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秘密》 第1章 《我的秘密》作者:来风至【cp完结】 简介: 沈玉因为长得好看,被某导演看中,亲点成大网剧唯一男主。 但在接戏前夜,沈玉一拳把人打进了医院。 在经纪人的责问下,沈玉很委屈:他摸我屁股。 得罪了圈内大拿,沈玉的演戏生涯走到尽头,他说:无所谓,大不了我去卖煎饼果子。 可世事难料,兜兜转转,他竟然又遇上了另一个“金主”。 当晚,金主身上泛着淡淡的酒香味,凑过来想要吻他。 钢铁直男的他条件反射性地举起拳头。 金主不闪不避:怎么,你也要给我一拳? 沈玉想到自己欠的债务,冷静地放下了手:……不,我给您揉揉肩。 脾气不太好的笨蛋美人受x温润腹黑喜欢“欺负”受的攻 属性不好概括反反复复改了很多版最后摆烂放弃反正就是很可爱的美人受和很宠的大佬攻! 练笔兼释放压力胡写之作,轻松无脑甜,感谢阅读~ 第1章 他摸我屁股 门铃响第一声的时候沈玉压根就没听见,他从浴室走出来,身上还沾着水汽。久久听不到回音,门外的人好像放弃了按门铃这种文明方式,徒手把门敲得邦邦响。 沈玉拉开门,经纪人姜晓便炮弹似的冲了进来。 “祖宗诶——”姜晓掷地有声地嗷了一嗓子,眉头皱出两道沟壑纵横的褶子,“你可惹了大祸了!” 姜晓是江南人,说话有点吴侬软语的味道,即使情绪激动声音也并不高。沈玉乜了他一眼,一边擦着湿漉漉的齐肩长发,一边慢悠悠坐在沙发上喝了一口咖啡:“什么祸,说来听听?” “……”姜晓看见他那个死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但没办法,沈玉虽然没什么名气,但已经是他手下最有希望爆红的艺人了。两个月前,一部名为《将军大人帮帮忙》的轻喜剧在网上意外小火,主角cp向二创铺天盖地得飞,在这种盛况下,只参演了一个镜头的沈玉也沾了光。 沈玉原本是模特,演戏并非科班出身,只是公司偶尔会因为他的脸拉他去参演一些既脑残又糊的“颤音”短剧,所以趁着空闲时间去电影学院跟了两年的课程。因为这次小火,有一家专拍精良网剧的公司找上门来,说要和经纪公司合作,并指明要沈玉演男一。 岂料剧本都没捂热,这单生意就黄了。 姜晓痛心疾首:“我知道你不会说话,更不会应酬,但是人情世故,装装样子也是要的嘛。这样,我再去求求王总,让他撮合你和徐导再组个饭局,道歉我来,你只需要在旁边笑……” 沈玉径直打断他:“不去。” 姜晓额角青筋猛跳,但为了这递到眼前来的赚钱机会,咬咬牙忍了,尽量用心平气和的声音说:“为什么呢?徐导人很好的,他手中资源那么多,却偏偏选中了你,玉啊,你要珍惜这次机会……” “谁稀罕这个机会。”沈玉拉着脸,把浴巾往沙发靠背上一扔,明显带着点火气,“徐锦耀人好?加上眼镜,你上下左右一共四只眼睛都瞎的?你也知道他手里那么多资源却偏偏选中我?你真不知道他看中的是什么?” 姜晓一拍桌子:“那你也不能打他!” “徐导被人连夜送进急诊,医生说他半只眼睛差点瞎了!那可是徐锦耀!你这一拳下去,打的不止是他的眼睛,还有你我甚至是我们整个公司的前途!” 姜晓气死了,他单知道沈玉脑子直下手更是不含糊,却没想到也就一晚上没看住的功夫,就惹出这么大祸。他看了眼被骂得沉默不语的沈玉,气仍然没消干净:“还好人徐导不计较,要是报了警,你左右也会因为故意伤害进去蹲个十天半月。等他能见人了,你陪我去医院亲自赔礼道歉,就算人家不接受……” “可是他摸我屁股。”沈玉忽然说道。 姜晓:“……” 他被噎了一下,抬眼看到沈玉的表情后,更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要说在俊男美女一抓一大把的内娱,长相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但饶是在这么卷的地方,沈玉的颜值也是很能打的。何况,他也只算得上是半只脚踏进娱乐圈的半素人。 沈玉的美,是姜晓见过最特别的美。 他身上有着圈外人的执拗,不如常年混迹其中的人精明,在尚且年轻还未被世俗鞭挞之前,也有着常人所不及的傲气。体现在外表上,就是既如刀剑凛冽,又像初绽的小玫瑰,面对外界的风雨既温柔又警惕,不会伤害他人,也不会被人伤害。 最美的,是那双眼,就算是姜晓这个大直男,被沈玉硬中带柔的眼神看着,一时也有点受不了。 他知道娱乐圈里的人玩的花,也隐约猜测到沈玉被选中的原因,但是没有对他点明。 姜晓硬着头皮说:“……你躲开呢?” 沈玉:“他上来抱着我亲。” 姜晓:“……” 沈玉又说:“不过被我一拳挡开了。” “……原来伤是这样来的哈?” “不。”沈玉冷冷地说,“他被下了面子,当着所有的工作人员的面说,迟早要把我操死,我没打死他还多亏了之前看过几眼的《刑法》。” 姜晓:“…………” 昨晚徐锦耀以说戏为由,将他和公司的工作人员支开,只留下沈玉一个人在包房,没想到发生了这种事。 第2章 他有点愧疚,抚了把脸,甚至想点上一根烟。现在的情况,就连人精似的姜晓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良久,他叹了口气:“那你先在家休息,我回去找王总商量商量这事怎么解决。” 他的背影有些无奈,作为一个在圈内混了快十年的老人,如今高不成低不就,还要面临三十五岁失业危机,上有老下有小,这份工作他不能丢。 沈玉重新捡起地上的浴巾,垂着眼歪着头擦着耳根后的水,半晌才道:“要是需要我道歉的话就打电话给我。” “行了吧。”姜晓回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现在应该想想被徐锦耀封杀后能去做什么。演戏我估计够呛,模特这行,徐锦耀的家族好像也有涉猎,也要打个问号……”说着说着,他人无路可去的悲惨共情到了自己身上,姜晓长吸一口气,“算了。” “大不了出去摆摊卖煎饼呗。”沈玉在沙发上一屁股坐下,他长手长脚,皮肤像没晒过太阳似的白,就算是没个妥帖的坐姿,一眼看过去也十分养眼,“世界这么大,我有手有脚又年轻,饿不死就行。” “年轻人。”姜晓泼了盆冷水,“如果事情闹大,你不仅要把徐锦耀哄好,还要说服王总让他不要开除你,否则,你就要支付多于签约时五倍的违约金了。” 沈玉:“……” 兴许因为这张向来神采飞扬的脸,头一回出现了无言以对,姜晓心中那因为年纪带来的无力感,和对年轻人朝气蓬勃的向往也渐渐淡去。 他感觉自己扳回一城,重新走到沈玉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语重心长的前辈模样:“年轻人,加油啊。” 沈玉:“。” 第2章 沈玉:1 距离开机还有一个多月,无论是tg传媒——也就是沈玉的老东家,还是那个老男人徐锦耀,都没有一点动静,就连姜晓也看不到人影。 而沈玉正在失业和破产的双重压力下——安稳地睡着他的大觉。 他倒也不是真的没心没肺,只是按照沈玉的自己想法来说,能解决的事不必担心,不能解决的事担心了也没用,与其徒增烦恼,不如顺其自然,尽人事、听天命。 消息弹出的时候,沈玉正半靠在床上看《激昂的幻梦:从斯坦尼体系到方法派表演》,他随性地往下一瞥,微阖的眼微微一动。 是总编剧任媚也。沈玉没见过本人,只知道她是个女人,虽然年纪不大,但在剧组里很有威望。因为工作原因沈玉加了很多群,但都被他下意识拉进了免打扰分组,而这个建群之初用来交流的剧组大群几乎没什么人说话,沈玉也就忘了屏蔽。 任媚也说: @全体成员 这周日我们来围读一下剧本,能来的扣1。 围读剧本是每个剧组在开机前都会做的一件事,无论是导演编剧还是演员,参透剧本对最终呈现的成品只好不坏。 但在彻底摆烂的内娱今天,已经很少有剧组重视这件事了。 任媚也说一不二、言语铿锵,在没有大咖的剧组里,无人敢发表反对意见。 一水的1哗啦啦填满空白的对话背景,有一人打头阵,平时一潭死水的群一下子热闹起来,有眼力见的交际花已经顺势喊起了韩姐。 沈玉坐在床上,一手捏着手机,一边缓缓地皱起了眉。 按理说,编剧能有如此大权利,肯定少不了导演的授意。这大半个月过去了,被沈玉一拳打进医院的徐锦耀一没有大发雷霆发来一张解约函,二没有靠舆论扭曲事实嚷嚷得天下皆知,是不是说明他人还没出院? 啧,沈玉忍不住真的担忧起来,真的这么严重吗? 这事虽然没闹开来,但稍微有点消息渠道的圈内人应该都知道了吧,围读剧本他还要去吗?去,说不定会被赶出来,不去,他这不还没解约呢么! 沈玉拿不准主意,决定打电话给姜晓。 姜晓不接?楓电话。 沈玉打了一个,忙音,打了第二个,还是忙音,他锲而不舍并且十分耐心地打了第三个,那边直接关机。 他缓缓吁了口气,啪一下将手机扔到床尾,将自己蜷缩进被窝里,爱谁谁。 三秒钟之后,沈玉从被窝中爬出来,重新拿起了手机。 与此同时,群里仍旧聊得火热。任媚也估计有点空闲,就自己的创作思路说了些,一些演员先附和再发散,从剧本讲到自己的人生经历,一时之间群组充满祥和热闹的氛围。 忽然,有条消息像受到网络延迟的影响似的,缓慢又坚定地从输入栏的上一行冒出来。 沈玉:1。 霎时间,群里安静如鸡。 而扔了一个消音弹的罪魁祸首,眼一闭手一伸,扯着被子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起来,睡觉去了。 沈玉想得很简单,没人踢他出群,也没人冲着他喊滚,那他就去呗。 反正在表面上,他还是导演徐锦耀亲定的一番男主角。 但心思复杂的“大人们”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任媚也见多识广,什么样的场面都能把持得住,即便眼下的场面尴尬得没人敢说话。 沈玉来得不早也不晚,如果没有他的“拳打徐锦耀”事件,作为本剧的男主,是应该和女主一起坐在离领导位最近的位置的。 但他虽然人来了,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在所有人好奇又探究的视线里,他托着剧本坐在了阳光照不到的最角落。 第3章 尽管事先知道任媚也很年轻,但没人想到她竟然连三十岁都不到。她在服装穿搭上并没有刻意往职场丽人的方向搭配,而是挑选了一些在市面上落点“时尚”“青春”的轻奢产品,简约的蓝白交织,也没有穿高跟鞋,一眼望去就像是从大学校园里走出来的。 长桌下窸窸窣窣,许多有意无意的视线时不时往沈玉身上瞟,沈玉毫无察觉,等任媚也来的时间有点长,今天要看的剧本他已经通读一遍了。他侧着脸看向窗外,等待围读开始。 任媚也打扮亲和,目光却并不亲切,她不咸不淡的视线在长桌上扫视了一圈,并未在“舆论中心”的沈玉身上多停留片刻。 “谢谢大家准时到来。”任媚也脸上带着标志的工作式笑容,“没问题的话,我们就开始吧。” 剧本的研读很顺利,只是大家有意无意地绕开了男主沈玉的戏份,在剧本的挑选上,大多都是围绕着女主的戏份来研读的。 某件事大家心知肚明,也不是故意不搭理沈玉,只是大家都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唯有任媚也偶尔会cue一下沈玉,沈玉便规规矩矩地说了下自己的看法。 沈玉没觉得自己的行为哪里有错,他尽职尽责,不善人际交往却也听从了经纪人姜晓的话,坐在了这场围读会上。 至于尴尬……只要他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会议即将进入尾声的时候,一个与女主的演员唐咏云有对手戏的配角接过了台词,他样貌很年轻,说台词的语气也抑扬顿挫:“身负国仇家恨,你却在悲天悯人,熙熙天下,谁又来怜你几分?!” 话音一落,落座的众人纷纷露出赞赏的神情来。在没有灯光服装的加持下,台词的情绪就是唯一能让人带入的东西,显然,他们已经被带动了情绪。 然而向来一声不吭,从开始到现在几乎连动作都没怎么变过的沈玉却忽而浅浅地皱了下眉。 他抬起头,不着痕迹地看了那个演员一眼,微不可闻地嚅动嘴唇:“错了。” 围读会上气氛热切,谁也没注意到角落里毫不起眼的沈玉。 但任媚也是何许人也,如果眼光不毒辣,也写不出好的剧本,更无法做一部剧的总编剧。她的注意力一直都没从演员们的身上移开,而这份审视也让她捕捉到沈玉的这声“错了。” 她换了个坐姿,收回视线,屈指在桌面上敲了敲。 桌上霎时安静。 任媚也弯了弯唇角:“梁琛,看来这个角色你已经吃透了。” 被夸奖了的演员梁琛微微一笑,温文尔雅地说道:“是任姐人设写得好。” 任媚也笑了笑:“我记得确定选角的时候剧本就已经交到大家手上了,当时我和老徐还嘱咐,一定要先把剧本通读一遍,大家做得都很好。” 这部剧的成本不大,演员大多都是不知名的,可以说整个剧组里最大咖位的应该属任媚也了,收到前辈的鼓励和夸赞,大家都十分开心,岂料任媚压根不给他们得意忘形的时间,忽然话音一转:“但梁琛,你这句台词好像说错了啊。” 梁琛表情一顿::“……说错了?” 他将剧本翻开,上下看了几眼:“任姐,剧本就是这么写的。” 任媚也双手抱臂,但笑不语。坐在任媚也身边的女主演员唐咏云此时却忽然坐直了身体,她将剧本翻到梁琛台词那页,凝视片刻,继而恍然。 “任姐,这是初版剧本。”唐咏云指向那句台词,“我和小琛有对手戏,就顺便把他的戏份看了几眼,我好像记得这句话在定版里已经删除了。” 任媚也这才放下手臂,缓和了声音,随意说道:“嗯,可能是今天负责整理剧本的人拿错了吧。” 剧本发下去几乎有三个月了,不说熟背所有台词,但一句被删除的台词不应当再次出现在演员的口中。在任媚也和徐锦耀的剧组里,更是不容许出现这种不熟悉台词的问题。 她犀利的目光越过梁琛,落在沈玉的侧脸上,心想:这句台词和男主毫无关系,就连与之有对手戏的唐咏云都要反应一会才想起来,沈玉是怎么能在台词出口的瞬间就发现错误的? 这个演员…… 任媚也视线一滑,毫无遮掩地在沈玉出色的外表上游走,心道 ,可惜了,这么认真的演员,却得罪了徐锦耀。 围读会完满结束,除了中间拿错剧本的小插曲外,大家都在乐在其中。剧组陆续走出会议室,沈玉被人群挡住,又坐在最里面,落到了最后。 任媚也正啪嗒啪嗒点着手机回复消息,等她一抬头,恰好看见沈玉夹着剧本往外走。 鬼使神差的,任媚也出声叫住他:“哎,你把所有人的台词都背了一遍啊?” “?”沈玉脚步一顿,才反应过来任媚也是在和他说话,“没有,我只是记性好。” 任媚也:“……” 她抬眼环视四周,人都已经走光了,只剩下自己和沈玉,方才在会议上的气场不知怎么软软塌塌的消散了,一种名为少女感的东西出现在她身上。 任媚也眨眨眼,笑得促狭:“你真把徐锦耀揍了一顿?” “……”沈玉奇怪得看了她一眼,“不然呢?” 任媚也瞬间站起来拍手叫好:“揍得好,下次有这种好机会叫上我。” 第4章 沈玉:“……” 神经。 他长腿一迈,一边觉得任媚也雷厉风行的大编剧形象碎成了渣,一边在懊悔早知道她没打算再修改剧本就不来了,浪费他宝贵的睡眠时间。 会议室的门又被推开。一个戴着小眼镜的男?楓生急匆匆跑进来,脖子上挂的牌子在胸口啪啪作响。 他气都没喘匀,也没看清屋子里还有其他人,张口就喊:“任姐任姐,人来了!” 任媚也莫名其妙:“什么人?” 小眼镜卡了下壳:“徐导说让您面试新男主啊,三个候选人,他没告诉您?” “徐锦耀有病?这个时候面什么试?”任媚也忍着火气,“他不是包成粽子躺在医院吗?怎么知道我今天在这?” 此话一出,任媚也下意识瞥了还没来得及走出会议室的沈玉一眼。 是了,如果徐锦耀事先知道他们今天在公司围读剧本,又事先知道沈玉也在,那今天这场面试,就是徐锦耀故意安排的。 当着定好的男主的面去面试新男主……徐锦耀,你真是杀人诛心啊! 【??作者有话说】 来猜任姐和攻是什么关系! 1.姐弟 2.兄妹 3.母子 4.粉丝和爱豆 ps,任姐叫任媚也,不叫任媚。 第3章 要老婆不要 一个剧组,就像是一个临时组建的公司,里面的各个成员都是有阶层的。通常情况下,资方排首位,也就是所谓的出钱的甲方爸爸,其次则是导演,掌控着大部分演员的去留,紧接着便是剩下的那些工种,比如场务、编剧、内勤等等。 至于明星大腕儿?那要算另一种分类了,在此暂且不提。 按道理来说,任媚也作为编剧,站在圈内最没有发言权的职位上,她本不该有这么大的权利的。 奈何她本人不止能力出众,屡出爆剧,还有一个在圈内一呼百应的“霸总”哥哥,以及一个只手遮天的爹。 即便如此,她也不太愿意在明面上和徐锦耀对着干。徐锦耀虽然人傻逼,但投胎好,任媚也即使有点后台,也怕闹得太过,给自己那个便宜哥哥惹麻烦。 徐锦耀要她今天就要定下新的男主,三个里面随便选一个。 小眼镜传的原话是:谁都行,反正赶紧让沈玉给我滚蛋! 任媚也咬咬牙,看了眼被小眼镜堵在门口的沈玉,又看了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三个小演员,将积压在嗓子眼的那口气狠狠地咽了下去。 沈玉扶着门,对传话的小眼镜说:“不好意思,能让让吗?” 这时,小眼镜终于后知后觉发觉自己挡了路,忙不迭地让开。 然而眼下这一幕,是徐锦耀算好的冤家路窄,怎么能让沈玉这么顺利地离开,那三个候选的演员直接在门口和沈玉撞了个面对面。 沈玉目不斜视。他早听见小眼镜的话了,也知道今天自己大概是最后一次出现在剧组,心里没什么特别的感觉,除了有点遗憾。毕竟还是为这个剧本付出了心血的。 