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疆不休》 001乱室佳人 九月二十六。 ——霖雨斋—— 小湖旁的银杏木亭子里,一柳目美人慵懒地倚着银杏木圆柱,近看,其人眉目中透着十足的魅色,一双柳叶眼媚如丝,温柔似水,平静如墨龙回潭,只瞧一眼,仿佛能够陷进去,唇红似桃粉,鼻逆流而上的挺拔,肤白胜雪,周身气场又有几分厌世,孤傲,仿佛写着‘生人勿近’。远看,仿佛瞧见了一支长于无人的幽谷高山,孤冷不群的玄色玫瑰,岁月静好但深藏不露。 “阿荆,你在干嘛呢?”美人稍微大声唤道,声音如高山流水般婉转空明,语气温柔。 三百步远地楼阁亭台分外向阳圣洁,低调地奢华,不怒自威地朴实,儒雅风流地画风,仿佛是画中仙境,又染几分适宜的人情冷暖,红尘繁华。流水潺潺自地中流来,相鸣嘤嘤好鸟高歌,一阵阵拂过花红柳绿地暖风飘来,吹起美人的衣角,沙沙交映地三彩叶,也吹开了琼楼玉宇间木门。 推开塑神鸾繁花地门,一穿着藕粉色交领长衫地少女从屋子里走出来,扶着门,看着美人的方向,微微一笑,一袭长衫好看极了,飘逸而美丽,配着少女笑吟吟地脸庞,“养鱼,养鱼不得有点东西给它们吃吗?你要是饿了,我给你做好吃的。” 忽然,从远处听见一阵阵稳健的脚步声,顿时风停了,旁的内侍女使见了人,纷纷叩首,轻声道:“拜见王爷”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瞧见,那身灰色狼图腾圆领袍,那俊朗卓绝的冠玉面庞,那矫健挺拔的身板儿,特别是一双凤眼,显得沉静、冷淡、克制,眼神坚定,有势而又有力,如何也有些淡淡的疏离感,稍显迷离,隐隐的含力感。帝王之霸气雄威,将军之身姿矫健。这般洒脱阳刚的俊朗,放眼天下,又有几个能与之并肩的?美人看清是谁后,又看向荆浣,“阿荆,你先回去,自己好好呆着。” “嗯,”荆浣颔首,见那人有点眼熟,就觉得来者不善,刚转过身,又回过头,“你小心点儿,这人不大平安。” “别担心。”左弋之对着她很是良善的笑笑。 目送荆浣离开,左弋之一改方才温柔善良的模样,倒没有很狂,只是冷冷淡淡,如一滩河水,叫人觉着恬静安谧也孤世而立,神圣不可侵犯。她不喜欢笑,仅仅是因为荆浣重要,平常的她都是这副模样,岁月静好的模样。这样的女子该是不足以惊艳的,但最适为人妻,为人母,若不是那身段与美貌,她也就得一贤良淑德之名吧。 “不务正业。”风目透出几分鄙夷,那男人长身玉立,英姿勃发,与旭日争辉。 美人依旧慵懒地倚着柱子,眯着眼,利落熟练的开折扇,轻轻挥动着扇子,给自己下巴扇扇风。真真是风情万种,安谧美好。 旁人见了,都挪不开眼,心里小鹿乱撞,这美得过分了。 “先把如意草和黛粉叶撤了。”美人冷冷淡淡地道。 “你看不惯?” “雪…大娘娘应该是中得毒该是误西毒,此毒你自行查查就清楚了。剂量不大,不致命,按理来说,不会晕睡那么多年。” 误西毒,误西毒,就是耽误上西天路的毒,将人弄得半死不活,又能保证中毒者多年不死。 这话是说,是那两种花导致姜雪氏晕睡多年的? “照她说的办,把郝萧叫来。” 院子外的小石子路上,赵何正在和郝萧闲游聊天,刚好路过,郝萧原吃着红石榴,后又藏在了身后,恭恭敬敬行过礼,“主子,”顿了顿,“怎么了?” 郝萧,夷王府药师。善良大方,彬彬有礼。 “主子。”赵何轻唤一声。 “去配点解花草毒的药。”不止姜浯看见了他们藏在身后的红澄澄的石榴,左弋之也看见了,且,顿时就感觉自个桌上的柿饼不香了。 郝萧瞧见左弋之那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是,主子。主子息怒,下次,不,一会属下就去盘查王府上下所有花草树木,有没有毒性。” 说完,就拉着赵何采药去了。 “母亲那,你想怎么治?”姜浯慢慢走到亭子里,坐下,看着左弋之。 “逐个击破,只有没有废物干扰,顶多五年。” “你手怎么样?” “不关殿下的事。” “至于冷冰冰的?” “我感觉挺好的。” 给左弋之气得志满,“五年后,若是母亲未好,我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不希望有废物干扰,慢走不送。”