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渣!》 第 1 章 三句话,男人为我花了十八... 01 半个月前,白钧言收到上海江南美术馆的offer。他给在上海居住的发小任昭打了一通电话,并在电话里约定好,要让任昭来接机,为自己接风洗尘。 十天后,白钧言提前用航程抄底兑换了一张新航头等舱机票,他手上拖了只20寸墨绿登机箱,降落在虹桥机场t2。 雾天,阴霾浓重,弥漫在魔都上空萦绕不散。 白钧言身穿米白风衣,戴首饰戴墨镜的精致派头像个小明星。也正是他墨镜之下的半张脸长得俊俏,才有路人回头看,思索他是不是哪个小爱豆,来上海做活动的。 只是身边没有工作人员这点,又不像是名人。 大概是网红帅哥吧,有人想。 提前过来的事白钧言没给任昭打招呼,直到落地后打车,才给他打电话,却听见电话关机的语音。 哎? 居然两个号码都关机了。 白钧言疑惑,想他可能是熬夜直播打游戏了,这会儿多半在补眠,便给发小微信留言“阿昭,我到上海了,在车上,准备去酒店,你快接电话我们好去吃饭!” 他声音有些倦,从多伦多飞回来,途径转机,连续十多个小时没好好休息了。 下午五点,抵达瑞吉的白钧言一边啃着酒店送的曲奇,发了第二条消息“我这个小可怜,真是三九天的叫花子,要饿死了!!!!!” 晚上七点,白钧言再次给他发了几条消息,电话打了多个,无果。 该不会是去谈恋爱了,看电影了? 有可能。 他翻了下发小的朋友圈,可前几天还能看见的动态,现在半年可见,却不剩几条。 ——任昭找了个豪门男友,谈了小半年的事,白钧言是知道的。 这半年里,任昭偶尔也会发发恋爱动态,比如跟男朋友去哪吃饭了,去哪玩了,生日收到花了…… 任昭不是招摇的性子,秀恩爱也秀得很遮掩,从动态来看,不了解他的人,很容易误会是女朋友。 关于这位豪门男友,白钧言知道一二,是打电话时任昭透露的。 任昭说“白卷,我要跟他过一辈子,我找到真爱了呜呜呜。” 发小这小半生过得不容易,白钧言心疼他,怕他受伤害,多问了几句“那男的是什么人啊?你查过没有。” “他啊……”任昭似乎在回想浪漫,语气放缓,变得缱绻,“他对我特别好,很疼我,是除了我爸,除了你以外,最疼我的人了……” 白钧言又心疼又无奈,叹息道“我没问他好不好,我问的是,有没有劈过腿啊!犯罪记录啊!你就很容易被人骗知道吗傻瓜?” 任昭反驳“他不会骗我啦!他不一样的。他家庭很好,他爸是四时集团的老总李辉,不过……虽然家里很有钱,但是他很可怜,小时候过得不好,长大才被认回去,他说继母对他挺好的,就是把他送到这边来管个小小的分公司,大概就是……不想让他争家业吧。” 任昭说的不多。连他对象到底叫什么,白钧言都不知道,只知道姓李,豪门出身富三代,性格比较“务实”,努力工作,长得很帅。据任昭说,长相帅过明星,有一辆宾利车,还有个司机。下雨天这位富三代派遣司机来给外出的任昭送过伞。 就在半个月前,任昭还幸福地说“等你这次回国工作,我就带他过来给你见一面,你看看行不行,不行我就把他踹了,哼。” 回想起发小的热恋,白钧言猜他或许在外面约会,毕竟是有对象的人了。 深夜,白钧言自行在酒店餐厅解决了晚餐后,倒在松软的大床上倒时差。 翌日。 任昭没有回消息,也没有回电话。 手机里反而躺着几条昨晚看见他发朋友圈,知道他回国了的其他朋友的消息。叫他出去玩。 白钧言这个月的月底才会入职,之所以提前回国,是为了提前在美术馆附近找个房子,然后叫好久没见的发小陪他把附近玩个遍。 谁知联系不上,白钧言有些担心,用过早餐后,从淘宝翻出之前给发小买东西的地址,看着离得挺近。 他从瑞吉出来,打车过去。 任昭在上海独自租了个单身公寓,他是游戏主播,混的还行,每月交了房租花了钱还能存个小一万。 白钧言就跟他不一样了,刚找实习单位,实习工资等同于无,房子也不能住太差,他看上海稍微好点儿的房源都得两万一月。就昨天,他还厚着脸皮张口问老妈要零花。 许女士看他刚去工作,又是上海这种都市,给他转了十万。没一会儿老爸也给他打了二十万,让儿子别委屈自己,找个通勤方便、安全的小区住。 他看发小这公寓虽然偏僻,却是新修的,就是小了点,楼下打的广告写2157平,房租7k起。 白钧言抵达公寓前台,说“您好,我找人,任昭,他是我朋友,住这儿37楼。” 前台手忙脚乱地查,半晌从电脑屏幕后面抬起头“稍等……呃,任先生已经退租了,不好意思。” “退租?”白钧言愕然,“什么时候?” “前天退的,他已经搬走了。” 白钧言这才意识到问题有点大,不是关机那么简单,怎么会退租? 电话打到任妈妈那里,问任昭是否回家,任妈妈说没有。 提心吊胆了两三天,白钧言也没空去看房,就在酒店住着,大概四天后,消失的任昭上线了,回了消息“我现在在岘港。” “岘港?越南吗?” “嗯…我去广西玩,遇到个背包客,他说去河内,我就跟着来了,这边还挺不错的。” 得知发小安然无恙,白钧言总算是松了口气“……你怎么跑那里去了。” “玩儿啊,散散心,我最近心情不好。” 看他的文字,倒是挺平静的,可正是这样的平静才令人担忧,语音电话里追问过后,任昭沉默了半晌,终于吐露原因——是失恋了。 “之前我看见他跟别的女生约会,我不高兴,我拍下来发给他,质问他怎么回事,他说是家里给他安排的相亲对象,没办法拒绝,他说只喜欢我。” “他特别忙,一周只有两个小时陪我。” “他还冷暴力我,问我闹够了没有。” “我没有跟他闹啊,卷,呜呜,我好难受啊。” 白钧言一听觉得不妙,失恋了,还把房子退租,跑越南去了,连忙安慰劝他回来。 “我这两天住在庙里,庙里师父人特别好,免费让我吃住,都没花钱,我想出家了……”他声音听着有些瓮,鼻音很重。 “出什么家!”白钧言严厉道,“不许出家,你散散心,过半个月就回来,我人都在上海了,我马上去看房子,租个大的,你跟我一起住。” “我头好痛啊,我每天都……”任昭说着从鼻间呜咽出声,已是泣不成声。 “哭什么哭!没出息!不就是个狗男人吗?”白钧言咬住后槽牙,“蝙蝠身上插鸡毛,他算个鸟!” 任昭语无伦次“我从没图他钱……他把我甩了,可他明明说过、说过只喜欢我的。” “……你也是男的,男人都什么狗德行,你心里……算了。”白钧言没有继续骂渣男,捏了捏眉心,轻声宽慰道“那你在东南亚散散心,就回来吧,别出家,乖。” 两人这么你来我往的说了半宿,白钧言一直在劝,发小一直在哭,声音都哭哑了“就这样吧,我最近不想上线了,我打开手机就难过。” 白钧言无话可说,心里咒骂死渣男,对发小说“那你好歹每天上线,给我报个平安。” “知道了。” “你忘了他!” “好……我会的。”任昭吸了吸鼻子,笑声勉强,“放心吧,我不出家,我一个人静一静就好了。” 白钧言抑扬顿挫“我回头给你介绍个好的,忘了那个鳖生的卵,知道吗!” 虽然发小嘴里说着知道,但白钧言在过后一周发现,发小依旧以泪洗面,时不时就想寻短见,要跳湄公河,还说出许多白钧言不知道的恋情细节,原来,渣男不仅欺骗感情,还ua发小,贬低他做游戏主播没出息,说他职业不稳定,容易失业;说他熬夜打游戏,容易猝死;说他打游戏说脏话不文明,显得颓废猥琐。 而任昭很羞愧,认为他说的都对,是为自己好,便为了他,投了简历给几家公司,打算认真工作。 谁知道,他在其中一家公司面试那天,突然在电梯里碰见了渣男。 任昭“我不知道那家公司就是他工作的地方,他看见我一下冷了脸,脸色可怕的吓人,我从来没见过他那副表情,冷着脸把我拽走了,把我手都拽骨折了,然后……就跟我提了分手,说不要再见面了。我不懂为什么,我哪里做错了,我愿意改……” 白钧言越听越窝火。 此事对任昭打击太大,只因渣男是任昭的初恋,出柜后第一个遇见的、想要在一起一辈子的人。 所以一时半会儿的,根本走不出来,都这种时候了,还想着挽回。 “够了。”白钧言打断他的话,“哪家公司?” “a……等等,你做什么,”任昭只说了一个字就反应过来,“白卷,你不会想去放火吧?不行,你别去找他!我求你,他要是知道我朋友找他公司闹事,更不会原谅我了……” 到这时,白钧言才知道发小被渣男ua伤害得有多么深可见骨。 “放心吧,我不闹事。”他一声冷笑,“阿昭,你不告诉我也没关系。” 四时集团老总李辉的儿子,被派到上海一家“阿”或者“a”发音开头的分公司上班当管理层,这还不好查吗? 渣男,等着受死吧。 爷要让你知道,什么叫ua。 白钧言气咻咻打开网页,浏览片刻,从贴吧下载了一份df文件。 《三年讲师讲述经验三句话,男人为我花了十八万!》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2 章 恶犬勿碰 02 说起白钧言和任昭的关系有多铁,是从小到大认识的朋友都会误会是亲兄弟的程度。 任昭是白钧言的发小,两人父辈就是好友,打小认识。 白钧言家里做建材生意,任家从政,但早年出了点事爸爸被双规,从十五楼跳下去当场身亡,家道中落后,妈妈再嫁把他养大,又生了个弟弟。 正因为此,高中时任昭跟家里出柜,也没有受到过多的阻碍。 任昭妈妈生了弟弟后,得了产后抑郁。 所以任昭过得很不好,家人对他漠不关心,他也变得不爱学习,家里骂他没结果,索性也不管了。任昭自暴自弃更不愿意去学校了,只有白叔叔一家还对他好。 白钧言记得他生日,一家出门旅游的时候还带着他一起去,帮他办转学,两人一起在私立中学念一个班。 那会儿起,他就爱来白钧言家里住,跟白钧言玩一起、住一起。 天津人念“白钧言”三个字,念快了就是“白卷”,任昭跟着白叔叔白阿姨一起,叫他小名卷卷。 两人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 不过白钧言在多伦多上的本科,任昭在上海念某二本。 发小从小缺爱,这样的性格容易被情绪操控,白钧言不难想象,渣男是如何可恨的ua他的。 周六下午,刚在美术馆入职没两天白钧言,终于腾出了时间,在咖啡店约见了帮他查事的“私家侦探”。 侦探很靠谱,一周就查出了结果,将纸质文件神神秘秘地从玻璃桌上推给对面的白钧言,声音压得很低“白先生,你看看,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白钧言从对方的茶褐色墨镜上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他低头翻开文件夹,第一页是一张偷拍的照片,男人从黑色慕尚下车,落雨天,司机给他撑着一把墨黑色的大伞。男人长得很高,黑伞半遮住脸,看不清长相,只能隐约看见清晰的下颚线露出来,整个画面有种说不出的、肃穆的贵气。 几乎是一眼,白钧言就能确信,这就是那个该死的渣男! 因为这辆宾利车,是任昭提过的。 “他司机开着宾利来给我送伞,那一刻,我就是小说主角。” 侦探察言观色,不无得意地露出牙齿“白先生,是他吗?” “…是,”白钧言咬牙切齿,几乎是拽一般将薄薄的照片捏得变形,接着他翻页,看见了下面的资料,渣男叫李赫,男,二十三岁。 下面还有住址,喜欢去的咖啡厅,工作单位等信息。 “他是什么,韩国人吗?名字怎么一股子棒子味道。” “不是韩国人。” 侦探打量着对面的年轻人,五官虽然很嫩,皮肤白生生的,神色却透出一股气定神闲的傲气。他干这一行,看人准,一看便知是个养尊处优、大概学识也很高,家底也不错的青年。 “你往下看,由于你要的只是简单的资料,所以只有这几页,没问题的话,就结下尾款吧?” 付了钱,侦探离开,白钧言却没走,打开笔电里命名为“百年鸟龟下臭卵大作战”的备忘录。 这是他的习惯,第一步找到渣男,已经完成了;第二步找人勾引渣男,人选也有;看了眼时间,下午五点,快到他和陈斯然约好的时间了。 白钧言身边亲近的朋友里,只有任昭是gay。对于发小的性取向,白钧言起初心情很复杂,但很快就能接受,还反过来安慰忐忑的任昭“没关系的兄弟,这是天生的,也不是你能选的。” 他并未疏远任昭。 而今天约见的陈斯然,便是个此中高手。他是白钧言念预科的时候认识的朋友,一年预科没念完,人就因为家庭变故回国了,那时候两人是住在一起的。 陈斯然一直就是个玩咖,和任昭这种纯情小gay相比,俨然两极分化。陈斯然擅长玩弄人心,一个月换一次男友,罗曼史讳莫如深。 约他见面前,白钧言简单说了情况,本意是要问他“你圈子广,认识的人多,有没有长得漂亮的,愿意帮我个忙……你放心,绝对不会亏待他的!” 陈斯然问渣男长什么样。 白钧言说“……渣男长得不错,皮相很好。” “那我知道找谁了。”陈斯然道。 “谁?” “我啊,”陈斯然理所当然,“白钧言你不知道吗,我最擅长玩弄男人心,尤其是这种心肝肺都烂到家的男人,老子来滋醒他!你闺蜜也真是的,怎么为这么个臭男人想不开啊!” “……不是闺蜜,那是我发小!” “一个意思啦。” 就这样,陈斯然坐在了白钧言的对面,一张被人工雕刻过的俊秀脸庞,几乎看不出整容痕迹,穿着浅蓝夹白的摇粒绒卫衣,既青春又清纯,单看脸,根本想象不出这是怎样一个妖艳贱货。 陈斯然的男人缘女人缘都很好。 但是有一些让白钧言受不了的毛病,比如,一见面就不客气地把背包丢在沙发上,凑过来抱他“死丫头!” 就这么轻轻一抱,白钧言猛地被他身上的香水味给闷到了,涨红一张脸道“不要这么叫我,神经病,我又不是于正!” “我是直男!”他晦气地强调。 “好啦,”陈斯然坐下来,身上的名牌价值不菲,他甚至非常得意,悠然地喝了口肉桂拿铁“这个限量版的围巾,前男友送的,花男人钱我很有一套。说吧,渣男叫什么?” “这是资料,”白钧言长话短说,坐在他身旁将笔记本打开,“这是n。” 陈斯然扫一眼资料“怎么连个正脸都没有。” “这个半侧脸,不是挺清楚的吗?虽然戴着墨镜。”白钧言抽出另一张偷拍照,场景是在健身房,这种健身房瞧着很私人,也不知道那个侦探怎么混进去的,渣男在跑步机上挥洒汗水,穿的灰色短裤,露出两条大长腿。 这一张男人的脸庞被长焦镜头放大了,他上身穿黑色卫衣,黑发很短,不太有精英感,看着还很像学生,跑步时专注的侧脸真的有股英俊逼人的青春气。 陈斯然“唷”了一声,白钧言也不知道他的目光凝固在哪里,总之不是什么好部位。 陈斯然认真地看了一遍资料。 李赫的家貌似在陆家嘴的商圈中心,具体位置不清楚,但健身房的地址调查了出来,侦探先生还特意标注年费五十万的健身房。 除此之外,还有他常去的一家咖啡厅,在南京西路。 “哦,这家咖啡厅啊,这个李赫常去的这家老板,我认识哦。” 陈斯然几乎两眼有些放光地盯着那张流汗的照片,“极品1啊这是,就冲他这颜值身材,放我们圈子谁管他渣不渣的,这个忙,我肯定帮你!” 白钧言一阵无言“你这是,盲人在海底捞甩拉面。” 陈斯然扭头“?” 白钧言面无表情地坐远了一些“盲人甩拉面,瞎他妈扯,看你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可别反过来被渣男ua了。” “这怎么可能,”陈斯然矜持地扬起下巴,“资料看完了,我拿回去研究,我看看你的n。” “喏。” 陈斯然看向他的十三英寸oled屏幕。 他端起咖啡杯,文件标题赫然吸引了他的注意“百年鸟龟下臭卵?什么意思。” “就是老王八蛋没有几8的意思。” 陈斯然猛地被呛到,一口肉桂咖啡喷在屏幕上。 空气霎时安静了,白钧言扭头瞪着他。 “咳,不好意思,”陈斯然马上抽出纸巾擦电脑屏幕,边擦边竖起大拇指,“厉害啊白钧言,歇后语男神啊,家教有方啊。” 白钧言的外公,是有名的评书先生。 “好了,你快看看这个计划,我写的很详细。”都是白钧言看了讲师功课,熬夜总结的知识点。 陈斯然简略看了一下,计划分为三步,找机会认识渣男,分析渣男会比较喜欢柔弱内向、没有主见的性子,因为这样比较容易被ua,所以一定要装成渣男的目标对象。在健身房偶遇,在咖啡厅偶遇,在宠物店偶遇—— 根据调查资料,渣男养了一只叫friday的比格犬,每星期定期带宠物犬去洗澡。 “这三步过后,渣男会对你有个初步的印象。你们gay之间,不都有气味,雷达的吗,你就勾引他,铆足劲的勾引,你可以……” “打住,不用你教,老娘就是精通人性的女讲师。” ——白钧言不知道一个男的怎么做到风情万种的,总之陈斯然就是能做到。他连笑起来的弧度都好像是公式一般。 白钧言知道他没工作,住在上海当网红,接点广告就活得很滋润。 《百年鸟龟下臭卵大作战》文档后面很笼统的写了怎么勾引,怎么假装贫穷美貌大学生,怎么骗渣男,让渣男大出血,羞辱渣男,最后一脚踹了渣男。 看得陈斯然啧啧称奇“白钧言,你一看就没谈过恋爱,母胎单身吧?这种招数能奏效才怪!贫困美貌大学生的人设太过时了,二零零八年就没人写这种小说了。” “……要你管!”白钧言又瞪他。 “不要教我做事,这事我拿手,”陈斯然站起身,将包提起,犹如女王居高临下道,“放心吧,最多一周,这个李赫,就是我的舔狗。” “你住哪儿,要不要送你?”他小指勾着车钥匙。 陈斯然开的车是一辆深蓝色的玛莎拉蒂吉博力,他把着方向盘数落着男人小气“车是我前前前任送的,我想要辆卡宴,他只肯送个烂玛莎,还是辆泡过水的二手车,车龄巨老,三十万都卖不出去,鬼知道他从什么地方搞来的。” 这完全是白钧言认知范围之外的事,一方面觉得,陈斯然这样做人品似乎不太行的样子,一方面又觉得,他这样厉害,那个李赫岂不是要被整破产。 想想也是很爽。 白钧言工作的美术馆在汶水路,他租住在附近,刚搬过去没几天,还没安顿好。 陈斯然将他甩在楼下“打算在国内待多久?” “不准备走了,工作顺利的话,我就留下,不顺利就回天津。” 陈斯然侧过头,光透过挡风玻璃照在他的额发上“上海这个交通,你要不要考虑买一辆车?” “谢谢,我不买你的二手玛莎。” “……” 目视着陈斯然驱车离开,白钧言也步入小区。 为了方便通勤,他租住的小区就在江南美术馆附近,是两千零二年建成的老小区,小区品质一般,房子装修却不错,窗外没风景可言,只有夜幕降临了,一条条纵横交错的公路,沿路车水马龙,远处高楼林立,如漆黑巨兽,霓虹闪烁。 临睡前,白钧言想起有什么没发给陈斯然,他从收藏中讲df转发给陈斯然。 《三年讲师讲述经验三句话,男人为我花了十八万!》 收到资料后的陈斯然看见标题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我还需要这个?这太假了,都是骗人的话术,你留着自己看吧!” “骗人的吗?” 白钧言狐疑,回复道“我看了一点,我觉得说的还挺有道理的。你不用完全按照它践行,但是可以参考一下。” “书呆子!有空看这种教学,不如实战,看看我在哪儿!”打着字,陈斯然顺便开了视频,不过嘴里没说话,只是一边录,一边悄悄的打字“不是说,李赫星期六会去瑞派洗狗吗,我顺便就来了,看,这条是不是他的比格?我效率怎么样?棒不棒?” “你叫friday啊。”陈斯然弯腰看向笼子里洗得香喷喷干净净的比格犬,笑嘻嘻的,“你好啊,你的主人怎么还不来接你?” 透过摇晃的视频,白钧言看见比格脖子上的姓名牌。 friday 捡到联系139xxxxxxxx 恶犬勿碰 三行字分别是名字、联系方式、警告。 白钧言眼疾手快的截图,试图存下手机号。 陈斯然也是打算看清楚号码,凑得更近了,脸几乎逼近了笼子“friday,你的主人是不是不要你了,要不要跟我回家啦?呼,你别动,脑袋抬起来,让我看看……” 比格犬慢慢抬起了黄褐色的脑袋,深棕色的眼神无情地望着他。 这一秒,陈斯然发誓从狗的眼神里看到了鄙视。 “…这条狗在鄙视我吗?”他难以置信,正打算录下来投稿给比害盟(比格犬受害者联盟),冷不丁地,背后传来一道声线很低的男声。 “离我的狗远点。”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3 章 无鸡之谈!... 03 白钧言根本没来得及看清楚狗主人的长相,在狗主人说话的那一刻,陈斯然已经迅速将手机藏起来了,但还没来得及挂断。 于是,白钧言就听见了以下剧情。 陈斯然的声音不同以往,夹着做作的悲伤“不好意思,friday实在是太——太可爱了,一下让我想起我家以前养的小狗,也是比格,刚领回家的时候才这么点大,只是后来跑丢了,哎,我一看见friday,就想起……哎?” 伴随着打开笼子的动静,陈斯然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狗主人冷漠地牵着狗走了,甚至没有看陈斯然一眼——哪怕他是个打扮得体,长相不俗、浑身散发荷尔蒙的漂亮男人。 大概是出来夜跑的,狗主人穿的单薄,黑色运动长裤,宽松的款式也挡不住那双长腿的魅力。流了汗的麦色皮肤在发光。 甚至于宠物店的电动门打开那一刻,陈斯然还看见狗主人轻轻地蹬了一脚狗屁股,讲了句听不懂的英文长句。 “跟狗讲什么英语!”陈斯然气糊涂了。 “他怎么能对我的美貌视若无睹?我可是上海刘亦菲。” 嘈杂的狗吠声里,是几不可闻的疯言疯语。 白钧言紧张地对着黑黢黢的手机视频追问“怎么样了?听得见吗?陈斯然?喂?” 陈斯然直接摁了挂断。 不行,这太丢人了。 陈斯然追出去时,尚且能看见狗主人牵着狗夜跑的高挑而锻炼结实的背影,能看出因为常年健身的漂亮背部肌肉形状。 跟踪这么没品的事,他自然不会干,隔了几分钟,才清嗓回复白钧言。 “我要到手机号啦,小意思。” “真的?”白钧言松了口气,“我刚刚截图了电话号码,你视频太晃了,有点糊,看不清楚。” 果然是花心渣男,陈斯然一出手就上钩了,白钧言不得不佩服“蚂蚁搬青蛙,你可真是顶呱呱!” 陈斯然犹豫地敲打屏幕九宫格“不过,确定他是gay吗?” “当然!” 白钧言很确信。 任昭有说过,他们有接吻、甚至是上床。 白钧言没有过多问私生活,他对男男是怎么做的不感兴趣,反正知道这个渣渣确实是gay,不过也有可能是双性恋。 陈斯然看见那确凿的“当然”二字,怀疑起了自己无往不利的魅力。 自己竟然被无视了,这怎么可能! 几乎是报复性地污蔑李赫“这个男的,他居然虐狗,我亲眼看见他踢狗!” “什么玩意儿!”白钧言惊了,骂道,“真是见微知著!说他是鸟龟臭卵都是侮辱了龟,一定要曝光他,人渣死不足惜!” 白钧言让他再接再厉“他每天晚上都会去健身房,二次偶遇很重要,要不,我帮你搞一□□身卡,你去健身?” “!!!” 陈斯然震惊。 “五十万的年费诶!这么舍得下血本?” 陈斯然连续发了几张看呆的表情包。 “不是不是,我哪来的五十万。总之,我可以去试试能不能搞到手。等我消息吧。” 倒不是白钧言吹嘘,只是今天下午,认识的人恰好发了一条动态说“用力过猛,肌肉拉伤了。” 这是他最近刚入职那家江南美术馆的副馆长周女士发的。 配图的健身房标志有些眼熟,白钧言放大仔细一看,叫sacerule——好家伙,可不就是渣男办卡的那家健身房吗! 周末观展的人多,白钧言是刚入职的实习生,实习工资很低,在这里工作没什么前途,他只是出于兴趣投的简历。 没想到收到了免面试的offer,当时的他恰好想来上海,就过来入职了。 白钧言也是刚熟悉的工作环境,他的工作内容是跟搭档一起,为艺术家介绍展馆,跟多方接洽布展,双方愉快沟通,好做出一个最因地制宜的展览。 说的好听一些,就是策展人。 刚开始,他有很多资料要整理,一到自己工位上,白钧言到处找副馆长,却没找到人。 到中午,副馆长也没来,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她是因为脚伤请假了。 不得已,白钧言只能等了两三天,等到陈斯然都说他了“白钧言你靠不靠谱啊,卡呢!” 直到周四这天上午,白钧言瞥见副馆长的身影,他放下保温杯,直冲茶水间。 江南美术馆的员工办公区,是老旧的红砖机械厂改建的,因为人不多,地方也小。 整个美术馆占地上千平,最近是常规展览,门票三十元一张,有特展的时候是五十到八十。 副馆长正在冲咖啡,白钧言见状火速递了一包咖啡豆给她“周馆长。” 无论副馆长还是馆长,统一叫馆长。 咖啡机运作的咔咔声中,周馆长抬头看向他……以及他手里的豆子,笑道“嗯,小白,这是干什么?” “这是我朋友从南非给我带的豆子。”白钧言露出最大的笑容,脸颊边挤出两个小的酒窝。 周馆长今年三十二,已婚,孩子都三岁多了。 见状就多看了他几眼。 二十一岁,刚大学毕业,长相很秀气白皙,如江南那边水土养出来似的,在她眼里还是个小孩子。 一看就知道是特别没心眼的那种类型,居然在众目睽睽下给领导送礼。 大概是想讨好领导吧,周馆长心想,嘴里说“不用送我豆子,这么好的豆子,你应该自己喝才对,不过你怎么知道我爱喝咖啡?” “看你朋友圈发的啊,您刚去云南回来是不是?” “是,不过我并不钻研,就是随便喝几口。” “太好了,我也是随便喝,这豆子我喝多浪费啊,周馆长给您拿回去尝尝。那个……我有事儿想问问您,就是您运动的那家健身房怎么样啊,我想办卡,但是会员太贵了,想体验两节课,不知道……”他说着感觉非常不好意思,垂下的眼睛瞥了眼她的腿,感觉已经可以行动自如了。 看女士的腿可不是什么礼貌的行为,所以他只是快速地瞥一眼,就迅速撤回目光,真诚地望着她的眼睛。 “哦,你说这个啊,”果然是没心眼的小孩子,周馆长爽朗地笑道,“你住那附近吗?我是开发商送了两□□身房的年卡,我和我老公也只是偶尔去的,你们年轻人,有空健身好啊。我下午要去接小孩,卡我等会儿给你,你拿去用吧,我韧带拉伤,医生说这个月都不能剧烈运动。你是生面孔,如果问你,就说是小区业主。” “谢谢谢谢!”白钧言知道提钱不好,只是硬塞豆子给她,周馆长摇摇头“我算是你上司,你第一次上班?知道为什么那些公司要求,不能给领导送礼吗?” 白钧言愣一下,点头又摇头“这怎么能叫送礼呢,我只是给您尝尝咖啡豆,这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前天文哥还给办公室那么多人带了星巴克呢。” 她个子不高,得抬头注视着白钧言,微微笑道“那这样吧,这里有磨豆机,你冲几杯分给同事,大家一起品尝一下南非的豆子。” 江南美术馆毕竟是美术馆,职场文化对它的冲击并不深刻,氛围相对轻松很多。闲来无事时,员工自己也会去看展。白钧言刚来十天,还没空仔细逛过。 中午,副馆长给他发了讯息“小白,健身卡我落车上了,车限号我就没开,你不急的话,我让我老公来的时候顺路给我送过来。” 他忙回“不用不用,这怎么能麻烦您家里人呢!” “没事,他顺路。我记着这事儿的,下班给你。” 所以陈斯然问的时候,白钧言的回复也是“搞定啦~” 陈斯然说话喜欢带个“啦~”字,有股茶气,白钧言从看不惯,到被同化,只用了不到一周。 白钧言“我下班给你送过来。” 陈斯然“你几点下班啦?” “六点左右吧,我六点半能到啦。”江南美术馆离陆家嘴十四公里,正常开车行驶也就二十分钟。 白钧言忙着跟艺术家沟通,熬到下班了,等周馆长把健身卡给他,跟先生介绍说“这是小白,他是我们美术馆新来的实习生,多伦多大学建筑学毕业的高材生,精通四门语言。” “哦,四门语言?” 白钧言倒也不尴尬,手里提着下午订的、没吃完的下午茶蛋糕袋子,回答“我会普通话,天津话,英语,德语。” 周馆长的先生礼貌地笑了笑,目光落在他身上片刻。 不难看出,他似乎是在探究,这个刚入职的年轻人,怎么有胆量问领导借健身卡。 白钧言只能再三道谢,说就体验两节课。 周馆长随意地让他拿去用“家里还有一张卡,没事。” 白钧言本来也只打算体验几节课,按照陈斯然的自信和魅力,不出一星期,渣男还不乖乖就范? 坐车去健身房所在大厦的路上,不出所料的堵住了。 陈斯然催了又催,白钧言一直回复 “快到了。” “马上。” “再等一下。” 车子慢腾腾地挪,陆家嘴的下午六七点,车流如织,纹丝不动。 快到时,白钧言看见通红的路径,看见陈斯然催命符似的连环夺命语音条,也没心思听,心急如焚地让司机结束订单,他径直下车,沿路快步跑向ct写字楼,十二月已经入冬的寒风侵入他的优衣库羽绒服外套,没一会儿就冻出了鼻涕。 他没带太多东西回国,降温快,他最近也忙,将就着去店里买了两件羽绒服穿。 白钧言走进ct大厦,擦了擦鼻子,掏出手机,没有管那些没有听的语音,只顺着扶梯先上楼,问他“我到了,你人呢?” 陈斯然回“快上来!!在23楼!” 白钧言回“?说好在楼下等我,怎么自己跑上去了?” “别说了,无语,这里要刷卡的,我假装我卡丢了上来的。刚刚看一个人背影像他,我连忙追上去,想跟他坐一个电梯来着,我去,结果那根本不是李赫!”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怎么上来?”这栋写字楼是先进门,上扶梯,然后才是门禁,进去了才有电梯。 陈斯然睁大眼睛“你不是给我送卡的吗?” “我这是健身卡!” “那我下来接……不行啊,我没门禁卡怎么接你?” “……是啊,怎么办啊?”白钧言脑子一时没转过弯,也没想过,其实根本不用人接,两人直接隔着通道投递这□□身卡就行了。 陈斯然“……你这样,你假装卡丢了,或者送外卖的,蹭卡上来就行了。” 白钧言也睁大眼睛“这怎么蹭?” “就跟着别人快速进来不就好了,那个自动门不会夹到你的,它很迟钝!我刚刚就是那么进来的。你快点的啊,都七点了!!!!”陈斯然的语音消息含着一股催促的急躁。 搞得白钧言也是头大如斗。这会儿下班的人多,大多是从内部出来的人,不过也有进去的,他瞅准机会,直接跟着一个身材很高的男人后面,几乎是贴着对方的后背,靠着冲进去,甚至还不小心撞了一下对方,那一瞬间,能嗅到一股微弱的烟草味道—— 感到极度社死的白钧言飞快地解释“不好意思我送外卖的快超时了,谢谢你!” 男人回过头扫了他一眼,白钧言冲他尴尬一笑,瞥见电梯门开了,正要冲进去时,白钧言瞥见他的脸,稍微迟钝了几秒钟。 怎么有点像…… 他还在思考,男人就先一步进了电梯,刷卡,摁了二十三,问他“到几楼?” “……” 白钧言看见了楼层数,二十三。 他确认了一下手机消息,sacerule健身房就在23楼。他侧目瞥了一眼被他撞过的男人侧脸。 没错,这个角度没错! 眉弓很高,眼窝深邃,这个下颌,这个身高,这个很学生气的运动穿着…… “不是送外卖要超时了?几楼?” 李赫瞥见他手里的蛋糕店袋子,这个清秀的外卖小哥还在喘气,大约是跑过来的,脸和鼻尖都被冷空气给冻得通红。 “是……”白钧言僵硬地道,咬着牙,“到二十三。” 年轻男人不再说话。 电梯速度很快,白钧言悄悄地瞥他,是死渣男吗?是啊,好像就是……没错啊!就是这个家伙! 白钧言握紧了拳头,想起昨晚打电话,住在岘港寺庙修行的发小,几乎是哭着睡着的,他的滔天怒火简直压制不住了。 那眼神里不由得夹杂凶狠,恨不得寝皮食肉。 李赫自然感觉到了注视,透过电梯的金属反光,视线很强烈。 视线不少见,但瞪他的很罕见。 认错人了? 李赫转过头去,漆黑的眼睛望向这个自称是送外卖的男生。 男生感知到,立刻埋下脑袋,心想发小有没有给渣男看过自己的照片,会不会认出自己来。 一般人,大概就这么看一眼就算了吧,但李赫不是那种人。 他直接表达出了自己的困惑“你在瞪我?” “……谁会瞪你。”白钧言不太客气。 李赫看着他“你瞪了。” “……我没有!”他死鸭子嘴硬,几乎是以为对方听不见似的,嘲讽地呵呵一句,“太监座谈…” 太监…什么? 李赫微微蹙眉,感觉到对方在隐忍什么,紧紧闭着嘴唇,眼圈发红,或许是冻的,也或许是……外卖超时了要罚钱? 罚很多吗? 李赫没有问,目不斜视,这不管他的事。 电梯门开的那一刻,那个送外卖的看着似乎不急了,没有很快的冲出去,反而留在电梯里,等他走了才出去。 李赫径直走进健身房,戴上蓝牙耳机,有朋友给他打电话。 健身房外,白钧言将健身卡给了陈斯然,做戏做全套,他这个“送外卖”的,干脆把没吃完的蛋糕递给陈斯然“还有个海盐芝士蛋糕,你晚上当夜宵吧。。” “我们女孩子从来不吃夜宵啦!”陈斯然指尖夹着卡,压低声音问“你跟渣男一起坐的电梯啊?” 他就等在电梯口,刚看见的时候都傻眼了,把头别过去了。 “是啊,不过他不是给你微信了吗,你刚刚怎么不顺势打个招呼!” “哎呀,太紧张了,忘了嘛,算了,看我等下怎么收拾他。”陈斯然还是提着纸袋进去了,他这个“等外卖”的,还恰好被李赫看见了,没有外卖袋子也说不通。 跑步机上,没工夫听好友抱怨哭诉的李赫,打开了手机。 刚回国的李赫不允许自己没有文化。 “太监座谈什么意思?” 他不懂就搜。 答曰 “太监座谈,无鸡之谈。” 嗯? 起码隔了两分钟,李赫在跑步机上反复思索才反应过来。 哦…… 原来是无稽之谈啊。 蓝牙耳机的另一端,友人听见那一声笑,纳闷道“你笑什么?我失恋了很好笑?” “不是。”他言简意赅。 李赫目光落在视线前的玻璃窗上,自己跑步起伏的身影和陆家嘴的浓重夜景重合了,他整理了下蓝牙耳机,弯着嘴角问“你知道太监座谈什么意思么?” “……什么跟什么。” “太监座谈,无稽之谈,你听过这句话吗。” “……他妈的,这他妈有什么好笑的!李赫你就是有病,我失恋你还给我整歇后语?!我看你才是无稽之谈!!”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4 章 不要靠近男人... 04 陈斯然气定神闲地拿着卡进了健身房,目光搜寻着渣男李赫。 很好,他在跑步。 穿黑色短袖的健身教练果然问陌生面孔陈斯然了“帅哥,您是来上街舞课的么,有熟悉的私教吗?” 陈斯然摇头,淡定道“哦,下班过来运动一会儿,不用安排私教。” 他把健身包拿去存着,脱下外套,露出里面宽松的运动t恤,加白色运动长裤。 很少有男人在健身房运动,会穿这种款式的长裤。白色很抓眼。 陈斯然对自己要求高,平时在家也会运动,身材高挑而匀称。 所以他自信渣男看见他就挪不开目光。 他还把白钧言送来的外卖袋子,放在了跑步机的旁边,为了吃小甜点来健身房运动的美男子,他认为这个人设很不错—— 不妙的是,渣男旁边的两台跑步机,都被占领了。 健身房这个时间点,应该是人最多的时候,但也没有几个人,可李赫旁边恰好有两个女士在跑步,说是在跑步,眼神落在哪里,都一目了然。 人的天性,爱美,女人爱看帅哥,也爱看美女。陈斯然过来的时候,两位女士不约而同扭头看了他几眼。 陈斯然习以为常,先去练划船机。 隔着旁跑步的女士,陈斯然听见李赫在打电话。 健身房在放roon5的歌,电话内容听清。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渣男在笑,笑意弧度很浅,但很愉悦,有些遮瞳的睫毛因为笑而垂落,皮肤是被恰到好处的日光晒出来的小麦色,健康且年轻。 陈斯然忍不住心中唏嘘,这么个极品帅哥,怎么就人品有缺陷! 罢了,很难要求长得这么好看又有钱的男人,还要人品好,毕竟人无完人,老天爷很公平的! 划船机上练了会儿,陈斯然自然而然地询问跑步机上赖着不走的女士,女人欣然同意让给他。 陈斯然慢跑了两分钟,才假装刚发现似地问“这不是friday的主人吗?” 戴着耳机的某人似乎没有听见。 陈斯然又问了一遍“哎,好巧啊?” 还是没听见。 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没听见。 陈斯然咬牙,冲他晃了晃手。 李赫这才注意到旁边的人,瞥见了地上眼熟的蛋糕袋子。 他侧头扫一眼这个陌生男人,用眼神表示你谁? “上次我们在宠物店见过,昨天还在咖啡厅跟你打了招呼,忘了?”陈斯然脸上满是神采,几乎完美的五官堪称夺目。 李赫不知是不是想起来了,还算礼貌地点了下头,戴上耳机继续跑,电话里传来好友张超的声音“你在上海有熟人吗?唐凌不是还没回国吗。” “没有,是健身教练。” 陈斯然脸上自信的笑容完全消失了。 电话里的张超哦了一声“你不是说,你找到你哥了吗?” “嗯。”李赫的声音因为运动变得有几分喘,步伐变得更大,汗水从额间滑落脸庞,顺着性感的脖颈没入衣襟。 “说什么了?” “没聊什么,还是老样子。”李赫方才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来,变得冷漠。 张超说“你对他够厚道的了,你哥那人就是自卑,挽不回来就算了吧!” 李赫不说话,只是跑步,半晌,速度放得慢了些,拧开水杯盖子,冰水滑入喉咙,喉结随着吞咽而上下攒动。 陈斯然看他去做卧推,想了想,走过去问“需要教练带你吗?” 李赫摇头,根本没看他,用力地呼气,吐气,连眼睛都是闭着的。 陈斯然看着起伏的胸肌,虽然已经找不到理由搭话了,但能饱饱眼福也不错。 起码过了快两个小时,他的挫败感越来越深,从未见过如此傲慢之人!可说他傲慢,他还挺有礼貌! 陈斯然给他递水,他自然地接过说谢谢。 大概真的以为,这是健身房给的。 离开时,陈斯然跟着,打算一起下电梯。 沉默的银白色电梯里,背着包的李赫侧头,双眼没有情绪波动,问“教练,这个蛋糕是哪家的?” 陈斯然脸上看不见纹路在颤抖…… “这个蛋糕……”陈斯然压下不快,朝他笑,因为知道自己的笑容杀伤力很大,“这是订制的,你爱吃这些吗,不如,我把公众号发给你?” 他在索要微信了,上道的男人就应该掏出手机。 李赫便歪头看了一眼袋子,额头布满亮晶晶的剔透汗珠“不用,看见了,谢谢。” 说完,电梯门开,他径直走出去。 陈斯然赶紧发微信给白钧言汇报情况“快拿下他了!我棒不棒??” “哇,棒!!!!快跟我说说今晚都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主动撩我了,不过都是男人欲擒故纵的把戏,呵呵,我看他装得挺像个直男的……” 白钧言已经下班了,刚在联系发小,就收到了陈斯然的好消息,他眉开眼笑,语音外放,“不过这个健身卡,我不好意思用太久的,是管人借的。” “知道了,一周够了,不,五天就够了。” 可恶,还是没加上微信。 男人的欲擒故纵! 白钧言疯狂夸他厉害,魅力无穷。 这些话术是最近工作学来的。 同事教的,说要吹捧那些来办展的艺术家,双方虽是平等合作,但只要拍那些艺术家的马屁,就能催他们快点弄作品。 到晚上,也相当自然地运用到了生活中。 就连他家里人,都说白钧言最近说话变可爱了,忍不住多给了点零花。 结束和陈斯然的对话,白钧言重新拨打任昭的电话,无人接听。他打开b站,想看看发小是不是在线,发现他久违的上线了,在直播打游戏。 直播间有几百人在线,零零散散地有人刷弹幕,也有打赏的,问主播“北北最近为什么没有上播了?都快一个月了。” 任昭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出来“抱歉大家,最近家里出了点事,没时间上播。” 声音是哑的,不知道今天又哭了多久。 或许,常人很难理解他失恋后沉浸式的这种自责,不去怪渣男,反而心里想着复合,是受虐狂吗? 可白钧言了解他。 发小容易在别人身上找情绪价值,从以前的每一次通话,聊天,白钧言可以想象出,当时的他有多幸福。 从前,任昭有自己,可自从自己去多伦多上大学后,一年就回来那么一两次,任昭独自在上海念书,一直单身,直到遇见渣男前任。 多年前,任昭父亲是跳楼死的,死后传的沸沸扬扬,说他爸爸是个大贪官,贪污了几个亿畏罪自杀了! 任昭那时候年纪还小,还在上三年级,周围“童言无忌”,会团结起来排挤他这个贪官的小孩。 白钧言护着他,跟别的小朋友殴打在一起,揍得鼻青脸肿,最严重的那个小男生的蛋都被他抓乌了,一直捂着裤裆哭,最后被老师请来家长,对方家长铁青着脸,闹着一起去医院检查“都是男生,怎么可以攻击那里,万一,万一以后……” 白钧言的父亲自然是赔不是,是啊,抓哪里不好,要弄别人小孩那里,这也真是的…… 白诚看了一眼埋着头隐忍着不说话的儿子,对“受害者”家长说“您看,我们家小孩也受了很严重的伤,如果您家小孩检查出什么问题来,下半辈子不能生育了,您放心,我当他是自己小孩,养着他。我们家这个,就是调皮了些。不好意思了啊。” “不好意思??一句不好意思就完了??孩子的下半生怎么办呐!”孩子妈尖声数落。 白诚平静地说“都说了,如果因为这次的打架斗殴,有生育方面的问题,我们一家不会不管的,吃喝拉撒,都帮忙解决。” “……你怎么教小孩的!教成这副德行,以后要进少管所的!” 旁边跟着一起来的女老师,听不下去,咳了一声“家长,这是医院……” “怎么管的,是我们家的事。”白诚脸上表情很温润斯文,语气也是读书人的慢条斯理,只是镜片后的眼神带着厉色“况且,打架的也不是我们小孩一个人吧,都是成年人了,说话不要太难听。” “你……!算了,不跟你吵,真要有什么事,你等着吃官司吧!” 白诚微笑“随意。” 骂骂咧咧的声音不停歇,直到过会儿医生检查完毕,带着嚎啕大哭的小朋友出来。 这对父母忙追问“怎么样医生,有没有什么事?” 年长的医生道“没有大碍的,小孩子斗殴嘛,没什么轻重,好在还没发育,小事,抹点药就行了。” “可……怎么是小事,”孩子母亲捂着嘴说,“万一要是有什么心理阴影,他以后……以后,怎么娶老婆啊?!” 医生哂笑“抓一下,哪至于什么心理阴影啊,放心吧好着呢。” “可是……还没拍x光!” 白诚打断“医生都说没事了,能有什么事,别揪着不放了。” 老师也点头“是啊是啊,那就……双方都给对方道个歉吧,钧言,还有小麦,打完还是朋友是不是呀?” 小钧言仍然埋着头,只是握紧了弱小的拳头,指骨发白,仿佛内里握住了信念般的事物。 对方家长不说话,那小孩还在哭,嚎啕且不言。 老师无奈地看向白钧言“钧言?你年纪大一点,是哥哥,开个头吧?” 其实白钧言年纪要更小,可是比同龄人都要高,没有那么调皮捣蛋,所以看起来更像是哥哥。 “我不!”小钧言猛地抬头,爆发了,吼“我不道歉!” “我死都不道歉!” “绝不!” 他一边用稚嫩的声音放着“最狠”的狠话,倔强的下巴绷紧,一边还在掉眼泪“他给任昭的杯子里装尿!我打他怎么了!就打,他还敢,我就再打!” “你……你这小孩!”对方父母完全被震惊了,老师扭过头去,看向那个哭着的小男孩“小麦,你给任昭的杯子里,装……尿?” “我没有,他胡说,他胡说!” 事情最后不了了之,谁也没有道歉,也不知道撒谎的人到底是谁,老师猜白钧言应该没有撒谎,他平时最听话了,便悄悄跟白诚说“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闹下去也没什么好结果的。” 带他回家时,车上,白钧言被他爸塞了一手的纸巾。 “自己流的眼泪自己擦。” 白钧言擤鼻涕,瓮声瓮气“爸爸,我没有撒谎。” “爸爸知道你没有撒谎。” 小钧言脸上的眼泪珠子顺着瓷白的小脸滚了下来“爸爸,我不该打人的。” 父亲只是摸了摸他的头“你没做错。”他低声说“打得好。” 小钧言抬起哭红的小脸望着他。 “我们卷卷,眼睛都哭成核桃了,哎,我说你是打人的那个,怎么哭这么厉害?刚刚那么硬气的。” “我……我疼啊,他们一起打我,好疼啊。”他上气不接下气,“我下次,不打人了,我要给他们杯子里,装尿!” 刚刚在医院,他的伤势已经简单处理过了,身上青紫不少,不知道小孩子掐人手劲怎么会那么惊人。 白诚就拍他脑袋,有些严肃“好的不学学坏的。” “我也不想,我……我不是坏孩子,昭昭也不是坏孩子。” “爸爸知道,好孩子,下次不要打人了,有人欺负任昭,你就保护他,给老师说。” “说了,可是老师不管!” “老师不管,你就回家给爸爸说。”他再一次摸了摸儿子柔顺的黑发,西瓜头看起来很乖顺,腿上已经堆了一堆纸团了,这么小个人啊,怎么这么多的鼻涕眼泪啊。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5 章 会变得不幸... 05 “嗯!”小钧言用力点头,对爸爸说“我要回学校。” “接昭昭?” “嗯……”他再次点头说,“我来医院了,他留在学校,我不知道老师有没有让唐阿姨来接他。” 唐阿姨就是任昭的妈妈,丈夫死了,受了很大的打击,记者来闹,她在灵堂上晕了过去。 白诚给唐阿姨打了电话,对方没接,于是,白钧言就回了学校,进去找他,逢人就问,有个老师说“啊,任昭啊,一直没看见他,应该是家长接走了吧?” “老师,你确定吗?” 老师嗯了声,说“要不然,老师帮你给任昭妈妈打个电话?” “打过了,阿姨没有接。” “老师帮你再打一个,老师这回打座机。” 这次,有人接了,任昭妈妈的声音很疲惫,沙哑地说已经让人来接了,应该在回家的路上了。 老师朝他笑笑“白钧言,以后可不准打架了啊,你看看你的脸,哎哟,这里都流血了,打架就不帅了。” 白钧言再次点头,挥挥手,礼貌地说老师再见。 大约是深夜,唐阿姨突然来电,问白钧言的父亲“白老师,昭昭是不是在你们家啊?” 白诚当时是大学教授,谁都管他叫一声老师。 “昭昭?”他说不清楚,“钧言说,你让谁接走了?” “是,我让他舅舅来接了,刚刚跟我说没接到,没在你们家吗?”她声音变得着急,甚至破音,“那,那他去哪里了?!” “别急,我联系学校老师,可能在学校,可能在外面,这样,我们夫妻一起出去找,等会儿找不到,我托我警队的朋友搜寻一下,千万别急!” 白钧言已经睡着了,白家父母一起出门找,大约在凌晨两点左右,在学校的厕所里,找到了被反锁在隔间的任昭,孩子一张脸苍白着,嘴唇发乌,失去血色,甚至连话都不会说,只微弱地喊了一声妈妈。 唐阿姨用力抱着他,没有哭出声,忍着苦楚,埋头亲他的头顶“是妈妈的错,我以后不会不来接你了。” 再然后,任昭就转学了,不过白钧言仍然经常去他家,唐阿姨招待他,感激地说“钧言,谢谢你勇敢的保护昭昭。”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句感激,保护比他弱小的任昭,就成了小钧言的责任心。 可这件事过后,任昭变得沉默许多,不爱说话了,像学校里特殊班的自闭儿童。 等唐阿姨改嫁后,他就更内向了,从没叫过继父一声“爸爸”,只是喊叔叔,他上初中,便开始住校,是妈妈怀孕第三个月,他才知道这件事。 他开始离家出走,会去网吧,会抽烟,不学好。有时他住在白家,在地毯上坐着,胳膊抱着膝盖,很迷茫地问白钧言“卷卷,你说……是不是,以后就没有人爱我了?” “不会啊!”白钧言斩钉截铁地告诉他“我会爱你,我爸妈也爱你,你是我们家的孩子,唐阿姨虽然怀了宝宝,但肯定还是最爱你的!这点永远不会变。” 可事实是,唐阿姨生产后,得了产后抑郁,过度关注小孩子,本来就不好的精神出现了更大的问题,甚至不认识儿子了,情况时好时坏的。 任昭真的变成了那个“没人爱的小孩子”。 只要一想到那些,白钧言便陷入深切的自责,要是自己早点回国帮他考察男人,识破渣男面目,也不至现在这般…… 过了几天,白钧言在电话还跟任昭说,要辞职去岘港找他,任昭却不要他来“你好好工作,不要偷偷的来,我现在不在灵应寺了。” “那你现在在哪?” “你不用来找我,我有地方住。”任昭说。 白钧言“我不是来找你,我要确认你在不在安全的地方。” “安全的,我在斯里兰卡,租了一个海边的民宿。”以前男友说要带他来玩,但工作太忙,他看不起自己的职业,让他有空考几个证书,找个好工作,然后再带他去斯里兰卡玩。 没想到现在是自己一个人来了。 一听离开寺庙,不出家了,按理说高兴,但一听是海边,白钧言的心又提起了“海边,你不会水,去什么海边!” “我又不下去游泳。”他声音泛起波澜,似乎意识到,真的有人还爱他的,可是,已经没有人能把他拉出深渊了。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怀疑自己的价值,失恋后陷入更恐慌的混乱和矛盾。 任昭的声音低到听不清“我不会跳海的。” 白钧言叹息“…身上有没有钱花?” “有的,”说到这里,他好像高兴了一些,“我直播打游戏,有打赏的,你说,会不会是他…” 白钧言霎时气不打一处来,那他妈是我的钱! “你马上回国,不就是男人,我给你介绍!有哈佛男,剑桥男,又聪明又有颜值的,你喜欢哪一种?” “…算了,”他仿佛没听见白钧言的话,“不可能是他的,卷,昨晚是你打赏的吗?” 他一口否认“…不是!” 昨晚,他不仅打赏了几千块给任昭,还用借来的账号,发了一句话在留言区“不管发生了什么,我想跟主播说,得自在,知孤独,记初心,要豁达,么么哒。” 其实这一句留言发完就沉下去了,也不知道任昭有没有看见。 两人通话着,一直到熟睡后,手机充着电,通话一直没有挂断。 白钧言这边只有安静的呼吸声,任昭那边,却是起伏的海潮声。他走进涨潮的海里,待到冰冷的海水淹没到胸口,一种压抑而自由的感情油然而生,浪裹挟着他,自由自在的,他想啊,是不是只要他倒下去,就和这个世界彻底和解了。 又咸又冷的海水,一瞬间仿佛变得温暖了,变得甜,成了小时候和白钧言一起分享的巧克力奶,那种久远的、口齿生香的气味忽然在嘴里尝到了。这一下,他猛地睁眼,挣扎了起来,被黑色海水包围的痛苦纠缠着他,脚踝就像是被水鬼不死不休地拽住了,拉着他直直地往下坠去。 海滩上,半夜出来透气,嘴里咬着烟的张超,冷不丁看见有个人影站在海浪里。 画面太过诡谲,甚至怀疑是眼睛出错了。 橘红的光点忽明忽灭,唰唰的海浪声里,燃烧的烟头抖落在潮湿的沙滩上,张超飞奔过去,一头扎进海中,海水在夜里的质地像油一般,水的力道强大到难以忤逆,张超用力深潜下去,在完全看不清的情况下摸索,把人抱上来时,好像已经快没气了。 “喂?”他拍了拍这个因为溺水而脸色苍白的青年,手指探过鼻息,没有动静,张超脸色凝重,立刻给他做cr,手掌重合,用力地摁在青年的胸膛上,一下,两下…… 上海。 李赫一早开完会,坐在办公椅上,侧身的落地窗外就是繁华的cbd,手机里弹出的消息显示联系人是张三。 张超排行老三,李赫分别给他们三兄弟备注张一、张二、张三。 张超的消息说“我昨天碰见一个人跳海自杀,真是晦气。我救了他,给他做心脏复苏,然后把他送到医院,现在医院说人醒了,打电话叫我去签字,警察还问我他为什么自杀,还要他的护照,他妈的。我明天就要回国了,怎么这么多破事,鬼知道他为什么自杀,这种人脑子都不对劲,活着不好吗。” 李赫打字回复“救人是功德。” “你活的可真像个菩萨。”张超从民宿老板那里拿到房卡,进自杀青年的屋子寻找护照,这青年带的东西不多,很快,他从从洗漱包里找到了护照,看见封皮是深褐色的中国护照,随即,他还在桌上找到了一台电量耗尽的手机。 张超大方地用自己的充电宝为这台手机充电,想的是去了医院,叫这青年打电话叫家里人过来,自己可没空管这种人。 佩拉尼亚医院。 这是一家极小,连病床都很少的医院。病床的白色帘子外,当地警方问了张超一些事,比如和病人的关系,张超把护照抛给警察,用英语解释着“我不认识他ok?只是住的酒店离他民宿很近,我救了他,出于好心把他送到了医院,拜托了警官,不要找我麻烦了。” 大概由于长相不像什么好人,警察还是怀疑他,要他拿护照出来,一番折腾,填写了资料、联系方式后,张超的手机响了——不,应该说是他手里的,属于任昭的手机。 张超马上像扔烫手山芋似的,丢给警察“好了,这是病人的电话,你自己问问是怎么回事吧,不要找我了,跟我没关系。” 肤色古铜的胖警察一边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一边接过手机通话。 白钧言喊“终于接了,你昨天发我那句话什么意思?” 昨晚自己熟睡后,电话是一直没有挂断的,早上起来却看见一条未读的语音消息。 任昭的语气兴致高昂“你知道吗,斯里兰卡真的很美,民宿的芒果树很香,阳光很灿烂,我想永远留在这里。” “钧言,我好爱你,虽然斯里兰卡的阳光很足,但你比它要更温暖。” 这样感性的东西,平素他很少发。 白钧言敏感地觉得哪里不太对,反复地听,给他打电话,电话语音提示关机,心里那种不妙的感觉越来越重。 直到这一刻,电话接通了,对面却操着一口不太正宗的英语,跟他说自己是斯里兰卡的警察“你的朋友在医院。” “…什么?”白钧言大脑一片空白,当即转换语言追问情况。 托旅行社办了最快的电子签,当晚,他人就在机场了,跟美术馆请了假,他登上最早的一班机。 见到发小的时候,发小似乎已经恢复了,坐在医院的病床边跟一个斯里兰卡小男孩分享橘子,不同于十二月的上海,这里阳光很足,透过洁净的窗渡在任昭苍白的脸上,他抬起胳膊,面对阳光抻了个舒展的懒腰。 白钧言风尘仆仆的来,除了护照,一点点的美金,一张visa以外,什么东西都没来得及带,他停驻在病房门口片刻,接着劫后余生般冲过去,弯腰拥抱任昭,声音颤抖“你为什么想不开,还好,还好你没事,不然……” “我没事。”他张开的手臂回抱住白钧言的后背,闭上眼“我本来不想让你知道的。” “你是跳海,还是不小心?” “我不知道……”当时或许有求死的心,也或许是被看不见的海妖蛊惑了,无论对谁而言,那种幸福的,觉得自己被爱,被紧紧抱着,被肯定的体验,都是珍贵而易碎的。对任昭而言,更是一种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濒死体验。 现在,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或许是窗外野花被风吹起,那种求死欲已经消失了。 “跟我回国,以后再也不许你这样了,你给我离海水远点!”痛心和庆幸,五味杂陈地侵蚀着白钧言。 “我昨晚死了一回,”任昭轻声说,“不管我这条命再贱,我也会卑微又鲜活地努力过下去的。” 没有男朋友,他还有白钧言,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这样的爱自己。 这一瞬间,任昭头上的每一根发丝,乃至于脸上微小的汗毛,都在闪耀着自由的光辉。 白钧言一直觉得他性子很像猫,就像现在,任昭懒懒地把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声音虽然没什么力气,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钧言,你记不记得,以前学校发的巧克力奶……你不爱喝,总是让给我,我突然想喝了。”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6 章 许愿站台 06 白钧言问发小救他的人,任昭说那是个中国同胞“不过,我只看见了一眼,还没来得及道谢,他就走了。” 手机也是任昭从警方那里拿到的。 任昭说“我问警察要了他的联系方式,他叫张超,我打电话道谢,本想请他吃饭,好心人说他已经回国了。” “人家救了你一命,是应该好好感谢,”白钧言思索道,“我们回国再请他吃饭吧。” 对于救了任昭的人,他心里的感激难以言表。若不是碰巧有好人外出,任昭现在就沉没在印度洋的洋流里了…… 白钧言是临时请假来的斯里兰卡,多陪了发小几天,看他好像真的走出来了才安心。他不敢在国外待的太久,因为请的是丧假,若再请假下去,恐怕工作得丢。 回国那天下午他就去单位报到了,随后从陈斯然那里取回了健身卡,问陈斯然进度如何“你们在一起了吗?” 陈斯然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含糊道“快了快了。” 事实上,渣男油盐不进。 陈斯然给他送过蛋糕,说是自己做的松子蛋糕,连着几天在对方健身的时候,给他送矿泉水,送的水渣男有时很自然地收了,说谢谢。蛋糕和小饼干渣男却没有要,说不爱吃。 前后都大半个月了,陈斯然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无解的情况,感觉李赫种种行为,都是直男惯有的,还不是一般的直男,但为什么会收自己送的水呢? 直到昨晚,陈斯然觉得差不多了,找他要微信时,才找到答案。 好像是愣了一下,然后看着他说“我不办卡。” 礼貌的语气带着平淡的疏远,既不是很冷漠,但也无法再进一步,甚至于说完,还在继续机械地做深呼吸和卧推。 当然,这么丢脸的事,陈斯然是不会如实告诉白钧言的。 所以白钧言还以为他进行的非常顺利。 从斯里兰卡回来的第二周,白钧言负责接洽的项目出了差错。 江南美术馆每周都有公益活动,就在公共图书馆外的广场,购买门票可免费参与,夏天有野营,秋天有陶瓷绘画等手作活动,冬天有手风琴的表演,青年艺术家的户外行为艺术展览等…… 这次圣诞特展,是他们提前一个月就开始策划的,跟一个丹麦的现代装置艺术家合作的室外玻璃装置展。 结果,昨天玻璃运过来的时候,不知是不是天气冷的缘故,工人一搬下来就碎裂了一片。玻璃很大,需要几个人合力抱起,短时间内,完全不可能找到能尺寸和质地都一模一样的彩绘玻璃。 丹麦艺术家大发雷霆,坚决不肯更改方案,认为他的作品,缺了这一片教堂玻璃,就少了灵魂。 有时会碰上这样对自己的作品说一不二,从不因地制宜的人,这位艺术家不肯妥协,宁愿撤展,无奈之下,大家只能熬夜开会商量替代方案。 这次特展分儿童和成人两个区域,成人的部分昨天就布置完毕了,现在差的是儿童展的部分。 同事文哥说“就像去年一样,做气囊装置,寻找小卡片,糖果那种活动可以吗,去年得到了很多的好评,刚好仓库有现成的。” 周馆长直接否决说不行“去年用过的东西怎么还能再用。” 整个办公室一共只有十来个人,围着暖炉七嘴八舌地商量方案“彩绘盘子,请一个圣诞老人演员来,我也可以扮成圣诞老人……” 周馆长摇头“我们又不是幼儿园。” 儿童展的重点在于互动性和趣味性,太复杂的小孩子哪里懂,简单的在过去几年已经被他们玩出花来了,本次丹麦艺术家的方案,本是个非常独到的策划,岂料出了这种差错! 白钧言抱着本子写写画画,最后撕了一张纸,竟然开始折纸,一时半会儿的也没有插嘴,过了好久才说“我看仓库里,还有去年留下的圣诞树,可以布个室内景,邀请儿童进去许愿。” 有人插嘴“这么老套的吗?” “不是,”白钧言晃了晃笔,忽然站起,穿着鞋踩在自己坐过的凳子上,手中方才折腾的“折纸”,方才现出面目,他将笔帽挂在刚才用毛衣线头打结的绳子尾端,忽然松手,将纸丢了下去——原来,这是一个用纸裁出来的降落伞。 众人不解地看着他跳脱的行为。 “我们可以折纸,也可以明天去采购,批量采购这样的小降落伞,原理很简单,从上方飘落就行了。在图书馆前面的空地做一个十五平方的室内空间,做一些简单的布景,随便做成什么样都行,比如说,展出一块带有“神秘力量”的雕塑、石头什么的。然后我们要告知进入空间的人,只要停在树下许愿,神明就会听见你的心声。” “……心声?” 望见周围同事领导或不解或荒唐的目光,白钧言淡定自若地解释“做一个简单的体感装置,人只要站在特定的位置超过二十秒,这些降落伞就会带着答案,或者礼物,从天而降。” “啪嗒。”他丢下来的降落伞,带着笔帽再次落地。 白钧的解释简单易懂,是个简单的,类似求神拜佛等神秘仪式的装置,就好比在寺庙佛前虔诚地晃动签筒,如果恰逢某种外应,心有所愿之人,会不会认为那其实是神在回应自己呢? 周馆长若有所思,认为想法可行。 虽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装置,会认为上面是不是有人在操控,但这毕竟是做给儿童的展出。 “不过白钧言,你又怎样保证,人会站在你说的那个位置呢。” “他们会的,”白钧言语气非常笃定,“室内只有那一样物品,我们完全可以用聚光灯来引诱,就和餐厅喜欢用饱和度高的明亮色是一个原理,这是一种心理暗示。” “那……”坐在白钧言对面的同事开口,“这个装置的原理呢,难不成我们要安排一个人在屋顶,看见人进去了,就丢一个礼物下去么?” “自然不是,这是随机性的东西,如果人为操控,那就没有任何意义了。通过地面重量的传感器,站在特定位置超过二十二秒,装置启动,屋顶藏着的小降落伞就会随机掉下来一个。二十二秒是个很微妙的时间,”白钧言掏出手机,打开时钟秒表,“大家试试,在心里许愿,明年有没有什么想实现的,比如脱单,暴富。” 闻言,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被他所引导,竟真的在心里思考起愿望来。 屏息数秒,白钧言暂停秒表,拿着手机展示给周围人看“不多不少,刚好二十二秒,除了有的人很贪心,许下很长很长的愿望,我想,二十二秒这个时间节点是完全恰当的。” 周馆长看着他的目光带着欣赏“白钧言,四十八小时,有把握做完吗?” 他们展馆做过多次比这种要复杂数倍、甚至百倍的互动装置,需要大量的时间成本和人力成本来布置,白钧言提出的方案倒是不难,难就难在,他们剩的时间不多了,圣诞特展的票都卖出去了,总不能拿陈旧腐朽的方案来搪塞游客。 白钧言停顿了一下“可能需要大家的帮忙。” “需要做什么,你尽管说,无论如何,24号的特展,一定要准时推进。” 搞懂了方式,众人说干就干,当即开始分工合作,几乎是一整夜,白钧言都在调试编程,周馆长请了工人来改造之前为丹麦艺术家的设计作品所建的钢架,四个工人敲敲打打了十多个小时,从晚上干到次日下午—— 而白钧言,也是彻夜不眠,次日在办公桌上趴着睡了三个小时,就起来继续调试了,同事点了外卖和咖啡给他,他也没来得及吃上两口。 晚上七点,他的装置差不多完成了,经过几个同事的测试,反响很好“你做的概率是多少?” “我昨晚设计的百分之五十概率。”也就是一半一半,增加了随机性,许下心愿的人,不一定能得到回应,“不过,今天早上,我改成了百分之八十,因为是过节嘛,想让所有人都开心。” “那不是……还会有百分之二十的概率不开心?” “不会不开心的,”白钧言说,“你第一次没得到的东西,自然会去尝试第二次,第三次,叠加更多次,这种来之不易的得到,会让人更开心的。”他眨眼,“你想想是不是?” 同事笑着把咖啡递给他“白钧言,你丫学心理学的吧?” “没有,我学的建筑。”他戴着手套捧着热咖啡,眼底浮现淡青色,皮肤被红色的围巾熏得温暖,白里透红,不过因为太久没休息,神色有些困倦。 “早点回去休息吧,好好睡一觉,馆长刚刚让我跟你说,明天你可以晚点再来上班。” 白钧言笑着点头“嗯嗯,你也是。” 同事逐一离开后,白钧言还留在美术馆。 他打算做最后一轮的测试,这时,兜里的手机响了两声。 白钧言戴着手套的手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没想到竟然是一条短信回复—— 备注为好心人张先生的人,回复他“我27号有空,那就27吧。” …… 白钧言摘了手套,戳戳屏幕“张先生有什么忌口吗,爱吃什么菜系,外国菜还是中餐?” 这位张超先生,他已经联系了好几天了,对方不太爱回消息,问他在哪个城市,隔了两天才回复一个上海。 白钧言说自己也在上海,要请他吃饭,问他什么时候有空。 这一下又等了两天才回复,可见对方要么是个大忙人,要么根本就不想承接自己的谢意,救人对张先生而言,可能只是日行一善。 在那种时刻,一头扎到海里救了他的发小的人,感谢是一定要当面说的。 消息石沉大海,张先生再次消失。白钧言收了手机,进入房间,继续测试。 他站在聚光灯下,掏出手机看秒表,数着二十秒的时间,抬头望着天花板上的深蓝色星空投影。 没有任何反应,他触发了那百分之二十的随机概率。 白钧言离开房间,推门出去,继而重新进来。 在他的程序里,每一次的开门进入,站到灯光下,视为只有一次机会。倘若人一直站着不离开,打算搞懂到底是怎么回事的话,程序并不会被触发第二次。所以,他得出来再进去。 这一次,他再度看着秒表测试,回应他的仍然是寂静。 这么倒霉? 他再次出去,第三次进入房间。 好几次后,白钧言不得不信邪,难道,真的要在心里许愿吗? 这只是程序而已,作为设计师,他再清楚不过了,却不由得尝试了一次,闭着眼睛稍微有些恶毒地想—— 渣男明天出门会被车撞死吗,我和陈斯然的计划能成功吗? 过了三十秒,他睁眼,盯着空气骂了句“破程序。” 这程序肯定有问题! 他最后一次测试,在心里恨道“渣男李赫会死在我手里吗。” 约莫二十秒,天花板的装置打开,一个小降落伞,落在了白钧言伸出来的手心,是采购的流心软糖。附加一张打印的小纸条,黑体字印刷着一个单字会。 白钧言心情舒爽了。 渣男果然会死。 尽管在他的设计里,“不会”的答案做得很少很少,但仍然有少量的否定答案。 程序应该没有问题,但这个概率让他怀疑是不是有什么没发现的bug,推开出口的门,他在冷风中小跑回办公室,打算开电脑再检查一遍。 半小时前,徐家汇路旁livehoe内,结束潜水环游旅程,刚回国的张超和李赫坐在二楼的露台观景坐喝酒。 这时,张超低头看见“自杀者”的短信。 本来不想理会的,忽略了好几次,但一想自己那天晚上救了一条人命,浑身湿透的把人送到医院,还被警方缠着不放,这么倒霉的事,就吃他一顿饭怎么了,那是自己应得的! 这么一想,他就答应了,不过消息回得慢,因为他和李赫在露台喝酒,回得有一搭没一搭,对面那位问他“张先生有什么忌口吗,爱吃什么菜系,外国菜还是中餐?” 短信已经是半小时前的了。张超把威士忌推开,慢腾腾地回复“忌口,忌素。” 对面似乎是跟他作对似的,回得也慢,说好的“安排吃法餐可以吗。” 张超回“行。”同时对李赫说起此事“看起来根本不像个前几天想不开,在斯里兰卡跳海的人。”他好像根本不清楚白钧言其实不是跳海的那位,兴许电话里说过,他忘了此事。 此事勾动了尘封的回忆,李赫低声道“或许不是跳海呢,只是…意外。” “肯定是,我去检查他租住的民宿时,还看见了遗书。说什么‘我的生命史,我的地狱,我的喜怒哀乐,你都见证了,xxx,我永远爱你。’这个…白什么,大概是被人伤透了心吧,不然干嘛跳印度洋,死在国外,灵魂可怎么回家。” 前几日联系的时候,白钧言有跟他通过姓名,张超懒得记,也懒得备注。 露台的夜风很凉,楼下的圣诞树星光闪烁,倒映在威士忌杯中。 今天是23号,临近圣诞,大街小巷都做了节日装饰,天上飞舞着人造雪,飘落在黑色的岩板桌上。 “哦对了,给你看个东西,”张超打开一条公众号链接,给身旁沉默喝酒的李赫看。 李赫穿着鼠灰色大衣,内搭白色的马海毛毛衣,这种毛衣掉毛,会像春日柳絮般漂浮在四周,他颈间还挂着一条看着并不贵重的黑色项链,吊坠呈一个倒y字,是许愿骨。 这是十岁出国时,哥哥送他的离别礼。 许愿骨的形状来历,本是鸟类脖子上一根形状像y的骨头,来自西方古老风俗,感恩节吃烤鸡时会吃到这根骨头,倘若吃到了时,两个人要比赛,一人捏一边拽,拽到长一点的骨头,会有好运气,可以许下一个愿望。 ——这就是许愿骨的由来,哪怕兄弟反目,他也一直佩戴。 李赫喝了不知道多少杯的威士忌,视线晕眩,看着花掉的手机屏幕问“这是什么?美术馆展览?” “看这个雕塑作品。” 李赫揉了揉虚焦的眼睛。 照片上是个群像的人文雕塑作品,意识流,人的造型似一个个的赤黑条,有的站着,有的躺着,全都没有面孔,而地上画着猩红的不规则圆点,乍一看有种诡异和古怪的美感,如一个艺术性极强的凶杀案现场。 作品的名称更是佐证了这一点。 《腐烂》 张超笃定地道“看,署名,艺术家,李煊。” 人造雪的泡沫感,停留在李赫温热的手指上,他的目光凝固在那两个字上。 张超“这个煊字可不多见,你知道你哥最近今年在做什么吗?” 李赫摇头。 李煊是他的兄长,很早就离家出走了,不知独自在外如何谋生,那时候李赫在国外念初中,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张超咽下苦涩的酒液,开玩笑道“他是不是去搞艺术了,你看这个雕塑,给我的感觉就很像他这个人。”扭曲又压抑。 李赫没有说话,指尖划过去,划到尾端,看见卖门票的二维码。 文字写着江南美术馆,展览时间写着1211230,过几天就结束了。 张超端详他晦暗不明的神色“我明天去陪你去逛一下?” “不用。”他放下酒杯,“我去买单。” “这就要走了?” “嗯。” “做什么这么着急,这才不到九点呢!” “公司要开会。” “这么美妙的夜生活啊,开什么会!你们互联网公司这么卷?”他转过头,指着舞池里的妹子,痛心道“小赫,生命在于运动。” “生命在于求知。”李赫站起,戴上克莱因蓝的围巾,“先走了,单我买了。” 穿过livehoe特意为氛围布置的假雪,胡桃木色欧式橱窗,李赫先打发他爸派给他的司机回家遛狗,随即在路边招手拦了一辆车“去江南美术馆。” 美术馆选址在静安区的老厂房,网上信息表示会营业到下午五点。 李赫知道他不可能在那里,但仍然过去了,或许是想碰运气,或许是想亲眼看看那个雕塑作品,甚至没有思考清楚,他到园区外时,红砖墙外的路灯闪发出微弱而昏黄的光。 展览的海报就挂在路灯下,不知道何缘由,园区还没有锁门,李赫站在大门外有一会儿,看见保安换班的空隙,才慢慢踱步进去。 像他这样家教严苛又恪守礼仪的人,平素是不会做这样失礼的事的,酒精让他视线和神经都变得有些迷幻,尚且清醒,但会做一些平常做不出的事来。 比方说,他看见公立图书馆前面有个亮着灯的房子,房子不是吸引他的重点,重点是,他看见一个人来来回回进出了许多次,每次进去大约三十秒——仿佛那是九又四分之三站台,而他碰巧就是那个麻瓜。 房子里有什么? 所以,看见那个人影小跑着走远了,李赫走过去,伫立门前,视线望向左边立着该房间的介绍。 《许愿站台》 “传说,每一个听话的好孩子,只要在此地许愿,神明就会听见你的心声。” ——真是不切实际,他这是来到美术馆布置的教堂了? 李赫抬头,却并未看见十字架等物,这是个外观朴素到不能再朴素的、用钢架和木块贴皮做的小木屋。 他推开门。 内里很暗,唯有中间有个玻璃展台,展台里放着一块红色的、形似麋鹿角的y字形石头,下方有很短的文字。 “《秘密展品许愿石》 这是科学家在埃及红海发现的神秘石头,传闻向它许愿,会带来好运~” 好运? 李赫下意识摸了摸脖颈间挂着的项链。 他在心里沉默地想,如果真的会有好运,那么,他想见的人会出现吗? 这么想着,时光仿佛静止了一小会儿,李赫的眼前,竟出现了一个很迷你可爱的降落伞,下面绑着东西,降落得不算快,摇晃着,飘摇着,他伸手接住,而后拽断小绳子。是一块薄荷糖,和一张卷起来的小字条。 字条告诉他,答案是会。 他仰着头,看向投影的天花板,明知这不过是艺术家设定好的程序,他也不信神佛,可这一瞬间仍然会想,兴许世界上真的有那样的存在,洞悉一切,聆听人们的心声。 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背后传来开门的声音,他心底震动,有种不可思议的感受——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7 章 骗骗渣男手到擒来... 07 灯光太暗,检查了程序后过来的白钧言,只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性站在展台旁,看不清长相。 白钧言伫立门口,根本没想到会有人进来。 “你是哪位?”他大打开门,没有靠近。男人的背影在那一瞬突然僵硬了一秒,有些失落的声音道“……抱歉,我是来看展的。” 是个有些哑的年轻男声。 可能是因为好听,所以有一丁点的耳熟。 “……哦。”白钧言松了口气,“展馆下午五点就关门了,明天平安夜特展活动会营业到晚上十点,先生可以明天再来,不早了,请离开吧。” 李赫转过身,又问“这个装置是哪位的作品?” “明天才开展,你明天买票再来吧。”白钧言说着,发现此人走到了面前, “所以,设计装置的是谁?那个许愿骨形状的石头,是……” 李赫走到美术馆员工的面前,虽然语气礼貌,但他很高,居高临下的,总有股咄咄逼人感。不算清晰的视线下,只有顶方投影落下蓝紫微光,照映在男生的脸庞上,是微弱的,迷幻的。 李赫盯着他,困惑地停住“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白钧言刚想回答他上上个问题,说是,下一瞬,表情就凝固住了—— 眼神闪动地凝视他几秒钟,白钧言咬住了后槽牙,拳头好硬。 “……是啊,见过,呵呵,好巧呢。” 李赫没认出这张脸,却认出了他的神态,这种隐忍的咬牙切齿的神态,似笑非笑的讥诮。 这是那个外卖员。 他有些恍然大悟般的“哦,你换工作了,你现在在这家美术馆工作吗。”李赫根本没往他是装置艺术家这方面想,还以为是维护的员工。 白钧言的理智告诉他,自己决计不能在这里动手,这间屋子不是铜墙铁壁,还有监控摄像,自己要是动手,装置搞砸了,明天的特展怎么办,他努力遏制住了心底恨不得他去死的怒气。 不过—— 这死渣男怎么会在这里?! 他忍不下这口气,任昭跳海的事件历历在目,白钧言声音是从后槽牙里溢出来的“滚出去,现在,立刻离开我的装置。” 李赫微愣,虽然自己闯入了别人未展出的作品,但这骂人的话,能感觉到,对方似乎很不快……算了,他没有计较,再次说道抱歉“我会补票的,对了,这是刚刚装置落下的物品。” 他将小降落伞和薄荷糖,还有纸条,一起递给眼前的男生。 白钧言没有接,他可不想碰渣男摸过的东西,晦气,恶心,便冷漠地将手插在外套衣兜,冰冷的目光瞥过渣男的脸,嘴唇张开“出去。” “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闯进来的,很抱歉。” 李赫的声音弱了几分,那种微弱感,甚至听起来有几分可怜。 他朝白钧言颔首,侧身离开时,却猛地被脚下异物绊了下,踉跄着撞在了门上,嗑在额头上生疼,嘶了口气道“对不起,我喝了点酒,看不清楚路。” 没忍住伸腿绊他的白钧言冷漠地将木屋的灯关了,一边锁门,一边回过头,注意到渣男离开的步伐有些虚浮,朝着园区更里面去,显然是认不清路,应该是喝了不少,不小心闯进来的。 刚刚侧身时,白钧言也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 蓦地,他心里便回想起方才的许愿。 这可真是巧姐带着巧姐夫回巧家吃了巧面馆,巧到家了—— 这一瞬,白钧言脑内突然出现了一个疯狂而大胆的计划! 醉汉,如果再喝一点,意外跌入黄浦江呢? 白钧言控制住了自己已经不太正常的思维,转而想了另一个计划。 李赫是养尊处优的富三代,应该从未露宿街头过,这么大个帅哥,如果在大街上像流浪汉睡觉,肯定会被路人指指点点,这样丢人的事,他应该从未经历过。 白钧言的嘴角掀起弧度,朝他离开的方向跑过去,隔着二十米朝那位陷入迷路的醉汉喊“渣……喂,你走错了,出口在那边。” 渣男听见了,回过头朝他走来,走到面前时,说谢谢。白钧言站在路灯旁,半张脸明亮,半张脸陷入阴影,拉长的路灯影子,就像他手里的死亡镰刀,抬手指了指方向,问他“你喝了多少酒?” 渣男揉了揉太阳穴,连吐字都不清晰“…一点点,而已。” 白钧言望着他“你带卡了吗?能付钱的卡。” “卡?”他摸了摸兜,掏出几张黑卡,说,“有,要我现在买票吗?” “不必买票,”他勾起唇角,“你要道歉,那请我喝酒?” 李赫刚从酒吧出来,他不迷恋酒精,低头注视此人两三秒,这一刻有点大脑短路,点头“行。” 白钧言一下笑得近乎愉悦,下巴微抬“走。” 喝了一点威士忌,但称不上不省人事的李赫,歪了下头,居然真就这么乖乖跟在他的屁股后面走了。 白钧言住的不远,白天通常是步行或者骑单车上下班。离开园区大门时,保安大叔还跟他打了一声招呼“小白,这么晚下班啊?” “是,为明天活动做调试。”白钧言朝他笑,挥了下手,“周师傅拜拜。” 周师傅在园区做保安三十年了,很少有人记得他的名字。这位美术馆新来的实习生却记得,每次出入看见他了,要跟他问好。 周师傅笑得开怀“小白,今晚早点休息,明天还有的辛苦呢。” “您也是。”说完,白钧言打的网约车就到了。 他地址输入的是全魔都最贵的酒吧之一,如果李赫的黑卡是真的,几张叠在一起,额度至少有几百万,买单全场应该够了。比起让陈斯然撩他,再渣他,让他一生难忘的方式,这种直接的报复,也很得白钧言的心。 就当餐前面包,开胃小菜,让渣男长长记性。 车到面前,李赫先行一步拉开车门,拉到了最开,白钧言以为他要干什么呢,没想到他只是把手扶在了车门框的顶部,略微低头,做了个相当绅士的手势—— 意思是他先请。 通常,培训得当的司机、管家,都有这种习惯。除此之外,就是真正家教好的绅士。 白钧言探究地看了他一眼。 李赫轻轻地挑了一下眉。他是单眼皮,偏狭长的眼型,笑起来却显得很单纯,仿佛从出生起,就未曾遇见过坏事,被庇佑着长大的单纯。 白钧言心里冷笑,渣男的把戏还真不少。也许就是这副表象,才让任昭这个缺爱的家伙陷得如此之深。 上车后,李赫坐的还算端正,长腿在略窄的后座有些放不下,曲得难受,侧头问“你叫小白?” 白钧言不爱车上的气味,总是打开车窗,此时他正在凝望窗外夜色。街道两旁的许多小店,赶时髦的布置了一些圣诞装置,可爱的圣诞树和玩偶,有种别样的节日感。 十二月他总是认真的期待着节日,往年这个时候,他一般趁着假期,跟朋友在惠斯勒滑雪。 闻言,连脑袋都没扭,他和渣男还没到互通姓名的地步,便装作没听见。 而李赫已经自顾自地喊上了“小白,你是许愿站台装置的设计师吗?” 白钧言还是选择性耳聋。 窗外光线流走在李赫挺拔而流畅的侧颜,他仍然在说话“你在那家美术馆工作吗,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一个人…他叫……李煊。”最后两个名字吐出口时,轻到几乎听不见,眼底闪过一抹痛色。 回答他的是沉默。 因为白钧言已经戴上了耳机。 这种待遇从未有过,李赫有种被严重忽视之感,下颚略微绷紧。 二人共处一个空间,却一句话未谈,中间仿佛隔着一个红海,此时白钧言脑子里在思考计划,困倦让他闭了眼。 车子到目的地时,他已经快睡着了。 前后不过二十分钟的时间,白钧言强迫自己清醒,插着衣兜,叫渣男下车。 和园区的寂静不同,这里灯红酒绿,热闹非凡,马路两旁金黄的法国梧桐掩映着背后错落的欧式建筑。 白钧言前段时间被朋友请来过一次,看过酒单,他还算轻车熟路地进去,渣男没说话,跟在他后面,接着,白钧言找了空的吧台位坐下。 李赫坐在他旁边的高脚椅上,腿尚能曲着,脚放在地上。 白钧言翻开酒保递过来的酒单,有些吵闹的音乐里,暗淡的蓝色灯光落在他的面庞上,有一把看不见的镰刀,藏在他的身后。 白钧言抬头问“喂,我点个最贵的,你不介意吧?” 李赫摇头。 “介意?” 李赫说“不介意。” 白钧言弯着眼睛笑笑“真的吗,可是很贵哦,你卡里钱够吗?别一会儿偷偷跑掉了。” 他点头“足够。” 不多时,白钧言要了瓶价值不菲的酒,还有一瓶是他刚刚花了点钱要的空瓶子,里面装的是巴黎水。他没要杯子,是直接对着瓶口喝的,把另一瓶递给李赫。 万一这渣男真的不要脸了不肯付钱,自己也有退路。 果然,渣男看见酒瓶子第一句话就是“我不能喝了。” “为什么?”白钧言甚至亲手为他倒了一杯,要喝呀,要喝醉了,到不省人事才行。 李赫说“我明天还要开会。先帮你买单。”他掏出卡来,先叫服务生买单。 这时的他尚且还算清醒,看见酒单价格眼皮也是一跳,意识到自己可能是遇见了酒托。 他输入密码,面无表情地在小票上签了字。 “……你要走了?”白钧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哪有你这样跟人道歉的,那个装置,是我不眠不休、辛辛苦苦做的,还没展出就让你碰了。” 李赫顿了顿,低头回视他的眼睛“你是设计师?” “嗯,”他答得轻描淡写,将酒瓶推到李赫面前去,“你把这一瓶喝了吧,你不要走。”光是让渣男钱包出血怎么能够,还要人格羞辱才行。 李赫停住,仿佛在安静思考。 遇到了酒托,刷了十多万,自己不喝就走,似乎真的亏了。 加上……眼前的男生又说了一句“今天是我生日,没有人陪我过生日,所以,你把酒喝了吧。” 白钧言自己是不爱喝酒的,这酒他喝不喝都无所谓。 李赫花的钱,李赫自己喝的酒,李赫自己醉倒街头——跟他白钧言没有半毛钱关系。 闻言,李赫坐下了。 因为十二月二十三是个很特殊的日子。 这世界上也有另一个人,不知身在何方,过得怎么样,现在有没有人陪着他,在二十三号的尽头,同他度过三十四岁生日的夜晚? 李赫的杯子同他的酒瓶相碰,玻璃清脆地碰撞。 “你为美术馆工作,是他们的合作艺术家?你叫什么?” 白钧言不回答,只是沉默地跟他碰杯,逼迫他一直不停地喝酒,巴黎水在口中索然无味,他肚子饿了,又点了一份炸鸡吃。 凌晨时分,察觉到李赫似乎已经到了快喝趴下的程度,白钧言停下了,问道“用你的卡,买单全场你介意吗?” 李赫到底不是傻子,在他的思维世界里,时间的指针很缓慢,撑着下巴趴在桌上,脑袋歪过去问他“为什么我要买单全场?” 白钧言好像在笑“因为今天是我生日啊,我不高兴,想让所有人都高兴一下。” 李赫醉醺醺道“……你不高兴吗,你为什么不高兴。” 白钧言低头看着这个趴着的、模样看着毫无攻击力,甚至眼神单纯到瞧着有几分傻白甜的富三代同学,脸上的营业笑收了几分,如白雪公主那位恶毒继母卖苹果时的语气恶道“因为你啊。” “为什么会,因为我不开心?” 白钧言知道他已经醉了,憋着的话,也可以说出口了“你差点害死一个人,或许,你心里有半分愧疚吗?” 李赫倏地怔住,眼睛睁得开了些,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喃喃自语“…怎么不愧疚,我每天都在自责。” 白钧言冷然审视着他,讥讽道“你也会自责?” “会啊……”他不省人事地闭上了眼,声音沉到低不可闻“会难过,心痛,想……那个受伤害的人,为什么不是我。” 白钧言怔愕了一下,眼睛告诉他,李赫说的是真话,他是真的愧疚,这种难过的情绪,不是作假,是完全真实的。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假如渣男真的内疚,为什么不跟任昭道歉? “你心中愧对的人是谁?”白钧言迅速追问。 李赫没有回答,睡着了般垂着头。 白钧言冷着脸孔,伸手将他的下巴掰起来,用了很大的气力,语气质问“你内疚的人是谁?” 李赫闭着的眼睛微微眨了一下,睫毛如两把密扇似的垂着,脸烧得通红,喉咙微动,将要吐出的答案,却并未宣之于口。 “说话!”白钧言的拇指在他的下巴上掐出了痕迹。 “是……秘密。”大概是有些不舒服,李赫抬手握住他的手腕。 酒精的作用,李赫的手很烫,烫在皮肤上让白钧言发抖。随即,白钧言深吸了口气,目光凝在他脸上半晌,松开手的同时,从李赫的桎梏里将手腕抽出来。 “买单吧。”他对酒保说。怕再喝下去,这家伙真的躺这里了,还怎么买单。 接着,白钧言伸手问他“卡给我。” 趴着的李赫动作很慢地摸出一张卡给他,拍在他的手心。 白钧言问“密码有吗?” “有……”他撑起胳膊,手指沾了杯子上化冰的水,在胡桃木吧台上慢慢写了几个数字,灯光昏暗闪烁,白钧言仔细看了,也看不清楚。 李赫凑近,似乎打算告诉他密码,都快挨着耳朵了,一股属于陌生男性的热气袭来,白钧言一下错过头,蹙紧眉“你自己输密码吧。” 白钧言把os机塞给他,用纸巾擦耳朵。 “滋啦——”,小票打印了出来,追加的酒同样超过六位数,两瓶酒加在一起共三十五万。 白钧言让他签字,问他“你还喝吗?” 李赫摇头。 白钧言双手插兜“那走吧。” 没问他住哪里,也没问他要不要人来接。 白钧言走在前面,走两步一回头,看见李赫因为喝了第二轮,站都站不太稳,眼神迷离地扶着一个路人喊“小白。” 白钧言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隔着一点距离,冷漠的目光审视着他。 李赫似乎发现认错人了,说了声抱歉,有点跌跌撞撞的走到他身后,几乎快撞上时停住,抓住了白钧言的羽绒服帽子。 他腾地一下打开“别碰我。” 恰逢这时,到了散场的点,伴随着几声或高或低的尖叫,漫天的碎纸闪片从天而降,在灯光里狂舞,白钧言的眼前漂浮着数不清的亮片,看见喝醉了的李赫有些发呆的模样。 李赫抬着头一动也不动地望着那些雪花似的碎片,脸上刻着一种近乎破碎的悲伤。 他此刻的悲伤是为了谁? 可惜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白钧言注视他良久,久到李赫回过神来,白钧言才出声“你能自己走吗?” 他点头,慢慢收回手,插回了大衣兜里,只是目光虚幻地凝视着白钧言后背的面包羽绒服帽子,看见他的发间有一闪一闪的星星,李赫意识模糊地跟着,站不稳就凌空扶一下,好歹没摔跤。 白钧言会扭头等他,带他离开酒吧后,两个人在结冰的冷空气里一前一后的走了一段路,踩过地上的落叶,白钧言停在一个公交站台下,转过身对他说“你手机没电了。我去借个充电宝,再去给你买点药。” 凌晨过后的公交站已经不通车了,但灯箱依旧亮着光,满地的金黄落叶,尚未来得及被扫净。 白钧言指着长椅,一字一句地欺骗道“你就坐在这里等我,别乱跑,超市有点远,你等我回来。” 李赫大概是没力气说话,点了几下头,扶着灯箱坐下了,手机就在他自己的衣兜里,刚刚在酒吧里被白钧言给直接关机了。 看他乖乖坐下了,肩膀和脑袋无力地靠着站牌,白钧言便转身走了,刚走两步,听见他喊“小白……” 白钧言略微回头看了他一眼。 男人半睁着眼,脸颊边还沾着几片亮闪闪的碎片,和白钧言对上了视线,露出一个浅笑“祝你…生日快乐,haybirthday。” 白钧言心里没有丝毫的波动,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赫迷蒙的视线注视着他的背影,被酒精麻醉了四肢百骸,他闭着眼,隆冬的风刮在脸上,有些痒痒的,他伸手扒拉了两下,闭着眼将脸上的碎闪片抹掉了,有源源不断的酒精热气从身体内部升腾而起。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8 章 我的朋友小白... 08 过了路口,白钧言直接打车回家。 他从没这样骗过一个人,而渣男也出乎意料的好骗。为一个陌生人买酒单,花了三十五万,然后被他乖乖的带到公交站,叫他坐着就坐着了。白钧言猜他多半会在那里睡到清醒,如同流浪汉。也或许不会老实等着,等一会儿发现自己不见踪影,再发现手机其实能开机,而不是没电了,就能联系到人去接他回家了。 白钧言滴酒未沾,头脑却昏沉得很,做这种坏事的感觉很奇妙,感觉自己做了好事,吃砒霜药老虎,为民除害了,有些爽,也有些复杂。他钻进浴室,强迫自己冲了个短暂的澡才趴在床上。 他很喜欢把头整个埋入松软的枕头里,有些呼吸不畅的黑暗,反而叫他极易入睡,但今天却睡不着。 反而是被李赫所牵动了情绪,脑子里一直在想,他会发生什么,这种未知的、有些忐忑的害怕,让他坐起了身。 凌晨一点半,白钧言走后不久,始终没等到李赫回家的司机小刘,打了几通电话都是关机,只好告知管家,让他调取定位信息。等小刘找到人,已是凌晨的两点,竟然见到一贯仪表堂堂的李二少在公交站台坐着睡着了,半张脸都被围巾挡住了,脸红得不正常。 小刘惊愕不已,立刻去扶他“哎!小赫总,怎么睡在了这里!也不打个电话叫我来接你。” 小刘是特种兵出身,年纪比李赫大六七岁,扶着这么大个男人也有些吃力,刚把他扶起来了,听见他出声喊自己“小刘……我在等人。” 能认出自己,说明还没醉到那种地步。 小刘说“等人?那也不能零下十度在公交站等吧,小赫总,你在等谁,给他打个电话吧。” “等…”李赫想了想,“一个…新朋友,让我等他。” 小刘从未见他喝成这样过,喝了一轮还不够么,要喝第二轮,明天还要开会。见李赫一定是要等,小刘说“那也得去车上等吧,我帮你看着。”他一边说着,一边拉开车门,轻手轻脚地把他弄进铺着柚木地板的宽阔车厢,十足的暖气和室外完全是南北极。 这时,路边来了一辆车,就停靠在不远。 白钧言坐在车上,透过挡风玻璃,看见李赫醉醺醺的被他家司机扶着上了车。 白钧言还穿着睡衣,他晚上出门太懒,披了个长外套就出来了,也困得不行,见到这一幕,便对自己半夜叫来的网约车师傅说“麻烦您把我送回原地址吧。” 车上。 “辛苦你了……”李赫闭着眼,呼出一口浓重的酒气,对小刘道,“他去帮我借充电宝了,我手机没电了,没办法打电话。” “您朋友叫什么,长什么样?” “叫……小白,”李赫低声说,“长得,像……小面包。”白钧言的羽绒服是米黄色的面包服,李赫今天一见他,就觉得很像面包店的法式软面包。 什么小面包啊,怎么喝成这样! 小刘便喂他喝了些水,李赫没有什么喝酒后的坏毛病,也不折腾,让他张嘴喝水,他就张嘴了,不过还是撒了一些在脸上和身上,小刘细致地帮他擦掉,打开座椅加热,问他要了手机,轻言细语地道“手机就放在车上充电吧,给您朋友打个电话,我去接他。” 李赫用鼻音“嗯”了一声,把兜里的手机给他了,小刘刚一插上插头,屏幕亮起来,显示还有百分之四十五的电量。 小刘看了他一眼,想他真是喝糊涂了,手机有电却关机,也不知道叫个车,朋友也不靠谱,肯定是喝醉了摔在哪里了。 小刘是今年五月份才被派到上海跟着李赫的。 他听方秘书说过,李少爷自幼就是个非常听话、且极度自律的人,脾气很好。这也的确,李赫没有那些富二身上的臭毛病,为人谦和又低调,没有架子,和他这个司机一起吃饭,甚至做面给他吃。 第一次神色自如的喊他“多做了一碗,过来一起吃吧。”时,小刘都匪夷所思,很难相信这是李辉的亲生儿子,性格简直南辕北辙。 心想果真如方秘书所言,李赫整个人,都如同加州的阳光,太过耀眼而温暖了。 小刘要给李赫等待的朋友打电话,一问,李赫却摇头“没有电话。” 那就是酒友了,问微信有么,他还是摇头,声音很倦地道“等吧。” 没过几分钟,李赫在暖气和檀木香氛里歪着头睡着了,小刘搜出毯子轻轻给他盖上,看了眼钟表时间,打了个哈欠,旋即侧头专注地看着明亮的站台。 他擅长盯梢,以前一动不动地匍匐在草丛里,一待就是两天两夜。 在小刘的眼里,连一只突然蹿过去的黑猫都不放过。 凌晨六点,天蒙蒙亮了。 后座的窗帘关上了,不见光亮,李赫腕间手环却忽然震了几下,他调的闹铃响了—— 他早上要带着狗晨跑,通常这个点就被唤醒了。 李赫睁了眼,很慢地眨了几下,视线前方是关机的屏幕。 “小刘。”他喉咙干涩,连说话声音也是哑的。 “小赫总,我在。”小刘闻声打开中间挡板,露出回过头的脸,“您醒了?要回家吗,您朋友一直没来。” “是吗……”李赫蹙着眉心,胃部翻滚着难受,他打开窗帘望向车站,凌晨六点,已经有行人在落叶堆里开始等公车了。 “今天有早会,去公司还是回家?”小刘问,“对了,昨晚我帮你遛了迪仔的。” 李赫爱犬friday的中文名,是小刘取的,叫迪仔。 李赫的视线仍然看着车站,注视了一会儿才说“回家。” 他不允许自己一身酒气的狼狈样子出现在人前,要先回家休整一下再去开会。 他洗澡的空隙,小刘去帮他遛狗了,顺便给他买了早餐回来。 李赫独居,通常是自己下厨,也做给小刘一起吃。 他喝了一口新鲜豆浆,嘴唇抿着吸管,状态比方才恢复了些“昨晚辛苦你了,谢谢。” “不辛苦,应该的,不过……您那位朋友,一直没出现,我想应该是喝醉了直接回家了,要不您打电话问问情况?” “不用了。” 李赫虽然喝醉,却没有断片,他记得很清楚,跟他喝酒的那家伙,根本没喝醉,他很清醒,让人怀疑喝的是水而不是酒。 卡刷了多少,手机里有短信提示,所以……他认为这个看着年纪不大的外卖员失业了,现在应该是去做酒托了,也可能同时兼职在江南美术馆工作。 尽管被酒托骗了酒钱,他也并不太生气,昨晚的消费他看了,自己喝了两瓶酒,小白喝了一瓶,按理说有三瓶的消费,但实际只刷了自己喝的那两瓶酒的费用,炸鸡七十八,是对方吃的。 李赫猜对方喝的本来就是不是酒——是酒托的概率更大了。 况且,自己跑去过营业点的美术馆,碰了未展出的装置,这行为要是放在规矩严苛的博物馆,是要罚款的。 就是把自己丢在路旁走掉,有些不道德。 ……说不生气,多少还是有一些气的。 到公司后,李赫就让小刘回家休息了,并告诉他今天不会发生像昨天那样的事了,他衣装整齐地坐电梯上楼,会议前,不出所料接到了父亲李辉的电话。 果不其然,是质问昨晚的事。 “朋友生日,我喝多了,”他简短地解释,“手机没电了。” “你很少会这样,”李辉探究地问他,“是哪个朋友,你在上海,见到什么人了吗?” “没有。”他一口否认。 “如果…你见到李煊,他问你要什么,你都不能给,他有多危险,你知道的。” “爸……”李赫轻轻扯了扯嘴角,表情淡下来,“我没有见过他。” “没见过就好。”李辉又问了几句他工作上的事,方才挂电话。 开完会,李赫看了会儿文件,签完字,就穿上外套离开。公司的停车场停着一辆他自己的帕拉梅拉,他是开车去的江南美术馆,因为年轻,身体撑得住,像昨晚上那样的宿醉,只睡了四个小时,也没有影响到他今天的状态。 在附近的商场停好车,李赫步行走到江南美术馆。 今日圣诞特展,营业到晚上十点。 美术馆园区外人来人往,李赫预约了电子票,在窗口兑换了一张纸质票,是特别设计过的立体卡,打开后,有红砖样式小房子,房子前方有一株深绿的冬青树。 他持票入场,果然看见昨晚玩过的装置很火爆,很受孩子欢迎,拿着糖在广场上追逐“是圣诞老人给我的糖,他听见了我的愿望!” 有的什么也没得到,在木屋外哇哇地哭,哭别的小朋友都有,为什么就自己没有。有个挂着员工牌、戴着圣诞帽的青年,弯腰哄道“小朋友,刚刚圣诞老人可能走神了,没有听见你的愿望,不要灰心哦,你要不要进去再试一次,试试不要说出口,兴许他会听见呢?” 那小朋友揉了揉眼,听他的话,重新排队进去了。 看见这一幕,李赫忽然想起来昨晚得到的薄荷糖,他下意识摸了摸衣兜,发现衣兜里只有纸巾、电子烟以及手机,昨晚穿的大衣沾了酒气,已经被阿姨上门收走了。 他找到那位员工“打扰一下,请问,这个叫《许愿站台》的装置艺术,是哪位设计师的作品?” 员工“这是我们美术馆的策展人设计的。” 因为是为儿童做的许愿装置,这个装置的特性,让白钧言选择不署名。周馆长问了他两次,他都这么说“倘若小朋友们知道,这是被特意设计出来的,恐怕会不认为它有那么的神圣。” 李赫又问“是不是…大概这么高。”他比了一下,“一八零左右,皮肤很白,脸上有两个酒窝,看起来很……” 很凶。 不止瞪了自己两次了,仿佛不懂得如何控制情绪。 李赫形容“昨天他穿的米黄色羽绒服,像个小面包。” 员工啊了一声,对他这个形容一下有了画面感,扑哧一声笑出来“您认识啊,对,没错,就是他设计的。” “他叫什么?” 员工就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想到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就很快回答了“他叫白钧言。” 姓白,后面具体是哪个字不太清楚,听起来像“卷”字。 李赫说谢谢,接着询问了《腐烂》这个雕塑作品的所在展馆位置。 找到雕塑,他停在警戒围栏外凝视了许久。 这种扑面而来的压抑感,隐隐散发着臭味的感觉,和旁人对李煊的评价一致。 “叔叔,这里为什么有点臭味?” 不远,李赫听见一个小孩在问,他扭过头去,看见一个同样戴着一顶圣诞帽的男生,蹲下来道“因为啊,展品旁边的液体,设计的艺术家说是用鲜花的汁液提取的,是天然的,已经一个月了,所以有一点小小的异味。” 李赫一听,就知道为什么叫《腐烂》了。 原来是真的腐烂了,字面意义上的腐烂。 他听见白钧言对小孩子说“不要叫叔叔啦,哥哥年纪也很小的,我只比你大十几岁呢。” 小朋友“哥哥几岁了?” 白钧言反问“你几岁啦?” “我五岁啦!” 白钧言很有耐心“那哥哥就比你大十三岁,哥哥十八岁哦。” 李赫看着他把小孩子牵到家长手里,笑容很灿烂,孩子家长约莫是觉得这个雕塑展品不吉利,很快拉着小孩走了。 “白……”李赫停顿,喊“小白。” 闻声,白钧言脸上的笑容顷刻消失,转身目视着他。 李赫身高腿长地站在黑色的群像雕塑旁,展馆的灯光显得他整个人都是柔和的,不见丝毫宿醉感。他拿着门票挥了一下“我今天补票了哦。”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9 章 直男装GAY 09 白钧言还以为他是来要钱的。 自己昨晚只喝了巴黎水,巴黎水还是自己买的,炸鸡才几十块,至于吗? “昨晚为什么丢下我走了?”李赫走到他面前问,但并不是质问的语气。 哦……原来是问这个。 白钧言看他一眼,没回答,转身离开,李赫跟在他身旁,心头莫名,刚刚不是还笑得很开心吗?怎么看见自己就这副表情。 难道还在生气? 生气的不应该是自己吗……? 从小的家教礼仪,让李赫选择为自己昨晚的行为正式道歉“未经允许,随便碰了你的作品,很抱歉,不过,我今天特意来补票了。” 在美术馆内,自己工作的地方,需要寂静的地方,白钧言没有发作,快步走出展馆,才转头不耐烦地问“你跟着我做什么。” “就是想问你,昨晚给我借的充电宝去哪了?”三十五万的酒,如果白钧言是酒托,少说从中赚了三万五。李赫怀疑他是,却也没证据,说“我陪你过了生日,你把我丢在零下十度的公交站走了。” “那又怎么?”他仰起头来,表情是十足的不耐。 李赫接触到他近乎挑衅、甚至是厌恶的目光,心底更是困惑、荒唐“……我等你等了一整夜。” ……渣男的花招可真是一套套的,故意装可怜想让自己愧疚吗? 白钧言毫不留情地拆穿他“什么一整夜,你哪里待了一整夜,不是被你家司机接走了吗。我亲眼所见。” “你怎么……”这下换李赫愣了,一下就想通了。 白钧言肯定是给自己买药、带充电宝回来时,看见自己上车,就离开了。 李赫忽然就没有一开始来时那样憋闷了,低头看着他,语气也缓和了“你回来找过我对不对。” “谁找你了,没人找你。”他一口否定。 “对不起,我还要工作,跟你多说几句就要扣钱,你别来找我讲话。”白钧言冰冷地扭开头,“先生请不要干扰我工作。” “你明明……”李赫的声音落在空气里,只能眼睁睁看着白钧言转身回办公室。 回到家,李赫仍忘不了方才的事,虽然对方态度很奇怪,但他的心情也微妙的好了不少,只是李赫想不通,那人为什么那么爱否认,为什么说话总是夹枪带棒,一脸冰冷,感觉自己好像得罪过他一样。 自己哪里得罪他了? 难不成是以为自己被司机接走,没乖乖坐在原地等他,所以就生气了吗? 好烦。 李赫抓了抓头,他想不通,索性没有想了。回衣帽间换衣服,便看见桌上放着的薄荷糖,来收走衣服的阿姨把他兜里的物品全部放在了桌上,有糖,皱巴巴的降落伞,和一张卷起来的求神签。 李赫盯着注视了会儿,把这三样东西扫进了抽屉。 小刘过来的时候,打开门便发现李赫侧着身睡在沙发上,电视机开着,腰上搭了一张很薄的灰色羊毛毯。 今天没有去打壁球和夜跑吗? 小刘脚步很轻,注意到地毯上趴着的狗,招手唤道“迪迪。” 比格犬看了他一眼。 “来这儿,我带你出去。” 比格犬扭开了头。 小刘无奈,再次唤道“ehere。” 比格犬慢腾腾地起来,摇摇尾巴,到他面前来了。 小刘弯腰摸摸狗狗的头“odboy。” 说起来,小刘已经把这件事当成趣事讲给异地的女友听了。 “我雇主家的小孩,他在加州待了很多年,最近才回国,还带了只比格犬回来。兴许是因为被原主人遗弃过,被我雇主家小孩捡到收养多年,这条狗脾性和其他比格不同,很温和。他第一天跟我说狗听不懂中文,尽量跟它讲英文的时候,我还很奇怪,这是狗啊!后来我就经常看见主人家抱着狗用英文跟它聊天,我也跟着学了几句。说来也怪,这狗是真的能听懂外国人讲话,我放国产剧,它睡觉,放英文歌,它就抬头,坐在电视机旁边听,你说奇不奇怪?” 平安夜和圣诞就这么平淡的过去了,李赫没出门聚餐,在家做了蘑菇意面,配了热红酒。 27号,好友唐凌回国,喊了他和张超去吃饭,吃完饭在唐家公馆聚了一帮人,开始打德扑。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统共十五个人。这是派对娱乐,非盈利性质,不然大家哪敢聚众打牌。 刚开始,张超就说海鲜吃多了,去了卫生间,让李赫替他。 唐凌一看他坐在牌桌前了,眼皮子就是一跳。 荷官发的两张手牌,叠在李赫面前的桌上,他喝了口茶水,没有去碰手牌,甚至一眼都没看过。 除了电影里,唐凌唯一一次见到“皇家同花顺”这副牌的时候,就是两年前和他在一个牌桌上的故事。 赌运强得可怕。 “raise。”李赫盖住纸牌,余光瞥见桌上张超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天津。 “张超。”他喊了一声。 张超没有理,大概是没听见。 电话响了二十秒,挂断了,锁屏界面能看见电话号码和未接来电,三个未接。 不出所料,一局打完,李赫赢了所有筹码,让他们先玩,随即起身,拿着张超的手机去了卫生间,站在门口道“你有未接来电,现在又打来了。” “谁啊?不会是我妈吧?” “不是,天津的陌生号码。” “天津,谁?骚扰电话吧……哦、哦对,我想起来了,嘶……”张超的声音有些郁闷,“你帮我接了吧,这个应该是之前跳海自杀那个谁,闹着请我吃饭,我跟人家约好了今晚的,我这记性,我给忘了。” 这时,电话又来了一个,李赫顺手划过去接了“喂。” “…喂?张先生您好,是我,白钧言。我们早先联系过的,请问您是不是有事在忙,大概几点能到?我好让餐厅上前菜。” “……” 这一瞬他的感觉是很奇怪的。 张超在国外救下的中国人,竟然就是小白—— 李赫一言不发地挂了电话。 张超开门出来,李赫把手机丢给他“自己接吧。” 包间里,白钧言跟服务员说等会儿上前菜“我朋友还没来。” 他莫名其妙,不知道是今晚第几次给张超打电话了。 刚刚打通了,电话一声不吭,又给他挂了。 信号不好? 白钧言感觉自己好像听见了呼吸声,应该不是信号不好。还是堵车了? 这个张先生,也是够奇怪的。 可毕竟是发小的救命恩人。 他重新给对方拨过去,这次很快就通了,张超的声音道“喂?” 白钧言问他是不是堵车了。 “不是,哎,实在是对不起,临时出个差,我人不在上海了。”张超随口搪塞,低头看着牌,“要不然就算了吧,也不是多大恩情。” 李赫余光瞥向他,模样很不经意地偷听。 张超对着手机连着说了几次算了,没时间,工作忙,然后,通话就结束了。 李赫“你不去?” “我打牌呢,吃什么饭,刚刚不都吃了吗。” 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李赫不动声色“你救的人,叫什么?” “好像叫……白…?白什么,忘了。” “白钧言。” “嗯,嗯对,白钧言,他发过短信的。” “手机借我看看。” “哎?哎李赫你干嘛!” 李赫一言不发地用他的指纹解了锁,翻了翻刚刚来电的短信,其实短信不多,大部分就是在问张先生忙不忙,说好的请您吃饭,谢谢您的救命之恩等等…… 翻到上面,有个自我介绍。 白钧言。 原来是这三个字,不是白卷。 难怪刚刚电话里,一字一句,三个字说的清清楚楚。 李赫“你们约的在哪吃饭?” “你要去?”张超扫了他一眼,“好像在徐汇,这里过去应该只有十公里吧,你要去你就去吃吧,不吃白不吃。” 他面无表情的“不去。” 张超怪异地瞅着他“不去你问什么?” “问问,不行?” “行,当然行了,来,”张超搂过他的肩膀,“小赫总,来我们打牌。” 白钧言实在想不到,这件事是这样收场的。 不过,既然对方执意不肯相见,他也不强求,但今晚的套餐很难预约,为了报答张先生的恩情,白钧言专门点了一些很贵的食材,一桌子全是白松露。 餐厅已经提前为他准备好了新鲜的食材,前菜也做好了,不可能拍拍屁股走人。 白钧言不想浪费,但一个人也吃不完,他打开手机看看联系人,给陈斯然打了电话。 正好,他也要问问陈斯然进度如何了,前几天听他说,貌似是去李赫经常出入的那家宠物店兼职了。 一听他要请客吃很贵的法餐,陈斯然哪怕吃过了,也马上开车过来,反正他为了减肥只吃了几口沙拉。晚上九点半,两人终于吃上了饭。 “哇塞,这个白松露好香,吃着像生板栗。” “怎么请我吃这么贵的东西?”陈斯然悠然地品着酒,“良心发现哦?还是被人放鸽子了?” 白钧言特意开的红酒,便宜这厮了。 他只说“因为觉得辛苦你了,对了,你跟死渣男现在什么进度?” “……”陈斯然喝酒的动作停住,心虚地说还行。 “还行是什么意思?”白钧言道,“陈斯然,你当初信誓旦旦说一周,不,五天就可以拿下他,现在都一个月了。” “哎呀,这不是……他比较高阶,我也有难处嘛!” 白钧言看着他“出来约会了吗?” “约会……一次吧。”他更心虚了,侧过头去喝酒。 白钧言看出他的不自在。 “哦,怎么约的?” “就……看电影啊!” “看的什么?” “看的……”他灵光一闪,想起刚刚电梯上看见的广告,“黑寡妇!” 白钧言哦了一声,又问“在电影院做什么了吗。” “没有,我很矜持的好吗。” 白钧言“他喜欢你吗。” 陈斯然迟疑“这个……” 白钧言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忽然伸手“把你手机给我。” “你做什么?” 白钧言“我看看你们怎么聊的。” “……这是隐私,怎么能给你看!”陈斯然火速把手机藏到身后。 “那就把你嘴里的酒给我吐出来,一百块一克的白松露给我吐出来,你吃了多少克?你跟人渣的聊天记录,有什么秘密,怎么还不能看了?陈斯然,你不会反过来被他勾引了吧。你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我……我,”他简直不知道怎么圆谎,指责,“白钧言你怎么这么刻薄,我可是在帮你忙!” 此言一出,白钧言一下就沉默了。 “……对不起。”他撑着额头道歉,白钧言知道自己的想法过于偏激了,任昭表面上好像走出来了,可他知道,这件事给发小造成了不可磨灭的阴影,可能会持续一辈子的阴霾。 “我只是想知道现在什么情况,我无意探究你的隐私。”白钧言语气已经弱了下来,“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陈斯然看着他无力的表情,想,这发小肯定是他极重要的人吧。 僵持了半天,陈斯然坦白了。 “没有聊天记录。” 白钧言有点困惑“什么意思?” “就是……没有。”陈斯然羞愧,“我删了他!” “你删……删了?”白钧言睁大眼。 陈斯然低头,破罐子破摔“好吧,我说实话,就那个…我没加上,就没有咯……姐妹,他太难搞了。” 难搞到什么程度呢,陈斯然都去宠物店上班了,碰见了李赫,喊他几声,他才看自己一眼。 陈斯然笑眯眯地问“不认识我啦?” 男人想了想“韩教练?” “……我姓陈。”他已经很难解释自己真不是健身教练了,咬着牙地道,“我送你一袋这个零食哦,你家friday很喜欢吃这个牌子肉干。” 男人说“不要,不办卡。” 说完走了。 就…… 陈斯然觉得他一定是直男。 对白钧言道“姐妹,你消息有误吧,我觉得他是直男。” “谁是你姐妹,我才是直男。”白钧言揉了揉突突跳的太阳穴,那天晚上那样对待他,也算是惩罚过了,但那样的惩罚,根本不够,太轻了。 白钧言抬头注视他,想起陈斯然跟自己报告的“拿下了”“马上”“快了”,自己真的信以为然了。 他有气无力,也骂不出声“当初你跟我说,就没有你拿不下的男人。我也没让你白帮忙,我说等你事成,给你的卡宴基金赞助一点,结果你就……” 陈斯然委屈地埋头“你以为男人那么好撩啊。” 白钧言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怀疑“陈斯然,你知道自己这叫什么吗?” “我知道,你又要说歇后语了,别说了。” “你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呢,早跟我说你不行我就换个人了,你就是盒马鲜生来敲门,菜到家了!装什么业务很忙,芭蕉树上两根蕉,我给你一脚!” “就你会用歇后语骂人……!”陈斯然平日也是很能抬杠的键盘侠,结果这会儿脑子都懵了,完全不知道怎么对付白钧言这一连串骂人不带脏字的话,急迫地道“他可不是一般的难搞,他比现在的直男高中生还难搞!” 陈斯然也不顾自己那点面子了,梗着脖子喊“你要行你上啊!你去撩他,你去要他微信!你行吗??” “我……”我他妈的。 白钧言心里咒骂几句他不中用,忽然抬首,正色道“…我还真行。”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10 章 天打雷劈 10 “……哈??” 陈斯然当即清醒了“白钧言你要做什么,你又不是gay,直男骗gay,天打雷劈!” 白钧言手里两把筷子活似一对铡刀“那又怎么,就因为我是直男,我不会被渣男皮相迷惑,很完美啊。” 陈斯然不懂,平日看起来特别温和的一个人,有时候却能有这样可怕的报复心,报复的手段有那么多种,偏偏选择了这种以牙还牙的方式,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那你怎么装gay,你会撒娇吗?” “不会。” “你这人,又不会卖萌,又不会撒娇,你除了声音好听一点,嘴皮子花点,长得……长得虽然不差。”