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债主》 1 明日还钱 饥饿的时候有追求，饱腹的时候也有追求。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能追求。我很难论证吃和追求的关系，或许，为了吃，人才有了越来越高的追求 公元1996年夏东山省鲁中市 一明日还钱 总有些仪式，在精致与潦草中徘徊。同样的清晨，不一样的相遇。新开的羊肉馆，老式的煤灶台上，依然是那六口汤锅，在不同火力的调节下，咕嘟、咕嘟......或微翻荡漾吹皱一池春水，或水泡扑腾掀起波浪狂澜。古董般的搪瓷盆里，云雾缭绕中的羊肉，缓缓的泛出诱人的香气。一行粗瓷兰花碗，整齐的排列在案板上。水灵灵的香菜，显得格外醒目，这一缕嫩绿，仿佛在召唤着今晨的清新。 于蓝枫从汤锅里盛出一勺汤，滴了一滴在案上，汤汁瞬间凝固成珠，头锅汤熬好了，他调整了一下二汤锅的火力，两个小时后，不论头锅汤卖没卖完，都不再用了，要开始卖这第二锅汤。乔家两种羊汤，各有三口汤锅，那些煮熟切好的羊肉和羊杂，也就是这一天之内使用，隔夜的，不会卖给客人吃。 这是乔家自己的规矩，先祖当年为军队的将军主厨，行军打仗，何时吃饭是不固定的，而偏偏这将军是个极为挑剔的主子，先祖就琢磨了这个法子，无论将军何时用餐，都能满足将军的口味。到了后辈开店谋生，为了保证乔家羊肉的味道，这个办法就传承下来。 羊肉馆的品种很简单。于蓝枫把用开水煮过的羹匙和筷子放在了搪瓷盘子里。王叔从烤炉中取出了火烧，放在柳条编的笸箩里，盖了块塑料布包着的小棉被，和一盆拌好的苤蓝丝咸菜一起，放在了饭厅。这咸菜，是免费给客人食用的。羊肉馆新的一天，开始了。 于蓝枫打开了店门。 在齐园的时候，只要店门一开，等候的客人就一股脑儿的闯进来，乔艳一边招呼客人入座，一边向厨房的于蓝枫吆喝，“清汤一碗加羊肉，“奶汤一碗加羊杂”，这时候的于蓝枫是最忙碌也是心情最美的时候。 可现在的于蓝枫没了那种心情，门开了，顾客不是很多。这些日子，头锅汤基本上都被倒掉了。 于蓝枫看了看进来这些人，有三个是在开业的这几天中来过的。他在饭厅招呼客人。王叔在厨房给客人盛汤切肉。 明天要向肖强还第一笔钱。于蓝枫和肖强签了协议，开这个羊肉馆，他不仅没有立即交房租。而且又让肖强借给他两千块钱做流动资金。王叔说他这是玩儿了个空手套白狼的把戏。可他却没这么认为，从明天开始，他每个月都要还肖强一千块钱。羊肉馆开张一个星期，生意不见起色，虽说他开始有了些焦虑，但还不足以毁灭他的信心。青山乔家羊肉馆，从来不缺回头的客人。明天给肖强的钱，不算啥难事儿。 羊肉馆的铺面是新建的楼房，里面还算宽敞，摆放的都是齐园老店的家什，乔老四当年亲手做的桌椅，虽有些陈旧，但经过常年的擦拭，倒也染上了些岁月的痕迹。桌子上放了些瓶瓶罐罐，看起来很干净。那是让食客自己调用的胡椒、辣子、盐......墙上刚粉刷过白色的涂料。对这店门的那一面。挂着一幅“如意全羊”的字画，这是乔家祖上留下来的。 上午九点的时候，店里的客人食客已经不多了。王叔向饭厅望了望，又看了看站在店门口的于蓝枫，有些无奈的把第二口汤锅从煤灶上端了下来。用炉钩子调整了一下第三口汤锅的火力。第三口汤锅里的羊肉汤，熬好了。 这时，一位穿唐装，戴眼镜，头发已经花白的老者走了进来，他提着手杖。站在门口向屋内环视了一圈。目光停留在墙上那幅如意全羊字画上。“煨羊肥美数乔中，肉用清汤色煮红，文火烧来鲜且嫩，喜无膻味腻喉咙。”诗中的乔中，就是乔家羊肉开山鼻祖。 看着进店的老者，这是从来没有来过的新客人，于蓝枫有些激动，他用毛巾使劲儿的擦了擦椅子。对老者说句：“您请坐。” “这里是乔家羊肉？”老者把手杖立在桌子一端，坐了下来，笑眯眯的问了于蓝枫一句。他操着似像非像的鲁中口音，听起来有些怪怪的。 “是的，乔家羊肉肥瘦适中，不腥不膻，足火熬制，汤鲜肉嫩。” 说这句话的时候于蓝枫很自豪，但这段乔艳经常和客人说的话，他说起来却不是很流利。他是个大个子，白净的脸庞长的是一副憨厚相，身上那件白色厨服，洗的还算干净。厨帽的花边是刻意捏出来的，看起来挺舒服。腰间系着条深蓝色围裙。脚上穿的是母亲给他纳的千层底布鞋。 看着厨房门口那儿挂着的小黑板，老者对于蓝枫说了一句：“一碗羊肉汤，加肋条肉，再来个火烧。” “好嘞，您稍等。”于蓝枫转身进了厨房，只一小会儿，王叔端着托盘，把汤和火烧端了出来。又在柜台上取了用开水烫过的筷子和羹匙，盛了一碟儿咸菜丝。一起放在了老者面前。羊肉汤色白如乳，大块的的肋条肉，颤颤的立在兰花碗的中央，又撒了挂些翠绿的香菜和葱花，撩起一勺，热气如炊烟般，袅袅升起。 老者尝了一口汤，点了点头，冲厨房里的于蓝枫喊了一句：“小伙子，这羊肉汤火候正合适，” “您老是行家，我都是前夜宰羊，凌晨熬汤，三口汤锅分时熬制，熬不到火候，不卖，熬过了火候，不卖。”听到老者的喊话，于蓝枫从厨房中走了出来，脸上挂着自信。 “哦，好，好，不时，不食，是乔家的风格”。老者又看了一眼墙上的字画。那眼神里好像闪出一丝回忆。 “那儿拆迁，我刚把店搬过来。等明年建好了，我们还要回去的。”于蓝枫对老者笑了笑，笑脸上，依然挂着激动。 “只听说齐园那里有个乔家羊肉馆，我却没有找到，原来却是开在了这里。”老者说。 齐园老店歇业的时候，乔艳告诉他，让他好好歇歇，明年再干。闲来无事的日子太难熬了，他不想浪费一年的时光，乔艳现在还不知道，他自作主张开了这家店。 于蓝枫十七岁那年从农村老家来到鲁中打工谋生，遇到了卖羊肉汤的乔老四，成了他师父。这行当是个起早贪黑的辛苦活儿。从学徒做到大师傅，他干了十年。 肖强是他的远房亲戚，几次想拉于蓝枫出来给他干。这个羊肉馆的铺面就是肖强买下来的。于蓝枫认为乔家的羊肉馆，不能让外人沾手。当然，于蓝枫每天除了和羊打交道，心里还装着的就是师妹乔艳了。 乔艳是师父唯一的女儿，小他两岁。乔艳十九岁，也就是他成为大师傅的时候，师傅就把这个店的前堂交给十九岁的乔艳打理了。 于蓝枫煮的羊肉香气四溢，但天天杀羊剔肉，翻肠倒肚的，身上总有一股生肉的腥气味儿，乔艳不允许他进饭厅。稍有闲歇的时候，他喜欢趴在厨房那个小窗口上，看着饭厅里的乔艳。 乔艳脸上挂着随时面对客人的笑容，她认得这里每一位客人，总是很热心的为他们安排好饭食。有时候客人刚进来，她就向厨房里吆喝着，让他准备好上什么汤了。羊肉馆不大，生意非常好，到饭口的时候，总是坐满了人，店里没位置了，就在店外摆上些桌子，那些人坐着小马扎，喝着热乎乎的羊肉汤。这些客人，都喜欢和乔艳说上几句，有时候于蓝枫听不清他们说的啥，只是看到他们会笑的非常开心。 望着这个戴头巾，扎围裙，时而迎来，时而送往，模样俊俏，身材苗条的小师妹儿，穿梭在小小的羊肉馆中，那场景，他心里感觉美滋滋的。 齐园动迁改造，乔家羊肉馆生意暂时歇业，他回家探望了母亲。回到鲁中后，乔艳竟不知去了哪里。他又去青山找了乔老四，可乔老四也只是让他歇上一年，并没有告诉他，乔艳去了哪里。 肖强是于蓝枫的远房表哥。现在这个羊肉馆的铺面就是肖强买下来的。他原本是想让于蓝枫和他一起干，可于蓝帆不同意。 “小伙子，乔家羊肉，果然名不虚传！”老者面前的汤碗，已经空空如也。 送走了唐装老者，于蓝枫进了厨房，他要准备中午营业的食材。（未完待续） 2 残汤剩肉 二残汤剩肉 盛夏的鲁中，热的让人透不过气。中午的饭口依然没啥起色，于蓝枫看着汤锅中煮熟的羊肉有些心疼。 “蓝枫，今晚就不要再杀羊了吧，这剩下的羊肉太多了”。王叔一边从汤锅中捞羊肉，一边说着。五十岁的年纪，身子骨还很结实。乔老四把厨房的活计放手给于蓝枫后，王叔就成了于蓝枫的副手。 “不杀羊，咱卖啥？”于蓝枫摇了摇头。 “把锅里的汤，加些水再熬一下，也好过别人家的鲜汤，蓝枫，你就别再坚持老四那一套了，这样下去，咱就得关门了” “兑水？那还是乔家的羊肉汤吗？我跟着师傅十年，从来没这个规矩，就算是真的关门，也不能这么干。” 多年以来，他只是在厨房里忙活着，煮好的羊肉，很多时候是不够卖，偶尔剩下点儿的熟羊肉，自家人也就吃了。乔家羊肉最讲究的是火候，火候失，风味大失。这些熬好的羊肉汤如果不能及时卖出去，随着水汽的大量挥发，汤的浓度加大，入口产生油腻感，羊肉的膻味也会随之而来。乔家从来不卖熬过火的汤和肉，按乔老四的规矩，只能倒掉，绝对不能卖了。开业这一个星期，于蓝枫倒掉的羊肉汤，比卖掉的还要多。 “唉......蓝枫，我就不同意你自己开这个羊肉馆，凭你的本事，咱就给他肖强打工，他也不能少给咱爷俩儿一分钱。” “叔啊，我不能这么闲着。艳子到现在也没个音信，师傅回了青山老家，就给我留了一句话，要我守住这个手艺。肖强几次三番的让我和他一起干，我为啥不答应，乔家羊肉馆，就不让外人干。咱现在难点没啥的，当年我和师傅就在大街上摆摊儿卖羊汤，大不了咱爷俩再干回去，你以为就挣得少吗？可你别忘了，我师傅还有全羊如意本，那是祖上传下来的，我一定要做下去。” “从老四回城那年算，你们爷俩干了十年，不就是干这熬羊汤的买卖吗？”。王师傅不服气的和于蓝枫掰扯着。他把锅里的肉都捞出来了，今天只卖了半只羊。 “叔，你别急，咱爷俩现在就跟这熬汤一样，只管看住火候，到了时候，准错不了。”于蓝枫摘下厨帽，在水池那儿，直接用冷水冲起了头发。 “小伙子，我又来了”饭厅内传来了早上那位唐装老者的声音。 “您老来了，快请坐。”于蓝枫胡乱的擦了擦头发，摘下围裙，从厨房走了出来。 “小伙子，你是乔家的传人，乔家的全羊宴席你可会做？”老者望着于蓝枫，透出期待的目光。 “大爷，这全羊宴席是我师傅家传的绝活，我跟着师傅十年，也学了一些。” “好，明天中午，你给我准备一桌，这是订金八百，餐后结账”老者拿出一沓钞票递给了于蓝枫。 于蓝枫有些为难的看着老者，说：“大爷，乔家的如意全羊宴，共计菜点108道，就凭这小店里的家什是做不成的。 “不妨事，我们人不多，你可以从简。将宴席中从头到尾的挑你能做的给我做一些，明天正午，准时开席。”老者很和蔼的看着于蓝枫。 “那我尽量的给您做一些。”于蓝枫没有说谎，全羊宴确实不是在这个小店里可以全部做出来的。 “好，这样就好。咱们明天见。”老者说完，离开了店里。 于蓝枫的师傅乔老四，本名乔云，上面有三个姐姐。乔家祖辈一直在京州北城满族八旗大营为最高长官主厨，擅长的就是做全羊宴席，清朝同治年间，祖上将这手艺整理成册，叫做《全羊如意本》。这本秘籍在乔家世代相传，以经营全羊宴席为生，日子过的相当红火。到了乔老四父亲那一代，全羊馆实行了公私合营，乔家人退出了餐馆的经营。回青山老家务农。乔老四从小跟着父亲也学了这家传的本事，可是在那个年代，也只能是老老实实的在家务农。改革开放后，乔老四进了城，靠着祖传的手艺，在鲁中也算把个羊肉馆给开下来了。 于蓝枫做全羊宴席的机会不多，而且并没有完整做过。在齐园跟着师傅都是以熬羊汤为主，虽有些煎炒烹炸的菜式，但都是爆羊杂，炒羊肉的大众菜。如意全羊宴里的菜式，即便是乔老四，也无法再现先祖当年的技法，只是根据自己的琢磨，有了套简易做法，虽是美味，但费时费料，且价钱不菲，不如如意本里的大碗羊汤受众，在乔家羊肉馆，并没有卖过真正意义的全羊宴。倒是乔家人每到过年的时候，都要摆上一席。这几年春节，都是于蓝枫主灶了。 “王叔，咱来买卖了。”于蓝枫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 “好啊，咱今天剩下的那些羊肉，我看有一些是可以用的。”王叔也是有点儿兴奋。 于蓝枫说：“那肉不能用，看架势，老人是行家。不能因为几块肉，毁了乔家的名声。” 看着有点不服气的王叔，于蓝枫接着说：“王叔，您也是乔家人，那全羊宴咱可糊弄不得。家良那儿不是有电话了吗，您这就去给家良打个电话，让他今晚送两只羊来。我去睡了。” 煮羊肉是个起早贪黑的活儿，每天下午，于蓝枫都要睡一觉。后厨里那间小仓库放了张床，算他的卧室。 于蓝枫在农村长大，兄弟三人，他是老大，那年刚考上县城的高中，父亲却因病去世了，他只能辍学，进城谋生，他只有一身力气却没有任何手艺，就在工地上找了一份给瓦匠做小工的活儿。 乔老四也是在那时候来到鲁中，他从老家带了套煮羊肉的家什，就在盖楼的工地附近搭个棚子，摆了几张桌子，再放上一些马扎。做起了熬羊汤的买卖。每天半夜两点准时生火熬汤，五点的时候就有顾客来喝汤了。乔老四的羊汤有两种，一种清汤，汤汁清澈如水，上面飘着晶莹剔透的油花，撒上点儿香菜葱花，鲜而不膻，清香利口。一种奶汤，色白似乳，稠而不糊，入口却是回味无穷。这样的羊汤不愁卖，偶尔有卖不完的汤，乔老四就把它们倒了，按他的话说，残羹剩汤，没了鲜劲儿，丢了羊汤不打紧，丢了乔家的招牌，才是真正的不划算。 于蓝枫住的工棚离乔老四的羊肉摊儿很近。从刚生火的柴火味儿到羊肉汤飘过来的香味儿，于蓝枫最初对羊汤的感受是靠鼻子来完成的，他没有多余的钱喝羊汤。 一天早上，于蓝枫同样闻着汤味儿起了床，望着羊肉摊子，砸吧砸吧嘴，乔老四开始卖羊汤了。忽然，原本已经放晴的天变得阴沉，一场暴雨来了，街上的人很快就散了，看到乔老四慌乱的收拾着马扎饭桌，于蓝枫跑过去帮乔老四把那些家什收了起来，就这样，他认识了乔老四。也是在那天，他第一次喝了乔家的羊肉汤。那天雨下的急，把衣服都淋透了，两个人在棚子下面躲着，于蓝枫有些发抖。乔老四盛了一碗羊汤，让他祛祛寒气。告诉他，以后可以经常来喝。于蓝枫说他不能白喝人家的汤。打那以后，只要有些空闲，他就帮乔老四干点儿洗碗打杂的零活儿。 工地的楼房盖好了，于蓝枫去和乔老四告别，乔老四看着他，说了一句“小子，给我做徒弟，跟我卖羊汤吧。”他没有任何犹豫，跪下给乔老四磕了头，认了师傅。 一年后，乔老四在齐园买了间铺子，取名乔家羊肉馆，师徒二人结束了临街摆摊儿的生涯。王叔也带着十六岁的乔艳来到了鲁中。开业那天，乔老四在饭厅的墙面挂上了那幅《如意全羊》的字画，对于蓝枫说：“小子，你记住，咱家的羊肉，大名就叫如意全羊。”（未完待续） 3 窥视秘方 天桥市场，和顺酒店用品批发行。 今天有位客户要货有些急，店里的几个伙计加班整理着那些货物。西装革履的肖强坐在新买的电脑前鼓捣着，老婆白萍在柜台上算帐。时不时的就往放在柜台上的镜子里看一眼，她对下午做的头发不太满意，扒拉几下算盘，就再弄一下刘海儿。 “明天于蓝枫应该交钱了。”白萍看了一眼肖强。 “恩，我记着呢。蓝枫明天晚上肯定会来的。”肖强的眼睛并没有离开电脑。他对这东西不熟悉，连基本的操作都没弄明白，前些日子在南方订货的时候，看到人家都在用，就买了一台带回来。 “我说你就不能不摆弄那破玩意儿吗，又不能当电视看。都什么时候了，这买卖你还想不想做了？”白萍突然拔掉了电源插头。对肖强吼着。 “你看看，这几天就卖出去这点东西，再这样下去，还不如关门呢。整天就知道玩儿，三十多岁的人了，还当自己是孩子啊？”白萍拔下电源插头，把帐本摔给了肖强。 “哎，你个熊娘们儿。”肖强扭了一下身子。白萍是个善于保养自己的女人，三十多的年纪，仍然有着二八少女的面相。可这看似娇美的面庞，带了些尖酸刻薄，让人看着，总有些说不清楚的感觉。 “我要是说我还真想做点别的生意，你答应吗？”。肖强对着白萍说着。 “你又想干啥？”前些日子，肖强把自家买的铺面租给于蓝枫开羊肉馆，不仅没收回房租，反而又借给于蓝枫两千块钱，这事儿让白萍一直耿耿于怀。 肖强的母亲是从于蓝枫老家那边嫁过来的，于蓝枫为了生计曾经找过这个远房的大姨。那个时候生活都不容易，大姨勉强留于蓝枫住了一晚，做了一顿饭，第二天他就自己出去找活路了。虽然就是这一晚一顿饭，于蓝帆却很感激大姨，逢年过节的，他总要买些水果点心，去看望肖强的母亲。 “蓝枫好歹也算我的表兄弟，乔家的羊肉馆停业了，我想让他和我干，可这混小子不答应。我总得让我兄弟有个事儿做，不能喝西北风啊。”肖强说。 “你说的真好听，你的表兄弟，你啥时候做过赔本的买卖？你还真打算开羊肉馆啊，告诉你，我可不干，闻着羊肉味我就恶心。”白萍露出厌恶的表情。 “再说了，你怎么做着做着生意，还往回走了，这么大个批发行你不干，又想着开小饭馆子，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老娘是再也不干那伺候人的买卖了。” “老婆啊，当初我听了你的话，改行做这个酒店用品批发的行当，可我好歹也算是个大厨吧，这老本行我真不舍得扔掉，现在这个批发行也算是走入正轨了，你做你的批发行，我再出去打拼一下，给你增加个产业。”肖强点上一支烟，脸上挂着媚笑看着白萍。 “呸，就你那两把刷子，还大厨呢。你这样把咱的铺子交给于蓝枫，他还不上钱咋办？ “咱买的铺面是新区，现在没啥人气，与其在那儿空着，还不如让蓝枫先干着，我这个兄弟，做羊肉的本事大，可让他做生意，我还真说不准他有什么本事呢？” 其实，这事儿做的，也让肖强有些怀疑自己的智商，本想借着乔家停业，把于蓝枫拉过来给他干，可哥俩聊了没一会儿，他都没弄明白自己是怎么被于蓝枫说服的，这店铺，一分钱房租没收上来，就交给了他。没过几天，于蓝枫又来找他，说没本钱，要向他他借两千块钱，他居然也答应了。这确实不是他的做事风格。 “你为这个兄弟也算是帮到家了，铺面租给他也就算了，还要再借给他两千块钱？” “不借他钱？我这兄弟哪儿来的钱，这是乔艳不知去哪儿了，我才有了这机会，乔老四拿他女婿养的，每年给他的那点儿钱，要养活家里的母亲和两个上学的弟弟，你放心，蓝枫重感情，守信义，我这么帮他，他不会不领情的。”肖强确实没有做过赔本的买卖但是这件事情，他也只能这么解释了。虽然，他一直惦记着乔家做羊肉的秘方。 “我看啊，乔艳那丫头未必会嫁给于蓝枫，这两个人岁数也都不小啦，说早该结婚了。可现在还这么单着。你说，这乔艳到底能去哪儿呢？”白萍有些八卦起来。 “乔家是有些故事的，当年乔家的全羊楼，那可是鲁中有名的馆子，乔艳能不能看上他我说不准，可乔老四把羊肉的秘方都交给了他，这可是真的。” “乔艳可是鬼精鬼灵的，能把你这个兄弟摆弄的溜溜转，于蓝枫老实能干，乔老四收了这个上门女婿，也算是捡个大便宜了。”白萍看着店里那几个干活的伙计。 “你咋能这么说，蓝枫遇到乔家，算不错了，乔家现在谈不上大富大贵，可也说得过去了，那羊肉馆可是个赚钱的买卖。要不然，他能干啥啊？ 白萍瞥了瞥嘴。她自己心里也清楚，乔家的羊肉馆，不愁没生意。于蓝枫就算真的赔了本钱，乔家人也不会袖手旁观的，只是她觉得，这一个月一个月的收房租，总没有一次收上来那么踏实。她对自己老公做生意的本事，还是挺佩服的。 “那你弄这个羊肉馆又有什么意思呢，不就是个小作坊吗？我们现在的批发行，还是有些利润的，一个小小的羊肉馆能比我们现在赚的还多吗？”白萍有点不理解。她拿了一个发卡把头发卡起来，终于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老婆啊，你说的对，乔家的羊肉馆，就是个小作坊，可是这里有大文章的，乔艳不懂，于蓝枫更不明白，你就等着瞧吧。”肖强起身插上电源插头，又开始摆弄上电脑了。 中国改革开放之前，餐馆是国营的，那是个特殊的年代。一个人出门在外，能吃顿饱饭就已经很满足，如果能吃的很好，那是很奢侈的事儿。八十年代，尽管已经有一些私营的饭店，但是仍然无法满足市场的需要，那时候的餐馆，几乎家家生意火爆，人们排队吃饭，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且不论吃的什么，能吃上，就很好。