沈玉卷着剧本走出来,心里想着去哪里卖煎饼果子更好,忽地身体一歪。 有人撞了他。 是那三个候选的演员中的一个。走在最前面,唇红齿白的,但表情倨傲,看起来就欠揍。 “沈哥。”那人眼皮一掀,勾着嘴角,“没想到在这碰见你,你也是来面试《如鉴》男主的吗?” 沈玉冷冷地看着他。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平时脸上很少出现什么夸张的表情,无论是开心难过还是兴奋,都只会给人一种安之若素之感。 再加上他这张美得十分有侵略性的脸,粉丝都在背地里叫他小玫瑰。 带刺的。 即便沈玉只是用他最寻常的目光看着你,你也莫名能感受到一种距离感。 这份距离感,在小演员的眼里,就是不甘和挑衅了。 他是前几个月刚签到tg传媒的,名叫张意泽,在不知道《如鉴》的男主早被预定的情况下,曾经给徐锦耀投过简历。徐锦耀虽不是什么好人,但导的戏大多都能小爆,更别谈《如鉴》的编剧还是任媚也。 他想要争取这个男主,岂料早有预定。然而风水轮流转,沈玉被换,他出现在候选名单里,又冤家路窄地当面碰上,不呛几句都对不起自己。 “啊我忘了。”张意泽笑了下,“沈哥就是原定的男主来着,沈哥,徐导为什么忽然又安排我们面试啊,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沈玉收回视线,绕开要他就要走。 张意泽脚步一错,看似只是往前走了一步,实际上结结实实地拦在了沈玉面前。他故意缓慢地用视线从上到下将沈玉扫视了一眼,轻生笑道:“沈哥,你也不过如此啊。” “咳咳。” 一声清嗓拉回众人注意。任媚也抱臂靠在依在门框,笑得春风和煦,只是眼底没半点笑意:“寒暄完了吗?能进来面试了吗?” 张意泽瞬间变脸,谄媚地迎了上去。 任媚也一边笑,心里想着这小演员不会又是徐锦耀找的小情吧,不然怎么敢这么嚣张,一边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狂翻白眼,心道迟早有一天把徐锦耀从剧组踢出去,换个新的导演。 只是沈玉有点可惜,她还挺喜欢这小孩的,孤零零的一个人身边既没有经纪人也没助理。 第5章 任媚也朝小眼镜招了招手:“小刘,送送客,别让人自己走。” 小眼镜:“好嘞!” 已经即将走下楼梯的沈玉听见这声招呼,顿了顿,回头看去,正好看见任媚也眼底没收回去的情绪。有对徐锦耀塞来人的不耐烦,也有对自己的善意。 他想了想,又用那双玻璃珠似的眼瞥了眼张意泽的背影,忽然出声:“任姐。” 任媚也一愣:“嗯?” “我能留下来看看吗?”沈玉看着她。 任媚也:“……” 姜晓曾经说过,沈玉并非科班出身,演技总是和那些系统训练出来演员的要差一些的。但沈玉演过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戏,有人说过他演戏刻板,也有人说他台词有问题,但从来没人说过他演技差。 就是因为这双眼。 好像天生就多情似的,任谁被这双眼看见,都难以说出拒绝的话。 偏偏他本人毫不自知,总是把自己竖成一根个冰冷的木头桩子,白瞎了老天爷喂到嘴边的饭。 三个候选的小演员排排站,对面坐着能拍板的任大编剧,还有一个……被潜规则失败的前任男主。 气氛怎么看怎么诡异。 张意泽差点气炸了,但是在任媚也面前又不得不敢太放肆,只敢死死地盯着沈玉,不知道这个人要搞什么鬼。 沈玉什么话也没说,就盯着那三个小演员看。好像真的对他们的演技感到好奇似的。 任媚也坐在最后,纵观全局,视线一会扫过对面,一会又落到沈玉的侧脸。 “这小孩还挺有意思。”任媚也心道。 工作人员将拍摄设备架好,对准了那三个演员。 半小时后,任媚也“啪”一下站起来,将剧本摔到地上。 演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表情表情不到位,台词台词不过关,哭哭不出来,笑笑得难看。 他徐锦耀睡不到沈玉,就找来这些演技稀烂的来恶心他顺便恶心恶心我是吧!不就是合作吗?老娘不干了! 小演员被这幅场面吓住,战战兢兢地止住了动作,小眼镜见势不妙,连忙跑上前来哄道:“任姐别生气,他们都是新人,徐导说还要您多调教调教。” “我只是一个写剧本的,可不敢干徐导的活儿,你让他另请高明吧,我不掺和了。”任媚也被恶心得不行,她只是想好好拍个剧,结果整这一出,还没拍呢这剧组就闹出这些乌烟瘴气的事,指不定以后还有多少问题。 “别呀,您都投入这么多心血了,再说了,您当初不是和徐导合作得挺满意的吗?” 那是当初! 任媚也烦不胜烦,但也因为这句话,想起了自己最开始为什么会有合作的意愿。 那是徐锦耀发来的一段试演片段,是属于沈玉的。 镜头里的男演员长了一张堪称祸国的脸,只可惜表情太冷了,面无表情地盯着镜头的时候能把人看出一身的冷汗。视频里,沈玉朝着镜头鞠了个躬,开口道:“大家好,我叫沈玉,来自tg传媒,今年十九岁。” 任媚也还记得当时徐锦耀炫耀似的表情:“怎么样,是不是很极品?” 任媚也没回答。 会议室里的人大气不敢出一个,小眼镜还在讨好似得哄着任媚也,张意泽最先被吓一跳,也最先反应过来,胆大包天地开了口:“任姐,我们刚入行,还不是很懂,不如让前辈做个示范教教我们?” 一直不发一言的沈玉抬眼。 任媚也冷冷哼笑:“你倒是理直气壮。” 张意泽笑笑:“我怕任姐气坏了,调节一下气氛嘛。” 他这幅样子,一看就已经爬上了徐锦耀的床,要是没有人保,谁敢在任媚也的面前撒野? 前辈是谁,不言而喻。张意泽早早记恨上了沈玉,当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让沈玉吃瘪的机会。要怪就怪明明没希望坐稳男主的位置,还要留下来自取其辱的沈玉。 任媚也此时已经不气了,她更多的是觉得好笑。 新人不知天高地厚,仗着攀上点“高枝”就自以为万事无忧,简直目光短浅。她看向沈玉,想知道同样的年轻、连二十岁都没满的他,会是什么反应。 张意泽还在说:“沈哥,帮帮我们吧,你看任姐都同意了。” 沈玉说:“你要我示范给你看?” 张意泽笑得恶意满满:“是啊,沈哥毕竟是我们的前辈。” 他一次次拿男主这个位置戳沈玉的心,也是设身处地地想过,如果是自己,到手的男主飞了,又见到顶替自己的人,定然会觉得耻辱、不甘。 最好直接摔门而出,再得罪一下任媚也…… 可是沈玉只是稳稳地站起来,点点头:“也好,我来教教你们。” 张意泽:“……” 你还真不客气啊! 张意泽一口一个沈哥,一口一个前辈,但如果真按资历来看,沈玉比他入行还晚,只是年纪稍微大点。 任媚也噗嗤一声没忍住笑。 就见沈玉几步走到摄影机面前,摆弄了下镜头,又将自己的衣装稍作整理:“刚刚他们演的剧本应该是另外的版本,任姐,我就照着您今天的版本演了。” 任媚也“嗯”了一声:“要演哪段?” “同一段。”沈玉说。 这是一场男主的哭戏,张意泽他们手中的版本,应该是男主在得知自己效忠的公主自始至终都对自己有杀心的时刻。他有震惊、悲伤、犹疑,独独没有憎恨。 第6章 张意泽手中的那一版保留了悲愤。 这种复杂的情绪,被他们演成了张着嘴干嚎的号子。 而眼下,镜头前,沈玉离摄像机极近,近得只能看见他的半张脸,与一只形状好看的眼。 沈玉垂下眼,让睫毛在下眼睑上留下一道的光影,美得脆弱又顽强。他长久以来的信仰崩塌,颤抖中仍然不敢相信自己发生的事实,可很快,他终于接受了。 澄澈的眼中渐渐积攒出泪水。 沈玉缓慢地眨了下眼,呼吸放轻,如果仔细听,却能听见其中的颤音。 终于,那摇摇欲坠的泪从眼眶里滑落,但他并未闭眼,他只是怔怔地看着镜头,展示自己的脆弱、无奈、与悲痛。 会议室中久久无声。 良久之后,任媚也叹了口气。 如果揍徐锦耀的事没有发生,说不定她还能捞沈玉一把,娱乐圈里演员那么多,扎扎实实的演技派固然令人尊敬,但天生有灵性的演员无疑更受人欢迎。 沈玉就是其中一个。 可惜,沈玉是注定得不到这个角色了。 任媚也低头捡起剧本,安静地坐下,忽然,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发出振动。 【结束了吗?】 发消息的人顶着一个黑色头像,原本应该有备注那一栏显示正在输入中。很快,那人又发了一个消息过来。 【爸妈叫我们今天一起回家吃个饭。】 同时,正在输入中的字眼消失,备注的姓名显现。 任清崇。 任媚也眼睛一亮。 她趁着沈玉的状态还在,连忙举起手机咔嚓拍了一张照片。 【哥哥哥哥哥哥哥】 【。】 【[图片]】 【喜欢吗?】 任清崇没回。 任媚也想了想,点开《如鉴》剧组群文件,将沈玉试演的那段视频发了过去。 这一回任清崇终于回了。 【干什么?】 【没事,就问问你好不好看】 【还行。】 【那,哥,你想把他抱回家做老婆吗?】 正坐在车后座,翘着腿回消息的任清崇表情不变,缓缓且冷酷地敲下了个问号。 第4章 算盘珠子崩我脸上了 任清崇显然刚从某种正式场合出来,身上还穿着挺括的西装。只是因为在自己的私家车内,他放松地解开了扣子,让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懒散地半靠在椅背里。回消息时劲长的食指微微往上一划,不小心点开了那段视频。 “大家好,我叫沈玉,来自tg传媒,今年19岁。” 骤然响起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引得司机不由自主地从后视镜里往后瞥了一眼。 他以为任清崇此时正低着头看手机,岂料这一看,刚好与人视线撞上。司机吓了一跳,连忙收回视线。 消息栏弹来新的信息。 媚媚:我要退组。 媚媚:真的,怕被傻逼传染。 任清崇笑了一声。 他将手机换了个手拿,顺势也换了个更肆意的坐姿。出来得匆忙,这车是从公司里取的,任清崇的长腿在车里有点施展不开,索性翘起了腿。 任清崇缓缓打字:【徐?】 【除了他还有谁】 【没必要。】 不等任媚也回消息,任清崇很快又补了一句。 【直接换导演。】 手机界面还停留在沈玉自我介绍的画面上,任清崇回完消息,浅浅瞥了一眼,顺手锁了屏。 他合上眼,有些疲倦地揉了揉额角,不知道像是在对谁开口:“这孩子才19岁呢。” 司机连忙坐直身体,不敢再乱瞟:“是啊。” “我19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呢?” “任总不记得了?那年您刚好拿了金梅奖最佳男主。” “哦对。”任清崇轻笑,“都快十年了,不记得也挺正常。” 车匀速行驶,路旁的行道树向后飞去。平稳的路让人昏昏欲睡,任清崇半闭着眼说道:“袁叔,好好开车,到家叫我。” 袁叔点点头,不再多话。 一辆奥迪a6缓缓驶进别墅区。 大好的太阳,任清崇以为自家老爹正坐在后花园里喝他最爱的白毫银针,结果一进门发现家里有客人。 这客人还是个熟人。 任家爸爸今年六十有三,在宁江省电视台台长的位置坐了几十年,马上就要退休了。平时闲暇的时间大把,没事就出门下下棋溜溜狗,或者等人上门会客。 任清崇进门时,那人正好迎上来,估计正巧看见他回来,绞尽脑汁找了个话题。 “清崇回来了?”客人顶着一张沧桑的脸,脸上的褶子如同枯朽的老树皮,层层叠叠地堆在他那颗脑袋上,如果沈玉在,一眼就能认出,这位中年男人与徐锦耀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徐主任。”任清崇停下脚步,“台里不是刚立了个新项目,我看大家好像都忙得很,您怎么有空来陪我爸下棋?” 徐锦光笑道:“这不是有些重要问题想要请任老指示嘛!” 他透过窗往外看了眼,司机袁叔正开着那辆奥迪a6往地下车库走:“怎么坐这车回来,你那辆帕拉梅拉呢?” 任清崇随意道:“在车库里睡觉,我爸要退休了,那辆辉腾没人开,估计得留给我了。” 第7章 徐锦光脸上的笑容淡了点。 台里的人都知道,任爸要退休,就要有新的台长顶上来。这段时间开了个新项目,据说准备拍个扫黑除恶题材的宣传剧,大家都在猜,这个剧给谁负责,谁就有可能是下一任台长。 职场上的升迁大多从内部往上提拔,然而……任清崇是任父的儿子,虽然现在他只是一介商人,但也曾经做演员、做导演,算是深入过这个圈子,并非没有空降的可能。 从张扬的帕拉梅拉换成低调的辉腾,是在暗示台长的位置已经定了? 徐锦光面带笑容,牙齿却紧紧咬合,在下颌处鼓起一块。 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从院内跑过来,徐锦光来不及看清楚,只觉眼前晃过一只硕大的活物,雄赳赳气昂昂地冲了出来。 再定睛一看,竟是一只德国杜宾。 看见杜宾冲出来,任清崇脸上那种淡淡的疏离散去,露出一个宠溺的笑来:“爱德蒙。” 爱德蒙兴奋地一挺脖子:“汪!” 一人一狗其乐融融地玩起来。任清崇进门时就将西装外套脱下来挽在手臂上,此时只穿了件单薄的内衬,扼住爱德蒙项圈绳时,有淡淡的肌肉轮廓从中隐隐若现。 爱德蒙的出现夺走了任清崇的注意力,他牵着狗绳,回头朝徐锦光招招手:“失陪了徐主任。” 徐锦光:“……好。” 任爸站在二楼的挑高上,扶着栏杆喊他:“小徐,棋没下完呢,厕所怎么上这么久?” 徐锦光回过神:“来了!” 没和爱德蒙玩多久,任清崇就接到了工作电话,他拍了拍杜宾的脑袋,眼中含着淡淡的笑意:“行了,自己去玩吧。” 爱德蒙歪着脑袋看了任清崇几眼,欢天喜地地跑走了。 等任清崇穿戴整齐,准备下电梯去车库时,竟又在门口碰到了徐锦光。中年男人俨然要走了,脚步却像黏在任清崇家门口的地板上似的,来回逡巡,一眼看见任清崇后,焦虑的脸上马上迸发出假意的笑。 任清崇眼中隐有不悦。 但他还是笑着站定,仿若打趣:“徐主任?是要我捎你一程吗?” “不劳烦清崇了。”徐锦光说,“只是有件事想麻烦一下你。” 任清崇笑容不变:“请说。” 徐锦光自以为不着痕迹,边搓着拇指边说:“是……我弟弟,徐锦耀,拍过《亡灵》的那个徐导。” “嗯,有所耳闻。虽然我不演戏了,也不掺和导演的事儿,大名鼎鼎的《亡灵》还是听过的。” “嗨,清崇太谦虚了,当年你还在圈里的时候,那才叫家喻户晓。” 任清崇不答。 他视线落在徐锦光身上,看似温和,实际带着一丝无端的审视,由上到下。 兜兜转转的话题,在徐锦光嘴边来回打转,最后还是出了口:“我弟弟……想托我向你要个联系方式。他有新剧准备开拍了,说不定以后有机会合作。” 任清崇仍然不语。 他的目光太锐利,徐锦光顿了顿,还是扯出一个笑来:“如果不方便的话……” “方便。”任清崇打断他,掏出手机来,当着徐锦光的面划开了锁屏。 不久之前,他刚在车上睡过一觉,一下车就被徐锦光拦住,和爱德蒙玩过之后又洗了个澡,没来得及看手机。 锁屏前他正在看沈玉的那段试演,开锁后画面仍然停留在那段视频的中间。 任清崇手一顿。 徐锦光密切关注着任清崇的一举一动,一眼就看见沈玉的这张脸,顿时面色一滞。 他小心翼翼地抬眼,想从任清崇的脸上看出点什么,但一无所获。 然而如任清崇这般地位的人,手机中存着漂亮小明星的视频——还是刚看过的,任谁都能猜出各中缘由。 他想起自己弟弟做的事,心中凉了一片。 这时,任清崇反悔似的,重新将手机收起来:“我听说徐主任的弟弟受伤住院了?” 徐锦光:“……是。” “伤的还是眼睛。”任清崇说,“新剧开拍,徐主任还是要叮嘱徐导注意一下身体。” “呃,只是意外。” “既然徐导受着伤,我就先不打扰了。”任清崇轻笑,“半个月后瑞鑫大厦会举办慈善晚宴,如果徐导不介意的话,我们到时候再见。” * tg传媒。 这个不到50人的娱乐公司,连办公楼只能租一层,公司里气氛压抑,没人敢大声说话,几个胆大的站在饮水机边,一边频频望向总理办公室。 挂着“总经理”牌子的门后,一个西装革履的人“啪”一下扔出一份合同。 tg传媒的老板叫王冲,说他没本事吧,却一个人白手起家建立起这家公司,五年间赚了不少钱;说他有本事吧,五年了,一个艺人都没捧红起来。要是让员工从他们公司的艺人里面挑出个能打的名字,思来想去,竟然还是没什么代表作品的沈玉。 沈玉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低着头,看见合同上个写着“自愿解约通知书”。 王冲:“签了吧。” 沈玉:“我怎么自愿了?” “说实话,我也不想放你走。”王冲从烟盒里抽出烟点上,狠狠吸了一口,“是徐导的意思。” 距离沈玉揍徐导只不过过去了三天,人还在医院里没出来,就小肚鸡肠且迫不及待地想要置沈玉于死地——怎么不算死地呢,自愿解约,说得好听,就如姜晓所说,其中所有的损失费用,都需要沈玉一个人承担。 第8章 见沈玉不说话,王冲掏出手机递给沈玉看。 联系王冲的是徐锦耀的助理,言语间高傲蛮横,三句里有两句都是侮辱,剩下一句的就是对沈玉的“判决”。 ——给你三天时间,让沈玉从娱乐圈消失。 他不仅要让他演不成《如鉴》的男一号,还要他永远演不了戏。 沈玉心中油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情绪,不是后悔,不是愤怒,而是……恶心。 明明最开始错的不是他。 沈玉抬头看向王冲:“姜晓呢?” “我让他休假了,你现在找不到他。”王冲吐出一口烟圈。兴许是被沈玉这双眼盯着看有些受不了,别开了视线,“我知道你没什么钱,但我也不想的。” 王冲又说:“要不这样,你没钱的话,我也是硬要你还,解约过后你还留在tg传媒,以工抵债,我每个月付你工资,够你生活。” 