是长得很干净顺眼的类型,越看越耐看,有酒窝,蛮讨agy喜欢的。 “但是拜托,我这个上海艾玛沃森从他面前走过他都面不改色,你觉得哪点能吸引别人?” “呵,请问艾玛沃森小姐本人知道这件事吗?她要是知道,肯定连夜爬上崆峒山,老奶奶钻被窝,给爷整笑了。” “白钧言你这张嘴……救命。”他戴上了痛苦面具,发誓努力学歇后语,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 “我这还不是为了帮你!” “你少管,我有法。”接触下来,白钧言甚至觉得李赫有点,当然那可能只是表象。其实……和他想象中的样子很不一样,肉眼来看,根本不像那种人渣。 自己应该没有搞错对象吧? 想到李赫的性格,他稍微有些不确定了。 “你有什么法子,你还在贴吧下载撩汉手册,你不信就去试试,你用那些,往身上倒红酒的方式吗,人家不当场起诉你才怪!” 可白钧言说什么都不信他了,陈斯然的方式要是奏效,还用得着自己亲自出马吗? 夜幕深沉,二人告别,陈斯然进了地下通道,白钧言坐上出租车,他特意调出之前私家侦探调查的资料,又看了一遍。 李赫是独子,李辉唯一的儿子。 今夜有月食,深蓝夜空上挂着一轮诡谲的血月,出租司机说“网上有人说,这种异象最好不要看,会有坏事发生。” “是吗?”哪来的这样的说法。 兴许天性就不信邪,他听完不仅没有低头,还仰着头盯着多看了一会儿。 到家后,白钧言看任昭没有上播,就给他打了电话。白钧言最近劝他去寻找一份新的感情,任昭虽然嘴上说好,却很不自信“我住的民宿附近,有家餐厅老板的儿子就很不错。但是人家怎么可能喜欢我,我长得也不行,又没有钱,也没有工作,我家里还……” 白钧言嘴皮子都说累了,不晓得要开导任昭多少次,告诉他,他没有那么差劲。 便沉吟了下,试探道“我刚在路上看见一辆车,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我记得,那个渣男座驾就是慕尚吧……?” “是……”任昭不懂他怎么突然提起这个来,“上海那么多宾利,多半不是他的。” “嗯嗯,我就是觉得像嘛,当时又生气,就踢了一脚,我记得,车牌号好像是,5…541,对,就是这个。” “……” 任昭沉默了。 “喂?昭昭你怎么不说话了,不会就是这辆吧?” 过了几秒,电话那头才“嗯”了一声。 任昭记得的,那天司机开着车来为他送伞,任昭看见车牌的时候还笑疯了,因为车牌号刚好是541,读起来很像“我是1”。 “是他的车…上海真的好小,”他语气仍然带着一丝痛苦,“钧言,你真的不要去找他麻烦,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我不想再跟那个人有什么瓜葛。” 白钧言的心落到了谷底。 自己没有找错人。 他换了话题“今天晚上别出门了,有红月,那个看了会倒霉的。” 红月的影子渐渐退去,就挂在窗外梧桐树后方的当空。 “是因为月食吗,今晚怎么这么邪门,一直在输,李赫你说,你是不是偷偷请了什么黑财神回家?” 李赫面前的筹码已经堆积如山了。 他摇了下头,桌上两张纸牌仍旧盖着,一次都未曾翻过来看过一眼。干净修长的手指夹着香烟。 此举早就引起了人的注意“你从不看手牌,怎么还敢玩到最后?” “习惯。” 唐凌就笑“这小子我早说了,他是会算牌的,就算他不看手牌,也有赢的底气。跟他玩牌只有输的份,上次,我就输了一辆车给他。” “噢,原来唐总你的gara就是输给了他啊!” “算牌,原来玩德扑也能算的吗?” “不能,”李赫说,“只能赌概率。” “概率,谁不知道赌概率啊!关键是今晚你就没输过。”虽然并非每一把都赢,但没有把握的时候,会很干脆地fold,加上德扑玩法的特殊,导致他桌上一堆筹码。 “今晚手气好。”他很简洁地解释,把筹码往中央一推。 一桌十个人都望向他“all了?” 两分钟后,李赫手里筹码全都输光,众人笑他“赢了一晚上,最后一把全部输给唐凌了,你这是,把好运用光了啊。” “赌博不就是如此,牌桌上赢来的,最终都会输出去。”李赫拿上外套,倒是淡定的笑了一下,“我也没筹码了,你们继续慢慢玩。” “不是吧,你这就要走了?”有人道,“来我这还有筹码,借你。” “不是,有点事要回家,车在外面等我了。” “这是家里有人了?” 李赫还是摇头“没人,有只狗。” “哦……”唐凌想起来了,“你把星期五也托运回来了是吧。” 他点头。 唐凌“你自己住?没有保姆么,不帮你遛狗吗。这才十点半,再多坐会儿。” “不了。”李赫解释明天还要上班,“你们慢慢玩,我就不扫兴了。” “你还是这样,从来不干半点出格的事。”唐凌有些无奈。在他和李赫认识的十年里,见证对方从稚嫩的少年成长到如今的模样,或许李赫干过最出格的一件事的,就是花了一百万刀买了一家位于怀俄明州的林场——目的只是为了让收养的上百条流浪犬有家可归。 动物为他情绪价值,以至李赫身边从来都没有恋爱对象。 三年前,二十岁时的唐凌在佳士得买艺术品,不到二十岁的李赫,在林场的湖边钓鱼,亲手下厨招待来林场认养狗狗的陌生人。 唐凌认识的许多人,同样家境身家的,哪怕聪明、努力,可因为一些天生的优越感,仍然有许多不好的习性。 而李赫玩冰球,打壁球,爱冲浪,喜欢在沙滩晒太阳,和狗一起玩沙滩排球,没有半点不良嗜好,他被自己带的染上烟瘾,但更过分的,李赫说什么也不碰。 “这样,也不能让你白输,小燦,”唐凌唤来家里表弟,“你带小赫哥去酒窖,把我刚带回来那瓶errierjouet给他捎上。” 沈燦刚刚就坐在唐凌背后,一直看他打牌,没有挪过窝。闻言起身,在前面领路,带李赫下了酒窖。地窖里气温低,黑砖缝隙里横着放置了数不清的酒瓶,被灯光烘烤得温暖而干燥。 沈燦找到唐凌刚带回的酒,小声地问他“小赫哥,我好奇一个问题,可以问吗?” “你说。” “你真的会算牌么?” “当然不。” “那我哥说你会算,以前他输给你好多钱。” “要是会算,刚刚会输给你哥么?” 沈燦想了想,把酒用皮箱装好递给李赫,黑溜溜的眼睛直视着他“不过,你刚刚赢了那么多把,最后一把,我看着像是故意输的。” 李赫露出一个很细微的笑,回首看着他道“你还在念书吧?” 沈燦目光扑朔,脸颊微红“嗯,念大一了,去年我考试,你还让我加油的。” 李赫对这件事没记性,唐凌的表弟他只见过两三次,闻言道“少钻研别人打牌,赌是害人的,要认真读书。” “嗯,好,我记住了,我不打,我就是看看。” 两人说着话出去时,被张超看见了,注意到唐凌他弟贴李赫贴得很近,一脸的笑意,眉心就是一拧,有种不太好的直觉。 当晚,张超就打电话给他,提了一嘴“唐凌他弟是个gay,你最好给我小心一点。” “小心什么,他只跟我说了四句话还是五句话,他也不知道我是吧。”李赫正在浴缸里泡澡,香薰蜡烛火光摇曳,飘出天竺葵的淡淡幽香。 张超一时无语“那些gay,有gay达的你懂吗,你再像直男你也是弯的!他看你眼神不对劲啊,你信我的,离远一点就是了,除非你也想跟人家小孩子玩。” “不想。” “那就远一点。” “好。”李赫答应了,正好又看见沈燦给他发了消息,半小时前,沈燦问他到家没有,他方才回了,说到了,沈燦又发了消息问他“小赫哥,你过几天跨年夜有什么安排吗?” 李赫回“跟家里人吃饭。” 沈燦似乎打算再约他,因为张超提了醒,李赫很干脆地用晚安为结尾,结束了对话。 31号这天跨年,李赫赶在快闭馆前去了美术馆,下午三点半,美术馆人烟稀少,空旷的展厅被清水混凝土包裹住,他站在雕塑作品《腐烂》的围栏前,展品前那冷冰冰的聚光灯是唯一的光源。 一旁的美术馆员工见他脸色沉着,主动说“今晚就会撤展了,所以这件展品其实在这里已经放了有一个月了,而因为腐烂而产生的些微异味,是该展出的一部分,虽然有很多人反映,但艺术家仍然坚持不打扫,而是保持原样。” 在刚刚进园区的时候,李赫就瞥见了白钧言,对方应该是给同事买咖啡去了,手里提着白色的马苏盒,从那边咖啡厅出来。 尽管看见了,他却没有找白钧言,而是询问这位主动为他介绍的员工“这些展品,撤展后会搬到哪里去?” “……一般是寄回艺术家的手里,有的艺术家是自己叫物流来搬走。” “那这一件呢?”他指着那几乎无人问津的黑色雕塑。 “……这,我就不清楚了。” 李赫问“如果我想买下它呢?或许,你们美术馆能帮我联系到这位叫李煊的艺术家吗。” 员工摇了下头“这要策展人才有权限,有的展品是非卖品,先生不妨去那边办公区域问问我们策展人……啊,小白,”这位员工忽然看见路过的白钧言,“小白,这位先生想买展品,你有空给他简单介绍一下吗?” 白钧言是实习生,他长得乖巧温和,脾性好,所以同事也都管他叫小白。 被这么一唤,白钧言扭头看见李赫,一瞬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怎么又来美术馆了?? 李赫注意到他,也是愣了下,旋即很礼貌地朝他点头“你好。” “你喜欢这件展品?”白钧言怀里抱着展出文件,走到李赫面前,声音很平,“那跟我谈吧,这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李赫说“我很喜欢这件展品,你可以联系上它的设计者吗?” 白钧言扫了一眼展台前的文字信息,依稀记得这个好像是同事在对接,但是由于本次展出对接了上百人,他印象也不深刻,这会儿面不改色地道“不一定,有的艺术家,我们一直对接的都是他的助理,我可以帮你问问他有没有出售作品的意思。” “麻烦你了,”李赫又问,“大概多久能有消息呢?” “我不能确定,给我留个手机号……”白钧言笑眯眯的,“算了,你给我个微信吧。” 白钧言掏出手机,不给他反驳的机会“你扫我,有消息我通知你。” 这事的确很要紧,李赫根本没有多想,直接扫了,屏幕上出现对方的网名。 “……纸吸管滚粗宇宙,这个是你吗?” 白钧言“……” 见他不说话,李赫不再多言,颔首“多谢,麻烦了。” “没关系,就……”白钧言垂首道,“就当……就当是给你的道歉吧。” 李赫不解地“嗯?”了一声。 白钧言的脸上流露出一抹不自在,别开头去,声音很轻微“那天晚上,你没丢什么东西吧?” “哪天?” “喝酒那天。”白钧言埋着头,“其实我回来找你已经挺晚的了,看见你上车我没喊你,就离开了。” “哦,”李赫想起来了,低头看着他不太自在的模样,“那天啊,丢了。” “……” 白钧言心猛地一提。 不会吧,渣男不会要讹自己吧?! 以渣男的人品,真的很可能! 白钧言又问“丢了什么,贵重吗?” “很贵。”李赫没有放过他有些忐忑的神色,笑道,“我的脸丢了。”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11 章 对春天过敏... 11 李赫并未告诉他,自己其实一整夜都在车上等他。 离开江南美术馆,二人仍然未曾互通姓名,却都给对方打了备注。 李赫知道他叫白钧言,和张超那晚在斯里兰卡救下的投海自杀者是同一个人。他不理解这种不尊重生命的行为,可是他知道这个世界上,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会有许许多多无法感同身受的事。 不过,加了好友后,两人也没有一句对话。白钧言扫了眼李赫的朋友圈,信息很少,除了狗,就是猫—— 没有他自己的生活照。 李赫仿佛在某个环境一流的森林附近赞助了一家流浪猫狗收容中心,为数不多的动态,都是这些内容。 而在同意好友前,白钧言已把朋友圈设为三天可见,不然贫困男大学生的人设,在对方看见的那刻就会崩塌。 当夜,李赫同许久未见的父母吃饭。 二十五年前,他母亲霍敏作为三十五岁的高龄产妇流产,而李赫是后来出生的试管婴儿。至于他那不为人知的兄长李煊,是在李赫出生前,李辉和霍敏收养的小孩。 因为一些原因,在李赫十岁那年,霍敏放下事业,带着儿子出国生活。 但不过一两年,一些风言风语便漂洋过海地传到了霍敏的耳朵里,她杀回国内斗小三,解决丈夫的私生子,竟气得中风,后来身体就越发一年不如一年了,如今总是深居简出,不爱出现在人前。 过了今晚,霍敏就六十岁了,无论再如何保养、打针,将白发染黑,也无法挽回衰老的事实,现在唯一的精神寄托就是这个聪明听话的儿子。她的手掌在李赫的脸颊和头发上温柔地摩挲了几下,似乎在仔细地分辨他身上有什么变化,答案是“小赫,你又长高了是不是?” “妈……”李赫无奈低摇头,“我十七岁就这么高了。” 十七岁那年,霍敏还在说“我家儿子现在就一米八七了,再过两年,不是要长到两米去了?” 小孩从那么小,变成如今这般大,作为母亲的心情很奇妙,她寒暄问暖,多是问生活,问身边朋友,他和哪些人来往,她是知道的,李赫不是爱倾诉的性子,要问他,他才会答。 一旁的李辉并不言,只是沉默听着旁边母子的叙旧,好半天才出声“在国内还习惯吗?” “已经习惯了。” 上海总是阴天,雾霾很重,尤其是夜晚,当空的雾霭浓重得像盘旋的积云。 这和他的成长环境大不相同,他喜欢炽烈的阳光,享受永恒都大海和蓝天,喜欢在晒得滚烫的沙滩上赤着脚步行,在海上冲浪时,感觉到阳光晒在全身的皮肤上,那时候的他很开心。 李辉用勺子往碗里盛炖的软烂的乳鸽,上年纪后,他牙不太好,喜欢吃点软烂的食物,一边吃一边道“方秘书说你工作很认真,zoues项目办得很成功。” “方秘书教了我很多。” 分明是父子,对话却犹如公事对白,不仅父子俩关系平平,这对夫妻更是夸张,就算是吃一顿家常便饭,也要双方的秘书提前一个月打电话预约。 年底的这次家庭聚会,很快到了尾声,李赫坐车离开的时候,霍敏还要他不要太辛苦工作了“等休假的时候,妈给你介绍几个女孩子。小赫,现在身边没有女朋友吧?有没有喜欢的对象?” “没。”他摇头,小刘帮他拉开车门,李赫回头道“再说吧,妈你不用管我恋爱的事。” “怎么不管,要是我才四十岁,我肯定不管你,任你去自由恋爱,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妈都没意见,可是小赫啊,你要知道下个月,你妈我可就六十岁了。”停车场路灯的暖光照得她头顶泛白,犹如染膏下本就存在的那抹银白,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目光也是,和蔼地落在李赫身上“再过几年,你就得给我送终了,没见到你身边有人陪着,我走也走得不安心。” 李赫蹙眉“你别说这些。” “我这个身体,你又不是不知道……算了,”她不再多言,戴着丝绸手套的手挽着白手包,珍珠耳坠泛着油润的光,她脸上带笑,“山顶的高尔夫球场重新修缮了,会所新修了壁球馆,你爱打壁球,开车去山顶才几分钟,那就方便了。下个月我生日,你回家一趟吧。” 她也极少跟儿子抱怨什么,但李赫聪明,有眼睛,许多事都是心知肚明。 他很小的时候就想,自己以后不要结婚,因为不幸福。他的爸爸妈妈不幸福,他好朋友张超的父母虽看起来很幸福,但小张超却告诉他“赫赫,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只跟你一个人说,其实我爸妈已经离婚了,为了不被我发现,还假装在一起,他们不知道,我哥什么都告诉我,我哥还黑了我爸手机,好多女人的照片。” 等李赫长大了了些,懵懂地发现了自己性取向的问题,也没有告诉霍敏,或许这件事不该说,他很清楚地知道倘若说了会发生什么。 回家的车上,小刘看他情绪低落,调了广播,电台主持人的声音祝福大家新年快乐,小刘瞥着后视镜“小赫总,要不要去迪士尼?” “去那里做什么?”李赫侧头看见车窗上自己的倒影。 看起来很不开心。 “每年这个时候,迪士尼都很热闹的,跟很多人,还有米奇和他好朋友一起跨年……有烟花秀灯光秀什么的。您是今年年中才回的国,所以应该没见过……”小刘越说声音越小,李赫一个男孩子,怎么会喜欢这个,自己是脑抽了才会这样提议,他尴尬地看着后视镜,“其实是因为,我女朋友突然不来上海了,我买了两张票可惜了,算了算了,我载你回家,当我没提过。” 李赫闻言才露出笑“那就去看看吧,不能浪费你买的票。” 今年,白钧言的跨年夜晚是独自过的,他没有约任何人,从黄牛手上买了一家很难排号的韩料餐厅的预约号,准时到了,在吧台坐下和韩国厨师聊着天。 他从小有语言天赋,日语、韩语、甚至阿拉伯语都能说上两句。几年前拍过一个各国口音相关的视频,因为模仿印度口音太过神似,还在油管上火了一段时间。 等他慢腾腾地吃完后,已经快晚上十点半了。 白钧言离开餐厅,又去人潮拥挤的外滩,因为人太多了,也没能挤到前面去,只是在人堆里扎着,等待数跨年倒计时。周围人声嘈啐,冷冰冰的空气和热滚滚的呼吸揉成一团。 他非常喜欢这种在热闹的、和他无关的人群中享受孤独的滋味,就像他喜欢一个人去听演唱会,所有的歌迷都在疯狂的挥手、唱歌,他却很安静地坐在后排,仿佛一颗孤独的恒星坐落在银河的中心点。 十二点过去的那一刻,他对自己说了声新年快乐。这一年的充实,就被这个算是浪漫的十二月给画上了句号。 白钧言回复了手机里一大堆的信息,给爸妈一人发了五百八十八的红包“你们知道我工资很少的,意思一下,祝二位新年快乐,身体健康。” 然后他给任昭打电话,一边讲电话,一边闲适地步行着离开人潮。 白钧言知道这会儿打不到车,倒也不急,跟任昭互通了最近趣事,没讲太久便挂断。 过了马路,街口佝偻着一个背着背篓卖花的老奶奶。若不是白钧言步伐缓慢,还是独行,或许根本不会注意到她的存在。因为她实在太矮、太不起眼了。 白钧言走到她面前,弯腰问“奶奶,鲜花多少钱一束?” 这位奶奶眼睛眯缝“十五块,年轻人,来一束伐?” “这么晚了,您还卖花吗?”白钧言掏出手机扫码,听她口齿不清地道“已经卖了几背篓了,这是最后一点,卖完就回家了,谢谢你。” 白钧言看了眼她的小背篓,应该只剩二十来束,一束很迷你,用透明的塑料纸包裹着,三四支新鲜而纤长的玫瑰,鲜艳的花瓣上睡着几滴晶莹的水珠。 他声称要送女友,索性连着背篓一起买下,花不算多,背着并不沉,在零下的空气里,却有种凛冬与春日交织的独特浪漫。 到了空旷地带,白钧言停下打车。 软件显示附近排队的人还有两百,大约要等半小时到一个小时。 他找了个路边长椅坐下,竟真有情侣路过,问他花怎么卖。 “……不要钱,送你们吧,新年快乐。”白钧言抽出一束红玫瑰送人,情侣欣喜地对他道谢“你也新年快乐。” 白钧言索性打开手机拍照,发了一条新的动态。 “在冬夜为您提前特供的滞销春天,今晚是在外滩卖花的小白,没碰上城管,真是cky~” 白钧言发这种东西,他的朋友也只会觉得他这是艺术家在体验生活,在街头摆摊、卖艺的事,从小到大他也不知道干过多少回了。 李赫回家的车经过时,瞥见了路边的白钧言,一晃而过的脸,只是觉得相似。 直到看了眼手机,才能确定这真的是他。 快凌晨一点了——竟然还在路边卖花。 他打开车窗,那一瞬结冰的冷空气袭来,是热闹的节日也无法温暖的。 红绿灯路口,李赫突然出声“小刘……倒回去一下吧。” “啊?好的。” 李赫的车缓缓停在路边,而白钧言坐在长椅上等网约车等得都快睡着了,但他无法,地铁早就停运了,这么冷总不能走回去吧?他打了个哈欠,歪着头把脸挤在了围巾里,耳机里传来很催眠的久石让。 直到有个人走到他面前,挥了挥手“你好,我买花。” “哦,花啊……”他揉了下眼睛,抬头望着眼前西装革履也掩盖不住身材精悍的年轻男士,“你要几支?” “全要了。”小刘想起李赫的吩咐,让他下车把花都买了。 真奇怪,花粉过敏的李赫,怎么叫他买花? “嗯?”白钧言一下醒了,“你想全买啊?我送你一支好了,剩下的不卖了。”他还想着留点花拿回家,插在花瓶的。 这下换小刘诧异了,下意识回头去看车上。 车窗玻璃紧闭,模糊好像有个人影,但根本瞧不见李赫的表情。 小刘为难“你全卖给我不行吗?” 顺着他的视线,白钧言瞥了一眼那辆车。 这一瞥不打紧——让白钧言一眼瞧出车型,不是常见的车。 他收回目光,又看向小刘,越看越眼熟。 哎这……这怎么有点像,李赫的司机? 他前几日才远远见过,没有认错。 小刘皮肤黝暗,但身材很挺拔,眉眼显出几分军人特有的坚毅气质。 白钧言心里百转千回,扭头看看车,再看看他,看得小刘又疑惑又不好意思,最后目视着卖花男孩突然起身,朝着车子走过去—— “哎,你怎么……”小刘还未来得及阻止,就看见卖花男孩抬起手,指骨敲了敲车窗。 小刘立刻警觉地掰过他的肩膀“干什么啊你?” 这时,车窗忽地降了下来,露出一张年轻英俊的脸庞,“小刘。”李赫以眼神示意,这是他认识的人,见小刘松开握在白钧言肩膀上的手,李赫方才朝白钧言点了下头,脸上只有克制的礼貌“好巧,你在这里卖花?” “已经收摊了…我在等车而已。”白钧言这两天针对他做了很详细的计划,但这几天还没来得及去“偶遇”,没成想今天遇见了,赶了巧。 “原来是你买花啊?” 白钧言想了想,李赫都停车买花了,是喜欢鲜花吧,送花肯定能加印象分。 “那都送你好了。”说着,一股脑的将那些鲜花倒进了车窗,在小刘惊恐的眼神里,浓郁的香味和花粉,弥漫了整个车厢—— 车厢里,李赫被整个春天的香气包围了,蓬勃的生命力,从怀抱里绽开。 旋即,他侧头打了个很响亮的喷嚏。 花粉完全入侵了他的呼吸道,他扭头掩着口鼻,打喷嚏的样子也很隐忍“阿秋!”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12 章 登堂入室 12 “小赫总!”小刘急忙拉开车门,将所有的花刨出来丢在地上,伸手把他身上的碎花瓣也拍掉了,“没事吧?!” 被挤开的白钧言有点愕然,低头看着脚下散落的花束,还未出离愤怒,就听李赫说了声“没…我没事。” “抱歉,”李赫又打了个喷嚏,目光透过小刘宽厚的肩膀上方望出去,“小刘不是故意的,我对花粉过敏。” 是在对白钧言解释。 短短几秒的工夫,不知是不是因为过敏症状,脸庞泛着绯红的颜色,从脸颊染到了耳畔。 白钧言心里为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喝彩,真是妙蛙种子吃着妙脆角,妙进了米奇妙妙屋,妙到家了! 他担忧道“你对花粉过敏,为什么还买?” “打算放在后备箱,让小刘带回家的。”李赫陪小刘一起在迪士尼跨年时,小刘收到了女友的消息,说是买了高铁票马上要来上海看他。 所以李赫根本没料到会发生此事,一边安慰小刘说回去吃点药就好,一边对白钧言道,“不好意思,花的钱等下我微信给你,你等的车到了吗?” “快……好像还有一个小时。”白钧言看软件显示车已靠近了,心生一计,露出歉疚的神色,“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对花粉过敏,严不严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并不严重,”李赫挠了挠有些发痒的脖子皮肤,看向孤零零的白钧言,犹豫了下道,“别等车了,住哪儿,我捎你一程。” 白钧言没想到这么顺利。 不过,他仍摇头,按照讲师说的那样欲擒故纵“这也不太好吧,我还是等一下出租,就是等一个小时,不打紧。” 他推测,对方肯定会让自己上车,送自己回家的。 因为讲师经验课就是这么说的—— 可白钧言没料到,李赫思索了几秒钟,竟说“是不太好。” 他身上越来越痒,过敏症状比想象的严重,白钧言既然卖花,身上肯定有不少花粉,自己还是离过敏原远一些比较好。 “那…你在这里等车吧。”李赫掏出手机给他转了一笔账,小刘将地上的花捡起来,完整的放回了竹篓,已经不成样子的,则被他丢进垃圾桶。 李赫礼貌地低声道“我先走了,我们微信联系,拜。” “……?” 白钧言的眼睛微微睁大。 他一时无言,目视那辆黑色宾利车离开……终于知道陈斯然什么意思了。 这男的是有点难搞。 过了十分钟,网约车终于来了。 白钧言坐上车,解锁手机看,李赫还算大方,给他转了两千说补偿他的花。 他些微犹豫,推测了几种收钱和不收钱的可能性。 李赫不是他意料之中的那种,按常理出牌的人。 他的路数很不一样。 至少和白钧言想象的,很不一样,似乎就只是家教好,过于礼貌,才让对方哪怕生气,也会为自己的错误而买单道歉。 白钧言先没管转账,反正二十四小时随时可以收,打字问“你的过敏真的不严重吗?” 坐在车上,脸上已经开始起小红点的李赫,一边让小刘在路边停下,买点过敏药,一边回复说没事。 小刘非常担忧“小赫总,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李赫“我现在的样子难看吗?” 小刘观察了下,说还好,但放不下心“过敏可不是闹着玩的!刚刚那是您朋友吗?” “算不上,见过两次。”他说完又打了两个喷嚏。 怪自己同情心理,觉得白钧言是个可怜人。独自跑到国外去投海,心里热爱艺术,有才华有想法,十八岁不念书,却同时兼职几份工作,甚至这个点了还在外面卖花。 李赫本欲将花全买下,就当做善事,年底消消灾,不成想出这档子事。 所以他估摸着价格,赔了点钱,但对方一直没领取。 李赫没管,大概凌晨两点,准备睡觉时,手机忽地弹出对方领取了转账的消息。 李赫便回“你等的车到了吗?” “还没到……” 白钧言也刚洗完澡,冲澡的时候突然想,假如自己不领那个红包,说一句“无功不受禄!何况我还害你过敏了,这笔钱我不坚决能要。”渣男会有什么反应? 万一来一句“你说的对。” 那自己岂不是很亏??? 所以白钧言急忙点开手机,领取转账,省的忘了。 此刻他正打算睡觉,没心情应付李赫,正要回复说没电了,就又看见他问“你不念书,怎么干这么多工作。” 白钧言想了想,回“想多赚点,以后去我想去的大学学艺术。” 他是打算实习过了,明年后年,兴许去欧洲念。他知道自己其实不擅长撒谎,谎言越多,越容易翻车,所以说话只说一半。只要不是骗人,都是真话,那自然能瞒过去。 白钧言等待他的回复,感觉他敲敲打打,似乎在斟酌。 “现在回家了吗?”李赫的消息说。 白钧言“还没。” “车还没到?” “嗯……” 他记恨李赫一走了之的事,开始惨兮兮地卖可怜,打字“我的订单被取消了,现在手机也快没电,我打算走回去了。” 走回去? “多远?你怎么走?”李赫坐起了身,手指打字很快,“没有家人朋友在上海吗,怎么不去接你。” “我在上海没有好朋友,怎么会来接我,而且今天是跨年夜诶。” “我手机还有百分之3的电,先不说了啦,我有少电恐惧症。” 他连着发了两条,本以为对面会回个“嗯”之类的,没想到李赫说“还在原地?哪个街道,我给你叫车。” 其实李赫觉得自己不应该多管闲事的。 但他知道孤独的滋味是很可怕,怕白钧言一会儿走着走着想不开,从桥上跳下去怎么办,会不会明天新闻说元旦节从黄浦江打捞出一具男尸。 李赫看人不算准,他因为不必要的同情心,被人骗过多次,尤其是在捐款上。 在他眼里,白钧言就是个表面开朗,实际性格有些阴郁,阴晴不定,甚至有自杀倾向的抑郁患者…… 白钧言慌了“你不用帮我叫车啊!!我不在原地了,我都走了一段路了。” 靠,他怎么是个热心肠,刚刚都没发现! “等着,我叫车,我让司机去附近找找你。”李赫就住外滩对岸,他朝落地窗外看去,凌晨两点,人烟稀少。 白钧言“我没电了,我下线了。” 李赫“我叫到了。” 白钧言当时就是害怕极了,当场爬起穿衣,头发还微湿就穿着鞋冲出家门,赶紧叫了一辆车,载他回外滩。 万一渣男叫的车没找到人,自己的形象不就完了。 他根本没办法思考自己应该怎么办,等反应过来,人已经喘着气坐在车上了。 白钧言的手机还剩百分之十五的电,刚刚回家忘了充。 他让网约车司机把自己送到外滩附近,就在自己方才上车地点旁的另一条街道。白钧言下了车,站在零下的路灯下,他出门很急,里面一件秋衣,加外面的羽绒服,比刚刚还少了件毛衣。 他双手插着兜打了个哆嗦,下巴缩进黑色围巾,觉得自己有点傻,不是傻,是真傻逼了。 是自己折磨李赫,还是李赫折磨自己?他不会是克自己的吧? 白钧言冻得不行,看了眼手机。 李赫二十分钟前给他发了车牌号的截图,问他“还在线吗?” 白钧言假装没电就没回了。 可自己半夜到底来这儿干嘛,司机没找到人,多简单的理由啊,外滩反正这么大对不对,好几条街呢…… 干脆还是回家好了,他正要重新打车,便看见李赫的消息“如果你还有百分之一的电,就回一下街道名称,我在外滩了,没有看见你。” ……什么? 白钧言整个呆在原地。 用脚想都想不通,李赫怎么人来了?! 他是睡不着吗这么闲的,还是对自己一见钟情了?刚刚不还说送自己回家“是不太好”吗?? 怎么性情如此变幻莫测…… 白钧言手机还有百分之七的电量,也不知道要不要回。 “小桃园。”他用冰冷的指尖打字,探头望着雾蒙蒙的道路尽头,甚至在期待,李赫真的会来吗? 望了一会儿,没有黑色的慕尚,倒是来了一辆帕拉梅拉…… 见那辆车放缓速度,白钧言敏感地意识到,这应该是李赫的车,他把手伸进兜里,长按电源键关机。 果不其然,帕拉梅拉在他面前停下,打了双闪。 车窗降下,露出李赫戴着防花粉黑色口罩的脸庞,头发应该是洗完没有打理,有些蓬乱,穿一件白色毛衣,脖间戴一根显眼的许愿骨项链,朝路灯下站着的白钧言招手“小白。” 李赫真的来了。 白钧言心底满是不可思议,隔着一米望着他,路灯的暖光罩住他,让他看起来整个人都呆呆的。 李赫的声音道“别愣,冻坏了是不是?上车。” 白钧言就那么注视了他有十秒钟,绕了一圈,开车门上车。 车是去年新款,应该没开过几次,有股崭新的气味,他吸了口暖气,一张脸冻得红红的,侧头说“谢谢你,我没想到你会来,你怎么会……” ——包括李赫自己都没想到。 张超总说他是菩萨性格,其实还真有一些。况且,白钧言的遭遇,总让他想到离家出走的李煊,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这样过的。 “没关系,我正好住得很近。” 小刘送李赫回家后,就自行离开了,所以李赫是用软件叫的车。 可那个司机在外滩附近找了一圈,说没找到,路边的所有年轻人都不是白钧言。估计是觉得这个活太麻烦了,不管李赫是不是说要给他小费,还是拒绝了“先生啊,如果那是你朋友,你干嘛不自己来接呢,我是真没找到,我本来眼神也不是特别好……” 李赫当时站在落地窗外,低头看着黑色的、仿佛一轮巨口的黄浦江。 然后拿着车钥匙出门了。 现在看白钧言真是一副冻傻了,看见自己好像还以为做梦的样子,也松口气,没出人命就好。 “你住哪儿?”李赫打开手机导航问他,“我送你回去。” “我……”白钧言看了他一眼,其实他不明白李赫怎么会来接自己,按理说二人还没熟到那种程度。白钧言睫毛扑簌,垂眼道“我没地方住。” 李赫顿了一下“你家呢?” “房子到期了,不好意思继续去朋友家住。” “那你这几天住哪儿?朋友家,他不让你住了?”李赫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还真没遇见过这样的事,这是超出他认知以外的事情了。荒谬而真实。 “我也不能一直住别人家。”暖气十足车厢里有股闷感,白钧言的声音也是,听起来闷闷的,鼻音重,很沮丧,“我想,今天赚了钱,就有钱去找房子了。” “那你…工作赚的钱呢?你不是还在酒吧工作,那个工资应该…还不错吧?” “我没在酒吧工作,”白钧言抬眼望着他,这句话是实话,所以他敢直视对方的眼睛,“你以为我是酒托吗,我不是。我找你去喝酒,只是因为……我那天不太开心,我真的不是酒托。对不起啊,害你刷了那么多钱。” 李赫回望进他闪烁的瞳仁里。 白钧言真不是酒托。 李赫相信他的话,没有怀疑“你手机没电了是不是,我带你去住酒店。”他刚刚过来时,在附近看见几家,便发动汽车,往酒店开。 白钧言便问“你身上有带身份证吗?” “没带,怎么?” “我的身份证…不在身上,被押着了。”他简短地解释,吸了吸鼻子,望着李赫道,“我身上有两百零钱,你能不能帮我找个……算了,要不,你把我放在路边吧,我自己想想办法。” 他想赶紧回家睡觉,肯定不能让李赫知道自己住哪里,虽然他租住的小区有地下室,但那毕竟是市中心的中心…… 自己一个“穷鬼”住那种地方,谎言要穿。 白钧言并不擅长说谎,他一边说,一边极端的不自在,手指不安地攥起来,脑袋也埋得极低,感觉在找缝隙钻进去。 李赫沉默地打着方向盘转弯。 白钧言没有听见回应,便咕哝似的小声道“你怎么不停下来啊。” 李赫却仿佛不得要领,问了句“你想念哪所大学?” “包豪斯……”他下意识回答。 这是他准备明年申请的其中一所。 “包豪斯?德国的学校么……”李赫知道,因为有种设计风格就叫包豪斯。 学艺术的话,学费肯定不算便宜。所以白钧言才这样努力工作,一天干几份兼职来赚钱吗? 白钧言“嗯”了一声“是德国的,在魏玛。”他看向窗外,怎么好像绕陆家嘴来了,疑惑住“你不找个地方丢我下去吗?” 李赫摇头,看一眼后视镜,看见白钧言似乎极度的不安,手指绞在一起,沉默地垂着脑袋,耳朵和面颊都被冻得红了,现在还没下去。 那么可怜,可怜得就像路边的流浪小白犬。 李赫嘴唇一抿,出声“睡过沙发吗?” “经常……”白钧言当过沙发客,下意识答了,略微懵逼。 问这个做什么。 “我家的沙发你能接受吗?” “啊?” ——这是白钧言完全没想过的发展,一时又傻住。 “我家里没人来过,只我一个人住,所以就一张床,不过沙发挺大的,你睡的话……”李赫侧头扫了一眼他的身材,虽然羽绒服很蓬松,脸颊圆,但身材一眼就能看出瘦削,李赫说“绰绰有余。” 白钧言“………………” 自己只是想卖个惨巩固一下人设而已,没想去李赫家里住。 他是不是经常带人回家啊,怎么这么随便…… “我能去…睡路边吗?” 李赫“……你不怕冻死?” “应该不会,我穿挺多的,我不睡觉就行了,不会死。” 李赫看他语气认真,点头“那好吧。”他瞥见前面有家餐厅,设置了雨棚,放缓了车速,“你打算坐一晚上?” “是啊……”白钧言瞄了一眼,“那个熊背后感觉很挡风。” 李赫听他说话的鼻音,已经有些感冒的症状了,再次问他“你确定吗?” “嗯……” 废话,自己下车马上打车跑路。 李赫停了车,白钧言低声道谢,拉开车门,李赫扭头看向车窗外的男生,他一下车就打了个哆嗦,发着抖坐在一只巨大的玩具熊身侧,他也像只小熊似的,跟自己挥手,大声说“我没问题的,你快走吧!拜拜!!” 挥手完了,马上将手揣进衣兜里捂着,又朝自己笑。 李赫的车缓缓开走,他一直望着后视镜,很快就看不见小白了。 白钧言探头看他开远了,背过身立刻拿出手机开机,却发现不好,刚刚他没有关机成功,甚至手揣在衣兜里,还不小心点开了a自动刷起了微博。苹果真是垃圾,一遇见冷天就开始掉电,现在只剩百分之一的电了…… s! 他恐慌地打开叫车软件,这是哪里?哪家餐厅?他火速打开定位,很快定位到了餐厅地址,接着关闭定位,再输入常用目的地,点击现在叫车。 软件显示附近车辆较少,正在为他全力叫车。 他瞥见空空如也的电量条,已经不止是恐慌了。 苍天啊,这是对自己说谎的报应吗? 白钧言手指微微发抖,吸了吸鼻子,浑身冻僵地等待了约三十秒,车子没叫到,手机屏幕忽然熄灭了…… “……” 白钧言抱着手机,人已经彻底呆滞了。 李赫是他克星吗! 怎会如此…… 这时,他听见了汽车停靠的声音,车灯的光芒照亮了身侧,让白钧言不得不躲避开目光。 李赫没有按车喇叭,只是把车窗降下来,喊他“你不冷吗?” “冷……”他声音带着一种绝望的哭腔,抬起头看着这辆车,他看不太清李赫的面容,只有一个大致的轮廓,还有对方清晰的声音“上来。” 那自己还能说不行吗…… 都这样了…… 白钧言悲催地起身,活动冻僵的手脚,绕过去开车门,用极其细微的声音说“谢谢。” 李赫重新发动汽车。 他方才已经开了一公里远了,脑中浮现那些流浪汉冻死路边的新闻。 可十分钟前,白钧言还在跟自己说,要赚钱去国外念书,他充满憧憬,满心梦想,甚至说,或许已经攒了一些钱,再攒一攒就能去念书了。 “你为什么……又回来了。”重回暖气的包围,白钧言的四肢渐渐软化,心情微妙而复杂地看着他问,“你不是走了吗?” 李赫表情没什么波动,说“我没有把人丢在路边不管的习惯。” 这是在隐射自己吗? 白钧言几乎有种羞愧感,他知道这种情绪不对,低声解释“我也没有丢下你不管,我是看见你被司机扶着上车了才离开的……” 哪怕当时他那么憎恨渣男,仍然无法承受良心的谴责,所以大半夜还回去看了一眼。 “我知道,我知道你没有不管我,所以我回来了。”李赫用余光扫向他总爱垂着的脸,下巴都掖进围巾里了,还在不自觉的发抖。 他沉默地把温度调高。 “总不能新年的第一天,就让你冻死路边吧?” “谢谢……” 这是白钧言根本没有想到的。 不过……白钧言对他的人品也不太放心,心想渣男该不会觉得自己好欺负,打算带自己回去,对自己下手? 白钧言有点慌,悄悄瞥一眼他的身材。 在温暖的车厢里,李赫只穿了一件白色毛衣,袖口微微挽起,露出了根本不像上班族的结实小臂,加上他个子高,肩膀宽,腿很长,估计还有腹肌呢,一看打人就厉害。 陈斯然说过“他很爱打壁球诶,我在健身房那几天都没怎么见到他,他一直在打壁球,我都没法进去跟他搭话。”不仅如此,陈斯然还说他“虐狗”,说不定有隐藏的暴力倾向。 白钧言有点牙疼,自己好像打不过啊……自己要是反抗,李赫岂不是可以把自己像壁球一样往墙上拍扁。 李赫注意到了他小心翼翼的目光,他开车进了地下停车场,目不斜视“你看我干什么?” 白钧言本来就冷得要掉眼泪了,此刻心底还有点泛酸“你身材好好啊……”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13 章 甜的牛奶 13 白钧言意识到自己话里存在某种暗示,至少对gay来说,肯定是一种暗示。 那难不成,让他说你看起来很喜欢打人? 所以白钧言问“你怎么锻炼的?” 李赫短促地笑了一声。 “你每天那么多工作,是不是吃很少?” 白钧言摇头,又点头“经常觉得,肉不够吃……” 吃完还要点两份。 “多吃点肉,多运动。”李赫给出建议,“在家的话,你做俯卧撑,然后晨跑,都不用花钱。” “我哪有时间啊……”他本身有两份工作,一份是江南美术馆的实习,一份是兼职翻译文献,这在家办公就可以做,有时候赶时间,通宵达旦的工作。除此之外,他还要准备申请硕士学位的材料和作品。 “工作的时候,或许有空可以在园区里跑跑步?” “你说的有道理。”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白钧言是间歇性运动,持续性咸鱼的那一类人,但应该是天生的,体型一直都瘦,管不住爱吃的嘴也瘦,唯一的缺点就是没什么肌肉,这也是他在本科学校没找到对象的原因之一…… 车子停下,白钧言看了一眼车上时钟,凌晨三点。 红月,果然不能看,他应该听话一点的。 不然怎会新年第一天就开始倒大霉。 李赫刷卡进了电梯,小区是一梯一户,出电梯转弯,进门是视网膜解锁,当然这个功能有些傻,尤其是旁边有人的时候就更傻了,李赫换成了指纹。 白钧言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只是扫了里头一眼。 确认过了,是自己租不起的房子。 李赫家里只有保洁和小刘会来,有备用拖鞋,他拿了一双放在地上“进来吧,没关系。” 白钧言微微抬眼看了看他,睫毛再次垂落,蹲下换鞋,试探“你经常带人回来吗?” “…不是。”李赫摇头“除了雇的人,你是第一个。” 回上海后,连他朋友都没来过这里,他们多是在外聚。 白钧言“哦”了一声,也是半信半疑。 “手机给我吧,我帮你充电。” 白钧言站起来,稍微警惕了几分,手机虽然没电了,但如果让对方夺走自己是不是完蛋了? “你借我充电器我自己……”话音未落,一只毛茸茸的棕白色犬只忽然登登地跑过来,白钧言的声音变调,当即炸毛躲到李赫背面去“你家怎么有狗!” 是了,他想起来了,李赫家里有狗这件事。 “别、别怕,它不咬人的,你怕狗啊……”李赫护着他,被对方用力地抓住了手腕,稍有不适,对自家爱犬说,“去,去房间里。” friday稍微有些不解,李赫就用英文重复了一遍。 比格犬站在原地看了几眼这对狗男男,转身离开了。 白钧言是真怕狗,抓着他的胳膊,缩着不敢动,探头看一眼“走了吗……?” “好了,别怕了,它真的不咬人,你怎么怕狗?” “小时候……被咬过,好几次。”有一两次被咬得很严重,总之,他一旦面对狗,哪怕是温顺的宠物犬,明知这种犬类温顺,他仍会不由自主的害怕,因为已经产生了心理阴影。 “我这是一朝被狗咬,常常怕狗叫……”根本控制不住。 “没事了,”李赫的声线很低,安慰他,“我打发它走远了,晚上我把它关在卧室里,不会来吓唬你的,不用害怕。” 这是他当年捡到的流浪犬。 因为天生性格不好,比格在国外的遗弃率很高,但被他捡到的这只,反而因为流浪街头,学会了温顺,也学会了讨好主人。 李赫对它极好,而他独身留学的孤独都是宠物所治愈的。 至于身边一直没人,也是因为他感觉自己不需要这种未知的亲密关系。 李赫先把狗带进卧室,关了门,拿了充电器出来给白钧言“你拿去充电吧,那边有个卫生间,可以冲个澡,”他脸上的口罩还没摘,指了一下走廊另一边的客卫,“小白,你身上可能还有花粉,那是我的过敏原,你冲完澡把衣服挂在洗手台旁边就行了。” 白钧言“哦”了一声,突然说“那我刚刚离你那么近,你岂不是……” “我本来就已经过敏了。”他指了下自己的脸,“没事的,吃了药。” 白钧言打死也想不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他去客卫时,还疑神疑鬼地摸了会儿镜子,担心里头是不是有摄像头,接着锁上门,把衣服换下。白钧言还看见篮子里摆放了新的浴袍,好像是刚刚李赫放过来的。 出去时,李赫不在,听卧房传来的水声应该是在冲澡。 屋子里暖气十足,白钧言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打开充了电的手机给陈斯然发了个消息“睡了吗,如果你明早起床,我没有给你发消息,那就帮我报一下警,我在渣男家里。” “33楼。”他把定位发了过去。 陈斯然是要睡美容觉的人,这个点自然不会回复自己。 白钧言坐在沙发上,打量李赫的客厅,看他的生活痕迹。 这是个约两百多平的大平层,一个人住可以说是相当大了,整个房子色调很灰,低饱和度为主,黑色家具居多,但打理得干干净净,电视柜整齐地放着一些书,左边露台旁是中厨,右边客厅中岛有个西厨,紧挨着卧室的是书房。 白钧言是学建筑的,看构造,估计卧房里还有个二十平的起居室和衣帽间。 其实第一次去别人家里,白钧言通常是不会乱看乱碰的类型。 可这毕竟是渣男的家,想了解他,就得观察他的生活环境。 沙发上放着一个崭新的史迪奇公仔。不可思议,迪士尼买的吗?他居然喜欢这种东西。 白钧言站起来看了眼旁边架子上的黑胶唱片机,下面放着一本夹着书签的书。 弯腰仔细一瞧。 哦?居然是博尔赫斯。 他看归看,却也没碰。 听说这栋楼附近住了不少明星和企业家。 在他唏嘘的工夫里,传来了敲门声,白钧言扭头,卧房里传来声音“小白,我可以出来吗?” 白钧言诧异。 李赫在自己家也这么有礼貌的吗? 难以置信。 白钧言怕狗也跟着出来,躲在了没有开灯的落地灯的旁边,遮住了自己才说“好,你出来吧。” 李赫推门出来,一时没找到他在哪里。 白钧言的声音从角落缝隙里传来“狗……” 李赫这才从沙发背后,看见一个冒头的脑袋,顶着有些湿润的黑发,两只茶色的眼睛望着自己,真的很像一种……温顺的,偶尔会咬人的毛茸玩具熊。 白钧言悄悄问“你家狗呢?” “……睡了,你别怕,它真不咬人。它很乖。” “我知道它不咬人,是长得好可爱,这和我怕它没有关系,我连吉娃娃都怕。”何况比格是烈性犬。 白钧言仔细看了,狗狗好像真的没有出来,稍微松了口气,说话也不敢大声了“不好意思啊,我就是被咬怕了……” 李赫偶尔会看见小孩子怕狗,看见狗就吓哭的,还是第一次看见成年人,一个成年的男生,居然怕狗怕成这副德行。 李赫问他“现在三点半了,你肚子饿不饿?” 白钧言又警惕了,会不会给自己下药? 但应该不至于吧…… 像李赫这样的人,应该是很享受对方爱上自己,并逐渐失去人格的过程,不至于说用下药这么lo的手段。所以开始恋爱前,李赫肯定会相当的体贴入微,说不定下一句话就是做饭给自己吃。 果然,白钧言说饿了,李赫就打开了冰箱“有牛扒,你要吃我给你煎,或者热牛奶,煎蛋。”他大概也是困了,不想做的复杂了,就了三个选项给白钧言。 白钧言“牛奶就行了,谢谢你。” 离得近了,他就看见摘了口罩的李赫,的确是有过敏症状,脸颊起了些微红疹,在柔和的暖灯光下并不明显,长长的睫毛倒映在眼下,显得他眼窝格外深邃。 白钧言小声道歉“对不起啊,害你过敏了。” “没关系,不严重。” 李赫把牛奶倒进小奶锅里,用岛台的内嵌电磁炉加热,白钧言就坐在他对面,因为困倦,神色有些放空,两手托腮,思维迟缓地注视着李赫。 对方穿着米色的家居服,上面扣子没有系上,露出一丁点分明的锁骨,脖颈还挂着一条很显眼的项链。 “那是许愿骨吗?”居然洗完澡准备睡觉还戴着,白钧言好奇地问,“你很喜欢这个传说吗?”许愿骨饰品是西方古□□俗演变下的产物。 李赫也抬头看了他一眼,点头。 “哦……”白钧言思索,这么重要的东西,这种的样式,不可能是父母送的,那会是谁?上次在酒吧里,李赫说愧疚的那个人吗? 白钧言出声“该不会是哪个前男友送的吧。” 此言一出,李赫身体却僵了一瞬,探究的目光扫过对方哈欠连连的模样。 “要加糖吗?”奶锅已经沸腾了。 白钧言点头说要。 他就是故意问的。自己是直男,让他装成陈斯然那种gay是装不出来的,不如直截了当的让他产生误会。 见李赫避而不答,白钧言说“那个,你别误会!我……看你感觉像是,不是,我就是猜的……” “不是前男友,”李赫把搅了融化的糖的热牛奶倒进马克杯,眉眼垂着,“是我哥。”他把杯子推给白钧言,顺手把奶锅丢进台下洗碗机,脸上倒是没有显露出什么,“有点烫,凉了再喝。” 白钧言抱着马克杯,嘴唇碰了下杯沿,果真被烫到脸色一扭“我不是那个意思啊……唔,项链是哥哥送的,”白钧言抬眼,锁住那根黑色项链,“亲哥哥?” 资料写李赫是李辉的独子。 但李赫却说“亲哥。” 至少对他来说是这样。 亲的? 白钧言的脑子瞬间一懵。 李赫竟然有个亲哥哥! 怎么侦探没查到? 他脑子短路了一会儿,抱着牛奶杯,仿佛静止画面一样在沉浸思索。李赫就凝视他呆呆的模样,侧过目光,倒了半杯冰水。 白钧言抿了一小口李赫煮的甜牛奶。 还是很烫。 李赫把冰水给他“烫到了?” “嗯……”白钧言换成喝冰水,有些怔的目光扫过他轮廓分明的脸庞,双颊还起了小颗的红疹。 有些渣男,外表是看不出来的。 理性告诉他,李赫可能是戴着面具的渣男。 可是……如果说他有个亲兄弟,那用同过一辆车,也说得过去。 白钧言心底的天平摇晃,渣男或许另有其人,自己是不是……真搞错人了? 白钧言抬首望着他,喝了一口牛奶,嘴角一圈白色的奶胡子,突然发问“所以,你没有前男友吗。” “……问这个做什么?”李赫回视他的双眼,有种被过分探究的感觉,把隐私展现在一个不算熟悉的“同类”面前,李赫很不习惯,甚至有些抗拒。 白钧言抱歉地说“我好奇……对不起,我越界了吧?”若对方不是同性恋,这时候就会否认“前男友”的说法,但李赫没有。 他只是声音很淡地说“没有前任,你喝完就休息吧,我给你拿条毯子。”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14 章 白钧言你赚大发了!... 灯关了,白钧言抱着膝盖在他家沙发上,心想这沙发还挺舒服,本困得闭眼就能入睡了,却因为李赫一句“亲哥送的”,一下吓得又睡不着了。 万一渣男是李赫这位亲哥哥呢?会不会是这种情况? 虽然任昭有说过,渣男似乎只比他大两三岁,如果是李赫的亲哥哥,年纪大概对不上…… 现在没办法问任昭,白钧言脑子里一团乱麻。 虽万事说不准,但…… 若搞成乌龙,自己怎么谢罪? 他下巴抵在膝盖上,脑海有些迟钝地思索,万一搞错人,渣男其实是李赫亲哥,自己起码得先送李赫两瓶六位数的酒道歉吧…… 工资少得可怜的白钧言痛苦地捂住了脸。 要真如此,自己只能给人家当保姆了。 卧房内。 李赫靠着窗抽了根烟,friday蜷缩在他身后的狗窝里睡得正香。 他打开手机,找到一张扫描的旧照片。 照片里的自己估摸才七八岁,李煊刚成年。凝固的时光里,兄弟俩站在家里院中合影,自己笑得连眼睛都看不见了,性子天生忧郁的李煊也难得地,露出一丝微笑。 在李辉和霍敏结婚的第二年,收养了不到一岁的李煊。 李煊天生性子安静,不爱说话,在艺术上有很高的天赋,简直有些自闭的安静,甚至因为自闭,还送他去看过心理医生。霍敏将他视如己出,开放珍藏的所有的艺术品真迹给他看、观摩,请大师教他画技…… 李辉看着李煊这样,头也大“我的继承人怎么能醉心于画画?有什么出息?他能成为莫奈还是毕加索?” 然后,时年已经三十五岁的霍敏怀孕,再次意外流产,故而夫妻俩就做了试管婴儿。 两年后,李赫就出生了。 夫妻俩都有事业,小时候的李赫是个爱哭鬼,大多时候都是这个哥哥在照顾,帮他擦眼泪。 香烟的气息在房间内弥漫开来,李赫把烟头丢进垃圾桶,洗漱后躺下,已是凌晨的四点半了。 窗外的夜幕露着微光。 他按下窗帘开关,随着窗帘自动合上,李赫忆起母亲带着年仅十岁的他去了南加州,哥哥李煊在离别前,送给他许愿骨项链,说“阿赫所有的愿望都会实现的。” 他离开后不久,李煊就消失了。兄弟俩再也没有联系,霍敏解释“你哥是自己离家出走的,不知道去哪儿了,你不准回国找他。” 李赫质疑她的冷漠,霍敏才说“他不是你的亲兄弟,他是我二十年前收养的小孩。” 李赫抗拒道“他怎么可能不是,他长得那么像爸爸!就算他是收养的,也是我哥。” 直到霍敏被丈夫一团乱的私生活气得差点成了植物人,一个“秘密”才展露在李赫眼前。 原来,他父亲李辉和霍敏成婚时,因霍敏和前夫婚姻期间小产过,李辉便说不愿她忍受生育之苦,说收养一个,不对外说是收养的,就当自己的孩子养就行了。 霍敏不在意这个问题,也就接受了。 谁知,在李赫十岁那年,霍敏去北京开会,在餐厅意外遇见了那位开导过李煊的心理医生,对方已经年过六十、退休了。 两人其实不算熟稔,当年也只是打过几次照面而已。 医生听霍敏说,在李煊之后又生了个弟弟,松了口气“其实李煊这孩子,跟我坦白心事后,我一直想联系你的……”但那违背职业道德。 霍敏很奇怪,问为什么,医生说“你知道的,小孩子占有欲都很强,他不想让弟弟妹妹出生,认为会跟他争宠,就跟我说,如果妈妈生不了小孩就好了。” 霍敏回家之后,是越想越不对,因为她的第二次流产,确有蹊跷。 可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也没有证据。 当她看见时年二十岁,一身艺术气息,唤自己妈妈的李煊,心底却油然而生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直接带着李赫去了南加。 那时候才十三岁、还有些叛逆的李赫听说这事,他根本不信,说一切都是她揣测,跟霍敏吵得很凶。 霍敏就彻底一病不起。 他再也不敢在母亲面前提起兄长了,也曾偷偷的托人寻觅过兄长,却没有寻到。 是前几年,李煊主动联系了他,他以为是什么骚扰电话,正要挂掉,李煊的声音混合着电磁的滋滋声传来“阿赫,是哥哥。” 但每次,都是兄长单向的打来电话。一年只会在李赫生日那天,给他拨一通电话,不会超过六十秒,就会挂断。自己再回拨过去,电话就成了空号。 去年春天李赫回国,有了消息,兄弟俩久违地见了一面。 李煊穿很旧的外套,衣服上还沾着颜料,蓄了胡子,整个人不修边幅,眉眼仍旧英俊,身上一股浓烈的松节油气味。 他轻松地问“我们阿赫长大了,有没有谈恋爱?” 李赫给了他一张卡,他没有要,离开前说“不要来找我,我不会见你的。” 李赫追逐过去,眼前只有汽车穿梭过马路卷起的落花——哥哥消失了。 所以,李赫经常会想他过得怎么样,是不是不太好,住哪里,以什么为生,冬天了还在画画是不是会长冻疮…… 这也是为什么,今晚他带流浪街头的白钧言回家了。 元旦节,李赫休假。 闹铃改到八点,他准时醒了,揉了揉太阳穴,准备出去遛狗。 他打开房门,看见了黑色牛皮沙发上、和他昨晚从迪士尼顺便带回的史迪奇靠在一起酣睡的男孩。 可能是屋里暖气温度高,白钧言卷着毛毯,浴袍敞开,露出一大片白里透红的皮肤。 而且睡觉姿势很奇特,仿佛是坐着坐着就睡着了,歪过身体,肢体柔软地折成了好几段,一动不动的像个木偶,衣服也不好好穿,一头鸡窝——或许是因为有什么烦心事,抓了很多次头才抓出来的奇特造型。 ……怎么会有人这样睡觉还能睡得着。 联想到昨晚白钧言过于越界的问题,他不由自主的想 白钧言是不是故意的? 尽管身边不缺对他示好,甚至明目张胆的男女,但李赫一直就是排斥的。 他来回走了几次,去厨房接冰水喝,步伐放得很轻,可独居的私生活被人入侵了,沙发上多了个穿成那样的男生,他是越发觉得碍眼。 李赫是个正常男性,年轻气盛,且身边没有伴侣。 他站在衣帽间换衣服,看着蹲坐在外面已经开始催促自己带它出去玩的friday,又低头看了眼自己。 就算穿运动裤也很明显,高高支起来的。 这还怎么出门。 李赫无奈地对狗子说“你去外面等一会儿,九点带你出门。” 他转身进浴室,锁上了门。 白钧言是被陈斯然的电话给震醒的,神志不清地接了电话。 陈斯然高昂的声音传来“你在哪儿??” “什么我在哪儿……”白钧言还没睡醒,闭着眼睛,脸压在抱枕上,“我在家啊我在哪儿。” “哈??hello?姐妹你睡醒了吗?天啊,你不会是跟李赫睡了?” “睡什么睡,哪那么……”白钧言一下清醒了七分,瞬间睁眼。 李赫在西厨做早餐,系了咖啡色的围裙,脸上的红疹稍微好一些了,他很平静地拿着炒勺跟坐起身的白钧言挥了下手“早。” 十点半,他已经遛完狗回来了。 白钧言一脸尴尬“……早。” 李赫极度的礼貌“昨晚休息得好吗?” “还可以……” 陈斯然尖叫“啊啊啊,你在跟谁讲话,李赫吗??什么还可以??你真的跟他睡了我去???白钧言你丫赚大发了!他行不行???多少次??” 白钧言虽然知道电话里的声音,李赫隔着十米,大概是听不见的但还是好害怕……猛地挂断电话“你打错了。” 李赫“我煎了肉排和西蓝花,要胡椒吗?” 兴许是有了“李赫不是真渣男,真渣男另有其人”的猜测,白钧言实在难以用一开始准备的态度来对待他,尴尬加内疚让他当即摇头“你都白白让我睡一晚了,怎么好意思吃你的肉排……” 话音落,两个人都诡异的沉默了。 油锅里的橄榄油滋滋地冒着烟,李赫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好过敏,脸颊泛红,垂下目光关了火。 意识到话有歧义的白钧言捂住了脸“对不起,刚起床脑子不清醒,我真的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自己这个嘴瓢的本事,就是小猫放风筝,出手就不高,还撩什么汉。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15 章 冬日光线里... 15 白钧言实在不好意思吃李赫的早饭,换上衣服就要走人“我得…得去,找房子了,不然晚了。” 李赫现在看起来平静了许多“吃了再走吧,我做的多,会浪费掉。” 白钧言现在心底矛盾,他没有继续打听李赫的罗曼史,沉默地吃这顿早饭,李赫以为他是在为房子的事发愁,问了句“找得到合适的房子吗?” 白钧言点头“已经联系好了。” “噢。”李赫切开盘中的肉排,抬眼问,“小白,你是姓白,还是名字里有白字,全名叫什么?” “白钧言。三字,钧天合奏御香满的钧,言是相顾无言的言。” 李赫的古诗造诣不高,听他说的诗句其实没有概念,但他见过那两个字,是知道白钧言的名字怎么写的。 “但读起来很像一个‘卷’字。” “是……不过我不喜欢别人那样叫我。” 李赫“为什么?” 他回答“只有……我很亲近的人才那么叫。” 白钧言离开时,李赫把自己的名字发给了他。 “李赫。” 白钧言坐在车上,看见他简短的消息,打字“好,我给你备注。” 旋即给他转账两千。 李赫没收,有些奇怪“?” 白钧言“你过敏还挺严重的…你赔我花的钱,我也赔你医药费。” 他现在是怕自己真搞错对象,先把钱还给对方再说,不然良心不安。 但白钧言看见李赫并未收取转账,而是说“这个不急,看病没花什么,你也是无心的。先去解决住处问题,谁都有低谷,以后有钱了再请我吃饭吧。” 白钧言捏了捏眉心,应了“谢谢”,退出去,才看见陈斯然半个小时前的消息。 自己挂断后,陈斯然没有再打电话,现在悄悄的问自己“有好事啊?我是不是不小心打扰了你的好事?” “没什么好事。”白钧言回。 陈斯然更小心了“现在方便说话吗,他在吗?” “我回家了。” 旋即,电话就来了。 陈斯然噼里啪啦地张嘴“天啊白钧言,我早上起来看见你的消息都惊呆了,什么你进度这么快吗,都去人家里了?!” “意外……”白钧言有点困惑,陈斯然不是说撩他很难吗。 “什么样的意外啊?哦,o,你太让我意外了白钧言,你这还叫直男吗??你让我脸往哪儿搁?我两个月没要到微信,你一上来都登堂入室了!” 白钧言本来也没睡几个小时,头更疼了“斯然,我感觉好像搞错人了……李赫说,他有个亲哥哥。我看他也不像是渣男……”如果是,那李赫也太可怕了。 “搞错了?”陈斯然的声音听起来甚至有几分了然,“那他真的是直男?啊,破案了,我就说……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我上海斯嘉丽撩不到的基佬……” “我再调查一下……对了,你之前不是跟我说他虐狗吗,可我去他家,根本没发现有这个迹象,他对狗狗很好。你真的看见了?”白钧言怀疑道。 “啊……那个其实……”当时陈斯然太生气了泼他脏水,现在有点心虚,“就是……很轻的,踹了一下狗屁股……” “……” 白钧言无语。 “……你不是讨厌他吗,我也讨厌,我就,哎呀,对不住嘛,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要生气!”陈斯然嘻嘻哈哈的,追问“快说啊,你怎么进他家的?” “装可怜罢了……他有点,圣母心。”除此之外,白钧言想不出其他的解释。 “???我怎么没发现。” “那是…你们磁场不对……不说了,我挂了。” “等等,等一下,我必须来一个,”陈斯然急忙阻止他挂断,“你的本事,真是……让我,小刀刺屁股,开了眼了!” 说完他好像意识到,这个歇后语用的不对,忙补救“不对不对,是老奶奶爬楼梯,墙都不服就服你!” 白钧言哈哈道“你是英国黄豆吃多了,假装洋人放洋屁。” 陈斯然“……” 白钧言回家立刻补了一觉,醒来,联系了那位私家侦探。 侦探发誓“他真是李辉独子,李辉承认的小孩,只有他一个。李辉如果还有小孩,除非是根本没有登记在他名下!” 互联网时代,没有秘密,但豪门秘辛也不是普通侦探能查到的。 私生子这个信息很关键,白钧言问“李赫是私生子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们豪门嘛,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也是有可能的。” 等到和任昭的通话里,白钧言更不晓得怎么问了,如果给昭昭看照片,昭昭被刺激到了怎么办,任昭好不容易稍微开心一些,自己又要自私的去试探他吗? 他不知从何下口,一拖就是一周,拖到李赫询问他近况“小白,找到住处了吗?” “嗯,找到了。”他回。 “那就好。”李赫没有追问住哪,而是询问李煊的事。 白钧言回复“还没有消息,我尽力帮你打听了,对方还没有回复。” 李赫沉默了会儿,回好。 白钧言“你过敏怎么样了?” “已经好了。” “那我就放心了,以后你别去买花了。” 白钧言心想不行,得快点搞清楚自己是不是弄错对象了。 他在电话里,听任昭说,餐厅小哥今天跟他聊了天,心情好像不错。 白钧言就问“餐厅小哥叫什么,多大了?” “他叫艾伦,才二十岁。” 白钧言嘀咕“怎么这么多叫艾伦的,我那个同学也叫艾伦,你记得的,我跟你讲过的。” “哈哈哈,我好像记得,开跑车送外卖那个吗?” “对,是他,艾伦最近也在上海,要约我吃饭,然后我才知道他中文名叫李河诶……” “什么?” 电话另一端的任昭,语气显然不对劲了“李……” “李河。”白钧言意识到了,瞬间内疚道不行,“怎么了昭昭,你也刚好认识同名的……?” “没什么……这个名字好土,哈哈哈。”他看似不在意地嘲了一句,心情显然因为这个名字don了下来,白钧言连讲了几个笑话给他听,还说“我有个新来的帅哥同事。” “帅哥同事,有多帅?直的弯的啊?” “这个不清楚,我发照片给你看,”白钧言从这位刚来的实习同事的朋友圈,偷了一张对方的生活照,转发给任昭,“帅不帅?” 任昭马上精神了。 白钧言说不是“我个人觉得比照片要帅,从佛罗伦萨留学回来的,会讲意大利语,追求者好多,还来美术馆给他送花哈哈哈哈。我努力跟他打好关系,以后你单身回国,我就介绍给你认识好不好?” 虽然嘴上这么讲,但只是安慰一下任昭,给他看看,其实这个世界上还有别的帅哥,不必执着于李赫。 “他名字也很好听,”白钧言说,“他叫关泽。” 从任昭这里,算是确认了,李赫的确就是那位渣男,细节都到这个地步了,总不可能兄弟二人同名同姓吧。 这次是百分百确定了。 看来李赫的温和礼貌,都是他的假面。 白钧言心底滋生的愧疚一下全飞走了,冷静地发了消息给李赫。 “我同事讲,李煊说今天下午过来拉走雕塑,你要不过来一趟?” 这么晚了,没想到李赫还是立刻回复,问几点。 白钧言说不清楚具体时间“总之是下午,你有空的话,提前来园区那家三支桂咖啡厅吧,到了联系我。” 实际上,根本没这回事,这个李煊压根没有回过消息。 想不到李赫还是个爱好艺术的人,对一个不知名的雕塑这么执着,还执意要买。 翌日,江南美术馆。 “小白。”同事关泽喊他“开会了。” 白钧言昨晚跟任昭聊得很晚,现在正犯困,忍不住打着哈欠,进了会议室。 会议主题是暂定在今年六月底的印象派特展,是江南美术馆成立十周年的特别展出。 周馆长说“目前已经谈好借到的展品,有克劳德莫奈的《小庞特翁德·阿特尔》,《西奥多·佩罗盖》,马奈的《草地上的午餐》,还有雷诺阿的《加布里埃》。” 这些展品分别从巴黎奥赛美术馆、巴黎马摩丹莫奈美术馆,以及塞尔维亚国家美术馆借来展出,当然,能借到一幅两幅的真迹,已经很了不得了,有些艺术品,集团从两年前就开始跨国沟通,直到最近才落实。 “如果要吸引看展的人,仅这些当然不够。”美术馆还借了一些不知名的印象派作品,也花了很大的工夫和代价,但缺少一幅真正的镇馆之作。 周馆长道“我从苏富比拍卖行那边联系到了一位霍女士,听闻她手里收藏了一幅价值三亿的莫奈睡莲,是一幅很罕见的、一米六长的真迹。” “一米六??”白钧言惊了一瞬,突然想到了,“是一八年拍卖出的那一幅吗?” “不是那一幅,哈哈,小白你很有研究嘛。不过,我们这次说的,是苏富比上个世纪末拍出去的,一直听说是一位亚洲买家,最近我们老板才打听到,原来是一位霍姓的中国富豪收藏的,这幅画在他过世后留给了他的女儿,也就是我们要接触的霍女士。” 末了散会,周馆长才叫来白钧言,跟他说“小白,下周可能要辛苦你出差一趟了。” “出差?”白钧言应聘这份工作时,可没有想过,当个实习策展人还有出差的机会! 他像连环炮似的追问起来“周馆长,去哪儿出差啊?怎么叫我啊?我还有谁啊?出差做什么啊?” “怎么,你还不乐意?” “当然乐意!!!我要去!!” 这可是公费旅游!他上学的时候,在多伦多实习过,但那次实习,并无出差的机会,就是窝着画图纸罢了。 但白钧言依旧不解“不过,我的意思是……为什么带我,我只是个刚来的实习生。” “是去香港出差,我们找的那位霍女士是香港人,过几天是她六十岁大寿。我老板打听到,原来她年轻的时候在德国念过书,我想你不是会讲德语嘛,就跟宋馆长推荐了你。” “是会,但我就会那么一点点……”他不好意思,“几号出差啊,要去多久?” 周馆长道“下周二,赶着她生日宴前去祝贺,谈一下借画的事。小白,把你港澳通行证号码发我,公司一起帮你预定机票,不过,不是我跟你一起去,是宋馆长。” ——宋馆长,也就是江南美术馆那位神出鬼没的馆长,平时不太见得到人,是美术馆背靠的集团直聘的、年逾六十岁的大拿,在艺术圈内人脉甚广。 白钧言只在会上跟对方聊过一次。 其实这位宋馆长,来历也很不简单,有同事说“前年一次展出,我们馆长拿了几件张大千和黄胄的真迹,我们还以为是哪里借来的,结果听人讲,是从馆长家里运过来的……” 当时白钧言想起宋馆长平时和煦的性子,颇有些不真实感。 中午,白钧言去拿外卖的空隙,看见了李赫的消息。 原来他已经到美术馆了,正坐在园区的儿童区等待,让自己一有消息就通知他。 白钧言简直是迫不及待,拎着炸鸡外卖就冲过去—— 工作日的正午,园区专为儿童建立的小广场空无一人,只有李赫坐在“家长等候区”的长椅上,戴着象牙白的围巾,长大衣是浅驼色,模样在放空,睫毛安静地垂着,像个放大版的乖小孩。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16 章 长久的对视... 冬日的阳光从樟树的缝隙筛落下来,一缕一缕地落在李赫的发间。 光看外表,实在难以想象,模样这般矜贵的贵公子,会是那种人品奇差的渣男。 “嗨。”白钧言拎着外卖,走到他面前晃了下手,“怎么来这么早?” 李赫抬起头“正好没事。” 他怕李煊提前来,所以在群里把工作交代了一下,没吃饭就急匆匆过来了,打算在这里一直等到晚上。 白钧言在他旁边坐下了,挨得很近,腿上放着外卖盒子,一边打开一边问他“吃了吗?” “没。”李赫瞥了一眼炸鸡,“这么爱吃这个?” “没有啊,这家便宜,肉多,那你要不要吃?” 李赫摇头。 “虽然是便宜的平民食物,但是味道很好。”和前两年他去首尔旅游吃到的味道差不多,白钧言非常主动,递给他一次性手套。 李赫想了想,没有再拒绝,说了谢谢,他斯文地戴上一次性手套,口中询问“重新找了房子,远吗?” “不远,就是采光不太好。” “朝向不好?”他接过白钧言递给他鸡腿。 白钧言说“就是地下室啦,地下室便宜很多的。” “地下室?”李赫停顿了下,想象中是阴暗潮湿的小房间,完全不透光,只有一张窄小的床放在中央。 住那种地方,难怪白钧言性子这么不稳定。 李赫微微蹙眉“完全不见光,长期会生病的。” “还好啦,我下班晚的,我回去就天黑了,见不见光的无所谓,况且也不是完全的没有窗户,有一个,这么小的,在顶上……”他伸手比划着,是韩国男人看了会愤怒的小。 按理说,李赫不应该管他的,可还是忍不住在意,觉得……兄长说不定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创造他无人欣赏的艺术。 “白钧言,”李赫喊他,“李煊下午来的话,如果我买下他的作品,不是要给美术馆中介费吗,我再单独给你一些,权当谢谢你帮我联系他了。” “我知道你是想帮我,我其实过得并不辛苦,有地方睡觉,有钱点外卖吃饭,做自己喜欢的工作……”白钧言朝李赫笑了一下,“我很知足了。” 李赫嘴唇微微抿紧。 只是白钧言心底清楚,李煊不可能来的,同事联系过了,但始终没有回信,导致他的雕塑作品被堆放在了美术馆的仓库而无人问津。 现在就有个大买主在面前,要买下那个透着压抑气息的雕塑。 “会变好的,你的生活。”李赫说。 “希望如此吧。”白钧言用手背擦了擦嘴,目光瞥着他吃炸鸡的模样。 李赫低头啃了一口,炸鸡皮很酥脆,肉汁很嫩,一口咬下满满汁水。即使是吃这种食物,他吃相也依旧斯文好看,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沾了一点酱汁在嘴角。 白钧言侧过头,就那么专注地看着他。 在那本被陈斯然贬为狗屁的三年讲师经验里,讲师说道在长久的对视里,会产生一种荷尔蒙的效应,会让对方误以为爱上你了。 白钧言打算试试,反正就看看,又不花钱。 他是直男他不怕! 李赫感受到他的目光,抬眼“唔?我脸上有什么?” 白钧言非常专注“你脸上有……” 他欲言又止,时间仿佛凝固了极久,凝固到李赫不自在了起来。 白钧言的眼睛不是黑白分明的那种,他的瞳仁偏琥珀色,像灯光下的淡茶水,而且是圆圆的杏眼,这种可爱的眼型,和他偏向攻击性的下半张脸并不搭调,可奇异的很好看。 虽然现在白钧言的脸上糊了好多炸鸡酱,导致他现在的模样又蹩脚又好笑,而白钧言自己显然不知道。但这并不妨碍李赫觉得他顺眼好看的感官。 “你……”李赫感觉到了不对,白钧言的意思太显而易见了。 他垂眼,侧过目光。 “哎你别动,”白钧言歪着头,锁住他的双目,“你这儿有点酱汁。”他隔空指了指,递纸巾给他,然后说,“不过我刚刚发现一件事诶。” “……什么?”李赫擦了擦嘴角。 白钧言嘴角掀起,左边脸颊的酒窝要更深一些“我发现……”他声音也放得又轻又软,有几分蛊惑的意图,顿了会儿道,“李赫,你睫毛好长啊。” 李赫垂下来的睫毛不安地颤了颤,呼吸显然窒住了,无法招架地低声说“是吗。” “是,”白钧言那一张花猫脸上的笑意更灿烂了,“以前有人这么说过吗?” “有过……” 他从小就是在夸赞中长大的,说他继承了父母外貌上最大的优点。但夸赞听得多了,其实就不在意了。他清楚自己长什么样,但……没有像这样动听的。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17 章(李赫你这个笨蛋...) 17. 李赫朝他笑了笑,语气很轻地说谢谢。 白钧言根本不是此中高手,他自己顿觉丢脸,但好歹稳住了,没有讲太多就回去继续上班了。 卫生间里,他用湿纸巾擦了脸,才发现自己脸上居然这么多酱…… 难怪李赫刚刚看着自己忽地笑了一下——可恶!白钧言还以为他是不是也有点心动,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自己长得搞笑。 那他笑得未免也太开心了点吧?? 这种丢脸的瞬间让白钧言相当在意,默默咬牙气了半个小时,才想起给他发消息:“你别在那个儿童游乐区吹冷风了,去咖啡厅坐着吧。” 李赫回:“没关系,不冷。” 没等他回,李赫又发来:“而且我一喝咖啡就睡不着,不想去咖啡厅。” 白钧言:“那可以去图书馆啊。” 他们园区除了咖啡厅,还有一家公立图书馆。 这时,同事雯雯跑进办公室:“我刚刚在儿童游乐区那边看见一个大帅哥,哇塞那个腿那个身材,九头身大帅比!” 另一个女同事:“外国帅哥?” “不是,我不是近视吗,我走近了看,是中国人啦,不过真的好高,特别帅!男模!肯定是男模!” “比关泽还帅吗?” “那……”雯雯下意识止住话头,“各有各的帅!” 坐在白钧言身侧办公的帅哥抬起头来。 雯雯形容说:“气质特像年轻时候的丹尼斯吴!又少年又温柔还不羁还有混血的感觉!” “!” “我的妈呀!” 几个女同事结伴飞奔去儿童游乐区,过了几分钟,回来摇头:“人都走啦!哎,去晚了,没看成,可惜了。” 正在办公电脑上悄悄搜索“丹尼斯吴”的白钧言,摸出了手机。 问李赫:“你还在外面吹风吗?” 那边回:“没。” 可能是因为闲着,回复得特别快:“在咖啡厅坐着,李煊来了?” “没来,就是问问你,你不说不冷,说一喝咖啡就睡不着吗。” “是,刚刚不冷。” 结果自己坐了一会儿,还是感觉冻。 李赫打字很快:“你走了我就觉得好冷。” 打完发送出去,几乎是立马,就感觉这句话不妥,想撤回的,但那又太刻意了点。 如果是对其他人,李赫也不会觉得不妥,但白钧言…… 李赫有种控制不住,想继续下去的念头。 白钧言垂着头,也回:“那我的作用,就是小太阳啊?我身上很暖和吗。” “嗯。”李赫简短地回:“你继续工作吧,李煊来了就叫我。” 落地窗外的三株桂花树伫立,遮挡了大部分的冬日阳光。从正午到下午五点,日光从顶空到西落,红色的夕阳浮动,李赫闭着双目,脑子里却一直在重播他的注视。 那张花掉的、蹩脚的,又有点打动人的笑容。 他在咖啡厅等到快睡着了,一整个下午过去,也没等到人。中途发过几次消息,都没得到回复。 白钧言五点下班,过来找他,说:“刚刚同事问了,李煊的助理说临时有事,就不来了,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啊?没关系,不过,他今天都不来了吗?”坐在咖啡厅的暖气里,李赫脱了外套,露出内里的白拼黑高领羊绒毛衣,款式宽松,项链就挂在毛衣外面,是一只黑色的许愿骨。 “不清楚啊,跟这些艺术家沟通,总之是……偶尔碰上这些事。” 白钧言坐在他旁边:“那你还继续等吗?” 李赫应该是用手托着脸睡了一会儿,脸颊边有一点很浅的红印子,睡眼惺忪的模样,揉了下眼睛说:“他兴许不会来了。” 白钧言:“抱歉啊,害你白跑一趟……我也过意不去,我请你吃饭吧?” 李赫站起,看了眼时间,稍有犹豫:“下次吧,今晚我有点事。” 不是推脱,的确有事,跟朋友约了晚餐。 “下次我请你。”李赫说。 “噢。”白钧言无所谓地点点头。 是夜。 张超带李赫来了“et”酒吧,李赫还没进去,只是站在门前梧桐树前抬头,就认出了这一间:“是这家啊,你朋友开的?” “你来过?”张超带他进去,他和李赫这种爱看书的不一样,不管在哪儿,他都喜欢热闹、人多的地儿。 李赫点头:“来过一次。” 他的社交活动其实不多,喜欢享受孤独的时光,回国后除了开会和工作,唯一一次大型的活动,就是校友的讲座。 张超:“跟谁来的?你除了跟我喝酒,还会跟谁?唐凌?不是吧?”二人进卡座后,张超观察他的表情,“我知道了,唐凌他表弟!那个gay!” “…不是。” 张超翻开酒单:“那你自己跑来酒吧买醉啊?不会跟司机喝酒吧?”他知道李赫是个相当自制的人,自己只要不约他,他就能在壁球馆或者图书馆待一整天,除了上班就只有这些无聊的娱乐,宅到不行的性子。 “跟一个朋友来的。”李赫发现张超点了自己上次喝的威士忌,神色就更微妙了。 那天晚上的事他记得很清楚,白钧言对他的态度很奇怪,也很冷漠,第二次也是,但第三次见面过后,白钧言明显就温和了。 可能是生病了,在吃药,李赫自动在心里给他找好了理由,而最近情绪稳定了,也是因为吃了药控制住了。 “在想什么?”张超的手掌在他眼前挥了挥,嗅觉敏锐,“你不对劲,你有情况。” “没有。”称不上是什么情况。 白钧言应该是喜欢自己吧,但李赫身旁有太多喜欢他的人了。 张超:“就是有情况,你一说谎就这个表情!” 李赫看向他:“什么表情,我怎么不知道?” “心虚的表情啊,你口是心非就是这个样子,”张超灌了一口酒,很欣慰地拍他的肩膀,在堵着耳朵的音乐声里喊道,“阿赫啊,我以为你要跟狗过一辈子了,你个恋爱小白啊!” 李赫奇怪道:“你怎么知道他叫小白?” “……?” “你真是年轻人吗?你不上网冲浪吗?!我是说,你是恋爱小白,意思就是……你没经验,傻,容易被人骗,这都多少年的过时词语了。”张超一时难言,又起了兴趣,“那个人叫小白啊?” “……嗯。”李赫自然不会告诉他,那个人就是白钧言,是张超在斯里兰卡救下的投海者。他打算揭过话题,但张超穷追不舍,追问“小白”是谁,什么样的人,怎么认识的。 “认识不久,”李赫简短地说,“年纪小,很……热爱工作,有梦想,有想法。” 张超一口酒喷到桌子上:“……你是他面试官?” “不是,”李赫擦了擦不小心被溅到的手背皮肤,“我只是…在说他这个人的品格。” 两人在嘈杂的音乐声中对话,张超问模样,李赫形容说:“眼睛圆圆的,皮肤白,像…毛茸玩具,像比熊那种。” “比熊……比熊犬啊?我的天哈哈哈哈,”张超啧啧称奇,“李赫啊李赫,我知道你是狗奴,收留那么多流浪犬,但我没想到你找对象都要找长得像狗的。” 李赫无奈地解释:“我不是说他真的长得像,我的意思是……”他很可爱。 最后那四个字太轻了,张超听不清楚,重复了一句:“你说什么?” 李赫摇摇头,和他碰杯:“没什么。” 夜深了,小刘开车把他和朋友分别送到家。 李赫喝得克制,恰好是一个微醺的、看什么都觉得浪漫的状态,不影响明天上班。 到家,他没有趴下就睡,而是进了浴室。 白钧言这个点就关灯睡觉了。 迷迷糊糊之际,白钧言要睡着了,又听见群消息的提示音,是园区的群,园区保安大爷说:“谁把这么多花丢在这里?浪费钱!” 嗯? 白钧言想起来,是白天同事关泽收到的花。 这不关自己事,他闭了眼,忽地想起。 关泽就坐自己旁边,那自己身上会不会有花粉? 自己靠李赫那么近,他会不会过敏? 过敏这种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可能就死了……毫无征兆的。 白钧言只犹豫了一瞬,就给他发了消息:“在不在?” 那边没有回复。 是睡了吗? 白钧言给他打了电话,电话响了一会儿,无人接听,他重新拨通,心底有些害怕了。李赫不会是因为过敏出什么事了吧?! - 浴室。 正在冲澡的李赫听见外面传来狗吠,连着叫了好几声。 他们家星期五,是不爱叫唤的那一类狗,明显是有急事叫他。 李赫顶着满头的泡泡,拽过浴巾围在腰间,光脚走出去:“freddy?” “汪!” 李赫听见了放在外面的手机铃声。 发丝上的水珠,顺着肌肉线条流到地板上,每一步都有清晰的水印子,李赫拿起手机,是白钧言。 “喂?”他接通电话,有些疑惑。 “你终于接了。”白钧言稍微松了口气,报复归报复,死了可不好玩了,要是李赫因为过敏身亡,自己下半辈子就要背负这种害死人的愧疚活一辈子了。 白钧言才不愿因为他毁掉自己的人生。 他声音带着急躁:“你今天不是见了我吗,你现在身上有没有痒啊,或者其他奇怪的感觉?” “你指什么……”李赫困惑地抬手摸了下还没擦干的右边胸膛,白钧言指什么,心动吗? 心脏的跳动依稀和平日是一样的,又仿佛不同。可喜欢一个人,对一个人产生感觉,心动,哪是那么简单的事啊。 李赫又不想说没有,这怕是会让人伤心吧,想了半天说:“可能有一点点……吧。” 白钧言在电话里大声道:“那你快吃药!” 李赫更不解:“为什么要吃药?” “笨蛋,你过敏了啊!!!” “噢……”李赫顶着头上泡沫,竟然没有问为什么,就出去找医药箱,“找到了。” “那你快点吃了。”白钧言催促道。 视线有些晃动,李赫按照药盒说明把药倒出来,就着水喝了:“我吃好了。” “那就好,”白钧言打了个小哈欠,闭了眼,“我挂了啊拜拜。” “等一会,小白,”李赫转身回卧房,“你再多说会儿。” “唔?”白钧言充满倦意的声音道,“……说什么?” 李赫把声音开外放,埋头在洗手池,放了细小的水流冲走头顶泡泡:“说个歇后语吧,我想听。”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 第18章 第 18 章 18 白钧言觉得自己是疯了,都快十二点了,还在连麦哄男人睡觉。 因为这个男人说他想听歇、后、语。 就不会自己买本歇后语大全吗?? 是德云社不好听吗? 关键是,白钧言为了刷好感,还真的陪聊了一个小时。 李赫问他“小白,你怎么懂那么多?” “…我小时候聪明啊,爱背书。” “嗯,那是没错。”李赫刚好处于一个眩晕的界限内,他躺下后,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很快就睡着了。 白钧言听着他的呼吸声,已经过了暴躁劲儿,声音还算平静地喊了声“李赫?” “还在吗?” 回应他的是李赫迷迷糊糊的一句“唔”。 那种连绵的呼吸声,滋扰着电磁波,白钧言本来想把他闹醒,睡个屁,但又害怕对方再继续拉着自己讲话,所以,他在挂断前说“那你好好睡吧,晚安。” 李赫没有回应,深眠在有关大海和蓝天的甜梦中。 梦里有那么一会儿,出现了他的新朋友小白,梦境的内容让他出了一身的汗,早上醒来时有些虚脱,睡袍和被单全都要清洗。 李赫用冷水洗了脸。 他也来不及想那么多,周六一早,李赫把星期五交到小刘的手里,接着就去了机场,乘飞机回香港。 过几天是他母亲霍敏的生日,李赫一开始并未想到,她会大肆操办这次生日宴。 毕竟……今年不同以往,六十岁,应该叫大寿了。 对于女性而言,还是像霍敏这样用尽全力留住年轻时青春美貌的女性,竟然会广发请帖,请各界好友,来参加她六十岁的生日宴。 实在有些令人费解。 李赫隐约能猜测到,恐怕母亲是想为他铺路,为他的事业、或是婚姻牵桥搭线…… 明知如此,却也只能回去。 原本霍敏要派专机来接他,李赫拒绝了,购买了民航的票。飞机上,他并未睡觉,也没用餐,单是借着舷窗外的亮光,低头在翻看一本从江南美术馆旁边那家公共图书馆借阅来的书。 他前两天晚上喝了一些,但不是醉了,他话比平时多了一些,而白钧言竟然还陪聊。 李赫没记错的话,隐约记得,白钧言好像吐槽了一句“你怎么不去借一本歇后语大全啊就这么懒吗。” 虽然很小声,以为自己没听见,但他还是听见了。 所以第二天下午,他早早的下班,就去江南图书馆借了一本。 书很新,大概是没什么人借阅的缘故,封皮很干净,只有内页有一点点涂鸦,想来是某些不懂事小孩子的手笔。 这家图书馆在工作日人很少,李赫坐在窗边的座位,冬日暖阳透过窗棂照在书页上,他侧过头,看见楼底下的白钧言,掀起毛茸茸的羽绒服帽子,抱着一箱子的杂物穿过园区,似乎是要去仓库。 出来时,上班摸鱼的白钧言居然坐在了儿童游乐区的秋千上晃荡。 李赫侧头就能看见他。 一个男同事从咖啡厅打包了几杯咖啡,坐在白钧言旁边的秋千上,把咖啡递给他喝,两人坐着聊了几分钟,就回了办公室。 李赫也没有叫他,在图书馆办了一张卡,将这本歇后语大全借走。 今天正好在飞机上看。 路过的空姐已经看他几回了,因为门关着,快下飞机的时候,她才看清楚。 最后语气很微妙地跟同事说“3a那个帅哥,看的书居然是中学生歇后语大全,他这看得也太认真了吧……” 认真到让人以为是什么哲学书。 李赫津津有味的看了一整趟的航程,直到航班落地。 他行李小,下飞机便将外套挂在手臂上,香港的气温比上海暖和太多,今天还有刺目的冬阳,隔着航站楼的玻璃照射在眼皮上,他沉默地享受了一会儿光照十足的感觉,继而戴上墨镜。 站在接机口等待的安叔,用力地挥舞手上的纸张“hoard!hoard!!” 安叔是霍家的老人,是看着李赫长大的,他爱称呼李赫的英文名。 而李赫的名字,原本就取自霍敏的姓氏,从“霍”姓的谐音演变而来,而“赫”字五行属火,是补他八字的,所以就连英文名都延承自外公霍静忠,叫霍华德。 李赫个子高大,弯腰给了安叔一个拥抱,用粤语讲“安叔,好久不见。” “是啊,都有两三年了,真是越来越帅了。”安叔自然地接过他的行李,一面问他肚子饿没有,一边带他去坐车,在车上先给他一块菠萝包“本来要给你带一碗云吞,但不知道你的航班能不能准时落地,放久了就不好吃了。你啊,你小时候就爱吃菠萝包,还爱喝奶茶……” 安叔口中细数着他过去的饮食习惯。其实很多李赫现在都不太爱吃了,但仍没有反驳的意思,菠萝包的外皮一碰就掉渣,甜而酥的皮融化,流心的叉烧馅料翻涌入口腔,接他的轿车缓缓穿过窄小的街道。 生日宴举办地,就在霍家老宅。在眺望九龙的塘马山山腰,打下深牢的地基和阶梯之上,那一栋残留着殖民时代遗风的白色老建筑群。其中有一栋高高的,攀着深绿爬山虎的塔楼,在山脚就隐约可见。 宅院是霍敏的父亲霍静忠多年前从英国人手里买下的,临走前,他把宅子作为遗产留给了二女儿霍敏,让她哪怕与丈夫感情不和而分居,也有家可回。 霍静忠奄奄一息之际,抓住霍敏的手,塞给她一份密封的资料,道“伊芙,这虽然是个弹丸之地,难成气候,但也是你的家。” 所以哪怕霍敏再如何不喜欢这里,老宅住着也有诸多不便,可后来这么多年,她仍然有大部分的时间都独居在此。她频繁来往加州与香港之间,每年和丈夫李辉大概只见一次面。这次干脆连生日宴请帖都没发给他,也没叫人通知他。 黑色轿车无法开上阶梯,只能在阶下停稳,李赫走上去,他的行李被人拿去安置在房间了,而他人也被等候多时的霍敏直接带走,进门,绕过传统的英式草坪,从走廊的玻璃门进了客屋,让老裁缝给他量身。 李赫只能受摆布地抬手,任人给他量臂长和腿长。 霍敏就站在一旁,头发和妆容都很整洁,肩膀披着轻薄的米色针织披肩,絮叨着道“今年刚开年,还没给你打衣服呢,要给你做几套春装备着,几件合身的西服,再做几双合适的鞋,明年开春后是你本命年,明天呢,你跟我去一趟西贡,见郑老先生,请他给你除太岁。” 李赫心底叹息。 他就知道回家免不了这一遭。 周二大早,白钧言就打车去了浦东机场,十六公里,半个小时,他拖着行李箱在航站楼见到了宋馆长。 宋馆长虽然到了快退休的年纪,但打扮很年轻,穿年轻人会买的潮牌,保养得当,看模样就是四五十,气质清隽儒雅,有种古代的书生气。 宋馆长和蔼地问他去过香港没有,白钧言说十年前去过“那时候不是坐飞机,还是从深圳坐轮渡去的。” 宋馆长就开始跟他讲老香港是什么样子,有什么好吃的,两人这次是坐经济舱过去的,宋馆长讲了一路,白钧言也听了一路。 说半天最后下结论“还是上海好。” 香港的酒店大多是方寸大小,本次出差,白钧言沾领导的光,公费住在尖沙咀的洲际。一入住,白钧言就先把行李箱里折好的正装拿出来熨烫,而后在衣柜中挂好。 宋馆长住在同一层楼的另一个房间,叫他去酒店吃了午饭,说“小白,我问了一下霍女士,她今晚有约,咱们明天再去见她。现在的香港和十年前不一样了,你正好下午晚上,可以去多逛逛,我呢,也正好去见两个老朋友。” 白钧言t到他的意思,马上表示好,随后他回到房间,睡了几个小时午觉,下午五点起了,开始在大众点评上搜附近好吃的餐厅。 同一时间,霍宅来了客人,一位宋太太带着女儿来了霍家。 霍敏一叫他出去,李赫就知道这是干什么了。 难怪一大早,霍敏说今天要招待客人,让他穿的正式一些。 霍敏用粤语跟他介绍宋太太的女儿“这是思颖,小赫,你以前见过的,思颖跟你年纪差不多大,比你小一岁,她在普林斯顿念书,这次是趁着假期回香港。” 李赫礼貌地点头向二人问好,陪着霍敏坐在矮茶桌前,宋思颖坐在对面看着他,李赫礼貌而疏离地朝她一笑,实在不知如何应付这种情况。 结果宋思颖反而好像觉得有趣,探究性的目光在身着正装的李赫身上扫来扫去,李赫忍耐着并未出声,也克制地没有看手机,别开头去看窗外的园丁修剪繁茂的枝叶。 他们家花园,不应该叫做花园。因为自打多年前发现李赫对花粉过敏后,花园里的英国玫瑰、争奇斗艳的杜鹃花,还有后山的漫山遍野的紫色风信子,都被拔光了。 哪怕李赫很少回这里,也是如此。 霍敏用余光看向儿子,又笑着对宋思颖道“我今天刚好想去挑一件大衣,思颖眼光好,不如陪我一块儿去?” 得到宋思颖的点头,霍敏轻拍了下儿子的胳膊,别有用意地询问“小赫,你也陪妈一起去吧?” “我下午有……”他想说自己下午有事,但接触到霍敏的目光,很难拒绝地点头,“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好,我陪你一起去挑衣服。” 霍敏这才笑开来。 当晚,霍敏和宋太太借口要去看舞台剧,丢下两个年轻人就走了。 李赫收到霍敏的消息,只好请这位宋小姐在吃了一顿便饭,餐厅也是霍敏一早就预定好的,是深水湾的海滨餐厅,装潢符合时下年轻人的喜好,灯光烂漫而柔和,映得餐桌对面的宋小姐面如桃花。 宋思颖找了一些学术话题跟他聊着“原来教你大提琴的那位老师,他是马友友的学生,我在法国上过他的课……” 李赫有些漫不经心地跟她聊着,目光却穿过女方的头顶,望见了海滨的方向。 落地玻璃窗外,海边站了一个有些眼熟的男生。 对方穿一件很基础款的宽松白衬衫,黑色长裤,就站在海浪边缘,像是拿着手机在拍照,应该是在自拍。 李赫凝视了一会儿…… 怎么有点像白钧言。 他喝了口茶水,简直有些懊恼,怎会看谁都像他。 他一边心不在焉地跟宋思颖说话,一边时不时扭头去看,连宋思颖都发觉了他的不对劲,侧头望着窗外“hoard,你在看什么?” “一个朋友,没事,应该是看错了。”但他说话的下一秒,目光所及之处,那个神似“白钧言”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人消失得太快了,简直猝不及防—— 白钧言可是有跳海黑历史的人。李赫迅速站起,想也不想就朝宋思颖说“失陪一下。” 话毕,他径直走出餐厅,步伐太大,近似于跑,这般失去风度,只留下错愕的宋小姐独自坐在原位,丢了刀叉。 白钧言独自用餐结束,在深水湾的海边买了个新鲜椰青,就搭乘巴士回中环了。 他刚坐上巴士,突然接到李赫的来电,心里意外。 说实话白钧言工作忙碌,没时间每天去李赫那里打卡早安晚安。这两天也没有理他。 他接起电话,电话那头喊“白钧言?” “怎么了啊?”白钧言坐在巴士的二层,侧头观光,温暖的柔风拂过他的面庞,他眯着眼感受着暖风,“有事情找我?” “没事……”听见他的声音很轻快,李赫也松了口气。 自己多半是眼花了。 “哦,”白钧言简直有些莫名其妙,“那你没事给我打电话干什么,按错了?还是说想我了?” “我……” 李赫没有再说下去了。 他站在海边,心跳随着海浪撞上鞋面,也陡然之间加快了。 第19章 第 19 章 19 他告诉白钧言“我借了一本歇后语大全。” “哦,”白钧言笑道,“原来你要跟我切磋歇后语啊。” “不是切磋,就是……想跟你分享这件事。” 李赫总不能告诉他,在深水湾看见一个好像他的人,以为他要跳海,所以打电话确认一下他的安危。 宋思颖从餐厅出来,看见他站在海边讲电话,脸庞被夕阳映照成了微红的颜色,垂下的眼尾夹着笑意。 李赫讲完电话,回去时,宋思颖已经买单走人了,还让餐厅服务生给他留言“这位小姐说,她有点事所以先走一步。” 让对方买单可不是他的风度,李赫有点在意此事,果不其然,他还没到家,就收到了霍敏的电话。 “思颖说,你有恋爱对象了?她说你中途离场去海边讲电话了,她感觉你在和女朋友聊天,所以不是很开心。”宋思颖不开心,闹得宋太太也不高兴,但霍敏反而是喜悦的,追问“小赫,真是女孩子啊?” “不是,”李赫否认,“一个朋友,聊了几句重要的事,可能我中途离开的行为不太得体。我等下给她道个歉。” “哦……”听见不是女孩子,霍敏心情就平复了,“那你对思颖怎么看?” 李赫“她很好,我可以和她做朋友。” 霍敏叹息道“没关系,既然你不喜欢宋思颖,妈再给你安排其他的,你回来我再让你挑,你喜欢什么样的?哎,你记不记得张伯伯的孙女,就是年纪小了些,好像才十八,不过,配你也正好……” “我不喜欢…我不喜欢这样,”李赫的语气难得重了两分,“妈你不用给我安排相亲了,我不接受包办婚姻。” “让你去找,你又不去找,给你安排,你也不要……” 后面霍敏说什么,李赫都听不进去了。 塘马山漫山遍野都是矮松,霍家的房子,就是山上的一抹雪色,此刻正被月光笼罩。 翌日下午,宋馆长和白钧言打车前往霍家。 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三点,他们住得很近,不到两点就出发,出门的时候宋馆长捂着肚子,仿佛不太舒服。 白钧言身着黑色正装,笔挺地裹着他的身材,问宋馆长“您没事吧,还是肚子疼吗?” 上午宋馆长就不太舒服,然后白钧言就去药店,给他买了一点肠胃药回来。 “我是老毛病,吃不得刺激的……”他摆摆手,掏出手巾擦汗,说没事。也不知道昨晚他跟朋友吃了什么不该吃的,虚脱成这样。 两人坐在车上,宋馆长给他科普 “霍家在塘马山半山腰上,香港的山都矮,没有楼房高,霍家的房子,历史超过一个世纪了,而他们在那里也居住了超过半个世纪之久。我们拜见的这位霍女士,她年轻时在德国求学,你可以叫她伊芙琳。” 快上山的时候,白钧言探头去看山上,山实在称不上巍峨,不过在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在半山拥有那样一座庄园样式的豪宅,家底可见一斑。 这时,身侧传来一声很隐秘的“噗——”声。 气体外放的声音,让白钧言屏息,觉得还是假装没听见的好,他看似在看风景,宋馆长的表情却变幻莫测“不行了……小白,我得回去一趟。” “哎?” “我这肚子,我得回去解决一下,”他面露难色,忍出了汗珠,递给白钧言一个公文包,“这里是资料和邀请函,你先下车,往上面走就行了,房子很显眼,半山就那一栋,特别高的楼梯……”宋馆长一边说,一边用力捂着肚子,用英语让司机师傅停车“小白你上去等我一会儿,如果我没来得及,那你就先进去……” 白钧言风中凌乱地下了车,宋馆长催促出租车赶紧带自己回酒店。 站在山脚,他提着公文包,眺望上山的山坡,再看看自己这一身如同去参加晚宴的装扮,得,白钧言步行上山。 如宋馆长所言,这座山不高,他走了大概二十多分钟,就看见霍宅。高高的阶梯之上,有一扇紧闭的黑色铜门,不算很高的门楣,门前立着一株景观松的造景。 白钧言站在砖石铸造的石墙旁,看了眼手机时间,他给宋馆长发消息,宋馆长说“我还在卫生间……” 大概是没力气打字,他发了语音,有气无力道“小白啊,我怕是赶不上三点了,实在不行,你就先进去……”如果自己迟到,对于时间观念很强的伊芙琳而言,这是很失礼的行为。 况且,宋馆长还担心自己万一不小心在霍宅放屁怎么办,刚刚回酒店时,出租车司机的表情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 白钧言茫然“可馆长,我要说些什么啊……” “不用你说太多,公文包里,有资料,给伊芙琳介绍一下,我多年前跟她有过一面之缘,也不是什么熟人,你呢,就该怎么就怎么样,参观一下,谈一下具体的时间就行了。” “哦……” 宋馆长一条有一条的语音发来,教他怎么做,白钧言掏出资料翻看,其实他有培训过,但这完全不一样,自己独自去,和跟宋馆长一起去,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不多时,下午两点四十分,白钧言爬上霍宅门前的楼梯,这楼梯实在太高了,他爬上去后,额头出了一层薄汗。 白钧言整理了一下衣裳,抬手敲门。 菲佣开门后,白钧言出示了邀请函“您好,我是上海江南美术馆的白钧言,是霍女士邀请我来霍宅的。” ——身后,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停下,车子开不进家门,要顺着盘山路再往上,开进专门修的车库里停放。 李赫下车时,看见了一个穿着黑色西服正装的男生进了自家门,那背影出乎意料的眼熟,穿着合身的,很漂亮的掐腰西服。但只一秒,对方就进去了。 霍敏的生日宴设在后天,今天就有人来拜访了吗? 李赫上楼,进门后,问了一句“雷托,刚刚我看见有人来了,是伊芙琳的客人吗?” “是的,那是伊芙琳的客人,好像是……上海一家美术馆来的。” “嗯?”李赫这时还能看见白钧言的背影,他们家花园修得简洁,现在是下午,年轻的管家正带着白钧言顺着常青树的小道步行到长廊上,他的目光凝视了一会儿,转头问雷托“上海美术馆的人来做什么?” “是,少爷,我听说是来借艺术品的。” 李赫点点头,对此事并不清楚,两方都没跟自己说过。 他脑中也只剩一个念头,原来,昨天不是错觉啊,白钧言真的来过深水湾。 在同一个时空,他们只相隔几十米。 一前一后的错过,而后重逢。 第20章 第 20 章 20 李赫不知道白钧言怎么会是独自前来的,他稍微打听了一下,发现白钧言果然是一个人,且没有车,应该是打车上山的。 李赫便问安叔“那上海美术馆来的客人去哪里了?” 安叔回答“他们来借老先生留下的那一幅大的《睡莲》去上海展出,现在带人去藏品库了看画了。” 同时,白钧言也经历了一系列严格的安检。 手机、手表全都没收,保镖的手摸过他的全身,不放过任何部位,包括鞋底和袜子,以确认他身上没有任何可疑的物品。 白钧言的公文包也被没收了,只允许他带着那一册薄薄的资料书进入地下藏品库。 穿过层层安保,一道又一道堪比银行金库的锁,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个四面密不透风的恒温地下室,而黑色的墙面上挂着一副巨大的《睡莲》。 从1897年到1926年,克劳德莫奈这位法国画家总共画过181幅《睡莲》的作品,尺寸各异,收藏在全世界各大博物馆中,以及像霍敏这样的收藏家手中。 白钧言的目光很难从这幅画上面收回来,这种近距离的震撼是难以言喻的,诚然他已经在其他的博物馆中,见过其他的莫奈真迹,可仍旧比不上这一刻—— 他和画之间,只相距不到两米。 霍敏转过身来,从面容上看,她和白钧言想象中的六十岁有极大的差距,看起来似乎只有四十的模样,妆容和服装都很精致,帽檐下垂落着黑色网纱,遮住一张涂抹着红唇的面庞。 难以想象年轻时候应该多么惊艳。 白钧言深呼吸一口气,脱下白丝绸的手套,跟她握手,用德语说“伊芙琳你好,我是江南美术馆的策展人怀特,很高兴见到你,说实话,您美得超出我的想象。” 白钧言的英文名也相当俗套,直接翻译他的姓氏“白”,以“hite”作为名字。 霍敏果然很意外,其实她已经有相当久的年岁没有跟人讲过德语了“怀特,你的中文名叫什么?”她伸手浅浅地跟他的手掌握了一下。 “我中文名叫白钧言,”他略微低头,“您怎么称呼我都可以。” “白先生看起来很年轻,是特意学的德语么?” 他笑“是大学选修课上学习的。”他一开始只是兴趣,后来学得精了一些,就打算去德国念硕士了。 霍敏了然地点头,说正题“这幅画是我父亲留给我的遗物,因为它的价值,这些年时不时就会引来一些盗窃贼,所以只能将它封存至此,我很遗憾世人无法见到它的美丽,所以这次才邀请你们前来。” 她说的很客气,实际上应该是集团董事长拜托了多次,才有了这次机会。 白钧言侧头看着画。 在灯光下的巨幅艺术品,睡莲只是安静地漂浮在蓝紫色的水面上,永恒的吉□□花园凝固在了此刻的时间里,白钧言完全挪不开目光,甚至忘了要说什么。 霍敏问“它很美吧。” “是的……”白钧言点头,“太令人着迷了。” “二十年前这幅画就是如此,二十年后仍旧这么美,艺术品的价值,是被人发现,而并非锁在我的地下室。” 白钧言勉强抽出着迷的思维,翻开了资料,跟伊芙琳介绍本次展出。 李赫是刚打完壁球回来,他回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站在露台边缘,能眺望到远方的海港。 他询问安叔“我妈妈还在跟客人聊天吗?” 安叔点头“阿赫找伊芙琳有事吗?” “没事,我只是问问。”李赫看了眼时间,“安叔,你带我去一趟车库吧。” 霍宅的住宅区和车库并未修在一起,车库里除了平日霍敏出行常常乘坐的库里南,还有几辆小车,李赫指着那一辆蓝色法拉利“这是阿微表哥的车么?” 李赫是老来子,事实上,大舅舅的孙子,都快同他一般大了。他口中的阿微表哥,是霍敏弟弟的小儿子,年纪比李赫要大个四岁。 安叔说是,李赫就给霍慎微拨了一通越洋电话。 那头接了,说“我现在在机场了,明天到香港,表弟,你明天下午是不是要来接我啊?” 李赫应了,直接问他借车“这辆roa可以借我开吗?” “开,我的车你随便开,”虽然香港的路况,实在不适合开那种车,但霍慎微也并未叮嘱他太多,只让他小心一些“开车开慢点,注意安全。” 安叔找来车钥匙给他,问李赫“阿赫要去哪里玩?要不然让司机送你吧?” 李赫摇头“开车出去逛一会儿,很快就回来。” 日落山海的时候,李赫远远看见白钧言离开霍宅下了楼梯,便慢慢发动跑车下山,大概在白钧言步行了一百多米时,李赫开着车路过,然后在他前方刹车。 火烧云染红了天边,夕阳那橘红色的光芒渡在车身上,白钧言正在跟馆长打电话说搞定了“霍女士说,下个月就走海运把画送到上海,不过其中海关会产生大笔的税费,需要我们这边去沟通……” 他讲着电话,旁边的车就跟在他身侧,乌龟慢爬一样,白钧言注意到了,抬头看了一眼。 车窗玻璃紧闭,不知道是谁。 白钧言继续讲电话“我刚离开霍宅,打算回来了,对了馆长,您现在恢复一些了吗?” “好……好多了,我又吃了一道药,跟我的家庭医生视频了一下,建议我今晚就喝点清粥,小白啊,你去吃一顿好的,□□拿回来给我,我拿去报销,干得不错。” 当他挂断电话,旁边的蓝色跑车再次停下,把白钧言挤在车与侧面山路围墙之间。 白钧言疑惑地看着车窗玻璃慢慢降下来,终于露出了此人的庐山真面目。 李赫侧头看着他,身上穿着很应景的、印着一轮落日和一株棕榈树的短袖t恤,喊道“小白。” 白钧言“……” “你……”白钧言大为不解,很吃惊地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山上打球,下山看见了你,还以为看错了,好巧,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我来香港出差,刚刚去见客户了,客户就住这附近。” 因为此事属于机密,他没有多提。 李赫心知肚明,也并未多问,只是打开了另一边的车门,笑着说“那我开车送你下山吧。” 白钧言低头看着他和车。 他不喜欢跑车,尤其超跑,一是买不起,二是因为,底盘太低了,所有人路过都可以低头鄙视一眼。在路况空旷的地带也就罢了,这可是香港…… 白钧言绕过去,坐上了车。 李赫“自己一个人来出差啊?” “不是…我跟领导,他今天不舒服,我就硬着头皮自己上了。” “事情谈妥了?”如果没妥他就去找霍敏。 白钧言说妥了,随着下山,李赫问他地址“你住哪个酒店?” “尖沙咀的洲际酒店。” “噢,”李赫很少来香港,其实也分不清这些地名,说了句,余光瞥向白钧言,“你晚上没事的话,我就请你吃饭吧。” “我领导身体不适,我刚好要一个人去吃饭,”白钧言听出他的意思,“你是香港人吗?” “我妈妈是,”李赫说,“其实我也很少来的,没想到这次回来会见到你。” “那你知道什么好吃吗?” 李赫还是摇头“不太清楚,不过我可以问问人。你想吃地道一点的,我就问老人。不知道这个点还订不订得到座位。” “我来之前搜了一家煲仔饭,看图片特别好吃,”白钧言打开收藏,调高亮度后把手机竖起来,“给你看,这家是不是看起来很棒?不如我请你去吃吧!” “不是我请你吗?”李赫倾身看了眼屏幕,是一家庙街老字号,看起来是要排队排很久,但价格很实惠的类型。 “我请你吃啊,然后你待会儿陪我去嘉顿山吧,我想去看夜景。”只言片语间,白钧言已经自顾自的把行程安排妥帖了。 李赫顺从地说了好,而白钧言已经在打电话问座位了,他粤语很差,他来香港大部分时候都是跟人讲普通话和英语,闻言也听不懂,索性把手机竖在李赫耳旁,让李赫帮他沟通。 李赫接完电话说“我们现在过去,排队大概二十分钟左右。” 白钧言一听这么多人,觉得肯定很好吃,安排道“那你去停车,我去排队!” 到庙街附近,白钧言放大地图,发现佐敦这附近的街道名字,和上海外滩有的一拼,叫什么宁波街,上海街、北海街、甚至还有广东道…… 李赫去找地方停车,附近的公园里,很多当地居民会在榕树下坐着,看来往的人与车。 白钧言进大排档排队,实际上并不需要二十分钟,刚过六点,现在还没到吃夜宵的时间。 他拍了菜单,发消息问李赫吃什么,旋即用极其蹩脚的粤语问店老板打听附近什么好吃。 李赫停好车过来的时候,白钧言面前摆着两杯丝袜奶茶,一份鸡蛋仔,还有打包的风沙鸡、法兰西多士,咖喱鱼蛋…… 店面小,桌子不大,被他这些东西占满了。 白钧言一身正装,模样比平素要成熟许多,吸溜着奶茶,吃一口鱼蛋,两眼简直在放光。 “这儿!”看见李赫进来了,白钧言立刻高兴地冲他招手,“我给你买了丝袜奶茶。” 李赫望着他两秒,弯腰进了大排档。座位对他而言有些过于挤了,腿简直没地方放,很可怜地蜷着塞在桌子两侧。 “你买了这么多好吃的。” “煲仔饭要等好久,我肚子饿了,就去旁边买了点小吃。”白钧言把奶茶给他,“很好喝,吊打上海的冰室。” 两人吃完,李赫准备买单,才发现白钧言已经买过了。 白钧言不在意地说“你改天再请我吧。” 倒不是白钧言对他大方,他其实根本不想在李赫身上花一毛钱!只是,领导都说了,今晚让他吃点好的,可以报销。 他也没好意思真的去吃很贵的东西,虽然香港物价高,不过煲仔饭两份加起来也才一百出头。 他没有负担地吃到肚子撑圆,李赫开车,跟着导航带他去了很近的嘉顿山。这座山大约不到一百米的高度,低于大部分的香港高楼。 此时夕阳已经快完全落下去了,夜幕降临,华灯初起,五颜六色的灯光笼罩了这座冷冰冰的水泥森林。 李赫找地方停好车,才问他“怎么想着来这里看夜景?” “电影里说的啊,说香港的夜景,要来深水埗看。” 李赫说“游客们都爱去太平山看,什么电影让你来嘉顿山的?” “…好像是《无间道》?我也忘了,哎,我就光记得这个地名了。” 穿过嘉顿面包厂,右手边有一条小路名为“晨运径”,白钧言看过攻略,指着这条楼梯说“对,就是这里,我们爬上去吧。” 顺着楼梯上山,白钧言吃的撑,走得慢,李赫就等着他,二十来分钟,就上了观景台。茂密的树木忽然消失,空间变得开阔。 这里的夜景和魔都有很大的区别。 楼宇像火柴盒一样密密麻麻地码着,白天的拥挤压抑,夜晚却很超现实的赛博朋克。远处有一条长桥,低头就是如蜂巢般的香港平民区,白钧言站在悬崖边,用手指调整构图拍照。 李赫“要我帮你拍合影吗?” “好啊……”白钧言有点怕他操作不当看见自己手机里存的照片,或者消息,便说“你用你的手机帮我拍吧,我这个手机拍人像可丑了。” “行。”李赫打开手机相机,在光亮的背影下,白钧言的脸有些逆光,他用指腹调高了曝光,看见手机屏幕里,白钧言比了个剪刀手,笑容灿烂到几乎晃花他的眼睛。 李赫的目光挪过手机屏幕,看见他晃了晃剪刀手。 白钧言“你拍好了吗?” “……我弄成了录像模式,等等,”李赫顺手保存了录像,重新打开人像模式,“再笑一次——” 白钧言掀起唇角,眼睛弯起,脸颊边挤出两个酒窝。 “咔嚓——” 照片永恒地定格了此刻,在香港深水埗的夜晚。 李赫打开相册查看,白钧言凑过来,顺便快速地瞥了一眼他手机里其他的照片,就那么一晃而过,没有自拍,也没有其他男生女生的照片,好像都是存的公司资料什么的…… 因为是夜景,在闪光模式下,白钧言的一双眼睛亮得就像一对瓦数过高的电灯泡。 白钧言一阵无语“李赫你拍的这什么啊……看起来挺有艺术细胞一人,怎么拍照能这样!” 李赫没有反驳,单是笑了一下“我没经验,抱歉,重新给你拍,” 两人在嘉顿山的观景台待了有近二十分钟,夜风带着凉意,待到拍好了照片,山头上来了一对情侣,在不远处接吻,并吻出了声音来,白钧言就受不了地拽着李赫走了“哎,好没素质啊,怎么能在景点这样旁若无人的接吻。” 李赫不言。 白钧言瞥向他“你就穿个短袖,不冷吗?” 香港的冬天相当暖和,但大晚上的,一件短袖也有些夸张了。 他说不冷,白钧言就很自然地碰了一下他的手指“哦,是挺热的。” 李赫稍微僵了一秒钟,声音还算平静“今天有二十二度。” 白钧言收回手,看他似乎不自在,自己更不自在,还有点起鸡皮疙瘩,赶紧绕过他走在了前面。 落在后面的李赫就用左手摸了摸自己的右手,刚刚那种感觉……好奇怪。 自己穿的棉质短袖,白钧言穿的是西服,这两种材质之间,怎么会有一瞬的静电。 或许…也不是静电,而是另一种存在于人与人之间的微弱电流。 从嘉顿山开车到白钧言下榻的酒店,只需直线行驶几公里,约十五分钟。 白钧言让他回去挑好看的照片发给自己。 李赫回答好,目光凝望着前方的车流,仿佛不经意地问“你在这里待多久?” “听领导的安排吧,可能明天下午走吧,也可能后天,”白钧言抱怨地说,“也太赶时间了,我明天还想去坐摩天轮呢。” 李赫目光落在他身上几秒,转过去看后视镜“那就后天走吧,我去问问家里老人,有没有好吃的餐厅,你可以明天去吃。” “嗯。”白钧言心不在焉地点头,李赫还问了他放假啊,春节的问题,白钧言没说谎,全都答了“还有十天就春节了,我们美术馆也明天也要暂停营业了,所以,我直接就回老家,不去上海了,等过完年再回来上班。” 抵达酒店大门,白钧言下了车,弯腰凑在窗户前问他“如果我明天不离开香港的话,我们明天还能见吗?” “我明天……”李赫的手指抚触着方向盘。透过小窗,回望进白钧言透着光亮的双眸中。 他想起方才答应了霍慎微,明天要去机场接他和小舅舅的事。 白钧言看他在犹豫,单刀直入地问“你明天有事吗?” 李赫没有说“有”,而是反问“你想见我吗?” ……白钧言被问住了。 长久的对视下,他嘴唇微动,不是很乐意地轻吐出一个字来“想。” 他是直男他不怕! 这一个字的回答,让李赫觉得其实接机……让安叔去接,也是一样的吧? 所以他摇头“没有事,很闲。” 第21章 第 21 章 21 白钧言便笑开来,挥手“那你快回家吧,拜拜。” 李赫也朝他挥手,嘴角很克制地扬起弧度“拜拜。” 他慢慢开车回去,看后视镜时,能在车窗玻璃上看见自己的脸,是开心的模样。 中途,还收到了白钧言的消息,有两条。 李赫抽空瞥了眼屏幕。 白钧言“开车要注意安全,不用回我。” 白钧言“等你回去了,记得把晚上拍的照片发给我~” 屏幕熄灭几秒钟,又亮起来。 白钧言“我们今晚很像是在约会吧?” 