而外国人，就是在那年代把洋快餐卖到了中国。 那时候的肖强，还是招待所里的学徒工，看人家开饭馆赚钱，刚学了几天厨艺的肖强，竟然也辞职开了饭馆，并且赚到了他人生第一桶金。白萍最初是他雇来做服务员的，后来成了他老婆。到了九十年代，人们生活条件提高，餐饮业加快了发展，更多的人进入了这个市场，开餐馆的人多了，餐饮业的竞争激烈了，精明的肖强，转行进入了酒店用品批发行业，依旧把生意做的风生水起。 从辞职开饭馆到到批发行，肖强如今也是颇有积蓄。这几年常去南方进货，让他看到了一些新的东西。这个嗅觉灵敏的商人，又寻到了商机。（未完待续） 4 青山肥羊 乔家人做羊肉，从选料，加工，到烹制，一直延续着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开业这几天，客人不多，但每天宰羊熬汤的规矩，那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改的。 于蓝枫从小仓库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羊肉馆只卖早餐和午餐，晚上不做生意，而是要准备第二天的食材。 王叔往那杆已经看不清刻度的老秤盘里放着面粉，他在准备明天做火烧的面团。 灶台上放着碗泡着火烧的羊肉汤，还有一碟用苤蓝腌制的咸菜丝。那是于蓝枫的晚饭。他端着碗，站着就吃了起来。 “蓝枫，羊给你牵过来了”孟家良来了。 乔家和孟家是同乡，乔家人擅长烹羊，孟家人精通养羊。当年孟家良的父亲孟端和乔老四一起进城，乔家只用孟家养的羊。 于蓝枫放下饭碗，起身摸了一下羊的下颌，又捏了捏羊的脊背和后臀，这羊，毛色发亮，上腹膘肥，背部肉厚，腿部紧实。正是乔家使用的青山羊。 “家良，这羊正合适，今天来了一个老人家，一口羊肉汤喝出来乔家的味道，点名要吃乔家的全羊宴，订金都收了”他有些得意的看着孟家良。和常年在厨房里呆着的于蓝枫相比，当过兵的孟家良显得又黑又壮，但是他的牙齿，却是整齐洁白。 “呵呵，行啊，哥哥，你可得好好做着，别丢了咱青山羊的名声，这些日子，我都替你犯愁。” “你愁啥，有乔家的羊肉馆，就有你孟家的青山羊。王叔，给家良结账。”店里的帐都是王叔管着。 “你还有钱给我结账啊，这天天杀一只剩半只的，能把钱赚回来吗？别硬撑了，肖强的钱要还了，今天就先记着，过些日子再说”。 乔孟两家父一辈子一辈的传承，让两个人也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兄弟。 “那可不行，乔家的规矩不能变。现在是一只羊，要不了多久，咱还得是一天三只羊。”于蓝枫说。 “家良啊，你好好劝劝蓝枫，这样下去，真有可能付不起你的羊钱了”。王叔把钱递给了孟家良。乔老四从进城那天起，就没有拖欠过孟家一只羊钱。 “四伯的规矩是多，可你可怎么办，你这蛮劲儿，我是真服了。”孟家良小于蓝枫两岁，从部队转业后，也在外面闯荡了几年，父亲孟端年纪大了，他就回来接手了自家青山羊的生意。 “你还是扶羊吧，过来搭把手”晚上八点。于蓝枫准备杀羊了。 厨房里有个隔间，里面有两个水池和一个案板，是于蓝枫加工羊肉的地方。隔间的顶部挂了一只铁钩，他在地上铺了一块油布，油布上面放了两个盆子，一个接血，一个放内脏。于蓝枫绑住羊的两只后腿，顺势把羊挂在了铁钩上。放血，剥皮，取内脏......整个过程干净利落，看似血淋淋的屠宰，十几分钟就结束了。 “蓝枫，你这宰羊的手艺是越来越厉害了，不过，乔家这样杀羊的办法要改改，政府下了文件，活羊必须统一检疫屠宰，个人不能再私自杀羊了。” “是啊，这事儿俺也知道了，以后这选羊取肉的活儿，就靠你了。”于蓝枫敲了一下家良的肩膀。 王叔把今天剩下的熟羊肉递给了家良，让他拿回去给家人吃。 “蓝枫啊，我早就和你说过，你买个冰箱，这剩下点儿肉啊，汤啊什么的，放里面冻上，你也不用就这么白送人了。”家良看着熟羊肉，也是直摇头。 “买那玩意儿干啥，用不着，还挺贵的，那东西嗡嗡的响，你让我咋睡觉，我和师傅做了十年羊肉，从来没用过这东西”。于蓝枫把整理好的羊皮递给了孟家良。羊皮是孟家的，乔家只用羊肉。 “哥啊，此一时彼一时，老祖宗的规矩再好，现在你也得改改了。” “你先改吧，你小子满脑袋瓜子里都是些新鲜玩意儿，我不管你怎么改，这羊要是让你给养歪了，你爹不答应，乔家也不答应的。”孟家良不知在哪儿弄了些新品种，要把家里的羊换个办法养。 “放心吧，哥哥，你就好好卖你的羊肉汤，那羊都给你留着呢”。孟家良拿着羊皮和熟羊肉，离开了羊肉馆。 王叔回去休息了，乔老四经营羊肉馆十年，在鲁中买了套三居室的楼房，准备留给于蓝枫和乔艳结婚用，可他很少在那儿住。 明天要做全羊宴了，这是马虎不得的事情。于蓝枫把羊放到案板上的时候，心里又默念了一遍乔老四对他说着如意口诀： “羊之如意，后辈谨记，血不尽，不用。骨不净，不用，肉不整，不用，器不洁，不用。时不足，不用。下垫骨，上覆肉，取清水，满汤锅，先文火，须煨熟，再武火，至汤浓，羊之本，去异味，无味者，使之入，有味者，使之出。汤正时，留香味。火候失，风味失”。 剔肉的刀是乔老四留给他的，他不知道已经传了几代人，黄铜的刀把已看不清上面的花纹，刀刃却仍然锋利无比。于蓝枫熟练的开始了剔骨取肉，头蹄上脑，颈肉胸口，腹肋羊腩，里外脊，黄瓜条，前后腱子，前后腿肉......羊肉的各个部位，必须准确无误的切割下来。部位不同，做法也不同，煮羊肉没有什么玄虚，可这因材施料，做出108道全羊菜式，老祖宗也算是把这一只羊做的变幻莫测了。十年的勤学苦练，这套活计，他已经做到熟能生巧了。 明天的全羊宴是不完整的，菜点的种类，前厅的饭桌，用餐的摆设，盛菜的餐具，甚至是灶台的炊具，都不足以将全羊宴呈现出来。现在有的，就是这两只膘肥体壮的肥羊。 于蓝枫把羊肉加工妥当，已经是夜里十二点，躺在小库房的床上，凌晨两点开火烹制。他需要休息一下。不见起色的生意，肖强那儿的债务，两个月没见人影的乔艳，夜晚对于蓝枫来说，从来都是不眠的。但这个夜晚，让他感受到一种从来没有的孤独...... 青山孟家，孟家良将羊皮挂好，回到堂屋。 “爹，我回来了。” “蓝枫那儿咋样了？”父亲孟端敲了敲烟袋锅。五十岁的孟端，从小就是放羊娃。现在也并没有老态龙钟，只是儿子接手了家里的羊，让他清闲了不少。 “还能咋样，卖不完的肉都在这儿呢。”孟家良把熟羊肉放进了冰箱。 “蓝枫是个好孩子，老四也确实把本事教给他了，可这乔家的羊肉馆怎么到了他这儿却红火不起来呢”孟端有些想不通。 “这大热天的，去喝羊汤的人就少，他开店的地界又是个没啥人气的新区，就让他折腾折腾吧。挣不着钱，他也赔不了。蓝枫明天倒是接了一个活儿，有人要吃乔家的全羊宴。”孟家良换上了白大褂。 “全羊宴？就他那个小铺子，能做全羊宴？”孟端是见识过乔家全羊宴的人。 “爹，来了生意，还能不做吗？他弄几道全羊菜式，不会有问题。再说了，这买卖能不能行，也不是就靠这一桌全羊宴。四伯不也只是在鲁中卖了十年的羊肉汤吗，爹，您别操心了，我去看看圈里的羊，您也休息吧” “是啊，乔孟两家世代以羊为生。你也得把你那羊，好生养着，咱孟家还没有你这养法呢。你可不能瞎折腾。如今赶上了这好年月，咱得把这好日子给过起来”孟端起身回了卧房。（未完待续） 5 乔艳归来 音乐，是14567的巧妙组合，生活，是酸甜苦辣咸鲜香的碰撞。乔老四用十年时间把羊肉汤从每碗五毛钱卖到三块钱，他已经没有什么奢望，乔家不需要太多的金钱。 肖强说的没错，乔老四是要让于蓝枫成为自己女婿的.两个人虽算不上青梅竹马，但经年累月的共处，乔艳也是逐渐的接受了他。她知道，乔家的延续，需要于蓝枫。从给乔老四磕头的那一刻起，从农村出来，钻进厨房十年的于蓝枫，只学会了这一身烹羊煮肉的本事。对爱情，于蓝枫是个木讷的人。他的内心藏着一种欲望，他自己都说不清楚，那是对乔艳身体的迷恋，还是对别的什么产生的贪恋。他能够弄清楚的，是自己对乔艳的爱恋，确切的说，是一种依恋。他更清楚的，是自己要发扬乔家羊肉的信念。 当肖强跟他说，兄弟，你不跟我干，那也不能让乔家的羊肉馆就这么没了啊。他就对肖强说，你把铺面租给我，我自己干。两人签字画押的签了合同，和王叔一起动手改造了一下，就开业了。这是他十年来自作主张做的第一件事。 因为中午要做全羊宴，早餐招呼客人的活儿，就交给了王叔，于蓝枫一边给客人盛汤切肉，一边准备着中午的菜肴。头锅汤仿佛恢复了魅力，最后一碗盛出来的时候，二锅汤还没有熬好。于是饭厅的客人就只好等着。这样的事情，是齐园老店常有的情景。 “清汤一碗加腱子肉，少油”，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饭厅传了过来，于蓝枫习惯性的切好了羊肉，拿起汤勺的时候，却猛然的愣在了那里，这是乔艳的声音，乔艳回来了？ “艳子啊，你可回来了，这些日子你都去哪儿了啊”听到王叔也是惊喜的在饭厅一边喊着。一边帮着乔艳解下了身上的背包。 “蓝枫，快出来，艳子回来了” 于蓝枫还在愣神儿，乔艳进了厨房。依然俊俏的脸蛋儿，只是多了些风尘。 “二锅出汤，三锅起火”乔艳很熟练的撩了一勺锅里的羊汤。板着脸看着于蓝枫。 “呆子，干啥呢？没听到啊。” 于蓝枫把三锅汤的火力调好，他眼睛里好像蒙上了一层雾水。 “艳子，你干啥去了啊”这是哭着发出的声音。看到了朝思暮想的乔艳，于蓝枫直接哭了出来。 “瞧瞧，一个大男人，就这么哭哭啼啼的，我能干啥，我去内蒙的草原转了转。”乔艳用手指头点了点于蓝枫的额头。接着说： “要不是听家良说你自己弄起了羊肉馆，我现在还不回来呢，你这呆子，本事大了啊，我告诉过你，都干十年了，正好趁这机会歇歇，你怎么就不我的，就你这榆木脑袋，会做买卖吗？” 乔艳自小没见过母亲，乔老四一个人把她拉扯大，进城之后，没读过几天书，也是成天的在羊肉馆里做事，她天性聪颖，口雌伶俐，年纪虽小，却能把店里的前堂打理的井井有条，于蓝枫能独立掌勺了，乔老四干脆就把这羊肉馆交给了乔艳，自己当了甩手的掌柜，有时候一出去好几天都不回来。 “我不开馆子，我能干啥，你把馆子关了，就不见了人影，那肖强几次来找我开馆子，我才不给他干呢”于蓝枫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一脸委屈的看着乔艳。 乔艳把羊肉铺停业的第二天，就出去了，没有人知道她去哪儿，去干啥。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她的呆子居然还能有了自己的主意，冒冒失失的开起了羊肉馆。 “呆子，你能干啥？咱羊肉馆拆迁停业，我告诉过你，回老家看看娘，回去看看我爹，没事儿再去学校看看两个兄弟，这才两个月，你倒是自作主张的弄了这羊肉馆，你把我说的话都给忘了是吧？” “我啥都没忘，可你去哪儿了？啥信儿都没有，不弄这羊肉馆，我还能干啥，我不能这么闲着。”乔艳是于蓝枫的主心骨。没有乔艳的日子，他真的不习惯。 呆子，是乔艳对于蓝枫的专称。乔老四当初看中于蓝枫，不只是为了收个徒弟，他注定要成为乔家的女婿。于蓝枫对金钱的欲望不高，他在羊肉馆的工钱，基本上都给了家里的母亲。他做任何事情，都不是有天赋的人，甚至有些愚钝。但他善良，还有股韧劲。虽然两个人并没有正式成亲，但他的日常生活，已经是乔艳帮他照顾了。羊肉馆停业的时候，乔艳给了他些生活费，他给了母亲一些。 “你倒是把咱羊肉馆整个的搬过来了。”乔艳看着厨房的一切，从布局到物品，几乎就是齐园老店的翻版。是于蓝枫和王叔两个人花了一个月时间，才弄好的。 “清风双翠，冰花松肉，千层翻草，花爆金钱，青山登云......呆子，瞧这架势，这是要开全羊宴啊？”看着案板上于蓝枫备好的原料，乔艳有些疑惑的问着于蓝枫。 全羊宴108道菜点都是用羊的各个部位来做，但是菜名却是不沾一个羊字，乔艳从小耳闻目染，当然认得自家全羊宴席的菜式，随口说出的菜名，正是于蓝枫为中午的宴席准备的食材。乔家祖上是专为那些王公大臣服务的主厨，技艺精湛，全羊宴用料更是极尽奢华。即使在乔家年夜饭上的宴席，也是无法比拟的，现在羊肉馆的客观条件，他只能挑些能做的。 “艳子，你回来了，就不在走了吧？”于蓝枫脑子里并没有想着那些菜，他担心的是乔艳，他不知道乔艳这些日子去做了什么。 “你个呆子，你把羊肉馆都开了，你让我往哪儿走？”乔艳随手系上了一条围裙，进了饭厅。 “艳子，中午接了桌全羊宴，订金收了八百。那些家什是我早上从家良带过来的。”王叔指了指柜台里面，乔艳认得，那是摆放乔家全羊宴的一些用具，都是老物件。 “你们倒是能干，叔，你怎么就能听了这呆子的话，开了这羊肉馆。”乔艳略有些埋怨的看着王叔。 “嗨，那头犟驴，除了你，谁能拦住他，你回来了，我就松口气了，这全羊宴还要再备些东西。你在前面照看着吧。”王叔换了外套。出门采购去了。 乔艳看了看羊肉馆的格局，这是个新商铺，面积比齐园老店要大些，餐厅的布局也更合理些。于蓝枫只是把齐园老店的家什搬了过来。 即使不是完整的全羊宴，宴席的规矩也还是要的，与其说乔家人做羊肉，还不如说是做乔家的脸面。 在那幅字画的一侧，乔艳把四张长条的桌子拼在一起，成了一张八仙桌。再铺上台布，那台布金黄色，绣着花纹，虽有些年月了，但依然透着华丽的光泽。又将一尊青花瓷器，呈卧羊形状的鼎放到餐桌中央，这鼎是代表乔家全羊宴的标志。叫做全羊如意鼎，她接着将骨碟，茶杯，酒具，羹匙，汤碗，象牙筷等一应餐具摆放整齐。这些都是乔家的老物件，只有在做全羊宴的时候才拿出来使用。另有些盛菜的餐具，历经几个年代，已经残缺了。 乔艳回来了，于蓝枫心里踏实了，看着在饭厅里张罗着的乔艳，齐园的那种笑意，又挂在了于蓝枫的脸上。（未完待续） 6 董老先生 董志强，世界级烹饪大师，f国董氏中餐集团主席。家族在国外经营中餐近百年。 “师傅，您起的好早。”刚从京城回来的王彬一大早下了火车，来到鲁中宾馆的时候，董老已经晨练完毕，回到了房间。 “哪里哪里，人老了，这胳膊腿不活动活动，怕是经不起折腾。来，坐下谈。”董老，就是昨日预定全羊宴的唐装老者。 “王彬，这次去北京，有何收获?”王彬，董老的助手。也是董老的关门弟子。从f国过来，协助董老在国内的工作。 “这是烹协张会长给您的回信，对于您的建议，他们很有兴趣。”王彬将一封信件交给了董老。又露出遗憾的表情对董老说： “这次在京城，我看到他们第一百家店铺已经正式营业了，发展的势头很好。看来，当初您的决定是正确的。要不是霞姑的反对......”王彬对董老说着。 董老摆了摆手，说： “那个时候，我们对国内市场分析的还不够准确，她反对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她比我们更熟悉国内的环境。现在，能看到他们在国内发展的形式，也让我们有了可以借鉴的经验，所以说，这个时机进入，也是恰当的。”董老拆开信封，看着书信。 十年前，董老就打算在国内拓展市场。因为客观的因素，没有成行。十年后董氏集团终于达成了进军国内餐饮市场的共识。 董老拆开信封，看着烹协张会长给他的信件。他去年为烹协设计了一场关于中国民间特色小吃交流的活动。并愿意提供资金上的赞助。 “张会长已经开始办理相关的手续，我们可以考虑实际运作了。”董老看了信件，情绪很好。 “是吗，太好了，师傅，我们在京城投资的美食城也可以参与进来了。”王彬也很兴奋。 董老站了起来，在房间内慢慢踱了几步，停下来，看着王彬，说： “可以考虑，这活动既可以算是我们赞助的公益活动，也可以算是我们进军国内市场的前奏。接下来的事情，你继续和张会长协商。” “好的，师傅，我们带来的一些想法，在他们看来，都是高招。他们会同意的，何况，我们还是独家赞助商。”王彬说。 “去年，张主席邀请我做中华名小吃的评委，虽然最终我们评选出来了几个品种，但是我总觉得，还是未如人意，从工艺的复杂性和技巧性来看，都是些巧夺天工的精品，可把这些精品投放到市场，能否创造出理想的效益，却是不得而知。”董老坐回了沙发上，继续对王彬说： “我们几个评委，来自五湖四海，每个人的饮食习惯都不同，对食物很难产生共鸣，勉为其难的打分罢了，那次过后，我向张会长提出了个人意见，此后，就再没有做过评委的事情了。” 董志强精通烹饪，善于烹调。对中国传统小吃更是情有独钟，董家四代人在国外事厨的经历，让他更加更加痴迷对祖国菜品的钻研。他的想法是，不能只满足于请几个大厨，让几个评委就把名吃名点给做出来了，市场才是最好的一块试金石，把我们的好东西挖掘出来，让大众做评审。” “这一年来，您寻找美食，走了那么多地方，对您这个年纪来说，真是很不容易，”王彬说。 “呵呵，老朽有生之年还能游遍祖国的大好河山，且能以菜会友，此风足残年，倒也足矣。盛世兴食，我们不仅要会做菜，还要会做生意，国内现在的大好形势，正是我餐饮中人大显身手的时候。展我中华烹饪，任重道远。一个活动，能挖掘出真正的美食最好，但是要把这些美食创造出效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既然我们是市场化的运作，就还是要从市场中检验才行的。” 走遍全国各地，但凡地方特色美食，董老都要考察一下，几十年国外经营中餐馆的经验告诉他，把复杂的传统手工工艺变成一个标准流程，量化加工，看似简单，但口味却天壤之别，这里面需要解决的问题很多，把中餐融入现代的运营模式是不容易的，他设计的活动，从小处看，是为自己投资的美食城寻找项目，从大处看，他内心更倾向于通过这次活动，让这些藏在民间的美食制作高手深入交流，开拓眼界。他内心的想法，更倾向于通过这次活动，让一些藏在民间的美食制作高手，开拓眼界，深入交流。回顾国外生存的往事，他真心希望，中餐能够更好的活跃在餐饮世界的舞台上。 “我认为，您设计的那几款中餐品种，更能符合国人的口味。我们将来在国内的发展，不会比他么差。”王彬显得很有信心。董家在国内投资的中式快餐项目，也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之中。 “我们享受味道给我们带来的愉快，更应该注重用饮食来达到调整身心健康的目的。饮食养生才是我们中国菜真正的特色和魅力，现在看来，如今的人们更多的是注重了味道，而忽视了养生的存在。你也并没有从营养的角度来看待这些食品。”董老摇了摇头，看着王彬，接着说到： “我们中国菜虽好，但是做出来的味道个性化很强，还有些随意性。也正是这种个性化，随意性，同样的菜，不同的人来做，能产生不同的风格。这种极具人性化的特点，既是是我们的优势，也是劣势。他们刚到中国的时候，你们都觉得他们在国内干不长，而我觉得他们会干下去，因为他们带给国内的不仅仅是食物，还能带给我们更多的思考” “为什么这么说呢，师傅，我们能根据每个人不同的需要来制作菜肴，这不是刚好迎合了客人的需求吗？”王彬出生在f国，对国内的了解并不多。 董老说：“按客人的喜好来制作菜肴，没有什么错。而用自己的味道来吸引客人，也没有什么不妥。我的家族当年就是靠餐饮走出去的，即便是略有成就，也是无法引领一个行业的趋势。到了我们这代，甚至有些黔驴技穷了，归根到底，我们败在一个守字，老祖宗的东西再好，我们也要用发展的眼光来继承。