不是所有佛都是能信的，比如恶佛。
    姜遥见过恶佛，所造成的下场是惨烈的。
    眼前这尊佛，虽然感知不到一丝恶意，但太真实，好似随时都能活过来一样。
    放在她怀里的神石，也没有发烫，代表着此处没有危险。
    姜遥并没有掉以轻心。
    因为在靠近这个洞壁雕刻着佛像的洞穴时，明显感知到那些尾随而来的无皮怪物消失不见。
    尸油灯只能影响光照的范围，没办法影响这么远。
    也就是说，是这尊佛像，让那些怪物畏惧，畏惧到不敢靠近。
    姜遥明白了为什么这么多原住民同样受无皮怪物的生命威胁下，却能活到现在。
    是佛像的保护。
    这个洞穴就像是安全屋，任何怪物都没办法靠近。
    姜遥最后视线在佛像与老黄之间掠过，转身离去。
    这是今晚找到的最重要一条线索。
    已经足够了。
    远离佛像洞穴，提着尸油灯的姜遥跟着记忆走在昏暗的隧洞里。
    灯光落在地面，将她影子倒映在凹凸不平的洞壁上，没有风，依然能感到阴寒。
    姜遥边走边回想着所见的佛像。
    与她在诡域见过的佛像不同，从那尊佛像身上没有恶意和阴气，离近，紧张的心情古怪地受到抚平，疲惫也像是从体内抽离了一样，倍感放松。
    而且，一般在诡域里的佛像，都有各种各样的禁忌，触犯了禁忌，就等同于触发死亡条件。
    洞穴那尊佛像，貌似没有禁忌。
    反正她没有感知到任何危险，连阿冬给的规则纸上，也没有出现一条守则。
    难道真是一尊护佑百姓的神佛吗？
    姜遥明日要多找几个原住民，询问佛像的来历。
    这么一尊佛像，绝不会是无缘无故出现的，肯定有来历，譬如雕刻者是谁，什么时候雕刻的……等等。
    她抬起手表，看了眼时间。
    已经到了凌晨两点。
    姜遥打了个哈欠。
    在这时，身后慢一秒响起一声哈欠。
    她脚步骤顿。
    并没有立即转头看去，而是用余光瞥见身侧的情况。
    有一具黑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如同影子般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脚步停下，黑影也跟着停下。
    令人心惊的，这具黑影并不惧怕她手中的尸油灯，姜遥也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时候跟过来的。
    是从佛像洞穴离开时被盯上的吗？还是说是被尸油灯吸引过来的？

 第427章 《溶洞》：请勿回头！

    【1、请勿回头！】
    【2、请勿后退！】
    阿冬的规则纸上显现出两条守则，感叹号都是骇人的血红色，警醒着持有者千万不要违反。
    那道黑影此时只是贴着她身后走着，一旦回头或是后退，就会触发杀机。
    无论是佛像洞穴里的东西，还是被尸油灯吸引过来的，危险都是一样的，黑影不惧怕尸油灯，但又受限于守则，无法第一时间对她动手。
    最关键的，姜遥发现到一件更可怕的事。
    在脚步停顿时，一只手随之搭在了她的肩侧，余光扫过，那是一只青黑的死人手。
    在接触到她身体后，黑影貌似有了实体。
    隔着偏厚的衣服，阴气渗入骨髓，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停，抬起腿，继续往前走。
    如影随形的脚步声落在她的耳畔。
    ‘沙沙’
    ‘沙沙’
    通过洞壁投射的影子，身后的东西离她很近，几乎趴在她的背上，姜遥的背隆起一大块，像驼背严重的老人……
    在她余光移到洞壁上的时候，趴在她背上的东西，脑袋突然僵硬地转了转，貌似学她一样看向洞壁上的影子。
    姜遥只是通过影子，便莫名觉得身后黑影一双血红眼睛正与自己隔空对视，那种未知的恐怖近乎要将人淹没。
    她背上并没有感受到重量，只有肩膀搭着的死人手除了阴寒以外，也很重，这么一会儿功夫，肩膀甚至感受到一丝酸胀的疲惫感。
    姜遥有预感，如果再不想办法脱身，洞壁所映的影子，会是她最后的结局。
    连尸油灯都不惧怕，这个不知是鬼还是什么的存在，很是难缠。
    姜遥一边走，一边思索。
    对于身后黑影，她是能对付的。如今她的能力，再次面对在《河神娶亲》遇到的庞大融合怪物，不会连抵抗的能力都没有。
    只是，从她驱逐诡域的经验来看，诡域里的每一种怪物，诡魂都是有重要价值的，能找到一些线索。
    黑影，在夜晚出现，比无皮怪物、披皮怪物都要强，和白天的龙虾头比，都不会落入下风。
    在触及那条死人手时，姜遥都能感受到浓重、好似化作实质的怨恨。
    恨意不是无缘无故生出来的。
    这具黑影，有故事。
    姜遥在思索该怎么从黑影身上得到故事。
    她决定使用最直接的办法。
    “你有什么心愿？我可以帮你。”
    ‘咔嚓咔嚓’
    身后在这时发出骨头摩擦的异响，紧接着，另一只手落在了她的肩膀上，这下两侧肩膀都像是压了重担，酸涩不已。
    姜遥像是没有注意到，神情认真地说道。
    “你的心愿是找到你的尸骸吗？”
    话落，一阵彻骨的阴寒贴上了她的后背，除了怨恨，还有无法摆脱的绝望，在骤然间爆发出来。
    怀里神石烫得发出亮光，隔着衣服，隐隐显露了出来。
    姜遥并没有停下来，继续问：“你的心愿是复仇？”
    身后阴寒不减，但搭在她肩膀的手倏然攥紧，仿佛要将她的骨头碾碎，那滔天的怨气让手中提着的尸油灯光线减弱。
    姜遥反而松了口气。
    黑影的心愿就是复仇，它是受尽折磨而死的，只能在夜晚出现，徘徊在隧洞之中，只为寻找到凶手。
    而它的怨恨，迁怒所有夜晚行走在这条隧洞里的人。
    姜遥正准备继续开口，耳畔忽然响起一声系统提示声。
    [恭喜玩家姜遥触发支线任务《隧洞怨魂》：
    阴森、冰冷、怨恨、痛苦……不见天日，
    埋葬在隧洞里的怨魂啊，请记住回家的路，总有一天，会重见光明。
    请玩家在二十四小时内，将怨魂的仇人带到这条隧洞里。]
    随着系统声音消失，搭在她肩膀上的手也跟着消失不见，投落在洞壁上的影子也成了她一人，一切归于平静。
    但只有姜遥知道，这一切并没有结束。
    她掀开手腕的袖口，皮肤上长出一块尸斑，尸斑正在随着时间的流逝扩散，代表着，二十四小时内，她如果没有完成支线任务，最后会成为一具真正的尸体。
    以支线任务方式逃过一劫，但脑门也印上了死亡的倒计时。
    姜遥只觉长着尸斑的地方冰冷刺骨，手腕冻僵般发麻，已经顾不上，提着尸油灯继续走。
    始终走不到尽头的隧洞，这会儿，终于出现一条岔路。
    跟着记忆，回到住处洞穴。
    宽敞的洞窟除了那盏诡异的人头灯，空空荡荡，杀了那六头无皮怪物，貌似间接保护了其他玩家，不受无皮怪物威胁。
    姜遥钻进洞口，迎面差点撞到一具身影，精神紧绷，她近乎下意识地挥起杀猪刀，向那道身影砍去，可当看清了人，刀尖顿在半空中。
    “阿音？”
    赫连音脖子离刀刃很近很近，转头便会被刀刃割破皮，尽管如此，她也没有躲闪，点了点头。
    姜遥收起杀猪刀，无奈道：“你怎么不出声？”
    赫连音貌似全程蹲在洞口前，看到她钻进来，也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也不怪姜遥吓一跳。
    赫连音指了指洞外。
    她担心出声，会吸引外面的怪物。
    姜遥收起尸油灯，凭借洞外人头灯猩红的光线，勉强看清了洞内情况。
    赫连雪伤口包扎过，但身体太虚弱，此时高烧不退，进入了梦魇，口中发出梦呓。
    因阿音担心她的梦呓会吸引外面的怪物，便用一块干净的毛巾堵住了她的嘴巴。
    姜遥走近，伸手将塞在嘴巴里的毛巾拿了出来。
    “疼……不、打针……妈…爸……好疼……”
    从赫连雪的只言片语里，获悉的信息很少，况且她也只是不停重复这一句。
    姜遥手背贴在她额头上，很烫，粗略测量，有四十多度。
    人高烧在这种程度，是容易说胡话的。
    而说的胡话，都是内心最在意、恐惧的事。
    赫连雪恐惧的事是打针？
    姜遥收回了手，也许不止这么简单。
    赫连音道：“队长，我不会再同情她的。”
    姜遥看了阿音一眼，看出了她眼里的坚定，以及藏在情绪深处的挣扎。

 第428章 《溶洞》：深坑

    阿音看似冷漠，实则是队友里，除阿冬白毛以外，最容易心软的一人。
    她和赫连雪从小长大，接触很多，即便知道后者有问题，也没办法看着她在眼前死去。
    这也是姜遥离开前，让她救赫连雪的原因。
    姜遥没有说话，靠着洞壁屈膝半坐，向阿音招了招手。
    赫连音听话地坐在她的身边，听到她说起。
    “你还没和我讲过你的堂姐，和我讲讲看。”
    赫连音颔首，如实讲述起来。
    赫连雪比她早出生三年，是一旁支生下的女儿。
    赫连家对血脉不如闻家那么看重，主脉、旁支都有机会进剑冢，悟剑道，剑法也不单单对主脉嫡系开放，但凡领悟了剑道的族内弟子，都能进藏书阁。
    赫连雪出生在一个不受看重的旁支，得了一个赫连姓，父亲天赋不高，母亲家境贫穷。
    赫连雪的出现，让这个家庭得到脱胎换骨的改变，旁支进了宗族。
    她父亲并没有享受多久，很快因病逝世，她因剑道天赋超群，被主脉一系，也就是赫连音父亲的兄长，嫡长子赫连峰收养。
    有赫连峰的教导，赫连雪的剑术突飞猛进。
    赫连音对于赫连家的情况并不怎么清楚，除了祖祀祭拜，她很少回过老宅。
    这些都是爸爸跟她说的。
    “我还见过爷爷，还有爸爸，教导阿雪剑术，她也很努力，一直是家里的骄傲。”
    说到这里，赫连音将身后的骨剑拿到身前，解开上面的碎布，然后仔细在上面擦拭。
    她不会隐藏情绪，所以在说出这些，尤其是爷爷、爸爸都会教阿雪剑术的时候，她的神情多了一分低落。
    姜遥叹息。
    阿音又不是木偶，她也有感情，期盼过父爱，期盼过家人的宠爱，也茫然、质疑失落过，为什么自己不能领悟剑道？
    明明她体内也流淌着赫连家的血脉，为什么她进不了家族剑冢？
    但到了现在，赫连音更多的是释然。
    就算领悟不了剑道又如何，她相信，只要不停挥剑，总有一天，她会领悟属于自己的剑道。
    那些父爱、家人的爱，她已经不期望了。
    没有期望，就不会失望。
    姜遥抬手握住了她的手，在迎上她呆愣的目光也没有松开，轻声道：“辛苦啦。”
    赫连音眼圈瞬间通红。
    她笨拙地转过头，抬手胡乱擦拭几下。
    母亲生前也曾对她说过同样的话。
    病恹恹、躺在床上气息奄奄的母亲，紧紧攥着阿音的手腕，眼泪哗啦落下。
    “阿音，接下来的路只能靠你自己走了，答应妈妈，不要放弃，千万不要放弃。”
    “我的阿音，我的女儿，这条路肯定会很辛苦……你辛苦了。”
    姜遥将她拥入怀抱，等她情绪渐渐恢复平稳，才重新谈及赫连雪。
    “我终于知道了她的真正目的。”
    赫连音投来疑惑的目光。
    姜遥深深地看向蜷缩在洞壁旁，陷入梦魇里的人，缓缓地道。
    “她来到这里，主要是想要毁掉赫连一族。”
    看起来光鲜亮丽、从出生便在崇拜、艳羡、嫉妒之中长大的赫连雪，实则是一具木偶、傀儡。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所遭遇的一切，有多痛苦绝望。
    毁掉赫连一族，是她处心积虑的计划。
    赫连音蓦然站起身，反驳道。
    “不可能。”
    阿雪是赫连族的下一任继承人，她怎么会毁掉家族？所有族内弟子里，阿雪是最不可能背叛家族的人。
    说完赫连音无力地坐在地上，攥紧着手中的白骨重剑：“队长，阿雪怎么会，她……她是不是，是不是过得不好，所以才会……才会……”
    后面的话阿音没有说出来。
    她回到阿公家族之后，便很少接触赫连家的事，除了输血，也很少见到赫连雪。
    她以为赫连雪在家族里是过得最好的一个人。
    阿雪剑术卓绝，得到当家主，还有各大长老的亲自教导。
    不像赫连音自己，从小到大，没有人愿意教她，连阿公都不愿意，只是让她不停锻体锻体。
    姜遥只是道：“她原本的家境是赫连家旁支，父母并不出色，直到她的出生。
    她的父母对她期望很高，但阿音，你知道的，赫连雪一出生体弱多病，这样的人，天赋高是一回事，大人的期望和病痛又是一回事，她这辈子真的能过得很好吗？”
    赫连音怔在原地。
    姜遥并不是为赫连雪说好话，只是在陈述事实。
    或许事实比她推测出来的更残酷。
    以赫连雪的状况，坚持不了多久，恐怕她也早就意料到，没办法活着离开诡域，将性命看得很轻。
    姜遥只是不想看到阿音愧疚难过。
    在意之人死去，对于留在世上的活人而来，反而是折磨。
    姜遥不再多言，从怀里拿出电话蛊，和队友们联络。
    首先联系的是闻无恕。
    约定了在五点钟联系，那边几乎秒接。
    潜水区。
    在住处洞穴里，闻无恕瞥了一眼因疲惫靠着洞壁睡熟的白发少年，走到洞口前，点燃起一根烟，翘着腿抽了起来。
    “他守上半夜，现在睡熟了，白天没遇到什么危险，不过他吓惨了。”
    姜遥有些好奇。
    闻无恕将白日潜水时发生的事全部告诉了她。
    “或许是第一天的原因，只遇到这一危险，后面一切正常。”
    顺着红绳，下潜的深度越来越深，他需要将装了食物的麻袋丢到指定位置——
    “那是一个很深很深的坑。”
    姜遥沉默听着。
    闻无恕细长眼皮半耷着，烟雾模糊了他的眉眼，语气再无吊儿郎当，只有严肃和认真。
    “我检查过，并非人工凿出来的，是自然形成的，跟深渊一样，看不到底，我们的工作任务是将麻袋丢入深坑里。”
    “我看了阿冬规则纸，上面浮现了一条守则，是夜晚，玩家绝不能靠近深坑。”
    姜遥蹙眉问：“那深坑你怎么看？”
    提及深坑，闻无恕深吸了口烟，握着烟的手指都有些颤抖，抑制不住，嗓音沙哑，气息不太稳。
    “像……另一个世界，
    一个地狱世界。”

 第429章 《溶洞》：人蛙怪物

    电话蛊挂断，姜遥久久沉浸在思绪之中。
    在洞壁上用刀尖刻出‘深坑’‘地狱’两个词。
    在潜水区，红绳的尽头，是一个深坑，潜水员需要将麻袋丢入深坑之中。
    这像是饲养，更像献祭。
    姜遥结束这一切，必须去看一眼水底深坑。
    她有预感，这个深坑很重要，重要到，能解开她很多的疑问。
    抽离思绪，姜遥重新拨打，转动电话蛊，联系银竹。
    也是秒接。
    姜遥首先听到的是一道短促的喘息，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时隔一分多钟，银竹的声音才总算响起来。
    “队、队长！”银竹此时并不在住处，利用藏匿气息的蛊虫，离开了员工宿舍，来到了垃圾处理站。
    清理工每日会分发扫把，拖把，还有抹布水桶，用于清理负责区域的清理工作，所有清理物由垃圾袋装裹，放在推车，然后推到垃圾处理站。
    垃圾处理站，实则是一个传输平台，垃圾袋丢进去，平台跟电梯一样会上升表层，有专人处理垃圾。
    因为专人有限，垃圾处理站的垃圾从一天处理一次，变成了三天处理一次。
    堆积成山的垃圾袋扎得紧，尽管如此，还是能闻到腐烂的恶臭味。
    袋子里装的碎肉貌似腐烂得特别快，不到一天时间，味道浓郁刺鼻，闻得人想呕。
    银竹摒弃嗅觉，躲着警卫巡查，抓住快天明的间隙，偷偷来到垃圾处理站。
    好在警卫重点巡逻的地方是实验室，他一路跑过来，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有隐匿气息的蛊虫在，寻常诡怪也很难发现他的存在。
    “我白天……”
    银竹边在包扎严实的垃圾袋堆里寻找，边飞快将今天的事告诉姜遥。
    姜遥听到最后，忍不住道：“实验人蛙？”
    银竹应着，戴着手上牛皮手套，沾上了一些血，堆积在一块儿的垃圾袋都很沉重，装着尸体。
    这哪是打扫卫生的工作，分明是清理尸体的工作，一般人根本做不成。
    他如同来到了分尸现场，各种尸体被垃圾袋装着，晃动着，鲜血撞击袋身，发出清脆的水声。
    “我以为还是一只青蛙变异出来的，没想到那是一个人，和青蛙融合成的人，身体里的肉都被挖干净了，只剩枯骨，我用血肉蛊代替了它的血肉，勉强稳住了它的命。”
    但这只是一时的，蛊虫总归是蛊虫，没办法替代真正的人，况且蛊虫每日需要进食血肉，一天不进食，便会死亡。
    银竹救了人蛙怪物，把它当作尸体装进垃圾袋，搬上了推车，一同丢到垃圾处理站。
    姜遥为他的缜密计划感到吃惊。
    那种情况，身为清理工的银竹，是无法将人带出测试屋的，先不提走廊里会有警卫巡逻，就说装设在各个地方的微型摄像头，他是没办法正大光明救出人蛙怪物的。
    而这个当尸体装垃圾袋里的办法，足以混淆摄像头监视，以及警卫的监察。
    到了夜晚，警卫减少，摄像头也会失效。
    只要赶在垃圾处理站清理垃圾的时候，将人蛙怪物找到。
    简直天衣无缝。
    “我想着，它是从实验室里出来，肯定知道很多线索，救了它，我只赚不亏的。”银竹从平常的冷静睿智，变成了一个害羞腼腆的少年，语气微颤，满是激动，画外音是‘求夸奖求表扬’。
    姜遥毫不吝啬地夸：“很强，就算是我，也很难做到。”
    银竹闻言有些急了：“哪里嘛，姜姐姐肯定能想到比我还完美的计划，在我心里，姜姐姐是最强的。”
    姜遥习惯了他的肉麻，只是快到白天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你先把它带回去吧，马上要响铃了。”
    银竹正好找到那袋标记过的垃圾，扛在肩膀上，躲着巡逻警卫，回到了住处。
    电话蛊挂断，被他收了起来，伸手打开扎紧的袋口，露出人蛙的脑袋。
    由血肉蛊支撑着身体，体型缩小，大垃圾袋正好容纳下它的全部，放大版的青蛙脑袋耷拉着，此时陷入了昏睡。
    银竹先给血肉蛊喂了一些肉，再把它搬到宿舍卧室角落里。
    与姜遥、闻无恕他们居住的洞穴不同，银竹住的是宿舍，修建简陋的宿舍地面是水泥地，墙面没有涂漆，凹凸不平，没有窗户，看着很压抑窒息。
    阿冬听到动静苏醒了过来，当看到角落里的青蛙，倏地坐起身，以为在做梦，使劲揉了揉眼睛，才看清不是梦。
    “我怕你担心，就没跟你说。”银竹将白天的事再次告诉阿冬。
    阿冬负责的区域和他不一样，那里是植物实验室，她的工作很简单，杀虫、浇水都不需要她，这是实验员要做的，只需要清理杂草就行了。
    阿冬挺喜欢这份工作的，不用和别人接触说话，每天拔拔草就行，拔干净就能回来。
    当听到银竹那边发生的事后，她瞪大了双眼。
    “啊？”
    用人做实验？这是什么实验啊？
    实验完成，还要测试，测试是折磨实验体，坚持不住的实验体就会挖走所有血肉，留一个空壳，丢弃到垃圾处理站里。
    信息量太大，阿冬心惊胆战的同时，倍感揪心。
    难以想象，那些实验体会遭受多么残酷的非人折磨。
    而且——
    “你、危险……”阿冬指着他，着急地道。
    银竹想趁这么点时间补个觉，简单清理了身上的异味，躺床上说道：“放心吧，我只要不违反守则，就不会遇到危险。”
    说罢阖上眼。
    站在床边的阿冬注视着床上熟睡的红发少年，眉头缓缓蹙起，有些懊恼和无力。
    除了制定规则以外，她好像帮不上多少忙。
    “姜姐姐让我跟你说，你的规则纸帮助了她很多，也救了白毛的命。”
    原本躺床上熟睡的银竹忽然睁开眼，和她说了一句话，便重新阖上了眼皮。
    姜姐姐心思细腻，在挂掉电话蛊之前，仿佛猜到了阿冬的想法。
    不忘叮嘱他向阿冬说这句话。
    阿冬闻言眼眶泛红，心里的负面情绪一扫而空。
    她性子敏感，典型奉献型人格，这类人极容易抑郁，因为太在意旁人的看法和话语。
    但在听到夸赞时，坏情绪也忘得快。
    阿冬蹭了蹭眼角，弯起唇。
    太好了，能帮到大家真的太好啦。
    ..

