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执念不罢休》 序章 奈何桥畔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年她如此毫无意義地等着那个他,好像已经差不多有个九百多年了吧…… 其实打从他第一次喝下孟婆汤之时,她早该断了忘,断了这无止境的幻想。 那天,她滿心期盼地躲在奈何桥上的一个假山后,偷偷看着他。 她以为他会向孟婆问一下她的下落,她以为他会为今生的往事以不愿喝下它……她更以为他会在奈何桥上,说出心底話。 殊不知,他接过孟婆端來的汤后,自喃喃了句:此生太苦了……便毫不猶豫地一饮而尽,用袖子抹了抹唇边的余跡,一躍身跳进了投胎转世的结界…… 他自始至终,从未回过头,连一刻的猶豫也没有…… 待他走后,她自假山后缓缓地步出,神色呆滞,又有几分不可置信。 脑海里面是他那毫无牵挂,潇洒怡然的身影。仿佛他与她此生种种皆空,又仿佛它们从来没有相遇过。 她使劲地摇头,想摇去这满脑子的想法,却只是徒添伤感,更挥之不去。 她无助地跌坐在地上,眼眶里的泪水在疯狂打滚,眼前的景象皆化为一抹模糊的倒影,摇摇晃晃,迷离幻象…… 第一章 一言定终身,红妝映佳人 初秋,凉风佛来。 平日里,这街道人烟稀少,因住在这荒山野嶺的村民並不多,自然比不上京城的繁华了。 奇怪的是,今天的街道竟水泄不通,这人流怕是有平日的百倍。 「听说今日是寒灵谷谷主独子殷寒玉与潇湘宮宮主千金陌颜大婚之日啊……」 「听说那潇湘宮千金美人如玉,弱水三千,不想竟也是个练武高手啊……」 「也不知那倆人的容貌如何,听的总不比看的強,亲眼目睹最为实際……」 「不想那殷寒玉竟会主动向院长提出迎娶陌颜,没想到还是个深情种……」 一个月前…… 妖界 「你本次的任务是代潇湘宮千金嫁给寒灵谷长子殷寒玉,在得到他的信任后,杀了他。」 「我们会得到灵狐印,而他们则得天下。」说话的女子唇边勾起一道弧道。 言罷,她走下台階,擺着裙裾,步到她跟前。 轻轻地抬起她的下颌,迫她与自己直視。 「成与败,全靠你一人了,可不要让我失望哟!」 ……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在繁重的仪式后,陌颜终於被扶进了洞房,而殷寒玉则在外面接各人的祝福,喝过一杯又一杯的酒。 送走宾客后,殷寒玉接过殷谷主的醒酒汤,便走进了洞房。 与陌颜喝完那交杯酒后,他随即掀起她的红盖头。 目光触及之处,兩人皆为一震,眼中流露出掩不住的惊。 他只觉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流遍全身,甚至蔓延至指尖。心头之上仿佛有什么在若隐若现着,却始终无法记起是什么。 「看够了么?」 他慌乱地正了神色,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看够了的话,那请先在门外候一会儿,我先更衣梳洗。」说完,便将他硬生生推出了门外。 「喂……」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推了出去。 他皱起好看的眉头,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爹不是说她温婉贤良的吗?这哪是什么温婉贤良啊?这分明是不尊重人吶!虽然说他倆也只是表面的夫妻,但好歹他也是她名义上的丈夫啊! 殷寒玉是寒灵谷谷主独子,自然从小万千宠幸在一身,从小到大哪怕一点委屈也从没受过。如今新婚当晚在洞房被新娘推了出去,心生忿然也是常理。 当然作为独子的他也受尽京城明师指导,礼貌还是有的,也只得无奈地站在门前等她。 过了一会儿,她才打开了门,看他还呆站着,便说:「你想睡在外面?那好吧……」「谁说的,你要睡的话就自己睡到外面去吧。」没等她说完便一大步进了房內,狠狠地关上了门。 陌颜回眸看了看殷寒玉,不禁喃喃了句:「不就在门外等了一会儿吗,这脾气也太臭了吧……」 而让陌颜感到出奇的竟是,他很自觉地从一旁取来被褥和枕,收拾了一番。 虽然说脾气是臭了点,但是还是有点基本意识,知道自己睡地板,把软榻让给我…可惜啊,是个将死之人,要怨便怨自己是这共主之子吧… 刚準备盖好被子之时,戴在腰侧的玉珮徒然透出微光,仿佛有什么信息要帶给她。 她重新坐好,除下玉珮,细心观察它的外。 不对啊,我什么时候戴的玉珮?她竟对这玉珮毫无印象,就如同从没见过一样。但这玉珮又分明是自她腰侧除下的…… 思来覆去,始终没想起任何与玉珮有关的事情,但那玉珮的微光却依旧不灭。 或许是妖皇给我的附身符吧? 倦意袭来,她没再想太多,将玉珮系回腰侧,一侧身,便闭上了双眸…… 第二章 春花秋月何时了 风和,日丽。 成亲后的第二天,为以示「恩爱」,殷寒玉将会陪同陌颜回一趟潇湘宫,去会一下他的岳父大人。 「见过岳父大人。」殷寒玉微頜首。 「不必多礼,贤婿请入座吧。」陌宫主指了指靠近主位的一个位置,示意他坐在那里。 陌颜也同时向院长行礼,莞尔一笑。 陌宮主仔细打量着她,一袭粉衣,水眸如星。眼中似乎有一层迷雾,看不清,看不透,仿佛历尽沧海桑田,又仿佛看尽凡尘的风花雪月。 容貌并不是那种一眼惊鸿,而是淡淡的,淡淡地入了你的眼帘,淡淡地让人挥之不去。 其实这种女子才是最具魅力的,所谓的惊鸿只在一瞬间,美即美矣,但过眼即忘。唯有这种淡淡然的,却愈看愈浓,愈看愈有意思。仿佛世间所有事皆与她无关,而她只是一个局外人。 他滿意地笑了笑,「我的乖女儿,快入座吧。」 待陌颜也安顿好之时,他向一旁的弟子示意,便有厨子端着一道道菜,放到各人的桌前。 「贤婿,岳父敬你一杯,愿你与颜儿白头偕老,共守江湖太平!」陌宫主兴致勃勃地站了起来,拎起觞,举殇倾饮。 见状,殷寒玉也取起桌上的觞,「承岳父贵言,也愿岳父,岳母及潇湘宫一眾弟子安康,潇湘宮名留千秋。」 言罷,也一饮而尽。 接下来也有诸多长老,弟子向他敬酒,酒过三巡,已不复当初的清醒。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宮主并没有多加刁难,反而表现得十分热情。 正当他开始困惑之时,一阵闷痛自心口骤然而来,头一偏,陷入了黑暗之中。 看着他下坠的头,陌颜没有丝毫的惊讶,反而继续自个吃着那道可口的前菜。 陌宮主掏着袖里的一个小药瓶,拋了给她,「这个是妖皇赠予我的毒,此毒不易察觉,即便他死了也没人能知晓是中毒身亡,只以为是寻常的重病。」 她接过他拋来的的小药瓶,亦从袖子里取出与其一模一样的小药瓶,「这毒无色无味,本就非凡间之中,为曼珠沙华花蕾之精华及一滴因情而伤的女子之泪而制。区区一个谷主之子,何须用到如此上乘之毒?」 「你既然也有这毒,为何不用?这毒至少需半年方能毒发,而像他这种武林弟子可能需要更长的时间……下屆的共主继承就在一年后了,我们没时间再等了,请你明日起在他的饮食中加上一滴,算我这老头求你了……」 她抿了一口热茶,望了望躺在一旁的殷寒玉,「这才与他成亲的第几天啊?才第二天!第二天就下手?你当他是傻的吗?他这才第一次服下这毒便晕过去了!我倒想问问你,一个人要笨到怎样才会每天晕一次然后晕个半年也觉得什么事都极之安然?」 「我虽贵为妖界杀手,但是行事一向光明磊落,要杀就让他一刀痛快,让他死个明白,何必用这般下三流的手法?莫非你是在怀疑我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陌宮主一挥手,让各弟子先回去继续修练,另外又命人先将殷寒玉安置在別处。 他见各人已散,便走陌颜跟前,跪了下来。 「我只求你能以颜儿的身份为我院报仇,用不用毒你自行拿捏吧……」 陌颜忙将他扶了起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院长缓缓站了起來,神色憂伤,「千年前,我宮是由远古烟云国的丞相千金染墨创立的……」 「她自小与烟云国的七皇子韩如谨青梅竹马,倆人甚是投契,连当年的皇上也十分看好他们。可是,在大婚当日,她竟惨遭诛九族,自己更是被七皇子亲手杀死……原来,这个七皇子早与尚书计划好,只要他铲除了丞相一家的势力,他便帮他夺来皇位……所幸的是,当年的七王子谋反失败,被叛断头台。而玉灵谷第一任谷主就是当年的七皇子……」 染墨…韩如谨… 她的心猛然微抽了一下,只感觉这倆名字好像在哪听过… 「我伴你十余年,与你早在年少时私定终生,你更承诺过不会负我的!那为什么……难道我连一个所谓的皇位也及不上…」那声音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撕吼出来的,撕心且裂肺,犹如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为自己早已天定的宿命作最后的垂死挣扎。而最后那句突然又变了语调,宛如是暴风雨后的一片寂静,似乎是在自问自答,又似乎是在自嘲。 陌颜摇了摇,昔才的一切倏然地消失殆然,宛如什么都没发什么过。 她顿然紧锁起眉头,纳闷着适才到底是怎么一会事。 「痴情终换来无情,帝皇家本就是冷血无情之人啊……」她忙定了神色,语气却忽然冷清起來。 不知怎的,她眼角忽然一湿,眨了眨眼,泪珠便随即一滑而下,轻轻落在她的指尖。 她慌忙地擦去脸上的泪痕,又道: 「放心吧,既然是妖皇指派予我的任务,我定必上刀山,下火海也会完成任务。只是,你也要守好诺言,为我界寻来灵狐印。」 「听闻灵狐印藏身于阴气较重的地方,我已派人四处寻找适合的地方,一有消完将第一时间告知于你。」陌宮主信誓旦旦地说。 …… 奈何桥 男子看着汤里惆怅的倒影,沉默了片刻。 倒影里的他六神无主,双眸中早已消失了光采,如同滿天星辰皆黯然失色一样。脸上显然有着少年的模样,却分明有着不属于少年的忧愁。 此生,他贵为万人之上的大将军,战绩赫赫,受到皇上重用,享尽锦衣玉食,受尽百姓爱戴,可谓名利俱全。正因如此,许多京城名门,富贵地主皆争锋将自家千金嫁予他,而他却只道「愿为国效劳一生,不需要儿女私情」。世人只道他心系天下,可谁又会知晓这背后的缘故呢? 而他所谓的愿为国效劳一生,所谓的不需要儿女私情,实则是为了一份執着,为了一个空洞的初心。 多少次子夜梦迴中,他梦到过一个女子,她身穿白衣,总是向前奔着,一头青丝随着其步伐飘飘荡荡。他紧追其身后,却始终与她相隔甚远,仿佛相隔了千山万水,又仿佛相隔了转世轮回。他不知道她是谁,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般拼尽所有去追她,纵然知道她那般的遥不可及。 而可笑的是,他从未目睹过她的真容,甚至连她是否真实的存在于尘世,他都不知道……他只是僅僅因那抹倩影,他便认定了她,是的,终始一生,非她不娶。 第三章 所谓初心 「圣旨到…」人未到,声先至。 密密麻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不一会儿,一个衣着青碧色圆领窄袖袍衫的男子步了进来,定神一看,竟是皇上的贴身侍从。 此时,一个男子由廂房而出,脸上并无任何惊慌之色,恍惚早已料到如此,反而对着公公温文一笑,跪了下来,「臣在。」 那公公将圣旨卷开,看了眼內容,沉重的嘆了口大气。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莫大将军,以下犯上,有谋反之意,故即时押入大牢,明天问斩,钦此。」 他接过公公遞过来的圣旨,手微抖着,眼神闪过一丝愕然。 问斩?明天? 那公公只当他是一时呆住了,轻拍了他的肩膀,「小伙子,你本来前程无量,何必与那些权贵过意不去呢?早提醒过你了,你就是不听,现在倒好了,没人能救得到你了……」 一旁的管家及家佣闻及此,早已慌得团团转,有些甚至哭了起来。 他抬起了头,嘴唇动了好几下,欲言又止,始终还是没说出句话来。 …… 更了一衣的常服,他被带进了其中一个牢里,硬生生被人推了进去。 那几个推他进去的狱卒狠狠的锁上铁笼门,带有挑衅性地把钥匙抛了抛,然后故意左摇右摆地离去。 莫辞没理会他们,一转身,打量着牢里的人。牢里有几个大汉静躺着,衣衫褴褛,披头散发。 扑鼻而来的是一阵刺鼻的恶臭,耳边偶尔传来悉悉摔摔的声音。 听见有动静,几人悠悠转醒,「哟,瞧这是谁啊?」 「这不是大名鼎鼎的莫大将军么?」 其中一个骨瘦如柴的大汉爬了过去,眼中泛泪,「莫将军,你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蓦地回过头去,眉头为之一皱,忽地喜悦之色取而代之,激动地摇了摇他,「欢云叔,怎么是你?」 这个大汉是他当年最忠心的首将,虽与他年纪差了二十载,但意趣相投,可谓是忘年之交。 早几年曾与匈奴血战数天,那时就是这个大汉为他挡下一剑,奄奄一息,隔天整个人竟凭空消失。原来,听他细道,是被太子的人带走了。太子威胁他要当自己的线人,他不愿,便被押入大牢了。那太子天天私自来动刑,又不给饭吃,试图让他屈服,可万万没有想到,他的性子居然如此倔强,宁死不屈。本是要杀了他的,可太子说留着他有用,便将他囚禁于大牢了。 