沈玉不语。 以工抵债,二十一世纪了怎么还有这种匪夷所思的东西,王冲身为资本家的算盘珠子都快崩到他脸上来了。 他面向落地窗,用侧脸对着沈玉,感叹道:“不过也是,徐锦耀那种肥硕油腻的中年男人,你这么漂亮,不愿意跟他是正常的。” 沈玉顿时警惕起来。 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徐锦耀不肥硕不油腻,也不是中年男人,他就愿意把屁-股卖出去了? 沈玉:“王总什么意思?” 王冲又吸了一大口烟,尼古丁随着空气飘向沈玉的方向,沾染到他的衣角、手臂,和皮肤上。 沈玉讨厌这个味道,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王冲:“咱们公司年前流掉了好几个投资项目,现在资金短缺,入不敷出。其实你别看这个徐导的助理这么不近人情,实际上徐导私底下联系过我。” 他转过头来,大厦之外是阴郁的天气,香烟的火星像是黑暗里的眼。 “半个月后有个慈善晚宴,当晚肯定是非常热闹,众星与大拿云集,你是公司的一把手,你替我去。”王冲俯下身,暧昧地拍了拍沈玉的手背,“你不愿意解约的话,可要好好表现。” 【作者有话说】 十年前的主持人:让我们恭喜演员任清崇获得金梅奖最佳男主角—— 任总:你们这个金梅奖,它正经吗? 第5章 你把你哥当什么了 “哥,怎么样?” 晚上吃饭的时候,任媚也在餐桌上抓住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任清崇。 他哥在家里比在外面随意得多,松松垮垮的居家服半松不松地系在胸口,挂在脖子上的定制项链随着动作在锁骨周围晃荡。爱德蒙跟在后面,他指节修长,牵个狗绳也牵得赏心悦目,一人狗从旋转楼梯上慢悠悠地往下走。 “什么怎么样?” “我发你的那个视频啊。”任媚也说,“你没看?” “徐锦耀虽然有点背景,但对于你来说,换走他不是什么天大的难事,用不着我出手。”任清崇拍拍爱德蒙的脑袋,外形霸气的杜宾欢快地摇着尾巴,往自己的狗窝里去了。 听这话意思,原来是觉得她想利用自己让徐锦耀滚蛋。任媚也“啧”了一声:“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任清崇拉开凳子,在餐桌前坐下,任媚也左右张望片刻,没瞧见爹妈的身影,只看见阿姨在厨房里忙活,附身往任清崇的方向靠了靠,压低了声音:“你那病不是一直不见好转吗?你既然喜欢漂亮男孩,多试几个不挺好?” 任清崇挽起袖子,优雅地切了块牛排:“你把你哥当什么了。” “这有什么,你又不骗他。”任媚也自己平时没少和圈里的小男孩玩,只是她喜欢型男挂的,沈玉那种淡漠漂亮挂的实在不对自己胃口,“就当正常追人呗,送送礼给给资源,人家要愿意,你就试试,看能不能对治病有效果,不愿意就算了。” 任清崇平静道:“我每月都有去看心理医生。” “是,每月给那庸医送一大笔治疗费,你该病还是病着,那么多钱砸水里还能听个响呢。” 任媚也还是有点不甘心。不知道什么原因,她总有种奇妙的预感,沈玉那款会是任清崇喜欢的类型,人与人之间有没有可能产生化学反应,还是得亲自见面才能知道。 她瞥向任清崇,后者还在慢悠悠地切着牛排,因为动作,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下个月不是有个慈善晚宴吗?我给他弄个请帖,你俩见见?”任媚也仍不死心,“那小孩是天赋型演员,被徐锦耀祸害了真的挺可惜的。” “我反正不想再和那傻逼纠缠了,就算能弄走他,也嫌他待过的剧组晦气。” “说真的,哥,你要不捞捞他呗,实在不行……” 她这厢张着嘴,另外半句话还没蹦出来,那厢任清崇眼疾手快,稳准狠地叉起一块牛排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嘴。 “好好吃饭。”任清崇收回手,取副新餐具,在任媚也的怒视中,浅浅一笑。 与此同时,在医院里赖了许久的徐锦耀,终于宣布健康出院。他的这场“出院仪式”还算低调,毕竟被自己看上的“小辣椒”一拳揍进医院不是什么光彩事。 他刚回家,就被徐锦光神秘兮兮地拉进了书房,作为宁江省电视台的总监制,徐锦光在外谨言慎行,但他这个便宜弟弟却总是会仗着他手中有点权力,自己又是个名声在外的大导演,做事从来不过脑子。 第9章 徐锦光低头冷冷地看着徐锦耀:“你招惹任清崇了?” “任清崇?谁?”徐锦耀吊儿郎当地翘着腿歪着脑袋,“哦”了一声,“任家的大儿子,和你抢台长位置的那个?没有啊,我都没见过他,怎么招惹。” 那沈玉的视频为什么会出现在任清崇的手机里? 徐锦耀很依赖他的身份,没必要在这里撒谎。徐锦光皱着眉思索着,脑子里闪过任清崇手里上沈玉的脸,心里还是有点不安。 “那个小演员,你不要再去找他了。”徐锦光说,“也不要去找他的麻烦。”说着,低头见徐锦耀竟然打着浅鼾即将睡去,忍不住抬腿就是一脚,“听见没有!” 徐锦耀被一脚从梦里踹出来,一脸的不耐烦:“那我这一拳白挨了?” 想到在包房里,沈玉那勾人的眼神冷冷地望着自己,像一支带刺的玫瑰,自己碰一下却扎了手的下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不是,哥,你管他干嘛?一个十八线小网红,抬手就能将他捏死在娱乐圈,我看你怎么像怕他似的。” 徐锦耀:“我不是怕他,我是担心任清崇。” 他将自己在任家老宅见到的事告诉了徐锦耀,奈何这位祖宗听完,非但不担心,反而当即嗤笑了一声:“哥,你不混圈,不知道任清崇在我们圈里是什么人设。在做演员的时候,他对粉丝亲近,对工作人员温柔,社交媒体上通篇都在称赞他人好心善。实际上,没人比他更高傲,他怎么可能看上沈玉?” 徐锦光:“怎么不可能?” 徐锦耀摇摇头,笑起来时,脸上的讥讽溢出来:“因为他有一个难以启齿的病。” 徐锦光一愣,正想问是什么病,徐锦耀话音又是一转:“再说了哥,您和他不是有竞争关系,按你说的,他看上沈玉,却被我抢先一步睡了,岂不是也帮你打了他的脸?” “你既是台长的备选,就不该这么畏手畏脚,否则怎么和任清崇争?”徐锦耀站起来,拍了兄长的肩膀,“人有时候还是得狠得下心才行。” 他意有所指,引得徐锦光惊疑不定地瞥过来,试图从徐锦耀的目光中窥探到什么,最终却一无所获。 徐锦耀出院的消息传到tg传媒后,一部分在忧心沈玉的下场,一部分在幸灾乐祸。 这世上不缺天生恶种,以看别人的笑话为乐,张意泽就是这样的人。 平时沈玉不常来公司,他们也就碰不上几面。姜晓是tg传媒里最有能力的经纪人,前东家是任清崇还是演员时所在的经纪公司,后来任清崇不再演戏,姜晓辗转了好多年,沉沉浮浮,最后才一直走下坡路。 在圈里,人脉才是最宝贵的自愿。当初张意泽想去姜晓手下,谁知被斩钉截铁地拒绝了,理由是要安心带沈玉。 沈玉—— 张意泽靠在墙上,看着沈玉与姜晓在会议室里争论,隔着隔音玻璃,虽然听不见声音,但层层百叶窗内,姜晓愤怒的表情清晰可见。 张意泽心想,被看重又怎么样呢?不过是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家伙罢了。 会议室里,姜晓实在是想不通沈玉为什么会这么固执。 他骂也骂了,劝也劝了,却硬是说不明白。 “你既然知道王冲让你去慈善晚宴,是想把你当个商品一样送出去,你为什么非要去?你当初扬言大不了去卖煎饼果子的豪言壮志去哪了?” 沈玉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插在上衣的兜里,无动于衷:“那你给我一个不去还能全身而退的办法。” 姜晓哑然熄火。 “王冲是个商人,而且是个不择手段的商人,你我都知道。徐锦耀给他压力,他就把压力和风险转移到我身上,这是他的做法。” “你这几天不是被他停工了?”沈玉低着头的时候,额前的碎发有点长,遮住了他过长的睫毛,“人在职场,身不由己,姜哥,这是你告诉我的。” “这一系列的事其实都是我那一拳打出来的,就应该让我自己去解决。” 姜晓:“你解决个屁!你一个大学辍学,半点背景都没有的小孩,怎么去和那些人斗!早告诉过你,做决定前要三思,现在后悔了吧?” “后悔?”听见这话,沈玉抬起头来。 没有了发梢阴影的覆盖,他的眼终于暴露在光亮之下,瞳色在环境色之下,显现出一种极其清隽的色彩。 他说:“我只后悔没把徐锦耀另一只眼睛也打了。” 姜晓知道,沈玉曾经有过一段很缺钱的时候,那也是他签进tg传媒的契机。 大学生在上学的空隙赚外快不是什么稀奇事,但沈玉是刚上大一,就开始四处奔波赚钱,大一,沈玉才十七岁,还没成年,靠着一副好看的皮囊在某杂志刊里当模特。 tg传媒就是在那个时候看上他的。 姜晓对沈玉的隐私知道得并不多,他并没有刻意去打听,只是在公司调研艺人背景的时候看过几眼。 沈玉父亲失踪,母亲因为患癌,也在前些年刚去世。姜晓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别的亲人,但至少在自己带他的这几年里,姜晓从来没见过沈玉有什么亲戚来探望他。 他是真真正正的毫无依靠。 他现在也才十九岁。 姜晓长长吸了口气,又缓慢地吐出来,忽而笑骂:“我是说你应该后悔签在王冲这个傻逼手里。” 第10章 沈玉也笑,拿手指了指天花板:“会议室里有监控。” 姜晓:“……” 沈玉:“但是王冲确实是个傻逼。” 他笑着,推开椅子站起来,身影单薄得像个少年,神色却不再稚嫩,亦并非少年般柔弱可欺。 “慈善晚会我没办法不去,但是姜哥,你放心,我有分寸。” 【??作者有话说】 任总有什么病呢! 1.抑郁症 2.双向情感障碍 3.无法和别人亲密接触 4.ed(养胃) 第6章 他是退圈了,不是死了 三月一日,阴雨。瑞鑫大厦被笼罩一片青灰色的雾气之中,高耸得如一幢茁壮生长的参天大树。 宁江省宁阳市还没与冬天彻底挥手告别,俨然不是能裸着肩膀的季节,但这群人聚拥在几百平米的大厦正厅里,像起舞在花丛中的只只蝴蝶。 聚光灯下,红毯之上,媒体的灯光照亮了整个名利场。 下午四点半左右就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到了,这场慈善晚宴比较私密,面向的都是圈内地位比较高的演员和从业人员,媒体也有,但都暗中被敲打过,拍下照做采访,什么该往外写什么不该他们心中都门儿清。 因为顾及宾客对私密性的需求,众人连红毯都走得悄无声息。 沈玉早早进场,红毯没站多久——那些媒体压根不认识他,手中捏着的名单上也找不到这个“不速之客”,就算有敏锐的媒体对这张脸有印象,但这种半火不火、没几部作品傍身的小明星,他们看看就过去了。 只有部分媒体以为沈玉是谁带来的男伴,看他穿着气质与众不同,下意识用捕捉美的眼光拍了几张。 沈玉不是一个人来的,王冲叫了自己秘书跟着,是个男的,寸头,长了双吊眼。沈玉记得他是王冲的远房亲戚,叫王远,以前在公司里见过几面。他本来是个保安,后来不知怎么提拔上来,偶尔会跑一些外勤。 没有名气的艺人,连助理都是从公司匀的。 王远浑身上下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匪气,沈玉不愿意和他呆在一块儿,自己找了个清净的地方,向服务生要了杯白兰地,小口小口地喝着。 圈子里常有这种以慈善为名义的聚会,对外说是线下商务,实则是各路牛鬼蛇神的社交场合。 只是今晚这场聚会的举办商从头到尾都十分神秘,王冲没交代什么,只是话语里隐隐约约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心思。 “徐导也会去。”那日,王冲缓缓吐出一口烟圈,“你要好好道歉,徐导会原谅你的。” 沈玉单手插兜,手在裤兜里缓缓收紧成拳握住了某样东西,脊背挺得像棵松柏:“知道了。” 知道个屁。 我才不把屁股卖给徐锦耀这种大傻逼! 会场里,沈玉穿的是藏蓝色鱼骨粉笔套装,领带配了条低调的粉,角落里的沙发不够宽大,沈玉只好岔开腿坐,以至于蛰伏在西装裤内的衬衫防皱夹从中透出若隐若现的轮廓。 这份装扮稍许中和了个部分他极具“攻击性”的美貌,让他看起来恬静又安宁。 白兰地的度数尚且在沈玉能接受的范围内,他晃晃悠悠地抬起手腕喝了口,另一只手藏在暗处,无意识且反复地摩擦着掌心的硬块。 那是一支录音笔。 会场音乐渐缓,宾客逐渐到场、落座。承办商请来的乐团在台上奏起了悠扬的乐曲,沈玉将视线藏起来,用余光搜寻徐锦耀的身影。 一个醉醺醺的黑影陡然靠近,沈玉不动声色将手腕一翻,录音笔顺势掉进西装侧兜中。王远脚步虚浮,一屁股将沈玉挤出沙发的一半:“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 沈玉:“我社恐。” 王远一巴掌拍在沈玉背上,将人又往逼仄的沙发另一段逼了点距离:“别忘了老板交给你的任务。” 沈玉掀了掀眼皮,没回应。 王远活像个来巡视下属的领导,一点没有助理的自觉:“今晚能进来的人身份都不低,老板找了点人脉才拿到的邀请函,沈玉,我们不能辜负老板的信任。” 也没人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真醉,分明已经喝得双腿打滑,却还是能一眼看见遥遥路过的服务生,挥手叫到跟前来。又从托盘里倒了杯红酒,转身递给沈玉:“趁着大家兴致正浓,去,挨个儿给他们敬敬酒,混个面熟。” 沈玉静了一会,也就犹豫了这分秒的功夫,王远就不悦地拉下脸来:“不愿意?” “没说不愿意。”沈玉抿了抿嘴,伸手去接。 正在这时,原本嗡嗡的人群里忽然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就连风声都像静止了似的,只有乐团中的大提琴还在低声吟唱。 王远此时也顾不上别的,脸上骤然爆发出一种狂热:“他还真来了?” 沈玉:“?” 他顺着众人的视线向骚动中心看去。 那是一个极高的男人,沈玉自己刚过一米八,这身高在圈子里虽不说数一数二,但也是拿得出手的,然而那个男人比他高出了不止一星半点。 他只是正常地走进会场,便在骤然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沈玉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很少有人像他一样,仿佛天生就该站在万人瞩目的位置。 沈玉看向他身旁,一个同样气场强大的女人,红裙比红唇还艳,大波浪卷海浪似的铺在肩头,她一边挽着男人的胳膊,一边笑着接受所有的注目。 第11章 是个熟人——任媚也。 那么……和她一起的男人…… “任清崇。”王远低声道,“老板说他可能来,我还不信……” 沈玉看了他一眼,没明白话里的意思,也懒得问。 沈玉没见过任清崇,但这个大名鼎鼎的名字还是听过的。大约几年前,母亲已经病到需要长年累月地窝在医院的病床上,那时他刚十四,瞒着母亲自己偷偷出去打零工,到放学的点儿了才去医院看望她。 旧时的医院墙上还有绿色的漆,病房里挤满了唉声叹气的病人,母亲虽然病重,但不抱怨,也不呻吟,她咽下所有的病痛,打开悬挂在墙壁上的电视机,等待放学归来的沈玉。 电视上播的是一段采访。 记忆里的东西总是萦绕着一层滤镜,什么都看不真切,唯有声音,像亘古河流里汩汩的歌声,清晰而明朗。 “请先给大家介绍一下自己。” “大家好,我叫任清崇,是这三十年来最年轻的一位视帝,也是唯一个蝉联三届的视帝。” “哈哈哈,不愧是清崇,连自我介绍都这么与众不同。” 任清崇,十九岁时以电视剧《盲》获得金梅奖最佳男主角,自此以后三年蝉联。在二十二岁演艺事业正当红火那年,却突然退出演艺圈,走入幕后,做起了导演。 有人说他是太傲,耗干了灵气,不然怎么在最好转电影的时候忽然放弃一切? 但转去做导演后,任清崇又以实力狠狠打了碎嘴之人的脸。 做导演第一年,他以一部电影《长安》直接杀进象征全世界电影之巅的church,虽然只是提名,但也足够震惊整个圈子。 第二年,他整整消失了一年,就在众人以为他三分钟热度,因为没获得church奖项而放弃了的时候,《利刃王冠》横空出世,一举斩下church最佳导演奖,成为第一个获得此奖项的华人导演。 众人震惊之余,也不得不承认,有的人,仅仅是有天赋三个字,就半只脚踏进了罗马。 获得church最佳导演奖后的第二年,任清崇又消失了。 等他再次回归公众视野,俨然已经成了国内一家上市公司的ceo。 他来去匆匆,不管粉丝,不理纷扰,就连采访,也只是他二十二岁那年心血来潮参加的。 说夸张点,简直就像个下凡来体验人间的神仙。 不过,也正因为华人娱乐圈出了他这样一个全能天才,才卷生卷死,数年间诞生了无数个优异的影视作品,以及影帝影后们。 只是近几年疲软许多,整个演艺圈都沉浸在一种互相比烂的趋势里不可自拔。 王远捏着从服务生那里要来的高脚杯,一手塞进沈玉怀里,另一手将人轻轻一推:“走。” 沈玉:“?” 王远回头,一脸恨铁不成钢:“去敬酒。” 大抵在来之前王冲有过交代,王远今天的任务,就是带着沈玉的脸去会场“攀高枝”,如今任清崇的意外到来,更显得向徐锦耀道歉是次要的事。 任清崇站得很远,吸引着大半个会场的目光,仿佛连光都在追着他走。王远拉着沈玉的胳膊,却发现后者像根定海神针似的一动不动,不免怒道:“干什么呢?!” 