 第430章 《溶洞》：古怪

    休息一小时左右的姜遥被刺耳铃声吵醒。
    短暂的休息时间，精神值恢复了大半，她跟睡了好几个小时般，双目模糊一秒，便变得清明。
    赫连雪还在昏睡，温度没降，主要是她体质太弱，昨晚受了那么重的伤，药物只能延缓，没办法治愈。
    只有回到现实，在医生的手术之下，再输点血，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显然这个机会是渺茫的，因为她接的是普通任务，需要探索矿场区域的主线，才能离开。
    在姜遥看来，简单和普通任务难度是差不多的，硬要对比，那普通任务只比简单难一倍而已。
    困难任务就不同了，需要探索每一条主线，比起普通，难上十多倍。
    所以赫连雪还是有机会活下去的。
    只是目前有一个难题。
    矿工作为矿区的工人，铃声响起就必须跟随泥鳅头的步伐，赶到矿场打工，不能旷工，早退迟到。
    赫连雪莫说挖洞，已经被高烧梦魇折磨得醒不过来，她求生欲看起来很低，或许说她从踏入这个诡域，就没打算活着离开，病情始终不见好转。
    姜遥不愿看着她死亡的原因有两个。
    一是阿音在意她的安危，她的死亡，会给阿音带来伤害。
    二是，在这种难度的诡域，玩家的死亡，会增加难度。
    譬如她昨天丢弃尸体，掉队的胖子玩家就是受到尸体阴气的影响死亡。
    玩家死亡，会变成阴魂，没有思想，沦为诡域的爪牙，继续伤害活着的玩家。
    赫连雪是强的，只是她身体虚弱，无法发挥到真实水平。
    如果她死了，成了阴魂，没了病痛折磨，她必然会将实力发挥到极致。
    到时候阿音便会面临杀害亲人的选择。
    赫连音看出了队长的为难，当即道：“我背她……可以吗？”
    说到最后，语气变得低弱。
    姜遥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你留下来吧。”
    赫连音眼睛睁得圆圆。
    姜遥抻着懒腰，舒展四肢，解释道：“我有办法，你留下来照顾她，相信我。”
    赫连音想说什么，但对上队长的目光，心里的话荡然无存，只剩下叮嘱。
    “有事记得叫我，队长。”
    姜遥颔首，转身钻出了洞口。
    留下阿音的原因是，她担心她们都离开后，洞穴会钻进怪物或是原住民，她不敢将希望寄托于这个没有门的洞穴。
    况且赫连音去了也是埋头挖洞，她太努力，姜遥不想看到她那么辛苦。
    至于姜遥的办法——
    看着洞外，靠着洞壁站着的龙虾头，姜遥露出了微笑。
    她快步走了过去，胆子很大，伸着手轻扯着龙虾头的西装外套下摆，轻声唤道。
    “龙虾哥哥。”
    龙虾头貌似早就看到她过来，也没有躲，只是挺直了腰背，像毒蛇般攀爬在洞壁上的触须眼珠死死盯着她。
    “注意影响。”它咕哝一声。
    姜遥眼泪说流就流，像断了线的珍珠，砸落在它的大钳子上。
    龙虾头：“？”
    它下意识伸出手，想去擦拭她眼角泪水，但很快停下，长满密密麻麻尖刺的大钳子抬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我只是、说一句，没……”
    话未完，只听姜遥哽咽地道：“我的朋友生病了，没办法去矿场工作，龙虾哥哥看，我愿意挖三条隧洞的，求您不要为难她们……”
    龙虾头看她哭得梨花带雨，诡异地陷入了沉默。
    不知从什么开始，自己就不太对劲。
    龙虾头昨天回去之后，认真思考了许久，她是食物，它应该迫不及待剪断她脑袋的，可莫名的，心里出现反对的声音。
    ‘她是很重要的人，不能吃，不能吃，不能吃！’
    ‘不能吃’三个字始终在它脑袋回荡着。
    它难道认识这个人类吗？
    可是它明明一出生便待在溶洞里，怎么会认识外人呢？
    姜遥见它迟迟没有开口，不由凑近小声道。
    “我有一件事，想要单独跟您说。”
    还是要先杀了龙虾头，没了监工，矿工旷工也不会有惩罚。
    等下一个监工来，她们说不定已经离开了这里。
    但她已经在龙虾头面前违反了好几次守则，按理说，它应该急不可耐将她带入厨房解决的，为什么迟迟不动手？
    哪里出了问题？
    姜遥深色瞳眸划过一抹杀意，手心紧贴渡魔刀柄，背脊绷成优美的弧度，如同蓄势待发的野豹。
    只能来硬的了。
    趁那些玩家和原住民还没有出现，先把监工杀了。
    没错，这就是她的办法。
    姜遥今天就没打算放过龙虾头。
    龙虾头很强，尤其是它那两只大钳子，不好对付。
    她的计划是，先探一探它的底，若好对付，就地解决。
    如果很难缠，要浪费很多时间的话，就开领域快速解决。
    少了一个矿区监工，对于姜遥探索主线任务，能顺利很多。
    令她没想到的是——
    “好。”
    龙虾头把两个大钳子举高，身体近乎紧贴在洞壁上，像是遭到了非礼，看起来弱小又可怜。
    姜遥抬眸，满眼意外地看向它。
    眼底更多的是困惑与古怪。
    初见龙虾头时，它可没有这么好说话，充满恶意，看她的眼神也是贪婪的食欲。
    为什么一天左右的时间，变了这么多？
    但现在不是询问的时候，因为玩家们和原住民陆陆续续钻出洞口走了出来。
    有些玩家在看到她竟然还活着，露出了震惊的目光。
    显然没想到她能活这么久。
    此时甚至不怕死地站在龙虾头身边，举动轻浮亲昵，貌似妄想用美貌迷惑监工的样子……
    可她是扮演人物的脸，普普通通，面色泛黄，脸颊长了一片斑，眼角还生了好几条鱼尾纹，看起来年纪都有点老。
    几个自持美貌的玩家见龙虾头任由着她贴着，心底莫名生出一个荒谬的想法。
    她行，我也行。

 第431章 《溶洞》：你为什么不攻击？

    有了监工龙虾头的点头，赫连音两人待在洞穴里就不算违反守则。
    但谁也不知道白日待在洞穴里，玩家会遭遇什么，说不定危险不比在矿场里少，只能祈祷白天平安度过。
    不过姜遥相信阿音可以应对。
    跟随队伍来到矿场，来到分配到开凿隧洞前，姜遥瞳孔微缩。
    只见昨日还挖了勉强到一米的洞，此时挖了近一公里，隧洞漆黑，脚底碎石子清理过一波，还有一些残留。
    姜遥还记得，那一米的洞石头是龙虾头举着鹤嘴锄挖出来的，她是一分力没有出。
    她眯了眯眼，闻到了阴谋的味道，当即选择举起手，对站在不远处的泥鳅头说道。
    “泥鳅爷爷，这不是我的隧洞。”
    泥鳅头眼珠子正乱转着，监视着其他玩家挖洞的情况，它眼珠神奇，能透过洞壁看到人的热成像，以此监视他们有无偷懒。
    在听到姜遥话时，眼珠骤顿，朝她看了过去。
    姜遥指着身后凿出一公里长的隧洞，一脸认真，检举作弊一般，说道。
    “这不是我的隧洞，我昨晚挖的隧洞，只挖了一米，但这条隧洞挖了近一公里。”
    看她那诚实无比的样子，泥鳅头胡须抽搐了两下，迈着短腿，走到她身后的隧洞前，检查了一番，正要开口。
    余光触及浮在姜遥的龙虾须，密密麻麻的眼珠死死盯着它，尽是带着威胁的警告。
    仿佛它说这不是她的隧洞，就会被做成泥鳅汤，剥皮抽筋，死得不能再死。
    泥鳅头几乎没有迟疑地说道：“是你的隧洞，或许是你昨天太累忘了吧。”
    姜遥揪了揪衣角，颤着声道：“可是……”
    泥鳅头瞪了她一眼：“没有可是，行了，不要再来打扰我。”
    说着，甩袖回去了。
    留在原地的姜遥无视身后自以为躲藏得很好的龙虾须，拿起沉重的鹤嘴锄，向着那条挖了近一公里的隧洞走去。
    身影没入其中，越走越深，光线愈发稀薄，走到底，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姜遥和昨日一样，挖一下，手被震麻，鹤嘴锄掉一次，气喘吁吁，双腿止不住发抖，背靠着洞壁，像是随时要倒下的样子。
    这些都是演给隧洞里，除了她，另一个存在看的。
    从泥鳅头的反应来看，姜遥确定了这条隧洞就是龙虾头挖出来的。
    它挖隧洞做什么？
    不难猜。
    寻一个隐秘的角落，慢慢折磨她，最后再品尝她的血肉。
    果然，之前的表现都是为了麻痹她的神经。
    猎物在什么时候是最美味的？
    仓皇无措逃跑、痛苦挣扎的时候。
    那时候，狩猎的野兽不仅饥饿得到缓解，心情也会来到极高的愉悦境界。
    姜遥太了解了。
    这条隧洞对于龙虾头是狩猎场地，对姜遥而言，却是最佳的作战现场。
    但有一个很麻烦的地方，龙虾头一旦消失，所有人怀疑的对象，会是她。
    虽然她表现出的假象能迷惑旁人，可她是和龙虾头走得最近的人类。
    外面泥鳅头也不能放过。
    ‘咔嚓’
    油灯点亮，伴随着脚步声，清晰地传入姜遥耳畔。
    她一回头，便看到龙虾头举着油灯走过来。
    隧洞凿得很宽很高，是它凿出来的，自然能容纳它的身躯，只是像唱大戏头冠长长雉鸡翎的龙虾须，只能委屈地垂下来，贴着上壁，没办法灵活甩动。
    龙虾头将手里的油灯递给她。
    姜遥：“？”
    龙虾头呈三角的头转了转，立起来的两只眼缩了起来，一上一下，看起来滑稽又好笑。
    “在黑暗里做工，容易瞎眼。”
    姜遥眼皮微掀，幽幽地凝望着它。
    “你进来，就是为了给我送灯？怕我瞎眼？”
    龙虾头一只大钳子挠头，另一只指了指鹤嘴锄，咕哝着：“也、可以、帮你凿洞的。”
    它从发现自己的古怪，到现在的习惯，像是它一直都是这样，会为一个人类，送油灯，凿隧洞……
    龙虾脑占据三角虾壳，它根本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想不通也不想了，它跟着脑子走。
    姜遥也想不通。
    但这种机会很少，她丢了鹤嘴锄，陡然拔出渡魔，向它冲了过去。
    渡魔出鞘，在昏黄灯光下，折射出幽冷的暗光，迸发出强烈的阴气，直接劈砍在龙虾头的头上。
    ‘锵——’
    刀刃砍在龙虾壳上，更像是砍在钢筋上，发出一声金属碰撞的震响。
    龙虾头躲都没躲，貌似全无防备，即便听到刀刃碰撞的声响，也没有反击，整只龙虾呆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砍了一刀的姜遥没有贪刀，身影灵活到了极致，踏着上端洞壁，翻身而过，蓄满了力，准备再来。
    渡魔砍在虾壳上并不是没有半点留下痕迹，在它三角头的虾壳上，留下一条泛白的痕迹，不深，但也就代表着，她的攻击是有效的。
    眼下只需找到它的致命弱点，便能直接了结了它。
    “等……”
    龙虾头开口的下一秒，那把锋利的刀刃再次砍了过来。
    这一次是对准了它的腹部。
    龙虾，头上有虾壳，背部也有虾壳，只有腹部脆弱。
    既然它也是龙虾，腹部或许就是弱点。
    也如她所料，刀刃劈进了龙虾头的腹肉里，听一声‘噗呲’，大量血液溅了出来。
    浇在刀背上，肉眼之下被渡魔吸食殆尽。
    姜遥这一击用了大半力气，存留的力气蓄积在脚底，做好了边躲边防御的准备。
    但令她意想不到的是，这只有两只可怕大钳子的龙虾头并没有反击，依旧呆在原地，任由她刀刃砍入肉中。
    大钳子抬都没抬一下。
    姜遥蹙起了眉，脚步退到安全的地方，停了攻势，犹疑又警惕地看它。
    “你为什么不攻击？”
    刚才她那一击破绽很多，它若是反击，她多多少少会受点伤。
    不过她自愈能力强，那点伤无法阻碍她接下来的杀招。
    可是，这只龙虾头，没有攻击的意识，只是待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像训练木桩一样。
    龙虾头低下了头，看了眼血液不断往外溢出的腹部，砍伤很深，几乎将他腹部洞穿。

 第432章 《溶洞》：逃走

    它再抬眼，立起的两只圆溜溜眼睛，从不可置信到恍悟。
    它所见到的女生，都是装出来的。
    真正的她，深色瞳眸霜冷如厚厚积雪，万年不化，不带一丝一毫的温度。
    防备攻击时，腰背呈现弧形，像蛰伏在茂密丛林里的野豹，全身的杀意化作实质般叫人心生恐惧。
    而它之前所见的女生，眼角弯起来像月牙，眸子亮晶晶，漾着白雪融化的春意。
    哭泣时，眼睛更像玻璃珠，流出大豆般的泪水，让它感到难过。
    这些都是假的。
    到最后，它难过的不是她骗它，是她想杀它。
    “我、也不知道。”龙虾头瘫坐在地上，背贴着洞壁，两只大钳子平放在两侧，血液浸湿了西装，也在地面留下了一片血迹。
    饶是如此，手中的油灯也没丢掉，轻轻放在身边，点亮了漆黑的隧洞。
    龙虾头眼里褪去平常的贪婪与恶意，清澈见底，倒映着她的身影。
    姜遥抬刀，刀尖指向它，视线在它脸上梭巡，意图找到一丝欺骗的痕迹。
    没有。
    龙虾头似乎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不攻击她。
    它甚至放弃了反抗，将肚皮展露出来。
    姜遥眼底出现一丝犹豫。
    她想过，龙虾头会是江寂。
    但它对她没有记忆，初见的样子，分明是怪物，眼里恶意止也止不住，两只大钳子轻易将一个玩家剪成碎片。
    过了一晚，它命令玩家们去丢弃尸体，将人皮地图暂时借与她，才能顺利找到黑潭。
    那时候，它对她啖肉饮血的渴望是强烈的。
    它如果是江寂，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她，它的身份，而不是在看她时，眼底藏不住渴望。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江寂失去了记忆。
    但，这是八十级诡域。
    姜遥不敢赌。
    龙虾头只是伪装呢？是为了骗取她的信任呢？
    她不能留这一个威胁存在。
    进诡域的人不止有她一人，还有其他队友们，她不能因为自己的猜测，而给其他队友带来危险。
    她曾听沈白鹤说过。
    在诡域里，会有诡怪，迷惑玩家，获取信任之后，再将其队友一同杀死。
    姜遥警惕同时，随之一刀刺穿了龙虾头的心脏。
    ‘噗滋’
    更多的血液喷溅，将洞壁染成血红，她退得及时，血液只是溅在她的脚尖上。
    她确定它再没有反抗机会，站在原地，等待它的死亡，为了防止血液外流，借助渡魔的饮血性，将地上的血吸食干净。
    龙虾头嘴巴溢出大段的血，触须渐渐垂落，上面的眼珠紧闭，大钳子在这时抬了起来。
    姜遥以为它是打算殊死一搏，蓦然摆出防备姿态，但下一秒，却见龙虾头大钳子上出现一张人皮地图，朝她的方向伸了伸，一字一句地说。
    “有一条、安全逃出去的路，你快逃走。
    我一死，下面的人会第一时间知道，他们来了，你逃、逃不掉的。”
    姜遥没接地图，听完最后一句，唇角紧抿。
    她没想到，这只龙虾头到最后死的时候，还在为她的安危考虑。
    她想不通。
    直到下班铃声响起，她依然没有想通。
    泥鳅头没有发现领导龙虾头的死亡，照常带路。
    来到食堂。
    姜遥和昨天一样，打了饭，坐在妇人身边吃饭。
    她始终没有出声，端着饭盒扒饭，有几颗米饭粘在脸上也没有注意到。
    于姐见状，忍不住问：“你脸色不太好，发生什么事了吗？”
    姜遥骤然回神，摇了摇头不言。
    于姐也没再说什么，装了点饭到布袋里，起身就要离开。
    姜遥迅速放下吃光的饭盒，跟在她的身后。
    于姐走了两步，停了下来，转头看向她。
    “你还想问什么？”
    姜遥开门见山：“藏在第十六条隧洞连通的洞穴里，那尊洞壁雕刻而成的佛像到底是什么？”
    于姐闻言，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惊讶。
    显然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能查到佛像。
    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于姐目光从她肩侧穿过，看向食堂角落里的老黄，还有围在老黄身边的玩家们。
    半晌，她缓缓地道：“我无法告诉你太多，需要你自己去查。”
    姜遥：“我知道。”
    于姐收回目光：“你跟我来吧。”
    说完，抬脚继续往住处洞穴那边走。
    姜遥跟着她来到一个洞穴前，与她们的洞口不同，眼前的洞口封着石砖。
    只见于姐一块块将石砖推进去，接着从狭窄洞口钻了进去。
    姜遥紧随其后。
    于姐接着将石砖叠起来，封住洞口。
    做完这些，她从口袋拿出一个火折子，吹了一口，火苗燃起，点亮了挂在墙边的烛台。
    灯光驱散了洞里的黑暗。
    映入眼帘的是光滑的石砖地板，上面铺着一些碎布衣服，踩上去较为柔软，洞穴被开凿过，和姜遥的洞穴比，足足大了一倍。
    最重要的是，在洞穴最里面，往下也挖了一个地下室出来，于姐并没有隐藏地下室的存在，大大方方展露给她看。
    “我知道你看到了我每天在食堂都会偷偷藏一些饭，你肯定很好奇我要做什么吧。”
    于姐走到用石头凿出来的桌子前，给自己和姜遥倒了一杯水，杯子是石头制成的，做工很粗糙，但能蓄水。
    姜遥心里感到惊讶的同时，还有对眼前妇人的忌惮，表面不显，走过去接过了那杯水。
    她每次观察都很隐秘，极少人能发觉，能发现的，多是有从警经验的人。
    但面前的妇人，根本看不出来。
    于姐轻笑一声说道：“不用那么防备，我要是想对付你，你也没办法活到现在。”
    说着，仰头将杯子里水饮尽。
    姜遥也跟着饮尽。
    水里能尝出来很重的土腥味，应该是从河里过滤的水，不过过滤材料有限，一些物质没有过滤干净。
    并不影响人喝。
    于姐接过墙壁挂着的烛台，瞥了她一眼道：“跟我下去看看吧。”
    姜遥沉默了两秒，很快跟了过去。
    走向地下室的台阶很陡，残留着工具凿动的痕迹，这段路并不长，没多久便到了。

 第433章 《溶洞》：记忆

    踩在台阶上的脚步声在寂静昏暗的通道里变得清晰起来，越往底，那股熟悉的腥臭味越浓郁，在狭窄的空间里发酵，味道极其冲鼻。
    于姐解释道：“我每日都清理，只是……”
    话未落，她脚步停了下来，抬手将墙边悬下来的绳子拽了拽，听一声‘嗒哒’，装在头顶的灯泡亮了起来。
    沿着洞壁拉了一条电线，电线看上去很是老旧，用塑料包裹住，玻璃灯泡裂开一道口，线路不稳般闪动起来。
    有电线灯泡并不让姜遥意外，意外的是石头平台上禁锢着一只无皮怪物，尖齿被一颗颗拔落，眼窝处空荡荡，身体时不时抽搐几下。
    于姐将带来的米饭，通过插在怪物喉咙里的漏斗，倒了下去。
    怪物狼吞虎咽，吞咽声回荡在姜遥的耳畔。
    姜遥睁大了眼，神色惊怔，看向脸色平静、动作慢条斯理的妇人。
    面对禁锢在石头平台上的怪物，于姐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像是看一具尸体，倒完手中的米饭，抽了漏斗，依靠在一旁，看向她道。
    “在这个地方，有很多怪物，而无皮怪物是最常见的一种。”
    姜遥：“会在夜晚的时候出现。”
    背着光，眉眼被阴影笼罩的妇人沉着声道：“洞穴里，没有白天和夜晚。”
    “只有工作和休息。”
    不见天日的洞穴，人的作息早就打乱了，常年待在黑暗里，危险的不是分不清日夜，是被时间误导。
    姜遥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诡域里的时间变快了，戴在手腕上的手表看似正常，其实是错误的。区分时间，绝不能依靠时钟。
    就像在洞穴里休息的第一夜无皮怪物是在手表指向的九点出现，而第二晚，怪物出现的时间提前了半个小时。
    每天响起的铃声才是最重要的。
    铃声响起，起来工作，铃声响起，下班休息。
    于姐隔着厚厚粗布，抓绕了几下手臂和腿，接着说：“这种喜好内脏的怪物一直存在，它们遍布各条隧洞，会在休息铃声响起后不久成群结队出现。”
    “而吃了十具尸体内脏的无皮怪物，会生出智慧，剥去人的皮，披在自己的身上，扮演成人皮的样子，蛊惑着人送死。”
    她说了这么多有用的信息，令姜遥倍感诧异。
    毕竟，姜遥和她接触不深，一共见了两面，互相不知对方的身份，却毫无保留将自己探查到信息告知与自己，只有一个可能。
    或许说是一个考验。
    就是要找到藏在隐秘洞穴里的佛像。
    姜遥也是在夜晚，靠着尸油灯，驱赶无皮怪物，阴差阳错之下，找到了雕刻在洞壁上的佛像。
    看到除于姐以外，所有原住民都在里面躲避怪物。
    并不好找，玩家必须晚上离开受守则保护的洞穴，来到隧洞里，没有人皮地图，玩家会迷失其中。
    明知隧洞是活的，还要往隧洞里走，不仅浪费时间，也极其危险。
    八十级诡域，第一次进来的玩家是不敢冒险的，大家都想活命。
    没有人会敢像姜遥一样，接困难任务，即便是万分之一，也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探索。
    姜遥在观察于姐，于姐也在观察她，得知她发现佛像洞穴后，做出决定，在不确定她身份的情况下，还是把她带到这里，告知自己的秘密。
    姜遥在看到石头平台上禁锢的无皮怪物后，才总算明白于姐为什么不需要佛像的庇护，夜晚选择待在这里。
    眼前的妇人，心思缜密，强大且冷静。
    对怪物了解透彻，摸清了它们的活动规律，甚至还抓了一头锁在自己的地下室里，用于研究。
    若不是她身上看不到角色面板，标注了原住民，姜遥都怀疑她是一个潜藏在《溶洞》诡域里的玩家。
    姜遥深吸了口气，心里罕见地多了一丝紧张。
    同时，伴随着一股棋逢对手的兴奋感。
    若以前是假装出来的，那现在是真实的。
    已经很久没有人，能给她带来这种感觉。
    队友、政府里的人，还有江寂，都没有，只有眼前的女人，是和她一样的同类人。
    并不是指智商、冷静态度，而是孤注一掷、立身悬崖边的疯狂。
    “于姐，你做这些应该不单单为了活命吧，我冒昧问一句，你的目的是什么？”
    于姐闻言，指甲使劲挠了挠手臂，这次是伸进衣袖里挠，挠出了血丝，也没停，神色多了几分病态的执着。
    “我、忘了很多事，我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咬破唇，血渗了出来，疼痛没有让她变得清醒，甚至更疯狂。
    姜遥若有所思。
    作为诡域原住民的女人，与她见过的所有原住民都不同，她似乎执着于寻找自己的记忆。
    事实上，原住民也是诡怪，只是他们是残留着生前记忆的诡怪，进了诡域后，记忆会得到修正，没了死时的记忆，将自己看作正常人类。
    通常而言，原住民是不会验证记忆真假的，只会按照诡域的轨迹行走，按部就班，像组建一个世界的数据。
    姜遥不禁问：“你记得什么？”
    于姐掀开袖子，解开领口纽扣，露出里面血痕斑驳，可以称得上‘狼藉’的皮肤。
    那片皮肤照射着灯光，有旧痕，也有新痕，无一例外，都是刀割出来的，当作笔记本一样，刻满了字，一行行字，歪歪扭扭，都是她自己刻出来的。
    姜遥身上也有这样的刀疤，只是没有刻字。
    刻太浅，皮肤伤愈合，疤痕会消失，只有刻得很深，深到见肉，字才会留在皮肤上。
    人在承受刀割肉的痛同时，脑子里还要有意识，去记重要的信息。
    姜遥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刀刻字，瞳孔骤窄。
    狠人。
    对自己狠的狠人。
    于姐抓挠着手臂正在结痂的疤痕，结痂的地方奇痒难耐，抠破新长出来的痂，血液从伤口渗了出来，尽管如此，她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说。
    “我记忆会在一段时间内重新改变，无论我怎么想，都想不出来原本的记忆，字刻在洞壁上，会消失，我只能用这种蠢办法，记住遗忘的记忆。”