那消息不过弹出几秒钟,就被迅速撤回了,如果不是李赫刚好那几秒钟在看手机,可能看见的只是他撤回后的一句“我发错图了哈哈。” 白钧言刚进酒店,记得讲师语录有写,约会那天要制造难忘的回忆,甚至是似是而非的暧昧。 什么叫似是而非的暧昧? 讲师说就是让对方怀疑你喜欢他,但是拿不出证据。 说的好像很简单易懂,但白钧言其实完全不懂。他对此全无经验,但他偏偏擅长学习,从小到大学业都是数一数二,且由于家族渊源,他还舌灿莲花,本科时期,白钧言是多大辩论队的辩手。 所以他是擅长说话的。 可除了对待教授,他从未在交友上,刻意运用过语言的艺术,所以他只是按照常规的方式,叮嘱李赫注意一下安全罢了。 至于后面那一句“我们今晚很像是在约会吧?” 是刚刚脑子一抽发出去的。 一发送就后悔了,感觉关系也没有到那种程度,万一被当成流氓可就不好玩了。 李赫一直没回,他安心了些,觉得对方应该没看见。 洗完澡出来后,白钧言才看见他两分钟前留言说“发的什么图?” “都说了是发错了的,表情包,没什么。” “噢。” 白钧言用一次性毛巾擦了擦头发,坐在床边回他“所以你已经到家了吗?” “刚到。”他刚把车停好,发现车前漆有了一点剐蹭的痕迹,应该是停车的时候没注意。 他拍了一张给霍慎微“我不小心弄的,我过几天送去修理吧。” 对方正在飞机上,不在线。 李赫切回和白钧言的聊天界面“等我一会儿,我把照片发给你。” 因为他回家的时候被准备要睡下的霍敏给逮住了“安叔说你开了你表哥的车出去逛吗,在香港有同学吗?” “一个朋友,我请他吃饭。” “是女孩子吗?”霍敏对他生活上的事很关心,或许是因为前些年因为生病,忽略了儿子的成长,所以现在意识到自己的衰老,就更关心李赫了。 “男生。”他摇头。 霍敏一米七左右,背脊很直,下巴永远微扬,李赫从只只有巴掌那么大的小孩,慢慢长到有她膝盖高,再高如今可以俯视着她,清晰地看见她发间新长出来、还未染黑的白发。 很多时候李赫都想直截了当地跟她说,其实自己是同性恋,不会喜欢女孩子,也不会跟女生结婚,一辈子都不可能。 但总是顾及她不算好的身体。 或许有一天,会出现那么一个人让他产生勇敢的吧? 如果没有那样的人,李赫是打算一直瞒下去的。 霍敏让安叔给李赫拿了一件外套,然后带他去了塔楼的观景露台,从这里可以清晰地望见九龙的夜景,是很奢华的、千金难买的景观,一层一层的矮松下,是进霍宅门户的阶梯。 她低头望着那些茂密层叠的矮松“三十多年前,我就站在这里,看见了你父亲。” 霍敏是香港人,和大陆商人李辉结婚,不算是商业联姻,甚至霍敏当时已经和第一任权高位重的丈夫离婚了,才遇见的李辉。 他年轻、英俊,为人谦和,爱笑,笑起来眼底会泛起波纹,因为生意上的事求到了霍老先生身上。而霍敏就站在高高的山坡上,矮松漫山,露台上种满了迎风摇曳的紫色风信子,她看见他的车停在百阶的台阶下,两人隔着那么远,打了个照面,李辉仰头远远地望见了她头上的面纱,鸽子蛋大小的沙弗莱石镶嵌在项链上,脖颈雪白,他看不清面容,只有一眼难忘的身段。 李辉询问了霍家佣人“我来的时候,看见了一个戴着蓝色面纱的女人,那是谁?” 佣人说那是霍先生的二女儿霍敏。 李辉和霍敏的相恋、婚姻,一切都显得从善如流。 第二次的婚姻失败,霍敏仍像第一次那样,果决地提出离婚,却被李辉一口否决了——他不肯同意,因为霍静崇那会儿眼看着不行了,那么多遗产,霍敏作为他最疼爱的女儿,会得到多少? 利益至上的李辉不同意离婚,再然后,就是霍敏的妥协。 她觉得李辉盘算这么多,到头来归西了,这些身外之物都是李赫的,她要守着财产,看着李辉死了,李赫成为继承人,而不是外头那些乱来的私生子,她才甘心。 那么没有意义的事,她竟也计较,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却越是后悔。 李辉那屁大点家业,她才看不上。 不知道争了半辈子,争的是什么,体面吗?那东西早就烂了。 如果早些年离了,也不会受这么多的罪,被婚姻所困,困了一辈子也没走出去。打着为孩子好的旗号,可这样对李赫真的好么? 小赫看见自己失败的婚姻,也很难会想要跟某个人建立互相包容的感情吧。 她很少说这些事,李赫就站在身侧静静地听她说着,最后霍敏转过头来,额前一缕碎发被风卷起来“所以啊,我只是想你过的耕云种月、称心如意,有个你爱的,也爱你的人,而不是像我这样,两三分的甜,冲淡七八分的苦。” 最后李赫凝视着她说“我会努力去找到那个人的。” 霍敏笑起来,她没有化妆,气色也不好,但是比平时更美“要让我们小赫过得有十分甜才行,少一分都不可以。” 第22章 第 22 章 李赫回了房间,把在嘉顿山拍的照片挨个挑出来,也有拍得不好看的,白钧言的表情包,但李赫也没删掉,划到那段录像,他点了播放。 风声被收进手机麦克风,白钧言在夜景下笑得好开心,好像没有半点烦恼一样。 对白钧言而言,是不是生活尽管很苦,但也很甜呢? 免费的夜景就可以让他笑得这么灿烂。 李赫把照片发过去,戳戳他“睡了么?” 白钧言已经快睡着了,看见照片回“你发的什么啊,这么糊都不是原图。” 李赫“我看看。” 白钧言教他“你发图片下面啊,有个原图的选项,选那个!” 李赫“看见了。” 他重新发了原图,又问白钧言“你领导怎么说,明天要离开么?” “没有,说后天要去亲自拜访一下客户再离开。” 后天亲自拜访一下客户,那不就是…… 霍敏的生日宴? 李赫“你也要跟着去吗?” 白钧言“他让我跟着一起,不过吧,就是去送个礼物就离开,我订了晚上八点的航班。” 因为宋馆长跟霍敏解释了,是身体原因而缺席,说一定要前去霍宅拜访她,霍敏夸白钧言很有专业素养,就发了两张邀请函…… 李赫开始思考要怎么才能在霍宅避开他,白钧言过来是为了工作,倘若工作和私生活一不小心扯在了一起,他们之间单纯的关系似乎就会有些变味了。 白钧言怕他以为自己忙碌,马上敲打九宫格“所以我后天有公事忙,下午就会坐飞机离开,没时间跟你玩,但我明天一整天的时间都可以给你。” 李赫倒在床上,屏幕照着脸,嘴唇忍不住抿出一条弧度来。 问“除了摩天轮,你还想玩什么?” “我还要去买东西。” 主要是帮家里人买,但白钧言始终记得自己的人设,打字“我接了代购的工作,帮人代购化妆品包包什么的。” 李赫“那吃什么?你好像爱吃甜的。” 白钧言“甜的辣的酸的,好吃的都喜欢吃,没吃过的也想吃。” 李赫“那你几点起床,我来酒店接你。” 白钧言说打算八点起来,去吃酒店的早饭“听说很精致,不吃白不吃。” 两个人就着“明天做什么吃什么”这个话题,互相发消息近凌晨。 白钧言都撑不住了才跟他说要睡觉了,关灯那一刻,心想自己可真是勤快,付出这么多的时间成本,就为了一个让对方刻苦铭心的教训。 他沉浸在人设里,只有放下手机那一秒,才稍微抽离了情绪。 翌晨,李赫在家用了一点早餐,顺便打包了几个家里厨师做的叉烧包。 霍敏嘴挑,厨子用的是最好的,哪怕是叉烧这种简单的食物,味道也能做得很出乎意料的可口。 “安叔,小舅舅和阿微表哥下午一点的航班抵达,可能需要您安排人去接一下,”李赫说完,问他“有什么好吃的吗,我有外地来的朋友,我想等会儿请他吃点地道的。” “小赫的朋友?”安叔马上说,“那不如带回家来吃吧,朋友爱吃什么口味的菜?我让厨房现准备。” 李赫摇头“下次有机会再带他来家里吧。” 安叔给他推荐了几家,李赫把店名和地址记在手机里,又开了昨天那一辆车出去,到了才给他打电话。 白钧言匆匆下楼,今天他穿的就很简单了,长袖卫衣,怕晚上降温,还带了一件运动外套,因为要去买东西,特意背了黑色书包。 微喘着跑到车前,车门就自动打开了。 李赫先把叉烧包给他“早餐在酒店吃的?” “没有,我起来晚了,你说你快到了的时候,我还在床上,根本起不来。”白钧言说谢谢,打开盒子一闻,“哇这个叉烧好香。” “昨晚是我拉着你聊太久了。”李赫看向他的头发,的确,头发都没来得及梳,乱蓬蓬的。而且肯定是饿了,脸都快馋得埋进他从家里带的饭盒了。 白钧言抽出筷子开吃,心想李赫好细心,竟然还给他带了一双筷子,还不是一次性的那种,感觉是家里用的竹筷,他咬一口,有些含混地问“你这是家里给我带的么,你吃了再出门的吗?” “是,感觉这个应该合你胃口,比外面很多店做的好吃,我就带了几个。”李赫没有急着开车离开,怕突然刹车他会噎住,问,“你喜欢吃吗?” “嗯嗯嗯。”他抽不开空回答,满嘴都塞满流油的叉烧。 李赫却一直看着他“如果让你用歇后语来形容这个食物,你会怎么说?” 白钧言整个人哽住。 李赫到底有多喜欢听人讲歇后语啊救命! 怎么会有人有这种奇怪的爱好!! 白钧言抬了下手,示意等自己吃完再说。 “好,你慢慢吃,不要噎着,要喝水吗?”李赫出门还带了厨房早上榨的芒果汁。 “这是橙汁?” “芒果。” “不了不了,我对这个轻微过敏。”倒也不是过敏,就是吃不惯,芒果和榴莲属于他无法接受味道的水果。 李赫下车去帮他买水,白钧言坐在车上看着他的背影一会儿,接着低头继续吃叉烧包。 渣男是渣,渣男家的叉烧包也是好吃的掉渣。 随即李赫回来,白钧言喝了水,才说一句“你们家的叉烧包,就是神仙放屁,不同凡响!” “咳咳。”李赫笑点好像很奇怪,一句歇后语他都能低头笑,搞得白钧言都很奇怪,这句歇后语……没有什么笑点吧? 但李赫非常真诚地夸他“小白,你好厉害。”因为白钧言的歇后语储备,似乎都是书里没有的,至少李赫没有在那本书里看见过。 白钧言在国外待过几年,所以也养成了喜欢夸人的习惯,夸人的外貌、穿着,感觉李赫应该也是生活环境的缘故养成了类似的习惯。 的确,这种发自内心的夸奖,会极易让人沉沦。 尤其是任昭那种本身就没什么自信心的性格。 所以,白钧言也从善如流地夸他“你今天很帅。” 李赫今天换了一件黑衬衫,扣子松开两颗,腕间还系了价值不菲的手表,白钧言有朋友是名表爱好者,连着他也略懂一些。 李赫手腕上那一只,市场价应该在八十万左右。 他唏嘘,收回目光,望向流动的车流“一定很多人追你吧。” 这个…… 李赫有点犹豫,确实没法否认。 手指搭在方向盘上敲了几下“是有,但不算多。” 圈子人不多,而且也乱,李赫真是里面的一股清流,少见的,连大麻都不碰,甚至还相信电子烟商家的鬼话的那种“乖男孩”。 所以他市场很好,但不如唐凌那种,性格本身就魅力四射的类型。 白钧言“你的不算多是多少,十个,几十个,还是从这里排到马来西亚啊?” 李赫没有算过这个东西,也没有在意过“为什么问我这个?” 白钧言相当不动声色“就是好奇你有多讨人喜欢,因为你在我眼里,就很讨人喜欢,感觉竞争对手很多的样子……” 李赫没有像他那么不动声色,脸又侧开了一些。 白钧言果然是…对自己有意思。 一直关注着他的白钧言瞥见李赫的耳朵好像有点红,马上说“我的意思是,感觉你朋友肯定很多,我是里面最不起眼的那个吧?我们现在算朋友了么?” “…算的。”对方狡辩,李赫反而松了口气。 他先带着白钧言去买了“代购”的东西,李赫问他“你做这个能赚多少?” “赚……大概几千块?” 他没干过代购,但找代购买过东西。这次来九龙就是买点妈妈用的护肤品,家里所有人都能吃的保健品,给朋友,给发小带的礼物,不晓得任昭春节回不回老家。 杂七杂八,背包也放不下,要提着购物袋。 李赫很负责地帮他拎着东西。 陪他逛的时候,李赫又接到了表哥的电话,表哥数落他承诺了又不来“安叔说你是出门和朋友见面了,什么朋友啊这么重要,你放我鸽子,还把我车刮花了!” “阿微表哥,抱歉……”他压低声音,离白钧言稍微远了一点,认错道,“是比较重要的朋友,特意来的香港。” “能有你表哥重要?” 李赫“车我会负责修的。” “不是,我说你……” 大概数落了有好几分钟,李赫跟表哥身边的小舅舅问了好,才得以脱身,这时,他再去找白钧言,人已经不见了。 而且一拨电话,李赫还发现白钧言的东西在背包里,背包是自己背着的。 东西太多了,白钧言忙着刷卡、给钱,计算积分活动怎么划算,包在自己这里都不晓得。 商场人多、柜台多,李赫目光四处寻找,他个子高,视线越过人群,扫过每一个人。 都不是他。 白钧言已经买完化妆品了,正在axara柜姐那里确认一件大衣有没有货,好在香港柜姐专业素养很过硬,普通话沟通都毫无压力。 他正要给妈妈发消息,告诉她“你要的那一款没货,你重新挑一件。”时,白钧言才发觉手机不晓得丢在哪里了。 在哪个袋子里?还是不小心放在某家专柜了? 而且他这会儿才发现李赫人也丢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的,自己手机是在他那里么? 白钧言有点头疼。 这人怎么乱跑啊,不跟紧一点,白钧言跟柜姐解释说自己要去找东西,等会儿过来。 他刚出专柜门,就听见商场广播播报的声音“小白小朋友,你的家长在找你,听见这则广播请求助身边人,带你来中央导购台。” 分别用普通话和粤语,以及英语,重复了整整三遍。 “???” 小白小朋友…… 这是同外号的小孩子吗? 直觉告诉白钧言,这是李赫干得出来的事,便飞奔跑过去找他,李赫果然坐在那里等他—— 白钧言还喘气停在十多米的人群外,李赫就看见他了,起身穿过人潮朝他走来,松了口气“你手机还在我这里,怎么乱跑?” 白钧言小声嘀咕“你还说我乱跑,明明是你不好好跟紧我,我一回神你就不见了……” 再小声,李赫也听见了,好脾气地答应“好,我等下会好好跟着你的。” 他把手机还白钧言,自己脖子上还挂了个个小兔子的毛茸玩具,李赫空出手摘下来,给白钧言戴上去“商场送我的,让我拿来哄那个走丢的小孩。” 白钧言短暂地疑惑了下“哪个?” 李赫指着小兔子,声音如抵着齿关出来的“你、啊。” 第23章 第23章 是商场员工随便给的,李赫没有挑选的权利,可能是他说他要找的人叫小白,所以员工特意选的白色的兔子,跟他说“小孩走丢了要好好安慰,他们真的会哭很久。” 白钧言低头看了一眼这个明显是哄小孩的玩具,沉默了好久,额角隐隐蹦出了黑线。 他咬牙说谢谢,很不爽地问“你干嘛跟商场说我是你的小孩。” “我怕你觉得丢人,哪有大人会走丢的?”李赫说,“我知道你听见就会过来的。” “……” 白钧言难以反驳他的逻辑,干脆从购物袋里拿出柜台积分送的正装香皂送给他。 马鞭草柠檬味——是他最讨厌的气味,刚好,给李赫。 结果李赫居然很开心“我很喜欢柠檬味的东西。” 他卧室露台还种了一株柠檬树,所以房间常常飘着柠檬的香气,他很习惯这个气味。 “……这样吗。” 白钧言闻言更郁闷了,以至很难有好心情去坐摩天轮。 他面无表情地戴着小白兔的毛茸玩具,去买包厢票、排队进摩天轮,在他们前面大多是情侣,或者带着小孩的三口之家,闺蜜也有,两个男生跑来中环坐这个很少见。 两人面对面坐着,李赫发现他脸臭臭的,还是没忍住问“从刚刚开始你就不开心了,为什么?” 白钧言是郁闷,也不是不开心。 所以搪塞道“没什么,就是有点怕这个。” “这个?摩天轮?” “……嗯。没事,我只要不往下看就没关系的。” 高度有点出乎他的意料,白钧言其实很少坐这种设施,攻略说要来打卡,而香港除了买买买,也没有什么好玩的,那就只能来这里了。 “而且我昨晚做了不太好的梦。”摩天轮缓慢得近乎静止,白钧言看一眼下面,李赫让他别看,问“什么梦?” “…梦见摩天轮上去的时候,丧尸来了,然后你就被咬了,感染了,你还要咬我来着。”他早上快醒时,的确做了这个梦,因太刺激而真实,实在舍不得醒过来,不过梦中,是个更大的笼子,人像沙丁鱼一样堆积。 白钧言以为李赫会无语,会好笑,结果他睁眼看向对方的时候,李赫微微俯身,离自己近了一些,神情带着认真“我不会咬你的。” 短暂的一瞬间,白钧言都难以理解。 然后他就想明白了,无奈地说“我不是那种会把梦当成现实的小孩子,我哪有那么智障。” 李赫“我知道,我没有把你当成小孩子。我只是觉得,早知你怕这个,就不带你过来了。” “…也不能怪你,不是我自己要求来的吗。” “不一样的,要是知道你明明恐高还敢来,我肯定说车坏了,迷路了,带你去其他地方了。” 白钧言也不是怕,他朝下面瞥了一眼,感觉没什么。 “你别东张西望,”摩天轮已经快到顶峰了,李赫怕他乱看又恐高,“你闭眼。” 话都出口了,白钧言不好否认说自己其实真不怕,就把眼睛闭上了。 中间等待实在太长时间了,感觉时间过得异常缓慢,又感觉不到摩天轮在挪动,白钧言只能感觉到李赫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他非常不自在,难以自制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隙。 睁眼就是李赫凝视自己的漆黑双目,说“眼睛闭好。” 白钧言闭上,又悄悄睁开。 李赫“闭好!” 白钧言再次睁开,连续好几次,像是故意的,李赫忍无可忍,伸手把他的眼睛挡住,倒也没有直接触碰到皮肤,只是手臂很长地伸过去,刚好贴在他的双眼前方,让白钧言哪怕是睁眼了,也只能看见他的手心纹理。 所以李赫能感觉到白钧言的睫毛在他手心刮了刮。 很痒。 李赫看了眼距离“还有三分钟左右。” “噢……”白钧言的手指在裤缝上挠了挠,李赫注意到了,觉得他是紧张。 其实白钧言是在思考。 三分钟过了,马上到了,李赫把手放下来,正要起身“走吧。” “等等。”白钧言忽地拽住他的衬衫袖子,“我们能不下去吗?” “怎么?”李赫不解地看着他。 “以后可能就没有机会再来香港了,我还想再坐一次,”白钧言没有直视李赫的眼睛,睫毛垂下来,低声说,“想再跟你待一会儿。” “……不行。”李赫感觉心脏有些轻,还有点快,像跳跳糖在嘴里蹦,蹦到脸上化开,所以脸上变得又黏又热了。 白钧言抬起头来看他。 李赫侧头起身,门开了,他直接攥着白钧言的手腕下去了,口中道“你害怕摩天轮,就不要去坐了。我陪你去买雪糕,去坐游艇环岛。”他看了眼手表,“不赶时间回去睡觉的话,我们今天还有四个小时。” 第24章 第 24 章 陈斯然不懂,平日看起来特别温和的一个人,有时候却能有这样可怕的报复心,报复的手段有那么多种,偏偏选择了这种以牙还牙的方式,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那你怎么装gay,你会撒娇吗?” “不会。” “你这人,又不会卖萌,又不会撒娇,你除了声音好听一点,嘴皮子花点,长得……长得虽然不差。”是长得很干净顺眼的类型,皮肤白净,瞧着家教家底好,且越看越耐看,有酒窝,蛮讨gay喜欢的。 “但是拜托,我这个上海艾玛沃森从他面前走过他都面不改色!你觉得哪点能吸引别人?” “呵,请问艾玛沃森小姐本人知道这件事吗?她要是知道,肯定连夜爬上崆峒山,许仕林找了胡媚娘,你不要碧莲了。” “白钧言你这张嘴……救命。”他戴上了痛苦面具,发誓努力学歇后语,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 “我这还不是为了帮你!” “你少管,我有法。”接触下来,白钧言甚至觉得李赫有点m,当然那可能只是表象。其实……和自己想象中的样子很不一样,肉眼来看,根本不像那种人渣。 应该没有搞错对象吧? 想到李赫的性格,他稍微有些不确定了。 “你有什么法子,你还在贴吧下载撩汉手册,你不信就去试试,你用那些,往身上倒红酒的方式吗,人家不当场起诉你才怪!” 可白钧言说什么都不信他了,陈斯然的方式要是奏效,还用得着自己亲自出马吗? 夜幕深沉,二人告别,陈斯然进了地下通道,白钧言坐上出租车,他特意调出之前私家侦探调查的资料,又看了一遍。 李赫是独子,李辉唯一的儿子。 今夜有月食,深蓝夜空上挂着一轮诡谲的血月,出租司机说:“网上有人说,这种异象最好不要看,会有坏事发生。” “是吗?”哪来的这样的说法。 兴许天性就不信邪,他听完不仅没有低头,还仰着头盯着多看了一会儿。 到家后,白钧言看任昭没有上播,就给他打了电话。白钧言最近劝他去寻找一份新感情,任昭虽然嘴上说好,却很不自信:“我住的民宿附近,有家餐厅老板的儿子就很不错。但是人家怎么可能喜欢我,我长得也不行,又没有钱,也没有工作,我家里还……” 白钧言嘴皮子都说累了,不晓得要开导任昭多少次,告诉他,他没有那么差劲。 便沉吟了下,试探道:“我刚在路上看见一辆车,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我记得,那个渣男座驾就是慕尚吧……?” “是……”任昭不懂他怎么突然提起这个来,“上海那么多宾利,多半不是他的。” “嗯嗯,我就是觉得像嘛,当时又生气,就踢了一脚,我记得,车牌号好像是,5…541,对,就是这个。” “……” 任昭沉默了。 “喂?昭昭你怎么不说话了,不会就是这辆吧?” 过了几秒,电话那头才“嗯”了一声。 任昭记得的,那天司机开着车来为他送伞,任昭看见车牌的时候还笑疯了,因为车牌号刚好是541,读起来很像“我是1”。 “是他的车…上海真的好小,”他语气仍然带着一丝痛苦,“钧言,你真的不要去找他麻烦,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我不想再跟那个人有什么瓜葛。” 白钧言的心落到了谷底。 自己没有找错人。 他换了话题:“今天晚上别出门了,有红月,那个看了会倒霉的。” - 红月的影子渐渐退去,就挂在窗外梧桐树后方的当空。 “是因为月食吗,今晚怎么这么邪门,一直在输,李赫你说,你是不是偷偷请了什么黑财神回家?” 李赫面前的筹码已经堆积如山了。 他摇了下头,桌上两张纸牌仍旧盖着,一次都未曾翻过来看过一眼。干净修长的手指夹着香烟。 此举早就引起了人的注意:“你从不看手牌,怎么还敢玩到最后?” “习惯。” 唐凌就笑:“这小子我早说了,他是会算牌的,就算他不看手牌,也有赢的底气。跟他玩牌只有输的份,上次,我就输了一辆车给他。” “噢,原来唐总你的gamera就是输给了他啊!” “算牌,原来玩德扑也能算的吗?” “不能,”李赫说,“只能赌概率。” “概率,谁不知道赌概率啊!关键是今晚你就没输过。”虽然并非每一把都赢,但没有把握的时候,会很干脆地fold,加上德扑玩法的特殊,导致他桌上一堆筹码。 “今晚手气好。”他很简洁地解释,把筹码往中央一推。 一桌十个人都望向他:“allin了?” 两分钟后,李赫手里筹码全都输光,众人笑他:“赢了一晚上,最后一把全部输给唐凌了,你这是,把好运用光了啊。” “赌博不就是如此,牌桌上赢来的,最终都会输出去。”李赫拿上外套,倒是淡定的笑了一下,“我也没筹码了,你们继续慢慢玩。” “不是吧,你这就要走了?”有人道,“来我这还有筹码,借你。” “不是,有点事要回家,车在外面等我了。” “这是家里有人了?” 李赫还是摇头:“没人,有只狗。” “哦……”唐凌想起来了,“你把星期五也托运回来了是吧。” 他点头。 唐凌:“你自己住?没有保姆么,不帮你遛狗吗。这才十点半,再多坐会儿。” “不了。”李赫解释明天还要上班,“你们慢慢玩,我就不扫兴了。” “你还是这样,从来不干半点出格的事。”唐凌有些无奈。在他和李赫认识的十年里,见证对方从稚嫩的少年成长到如今的模样,或许李赫干过最出格的一件事的,就是花了一百万刀买了一家位于怀俄明州的林场——目的只是为了让收养的上百条流浪犬有家可归。 动物为他提供情绪价值,以至李赫身边从来都没有恋爱对象。 三年前,二十岁时的唐凌在佳士得买艺术品,不到二十岁的李赫,在林场的湖边钓鱼,亲手下厨招待来林场认养狗狗的陌生人。 唐凌认识的许多人,同样家境身家的,哪怕聪明、努力,可因为一些天生的优越感,仍然有许多不好的习性。 而李赫玩冰球,打壁球,爱冲浪,喜欢在沙滩晒太阳,和狗一起玩沙滩排球,没有半点不良嗜好,他被自己带的染上烟瘾,但更过分的,李赫说什么也不碰。 “这样,也不能让你白输,小燦,”唐凌唤来家里表弟,“你带小赫哥去酒窖,把我刚带回来那瓶perrierjouet给他捎上。” 沈燦刚刚就坐在唐凌背后,一直看他打牌,没有挪过窝。闻言起身,在前面领路,带李赫下了酒窖。地窖里气温低,黑砖缝隙里横着放置了数不清的酒瓶,被灯光烘烤得温暖而干燥。 沈燦找到唐凌刚带回的酒,小声地问他:“小赫哥,我好奇一个问题,可以问吗?” “你说。” “你真的会算牌么?” “当然不。” “那我哥说你会算,以前他输给你好多钱。” “要是会算,刚刚会输给你哥么?” 沈燦想了想,把酒用皮箱装好递给李赫,黑溜溜的眼睛直视着他:“不过,你刚刚赢了那么多把,最后一把,我看着像是故意输的。” 李赫露出一个很细微的笑,回首看着他道:“你还在念书吧?” 沈燦目光扑朔,脸颊微红:“嗯,念大一了,去年我考试,你还让我加油的。” 李赫对这件事没记性,唐凌的表弟他只见过两三次,闻言道:“少钻研别人打牌,赌是害人的,要认真读书。” “嗯,好,我记住了,我不打,我就是看看。” 两人说着话出去时,被张超看见了,注意到唐凌他弟贴李赫贴得很近,一脸的笑意,眉心就是一拧,有种不太好的直觉。 当晚,张超就打电话给他,提了一嘴:“唐凌他弟是个gay,你最好给我小心一点。” “小心什么,他只跟我说了四句话还是五句话,他也不知道我是吧。”李赫正在浴缸里泡澡,香薰蜡烛火光摇曳,飘出天竺葵的淡淡幽香。 张超一时无语:“那些gay,有gay达的你懂吗,你再像直男你也是弯的!他看你眼神不对劲啊,你信我的,离远一点就是了,除非你也想跟人家小孩子玩。” “不想。” “那就远一点。” “好。”李赫答应了,正好又看见沈燦给他发了消息,半小时前,沈燦问他到家没有,他方才回了,说到了,沈燦又发了消息问他:“小赫哥,你过几天跨大有什么安排吗?” 李赫回:“跟家里人吃饭。” 沈燦似乎打算再约他,因为张超提了醒,李赫很干脆地用晚安为结尾,结束了对话。 - 31号这天跨年,李赫赶在快闭馆前去了美术馆,下午三点半,美术馆人烟稀少,空旷的展厅被清水混凝土包裹住,他站在雕塑作品《腐烂》的围栏前,展品前那冷冰冰的聚光灯是唯一的光源。 一旁的美术馆员工见他脸色沉着,主动说:“今晚就会撤展了,所以这件展品其实在这里已经放了有一个月了,而因为腐烂而产生的些微异味,是该展出的一部分,虽然有很多人反映,但艺术家仍然坚持不打扫,而是保持原样。” 在刚刚进园区的时候,李赫就瞥见了白钧言,对方应该是给同事买咖啡去了,手里提着白色的马苏盒,从那边咖啡厅出来。 尽管看见了,他却没有找白钧言,而是询问这位主动为他介绍的员工:“这些展品,撤展后会搬到哪里去?” “……一般是寄回艺术家的手里,有的艺术家是自己叫物流来搬走。” “那这一件呢?”他指着那几乎无人问津的黑色雕塑。 “……这,我就不清楚了。” 李赫问:“如果我想买下它呢?或许,你们美术馆能帮我联系到这位叫李煊的艺术家吗。” 作者有话要说:李赫:你把话说清楚! - 今日份双更结束,圣诞快乐,明天见~~ 本章200个小红包~~ 如果文荒的话,看看我的完结文吧,《温柔攻陷》这一本从感官上而言跟《给我渣》有微妙的相似。 文案: 周行朗正在备战高考,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结婚了。 他穿成了十年后的自己——结婚对象是个男的,一米九、八块腹肌型男。 仰望着老公,周行朗一脸懵逼,什么情况?自己是gay??? 周行朗开始闹离婚。 家里打来电话骂:“你疯了?!你们签了婚前协议,离婚你只能拿三千万!!” 周行朗:???还有这么好的事? 第25章 第 25 章(改错字) 没有他自己的生活照。 李赫仿佛在某个环境一流的森林附近赞助了一家流浪猫狗收容中心,为数不多的动态,都是这些内容。 而在同意好友前,白钧言已把朋友圈设为三天可见,不然贫困男大学生的人设,在对方看见的那刻就会崩塌。 当夜,李赫同许久未见的父母吃饭。 二十五年前,他母亲霍敏作为三十五岁的高龄产妇流产,而李赫是后来出生的试管婴儿。至于他那不为人知的兄长李煊,是在李赫出生前,李辉和霍敏收养的小孩。 因为一些原因,在李赫十岁那年,霍敏放下事业,带着儿子出国生活。 但不过一两年,一些风言风语便漂洋过海地传到了霍敏的耳朵里,她杀回国内斗小三,解决丈夫的私生子,竟气得中风,后来身体就越发一年不如一年了,如今总是深居简出,不爱出现在人前。 过了今晚,霍敏就六十岁了,无论再如何保养、打针,将白发染黑,也无法挽回衰老的事实,现在唯一的精神寄托就是这个聪明听话的儿子。她的手掌在李赫的脸颊和头发上温柔地摩挲了几下,似乎在仔细地分辨他身上有什么变化,答案是:“小赫,你又长高了是不是?” “妈……”李赫无奈低摇头,“我十七岁就这么高了。” 十七岁那年,霍敏还在说:“我家儿子现在就一米八七了,再过两年,不是要长到两米去了?” 小孩从那么小,变成如今这般大,作为母亲的心情很奇妙,她寒暄问暖,多是问生活,问身边朋友,他和哪些人来往,她是知道的,李赫不是爱倾诉的性子,要问他,他才会答。 一旁的李辉并不言,只是沉默听着旁边母子的叙旧,好半天才出声:“在国内还习惯吗?” “已经习惯了。” 上海总是阴天,雾霾很重,尤其是夜晚,当空的雾霭浓重得像盘旋的积云。 这和他的成长环境大不相同,他喜欢炽烈的阳光,享受永恒的大海和蓝天,喜欢在晒得滚烫的沙滩上赤着脚步行,在海上冲浪时,感受到阳光晒在全身的皮肤上,那时候的他很开心。 李辉用勺子往碗里盛炖的软烂的乳鸽,上年纪后,他牙不太好,喜欢吃点软烂的食物,一边吃一边道:“方秘书说你工作很认真,zoues项目办得很成功。” “方秘书教了我很多。” 分明是父子,对话却犹如公事对白,不仅父子俩关系平平,这对夫妻更是夸张,就算是吃一顿家常便饭,也要双方的秘书提前一个月打电话预约。 年底的这次家庭聚会,很快到了尾声,李赫坐车离开的时候,霍敏还要他不要太辛苦工作了:“等休假的时候,妈给你介绍几个女孩子。小赫,现在身边没有女朋友吧?有没有喜欢的对象?” “没。”他摇头,小刘帮他拉开车门,李赫回头道:“再说吧,妈你不用管我恋爱的事。” “怎么不管,要是我才四十岁,我肯定不管你,任你去自由恋爱,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妈都没意见,可是小赫啊,你要知道下个月,你妈我可就六十岁了。”停车场路灯的暖光照得她头顶泛白,犹如染膏下本就存在的那抹银白,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目光也是,和蔼地落在李赫身上:“再过几年,你就得给我送终了,没见到你身边有人陪着,我走也走得不安心。” 李赫蹙眉:“你别说这些。” “我这个身体,你又不是不知道……算了,”她不再多言,戴着丝绸手套的手挽着白手包,珍珠耳坠泛着油润的光,她脸上带笑,“山顶的高尔夫球场重新修缮了,会所新修了壁球馆,你爱打壁球,开车去山顶才几分钟,那就方便了。下个月我生日,你回家一趟吧。” 她也极少跟儿子抱怨什么,但李赫聪明,有眼睛,许多事都是心知肚明。 他很小的时候就想,自己以后不要结婚,因为不幸福。他的爸爸妈妈不幸福,他好朋友张超的父母虽看起来很幸福,但小张超却告诉他:“赫赫,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只跟你一个人说,其实我爸妈已经离婚了,为了不被我发现,还假装在一起,他们不知道,我哥什么都告诉我,我哥还黑了我爸手机,好多女人的照片。” 等李赫长大了了些,懵懂地发现了自己性取向的问题,也没有告诉霍敏,或许这件事不该说,他很清楚地知道倘若说了会发生什么。 回家的车上,小刘看他情绪低落,调了广播,电台主持人的声音祝福大家新年快乐,小刘瞥着后视镜:“小赫总,要不要去迪士尼?” “去那里做什么?”李赫侧头看见车窗上自己的倒影。 看起来很不开心。 “每年这个时候,迪士尼都很热闹的,跟很多人,还有米奇和他好朋友一起跨年……有烟花秀灯光秀什么的。您是今年年中才回的国,所以应该没见过……”小刘越说声音越小,李赫一个男孩子,怎么会喜欢这个,自己是脑抽了才会这样提议,他尴尬地看着后视镜,“其实是因为,我女朋友突然不来上海了,我买了两张票可惜了,算了算了,我载你回家,当我没提过。” 李赫闻言才露出笑:“那就去看看吧,不能浪费你买的票。” - 今年,白钧言的跨大晚是独自过的,他没有约任何人,从黄牛手上买了一家很难排号的韩料餐厅的预约号,准时到了,在吧台坐下和韩国厨师聊着天。 他从小有语言天赋,日语、韩语、甚至阿拉伯语都能说上两句。几年前拍过一个各国口音相关的视频,因为模仿印度口音太过神似,还在油管上火了一段时间。 等他慢腾腾地吃完后,已经快晚上十点半了。 白钧言离开餐厅,又去人潮拥挤的外滩,因为人太多了,也没能挤到前面去,只是在人堆里扎着,等待数跨年倒计时。周围人声嘈啐,冷冰冰的空气和热滚滚的呼吸揉成一团。 他非常喜欢这种在热闹的、和他无关的人群中享受孤独的滋味,就像他喜欢一个人去听演唱会,所有的歌迷都在疯狂的挥手、唱歌,他却很安静地坐在后排,仿佛一颗孤独的恒星坐落在银河的中心点。 十二点过去的那一刻,他对自己说了声新年快乐。这一年的充实,就被这个算是浪漫的十二月给画上了句号。 白钧言回复了手机里一大堆的信息,给爸妈一人发了五百八十八的红包:“你们知道我工资很少的,意思一下,祝二位新年快乐,身体健康。” 然后他给任昭打电话,一边讲电话,一边闲适地步行着离开人潮。 白钧言知道这会儿打不到车,倒也不急,跟任昭互通了最近趣事,没讲太久便挂断。 过了马路,街口佝偻着一个背着背篓卖花的老奶奶。若不是白钧言步伐缓慢,还是独行,或许根本不会注意到她的存在。因为她实在太矮、太不起眼了。 白钧言走到她面前,弯腰问:“奶奶,鲜花多少钱一束?” 这位奶奶眼睛眯缝:“十五块,年轻人,来一束伐?” “这么晚了,您还卖花吗?”白钧言掏出手机扫码,听她口齿不清地道:“已经卖了几背篓了,这是最后一点,卖完就回家了,谢谢你。” 白钧言看了眼她的小背篓,应该只剩二十来束,一束很迷你,用透明的塑料纸包裹着,三四支新鲜而纤长的玫瑰,鲜艳的花瓣上睡着几滴晶莹的水珠。 他声称要送女友,索性连着背篓一起买下,花不算多,背着并不沉,在零下的空气里,却有种凛冬与春日交织的独特浪漫。 到了空旷地带,白钧言停下打车。 软件显示附近排队的人还有两百,大约要等半小时到一个小时。 他找了个路边长椅坐下,竟真有情侣路过,问他花怎么卖。 “……不要钱,送你们吧,新年快乐。”白钧言抽出一束红玫瑰送人,情侣欣喜地对他道谢:“你也新年快乐。” 白钧言索性打开手机拍照,发了一条新的动态。 “在冬夜为您提供提前特供的滞销春天,今晚是在外滩卖花的小白,没碰上城管,真是lucky~” 白钧言发这种东西,他的朋友也只会觉得他这是艺术家在体验生活,在街头摆摊、卖艺的事,从小到大他也不知道干过多少回了。 李赫回家的车经过时,瞥见了路边的白钧言,一晃而过的脸,只是觉得相似。 直到看了眼手机,才能确定这真的是他。 快凌晨一点了——竟然还在路边卖花。 他打开车窗,那一瞬结冰的冷空气袭来,是热闹的节日也无法温暖的。 红绿灯路口,李赫突然出声:“小刘……倒回去一下吧。” “啊?好的。” 李赫的车缓缓停在路边,而白钧言坐在长椅上等网约车等得都快睡着了,但他无法,地铁早就停运了,这么冷总不能走回去吧?他打了个哈欠,歪着头把脸挤在了围巾里,耳机里传来很催眠的久石让。 直到有个人走到他面前,挥了挥手:“你好,我买花。” “哦,花啊……”他揉了下眼睛,抬头望着眼前西装革履也掩盖不住身材精悍的年轻男士,“你要几支?” “全要了。”小刘想起李赫的吩咐,让他下车把花都买了。 真奇怪,花粉过敏的李赫,怎么叫他买花? “嗯?”白钧言一下醒了,“你想全买啊?我送你一支好了,剩下的不卖了。”他还想着留点花拿回家,插在花瓶的。 这下换小刘诧异了,下意识回头去看车上。 车窗玻璃紧闭,模糊好像有个人影,但根本瞧不见李赫的表情。 小刘为难:“你全卖给我不行吗?” 顺着他的视线,白钧言瞥了一眼那辆车。 这一瞥不打紧——让白钧言一眼瞧出车型,不是常见的车。 他收回目光,又看向小刘,越看越眼熟。 哎这……这怎么有点像,李赫的司机? 他前几日才远远见过,没有认错。 小刘皮肤黝暗,但身材很挺拔,眉眼显出几分军人特有的坚毅气质。 白钧言心里百转千回,扭头看看车,再看看他,看得小刘又疑惑又不好意思,最后目视着卖花男孩突然起身,朝着车子走过去—— “哎,你怎么……”小刘还未来得及阻止,就看见卖花男孩抬起手,指骨敲了敲车窗。 小刘立刻警觉地掰过他的肩膀:“干什么啊你?” 这时,车窗忽地降了下来,露出一张年轻英俊的脸庞,“小刘。”李赫以眼神示意,这是他认识的人,见小刘松开握在白钧言肩膀上的手,李赫方才朝白钧言点了下头,脸上只有克制的礼貌:“好巧,你在这里卖花?” 作者有话要说:bgm:《梦的点滴》松隆子 上周去拉面店正好在放的~ 感谢在2021-12-2323:00:24~2021-12-2517:47: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给soft织毛衣、minnie_xhjh、羊咩咩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齊小玖2个;我不是小哑巴、fely、给soft织毛衣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李江霞?18023110540瓶;欣欣是小气鬼23瓶;y仔、江离10瓶;546713738瓶;追更机7瓶;月下人6瓶;疯只美少女4瓶;荼i3瓶;零一一零、京子、一夜暴富、zzz、默默、朝九2瓶;醉肖梦辞、别和我说话、万一、一个小盆友-、远远、z710922、一地零落的闲散、胖黄@、53964732、十四页啊、49899307、hades.、我人很好、好肥呀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第 26 章 穿黑色短袖的健身教练果然问陌生面孔陈斯然了:“帅哥,您是来上街舞课的么,有熟悉的私教吗?” 陈斯然摇头,淡定道:“哦,下班过来运动一会儿,不用安排私教。” 他把健身包拿去存着,脱下外套,露出里面宽松的运动t恤,加白色运动长裤。 很少有男人在健身房运动,会穿这种款式的长裤。白色很抓眼。 陈斯然对自己要求高,平时在家也会运动,身材高挑而匀称。 所以他自信渣男看见他就挪不开目光。 他还把白钧言送来的外卖袋子,放在了跑步机的旁边,为了吃小甜点来健身房运动的美男子,他认为这个人设很不错—— 不妙的是,渣男旁边的两台跑步机,都被占领了。 健身房这个时间点,应该是人最多的时候,但也没有几个人,可李赫旁边恰好有两个女士在跑步,说是在跑步,眼神落在哪里,都一目了然。 人的天性,爱美,女人爱看帅哥,也爱看美女。陈斯然过来的时候,两位女士不约而同扭头看了他几眼。 陈斯然习以为常,先去练划船机。 隔着旁跑步的女士,陈斯然听见李赫在打电话。 健身房在放mroon5的歌,电话内容听清。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渣男在笑,笑意弧度很浅,但很愉悦,有些遮瞳的睫毛因为笑而垂落,皮肤是被恰到好处的日光晒出来的小麦色,健康且年轻。 陈斯然忍不住心中唏嘘,这么个极品帅哥,怎么就人品有缺陷! 罢了,很难要求长得这么好看又有钱的男人,还要人品好,毕竟人无完人,老天爷很公平的! 划船机上练了会儿,陈斯然自然而然地询问跑步机上赖着不走的女士,女人欣然同意让给他。 陈斯然慢跑了两分钟,才假装刚发现似地问:“这不是friday的主人吗?” 戴着耳机的某人似乎没有听见。 陈斯然又问了一遍:“哎,好巧啊?” 还是没听见。 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没听见。 陈斯然咬牙,冲他晃了晃手。 李赫这才注意到旁边的人,瞥见了地上眼熟的蛋糕袋子。 他侧头扫一眼这个陌生男人,用眼神表示:你谁? “上次我们在宠物店见过,昨天还在咖啡厅跟你打了招呼,忘了?”陈斯然脸上满是神采,几乎完美的五官堪称夺目。 李赫不知是不是想起来了,还算礼貌地点了下头,戴上耳机继续跑,电话里传来好友张超的声音:“你在上海有熟人吗?唐凌不是还没回国吗。” “没有,是健身教练。” 陈斯然脸上自信的笑容完全消失了。 电话里的张超哦了一声:“你不是说,你找到你哥了吗?” “嗯。”李赫的声音因为运动变得有几分喘,步伐变得更大,汗水从额间滑落脸庞,顺着性感的脖颈没入衣襟。 “说什么了?” “没聊什么,还是老样子。”李赫方才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来,变得冷漠。 张超说:“你对他够厚道的了,你哥那人就是自卑,挽不回来就算了吧!” 李赫不说话,只是跑步,半晌,速度放得慢了些,拧开水杯盖子,冰水滑入喉咙,喉结随着吞咽而上下攒动。 陈斯然看他去做卧推,想了想,走过去问:“需要教练带你吗?” 李赫摇头,根本没看他,用力地呼气,吐气,连眼睛都是闭着的。 陈斯然看着起伏的胸肌,虽然已经找不到理由搭话了,但能饱饱眼福也不错。 起码过了快两个小时,他的挫败感越来越深,从未见过如此傲慢之人!可说他傲慢,他还挺有礼貌! 陈斯然给他递水,他自然地接过说谢谢。 大概真的以为,这是健身房给的。 离开时,陈斯然跟着,打算一起下电梯。 沉默的银白色电梯里,背着包的李赫侧头,双眼没有情绪波动,问:“教练,这个蛋糕是哪家的?” 陈斯然脸上看不见纹路在颤抖…… “这个蛋糕……”陈斯然压下不快,朝他笑,因为知道自己的笑容杀伤力很大,“这是订制的,你爱吃这些吗,不如,我把公众号发给你?” 他在索要微信了,上道的男人就应该掏出手机。 李赫便歪头看了一眼袋子,额头布满亮晶晶的剔透汗珠:“不用,看见了,谢谢。” 说完,电梯门开,他径直走出去。 陈斯然赶紧发微信给白钧言汇报情况:“快拿下他了!我棒不棒??” “哇,棒!!!!快跟我说说今晚都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主动撩我了,不过都是男人欲擒故纵的把戏,呵呵,我看他装得挺像个直男的……” 白钧言已经下班了,刚在联系发小,就收到了陈斯然的好消息,他眉开眼笑,语音外放,“不过这个健身卡,我不好意思用太久的,是管人借的。” “知道了,一周够了,不,五天就够了。” 可恶,还是没加上微信。 男人的欲擒故纵! 白钧言疯狂夸他厉害,魅力无穷。 这些话术是最近工作学来的。 同事教的,说要吹捧那些来办展的艺术家,双方虽是平等合作,但只要拍那些艺术家的马屁,就能催他们快点弄作品。 到晚上,也相当自然地运用到了生活中。 就连他家里人,都说白钧言最近说话变可爱了,忍不住多给了点零花。 结束和陈斯然的对话,白钧言重新拨打任昭的电话,无人接听。他打开b站,想看看发小是不是在线,发现他久违的上线了,在直播打游戏。 直播间有几百人在线,零零散散地有人刷弹幕,也有打赏的,问主播:“北北最近为什么没有上播了?都快一个月了。” 任昭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出来:“抱歉大家,最近家里出了点事,没时间上播。” 声音是哑的,不知道今天又哭了多久。 或许,常人很难理解他失恋后沉浸式的这种自责,不去怪渣男,反而心里想着复合,是受虐狂吗? 可白钧言了解他。 发小容易在别人身上找情绪价值,从以前的每一次通话,聊天,白钧言可以想象出,当时的他有多幸福。 从前,任昭有自己,可自从自己去多伦多上大学后,一年就回来那么一两次,任昭独自在上海念书,一直单身,直到遇见渣男前任。 多年前,任昭父亲是跳楼死的,死后传的沸沸扬扬,说他爸爸是个大贪官,贪污了几个亿畏罪自杀了! 任昭那时候年纪还小,还在上三年级,周围“童言无忌”,会团结起来排挤他这个贪官的小孩。 白钧言护着他,跟别的小朋友殴打在一起,揍得鼻青脸肿,最严重的那个小男生的蛋都被他抓乌了,一直捂着裤-裆哭,最后被老师请来家长,对方家长铁青着脸,闹着一起去医院检查:“都是男生,怎么可以攻击那里,万一,万一以后……” 白钧言的父亲自然是赔不是,是啊,抓哪里不好,要弄别人小孩那里,这也真是的…… 白诚看了一眼埋着头隐忍着不说话的儿子,对“受害者”家长说:“您看,我们家小孩也受了很严重的伤,如果您家小孩检查出什么问题来,下半辈子不能生育了,您放心,我当他是自己小孩,养着他。我们家这个,就是调皮了些。不好意思了啊。” “不好意思??一句不好意思就完了??孩子的下半生怎么办呐!”孩子妈尖声数落。 白诚平静地说:“都说了,如果因为这次的打架斗殴,有生育方面的问题,我们一家不会不管的,吃喝拉撒,都帮忙解决。” “……你怎么教小孩的!教成这副德行,以后要进少管所的!” 旁边跟着一起来的女老师,听不下去,咳了一声:“家长,这是医院……” “怎么管的,是我们家的事。”白诚脸上表情很温润斯文,语气也是读书人的慢条斯理,只是镜片后的眼神带着厉色:“况且,打架的也不是我们小孩一个人吧,都是成年人了,说话不要太难听。” “你……!算了,不跟你吵,真要有什么事,你等着吃官司吧!” 白诚微笑:“随意。” 骂骂咧咧的声音不停歇,直到过会儿医生检查完毕,带着嚎啕大哭的小朋友出来。 这对父母忙追问:“怎么样医生,有没有什么事?” 年长的医生道:“没有大碍的,小孩子斗殴嘛,没什么轻重,好在还没发育,小事,抹点药就行了。” “可……怎么是小事,”孩子母亲捂着嘴说,“万一要是有什么心理阴影,他以后……以后,怎么娶老婆啊?!” 医生哂笑:“抓一下,哪至于什么心理阴影啊,放心吧好着呢。” “可是……还没拍x光!” 白诚打断:“医生都说没事了,能有什么事,别揪着不放了。” 老师也点头:“是啊是啊,那就……双方都给对方道个歉吧,钧言,还有小麦,打完还是朋友是不是呀?” 小钧言仍然埋着头,只是握紧了弱小的拳头,指骨发白,仿佛内里握住了信念般的事物。 对方家长不说话,那小孩还在哭,嚎啕且不言。 老师无奈地看向白钧言:“钧言?你年纪大一点,是哥哥,开个头吧?” 其实白钧言年纪要更小,可是比同龄人都要高,没有那么调皮捣蛋,所以看起来更像是哥哥。 “我不!”小钧言猛地抬头,爆发了,吼:“我不道歉!” “我死都不道歉!” “绝不!” 他一边用稚嫩的声音放着“最狠”的狠话,倔强的下巴绷紧,一边还在掉眼泪:“他给任昭的杯子里装尿!我打他怎么了!就打,他还敢,我就再打!” “你……你这小孩!”对方父母完全被震惊了,老师扭过头去,看向那个哭着的小男孩:“小麦,你给任昭的杯子里,装……尿?” “我没有,他胡说,他胡说!” 事情最后不了了之,谁也没有道歉,也不知道撒谎的人到底是谁,老师猜白钧言应该没有撒谎,他平时最听话了,便悄悄跟白诚说:“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闹下去也没什么好结果的。” 带他回家时,车上,白钧言被他爸塞了一手的纸巾。 “自己流的眼泪自己擦。” 白钧言擤鼻涕,瓮声瓮气:“爸爸,我没有撒谎。” “爸爸知道你没有撒谎。” 小钧言脸上的眼泪珠子顺着瓷白的小脸滚了下来:“爸爸,我不该打人的。” 父亲只是摸了摸他的头:“你没做错。”他低声说:“打得好。” 小钧言抬起哭红的小脸望着他。 “我们卷卷,眼睛都哭成核桃了,哎,我说你是打人的那个,怎么哭这么厉害?刚刚那么硬气的。” “我……我疼啊,他们一起打我,好疼啊。”他上气不接下气,“我下次,不打人了,我要给他们杯子里,装尿!” 刚刚在医院,他的伤势已经简单处理过了,身上青紫不少,不知道小孩子掐人手劲怎么会那么惊人。 白诚就拍他脑袋,有些严肃:“好的不学学坏的。” “我也不想,我……我不是坏孩子,昭昭也不是坏孩子。” “爸爸知道,好孩子,下次不要打人了,有人欺负任昭,你就保护他,给老师说。” “说了,可是老师不管!” “老师不管,你就回家给爸爸说。”他再一次摸了摸儿子柔顺的黑发,西瓜头看起来很乖顺,腿上已经堆了一堆纸团了,这么小个人啊,怎么这么多的鼻涕眼泪啊。 李赫现在看起来平静了许多:“吃了再走吧,我做的多,会浪费掉。” 白钧言现在心底矛盾,他没有继续打听李赫的罗曼史,沉默地吃这顿早饭,李赫以为他是在为房子的事发愁,问了句:“找得到合适的房子吗?” 白钧言点头:“已经联系好了。” “噢。”李赫切开盘中的肉排,抬眼问,“小白,你是姓白,还是名字里有白字,全名叫什么?” “白钧言。三字,钧天合奏御香满的钧,言是相顾无言的言。” 李赫的古诗造诣不高,听他说的诗句其实没有概念,但他见过那两个字,是知道白钧言的名字怎么写的。 “但读起来很像一个‘卷’字。” “是……不过我不喜欢别人那样叫我。” 李赫:“为什么?” 他回答:“只有……我很亲近的人才那么叫。” 白钧言离开时,李赫把自己的名字发给了他。 “李赫。” 白钧言坐在车上,看见他简短的消息,打字:“好,我给你备注。” 旋即给他转账两千。 李赫没收,有些奇怪:“?” 白钧言:“你过敏还挺严重的…你赔我花的钱,我也赔你医药费。” 他现在是怕自己真搞错对象,先把钱还给对方再说,不然良心不安。 作者有话要说:27早上八点的更新推迟到下午18点啦,写了这章已经写不动辽qaq 第27章 第 27 章(改错字) 陈斯然摇头,淡定道“哦,下班过来运动一会儿,不用安排私教。” 他把健身包拿去存着,脱下外套,露出里面宽松的运动t恤,加白色运动长裤。 很少有男人在健身房运动,会穿这种款式的长裤。白色很抓眼。 陈斯然对自己要求高,平时在家也会运动,身材高挑而匀称。 所以他自信渣男看见他就挪不开目光。 他还把白钧言送来的外卖袋子,放在了跑步机的旁边,为了吃小甜点来健身房运动的美男子,他认为这个人设很不错—— 不妙的是,渣男旁边的两台跑步机,都被占领了。 健身房这个时间点,应该是人最多的时候,但也没有几个人,可李赫旁边恰好有两个女士在跑步,说是在跑步,眼神落在哪里,都一目了然。 人的天性,爱美,女人爱看帅哥,也爱看美女。陈斯然过来的时候,两位女士不约而同扭头看了他几眼。 陈斯然习以为常,先去练划船机。 隔着旁跑步的女士,陈斯然听见李赫在打电话。 健身房在放roon5的歌,电话内容听清。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渣男在笑,笑意弧度很浅,但很愉悦,有些遮瞳的睫毛因为笑而垂落,皮肤是被恰到好处的日光晒出来的小麦色,健康且年轻。 陈斯然忍不住心中唏嘘,这么个极品帅哥,怎么就人品有缺陷! 罢了,很难要求长得这么好看又有钱的男人,还要人品好,毕竟人无完人,老天爷很公平的! 划船机上练了会儿,陈斯然自然而然地询问跑步机上赖着不走的女士,女人欣然同意让给他。 陈斯然慢跑了两分钟,才假装刚发现似地问“这不是friday的主人吗?” 戴着耳机的某人似乎没有听见。 陈斯然又问了一遍“哎,好巧啊?” 还是没听见。 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没听见。 陈斯然咬牙,冲他晃了晃手。 李赫这才注意到旁边的人,瞥见了地上眼熟的蛋糕袋子。 他侧头扫一眼这个陌生男人,用眼神表示你谁? “上次我们在宠物店见过,昨天还在咖啡厅跟你打了招呼,忘了?”陈斯然脸上满是神采,几乎完美的五官堪称夺目。 李赫不知是不是想起来了,还算礼貌地点了下头,戴上耳机继续跑,电话里传来好友张超的声音“你在上海有熟人吗?唐凌不是还没回国吗。” “没有,是健身教练。” 陈斯然脸上自信的笑容完全消失了。 电话里的张超哦了一声“你不是说,你找到你哥了吗?” “嗯。”李赫的声音因为运动变得有几分喘,步伐变得更大,汗水从额间滑落脸庞,顺着性感的脖颈没入衣襟。 “说什么了?” “没聊什么,还是老样子。”李赫方才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来,变得冷漠。 张超说“你对他够厚道的了,你哥那人就是自卑,挽不回来就算了吧!” 李赫不说话,只是跑步,半晌,速度放得慢了些,拧开水杯盖子,冰水滑入喉咙,喉结随着吞咽而上下攒动。 陈斯然看他去做卧推,想了想,走过去问“需要教练带你吗?” 李赫摇头,根本没看他,用力地呼气,吐气,连眼睛都是闭着的。 陈斯然看着起伏的胸肌,虽然已经找不到理由搭话了,但能饱饱眼福也不错。 起码过了快两个小时,他的挫败感越来越深,从未见过如此傲慢之人!可说他傲慢,他还挺有礼貌! 陈斯然给他递水,他自然地接过说谢谢。 大概真的以为,这是健身房给的。 离开时,陈斯然跟着,打算一起下电梯。 沉默的银白色电梯里,背着包的李赫侧头,双眼没有情绪波动,问“教练,这个蛋糕是哪家的?” 陈斯然脸上看不见纹路在颤抖…… “这个蛋糕……”陈斯然压下不快,朝他笑,因为知道自己的笑容杀伤力很大,“这是订制的,你爱吃这些吗,不如,我把公众号发给你?” 他在索要微信了,上道的男人就应该掏出手机。 李赫便歪头看了一眼袋子,额头布满亮晶晶的剔透汗珠“不用,看见了,谢谢。” 说完,电梯门开,他径直走出去。 陈斯然赶紧发微信给白钧言汇报情况“快拿下他了!我棒不棒??” “哇,棒!!!!快跟我说说今晚都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主动撩我了,不过都是男人欲擒故纵的把戏,呵呵,我看他装得挺像个直男的……” 白钧言已经下班了,刚在联系发小,就收到了陈斯然的好消息,他眉开眼笑,语音外放,“不过这个健身卡,我不好意思用太久的,是管人借的。” “知道了,一周够了,不,五天就够了。” 可恶,还是没加上微信。 男人的欲擒故纵! 白钧言疯狂夸他厉害,魅力无穷。 这些话术是最近工作学来的。 同事教的,说要吹捧那些来办展的艺术家,双方虽是平等合作,但只要拍那些艺术家的马屁,就能催他们快点弄作品。 到晚上,也相当自然地运用到了生活中。 就连他家里人,都说白钧言最近说话变可爱了,忍不住多给了点零花。 结束和陈斯然的对话,白钧言重新拨打任昭的电话,无人接听。他打开b站,想看看发小是不是在线,发现他久违的上线了,在直播打游戏。 直播间有几百人在线,零零散散地有人刷弹幕,也有打赏的,问主播“北北最近为什么没有上播了?都快一个月了。” 任昭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出来“抱歉大家,最近家里出了点事,没时间上播。” 声音是哑的,不知道今天又哭了多久。 或许,常人很难理解他失恋后沉浸式的这种自责,不去怪渣男,反而心里想着复合,是受虐狂吗? 可白钧言了解他。 发小容易在别人身上找情绪价值,从以前的每一次通话,聊天,白钧言可以想象出,当时的他有多幸福。 从前,任昭有自己,可自从自己去多伦多上大学后,一年就回来那么一两次,任昭独自在上海念书,一直单身,直到遇见渣男前任。 多年前,任昭父亲是跳楼死的,死后传的沸沸扬扬,说他爸爸是个大贪官,贪污了几个亿畏罪自杀了! 任昭那时候年纪还小,还在上三年级,周围“童言无忌”,会团结起来排挤他这个贪官的小孩。 白钧言护着他,跟别的小朋友殴打在一起,揍得鼻青脸肿,最严重的那个小男生的蛋都被他抓乌了,一直捂着裤裆哭,最后被老师请来家长,对方家长铁青着脸,闹着一起去医院检查“都是男生,怎么可以攻击那里,万一,万一以后……” 白钧言的父亲自然是赔不是,是啊,抓哪里不好,要弄别人小孩那里,这也真是的…… 白诚看了一眼埋着头隐忍着不说话的儿子,对“受害者”家长说“您看,我们家小孩也受了很严重的伤,如果您家小孩检查出什么问题来,下半辈子不能生育了,您放心,我当他是自己小孩,养着他。我们家这个,就是调皮了些。不好意思了啊。” “不好意思??一句不好意思就完了??孩子的下半生怎么办呐!”孩子妈尖声数落。 白诚平静地说“都说了,如果因为这次的打架斗殴,有生育方面的问题,我们一家不会不管的,吃喝拉撒,都帮忙解决。” “……你怎么教小孩的!教成这副德行,以后要进少管所的!” 旁边跟着一起来的女老师,听不下去,咳了一声“家长,这是医院……” “怎么管的,是我们家的事。”白诚脸上表情很温润斯文,语气也是读书人的慢条斯理,只是镜片后的眼神带着厉色“况且,打架的也不是我们小孩一个人吧,都是成年人了,说话不要太难听。” “你……!算了,不跟你吵,真要有什么事,你等着吃官司吧!” 白诚微笑“随意。” 骂骂咧咧的声音不停歇,直到过会儿医生检查完毕,带着嚎啕大哭的小朋友出来。 这对父母忙追问“怎么样医生,有没有什么事?” 年长的医生道“没有大碍的,小孩子斗殴嘛,没什么轻重,好在还没发育,小事,抹点药就行了。” “可……怎么是小事,”孩子母亲捂着嘴说,“万一要是有什么心理阴影,他以后……以后,怎么娶老婆啊?!” 医生哂笑“抓一下,哪至于什么心理阴影啊,放心吧好着呢。” “可是……还没拍x光!” 白诚打断“医生都说没事了,能有什么事,别揪着不放了。” 老师也点头“是啊是啊,那就……双方都给对方道个歉吧,钧言,还有小麦,打完还是朋友是不是呀?” 小钧言仍然埋着头,只是握紧了弱小的拳头,指骨发白,仿佛内里握住了信念般的事物。 对方家长不说话,那小孩还在哭,嚎啕且不言。 老师无奈地看向白钧言“钧言?你年纪大一点,是哥哥,开个头吧?” 其实白钧言年纪要更小,可是比同龄人都要高,没有那么调皮捣蛋,所以看起来更像是哥哥。 “我不!”小钧言猛地抬头,爆发了,吼“我不道歉!” “我死都不道歉!” “绝不!” 他一边用稚嫩的声音放着“最狠”的狠话,倔强的下巴绷紧,一边还在掉眼泪“他给任昭的杯子里装尿!我打他怎么了!就打,他还敢,我就再打!” “你……你这小孩!”对方父母完全被震惊了,老师扭过头去,看向那个哭着的小男孩“小麦,你给任昭的杯子里,装……尿?” “我没有,他胡说,他胡说!” 事情最后不了了之,谁也没有道歉,也不知道撒谎的人到底是谁,老师猜白钧言应该没有撒谎,他平时最听话了,便悄悄跟白诚说“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闹下去也没什么好结果的。” 带他回家时,车上,白钧言被他爸塞了一手的纸巾。 “自己流的眼泪自己擦。” 白钧言擤鼻涕,瓮声瓮气“爸爸,我没有撒谎。” “爸爸知道你没有撒谎。” 小钧言脸上的眼泪珠子顺着瓷白的小脸滚了下来“爸爸,我不该打人的。” 父亲只是摸了摸他的头“你没做错。”他低声说“打得好。” 小钧言抬起哭红的小脸望着他。 “我们卷卷,眼睛都哭成核桃了,哎,我说你是打人的那个,怎么哭这么厉害?刚刚那么硬气的。” “我……我疼啊,他们一起打我,好疼啊。”他上气不接下气,“我下次,不打人了,我要给他们杯子里,装尿!” 刚刚在医院,他的伤势已经简单处理过了,身上青紫不少,不知道小孩子掐人手劲怎么会那么惊人。 白诚就拍他脑袋,有些严肃“好的不学学坏的。” “我也不想,我……我不是坏孩子,昭昭也不是坏孩子。” “爸爸知道,好孩子,下次不要打人了,有人欺负任昭,你就保护他,给老师说。” “说了,可是老师不管!” “老师不管,你就回家给爸爸说。”他再一次摸了摸儿子柔顺的黑发,西瓜头看起来很乖顺,腿上已经堆了一堆纸团了,这么小个人啊,怎么这么多的鼻涕眼泪啊。 “……哦。”白钧言松了口气,“展馆下午五点就关门了,明天平安夜特展活动会营业到晚上十点,先生可以明天再来,不早了,请离开吧。” 李赫转过身,又问“这个装置是哪位的作品?” “明天才开展,你明天买票再来吧。”白钧言说着,发现此人走到了面前, “所以,设计装置的是谁?那个许愿骨形状的石头,是……” 李赫走到美术馆员工的面前,虽然语气礼貌,但他很高,居高临下的,总有股咄咄逼人感。不算清晰的视线下,只有顶方投影落下蓝紫微光,照映在男生的脸庞上,是微弱的,迷幻的。 李赫盯着他,困惑地停住“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白钧言刚想回答他上上个问题,说是,下一瞬,表情就凝固住了—— 眼神闪动地凝视他几秒钟,白钧言咬住了后槽牙,拳头好硬。 “……是啊,见过,呵呵,好巧呢。” 李赫没认出这张脸,却认出了他的神态,这种隐忍的咬牙切齿的神态,似笑非笑的讥诮。 这是那个外卖员。 他有些恍然大悟般的“哦,你换工作了,你现在在这家美术馆工作吗。”李赫根本没往他是装置艺术家这方面想,还以为是维护的员工。 白钧言的理智告诉他,自己决计不能在这里动手,这间屋子不是铜墙铁壁,还有监控摄像,自己要是动手,装置搞砸了,明天的特展怎么办,他努力遏制住了心底恨不得他去死的怒气。 不过—— 这死渣男怎么会在这里?! 他忍不下这口气,任昭跳海的事件历历在目,白钧言声音是从后槽牙里溢出来的“滚出去,现在,立刻离开我的装置。” 李赫微愣,虽然自己闯入了别人未展出的作品,但这骂人的话,能感觉到,对方似乎很不快……算了,他没有计较,再次说道抱歉“我会补票的,对了,这是刚刚装置落下的物品。” 他将小降落伞和薄荷糖,还有纸条,一起递给眼前的男生。 白钧言没有接,他可不想碰渣男摸过的东西,晦气,恶心,便冷漠地将手插在外套衣兜,冰冷的目光瞥过渣男的脸,嘴唇张开“出去。” “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闯进来的,很抱歉。” 李赫的声音弱了几分,那种微弱感,甚至听起来有几分可怜。 他朝白钧言颔首,侧身离开时,却猛地被脚下异物绊了下,踉跄着撞在了门上,嗑在额头上生疼,嘶了口气道“对不起,我喝了点酒,看不清楚路。” 没忍住伸腿绊他的白钧言冷漠地将木屋的灯关了,一边锁门,一边回过头,注意到渣男离开的步伐有些虚浮,朝着园区更里面去,显然是认不清路,应该是喝了不少,不小心闯进来的。 刚刚侧身时,白钧言也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 蓦地,他心里便回想起方才的许愿。 这可真是巧姐带着巧姐夫回巧家吃了巧面馆,巧到家了—— 这一瞬,白钧言脑内突然出现了一个疯狂而大胆的计划! 醉汉,如果再喝一点,意外跌入黄浦江呢? 白钧言控制住了自己已经不太正常的思维,转而想了另一个计划。 李赫是养尊处优的富三代,应该从未露宿街头过,这么大个帅哥,如果在大街上像流浪汉睡觉,肯定会被路人指指点点,这样丢人的事,他应该从未经历过。 白钧言的嘴角掀起弧度,朝他离开的方向跑过去,隔着二十米朝那位陷入迷路的醉汉喊“渣……喂,你走错了,出口在那边。” 渣男听见了,回过头朝他走来,走到面前时,说谢谢。白钧言站在路灯旁,半张脸明亮,半张脸陷入阴影,拉长的路灯影子,就像他手里的死亡镰刀,抬手指了指方向,问他“你喝了多少酒?” 渣男揉了揉太阳穴,连吐字都不清晰“…一点点,而已。” 白钧言望着他“你带卡了吗?能付钱的卡。” “卡?”他摸了摸兜,掏出几张黑卡,说,“有,要我现在买票吗?” “不必买票,”他勾起唇角,“你要道歉,那请我喝酒?” 李赫刚从酒吧出来,他不迷恋酒精,低头注视此人两三秒,这一刻有点大脑短路,点头“行。” 白钧言一下笑得近乎愉悦,下巴微抬“走。” 喝了一点威士忌,但称不上不省人事的李赫,歪了下头,居然真就这么乖乖跟在他的屁股后面走了。 白钧言住的不远,白天通常是步行或者骑单车上下班。离开园区大门时,保安大叔还跟他打了一声招呼“小白,这么晚下班啊?” “是,为明天活动做调试。”白钧言朝他笑,挥了下手,“周师傅拜拜。” 周师傅在园区做保安三十年了,很少有人记得他的名字。这位美术馆新来的实习生却记得,每次出入看见他了,要跟他问好。 周师傅笑得开怀“小白,今晚早点休息,明天还有的辛苦呢。” “您也是。”说完,白钧言打的网约车就到了。 他地址输入的是全魔都最贵的酒吧之一,如果李赫的黑卡是真的,几张叠在一起,额度至少有几百万,买单全场应该够了。比起让陈斯然撩他,再渣他,让他一生难忘的方式,这种直接的报复,也很得白钧言的心。 就当餐前面包,开胃小菜,让渣男长长记性。 车到面前,李赫先行一步拉开车门,拉到了最开,白钧言以为他要干什么呢,没想到他只是把手扶在了车门框的顶部,略微低头,做了个相当绅士的手势—— 意思是他先请。 通常,培训得当的司机、管家,都有这种习惯。除此之外,就是真正家教好的绅士。 白钧言探究地看了他一眼。 李赫轻轻地挑了一下眉。他是单眼皮,偏狭长的眼型,笑起来却显得很单纯,仿佛从出生起,就未曾遇见过坏事,被庇佑着长大的单纯。 白钧言心里冷笑,渣男的把戏还真不少。也许就是这副表象,才让任昭这个缺爱的家伙陷得如此之深。 上车后,李赫坐的还算端正,长腿在略窄的后座有些放不下,曲得难受,侧头问“你叫小白?” 第28章 第 28 章(改错字) 白钧言还以为他是来要钱的。 自己昨晚只喝了巴黎水,巴黎水还是自己买的,炸鸡才几十块,至于吗? “昨晚为什么丢下我走了?”李赫走到他面前问,但并不是质问的语气。 哦……原来是问这个。 白钧言看他一眼,没回答,转身离开,李赫跟在他身旁,心头莫名,刚刚不是还笑得很开心吗?怎么看见自己就这副表情。 难道还在生气? 生气的不应该是自己吗……? 从小的家教礼仪,让李赫选择为自己昨晚的行为正式道歉:“未经允许,随便碰了你的作品,很抱歉,不过,我今天特意来补票了。” 在美术馆内,自己工作的地方,需要寂静的地方,白钧言没有发作,快步走出展馆,才转头不耐烦地问:“你跟着我做什么。” “就是想问你,昨晚给我借的充电宝去哪了?”三十五万的酒,如果白钧言是酒托,少说从中赚了三万五。李赫怀疑他是,却也没证据,说:“我陪你过了生日,你把我丢在零下十度的公交站走了。” “那又怎么?”他仰起头来,表情是十足的不耐。 李赫接触到他近乎挑衅、甚至是厌恶的目光,心底更是困惑、荒唐:“……我等你等了一整夜。” ……渣男的花招可真是一套套的,故意装可怜想让自己愧疚吗? 白钧言毫不留情地拆穿他:“什么一整夜,你哪里待了一整夜,不是被你家司机接走了吗。我亲眼所见。” “你怎么……”这下换李赫愣了,一下就想通了。 白钧言肯定是给自己买药、带充电宝回来时,看见自己上车,就离开了。 李赫忽然就没有一开始来时那样憋闷了,低头看着他,语气也缓和了:“你回来找过我对不对。” “谁找你了,没人找你。”他一口否定。 “对不起,我还要工作,跟你多说几句就要扣钱,你别来找我讲话。”白钧言冰冷地扭开头,“先生请不要干扰我工作。” “你明明……”李赫的声音落在空气里,只能眼睁睁看着白钧言转身回办公室。 - 回到家,李赫仍忘不了方才的事,虽然对方态度很奇怪,但他的心情也微妙的好了不少,毕竟人心没有他想的那么坏。 只是李赫想不通,他为什么那么爱否认,说话总是夹枪带棒,一脸冰冷,感觉自己像得罪过他一样。 自己哪得罪他了? 难不成是以为自己被司机接走,没乖乖坐在原地等他,所以就生气了吗? 好烦。 李赫抓了抓头,他想不通,索性没有想了。回衣帽间换衣服,瞥见桌上放着的薄荷糖。来收衣服的阿姨把他兜里的物品全部放在了桌上,有糖、皱巴巴的降落伞、和一张卷起的求神签。 李赫盯着注视了会儿,把这三样东西扫进了抽屉。 小刘过来时,打开门便发现李赫侧着身睡在沙发上,电视机开着,腰上搭了一张很薄的灰色羊毛毯。 今天没有去打壁球和夜跑吗? 小刘脚步很轻,注意到地毯上趴着的狗,招手唤道:“迪迪。” 比格犬看了他一眼。 “来这儿,我带你出去。” 比格犬扭开了头。 小刘无奈,再次唤道:“ehere。” 比格犬慢腾腾地起来,摇摇尾巴,到他面前来了。 小刘弯腰摸摸狗狗的头:“goodboy。” 说起来,小刘已经把这件事当成趣事讲给异地的女友听了。 “我雇主家的小孩,他在加州待了很多年,最近才回国,还带了只比格犬回来。兴许是因为被原主人遗弃过,被我雇主家小孩捡到收养多年,这条狗脾性和其他比格不同,很温和。他第一天跟我说狗听不懂中文,尽量跟它讲英文的时候,我还很奇怪,这是狗啊!后来我就经常看见主人家抱着狗用英文跟它聊天,我也跟着学了几句。说来也怪,这狗是真的能听懂外国人讲话,我放国产剧,它睡觉,放英文歌,它就抬头,坐在电视机旁边听,你说奇不奇怪?” - 平安夜和圣诞就这么平淡的过去了,李赫没出门聚餐,在家做了蘑菇意面,配了热红酒。 27号,好友唐凌回国,喊了他和张超去吃饭,吃完饭在唐家公馆聚了一帮人,开始打德扑。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统共十五个人。这是派对娱乐,非盈利性质,不然大家哪敢聚众打牌。 刚开始,张超就说海鲜吃多了,去了卫生间,让李赫替他。 唐凌一看他坐在牌桌前了,眼皮子就是一跳。 荷官发的两张手牌,叠在李赫面前的桌上,他喝了口茶水,没有去碰手牌,甚至一眼都没看过。 除了电影里,唐凌唯一一次见到“皇家同花顺”这副牌的时候,就是两年前和他在一个牌桌上的故事。 赌运强得可怕。 “raise。”李赫盖住纸牌,余光瞥见桌上张超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天津。 “张超。”他喊了一声。 张超没有理,大概是没听见。 电话响了二十秒,挂断了,锁屏界面能看见电话号码和未接来电,三个未接。 不出所料,一局打完,李赫赢了所有筹码,让他们先玩,随即起身,拿着张超的手机去了卫生间,站在门口道:“你有未接来电,现在又打来了。” “谁啊?不会是我妈吧?” “不是,天津的陌生号码。” “天津,谁?骚扰电话吧……哦、哦对,我想起来了,嘶……”张超的声音有些郁闷,“你帮我接了吧,这个应该是之前跳海自杀那个谁,闹着请我吃饭,我跟人家约好了今晚的,我这记性,我给忘了。” 这时,电话又来了一个,李赫顺手划过去接了:“喂。” “…喂?张先生您好,是我,白钧言。我们早先联系过的,请问您是不是有事在忙,大概几点能到?我好让餐厅上前菜。” “……” 这一瞬他的感觉是很奇怪的。 张超在国外救下的中国人,竟然就是小白—— 李赫一言不发地挂了电话。 张超开门出来,李赫把手机丢给他:“自己接吧。” - 包间里,白钧言跟服务员说等会儿上前菜:“我朋友还没来。” 他莫名其妙,不知道是今晚第几次给张超打电话了。 刚刚打通了,电话一声不吭,又给他挂了。 信号不好? 白钧言感觉自己好像听见了呼吸声,应该不是信号不好。还是堵车了? 这个张先生,也是够奇怪的。 可毕竟是发小的救命恩人。 他重新给对方拨过去,这次很快就通了,张超的声音道:“喂?” 白钧言问他是不是堵车了。 “不是,哎,实在是对不起,临时出个差,我人不在上海了。”张超随口搪塞,低头看着牌,“要不然就算了吧,也不是多大恩情。” 李赫余光瞥向他,模样很不经意地偷听。 张超对着手机连着说了几次算了,没时间,工作忙,然后,通话就结束了。 李赫:“你不去?” “我打牌呢,吃什么饭,刚刚不都吃了吗。” 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李赫不动声色:“你救的人,叫什么?” “好像叫……白…?白什么,忘了。” “白钧言。” “嗯,嗯对,白钧言,他发过短信的。” “手机借我看看。” “哎?哎李赫你干嘛!” 李赫一言不发地用他的指纹解了锁,翻了翻刚刚来电的短信,其实短信不多,大部分就是在问张先生忙不忙,说好的请您吃饭,谢谢您的救命之恩等等…… 翻到上面,有个自我介绍。 白钧言。 原来是这三个字,不是白卷。 难怪刚刚电话里,一字一句,三个字说的清清楚楚。 李赫:“你们约的在哪吃饭?” “你要去?”张超扫了他一眼,“好像在徐汇,这里过去应该只有十公里吧,你要去你就去吃吧,不吃白不吃。” 他面无表情的:“不去。” 张超怪异地瞅着他:“不去你问什么?” “问问,不行?” “行,当然行了,来,”张超搂过他的肩膀,“小赫总,来我们打牌。” - 白钧言实在想不到,这件事是这样收场的。 不过,既然对方执意不肯相见,他也不强求,但今晚的套餐很难预约,为了报答张先生的恩情,白钧言专门点了一些很贵的食材,一桌子全是白松露。 餐厅已经提前为他准备好了新鲜的食材,前菜也做好了,不可能拍拍屁股走人。 白钧言不想浪费,但一个人也吃不完,他打开手机看看联系人,给陈斯然打了电话。 正好,他也要问问陈斯然进度如何了,前几天听他说,貌似是去李赫经常出入的那家宠物店兼职了。 一听他要请客吃很贵的法餐,陈斯然哪怕吃过了,也马上开车过来,反正他为了减肥只吃了几口沙拉。晚上九点半,两人终于吃上了饭。 “哇塞,这个白松露好香,吃着像生板栗。” “怎么请我吃这么贵的东西?”陈斯然悠然地品着酒,“良心发现哦?还是被人放鸽子了?” 白钧言特意开的红酒,便宜这厮了。 他只说:“因为觉得辛苦你了,对了,你跟死渣男现在什么进度?” “……”陈斯然喝酒的动作停住,心虚地说还行。 “还行是什么意思?”白钧言道,“陈斯然,你当初信誓旦旦说一周,不,五天就可以拿下他,现在都一个月了。” “哎呀,这不是……他比较高阶,我也有难处嘛!” 白钧言看着他:“出来约会了吗?” “约会……一次吧。”他更心虚了,侧过头去喝酒。 白钧言看出他的不自在。 “哦,怎么约的?” “就……看电影啊!” “看的什么?” “看的……”他灵光一闪,想起刚刚电梯上看见的广告,“黑寡妇!” 白钧言哦了一声,又问:“在电影院做什么了吗。” “没有,我很矜持的好吗。” 白钧言:“他喜欢你吗。” 陈斯然迟疑:“这个……” 白钧言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忽然伸手:“把你手机给我。” “你做什么?” 白钧言:“我看看你们怎么聊的。” “……这是**,怎么能给你看!”陈斯然火速把手机藏到身后。 “那就把你嘴里的酒给我吐出来,一百块一克的白松露给我吐出来,你吃了多少克?你跟人渣的聊天记录,有什么秘密,怎么还不能看了?陈斯然,你不会反过来被他勾引了吧。你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我……我,”他简直不知道怎么圆谎,指责,“白钧言你怎么这么刻薄,我可是在帮你忙!” 此言一出,白钧言一下就沉默了。 “……对不起。”他撑着额头道歉,白钧言知道自己的想法过于偏激了,任昭表面上好像走出来了,可他知道,这件事给发小造成了不可磨灭的阴影,可能会持续一辈子的阴霾。 “我只是想知道现在什么情况,我无意探究你的**。”白钧言语气已经弱了下来,“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陈斯然看着他无力的表情,想,这发小肯定是他极重要的人吧。 僵持了半天,陈斯然坦白了。 “没有聊天记录。” 白钧言有点困惑:“什么意思?” “就是……没有。”陈斯然羞愧,“我删了他!” “你删……删了?”白钧言睁大眼。 陈斯然低头,破罐子破摔:“好吧,我说实话,就那个…我没加上,就没有咯……姐妹,他太难搞了。” 难搞到什么程度呢,陈斯然都去宠物店上班了,碰见了李赫,喊他几声,他才看自己一眼。 陈斯然笑眯眯地问:“不认识我啦?” 男人想了想:“韩教练?” “……我姓陈。”他已经很难解释自己真不是健身教练了,咬着牙地道,“我送你一袋这个零食哦,你家friday很喜欢吃这个牌子肉干。” 男人说:“不要,不办卡。” 说完走了。 就…… 陈斯然觉得他一定是直男。 对白钧言道:“姐妹,你消息有误吧,我觉得他是直男。” “谁是你姐妹,我才是直男。”白钧言揉了揉突突跳的太阳穴,那天晚上那样对待他,也算是惩罚过了,但那样的惩罚,根本不够,太轻了。 白钧言抬头注视他,想起陈斯然跟自己报告的“拿下了”“马上”“快了”,自己真的信以为然了。 他有气无力,也骂不出声:“当初你跟我说,就没有你拿不下的男人。我也没让你白帮忙,我说等你事成,给你的卡宴基金赞助一点,结果你就……” 陈斯然委屈地埋头:“你以为男人那么好撩啊。” 白钧言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怀疑:“陈斯然,你知道自己这叫什么吗?” “我知道,你又要说歇后语了,别说了。” “你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呢,早跟我说你不行我就换个人了,你就是盒马鲜生来敲门,菜到家了!装什么业务很忙,芭蕉树上两根蕉,我给你一脚!” “就你会用歇后语骂人……!”陈斯然平日也是很能抬杠的键盘侠,结果这会儿脑子都懵了,完全不知道怎么对付白钧言这一连串骂人不带脏字的话,急迫地道:“他可不是一般的难搞,他比现在的直男高中生还难搞!” 陈斯然也不顾自己那点面子了,梗着脖子喊:“你要行你上啊!你去撩他,你去要他微信!你行吗??” “我……”我他妈的。 白钧言心里咒骂几句他不中用,忽然抬首,正色道:“…我还真行。” “人家救了你一命,是应该好好感谢,”白钧言思索道,“我们回国再请他吃饭吧。” 对于救了任昭的人,他心里的感激难以言表。若不是碰巧有好人外出,任昭现在就沉没在印度洋的洋流里了…… 白钧言是临时请假来的斯里兰卡,多陪了发小几天,看他好像真的走出来了才安心。他不敢在国外待的太久,因为请的是丧假,若再请假下去,恐怕工作得丢。 回国那天下午他就去单位报到了,随后从陈斯然那里取回了健身卡,问陈斯然进度如何:“你们在一起了吗?” 陈斯然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含糊道:“快了快了。” 事实上,渣男油盐不进。 陈斯然给他送过蛋糕,说是自己做的松子蛋糕,连着几天在对方健身的时候,给他送矿泉水,送的水渣男有时很自然地收了,说谢谢。蛋糕和小饼干渣男却没有要,说不爱吃。 前后都大半个月了,陈斯然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无解的情况,感觉李赫种种行为,都是直男惯有的,还不是一般的直男,但为什么会收自己送的水呢? 直到昨晚,陈斯然觉得差不多了,找他要微信时,才找到答案。 好像是愣了一下,然后看着他说:“我不办卡。” 礼貌的语气带着平淡的疏远,既不是很冷漠,但也无法再进一步,甚至于说完,还在继续机械地做深呼吸和卧推。 当然,这么丢脸的事,陈斯然是不会如实告诉白钧言的。 所以白钧言还以为他进行的非常顺利。 - 从斯里兰卡回来的第二周,白钧言负责接洽的项目出了差错。 江南美术馆每周都有公益活动,就在公共图书馆外的广场,购买门票可免费参与,夏天有野营,秋天有陶瓷绘画等手作活动,冬天有手风琴的表演,青年艺术家的户外行为艺术展览等…… 这次圣诞特展,是他们提前一个月就开始策划的,跟一个丹麦的现代装置艺术家合作的室外玻璃装置展。 结果,昨天玻璃运过来的时候,不知是不是天气冷的缘故,工人一搬下来就碎裂了一片。玻璃很大,需要几个人合力抱起,短时间内,完全不可能找到能尺寸和质地都一模一样的彩绘玻璃。 丹麦艺术家大发雷霆,坚决不肯更改方案,认为他的作品,缺了这一片教堂玻璃,就少了灵魂。 有时会碰上这样对自己的作品说一不二,从不因地制宜的人,这位艺术家不肯妥协,宁愿撤展,无奈之下,大家只能熬夜开会商量替代方案。 这次特展分儿童和成人两个区域,成人的部分昨天就布置完毕了,现在差的是儿童展的部分。 同事文哥说:“就像去年一样,做气囊装置,寻找小卡片,糖果那种活动可以吗,去年得到了很多的好评,刚好仓库有现成的。” 周馆长直接否决说不行:“去年用过的东西怎么还能再用。” 整个办公室一共只有十来个人,围着暖炉七嘴八舌地商量方案:“彩绘盘子,请一个圣诞老人演员来,我也可以扮成圣诞老人……” 周馆长摇头:“我们又不是幼儿园。” 儿童展的重点在于互动性和趣味性,太复杂的小孩子哪里懂,简单的在过去几年已经被他们玩出花来了,本次丹麦艺术家的方案,本是个非常独到的策划,岂料出了这种差错! 白钧言抱着本子写写画画,最后撕了一张纸,竟然开始折纸,一时半会儿的也没有插嘴,过了好久才说:“我看仓库里,还有去年留下的圣诞树,可以布个室内景,邀请儿童进去许愿。” 有人插嘴:“这么老套的吗?” “不是,”白钧言晃了晃笔,忽然站起,穿着鞋踩在自己坐过的凳子上,手中方才折腾的“折纸”,方才现出面目,他将笔帽挂在刚才用毛衣线头打结的绳子尾端,忽然松手,将纸丢了下去——原来,这是一个用纸裁出来的降落伞。 众人不解地看着他跳脱的行为。 “我们可以折纸,也可以明天去采购,批量采购这样的小降落伞,原理很简单,从上方飘落就行了。在图书馆前面的空地做一个十五平方的室内空间,做一些简单的布景,随便做成什么样都行,比如说,展出一块带有“神秘力量”的雕塑、石头什么的。然后我们要告知进入空间的人,只要停在树下许愿,神明就会听见你的心声。” “……心声?” 望见周围同事领导或不解或荒唐的目光,白钧言淡定自若地解释:“做一个简单的体感装置,人只要站在特定的位置超过二十秒,这些降落伞就会带着答案,或者礼物,从天而降。” “啪嗒。”他丢下来的降落伞,带着笔帽再次落地。 白钧的解释简单易懂,是个简单的,类似求神拜佛等神秘仪式的装置,就好比在寺庙佛前虔诚地晃动签筒,如果恰逢某种外应,心有所愿之人,会不会认为那其实是神在回应自己呢? 周馆长若有所思,认为想法可行。 虽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装置,会认为上面是不是有人在操控,但这毕竟是做给儿童的展出。 “不过白钧言,你又怎样保证,人会站在你说的那个位置呢。” “他们会的,”白钧言语气非常笃定,“室内只有那一样物品,我们完全可以用聚光灯来引诱,就和餐厅喜欢用饱和度高的明亮色是一个原理,这是一种心理暗示。” “那……”坐在白钧言对面的同事开口,“这个装置的原理呢,难不成我们要安排一个人在屋顶,看见人进去了,就丢一个礼物下去么?” “自然不是,这是随机性的东西,如果人为操控,那就没有任何意义了。通过地面重量的传感器,站在特定位置超过二十二秒,装置启动,屋顶藏着的小降落伞就会随机掉下来一个。二十二秒是个很微妙的时间,”白钧言掏出手机,打开时钟秒表,“大家试试,在心里许愿,明年有没有什么想实现的,比如脱单,暴富。” 闻言,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被他所引导,竟真的在心里思考起愿望来。 屏息数秒,白钧言暂停秒表,拿着手机展示给周围人看:“不多不少,刚好二十二秒,除了有的人很贪心,许下很长很长的愿望,我想,二十二秒这个时间节点是完全恰当的。” 周馆长看着他的目光带着欣赏:“白钧言,四十八小时,有把握做完吗?” 他们展馆做过多次比这种要复杂数倍、甚至百倍的互动装置,需要大量的时间成本和人力成本来布置,白钧言提出的方案倒是不难,难就难在,他们剩的时间不多了,圣诞特展的票都卖出去了,总不能拿陈旧腐朽的方案来搪塞游客。 白钧言停顿了一下:“可能需要大家的帮忙。” “需要做什么,你尽管说,无论如何,24号的特展,一定要准时推进。” 搞懂了方式,众人说干就干,当即开始分工合作,几乎是一整夜,白钧言都在调试编程,周馆长请了工人来改造之前为丹麦艺术家的设计作品所建的钢架,四个工人敲敲打打了十多个小时,从晚上干到次日下午—— 而白钧言,也是彻夜不眠,次日在办公桌上趴着睡了三个小时,就起来继续调试了,同事点了外卖和咖啡给他,他也没来得及吃上两口。 晚上七点,他的装置差不多完成了,经过几个同事的测试,反响很好:“你做的概率是多少?” “我昨晚设计的百分之五十概率。”也就是一半一半,增加了随机性,许下心愿的人,不一定能得到回应,“不过,今天早上,我改成了百分之八十,因为是过节嘛,想让所有人都开心。” “那不是……还会有百分之二十的概率不开心?” “不会不开心的,”白钧言说,“你第一次没得到的东西,自然会去尝试第二次,第三次,叠加更多次,这种来之不易的得到,会让人更开心的。”他眨眼,“你想想是不是?” 同事笑着把咖啡递给他:“白钧言,你丫学心理学的吧?” “没有,我学的建筑。”他戴着手套捧着热咖啡,眼底浮现淡青色,皮肤被红色的围巾熏得温暖,白里透红,不过因为太久没休息,神色有些困倦。 “早点回去休息吧,好好睡一觉,馆长刚刚让我跟你说,明天你可以晚点再来上班。” 白钧言笑着点头:“嗯嗯,你也是。” 同事逐一离开后,白钧言还留在美术馆。 他打算做最后一轮的测试,这时,兜里的手机响了两声。 作者有话要说:电子烟这个东西!我没碰过,小可爱们也不要以为这个东西广告说的漂亮就去尝试,吸烟伤肺!!什么烟都是!!! 明天见 这章真的很粗长,我写到凌晨四点…… 第29章 第 29 章(改错字) 04. 陈斯然气定神闲地拿着卡进了健身房,目光搜寻着渣男李赫。 很好,他在跑步。 穿黑色短袖的健身教练果然问陌生面孔陈斯然了:“帅哥,您是来上街舞课的么,有熟悉的私教吗?” 陈斯然摇头,淡定道:“哦,下班过来运动一会儿,不用安排私教。” 他把健身包拿去存着,脱下外套,露出里面宽松的运动t恤,加白色运动长裤。 很少有男人在健身房运动,会穿这种款式的长裤。白色很抓眼。 陈斯然对自己要求高,平时在家也会运动,身材高挑而匀称。 所以他自信渣男看见他就挪不开目光。 他还把白钧言送来的外卖袋子,放在了跑步机的旁边,为了吃小甜点来健身房运动的美男子,他认为这个人设很不错—— 不妙的是,渣男旁边的两台跑步机,都被占领了。 健身房这个时间点,应该是人最多的时候,但也没有几个人,可李赫旁边恰好有两个女士在跑步,说是在跑步,眼神落在哪里,都一目了然。 人的天性,爱美,女人爱看帅哥,也爱看美女。陈斯然过来的时候,两位女士不约而同扭头看了他几眼。 陈斯然习以为常,先去练划船机。 隔着旁跑步的女士,陈斯然听见李赫在打电话。 健身房在放roon5的歌,电话内容听清。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渣男在笑,笑意弧度很浅,但很愉悦,有些遮瞳的睫毛因为笑而垂落,皮肤是被恰到好处的日光晒出来的小麦色,健康且年轻。 陈斯然忍不住心中唏嘘,这么个极品帅哥,怎么就人品有缺陷! 罢了,很难要求长得这么好看又有钱的男人,还要人品好,毕竟人无完人,老天爷很公平的! 划船机上练了会儿,陈斯然自然而然地询问跑步机上赖着不走的女士,女人欣然同意让给他。 陈斯然慢跑了两分钟,才假装刚发现似地问:“这不是friday的主人吗?” 戴着耳机的某人似乎没有听见。 陈斯然又问了一遍:“哎,好巧啊?” 还是没听见。 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没听见。 陈斯然咬牙,冲他晃了晃手。 李赫这才注意到旁边的人,瞥见了地上眼熟的蛋糕袋子。 他侧头扫一眼这个陌生男人,用眼神表示:你谁? “上次我们在宠物店见过,昨天还在咖啡厅跟你打了招呼,忘了?”陈斯然脸上满是神采,几乎完美的五官堪称夺目。 李赫不知是不是想起来了,还算礼貌地点了下头,戴上耳机继续跑,电话里传来好友张超的声音:“你在上海有熟人吗?唐凌不是还没回国吗。” “没有,是健身教练。” 陈斯然脸上自信的笑容完全消失了。 电话里的张超哦了一声:“你不是说,你找到你哥了吗?” “嗯。”李赫的声音因为运动变得有几分喘,步伐变得更大,汗水从额间滑落脸庞,顺着性感的脖颈没入衣襟。 “说什么了?” “没聊什么,还是老样子。”李赫方才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来,变得冷漠。 张超说:“你对他够厚道的了,你哥那人就是自卑,挽不回来就算了吧!” 李赫不说话,只是跑步,半晌,速度放得慢了些,拧开水杯盖子,冰水滑入喉咙,喉结随着吞咽而上下攒动。 陈斯然看他去做卧推,想了想,走过去问:“需要教练带你吗?” 李赫摇头,根本没看他,用力地呼气,吐气,连眼睛都是闭着的。 陈斯然看着起伏的胸肌,虽然已经找不到理由搭话了,但能饱饱眼福也不错。 起码过了快两个小时,他的挫败感越来越深,从未见过如此傲慢之人!可说他傲慢,他还挺有礼貌! 陈斯然给他递水,他自然地接过说谢谢。 大概真的以为,这是健身房给的。 离开时,陈斯然跟着,打算一起下电梯。 沉默的银白色电梯里,背着包的李赫侧头,双眼没有情绪波动,问:“教练,这个蛋糕是哪家的?” 陈斯然脸上看不见纹路在颤抖…… “这个蛋糕……”陈斯然压下不快,朝他笑,因为知道自己的笑容杀伤力很大,“这是订制的,你爱吃这些吗,不如,我把公众号发给你?” 他在索要微信了,上道的男人就应该掏出手机。 李赫便歪头看了一眼袋子,额头布满亮晶晶的剔透汗珠:“不用,看见了,谢谢。” 说完,电梯门开,他径直走出去。 陈斯然赶紧发微信给白钧言汇报情况:“快拿下他了!我棒不棒??” “哇,棒!!!!快跟我说说今晚都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主动撩我了,不过都是男人欲擒故纵的把戏,呵呵,我看他装得挺像个直男的……” 白钧言已经下班了,刚在联系发小,就收到了陈斯然的好消息,他眉开眼笑,语音外放,“不过这个健身卡,我不好意思用太久的,是管人借的。” “知道了,一周够了,不,五天就够了。” 可恶,还是没加上微信。 男人的欲擒故纵! 白钧言疯狂夸他厉害,魅力无穷。 这些话术是最近工作学来的。 同事教的,说要吹捧那些来办展的艺术家,双方虽是平等合作,但只要拍那些艺术家的马屁,就能催他们快点弄作品。 到晚上,也相当自然地运用到了生活中。 就连他家里人,都说白钧言最近说话变可爱了,忍不住多给了点零花。 结束和陈斯然的对话,白钧言重新拨打任昭的电话,无人接听。他打开b站,想看看发小是不是在线,发现他久违的上线了,在直播打游戏。 直播间有几百人在线,零零散散地有人刷弹幕,也有打赏的,问主播:“北北最近为什么没有上播了?都快一个月了。” 任昭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出来:“抱歉大家,最近家里出了点事,没时间上播。” 声音是哑的,不知道今天又哭了多久。 或许,常人很难理解他失恋后沉浸式的这种自责,不去怪渣男,反而心里想着复合,是受虐狂吗? 可白钧言了解他。 发小容易在别人身上找情绪价值,从以前的每一次通话,聊天,白钧言可以想象出,当时的他有多幸福。 从前,任昭有自己,可自从自己去多伦多上大学后,一年就回来那么一两次,任昭独自在上海念书,一直单身,直到遇见渣男前任。 多年前,任昭父亲是跳楼死的,死后传的沸沸扬扬,说他爸爸是个大贪官,贪污了几个亿畏罪自杀了! 任昭那时候年纪还小,还在上三年级,周围“童言无忌”,会团结起来排挤他这个贪官的小孩。 白钧言护着他,跟别的小朋友殴打在一起,揍得鼻青脸肿,最严重的那个小男生的蛋都被他抓乌了,一直捂着裤-裆哭,最后被老师请来家长,对方家长铁青着脸,闹着一起去医院检查:“都是男生,怎么可以攻击那里,万一,万一以后……” 白钧言的父亲自然是赔不是,是啊,抓哪里不好,要弄别人小孩那里,这也真是的…… 白诚看了一眼埋着头隐忍着不说话的儿子,对“受害者”家长说:“您看,我们家小孩也受了很严重的伤,如果您家小孩检查出什么问题来,下半辈子不能生育了,您放心,我当他是自己小孩,养着他。我们家这个,就是调皮了些。不好意思了啊。” “不好意思??一句不好意思就完了??孩子的下半生怎么办呐!”孩子妈尖声数落。 白诚平静地说:“都说了,如果因为这次的打架斗殴,有生育方面的问题,我们一家不会不管的,吃喝拉撒,都帮忙解决。” “……你怎么教小孩的!教成这副德行,以后要进少管所的!” 旁边跟着一起来的女老师,听不下去,咳了一声:“家长,这是医院……” “怎么管的,是我们家的事。”白诚脸上表情很温润斯文,语气也是读书人的慢条斯理,只是镜片后的眼神带着厉色:“况且,打架的也不是我们小孩一个人吧,都是成年人了,说话不要太难听。” “你……!算了,不跟你吵,真要有什么事,你等着吃官司吧!” 白诚微笑:“随意。” 骂骂咧咧的声音不停歇,直到过会儿医生检查完毕,带着嚎啕大哭的小朋友出来。 这对父母忙追问:“怎么样医生,有没有什么事?” 年长的医生道:“没有大碍的,小孩子斗殴嘛,没什么轻重,好在还没发育,小事,抹点药就行了。” “可……怎么是小事,”孩子母亲捂着嘴说,“万一要是有什么心理阴影,他以后……以后,怎么娶老婆啊?!” 医生哂笑:“抓一下,哪至于什么心理阴影啊,放心吧好着呢。” “可是……还没拍x光!” 白诚打断:“医生都说没事了,能有什么事,别揪着不放了。” 老师也点头:“是啊是啊,那就……双方都给对方道个歉吧,钧言,还有小麦,打完还是朋友是不是呀?” 小钧言仍然埋着头,只是握紧了弱小的拳头,指骨发白,仿佛内里握住了信念般的事物。 对方家长不说话,那小孩还在哭,嚎啕且不言。 老师无奈地看向白钧言:“钧言?你年纪大一点,是哥哥,开个头吧?” 其实白钧言年纪要更小,可是比同龄人都要高,没有那么调皮捣蛋,所以看起来更像是哥哥。 “我不!”小钧言猛地抬头,爆发了,吼:“我不道歉!” “我死都不道歉!” “绝不!” 他一边用稚嫩的声音放着“最狠”的狠话,倔强的下巴绷紧,一边还在掉眼泪:“他给任昭的杯子里装尿!我打他怎么了!就打,他还敢,我就再打!” “你……你这小孩!”对方父母完全被震惊了,老师扭过头去,看向那个哭着的小男孩:“小麦,你给任昭的杯子里,装……尿?” “我没有,他胡说,他胡说!” 事情最后不了了之,谁也没有道歉,也不知道撒谎的人到底是谁,老师猜白钧言应该没有撒谎,他平时最听话了,便悄悄跟白诚说:“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闹下去也没什么好结果的。” 带他回家时,车上,白钧言被他爸塞了一手的纸巾。 “自己流的眼泪自己擦。” 白钧言擤鼻涕,瓮声瓮气:“爸爸,我没有撒谎。” “爸爸知道你没有撒谎。” 小钧言脸上的眼泪珠子顺着瓷白的小脸滚了下来:“爸爸,我不该打人的。” 父亲只是摸了摸他的头:“你没做错。”他低声说:“打得好。” 小钧言抬起哭红的小脸望着他。 “我们卷卷,眼睛都哭成核桃了,哎,我说你是打人的那个,怎么哭这么厉害?刚刚那么硬气的。” “我……我疼啊,他们一起打我,好疼啊。”他上气不接下气,“我下次,不打人了,我要给他们杯子里,装尿!” 刚刚在医院,他的伤势已经简单处理过了,身上青紫不少,不知道小孩子掐人手劲怎么会那么惊人。 白诚就拍他脑袋,有些严肃:“好的不学学坏的。” “我也不想,我……我不是坏孩子,昭昭也不是坏孩子。” “爸爸知道,好孩子,下次不要打人了,有人欺负任昭,你就保护他,给老师说。” “说了,可是老师不管!” “老师不管,你就回家给爸爸说。”他再一次摸了摸儿子柔顺的黑发,西瓜头看起来很乖顺,腿上已经堆了一堆纸团了,这么小个人啊,怎么这么多的鼻涕眼泪啊。 没有他自己的生活照。 李赫仿佛在某个环境一流的森林附近赞助了一家流浪猫狗收容中心,为数不多的动态,都是这些内容。 而在同意好友前,白钧言已把朋友圈设为三天可见,不然贫困男大学生的人设,在对方看见的那刻就会崩塌。 当夜,李赫同许久未见的父母吃饭。 二十五年前,他母亲霍敏作为三十五岁的高龄产妇流产,而李赫是后来出生的试管婴儿。至于他那不为人知的兄长李煊,是在李赫出生前,李辉和霍敏收养的小孩。 因为一些原因,在李赫十岁那年,霍敏放下事业,带着儿子出国生活。 但不过一两年,一些风言风语便漂洋过海地传到了霍敏的耳朵里,她杀回国内斗小三,解决丈夫的私生子,竟气得中风,后来身体就越发一年不如一年了,如今总是深居简出,不爱出现在人前。 作者有话要说:《给我渣!》痛失日本市场! - 明天见 本章100个小红包~ 感谢在2021-12-2717:35:15~2021-12-2823:11: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给soft织毛衣2个;fely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fely、勤劳的小职员、羊咩咩、49439049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齊小玖、花梨膏、喵格喵舍?dwfcattery、辣辣辣辣海带、棒棒哒、小酒窝.、fely、啊白白白白、熊猫酱、舊物迟亽04907、欣欣是小气鬼、耶~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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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急,我联系学校老师,可能在学校,可能在外面,这样,我们夫妻一起出去找,等会儿找不到,我托我警队的朋友搜寻一下,千万别急!” 白钧言已经睡着了,白家父母一起出门找,大约在凌晨两点左右,在学校的厕所里,找到了被反锁在隔间的任昭,孩子一张脸苍白着,嘴唇发乌,失去血色,甚至连话都不会说,只微弱地喊了一声妈妈。 唐阿姨用力抱着他,没有哭出声,忍着苦楚,埋头亲他的头顶:“是妈妈的错,我以后不会不来接你了。” 再然后,任昭就转学了,不过白钧言仍然经常去他家,唐阿姨招待他,感激地说:“钧言,谢谢你勇敢的保护昭昭。”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句感激,保护比他弱小的任昭,就成了小钧言的责任心。 可这件事过后,任昭变得沉默许多,不爱说话了,像学校里特殊班的自闭儿童。 等唐阿姨改嫁后,他就更内向了,从没叫过继父一声“爸爸”,只是喊叔叔,他上初中,便开始住校,是妈妈怀孕第三个月,他才知道这件事。 他开始离家出走,会去网吧,会抽烟,不学好。有时他住在白家,在地毯上坐着,胳膊抱着膝盖,很迷茫地问白钧言:“卷卷,你说……是不是,以后就没有人爱我了?” “不会啊!”白钧言斩钉截铁地告诉他:“我会爱你,我爸妈也爱你,你是我们家的孩子,唐阿姨虽然怀了宝宝,但肯定还是最爱你的!这点永远不会变。” 可事实是,唐阿姨生产后,得了产后抑郁,过度关注小孩子,本来就不好的精神出现了更大的问题,甚至不认识儿子了,情况时好时坏的。 任昭真的变成了那个“没人爱的小孩子”。 只要一想到那些,白钧言便陷入深切的自责,要是自己早点回国帮他考察男人,识破渣男面目,也不至现在这般…… 过了几天,白钧言在电话还跟任昭说,要辞职去岘港找他,任昭却不要他来:“你好好工作,不要偷偷的来,我现在不在灵应寺了。” “那你现在在哪?” “你不用来找我,我有地方住。”任昭说。 白钧言:“我不是来找你,我要确认你在不在安全的地方。” “安全的,我在斯里兰卡,租了一个海边的民宿。”以前男友说要带他来玩,但工作太忙,他看不起自己的职业,让他有空考几个证书,找个好工作,然后再带他去斯里兰卡玩。 没想到现在是自己一个人来了。 一听离开寺庙,不出家了,按理说高兴,但一听是海边,白钧言的心又提起了:“海边,你不会水,去什么海边!” “我又不下去游泳。”他声音泛起波澜,似乎意识到,真的有人还爱他的,可是,已经没有人能把他拉出深渊了。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怀疑自己的价值,失恋后陷入更恐慌的混乱和矛盾。 任昭的声音低到听不清:“我不会跳海的。” 白钧言叹息:“…身上有没有钱花?” “有的,”说到这里,他好像高兴了一些,“我直播打游戏,有打赏的,你说,会不会是他…” 白钧言霎时气不打一处来,那他妈是我的钱! “你马上回国,不就是男人,我给你介绍!有哈佛男,剑桥男,又聪明又有颜值的,你喜欢哪一种?” “…算了,”他仿佛没听见白钧言的话,“不可能是他的,卷,昨晚是你打赏的吗?” 他一口否认:“…不是!” 昨晚,他不仅打赏了几千块给任昭,还用借来的账号,发了一句话在留言区:“不管发生了什么,我想跟主播说,得自在,知孤独,记初心,要豁达,么么哒。” 其实这一句留言发完就沉下去了,也不知道任昭有没有看见。 两人通话着,一直到熟睡后,手机充着电,通话一直没有挂断。 白钧言这边只有安静的呼吸声,任昭那边,却是起伏的海潮声。他走进涨潮的海里,待到冰冷的海水淹没到胸口,一种压抑而自由的感情油然而生,浪裹挟着他,自由自在的,他想啊,是不是只要他倒下去,就和这个世界彻底和解了。 又咸又冷的海水,一瞬间仿佛变得温暖了,变得甜,成了小时候和白钧言一起分享的巧克力奶,那种久远的、口齿生香的气味忽然在嘴里尝到了。这一下,他猛地睁眼,挣扎了起来,被黑色海水包围的痛苦纠缠着他,脚踝就像是被水鬼不死不休地拽住了,拉着他直直地往下坠去。 海滩上,半夜出来透气,嘴里咬着烟的张超,冷不丁看见有个人影站在海浪里。 画面太过诡谲,甚至怀疑是眼睛出错了。 橘红的光点忽明忽灭,唰唰的海浪声里,燃烧的烟头抖落在潮湿的沙滩上,张超飞奔过去,一头扎进海中,海水在夜里的质地像油一般,水的力道强大到难以忤逆,张超用力深潜下去,在完全看不清的情况下摸索,把人抱上来时,好像已经快没气了。 “喂?”他拍了拍这个因为溺水而脸色苍白的青年,手指探过鼻息,没有动静,张超脸色凝重,立刻给他做cpr,手掌重合,用力地摁在青年的胸膛上,一下,两下…… - 上海。 李赫一早开完会,坐在办公椅上,侧身的落地窗外就是繁华的cbd,手机里弹出的消息显示联系人是张三。 张超排行老三,李赫分别给他们三兄弟备注张一、张二、张三。 张超的消息说:“我昨天碰见一个人跳海自杀,真是晦气。我救了他,给他做心脏复苏,然后把他送到医院,现在医院说人醒了,打电话叫我去签字,警察还问我他为什么自杀,还要他的护照,他妈的。我明天就要回国了,怎么这么多破事,鬼知道他为什么自杀,这种人脑子都不对劲,活着不好吗。” 李赫打字回复:“救人是功德。” “你活的可真像个菩萨。”张超从民宿老板那里拿到房卡,进自-杀青年的屋子寻找护照,这青年带的东西不多,很快,他从从洗漱包里找到了护照,看见封皮是深褐色的中国护照,随即,他还在桌上找到了一台电量耗尽的手机。 张超大方地用自己的充电宝为这台手机充电,想的是去了医院,叫这青年打电话叫家里人过来,自己可没空管这种人。 佩拉尼亚医院。 这是一家极小,连病床都很少的医院。病床的白色帘子外,当地警方问了张超一些事,比如和病人的关系,张超把护照抛给警察,用英语解释着:“我不认识他ok?只是住的酒店离他民宿很近,我救了他,出于好心把他送到了医院,拜托了警官,不要找我麻烦了。” 大概由于长相不像什么好人,警察还是怀疑他,要他拿护照出来,一番折腾,填写了资料、联系方式后,张超的手机响了——不,应该说是他手里的,属于任昭的手机。 张超马上像扔烫手山芋似的,丢给警察:“好了,这是病人的电话,你自己问问是怎么回事吧,不要找我了,跟我没关系。” 肤色古铜的胖警察一边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一边接过手机通话。 白钧言喊:“终于接了,你昨天发我那句话什么意思?” 昨晚自己熟睡后,电话是一直没有挂断的,早上起来却看见一条未读的语音消息。 任昭的语气兴致高昂:“你知道吗,斯里兰卡真的很美,民宿的芒果树很香,阳光很灿烂,我想永远留在这里。” “钧言,我好爱你,虽然斯里兰卡的阳光很足,但你比它要更温暖。” 这样感性的东西,平素他很少发。 白钧言敏感地觉得哪里不太对,反复地听,给他打电话,电话语音提示关机,心里那种不妙的感觉越来越重。 直到这一刻,电话接通了,对面却操着一口不太正宗的英语,跟他说自己是斯里兰卡的警察:“你的朋友在医院。” “…什么?”白钧言大脑一片空白,当即转换语言追问情况。 托旅行社办了最快的电子签,当晚,他人就在机场了,跟美术馆请了假,他登上最早的一班机。 见到发小的时候,发小似乎已经恢复了,坐在医院的病床边跟一个斯里兰卡小男孩分享橘子,不同于十二月的上海,这里阳光很足,透过洁净的窗渡在任昭苍白的脸上,他抬起胳膊,面对阳光抻了个舒展的懒腰。 白钧言风尘仆仆的来,除了护照,一点点的美金,一张visa以外,什么东西都没来得及带,他停驻在病房门口片刻,接着劫后余生般冲过去,弯腰拥抱任昭,声音颤抖:“你为什么想不开,还好,还好你没事,不然……” “我没事。”他张开的手臂回抱住白钧言的后背,闭上眼:“我本来不想让你知道的。” “你是跳海,还是不小心?” “我不知道……”当时或许有求死的心,也或许是被看不见的海妖蛊惑了,无论对谁而言,那种幸福的,觉得自己被爱,被紧紧抱着,被肯定的体验,都是珍贵而易碎的。对任昭而言,更是一种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濒死体验。 现在,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或许是窗外野花被风吹起,那种求死欲已经消失了。 “跟我回国,以后再也不许你这样了,你给我离海水远点!”痛心和庆幸,五味杂陈地侵蚀着白钧言。 “我昨晚死了一回,”任昭轻声说,“不管我这条命再贱,我也会卑微又鲜活地努力过下去的。” 没有男朋友,他还有白钧言,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这样的爱自己。 这一瞬间,任昭头上的每一根发丝,乃至于脸上微小的汗毛,都在闪耀着自由的光辉。 白钧言一直觉得他性子很像猫,就像现在,任昭懒懒地把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声音虽然没什么力气,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钧言,你记不记得,以前学校发的巧克力奶……你不爱喝,总是让给我,我突然想喝了。” “不会。” “你这人,又不会卖萌,又不会撒娇,你除了声音好听一点,嘴皮子花点,长得……长得虽然不差。”是长得很干净顺眼的类型,皮肤白净,瞧着家教家底好,且越看越耐看,有酒窝,蛮讨gay喜欢的。 “但是拜托,我这个上海艾玛沃森从他面前走过他都面不改色!你觉得哪点能吸引别人?” “呵,请问艾玛沃森小姐本人知道这件事吗?她要是知道,肯定连夜爬上崆峒山,许仕林找了胡媚娘,你不要碧莲了。” “白钧言你这张嘴……救命。”他戴上了痛苦面具,发誓努力学歇后语,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 “我这还不是为了帮你!” “你少管,我有办法。”接触下来,白钧言甚至觉得李赫有点m,当然那可能只是表象。其实……和自己想象中的样子很不一样,肉眼来看,根本不像那种人渣。 但很多明星被爆出这种丑闻前,大家都想不到他竟然是那种人,所以,不能以表象为推测。 “你有什么法子,你还在贴吧下载撩汉手册,你不信就去试试,你用那些,往身上倒红酒的方式吗,人家不当场起诉你才怪!” 可白钧言说什么都不信他了,陈斯然的方式要是奏效,还用得着自己亲自出马吗? 夜幕深沉,二人告别,陈斯然进了地下通道,白钧言坐上出租车,他特意调出之前私家侦探调查的资料,又看了一遍。 李赫是独子,李辉唯一的儿子。 今夜有月食,深蓝夜空上挂着一轮诡谲的血月,出租司机说:“网上有人说,这种异象最好不要看,会有坏事发生。” “是吗?”哪来的这样的说法。 兴许天性就不信邪,他听完不仅没有低头,还仰着头盯着多看了一会儿。 到家后,白钧言看任昭没有上播,就给他打了电话。白钧言最近劝他去寻找一份新感情,任昭虽然嘴上说好,却很不自信:“我住的民宿附近,有家餐厅老板的儿子就很不错。