沈玉:“不去。” “你刚刚不是说愿意去?” “现在不愿意了。” “你!” 王远咬咬牙,心里将沈玉骂了好几遍,才耐着性子低声道:“这是任清崇!你这辈子能有几次靠近他的机会?!” 沈玉将胳膊从他王远手中挣回来,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扣:“就因为知道是任清崇,才没必要去自讨没趣。” “……只是去敬个酒,能让你损失什么?” 沈玉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我现在代表的是tg传媒,别人或许会看在王总的面子上与我喝下这杯酒,任清崇可不会管那么多。到时候,丢的是我的脸,还是王总的脸?” 王远面色不虞,沈玉毫不收敛:“哦还有,你刚刚声音有点大,已经有保安往这边看了。” 王远:“……” 果不其然,散落在四周的、穿得像执事一样的保安们频繁往这边送眼神。 紧接着,人群中心骚动声渐止,只见任媚也缓步走半米高的阶梯,端着一杯红酒婀娜多姿地朝这边走来。 王远最先看到,惊喜的同时来不及细想,扒拉了几下领带,又咳嗽两声,伸手就要行个见面礼—— 怎奈任媚也目光一丝不错,径直绕过他,站在了沈玉的面前。 “巧了,没想到在这见到你。” 沈玉礼貌地弯了弯嘴角:“任姐。” “不和我喝一杯?”任媚也挑挑眉。她今天穿得比围读剧本那天要艳丽得多,整个人如同一支绽放开来的红玫瑰。 沈玉笑意更甚,抬手和任媚也的杯子碰了个叮当响:“我敬任姐。” 任媚也这才满意。 她没管僵在一旁,尴尬不已的王远,一手挽上沈玉的胳膊,在他耳边轻声道:“你认识我哥么?” “嗯?”沈玉一愣,不知道任媚也指的是什么,谨慎地摇了摇头。 任媚也拍了拍沈玉的肩膀,不等他反应,朝着不远处张嘴便是一句:“哥!” 正在和人谈笑风生的任清崇听见动静,回头看去,视线堪堪和猝不及防的沈玉撞在了一起。前者一丝停顿也无,淡然移开,目光中带着微微疑惑,落在了任媚也的身上。 第12章 任媚也不语,像招呼小动物似的,朝着他哥招了招手。 任清崇有些无奈,与他交谈的那人却呵呵一笑,放他离开。只是没等他走几步,等在周围伺机而动的人趁机上前,拦住了任清崇的去路,顺便将其他人的虎视眈眈悉数遮挡起来。 任媚也无语:“我哥像个珍稀古董似的,平时没事不出门,一出门就争相竞价。” 沈玉的视线也被隔绝在外,他收回目光,不语。 “别急,等我亲自把他带过来。”任媚也随手将喝光了的红酒杯搁到餐盘,拎着裙角雷厉风行地走了。 等在一旁的王远终于有机会说话,他一时震惊于沈玉和任媚也熟稔的关系,一时愤怒于沈玉在这一件事上对公司的隐瞒,另一方面,心中又有些隐隐的喜悦。 王冲叫沈玉来参加慈善晚宴的这个决定,真是英明之至。 “行啊你,闷声干大事。”王远笑道,不知不觉放缓了态度,“什么时候认识的任清崇?” 沈玉没搭理他。 在任媚也走后,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随之而动,最后落在视觉中心的那个男人身上。由于万众瞩目,任清崇的身影被各种各样的人影淹没,站在沈玉的视角,只能看见暧昧灯光中,那双深邃如海的眼。 王远嘈闹的声音犹在耳侧:“沈玉?沈玉?问你话呢!” 沈玉终于收回视线,淡淡道:“我不认识他。” 王远狐疑道:“那你总认识任媚也吧?” 沈玉扯了扯嘴角,憋了一晚上,终于忍无可忍地呛出了声:“你的人生里,除了当老鸨,就没别的事可做了吗?” 不等王远跳脚,沈玉端起王远刚刚塞过来的高脚杯,指向不远处:“那是徐导吧?王总要我亲自诚心向他道歉,王助,你别忘了,这才是咱们今晚的主要任务。” 暴怒被堵在喉头,王远的脸顿时憋得如同猪肝,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他看着沈玉离去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嘴角泄出一个阴毒的笑。 “一个鸭逞什么能。这个圈子里,像你这种人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如沈玉预料的那般,任媚也去抓任清崇抓了个有来无回,王远期待落空,仿佛才终于想起来自己的任务,拉着沈玉向徐锦耀赔笑脸。 徐锦耀的眼睛还没完全好,表情也淡淡的,对沈玉二人爱答不理,最后索性拉着女伴撞开沈玉,故意留他们在原地难堪。 来了宴会一场,什么也没搭上,王远似乎终于放弃了拉皮条。会场尾声悠扬的乐声中,许多有身份的人渐渐离场,然而零星的人不仅没有往大门的方向走,反而随着会场里的保安们,乘坐电梯往鑫瑞大厦的更高层去了。 王远抹了把脸,向工作人员要了碗醒酒茶,递给坐在对面的沈玉:“喝点。” 沈玉偏头,无声地看着他,似乎在质疑他怎么这么好心。 王远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晚宴结束后我们还要回趟公司,王总等着见你,你是想带着一身酒气过去?” 沈玉:“哦。” 他有点疲倦。今晚被王远带着,白的红的喝了不少,虽然他酒量还算不错,但即便是个酒瓶子,现在也该醉了。 这碗醒酒茶还算及时。 不断有人离开会场,沈玉撑着头,满脸倦怠。王远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解释道:“鑫瑞大厦十层以上是酒店,十五层以上是高档客房,晚宴结束并不代表活动结束,有的人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这也是为什么不让媒体多拍的原因。” 沈玉低眉嘬了口茶,对这些不太关心:“这么晚王总还在公司,有什么事明天不能说?” 王远:“你还好意思问,今晚你这儿没什么进展,徐锦耀那边还卡着王总的项目,拖一天公司就离倒闭近一天。” 沈玉闭了闭眼:“实在不行……” 想到这些事,沈玉心中就一阵烦躁,他深吸一口气,将醒酒茶全部灌进嘴里,想要站起来离开。 怎奈不知道是酒劲上来了,还是醒酒茶的效力太强劲,沈玉不由自主地踉跄了一步。 对面的王远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怎么了这是?” “我……” 又是一阵更为强烈的眩晕袭来,沈玉混沌的思绪里,骤然泛起一丝古怪的清明。他的脑子处在半梦半醒之间,一个念头油然而生—— 醒酒茶里有东西。 紧接着,他整个人骤然一倾,倒在了沙发上。 王远在旁边等待了片刻,听见沈玉均匀的呼吸声后,才像是打一场胜仗似的,缓缓压下身,凑过去看沈玉的脸。 “的确是张好脸。”王远低声说道,“上天给你这么好的东西,就该物尽其用。” 他笑着摸出了手机,在信息栏输入了几个数字,那是一个房间号。 1118。 与此同时,鑫瑞大厦十八层,任清崇刷开了1811的门。 整个十八层只有这一间总统套房,如果是平时,他用指纹就能解开门锁,但最近安防系统检修,会员信息需要重新录入、认证,任清崇本来只是打算过来洗掉身上的酒气,没必要弄得那么麻烦,就随便让人送了张房卡。 一进到私密空间,任清崇身上那股优雅从容的气质就消弭殆尽,他一路走,一路将外套、领带解开,顺手扔到地上。 会场里的人山人海,每个人都有一重身份,如果不是工作需要,他是万万不会主动参加的。 第13章 今天助理休假,这么晚了袁叔估计也睡了,任清崇用拇指勾着领带的时候,缓缓想到,今天估计得睡在这儿了。 他赤脚走到地毯上,弯腰捡起被扔到角落里的手机,给前台拨了个号。 “你好,麻烦叫个人上来录入会员信息,我今晚不走了。” 前台忙不迭答应。 早在来之前,任清崇就知道自己今晚喝的酒不会少,他在宾客里不仅看到了在娱乐圈混得如鱼得水的人精,还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那是台里的一个大领导,秃头地中海,手中握着点权利,不是什么好人。 宁江省电视台内可能会有大换血。 水从花洒中喷洒而出,冲淡了他身上浓重的酒意。 早在一个多小时前任清崇就有些醉了,不过在外总要谨慎,他酒意不上脸,谈吐也从容,除了任媚也,谁也没看出他的思绪已经有点不太清醒。 热水右上至下冲刷下来,任清崇闭着眼,会场里光怪陆离的画面一一闪过,终于,最后一丝疲倦也被冲刷殆尽。 任清崇按下花洒的开关。 水声渐止,紧接着,手机铃声像掐着点似的,欢腾得响了起来。 铃声并非默认的,而是特意设置的个性铃声。任家一家四口一人一个不带重样,是任媚也亲自换的,任清崇听了一耳朵就知道又是她那个麻烦精妹妹。 这小孩成天惦记着给任清崇找个老婆给自己找个嫂子,以前倒也没这么积极,怎么遇上个小演员就像捡到宝似的,天天当说客。 仍残留的醉意,让任清崇的思绪不自觉地信马由缰起来。 他想起几个小时之前,形形色色前来打招呼的人,将自己围起来。隔着些许或多或少的真心假意,嗡嗡闹闹不胜烦心,而沈玉却像一支盛开的玫瑰,安静地、乖巧地藏在花丛的一隅。 他想起自己一瞥而过时那一抹不容忽视的视线。 想起……自己的故作正经。 任清崇低着摩擦着手腕,将水珠擦拭干净,浅浅一笑。 他携带着一身温热的水汽走出淋浴间,起先,他并未注意周边的环境,直至走上沙发背面时,才敏锐地察觉到屋内的布置有些不同。 至少,刚才他一路走进来时,领带并没有在地毯上。 任清崇缓缓抬眼,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视过一圈,然后定格在另一边那张偌大的床上。 床上有人。 任清崇面色一沉。 圈内总有许多心照不宣的秘密,世俗意义上的、道德层面的、法律层面的等等不胜枚举,任清崇知晓,与自己无关的也懒得管。 他从入行转行到退圈,最后坐镇幕后,十几年的时间里,还从来没有人敢把主意打到他的头上。 他是退圈了,不是死了。 任清崇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一面拨通助理的电话,一面走到床前。 然后在床上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作者有话说】 任总发大飙:谁啊敢往我床上塞人!(掀被子)老婆?!(震惊脸) 第7章 你老婆没了! 任清崇的助理接到电话的时候还在睡梦中,蒙头蒙脑地按下接听键,就听见自家老板略带寒意的声音:“在哪?” 他一个激灵,心道不妙:“您有什么吩咐?我现在赶到鑫瑞大概需要半小时。” 早年间他给任清崇开车,任清崇见他机灵,嘴巴又严,成立工作室后就让他跟在身边当私人助理。做演员的时候,难免要碰上一些难以处理的事,都是他着手出面,处理得比经纪人还要干净利落。 一晃就这么多年。助理比他想象中还会察言观色。 只听任清崇说:“来的时候让人清个场,最好能抓几个媒体,从他们嘴里撬出点名字出来。” 助理一惊:“媒体?” 他脑袋飞速运转,结合任清崇的话,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么一个可能了。 有人又想在任清崇身上发挥点舆论应有的作用。 尚在圈子里的时候,炒绯闻捆cp的事儿常有,尤其像任清崇这种天之骄子、年少天才,无论是合作的主角,还是仅仅是在剧组里有过几场戏的小配角,都明里暗里试图蹭过任清崇这个名字。 按理来说,只要是演员,绯闻的事儿避无可避。如果利用得好的话还能涨一波人气,奈何他家的任总是个感情洁癖,不愿意和任何人纠缠不清,哪怕是假的也不行。 那几年助理为任清崇得罪了不少人,好在任清崇自己争气,就算有闲言碎语,也能用实力狠狠地堵他们的嘴。 自从任清崇退圈担任唯世集团ceo后,助理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需要处理这种事情的时刻了,一时还有些惊奇。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好的,半小时后见,您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任清崇仅剩的酒意彻底醒了。他垂着手,站在离沈玉不近不远的地方,微微敛眉。 不说话的时候,任清崇身上的温和就像浮萍的根,半数沉进水底,不把自己浸入进去,就没有人可以窥探得到。他一言不发,平时看起来温和的眼型看起来有些冷凝,尤其是垂眼的时候,威压几乎要凝成实质。 可惜沈玉看不见。 他被王远那杯掺了料的茶放倒,而后被反绑双手,侧着身子将脸埋在被子里。 即使相距有些距离,任清崇依旧听得清沈玉鼻间急促的呼吸声,仿佛肺部被水充盈,似溺水般,脸与脖颈从上到下红得如同火焰。 第14章 任清崇看了他半晌,重新拿起手机。 对面接起电话的一刹那,金属碰撞的音乐声便噼里啪啦轰了过来:“喂——哥——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啊——” 任清崇皱着眉将手机推了出去:“换个安静的地方,我有话问你。” “啊?哦——” 任媚也依依不舍得离开了他的黑皮猛男,推门出去的时候顺手在领子开叉到腰间的上半身狠狠摸了把,才意犹未尽地离开了背后的声色犬马。 很快,她脸上的慵懒被诧异取代。 “沈玉?不是,哥,你问我干什么,我虽然有想让他当我嫂子的意思,但你看我像那种违法乱纪的人吗?” 任清崇捏着额角,不想喝上了头的人计较:“你对tg传媒了解多少?” 任媚也:“宝宝公司,靠拉皮条积攒了几个过得去的人脉资源,老总是个富二代败家子,他老爸年轻的时候是假冒伪劣产品发家的,儿子和老子一丘之貉吧。” “那方面呢?” 任媚也一愣:“哪方面?” 不知道是任清崇的声音太过冷静,冷静得不像一个喝了十几杯威士忌的人;还是恰巧有阵风吹起,吹醒了任媚也的脑子,她的视线恢复清明,身上那股慵懒魅惑的劲儿褪去,就连神色都冰冷起来。 “沈玉被下了药?” 任清崇轻轻“嗯”了一声:“状态有点不对劲,不像是普通的催】情药。” “哥,你最好请个医生。”任媚也说,“不然你的老婆要没了。” 任清崇:“……” tg传媒这种体量的公司,还入不了任清崇的眼。但任媚也尚在圈内,对一些暗地里见不得光的事,比任清崇要更清楚。 半小时很快,半小时又很慢,在等待助理来的时间里,任清崇又联系了自己的私人医生。对方听完后也十分严肃:“任总,这事儿不能马虎,你描述的症状有点像黑市里流通的听话水,如果剂量没有控制好,是会出人命的。” “……”任清崇简直服了,他换了个手拿电话,尽量不让自己咬牙的声音顺着电话线爬过去,“我需要怎么做?” “扶他起来,不要让他仰面躺着,容易窒息。” 将人从被窝里挖出来的时候,任清崇才发现沈玉身上烫得吓人。三月份的天气,最近还阴雨连绵,沈玉的皮肤却热得仿佛岩浆表面。 他身上那件藏蓝色鱼骨粉笔西装早就被蹂躏得不成样子,半边掉在肩膀上,另一半向后挂在腰间。正装之下,沈玉不仅穿了袖箍,胸口和腰间还松松垮垮地挂着黑色的衬衫夹。原本规规矩矩、礼仪周全的穿搭,也在被送过来的期间,变成一种暧昧的,不可言说的调情之物。 沈玉长得好看,无论喜欢与否,这是所有见过沈玉的人,最能够达成一致的事情。 然而眼前一片如此这般的活色生香,任清崇却像个性冷淡,目不斜视地握住沈玉的手腕,一门心思只想先帮他把绳子解开。 直到一个滚烫的火球自发朝他滚过来。 沈玉是无意识的,他的眼睛甚至并未睁开,眉目蹙成一团解不开的结。他显然十分难受, 难受到不断向任清崇靠近,鼻息滚烫,还无意识地发出微弱的、细小的呻吟。 任清崇正垂眼替他抽出最后一根绳子,结果一转头,就看见沈玉的脑袋凑过来,仿佛在索吻。 这倒没什么,任总即便身有某种隐疾,但身份地位在这,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问题在于,沈玉的东西因为催情药的药效,在无意识的时候,私自萌动而勃发。隔着单薄的西装裤,正杵在任清崇的手腕边,翻转个方向就能一把握住。 任清崇:“……” 这场面他还真没见过。 出道就被誉为天才,目的明确、需求清晰,从小到大要什么有什么,从没有过窘迫时刻的任总,头一回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可沈玉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机会。 人到底抵不过身体给予的欲望,现在的沈玉像是一只被药物控制的行尸走肉。他一边轻轻蹭着任清崇,一边将身体愈发往那边靠,头一偏就要亲到任清崇的嘴。 在关键时刻,任清崇保住了自己的清白。 他一手捏住沈玉的下巴,试图和这个药人讲道理:“真什么也不知道了?” 沈玉:“……咕叽。” 任清崇:“……” 任清崇:“徐锦耀摸你一下你就揍了他一顿,我要是现在把你睡了,你岂不是要和我拼命?” 沈玉眨了下眼,难受地挣动了一下,却被任清崇牢牢挟住,不得前进分毫。 “再忍忍,乖。”任清崇看他实在难受,安抚般地拍了拍他的脸,“医生马上就来,实在不行……” 任清崇顿了顿,露出点笑意来:“我帮一下你,也不是不可以。” 【??作者有话说】 建议大家搜一下衬衫夹,你们会回来感谢我的 (加班好忙啊啊啊啊只能半夜写文tat 第8章 确实像支带刺的小玫瑰 某位刚被助理吐槽过情感洁癖的任某,开始上手扒沈玉的衣服。 