我们注重饮食的口味，注重饮食的营养，但是我们不尊重市场的规律，我们可以做好一个酒家，却难以做大一个集团，我们可以留住几个客户，却无法承接巨大的市场，我们要做的，还有很多，任重道远啊。” 王彬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又问道： “师傅，最后一站您回到了家乡，对于家乡的美食，您记忆最深的有那些呢？” “说来惭愧，老朽幼年便离家乡，身为鲁中人，却难识鲁中味。勉强说来，除了我董家的菜品，能略知一二的，算是青山乔家的全羊宴了。” 本世纪二十年代末，鲁中董记祥饭庄，母亲抱着幼年董志强，父亲焦急的走来走去。 “他爹，这老二是怎么想的啊，怎么就不见了人影。 “罢了，他这是不想走，故土难离，可我们还能怎么办，爷爷老了，咱爹在那边没个帮手不行啊。” “唉，咱董家世代为厨，如今竟到了无人可用的地步，这诺大个家业，也只好交与乔家帮忙打理了。”母亲恋恋不舍的看着这饭庄里的一切。董家的饭庄，是当时鲁中名气最大的馆子。 “这家业托付与乔家打理，倒也无妨，只是这老二......”董父无奈的说着，拍着自己的儿子，又说：“小子，你可得给爹争口气，咱董家日后的发达，还得指望你呢。” 董乔两家世交颇深，董家原本已有自己的产业，清朝末年，董老的太祖父应当年供职的府上大人之邀，跟随大人去f国赴任，为其担当主厨，后大人因事被革职查办，府上少爷不愿再回国，便在国外置业，开了中餐馆，由太祖父掌勺打理。这少爷每日花天酒地，掏空了身体，没多久便命丧黄泉。那少奶奶更不经事儿，眼见家道败落，便改嫁他人，家里唯一的资产，就转让给了太祖父，后来祖父去了f国帮忙料理。家乡的产业便交给了董老父亲。 太祖父和祖父的苦心经营，让董家中餐馆在国外站稳了脚跟，祖父准备将全家迁移至f国。董家老二是个进步学生，对自家的产业毫无兴趣，大哥已经做好了出国的准备，他却故意躲了出去。父亲带着母亲和自己去了法国。董老再次回到祖国，已经是年过古稀。 “师傅，我找到了青山乔家的一些资料，当年在鲁中，乔家全羊楼确是和董记祥饭庄齐名的馆子。”王彬从包里拿出一份资料。接着说： “全羊楼和董记祥饭庄都在五十年代中期进行了公私合营，我们现在住的这个宾馆，就是由董记祥的前身改造，而全羊楼在乔家人离开之后，却没了往日的繁华，到了如今，竟找不到半点儿影子。只听说乔家后人在一个叫齐园的地方开着一个卖羊肉汤的铺子。可如今齐园正在改造，怕也是难以寻到了。” 王彬说完，董老笑了笑，说： “今天中午，我们就去乔家羊肉馆，尝尝乔家全羊宴，我已经通知了徐局长。”董老今天情绪很高。 “这么说，您找到了乔家？”王彬也是面带喜色。 “说来也巧，昨日清晨，我偶遇一家羊肉馆，那羊肉汤的却不同凡响。我问过那个小掌柜，正是乔家羊肉的传人，店里挂着副如意全羊的字画，应该就是乔家的传家之物。我已经预定了一桌，那店铺不大，不知能做的如何，但即便能让我领略一二，也算不虚此行了。一会儿你去找徐局长，我已经通知他了。”今日的午餐，董老约了旅游局的徐局长和鲁中烹饪协会的洪亮会长一行人。 “师傅今天双喜临门，可喜可贺，我现在去旅游局，您先休息，中午我回来接您。” 王彬离开了宾馆。他不知道，董乔两家的另一段坎坷。董老看了一眼时间，拿起电话。 “总台吗，请给我接国际长途，电话号码......”（未完待续） 7 全羊宴席 乔艳把饭厅收拾妥当，进了厨房。王叔采购也回来了，店里零星的来了几位客人，乔艳轻车熟路的打着招呼，惹得食客笑呵呵的，都夸这店汤好人美。忙过一阵，她便又进了厨房。 看着正在忙碌的于蓝枫，乔艳心里也有一份爱怜。乔艳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家人。尽管她自己说不清那是爱，还是别的什么。在于蓝枫的心里，乔艳就是他的女人。 “呆子，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本事，就我给你留得那点儿生活费，你却弄出个羊肉馆。”乔艳拿起毛巾擦了擦于蓝枫脸上的汗水。 “艳子，这事儿等你回来骂我呢，也不知道我哪儿根筋搭错了。” “我骂你干啥，只是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本事，开了就开了，咱乔家就是干这羊肉馆的。” “我忽然没了事儿做，你又没了人影，心里没着没落的。弄这个馆子，我倒也没犯愁。” “哼，没犯愁，我可都听家良说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行，我的小姑奶奶，那也得等我把这桌菜弄完了吧。” “咱乔家就没有接过这全羊宴的活儿了，这是谁定的？” “不认识，一个老者，估摸得有七八十岁了” “七八十岁的一个老者?”乔艳似乎在想着什么。 已经接近午时了，乔艳站在饭厅，等候着即将到来的客人。 董老一行人是坐着中巴车来的。 “小伙子，我们来了。”董老带着客人走了进来。却听到一个脆生生的女声。 “哟，都是些贵客啊，欢迎欢迎，都给您安排好了，这边请。”乔艳走上前去，她面对客人的笑脸总是很灿烂。 董老心里虽有些准备，但是看到乔艳这似曾相识的面庞，还是微微一怔。 餐厅的饭桌上，王叔已经摆上了四干四鲜八个果碟。 “青山乔家全羊宴，却是大家风范，徐局长，您请上座。”董老目光在着餐桌上那座全羊如意鼎上停留了一会儿。向站在厨房门口的于蓝枫，投了一眼赞许。 “诶，岂敢岂敢，董老，您是远方来的客人，您应该坐上座。” 徐局长的一声董老，乔艳心里也是吃了一惊，她不禁又往董老身上瞧去，那目光似乎印证了自己的想法。 董老虽幼年离乡，但耳闻目染，自然知道家乡的礼仪，也就不再推辞。今天虽是方桌就餐，但徐局长还是选了主人位，董老和王彬分别坐在他的两侧，洪亮会长坐在了徐局长的对面。其他人员分坐两旁。 “各位贵客，请用茶。”乔艳为客人倒上了茶水。乔家的全羊宴，配的自然是青山的绿茶。这边徐局长也安排随行的人员，将自带的老酒给每位斟上。 “好，好，小姑娘，给我们上菜吧。”董老吩咐道。 “好嘞，青山乔家全羊宴，开席”随着乔艳在饭厅这句似说似唱的吆喝，王叔一身厨衣，带着厨帽，干净利落，手里托着一个木质方盘走了出来。 “全羊六碟，五福临门（白切羊腱肉）八宝锦囊（拌羊肚）凤眼红叶（盐水羊肝）四面玲珑（酱卤羊心）炊烟袅袅（香熏羊肠）九转乾坤（椒麻羊脖肉）”乔艳一边报着菜名，一边将菜摆到了桌上。 但凡宴席，均是以冷盘凉碟开席，乔家全羊宴的冷碟刀工精湛，细腻尤佳，却不花哨。王彬拿起相机，将菜肴拍了下来， “全羊六碗，清风双翠（烩羊耳）碧空祥云（烩羊脑）白玉带子（烩羊脊髓）银珠芙蓉（烩羊小肠）玉面桃花（烩羊头肉）风调雨顺（烩羊蹄筋）”乔艳熟练的报着菜名。 随着六碟六碗上桌完毕，众人已是齐声叫好。 “董老，咱们开始吧，”徐局长夹起一片白切腱子肉放到了董老面前的骨碟里。董老伸右手做迎接状，表示感谢。 “这第一口酒，欢迎董老回到家乡”徐局长端起酒杯，宴席正式开始。 厨房里，于蓝枫正在进行热菜的制作。 “鸿运当头”（锅烧羊腿肉） “锦衣白雪（炸羊尾油）” “陇上梯田（清蒸羊腰窝肉）冰花松肉（清蒸羊肺）” “千层翻草（香菜炒羊散丹）银杏荔枝（银杏仁炒羊肚仁）花爆金钱（炒羊腰）桃红柳绿（滑炒羊里脊）” “青山登云（扒羊蹄）翡翠麒麟（扒羊板肚）金龙望角（扒羊耳根）落水清泉（扒羊舌）” “洪福如意”（全羊汤），乔艳将一盆全羊汤放到了如意鼎中，这是今天最后一道菜。 席间的氛围逐渐热闹了起来，今天到场的客人，除了旅游局的几位领导，还有鲁中烹饪协会的洪亮会长一行人。 洪亮起身来到董老身边，将董老的酒杯倒满，端了起来。 “董老，您是前辈，我们久仰您的大名，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这杯酒是我们晚辈敬您的。”这一番客套，董老也是盛情难却。 “好，好，感谢洪会长。”董老端起酒杯，竟然一饮而尽。鲁中还保持着传统的饮酒习俗。洪亮又为董老填满了酒杯，这才回到座位。 董老见其他人也欲起身敬酒，便又端起酒杯。 “今日家乡的酒，家乡的菜，另老朽不胜感激，家乡好啊，这杯酒，我敬大家，咱们共饮一杯，权当感谢，只是接下来这喝酒的礼数，我看就免了吧?” “诶，董老，何谈感谢，您以此高龄还能为家乡造福，要感谢的是我们啊。”董志强准备在家乡再建董记祥饭庄。这项外资的进入，怎能让徐局长怠慢。他忙不迭的举起酒杯。 “来，我们大家共饮此杯。”徐局长此言一出，众人也就随声响应。随行人员起身要再次给董老倒酒，董老却伸手盖住了酒杯。 董老看了一眼乔艳，心里不免又生出一丝遗憾...... “青山乔家全羊宴，的确是大家风范，小姑娘，能否请出今天主厨的那位小师傅，老朽要当面感谢。”其实今天最让董老感慨的，是这一桌全羊菜式。 “让您见笑了，咱这儿也就只能做出这些个菜。蓝枫，你出来一下。”乔艳客套着。向厨房喊了一声。 于蓝枫比往日显得忙碌，他在厨房收拾着炊具，，菜上桌了，接下来的收尾也不是个轻松活儿。听到乔艳叫他的声音，擦了把手，就出来了。 “蓝枫，过来坐”董老随着乔艳的称呼，起身挪了一下位置，对乔艳说。 “小姑娘，给我这儿加个位置吧。” “好嘞。”乔艳麻利在董老身边加了一把椅子，转身摘下了于蓝枫的围裙和厨帽。又用自己的毛巾擦了擦于蓝枫的脸。 “蓝枫，这是董老，你陪董老坐坐。”乔艳顺手又为大家上了一道茶。 于蓝枫拘谨的向席间的客人点了点头，坐了下来。 “蓝枫，这道青山登云，口感软糯，味道纯正，难的是形态完整，酥而不烂。好手艺！”董老笑容可掬的对于蓝枫说着。 “还有这千层翻草，花爆金钱，刀工细腻，火候精准，以你这等年纪却能有此造诣，实属不易啊。”这是董老由衷的赞美。 不善言辞的于蓝枫，对这样的场面极不适应，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本就憨厚相的脸庞，已经变得如关公一般。 “是啊，这等功力绝不是一朝一夕能练出来的。蓝枫，你是在哪儿入的厨行？”洪亮会长也是有着三十年厨龄的烹饪大师，对席间的菜肴，也是赞许有加。对于蓝枫更是刮目相看。 “这都是家传的手艺，从跟着师傅在街上卖羊肉汤起，有十年了。”于蓝枫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 “嗯，更难能可贵的是，今天这宴席虽少了些传统的繁琐，却不失为精品，又没有铺张浪费，小伙子，你确实用心了。”董老禁不住又是一句赞叹。 于蓝枫今天制作的全羊菜式，六碟六碗，双蒸两炸，四扒四炒，是在复杂的全羊宴席格局中挑选出来的，虽是简化，却保留了全羊韵味。从备料到成菜，即便是这简化的菜式，也花了十几个小时的时间。 “美食在民间，乔家全羊宴果然名不虚传，应该把它发扬光大。”徐局长也是兴致颇高。 于蓝枫望了一眼徐局长，把乔家的羊肉发扬光大，正是他的想法。 “蓝枫，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让你再开一家羊肉馆，两个店一起做，你怎么做呢？” 董老的问题，让于蓝枫愣住了，这是他从未想过的问题，再开第二家羊肉馆，晚上杀羊怎么办，杀了羊剔骨取肉谁来做，还有生火煮肉，看汤锅，他没有分身之术。 “再开一家，那就得靠我师傅做。可师傅年纪也不小了，我不想再让师傅吃这辛苦，所以，我没办法再开第二家店。”于蓝枫望着董老，他还在想着这个问题。他觉得，再开一家羊肉馆，应该很不错，可是他却没有办法来完成。 “这就是我们传统手工艺的问题所在，做不大，难以走出去。”董老也是颇显遗憾。 “没错，我们中国菜底蕴深厚，历史悠久，可如何做好，来适应今天的市场，却要思考一番。我们传统手工艺的饮食，有着极强的手工要求，而培养一名合格的制作者，真是不容易，就比如说蓝枫，十年磨一剑，想必乔师傅这十年，也就带出这么一个徒弟吧。”洪亮会长也有些感慨。 “洪会长所言极是，中餐菜系复杂，分支众多，都是师傅心传口授，想要统一标准，却是不容易做到的，且我国地域辽阔，人口众多，人们饮食习俗也不尽相同，即使我们能统一标准，也无法统一人们的口味。”董老喝了口茶。 席间的话，于蓝枫听的似懂非懂，虽然这新开的羊肉馆目前生意还不好，但是自己从来没有担心过，十年的经验告诉他，只要喝了乔家的羊肉汤，还没有不来喝第二碗的呢，把这个羊肉馆经营到齐园老店那样的红火，要不了多长的时间。只要红火了，不就是发扬光大了吗，现在看来，这个店红火了，也不算发扬光大，再开一家，两家呢？于蓝枫的脑子有些乱。 “不管怎样，董老，这青山乔家羊肉，是能代表咱鲁中地区的特色民间美食。”徐局长说到。 “那是自然，蓝枫，我邀请你去京城，参加个活动，或者说是参加个比赛，你看如何？”董老微微一笑。望着于蓝枫。又看了一眼乔艳，似乎欲言又止。 开第二家店，去京城，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真有些乱了，送走了董老一行人，看着在饭厅拾掇干活的乔艳，于蓝枫突然冒出一句。 “艳子，咱俩成亲吧？” “呆子，你想啥呢?”乔艳的脸上透出一抹红晕。 “咱生个娃，好开第二个羊肉馆......”（未完待续） 8 于氏理论 仿佛又回到了齐园，三个人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怎么干，每一个环节都那么自然，有条不紊，井井有序。羊肉馆恢复了平静。于蓝枫在小仓库里休息。这一天的营业结束了。 “艳子，你回来了，这帐就交给你了。” 王叔把账本教给了乔艳。王叔的祖父曾做过乔家的帐房先生，后来随着乔家人一起回乡务农。 “叔啊，这些日子这个呆子没少惹您生气吧，一会儿我给你炒菜，你喝两口儿。”乔艳对王叔有着很深的感情，乔老四一个人在城里卖羊汤的时候，就把小乔艳交给了王叔。 “他倒是没气我，可咱这买卖却愁坏了我。”王叔叹了一口气。 “你要是再不回来，怕是我们爷俩要喝西北风喽。”王叔把一沓儿有零有整的钞票递给了乔艳。 “这是咱店里所有的钱，一千七百八十九。” “叔，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你们爷俩怎么就弄起了这个店？” “我更想不明白。没看出来，蓝枫平时憨呼呼的，硬是做成了这空手套白狼的买卖。”王叔点了支烟，店里没有客人的时候，王叔才抽上一口。 “空手套白狼，这话怎么讲？”这正是乔艳纳闷的地方，钱都是自己管着，于蓝枫根本没有做生意的本钱。 “就你给蓝枫留的那点儿钱，他去青山一趟，回来自己喝了三天的稀饭，更别说开这个馆子了，这馆子的房租到现在还没给肖强呢，蓝枫还向肖强借了两千块钱，你说这不是空手套白狼是啥? “叔，你又说空手套白狼。我可没那么想过。”于蓝枫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 “哼......不是，那你这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起这早干啥，家良还没来呢。”王叔一生未娶，对这两个孩子如同己出。 “我也没打强哥，这是互利互惠的事情。今天要给强哥交房钱，太晚了不好。”于蓝枫只是小憩了一会儿，他要去给肖强送房租。 “钱在你媳妇手里，找他要，你起来了，我得回去了，这全羊宴的家什还是放家里稳当，你搭把手，帮我装车上。”门口有辆人力三轮车。是王叔在齐园的时候用来买菜的。 “叔，你说啥呢，谁是他媳妇，我还没和他成亲呢。这些家什就放店里吧，我看了，今天弄了桌全羊宴，这以后说不准还会用的。”乔艳有点儿害羞的扭了一下身。 “你们不急，我和老四可都急着抱孙子呢，那我先回去了。”王叔起身走了出去。。 “叔，您吃了饭再回去啊，我还要给你炒菜呢。”乔艳向已经走出店门的王叔喊着。 “我带了吃的，回去自己吃，不麻烦你们两个了。”王叔瞪着三轮回去了。 于蓝枫走到艳子身旁，艳子还那么俊俏，只是有些瘦了，他拉着乔艳的手，把她往自己怀里送。乔艳顺势倚在了他的肩上，这个呆子，还真是让她朝思暮想了一阵子。 这甜蜜并没有持续多久，乔艳猛地推了一下于蓝枫，瞪起一双凤眼，对于蓝枫说。 “呆子，你倒是长本事了，这店咋回事，你给我说说清楚。” “按照我和强哥签的合同，今天咱要交给他房钱了。”于蓝枫嘿嘿的笑着，对乔艳说了一句。 “把你签的合同给我看看。”乔艳很好奇，这个在他看来有点儿榆木脑袋的呆子还会做生意，居然还签了合同。 “呆子，这个店铺是肖强自己买下的？”乔艳接过那张合同，看了起来。 “嗯,强哥原本是要我和叔过来给他打工，可我不答应。我告诉他，要干我自己干。房子我给你交房租。” “这一年一万的房租，到现在还没有拿到一分钱，他怎么就能答应把铺面交给你呢？”乔艳一边看合同，一边问着于蓝枫。于蓝枫和肖强约定每个月八号交房租，今天刚好是八号。 “房钱没给他呢，他反倒又借给你两千块钱。”乔艳看着于蓝枫，好像看着另一个人。 “他不借我钱，我拿啥做本钱，你把钱给我娘送去了，就给我留了那点儿生活费，够我干啥的啊。”于蓝枫有点儿委屈。 “肖强还真拿你当兄弟。他要是不答应你怎么办？”这合同在乔艳看来，于蓝枫并没有什么吃亏的地方。反而是肖强的风险更大些。 “兄弟情分肯定是有的，可他不答应又能怎么样，你看咱这左邻右舍的铺面，都空着呢，我答应租他的房子，已经看着我那过世的大姨面儿了，他空着这铺面，还没人给他钱呢。”于蓝枫十年来第一次自己做主决定的事情。竟然是做起了生意。 “我和强哥说了，我没钱，可乔家的羊肉馆不愁没生意。你先借给我点儿，这钱我按月还，你租你的铺面赚钱，我开我的羊肉馆赚钱，咱哥俩都赚钱的事情，这不是好事儿吗？”让肖强把房子先给他用着，再借给他现金做本钱，于蓝枫并没有觉得哪儿不对，他觉得肖强也得到实惠了。 “我和他只签了这一年的合同，当时想，明年齐园建好了，咱还得搬回去，可今天感觉，我错了，明年咱齐园老店重新开业，这个店还可以继续干啊，咱乔家的羊肉馆多开几个是好事儿。”于蓝枫还在想着董老问他的问题，他虽然不知道怎么开两家羊肉馆，可是他知道，再开一家羊肉馆，就是他以后要琢磨的事情。 “这店咱现在干着呢，想干还不是我们说了算。”乔艳居然跟着于蓝枫的思路走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这呆子做的事情，她说不出来哪儿有些不太对劲儿，她在心里问了自己好几遍，如果自己是肖强，能答应于蓝枫吗？ “明年，这地段人气就旺了，强哥不会答应现在的条件。”于蓝枫露出了懊恼的表情。 “呆子，你当真想开第二家羊肉馆？”乔艳也同样的在想着这个事儿。 “嗯，我觉得是个好事儿，可还没琢磨出怎么干。”于蓝枫晃了晃脑袋。 “你没钱，你知道找强哥借钱，却天天的付羊钱，那羊钱你缓几天给家良，他能说啥啊？”乔艳觉得于蓝枫还是有点儿呆。 “这是两码事儿，强哥的钱，白纸黑字的写在纸上，到日子给他，这是诚信。和家良，那是一手钱，一手货，我做的起这买卖，就要付得起这羊钱，这不光是诚信，还有咱乔家的脸面。”于蓝枫挺了挺脊梁，常年的厨房工作，他的背有些微微的驼了。 两个月不见，乔艳有点儿恍如隔世，这还是那个常年在厨房杀羊煮肉的呆子吗? “蓝枫，你试试这件衣服。”乔艳从包里拿出一件花格子的衬衫。乔艳好像忘了于蓝枫是呆子。 “又买衣服，你买的那些衣服我都没穿完呢。”整天泡在厨房里的于蓝枫，穿的最多的就是工作服。 “你给我穿上，这人靠衣裳，马靠鞍，于掌柜的出门办事，没个像样的衣服怎么行，你看我这身好看不？”乔艳穿了套夏装的牛仔服，俏皮的在于蓝枫面前转了一圈。 “你咋穿这衣裳，这不就是我在工地干活儿时候穿的工作服吗？你这两月搬砖去了？”于蓝枫看着一脸陶醉的艳子，一边换衣服，一边讷讷的对乔艳说着。 “去你的，你个呆子，净说浑话，”乔艳抡起小拳头，捶了于蓝枫一下。 女人天性都爱美，即使每天在羊肉馆里，乔艳也喜欢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也经常的给于蓝枫买上一身时兴的衣服，可于蓝枫很少有机会穿出去，有时候，干脆就给了两个上学的弟弟。乔艳到不在意，只要有合适的，还是给他买来穿。 “时候不早了，你把钱给强哥送去，我在店里等家良。”乔艳把于蓝枫换下的衣服收了起来。 “你回来了，咱就一起去吧。你也和强哥说会儿话。”于蓝枫对乔艳还是有些依赖。 “这买卖现在是你于大掌柜做呢，我就不跟着掺合了，不就是交个房钱吗，你自己去。这是一千二百块。”乔艳把钱递给了于蓝枫。 “一千块钱就够了，你给我这么多干啥？”于蓝枫拿出二百块又给了乔艳。 “你坐车去，大男人出门，不带点儿钱怎么行，揣着。”乔艳又把钱放到了于蓝枫的手里。 “坐车干啥，几里地的路，我走走就到了，正好活动活动筋骨。”于蓝枫把钱放好，走了出去。 店里的乔艳突然又想起什么，便追了出去。 “呆子，别忘了，让你强哥给写个收条。” “知道了，你等着我，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傍晚的日头，将于蓝枫的背影拉的很长，乔艳望着于蓝枫，他步子迈的不大，却很平稳。他好像调整了一下自己有些驼背的身躯，两只胳膊也很有节奏的摆着。乔艳再回头看看这一切，店门上面依旧挂着那块“乔家羊肉馆”的招牌。可她感觉，这是新的生活要开始了。（未完待续） 9 开遍东山 日子过的很快，转眼已是临近中秋。于蓝枫也已经给肖强交过两次钱了，羊肉馆回到了齐园老店的势头，顾客多了起来。 于蓝枫不能自己在店里杀羊了，现在都是孟家良在场里把加工好的羊肉给他送来。他听了孟家良的话，买了台冰箱。这冰箱主要是冷冻些生肉，现在的羊肉馆，每天很少有卖不完的熟肉。但是乔家晚上不做生意的规矩没有变。比起往日，晚上的于蓝枫清闲了不少。 这期间董老没再来过。倒是全羊宴又做了几次，最初来的客人都是和董老一起来的那些人，徐局长和洪亮会长。然后这些客人又带来一些客人。对于蓝枫的手艺，依然是赞不绝口。在洪亮会长的建议下，于蓝枫对那天做的宴席精简了一些，又增加了几样蔬菜。乔艳为店里装了一部电话，方便了客人订餐。 这一天结束的要早一些，王叔早上挖了些粘土，于蓝枫在土里加了点儿盐，又添了些干草。和成了泥巴。他要用这些泥巴修理一下炉膛。厨房煮羊肉用的灶台，从高度，宽度，内部角度到排烟的设计，甚至是汤锅的大小，排放的间距，都是老祖宗留下的手艺。这个灶台，是他自己砌的。他虽然不是瓦匠，但是有着当初在工地当小工的基础，跟着师傅在齐园开店的时候就已经学会了，别的都好，就是炉膛内部时不时的就烧裂了。 “蓝枫，忙啥呢？”肖强来了。 “呦，强哥啊，您可是稀客。快请坐。”乔艳取过茶具，沏了壶茶。 “啧啧，到底是大老板，瞧这派头。跟大明星似的。” 肖强的头发都是往后梳的，眼睛不大，面色红润，胡子刮得非常干净。身体已经开始发福了。他穿着笔挺的西服。那鞋擦得好像能照出人的影子。他把手里的包放在桌子上，又从包里拿出那个叫大哥大的电话立在桌上。两只手提了一下裤管儿，坐了下来。 “这小艳子还是那么会说话，我看你别开这羊肉馆了，到哥那儿，哥让你做个总经理，怎么样？”肖强嬉皮笑脸的和乔艳打着招呼。 “哥，可别逗你妹子了，俺一个山里丫头，哪儿知道你那总经理是干啥的啊。”乔艳给肖强倒上了茶。 “啥山里丫头，这女大十八变，咱艳子可是越来越漂亮了，我这傻兄弟真是艳福不浅啊。”肖强继续着他的嬉皮笑脸。 “瞧强哥说的，俺这丑八怪的样儿，怕是配不上您这兄弟呢，他现在可是俺的老板。”乔艳不喜欢肖强。甚至有些讨厌。可他毕竟是于蓝枫的亲戚，现在又租了他的房子又借钱给他的，她也不好拉下脸来请肖强出去。 “哥来了，你先坐会儿，我这就忙完了。”听到肖强来了，于蓝枫双手沾满了泥巴就从厨房走了出来。 “这又是在套你的炉膛吧，我都跟你说了，你这老灶台就别用了，这儿有现成的燃气管道，你用就是了，明天去我那儿拿两套灶具。多方便啊。”对这个如犟驴般的兄弟，肖强也是没辙，认准了一个理，十头牛拉不动他。 “这燃气是真方便，我在家里烧水做饭省事儿多了，可蓝枫不用。”这一点，乔艳倒是也挺赞同的。 “家里那个小灶台，糊弄一下做熟饭还行，可要是熬汤煮肉的，还得是这柴火老灶。哥，你咋来了。”于蓝枫擦着手，走了出来。他在肖强的店里见过那些灶具，什么烧气的，烧柴油，还有些用电的。肖强给他摆弄过，可他总觉得不如那老灶台好用， “给你送营业执照。”肖强从包里把营业执照拿了出来。这些手续都是肖强帮着办的。 “你现在是合法经营的个体户了，你还柴火老灶，说话儿就给你取缔了，乌烟瘴气的，把这环境都给污染了。”肖强说的没错。他店里卖的燃气灶具都有些供不应求了。 “取缔？这羊不让杀了，这灶也不让用了，那这羊肉馆还咋干嘛？”于蓝枫真有些急了，第二个羊肉馆还不知道咋干呢，这一出一出的事儿，要把老祖宗留下的东西都俺给停了啊。他拿起肖强身边的茶杯，一口喝了下去。 “这呆子，那是给强哥倒的水。”乔艳起身又拿个茶杯，给肖强倒了杯茶。 “咋干？兄弟，这羊肉馆要是给我干，远了不说，哥哥我能把它在这东山省开遍了。”肖强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强哥，你真是财大气粗，难怪能把这铺子交给了蓝枫，你是真不怕他赔了本钱哪。”乔艳心里琢磨。，这肖强说话怎么就这么大的口气。 “我兄弟从小就老实厚道，又有乔家的绝活，我有啥不放心的。”肖强点了支烟，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强哥的眼光看事儿真是准，你看这四邻八方的到现在空荡荡的，倒只是这里有了些人气。”乔艳这明里夸，暗里讽的话，让肖强的面色有了些尴尬。 “哥，你说俺的羊肉馆能开遍整个东山省？”于蓝枫没有注意肖强的变化，他只是好奇，两个羊肉馆他都不知道怎么开，肖强却说要开遍东山省。 “兄弟，你这样，咱俩再签个合同，你只负责做羊肉，这怎么开店，在哪儿开，包在哥哥我身上。”肖强的眼里透着股神秘。 “你又来这套，乔家的羊肉馆，到不了外人的手里。哥。你就别想了。”于蓝枫又晃起了他的脑袋。 “兄弟，哥不要你那做羊肉的方子，就挂个乔家的招牌。你只管做你的羊肉，让我来卖就行了。”肖强和于蓝枫沟通起来，感觉特别的吃力。 于蓝枫对肖强说：“俺自己卖，不用你。”。 “得，你就自己卖，把营业执照收好了。还有税务登记，我给你找找熟人，能免咱就免了。”肖强知道，他想融入乔家的羊肉馆是不可能的。起身收拾东西，就往外走。 “强哥，你就别找了，我没在家的这些日子。够麻烦你了，你刚说了，咱是合法经营的个体户。这执照办完了，那税务的事儿我去办吧。”乔艳对起身往外走的肖强说着。 “嗯，行......有你这个媳妇做后盾，我兄弟错不了。”肖强整理了一下西装，走出了店门。 “你强哥这花花肠子是真多，呆子，你可得防着点儿。”乔艳板着脸，收起了桌上的茶杯。 “我不管他啥花花肠子，想和我干羊肉馆，就两字，不行。”于蓝枫笑嘻嘻的对着乔艳，不自觉的又凑了过去...... 青山，乔家老宅。 “你这是糟蹋你养的羊，一片一片的涮着吃中不中？”乔老四和孟端急了，老哥俩围着个炭炉吃涮羊肉，孟端把乔老四刚切的一盘羊肉，一股脑的倒进了锅子中。 “你这规矩就是多，这一下子煮熟了，吃着痛快，你那一片一片的，俺嫌麻烦。”孟端也是满脸的不服气。 “你别管俺咋吃，你先说，这家良养的羊中不中？”孟家良养的羊出栏了，孟端拿了些让乔老四尝尝。 “这肉还中，你看，这瘦肉里带着些肥膘，涮着吃，正合适。家良这小子，可比你这老家伙强多了。”乔老四夹了一片羊肉，在锅里烫一下，就取了出来。放进嘴里，丝丝溜溜的嚼了起来。 “嗯，这些日子，有外地人来找家良，要包下这些羊呢。”孟端对自己的儿子也很满意，自从孟家良接了班，这青山羊的生意，越来越好了。 “包下这些羊，蓝枫那儿咋办？”乔老四放下了筷子，瞪着眼睛，望着孟端。 “放心吧，你乔家一天三只羊，俺都给你看着呢，别人抢不去。”孟端把刚才自己倒进锅里的羊肉都捞了出来。放进碗里，加了些调料，大口吃了起来。 “这还差不多，瞧你那吃相，来，咱俩喝酒。”乔老四放心了。他有个嗜好，喜欢喝两口。 “你以后啊，少喝点儿酒，你成天的在家逍遥自在，那店你就不管了？”孟端端起酒杯，跟着乔老四喝了一口。 “嗨......能不管吗？齐园那店停了，俺本想就歇上一年，顺便把他和艳子的婚事办了，可没想到，这孩子竟长了本事，没打招呼，就弄了这店。”乔老四叹了口气。 “想在家躲也躲不了几天了，艳子给我来电话，现在不光是卖羊肉汤，这全羊宴也卖开了，蓝枫一个人怕是招呼不住，我得回去了。”乔老四刚知道于蓝枫自己开羊肉馆的时候，是很生气的。可如今羊肉馆竟然让于蓝枫干的有声有色，他不禁又惦记了起来。 “两孩子的婚事，你早该办了，刚停业那会儿你就该办，那蓝枫也就不会自己折腾了。”孟端埋怨着乔老四。 “二十多岁的女娃子，在咱青山，早就当娘了。” 看着一脸怨气的孟端。乔老四叹了口气： “这事儿，一言难尽啊，也许就是我乔家的命。” 停业后，乔艳去了哪里，只有乔老四知道......（未完待续） 10 身世之谜 本世纪五十年代中期，鲁中商务局长董梁宽心里踏实了，董记祥饭庄无偿赠送给了国家，绑在身上几十年的包袱终于解了下来。 “爸爸，今天你说要带我去大伯家的。”女儿已经穿戴好了衣服。穿的还算整齐，只是头发显得有些乱。七岁的董红霞是他唯一的女儿，革命了几十年，董梁宽中年得女，视为掌上明珠。自然是百般呵护。 “走，咱这就去大伯那儿。”他笑着抱起了宝贝女儿。 “走喽......走喽，我可以坐汽车喽。”小红霞兴奋的搂着父亲的脖子。 “红霞，爸爸今天休息，我们去大伯那儿，不能坐公家的车。爸爸骑自行车带着你去。”董梁宽原则性很强，公家的车是办公用的，自己的私事儿，骑自行车就行。 “走喽......走喽，坐爸爸的自行车喽。”小红霞依然兴奋，在乔家长大的她，还分不清爸爸和乔家人有什么区别。在她看来，都是和自己最亲密的人。 乔家全羊楼后宅，乔义坐在那儿，双目无神。妻子淑娴也是无奈的垂手站着。乔家的全羊馆也实行了公私合营，乔义一时还难以适应。 “大伯，我回来了。”董红霞的人影随着声音就进了屋子，院子里传来了董梁宽停放自行车那嘎吱嘎吱的动静。 “俺的乖女儿，想大伯了没？”看到小红霞，乔义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蹲下身子，刮了一下红霞的鼻子。 “想了，还想俺大娘，大伯，俺云哥呢？。”红霞还是喜欢在乔家的日子。 “你云哥在伙房呢。”乔云（乔老四）那年十一岁，虽然年纪尚小，但跟着父亲，居然也领教了些乔家羊肉的技巧。 “红霞，你要说我，我大娘，我云哥，别总是俺，俺的叫。”董梁宽给小红霞纠正着说话方式。 “嗨......说俺咋了？俺这几辈子人都是这么说，到了你这官家的嘴里，就得我我的说了。可怜俺这没娘的娃儿啊，这头发是咋弄的，快过来，大娘给你梳梳头。”淑娴有些心疼的拉着小红霞，去了内室。三年前，红霞的母亲，在抗美援朝中牺牲了。董梁宽忙起来，废寝忘食的，根本无法照顾自己的女儿。小红霞经常住在乔家。 “合了？”董梁宽坐了下来，拿起茶壶，却发现是空的。 “合了。”坐在太师椅上的乔义，猛地仰起了头，望了一下天花板，用两只手搓了搓脸，又把手放到了头上。用手指狠狠地在自己的头皮上挠着。 “大哥，公私合营是个好事儿，我们艰苦奋斗了几十年，为的就是消灭剥削阶级，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董家的饭庄，也是这么做的。”董志强可以理解乔义的心情。毕竟这是乔家几代人的心血。新中国成立五年了，政府实行公私合营，对乔家的全羊楼，采取了收购政策。全羊楼不再是乔家的私产了。 “这公私合营也好，政府国营也罢，俺无话可说。只是俺乔家的羊肉，怕是再也没有当年的味道了。”乔义无奈的摇了摇头。 “怎么就没了味道？”董梁宽有些纳闷，他一直以为，乔义是舍不得乔家的这份产业。 乔家先祖当年留下的全羊如意本，对制作羊肉有着极为严格的要求，乔家几代人，恪守祖训，一丝不苟。在业界里，有极好的口碑。如今，公私合营，政府派来了管理人员，认为乔家的一些做法，是极端的浪费，不符合政府的思想。便下令整改。乔义毫无办法。只能自己在家生闷气。 “你不能给全羊楼换个领导吗？再改下去，俺乔家做羊肉的法子，算是彻底的完了。”乔义不在乎全羊楼还是不是姓乔，他在意的是，这以后还有没有乔家风味的羊肉了。 “我们派过去的这些领导，都是从长期的革命斗争中成长起来的，我相信，在我们正确的领导下，他们一样会在新的战场上取好成绩。”董梁宽明白了乔义的意思。 “大哥，全羊宴这种大吃大喝，铺张浪费的做法，不符合我们的国情，更不符合我们一贯坚持艰苦朴素的作风。我们确实要改改了。”董梁宽显得有些语重心长。 “好......你们就改吧。”对董梁宽的说法，乔义不好反驳，自从新政府成立，乔家的全羊楼，生意反而还不如过去，乔家羊肉馆过去一直是那些达官贵人聚集的场所。可如今，却不见了这些人的影子，乔家全羊楼，这些年也只是靠卖些羊肉汤来维持生计。 “这是你家大哥从f国给俺寄来的信。他也赞同你的做法，就把董家饭庄献给国家吧。俺也想好了，这全羊馆俺也无偿的捐给政府了，你给俺办套手续。”乔义侧了一下身子，从抽屉中取出一个信封。董家老大还不知道，董梁宽经把饭庄捐给了国家。 当年董家老大去了法国，董梁宽就投身革命，对自家的饭庄，从来没有参与过。乔义受董老大的委托，帮着照顾打理，在那兵荒马乱的年月，也是惨淡经营，好歹维持了下来。董老大曾经回来过一次，就是乔云出生的那年。而董家哥俩却无缘相见。 “好......两位大哥，都是英雄所见相同啊。”董梁宽显得兴奋异常，董记祥饭庄和乔家全羊楼这两个鲁中最大的馆子都无偿赠送给国家，接下来的工作，他就非常好做了。 全羊楼归公了，乔义带着一家老小回到了青山老家，帐房先生王泉，没有接受政府安排的新工作，也跟着一起回乡务农。 董梁宽把红霞送到了学校，寄宿读书。但是董红霞却始终忘不了乔家，每年的寒暑假，都要回乔家住上一阵子。董乔两家延续着家族的友谊。这样的生活一直到了六十年代末期，发生了改变。 董红霞在高中混了五年多，她没办法像那些红五类的同学那样，毕业后直接分配了工作。父亲的出身问题，，让她选择了到广阔天地的农村去大有作为。 董红霞又来到了青山，这次，她不是董家的小红霞，也不是国家的知识青年。她想好了，她这次来，要做乔家的媳妇。青山脚下，一处四合院，便是乔家老宅。 “娘，我回来了。”董红霞进了院子，奔着水缸，拿起水瓢，直接就喝了起来。她早就改口称呼乔老四母亲为娘了。 “红霞回来了，哎呦，这有热乎水，你这丫头，怎么还是这疯疯癫癫的。”淑娴抢下了红霞手里的瓢。扔进了水缸里。又把红霞身上的包解了下来。 “我云哥呢？”红霞向屋内望了望。乔义去年病逝，乔老四的三个姐姐也早都嫁了出去，如今的乔家，就只剩下这孤儿寡母了。 “老四......和孟端在山坡那儿放羊吧，一大早就出去了，现在还没见人影呢。”母亲按排行，习惯把乔云叫做老四。 “知道了，娘，我去找他了”红霞跑着就出了院门。 “唉，你吃饭了没啊，你慢点儿。”董红霞眨眼就不见了人影，淑娴叹了口气，拿起簸箕，筛着小米。 乔老四已经是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了，他在山坡上摆弄着羊。 “上脑，后腿......”乔老四的手在羊的身上比划着，那动作好像是有把剔骨刀在手里一样。 “你小子别在那儿乱折腾了，这可是队里的羊，弄伤了。我看你咋办？”孟端看乔老四那一出，觉得好气又好笑。 “瞧瞧，这羊让你养的，要是在当年，俺爹非骂你孟家不可。”孟家的羊也归公了，虽是归公，但还是孟家的人来养。虽都是养羊，但这青山羊，确实没了往日的健壮。 “云哥......”山坡下，董红霞跑着上来。 “红霞，你咋来了？”看到董红霞，乔老四也是欣喜异常。冲着红霞也跑了过去。 “我来了，云哥，这次来就不走了，我给你当媳妇。”董红霞一头扑到乔老四的怀里，一路跑着过来，那胸脯紧贴着乔老四。扑腾，扑腾的跳动着。 两个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成为夫妻，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可这幸福来的很突然。董红霞就这样嫁给了乔老四。 成亲的那天晚上，在洞房里，乔老四神秘的打开了屋里那个老式箱柜的门。把红霞带到了一个密室。这是乔家的秘密，父亲乔义回乡前，带了些财产藏在了这里，可是这十几年的坐吃山空，如今已经所剩无几了。倒是乔家做羊肉用的那些物件，基本都在这里。在密室里，董红霞还看到一把长命百岁的银锁，那是董家老大当年送给乔老四的，在装银锁的匣子里，还放着一封有外国字的信封，那是董家老大给乔家发来的最后一封信。 197年，乔艳出生了。可这个女娃并没有给家里带来多久的欢乐，资本家出身的董梁宽出事了。 夜晚，孟端神秘的跳进了乔家院子。 “老四......老四......开门啊。”孟端在乔老四的房门口，着急的敲着。 “孟端，咋的了？”乔老四披着衣服，打开了房门。 “你快让红霞跑吧，这上面下令，要抓她呢。”孟端有点儿上气不接下气。 “抓她干啥？”乔老四懵了。 “干啥？还不都是你丈人的事儿吗？听说他惹恼了一个大官。被当成特务给抓起来了。” “你咋知道的？” “俺晚上往圈里赶羊，听到队里的民兵队长正吩咐那些人，准备对你家动手呢。你让红霞快跑吧，晚了就来不及了。”孟端从乔家的后院跳了出去。 乔老四把自家的院门用杠子又顶了顶。跑回了屋里。打开了那个老柜门。 “红霞，咱爹出事了，这边也要抓你呢，你快跑，密室里放鼎的后面，有一处暗门，通咱的后门，一会儿，俺和他们周旋，你看准机会，趁天黑，赶紧跑。” 董红霞在屋内已经听到了乔老四和孟端的对话，她知道，这次她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 “我不走，你让我上哪儿去？我走了，你和艳子怎么办？咱娘怎么办？”她紧紧抱着尚在襁褓中的乔艳。眼里没有丝毫的慌张。 “你别傻了，红霞，你不走，他们把你抓了，你也见不到孩子，见不到俺了，你现在就走，找机会我们一家还会团聚的。” 乔老四抓起一个包袱皮，胡乱的把红霞的几件衣服放了进去，又跑去厨房，把笸箩里那张玉米饼子也放了进去。 “你快点儿，那密室里还有些值钱的物件，你看着拿些，记住了，红霞，你跑出去，往南走，千万别急着回来。” 外面已经响起了砸门的声音，那声音很急，急得乔老四都没来得及再抱抱自己的妻子。 董红霞走了。当年在密室里，她拿走了那只银锁和信封。十年后，已过古稀之年的董梁宽落实了政策，政府安排回乡养老。这些年，乔老四抽空也去探望。