 第434章 《溶洞》：植物实验室

    话落她顿了几秒，给姜遥消化的时间，继续说。
    “我知道那些新来的一群矿工来这里，是为了寻找老黄的女儿，但你不一样。”
    姜遥挑眉：“我怎么不一样？”
    于姐眯起眼，勾起涂着鲜红血液的唇：“你若是和他们一样，就不会杀掉龙虾头。”
    姜遥闻言脸色微变。
    她杀龙虾头是在凿出的隧洞深处，女人虽在她隔壁，但也不该这么快发现，龙虾头是被她杀掉的。
    要知道，连泥鳅头都没发现。
    不过她很快恍悟。
    女人亲眼看见龙虾头跟着她一起进了隧洞，之后再没有出来。
    这是不正常的。
    于姐抬脚走到她的面前，声音平和，面色几近疯狂。
    “这件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只是想求你一件事。”
    姜遥没有出声，只是看着她。
    于姐道：“我想和你合作，各取所需。”
    女人比任何人都想知道自己原来的记忆。
    甚至不惜自残伤害身体，将记忆刻在皮肤上。
    姜遥微微地笑了。
    并没有因为龙虾头的事感到慌乱紧张，眼里有对她的欣赏，还有好奇。
    “可以是可以，但我不信任你，除非——”
    于姐沉默听她说着。
    “除非你杀了泥鳅头。”姜遥道。
    于姐对她的话不感意外。
    她们的处境是不平等的，姜遥杀了矿区监工，等于一个把柄握在女人的手中。
    这样的合作关系，注定不会成立。
    不过，只要于姐也杀掉矿区一位监工，她们互相牵制，关系就比较牢靠。
    对姜遥而言，泥鳅头的存在，是一个很大的威胁。
    于姐能通过龙虾头踏入她隧洞再没有出来，判断她杀死龙虾头。
    泥鳅头在发现龙虾头失踪后，也会怀疑到她的身上。
    于姐：“好。”
    姜遥伸出手：“合作愉快。”
    于姐：“合作愉快。”
    ..
    提着尸油灯从女人住处离开，姜遥回到自己的洞穴里。
    赫连音正站在洞口前挥动着重剑，挥了不知道多少次，全身被汗水浸湿，手臂充血，青筋鼓起。
    在看到她时，动作陡然停下，先是检查了一番她的身体状况，见她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
    “队长。”赫连音用气声唤道。
    姜遥把尸油灯放在一边，看了眼墙边依然昏迷不醒的赫连雪，问起她的情况。
    赫连音同样用气声回答。
    “她中间醒过几次，吃了些东西，不过很快又睡着了，还在发烧，不过没有那么高了，只是她肩膀上的伤口在感染。”
    姜遥从包里拿出空瓶，将观音玉瓶的净水倒了进去，然后递给赫连音。
    “把这水喂给她吧。”
    感染很正常，在这么潮湿阴冷的洞穴里，伤口是极难自愈的。
    之所以现在才拿出观音玉瓶——她给忘了。
    姜遥一直将它用来恢复精神、体力的，都忘了玉瓶里的净水还有治疗功能。
    喝下净水的赫连雪伤口肉眼可见之下愈合，她的状态也不再死气沉沉，至少是多了一些血色。
    在饮下净水后，赫连雪便苏醒了过来。
    她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这种伤势，死亡是迟早的事。
    赫连雪视线失焦了几秒，在阿音身上停留两秒，随即移到姜遥的身上，她疑惑地问。
    “为什么，救我？”
    她气息不稳，伤口没有彻底痊愈，说话时牵扯着伤处，疼痛让她的额头渗出一大片冷汗。
    姜遥没有看她，脑子还思考和于姐的约定，闻言思绪抽离，回答道。
    “因为你有用。”
    简略的回答，却是最为直白。
    只是因为她有用，姜遥才会救她的命。
    赫连雪手心抵在冰冷地面上，寒意透过手心渗入身体里，稍微减少了些许发烧带来的烫意。
    她沉默了许久，抬眸道。
    “我会有用的，谢谢。”
    姜遥听不出她的话是真心还是谎言，也没有时间和她谈心，只是道：
    “我无论你以前经历了什么，如果你再阻拦我的路，我会让阿音亲自动手，把你杀了。”
    她瞅一眼阿音。
    赫连音立马颔首，郑重其事地说：“队长的话就是我的话。”
    这句话如同无数钢针刺入了赫连雪的心脏。
    肩膀受的撕裂重伤都没让她皱一下眉，此时她的眉头紧蹙，冷汗从脸颊滑过，滴落在地板上。
    赫连雪不怕回去面临赫连家的重责，不怕疼，甚至连死都不怕，唯一害怕的是，被阿音亲手杀死。
    她垂眸、颤着声重复。
    “我、不会再、再阻拦你，对不起。”
    姜遥看她神情的剧烈变化，知道自己的话给她带来巨大的影响。
    果然，阿音是她的命脉。
    ..
    地下洞窟。
    植物实验室。
    倒夜班的阿冬工作和白天一样，都是清理杂草。
    工作人员要戴手套，杂草根茎硬实，叶子长尖刺，比刀片都锋利，一把小铲子用于铲土，将杂草连着根茎挖出来。
    不挖出根茎，第二天会继续生长。
    野火烧不尽的概念。
    主要是根茎要清理掉。
    和她一样分配到植物实验室清理杂草岗位的玩家不多，除她以外，还有三人。
    两人搭档倒班制。
    第一天上了白班，第二天就要上夜班。
    阿冬的搭档是一个看似胆子比她还小的男生，名字聂知远，年纪二十岁出头，自我介绍时说，是植物学专业的，第一天骗阿冬不戴手套清杂草。
    阿冬有规则纸，上面守则第一条就是清理杂草一定要戴手套，切莫赤手去碰草。
    她后知后觉发现，这人有问题。
    之后他说什么，阿冬都不搭理，装聋作哑。
    明明做了坏事，到点来上班，还是笑容灿烂地向她打招呼。
    “阿冬，晚上好啊。”
    阿冬没理他，戴上防割伤的手套，握着小铲子，往自己分配的植物试验田走去。
    聂知远也没有气恼，戴上手套，跟了过去。
    他的试验田在阿冬的隔壁，仅隔了一条走道，抬头就能看见对方。
    在试验田，工作人员必须保持安静，不能发出声音，说是会打扰植物生长。
    阿冬刚清理两条杂草，隔壁的试验田那边忽地传来一声尖锐惨叫。

 第435章 《溶洞》：陷阱

    在隔壁的试验田里，玩家聂知远一条腿没入了泥土之中，无论他怎么挣扎，那条腿都抽不回来，更要命的是，他另一条腿也在往泥土里陷。
    那片试验田像是活物，吞噬着站在上面人类的生命。
    “救救我！我不想死，快救救我！”聂知远使用了鬼物，仍然无法从泥土中出来，眼看右腿快要没入膝盖位置，他脸上的温和荡然无存，只剩恐慌的哀求。
    阿冬脚步抬到半空，又回到原地，身体未动，警惕地看着他，在口袋拿出本子和笔，写了几个字，展露在空中。
    她知道仅隔一条通道、在隔壁试验田的男生能看到本子上的字。
    ‘你做了什么。’
    聂知远看到这一行字，神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藏得很快，脸上继续维持着恐慌的表情，颤着声快速说道。
    “我不、不小心碰到了实验植物，你快过来拉我一把，我死了，你也会死的。”
    阿冬听到这句话，握着笔的手攥紧了几分。
    翻开小本子第一页，上面写着一行字，是阿遥姐在进这个诡域前，给她写的字。
    ‘在诡域里，除了队友，不要相信任何人。’
    阿冬没理会他话里的威胁，蹲下身继续清理杂草。
    聂知远见她不为所动，心里急了，只能如实说道。
    “我、我挖开了土，看到了里面的东西，所以，所以触发了死亡条件……救救我，这是真的，我没有骗你。”
    他两条膝盖都没入了泥土里，两手死死扣在试验田边缘处，没了平时的冷静，眼里尽是对死亡的恐惧，狼狈不堪。
    阿冬挖杂草的动作停了，重新拿出本子，在上面写。
    ‘你在泥土里面看见了什么？’
    聂知远回忆到方才的一幕，吓得脸色煞白，冷汗直冒，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脸，一张人脸。”
    他之所以翻泥土，看植物根部，是为了寻找鬼物。
    鬼物不单单只在最终奖励出现，在诡域里，也会以各种形态出现，鬼物难得，他是动用了天赋。
    聂知远是感知类天赋，对阴气的感知敏锐，天赋初级时，会受很多因素误导，譬如受诡怪，诡域能量区域影响，检测出鬼物的几率很小。
    如今他天赋进阶，很少受其他因素影响，能准确检测出附近有无鬼物。
    当然也有限制，必须离他一米内距离。
    只是鬼物并不是随处可见的石头，有时是诡域里的重要道具，有时藏在重要地点，聂知远去过不少诡域，很少探索主线，都是奔着鬼物去的。
    在一个诡域，能找到一样鬼物就算是走狗屎运了，找到两件，祖坟冒烟。
    反正他至今为止，最多也就找到过一件，还是去了五六个危险诡域，才找到的。
    第一日白天，聂知远在这片试验田里就感知到了一件鬼物的存在。
    他没有第一时间寻找，是忌惮八十级诡域的难度。
    想着做好万全的准备。
    要知道，没有认主的鬼物，也是和诡怪一样危险的存在。
    他怕死，更怕这件鬼物被其他玩家拿走。
    八十级的诡域，全国最高难度诡域，里面的鬼物有多珍贵，聂知远想都不敢想。
    他已经确定了鬼物的位置，离成功只差一步，但这一步也是最危险的一步。
    他极其小心，深知这片试验田有多可怕，稍不注意，就会触发死亡条件，为了平安获得鬼物，他甚至使用了一件一次性效果的保命鬼物。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在他小心翼翼握着铲子翻开土，看到的是一张死人脸。
    那张脸惨白得吓人，面部血管曲张狰狞，泛着诡异的深绿色，植物须根细如发丝，从鲜红转换成绿色，密密麻麻，像扎根泥土里般钻入皮肤血管里。
    最可怕的是，埋在土里的人是活着的，在对上他的目光时，嘴巴张大，想要发出求救声，但植物的支柱根整个没入它的喉咙，根本发不出声音。
    植物实验室，试验田里培养的植物，都是从活人身上长出来的。
    在看到那张死人脸的刹那，聂知远如坠冰窖，泛起一阵阵毛骨悚然。
    仿佛那张脸，将来会变成他。
    聂知远当即选择逃跑，但身下的泥巴活了一样紧紧粘在了他的脚底，根本抬不起来，要不是保命的鬼物延缓了泥土的速度，他恐怕和那张死人脸一样成了植物的养分。
    至少保命鬼物对于泥土而言，是有效的。
    他自然不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救救我……我还看到了一个重要线索，只要你救我，我把这个线索共享给你。”
    聂知远看她的眼神，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般，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纯粹恐惧，喉咙发出刺耳的尖叫，惊扰着常人的思绪。
    气氛都变得紧迫起来。
    但阿冬还是没动，在本子上写了起来，这次写的时间很长，白纸上的字也是很长一段。
    ‘一、监工告诉过我们，在这里，必须保持安静，你明知自己处于极度危险的情况下，依然发出吵闹的声音。’
    ‘二、来到试验田，在铃声响起前，员工是不能离开的。就算可以离开，你已经触发了死亡条件，我过去也救不了你。’
    第一句话，像他这样的老玩家，绝不会明知故犯，自寻死路，答案很简单，是为了杀她。
    第二句，阿冬是实事求是，若要救他，必须动用天赋，制定新的规则，但她不会为了外人冒险。
    要知道，在这个诡域里，天赋是严禁使用的，一旦被发现，会被抓进狗笼子里，成为实验体。
    银竹和她说的，亲眼见到实验员们从狗笼子里拖出玩家，紧接着被带到实验室里。
    在看到她本子上的一行行字后，面露恐慌的聂知远神色渐渐恢复平静，不怀好意的目光在她身上停顿，片刻发出一声嗤笑。
    “我早该想到，姜遥身边的人，也没有什么蠢货。”
    没了伪装，聂知远给人的感觉是癫狂阴鸷的。
    眼看泥土即将没过他的大腿，只见他抬手扯掉身上的皮，一层人皮生生扯出，里面是全新的皮，只是越发苍白，沾着血液。
    亲手扯掉自己的皮是痛苦的，但聂知远反而因为痛苦感到兴奋，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享受着皮肉撕裂带来的剧痛。

 第436章 《溶洞》：授粉

    阿冬看到这一幕，胃部翻腾。
    就跟蛇蜕皮一样，只是他蜕皮方式更残忍恶心。
    一张皮剥离出，试验田将那张人皮拖入泥土深处。
    蜕下来的皮，代替他，逃过一次必死处境。
    阿冬从未见过这种天赋，也没听说过这类鬼物，相比于这些，他的蜕皮更像是一种邪术法门。
    而他的话，也引起了她的警觉。
    他知道阿遥姐，也知道她是阿遥姐身边的人。
    阿冬如临大敌，看他的眼神满是警惕。
    恨不得现在就给阿遥姐打电话，告诉她，有坏人跟到诡域里来了，要对她不利。
    但很快她掐灭了这个想法。
    如果被此人知道，他们之间有电话蛊互相联络，那阿遥姐的处境就更危险了。
    阿冬脑子想了很多，知道自己不太会藏心里的心情，便低着头，清理杂草的动作不停。
    她不知道此人一天能蜕多少张皮，会不会现在过来对付她？
    戴着手套的手捏着规则纸，这是她唯一反抗的手段。
    她也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所以阿冬连死之前，怎么向阿遥姐传递消息的计划都在脑子里过了个遍。
    察觉到一道强烈的视线，阿冬转头看去，迎上聂知远笑眯眯的脸。
    他嘴巴微张，无声说道。
    ‘别担心，我无意与你为敌，不如我们握手言和，怎么样？’
    阿冬能看懂唇语，眉头紧蹙，移开眼不再看他。
    说实话，她是害怕的，但更多的是冷静。
    害怕对她而言，没有任何帮助，只会添乱。
    脑子冷静下来，才能思考更多的东西。
    她不能一直期盼着有人站在自己面前，挡下所有危险。
    阿冬也要站起来，保护好队友们。
    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即便是死，也要为队伍创造出有用的价值。
    阿冬曾听阿遥姐说过，有一个组织，很可怕也很疯狂，喜爱自残，在上个诡域里，黑玫瑰就是来自这个组织。
    而聂知远此人，很像这个组织里的人。
    阿冬从这几段接触来看，隐约看出了他的目的。
    他想要借助规则，杀掉她。
    没有亲自动手，很大可能是忌惮她的天赋。
    他调查过阿遥姐，也知道她。
    知道她的天赋是制定规则。
    经过《河神》诡域，阿冬如今已经可以制定三条及以上的规则，在不晕倒的情况下。
    她全程警惕着男生，当然也不忘清理杂草。
    阿冬是植物实验室的清理员，必须在铃声响起前，清理掉负责试验田的杂草。
    无视隔壁试验田投过来的视线，阿冬动作麻利，杂草被她丢到跨在腰间的容器里。
    想起聂知远的话，她看植物的眼神有了一丝变化。
    原以为这些都是普通植物，没想到是长在活人身上的。
    阿冬看过很多书籍。
    古时候有一种草也是长在人身上的，只是长在死人身上，名为阴血草，从死人的血肉里抽离出养分，一株能长到五十公分高，远远看，像芦苇一样，随风摇摆。
    但那都是传说，现实世界，没有哪种草能从人身上长出来的。
    试验田里长出的植物养分充足，生长迅速，一天不见，从巴掌大，长到了一条手臂般长，茎笔直，有点像玉米杆，只是茎光秃秃，顶端才长出两片叶子。
    昨天看只是长了叶子，现在看已经长出花苞，似乎再过不久，便会绽放出鲜艳的花瓣。
    照这样的趋势下去，植物会长出果子。
    阿冬看过不少植物学的书籍，从未见过这种植物，也古怪得很，让人感到不安。
    她想尽快拔干净杂草，完成今晚的工作。
    但事与愿违。
    在她拔出第五株杂草的时候，鼻腔骤然嗅到一股奇异的香味。
    阿冬整颗心都提了起来，没有抬头去看，下意识选择了屏住呼吸。
    她颤着手从包里拿出一个防毒面具。
    迅速戴在脸上，遮住了五官。
    这已经算是她最快速度，虽及时阻断了香气，但刚开始闻到的那股香气，如同迷药般浸润血液，眼前黑了一瞬，手脚都开始发麻。
    所幸这种反应并不剧烈，在她承受的范围内。
    视线清明刹那，隔着厚厚透明镜片，看到空气变得浑浊起来，光线下，漂浮着微不可见的粉末。
    花粉。
    植物开花了。
    阿冬背脊攀上了一阵寒意，瞳孔紧缩，怔怔地看向空中漂浮的花粉。
    规则纸上的守则，从‘请勿接触杂草叶子’变成‘请勿吸食花粉’。
    ‘呵哧呵哧’
    剧烈的喘息声忽然从隔壁试验田里传来。
    阿冬循声看去，看到了惊悚的一幕。
    没有戴防毒面罩的聂知远沉浸在花苞绽开的香味中。
    他不停吸食着空气中漂浮的花粉，整个人膨胀起来，皮肤一层层撕裂，血液呈现粉色，溅在泥土上，将花瓣染上了美丽的粉红。
    尽管如此，他没有感觉到疼痛一样，痴迷疯狂地吸食着空气中的花粉。
    见他身体膨胀得越来越大，阿冬暗感不妙。
    在这时，玻璃墙面的温室上空响起机械的声音。
    “开花期到了，请员工尽快清理掉杂草！”
    “滋滋……请员工尽快协助植物传播花粉！”
    第一句响起，紧接着又响起第二句，第二句貌似电流不稳，断断续续，到最后是刺耳的嗡嗡叫。
    持续了十秒，阿冬看到规则纸再次多了一行‘请员工尽快协助植物传播花粉！’
    怎么传播花粉？
    身体膨胀到极致的聂知远‘嘭’一声爆炸，淡粉色的血液如大雨倾盆，浇灌在每一朵花里，完成授粉的美丽鲜花在肉眼可见之下合拢。
    隔壁试验田上空响起机械声。
    “b108试验田完成授粉。”
    紧接着，阿冬头顶响起机械声。
    “请b107试验田尽快完成授粉！倒计时一分钟——”
    听着一秒一秒流逝，情势紧迫，像是一把铡刀悬在头顶，令人不寒而栗。