也难免太子会如此,说来,欢云是二皇子的旧人,只是后来二皇子将他赶走,他方加入了爹的军营。 「那将军你呢?你为什么被押了进来?」欢云语带焦急,一股不祥的预感,从脑海浮了上来。 「你该不会是得罪了谁吧?不对,你堂堂莫大将军,深受皇上重用,又岂会这般轻易便进来了?你快说啊!」 莫辞倚着背后的铁枝,目中无神,「我明天问斩。」 欢云惊愕地下意识退后了数尺,怔怔地看着他,「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我现在就去同皇上求情,我现在就去找皇上!」他从地上一下子跳了起来,一把劲想跑去撞破这铁笼子。 见状,他点住了欢云的穴位,抿唇苦笑,「別傻了,没用的,皇上都已下圣旨了,又怎能扭转乾坤?」 欢云挣扎了一番,终也只是徒添焦虑。 他闭上了双眸,不再望着莫辞,「那…你到底犯了什么,才会令皇上能狠下心将你问斩?」 莫辞低头凝视着冰冷的地上,自觉全身上下快要与这地上的温度融为一体。 「我一心想报效国家,便将所有提亲皆拒诸门外…」 「于是,你便用这荒唐至极的理由将所有提过亲的权贵皆得罪了是吗?」欢云忙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言语,猛然大吼,气得接不上话来。 他攒眉蹙额,总是想说些什么,却又始终默然不语,硬是将所有言语都吞回腹中。 欢云将他的一切皆收于眼內,仿佛从其神色中读出了什么,伴随而来是无声的嘆色。 「为了一个女子你连命都不要了吗?你不为自己着想,那你爹呢?天下百姓呢?你爹给予你至高的期望,为你铺垫好一切,你就忍心辜负他了吗?」 「我朝何时出过这般的人才?就算是你爹,也从未像你这样百战百勝啊!只有你,才能令外族不再入侵,只有你,才能令天下太平啊!」 「我只问你一句,值得吗?」 言罷,欢云侧过身,不再理会他。 看着他的侧过去的身影,莫辞胸口猛地一抽,只觉心头有什么排山倒海般翻腾着。 他強忍着这骤然而来疼痛,手猛地捂着胸口,轻咳了几声。 他到底为了什么要这般对待自己?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佳人?为了一个毫无意义的初衷? 明明他可以好好的活着,接受百姓爱戴,得到荣华富贵,甚至留名青史。这是多少男儿好汉梦寐以求,却又求之不得的人生啊…… 是啊,这前程无量的人生,他爹用了一辈子来安排好赠予他,而他,却只用了一瞬间,便将此生毁得彻彻底底…… 抚心自问,他并没有对不起自己,他只是对不起养育他的爹,对不起欢云叔,对不起天下百姓罢了…… 莫辞合上了眸子,熟悉的画面又莫然浮现在黑暗中,依舊是那个白衣女子,依舊是衣袂飘飘,依舊是拼尽所能窮追不舍的他,所有的事与人貌似都依然安好,没有不同。 对,就是这个反复出现在他脑海里,然后慢慢刻在他心头的女子让他追逐了半生,醉生梦死…… 「我只问你一句,值得吗?」 值得吗? 他苦笑地摇了摇头,值不值得早已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守住他们的记忆, 守住了自己的初心。 …… 隔日正午。 烈日当空,万道霞光照射着他,一阵阵唾骂的声音传来莫辞的耳边。 「还真没想到莫大将军居然是这样的人……」 「我呸,大将军这称号他不配!」 「这种小人就该处死!」 昔日尊敬爱戴他的百姓们,听闻他「谋反」一事后,如今剩下的只有嫌弃和憎恨。 他也是昨天自狱卒的七嘴八舌才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脈。 他竟忘了那些权贵背后的靠山是当今的丞相和皇后,最得势的家族…… 想来要做假证据诬陷他,那是轻易而举。而有几个信服于他的臣子站出来帮他求情,不但没成功,更被贬官职。自此以后,就算不信,也再没人敢站出来反驳。 而他们更是将他「谋反」之事传了出去,在民间可是传得沸沸腾腾。 这又能怪谁呢?是他自己自讨苦吃罢了,思及此,他不由自主地垂下头来,不敢面对那一双双苛责的眸子。 倏地,他被兩个粗壮的大汉拉到中间,跪了下来,他还是头一次感到死亡离自己这么近。 「整天哭哭啼啼成何体统,你是男子汉大丈夫!」 「爹走了哈,你要听话,爹还指望你成为下一个大将军呢……」 「小将军,俺是欢云,以后请多多指教……」 「将军这次我们可是大获全胜呢!皇上已经在等你去领功了,去吧!」 「为了她你连命都不要了吗?」 爹……欢云叔…… 是我辜负了爹的期望,是我令欢云叔担心了…… 是我为了一己私欲,将所有毀得灰飞烟灭…… 眼眶不知何时浮起一层迷雾,眼前的褐色地板如墨水溅在宣纸上般化开着,他強忍着泪水,不让它们有滑下来的机会。 不知过了多久,一把响如洪钟的声音响在他耳畔边,他抬头一看,是刚才拉着他的大汉。 「时辰已到,砍!」 另外一个大汉取出他背后书着斩和莫辞的牌子,拋掉在地上,抿了一口酒,潇洒地从上移下吐在屠刀刀面。 一切,要结束了么? 他将目光挪至人群里,掃了一圈,如他所料,什么都没有。 始终,你还是不曾出现,你还是不曾来看过我一眼…… 只要一眼,僅僅一眼,我就会觉得我做的所有事情都值得,即便是为你而死,即便是为你负尽所有…… 我不贪心,一眼就够了,一眼就已足夠让我记住你的容貌,然后在每世轮回都带着这个记忆去寻找你…… 可是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来看我一眼……自始至终,你都不曾出现过……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真是只是我一廂情愿?难道所有事情都只是一场空梦…… 但梦里明明又这么真实,真实得令我迷惑了自己…… 那个大汉举起屠刀,一挥動,一阵风直拍打着他的肩膀,仿佛在告诉他死期已临。 人群的声音渐远,一切宛如停止在这一刻。 我曾以为我拼尽所有只为不负初心是对的……现在看来,是我为了初心而负了所有…… 佳人不在,所有事情都只是撲了一场空…… 那么守着初心,守着这份记忆又有什么意义…… 在陷入黑暗之前,他清清楚楚感觉到心被什么辗过,碎得徹徹底底…… 而眼角的泪水忽地如洪水泛滥般一溅而下,就像积累了多天的云朵,终经不住重量,下起大雨来。 明明答应过爹,作为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也不流泪,可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我不曾后悔过什么,不曾后悔过为你而舍弃一切,只因所有的事情皆是我心甘情愿…… 这就是所谓的为情而困?也不过如此…不过是为了她粉身碎骨…不过是为了她失去所有罢了…… 他任由泪水放肆地滑下,流尽他半生執念半生疯癫,流尽他此生遗憾此生不甘…… 而袖子有一物吭啷一声掉在地上,他看不清那是什么,亦不想知道那是什么。 只觉眼角边闪过一丝光芒,似乎是由那物发出的。 或许是爹儿时送给我的玉珮,又或许是欢云叔送给我的明珠吧…… 累了……真的累了……所有事情终于尘埃落定,亦终为他这混混沌沌的一生画上了句号…… 若是让他重新再活一遍,他或许还是会作出同样的选择,只因那一抹倩影,只因那莫名的熟悉感,只因那冥冥之中早有定数…… 第四章 那阵悸动 流光皎洁。 听陌宮主说,殷寒玉被安顿在主殿旁的小厢房,她便向陌宫主告辞,徑直走往厢房。 她轻力推开了门,向房內探了个头,没想到他竟晕睡至今。 陌颜走到了榻边,微蹲了下来。 她细细打量着他,紧锁的眉头,微动的睫毛,在眼皮來动来动去的眸子,莫不是在做恶梦? 她不自禁地向他的脸凑过去,轻声唤道,「殷寒玉?」 榻上的人并未回答,只见他的眉头莫然舒解,睫毛亦不再抖动。 可以啊,名字自带安眠效果?不但叫不醒,还愈睡愈甜? 陌颜又好笑又好气的看着他,脑子快速运转了一会,打算直接用手去打……不,是拍他肩膀。 只是万万没想到,手还没伸出,反被人打了一巴掌。 「別杀我……」榻上的殷寒玉乍然惊醒,额头佈滿了汗珠,喘着大口大口的气。 只是不知道是做了什么梦,至于刮了陌颜一巴掌…… 此时,他从眼角瞧到一个人影,扭头一看,才发现是那个人影是陌颜。 看着板起脸的她,他心底浮起一丝不安,愈安静的女人,愈可怕…… 「你…怎么了?」他试图与她沟通,未果,更是被她沉着气的样子,又吓了一跳。 她这才抬起头来,正视着他。 陌颜努力地压制着心中的怒火,才不至于对他破口大骂。 「你是真懵还是假懵?还是说你失忆了?」 他滿脸写着疑惑,吞吞吐吐地说,「我…我…又怎么了?」 陌颜朝他反了记大白眼,叹了口大气,「罢了,我就当你是无心之举…」 「醒了就好,可还有什么不适?」 殷寒玉借着她这句话尝试回忆了一下今天的事情,他陪同陌颜来到潇湘宮,陌宮主敬了他一杯酒,没过多久,莫然的一阵疼痛自心底传来,便陷入了黑暗当中…… 酒有問題! 脸上的茫然随即消散,取而代之的只有冷清。 「你爹做了什么你应该最清楚,说吧,这酒裡面下了什么?」 本来板着脸的陌颜态度大变,对他盈盈一笑,「这之间怕不是有什么误会吧?你不过是不勝酒力,晕睡了一会……」 「是吗?」他眼神锐利,直直地看着她,仿佛能看穿她一颦一笑的背后意思。 陌颜慌乱的垂下眼帘,不敢直视他犀利的双眸,只觉薄唇不受控制地自己动了起来,竟是将事情和盘托出,「的…的确是下了毒……」 「嗯?」 「但是这毒服用一次对人体并无任何影响,前提是……」她无燥地挥动着手,说完,才察觉自己有所异样,竟是将不该说的都说了出来…… 殷寒玉挑了挑眉,滿意地用手托起了腮子,「前提是?」 陌颜不再说话,焦急地用手捂着嘴,一副我死定了的样子。 他动了下嘴唇,本是想开口,不想,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顿然,心生一计。 他掀开了被子,穿过布履,慢慢向她走近。 遭了,他莫不是因下毒一事要杀我? 陌颜愈退愈后,最后靠在了墙前。 她放下捂着嘴的那只手,闭上了双眸,又咬了咬唇,态度卑微,似是在求饶,「別……错了,错……」 只觉有一只手覆上她的薄唇,阻止她接下来的言语。那只手既庞大且温热,手指纤长,关节分明。 谁啊…… 陌颜心生不妙,立马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竟是殷寒玉大大的脸颊,顿然吓得惊叫了声。 「別出声。」他的语气何其温柔,眼眶里只有她的倒影,与适才完全是兩个不同的状态,不知觉地醉了何人芳心。 四目相投,兩人少了初见的惊讶,多了份再见的重逢感,仿佛是一场宿命早定的久別重逢,又仿佛是历尽千帆过后的再次相见。 倆人就差了一个拳头的距离,近得能清晰地感觉到彼此的呼吸,他的呼吸一下一下重拍在其脸上,暖暖的,令她脸红耳赤,重重的,细数着她渐变急速的心跳。 殷寒玉扭过了头,倒吸了口气。不知为何,看着她的双眸,竟有种心慌意乱的感觉,心底下又有什么再次若隐若现着,好像是尘封的记忆,又好像是一个女子…… 门外人影停留了片刻,看着房內倆人由烛光而发出的影子,若有所思。 待殷寒玉扭头看过去之时,人影早已消失不见,他这才放下捂住陌颜的嘴的手,退回床边。 「做……做什么?!」她这才回过神来,脸上依稀可看见有淡淡的绯红。 「你管我,我做什么之前还需要向你报告?」 「……好,你赢了,我无话可说。」陌颜懒得与他再争辩,唯有举白旗投降。 「所以前提是什么?」 这次她学了他说话的句式,「你管我,我不说又怎样,难道还需要向你报告?」 另一边殷寒玉哑口无言,他竟是无言以对。 「也不是不可以让你知道的,前提是……」陌颜凤珠一转,想到了个好办法。 「又前提是?你又想耍什么花样?」不安感渐渐升起,这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前提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威胁我?」 「哪有,哪有,这叫平等交易,你自己好好考虑吧……」她故意将尾音拖长,垂首一笑。 「好,好,好……答应你了,所以条件到底是什么?」他很不耐烦地道,又很心急想知道条件到底是什么。 「这么快就答应了?不用再考虑考虑?免得谁又说我在威胁他,好人难当啊……」 「不用了,我真的想好了,我要与你……」 「平等交易。」殷寒玉好不容易平复下心情,逼自己以礼貌的语气道出。 「好,看你如此诚恳,我倒是不好意思再为难你了……」 所以条件是什么,净说些废话有什么用…… 「条件就是……」 「我还没想好啊哈哈…」 眼看他要张口说话,忙再补了句,「想好了再告诉你,別急哈。」 现在好了,有把柄落在她手上,岂不是要被她牵着走? 他头疼地拍了下脑袋,果然是小人与女子最难与之相待…… 第五章 萧条凄凉的街道 隔日。 天阴阴的,乌云密佈,久久不见夕阳的蹤影。 陌颜与殷寒玉并肩走在大街上,本是打算来巡视一下周遭情况,不想,街道上竟是空荡荡的,了无人烟,连普通客棧及青楼都迟迟不开门。 按理说,京城內的街道在这个时候应是熙熙攘攘,比肩接踵,叫卖声不绝的,怎么会沦落到如此萧条凄凉? 「这是怎么一回事?」陌颜四处张望,不解地道。 殷寒玉望着她摇了摇头,意思自己也不清楚,「我去敲门问问吧。」 语毕,随意挑了间最近的客棧,走到门前,轻敲了三下。 「有人吗?」他朗声道。 无人回应。 