收拢玉骨扇,一举坐直,缓缓起身,又展开,轻轻挥着扇,吹着微风,挺直着腰,抬着头,朝屋子里面走去。好似步步生花,带着一缕微风,颇为惊艳美好,好似那仙子不慎入凡尘。 目送左弋之回去后,赵娘看了一眼姜浯,见姜浯眉目间有几分怒意,走向前,柔声劝说:“三哥儿,莫气。她再不济,也有把握能医好娘娘。人无完人嘛!何况,她的心地还是善良的,容貌也是生的漂亮,恬静安谧的。若是哥儿看得上,收入府中做个侍妾,夫人的,也还不错。” 王府众人皆知,这赵娘在有真才实学的前提下,喜欢的就是这样,骄傲自信,心善稳重的。 对这些事,姜浯倒是满不在意,“过段时日,老二有提出主持我的选妃大典。待选妃日到,老五选的了,我自会纳了,不过是绵延子嗣,奶娘不必担心子孙后代之事。” 怪的是,他莫名的对这些贵女都没有什么兴趣,也没有什么通房丫头,在夷洲时,虽与青楼花魁有私交,但真只是朋友关系,两个人都没有想过更近一步。只有那个薄红梅色的身影,一直印在他心中。 “哥儿…哥儿如今才弱冠之年,怎么就对爱情心灰意冷了呢。哥儿以后一定会遇见一个惊艳了哥儿的青春年华之人,哥儿也会与她相知相惜,相濡以沫。”赵娘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那…我要是想要左凇呢?”姜浯扭头看着赵娘,眼神真挚的很。 可赵娘一听到那个左字心头就一怔,嘴好像被堵死了,说不出话来。姜浯忽然想起左弋之那句“我就是我,只有他人像我。”蓦然回首,那人却不在灯火阑珊处,也不在青山长亭外,不在夕阳古道边,门还开着,四射的光彩照耀着,射入屋子,只转身走了。 下午 佑康殿。 这宫殿算不得宫殿中的娇俏少女,却似沉稳大气的贵妇人,一切混杂药味被馨香清甜的光草香遮盖住,也还过得去。卧房里,不用那些衣装千篇一律地女使婆子们来衬托床边的鹅黄衣裳的美人,美人已然妖媚得勾魂摄魄,床上躺着位与宫殿一般沉稳端庄,芳华不老的妇人虽晕睡着,却不失气度。左弋之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小青灰色的瓶子,取出一粒药给雪太后喂了下去,边收拾匣子边说:“中毒六年,毒入心肺,毒不是单种的,更像是被灌了多种毒…” 这匣子不简单,那两个少年怕是会记一辈子,这可是他们从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地琼楼玉宇中,费尽千辛万苦寻回的。那屋子…书房里呢,书架上,书桌旁摆满了书,桌上都是些乱放的纸,地上的纸团更多。到处都是一不小心沾上去的墨,砚台也是到处放。药房里呢,摆满了瓶瓶罐罐,五颜六色的药瓶,还不带写名的,一些工具什么的更是乱,有些还得重新安装了,用来实验的小动物都关在一起。纺机上还缠着各种彩线,一旁的罗汉床上还丢着绣绷和布料针线盒。桌上的糕点果子也是杂乱无章。柜子关没关更是看她心情。别的地方,害!都说不出口了…幸而只是乱,跑来跑去还是没有灰尘飞起。 也够要命的!两个女儿家能做到这个地步也真是… 忽然,左弋之虽还微微启唇,却没有声音传来,姜浯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瞧见一个戴着玉色面具,着草色褙子,象牙色抹胸,象牙色褶裙,曲线玲珑的少女,就站在大殿门口,手扶着门,目不转睛的看着左弋之,见她看过来,还笑一笑,温暖治愈至极,试问这个的女孩子,谁不喜欢? “阿荆。”她眼都亮了,一笑,欢天喜地的跑过去,拥荆浣入怀,轻声唤道。 “弋之,你们这到底是在干嘛,那个人是谁?看样子好像是中毒了,你要救?”荆浣言笑晏晏地,好奇地看了几眼殿中众人,多看了几眼躺着的那位,又收回了目光。 倒不会有人忧心荆浣,左弋之退开,摸了摸荆浣的小脑袋,笑着说:“你别担心,我做事自有分寸,你就站在我身后就好,我会保护你的。” “嗯嗯,”荆浣声音有些嗲嗲地,软绵绵地,搂着左弋之的腰肢,“弋之,我腿有点疼,那天,他们抓你就要走了,我一着急,追了几步,没站稳就绊了一脚,你帮我看看,我最喜欢你给我按腿了,又温暖又舒服。”