 第437章 《溶洞》：蛊虫

    此刻的阿冬精神高度紧张，喉咙甚至尝到一股血腥味，耳畔只剩心脏快速跳动的砰砰声响，如擂鼓般震动耳膜，胃部本能出现想呕的生理反应。
    连用蜕皮躲过死亡的聂知远都死在了花粉之下，可见花粉有多可怕。
    若不是怀中神石滚烫，她也不会第一时间戴上防毒面罩。
    但她很清楚，防毒面罩无法完全抵挡花粉的侵袭，倒计时结束，迎接她的就是一条死路。
    必须听从机械的提醒，给试验田的每一株植物完成授粉。
    授粉的方式，却是以员工的性命为代价。
    阿冬没有放弃希望。
    任何危境都是有生路的。
    这也是阿遥姐教给她的，无论身处多么绝望的境地，都不要放弃希望。
    阿冬快速思考着。
    现实之中，花粉主要由雄蕊的花药产出，然后通过各种媒介，譬如风吹、昆虫或是其他载体传播到雌蕊，完成授粉过程。
    但在这里，从活人身上长出的植物，与寻常植物截然不同，花粉像孢子一样被人类吸入肺部，分散到血液里，让细胞膨胀，被花粉占据，身体膨胀至极限爆裂。
    与血液融合的花粉洒落在每一朵花中，完成授粉。
    阿冬只是吸了一口，便像是吸食了罂粟般，手脚发麻，喉咙难以抑制地吞咽，想要吸食更多的花粉。
    花粉对人类的影响很强，若没有防毒面具，她恐怕也是和聂知远一样的下场。
    他享受疼痛，并非掉以轻心，是不愿防备，受到花粉影响，最终走向死亡。
    阿冬没有去看倒计时，手指紧紧握着规则纸。
    授粉必须混合人类血液，她没办法改变这条规则。
    只能在底下加上一条既不影响授粉，又能活下去的守则。
    她努力调整紧张的情绪，下了决心，把戴在脸上的防毒面罩摘了下来。
    扑面而来的花粉不需要她呼吸，便自顾自钻入她的鼻腔之中，全身每个细胞都在兴奋地跳动，麻痹了她的神经。
    思考不过十几秒，她快速念出新制定的守则。
    “花粉更喜欢离开人体的血液。”
    阿冬吐出最后一个字，喉咙深处翻涌出一股血腥，她当即拿出一个塑料袋，将血液吐到里面。
    诡域难度太高，而她新制定的守则影响着每一间植物实验室，每一块试验田，疯狂抽离她的精神值。
    在她说完的下一秒，新守则在规则纸上浮现，制定成功。
    阿冬只觉有什么渴望从脑子里消散，莫名的兴奋感也跟着消失不见，不再浪费时间，飞快将塑料袋里的血浇到试验田里的花上。
    赶在最后一秒，让所有盛放的鲜花授粉完成。
    如蒙蒙浓雾般的花粉从她眼前散去，视线变得清晰，阿冬没有放松，硬着头皮继续拔杂草。
    等铃声响起，她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员工宿舍时，全身像是被汗水洗过一遍，额头渗出大豆冷汗，在关上客厅的门，便倒了下去。
    里卧换衣的银竹被这细微的动静给惊了一下，扣子都没扣完，大步流星走了出来，当看到了倒在玄关处的阿冬的时候，心脏猛颤。
    他快步走到她身边，先检查了一番，发现没有致命伤才松了口气，搀扶起人，到卧室里。
    阿冬在这一过程都没有苏醒的征兆，昏睡不醒，体温有些高，脸色煞白，像是遭受了可怕的惊吓。
    银竹眼尖地看到，她身上溅到一些血，只是血液颜色有些怪，是粉色的血，伸手抹了抹，跟粉末似的。
    她陷入昏迷，只能等她醒来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银竹给她喂了一些水，还有营养药，把她安置在床上，便匆匆把扣子系上，离了宿舍。
    他之所以这么匆忙，是因为铃声响起了。
    阿冬上夜班，他想等她回来再离开，可她这一次回来，晚了一些，银竹不放心她的安危，就在宿舍等她。
    在看到她平安归来后，心里松一口气的同时，也心脏也随之提了起来。
    他不能迟到，必须准时到达工作地点。
    况且。
    他展开手心，手心出现一颗蝌蚪，与寻常蝌蚪无异，只是离了水也能动，那两只眼和人一样，流淌着人类的感情。
    这是在测试屋救的人蛙怪物，被银竹炼制成蛊，退化成蝌蚪样子。
    是银竹离开后发生的事。
    包括他和姜姐姐电话蛊联络。
    姜姐姐杀了矿区监工，还认识了一个奇怪的原住民，达成合作关系，为其找回记忆。
    他也将自己一天的经历告诉了姜姐姐。
    阿冬上夜班，他担心阿冬的安危，但没办法前往植物实验室去找她。
    植物实验室远离他所在的区域，分配清理区域的监工是随便分配的，植物室需要的玩家少，大多玩家都是和他一样，从事保洁的工作。
    银竹不了解阿冬那边的情况，如实相告。
    姜遥的回答是：“我们应该相信阿冬。”
    既然已经进了诡域，就必须相信自己的队友。
    银竹便待在宿舍一边等待，一边和苏醒过来的人蛙怪物交流。
    人蛙怪物失去了大半的记忆，作为废弃的实验体，它最后会遭受到实验员的记忆清洗，对于生前、死后的记忆，忘得差不多了。
    但折磨的痛苦像诅咒一样刻在它的血肉里，怎么也忘不掉。
    它愤怒、怨恨，痛苦也绝望，折磨是无休不止的，它深刻记得自己在这里待了很久很久，久到它不知祈祷了多少次上天，救救自己。
    所以在苏醒过来，见到银竹的第一句便是。
    “我想和你签订人主契约。”
    它不信任所有人类，也不信任银竹。
    甚至是憎恨所有人。
    但银竹是唯一倾听它愿望的人，救了它的性命。
    为了活下去，它只能靠这个，争取到一线生机。
    银竹没有和它签契约，而是将它炼制成蛊。
    “成为我的蛊，你将不再会为了死亡担忧，除非我死，你才会死。”
    人蛙怪物没有半点犹豫答应了下来。
    炼制成蛊的过程是短暂的，但也是痛苦的。
    血肉重组，身躯渐渐缩小，退化成蝌蚪样子，力量虽减弱了大半，但它的命是保住了。

 第438章 《溶洞》：银竹专场

    银竹也不是什么怪物都能炼制成蛊。
    实力高于他的怪物，不能炼制，以及他无法强行将比自己弱的怪物炼制成蛊，和契约一样，需要征得怪物的同意。
    因为不仅炼制过程痛苦，炼制之后，成了蛊虫的怪物，是绝对忠诚他的，心里永远生不出一丝反抗，这是受银竹体内本命蛊的影响。
    原来憎恨所有人的人蛙怪物，在炼制结束后，如同洗脑了一般，对银竹的想法三百八十度改变，比任何人都要亲切，仿佛他是它在这世上最重要的存在。
    银竹对这一变化并不意外，有体内的本命蛊在，他的任何蛊，都是将他视作最重要的存在，比任何契约都要有效。
    变成蝌蚪的人蛙怪物还能和他感应。
    当然是要建立在银竹愿意和它交流的基础上。
    “主人，有人跟踪你。”
    每一种蛊都有自己的用处，比如电话蛊，可以用来联络。而蝌蚪蛊的作用，和它本身能力相关，只是如今退化，成了蝌蚪，能力只剩下对外界环境敏锐。
    它嗅到了另一个存在，出现在主人的身后，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银竹炼制它，并没有指望它的能力，只是想从它身上得到一些线索。
    蝌蚪记忆清洗大半，只剩零星一些，对他而言，也是有用。
    对于身后跟踪的人影，银竹早就发现了。
    在他离开宿舍，匆匆跑向工作地点的路途中，藏匿在他附近的侦查蛊，便早早探查到。
    这人还是他见过的。
    在被指派到测试屋前，遇到两个从对面测试屋出来的实验员，其中高个子的实验员对他淡红色的头发尤为感兴趣。
    银竹着急上班，装作没发现，加快脚步跑动起来。
    他没注意到，来不及扎起来的头发散在肩膀上，头发有些长，在走廊里的灯光下，浅红头发好似夕阳下燃烧的火焰，绚丽夺目。
    和他始终保持着不近不远距离的高个子实验员痴痴地看着他的红发，喉结滚动，吞咽声很大，像野兽进食，令人不寒而栗。
    这下跑在前面的银竹也听到了，但没给他反应的机会，高个子实验员如鬼魅般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急着去哪？”
    银竹知道他在明知故问，心里升起一股子不耐烦，但脸上不显，不太会演戏，只能垂着脑袋，假装很怕的样子说。
    “工作。”
    他语气很平，听不出恐惧和害怕，不过显然面前的实验员，并没有注意到。
    在他手心的蝌蚪正在不安地蠕动，在脑子里不停尖叫。
    ‘快跑主人！这个实验员很变态，折磨的手段也特别多，是所有实验员里，最变态的一个。’
    蝌蚪不知在实验室待了多久，记忆虽洗掉许多，但对于仇人的憎恨和恐惧，已经刻在了灵魂深处，所以在一看到他之后，变成蛊虫的它整个灵魂都在颤栗。
    银竹单方面断了和它的交流，实在太吵。
    高个子实验员在此时也开了口：“有一个地方很脏，需要你打扫，你跟我来吧。”
    银竹露出犹豫的表情：“可是……”
    话未完，手腕就被人紧紧钳住，像扳手般力气很大，他手腕骨头发出咔嚓的摩擦声。
    高个子实验员笑眯眯重复了一遍，只是面上多了阴鸷的戾气。
    银竹沉默两秒，最终放弃去上班，点头同意。
    有高个子实验员的话，诡域就无法判定他违反规则。
    高个子实验员几乎拖着他走，穿过一条条走廊，专门避开监控器和警卫走，将他带来一个较为隐蔽的地方。
    越往里走，走廊修建得越马虎，从大理石地面变成水泥地面，粗糙不平，墙面也渐渐变得凹凸，透着一股子荒凉阴暗。
    直到走到尽头，银竹的侦查蛊，向他报告周围信息，远离主区，没有生命残留的痕迹。
    手心不停挣扎的蝌蚪，间接向他诉说着它的担忧与恐惧。
    危险在四周滋生，如同藤蔓般攀爬上了他的全身，不给他逃脱的机会。
    而面前的高个子实验员露出痴狂的笑，脸上伪装尽数褪去，离他很近，深深嗅了嗅他头发的气味，像极了残忍的变态。
    “从第一眼我就喜欢你的头发，一直找不到机会和你近距离接触，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
    化身变态杀人狂般的男人喃喃自语，讲述着自己的心情。
    只见他从口袋掏出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在昏暗的光线下，像蝴蝶般肆意挥动。
    “放心吧，我会轻一点，会慢慢剥下你的头皮，将头发完整地摘下来。”
    男人貌似完全不担心银竹会反抗，银竹的反抗，在他眼里，如同猫咪炸着毛叫嚣。
    原本在装设有监控的走廊里，男人是不好下手的，但来到这里，银竹就是他势在必得的战利品。
    在他锋利手术刀即将触碰到红发少年的头皮时，耳畔却听到一声轻啧。
    男人低头，便见少年眼周浮着不耐的躁意，像是极其不愿，又无可奈何。
    “麻烦。”
    男人看见他抬眸，那双眼睛在阴影里转变，如同鸽血红，整个瞳仁浸染成血红色，泛着诡谲的阴森感。
    下一秒，耳边响起窸窸窣窣的虫爬声。
    像有密密麻麻的虫子在他头顶爬动，无数节肢摩擦墙面，声音让人起鸡皮疙瘩。
    男人不是蠢货，当即选择将手术刀刺入少年的心脏。
    但尖刃被一片坚硬的壳阻拦。
    抬眼间，便看到红发少年全身血肉变成一只只虫子，密集如黑影，在他眼前融化。
    虫齿啃咬着男人的血肉，他整个人都被虫潮淹没，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窸窸窣窣的声响不知持续了多久。
    银竹根据记忆，踏上回去的道路，眸色残留着猩红，在慢慢褪去，只是他眉眼多了几分餍足，还有疲惫。
    这是他天赋进阶新的技能。
    既能攻击，又能防御。
    但耗费的精神值也是惊人的，要不是想尽快解决男人，银竹也不会使用。
    以最快速度赶到工作地点，如他所想，因为男人的话，他并没有违反守则，一手提着水桶，另一只手抱着拖把和扫把，继续今天的工作。

 第439章 《溶洞》：调查

    矿区。
    沾满了血的头颅丢到了姜遥的面前。
    那是一个泥鳅头，两条胡须失去了光泽，胡乱耷拉在两边，眼珠瞪得很大，还残留着死前的震惊与恐惧，死不瞑目。
    妇人身上没受什么伤，只是气息有些不稳，体力跟不太上，垂下来的手紧握着一把再普通不过的石刀，是她用石头磨制而成的，血液顺着刀尖滴落。
    “死了两个监工，底下的人很快就会查到这里。”
    姜遥确定头颅是真的后，一脚将其踹进了面前龙虾头凿出来的隧洞。
    于姐选择在矿区动手，是最好的时机。
    虽然表层没有警卫巡逻，但也有其他怪物，一旦遇上，她们就彻底暴露，再想查线索，会更难。
    姜遥环顾了一眼四周，压低了声音，说道。
    “于姐，你知道的，我们也有任务，等我查清楚老黄的事，便会深入洞底。”
    她所说并非托词，就算要探查主线，也要将老黄的女儿找到，否则去了深层洞窟，也会再上来。
    她必须一步一步，没办法直接到达敌人老巢，就跟通关一样。
    姜遥曾经尝试过跳关，但被诡域阻止。
    于姐：“我帮你们。”
    她擦干净小刀的血迹，藏起来，揉了揉酸涩的手腕，察觉到姜遥惊诧的目光，她解释道。
    “我应该认识老黄的女儿。”
    说着，于姐掀开袖口，露出小臂下端的皮肤，那里刻着几个字。
    黄小春。
    老黄的女儿，十二岁。
    于姐不仅是以前的记忆，近年的记忆也忘了很多，对于矿区和她一样的原住民，她认不得几个，只认得老黄。
    也没办法，她身上皮肤不多，刻不下那么多记忆，只刻她看来比较重要的记忆。
    能留在她皮肤上的人，都是认识的，她觉得重要的人。
    姜遥疑问：“近年记忆，你没有尝试过用本子，或是刻在洞壁上，记下来吗？”
    于姐摇头。
    “我不信任身边的所有人。”
    因为她只信任自己，不信任旁人，担心写在、或是刻在其他地方会被篡改，所以选择刻在身上。
    姜遥表示理解。
    倘若是她，也会选择将记忆刻在身上。
    只是她没想到，诡域里会有原住民会这么执着寻找记忆，以她的了解，死后的人，成了诡怪，会忘记生前的记忆，所以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多一个人帮忙，姜遥自是乐意的。
    除了老黄女儿的任务，她也没忘记在离开佛像洞窟时遇到的鬼影，不得已接到的支线任务。
    找到隧洞鬼影的仇人。
    两个任务一起进行，效率要高太多，不过时间紧迫，要尽快完成。
    矿区很大，凿了数不清的隧洞，于姐杀泥鳅头的动静并没有吸引到他们的注意。
    无论是原住民矿工，还是玩家，都惧怕监工，不敢偷懒，都在认真挖洞。
    但原住民矿工的人数太多，一一排查，非常浪费时间。
    到白天赫连雪不再高烧不退，被梦魇缠住，站都站不起来，净水将她身上的伤治愈了大半，同阿音一起，跟随着大部队来到矿区帮忙。
    每人负责一些原住民调查。
    主要调查老黄的话，是真是假。
    赫连雪对老黄的话，抱有偏见。
    不可否定，老黄小拇指和眼睛是因为赌博丢掉的，和她的想法不冲突。
    但这只是猜测，不是事实。
    姜遥和于姐一组，有于姐带路，她们找原住民更快。
    于姐一直揉着手腕，眉头微蹙。
    姜遥见状，不由问：“受伤了吗？”
    泥鳅头很强，实力虽不如龙虾头，但凭成为原住民的于姐，怕是很难对付。
    原住民和诡怪还是有差别的。
    诡域里的原住民实力会被极大限制，成为普通人，只有在玩家违反扮演守则时，原住民的力量才会得到释放。
    说实话，姜遥对她没有抱太大希望。
    所以在旁边观望，打算在他们两败俱伤之时出手帮助。
    主要她也不信任妇人。
    这种暂时建立的合作关系，是岌岌可危的，不存在信任支撑。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妇人都强得可怕。
    能看出来，妇人是专门练过的，和泥鳅头战斗的时候，招式不虚，都是军部训练的杀招。
    姜遥对她的身份越来越好奇了。
    她到底是什么人？不仅有着比警部人员还要敏锐的观察力，甚至连体能、招式也专门培训过，完全不像普通人。
    于姐抹了一些药膏涂在手腕处，接着揉动起来，回答道：“泥鳅头的脑袋很难割，我这把小刀太钝，不好割，割得手有些酸。”
    其实是她身体越来越差，对付一条泥鳅都费了老半天。
    当然这种话，她自然不会告诉后辈的姜遥。
    姜遥看出了女人在嘴硬，有些意外。
    与她平时冷漠肃然，像酷姐般性子有点不一样，多了一些真实感。
    姜遥还挺喜欢她这个样子的，手伸进乾坤袋里，拿出一把锋利的杀猪刀，递给她。
    “送你。”
    于姐见状，眼皮微掀，看着她：“我拿了，你用什么？”
    姜遥将刀柄方向对着她，“我还有。”
    于姐也不再多问，收了刀，利落地道了一声谢。
    姜遥对她‘没有刨根问底’的眼见，心里感到舒服。
    妇人不仅观察力高，情商也高。
    对于姜遥的来历，做这些的目的，还有那几个队友，都没有追问过，总是点到为止，照顾了姜遥的感受。
    毕竟来自现实世界的姜遥，不好和她解释太多。
    注意力回到矿区里，第一个找到的原住民是一个戴着破碎眼镜的男人，年纪看着有二十五六岁，很年轻，但被矿场不间断的工作，蹉跎得憔悴、敏感。
    在看到她们一起走进来时，手中鹤嘴锄都没拿稳，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砸到了他的脚尖，痛得他倒地，尽管如此，第一时间也是紧紧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原住民和玩家不同，玩家必须在一个月内挖出一条隧洞，才算完成任务，而原住民不限时期，永远都得待在这里。
    对于监工的恐惧，是深入骨髓的，所以一句痛叫都不敢发出来。

 第440章 《溶洞》：黄小春

    姜遥没有隐藏，也不担心在他们面前暴露自己。
    如今两个监工死在矿场里，很快就会有底下的人找上来，她们必须在那些人来之前，查清楚老黄的事。
    时间紧迫，也不管他有没有砸到脚，一手将他强行拎了起来，姜遥正要开口质问。
    下一秒，却听男人两手合在一起，小声求饶道。
    “别找我，不是我，不是我干的，放过我……”
    姜遥与于姐面面相觑，都看清了眼底彼此的想法。
    她什么话都没说，男人就急着撇清自己，这里面藏了事。
    姜遥皱眉，故作恐吓地问道。
    “那你老实交代，他们做了什么，否则——”
    后面威胁的话没说，比说了还让人害怕。
    带着破碎眼镜的男人全身止不住地颤抖，用力摇头，吓得连声量都控制不住。
    “我不能说，不能说的，会死，都会死！”
    他挣扎幅度太大，姜遥手上也没怎么使力，就见他掉到地上，眼镜掉落，他伸着颤巍巍的手，胡乱寻找。
    那眼镜被于姐捡了起来。
    她轻轻擦拭镜片，声音温柔：“放心吧，我们会保护你，只要你告诉我们，那些人做了什么。”
    受她温柔影响的男人眼神恍惚了一会儿，很快又被恐惧充斥，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求饶。
    “真的不能说、我不能说，会死，真的会死……”
    于姐接着又威逼利诱了两遍，最后起身，向姜遥摇了摇头。
    姜遥眉头紧锁。
    这个男人并不是不愿意说，只是说了会带来可怕的后果，而他也亲眼见过，所以怎么问都不肯说。
    她给于姐投去一个离开的眼神，便不再看地上的男人，转身离去。
    于姐跟在她身后，姜遥眼底有了一丝起伏，说道。
    “我以为你会用手段，逼迫他说出来。”
    于姐知道她话里的意思，破天荒开起了玩笑。
    “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堪？”
    姜遥耸肩，不置可否。
    在泥鳅头死后，她能看出来，妇人很急，急着离开矿区。
    毕竟妇人深切了解底下的人有多不好惹。
    能研究出无皮怪物、以及泥鳅头、龙虾头那样的怪物，那些人不会放过矿区任何人。
    于姐眼神深邃，缓缓地道：“放心，我有自己的底线。”
    这是她没有用刀尖刻身上，也印在灵魂里的东西，不可能忘。
    人若是没有底线，那和野兽就没有任何区别了。
    姜遥附和：“我也有。”
    何况眼镜男人在看到她们瞬间，眼底的恐惧根本藏不住，像是看到洪水猛兽。
    按理说，在矿区工作现场，有监工巡视，她们能找到他，该害怕的应该是她们，而不是他。
    为什么？
    姜遥没时间细想，找到第二位原住民。
    是一个脸上有疤的女人，和于姐一样，嘴巴干裂破皮，看人的眼神很闷很沉，主要是她年纪看着很大，但胸前粗布衣被乳水浸湿，也没注意到，举着沉重的鹤嘴锄，凿着洞壁。
    姜遥看到她身上状况，脸色都跟着沉了下去。
    在这种矿区，她身体竟然产出奶，也就是说，女人不久前刚生完孩子。
    于姐每天记忆都会翻新，脑子里的记忆，也都是从身上看到的。
    矿区有二十左右的原住民，五个女性，十多个男性。
    所以每天在看到矿区的人时，都是陌生的。
    但脸上有疤的女人不一样，她有记忆，所以在看到于姐的时候，眼里先是出现一抹惊讶，随即被害怕填满。
    姜遥注意到这一点。
    事实上，在第一个眼镜男看到她们的时候，也是满脸恐惧。
    当时她没细想，现在想一想，不对劲。
    无论是眼镜男，还是眼前的脸上有疤女人，害怕的都是于姐。
    于姐也发现了，面色微凝，开口问：“你为什么怕我？”
    脸上有疤女人在她看过来时，怯懦地移开了目光，手紧紧握着鹤嘴锄，声音沙哑。
    “监工很快会巡逻到这里，你们快走吧。”
    姜遥意味不明地说。
    “今天没有监工。”
    长疤女人闻言，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惊愕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她们。
    姜遥直截了当地问：“你知道老黄女儿的下落吗？”
    长疤女人听到老黄两字，便立即摇头。
    “不、不知道。”
    姜遥叹了口气，接着问：“那你知道老黄和他女儿吗？”
    长疤女人也想摇头，但迎上她充满杀意的目光，心头猛地一颤，连忙回答道。
    “知道一点。”
    姜遥：“说说看。”
    长疤女人缓缓道来。
    她来矿区的时候，老黄就已经在了，只是他妻子已经离世，留下他和女儿两人。
    她记得，老黄女儿那会儿很小，七八岁吧，那两只眼睛是白色的，看着有些吓人，听其他矿工说过，他女儿貌似生下来就瞎了。
    老黄女儿叫小春，不仅长得可爱，人也乖巧，常常帮她父亲忙活，小小个子，便能搬起比她脑袋都大的石头。
    “很乖的孩子，但也怪得很。”
    姜遥挑眉问：“怎么怪？”
    长疤女人思绪回到几年前，呆在这里，她已经快把以前的事忘干净了，回忆了一分多钟，才继续讲。
    小春明明看不见，却知道他们在干什么，走路也不会摔跤，像是能看见。
    而且，她也总是说一些奇怪的话。
    长疤女人因为喜欢小孩，和她接触多一些，有一天，小春突然对她说。
    ‘秋莲姐，休息的时候，来我这里。’
    那会儿女人们住一块儿，男人住一块儿，分开住的，这是为了防止混乱的情况。
    小春特殊，她是矿工里年纪最小的，和老黄住一起。
    长疤女人，也就是秋莲，她也成年，和小春一起住可以，但老黄也在，她不方便，只能和姐妹们待一块儿。
    小春不肯松开她的手，偏要听她答应才松手。
    秋莲是哄骗她的。
    休息时间，回到住处，她早早睡下了，因为做工时间长，她第二天要以最好的状态挖洞，如果没达到要求，晚饭都吃不了。
    她睡前还听到姐妹们在说话，睡后醒来，发现——
    姜遥：“发现什么？”
    秋莲颤着声道：“很多姐妹都死了，不仅我们这里，男人那边，也死了很多人，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掏空了内脏。”