齐园老店停业，乔艳失踪的那两个月。董梁宽病重，乔艳去照顾老人，如今老人仙逝。董红霞却一直音讯皆无。 董乔两家的这段经历，于蓝枫却是无从知晓。（未完待续） 11 包下青山 中秋节到了，这一天，羊肉馆比往日要忙，不仅在店里吃的人多，买了带走的人更多。，那些人拿着各式的家什，盛了汤。王叔每次从厨房端出来一份，乔艳都不忘了嘱咐着人家，回家热汤的时候，千万别兑水，那些香菜和葱花，别加早了，现吃现加。 乔老四也在这天回到了鲁中，乔艳前一天就把于蓝枫的母亲接了过来。傍晚，于蓝枫掌勺，一家人过个团圆的节日。蓝枫娘看着乔艳，心里喜欢，又很着急，两个人年纪都不小了，她惦记着把两个人的婚事订下来。可是乔家父女，依然没有任何说辞。 乔家的一些事情，他们娘俩并不清楚。除了羊肉馆里的事情，于蓝枫还没有完全融入乔家。好在他也没有着急和乔艳的婚事，两个弟弟都在上大学，自己身上的担子不轻。好在羊肉馆的生意还不错，他惦记着，再多挣些钱。毕竟上门女婿这个说法，在老家好说不好听。 王叔出去散步，乔艳带着蓝枫娘回家休息，师徒二人坐在店里喝茶聊天。 “蓝枫，今晚做的菜，又有了长进，不错。”乔老四望着于蓝枫，满意的点了点头。现在的新店比老店多了些炒菜，于蓝枫的技术的确提高了不少。 “师傅，我这些日子一直琢磨个事儿，咱能不能再干一家店呢？”于蓝枫又提起了这个困扰自己好些日子的问题。 “这样的羊肉馆，别说再干一家，就是两家，三家，咱也拿得出本钱。可再想想，咱现在最大的难题在哪儿？”乔老四说这话时，眼睛并没有看于蓝枫，似乎他也在问着自己。 “咱缺人手。应该加些人手。”于蓝枫觉得最大的问题在于人手不够，他一个人无法完成两个店的羊肉制作。可师傅十年之中，也就教会了他一个，短时间内，怎么能培养出第二个于蓝枫呢？ “乔家做羊肉的法子，不能教给外人。”乔老四表情严肃，看着于蓝枫。 于蓝枫说：“师傅，这些日子，我琢磨了些事情，咱乔家做的羊肉的办法，有可以变变的法子。” 在肖强的批发行里，肖强给他看了些新式的厨具设备，虽然于蓝枫没有使用过，但是他看了肖强给他演示的使用方法后，他承认，要比自己的土灶好些，有了那些设备，绝对能提高制作羊肉的效率。 “不管怎么改，乔家羊肉的味道，是不能变的。这是咱乔家的根本。”乔老四看着于蓝枫。又说了一句：“肉好做，生意难做。” 父亲乔义在世的时候，没少给他讲全羊楼的事情，父亲经常和他说一句管店的顺口溜，叫做“头堂二灶三先生”，那个时候，乔家是雇了很多伙计的，父亲每日的辛苦，并不是都在如何做羊肉上，这诺大个全羊楼，每日需要打理照料的，都不是简单的事情。而自己却没有那份经历。在齐园开了羊肉馆后，也就是带着乔艳，王叔，还有于蓝枫。王叔和于蓝枫虽不姓乔，但都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乔家人。他们每日起早贪黑的熬羊汤，在工钱上，没有什么计较，王叔甚至都不领工钱，只是偶尔要些零花钱。所以，乔家羊肉馆的利润，准确的说，应该是自家人的辛苦钱。 于蓝枫现在只是在考虑如何保证乔家羊肉的味道，如果再开一家店，且不说去哪里找些人手，让乔老四担心的是，如何能撑起这个家业，于蓝枫是怎么考虑的。 滴......滴滴......门外传来了汽车的喇叭声，店门口停了一辆冷藏式小货车，孟家良送肉来了。 “蓝枫，帮我卸车，”家良穿着工作服，后背上印着五个醒目的大字“孟记青山羊”。从驾驶室里下来，孟家良打开了货车的厢门。于蓝枫走出去，跟着一起把羊肉抬了进来。 “呦，家良啊，这过节也不歇歇。你爹在家着急了吧？”乔老四笑着对家良说着。 “四伯回来了，太好了，这下蓝枫可有主心骨了。我这一天天的下来，我爹早习惯了。”看到乔老四，也是一脸欢笑的打着招呼。 孟家良把羊肉放进了厨房，又对于蓝枫说了句：“有啥吃的，给我弄点儿。” “来，先喝口水，饭都是现成的，蓝枫一会儿就能弄好，你怎么忙这样，这大过节的，连饭都没吃上？”说话间，乔老四又听到孟家良腰里传来哒哒哒的声响。 “嗨......我这人手不够，过节了，要货的太多，忙不过来。”孟家良一边说着，一边去柜台那儿拿起电话，打了起来。 “李哥，我家良啊，诶......诶......好嘞，你放心李哥，五只青山羊，明儿一早准时送到。” 放下电话，孟家良坐在餐桌旁，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本子，乔老四瞄了一眼。上面密密麻麻的写了好多字。 “四伯，听我爹说，你对我那羊肉还看得上？”孟家良把本子揣回了口袋，和乔老四聊了起来。 “嗯，还行，那羊比咱青山羊的肉里多了些肥膘，涮着吃，口感的确不孬。” “嘿嘿，大伯，这术语上说，那肉里的肥膘，叫做肌间脂肪，你看那肉的纹路，跟大理石似得。” 孟家良有些得意，他从部队转业后，没有回乡。去了内蒙的草原，引进了新品种，这头批羊刚出栏，就有些供不应求了。 “你那羊啊，熬汤不行。还得是孟叔养的那羊。”于蓝枫给孟家良炒了盘葱爆羊肉，又拿了两个火烧。 “有啥不行的，四伯都说好。”孟家良拿起一个火烧，夹了些肉，放在上面，然后跟另一个火烧合在一起，嚼了起来。 “你这啥吃法，没人跟你抢。”看着孟家良这吃相，于蓝枫觉得好笑。 “我这是中式汉堡，香着呢，你不懂。把你那咸菜丝给我拿点儿。”孟家良一边吃，一边说，于蓝枫也没听明白他说的汉堡是啥东西。 乔老四说：“嗯，家良啊，蓝枫说的倒也不错，你这羊，生长期短，肉质嫩，但比起你孟家原来养的羊，香味却是差了一些，我看了，蓝枫用的还是你家原来的羊。” “就是，他把那羊给我拿过来一块，我试过就说不行。”于蓝枫把苤蓝丝咸菜递给了家良。 “你不用，可有人要大量的订货了。你要知道这人是谁，你得吓一跳。”孟家良起身，自己又拿了两个火烧，还是那吃法。 “谁？” “肖强。” “强哥？他订你的羊干啥？” “他要干啥我不知道。三个月后，我第二批羊出栏，他已经全部收购，刚签的合同，订金我都收了。” “他总不能改行卖羊肉吧？” “你管他卖啥，反正那羊你也不用，你的羊都给你养着呢。” “他一直要拉着我和他干羊肉馆，我没答应，可他买你这么多羊，不是开羊肉馆，他还能干啥呢？” “他做啥还真没和我说，我只管养好我的羊就是了。”孟家良吃饱了。又对乔老四说： “四伯，我包下了整座青山，养咱青山羊。我要把青山羊往大了干。” “想好了，那你就干，小子，你可比你爹强多了啊。”乔老四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 从街上摆摊卖羊汤到现在，如果以改善生活条件为目的，他已经达到了。羊肉馆虽然小，但是挣得钱，足够一家人用的花销。经历过乔家全羊楼的终结，特殊年代和结发妻子的生死离别，想起这些，至今心有余悸。可现在的变化，也让乔老四也有些跃跃欲试。孟家的羊做大了，就连毫无技术可言的肖强也发达了，乔家也要发展哪，可怎么发展，他不是没想过，他和于蓝枫一样，找不到方向，却又心有不甘，乔家的羊肉，难到就只能靠这个家庭作坊来维持吗？ “四伯，我还有个事儿想和您商量呢,我和乡里谈好了，把青山包下来，您青山脚下那老宅，能不能租给我用用啊？”孟家良真的把生意做大了。 “那老宅年头久了，该修修了，你用它能干啥？” “您要是同意我用，修老宅的事情，包在我身上，您就甭操心了。” “行，你就用吧，都是咱自家的娃儿，什么钱不钱的，告诉你爹，修的时候别毁了老宅的模样就行。” “嘿嘿，有四伯支持我，没有干不成的道理。天不早了，您也要回家吧？坐我的车，我送您回去。” 乔老四点头说好，起身穿上了外套。 孟家良指着桌子上他吃过饭的盘子，对于蓝枫笑着说：“这盘子麻烦你收拾了，你得好好干，别毁了乔家羊肉的名声。” “养你的羊去吧，没乔家羊肉馆，哪儿来你孟家羊。”于蓝枫知道，孟家良往外推销羊的时候，口头语就是，他家的羊是乔家专用的。 孟家良拉着乔老四回家了。于蓝枫开始为明天的营业做起了准备。日复一日的工作，他并未觉得枯燥乏味，可今天拿起那把剔骨刀，竟显得有些沉重。这种感觉，想乔艳的那段日子有过。（未完待续） 12 牵羊进京 董老再次回到了国内，这次，他的第一站是京城。他设计的活动，进入了实际操作阶段。 在酒店的自助餐厅，董老和一位五十多岁的人一起用餐。王彬陪在身边。他依旧一身唐装，只是换了款式。也许是刚下飞机，神情看起来有些疲惫。那位五十多岁的人，是烹饪协会的张会长。只听他说： “董老，我们研究了您设计的方案，最后我们决定以“中国民间特色小吃交流会暨名吃名点评定”为名，用三个月的时间，来举办这次活动。” “交流......评定......多了和谐的意境，少了竞争的残酷，这个提法好。”董老微笑着点点头。他从盘中取了一块豌豆黄，接着对张会长说。 “我是个厨师，也是个商人，从厨师角度看，我习惯中国菜的味道，而从商人的角度看，我更倾向于你们所说的洋快餐。” “是啊，董老，不得不承认，国内的一些做法落伍了，几年前这些洋快餐进入国内，我们更多的是从它的口味来判断，简单甚至武断的判断他们无法在国内立足，而今，再看看他们的发展，才发现，我们没能了解到他们的内涵啊。” “这次活动，我们不仅要让这些民间高手们展现自己的特长，还要让他们之间有一个更好的交流，更要让他们看到这些洋快餐在国内的发展。我们要发现美食，还要去寻找市场。给他们请的专家，一定要充分的考虑到这点。”董老说。 “对，让他们不仅擅长怎么做，还要学会怎么卖。” “考虑到这些民间小吃制作的工艺，还是要尽可能的考虑到它的复杂性，对一些特殊的工具和食材，要提醒他们做好准备。” “我们用两个月的考察时间，拟定了十二家餐厅，这十二家餐厅，有您的美食城，还有八家老字号，都有着丰富的传统食品制作经验，另外三家，是在这近几年发展势头不错的餐厅。由他们提供的场地和设备，能基本保证多数食品的制作。对目前无法预测的一些困难，我们组织了后勤保障，只能随机解决了。” “那接下来就是向这些民间高手发出邀请了，” “嗯，这项工作已经开始了。我们通知了各地的烹协，大家的积极性都很高。” “好，我们需要这样的办事效率。因家族中还有些其他事务，这次在京城，我只能逗留几日。既然我们明确了目标，那接下来的具体工作，就有劳张会长了，活动的经费我已经安排妥当，近几日就能汇到到你们的账户。” “董老此次慷慨解囊，为我们中国餐饮市场的发展，深谋远虑，这种精神，实为我辈楷模，活动正式启动之日，还请董老务必亲临指导。” “诶......不需这番客套，此事缘由老朽一厢情愿，效果如何，还不甚明朗，老朽已是风足残年，幸得张会长鼎力支持，若能了此心愿，便是再无遗憾。” 烹协的工作并不容易，九十年代中期，国内餐饮市场已经发生巨大的变化，国营饭店逐渐退出了舞台，随着国内外大量的民间资本涌入，已经初步形成了餐饮王国的群雄争霸，各路诸侯争相抢夺地盘的局面。能有效的组织一场餐饮企业参加的公益活动，难度还是不小的。 洪亮会长亲自登门，把消息告诉了于蓝枫，乔家羊肉是鲁中唯一的代表。对这个邀请，于蓝枫仍然理不出头绪，他还没琢磨出同时经营两个店的办法，这一去三个月，现在的店又怎么干。 “艳子，北京我不能去。” “为啥？没出息的呆子，你要去，而且去了你还得把那奖牌子拿回来。” “一走就是三个月，咱这羊肉馆怎么办？” “我还没老呢，有我在，还怕乔家羊肉馆垮了不成。”乔老四发话了。 “师傅，您的意思是我应该去。” “必须去。蓝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出去走走，见见世面，也许你还能找到开两个店的办法。” 于蓝枫这趟北京还是要去了。 当天晚上，乔老四搭孟家良的车回了青山，第二天和家良回来的时候，把乔家的那些烹调家什带回来几样。 “蓝枫，这次去北京你可得精神点儿，这可是好机会”家良也知道了蓝枫去北京的消息。。 “师傅，怎么把这些物件拿回来了。咱店里够用啊。”于蓝枫没理孟家良。每年春节在老宅做全羊宴，他用的就是这些老物件。他不明白师傅把这些家什带过来干啥。 “把这些带上，自己的家什，用起来趁手。”乔老四打开了一套油布包，里面是些刀具。虽年代久远，但光泽依旧，不沾一丝锈迹。那几把炒勺汤罐也是油光铮亮，看得出主人对它们的爱护。 “四伯，这大老远的，这些个铁家伙，不好带啊。”孟家良拿了把刀在手里把玩，看着这些家什，他觉得很新奇。 “有啥不好拿的，我有的是力气。你放下那刀，小小割破你的手。”于蓝枫把家什收了起来。 “蓝枫，这次你去北京，可要给乔家争口气。咱乔家的羊肉，是从官府中出来的。当年在鲁中，咱全羊楼可是有名的馆子。”乔老四把刀具重新包好。看着于蓝枫，心情也是有些激动。 “师傅，你放心，不管在哪儿，我都会守住这个手艺，不会给您丢脸。” “蓝枫，我觉得，老辈的东西到了咱手上，不能就这么守着，还要想办法做大点儿。”孟家良最近生意做得很顺，不自觉的竟教训起了于蓝枫。 “守住是咱的本钱，你就想着往大里干，当心你那养，别没人买了。”于蓝枫看着孟家良，顶了他一句，忽然他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转身对乔老四说： “师傅，这家什好带，这青山羊咋办？总不能牵着两只活羊去京城吧？” 乔老四也愣住了，这真是个问题，没有青山羊，何谈乔家的全羊宴啊。 “哼......你还教训我，说我那羊卖不出去？这一晚上，我就等着你小子问这事儿呢。”孟家良一脸得意的看着于蓝枫。又说： “我和京城一家涮羊肉的馆子签了供货协议，他们的冷藏车，隔几天就得来青山一趟。你那几只羊，我让他们给你捎上就是了，那些屠宰检疫的证明一块儿给你带上，你就只管做你的菜，还有啥不放心的？” “你小子，还给我留了这么一手。” 于蓝枫心里踏实了，店里买了冰箱之后，他发现，那屠宰好的冻羊肉，并非像他想的那么差，反而感觉口感和香味比那现宰的羊还好一些。孟家良倒是给他解释过，那是肉的一个后熟过程，他听得似懂非懂，只要做出乔家的味道，他就能用。 “家良，确实出息了，孟家的青山羊都卖到京城了，好样的。”乔老四看着孟家良，又看看于蓝枫。 “嗨......这算啥，四伯，乔家的羊肉，这不马上也要进了京城吗，您别急，我相信蓝枫，一定能把乔家羊肉做的更大。”于蓝枫这次没和孟家良犟嘴。 三天后，于蓝枫就要启程进京了。 “呆子，你跟我一起去，这衣裳还是试试才合身。乔艳拉着于蓝枫往外走。要去给他买些衣服。 “买那些衣裳干啥，我去做羊肉，又不是去相亲，这衣裳够穿的。”于蓝枫不愿意去。 “呆子，你敢，你要是相中京城里的丫头，你就别回来见我。” “嘿嘿，你咋还不经逗呢，这辈子，我就只认你是俺媳妇。” “蓝枫，跟艳子出去走走吧，晚上也不急着回来，你们两个在外面吃点儿东西，家里有我和你叔，你不用担心。” 乔老四发了话，于蓝枫也就只能答应了。他常年在羊肉馆里干活，这是第一次和乔艳一起逛街。乔艳挽起于蓝枫的胳膊，对于蓝枫说，咱今天去大商场逛逛。 鲁中的楼高了，路宽了，车多了，街上行人更多了。于蓝枫望着对面这座商厦，似曾相识，他拉着乔艳的手，指着一个地方，说： “艳子，我和师傅在街上摆摊卖羊汤的时候，就是在那个地方。” 乔艳顺着方向看了一眼，那儿人来人往，有个铺面门口，站着一个戴眼镜的外国老头。 “那这座楼，就是你帮着盖的了？”乔艳握紧于蓝枫的手，两人过了马路，进入了商厦。 “我也就是搬砖运沙子，还有挑水泥，哪儿会盖楼啊。”于蓝枫在商厦里四处望着，寻找着他当年的足迹。 喜欢买衣服是女人的天性，于蓝枫像个木偶般的听从乔艳的安排，买了两身衣服，其中有一套厚实些的，乔艳对他说，过些日子天凉了再穿。她自己也买了一身时下流行的秋装。她问于蓝枫，好看不？于蓝枫说，她穿啥都好看。气得乔艳有那么一小会儿，没搭理他。于蓝枫拎着几包衣服，木讷的跟在后面。乔艳回头和他说，再去给爹和王叔买身衣服，可她发现于蓝帆的脸色有些不对。 “呆子，你咋的了？” “我想去厕所。” “那就去啊。”乔艳四处张望着，她不知道厕所在哪儿。 于蓝枫指了指楼下的一个地方，说：“厕所在那儿，一会儿你在那儿等我。”他把几个包往乔艳怀里一堆。急匆匆的走了下去。 “小伙子，你把手放龙头下面，那水自己就出来了。” 看着站在水龙头旁不知所措的于蓝枫，一个阿姨就对他讲了一句。阿姨衣服上的左侧，挂了一个像校徽的牌子。 于蓝枫把手放到了水龙头下，水真的流了出来，而且，那水居然是温的。 “洗完了手，把手再放那儿底下，就吹干了。”阿姨有指了指墙上挂着的一个小方盒。 于蓝枫走过去，手刚放那儿，呼......呼.....一股热风就吹到了手上。 “呆子，你可算出来了。”乔艳把那些包又交给了于蓝枫，也去了卫生间。 “艳子，你咋会用那些东西的。”看着乔艳出来，很熟练的洗手，吹干。于蓝枫眼睛有些发直。 “不会用，我还不会看，我在这儿还能白等你半天吗？”乔艳得意的对他说。 于蓝枫往这四周看了看，感觉就是整洁，明亮。这儿是个饭厅，好多人坐在那儿吃东西。那个外国老头就站在门口。 “呆子，我饿了，咱俩吃点东西再回去。”乔艳找了空位坐了下来，于蓝枫跟着过去，坐在了对面。 一个戴着帽子，系着围裙的女孩儿微笑着走了过来。这女孩儿看起来很阳光。 “您好，欢迎光临，临时休息请随意，需要点餐请到前台。” “蓝枫，我累了，你去看看有啥好吃的。”乔艳把新买的衣服放到了自己里面的座椅上。 “先生，请这边走。”阳光女孩儿领着于蓝枫到了点餐台。 柜台内和阳光女孩一样打扮的小伙子，向于蓝枫点了一下头。说：“先生您好，请您点餐。” 于蓝枫看着上面的菜牌有些蒙，这都是什么啊。 “我没吃过你这儿的东西，这样，我们两个人，你看着给我弄两个菜吧。” 看着一脸蒙圈的小伙子，于蓝枫很奇怪。 “先生，这样吧，我来给您安排，您和一位女士，先给您点一个套餐，再加一个汉堡，一杯可乐。要是不够吃，您再点，很快的，您看可以吗？”一直站在身旁的阳光女孩说话了。 “好啊，谢谢你。”阳光女孩如救场般的话，让于蓝枫很感激。 柜台的小伙子把菜放在托盘里的时候，于蓝枫觉得，这饭馆上菜的速度，比他的羊肉馆还快，阳光女孩刚说完那些菜名，小伙子就已经把菜给他准备好了。 “一共是三十六块，谢谢。” 三十六块，能喝十二碗羊肉汤。于蓝枫把这些吃的端到桌上的时候，乔艳也有些蒙。 “呆子，弄了这些面包干啥，你能吃饱吗？” 吃不饱是肯定的，回到羊肉馆，他学孟家良的样子，在两个火烧中间夹了些羊肉，嚼了一口，他觉得，味道确实不错。（未完待续） 13 知止而定 孟家良把羊肉送过来后就急匆匆的走了。不用亲自杀羊，加工半成品的羊肉，于蓝枫的速度是很快的。 在外面吃了顿面包的他，一整天都在想着一件事,那馆子怎么就能像抢钱似得让自己花了十二碗羊肉汤的钱。 “艳子，你说咱吃面包的那馆子，东西卖那么贵，可咋就那么红火？” “说不好，可我觉得那儿挺舒服，下次买衣服，我们还去。”乔艳在小仓库里走了出来，她换上了新买的秋装。 “还去？那简直就是个黑店。你算算，我们在那儿吃顿饭，他们赚了咱多少？”于蓝枫有些不理解。 “黑店......人家那店亮堂着呢，你看我这身衣服好看不？”乔艳现在特别想找个镜子照照，可是店里除了那些桌椅，就只有窗户上的玻璃了。 “那面包加土豆，要我说卖三块六还差不多，却卖了咱三十六块钱。比咱这羊肉还要贵。”对乔艳的新衣服，他早已麻木了，他估计，就连乔艳自己都不知道在衣橱里，她放了多少件衣服了。 “你只算那面包的本钱，咋不算人家别的本钱呢，看那店里得有多少个灯开着，还有空调，他们也真舍得电费，按说这天也不热了，可那儿的空调却还是开着，还有他们那些个干活儿的人，得多少工钱，你这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要按你这呆子的卖法，怕是赚不回来了。”乔艳习惯性的教训了他一顿。 于蓝枫不关心她的新衣服。乔艳对这个不解风情的呆子也习惯了，看着羊肉馆的饭厅，她想找个能挂镜子的地方。 于蓝枫发现自己现在想的事情多了，除了价钱，他还很好奇那家卖面包的饭馆，上菜速度怎么就那么快，早就做好了吗？可拿到手里的面包的确是热的，还有油炸的土豆条，虽然没啥滋味，但的确是刚出锅的，那口感确实不错。想不通的时候，他干脆就想，就是那么巧，人家刚做好，就被自己买走了。 “想啥呢，呆子。”看着坐在那儿愣神儿的于蓝枫，乔艳过去敲了他一下。 “这就要去京城了，我想你呗。”看到乔艳走过来，他抓着乔艳的手就往怀里带。可猛地发现自己还穿着工作服，就又停下了动作。 “去你的，啥时候学会了这油腔滑调。”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有些搂抱的亲热，于蓝枫尝试过对乔艳有些越雷池的举动，乔艳是半推半就的，却从来没让他得逞过。 “艳子，你说我们在那儿吃的都是啥东西，怎么就那么多人在吃呢？”于蓝枫进了他的小仓库，换下了厨服。泡在了洗衣盆里。 “啥东西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不是咱中国人做的买卖，不过我觉得挺好的。”乔艳走过去洗起了厨服。 “你还觉得挺好的，我把那面包都吃完了，也没品出来是啥滋味。” “就是好，坐在那里吃东西，感觉不一样。”乔艳麻利的洗着厨服，于蓝枫干活而很利索，一天下来，厨服并没有脏了多少。 “艳子，你觉得要是在那儿卖咱乔家的羊肉，会怎么样？” “让人在那儿喝羊汤？你这脑袋里咋想的啊。”乔艳觉得这想法有些好笑，她把洗好的厨服晾了起来。两人又到了饭厅坐下。 于蓝枫看着乔艳，说：“那馆子里就只卖羊肉汤，好像是差了点什么，可咱乔家的羊肉馆，也不能就这么干下去。” “爹说过，乔家全羊楼的时候，是雇了很多伙计的。王叔的父亲，就做过帐房先生。”乔艳说。 “是啊，看来我们也要雇些伙计了。这样，咱乔家晚上不做生意的规矩也可以改改。” 于蓝枫说的很平静。和乔家人一起生活了十年，怎么看，他都不是个有野心的人。想活的自由自在，不是容易的事情。改变羊肉馆的经营，他考虑更多的，不是来自对金钱的贪婪，而是自己对亲人的责任。如果说心里有个欲望，那就是盼着早点儿和乔艳成亲。 “蓝枫，再看看吧，不着急的。”乔艳把身子往于蓝枫的怀里靠了过去。 于蓝枫搂着乔艳，说：“艳子，这和着急没关系，你有没有想过，将来你要生娃带娃，怕是顾不上这店了，师傅和王叔的年纪也都不小了。我一个人怎么能撑起羊肉馆。” “咱现在的生意是小了些，可比起在老家种地，还是挣了些钱的，你想要往大了做这生意，我不反对，可一定要好好想想。可不能再冒冒失失的弄这个羊肉馆了。”乔艳把身体又往于蓝枫怀里靠了靠。 于蓝枫的变化让乔艳感到欣慰，他说的有些道理，乔家羊肉如果一直就是凭着自己在前堂的打理和于蓝枫在后厨的手艺，她也说不准能做到多久，羊肉馆应该要发展。可是乔家经历了太多太多，怎么发展？还有自己尚未谋面的母亲，这件事情，她还没有想好怎么和于蓝枫说。于蓝枫现在还不知道。他自作主张开的这个羊肉馆，已经打乱了乔家父女的计划。 “艳子，我想过了，强哥不是说过，他能把羊肉馆开遍东三省吗，我就不信，我就开不起来第二个乔家羊肉馆。” 如果说，于蓝枫当年跟着乔老四学会了熬羊汤的本事，是为了自己的生存，那么，现在的于蓝枫，是在给自己设定一个目标，他的目标不算大，就是再开一家羊肉馆而已。 洪亮会长带着于蓝枫。两个人要启程去京城了，师傅和艳子也都到了车站送行。望着候车室里满满的人群，于蓝枫说： “这么多人，站的地方都没有，这车咋还不开呢。” “蓝枫，这是第一次坐火车吧，没到时间，车可不能随便就开走啊。”洪亮会长笑呵呵的对他说。 “洪领导，这孩子从小到大没出过远门，这次去京城，真的是麻烦你费心了。”乔老四一脸客气的对洪亮说着。 “老乔，咱别领导领导这么叫，你就叫我老洪，蓝枫，放心吧，他错不了。”洪亮说。 “蓝枫从老家出来就跟着我做羊肉，没见过啥世面，到了京城，不知道会把羊肉做成啥样呢。”乔老四还是有些不放心。 “能做成啥样？你放心，蓝枫聪明着呢。”洪亮会长信心十足。 于蓝枫拉着乔艳的手，有些不舍。乔艳整理着包裹，说：“呆子，记得到了京城就往家里打个电话。” “嗯，放心吧，我天天给你打电话。”于蓝枫拍着胸脯。 “你这呆子，没有我在你身边，你可得学会自己照顾自己。还有，给你的钱一定要放好。”乔艳给于蓝枫带了一万块钱的现金。乔艳把钱缝在了他内衣里侧。于蓝枫不愿意带这么多钱，可拗不过她，只好带上了。 “你给我带的太多了，用不上。不是说鲁中到京城就一夜的火车吗，想你了，我就回来看你。”于蓝枫四处张望了一下。又挺了挺脊梁，感受了一下身上那个装钱的部位。 “你不给乔家拿回来奖牌，你别回来见我。把包背好，要检票了。”乔艳拉了拉他的衣襟。 “你就好好的等我回来，拿奖牌算啥事儿，我得想办法找到开两个店的办法，我还盼着咱俩成亲呢。”于蓝枫握着乔艳的手，习惯的想往自己的怀里拉...... 熙熙攘攘的人群，手里拎着，肩上扛着各色的行李匆匆的往一个方向走着。于蓝枫带的东西除了一些换洗的衣服，就是做羊肉的家什了，刀具好说，放包里，那炒勺和铸铁的汤锅虽然不是很大，却是沉重难拿。洪亮会长就不建议他带，可他说，自己熬汤用惯了这锅，几斤肉，几斤水，汤熬到哪儿，这锅就像有刻度一样，自己用着顺手。 上了火车，于蓝枫眼睛有些不够用。大家都在忙活，放东西，抢座位，大人喊，孩子闹，还有个推车卖货的在那儿一个劲儿的吆喝，嘈杂的声音里伴着各种说不出来的味道。于蓝枫头有些大，他缩了缩肩膀，又挺了挺脊梁。 “蓝枫，你把那包放在那边，那锅咱还是放脚底下。”洪亮指挥着于蓝枫安顿好了行李，车已经开了。 “没买到卧铺票，今晚咱爷俩将就一宿吧。”洪亮会长坐在长椅上伸了一下懒腰。 那通乱劲儿过去之后，于蓝枫整理了一下上衣，和洪亮说了一句： “啥是卧铺票？” “就是可以在火车上躺着睡觉的地方，睡上一觉，明天早上就到京城了。今晚，就这样睡吧。”洪亮双手交叉放在了胸前，打了一个哈欠，靠在了椅子上。 许多年来，于蓝枫的夜晚，都是和羊肉在一起渡过的。在羊肉馆的时候，他听人讲过坐火车的故事，可今天看来，那故事里的内容有些虚构，因为今天他并没有看到。 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前方偶有几束灯光，也只在瞬间，便被火车甩的好远。是那灯光不够耀眼？还是这火车太快？这一车厢里的人们呈现出各种姿态，他们的眼睛，或睁着，或闭着，或眯着，还有和他一样的东张西望。于蓝枫念头一闪，那给他讲火车故事的人并没有骗他，因为他和他坐的不是同一趟车，遇到的也不是同一些人。 东方，若隐若现的闪出几束晨光，与夜色挣扎了片刻，终于，甩出一缕嫣红.....（未完待续） 14 最佳赏味 烹协的工作紧张辛苦，却有着极高的效率，这次活动，从全国各地邀请到了三十多家各具特色的风味小吃，与已经成名的传统小吃比较，这些小吃没有太大名气，但是有一个共同特点，在当地都有着极佳的口碑。 开幕式上，让于蓝枫感到激动的是，他又看到了董老先生。 张会长代表烹饪协会向董志强先生对此次活动的贡献表达了诚挚的谢意，可以说，没有董老的鼎立支持，就办不成这样的活动。董老也是异常激动，在张会长宣布了活动规则之后，坐在主席台上，开始了自己的肺腑之言： “各位同仁，我在国外事厨，数十年来不敢忘本，今日能为祖国略尽绵薄之力，实在不足挂齿。举办这次活动，就我本意而言，不应该是场比赛，我更希望是一次交流。菜无定法，适口者珍，我们厨师做菜，不需要那么循规蹈矩，只要客人说好吃，就可以了。可我们再想一下，这看似有道理的说法，在我们真正做生意的过程中，能生存吗？我能凭口舌的感觉判定一道菜口味的好坏，他也能，你也能，大家都能，一道菜，总能有几个客人说好或者说不好的，那我们来听谁的？” 原本有些喧闹的会场，突然变得安静。大家似乎都被董老问住了。看到大家突然沉寂的面容，董老喝了口茶，接着说： “有一句话，我和张会长说过，今天，我再给各位说一次，我是个厨师，又是个商人，就口味而言，我承认，我喜欢中国菜的味道，而作为商人，我还是认可国外的一些餐饮企业。我想问一句，在座的各位，吃过汉堡包的同仁有多少？把手举起来。” 台下只有少数几个人举起了手。看到洪亮会长也举起了手，于蓝枫小声的问着洪亮：“啥叫汉堡包？” “就是两块面包，中间夹着一块肉饼的东西，老外做的，咱鲁中就有。”洪亮给于蓝枫解释着。 “就是门口站个外国老头的那地方？”于蓝枫又问。 “嗯” 看到洪亮点了一下头，于蓝枫把手也举了起来。 “那位小师傅，请你告诉我，你吃过后是什么感觉？”看到于蓝枫也举起了手，董老把手指向了他。 于蓝枫的脸红了，有些不知所措。董老笑着和他说： “你就告诉我们，你是什么感觉？” “我就感觉，那儿干净，亮堂，洗手水都是温乎的。”于蓝枫看着董老笑容，平稳了些。就说了起来。这时他的脑子中冒出了那个阳光女孩。就又接着说： “那里的人很热情，还有，哦，那里吃饭的人多，小孩子也多，上菜速度特别快，刚点完菜，就都给端出来了。可我一直觉得是我运气好，人家刚做好，我就赶上了” “说完了？”董老问他。 “嗯，差不多就这些感觉吧，”于蓝枫想了想，好像没啥忘掉的东西。 “小师傅，你好像忘了告诉我们，他的味道是什么？”董老提醒了于蓝枫一句。 “哦，味道吗，我没吃出什么味道，怪怪的。哦，还没吃饱，回家后，我用两个火烧夹了些羊肉咸菜丝，比那汉堡好吃多了。”会场的人笑了起来。对汉堡味道的记忆，于蓝枫已经没有印象了。 “大家对这位小师傅的说法有没有不同的意见？”董老的表情轻松。见没有人回答。董老又说。 “好，那我来说说这个汉堡包，各位可能不太清楚，从一个汉堡包出炉开始，十五分钟之后，没有卖掉，将会被丢弃。”董老的目光投向了于蓝枫。 “所以说，小师傅，并不是他们上菜的速度快，而是他们一直用新鲜出炉的食品等候随时光顾的客人，过了时候，不符合口味标准的，都不会再卖给客人了。” 于蓝枫明白了，和乔家的羊肉汤一样，都是过了火就倒掉。 董老看了看会场上的人们说：“那我再问第二个问题，我们的一块肉放久了，怎么办？” “新鲜的吗，做鲜熘，吃原汁原味，放久的吗，做糖醋，酱爆，麻辣这些味道重的菜。”台下一个四川口音的小伙子，站起来说了一句。他身边那个带眼镜的人一把拉下了他。 “瓜娃子，你在说啥子。” “我说错了吗？这不是你常跟我讲的吗，叫做啥子物尽其用，综合利用噻？”。 “大家对这位小兄弟的说法有没有不同的意见？”董老有看着在座的人们表情有些沉重。这时的会场，鸦雀无声。 “那位小兄弟说的倒也不错，今天坐在这里的，都是身怀绝技的高手，把可食性的食材变成美味，相信难不倒在座的各位。我们中餐讲究一热赛三鲜，每道美食都有个最佳品味的时间。可是，每一种原材料，也都有着保质期啊。”董老的语气变得有些语重心长。 “几千年的烹饪文化底蕴，由我们普通百姓创造，向世人展现的是我中华民族之魅力。如今逢我中华盛世，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我辈餐饮中人，如不能将我堂堂中华之料理发扬光大，岂不愧对先祖，愧对前辈。”董老的手握在了杯子上，看得出他用了力。 于蓝枫趴在洪亮的耳朵上说： “这董老说话我听着有点儿费劲。” 洪亮笑了笑，说： “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中国，在国外生活久了，说话难免有些文绉绉的，他讲的不是做菜的方法，而是做菜的态度，老爷子的境界的确是高人一等的。” 于蓝枫说：“我听他讲的，脑袋里有些晕呼呼的。” 洪亮说：“蓝枫，好好听着吧，会让你受益匪浅的。” 会场上，大家都聚精会神的听着。 “今天把大家请到这里来，我不想让大家为了一盘美食争个高下，而是想让你们在未来的餐饮市场争个高下。我想再问大家最后一个问题，各位同时经营两家以上店铺的同仁，请举手。” 于蓝枫抬起头，在会场张望着，没看到一只手举起来。 这时又传来了董老的声音。 “我给各位同仁透漏一个消息，鄙人的董氏集团已经决定进入国内餐饮市场，经过我们多年的考察和准备，明年春季，在国内，我们将同时开业三十五家以中餐品种为主的快餐店铺。” 安静的会场一下子炸开了锅。同时开三十五家店铺，于蓝枫感觉不只是晕乎乎的，他发现，自己除了会做羊肉，其实啥也不会。自己会做羊肉，也只是会做一个羊肉馆的，第二个他还没想好呢，这董老爷子居然说要开三十五家？ “董老，我相信您有这个资金的实力，可是菜品从采购保管，加工制作，成本预算，价格制定，人员管理，还有销售，三十五家店铺，好庞大哦，您用啥子办法来管呢？”那个戴眼镜的人站了起来，操着川味普通话，向董老问了起来。 董老稳定了情绪。挥了挥手，说： “这位先生所言极是，看得出，您是位经验丰富的行业精英，问题很专业。可今天我不便回答，希望各位同仁能够在这次活动中寻找答案，此外，张会长组织了一批行业里的专家，在活动之中，是有些讲座的，还望大家踊跃参加。” 董老卖了一个关子，做了最后的陈辞。 “民以食为天，餐饮市场，是永远存在的市场，民，就是我们百姓，抓住了百姓的胃口，就抓住了餐饮一片天，时间是漫长的，又是转瞬即逝的，我衷心的希望，在未来的餐饮市场，能够看到今天在座各位同仁的美食品种，能够看到我中华美食之腾飞崛起。老朽，即便终此一生，也绝无遗憾了。谢谢各位！” 会场上第一次响起热烈的掌声，跟着一起把手掌拍红了的于蓝枫，其实还是听得似懂非懂，时间的确是漫长的，他想的是，三个月后回到家里，一定要和乔艳成亲了。 活动举办了欢迎宴会，在酒店的大厅，洪亮带着于蓝枫来到了董老坐的餐桌旁。 “洪会长，这是京城，而非鲁中，这敬酒的习俗，就免了吧，”看到洪亮二人过来，董老也起身相迎。 “是啊，洪会长，来坐这里。”张会长指着刚好空出来的两个位置，笑着和和洪亮打着招呼。 “好，董老，就听您的，入乡随俗，这酒不敬了，可心意却一定要表达的。”洪亮给董老倒了杯茶，拉着于蓝枫，坐了下来。 “蓝枫，不错，还去吃了汉堡。”董老看着蓝枫，始终都是笑容满面。又对着张会长说： “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乔家羊肉的传人，于蓝枫。” 张会长也听了于蓝枫在会场上和董老说的话。笑着对他说： “嗯，不错，不错，这次有机会，把你那火烧夹羊肉的汉堡给我也做几个尝尝啊。”众人听了，都是面带笑意。 “那只是我们自己随意吃的东西，并没有卖过，我觉得，那汉堡确实没啥吃头，没想到，他们卖汉堡的法子，竟然是和我们乔家的羊肉汤一样。” 听着张会长略带调侃的话，于蓝枫随口回应了一句。经历了几次陌生人的场面，于蓝枫有些习惯了。他又在好奇的看着盛菜的盘子，那些盘子除了菜，还放了些花儿，可他怎么看着都不像是真正的花儿。 “哦，这又如何说起？”张会长愣了一下。 “我们乔家的羊肉汤熬过了时候，只能倒掉，不会再卖。”于蓝枫看了一眼董老。说： “乔家羊肉只卖当天，隔了夜，决不会再卖给人家了。” “没错，我第一次去喝羊肉汤，他就告诉我，乔家三口汤锅，分时熬制，熬不到火候，不卖，熬过了火候，不卖。”董老也附和着于蓝枫。 “是啊，您当时说了句，不时，不食。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是啥意思呢。”于蓝枫不那么拘谨了。 “老夫子的话，高深莫测，不去探讨也罢。只是没想到，我们民间也有这样的美食。”张会长看着于蓝枫，又看着董老。接着说： “董老，我又一次感受到了您的用心良苦，我泱泱中华，遍地美食，怎么就不能让他们行走天下？” 张会长发完了感慨，突然转头向于蓝枫问了一句： “蓝枫，我想知道，你这次带了几口汤锅？” “路远，就只带了一口。”（未完待续） 15 沉机观变 于蓝枫和洪亮会长在烹协的安排下，住进了宾馆。宾馆里的一切都是新奇的，一路无语的他，跟着洪亮进入了宾馆的房间。 “哎呦，这胳膊腿儿好像都不是我的了。”洪亮把行李放好，躺在了床上，看着于蓝枫。说： “蓝枫，你先去洗澡，我躺一会儿。” 于蓝枫打量着房间，对洪亮说：“还是您先来，我不着急。” 洪亮起身脱了衣服，去了卫生间，于蓝枫顺着门缝，眼皮都没合一下的看着。洪亮扭了几次水龙头，用手试了试，然后把水淋在了身上。洪亮出来了，围着个大浴巾。对于蓝枫说： “赶紧洗澡，睡觉，这一天一宿，累坏我了。” 于蓝枫也脱了衣服，穿着内衣，进了卫生间，并没遇到太大的麻烦，他顺利的解决了问题。不过那大浴巾他摆弄了半天，没系好。最后干脆拿着内衣，赤条条的走出来，钻进被窝。 “蓝枫，住过几次宾馆了？”洪亮说。 “第一次” “啥？第一次住宾馆。” “嗯。” “呵呵，你这小子，艳子怎么就叫你呆子呢。”洪亮笑着翻了个身。准备休息了。另一侧，于蓝枫噼噼啪啪的摆弄着电话。 “洪会长，您帮我个忙，这电话我咋打不通呢？” 早上起床，吃过早餐，洪亮会长就要回鲁中了，临走的时候嘱咐他，好好做羊肉，还要善于学习，注意休息，劳逸结合，遇到困难要给他打电话。 根据董老的意愿，对参加此次活动的人们，烹协根据不同的参赛品种，把他们安排到适当的餐厅或者是酒店。而这次活动，并没有对外界渲染，于蓝枫们不仅仅是参赛选手，还有一个身份是餐厅员工，或者说是餐厅特色菜制作厨师。他们负责自己菜品的制作，在餐厅内销售。他们将会得到餐厅提供的免费食宿以及基本工资，并且，还将获得菜品销售利润的百分之三十。三个月之后，协会将根据各种数据，综合分析后，决定各项品种的排名。 一辆黄色的面包车里，于蓝枫和三个新伙伴坐在了车里。随带的行李也装在了车上，拥挤的空间，让几个人都把目光移到了车外，观赏着京城的景色。 “我叫熊诚，西蜀乐山人，在都城上班。这个是我们佟老板。”熊诚掏出包香烟，递给于蓝枫。他就是那个回答董老问题的小伙子。那个戴眼镜的人，是他的老板佟恩。 “我叫于蓝枫，东山鲁中人，谢谢你，我不吸烟。”于蓝枫客气的回绝了熊诚递来的香烟。 “我是陈广山，叫我广山就行，东北龙江人。”车厢内的高度不够，陈广山的头是低着的，他伸出大手，接过了熊诚的香烟。 “乐山，东山，广山，我们是三座大山嗦。”熊诚笑了，掏出火柴准备给陈广山点上。 “车上不许抽烟。”那个司机并没有回头，只是吼了一句。 “咋个，不许司机抽烟，哪个还管得了乘客噻？”熊诚看着开车的师傅，回了一句。 “司机？告诉你们，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我的员工，一切行动听指挥。把火柴收起来。”这司机一点儿都不客气。 熊诚把掏出来的火柴放回了口袋。嘟囔了一句：“凶个啥子吗？” “你看京城的桥真多啊，曲里拐弯的，要没人领着，这还不跑丢了啊。”陈广山也把香烟收了起来，冲着熊诚挤了挤眼睛。 司机把他们带到了一个商场。 “不是去餐厅吗，怎么逛起了商场？”陈广山看着于蓝枫，好奇的问着。 “餐厅就在上面噻。”下了车的熊诚刚点了支香烟，没抽几口，又进了商场，他只好又熄灭了香烟。