但是人家怎么可能喜欢我,我长得也不行,又没有钱,也没有工作,我家里还……” 白钧言嘴皮子都说累了,不晓得要开导任昭多少次,告诉他,他真的没有那么差劲,白钧言上网查过这方面资料,因为感情受伤而选择寻死的,不在少数。 他换了话题:“今天晚上别出门了,有红月,那个看了会倒霉的。” - 红月的影子渐渐退去,就挂在窗外梧桐树后方的当空。 “是因为月食吗,今晚怎么这么邪门,一直在输,李赫你说,你是不是偷偷请了什么黑财神回家?” 李赫面前的筹码已经堆积如山了。 他摇了下头,桌上两张纸牌仍旧盖着,一次都未曾翻过来看过一眼。干净修长的手指夹着香烟。 此举早就引起了人的注意:“你从不看手牌,怎么还敢玩到最后?” “习惯。” 唐凌就笑:“这小子我早说了,他是会算牌的,就算他不看手牌,也有赢的底气。跟他玩牌只有输的份,上次,我就输了一辆车给他。” “噢,原来唐总你的gamera就是输给了他啊!” “算牌,原来玩德扑也能算的吗?” “不能,”李赫说,“只能赌概率。” “概率,谁不知道赌概率啊!关键是今晚你就没输过。”虽然并非每一把都赢,但没有把握的时候,会很干脆地fold,加上德扑玩法的特殊,导致他桌上一堆筹码。 “今晚手气好。”他很简洁地解释,把筹码往中央一推。 一桌十个人都望向他:“allin了?” 两分钟后,李赫手里筹码全都输光,众人笑他:“赢了一晚上,最后一把全部输给唐凌了,你这是,把好运用光了啊。” “赌博不就是如此,牌桌上赢来的,最终都会输出去。”李赫拿上外套,倒是淡定的笑了一下,“我也没筹码了,你们继续慢慢玩。” “不是吧,你这就要走了?”有人道,“来我这还有筹码,借你。” “不是,有点事要回家,车在外面等我了。” “这是家里有人了?” 李赫还是摇头:“没人,有只狗。” “哦……”唐凌想起来了,“你把星期五也托运回来了是吧。” 他点头。 唐凌:“你自己住?没有保姆么,不帮你遛狗吗。这才十点半,再多坐会儿。” “不了。”李赫解释明天还要上班,“你们慢慢玩,我就不扫兴了。” “你还是这样,从来不干半点出格的事。”唐凌有些无奈。在他和李赫认识的十年里,见证对方从稚嫩的少年成长到如今的模样,或许李赫干过最出格的一件事的,就是花了一百万刀买了一家位于怀俄明州的林场——目的只是为了让收养的上百条流浪犬有家可归。 动物为他提供情绪价值,以至李赫身边从来都没有恋爱对象。 三年前,二十岁时的唐凌在佳士得买艺术品,不到二十岁的李赫,在林场的湖边钓鱼,亲手下厨招待来林场认养狗狗的陌生人。 唐凌认识的许多人,同样家境身家的,哪怕聪明、努力,可因为一些天生的优越感,仍然有许多不好的习性。 而李赫玩冰球,打壁球,爱冲浪,喜欢在沙滩晒太阳,和狗一起玩沙滩排球,没有半点不良嗜好,他被自己带的染上烟瘾,但更过分的,李赫说什么也不碰。 “这样,也不能让你白输,小燦,”唐凌唤来家里表弟,“你带小赫哥去酒窖,把我刚带回来那瓶perrierjouet给他捎上。” 沈燦刚刚就坐在唐凌背后,一直看他打牌,没有挪过窝。闻言起身,在前面领路,带李赫下了酒窖。地窖里气温低,黑砖缝隙里横着放置了数不清的酒瓶,被灯光烘烤得温暖而干燥。 沈燦找到唐凌刚带回的酒,小声地问他:“小赫哥,我好奇一个问题,可以问吗?” “你说。” “你真的会算牌么?” “当然不。” “那我哥说你会算,以前他输给你好多钱。” “要是会算,刚刚会输给你哥么?” 沈燦想了想,把酒用皮箱装好递给李赫,黑溜溜的眼睛直视着他:“不过,你刚刚赢了那么多把,最后一把,我看着像是故意输的。” 李赫露出一个很细微的笑,回首看着他道:“你还在念书吧?” 沈燦目光扑朔,脸颊微红:“嗯,念大一了,去年我考试,你还让我加油的。” 李赫对这件事没记性,唐凌的表弟他只见过两三次,闻言道:“少钻研别人打牌,赌是害人的,要认真读书。” “嗯,好,我记住了,我不打,我就是看看。” 两人说着话出去时,被张超看见了,注意到唐凌他弟贴李赫贴得很近,一脸的笑意,眉心就是一拧,有种不太好的直觉。 当晚,张超就打电话给他,提了一嘴:“唐凌他弟是个gay,你最好给我小心一点。” “小心什么,他只跟我说了四句话还是五句话,他也不知道我是吧。”李赫正在浴缸里泡澡,香薰蜡烛火光摇曳,飘出天竺葵的淡淡幽香。 张超一时无语:“那些gay,有gay达的你懂吗,你再像直男你也是弯的!他看你眼神不对劲啊,你信我的,离远一点就是了,除非你也想跟人家小孩子玩。” “不想。” “那就远一点。” “好。”李赫答应了,正好又看见沈燦给他发了消息,半小时前,沈燦问他到家没有,他方才回了,说到了,沈燦又发了消息问他:“小赫哥,你过几天跨大有什么安排吗?” 李赫回:“跟家里人吃饭。” 沈燦似乎打算再约他,因为张超提了醒,李赫很干脆地用晚安为结尾,结束了对话。 - 31号这天跨年,李赫赶在快闭馆前去了美术馆,下午三点半,美术馆人烟稀少,空旷的展厅被清水混凝土包裹住,他站在雕塑作品《腐烂》的围栏前,展品前那冷冰冰的聚光灯是唯一的光源。 一旁的美术馆员工见他脸色沉着,主动说:“今晚就会撤展了,所以这件展品其实在这里已经放了有一个月了,而因为腐烂而产生的些微异味,是该展出的一部分,虽然有很多人反映,但艺术家仍然坚持不打扫,而是保持原样。” 在刚刚进园区的时候,李赫就瞥见了白钧言,对方应该是给同事买咖啡去了,手里提着白色的马苏盒,从那边咖啡厅出来。 尽管看见了,他却没有找白钧言,而是询问这位主动为他介绍的员工:“这些展品,撤展后会搬到哪里去?” “……一般是寄回艺术家的手里,有的艺术家是自己叫物流来搬走。” “那这一件呢?”他指着那几乎无人问津的黑色雕塑。 “……这,我就不清楚了。” 李赫问:“如果我想买下它呢?或许,你们美术馆能帮我联系到这位叫李煊的艺术家吗。” 员工摇了下头:“这要策展人才有权限,有的展品是非卖品,先生不妨去那边办公区域问问我们策展人……啊,小白,”这位员工忽然看见路过的白钧言,“小白,这位先生想买展品,你有空给他简单介绍一下吗?”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本章100个小红包~ 第31章 第 31 章 这座百米高楼,是兰逍特地选出来的。 一整个大平层,数百平方的超大空间被清理干净。 只为了采访大木老师。 四周的窗户被打开。 外面的冷空气呼呼的刮进来。 大木老师仿佛不受影响,他感觉自己的整个身体都是热的。 “兰哥,你对我评价如何?” 大木老师努力保持平淡的语气,但每一个观众,都能听出他语气中的那股激动! 兰逍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只说了两个字 “完美!” “完美?这个评价也太高了吧?” “当初兰逍采访faker,都没有这么高的评价!” “这两个字用在大木老师身上?真的合适么?” 虎鲨平台办公室,吴松涛坐在沙发上,但是从他缓缓握紧的拳头来看。 吴松涛此刻的内心是很紧张的。 像这种采访节目,吴松涛虽然没有亲手主持过,但是直觉告诉自己。 兰逍不该这么回答。 采访节目,尤其像兰逍这样的,一个一个轮流采访职业选手。 最忌讳的事情,就是加入个人情感! 就算采访faker,也不能带有丝毫的个人情感在里面。 如果吹过头,那么必然会招来观众的不满。 别忘记,就算是faker,也有黑粉。 一旦你吹过头,肯定会有人跳出来,指责你故意偏袒。 所以,绝对不能在采访中,吹捧职业选手。 因此,吴松涛在听到兰逍采访的时候,他心里首先就是一紧。 可吴松涛转念一想,自己和兰逍见面次数不多,他不是一个莽撞的家伙。 况且前几次采访,已经足够证明兰逍的能力。 “这家伙,他到底想干什么!”吴松涛忍不住皱眉。 这一瞬间,他发现自己根本看不透兰逍。 完全看不透。 这个节骨眼上,李源也不敢多说话。 他目光哀求的盯着兰逍的侧脸,心中开始祈祷。 “兰逍,你可千万要稳住啊!” 大木听到兰逍给自己一个“完美”的评价,先是一愣,就连他自己,都没想过能获得这么高的评价。 “兰哥,你说的是真话么?”大木开始犹豫。 他上前踏出一步,开口问道 “我想请问,我完美在什么地方?” 大木这一问,不仅问出心中的疑惑,更是直接问出了所有观众心中所想。 因此他的话一出口,大家觉得,没有丝毫不妥,甚至还隐隐的期待兰逍的下文。 不过,就在大木一句话说完之后,观众们忽然看到,兰逍和大木两个人中间,忽然出现一长串字符。 飘荡在空气中。 看到这串字符,观众不再像之前那么惊讶了。 对于这种凭空出现画面的影响技术,虽然搞不懂是怎么做到的,但是观众们早已经习惯。 如果没有这种特效,大家反而觉得不好看了。 这些字符出现的瞬间,观众们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 “这串字符。。写的是什么?” “有千里眼大佬,说说看么?” 这些字在空气中漂浮,而且会随兰逍和大木两个人位置变化,不断改变自身的位置。 不太好辨认。 不过很快,弹幕大神众多,不到十秒钟,立刻有观众将这些句子认了出来! “同一句话,用中英韩三种字符发出来的!” “汉语那句话说的是,” “我是lol选手sb,我目前处于fa(自由人)状态,正在等对我有关心的游戏俱乐部联系。” “那其他两种文字呢?” “三种文字说的都是一个意思,我是外语系的留学生,我可以证明!” 一番讨论之后,观众渐渐恍然。 “我想起来了,这是2020年的时候,sb发的寻求战队的信息。” 联盟话事人直播间人数高达几十万,自然是藏龙卧虎,很快就有玩家联想到去年的一幕。 更多的观众,则保持不相信的态度。 “sb曾是世界第一上单,他会没有战队收留?我不信!” “这是事实,不信自己去网上查!” “麻了,我刚刚查了,这真的是sb本人发出来的,一个字都不差!” 一开始,有极小部分观众,不相信这是sb发的消息,但是很快,这部分人被狠狠打脸! “我好像记得,sb是拳头官方承认的世界第一上单。” “他可是世界第一啊,居然也会没人要,感觉好心酸啊!” “95年出生,跟我一样大,年纪大,再加上状态下滑严重,没人要也正常。” 镜头中,大木却两眼呆滞,仿佛没了魂儿一样。 所有人,包括兰逍在内,都不约而同的看向大木。 空气中一片安静。 最终,大木嘴唇耸动,眼皮轻轻闭合。 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唉~~” 没有丝毫的装饰,但是这声叹息中。 蕴含着无数的怜惜, 还有数之不尽的无可奈何。 “德玛西亚,恭送世界第一上单!” 不知是哪个观众,突然发出这条弹幕。 随机,大量的弹幕,一条接着一条,根本数不过来。 一条条发言,组成弹幕洪流,短短的三秒钟,直接占据半个手机屏幕! “班德尔城,恭送世界第一上单!” “皮尔特沃夫,恭送世界第一上单!” “恕瑞玛,恭送世界第一上单!” 观众们以自己的游戏大区为开头,在弹幕送出对sb的祝福。 截止到现在,sb已经退役快一年了。 现在送出祝福,很明显已经晚了。 但是观众心里能不明白么? 可问题在于,这些人不仅仅是在致敬曾经的世界第一上单。 更让大家感触的,是高龄电竞选手的未来,无处安放! “麻了,兄弟们,我现在感觉头皮发麻!” “几个月前,我打完一盘排位,在热搜上看到乌兹退役的消息,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如果有一天,faker退役了,我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也许我永远都不会碰这个游戏,也许我会跑去网吧疯狂玩三天三夜lol!甚至我会选择灌醉自己,然后抱着酒瓶嚎啕大哭!” “一进这个直播间,老子就总想哭。” 兰逍距离大木老师最近,大木的那一声叹息,他体会的最深刻。 甚至就连兰逍自己,差点没坚持住,哭出声来。 但是现在他必须得控制好情绪, 因为兰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第32章 第 32 章 没有他自己的生活照。 李赫仿佛在某个环境一流的森林附近赞助了一家流浪猫狗收容中心,为数不多的动态,都是这些内容。 而在同意好友前,白钧言已把朋友圈设为三天可见,不然贫困男大学生的人设,在对方看见的那刻就会崩塌。 当夜,李赫同许久未见的父母吃饭。 二十五年前,他母亲霍敏作为三十五岁的高龄产妇流产,而李赫是后来出生的试管婴儿。至于他那不为人知的兄长李煊,是在李赫出生前,李辉和霍敏收养的小孩。 因为一些原因,在李赫十岁那年,霍敏放下事业,带着儿子出国生活。 但不过一两年,一些风言风语便漂洋过海地传到了霍敏的耳朵里,她杀回国内斗小三,解决丈夫的私生子,竟气得中风,后来身体就越发一年不如一年了,如今总是深居简出,不爱出现在人前。 过了今晚,霍敏就六十岁了,无论再如何保养、打针,将白发染黑,也无法挽回衰老的事实,现在唯一的精神寄托就是这个聪明听话的儿子。她的手掌在李赫的脸颊和头发上温柔地摩挲了几下,似乎在仔细地分辨他身上有什么变化,答案是:“小赫,你又长高了是不是?” “妈……”李赫无奈低摇头,“我十七岁就这么高了。” 十七岁那年,霍敏还在说:“我家儿子现在就一米八七了,再过两年,不是要长到两米去了?” 小孩从那么小,变成如今这般大,作为母亲的心情很奇妙,她寒暄问暖,多是问生活,问身边朋友,他和哪些人来往,她是知道的,李赫不是爱倾诉的性子,要问他,他才会答。 一旁的李辉并不言,只是沉默听着旁边母子的叙旧,好半天才出声:“在国内还习惯吗?” “已经习惯了。” 上海总是阴天,雾霾很重,尤其是夜晚,当空的雾霭浓重得像盘旋的积云。 这和他的成长环境大不相同,他喜欢炽烈的阳光,享受永恒的大海和蓝天,喜欢在晒得滚烫的沙滩上赤着脚步行,在海上冲浪时,感受到阳光晒在全身的皮肤上,那时候的他很开心。 李辉用勺子往碗里盛炖的软烂的乳鸽,上年纪后,他牙不太好,喜欢吃点软烂的食物,一边吃一边道:“方秘书说你工作很认真,zoues项目办得很成功。” “方秘书教了我很多。” 分明是父子,对话却犹如公事对白,不仅父子俩关系平平,这对夫妻更是夸张,就算是吃一顿家常便饭,也要双方的秘书提前一个月打电话预约。 年底的这次家庭聚会,很快到了尾声,李赫坐车离开的时候,霍敏还要他不要太辛苦工作了:“等休假的时候,妈给你介绍几个女孩子。小赫,现在身边没有女朋友吧?有没有喜欢的对象?” “没。”他摇头,小刘帮他拉开车门,李赫回头道:“再说吧,妈你不用管我恋爱的事。” “怎么不管,要是我才四十岁,我肯定不管你,任你去自由恋爱,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妈都没意见,可是小赫啊,你要知道下个月,你妈我可就六十岁了。”停车场路灯的暖光照得她头顶泛白,犹如染膏下本就存在的那抹银白,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目光也是,和蔼地落在李赫身上:“再过几年,你就得给我送终了,没见到你身边有人陪着,我走也走得不安心。” 李赫蹙眉:“你别说这些。” “我这个身体,你又不是不知道……算了,”她不再多言,戴着丝绸手套的手挽着白手包,珍珠耳坠泛着油润的光,她脸上带笑,“山顶的高尔夫球场重新修缮了,会所新修了壁球馆,你爱打壁球,开车去山顶才几分钟,那就方便了。下个月我生日,你回家一趟吧。” 她也极少跟儿子抱怨什么,但李赫聪明,有眼睛,许多事都是心知肚明。 他很小的时候就想,自己以后不要结婚,因为不幸福。他的爸爸妈妈不幸福,他好朋友张超的父母虽看起来很幸福,但小张超却告诉他:“赫赫,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只跟你一个人说,其实我爸妈已经离婚了,为了不被我发现,还假装在一起,他们不知道,我哥什么都告诉我,我哥还黑了我爸手机,好多女人的照片。” 等李赫长大了了些,懵懂地发现了自己性取向的问题,也没有告诉霍敏,或许这件事不该说,他很清楚地知道倘若说了会发生什么。 回家的车上,小刘看他情绪低落,调了广播,电台主持人的声音祝福大家新年快乐,小刘瞥着后视镜:“小赫总,要不要去迪士尼?” “去那里做什么?”李赫侧头看见车窗上自己的倒影。 看起来很不开心。 “每年这个时候,迪士尼都很热闹的,跟很多人,还有米奇和他好朋友一起跨年……有烟花秀灯光秀什么的。您是今年年中才回的国,所以应该没见过……”小刘越说声音越小,李赫一个男孩子,怎么会喜欢这个,自己是脑抽了才会这样提议,他尴尬地看着后视镜,“其实是因为,我女朋友突然不来上海了,我买了两张票可惜了,算了算了,我载你回家,当我没提过。” 李赫闻言才露出笑:“那就去看看吧,不能浪费你买的票。” - 今年,白钧言的跨大晚是独自过的,他没有约任何人,从黄牛手上买了一家很难排号的韩料餐厅的预约号,准时到了,在吧台坐下和韩国厨师聊着天。 他从小有语言天赋,日语、韩语、甚至阿拉伯语都能说上两句。几年前拍过一个各国口音相关的视频,因为模仿印度口音太过神似,还在油管上火了一段时间。 等他慢腾腾地吃完后,已经快晚上十点半了。 白钧言离开餐厅,又去人潮拥挤的外滩,因为人太多了,也没能挤到前面去,只是在人堆里扎着,等待数跨年倒计时。周围人声嘈啐,冷冰冰的空气和热滚滚的呼吸揉成一团。 他非常喜欢这种在热闹的、和他无关的人群中享受孤独的滋味,就像他喜欢一个人去听演唱会,所有的歌迷都在疯狂的挥手、唱歌,他却很安静地坐在后排,仿佛一颗孤独的恒星坐落在银河的中心点。 十二点过去的那一刻,他对自己说了声新年快乐。这一年的充实,就被这个算是浪漫的十二月给画上了句号。 白钧言回复了手机里一大堆的信息,给爸妈一人发了五百八十八的红包:“你们知道我工资很少的,意思一下,祝二位新年快乐,身体健康。” 然后他给任昭打电话,一边讲电话,一边闲适地步行着离开人潮。 白钧言知道这会儿打不到车,倒也不急,跟任昭互通了最近趣事,没讲太久便挂断。 过了马路,街口佝偻着一个背着背篓卖花的老奶奶。若不是白钧言步伐缓慢,还是独行,或许根本不会注意到她的存在。因为她实在太矮、太不起眼了。 白钧言走到她面前,弯腰问:“奶奶,鲜花多少钱一束?” 这位奶奶眼睛眯缝:“十五块,年轻人,来一束伐?” “这么晚了,您还卖花吗?”白钧言掏出手机扫码,听她口齿不清地道:“已经卖了几背篓了,这是最后一点,卖完就回家了,谢谢你。” 白钧言看了眼她的小背篓,应该只剩二十来束,一束很迷你,用透明的塑料纸包裹着,三四支新鲜而纤长的玫瑰,鲜艳的花瓣上睡着几滴晶莹的水珠。 他声称要送女友,索性连着背篓一起买下,花不算多,背着并不沉,在零下的空气里,却有种凛冬与春日交织的独特浪漫。 到了空旷地带,白钧言停下打车。 软件显示附近排队的人还有两百,大约要等半小时到一个小时。 他找了个路边长椅坐下,竟真有情侣路过,问他花怎么卖。 “……不要钱,送你们吧,新年快乐。”白钧言抽出一束红玫瑰送人,情侣欣喜地对他道谢:“你也新年快乐。” 白钧言索性打开手机拍照,发了一条新的动态。 “在冬夜为您提供提前特供的滞销春天,今晚是在外滩卖花的小白,没碰上城管,真是cky~” 白钧言发这种东西,他的朋友也只会觉得他这是艺术家在体验生活,在街头摆摊、卖艺的事,从小到大他也不知道干过多少回了。 李赫回家的车经过时,瞥见了路边的白钧言,一晃而过的脸,只是觉得相似。 直到看了眼手机,才能确定这真的是他。 快凌晨一点了——竟然还在路边卖花。 他打开车窗,那一瞬结冰的冷空气袭来,是热闹的节日也无法温暖的。 红绿灯路口,李赫突然出声:“小刘……倒回去一下吧。” “啊?好的。” 李赫的车缓缓停在路边,而白钧言坐在长椅上等网约车等得都快睡着了,但他无法,地铁早就停运了,这么冷总不能走回去吧?他打了个哈欠,歪着头把脸挤在了围巾里,耳机里传来很催眠的久石让。 直到有个人走到他面前,挥了挥手:“你好,我买花。” “哦,花啊……”他揉了下眼睛,抬头望着眼前西装革履也掩盖不住身材精悍的年轻男士,“你要几支?” “全要了。”小刘想起李赫的吩咐,让他下车把花都买了。 真奇怪,花粉过敏的李赫,怎么叫他买花? “嗯?”白钧言一下醒了,“你想全买啊?我送你一支好了,剩下的不卖了。”他还想着留点花拿回家,插在花瓶的。 这下换小刘诧异了,下意识回头去看车上。 车窗玻璃紧闭,模糊好像有个人影,但根本瞧不见李赫的表情。 小刘为难:“你全卖给我不行吗?” 顺着他的视线,白钧言瞥了一眼那辆车。 这一瞥不打紧——让白钧言一眼瞧出车型,不是常见的车。 他收回目光,又看向小刘,越看越眼熟。 哎这……这怎么有点像,李赫的司机? 他前几日才远远见过,没有认错。 小刘皮肤黝暗,但身材很挺拔,眉眼显出几分军人特有的坚毅气质。 白钧言心里百转千回,扭头看看车,再看看他,看得小刘又疑惑又不好意思,最后目视着卖花男孩突然起身,朝着车子走过去—— “哎,你怎么……”小刘还未来得及阻止,就看见卖花男孩抬起手,指骨敲了敲车窗。 小刘立刻警觉地掰过他的肩膀:“干什么啊你?” 这时,车窗忽地降了下来,露出一张年轻英俊的脸庞,“小刘。”李赫以眼神示意,这是他认识的人,见小刘松开握在白钧言肩膀上的手,李赫方才朝白钧言点了下头,脸上只有克制的礼貌:“好巧,你在这里卖花?” “已经收摊了…我在等车而已。”白钧言这两天针对他做了很详细的计划,但这几天还没来得及去“偶遇”,没成想今天遇见了,赶了巧。 “原来是你买花啊?” 白钧言想了想,李赫都停车买花了,是喜欢鲜花吧,送花肯定能加印象分。 “那都送你好了。”说着,一股脑的将那些鲜花倒进了车窗,在小刘惊恐的眼神里,浓郁的香味和花粉,弥漫了整个车厢—— 车厢里,李赫被整个春天的香气包围了,蓬勃的生命力,从怀抱里绽开。 旋即,他侧头打了个很响亮的喷嚏。 花粉完全入侵了他的呼吸道,他扭头掩着口鼻,打喷嚏的样子也很隐忍:“阿秋!” 这种丢脸的瞬间让白钧言相当在意,默默咬牙气了半个小时,才想起给他发消息:“你别在那个儿童游乐区吹冷风了,去咖啡厅坐着吧。” 李赫回:“没关系,不冷。” 没等他回,李赫又发来:“而且我一喝咖啡就睡不着,不想去咖啡厅。” 白钧言:“那可以去图书馆啊。” 他们园区除了咖啡厅,还有一家公立图书馆。 作者有话要说:元旦快乐~明天见~~ 这章十个字以上2分留言都有小红包~因为2022了! 上一章活动那个得慢慢数~~ 第33章 第 33 章 哦……原来是问这个。 白钧言看他一眼,没回答,转身离开,李赫跟在他身旁,心头莫名,刚刚不是还笑得很开心吗?怎么看见自己就这副表情。 难道还在生气? 生气的不应该是自己吗……? 从小的家教礼仪,让李赫选择为自己昨晚的行为正式道歉:“未经允许,随便碰了你的作品,很抱歉,不过,我今天特意来补票了。” 在美术馆内,自己工作的地方,需要寂静的地方,白钧言没有发作,快步走出展馆,才转头不耐烦地问:“你跟着我做什么。” “就是想问你,昨晚给我借的充电宝去哪了?”三十五万的酒,如果白钧言是酒托,少说从中赚了三万五。李赫怀疑他是,却也没证据,说:“我陪你过了生日,你把我丢在零下十度的公交站走了。” “那又怎么?”他仰起头来,表情是十足的不耐。 李赫接触到他近乎挑衅、甚至是厌恶的目光,心底更是困惑、荒唐:“……我等你等了一整夜。” ……渣男的花招可真是一套套的,故意装可怜想让自己愧疚吗? 白钧言毫不留情地拆穿他:“什么一整夜,你哪里待了一整夜,不是被你家司机接走了吗。我亲眼所见。” “你怎么……”这下换李赫愣了,一下就想通了。 白钧言肯定是给自己买药、带充电宝回来时,看见自己上车,就离开了。 李赫忽然就没有一开始来时那样憋闷了,低头看着他,语气也缓和了:“你回来找过我对不对。” “谁找你了,没人找你。”他一口否定。 “对不起,我还要工作,跟你多说几句就要扣钱,你别来找我讲话。”白钧言冰冷地扭开头,“先生请不要干扰我工作。” “你明明……”李赫的声音落在空气里,只能眼睁睁看着白钧言转身回办公室。 - 回到家,李赫仍忘不了方才的事,虽然对方态度很奇怪,但他的心情也微妙的好了不少,毕竟人心没有他想的那么坏。 只是李赫想不通,他为什么那么爱否认,说话总是夹枪带棒,一脸冰冷,感觉自己像得罪过他一样。 自己哪得罪他了? 难不成是以为自己被司机接走,没乖乖坐在原地等他,所以就生气了吗? 好烦。 李赫抓了抓头,他想不通,索性没有想了。回衣帽间换衣服,瞥见桌上放着的薄荷糖。来收衣服的阿姨把他兜里的物品全部放在了桌上,有糖、皱巴巴的降落伞、和一张卷起的求神签。 李赫盯着注视了会儿,把这三样东西扫进了抽屉。 小刘过来时,打开门便发现李赫侧着身睡在沙发上,电视机开着,腰上搭了一张很薄的灰色羊毛毯。 今天没有去打壁球和夜跑吗? 小刘脚步很轻,注意到地毯上趴着的狗,招手唤道:“迪迪。” 比格犬看了他一眼。 “来这儿,我带你出去。” 比格犬扭开了头。 小刘无奈,再次唤道:“ehere。” 比格犬慢腾腾地起来,摇摇尾巴,到他面前来了。 小刘弯腰摸摸狗狗的头:“goodboy。” 说起来,小刘已经把这件事当成趣事讲给异地的女友听了。 “我雇主家的小孩,他在加州待了很多年,最近才回国,还带了只比格犬回来。兴许是因为被原主人遗弃过,被我雇主家小孩捡 到收养多年,这条狗脾性和其他比格不同,很温和。他第一天跟我说狗听不懂中文,尽量跟它讲英文的时候,我还很奇怪,这是狗啊!后来我就经常看见主人家抱着狗用英文跟它聊天,我也跟着学了几句。说来也怪,这狗是真的能听懂外国人讲话,我放国产剧,它睡觉,放英文歌,它就抬头,坐在电视机旁边听,你说奇不奇怪?” - 平安夜和圣诞就这么平淡的过去了,李赫没出门聚餐,在家做了蘑菇意面,配了热红酒。 27号,好友唐凌回国,喊了他和张超去吃饭,吃完饭在唐家公馆聚了一帮人,开始打德扑。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统共十五个人。这是派对娱乐,非盈利性质,不然大家哪敢聚众打牌。 刚开始,张超就说海鲜吃多了,去了卫生间,让李赫替他。 唐凌一看他坐在牌桌前了,眼皮子就是一跳。 荷官发的两张手牌,叠在李赫面前的桌上,他喝了口茶水,没有去碰手牌,甚至一眼都没看过。 除了电影里,唐凌唯一一次见到“皇家同花顺”这副牌的时候,就是两年前和他在一个牌桌上的故事。 赌运强得可怕。 “raise。”李赫盖住纸牌,余光瞥见桌上张超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天津。 “张超。”他喊了一声。 张超没有理,大概是没听见。 电话响了二十秒,挂断了,锁屏界面能看见电话号码和未接来电,三个未接。 不出所料,一局打完,李赫赢了所有筹码,让他们先玩,随即起身,拿着张超的手机去了卫生间,站在门口道:“你有未接来电,现在又打来了。” “谁啊?不会是我妈吧?” “不是,天津的陌生号码。” “天津,谁?骚扰电话吧……哦、哦对,我想起来了,嘶……”张超的声音有些郁闷,“你帮我接了吧,这个应该是之前跳海自杀那个谁,闹着请我吃饭,我跟人家约好了今晚的,我这记性,我给忘了。” 这时,电话又来了一个,李赫顺手划过去接了:“喂。” “…喂?张先生您好,是我,白钧言。我们早先联系过的,请问您是不是有事在忙,大概几点能到?我好让餐厅上前菜。” “……” 这一瞬他的感觉是很奇怪的。 张超在国外救下的中国人,竟然就是小白—— 李赫一言不发地挂了电话。 张超开门出来,李赫把手机丢给他:“自己接吧。” - 包间里,白钧言跟服务员说等会儿上前菜:“我朋友还没来。” 他莫名其妙,不知道是今晚第几次给张超打电话了。 刚刚打通了,电话一声不吭,又给他挂了。 信号不好? 白钧言感觉自己好像听见了呼吸声,应该不是信号不好。还是堵车了? 这个张先生,也是够奇怪的。 可毕竟是发小的救命恩人。 他重新给对方拨过去,这次很快就通了,张超的声音道:“喂?” 白钧言问他是不是堵车了。 “不是,哎,实在是对不起,临时出个差,我人不在上海了。”张超随口搪塞,低头看着牌,“要不然就算了吧,也不是多大恩情。” 李赫余光瞥向他,模样很不经意地偷听。 张超对着手机连着说了几次算了,没时间,工作忙,然后,通话就结束了。 李赫:“你不去 ?” “我打牌呢,吃什么饭,刚刚不都吃了吗。” 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李赫不动声色:“你救的人,叫什么?” “好像叫……白…?白什么,忘了。” “白钧言。” “嗯,嗯对,白钧言,他发过短信的。” “手机借我看看。” “哎?哎李赫你干嘛!” 李赫一言不发地用他的指纹解了锁,翻了翻刚刚来电的短信,其实短信不多,大部分就是在问张先生忙不忙,说好的请您吃饭,谢谢您的救命之恩等等…… 翻到上面,有个自我介绍。 白钧言。 原来是这三个字,不是白卷。 难怪刚刚电话里,一字一句,三个字说的清清楚楚。 李赫:“你们约的在哪吃饭?” “你要去?”张超扫了他一眼,“好像在徐汇,这里过去应该只有十公里吧,你要去你就去吃吧,不吃白不吃。” 他面无表情的:“不去。” 张超怪异地瞅着他:“不去你问什么?” “问问,不行?” “行,当然行了,来,”张超搂过他的肩膀,“小赫总,来我们打牌。” - 白钧言实在想不到,这件事是这样收场的。 不过,既然对方执意不肯相见,他也不强求,但今晚的套餐很难预约,为了报答张先生的恩情,白钧言专门点了一些很贵的食材,一桌子全是白松露。 餐厅已经提前为他准备好了新鲜的食材,前菜也做好了,不可能拍拍屁股走人。 白钧言不想浪费,但一个人也吃不完,他打开手机看看联系人,给陈斯然打了电话。 正好,他也要问问陈斯然进度如何了,前几天听他说,貌似是去李赫经常出入的那家宠物店兼职了。 一听他要请客吃很贵的法餐,陈斯然哪怕吃过了,也马上开车过来,反正他为了减肥只吃了几口沙拉。晚上九点半,两人终于吃上了饭。 “哇塞,这个白松露好香,吃着像生板栗。” “怎么请我吃这么贵的东西?”陈斯然悠然地品着酒,“良心发现哦?还是被人放鸽子了?” 白钧言特意开的红酒,便宜这厮了。 他只说:“因为觉得辛苦你了,对了,你跟死渣男现在什么进度?” “……”陈斯然喝酒的动作停住,心虚地说还行。 “还行是什么意思?”白钧言道,“陈斯然,你当初信誓旦旦说一周,不,五天就可以拿下他,现在都一个月了。” “哎呀,这不是……他比较高阶,我也有难处嘛!” 白钧言看着他:“出来约会了吗?” “约会……一次吧。”他更心虚了,侧过头去喝酒。 白钧言看出他的不自在。 “哦,怎么约的?” “就……看电影啊!” “看的什么?” “看的……”他灵光一闪,想起刚刚电梯上看见的广告,“黑寡妇!” 白钧言哦了一声,又问:“在电影院做什么了吗。” “没有,我很矜持的好吗。” 白钧言:“他喜欢你吗。” 陈斯然迟疑:“这个……” 白钧言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忽然伸手:“把你手机给我。” “你做什么?” 白钧言:“我看看你们怎么聊的。” “……这是**,怎么能给你看!”陈斯然火速把手机藏到身后。 “那就把你嘴里的酒给我吐出来,一百块一克的白松露给我吐出来,你吃了多少克?你跟人渣的聊天记录,有什么秘密,怎么还不能看了?陈斯然,你不会反过来被他勾引了吧。你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我……我,”他简直不知道怎么圆谎,指责,“白钧言你怎么这么刻薄,我可是在帮你忙!” 此言一出,白钧言一下就沉默了。 “……对不起。”他撑着额头道歉,白钧言知道自己的想法过于偏激了,任昭表面上好像走出来了,可他知道,这件事给发小造成了不可磨灭的阴影,可能会持续一辈子的阴霾。 “我只是想知道现在什么情况,我无意探究你的**。”白钧言语气已经弱了下来,“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陈斯然看着他无力的表情,想,这发小肯定是他极重要的人吧。 僵持了半天,陈斯然坦白了。 “没有聊天记录。” 白钧言有点困惑:“什么意思?” “就是……没有。”陈斯然羞愧,“我删了他!” “你删……删了?”白钧言睁大眼。 陈斯然低头,破罐子破摔:“好吧,我说实话,就那个…我没加上,就没有咯……姐妹,他太难搞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这章100个小红包~~~ 感谢在2021-12-3103:12:26~2022-01-0203:15: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喵格喵舍?dwfcattery3个;给soft织毛衣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十雪天子、49439049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耶~2个;我要看腹肌!、宝大人、玥宝、43899635、恍然蕠夣、fely、辣辣辣辣海带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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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赫接触到他近乎挑衅、甚至是厌恶的目光,心底更是困惑、荒唐:“……我等你等了一整夜。” ……渣男的花招可真是一套套的,故意装可怜想让自己愧疚吗? 白钧言毫不留情地拆穿他:“什么一整夜,你哪里待了一整夜,不是被你家司机接走了吗。我亲眼所见。” “你怎么……”这下换李赫愣了,一下就想通了。 白钧言肯定是给自己买药、带充电宝回来时,看见自己上车,就离开了。 李赫忽然就没有一开始来时那样憋闷了,低头看着他,语气也缓和了:“你回来找过我对不对。” “谁找你了,没人找你。”他一口否定。 “对不起,我还要工作,跟你多说几句就要扣钱,你别来找我讲话。”白钧言冰冷地扭开头,“先生请不要干扰我工作。” “你明明……”李赫的声音落在空气里,只能眼睁睁看着白钧言转身回办公室。 - 回到家,李赫仍忘不了方才的事,虽然对方态度很奇怪,但他的心情也微妙的好了不少,毕竟人心没有他想的那么坏。 只是李赫想不通,他为什么那么爱否认,说话总是夹枪带棒,一脸冰冷,感觉自己像得罪过他一样。 自己哪得罪他了? 难不成是以为自己被司机接走,没乖乖坐在原地等他,所以就生气了吗? 好烦。 李赫抓了抓头,他想不通,索性没有想了。回衣帽间换衣服,瞥见桌上放着的薄荷糖。来收衣服的阿姨把他兜里的物品全部放在了桌上,有糖、皱巴巴的降落伞、和一张卷起的求神签。 李赫盯着注视了会儿,把这三样东西扫进了抽屉。 小刘过来时,打开门便发现李赫侧着身睡在沙发上,电视机开着,腰上搭了一张很薄的灰色羊毛毯。 今天没有去打壁球和夜跑吗? 小刘脚步很轻,注意到地毯上趴着的狗,招手唤道:“迪迪。” 比格犬看了他一眼。 “来这儿,我带你出去。” 比格犬扭开了头。 小刘无奈,再次唤道:“ehere。” 比格犬慢腾腾地起来,摇摇尾巴,到他面前来了。 小刘弯腰摸摸狗狗的头:“goodboy。” 说起来,小刘已经把这件事当成趣事讲给异地的女友听了。 “我雇主家的小孩,他在加州待 了很多年,最近才回国,还带了只比格犬回来。兴许是因为被原主人遗弃过,被我雇主家小孩捡到收养多年,这条狗脾性和其他比格不同,很温和。他第一天跟我说狗听不懂中文,尽量跟它讲英文的时候,我还很奇怪,这是狗啊!后来我就经常看见主人家抱着狗用英文跟它聊天,我也跟着学了几句。说来也怪,这狗是真的能听懂外国人讲话,我放国产剧,它睡觉,放英文歌,它就抬头,坐在电视机旁边听,你说奇不奇怪?” - 平安夜和圣诞就这么平淡的过去了,李赫没出门聚餐,在家做了蘑菇意面,配了热红酒。 27号,好友唐凌回国,喊了他和张超去吃饭,吃完饭在唐家公馆聚了一帮人,开始打德扑。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统共十五个人。这是派对娱乐,非盈利性质,不然大家哪敢聚众打牌。 刚开始,张超就说海鲜吃多了,去了卫生间,让李赫替他。 唐凌一看他坐在牌桌前了,眼皮子就是一跳。 荷官发的两张手牌,叠在李赫面前的桌上,他喝了口茶水,没有去碰手牌,甚至一眼都没看过。 除了电影里,唐凌唯一一次见到“皇家同花顺”这副牌的时候,就是两年前和他在一个牌桌上的故事。 赌运强得可怕。 “raise。”李赫盖住纸牌,余光瞥见桌上张超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天津。 “张超。”他喊了一声。 张超没有理,大概是没听见。 电话响了二十秒,挂断了,锁屏界面能看见电话号码和未接来电,三个未接。 不出所料,一局打完,李赫赢了所有筹码,让他们先玩,随即起身,拿着张超的手机去了卫生间,站在门口道:“你有未接来电,现在又打来了。” “谁啊?不会是我妈吧?” “不是,天津的陌生号码。” “天津,谁?骚扰电话吧……哦、哦对,我想起来了,嘶……”张超的声音有些郁闷,“你帮我接了吧,这个应该是之前跳海自杀那个谁,闹着请我吃饭,我跟人家约好了今晚的,我这记性,我给忘了。” 这时,电话又来了一个,李赫顺手划过去接了:“喂。” “…喂?张先生您好,是我,白钧言。我们早先联系过的,请问您是不是有事在忙,大概几点能到?我好让餐厅上前菜。” “……” 这一瞬他的感觉是很奇怪的。 张超在国外救下的中国人,竟然就是小白—— 李赫一言不发地挂了电话。 张超开门出来,李赫把手机丢给他:“自己接吧。” - 包间里,白钧言跟服务员说等会儿上前菜:“我朋友还没来。” 他莫名其妙,不知道是今晚第几次给张超打电话了。 刚刚打通了,电话一声不吭,又给他挂了。 信号不好? 白钧言感觉自己好像听见了呼吸声,应该不是信号不好。还是堵车了? 这个张先生,也是够奇怪的。 可毕竟是发小的救命恩人。 他重新给对方拨过去,这次很快就通了,张超的声音道:“喂?” 白钧言问他是不是堵车了。 “不是,哎,实在是对不起,临时出个差,我人不在上海了。”张超随口搪塞,低头看着牌,“要不然就算了吧,也不是多大恩情。” 李赫余光瞥向他,模样很不经意地偷听。 张超对着手机连着 说了几次算了,没时间,工作忙,然后,通话就结束了。 李赫:“你不去?” “我打牌呢,吃什么饭,刚刚不都吃了吗。” 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李赫不动声色:“你救的人,叫什么?” “好像叫……白…?白什么,忘了。” “白钧言。” “嗯,嗯对,白钧言,他发过短信的。” “手机借我看看。” “哎?哎李赫你干嘛!” 李赫一言不发地用他的指纹解了锁,翻了翻刚刚来电的短信,其实短信不多,大部分就是在问张先生忙不忙,说好的请您吃饭,谢谢您的救命之恩等等…… 翻到上面,有个自我介绍。 白钧言。 原来是这三个字,不是白卷。 难怪刚刚电话里,一字一句,三个字说的清清楚楚。 李赫:“你们约的在哪吃饭?” “你要去?”张超扫了他一眼,“好像在徐汇,这里过去应该只有十公里吧,你要去你就去吃吧,不吃白不吃。” 他面无表情的:“不去。” 张超怪异地瞅着他:“不去你问什么?” “问问,不行?” “行,当然行了,来,”张超搂过他的肩膀,“小赫总,来我们打牌。” - 白钧言实在想不到,这件事是这样收场的。 不过,既然对方执意不肯相见,他也不强求,但今晚的套餐很难预约,为了报答张先生的恩情,白钧言专门点了一些很贵的食材,一桌子全是白松露。 餐厅已经提前为他准备好了新鲜的食材,前菜也做好了,不可能拍拍屁股走人。 白钧言不想浪费,但一个人也吃不完,他打开手机看看联系人,给陈斯然打了电话。 正好,他也要问问陈斯然进度如何了,前几天听他说,貌似是去李赫经常出入的那家宠物店兼职了。 一听他要请客吃很贵的法餐,陈斯然哪怕吃过了,也马上开车过来,反正他为了减肥只吃了几口沙拉。晚上九点半,两人终于吃上了饭。 “哇塞,这个白松露好香,吃着像生板栗。” “怎么请我吃这么贵的东西?”陈斯然悠然地品着酒,“良心发现哦?还是被人放鸽子了?” 白钧言特意开的红酒,便宜这厮了。 他只说:“因为觉得辛苦你了,对了,你跟死渣男现在什么进度?” “……”陈斯然喝酒的动作停住,心虚地说还行。 “还行是什么意思?”白钧言道,“陈斯然,你当初信誓旦旦说一周,不,五天就可以拿下他,现在都一个月了。” “哎呀,这不是……他比较高阶,我也有难处嘛!” 白钧言看着他:“出来约会了吗?” “约会……一次吧。”他更心虚了,侧过头去喝酒。 白钧言看出他的不自在。 “哦,怎么约的?” “就……看电影啊!” “看的什么?” “看的……”他灵光一闪,想起刚刚电梯上看见的广告,“黑寡妇!” 白钧言哦了一声,又问:“在电影院做什么了吗。” “没有,我很矜持的好吗。” 白钧言:“他喜欢你吗。” 陈斯然迟疑:“这个……” 白钧言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 他,忽然伸手:“把你手机给我。” “你做什么?” 白钧言:“我看看你们怎么聊的。” “……这是**,怎么能给你看!”陈斯然火速把手机藏到身后。 “那就把你嘴里的酒给我吐出来,一百块一克的白松露给我吐出来,你吃了多少克?你跟人渣的聊天记录,有什么秘密,怎么还不能看了?陈斯然,你不会反过来被他勾引了吧。你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我……我,”他简直不知道怎么圆谎,指责,“白钧言你怎么这么刻薄,我可是在帮你忙!” 此言一出,白钧言一下就沉默了。 “……对不起。”他撑着额头道歉,白钧言知道自己的想法过于偏激了,任昭表面上好像走出来了,可他知道,这件事给发小造成了不可磨灭的阴影,可能会持续一辈子的阴霾。 “我只是想知道现在什么情况,我无意探究你的**。”白钧言语气已经弱了下来,“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陈斯然看着他无力的表情,想,这发小肯定是他极重要的人吧。 僵持了半天,陈斯然坦白了。 “没有聊天记录。” 白钧言有点困惑:“什么意思?” “就是……没有。”陈斯然羞愧,“我删了他!” “你删……删了?”白钧言睁大眼。 陈斯然低头,破罐子破摔:“好吧,我说实话,就那个…我没加上,就没有咯……姐妹,他太难搞了。” 难搞到什么程度呢,陈斯然都去宠物店上班了,碰见了李赫,喊他几声,他才看自己一眼。 陈斯然笑眯眯地问:“不认识我啦?” 男人想了想:“韩教练?” “……我姓陈。”他已经很难解释自己真不是健身教练了,咬着牙地道,“我送你一袋这个零食哦,你家friday很喜欢吃这个牌子肉干。” 男人说:“不要,不办卡。” 说完走了。 就…… 陈斯然觉得他一定是直男。 对白钧言道:“姐妹,你消息有误吧,我觉得他是直男。” “谁是你姐妹,我才是直男。”白钧言揉了揉突突跳的太阳穴,那天晚上那样对待他,也算是惩罚过了,但那样的惩罚,根本不够,太轻了。 白钧言抬头注视他,想起陈斯然跟自己报告的“拿下了”“马上”“快了”,自己真的信以为然了。 他有气无力,也骂不出声:“当初你跟我说,就没有你拿不下的男人。我也没让你白帮忙,我说等你事成,给你的卡宴基金赞助一点,结果你就……” 陈斯然委屈地埋头:“你以为男人那么好撩啊。” 白钧言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怀疑:“陈斯然,你知道自己这叫什么吗?” “我知道,你又要说歇后语了,别说了。” “你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呢,早跟我说你不行我就换个人了,你就是盒马鲜生来敲门,菜到家了!装什么业务很忙,芭蕉树上两根蕉,我给你一脚!” “就你会用歇后语骂人……!”陈斯然平日也是很能抬杠的键盘侠,结果这会儿脑子都懵了,完全不知道怎么对付白钧言这一连串骂人不带脏字的话,急迫地道:“他可不是一般的难搞,他比现在的直男高中生还难搞!” 陈斯然也不顾自己那点面子了,梗着脖子喊:“你要行你上啊!你去撩他,你去要他微信!你行吗??” “我……”我他妈的。 白钧言心里 咒骂几句他不中用,忽然抬首,正色道:“…我还真行。” 他怕李煊提前来,所以在群里把工作交代了一下,没吃饭就急匆匆过来了,打算在这里一直等到晚上。 白钧言在他旁边坐下了,挨得很近,腿上放着外卖盒子,一边打开一边问他:“吃了吗?” “没。”李赫瞥了一眼炸鸡,“这么爱吃这个?” “没有啊,这家便宜,肉多,那你要不要吃?” 李赫摇头。 “虽然很便宜,但味道很好。”白钧言非常主动,递给他一次性手套。 李赫想了想,没再拒绝,说了谢谢,他斯文地戴上一次性手套,询问:“重新找了房子,离这里远吗?” “不远,就是采光不太好。” “朝向不好?”他接过白钧言递给自己的鸡腿。 白钧言说:“就是地下室,地下室便宜很多的。” “地下室?”李赫停顿了下,想象中是阴暗潮湿的小房间,完全不透光,只有一张窄小的床放在中央。 住那种地方,难怪白钧言性子会这么不稳定。 李赫微微蹙眉:“完全不见光,长期会生病的。” “还好还好,我下班晚的,等我回去就天黑了,见不见光的无所谓,况且也不是完全的没有窗户,有一个,这么小的,在顶上……”他伸手比划着,是韩国男人看了会愤怒的小。 按理说,李赫不应该管他的,可还是忍不住在意,觉得……兄长说不定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创造着他无人欣赏的艺术。 “白钧言,”李赫喊了一声,“李煊下午来的话,如果我买下他的作品,不是要给美术馆中介费吗,我再单独给你一些,权当谢谢你帮我联系他了。” “……我知道你是想帮我。我其实过得并不辛苦,有地方睡觉,有钱点外卖吃饭,做自己喜欢的工作……”白钧言朝李赫笑了一下,“我很知足了。” 李赫嘴唇微微抿紧。 只是白钧言心底清楚,李煊不可能来的,同事联系过了,但始终没有回信,导致他的雕塑作品被堆放在了美术馆的仓库里,落满了灰尘,白钧言昨天去仓库,顺手用塑料布将它罩住了。 现在就有个大买主在面前,要买下那个透着压抑气息的雕塑。 “会变好的,你的生活。”李赫说。 “希望如此吧。”白钧言用手背擦了擦嘴,目光侧过去瞥着他吃炸鸡的模样。 李赫低头啃了一口,炸鸡皮很酥脆,肉汁很嫩,一口咬下满满汁水。即使是吃这种食物,他吃相也依旧斯文好看,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沾了一点酱汁在嘴角。 白钧言侧过头,就那么专注地看着他。 在那本被陈斯然贬为狗屁的三年讲师经验里,讲师说道:在长久的对视里,会产生一种荷尔蒙的效应,会让对方误以为爱上你了。 白钧言打算试试,反正就看看,又不花钱。 他是直男他不怕! 李赫感受到他的目光,抬眼:“唔?我脸上有什么?” 白钧言非常专注:“你脸上有……” 他欲言又止,时间仿佛凝固了极久,凝固到李赫不自在了起来。 白钧言的眼睛不是黑白分明的那种,他的瞳仁偏琥珀色,像灯光下的淡茶水,而且是圆圆的杏眼,这种可爱的眼型,和他偏向攻击性的下半张脸并不搭调,可奇异的很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本章掉落100个红包~ 第35章 第 35 章 05. “嗯!”小钧言用力点头,对爸爸说:“我要回学校。” “接昭昭?” “嗯……”他再次点头说,“我来医院了,他留在学校,我不知道老师有没有让唐阿姨来接他。” 唐阿姨就是任昭的妈妈,丈夫死了,受了很大的打击,记者来闹,她在灵堂上晕了过去。 白诚给唐阿姨打了电话,对方没接,于是,白钧言就回了学校,进去找他,逢人就问,有个老师说:“啊,任昭啊,一直没看见他,应该是家长接走了吧?” “老师,你确定吗?” 老师嗯了声,说:“要不然,老师帮你给任昭妈妈打个电话?” “打过了,阿姨没有接。” “老师帮你再打一个,老师这回打座机。” 这次,有人接了,任昭妈妈的声音很疲惫,沙哑地说已经让人来接了,应该在回家的路上了。 老师朝他笑笑:“白钧言,以后可不准打架了啊,你看看你的脸,哎哟,这里都流血了,打架就不帅了。” 白钧言再次点头,挥挥手,礼貌地说老师再见。 大约是深夜,唐阿姨突然来电,问白钧言的父亲:“白老师,昭昭是不是在你们家啊?” 白诚当时是大学教授,谁都管他叫一声老师。 “昭昭?”他说不清楚,“钧言说,你让谁接走了?” “是,我让他舅舅来接了,刚刚跟我说没接到,没在你们家吗?”她声音变得着急,甚至破音,“那,那他去哪里了?!” “别急,我联系学校老师,可能在学校,可能在外面,这样,我们夫妻一起出去找,等会儿找不到,我托我警队的朋友搜寻一下,千万别急!” 白钧言已经睡着了,白家父母一起出门找,大约在凌晨两点左右,在学校的厕所里,找到了被反锁在隔间的任昭,孩子一张脸苍白着,嘴唇发乌,失去血色,甚至连话都不会说,只微弱地喊了一声妈妈。 唐阿姨用力抱着他,没有哭出声,忍着苦楚,埋头亲他的头顶:“是妈妈的错,我以后不会不来接你了。” 再然后,任昭就转学了,不过白钧言仍然经常去他家,唐阿姨招待他,感激地说:“钧言,谢谢你勇敢的保护昭昭。”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句感激,保护比他弱小的任昭,就成了小钧言的责任心。 可这件事过后,任昭变得沉默许多,不爱说话了,像学校里特殊班的自闭儿童。 等唐阿姨改嫁后,他就更内向了,从没叫过继父一声“爸爸”,只是喊叔叔,他上初中,便开始住校,是妈妈怀孕第三个月,他才知道这件事。 他开始离家出走,会去网吧,会抽烟,不学好。有时他住在白家,在地毯上坐着,胳膊抱着膝盖,很迷茫地问白钧言:“卷卷,你说……是不是,以后就没有人爱我了?” “不会啊!”白钧言斩钉截铁地告诉他:“我会爱你,我爸妈也爱你,你是我们家的孩子,唐阿姨虽然怀了宝宝,但肯定还是最爱你的!这点永远不会变。” 可事实是,唐阿姨生产后,得了产后抑郁,过度关注小孩子,本来就不好的精神出现了更大的问题,甚至不认识儿子了,情况时好时坏的。 任昭真的变成了那个“没人爱的小孩子”。 只要一想到那些,白钧言便陷入深切的自责,要是自己早点回国帮他考察男人,识破渣男面目,也不至现在这般…… 过了几天,白钧言在电话还跟任昭说,要辞职去岘港找他,任昭却不要他来:“你 好好工作,不要偷偷的来,我现在不在灵应寺了。” “那你现在在哪?” “你不用来找我,我有地方住。”任昭说。 白钧言:“我不是来找你,我要确认你在不在安全的地方。” “安全的,我在斯里兰卡,租了一个海边的民宿。”以前男友说要带他来玩,但工作太忙,他看不起自己的职业,让他有空考几个证书,找个好工作,然后再带他去斯里兰卡玩。 没想到现在是自己一个人来了。 一听离开寺庙,不出家了,按理说高兴,但一听是海边,白钧言的心又提起了:“海边,你不会水,去什么海边!” “我又不下去游泳。”他声音泛起波澜,似乎意识到,真的有人还爱他的,可是,已经没有人能把他拉出深渊了。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怀疑自己的价值,失恋后陷入更恐慌的混乱和矛盾。 任昭的声音低到听不清:“我不会跳海的。” 白钧言叹息:“…身上有没有钱花?” “有的,”说到这里,他好像高兴了一些,“我直播打游戏,有打赏的,你说,会不会是他…” 白钧言霎时气不打一处来,那他妈是我的钱! “你马上回国,不就是男人,我给你介绍!有哈佛男,剑桥男,又聪明又有颜值的,你喜欢哪一种?” “…算了,”他仿佛没听见白钧言的话,“不可能是他的,卷,昨晚是你打赏的吗?” 他一口否认:“…不是!” 昨晚,他不仅打赏了几千块给任昭,还用借来的账号,发了一句话在留言区:“不管发生了什么,我想跟主播说,得自在,知孤独,记初心,要豁达,么么哒。” 其实这一句留言发完就沉下去了,也不知道任昭有没有看见。 两人通话着,一直到熟睡后,手机充着电,通话一直没有挂断。 白钧言这边只有安静的呼吸声,任昭那边,却是起伏的海潮声。他走进涨潮的海里,待到冰冷的海水淹没到胸口,一种压抑而自由的感情油然而生,浪裹挟着他,自由自在的,他想啊,是不是只要他倒下去,就和这个世界彻底和解了。 又咸又冷的海水,一瞬间仿佛变得温暖了,变得甜,成了小时候和白钧言一起分享的巧克力奶,那种久远的、口齿生香的气味忽然在嘴里尝到了。这一下,他猛地睁眼,挣扎了起来,被黑色海水包围的痛苦纠缠着他,脚踝就像是被水鬼不死不休地拽住了,拉着他直直地往下坠去。 海滩上,半夜出来透气,嘴里咬着烟的张超,冷不丁看见有个人影站在海浪里。 画面太过诡谲,甚至怀疑是眼睛出错了。 橘红的光点忽明忽灭,唰唰的海浪声里,燃烧的烟头抖落在潮湿的沙滩上,张超飞奔过去,一头扎进海中,海水在夜里的质地像油一般,水的力道强大到难以忤逆,张超用力深潜下去,在完全看不清的情况下摸索,把人抱上来时,好像已经快没气了。 “喂?”他拍了拍这个因为溺水而脸色苍白的青年,手指探过鼻息,没有动静,张超脸色凝重,立刻给他做cpr,手掌重合,用力地摁在青年的胸膛上,一下,两下…… - 上海。 李赫一早开完会,坐在办公椅上,侧身的落地窗外就是繁华的cbd,手机里弹出的消息显示联系人是张三。 张超排行老三,李赫分别给他们三兄弟备注张一、张二、张三。 张超的消息说:“我昨天碰见一个人跳海自杀,真是晦气。我救了他,给他做心脏复苏,然后把他送到医院,现在医院 说人醒了,打电话叫我去签字,警察还问我他为什么自杀,还要他的护照,他妈的。我明天就要回国了,怎么这么多破事,鬼知道他为什么自杀,这种人脑子都不对劲,活着不好吗。” 李赫打字回复:“救人是功德。” “你活的可真像个菩萨。”张超从民宿老板那里拿到房卡,进自-杀青年的屋子寻找护照,这青年带的东西不多,很快,他从从洗漱包里找到了护照,看见封皮是深褐色的中国护照,随即,他还在桌上找到了一台电量耗尽的手机。 张超大方地用自己的充电宝为这台手机充电,想的是去了医院,叫这青年打电话叫家里人过来,自己可没空管这种人。 佩拉尼亚医院。 这是一家极小,连病床都很少的医院。病床的白色帘子外,当地警方问了张超一些事,比如和病人的关系,张超把护照抛给警察,用英语解释着:“我不认识他ok?只是住的酒店离他民宿很近,我救了他,出于好心把他送到了医院,拜托了警官,不要找我麻烦了。” 大概由于长相不像什么好人,警察还是怀疑他,要他拿护照出来,一番折腾,填写了资料、联系方式后,张超的手机响了——不,应该说是他手里的,属于任昭的手机。 张超马上像扔烫手山芋似的,丢给警察:“好了,这是病人的电话,你自己问问是怎么回事吧,不要找我了,跟我没关系。” 肤色古铜的胖警察一边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一边接过手机通话。 白钧言喊:“终于接了,你昨天发我那句话什么意思?” 昨晚自己熟睡后,电话是一直没有挂断的,早上起来却看见一条未读的语音消息。 任昭的语气兴致高昂:“你知道吗,斯里兰卡真的很美,民宿的芒果树很香,阳光很灿烂,我想永远留在这里。” “钧言,我好爱你,虽然斯里兰卡的阳光很足,但你比它要更温暖。” 这样感性的东西,平素他很少发。 白钧言敏感地觉得哪里不太对,反复地听,给他打电话,电话语音提示关机,心里那种不妙的感觉越来越重。 直到这一刻,电话接通了,对面却操着一口不太正宗的英语,跟他说自己是斯里兰卡的警察:“你的朋友在医院。” “…什么?”白钧言大脑一片空白,当即转换语言追问情况。 托旅行社办了最快的电子签,当晚,他人就在机场了,跟美术馆请了假,他登上最早的一班机。 见到发小的时候,发小似乎已经恢复了,坐在医院的病床边跟一个斯里兰卡小男孩分享橘子,不同于十二月的上海,这里阳光很足,透过洁净的窗渡在任昭苍白的脸上,他抬起胳膊,面对阳光抻了个舒展的懒腰。 白钧言风尘仆仆的来,除了护照,一点点的美金,一张visa以外,什么东西都没来得及带,他停驻在病房门口片刻,接着劫后余生般冲过去,弯腰拥抱任昭,声音颤抖:“你为什么想不开,还好,还好你没事,不然……” “我没事。”他张开的手臂回抱住白钧言的后背,闭上眼:“我本来不想让你知道的。” “你是跳海,还是不小心?” “我不知道……”当时或许有求死的心,也或许是被看不见的海妖蛊惑了,无论对谁而言,那种幸福的,觉得自己被爱,被紧紧抱着,被肯定的体验,都是珍贵而易碎的。对任昭而言,更是一种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濒死体验。 现在,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或许是窗外野花被风吹起,那种求死欲已经消失了。 “跟我回国,以后再也不许你这样了,你给我离海水远点! ”痛心和庆幸,五味杂陈地侵蚀着白钧言。 “我昨晚死了一回,”任昭轻声说,“不管我这条命再贱,我也会卑微又鲜活地努力过下去的。” 没有男朋友,他还有白钧言,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这样的爱自己。 这一瞬间,任昭头上的每一根发丝,乃至于脸上微小的汗毛,都在闪耀着自由的光辉。 白钧言一直觉得他性子很像猫,就像现在,任昭懒懒地把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声音虽然没什么力气,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钧言,你记不记得,以前学校发的巧克力奶……你不爱喝,总是让给我,我突然想喝了。” 04. 陈斯然气定神闲地拿着卡进了健身房,目光搜寻着渣男李赫。 很好,他在跑步。 穿黑色短袖的健身教练果然问陌生面孔陈斯然了:“帅哥,您是来上街舞课的么,有熟悉的私教吗?” 陈斯然摇头,淡定道:“哦,下班过来运动一会儿,不用安排私教。” 他把健身包拿去存着,脱下外套,露出里面宽松的运动t恤,加白色运动长裤。 很少有男人在健身房运动,会穿这种款式的长裤。白色很抓眼。 陈斯然对自己要求高,平时在家也会运动,身材高挑而匀称。 所以他自信渣男看见他就挪不开目光。 他还把白钧言送来的外卖袋子,放在了跑步机的旁边,为了吃小甜点来健身房运动的美男子,他认为这个人设很不错—— 不妙的是,渣男旁边的两台跑步机,都被占领了。 健身房这个时间点,应该是人最多的时候,但也没有几个人,可李赫旁边恰好有两个女士在跑步,说是在跑步,眼神落在哪里,都一目了然。 人的天性,爱美,女人爱看帅哥,也爱看美女。陈斯然过来的时候,两位女士不约而同扭头看了他几眼。 陈斯然习以为常,先去练划船机。 隔着旁跑步的女士,陈斯然听见李赫在打电话。 健身房在放roon5的歌,电话内容听清。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渣男在笑,笑意弧度很浅,但很愉悦,有些遮瞳的睫毛因为笑而垂落,皮肤是被恰到好处的日光晒出来的小麦色,健康且年轻。 陈斯然忍不住心中唏嘘,这么个极品帅哥,怎么就人品有缺陷! 罢了,很难要求长得这么好看又有钱的男人,还要人品好,毕竟人无完人,老天爷很公平的! 划船机上练了会儿,陈斯然自然而然地询问跑步机上赖着不走的女士,女人欣然同意让给他。 陈斯然慢跑了两分钟,才假装刚发现似地问:“这不是friday的主人吗?” 戴着耳机的某人似乎没有听见。 陈斯然又问了一遍:“哎,好巧啊?” 还是没听见。 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没听见。 陈斯然咬牙,冲他晃了晃手。 李赫这才注意到旁边的人,瞥见了地上眼熟的蛋糕袋子。 他侧头扫一眼这个陌生男人,用眼神表示:你谁? “上次我们在宠物店见过,昨天还在咖啡厅跟你打了招呼,忘了?”陈斯然脸上满是神采,几乎完美的五官堪称夺目。 李赫不知是不是想起来了,还算礼貌地点了下头,戴上耳机继续跑,电话里传来好友张超的声音:“你在上海有熟人吗?唐凌不是还没回国吗。” “没有,是健身教练。” 陈斯 然脸上自信的笑容完全消失了。 电话里的张超哦了一声:“你不是说,你找到你哥了吗?” “嗯。”李赫的声音因为运动变得有几分喘,步伐变得更大,汗水从额间滑落脸庞,顺着性感的脖颈没入衣襟。 “说什么了?” “没聊什么,还是老样子。”李赫方才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来,变得冷漠。 张超说:“你对他够厚道的了,你哥那人就是自卑,挽不回来就算了吧!” 李赫不说话,只是跑步,半晌,速度放得慢了些,拧开水杯盖子,冰水滑入喉咙,喉结随着吞咽而上下攒动。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一起吃越南卷粉,把小卷儿切碎了凉拌! “因为你不行”就这几章,我提前一天更新会讲滴(●—●) 明天见! 本章100个红包~~ - 感谢在2022-01-0306:33:45~2022-01-0323:50: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给soft织毛衣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给soft织毛衣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fely、玉贞、大本x亨、zzz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噗噗30瓶;kua余24瓶;空月、咔咔20瓶;手机有什么好玩的、巫烛淦死温简言、唐老鸭没有糖、夜雨声烦烦不烦10瓶;lend6瓶;53796654、youyouup、人性多面(:3∠)、32495368、香丹清牌龟凝膏、敲好吃的饼干、扬子、干饭人的自觉、阿薯、三荔5瓶;咕叽4瓶;长亭3瓶;?小可爱?、qiangqiangqiang、默默2瓶;35415411、归安、奥法法、大本x亨、良尘吉时doi了!!!、停过、53729721、望三霜、好肥呀、一个小盆友-、沈彩、zzz、aha、啵赞日记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第 36 章 白钧言看他一眼,没回答,转身离开,李赫跟在他身旁,心头莫名,刚刚不是还笑得很开心吗?怎么看见自己就这副表情。 难道还在生气? 生气的不应该是自己吗……? 从小的家教礼仪,让李赫选择为自己昨晚的行为正式道歉:“未经允许,随便碰了你的作品,很抱歉,不过,我今天特意来补票了。” 在美术馆内,自己工作的地方,需要寂静的地方,白钧言没有发作,快步走出展馆,才转头不耐烦地问:“你跟着我做什么。” “就是想问你,昨晚给我借的充电宝去哪了?”三十五万的酒,如果白钧言是酒托,少说从中赚了三万五。李赫怀疑他是,却也没证据,说:“我陪你过了生日,你把我丢在零下十度的公交站走了。” “那又怎么?”他仰起头来,表情是十足的不耐。 李赫接触到他近乎挑衅、甚至是厌恶的目光,心底更是困惑、荒唐:“……我等你等了一整夜。” ……渣男的花招可真是一套套的,故意装可怜想让自己愧疚吗? 白钧言毫不留情地拆穿他:“什么一整夜,你哪里待了一整夜,不是被你家司机接走了吗。我亲眼所见。” “你怎么……”这下换李赫愣了,一下就想通了。 白钧言肯定是给自己买药、带充电宝回来时,看见自己上车,就离开了。 李赫忽然就没有一开始来时那样憋闷了,低头看着他,语气也缓和了:“你回来找过我对不对。” “谁找你了,没人找你。”他一口否定。 “对不起,我还要工作,跟你多说几句就要扣钱,你别来找我讲话。”白钧言冰冷地扭开头,“先生请不要干扰我工作。” “你明明……”李赫的声音落在空气里,只能眼睁睁看着白钧言转身回办公室。 - 回到家,李赫仍忘不了方才的事,虽然对方态度很奇怪,但他的心情也微妙的好了不少,毕竟人心没有他想的那么坏。 只是李赫想不通,他为什么那么爱否认,说话总是夹枪带棒,一脸冰冷,感觉自己像得罪过他一样。 自己哪得罪他了? 难不成是以为自己被司机接走,没乖乖坐在原地等他,所以就生气了吗? 好烦。 李赫抓了抓头,他想不通,索性没有想了。回衣帽间换衣服,瞥见桌上放着的薄荷糖。来收衣服的阿姨把他兜里的物品全部放在了桌上,有糖、皱巴巴的降落伞、和一张卷起的求神签。 李赫盯着注视了会儿,把这三样东西扫进了抽屉。 小刘过来时,打开门便发现李赫侧着身睡在沙发上,电视机开着,腰上搭了一张很薄的灰色羊毛毯。 今天没有去打壁球和夜跑吗? 小刘脚步很轻,注意到地毯上趴着的狗,招手唤道:“迪迪。” 比格犬看了他一眼。 “来这儿,我带你出去。” 比格犬扭开了头。 小刘无奈,再次唤道:“ehere。” 比格犬慢腾腾地起来,摇摇尾巴,到他面前来了。 小刘弯腰摸摸狗狗的头:“goodboy。” 说起来,小刘已经把这件事当成趣事讲给异地的女友听了。 “我雇主家的小孩,他在加州待了很多年,最近才回国,还带了只比格犬回来。兴许是因为被原主人遗弃过,被我雇主家小孩捡到收养多年,这条狗脾性和其他比格不同,很温 和。他第一天跟我说狗听不懂中文,尽量跟它讲英文的时候,我还很奇怪,这是狗啊!后来我就经常看见主人家抱着狗用英文跟它聊天,我也跟着学了几句。说来也怪,这狗是真的能听懂外国人讲话,我放国产剧,它睡觉,放英文歌,它就抬头,坐在电视机旁边听,你说奇不奇怪?” - 平安夜和圣诞就这么平淡的过去了,李赫没出门聚餐,在家做了蘑菇意面,配了热红酒。 27号,好友唐凌回国,喊了他和张超去吃饭,吃完饭在唐家公馆聚了一帮人,开始打德扑。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统共十五个人。这是派对娱乐,非盈利性质,不然大家哪敢聚众打牌。 刚开始,张超就说海鲜吃多了,去了卫生间,让李赫替他。 唐凌一看他坐在牌桌前了,眼皮子就是一跳。 荷官发的两张手牌,叠在李赫面前的桌上,他喝了口茶水,没有去碰手牌,甚至一眼都没看过。 除了电影里,唐凌唯一一次见到“皇家同花顺”这副牌的时候,就是两年前和他在一个牌桌上的故事。 赌运强得可怕。 “raise。”李赫盖住纸牌,余光瞥见桌上张超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天津。 “张超。”他喊了一声。 张超没有理,大概是没听见。 电话响了二十秒,挂断了,锁屏界面能看见电话号码和未接来电,三个未接。 不出所料,一局打完,李赫赢了所有筹码,让他们先玩,随即起身,拿着张超的手机去了卫生间,站在门口道:“你有未接来电,现在又打来了。” “谁啊?不会是我妈吧?” “不是,天津的陌生号码。” “天津,谁?骚扰电话吧……哦、哦对,我想起来了,嘶……”张超的声音有些郁闷,“你帮我接了吧,这个应该是之前跳海自杀那个谁,闹着请我吃饭,我跟人家约好了今晚的,我这记性,我给忘了。” 这时,电话又来了一个,李赫顺手划过去接了:“喂。” “…喂?张先生您好,是我,白钧言。我们早先联系过的,请问您是不是有事在忙,大概几点能到?我好让餐厅上前菜。” “……” 这一瞬他的感觉是很奇怪的。 张超在国外救下的中国人,竟然就是小白—— 李赫一言不发地挂了电话。 张超开门出来,李赫把手机丢给他:“自己接吧。” - 包间里,白钧言跟服务员说等会儿上前菜:“我朋友还没来。” 他莫名其妙,不知道是今晚第几次给张超打电话了。 刚刚打通了,电话一声不吭,又给他挂了。 信号不好? 白钧言感觉自己好像听见了呼吸声,应该不是信号不好。还是堵车了? 这个张先生,也是够奇怪的。 可毕竟是发小的救命恩人。 他重新给对方拨过去,这次很快就通了,张超的声音道:“喂?” 白钧言问他是不是堵车了。 “不是,哎,实在是对不起,临时出个差,我人不在上海了。”张超随口搪塞,低头看着牌,“要不然就算了吧,也不是多大恩情。” 李赫余光瞥向他,模样很不经意地偷听。 张超对着手机连着说了几次算了,没时间,工作忙,然后,通话就结束了。 李赫:“你不去?” “我打牌呢,吃什么 饭,刚刚不都吃了吗。” 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李赫不动声色:“你救的人,叫什么?” “好像叫……白…?白什么,忘了。” “白钧言。” “嗯,嗯对,白钧言,他发过短信的。” “手机借我看看。” “哎?哎李赫你干嘛!” 李赫一言不发地用他的指纹解了锁,翻了翻刚刚来电的短信,其实短信不多,大部分就是在问张先生忙不忙,说好的请您吃饭,谢谢您的救命之恩等等…… 翻到上面,有个自我介绍。 白钧言。 原来是这三个字,不是白卷。 难怪刚刚电话里,一字一句,三个字说的清清楚楚。 李赫:“你们约的在哪吃饭?” “你要去?”张超扫了他一眼,“好像在徐汇,这里过去应该只有十公里吧,你要去你就去吃吧,不吃白不吃。” 他面无表情的:“不去。” 张超怪异地瞅着他:“不去你问什么?” “问问,不行?” “行,当然行了,来,”张超搂过他的肩膀,“小赫总,来我们打牌。” - 白钧言实在想不到,这件事是这样收场的。 不过,既然对方执意不肯相见,他也不强求,但今晚的套餐很难预约,为了报答张先生的恩情,白钧言专门点了一些很贵的食材,一桌子全是白松露。 餐厅已经提前为他准备好了新鲜的食材,前菜也做好了,不可能拍拍屁股走人。 白钧言不想浪费,但一个人也吃不完,他打开手机看看联系人,给陈斯然打了电话。 正好,他也要问问陈斯然进度如何了,前几天听他说,貌似是去李赫经常出入的那家宠物店兼职了。 一听他要请客吃很贵的法餐,陈斯然哪怕吃过了,也马上开车过来,反正他为了减肥只吃了几口沙拉。晚上九点半,两人终于吃上了饭。 “哇塞,这个白松露好香,吃着像生板栗。” “怎么请我吃这么贵的东西?”陈斯然悠然地品着酒,“良心发现哦?还是被人放鸽子了?” 白钧言特意开的红酒,便宜这厮了。 他只说:“因为觉得辛苦你了,对了,你跟死渣男现在什么进度?” “……”陈斯然喝酒的动作停住,心虚地说还行。 “还行是什么意思?”白钧言道,“陈斯然,你当初信誓旦旦说一周,不,五天就可以拿下他,现在都一个月了。” “哎呀,这不是……他比较高阶,我也有难处嘛!” 白钧言看着他:“出来约会了吗?” “约会……一次吧。”他更心虚了,侧过头去喝酒。 白钧言看出他的不自在。 “哦,怎么约的?” “就……看电影啊!” “看的什么?” “看的……”他灵光一闪,想起刚刚电梯上看见的广告,“黑寡妇!” 白钧言哦了一声,又问:“在电影院做什么了吗。” “没有,我很矜持的好吗。” 白钧言:“他喜欢你吗。” 陈斯然迟疑:“这个……” 白钧言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忽然伸手:“把你手机给我。” “你做什么?” 白钧言:“我看看你们怎么聊的。” “……这是隐私,怎么能给你看!”陈斯然火速把手机藏到身后。 “那就把你嘴里的酒给我吐出来,一百块一克的白松露给我吐出来,你吃了多少克?你跟人渣的聊天记录,有什么秘密,怎么还不能看了?陈斯然,你不会反过来被他勾引了吧。你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我……我,”他简直不知道怎么圆谎,指责,“白钧言你怎么这么刻薄,我可是在帮你忙!” 此言一出,白钧言一下就沉默了。 “……对不起。”他撑着额头道歉,白钧言知道自己的想法过于偏激了,任昭表面上好像走出来了,可他知道,这件事给发小造成了不可磨灭的阴影,可能会持续一辈子的阴霾。 “我只是想知道现在什么情况,我无意探究你的隐私。”白钧言语气已经弱了下来,“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陈斯然看着他无力的表情,想,这发小肯定是他极重要的人吧。 僵持了半天,陈斯然坦白了。 “没有聊天记录。” 白钧言有点困惑:“什么意思?” “就是……没有。”陈斯然羞愧,“我删了他!” “你删……删了?”白钧言睁大眼。 陈斯然低头,破罐子破摔:“好吧,我说实话,就那个…我没加上,就没有咯……姐妹,他太难搞了。” 难搞到什么程度呢,陈斯然都去宠物店上班了,碰见了李赫,喊他几声,他才看自己一眼。 陈斯然笑眯眯地问:“不认识我啦?” 男人想了想:“韩教练?” “……我姓陈。”他已经很难解释自己真不是健身教练了,咬着牙地道,“我送你一袋这个零食哦,你家friday很喜欢吃这个牌子肉干。” 男人说:“不要,不办卡。” 说完走了。 就…… 陈斯然觉得他一定是直男。 作者有话要说:卷:以后?我知道了—— “因为你不行” _ 明天见! 本章100个红包~ - 如果说,你的身边有人像小白前期这样表现,无论男女,都可能是一种pua的手段。 注意甄别! 为了所爱之人变得更好,是好事,但丧失自我,是坏事。 把本文前15w当成防pua指南看还是可以的…… 第37章 第 37 章 大概是网红帅哥吧,有人想。 提前过来的事白钧言没给任昭打招呼,直到落地后打车,才给他打电话,却听见电话关机的语音。 哎? 居然两个号码都关机了。 白钧言疑惑,想他可能是熬夜直播打游戏了,这会儿多半在补眠,便给发小微信留言:“阿昭,我到上海了,在车上,准备去酒店,你快接电话我们好去吃饭!” 他声音有些倦,从多伦多飞回来,途径转机,连续十多个小时没好好休息了。 下午五点,抵达瑞吉的白钧言一边啃着酒店送的曲奇,发了第二条消息:“我这个小可怜,真是三九天的叫花子,要饿死了!!!!!” 晚上七点,白钧言再次给他发了几条消息,电话打了多个,无果。 该不会是去谈恋爱了,看电影了? 有可能。 他翻了下发小的朋友圈,可前几天还能看见的动态,现在半年可见,却不剩几条。 ——任昭找了个豪门男友,谈了小半年的事,白钧言是知道的。 这半年里,任昭偶尔也会发发恋爱动态,比如跟男朋友去哪吃饭了,去哪玩了,生日收到花了…… 任昭不是招摇的性子,秀恩爱也秀得很遮掩,从动态来看,不了解他的人,很容易误会是女朋友。 关于这位豪门男友,白钧言知道一二,是打电话时任昭透露的。 任昭说:“白卷,我要跟他过一辈子,我找到真爱了呜呜呜。” 发小这小半生过得不容易,白钧言心疼他,怕他受伤害,多问了几句:“那男的是什么人啊?你查过没有。” “他啊……”任昭似乎在回想浪漫,语气放缓,变得缱绻,“他对我特别好,很疼我,是除了我爸,除了你以外,最疼我的人了……” 白钧言又心疼又无奈,叹息道:“我没问他好不好,我问的是,有没有劈过腿啊!犯罪记录啊!你就很容易被人骗知道吗傻瓜?” 任昭反驳:“他不会骗我啦!他不一样的。他家庭很好,他爸是四时集团的老总李辉,不过……虽然家里很有钱,但是他很可怜,小时候过得不好,长大才被认回去,他说继母对他挺好的,就是把他送到这边来管个小小的分公司,大概就是……不想让他争家业吧。” 任昭说的不多。连他对象到底叫什么,白钧言都不知道,只知道姓李,豪门出身富三代,性格比较“务实”,努力工作,长得很帅。据任昭说,长相帅过明星,有一辆宾利车,还有个司机。下雨天这位富三代派遣司机来给外出的任昭送过伞。 就在半个月前,任昭还幸福地说:“等你这次回国工作,我就带他过来给你见一面,你看看行不行,不行我就把他踹了,哼。” - 回想起发小的热恋,白钧言猜他或许在外面约会,毕竟是有对象的人了。 深夜,白钧言自行在酒店餐厅解决了晚餐后,倒在松软的大床上倒时差。 翌日。 任昭没有回消息,也没有回电话。 手机里反而躺着几条昨晚看见他发朋友圈,知道他回国了的其他朋友的消息。叫他出去玩。 白钧言这个月的月底才会入职,之所以提前回国,是为了提前在美术馆附近找个房子,然后叫好久没见的发小陪他把附近玩个遍。 谁知联系不上,白钧言有些担心,用过早餐后,从淘宝翻出之前给发小买东西的地址,看着离得挺近。 他从瑞吉出来,打车过去。 任昭在上海独自租了个单身公寓,他是游戏主播,混的还行,每月交了房租花了钱还能存个小一万。 白钧言就跟他不一样了,刚找实习单位,实习工资等同于无,房子也不能住太差,他看上海稍微好点儿的房源都得两万一月。就昨天,他还厚着脸皮张口问老妈要零花。 许女士看他刚去工作,又是上海这种都市,给他转了十万。没一会儿老爸也给他打了二十万,让儿子别委屈自己,找个通勤方便、安全的小区住。 他看发小这公寓虽然偏僻,却是新修的,就是小了点,楼下打的广告写21-57平,房租7k起。 白钧言抵达公寓前台,说:“您好,我找人,任昭,他是我朋友,住这儿37楼。” 前台手忙脚乱地查,半晌从电脑屏幕后面抬起头:“稍等……呃,任先生已经退租了,不好意思。” “退租?”白钧言愕然,“什么时候?” “前天退的,他已经搬走了。” 白钧言这才意识到问题有点大,不是关机那么简单,怎么会退租? 电话打到任妈妈那里,问任昭是否回家,任妈妈说没有。 提心吊胆了两三天,白钧言也没空去看房,就在酒店住着,大概四天后,消失的任昭上线了,回了消息:“我现在在岘港。” “岘港?越南吗?” “嗯…我去广西玩,遇到个背包客,他说去河内,我就跟着来了,这边还挺不错的。” 得知发小安然无恙,白钧言总算是松了口气:“……你怎么跑那里去了。” “玩儿啊,散散心,我最近心情不好。” 看他的文字,倒是挺平静的,可正是这样的平静才令人担忧,语音电话里追问过后,任昭沉默了半晌,终于吐露原因——是失恋了。 “之前我看见他跟别的女生约会,我不高兴,我拍下来发给他,质问他怎么回事,他说是家里给他安排的相亲对象,没办法拒绝,他说只喜欢我。” “他特别忙,一周只有两个小时陪我。” “他还冷暴力我,问我闹够了没有。” “我没有跟他闹啊,卷,呜呜,我好难受啊。” 白钧言一听觉得不妙,失恋了,还把房子退租,跑越南去了,连忙安慰劝他回来。 “我这两天住在庙里,庙里师父人特别好,免费让我吃住,都没花钱,我想出家了……”他声音听着有些瓮,鼻音很重。 “出什么家!”白钧言严厉道,“不许出家,你散散心,过半个月就回来,我人都在上海了,我马上去看房子,租个大的,你跟我一起住。” “我头好痛啊,我每天都……”任昭说着从鼻间呜咽出声,已是泣不成声。 “哭什么哭!没出息!不就是个狗男人吗?”白钧言咬住后槽牙,“蝙蝠身上插鸡毛,他算个鸟!” 任昭语无伦次:“我从没图他钱……他把我甩了,可他明明说过、说过只喜欢我的。” “……你也是男的,男人都什么狗德行,你心里……算了。”白钧言没有继续骂渣男,捏了捏眉心,轻声宽慰道:“那你在东南亚散散心,就回来吧,别出家,乖。” 两人这么你来我往的说了半宿,白钧言一直在劝,发小一直在哭,声音都哭哑了:“就这样吧,我最近不想上线了,我打开手机就难过。” 白钧言无话可说,心里咒骂死渣男,对发小说:“那你好歹每天上线,给我报个平安。” “知道了。” “你忘了他!” “好……我会的。”任昭吸了 吸鼻子,笑声勉强,“放心吧,我不出家,我一个人静一静就好了。” 白钧言抑扬顿挫:“我回头给你介绍个好的,忘了那个鳖生的卵,知道吗!” 虽然发小嘴里说着知道,但白钧言在过后一周发现,发小依旧以泪洗面,时不时就想寻短见,要跳湄公河,还说出许多白钧言不知道的恋情细节,原来,渣男不仅欺骗感情,还pua发小,贬低他做游戏主播没出息,说他职业不稳定,容易失业;说他熬夜打游戏,容易猝死;说他打游戏说脏话不文明,显得颓废猥琐。 而任昭很羞愧,认为他说的都对,是为自己好,便为了他,投了简历给几家公司,打算认真工作。 谁知道,他在其中一家公司面试那天,突然在电梯里碰见了渣男。 任昭:“我不知道那家公司就是他工作的地方,他看见我一下冷了脸,脸色可怕的吓人,我从来没见过他那副表情,冷着脸把我拽走了,把我手都拽骨折了,然后……就跟我提了分手,说不要再见面了。我不懂为什么,我哪里做错了,我愿意改……” 白钧言越听越窝火。 此事对任昭打击太大,只因渣男是任昭的初恋,出柜后第一个遇见的、想要在一起一辈子的人。 所以一时半会儿的,根本走不出来,都这种时候了,还想着挽回。 “够了。”白钧言打断他的话,“哪家公司?” “a……等等,你做什么,”任昭只说了一个字就反应过来,“白卷,你不会想去放火吧?不行,你别去找他!我求你,他要是知道我朋友找他公司闹事,更不会原谅我了……” 到这时,白钧言才知道发小被渣男pua伤害得有多么深可见骨。 “放心吧,我不闹事。”他一声冷笑,“阿昭,你不告诉我也没关系。” 四时集团老总李辉的儿子,被派到上海一家“阿”或者“a”发音开头的分公司上班当管理层,这还不好查吗? 渣男,等着受死吧。 爷要让你知道,什么叫pua。 白钧言气咻咻打开网页,浏览片刻,从贴吧下载了一份pdf文件。 《三年讲师讲述经验:三句话,男人为我花了十八万!》 冬日的阳光从樟树的缝隙筛落下来,一缕一缕地落在李赫的发间。 光看外表,实在难以想象,模样这般矜贵的贵公子,会是那种人品奇差的渣男。 “嗨。”白钧言拎着外卖,走到他面前晃了下手,“怎么来这么早?” 李赫抬起头:“正好没事。” 他怕李煊提前来,所以在群里把工作交代了一下,没吃饭就急匆匆过来了,打算在这里一直等到晚上。 白钧言在他旁边坐下了,挨得很近,腿上放着外卖盒子,一边打开一边问他:“吃了吗?” “没。”李赫瞥了一眼炸鸡,“这么爱吃这个?” “没有啊,这家便宜,肉多,那你要不要吃?” 李赫摇头。 “虽然很便宜,但味道很好。”白钧言非常主动,递给他一次性手套。 李赫想了想,没再拒绝,说了谢谢,他斯文地戴上一次性手套,询问:“重新找了房子,离这里远吗?” “不远,就是采光不太好。” “朝向不好?”他接过白钧言递给自己的鸡腿。 白钧言说:“就是地下室,地下室便宜很多的。” “地下室?”李赫停顿了下,想象中是阴暗潮湿的小房间,完全不透光,只有一张窄小的床放在中央。 住那种地方,难怪白钧言性子会这么不稳定。 李赫微微蹙眉:“完全不见光,长期会生病的。” “还好还好,我下班晚的,等我回去就天黑了,见不见光的无所谓,况且也不是完全的没有窗户,有一个,这么小的,在顶上……”他伸手比划着,是韩国男人看了会愤怒的小。 按理说,李赫不应该管他的,可还是忍不住在意,觉得……兄长说不定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创造着他无人欣赏的艺术。 “白钧言,”李赫喊了一声,“李煊下午来的话,如果我买下他的作品,不是要给美术馆中介费吗,我再单独给你一些,权当谢谢你帮我联系他了。” “……我知道你是想帮我。我其实过得并不辛苦,有地方睡觉,有钱点外卖吃饭,做自己喜欢的工作……”白钧言朝李赫笑了一下,“我很知足了。” 李赫嘴唇微微抿紧。 只是白钧言心底清楚,李煊不可能来的,同事联系过了,但始终没有回信,导致他的雕塑作品被堆放在了美术馆的仓库里,落满了灰尘,白钧言昨天去仓库,顺手用塑料布将它罩住了。 现在就有个大买主在面前,要买下那个透着压抑气息的雕塑。 “会变好的,你的生活。”李赫说。 “希望如此吧。”白钧言用手背擦了擦嘴,目光侧过去瞥着他吃炸鸡的模样。 李赫低头啃了一口,炸鸡皮很酥脆,肉汁很嫩,一口咬下满满汁水。即使是吃这种食物,他吃相也依旧斯文好看,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沾了一点酱汁在嘴角。 白钧言侧过头,就那么专注地看着他。 在那本被陈斯然贬为狗屁的三年讲师经验里,讲师说道:在长久的对视里,会产生一种荷尔蒙的效应,会让对方误以为爱上你了。 白钧言打算试试,反正就看看,又不花钱。 他是直男他不怕! 李赫感受到他的目光,抬眼:“唔?我脸上有什么?” 白钧言非常专注:“你脸上有……” 他欲言又止,时间仿佛凝固了极久,凝固到李赫不自在了起来。 白钧言的眼睛不是黑白分明的那种,他的瞳仁偏琥珀色,像灯光下的淡茶水,而且是圆圆的杏眼,这种可爱的眼型,和他偏向攻击性的下半张脸并不搭调,可奇异的很好看。 虽然现在白钧言的脸上糊了好多炸鸡酱,导致他现在的模样又蹩脚又好笑,而白钧言自己显然不知道。但这并不妨碍李赫觉得他顺眼好看的感官。 “你……”李赫感觉到了不对,白钧言的意思太显而易见了。 他垂眼,侧过目光。 “哎你别动,”白钧言歪着头,锁住他的双目,“你这儿有点酱汁。”他隔空指了指,递纸巾给他,然后说,“不过我刚刚发现一件事诶。” “……什么?”李赫擦了擦嘴角。 白钧言嘴角掀起,左边脸颊的酒窝要更深一些:“我发现……”他声音也放得又轻又软,有几分蛊惑的意图,顿了会儿道,“李赫,你睫毛好长啊。” 李赫垂下来的睫毛不安地颤了颤,呼吸显然窒住了,无法招架地低声说:“是吗。” “是,”白钧言那一张花猫脸上的笑意更灿烂了,“以前有人这么说过吗?” “有过……” 他从小就是在夸赞中长大的,说他继承了父母外貌上最大的优点。但夸赞听得多了,其实就不在意了。他清楚自己长什么样,但……没有像这样动听的。 光看外表,实在难以想象,模样这般矜贵的贵公子,会是 那种人品奇差的渣男。 “嗨。”白钧言拎着外卖,走到他面前晃了下手,“怎么来这么早?” 李赫抬起头:“正好没事。” 他怕李煊提前来,所以在群里把工作交代了一下,没吃饭就急匆匆过来了,打算在这里一直等到晚上。 白钧言在他旁边坐下了,挨得很近,腿上放着外卖盒子,一边打开一边问他:“吃了吗?” “没。”李赫瞥了一眼炸鸡,“这么爱吃这个?” “没有啊,这家便宜,肉多,那你要不要吃?” 李赫摇头。 “虽然很便宜,但味道很好。”白钧言非常主动,递给他一次性手套。 作者有话要说:不出意外是39/40刀,不狗血的。 明天见!! 100个小红包! 感谢在2022-01-0323:50:38~2022-01-0523:39: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玉碗盛来琥珀光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羊咩咩、给soft织毛衣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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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酒友了,问微信有么,他还是摇头,声音很倦地道:“等吧。” 没过几分钟,李赫在暖气和檀木香氛里歪着头睡着了,小刘搜出毯子轻轻给他盖上,看了眼钟表时间,打了个哈欠,旋即侧头专注地看着明亮的站台。 他擅长盯梢,以前一动不动地匍匐在草丛里,一待就是两天两夜。 在小刘的眼里,连一只突然蹿过去的黑猫都不放过。 凌晨六点,天蒙蒙亮了。 后座的窗帘关上了,不见光亮,李赫腕间手环却忽然震了几下,他调的闹铃响了—— 他早上要带着狗晨跑,通常这个点就被唤醒了。 李赫睁了眼,很慢地眨了几下,视线前方是关机的屏幕。 “小刘。”他喉咙干涩,连说话声音也是哑的。 “小赫总,我在。”小刘闻声打开中间挡板,露出回过头的脸,“您醒了?要回家吗,您朋友一直没来。” “是吗……”李赫蹙着眉心,胃部翻滚着难受,他打开窗帘望向车站,凌晨六点,已经有行人在落叶堆里开始等公车了。 “今天有早会,去公司还是回家?”小刘问,“对了,昨晚我帮你遛了迪仔的。” 李赫爱犬friday的中文名,是小刘取的,叫迪仔。 李赫的视线仍然看着车站,注视了一会儿才说:“回家。” 他不允许自己一身酒气的狼狈样子出现在人前,要先回家休整一下再去开会。 他洗澡的空隙,小刘去帮他遛狗了,顺便给他买了早餐回来。 李赫独居,通常是自己下厨,也做给小刘一起吃。 他喝了一口新鲜豆浆,嘴唇抿着吸管,状态比方才恢复了些:“昨晚辛苦你了,谢谢。” “不辛苦,应该的,不过……您那位朋友,一直没出现,我想应该是喝醉了直接回家了,要不您打电话问问情况?” “不用了。” 李赫虽然喝醉,却没有断片,他记得很清楚,跟他喝酒的那家伙,根本没喝醉,他很清醒,让人怀疑喝的是水而不是酒。 卡刷了多少,手机里有短信提示,所以……他认为这个看着年纪不大的外卖员失业了,现在应该是去做酒托了,也可能同时兼职在江南美术馆工作。 尽管被酒托骗了酒钱,他也并不太生气,昨晚的消费他看了,自己喝了两瓶酒,喝完第一瓶后他追加了一瓶。小白喝了一瓶,按理说有三瓶的消费,但实际只刷了自己喝的那两瓶酒的费用,炸鸡七十八,是对方吃的。 李赫猜对方喝的本来就是不是酒——是酒托的概率更大了。 况且,自己跑去过营业点的美术馆,碰了未展出的装置,这行为要是放在规矩严苛的博物馆,是要罚款的。 就是把自己丢在路旁走掉,有些不道德。 ……说不生气,多少还是有一些气的。 到公司后,李赫就让小刘回家休息了,并告诉他今天不会发生像昨天那样的事了,他衣装整齐地坐电梯上楼,会议前,不出所料接到了父亲李辉的电话。 果不其然,是质问昨晚的事。 “朋友生日,我喝多了,”他简短地解释,“手机没电了。” “你很少会这样,”李辉探究地问他,“是哪个朋友,你在上海,见到什么人了吗?” “没有。”他一口否认。 “如果…你见到李煊,他问你要什么,你都不能给,他有多危险,你知道的。” “爸……”李赫轻轻扯了扯嘴角,表情淡下来,“我没有见过他。” “没见过就好。”李辉又问了几句他工作上的事,方才挂电话。 开完会,李赫看了会儿文件,签完字,就穿上外套离开。公司的停车场停着一辆他自己的帕拉梅拉,他是开车去的江南美术馆,因为年轻,身体撑得住,像昨晚上那样的宿醉,只睡了四个小时,也没有影响到他今天的状态。 在附近的商场停好车,李赫步行走到江南美术馆。 今日圣诞特展,营业到晚上十点。 美术馆园区外人来人往,李赫预约了电子票,在窗口兑换了一张纸质票,是特别设计过的立体卡,打开后,有红砖样式小房子,房子前方有一株深绿的冬青树。 他持票入场,果然看见昨晚玩过的装置很火爆,很受孩子欢迎,拿着糖在广场上追逐:“是圣诞老人给我的糖,他听见了我的愿望!” 有的什么也没得到,在木屋外哇哇地哭,哭别的小朋友都有,为什么就自己没有。有个挂着员工牌、戴着圣诞帽的青年,弯腰哄道:“小朋友,刚刚圣诞老人可能走神了,没有听见你的愿望,不要灰心哦,你要不要进去再试一次,试试不要说出口,兴许他会听见呢?” 那小朋友揉了揉眼,听他的话,重新排队进去了。 看见这一幕,李赫忽然想起来昨晚得到的薄荷糖,他下意识摸了摸衣兜,发现衣兜里只有纸巾、电子烟以及手机,昨晚穿的大衣沾了酒气,已经被阿姨上门收走了。 他找到那位员工:“打扰一下,请问,这个叫《许愿站台》的装置艺术,是哪位设计师的作品?” 员工:“这是我们美术馆的策展人设计的。” 因为是为儿童做的许愿装置,这个装置的特性,让白钧言选择不署名。周馆长问了他两次,他都这么说:“倘若小朋友们知道,这是被 特意设计出来的,恐怕会不认为它有那么的神圣。” 李赫又问:“是不是…大概这么高。”他比了一下,“一八零左右,皮肤很白,脸上有两个酒窝,看起来很……” 很凶。 不止瞪了自己两次了,仿佛不懂得如何控制情绪。 李赫形容:“昨天他穿的米黄色羽绒服,像个小面包。” 员工啊了一声,对他这个形容一下有了画面感,扑哧一声笑出来:“您认识啊,对,没错,就是他设计的。” “他叫什么?” 员工就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想到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就很快回答了:“他叫白钧言。” 姓白,后面具体是哪个字不太清楚,听起来像“卷”字。 李赫说谢谢,接着询问了《腐烂》这个雕塑作品的所在展馆位置。 找到雕塑,他停在警戒围栏外凝视了许久。 这种扑面而来的压抑感,隐隐散发着臭味的感觉,和旁人对李煊的评价一致。 “叔叔,这里为什么有点臭味?” 不远,李赫听见一个小孩在问,他扭过头去,看见一个同样戴着一顶圣诞帽的男生,蹲下来道:“因为啊,展品旁边的液体,设计的艺术家说是用鲜花的汁液提取的,是天然的,已经一个月了,所以有一点小小的异味。” 李赫一听,就知道为什么叫《腐烂》了。 原来是真的腐烂了,字面意义上的腐烂。 他听见白钧言对小孩子说:“不要叫叔叔啦,哥哥年纪也很小的,我只比你大十几岁呢。” 小朋友:“哥哥几岁了?” 白钧言反问:“你几岁啦?” “我五岁啦!” 白钧言很有耐心:“那哥哥就比你大十三岁,哥哥十八岁哦。” 李赫看着他把小孩子牵到家长手里,笑容很灿烂,孩子家长约莫是觉得这个雕塑展品不吉利,很快拉着小孩走了。 “白……”李赫停顿,喊:“小白。” 闻声,白钧言脸上的笑容顷刻消失,转身目视着他。 李赫身高腿长地站在黑色的群像雕塑旁,展馆的灯光显得他整个人都是柔和的,不见丝毫宿醉感。他拿着门票挥了一下:“我今天补票了哦。” 陈斯然的声音不同以往,夹着做作的悲伤:“不好意思,friday实在是太——太可爱了,一下让我想起我家以前养的小狗,也是比格,刚领回家的时候才这么点大,只是后来跑丢了,哎,我一看见friday,就想起……哎?” 伴随着打开笼子的动静,陈斯然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狗主人冷漠地牵着狗走了,甚至没有看陈斯然一眼——哪怕他是个打扮得体,长相不俗、浑身散发荷尔蒙的漂亮男人。 大概是出来夜跑的,狗主人穿的单薄,黑色运动长裤,宽松的款式也挡不住那双长腿的魅力。流了汗的麦色皮肤在发光。 甚至于宠物店的电动门打开那一刻,陈斯然还看见狗主人轻轻地蹬了一脚狗屁股,讲了句听不懂的英文长句。 “跟狗讲什么英语!”陈斯然气糊涂了。 “他怎么能对我的美貌视若无睹?我可是上海刘亦菲。” 嘈杂的狗吠声里,是几不可闻的疯言疯语。 白钧言紧张地对着黑黢黢的手机视频追问:“怎么样了?听得见吗?陈斯然?喂?” 陈斯然直接摁了挂断。 不行,这太丢人了。 陈斯然追出去时,尚且能看见狗主人牵着狗夜跑的高挑而锻炼 结实的背影,能看出因为常年健身的漂亮背部肌肉形状。 跟踪这么没品的事,他自然不会干,隔了几分钟,才清嗓回复白钧言。 “我要到手机号啦,小意思。” “真的?”白钧言松了口气,“我刚刚截图了电话号码,你视频太晃了,有点糊,看不清楚。” 果然是花心渣男,陈斯然一出手就上钩了,白钧言不得不佩服:“蚂蚁搬青蛙,你可真是顶呱呱!” 陈斯然犹豫地敲打屏幕九宫格:“不过,确定他是gay吗?” “当然!” 白钧言很确信。 任昭有说过,他们有接吻、甚至是上床。 白钧言没有过多问私生活,他对男男是怎么做的不感兴趣,反正知道这个渣渣确实是gay,不过也有可能是双性恋。 陈斯然看见那确凿的“当然”二字,怀疑起了自己无往不利的魅力。 自己竟然被无视了,这怎么可能! 几乎是报复性地污蔑李赫:“这个男的,他居然虐狗,我亲眼看见他踢狗!” “什么玩意儿!”白钧言惊了,骂道,“真是见微知著!说他是鸟龟臭卵都是侮辱了龟,一定要曝光他,人渣死不足惜!” 白钧言让他再接再厉:“他每天晚上都会去健身房,二次偶遇很重要,要不,我帮你搞一□□身卡,你去健身?” “!!!” 陈斯然震惊。 “五十万的年费诶!这么舍得下血本?” 陈斯然连续发了几张看呆的表情包。 “不是不是,我哪来的五十万。总之,我可以去试试能不能搞到手。等我消息吧。” 倒不是白钧言吹嘘,只是今天下午,认识的人恰好发了一条动态说:“用力过猛,肌肉拉伤了。” 这是他最近刚入职那家江南美术馆的副馆长周女士发的。 配图的健身房标志有些眼熟,白钧言放大仔细一看,叫spacerule——好家伙,可不就是渣男办卡的那家健身房吗! 周末观展的人多,白钧言是刚入职的实习生,实习工资很低,在这里工作没什么前途,他只是出于兴趣投的简历。 没想到收到了免面试的offer,当时的他恰好想来上海,就过来入职了。 白钧言也是刚熟悉的工作环境,他的工作内容是跟搭档一起,为艺术家介绍展馆,跟多方接洽布展,双方愉快沟通,好做出一个最因地制宜的展览。 说的好听一些,就是策展人。 刚开始,他有很多资料要整理,一到自己工位上,白钧言到处找副馆长,却没找到人。 到中午,副馆长也没来,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她是因为脚伤请假了。 不得已,白钧言只能等了两三天,等到陈斯然都说他了:“白钧言你靠不靠谱啊,卡呢!” 直到周四这天上午,白钧言瞥见副馆长的身影,他放下保温杯,直冲茶水间。 江南美术馆的员工办公区,是老旧的红砖机械厂改建的,因为人不多,地方也小。 整个美术馆占地上千平,最近是常规展览,门票三十元一张,有特展的时候是五十到八十。 副馆长正在冲咖啡,白钧言见状火速递了一包咖啡豆给她:“周馆长。” 无论副馆长还是馆长,统一叫馆长。 咖啡机运作的咔咔声中,周馆长抬头看向他……以及他手里的豆子,笑道:“嗯,小白,这是干什么?” “这是我朋友从南非给我 带的豆子。”白钧言露出最大的笑容,脸颊边挤出两个小的酒窝。 周馆长今年三十二,已婚,孩子都三岁多了。 见状就多看了他几眼。 二十一岁,刚大学毕业,长相很秀气白皙,如江南那边水土养出来似的,在她眼里还是个小孩子。 一看就知道是特别没心眼的那种类型,居然在众目睽睽下给领导送礼。 大概是想讨好领导吧,周馆长心想,嘴里说:“不用送我豆子,这么好的豆子,你应该自己喝才对,不过你怎么知道我爱喝咖啡?” “看你朋友圈发的啊,您刚去云南回来是不是?” “是,不过我并不钻研,就是随便喝几口。” “太好了,我也是随便喝,这豆子我喝多浪费啊,周馆长给您拿回去尝尝。那个……我有事儿想问问您,就是您运动的那家健身房怎么样啊,我想办卡,但是会员太贵了,想体验两节课,不知道……”他说着感觉非常不好意思,垂下的眼睛瞥了眼她的腿,感觉已经可以行动自如了。 看女士的腿可不是什么礼貌的行为,所以他只是快速地瞥一眼,就迅速撤回目光,真诚地望着她的眼睛。 “哦,你说这个啊,”果然是没心眼的小孩子,周馆长爽朗地笑道,“你住那附近吗?我是开发商送了两□□身房的年卡,我和我老公也只是偶尔去的,你们年轻人,有空健身好啊。我下午要去接小孩,卡我等会儿给你,你拿去用吧,我韧带拉伤,医生说这个月都不能剧烈运动。你是生面孔,如果问你,就说是小区业主。” “谢谢谢谢!”白钧言知道提钱不好,只是硬塞豆子给她,周馆长摇摇头:“我算是你上司,你第一次上班?知道为什么那些公司要求,不能给领导送礼吗?” 白钧言愣一下,点头又摇头:“这怎么能叫送礼呢,我只是给您尝尝咖啡豆,这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前天文哥还给办公室那么多人带了星巴克呢。” 她个子不高,得抬头注视着白钧言,微微笑道:“那这样吧,这里有磨豆机,你冲几杯分给同事,大家一起品尝一下南非的豆子。” 江南美术馆毕竟是美术馆,职场文化对它的冲击并不深刻,氛围相对轻松很多。闲来无事时,员工自己也会去看展。白钧言刚来十天,还没空仔细逛过。 中午,副馆长给他发了讯息:“小白,健身卡我落车上了,车限号我就没开,你不急的话,我让我老公来的时候顺路给我送过来。” 他忙回:“不用不用,这怎么能麻烦您家里人呢!” “没事,他顺路。我记着这事儿的,下班给你。” 所以陈斯然问的时候,白钧言的回复也是:“搞定啦~” 陈斯然说话喜欢带个“啦~”字,有股茶气,白钧言从看不惯,到被同化,只用了不到一周。 白钧言:“我下班给你送过来。” 陈斯然:“你几点下班啦?”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00个小红包! 不虐的对吧? - 丢一个固氮的预收在这里!可以收藏它!是个小短篇! 《桃花令》 林子葵中举那年,父亲给他说了一门上好的亲事,那家姑娘随家人去了京城。 过了三年,父亲去世,林子葵进京赶考,想起这门亲事,拿着婚书去找人。 跟想象中不一样,这姑娘比他高,比他俊,肩膀比他宽,脚还比他大。 林子葵委婉地说:“你若不愿,我林家不勉强,这门亲事可以退掉, 我将婚书撕毁,你去重新寻个好人家吧。” 对方低头打量他几眼:“不勉强。” 林子葵:“……那好吧。” 洞房花烛夜,林子葵才发现不对劲:“哎?娘子你怎么是个男的啊?” “我本来就是男的。” 说完,“娘子”翻身将他压在身下。 后来,林子葵中了贡士,殿试当天,年幼的君主坐在龙椅,旁边坐着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林子葵不敢抬头直视天子,但听那摄政王咳嗽的声音极耳熟,他忍不住一抬首。模糊的视线出现熟悉的人,他吓得哆哆嗦嗦,一句话也答不上来,最后当场晕过去—— 摄政王唤来太医:“醒了就送到本王府上。” ps:主角是古代近视眼,因为死读书而高度近视,只能看见面前有人,模糊有个轮廓的程度 【据说,李白就是近视眼】 在我专栏!收藏它!今年会写。 第39章 第39章 大概是网红帅哥吧,有人想。 提前过来的事白钧言没给任昭打招呼,直到落地后打车,才给他打电话,却听见电话关机的语音。 哎? 居然两个号码都关机了。 白钧言疑惑,想他可能是熬夜直播打游戏了,这会儿多半在补眠,便给发小微信留言:“阿昭,我到上海了,在车上,准备去酒店,你快接电话我们好去吃饭!” 他声音有些倦,从多伦多飞回来,途径转机,连续十多个小时没好好休息了。 下午五点,抵达瑞吉的白钧言一边啃着酒店送的曲奇,发了第二条消息:“我这个小可怜,真是三九天的叫花子,要饿死了!!!!!” 晚上七点,白钧言再次给他发了几条消息,电话打了多个,无果。 该不会是去谈恋爱了,看电影了? 有可能。 他翻了下发小的朋友圈,可前几天还能看见的动态,现在半年可见,却不剩几条。 ——任昭找了个豪门男友,谈了小半年的事,白钧言是知道的。 这半年里,任昭偶尔也会发发恋爱动态,比如跟男朋友去哪吃饭了,去哪玩了,生日收到花了…… 任昭不是招摇的性子,秀恩爱也秀得很遮掩,从动态来看,不了解他的人,很容易误会是女朋友。 关于这位豪门男友,白钧言知道一二,是打电话时任昭透露的。 任昭说:“白卷,我要跟他过一辈子,我找到真爱了呜呜呜。” 发小这小半生过得不容易,白钧言心疼他,怕他受伤害,多问了几句:“那男的是什么人啊?你查过没有。” “他啊……”任昭似乎在回想浪漫,语气放缓,变得缱绻,“他对我特别好,很疼我,是除了我爸,除了你以外,最疼我的人了……” 白钧言又心疼又无奈,叹息道:“我没问他好不好,我问的是,有没有劈过腿啊!犯罪记录啊!你就很容易被人骗知道吗傻瓜?” 任昭反驳:“他不会骗我啦!他不一样的。他家庭很好,他爸是四时集团的老总李辉,不过……虽然家里很有钱,但是他很可怜,小时候过得不好,长大才被认回去,他说继母对他挺好的,就是把他送到这边来管个小小的分公司,大概就是……不想让他争家业吧。” 任昭说的不多。连他对象到底叫什么,白钧言都不知道,只知道姓李,豪门出身富三代,性格比较“务实”,努力工作,长得很帅。据任昭说,长相帅过明星,有一辆宾利车,还有个司机。下雨天这位富三代派遣司机来给外出的任昭送过伞。 就在半个月前,任昭还幸福地说:“等你这次回国工作,我就带他过来给你见一面,你看看行不行,不行我就把他踹了,哼。” - 回想起发小的热恋,白钧言猜他或许在外面约会,毕竟是有对象的人了。 深夜,白钧言自行在酒店餐厅解决了晚餐后,倒在松软的大床上倒时差。 翌日。 任昭没有回消息,也没有回电话。 手机里反而躺着几条昨晚看见他发朋友圈,知道他回国了的其他朋友的消息。叫他出去玩。 白钧言这个月的月底才会入职,之所以提前回国,是为了提前在美术馆附近找个房子,然后叫好久没见的发小陪他把附近玩个遍。 谁知联系不上,白钧言有些担心,用过早餐后,从淘宝翻出之前给发小买东西的地址,看着离得挺近。 他从瑞吉出来,打车过去。 任昭在上海 独自租了个单身公寓,他是游戏主播,混的还行,每月交了房租花了钱还能存个小一万。 白钧言就跟他不一样了,刚找实习单位,实习工资等同于无,房子也不能住太差,他看上海稍微好点儿的房源都得两万一月。就昨天,他还厚着脸皮张口问老妈要零花。 许女士看他刚去工作,又是上海这种都市,给他转了十万。没一会儿老爸也给他打了二十万,让儿子别委屈自己,找个通勤方便、安全的小区住。 他看发小这公寓虽然偏僻,却是新修的,就是小了点,楼下打的广告写21-57平,房租7k起。 白钧言抵达公寓前台,说:“您好,我找人,任昭,他是我朋友,住这儿37楼。” 前台手忙脚乱地查,半晌从电脑屏幕后面抬起头:“稍等……呃,任先生已经退租了,不好意思。” “退租?”白钧言愕然,“什么时候?” “前天退的,他已经搬走了。” 白钧言这才意识到问题有点大,不是关机那么简单,怎么会退租? 电话打到任妈妈那里,问任昭是否回家,任妈妈说没有。 提心吊胆了两三天,白钧言也没空去看房,就在酒店住着,大概四天后,消失的任昭上线了,回了消息:“我现在在岘港。” “岘港?越南吗?” “嗯…我去广西玩,遇到个背包客,他说去河内,我就跟着来了,这边还挺不错的。” 得知发小安然无恙,白钧言总算是松了口气:“……你怎么跑那里去了。” “玩儿啊,散散心,我最近心情不好。” 看他的文字,倒是挺平静的,可正是这样的平静才令人担忧,语音电话里追问过后,任昭沉默了半晌,终于吐露原因——是失恋了。 “之前我看见他跟别的女生约会,我不高兴,我拍下来发给他,质问他怎么回事,他说是家里给他安排的相亲对象,没办法拒绝,他说只喜欢我。” “他特别忙,一周只有两个小时陪我。” “他还冷暴力我,问我闹够了没有。” “我没有跟他闹啊,卷,呜呜,我好难受啊。” 白钧言一听觉得不妙,失恋了,还把房子退租,跑越南去了,连忙安慰劝他回来。 “我这两天住在庙里,庙里师父人特别好,免费让我吃住,都没花钱,我想出家了……”他声音听着有些瓮,鼻音很重。 “出什么家!”白钧言严厉道,“不许出家,你散散心,过半个月就回来,我人都在上海了,我马上去看房子,租个大的,你跟我一起住。” “我头好痛啊,我每天都……”任昭说着从鼻间呜咽出声,已是泣不成声。 “哭什么哭!没出息!不就是个狗男人吗?”白钧言咬住后槽牙,“蝙蝠身上插鸡毛,他算个鸟!” 任昭语无伦次:“我从没图他钱……他把我甩了,可他明明说过、说过只喜欢我的。” “……你也是男的,男人都什么狗德行,你心里……算了。”白钧言没有继续骂渣男,捏了捏眉心,轻声宽慰道:“那你在东南亚散散心,就回来吧,别出家,乖。” 两人这么你来我往的说了半宿,白钧言一直在劝,发小一直在哭,声音都哭哑了:“就这样吧,我最近不想上线了,我打开手机就难过。” 白钧言无话可说,心里咒骂死渣男,对发小说:“那你好歹每天上线,给我报个平安。” “知道了。” “你忘了他!” “好……我会的。”任昭吸了吸鼻子,笑 声勉强,“放心吧,我不出家,我一个人静一静就好了。” 白钧言抑扬顿挫:“我回头给你介绍个好的,忘了那个鳖生的卵,知道吗!” 