他只好再次轻敲三下,又道,「有人吗?」 「谁啊?」客栈內在一把男声响起,粗声粗气,中气充沛,估摸着应是个中年男人。 「是这样的,我们想来吃顿饭,不知是否方便?」 声刚落下,只见那客栈的门被打开,那中年男人把头探出,神色带着几分警惕。 「我们早就没开门一个多月了,换句话说,是这大街上所有的店都关闭了一个多月了,你们请回吧。」说完,欲将门闭上。 殷寒玉伸手搭在门上,阻止他的举动,「老板,我们不是什么歹徒,就是想问问,好好的,怎么全关门了?」 那中年男人定神望着他,正气凜然,眉清目秀,又看向他身侧的陌颜,是个温婉美人,看样子的确不像是歹徒。 「你们怕是外地人吧?」 「呃…对,我们来京城游玩几天。」殷寒玉放下手来,回首看了看陌颜,又将头转了回来。 「说来话长,你们先进来吧。」中年男人将门打得更开些,示意他们走进去。 看了眼环境,简洁乾净,有股淡淡清香缠绕在鼻尖,低头一看,原来是摆了盆百合花于进门的位置。虽说面积有点小,却没有丝毫拥挤的感觉,反而有种难以形容的亲切感。 「坐吧,別客气。」中年男人向他们招了招手。 倆人向中年男人点头微笑,步到桌前,坐了下来。 「倆位可有听闻过关于这条大街的传言?」 她才来凡间的第三天,知道的话真的是神仙呢! 陌颜向他投以求助的眼神,未想,殷寒玉也是毫无头绪。 算上成亲一事,才出过家门兩次…… 呃…当真是兩只井底之蛙! 见两人并未有任何反应,他继续道,「在大约半年前,大街上的店偶尔会丢失东西,不过都是些无关重要的东西,比如说是食物。大家都不以为是,只当是有饥饿的乞丐进来拿了点东西吃,便当是做个好人行善事罢了。」 人也太好了吧,若是在妖界,哪怕是偷再小再无关紧要的东西,一律是杖打十大板的… 「没想到的是,越来越多店丟失東西,而且也不再是偶尔的事。丟失的不单单是食物了,甚至连钱,一些僻邪的物品都连连被盜。不僅而此,更有人传出进青楼再也出不来的言论,顿时人心惶惶,而眾人终也意识到了危险……」 「于是有人请来了巫师作法,那巫师竟说我们这条大街惹来了一只大妖,他没有这个能力来与牠作对,还说什么这只大妖就藏身在那个出事的青楼…」 不是吧?大妖压根不稀罕这些平庸凡间好吗…像是黑白无常啊,陆判啊若不是需办公事才不会下凡…很明显是那巫师在瞎说,要不是就是力量小到连普通小妖都搞不定?感觉是后者… 「现在啊,就变成这番模样了,店铺都不开门做生意,也没有游客來游玩了。话说回来,你们怎么就有胆子来了?而且现在也没什么好逛的…」那中年男人凝视着他们,好奇他们会回答什么。 呃…我们路过的… 再隐瞞下去怕是会惹来疑心,殷寒玉思量了一番,決定告知他们,「实不相瞞,我们并非是来游玩的外地人……我是玉灵谷的谷主之子殷寒玉,这位是潇湘宫宫主之女陌颜,我们是来巡视一下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而已。」 听及此,那位中年男人欣喜若狂,一副很救了的样子,「原来是江湖中人,失敬,失敬,那么你们对此可有头绪?」 「听你这么说,我倒是想会一会这只大妖了。」他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信心滿滿。 「只是不知是哪间青楼?」 那中年男人指引他们前来二楼,在窗口指了指前方,「就是这间,洛仙阁。」 洛仙阁?落入凡间的仙子?当真是好名字!只是不知是落入凡间的仙子还是妖物了… 看着正想辞行的倆人,中年男人挡在他们前方,「兩位大侠不吃过饭再走吗?」 「刚才说要吃饭只是幌子,真正目的是想要问你话而已。正事要紧,我们先告辞了。」殷寒玉上前向他笑道。 「你们先別着急,听我说完再決定什么时间前去吧。」 …… 听他细道,这洛仙阁白天进去倒是没什么事,唯独在晚上前去才连连发生失蹤案。 「那好吧,等夕阳西下之时,再出发吧。」陌颜提议。 殷寒玉点头议和,毕竟是去调查,又不是进去玩。 他望向窗边,只见那洛仙阁隐若有些光在闪烁着,门外的飘带随风摆动。本来是挺不起眼,只是在一排毫无生息的店铺中自然鹤立鸡群,格外显眼。 洛仙阁…晚上就去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在装神弄鬼…… 第六章 洛仙阁 黃昏。 乌云莫名散退,晚霞将天空染就,红橙黃三色混在一起,竟是难得一见的好景。 他们吃过饭后,换来一身富贵公子的衣裳,陌颜总不能穿着一身女装进去吧? 看着她一身男装而出,边垂首整顿着袖子边向前走着,似乎有什么困难。 兴许是太专注在于整顿袖子,竟丝毫察觉不到殷寒玉正端站着在她的前方。 望着陌颜渐向他走近,他没有退后反而走上前,在她脸前挥动着手,「我帮你吧……」 话未说完,只见陌颜毫无预兆地撞进他的怀抱里,其额头刚好撞在殷寒玉的唇上。 殷寒玉的脸颊一瞬间爬起一丝红晕,双目不自然地疯狂眨动着,双手不知所措地握紧成兩个小拳头。 他长这么大都从来没有和任何女子有过交集,更何况是这般亲近……上一次好歹也是自己策划一切,直接一点说的就是自己已经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鼻尖充滿着自她一头秀发的芳香,醉得他头脑晕乎乎。心头一热,有种难以言喻的情感让他深陷其中,他多次想看清到底为何物,却每每以失败告终。 这个袖子怎么那么宽?正想寻求帮助之際,陡然撞向一物,不,是一个人,指尖触及之处竟是丝绸的质感,那是衣服…完了… 正当她打算向那人道谦赔罪之时,只觉额头一热,竟是在她额上… 当下,她歉意全没,一把推开了那人,正想开口骂人之时,才发现那人竟是殷寒玉。 她收回想开口骂人的念头,以手指轻轻拭擦着额头,等待着他的解释。 被她一推,他垂首抿唇,无措地往后一退再退,不敢正视她的脸,天…我在做什么啊! 等等!明明是她自己先撞过来的……我也没有干了什么越规的事啊…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是你自己走路不看路…先撞过来的,我…我…也没做什么了啊…」 也不知道是谁突然向前踏了一大步呢!虽然心里非常不爽,可是看着他这般结结巴巴,陌颜竟发现自己再也骂不出口了。 疯了!我疯了!她转身头也不回地跑下二楼,留下一脸懵的殷寒玉。 他看着陌颜的背影,回想着刚刚的一切……我结什么巴啊!弄得好像是我错了一样……疯了!我也疯了! …… 倆人与老板辞行,便走向了洛仙阁。 走到了一半,陌颜忽地停了下来,她隐隐约约地嗅到了妖气。 由於她本身就是只妖,又长期住在妖界,因此便具備了辨识妖气的能力。 「怎么了!」殷寒玉不耐烦地回头问道。 「没什么事,我们继续走吧。」她故意将「事」字拖长,瞪了他一眼。 真的很看不惯他那副不爽的样子,搞得好像我得罪了他似的,都不知道是谁得罪谁呢? 本来她是抱着怀疑的态度看待洛仙阁,直到他们走到洛仙阁前,那股妖气越来越重了,她更确信这里便是藏身了妖物的地方。 站在门外的是兩个紫衣女子,一袭齐胸摆裙,长得清秀,笑意温和,与那些妩媚的妓院娼妓形成极大对比。 陌颜并未感到讶然,毕竟这里是青楼,又不是妓院,只卖艺不卖身,自然便不需要以那些技倆来吸引客人。 真的是很难想象出如此清雅的地方,居然藏身着妖…… 那两个紫衣女子打量着他倆,-嫣然一笑,「两位公子可是来听曲的?」 「嗯。」殷寒玉笑了笑道。 「两位公子里面请。」其中一位紫衣女子引领着他们走进了洛仙阁。 也不知道里头到底是什么情况,会是冷冷清清,还是热热闹闹呢?她没想太多,紧随着个紫衣女子的步伐走了进来,只觉她与那股妖气又近了几步…… …… 洛仙阁二楼。 「她们来了……」一个粉衣女子在另外一个穿着黑色披肩的女子耳边细道。 只见那黑衣女子脸上浮起一抹奸诈的邪笑,「我知道了,一切按原计划进行。」 「是。」那粉衣女子低头行了行礼,消失在走廊尽头。 …… 耳边混集着阵阵人声以及琴声,大伙儿们举杯畅饮,无所不谈,有姿态优美,燕飞凤舞的舞姬,有歌声悦耳,如出谷黄莺的歌姬。仿佛这里从来没发生过失踪一样,依舊如昔日那般热鬧非凡,云集天下才子佳人的风花雪月之地。 「兩位公子需要指定任何歌姬或者舞姬吗?不然的话请两位随意,在下先失陪了。」 「你去忙吧。」陌颜回道,便与殷寒玉四处顾盼着这里。 这是一个三层的建筑物,地下一楼便是喝酒表演的地方,正中央有一个小舞台,应该就是花魁会现身表演的地方吧。而二楼,三楼估计着是住宿。 「真的是奇怪,居然还有这么多人胆子这么肥敢来洛仙阁……」 言罢,一个想法乍然出现在其脑海,该不会……思及此,只觉全身不寒而粟,起了鸡皮疙瘩。 眼睛所看见的,未必是真,而鼻子所嗅到的,却永远最真实…… 而鼻子分明告诉着她,这满阁都是妖气啊…… 一舞花魁 陌颜忙扯了扯他的袖子,刚想开口说话时,一把男声自背后传来,清脆乾净,宛如玉石之声。 「兩位快坐下吧,表演要开始了。」 她回眸一看,转身之際,一小撮披在肩膀上的青丝随之飘起,轻力触及殷寒玉的指尖之处,似是无意,亦似是有意。 那男子衣穿了件大袖衫在外,里面僅有一件中衣,或许因中衣颜色甚浅,有微微的肉色在若隐若现着。 他手执一把折扇,流露出一股淡然的书卷味,正望着陌颜温雅一笑,眸中似深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似是前尘往事,似是心中念想。 都是十八岁的少年模样,別人那是温儒风流,你那是幼稚记仇…… 她自眼角瞄了殷寒玉一眼,好看是好看,只是性格不讨好!与这眼前的男子简直是天壤之別,不可与之相提并论…… 「嗯。」殷寒玉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只觉一阵波动自心底乍然而来,他便随着直觉起身,将陌颜半推半拉着坐了下来。 那阵波动像是不安,又像是不解,很不解为什么她得直盯着一个陌生男子如此之久…… 陌颜这才回过神来,向那男子点头微笑,便坐了下来。 其实,她之所以观望着他这般久,是想再三确认他是否为妖物。 而今她出奇的是,在其身上竟嗅不到丝毫妖气,着实奇怪呢……相反的是,那妖气环绕于四周,重重叠叠,令她感到不安。 父母本来是因修仙渡劫失败而成为了散仙,从此与仙界无缘,才投靠妖界的。自始,以妖界之修仙方法,修成真身为人的妖物,而生下来的女儿自然也成了如此罕见的妖物。 她身上并无妖气,也不会作恶,除去因生长于妖界而与人界的習俗有些不同外,与人无異。所以说她也是怕妖的,除非是认识的妖物,不然可以怕得直冒泠汗。 陌颜轻力拍了下殷寒玉的肩膀,示意他将耳朵靠近,「这里妖物不少,不要轻信任何人,不然你因此丧命,我那是高兴的来不及呢。」 「逗谁呢你,我死了你还开心得出來,咱们得多大的仇啊!」他无力反驳,自己说完竟笑了出來。 看着俩人有说有笑的样子,那男子抿了口美酒,若有所思地托起下巴。 一千年了…… 你下凡受苦了一千年,为何却仍是嘗不到这人间苦头,总是滿心期朌? 每世总念着她,即便舍去生命亦在所不适…真的是我那个傻弟弟啊… 明知道父皇为了目的会不顾一切,你这般耗下去到底为了什么?就是为了她? 他深吸了口气,不再多想。 …… 陌颜问了问洛仙阁里的歌妓,得知芧厕在左边包厢右侧,便起身前去。 什么都没喝,什么都没吃,怎么就內急了… 她方便后,一阵整顿,便步出,怎知,刚洗完手,便被人以手帕从后掩着口鼻,陌颜使劲挣扎,情急之下以玉指使了法術,将身后之人定了定,然后自个挣脱了出来。 「你是何物?」陌颜将匕首取出,那股妖气愈发浓烈,声刚扬起,四周莫然出现了几道乌雾,才一瞬间,那些乌雾猛然散去,化身为一个女子。 「姑娘莫慌,我只是想要你帮个忙而已,并无恶意。」那个带面纱的女子走到她跟前,将她执着匕首的手轻推了回去。 「你还不快退下!」忽地扭头向刚刚突袭她的女子大吼。 居然看破了她的男装?这倒不是最奇怪的,最奇怪的是,找她何事? 「你別演了,直说是何事。」 那女子向她温和一笑,「我就喜欢和明白人合作,是这样的……」 合作?骗猪呢…… 「你们是不是在找灵狐印的下落?」 陌颜心中一惊,望着她静默了片刻,「对。」 「那正好,我先将我知道的一半告诉你,只要你替我办好这事,剩下的一半在事成之后便告诉你,如何?」 「你告诉我到底要干什么吧。」她将匕首收回,心平气和地道出。 「今晚代洛仙阁的花魁献一支舞。」 献舞?当花魁献舞?不是吧,玩这么大? 「只有这样才能引出幕后之人,让真相大白,我相信这也是你当下需要做的事吧?」那女子嘗试劝服着她。 这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么什么都知道似的…… 其实跳个舞吧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不但能打听到灵狐印的下落,还能取点殷寒玉的信任,着实不错,但是现在不是在別的地方跳舞,偏偏是在青楼…… 「可以,我的确也没什么亏的。」陌颜硬着头皮強颜欢笑。 其实说最终目的也只是灵狐印,只要能找到这个印,就什么都不用干了。 见她这般爽快,也就遵从承诺,附在他耳边,细道了几句。 说完,便带着她前往另外一个空间。 「够爽快,我就喜欢跟聪明人合作,我这就带你去更衣,準备一下吧。」 第八章 一舞惊人 望着镜中红唇浓妆的自己,陌颜轻嘆了口气。 杀那殷小子,得灵妖印不好吗?