早在刚来的时候,这件西装外套就被蹂躏得不成形,任清崇只轻轻拉着领口,反手一带,外套就顺着沈玉的肩膀掉落下来。 任总好整以暇,一双细长的足够去弹钢琴的手来到衬衫领口,又勾着细长的衬衫夹一路向更隐秘的地方滑去。 第15章 即使正在做这种充满色情挑逗意味动作,这双手看起来依旧赏心悦目。任清崇脸色不变,一路不停地往下,指尖清晰地感受到沈玉因痛苦而压抑的颤抖…… 忽然 ,一只滚烫的手握住了任清崇的手腕。 任清崇缓缓抬眸,正撞进一双眼中。 任清崇看过这双眼,在那场隔着电子屏幕的初见,清澈而澄净。而现在,这双眼因为药物被染上名为情欲的色彩,红色的略显疯狂的一眼,让任清崇顿住了动作。 沈玉一句话不说,就这么靠坐在任清崇的怀里,扬首这么看着他。 他鼻息间的气息火热,呼出时喷洒在任清崇的脸上,使得后者不得不微微偏了偏头。 “骗你的。”任清崇看着他,说着玩笑话,表情却很认真,“我有点情感上的洁癖。” 沈玉手中的力道不减。 没人分得清他现在到底是清醒的还是只是依靠着本能,他只是固执的、毫不退缩地拦住最后一道防线,将任清崇手腕上的皮肤钳出一道道红印。 任清崇恍若不觉,只问:“听得明白吗?” 沈玉急促地喘息了一声:“……” 在寂静中,任清崇低声浅浅一笑:“确实像支带着刺的小玫瑰。” 他微微转动手腕,另一只尚且自由的手按上沈玉的后脖颈,像拎起一只小猫似的捏了捏,随后,被禁锢住的力道终于松了些许。 任清崇很满意,觉得沈玉这支小玫瑰是支很好裁剪的小玫瑰,起身想离开床铺——人已经靠着意志力半清醒了,只要等医生来打一针,应该就没什么问题。 刚才为了扶沈玉坐起身,任清崇的坐姿不是很正,半扭着身躯,起身时也并不好借力,他向后退了退,正想着扶着哪儿站起来,对面的人忽然炮弹似地撞了过来。 任清崇猝不及防,整个人被沈玉扑到了床上。 沈玉显然不是主动想献身给任总,他的思绪一半是混沌,一半反复播放着刚被放倒时的记忆,固执地认为眼前的人就是害得他这么难受的人,心中的戾气夹杂着药物一气冲破他的理智。 挥臂而至—— 任清崇吃了一次亏,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吃的第二次。对付一个神志不清的人 ,任清崇一手架住沈玉的攻势,另一手“啪”一下扣住他的肩膀,紧接着腰部一个拧身—— 他以一个擒拿的姿势,绞住沈玉的手臂,将他脸朝下重新摁回了被子里。 沈玉一声不吭,疯狂挣动着肩膀,又狠又猛,完全不顾自己手臂可能脱臼的危险,拼死也要挣开束缚,然后反咬回去。 挣扎间,他身上仅剩的一件衬衫也即将寿终正寝,扣子崩掉了三颗,崩开了两颗,肩膀上的缝合中线脱了线,任清崇险些摁不住。后来索性整个人压制上去,艰难地从床铺角落里薅回他的手机,拨通助理的电话。 “多久到?” 助理嘴皮子飞快:“我我我路上堵车,碰见了江医生,任总要不我带着他跑过来……”话说一半,他听见了什么古怪的动静,后知后觉发现任总喘得有点大声,话音一顿,“任总……?” 任清崇心平气和:“五分钟能到吗?” 听到这种腔调,助理被扣工资的雷达声骤响:“任总别急!我三分钟赶到!” 四分钟后,助理手脚瘫软倒在昂贵的地毯上,喘得像条狗。 江医生也不遑多让,他还背着个药箱,白大褂都要在风中滋出火星子来了,因为跑得太猛,鼻间额间全是汗,搭在鼻梁上的眼镜一推就滑一滑就掉。 他们看到同样狼狈的任清崇,觉得胃都疼了。 半个小时后,江医生收回针筒,优雅地盖上药箱盖;助理人模狗样地抱着公文包,规规矩矩地倚在门口;任清崇披着件外套,不用看成色都知道贵的要命;三人恢复成职场精英状态——如果忽略任总手中还抓着一个沈玉的话。 沈玉醒了,也没完全醒,像是初生的雏鹰,紧紧地抓着睁眼后看见的第一个人。 直到助理狠狠地清了个嗓,咳得险些声音劈叉,沈玉才猛得一惊,见鬼似的松开了任清崇的手。 任清崇轻轻一瞥:“醒了?” 沈玉:“……” 任清崇拢了拢衣服:“劲儿挺大。” 沈玉:“…………” 助理和江医生眼观鼻鼻观心,把自己缩在角落里当透明人。他们拿不准任清崇的态度,按照以往的经验,要是发生这种事,不用等他们过来这人已经被扔出去了。但从任清崇的态度里,也没品出点什么暧昧的、特别的东西。 任总心,海底针。 助理和江医生对视了一眼,却莫名领悟了对方的os。 任清崇不说话,沈玉心中也是忐忑。 他的记忆出现了短暂的缺损,脑中只间歇性地闪过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但即便是变成了傻子,沈玉也能看得出来,任清崇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刚刚任清崇的助理说,他之所以你能出现在这,是因为王远的手下把房间号1118记成了1811,而1118,是徐锦耀的房间。 王冲…… 沈玉咬了咬牙,心中嘭得升起一团怒火,又被他缓缓压制下去。 得罪了一个徐锦耀,不能再得罪任清崇这样的人物……妈妈说过,要好好生活,好好地做人…… 沈玉声音干涩,开口时沙哑得不像人声:“任……” 第16章 任什么?任总还是任导?或是任…… 不待他将混沌的脑子整理干净,任清崇忽然站起身来。 江医生没有让他挪窝,他被搬进来时在哪,现在就在哪。任清崇与他面对面,正坐在那张大得不可思议的沙发上。他依旧没穿鞋,赤脚从地毯上走到沈玉的跟前。 沈玉抬头看他。 从仰视的视角,沈玉能够清晰地看见任清崇建模似的下颌线。当年在荧幕上,他就是靠着这张脸,和无可挑剔的演技天赋红边大江南北。 现在,这个人正用那双眼平静地看着自己,一丝喜怒也无从察觉。 下一秒,任清崇弯腰伸手,触碰上沈玉的衬衫。 沈玉:“!” 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任清崇优雅地帮沈玉敞开的衬衫扣上了扣子。 崩掉的三颗显然无从找起,仅剩的两颗全在靠近锁骨的位置,任清崇耐心的、缓慢地将扣子塞回扣眼儿里,最后一颗有些靠上,他甚至用小拇指微微抬起了沈玉的了下巴。 做完一切,任清崇直起身来,转身离开:“出去吧。” 助理疯狂眨眼,江医生捂着眼睛不敢看,怕今晚出去就被灭口,两人无声地做了几个手势,结果扭头一看,发现任清崇正站在他们身后。 助理:“……” 江医生:“……” 任清崇微微一笑:“今晚没加班费,可以吗?” 助理:“……” 江医生心想:哈哈。 任清崇回头:“出诊费也没有。” 江医生:“……” 助理:“哈哈哈!” 沈玉懵懂地站起来,原地愣了片刻,一步一挪地离开了房门。在门即将阖上的时候,他低着头,也就错过了任清崇轻轻回首的那一眼。 第9章 主人来了 江医生给沈玉打了一针,走出任清崇房间门之前,他就已经能自控了。 只是到底还是受了点影响,脑中懵懵懂懂,像醉酒似的,沈玉只好一边扶着墙,一边缓慢地走着。 他走的楼梯,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直到看不见继续向下的楼梯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贵宾区和普通休息区并不相连。他只好重新挑了个门,走进了不知哪一层的走廊。 走廊里很安静,只隐约能断断续续听到一些细碎的声音。沈玉走了几步,发现脑袋还是有些发晕,索性缓缓靠着墙面,掏出了手机。 微信列表最上面是微信运动,再往下是支付消息,一天内什么人联系过他,唯一实时活跃的还是《如鉴》的剧组群。他在聊天页面停留了一会,最终还是叹着气关上了。 “砰!!!” 走廊一侧的门不知被谁用一股大力推开,撞到墙壁上又反弹回来,随即,一个人影夺门而出。 他脚步虚浮,身后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似的。跌跌撞撞地扶着门框走出来,一眼没看见外面有人,径直撞到沈玉的身上。 沈玉本来就站立不稳,陡然被一股力量创到墙壁上,眼前一阵发花。 那人却又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一把抓住沈玉的领子:“救……救我……” 沈玉睁了睁眼:“……是你?” 是张意泽。 他穿了件单薄如纸的睡衣,摸上去滑溜溜的,透明色,带着点色【情的意味。领子已经烂了,似乎是被人扯坏的。裸露出来的肌肤上红红的一片,离得近,沈玉能闻到上面散发出来的奇异焦糊味和蜡烛香。 除此之外,张意泽额头上全是汗,眼眶里泛着不正常的红,抓住沈玉的手像是一把铁钳,滚烫又执着。 “救,救我……” 他狼狈不堪地再次向沈玉发出求救。 沈玉好不容易缓过刚才那阵眩晕劲,睁眼看见这倒霉催的,二话不说就给了他一拳。 “滚。” 张意泽被打得头一偏,手劲丝毫不减:“徐锦耀他,他要玩死我……你带我走,救救我……” 沈玉明白过来了,原来这人今晚是跟着徐锦耀过来的,傍晚几杯马尿让这些衣冠禽兽显了形,在夜里露出吃人的獠牙来。 他顿了顿,一节一节掰开张意泽抓住自己衣领的手指,一脸冷漠:“跟我有什么关系?这是你自己选的,后果你自己承担。” 门被张意泽撞得散了架,沈玉移开视线时不小心扫视到屋内的情景,就那么一瞬的视线就捕捉到了一个黑影。 徐锦耀被欲望支配的身影刺眼又恶心。沈玉蹙着眉,将张意泽推开,转身就走。 整个大厦高层的住宿保持着同一种风格,沈玉刚从任清崇的房间出来,看见这一幕,脑中不自控地想起任清崇的样子。 这个圈子,手上稍微有点权力的人尚且如此,如任清崇这般地位的人,也有如徐锦耀一般不为人知的一面么? 他也会……带小男孩回家玩么? 沈玉的脑子持续发晕,思绪却如同脱缰的野马奔腾而去,眼前一会是徐锦耀恶心的肉体,一会是任清崇那双温柔的笑眼——不久前,任清崇帮他系上扣子的时候,沈玉还闻到一股清雅的香。 思绪漫无边际地发散,直到忽然之间,他的眼前骤然一黑。 是真的物理意义上的眼前一黑,随即而来的,是后脑勺剧烈的疼痛,像裂开似的,钻进骨头缝里。 有一个扭曲到沙哑的声音,带着深重的恶意响起。 第17章 “去……去死吧!”声音喘着粗气,像破败的风箱,“不救我,你就……你就跟我一起死!” 像是打开了某种开关,张意泽的语气越来越狠,说话也越来越顺畅。 “哈哈……沈玉……你清高个什么劲儿?” “徐哥不是想玩么,那就让你代替我,反正他也惦记你很久了,只要你进去,我就得救了!” 沈玉倒在了地上。张意泽扑上来,一把抓住他的脚,把他往后拖,竟想着就这般将沈玉推进徐锦耀的手中。 沾着血的陶瓷脆片落在沈玉手边,被拖动时他的手腕碰到了,仅存的意识让他理解到:哦,原来张意泽是用走廊的花瓶砸了他的头。 他身形虽然清瘦,但好歹有一米八的大高个儿,张意泽极其吃力地拖着他,手可怖地颤抖着。徐锦耀的房间就在对面,张意泽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撑着一口气不放手。 黑暗渐渐如潮水一般像沈玉袭来,但又总是在陷落边缘又重新爬上去一点,起起落落,反反复复,直到,沈玉彻底睁开眼。 临进门口,张意泽卸了些力,正打算关上门,一只手“啪”的一声挡住了他的动作。 张意泽:“!” 他还没来得及发出什么声音,就被一股大力踹飞了出去。 为了照顾贵宾,走廊里的灯都开得很昏暗,唯有正中央挂着一盏较明亮的大灯,但也是声控的。沈玉这一脚,竟直接将张意泽踹出走廊几米远,摔在地上的闷响让大灯毫无预兆地来亮了起来。 张意泽被摔蒙了,好半晌意识才回归到脑中。他撑起身子,抬头看向沈玉的方向。只见沈玉缓缓爬起来,逆着光,血顺着额角流向颈侧,又没入衣领之中。 沈玉的眼神是没有聚焦的,但一步步准确地朝着张意泽的方向走来。那张漂亮到精致的脸,有着违和的冷漠。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看得这么清楚,后来他想,也许这是生物对致命危险的本能反应。 沈玉在娱乐圈……不,沈玉甚至还不算入圈,在网红圈,沈玉刺头的名声就十分响亮,因为不懂人情世故,不愿阿谀奉承和领导同事打成一片 ,除了经纪人也没什么人愿意搭理他,这些张意泽早就知道。 ……但他刺头归刺头,他不敢把我怎么样的。 何况,声控大灯的亮起,与那几声巨响,已经成功惊醒了一些同楼层的人。 张意泽死死盯着沈玉渐渐走近的身影如此想到。 有人打着哈欠推门出来:“谁啊!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小心我投诉你啊!” 有人看见了张意泽和沈玉身上的血:“我去,隔这儿演午夜惊魂呢!” 沈玉对这些杂乱的声音充耳不闻,他被张意泽一花瓶砸出了戾气,现在想收也收不回去了。张意泽有些被吓到,不止是被沈玉,还被自己方才一怒之下的举动。 但他勉力撑着不想露怯,一边坐在地上后退,一边颤颤巍巍地说着什么。 沈玉听不清,他脑中嗡嗡作响,晕得想吐,他只知道,不能让这人再伤害自己,得拿起武器。 张意泽看着沈玉手握花瓶碎片,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像陷入魔怔似的,手上流着血也恍若不知时,终于露出惊恐的神情,他向后退的动作更快了,余光不知道看到了什么,骤然迸发出一阵惊喜。 “徐哥!” “徐哥?”沈玉顿了顿,喃喃道,“徐锦耀?” “徐哥救我!”张意泽大声喊道。 原来徐锦耀不知道何时清醒过来,正光着膀子依靠在墙边看着这一场闹剧。 沈玉嗤笑了一声,张意泽这个人还真是能屈能伸,刚才还拼死想逃离徐锦耀的魔爪,转眼间又把他视为救命稻草。 不过,他现在是要干嘛来着? 哦……沈玉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细长的手指紧攥着一片锋利的陶瓷碎片,因过于用力,瓷片扎进手心破开了皮肤,血顺着苍白的指尖滴答滴答落进地毯里。 他刚刚好像是打算把瓷片插进张意泽的脖子……这可不行,处理人类渣滓这种事还是得交给警察叔叔。 思绪稍许清明一点之后,沈玉漫无边际地想着。 但扔开碎片保不准张意泽又发疯,只好迟钝地站在原地, 也不知道谁一嗓子把这事传开了,随着瑞鑫大厦大堂经理匆匆而来的步伐,许多看乐子的群众也围到了这一层。 其中不乏在今晚的慈善晚宴上露脸的“大人物”。 瑞鑫大厦的酒店走廊是半开放式,人站在各个楼层的围栏内,可以看到对面走廊的景象。如此的设计,更是给了这些人吃瓜的绝佳机会,一些潜伏在酒店中的小道记者也兴冲冲地叫上人凑了上去。 任媚也本来是没什么兴趣的,但耐不住住在一起的小姐妹想看。怎料跟随人群来到这一层之后,竟在众人指指点点的中心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沈……沈玉?” 她上下扫视了一圈沈玉的状况,更惊了:“这是……” 不过眼界如她,在看到徐锦耀和张意泽之后,心中也了然了几分。这场闹剧惊动了不少人,任媚也余光看见台里的大佬也踩着拖鞋站在人群里,又见对方也看见了她,心里不免翻了个白眼。 这位姓年的大佬每年都会出戏各种奖项的颁奖现场——还是被邀请为他人颁奖的那个。为人古板刚正,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愿意维护他们圈子内所谓的“脸面”。如果今晚这事儿曝出去,保不准上头又会发什么“xx十问”,连带着这位受训。 第18章 沈玉作为表面的始作俑者,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年叔叔。”任媚也心思百转,撩了撩头发,笑着迎上去,“这么晚了还没睡着啊?” 年大佬:“睡得好好的,被一阵砸东西的声音吵醒了,老头子我心脏不好,受不得惊吓。” 任媚也:“那可不是,我爸爸的心脏也有点毛病,经常半夜惊醒,年叔,要不您先和我去大堂坐坐?咱们聊聊天喝杯水缓解一下?” 年大佬显然不认账。 他看出任媚也在给沈玉打掩护,但今夜的事闹得太大,不是任媚也三言两语可以撇开的。 “那人是谁?”年大佬又出声了。 任媚也:“嗯……不认识,可能是哪个从外边儿来的房客吧……” 她在极力撇清沈玉的问题,奈何软成一滩的张意泽看见那么多人,不知怎么忽然来了底气,骤然大声喊道:“是沈玉!是他!他不知道发什么疯忽然要杀了我!” “我知道你对我抢了你男主的位置怀恨在心,但我是凭本事拿的!现在是法治社会,你可要想好了!” 他念台词的时候像嘴里含了个东西,总是黏黏糊糊,这时不知怎么嗓门又大起来了,嚷得整个走廊与大厅全是他的声音。 任媚也:艹! 看了后半场的徐锦耀也开始煽风点火:“是啊沈玉,你可想清楚了,这满场都是记者呢。你杀人这事儿明天可能得上头条,要不还是放下东西去自首吧。” 两人看起来是在帮沈玉说话,实则是直接将他想要杀人的举动坐实,言语间还点了一下这事现场没人能管得了。 果不其然,年大佬回头看了眼任媚也,淡淡道:“媚媚,报警吧。” 任媚也:“年叔……” “这事交给警察处理,我老了,得尽快进入睡眠。” 任媚也咬了咬牙。 年叔说得没错,这都见血了,孰是孰非的确得看做得了主的公职人员发话。不过说到底瑞鑫大厦是个私人领地,天生密不透风,如果没人戳破墙壁,自然也归不到别人管。 但……风险整这么大,真的能让瑞鑫大厦的主人点这个头么? 就连任媚也也拿不准。 任媚也看向人群中的沈玉,结果那小孩儿像不知道自己的境况似的,正低着头盯着手上的瓷片发呆。 任媚也:“……” 没见过这么心大的! 