 第441章 《溶洞》：阻止

    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
    对于小春的话，秋莲压根没想起来，一个几岁小孩的话，她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后来——
    “小春常常说一些晦气的话，说谁谁今晚会出事，明天谁谁要出事，大家都当她是小孩，没当一回事，但可怕的是，那些事都应验了。”
    秋莲提及此，面上褪去血色，真切的恐惧展露在她们眼前，不是作假，她对黄小春这个瞎眼的小孩，是发自内心的恐惧。
    听完这些，从凿出的隧洞里出来前，姜遥从包里拿出一块干净的毛巾给了她。
    秋莲还沉浸在记忆里，毛巾伸到眼前也没反应过来，半天回过神，手不太稳地接过那条毛巾，毛巾很软，触及她粗糙的手心，像接到了棉花般，差点没有拿稳。
    “谢、谢谢……”她腰背弯着，垂着头向她们道谢。
    出来的姜遥若有所思。
    与于姐目光对视时，她微抿的唇张开。
    “于姐，你也觉得她在说谎？”
    于姐没点头，也没摇头：“她话里有真有假。”
    姜遥：“对。”
    半真半假的话，说出来才会让人相信。
    秋莲貌似对她们来询问老黄女儿的事，并不感意外。所说的话，似乎早早准备好，就等她们来问。
    姜遥扯了扯唇，挑眉道：“要不我们赌一赌她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于姐没有和她赌，而是道：“我想知道，他们为什么怕我。”
    秋莲话里的真假，只要多问几个原住民，便能知道。
    当然也不排除，他们全部原住民，统一过口供。
    于姐忘记了很多，在秋莲提起小春时，她脑子莫名出现一些片段，是对小春的记忆。
    她见过小春，和秋莲说的一样，小春没有视力，双目失明。
    再其他就想不起来了。
    接下来见到的原住民，有的排斥，有的像秋莲一样讲述自己对小春的了解，直到最后一个，皆是同样的回答。
    如她们所想，这些原住民对小春，老黄两人的话，都是一致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偏差。
    听着很正常，但充满着不对劲。
    印象最深刻的，竟然是她们见到的第一个原住民矿工，眼镜男。
    他关于老黄、小春的一句话都不曾说过，在见她们的第一眼，便是惊恐，问什么都不说，只是说，说了会死。
    而且，他们所有人，看到于姐的眼神，都是充满恐惧的。
    像是看怪物一样。
    姜遥回忆起来，在员工食堂里，见到于姐时，她也是独身一人，周围的矿工都不敢靠近她，离得远远的。
    于姐身上肯定藏了很多秘密，只是被她忘记了。
    “你身上还有没有刻下关于小春的信息？”
    姜遥好奇问。
    于姐思索几秒，说道：“你帮我看看吧。”
    抬脚踏入昏暗无人的隧洞之中，将全身的衣服全部褪去，连裹着头发的布巾也没放过，丢到一边，任由姜遥观察。
    姜遥点了油灯，不放过她身上每个角落，看了个遍。
    她记忆力强，仅看一遍就能记住，厚厚的疤痕，字体有些变形，要仔细看，才能看懂。
    有一个字出现得很频繁，是‘俞’字。
    结合妇人让她唤其‘于姐’，姜遥神色微怔。
    yu不是于是的‘于’，而是‘俞’。
    ‘俞’是她的姓，还是她的名？
    姜遥思绪从这个字上面抽离，重新观察。
    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俞姐的记忆似乎是每段时间刷新一次，最长一周，最短一天时间，刷新之后，她脑子是空的，什么记忆都没有，只记得一个‘俞’字。
    姜遥感到意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原住民。
    按理说，诡域不会将原住民的记忆全部清洗干净，会留下一些，至少了解自己的身份，否则怎么成为原住民？
    在俞姐的心口位置，留下了一道很深的疤痕，该有多狠，会刻在心口位置，稍不注意，就会刺穿心脏的。
    姜遥心惊同时，也倍感困惑。
    刻在她心口位置，只有两个字。
    ‘阻止’
    姜遥指着她那两个字问：“你还记得阻止什么吗？”
    俞姐垂眸，在‘阻止’两字上看了许久，久到脑袋传来一阵阵刺痛，干裂的嘴唇泛起病态的白。
    “不记得。”
    她抬起指尖，轻触比每一道疤痕都要清晰的两个字，缓缓地道：“我从这两个字上，感觉到强烈的情绪。”
    姜遥问：“什么？”
    俞姐一字一句说：“愤怒、仇恨、无可奈何、还有……担忧。”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忧什么，只是觉得有一件事必须要去阻止……这对她十分重要，重要到她愿意奉献出自己的生命。
    姜遥见她脸色阴沉，抬手在她肩膀轻拍了下，宽慰道。
    “放心吧，我会帮你的。”
    俞姐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嗓音嘶哑。
    “很危险！”
    她那张泛黄、长满皱纹，不见半分光鲜的脸上，露出一股子强大的威慑力。
    那像是刻在她骨子里，自发而出，让人忍不住服从她的命令。
    姜遥惊奇地瞅了她一眼，都有点受她气势影响，不由问道。
    “你以前肯定当过领导。”
    还是那种说一不二的严肃领导。
    俞姐下意识问：“为什么？”
    说完她似乎也明白了姜遥话里的意思，陷入了沉默。
    对于自己失去的那些记忆，她没有一天不想找回的。
    有时候甚至在想，她是不是犯了错，所以上天为了惩罚她，将她所有的记忆销毁，折磨着她的心神。
    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即便如此，俞姐也从未放弃寻找记忆，纵然是上天的惩罚，她也会不停歇地寻找，哪怕她死。
    不过好在，上天只能抹除她的记忆，无法抹除印刻在她灵魂深处的习惯、本性、还有经验。
    姜遥检查完毕，靠着洞壁前，在她穿衣服过程中，回忆和那些原住民矿工接触的点滴。
    她将自己的猜测告知给俞姐。
    先说戴破碎老旧眼镜的男生，他见到她们的时候，是害怕的，像是早就意料到自己会见到她们，跪在地上不停磕头，说着。
    ‘我错了，不是我干的，求求你们，放过我……’
    这样的话。

 第442章 《溶洞》：逃亡

    从中可以得到几个重要的信息。
    眼镜男做了亏心事，不过他不是主犯，所以才会急于撇清自己，将所有的错推到其他人的身上。
    他害怕的人不是姜遥，是俞姐。
    之后第二位原住民矿工，秋莲。
    她刚生育不久，见到俞姐的下意识反应是躲避，害怕。
    尽管如此，还是将她对小春，老黄的了解，告诉了她们。
    其中有真有假，其他原住民没什么好讲，所说的话和秋莲一致，这也是最古怪的一点。
    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是，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第二种反之。
    他们在说谎。
    从俞姐对小春的了解来看，至少小春双目失明，这一点是真的。
    能够预言死亡，这一点，很大可能也是真的。
    不过，姜遥心里有一个猜想，需要去验证。
    “去找一趟老黄吧，我有话问他。”
    俞姐大概猜出了她要询问什么，将衣服穿上，在前面带路。
    刚走两步，迎面看到赫连音两人大步跑来。
    “队长，外面都是怪物。”
    赫连音手里握着重剑，剑刃沾染着血液，显然是杀过几头怪物，特意跑过来告诉她。
    姜遥抬眼，视线穿过她，落在前方洞壁上，洞壁悬挂的人头灯笼从惨白色变成血红。
    明明只有休息铃声响起后，人头灯笼才会转变颜色，连半天时间都没有度过，灯笼便转变颜色，而铃声也没有响起……
    也就代表着，两位监工的死亡，会直接导致工作和休息时间的混乱。
    与此同时，藏在阴暗里的无皮怪物，会受到吸引，向人数多的矿区赶来。
    “啊啊——”
    顺着洞口爬到矿区来的无皮怪物已经开始袭击玩家，还有原住民，惨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矿区玩家有五六十多个，遭受如此庞大数量的玩家袭击，极有可能，会在今天全军覆没。
    姜遥作为政府要员，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她当即对赫连音说道：“你去找老黄，把他带过来。”
    赫连音没有犹豫，拔腿就跑。
    姜遥及时拉住了她，“你知道老黄在哪吗？”
    赫连音满脸茫然，自然是不知道的。
    在一旁看到这一幕的俞姐嘴角微扯，走近说道：“我带她去找老黄。”
    姜遥听到她的话，放下了心。
    两人一走，赫连雪停在原地，问她：“需要我做什么？”
    姜遥从乾坤袋拿出一个扩音喇叭，边点按钮，边道：“掩护我。”
    说罢，她打开喇叭，对准着收音处，大声说道。
    “我是政府负责诡域的中央六大队总队长姜遥，请玩家们听到声音，尽快往洞口这边赶，我带你们去安全的地方！”
    扩音喇叭声音开到最大，响亮的声音回荡在所有狭窄隧洞之中。
    深陷危境之中的玩家们听到声音，欣喜若狂。
    “是遥姐！”
    “我有保命鬼物，大家跟着我，往遥姐那边逃！”
    “我也有！”
    “大家别慌，有遥姐在，我们都能平安离开。”
    碰头的玩家互相照顾，抵抗着无皮怪物的袭击。
    在这一刻，没有玩家敢不齐心的，恨不得飞到姜遥身边。
    姜遥身边的人越聚越多，喇叭在不停放，不仅吸引玩家，也吸引着无皮怪物们往这边冲，即便有尸油灯驱逐，但光线照射不到的地方，还是会受到怪物袭击。
    她目光落在化作虚影、手握细剑的赫连雪身上。
    赫连雪的剑法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一招一式，并不花俏，也没有复杂，只有杀意，细长锋利的剑，像蝴蝶一般在空中飞舞，透着诡谲的美感。
    姜遥眼底浮现一抹惊讶。
    和仅凭力量、将重剑换成其他武器一样用的阿音完全不同，赫连雪是真正的在用剑，人剑合一，剑意凌厉。
    她剑法是真的强，速度快到看不清剑，不到一分钟四周便倒下层层叠叠的无皮怪物尸体。
    只是她体力也是真的差劲，面色苍白到了极致，牵扯到肩膀的伤，有血渗出来，气息逐渐变得紊乱起来。
    姜遥在看到赫连音扛着人跑过来的身影，以及大多玩家都被喇叭喊到了身边，此地不能再待下去，对身边的玩家们说道。
    “我会完成找到老黄女儿的简单任务，也会将查到的线索无偿分享给你们，这些都是建立在，你们从怪物手上活下去的基础上。”
    说罢，拔出渡魔，和赫连雪一起，领头踏入爬满密密麻麻无皮怪物的通道隧洞里。
    怪物像苍蝇一样多到让人密集恐惧症都会发作。
    即便有姜遥和赫连雪领路，身后跟随的玩家们依然遭受到身后怪物们的追击，不得已使用各种鬼物，如今只能团结，内讧只会死得更快。
    姜遥的话，也激起了一些玩家的求生欲。
    只要能活过这一段路，便能无偿得到遥姐的线索，他们说不定今天就能离开这里，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现在必须活下来。
    受姜遥影响，一些身藏鬼物的玩家们也不计前嫌，无私地奉献出自己鬼物，保护起身边的玩家。
    当来到佛像洞穴时，五六十多的玩家，活下来的人数高达四十六。
    这么高的生存率，不仅让姜遥吃惊，也让众多玩家们震惊。
    他们劫后余生地瘫坐在洞穴里，有几个玩家忧心忡忡地蹲在洞口往外瞧，发现一只无皮怪物都不敢靠近这里，提起的心缓缓放了下来。
    “呜呜活下来了。”说话的是光头男人，一身腱子肉，受尽了惊吓，捂着脸痛哭了起来。
    他的情绪影响到身边的玩家们，也忍不住流起了眼泪。
    这时，洞外隧洞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众人心脏齐齐颤抖起来。
    就在他们拿出鬼物，准备殊死一搏时，却听姜遥说道。
    “别动手，是原住民。”
    她的声音，只有玩家们能听见。
    话落，便见十多个原住民钻进洞穴里，身上都受了大大小小的伤，但不知藏了什么保命的东西，竟然所有原住民都能从那么多的无皮怪物手里逃脱。
    “你们不能在这里，都出去！”
    说话的老人年纪偏大，受伤最轻，脸色阴沉滴水，眼珠暴突，给人感觉就是那种变老的坏人，充满着戾气，沉声呵斥道。

 第443章 《溶洞》：我有罪

    在老人开口之后，跟在他身后的几个成年矿工也附和起来，将玩家们视作闯入家中的歹徒，齐声赶退他们。
    “这里是我们的佛堂，你们外人赶紧走！”
    “滚出去！你们不准待在这里！”
    他们身强体壮，骨头覆着鼓鼓肌肉，手中握着鹤嘴锄，满脸敌意，仿佛下一秒就会挥过去，将他们砸死。
    一虎背熊腰的玩家被他们激怒，起身就要和他们动手，被姜遥制止。
    “不要违反守则。”她背对着那帮原住民，将话语传达给所有玩家。
    一定一定不能在这些原住民面前使用天赋，这是《溶洞》诡域，最可怕的禁制。
    俞姐例外，以她敏锐的观察力，怕是第一天就发现了他们玩家的秘密，但并没有戳破，也没有鬼化，将他们杀死。
    但这些原住民就不一样了，一旦玩家们违反扮演守则，原住民们就会鬼化，对他们进行屠杀。
    姜遥能保护一人，却没办法保护他们这么多玩家。
    如今情势就是，前有狼后有虎，必须找到破局关键。
    玩家们，包括陶雪茹在内，她闻言，惶恐地看向不远处与他们对峙的原住民们。
    面色青黑，阴气往外扩散，在身后佛像的衬托之下，犹如恶鬼降世，阴恻恻地盯着他们每个人，尽是恶意。
    那虎背熊腰的玩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背脊泛起阵阵寒意。
    面前这十几个原住民不是人类，是诡怪。
    姜遥视线扫过几个气势汹汹的原住民，最终落在带头激起他们怒气的老人身上。
    老人年纪是所有原住民里最大的，阅历最多，也很会掌控人心，将局势把握到自己的手中，恐怕在她们调查老黄女儿的时候，也是经他授意，原住民们才会，告诉她们一个半真半假的答案。
    这些人貌似是忌惮姜遥身边的俞姐，此时也只敢在原地叫嚣，不敢上前动手。
    反倒给姜遥提供了时间。
    “我和你们讲一个故事，讲完我们就离开。”
    但听到她说离开后，一些原住民不再咄咄逼人，而是将敌视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
    老人预感不妙，张口就要制止她的话。
    不过已经来不及了。
    姜遥缓缓道来，平静的嗓音在佛像洞穴回荡，落入每个人的耳畔。
    “曾经的矿区，没有怪物，矿洞不见天日，矿工每日要在铃声响起后，去矿场工作。”
    “矿工有男有女，都是走投无路，来到这里谋一线生机的。”
    “某天，矿区来了一对父女，女儿双目失明，却乖巧可爱，深得矿工们喜欢。”
    老人听到最后一句，面色骤然沉了下来，就要迈着瘸腿走过来，被俞姐拦住。
    俞姐漠然地看着他道：“听她说完。”
    老人对上俞姐那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一腔怨愤在这一刻消散，畏惧地躲闪她的目光，双腿微颤，往后退了退。
    姜遥继续道。
    “女儿虽眼瞎，但上天赠予了她一项能力，便是能够预言到在意之人的未来。”
    “女儿和一个女矿工相熟，并预知到不祥，为了救女矿工，告诉她，休息的时候，不要回去，就留在这里。”
    “女儿和父亲一起住，远离其他矿工的住处，女矿工因男女有别，拒绝了女儿的建议。”
    “回到住处的女矿工，当晚便遭遇到了侵犯。”
    最后两字一出，玩家们傻了眼，而面前的原住民矿工们面露异色，有两个矿工甚至大发雷霆，紧握着鹤嘴锄，就往姜遥冲过去。
    赫连音，还有俞姐拦在最前面，一把将他们制服住，被死死压在地上的男矿工身上发生异变，阴气浓郁，开始鬼化，喉咙发出暴怒的嘶吼声。
    姜遥视若无睹，注意到站在后面的那几个原住民女矿工们双目通红，隐忍不敢发声，肩膀颤抖不停。
    她顿了几秒，接着道。
    “不止那位女矿工，除了女儿在内，所有的女矿工都遭到了侵犯，在这种地方，即便她们有心反抗，也无能为力。”
    说罢，姜遥视线一转，落在跪在佛像前不停磕头的老黄身上。
    “老黄，你不说实话，谁也不可能找到你的女儿。”
    老黄磕头的动作猛地停住，额头磕出血，顺着黑窟窿般挖空的眼窝滑过，滴落在地上，嘴里疯癫般絮絮叨叨。
    “我有错，我有罪……神佛不要降罪我的女儿，请降罪我……求求上苍，把女儿还给我……”
    姜遥在原住民敌视的目光下，抬脚走到老黄身边，打断他的请罪言论，拽着他的领口起来，指着刻在洞壁上的佛像，冷声提醒。
    “现在能救你女儿的人只有你，而不是什么神佛。”
    老黄怔怔抬头，一行枯泪混着血从坑坑洼洼的脸庞蜿蜒而下，那只健全的眼珠泛黄，充斥着痛苦和绝望。
    他颤巍巍地抬起手指，触碰着身旁雕刻精细、栩栩如生的佛像，哽咽地道。
    “小春、小春最喜欢雕刻石头了……”
    在人群之中的老人闻言，面色骤变，当即发出命令：“拦住他，不能让他说出来，快！拦住他，不拦住他，我们都得死！”
    他的话一落，不仅那些男矿工，双目通红的女矿工们也有了动作，准备将姜遥砸死。
    赫连音拔出重剑，冲过去制止。
    四十多个玩家不全是新人，当看到这个局势，也顾不得身份扮演，连忙拿出鬼物，对身边不明所以的玩家们提醒道。
    “阻止那些矿工！别让他们伤害遥姐！我们恐怕真的今天就能离开了！”
    矿区活下来的玩家们多是无辜被拽入诡域来的，接的都是简单任务，在这八十级难度诡域里，存活艰难，在命面前，什么机遇、丰富奖励，都不值一提。
    此话一落，众人起身冲过去。
    有鬼物的使用鬼物，没鬼物的使用天赋。
    一玩家抬起手，手心钻出细细密密、强韧性的蜘蛛丝，瞬间限制住矿工们的脚步。
    除了俞姐和老黄，所有原住民都在鬼化，汹涌的阴气裹挟着恶意，像风般在洞穴冲撞，割裂着皮肤，渗入骨髓，带来生生疼意。