非得走小路,为了直接找灵妖印来当舞姬…… 而且还是不知道她有没有说谎的情况下,我刚刚到底是有多想不开啊…… 那女子拿来素色面纱从她脸前帮她带好,挑了挑眉,语中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明起伏,「拜托了。」 陌颜刚呼吸了一下,便觉一股幽香撲在鼻端,久久不散。 再吸了一口气,那股幽香忽地变得刺鼻,这是在面纱里放香料了吗?是想憋死谁? 陌颜并没有多疑,向她点了点头,「別忘了我们的约定。」 言罢,执起桌几上的团扇,转身离去。 那女子望着她的背影喃喃自道,「对不住了……」 …… 殷寒玉无聊地将套在姆指的玉扳指取下,把玩着它。那是谷主在其成亲当日继承予他的家传宝物,象征着至高无上的地位---江湖下任共主。 在光线的照射下,那碧绿色甚是好看,其表面闪烁着因光而反射的小光点。 他抬起头,东顾西盼了一番。 她掉进坑里了吗?这都过了三四刻钟了,连个影都看不见? 思及此,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谁叫你咒我?这就是你的报应! 倏地,有几个乐姬莲步轻轻,缓缓而至,微微垂首。各自抱着各种乐器,有的是古琴,有的是琵琶,有的是长笛。 这是? 大伙儿们的欢呼声徐徐而至,各人喜逐颜开,「陌姑娘上次跳得可真的是惊为天人,腰肢纤瘦,舞态优美……」 「可不是嘛,大伙儿们砸了多少钱多少心思,只为看她一舞,博她一笑呢!」 「这洛仙阁得而如此繁荣,不就是靠着她这个活招牌吗?」 「所以她要出來了没,等很久了!」 殷寒玉听着大伙儿的讨论,吃了一惊。 陌姑娘??? 不是吧,弄来弄去,结果你同我说那个花魅是陌颜???? 他思索了一番,感觉这个可能性不大,可能是一个与她同姓的舞姬吧,仰或是那只妖耍的手段? 他随着大伙儿们一同将目光挪向那小舞台,只见那几个乐姬于左侧纱后坐着,准备就绪,静待那陌姑娘的出现。 此时,右侧纱后一阵微动,如眾所料,一个身着红色衣裙的女子轻快步出,其衣裙长及拽地,细腰一束,竟显得不盈一握。 一头青丝盘起飛仙髻,发间一支金步摇,平添了几分绝丽。 她站于舞台中央,转过身来,背对着台下的看眾。 不过须臾,荡人心魂的笛声轻扬而起,清如溅玉的琴声伴随其后,颤若龙吟的琵琶声配合其中,光是曲的开头便已精采绝伦。 那红衣女子挥动長袖,一转身,带起盛世繁花。她粉面上一点朱唇,神色间欲语还休,又透出几分清冷,实不知她是喜又悲,是怒是愁。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其舞姿灵动飘逸,出尘清雅,宛如芙蓉出水,宛如人间烟火,宛如天上皓雪。随着水袖的飘动,衣决的舞动,纤足的提起,团扇的若遮若掩,完美诠释着曲中的起承转合,红尘的悲欢离合。 曲风骤然转急,其舞步亦随之变快,手一挥,漫天飞舞着粉色花瓣,落在看眾的头上,肩膀,指尖之处,惹人心悸。她以左足为轴,袖一挥,娇躯随之旋转,身姿轻盈,宛如飞燕。 坐在前排的殷寒玉将她的双眸身姿看得一清二楚,他多次揉眼,但眼前仍然是陌颜的身影在台上舞得出采,舞得不似凡间红尘之物。 啊这……不是吧…… 他惊得目瞪口呆,竟是说不出任何一个字来。此时陌颜亦同样望着他,只不过有点惊慌地快速移开了目光,只剩下他一人看着其侧脸。 一舞罢了,看眾沉醉在其中无法自拔,久久不能回过神来,乍然一阵清脆的鼓掌声劃破了这片刻的静寂,大伙儿们这才摸头摸脑的如梦初醒,迟来的赞叹声不绝于耳。 那鼓掌之人正是方才的坐在于他们身后的男子,仿佛他并没有沉醉其中,甚至有点不屑一看。 这种女人最会勾走男人的心魂,美是美,不过为了荣华富贵而来当个头牌,未免也太轻贱自己了吧? 那男子无趣地挥了挥袖子,将酒杯倒滿了女儿红,倾饮而起。 陌颜乘眾人还未醒得十全之时,悄悄溜回后面,取下头上的金步摇,只觉顿时轻松了几分。 正当她在寻着那女子的身影之时,只觉脖子后处遭击,眼皮瞬间合上,身子一坠入,落入了一人怀中。 不好,中计了…… 第九章 妖怪现身 「舞得好!」 「出尘清丽,气若幽兰,感觉与上次是不一样的舞风。」 「虽说上次也是带着面纱的,可是我总感觉换了个人似的,上次是婀娜多姿,带点妖娆,这次倒是不一样,宛如飞仙,远观而不敢亵渎之。」 「的确如此,我个人更喜欢此女子的气质,毕竟咱们来的可是青楼,只是为了赏心悦目。」 听及此,一旁的殷寒玉恍然大悟,所以说她并不是洛仙阁的花魅?那她为什么上台献舞呢? 看她刚才眼神冷清,但在他们对上眼的那一刻却闪了开去,这到底是她本意还是非本意呢? 而且她贵为潇湘宮宫主千金,身份如此尊贵,来当花魅也说不通啊…… 不管她是否本意如此,还是去寻一下她好了,到时候当面问道,不就一切大白了么? 殷寒玉并没想太多,一心只想着寻她回来,毕竟她名義上的确是他的妻子,寻回妻子是件天经地義的事吧。 他微整顿了衣袖,趁眾人尚讨论得热烈,鬼鬼祟祟地自一旁快步至舞台左侧纱后,正想掀开布帘进入后台之際,一个粉衣女子将他拦于身前,「这位公子请止步,这里为舞台重地,若干闲人不能进入,请回吧。」 「我仰慕花魅已久,今天一舞,更是心生悸动,姑娘能否让我与她见上一面?」他态度诚恳,像是真情流露般,令那粉衣女子差点动摇。 殊不知,他是有多难将如此几句话讲出口呢…… 「这是洛仙阁的规矩,公子还是请回吧。」那粉衣女子摇了摇头,坚持不让他进去,要是因此打破了规矩,怕是连她这条小命也不保了…… 正在两人僵持了好一阵子后,一袭浅红色百水裙的女子走来,「小秋,你先退下吧。」 「是。」那名唤小秋的女子应了声,默默离去。 这女子衣着颇为暴露,外罩绯红扶桑缎绸氅衣,內衬素色裹胸,露出清晰可见的锁骨及不污的素肌。袖口绣着別致的金纹凤鸟,腰间水芙色纱带曼佻,更显身姿窈窕,风姿绰约。 「公子这是在寻那陌姑娘么?」 殷寒玉微颔首,等待着她的回应。 美则美矣,只是太过艳丽,太过妖娆,反而适得其反,竟是比不起那天仙般的清雅丽人。 「也不是不可,只是你当真是仰慕她?」那女子笑得妖媚,朱唇微启,张望着他。 「是也,只消一见,便死而无憾。」殷寒玉坚定道出,没有丝毫犹豫,仿佛这句话沉溺在心底已久,只等着露面的一天。 「好,既然你如此坚定,我便成全你吧。」那女子心中微惊,似乎并没有预料到他如此回答,笑意更浓了些。 蓦地,自袖子掏着一块素色面纱,在他脸前挥來挥去,「你可认得这块面纱?」 殷寒玉吸了一口气,一股幽香向他撲来,又配合着她,「是陌姑娘的面纱。」 「好记性,这块面纱便送你了。」她将他的手张开,把面纱放于其手心。 「这是……」 「你不是仰慕她吗?留着她的物品当个念想吧。」 「多谢姑娘。」殷寒玉向她连声道谢,只是不知道她帮了这么多‘忙’,又要我怎么报答她了。 「我这个人呢,帮人不求回报,你就别想着怎么回报我了,我只是想当个月老,能凑合一对是一对而已。」 居然如此? 「不过,她并不在里头,而是在二楼的一间廂房,随我来吧。」 他抬头望了眼二楼,迟疑地问了句,「她这是……」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一般表演完的舞姬都会去廂房休息一下,尤其是花魅。」 是么? 他已心生怀疑,但碍于当前情况,也只能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了,直觉告诉他,陌颜有危险了…… 「那请姑娘带路吧。」 看来,你就是她的如意郎君咯?待回儿你便是老娘的晚餐了…… 那女子带他前来楼梯处,提起裙裾,一转眼便步至二楼,向他指着一个有微弱光线透出的廂房,忽然向他踏前一步,笑得柳娇花媚,「就在这了。」 殷寒玉自知有诈,亦感觉有妖在其中作怪,可是当下别无他选,便推开门,步了进去。 他奔至榻边,低头张望一番,榻上上哪有人啊…… 此时,门也被狠狠关上,房內的烛光被一下熄灭,剩下窗外月光映出其身旁飘着的一团团乌影。 我就知道!果然是有妖在其中作怪,那陌颜呢? 他盘坐于地上,运气,试图将室內的浊气调和好,却是愈施法运气愈多浊气于至內飘着。 「傻小子,你別再运气了,没用的,反而伤身,要是待会气绝人亡,那老娘可就少了顿晚餐了。」 是刚刚那领她來的女子的声音!只觉心口一阵闷痛,倏然,一口绯红喷溅而出,他以袖子一把擦去,喘着大口大口的气。 眼看四周变得黑溜溜的,他不再运气,朗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未等那女子回应,只觉后脑被猛击,头一晕,陷入无底的黑暗。 第十章 奈何缘深份浅,奈何情深却晚 在隔壁的廂房,榻上躺着的方是陌颜,而榻侧坐着一个秀气少年,正伸出玉指朝她的额头施法。 不一会儿,他放下伸出的左手,那秀气少年以唇向她的唇输来不明阴气,乍眼看,彼此的唇只差那么一点空间,举指异常亲密。 而因着面纱上的罂栗香及少年的阴气,陌颜陷入了少年所设的梦。 只见殷寒玉扶着其腰以轻功,带她在一片丛林里穿梭,最后停于一棵大树之下。 「你喜欢我吗?」没想到坐下的第一句竟是如此,殷寒玉正直直地看着她。 「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谈何喜欢?」陌颜理所当然地回道。 「是吗?你敢抚着心再说一次吗?」他扭过头,将手搭在她身后的树幹。 「不喜欢……」她不自然地眨着眼,不明白他为何这般咄咄逼人,这般靠近地望着她。 猝然,只感觉有一股温热的气息轻轻扑来,尚未反应过来,薄唇便被封住,剩下他的道道烙印,温柔的缠绵。 殷寒玉伸手按住她的头,手指触及她如墨的青丝,似是在安抚她无措的內心,令谁人心头一热。 陌颜睁大双眸看着殷寒玉,他并未合上眼睛,只是垂着睫毛吻着她,那一瞬间,仿佛时间停顿了下来,所有缘起缘滅皆空。 她不敢回应其忽然热情,只愕然地感受着唇上的柔软,忐忑不安的小手将一小撮裙角执紧,令本来平坦的裙角起了些皱,宛如是谁历经风风雨雨的一生。 良久,他才轻力松开她,未想,殷寒玉的脸上亦已浮起淡淡红晕。 「那……你喜欢我吗?」他羞澀地又问了一次。 被他吻后,她发现自己已不能再面对他,只要一看到他那一双带有少年青澀的眸子,她的心跳便会不由自主地加速,言辞便变得蒼白。 她扭过头来,背对着他,「你以为你这般佔了人家便宜后,就能得到她的芳心?想得美!」 「那……你要我怎么做呢?」他支支吾吾地道出,语中透出失落。 「我……我承诺……我发誓,一生一世不会负你!这样够了么?」殷寒玉望着她的背影,眼中带着恳求。 「那……我将我的命交于你……可好……」他的声音渐渐变得模糊,她回首一看,哪有他的踪影,只剩下阵阵风声伴着她独自发愁。 她莫然地站了起来,身边哪有大树竹林,一阵刺眼的烈光向她射来,陌颜忙以手挡在脸前,不过眨眼间,她竟手执长剑,在战场上与敌军拼得你死我活,遍地橫屍,各人死状惨烈,有些仍睁大着眼睛,一副死不暝目的样子。 这是在哪?她对此毫无头绪,一旁的士兵趁她一分神,对準她背部,打算一把劲冲来将剑末入其胸膛。 「小心!」 是殷寒玉?她笑着回首,却只看到殷寒玉挡在其身后,肩膀被长剑刺进,应声倒下。 「不……」她叫得撒心裂肺,却再也叫不回倒下的身子,那士兵发现自己杀错己方将军,吓得早已溜得远远。 陌颜颤抖的双手想试图止住他绯紅的伤口,却只是徒添慌忙。 「怎么办……怎么办,来人啊!」她用尽了全身力气嘶吼道,而回应她的只有静默的空气。 「没事的……你没事就好了……」殷寒玉虚弱地安慰着她,却因为用力过大,硬是咳出了一口鲜红。 「对不起……对不起……我应该答应你的,我喜欢你……我想说这句话很久了……」一垂首,泪珠便流得放肆,一滴滴轻溅在他滿怖绯红的衣袖上,与鲜红色融为一体。 「足夠了……听到这句话,便此生足矣,別哭了,哭了就不好看了啊……」 言罢,想为她抹去泪水的右手停在半空,忽地向地面迅速倒下,陌颜急忙接着他的右手,再看向他的脸时,眸子已被眼皮盖上。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这般错过,奈何缘深份浅,奈何情深却晚…… 十一章 月白色玉珮 那一刻,她跌坐于地上,眼神无光,独自低头凝视其冰冷的身躯。只觉思绪已是紊乱不堪,她却是无心整理,由得它们在其脑中疯狂迴转,令人心烦意乱。 「既然你心中有愧,何不以命相抵,与之共赴黄泉呢?」那是一把少年的声音,令人好生怀疑。 她忙抹去脸上泪水,却是怎么也抹不去早已乾固的泪痕。 「你是谁?」她抬头仰天,六神无主。 「你不必知道在下是谁,我只望引你回正路,不必看你如此愧疚。」 陌颜苦澀一笑,正路?在他救下我为我挡刀之时,便已再也没有正路了。 「正路?真可笑,即便以身相抵又如何?逝去的人终究还是逝去了,又怎能扭转乾坤……」 「那么,你就想一生活在愧疚之中吗?」 这不废话吗? 不想!一点都不想…… 苟且偷生,还是他以命换命而來的余生…… 「苟且偷生有何意义啊……」 她沉默了片刻,久久没有说话。 「也罢,这样谁也没亏欠了谁,只要喝下孟婆汤的一刻起,便形成陌路,多好…」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逼出来的。 只是,这样真的她想要的结局么…… 陌路不相逢,你我亦不会再相逢…… 可是,她还有选择吗? 没有。 一切皆由天命早定,缘起缘滅只在一刻,无缘便是无缘,又怎能強求呢…… 她掏出匕首,只见那刀锋在日光的照射下,格外刺眼,一瞬间千言万语皆哽咽难抑。 