虽然发小嘴里说着知道,但白钧言在过后一周发现,发小依旧以泪洗面,时不时就想寻短见,要跳湄公河,还说出许多白钧言不知道的恋情细节,原来,渣男不仅欺骗感情,还pua发小,贬低他做游戏主播没出息,说他职业不稳定,容易失业;说他熬夜打游戏,容易猝死;说他打游戏说脏话不文明,显得颓废猥琐。 而任昭很羞愧,认为他说的都对,是为自己好,便为了他,投了简历给几家公司,打算认真工作。 谁知道,他在其中一家公司面试那天,突然在电梯里碰见了渣男。 任昭:“我不知道那家公司就是他工作的地方,他看见我一下冷了脸,脸色可怕的吓人,我从来没见过他那副表情,冷着脸把我拽走了,把我手都拽骨折了,然后……就跟我提了分手,说不要再见面了。我不懂为什么,我哪里做错了,我愿意改……” 白钧言越听越窝火。 此事对任昭打击太大,只因渣男是任昭的初恋,出柜后第一个遇见的、想要在一起一辈子的人。 所以一时半会儿的,根本走不出来,都这种时候了,还想着挽回。 “够了。”白钧言打断他的话,“哪家公司?” “a……等等,你做什么,”任昭只说了一个字就反应过来,“白卷,你不会想去放火吧?不行,你别去找他!我求你,他要是知道我朋友找他公司闹事,更不会原谅我了……” 到这时,白钧言才知道发小被渣男pua伤害得有多么深可见骨。 “放心吧,我不闹事。”他一声冷笑,“阿昭,你不告诉我也没关系。” 四时集团老总李辉的儿子,被派到上海一家“阿”或者“a”发音开头的分公司上班当管理层,这还不好查吗? 渣男,等着受死吧。 爷要让你知道,什么叫pua。 白钧言气咻咻打开网页,浏览片刻,从贴吧下载了一份pdf文件。 《三年讲师讲述经验:三句话,男人为我花了十八万!》 是个有些哑的年轻男声。 可能是因为好听,所以有一丁点的耳熟。 “……哦。”白钧言松了口气,“展馆下午五点就关门了,明天平安夜特展活动会营业到晚上十点,先生可以明天再来,不早了,请离开吧。” 李赫转过身,又问:“这个装置是哪位的作品?” “明天才开展,你明天买票再来吧。”白钧言说着,发现此人走到了面前, “所以,设计装置的是谁?那个许愿骨形状的石头,是……” 李赫走到美术馆员工的面前,虽然语气礼貌,但他很高,居高临下的,总有股咄咄逼人感。不算清晰的视线下,只有顶方投影落下蓝紫微光,照映在男生的脸庞上,是微弱的,迷幻的。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这章也是100个红包~~ 感谢在2022-01-0523:39:55~2022-01-0806:04: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勤劳的小职员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巫烛淦死温简言、给soft织毛衣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文荒蓝瘦2个;给soft织毛衣、红泥小火炉、liz、暮雨亦成詩、氢气球、耶~、柳洁洁 、nuovanew、巫烛淦死温简言、49439049、a,『乖乖』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红泥小火炉106瓶;4667830887瓶;洛泆70瓶;昕旖60瓶;木木亻可54瓶;a,『乖乖』唷7950瓶;文荒蓝瘦48瓶;我叫吴森林40瓶;zz世界级可爱35瓶;稷下30瓶;团长、12315958、衷情、北安玄落、liz20瓶;——想要早睡早起——17瓶;y也、东篱把酒黄昏后15瓶;晒、刘歪歪歪歪歪、哈哈哈哈、青橘远游、45099274、h.g、努力早日毕业的科研狗、varnita、但是他有宁谷啊!、啊白白白白、拿恰巴巴、坚强的我、桃子、是弥鹿呀、的、君不知、不归元、颂颂老公、催更菜菜、白柳快给妈妈抱抱、晨色里、宵主10瓶;是小肥猪哦、权7瓶;一点星子、40977847、紫棠6瓶;甜奶小草莓、羽井添一、他们不穿内裤、橘西西西西、秀酱本人、雨下一整晚、一颗大星星、咔咔、玥宝贝(=^_^=)、啦啦啦啦、54720285、爱鱼的小豆丁、youyouup、tibealker、酸甜橘子、蹦蹦跳、一颗八宝糖5瓶;顾望、32495368、姜汁味儿甘蔗、阿u、apx3瓶;yuwen、zzz、瓦塔、世旧、默默、商若若若若若、zzzl、归安2瓶;停过、闪电、渝.、七里、远远、nuovanew、大本x亨、青霜、叉叉、一地零落的闲散、清歌、好肥呀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第 40 章 “没。”李赫瞥了一眼炸鸡,“这么爱吃这个?” “没有啊,这家便宜,肉多,那你要不要吃?” 李赫摇头。 “虽然很便宜,但味道很好。”白钧言非常主动,递给他一次性手套。 李赫想了想,没再拒绝,说了谢谢,他斯文地戴上一次性手套,询问:“重新找了房子,离这里远吗?” “不远,就是采光不太好。” “朝向不好?”他接过白钧言递给自己的鸡腿。 白钧言说:“就是地下室,地下室便宜很多的。” “地下室?”李赫停顿了下,想象中是阴暗潮湿的小房间,完全不透光,只有一张窄小的床放在中央。 住那种地方,难怪白钧言性子会这么不稳定。 李赫微微蹙眉:“完全不见光,长期会生病的。” “还好还好,我下班晚的,等我回去就天黑了,见不见光的无所谓,况且也不是完全的没有窗户,有一个,这么小的,在顶上……”他伸手比划着,是韩国男人看了会愤怒的小。 按理说,李赫不应该管他的,可还是忍不住在意,觉得……兄长说不定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创造着他无人欣赏的艺术。 “白钧言,”李赫喊了一声,“李煊下午来的话,如果我买下他的作品,不是要给美术馆中介费吗,我再单独给你一些,权当谢谢你帮我联系他了。” “……我知道你是想帮我。我其实过得并不辛苦,有地方睡觉,有钱点外卖吃饭,做自己喜欢的工作……”白钧言朝李赫笑了一下,“我很知足了。” 李赫嘴唇微微抿紧。 只是白钧言心底清楚,李煊不可能来的,同事联系过了,但始终没有回信,导致他的雕塑作品被堆放在了美术馆的仓库里,落满了灰尘,白钧言昨天去仓库,顺手用塑料布将它罩住了。 现在就有个大买主在面前,要买下那个透着压抑气息的雕塑。 “会变好的,你的生活。”李赫说。 “希望如此吧。”白钧言用手背擦了擦嘴,目光侧过去瞥着他吃炸鸡的模样。 李赫低头啃了一口,炸鸡皮很酥脆,肉汁很嫩,一口咬下满满汁水。即使是吃这种食物,他吃相也依旧斯文好看,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沾了一点酱汁在嘴角。 白钧言侧过头,就那么专注地看着他。 在那本被陈斯然贬为狗屁的三年讲师经验里,讲师说道:在长久的对视里,会产生一种荷尔蒙的效应,会让对方误以为爱上你了。 白钧言打算试试,反正就看看,又不花钱。 他是直男他不怕! 李赫感受到他的目光,抬眼:“唔?我脸上有什么?” 白钧言非常专注:“你脸上有……” 他欲言又止,时间仿佛凝固了极久,凝固到李赫不自在了起来。 白钧言的眼睛不是黑白分明的那种,他的瞳仁偏琥珀色,像灯光下的淡茶水,而且是圆圆的杏眼,这种可爱的眼型,和他偏向攻击性的下半张脸并不搭调,可奇异的很好看。 虽然现在白钧言的脸上糊了好多炸鸡酱,导致他现在的模样又蹩脚又好笑,而白钧言自己显然不知道。但这并不妨碍李赫觉得他顺眼好看的感官。 “你……”李赫感觉到了不对,白钧言的意思太显而易见了。 他垂眼,侧过目光。 “哎你别动,”白钧言歪着头,锁住他的双目,“你这儿有点酱汁。”他隔空指了指,递纸巾给他,然后说,“不过我刚刚发现一件事诶。” “……什么?”李赫擦了擦嘴角。 白钧言嘴角掀起,左边脸颊的酒窝要更深一些:“我发现……”他声音也放得又轻又软,有几分蛊惑的意图,顿了会儿道,“李赫,你睫毛好长啊。” 李赫垂下来的睫毛不安地颤了颤,呼吸显然窒住了,无法招架地低声说:“是吗。” “是,”白钧言那一张花猫脸上的笑意更灿烂了,“以前有人这么说过吗?” “有过……” 他从小就是在夸赞中长大的,说他继承了父母外貌上最大的优点。但夸赞听得多了,其实就不在意了。他清楚自己长什么样,但……没有像这样动听的。 白钧言根本不是此中高手,他自己顿觉丢脸,但好歹稳住了,没有讲太多就回去继续上班了。 卫生间里,他用湿纸巾擦了脸,才发现自己脸上居然这么多酱…… 难怪李赫刚刚看着自己忽地笑了一下——可恶!白钧言还以为他是不是也有点心动,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自己长得搞笑。 那他笑得未免也太开心了点吧?? 这种丢脸的瞬间让白钧言相当在意,默默咬牙气了半个小时,才想起给他发消息:“你别在那个儿童游乐区吹冷风了,去咖啡厅坐着吧。” 李赫回:“没关系,不冷。” 没等他回,李赫又发来:“而且我一喝咖啡就睡不着,不想去咖啡厅。” 白钧言:“那可以去图书馆啊。” 他们园区除了咖啡厅,还有一家公立图书馆。 这时,同事雯雯跑进办公室:“我刚刚在儿童游乐区那边看见一个大帅哥,哇塞那个腿那个身材,九头身大帅比!” 另一个女同事:“外国帅哥?” “不是,我不是近视吗,我走近了看,是中国人啦,不过真的好高,特别帅!男模!肯定是男模!” “比关泽还帅吗?” “那……”雯雯下意识止住话头,“各有各的帅!” 坐在白钧言身侧办公的帅哥抬起头来。 雯雯形容说:“气质特像年轻时候的丹尼斯吴!又少年又温柔还不羁还有混血的感觉!” “!” “我的妈呀!” 几个女同事结伴飞奔去儿童游乐区,过了几分钟,回来摇头:“人都走啦!哎,去晚了,没看成,可惜了。” 正在办公电脑上悄悄搜索“丹尼斯吴”的白钧言,摸出了手机。 问李赫:“你还在外面吹风吗?” 那边回:“没。” 可能是因为闲着,回复得特别快:“在咖啡厅坐着,李煊来了?” “没来,就是问问你,你不说不冷,说一喝咖啡就睡不着吗。” “是,刚刚不冷。” 结果自己坐了一会儿,还是感觉冻。 李赫打字很快:“你走了我就觉得好冷。” 打完发送出去,几乎是立马,就感觉这句话不妥,想撤回的,但那又太刻意了点。 如果是对其他人,李赫也不会觉得不妥,但白钧言…… 李赫有种控制不住,想继续下去的念头。 白钧言垂着头,也回:“那我的作用,就是小太阳啊?我身上很暖和吗。” “嗯。”李赫简短地回:“你继续工作吧,李煊来了就叫我。” 落地窗外的三株桂花树伫立,遮挡了大部分的冬日阳光。从正午到下午五点,日光从顶空到西落,红色的夕阳浮动,李赫闭着双目,脑子里却一直在重播他的注视。 那张花掉的、蹩脚的,又有点打动人的笑容。 他在咖啡厅等到快睡着了,一整个下午过去,也没等到人。中途发过几次消息,都没得到回复。 白钧言五点下班,过来找他,说:“刚刚同事问了,李煊的助理说临时有事,就不来了,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啊?没关系,不过,他今天都不来了吗?”坐在咖啡厅的暖气里,李赫脱了外套,露出内里的白拼黑高领羊绒毛衣,款式宽松,项链就挂在毛衣外面,是一只黑色的许愿骨。 “不清楚啊,跟这些艺术家沟通,总之是……偶尔碰上这些事。” 白钧言坐在他旁边:“那你还继续等吗?” 李赫应该是用手托着脸睡了一会儿,脸颊边有一点很浅的红印子,睡眼惺忪的模样,揉了下眼睛说:“他兴许不会来了。” 白钧言:“抱歉啊,害你白跑一趟……我也过意不去,我请你吃饭吧?” 李赫站起,看了眼时间,稍有犹豫:“下次吧,今晚我有点事。” 不是推脱,的确有事,跟朋友约了晚餐。 “下次我请你。”李赫说。 “噢。”白钧言无所谓地点点头。 是夜。 张超带李赫来了“et”酒吧,李赫还没进去,只是站在门前梧桐树前抬头,就认出了这一间:“是这家啊,你朋友开的?” “你来过?”张超带他进去,他和李赫这种爱看书的不一样,不管在哪儿,他都喜欢热闹、人多的地儿。 李赫点头:“来过一次。” 他的社交活动其实不多,喜欢享受孤独的时光,回国后除了开会和工作,唯一一次大型的活动,就是校友的讲座。 张超:“跟谁来的?你除了跟我喝酒,还会跟谁?唐凌?不是吧?”二人进卡座后,张超观察他的表情,“我知道了,唐凌他表弟!那个gay!” “…不是。” 张超翻开酒单:“那你自己跑来酒吧买醉啊?不会跟司机喝酒吧?”他知道李赫是个相当自制的人,自己只要不约他,他就能在壁球馆或者图书馆待一整天,除了上班就只有这些无聊的娱乐,宅到不行的性子。 “跟一个朋友来的。”李赫发现张超点了自己上次喝的威士忌,神色就更微妙了。 那天晚上的事他记得很清楚,白钧言对他的态度很奇怪,也很冷漠,第二次也是,但第三次见面过后,白钧言明显就温和了。 可能是生病了,在吃药,李赫自动在心里给他找好了理由,而最近情绪稳定了,也是因为吃了药控制住了。 “在想什么?”张超的手掌在他眼前挥了挥,嗅觉敏锐,“你不对劲,你有情况。” “没有。”称不上是什么情况。 白钧言应该是喜欢自己吧,但李赫身旁有太多喜欢他的人了。 张超:“就是有情况,你一说谎就这个表情!” 李赫看向他:“什么表情,我怎么不知道?” “心虚的表情啊,你口是心非就是这个样子,”张超灌了一口酒,很欣慰地拍他的肩膀,在堵着耳朵的音乐声里喊道,“阿赫啊,我以为你要跟狗过一辈子了,你个恋爱小白啊!” 李赫奇怪道:“你怎么知道他叫小白?” “……?” “你真是年轻人吗?你不上网冲浪吗?!我是说,你是恋爱小白,意思就是……你没经验,傻,容易被人骗,这都多少年的过时词语了。”张超一时难言,又起了兴趣,“那个人叫小白啊?” “……嗯。”李赫自然不会告诉他,那个人就是白钧言,是张超在斯里兰卡救下的投海者。他打算揭过话题,但张超穷追不舍,追问“小白”是谁,什么样的人,怎么认识的。 “认识不久,”李赫简短地说,“年纪小,很……热爱工作,有梦想,有想法。” 张超一口酒喷到桌子上:“……你是他面试官?” “不是,”李赫擦了擦不小心被溅到的手背皮肤,“我只是…在说他这个人的品格。” 两人在嘈杂的音乐声中对话,张超问模样,李赫形容说:“眼睛圆圆的,皮肤白,像…毛茸玩具,像比熊那种。” “比熊……比熊犬啊?我的天哈哈哈哈,”张超啧啧称奇,“李赫啊李赫,我知道你是狗奴,收留那么多流浪犬,但我没想到你找对象都要找长得像狗的。” 李赫无奈地解释:“我不是说他真的长得像,我的意思是……”他很可爱。 最后那四个字太轻了,张超听不清楚,重复了一句:“你说什么?” 李赫摇摇头,和他碰杯:“没什么。” 夜深了,小刘开车把他和朋友分别送到家。 李赫喝得克制,恰好是一个微醺的、看什么都觉得浪漫的状态,不影响明天上班。 到家,他没有趴下就睡,而是进了浴室。 白钧言这个点就关灯睡觉了。 迷迷糊糊之际,白钧言要睡着了,又听见群消息的提示音,是园区的群,园区保安大爷说:“谁把这么多花丢在这里?浪费钱!” 嗯? 白钧言想起来,是白天同事关泽收到的花。 这不关自己事,他闭了眼,忽地想起。 关泽就坐自己旁边,那自己身上会不会有花粉? 自己靠李赫那么近,他会不会过敏? 过敏这种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可能就死了……毫无征兆的。 白钧言只犹豫了一瞬,就给他发了消息:“在不在?” 那边没有回复。 是睡了吗? 白钧言给他打了电话,电话响了一会儿,无人接听,他重新拨通,心底有些害怕了。李赫不会是因为过敏出什么事了吧?! - 浴室。 正在冲澡的李赫听见外面传来狗吠,连着叫了好几声。 他们家星期五,是不爱叫唤的那一类狗,明显是有急事叫他。 李赫顶着满头的泡泡,拽过浴巾围在腰间,光脚走出去:“freddy?” “汪!” 李赫听见了放在外面的手机铃声。 发丝上的水珠,顺着肌肉线条流到地板上,每一步都有清晰的水印子,李赫拿起手机,是白钧言。 “喂?”他接通电话,有些疑惑。 “你终于接了。”白钧言稍微松了口气,报复归报复,死了可不好玩了,要是李赫因为过敏身亡,自己下半辈子就要背负这种害死人的愧疚活一辈子了。 白钧言才不愿因为他毁掉自己的人生。 他声音带着急躁:“你今天不是见了我吗,你现在身上有没有痒啊,或者其他奇怪的感觉?” “你指什么……”李赫困惑地抬手摸了下还没擦干的右边胸膛,白钧言指什么,心动吗? 心脏的跳动依稀和平日是一样的,又仿佛不同。可喜欢一个人,对一个人产生感觉,心动,哪是那么简单的事啊。 李赫又不想说没有,这怕是会让人伤心吧,想了半天说:“可能有一点点……吧。” 白钧言在电话里大声道:“那你快吃药!” 李赫更不解:“为什么要吃药?” “笨蛋,你过敏了啊!!!” “噢……”李赫顶着头上泡沫,竟然没有问为什么,就出去找医药箱,“找到了。” “那你快点吃了。”白钧言催促道。 视线有些晃动,李赫按照药盒说明把药倒出来,就着水喝了:“我吃好了。” “那就好,”白钧言打了个小哈欠,闭了眼,“我挂了啊拜拜。” “等一会,小白,”李赫转身回卧房,“你再多说会儿。” “唔?”白钧言充满倦意的声音道,“……说什么?” 李赫把声音开外放,埋头在洗手池,放了细小的水流冲走头顶泡泡:“说个歇后语吧,我想听。” 手机也是任昭从警方那里拿到的。 任昭说:“我问警察要了他的联系方式,他叫张超,我打电话道谢,本想请他吃饭,好心人说他已经回国了。” “人家救了你一命,是应该好好感谢,”白钧言思索道,“我们回国再请他吃饭吧。” 对于救了任昭的人,他心里的感激难以言表。若不是碰巧有好人外出,任昭现在就沉没在印度洋的洋流里了…… 白钧言是临时请假来的斯里兰卡,多陪了发小几天,看他好像真的走出来了才安心。他不敢在国外待的太久,因为请的是丧假,若再请假下去,恐怕工作得丢。 回国那天下午他就去单位报到了,随后从陈斯然那里取回了健身卡,问陈斯然进度如何:“你们在一起了吗?” 陈斯然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含糊道:“快了快了。” 事实上,渣男油盐不进。 陈斯然给他送过蛋糕,说是自己做的松子蛋糕,连着几天在对方健身的时候,给他送矿泉水,送的水渣男有时很自然地收了,说谢谢。蛋糕和小饼干渣男却没有要,说不爱吃。 前后都大半个月了,陈斯然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无解的情况,感觉李赫种种行为,都是直男惯有的,还不是一般的直男,但为什么会收自己送的水呢? 直到昨晚,陈斯然觉得差不多了,找他要微信时,才找到答案。 好像是愣了一下,然后看着他说:“我不办卡。” 礼貌的语气带着平淡的疏远,既不是很冷漠,但也无法再进一步,甚至于说完,还在继续机械地做深呼吸和卧推。 当然,这么丢脸的事,陈斯然是不会如实告诉白钧言的。 所以白钧言还以为他进行的非常顺利。 - 从斯里兰卡回来的第二周,白钧言负责接洽的项目出了差错。 江南美术馆每周都有公益活动,就在公共图书馆外的广场,购买门票可免费参与,夏天有野营,秋天有陶瓷绘画等手作活动,冬天有手风琴的表演,青年艺术家的户外行为艺术展览等…… 这次圣诞特展,是他们提前一个月就开始策划的,跟一个丹麦的现代装置艺术家合作的室外玻璃装置展。 结果,昨天玻璃运过来的时候,不知是不是天气冷的缘故,工人一搬下来就碎裂了一片。玻璃很大,需要几个人合力抱起,短时间内,完全不可能找到能尺寸和质地都一模一样的彩绘玻璃。 丹麦艺术家大发雷霆,坚决不肯更改方案,认为他的作品,缺了这一片教堂玻璃,就少了灵魂。 有时会碰上这样对自己的作品说一不二,从不因地制宜的人,这位艺术家不肯妥协,宁愿撤展,无奈之下,大家只能熬夜开会商量替代方案。 这次特展分儿童和成人两个区域,成人的部分昨天就布置完毕了,现在差的是儿童展的部分。 同事文哥说:“就像去年一样,做气囊装置,寻找小卡片,糖果那种活动可以吗,去年得到了很多的好评,刚好仓库有现成的。” 周馆长直接否决说不行:“去年用过的东西怎么还能再用。” 整个办公室一共只有十来个人,围着暖炉七嘴八舌地商量方案:“彩绘盘子,请一个圣诞老人演员来,我也可以扮成圣诞老人……” 周馆长摇头:“我们又不是幼儿园。” 儿童展的重点在于互动性和趣味性,太复杂的小孩子哪里懂,简单的在过去几年已经被他们玩出花来了,本次丹麦艺术家的方案,本是个非常独到的策划,岂料出了这种差错! 白钧言抱着本子写写画画,最后撕了一张纸,竟然开始折纸,一时半会儿的也没有插嘴,过了好久才说:“我看仓库里,还有去年留下的圣诞树,可以布个室内景,邀请儿童进去许愿。” 有人插嘴:“这么老套的吗?” “不是,”白钧言晃了晃笔,忽然站起,穿着鞋踩在自己坐过的凳子上,手中方才折腾的“折纸”,方才现出面目,他将笔帽挂在刚才用毛衣线头打结的绳子尾端,忽然松手,将纸丢了下去——原来,这是一个用纸裁出来的降落伞。 众人不解地看着他跳脱的行为。 “我们可以折纸,也可以明天去采购,批量采购这样的小降落伞,原理很简单,从上方飘落就行了。在图书馆前面的空地做一个十五平方的室内空间,做一些简单的布景,随便做成什么样都行,比如说,展出一块带有“神秘力量”的雕塑、石头什么的。然后我们要告知进入空间的人,只要停在树下许愿,神明就会听见你的心声。” “……心声?” 望见周围同事领导或不解或荒唐的目光,白钧言淡定自若地解释:“做一个简单的体感装置,人只要站在特定的位置超过二十秒,这些降落伞就会带着答案,或者礼物,从天而降。” “啪嗒。”他丢下来的降落伞,带着笔帽再次落地。 白钧的解释简单易懂,是个简单的,类似求神拜佛等神秘仪式的装置,就好比在寺庙佛前虔诚地晃动签筒,如果恰逢某种外应,心有所愿之人,会不会认为那其实是神在回应自己呢?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看这章差不多7000字,就知道我很想写完整个剧情的,并不想断这里,但是吧,我的手指已经歇菜了。 我估计,能在42或43甜回来…… 可以看情况养肥2天…… 可以骂拌小卷儿,多骂几句,不要给负分不要骂作者就成(一定要骂我也别太狠,会被管理员删掉的 小卷儿会赎罪的!! 明天见~ 第41章 第 41 章 所以白钧言问:“你怎么锻炼的?” 李赫短促地笑了一声。 “你每天那么多工作,是不是吃很少?” 白钧言摇头,又点头:“经常觉得,肉不够吃……” 吃完还要点两份。 “多吃点肉,多运动。”李赫给出建议,“在家的话,你做俯卧撑,然后晨跑,都不用花钱。” “我哪有时间啊……”他本身有两份工作,一份是江南美术馆的实习,一份是兼职翻译文献,这在家办公就可以做,有时候赶时间,通宵达旦的工作。除此之外,他还要准备申请硕士学位的材料和作品。 “工作的时候,或许有空可以在园区里跑跑步?” “你说的有道理。”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白钧言是间歇性运动,持续性咸鱼的那一类人,但应该是天生的,体型一直都瘦,管不住爱吃的嘴也瘦,唯一的缺点就是没什么肌肉,这也是他在本科学校没找到对象的原因之一…… 车子停下,白钧言看了一眼车上时钟,凌晨三点。 红月,果然不能看,他应该听话一点的。 不然怎会新年第一天就开始倒大霉。 李赫刷卡进了电梯,小区是一梯一户,出电梯转弯,进门是视网膜解锁,当然这个功能有些傻,尤其是旁边有人的时候就更傻了,李赫换成了指纹。 白钧言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只是扫了里头一眼。 确认过了,是自己租不起的房子。 李赫家里只有保洁和小刘会来,有备用拖鞋,他拿了一双放在地上:“进来吧,没关系。” 白钧言微微抬眼看了看他,睫毛再次垂落,蹲下换鞋,试探:“你经常带人回来吗?” “…不是。”李赫摇头:“除了雇的人,你是第一个。” 回上海后,连他朋友都没来过这里,他们多是在外聚。 白钧言“哦”了一声,也是半信半疑。 “手机给我吧,我帮你充电。” 白钧言站起来,稍微警惕了几分,手机虽然没电了,但如果让对方夺走自己是不是完蛋了? “你借我充电器我自己……”话音未落,一只毛茸茸的棕白色犬只忽然登登地跑过来,白钧言的声音变调,当即炸毛躲到李赫背面去:“你家怎么有狗!” 是了,他想起来了,李赫家里有狗这件事。 “别、别怕,它不咬人的,你怕狗啊……”李赫护着他,被对方用力地抓住了手腕,稍有不适,对自家爱犬说,“去,去房间里。” friday稍微有些不解,李赫就用英文重复了一遍。 比格犬站在原地看了几眼这对狗男男,转身离开了。 白钧言是真怕狗,抓着他的胳膊,缩着不敢动,探头看一眼:“走了吗……?” “好了,别怕了,它真的不咬人,你怎么怕狗?” “小时候……被咬过,好几次。”有一两次被咬得很严重,总之,他一旦面对狗,哪怕是温顺的宠物犬,明知这种犬类温顺,他仍会不由自主的害怕,因为已经产生了心理阴影。 “我这是一朝被狗咬,常常怕狗叫……”根本控制不住。 “没事了,”李赫的声线很低,安慰他,“我打发它走远了,晚上我把它关在卧室里,不会来吓唬你的,不用害怕。” 这是他当年捡到的流浪犬。 因为天生性格不好,比格在国外的遗弃率很高,但被他捡到的这只,反而因为流浪街头,学会了温顺,也学会了讨好主人。 李赫对它极好,而他独身留学的孤独都是宠物所治愈的。 至于身边一直没人,也是因为他感觉自己不需要这种未知的亲密关系。 李赫先把狗带进卧室,关了门,拿了充电器出来给白钧言:“你拿去充电吧,那边有个卫生间,可以冲个澡,”他脸上的口罩还没摘,指了一下走廊另一边的客卫,“小白,你身上可能还有花粉,那是我的过敏原,你冲完澡把衣服挂在洗手台旁边就行了。” 白钧言“哦”了一声,突然说:“那我刚刚离你那么近,你岂不是……” “我本来就已经过敏了。”他指了下自己的脸,“没事的,吃了药。” 白钧言打死也想不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他去客卫时,还疑神疑鬼地摸了会儿镜子,担心里头是不是有摄像头,接着锁上门,把衣服换下。白钧言还看见篮子里摆放了新的浴袍,好像是刚刚李赫放过来的。 出去时,李赫不在,听卧房传来的水声应该是在冲澡。 屋子里暖气十足,白钧言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打开充了电的手机给陈斯然发了个消息:“睡了吗,如果你明早起床,我没有给你发消息,那就帮我报一下警,我在渣男家里。” “33楼。”他把定位发了过去。 陈斯然是要睡美容觉的人,这个点自然不会回复自己。 白钧言坐在沙发上,打量李赫的客厅,看他的生活痕迹。 这是个约两百多平的大平层,一个人住可以说是相当大了,整个房子色调很灰,低饱和度为主,黑色家具居多,但打理得干干净净,电视柜整齐地放着一些书,左边露台旁是中厨,右边客厅中岛有个西厨,紧挨着卧室的是书房。 白钧言是学建筑的,看构造,估计卧房里还有个二十平的起居室和衣帽间。 其实第一次去别人家里,白钧言通常是不会乱看乱碰的类型。 可这毕竟是渣男的家,想了解他,就得观察他的生活环境。 沙发上放着一个崭新的史迪奇公仔。不可思议,迪士尼买的吗?他居然喜欢这种东西。 白钧言站起来看了眼旁边架子上的黑胶唱片机, 弯腰仔细一瞧。 哦?居然是博尔赫斯。 他看归看,却也没碰。 听说这栋楼附近住了不少明星和企业家。 在他唏嘘的工夫里,传来了敲门声,白钧言扭头,卧房里传来声音:“小白,我可以出来吗?” 白钧言诧异。 李赫在自己家也这么有礼貌的吗? 难以置信。 白钧言怕狗也跟着出来,躲在了没有开灯的落地灯的旁边,遮住了自己才说:“好,你出来吧。” 李赫推门出来,一时没找到他在哪里。 白钧言的声音从角落缝隙里传来:“狗……” 李赫这才从沙发背后,看见一个冒头的脑袋,顶着有些湿润的黑发,两只茶色的眼睛望着自己,真的很像一种……温顺的,偶尔会咬人的毛茸玩具熊。 白钧言悄悄问:“你家狗呢?” “……睡了,你别怕,它真不咬人。它很乖。” “我知道它不咬人,是长得好可爱,这和我怕它没有关系,我连吉娃娃都怕。”何况比格是烈性犬。 白钧言仔细看了,狗狗好像真的没有出来,稍微松了口气,说话也不敢大声了:“不好意思啊,我就是被咬怕了……” 李赫偶尔会看见小孩子怕狗,看见狗就吓哭的,还是第一次看见成年人,一个成年的男生,居然怕狗怕成这副德行。 李赫问他:“现在三点半了,你肚子饿不饿?” 白钧言又警惕了,会不会给自己下药? 但应该不至于吧…… 像李赫这样的人,应该是很享受对方爱上自己,并逐渐失去人格的过程,不至于说用下药这么lobsp;果然,白钧言说饿了,李赫就打开了冰箱:“有牛扒,你要吃我给你煎,或者热牛奶,煎蛋。”他大概也是困了,不想做的复杂了,就提供了三个选项给白钧言。 白钧言:“牛奶就行了,谢谢你。” 离得近了,他就看见摘了口罩的李赫,的确是有过敏症状,脸颊起了些微红疹,在柔和的暖灯光下并不明显,长长的睫毛倒映在眼下,显得他眼窝格外深邃。 白钧言小声道歉:“对不起啊,害你过敏了。” “没关系,不严重。” 李赫把牛奶倒进小奶锅里,用岛台的内嵌电磁炉加热,白钧言就坐在他对面,因为困倦,神色有些放空,两手托腮,思维迟缓地注视着李赫。 对方穿着米色的家居服,上面扣子没有系上,露出一丁点分明的锁骨,脖颈还挂着一条很显眼的项链。 “那是许愿骨吗?”居然洗完澡准备睡觉还戴着,白钧言好奇地问,“你很喜欢这个传说吗?”许愿骨饰品是西方古□□俗演变下的产物。 李赫也抬头看了他一眼,点头。 “哦……”白钧言思索,这么重要的东西,这种的样式,不可能是父母送的,那会是谁?上次在酒吧里,李赫说愧疚的那个人吗? 白钧言出声:“该不会是哪个前男友送的吧。” 此言一出,李赫身体却僵了一瞬,探究的目光扫过对方哈欠连连的模样。 “要加糖吗?”奶锅已经沸腾了。 白钧言点头说要。 他就是故意问的。自己是直男,让他装成陈斯然那种gay是装不出来的,不如直截了当的让他产生误会。 见李赫避而不答,白钧言说:“那个,你别误会!我……看你感觉像是,不是,我就是猜的……” “不是前男友,”李赫把搅了融化的糖的热牛奶倒进马克杯,眉眼垂着,“是我哥。”他把杯子推给白钧言,顺手把奶锅丢进台下洗碗机,脸上倒是没有显露出什么,“有点烫,凉了再喝。” 白钧言抱着马克杯,嘴唇碰了下杯沿,果真被烫到脸色一扭:“我不是那个意思啊……唔,项链是哥哥送的,”白钧言抬眼,锁住那根黑色项链,“亲哥哥?” 资料写李赫是李辉的独子。 但李赫却说:“亲哥。” 至少对他来说是这样。 亲的? 白钧言的脑子瞬间一懵。 李赫竟然有个亲哥哥! 怎么侦探没查到? 他脑子短路了一会儿,抱着牛奶杯,仿佛静止画面一样在沉浸思索。李赫就凝视他呆呆的模样,侧过目光,倒了半杯冰水。 白钧言抿了一小口李赫煮的甜牛奶。 还是很烫。 李赫把冰水给他:“烫到了?” “嗯……”白钧言换成喝冰水,有些怔的目光扫过他轮廓分明的脸庞,双颊还起了小颗的红疹。 有些渣男,外表是看不出来的。 理性告诉他,李赫可能是戴着面具的渣男。 可是……如果说他有个亲兄弟,那用同过一辆车,也说得过去。 白钧言心底的天平摇晃,渣男或许另有其人,自己是不是……真搞错人了? 白钧言抬首望着他,喝了一口牛奶,嘴角一圈白色的奶胡子,突然发问:“所以,你没有前男友吗。” “……问这个做什么?”李赫回视他的双眼,有种被过分探究的感觉,把隐私展现在一个不算熟悉的“同类”面前,李赫很不习惯,甚至有些抗拒。 白钧言抱歉地说:“我好奇……对不起,我越界了吧?”若对方不是同性恋,这时候就会否认“前男友”的说法,但李赫没有。 他只是声音很淡地说:“没有前任,你喝完就休息吧,我给你拿条毯子。” 是个有些哑的年轻男声。 可能是因为好听,所以有一丁点的耳熟。 “……哦。”白钧言松了口气,“展馆下午五点就关门了,明天平安夜特展活动会营业到晚上十点,先生可以明天再来,不早了,请离开吧。” 李赫转过身,又问:“这个装置是哪位的作品?” “明天才开展,你明天买票再来吧。”白钧言说着,发现此人走到了面前, “所以,设计装置的是谁?那个许愿骨形状的石头,是……” 李赫走到美术馆员工的面前,虽然语气礼貌,但他很高,居高临下的,总有股咄咄逼人感。不算清晰的视线下,只有顶方投影落下蓝紫微光,照映在男生的脸庞上,是微弱的,迷幻的。 李赫盯着他,困惑地停住:“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白钧言刚想回答他上上个问题,说是,下一瞬,表情就凝固住了—— 眼神闪动地凝视他几秒钟,白钧言咬住了后槽牙,拳头好硬。 “……是啊,见过,呵呵,好巧呢。” 李赫没认出这张脸,却认出了他的神态,这种隐忍的咬牙切齿的神态,似笑非笑的讥诮。 这是那个外卖员。 他有些恍然大悟般的:“哦,你换工作了,你现在在这家美术馆工作吗。”李赫根本没往他是装置艺术家这方面想,还以为是维护的员工。 第42章 第 42 章 42 白钧言生病第一天,就觉得自己是做坏事的报应来了。 他沉默了好久,声音闷闷的“你干嘛换个号码又打给我。” 李赫不得要领,问“为什么生病了?” “生病哪有什么为什么,不小心感染了风寒。”他怀疑就是因为分手,这几天良心不安,根本睡不好觉,白天又忙,人休息不好,抵抗力下降,当然容易生病了。 虽然他念书的时候也忙碌,但几乎不会生病,所以,肯定是情绪病。 他越想越气“都怪你……” 听见电话里像是抱怨和撒娇的声音,李赫甚至有种错觉,其实他们没有分开,只是这一周两人都忙,所以没有见上面,也没有通过话。 情侣吵架,互相不理人,互相拉黑,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李赫心里燃起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你是因为我才生病的吗……” 其实可能有他的原因,但更多的是自己身上的原因,白钧言说:“你真是肯尼迪坐敞篷,脑洞大开,关你什么事。” 李赫噢了一声“不是因为我,那还怪我啊?” 白钧言不言。 李赫顿了顿,然后问“自己在家吗,有没有人照顾你。” 白钧言孤零零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擦鼻涕“有啊。” 李赫拆穿他“有人照顾你,你还点外卖吗。” 白钧言很懊恼“又不是谁都像你一样做饭好吃的!” 李赫心底叹了一下。 他不喜欢叹气,长大后也不再是爱哭鬼,但这几天难过的次数,已经密集到听见“白”字,看见“白色”,都会像潮水一样涌上再退去。 他带着两杯饮料站在凤凰木下“…那要我过来给你做饭吗?” “不用了……”白钧言生病了没什么食欲,但一下想到了李赫做的奶油蘑菇烩面,松叶蟹烩饭……一瞬食欲似乎又起来了。 “噢,”是意料之中的答案,李赫问他,“点了什么外卖。” “粥,”白钧言下意识地回答了,然后很懊恼,堵着鼻子说,“你不要给我打电话了。” “你不想听见我的声音对吗。” “是……”恰好这时,外卖的电话来了,白钧言划过去接通,李赫那边就什么都听不见了,以为他直接挂断了。 上一秒说不想听见自己的声音,下一秒就挂了。 李赫再次播过去,想提醒他去医院,被告知对方正在通话中。 又拉黑自己了? 自己的好不被重视,被忽略,甚至是厌恶的程度。让他真切的意识到,结束了。 是真的结束了。 起伏的落差感极强。 盛夏的光透过树叶间隙落下来,李赫被强光照射得忍不住闭了闭眼,他强压下了心底的情绪,帮白钧言点了个外卖,备注让外卖小哥帮自己确认一下,白钧言现在的情况,备注字数有限,他在最后几个字写 给白:去医院,别任性 随即李赫进了展馆。 保安知道他是跟霍女士一起来的,带他进去后,将近两个小时的鉴定到达了尾声。 所有人都在这个密不透风的房间里坐着,气氛里有种剑拔弩张的压抑,宋馆长坐立不安,他虽然一直听鉴定师在说这里没问题,那里也没问题,气味带着尘土的年代感,颜料鉴定也是1920年以前的,可以确认是莫奈晚年的作品,可宋馆长就是没由来的不安。 涉及到重大财产,霍敏谨慎一些也是应该的。 他掏出手巾擦汗。 然后他看见鉴定家突然抬头,用单反相机在画面一角拍了照。 宋馆长心提起来了“出什么事了吗……?” 鉴定家“是,不知道算不算问题。” 随后,大家的手机上就收到了刚拍的照片。 霍敏看了看照片,问“有什么问题吗?” “这一部分,出现了两个字母,我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什么会有字母出现。” “什么字母,”宋馆长问,“在哪里?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 “很隐蔽,在这里,这一片睡莲下面右侧,”他用红外线在画上指了一下,然后放大刚拍的图片“是这儿,看见了吗?” 宋馆长看见了,念出来“l……x?” 很像lx的两个字母。 闻言,霍敏和李赫的表情同时变了。 宋馆长“这……涉及什么问题么?会不会只是笔触,或者是莫奈认识的某个人名的缩写,或是什么标记……” 这幅画在霍家人手里收藏了几十年了,从上个世纪末,就在霍静崇的手里,原来是什么样,宋馆长也不知道,是否有这两个字母,他也不清楚,所以他只是正常地发出自己的疑问。 鉴定家也说“看起来这幅画没有什么问题。” 但霍敏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 因为这个lx,对别人来说,或许只是笔触,对他们认识李煊的而言,就知道是谁的笔法。 李煊的署名习惯就是这两个字母,l尾巴有些上翘,像c,x则是干净利落的两笔笔锋。 李赫抓住了她的肩膀“妈。” 他想起来,自己还小的时候,李煊就能复刻那些名画了,肉眼看起来几乎一样,但李赫毕竟不算懂行,他不知道李煊的临摹画技到了什么样的程度,可在这一秒钟,他忽然感觉到了。 是想要在完美无瑕的杰作上署名的画技。 霍敏深吸口气,询问宋馆长“我想确认一下监控,行么。” “啊?”宋馆长迟疑,“可以是可以,但是究竟是什么问题?” “只是想到了一个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麻烦你了。” 霍敏又不是警察办案,所以只是问美术馆拷走了从画被运进馆内那一天,到今天,一共十天左右的监控信息,交给认识的人看。 晚上,李赫要跟父亲还有霍敏吃晚饭,他查看了外卖员给自己的留言“你朋友病情有点糟糕,我转告让他去医院看病,他说好的。” 李赫不算熟练地操作平台界面,给了几百块的打赏小费。 ——但愿白钧言真的会去。 他没有别的途径去了解他的情况了,而且,今晚他也走不开,无法去亲眼确认。 霍敏吃了很少的食物,喝了汤,就抬头问李辉“你知道李煊现在在做什么吗。” “……什么?”太久没有听见过这个名字,李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眼神带着恍惚和诧异。 “你不知道吗?”霍敏失去胃口地放下了勺子,表情很淡漠,“他在伪造艺术品,在犯罪。” 李辉的第一反正不是否认,竟然是转头对李赫说“你先回家去,我跟你妈有事要讲。” 李赫看了眼父亲的表情,是罕见的凝重。 难道父亲本来就知道这件事? 霍敏也说“阿赫,先回家去吧,让司机送你。” 接下来要说的事,不应该让儿子听见。 他们吃饭的餐厅是酒店的三楼,一家黑珍珠,这家酒店霍家有参股,虽然股份没在她手里,而是在兄长的手里,霍敏现在就住楼上,她和李辉进了房间,也没有给他倒水,第一句话是“你儿子偷了我的画。” 她说“你可能要问我,是哪个儿子?” 李辉脸色难看。 “看来你知道了,”霍敏落座后,叫他,“坐吧,需要我叫来律师跟你说清楚情况吗?” “你先说,为什么说他偷画。” “我借给江南美术馆展出的那一幅莫奈睡莲,你应该知道,一米六几长,我父亲的收藏之一,画上出现了不该有的署名,我手里还有李煊以前的画作,署名习惯一模一样。”她把鉴定资料丢在了矮茶桌上。 李辉翻了几页,就看不下去了。 “就凭这个吗,你说他偷你东西,那也是你的儿子!” “是谁的儿子,你心里不清楚吗。”她语气固然平和,但夹杂着冷漠的嘲讽,“是你李辉的亲儿子,不是我的。” 李辉没有反驳。 他追求霍敏,和霍敏结婚前,有个恋爱长跑了五年的女友,女友怀孕时,他遇见了霍敏。 女友快生产时,他在做别人的新郎,在毛里求斯举办了婚礼。 女友生下小孩,得知自己竟跟人结婚,要抱着小孩找上门时,李辉找人把她带走了,将她反锁在房间里,把小孩也带走了。 那个小孩就是现在的李煊。 他的事业因为这次婚姻蒸蒸日上,不可能因为一个女人,一个小孩就毁掉。 现在看来,霍敏应该查到了当年的事,虽然他隐藏得很好,有钱有势后,把所有证据都消灭了,但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李辉看着她,一字一句的“就算签名相似,也不能说明什么。” “你再往后翻,”霍敏抱着胳膊,语气并不咄咄逼人。 李辉看了她一眼,翻开资料后面几页,是美术馆的监控资料,五月十七日,李煊开车来到江南美术馆,带走了一幅尺寸很大的画作,这幅画被裹好放在车顶。他的脸被清晰的拍了下来,就是李煊没错。 “这也不能证明……”他再往后翻,监控时间是五月十五日的下午四点半,一个穿着黑色武装制服、戴着防爆头盔的男人,在离开美术馆时,突然掀开了自己的防爆镜,露出了眼睛来。 或许别人认不出,但他是认识的。 可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为什么要露出脸,让监控拍下? 霍敏“他假装成欧洲艺术品保险公司的人,穿成这样来了美术馆,现在警方正在追察他的下落,只要我一个电话,他的嫌疑犯身份就会被确认。” 按照宋馆长的说法,画在藏品库中,是不可能被偷走的。 但因为附近街区高压电的问题,最近晚上偶尔会突然停电,有时候十秒钟,有时候一分钟两分钟,时间都不长。 不过宋馆长也说了“二十四小时安保轮班制,没有换班空隙,就是停电那几秒钟,也都有人看守。” 霍敏明明是坐着的,也没有李辉高,可仍然有种居高临下的气势“还需要别的证据吗。” “不就是一幅画,”李辉丢下了资料,声音很冷,“你要报警抓他吗,你看着那个孩子长大的,你心里……对他就没有一丝情谊吗。” 他其实知道李煊这十年来离家出走,在国外似乎在做这些事,只是没想到,这回偷到了自家人头上。 “不就是一幅画,哈,”霍敏注视着他,嘴角的讥诮一闪而过,“那幅画,他从小就摸,他小时候就花一整年的时间去临摹,画的每一个笔触,每一块颜色什么样,他都清楚,我说他有天分,要栽培他,你说,你的继承人不能是这样的。是你放弃了他。” 她顿了顿,继续道“是我对他没有情谊,还是你?” 她拿出了手机,李辉看着她解锁,拨号,出声“够了!” “这幅画多少,我记得是你父亲花了三亿拍来的,我赔给你。” “我不要你的三亿。” 李辉是实业家,现金流商人,手里的现金足够赔偿这幅画的价值。 但这不是她的目的。 “那你要怎么样?” 霍敏把另外两份文件丢给他“签了它。” 离婚协议书,和股权转让协议。 离婚协议,是她一直想做,却没有做的事,她身体每况愈下,四月底,检查出来了不好的东西,过几天要开刀做手术。 她害怕自己一旦出事,就没人护着小赫了,更怕李辉做人不厚道,从儿子手里图谋自己的遗产。她知道李辉在外面还有小孩,李赫这一年多以来,在李辉集团名下分公司的成绩并不出彩。 方秘书一针见血地告诉过她“小赫总他,心肠太柔软,确实不是做商人的料子……” 李辉的集团,霍敏持股只有百分之三左右,李辉手里有百分之四十,现在,她索要百分之二十,让李辉签字转让给李赫。 李辉只看了合同的开头,就怒不可遏“你是疯了,拿阿煊要要挟我签这种东西,我不会签的。霍敏,你的眼里,就只有利益关系吗?”一幅画要三亿,就想要换他二十点的股份?二十点一出去,自己不是控股人了,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 “原本还有夫妻情谊的,在知道你背着我做过的那些事后,我对你同情不起来。”她根本看不上李辉的家业,但还是得要,李辉的事业做到这么大,不可否认他有一些本事,但更多原因是顶着霍静崇女婿的名号。 “你好好考虑一下吧,我只给你二十四小时,高律师会联系你的。” 高律师是她的家族律师。 霍敏站起,把门打开了“现在签字,还是走?” 父亲去世前,留给霍敏的文件里,有李辉一部分经济罪的证据,但是这些罪名,只能让李辉坐牢几年,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作用了。 她一直没有拿出来,但倘若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刻,还是要拿出来。 深夜,白钧言去医院打了点滴,自己打车去的,独自坐着挂了两个小时水,手机电量不多了,他不想起身去借充电宝,所以只是坐着,望着医院冷冰冰的天花板。 他在念大学的时候,一直都是独来独往,孤独是每个成年人的必修课,只是生病的时候,会觉得格外的煎熬。 虽然恋爱是假的,但还是让白钧言觉得,如果是真的,自己找到了一个喜欢的人,两人互相扶持照顾生活,应该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他头一回对遇见一个人有了期待。 挂完水,白钧言摁着手背针眼,打车回家,收拾外卖袋子,看见一张备注条。 我朋友病了,麻烦帮我看看他怎么样谢谢,给白去医院,别任性。 前半句话是给外卖小哥的,李赫或许当时不知道可以给外卖员发私信,在有限的字数里,同时传递了两个信息。 同时,手机里还有李赫下午给自己的留言。 “我知道你拉黑我了,你也看不见这条消息。” “白钧言,你真的是个很坏的人。” “生病了别自己忍着,要去医院,一定要去,发烧烧坏了脑子会变笨,你还要去上学的,变笨了怎么考试啊。” 白钧言其实上次把他从黑名单放出来后,就忘了拉黑了,两个手机号给他发短信,他都看得见。 第二天,他继续去医院挂水。 李赫下午下班,霍敏过来接他,汽车前座和后座之间是有挡板的,保证了对话的私密性。 李赫昨晚就在想这个问题。 问她“妈,你会报案吗。” 指的是李煊的事。 霍敏反问“小赫,你希望我报案吗。” “……他在做错事,”李赫很矛盾,但他想了很久,“他不能一错再错。” 霍敏就看着他,心想这孩子虽然心肠太软,但是非是分明的,不像小时候,自己一说他哥怎么,他就无脑维护,觉得自己说的都是抨击,是假话。 这是因为,李赫小时候就是李煊带大的,自己忙事业,很少去陪伴他。 到了李赫十二岁后,据她所知,这对兄弟俩就只见过一面。 “傻孩子,”霍敏忍不住说,“你哥哥,兴许真的在做一些不太好的事,但他没有偷我的画,刚刚查证清楚了,画作上的字母lx,是后来填补上去的,油墨鉴定结果显示,应该是十几年前的笔迹,画从香港运过来就是这样的。” “所以,哥哥没有做犯罪的事,对吧?”李赫好像松了口气似的。 “嗯,没有。” 李煊没有从江南美术馆偷这一幅画,她从头到尾都清楚。至于别的事,她不算了解的事,其他人要追究,她也管不着,都是李煊自己做的事。 “大概是他小时候,悄悄留下的笔迹,我们都不知道而已。”她说,“这两天我跟你父亲谈了一下,你的事业……” 她还没说完,李赫自己先承认了“做得很差劲对吧。” “也不是很差劲,你天生也不是做生意的料。”她知道李赫很认真,但是做商人,就不能太善良了。但她觉得李赫这样很好,如果可以,她想要他永远都能保持下去,不会吃苦头,也不会受伤害,善心的人是会得到眷顾的。 霍敏提出,如果他愿意继续留下工作,那就留下,如果想休息,那就先停职。 “如果想做些什么,去你大舅舅在硅谷的公司上班吧,上海的事,你就不要管了。哦对了,你父亲还说,要转让一部分的股份给你,算是对你这一年以来认真工作的肯定,你可别说你不要啊,你父亲这人虽然不太会表达,但他心里是有你的,给你的,你就接着。” 李赫点点头,应了。 “过几天你生日过了,我就离开上海了,你爸公司开股东会议,要当着董事会的面宣布这件事,到时候方秘书会带你去的。” 方秘书虽然跟着李辉很多年,但她父亲去世前告诉她,其实方这个人,是他安插过去的,李辉不知此事。 五月底,给李赫过完生日,霍敏就离开了上海,去美国动手术。 六月底,白钧言离职了。 正好房子到期,他开始腾东西,寄回老家。 然后他在出租屋洗手台的缝隙,找到了李赫送的戒指。是他们两个在店里手工做的银戒,戒指内侧,有lh的字母,以及一朵根本看不出是樱花的花瓣,手工雕刻的,李赫这人似乎不太适合去做这些手工,白钧言记得自己刻bjy这三个字母就刻的很好看。 他把戒指装在袋子里,叫了顺丰,寄到李赫的住宅,还对快递员说“如果没人接电话,或叫退回来,你放在物业就行了。” 李赫居住的房子物业管理得很好,这些东西寄过去,如果他不要,就丢掉,如果他没有签收,那么也会一直放在物业的仓库里的。 打包把东西带回天津,白钧言在七月间最热的时候,背了一大包行李去了爪哇岛。 他办的签证可以留一个月,这次他打算待够一个月,把商务签到期的发小一同带回家。 同一时间,李赫回了加州,他母亲这边的亲戚,表哥、舅舅,大部分都在洛杉矶和温哥华定居。有宠物的缘故,李赫其实不爱出远门,一般出门都是自驾,带着宠物一起。 但friday年纪已经不小了,不太适合频繁的坐飞机托运,所以他这次离开上海,坐的是专机。 当年他外公霍静崇去世,遗产单数百页,大到股份,房产,私人飞机,小到车子、九龙港口的一排游艇船舶,艺术品,古董,都做了仔细的划分。 李赫当时年纪还小,但外公也留了很多东西给他,比方说他的私人飞机,他在京都买下的酒店。 外公还说“你坐这个,要经常记得回家,陪伴家人……没有什么,比陪伴更重要的事了。” 李赫抱着狗到了洛杉矶,在表哥家里暂住,然后开车去了怀俄明,带着friday一起去他几年前买下的林场。 期间有一对华人夫妻,路过时来领养狗,车上坐着他们年幼的儿子,李赫从湖边拎着桶出来,那个小孩隔着车窗跟他搭话“嗨,叔叔,你们这里有多少只狗?” 钓到的鱼在桶里活蹦乱跳,茂密的丛林间,有小鸟划破天际的声音。 李赫放下木桶“大概有三百多只。” 虽然不断有人领养,但也不断有人丢弃。 华人夫妻领走了一只比熊犬,这只狗很粘人,喜欢跟他玩捉迷藏游戏。被带走前,狗狗跳到了李赫的怀里,小狗天生一张笑脸,有一双黑色的、豆子似的眼睛,目光很澄澈。 他以前觉得,白钧言长得像比熊,现在看起来其实没有那么像。 白钧言可不会扑到他怀里撒娇,用脑袋拱他的胸口和下巴。 小孩果然很喜欢这只狗,喜欢得不得了,被狗狗蹭得哈哈大笑,李赫说“它叫,你们也可以重新给它取个名字。” 收养的犬只数量太多,给狗取名也是一件麻烦事,大多是牧民随口叫的。 小孩子喜欢动物,是因为动物的灵魂纯粹,而纯粹的灵魂会吸引到纯粹的人。 李赫留在林场的时候,张超过来玩了一段时间。 张超发现“你的耳钉,你没戴了啊?”之前他离开的时候,李赫破天荒去打了个耳洞。 也就是三个月没见吧,李赫的耳洞就没了。 当时张超问他,记得李赫的回答时“小白觉得这样很帅。” 但张超根本不知道这个小白是谁。 还没见过人,李赫就分手了。 现在李赫平静地嗯了一声“不想戴了,就摘了。” 起初他听见白这个字会难受,两个多月后的今天,好像就不算很难受了,也可能是因为心脏一直在抽疼,持续地难过着,让他变得麻木,从而察觉不到这种感受。 他已经摘下了耳钉,耳垂的小洞很快就封上了,有个很浅的眼。 他选择听郑老先生的话,以后就不再碰金属了。 就像郑先生说的那样,他一碰金,就会容易遇到破事,遭受厄运。 而白钧言的名字里,就带有金属,他这个人也像一把细小的刀子,看似薄薄一片,却是利刃出鞘。 张超自己是失过恋的人,他太了解李赫的这种情况了,不过,对他自己而言,难受的情绪大概会持续半个月一个月,再久就淡了。 但李赫和自己不一样。 林场深处的露营帐篷旁,李赫从越野后备箱把保温箱搬了下来,里面冰冻的啤酒,炊火里燃烧的干树枝在夏夜里蹦出火花,李赫坐在户外椅上,喝着啤酒,望着夜幕星空璀璨。 张超喝大了,说要给他介绍对象“我都听说了,那个小白,也不是特别特别漂亮,就是一大学生,送外卖的对吧。”他不喜欢唐凌他表弟,但张超认识更好的,“我给你介绍一特别好的。” 李赫摇头。 “我给你看看照片,长得好,搞艺术的,会画画,还有点混血呢,可好看了,你等等我给你看。”张超在s上翻了很久,给他看了照片,李赫的目光滑开了。 “……这你都不满意啊??这颜值可以当明星了,你是南加大,他是北加大,多有缘啊。” 李赫沉默地喝酒,眼睛垂下,落在火焰上,说不要。 “那你要什么样的。” “要…白白的,”他脑海里浮现出白钧言的样子,“要白小卷儿……” “又是他!你一晚上说了几次了!”张超怒了,“你有没有出息!把病治好了,我看他回不回来跪舔你!” 他说的“治病”,和李赫理解的不是一个意思。 “治不好了,”李赫放空的漆黑眼底,倒映出摇曳火光,身旁的地垫上趴着几只跟着他出来过夜的狗,他语气轻,“哪有……说忘就能忘的。” 这是他最近悟出来的,忘记一个人,远比喜欢上他还要困难。 有时候觉得白钧言很可恨,如果再次见到,自己要报复他,怎么报复呢,李赫心里也没有数,要不,罚他在地上学乌龟爬,学兔子跑,有时候他还想,是不是白钧言生病了,病得太严重了,不想拖累自己,才提出的分手。等分了手,又跑去寻死,李赫会不由自主的想,他过得还好不好。 很多人或许会盼着前任倒霉,但李赫希望他能好好的,希望他可以去很好的大学继续念书,能交很多朋友,至少不必在生病的时候,没有人倚靠了。 但他一定找不到比自己还要好的男朋友了。 绝不可能的。 李赫经常会有这种不切实际又很可笑的念头,就像张超说的,自己是病入膏肓了。 第43章 第 43 章 陈斯然不懂,??平日看起来特别温和的一个人,有时候却能有这样可怕的报复心,报复的手段有那么多种,??偏偏选择了这种以牙还牙的方式,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那你怎么装gay,??你会撒娇吗?” “不会。” “你这人,??又不会卖萌,又不会撒娇,你除了声音好听一点,??嘴皮子花点,??长得……长得虽然不差。”是长得很干净顺眼的类型,皮肤白净,??瞧着家教家底好,??且越看越耐看,??有酒窝,??蛮讨gay喜欢的。 “但是拜托,我这个上海艾玛沃森从他面前走过他都面不改色!你觉得哪点能吸引别人?” “呵,请问艾玛沃森小姐本人知道这件事吗?她要是知道,肯定连夜爬上崆峒山,许仕林找了胡媚娘,??你不要碧莲了。” “白钧言你这张嘴……救命。”他戴上了痛苦面具,发誓努力学歇后语,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 “我这还不是为了帮你!” “你少管,我有办法。”接触下来,白钧言甚至觉得李赫有点m,??当然那可能只是表象。其实……和自己想象中的样子很不一样,??肉眼来看,??根本不像那种人渣。 但很多明星被爆出这种丑闻前,大家都想不到他竟然是那种人,所以,不能以表象为推测。 “你有什么法子,你还在贴吧下载撩汉手册,你不信就去试试,你用那些,往身上倒红酒的方式吗,人家不当场起诉你才怪!” 可白钧言说什么都不信他了,陈斯然的方式要是奏效,还用得着自己亲自出马吗? 夜幕深沉,二人告别,陈斯然进了地下通道,白钧言坐上出租车,他特意调出之前私家侦探调查的资料,又看了一遍。 李赫是独子,李辉唯一的儿子。 今夜有月食,深蓝夜空上挂着一轮诡谲的血月,出租司机说:“网上有人说,这种异象最好不要看,会有坏事发生。” “是吗?”哪来的这样的说法。 兴许天性就不信邪,他听完不仅没有低头,还仰着头盯着多看了一会儿。 到家后,白钧言看任昭没有上播,就给他打了电话。白钧言最近劝他去寻找一份新感情,任昭虽然嘴上说好,却很不自信:“我住的民宿附近,有家餐厅老板的儿子就很不错。但是人家怎么可能喜欢我,我长得也不行,又没有钱,也没有工作,我家里还……” 白钧言嘴皮子都说累了,不晓得要开导任昭多少次,告诉他,他真的没有那么差劲,白钧言上网查过这方面资料,因为感情受伤而选择寻死的,不在少数。 他换了话题:“今天晚上别出门了,有红月,那个看了会倒霉的。” - 红月的影子渐渐退去,就挂在窗外梧桐树后方的当空。 “是因为月食吗,今晚怎么这么邪门,一直在输,李赫你说,你是不是偷偷请了什么黑财神回家?” 李赫面前的筹码已经堆积如山了。 他摇了下头,桌上两张纸牌仍旧盖着,一次都未曾翻过来看过一眼。干净修长的手指夹着香烟。 此举早就引起了人的注意:“你从不看手牌,怎么还敢玩到最后?” “习惯。” 唐凌就笑:“这小子我早说了,他是会算牌的,就算他不看手牌,也有赢的底气。跟他玩牌只有输的份,上次,我就输了一辆车给他。” “噢,原来唐总你的gamera就是输给了他啊!” “算牌,原来玩德扑也能算的吗?” “不能,”李赫说,“只能赌概率。” “概率,谁不知道赌概率啊!关键是今晚你就没输过。”虽然并非每一把都赢,但没有把握的时候,会很干脆地fld,加上德扑玩法的特殊,导致他桌上一堆筹码。 “今晚手气好。”他很简洁地解释,把筹码往中央一推。 一桌十个人都望向他:“all??in了?” 两分钟后,李赫手里筹码全都输光,众人笑他:“赢了一晚上,最后一把全部输给唐凌了,你这是,把好运用光了啊。” “赌博不就是如此,牌桌上赢来的,最终都会输出去。”李赫拿上外套,倒是淡定的笑了一下,“我也没筹码了,你们继续慢慢玩。” “不是吧,你这就要走了?”有人道,“来我这还有筹码,借你。” “不是,有点事要回家,车在外面等我了。” “这是家里有人了?” 李赫还是摇头:“没人,有只狗。” “哦……”唐凌想起来了,“你把星期五也托运回来了是吧。” 他点头。 唐凌:“你自己住?没有保姆么,不帮你遛狗吗。这才十点半,再多坐会儿。” “不了。”李赫解释明天还要上班,“你们慢慢玩,我就不扫兴了。” “你还是这样,从来不干半点出格的事。”唐凌有些无奈。在他和李赫认识的十年里,见证对方从稚嫩的少年成长到如今的模样,或许李赫干过最出格的一件事的,就是花了一百万刀买了一家位于怀俄明州的林场——目的只是为了让收养的上百条流浪犬有家可归。 动物为他提供情绪价值,以至李赫身边从来都没有恋爱对象。 三年前,二十岁时的唐凌在佳士得买艺术品,不到二十岁的李赫,在林场的湖边钓鱼,亲手下厨招待来林场认养狗狗的陌生人。 唐凌认识的许多人,同样家境身家的,哪怕聪明、努力,可因为一些天生的优越感,仍然有许多不好的习性。 而李赫玩冰球,打壁球,爱冲浪,喜欢在沙滩晒太阳,和狗一起玩沙滩排球,没有半点不良嗜好,他被自己带的染上烟瘾,但更过分的,李赫说什么也不碰。 “这样,也不能让你白输,小燦,”唐凌唤来家里表弟,“你带小赫哥去酒窖,把我刚带回来那瓶perrier??juet给他捎上。” 沈燦刚刚就坐在唐凌背后,一直看他打牌,没有挪过窝。闻言起身,在前面领路,带李赫下了酒窖。地窖里气温低,黑砖缝隙里横着放置了数不清的酒瓶,被灯光烘烤得温暖而干燥。 沈燦找到唐凌刚带回的酒,小声地问他:“小赫哥,我好奇一个问题,可以问吗?” “你说。” “你真的会算牌么?” “当然不。” “那我哥说你会算,以前他输给你好多钱。” “要是会算,刚刚会输给你哥么?” 沈燦想了想,把酒用皮箱装好递给李赫,黑溜溜的眼睛直视着他:“不过,你刚刚赢了那么多把,最后一把,我看着像是故意输的。” 李赫露出一个很细微的笑,回首看着他道:“你还在念书吧?” 沈燦目光扑朔,脸颊微红:“嗯,念大一了,去年我考试,你还让我加油的。” 李赫对这件事没记性,唐凌的表弟他只见过两三次,闻言道:“少钻研别人打牌,赌是害人的,要认真读书。” “嗯,好,我记住了,我不打,我就是看看。” 两人说着话出去时,被张超看见了,注意到唐凌他弟贴李赫贴得很近,一脸的笑意,眉心就是一拧,有种不太好的直觉。 当晚,张超就打电话给他,提了一嘴:“唐凌他弟是个gay,你最好给我小心一点。” “小心什么,他只跟我说了四句话还是五句话,他也不知道我是吧。”李赫正在浴缸里泡澡,香薰蜡烛火光摇曳,飘出天竺葵的淡淡幽香。 张超一时无语:“那些gay,有gay达的你懂吗,你再像直男你也是弯的!他看你眼神不对劲啊,你信我的,离远一点就是了,除非你也想跟人家小孩子玩。” “不想。” “那就远一点。” “好。”李赫答应了,正好又看见沈燦给他发了消息,半小时前,沈燦问他到家没有,他方才回了,说到了,沈燦又发了消息问他:“小赫哥,你过几天跨年夜有什么安排吗?” 李赫回:“跟家里人吃饭。” 沈燦似乎打算再约他,因为张超提了醒,李赫很干脆地用晚安为结尾,结束了对话。 - 31号这天跨年,李赫赶在快闭馆前去了美术馆,下午三点半,美术馆人烟稀少,空旷的展厅被清水混凝土包裹住,他站在雕塑作品《腐烂》的围栏前,展品前那冷冰冰的聚光灯是唯一的光源。 一旁的美术馆员工见他脸色沉着,主动说:“今晚就会撤展了,所以这件展品其实在这里已经放了有一个月了,而因为腐烂而产生的些微异味,是该展出的一部分,虽然有很多人反映,但艺术家仍然坚持不打扫,而是保持原样。” 在刚刚进园区的时候,李赫就瞥见了白钧言,对方应该是给同事买咖啡去了,手里提着白色的马苏盒,从那边咖啡厅出来。 尽管看见了,他却没有找白钧言,而是询问这位主动为他介绍的员工:“这些展品,撤展后会搬到哪里去?” “……一般是寄回艺术家的手里,有的艺术家是自己叫物流来搬走。” “那这一件呢?”他指着那几乎无人问津的黑色雕塑。 “……这,我就不清楚了。” 李赫问:“如果我想买下它呢?或许,你们美术馆能帮我联系到这位叫李煊的艺术家吗。” 员工摇了下头:“这要策展人才有权限,有的展品是非卖品,先生不妨去那边办公区域问问我们策展人……啊,小白,”这位员工忽然看见路过的白钧言,“小白,这位先生想买展品,你有空给他简单介绍一下吗?” 白钧言是实习生,他长得乖巧温和,脾性好,所以同事也都管他叫小白。 被这么一唤,白钧言扭头看见李赫,一瞬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怎么又来美术馆了?? 李赫注意到他,也是愣了下,旋即很礼貌地朝他点头:“你好。” “你喜欢这件展品?”白钧言怀里抱着展出文件,走到李赫面前,声音很平,“那跟我谈吧,这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李赫说:“我很喜欢这件展品,你可以联系上它的设计者吗?” 白钧言扫了一眼展台前的文字信息,依稀记得这个好像是同事在对接,但是由于本次展出对接了上百人,他印象也不深刻,这会儿面不改色地道:“不一定,有的艺术家,我们一直对接的都是他的助理,我可以帮你问问他有没有出售作品的意思。” “麻烦你了,”李赫又问,“大概多久能有消息呢?” “我不能确定,给我留个手机号……”白钧言笑眯眯的,“算了,你给我个微信吧。” 白钧言掏出手机,不给他反驳的机会:“你扫我,有消息我通知你。” 这事的确很要紧,李赫根本没有多想,直接扫了,屏幕上出现对方的网名。 “……纸吸管滚粗宇宙,这个是你吗?” 白钧言:“……” 见他不说话,李赫不再多言,颔首:“多谢,麻烦了。” “没关系,就……”白钧言垂首道,“就当……就当是给你的道歉吧。” 李赫不解地“嗯?”了一声。 白钧言的脸上流露出一抹不自在,别开头去,声音很轻微:“那天晚上,你没丢什么东西吧?” “哪天?” “喝酒那天。”白钧言埋着头,“其实我回来找你已经挺晚的了,看见你上车我没喊你,就离开了。” “哦,”李赫想起来了,低头看着他不太自在的模样,“那天啊,丢了。” “……” 白钧言心猛地一提。 不会吧,渣男不会要讹自己吧?! 以渣男的人品,真的很可能! 白钧言又问:“丢了什么,贵重吗?” “很贵。”李赫没有放过他有些忐忑的神色,笑道,“我的脸丢了。” “叫……小白,”李赫低声说,“长得,像……小面包。”白钧言的羽绒服是米黄色的面包服,李赫今天一见他,就觉得很像面包店的法式软面包。 什么小面包啊,怎么喝成这样! 小刘便喂他喝了些水,李赫没有什么喝酒后的坏毛病,也不折腾,让他张嘴喝水,他就张嘴了,不过还是撒了一些在脸上和身上,小刘细致地帮他擦掉,打开座椅加热,问他要了手机,轻言细语地道:“手机就放在车上充电吧,给您朋友打个电话,我去接他。” 李赫用鼻音“嗯”了一声,把兜里的手机给他了,小刘刚一插上插头,屏幕亮起来,显示还有百分之四十五的电量。 小刘看了他一眼,想他真是喝糊涂了,手机有电却关机,也不知道叫个车,朋友也不靠谱,肯定是喝醉了摔在哪里了。 小刘是今年五月份才被派到上海跟着李赫的。 他听方秘书说过,李少爷自幼就是个非常听话、且极度自律的人,脾气很好。这也的确,李赫没有那些富二身上的臭毛病,为人谦和又低调,没有架子,和他这个司机一起吃饭,甚至做面给他吃。 第一次神色自如的喊他:“多做了一碗,过来一起吃吧。”时,小刘都匪夷所思,很难相信这是李辉的亲生儿子,性格简直南辕北辙。 心想果真如方秘书所言,李赫整个人,都如同加州的阳光,太过耀眼而温暖了。 小刘要给李赫等待的朋友打电话,一问,李赫却摇头:“没有电话。” 那就是酒友了,问微信有么,他还是摇头,声音很倦地道:“等吧。” 没过几分钟,李赫在暖气和檀木香氛里歪着头睡着了,小刘搜出毯子轻轻给他盖上,看了眼钟表时间,打了个哈欠,旋即侧头专注地看着明亮的站台。 他擅长盯梢,以前一动不动地匍匐在草丛里,一待就是两天两夜。 在小刘的眼里,连一只突然蹿过去的黑猫都不放过。 凌晨六点,天蒙蒙亮了。 后座的窗帘关上了,不见光亮,李赫腕间手环却忽然震了几下,他调的闹铃响了—— 他早上要带着狗晨跑,通常这个点就被唤醒了。 李赫睁了眼,很慢地眨了几下,视线前方是关机的屏幕。 “小刘。”他喉咙干涩,连说话声音也是哑的。 “小赫总,我在。”小刘闻声打开中间挡板,露出回过头的脸,“您醒了?要回家吗,您朋友一直没来。” “是吗……”李赫蹙着眉心,胃部翻滚着难受,他打开窗帘望向车站,凌晨六点,已经有行人在落叶堆里开始等公车了。 “今天有早会,去公司还是回家?”小刘问,“对了,昨晚我帮你遛了迪仔的。” 李赫爱犬friday的中文名,是小刘取的,叫迪仔。 李赫的视线仍然看着车站,注视了一会儿才说:“回家。” 他不允许自己一身酒气的狼狈样子出现在人前,要先回家休整一下再去开会。 他洗澡的空隙,小刘去帮他遛狗了,顺便给他买了早餐回来。 李赫独居,通常是自己下厨,也做给小刘一起吃。 他喝了一口新鲜豆浆,嘴唇抿着吸管,状态比方才恢复了些:“昨晚辛苦你了,谢谢。” “不辛苦,应该的,不过……您那位朋友,一直没出现,我想应该是喝醉了直接回家了,要不您打电话问问情况?” “不用了。” 李赫虽然喝醉,却没有断片,他记得很清楚,跟他喝酒的那家伙,根本没喝醉,他很清醒,让人怀疑喝的是水而不是酒。 卡刷了多少,手机里有短信提示,所以……他认为这个看着年纪不大的外卖员失业了,现在应该是去做酒托了,也可能同时兼职在江南美术馆工作。 尽管被酒托骗了酒钱,他也并不太生气,昨晚的消费他看了,自己喝了两瓶酒,喝完第一瓶后他追加了一瓶。小白喝了一瓶,按理说有三瓶的消费,但实际只刷了自己喝的那两瓶酒的费用,炸鸡七十八,是对方吃的。 李赫猜对方喝的本来就是不是酒——是酒托的概率更大了。 况且,自己跑去过营业点的美术馆,碰了未展出的装置,这行为要是放在规矩严苛的博物馆,是要罚款的。 就是把自己丢在路旁走掉,有些不道德。 ……说不生气,多少还是有一些气的。 到公司后,李赫就让小刘回家休息了,并告诉他今天不会发生像昨天那样的事了,他衣装整齐地坐电梯上楼,会议前,不出所料接到了父亲李辉的电话。 果不其然,是质问昨晚的事。 “朋友生日,我喝多了,”他简短地解释,“手机没电了。” “你很少会这样,”李辉探究地问他,“是哪个朋友,你在上海,见到什么人了吗?” “没有。”他一口否认。 “如果…你见到李煊,他问你要什么,你都不能给,他有多危险,你知道的。” “爸……”李赫轻轻扯了扯嘴角,表情淡下来,“我没有见过他。” “没见过就好。”李辉又问了几句他工作上的事,方才挂电话。 开完会,李赫看了会儿文件,签完字,就穿上外套离开。公司的停车场停着一辆他自己的帕拉梅拉,他是开车去的江南美术馆,因为年轻,身体撑得住,像昨晚上那样的宿醉,只睡了四个小时,也没有影响到他今天的状态。 在附近的商场停好车,李赫步行走到江南美术馆。 今日圣诞特展,营业到晚上十点。 美术馆园区外人来人往,李赫预约了电子票,在窗口兑换了一张纸质票,是特别设计过的立体卡,打开后,有红砖样式小房子,房子前方有一株深绿的冬青树。 他持票入场,果然看见昨晚玩过的装置很火爆,很受孩子欢迎,拿着糖在广场上追逐:“是圣诞老人给我的糖,他听见了我的愿望!” 有的什么也没得到,在木屋外哇哇地哭,哭别的小朋友都有,为什么就自己没有。有个挂着员工牌、戴着圣诞帽的青年,弯腰哄道:“小朋友,刚刚圣诞老人可能走神了,没有听见你的愿望,不要灰心哦,你要不要进去再试一次,试试不要说出口,兴许他会听见呢?” 那小朋友揉了揉眼,听他的话,重新排队进去了。 看见这一幕,李赫忽然想起来昨晚得到的薄荷糖,他下意识摸了摸衣兜,发现衣兜里只有纸巾、电子烟以及手机,昨晚穿的大衣沾了酒气,已经被阿姨上门收走了。 他找到那位员工:“打扰一下,请问,这个叫《许愿站台》的装置艺术,是哪位设计师的作品?” 员工:“这是我们美术馆的策展人设计的。” 因为是为儿童做的许愿装置,这个装置的特性,让白钧言选择不署名。周馆长问了他两次,他都这么说:“倘若小朋友们知道,这是被特意设计出来的,恐怕会不认为它有那么的神圣。” 李赫又问:“是不是…大概这么高。”他比了一下,“一八零左右,皮肤很白,脸上有两个酒窝,看起来很……” 很凶。 不止瞪了自己两次了,仿佛不懂得如何控制情绪。 李赫形容:“昨天他穿的米黄色羽绒服,像个小面包。” 员工啊了一声,对他这个形容一下有了画面感,扑哧一声笑出来:“您认识啊,对,没错,就是他设计的。” “他叫什么?” 员工就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想到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就很快回答了:“他叫白钧言。” 姓白,后面具体是哪个字不太清楚,听起来像“卷”字。 李赫说谢谢,接着询问了《腐烂》这个雕塑作品的所在展馆位置。 找到雕塑,他停在警戒围栏外凝视了许久。 这种扑面而来的压抑感,隐隐散发着臭味的感觉,和旁人对李煊的评价一致。 “叔叔,这里为什么有点臭味?” 不远,李赫听见一个小孩在问,他扭过头去,看见一个同样戴着一顶圣诞帽的男生,蹲下来道:“因为啊,展品旁边的液体,设计的艺术家说是用鲜花的汁液提取的,是天然的,已经一个月了,所以有一点小小的异味。” 李赫一听,就知道为什么叫《腐烂》了。 原来是真的腐烂了,字面意义上的腐烂。 他听见白钧言对小孩子说:“不要叫叔叔啦,哥哥年纪也很小的,我只比你大十几岁呢。” 小朋友:“哥哥几岁了?” 白钧言反问:“你几岁啦?” “我五岁啦!” 白钧言很有耐心:“那哥哥就比你大十三岁,哥哥十八岁哦。” 李赫看着他把小孩子牵到家长手里,笑容很灿烂,孩子家长约莫是觉得这个雕塑展品不吉利,很快拉着小孩走了。 “白……”李赫停顿,喊:“小白。” 闻声,白钧言脸上的笑容顷刻消失,转身目视着他。 李赫身高腿长地站在黑色的群像雕塑旁,展馆的灯光显得他整个人都是柔和的,不见丝毫宿醉感。他拿着门票挥了一下:“我今天补票了哦。” 任昭说:“我问警察要了他的联系方式,他叫张超,我打电话道谢,本想请他吃饭,好心人说他已经回国了。” “人家救了你一命,是应该好好感谢,”白钧言思索道,“我们回国再请他吃饭吧。” 对于救了任昭的人,他心里的感激难以言表。若不是碰巧有好人外出,任昭现在就沉没在印度洋的洋流里了…… 白钧言是临时请假来的斯里兰卡,多陪了发小几天,看他好像真的走出来了才安心。他不敢在国外待的太久,因为请的是丧假,若再请假下去,恐怕工作得丢。 回国那天下午他就去单位报到了,随后从陈斯然那里取回了健身卡,问陈斯然进度如何:“你们在一起了吗?” 陈斯然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含糊道:“快了快了。” 事实上,渣男油盐不进。 陈斯然给他送过蛋糕,说是自己做的松子蛋糕,连着几天在对方健身的时候,给他送矿泉水,送的水渣男有时很自然地收了,说谢谢。蛋糕和小饼干渣男却没有要,说不爱吃。 前后都大半个月了,陈斯然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无解的情况,感觉李赫种种行为,都是直男惯有的,还不是一般的直男,但为什么会收自己送的水呢? 直到昨晚,陈斯然觉得差不多了,找他要微信时,才找到答案。 好像是愣了一下,然后看着他说:“我不办卡。” 礼貌的语气带着平淡的疏远,既不是很冷漠,但也无法再进一步,甚至于说完,还在继续机械地做深呼吸和卧推。 当然,这么丢脸的事,陈斯然是不会如实告诉白钧言的。 所以白钧言还以为他进行的非常顺利。 - 从斯里兰卡回来的第二周,白钧言负责接洽的项目出了差错。 江南美术馆每周都有公益活动,就在公共图书馆外的广场,购买门票可免费参与,夏天有野营,秋天有陶瓷绘画等手作活动,冬天有手风琴的表演,青年艺术家的户外行为艺术展览等…… 这次圣诞特展,是他们提前一个月就开始策划的,跟一个丹麦的现代装置艺术家合作的室外玻璃装置展。 结果,昨天玻璃运过来的时候,不知是不是天气冷的缘故,工人一搬下来就碎裂了一片。玻璃很大,需要几个人合力抱起,短时间内,完全不可能找到能尺寸和质地都一模一样的彩绘玻璃。 丹麦艺术家大发雷霆,坚决不肯更改方案,认为他的作品,缺了这一片教堂玻璃,就少了灵魂。 有时会碰上这样对自己的作品说一不二,从不因地制宜的人,这位艺术家不肯妥协,宁愿撤展,无奈之下,大家只能熬夜开会商量替代方案。 这次特展分儿童和成人两个区域,成人的部分昨天就布置完毕了,现在差的是儿童展的部分。 同事文哥说:“就像去年一样,做气囊装置,寻找小卡片,糖果那种活动可以吗,去年得到了很多的好评,刚好仓库有现成的。” 周馆长直接否决说不行:“去年用过的东西怎么还能再用。” 整个办公室一共只有十来个人,围着暖炉七嘴八舌地商量方案:“彩绘盘子,请一个圣诞老人演员来,我也可以扮成圣诞老人……” 周馆长摇头:“我们又不是幼儿园。” 儿童展的重点在于互动性和趣味性,太复杂的小孩子哪里懂,简单的在过去几年已经被他们玩出花来了,本次丹麦艺术家的方案,本是个非常独到的策划,岂料出了这种差错! 白钧言抱着本子写写画画,最后撕了一张纸,竟然开始折纸,一时半会儿的也没有插嘴,过了好久才说:“我看仓库里,还有去年留下的圣诞树,可以布个室内景,邀请儿童进去许愿。” 有人插嘴:“这么老套的吗?” “不是,”白钧言晃了晃笔,忽然站起,穿着鞋踩在自己坐过的凳子上,手中方才折腾的“折纸”,方才现出面目,他将笔帽挂在刚才用毛衣线头打结的绳子尾端,忽然松手,将纸丢了下去——原来,这是一个用纸裁出来的降落伞。 众人不解地看着他跳脱的行为。 “我们可以折纸,也可以明天去采购,批量采购这样的小降落伞,原理很简单,从上方飘落就行了。在图书馆前面的空地做一个十五平方的室内空间,做一些简单的布景,随便做成什么样都行,比如说,展出一块带有“神秘力量”的雕塑、石头什么的。然后我们要告知进入空间的人,只要停在树下许愿,神明就会听见你的心声。” “……心声?” 望见周围同事领导或不解或荒唐的目光,白钧言淡定自若地解释:“做一个简单的体感装置,人只要站在特定的位置超过二十秒,这些降落伞就会带着答案,或者礼物,从天而降。” “啪嗒。”他丢下来的降落伞,带着笔帽再次落地。 白钧的解释简单易懂,是个简单的,类似求神拜佛等神秘仪式的装置,就好比在寺庙佛前虔诚地晃动签筒,如果恰逢某种外应,心有所愿之人,会不会认为那其实是神在回应自己呢? 周馆长若有所思,认为想法可行。 虽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装置,会认为上面是不是有人在操控,但这毕竟是做给儿童的展出。 “不过白钧言,你又怎样保证,人会站在你说的那个位置呢。” “他们会的,”白钧言语气非常笃定,“室内只有那一样物品,我们完全可以用聚光灯来引诱,就和餐厅喜欢用饱和度高的明亮色是一个原理,这是一种心理暗示。” “那……”坐在白钧言对面的同事开口,“这个装置的原理呢,难不成我们要安排一个人在屋顶,看见人进去了,就丢一个礼物下去么?” “自然不是,这是随机性的东西,如果人为操控,那就没有任何意义了。通过地面重量的传感器,站在特定位置超过二十二秒,装置启动,屋顶藏着的小降落伞就会随机掉下来一个。二十二秒是个很微妙的时间,”白钧言掏出手机,打开时钟秒表,“大家试试,在心里许愿,明年有没有什么想实现的,比如脱单,暴富。” 闻言,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被他所引导,竟真的在心里思考起愿望来。 屏息数秒,白钧言暂停秒表,拿着手机展示给周围人看:“不多不少,刚好二十二秒,除了有的人很贪心,许下很长很长的愿望,我想,二十二秒这个时间节点是完全恰当的。” 周馆长看着他的目光带着欣赏:“白钧言,四十八小时,有把握做完吗?” 第44章 第 44 章(改错字) 10 “……哈??” 陈斯然当即清醒了:“白钧言你要做什么,??你又不是gay,直男骗gay,天打雷劈!” 白钧言手里两把筷子活似一对铡刀:“那又怎么,??就因为我是直男,我不会被渣男皮相迷惑,很完美啊。” 陈斯然不懂,平日看起来特别温和的一个人,??有时候却能有这样可怕的报复心,??报复的手段有那么多种,??偏偏选择了这种以牙还牙的方式,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那你怎么装gay,你会撒娇吗?” “不会。” “你这人,又不会卖萌,又不会撒娇,??你除了声音好听一点,嘴皮子花点,长得……长得虽然不差。”是长得很干净顺眼的类型,??皮肤白净,瞧着家教家底好,且越看越耐看,有酒窝,蛮讨gay喜欢的。 “但是拜托,我这个上海艾玛沃森从他面前走过他都面不改色!你觉得哪点能吸引别人?” “呵,??请问艾玛沃森小姐本人知道这件事吗?她要是知道,肯定连夜爬上崆峒山,??许仕林找了胡媚娘,??你不要碧莲了。” “白钧言你这张嘴……救命。”他戴上了痛苦面具,??发誓努力学歇后语,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 “我这还不是为了帮你!” “你少管,我有办法。”接触下来,白钧言甚至觉得李赫有点m,当然那可能只是表象。其实……和自己想象中的样子很不一样,肉眼来看,根本不像那种人渣。 但很多明星被爆出这种丑闻前,大家都想不到他竟然是那种人,所以,不能以表象为推测。 “你有什么法子,你还在贴吧下载撩汉手册,你不信就去试试,你用那些,往身上倒红酒的方式吗,人家不当场起诉你才怪!” 可白钧言说什么都不信他了,陈斯然的方式要是奏效,还用得着自己亲自出马吗? 夜幕深沉,二人告别,陈斯然进了地下通道,白钧言坐上出租车,他特意调出之前私家侦探调查的资料,又看了一遍。 李赫是独子,李辉唯一的儿子。 今夜有月食,深蓝夜空上挂着一轮诡谲的血月,出租司机说:“网上有人说,这种异象最好不要看,会有坏事发生。” “是吗?”哪来的这样的说法。 兴许天性就不信邪,他听完不仅没有低头,还仰着头盯着多看了一会儿。 到家后,白钧言看任昭没有上播,就给他打了电话。白钧言最近劝他去寻找一份新感情,任昭虽然嘴上说好,却很不自信:“我住的民宿附近,有家餐厅老板的儿子就很不错。但是人家怎么可能喜欢我,我长得也不行,又没有钱,也没有工作,我家里还……” 白钧言嘴皮子都说累了,不晓得要开导任昭多少次,告诉他,他真的没有那么差劲,白钧言上网查过这方面资料,因为感情受伤而选择寻死的,不在少数。 他换了话题:“今天晚上别出门了,有红月,那个看了会倒霉的。” - 红月的影子渐渐退去,就挂在窗外梧桐树后方的当空。 “是因为月食吗,今晚怎么这么邪门,一直在输,李赫你说,你是不是偷偷请了什么黑财神回家?” 李赫面前的筹码已经堆积如山了。 他摇了下头,桌上两张纸牌仍旧盖着,一次都未曾翻过来看过一眼。干净修长的手指夹着香烟。 此举早就引起了人的注意:“你从不看手牌,怎么还敢玩到最后?” “习惯。” 唐凌就笑:“这小子我早说了,他是会算牌的,就算他不看手牌,也有赢的底气。跟他玩牌只有输的份,上次,我就输了一辆车给他。” “噢,原来唐总你的gamera就是输给了他啊!” “算牌,原来玩德扑也能算的吗?” “不能,”李赫说,“只能赌概率。” “概率,谁不知道赌概率啊!关键是今晚你就没输过。”虽然并非每一把都赢,但没有把握的时候,会很干脆地fld,加上德扑玩法的特殊,导致他桌上一堆筹码。 “今晚手气好。”他很简洁地解释,把筹码往中央一推。 一桌十个人都望向他:“all??in了?” 两分钟后,李赫手里筹码全都输光,众人笑他:“赢了一晚上,最后一把全部输给唐凌了,你这是,把好运用光了啊。” “赌博不就是如此,牌桌上赢来的,最终都会输出去。”李赫拿上外套,倒是淡定的笑了一下,“我也没筹码了,你们继续慢慢玩。” “不是吧,你这就要走了?”有人道,“来我这还有筹码,借你。” “不是,有点事要回家,车在外面等我了。” “这是家里有人了?” 李赫还是摇头:“没人,有只狗。” “哦……”唐凌想起来了,“你把星期五也托运回来了是吧。” 他点头。 唐凌:“你自己住?没有保姆么,不帮你遛狗吗。这才十点半,再多坐会儿。” “不了。”李赫解释明天还要上班,“你们慢慢玩,我就不扫兴了。” “你还是这样,从来不干半点出格的事。”唐凌有些无奈。在他和李赫认识的十年里,见证对方从稚嫩的少年成长到如今的模样,或许李赫干过最出格的一件事的,就是花了一百万刀买了一家位于怀俄明州的林场——目的只是为了让收养的上百条流浪犬有家可归。 动物为他提供情绪价值,以至李赫身边从来都没有恋爱对象。 三年前,二十岁时的唐凌在佳士得买艺术品,不到二十岁的李赫,在林场的湖边钓鱼,亲手下厨招待来林场认养狗狗的陌生人。 唐凌认识的许多人,同样家境身家的,哪怕聪明、努力,可因为一些天生的优越感,仍然有许多不好的习性。 而李赫玩冰球,打壁球,爱冲浪,喜欢在沙滩晒太阳,和狗一起玩沙滩排球,没有半点不良嗜好,他被自己带的染上烟瘾,但更过分的,李赫说什么也不碰。 “这样,也不能让你白输,小燦,”唐凌唤来家里表弟,“你带小赫哥去酒窖,把我刚带回来那瓶perrier??juet给他捎上。” 沈燦刚刚就坐在唐凌背后,一直看他打牌,没有挪过窝。闻言起身,在前面领路,带李赫下了酒窖。地窖里气温低,黑砖缝隙里横着放置了数不清的酒瓶,被灯光烘烤得温暖而干燥。 沈燦找到唐凌刚带回的酒,小声地问他:“小赫哥,我好奇一个问题,可以问吗?” “你说。” “你真的会算牌么?” “当然不。” “那我哥说你会算,以前他输给你好多钱。” “要是会算,刚刚会输给你哥么?” 沈燦想了想,把酒用皮箱装好递给李赫,黑溜溜的眼睛直视着他:“不过,你刚刚赢了那么多把,最后一把,我看着像是故意输的。” 李赫露出一个很细微的笑,回首看着他道:“你还在念书吧?” 沈燦目光扑朔,脸颊微红:“嗯,念大一了,去年我考试,你还让我加油的。” 李赫对这件事没记性,唐凌的表弟他只见过两三次,闻言道:“少钻研别人打牌,赌是害人的,要认真读书。” “嗯,好,我记住了,我不打,我就是看看。” 两人说着话出去时,被张超看见了,注意到唐凌他弟贴李赫贴得很近,一脸的笑意,眉心就是一拧,有种不太好的直觉。 当晚,张超就打电话给他,提了一嘴:“唐凌他弟是个gay,你最好给我小心一点。” “小心什么,他只跟我说了四句话还是五句话,他也不知道我是吧。”李赫正在浴缸里泡澡,香薰蜡烛火光摇曳,飘出天竺葵的淡淡幽香。 张超一时无语:“那些gay,有gay达的你懂吗,你再像直男你也是弯的!他看你眼神不对劲啊,你信我的,离远一点就是了,除非你也想跟人家小孩子玩。” “不想。” “那就远一点。” “好。”李赫答应了,正好又看见沈燦给他发了消息,半小时前,沈燦问他到家没有,他方才回了,说到了,沈燦又发了消息问他:“小赫哥,你过几天跨年夜有什么安排吗?” 李赫回:“跟家里人吃饭。” 沈燦似乎打算再约他,因为张超提了醒,李赫很干脆地用晚安为结尾,结束了对话。 - 31号这天跨年,李赫赶在快闭馆前去了美术馆,下午三点半,美术馆人烟稀少,空旷的展厅被清水混凝土包裹住,他站在雕塑作品《腐烂》的围栏前,展品前那冷冰冰的聚光灯是唯一的光源。 一旁的美术馆员工见他脸色沉着,主动说:“今晚就会撤展了,所以这件展品其实在这里已经放了有一个月了,而因为腐烂而产生的些微异味,是该展出的一部分,虽然有很多人反映,但艺术家仍然坚持不打扫,而是保持原样。” 在刚刚进园区的时候,李赫就瞥见了白钧言,对方应该是给同事买咖啡去了,手里提着白色的马苏盒,从那边咖啡厅出来。 尽管看见了,他却没有找白钧言,而是询问这位主动为他介绍的员工:“这些展品,撤展后会搬到哪里去?” “……一般是寄回艺术家的手里,有的艺术家是自己叫物流来搬走。” “那这一件呢?”他指着那几乎无人问津的黑色雕塑。 “……这,我就不清楚了。” 李赫问:“如果我想买下它呢?或许,你们美术馆能帮我联系到这位叫李煊的艺术家吗。” 员工摇了下头:“这要策展人才有权限,有的展品是非卖品,先生不妨去那边办公区域问问我们策展人……啊,小白,”这位员工忽然看见路过的白钧言,“小白,这位先生想买展品,你有空给他简单介绍一下吗?” 白钧言是实习生,他长得乖巧温和,脾性好,所以同事也都管他叫小白。 被这么一唤,白钧言扭头看见李赫,一瞬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怎么又来美术馆了?? 李赫注意到他,也是愣了下,旋即很礼貌地朝他点头:“你好。” “你喜欢这件展品?”白钧言怀里抱着展出文件,走到李赫面前,声音很平,“那跟我谈吧,这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李赫说:“我很喜欢这件展品,你可以联系上它的设计者吗?” 白钧言扫了一眼展台前的文字信息,依稀记得这个好像是同事在对接,但是由于本次展出对接了上百人,他印象也不深刻,这会儿面不改色地道:“不一定,有的艺术家,我们一直对接的都是他的助理,我可以帮你问问他有没有出售作品的意思。” “麻烦你了,”李赫又问,“大概多久能有消息呢?” “我不能确定,给我留个手机号……”白钧言笑眯眯的,“算了,你给我个微信吧。” 白钧言掏出手机,不给他反驳的机会:“你扫我,有消息我通知你。” 这事的确很要紧,李赫根本没有多想,直接扫了,屏幕上出现对方的网名。 “……纸吸管滚粗宇宙,这个是你吗?” 白钧言:“……” 见他不说话,李赫不再多言,颔首:“多谢,麻烦了。” “没关系,就……”白钧言垂首道,“就当……就当是给你的道歉吧。” 李赫不解地“嗯?”了一声。 白钧言的脸上流露出一抹不自在,别开头去,声音很轻微:“那天晚上,你没丢什么东西吧?” “哪天?” “喝酒那天。”白钧言埋着头,“其实我回来找你已经挺晚的了,看见你上车我没喊你,就离开了。” “哦,”李赫想起来了,低头看着他不太自在的模样,“那天啊,丢了。” “……” 白钧言心猛地一提。 不会吧,渣男不会要讹自己吧?! 以渣男的人品,真的很可能! 白钧言又问:“丢了什么,贵重吗?” “很贵。”李赫没有放过他有些忐忑的神色,笑道,“我的脸丢了。” 02 说起白钧言和任昭的关系有多铁,是从小到大认识的朋友都会误会是亲兄弟的程度。 任昭是白钧言的发小,两人父辈就是好友,打小认识。 白钧言家里做建材生意,任家从政,但早年出了点事爸爸被双规,从十五楼跳下去当场身亡,家道中落后,妈妈再嫁把他养大,又生了个弟弟。 正因为此,高中时任昭跟家里出柜,也没有受到过多的阻碍。 任昭妈妈生了弟弟后,得了产后抑郁。 所以任昭过得很不好,家人对他漠不关心,他也变得不爱学习,家里骂他没结果,索性也不管了。任昭自暴自弃更不愿意去学校了,只有白叔叔一家还对他好。 白钧言记得他生日,一家出门旅游的时候还带着他一起去,帮他办转学,两人一起在私立中学念一个班。 那会儿起,他就爱来白钧言家里住,跟白钧言玩一起、住一起。 天津人念“白钧言”三个字,念快了就是“白卷”,任昭跟着白叔叔白阿姨一起,叫他小名卷卷。 两人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 不过白钧言在多伦多上的本科,任昭在上海念某二本。 发小从小缺爱,这样的性格容易被情绪操控,白钧言不难想象,渣男是如何可恨的pua他的。 周六下午,刚在美术馆入职没两天白钧言,终于腾出了时间,在咖啡店约见了帮他查事的“私家侦探”。 侦探很靠谱,一周就查出了结果,将纸质文件神神秘秘地从玻璃桌上推给对面的白钧言,声音压得很低:“白先生,你看看,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白钧言从对方的茶褐色墨镜上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他低头翻开文件夹,第一页是一张偷拍的照片,男人从黑色慕尚下车,落雨天,司机给他撑着一把墨黑色的大伞。男人长得很高,黑伞半遮住脸,看不清长相,只能隐约看见清晰的下颚线露出来,整个画面有种说不出的、肃穆的贵气。 几乎是一眼,白钧言就能确信,这就是那个该死的渣男! 因为这辆宾利车,是任昭提过的。 “他司机开着宾利来给我送伞,那一刻,我就是小说主角。” 侦探察言观色,不无得意地露出牙齿:“白先生,是他吗?” “…是,”白钧言咬牙切齿,几乎是拽一般将薄薄的照片捏得变形,接着他翻页,看见了下面的资料,渣男叫李赫,男,二十三岁,李辉的独子。 下面还有住址,喜欢去的咖啡厅,工作单位等信息。 “他是什么,韩国人吗?名字怎么一股子棒子味道。” “不是韩国人。” 侦探打量着对面的年轻人,五官虽然很嫩,皮肤白生生的,神色却透出一股气定神闲的傲气。他干这一行,看人准,一看便知是个养尊处优、大概学识也很高,家底也不错的青年。 “你往下看,由于你要的只是简单的资料,所以只有这几页,没问题的话,就结下尾款吧?” 付了钱,侦探离开,白钧言却没走,他拨通了任昭的电话,试探道:“我刚在路上看见一辆车,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我记得,那个渣男座驾就是慕尚吧……?” “是……”任昭不懂他怎么突然提起这个来,“上海那么多宾利,多半不是他的。” “嗯嗯,我就是觉得像嘛,当时又生气,就踢了一脚,我记得,车牌号好像是,5…541,对,就是这个。我还拍了照片,发给你看。” 白钧言把侦探拍的,那张司机为他撑伞的侧脸远照发了过去,车牌号很清晰。 “……” 任昭沉默了。 “喂?昭昭你怎么不说话了,不会就是他吧?” 过了几秒,电话那头才“嗯”了一声。 照片看着有些模糊,但依稀是那个人。 而且任昭记得的,那天司机开着车来为他送伞,任昭看见车牌的时候还笑疯了,因为车牌号刚好是541,读起来很像“我是1”。 “是他…上海真的好小,”他语气带着一丝痛苦,“钧言,你真的不要去找他麻烦,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我不想再跟那个人有半点瓜葛。” “好好好,我不找他麻烦,你别担心了。” 确认就是此人,白钧言打开笔电里命名为“百年鸟龟下臭卵大作战”的文档。 这是他的习惯,第一步找到渣男,已经完成了;第二步找人勾引渣男,人选也有;看了眼时间,下午五点,快到他和陈斯然约好的时间了。 白钧言身边亲近的朋友里,只有任昭是gay。对于发小的性取向,白钧言起初心情很复杂,但很快就能接受,还反过来安慰忐忑的任昭:“没关系的兄弟,这是天生的,也不是你能选的。” 他并未疏远任昭。 而今天约见的陈斯然,便是个此中高手。他是白钧言念预科的时候认识的朋友,一年预科没念完,人就因为家庭变故回国了,那时候两人是住在一起的。 陈斯然一直就是个玩咖,和任昭这种纯情小gay相比,俨然两极分化。陈斯然擅长玩弄人心,一个月换一次男友,罗曼史讳莫如深。 约他见面前,白钧言简单说了情况,本意是要问他:“你圈子广,认识的人多,有没有长得漂亮的,愿意帮我个忙……你放心,绝对不会亏待他的!” 陈斯然问渣男长什么样。 白钧言说:“……渣男长得不错,皮相很好。” “那我知道找谁了。”陈斯然道。 “谁?” “我啊,”陈斯然理所当然,“白钧言你不知道吗,我最擅长玩弄男人心,尤其是这种心肝肺都烂到家的男人,老子来滋醒他!你闺蜜也真是的,怎么为这么个臭男人想不开啊!” “……不是闺蜜,那是我发小!” “一个意思啦。” 就这样,陈斯然坐在了白钧言的对面,一张被人工雕刻过的俊秀脸庞,几乎看不出整容痕迹,穿着浅蓝夹白的摇粒绒卫衣,既青春又清纯,单看脸,根本想象不出这是怎样一个妖艳贱-货。 陈斯然的男人缘女人缘都很好。 但是有一些让白钧言受不了的毛病,比如,一见面就不客气地把背包丢在沙发上,凑过来抱他:“死丫头!” 就这么轻轻一抱,白钧言猛地被他身上的香水味给闷到了,涨红一张脸道:“不要这么叫我,神经病,我又不是于正!” “我是直男!”他晦气地强调。 “好啦,”陈斯然坐下来,身上的名牌价值不菲,他甚至非常得意,悠然地喝了口肉桂拿铁:“这个限量版的围巾,前男友送的,花男人钱我很有一套。说吧,渣男叫什么?” “这是资料,”白钧言长话短说,坐在他身旁将笔记本打开,“这是pn。” 陈斯然扫一眼资料:“怎么连个正脸都没有。” “这个半侧脸,不是挺清楚的吗?虽然戴着墨镜。”白钧言抽出另一张偷拍照,场景是在健身房,这种健身房瞧着很私人,也不知道那个侦探怎么混进去的,渣男在跑步机上挥洒汗水,穿的灰色短裤,露出两条大长腿。 这一张男人的脸庞被长焦镜头放大了,他上身穿黑色卫衣,黑发很短,不太有精英感,看着还很像学生,跑步时专注的侧脸真的有股英俊逼人的青春气。 陈斯然“唷”了一声,白钧言也不知道他的目光凝固在哪里,总之不是什么好部位。 陈斯然认真地看了一遍资料。 李赫的家貌似在陆家嘴的商圈中心,具体位置不清楚,但健身房的地址调查了出来,侦探先生还特意标注:年费五十万的健身房。 除此之外,还有他常去的一家意式咖啡厅,在南京西路。 “哦,这家咖啡厅啊,这个李赫常去的这家老板,我认识哦。” 陈斯然几乎两眼放光地盯着那张流汗的照片,“极品1啊这是,就冲他这颜值身材,放我们圈子谁管他渣不渣的,这个忙,我肯定帮你!” 白钧言一阵无言:“陈斯然,你这就是盲人在海底捞甩拉面。” 陈斯然扭头:“?” 白钧言面无表情地坐远了一些:“盲人甩拉面,瞎扯,看你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可别反过来被渣男pua了。” “这怎么可能,”陈斯然扬起下巴,“资料看完了,我拿回去研究,我看看你的pn。” “喏。” 陈斯然看向他的十三英寸屏幕。 他端起咖啡杯,文件标题赫然吸引了他的注意:“百年鸟龟下臭卵?什么意思。” “就是老王八蛋没有几8的意思。” 陈斯然猛地被呛到,一口肉桂咖啡喷在屏幕上。 空气霎时安静了,白钧言扭头瞪着他。 “咳,不好意思,”陈斯然马上抽出纸巾擦电脑屏幕,边擦边竖起大拇指,“厉害啊白钧言,歇后语男神啊,家教有方啊。” 白钧言的外公,是有名的评书先生。 “好了,你快看看计划,我写的很详细。” 都是白钧言看了讲师功课,熬夜总结的知识点。 陈斯然简略看了下,计划分为三步,找机会认识渣男,分析渣男会比较喜欢柔弱内向、没有主见的性子,因为这样比较容易被pua,所以一定要装成渣男的目标对象。在健身房偶遇,在咖啡厅偶遇,在宠物店偶遇—— 根据资料,渣男养了一只叫friday的比格犬,每星期定期带去洗澡。 第45章 第 45 章 卫生间里,??他用湿纸巾擦了脸,才发现自己脸上居然这么多酱…… 难怪李赫刚刚看着自己忽地笑了一下——可恶!白钧言还以为他是不是也有点心动,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自己长得搞笑。 那他笑得未免也太开心了点吧?? 这种丢脸的瞬间让白钧言相当在意,??默默咬牙气了半个小时,??才想起给他发消息:“你别在那个儿童游乐区吹冷风了,??去咖啡厅坐着吧。” 李赫回:“没关系,??不冷。” 没等他回,??李赫又发来:“而且我一喝咖啡就睡不着,不想去咖啡厅。” 白钧言:“那可以去图书馆啊。” 他们园区除了咖啡厅,??还有一家公立图书馆。 这时,同事雯雯跑进办公室:“我刚刚在儿童游乐区那边看见一个大帅哥,哇塞那个腿那个身材,九头身大帅比!” 另一个女同事:“外国帅哥?” “不是,??我不是近视吗,??我走近了看,??是中国人啦,??不过真的好高,特别帅!男模!肯定是男模!” “比关泽还帅吗?” “那……”雯雯下意识止住话头,“各有各的帅!” 坐在白钧言身侧办公的帅哥抬起头来。 雯雯形容说:“气质特像年轻时候的丹尼斯吴!又少年又温柔还不羁还有混血的感觉!” “!” “我的妈呀!” 几个女同事结伴飞奔去儿童游乐区,过了几分钟,??回来摇头:“人都走啦!哎,去晚了,没看成,可惜了。” 正在办公电脑上悄悄搜索“丹尼斯吴”的白钧言,??摸出了手机。 问李赫:“你还在外面吹风吗?” 那边回:“没。” 可能是因为闲着,??回复得特别快:“在咖啡厅坐着,??李煊来了?” “没来,??就是问问你,你不说不冷,说一喝咖啡就睡不着吗。” “是,刚刚不冷。” 结果自己坐了一会儿,还是感觉冻。 李赫打字很快:“你走了我就觉得好冷。” 打完发送出去,几乎是立马,就感觉这句话不妥,想撤回的,但那又太刻意了点。 如果是对其他人,李赫也不会觉得不妥,但白钧言…… 李赫有种控制不住,想继续下去的念头。 白钧言垂着头,也回:“那我的作用,就是小太阳啊?我身上很暖和吗。” “嗯。”李赫简短地回:“你继续工作吧,李煊来了就叫我。” 落地窗外的三株桂花树伫立,遮挡了大部分的冬日阳光。从正午到下午五点,日光从顶空到西落,红色的夕阳浮动,李赫闭着双目,脑子里却一直在重播他的注视。 那张花掉的、蹩脚的,又有点打动人的笑容。 他在咖啡厅等到快睡着了,一整个下午过去,也没等到人。中途发过几次消息,都没得到回复。 白钧言五点下班,过来找他,说:“刚刚同事问了,李煊的助理说临时有事,就不来了,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啊?没关系,不过,他今天都不来了吗?”坐在咖啡厅的暖气里,李赫脱了外套,露出内里的白拼黑高领羊绒毛衣,款式宽松,项链就挂在毛衣外面,是一只黑色的许愿骨。 “不清楚啊,跟这些艺术家沟通,总之是……偶尔碰上这些事。” 白钧言坐在他旁边:“那你还继续等吗?” 李赫应该是用手托着脸睡了一会儿,脸颊边有一点很浅的红印子,睡眼惺忪的模样,揉了下眼睛说:“他兴许不会来了。” 白钧言:“抱歉啊,害你白跑一趟……我也过意不去,我请你吃饭吧?” 李赫站起,看了眼时间,稍有犹豫:“下次吧,今晚我有点事。” 不是推脱,的确有事,跟朋友约了晚餐。 “下次我请你。”李赫说。 “噢。”白钧言无所谓地点点头。 是夜。 张超带李赫来了“et”酒吧,李赫还没进去,只是站在门前梧桐树前抬头,就认出了这一间:“是这家啊,你朋友开的?” “你来过?”张超带他进去,他和李赫这种爱看书的不一样,不管在哪儿,他都喜欢热闹、人多的地儿。 李赫点头:“来过一次。” 他的社交活动其实不多,喜欢享受孤独的时光,回国后除了开会和工作,唯一一次大型的活动,就是校友的讲座。 张超:“跟谁来的?你除了跟我喝酒,还会跟谁?唐凌?不是吧?”二人进卡座后,张超观察他的表情,“我知道了,唐凌他表弟!那个gay!” “…不是。” 张超翻开酒单:“那你自己跑来酒吧买醉啊?不会跟司机喝酒吧?”他知道李赫是个相当自制的人,自己只要不约他,他就能在壁球馆或者图书馆待一整天,除了上班就只有这些无聊的娱乐,宅到不行的性子。 “跟一个朋友来的。”李赫发现张超点了自己上次喝的威士忌,神色就更微妙了。 那天晚上的事他记得很清楚,白钧言对他的态度很奇怪,也很冷漠,第二次也是,但第三次见面过后,白钧言明显就温和了。 可能是生病了,在吃药,李赫自动在心里给他找好了理由,而最近情绪稳定了,也是因为吃了药控制住了。 “在想什么?”张超的手掌在他眼前挥了挥,嗅觉敏锐,“你不对劲,你有情况。” “没有。”称不上是什么情况。 白钧言应该是喜欢自己吧,但李赫身旁有太多喜欢他的人了。 张超:“就是有情况,你一说谎就这个表情!” 李赫看向他:“什么表情,我怎么不知道?” “心虚的表情啊,你口是心非就是这个样子,”张超灌了一口酒,很欣慰地拍他的肩膀,在堵着耳朵的音乐声里喊道,“阿赫啊,我以为你要跟狗过一辈子了,你个恋爱小白啊!” 李赫奇怪道:“你怎么知道他叫小白?” “……?” “你真是年轻人吗?你不上网冲浪吗?!我是说,你是恋爱小白,意思就是……你没经验,傻,容易被人骗,这都多少年的过时词语了。”张超一时难言,又起了兴趣,“那个人叫小白啊?” “……嗯。”李赫自然不会告诉他,那个人就是白钧言,是张超在斯里兰卡救下的投海者。他打算揭过话题,但张超穷追不舍,追问“小白”是谁,什么样的人,怎么认识的。 “认识不久,”李赫简短地说,“年纪小,很……热爱工作,有梦想,有想法。” 张超一口酒喷到桌子上:“……你是他面试官?” “不是,”李赫擦了擦不小心被溅到的手背皮肤,“我只是…在说他这个人的品格。” 两人在嘈杂的音乐声中对话,张超问模样,李赫形容说:“眼睛圆圆的,皮肤白,像…毛茸玩具,像比熊那种。” “比熊……比熊犬啊?我的天哈哈哈哈,”张超啧啧称奇,“李赫啊李赫,我知道你是狗奴,收留那么多流浪犬,但我没想到你找对象都要找长得像狗的。” 李赫无奈地解释:“我不是说他真的长得像,我的意思是……”他很可爱。 最后那四个字太轻了,张超听不清楚,重复了一句:“你说什么?” 李赫摇摇头,和他碰杯:“没什么。” 夜深了,小刘开车把他和朋友分别送到家。 李赫喝得克制,恰好是一个微醺的、看什么都觉得浪漫的状态,不影响明天上班。 到家,他没有趴下就睡,而是进了浴室。 白钧言这个点就关灯睡觉了。 迷迷糊糊之际,白钧言要睡着了,又听见群消息的提示音,是园区的群,园区保安大爷说:“谁把这么多花丢在这里?浪费钱!” 嗯? 白钧言想起来,是白天同事关泽收到的花。 这不关自己事,他闭了眼,忽地想起。 关泽就坐自己旁边,那自己身上会不会有花粉? 自己靠李赫那么近,他会不会过敏? 过敏这种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可能就死了……毫无征兆的。 白钧言只犹豫了一瞬,就给他发了消息:“在不在?” 那边没有回复。 是睡了吗? 白钧言给他打了电话,电话响了一会儿,无人接听,他重新拨通,心底有些害怕了。李赫不会是因为过敏出什么事了吧?! - 浴室。 正在冲澡的李赫听见外面传来狗吠,连着叫了好几声。 他们家星期五,是不爱叫唤的那一类狗,明显是有急事叫他。 李赫顶着满头的泡泡,拽过浴巾围在腰间,光脚走出去:“freddy?” “汪!” 李赫听见了放在外面的手机铃声。 发丝上的水珠,顺着肌肉线条流到地板上,每一步都有清晰的水印子,李赫拿起手机,是白钧言。 “喂?”他接通电话,有些疑惑。 “你终于接了。”白钧言稍微松了口气,报复归报复,死了可不好玩了,要是李赫因为过敏身亡,自己下半辈子就要背负这种害死人的愧疚活一辈子了。 白钧言才不愿因为他毁掉自己的人生。 他声音带着急躁:“你今天不是见了我吗,你现在身上有没有痒啊,或者其他奇怪的感觉?” “你指什么……”李赫困惑地抬手摸了下还没擦干的右边胸膛,白钧言指什么,心动吗? 心脏的跳动依稀和平日是一样的,又仿佛不同。可喜欢一个人,对一个人产生感觉,心动,哪是那么简单的事啊。 李赫又不想说没有,这怕是会让人伤心吧,想了半天说:“可能有一点点……吧。” 白钧言在电话里大声道:“那你快吃药!” 李赫更不解:“为什么要吃药?” “笨蛋,你过敏了啊!!!” “噢……”李赫顶着头上泡沫,竟然没有问为什么,就出去找医药箱,“找到了。” “那你快点吃了。”白钧言催促道。 视线有些晃动,李赫按照药盒说明把药倒出来,就着水喝了:“我吃好了。” “那就好,”白钧言打了个小哈欠,闭了眼,“我挂了啊拜拜。” “等一会,小白,”李赫转身回卧房,“你再多说会儿。” “唔?”白钧言充满倦意的声音道,“……说什么?” 李赫把声音开外放,埋头在洗手池,放了细小的水流冲走头顶泡泡:“说个歇后语吧,我想听。” 10 “……哈??” 陈斯然当即清醒了:“白钧言你要做什么,你又不是gay,直男骗gay,天打雷劈!” 白钧言手里两把筷子活似一对铡刀:“那又怎么,就因为我是直男,我不会被渣男皮相迷惑,很完美啊。” 陈斯然不懂,平日看起来特别温和的一个人,有时候却能有这样可怕的报复心,报复的手段有那么多种,偏偏选择了这种以牙还牙的方式,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那你怎么装gay,你会撒娇吗?” “不会。” “你这人,又不会卖萌,又不会撒娇,你除了声音好听一点,嘴皮子花点,长得……长得虽然不差。”是长得很干净顺眼的类型,皮肤白净,瞧着家教家底好,且越看越耐看,有酒窝,蛮讨gay喜欢的。 “但是拜托,我这个上海艾玛沃森从他面前走过他都面不改色!你觉得哪点能吸引别人?” “呵,请问艾玛沃森小姐本人知道这件事吗?她要是知道,肯定连夜爬上崆峒山,许仕林找了胡媚娘,你不要碧莲了。” “白钧言你这张嘴……救命。”他戴上了痛苦面具,发誓努力学歇后语,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 “我这还不是为了帮你!” “你少管,我有办法。”接触下来,白钧言甚至觉得李赫有点m,当然那可能只是表象。其实……和自己想象中的样子很不一样,肉眼来看,根本不像那种人渣。 但很多明星被爆出这种丑闻前,大家都想不到他竟然是那种人,所以,不能以表象为推测。 “你有什么法子,你还在贴吧下载撩汉手册,你不信就去试试,你用那些,往身上倒红酒的方式吗,人家不当场起诉你才怪!” 可白钧言说什么都不信他了,陈斯然的方式要是奏效,还用得着自己亲自出马吗? 夜幕深沉,二人告别,陈斯然进了地下通道,白钧言坐上出租车,他特意调出之前私家侦探调查的资料,又看了一遍。 李赫是独子,李辉唯一的儿子。 今夜有月食,深蓝夜空上挂着一轮诡谲的血月,出租司机说:“网上有人说,这种异象最好不要看,会有坏事发生。” “是吗?”哪来的这样的说法。 兴许天性就不信邪,他听完不仅没有低头,还仰着头盯着多看了一会儿。 到家后,白钧言看任昭没有上播,就给他打了电话。白钧言最近劝他去寻找一份新感情,任昭虽然嘴上说好,却很不自信:“我住的民宿附近,有家餐厅老板的儿子就很不错。但是人家怎么可能喜欢我,我长得也不行,又没有钱,也没有工作,我家里还……” 白钧言嘴皮子都说累了,不晓得要开导任昭多少次,告诉他,他真的没有那么差劲,白钧言上网查过这方面资料,因为感情受伤而选择寻死的,不在少数。 