就在众人眼观鼻鼻观心的时候,一个高挑的身影出现在大灯之外。他穿了件简单的睡衣,但衣冠整洁不像是刚从睡梦中醒来的样子,连头发都没乱。 从灯后的阴影走到众人的视线之中时,无人说话,沈玉感受到了诡异的安静,抬起头看去。 “……任……清崇?” 他喃喃道。 任清崇微微抬眼,扫视一圈,在沈玉身上顿了顿后又移开,嘴角挂着一如既往的笑意。 “这么多人?” ……好样的,主人来了。 第10章 过来,吻我 围观人群的成分那叫一个色彩纷呈。 有偷偷摸摸伪装身份跟着有授权的媒体进来的小道记者,有被邀请来参加这场慈善晚宴、被迫社交的圈内大佬,有知道这场宴会参与人员的含金量后,试图浑水摸鱼搭上人脉的底层艺人,林林总总不胜枚举。 自任清崇隐退之后,将近七年的时间,几乎没人能在镜头上看见他,而对于镜头之外他的形象,更是无从知晓。 此人低调、内敛,在如今刚刚参与演艺事业的小年轻眼里来说,几乎是传奇般的存在。而此刻,这位镇圈级别的大佬,就这么慵懒地穿着一件睡衣站在众人面前。 好像瑞鑫大厦是他家后花园似的。 ……当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是。 那位年姓大佬……年勋目光微闪,还没开口说话,任清崇已经朝他走来。 “年叔。”任清崇微微欠身,“这么晚了将您闹了起来,实在是小辈管理的失职,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给小辈一个赔礼道歉的机会?” 虽说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得体,语气也尊敬得让人挑不出毛病,但要是有人想从他身上看出点倾向性的情绪……那是不可能的,他在外人面前始终是这么完美无缺。 年勋在这张年轻的脸上逡巡片刻,心里想道,无论任清崇今夜为什么选择出来、心里想的是什么、又打算怎么解决这场闹剧………既然他已经出现在这里,言语间还搬出了任父,所有的一切就已经与他无关了。 他瞥了眼暗处看不清面容的徐锦耀,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 “没事,是我睡眠浅。”年勋眼中带着虚伪的慈祥,“依我与你父亲的交情,说什么赔罪?” 任清崇嘴角弯了弯:“怎么会,年叔既然是受邀前来,那就是清崇的客人,作为主人,就应当让客人全方位满意。” 他伸手招来助理——那个半夜在家睡得好好的却莫名其妙被叫到了瑞鑫大厦、还险些被扣了加班工资的陈定,“小陈,送年主任下去休息,顺便去酒柜里拿两瓶好酒送过去。” 年勋刚想拒绝,却被任清崇拍了拍手背,亲昵中又带着一丝无人窥探的警告:“年叔,不能拒绝我哦。” 年勋:“……” 年勋:“好。” 在场最大的威胁被送走,任媚也接收到任清崇的眼神,跟着年勋一起走了。犹靠在墙上的张意泽凝视着任清崇缓缓转过来的身影,莫名感受到一阵寒意。 第19章 但任清崇直接与他擦肩而过。 身姿挺拔的男人站定,朝着所有人视线中心的少年招了招手:“小玉。” “嘶。” 朦朦胧胧的抽气声被压在人群的纷纷议论中,依旧清晰——原来这小明星与任清崇有私交? 沈玉茫然地抬眼 ,没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 任清崇耐心地将手停在半空中,声音中加了一丝诱哄:“来,小玉。” 这下所有人更清晰地听到了这个称呼。 一时之间,轻微的咔嚓声接连不断地响起,想记录下这场重磅消息——在圈子消失七年的任清崇,与新进演艺圈的小明星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百万分之一秒的时间里,沈玉被药物与物理攻击双重伤害的脑子瞬间清明过来,二话不说抓住任清崇的手靠了过去。 虽然不知道任清崇想怎么做,但今天晚上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似乎只有任清崇这里是安全的。 沈玉抿了抿嘴,在他的视角只能看见任清崇清隽的下颚线。 “乖。”任清崇毫不避讳,像是不知道暗地里藏了多少双眼睛似的,一手搭上沈玉的肩膀,准备带人走了。 然而此刻的张意泽,在震惊与恐慌间,仓促地接受到了徐锦耀眼神散发出来的信息——不能让沈玉就这么走了,否则今夜发生的一切——无论是徐锦耀私底下的作风,还是张意泽狰狞的嘴脸,都会在任清崇的默许下曝光于媒体。 他必须说点什么,让沈玉……让任清崇改变主意。 只是到底还是晚了。 任清崇刚刚带着沈玉转身的动作,似乎并不是真的想离开,他只是向后让开了几步,让停留在后面的警察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里。 ?! ……任清崇什么时候报警的? 任清崇报警和刚才年勋要求的报警可不一样!现在的沈玉已经被纳进主人的羽翼下了! “林警官,刚才的事我已经在电话里大致说了一遍,如果想要监控的话,我会托人取给您。”任清崇说,“辛苦您大半夜还要出一趟警。” 被叫做林警官的警察挥挥手:“那就劳烦任总了。” “涉事人员如何处置?”任清崇看了眼额头上全是血的沈玉,眼中之色沉沉如井,说出来的话却依旧温和,“如果要小玉配合去做笔录的话,可能要稍等一会,我需要带他换身衣服。” 林警官:“监控我们已经看了,是张意泽故意伤人在先,沈玉的那一脚只是防卫,后面虽然有过激的动作,但没有实施,也没有对人员造成实质性的伤害,笔录明天来录也行。” 任清崇笑道:“多谢林警官。” 林警官走向张意泽,示意身边跟着的另一个小警察将人捞起来:“张意泽,跟我们走一趟吧。” 张意泽:“我……不等等……” 酒意与恐惧催生出来的勇气已经悉数褪去,他被警察架着胳膊站起来,想挣扎又不敢挣扎,最后竟将脸一撇,求助地看向徐锦耀——然而刚才还站在门口看戏的徐锦耀早已不知去了何处。 张意泽:“……” 林警官:“怕什么,你拿那么大的花瓶砸人脑袋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怕?” 张意泽张了张嘴:“那,我,我会坐牢么?” 虽然那血流一地的架势看起来唬人,但如果沈玉那边伤情不重的话,顶多按民事纠纷处置。但林警官显然不打算说明,只从轻轻一嗤,将人带走了。 某些稍远的地方仍有围观的人,但在接触到任清崇看似不经意的一扫时,又纷纷藏起来——虽然手里的长枪短炮依然在咔咔工作。 “啧。”任清崇说,“有点麻烦。” 他看向躲在他身后的小玫瑰——像被狂风骤雨摧折一遍,浑身都是狼狈的雨水,但腰杆依然挺直。 “算了。”任清崇轻声道。 他忽然走出来,双手搭在近在咫尺的走廊栏杆上,朝着暗处看得见看不见的镜头挥了挥手。 “打个商量?”任清崇笑道,“今夜诸位的胶卷送给我,我回馈给大家一次独家采访的机会,怎么样?” * 江医生一边在心底哀叹给大老板打工就是如此,万恶的资本主义迟早要被取代,一边收拾着药箱,打算回去好好补个眠,结果他家大老板的总统套房们又被打开了。 江医生:“……” 任清崇:“麻烦江医生再加个班了。” 他家老板怀里窝着一个少年模样的人,看后脑勺还有点熟悉,血腥味隔着几米的距离都能闻到,江医生心想,不愧是大老板,就是会玩。但他有点心不甘情不愿,反正没有加班费…… 任清崇:“明天早上去找陈定拿奖金。” 江医生:“?!” 沈玉看起来最严重的伤在手心。 刚才被药物激起的愤怒与自卫机制,让他一瞬间忘记了疼痛,抓着花瓶碎片的手没收着力度,伤口戳到了极深的地方。江医生捉着他的手左看看右看看,又掰着他后脑勺看了看,说:“任总,我觉得还是得去趟医院。” 任清崇想了想:“行。” 陈定现在应该还在和年勋纠缠,没空给他开车。任清崇抄起椅背伤的外套,摸了摸兜里的钥匙,刚一转身就被人勾住了衣角。 “不去。”沈玉坐在沙发里,单薄的身影看起来有点可怜,仰头看向任清崇时,眼中微弱的光像是一汪水,“……不去。” 第20章 他重复道。 不去什么?医院? 为什么? 先不谈沈玉手心的伤,单说他的脑袋,被张意泽二话不说闷头一砸,还不知道有没有被砸出脑震荡一类的内伤。 任清崇瞥了眼抓着他衣角的手,想说什么,最后却把外套放下了。 “你需要什么,我叫人送来。”任清崇对江医生说道,“就在这里处理。” 凌晨三点钟的时候任清崇来了个电话,是公司公关部,像任清崇这种特殊身份的ceo,为了公司形象和股票走势,务必是要检测一些影响市场走向的流言的。 电话对面说:“收到消息有一些人还是打算将今晚发生的事爆出去。” 任清崇毫不意外:“嗯,爆谁的?” “您的。” 说实话,区区一个沈玉还不足以让那些媒体闻风而动,他毕竟没什么流量,就算说他杀人放火,那些网民也只会浅浅踩一脚吐口痰,然后追寻新的热点矛盾了。 任清崇身上代表的热点,配得上一个“爆”。 任清崇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余光瞥了一眼正在接受江医生包扎的沈玉:“爆什么?” “说您有望复出。”对面说,“最近的圈子的氛围比较凉,没什么能够引爆全民热潮的八卦,许多媒体就盯着这个机会。站在他们的角度来看,您有准备地接受采访透露出的信息远不如他们亲自爆的劲爆……” 说白了这些三流媒体不怕任清崇打压,毕竟在如今的网络时代,秽土重生司空见惯,他任总总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他一个小媒体不放吧。 “他们打算爆什么?” “……嗯,就往私生活混乱方向爆吧。” 公司公关倒不怕这些,主要是他们想从任清崇这边得到一个答案,他们才能放手去做。 任清崇不语,电话对面也有点忐忑:“任,任总,如果您没想好的话,明天再说也来得及,他们总不可能连夜……” “没事,让他们爆。” “……嗯……嗯?!” 任清崇笑了笑:“其实有一点他们说得没错,我确实有点想复出了。” ?! 他家老总想重新演戏? 不不不,演戏这事儿应该不可能了,十年前这位小祖宗拿了几个影帝之后就对这些玩意儿彻底失去了兴趣,后来转行干导演倒是干的津津有味。要不是任父忽然住了医院,可能现在任清崇已经进军好莱坞了。 难不成…… 结合今夜发生的事,公关心里生出一个猜测……任总萌发第二春,决定体验以前当导演没体验过的事——包养小明星了?! 任清崇当然不知道对面在想什么,他托着下巴,一晚上没睡让他看起来有点困倦:“台里盯我盯得太紧,急于想从我身上抓出一点破绽,与其让他们殚精竭虑,不如我主动递一点把柄给他们,也好钓饵……” 公关这才想起来,他家任总未来可是打算进宁江省电视台的! 话已至此,他们大约猜到了任清崇想干什么,心里有了底,之后的公关工作就好开展了。 挂了电话后,江医生早已离开,偌大的套房内只剩下沈玉和任清崇二人。 沈玉的手右手被包裹得严严实实,活像哆啦a梦,他静静地坐在沙发上,身形瘦小,但骨架纤长,打眼一看好像是从哪个大学跑出来的学生。 不过按照年纪算的话,沈玉如果像同龄人一样读书,现在应该读大一。 任清崇走过去:“怎么样?” 沈玉抬起头来,神情恢复了冷淡,不言不语就这么看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有夜色加成,此刻的沈玉比方才在走廊里看起来更小、也更脆弱。但任清崇心里知道,这个少年这些天能闹出这些个事儿出来,骨子里就不是个脆弱的人。 他轻轻一讪:“今晚你就在这休息,明天直接去前台报我的名字,会有人送你安全离开。” 说着二次捞起椅背上的外套,打算叫陈定开车送自己。 背后忽然有声音道:“任哥。” 任清崇心念一动。 沈玉的声音因为伤痛而变得有些沙哑,低声念着这两个字的时候,有种莫名其妙的诱惑感。 “任哥。”第一次说出口后,第二次再念就顺畅得多,沈玉站起来,缓缓走到任清崇跟前,看着他的眼睛,“你喜欢我吗?” 任清崇:“……” 没得到任清崇的回应,沈玉顿了顿,再次鼓足勇气说道:“或者说,您喜欢我这张脸吗?” 这下任清崇明白了。 原来这小孩把他当成徐锦耀之流了,好笑之余又有点好奇沈玉的脑回路……毕竟他把人从骑虎难下的情形下救下来的时候,可是规规矩矩的君子,搭着肩膀的时候都是虚扶着的。 他没来得及说什么,沈玉的话就像一泻千里的水似的,开了口就止不住。 “如果您喜欢……我的脸的话,如果非要选择的话,我愿意。” 任清崇:“?” “经纪人总说我性格倔,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但他有一点错了,我明白妥协的作用,也明白能屈能伸的道理,如果任哥真的喜欢……我的脸的话,我愿意为称为任哥的人。” 沈玉亮晶晶的眼神在任清崇的脸上扫过:“反正跟着任总,也不一定是我吃亏。” 第21章 任总:“……” 他第一反应是,这小孩,说话还真是直啊……这种人是怎么想进入这个娱乐圈大染缸的? 第二反应是,这是在变着法儿在夸他好看? 其实站在沈玉的角度细细想来,如任清崇这种地位的人,没必要也没理由帮他。事实上,今晚上的事如果换一个人来,可能还会将麻烦全部扣到沈玉身上。 所以任清崇这种反常的举动,只能让沈玉认为是看上他了。 沈玉还在说:“哦对了,刚才的事好像还没对任总说谢谢,谢谢你任总,如果……” “沈玉。”任清崇忽然开口打断他。 少年喋喋不休的话蓦然一止。 任清崇第二次将外套放下,不过这一回他没有将他放到原位,而是随性地将他扔在那张大床上。若只是单看这一角的话,破有些故作暧昧的成分。 但沈玉显然看不出来。 任清崇一边解掉睡衣最上面的一颗扣子,一边悠悠然在沙发上坐下。 及至这个躷身的姿势,沈玉才惊觉,任清崇身上独有的气质,不会因为他低头而发生任何改变。站立在一隅时,任清崇身高腿长,温和又不失力量;而坐下时,他又会让他人觉得慵懒随意,但很快,这种放松的状态只在他身上出现一瞬,随之而现的,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如果沈玉再多一点性经验的话,他很快会发现,任清崇在故意散发自己的荷尔蒙。 可惜他说不出来什么感觉,只知道自己心跳有点快,任总有点帅。 任清崇撑着下巴,朝沈玉勾了勾手:“来。” 沈玉:“……” 任清崇笑容浅浅,烟波动人:“不是说要跟着我?” “过来,吻我。” 【??作者有话说】 换工作之后工作日到家就十点了实在是没什么精力再更新,只能等周末更新,大家可以囤囤-v- 第11章 收个利息 沈玉没想到自己上一秒刚做好被人包养的心理建设,下一秒就要付诸行动了。 扪心自问,人都爱漂亮的东西。沈玉不是没听过任清崇的大名,几年前他刚做模特时,趁着休息时间去医院照看母亲,医院的电视上放的就是任清崇的电视剧。 后来接触镜头才知道,人的脸在荧幕上会被拉变形,何况是医院那种不知道放了几个世纪的老旧荧幕。但时隔多年,沈玉如今回想起来时,那电视剧里具体演的什么已经记不清了,唯有其中那个男主角的脸印象深刻。 而命运兜兜转转,这张脸近在咫尺。 任清崇微微垂着眼,整个人处在一个极其放松的状态,半开的领口露出好看的锁骨。离得近了,沈玉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男香,与母亲常用的香水不同,但一样很好闻——沈玉心想。 跪坐在任清崇脚边时,沈玉心跳得很快。同时,他又生出一种极度的荒谬感,明明就在几天前,他还一拳把想潜规则他的人揍进了医院,结果转眼间就打了自己的脸。 沈玉低着头,轻微又自嘲地叹了口气。 上有tg传媒老总,他的顶头上司王冲的高额违约金,下有徐锦耀的虎视眈眈。他十五岁出来就打工,没上学没文凭,丢了这个工作还背负巨额欠款,前路茫茫。 妈妈离世前的话犹在耳边—— “我的孩子因我而来到这个世界上,应该活得快乐且自由。” 他不能让妈妈担心。 沈玉仰起头,正对上任清崇自上而下审视的目光。 沙发不算高,但要吻上任清崇,沈玉必须再靠近一些。他半跪半蹲,好在昂贵的总统套房里地毯也同样柔软,不至于在挪动的时候伤到膝盖。 沈玉心跳得很快。 睡衣太薄,即便没有更进一步的接触,沈玉依旧能感受到从任清崇身上散发而来的人体热度。 为了稳住平衡,沈玉只好一手抓住任清崇的袖子,微微探出身去。隔着衣袖,掌心的温度更热了,描摹出来肌体形状不容他忽视。 这个距离早已突破正常社交距离,是一种入侵到领地的距离,沈玉睁着眼微微敛眉,鼻翼颤抖着翕动,眼看就要吻上去—— 任清崇忽然捏住了他的下颚。 带着不容忽视的力度,任清崇微微含笑,手中使力,将沈玉的下颚稍稍向上一抬。 这是一个更方便情侣亲吻的姿势。 沈玉自以为不着痕迹地深吸了一口气。 任清崇:“紧张?” 沈玉:“……” 他眨眨眼,不答。 “以前有过经验吗?”任清崇又问。 “没有。”沈玉说,“以前想包养我的人都被我揍了。” 任清崇忍不住笑:“我问的是以前有没有和女朋友接过吻。” “……”沈玉脸微微一红,不知道是被如此近距离地注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声音有些哑,“没有,我没有过女朋友。” 任清崇挑眉:“男朋友?” “……也没有!” 沈玉不知道任清崇想干什么,由上而下被赤裸裸的视线注视着,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窘迫,连下颚处那块与任清崇接触的肌肤也滚烫起来。 