宿命就是这样的了吗? 你莫名一吻,令谁心头一热。 你莫名告白,令谁心慌意乱。 你莫名一唤,令谁回眸一笑。 你莫名相助,令谁不知所措。 你莫名倒下,令谁一生改写。 余生里,再也没有你的身影,剩下是什么?只剩下滿滿愧疚啊…… 只是,僅僅只有那愧疚么?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太仓促了,她没法将这一件件事串连,亦再也无法看清自己的內心…… 一切突然得像梦,可是,她却是真确的感觉到吻中的心慌意乱,他倒下的不知所措,他笑着离去留她独自一人的无语凝噎。 匕首不知何时被人用力一握,刺进了一人胸膛,顿时,血红如泛滥的河水,顺着衣袖滑下,滴落在殷寒玉倒下的一片血海,凄凉却又带着決绝。 这条命,本就属于你,现在我便将它归还于你了,我们…… 便交由天命決定吧! …… 「很好,这一顿够我撑个兩三个月了,而且还是个修仙者呢,还能增加修为,真不错……」少年脸上浮起异样笑容,一摇身,化为原形,竟是只赤狐。 只见他双手搓了搓柔软的尾巴,合掌,手指朝她胸膛位置一勾,便轻易而舉地将陌颜心丹勾出。 「陌颜,是你自食其果的,谁叫你处处与她针锋相对,谁叫你是一等杀手!」 若非如此,我大可吸食他物精血,再者,吸食日月精华亦可,何必这般大废周章引你入局? 言罢,念了个咒,试图将其心丹劃出一条小缝,吸食其精血。 眼看心丹已露出一条小小的缝痕,只要他伸手一触,精血便会源源不绝地向他输来了…… 殊不知,在他轻轻触及其心丹的那一瞬,竟有一只无形的手将他一掌震开。由于他毫无防备,以至于被震至墙边,硬生生撞了一下冰冷的墙。 怎么回事?她不是晕睡过去了吗? 他吃痛地吐出了口鲜血,不死心地又试了一次,不想,又吐出了大口的绯红。 他不解地坏顾着她,是晕睡无疑了,这…… 此时,他眼角处瞥见了一个月白色的玉珮,那玉珮系在其腰侧,看似晶莹剔透,造工精致。 在一阵鬼使神差下,他静悄悄地步回榻侧,手未伸出,又是被一掌震开,这次他学聪明了,侧身躲开那猛然一击。 这玉珮有问题!一股玄气,来路不明,真不知这陌颜是怎么给弄回来的…… 那么我岂不是办不成差? 好你个陌颜!总是这么走运,怎么不见我的运气有你的三分之一呢? 妖界最顶尖的杀手,什么任務都在第一时间得到,那我们这些二等杀手要等到何年何月啊? 如其再这么无期限地等下去,倒不如快人一步,抢去这个任务,既然杀不得你,那就夺去你的任务吧…… 他小心翼翼的将陌颜的心丹慢慢没入回去,确保并无惊动及那玉珮后,化身回人影,便默默离去。 殷小子,你死期到了…… 十二章 莫然惊醒 而旁边的厢房便是殷寒玉身处之地,榻侧同样有一个人,不过并不是个男子,而是刚刚领他进来的妖媚女子。 「殷寒玉…殷寒玉?」一字字,尾音长长,对其名字做了新的诠释。 「还挺有意思的嘛,不过,既然有人以灵妖印换取你的命,那……」 「你便休要活!」语气乍然转急,字字有力,同方才是截然不同的兩种语态。 她俯身,轻抚过他清秀脸颊,又将手掌慢慢拢上他的双眸。 「这副好皮囊,终究是要毀了,可惜啊……」她将手抽回,站了起来。 只见她一如秀气少年般,向其唇输入不明阴气,有所不同的是,竟是有股極阳纯气与其阴气相冲,最后化为一股阳气,直直向她撞来。 她惊愕地后退了数步,却阻不住那向她冲来的阳气。心头被猛击了下,她频频咳嗽,再也不能输出阴气。 竟然是極阳纯气,在凡间几乎是无人能修成如此纯净阳气,莫非…… 她思索了一阵子,「管你是凡间平庸,仰或是天上飞仙,既然是任务,便只能奋不顾身去完成它了,决不能让那陌颜完成这任务!」 只是…… 若是他无法进入梦境,怕是会醒得尤其之快,更何况是極阳纯气修炼者…… 「琴笙?」 那声呼唤打破了僵持的沉默,她忙正了神色,回首,「是你?陌颜那边如何了?」 「她有一塊不明玉珮护着心丹,我也无能为力。」他语中透出几分沮丧,令人心生疼怜。 「无妨,陌颜只是个小插曲,只要将任务完成,还怕被她踩在头上吗?」陌琴笙笑得如沐春风,平日里的妖绕娇媚消失尽然。 「说的也是。」见她并无责备之心,他也就松了一口气。 「那这位殷小子呢?看你一副筹莫展的样子,怕是也出了些状况吧。」 陌琴笙无声嘆息,复以往时的笑中藏深意,「他修的是極阳纯气,我们这些平庸妖物。又怎能渡予他妖气呢?」 她续道,「也不知道罂栗香对他可有用处,说不定,他便会随时醒来……」 「極阳纯气?倒是有些棘手……」 「要不将我二人妖力合二为一,我将妖力暂时全数渡于你,待它心丹勾出后,你便使出十全妖力试图将之摧毀。」 「姑且一试吧,说不定他也就永远都醒不来了……」 殷琴笙点了点头,「但愿如此吧!」 …… 忽地,一股莫名而来的力量流遍全身上下,及至指尖。一阵麻痺感骤然而来,令她乍然惊醒。 只觉头晕晕的,竟是有些昏昏醉醉的感觉,心窝不时有轻微抽搐,令她眉头为之一皱。 那阵麻痺感是从哪来的?心头的抽搐又是怎么了? 我怎么躺在榻上了?刚刚不是在更衣间么? 映入眼帘的是落下的床纱,一片白茫茫,让纱內的人看不清纱外景像。 她挠了挠头坐直了身子,掀开床纱,左右张望了番,却是看不见半个影。 鼻尖充斥着一阵熟悉的幽香,低头一视,脸上依然带着面纱,身上依舊是红色衣裙。 想起来了,有人趁她一不留神,击了其后脖子之处,然后便晕了过去…… 也不知是何人所为,这般卑鄙无耻…… 她眼珠一垂,腰间的玉珮发出強烈光芒,并非是一直亮着,而是闪闪生辉,宛如天上繁星。并非是被月光染就,而是玉珮自身而发出的光芒,宛如吸收了日月星辰光采般,亮得优雅,亮得绝美。 犹记得,上次玉珮亦亮过一次,不过并没有这般亮丽,这般闪烁着,真不知这玉珮亮的含意为何呢? 她没有多加思索,脑中莫然闪过梦中的一切,一幕幕如幻如真,殷寒玉的热情和执着,及后他的倒下,她的以匕首自尽…… 她不明自己因何而动容,因何而动了自尽之意,或许是当下所逼吧? 她深呼吸了口气,把双手疊放于胸口处,试图平息心里的局促不定。 幸亏是梦……幸亏是梦…… 方才皆是虚幻,不过是梦中罢了,就当从未发生过吧。 陌颜自我安慰了一阵子,微整顿了衣衫,站了起来,穿过履。 她随即打开了门,只见一楼热鬧非凡,繁华如若五月京城,锦绣如若山川流水。 殷寒玉还在一楼坐着呢! 正当她想快步至一楼寻他之際,隔壁厢房传来阵阵骚动,本来并无异样,只是她定神一看,房內并无任何光源,这才惹她怀疑。 她靠于门前仔细一听,竟是些施法的声音,要是光明正大的话,何来关灯施法一说? 陌颜抱着路打不平的心态一把劲踢开了门,竟看见男子将妖气渡于女子,而女子将妖气输向一人心丹。 他们这是要杀人啊!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救人再说! 她念出咒语,手一指,将兩人一把弹开。 见兩人尚未缓过来,她急冲冲跑至榻边,嘗试以妖力帮其修复心丹,憂心地低头一瞥。 殷寒玉?!?!?! 十三章 想要守护的到底是何物? 怎么了你?!?! 陌颜心中纠结了一会儿,不知该如何是好。 现在倒是个好机会能把他杀了,可是就这么把他杀了,不就…… 不…不就很下三流吗? 向他渡来妖力的左手微微减少了力量,未等她收起手,一股极阳纯气向她撞来,只觉一股热流自心头湧至口中,噗一声,绯色喷溅而出,如墨般慢慢化开,染红了殷寒玉的蓝色衣裾。 「你可要记得,千万千万不要将妖力渡于他,他修的是极阳纯气,而你修的是极阴真气,若是两种真气相撞,受伤的只会是你,而不是他,严重的话……可致命!」 遭了…… 一时心急救人,居然给忘了…… 「陌颜啊,陌颜,你坏了我的好事,连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了呢!」 「你看你呀,才渡个妖气而已,就给吐血了,真不知道你要如何把他给杀了呢?哈哈哈……」陌琴笙讽刺地嘲笑着她。 「这任务既是妖皇交托给我的,你们就莫要插手了,免得你们以后得受罪。」她的声音明显透出其不支的身子。 「你就滚边去吧,都虚弱成这样了,这个人就交给我们吧。」陌琴笙撐起身子,将她一把推开。 「滚的人是你!」陌颜不顾嘴角的血跡,身上的伤痕,忙提起玉手,手心一转,将妖气凝成一团素的的妖火,直往她身上推。 「你也不看看现在我,可是二人妖力合二为一的哦!你这身子顶多也就使出个六成妖力……」 「暮辰。」陌琴笙唤了声,站于她身侧的秀气男子双手一推,于其背部渡来身上所有妖力,她念了念咒语,将二人妖力再次合二为一,化为黑色妖火,直直向她击来。 兩团黑色妖火相撞在一起,互相推撞着,以至擦出些星星点点的煞气,可是谁也没有要退让的样子。 随着时间的逝去,妖力的需求也愈来愈多,陌颜的脸色愈发蒼白,嘴角不时涔出了些血丝,而她竟是将头扭向榻上的殷寒玉。 我这般拼尽一切都想要守住的,到底是为了任务…… 还是榻上的你? 眼看她快要撑不住的样子,殷琴笙洋洋得意地说了句,「你就莫要死撐了,我看着你也觉得很辛苦呢,你就当是为了自己好,滚远点吧。」 此时,陌琴笙加重了右手的力量,只见那团黑色妖火变得愈发庞大,倏然,几条弦线凭空而出,她纤指一拨,银光一闪,竟是将陌颜的素色妖火一把辗过,本来凝聚的妖气被猛地一击,化为点点小亮点,如天上皓雪,如仙鹤飞翼,星星落落地飘零而下。 而那黑色妖火没了阻挡,便直直往前冲,陌颜见状,用以最后的力气写了个「结」字,不过须臾,便有一层微薄的结界围绕着她的。 「就这破玩意儿也想将老娘的银弦阴火挡下?作你的美梦去吧!」 陌颜头一扭,本能地以双手挡于身前,怎奈那妖火轻易将结界破碎后,便是绕过了她的手,衝进其胸膛。 那撞击近乎痛彻心扉,不只是皮外伤或是內伤,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疼痛,异样的感觉,好像是不安,好像是不甘,又好像是无奈。 嘴角不绝地滑下鲜红,仿佛将她体內妖力全数吐出,素色面纱更是渲染成惊艳的红色,竟是有一种绝然凄美的感觉。不知不觉间,衣裙上亦是佈滿道道绯红,兴许因衣裙是红色的关系,并不是太过显眼。 我……要死了吗? 不……我任务还未完成呢……. 我……尚未遇过这世间美好,目睹着日升月落,数着天上繁星啊…… 或许是我此生杀戮过多,以致上天都要来收回我这条命了吧…… 只是……殷寒玉他…… 他…怕是要被陌琴笙和暮辰折磨至死吧。 她只觉全身酥软,四肢无力,在以为自己要倒地的那刻,有只溫暖手臂将她接住,她勉强睁开双眼,看见一个迷迷糊糊却又熟悉得很的脸颊,是你吗? 是你吗? 就算不是你,我们或许也得救了吧? 陌颜硬是挤出一个笑容,安心地于那温暖怀中陷入了暗黑之中。 第十四章 所谓命数 「果然是你!」 那接着陌颜的人是个女子,一袭黑衣,衣袂飘然而下,发间一枝金色毕方鸟,显出其高贵卓然的身份。 只见她眼神凶煞,将陌琴笙一掌震开,又把陌颜轻力放下,置于一旁。 陌琴笙在暮辰的搀扶下,重新站了起来,语气明显的少了几分嚣张和肆无忌惮,「陌琉殤?你来做什么?」 这位黑衣女子便是她口中的陌琉殤,与陌颜及陌琴笙为妖界三大一等杀手,各领一方,而一等杀手会赐予「陌」的称号,所以说,三人皆是以「陌」为姓。 而这陌琉殤是为首位获封一等杀手的女子,故此,威望自然油然而生。即便同为一等杀手,对她还是得敬拜几分,不敢肆意妄为。 「自然是捉拿伤及同为一等杀手的陌琴笙……」 她将目光挪向其右侧,续道,「和暮辰。」 陌琉殤望着暮辰沉默了片刻,在与他对上眼之时,随即不自然地将目光转了回来,其凶煞的眼神竟是因此淡了下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可还记得我? 「是么?改了规矩都不知会一声的吗?仰或是……你借以妖皇的名纬来改了规矩?这可是欺君之罪……」 陌琉殤忙正了神色,复以一贯的威严,「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试图杀害同胞又是何解?若是按照妖界定下的规矩,伤人者,判去地牢,杀人者,废去一身妖力,贬为凡人,终身不得超渡。看来……」 「看来你心中早有定数了吧,非把我们捉回去不成。」陌琴笙将她的话打断,冷哼了声。 「话可不能这么说。」陌琉殤抿唇轻笑,只见她手掌一开,手心间浮起一记金纹凤印,那便是妖皇用以下令的诏印。 现在连妖皇都偏袒于陌颜了吗? 陌琴笙即便心中忿然,却是不能将其表露于神色间,不然,便是为不从诏令,可能连小命都不保。 她以强颜欢笑掩去脸上的不滿,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吾等当马上返回妖界,若有怠慢,定当自行前去领罪。」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兩人的蹤影已消失不见,若不是空气里尚存了一丝兩人的气息,还真不知道她们曾来过。 她凝望着兩人离去的背影呆滞地站着,回忆一时间湧上心头。 曾经,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因为有你,一切都是美滿。 只是,那天的离去,你便已是决定将我忘却了吗…… 如今,只是相望你也不愿,难道在你心中我已是如此不堪? 是了,有了美人在侧,陌琴笙的偏爱,于他而言,我已是个与他毫无瓜葛之人吧…… 她没有悲伤,没有怨恨,更没有嫉妒,既然,你已无心无意,我又何苦執着于此? 