荆浣的笑颜挂在了眼里,真挚刻在了骨子里,美丽浮于皮囊之上,勾得左弋之觉得对不起她,就是丧尽天良。 一双楚楚可怜而深情款款的桃花眼更叫左弋之怜惜,然而更厌恶姜浯。抛下姜雪氏,去给荆浣看病,姜浯喊不住,也就罢了。 偏走前,左弋之还回头瞥了姜浯一眼,眼神冷淡,如一支雳剑,横穿皮肉,印入心头,仿佛在“你真叫我恶心“。就差一句“心如蛇蝎”就同话本里,侧室陷害正室欺负侧室,主君误会正室后的经典情境一样了。 若是荆浣真的出事,左弋之怕是会不顾一切去报复吧!荆浣是左弋之赌上性命,也要保护的人。 亥时。 霖雨斋浴池 王府也没有苛待她们,她们有时以牛乳做浴水,加上等玫瑰为辅,有时以青木香、藿香、沉香、丁香、熏陆香做的五香汤沐浴,香味刚好,水温亦适中。她们二人以前也是如此,又有琉璃坊的瓷肌膏加持,那叫一个冰肌玉骨,怕是待到年老,也美得叫及笄之年的丫头们,自愧弗如。 二人携手共浴,下了池子,池水稍稍上涨,几乎不见水花,两人还把玩起了池子里的玫瑰花瓣。曼妙纤细地玉臂如惊起地一只只美轮美奂地鸥鹭,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方合意。“阿荆,可有大哥哥的消息?”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安扈阁下那边也没有传来消息。弋之,那个病倒的到底是谁呀?” “听话,身处乱世,身不由己,知道的越少越好,活得清颜娴静。”左弋之摸了摸她的头,顺着柔顺的发丝,摸索下去,搭在她肩上。 “可我有点好奇。”荆浣还有些不甘心。 “好奇心害死猫。”左弋之吓唬她一般,奶凶地。 没一会,荆浣就老老实实去睡觉了,左弋之看着她的样子,莞尔而笑,“阿荆,你能一直这样就最好了,只要你在,不论什么,我也能好好的。” 后,左弋之找到自己药箱,取出一个小盒子,拆开却是个机关,是个类似于千纸鹤一样的尺素,往里面放了一张纸,走到窗旁,放飞了尺素。抬眼,却见自房檐飘扬地灰色衣袂,那人却没有去抓那尺素,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下来吧!就这么不放心?”左弋之心平气和,凉薄淡漠。 那人即使那日陪同左弋之回宅子取药匣地橙衣男子—洛江,他换了一身衣裳,灰色的交领长衫,不是不好看,但显然鲜衣怒马更合适他。他从房顶上跳了下来,到窗边,漫不经心,说:“差不多,那个机关就是最好的理由。” “所以,别乱跑进这地方,哪天可能就出不去。”左弋之扬唇,却没有分毫笑意,淡漠肃冷。 “你身边那个丫头好可爱。”刚被抓来的那天,荆浣一个不小心让他看到了自己的真容,真是温柔可爱端庄的典范,颇有一股小家碧玉的风度。 只是一个微小的声音,引得洛江斜眼一看,瞧见了左弋之垂直放着的右手衣袖中,露出鎏金匕首剑鞘的一端,左弋之眼中肃杀之气多了三分,就那么镇定自若的看着洛江,更感觉暗处也有不少的戾气。 脑补了一场刀光剑影,腥风血雨,洛江有点儿惊,连忙摆摆手,“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她好可爱。不过我很疑惑,你们两相依为命,为什么她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你却刚强的要命!” 这才放下心,左弋之收起匕首,甩了甩衣袂,“要是有你最信任的人保护你,你愿意让自己手,沾上别人的鲜血?” 他耸耸肩,满不在乎,目光全落在了里面,“诶,她的腿是怎么了?我这有药,你帮我代传一下嘛。” 那樱色的药瓶可可爱爱的,和荆浣般配得很,左弋之轻笑,“她是内伤。” 002年少绮梦 九月二十七。 夷王府药房 “老赵头,你觉得这位大夫能在王府活多久?”郝萧啃着鸡腿,闲来无事问。一张俊朗如月如玉地面庞扭过来,小写地懵,缓缓,“你为什么觉得她活不长?” 郝萧仰头看着窗外天空蔚蓝,旋天飞鸟,“有风么?”赵何习惯了他这情况,每天忧郁一下子,“没得,秋风起,谁在叹息…” 突然,赵何感觉腿上一阵刺痛,反手就朝郝萧的臂膀打了下去,骂道:“你打我干么?” “谁叫你不配合的?”