他换了话题:“今天晚上别出门了,有红月,那个看了会倒霉的。” - 红月的影子渐渐退去,就挂在窗外梧桐树后方的当空。 “是因为月食吗,今晚怎么这么邪门,一直在输,李赫你说,你是不是偷偷请了什么黑财神回家?” 李赫面前的筹码已经堆积如山了。 他摇了下头,桌上两张纸牌仍旧盖着,一次都未曾翻过来看过一眼。干净修长的手指夹着香烟。 此举早就引起了人的注意:“你从不看手牌,怎么还敢玩到最后?” “习惯。” 唐凌就笑:“这小子我早说了,他是会算牌的,就算他不看手牌,也有赢的底气。跟他玩牌只有输的份,上次,我就输了一辆车给他。” “噢,原来唐总你的gamera就是输给了他啊!” “算牌,原来玩德扑也能算的吗?” “不能,”李赫说,“只能赌概率。” “概率,谁不知道赌概率啊!关键是今晚你就没输过。”虽然并非每一把都赢,但没有把握的时候,会很干脆地fld,加上德扑玩法的特殊,导致他桌上一堆筹码。 “今晚手气好。”他很简洁地解释,把筹码往中央一推。 一桌十个人都望向他:“all??in了?” 两分钟后,李赫手里筹码全都输光,众人笑他:“赢了一晚上,最后一把全部输给唐凌了,你这是,把好运用光了啊。” “赌博不就是如此,牌桌上赢来的,最终都会输出去。”李赫拿上外套,倒是淡定的笑了一下,“我也没筹码了,你们继续慢慢玩。” “不是吧,你这就要走了?”有人道,“来我这还有筹码,借你。” “不是,有点事要回家,车在外面等我了。” “这是家里有人了?” 李赫还是摇头:“没人,有只狗。” “哦……”唐凌想起来了,“你把星期五也托运回来了是吧。” 他点头。 唐凌:“你自己住?没有保姆么,不帮你遛狗吗。这才十点半,再多坐会儿。” “不了。”李赫解释明天还要上班,“你们慢慢玩,我就不扫兴了。” “你还是这样,从来不干半点出格的事。”唐凌有些无奈。在他和李赫认识的十年里,见证对方从稚嫩的少年成长到如今的模样,或许李赫干过最出格的一件事的,就是花了一百万刀买了一家位于怀俄明州的林场——目的只是为了让收养的上百条流浪犬有家可归。 动物为他提供情绪价值,以至李赫身边从来都没有恋爱对象。 三年前,二十岁时的唐凌在佳士得买艺术品,不到二十岁的李赫,在林场的湖边钓鱼,亲手下厨招待来林场认养狗狗的陌生人。 唐凌认识的许多人,同样家境身家的,哪怕聪明、努力,可因为一些天生的优越感,仍然有许多不好的习性。 而李赫玩冰球,打壁球,爱冲浪,喜欢在沙滩晒太阳,和狗一起玩沙滩排球,没有半点不良嗜好,他被自己带的染上烟瘾,但更过分的,李赫说什么也不碰。 “这样,也不能让你白输,小燦,”唐凌唤来家里表弟,“你带小赫哥去酒窖,把我刚带回来那瓶perrier??juet给他捎上。” 沈燦刚刚就坐在唐凌背后,一直看他打牌,没有挪过窝。闻言起身,在前面领路,带李赫下了酒窖。地窖里气温低,黑砖缝隙里横着放置了数不清的酒瓶,被灯光烘烤得温暖而干燥。 沈燦找到唐凌刚带回的酒,小声地问他:“小赫哥,我好奇一个问题,可以问吗?” “你说。” “你真的会算牌么?” “当然不。” “那我哥说你会算,以前他输给你好多钱。” “要是会算,刚刚会输给你哥么?” 沈燦想了想,把酒用皮箱装好递给李赫,黑溜溜的眼睛直视着他:“不过,你刚刚赢了那么多把,最后一把,我看着像是故意输的。” 李赫露出一个很细微的笑,回首看着他道:“你还在念书吧?” 沈燦目光扑朔,脸颊微红:“嗯,念大一了,去年我考试,你还让我加油的。” 李赫对这件事没记性,唐凌的表弟他只见过两三次,闻言道:“少钻研别人打牌,赌是害人的,要认真读书。” “嗯,好,我记住了,我不打,我就是看看。” 两人说着话出去时,被张超看见了,注意到唐凌他弟贴李赫贴得很近,一脸的笑意,眉心就是一拧,有种不太好的直觉。 当晚,张超就打电话给他,提了一嘴:“唐凌他弟是个gay,你最好给我小心一点。” “小心什么,他只跟我说了四句话还是五句话,他也不知道我是吧。”李赫正在浴缸里泡澡,香薰蜡烛火光摇曳,飘出天竺葵的淡淡幽香。 张超一时无语:“那些gay,有gay达的你懂吗,你再像直男你也是弯的!他看你眼神不对劲啊,你信我的,离远一点就是了,除非你也想跟人家小孩子玩。” “不想。” “那就远一点。” “好。”李赫答应了,正好又看见沈燦给他发了消息,半小时前,沈燦问他到家没有,他方才回了,说到了,沈燦又发了消息问他:“小赫哥,你过几天跨年夜有什么安排吗?” 李赫回:“跟家里人吃饭。” 沈燦似乎打算再约他,因为张超提了醒,李赫很干脆地用晚安为结尾,结束了对话。 - 31号这天跨年,李赫赶在快闭馆前去了美术馆,下午三点半,美术馆人烟稀少,空旷的展厅被清水混凝土包裹住,他站在雕塑作品《腐烂》的围栏前,展品前那冷冰冰的聚光灯是唯一的光源。 一旁的美术馆员工见他脸色沉着,主动说:“今晚就会撤展了,所以这件展品其实在这里已经放了有一个月了,而因为腐烂而产生的些微异味,是该展出的一部分,虽然有很多人反映,但艺术家仍然坚持不打扫,而是保持原样。” 在刚刚进园区的时候,李赫就瞥见了白钧言,对方应该是给同事买咖啡去了,手里提着白色的马苏盒,从那边咖啡厅出来。 尽管看见了,他却没有找白钧言,而是询问这位主动为他介绍的员工:“这些展品,撤展后会搬到哪里去?” “……一般是寄回艺术家的手里,有的艺术家是自己叫物流来搬走。” “那这一件呢?”他指着那几乎无人问津的黑色雕塑。 “……这,我就不清楚了。” 李赫问:“如果我想买下它呢?或许,你们美术馆能帮我联系到这位叫李煊的艺术家吗。” 员工摇了下头:“这要策展人才有权限,有的展品是非卖品,先生不妨去那边办公区域问问我们策展人……啊,小白,”这位员工忽然看见路过的白钧言,“小白,这位先生想买展品,你有空给他简单介绍一下吗?” 白钧言是实习生,他长得乖巧温和,脾性好,所以同事也都管他叫小白。 被这么一唤,白钧言扭头看见李赫,一瞬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怎么又来美术馆了?? 李赫注意到他,也是愣了下,旋即很礼貌地朝他点头:“你好。” “你喜欢这件展品?”白钧言怀里抱着展出文件,走到李赫面前,声音很平,“那跟我谈吧,这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第46章 第 46 章 02. 说起白钧言和任昭的关系有多铁,是从小到大认识的朋友都会误会是亲兄弟的程度。 任昭是白钧言的发小,两人父辈就是好友,打小认识。 白钧言家里做建材生意,任家从政,但早年出了点事爸爸被双规,从十五楼跳下去当场身亡,家道中落后,妈妈再嫁把他养大,又生了个弟弟。 正因为此,高中时任昭跟家里出柜,也没有受到过多的阻碍。 任昭妈妈生了弟弟后,得了产后抑郁。 所以任昭过得很不好,家人对他漠不关心,他也变得不爱学习,家里骂他没结果,索性也不管了。任昭自暴自弃更不愿意去学校了,只有白叔叔一家还对他好。 白钧言记得他生日,一家出门旅游的时候还带着他一起去,帮他办转学,两人一起在私立中学念一个班。 那会儿起,他就爱来白钧言家里住,跟白钧言玩一起、住一起。 天津人念“白钧言”三个字,念快了就是“白卷”,任昭跟着白叔叔白阿姨一起,叫他小名卷卷。 两人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 不过白钧言在多伦多上的本科,任昭在上海念某二本。 发小从小缺爱,这样的性格容易被情绪操控,白钧言不难想象,渣男是如何可恨的pua他的。 周六下午,刚在美术馆入职没两天白钧言,终于腾出了时间,在咖啡店约见了帮他查事的“私家侦探”。 侦探很靠谱,一周就查出了结果,将纸质文件神神秘秘地从玻璃桌上推给对面的白钧言,声音压得很低:“白先生,你看看,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白钧言从对方的茶褐色墨镜上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他低头翻开文件夹,第一页是一张偷拍的照片,男人从黑色慕尚下车,落雨天,司机给他撑着一把墨黑色的大伞。男人长得很高,黑伞半遮住脸,看不清长相,只能隐约看见清晰的下颚线露出来,整个画面有种说不出的、肃穆的贵气。 几乎是一眼,白钧言就能确信,这就是那个该死的渣男! 因为这辆宾利车,是任昭提过的。 “他司机开着宾利来给我送伞,那一刻,我就是小说主角。” 侦探察言观色,不无得意地露出牙齿:“白先生,是他吗?” “…是,”白钧言咬牙切齿,几乎是拽一般将薄薄的照片捏得变形,接着他翻页,看见了 “他是什么,韩国人吗?名字怎么一股子棒子味道。” “不是韩国人。” 侦探打量着对面的年轻人,五官虽然很嫩,皮肤白生生的,神色却透出一股气定神闲的傲气。他干这一行,看人准,一看便知是个养尊处优、大概学识也很高,家底也不错的青年。 “你往下看,由于你要的只是简单的资料,所以只有这几页,没问题的话,就结下尾款吧?” 付了钱,侦探离开,白钧言却没走,他拨通了任昭的电话,试探道:“我刚在路上看见一辆车,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我记得,那个渣男座驾就是慕尚吧……?” “是……”任昭不懂他怎么突然提起这个来,“上海那么多宾利,多半不是他的。” “嗯嗯,我就是觉得像嘛,当时又生气,就踢了一脚,我记得,车牌号好像是,5…541,对,就是这个。我还拍了照片,发给你看。” 白钧言把侦探拍的,那张司机为他撑伞的侧脸远照发了过去,车牌号很清晰。 “……” 任昭沉默了。 “喂?昭昭你怎么不说话了,不会就是他吧?” 过了几秒,电话那头才“嗯”了一声。 照片看着有些模糊,但依稀是那个人。 而且任昭记得的,那天司机开着车来为他送伞,任昭看见车牌的时候还笑疯了,因为车牌号刚好是541,读起来很像“我是1”。 “是他…上海真的好小,”他语气带着一丝痛苦,“钧言,你真的不要去找他麻烦,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我不想再跟那个人有半点瓜葛。” “好好好,我不找他麻烦,你别担心了。” 确认就是此人,白钧言打开笔电里命名为“百年鸟龟下臭卵大作战”的文档。 这是他的习惯,第一步找到渣男,已经完成了;第二步找人勾引渣男,人选也有;看了眼时间,下午五点,快到他和陈斯然约好的时间了。 白钧言身边亲近的朋友里,只有任昭是gay。对于发小的性取向,白钧言起初心情很复杂,但很快就能接受,还反过来安慰忐忑的任昭:“没关系的兄弟,这是天生的,也不是你能选的。” 他并未疏远任昭。 而今天约见的陈斯然,便是个此中高手。他是白钧言念预科的时候认识的朋友,一年预科没念完,人就因为家庭变故回国了,那时候两人是住在一起的。 陈斯然一直就是个玩咖,和任昭这种纯情小gay相比,俨然两极分化。陈斯然擅长玩弄人心,一个月换一次男友,罗曼史讳莫如深。 约他见面前,白钧言简单说了情况,本意是要问他:“你圈子广,认识的人多,有没有长得漂亮的,愿意帮我个忙……你放心,绝对不会亏待他的!” 陈斯然问渣男长什么样。 白钧言说:“……渣男长得不错,皮相很好。” “那我知道找谁了。”陈斯然道。 “谁?” “我啊,”陈斯然理所当然,“白钧言你不知道吗,我最擅长玩弄男人心,尤其是这种心肝肺都烂到家的男人,老子来滋醒他!你闺蜜也真是的,怎么为这么个臭男人想不开啊!” “……不是闺蜜,那是我发小!” “一个意思啦。” 就这样,陈斯然坐在了白钧言的对面,一张被人工雕刻过的俊秀脸庞,几乎看不出整容痕迹,穿着浅蓝夹白的摇粒绒卫衣,既青春又清纯,单看脸,根本想象不出这是怎样一个妖艳贱-货。 陈斯然的男人缘女人缘都很好。 但是有一些让白钧言受不了的毛病,比如,一见面就不客气地把背包丢在沙发上,凑过来抱他:“死丫头!” 就这么轻轻一抱,白钧言猛地被他身上的香水味给闷到了,涨红一张脸道:“不要这么叫我,神经病,我又不是于正!” “我是直男!”他晦气地强调。 “好啦,”陈斯然坐下来,身上的名牌价值不菲,他甚至非常得意,悠然地喝了口肉桂拿铁:“这个限量版的围巾,前男友送的,花男人钱我很有一套。说吧,渣男叫什么?” “这是资料,”白钧言长话短说,坐在他身旁将笔记本打开,“这是pn。” 陈斯然扫一眼资料:“怎么连个正脸都没有。” “这个半侧脸,不是挺清楚的吗?虽然戴着墨镜。”白钧言抽出另一张偷拍照,场景是在健身房,这种健身房瞧着很私人,也不知道那个侦探怎么混进去的,渣男在跑步机上挥洒汗水,穿的灰色短裤,露出两条大长腿。 这一张男人的脸庞被长焦镜头放大了,他上身穿黑色卫衣,黑发很短,不太有精英感, 看着还很像学生,跑步时专注的侧脸真的有股英俊逼人的青春气。 陈斯然“唷”了一声,白钧言也不知道他的目光凝固在哪里,总之不是什么好部位。 陈斯然认真地看了一遍资料。 李赫的家貌似在陆家嘴的商圈中心,具体位置不清楚,但健身房的地址调查了出来,侦探先生还特意标注:年费五十万的健身房。 除此之外,还有他常去的一家意式咖啡厅,在南京西路。 “哦,这家咖啡厅啊,这个李赫常去的这家老板,我认识哦。” 陈斯然几乎两眼放光地盯着那张流汗的照片,“极品1啊这是,就冲他这颜值身材,放我们圈子谁管他渣不渣的,这个忙,我肯定帮你!” 白钧言一阵无言:“陈斯然,你这就是盲人在海底捞甩拉面。” 陈斯然扭头:“?” 白钧言面无表情地坐远了一些:“盲人甩拉面,瞎扯,看你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可别反过来被渣男pua了。” “这怎么可能,”陈斯然扬起下巴,“资料看完了,我拿回去研究,我看看你的pn。” “喏。” 陈斯然看向他的十三英寸屏幕。 他端起咖啡杯,文件标题赫然吸引了他的注意:“百年鸟龟下臭卵?什么意思。” “就是老王八蛋没有几8的意思。” 陈斯然猛地被呛到,一口肉桂咖啡喷在屏幕上。 空气霎时安静了,白钧言扭头瞪着他。 “咳,不好意思,”陈斯然马上抽出纸巾擦电脑屏幕,边擦边竖起大拇指,“厉害啊白钧言,歇后语男神啊,家教有方啊。” 白钧言的外公,是有名的评书先生。 “好了,你快看看计划,我写的很详细。” 都是白钧言看了讲师功课,熬夜总结的知识点。 陈斯然简略看了下,计划分为三步,找机会认识渣男,分析渣男会比较喜欢柔弱内向、没有主见的性子,因为这样比较容易被pua,所以一定要装成渣男的目标对象。在健身房偶遇,在咖啡厅偶遇,在宠物店偶遇—— 根据资料,渣男养了一只叫friday的比格犬,每星期定期带去洗澡。 “这三步过后,渣男会对你有个初步的印象。你们gay之间,不都有气味,雷达的吗,你就勾引他,铆足劲的勾引,你可以……” “打住,不用你教,老娘就是精通人性的女讲师。” ——白钧言不知道一个男的怎么做到风情万种的,总之陈斯然就是能做到。他连笑起来的弧度都好像是公式一般。 白钧言知道他没工作,住在上海当网红,接点广告就活得很滋润。 《百年鸟龟下臭卵大作战》文档后面很笼统的写了怎么勾引,怎么假装贫穷美貌大学生,怎么骗渣男,让渣男大出血,羞辱渣男,最后一脚踹了渣男。 看得陈斯然啧啧称奇:“白钧言,你一看就没谈过恋爱,母胎单身吧?这种招数能奏效才怪!贫困美貌大学生的人设太过时了,二零零八年就没人写这种小说了。” “……要你管!”白钧言又瞪他。 “不要教我做事,这事我拿手,”陈斯然站起身,将包提起,犹如女王居高临下道,“放心吧,最多一周,这个李赫,就是我的舔狗。” “你住哪儿,要不要送你?”他小指勾着车钥匙。 陈斯然开的车是一辆深蓝色的玛莎拉蒂吉博力,他把着方向盘数落着男人小气:“车是我前前前任送的,我想要辆卡宴,他只肯送个烂玛莎, 还是辆泡过水的二手车,车龄巨老,三十万都卖不出去,鬼知道他从什么地方搞来的。” 这完全是白钧言认知范围之外的事,一方面觉得,陈斯然这样做人品似乎不太行的样子,一方面又觉得,他这样厉害,那个李赫岂不是要被整破产。 想想也是很爽。 白钧言工作的美术馆在汶水路,他租住在附近,刚搬过去没几天,还没安顿好。 陈斯然将他甩在楼下:“打算在国内待多久?” “这个再说吧,可能半年一年。” 陈斯然侧过头,光透过挡风玻璃照在他的额发上:“上海这个交通,你要不要考虑买一辆车?” “谢谢,我不买你的二手玛莎。” “……” 目视着陈斯然驱车离开,白钧言也步入小区。 为了方便通勤,他租住的小区就在江南美术馆附近,是两千零二年建成的老小区,小区品质一般,房子内部装修却不错,窗外毫无风景可言,只有夜幕降临了,一条条纵横交错的公路,沿路车水马龙,远处高楼林立,如漆黑巨兽,霓虹闪烁。 临睡前,白钧言想起有什么没发给陈斯然,他从收藏中讲pdf转发给陈斯然。 《三年讲师讲述经验:三句话,男人为我花了十八万!》 收到资料后的陈斯然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这太假了,都是骗人的话术,你留着自己看吧!” “骗人的吗?” 白钧言狐疑,回复:“我看了一点,我觉得说的还挺有道理的。你不用完全按照它践行,可以参考一下。” “书呆子!有空看这种教学,不如实战,看看我在哪儿!”打着字,陈斯然顺便开了视频,不过嘴里没说话,只是一边录,一边悄悄打字:“不是说,李赫星期六会去瑞派洗狗吗,我顺便就来了,看,这条是不是他的比格?我效率怎么样?棒不棒?” “你叫friday啊。”陈斯然弯腰看向笼子里洗得香喷喷干净净的比格犬,笑嘻嘻的,“你好啊,你的主人怎么还不来接你?” 透过摇晃的视频,白钧言看见比格脖子上的姓名牌。 【friday.】 【捡到联系139xxxxxxxx】 【恶犬勿碰】 三行字分别是名字、联系方式、警告。 白钧言眼疾手快的截图,试图存下手机号。 陈斯然也是打算看清楚号码,凑得更近了,脸几乎逼近了笼子:“friday,你的主人是不是不要你了,要不要跟我回家啦?呼,你别动,脑袋抬起来,让我看看……” 比格犬慢慢抬起了黄褐色的脑袋,深棕色的眼神无情地望着他。 这一秒,陈斯然发誓从狗的眼神里看到了鄙视。 “…这条狗在鄙视我吗?”他难以置信,正打算录下来投稿给比害盟(比格犬受害者联盟),冷不丁地,背后传来一道声线很低的男声。 “离我的狗远点。” 白钧言点头:“已经联系好了。” “噢。”李赫切开盘中的肉排,抬眼问,“小白,你是姓白,还是名字里有白字,全名叫什么?” “白钧言。三字,钧天合奏御香满的钧,言是相顾无言的言。” 李赫的古诗造诣不高,听他说的诗句其实没有概念,但他见过那两个字,是知道白钧言的名字怎么写的。 “但读起来很像一个‘卷’字。” “是……不过我不喜欢别人那样叫我。” 李赫:“为什么?” 他回答:“只有……我很亲近的人才那么叫。” 白钧言离开时,李赫把自己的名字发给了他。 “李赫。” 白钧言坐在车上,看见他简短的消息,打字:“好,我给你备注。” 旋即给他转账两千。 李赫没收,有些奇怪:“?” 白钧言:“你过敏还挺严重的…你赔我花的钱,我也赔你医药费。” 他现在是怕自己真搞错对象,先把钱还给对方再说,不然良心不安。 但白钧言看见李赫并未收取转账,而是说:“这个不急,看病没花什么,你也是无心的。先去解决住处问题,谁都有低谷,以后有钱了再请我吃饭吧。” 白钧言捏了捏眉心,应了“谢谢”,退出去,才看见陈斯然半个小时前的消息。 自己挂断后,陈斯然没有再打电话,现在悄悄的问自己:“有好事啊?我是不是不小心打扰了你的好事?” “没什么好事。”白钧言回。 陈斯然更小心了:“现在方便说话吗,他在吗?” “我回家了。” 旋即,电话就来了。 陈斯然噼里啪啦地张嘴:“天啊白钧言,我早上起来看见你的消息都惊呆了,什么你进度这么快吗,都去人家里了?!” “意外……”白钧言有点困惑,陈斯然不是说撩他很难吗。 “什么样的意外啊?哦,og,你太让我意外了白钧言,你这还叫直男吗??你让我脸往哪儿搁?我两个月没要到微信,你一上来都登堂入室了!” 白钧言本来也没睡几个小时,头更疼了:“斯然,我感觉好像搞错人了……李赫说,他有个亲哥哥。我看他也不像是渣男……”如果是,那李赫也太可怕了。 “搞错了?”陈斯然的声音听起来甚至有几分了然,“那他真的是直男?啊,破案了,我就说……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我上海斯嘉丽撩不到的基佬……” “我再调查一下……对了,你之前不是跟我说他虐狗吗,可我去他家,根本没发现有这个迹象,他对狗狗很好。你真的看见了?”白钧言怀疑道。 “啊……那个其实……”当时陈斯然太生气了泼他脏水,现在有点心虚,“就是……很轻的,踹了一下狗屁股……” “……” 白钧言无语。 “……你不是讨厌他吗,我也讨厌,我就,哎呀,对不住嘛,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要生气!”陈斯然嘻嘻哈哈的,追问:“快说啊,你怎么进他家的?” “装可怜罢了……他有点,圣母心。”除此之外,白钧言想不出其他的解释。 “???我怎么没发现。” “那是…你们磁场不对……不说了,我挂了。” “等等,等一下,我必须来一个,”陈斯然急忙阻止他挂断,“你的本事,真是……让我,小刀刺屁股,开了眼了!” 说完他好像意识到,这个歇后语用的不对,忙补救:“不对不对,是老奶奶爬楼梯,墙都不服就服你!” 白钧言哈哈道:“你是英国黄豆吃多了,假装洋人放洋屁。” 陈斯然:“……” 白钧言回家立刻补了一觉,醒来,联系了那位私家侦探。 侦探发誓:“他真是李辉独子,李辉承认的小孩,只有他一个。李辉如果还有小孩,除非是根本没有登记在他名下!” 互联网时代,没有秘密,但豪门秘辛也不是普通侦探能查到的。 私生子这个信息很关键,白钧言问:“李赫是私生子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们豪门嘛,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也是有可能的。” 等到和任昭的通话里,白钧言更不晓得怎么问了,如果给昭昭看照片,昭昭被刺激到了怎么办,任昭好不容易稍微开心一些,自己又要自私的去试探他吗? 他不知从何下口,一拖就是一周,拖到李赫询问他近况:“小白,找到住处了吗?” “嗯,找到了。”他回。 “那就好。”李赫没有追问住哪,而是询问李煊的事。 白钧言回复:“还没有消息,我尽力帮你打听了,对方还没有回复。” 李赫沉默了会儿,回好。 白钧言:“你过敏怎么样了?” “已经好了。” “那我就放心了,以后你别去买花了。” 白钧言心想不行,得快点搞清楚自己是不是弄错对象了。 他在电话里,听任昭说,餐厅小哥今天跟他聊了天,心情好像不错。 白钧言就问:“餐厅小哥叫什么,多大了?” “他叫艾伦,才二十岁。” 白钧言嘀咕:“怎么这么多叫艾伦的,我那个同学也叫艾伦,你记得的,我跟你讲过的。” “哈哈哈,我好像记得,开跑车送外卖那个吗?” “对,是他,艾伦最近也在上海,要约我吃饭,然后我才知道他中文名叫李河诶……” “什么?” 电话另一端的任昭,语气显然不对劲了:“李……” “李河。”白钧言意识到了,瞬间内疚道不行,“怎么了昭昭,你也刚好认识同名的……?” “没什么……这个名字好土,哈哈哈。”他看似不在意地嘲了一句,心情显然因为这个名字down了下来,白钧言连讲了几个笑话给他听,还说:“我有个新来的帅哥同事。” “帅哥同事,有多帅?直的弯的啊?” “这个不清楚,我发照片给你看,”白钧言从这位刚来的实习同事的朋友圈,偷了一张对方的生活照,转发给任昭,“帅不帅?”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我抱头试图躲藏 感觉26bsp;100个随机红包~ - 感谢在2022-01-1302:19:02~2022-01-1502:59: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谢谢!!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na体c、玄幽幽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勤劳的小职员、大馍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58551012个;小宝今天早睡了吗、nuovanebsp;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3书网on69瓶;2954714057瓶;pty、小祖宗50瓶;月光下的绿玫瑰39瓶;雨林霖、乃夕30瓶;arianne25瓶;陈陈23瓶;九微21瓶;晚宁和狗子、要、肉肉、涓涓、抒情、江停小宝贝、兴兴点灯、hokiii20瓶;橘子甜丝丝、大馍19瓶;嘿嘿嘿、每天都在绝望的等更18瓶;朝朝子、绝世好攻程博衍15瓶;喝可乐的小米粥、荔枝菌14瓶;厘米12瓶;小葡萄、零一一零、jene2、幻想、红豆、绝美老婆爱好者、小宝今天早睡了吗、清明的清、吾名名名名、雪雪茁壮成长、小柳丁籽、谢耳朵的猫、敲好吃的饼干、宝贝要早睡、冬零花度、糖醋排骨、大大是我身下受、晒、清知 、就是玩、pantu426、笑丶而不语、随便看文、美丽冬至~岛、56696882、作者的屁股蛋儿、果子哩、57045227、往昔、apple、紫棠、青椒真难吃、樱桃猪、4795434110瓶;追连载的我累了、刘歪歪歪歪歪、小棉花、玄幽幽9瓶;诸余7瓶;独倚高楼6瓶;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清晏、手持咸鱼干插个腰、繁花似、要当学霸的柴米、来自玫瑰星云的猫、是谢宁呀、hades.、呜呜呜、33579907、传说中的勇者的魔王、流年、草草会开花吗、禾七、泸州老窖、夏天、小苏哲儿、大猫炽雨、真真啊、花梨膏5瓶;君、亦心、沉迷四连考、没有星、失言而飞、是叫丘岢啊、恰柠檬、vvviogo4瓶;阿箐、的、屿3瓶;屁咧你刚吃了巧克力棒、ookid、汐汐、椒盐小土豆、apx、今天早睡早起了吗、别爱我,没结果、yvette、十算、49439049、ktlips、呆呆、两个小朋友2瓶;嘿嘿,小卷子、停过、持恒、iranda、柠小檬、飞来飞去、星尘、空夏、40098498、文荒蓝瘦、一j、就爱碎觉觉、3705邪、爱看书的小橘子、35415411、yylp、我是暖暖笑丫、一地零落的闲散、卤蛋、两筐、竹沥、月儿明、小+、片想、一只小青橙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第 47 章 手机也是任昭从警方那里拿到的。 任昭说:“我问警察要了他的联系方式,他叫张超,我打电话道谢,本想请他吃饭,好心人说他已经回国了。” “人家救了你一命,是应该好好感谢,”白钧言思索道,“我们回国再请他吃饭吧。” 对于救了任昭的人,他心里的感激难以言表。若不是碰巧有好人外出,任昭现在就沉没在印度洋的洋流里了…… 白钧言是临时请假来的斯里兰卡,多陪了发小几天,看他好像真的走出来了才安心。他不敢在国外待的太久,因为请的是丧假,若再请假下去,恐怕工作得丢。 回国那天下午他就去单位报到了,随后从陈斯然那里取回了健身卡,问陈斯然进度如何:“你们在一起了吗?” 陈斯然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含糊道:“快了快了。” 事实上,渣男油盐不进。 陈斯然给他送过蛋糕,说是自己做的松子蛋糕,连着几天在对方健身的时候,给他送矿泉水,送的水渣男有时很自然地收了,说谢谢。蛋糕和小饼干渣男却没有要,说不爱吃。 前后都大半个月了,陈斯然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无解的情况,感觉李赫种种行为,都是直男惯有的,还不是一般的直男,但为什么会收自己送的水呢? 直到昨晚,陈斯然觉得差不多了,找他要微信时,才找到答案。 好像是愣了一下,然后看着他说:“我不办卡。” 礼貌的语气带着平淡的疏远,既不是很冷漠,但也无法再进一步,甚至于说完,还在继续机械地做深呼吸和卧推。 当然,这么丢脸的事,陈斯然是不会如实告诉白钧言的。 所以白钧言还以为他进行的非常顺利。 - 从斯里兰卡回来的第二周,白钧言负责接洽的项目出了差错。 江南美术馆每周都有公益活动,就在公共图书馆外的广场,购买门票可免费参与,夏天有野营,秋天有陶瓷绘画等手作活动,冬天有手风琴的表演,青年艺术家的户外行为艺术展览等…… 这次圣诞特展,是他们提前一个月就开始策划的,跟一个丹麦的现代装置艺术家合作的室外玻璃装置展。 结果,昨天玻璃运过来的时候,不知是不是天气冷的缘故,工人一搬下来就碎裂了一片。玻璃很大,需要几个人合力抱起,短时间内,完全不可能找到能尺寸和质地都一模一样的彩绘玻璃。 丹麦艺术家大发雷霆,坚决不肯更改方案,认为他的作品,缺了这一片教堂玻璃,就少了灵魂。 有时会碰上这样对自己的作品说一不二,从不因地制宜的人,这位艺术家不肯妥协,宁愿撤展,无奈之下,大家只能熬夜开会商量替代方案。 这次特展分儿童和成人两个区域,成人的部分昨天就布置完毕了,现在差的是儿童展的部分。 同事文哥说:“就像去年一样,做气囊装置,寻找小卡片,糖果那种活动可以吗,去年得到了很多的好评,刚好仓库有现成的。” 周馆长直接否决说不行:“去年用过的东西怎么还能再用。” 整个办公室一共只有十来个人,围着暖炉七嘴八舌地商量方案:“彩绘盘子,请一个圣诞老人演员来,我也可以扮成圣诞老人……” 周馆长摇头:“我们又不是幼儿园。” 儿童展的重点在于互动性和趣味性,太复杂的小孩子哪里懂,简单的在过去几年已经被他们玩出花来了,本次丹麦艺术家的方案,本是个非常独到的策划,岂料出了这种差错! 白钧言抱着本子写写画画,最后撕了一张纸,竟然开始折纸,一时半会儿的也没有插嘴,过了好久才说:“我看仓库里,还有去年留下的圣诞树,可以布个室内景,邀请儿童进去许愿。” 有人插嘴:“这么老套的吗?” “不是,”白钧言晃了晃笔,忽然站起,穿着鞋踩在自己坐过的凳子上,手中方才折腾的“折纸”,方才现出面目,他将笔帽挂在刚才用毛衣线头打结的绳子尾端,忽然松手,将纸丢了下去——原来,这是一个用纸裁出来的降落伞。 众人不解地看着他跳脱的行为。 “我们可以折纸,也可以明天去采购,批量采购这样的小降落伞,原理很简单,从上方飘落就行了。在图书馆前面的空地做一个十五平方的室内空间,做一些简单的布景,随便做成什么样都行,比如说,展出一块带有“神秘力量”的雕塑、石头什么的。然后我们要告知进入空间的人,只要停在树下许愿,神明就会听见你的心声。” “……心声?” 望见周围同事领导或不解或荒唐的目光,白钧言淡定自若地解释:“做一个简单的体感装置,人只要站在特定的位置超过二十秒,这些降落伞就会带着答案,或者礼物,从天而降。” “啪嗒。”他丢下来的降落伞,带着笔帽再次落地。 白钧的解释简单易懂,是个简单的,类似求神拜佛等神秘仪式的装置,就好比在寺庙佛前虔诚地晃动签筒,如果恰逢某种外应,心有所愿之人,会不会认为那其实是神在回应自己呢? 周馆长若有所思,认为想法可行。 虽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装置,会认为上面是不是有人在操控,但这毕竟是做给儿童的展出。 “不过白钧言,你又怎样保证,人会站在你说的那个位置呢。” “他们会的,”白钧言语气非常笃定,“室内只有那一样物品,我们完全可以用聚光灯来引诱,就和餐厅喜欢用饱和度高的明亮色是一个原理,这是一种心理暗示。” “那……”坐在白钧言对面的同事开口,“这个装置的原理呢,难不成我们要安排一个人在屋顶,看见人进去了,就丢一个礼物下去么?” “自然不是,这是随机性的东西,如果人为操控,那就没有任何意义了。通过地面重量的传感器,站在特定位置超过二十二秒,装置启动,屋顶藏着的小降落伞就会随机掉下来一个。二十二秒是个很微妙的时间,”白钧言掏出手机,打开时钟秒表,“大家试试,在心里许愿,明年有没有什么想实现的,比如脱单,暴富。” 闻言,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被他所引导,竟真的在心里思考起愿望来。 屏息数秒,白钧言暂停秒表,拿着手机展示给周围人看:“不多不少,刚好二十二秒,除了有的人很贪心,许下很长很长的愿望,我想,二十二秒这个时间节点是完全恰当的。” 周馆长看着他的目光带着欣赏:“白钧言,四十八小时,有把握做完吗?” 他们展馆做过多次比这种要复杂数倍、甚至百倍的互动装置,需要大量的时间成本和人力成本来布置,白钧言提出的方案倒是不难,难就难在,他们剩的时间不多了,圣诞特展的票都卖出去了,总不能拿陈旧腐朽的方案来搪塞游客。 白钧言停顿了一下:“可能需要大家的帮忙。” “需要做什么,你尽管说,无论如何,24号的特展,一定要准时推进。” 搞懂了方式,众人说干就干,当即开始分工合作,几乎是一整夜,白钧言都在调试编程,周馆长请了工人来改造之前为丹麦艺术家的设计作品所建的钢架,四个工人敲敲打打了十多个小时,从晚上干到次日下午—— 而白钧言,也是彻夜不眠,次日在办公桌上趴着睡了三个小时,就起来继续调试了,同事点了外卖和咖啡给他,他也没来得及吃上两口。 晚上七点,他的装置差不多完成了,经过几个同事的测试,反响很好:“你做的概率是多少?” “我昨晚设计的百分之五十概率。”也就是一半一半,增加了随机性,许下心愿的人,不一定能得到回应,“不过,今天早上,我改成了百分之八十,因为是过节嘛,想让所有人都开心。” “那不是……还会有百分之二十的概率不开心?” “不会不开心的,”白钧言说,“你第一次没得到的东西,自然会去尝试第二次,第三次,叠加更多次,这种来之不易的得到,会让人更开心的。”他眨眼,“你想想是不是?” 同事笑着把咖啡递给他:“白钧言,你丫学心理学的吧?” “没有,我学的建筑。”他戴着手套捧着热咖啡,眼底浮现淡青色,皮肤被红色的围巾熏得温暖,白里透红,不过因为太久没休息,神色有些困倦。 “早点回去休息吧,好好睡一觉,馆长刚刚让我跟你说,明天你可以晚点再来上班。” 白钧言笑着点头:“嗯嗯,你也是。” 同事逐一离开后,白钧言还留在美术馆。 他打算做最后一轮的测试,这时,兜里的手机响了两声。 白钧言戴着手套的手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没想到竟然是一条短信回复—— 备注为好心人张先生的人,回复他:“我27号有空,那就27吧。” …… 白钧言摘了手套,戳戳屏幕:“张先生有什么忌口吗,爱吃什么菜系,外国菜还是中餐?” 这位张超先生,他已经联系了好几天了,对方不太爱回消息,问他在哪个城市,隔了两天才回复一个上海。 白钧言说自己也在上海,要请他吃饭,问他什么时候有空。 这一下又等了两天才回复,可见对方要么是个大忙人,要么根本就不想承接自己的谢意,救人对张先生而言,可能只是日行一善。 在那种时刻,一头扎到海里救了他的发小的人,感谢是一定要当面说的。 消息石沉大海,张先生再次消失。白钧言收了手机,进入房间,继续测试。 他站在聚光灯下,掏出手机看秒表,数着二十秒的时间,抬头望着天花板上的深蓝色星空投影。 没有任何反应,他触发了那百分之二十的随机概率。 白钧言离开房间,推门出去,继而重新进来。 在他的程序里,每一次的开门进入,站到灯光下,视为只有一次机会。倘若人一直站着不离开,打算搞懂到底是怎么回事的话,程序并不会被触发第二次。所以,他得出来再进去。 这一次,他再度看着秒表测试,回应他的仍然是寂静。 这么倒霉? 他再次出去,第三次进入房间。 好几次后,白钧言不得不信邪,难道,真的要在心里许愿吗? 这只是程序而已,作为设计师,他再清楚不过了,却不由得尝试了一次,闭着眼睛稍微有些恶毒地想—— 渣男明天出门会被车撞死吗,我和陈斯然的计划能成功吗? 过了三十秒,他睁眼,盯着空气骂了句:“破程序。” 这程序肯定有问题! 他最后一次测试,在心里恨道:“渣男李赫会死在我手里吗。” 约莫二十秒,天花板的装置打开,一个小降落伞,落在了白钧言伸出来的手心,是采购的流心软糖。附加一张打印的小纸条,黑体字印刷着一个单字:会。 白钧言心情舒爽了。 渣男果然会死。 尽管在他的设计里,“不会”的答案做得很少很少,但仍然有少量的否定答案。 程序应该没有问题,但这个概率让他怀疑是不是有什么没发现的bug,推开出口的门,他在冷风中小跑回办公室,打算开电脑再检查一遍。 - 半小时前,徐家汇路旁livehoe内,结束潜水环游旅程,刚回国的张超和李赫坐在二楼的露台观景坐喝酒。 这时,张超低头看见“自杀者”的短信。 本来不想理会的,忽略了好几次,但一想自己那天晚上救了一条人命,浑身湿透的把人送到医院,还被警方缠着不放,这么倒霉的事,就吃他一顿饭怎么了,那是自己应得的! 这么一想,他就答应了,不过消息回得慢,因为他和李赫在露台喝酒,回得有一搭没一搭,对面那位问他:“张先生有什么忌口吗,爱吃什么菜系,外国菜还是中餐?” 短信已经是半小时前的了。张超把威士忌推开,慢腾腾地回复:“忌口,忌素。” 对面似乎是跟他作对似的,回得也慢,说好的:“安排吃法餐可以吗。” 张超回:“行。”同时对李赫说起此事:“看起来根本不像个前几天想不开,在斯里兰卡跳海的人。”他好像根本不清楚白钧言其实不是跳海的那位,兴许电话里说过,他忘了此事。 此事勾动了尘封的回忆,李赫低声道:“或许不是跳海呢,只是…意外。” “肯定是,我去检查他租住的民宿时,还看见了遗书。说什么:‘我的生命史,我的地狱,我的喜怒哀乐,你都见证了,xxx,我永远爱你。’这个…白什么,大概是被人伤透了心吧,不然干嘛跳印度洋,死在国外,灵魂可怎么回家。” 前几日联系的时候,白钧言有跟他通过姓名,张超懒得记,也懒得备注。 露台的夜风很凉,楼下的圣诞树星光闪烁,倒映在威士忌杯中。 今天是23号,临近圣诞,大街小巷都做了节日装饰,天上飞舞着人造雪,飘落在黑色的岩板桌上。 “哦对了,给你看个东西,”张超打开一条公众号链接,给身旁沉默喝酒的李赫看。 李赫穿着鼠灰色大衣,内搭白色的马海毛毛衣,这种毛衣掉毛,会像春日柳絮般漂浮在四周,他颈间还挂着一条看着并不贵重的黑色项链,吊坠呈一个倒y字,是许愿骨。 这是十岁出国时,哥哥送他的离别礼。 许愿骨的形状来历,本是鸟类脖子上一根形状像y的骨头,来自西方古老风俗,感恩节吃烤鸡时会吃到这根骨头,倘若吃到了时,两个人要比赛,一人捏一边拽,拽到长一点的骨头,会有好运气,可以许下一个愿望。 ——这就是许愿骨的由来,哪怕兄弟反目,他也一直佩戴。 李赫喝了不知道多少杯的威士忌,视线晕眩,看着花掉的手机屏幕问:“这是什么?美术馆展览?” “看这个雕塑作品。” 李赫揉了揉虚焦的眼睛。 照片上是个群像的人文雕塑作品,意识流,人的造型似一个个的赤黑条,有的站着,有的躺着,全都没有面孔,而地上画着猩红的不规则圆点,乍一看有种诡异和古怪的美感,如一个艺术性极强的凶杀案现场。 作品的名称更是佐证了这一点。 《腐烂》 张超笃定地道:“看,署名,艺术家,李煊。” 人造雪的泡沫感,停留在李赫温热的手指上,他的目光凝固在那两个字上。 张超:“这个煊字可不多见,你知道你哥最近今年在做什么吗?” 李赫摇头。 李煊是他的兄长,很早就离家出走了,不知独自在外如何谋生,那时候李赫在国外念初中,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张超咽下苦涩的酒液,开玩笑道:“他是不是去搞艺术了,你看这个雕塑,给我的感觉就很像他这个人。”扭曲又压抑。 李赫没有说话,指尖划过去,划到尾端,看见卖门票的二维码。 文字写着江南美术馆,展览时间写着12.1-12.30,过几天就结束了。 张超端详他晦暗不明的神色:“我明天去陪你去逛一下?” “不用。”他放下酒杯,“我去买单。” “这就要走了?” “嗯。” “做什么这么着急,这才不到九点呢!” “公司要开会。” “这么美妙的夜生活啊,开什么会!你们互联网公司这么卷?”他转过头,指着舞池里的妹子,痛心道:“小赫,生命在于运动。” “生命在于求知。”李赫站起,戴上克莱因蓝的围巾,“先走了,单我买了。” 穿过livehoe特意为氛围布置的假雪,胡桃木色欧式橱窗,李赫先打发他爸派给他的司机回家遛狗,随即在路边招手拦了一辆车:“去江南美术馆。” 美术馆选址在静安区的老厂房,网上信息表示会营业到下午五点。 李赫知道他不可能在那里,但仍然过去了,或许是想碰运气,或许是想亲眼看看那个雕塑作品,甚至没有思考清楚,他到园区外时,红砖墙外的路灯闪发出微弱而昏黄的光。 展览的海报就挂在路灯下,不知道何缘由,园区还没有锁门,李赫站在大门外有一会儿,看见保安换班的空隙,才慢慢踱步进去。 像他这样家教严苛又恪守礼仪的人,平素是不会做这样失礼的事的,酒精让他视线和神经都变得有些迷幻,尚且清醒,但会做一些平常做不出的事来。 比方说,他看见公立图书馆前面有个亮着灯的房子,房子不是吸引他的重点,重点是,他看见一个人来来回回进出了许多次,每次进去大约三十秒——仿佛那是九又四分之三站台,而他碰巧就是那个麻瓜。 房子里有什么? 所以,看见那个人影小跑着走远了,李赫走过去,伫立门前,视线望向左边立着该房间的介绍。 《许愿站台》 “传说,每一个听话的好孩子,只要在此地许愿,神明就会听见你的心声。” ——真是不切实际,他这是来到美术馆布置的教堂了? 李赫抬头,却并未看见十字架等物,这是个外观朴素到不能再朴素的、用钢架和木块贴皮做的小木屋。 他推开门。 内里很暗,唯有中间有个玻璃展台,展台里放着一块红色的、形似麋鹿角的y字形石头,下方有很短的文字。 “《秘密展品-许愿石》 这是科学家在埃及红海发现的神秘石头,传闻向它许愿,会带来好运~” 好运? 李赫下意识摸了摸脖颈间挂着的项链。 他在心里沉默地想,如果真的会有好运,那么,他想见的人会出现吗? 这么想着,时光仿佛静止了一小会儿,李赫的眼前,竟出现了一个很迷你可爱的降落伞,,而后拽断小绳子。是一块薄荷糖,和一张卷起来的小字条。 字条告诉他,答案是会。 他仰着头,看向投影的天花板,明知这不过是艺术家设定好的程序,他也不信神佛,可这一瞬间仍然会想,兴许世界上真的有那样的存在,洞悉一切,聆听人们的心声。 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背后传来开门的声音,他心底震动,有种不可思议的感受—— 陈斯然气定神闲地拿着卡进了健身房,目光搜寻着渣男李赫。 很好,他在跑步。 穿黑色短袖的健身教练果然问陌生面孔陈斯然了:“帅哥,您是来上街舞课的么,有熟悉的私教吗?” 陈斯然摇头,淡定道:“哦,下班过来运动一会儿,不用安排私教。” 他把健身包拿去存着,脱下外套,露出里面宽松的运动t恤,加白色运动长裤。 很少有男人在健身房运动,会穿这种款式的长裤。白色很抓眼。 陈斯然对自己要求高,平时在家也会运动,身材高挑而匀称。 所以他自信渣男看见他就挪不开目光。 他还把白钧言送来的外卖袋子,放在了跑步机的旁边,为了吃小甜点来健身房运动的美男子,他认为这个人设很不错—— 不妙的是,渣男旁边的两台跑步机,都被占领了。 健身房这个时间点,应该是人最多的时候,但也没有几个人,可李赫旁边恰好有两个女士在跑步,说是在跑步,眼神落在哪里,都一目了然。 人的天性,爱美,女人爱看帅哥,也爱看美女。陈斯然过来的时候,两位女士不约而同扭头看了他几眼。 作者有话要说:最大的刀已经过去了…… 明天见 本章100个红包~ - 推一下基友的文,《位面超市》by蜀七 文案: 叶舟好不容易存够了钱,开了一家大型超市,正准备大展拳脚,却发现自己可能得了精神疾病。 ——每天早上超市开门,门外都是不同的风景。 要么是末日废土。 要么是百姓衣不蔽体吃土扒树皮的战乱朝代。 要么是遍地污水,抬头一看还有城堡的中世纪。 要么是充满各种神奇生物,普通人活得极其困难的魔法世界。 叶舟:“……” 他只是想挣点钱而已!这还能不能好了! 第48章 第 48 章 白钧言问发小救他的人,任昭说那是个中国同胞:“不过,我只看见了一眼,还没来得及道谢,他就走了。” 手机也是任昭从警方那里拿到的。 任昭说:“我问警察要了他的联系方式,他叫张超,我打电话道谢,本想请他吃饭,好心人说他已经回国了。” “人家救了你一命,是应该好好感谢,”白钧言思索道,“我们回国再请他吃饭吧。” 对于救了任昭的人,他心里的感激难以言表。若不是碰巧有好人外出,任昭现在就沉没在印度洋的洋流里了…… 白钧言是临时请假来的斯里兰卡,多陪了发小几天,看他好像真的走出来了才安心。他不敢在国外待的太久,因为请的是丧假,若再请假下去,恐怕工作得丢。 回国那天下午他就去单位报到了,随后从陈斯然那里取回了健身卡,问陈斯然进度如何:“你们在一起了吗?” 陈斯然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含糊道:“快了快了。” 事实上,渣男油盐不进。 陈斯然给他送过蛋糕,说是自己做的松子蛋糕,连着几天在对方健身的时候,给他送矿泉水,送的水渣男有时很自然地收了,说谢谢。蛋糕和小饼干渣男却没有要,说不爱吃。 前后都大半个月了,陈斯然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无解的情况,感觉李赫种种行为,都是直男惯有的,还不是一般的直男,但为什么会收自己送的水呢? 直到昨晚,陈斯然觉得差不多了,找他要微信时,才找到答案。 好像是愣了一下,然后看着他说:“我不办卡。” 礼貌的语气带着平淡的疏远,既不是很冷漠,但也无法再进一步,甚至于说完,还在继续机械地做深呼吸和卧推。 当然,这么丢脸的事,陈斯然是不会如实告诉白钧言的。 所以白钧言还以为他进行的非常顺利。 - 从斯里兰卡回来的第二周,白钧言负责接洽的项目出了差错。 江南美术馆每周都有公益活动,就在公共图书馆外的广场,购买门票可免费参与,夏天有野营,秋天有陶瓷绘画等手作活动,冬天有手风琴的表演,青年艺术家的户外行为艺术展览等…… 这次圣诞特展,是他们提前一个月就开始策划的,跟一个丹麦的现代装置艺术家合作的室外玻璃装置展。 结果,昨天玻璃运过来的时候,不知是不是天气冷的缘故,工人一搬下来就碎裂了一片。玻璃很大,需要几个人合力抱起,短时间内,完全不可能找到能尺寸和质地都一模一样的彩绘玻璃。 丹麦艺术家大发雷霆,坚决不肯更改方案,认为他的作品,缺了这一片教堂玻璃,就少了灵魂。 有时会碰上这样对自己的作品说一不二,从不因地制宜的人,这位艺术家不肯妥协,宁愿撤展,无奈之下,大家只能熬夜开会商量替代方案。 这次特展分儿童和成人两个区域,成人的部分昨天就布置完毕了,现在差的是儿童展的部分。 同事文哥说:“就像去年一样,做气囊装置,寻找小卡片,糖果那种活动可以吗,去年得到了很多的好评,刚好仓库有现成的。” 周馆长直接否决说不行:“去年用过的东西怎么还能再用。” 整个办公室一共只有十来个人,围着暖炉七嘴八舌地商量方案:“彩绘盘子,请一个圣诞老人演员来,我也可以扮成圣诞老人……” 周馆长摇头:“我们又不是幼儿园。” 儿童展的重点在于互动性和趣味性,太复杂的小孩子哪里懂,简单的在过去几年已经被他们玩出花来了,本次丹麦艺术家的方案,本是个非常独到的策划,岂料出了这种差错! 白钧言抱着本子写写画画,最后撕了一张纸,竟然开始折纸,一时半会儿的也没有插嘴,过了好久才说:“我看仓库里,还有去年留下的圣诞树,可以布个室内景,邀请儿童进去许愿。” 有人插嘴:“这么老套的吗?” “不是,”白钧言晃了晃笔,忽然站起,穿着鞋踩在自己坐过的凳子上,手中方才折腾的“折纸”,方才现出面目,他将笔帽挂在刚才用毛衣线头打结的绳子尾端,忽然松手,将纸丢了下去——原来,这是一个用纸裁出来的降落伞。 众人不解地看着他跳脱的行为。 “我们可以折纸,也可以明天去采购,批量采购这样的小降落伞,原理很简单,从上方飘落就行了。在图书馆前面的空地做一个十五平方的室内空间,做一些简单的布景,随便做成什么样都行,比如说,展出一块带有“神秘力量”的雕塑、石头什么的。然后我们要告知进入空间的人,只要停在树下许愿,神明就会听见你的心声。” “……心声?” 望见周围同事领导或不解或荒唐的目光,白钧言淡定自若地解释:“做一个简单的体感装置,人只要站在特定的位置超过二十秒,这些降落伞就会带着答案,或者礼物,从天而降。” “啪嗒。”他丢下来的降落伞,带着笔帽再次落地。 白钧的解释简单易懂,是个简单的,类似求神拜佛等神秘仪式的装置,就好比在寺庙佛前虔诚地晃动签筒,如果恰逢某种外应,心有所愿之人,会不会认为那其实是神在回应自己呢? 周馆长若有所思,认为想法可行。 虽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装置,会认为上面是不是有人在操控,但这毕竟是做给儿童的展出。 “不过白钧言,你又怎样保证,人会站在你说的那个位置呢。” “他们会的,”白钧言语气非常笃定,“室内只有那一样物品,我们完全可以用聚光灯来引诱,就和餐厅喜欢用饱和度高的明亮色是一个原理,这是一种心理暗示。” “那……”坐在白钧言对面的同事开口,“这个装置的原理呢,难不成我们要安排一个人在屋顶,看见人进去了,就丢一个礼物下去么?” “自然不是,这是随机性的东西,如果人为操控,那就没有任何意义了。通过地面重量的传感器,站在特定位置超过二十二秒,装置启动,屋顶藏着的小降落伞就会随机掉下来一个。二十二秒是个很微妙的时间,”白钧言掏出手机,打开时钟秒表,“大家试试,在心里许愿,明年有没有什么想实现的,比如脱单,暴富。” 闻言,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被他所引导,竟真的在心里思考起愿望来。 屏息数秒,白钧言暂停秒表,拿着手机展示给周围人看:“不多不少,刚好二十二秒,除了有的人很贪心,许下很长很长的愿望,我想,二十二秒这个时间节点是完全恰当的。” 周馆长看着他的目光带着欣赏:“白钧言,四十八小时,有把握做完吗?” 他们展馆做过多次比这种要复杂数倍、甚至百倍的互动装置,需要大量的时间成本和人力成本来布置,白钧言提出的方案倒是不难,难就难在,他们剩的时间不多了,圣诞特展的票都卖出去了,总不能拿陈旧腐朽的方案来搪塞游客。 白钧言停顿了一下:“可能需要大家的帮忙。” “需要做什么,你尽管说,无论如何,24号的特展,一定要准时推进。” 搞懂了方式,众人说干就干,当即开始分工合作,几乎是一整夜,白钧言都在调试编程,周馆长请了工人来改造之前为丹麦艺术家的设计作品所建的钢架,四个工人敲敲打打了十多个小时,从晚上干到次日下午—— 而白钧言,也是彻夜不眠,次日在办公桌上趴着睡了三个小时,就起来继续调试了,同事点了外卖和咖啡给他,他也没来得及吃上两口。 晚上七点,他的装置差不多完成了,经过几个同事的测试,反响很好:“你做的概率是多少?” “我昨晚设计的百分之五十概率。”也就是一半一半,增加了随机性,许下心愿的人,不一定能得到回应,“不过,今天早上,我改成了百分之八十,因为是过节嘛,想让所有人都开心。” “那不是……还会有百分之二十的概率不开心?” “不会不开心的,”白钧言说,“你第一次没得到的东西,自然会去尝试第二次,第三次,叠加更多次,这种来之不易的得到,会让人更开心的。”他眨眼,“你想想是不是?” 同事笑着把咖啡递给他:“白钧言,你丫学心理学的吧?” “没有,我学的建筑。”他戴着手套捧着热咖啡,眼底浮现淡青色,皮肤被红色的围巾熏得温暖,白里透红,不过因为太久没休息,神色有些困倦。 “早点回去休息吧,好好睡一觉,馆长刚刚让我跟你说,明天你可以晚点再来上班。” 白钧言笑着点头:“嗯嗯,你也是。” 同事逐一离开后,白钧言还留在美术馆。 他打算做最后一轮的测试,这时,兜里的手机响了两声。 白钧言戴着手套的手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没想到竟然是一条短信回复—— 备注为好心人张先生的人,回复他:“我27号有空,那就27吧。” …… 白钧言摘了手套,戳戳屏幕:“张先生有什么忌口吗,爱吃什么菜系,外国菜还是中餐?” 这位张超先生,他已经联系了好几天了,对方不太爱回消息,问他在哪个城市,隔了两天才回复一个上海。 白钧言说自己也在上海,要请他吃饭,问他什么时候有空。 这一下又等了两天才回复,可见对方要么是个大忙人,要么根本就不想承接自己的谢意,救人对张先生而言,可能只是日行一善。 在那种时刻,一头扎到海里救了他的发小的人,感谢是一定要当面说的。 消息石沉大海,张先生再次消失。白钧言收了手机,进入房间,继续测试。 他站在聚光灯下,掏出手机看秒表,数着二十秒的时间,抬头望着天花板上的深蓝色星空投影。 没有任何反应,他触发了那百分之二十的随机概率。 白钧言离开房间,推门出去,继而重新进来。 在他的程序里,每一次的开门进入,站到灯光下,视为只有一次机会。倘若人一直站着不离开,打算搞懂到底是怎么回事的话,程序并不会被触发第二次。所以,他得出来再进去。 这一次,他再度看着秒表测试,回应他的仍然是寂静。 这么倒霉? 他再次出去,第三次进入房间。 好几次后,白钧言不得不信邪,难道,真的要在心里许愿吗? 这只是程序而已,作为设计师,他再清楚不过了,却不由得尝试了一次,闭着眼睛稍微有些恶毒地想—— 渣男明天出门会被车撞死吗,我和陈斯然的计划能成功吗? 过了三十秒,他睁眼,盯着空气骂了句:“破程序。” 这程序肯定有问题! 他最后一次测试,在心里恨道:“渣男李赫会死在我手里吗。” 约莫二十秒,天花板的装置打开,一个小降落伞,落在了白钧言伸出来的手心,是采购的流心软糖。附加一张打印的小纸条,黑体字印刷着一个单字:会。 白钧言心情舒爽了。 渣男果然会死。 尽管在他的设计里,“不会”的答案做得很少很少,但仍然有少量的否定答案。 程序应该没有问题,但这个概率让他怀疑是不是有什么没发现的bug,推开出口的门,他在冷风中小跑回办公室,打算开电脑再检查一遍。 - 半小时前,徐家汇路旁livehoe内,结束潜水环游旅程,刚回国的张超和李赫坐在二楼的露台观景坐喝酒。 这时,张超低头看见“自杀者”的短信。 本来不想理会的,忽略了好几次,但一想自己那天晚上救了一条人命,浑身湿透的把人送到医院,还被警方缠着不放,这么倒霉的事,就吃他一顿饭怎么了,那是自己应得的! 这么一想,他就答应了,不过消息回得慢,因为他和李赫在露台喝酒,回得有一搭没一搭,对面那位问他:“张先生有什么忌口吗,爱吃什么菜系,外国菜还是中餐?” 短信已经是半小时前的了。张超把威士忌推开,慢腾腾地回复:“忌口,忌素。” 对面似乎是跟他作对似的,回得也慢,说好的:“安排吃法餐可以吗。” 张超回:“行。”同时对李赫说起此事:“看起来根本不像个前几天想不开,在斯里兰卡跳海的人。”他好像根本不清楚白钧言其实不是跳海的那位,兴许电话里说过,他忘了此事。 此事勾动了尘封的回忆,李赫低声道:“或许不是跳海呢,只是…意外。” “肯定是,我去检查他租住的民宿时,还看见了遗书。说什么:‘我的生命史,我的地狱,我的喜怒哀乐,你都见证了,xxx,我永远爱你。’这个…白什么,大概是被人伤透了心吧,不然干嘛跳印度洋,死在国外,灵魂可怎么回家。” 前几日联系的时候,白钧言有跟他通过姓名,张超懒得记,也懒得备注。 露台的夜风很凉,楼下的圣诞树星光闪烁,倒映在威士忌杯中。 今天是23号,临近圣诞,大街小巷都做了节日装饰,天上飞舞着人造雪,飘落在黑色的岩板桌上。 “哦对了,给你看个东西,”张超打开一条公众号链接,给身旁沉默喝酒的李赫看。 李赫穿着鼠灰色大衣,内搭白色的马海毛毛衣,这种毛衣掉毛,会像春日柳絮般漂浮在四周,他颈间还挂着一条看着并不贵重的黑色项链,吊坠呈一个倒y字,是许愿骨。 这是十岁出国时,哥哥送他的离别礼。 许愿骨的形状来历,本是鸟类脖子上一根形状像y的骨头,来自西方古老风俗,感恩节吃烤鸡时会吃到这根骨头,倘若吃到了时,两个人要比赛,一人捏一边拽,拽到长一点的骨头,会有好运气,可以许下一个愿望。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本章掉落100个红包狸~ - 感谢在2022-01-1503:00:17~2022-01-1623:13: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卡莲、粟鹿鹿、龙相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烟榭鸢瑾2个;萧长离、听风吹雨、耶~、姜挽、龙相、astute、安呐、、agogo、leontree、歼綝葛、宝大人、fely、不谢、木子、爱堵、kiru、like、ktclb、25855101、nuovanew、阿默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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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钧言手里两把筷子活似一对铡刀:“那又怎么,就因为我是直男,我不会被渣男皮相迷惑,很完美啊。” 陈斯然不懂,平日看起来特别温和的一个人,有时候却能有这样可怕的报复心,报复的手段有那么多种,偏偏选择了这种以牙还牙的方式,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那你怎么装gay,你会撒娇吗?” “不会。” “你这人,又不会卖萌,又不会撒娇,你除了声音好听一点,嘴皮子花点,长得……长得虽然不差。”是长得很干净顺眼的类型,皮肤白净,瞧着家教家底好,且越看越耐看,有酒窝,蛮讨gay喜欢的。 “但是拜托,我这个上海艾玛沃森从他面前走过他都面不改色!你觉得哪点能吸引别人?” “呵,请问艾玛沃森小姐本人知道这件事吗?她要是知道,肯定连夜爬上崆峒山,许仕林找了胡媚娘,你不要碧莲了。” “白钧言你这张嘴……救命。”他戴上了痛苦面具,发誓努力学歇后语,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 “我这还不是为了帮你!” “你少管,我有办法。”接触下来,白钧言甚至觉得李赫有点,当然那可能只是表象。其实……和自己想象中的样子很不一样,肉眼来看,根本不像那种人渣。 但很多明星被爆出这种丑闻前,大家都想不到他竟然是那种人,所以,不能以表象为推测。 “你有什么法子,你还在贴吧下载撩汉手册,你不信就去试试,你用那些,往身上倒红酒的方式吗,人家不当场起诉你才怪!” 可白钧言说什么都不信他了,陈斯然的方式要是奏效,还用得着自己亲自出马吗? 夜幕深沉,二人告别,陈斯然进了地下通道,白钧言坐上出租车,他特意调出之前私家侦探调查的资料,又看了一遍。 李赫是独子,李辉唯一的儿子。 今夜有月食,深蓝夜空上挂着一轮诡谲的血月,出租司机说:“网上有人说,这种异象最好不要看,会有坏事发生。” “是吗?”哪来的这样的说法。 兴许天性就不信邪,他听完不仅没有低头,还仰着头盯着多看了一会儿。 到家后,白钧言看任昭没有上播,就给他打了电话。白钧言最近劝他去寻找一份新感情,任昭虽然嘴上说好,却很不自信:“我住的民宿附近,有家餐厅老板的儿子就很不错。但是人家怎么可能喜欢我,我长得也不行,又没有钱,也没有工作,我家里还……” 白钧言嘴皮子都说累了,不晓得要开导任昭多少次,告诉他,他真的没有那么差劲,白钧言上网查过这方面资料,因为感情受伤而选择寻死的,不在少数。 他换了话题:“今天晚上别出门了,有红月,那个看了会倒霉的。” - 红月的影子渐渐退去,就挂在窗外梧桐树后方的当空。 “是因为月食吗,今晚怎么这么邪门,一直在输,李赫你说,你是不是偷偷请了什么黑财神回家?” 李赫面前的筹码已经堆积如山了。 他摇了下头,桌上两张纸牌仍旧盖着,一次都未曾翻过来看过一眼。干净修长的手指夹着香烟。 此举早就引起了人的注意:“你从不看手牌,怎么还敢玩到最后?” “习惯。” 唐凌就笑:“这小子我早说了,他是会算牌的,就算他不看手牌,也有赢的底气。跟他玩牌只有输的份,上次,我就输了一辆车给他。” “噢,原来唐总你的gara就是输给了他啊!” “算牌,原来玩德扑也能算的吗?” “不能,”李赫说,“只能赌概率。” “概率,谁不知道赌概率啊!关键是今晚你就没输过。”虽然并非每一把都赢,但没有把握的时候,会很干脆地fold,加上德扑玩法的特殊,导致他桌上一堆筹码。 “今晚手气好。”他很简洁地解释,把筹码往中央一推。 一桌十个人都望向他:“all了?” 两分钟后,李赫手里筹码全都输光,众人笑他:“赢了一晚上,最后一把全部输给唐凌了,你这是,把好运用光了啊。” “赌博不就是如此,牌桌上赢来的,最终都会输出去。”李赫拿上外套,倒是淡定的笑了一下,“我也没筹码了,你们继续慢慢玩。” “不是吧,你这就要走了?”有人道,“来我这还有筹码,借你。” “不是,有点事要回家,车在外面等我了。” “这是家里有人了?” 李赫还是摇头:“没人,有只狗。” “哦……”唐凌想起来了,“你把星期五也托运回来了是吧。” 他点头。 唐凌:“你自己住?没有保姆么,不帮你遛狗吗。这才十点半,再多坐会儿。” “不了。”李赫解释明天还要上班,“你们慢慢玩,我就不扫兴了。” “你还是这样,从来不干半点出格的事。”唐凌有些无奈。在他和李赫认识的十年里,见证对方从稚嫩的少年成长到如今的模样,或许李赫干过最出格的一件事的,就是花了一百万刀买了一家位于怀俄明州的林场——目的只是为了让收养的上百条流浪犬有家可归。 动物为他提供情绪价值,以至李赫身边从来都没有恋爱对象。 三年前,二十岁时的唐凌在佳士得买艺术品,不到二十岁的李赫,在林场的湖边钓鱼,亲手下厨招待来林场认养狗狗的陌生人。 唐凌认识的许多人,同样家境身家的,哪怕聪明、努力,可因为一些天生的优越感,仍然有许多不好的习性。 而李赫玩冰球,打壁球,爱冲浪,喜欢在沙滩晒太阳,和狗一起玩沙滩排球,没有半点不良嗜好,他被自己带的染上烟瘾,但更过分的,李赫说什么也不碰。 “这样,也不能让你白输,小燦,”唐凌唤来家里表弟,“你带小赫哥去酒窖,把我刚带回来那瓶perrierjouet给他捎上。” 沈燦刚刚就坐在唐凌背后,一直看他打牌,没有挪过窝。闻言起身,在前面领路,带李赫下了酒窖。地窖里气温低,黑砖缝隙里横着放置了数不清的酒瓶,被灯光烘烤得温暖而干燥。 沈燦找到唐凌刚带回的酒,小声地问他:“小赫哥,我好奇一个问题,可以问吗?” “你说。” “你真的会算牌么?” “当然不。” “那我哥说你会算,以前他输给你好多钱。” “要是会算,刚刚会输给你哥么?” 沈燦想了想,把酒用皮箱装好递给李赫,黑溜溜的眼睛直视着他:“不过,你刚刚赢了那么多把,最后一把,我看着像是故意输的。” 李赫露出一个很细微的笑,回首看着他道:“你还在念书吧?” 沈燦目光扑朔,脸颊微红:“嗯,念大一了,去年我考试,你还让我加油的。” 李赫对这件事没记性,唐凌的表弟他只见过两三次,闻言道:“少钻研别人打牌,赌是害人的,要认真读书。” “嗯,好,我记住了,我不打,我就是看看。” 两人说着话出去时,被张超看见了,注意到唐凌他弟贴李赫贴得很近,一脸的笑意,眉心就是一拧,有种不太好的直觉。 当晚,张超就打电话给他,提了一嘴:“唐凌他弟是个gay,你最好给我小心一点。” “小心什么,他只跟我说了四句话还是五句话,他也不知道我是吧。”李赫正在浴缸里泡澡,香薰蜡烛火光摇曳,飘出天竺葵的淡淡幽香。 张超一时无语:“那些gay,有gay达的你懂吗,你再像直男你也是弯的!他看你眼神不对劲啊,你信我的,离远一点就是了,除非你也想跟人家小孩子玩。” “不想。” “那就远一点。” “好。”李赫答应了,正好又看见沈燦给他发了消息,半小时前,沈燦问他到家没有,他方才回了,说到了,沈燦又发了消息问他:“小赫哥,你过几天跨年夜有什么安排吗?” 李赫回:“跟家里人吃饭。” 沈燦似乎打算再约他,因为张超提了醒,李赫很干脆地用晚安为结尾,结束了对话。 - 31号这天跨年,李赫赶在快闭馆前去了美术馆,下午三点半,美术馆人烟稀少,空旷的展厅被清水混凝土包裹住,他站在雕塑作品《腐烂》的围栏前,展品前那冷冰冰的聚光灯是唯一的光源。 一旁的美术馆员工见他脸色沉着,主动说:“今晚就会撤展了,所以这件展品其实在这里已经放了有一个月了,而因为腐烂而产生的些微异味,是该展出的一部分,虽然有很多人反映,但艺术家仍然坚持不打扫,而是保持原样。” 在刚刚进园区的时候,李赫就瞥见了白钧言,对方应该是给同事买咖啡去了,手里提着白色的马苏盒,从那边咖啡厅出来。 尽管看见了,他却没有找白钧言,而是询问这位主动为他介绍的员工:“这些展品,撤展后会搬到哪里去?” “……一般是寄回艺术家的手里,有的艺术家是自己叫物流来搬走。” “那这一件呢?”他指着那几乎无人问津的黑色雕塑。 “……这,我就不清楚了。” 李赫问:“如果我想买下它呢?或许,你们美术馆能帮我联系到这位叫李煊的艺术家吗。” 员工摇了下头:“这要策展人才有权限,有的展品是非卖品,先生不妨去那边办公区域问问我们策展人……啊,小白,”这位员工忽然看见路过的白钧言,“小白,这位先生想买展品,你有空给他简单介绍一下吗?” 白钧言是实习生,他长得乖巧温和,脾性好,所以同事也都管他叫小白。 被这么一唤,白钧言扭头看见李赫,一瞬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怎么又来美术馆了?? 李赫注意到他,也是愣了下,旋即很礼貌地朝他点头:“你好。” “你喜欢这件展品?”白钧言怀里抱着展出文件,走到李赫面前,声音很平,“那跟我谈吧,这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李赫说:“我很喜欢这件展品,你可以联系上它的设计者吗?” 白钧言扫了一眼展台前的文字信息,依稀记得这个好像是同事在对接,但是由于本次展出对接了上百人,他印象也不深刻,这会儿面不改色地道:“不一定,有的艺术家,我们一直对接的都是他的助理,我可以帮你问问他有没有出售作品的意思。” “麻烦你了,”李赫又问,“大概多久能有消息呢?” “我不能确定,给我留个手机号……”白钧言笑眯眯的,“算了,你给我个微信吧。” 白钧言掏出手机,不给他反驳的机会:“你扫我,有消息我通知你。” 这事的确很要紧,李赫根本没有多想,直接扫了,屏幕上出现对方的网名。 “……纸吸管滚粗宇宙,这个是你吗?” 白钧言:“……” 见他不说话,李赫不再多言,颔首:“多谢,麻烦了。” “没关系,就……”白钧言垂首道,“就当……就当是给你的道歉吧。” 李赫不解地“嗯?”了一声。 白钧言的脸上流露出一抹不自在,别开头去,声音很轻微:“那天晚上,你没丢什么东西吧?” “哪天?” “喝酒那天。”白钧言埋着头,“其实我回来找你已经挺晚的了,看见你上车我没喊你,就离开了。” “哦,”李赫想起来了,低头看着他不太自在的模样,“那天啊,丢了。” “……” 白钧言心猛地一提。 不会吧,渣男不会要讹自己吧?! 以渣男的人品,真的很可能! 白钧言又问:“丢了什么,贵重吗?” “很贵。”李赫没有放过他有些忐忑的神色,笑道,“我的脸丢了。” 万一渣男是李赫这位亲哥哥呢?会不会是这种情况?毕竟兄弟长得相似,照片认错,也有概率。 尽管概率不大,任昭有说过,渣男只比他大两三岁,如果是李赫的亲哥哥,年纪大概对不上…… 现在没办法问发小,白钧言脑子里一团乱麻。 若搞成乌龙,自己怎么谢罪? 他下巴抵在膝盖上,脑海有些迟钝地思索,万一搞错人,渣男其实是李赫亲哥,自己起码得先送李赫两瓶六位数的酒道歉吧…… 工资少得可怜的白钧言痛苦地捂住了脸。 要真如此,自己只能给人家当男保姆了。 - 卧房内。 李赫靠着窗抽了根烟,friday蜷缩在他身后的狗窝里睡得正香。 他打开手机,找到一张扫描的旧照片。 照片里的自己估摸才七八岁,李煊刚成年。凝固的时光里,兄弟俩站在家里院中合影,自己笑得连眼睛都看不见了,性子天生忧郁的李煊也难得地,露出一丝微笑。 在李辉和霍敏结婚的第二年,收养了不到一岁的李煊。 李煊天生性子安静,不爱说话,在艺术上有很高的天赋,简直有些自闭的安静,甚至因为自闭,还送他去看过心理医生。霍敏将他视如己出,开放珍藏的所有的艺术品真迹给他看、观摩,请大师教他画技…… 李辉看着李煊这样,头也大:“我的继承人怎么能醉心于画画?有什么出息?他能成为莫奈还是毕加索?” 然后,时年已经三十五岁的霍敏怀孕,再次意外流产,故而夫妻俩就做了试管婴儿。 两年后,李赫就出生了。 夫妻俩都有事业,小时候的李赫是个爱哭鬼,大多时候都是这个哥哥在照顾,帮他擦眼泪。 香烟的气息在房间内弥漫开来,李赫把烟头丢进垃圾桶,洗漱后躺下,已是凌晨的四点半了。 窗外的夜幕露着微光。 他按下窗帘开关,随着窗帘自动合上,李赫忆起母亲带着年仅十岁的他去了南加州,哥哥李煊在离别前,送给他许愿骨项链,说:“阿赫所有的愿望都会实现的。” 他离开后不久,李煊就消失了。兄弟俩再也没有联系,霍敏解释:“你哥是自己离家出走的,不知道去哪儿了,你不准回国找他。” 李赫质疑她的冷漠,霍敏才说:“他不是你的亲兄弟,他是我二十年前收养的小孩。” 李赫抗拒道:“他怎么可能不是,他长得那么像爸爸!就算他是收养的,也是我哥。” 直到霍敏被丈夫一团乱的私生活气得差点成了植物人,一个“秘密”才展露在李赫眼前。 原来,他父亲李辉和霍敏成婚时,因霍敏和前夫婚姻期间小产过,李辉便说不愿她忍受生育之苦,说收养一个,不对外说是收养的,就当自己的孩子养就行了。 霍敏不在意这个问题,也就接受了。 谁知,在李赫十岁那年,霍敏去北京开会,在餐厅意外遇见了那位开导过李煊的心理医生,对方已经年过六十、退休了。 两人其实不算熟稔,当年也只是打过几次照面而已。 医生听霍敏说,在李煊之后又生了个弟弟,松了口气:“其实李煊这孩子,跟我坦白心事后,我一直想联系你的……”但那违背职业道德。 霍敏很奇怪,问为什么,医生说:“你知道的,小孩子占有欲都很强,他不想让弟弟妹妹出生,认为会跟他争宠,就跟我说,如果妈妈生不了小孩就好了。” 霍敏回家之后,是越想越不对,因为她的第二次流产,确有蹊跷。 可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也没有证据。 当她看见时年二十岁,一身艺术气息,唤自己妈妈的李煊,心底却油然而生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直接带着李赫去了南加。 那时候才十三岁、还有些叛逆的李赫听说这事,他根本不信,说一切都是她揣测,跟霍敏吵得很凶。 霍敏就彻底一病不起。 他再也不敢在母亲面前提起兄长了,也曾偷偷的托人寻觅过兄长,却没有寻到。 是前几年,李煊主动联系了他,他以为是什么骚扰电话,正要挂掉,李煊的声音混合着电磁的滋滋声传来:“阿赫,是哥哥。” 但每次,都是兄长单向的打来电话。一年只会在李赫生日那天,给他拨一通电话,不会超过六十秒,就会挂断。自己再回拨过去,电话就成了空号。 去年春天李赫回国,有了消息,兄弟俩久违地见了一面。 李煊穿很旧的外套,衣服上还沾着颜料,蓄了胡子,整个人不修边幅,眉眼仍旧英俊,身上一股浓烈的松节油气味。 他轻松地问:“我们阿赫长大了,有没有谈恋爱?” 李赫给了他一张卡,他没有要,离开前说:“不要来找我,我不会见你的。” 李赫追逐过去,眼前只有汽车穿梭过马路卷起的落花——哥哥消失了。 所以,李赫经常会想他过得怎么样,是不是不太好,住哪里,以什么为生,冬天了还在画画是不是会长冻疮…… 这也是为什么,今晚他带流浪街头的白钧言回家了。 元旦节,李赫休假。 闹铃改到八点,他准时醒了,揉了揉太阳穴,准备出去遛狗。 他打开房门,看见了黑色人造牛皮沙发上、和他昨晚从迪士尼顺便带回的史迪奇靠在一起酣睡的男孩。 可能是屋里暖气温度高,白钧言卷着毛毯,浴袍敞开,露出一大片白里透红的皮肤。 且睡觉姿势很奇特,仿佛是坐着坐着就睡着了,歪过身体,肢体柔软地折成了好几段,一动不动的像个木偶,衣服也不好好穿,一头鸡窝——或许是因为有什么烦心事,抓了很多次头才抓出来的奇特造型。 ……怎么会有人这样睡觉还能睡得着。 联想到昨晚白钧言过于越界的问题,他不由自主的想: 白钧言是不是故意的? 尽管身边不缺对他示好,甚至明目张胆的男女,但李赫一直就是排斥的。 他来回走了几次,去厨房接冰水喝,步伐放得很轻,可独居的私生活被人入侵了,沙发上多了个穿成那样的男生,他是越发觉得碍眼。 李赫是个正常男性,年轻气盛,且身边没有伴侣。 他站在衣帽间换衣服,看着蹲坐在外面已经开始催促自己带它出去玩的friday,又低头看了眼自己。 就算穿运动裤也很明显,高高支起来的。 这还怎么出门。 李赫无奈地对狗子说:“你去外面等一会儿,九点带你出门。” 他转身进浴室,锁上了门。 - 白钧言是被陈斯然的电话给震醒的,神志不清地接了电话。 陈斯然高昂的声音传来:“你在哪儿??” “什么我在哪儿……”白钧言还没睡醒,闭着眼睛,脸压在抱枕上,“我在家啊我在哪儿。” “哈??hello?姐妹你睡醒了吗?天啊,你不会是跟李赫睡了?” “睡什么睡,哪那么……”白钧言一下清醒了七分,瞬间睁眼。 李赫在西厨做早餐,系了咖啡色的围裙,脸上的红疹稍微好一些了,他很平静地拿着炒勺跟坐起身的白钧言挥了下手:“早。” 十点半,他已经遛完狗回来了。 白钧言一脸尴尬:“……早。” 李赫极度的礼貌:“昨晚休息得好吗?” “还可以……” 陈斯然尖叫:“啊啊啊,你在跟谁讲话,李赫吗??什么还可以??你真的跟他睡了我去???白钧言你丫赚大发了!他行不行???多少次??” 白钧言虽然知道电话里的声音,李赫隔着十米,大概是听不见的但还是好害怕……猛地挂断电话:“你打错了。” 李赫:“我煎了肉排和西蓝花,要胡椒吗?” 兴许是有了“李赫不是真渣男,真渣男另有其人”的猜测,白钧言实在难以用一开始准备的态度来对待他,尴尬加内疚让他当即摇头:“你都白白让我睡一晚了,怎么好意思吃你的肉排……” 话音落,两个人都诡异的沉默了。 油锅里的橄榄油滋滋地冒着烟,李赫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好过敏,脸颊泛红,垂下目光关了火。 意识到话有歧义的白钧言捂住了脸:“对不起,刚起床脑子不清醒,我真的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自己这个嘴瓢的本事,就是小猫放风筝,出手就不高,还撩什么汉。 白钧言看他一眼,没回答,转身离开,李赫跟在他身旁,心头莫名,刚刚不是还笑得很开心吗?怎么看见自己就这副表情。 难道还在生气? 生气的不应该是自己吗……? 从小的家教礼仪,让李赫选择为自己昨晚的行为正式道歉:“未经允许,随便碰了你的作品,很抱歉,不过,我今天特意来补票了。” 在美术馆内,自己工作的地方,需要寂静的地方,白钧言没有发作,快步走出展馆,才转头不耐烦地问:“你跟着我做什么。” “就是想问你,昨晚给我借的充电宝去哪了?”三十五万的酒,如果白钧言是酒托,少说从中赚了三万五。李赫怀疑他是,却也没证据,说:“我陪你过了生日,你把我丢在零下十度的公交站走了。” “那又怎么?”他仰起头来,表情是十足的不耐。 李赫接触到他近乎挑衅、甚至是厌恶的目光,心底更是困惑、荒唐:“……我等你等了一整夜。” ……渣男的花招可真是一套套的,故意装可怜想让自己愧疚吗? 白钧言毫不留情地拆穿他:“什么一整夜,你哪里待了一整夜,不是被你家司机接走了吗。我亲眼所见。” “你怎么……”这下换李赫愣了,一下就想通了。 白钧言肯定是给自己买药、带充电宝回来时,看见自己上车,就离开了。 李赫忽然就没有一开始来时那样憋闷了,低头看着他,语气也缓和了:“你回来找过我对不对。” “谁找你了,没人找你。”他一口否定。 “对不起,我还要工作,跟你多说几句就要扣钱,你别来找我讲话。”白钧言冰冷地扭开头,“先生请不要干扰我工作。” “你明明……”李赫的声音落在空气里,只能眼睁睁看着白钧言转身回办公室。 - 回到家,李赫仍忘不了方才的事,虽然对方态度很奇怪,但他的心情也微妙的好了不少,毕竟人心没有他想的那么坏。 只是李赫想不通,他为什么那么爱否认,说话总是夹枪带棒,一脸冰冷,感觉自己像得罪过他一样。 自己哪得罪他了? 难不成是以为自己被司机接走,没乖乖坐在原地等他,所以就生气了吗? 好烦。 李赫抓了抓头,他想不通,索性没有想了。回衣帽间换衣服,瞥见桌上放着的薄荷糖。来收衣服的阿姨把他兜里的物品全部放在了桌上,有糖、皱巴巴的降落伞、和一张卷起的求神签。 李赫盯着注视了会儿,把这三样东西扫进了抽屉。 小刘过来时,打开门便发现李赫侧着身睡在沙发上,电视机开着,腰上搭了一张很薄的灰色羊毛毯。 今天没有去打壁球和夜跑吗? 小刘脚步很轻,注意到地毯上趴着的狗,招手唤道:“迪迪。” 比格犬看了他一眼。 “来这儿,我带你出去。” 比格犬扭开了头。 小刘无奈,再次唤道:“ehere。” 比格犬慢腾腾地起来,摇摇尾巴,到他面前来了。 小刘弯腰摸摸狗狗的头:“goodboy。” 说起来,小刘已经把这件事当成趣事讲给异地的女友听了。 “我雇主家的小孩,他在加州待了很多年,最近才回国,还带了只比格犬回来。兴许是因为被原主人遗弃过,被我雇主家小孩捡到收养多年,这条狗脾性和其他比格不同,很温和。他第一天跟我说狗听不懂中文,尽量跟它讲英文的时候,我还很奇怪,这是狗啊!后来我就经常看见主人家抱着狗用英文跟它聊天,我也跟着学了几句。说来也怪,这狗是真的能听懂外国人讲话,我放国产剧,它睡觉,放英文歌,它就抬头,坐在电视机旁边听,你说奇不奇怪?” - 平安夜和圣诞就这么平淡的过去了,李赫没出门聚餐,在家做了蘑菇意面,配了热红酒。 27号,好友唐凌回国,喊了他和张超去吃饭,吃完饭在唐家公馆聚了一帮人,开始打德扑。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统共十五个人。这是派对娱乐,非盈利性质,不然大家哪敢聚众打牌。 刚开始,张超就说海鲜吃多了,去了卫生间,让李赫替他。 唐凌一看他坐在牌桌前了,眼皮子就是一跳。 荷官发的两张手牌,叠在李赫面前的桌上,他喝了口茶水,没有去碰手牌,甚至一眼都没看过。 除了电影里,唐凌唯一一次见到“皇家同花顺”这副牌的时候,就是两年前和他在一个牌桌上的故事。 赌运强得可怕。 “raise。”李赫盖住纸牌,余光瞥见桌上张超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天津。 “张超。”他喊了一声。 张超没有理,大概是没听见。 电话响了二十秒,挂断了,锁屏界面能看见电话号码和未接来电,三个未接。 不出所料,一局打完,李赫赢了所有筹码,让他们先玩,随即起身,拿着张超的手机去了卫生间,站在门口道:“你有未接来电,现在又打来了。” “谁啊?不会是我妈吧?” “不是,天津的陌生号码。” “天津,谁?骚扰电话吧……哦、哦对,我想起来了,嘶……”张超的声音有些郁闷,“你帮我接了吧,这个应该是之前跳海自杀那个谁,闹着请我吃饭,我跟人家约好了今晚的,我这记性,我给忘了。” 这时,电话又来了一个,李赫顺手划过去接了:“喂。” “…喂?张先生您好,是我,白钧言。我们早先联系过的,请问您是不是有事在忙,大概几点能到?我好让餐厅上前菜。” “……” 这一瞬他的感觉是很奇怪的。 张超在国外救下的中国人,竟然就是小白—— 李赫一言不发地挂了电话。 张超开门出来,李赫把手机丢给他:“自己接吧。” - 包间里,白钧言跟服务员说等会儿上前菜:“我朋友还没来。” 他莫名其妙,不知道是今晚第几次给张超打电话了。 刚刚打通了,电话一声不吭,又给他挂了。 信号不好? 白钧言感觉自己好像听见了呼吸声,应该不是信号不好。还是堵车了? 这个张先生,也是够奇怪的。 可毕竟是发小的救命恩人。 他重新给对方拨过去,这次很快就通了,张超的声音道:“喂?” 白钧言问他是不是堵车了。 “不是,哎,实在是对不起,临时出个差,我人不在上海了。”张超随口搪塞,低头看着牌,“要不然就算了吧,也不是多大恩情。” 李赫余光瞥向他,模样很不经意地偷听。 张超对着手机连着说了几次算了,没时间,工作忙,然后,通话就结束了。 李赫:“你不去?” “我打牌呢,吃什么饭,刚刚不都吃了吗。” 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李赫不动声色:“你救的人,叫什么?” “好像叫……白…?白什么,忘了。” “白钧言。” “嗯,嗯对,白钧言,他发过短信的。” “手机借我看看。” “哎?哎李赫你干嘛!” 李赫一言不发地用他的指纹解了锁,翻了翻刚刚来电的短信,其实短信不多,大部分就是在问张先生忙不忙,说好的请您吃饭,谢谢您的救命之恩等等…… 翻到上面,有个自我介绍。 白钧言。 原来是这三个字,不是白卷。 难怪刚刚电话里,一字一句,三个字说的清清楚楚。 李赫:“你们约的在哪吃饭?” “你要去?”张超扫了他一眼,“好像在徐汇,这里过去应该只有十公里吧,你要去你就去吃吧,不吃白不吃。”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了~~ 100个红包~~ 后面基本没有刀子了,没事了,后面没有虐了!!我发誓! 第50章 第 50 章 50. 方秘书接到电话,对霍敏道:“伊芙琳,白家人说,李董的人又去找了他们,让小白先生签谅解书,提了五十万的现金。” “那我们给双倍。”霍敏倒是很平静,今晚李赫人到机场,她稍后就要去接他。 方秘书:“没有,小白先生不要钱。” 双倍,也就是一百万。 “哦?”霍敏反问,“李辉还开了什么别的条件给他们吗?” “这倒不是,白家人只委托我们介绍一位好的律师给他,因为他们对这边的律师不算熟悉,上海最好的刑事辩护律师被李董请去了。” 霍敏便让方秘书联系一位更好的律师。她觉得姜恒是该吃些苦头了,坐半年牢也是教训,而非打赢官司,或因一封谅解书而逍遥法外。 要说李辉这人也是奇怪,一面要把儿子赶回老家去,一面又舍不得血浓于水的儿子坐牢,花钱出力要为他脱罪。 当年她二次流产后,李辉大概是觉得李煊这个大号已经练废了,迫切的想要个老二出生,就找到了姜恒他母亲,是个高学历但家境贫寒的女性,可怜又可恨。 除了一个私生子,李辉还有别的私生女,分别被她送去了马来西亚和日本,霍敏每个月都给几十万的抚养费,两个女孩儿都过得很好,因为小三知道玩不过她,也没有回来争夺家产的意思。 晚上,霍敏就去接到了李赫,李赫是买机票回来的,也是轮番转机,戴着耳塞在飞机上睡了十个小时,勉强吃了一点飞机餐。 霍敏接到人,先带他去吃饭,就在酒店餐厅点了几道菜:“这么这么着急就回来了,我还说,让约翰赵跟你一起呢,他在dc,我催他快些回来,给你爸爸做遗产公证。” 李赫心里一直在想白钧言在哪家医院,顺口问:“爸爸身体有什么问题吗?” “被私生子气的不行,冒充你就不说了,搞同性恋,败坏你名声。”前夫病倒了,理应开心,她不高兴,因为觉得小赫莫名其妙的受到了牵连。 李赫眉心一跳:“同性恋不是他的错。” 知道他什么性子,霍敏叹息,夹了一片烤乳猪皮给他:“你别可怜他了,不值得同情,他把那个white的脑袋砸开花,也是white倒霉,听说是他好朋友被姜恒骗了,然后发现他身份居然是冒充你的!你爸爸刚好知道这件事了,给姜恒打了个电话,说对他非常失望,让他滚回去。” 李赫蹙了蹙眉:“所以,他误以为是white告密,把这件事捅给了爸爸,所以才愤怒打了white?” “是啊,总之是无妄之灾。”她不想多说私生子的事,对李赫道,“过几天约翰赵回来了,我就让你爸做公证。” “哥呢。” “阿煊吗?不知道他在哪,我让你爸把上海这套房子留给他,如果他一直不回来,过十年,房产就转到你名下继承。”况且,霍敏已经把睡莲给了李煊,无论如何也称不上亏待他,而且她想,李煊也应该也不会再回国了。 “至于股份,是全要留给你的。” 李赫对这个都没有兴趣,小刘把他接到,送他回陆家嘴的房子:“小赫总,您的房子阿姨每周都来打扫,今天才给您收拾过了。您的车也在地下车库,我前几天开过一次。” 车子长时间不开容易坏,所以小刘每周来开一次车。 李赫已是心不在焉了。 白钧言在哪个医院?住哪个病房? 他没办法直接去问,不知道还能否通话,但他难以拨通这个电话,只能迂回地通过方秘书去问:“我想看看姜恒的案子情况。” 方秘书把文件拍照发给他,里头有白钧言的伤势鉴定报告,有医院名称,李赫被小刘送到家后,再独自开车出去,从医院前台问到了白钧言的病房号。 结果走到病房门口,又退缩了。 如果张超在这里,肯定会骂醒他的。 他穿着米白色风衣,乍一看有些像医生的白大褂,但其实是完全不同的。 白诚出来倒垃圾,撞见了他,李赫就飞快地假装路过找病房,穿过了这一间房门。 他看过伤势鉴定,白钧言主要是外伤和脑震荡,颅内没有损伤,所以不需要动手术,外伤缝合后,昏迷两天就醒了。 总不能来了,都没看见他人就走吧? 李赫看见白诚转身进了病房,就悄悄地回去,他站在没有关严的病房外,偷偷听见白诚在喊白钧言:“下床活动一下,别老赖在床上了,把你电脑关掉。” 白钧言正在乱叫:“我还要去面试,我这个样子怎么去面试啊!太搞笑了吧。” “说不定还能给你加分呢,脑袋受伤了都要坚持去面试,老外一看,觉得这个学生不错,很吃苦耐劳,身残志坚。” “怎么会这样!” 李赫看见,白钧言的造型……是有些好笑。 尤其是他还缠着一脑门绷带下床运动,抻抻懒腰,扭腰,扎着马步开始打太极,一边啃起了苹果。 病房里的灯光是冷色调的,但在他眼里,却是暖色的,让他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变得柔和了起来。 住院部晚上十点半的楼道很安静,传来了脚步声,任昭刚替白钧言拿了夜宵上来,就看见了站在病房外的男人,因为又高又帅,他隔得好远就看见了。 白大褂,医生吗? 还提着一篮子草莓呢? 任昭走近了些,才发现不是,他一看见对方的脸,就“啊”了一声:“你是…李……” 大概是因为渣男前任冒用了对方的名字,他一下喊不出口来了。 李赫不认识任昭。 但任昭这一出声,打着太极的白钧言就转过身了,一个“分手”打出去:“我的福鼎肉片来了?!” 李赫已经来不及跑了。 白钧言还维持着那个动作,脸上的表情完全凝固住,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任昭看看白钧言,又看看李赫,问:“进去坐?” 李赫深吸口气,点了头。 因为白钧言在,白钧言的家里人也在,他看刚刚那个出来倒垃圾的,应该是他父亲才对。 自己总不能好没礼貌的就扭头走了。 他提着草莓进去,尽量平静地问:“路过,你好点了吗?”他跟白诚打了声招呼:“叔叔好,我来看看他。” 白诚虽然不认识他,但白钧言有很多朋友他都不认识,立刻腾出椅子让他坐下:“你好,有心了。” 李赫把草莓放在他的床头柜上:“你洗一下再吃,我不知道甜不甜。” 白钧言已经收了太极姿势,默默地站着,说了句:“谢谢你的草莓。” 白诚还在,他什么话都不敢说。 而任昭放下了福鼎肉片的外卖盒子,支开白诚:“叔叔,都这么晚了,我送你回酒店去!” 白诚因为官司的事,这两天都在上海,他住在附近的一家希尔顿逸林。 任昭马上拐着他就走,出去时顺便关上了门,病房里只留下两个人。 白钧言放在床头的手机屏幕亮起来。 任昭的微信消息:“他会不会是来揍你的?” 任昭:“不过他提着草莓,不像是,应该不是,你小心一些。” 任昭:“啊天,不过他好帅,一对比姜恒真是个癞-□□,癞□□敷面膜,长得丑玩得花!” 白钧言站得远,看不见消息,但李赫看见了。 “……你朋友问你,我是不是来揍你的。” 白钧言火速冲过去,趴在床上把正在充电的手机拔下来,塞进枕头知道我们关系,就知道我渣错了你…所以……他不是故意那么说的。” 李赫垂首看着他的脑袋,霍敏形容的真的很形象,这是南极仙翁。 “脑袋痛吗?” 怎么不痛。白钧言摇头:“不太疼。” 李赫垂眼,注视白钧言趴在床上的样子,他头发乱糟糟的,像只忐忑不安的小狗狗一样,眼神里晃动不安地倒映着灯光和自己的脸。 白钧言:“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回来几天了。”李赫骗他。 问:“你见过我妈妈了。” “对…我之前不知道伊芙琳是你妈妈。说漏嘴了,不过,她应该没有怀疑什么,我说我是带你看展的朋友,普通朋友,她信了的。”白钧言心底的抱歉更深了,因为他觉得伊芙琳是个特别好的人。也难怪李赫被教导得这么好。 “普通朋友?” 白钧言没心没肺这件事李赫不是第一次知道了。 李赫:“白钧言,你觉得我是你的一个普通朋友吗?” 白钧言呆了一下,从床上爬起来,两人隔着床对望,泾渭分明的。 “对着你妈妈,那我肯定不能……说实话啊,总不能说,‘我跟您儿子谈过’吧?这不是犯贱了吗。” 李赫没有说什么,让他去吃夜宵:“福鼎肉片吗。” “嗯,附近随便点的,不知道好不好吃。” “你没吃晚饭吗?” “晚饭吃了,又饿了。”白钧言把福鼎肉片放在病房的小桌上,“你要不要吃一点。” 李赫摇头了:“你吃吧,我先走了。” 白钧言放下筷子:“我送你下去,等我穿个鞋。。” “不用。” 白钧言已经把鞋穿上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家医院,你妈妈说的吗?” “嗯,我爸住附近,我顺便来的。”他到了还没去看望李辉,先来探望白钧言了。 其实白钧言原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想看见自己了。 没想到李赫会来,白钧言想了又想,他原谅自己了吗,不太可能,白钧言也不敢问。沉默地把他送到医院电梯口,李赫让他别送,白钧言要跟着他一起进电梯。 李赫伸手拦住他:“你的福鼎肉片要冷了,别浪费食物。” 电梯门发出滴、滴的声音。 白钧言只能退回去,眼睁睁看着电梯门关上,就像他跟李赫分手那天,自己头也不回进了电梯,门如两片铡刀那样阖上了,分割开两个世界。 门快关上时,白钧言忽然伸手,拦住它阖上。 电梯门迟钝了几秒钟,缓缓打开。 白钧言强行挤进去,狂按关门键:“你没来过这家医院,据说晚上闹鬼,我把你送出去,我身上有护身符我不怕!” “……” 李赫哑然,随着电梯慢慢下降,他问:“晚上有人陪你吗。” “嗯,有,我发小。” “你发小是…gay,对吧,你们一起长大?” “嗯。” 白钧言为了一起长大的发小,牺牲自我报复渣男,为了他还头破血流住医院。 李赫很难不去探究白钧言的心理。 但他什么也不问。 把人送到医院停车场,李赫上车,白钧言就站在外面,他忽然伸手,去碰白钧言的脑门。 白钧言当即啊啊怪叫:“痛!” “你不是说不疼了吗?”李赫只是轻轻碰了一下。 “这里这么多神经……不碰它当然不痛了。” “抱歉,”李赫不知道,“我只是想看看,严不严重。” 他看图片,鉴定的照片是血肉模糊的。 结果白钧言还在病房里生龙活虎的打太极。 白钧言摇头:“不算很严重的。” “嗯,你上去吧,拜。”车窗升上去,他发动了汽车。 就像朋友那样说了拜拜后,白钧言不得不返回了病房,他有些沮丧,一是不知道李赫的想法,感觉他似乎对自己没有什么恨,但不可能没有芥蒂,他还来看望生病的自己,刚刚还摸自己脑袋…… 白钧言摸了一下:“嘶。”好疼啊。 任昭把白诚送回酒店了,打车回来,白钧言正在病房里吃已经有些冷掉的福鼎肉片。 “正宗吗这个?” 白钧言点头:“还行。” “那你给我留点汤。” “吃吧,有点冷了。” 任昭问:“帅哥走了吗?” “嗯……” 任昭:“他应该没有……骂你啊什么的吧,我看他样子不像是随便发脾气的那种人。”从面相就能看出来,假公子姜恒很暴戾,但真公子李赫眉眼很温柔平和。 “是啊,他没有骂我,也没打我,其实他一次都没骂过我……说过最狠的一句话是‘这是我最后一次管你了’。” 任昭:“结果不是最后一次啊,这是肯定还喜欢你,放不下……糟了,卷卷,他不知道你是直男吗?” 这就是白钧言最扎心的地方,放下了筷子:“他知道。” 虽然他作出解释,但那句解释模棱两可,李赫当时说不会信自己的话了。 直到现在,白钧言也觉得自己是直的,只是对象变成李赫,就不能确定了,其实这个世界上应该是存在这种感情的,爱不应该因为性别而产生隔阂。 最近他跟心理医生聊天,自己看书,都有这种感悟。 - 李赫顺路开车去了李辉那里,这会儿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李辉已经睡下了,宅邸的佣人细声说:“李董他们刚跟律师聊完,现在已经歇下了。” “律师,给姜恒请的那个吗?” “是的。”佣人是新来的,不太清楚里头的弯弯绕绕。 李赫便上楼去了,进了李辉的房间,李辉完全睡着了。 他找到桌上的文件,看见律师留下的,关于辩护的细节,这个律师很狡猾,从姜恒去世母亲身上找到了突破点,说他母亲有精神问题,有吸-毒史,所以姜恒也有精神问题。 他挨个拍了照,看李辉还没醒,就转身走出了房门。 谁知,人刚出去,就撞见了一个陌生的年轻人,对方穿着家居服和拖鞋,很显然是住在这里的人。 李赫从来没有见过姜恒,但他一下就知道了,这个人是谁—— 姜恒冒充他,自然是认识他的。 两人对视时,姜恒目光复杂到让人看不懂,其中有嫉妒,有想替而代之的恨意。 李赫拥有的东西,他一样都没有。 而李赫这个平素一直礼貌的人,这次居然连一声“你好”也没有,反而高高在上地问他:“你是?怎么穿这样,新来的司机吗?” 就是这家伙,抄起烟灰缸砸了白钧言的脑袋。 佣人急匆匆跑过来:“李少爷,这个,这个是……姜少爷。” “哦。”李赫语气平静,脸孔一冷淡起来,就不近人情,“那他不是司机,就更不应该住这里了,安妮,帮他收拾下东西,请他离开。” 这句话是对佣人说的。 佣人显然不敢,为难得要命。 李赫:“你应该下班了对吧,那就请姜先生自己收拾东西出去吧。” “李赫,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渣男显然被他两句话逼疯了,刺到了他内心最深处的自卑,“这也是我家,你让我滚我就滚?” 李赫轻描淡写地说:“不凭什么,因为你是外人。” “房主是我爸,我爸还没让我走呢,你有资格吗?” “我让你走,你就得走。”李赫和他差不多高,可能稍微高一点点,视线却是俯视的。 “哈,这就是外人眼里礼貌温柔、学习好能力强的李家少爷吗?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玩的很溜。我爸没说话前,我哪里也不会去!”大概是因为内心深处的自卑和狼狈,从他面对李赫第一秒开始,他就输了,输得很彻底。 李赫的目光依旧很冷:“你还在公司上班吧,那你应该叫我李总,而不是我的名字。不走的话,我让保镖来请你。”说完,他开始喊人。 李赫没有打姜恒,已经是很隐忍了,他稍微有些控制不住,手插在衣兜里,握紧了拳头。 “吵什么?” 二楼走廊,忽然传来李辉的声音。 姜恒喊:“爸!” 李赫的声音远没有他那么热烈:“爸,把你吵醒了吗。” 姜恒:“爸爸,他想赶我出去。” 自己的生日比李赫要早几天,自己算是他的兄长才对。 李辉:“阿赫?” 李赫说:“嗯,他不能住这里。” 李辉眉心一蹙,没想过他会突然造访,早知道让姜恒规规矩矩待在房间里了。 儿子和私生子第一次会面,这场面一时有些尴尬,但儿子突然来看自己,李辉心里也是高兴的,招手:“怎么突然来了,也不跟爸爸讲一声,你来,来我这里。” “我去过你房间,看你在睡,就出来了。”李赫走上楼梯,指了下姜恒。 李辉稍显尴尬:“阿威。”他喊了一声,“你开车带阿恒去酒店住吧。” 李赫跟李辉向来没有太多的话,父子俩聊了半个小时,李辉看着老态毕现:“你还是经常回国,多看看我,你这次回国,是刚回来的吗,为了来探望我的吗?” 李赫点头:“高医生怎么说?” “调养一下,休息一下就好了。也没什么大碍,你不用担心你爸我。” 李赫十二点离开时,姜恒刚刚收拾完,他声称要上厕所,在卫生间待了半小时,又开始收拾,打算李赫走了,回头求一下爸爸。 李赫走出去,就看见他拉着行李箱,站在车旁,说:“我还有东西没拿,我回去拿一下。” 李辉没想到他还没走:“你有东西没拿,明天我让人送去给你,你上车吧。”说完,语气完全变了,柔和地问李赫:“阿赫,你自己开车来的吗?” “是。”李赫点头,“爸,我走了。” “你等等,这盒西洋参和茶叶,你带回去。” 李辉是真的不了解儿子,不知道他除了动物还喜欢什么,竟然会给儿子西洋参和茶叶。 不过李赫现在开的帕拉梅拉,就是李辉送的。 李赫摇头:“我不爱喝茶,西洋参也算了,您留着吃吧,我先走了。很晚了,爸你去睡觉吧。” 李赫开车走了,李辉才返回房间休息。 李赫开着车,瞥见前面那辆商务车,是送姜恒的车。 他越想,怒意越深。 白钧言都脑震荡了,要是再严重一点,不是要开颅手术了,这种手术意外很多,白钧言最近运势又差,万一手术出现什么问题…… 他猛踩了一脚油门,追了上去,停在黑色商务车旁。 从李辉的豪宅出来的这条路上,车流稀少。 李赫的车窗降下来,对同样开着车窗的姜恒,问了一句:“你打了人,你有觉得自己做错了吗?” 什么意思,审判自己? 姜恒挑衅地说:“没有,打他,他活该。” 绿灯跳了,开车的阿威很慌,怕两人吵架赶紧开车跑了,但李赫很快追上来,超车过去,堵在商务车前面。阿威是李辉的司机,他可不敢对李赫发气,只能把车停下了。 李赫站在车旁,让司机把电动门打开:“我有话跟他说。” 姜恒已经不怕死的打开了车门:“你想说什么?你看不起我,又这么在意我,怎么,怕我抢你家产啊?” 李赫冷着脸孔,伸手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揪下车,他看着斯文但力气很大,在阿威惊恐地松开安全带下车的那十秒钟里,李赫带着怒意的拳头,已经带着风,用力地挥在了姜恒的脸上—— 这一下的力气十足,指骨仿佛都陷入了对方面团似的脸孔。 “小赫总!”阿威心惊肉跳地试图阻止他,“小赫总,您别……” “我就打两下。”李赫把他按在车上,又是一拳头下去,而后松手,“你去验伤吧。” 姜恒挨了两拳的脸,已经肿了起来,两边肿得很均匀,他喘着粗气,捏紧了拳头,试图把这两下还给李赫时,被阿威拦住了:“姜少爷,走吧,我送您去酒店。” “你滚开!”姜恒从地上弹起来,眼睛很红,“我要打死他!贱-人,你不就是有个好妈吗?” 阿威捂住了他的嘴。 他是李辉的司机兼保镖,这点力气还是有的。 验不验伤,要问李辉。 伤在脸上,根本不可能瞒住的。 李赫甩了甩手,而后转身上车。 等他走了,阿威才松手,但姜恒的拳头就直接到他脸上去了,阿威躲开了,但脸侧稍微挨了一下,心里叹气,伸手攥住他的手:“请您不要这样。” “那他就能对我这样??你们偏心,都是偏心!” 阿威不知道怎么办,觉得姜恒可能真的有遗传的精神问题,就把他弄上车,拔了车钥匙,打电话问方秘书怎么解决。 方秘书大晚上的,夜生活没有,还要被这种事情骚扰。 他听了很意外,因为李赫完全不是这种人,不可能动拳头打人的,除非是忍不住了。 “姜恒对他犯贱了?” “好像是……在宅子里有一些冲突。” “严重吗?” “还好,两拳,不严重,没有流血。” 方秘书说:“我让人去处理,发个定位来。” 他没有问李赫是怎么回事,心里猜到了一点。 因为姜恒用烟灰缸砸的,可是小赫的前任。 虽然这个前任…似乎玩了李赫的感情。 年轻人的事,他才不管,就是头疼以后事情败露,伊芙琳会怎么想。 而且遗嘱立下了,也完全可以改,李辉万一知道了,会不会把股份留给姜恒那个女友肚子里的孩子? 李赫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了,他很久没有回这里了,房间里没有人气,宠物也没有带回来,冷冰冰的家里,装潢得像酒店一样。 他看着地上那两箱东西,是刚刚物业给他送上来的:“李先生,这是之前有人寄的快递,我们一直好好的保管着。” 他找了剪刀,划开透明胶,拆开了快递。 里面是自己送给白钧言的所有东西,小兔子玩偶,他看白钧言喜欢史迪奇,居然还抱着睡觉,就给他又买了个,两只小玩偶在纸箱里躺着相拥。还有衣服,竟然还贴了纸条:“我没穿过,穿过的我买了新的。” 红珊瑚的蝙蝠手绳也在里头,单独放在小盒子里,保护得很好。 还有一个小的快递,是戒指,自己亲手融化后打的银戒。 内侧两个英文字母:lh。 还有一个手工雕的小樱花。 虽然早知道他把这些东西寄给自己了,一刀两断了,可真正看见的时候,完全是另一种感受。 李赫看见这些,就开始陷入那些虚假的回忆,白钧言的每一次笑,都是假的。 这个认知对他而言很痛苦,白钧言摧毁了这些全部的美好。 他把东西塞回纸箱,想的是让阿姨明天拿去捐掉。 李赫洗了手,进浴室冲澡。 露台的柠檬树有人照顾,带着酸甜的香气飘进房间,李赫擦了擦头发,揍过人的手有一点痛。 他睡前调个闹铃,才看见有条新朋友的好友申请。 是一张柴犬吐舌头的头像,非常可爱,id:纸吸管滚粗宇宙。 他之前把白钧言删掉了。 白钧言最怕狗了,怎么会用这种头像? 李赫点进去看,果然是白钧言,因为申请验证写:你好,我是白钧言,22岁,天秤座。 ——非常正式,就好像是来找自己求职的。 他干嘛这样? 李赫想晾着他,想等这条申请过期,手机放在腿上,后脑撞了下墙。 白钧言,怎么可以这样轻而易举的撩动他的心弦,怎么可以…… 这种感觉,就像最初认识他,李赫有种不安感,如果靠近他,自己就会堕入深渊。 现在依旧是这种感觉,他没有办法自救。 白钧言是又给自己织了个网吗,这次是真心的吗? 他晾了白钧言一整晚,一整个白天,这个白天,没有人来问他为什么打了姜恒,李辉没有问,霍敏也没有问,就好像没有发生这件事。 李辉反而觉得,李赫有点脾气了,是好事,他在意姜恒,就说明他其实很在意自己这个父亲,不然怎么会因为姜恒住在自己房子里,就失控的动手打人呢? 李赫打完壁球,跟霍敏去街边吃了便宜的福鼎肉片。 霍敏:“怎么突然想着吃这个了?” 李赫:“就是突然想吃。” 霍敏:“你回香港,我让德伯给你做,他就是福建人。” 回家,深夜,李赫洗完澡,打开手机,快速地点击接受。 因为他想起一件事,他还得把这边律师给姜恒的辩护方案交给白钧言。 他也怕自己一犹豫,就真这么的一直犹豫下去了。 这次,白钧言又成了他的好友,聊天框是空白的,以前李赫还要把他的照片设置成聊天背景的,现在就是一片白色,也没有备注,整个页面只有一句申请的打招呼:你好,我是白钧言,22岁,天秤座。 李赫没有主动理他,想看他到底要干什么,什么花招。 白钧言果然在线,发来消息:“你要不要看看我的朋友圈。” ??? 纸吸管滚出宇宙:“如果你愿意的话。” 纸吸管滚出宇宙:“如果你有空就看,没空就不用了……” 纸吸管滚出宇宙:“我全部开放了,有很多是遇见你之前的动态,从16年开始的,你可以在那里看见一个真实的我,可能和你眼里的我,不太一样。” 纸吸管滚粗宇宙:“如果,你想看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我应该去加个破镜重圆的标签的 明天见~ 100个红包~ - 感谢在2022-01-1623:13:56~2022-01-1902:05: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勤劳的小职员2个;乱想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轻笺5个;leslie2个;lg朱。、城谷桑、浣熊君qaq、小小小云枫、名物、耶~、龙相、沈清秋、东浔、浅蓝铯dē愛、宜、西木倾行、50336767、岁光、牧歌、31232152、eros溟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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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刘便喂他喝了些水,李赫没有什么喝酒后的坏毛病,也不折腾,让他张嘴喝水,他就张嘴了,不过还是撒了一些在脸上和身上,小刘细致地帮他擦掉,打开座椅加热,问他要了手机,轻言细语地道:“手机就放在车上充电吧,给您朋友打个电话,我去接他。” 李赫用鼻音“嗯”了一声,把兜里的手机给他了,小刘刚一插上插头,屏幕亮起来,显示还有百分之四十五的电量。 小刘看了他一眼,想他真是喝糊涂了,手机有电却关机,也不知道叫个车,朋友也不靠谱,肯定是喝醉了摔在哪里了。 小刘是今年五月份才被派到上海跟着李赫的。 他听方秘书说过,李少爷自幼就是个非常听话、且极度自律的人,脾气很好。这也的确,李赫没有那些富二身上的臭毛病,为人谦和又低调,没有架子,和他这个司机一起吃饭,甚至做面给他吃。 第一次神色自如的喊他:“多做了一碗,过来一起吃吧。”时,小刘都匪夷所思,很难相信这是李辉的亲生儿子,性格简直南辕北辙。 心想果真如方秘书所言,李赫整个人,都如同加州的阳光,太过耀眼而温暖了。 小刘要给李赫等待的朋友打电话,一问,李赫却摇头:“没有电话。” 那就是酒友了,问微信有么,他还是摇头,声音很倦地道:“等吧。” 没过几分钟,李赫在暖气和檀木香氛里歪着头睡着了,小刘搜出毯子轻轻给他盖上,看了眼钟表时间,打了个哈欠,旋即侧头专注地看着明亮的站台。 他擅长盯梢,以前一动不动地匍匐在草丛里,一待就是两天两夜。 在小刘的眼里,连一只突然蹿过去的黑猫都不放过。 凌晨六点,天蒙蒙亮了。 后座的窗帘关上了,不见光亮,李赫腕间手环却忽然震了几下,他调的闹铃响了—— 他早上要带着狗晨跑,通常这个点就被唤醒了。 李赫睁了眼,很慢地眨了几下,视线前方是关机的屏幕。 “小刘。”他喉咙干涩,连说话声音也是哑的。 “小赫总,我在。”小刘闻声打开中间挡板,露出回过头的脸,“您醒了?要回家吗,您朋友一直没来。” “是吗……”李赫蹙着眉心,胃部翻滚着难受,他打开窗帘望向车站,凌晨六点,已经有行人在落叶堆里开始等公车了。 “今天有早会,去公司还是回家?”小刘问,“对了,昨晚我帮你遛了迪仔的。” 李赫爱犬friday的中文名,是小刘取的,叫迪仔。 李赫的视线仍然看着车站,注视了一会儿才说:“回家。” 他不允许自己一身酒气的狼狈样子出现在人前,要先回家休整一下再去开会。 他洗澡的空隙,小刘去帮他遛狗了,顺便给他买了早餐回来。 李赫独居,通常是自己下厨,也做给小刘一起吃。 他喝了一口新鲜豆浆,嘴唇抿着吸管,状态比方才恢复了些:“昨晚辛苦你了,谢谢。” “不辛苦,应该的,不过……您那位朋友,一直没出现,我想应该是喝醉了直接回家了,要不您打电话问问情况?” “不用了。” 李赫虽然喝醉,却没有断片,他记得很清楚,跟他喝酒的那家伙,根本没喝醉,他很清醒,让人怀疑喝的是水而不是酒。 