就让一切美好埋于心底之处,从此,互不相欠。 陌琉殤深呼吸了口气,她告诉自己,她只是个杀手,一个妖界杀手,一个莫得感情的杀手。一生只会为妖界效力,儿女私情,她不要也罢! 她快步至榻侧,伸出手来,以妖力存于手掌,从其上侧处替殷寒玉由头至脚,仔细地检查了番。 其他地方倒是还好,心丹被摧得挺严重的,那倆混账,当真是手下不留情啊! 所幸,那两个混帐修为不算太高,不足以将其心丹摧毀。而极阳纯气修煉者更有自行恢复的能力,看来,是不必费心于他了。 她侧身看向陌颜,看來伤得严重的是她啊! 滿身是血,那面纱早已看不出是素色了,即便如此,她那素雅出尘的脸容仍是依稀可见,在艳红的点缀下,更是显得更为绝美。 陌琉殤将她的身躯微微调整,双手一推,渡以妖力。 怎么还有股极阳纯气留于心丹处?她伤的这般重兴许也是因为这股极阳纯气吧。 这丫头还真的是不把別人的话放在心上,妖皇明明告诉过她,万万不可以身试危,她倒好,现在成这副模样先不说,让她来收拾这烂摊子又是几个意思? 只是她不知道,若不是陌颜那股极阴真气,或许他就撐不到现在了,他能自行回复,绝对是陌颜那股极阴真气替他苦苦撐着。 她仔细推断了一番,双手一合,清光一现,赫然已多了一个小药瓶于手上。 陌琉殤将瓶盖打开,倒出一颗青色小药丸,一手将陌颜的脸一捏,一手将药丸放于其口中,右手一挥,只见那颗药丸已是被吞下。 妖皇还真是舍得,连蓮心丹都用上了,若是让谁知道,指不定又要闹上一桩大事了。 …… 虽说衣袖依舊点点绯红,可其脸色终是有所变好,良久,陌琉殤心中大石终是轻轻落下。 幸亏啊那素白玉珮与妖皇的珊瑚明珠有所共鸣,她才能第一时间在妖皇的指派下赶来,兩人性命亦得以保全,只能说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世人皆不能杀他,只有陌颜能杀之。 为何? 殷寒玉体內的极阳纯气非常罕见,而世代以来,亦只有极阴真气方能破解其护体之气,不过代价是,她要与这个小子同归于尽,灰飞烟灭。 所以说,这正是妖皇为什么要保全二人的原因。 应该说她是幸运还是不幸运呢,幸运的是,她能为妖界效力,亦名利皆得。不幸的是,她一生只能为妖界所付出,身上責任重大,最后更是落得一个灰飞烟灭的结果。 这就是命,每人命数皆不同,在出生于尘世之时,便已是伴随一生,天命不可逆…… 十五章 凌乱的心 一阵骚动自软榻传来,她扭头,只见殷寒玉迷迷糊糊地揉着双眼,似是要醒来的样子。 醒了?很好,不过陌颜她…… 此地不宜久留,若是因此暴露踪迹,怕是会生出更多麻烦。 陌琉殤不再多想,袖一挥,化为一道金光,从窗边的小缝飞了出去,消失净尽。 殷寒玉睁大了双眼,坐直了身子,兴许是起身时用了蛮多力气的缘故,心头传来阵阵刺痛。 他一手撐起身子,一手吃痛地捂住胸口,倒吸了口气。 经过一番盘气运气后,虽说疼痛犹在,不过心头的刺痛确实有所缓解,倒是令他松了口气。 这里是…… 记起来了,本是来寻陌颜的,不想还是落下敌方的陷阱。 那…那妖媚女子呢? 思及此,他本来轻松的心情马上被警惕取而代之,只是…… 怎么连个人影也看不见呢? 声刚扬起,在回眸一瞥之際,刚好瞧見正倚着墙边的一个红衣女子,于是,便出现了敌不动,我不动的无限轮回。 不对,这…这人怎么不动的? 他慢慢靠近,只见那女子双眸皆闭,似是不动声色,又似是晕睡过去。 这人怎么有点像是…… 陌颜? 衣袖一挥,廂房里顿时现起微微烛光,定神一看,果然是她。 他欢喜地露齿一笑,这一笑,更是显出其少年的青澀和纯真。 于他而言,快乐便是这么的简单,这么的纯粹,僅僅因为寻到她,僅僅因为她正在眼前。 只是,他很快便笑不出来了,只见她滿身是血,若不是衣服是红色的关系,或许更为吓人。额间不断冒出豆大的汗珠,脸上的那块绯红面纱摇摇欲坠,仿佛风一吹,便不勝落下。 殷寒玉不忍地向她那面纱伸手一触,那面纱随即飘然而下,仿佛秋末最后落下的红叶,不勝唏噓。 面纱下的她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若不是面纱在外,现在的脸上应是滿怖星星点点的绯红。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殷寒玉脑中疯狂运转,无奈一时间竟是想不出任何决策,只好渡以灵力。 「別……」陌颜虚弱地吐出了一个字,奈何为时已晚。 「你醒了?」殷寒玉手心一转,不再渡以灵力,忙将她扶起。 未等她开口回话,只觉心头一闷,嘴角马上又涔出点点血红。 「怎么了?怎么了!」殷寒玉无措的手忙接下她流下的鲜红,只是再怎么做也止不住那鲜红的流动,不一会儿,已是将他的左手全然染红。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么做会令你愈发严重……对不起……」他急急解释,却是愈解释,愈令他的心绪变得更为杂乱不堪。 一垂首,泪水竟是自眼眶落下,溅至陌颜的鼻端,令谁人为之一惊。 她只觉鼻端忽然冰凉,轻手一沾,玉指上瞬间显现出一颗晶莹的水珠。 怎么是水? 陌颜无心加以思索,只弱弱地开口一道,盼能令他不再添乱,「你不用担心,我自有法子。」 听及此,殷寒玉急忙撤回手,愧疚地站于一旁,不再打扰,而杂乱的心绪始终还是依舊如此。 他不明自己的一笑一动,不明自己的神色思绪,更是不明,待外人如陌路人的他,因何会落泪。 虽说她是自己的过门妻子,不过并无什么互生情愫,兩情相悦一说,僅僅是陌生如外人的“枕边人”,一同维护江湖太平而已。 按理说,他们不会有什么交接,亦不会有什么未来而言,可是,他不知何时竟是生出一丝异样的情感,一种无可言喻的感觉。 这种感觉慢慢地在他的心埋下种子,正等待主人替它浇水,最后开花结果,求得一个好的结果。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什么时候他心中竟已有了一丝异样,什么时候已变成这副模样? 会为她而笑,为她而落泪,为她而乱了心绪……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有所变化,第一次再也看不清自己的心…… 第十六章 曼珠沙华之毒 陌颜合上了双眸,感觉心头之处为之一暖,有种力量自心头蔓延开去,令她熟悉得很。 是……莲心丹。 莲花盛开,出淤泥而不染,作清涟而不妖,亭亭玉立,香远益清。 故名思义,莲心丹正是莲花的花蕾而制,只是这莲花非比寻常,并非是平日常见的莲花,而是五百年才开花一次的金莲。 花开花谢,五百年间看透人世间的悲欢离合,红尘间的风花雪月。 吸取天地间的精华,世间的花飞雪月,最后在五百年后,盛开成出尘的金莲,等待有缘人的到来。 其实,取金莲之花蕾并不难,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有些人啊,没这个耐性等,有些人啊,等不到了。 比如说是凡人,凡人一生苦短,顶多就活个六七十年,即便有想取金莲之意,可惜终究敌不过逝去的年华,便早早离去。 至于到了奈何,一碗孟婆汤便将前尘往事一併忘去,包括取金莲之心。当再次返回尘世之際,早已忘却彼时之意,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所以,莲心丹非常罕见,贵在其金莲的花蕾,难能可贵。 想当初,陌琉殤救她之时,正是用莲心丹硬是将奄奄一息的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而目前,妖皇僅有四颗莲心丹,二颗都用来救她了…… 这反而令她心怀不安,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不知以后,妖皇会让她做些什么了…… “你……”陌颜望着他发呆,或许是距离相差有点远,竟是看不清他脸上的那行泪迹。 “我……我怎么了?”殷寒玉向她靠近了些,憂心忡忡地看着她。 那莲心丹…… 陌琉殤定是来过了,是否妖皇有何交托?或是来替她疗伤? 先把殷寒玉支开再说吧。 “我要自行运功疗伤一番,你……” “我回避一下吧,你好了再告诉我。”未等她说完,殷寒玉便已将其话语打断,一说完,头也没回地冲出了廂房。 我只想逃离这尴尬的气氛…… “还小伙子倒是跑得挺快的……”陌颜望着门前的位置喃喃自语,也不知是该喜该怒。 “再看,你伤都要治不好了。” 回首一瞥,陌流殤已是坐于身侧,朝她翻了记白眼。 “琉殤师姐。” “別喊我,再喊我就不帮你疗伤了。” “对不起,我一时心急忘了妖皇的咐嘱……”陌颜连声道歉。 “心急?我看你是动念了吧。”陌琉殤嘆了口气,语中透出几分无奈。 “没有,没有没有。”她将目光娜向窗外的明月,只见皓月在天,映照出她长长的身影,又仿佛映照出她心中所念。 “此事你自有定断,亦心知肚明,我便不再与你浪費口舌了。” “躺下,我帮你看看。” 陌琉殤将她的心丹勾出,仔细观望,松了口气。 “你这命也太硬了吧,莲心丹就迎刃而解了?”她又好气又好笑地说着。 “挺好的,命硬点就不怕死了。”陌颜噗嗤一笑,脸上气息因着这一笑添了些暖意。 “若不是我来的及时,莲心丹也救不了你。”陌琉殤状要动手打她,看着这小丫头微微苦笑。 “莲心丹的确能治百病百毒,但是没说能治你这种阳气与体內丹田產生反应的冲击,也不知是否只治根不治本呢。” “管它治根还是治本,治好就行了。” 陌琉殤玉手一推,将她的心丹末入其胸膛。 “你这伤,皆因那股极阳纯气,极阳纯气是阳派中最为強大的灵力,而极阴真气便是阴派中最为強大的灵力。” “只是,強大归強大,你二人的修炼方法大有不同。你是为妖界中罕的人形妖物,而你本应是以仙界的方法修炼的。” “他的极阳纯气于你体內產生巨大变化,与你的极阴真气混为一体,最后向你的心丹而行,你便会重伤而亡。” 陌颜微颔首,又道,“我……这般的特別,又为何会被挑为完成此任务的杀手?” “因只有你才能杀他,只有你。” “何解?” “只有极阴真气方能将他体內的护体之气破解,只要他体内的护体之力破解了,一切都好办。” “你不是才说,我非常特別,若是渡气于他或他渡气于他反而是令自己受伤吗?” “确实,但没有人要你与他硬碰呢,还记得那曼珠沙华之毒么?” 听及此,陌颜自袖中取出那褐色瓶子,“它?” “正是。” 第十七章 曼珠沙华之毒 2 “它有何特别?” “难道妖皇没与你提及过这毒吗?” 陌颜思索了一番才道,“有是有,只不过没详说,我倒是对它不太了解。” “它呢,是一种蛊毒,自从第一次服下后,便会埋藏在心头之下,等待时机埋下种子札根。” “刚开始对人体并无任何影响,一旦服用时间久了,可能说半年吧,它就能将服下之人体內灵力大減,体內因灵力而生的护体亦随之消失。” “这些我倒是知道,我只是好奇说为何上次他服毒竟是晕了过去?”陌颜回想起当日的情况,殷寒玉确确实实是晕了半天…… “这个……” “或许是当天他身体抱恙?按理说,应该不会有即时的反效果的。不过,世事难料,千千万种可能性皆可能发生。” “我回去妖界之时再去问一下妖皇吧。”陌琉殇眉头为之一皺,若有所思。 “你最好別再闯出什么禍来,要不然我真的不来收拾这烂摊子了,每次来都得费上不少劲,还不如不来。”她眉心舒解,不再多想。 “知道了,同一个错误,难不成我还会再重滔复撤吗?未免太过小看我了吧。”陌颜笑了笑道。 “最好是这样。”她弹了一下陌颜的额头,冷哼了声。 “不过呢,在重要关头,我自会出现,你放心好了。” 陌颜吃痛地捂着额头,“我倒想知道你为何这次来得这般‘及时’?” “特別及时,迟一瞬间估计我人都没了。” “你还有脸说我?自己没把别人的话放在心上,反倒来怪责我,真没谁了。”陌琉殇将目光挪开,就看着这丫头,估计都能气死了。 “没怪你呢,就是想知道你为何如此‘神通广大’?” “不是说过你的玉佩与妖皇的明珠会产生共鸣吗?果然是木头。” “我怎么没听过此事?还有,这玉珮何时给我的,我一点印象都没有。”陌颜懒得再与她鬥嘴,将腰侧玉珮除下。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这玉珮是帮助你找殷寒玉的,此玉珮与其心丹有所连系,若他在一里內,此玉珮便会产生小光点,他与你相距越近,此玉珮便愈亮。” “这个与你来得这般及时有何关系?” “我话没想完。” “这玉珮在其心丹受到伤害后会开始闪烁,所以说,愈是闪烁便愈代表他的心丹受到更严重的伤害。” “懂了,这玩儿挺历害,但有点多余。”陌颜嫌弃地将它拋开。 “反正我又不是大夫,就算让我知道他伤得多重,我也治不好他。我跟他现在是名义上的夫妻,会分开行事的吗?” “知道他在哪又如何,我不就在他身旁了吗?就算是分开行事,他也会自己回来,难不成我还自己去找他了?开什么玩笑!” “以后就用的上了,你把它先收好,别弄丢。”陌琉殇执起那玉珮,将它递于她。 “好了,我不能待太久,不然那小伙子就要怀疑到你头上了,保重。” 话语刚落,只觉一股凉风撲面而来,才一眨眼,风停下,人也不见了。 她低头一凝,将玉珮握于手心,我倒是看看你以后有什么用…… 十八章 门外的他 殷寒玉在廂房前前后徘徊,不知该在一楼坐着,还是在走廊候着。 他咬了咬下唇,不知该如何是好。 