郝萧像是没有挨那一下,双手捧着自己的脸颊,继续忧郁,“秋风吹得平静如镜的湖波光粼粼,却吹不动一只彩蝶,因为活物的本质在于不顺从。大夫可是洒脱不羁过了数年的人儿呀,这琼楼玉宇终究成了束缚,”忽然,扭头看向赵何,满眼悲凉,“你说,主上能容忍别人在他手下浪得起飞吗?” 想想,还真是,夷王爷这人…谁人不知,平广五年六月,独在夷洲六年的夷王姜浯平定夷洲大乱,率众亲卫还京。世人本就知晓夷王脾气大,杀人如麻,善于算计,即使是幼时。不想,如今是越来越狠辣,任意削朝廷重臣职权不说,今上为表嘉奖,免他行大礼参拜后,竟拿着战功与今上的恭敬,强人所难,逼着今上违抗先皇之命,下旨召仙申长公主回京,并从安庆宫接出德懿太后。是何等嚣张;何等叫朝臣敬而远之畏之;何等的不孝! “不可能的,之前仗着皇后的势兴风作浪地陇西将军那异常凄惨地死状,那无人敢与的吊唁地场面,那荒凉冷清地无碑墓,简直…” “主上收拾人从来就不是开玩笑地,当初将人一片片凌迟,还当着人的面,喂狗,要是再不招供,还拿参汤吊着人的命,也就比剜活人心仁慈一点儿。” 突然传来一阵阵脚步声传,只见左弋之右手提着竹篮,一手提着裙摆,跨过槛,迈着芊芊细步走着,瞟了赵何一眼,目光对着那炽热的眼神,不禁停留了一会,温润如玉如月当属赵何,嘴角微微上扬,画中仙依旧温润俊朗,凡尘佳人却动了妄念。 左弋之收回目光,郝萧便朝赵何小声嘀咕,“说谁谁就到,我这嘴怕是开过光…”不等郝萧继续废话,左弋之回首看着赵何那张俊脸,“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该是上辈子见得到,觉得面善。”赵何勾唇一笑。郝萧心中想:什么脑子?人家女儿家问你这个能这么答吗?《溪尧书》中谢亭净第一回见到陆溪尧便说,‘娘子与在下重逢,在下甚为欢喜’,《美目盼兮》中赛明见到元盼兮便说‘军师面善,想来有缘,望往后军师能尽一己之力助我济丹一统中原。’主上与大夫见面那日,尚且说‘若说是弥补九年前,你的不告而别,抗命不遵,你信吗?’你这…小心娶不到妻啊! “嗯,打扰了。”左弋之朝他颔首,以表歉意,语气平缓冰冷,只是眼睛里本来的一丝希冀灭了,心中悬着的石头也落下来。 “如意草和黛粉叶有毒吗?”郝萧问道。 “正常情况下,对正常人不严重。”左弋之觉着这样够了,她不是好为人师的人。 忽然,赵何到了左弋之面前,左弋之往后退了一步,也没想问他意欲何为,他抬起手,玉指捏起她头顶沾着的草药碎,信手投进火坑里,齁甜地微笑勾勒着嘴角绝美地弧度,柔柔地说:“娘子发髻很是漂亮精致。”赞许地看着相视着,星星蕴在两双珍珠里,左弋之也笑了起来,两边嘴角微微扬起,头也禁不住仰起看着他,美轮美奂地年少绮梦。 “老赵头,你也有想开的一日?”打断后,三人朝那边看过去,洛江一袭红衣,笑得恣意不羁,逆着万千光芒,多么俊朗地少年啊,鲜衣怒马果真配他,配这十七岁的少年。“嘿嘿,大夫你家的荆小娘子呢,为何总不见她?” “里边安全。” 王府是他们在护卫,他确定很安全,眉头紧锁,“额,王府很安全,刺客也混不进了。”之后,他就陷入了沉思。赵何戏谑的笑笑,“你收收你腰间的软剑,就安全了。”赵何的笑永远是如此的迷人,温润如玉,描述他最好的辞藻该就是如月圆之夜的皓月一般。 “弋之,原来你在这,我一个人呆着,好闷。”荆浣跑过去,扑进左弋之怀里,踮起脚尖,把下巴搭在她肩上,蹭了蹭,怕面具咯到微微弯膝的她,憨憨傻傻地笑着,笑得眉眼弯弯,小圆脸连眼睛都没了。 “荆小娘子。”洛江笑得有点儿羞涩,浅喜似苍狗,深爱如长风。所爱隔山海,愿山海可平。 荆浣回眸看了洛江一眼,浅浅笑笑,露出几颗白净如雪地牙,特别是两边尖尖的虎牙,伸出右手,朝她挥挥手,“你好啊。” 洛江原以为以为…算了算了,既然她这么友善,“荆小娘子,我这有蜜饯,小娘子要不要?”说着,洛江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松开些,左弋之又站得笔直,荆浣嘟着小嘴,看着左弋之,只要她同意,那就能吃了! 