卡刷了多少,手机里有短信提示,所以……他认为这个看着年纪不大的外卖员失业了,现在应该是去做酒托了,也可能同时兼职在江南美术馆工作。 尽管被酒托骗了酒钱,他也并不太生气,昨晚的消费他看了,自己喝了两瓶酒,喝完第一瓶后他追加了一瓶。小白喝了一瓶,按理说有三瓶的消费,但实际只刷了自己喝的那两瓶酒的费用,炸鸡七十八,是对方吃的。 李赫猜对方喝的本来就是不是酒——是酒托的概率更大了。 况且,自己跑去过营业点的美术馆,碰了未展出的装置,这行为要是放在规矩严苛的博物馆,是要罚款的。 就是把自己丢在路旁走掉,有些不道德。 ……说不生气,多少还是有一些气的。 到公司后,李赫就让小刘回家休息了,并告诉他今天不会发生像昨天那样的事了,他衣装整齐地坐电梯上楼,会议前,不出所料接到了父亲李辉的电话。 果不其然,是质问昨晚的事。 “朋友生日,我喝多了,”他简短地解释,“手机没电了。” “你很少会这样,”李辉探究地问他,“是哪个朋友,你在上海,见到什么人了吗?” “没有。”他一口否认。 “如果…你见到李煊,他问你要什么,你都不能给,他有多危险,你知道的。” “爸……”李赫轻轻扯了扯嘴角,表情淡下来,“我没有见过他。” “没见过就好。”李辉又问了几句他工作上的事,方才挂电话。 开完会,李赫看了会儿文件,签完字,就穿上外套离开。公司的停车场停着一辆他自己的帕拉梅拉,他是开车去的江南美术馆,因为年轻,身体撑得住,像昨晚上那样的宿醉,只睡了四个小时,也没有影响到他今天的状态。 在附近的商场停好车,李赫步行走到江南美术馆。 今日圣诞特展,营业到晚上十点。 美术馆园区外人来人往,李赫预约了电子票,在窗口兑换了一张纸质票,是特别设计过的立体卡,打开后,有红砖样式小房子,房子前方有一株深绿的冬青树。 他持票入场,果然看见昨晚玩过的装置很火爆,很受孩子欢迎,拿着糖在广场上追逐:“是圣诞老人给我的糖,他听见了我的愿望!” 有的什么也没得到,在木屋外哇哇地哭,哭别的小朋友都有,为什么就自己没有。有个挂着员工牌、戴着圣诞帽的青年,弯腰哄道:“小朋友,刚刚圣诞老人可能走神了,没有听见你的愿望,不要灰心哦,你要不要进去再试一次,试试不要说出口,兴许他会听见呢?” 那小朋友揉了揉眼,听他的话,重新排队进去了。 看见这一幕,李赫忽然想起来昨晚得到的薄荷糖,他下意识摸了摸衣兜,发现衣兜里只有纸巾、电子烟以及手机,昨晚穿的大衣沾了酒气,已经被阿姨上门收走了。 他找到那位员工:“打扰一下,请问,这个叫《许愿站台》的装置艺术,是哪位设计师的作品?” 员工:“这是我们美术馆的策展人设计的。” 因为是为儿童做的许愿装置,这个装置的特性,让白钧言选择不署名。周馆长问了他两次,他都这么说:“倘若小朋友们知道,这是被特意设计出来的,恐怕会不认为它有那么的神圣。” 李赫又问:“是不是…大概这么高。”他比了一下,“一八零左右,皮肤很白,脸上有两个酒窝,看起来很……” 很凶。 不止瞪了自己两次了,仿佛不懂得如何控制情绪。 李赫形容:“昨天他穿的米黄色羽绒服,像个小面包。” 员工啊了一声,对他这个形容一下有了画面感,扑哧一声笑出来:“您认识啊,对,没错,就是他设计的。” “他叫什么?” 员工就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想到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就很快回答了:“他叫白钧言。” 姓白,后面具体是哪个字不太清楚,听起来像“卷”字。 李赫说谢谢,接着询问了《腐烂》这个雕塑作品的所在展馆位置。 找到雕塑,他停在警戒围栏外凝视了许久。 这种扑面而来的压抑感,隐隐散发着臭味的感觉,和旁人对李煊的评价一致。 “叔叔,这里为什么有点臭味?” 不远,李赫听见一个小孩在问,他扭过头去,看见一个同样戴着一顶圣诞帽的男生,蹲下来道:“因为啊,展品旁边的液体,设计的艺术家说是用鲜花的汁液提取的,是天然的,已经一个月了,所以有一点小小的异味。” 李赫一听,就知道为什么叫《腐烂》了。 原来是真的腐烂了,字面意义上的腐烂。 他听见白钧言对小孩子说:“不要叫叔叔啦,哥哥年纪也很小的,我只比你大十几岁呢。” 小朋友:“哥哥几岁了?” 白钧言反问:“你几岁啦?” “我五岁啦!” 白钧言很有耐心:“那哥哥就比你大十三岁,哥哥十八岁哦。” 李赫看着他把小孩子牵到家长手里,笑容很灿烂,孩子家长约莫是觉得这个雕塑展品不吉利,很快拉着小孩走了。 “白……”李赫停顿,喊:“小白。” 闻声,白钧言脸上的笑容顷刻消失,转身目视着他。 李赫身高腿长地站在黑色的群像雕塑旁,展馆的灯光显得他整个人都是柔和的,不见丝毫宿醉感。他拿着门票挥了一下:“我今天补票了哦。” 没有他自己的生活照。 李赫仿佛在某个环境一流的森林附近赞助了一家流浪猫狗收容中心,为数不多的动态,都是这些内容。 而在同意好友前,白钧言已把朋友圈设为三天可见,不然贫困男大学生的人设,在对方看见的那刻就会崩塌。 当夜,李赫同许久未见的父母吃饭。 二十五年前,他母亲霍敏作为三十五岁的高龄产妇流产,而李赫是后来出生的试管婴儿。至于他那不为人知的兄长李煊,是在李赫出生前,李辉和霍敏收养的小孩。 因为一些原因,在李赫十岁那年,霍敏放下事业,带着儿子出国生活。 但不过一两年,一些风言风语便漂洋过海地传到了霍敏的耳朵里,她杀回国内斗小三,解决丈夫的私生子,竟气得中风,后来身体就越发一年不如一年了,如今总是深居简出,不爱出现在人前。 过了今晚,霍敏就六十岁了,无论再如何保养、打针,将白发染黑,也无法挽回衰老的事实,现在唯一的精神寄托就是这个聪明听话的儿子。她的手掌在李赫的脸颊和头发上温柔地摩挲了几下,似乎在仔细地分辨他身上有什么变化,答案是:“小赫,你又长高了是不是?” “妈……”李赫无奈低摇头,“我十七岁就这么高了。” 十七岁那年,霍敏还在说:“我家儿子现在就一米八七了,再过两年,不是要长到两米去了?” 小孩从那么小,变成如今这般大,作为母亲的心情很奇妙,她寒暄问暖,多是问生活,问身边朋友,他和哪些人来往,她是知道的,李赫不是爱倾诉的性子,要问他,他才会答。 一旁的李辉并不言,只是沉默听着旁边母子的叙旧,好半天才出声:“在国内还习惯吗?” “已经习惯了。” 上海总是阴天,雾霾很重,尤其是夜晚,当空的雾霭浓重得像盘旋的积云。 这和他的成长环境大不相同,他喜欢炽烈的阳光,享受永恒的大海和蓝天,喜欢在晒得滚烫的沙滩上赤着脚步行,在海上冲浪时,感受到阳光晒在全身的皮肤上,那时候的他很开心。 李辉用勺子往碗里盛炖的软烂的乳鸽,上年纪后,他牙不太好,喜欢吃点软烂的食物,一边吃一边道:“方秘书说你工作很认真,zoues项目办得很成功。” “方秘书教了我很多。” 分明是父子,对话却犹如公事对白,不仅父子俩关系平平,这对夫妻更是夸张,就算是吃一顿家常便饭,也要双方的秘书提前一个月打电话预约。 年底的这次家庭聚会,很快到了尾声,李赫坐车离开的时候,霍敏还要他不要太辛苦工作了:“等休假的时候,妈给你介绍几个女孩子。小赫,现在身边没有女朋友吧?有没有喜欢的对象?” “没。”他摇头,小刘帮他拉开车门,李赫回头道:“再说吧,妈你不用管我恋爱的事。” “怎么不管,要是我才四十岁,我肯定不管你,任你去自由恋爱,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妈都没意见,可是小赫啊,你要知道下个月,你妈我可就六十岁了。”停车场路灯的暖光照得她头顶泛白,犹如染膏下本就存在的那抹银白,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目光也是,和蔼地落在李赫身上:“再过几年,你就得给我送终了,没见到你身边有人陪着,我走也走得不安心。” 李赫蹙眉:“你别说这些。” “我这个身体,你又不是不知道……算了,”她不再多言,戴着丝绸手套的手挽着白手包,珍珠耳坠泛着油润的光,她脸上带笑,“山顶的高尔夫球场重新修缮了,会所新修了壁球馆,你爱打壁球,开车去山顶才几分钟,那就方便了。下个月我生日,你回家一趟吧。” 她也极少跟儿子抱怨什么,但李赫聪明,有眼睛,许多事都是心知肚明。 他很小的时候就想,自己以后不要结婚,因为不幸福。他的爸爸妈妈不幸福,他好朋友张超的父母虽看起来很幸福,但小张超却告诉他:“赫赫,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只跟你一个人说,其实我爸妈已经离婚了,为了不被我发现,还假装在一起,他们不知道,我哥什么都告诉我,我哥还黑了我爸手机,好多女人的照片。” 等李赫长大了了些,懵懂地发现了自己性取向的问题,也没有告诉霍敏,或许这件事不该说,他很清楚地知道倘若说了会发生什么。 回家的车上,小刘看他情绪低落,调了广播,电台主持人的声音祝福大家新年快乐,小刘瞥着后视镜:“小赫总,要不要去迪士尼?” “去那里做什么?”李赫侧头看见车窗上自己的倒影。 看起来很不开心。 “每年这个时候,迪士尼都很热闹的,跟很多人,还有米奇和他好朋友一起跨年……有烟花秀灯光秀什么的。您是今年年中才回的国,所以应该没见过……”小刘越说声音越小,李赫一个男孩子,怎么会喜欢这个,自己是脑抽了才会这样提议,他尴尬地看着后视镜,“其实是因为,我女朋友突然不来上海了,我买了两张票可惜了,算了算了,我载你回家,当我没提过。” 李赫闻言才露出笑:“那就去看看吧,不能浪费你买的票。” - 今年,白钧言的跨年夜晚是独自过的,他没有约任何人,从黄牛手上买了一家很难排号的韩料餐厅的预约号,准时到了,在吧台坐下和韩国厨师聊着天。 他从小有语言天赋,日语、韩语、甚至阿拉伯语都能说上两句。几年前拍过一个各国口音相关的视频,因为模仿印度口音太过神似,还在油管上火了一段时间。 等他慢腾腾地吃完后,已经快晚上十点半了。 白钧言离开餐厅,又去人潮拥挤的外滩,因为人太多了,也没能挤到前面去,只是在人堆里扎着,等待数跨年倒计时。周围人声嘈啐,冷冰冰的空气和热滚滚的呼吸揉成一团。 他非常喜欢这种在热闹的、和他无关的人群中享受孤独的滋味,就像他喜欢一个人去听演唱会,所有的歌迷都在疯狂的挥手、唱歌,他却很安静地坐在后排,仿佛一颗孤独的恒星坐落在银河的中心点。 十二点过去的那一刻,他对自己说了声新年快乐。这一年的充实,就被这个算是浪漫的十二月给画上了句号。 白钧言回复了手机里一大堆的信息,给爸妈一人发了五百八十八的红包:“你们知道我工资很少的,意思一下,祝二位新年快乐,身体健康。” 然后他给任昭打电话,一边讲电话,一边闲适地步行着离开人潮。 白钧言知道这会儿打不到车,倒也不急,跟任昭互通了最近趣事,没讲太久便挂断。 过了马路,街口佝偻着一个背着背篓卖花的老奶奶。若不是白钧言步伐缓慢,还是独行,或许根本不会注意到她的存在。因为她实在太矮、太不起眼了。 白钧言走到她面前,弯腰问:“奶奶,鲜花多少钱一束?” 这位奶奶眼睛眯缝:“十五块,年轻人,来一束伐?” “这么晚了,您还卖花吗?”白钧言掏出手机扫码,听她口齿不清地道:“已经卖了几背篓了,这是最后一点,卖完就回家了,谢谢你。” 白钧言看了眼她的小背篓,应该只剩二十来束,一束很迷你,用透明的塑料纸包裹着,三四支新鲜而纤长的玫瑰,鲜艳的花瓣上睡着几滴晶莹的水珠。 他声称要送女友,索性连着背篓一起买下,花不算多,背着并不沉,在零下的空气里,却有种凛冬与春日交织的独特浪漫。 到了空旷地带,白钧言停下打车。 软件显示附近排队的人还有两百,大约要等半小时到一个小时。 他找了个路边长椅坐下,竟真有情侣路过,问他花怎么卖。 “……不要钱,送你们吧,新年快乐。”白钧言抽出一束红玫瑰送人,情侣欣喜地对他道谢:“你也新年快乐。” 白钧言索性打开手机拍照,发了一条新的动态。 “在冬夜为您提供提前特供的滞销春天,今晚是在外滩卖花的小白,没碰上城管,真是cky~” 白钧言发这种东西,他的朋友也只会觉得他这是艺术家在体验生活,在街头摆摊、卖艺的事,从小到大他也不知道干过多少回了。 李赫回家的车经过时,瞥见了路边的白钧言,一晃而过的脸,只是觉得相似。 直到看了眼手机,才能确定这真的是他。 快凌晨一点了——竟然还在路边卖花。 他打开车窗,那一瞬结冰的冷空气袭来,是热闹的节日也无法温暖的。 红绿灯路口,李赫突然出声:“小刘……倒回去一下吧。” “啊?好的。” 李赫的车缓缓停在路边,而白钧言坐在长椅上等网约车等得都快睡着了,但他无法,地铁早就停运了,这么冷总不能走回去吧?他打了个哈欠,歪着头把脸挤在了围巾里,耳机里传来很催眠的久石让。 直到有个人走到他面前,挥了挥手:“你好,我买花。” “哦,花啊……”他揉了下眼睛,抬头望着眼前西装革履也掩盖不住身材精悍的年轻男士,“你要几支?” “全要了。”小刘想起李赫的吩咐,让他下车把花都买了。 真奇怪,花粉过敏的李赫,怎么叫他买花? “嗯?”白钧言一下醒了,“你想全买啊?我送你一支好了,剩下的不卖了。”他还想着留点花拿回家,插在花瓶的。 这下换小刘诧异了,下意识回头去看车上。 车窗玻璃紧闭,模糊好像有个人影,但根本瞧不见李赫的表情。 小刘为难:“你全卖给我不行吗?” 顺着他的视线,白钧言瞥了一眼那辆车。 这一瞥不打紧——让白钧言一眼瞧出车型,不是常见的车。 他收回目光,又看向小刘,越看越眼熟。 哎这……这怎么有点像,李赫的司机? 他前几日才远远见过,没有认错。 小刘皮肤黝暗,但身材很挺拔,眉眼显出几分军人特有的坚毅气质。 白钧言心里百转千回,扭头看看车,再看看他,看得小刘又疑惑又不好意思,最后目视着卖花男孩突然起身,朝着车子走过去—— “哎,你怎么……”小刘还未来得及阻止,就看见卖花男孩抬起手,指骨敲了敲车窗。 小刘立刻警觉地掰过他的肩膀:“干什么啊你?” 这时,车窗忽地降了下来,露出一张年轻英俊的脸庞,“小刘。”李赫以眼神示意,这是他认识的人,见小刘松开握在白钧言肩膀上的手,李赫方才朝白钧言点了下头,脸上只有克制的礼貌:“好巧,你在这里卖花?” “已经收摊了…我在等车而已。”白钧言这两天针对他做了很详细的计划,但这几天还没来得及去“偶遇”,没成想今天遇见了,赶了巧。 “原来是你买花啊?” 白钧言想了想,李赫都停车买花了,是喜欢鲜花吧,送花肯定能加印象分。 “那都送你好了。”说着,一股脑的将那些鲜花倒进了车窗,在小刘惊恐的眼神里,浓郁的香味和花粉,弥漫了整个车厢—— 车厢里,李赫被整个春天的香气包围了,蓬勃的生命力,从怀抱里绽开。 旋即,他侧头打了个很响亮的喷嚏。 花粉完全入侵了他的呼吸道,他扭头掩着口鼻,打喷嚏的样子也很隐忍:“阿秋!” 白钧言根本不是此中高手,他自己顿觉丢脸,但好歹稳住了,没有讲太多就回去继续上班了。 卫生间里,他用湿纸巾擦了脸,才发现自己脸上居然这么多酱…… 难怪李赫刚刚看着自己忽地笑了一下——可恶!白钧言还以为他是不是也有点心动,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自己长得搞笑。 那他笑得未免也太开心了点吧?? 这种丢脸的瞬间让白钧言相当在意,默默咬牙气了半个小时,才想起给他发消息:“你别在那个儿童游乐区吹冷风了,去咖啡厅坐着吧。” 李赫回:“没关系,不冷。” 没等他回,李赫又发来:“而且我一喝咖啡就睡不着,不想去咖啡厅。” 白钧言:“那可以去图书馆啊。” 他们园区除了咖啡厅,还有一家公立图书馆。 这时,同事雯雯跑进办公室:“我刚刚在儿童游乐区那边看见一个大帅哥,哇塞那个腿那个身材,九头身大帅比!” 另一个女同事:“外国帅哥?” “不是,我不是近视吗,我走近了看,是中国人啦,不过真的好高,特别帅!男模!肯定是男模!” “比关泽还帅吗?” “那……”雯雯下意识止住话头,“各有各的帅!” 坐在白钧言身侧办公的帅哥抬起头来。 雯雯形容说:“气质特像年轻时候的丹尼斯吴!又少年又温柔还不羁还有混血的感觉!” “!” “我的妈呀!” 几个女同事结伴飞奔去儿童游乐区,过了几分钟,回来摇头:“人都走啦!哎,去晚了,没看成,可惜了。” 正在办公电脑上悄悄搜索“丹尼斯吴”的白钧言,摸出了手机。 问李赫:“你还在外面吹风吗?” 那边回:“没。” 可能是因为闲着,回复得特别快:“在咖啡厅坐着,李煊来了?” “没来,就是问问你,你不说不冷,说一喝咖啡就睡不着吗。” “是,刚刚不冷。” 结果自己坐了一会儿,还是感觉冻。 李赫打字很快:“你走了我就觉得好冷。” 打完发送出去,几乎是立马,就感觉这句话不妥,想撤回的,但那又太刻意了点。 如果是对其他人,李赫也不会觉得不妥,但白钧言…… 李赫有种控制不住,想继续下去的念头。 白钧言垂着头,也回:“那我的作用,就是小太阳啊?我身上很暖和吗。” “嗯。”李赫简短地回:“你继续工作吧,李煊来了就叫我。” 落地窗外的三株桂花树伫立,遮挡了大部分的冬日阳光。从正午到下午五点,日光从顶空到西落,红色的夕阳浮动,李赫闭着双目,脑子里却一直在重播他的注视。 那张花掉的、蹩脚的,又有点打动人的笑容。 他在咖啡厅等到快睡着了,一整个下午过去,也没等到人。中途发过几次消息,都没得到回复。 白钧言五点下班,过来找他,说:“刚刚同事问了,李煊的助理说临时有事,就不来了,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啊?没关系,不过,他今天都不来了吗?”坐在咖啡厅的暖气里,李赫脱了外套,露出内里的白拼黑高领羊绒毛衣,款式宽松,项链就挂在毛衣外面,是一只黑色的许愿骨。 “不清楚啊,跟这些艺术家沟通,总之是……偶尔碰上这些事。” 白钧言坐在他旁边:“那你还继续等吗?” 李赫应该是用手托着脸睡了一会儿,脸颊边有一点很浅的红印子,睡眼惺忪的模样,揉了下眼睛说:“他兴许不会来了。” 白钧言:“抱歉啊,害你白跑一趟……我也过意不去,我请你吃饭吧?” 李赫站起,看了眼时间,稍有犹豫:“下次吧,今晚我有点事。” 不是推脱,的确有事,跟朋友约了晚餐。 “下次我请你。”李赫说。 “噢。”白钧言无所谓地点点头。 是夜。 张超带李赫来了“et”酒吧,李赫还没进去,只是站在门前梧桐树前抬头,就认出了这一间:“是这家啊,你朋友开的?” “你来过?”张超带他进去,他和李赫这种爱看书的不一样,不管在哪儿,他都喜欢热闹、人多的地儿。 李赫点头:“来过一次。” 他的社交活动其实不多,喜欢享受孤独的时光,回国后除了开会和工作,唯一一次大型的活动,就是校友的讲座。 张超:“跟谁来的?你除了跟我喝酒,还会跟谁?唐凌?不是吧?”二人进卡座后,张超观察他的表情,“我知道了,唐凌他表弟!那个gay!” “…不是。” 张超翻开酒单:“那你自己跑来酒吧买醉啊?不会跟司机喝酒吧?”他知道李赫是个相当自制的人,自己只要不约他,他就能在壁球馆或者图书馆待一整天,除了上班就只有这些无聊的娱乐,宅到不行的性子。 “跟一个朋友来的。”李赫发现张超点了自己上次喝的威士忌,神色就更微妙了。 那天晚上的事他记得很清楚,白钧言对他的态度很奇怪,也很冷漠,第二次也是,但第三次见面过后,白钧言明显就温和了。 可能是生病了,在吃药,李赫自动在心里给他找好了理由,而最近情绪稳定了,也是因为吃了药控制住了。 “在想什么?”张超的手掌在他眼前挥了挥,嗅觉敏锐,“你不对劲,你有情况。” “没有。”称不上是什么情况。 白钧言应该是喜欢自己吧,但李赫身旁有太多喜欢他的人了。 张超:“就是有情况,你一说谎就这个表情!” 李赫看向他:“什么表情,我怎么不知道?” “心虚的表情啊,你口是心非就是这个样子,”张超灌了一口酒,很欣慰地拍他的肩膀,在堵着耳朵的音乐声里喊道,“阿赫啊,我以为你要跟狗过一辈子了,你个恋爱小白啊!” 李赫奇怪道:“你怎么知道他叫小白?” “……?” “你真是年轻人吗?你不上网冲浪吗?!我是说,你是恋爱小白,意思就是……你没经验,傻,容易被人骗,这都多少年的过时词语了。”张超一时难言,又起了兴趣,“那个人叫小白啊?” “……嗯。”李赫自然不会告诉他,那个人就是白钧言,是张超在斯里兰卡救下的投海者。他打算揭过话题,但张超穷追不舍,追问“小白”是谁,什么样的人,怎么认识的。 “认识不久,”李赫简短地说,“年纪小,很……热爱工作,有梦想,有想法。” 张超一口酒喷到桌子上:“……你是他面试官?” “不是,”李赫擦了擦不小心被溅到的手背皮肤,“我只是…在说他这个人的品格。” 两人在嘈杂的音乐声中对话,张超问模样,李赫形容说:“眼睛圆圆的,皮肤白,像…毛茸玩具,像比熊那种。” “比熊……比熊犬啊?我的天哈哈哈哈,”张超啧啧称奇,“李赫啊李赫,我知道你是狗奴,收留那么多流浪犬,但我没想到你找对象都要找长得像狗的。” 李赫无奈地解释:“我不是说他真的长得像,我的意思是……”他很可爱。 最后那四个字太轻了,张超听不清楚,重复了一句:“你说什么?” 李赫摇摇头,和他碰杯:“没什么。” 夜深了,小刘开车把他和朋友分别送到家。 李赫喝得克制,恰好是一个微醺的、看什么都觉得浪漫的状态,不影响明天上班。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这几天的更新量完全是因为我不想卡章,我也不想写这么多的……人都坐麻了qaq 100个红包~ 第52章 第 52 章 车上。 “辛苦你了……”李赫闭着眼,呼出一口浓重的酒气,对小刘道,“他去帮我借充电宝了,我手机没电了,没办法打电话。” “您朋友叫什么,长什么样?” “叫……小白,”李赫低声说,“长得,像……小面包。”白钧言的羽绒服是米黄色的面包服,李赫今天一见他,就觉得很像面包店的法式软面包。 什么小面包啊,怎么喝成这样! 小刘便喂他喝了些水,李赫没有什么喝酒后的坏毛病,也不折腾,让他张嘴喝水,他就张嘴了,不过还是撒了一些在脸上和身上,小刘细致地帮他擦掉,打开座椅加热,问他要了手机,轻言细语地道:“手机就放在车上充电吧,给您朋友打个电话,我去接他。” 李赫用鼻音“嗯”了一声,把兜里的手机给他了,小刘刚一插上插头,屏幕亮起来,显示还有百分之四十五的电量。 小刘看了他一眼,想他真是喝糊涂了,手机有电却关机,也不知道叫个车,朋友也不靠谱,肯定是喝醉了摔在哪里了。 小刘是今年五月份才被派到上海跟着李赫的。 他听方秘书说过,李少爷自幼就是个非常听话、且极度自律的人,脾气很好。这也的确,李赫没有那些富二身上的臭毛病,为人谦和又低调,没有架子,和他这个司机一起吃饭,甚至做面给他吃。 第一次神色自如的喊他:“多做了一碗,过来一起吃吧。”时,小刘都匪夷所思,很难相信这是李辉的亲生儿子,性格简直南辕北辙。 心想果真如方秘书所言,李赫整个人,都如同加州的阳光,太过耀眼而温暖了。 小刘要给李赫等待的朋友打电话,一问,李赫却摇头:“没有电话。” 那就是酒友了,问微信有么,他还是摇头,声音很倦地道:“等吧。” 没过几分钟,李赫在暖气和檀木香氛里歪着头睡着了,小刘搜出毯子轻轻给他盖上,看了眼钟表时间,打了个哈欠,旋即侧头专注地看着明亮的站台。 他擅长盯梢,以前一动不动地匍匐在草丛里,一待就是两天两夜。 在小刘的眼里,连一只突然蹿过去的黑猫都不放过。 凌晨六点,天蒙蒙亮了。 后座的窗帘关上了,不见光亮,李赫腕间手环却忽然震了几下,他调的闹铃响了—— 他早上要带着狗晨跑,通常这个点就被唤醒了。 李赫睁了眼,很慢地眨了几下,视线前方是关机的屏幕。 “小刘。”他喉咙干涩,连说话声音也是哑的。 “小赫总,我在。”小刘闻声打开中间挡板,露出回过头的脸,“您醒了?要回家吗,您朋友一直没来。” “是吗……”李赫蹙着眉心,胃部翻滚着难受,他打开窗帘望向车站,凌晨六点,已经有行人在落叶堆里开始等公车了。 “今天有早会,去公司还是回家?”小刘问,“对了,昨晚我帮你遛了迪仔的。” 李赫爱犬friday的中文名,是小刘取的,叫迪仔。 李赫的视线仍然看着车站,注视了一会儿才说:“回家。” 他不允许自己一身酒气的狼狈样子出现在人前,要先回家休整一下再去开会。 他洗澡的空隙,小刘去帮他遛狗了,顺便给他买了早餐回来。 李赫独居,通常是自己下厨,也做给小刘一起吃。 他喝了一口新鲜豆浆,嘴唇抿着吸管,状态比方才恢复了些:“昨晚辛苦你了,谢谢。” “不辛苦,应该的,不过……您那位朋友,一直没出现,我想应该是喝醉了直接回家了,要不您打电话问问情况?” “不用了。” 李赫虽然喝醉,却没有断片,他记得很清楚,跟他喝酒的那家伙,根本没喝醉,他很清醒,让人怀疑喝的是水而不是酒。 卡刷了多少,手机里有短信提示,所以……他认为这个看着年纪不大的外卖员失业了,现在应该是去做酒托了,也可能同时兼职在江南美术馆工作。 尽管被酒托骗了酒钱,他也并不太生气,昨晚的消费他看了,自己喝了两瓶酒,喝完第一瓶后他追加了一瓶。小白喝了一瓶,按理说有三瓶的消费,但实际只刷了自己喝的那两瓶酒的费用,炸鸡七十八,是对方吃的。 李赫猜对方喝的本来就是不是酒——是酒托的概率更大了。 况且,自己跑去过营业点的美术馆,碰了未展出的装置,这行为要是放在规矩严苛的博物馆,是要罚款的。 就是把自己丢在路旁走掉,有些不道德。 ……说不生气,多少还是有一些气的。 到公司后,李赫就让小刘回家休息了,并告诉他今天不会发生像昨天那样的事了,他衣装整齐地坐电梯上楼,会议前,不出所料接到了父亲李辉的电话。 果不其然,是质问昨晚的事。 “朋友生日,我喝多了,”他简短地解释,“手机没电了。” “你很少会这样,”李辉探究地问他,“是哪个朋友,你在上海,见到什么人了吗?” “没有。”他一口否认。 “如果…你见到李煊,他问你要什么,你都不能给,他有多危险,你知道的。” “爸……”李赫轻轻扯了扯嘴角,表情淡下来,“我没有见过他。” “没见过就好。”李辉又问了几句他工作上的事,方才挂电话。 开完会,李赫看了会儿文件,签完字,就穿上外套离开。公司的停车场停着一辆他自己的帕拉梅拉,他是开车去的江南美术馆,因为年轻,身体撑得住,像昨晚上那样的宿醉,只睡了四个小时,也没有影响到他今天的状态。 在附近的商场停好车,李赫步行走到江南美术馆。 今日圣诞特展,营业到晚上十点。 美术馆园区外人来人往,李赫预约了电子票,在窗口兑换了一张纸质票,是特别设计过的立体卡,打开后,有红砖样式小房子,房子前方有一株深绿的冬青树。 他持票入场,果然看见昨晚玩过的装置很火爆,很受孩子欢迎,拿着糖在广场上追逐:“是圣诞老人给我的糖,他听见了我的愿望!” 有的什么也没得到,在木屋外哇哇地哭,哭别的小朋友都有,为什么就自己没有。有个挂着员工牌、戴着圣诞帽的青年,弯腰哄道:“小朋友,刚刚圣诞老人可能走神了,没有听见你的愿望,不要灰心哦,你要不要进去再试一次,试试不要说出口,兴许他会听见呢?” 那小朋友揉了揉眼,听他的话,重新排队进去了。 看见这一幕,李赫忽然想起来昨晚得到的薄荷糖,他下意识摸了摸衣兜,发现衣兜里只有纸巾、电子烟以及手机,昨晚穿的大衣沾了酒气,已经被阿姨上门收走了。 他找到那位员工:“打扰一下,请问,这个叫《许愿站台》的装置艺术,是哪位设计师的作品?” 员工:“这是我们美术馆的策展人设计的。” 因为是为儿童做的许愿装置,这个装置的特性,让白钧言选择不署名。周馆长问了他两次,他都这么说:“倘若小朋友们知道,这是被特意设计出来的,恐怕会不认为它有那么的神圣。” 李赫又问:“是不是…大概这么高。”他比了一下,“一八零左右,皮肤很白,脸上有两个酒窝,看起来很……” 很凶。 不止瞪了自己两次了,仿佛不懂得如何控制情绪。 李赫形容:“昨天他穿的米黄色羽绒服,像个小面包。” 员工啊了一声,对他这个形容一下有了画面感,扑哧一声笑出来:“您认识啊,对,没错,就是他设计的。” “他叫什么?” 员工就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想到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就很快回答了:“他叫白钧言。” 姓白,后面具体是哪个字不太清楚,听起来像“卷”字。 李赫说谢谢,接着询问了《腐烂》这个雕塑作品的所在展馆位置。 找到雕塑,他停在警戒围栏外凝视了许久。 这种扑面而来的压抑感,隐隐散发着臭味的感觉,和旁人对李煊的评价一致。 “叔叔,这里为什么有点臭味?” 不远,李赫听见一个小孩在问,他扭过头去,看见一个同样戴着一顶圣诞帽的男生,蹲下来道:“因为啊,展品旁边的液体,设计的艺术家说是用鲜花的汁液提取的,是天然的,已经一个月了,所以有一点小小的异味。” 李赫一听,就知道为什么叫《腐烂》了。 原来是真的腐烂了,字面意义上的腐烂。 他听见白钧言对小孩子说:“不要叫叔叔啦,哥哥年纪也很小的,我只比你大十几岁呢。” 小朋友:“哥哥几岁了?” 白钧言反问:“你几岁啦?” “我五岁啦!” 白钧言很有耐心:“那哥哥就比你大十三岁,哥哥十八岁哦。” 李赫看着他把小孩子牵到家长手里,笑容很灿烂,孩子家长约莫是觉得这个雕塑展品不吉利,很快拉着小孩走了。 “白……”李赫停顿,喊:“小白。” 闻声,白钧言脸上的笑容顷刻消失,转身目视着他。 李赫身高腿长地站在黑色的群像雕塑旁,展馆的灯光显得他整个人都是柔和的,不见丝毫宿醉感。他拿着门票挥了一下:“我今天补票了哦。” 手机也是任昭从警方那里拿到的。 任昭说:“我问警察要了他的联系方式,他叫张超,我打电话道谢,本想请他吃饭,好心人说他已经回国了。” “人家救了你一命,是应该好好感谢,”白钧言思索道,“我们回国再请他吃饭吧。” 对于救了任昭的人,他心里的感激难以言表。若不是碰巧有好人外出,任昭现在就沉没在印度洋的洋流里了…… 白钧言是临时请假来的斯里兰卡,多陪了发小几天,看他好像真的走出来了才安心。他不敢在国外待的太久,因为请的是丧假,若再请假下去,恐怕工作得丢。 回国那天下午他就去单位报到了,随后从陈斯然那里取回了健身卡,问陈斯然进度如何:“你们在一起了吗?” 陈斯然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含糊道:“快了快了。” 事实上,渣男油盐不进。 陈斯然给他送过蛋糕,说是自己做的松子蛋糕,连着几天在对方健身的时候,给他送矿泉水,送的水渣男有时很自然地收了,说谢谢。蛋糕和小饼干渣男却没有要,说不爱吃。 前后都大半个月了,陈斯然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无解的情况,感觉李赫种种行为,都是直男惯有的,还不是一般的直男,但为什么会收自己送的水呢? 直到昨晚,陈斯然觉得差不多了,找他要微信时,才找到答案。 好像是愣了一下,然后看着他说:“我不办卡。” 礼貌的语气带着平淡的疏远,既不是很冷漠,但也无法再进一步,甚至于说完,还在继续机械地做深呼吸和卧推。 当然,这么丢脸的事,陈斯然是不会如实告诉白钧言的。 所以白钧言还以为他进行的非常顺利。 - 从斯里兰卡回来的第二周,白钧言负责接洽的项目出了差错。 江南美术馆每周都有公益活动,就在公共图书馆外的广场,购买门票可免费参与,夏天有野营,秋天有陶瓷绘画等手作活动,冬天有手风琴的表演,青年艺术家的户外行为艺术展览等…… 这次圣诞特展,是他们提前一个月就开始策划的,跟一个丹麦的现代装置艺术家合作的室外玻璃装置展。 结果,昨天玻璃运过来的时候,不知是不是天气冷的缘故,工人一搬下来就碎裂了一片。玻璃很大,需要几个人合力抱起,短时间内,完全不可能找到能尺寸和质地都一模一样的彩绘玻璃。 丹麦艺术家大发雷霆,坚决不肯更改方案,认为他的作品,缺了这一片教堂玻璃,就少了灵魂。 有时会碰上这样对自己的作品说一不二,从不因地制宜的人,这位艺术家不肯妥协,宁愿撤展,无奈之下,大家只能熬夜开会商量替代方案。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 感谢在2022-01-1902:05:41~2022-01-2103:31: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natic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听风吹雨、勤劳的小职员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上善非若水3个;leslie、阿默2个;爱f、55702726、不是文子是子文、洛、我才不是福西西老婆、vender、立夏、余时、乔兰陵、柳飘絮、48042561、辣辣辣辣海带、子茹、45719443、龙相、青墨弯弯、a、闲鱼、kiru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莉、荒野白鹤、咸蛋黄锅巴50瓶;、づ哎呀づ40瓶;浮槎、東京戰士30瓶;多啦a梦28瓶;姓胡66621瓶;kakuyi、宇宙最强大怪兽、空月、49652416、随风飘去、你的笑像恶狗、46803569、花几、猫不低身、金鱼姬、觅于飞20瓶;初七大黄蜂19瓶;去修仙了啊啊啊啊、金宝罐头汤17瓶;tttt、如沐春光、龙相、咸鱼在飞呀15瓶;圭子i、朽12瓶;bibikakaqiu、影子爱说话、cky_30、退而打灰机、珂仔、小蓝毛、雾理、凉凉阴、服了、大风把猪刮跑了、倾子、张、小石头、望仔、渝知、脉络、下的雨吓着鬼了、九微、hachi、玄幽幽、懒人星皓、arianne、八仟穗、陈彦允、饺子皮、79、女巫的黑心苹果、^_^、氢化物10瓶;lx1234567894011、he8瓶;君暮瑶雪、柱柱柱竹子、简英、柔软易推小粽子、21178619、tibealker、喵喵?它喵的、actriz、wivi、糖粘逗、pikachooo、大袁@~@、sevvv、青霜、不谢、咩~、浪漫手、叨叨不想叨叨了、joe、z710922、樱桃猪、易安、holter、男朋友、不喜欢男人的贺予、能饮一杯无、亦心、榕榕不容易5瓶;一颗糖、薰风入弦、一个看文人4瓶;我喜欢美男啊、乔矢、悲伤菠萝派(0090)、某泡、好想要睡觉3瓶;独倚高楼、战哥弟弟爱你、lyt_1010、45691940、汐汐、长亭、哈哈哈哈哈、like、九歌、一地零落的闲散、25141933、阿辰、<(`^′)>、椒盐小土豆、香草奶昔w、越南小卷粉、咪路咪路、啊沾、让人失望陆上校、qsh、西瓜少年、停过、wanyol_2瓶;洛东东要开心、叶不修、可乐、上岸成功、霜林林、白日不念京、屁咧你刚吃了巧克力棒、未知、aha、卤蛋、旧人序、沈彩、多盖一床被子、白大大111、阮阮、白日梦我、ilk不加冰、九条天、上善非若水、一只小菜鸡、颜如玉、臣附议、笑嘻嘻、35415411、iguel、开心桃子汽水、3705邪、shuile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第 53 章 53 白钧言让他“……你再关下灯呢。” 他什么也不知道,就知道李赫在亲他,毫无章法的,却让他头重脚轻的眩晕,眼前光亮让白钧言愈发紧张。 李赫伸手去关灯,本来想说里面房间没有感应灯,不会捣乱,但他怕白钧言会躲。 他做这件事之前,就想过白钧言会推拒,害怕,而后躲开,说不定愤怒之下还要给自己一拳。 但他完全没有,能言善辩的性子在此刻失了语,李赫收回的手落在他的耳朵上,揉了几下道“你耳朵害羞的时候会动的对吗,我第一次发现。” “我、我不知道……有吗。” 耳朵会动,这是狗吗,白钧言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这种习惯! “有的,在抖。”李赫摸一下,他耳朵就颤一下,很神奇。 白钧言怎么可能受得了这样,脑袋扭开,把耳朵藏在肩膀和脸庞的缝隙里,眼睛睁开一条缝,小声道“好痒,你别动我耳朵了…你还亲吗。” 李赫见状就没有去碰了“你还想吗?” 白钧言下意识拒绝,睁开眼去看李赫,但室内只有壁炉透着光亮,他完全看不清李赫的表情,只感觉对方的注视很温柔,漾着笑意。 白钧言的双臂本就是抱着他的,稍稍收紧,便把脸靠在他的肩膀上了“再抱一会儿吧。” 李赫的心一下就安静了下来,跳动得依旧剧烈,可却让他感觉很安静。下巴在他的发顶蹭了蹭,李赫轻声说了句“我刚刚那样,你不会到了明天,就会说不喜欢吧。” “……你在讲什么,我没配合你吗,你亲的时候我明明说很喜欢啊。”白钧言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一些,鼻尖清晰地闻到李赫身上的气味,干干净净的木质调,混合微弱的烟草气味。 “很喜欢吗?哈哈哈,”李赫忽然笑起来,手掌狂揉他的脑袋,“拌小卷儿,你回头要是说恶心,你就完了。” 白钧言啊啊叫了几声“你放我回去洗头啊。” “是很晚了。”李赫猜可能有十二点半了。 白钧言问“你明天上班,有早会吗。” “有。” 白钧言仰起头“那我走了啊,我不能耽误你休息啊。” 李赫垂首和他对视“怎么个耽误法?” “……上学的时候,老师不让同学早恋,因为会耽误学习,同理,成年人恋爱会耽误工作,你是老板啊,要是打瞌睡怎么办。” “不会。”但李赫的确向来自律,除了半年多以前跟他恋爱时会聊天到很晚,以往都是不过凌晨就会睡下,有紧要的事要处理的话,则会加班。 这几天年底了,正是狂加班的时候。 想到明天开会要处理的事,他又有点头疼了。 “那我们算复合了对吧……你都亲我了,不能不认账。” “嗯。” 白钧言眼眸亮着“那你原谅我了吗。” “唔,还没有完全……”要完全忘掉白钧言干的事,是很难的,而且他内心深处是怕白钧言再来一次,又捅他一刀。 “我以后不会骗你了。” 他穿着鼓鼓的羽绒服,李赫身上是大衣,白钧言的手只能摸到羊绒顺滑的触感,白钧言举起三根手指强调“真的,骗人是小狗。” “好了,知道了小狗。” 白钧言眼睛睁大“我还没有骗你你怎么贷款骂人了。” 李赫没有回答。 他以前说白钧言像比熊犬,但是不可能跟小狗一样在自己怀里摇尾巴,现在发现不对,其实白钧言也会在他怀里这样的。 李赫等心情平复了,脸没有那么地烫了,才把灯打开。 白钧言就很不好意思地埋着头“那我现在回去啊,不打扰你休息了。” “……嗯,”李赫没理由让他留下,怕他误会什么,想起问道,“你什么东西忘拿了。” “喏…围巾啊。” “围巾啊,”李赫看见了,叠在沙发上的,被枕头盖住了露出一个小角来,“你故意的?” 白钧言不得不点头“……是故意的。” 李赫噢了一声“把围巾故意留在我家,是想让我给你干洗了还给你吗。” 白钧言摇摇头,走过去要拿“我想过两天自己来拿的,今年的最后一天,我也想见你。” “那你放这儿吧,”李赫说,“围巾我帮你洗了,改天给你。” 李赫抱着箱子送他下楼,白钧言重新打了一辆车,李赫把他送到又返回,他坐在车上,面对完全安静下来却又灯火通明的夜色,忍不住摸了摸嘴唇,还是麻的。 他之前亲过一次白钧言,但那只是蜻蜓点水的吻在了嘴角和鼻尖。 这次是完全不一样的滋味。 可李赫心里不是没有担心的,担心白钧言其实还是出于愧疚心,想弥补自己,迷迷糊糊的就跟自己在一起了。过一段时间,痛苦地告诉自己,其实他还是不喜欢男人,到时候怎么办? 李赫怕这个。 他很少会有害怕的时候。 白钧言输入密码,冲进家门,衣服还没脱,就冲到沙发上,把脸埋在抱枕上啊啊啊地叫,像只土拨鼠那样,也像猫咪在毯子上洗脸,整个脑袋在枕头上蹭来蹭去。如果人有兽态,他的尾巴一定在狂摇。 白钧言在沙发上滚了十分钟,滚去洗澡,拿着手机发消息“你到家了没?” 他搬家后,离李赫更近,晚上不堵车时,司机开得快些,只需不到十分钟的车程。 李赫回“刚到楼下,你进门了吗。” 白钧言靠着门笑“我要去洗头了。” 进卫生间时,他从镜子里看见自己的脸,乱糟糟的黑发,下车的时候,在司机诡异的目光里被李赫揉了好多下“反正你也要洗头的。” 脸颊的潮红还没下去,两边嘴角是翘起来的—— 其实白钧言下半张脸完全是苦相,嘴唇天生向下,他自己知道这个问题,会在面对人的时候,习惯性的微笑,这也是为什么他工作的时候,很多人觉得他好说话,性格温和。 这会儿的笑,和平素工作对着人的笑是完全不同的,不是公式化的,是不由自主的,是不受他控制的,甚至白钧言还觉得自己在镜子里变帅了好多。和李赫站在一起,应该是很般配的才对。 洗完澡,互道晚安后,又过了一会儿,白钧言给他发“我们真的复合了对吧。” 白钧言“也不能说是复合,这次才是真的开始。” 白钧言“听说平安夜分享一个苹果的对象,会一直在一起的。” 李赫居然还没有睡,看见纸吸管滚粗宇宙给自己发来的消息,他回“从哪里听来的说法,我从小到大都没听过。” 他点击白钧言头像,把备注改回去拌小卷儿。 嗯……顺眼多了。 拌小卷儿“我的中国室友讲的,他可能从微博看见的吧,不管,就有这个说法!” 拌小卷儿“你怎么还没睡觉啊,一点了诶。” 李赫回“闭眼了。” 他还在想那个吻,有点后悔,应该多亲一下的,肢体接触带来的满足和幸福感,要冲破胸腔溢出来了。 至少在白钧言回抱他的那一刻,李赫觉得他应该很喜欢自己吧。 白钧言回复“那我也闭眼睛了,不打扰你了,晚安。” “晚安。” 这个冬天,他一个人在上海度过,没有宠物陪伴,但出乎意料的感觉到了温暖。李赫抬手,嘴唇印在自己的手背上一下。 好奇怪,就是皮肤贴着皮肤,不都一样吗,怎么跟白钧言就那么不一样。 这一晚,李赫失眠了几个小时,在想这两天这么忙,怎么抽空见他。 翌日,李赫戴着他的围巾去上班,方秘书多看了一眼,但重点不在围巾上,在李赫的状态上。 方秘书看了眼窗外的天气——今天雾霾这么重,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 今天这场会议是年底报告,李赫基本上没有空闲去看手机,还要确认年会会场和活动,他不会事无巨细管每一件事,顶多听一下方案,看看提案,批一下文件,签个字就行了。 涉及到重大决策,李赫就会很谨慎了,找方秘书商量、开会商量。 他不会觉得说,自己是老板,方秘书是打工的,自己问他工作很丢人,因为方秘书给的意见往往很有用,而他才二十四岁,经验和眼光都太浅。 方秘书总是说“小赫总,你不要怕亏损,做生意哪有不亏损的时候,没有人总是在赢的,你父亲,就是个胆大的,做什么都有一股孤注一掷的气势。” 李赫显然跟李辉不是一种人。 他甚至连人事部提出的裁员都要质疑“员工被裁了怎么办,”他拿起一份人事资料看一眼,“这个员工干了十年了,看他年纪,应该有小孩了,在上海养孩子,还房贷,可能还没付首付,裁掉了怎么办。” “可他都四十了……” 从李赫去年来上任的时候,公司上下都议论纷纷,不乏微词,说李赫太年轻,怎么可能当好ceo,也说他长得太好,哪里像是来当总裁的,议论声很多,但也风平浪静的过来了,公司处在平稳的盈利趋势上。 人事总监硬着头皮说“四十岁,在一个岗位干了十年还没有上升空间,他根本不适合这个位置了,应该把机会让给更enertic的年轻人,会有一笔很客观的遣散费给他。” 裁员是个很现实的问题,有新鲜血液进来,就势必有陈旧事物被踢出局,李赫没有同意“找这些员工谈话了吗,问过他们想法了吗?” 人事总监很无奈,心里觉得他狗屁都不是,但脸上还是不能表现出半分“李总,我们不是养老公司,公司需要发展,这是必然的过程。” 李赫的办公桌上方了一沓需要处理的文件,左手边是裁员的文件夹,他刚刚花时间仔细看过了,被裁员的大部分是工作能力的问题,有一部分是涉嫌违规,有吃里扒外的行为。 李赫单独把需要裁的挑出来,剩下的打了回去。 方秘书听说了后,他晚上在办公室跟霍敏聊了这件事“小赫总没办法像李董那样杀伐果断,他就不是那种性格,要是所有老板都觉得手底下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舍不得裁掉任何一个人,早晚会乱套的。” 霍敏沉吟了一会儿“小赫呢。” “他还在办公室呢,还没走,处理工作,这几天事情很忙。” “都快十点了,还在加班吗。” 方秘书“我看他样子,是想找个解决方案,开拓业务来增添岗位,就不用进行裁员了。其实都是跟他没关系的人,这种有情有义,都是没必要的。” 公司也不是大规模裁员,只是到了年底,人事部出于各方面的考虑,把一部分“没用”的老人清走。 如果李赫像他父亲一样,是个极其精明的野心家,也就不存在这种问题了。方秘书觉得,这一点是他没办法纠正的,只能随他去了,多养几个人也不会破产。 “不过,小赫总现在管的只是子公司,要是让他对上董事会的老油条,只会被吃得渣都不剩。”李辉退位,就势必会有想借此机会夺权的其他股东。 霍敏叹口气“我让猎头挖个cfo过来帮他,他自己要做的事业,他的想法,我们插不了手。” 李赫忙到很晚才走,中途接了个白钧言的电话“我还在公司,吃不了晚饭了。” 离开的时候,他还带着文件,小刘送他到家,白钧言给他打了语音电话“你还在忙啊。” 白钧言他妈妈也是企业家,但和李赫家里这种上市规模不一样,就是小企业,能供他读书买房吃穿不愁罢了。 白钧言知道她很忙很忙,以前经常忙到晚上十一二点到家,经常去工地,车子上全是灰。但自己每次回家,她都会抽空回来做饭给自己吃。 李赫“嗯”了一声“年底了,要在春节前做很多事。你现在在干嘛?” 白钧言开的外放,站在厨房烧了一锅开水“准备煮点面。” “没吃饭?” “吃了一点,我晚上不是想跟你一起吃吗,然后喝了咖啡,肚子不饿我就回去了。”他那会儿以为李赫最多加班到九点,就一直等,结果现在都十一点了,肚子饿得咕咕叫了,发现囤的泡面吃完了,周围的外卖他也懒得点,因为他现在住的小区必须出门拿外卖,所以白钧言就爬起来煮面了“我在网上买了自贡那个冷吃兔,就用这个下面了。” 李赫顿了一会儿,说“明天我陪你吃,想吃什么?” “我来你家给你做饭吧,或者我请你吃,吃……外滩有家oasake形式的融合菜,很难订的!我认识主厨诶,我可以插队。” “你怎么又认识人家主厨了。”李赫看文件的动作变得有些分心了。 “我以前念书的时候在一个美食栏目干兼职的时候,那家店主厨是加拿大的名厨,我有做过人家的专访啊,我上次去吃刚好发现是他。所以就是……可以插队的。” “嗯,那就吃这个吧……拌小卷儿,你到底干过多少兼职?” “我感兴趣的事我都会去做。” 很多事在实际上工资非常稀少。 说起来他成人以来,靠着自己能力赚到的钱,完全比不上任昭,任昭做游戏直播赚到的钱还能给他买苹果手机,白钧言在上海生活每个月还要倒贴一万八的房租…… 好在这份他厚脸皮谋来的新工作,有很不错的福利,经他出手的拍品,有可观的提成,要是好好做的话,兴许能干出一番名堂,可惜他最多工作四个月。 “我听见你水开了是不是?”李赫讲着电话,停了一下,去翻钱包,找了一张副卡出来,打算明天给他。 “嗯开了,我刚把面丢进去,我下的面味道尝过的都说还可以,下次给你做,不过肯定比不上你的厨艺。” “味道辣吗?” “可以给你做不辣的,清汤鸡丝面啊,这个我会。” “那好。” 白钧言把火关到中档“那你现在在看文件吗,我是不是别出声比较好。” “没事,可以讲点歇后语。” 白钧言听见他那边传来翻动文件和点击鼠标的声音。 他用筷子搅和锅里的面条,下意识想到一个“你知道下了锅的挂面是什么吗?” “什么?” 白钧言“还有泡了水的纸吸管也是——硬不起来。” 白钧言“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赫“?” 李赫放下钢笔“你在隐射什么吗。” 白钧言也意识到了问题。 靠。 “我没有隐射,我真没有,”他马上说,“我说的是挂面,还有纸吸管!” “……白钧言,”李赫喊他名字,“把你的微信id给我改了。” 第54章 第 54 章 白钧言家里做建材生意,任家从政,但早年出了点事爸爸被双规,从十五楼跳下去当场身亡,家道中落后,妈妈再嫁把他养大,又生了个弟弟。 正因为此,高中时任昭跟家里出柜,也没有受到过多的阻碍。 任昭妈妈生了弟弟后,得了产后抑郁。 所以任昭过得很不好,家人对他漠不关心,他也变得不爱学习,家里骂他没结果,索性也不管了。任昭自暴自弃更不愿意去学校了,只有白叔叔一家还对他好。 白钧言记得他生日,一家出门旅游的时候还带着他一起去,帮他办转学,两人一起在私立中学念一个班。 那会儿起,他就爱来白钧言家里住,跟白钧言玩一起、住一起。 天津人念“白钧言”三个字,念快了就是“白卷”,任昭跟着白叔叔白阿姨一起,叫他小名卷卷。 两人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 不过白钧言在多伦多上的本科,任昭在上海念某二本。 发小从小缺爱,这样的性格容易被情绪操控,白钧言不难想象,渣男是如何可恨的pua他的。 周六下午,刚在美术馆入职没两天白钧言,终于腾出了时间,在咖啡店约见了帮他查事的“私家侦探”。 侦探很靠谱,一周就查出了结果,将纸质文件神神秘秘地从玻璃桌上推给对面的白钧言,声音压得很低:“白先生,你看看,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白钧言从对方的茶褐色墨镜上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他低头翻开文件夹,第一页是一张偷拍的照片,男人从黑色慕尚下车,落雨天,司机给他撑着一把墨黑色的大伞。男人长得很高,黑伞半遮住脸,看不清长相,只能隐约看见清晰的下颚线露出来,整个画面有种说不出的、肃穆的贵气。 几乎是一眼,白钧言就能确信,这就是那个该死的渣男! 因为这辆宾利车,是任昭提过的。 “他司机开着宾利来给我送伞,那一刻,我就是小说主角。” 侦探察言观色,不无得意地露出牙齿:“白先生,是他吗?” “…是,”白钧言咬牙切齿,几乎是拽一般将薄薄的照片捏得变形,接着他翻页,看见了 “他是什么,韩国人吗?名字怎么一股子棒子味道。” “不是韩国人。” 侦探打量着对面的年轻人,五官虽然很嫩,皮肤白生生的,神色却透出一股气定神闲的傲气。他干这一行,看人准,一看便知是个养尊处优、大概学识也很高,家底也不错的青年。 “你往下看,由于你要的只是简单的资料,所以只有这几页,没问题的话,就结下尾款吧?” 付了钱,侦探离开,白钧言却没走,他拨通了任昭的电话,试探道:“我刚在路上看见一辆车,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我记得,那个渣男座驾就是慕尚吧……?” “是……”任昭不懂他怎么突然提起这个来,“上海那么多宾利,多半不是他的。” “嗯嗯,我就是觉得像嘛,当时又生气,就踢了一脚,我记得,车牌号好像是,5…541,对,就是这个。我还拍了照片,发给你看。” 白钧言把侦探拍的,那张司机为他撑伞的侧脸远照发了过去,车牌号很清晰。 “……” 任昭沉默了。 “喂?昭昭你怎么不说话了,不会就是他吧?” 过了几秒,电话那头才“嗯”了一声。 照片看着有些模糊,但依稀是那个人。 而且任昭记得的,那天司机开着车来为他送伞,任昭看见车牌的时候还笑疯了,因为车牌号刚好是541,读起来很像“我是1”。 “是他…上海真的好小,”他语气带着一丝痛苦,“钧言,你真的不要去找他麻烦,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我不想再跟那个人有半点瓜葛。” “好好好,我不找他麻烦,你别担心了。” 确认就是此人,白钧言打开笔电里命名为“百年鸟龟下臭卵大作战”的文档。 这是他的习惯,第一步找到渣男,已经完成了;第二步找人勾引渣男,人选也有;看了眼时间,下午五点,快到他和陈斯然约好的时间了。 白钧言身边亲近的朋友里,只有任昭是gay。对于发小的性取向,白钧言起初心情很复杂,但很快就能接受,还反过来安慰忐忑的任昭:“没关系的兄弟,这是天生的,也不是你能选的。” 他并未疏远任昭。 而今天约见的陈斯然,便是个此中高手。他是白钧言念预科的时候认识的朋友,一年预科没念完,人就因为家庭变故回国了,那时候两人是住在一起的。 陈斯然一直就是个玩咖,和任昭这种纯情小gay相比,俨然两极分化。陈斯然擅长玩弄人心,一个月换一次男友,罗曼史讳莫如深。 约他见面前,白钧言简单说了情况,本意是要问他:“你圈子广,认识的人多,有没有长得漂亮的,愿意帮我个忙……你放心,绝对不会亏待他的!” 陈斯然问渣男长什么样。 白钧言说:“……渣男长得不错,皮相很好。” “那我知道找谁了。”陈斯然道。 “谁?” “我啊,”陈斯然理所当然,“白钧言你不知道吗,我最擅长玩弄男人心,尤其是这种心肝肺都烂到家的男人,老子来滋醒他!你闺蜜也真是的,怎么为这么个臭男人想不开啊!” “……不是闺蜜,那是我发小!” “一个意思啦。” 就这样,陈斯然坐在了白钧言的对面,一张被人工雕刻过的俊秀脸庞,几乎看不出整容痕迹,穿着浅蓝夹白的摇粒绒卫衣,既青春又清纯,单看脸,根本想象不出这是怎样一个妖艳贱-货。 陈斯然的男人缘女人缘都很好。 但是有一些让白钧言受不了的毛病,比如,一见面就不客气地把背包丢在沙发上,凑过来抱他:“死丫头!” 就这么轻轻一抱,白钧言猛地被他身上的香水味给闷到了,涨红一张脸道:“不要这么叫我,神经病,我又不是于正!” “我是直男!”他晦气地强调。 “好啦,”陈斯然坐下来,身上的名牌价值不菲,他甚至非常得意,悠然地喝了口肉桂拿铁:“这个限量版的围巾,前男友送的,花男人钱我很有一套。说吧,渣男叫什么?” “这是资料,”白钧言长话短说,坐在他身旁将笔记本打开,“这是pn。” 陈斯然扫一眼资料:“怎么连个正脸都没有。” “这个半侧脸,不是挺清楚的吗?虽然戴着墨镜。”白钧言抽出另一张偷拍照,场景是在健身房,这种健身房瞧着很私人,也不知道那个侦探怎么混进去的,渣男在跑步机上挥洒汗水,穿的灰色短裤,露出两条大长腿。 这一张男人的脸庞被长焦镜头放大了,他上身穿黑色卫衣,黑发很短,不太有精英感,看着还很像学生,跑步时专注的侧脸真的有股英俊逼人的青春气。 陈斯然“唷”了一声,白钧言也不知道他的目光凝固在哪里,总之不是什么好部位。 陈斯然认真地看了一遍资料。 李赫的家貌似在陆家嘴的商圈中心,具体位置不清楚,但健身房的地址调查了出来,侦探先生还特意标注:年费五十万的健身房。 除此之外,还有他常去的一家意式咖啡厅,在南京西路。 “哦,这家咖啡厅啊,这个李赫常去的这家老板,我认识哦。” 陈斯然几乎两眼放光地盯着那张流汗的照片,“极品1啊这是,就冲他这颜值身材,放我们圈子谁管他渣不渣的,这个忙,我肯定帮你!” 白钧言一阵无言:“陈斯然,你这就是盲人在海底捞甩拉面。” 陈斯然扭头:“?” 白钧言面无表情地坐远了一些:“盲人甩拉面,瞎扯,看你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可别反过来被渣男pua了。” “这怎么可能,”陈斯然扬起下巴,“资料看完了,我拿回去研究,我看看你的pn。” “喏。” 陈斯然看向他的十三英寸屏幕。 他端起咖啡杯,文件标题赫然吸引了他的注意:“百年鸟龟下臭卵?什么意思。” “就是老王八蛋没有几8的意思。” 陈斯然猛地被呛到,一口肉桂咖啡喷在屏幕上。 空气霎时安静了,白钧言扭头瞪着他。 “咳,不好意思,”陈斯然马上抽出纸巾擦电脑屏幕,边擦边竖起大拇指,“厉害啊白钧言,歇后语男神啊,家教有方啊。” 白钧言的外公,是有名的评书先生。 “好了,你快看看计划,我写的很详细。” 都是白钧言看了讲师功课,熬夜总结的知识点。 陈斯然简略看了下,计划分为三步,找机会认识渣男,分析渣男会比较喜欢柔弱内向、没有主见的性子,因为这样比较容易被pua,所以一定要装成渣男的目标对象。在健身房偶遇,在咖啡厅偶遇,在宠物店偶遇—— 根据资料,渣男养了一只叫friday的比格犬,每星期定期带去洗澡。 “这三步过后,渣男会对你有个初步的印象。你们gay之间,不都有气味,雷达的吗,你就勾引他,铆足劲的勾引,你可以……” “打住,不用你教,老娘就是精通人性的女讲师。” ——白钧言不知道一个男的怎么做到风情万种的,总之陈斯然就是能做到。他连笑起来的弧度都好像是公式一般。 白钧言知道他没工作,住在上海当网红,接点广告就活得很滋润。 《百年鸟龟下臭卵大作战》文档后面很笼统的写了怎么勾引,怎么假装贫穷美貌大学生,怎么骗渣男,让渣男大出血,羞辱渣男,最后一脚踹了渣男。 看得陈斯然啧啧称奇:“白钧言,你一看就没谈过恋爱,母胎单身吧?这种招数能奏效才怪!贫困美貌大学生的人设太过时了,二零零八年就没人写这种小说了。” “……要你管!”白钧言又瞪他。 “不要教我做事,这事我拿手,”陈斯然站起身,将包提起,犹如女王居高临下道,“放心吧,最多一周,这个李赫,就是我的舔狗。” “你住哪儿,要不要送你?”他小指勾着车钥匙。 陈斯然开的车是一辆深蓝色的玛莎拉蒂吉博力,他把着方向盘数落着男人小气:“车是我前前前任送的,我想要辆卡宴,他只肯送个烂玛莎,还是辆泡过水的二手车,车龄巨老,三十万都卖不出去,鬼知道他从什么地方搞来的。” 这完全是白钧言认知范围之外的事,一方面觉得,陈斯然这样做人品似乎不太行的样子,一方面又觉得,他这样厉害,那个李赫岂不是要被整破产。 想想也是很爽。 白钧言工作的美术馆在汶水路,他租住在附近,刚搬过去没几天,还没安顿好。 陈斯然将他甩在楼下:“打算在国内待多久?” “这个再说吧,可能半年一年。” 陈斯然侧过头,光透过挡风玻璃照在他的额发上:“上海这个交通,你要不要考虑买一辆车?” “谢谢,我不买你的二手玛莎。” “……” 目视着陈斯然驱车离开,白钧言也步入小区。 为了方便通勤,他租住的小区就在江南美术馆附近,是两千零二年建成的老小区,小区品质一般,房子内部装修却不错,窗外毫无风景可言,只有夜幕降临了,一条条纵横交错的公路,沿路车水马龙,远处高楼林立,如漆黑巨兽,霓虹闪烁。 临睡前,白钧言想起有什么没发给陈斯然,他从收藏中讲pdf转发给陈斯然。 《三年讲师讲述经验:三句话,男人为我花了十八万!》 收到资料后的陈斯然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这太假了,都是骗人的话术,你留着自己看吧!” “骗人的吗?” 白钧言狐疑,回复:“我看了一点,我觉得说的还挺有道理的。你不用完全按照它践行,可以参考一下。” “书呆子!有空看这种教学,不如实战,看看我在哪儿!”打着字,陈斯然顺便开了视频,不过嘴里没说话,只是一边录,一边悄悄打字:“不是说,李赫星期六会去瑞派洗狗吗,我顺便就来了,看,这条是不是他的比格?我效率怎么样?棒不棒?” “你叫friday啊。”陈斯然弯腰看向笼子里洗得香喷喷干净净的比格犬,笑嘻嘻的,“你好啊,你的主人怎么还不来接你?” 透过摇晃的视频,白钧言看见比格脖子上的姓名牌。 【friday.】 【捡到联系139xxxxxxxx】 【恶犬勿碰】 三行字分别是名字、联系方式、警告。 白钧言眼疾手快的截图,试图存下手机号。 陈斯然也是打算看清楚号码,凑得更近了,脸几乎逼近了笼子:“friday,你的主人是不是不要你了,要不要跟我回家啦?呼,你别动,脑袋抬起来,让我看看……” 比格犬慢慢抬起了黄褐色的脑袋,深棕色的眼神无情地望着他。 这一秒,陈斯然发誓从狗的眼神里看到了鄙视。 “…这条狗在鄙视我吗?”他难以置信,正打算录下来投稿给比害盟(比格犬受害者联盟),冷不丁地,背后传来一道声线很低的男声。 “离我的狗远点。” “您朋友叫什么,长什么样?” “叫……小白,”李赫低声说,“长得,像……小面包。”白钧言的羽绒服是米黄色的面包服,李赫今天一见他,就觉得很像面包店的法式软面包。 什么小面包啊,怎么喝成这样! 小刘便喂他喝了些水,李赫没有什么喝酒后的坏毛病,也不折腾,让他张嘴喝水,他就张嘴了,不过还是撒了一些在脸上和身上,小刘细致地帮他擦掉,打开座椅加热,问他要了手机,轻言细语地道:“手机就放在车上充电吧,给您朋友打个电话,我去接他。” 李赫用鼻音“嗯”了一声,把兜里的手机给他了,小刘刚一插上插头,屏幕亮起来,显示还有百分之四十五的电量。 小刘看了他一眼,想他真是喝糊涂了,手机有电却关机,也不知道叫个车,朋友也不靠谱,肯定是喝醉了摔在哪里了。 小刘是今年五月份才被派到上海跟着李赫的。 他听方秘书说过,李少爷自幼就是个非常听话、且极度自律的人,脾气很好。这也的确,李赫没有那些富二身上的臭毛病,为人谦和又低调,没有架子,和他这个司机一起吃饭,甚至做面给他吃。 第一次神色自如的喊他:“多做了一碗,过来一起吃吧。”时,小刘都匪夷所思,很难相信这是李辉的亲生儿子,性格简直南辕北辙。 心想果真如方秘书所言,李赫整个人,都如同加州的阳光,太过耀眼而温暖了。 小刘要给李赫等待的朋友打电话,一问,李赫却摇头:“没有电话。” 那就是酒友了,问微信有么,他还是摇头,声音很倦地道:“等吧。” 没过几分钟,李赫在暖气和檀木香氛里歪着头睡着了,小刘搜出毯子轻轻给他盖上,看了眼钟表时间,打了个哈欠,旋即侧头专注地看着明亮的站台。 他擅长盯梢,以前一动不动地匍匐在草丛里,一待就是两天两夜。 在小刘的眼里,连一只突然蹿过去的黑猫都不放过。 凌晨六点,天蒙蒙亮了。 后座的窗帘关上了,不见光亮,李赫腕间手环却忽然震了几下,他调的闹铃响了—— 他早上要带着狗晨跑,通常这个点就被唤醒了。 李赫睁了眼,很慢地眨了几下,视线前方是关机的屏幕。 “小刘。”他喉咙干涩,连说话声音也是哑的。 “小赫总,我在。”小刘闻声打开中间挡板,露出回过头的脸,“您醒了?要回家吗,您朋友一直没来。” “是吗……”李赫蹙着眉心,胃部翻滚着难受,他打开窗帘望向车站,凌晨六点,已经有行人在落叶堆里开始等公车了。 “今天有早会,去公司还是回家?”小刘问,“对了,昨晚我帮你遛了迪仔的。” 李赫爱犬friday的中文名,是小刘取的,叫迪仔。 李赫的视线仍然看着车站,注视了一会儿才说:“回家。” 他不允许自己一身酒气的狼狈样子出现在人前,要先回家休整一下再去开会。 他洗澡的空隙,小刘去帮他遛狗了,顺便给他买了早餐回来。 李赫独居,通常是自己下厨,也做给小刘一起吃。 他喝了一口新鲜豆浆,嘴唇抿着吸管,状态比方才恢复了些:“昨晚辛苦你了,谢谢。” “不辛苦,应该的,不过……您那位朋友,一直没出现,我想应该是喝醉了直接回家了,要不您打电话问问情况?” “不用了。” 李赫虽然喝醉,却没有断片,他记得很清楚,跟他喝酒的那家伙,根本没喝醉,他很清醒,让人怀疑喝的是水而不是酒。 卡刷了多少,手机里有短信提示,所以……他认为这个看着年纪不大的外卖员失业了,现在应该是去做酒托了,也可能同时兼职在江南美术馆工作。 尽管被酒托骗了酒钱,他也并不太生气,昨晚的消费他看了,自己喝了两瓶酒,喝完第一瓶后他追加了一瓶。小白喝了一瓶,按理说有三瓶的消费,但实际只刷了自己喝的那两瓶酒的费用,炸鸡七十八,是对方吃的。 李赫猜对方喝的本来就是不是酒——是酒托的概率更大了。 况且,自己跑去过营业点的美术馆,碰了未展出的装置,这行为要是放在规矩严苛的博物馆,是要罚款的。 就是把自己丢在路旁走掉,有些不道德。 ……说不生气,多少还是有一些气的。 到公司后,李赫就让小刘回家休息了,并告诉他今天不会发生像昨天那样的事了,他衣装整齐地坐电梯上楼,会议前,不出所料接到了父亲李辉的电话。 果不其然,是质问昨晚的事。 “朋友生日,我喝多了,”他简短地解释,“手机没电了。” “你很少会这样,”李辉探究地问他,“是哪个朋友,你在上海,见到什么人了吗?” “没有。”他一口否认。 “如果…你见到李煊,他问你要什么,你都不能给,他有多危险,你知道的。” “爸……”李赫轻轻扯了扯嘴角,表情淡下来,“我没有见过他。” “没见过就好。”李辉又问了几句他工作上的事,方才挂电话。 开完会,李赫看了会儿文件,签完字,就穿上外套离开。公司的停车场停着一辆他自己的帕拉梅拉,他是开车去的江南美术馆,因为年轻,身体撑得住,像昨晚上那样的宿醉,只睡了四个小时,也没有影响到他今天的状态。 在附近的商场停好车,李赫步行走到江南美术馆。 今日圣诞特展,营业到晚上十点。 美术馆园区外人来人往,李赫预约了电子票,在窗口兑换了一张纸质票,是特别设计过的立体卡,打开后,有红砖样式小房子,房子前方有一株深绿的冬青树。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感谢在2022-01-2103:30:40~2022-01-2307:43: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53539425、natic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一米阳光、勤劳的小职员、龙相、门冘、耶~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默2个;臭屁烊、小a呀、leslie、44555442、42613871、pp、兔兔要有兔兔的觉悟、小宝贝呀、飒、浣熊君qaq、baizil-、西木倾行、易、kiru、鹭鸶酱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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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第 55 章 白钧言意识到自己话里存在某种暗示,至少对gay来说,肯定是一种暗示。 那难不成,让他说:你看起来很喜欢打人? 所以白钧言问:“你怎么锻炼的?” 李赫短促地笑了一声。 “你每天那么多工作,是不是吃很少?” 白钧言摇头,又点头:“经常觉得,肉不够吃……” 吃完还要点两份。 “多吃点肉,多运动。”李赫给出建议,“在家的话,你做俯卧撑,然后晨跑,都不用花钱。” “我哪有时间啊……”他本身有两份工作,一份是江南美术馆的实习,一份是兼职翻译文献,这在家办公就可以做,有时候赶时间,通宵达旦的工作。除此之外,他还要准备申请硕士学位的材料和作品。 “工作的时候,或许有空可以在园区里跑跑步?” “你说的有道理。”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白钧言是间歇性运动,持续性咸鱼的那一类人,但应该是天生的,体型一直都瘦,管不住爱吃的嘴也瘦,唯一的缺点就是没什么肌肉,这也是他在本科学校没找到对象的原因之一…… 车子停下,白钧言看了一眼车上时钟,凌晨三点。 红月,果然不能看,他应该听话一点的。 不然怎会新年第一天就开始倒大霉。 李赫刷卡进了电梯,小区是一梯一户,出电梯转弯,进门是视网膜解锁,当然这个功能有些傻,尤其是旁边有人的时候就更傻了,李赫换成了指纹。 白钧言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只是扫了里头一眼。 确认过了,是自己租不起的房子。 李赫家里只有保洁和小刘会来,有备用拖鞋,他拿了一双放在地上:“进来吧,没关系。” 白钧言微微抬眼看了看他,睫毛再次垂落,蹲下换鞋,试探:“你经常带人回来吗?” “…不是。”李赫摇头:“除了雇的人,你是第一个。” 回上海后,连他朋友都没来过这里,他们多是在外聚。 白钧言“哦”了一声,也是半信半疑。 “手机给我吧,我帮你充电。” 白钧言站起来,稍微警惕了几分,手机虽然没电了,但如果让对方夺走自己是不是完蛋了? “你借我充电器我自己……”话音未落,一只毛茸茸的棕白色犬只忽然登登地跑过来,白钧言的声音变调,当即炸毛躲到李赫背面去:“你家怎么有狗!” 是了,他想起来了,李赫家里有狗这件事。 “别、别怕,它不咬人的,你怕狗啊……”李赫护着他,被对方用力地抓住了手腕,稍有不适,对自家爱犬说,“去,去房间里。” friday稍微有些不解,李赫就用英文重复了一遍。 比格犬站在原地看了几眼这对狗男男,转身离开了。 白钧言是真怕狗,抓着他的胳膊,缩着不敢动,探头看一眼:“走了吗……?” “好了,别怕了,它真的不咬人,你怎么怕狗?” “小时候……被咬过,好几次。”有一两次被咬得很严重,总之,他一旦面对狗,哪怕是温顺的宠物犬,明知这种犬类温顺,他仍会不由自主的害怕,因为已经产生了心理阴影。 “我这是一朝被狗咬,常常怕狗叫……”根本控制不住。 “没事了,”李赫的声线很低,安慰他,“我打发它走远了,晚上我把它关在卧室里,不会来吓唬你的,不用害怕。” 这是他当年捡到的流浪犬。 因为天生性格不好,比格在国外的遗弃率很高,但被他捡到的这只,反而因为流浪街头,学会了温顺,也学会了讨好主人。 李赫对它极好,而他独身留学的孤独都是宠物所治愈的。 至于身边一直没人,也是因为他感觉自己不需要这种未知的亲密关系。 李赫先把狗带进卧室,关了门,拿了充电器出来给白钧言:“你拿去充电吧,那边有个卫生间,可以冲个澡,”他脸上的口罩还没摘,指了一下走廊另一边的客卫,“小白,你身上可能还有花粉,那是我的过敏原,你冲完澡把衣服挂在洗手台旁边就行了。” 白钧言“哦”了一声,突然说:“那我刚刚离你那么近,你岂不是……” “我本来就已经过敏了。”他指了下自己的脸,“没事的,吃了药。” 白钧言打死也想不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他去客卫时,还疑神疑鬼地摸了会儿镜子,担心里头是不是有摄像头,接着锁上门,把衣服换下。白钧言还看见篮子里摆放了新的浴袍,好像是刚刚李赫放过来的。 出去时,李赫不在,听卧房传来的水声应该是在冲澡。 屋子里暖气十足,白钧言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打开充了电的手机给陈斯然发了个消息:“睡了吗,如果你明早起床,我没有给你发消息,那就帮我报一下警,我在渣男家里。” “33楼。”他把定位发了过去。 陈斯然是要睡美容觉的人,这个点自然不会回复自己。 白钧言坐在沙发上,打量李赫的客厅,看他的生活痕迹。 这是个约两百多平的大平层,一个人住可以说是相当大了,整个房子色调很灰,低饱和度为主,黑色家具居多,但打理得干干净净,电视柜整齐地放着一些书,左边露台旁是中厨,右边客厅中岛有个西厨,紧挨着卧室的是书房。 白钧言是学建筑的,看构造,估计卧房里还有个二十平的起居室和衣帽间。 其实第一次去别人家里,白钧言通常是不会乱看乱碰的类型。 可这毕竟是渣男的家,想了解他,就得观察他的生活环境。 沙发上放着一个崭新的史迪奇公仔。不可思议,迪士尼买的吗?他居然喜欢这种东西。 白钧言站起来看了眼旁边架子上的黑胶唱片机, 弯腰仔细一瞧。 哦?居然是博尔赫斯。 他看归看,却也没碰。 听说这栋楼附近住了不少明星和企业家。 在他唏嘘的工夫里,传来了敲门声,白钧言扭头,卧房里传来声音:“小白,我可以出来吗?” 白钧言诧异。 李赫在自己家也这么有礼貌的吗? 难以置信。 白钧言怕狗也跟着出来,躲在了没有开灯的落地灯的旁边,遮住了自己才说:“好,你出来吧。” 李赫推门出来,一时没找到他在哪里。 白钧言的声音从角落缝隙里传来:“狗……” 李赫这才从沙发背后,看见一个冒头的脑袋,顶着有些湿润的黑发,两只茶色的眼睛望着自己,真的很像一种……温顺的,偶尔会咬人的毛茸玩具熊。 白钧言悄悄问:“你家狗呢?” “……睡了,你别怕,它真不咬人。它很乖。” “我知道它不咬人,是长得好可爱,这和我怕它没有关系,我连吉娃娃都怕。”何况比格是烈性犬。 白钧言仔细看了,狗狗好像真的没有出来,稍微松了口气,说话也不敢大声了:“不好意思啊,我就是被咬怕了……” 李赫偶尔会看见小孩子怕狗,看见狗就吓哭的,还是第一次看见成年人,一个成年的男生,居然怕狗怕成这副德行。 李赫问他:“现在三点半了,你肚子饿不饿?” 白钧言又警惕了,会不会给自己下药? 但应该不至于吧…… 像李赫这样的人,应该是很享受对方爱上自己,并逐渐失去人格的过程,不至于说用下药这么low的手段。所以开始恋爱前,李赫肯定会相当的体贴入微,说不定下一句话就是做饭给自己吃。 果然,白钧言说饿了,李赫就打开了冰箱:“有牛扒,你要吃我给你煎,或者热牛奶,煎蛋。”他大概也是困了,不想做的复杂了,就提供了三个选项给白钧言。 白钧言:“牛奶就行了,谢谢你。” 离得近了,他就看见摘了口罩的李赫,的确是有过敏症状,脸颊起了些微红疹,在柔和的暖灯光下并不明显,长长的睫毛倒映在眼下,显得他眼窝格外深邃。 白钧言小声道歉:“对不起啊,害你过敏了。” “没关系,不严重。” 李赫把牛奶倒进小奶锅里,用岛台的内嵌电磁炉加热,白钧言就坐在他对面,因为困倦,神色有些放空,两手托腮,思维迟缓地注视着李赫。 对方穿着米色的家居服,上面扣子没有系上,露出一丁点分明的锁骨,脖颈还挂着一条很显眼的项链。 “那是许愿骨吗?”居然洗完澡准备睡觉还戴着,白钧言好奇地问,“你很喜欢这个传说吗?”许愿骨饰品是西方古□□俗演变下的产物。 李赫也抬头看了他一眼,点头。 “哦……”白钧言思索,这么重要的东西,这种的样式,不可能是父母送的,那会是谁?上次在酒吧里,李赫说愧疚的那个人吗? 白钧言出声:“该不会是哪个前男友送的吧。” 此言一出,李赫身体却僵了一瞬,探究的目光扫过对方哈欠连连的模样。 “要加糖吗?”奶锅已经沸腾了。 白钧言点头说要。 他就是故意问的。自己是直男,让他装成陈斯然那种gay是装不出来的,不如直截了当的让他产生误会。 见李赫避而不答,白钧言说:“那个,你别误会!我……看你感觉像是,不是,我就是猜的……” “不是前男友,”李赫把搅了融化的糖的热牛奶倒进马克杯,眉眼垂着,“是我哥。”他把杯子推给白钧言,顺手把奶锅丢进台下洗碗机,脸上倒是没有显露出什么,“有点烫,凉了再喝。” 白钧言抱着马克杯,嘴唇碰了下杯沿,果真被烫到脸色一扭:“我不是那个意思啊……唔,项链是哥哥送的,”白钧言抬眼,锁住那根黑色项链,“亲哥哥?” 资料写李赫是李辉的独子。 但李赫却说:“亲哥。” 至少对他来说是这样。 亲的? 白钧言的脑子瞬间一懵。 李赫竟然有个亲哥哥! 怎么侦探没查到? 他脑子短路了一会儿,抱着牛奶杯,仿佛静止画面一样在沉浸思索。李赫就凝视他呆呆的模样,侧过目光,倒了半杯冰水。 白钧言抿了一小口李赫煮的甜牛奶。 还是很烫。 李赫把冰水给他:“烫到了?” “嗯……”白钧言换成喝冰水,有些怔的目光扫过他轮廓分明的脸庞,双颊还起了小颗的红疹。 有些渣男,外表是看不出来的。 理性告诉他,李赫可能是戴着面具的渣男。 可是……如果说他有个亲兄弟,那用同过一辆车,也说得过去。 白钧言心底的天平摇晃,渣男或许另有其人,自己是不是……真搞错人了? 白钧言抬首望着他,喝了一口牛奶,嘴角一圈白色的奶胡子,突然发问:“所以,你没有前男友吗。” “……问这个做什么?”李赫回视他的双眼,有种被过分探究的感觉,把**展现在一个不算熟悉的“同类”面前,李赫很不习惯,甚至有些抗拒。 白钧言抱歉地说:“我好奇……对不起,我越界了吧?”若对方不是同性恋,这时候就会否认“前男友”的说法,但李赫没有。 他只是声音很淡地说:“没有前任,你喝完就休息吧,我给你拿条毯子。” 是在对白钧言解释。 短短几秒的工夫,不知是不是因为过敏症状,脸庞泛着绯红的颜色,从脸颊染到了耳畔。 白钧言心里为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喝彩,真是妙蛙种子吃着妙脆角,妙进了米奇妙妙屋,妙到家了! 他担忧道:“你对花粉过敏,为什么还买?” “打算放在后备箱,让小刘带回家的。”李赫陪小刘一起在迪士尼跨年时,小刘收到了女友的消息,说是买了高铁票马上要来上海看他。 所以李赫根本没料到会发生此事,一边安慰小刘说回去吃点药就好,一边对白钧言道,“不好意思,花的钱等下我微信给你,你等的车到了吗?” “快……好像还有一个小时。”白钧言看软件显示车已靠近了,心生一计,露出歉疚的神色,“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对花粉过敏,严不严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并不严重,”李赫挠了挠有些发痒的脖子皮肤,看向孤零零的白钧言,犹豫了下道,“别等车了,住哪儿,我捎你一程。” 白钧言没想到这么顺利。 不过,他仍摇头,按照讲师说的那样欲擒故纵:“这也不太好吧,我还是等一下出租,就是等一个小时,不打紧。” 他推测,对方肯定会让自己上车,送自己回家的。 因为讲师经验课就是这么说的—— 可白钧言没料到,李赫思索了几秒钟,竟说:“是不太好。” 他身上越来越痒,过敏症状比想象的严重,白钧言既然卖花,身上肯定有不少花粉,自己还是离过敏原远一些比较好。 “那…你在这里等车吧。”李赫掏出手机给他转了一笔账,小刘将地上的花捡起来,完整的放回了竹篓,已经不成样子的,则被他丢进垃圾桶。 李赫礼貌地低声道:“我先走了,我们微信联系,拜。” “……?” 白钧言的眼睛微微睁大。 他一时无言,目视那辆黑色宾利车离开……终于知道陈斯然什么意思了。 这男的是有点难搞。 过了十分钟,网约车终于来了。 白钧言坐上车,解锁手机看,李赫还算大方,给他转了两千说补偿他的花。 他些微犹豫,推测了几种收钱和不收钱的可能性。 李赫不是他意料之中的那种,按常理出牌的人。 他的路数很不一样。 至少和白钧言想象的,很不一样,似乎就只是家教好,过于礼貌,才让对方哪怕生气,也会为自己的错误而买单道歉。 白钧言先没管转账,反正二十四小时随时可以收,打字问:“你的过敏真的不严重吗?” 坐在车上,脸上已经开始起小红点的李赫,一边让小刘在路边停下,买点过敏药,一边回复说没事。 小刘非常担忧:“小赫总,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李赫:“我现在的样子难看吗?” 小刘观察了下,说还好,但放不下心:“过敏可不是闹着玩的!刚刚那是您朋友吗?”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几章枯燥无味的日常就正文完结了,出柜放在番外!不爱看这个可以不用买~~ 明天见! - 给大家推荐一本书!古耽仙侠,存稿几十万入股不亏~ 《每次暗杀仙君都失败》by闪灵 文案: 元清杭穿书了,直接穿到了《仙魔殊途》的最后一段: “他狠心咬牙,狞笑一剑刺去,正中对面冷峻仙君的胸膛。”…… 在这本虐身虐心虐主的红书里,他的身份就是捅了这位冷酷仙君的终极反派、魔宗小少主。 不仅貌美狡猾,还邪佞凶残。 六岁炼气,九岁筑基,成年后更是带着一众魔修,天天围着正派男主追杀,做过的坏事包括: 1、小时候,逼男主吞下穿肠蚀骨的毒药; 2、少年时,一把将失明的男主推下万丈悬崖; 3、大结局处,一剑偷袭男主,正中他胸膛,最终被无情反杀,落得个尸骨无存,凄惨无比。 元清杭:……这就踏马的离谱好吗? 为了避免这三个时间点,最终不被那位冷傲仙君一剑反杀,元清杭不得不战战兢兢,走上了纠正情节的主线。 跑前跑后帮可怜的小男主解毒治病, 陪着长大后的冷漠男主揭开身世之谜,追查陈年冤案, 为了男主出生入死,腹背受敌,大战天下。 …… 哎?等等,这剧情好像往某个诡异的方向发展了? 那位冷傲仙君看他的眼神越来越炙热,冷漠的对话也越来越大胆? 直到某一天,冷酷仙君把他狠狠按在无人处,面无表情:“当年你三番五次要杀我,现在,不如换我叫你死去活来?” 第56章 第 56 章 白钧言在他旁边坐下了,挨得很近,腿上放着外卖盒子,一边打开一边问他:“吃了吗?” “没。”李赫瞥了一眼炸鸡,“这么爱吃这个?” “没有啊,这家便宜,肉多,那你要不要吃?” 李赫摇头。 “虽然很便宜,但味道很好。”白钧言非常主动,递给他一次性手套。 李赫想了想,没再拒绝,说了谢谢,他斯文地戴上一次性手套,询问:“重新找了房子,离这里远吗?” “不远,就是采光不太好。” “朝向不好?”他接过白钧言递给自己的鸡腿。 白钧言说:“就是地下室,地下室便宜很多的。” “地下室?”李赫停顿了下,想象中是阴暗潮湿的小房间,完全不透光,只有一张窄小的床放在中央。 住那种地方,难怪白钧言性子会这么不稳定。 李赫微微蹙眉:“完全不见光,长期会生病的。” “还好还好,我下班晚的,等我回去就天黑了,见不见光的无所谓,况且也不是完全的没有窗户,有一个,这么小的,在顶上……”他伸手比划着,是韩国男人看了会愤怒的小。 按理说,李赫不应该管他的,可还是忍不住在意,觉得……兄长说不定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创造着他无人欣赏的艺术。 “白钧言,”李赫喊了一声,“李煊下午来的话,如果我买下他的作品,不是要给美术馆中介费吗,我再单独给你一些,权当谢谢你帮我联系他了。” “……我知道你是想帮我。我其实过得并不辛苦,有地方睡觉,有钱点外卖吃饭,做自己喜欢的工作……”白钧言朝李赫笑了一下,“我很知足了。” 李赫嘴唇微微抿紧。 只是白钧言心底清楚,李煊不可能来的,同事联系过了,但始终没有回信,导致他的雕塑作品被堆放在了美术馆的仓库里,落满了灰尘,白钧言昨天去仓库,顺手用塑料布将它罩住了。 现在就有个大买主在面前,要买下那个透着压抑气息的雕塑。 “会变好的,你的生活。”李赫说。 “希望如此吧。”白钧言用手背擦了擦嘴,目光侧过去瞥着他吃炸鸡的模样。 李赫低头啃了一口,炸鸡皮很酥脆,肉汁很嫩,一口咬下满满汁水。即使是吃这种食物,他吃相也依旧斯文好看,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沾了一点酱汁在嘴角。 白钧言侧过头,就那么专注地看着他。 在那本被陈斯然贬为狗屁的三年讲师经验里,讲师说道:在长久的对视里,会产生一种荷尔蒙的效应,会让对方误以为爱上你了。 白钧言打算试试,反正就看看,又不花钱。 他是直男他不怕! 李赫感受到他的目光,抬眼:“唔?我脸上有什么?” 白钧言非常专注:“你脸上有……” 他欲言又止,时间仿佛凝固了极久,凝固到李赫不自在了起来。 白钧言的眼睛不是黑白分明的那种,他的瞳仁偏琥珀色,像灯光下的淡茶水,而且是圆圆的杏眼,这种可爱的眼型,和他偏向攻击性的下半张脸并不搭调,可奇异的很好看。 虽然现在白钧言的脸上糊了好多炸鸡酱,导致他现在的模样又蹩脚又好笑,而白钧言自己显然不知道。但这并不妨碍李赫觉得他顺眼好看的感官。 “你……”李赫感觉到了不对,白钧言的意思太显而易见了。 他垂眼,侧过目光。 “哎你别动 ,”白钧言歪着头,锁住他的双目,“你这儿有点酱汁。”他隔空指了指,递纸巾给他,然后说,“不过我刚刚发现一件事诶。” “……什么?”李赫擦了擦嘴角。 白钧言嘴角掀起,左边脸颊的酒窝要更深一些:“我发现……”他声音也放得又轻又软,有几分蛊惑的意图,顿了会儿道,“李赫,你睫毛好长啊。” 李赫垂下来的睫毛不安地颤了颤,呼吸显然窒住了,无法招架地低声说:“是吗。” “是,”白钧言那一张花猫脸上的笑意更灿烂了,“以前有人这么说过吗?” “有过……” 他从小就是在夸赞中长大的,说他继承了父母外貌上最大的优点。但夸赞听得多了,其实就不在意了。他清楚自己长什么样,但……没有像这样动听的。 他把健身包拿去存着,脱下外套,露出里面宽松的运动t恤,加白色运动长裤。 很少有男人在健身房运动,会穿这种款式的长裤。白色很抓眼。 陈斯然对自己要求高,平时在家也会运动,身材高挑而匀称。 所以他自信渣男看见他就挪不开目光。 他还把白钧言送来的外卖袋子,放在了跑步机的旁边,为了吃小甜点来健身房运动的美男子,他认为这个人设很不错—— 不妙的是,渣男旁边的两台跑步机,都被占领了。 健身房这个时间点,应该是人最多的时候,但也没有几个人,可李赫旁边恰好有两个女士在跑步,说是在跑步,眼神落在哪里,都一目了然。 人的天性,爱美,女人爱看帅哥,也爱看美女。陈斯然过来的时候,两位女士不约而同扭头看了他几眼。 陈斯然习以为常,先去练划船机。 隔着旁跑步的女士,陈斯然听见李赫在打电话。 健身房在放roon5的歌,电话内容听清。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渣男在笑,笑意弧度很浅,但很愉悦,有些遮瞳的睫毛因为笑而垂落,皮肤是被恰到好处的日光晒出来的小麦色,健康且年轻。 陈斯然忍不住心中唏嘘,这么个极品帅哥,怎么就人品有缺陷! 罢了,很难要求长得这么好看又有钱的男人,还要人品好,毕竟人无完人,老天爷很公平的! 划船机上练了会儿,陈斯然自然而然地询问跑步机上赖着不走的女士,女人欣然同意让给他。 陈斯然慢跑了两分钟,才假装刚发现似地问:“这不是friday的主人吗?” 戴着耳机的某人似乎没有听见。 陈斯然又问了一遍:“哎,好巧啊?” 还是没听见。 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没听见。 陈斯然咬牙,冲他晃了晃手。 李赫这才注意到旁边的人,瞥见了地上眼熟的蛋糕袋子。 他侧头扫一眼这个陌生男人,用眼神表示:你谁? “上次我们在宠物店见过,昨天还在咖啡厅跟你打了招呼,忘了?”陈斯然脸上满是神采,几乎完美的五官堪称夺目。 李赫不知是不是想起来了,还算礼貌地点了下头,戴上耳机继续跑,电话里传来好友张超的声音:“你在上海有熟人吗?唐凌不是还没回国吗。” “没有,是健身教练。” 陈斯然脸上自信的笑容完全消失了。 电话里的张超哦了一声:“你不是说,你找到你哥了吗?” “嗯。”李赫的声音因为运动变得有几分喘,步伐变得更大,汗水 从额间滑落脸庞,顺着性感的脖颈没入衣襟。 “说什么了?” “没聊什么,还是老样子。”李赫方才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来,变得冷漠。 张超说:“你对他够厚道的了,你哥那人就是自卑,挽不回来就算了吧!” 李赫不说话,只是跑步,半晌,速度放得慢了些,拧开水杯盖子,冰水滑入喉咙,喉结随着吞咽而上下攒动。 陈斯然看他去做卧推,想了想,走过去问:“需要教练带你吗?” 李赫摇头,根本没看他,用力地呼气,吐气,连眼睛都是闭着的。 陈斯然看着起伏的胸肌,虽然已经找不到理由搭话了,但能饱饱眼福也不错。 起码过了快两个小时,他的挫败感越来越深,从未见过如此傲慢之人!可说他傲慢,他还挺有礼貌! 陈斯然给他递水,他自然地接过说谢谢。 大概真的以为,这是健身房给的。 离开时,陈斯然跟着,打算一起下电梯。 沉默的银白色电梯里,背着包的李赫侧头,双眼没有情绪波动,问:“教练,这个蛋糕是哪家的?” 陈斯然脸上看不见纹路在颤抖…… “这个蛋糕……”陈斯然压下不快,朝他笑,因为知道自己的笑容杀伤力很大,“这是订制的,你爱吃这些吗,不如,我把公众号发给你?” 他在索要微信了,上道的男人就应该掏出手机。 李赫便歪头看了一眼袋子,额头布满亮晶晶的剔透汗珠:“不用,看见了,谢谢。” 说完,电梯门开,他径直走出去。 陈斯然赶紧发微信给白钧言汇报情况:“快拿下他了!我棒不棒??” “哇,棒!!!!快跟我说说今晚都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主动撩我了,不过都是男人欲擒故纵的把戏,呵呵,我看他装得挺像个直男的……” 白钧言已经下班了,刚在联系发小,就收到了陈斯然的好消息,他眉开眼笑,语音外放,“不过这个健身卡,我不好意思用太久的,是管人借的。” “知道了,一周够了,不,五天就够了。” 可恶,还是没加上微信。 男人的欲擒故纵! 白钧言疯狂夸他厉害,魅力无穷。 这些话术是最近工作学来的。 同事教的,说要吹捧那些来办展的艺术家,双方虽是平等合作,但只要拍那些艺术家的马屁,就能催他们快点弄作品。 到晚上,也相当自然地运用到了生活中。 就连他家里人,都说白钧言最近说话变可爱了,忍不住多给了点零花。 结束和陈斯然的对话,白钧言重新拨打任昭的电话,无人接听。他打开b站,想看看发小是不是在线,发现他久违的上线了,在直播打游戏。 直播间有几百人在线,零零散散地有人刷弹幕,也有打赏的,问主播:“北北最近为什么没有上播了?都快一个月了。” 任昭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出来:“抱歉大家,最近家里出了点事,没时间上播。” 声音是哑的,不知道今天又哭了多久。 或许,常人很难理解他失恋后沉浸式的这种自责,不去怪渣男,反而心里想着复合,是受虐狂吗? 可白钧言了解他。 发小容易在别人身上找情绪价值,从以前的每一次通话,聊天,白钧言可以想象出,当时的他有多幸福。 从前,任昭有自己,可自从自己去 多伦多上大学后,一年就回来那么一两次,任昭独自在上海念书,一直单身,直到遇见渣男前任。 多年前,任昭父亲是跳楼死的,死后传的沸沸扬扬,说他爸爸是个大贪官,贪污了几个亿畏罪自杀了! 任昭那时候年纪还小,还在上三年级,周围“童言无忌”,会团结起来排挤他这个贪官的小孩。 白钧言护着他,跟别的小朋友殴打在一起,揍得鼻青脸肿,最严重的那个小男生的蛋都被他抓乌了,一直捂着裤-裆哭,最后被老师请来家长,对方家长铁青着脸,闹着一起去医院检查:“都是男生,怎么可以攻击那里,万一,万一以后……” 白钧言的父亲自然是赔不是,是啊,抓哪里不好,要弄别人小孩那里,这也真是的…… 白诚看了一眼埋着头隐忍着不说话的儿子,对“受害者”家长说:“您看,我们家小孩也受了很严重的伤,如果您家小孩检查出什么问题来,下半辈子不能生育了,您放心,我当他是自己小孩,养着他。我们家这个,就是调皮了些。不好意思了啊。” “不好意思??一句不好意思就完了??孩子的下半生怎么办呐!”孩子妈尖声数落。 白诚平静地说:“都说了,如果因为这次的打架斗殴,有生育方面的问题,我们一家不会不管的,吃喝拉撒,都帮忙解决。” “……你怎么教小孩的!教成这副德行,以后要进少管所的!” 旁边跟着一起来的女老师,听不下去,咳了一声:“家长,这是医院……” “怎么管的,是我们家的事。”白诚脸上表情很温润斯文,语气也是读书人的慢条斯理,只是镜片后的眼神带着厉色:“况且,打架的也不是我们小孩一个人吧,都是成年人了,说话不要太难听。” “你……!算了,不跟你吵,真要有什么事,你等着吃官司吧!” 白诚微笑:“随意。” 骂骂咧咧的声音不停歇,直到过会儿医生检查完毕,带着嚎啕大哭的小朋友出来。 这对父母忙追问:“怎么样医生,有没有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艺术品盗窃案和正文画风不符,复盘会丢在番外~ - 感谢在2022-01-2307:45:59~2022-01-2507:16: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50618712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勤劳的小职员、卡莲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鱼耳、某青.、江城子、勤劳的小职员、子茹、waisx、听风吹雨、臭屁烊、榆七七七、何妄啊、文荒蓝瘦、耶~、leslie、阿默、上善非若水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夜笙歌86瓶;大爷帅气我的没错82瓶;kiru66瓶;4435248549瓶;往生堂买一送一42瓶;超级帅气的廿盏君40瓶;啊憨30瓶;是星星啊27瓶;是小肥猪哦、青青陌上霜、狸狌、荷塘绿光、gataagenta、默默看文、土星人出发、桜鹿20瓶;小芒芒、阳光□□ile19瓶;梅儿16瓶;怨日子枯燥、陈小朋友15瓶;救命我怎么这么靓仔13瓶;鱼耳、是q不是p啦11瓶;喵喵?它喵的、呆呆、但是他有宁谷啊!、jessica咩咩?、leslie、九微、上房揭瓦、阿默、蒋丞选手、橘子甜丝丝、好想吃草莓大福、拜拜雪公主、啊阿瑜啊、花梨膏、错字君、人类不行、乐10瓶;京子9瓶;宸沅8瓶;舟星、5 37635557瓶;岁鲤、余时6瓶;苏幕遮、倾子、95桃桃啵啵、才不是小鱼、妖攻、39688198、7drunk、25589173、xxxx、叨叨不想叨叨了、好运即将来临、王十五好好看、青霜、星案5瓶;沐沐小宝贝3瓶;奥法法、笙箫、上岸成功、知危、50618712、霜降长河、长亭、56469175、让人失望陆上校2瓶;有钱的我、啊这这、小宝不怂、浅倾人不知、凉春、。。、29909599、椒盐小土豆、洛东东要开心、一地零落的闲散、香草奶昔w、沈彩、qsh、秦澋、臣附议、林清轩。、旺仔大牙、19777649、来一枝、草草会开花吗、不入c9不改名、嗨老婆好、ookid、白日不念京、3705邪、柠小檬、一见倾心、树青、十分、(??.??)阿阳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第 57 章 陈斯然不懂,平日看起来特别温和的一个人,有时候却能有这样可怕的报复心,报复的手段有那么多种,偏偏选择了这种以牙还牙的方式,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那你怎么装gay,你会撒娇吗?” “不会。” “你这人,又不会卖萌,又不会撒娇,你除了声音好听一点,嘴皮子花点,长得……长得虽然不差。”是长得很干净顺眼的类型,皮肤白净,瞧着家教家底好,且越看越耐看,有酒窝,蛮讨gay喜欢的。 “但是拜托,我这个上海艾玛沃森从他面前走过他都面不改色!你觉得哪点能吸引别人?” “呵,请问艾玛沃森小姐本人知道这件事吗?她要是知道,肯定连夜爬上崆峒山,许仕林找了胡媚娘,你不要碧莲了。” “白钧言你这张嘴……救命。”他戴上了痛苦面具,发誓努力学歇后语,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 “我这还不是为了帮你!” “你少管,我有办法。”接触下来,白钧言甚至觉得李赫有点,当然那可能只是表象。其实……和自己想象中的样子很不一样,肉眼来看,根本不像那种人渣。 但很多明星被爆出这种丑闻前,大家都想不到他竟然是那种人,所以,不能以表象为推测。 “你有什么法子,你还在贴吧下载撩汉手册,你不信就去试试,你用那些,往身上倒红酒的方式吗,人家不当场起诉你才怪!” 可白钧言说什么都不信他了,陈斯然的方式要是奏效,还用得着自己亲自出马吗? 夜幕深沉,二人告别,陈斯然进了地下通道,白钧言坐上出租车,他特意调出之前私家侦探调查的资料,又看了一遍。 李赫是独子,李辉唯一的儿子。 今夜有月食,深蓝夜空上挂着一轮诡谲的血月,出租司机说:“网上有人说,这种异象最好不要看,会有坏事发生。” “是吗?”哪来的这样的说法。 兴许天性就不信邪,他听完不仅没有低头,还仰着头盯着多看了一会儿。 到家后,白钧言看任昭没有上播,就给他打了电话。白钧言最近劝他去寻找一份新感情,任昭虽然嘴上说好,却很不自信:“我住的民宿附近,有家餐厅老板的儿子就很不错。但是人家怎么可能喜欢我,我长得也不行,又没有钱,也没有工作,我家里还……” 白钧言嘴皮子都说累了,不晓得要开导任昭多少次,告诉他,他真的没有那么差劲,白钧言上网查过这方面资料,因为感情受伤而选择寻死的,不在少数。 他换了话题:“今天晚上别出门了,有红月,那个看了会倒霉的。” - 红月的影子渐渐退去,就挂在窗外梧桐树后方的当空。 “是因为月食吗,今晚怎么这么邪门,一直在输,李赫你说,你是不是偷偷请了什么黑财神回家?” 李赫面前的筹码已经堆积如山了。 他摇了下头,桌上两张纸牌仍旧盖着,一次都未曾翻过来看过一眼。干净修长的手指夹着香烟。 此举早就引起了人的注意:“你从不看手牌,怎么还敢玩到最后?” “习惯。” 唐凌就笑:“这小子我早说了,他是会算牌的,就算他不看手牌,也有赢的底气。跟他玩牌只有输的份,上次,我就输了一辆车给他。” “噢,原来唐总你的gara就是输给了他啊!” “算牌,原来玩德扑也能算的吗?” “不能,”李赫说,“只能赌概率。 ” “概率,谁不知道赌概率啊!关键是今晚你就没输过。”虽然并非每一把都赢,但没有把握的时候,会很干脆地fold,加上德扑玩法的特殊,导致他桌上一堆筹码。 “今晚手气好。”他很简洁地解释,把筹码往中央一推。 一桌十个人都望向他:“all了?” 两分钟后,李赫手里筹码全都输光,众人笑他:“赢了一晚上,最后一把全部输给唐凌了,你这是,把好运用光了啊。” “赌博不就是如此,牌桌上赢来的,最终都会输出去。”李赫拿上外套,倒是淡定的笑了一下,“我也没筹码了,你们继续慢慢玩。” “不是吧,你这就要走了?”有人道,“来我这还有筹码,借你。” “不是,有点事要回家,车在外面等我了。” “这是家里有人了?” 李赫还是摇头:“没人,有只狗。” “哦……”唐凌想起来了,“你把星期五也托运回来了是吧。” 他点头。 唐凌:“你自己住?没有保姆么,不帮你遛狗吗。这才十点半,再多坐会儿。” “不了。”李赫解释明天还要上班,“你们慢慢玩,我就不扫兴了。” “你还是这样,从来不干半点出格的事。”唐凌有些无奈。在他和李赫认识的十年里,见证对方从稚嫩的少年成长到如今的模样,或许李赫干过最出格的一件事的,就是花了一百万刀买了一家位于怀俄明州的林场——目的只是为了让收养的上百条流浪犬有家可归。 动物为他提供情绪价值,以至李赫身边从来都没有恋爱对象。 三年前,二十岁时的唐凌在佳士得买艺术品,不到二十岁的李赫,在林场的湖边钓鱼,亲手下厨招待来林场认养狗狗的陌生人。 唐凌认识的许多人,同样家境身家的,哪怕聪明、努力,可因为一些天生的优越感,仍然有许多不好的习性。 而李赫玩冰球,打壁球,爱冲浪,喜欢在沙滩晒太阳,和狗一起玩沙滩排球,没有半点不良嗜好,他被自己带的染上烟瘾,但更过分的,李赫说什么也不碰。 “这样,也不能让你白输,小燦,”唐凌唤来家里表弟,“你带小赫哥去酒窖,把我刚带回来那瓶perrierjouet给他捎上。” 沈燦刚刚就坐在唐凌背后,一直看他打牌,没有挪过窝。闻言起身,在前面领路,带李赫下了酒窖。地窖里气温低,黑砖缝隙里横着放置了数不清的酒瓶,被灯光烘烤得温暖而干燥。 沈燦找到唐凌刚带回的酒,小声地问他:“小赫哥,我好奇一个问题,可以问吗?” “你说。” “你真的会算牌么?” “当然不。” “那我哥说你会算,以前他输给你好多钱。” “要是会算,刚刚会输给你哥么?” 沈燦想了想,把酒用皮箱装好递给李赫,黑溜溜的眼睛直视着他:“不过,你刚刚赢了那么多把,最后一把,我看着像是故意输的。” 李赫露出一个很细微的笑,回首看着他道:“你还在念书吧?” 沈燦目光扑朔,脸颊微红:“嗯,念大一了,去年我考试,你还让我加油的。” 李赫对这件事没记性,唐凌的表弟他只见过两三次,闻言道:“少钻研别人打牌,赌是害人的,要认真读书。” “嗯,好,我记住了,我不打,我就是看看。” 两人说着话出去时,被张超看见了,注意到唐凌他弟贴李赫贴得很近,一 脸的笑意,眉心就是一拧,有种不太好的直觉。 当晚,张超就打电话给他,提了一嘴:“唐凌他弟是个gay,你最好给我小心一点。” “小心什么,他只跟我说了四句话还是五句话,他也不知道我是吧。”李赫正在浴缸里泡澡,香薰蜡烛火光摇曳,飘出天竺葵的淡淡幽香。 张超一时无语:“那些gay,有gay达的你懂吗,你再像直男你也是弯的!他看你眼神不对劲啊,你信我的,离远一点就是了,除非你也想跟人家小孩子玩。” “不想。” “那就远一点。” “好。”李赫答应了,正好又看见沈燦给他发了消息,半小时前,沈燦问他到家没有,他方才回了,说到了,沈燦又发了消息问他:“小赫哥,你过几天跨年夜有什么安排吗?” 李赫回:“跟家里人吃饭。” 沈燦似乎打算再约他,因为张超提了醒,李赫很干脆地用晚安为结尾,结束了对话。 - 31号这天跨年,李赫赶在快闭馆前去了美术馆,下午三点半,美术馆人烟稀少,空旷的展厅被清水混凝土包裹住,他站在雕塑作品《腐烂》的围栏前,展品前那冷冰冰的聚光灯是唯一的光源。 一旁的美术馆员工见他脸色沉着,主动说:“今晚就会撤展了,所以这件展品其实在这里已经放了有一个月了,而因为腐烂而产生的些微异味,是该展出的一部分,虽然有很多人反映,但艺术家仍然坚持不打扫,而是保持原样。” 在刚刚进园区的时候,李赫就瞥见了白钧言,对方应该是给同事买咖啡去了,手里提着白色的马苏盒,从那边咖啡厅出来。 尽管看见了,他却没有找白钧言,而是询问这位主动为他介绍的员工:“这些展品,撤展后会搬到哪里去?” “……一般是寄回艺术家的手里,有的艺术家是自己叫物流来搬走。” “那这一件呢?”他指着那几乎无人问津的黑色雕塑。 “……这,我就不清楚了。” 李赫问:“如果我想买下它呢?或许,你们美术馆能帮我联系到这位叫李煊的艺术家吗。” 员工摇了下头:“这要策展人才有权限,有的展品是非卖品,先生不妨去那边办公区域问问我们策展人……啊,小白,”这位员工忽然看见路过的白钧言,“小白,这位先生想买展品,你有空给他简单介绍一下吗?” 白钧言是实习生,他长得乖巧温和,脾性好,所以同事也都管他叫小白。 被这么一唤,白钧言扭头看见李赫,一瞬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怎么又来美术馆了?? 李赫注意到他,也是愣了下,旋即很礼貌地朝他点头:“你好。” “你喜欢这件展品?”白钧言怀里抱着展出文件,走到李赫面前,声音很平,“那跟我谈吧,这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李赫说:“我很喜欢这件展品,你可以联系上它的设计者吗?” 白钧言扫了一眼展台前的文字信息,依稀记得这个好像是同事在对接,但是由于本次展出对接了上百人,他印象也不深刻,这会儿面不改色地道:“不一定,有的艺术家,我们一直对接的都是他的助理,我可以帮你问问他有没有出售作品的意思。” “麻烦你了,”李赫又问,“大概多久能有消息呢?” “我不能确定,给我留个手机号……”白钧言笑眯眯的,“算了,你给我个微信吧。” 白钧言掏出手机,不给他反驳的机会:“你扫我,有消息我通知你。” 这事的 确很要紧,李赫根本没有多想,直接扫了,屏幕上出现对方的网名。 “……纸吸管滚粗宇宙,这个是你吗?” 白钧言:“……” 见他不说话,李赫不再多言,颔首:“多谢,麻烦了。” “没关系,就……”白钧言垂首道,“就当……就当是给你的道歉吧。” 李赫不解地“嗯?”了一声。 白钧言的脸上流露出一抹不自在,别开头去,声音很轻微:“那天晚上,你没丢什么东西吧?” “哪天?” “喝酒那天。”白钧言埋着头,“其实我回来找你已经挺晚的了,看见你上车我没喊你,就离开了。” “哦,”李赫想起来了,低头看着他不太自在的模样,“那天啊,丢了。” “……” 白钧言心猛地一提。 不会吧,渣男不会要讹自己吧?! 以渣男的人品,真的很可能! 白钧言又问:“丢了什么,贵重吗?” “很贵。”李赫没有放过他有些忐忑的神色,笑道,“我的脸丢了。” 白钧言实在不好意思吃李赫的早饭,换上衣服就要走人:“我得…得去,找房子了,不然晚了。” 李赫现在看起来平静了许多:“吃了再走吧,我做的多,会浪费掉。” 白钧言现在心底矛盾,他没有继续打听李赫的罗曼史,沉默地吃这顿早饭,李赫以为他是在为房子的事发愁,问了句:“找得到合适的房子吗?” 白钧言点头:“已经联系好了。” “噢。”李赫切开盘中的肉排,抬眼问,“小白,你是姓白,还是名字里有白字,全名叫什么?” “白钧言。三字,钧天合奏御香满的钧,言是相顾无言的言。” 李赫的古诗造诣不高,听他说的诗句其实没有概念,但他见过那两个字,是知道白钧言的名字怎么写的。 “但读起来很像一个‘卷’字。” “是……不过我不喜欢别人那样叫我。” 李赫:“为什么?” 他回答:“只有……我很亲近的人才那么叫。” 白钧言离开时,李赫把自己的名字发给了他。 “李赫。” 白钧言坐在车上,看见他简短的消息,打字:“好,我给你备注。” 旋即给他转账两千。 李赫没收,有些奇怪:“?” 白钧言:“你过敏还挺严重的…你赔我花的钱,我也赔你医药费。” 他现在是怕自己真搞错对象,先把钱还给对方再说,不然良心不安。 但白钧言看见李赫并未收取转账,而是说:“这个不急,看病没花什么,你也是无心的。先去解决住处问题,谁都有低谷,以后有钱了再请我吃饭吧。” 白钧言捏了捏眉心,应了“谢谢”,退出去,才看见陈斯然半个小时前的消息。 自己挂断后,陈斯然没有再打电话,现在悄悄的问自己:“有好事啊?我是不是不小心打扰了你的好事?” “没什么好事。”白钧言回。 陈斯然更小心了:“现在方便说话吗,他在吗?” “我回家了。” 旋即,电话就来了。 陈斯然噼里啪啦地张嘴:“天啊白钧言,我早上起来看见你的消息都惊呆了,什么你进度这么快吗,都去人家里了?!” “意外……”白钧言有点困惑,陈斯然 不是说撩他很难吗。 “什么样的意外啊?哦,og,你太让我意外了白钧言,你这还叫直男吗??你让我脸往哪儿搁?我两个月没要到微信,你一上来都登堂入室了!” 白钧言本来也没睡几个小时,头更疼了:“斯然,我感觉好像搞错人了……李赫说,他有个亲哥哥。我看他也不像是渣男……”如果是,那李赫也太可怕了。 “搞错了?”陈斯然的声音听起来甚至有几分了然,“那他真的是直男?啊,破案了,我就说……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我上海斯嘉丽撩不到的基佬……” “我再调查一下……对了,你之前不是跟我说他虐狗吗,可我去他家,根本没发现有这个迹象,他对狗狗很好。你真的看见了?”白钧言怀疑道。 作者有话要说:狗:我不是人,你是真的狗 明天早上的更新推迟到下午四点哦!!记得哦!!下午来~~~ 本章掉落100个红包~~~ 第58章 第 58 章 04. 陈斯然气定神闲地拿着卡进了健身房,目光搜寻着渣男李赫。 很好,他在跑步。 穿黑色短袖的健身教练果然问陌生面孔陈斯然了:“帅哥,您是来上街舞课的么,有熟悉的私教吗?” 陈斯然摇头,淡定道:“哦,下班过来运动一会儿,不用安排私教。” 他把健身包拿去存着,脱下外套,露出里面宽松的运动t恤,加白色运动长裤。 很少有男人在健身房运动,会穿这种款式的长裤。白色很抓眼。 陈斯然对自己要求高,平时在家也会运动,身材高挑而匀称。 所以他自信渣男看见他就挪不开目光。 他还把白钧言送来的外卖袋子,放在了跑步机的旁边,为了吃小甜点来健身房运动的美男子,他认为这个人设很不错—— 不妙的是,渣男旁边的两台跑步机,都被占领了。 健身房这个时间点,应该是人最多的时候,但也没有几个人,可李赫旁边恰好有两个女士在跑步,说是在跑步,眼神落在哪里,都一目了然。 人的天性,爱美,女人爱看帅哥,也爱看美女。陈斯然过来的时候,两位女士不约而同扭头看了他几眼。 陈斯然习以为常,先去练划船机。 隔着旁跑步的女士,陈斯然听见李赫在打电话。 健身房在放roon5的歌,电话内容听清。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渣男在笑,笑意弧度很浅,但很愉悦,有些遮瞳的睫毛因为笑而垂落,皮肤是被恰到好处的日光晒出来的小麦色,健康且年轻。 陈斯然忍不住心中唏嘘,这么个极品帅哥,怎么就人品有缺陷! 罢了,很难要求长得这么好看又有钱的男人,还要人品好,毕竟人无完人,老天爷很公平的! 划船机上练了会儿,陈斯然自然而然地询问跑步机上赖着不走的女士,女人欣然同意让给他。 