 第444章 《溶洞》：谎言

    连十几级的新人玩家都不要命地往这边冲，因为承受不住阴气，喉咙喷出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姜遥见此，召唤住巨熊姜圆。
    庞大的黑白身躯瞬间占据了大半洞穴，头也抬不起来，只能垂着脑袋，两只黑眼圈般的亮晶晶眼睛如同两个大灯泡，厚实的熊躯像是一座屹立不倒的高山，将原住民和玩家们分开。
    “圆圆你能挡多久？”
    姜圆粗壮的手臂抬起，比了个手势。
    姜遥猜测：“五分钟？”
    巨熊点了点圆滚滚的脑袋。
    姜遥心下暗道，足够了。
    她示意玩家们噤声，身旁俞姐在这时开了口。
    “我想起来一些画面。”
    俞姐眸光似是倒映出被遗忘的记忆。
    她记忆中的小春，身形娇小，性子内向，喜欢找各种各样的石头雕刻，小春手很巧，即便双目失明，也能依靠指腹触碰，辨认石头所雕刻的线条走向。
    在她住的洞穴里，石桌石椅，还有一些摆件，都是小春雕刻出来的。
    之所以会和小春相熟，是因为俞姐是最晚来到这里的，她很少与人接触，也没人敢靠近她，只有小春，愿意和她说话。
    有一段画面是，小春轻牵着她的手，那两只被眼白占据的眼睛出现一瞬间恍惚，随即小声地对她说。
    “对不起，我也看不到你的记忆。”
    俞姐挺喜欢小春的，小春让她感到莫名的熟悉，仿佛曾经也有这么一个小萝卜头，喜欢跟在她身后。
    她也想起来了，为什么那些原住民会害怕自己。
    姜遥听她讲完，嘴角紧抿。
    同她一起，目光移到瘫坐在地上的老黄身上。
    老黄仰着头，一会儿笑一会儿哭，像是疯子。
    他说着。
    小春从生下来便瞎了双目，长着一双白瞳，被邻居小孩当作怪胎，经常趁他和妻子不在家，欺负小春。
    小春会说话之后，碰到妻子就会流泪。
    问她，她也不说，只是默默流着眼泪。
    她长大一些，妻子便得了重病，卧病在床。
    小春一直都很听话乖巧，几岁、刚学会走路，就开始帮家里做事，学着他，照顾妻子。
    老黄为了妻子的病，一天做好几份工，白天码头扛货，晚上去酒楼帮忙，根本没有时间关心小春。
    ..
    姜遥接过他的话，反问：“所以你去了赌场？”
    老黄没有反驳她的话，眼里露出后悔和愧疚。
    “小春从小就不一样，我从一开始就发现了。”
    小春会逢凶化吉，有她在，老黄运气总是很好，躲过了很多危险。
    妻子重病后，小春同他说。
    “爹，我们去赌场，我的能力，能赢下很多钱的，到时候就能给娘亲治病。”
    老黄问她赌场是从谁那里听来的。
    但他想一想也能猜到，经常有工友来家里吃饭，他们什么话都说，也不避着小孩。
    老黄没答应。
    但看到妻子被病痛折磨，又听大夫说了，再不仔细治疗，活不了一年。
    老黄就这样带着小春去了赌场。
    也果真如小春所言，十赌十赢，赚足了治病钱，他也不贪心，就想带着小春离开。
    但赌场老板又怎么肯放过他们。
    说赌一次，双倍的钱，赌输，他小春就得留下。
    老黄自然是不肯的，但赌场老板不放他们走，小春开了口，说好。
    赌局开始，三局两胜，第一局小春赢了，但第二局，第三局，都是对方赢。
    小春年纪小，不懂世间阴暗面。
    赌局老板耍了老千。
    他们输了，老黄不愿将小春留下来，这和割他肉有什么区别；他跪在地上恳求老板，放过他们，这些钱他们都不要了。
    老板哪里肯放，但赌局有一个规矩，就是赔一件自己身上的物件，无论欠了多钱，都能离去。
    老黄狠心把小拇指切了，老板说不够，他只能再挖了一只眼，最终换得他和女儿平安离开。
    ..
    赫连雪在他说完最后一句，蓦然呵斥道。
    “你撒谎！”
    老黄闻言，顺着声音看了过去，迎上一双通红、布满恨意的双目。
    赫连雪不顾肩膀裂开的伤，大步上前，掐住了他的喉咙，眼神阴鸷到了极致。
    “这世间，父母都是自私的，他们绝不会为了孩子，做出这种事，你肯定在撒谎，就是你把小春带到赌场里去的，你的眼睛和手指，都是赌输丢掉的！”
    老黄没有挣扎，看到她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女儿，混杂着血液的泪水布满了脸庞，感受着缺氧带来的窒息，缓缓阖上了眼。
    姜遥见状就要上前，但在这时，只见老黄身后的佛像伸出无数只黑影凝聚的鬼手，将赫连雪的手扯开，然后温柔地托着老黄的身体到地面上。
    不止她，俞姐也看到了这一幕，似是明白了什么，瞳孔骤缩。
    俞姐捡了把鹤嘴锄，朝着佛像用力砸了上去。
    ‘哐！’
    雕刻精美的佛像裂开缝隙，石头掉落到地上，在佛像后面，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窟窿，隐约可见人形，油灯照射到里面，一具尸体赫然映入她们的眼底。
    尸体没有腐烂，保持着死前的样子，苍白的皮肤，两手微蜷在胸前。
    紧接着，矿区接了简单任务的玩家们耳畔齐齐响起系统提示声。
    “恭喜玩家完成简单任务——”
    一个个玩家完成任务离开诡域，拥挤的空间逐渐变得宽阔起来。
    到最后，只剩下姜遥、赫连音、赫连雪，还有俞姐四人。
    老黄看着佛像里的女儿，呆坐在原地，眼角淌下一行血泪，用力摇头，颤着声道。
    “不、不是，她不是小春，小春和我说过的，她不会死，她是观音派下凡的，她不会死的……”
    姜遥心里疑问也被解开。
    为什么看到佛像，没有感到一丝恶意？
    为什么老黄到现在都没死？
    老黄年纪大，又瞎了一只眼，长期从事体力工作，腰背被压弯，拿鹤嘴锄都拿不起来，却能在充满恶意的矿工堆里活下来。
    因为从始至终，他的女儿都在护佑着他。
    ..
    黄小春一辈子，只说过一个谎言。
    那就是——
    “爹，我是观音座下的一瓣莲花，不会死的，你相信我。”

 第445章 《溶洞》：前因

    姜遥猜对了大半。
    这些原住民，并不是被绑架，是走投无路来到这里挖矿。
    原先，这里有一处矿脉，一批又一批的矿工来到这里，受一方官员管制，签了奴役合同的人，都没办法再出去，必须一辈子待在这里挖矿。
    老黄丢了眼睛，和手指，带着女儿从赌场逃了出去。
    赌场明面放他离开，背地里派人来同他商议。
    小春的能力被赌场老板发现，他不愿放弃这么一棵摇钱树。
    软硬皆施，以妻子的命，威逼利诱着他们放弃小春。
    妻子不忍女儿因自己遭罪，吃了瓶农药去世了。
    老黄顾不上悲伤，也深知凭自己一人，无法护住小春，便和矿场签了奴役合同，成了矿工。
    赌场畏惧官员，便也无可奈何。
    老黄保住了自己和小春的性命，矿场工作虽辛苦，但也包吃住，比起之前四处逃亡的日子要好太多。
    只是渐渐，仅有一只眼的老黄发现了矿场的秘密。
    矿场男多女少，比例严重失衡。
    在洞穴里不分日夜地工作，刚开始是一个女矿工在休息时间，离开住处去厕所，半路被一个男矿工掳走，在漆黑、寂静无人的隧洞里，将其侵犯致死。
    害怕监工发现，将女矿工塞进洞壁狭缝里。
    一起住的女矿工们发现了她的失踪，上报给监工，但矿场死了一个人，并不是大事，监工也怕上面觉得他没用，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那个男矿工发现这一点，心里有了一个主意。
    协同其他男矿工，闯入女矿工们的住处。
    这次没有闹出人命，在一顿威胁之下，也没有女矿工敢告诉监工。
    带头的是一个姓刘的矿工，他和监工沾点亲故，在矿场为非作歹，无人敢惹。
    矿工秋莲是后来的，她并不知道矿场里的事。
    小春提醒了她，让她别回住处，就待在这里。
    秋莲没把她的话当一回事。
    同姜遥、俞姐所说的话中，秋莲回到住处，清早醒来，是遭到了怪物的袭击，死了很多女矿工。
    这句话是谎言。
    那时候没有怪物，即便是怪物袭击，她也不可能活着。
    毕竟无皮怪物是吃不饱的，不会放过洞穴里的任何人。
    所以秋莲这句话，真实发生的应该是，当晚她们女矿工都受到了侵犯，生不如死的一夜。
    在矿区之中，女性成了发泄的工具，活在地狱里。
    宁死反抗的女生下场便是塞在隧洞狭缝里。
    姜遥在离开佛像洞穴不久，遇到的怨念黑影，是那些惨死女生的怨魂。
    ..
    巨熊将洞穴分割成两部分，鬼化完成的矿工们一个接一个扑过去，想要撕碎面前庞大的熊躯，但厚厚毛皮如同合金防弹门一样坚不可摧，他们的攻击并没有给巨熊造成多重伤害。
    阴鸷老人、也就是刘矿工死死瞪着面前熊躯，沉声命令。
    “后退！”
    身边矿工没人敢忤逆他的命令，纷纷后退。
    刘矿工阴气骤然膨胀起来，年迈的身躯变得畸形且扭曲，人皮渐渐剥离，露出血淋淋的肉，眼珠掉落，腰背大幅度弯着，张着血盆大口，狠狠朝巨熊的背咬去。
    尖锐的利齿刺穿厚厚的毛皮，刺入巨熊的血肉中。
    ‘吼——’
    巨熊发出一声痛叫。
    姜遥闻言眉头紧蹙，没有第一时间召回姜圆，而是对阿音说：
    “将那些矿工引到佛像洞穴外面右转第二条隧洞里。”
    赫连音颔首。
    姜遥立即召回姜圆，接着将契约的诡怪齐槐召了出来。
    齐槐融合塘鲺鱼的怪物，是姜遥在《公路求生》契约的boss诡怪。
    “我一时间没办法对付这么多敌人。”齐槐在看见鬼化的矿工，宽大的鲶鱼嘴巴张了张。
    姜遥：“不用你对付，你只需要牵制住里面最强的敌人就行。”
    最强的敌人就是刘矿工。
    姜遥没想到，他鬼化的模样竟然和无皮怪物一样，只是他还保留着人的意识和智商。
    知道姜遥是主心骨，没有亲自动手，而是招呼其他鬼化的矿工，对她出手。
    得到命令的赫连音哪会让他如愿，拔出重剑，挡在姜遥面前，将火力引到自己的身上。
    赫连雪之前耗了太多体力，又遭到鬼手的袭击，阴气入体的状态，也没有倒下，跟在阿音身后，一同吸引矿工们的敌意。
    刘矿工张口就要指挥那些矿工停下，但鬼化后、连阴气都控制不住的矿工们根本听不见他的话，跟在赫连音两人的身后，冲出了佛像洞穴。
    姜遥见状并不意外。
    除了刘矿工，其他矿工并不强，不像那些实验的残次品怪物那么难对付，鬼化后，愤怒、怨恨、痛苦等等凝聚成的阴气，占据了他们的脑子，无法掌控阴气，如同得了狂犬病的野狗，被杀意支配。
    刘矿工如今也是自顾不暇，眼前高大、膨胀的鲶鱼怪物比他见过的任何怪物都要强大，刚开始还有反抗的机会，但慢慢地，落入了下风。
    在齐槐下死手前，姜遥兀然道。
    “先别杀他。”
    齐槐停了手，臃肿、肉块堆积的身躯大半压在刘矿工的身上。
    刘矿工全身阴气像刺破的皮球，泄了大半，死到临头，恐慌不已，开始向姜遥求饶。
    姜遥看到藏在他恐慌背后的强烈恶意。
    想都不用想，这种人，一旦放过他，就会得到他翻倍的报复。
    姜遥不打算浪费时间，佛像被毁，外面蠢蠢欲动的无皮怪物们很快就会冲进来，把她们撕成碎片。
    她踩断一截刘矿工的手臂，冷声质问。
    “老黄女儿为什么会在佛像里？”
    在死亡面前，坏事做尽的刘矿工完全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原来。
    秋莲并不是小春救的第一个人。
    小春和很多女矿工都说过，不要回住处，小心刘矿工。
    也有相信小春的女生，但即便她们提前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也无法改变结局。
    签了奴役合同的女生，都是没办法才选择这条路的。
    她们没有背景，父母要么去世，要么不疼不爱，死了也没人知道。
    能躲过一次刘矿工，却躲不过第二次。
    只要待在矿场里，就会受尽欺辱。
    小春的预言，引起了刘矿工的注意。
    某天出现了可怕的无皮怪物，好几个矿工被掏空了内脏，死状极其惨烈。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矿工死去，让刘矿工感到恐惧。
    而奇怪的是，小春和老黄总是能平安躲过，刘矿工慢慢发现，小春雕刻的石头，能驱赶怪物。
    刘矿工带人闯入老黄的洞穴，准备将小春带走。
    小春似乎早已预见了他们的到来，提前引走了父亲老黄。

 第446章 《溶洞》：赎罪

    头颅压得变形的刘矿工语无伦次地说。
    “是她自己的选择，我只是想把她带走，问清楚他们躲过怪物的原因……我怎么会杀了她？她身上秘密那么多，我……啊啊啊——”
    姜遥踩碎了他另一条手臂，打断了他的话，“小春说了什么？”
    刘矿工声音痛得颤抖，面露痛苦，强撑着继续说。
    小春安静地坐在雕刻的石椅子上，貌似是等待他们许久，那双白瞳在黑暗里，平静得瘆人。
    刘矿工无论多少次看她，都感到毛骨悚然。
    那双白瞳明明看不见，可他们都觉得她能看见，而且不止是能看见，还能透过他们的血肉，看到最里面肮脏恶毒的内心。
    有一种莫名可怕的洞悉感。
    小春缓缓地道：“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矿工们不再受怪物杀害。”
    刘矿工问：“什么办法？”
    小春雕刻的石头只能暂时驱赶怪物，主要是小春自己。
    那些怪物恐惧她。
    “我会雕刻出一个佛像，你们把我的尸体放进去。”
    不仅刘矿工，其他矿工皆露出了震惊与诧异的神色。
    显然没想到，她会如此坦然的，讲述着自己的死亡。
    小春站起身，白雪一般的瞳眸扫过他们所有人，说道。
    “但我有一个条件。”
    刘矿工面露忌惮，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吞咽了下口水问。
    “什么条件？”
    小春微微一笑，笑容很浅，没有怨恨、不甘，那是发自内心的笑。
    “我爹问起来，就和他说，我回天上了，只要每日休息的时候，拜拜佛像，我会找时间，下来看他的。”
    刘矿工皱眉嗤道：“这种谎言，他怎么可能会信。”
    小春：“爹会信的。”
    ..
    老黄是真的相信了这句话。
    只是在每日跪拜之中，老黄渐渐疯了，记忆出现了错乱，臆想出，有一群歹徒闯入家中，将女儿带走的画面。
    他休息时，虔诚地跪拜，怎么也没想到，心心念念的女儿，会在佛像里。
    至于为什么矿工们会这么害怕俞姐。
    是他们闯入老黄住处那天，俞姐就住在附近，看到他们带走小春，冲了过去救人。
    那些将女性当发泄工具的男矿工们，看着俞姐的身影，只觉得她不自量力。
    女性从小到大，力量是弱于男性的，男女间力量悬殊太大，所以他们根本没把俞姐当回事。
    但令人没想到的是，俞姐是练家子，磨得锋利的石刀划破他们的喉咙，血液喷溅而出。
    刘矿工看着一个又一个的矿工死在自己的面前，怕得顾不上小春，拔腿就跑。
    他很聪明，往女矿工们的住处跑去。
    本以为俞姐会因为那些女矿工们，而不敢对他下死手。
    没想到的是，俞姐当着所有女矿工们的面，割开了他的喉咙，完全不给他反抗的机会。
    血液浸染了她一身，俞姐收起了石刀，无视众多恐惧的目光，转身就走。
    小春叫住了她。
    祈求俞姐把她尸体埋进佛像里。
    俞姐问她为什么。
    小春轻声说：“我要赎罪的。”
    一出生，小春便预见了娘亲死亡的画面。
    骨子落了病根的娘亲，冒着风险生下了她。
    很快就会像枯叶一样凋零。
    她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有这样的能力，能拯救爹娘可怜的命运，让爹带她去赌场，导致爹丢掉了眼珠和手指。
    更是让本就重病的娘亲知道此事后，气急攻心而死。
    若是没有她，爹娘会过得很好吧。
    小春每天都在愧疚。
    能看见未来的能力，在她看来，不是上天的赏赐，是诅咒，是厄运，是痛苦。
    而她的爹娘却不是这样的认为的。
    娘亲在死之前，紧紧攥着她的手，明明被病痛折磨得动都动不了，还要来安抚她。
    “小春，娘最幸福的事，就是生下了你，是菩萨把你赐给了我，我很开心，也很幸运。”
    爹看着粗心，其实十分细心，看出了她的愧疚和痛苦，总是伸着那只健全的手揉着她的脑袋。
    “没关系的，小春，一只眼睛也看见我的宝贝女儿小春啊，爹幸福着呢，下辈子还希望你做爹的女儿。”
    小春亲手杀了自己。
    在最后，能帮上爹爹，能帮上矿区的人，她也算赎罪了。
    所以镶嵌在神像之中的小春，面上没有怨恨痛苦，只有安详的笑容。
    佛像洞穴成了矿区最安全的地方。
    却是建立在小春的死亡上。
    站在旁边的俞姐听完这一切，冷静的脸上出现一丝崩溃，她头颅传来一阵阵刺痛，如同冰锥往脑浆里钻，痛得她弓起了背，额头溢出密密冷汗，呼吸剧烈起伏。
    遗忘的、关于小春的记忆一股脑钻入她的脑子里。
    是她亲手将小春埋葬到佛像里的。
    小春死前，唇角微弯，覆盖一层白霜似的瞳眸望着她，说道。
    “你的未来我看见了，会有一个人出现在你的身边，她会帮助你找回所有的记忆。”
    俞姐忍不住问：“那人是谁？”
    小春摇头：“我看见了黑暗，看见了灾难……原来如此…灾厄提前了……”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我知道，她的到来，会结束这里的一切。她来到了人类的阵营，注定和黑暗抗争。”
    预言并不是无限的，小春需要付出代价。
    这是她死前最后的预言，眼看生命渐渐从身体里流失，小春永远地阖上了眼，没了声息。
    俞姐蓦然抬眸，赤红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不远处的姜遥。
    她找到了。
    找到了小春所说的人。

 第447章 《溶洞》：垃圾处理站

    “轰隆隆——”
    表层矿区正在地震，头顶的石壁裂开蜘蛛网般的缝隙，石头一块一块往身上砸，地面剧烈摇晃，隧洞远端传来无皮怪物的嘶吼声。
    姜遥见状召回齐槐，一刀了结苦苦哀求的刘矿工，随即对俞姐唤道。
    “矿区要消失了，我们去地底下。”
    俞姐貌似没有听到她的话，呆站在原地，泛起血丝的瞳眸望着她的方向。
    姜遥第一次见她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
    头顶石块掉个不停，此地没办法再待下去，姜遥也顾不得太多，一把抓住她的手，就往外拽。
    快离开佛像洞穴时，她蓦然转头，看向抱着女儿尸体、痛哭不止的老黄。
    失去女儿的老黄仿佛回到了妻子离世的时候，要不是女儿还在，他恐怕那会儿已经跟随妻子的步伐，共赴黄泉了。
    如今女儿也死了，他已没了活下去的念头，任由巨大的石块砸向自己……
    姜遥瞳孔微缩，很快转移了视线，拉着俞姐往隧洞里跑。
    整个矿区都在塌陷，疾跑来到遇到黑影的隧洞里，看到赫连音和赫连雪两人正在奋力抵抗不断涌来的无皮怪物。
    她们不知杀了多少只怪物，隧洞口都被怪物尸骸堵住，血腥味浓重，铺天盖地。
    隧洞狭窄，她们两人根本没办法躲，只能硬着头皮杀怪物。
    姜遥拿出阿秀的眼珠鬼物，召唤出十只怨婴，大声吼道。
    “阿音，过来。”
    赫连音一脚踹飞不要命扑过来的无皮怪物，在听到姜遥的呼唤后，下一秒做出选择，扛起身旁的赫连雪，转身就往身后跑去。
    姜遥摘下野雏菊，在触碰到阿音的手刹那，眼前一晃，只感天旋地转，她们从涌入密密麻麻怪物的隧洞里，来到矿场另一边的隧洞里。
    地面震动，抬刀斩落头顶砸落的石头，姜遥拿出人皮地图，确定她们的所在地。
    去地底，需要乘坐电梯，但电梯需要验证身份才能进。
    想都不用想，那种电梯肯定装有摄像头，她们去了就等于送死。
    姜遥指向人皮地图一个位置，对她们说：“这是垃圾处理站的电梯，三天一处理，今天正好是第三天，我们只能从这个地方下去。”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她早就记住了地图，但玩家若是没有地图，即便记住了路线，也会在隧洞里迷路。
    而垃圾处理站，就在前面那条隧洞。
    赫连音提议：“我可以带路。”
    姜遥看了她背上气息奄奄的赫连雪一眼，摆手道：“不用。”
    垃圾处理站肯定有怪物守着，连她都不知道那边什么情况，要留下一人守着，若她们都过去了，遇到情况，姜遥很难处理。
    赫连音从口袋掏出一张白毛送的金刚符，形成的金色光罩，抵挡着砸落下来的石块，护住了她和身旁戴着头巾的陌生女人。
    姜遥在离开前多看了一眼俞姐。
    俞姐的异常，貌似是从刘矿工和老黄讲述过往的时候出现的。
    姜遥猜测，她想起了一些记忆。
    不过现在不是探听线索的时候，她收回了目光，躲避着坠落的石块，经过转角，来到垃圾处理站前。
    她之所以想到这一点，是因为银竹。
    银竹说过，每三天垃圾处理站都会将最底层的垃圾，上升到表层，将垃圾清理干净。
    在她踏入昏暗阴冷洞穴时，一股浓郁腥臭味扑面而来，脚底像踩到黏液，黏糊糊的，举着油灯往下看，是尸油一样的黏液。
    就跟老人死在竹席上，死了很久，都没人发现，导致融化的尸液将竹席渗透，好似涂了胶水，那味道臭得直冲头盖骨。
    姜遥停下动作，仔细听，听到了咀嚼、吧唧嘴的刺耳声响。
    她拔出渡魔，缓缓向前靠近。
    墙面、地面都覆盖着一层腐蚀的尸液，地震并没有波及到这里，她就像来到另一个空间，整个处理站平静得可怕。
    恐怕，只有矿区部分在塌陷，其余地方都是正常的。
    因为矿区的主线探索至一百，再加上两位监工的死亡，导致了矿区的毁灭。
    黑影隧洞的支线任务，也在赫连音将那些原住民带到黑影出没的隧洞里后完成，奖励是一条线索，她也来不及看。
    姜遥脚步很稳，当油灯昏黄的光线照到一面漆黑墙面停下。
    令她意外的事发生了，眼前漆黑墙面在动，跟肉墙一样在抖动。
    “呵哧呵哧——”
    不对，这就是一面肉墙。
    姜遥眉头一凝，难以置信地举起手中的油灯。
    光线照亮了眼前的肉墙，高过一层楼的庞大身躯如同肉山挤压、堆积在凹陷的垃圾堆里，一袋袋垃圾袋被它撕开，里面的血水淌了出来，滴落在地上，接着塞进肉墙的血盆大口里。
    垃圾袋里装了各种死掉的残次实验品肉块，更多的是骨头，薄薄的皮像袋子一样裹着骨头，骨头腐烂，有蛆虫爬动，一起被肉墙塞到嘴巴里。
    ‘咔嚓、咔嚓’
    嚼骨头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姜遥也注意到，这座庞大肉山挡在了运输垃圾的电梯前。
    她的出现，并没有吸引到肉山的注意，貌似在肉山眼里，这一袋袋骨头皮肉，更具有吸引力。
    姜遥先是用杀猪刀往肉山身上挥动，诡异的事发生了，割开的肉，在一次进食之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肉山感觉不到疼痛，只知进食，跟猪似的。
    姜遥再次做出尝试，拔出渡魔，在它身上割下了一块肉。
    同样的事情发生，那块割去的肉又被新的肉代替。
    而她手中的肉块融化成血水，往地上掉。
    姜遥皱起了眉，她有预感，即便是将这头肉猪分尸，肉猪还是会重新愈合，长出新的肉，她的物理攻击，对于它而言，无济于事。
    就在她苦恼之际，周身忽地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油灯抬起，头顶洞壁竟然悬挂着密密麻麻、像蝙蝠一般的无皮怪物。
    她仿佛到了无皮怪物的老巢。
    姜遥只觉头皮发麻，更是发现一件十分可怕的事。