看着洛江手里的小盒子,左弋之微微一笑,“你这人倒是有意思。不过她脾胃虚,不能吃太多。”百病缠身却又是个吃货,命苦,荆浣看着那一盒子的蜜饯果子,隔着盒子都能闻到那酸酸甜甜地香味,更馋了,咽了口唾沫,想要的紧。可就怕左弋之不高兴,她只想要左弋之快快乐乐的。 看见荆浣的小动作,洛江二话不说,把盒子往左弋之怀里塞,“既然脾胃不好,那就平时吃些,也少吃些,慢慢吃,总不会有问题的。” “谢谢。”不等左弋之做出裁决,荆浣就脱口而出了,没办法她真的好(第四声)吃,一唱一和,好生默契… 洛江拱手道:“我叫洛江,在余阁,我想交你这个朋友。” 余阁是姜浯为他们十三人安排的院子,在王府西北,一共十三栋楼阁,一人一栋。院子里还有一条大河。种着梅兰竹菊和一些果树。 见左弋之颔首,荆浣才说:“我姓荆,单名一个浣字。那好像叫霖雨斋,平日我不能乱跑,你可以来找我玩。方才容姑姑从内务府领回了些蜜桃,你要是来,我就和你一起做好吃的。” 今年的蜜桃七月就已经遍布东西市了,快十月了,还有新鲜的,想来不容易,数量也不会太多。 “大夫,你们的药煎好了。”郝萧道。 刚还看着荆浣,笑得温柔的左弋之,回头一看,赵何已将药盛出来了,装在食盒里,嘱咐道:“丢三落四的性子真不叫人放心。” “多谢。”左弋之朝他微微一笑。 道过谢,她们走了,之后。 铁憨批郝萧开始调侃这两人了,“你们两个!什么情况,是不是看上人家了?没想到你们两个严肃的很的,却一个喜欢淡漠清冷的娘子,一个喜欢温暖可爱的小娘子,我还以为你们两个跟主子每日呆在一起,会很像主上呢。” 他俩就想坑他一把,赵何问:“你倒不如说说,主上喜欢什么样的?”郝萧开始作死,“要我说呀,我觉得主上这么一个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性情,一定肯定是喜欢温柔善良,小鸟依人,对他千依百顺的,就像柳娘子那样…”不等他说完,洛江一手撑在另一支手上,顶着下巴,看着郝萧,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指了指北边,“嗯,按你这么说,路婉路娘子好像更符合。” 瞬间郝萧脸都绿了,拿起一旁的碗,“好你个洛江,拿路婉开玩笑!” 003算 十月二。 夷王府书房 房内,除了出任务的六人不在,其他七人都站在屋里,商议夷洲政事。一身着象牙色圆领袍男子,一手拿着奏章,在台上来回踱步,“又有人在夷洲边城骚动?” “据老寒传来的消息,那些人身手不凡,血性十足,只是从服饰武器来看,不像我中原人或草戎之族。是否赶尽杀绝?”九谭拿着折子,说道。 原放在书桌上一小木碟上的龙井茶是不怎么起眼,但那茶杯杯薄如纸,很引人注意,姜浯轻轻捏起茶杯,抿了口茶,品了品,文雅俊朗,如沐春风,一副侧颜,美如画卷。“抓起来,打入死牢,慢慢审,我们开疆拓土也得有个理由。”看着这茶水,他嘴角轻轻上挑,“这明前龙井果真不错。” “门外好像有什么动静。”郝萧一个文职,发了半天呆。 “让她进来,你们都下去罢。”姜浯点头道。 … 众人走了,一米黄色衣裙女子,曲线玲珑地美人端着一木托盘进来,此女温润如玉,恍若瑶池仙女下凡,仙风道骨,妖媚神圣,外边的人随之关上了门。美人将托盘放在书桌上,粗略打理了书桌一下,姜浯就站在一边看着她,一双凤目双份的美,见美人舀了碗鸡汤置于书桌前端,忍不住开口,“这是你做的?” “宋娘厨艺很不错,不用我。”左弋之我行我素地把勺子放到玉碗里。姜浯挺失望的,还以为她…算了算了,“那你怎么来了?”姜浯坐到座上,喝起了鸡汤。 “请玉牌出府。”干脆利落,语气很是温和平缓。 一旁的玄猫突然跳到姜浯腿上,姜浯放下鸡汤,顺势调了调位子,这猫应该是被姜浯养了许久,竟如此温顺,任姜浯把玩,抚摸,只是,它从哪来…只有姜浯自己知道… “出去有事?是你哥哥还是姐姐?”姜浯问。 “殿下无需知道。”温和淡薄,听不出语气。 “你的哥哥大多死于沙场,姐姐不甘屈辱,大多自尽,表兄弟姐妹隐居深林,我很好奇,你找到谁了?”姜浯手肘屈在桌上,撑着微微斜着的头,嘴角微微上扬,眉眼慵懒。 “哥哥也好,姐姐也罢,殿下是外人。”