看看那半截香烟，还是揣进了口袋。 “饭馆子开在百货商场里面，挺新鲜。”陈宝龙有些不可思议。 “这个很正常，我们都城也有。”路上一句话都没说的佟恩开口了。 几个人肩扛手拎着行李包，跟在那司机的后面，进入商场，乘电梯上了六楼，这是个用各种灯光照射的大厅，，中间摆放这各式各样的桌椅，颜色也是花花绿绿。时间才是上午十一点，就已经是人声鼎沸了，于蓝枫觉得，这里跟公园差不多。只是公园里的花香，在这里变成了饭菜香。 “跟着我，别掉队。”这司机带着他们从大厅的侧面，进入了一个通道模样的走廊，那走廊没有一丝杂物，右侧是几扇门，径直走进尽头的那扇门里。大家才知道，这里是厨房。 “欢迎你们，这里是京都民俗美食城，我是经理，刘长海，这里并排有三个档口，就是给各位准备的，谁想用哪个，你们自己商量一下，今天你们主要是熟悉环境，把你们需要添置的食材工具写出清单，明天备料，后天开始营业。我的办公室和这扇门相隔三个房间，有事情随时可以去找我。”刘经理的语速有些快，几个人气都不敢大声喘一下的听着。 “这里有三张饭卡，每人一张，上面写着你们的名字。”刘长海拿出饭卡，看着他们四个人。佟恩主动的举起了手，说：“给他们，我是送他过来的。” “你也可以一起用，每个团队设定就是两个人的餐标。”刘长海看了一眼佟恩。 “你们每天有十五块钱的伙食费，美食城里的饭菜，你们想吃什么可以自己选择，不用花现金，他们会把消费记录在这张卡上。记住每人每天最多十五元，超过了，自己补上。现在是你们自由活动的时间，今天午后一点，你们去办公室报道，我们正式开始工作。好了，祝各位一切顺利！”刘长海一口气说完话，转身就离开了厨房。突然，门又开了一下，刘长海站在门外，说：“记住，这里不许抽烟，你们的隔壁有吸烟室，请注意环境卫生。” 几个人愣在那儿，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呵呵，这人，嘎巴愣登脆的，一句废话都没有。”陈广山也笑了。 给我发工资，管我吃住，还有钱给我分，听他的安排，于蓝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我去抽支烟。”熊诚出去找吸烟室。 “既然是熟悉环境，那就先转转吧。”看到于蓝枫和佟恩在厨房里转悠，陈广山就一个人走了出去。 办公室里，刚回来的刘长海拿起了电话。 “董老，我把他们接过来了。” “要先让他们熟悉环境，对他们可能提出的要求，必须要配合他们。”电话里传来的是董老的声音。 “明白，我会配合的。” “他们都是自己做生意的，对他们的管理，要注意方式。要争取活动结束后，把他们留在美食城里继续经营。” “好的，董老。保证完成任务。”军人出生的刘长海，做了一个标准的立正站姿。 厨房里，只有于蓝枫和佟恩两个人，对这里的环境，都感到陌生。 这里每个厨房都是由四个用玻璃制作的隔间构成，墙面贴满了白色的瓷砖，地面铺设的是暗红色防滑地砖，在日光灯的照耀下，那些不锈钢的设备显得格外耀眼。两个人走进第一个隔间，这是热菜制作间。排烟罩的顶端有两盏防爆灯，在它的下侧有三张灶台，中间是双眼炒灶，两侧分别是六眼煲仔炉和低汤灶。后面是一张封闭式摆放餐具的平面操作台。角落里，还放着几个灭火器。 佟恩看着那台炒灶，用手抚摸着，对于蓝枫说：“烧燃气的。好东西哦。”于蓝枫却未置可否。 “这些是好东西哦，可以随意的调整火力，我炒料的时候方便多了。”过足了烟瘾的熊诚也回到了厨房。他做的品种，是成都的一种叫串串香的小火锅，对火力大小的控制对炒制火锅料的成败非常关键，在老家用的那种土灶，调整火力很是费力，但这种燃气炒灶，调整火力就容易多了。老板佟恩也是准备购买这样的设备的。 操作台的左侧，有一扇门，那门上有一个窗口，打开后可以形成一张小平台，隔壁就是与饭厅相连的售货亭，做好的菜品就是在这里交给前面的售货员。 灶台后面第二个隔间是配菜操作间，有一张操作台和一个单孔水池，与厨房平面操作台不同，这是个冷藏式的操作台，它的前端，安装着双层的小型货架。它的下端，是双开门的冷藏箱。在这张操作台的后侧，还有一个六门不锈钢柜子。于蓝枫不认得。他过去打开这个柜门，一股冷气传来，这是台冰柜。 冰柜的后面并排有两个隔间，带有三孔水池和四层货架。分别是植物类原料和动物类原料的初加工间。站在这里，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 人类烹饪这个由生到熟的过程，经历了茹毛饮血，石器，陶器，铜器，铁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中期，中国现代厨具已经有了些规模，这些改良的厨具，促进了餐饮业的发展。而餐饮业的快速发展，同样也影响着厨具的不断更新。 这些设备在肖强的批发行里见过，于蓝枫还不熟悉使用方法。可既然来了，他就有这个心里准备。 “兄弟，把你的火柴给我用用。”于蓝枫对刚过足了烟瘾的熊诚说了一句。 走到灶台前面，看着上面有些个阀门，按钮。于蓝枫闭上眼睛，他在回忆肖强曾经给他演示的方法，运了口气，他小心翼翼的打开燃气总气阀，拿起引火棒，扭开上面的出气阀门，用火柴点燃，将点燃的引火棒对准了灶眼里的气孔，再打开炉灶阀门，气孔中冒出蓝色的火花，加大气门，按下了风机的按钮，灶台上，一道耀眼夺目的火光，轰鸣而起。（未完待续） 16 会飞的饼 猛然间听到厨房那边传来的声音，刚走出办公室的刘长海是跑着过来的。推开门，就吼了一声; “把火关上。” 于蓝枫弯腰关了阀门和按钮，看着走向他的刘长海，没有出声。 “我们就是试一下，刘经理，这些都是好东西哦。”佟恩见状，便打起了圆场。 “对不起，是我的错，在没有经过正式的操作和消防培训之前，你们还不能使用这些设备。” 刘长海检查了一下被点燃的炉灶，松了口气。虽然只是跑了几步，但是他的额头上，还是渗出了汗珠。他万没想到，这些在民间做小吃的师傅，居然能把这炉灶给点着了。看着愣在厨房中的几个人，他放松了紧张的表情，说： “我带大家去餐厅看看吧，看看有什么喜欢吃的，顺便把午饭解决了。” 随着外资企业进入国内市场，也带来了在百货商场中经营餐饮的概念。这种餐饮模式，从八十年代末期到九十年代中期，在中国迅速发展起来。 董氏集团投资建立的这家美食城，是结合欧美和东南亚美食广场的风格，富有异国风情的装修，汇集世界各地的美食品种，整洁明亮的就餐环境，为国人提供了别具一格的饮食享受。董老的心愿，是在自己的美食城里增加一些中国传统特色小吃项目，让他有些遗憾的是，参加此次活动的三十多种民间小吃，分配到美食城这里，只有三家了。 “哎呀，转晕了，这儿也太大了。”大伙儿走出来的时候，刚好遇见了已经在餐厅转了一圈的陈广山。 “走，老陈，我们吃饭去。”这是熊诚的声音。 “好嘞，真饿了，我转一大圈了，这里有好多东西我都没吃过。” 熊诚个子不高，留了个很时髦的中分头型。和膀大腰圆的陈广山走在一起，看起来有些滑稽。 刘长海带着他们在餐厅走了一圈，在一个指示牌前停了下来，说：“你们可以在这里看到整个餐厅的布局，从这里向右走过去，就回到我们厨房那里了。你们随意选些吃的，下午一点，我在办公室等候大家。” 吃顿饭要先学会看地图，于蓝枫感觉真的是长见识了。一路走着，他发现，除了环境，餐桌上，人们吃的东西，也和那个卖面包的餐厅不一样。不过有一点是相同的，就是自己看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自己应该吃点儿什么。 “咱们就别这么转悠了，吃点儿啥啊？”陈广山真有些饿了。 “这里净是些外国的饭菜，自己尽量的选吧，吃不习惯的话，晚上我请客，我们外面去吃。”佟恩给大家提出了建议。 “那我去弄几个饭团子。”陈广山向一个寿司的档口走了过去。 “我要吃面条。”熊诚看着旁边餐桌上，一个人刚端过来一碗面条，那面条上面，有鸡蛋，牛肉，苹果，还有拌着辣椒的一堆儿蔬菜，像是泡菜。 于蓝枫在一个档口前停下了脚步，他好奇里面那师傅，怎么看都不像是中国人，皮肤比孟家良还要黑，大眼睛搭配着有些凹陷的眼窝，一脸的大胡子。在两只手巧妙的摆弄下，把面团往空中抛了几个来回，好似杂耍一般，那面团顷刻之间，竟变成了如老家煎饼一般的饼，只是比煎饼还要薄一些，这外国大师傅接着在饼的表面撒了些佐料，将饼叠成了一个方型，开始加热。让他更好奇的是，他仔细的看过，可硬是没看出来，那烙饼的鏊子（摊煎饼用的平锅），是从哪里点火的。 “兄弟，还没选好吃啥呢?”陈广山端着一份寿司，也过来看起了热闹。 “我就吃这煎饼吧。” 端着煎饼的于蓝枫心里又在琢磨，看他做煎饼的那块面团，也就够做两个火烧的，家里的火烧三毛钱一个，这煎饼却要卖六块钱。 四个人像看着怪物一般，把各自挑选的食物放到一起。 “这是啥子面哦，冰冷的。”熊诚小心翼翼的样子，夹起碗里的面条，刚入口，不禁激灵一下。 “你这是朝鲜冷面，就是凉的。我们老家那边就有。”陈广山认得这面条，只不过，熊诚吃的是韩国风味的冷面。 “你早不说。嘿嘿，陈哥，这面你来吃，我吃你的米饭，好吗？”熊诚看中了他盘子里的寿司。 “行，就给你吃，你小心点儿，我刚试过，那芥末味儿可冲了。”陈广山很豪爽，把寿司往熊诚面前一放，拿过那碗冷面，就吃了起来。 “谢谢陈哥，你们东北人，就是豪爽。” 佟恩也是出于好奇，选了一份披萨，他拿着刀叉的双手，费力的划着，然后挑起一块，看着这份丝滑，摇了摇头，说： “看来这里面的东西，真的是要适应一下才行哦，晚上，我请客，去外头吃。” “这煎饼酥酥脆脆的，味道还不错，你们尝尝。”于蓝枫把自己的盘子放到了桌子中间。 “于兄弟，你来这里，是做啥子菜?”佟恩从于蓝枫的盘子里拿了一块饼。顺便把自己的披萨推了过去。 “我做的是祖上传下来的手艺，青山乔家羊肉。”于蓝枫也夹了块披萨，放进口中，然后紧紧的闭住了嘴巴。从未领教过的味道，让他半天无语。 “我好像有些明白董老的意思了。”佟恩若有所悟。 “啥子意思吗？”熊诚吃完了寿司，那碟调着绿芥末的酱油，他也只是尝试了一下。 “在都城的时候，他和我说，我们这次来京城，不要去考虑啥子比赛，那个不是目的。”佟恩看着餐厅，时间已过了正午，可餐厅里依旧门庭若市。 把饼吃完的于蓝枫，又明白了一个道理，食物不仅仅是用来果腹的，那天夹着馅儿的面包，今天这会飞的煎饼。都没能让他吃饱。听着佟恩的话，他便问了一句。 “佟哥，这董老让我们来这里，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兄弟，你不用想什么意思，我来，就是包饺子的。”陈广山把那碗冷面吃完了，似乎意犹未尽，端起碗，咕咚咕咚的，又灌了几口汤。 “你们看，我们今天吃的这几样，好不好吃，我们不说，单看这里的生意，那就不是我们能够比得了的。”佟恩看了看盘子里最后一块披萨，运了口气，把它吃了下去。 “我们开馆子的，没了味道，怎么干下去啊。”于蓝枫还是不理解。 “兄弟，你不爱吃的东西，不代表别人也觉得不好。你看，小熊吃不了这玩意儿，可我就觉得做的不错。我在家里包饺子卖，就是告诉他们，喜欢吃就常来，不喜欢就别来。我的本事就是这个样儿，这是咱的个性，那人人喊好的饺子，我还真不会做。”于蓝枫向陈广山那儿看了一眼，冷面碗里，汤都没了。 “于哥，等我把火锅做好了，你尝一下，别的不敢说，我能让这里面，全部都是我们火锅的香味。”熊诚向餐厅比划了一圈。 于蓝枫对熊诚笑了笑，没有说话。 佟恩看了一下腕上的手表，说：“走，时间差不多了，去办公室。等我们准备好了，让这些人也尝尝我们的手艺。” 来京城的第一件工作，是从熟悉厨房设备和消防培训开始的，刘长海安排了专业人员，为他们详细讲解并演示了这些厨具的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项，还给每个人发了一本小册子。 于蓝枫把自己带来的汤罐和炒勺放在炉灶上试了一下，效果不错。兴致颇高的他心里想着，回鲁中后，一定要换上这些新家什。 陈广山不以为然，他说，这厨房是做炒菜的配置，他就是煮个饺子，有口煮锅也就够了，这一排炉灶，对他没啥用处。佟恩就和他说，你空着的灶台，我们可以用，大家虽然是来比赛的，但相互间也是需要配合的吗。 在美食城的库房里，大家选了一些辅助的工具。厨房里的准备工作就这样结束了。 刘长海让他们提供一下需要明天采购的原料单。于蓝枫只开了几样常用的普通食材。有些为难的把自己青山羊的事情刘长海和说了一下，刘长海只是说，只要羊肉有合格的检疫证明，就可以使用，他可以帮他取过来。又告诉他，美食城里有专用的冷库，可以从青山多准备一些儿，用起来方便。 尽管从都城带了些必要的调味品。但是和于蓝枫的羊肉和陈广山做饺子的原料相比，熊诚的火锅用料是最多的。趁这个机会，佟恩和他沟通了一下，希望能让他们自己在厨房做饭吃。刘长海考虑了一下，还是同意了。可以帮他们买些食材，但是相关的费用，要从获得的利润中扣除。不过刘长海仍然建议他们，要把餐厅里的菜品都尝尝。 刘长海又带着他们去了宿舍，刚好一个四人间。让于蓝枫感到满意的是，屋子里，有一部电话。他给乔艳打了个电话，特别讲了一下那会飞的煎饼。 佟恩没有食言，他找了一家饭馆，点了几道家乡的川菜。陈广山把从东北带来的烧酒，给大家倒上了。一天的相处，这几个人，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觉。 “我老陈是心直口快的人，能在这京城认识几位兄弟，都是缘分，我敬哥几个一杯。以后咱们就是一辈子的兄弟。” 不善饮酒的于蓝枫也端起了酒杯，他的心情和大家一样，有些激动。（未完待续） 17 各施所长 一切都是从陌生开始的，于蓝枫要调整自己的生活节奏了。 这厨房里没有烤火烧用的土烤炉，他找了刘长海后，不大的工夫，工作人员就在厨房里安装了一台自动恒温的电饼铛。至于能不能做出好的效果，那就要看于蓝枫的适应能力了。 美食城的营业时间是上午九点。他要根据每个营业时间段设计出经营的品种，刘长海建议他从少而精的方式开始，逐渐增加种类和数量。早餐品种当然就是羊肉汤了。午餐的品种让他费了点儿脑筋。原以为就煮些羊汤就够了，可刘长海说，午饭如果只卖羊肉汤，会影响销量。 而且让他要结合美食城菜品的特点，尽量做一道主副同食的菜品。，他在餐厅内溜达了一圈，回到厨房，又看了看那台六孔的煲仔炉，总算有了主意。 如意本中记载了一道以羊肉的边角余料为主，辅以红白萝卜，盖上火烧面团的生坯，在大锅灶中一起焖熟的菜，这菜原是先祖用下脚料来给士兵们制作的大锅饭，也没个正式的名字，所以，并没有上全羊宴的菜单。后来，乔老四把那些边角料换成羊排，大铁锅改成小砂锅，做出来的成品，味道相当不错。还取了名字，叫做羊排焖饼。 美食城的库房里，还有制作精良的餐具，于蓝枫选了几样和自家相似的汤碗和做羊排用的砂锅。万事具备，只差食材了， 今天让他最好奇的是临近中午的时候，刘长海让他们填写一张叫做成本控制卡的表格，按照那表格的写法，他要把每碗汤，每个火烧的主辅料的斤两克数写出来，说是财务要根据这个来制定销售的价格。并要求他们一定要严格按照自己填写的数据来制作。 佟恩告诉他，这是大企业的规矩。只要凭这张成本卡，他们就能知道你这一只羊能出多少汤，卖多少肉。 这更让于蓝枫好奇，他追着佟恩，非要让他再仔细讲讲，这东西到底是怎么用的。佟恩拗不过他，两个人干脆去了餐厅。 于蓝枫今天午餐选的是罐焖牛肉，搭配着一块面皮，他看着好像还是面包。这是他上午在餐厅转悠的时候发现的。他问佟恩要不要也来一份，佟恩说可以，他便用自己的饭卡要了两份，又去附近的档口弄了两杯可乐。两个人边吃边聊起来， “佟哥，你给我讲讲，他们怎么凭着这单子，就能知道我卖了多少碗汤呢？” “我问你，平时你怎么计算一只羊出多少汤？” “没算过，我家的羊肉汤是管够的，一碗不够喝，只要客人要，我们就只管添，至于肉吗，差不多一两吧，可我都是凭感觉，遇到熟人熟客了，还要给的多些。” 平时在店里做生意，并没有什么账本之类的，偶尔记个账，最多也只是个流水账而已，一天营业额下来，放进口袋里，再用这些钱买原材料，支付房租水电费……随着挣，随着花，能省下来的现金，就攒下来，攒的差不多了，就放进银行。一年到头到底能挣多少钱，谁都没个准确的算法。 “你这是生意好，没有赔过钱，怎么干都可以讲出道理，可你要搞真正的经营就不行了。” “佟哥，你就别卖关子了，快点和我说说吧。” “急啥子，我问你，一斤生羊肉，煮熟了可以出多少熟肉？” “没算过。估计有六两吧。”于蓝枫回答的很痛快，看羊肉煮的够不够火候，他也都是凭经验，竹筷子一扎，凭手感就知道了。 “你这样，从今天开始，在煮羊肉的时候，先秤好生肉的分量，等到煮熟的时候，你再秤一下熟肉的分量，这个办法，你会不会计算？”佟恩把那面包撕成块儿，放进了汤汁中，他对今天的午饭很满意。 “嗯，我会。” “好，这是第一步，然后，你每碗里的肉放多少，也要有个标准，你同样要秤一下。” “嗯，那第三步呢？” “你是瓜的嗦，有了生肉变熟肉的数字，再有了每份汤需要熟肉的数字，你不就能计算出那些生肉能出多少碗汤了吗？” “哥，你说的是什么瓜啊？”于兰枫明白了计算方法，可是没听明白佟恩说的西蜀方言。 “啥子瓜，你知道怎么算就可以了。这样你就可以控制成本了，比方说，我给你十斤肉，你可以出五十碗汤，十斤肉多少钱，分到你每碗汤里，就是你每碗汤的成本，用成本来决定卖出的价格，这样，你就不是稀里糊涂的做生意了。 “哥，这肉钱是能算明白了，可我那还有那些调料啊，燃料啊，人工房租水电费啥的，是不是都要算一算啊？” “是的，计算原料得出的利润，叫做毛利，你用这些毛利减去你刚才说的这些个支出，就是你实际得到的净利了。” “哦……那要是想多挣钱的话，计算毛利是一关，控制那些费用又是一关哪。” “呵呵，我收回刚才的话，你不是瓜的。”佟恩笑了。 “什么瓜不瓜的，哥，这以后你得多教教我。” “互相学习噻，我给你讲的，只是最基本的东西，这里面的门道，我也是一知半解。董老不是说了吗，这次活动还有些专家给我们讲课呢。” “那咱可得去听听。” 从餐厅出来，于蓝枫又去了办公室，他向刘长海又要了张表格，他准备留着，带回鲁中。 下午的时候，原料采购回来了。于蓝枫拿到了青山羊，心里暗暗赞叹孟加良，虽是长途跋涉的运过来，可这肉和在鲁中用的，还真是没有什么区别。 穿着美食城统一配置的厨服，陈广山也开始忙碌起来。 他双手各使一把菜刀，三分肥七分瘦的上好猪肉，随着剁刀如马蹄般的节奏，一点儿一点儿的变成了肉糜。 熊诚也在忙着，一大堆的调味料，他用台秤一份一份的秤着。而佟恩，则抽空四处逛逛。 “老陈，咋个不用绞肉机呢？你这剁起来好麻烦。 “绞肉没有我这手工剁的香。” “这个又是做啥子，煮饺子要用骨汤吗”佟恩看着汤锅里的熬着棒子骨和老鸡。好奇的问着。 “呵呵，那是调馅儿用的。当年我爹留下的活儿。咱独一味饺子馅儿鲜不鲜，嫩不嫩，就全靠这汤了。”陈广山没有停下手中的菜刀。这一下午他要准备六种馅心。 “是噻，唱着的腔，厨师的汤，都有绝活。”佟恩点了点头。 “老板，你在做啥子哦，过来帮帮我吗，我一个人搞不赢了。”熊诚站在灶台前，向佟恩喊了一声。说完，转身走出了厨房。 熊诚点燃了灶台，准备开始炒料了。 “熊娃儿，急啥子吗，把你的料炒好了，那些食材，我们先搞好初加工，等明天早上我和你一起串起来，。” 