陈斯然慢跑了两分钟,才假装刚发现似地问:“这不是friday的主人吗?” 戴着耳机的某人似乎没有听见。 陈斯然又问了一遍:“哎,好巧啊?” 还是没听见。 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没听见。 陈斯然咬牙,冲他晃了晃手。 李赫这才注意到旁边的人,瞥见了地上眼熟的蛋糕袋子。 他侧头扫一眼这个陌生男人,用眼神表示:你谁? “上次我们在宠物店见过,昨天还在咖啡厅跟你打了招呼,忘了?”陈斯然脸上满是神采,几乎完美的五官堪称夺目。 李赫不知是不是想起来了,还算礼貌地点了下头,戴上耳机继续跑,电话里传来好友张超的声音:“你在上海有熟人吗?唐凌不是还没回国吗。” “没有,是健身教练。” 陈斯然脸上自信的笑容完全消失了。 电话里的张超哦了一声:“你不是说,你找到你哥了吗?” “嗯。”李赫的声音因为运动变得有几分喘,步伐变得更大,汗水从额间滑落脸庞,顺着性感的脖颈没入衣襟。 “说什么了?” “没聊什么,还是老样子。”李赫方才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来,变得冷漠。 张超说:“你对他够厚道的了,你哥那人就是自卑,挽不回来就算了吧!” 李赫不说话,只是跑步,半晌,速度放得慢了些,拧开水杯盖子,冰水滑入喉咙,喉结随着吞咽而上下攒动。 陈斯然看他去做卧推,想了想,走过去问:“需要教练带你吗?” 李赫摇头,根本没看他,用力地呼气,吐气,连眼睛都是闭着的。 陈斯然看着起伏的胸肌,虽然已经找不到理由搭话了,但能饱饱眼福也不错。 起码过了快两个小时,他的挫败感越来越深,从未见过如此傲慢之人!可说他傲慢,他还挺有礼貌! 陈斯然给他递水,他自然地接过说谢谢。 大概真的以为,这是健身房给的。 离开时,陈斯然跟着,打算一起下电梯。 沉默的银白色电梯里,背着包的李赫侧头,双眼没有情绪波动,问:“教练,这个蛋糕是哪家的?” 陈斯然脸上看不见纹路在颤抖…… “这个蛋糕……”陈斯然压下不快,朝他笑,因为知道自己的笑容杀伤力很大,“这是订制的,你爱吃这些吗,不如,我把公众号发给你?” 他在索要微信了,上道的男人就应该掏出手机。 李赫便歪头看了一眼袋子,额头布满亮晶晶的剔透汗珠:“不用,看见了,谢谢。” 说完,电梯门开,他径直走出去。 陈斯然赶紧发微信给白钧言汇报情况:“快拿下他了!我棒不棒??” “哇,棒!!!!快跟我说说今晚都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主动撩我了,不过都是男人欲擒故纵的把戏,呵呵,我看他装得挺像个直男的……” 白钧言已经下班了,刚在联系发小,就收到了陈斯然的好消息,他眉开眼笑,语音外放,“不过这个健身卡,我不好意思用太久的,是管人借的。” “知道了,一周够了,不,五天就够了。” 可恶,还是没加上微信。 男人的欲擒故纵! 白钧言疯狂夸他厉害,魅力无穷。 这些话术是最近工作学来的。 同事教的,说要吹捧那些来办展的艺术家,双方虽是平等合作,但只要拍那些艺术家的马屁,就能催他们快点弄作品。 到晚上,也相当自然地运用到了生活中。 就连他家里人,都说白钧言最近说话变可爱了,忍不住多给了点零花。 结束和陈斯然的对话,白钧言重新拨打任昭的电话,无人接听。他打开b站,想看看发小是不是在线,发现他久违的上线了,在直播打游戏。 直播间有几百人在线,零零散散地有人刷弹幕,也有打赏的,问主播:“北北最近为什么没有上播了?都快一个月了。” 任昭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出来:“抱歉大家,最近家里出了点事,没时间上播。” 声音是哑的,不知道今天又哭了多久。 或许,常人很难理解他失恋后沉浸式的这种自责,不去怪渣男,反而心里想着复合,是受虐狂吗? 可白钧言了解他。 发小容易在别人身上找情绪价值,从以前的每一次通话,聊天,白钧言可以想象出,当时的他有多幸福。 从前,任昭有自己,可自从自己去多伦多上大学后,一年就回来那么一两次,任昭独自在上海念书,一直单身,直到遇见渣男前任。 多年前,任昭父亲是跳楼死的,死后传的沸沸扬扬,说他爸爸是个大贪官,贪污了几个亿畏罪自杀了! 任昭那时候年纪还小,还在上三年级,周围“童言无忌”,会团结起来排挤他这个贪官的小孩。 白钧言护着他,跟别的小朋友殴打在一起,揍得鼻青脸肿,最严重的那个小男生的蛋都被他抓乌了,一直捂着裤-裆哭,最后被老师请来家长,对方家长铁青着脸,闹着一起去医院检查:“都是男生,怎么可以攻击那里,万一,万一以后……” 白钧言的父亲自然是赔不是,是啊,抓哪里不好,要弄别人小孩那里,这也真是的…… 白诚看了一眼埋着头隐忍着不说话的儿子,对“受害者”家长说:“您看,我们家小孩也受了很严重的伤,如果您家小孩检查出什么问题来,下半辈子不能生育了,您放心,我当他是自己小孩,养着他。我们家这个,就是调皮了些。不好意思了啊。” “不好意思??一句不好意思就完了??孩子的下半生怎么办呐!”孩子妈尖声数落。 白诚平静地说:“都说了,如果因为这次的打架斗殴,有生育方面的问题,我们一家不会不管的,吃喝拉撒,都帮忙解决。” “……你怎么教小孩的!教成这副德行,以后要进少管所的!” 旁边跟着一起来的女老师,听不下去,咳了一声:“家长,这是医院……” “怎么管的,是我们家的事。”白诚脸上表情很温润斯文,语气也是读书人的慢条斯理,只是镜片后的眼神带着厉色:“况且,打架的也不是我们小孩一个人吧,都是成年人了,说话不要太难听。” “你……!算了,不跟你吵,真要有什么事,你等着吃官司吧!” 白诚微笑:“随意。” 骂骂咧咧的声音不停歇,直到过会儿医生检查完毕,带着嚎啕大哭的小朋友出来。 这对父母忙追问:“怎么样医生,有没有什么事?” 年长的医生道:“没有大碍的,小孩子斗殴嘛,没什么轻重,好在还没发育,小事,抹点药就行了。” “可……怎么是小事,”孩子母亲捂着嘴说,“万一要是有什么心理阴影,他以后……以后,怎么娶老婆啊?!” 医生哂笑:“抓一下,哪至于什么心理阴影啊,放心吧好着呢。” “可是……还没拍x光!” 白诚打断:“医生都说没事了,能有什么事,别揪着不放了。” 老师也点头:“是啊是啊,那就……双方都给对方道个歉吧,钧言,还有小麦,打完还是朋友是不是呀?” 小钧言仍然埋着头,只是握紧了弱小的拳头,指骨发白,仿佛内里握住了信念般的事物。 对方家长不说话,那小孩还在哭,嚎啕且不言。 老师无奈地看向白钧言:“钧言?你年纪大一点,是哥哥,开个头吧?” 其实白钧言年纪要更小,可是比同龄人都要高,没有那么调皮捣蛋,所以看起来更像是哥哥。 “我不!”小钧言猛地抬头,爆发了,吼:“我不道歉!” “我死都不道歉!” “绝不!” 他一边用稚嫩的声音放着“最狠”的狠话,倔强的下巴绷紧,一边还在掉眼泪:“他给任昭的杯子里装尿!我打他怎么了!就打,他还敢,我就再打!” “你……你这小孩!”对方父母完全被震惊了,老师扭过头去,看向那个哭着的小男孩:“小麦,你给任昭的杯子里,装……尿?” “我没有,他胡说,他胡说!” 事情最后不了了之,谁也没有道歉,也不知道撒谎的人到底是谁,老师猜白钧言应该没有撒谎,他平时最听话了,便悄悄跟白诚说:“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闹下去也没什么好结果的。” 带他回家时,车上,白钧言被他爸塞了一手的纸巾。 “自己流的眼泪自己擦。” 白钧言擤鼻涕,瓮声瓮气:“爸爸,我没有撒谎。” “爸爸知道你没有撒谎。” 小钧言脸上的眼泪珠子顺着瓷白的小脸滚了下来:“爸爸,我不该打人的。” 父亲只是摸了摸他的头:“你没做错。”他低声说:“打得好。” 小钧言抬起哭红的小脸望着他。 “我们卷卷,眼睛都哭成核桃了,哎,我说你是打人的那个,怎么哭这么厉害?刚刚那么硬气的。” “我……我疼啊,他们一起打我,好疼啊。”他上气不接下气,“我下次,不打人了,我要给他们杯子里,装尿!” 刚刚在医院,他的伤势已经简单处理过了,身上青紫不少,不知道小孩子掐人手劲怎么会那么惊人。 白诚就拍他脑袋,有些严肃:“好的不学学坏的。” “我也不想,我……我不是坏孩子,昭昭也不是坏孩子。” “爸爸知道,好孩子,下次不要打人了,有人欺负任昭,你就保护他,给老师说。” “说了,可是老师不管!” “老师不管,你就回家给爸爸说。”他再一次摸了摸儿子柔顺的黑发,西瓜头看起来很乖顺,腿上已经堆了一堆纸团了,这么小个人啊,怎么这么多的鼻涕眼泪啊。 “噢。”李赫切开盘中的肉排,抬眼问,“小白,你是姓白,还是名字里有白字,全名叫什么?” “白钧言。三字,钧天合奏御香满的钧,言是相顾无言的言。” 李赫的古诗造诣不高,听他说的诗句其实没有概念,但他见过那两个字,是知道白钧言的名字怎么写的。 “但读起来很像一个‘卷’字。” 作者有话要说:感动,下章正文就完结啦~~~ 明天的更新不定时!!不知道上午还是下午,也可能是晚上更~~不要忘啦。 - 感谢在2022-01-2507:16:28~2022-01-2714:52: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上善非若水、不挂壳de、41739634、45214999、臭屁烊、19509584、dark、一颗糖、leslie、阿默、啤酒鸿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羽井添一124瓶;火焰刀80瓶;18153563、ld、柳一村、人类不行20瓶;同福碗粥16瓶;清晓15瓶;浅梦12瓶;想养一只狗11瓶;靖妖傩舞、浮槎、32986139、木栖、小葡萄、绾绾、hwhdkka、ss、47954341、晚冬、夏习清、tutuivan、沙雕今天等喂粮、琼崽yyds、薛定谔的~啵啵啵~、七月流火、云谁之思、荷塘绿光、余时、47812510、ririlili、我老婆呢?、爱f、果冻ss、狗子来了10瓶;商若若若若若9瓶;wjy.、信鸽、xiaoguai201718瓶;浅倾人不知7瓶;vajra、宸琛琛、桗、<(`^′)>、一只鸡翅6瓶;杀死庸碌、怀瑾、智熄、20725655、青霜、阿默、我来个句号、樱桃猪、我家有个小仙女、无涯5瓶;赤色伶人、顾望4瓶;h07、刘耀文老婆、95桃桃啵啵、鹿吻、长亭、周游3瓶;飞舞的泪、鸢、传说中的勇者的魔王、xh、风和都月、汐汐、让人失望陆上校、笨鸟、22038632、醉肖梦辞、悲伤菠萝派(0090)2瓶;卢西安呀、啊沾、booboo、归安、草草会开花吗、包包、是叫丘岢啊、35415411、白日不念京、走力力、朝朝子、吃菠萝的兔子、千伞、祓汐、少年。、琪·馨、独倚高楼、拿去爆炒、十算、停过、林间小鹿、lyt_1010、臣附议、一个小盆友-、我有鱼、要当学霸的柴米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第 59 章 卫生间里,他用湿纸巾擦了脸,才发现自己脸上居然这么多酱…… 难怪李赫刚刚看着自己忽地笑了一下——可恶!白钧言还以为他是不是也有点心动,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自己长得搞笑。 那他笑得未免也太开心了点吧?? 这种丢脸的瞬间让白钧言相当在意,默默咬牙气了半个小时,才想起给他发消息:“你别在那个儿童游乐区吹冷风了,去咖啡厅坐着吧。” 李赫回:“没关系,不冷。” 没等他回,李赫又发来:“而且我一喝咖啡就睡不着,不想去咖啡厅。” 白钧言:“那可以去图书馆啊。” 他们园区除了咖啡厅,还有一家公立图书馆。 这时,同事雯雯跑进办公室:“我刚刚在儿童游乐区那边看见一个大帅哥,哇塞那个腿那个身材,九头身大帅比!” 另一个女同事:“外国帅哥?” “不是,我不是近视吗,我走近了看,是中国人啦,不过真的好高,特别帅!男模!肯定是男模!” “比关泽还帅吗?” “那……”雯雯下意识止住话头,“各有各的帅!” 坐在白钧言身侧办公的帅哥抬起头来。 雯雯形容说:“气质特像年轻时候的丹尼斯吴!又少年又温柔还不羁还有混血的感觉!” “!” “我的妈呀!” 几个女同事结伴飞奔去儿童游乐区,过了几分钟,回来摇头:“人都走啦!哎,去晚了,没看成,可惜了。” 正在办公电脑上悄悄搜索“丹尼斯吴”的白钧言,摸出了手机。 问李赫:“你还在外面吹风吗?” 那边回:“没。” 可能是因为闲着,回复得特别快:“在咖啡厅坐着,李煊来了?” “没来,就是问问你,你不说不冷,说一喝咖啡就睡不着吗。” “是,刚刚不冷。” 结果自己坐了一会儿,还是感觉冻。 李赫打字很快:“你走了我就觉得好冷。” 打完发送出去,几乎是立马,就感觉这句话不妥,想撤回的,但那又太刻意了点。 如果是对其他人,李赫也不会觉得不妥,但白钧言…… 李赫有种控制不住,想继续下去的念头。 白钧言垂着头,也回:“那我的作用,就是小太阳啊?我身上很暖和吗。” “嗯。”李赫简短地回:“你继续工作吧,李煊来了就叫我。” 落地窗外的三株桂花树伫立,遮挡了大部分的冬日阳光。从正午到下午五点,日光从顶空到西落,红色的夕阳浮动,李赫闭着双目,脑子里却一直在重播他的注视。 那张花掉的、蹩脚的,又有点打动人的笑容。 他在咖啡厅等到快睡着了,一整个下午过去,也没等到人。中途发过几次消息,都没得到回复。 白钧言五点下班,过来找他,说:“刚刚同事问了,李煊的助理说临时有事,就不来了,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啊?没关系,不过,他今天都不来了吗?”坐在咖啡厅的暖气里,李赫脱了外套,露出内里的白拼黑高领羊绒毛衣,款式宽松,项链就挂在毛衣外面,是一只黑色的许愿骨。 “不清楚啊,跟这些艺术家沟通,总之是……偶尔碰上这些事。” 白钧言坐在他旁边:“那你还继续等吗?” 李赫应该是用手托着脸睡了一会儿,脸颊边有一点很浅的红印子,睡眼惺忪的模样,揉了下眼睛说:“他兴许不会来了。” 白钧言:“抱歉啊,害你白跑一趟……我也过意不去,我请你吃饭吧?” 李赫站起,看了眼时间,稍有犹豫:“下次吧,今晚我有点事。” 不是推脱,的确有事,跟朋友约了晚餐。 “下次我请你。”李赫说。 “噢。”白钧言无所谓地点点头。 是夜。 张超带李赫来了“et”酒吧,李赫还没进去,只是站在门前梧桐树前抬头,就认出了这一间:“是这家啊,你朋友开的?” “你来过?”张超带他进去,他和李赫这种爱看书的不一样,不管在哪儿,他都喜欢热闹、人多的地儿。 李赫点头:“来过一次。” 他的社交活动其实不多,喜欢享受孤独的时光,回国后除了开会和工作,唯一一次大型的活动,就是校友的讲座。 张超:“跟谁来的?你除了跟我喝酒,还会跟谁?唐凌?不是吧?”二人进卡座后,张超观察他的表情,“我知道了,唐凌他表弟!那个gay!” “…不是。” 张超翻开酒单:“那你自己跑来酒吧买醉啊?不会跟司机喝酒吧?”他知道李赫是个相当自制的人,自己只要不约他,他就能在壁球馆或者图书馆待一整天,除了上班就只有这些无聊的娱乐,宅到不行的性子。 “跟一个朋友来的。”李赫发现张超点了自己上次喝的威士忌,神色就更微妙了。 那天晚上的事他记得很清楚,白钧言对他的态度很奇怪,也很冷漠,第二次也是,但第三次见面过后,白钧言明显就温和了。 可能是生病了,在吃药,李赫自动在心里给他找好了理由,而最近情绪稳定了,也是因为吃了药控制住了。 “在想什么?”张超的手掌在他眼前挥了挥,嗅觉敏锐,“你不对劲,你有情况。” “没有。”称不上是什么情况。 白钧言应该是喜欢自己吧,但李赫身旁有太多喜欢他的人了。 张超:“就是有情况,你一说谎就这个表情!” 李赫看向他:“什么表情,我怎么不知道?” “心虚的表情啊,你口是心非就是这个样子,”张超灌了一口酒,很欣慰地拍他的肩膀,在堵着耳朵的音乐声里喊道,“阿赫啊,我以为你要跟狗过一辈子了,你个恋爱小白啊!” 李赫奇怪道:“你怎么知道他叫小白?” “……?” “你真是年轻人吗?你不上网冲浪吗?!我是说,你是恋爱小白,意思就是……你没经验,傻,容易被人骗,这都多少年的过时词语了。”张超一时难言,又起了兴趣,“那个人叫小白啊?” “……嗯。”李赫自然不会告诉他,那个人就是白钧言,是张超在斯里兰卡救下的投海者。他打算揭过话题,但张超穷追不舍,追问“小白”是谁,什么样的人,怎么认识的。 “认识不久,”李赫简短地说,“年纪小,很……热爱工作,有梦想,有想法。” 张超一口酒喷到桌子上:“……你是他面试官?” “不是,”李赫擦了擦不小心被溅到的手背皮肤,“我只是…在说他这个人的品格。” 两人在嘈杂的音乐声中对话,张超问模样,李赫形容说:“眼睛圆圆的,皮肤白,像…毛茸玩具,像比熊那种。” “比熊……比熊犬啊?我的天哈哈哈哈,”张超啧啧称奇,“李赫啊李赫,我知道你是狗奴,收留那么多流浪犬,但我没想到你找对象都要找长得像狗的。” 李赫无奈地解释:“我不是说他真的长得像,我的意思是……”他很可爱。 最后那四个字太轻了,张超听不清楚,重复了一句:“你说什么?” 李赫摇摇头,和他碰杯:“没什么。” 夜深了,小刘开车把他和朋友分别送到家。 李赫喝得克制,恰好是一个微醺的、看什么都觉得浪漫的状态,不影响明天上班。 到家,他没有趴下就睡,而是进了浴室。 白钧言这个点就关灯睡觉了。 迷迷糊糊之际,白钧言要睡着了,又听见群消息的提示音,是园区的群,园区保安大爷说:“谁把这么多花丢在这里?浪费钱!” 嗯? 白钧言想起来,是白天同事关泽收到的花。 这不关自己事,他闭了眼,忽地想起。 关泽就坐自己旁边,那自己身上会不会有花粉? 自己靠李赫那么近,他会不会过敏? 过敏这种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可能就死了……毫无征兆的。 白钧言只犹豫了一瞬,就给他发了消息:“在不在?” 那边没有回复。 是睡了吗? 白钧言给他打了电话,电话响了一会儿,无人接听,他重新拨通,心底有些害怕了。李赫不会是因为过敏出什么事了吧?! - 浴室。 正在冲澡的李赫听见外面传来狗吠,连着叫了好几声。 他们家星期五,是不爱叫唤的那一类狗,明显是有急事叫他。 李赫顶着满头的泡泡,拽过浴巾围在腰间,光脚走出去:“freddy?” “汪!” 李赫听见了放在外面的手机铃声。 发丝上的水珠,顺着肌肉线条流到地板上,每一步都有清晰的水印子,李赫拿起手机,是白钧言。 “喂?”他接通电话,有些疑惑。 “你终于接了。”白钧言稍微松了口气,报复归报复,死了可不好玩了,要是李赫因为过敏身亡,自己下半辈子就要背负这种害死人的愧疚活一辈子了。 白钧言才不愿因为他毁掉自己的人生。 他声音带着急躁:“你今天不是见了我吗,你现在身上有没有痒啊,或者其他奇怪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啦,番外30号更~~ 后天是30哦~~ 番外2个 1是出柜,没什么波折。2是艺术品盗窃案的复盘。 所有番外都不定时~~写完就发=3= 第60章 番外(出柜①) “嗨。”白钧言拎着外卖,走到他面前晃了下手,“怎么来这么早?” 李赫抬起头:“正好没事。” 他怕李煊提前来,所以在群里把工作交代了一下,没吃饭就急匆匆过来了,打算在这里一直等到晚上。 白钧言在他旁边坐下了,挨得很近,腿上放着外卖盒子,一边打开一边问他:“吃了吗?” “没。”李赫瞥了一眼炸鸡,“这么爱吃这个?” “没有啊,这家便宜,肉多,那你要不要吃?” 李赫摇头。 “虽然很便宜,但味道很好。”白钧言非常主动,递给他一次性手套。 李赫想了想,没再拒绝,说了谢谢,他斯文地戴上一次性手套,询问:“重新找了房子,离这里远吗?” “不远,就是采光不太好。” “朝向不好?”他接过白钧言递给自己的鸡腿。 白钧言说:“就是地下室,地下室便宜很多的。” “地下室?”李赫停顿了下,想象中是阴暗潮湿的小房间,完全不透光,只有一张窄小的床放在中央。 住那种地方,难怪白钧言性子会这么不稳定。 李赫微微蹙眉:“完全不见光,长期会生病的。” “还好还好,我下班晚的,等我回去就天黑了,见不见光的无所谓,况且也不是完全的没有窗户,有一个,这么小的,在顶上……”他伸手比划着,是韩国男人看了会愤怒的小。 按理说,李赫不应该管他的,可还是忍不住在意,觉得……兄长说不定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创造着他无人欣赏的艺术。 “白钧言,”李赫喊了一声,“李煊下午来的话,如果我买下他的作品,不是要给美术馆中介费吗,我再单独给你一些,权当谢谢你帮我联系他了。” “……我知道你是想帮我。我其实过得并不辛苦,有地方睡觉,有钱点外卖吃饭,做自己喜欢的工作……”白钧言朝李赫笑了一下,“我很知足了。” 李赫嘴唇微微抿紧。 只是白钧言心底清楚,李煊不可能来的,同事联系过了,但始终没有回信,导致他的雕塑作品被堆放在了美术馆的仓库里,落满了灰尘,白钧言昨天去仓库,顺手用塑料布将它罩住了。 现在就有个大买主在面前,要买下那个透着压抑气息的雕塑。 “会变好的,你的生活。”李赫说。 “希望如此吧。”白钧言用手背擦了擦嘴,目光侧过去瞥着他吃炸鸡的模样。 李赫低头啃了一口,炸鸡皮很酥脆,肉汁很嫩,一口咬下满满汁水。即使是吃这种食物,他吃相也依旧斯文好看,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沾了一点酱汁在嘴角。 白钧言侧过头,就那么专注地看着他。 在那本被陈斯然贬为狗屁的三年讲师经验里,讲师说道:在长久的对视里,会产生一种荷尔蒙的效应,会让对方误以为爱上你了。 白钧言打算试试,反正就看看,又不花钱。 他是直男他不怕! 李赫感受到他的目光,抬眼:“唔?我脸上有什么?” 白钧言非常专注:“你脸上有……” 他欲言又止,时间仿佛凝固了极久,凝固到李赫不自在了起来。 白钧言的眼睛不是黑白分明的那种,他的瞳仁偏琥珀色,像灯光下的淡茶水,而且是圆圆的杏眼,这种可爱的眼型,和他偏向攻击性的下半张脸并不搭调,可奇异的很好看。 虽然现在白钧言的脸上糊了好多炸鸡酱,导致他现在的模样又蹩脚又好笑,而白钧言自己显然不知道。但这并不妨碍李赫觉得他顺眼好看的感官。 “你……”李赫感觉到了不对,白钧言的意思太显而易见了。 他垂眼,侧过目光。 “哎你别动,”白钧言歪着头,锁住他的双目,“你这儿有点酱汁。”他隔空指了指,递纸巾给他,然后说,“不过我刚刚发现一件事诶。” “……什么?”李赫擦了擦嘴角。 白钧言嘴角掀起,左边脸颊的酒窝要更深一些:“我发现……”他声音也放得又轻又软,有几分蛊惑的意图,顿了会儿道,“李赫,你睫毛好长啊。” 李赫垂下来的睫毛不安地颤了颤,呼吸显然窒住了,无法招架地低声说:“是吗。” “是,”白钧言那一张花猫脸上的笑意更灿烂了,“以前有人这么说过吗?” “有过……” 他从小就是在夸赞中长大的,说他继承了父母外貌上最大的优点。但夸赞听得多了,其实就不在意了。他清楚自己长什么样,但……没有像这样动听的。 手机也是任昭从警方那里拿到的。 任昭说:“我问警察要了他的联系方式,他叫张超,我打电话道谢,本想请他吃饭,好心人说他已经回国了。” “人家救了你一命,是应该好好感谢,”白钧言思索道,“我们回国再请他吃饭吧。” 对于救了任昭的人,他心里的感激难以言表。若不是碰巧有好人外出,任昭现在就沉没在印度洋的洋流里了…… 白钧言是临时请假来的斯里兰卡,多陪了发小几天,看他好像真的走出来了才安心。他不敢在国外待的太久,因为请的是丧假,若再请假下去,恐怕工作得丢。 回国那天下午他就去单位报到了,随后从陈斯然那里取回了健身卡,问陈斯然进度如何:“你们在一起了吗?” 陈斯然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含糊道:“快了快了。” 事实上,渣男油盐不进。 陈斯然给他送过蛋糕,说是自己做的松子蛋糕,连着几天在对方健身的时候,给他送矿泉水,送的水渣男有时很自然地收了,说谢谢。蛋糕和小饼干渣男却没有要,说不爱吃。 前后都大半个月了,陈斯然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无解的情况,感觉李赫种种行为,都是直男惯有的,还不是一般的直男,但为什么会收自己送的水呢? 直到昨晚,陈斯然觉得差不多了,找他要微信时,才找到答案。 好像是愣了一下,然后看着他说:“我不办卡。” 礼貌的语气带着平淡的疏远,既不是很冷漠,但也无法再进一步,甚至于说完,还在继续机械地做深呼吸和卧推。 当然,这么丢脸的事,陈斯然是不会如实告诉白钧言的。 所以白钧言还以为他进行的非常顺利。 - 从斯里兰卡回来的第二周,白钧言负责接洽的项目出了差错。 江南美术馆每周都有公益活动,就在公共图书馆外的广场,购买门票可免费参与,夏天有野营,秋天有陶瓷绘画等手作活动,冬天有手风琴的表演,青年艺术家的户外行为艺术展览等…… 这次圣诞特展,是他们提前一个月就开始策划的,跟一个丹麦的现代装置艺术家合作的室外玻璃装置展。 结果,昨天玻璃运过来的时候,不知是不是天气冷的缘故,工人一搬下来就碎裂了一片。玻璃很大,需要几个人合力抱起,短时间内,完全不可能找到能尺寸和质地都一模一样的彩绘玻璃。 丹麦艺术家大发雷霆,坚决不肯更改方案,认为他的作品,缺了这一片教堂玻璃,就少了灵魂。 有时会碰上这样对自己的作品说一不二,从不因地制宜的人,这位艺术家不肯妥协,宁愿撤展,无奈之下,大家只能熬夜开会商量替代方案。 这次特展分儿童和成人两个区域,成人的部分昨天就布置完毕了,现在差的是儿童展的部分。 同事文哥说:“就像去年一样,做气囊装置,寻找小卡片,糖果那种活动可以吗,去年得到了很多的好评,刚好仓库有现成的。” 周馆长直接否决说不行:“去年用过的东西怎么还能再用。” 整个办公室一共只有十来个人,围着暖炉七嘴八舌地商量方案:“彩绘盘子,请一个圣诞老人演员来,我也可以扮成圣诞老人……” 周馆长摇头:“我们又不是幼儿园。” 儿童展的重点在于互动性和趣味性,太复杂的小孩子哪里懂,简单的在过去几年已经被他们玩出花来了,本次丹麦艺术家的方案,本是个非常独到的策划,岂料出了这种差错! 白钧言抱着本子写写画画,最后撕了一张纸,竟然开始折纸,一时半会儿的也没有插嘴,过了好久才说:“我看仓库里,还有去年留下的圣诞树,可以布个室内景,邀请儿童进去许愿。” 有人插嘴:“这么老套的吗?” “不是,”白钧言晃了晃笔,忽然站起,穿着鞋踩在自己坐过的凳子上,手中方才折腾的“折纸”,方才现出面目,他将笔帽挂在刚才用毛衣线头打结的绳子尾端,忽然松手,将纸丢了下去——原来,这是一个用纸裁出来的降落伞。 众人不解地看着他跳脱的行为。 “我们可以折纸,也可以明天去采购,批量采购这样的小降落伞,原理很简单,从上方飘落就行了。在图书馆前面的空地做一个十五平方的室内空间,做一些简单的布景,随便做成什么样都行,比如说,展出一块带有“神秘力量”的雕塑、石头什么的。然后我们要告知进入空间的人,只要停在树下许愿,神明就会听见你的心声。”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出柜番外一看就知道还没完哈,过年很忙!我慢慢写,写了就发,不一定会每天更新的~ 看完这章大家可以去看我的完结文了~《演技派》开场就是暴雪,适合这个冬季阅读 我几年前被困过一次……超级惨的! 在茫茫的专栏~~《演技派》文案: 过气小明星庄钦回到了自己刚出道那年,那年他风华正茂,凭着颜值空降当红炸子鸡,风光无限。 犹记得,这年他拒了一个穷酸剧组,是部同性片。 这部戏成为男主李慕拿到影帝的跳板,后李慕又被爆出出身豪门,家里并不看好他混娱乐圈,只等他玩票失败了回家继承家业。 庄钦有幸在红毯见过他,众星拱月,大约是有底气在,不跟人炒作,没闹过绯闻,洁身自好又爱挂一张冰山冷脸,堪称圈里一股清流—— - 上辈子他看过这部电影,被自己拒绝的角色并不出彩,本是第二个男主却因剧本改动沦为背景板,连暧昧戏都被删的一干二净! 但没关系,给未来影帝搭戏作配,甚至抱大腿的机会千载难逢,庄钦拍板,这戏,他接定了! 直到进组,他翻开没有改动的原始剧本。 吻戏,吻戏,吻戏,吻戏…… 夭寿啦qaq 第61章 番外(出柜②) 白钧言问发小救他的人,任昭说那是个中国同胞:“不过,我只看见了一眼,还没来得及道谢,他就走了。” 手机也是任昭从警方那里拿到的。 任昭说:“我问警察要了他的联系方式,他叫张超,我打电话道谢,本想请他吃饭,好心人说他已经回国了。” “人家救了你一命,是应该好好感谢,”白钧言思索道,“我们回国再请他吃饭吧。” 对于救了任昭的人,他心里的感激难以言表。若不是碰巧有好人外出,任昭现在就沉没在印度洋的洋流里了…… 白钧言是临时请假来的斯里兰卡,多陪了发小几天,看他好像真的走出来了才安心。他不敢在国外待的太久,因为请的是丧假,若再请假下去,恐怕工作得丢。 回国那天下午他就去单位报到了,随后从陈斯然那里取回了健身卡,问陈斯然进度如何:“你们在一起了吗?” 陈斯然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含糊道:“快了快了。” 事实上,渣男油盐不进。 陈斯然给他送过蛋糕,说是自己做的松子蛋糕,连着几天在对方健身的时候,给他送矿泉水,送的水渣男有时很自然地收了,说谢谢。蛋糕和小饼干渣男却没有要,说不爱吃。 前后都大半个月了,陈斯然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无解的情况,感觉李赫种种行为,都是直男惯有的,还不是一般的直男,但为什么会收自己送的水呢? 直到昨晚,陈斯然觉得差不多了,找他要微信时,才找到答案。 好像是愣了一下,然后看着他说:“我不办卡。” 礼貌的语气带着平淡的疏远,既不是很冷漠,但也无法再进一步,甚至于说完,还在继续机械地做深呼吸和卧推。 当然,这么丢脸的事,陈斯然是不会如实告诉白钧言的。 所以白钧言还以为他进行的非常顺利。 - 从斯里兰卡回来的第二周,白钧言负责接洽的项目出了差错。 江南美术馆每周都有公益活动,就在公共图书馆外的广场,购买门票可免费参与,夏天有野营,秋天有陶瓷绘画等手作活动,冬天有手风琴的表演,青年艺术家的户外行为艺术展览等…… 这次圣诞特展,是他们提前一个月就开始策划的,跟一个丹麦的现代装置艺术家合作的室外玻璃装置展。 结果,昨天玻璃运过来的时候,不知是不是天气冷的缘故,工人一搬下来就碎裂了一片。玻璃很大,需要几个人合力抱起,短时间内,完全不可能找到能尺寸和质地都一模一样的彩绘玻璃。 丹麦艺术家大发雷霆,坚决不肯更改方案,认为他的作品,缺了这一片教堂玻璃,就少了灵魂。 有时会碰上这样对自己的作品说一不二,从不因地制宜的人,这位艺术家不肯妥协,宁愿撤展,无奈之下,大家只能熬夜开会商量替代方案。 这次特展分儿童和成人两个区域,成人的部分昨天就布置完毕了,现在差的是儿童展的部分。 同事文哥说:“就像去年一样,做气囊装置,寻找小卡片,糖果那种活动可以吗,去年得到了很多的好评,刚好仓库有现成的。” 周馆长直接否决说不行:“去年用过的东西怎么还能再用。” 整个办公室一共只有十来个人,围着暖炉七嘴八舌地商量方案:“彩绘盘子,请一个圣诞老人演员来,我也可以扮成圣诞老人……” 周馆长摇头:“我们又不是幼儿园。” 儿童展的重点在于互动性和趣味性,太复杂的小孩子哪里懂,简单的在过去几年已经被他们玩出花来了,本次丹麦艺术家的方案,本是个非常独到的策划,岂料出了这种差错! 白钧言抱着本子写写画画,最后撕了一张纸,竟然开始折纸,一时半会儿的也没有插嘴,过了好久才说:“我看仓库里,还有去年留下的圣诞树,可以布个室内景,邀请儿童进去许愿。” 有人插嘴:“这么老套的吗?” “不是,”白钧言晃了晃笔,忽然站起,穿着鞋踩在自己坐过的凳子上,手中方才折腾的“折纸”,方才现出面目,他将笔帽挂在刚才用毛衣线头打结的绳子尾端,忽然松手,将纸丢了下去——原来,这是一个用纸裁出来的降落伞。 众人不解地看着他跳脱的行为。 “我们可以折纸,也可以明天去采购,批量采购这样的小降落伞,原理很简单,从上方飘落就行了。在图书馆前面的空地做一个十五平方的室内空间,做一些简单的布景,随便做成什么样都行,比如说,展出一块带有“神秘力量”的雕塑、石头什么的。然后我们要告知进入空间的人,只要停在树下许愿,神明就会听见你的心声。” “……心声?” 望见周围同事领导或不解或荒唐的目光,白钧言淡定自若地解释:“做一个简单的体感装置,人只要站在特定的位置超过二十秒,这些降落伞就会带着答案,或者礼物,从天而降。” “啪嗒。”他丢下来的降落伞,带着笔帽再次落地。 白钧的解释简单易懂,是个简单的,类似求神拜佛等神秘仪式的装置,就好比在寺庙佛前虔诚地晃动签筒,如果恰逢某种外应,心有所愿之人,会不会认为那其实是神在回应自己呢? 周馆长若有所思,认为想法可行。 虽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装置,会认为上面是不是有人在操控,但这毕竟是做给儿童的展出。 “不过白钧言,你又怎样保证,人会站在你说的那个位置呢。” “他们会的,”白钧言语气非常笃定,“室内只有那一样物品,我们完全可以用聚光灯来引诱,就和餐厅喜欢用饱和度高的明亮色是一个原理,这是一种心理暗示。” “那……”坐在白钧言对面的同事开口,“这个装置的原理呢,难不成我们要安排一个人在屋顶,看见人进去了,就丢一个礼物下去么?” “自然不是,这是随机性的东西,如果人为操控,那就没有任何意义了。通过地面重量的传感器,站在特定位置超过二十二秒,装置启动,屋顶藏着的小降落伞就会随机掉下来一个。二十二秒是个很微妙的时间,”白钧言掏出手机,打开时钟秒表,“大家试试,在心里许愿,明年有没有什么想实现的,比如脱单,暴富。” 闻言,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被他所引导,竟真的在心里思考起愿望来。 屏息数秒,白钧言暂停秒表,拿着手机展示给周围人看:“不多不少,刚好二十二秒,除了有的人很贪心,许下很长很长的愿望,我想,二十二秒这个时间节点是完全恰当的。” 周馆长看着他的目光带着欣赏:“白钧言,四十八小时,有把握做完吗?” 他们展馆做过多次比这种要复杂数倍、甚至百倍的互动装置,需要大量的时间成本和人力成本来布置,白钧言提出的方案倒是不难,难就难在,他们剩的时间不多了,圣诞特展的票都卖出去了,总不能拿陈旧腐朽的方案来搪塞游客。 白钧言停顿了一下:“可能需要大家的帮忙。” “需要做什么,你尽管说,无论如何,24号的特展,一定要准时推进。” 搞懂了方式,众人说干就干,当即开始分工合作,几乎是一整夜,白钧言都在调试编程,周馆长请了工人来改造之前为丹麦艺术家的设计作品所建的钢架,四个工人敲敲打打了十多个小时,从晚上干到次日下午—— 而白钧言,也是彻夜不眠,次日在办公桌上趴着睡了三个小时,就起来继续调试了,同事点了外卖和咖啡给他,他也没来得及吃上两口。 晚上七点,他的装置差不多完成了,经过几个同事的测试,反响很好:“你做的概率是多少?” “我昨晚设计的百分之五十概率。”也就是一半一半,增加了随机性,许下心愿的人,不一定能得到回应,“不过,今天早上,我改成了百分之八十,因为是过节嘛,想让所有人都开心。” “那不是……还会有百分之二十的概率不开心?” “不会不开心的,”白钧言说,“你第一次没得到的东西,自然会去尝试第二次,第三次,叠加更多次,这种来之不易的得到,会让人更开心的。”他眨眼,“你想想是不是?” 同事笑着把咖啡递给他:“白钧言,你丫学心理学的吧?” “没有,我学的建筑。”他戴着手套捧着热咖啡,眼底浮现淡青色,皮肤被红色的围巾熏得温暖,白里透红,不过因为太久没休息,神色有些困倦。 “早点回去休息吧,好好睡一觉,馆长刚刚让我跟你说,明天你可以晚点再来上班。” 白钧言笑着点头:“嗯嗯,你也是。” 同事逐一离开后,白钧言还留在美术馆。 他打算做最后一轮的测试,这时,兜里的手机响了两声。 白钧言戴着手套的手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没想到竟然是一条短信回复—— 备注为好心人张先生的人,回复他:“我27号有空,那就27吧。” …… 白钧言摘了手套,戳戳屏幕:“张先生有什么忌口吗,爱吃什么菜系,外国菜还是中餐?” 这位张超先生,他已经联系了好几天了,对方不太爱回消息,问他在哪个城市,隔了两天才回复一个上海。 白钧言说自己也在上海,要请他吃饭,问他什么时候有空。 这一下又等了两天才回复,可见对方要么是个大忙人,要么根本就不想承接自己的谢意,救人对张先生而言,可能只是日行一善。 在那种时刻,一头扎到海里救了他的发小的人,感谢是一定要当面说的。 消息石沉大海,张先生再次消失。白钧言收了手机,进入房间,继续测试。 他站在聚光灯下,掏出手机看秒表,数着二十秒的时间,抬头望着天花板上的深蓝色星空投影。 没有任何反应,他触发了那百分之二十的随机概率。 白钧言离开房间,推门出去,继而重新进来。 在他的程序里,每一次的开门进入,站到灯光下,视为只有一次机会。倘若人一直站着不离开,打算搞懂到底是怎么回事的话,程序并不会被触发第二次。所以,他得出来再进去。 这一次,他再度看着秒表测试,回应他的仍然是寂静。 这么倒霉? 他再次出去,第三次进入房间。 好几次后,白钧言不得不信邪,难道,真的要在心里许愿吗? 这只是程序而已,作为设计师,他再清楚不过了,却不由得尝试了一次,闭着眼睛稍微有些恶毒地想—— 渣男明天出门会被车撞死吗,我和陈斯然的计划能成功吗? 过了三十秒,他睁眼,盯着空气骂了句:“破程序。” 这程序肯定有问题! 他最后一次测试,在心里恨道:“渣男李赫会死在我手里吗。” 约莫二十秒,天花板的装置打开,一个小降落伞,落在了白钧言伸出来的手心,是采购的流心软糖。附加一张打印的小纸条,黑体字印刷着一个单字:会。 白钧言心情舒爽了。 渣男果然会死。 尽管在他的设计里,“不会”的答案做得很少很少,但仍然有少量的否定答案。 程序应该没有问题,但这个概率让他怀疑是不是有什么没发现的bug,推开出口的门,他在冷风中小跑回办公室,打算开电脑再检查一遍。 - 半小时前,徐家汇路旁livehouse内,结束潜水环游旅程,刚回国的张超和李赫坐在二楼的露台观景坐喝酒。 这时,张超低头看见“自杀者”的短信。 本来不想理会的,忽略了好几次,但一想自己那天晚上救了一条人命,浑身湿透的把人送到医院,还被警方缠着不放,这么倒霉的事,就吃他一顿饭怎么了,那是自己应得的! 这么一想,他就答应了,不过消息回得慢,因为他和李赫在露台喝酒,回得有一搭没一搭,对面那位问他:“张先生有什么忌口吗,爱吃什么菜系,外国菜还是中餐?” 短信已经是半小时前的了。张超把威士忌推开,慢腾腾地回复:“忌口,忌素。” 对面似乎是跟他作对似的,回得也慢,说好的:“安排吃法餐可以吗。” 张超回:“行。”同时对李赫说起此事:“看起来根本不像个前几天想不开,在斯里兰卡跳海的人。”他好像根本不清楚白钧言其实不是跳海的那位,兴许电话里说过,他忘了此事。 此事勾动了尘封的回忆,李赫低声道:“或许不是跳海呢,只是…意外。” “肯定是,我去检查他租住的民宿时,还看见了遗书。说什么:‘我的生命史,我的地狱,我的喜怒哀乐,你都见证了,xxx,我永远爱你。’这个…白什么,大概是被人伤透了心吧,不然干嘛跳印度洋,死在国外,灵魂可怎么回家。” 第62章 番外(出柜③) 那难不成,让他说:你看起来很喜欢打人? 所以白钧言问:“你怎么锻炼的?” 李赫短促地笑了一声。 “你每天那么多工作,是不是吃很少?” 白钧言摇头,又点头:“经常觉得,肉不够吃……” 吃完还要点两份。 “多吃点肉,多运动。”李赫给出建议,“在家的话,你做俯卧撑,然后晨跑,都不用花钱。” “我哪有时间啊……”他本身有两份工作,一份是江南美术馆的实习,一份是兼职翻译文献,这在家办公就可以做,有时候赶时间,通宵达旦的工作。除此之外,他还要准备申请硕士学位的材料和作品。 “工作的时候,或许有空可以在园区里跑跑步?” “你说的有道理。”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白钧言是间歇性运动,持续性咸鱼的那一类人,但应该是天生的,体型一直都瘦,管不住爱吃的嘴也瘦,唯一的缺点就是没什么肌肉,这也是他在本科学校没找到对象的原因之一…… 车子停下,白钧言看了一眼车上时钟,凌晨三点。 红月,果然不能看,他应该听话一点的。 不然怎会新年第一天就开始倒大霉。 李赫刷卡进了电梯,小区是一梯一户,出电梯转弯,进门是视网膜解锁,当然这个功能有些傻,尤其是旁边有人的时候就更傻了,李赫换成了指纹。 白钧言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只是扫了里头一眼。 确认过了,是自己租不起的房子。 李赫家里只有保洁和小刘会来,有备用拖鞋,他拿了一双放在地上:“进来吧,没关系。” 白钧言微微抬眼看了看他,睫毛再次垂落,蹲下换鞋,试探:“你经常带人回来吗?” “…不是。”李赫摇头:“除了雇的人,你是第一个。” 回上海后,连他朋友都没来过这里,他们多是在外聚。 白钧言“哦”了一声,也是半信半疑。 “手机给我吧,我帮你充电。” 白钧言站起来,稍微警惕了几分,手机虽然没电了,但如果让对方夺走自己是不是完蛋了? “你借我充电器我自己……”话音未落,一只毛茸茸的棕白色犬只忽然登登地跑过来,白钧言的声音变调,当即炸毛躲到李赫背面去:“你家怎么有狗!” 是了,他想起来了,李赫家里有狗这件事。 “别、别怕,它不咬人的,你怕狗啊……”李赫护着他,被对方用力地抓住了手腕,稍有不适,对自家爱犬说,“去,去房间里。” friday稍微有些不解,李赫就用英文重复了一遍。 比格犬站在原地看了几眼这对狗男男,转身离开了。 白钧言是真怕狗,抓着他的胳膊,缩着不敢动,探头看一眼:“走了吗……?” “好了,别怕了,它真的不咬人,你怎么怕狗?” “小时候……被咬过,好几次。”有一两次被咬得很严重,总之,他一旦面对狗,哪怕是温顺的宠物犬,明知这种犬类温顺,他仍会不由自主的害怕,因为已经产生了心理阴影。 “我这是一朝被狗咬,常常怕狗叫……”根本控制不住。 “没事了,”李赫的声线很低,安慰他,“我打发它走远了,晚上我把它关在卧室里,不会来吓唬你的,不用害怕。” 这是他当年捡到的流浪犬。 因为天生性格不好,比格在国外的遗弃率很高,但被他捡到的这只,反而因为流浪街头,学会了温顺,也学会了讨好主人。 李赫对它极好,而他独身留学的孤独都是宠物所治愈的。 至于身边一直没人,也是因为他感觉自己不需要这种未知的亲密关系。 李赫先把狗带进卧室,关了门,拿了充电器出来给白钧言:“你拿去充电吧,那边有个卫生间,可以冲个澡,”他脸上的口罩还没摘,指了一下走廊另一边的客卫,“小白,你身上可能还有花粉,那是我的过敏原,你冲完澡把衣服挂在洗手台旁边就行了。” 白钧言“哦”了一声,突然说:“那我刚刚离你那么近,你岂不是……” “我本来就已经过敏了。”他指了下自己的脸,“没事的,吃了药。” 白钧言打死也想不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他去客卫时,还疑神疑鬼地摸了会儿镜子,担心里头是不是有摄像头,接着锁上门,把衣服换下。白钧言还看见篮子里摆放了新的浴袍,好像是刚刚李赫放过来的。 出去时,李赫不在,听卧房传来的水声应该是在冲澡。 屋子里暖气十足,白钧言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打开充了电的手机给陈斯然发了个消息:“睡了吗,如果你明早起床,我没有给你发消息,那就帮我报一下警,我在渣男家里。” “33楼。”他把定位发了过去。 陈斯然是要睡美容觉的人,这个点自然不会回复自己。 白钧言坐在沙发上,打量李赫的客厅,看他的生活痕迹。 这是个约两百多平的大平层,一个人住可以说是相当大了,整个房子色调很灰,低饱和度为主,黑色家具居多,但打理得干干净净,电视柜整齐地放着一些书,左边露台旁是中厨,右边客厅中岛有个西厨,紧挨着卧室的是书房。 白钧言是学建筑的,看构造,估计卧房里还有个二十平的起居室和衣帽间。 其实第一次去别人家里,白钧言通常是不会乱看乱碰的类型。 可这毕竟是渣男的家,想了解他,就得观察他的生活环境。 沙发上放着一个崭新的史迪奇公仔。不可思议,迪士尼买的吗?他居然喜欢这种东西。 白钧言站起来看了眼旁边架子上的黑胶唱片机, 弯腰仔细一瞧。 哦?居然是博尔赫斯。 他看归看,却也没碰。 听说这栋楼附近住了不少明星和企业家。 在他唏嘘的工夫里,传来了敲门声,白钧言扭头,卧房里传来声音:“小白,我可以出来吗?” 白钧言诧异。 李赫在自己家也这么有礼貌的吗? 难以置信。 白钧言怕狗也跟着出来,躲在了没有开灯的落地灯的旁边,遮住了自己才说:“好,你出来吧。” 李赫推门出来,一时没找到他在哪里。 白钧言的声音从角落缝隙里传来:“狗……” 李赫这才从沙发背后,看见一个冒头的脑袋,顶着有些湿润的黑发,两只茶色的眼睛望着自己,真的很像一种……温顺的,偶尔会咬人的毛茸玩具熊。 白钧言悄悄问:“你家狗呢?” “……睡了,你别怕,它真不咬人。它很乖。” “我知道它不咬人,是长得好可爱,这和我怕它没有关系,我连吉娃娃都怕。”何况比格是烈性犬。 白钧言仔细看了,狗狗好像真的没有出来,稍微松了口气,说话也不敢大声了:“不好意思啊,我就是被咬怕了……” 李赫偶尔会看见小孩子怕狗,看见狗就吓哭的,还是第一次看见成年人,一个成年的男生,居然怕狗怕成这副德行。 李赫问他:“现在三点半了,你肚子饿不饿?” 白钧言又警惕了,会不会给自己下药? 但应该不至于吧…… 像李赫这样的人,应该是很享受对方爱上自己,并逐渐失去人格的过程,不至于说用下药这么lobsp;果然,白钧言说饿了,李赫就打开了冰箱:“有牛扒,你要吃我给你煎,或者热牛奶,煎蛋。”他大概也是困了,不想做的复杂了,就提供了三个选项给白钧言。 白钧言:“牛奶就行了,谢谢你。” 离得近了,他就看见摘了口罩的李赫,的确是有过敏症状,脸颊起了些微红疹,在柔和的暖灯光下并不明显,长长的睫毛倒映在眼下,显得他眼窝格外深邃。 白钧言小声道歉:“对不起啊,害你过敏了。” “没关系,不严重。” 李赫把牛奶倒进小奶锅里,用岛台的内嵌电磁炉加热,白钧言就坐在他对面,因为困倦,神色有些放空,两手托腮,思维迟缓地注视着李赫。 对方穿着米色的家居服,上面扣子没有系上,露出一丁点分明的锁骨,脖颈还挂着一条很显眼的项链。 “那是许愿骨吗?”居然洗完澡准备睡觉还戴着,白钧言好奇地问,“你很喜欢这个传说吗?”许愿骨饰品是西方古□□俗演变下的产物。 李赫也抬头看了他一眼,点头。 “哦……”白钧言思索,这么重要的东西,这种的样式,不可能是父母送的,那会是谁?上次在酒吧里,李赫说愧疚的那个人吗? 白钧言出声:“该不会是哪个前男友送的吧。” 此言一出,李赫身体却僵了一瞬,探究的目光扫过对方哈欠连连的模样。 “要加糖吗?”奶锅已经沸腾了。 白钧言点头说要。 他就是故意问的。自己是直男,让他装成陈斯然那种gay是装不出来的,不如直截了当的让他产生误会。 见李赫避而不答,白钧言说:“那个,你别误会!我……看你感觉像是,不是,我就是猜的……” “不是前男友,”李赫把搅了融化的糖的热牛奶倒进马克杯,眉眼垂着,“是我哥。”他把杯子推给白钧言,顺手把奶锅丢进台下洗碗机,脸上倒是没有显露出什么,“有点烫,凉了再喝。” 白钧言抱着马克杯,嘴唇碰了下杯沿,果真被烫到脸色一扭:“我不是那个意思啊……唔,项链是哥哥送的,”白钧言抬眼,锁住那根黑色项链,“亲哥哥?” 资料写李赫是李辉的独子。 但李赫却说:“亲哥。” 至少对他来说是这样。 亲的? 白钧言的脑子瞬间一懵。 李赫竟然有个亲哥哥! 怎么侦探没查到? 他脑子短路了一会儿,抱着牛奶杯,仿佛静止画面一样在沉浸思索。李赫就凝视他呆呆的模样,侧过目光,倒了半杯冰水。 白钧言抿了一小口李赫煮的甜牛奶。 还是很烫。 李赫把冰水给他:“烫到了?” “嗯……”白钧言换成喝冰水,有些怔的目光扫过他轮廓分明的脸庞,双颊还起了小颗的红疹。 有些渣男,外表是看不出来的。 理性告诉他,李赫可能是戴着面具的渣男。 可是……如果说他有个亲兄弟,那用同过一辆车,也说得过去。 白钧言心底的天平摇晃,渣男或许另有其人,自己是不是……真搞错人了? 白钧言抬首望着他,喝了一口牛奶,嘴角一圈白色的奶胡子,突然发问:“所以,你没有前男友吗。” “……问这个做什么?”李赫回视他的双眼,有种被过分探究的感觉,把隐私展现在一个不算熟悉的“同类”面前,李赫很不习惯,甚至有些抗拒。 白钧言抱歉地说:“我好奇……对不起,我越界了吧?”若对方不是同性恋,这时候就会否认“前男友”的说法,但李赫没有。 他只是声音很淡地说:“没有前任,你喝完就休息吧,我给你拿条毯子。” 陈斯然不懂,平日看起来特别温和的一个人,有时候却能有这样可怕的报复心,报复的手段有那么多种,偏偏选择了这种以牙还牙的方式,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第63章 番外(出柜④) 06 白钧言问发小救他的人,任昭说那是个中国同胞:“不过,我只看见了一眼,还没来得及道谢,他就走了。” 手机也是任昭从警方那里拿到的。 任昭说:“我问警察要了他的联系方式,他叫张超,我打电话道谢,本想请他吃饭,好心人说他已经回国了。” “人家救了你一命,是应该好好感谢,”白钧言思索道,“我们回国再请他吃饭吧。” 对于救了任昭的人,他心里的感激难以言表。若不是碰巧有好人外出,任昭现在就沉没在印度洋的洋流里了…… 白钧言是临时请假来的斯里兰卡,多陪了发小几天,看他好像真的走出来了才安心。他不敢在国外待的太久,因为请的是丧假,若再请假下去,恐怕工作得丢。 回国那天下午他就去单位报到了,随后从陈斯然那里取回了健身卡,问陈斯然进度如何:“你们在一起了吗?” 陈斯然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含糊道:“快了快了。” 事实上,渣男油盐不进。 陈斯然给他送过蛋糕,说是自己做的松子蛋糕,连着几天在对方健身的时候,给他送矿泉水,送的水渣男有时很自然地收了,说谢谢。蛋糕和小饼干渣男却没有要,说不爱吃。 前后都大半个月了,陈斯然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无解的情况,感觉李赫种种行为,都是直男惯有的,还不是一般的直男,但为什么会收自己送的水呢? 直到昨晚,陈斯然觉得差不多了,找他要微信时,才找到答案。 好像是愣了一下,然后看着他说:“我不办卡。” 礼貌的语气带着平淡的疏远,既不是很冷漠,但也无法再进一步,甚至于说完,还在继续机械地做深呼吸和卧推。 当然,这么丢脸的事,陈斯然是不会如实告诉白钧言的。 所以白钧言还以为他进行的非常顺利。 - 从斯里兰卡回来的第二周,白钧言负责接洽的项目出了差错。 江南美术馆每周都有公益活动,就在公共图书馆外的广场,购买门票可免费参与,夏天有野营,秋天有陶瓷绘画等手作活动,冬天有手风琴的表演,青年艺术家的户外行为艺术展览等…… 这次圣诞特展,是他们提前一个月就开始策划的,跟一个丹麦的现代装置艺术家合作的室外玻璃装置展。 结果,昨天玻璃运过来的时候,不知是不是天气冷的缘故,工人一搬下来就碎裂了一片。玻璃很大,需要几个人合力抱起,短时间内,完全不可能找到能尺寸和质地都一模一样的彩绘玻璃。 丹麦艺术家大发雷霆,坚决不肯更改方案,认为他的作品,缺了这一片教堂玻璃,就少了灵魂。 有时会碰上这样对自己的作品说一不二,从不因地制宜的人,这位艺术家不肯妥协,宁愿撤展,无奈之下,大家只能熬夜开会商量替代方案。 这次特展分儿童和成人两个区域,成人的部分昨天就布置完毕了,现在差的是儿童展的部分。 同事文哥说:“就像去年一样,做气囊装置,寻找小卡片,糖果那种活动可以吗,去年得到了很多的好评,刚好仓库有现成的。” 周馆长直接否决说不行:“去年用过的东西怎么还能再用。” 整个办公室一共只有十来个人,围着暖炉七嘴八舌地商量方案:“彩绘盘子,请一个圣诞老人演员来,我也可以扮成圣诞老人……” 周馆长摇头:“我们又不是幼儿园。” 儿童展的重点在于互 动性和趣味性,太复杂的小孩子哪里懂,简单的在过去几年已经被他们玩出花来了,本次丹麦艺术家的方案,本是个非常独到的策划,岂料出了这种差错! 白钧言抱着本子写写画画,最后撕了一张纸,竟然开始折纸,一时半会儿的也没有插嘴,过了好久才说:“我看仓库里,还有去年留下的圣诞树,可以布个室内景,邀请儿童进去许愿。” 有人插嘴:“这么老套的吗?” “不是,”白钧言晃了晃笔,忽然站起,穿着鞋踩在自己坐过的凳子上,手中方才折腾的“折纸”,方才现出面目,他将笔帽挂在刚才用毛衣线头打结的绳子尾端,忽然松手,将纸丢了下去——原来,这是一个用纸裁出来的降落伞。 众人不解地看着他跳脱的行为。 “我们可以折纸,也可以明天去采购,批量采购这样的小降落伞,原理很简单,从上方飘落就行了。在图书馆前面的空地做一个十五平方的室内空间,做一些简单的布景,随便做成什么样都行,比如说,展出一块带有“神秘力量”的雕塑、石头什么的。然后我们要告知进入空间的人,只要停在树下许愿,神明就会听见你的心声。” “……心声?” 望见周围同事领导或不解或荒唐的目光,白钧言淡定自若地解释:“做一个简单的体感装置,人只要站在特定的位置超过二十秒,这些降落伞就会带着答案,或者礼物,从天而降。” “啪嗒。”他丢下来的降落伞,带着笔帽再次落地。 白钧的解释简单易懂,是个简单的,类似求神拜佛等神秘仪式的装置,就好比在寺庙佛前虔诚地晃动签筒,如果恰逢某种外应,心有所愿之人,会不会认为那其实是神在回应自己呢? 周馆长若有所思,认为想法可行。 虽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装置,会认为上面是不是有人在操控,但这毕竟是做给儿童的展出。 “不过白钧言,你又怎样保证,人会站在你说的那个位置呢。” “他们会的,”白钧言语气非常笃定,“室内只有那一样物品,我们完全可以用聚光灯来引诱,就和餐厅喜欢用饱和度高的明亮色是一个原理,这是一种心理暗示。” “那……”坐在白钧言对面的同事开口,“这个装置的原理呢,难不成我们要安排一个人在屋顶,看见人进去了,就丢一个礼物下去么?” “自然不是,这是随机性的东西,如果人为操控,那就没有任何意义了。通过地面重量的传感器,站在特定位置超过二十二秒,装置启动,屋顶藏着的小降落伞就会随机掉下来一个。二十二秒是个很微妙的时间,”白钧言掏出手机,打开时钟秒表,“大家试试,在心里许愿,明年有没有什么想实现的,比如脱单,暴富。” 闻言,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被他所引导,竟真的在心里思考起愿望来。 屏息数秒,白钧言暂停秒表,拿着手机展示给周围人看:“不多不少,刚好二十二秒,除了有的人很贪心,许下很长很长的愿望,我想,二十二秒这个时间节点是完全恰当的。” 周馆长看着他的目光带着欣赏:“白钧言,四十八小时,有把握做完吗?” 他们展馆做过多次比这种要复杂数倍、甚至百倍的互动装置,需要大量的时间成本和人力成本来布置,白钧言提出的方案倒是不难,难就难在,他们剩的时间不多了,圣诞特展的票都卖出去了,总不能拿陈旧腐朽的方案来搪塞游客。 白钧言停顿了一下:“可能需要大家的帮忙。” “需要做什么,你尽管说,无论如何,24号的特展,一定要准时推进。” 搞懂了方式,众 人说干就干,当即开始分工合作,几乎是一整夜,白钧言都在调试编程,周馆长请了工人来改造之前为丹麦艺术家的设计作品所建的钢架,四个工人敲敲打打了十多个小时,从晚上干到次日下午—— 而白钧言,也是彻夜不眠,次日在办公桌上趴着睡了三个小时,就起来继续调试了,同事点了外卖和咖啡给他,他也没来得及吃上两口。 晚上七点,他的装置差不多完成了,经过几个同事的测试,反响很好:“你做的概率是多少?” “我昨晚设计的百分之五十概率。”也就是一半一半,增加了随机性,许下心愿的人,不一定能得到回应,“不过,今天早上,我改成了百分之八十,因为是过节嘛,想让所有人都开心。” “那不是……还会有百分之二十的概率不开心?” “不会不开心的,”白钧言说,“你第一次没得到的东西,自然会去尝试第二次,第三次,叠加更多次,这种来之不易的得到,会让人更开心的。”他眨眼,“你想想是不是?” 同事笑着把咖啡递给他:“白钧言,你丫学心理学的吧?” “没有,我学的建筑。”他戴着手套捧着热咖啡,眼底浮现淡青色,皮肤被红色的围巾熏得温暖,白里透红,不过因为太久没休息,神色有些困倦。 “早点回去休息吧,好好睡一觉,馆长刚刚让我跟你说,明天你可以晚点再来上班。” 白钧言笑着点头:“嗯嗯,你也是。” 同事逐一离开后,白钧言还留在美术馆。 他打算做最后一轮的测试,这时,兜里的手机响了两声。 白钧言戴着手套的手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没想到竟然是一条短信回复—— 备注为好心人张先生的人,回复他:“我27号有空,那就27吧。” …… 白钧言摘了手套,戳戳屏幕:“张先生有什么忌口吗,爱吃什么菜系,外国菜还是中餐?” 这位张超先生,他已经联系了好几天了,对方不太爱回消息,问他在哪个城市,隔了两天才回复一个上海。 白钧言说自己也在上海,要请他吃饭,问他什么时候有空。 这一下又等了两天才回复,可见对方要么是个大忙人,要么根本就不想承接自己的谢意,救人对张先生而言,可能只是日行一善。 在那种时刻,一头扎到海里救了他的发小的人,感谢是一定要当面说的。 消息石沉大海,张先生再次消失。白钧言收了手机,进入房间,继续测试。 他站在聚光灯下,掏出手机看秒表,数着二十秒的时间,抬头望着天花板上的深蓝色星空投影。 没有任何反应,他触发了那百分之二十的随机概率。 白钧言离开房间,推门出去,继而重新进来。 在他的程序里,每一次的开门进入,站到灯光下,视为只有一次机会。倘若人一直站着不离开,打算搞懂到底是怎么回事的话,程序并不会被触发第二次。所以,他得出来再进去。 这一次,他再度看着秒表测试,回应他的仍然是寂静。 这么倒霉? 他再次出去,第三次进入房间。 好几次后,白钧言不得不信邪,难道,真的要在心里许愿吗? 这只是程序而已,作为设计师,他再清楚不过了,却不由得尝试了一次,闭着眼睛稍微有些恶毒地想—— 渣男明天出门会被车撞死吗,我和陈斯然的计划能成功吗? 过了三十秒,他睁眼,盯着空气骂了句:“破程序。 ” 这程序肯定有问题! 他最后一次测试,在心里恨道:“渣男李赫会死在我手里吗。” 约莫二十秒,天花板的装置打开,一个小降落伞,落在了白钧言伸出来的手心,是采购的流心软糖。附加一张打印的小纸条,黑体字印刷着一个单字:会。 白钧言心情舒爽了。 渣男果然会死。 尽管在他的设计里,“不会”的答案做得很少很少,但仍然有少量的否定答案。 程序应该没有问题,但这个概率让他怀疑是不是有什么没发现的bug,推开出口的门,他在冷风中小跑回办公室,打算开电脑再检查一遍。 - 半小时前,徐家汇路旁livehoe内,结束潜水环游旅程,刚回国的张超和李赫坐在二楼的露台观景坐喝酒。 这时,张超低头看见“自杀者”的短信。 本来不想理会的,忽略了好几次,但一想自己那天晚上救了一条人命,浑身湿透的把人送到医院,还被警方缠着不放,这么倒霉的事,就吃他一顿饭怎么了,那是自己应得的! 这么一想,他就答应了,不过消息回得慢,因为他和李赫在露台喝酒,回得有一搭没一搭,对面那位问他:“张先生有什么忌口吗,爱吃什么菜系,外国菜还是中餐?” 短信已经是半小时前的了。张超把威士忌推开,慢腾腾地回复:“忌口,忌素。” 对面似乎是跟他作对似的,回得也慢,说好的:“安排吃法餐可以吗。” 张超回:“行。”同时对李赫说起此事:“看起来根本不像个前几天想不开,在斯里兰卡跳海的人。”他好像根本不清楚白钧言其实不是跳海的那位,兴许电话里说过,他忘了此事。 此事勾动了尘封的回忆,李赫低声道:“或许不是跳海呢,只是…意外。” “肯定是,我去检查他租住的民宿时,还看见了遗书。说什么:‘我的生命史,我的地狱,我的喜怒哀乐,你都见证了,xxx,我永远爱你。’这个…白什么,大概是被人伤透了心吧,不然干嘛跳印度洋,死在国外,灵魂可怎么回家。” 前几日联系的时候,白钧言有跟他通过姓名,张超懒得记,也懒得备注。 第64章 番外(日常①) 车上。 “辛苦你了……”李赫闭着眼,呼出一口浓重的酒气,对小刘道,“他去帮我借充电宝了,我手机没电了,没办法打电话。” “您朋友叫什么,长什么样?” “叫……小白,”李赫低声说,“长得,像……小面包。”白钧言的羽绒服是米黄色的面包服,李赫今天一见他,就觉得很像面包店的法式软面包。 什么小面包啊,怎么喝成这样! 小刘便喂他喝了些水,李赫没有什么喝酒后的坏毛病,也不折腾,让他张嘴喝水,他就张嘴了,不过还是撒了一些在脸上和身上,小刘细致地帮他擦掉,打开座椅加热,问他要了手机,轻言细语地道:“手机就放在车上充电吧,给您朋友打个电话,我去接他。” 李赫用鼻音“嗯”了一声,把兜里的手机给他了,小刘刚一插上插头,屏幕亮起来,显示还有百分之四十五的电量。 小刘看了他一眼,想他真是喝糊涂了,手机有电却关机,也不知道叫个车,朋友也不靠谱,肯定是喝醉了摔在哪里了。 小刘是今年五月份才被派到上海跟着李赫的。 他听方秘书说过,李少爷自幼就是个非常听话、且极度自律的人,脾气很好。这也的确,李赫没有那些富二身上的臭毛病,为人谦和又低调,没有架子,和他这个司机一起吃饭,甚至做面给他吃。 第一次神色自如的喊他:“多做了一碗,过来一起吃吧。”时,小刘都匪夷所思,很难相信这是李辉的亲生儿子,性格简直南辕北辙。 心想果真如方秘书所言,李赫整个人,都如同加州的阳光,太过耀眼而温暖了。 小刘要给李赫等待的朋友打电话,一问,李赫却摇头:“没有电话。” 那就是酒友了,问微信有么,他还是摇头,声音很倦地道:“等吧。” 没过几分钟,李赫在暖气和檀木香氛里歪着头睡着了,小刘搜出毯子轻轻给他盖上,看了眼钟表时间,打了个哈欠,旋即侧头专注地看着明亮的站台。 他擅长盯梢,以前一动不动地匍匐在草丛里,一待就是两天两夜。 在小刘的眼里,连一只突然蹿过去的黑猫都不放过。 凌晨六点,天蒙蒙亮了。 后座的窗帘关上了,不见光亮,李赫腕间手环却忽然震了几下,他调的闹铃响了—— 他早上要带着狗晨跑,通常这个点就被唤醒了。 李赫睁了眼,很慢地眨了几下,视线前方是关机的屏幕。 “小刘。”他喉咙干涩,连说话声音也是哑的。 “小赫总,我在。”小刘闻声打开中间挡板,露出回过头的脸,“您醒了?要回家吗,您朋友一直没来。” “是吗……”李赫蹙着眉心,胃部翻滚着难受,他打开窗帘望向车站,凌晨六点,已经有行人在落叶堆里开始等公车了。 “今天有早会,去公司还是回家?”小刘问,“对了,昨晚我帮你遛了迪仔的。” 李赫爱犬friday的中文名,是小刘取的,叫迪仔。 李赫的视线仍然看着车站,注视了一会儿才说:“回家。” 他不允许自己一身酒气的狼狈样子出现在人前,要先回家休整一下再去开会。 他洗澡的空隙,小刘去帮他遛狗了,顺便给他买了早餐回来。 李赫独居,通常是自己下厨,也做给小刘一起吃。 他喝了一口新鲜豆浆,嘴唇抿着吸管,状态比方才恢复了些:“昨晚辛苦你了,谢谢。” “不辛苦,应该的,不过……您那位朋友,一直没出现,我想应该是喝醉了直接回家了,要不您打电话问问情况?” “不用了。” 李赫虽然喝醉,却没有断片,他记得很清楚,跟他喝酒的那家伙,根本没喝醉,他很清醒,让人怀疑喝的是水而不是酒。 卡刷了多少,手机里有短信提示,所以……他认为这个看着年纪不大的外卖员失业了,现在应该是去做酒托了,也可能同时兼职在江南美术馆工作。 尽管被酒托骗了酒钱,他也并不太生气,昨晚的消费他看了,自己喝了两瓶酒,喝完第一瓶后他追加了一瓶。小白喝了一瓶,按理说有三瓶的消费,但实际只刷了自己喝的那两瓶酒的费用,炸鸡七十八,是对方吃的。 李赫猜对方喝的本来就是不是酒——是酒托的概率更大了。 况且,自己跑去过营业点的美术馆,碰了未展出的装置,这行为要是放在规矩严苛的博物馆,是要罚款的。 就是把自己丢在路旁走掉,有些不道德。 ……说不生气,多少还是有一些气的。 到公司后,李赫就让小刘回家休息了,并告诉他今天不会发生像昨天那样的事了,他衣装整齐地坐电梯上楼,会议前,不出所料接到了父亲李辉的电话。 果不其然,是质问昨晚的事。 “朋友生日,我喝多了,”他简短地解释,“手机没电了。” “你很少会这样,”李辉探究地问他,“是哪个朋友,你在上海,见到什么人了吗?” “没有。”他一口否认。 “如果…你见到李煊,他问你要什么,你都不能给,他有多危险,你知道的。” “爸……”李赫轻轻扯了扯嘴角,表情淡下来,“我没有见过他。” “没见过就好。”李辉又问了几句他工作上的事,方才挂电话。 开完会,李赫看了会儿文件,签完字,就穿上外套离开。公司的停车场停着一辆他自己的帕拉梅拉,他是开车去的江南美术馆,因为年轻,身体撑得住,像昨晚上那样的宿醉,只睡了四个小时,也没有影响到他今天的状态。 在附近的商场停好车,李赫步行走到江南美术馆。 今日圣诞特展,营业到晚上十点。 美术馆园区外人来人往,李赫预约了电子票,在窗口兑换了一张纸质票,是特别设计过的立体卡,打开后,有红砖样式小房子,房子前方有一株深绿的冬青树。 他持票入场,果然看见昨晚玩过的装置很火爆,很受孩子欢迎,拿着糖在广场上追逐:“是圣诞老人给我的糖,他听见了我的愿望!” 有的什么也没得到,在木屋外哇哇地哭,哭别的小朋友都有,为什么就自己没有。有个挂着员工牌、戴着圣诞帽的青年,弯腰哄道:“小朋友,刚刚圣诞老人可能走神了,没有听见你的愿望,不要灰心哦,你要不要进去再试一次,试试不要说出口,兴许他会听见呢?” 那小朋友揉了揉眼,听他的话,重新排队进去了。 看见这一幕,李赫忽然想起来昨晚得到的薄荷糖,他下意识摸了摸衣兜,发现衣兜里只有纸巾、电子烟以及手机,昨晚穿的大衣沾了酒气,已经被阿姨上门收走了。 他找到那位员工:“打扰一下,请问,这个叫《许愿站台》的装置艺术,是哪位设计师的作品?” 员工:“这是我们美术馆的策展人设计的。” 因为是为儿童做的许愿装置,这个装置的特性,让白钧言选择不署名。周馆长问了他两次,他都这么说:“倘若小朋友们知道,这是被特意设计 出来的,恐怕会不认为它有那么的神圣。” 李赫又问:“是不是…大概这么高。”他比了一下,“一八零左右,皮肤很白,脸上有两个酒窝,看起来很……” 很凶。 不止瞪了自己两次了,仿佛不懂得如何控制情绪。 李赫形容:“昨天他穿的米黄色羽绒服,像个小面包。” 员工啊了一声,对他这个形容一下有了画面感,扑哧一声笑出来:“您认识啊,对,没错,就是他设计的。” “他叫什么?” 员工就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想到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就很快回答了:“他叫白钧言。” 姓白,后面具体是哪个字不太清楚,听起来像“卷”字。 李赫说谢谢,接着询问了《腐烂》这个雕塑作品的所在展馆位置。 找到雕塑,他停在警戒围栏外凝视了许久。 这种扑面而来的压抑感,隐隐散发着臭味的感觉,和旁人对李煊的评价一致。 “叔叔,这里为什么有点臭味?” 不远,李赫听见一个小孩在问,他扭过头去,看见一个同样戴着一顶圣诞帽的男生,蹲下来道:“因为啊,展品旁边的液体,设计的艺术家说是用鲜花的汁液提取的,是天然的,已经一个月了,所以有一点小小的异味。” 李赫一听,就知道为什么叫《腐烂》了。 原来是真的腐烂了,字面意义上的腐烂。 他听见白钧言对小孩子说:“不要叫叔叔啦,哥哥年纪也很小的,我只比你大十几岁呢。” 小朋友:“哥哥几岁了?” 白钧言反问:“你几岁啦?” “我五岁啦!” 白钧言很有耐心:“那哥哥就比你大十三岁,哥哥十八岁哦。” 李赫看着他把小孩子牵到家长手里,笑容很灿烂,孩子家长约莫是觉得这个雕塑展品不吉利,很快拉着小孩走了。 “白……”李赫停顿,喊:“小白。” 闻声,白钧言脸上的笑容顷刻消失,转身目视着他。 李赫身高腿长地站在黑色的群像雕塑旁,展馆的灯光显得他整个人都是柔和的,不见丝毫宿醉感。他拿着门票挥了一下:“我今天补票了哦。” “您朋友叫什么,长什么样?” “叫……小白,”李赫低声说,“长得,像……小面包。”白钧言的羽绒服是米黄色的面包服,李赫今天一见他,就觉得很像面包店的法式软面包。 什么小面包啊,怎么喝成这样! 小刘便喂他喝了些水,李赫没有什么喝酒后的坏毛病,也不折腾,让他张嘴喝水,他就张嘴了,不过还是撒了一些在脸上和身上,小刘细致地帮他擦掉,打开座椅加热,问他要了手机,轻言细语地道:“手机就放在车上充电吧,给您朋友打个电话,我去接他。” 李赫用鼻音“嗯”了一声,把兜里的手机给他了,小刘刚一插上插头,屏幕亮起来,显示还有百分之四十五的电量。 小刘看了他一眼,想他真是喝糊涂了,手机有电却关机,也不知道叫个车,朋友也不靠谱,肯定是喝醉了摔在哪里了。 小刘是今年五月份才被派到上海跟着李赫的。 他听方秘书说过,李少爷自幼就是个非常听话、且极度自律的人,脾气很好。这也的确,李赫没有那些富二身上的臭毛病,为人谦和又低调,没有架子,和他这个司机一起吃饭,甚至做面给他吃。 第一次神色自如的喊他:“多做了一碗,过来一起吃吧。”时,小刘都匪夷 所思,很难相信这是李辉的亲生儿子,性格简直南辕北辙。 心想果真如方秘书所言,李赫整个人,都如同加州的阳光,太过耀眼而温暖了。 小刘要给李赫等待的朋友打电话,一问,李赫却摇头:“没有电话。” 那就是酒友了,问微信有么,他还是摇头,声音很倦地道:“等吧。” 没过几分钟,李赫在暖气和檀木香氛里歪着头睡着了,小刘搜出毯子轻轻给他盖上,看了眼钟表时间,打了个哈欠,旋即侧头专注地看着明亮的站台。 他擅长盯梢,以前一动不动地匍匐在草丛里,一待就是两天两夜。 在小刘的眼里,连一只突然蹿过去的黑猫都不放过。 凌晨六点,天蒙蒙亮了。 后座的窗帘关上了,不见光亮,李赫腕间手环却忽然震了几下,他调的闹铃响了—— 他早上要带着狗晨跑,通常这个点就被唤醒了。 李赫睁了眼,很慢地眨了几下,视线前方是关机的屏幕。 “小刘。”他喉咙干涩,连说话声音也是哑的。 “小赫总,我在。”小刘闻声打开中间挡板,露出回过头的脸,“您醒了?要回家吗,您朋友一直没来。” “是吗……”李赫蹙着眉心,胃部翻滚着难受,他打开窗帘望向车站,凌晨六点,已经有行人在落叶堆里开始等公车了。 “今天有早会,去公司还是回家?”小刘问,“对了,昨晚我帮你遛了迪仔的。” 李赫爱犬friday的中文名,是小刘取的,叫迪仔。 李赫的视线仍然看着车站,注视了一会儿才说:“回家。” 他不允许自己一身酒气的狼狈样子出现在人前,要先回家休整一下再去开会。 他洗澡的空隙,小刘去帮他遛狗了,顺便给他买了早餐回来。 李赫独居,通常是自己下厨,也做给小刘一起吃。 他喝了一口新鲜豆浆,嘴唇抿着吸管,状态比方才恢复了些:“昨晚辛苦你了,谢谢。” “不辛苦,应该的,不过……您那位朋友,一直没出现,我想应该是喝醉了直接回家了,要不您打电话问问情况?” “不用了。” 李赫虽然喝醉,却没有断片,他记得很清楚,跟他喝酒的那家伙,根本没喝醉,他很清醒,让人怀疑喝的是水而不是酒。 卡刷了多少,手机里有短信提示,所以……他认为这个看着年纪不大的外卖员失业了,现在应该是去做酒托了,也可能同时兼职在江南美术馆工作。 尽管被酒托骗了酒钱,他也并不太生气,昨晚的消费他看了,自己喝了两瓶酒,喝完第一瓶后他追加了一瓶。小白喝了一瓶,按理说有三瓶的消费,但实际只刷了自己喝的那两瓶酒的费用,炸鸡七十八,是对方吃的。 李赫猜对方喝的本来就是不是酒——是酒托的概率更大了。 况且,自己跑去过营业点的美术馆,碰了未展出的装置,这行为要是放在规矩严苛的博物馆,是要罚款的。 就是把自己丢在路旁走掉,有些不道德。 ……说不生气,多少还是有一些气的。 到公司后,李赫就让小刘回家休息了,并告诉他今天不会发生像昨天那样的事了,他衣装整齐地坐电梯上楼,会议前,不出所料接到了父亲李辉的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白钧言:你不如说打红我的屁股更有威胁性一点) 第65章 番外(婚礼①) 这种丢脸的瞬间让白钧言相当在意,默默咬牙气了半个小时,才想起给他发消息:“你别在那个儿童游乐区吹冷风了,去咖啡厅坐着吧。” 李赫回:“没关系,不冷。” 没等他回,李赫又发来:“而且我一喝咖啡就睡不着,不想去咖啡厅。” 白钧言:“那可以去图书馆啊。” 他们园区除了咖啡厅,还有一家公立图书馆。 这时,同事雯雯跑进办公室:“我刚刚在儿童游乐区那边看见一个大帅哥,哇塞那个腿那个身材,九头身大帅比!” 另一个女同事:“外国帅哥?” “不是,我不是近视吗,我走近了看,是中国人啦,不过真的好高,特别帅!男模!肯定是男模!” “比关泽还帅吗?” “那……”雯雯下意识止住话头,“各有各的帅!” 坐在白钧言身侧办公的帅哥抬起头来。 雯雯形容说:“气质特像年轻时候的丹尼斯吴!又少年又温柔还不羁还有混血的感觉!” “!” “我的妈呀!” 几个女同事结伴飞奔去儿童游乐区,过了几分钟,回来摇头:“人都走啦!哎,去晚了,没看成,可惜了。” 正在办公电脑上悄悄搜索“丹尼斯吴”的白钧言,摸出了手机。 问李赫:“你还在外面吹风吗?” 那边回:“没。” 可能是因为闲着,回复得特别快:“在咖啡厅坐着,李煊来了?” “没来,就是问问你,你不说不冷,说一喝咖啡就睡不着吗。” “是,刚刚不冷。” 结果自己坐了一会儿,还是感觉冻。 李赫打字很快:“你走了我就觉得好冷。” 打完发送出去,几乎是立马,就感觉这句话不妥,想撤回的,但那又太刻意了点。 如果是对其他人,李赫也不会觉得不妥,但白钧言…… 李赫有种控制不住,想继续下去的念头。 白钧言垂着头,也回:“那我的作用,就是小太阳啊?我身上很暖和吗。” “嗯。”李赫简短地回:“你继续工作吧,李煊来了就叫我。” 落地窗外的三株桂花树伫立,遮挡了大部分的冬日阳光。从正午到下午五点,日光从顶空到西落,红色的夕阳浮动,李赫闭着双目,脑子里却一直在重播他的注视。 那张花掉的、蹩脚的,又有点打动人的笑容。 他在咖啡厅等到快睡着了,一整个下午过去,也没等到人。中途发过几次消息,都没得到回复。 白钧言五点下班,过来找他,说:“刚刚同事问了,李煊的助理说临时有事,就不来了,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啊?没关系,不过,他今天都不来了吗?”坐在咖啡厅的暖气里,李赫脱了外套,露出内里的白拼黑高领羊绒毛衣,款式宽松,项链就挂在毛衣外面,是一只黑色的许愿骨。 “不清楚啊,跟这些艺术家沟通,总之是……偶尔碰上这些事。” 白钧言坐在他旁边:“那你还继续等吗?” 李赫应该是用手托着脸睡了一会儿,脸颊边有一点很浅的红印子,睡眼惺忪的模样,揉了下眼睛说:“他兴许不会来了。” 白钧言:“抱歉啊,害你白跑一趟……我也过意不去,我请你吃饭吧?” 李赫站起,看了眼时间,稍有犹豫:“下次吧,今晚我有点事。” 不是推脱,的确有事,跟朋友约了晚餐。 “下次我请你。”李赫说。 “噢。”白钧言无所谓地点点头。 是夜。 张超带李赫来了“et”酒吧,李赫还没进去,只是站在门前梧桐树前抬头,就认出了这一间:“是这家啊,你朋友开的?” “你来过?”张超带他进去,他和李赫这种爱看书的不一样,不管在哪儿,他都喜欢热闹、人多的地儿。 李赫点头:“来过一次。” 他的社交活动其实不多,喜欢享受孤独的时光,回国后除了开会和工作,唯一一次大型的活动,就是校友的讲座。 张超:“跟谁来的?你除了跟我喝酒,还会跟谁?唐凌?不是吧?”二人进卡座后,张超观察他的表情,“我知道了,唐凌他表弟!那个gay!” “…不是。” 张超翻开酒单:“那你自己跑来酒吧买醉啊?不会跟司机喝酒吧?”他知道李赫是个相当自制的人,自己只要不约他,他就能在壁球馆或者图书馆待一整天,除了上班就只有这些无聊的娱乐,宅到不行的性子。 “跟一个朋友来的。”李赫发现张超点了自己上次喝的威士忌,神色就更微妙了。 那天晚上的事他记得很清楚,白钧言对他的态度很奇怪,也很冷漠,第二次也是,但第三次见面过后,白钧言明显就温和了。 可能是生病了,在吃药,李赫自动在心里给他找好了理由,而最近情绪稳定了,也是因为吃了药控制住了。 “在想什么?”张超的手掌在他眼前挥了挥,嗅觉敏锐,“你不对劲,你有情况。” “没有。”称不上是什么情况。 白钧言应该是喜欢自己吧,但李赫身旁有太多喜欢他的人了。 张超:“就是有情况,你一说谎就这个表情!” 李赫看向他:“什么表情,我怎么不知道?” “心虚的表情啊,你口是心非就是这个样子,”张超灌了一口酒,很欣慰地拍他的肩膀,在堵着耳朵的音乐声里喊道,“阿赫啊,我以为你要跟狗过一辈子了,你个恋爱小白啊!” 李赫奇怪道:“你怎么知道他叫小白?” “……?” “你真是年轻人吗?你不上网冲浪吗?!我是说,你是恋爱小白,意思就是……你没经验,傻,容易被人骗,这都多少年的过时词语了。”张超一时难言,又起了兴趣,“那个人叫小白啊?” “……嗯。”李赫自然不会告诉他,那个人就是白钧言,是张超在斯里兰卡救下的投海者。他打算揭过话题,但张超穷追不舍,追问“小白”是谁,什么样的人,怎么认识的。 “认识不久,”李赫简短地说,“年纪小,很……热爱工作,有梦想,有想法。” 张超一口酒喷到桌子上:“……你是他面试官?” “不是,”李赫擦了擦不小心被溅到的手背皮肤,“我只是…在说他这个人的品格。” 两人在嘈杂的音乐声中对话,张超问模样,李赫形容说:“眼睛圆圆的,皮肤白,像…毛茸玩具,像比熊那种。” “比熊……比熊犬啊?我的天哈哈哈哈,”张超啧啧称奇,“李赫啊李赫,我知道你是狗奴,收留那么多流浪犬,但我没想到你找对象都要找长得像狗的。” 李赫无奈地解释:“我不是说他真的长得像,我的意思是……”他很可爱。 最后那四个字太轻了,张超听不清楚,重复了一句:“你说什么?” 李赫摇摇头,和他碰杯:“没什么。” 夜深了,小刘开车把他和朋友分别送到家。 李赫喝得克制,恰好是一个微醺的、看什么都觉得浪漫的状态,不影响明天上班。 到家,他没有趴下就睡,而是进了浴室。 白钧言这个点就关灯睡觉了。 迷迷糊糊之际,白钧言要睡着了,又听见群消息的提示音,是园区的群,园区保安大爷说:“谁把这么多花丢在这里?浪费钱!” 嗯? 白钧言想起来,是白天同事关泽收到的花。 这不关自己事,他闭了眼,忽地想起。 关泽就坐自己旁边,那自己身上会不会有花粉? 自己靠李赫那么近,他会不会过敏? 过敏这种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可能就死了……毫无征兆的。 白钧言只犹豫了一瞬,就给他发了消息:“在不在?” 那边没有回复。 是睡了吗? 白钧言给他打了电话,电话响了一会儿,无人接听,他重新拨通,心底有些害怕了。李赫不会是因为过敏出什么事了吧?! - 浴室。 正在冲澡的李赫听见外面传来狗吠,连着叫了好几声。 他们家星期五,是不爱叫唤的那一类狗,明显是有急事叫他。 李赫顶着满头的泡泡,拽过浴巾围在腰间,光脚走出去:“freddy?” “汪!” 李赫听见了放在外面的手机铃声。 发丝上的水珠,顺着肌肉线条流到地板上,每一步都有清晰的水印子,李赫拿起手机,是白钧言。 “喂?”他接通电话,有些疑惑。 “你终于接了。”白钧言稍微松了口气,报复归报复,死了可不好玩了,要是李赫因为过敏身亡,自己下半辈子就要背负这种害死人的愧疚活一辈子了。 白钧言才不愿因为他毁掉自己的人生。 他声音带着急躁:“你今天不是见了我吗,你现在身上有没有痒啊,或者其他奇怪的感觉?” “你指什么……”李赫困惑地抬手摸了下还没擦干的右边胸膛,白钧言指什么,心动吗? 心脏的跳动依稀和平日是一样的,又仿佛不同。可喜欢一个人,对一个人产生感觉,心动,哪是那么简单的事啊。 李赫又不想说没有,这怕是会让人伤心吧,想了半天说:“可能有一点点……吧。” 白钧言在电话里大声道:“那你快吃药!” 李赫更不解:“为什么要吃药?” “笨蛋,你过敏了啊!!!” “噢……”李赫顶着头上泡沫,竟然没有问为什么,就出去找医药箱,“找到了。” “那你快点吃了。”白钧言催促道。 视线有些晃动,李赫按照药盒说明把药倒出来,就着水喝了:“我吃好了。” “那就好,”白钧言打了个小哈欠,闭了眼,“我挂了啊拜拜。” “等一会,小白,”李赫转身回卧房,“你再多说会儿。” “唔?”白钧言充满倦意的声音道,“……说什么?” 李赫把声音开外放,埋头在洗手池,放了细小的水流冲走头个歇后语吧,我想听。” “那你怎么装gay,你会撒娇吗?” 第66章 番外(回溯①) 66. 2018年冬。 塘马山漫山的矮松在夜色下显露出冰冷的黑色,松针冷香弥漫风中。 一辆计程车沿着山路上了半山腰,停在白色豪宅长长的阶梯下,暖黄的灯光投射到很远的范围。 李煊头戴一顶鸭舌帽,从衣兜里掏出几张港币付款,下了车。 计程车掉头,灯光渐远,他抬头,看向那扇黑色的铜门。 从山脚便能眺望到这栋雪白的宅邸,前年刚修缮过的建筑物,轻盈地落在半山腰上。 李煊压低帽檐,抬步走上台阶。每一步,都仿佛走过人生的前三十年。 十多年前,他十五岁,弟弟李赫才六岁,在这楼梯上摔跤了,膝盖都摔破了,闹得人仰马翻,一群人冲上来围着小孩,抱着他,哄他,请医生来。 李赫坐在椅子上,两条磕得青肿的小腿乱蹬,哭着喊要哥哥,不要你们。 因为霍敏和李辉的工作忙碌,夫妻俩对小孩照看不周,在李赫试管出生后,就是李煊一直带大的,保姆都没他贴心。 他一面要上学,一面要管弟弟。 在弟弟出生后的那十年间,一直是这样过来的。小赫怕疼,爱哭,但不怎么闹,不惹麻烦,还算省心。 距今为止,已有十多年没有见过面了。 一声,门从里面推 夜色下,李煊抬手敲了下门,指节叩响铜门发出沉闷的动静。"吱呀-开,菲佣沉默地朝他略一弯腰,抬手引他进到里面。 两人在夜色下穿过没有一朵花盛开的花园,走过一排常青树,绕到了后山去,霍敏就坐在冰凉的石椅上等他。她头发松散,两指夹一根细长香烟,橘红的光点映在鼻尖,从背影看,她并不像快六十岁的女人。 如果说李赫小时候是李煊带大的,那李煊的童年,都是霍敏陪着的,当然,更多的时候是保姆带着他。那时候他并不知晓自己的身世,还以为自己就是李辉和霍敏结合所生的小孩。 霍敏听见脚步声,回过头看着他。 菲佣把人带到,就离开了。 李煊站在原地,注视她半晌,才朝她走过去,颔首低低地喊∶"母亲。在他真正的身世曝光后,就没再喊过霍敏"妈妈"了。 霍敏从来没有说过这个,好似也不计较。 "怎么这个时间来香港?警察没有抓你?"霍敏抬头,把烟灭在盘中道,"你坐吧。"她偶尔跟朋友在这里喝茶,以前还会开舞会,园子里有几把椅子,海风把矮松的冷香吹了上来。 李煊点头,坐在了她对面∶"我不待太久,过来只是想问您要一件东西。" 霍敏倒了一杯热茶给他∶"要什么?" "地下保管室的一幅画。" "画?"霍敏拾眼 "我人还没死,你就打着画的主意了?" 李煊目光坦荡,也好似没有一点可耻∶"您说过,以后把它留给我,但我现在就要。他语气平常,且坚定,非要不可。 霍敏嘴角的笑容淡了下去∶"你在欧洲做些什么,不关我的事,我管不着,但你要来香港放肆,我就会找警察抓你,不会让你一错再错下去。" "所以我不会偷它,我只是问您要它。"李煊直直地望进她的眼底,"不过一幅画而已。" 是的,不过一幅画而已。霍敏没有说话。 要说多值钱,上个世纪她父亲拍来的时候,花了约五千万刀,约合三亿人民币。艺术品的价值在时光流逝里,不断升值。但升不升值的,她也不关心,画是父亲留下的遗产,不会卖掉,兴许会捐出去,不过……当年她的确亲口说过,会将这幅《睡莲》留给李煊。 因为那时候年纪还小的李煊,很喜欢这些东西。 这些年画在霍敏手里,时不时的也会引来一些窃贼,所以安保工作需要做得很到位,才能将父亲留给她的遗物保护得很好。 同样的,画被封存在地下无人欣赏,这么多年也只有家人朋友来时,她会让人把画带出来挂在墙上,或是请人下去看。 …….你要它的话,那你带走吧。"霍敏深吸口气,不再看他,起身道,"我让人去开保险库。" 她没有说话,心想他兴许是缺钱了,或者出于某种执念,所以想要带走画。他要,那就给他吧。 可过了几天,大门再次被人敲响,有人送来了一幅一模一样的《睡莲》,还夹了一封信留给她。 信上说,请她把这幅画送到大陆去展出。没有署名,但霍敏认得大儿子的笔迹。这是什么意思? 专程来一趟,要走那幅画,又还给自己? 霍敏仔细地观察这幅长度一米七的油画,她收藏这些,但不是专家,分不清真假。 可她却记得,李煊十来岁的时候,就能花费一整年的时间来临摹这些画作,画出来的作品近乎一模一样,到什么程度呢,每一块笔触,颜色,都逼真的相似,像是喷绘打印机所作。 她无比震惊,被他的天赋所惊,本要让大师收李煊做徒弟的,让他去从事这一爱好,岂知后来出现了那样的变故。 原来,她和李辉在孤儿院收养的孩子,居然是李辉和前女友所生,李辉娶自己那年,孩子就出生了,女友被李辉证骗着生下了小孩,郁郁而终。 发觉这一秘密时,霍敏直接把十岁大的李赫带走时,李煊随即也离家出走了,从此再无音讯。 后来她托人查了,才知这个了不起的大儿子在国外做些不好的事。 因为涉嫌艺术品盗窃、证券造假,还入狱了几年。她知道这事后,又亲自去了一趟。现在李煊还给她一幅一模一样的画,霍敏马上想到,这幅画是不是假的?李煊用赝品换走了真迹? 不然如何解释,他为何专程来香港讨走画,却又还回来,有何目的? 信上还写∶"这幅画可以证明许多事,请您务必听我的。" 证明许多事,什么事?她不知道他在打什么哑谜。 出于谨慎,霍敏立刻请专家来做鉴定,专家肉眼看了一会儿说∶"应该是真的。 是隔了一星期,出了详细年代化验鉴定报告,才被判断为赝品。 鉴定专家感叹∶"画得太真了,不过霍女士,我想您父亲拍来这幅画,应当是被骗了,或者连拍卖行也被骗了。" 同时,霍敏还收到了上海江南美术馆的邀请函。她收到多次了,但从未理会过。 这次却回电联系了,她要知道李煊为什么这样做。 索要走真迹后,也就罢了,换来了赝品给自己。信上说,能证明很多事。什么事? 李煊离开后,再次联系不到人,仿佛人间蒸发了。 年底,霍敏去了一趟上海,和儿子还有丈夫吃饭,大概一年只有这一次的一家三口团聚。 李赫长大了,万幸的是,他长得更像自己,不像他父亲,性格却不知随了谁,或者说谁也不像,不是张扬、也不是安静的性子。以前她总担心他在加州会学坏,托他表哥表舅照看他,还担心他念书会遇见危险,因为知道他学校外面就是著名的黑人区,经常出事,想来想去,还是国内更好。 所以霍敏让他毕业后回国来。 饭桌上,她听李辉关心儿子,在上海习不习惯,工作适应吗,最后还问他∶"你哥最近有没有联系过你。" 李赫顿了顿,摇了头∶"没有。"他的手放在桌上,搓了搓高脚杯细长的颈。 这种撒谎时候的小习惯,霍敏是知道的。 但李辉却不知道。 李辉还很惦记那个离家出走的大儿子。 方秘书告诉霍敏,李辉常常会翻看以前的旧照片,保险柜里还有一张是李煊母亲抱着刚出生的小孩的相片。 霍敏听完,也没有太大反应。吃完晚饭,她将李赫送了出去,叮嘱司机一定要把他送回家里。 李赫低下头来看着她∶"坐我车回去吧。" "我司机在那边。"霍敏含笑看着他,"明天我来公司看你。" "妈你又忘了,明天是元旦,我不上班。" "啊…看我这记性。"李赫住的房子是她名下的,她来上海的次数少,通常住她入股的酒店套房。她拉着李赫的手,停车场路灯的暖光照得她头顶泛白∶"什么时候身边有人了,有人照顾你了,妈也就放心了。" "再过几年,你就得给我送终了,没见到你身边有人陪着,我走也走得不安心。" 李赫打断她∶∶"你别说这些。" "我这个身体,你又不是不知道……算了,"她不再多言,戴着丝绸手套的手挽着白手包,珍珠耳坠泛着油润的光。 "小赫,山顶的高尔夫球场重新修缮了,会所新修了壁球馆,你爱打壁球,开车去山顶才几分钟,那就方便了。下个月我生日,你回家一趟吧。" 开年的假期,她腾出空来,跟江南美术馆背后集团的董事吃了一顿便饭。对方听闻她的意愿,笑颜展开∶"伊芙琳,你愿意将画提供给我们公益展出真是太好了!一定会有很多人慕名来观展的。这样,这几天我让员工去香港跟你交接一下细节,把这件事落实,不给你添麻烦,所有的运输由我们来承担。" 她笑着点点头,想到那幅被鉴定为足以以假乱真的"赝品"。李煊要做什么? 约莫十天后,霍敏回到香港,见到了江南美术馆方派来的人,是个很俊朗干净的年轻人,会说德语,对艺术非常热爱真挚。 他也半点瞧不出来真假。同样被这幅以假乱真的赝品所震撼。 霍敏在文件上签了字,让菲佣送他离开。 接着,她打电话给方秘书∶"阿煊可能在上海,如果有什么消息,就通知我。" 李煊会藉由这幅赝品的展出来证明什么,她隐有猜测。 那孩子从小就是个孤僻却自负的性子,一幅有他落款的赝品,足以让他银铛入狱。前提是,她不告诉任何人,这幅画是赝品。 过了一月,上海的冬天很难捱,房间里没有开暖气,李煊被包围在一大堆的画框和画架中间,楼阳台边缘处划了一条黄线。 他禁止任何人进入他作画的区域,因为他的每一笔,都需要无比精确,和真迹一模一样才行。 关泽在楼梯口看了他一会儿,见他近乎狂热的专注着,眼中亮着神采,过了许久才停笔。 关泽方才喊他∶"李煊。" 他把一个皮箱放在地上∶"你要的东西,1860年法国产的。" 李煊把画笔放下,脸上胡须乱糟糟的,回过头时,那双绘画时有神采的双眸,又变成了漆黑的、黯淡的,形象糟糕得如同路边的流浪汉。 "我买了点面包和披萨。"关泽靠在楼梯栏杆上,"下来吃。" 李煊没有说话,他很少跟人说话,蹲下来从箱子里查看关泽给他的东西,1860年法国产的颜料,还有一些不值钱的、十七世纪的古董旧画,他绘画用的颜料,大多用旧画上铲下来的颜料再加以调制。 他懂画,但不懂制假。是"关泽"的父亲带他入行的。 李煊从家里离开后,在热那亚的一个小画廊卖画,他的画临摹别人的作品,不值钱。 直到他遇到了菲恩,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真名,菲恩是个穿着高级西装的金发男人,自称是古董商人,想买他的画,出十倍高价。 那是一副临墓十八世纪画家的作品,恢弘的教堂,戴着十字架的赤-裸女人画像。 "十倍?"李煊并没有问为什么,把画给他了,"那就是两千欧。" 菲恩从皮夹里抽出二十张崭新的欧元,从他身上闻到了一股酒气,提议道∶"我认为你应该戒酒,当然,这只是一个善意的建议。" 李煊连看都没有看他,压着帽子走远了。 过了半个月,穿着黑色高级西装的金发男人又来了,这一次开了一辆红色的跑车∶"这一次,我出一百倍的价格,请你画一幅画,用这张纸,和这支笔。" 他打开皮箱给这个东方人看∶"画这一幅。'' 李煊低头看了一眼。"我不做。" 是一张证券。 "嗨,等等,你可能不知道,这幅画价值多少,你上次两千欧元卖给我的画…. 李煊摇头,直接把门关上了。 菲恩撞在他的门板上,剩下的话慢慢吐出口∶"我卖给了中东人,卖了五十万刀.……."他鼻头撞得通红,想了想,写了一张便笺,从底部塞进东方人的房间。"天才,这张证券,价值两千万欧,记得联系我,finn。" 李煊踩了一脚,把便笺丢了。 他住在一间拥有奢侈阳光的房间里,尽管很狭小,地上乱糟糟的全是颜料四溅的痕迹,堆积如山的画挂在另一间阴暗房间的墙上。 他画了很多的画,有他落款的作品,很难卖出去,也很少有人会为他的画而出价。反而是临摹的作品,能很容易卖掉。 在热那亚这个小城,能让他租到一间铺满阳光的阁楼,喝上一口热汤。 李煊推开窗户,街对岸面包店的香气从烟囱飘到了房中,能眺望到蓝到刺目的利古里亚海。这片海给了他大量的灵感,他来热那亚已经有一年了,没有念书,只是住在这里,孤独的一个人。 李煊没有找到干净的衣物,换上皱巴巴的背带裤,把刚刚晾干的画包好,咬着面包,提着画去了画廊 他的画才刚刚挂上,就来了一个男人,将画买下。 李煊看着那个开着跑车来,出价两万欧、要他画一张证券的男人。 菲恩说∶"你自己的画?很不错,但在这里,很少有人欣赏。" "太可惜了。"菲恩叹气,继而看他,用煽动性的语气道,"你值得一个更广阔的世界,你甘心让你的画就沦落在一间快要倒闭的小画廊角落里吗,我有办法,让他们见到天光,去巴黎,纽约,洛杉矶……让全世界的人都看见你。" "我英语不好,听不懂。"他带走了钱,回家的路上,买了一打啤酒。 一个手提袋放在他的门口,里头装着一件崭新的干净衣服,附一张纸条∶"闻闻你身上流浪汉的味道,你值得更好的人生,艺术家。" 他拿起衣服,里面放着一沓钱,没有细数,大约有好几万,还有一瓶上好的红酒。 "喝点好的酒吧,这将是你以后的生活。" 入夜,李煊躺在床上。 阁楼的天窗能够看见天空,他个子高,比一些欧洲人还高,常常坐起身时,脑袋会碰到天花板。然而他总是不长记性,每天早上都会撞一下。 他生活毫无规律,画画,喝酒,交房租,有时候在街头遇上流氓地痞,看见他的肤色,会冲上来抢钱。 他也不跟人打架,不交恶,日子过得很平淡。 一个人的感觉也没有那么糟糕。 李煊拿出压在枕头下的相框。 相片保护在相框里,是他离开家时,和护照一起带走的东西,和弟弟,和父亲,和母亲的全家福。 然而割裂的是,他是个多余的人。 李煊的手指瞧着木质的窗框,生锈的百叶,夜幕下的城市灯火通明,远方的利古里亚海是黑色的。 弟弟在南加州,加州也有海,是差不多模样吗。 李煊总会想这个问题,想那个他没有去过的城市是什么样的。 夜幕透过天窗,倒映到他的眼眸中,黑漆漆的,静默而无声,从缝隙里吹来了海风。 菲恩的头发被海风吹拂着,像金色的麦浪那样。 "造赝品最大的悲哀,就是无法在自己完美的作品上署名。"菲恩握着方向盘,眼睛看向旁边的东方人。 "等你以后想收手了,有钱了,你可以用这些钱将自己捧上神坛,你以为那些浑身铜臭味的乡巴佬懂艺术吗,他们不懂,只有我懂。" 这是菲恩最爱说的话。 "我说这幅画价值五千万,它就值五千万。"" "你负责画,我负责卖。'' "你看,你的画价值这么多钱,除了没有署名,可是你再看那些有署名的画家,他们一幅画多少?你一幅画几千万,他们只有几十万。。" 一箱钞票丢在了他的面前。 红色的跑车疾驰在环海公路上,李煊被他带到了一间有花园和泳池的大房子里,很大的房子,但没有霍敏在香港的宅子大。 "你喜欢看海不是?这是给你的礼物,我在洛杉矶给你租了这间房子,让你有充沛的灵感,肆意挥洒创作。等你画完这两幅,你就有钱买下这栋房子了。" "介绍一下,这是老吴,这是休斯顿,警告你们,你们凑在一起喝酒千万不要被我发现了。'' 这两个是他的短期室友。 李煊放下了行李,他没有重要的东西,就这几样,相片,旧衣服还有几幅未完工的画。 然而却没有继续画它的想法或灵感了。他把画烧了。 休斯顿带回来了一只狗。 是一只比格犬,说是捡的,但他养了没几天,就被老吴暴躁地踢出去了。 李煊来洛杉矶半年了,不太出去,这天,他晚上出去找狗,跑了很远,因为老吴说把狗丢到了富人区∶"让那些资本家养吧,我才不养这种东西。" 远远地,他看见一个小男孩蹲下来,将那只狗抱在怀里,他头发是很柔顺的黑,眉眼也是,满是心疼的语气道∶"怎么了小狗,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家吧。" 小男孩抱着狗在路边等了几十分钟,抱着小狗哄着乖,也没有等来主人。 "算了,"小男孩叹口气,"我哥哥也像你一样离家出走了,我带你回家吧,小狗狗,你叫什么名字?你如果还没有名字的话,我给你取一个?" 他很吃力地把狗抱起来,然而抱了两步,就忍不住把它放下来,因为太重了,他力气不够大,抱不动∶"你要跟着我,跟紧了,不可以乱跑,走吧,我带你回家去。" 李煊记得那天,是很平常很平常的一个星期五。他看见小男孩的脖子上,戴了一根黑色的许愿骨项链。 五月二十三日这天,小赫的生日,李煊想给他打电话,他犹豫了,他没有打这通电话。第二年,他在法国戴高乐机场被抓了。 霍敏来看他,她戴着墨镜,看着模样很冷漠,给了他一个电话号码∶"等你出狱了,需要什么就打这个电话。" 出狱后,又过了几年,菲恩的儿子找到了他。 他们一起做了几票,关泽有个朋友,东欧人,是个电脑高手,李煊用他的方法,联系上了弟弟,每年在五月给他打一通电话,他有时候会去网上搜李辉的消息,也试图查他的生母是谁。 他改名换姓回国,辗转查到了一些似是而非的真相,原来他的生母和父亲很早便在一起了,她怀孕时,他娶了霍敏。 霍静崇的二女儿,让他事业飞跃。 自己出生后不久,生母便跳楼死了。 自己就被送到了孤儿院,随即顺利被李辉收养。 李煊查了很久,才从生母的一位故人那里听说∶"她怀了小孩,想去找那个有钱爹,结果小孩的父亲娶了别人啊,她要上门去找那对奸夫口口,明明白天还那么愤怒,然后啊,那天晚上就突然跳楼坠亡。" 然而时间太久,所有物证被时光摧毁,只有一些不足以成为呈堂证供的人证。 2019年,李煊在上海度过了冬天,进入了春天,他和弟弟见了一面,短短的一面,只有寒暄的两三句话,落花飞舞,,树叶变得深绿。 五月,初夏。 天气转热了,屋子里弥漫着松节油和酒精的味道。 关泽和他父亲是不一样的人,他喜欢说∶"假的永远也成不了真的。" 没人能搞懂他在想些什么,或许他自己都不能。就好像李煊,他也不懂自己。 关泽要偷画,在上海一间美术馆偷画。 画的信息是李煊去年提供给他的∶"有一幅价值五亿人民币的莫奈,将在明年五月运到上海。" 关泽就说∶"那我们就偷走它。"顺便把剩下那几幅一起带走。 一如既往的,他制定了天才般的计划,冒充馆长的亲戚,去江南美术馆工作,搞清楚他们怎么运作。他从来不害怕,也不怕被抓,只是很喜欢战利品到手的那段过程。 李煊不了解他,也没兴趣了解下去,他也有自己的目的。 他换上一身干净的便装,去酒店见了霍敏。安静的房间里,他对养母和盘托出。 "我想要李辉的犯罪证据。'' 霍敏只是看着他。 "我知道您有。"他太久没跟人说话,声音是涩的,情绪有些控制不住,拳头微微攥紧。 霍敏倒是平静,说∶"或许我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但他是你的生父,你想做什么。" "不知道,"李煊说,"作为交换,倘若我证明的东西是错的,您可以用它换很多东西。"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证明的事是对的,你也许会银铛入狱。" "想过,没关系。" 霍敏将那份包含李辉经济犯罪的资料给了他∶"阿煊,你在做一件很危险的事。你试图证明的事没有意义。" "我知道。"没有意义,但很重要。 按照李煊的想法,如果李辉得知自己偷莫奈,眼前有一个救自己这个亲儿子的方式,就是阻止霍敏报警抓他,他"偷"的莫奈是霍敏提供的,只要她说是真的,那便是真的,她说是假的,那便是假的。 李辉会为自己付出多少代价? 李煊想,或许他会付出一些,但不会全部付出,父子亲情的分量没有那么重,没有他的股份,他的钱重要。 这些经济罪的证据,也许会让李辉受到打击,没准会坐半年的牢,也可能是几个月,也没准不会坐牢,只是罚款。 李煊只不过想拿着这些东西,当做威胁,去找他问一个答案。问问他,他的生母是怎么死的,真的是跳楼吗。 他要亲口听李辉说出真相。 五月十五日,他们开着一辆刷了安保公司油漆的"武装车",从江南美术馆将真迹运走,路上,东欧人将保险箱拆开,将赝品的画纸替换进去。 车丢在路边,关泽骑着送外卖的电瓶车,戴着头盔手套,把几幅只有画框是真品的赝品,丢进了垃圾车。 李煊的速写板上夹着一张带着年代感、价值百万的画纸,他跟着一群写生的学生,穿过公园,像往常回了租住的房子。 四幅画价值不菲,但不是他们要的东西。 投影仪上映射出那幅巨大的睡莲。 "江南美术馆加固安保,这幅画,如果明天不能得手,看来只能等展出再想办法下手。"关泽所作的计划,全因为美术馆突然加固安保而泡汤,好在有个"planb"。 几天后,李煊从江南美术馆光明正大的运走一幅自己寄来的画,画很大,工作人员帮忙将画固定在了车顶。 李煊刮了胡子,站在没有死角的监控下面。 他将画运回去,撕开画框,露出背后一幅巨大的《睡莲》。 两张画纸重叠在一起,数月前连画带框,一起寄到江南美术馆,意图展出。 他现在将画直接带走,撕开上面那一层,告诉惊疑他居然真的一个人偷到了画的同伴,说是真迹。 老吴他们没有见过这幅画,不像李煊,从小就摸,让他刻画出一模一样的复制品。 这幅复制品,和跟霍敏交换的那幅复制品,不是同一时期的,而是李煊更年轻时候画的,但要更接近真迹。 老吴问他∶"你怎么得手的?" 一向不爱说话的李煊,还是摇头。 系么鉴定,都以为那是真 "撬不开你的嘴是吧,还保密起来了,真是。"老吴怎;的. "不过,你今天怎么把胡子刮得这么干净。不怕被抓?" 李煊摇摇头,没有说怕,也没有说不怕。 他就以这副干净的模样,去见了霍敏,霍敏盯着他出了神∶"你把胡子剃了,都要认不出来了。 李煊坐在她面前∶"监控够清晰吗。 "够,一眼就看得出来是你,你父亲不让我报警,我问他交换了20点的股份,他同意了。"霍敏说,"不管你要证明什么,这个结果你还满意吗。" 李煊的神色有了片刻的波动,一两秒,很快稍纵即逝。显然出乎意料。 所以他猜错了,20点的股份,足以证明,他在李辉心目当中有相当重的分量。可哪怕有分量,也不能证明,他亲生母亲的死,和李辉没有直接关系。 霍敏没有问他关于那四幅险些失窃的名画的事,倒了一杯茶给他,他也没有喝便离开了。 几幅画被关泽走路子卖了出去,独独睡莲这张,被关泽留了下来∶"李煊,你瞒得过其他人,瞒不过我,这不是真迹吧。 "它是。"他头也不抬地回答。 "虽然它很像是真的,但很可惜它不是,"关泽摇头啧了一声,"真迹还在你手里吧,你半年前就从香港拿走了,这幅是假的,展出的那幅也是假的。" 倘若不是早知道真迹在他手里的话,几乎将关泽骗过去了。画太真了,但他不卖假画,没有职业道德。 "我说它是,那它就是。"李煊才不管他怎么想。 "要不你把真迹卖给我吧,我给两亿,不,三亿。"转头还能多卖一个多亿。 "不行。"李煊拒绝了。 "你留着那东西干嘛,你又没有销路卖掉,你卖那个,不怕被抓?" "不卖。" "不卖你留着做什么?" "有用。" 有什么用呢,李煊站在热那亚的家里,将那幅画挂在了墙上。 他们从上海离开后,几人分道扬镳,李煊说要休息一段时日,他又成了一个人。 他将那间带阁楼的房子买下,房间空空如也,只有几样家具,一张单人床,可以看见夜空,会被早晨的第一缕眼光晒醒,他拥有一个厨房,但从来不做饭,有一个冰箱,里面只有啤酒和速食。 还有画架和油画布,墙上挂着繁多的画作,一看都很陌生,是抽象的,颜色是冷冰冰的,像黑夜的色彩,孤寂又扭曲的图案。全都不是临摹的。 李煊看了眼时间。 隔着时差,他拨通李辉的电话。 李辉看见电话是从国外打来的,一看来源,就猜到了什么,他接起电话,先是沉默,然后喊∶“:蹈面心” 李煊没有出声,他推开了窗,他离开家的第一年,就辗转来到了这里,当时没什么钱,在这里租了一个小阁楼,因为可以看见海,楼下的面包店烤得很香,晚上买面包打折,花店在街口,虽然他对花粉不过敏,但从来不买花。 每到夜晚,会有潮水般的孤寂淹没他。 李辉的声音道∶"我知道是你,你还在意大利吗,身体怎么样?" "我很好。"李煊脑袋睡在了枕头上,说,"我打电话,是有一件事要问你。" "你问。" 他没有威胁李辉,拿画笔的手掌默默地在被窝里擦紧了,一字一句地问∶"三十五年前,你和我生母在一起,你说要娶她,你娶了其他人。" 这件事十多年前就闹过一次。 李辉说了重话,说没有老子,你什么也不是。 李煊就带着一个背包走了,什么也没拿。他把照片上父母的脸撕掉,后来又黏了起来。 他那时才十七八,以为自己能成为大画家,成为了不起的人物。结果穷困潦倒,只能混一口打折的面包吃,真的什么也不是。 李辉现在却说∶"是我对不起她。" "对不起谁?" "你生母,你母亲.…还有你。" 透过天窗,李煊盯着今晚只有零星几点星的深蓝色夜空∶"她生下我后,跳楼了,那件事是你做的吗。" 李辉沉默了一会儿,苍老的声音说∶"不是,但……我也间接害死了她。这些年,我对你们母子一直很愧疚,她留下了你,让我好好照顾你,我没有做到,让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 李煊听见他的声音很悔恨。 "我过得很好。"李煊说,"和你想的样子不一样。 "你现在在做什么?画画?还是偷东西。" "画画。" "哦……你别做犯罪的事了,偷来的钱,不是你的钱,阿煊,你回家吧,我把上海的房子作为遗产留给你了,我手里还有几千万,没有做遗产公证的,都给你,你拿着画画也好,去哪里做什么也好,总之不要做那些事了。" "我不需要。" "我知道你现在手里有钱,但那些钱你用着能安心吗?" "嗯。"李煊把电话挂了。 李辉以为他有钱,其实他没有,钱都送给孤儿院了,他就买下了这栋老房子,在画廊卖点画,一幅画标价两百欧,很少有人买。偶尔有人路过,误入了画廊,看见是个不知名的东方"画家",还会踩一句∶"两百欧,抢钱吗?!" 画几乎卖不出去,有次有个老头,说给二十欧卖给他,李煊就卖了,连颜料钱都抵不上。和十几年前,他意气风发来欧洲闯荡的时候一模一样。 五月时,他给李赫打电话,弟弟说他要结婚了∶"婚礼在十二月,哥,如果你有空,你能回来吗,在香港。" 他很想去。很想。 李煊问∶"你结婚对象叫什么,他喜欢什么。" "他叫白钧言,金字旁一个匀,言是语言是言,名字念起来像''卷儿'',是男生。他学艺术的,我跟他说,我哥他是个画家,他很喜欢油画。"每年一分钟的通话里,李赫的语速被训练得很快。 "好。"李煊说。 "你能来吗?"李赫的语气高了起来。 "不知道。"他掐着一分钟挂了,"生日快乐,小赫。" 李煊想,弟弟现在应该很幸福,他从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来。 李煊揭开墙上的灰布,看着那幅一米七长的油画,是他手里最贵重的东西了。 他在便签上写∶ 【物归原主,弟弟,新婚快乐。】 便签贴在画上,漂洋过海,完好无损地送还回到主人的手里。 白钧言这才知道,自己几年前,第一次见这幅画时的惊为天人,居然是一幅赝品。 "你哥…好牛啊,怎么能画得一模一样,太神奇了。'' 两幅画都在他面前了,白钧言居然也分不出任何的区别来,拿着放大镜啧啧称奇。 "这是老天爷给他的礼物。" 李赫许多年不见他,对李煊的印象还停留在十几年前,自己被妈妈带走那一刻。那个高大的,会在他哭的时候蹲下来哄他的兄长。 现在他不会哭了,他变得会照顾别人了,从他多年前在洛杉矶的路边捡到一只小狗开始,他就长大了,他捡走小狗…捡走白钧言 李赫人生的所有美好,都是从心软那一瞬开始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