左弋之的哥哥姐姐不少,其中有些是不喜欢她的,只是碍于她的身份与祖父的宠爱不得不对她好,处处让着她,不过她不会占哥哥姐姐的便宜,是她的就是天皇老子也休想夺走分毫,不是她的就是弹尽粮绝也不会沾染半分。 “哦,我是外人?暂不提三代内的血缘,只是你如今是住在我的府邸中,本王说过你能出去么?”最后一句话语气都重了不少,三分威胁一分怒六分平和。注视着她,不得不说,姜浯的容貌真的是俊朗霸气,看着就叫他人觉得自卑,有一种叫人不敢直视,一个眼神震慑三军的美感。就他玩味地一个轻笑,怕是没罪的人都会着迷得甘愿成为砧板上的鱼肉。 “殿下怕不怕六长公主出事?”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左弋之神色不曾改动分毫。却引得屋中戾气来势汹汹,只见玄猫被丢下,白衣袂若奔,不时鹤立眼前,姜浯出其不备,半攥的大手从姜浯腿侧,直攥美人细颈,叫其脚悬地三寸,“月例不是叫你来买凶杀人的!” 掐的太死,左弋之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姜浯看着左弋之手无缚鸡之力,挣扎不休,对着他拳脚相向,却纷纷扑空,又气又羞,脸憋红了,去掰他的大手,这美人还真是温室里的花儿,娇嫩欲滴也弱不禁风,刚心软些,又想起她之前像捏死一只蝼蚁般折了一人右手之波澜不惊,轻笑一声,“左氏女怎么会认输呢?” 好耳熟! 过了好一会,她也没回答。 “封锁霖雨斋半个月,任何人不得我的命令,不得出入。”松手,扬长而去。 随之,左弋之坐倒在地上,手掌还蹭出了皮,流着细密的血,虽不算严重,但就因为一句话受伤,也…… “到底是兄妹情深,可在你身上,我只觉得恶心。” 夜 霖雨斋 一阵一阵温暖悲凉地秋风,温柔地撩拨着梨花与树叶,廊上的风铃也传来阵阵清脆地铃声。 廊上走着位披散着三千绵软青丝,身穿肌色交领长衫,赤着脚的人儿,她左手托着一盏昏灯,右手扶着灯台,迎着微风,额侧的碎发微微飘扬,伴着流水潺潺,墨潭深井的眼珠流光缓转,雪白的肌肤,桃色的唇,窈窕的身段看似十分柔弱,我见犹怜。她轻轻放下玉手中的灯,双目轻闭,双手合并,向上天许愿,十分诚恳,也不知上天是否会圆了她的愿。 一阵阵暖风吹过,吹得她的衣袂微微摇曳,恬静安谧之感袭面而来。看到都觉着治愈,不知她心中绾转多少? 她缓缓睁开眼,看着院外的星星烟火,仰视月盘,明月印在眼里,眼波流转,妖媚不染,想:佛祖,玉皇大帝,菩萨在上,信徒愿以君死后永坠阿鼻,佑左氏女功德圆满,来世再不遇乱世。 十月十七。 佑康殿 左弋之正在为雪太后配药,味道有的涩苦,有的齁甜,有点辛辣,受不了啊!一旁,郝萧拿着书本与笔学习,拿鼻头指了指,“大夫,那个朱砂色八角叶的是什么,有何功效?” “医,毒,蛊泾渭分明…”不等她说完,旁道学生颔首,一本正经的捏拳抵着右脸,另一只手还在转笔,“如今能救大娘娘的还不是毒师?而且以毒攻毒比我们普通草药慢慢治,可好多了,就是有点危险和伤身子。”突然,郝萧就闭嘴了,变得一本正经,折腰五斗,行礼道:“主上。”旁人也纷纷拜过。 “殿下,若是为了采药,我可能出去?”好言相劝可别不听!见左弋之终于老老实实来给雪太后看病配药了,姜浯可算是安心了,“缺什么药?” 放在桌上的宣纸被左弋之轻轻捏起,她走向前,把单子双手呈上,“就这些。”姜浯双手接过,没去看,挺不高兴的,安全起见,只看了郝萧一眼,郝萧即刻会意,“确实有用,以毒攻毒,太医们也不是不知道,只是他们把握不好剂量。” “郝萧,你安排一下,去采药。”姜浯微微点头,安心多了。郝萧却一脸无奈,耸耸肩,摇摇头,真是可爱极了,“这些药嘞,我不认得的都有七八,一个不小心可能被毒死,主上不会舍得吧?”郝萧朝姜浯眨巴眨巴眼,他是姜浯这官方认证最憨最大胆的了,姜浯瞥了他一眼,就本分了,“我也不废话,总之请大夫去吧。” 嚓砰,突然,一个活泼可爱,穿着藕粉色褙子,白色珍珠抹胸,白色对襟衫,白色披帛的贵族小娘子冲进来,衣上印缬着小鱼儿,淡淡的影子在阳光普照下,熠熠生辉,流光溢彩,更衬得美娘子清雅可爱,一双水色眼更是相得益彰。