蓦地,任清崇放开了他。 “你想从我这要什么?”任清崇单手撑着脑袋。 沈玉微怔。 要……什么?圈内保持着不正当关系的男男女女,多多少少都是要从对方身上要点什么。钱、权、性、资源、名利……他自己呢? 第22章 任清崇似乎很有耐心,像宛若一个人生导师般轻声诱哄,只是若是有与他相熟的人在此,一定能分得清他他眼中略带的笑意是什么意思——想采摘一朵玫瑰,按花苞未开。 半晌后,沈玉摇了摇头:“没想好。” 任清崇笑出声:“没想好就要把自己交给我了?万一我和徐锦耀一样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恶趣味呢?” 沈玉看着他,脱口而出:“你不会。” 任清崇:“嗯?” 大约是觉得自己刚才那句话太过绝对,沈玉懊恼着改了口:“……我是说,大不了再跑就是了。” 还真是会给自己找后路啊,任清崇感慨。 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有的会随欲望放纵,堕入深渊;有的被现实裹挟,挺着弯曲的脊梁却说自己玉洁冰清;有的一腔热血四处碰壁,撞得头破血流最后泯然众人。 而沈玉呢? 这小孩,和资料上展现出来的固执、难沟通、暴力,完全是两个模样。 “我如果说我想要徐锦耀死你会答应帮忙吗?”沈玉冷不丁又说到。 任清崇回神:“弟弟,现在是法治社会,杀人犯法。”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知道沈玉说的是什么意思,但任清崇就是想逗逗他。 沈玉也察觉到了,用他那双古井无波、却又悄然动人的眼神盯着他看。很快,任清崇在心中一讪,别开脸站起来:“好,我答应你。” 他走出几步,又折返回来,蹲下身与沈玉平视:“那就先收个利息。” 任清崇捏住沈玉下颚,在他嘴角落下一个带有气息的吻。 一触即离。 第12章 白嫖的可能性 沈玉把自己砸进了被子里。 一夜没阖眼,又是被砸脑袋又是被下春【药,得亏是他年轻,代谢快身体好,恢复得也快。但到底还是像做梦似的,刚才的情景一幕幕从眼前闪过,沈玉趴在枕头上,疲惫地叹了口气。 他昏昏欲睡,鼻间却奇异地闻到了一股香味,那香味久久不散,淡淡的始终萦绕在鼻间——那不是他自己常用的香水味道。 沈玉忽然睁开眼。 ……是任清崇身上的味道。 揣在兜里的手机响了,沈玉躺着没动,任由铃声张牙舞爪地响彻房间,一遍又一遍。但显然对面的人有着十分锲而不舍的精神,沈玉冷着脸发了会呆,闭着眼按下了接听键。 “玉啊?你现在在哪?”是他那经纪人姜晓,语气焦急中带着一丝试探。 沈玉:“在家。” “在家——”姜晓骤然升高了一个音调。他常年如此,即便江浙的口音再大声也刺耳不起来,沈玉依旧极其有先见之明地将手机拿远了些。 电话那边沉默了许久,想必是在思索到底从哪里起头,最终还是问道:“你身体没事吧?” 沈玉:“……没事,有医生给我包扎了,你要是不放心的话我明天去拍个片子。” 兴许是听出了沈玉语气中的疲倦,姜晓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说道:“你先休息,不要多想,其他的事我能解决的,一定替你办好。” “毕竟我是你的经纪人 。”——这是沈玉睡着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让沈玉没想到的是,他这一睡就是二十个小时。 醒来时天还是黑的,他茫然间想摸索手机看看今夕是何夕,结果按了两下手机没反应——没电了。插上充电器一开机,无数的消息争先恐后地跳出来,震得他手腕发麻。 先是十几个未接电话,大部分是姜晓打来的,另外几个ip显示本地的未知号码,以及他的顶头上司王冲。 沈玉顿了顿,想给姜晓回个电话,担心他那男妈妈似的经纪人觉得他一觉睡去了异世界。 结果他手指一点,姜晓的联系页面瞬间被微信的消息弹窗覆盖了过去,他一时不察,只能眼睁睁等着“地球”和“黑色小人”的动画播完。 进入之后,只见那素来安静得仿佛老年机的消息列表,布满了通红的小点,左下角显示99+。 沈玉一看,大部分是群组消息,群头写着“如鉴剧组小话群-无大肚油腻男版”。沈玉刚醒,脑门竖起一个问号,心想:“这是什么?我起床起猛了?” 他点开群组,任媚也的消息实时跳了出来。 任姐(爱奈子版):有没有人陪我喝酒啊,有没有人啊?! 任姐(爱奈子版):没人?算了,我找黑皮男模去,一群没品味的东西。 躺在床上、眼睛刚睁开的沈玉:? 兴许是任媚也的发言和备注id太过炸裂,接近三十秒的时间没人敢接话。 随即,一个顶着布偶猫头像的人默默说发了句言,备注显示的是梁琛。 梁琛:任姐,这庆功宴是不是开得太早了?咱们剧组还没开机呢。 梁琛这名字有点眼熟,沈玉揉了揉眉心,想起来这人好像是个明星,演了《如鉴》里的一个配角。 在沈玉还在醒觉的时候,微信群依旧热火朝天地聊着。 yong:何止没开机,前任导演都被打入死牢了。 yong:任姐,要不然你来当导演吧,俗话说技多不压身嘛。 任姐(爱奈子版):……唐唐,你消遣你姐是吧? 任姐(爱奈子版):让我当导演,你怎么不让我哥去女扮男装呢? 第23章 ren:? 沈玉:??? 等等,等等。 沈玉旱地拔葱似的坐起来,退出聊天窗口想戳姜晓问问怎么回事,却发现通讯录那一栏有一个小红点,一个新鲜的好友申请安安静静地躺在列表里。 那人头像纯黑,id眼熟,在群里刚见过——简单的三个字母,验证消息更简单:任清崇。 沈玉啪一下把手机扔了。 群里的闲聊还在继续。 任姐(爱奈子版):我哥那脸女扮男装确实ok的,早年间有个差不多的剧本想找他演,被他无视了,我当初还可惜了好久。 yong:……想看。 梁琛:想…… 制片人-李成业:想…… 化妆师赵:怎么还说啊.jpg yong:话说回来,沈玉人呢?怎么失联这么久,他经纪人怎么说? 屏幕外,沈玉冷静地关掉微信,拨通了通讯录里备注为“男妈妈”的号码。 铃声响了一秒,对面秒接:“祖宗诶——” 沈玉打断他:“祖宗刚醒,但祖宗想问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姜晓沉默了几秒,说:“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经过二十几个小时的睡眠修复,沈玉被药物和物理攻击“重创”的脑子终于恢复了清明。现在的情况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他逃脱了徐锦耀和王冲的双重迫害。 王冲不必说,虽然沈玉还在合同期内,按理来说只能任由他摆布,但到底是法治社会,在?楓姜晓的据理力争之下,王冲不再执着于拉皮条,也不再成天想着强迫他作为资源进行交换。 徐锦耀倒是没太多的消息,但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沈玉所担心的赔偿与封杀,最近都因为徐锦耀的沉寂而消弭。 姜晓:“哦对了,徐锦耀退出《如鉴》剧组了你知道吗?” 沈玉:“……你说呢。” 姜晓挠挠头:“……对哦,你刚醒。” 他在那边欲言又止,小声道:“我托人查了一下,他最近手头上的几部戏全部泡汤了,投资人跑路的跑路,陷入经济纠纷的陷入经济纠纷,一些娱乐媒体也趁机大肆宣扬他以前的作风,估计有段时间不敢冒头了。” ……至于为什么,这就是那个“坏消息”了。 姜晓咳了一声:“玉啊,听说你和任……” 沈玉冷酷地打断他:“我脑子坏掉了。” 姜晓:“……” 姜晓:“那,那我陪你去做个ct?” 沈玉:“……” 他恶狠狠地挂掉了电话。 虽然思绪一片混乱,介于哭笑不得和烦躁不安之间,沈玉依旧清晰地回忆起昨夜……不,前夜那个蜻蜓点水的吻。 无论如何也不想掉进染缸、和池底的污泥搅和在一起的决心也在隐隐崩塌。沈玉长长叹了口气,很不想承认,做出那个决定的自己,有那么一两秒的原因是因为色令智昏。 现在骑虎难下,任清崇已经雷厉风行地履行了自己的诺言,那他呢? 不可能嫖了就跑吧! 沈玉崩溃地倒在了枕头里。 半晌后,他面无表情地掏出手机,点开了某度,在搜索框输入:被包养应该做什么? 44%的人回答:陪睡。 沈玉:…… 姜晓又一个电话打进来:“ 没什么别的事,就是提醒你一下,《如鉴》下个月初开机,你准备一下进组吧。虽然是个网剧,但导演组和制片组的质量不错,如果成片质量也好的话,可能有希望上星。况且这是你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男主,得到它的过程是曲折了点,但结果是好的。” “王远把你带进瑞鑫大厦的那天你不是联系不上我吗?我是被王冲派去外地带几个练习生,手机也被没收了。我一直很愧疚,如果那天我在,你也不至于被欺负到这个地步。” “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总之我当初决定带你,也是看中你在演戏上的灵气,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就既来之则安之,别想太多,啊。” 沈玉垂下眼:“嗯。” 他忽然想起什么:“徐锦耀的导演被撸了,那新接手的导演是谁?” “……呃哈哈。”姜晓卡壳,又快速打了个哈哈,“不知道,要不你问问任大编剧?” 沈玉:“……” 他忽然有了个猜测。 挂掉姜晓的电话后,他重新点开剧组的群聊,一路畅通无阻地扒拉出群聊成员。群名叫小话群,就应该不是所有剧组人员都在里面,除了两个主演和一些重要配角,以及化妆师和几个制片人外,唯一一个可疑的人就是…… 噔噔噔—— 电话铃声又响了。 沈玉眼皮一跳,划开接听键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输出:“姜哥,你告诉我这事儿不可能是真的,一个能冲击奥斯卡的国际导演,参导一个十八线网剧——” “嗯?”对面的人声线低沉,仔细分辨的话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据我所知,应该是真的。” 沈玉哑火了。 “睡了这么久,身体怎么样?”任清崇说,“明天让陈定带你去做个检查,以免有什么看不见的伤。” 沈玉:“……” 第13章 谁的问题? 《如鉴》剧组开机仪式的那天,本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摆烂心态,沈玉准时来到拍摄现场。 第24章 但他没能在现场找到那个熟悉的男人身影。来的是另一个执行导演,体态富贵,身材矮小,逢人就爱笑。沈玉在片场转了一圈,已经听见很多人在背后叫他的外号:弥勒佛。 姓李,据说和制片人之一的李成业是亲戚,名气虽然不大但人很负责。 开机仪式上,李导演焚香、讲话,各个剧组成员走马观花似的上台又下台,沈玉也没逃过。最后到了大合影的环节,任清崇仍然没有到。 热热闹闹的人群中,任媚也凑过来问:“在找我哥?” 沈玉:“……” 犹豫了两三秒,沈玉决定承认:“任总不是《如鉴》的总导演吗?” 任媚也:“是啊,不过我哥比较忙,今天不一定能赶到现场。” 沈玉点点头。 他还没说什么,任媚也又道:“怎么看你有点失望?” 沈玉:“?” 他不是,他没有啊! “没关系,我待会帮你问问。”任媚也二话不说抬手打断了合影,“诸位诸位,等等——” 闹哄哄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任媚也在圈内名声很响,以好说话和广交友出名,再加上有个名声更大的哥哥以及不错的出身,很多人都愿意给她一个面子。 “今天是《如鉴》的开机仪式,大家也知道,咱们剧组的拍摄因为某些牛鬼蛇神耽搁了很久,不过好在最终能顺利开机,当然,这其中也离不开大家的等待与努力——” 女主角唐咏云——也就是微信小话群里的yong,噗嗤笑出声:“任姐你要说什么就直接说,这么官方的话从你口里说出来怪可怕的。” 其他人也跟着善意地哄笑起来。 任媚也眉眼横波,轻飘飘地扫了唐咏云一眼,清了清嗓子:“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我哥——” “我怎么了?” 话音未落,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门口走来。 事实上,这是任清崇退圈后,第一次以公众人物的身份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前段时间网络上流传着一些风言风语,譬如任清崇或复出重新演戏、任清崇在公司混不下去所以才回娱乐圈找存在感、任清崇的传奇并非那么传奇等等……曾在媒体上掀起了不大不小的风浪。 但在没有石锤的情况下,一些任清崇的铁粉将这些传小道消息的媒体捶得不敢出来见人,此事也不了了之。 只有《如鉴》剧组里,一些比较核心的工作人员才知道他这次担任总导演的事,很多人还擅自认为,为了避免再传出不必要的谣言,今天的开机仪式任清崇必不会来。 任媚也第二次被打断说话,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龇牙一笑:“我哥说他咖位很大,所以故意耍大牌来晚半个小时,就是要让大家等一等。” 任清崇:“……” 沈玉:“……” 沈玉抿了抿嘴角,将笑憋了回去。 任清崇的目光轻轻在他脸上一扫,而后没有停顿地挪开了,笑道:“你们的任大编剧说得没错,我是故意让大家等的,不好意思。” 众人知道这是个玩笑,忙笑着应和。 最后一个“重要人物”到齐,合影才能被称之为合影。任清崇被推进c位,站在了男主与女主的背后。 摄影师在扯着嗓子安排站位,每个人被迫推推搡搡,衣角摩擦。太阳有些大,沈玉被晃得有点眼晕,再加上背后站着一个任清崇,满脑子只想着赶紧拍完赶紧走。 忽地,一个刻意压低的男声从耳根后传来:“站到我身边来。” 沈玉:“?!” 他猛地回头,正撞进任清崇那双略带笑意的眼,脱口而出:“为什么?” 任清崇不语,只歪了歪头,仿佛在说,你说呢。 ……怎么说呢。 沈玉虽然是一个很慢热的人,尤其是在亲密关系里——虽然包养这种关系无法归属在正常的亲密关系里。然而他们之间是由他自己开头的,任清崇反而是被动接受的那个。但因为他有时行事过于我行我素,常常会做出让人猝不及防的行为。 比如胆大包天揍徐锦耀的那一拳,比如主动开口求任清崇包养。 后来他想,也许任清崇只是善良,才将他从那夜的窘境中救出来,而他却把人家想得如此龌龊,甚至付诸行动要和他睡觉。 不过,无论任清崇是怎么想的,前车之鉴的徐锦耀“音容犹在”,沈玉可不想再得罪一个任清崇。 于是他在问出为什么的后两秒,从善如流地退后一步,站在了任?楓清崇的身侧,只是步伐僵硬,向来冷酷的脸上隐隐的红晕出卖了他的内心。 沈玉将近一米八一,目测看去任清崇比他还要高半个头。他侧首看向沈玉,眼中淡淡的调笑之意还未散尽,那边的摄影师已经调整好站位,大喊一声:“好了——所有人看镜头——” 所有人下意识看过去。 咔嚓—— 一张照片定格在此。 多年以后,那时任清崇与沈玉已成了密不可分的一对伴侣,他们偶尔回忆相识相遇的过去,谈论起《如鉴》剧组开机的第一天。 所有背景里的人声与颜色都模糊成柔和的光线,所有的情绪与念头都被丢进记忆的灵柩里。 唯有风声温柔、阳光炽烈,命运的指针拨开沉重的岁月,在茫茫人海中敲击成曲。 第25章 **** 半个月后,沈玉正式进组。 然而,被很多人都夸赞过演技好的他,进展却并不顺利。 最开始的几天倒还好,执行导演李乐山先让他们试几场单人内心戏找找状态,包括沈玉在内,女主唐咏云、男配梁琛都完成得很好,李乐山还想着这次导的剧演员状态和能力都还不错,直到开始拍大量的对手戏后,现实才给了李乐山导演沉重的一击。 “梁琛你台词说一半忽然停下来是什么意思?出戏?演得好好的怎么出戏了?” “咏云,你是老演员了,怎么拍个对手戏都进不了情绪?” “沈玉,叫你悲伤不是只掉眼泪就行了,我知道你哭起来很好看,但我要的是互动感啊!” 李乐山导演经验丰富,但其实能力一般,所以性格较其他导演来说也更加温柔,不会动不动就拿着剧本往地上砸,即便是训人也并没有说很重的话。 一个剧组,每天排的戏都很满,一旦哪一天拖了进度,要么熬大夜赶进度,要么将就质量尽快过——李乐山哪一种都不想选。 但他也实在是想不明白,明明这三个演员在以前的演戏生涯里都表现得不错,为什么到了他手里就偏偏像电池的两极似的,情绪凑不到一块去? 李乐山勉勉强强过了几条,而后卡在一个重要剧情点过不去,把剧本一搁,抹了把脸上旁边抽烟去了。 几个演员凑在一块,默默排查问题所在。 梁琛抱歉道:“可能是我状态不好,对不起,今晚我不睡了,再过一遍大家所有的戏找找感觉。” 唐咏云叼了根烟没抽,她长得偏美艳型,口红时常爱涂一些艳丽的色号,刚好与角色的人设很贴合。眼下穿着一身藕粉色的古装,眉眼却是锐利且带有侵略性的。 “别揽锅了,谁状态都不好,你看沈玉,那脸臭的,我现在去摸一把能摸一手黑你信不信。” 沈玉心情的确不好。 唐咏云是科班出身,当年高考以全国第四的名次考进的国内排名第一的电影学院,虽然后来一直没什么资源,但演技无可指摘。梁琛也是,人家比沈玉大六岁,也拿过一些小而美的奖,在圈内摸爬滚这么多年,黑粉很多,但几乎没人黑过他的演技。 而沈玉呢? 