刚刚我这样一把劲冲了出来,她不知会怎么想呢…… 还有,我……我居然落泪了,真是尴尬死了…… 她没看到吧……对一定没看到的…… 他喃喃自语地安慰着自己,可是越是这般刻意的安慰着,反而越令那想法挥之不去。 他摇了摇,按了按太阳穴,我在想什么,此刻居然还在想些无关紧要的事,倒是想想正事啊。 对,那妖媚女子呢?怎么把正事给忘了…… 也不知她现在身在何处,刚刚到底发生了何事,我竟是什么都不知道。 只记得被那女子引进厢房辰便被打晕了,当再次醒来之时,陌颜便已躺在墙边。 等等,陌颜本来并不在房內,那么,她又是何时进来的? 难不成……她的伤与那妖媚女子有关? 殷寒玉将所有线索串连在一起,在脑海编成一个合理的起承转合。 陌颜也被引了进来,然后凭藉一己之力,将那妖媚女子打跑,自己却受伤了? 的确是个合理的故事,只不过他才猜对了四分之一。 陌颜确实是被引了进来,但是若不是陌琉殇及时赶到,受伤的豈只陌颜? 而且那妖媚女子还有同党,本是在另一间廂房‘看顾’着陌颜,不过在机缘巧合下,亦走到了他的廂房,这才制造了陌颜醒后来救他的现象。 可是,有一样令他感到十分疑惑的事,为何陌颜会在被渡入灵力后,令伤势更为严重? 这件事,真的是令他百思不的其解,兴许是身体过于虚弱? 不对啊,在吸取灵力之后,应是令她有好转,而不是变差。 他并没有多想,只当是偶尔发生的怪事,也或许是她服用了什么丹药后不能吸入灵力吧? 思及此,他忽地想起那客栈老板拜托他们的事,平息及找出妖物之事。 等等,妖物? 难道那妖媚女子……便是他们口中的妖? 那么一切便都讲得通了。 有人频频消失,应该便是像他一样,被人引了进来,然后再被打晕? 可是,那妖物为何要这般做?为了什么? 曾听说过,妖物吸人精血,将人的灵魂勾出,这般看来人云亦云的传言竟是真的? 本来他是不信的,不过谣言罢了,定是人们编出来的谎言。 而在亲身经历后,他只能深信不疑。 妖,果然是如爹说的那般的十惡不赦,只会做惡…… 世上万物生下皆在善念,唯妖没有。 只是,现在又该如何是好? 去寻那妖媚女子?还是去寻消失的人?即便是被吸去精血及灵魂后,身躯仍在。我想她总不能将所有人都处理好吧? 刚要踏出去的步伐骤然收回,垂首一想,走不得。 就这么把她落在这儿,然后自个儿去找?好像有点不讲道德,毕竟此处危险尚未消除,无人会知道她何时突然出现。 还是在这候着吧,要不然她有个什么三长兩短,我真不知该如何向陌宮主交代了。 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忐忑的心,面对无措的自己。 也不知是有压力在身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反正他真的倚在栏杆处侯了她半个时辰之多。 而在等待中,他竟没有丝毫抱怨,反而更担心房內的她。 甚至有几次想要进去看看她情况,只不过都被自己的理智给压回去。 只望你,能好起来吧…… 十九章 一楼的异样 只是他并不知道,陌颜又靠了一颗莲心丹才能治好重伤。 陌颜整顿了一下衣裳,便步至屏风后,轻力将门拉开。 只见殷寒玉正凭栏处小休片刻,闭上了双眸。 “你……还在这啊?”她有些惊讶地问着。 “嗯,一直都在。”殷寒玉将双眼张开,步至她身前,打量着她。 仍是那身艳丽红衣,那张清丽脸容,那个令人悸动的微笑。可能是刚恢复的缘故,朱唇平添上一点白,脸颊亦是略显苍白,因着此,红衣更是映衬出其素肤若皓。 在他听来,陌颜是在关心着他,而他这一回话,正想告诉她,我没事。 而事实并非如此,之所以这么一问,是因为怕自己与陌琉殇的对话被他听到而已,別无他意。 不知为何,在他听来就是另外一个意思了。 是啊,很多时候便是这么的一点点小误会,一点点的积累,最后成了缘起缘滅,心中不肯罢休的执念,亦成了前世今世之说。 不过未偿是件坏事,缘之一说,奇妙莫测,并非所有缘皆是孽缘,并非所有故事都是以悲剧收场。 “身体可还有不适?”殷寒玉温文一笑,定神望着她。 “刚刚吃了颗随身佩带的丹药,感觉好很多了。” “你看我还是那个气息奄奄的样子吗?”陌颜忽地向他凑近,一副快看我的样子。 殷寒玉眨着眼地将目光移开,轻咳了声,“不是,精神得多了。” “是吧,那就別担心了,我好的很。”真的挺难想象,刚刚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此时竟这般的精神抖擞。 “谁担心你了,别自作多情。” “是谁刚刚还在问我身体可有不适呢?”陌颜甩了甩袖子,自他身边擦肩而去。 心软嘴硬的家伙,真是留你不得了,还是赶紧一刀砍死掉好了。 最烦人的是,怎么好端端跑去修极阳纯气?脑子不好使了? 不,是我脑子不好使而已,接了个这般艰难的任务,真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 “等一下。” 等什么,还不快点走,这鬼地方我一刻都不想留。 “你先看看一楼。”殷寒玉拉住了她的手,未想,用力过大,竟是将她拉进了怀里。 熟悉的感觉,熟悉的温暖,仿佛一切并无异样,仿佛他们在许多许多年前曾这般拥抱过,而那时曾是那般的美好。 兩人的心跳咚咚地跳着,仿佛能跳进彼此的耳窩,彼此的心头,最后融为一体。 “你能先放开我吗?一楼变化再大,也用不着拥我入怀吧。”陌颜掐了掐他的肩膀,只觉氛围过于怪异,令她感到有丝压迫感。 “不拉着你,下一刻你人影都没了。”殷寒玉吃痛地松开拥着她的右手,言辞据理力争,不过明显的是,气势被她压得死死的。 当然了,我又不是人,哪会看见我的人影? “那拥着我又是何解?” “用力过猛。” “就轻轻四个字来解释?” “对不起。”殷寒懒懒道出,只觉她这一句句大煞风景,心里的暖意因此而散去。 陌颜垂首一笑,心里甚是爽快,于是便照着他所说,将头扭向一楼。 只见一楼寂静默然,半个人影都没有,仿佛方才的繁华锦锈皆与此地扯不上任何关系,只是过眼烟云。 陌琴笙被陌琉殇赶走后,一楼的妖物亦随之散去,这么说…… 一切皆是她与那暮晨一手策划,为的就是引她们入局,再乘机诛杀殷寒玉? 看来那莫名的热鬧无比,只不过是妖怪群聚,那所谓的青楼能进不能出,只不过是陌琴笙的计划。 可是她千算万算,万万没算到他修的是极阳纯气,而唯一可杀他的人只有修炼极阴真气之者。 而在茫茫妖界中,修极阴真气的人只有她。 第二十章 陌颜下意识地望向了殷寒玉,只见他正看向一楼处沉思,眉头为之一皱。 真不知道他会怎样想…… 于是出于好奇下,她问道,“你怎么看?” “我胆敢猜测,怕是与妖脱不开关系了。” “哦?此话何解?”她假意思索,装作一副疑惑的模样。 “整条街道几乎毫无生机,而这洛仙阁却是相反,可还记得那老板所说的话?” “记得。” “洛仙阁有进没出一说传得那般的轰轰烈烈,更是请来巫师作法,在这样的情况下,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坐滿青楼的情况呢?” “的确是不太可能。”她颔首同意,这小伙子思路还挺清淅的,不像他那奇怪的性格。 “此处不宜久留,还是先出去再说。”殷寒玉扭头看向她。 “嗯。”她回道。 …… 步出了这诡异的洛仙阁后,俩人顿时只觉轻松了许多。 陌颜不忘伸了个懒腰,“这么看来,妖怪已除?” “妖怪已除?我正想问你,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我一醒来之时,你竟是滿身是血,而那妖媚女子却不见了?” 陌颜被他这么一问竟是不知该如何解释,“你口中的妖媚女子是?” “就是那个把我引到二楼的女子。” “等等,你好端端的怎么就被引到二楼了?” “我……”殷寒玉一时间语塞,只觉千言万语皆哽咽在喉咙,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将它们表达。 “想找你。” 顿时空气静默起来,一瞬间俩人都不再说话,只是彼此的凝望着,浅浅的,如蕴藏心中所想,深深的,如一眼便已万年。 微风吹过,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吹起他肩后墨发,吹起她摇摇晃晃的心,吹起他不知不觉的念。 “虽然不知你为何要献舞,不知你为何成为了花魁,可是,在我看来,你是我的妻子,我便需确保你安危,这……” “是我的责任。” 陌颜忙正了神色,将目光快速挪开,望向了天上的明月。 弯月皎潔,明亮透彻心扉。 忽地那轮皓月变得越发模糊,如水中倒影一般,她这才看到了眼中的迷雾。 眼眶一湿,惊觉泪已是不受控地流下,抬手一抹,脸上已是满布泪水。 她并不憂伤,可不知怎的,听到他的一番言语后,仿佛触及到心底之处,一个不察觉,眼眶已是灌滿了泪。 我这是怎么了?何时变成这般模样? 一直以来,在杀戮下生活,不该早已变得麻木吗? 何时心房之下变得如此脆弱,不禁风吹雨打,轻易崩溃? 更令她匪夷所思的是,在遇见他之后,仿佛一切都变了,变得令人防不胜防,比如她自己。 “心急?我看你是动念了吧。” “此事你自有定断,亦心知肚明,我便不再与你浪費口舌了。” 自有定断?心知肚明? 心不知,亦不明,叫人如何自行定断…… “你怎么了?”殷寒玉向她走近,关切地道。 她吸了吸鼻子,确认了脸上的泪水已被擦去后,便道,“我没事。” 续道,“下次别再冒这样的险了,我不会有事的。” “可是……” “你这样做是在拖我的后腿,若不是你被引到二楼,我也不会重伤。”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去当花魁献舞?” 他摇了摇头。 “自然是为了办正事。” “若要调查事件,当然需要一个能帮助到自己的身份,在青楼这种地方,难道是闲杂人便能随意进出后台或一些较为机密的地方吗?” “行吧,是我拖后腿了。”殷寒玉不服气地轻叹了口气。 “不过也不碍事,妖怪除掉便可。” “那妖媚女子可就是老板口中的妖怪?” “正是。” “挺不好意思的,当时居然只有你一人奮战……”他愧疚的垂下头。 “没办法了,谁叫你脑子这么笨?” “哪有!寻人心切而已。” “脑子笨就笨吧,还不承认,你脸皮真厚。”陌颜轻啧了声,假意讽刺。 当时确实是他自作聪明,以为说踏入敌人圈套,便能反套路对方。 第二十一章 妖怪已除 望著他奔走的背影,陌颜竟是忆起以往的任务。 遇过不少的才子佳人,遇过非凡尘之物,他们皆是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的生物,只不过既是任务,也只能履行,实属可惜。 从前的任务亦大有不同,她皆是得其信任后,给他一刀痛快,反正都得死,为何不能死得明明白白呢? 而事实上,很多杀手喜欢用阴招,他们认为这样大大增加成功率。 她就不懂了,阴招複杂得多,一刀杀死不好吗? 没想到,自己也有要用下毒一计杀人的一天,不过,这毒只是辅助她,应该不算是以阴招杀人吧。 再回首一瞥,她静静地沉默了片刻。 洛仙阁,没有落入凡尘的仙子,只有因任务而入了尘世的妖物,她和她们,比如是陌琴笙,暮辰。 陌琴笙为了名利奔波,暮辰为了报恩而伴随其左右,而她只是僅僅简单地活着,不为何人,只为自己。 既然陌琉殇曾救她于危难之中,她便更应好好活着,莫要辜负了琉殇师姐,莫要辜负了莲心丹,亦莫要辜负重用她的妖皇。 不管救她的目的为何,是为了自身利益,仰或是为了任何原因,她只管好好活着,以后有什么再说吧。 而作为她的任务的殷寒玉?? 望你在来世轮回之際,能求个好的结果,觅个好的宿命吧?? ?? “二位大侠,不知洛仙阁一事现在如何了?” 殷寒玉以手掩着口打了个哈欠,只觉倦意不断侵佔全身。 陌颜见此便开口说道,“妖怪已除,按理说一切应会回复正常。” 昨晚他们在丑时方回到客栈,算了算,也才睡了最多兩个时辰,也难免他会打哈欠。 “妖怪已除?此话当真?那不知失蹤的人可寻回了?”老板欣喜若狂,从椅上跳起抓紧陌颜的双手。 陌颜有些不知所措地和着老板的笑意,开心也用不着抓紧我的双手吧?況且男女有別,这般举动又是何意? “老板別担心,今天我们会重返洛仙阁,给这条街上的人一个说法。” 殷寒玉疑惑地看向她,你怎么就知道人在哪里?还这么笃定? “好。” “好,好,那劳烦二人大侠了。”老板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松开手。 …… “老板这早饭我来準备好了,你去休息一下吧。”殷寒玉走到老板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好吧,姑娘昨日奔波了一番,也当好好休息一下。”老板摇了摇头地拒绝了她。 “我不累,反倒是你,長年累月在客栈工作,更是应当多加休息。” “这家客栈是自己开的,当然得尽心尽力了,好了不说这些了,我去那边坐着,先和殷小子谈一会儿。”老板见她如此执着,便只得答应了。 见他已走远,陌颜便将袖子捲起,随便洗了洗手。 看了看食材,青菜,肉块,笋丝,菌伞,还有一团面团。 陌颜思索了一番,滿意地点了点头。 先将食材切好,然后把少量开水倒进锅里烧好。待水烧好后,便将青菜全数放进。 下锅,翻炒,上盘,一气呵成,手法娴熟,一看便知是下厨老手了。 在另一个锅中又倒入一大碗开水,将肉块,菌伞倒入,盖上盖子。 把面团再稍微揉了揉,取出刀,切成一条条细长的面条。 