 第448章 《溶洞》：春天会来吗？

    只见脂肪堆积成一层一层肉的肉猪腹部高高隆起，仿若是吃太饱，导致的隆起，但在肉猪身下，钻出一只又一只的无皮怪物。
    因为惧怕她手中的尸油灯，始终徘徊在光源外，垂涎欲滴地盯着她的身影，就等灯光熄灭，扑过来，把她内脏掏空。
    无皮怪物都是从这头肉猪身体里生出来的。
    源源不断。
    如果不解决这头肉猪，无皮怪物杀再多，也杀不完。
    姜遥后退两步，重新审视起来眼前的肉猪。
    与她所见的什么鱼类、虾类、蛇类融合而成的怪物不同，这头怪物只是吃得太过肥胖，层层叠叠的肉此起彼伏地蠕动，没有融合的痕迹。
    脑袋臃肿陷入肥肉里，嘴巴张得很大，牙齿又尖又多，狼吞虎咽地吃着，喉咙咕哝着，依稀能听到几句模糊的话。
    “好饿、好饿……好多食物……吃快点……要吃快一点……”
    姜遥眯起了眼。
    是怪物，就会有弱点，这么大一肉山，肯定有弱点。
    她要快些想，否则电梯下行，就要再等三天才能到洞底。
    办法其实有，姜遥只要开启领域，将怪物拖入领域里杀，再把它吞噬掉就行了。
    只是，这么庞大、自愈强悍的怪物，她很难杀。
    有了。
    她很快想到一个主意。
    既然怪物是靠那一袋袋碎肉骨头有的自愈能力，那她把它头砍了，不让它再吃东西不就行了。
    姜遥拔出渡魔，将尸油灯挂在腰间，随即踩着层层叠叠的肉山，跳到它的头部，切肉一样将它陷入肉里的头颅生生挖了出来。
    为了防止它长出新的头颅，继续吃的情况，姜遥没有第一时间跳开，而是踩着它臃肿、勉强称作肩膀的地方。
    她所想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失去头颅的肉猪怪物，瘫倒在地上，紧接着黑暗里的无皮怪物们前仆后继，如同赶不掉的苍蝇，跳到肉山前，张着血盆大口拼命撕咬着它身上的肉。
    吞咽声回荡，肉猪怪物身上的肉一块一块被无皮怪物撕咬吞下。
    姜遥察觉到，吃下肉的无皮怪物阴气变得越来越强。
    她心底骤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是陷阱。
    地底的实验员，特意设下的陷阱。
    正常通行的电梯需要身份卡，也装有监控，玩家无法进，唯一能通向地底的方法，只能靠这部处理垃圾的电梯。
    但有一座肉山拦在前面。
    玩家要解决肉猪怪物，只能阻止它进食。
    肉猪怪物一旦不再进食，就会遭到无皮怪物的吞噬。
    吞噬肉的无皮怪物会变得很强，玩家必须杀掉所有变强的怪物，才能乘坐装垃圾的电梯，到达地底。
    这里是无皮怪物的老巢，几乎所有的怪物都吃过肉，姜遥想逃已经来不及，眼前一头怪物就要扑过来，她再次使用阿秀的眼珠，再次召唤出灼烧婴。
    巨熊受了伤，即便召唤出来，它身形庞大，在这样的地方，如同活靶子一样，她根本顾不上它。
    而齐槐，她每次召唤，都会耗费大量精神值，之前召唤过一次，现在再召，她就要死在这里。
    姜遥握紧手中的渡魔，灼烧婴灵活，有它们在，她也不至于处于被动，但怪物实在太多，她必须尽快解决。
    吃了肉之后加强过的无皮怪物表面找出一层坚固的皮，速度快上一倍，皮肤呈现青黑，四肢长着尖锐指甲的爪蹼，身后还长出两只手，飞檐走壁，更加灵活。
    姜遥打法直接，对目标简单直白，就是奔着一击毙命方向去的，不多纠缠。
    砍掉一只无皮怪物的脑袋，又接着下一只，这样的打法，缺点也显而易见，她没有防御，没一会儿，身上就出现大大小小的伤势。
    两次使用阿秀的眼珠鬼物，她的精神值降得很低，再加上去佛像洞穴之前，也经历了一场战斗，体力也没有恢复好。
    但此时姜遥什么都顾不上了。
    肉山被无皮怪物吞噬，露出了一道锈迹斑斑、老旧电梯，电梯正在倒计时，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
    石头不停砸在金色光罩上面，发出哐当的声响，身后石头堆积堵住了回去的路，诡异的是，前面那条往垃圾处理站去的路，震幅很小，洞壁也没有开裂，掉下来的石头很小一块。
    担心她们的路被石头堵住，赫连音往前走了两步，砸在光罩上的石头变小，不用符箓，也没有关系。
    只是，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队长还是没有回来，赫连音心里忧心忡忡。
    “噗！”
    趴在她背上的赫连雪忽地喷出一口血，病态苍白的面容被死气笼罩，神志不清。
    赫连音把她放下，检查起她身上的伤，眉头越皱越紧。
    不仅是外伤，最严重的是她的内伤，内脏碎裂，手筋也断了，就这样，竟然还能拿起剑。
    赫连音虽没有领悟剑道，但也能看出她情况有多严重。
    她体力不行，却要强行驱动丹田内的内力，导致难以压制的内力在体内到处冲撞。
    她身体本来就不好，之前还受了重伤，竟要逞能，使出剑法。
    赫连音没有内力，身上没有治疗内伤的药，一时急得抱剑的手在颤抖，紧皱的眉头覆上一层阴霾。
    “好疼，爸妈，我好疼啊……”
    赫连雪陷入梦魇，再次回到了小时候。
    几岁的年纪，躺在病床上，又粗又长的针刺入她的脊骨里，注入药物，疼痛席卷全身，她还不能昏睡，全程必须保持理智。
    她发出呜咽，喉咙也插了管，动弹不得，连一声哀求都发不出来。
    爸妈站在她的床边，询问着医生。
    “医生，我女儿可是最有希望的剑者，你要救救她啊。”
    医生说：“有一种药，药效好，但会给患者带来剧烈的痛苦，你们要打吗？”
    爸爸毫不犹豫：“打！千万别让她死了，我可盼着她出人头地啊。”
    妈妈在一旁捂着眼流泪，一句话都没说。
    赫连雪小小年纪，身体长得不如同龄人快，手腕瘦成皮包骨，手臂上面是密密麻麻的针孔，有新有旧。
    她睁大了双眼，窗外雪花纷飞，映入她浸满泪水的眼里。
    ——春天会来吗？

 第449章 《溶洞》：疼不疼

    家族学堂。
    八岁赫连雪习剑的速度，比族内成年人都要快，领悟剑道的速度，更是比每一任家主都早。
    她天赋极高，旁人要一年之久才能习得的剑法，她不到一周时间，就能习完。
    赫连雪的出色，在众多孩童之中脱颖而出，连家主都忍不住在家宴上面，对她不吝赞美，当着各大长辈的面，说她是几百年来天赋最高的剑者。
    引起许多人的羡慕与嫉妒。
    站在聚光灯下的赫连雪感受到一道道落在身上的视线，接受到家主的赞扬，以及父母激动兴奋的目光。
    赫连雪心里却泛不起一丝喜悦。
    手臂、小腿上的针孔在疼，针扎的疼遍布全身，疼得她喘不过气来。
    渐渐地，她不再哀求，也不再哭泣。
    因为她知道，哀求和眼泪都没有用，没有人能帮她，在所有人的眼里，她的天赋、剑道，比任何都要重要。
    爸妈对她，给予着极高的期望。
    她不是为了自己而活着，是为了爸妈，为了整个赫连家族。
    没有人关心赫连雪的身体情况，即便她重病缠身，生不如死，也必须活下去。
    她一出生，一辈子就已经注定了，如同木偶一般不能有自己的思想、情绪，一切都被安排到了。
    父亲控制欲极强，母亲像是依附着父亲的菟丝花，生不出一丝反抗。
    这也造就了赫连雪的扭曲性格。
    所以赫连雪在亲眼看见父亲死在赫连峰叔伯手中，也不为所动。
    她的父亲是家族内排不上号的旁支，若不是赫连雪天赋出众，父亲连进家族老宅的资格都没有。
    他剑道天赋极差，三十多岁才领悟剑道，到现在都没有自己的本命剑，运气爆棚，生下了她，得以在家族抬起头。
    但这样的人，是有望成为下一任家主的赫连雪生父，赫连族高层是不允许的。
    所以父亲的死是注定的。
    赫连雪看着站在叔伯面前，谄媚不已的父亲，危险逼近也毫无所知。
    剑刃割破了他的喉咙，血液喷溅，脸上谄媚讨好瞬间凝住，不可置信地看着动手的赫连峰。
    最后被一张草席卷着，丢进了铸剑炉，灰都不剩。
    在父亲葬礼上，赫连雪看着被压迫已久的母亲在棺木前哭得晕厥了过去，看到一些陌生人出现在葬礼上痛哭流涕。
    她面上没有一丝悲伤情绪，平静地站在一旁，像是在看一场闹剧。
    父亲葬礼办得风风光光。
    洋鼓洋号的哀乐响了整整七日。
    第八日，赫连雪成了叔伯赫连峰的养女。
    有了更好的习剑环境，也有各大长辈亲自教导，家族学堂的弟子以前都瞧不起她，自她成为赫连峰养女后，皆趋炎附势，费了心思地讨好她。
    赫连雪仍然不觉开心，只觉得厌烦恶心。
    故意让内力冲击心脉，她再次躺上了手术台，进了重症监护室，命悬一线，她以为自己这次肯定会死的。
    没有想到的是，一个叫‘赫连音’的女孩，输血救了她的命。
    赫连雪第一次见到她，从不知道，赫连家还有这样的人。
    后来听旁人说，她是赫连家的耻辱，至今未领悟剑道，也无法习得一式剑法，虽是嫡系血脉，却非赫连家的人，早就被驱逐出家族了。
    赫连雪感到意外。
    即便是废物的父亲，也能领悟剑道，赫连嫡系，又怎么会领悟不了剑道呢？
    同时被推入病房之中，赫连雪看到了她。
    输了那么多血，她需要静养，休息一些日子才能下床，但她待了两天便下床离开了。
    这两天，她一个亲人都没有出现。
    倒是赫连雪的床边，围满了人。
    赫连雪又听旁人说。
    赫连音的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她被驱逐出家族后，被她阿公接走了。
    之所以过来给自己输血，是因为赫连音的父亲，也就是赫连雪的师父之一赫连鸿，将她带来的。
    赫连雪第二天再次见到了她。
    她是跑来的，全身热汗，气喘吁吁，坐在病床上，喝了整整一瓶矿泉水，身上有很多伤，血迹干涸。
    手掌缠着厚厚的白布条，也被血水浸染，是攀爬出来的伤。
    女孩不怎么说话，性子有些孤僻内向，背对着她坐，两腿也不歇着，抬起又放下。
    直到医生进了病房，给赫连雪扎针。
    两条手臂扎了好几个针孔，吊着药效强的药水，她躺在病床上，无神地看着天花板。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病房门口传来声音。
    “医生，她手肿了！”
    赫连雪抬头，看到女孩抱着比她人都要高的剑，对外面的医生唤道。
    医生们陆陆续续踏入病房。
    赫连雪每天都要扎针，手背已经没有地方能扎，只能扎手臂，手臂也青一块紫一块，肿起一大块，她也没发现。
    等医生离开，抱着剑的奇怪女孩咕哝一句。
    “肿这么大的包，你都不疼吗？”
    赫连雪怔然看她。
    偌大的赫连家，即便是她的爸妈，也从未问过她疼不疼。
    当然，他们并不关心她疼不疼，只关心她剑练得怎么样。
    和医生问最多的也是，‘她多久能下床？’
    疼吗？
    疼啊。
    遍布针孔的手臂轻轻碰一下就痛，管子从喉咙里生生插进去，她也疼，长针插进脊骨里，也很疼……
    可是，从没有人问过。
    赫连雪也不知心里怎么想的，喉咙酸涩，眼眶瞬间蓄积泪光，顺着眼角浸没到枕头里，喉咙发出阵阵呜咽。
    原本准备回到自己病床上的抱剑女孩听到她在哭，脚步蓦然停下，目光从疑惑变得不知所措。
    “我、不是、那个意思。”
    赫连音每日锻炼，很少和人接触，也不会说话，顿在原地，手伸在半空，有点语无伦次。
    赫连雪泪如涌泉，哭得全身颤抖不止，手臂好不容易扎好的针又肿了。
    赫连音连忙又唤来医生。
    医生劈头盖脸训了她一顿，让她不要和病人说太多话。
    赫连音局促地站在一边，像是被罚站的学生，没有反驳一句。
    注射了镇定剂的赫连雪陷入了昏睡。
    赫连音小心翼翼地瞅了她一眼，在看到她睡着，愧疚地挠了挠脑袋。

 第450章 《溶洞》：你也有心

    赫连雪对于家主赫连宗焱派她进《溶洞》，她并不感意外，甚至早已意料到。
    家族存亡之际，即便是从小培养的剑道天才，一样是能牺牲的。
    赫连雪死了，赫连家会因为派出最有天赋的下一任家主进诡域而死，获得牺牲家族拯救江州百姓的好名声。
    赫连家最不缺的就是天才，没了赫连雪，还有下一个。
    博得这样的名声，足以再次重建赫连家。
    若赫连雪活着从诡域离开，获得强大鬼物，也能更好壮大赫连家。
    无论哪一种，对赫连家而言，都是利大于弊。
    赫连雪悲观、疯狂、冷漠。
    她不怕疼，也不怕死，此生唯一的心愿，就是亲眼看着赫连家从世界消失。
    正因为了解赫连家那些人的想法，她没有一丝迟疑，选择进入《溶洞》。
    阻止姜遥驱逐诡域。
    是赫连雪进来的目的。
    在阿音的呼唤之中，赫连雪从梦魇里醒来，睁着迷茫的目光，看见了身边人焦急担忧的表情。
    “你接的是普通任务，现在就能离开诡域，快回去，接受治疗！”赫连音一字一句地说。
    赫连雪轻摇头，喉咙溢出一股血，渗出嘴角，却还是缓缓开口。
    “来、来不及了。”
    每说一个字，五脏六腑都在痛，她对疼痛早已习惯，意识逐渐溃散，眸色灰暗不见一丝光。
    “对不起，阿音……”
    其实她很羡慕姜遥。
    所有人都觉得她赫连雪一出生冠天才之名，受尽艳羡与宠爱，却没人知道，她每天过得有多痛苦。
    到如今，她也没办法原谅这个世界，没办法像姜遥一样，明明能活得轻松一些，却要为了江州的人，冒着生命危险来到这里。
    赫连雪仿佛又回到了待在病房里，只能透过狭窄窗户看到外面的时候。
    她看见雪停，看见枯枝攀过高墙，在灿烂阳光下，看见枯枝生出青绿嫩芽。
    “阿音你看……春天，终于到了。”
    赫连雪眼皮渐阖，抬起的手指缓缓垂落，失了声息。
    赫连音下意识去握她的手，却触及一片冰冷。
    放弃离开诡域的赫连雪在她怀里失去了生命。
    这是从垃圾处理站，姜遥跑过来看到的一幕。
    她和赫连雪接触并不多。
    回忆起来，赫连雪和她一起，走到最前面，给玩家们挡下大半危险，阻止着一头头无皮怪物危害身后的玩家。
    一路斩杀怪物，穿过一条条隧洞，终于来到隧洞里。
    想起，在老黄诉说往事时，赫连雪反应激烈，愤怒地冲了过去，险些将老黄掐死，否定着他的话。
    ——“你撒谎！”
    ——“这世间，父母都是自私的，他们绝不会为了孩子，做出这种事，你肯定在撒谎，就是你把小春带到赌场里去的，你的眼睛和手指，都是赌输丢掉的！”
    赫连雪出生便没有尝过父母的爱，觉得每一对父母，都是如此。
    不相信老黄会为了女儿，会亲手挖掉眼睛，割掉手指。
    甚至在女儿消失后，即便疯了，也没忘记寻找女儿。
    姜遥眉眼难掩疲惫，倚靠着洞壁，垂落的手指滴落血液，重伤经过这么一会儿功夫自愈了大半，精神值严重透支，体力也见了底。
    要对付源源不断、加强过的无皮怪物，她十只灼烧婴全军覆没，正在复活之中，渡魔耐久度早就到了零，成了一把废铁，需要重新磨，后面她只能用杀猪刀，准备百来把，剩下不到一半。
    她全身就像是泡过血池一样，也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怪物的血。
    深吸了口气，姜遥走到赫连音面前。
    “能走路吗？”
    赫连音听到她的声音，骤然回神，露出罕见的慌张，抬手胡乱擦拭一把眼角，重新背起死去的赫连雪，声音难抑地颤抖。
    “能、能的，队长，我没事。”
    姜遥伸手握住赫连雪的手腕，没有心跳，触感冰冷。
    赫连音见状，连忙说：“队长，我想、想带着她，我一定不会拖延我们的步伐，也不会……”
    姜遥打断了她的话，平静与阿音通红的眼睛对视，缓声道。
    “放我的乾坤袋里，等离开诡域，再将她好好埋葬。”
    赫连音松了手，任由队长将赫连雪的尸体装入乾坤袋中。
    她手心还残留着赫连雪吐出来的血，手止不住地颤，尽管如此，看到姜遥身上的情况，担忧到呼吸急促。
    “队长你……”
    姜遥：“我没事，走吧，我们去地底。”
    踏入尸骸遍布的垃圾处理站，碎肉沾满了洞壁，成了血海，踩在上面，鞋子都被血浸湿，血腥味浓重。
    进到锈迹斑斑的老旧电梯里，下行缓慢，姜遥伸手握住她发抖的手，另一只手轻拍她的肩膀，开口道。
    “阿音，哭出来吧。”
    话落，赫连音再也没忍住泪水满眶，无法克制地哭出了声。
    “队长，我没办法、我救不了她，她内脏都碎了……那么久，她都不喊疼……应该很痛的……为什么……”
    在原地等了那么久，她都没有发现她身体的不对劲，看着她生命渐渐流失，看着她死。
    明明伤势那么严重，却坚持了那么久。
    姜遥抱住她，嘴唇紧抿，声线平稳，听不出一丝异常。
    “没关系，阿音，不怪你。”
    赫连音努力平复情绪，哽咽地说。
    “我哭一下，很快就不哭，队长。”
    姜遥轻声道：“睡一会儿吧，睡一会儿就好了。”
    说着将雾石戴在了她的脖子上。
    赫连音缓缓阖上了眼，含着泪睡了过去。
    姜遥把她轻轻放在电梯一边，随即坐到一旁，从包里拿出水和食物，狼吞虎咽地进食了起来。
    始终保持着安静的俞姐站在她们旁边，看姜遥的眼神和以前不太一样。
    姜遥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咽下最后一口压缩饼干，仰着头看向她道：“为什么这样看我？”
    只听她说：“我原以为你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姜遥擦掉嘴角残渣：“现在呢？”
    俞姐目光多了一些温度，认真地道：“你也有心。”