她从背后抱住姜浯的腰,又转一圈,到了姜浯怀里,粉嫩嫩的脸靠着姜浯的胸膛,蹭了蹭,笑着说:“哥哥,我回来了。” 姜鳐,北晋承安长公主。秀色空绝世,馨香为谁传。 这也是为什么,姜氏这一辈分从水字,像她的嫡亲姐姐令宋大长公主就名溢,而她名鳐。只因为那水色的眼珠,从小到大都受着成千上百的非议诋欺,连着武宗也没有很喜欢她。如果她不是嫡公主,又有雪氏和德懿太后姜雪氏撑腰,早就被皇室秘密处决掉了。 幸而,还有一个权倾天下的亲哥哥保护她。姜浯眉眼间多了几分灿烂,愁容也多多少少化了,眸子满是哥哥对妹妹的慈爱,摸了摸姜鳐的头,浅浅一笑,“鳐儿都多大的人,怎么还不知道稳重?” 这笑,哦不,本就俊如一幅画卷,有了笑容做点缀,更是光彩照人,勾人魂魄,一笑就能叫人陷进去,失了心魂,永远臣服。姜鳐的眼睛水灵的像琉璃,又圆又大,能把人照得一清二楚。 左弋之不禁想起自己的堂兄,她家子嗣甚多,那时候,半个军营管理层,就有大半的人是他们家的,只有左弋之是独女。她年幼时,这个十一哥就十分宠爱左弋之,将她视若珍宝,还说,只要左弋之想要,就是碧落上的星星也给她摘下来。可很早之前,左冽就跟随其父上战场了,当初灭门,他也不在,想来武宗早就安排人处理他们了。 突然,姜鳐注意到左弋之,惊为天人,睁大了眼“哇,这是哪家的姐儿?生的如此这般好看!如此媚骨天成不俗的女子,我喜欢!哥哥,你是怎么勾搭上这么冷艳端庄的姐姐的?”见她未曾开口,更没有开口的意思,眉头一皱,“美人姐姐是怕我这双眼睛吗?” 知道左弋之性子冷淡至极,两家还有血海深仇。不知道是手贱,还是抽风,啪的一声,直接负手掌掴了左弋之一巴掌,左弋之像是没感觉疼一般,也不优柔寡断,干脆利落地”刷”的一掌,猛得打了回去,声音那叫一个清脆爽朗。 众人只知道东大夫狂傲不羁,却从未想过她同姜浯动手。赵娘发觉大事不妙,眉头紧锁,赶忙上去,展开双臂,挡在他们中间,面对左弋之,厉声训斥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大夫,快些赔礼道歉!” 她愣了一会,只是想不到还有一个人会为她挡,回想起来,赵娘对她真心不错。 刚回来,姜鳐本就懵,如今更是,这…这是因为她,这两个吵起来的?她才刚回来呀,就惹上了祸事…啊?然后,她就被人带到外面,所有人都出去了,这两神仙打架,姜鳐太小还是不要看的好,可别学了她哥哥暴虐的性子。 忽然姜浯凌空一掌,愣是把左弋之打飞了,整整七尺,左弋之刚好撞到了一根柱子,坐倒了,后脑和后背直接撞在柱子上,发髻乱了,头肿包了,白色的褙子也渗出一行行鲜血来。 不等左弋之站起来,姜浯就已经到了她面前,直着腰,抬着头,伸出手,死死掐住左弋之的脖子,一副随时可以将左弋之那纤细的脖子折断的样子(虽然左弋之戴着项链,有些咯) “以下犯上,找死!”掐得更紧,恨不得把她的头直接拧下来,“别以为你能救母亲,我就不会动你,惹急了我,照样杀了你。” 憋红了脸,姜浯任凭左弋之拉扯他掐在她脖子上的一只玉手,勾唇轻笑,免不了几分得意,“这就受不了了?你求我呀!求我,我就松手。”不是戏谑,挺认真的。 求饶?左弋之根本就没想过,她清楚,他厌恶她,更乐意折磨得她傲骨尽摧,绝不会要她的命,这种有活路可走的事,她才不会求饶。 可傲骨这种东西,怎么可能被摧垮,傲骨天成,能碎的那些叫装腔作势。 双方就这么僵着,直到姜鳐看不下去了,强行从门外冲进来,拽着姜浯的衣角,“哥,你快放开呀!美人姐姐得被你掐死,懂不懂怜香惜玉呀?” “鳐儿这不是你该看的,”朝门外喊,“素仪,叫你们出去,也把公主带出去!” 素仪从门外进来,“是,主上,“比划出路来,“公主请。”领着姜鳐出去了。赵何在早晨就被姜浯派了出去,府中事务都交给了素仪。 “要你一句抱歉,会死吗!”左弋之就连挣扎都懒得,扯不下来,干脆把力气放在调节呼吸上,更不会有什么道歉的心思,姜浯越发恼怒,“来人,把她押下去,军棍五十,关予止园。”松开,左弋之很快缓下来,除了脸上泛着一丝丝红晕,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依旧直着腰,抬着头,冷冷淡淡地看着姜浯。 