不一会儿,汤炖好了,她便将面条以筷子逐一放进。 在另一边,将红油倒进笋丝里,搅拌了几下。 此时,她打开了盖子装有汤和面条的锅子,夹了一条面条上来,细细尝了一下。 口感烟韌,弹牙爽口,有些淡淡的肉香及鲜甜,竟是比她预期中还要好。 …… 眼看快要大功告成了,现时只差一样东西,蔓珠沙华毒。 既是要下毒,自然是下在饮食中,此为最稳妥的方法。 不易令人察觉,不易令人生疑,更是可借此展示厨艺,简直是一舉兩得。 陌颜自腰间的荷包取出那素色小药瓶,轻力拧开瓶盖,倒了少许在指尖上,又在殷寒玉的碗边上轻点了几下。 只见那粉末在未入汤中之際,间失去蹤影,与汤融为一体。 …… “殷小子,你与那陌姑娘是如何认识的?”老板向他靠近,小声地道。 联姻为求太平,亦望陌宮主別再对共主之位虎视耽耽。 “不打不相识,是在上一屆的共主继承会。”殷寒玉随便瞎说了些,希望能带过话题。 “原来如此,这么说……你们之后便相爱了?” 听及此,殷寒玉差点儿当场晕倒,但是,他又能如何,只能顺着他话。 “是的。”他假意低头装作害羞,实则是意味深长地叹了口大气,我现在是在经历些什么? 第二十二章 下毒 “昨天看你一副冷冰冰的的样子,还以为是个何事也不动声色的侠客。只是没想到的是……” “一说起你的娘子,你就脸紅耳赤了,哈哈哈。”老板望着他开怀大笑。 殷寒玉抬头一视,怎么还笑起来了,別笑啊,笑什么…… “大侠与佳人,绝配绝配。” 殷寒玉又是颔首一笑,礼貌回道,“谢谢。”,只是心中什么滋味却只有自己知。 五味集陈,集结尴尬,无言而对,不知所措,甚至有些怒气。 娘子?恩爱的夫妻如此互称倒是没什么。可是他们空有一个名义,难不成他还称她为娘子,她称他为相公? 不可能,这一辈子也不可能。 眼看他又要将话题继续,连忙站起说道,“我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吧,你先在这里侯着。” 说完,匆匆步进火灶膳房。 坐在杌子上的老板笑意不減反增,看着这倆个孩子仿佛如自家孩子一般。 可惜他此生从未娶妻生子,也算是憾事一桩。 …… 算上上次在潇湘宫的那一回,今天便是第二回下毒了。 不知为何,心中总是有些说不上的起伏,许是不安,许是无奈,又许是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感觉。 忽地,背后传来一阵密密麻麻的脚步声,轻快且急速。 思绪因此而甫停,手忙脚乱地将小药瓶塞回荷包,又把荷包系在腰间。 “有需要帮忙的吗?” 她回首一看,殷寒玉便已站在她身前之处。或许是怕被察觉到慌张神色,便对他莞尔一笑,望以笑掩去一切。 “你把这几个碗先拿出去吧。”陌颜指了指后方处。 “行。”殷寒玉并未察觉到她的異处,照着她的话把那几个碗拿起,便从她身边离去。 陌颜擦了擦额间的汗珠,松了口气,差点被发现了。 好端端的怎么进来了?他有这么好心吗? “还有要帮忙的吗?” “其他的话,我拿就可以了,你先出去吧。”陌颜背着他,拿起其余的兩个小碗,这个时候倒是挺殷勤的,难不成是与老板聊不上话便想办法避开他? “姑娘辛苦了。”老板站了起来,伸手替她接去一个碗。 “不辛苦,不辛苦。” 刚坐下,殷寒玉又说道,”辛苦了??“ ”娘子。“ 脸疼吗? 声刚扬起,陌颜吓得连忙把原本已拿起的筷子放下,扭头看向他,又在一个老板看不到方向点直直瞪着他。 幸亏还没开始吃,不然能将吃过的一併吐出来。 ”不辛苦,相公喜欢就好了。“这么狠是吧,行,我陪你。 这次换作殷寒玉吓得轻咳了几声带过,我有苦衷啊?? ”我不客气了。”老板取起桌上的筷子,看了看菜肴。 卖相精致,香气四溢,夹了块笋丝尝了一口,入口爽脆,色香味皆全也不过如此。 “姑娘的厨艺甚是高超啊,我这个老头也自愧不如。” “老板说笑了。”陌颜回道。 “好吃的话就多吃点吧。” 言罢,重新拿起筷子,準备开吃。 低头一凝,碗里竟有几粒小葱花做点缀。 不对劲,除了下毒的那碗其他碗里应是没有小葱花的…… 槽了,这碗是有下毒的那碗面啊…… 眼看他已夹起面条準备塞进口中之时,“等等。” 第二十三章 再次返回洛仙阁 她情急下无计可施,唯有伸手抓住他正要将面条放进口的左手手腕处。 被陌颜一抓,他扭头看向她。 怎么了?连早饭都不让吃吗? 只见陌颜正以慌乱的眼神看着他,仿佛有什么紧要事,仿佛他吃了这碗会死的样子,看得他自己也心慌起来了。 “我这碗面特地加上了小蔥花作点缀,没记错你好像挺喜欢小蔥花的。”她将自己那碗递向他。 她可不想自己吃下有毒的那碗,自然是千方百计也要和他那碗给换回来。 要是等他吃过才换回来的话,那行她乾脆不吃了。 “谢谢娘子,娘子真貼心。”殷寒玉笑咪咪地望着她,你怎么知道我爱吃小蔥花的? 难不成老早就把他调查的干干净净了?可是这种鸡皮蒜事也知晓的话,怕不是请来他家厨子问了一番? 错了,他大错特错,陌颜不过是刚好走运而已,还真没想到他真的爱吃小葱花。 她本是怕自己会将有下毒的那一碗面跟其他没有下毒的那两碗面混扰,所以才以小蔥花为有下毒的那碗做标记。 “这是我该做的,不用谢。”陌颜也回了抹浅笑,若是知道自己那碗有毒怕是怎样也笑不出来吧。 看着这那俩孩子甚是‘恩爱’,心中竟是欣慰十分,难得,真难得。 常听人说,江湖无情亦无意,剑下更是从不留人,強者勝,弱者败。 而眼前这双碧人竟是与这句话扯不任何关系,江湖之大,并非全然冷血无情,他们便是好例子了。 可是,冷血无情归冷血无情,做戏归做戏,谁能料到他们不过是在世人眼下做戏装作一对两情相悦的大侠与佳人? 当然,这亦是为当下所迫,若不装作恩爱夫妻,难不成要让世人都知晓婚姻背后各怀的心思? 一人为杀对方以取共主之位,一人为防其父继续对共主之位虎视眈眈,于是试图以联姻感化之而已。 望着他将面条放进口中的那一刻,心中骤然起了一丝丝的涟漪,宛如心底是一片河水,而河面上有人坐船而过,令河面不断散开为一圈圈的烟花。 她深深地松了口气,第一次下毒总算成功了。只不过,若是如上次一样晕倒是怎么办?她可是头号嫌疑啊。而心中总是有些闷,不知是为何,亦不知是因何。 或许是对自己下毒一事感到无奈,又或许是对殷寒玉感到有些愧疚吧,毕竟她对他已可说是谎话连篇。 殷寒玉有快便注意到她灼热的目光,忙将口中的食物全数吐进肚里,再转头看向她。 怎么了?又怎么了?一天不凝视着我好几次会死是不是? 只见她又是慌忙地低下头,这又是何解? 还得看看我是不是真的喜欢吃小蔥花?不是查得一干二净了吗? …… 与老板告辞后,他们又走向了洛仙阁的方向。 “难道说你知道人在哪里?” “不知道。”陌颜回道。 那你又为何要与那老板说那番话?这不是挖坑给他们跳吗? “他都开口问了,难不成告诉他没找到?这样他要如何相信妖怪已除?”陌颜解释道。 “那若是没找到人呢?” “只能赌一把了,我赌人还尚在洛仙阁里。” 第二十四章 神色慌乱的小男孩 “赌?”殷寒玉轻笑了声。 可你赌的是豈只是一个决定,更多的是老板的信任,江湖的名声啊…… “人的一生本就是一场赌注,从来都只是孤注一掷而已。”陌颜的声音令人听不出任何的起伏波动,倒是与她一贯的语气大有不同。 “赢了,便海阔天空,输了,便万劫不復。” 是啊,人生从来都是一场赌注,妖皇赌我能寻到灵妖印,那老头赌我能杀掉殷寒玉。 老头赌赢了,天地间唯我能杀掉殷寒玉,至于妖皇的话,就得看那老头。 而她,她赌自己能完成任务,凯旋而归,不负妖皇的寄望。 “陌颜,陌颜……”殷寒玉使劲地拍着她的肩膀,终是把陷入沉思的她拉了出来。 “怎么了?”她如梦初醒地问道。 “我一直跟你讲了很多话,你都没听见吗?” “没。” 就他那般模样能讲出什么大条道理出来呢?无非都是些闲聊无趣的话。 见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她说道,“抱歉,方才想得有些入神,没注意你说话了。” 正当殷寒玉要开口说话之际,陌颜又说,“行了,别净说些没用的,赶紧办正事。”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步至洛仙阁的前方。 犹记得昨天还有两个女子站于根前迎接他们,一眼望去,里面千灯明亮,人來人往间,有谈有笑,甚至还能依稀听到些不大清楚的曲声,看到远处有些衣着出尘的女子翩翩起舞。 而如今少了那些谈笑声,少了那些曲声,少了千灯明亮,少了舞姬在挥动水袖舞着,一眼望去,空有一片漆黑。唯剩门前的飘带随风飘荡,甚是悲凉。 热鬧非凡,繁华锦绣皆是昨日的事,今日已是面目全非。 正要走进当中的那刻,一阵急速的脚步声从阁中传出,听及此,俩人忙躲在一旁的那棵大松树后。 只见一个衣着简樸的小男孩匆忙地跑出,脸上尽然是一片慌乱。 这是怎么一回事?这小男孩又是谁? 眼见她要从树后走出,殷寒玉已先她一步挡在小男孩的前路。 “你是谁?”他的声音冰冷透彻,冰冷中又带几分威严,令人不禁心悸。 那小男孩未料到会如此,吓得惊叫了声,不断后退,不敢对上他那双吓人的双眸,“我……我……” “你来这里干什么?” “没……没……什么都没……”那小男孩仍垂着头,语中透出其明显的心虚。 “不肯说是吧,行。”殷寒玉不耐烦地自腰间取出一把匕首,不过弹指,匕首已是架在小男孩的脖子旁。 “大哥饶命啊……我说我说……”那小男孩惊得毫不动弹,生怕自己下一秒便命丧黄泉。 殷寒玉滿意地收回匕首,正等着他开口说话。 “我只是奉命行事,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小男孩咬着下唇,微微抬头偷偷瞄着他。 “是吗?”他依旧板着脸,眼中的冰冷未曾褪去几分。 见他似是想重新抽出匕首,陌颜竟觉有少许不忍,许是那小男孩眼中的一片清明,许是那小男孩无助的样子惹人心怜,许是觉得殷寒玉的步步紧逼有些过了。 又许是她的心不知不觉间已装得下人应有的七情六慾,而不再只有杀戮和任务。 “等等。”陌颜没顾及太多,只想此刻帮小男孩‘抱打不平’。 只见她挡在小男孩的身前,与殷寒玉对站着。 “你……”他不可思议地凝视着陌颜,语气不知为何竟是变得缓和。 陌颜没有理会他不可置信的目光,扭头俯身看向那小男孩,温柔细道,“你叫什么?” 二十五章 我叫陵光 那小男孩定神看着陌颜的双眸,竟觉心中一阵暖意,哇一声,只见其泪水自眼角肆意落下。 “別哭別哭,姐姐不会欺负你的,就是想问你一点事。”陌颜轻轻抚着他的头,只觉心中微微抽着。 “我……我叫……陵光。”小男孩揉了揉眼晴,又以手抹去脸上泪水。 “陵光?那我唤你小陵光可好?” “好。”那小男孩对她露齿一笑,脸上虽尚有少许泪痕,却是不掩其愉悦的心绪。 陌颜仔细打量着他,双眸清明似水,眉目清秀,神色间又带有几分早熟和气宇轩昂,长得好生灵气。发间一枝带有白虎的木簪,貌似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孩。 白虎木簪?她将目光挪向他发间的木簪处。只见那白虎虽小巧玲珑,造工却是异常精緻,栩栩如生,似是将白虎的威严神武都仔细刻画出。 青龙、白虎、玄武、朱雀应是镇守天宫的四大神兽,各守一方,分別是东、西、北、南,避邪恶,调阴阳。 人们崇拜四方神兽,借其形貌以制成发簪并无异样,只是小凌光的木簪的造工可谓是只应天上有,应是价值不菲,而他衣着简单,家境亦不会是富裕,哪有钱买这么一个木簪? 这小凌光绝不简单…… 陌颜虽滿心疑惑,但是还是决定先从他口中探出些信息 “小凌光,你是来干什么的?” “姐姐,我不敢说……说了我娘亲就会……”凌光难得平復的心情又再次起了波澜,他垂首默然,不再说话。 “到底发生什么了,姐姐听完之后会守好秘密,绝不会与别人提起。” “当真?那我娘亲呢?” “我们……会保她平安。”陌颜向他承诺。 声刚扬起,只见凌光在一个陌颜看不见的角度勾起一道藏有深意的弧道,而他这方向正是让殷寒玉看得一清两楚,似是有意,亦似是无意。 还笑得这么开心?看他这副样子分明就是在骗陌颜的善良,现在好了,猎物上钩,开心得乐呵呵。 这陌颜也是的,对着这种人就不该善良,还跟他聊什么天? “你说还是不说?别在这拖延时间。”殷寒玉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眼底下尽然是不屑。 “人家好歹也是个小孩,能温柔点吗?”陌颜回眸一视,神色间透出其不滿。 被她这么一问,殷寒玉竟是无言以对,索性背向她俩,不再插口。 听他细道,他的爹早逝,只剩他与娘相依为命,失去了经济栋梁的他们,生活可谓是十分困苦。 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他如常出门去对面的客栈点卯,待至午时,他才回家吃饭去。 门口怎么开了? 回想起早上因起得太晚,急得连门都忘记关上,生怕会赶不上点卯的时间,因为老板说过,但凡是没按时到的话,不论是晚了一刻钟还是一个时辰,都会扣月钱处理。 可是娘亲起来的话应该也会把门关上的吧? 他怀着不安的心绪缓步是向家门,怎知刚走进家门时,一个黑衣男子便挟持着他娘亲站在其身前。 “娘亲!” “'儿……唔……”黑衣男子捂着她的口,不让他娘亲再开口说话。 “若想你娘亲活命,你最好按我的话去做。”那黑衣男子威脅着他,神色满是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