佟恩在都城开了一家串串香的小火锅店，算是西蜀火锅中的新品种，主要的区别在于，烫食火锅的各种食材，荤素几十种食材，都是是用竹签串成串，由客人自主选择，放到火锅盆中烫食。这种食用方便，物美价廉的小火锅，在西蜀已经深得人们的喜爱。董老在都城的时候，也是被这种竹签上的美味吸引住了。临走的时候，向佟恩发出了邀请。 与于蓝枫和陈广山相比，佟恩并没有什么祖上传下的绝活，中专毕业，在单位工作没几年，就下岗了。要生存就必须奋斗，他在乐山请了一位老师傅，把自家住的楼房改装了一下，做起了串串火锅的生意， 九十年代从农村出来的打工仔，很多都进入了餐饮行业，不为别的，这行当且不论工资高低，包吃包住，能解决刚入城的困境。熊诚从进城打工开始，就在佟恩的店里。 炒一次火锅料，至少需要五六个小时，老师傅体力不支的时候，就让熊诚帮忙看火候，时间久了，有些鬼机灵的熊诚得到了师傅的欢心，那老师傅干脆就把这炒料的配方传授给他，五年了，年纪轻轻的熊诚，竟成了都城小有名气的火锅师傅， 熊诚没有说大话，炒锅里，火锅油料已经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小熊，你做的是什么？好香啊。”于蓝枫被锅里的奇香吸引过来。他听从刘长海的建议，只准备了一只羊的食材。 “嘿嘿，于哥，这个就是我们特色火锅。”熊诚喜欢和于蓝枫在一起。 “这是火锅？” 他凑过去仔细瞅了瞅，这一锅红艳的火锅油料，能叫出名字的调味品不多，他对熊诚说: “你这火锅用了多少调料在里面啊？” 看着有些瞠目结舌的于兰枫，熊诚得意得说:“这里面各种油，香料，花椒辣椒，豆豉醪糟，**芽菜得有三十多种。” 熊诚拿着锅铲，在锅里不停的上下翻动，灶台的火力不大，这奇香的味道，就是这样慢慢的融合而成。 于蓝枫也做过火锅的，非常简单，清水加点儿海米紫菜，生姜大葱也就够了。他想不出来熊诚这样的火锅会是什么味道。禁不住好奇，就又问了一句: “那你这火锅涮出来的羊肉是啥味道呢？” “蓝枫，你们北方人吃火锅，以涮羊肉为主，讲究清鲜爽口，可我们西蜀火锅要的是麻辣香浓，只要是能吃的，都可以拿来烫，明天，我就请你们尝尝，看看我们天府之国的火锅咋个样。” 佟恩回来了。手里拿着照相机，在厨房选了个位置，喊起了大伙: “来，我们大家合个影。” 咔嚓，相机的自动快门，在京都的美食城里。留下了四个年轻人的影像。（未完待续） 18 始料未及 于蓝枫的骨子里，并没有什么创造性。他只是相信自己，相信乔家的羊肉。 来到京城几天了，乔家羊肉终于登场。 和老家的土灶台相比，新式厨具确实提高了效率，上午九点正式营业，八点半的时候，羊肉汤就熬好了。让于蓝枫更满意的是，用饼铛烙的火烧，面香依旧，色泽更均匀，只是松软了一些。 于蓝枫切了些熟肉，用秤称了份量。做了三碗羊肉汤，又拿了几个火烧，放到了厨房的操作台上。招呼着还在备餐的佟恩他们。 “佟哥，陈哥，小熊，都过来，尝尝我的羊肉汤。” “蓝枫，说老实话，我平时不吃羊肉，可你这羊汤是咋整的，一点儿膻味都没有。”陈广山对羊汤赞不绝口。 “巴适，蓝枫，好手艺。”佟恩也是直点头。 “要是有碗米饭就更巴适喽。”熊诚砸吧着嘴，西蜀人习惯吃米饭。 “我们那儿米饭吃的少，喝羊汤都是配着火烧吃，你们尝尝我这火烧，在老家都是烤的，这个是烙的。” “哟，几位吃上了。” 几个人转过头来，见一个和前面柜台服务员一样打扮的女孩儿走了进来。 “把你们的饭卡给我，给你们的早饭记账。” “哪儿来的大美女，这饭都卖到厨房里喽，这个是我们自己做的，记啥子账吗。”看见美女，熊诚眼中透着一股邪气。嬉皮笑脸的凑了过去。 “你们自己做的，也要记账啊。”女孩儿并不示弱，她没有理会熊诚。接着说： “这里的规定就是这样的，我们有统一的员工餐，你们情况特殊。才让你们在厨房自己做饭吃。原料是我们发给你的，你们卖了多少，剩下多少都是要记账的，要不然，怎么知道你们把这些原料都干什么用了。” “是啊，我们添了成本卡的，这卖了多少汤，是要有个数的。你看，一共是三碗羊肉汤，五个火烧。”听到女孩这样说，于蓝枫拿出饭卡，给了女孩儿。有规矩，就得遵守，他习惯按规矩做事。 陈广山问道。 “小姑娘，你是干什么的？” “我叫尚玲，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们的搭档了，各位的菜品，由我在前台负责销售。” 尚玲年纪不大，看起来也就十**岁的样子。眉清目秀的，即使穿着平跟鞋，也比熊诚高了一头。听她的口音，不像是京城人。 羊肉汤，在美食城里卖到了每碗六块钱。而且免费的咸菜丝和给食客添汤的规矩没了。 佟恩的火锅开张了，他和尚玲一起，把三块钱一份的锅底汤，荤素都是两毛钱一串的食材，摆放在前台的柜上，花花绿绿的各色食材，很是诱人食欲，烫食的锅是那种烧酒精的不锈钢盆，佟恩点燃了一份火锅汤，顷刻间，满堂的香味，吸引了好多顾客。 这下可忙坏了尚玲，一大群顾客拿着自己选得串串，排队等着她结账。那边还要打理于蓝枫和陈广山的羊汤和饺子。场面显得有些混乱。佟恩便留在了柜台，和尚玲一起招呼着客人。 让于蓝枫没想到的是，这刚开张的生意，就好的不得了，转眼间，这一锅汤竟然卖空了。中午准备的羊排焖饼还没有做好，于蓝枫想，明天要准备两只羊才行了。 陈广山也是忙的焦头烂额，早上准备的饺子用完了，还有十几份没包好。看到于蓝枫在厨房里看热闹，他向于蓝枫喊着： “兄弟，会煮饺子不，过来帮帮忙。” 灶台上放着两口锅，煮饺子的水已经浑浊了 “兄弟，把那两口锅里水倒了，换上清水。”他嘴上说着。手上又拿起一摞儿面剂，大手一压，用两头尖中间鼓的擀面杖压了几个来回，就甩出了十几张饺子皮。看得于蓝枫有些目瞪口呆。 “于哥，你这什么活儿，厉害啊。” “嗨，啥厉害不厉害的，你去告诉那小丫头，这一轮儿饺子煮好了，别在卖了，我的面都用完了。” 陈广山左手拿着饺子皮，右手拿着用骨片做馅儿匙，挑起馅心，只是一抹一捏，一个饺子就包好了。于蓝枫心里默算了一下，按这速度，他一分钟能包七八十个饺子。 按照活动的原则，大家忙过了午间饭口，这一天的营业就结束了。换下了厨服，在餐厅内，佟恩请大家吃火锅。 “佟哥，你这锅有些意思啊。”太极形状的火锅盆对于蓝枫来说，是个稀罕物件。 “这个叫鸳鸯锅，一个火锅，两种味道。”佟恩点燃了固体酒精，片刻，红白相间的汤汁沸腾了。 “闻着就过瘾。你这火锅要是开到我们东北那嘎达，保证火起来。” “好，有你陈哥引路，我就听你的，去你那儿开。”佟恩把那些串串放到了锅里，给大家充当着服务员。 西蜀火锅的味道确不同凡响，入口的麻辣让于蓝枫伸出了舌头。 “哎呦，这辣劲儿，能轻点儿吗，我们鲁中人可吃不了这么辣的东西。” “可以做成微辣的，蓝枫，你蘸着蒜泥油碟来吃。” “美女，来吃火锅。”熊诚招呼着还在收拾柜台卫生的尚玲。这顿火锅，是用他们的饭卡记账。 “你坐这儿招呼有啥用，过去请去啊，”陈广山伸手推了一下熊诚。 看着熊诚笑眯眯的向尚玲走了过去。陈广山也笑道: “这小子，对人家小丫头有点儿意思了。” “陈哥，你看这锅，可不可以用来煮饺子用？”于蓝枫指着桌上的火锅盆对陈广山说着。 “你包饺子的技术真是没得说，可煮饺子就慢了，六种馅儿，两口锅，这不好办啊” “是啊，这买卖，就不是一个人干的活儿，可家里也忙，实在抽不出人手，要不是为了出来见见世面，我还真没这份心情，到这儿来卖饺子。” “陈哥，你看这锅，有两个隔断，如果你弄口大点儿的煮锅，照这锅的样子做六个隔断，你把不同馅儿的饺子，放在不同的格子里煮，不就能省下些时间了吗？” “嗯，好主意，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一会儿我就去找个白铁铺子去。蓝枫，你聪明啊，来，哥敬你一杯。” “谢了陈哥，我实在是不能喝酒，你自己喝。” 那边，熊诚帮着尚玲打扫完卫生。两个人也来到了餐桌。 “来，美女，忙半天了，多吃点儿。” 熊诚拿起锅里煮好的串串，放到了尚玲的面前。 “哎呦，真的是累坏我了，几位大哥，咱这样的干法不行啊，太乱了。”尚玲坐下来。嘴里嘟囔着。 “是啊，我真没想到，刚开张的买卖，怎么就有这么多人来吃咱的东西呢。”于蓝枫取了些串串，放到白汤锅。 “你们刚开张，美食城可不是刚开张的。按今天的干法可不行，太慢了，没效率。你那饺子，客人都等急了。”尚玲看了一眼于蓝枫，又说: “我看你很清闲啊。” “我们初来乍到，这不是没弄明白你这儿的情况吗，放心，明天就不会这样了。”于蓝枫乐呵呵对尚玲说着。 “是啊，到底是京城，吃饭的人多，卖的价还高。真是好做生意哦。”佟恩说。 “别管啥地方，开馆子，就得靠咱们的味道，味道不好，人家吃一次就不会来了。”陈广山说。 “味道当然重要，可你也得看看在这里吃饭的人啊，咱这是商场里的美食城，不是你的饺子馆，谁有时间在那儿等你的饺子。”尚玲自己选了些青菜，放到了红汤里。 “我说你这丫头嘴咋这么厉害呢，我又不能把饺子煮好了等人来吃。” “陈哥，啥子丫头吗，人家是美女。”熊诚带着调侃，向陈广山说了一句。。 “去，你一边呆着去，哪儿都有你。”陈广山拍了下熊诚的脑袋。对尚玲又说： “咱家的饺子，讲究的就是现包现煮，趁热吃，才带劲儿。等不了的，你让他吃点儿别的去。” “呦，这做买卖的，还有往外撵客人的道理吗？我算了一下，你今天卖了四十二份饺子，按今天这个数字，你每天最少要准备六十份。”尚玲这种命令式的的语气，让陈广山这个大个子，一时间，竟不知道说啥好了。 看着于蓝枫，她又说： “你速度倒是挺快的，可那羊排焖饼怎么就做了那么一点儿，卖几份就没了，这哪儿行啊。” “来，美女，吃东西，你管他们那么多做啥子。”熊诚把刚烫熟的几串蘑菇放到了尚玲的碗里。 “叫我尚玲，什么美女不美女的，严肃点儿，你们问题也不小，一串一串的数竹签，结账也太费事了。你明天给我想个办法。” “要得，我只管做我的火锅，你说的这个让我们佟老板去想。” “在都城的时候，我们都是等客人吃完了，才数竹签结账，看来，在这里不得行哦。”佟恩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他对尚玲说： “你看这个样子行不行，我们取消竹签，按照你们这里套餐的形式，我把各种食材放到一起，加上锅底，七元一份，你看要得不吗？ “这办法好，佟老板就是精明，你这一改，怕是用不上这二十串的食材了，可你还要再想一下。这里是美食城，不是你的火锅店，你弄这么个火炉子在桌子上，顾客吃着不方便，也不安全啊。” “好，你说的这些我都记下，肯定能想出办法来。” 于蓝枫看到，佟恩真的从身上掏出个本子，很认真的写下了一些字。（未完待续） 19 技术活儿 虽说没有得到乔家羊肉的秘方，可肖强还是开始了他的计划。他把开店的地址选在那个卖汉堡包的对面。这位置，是下了些功夫才租下来的。前期的工程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装修出来的店铺，好似一个新的汉堡店。孟家良问肖强，你这店，是要卖羊肉汤吗？肖强说，他卖的是羊汤，也不是羊汤。孟家良也就不再多问。按照合同，青山羊就要交货了，有些事情，他还想和肖强谈谈。 肖强对孟家良的羊是有要求的，于蓝枫只要把宰好的羊送给他就行了，可他要孟家良把宰杀好的羊肉，再按各个部位精确分割好，然后将各个部位的羊肉统一冷冻装箱。这样一来，增加了孟家良的成本。他面露难色的对肖强说： “强哥，咱的羊这就要出栏了，按你的要求，我是加了本钱的，冷库加了两个。还要请工人，这些人可没蓝枫那两下子，能不能弄成你要的那样，我可说不好。” 肖强只是微微一怔，就笑着说： “兄弟，干买卖咱先讲的可就是诚信。我给你的定金，够你建三个冷库的，你拍着胸脯向我保证，说那切羊肉的活儿，你爹就能办。你看看这店，说话儿可就要开张了，白纸黑字的立的字据，办不好，可别怪你哥哥。” 肖强给孟家良递了支烟，拍了怕他的肩膀。接着说： “家良，我听说你把青山都给包下了，哥挺佩服的，到了现在，可不能认怂了？” “强哥，这不怪你，你这批羊，我只算了羊肉的成本，却没仔细算过加工成本。这么大的量，我爹哪儿干得过来啊。山上的那些伙计，放羊喂料还行，最多也就是能把羊宰了，可要细加工这些羊肉，真不是三天两天就能学会的。这不，为了你这批货，我花高价找了几个好手。每天还得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兄弟，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有话直接说，想让我干些啥？” “没啥了，你放心，强哥，这批货，一千二百只羊，后天开始屠宰加工。保证按时交货。” “得嘞，哥就知道，你孟家良不是个熊包。” 送走孟家良，肖强掏出了大哥大。 “师傅，我肖强啊。我这可准备的差不多了，就等着您老人家了。” “强子，你可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啊。” 被他称作师傅的，是洪亮会长，肖强当年在招待所做学徒工的时候，厨师长就是洪亮。 “嗨，师傅，您就别逗我了，这事儿能难住您吗，这样吧，中午，乔家羊肉馆，咱爷俩边吃边聊。” 于蓝枫又听到的一个新词，叫做标准化加工。是从刘长海的嘴里说出来的。 今天一大早，刘长海来喝羊肉汤，于蓝枫让他再等等，汤还没熬好。刘长海就颇有兴趣的在他的厨房里转了起来。 这些日子，羊肉汤的销量每天都见涨，从青山带来的那口汤锅，已经不够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很大的不锈钢的汤桶，熬汤的骨头和肉的份量，是于蓝枫用老家的那口汤锅换算出来的，这一桶汤，是老汤锅的四倍。让于蓝枫开心的是，这美食城里的生意真是好做，做出来的羊肉，还没有倒掉的呢。， “蓝枫，等活动结束了，就留在美食城干吧。” “呵呵，刘经理，能行吗？” “怎么不行，在这里，比你在老家卖的少吗？” “不少，真的不少。” 于蓝枫算过了，在美食城的营业额，已经超过了乔家羊肉馆。同样一碗羊肉汤，在这里还要要多卖三块钱，按这个势头下去，利润是很可观的。 “那还犹豫什么，就在这儿干吧。” “父母在，不远行。我在鲁中老家有店，还有老人，怕是过不来的。” “蓝枫，在这里干，不影响你老家那边的生意。对你来说，只是增加一个新店而已。” “刘经理，你给我讲讲，按你的说法，我该怎么干？” “我看了几天，你这羊肉，从选料，加工，调味，熬制，都是有规矩的，对吧？” “嗯。” “这每一个环节都需要你自己控制吗?” “乔家羊肉，不能教给外人。” “蓝枫，你用的是青山羊，熬得的是火候，卖的是份量，这些都不是秘密，可你再想想，哪个环节是你必须控制的，你只要把这个标准化弄好了，那下面的事情，就容易多了。你看广山的饺子，核心就在调馅儿上。” 陈广山听从于蓝枫的建议，改良了煮饺子的锅，又招聘了三个包饺子的工人。现在他只需要把饺子馅儿调好，面和好，其他的事情，由美食城负责。尝到甜头的他，已经开始筹备正式进入美食城营业的事情了。 洪亮如约来到了乔家羊肉馆，肖强还没到。店里，乔家父女正忙碌着。 “哟，洪会长，怎么一个人来了，快请坐，先喝口水，一会儿让我爹陪您喝两口。”乔艳热情的招呼着洪亮。 “不急，我等个人。艳子，蓝枫怎么样了，我听说，这小子在京城干得不错啊。” “还能咋样，那呆子，到了京城，一天一个电话，竟说些新词，我听得都莫名其妙的。” 洪亮微微一笑，说： “能说些新词就对了，这趟去京城，不要考虑什么比赛不比赛的，多看看这外面的世界，只有好处的。” “师傅，您来得比我早啊。”肖强依旧红光满面，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强子，瞧你这派头，我可不当不起你的师傅。坐，艳子，你看着给我们弄点儿吃的。”洪亮并没起身，只是伸手指了一下对面的空位。 乔艳用那张特有的笑脸对肖强说： “好嘞，强哥，咱来个爆羊杂，烧羊肉，再上一份全羊汤。” “嘿嘿，艳子，哥爱吃的，你都记着呢。好，就听你的，再给哥弄两个下酒的小菜。” 肖强并没有立即坐下，他向厨房走了过去，挑开门帘，冲着正在切肉的乔老四说： “四伯，一会儿忙完，咱一起喝两杯。” “强子来了，好，等着四伯，咱爷们喝两杯。” 和乔家联手没戏了，肖强就在洪亮这儿想办法。洪亮说他研究不了乔家羊肉的味道，可肖强说，他只需要用最大众的口味，弄几道以羊肉为主题的家常品种，就可以了。肖强也是做过厨师的，虽说技术不怎么样，但洪亮弄的那几个很家常的品种，他还是很认真的掌握了。他原本要给洪亮一些设计费用的，洪亮却无论如何都不肯收。肖强就口头许诺了，将来发展好了，要给洪亮些干股。洪亮也就含含糊糊的过去了。按肖强的意思，洪亮从协会的厨师培训班里给他选了几个刚结业的学员。洪亮提醒他，这些学员可挑不起大梁。肖强却说，他不需要技艺高超的大厨，能有些基本功就够了。甚至什么都不会的最好。洪亮对他这样的做法不是很理解。肖强就告诉他，技艺高的大厨，习惯按自己的特性来做菜，他的一些做法，会引起大厨从内心的抵抗，而这些刚从烹饪班里走出来的学员，就像一张白纸，他想怎么画就怎么画。洪亮就说，你做厨师的技术不怎样，可做生意，脑袋却灵光的很啊。肖强笑嘻嘻的和他说，做生意也是技术活儿。 店铺装修接近尾声了，肖强并却不急于开业，这个生意，用他和老婆白萍的说法，是要放长线，钓大鱼的。白萍是跟着肖强开过餐馆的，她根本没瞧上肖强弄的那几样吃喝。一点儿特色都没有，在家里会做饭的，都不见得做的比他差。肖强说，咱开饭馆那时候，也没啥特色，就是油水足。菜吃着就香。现在得变变了，吃东西就靠油水足不行了，汉堡店里卖的那几样，还没这吃的舒坦呢，可是你看看人家那生意做的，你不得好好学学吗。那几个面包片土豆条就能挣钱，还能开那么多店，我为啥就不行。在做生意上面，白萍是左右不了肖强的，她只能任由肖强这么折腾下去。 在洪亮面前，肖强极其恭敬的递了支烟，说： “师傅，您给我弄几块牌子真就那么难吗?” 洪亮指着墙上如意全羊的字画，对肖强说： “强子，这招牌，是乔家几代人熬出来的。你这算啥？弄虚作假，糊弄人，还跟我讲什么商不厌诈？这种事情，以后你不要再提，我不答应。这话再说回来，你小子要是真把这店开出了名堂，不用你提，我老洪敲锣打鼓的给你挂牌子去。” 肖强是想让洪亮以烹饪协会的名义，把他设计的那个品种，命名为民间美食，再做几块奖牌，挂在店堂里。用来吸引客人，制造噱头。这事儿肖强对洪亮软磨硬泡的有些日子了，洪亮就是不答应。 “老洪，强子，来，趁热，尝尝这千层翻草。”乔老四把给自己留得下酒菜端了出来。所谓千层翻草，是用香菜炒的羊散丹。散丹，是羊肚的一部分。 “哎呦，真是有口福了。”肖强也没管喝酒的规矩，操起筷子就是一大口。鼓着腮帮子，嘴里嘟囔着：“四伯，这散丹的脆生，也就在乔家能吃到。”然后才拿起酒瓶，给他们倒上了。 “那就多吃点儿，怎么着，强子，我可听说了，你也要弄个羊肉馆干了？” “四伯，我一直就是想跟着您干，可没蓝枫那福气，要是将来干不下去了，您可不能不管我。来，四伯，师傅。先敬您二位一杯。” 乔老四端起杯子就是一大口。说： “强子，还有你干不下去的买卖。我这羊肉馆，挣个仨瓜俩枣的，也就是讨个生活。你弄的这羊肉馆，四伯都看不明白的。你让我怎么管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