只见姜浯再度蹲下,掐着左弋之的下巴,左弋之的整个下巴都搭在了他手掌上,抬了抬,迫使左弋之将头仰起,与他的视线平直。 这么看,左弋之在姜浯面前,还真是砧板上的鱼肉,左弋之再不乐意,也因为实际条件,只能由着他欺辱。他越发的得意,勾唇邪笑,“你若是给我下跪认错,我也可大发慈悲,放你一马。” 当作没听见一样,也不去看他,就受着这屈辱,最多是一脸的厌恶,来一句“就你。”却见姜浯眼珠转了转,看向霖雨斋的方向,她才冷淡又带些威胁意味,慢条斯理,“你可小心我拿姜鳐祭她。”眼神冷淡,薄唇轻言,仿佛只是捏死一只蝼蚁。 “就你这手无缚鸡之力,你觉得就你也打的过王府护卫,动得了鳐儿?白日做梦。”姜浯讥笑一声,觉得她眼里的狠毒娴熟到冷淡不惊也只是心态,她又有什么能力与他对抗。 “大娘娘呢?”左弋之戏谑一笑,看着姜浯,美傲如空谷血瑰,“师出有名,顺带看看,谁命厚?” 这年头,没几条命,都不敢出来混。 九谭洛江二人连忙跑进来,赶紧扶起左弋之,就加快脚步带她走了。再不带下去,两人还得干一架。 这时,姜鳐才能进来,眉头一皱,“哥,你们到底什么情况?美人姐姐,看起来挺好的,你总不能如此霸道,你打人家一个弱女子,还要人家来给你赔罪!” 姜浯那叫一个正颜厉色,甩了甩袖子,语气重了些,“暂不提尊卑有序,我就是杀了她都不为过,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哪清楚?杀人如麻,蛇蝎心肠,胆大妄为!” “美人姐姐容貌妖媚千冶,如鬼魅般勾魂;身段窈窕清瘦,如丝带般柔美;周身气势冷中带飒,如高岭之花。岁月静好且富攻击力,乱世佳人一个,蛇蝎心肠不应该。” “容貌不过是个皮囊。她多么会算计,多么心狠,多么霸道,你都不清楚,她骨头里有一股狠辣。”姜浯抬着头,目送着左弋之离开。姜鳐说:“跟当初那个要了你好几处矿井那个相比,怎么样?”姜浯黑了脸,姜鳐立刻就闭嘴了, 良久“娘亲怎么样了?从哥哥六年前去往夷洲,我在边疆历练,哥哥也回来半年了,娘亲还未有半点动静?”赵娘鲜少愁眉苦脸的,也叹了口气,说:“太医们也就这样,唯一一个看起来还行的人,刚不就配着药来着。鳐姐儿舟车劳顿,天色也不早了,准备用晚膳罢。” 夷王府予止园 挨了五十军棍,人都快散架了,强撑着随九谭到了这。看了看这园中也没什么,除了大了很多,气派很多,跟普通大户人家的后花园差不多,一道石门藏住了里面的假石,并没有民间传的那么可怕,更没有书里写的那么诡秘。 “你怎么样?”九谭回头看着左弋之,见她整件白色的褙子都给鲜血染红了,平日只见她穿深色与素色,这鲜艳的血色还真与日月争辉,明媚烈焰。 “不要紧。”左弋之擦了擦唇上的血,“你能不能帮我保护阿荆?放心,不会和王对上。”依旧镇定自若。 “大夫是如何赌定主上不会动手?主子暴虐的性子世人有目共睹,今日你受的罪与屈辱,就是最好的证明。”九谭眉头一皱。 “他比我更清楚,我会不会怕拿下半生被折磨的痛不欲生做赌注,换姜鳐一条命。” 左弋之忽然想起那夜,荆浣与她的对话: 那日,左弋之和荆浣坐在一张床上,左弋之坐着,荆浣躺在她怀里,盖着被褥,两人仰视着月盘,皎洁的月光印在她们白玉无瑕的面颊上,衬得更加娇媚皎洁。荆浣问:“弋之,我记得你十二年未曾让我与他人交友,今日竟不阻止我自报家门?” 左弋之摸了摸她的头,嘴角上扬,轻轻的笑容带着些孤傲不群,“你哪个鹤立山巅的人,怕半山腰上的来者的?” … 继续道:“从来就不是我赌不起,是他有牵挂。” 九谭不是自幼就追随姜浯的,是几年前在夷洲,姜浯坑蒙拐骗他帮着姜浯剿灭了叛军,顺带报了仇的富家子弟,原名谭申,字玉阶。他们那些往事,他是不清楚的,听得挺懵,只点头,“我会帮你留意荆娘子的安危,大夫你还是早些认错的好,这地方原先是宣武门,主上豢养了些狮虎在里边,不是什么好去处。” “这等劳什子事,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左弋之进予止园就像进家门似的,从容不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