 第451章 《溶洞》：封印

    在想起小春预言后，俞姐一直在观察姜遥。
    此人聪明，总是能发现常人发现不了的信息，仅是矿工们半真半假的一些话，便能推测出故事大概。
    并没有因为老黄赌掉眼睛手指，便加以揣测老黄是卖妻卖女的人，她有自己的想法，在没有彻底查清之前，不会妄下结论。
    每次在危机艰难的关头，总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这样的人，若是站到黑暗里，会给国家带来灾难。
    显然，姜遥的选择是人类，而非黑暗。
    在矿工们的生命威胁之下，不仅能保全自己，还能将同伴一个个救出去。
    面对同伴死亡的时候，姜遥表面看着冷静漠然，但俞姐能看出，她其实也很难过的，但她是队长，至少在队员面前不能流露出脆弱的情绪。
    俞姐靠着老旧的电梯上，虽遗忘了许多重要记忆，但在看到小春预言的救世主，是姜遥的时候，心里更多的是庆幸和感叹。
    她这些天的记忆并没有被清洗，从和姜遥接触这段时间来看，俞姐大概猜测出，自己已经死了，如同地缚灵一样只能待在这个溶洞里。
    所在地方，或许成了地狱，影响到了现实世界，导致需要派遣人类来到这里，地狱会给人类发布任务，人类只有完成任务，才能离开。
    姜遥没有跟那些人一样离开，俞姐猜测，她的选择和那些人不同，是奔着消灭地狱来的。
    现实世界……俞姐感到一股无力的滋味。
    倘若她活着，也会和姜遥做出同样的选择。
    可惜她死了，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姜遥深吸了口气，靠坐在电梯墙旁，体力透支过度，抬起手像患了帕金森一样抖动，放在膝盖上，对于她的夸赞没什么反应，而是问起线索。
    “俞姐，你还记得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吗？”
    俞姐努力回忆起来，最终摇头。
    “想不起来了。”
    她脑子里想起来的记忆是碎片状的，比如她记得自己杀掉了刘矿工，和那些作恶多端的男矿工们，再比如，她记得自己亲手埋葬了小春，也在小春死前，听到了一些预言。
    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姜遥给了她一个方向去想，“我有一个猜测，你要么是和无皮怪物同时出现，要么是在无皮怪物出现之后，再出现的。”
    从刘矿工的话中可以得知，他在借着自己跟监工有点亲戚关系，对女矿工们为非作歹的时候，俞姐是不在的，直到无皮怪物的出现，俞姐才出现。
    在她看来，俞姐至少是在无皮怪物出现之后出现的。
    否则以俞姐的性子，杀人不会等到那个时候，在他们作恶的时候，就会把他们全杀了。
    俞姐明白她的意思。
    但她没有来到矿区的记忆，她就像是凭空出现在矿区里的一样。
    记忆碎片里，无皮怪物貌似是始终存在的。
    听她说完，姜遥若有所思，精神值很低，又过度用脑，她脑袋传来一阵阵刺痛，但现在她没有时间睡觉，拿出观音玉瓶，喝掉新刷新的净水，体力和精神都缓解了许多。
    姜遥开门见山地道。
    “俞姐，我想你已经猜到了，我们都是从外面进来的，这也不是我进过的第一个诡域，但只有这个诡域让我感到奇怪。”
    俞姐闻言不感意外。
    只是她所想的地狱，在外面的人称作‘诡域’。
    俞姐担心记忆会被清洗，拔出小刀，刀尖就要划破皮肤，被姜遥制止。
    “你皮肤没有一块好肉，我要说的太多，你也记不下。不如这样吧，俞姐，在你失去所有记忆的时候，我需要说什么话，才能取得你的信任？”
    俞姐沉吟了几秒，开口道：“每次只会清洗我的记忆，没办法清掉我的擒拿招数，我教你一招，如果我忘了，你在我面前施展出来，我会相信你。”
    说着她展开拳脚，在姜遥面前施展。
    招招带着劲风，速度极快，姜遥看了两遍才看明白。
    她不由问：“你自创的？”
    俞姐视线恍惚了会儿，半晌摇头道：“我也不清楚，这一招刻在了我的灵魂里，我记忆忘了，身体也会打出来。”
    姜遥学习速度惊人，只是练了好几遍，都做不到像俞姐那般利落迅速。
    不过也正常，俞姐使了一辈子，姜遥练这么几遍，又怎么做到。
    俞姐几乎脱口而出：“你学习速度是我见过最快的。”
    姜遥闻言问：“你还要见过其他人学？”
    俞姐一下怔住，脑子里突然出现一段画面，有一小孩站在她面前，不停练习，总是练不好。
    她听到自己语气不怎么好地批评道。
    “学了这么多遍也学不会，今晚不准吃饭！”
    面容模糊的小孩听到批评，固执地练了一遍又一遍，练到全身被汗水浸湿，气喘吁吁都不停，到最后竟然练晕了过去。
    姜遥眼神惊诧地看向她：“俞姐你原来也会笑？”
    俞姐思绪陡然从记忆中抽离，情不自禁抬手触碰着唇角，是微微扯动的弧度。
    “我想起自己以前教过一个小孩，那小孩犟得很。”
    姜遥眼皮骤掀，站起身道：“你的记忆，不像清洗，更像是……封印。”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记忆的封印会慢慢解开。
    所以每过一段时间，就像俞姐所说，最短一天，最长一周，脑子里的记忆会消失。
    恐怕是有人过来，重新加封，就是为了防止她想起来。
    俞姐神情渐渐冷沉。
    姜遥的猜测不无道理，这些时间，她脑子里总是莫名出现一段又一段记忆，若是从脑子里彻底清洗，她就不该想起来的才对。
    “谁会特意来封印我的记忆？”俞姐皱眉问。
    如此大费周章，只是为了让她不想起以前的记忆，是为什么？她得罪过什么人吗？
    “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姜遥眯着眼说，“你是我去过的所有诡域里，最古怪的一个诡怪原住民。”
    她将原住民的意思仔细解释给俞姐听，接着道：“之前也有记忆遭到篡改的原住民，但都有自己的身份。”

 第452章 《溶洞》：怕听不到你们的声音

    俞姐什么记忆都没有，只记得自己的名字，记忆都要靠刀刻在身上的疤痕得知。
    姜遥也终于释然，为什么用这么极端的记住方式，在她身上仍然没有找到其他重要线索。
    是因为，俞姐记忆是被封印的，而封印她记忆的人，经常出现在她的身边。
    既能自由在矿区行动，又能封印俞姐记忆，这样的人，绝对不会是那些矿工，或是两位监工。也只有最终boss能做到了。
    姜遥思及此，心脏猛颤。
    八十级诡域的最终boss，为什么会执着于俞姐的记忆？
    恐怕，俞姐记忆里有重要的线索！
    “俞姐，你心口上刻着阻止，不是阻止小春死亡，也不是阻止矿区女矿工所遭受的残忍对待……”
    姜遥抬着深色瞳眸，意有所指地说道。
    俞姐陷入沉默。
    她如今能想起来的片段很少，没办法帮到姜遥。既然脑子记忆是被封印的，那她时不时回忆一番，说不定能想起重要的记忆。
    姜遥见电梯下行缓慢，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到地底，从乾坤袋拿出硬纸板，垫在浸满腐烂尸液的电梯地板上，然后给阿音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自己也换了身，转眼看俞姐询问。
    俞姐接过一身新的衣服，衣服在洗衣机洗过一遍，沾染着淡淡的洗衣液香味，是那种方便行动的作战服。
    指腹触及光滑偏硬感的衣料，俞姐愣了一秒，后知后觉地想着。
    她真的死了吗？
    死人也能像活人一样穿衣服吗？
    俞姐换下身上老旧的粗布衣，穿上手里的新衣，身上都有多几分清爽。
    死人还有五感，也有喜怒哀乐，真让人意外。
    察觉她情绪变化，姜遥没说什么，看了眼时间，拿出电话蛊跟队员们通话。
    工作时间似乎变得越来越长，而玩家们休息的时间也变得短暂。
    倘若这里是不是溶洞，而是外面，只怕是天黑时间越来越长，而白天更短了。
    姜遥要将老黄女儿的下落告诉潜水区、还有地下洞窟区域的玩家们。
    让那些接了简单任务的玩家们平安离开诡域。
    至于接了普通任务的玩家，敢接这种难度的玩家，身上都是有本事在的，当然不排除一些特意送死的。
    并没有避讳俞姐，当着她面前，便联络到远在潜水区的闻无恕。
    闻无恕那边还算顺利，只要遵循规则，以他本事，暂时是安全的。
    死了的闻无行并不是他能力不行，是他所在诡域和《溶洞》诡域融合，作为外来人的他们，遭到了怪物们的袭击。
    正常玩家进诡域，首要满足两种情况，第一，是从现实世界，来到诡域里的，第二，都有自己的身份。这两种皆受守则保护。
    而闻无行他们，当时情况是，因诡域融合，以本人身份进入《溶洞》，不受守则保护，成了所有怪物们的目标。
    想到闻无行，姜遥沉默了下来。
    那边等待着她先开口的闻无恕半天没等到，掐了烟，出声道。
    “队长，我这边一切正常，白毛还活着。”
    他话一落，接着响起白毛不满的声音。
    “什么叫我还活着，以我的能力，肯定比你活得长。”
    闻无恕淡淡‘哦’了一声。
    话筒依然没有姜遥的声音，闻无恕眉头不禁蹙起，就在他以为她出了大事，张口就要询问之时，姜遥终于出了声。
    “矿区没了，我现在在电梯里，前往地下洞窟。”
    闻无恕、白毛齐齐怔住，瞳孔缩窄，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队、队长，你说的矿区没了，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白毛的话紧随其后：“算起来，这也不到一周时间啊，姜姐，你炸了矿区啊？”
    闻无恕听他话，就知道他想歪了，抬手推开了他的脑袋，“去去去。”
    姜遥将今天发生的一切长话短说，告诉了他们。
    最后道：“将这些信息，告诉潜水区接了简单任务的玩家们，让他们尽快离开吧。”
    闻无恕表示明白。
    白毛一个脑袋凑过来，惊愕地问：“姜姐，你说谁死了？赫连音的堂姐？赫连音没事吧？”
    姜遥侧眸，看了眼躺在垫子上睡熟的阿音，身上盖着毯子，是她从乾坤袋里拿出来的，都是闻无行生前准备的，里面有很多生活用品，那小子的生活很精致。
    她挪开目光，抬手捏了捏眼窝，“没什么事，她会好起来的。”
    在这条路上，要么是自己死，要么是看着至亲的人死。
    他们没有选择。
    白毛叹了口气，语气有些低落：“她亲眼看到堂姐死，肯定很难过吧……”
    就跟他看闻无行的死亡录像，到现在心口都像是被块大石头死死压着，难受得紧。
    电话蛊挂断，闻无恕看了眼躲角落偷偷抹眼泪的白毛，挑了挑眉，走近问道：“你喜欢赫连音啊？”
    白毛听到这句话，惊得睁大了眼，可怜泪珠挂在睫毛上，脸上先是呆了几秒，随即是恼怒。
    “啥？喜欢啥？老烟鬼你不会说话，能不能别说话。”
    闻无恕看他情绪这么激动，摊了摊手，“我看你哭得伤心，还以为你不放心赫连音。”
    白毛把屁股对着他，气得语无伦次。
    “我就不能感同身受吗？”
    闻无恕跟着叹了口气，“白毛你千万别嘎了，否则我怕我也感同身受，难过得流泪。”
    说实话，他现在把白毛的命看得比自己还重，就是怕白毛嘎了，自己会看到队长他们难过。
    若如此，他情愿自己死了，白毛活着。
    往往活下来的人要承受所有伤痛和责任，无时无刻不去惦念着死去的人。
    所有队友里，队长的责任最重，也是最痛苦的。
    但要为了他们，努力去隐藏，连一丝悲痛都不能露出来。
    白毛：“…………”
    他要不是打不赢闻无恕，都想把他掐死。
    说的一些什么话。
    ..
    姜遥喝了净水，又坐着休息，精神恢复了大半，但眼角微微泛红，抬手再次捏了捏眼窝，重新调整呼吸。
    幸好，闻无恕和白毛安然无恙。
    连死都不怕的姜遥，唯恐害怕，每次使用电话蛊。
    ——怕听不到队友们的声音。

 第453章 《溶洞》：沈俞

    在联络银竹之前，姜遥将黑影隧洞获得的支线任务奖励拿了出来。
    是一封计划书，标题是‘自愿参与黄昏计划’，里面是人体进化实验，但上面的信息都是灵魂有关的测试，人体基因再进化，也没办法超越极限，灵魂却不同，能达到不老不死的实验结果。
    最后落款签名的是——许骏。
    许骏就是许教授。
    姜遥看完这封计划书，视线最后久久停在最后签名上面。
    建实验室，做融合实验的许教授，所有实验体里，只有齐槐侥幸活下去，变成一头怪物，而妻儿失踪不见，在惊悚世界也没能找到他们的身影。
    后被关在精神病院负层休眠。
    姜遥在《河神娶亲》诡域，从黑玫瑰那里得到了一张照片，是时间回溯拍摄出来的，样貌神似的许教授出现在幽绿色河面的木船上，前往河神洞窟，在地底开展过一场实验。
    也是导致《河神》诡域形成的罪魁祸首。
    之后，《溶洞》诡域以融合的方式降临，里面很多线索纷纷指向融合实验，闻无行丧命于此，也给江州带来毁灭式的灾难。
    姜遥指腹紧捏着计划书，鹰隼般锋锐的深色瞳眸死死盯着‘许骏’二字。
    许教授也参与了《溶洞》里的实验。
    令她怎么也想不通的是这时间线。
    眼前像是多了重重迷雾，她越往前，迷雾越浓。
    “黄昏计划……”
    俞姐看她凭空拿出一叠纸，垂眸看去，正好看到黄昏计划四个字，脑袋一阵刺痛袭来，耳畔忽然出现一道断断续续的声音。
    “……我爱你，所以我不会杀你，沈俞，不要再阻止我，我是救这个世界……”
    她努力去看那人的脸，但说话的人背对着她，身影也模糊不清，无论她怎么看，都看不清。
    俞姐身形不稳，就要往下坠，被一旁姜遥眼疾手快地扶稳。
    姜遥看她脸色苍白得难看，最重要的是，她右脚踝变得透明起来，眨眼间又恢复正常，仿佛是自己的幻觉。
    俞姐气息凌乱，胸腔剧烈起伏，却仍然不忘正事，声音虚弱地将听到的那段话，复述了一遍。
    说罢，她抿着泛白的唇，紧紧攥着姜遥的手，额头绷紧，凸出条条青筋：“我的名字……应该是沈俞。”
    姜遥听到‘沈俞’二字，愣在原地。
    她记忆力极好，对于听过的名字都深刻记在脑海里，几乎下一刻，便想起来，自己是在哪里听过‘沈俞’的。
    ..
    “你师母呢？”
    姜遥问。
    沈白鹤先是沉默了几秒，眼底覆上了一层阴霾，片刻苦笑道。
    “失踪了。”
    ..
    第一军队的队长沈白鹤，因白化病被父母丢弃，后被师母捡到抚养。
    沈是师母的姓，白鹤意味，他因白化病带来的白化症状，像白鹤一样，有着纯真之雅，洁白纯粹。
    更是自由自在，不受任何束缚的寓意。
    而沈白鹤的师母，姓‘沈’，名‘俞’。
    是十年前，国家重案组大名鼎鼎的沈队，也正是有她在，才没让那股势力将许教授劫走，但不久之后失踪，寻了这么多年，依然没有寻到。
    姜遥视线落在面前的妇人身上。
    妇人头发枯黄，皮肤晒伤般长满了斑，脸上皱纹沟壑很深，背像是被大石头压弯，略微佝偻着，那双眼睛也是一潭死水，不起一丝波澜。
    极其不起眼的存在。
    第一次见面，姜遥也是为了试探原住民对玩家是否抵触，才找上挖凿隧洞隔壁的她。
    姜遥怎么也没想到，沈白鹤话中行事雷霆风格、说一不二，破获众多大案要案的师母，会是眼前这样的人。
    当然也有可能是重名，但以这段时间的了解，俞姐不同寻常的极强观察力，以及军部才会习得的擒拿杀招，姜遥确定，她就是沈白鹤的师母。
    既然她始终在诡域里，那为什么沈白鹤在现实世界招魂，会招不到她呢？
    姜遥还在思索，慢慢缓过来的沈俞通过她表情极浅的变化，猜到了什么。
    “你认识我？”
    姜遥没有隐瞒，如实相告。
    沈俞听完，记忆中的小孩逐渐有了脸。
    雪白的短发，皮肤也跟雪一样苍白，体质差，晒不得阳光，偏偏这样的小孩，却像头牛一样固执，要跟她一样，去考警校，比平常人，要花上好几倍的努力。
    她思及此，露出一抹笑。
    “沈白鹤，白鹤，我给他取这个名字，其实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单纯喜欢白鹤而已。”
    姜遥指了指头顶，不嫌事大地道：“沈队长现在说不定在看我的直播，你说这话，伤人心。”
    沈俞只听到前半句，怔怔抬眸，似是屏幕另一头的白发青年双目对视，半晌垂下了眼。
    以前，她对这小孩并不抱多大希望，主要是希望他一生平平安安就行，她的工作太危险，不希望他受自己影响选择这一行。
    没想到，小孩不仅做得好，还成了第一梯队的队长，有模有样的，比她当年还要出色。
    沈俞心里除了欣喜，只剩苦涩。
    十年，她消失了整整十年，那小孩找了她十年。
    她的失踪，最难受就是他了。
    如今，她即便想起来了，也没办法与他相见。
    姜遥在思索沈俞为什么会在这里。
    按理说，沈俞加入政府，还是警部要员，在查融合实验案件，以她脑子，肯定会查很深，那股势力不可能会放过她。
    从沈白鹤那里得知，沈俞的踪迹在现实世界被彻底抹除，他们找了十年都没有找到，连灵魂都召不回，那只有一个可能——
    沈俞死了，连灵魂都没了。
    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沈俞在《溶洞》诡域里，成了原住民，而且所有记忆都被封印，如此大费周章，姜遥结合她方才听到的那句话，想到了一个可能。
    “俞姐，你认识许骏吗？”
    沈俞不记得这个名字，摇了摇头。
    姜遥又说了一个名字：“那钟守方呢？”
    沈俞还是摇头。
    姜遥陷入沉思。
    她还记得，沈白鹤曾说过，许教授已经成家立业，妻子生了孩子，生活幸福，在和师兄钟守方一次争吵后，离开了实验室。
    若许教授妻子是沈俞，沈白鹤不可能不知道。
    难不成，许教授渣男？娶了老婆，还爱着沈俞？
    这也不太可能。
    以沈俞性子，不会容许一个娶过老婆的渣男，来向自己示爱。
    但沈俞肯定认识那个人，只要她能想起来，那疑点都能解开了。

 第454章 《溶洞》：互相残杀

    地下洞窟。
    将一条溅满血迹的走廊清理完毕，银竹洗干净拖把和抹布，擦干净手，就要往食堂方向走。
    在这时，头顶忽地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嘀嘀嘀——’
    走廊远端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他后退一步，贴着墙壁，等待警卫们离开。
    但那一队警卫停在了他的面前。
    “你是今日值班的清理员小竹吗？”
    领头的警卫人高马大，警卫服防弹材质，不反光，胸前别着一个金属徽章，印着代号12，头上戴着坚固头盔，不仅防弹，还防毒，一套制服严丝合缝，手中还捧着一把能够瞬间让人毙命的武器。
    只见他一手端着武器，另一只手握着本子，上面是每个区域值班的工作人员名单。
    银竹心下泛起一丝意外情绪，意外他们会这么快知道高个子实验员死亡。
    不过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十多个小时，也该发现。
    他倒不担心这些警卫会查到自己身上，高个子实验员为了方便对他下手，特意避开摄像头，选择杳无人迹的偏僻隧洞，也方便了银竹。
    银竹颔首，垂着脑袋说：“我是小竹。”
    代号12打量了他一番，冷声道：“跟我们来吧。”
    银竹身体一颤，故作小心翼翼地询问：“大人，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代号12锐利冰冷的目光透过头盔，钉在他的身上，银竹做出害怕的反应。
    “不该问的事就别问。”
    说罢，也不等他回应，抬脚继续往前走。
    银竹两臂被身前两位警卫攥住拎起，强行带着走。
    他们力气很重，银竹手臂像断了一样，没了感觉，好在这样的对待并没有持续太久，来到一处较为宽敞、四面都是雪白墙壁的房间里，他被他们丢了进去。
    里面不止有银竹一人，算起来有两百多个，底层的清洁员，还有和阿冬一样在植物实验室负责处理杂草的，甚至还有实验员。
    银竹眼底掠过一抹几不可见的异色。
    心里的想法改变。
    恐怕不是他所想的那般简单，他们被抓到这里来，并不是因为高个子实验员的死亡，而是其他更严重的问题。
    银竹突然想起在浅表层的姜姐姐，眉头微蹙，不禁担忧起来。
    没来得及细想，头顶喇叭传来机械的声音。
    “在表层发现异徒，都已剿灭。”
    银竹听到这一句，心头咯噔一下，很快稳住心神。
    以姜姐姐的实力，不可能那么容易被剿灭的。
    接着，机械声继续响起。
    “你们之间，也有异徒，现在，十分钟内，你们最后只能活一人。”
    “十分钟，如果在场没有剩下一人，你们所有人都会死。”
    众人闻言人心惶惶，惊恐不已。
    ‘嗒’
    ‘嗒’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有人有了动作，趁身边人不备，勒住了他的脖子，用力掐，被掐住脖子的人奋力挣扎，双目圆睁，最后死不瞑目。
    有了这一先例，众人开始互相搏斗。
    银竹看见了阿冬，她缩在角落，面色是掩不住的苍白，有人欲要冲过去袭击她，她虽害怕，但反应也快，侧身躲开。
    银竹掰断身边伸着刀子攻击过来、一个实验员的手腕，抬脚踹开，趁机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面墙，以及天花板。
    墙壁下一半是实体墙，上一半却是单面镜，四面八方，墙镜前，都有人观察他们。
    为什么？
    银竹脑子飞速运转。
    表层肯定是发生了大事，否则他们也不会突然开始清除员工。
    他能想的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表层有许多玩家违反了角色扮演守则，给工作区带来巨大的影响，进行玩家清剿，死了许多玩家。
    第二种是有一区域主线探索完毕，大量玩家离开区域，因此让诡域boss坐不住，将所有可疑的人员聚集在一起，进行大面积清剿。
    银竹心情凝重。
    这么多人即便剩一人活到最后，等待的也是一条死路。
    机械声所说的，不过是一个清剿的借口。
    银竹悄无声息地向阿冬那边靠近，卸掉冲过来找死人的行动力，听到手心蝌蚪蛊说过。
    “主人，这里有一条暗道，我知道怎么走。”
    虽清除了大半记忆，但人蛙融合的怪物在这里当了这么久的实验体，对这里的了解，还是很深刻的。
    银竹正要和它询问暗道在哪，怀里揣着的电话蛊在这时震动起来。
    是姜姐姐！
    银竹紧张担忧的心被喜悦占据。
    他就知道，姜姐姐肯定能平安无事。
    宽敞空间人太多，拥挤在一起，为了活下去，拼死反抗。
    在墙壁单面镜后的怪物们，想看的是他们互相残杀。
    银竹蹲下身，靠四周的人身影遮挡着，接通姜姐姐的来电。
    他此时不能说话，指尖点在电话蛊上，敲了敲。
    耳畔传来姜姐姐的声音。
    “你处在危险之中？”
    银竹敲一下。
    姜遥又问：“其他玩家都在你身边吗？”
    银竹继续敲。
    姜遥说出最后一个问题：“你和阿冬能活下来吗？”
    银竹敲了一下，停顿几秒，又敲了三下。
    这是他们进诡域前，约好的传递消息方式。
    敲一下是肯定，顿几秒又敲三下是他有脱身的办法。
    姜遥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快速道：“我将矿区主线探索完毕，简单任务也完成了，银竹，我需要你在保住你们命的情况下，将信息传递出去。”
    她已经得到闻无恕发送过来的消息，潜水区的玩家也都平安离开诡域，现在就只剩地下洞窟区的玩家们。
    江州有许多百姓无辜牵扯其中，玩家死太多，会增加诡域的蔓延速度，这对他们极其不利，况且他们是政府人员，必须护佑玩家们平安离开。
    当然这是建立在银竹和阿冬安全的情况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