他在《将军大人帮帮忙》里演的那个配角,就是以演技与美貌一起火出圈的。 所以到底是谁的问题? 总不可能是剧情的问题吧! 在家写后续剧本的任媚也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任清崇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宁江电视台开会,对面的年勋正在点评这个季度的节目审核指标和预计节目排期。放在会议桌上的手机嗡嗡震了两下,所有人的视线被吸引过去,任清崇歉意地比了个手势,拿起手机出门了。 “……就是这样了。”李乐山叹了口气,从手机里都能听见他猛吸了一口烟,“我知道你忙,也不是故意想麻烦你,但我实在是不愿意说出‘差不多了’这种话。” 任清崇站在窗边,空着的那只手缓缓摩擦指节:“理解,李导对片子的质量向来要求很高。我既然担任总导演,就要负起这个责任。” “这样吧。”任清崇换了个靠窗的姿势,“你将他们现场拍的片段传给我一份,再托人将唐咏云和梁琛的成名片段也打包一份,我来看看。” 李乐山试探道:“……沈玉的不需要吗?” 他和沈玉的关系,大家多多少少都心照不宣地知道一些,李乐山心里有点打鼓,万一任总心高气傲,咬死沈玉没问题呢? 任清崇笑道:“不用,他的东西我都有。” 李乐山:“……” 不要说这么有歧义的话啊! 任清崇:“那就先这么定了,等我把手里的工作安排好,就来跟组。” 李乐山听见这个承诺,顿时就笑开了花:“好!我等着任导!” 李乐山没有等多久。 即使是在以前,任清崇的效率也是出奇的高,三天后,他收到了回复。 李乐山抬首看向不远处,沈玉皱着眉,正在一遍又一遍看刚才没过的片子,试图排查问题所在。 手机聊天框内,静静躺着任清崇发来的两条消息。 任总:我看完了。 任总:是沈玉的问题。 第14章 任总的真面目 《如鉴》剧组开机半个月后,总导演任清崇终于进组。 这位年少成名的演员兼导演,褪去职场精英的西装外套,穿上一身劲瘦的黑衬衫,“大刀阔斧”地坐在导演凳里,剧本摊开在某一页。 他扬扬首,脸上表情很淡,对着镜头下的演员们点点头:“准备一下。” 今天他要亲自走一场戏。 李乐山让开座位,迎宾似的站在任清崇身后。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里,任清崇褪去身上温和的外衣,四泻的强势气场使得片场鸦雀无声。 镜头下,沈玉收回视线,向唐咏云点点头。 在向任清崇求助之后的后几天,李乐山依旧不死心,坚持走了几场对手戏,都不尽如人意。任清崇劝他先拍几场别人的戏,把男主沈玉的戏份空出来,等他亲自过来。 安排的细微变化没有逃过沈玉的眼睛,不过他性情内敛,只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没作任何反应。 第26章 任清崇一来,就选了一场对于整部剧来说最亲密的一场戏——吻戏。 李乐山环视了一圈被人塞得满满当当的现场,问:“要不要清个场?” 任清崇说:“不用。” 他单手拿板,拇指一推,木板发出“哒”的一声:“action。” 沈玉饰演的男主温和宣与市面上流行的霸总人设相去甚远。他温柔善良,身上有着许多女性的特质,而唐咏云饰演的女主章云走的却是飒勇坚毅的风格。于是在两者的爱情关系里,温和宣始终处于被动的境地。 这一场戏是二者的初吻,也是挑明关系最重要的一幕戏。 章云怒气冲冲地破门而入,闯进温和宣四季如春的房间。与之呈对比的,是温和宣本人行将就木的脸色,惨白得仿若枝头的那一抔雪。 在剧情设定中,为替章云报仇,温和宣秘密潜入危险组织替她取得复仇的重要证据,孤身一人的他即便武神再世,也不可能全身而退。等章云知晓此事,匆匆赶回时,温和宣躺在床上,竟已一副即将撒手人寰的模样了。 章云又惊又怒,想与温和宣大吵一架,得到的却始终只有一拳头砸在棉花上的憋屈感。温和宣忍让、包容一切,连章云凝视他许久,忽然生出一个念头来:这张面具似的脸上,如果生处错愕与惊慌来,会是一种什么情形? 于是章云捏着温和宣的下巴,低头就要恶狠狠地吻上去。 任清崇:“卡。” 他那双平时总是略带笑意的眼,此时黑沉沉的不带任何情绪:“沈玉反应不对。错愕给得太早了,你要想明白,你此刻很虚弱,是一个被章云压制的状态,情绪需要有一个缓冲。” “还有唐咏云,你刚刚准备亲的时候为什么愣了一下?” 唐咏云:“……” 虽然她很想敬业,但这俩人之间的关系总是时不时在她脑子里打转——主动要求今天拍吻戏,任总,我不会是你俩play里的一环吧? 唐咏云看了眼同样没什么表情的沈玉,暗自抹了把脸。 任清崇缓和了一下神情,让笑意从新染上眼底:“你们走戏的时候其实不必完全遵循剧本来,也不用太在意我,我也很久没导戏了,还得李导帮忙看着。” 李束手无策导擦汗,一点也不敢就这么接受任清崇的话:“不不不,任导哪儿的话。” 任清崇不会导戏?那他宁愿相信鱼会蹬自行车。 现场冷凝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些许,任清崇拿起剧本,望向坐在床上久久沉默的青年:“沈玉。” 沈玉抬起头。 “状态可以吗?”任清崇笑了下,“咱们再来一场?” 沈玉顿了顿:“来。” 第二场开始。 依旧是同样的出场,唐咏云在任清崇的指点下,加了点肢体动作。温和宣躺在床上本就没什么力气动弹,而为了加深二者之间的纠缠,唐咏云先是温柔地扼住温和宣的脖子,手指缓缓向上移到嘴角,引导众人的视线往上汇聚。 这是一个很成熟的处理方法,然而沈玉却再一次没接住戏。 温和宣外表虽然温和男妈妈,但就冲着他孤身一人闯死局的行为就可以看出,这人身上多多少少带着点病娇似的自毁倾向的。和心爱之人亲昵,目光肯定炙热不减。 结果沈玉给出的情绪却是怔然。 敏感如他,在上一场任清崇喊卡的时候,他就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 李乐山导戏时,这种感受还没有如此强烈。沈玉从床上坐起来,朝任清崇做了个手势:“不好意思,我的状态不对,能再来一次吗?” 任清崇没说什么,恢复了淡淡的神情,迅速打了个板。 几分钟后,唐咏云“啧”了一声,从沈玉身边退开。 这一回是她没接住沈玉的戏。 剧组里像是冥冥中有个捣蛋鬼似的,硬拽着进程这根线不撒手,偶尔还拉上一两下,让进度回退。李乐山眼见事情重演,烦闷的同时升出一丝无力感。 任清崇不语,将剧本轻轻拍在凳子上,力道不算轻,引得沈玉投去一瞥。 任清崇道:“李导,来一下。” 李乐山:“诶!” 二人缓缓走远。 留在原地的唐咏云拍了拍沈玉的肩膀,嗤笑道:“怎么回事啊,我俩以前在别的剧组的时候从来没发生过这种情况吧,难不成是我俩气场不和?” 沈玉摇摇头:“不,是我的问题。” 在某种意义上,沈玉与任清崇拥有同样的敏锐度,在演艺界,人们将其称之为天赋,他们都能够察觉到这场戏的过程中存在着违和感。 然而不同的是,任清崇知道如何定义,如何激发,如何利用,而沈玉不会,也不知道如何做。他是半路出家,只是跟了几节课,仍远远不够。 沈玉缓缓吁了口气,从床上爬起来:“我去洗把脸。” 李乐山满脑子的完了完了完了连任清崇都导不下去,难不成这项目就要这么胎死腹中了? 岂料还没等他憋出句话来,就听任清崇问道:“李导看出来了吗?” 李乐山:“啊?” 两人站在风口,微醺似的风一跃而起,在任清崇黑色的衬衫上留下一道褶皱。 “沈玉的问题。”任清崇淡淡道。 李乐山思考片刻,毫不挣扎地放弃了:“说实话任导,沈玉的演技其实在我看来是没问题的,虽然偶尔对角色的理解有些偏差,但只要提点一两句,他就很快能够理解,并将它演出来。” 第27章 这也得归因于他们要求高,如果换个马虎点的剧组,沈玉早就一条过了。 任清崇没有争辩,反而另起了个话头:“你应该知道沈玉那孩子的经历吧?” “……”李乐山不明白任清崇要说什么,只好点点头。演员的履历在内部算不上什么秘密, “十五岁时半只脚踏进来,半年后母亲去世,而后在圈子里浮浮沉沉,事业终于稍有起色,又遇上徐锦耀那种人。”任清崇微微眯眼,琥珀色的瞳色不经意泄出几丝光亮,“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李乐山干巴巴道:“可能早就撒手不干,回老家种地去了吧。” 任清崇不知道想起什么,忍不住唇角一弯:“嗯,是,但他好像表现得什么都没发生过,站在那里的时候,就像一朵刚淋过雨的玫瑰,抖了抖身上的雨水。” 李乐山:“……” 你到底要说什么!要不是眼前站着的人是任清崇,李乐山几乎要怀疑他是故意在秀什么。 任清崇笑了笑,拿出手机递给李乐山。 手机上播放着一个追剧reaction,视频的作者是圈内著名的影评人兼百万up主。也不知道是谁请得这位大佬垂眼,替一个烂剧《将军大人帮帮忙》写了几千字的脚本,不过李乐山囫囵开了个三倍速后才发现,整个视频一共十分钟,剧的部分花了两分钟,剩下的竟然全是对沈玉这个演员的剖析。 “……烂剧一个,也只有靳秋这个角色有点说头。” 靳秋就是沈玉饰演的配角,剧评人言辞犀利,将剧从头到脚喷了个狗血淋头。 “……沈玉演单人内心戏的时候,哭起来那叫一个我见犹怜——这话是不是不能形容男的,无所谓,反正他内心戏演得有多好,和别人搭戏的时候就有多狗屎。” “……怎么跟你们形容呢?他演出了整个剧只有他一个人的感觉。看年纪估计不大,而且以前没见过,不会是人类捏出来的ai演员吧?” 任清崇:“李导知道的,许多天赋型演员,会在拍大情绪戏的时候刹不住车,甚至出现剧拍完了仍然走不出来的危险情况。这类演员,他们通常都有很强的共情能力,而且会受到环境、心态的影响,导致刚开始拍戏的时候进不来状态——像唐咏云,或者梁琛。” “但这世上还有另一种天赋型选手。他们情绪稳定,在生活里很少大喜或者大悲,所有疯狂的、崩溃的情感都贡献给了演艺事业。” “沈玉就是这种演员。” 李乐山其实对任清崇并不熟悉。甚至可以说,在接触这个青年之前,他对年轻人还有着毫无根据的偏见。 作为被生活蹂躏得没有理想的中年男人,先前表现出的对任清崇所有的尊敬与信赖,都是源于他所拥有的权利与他所代表的身份阶层,一直到现在都如是。 但在听完这段话后,有那么一刹那,李乐山感觉自己的内心仿佛被任清崇看穿了——究竟是什么样的年轻人,才能仅凭一个片段、几次接触,就能摸清他人藏在心底的秘密? 微风再次造访,这一回,它偷偷摸摸掀起了任清崇衬衫的一角,使后者露出一节精瘦但有力的腰身。 “沈玉身上有股超脱世外的冷静——当然,被逼急了除外,被外物影响演戏情绪这种事是不会发生在他身上的。”任清崇缓缓道,“这是他的天赋,却也是他致命的弱点。” 他任何时候都是冷静的,能够迅速计算得失利弊,自己是否能够从中获得什么,如果自己无法掌控事情走向,后果又是什么。 他就像是一碗干净的水,你可以往里面倾倒任何一种色彩。 “为什么这个人会评价他演戏青涩,机械感过重?明明非科班出身,却浑身上下透着股程序感?就像ai制成的画,美则美矣,却没有注入创作者的思考、热爱与灵魂。因为真正参透一个角色,势必要与他共情,将属于自己的灵魂碾碎,揉进角色的血骨里。” “别的演员这样做,在抽离时多少都会褪下一层皮,但沈玉有天赋,他不会。他只是演的戏太少,好剧本就更少,如果能利用好这种天赋,假以时日,沈玉将有用无比璀璨的未来。” 李乐山长久静默不言,随后,他缓缓叹了口气。 任清崇说的他根本无法反驳。那么沈玉身上的问题就显而易见了——单人戏或许可以模仿,但对手戏除非注入情感,否则无法入戏,甚至还能把对面的演员带出戏。 “我知道了,谢谢任导指导。”李乐山将手机递还过去,诚恳道,“辛苦任导忙得脚不沾地还亲自来一趟,后面他的戏份我大概知道该怎么做了,任导要是还有其他事,就不必浪费时间在剧组了。” 任清崇挑眉:“谁说我要走了?” 李乐山:“?” “我是总导演,就要从头跟到尾,有问题吗?” 李乐山:“???” 任清崇接过手机,不知道干了什么连点了好几条,而后将其揣回兜里。与此同时,李乐山的手机响了。 ——是任清崇发的长条语音,他下意识点开,只听得一句“别的演员这样做,在抽离时多少都会褪下一层皮,但沈玉有天赋,他不会”的语音冲了出来。 不是,你什么时候录的啊?! 任清崇从容地拍了拍了李乐山的肩膀:“记得转发给沈玉。” 第28章 李乐山:“……” 他错了,他不该以貌取人,以为任清崇是个正经的人生导师人设。 望着任清崇离去的背影,李乐山喃喃道:“所以你现在去哪?” 他以为任清崇听不见,谁知道人家像长了第三只耳朵似的,头也不回地答道:“去教教沈玉怎么在演戏的时候和角色共情。” 李乐山:……彳亍。 第15章 十分钟 沈玉洗了把脸。卫生间里的镜面不是很干净,却依旧能照出他精致得过分的面容。 眼角略微下垂,这让他看起来比其他人乖很多,但眉目间又多了些高岭之花一样的傲气,旁人见了恐怕会认为他是哪家跑出来的不好惹的小少爷,再加上沈玉长得高,又不怎么爱笑,人往那一站身上直冒寒气。 镜子里的面孔毫无表情,洗过脸后未擦干的水珠顺着眉尾往下滴,沈玉拿小指将它掸走,抬眼看向了镜子里的自己。 蓦地,镜子里外的青年绽放出一个笑来。 眉眼弯弯,眼角勾起细纹,如春风化雨。但春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沈玉像变脸似的,迅速收起笑容,揉了揉脸。 他站起身,刚整理好衣领,余光就看见任清崇推开门走了进来。 纯黑衬衫,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右半边衣角卷了起来,夹在了皮带里。沈玉看过去时,他正好将衬衫袖子卷起来,露出劲瘦有力的小臂。 任清崇很白,但不是那种病态的白。有些人从出生起dna里就有“白皮肤”的因子,只要不是每天呆在太阳底下,无论如何都不会黑。即使晒黑了,四季轮转冬天一到立刻白回来。 任清崇显然就是这种人。 沈玉将视线向上移。任清崇袖口上方的两个胳膊上各戴着与衬衫相同色系的袖箍,贴合着手臂流畅的线条,好看得要命。 这袖箍还有些设计,银饰闪光,样子像是个……骨头? 他眨眨眼,不经意对上了对方似笑非笑的眼神。 沈玉下意识退后了一步,不知道为什么默默咽了下口水,点点头当打招呼:“任哥。” 任清崇看他:“怎么在卫生间待这么久?” 沈玉:“李导在找我?我这就出去。” 任清崇叫住他:“是我找你。” 沈玉脚步一顿。 任清崇转过身,兀自打开水龙头洗起手来,声音与嘈杂的水声一起,绵绵灌进沈玉的耳中。 “没经历过这么多次ng吧?我看了下,你以前待过的剧组,里面的人大多都是得过且过,李导会严格一些。”任清崇缓慢地搓着手掌,说话慢悠悠的,也不看人,”不习惯吧?“ 刚刚的导演明明是你。 沈玉的嘴唇动了动,最终没说什么。 任清崇轻笑了一下:”觉得我第一场就定吻戏是故意为难你?” “没有。”沈玉说,“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演戏确实不够灵动,吻戏这种情绪波动强烈的戏是最难的,放在第一场可以让我最快进入状态。” ”嗯。“任清崇关掉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等会出去我再给你讲讲戏,你很聪明,多试几次没问题的。” 他好像就是进来宽慰沈玉的,寥寥几句话既温柔又体贴,俨然一个温和前辈的模样——如果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现在这样的话。 就因为这个关系,像一座山脉一样横亘在沈玉的心里,让他无法真正将任清崇当做普通前辈。 ——本来就不是。 沈玉破罐破摔地想到,他们是能一起滚床单的关系。 任清崇已经准备放下袖子离开这里,沈玉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开口道:“任哥。” 任清崇:“嗯?” 任清崇还没转身,就听见沈玉在他背后说道:“我确实没接过吻,所以对其中这些复杂的情绪无法做到全权掌控……”顿了顿,“所以,我能先和你试试吗?” 在狭窄昏暗的卫生间和包养对象接吻,沈玉觉得荒唐,却又觉得刺激,不知道是借口,还是因为身为金主的任清崇并未对他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模样。 人是视觉动物,沈玉也不例外。 任清崇半倚在门边,在与沈玉靠得如此近的情况下,依旧有着闲庭信步一般的态度。 沈玉一手抓着任清崇的胳膊,一边悄然靠近。 呼吸纠缠,任清崇比他高上许多,如此近的距离,竟让沈玉生出一丝自己很小鸟依人的错觉。 他在脑子里构想着剧本里的情节,心却飞到了咫尺距离的任清崇身上。 肢体接触构建了一方独属于他们二人的领域,沈玉心跳得厉害,却听任清崇仍在冷静地说道:“温和宣后面有一个反吻回去的动作,他虽然性格温柔,但在爱欲方面颇为偏执,情感迸发之际,动作只重不轻。” “试探的动作不宜过多,否则给不出感情,你要明白,现在的他正被冲动的情绪裹挟,脑中思考的不再是平常思考的东西。” “他……” 任清崇被沈玉堵住了嘴。 沈玉第的一感官竟然不是嘴上的触感,而是来自任清崇身上清冽的香味,不知道是什么品牌的香水,就像推开门就踏进了雨雾朦胧的林中。 随即而来的,才是唇上的温度。 任清崇的唇很薄,微微张开嘴就能轻易地含住唇峰,沈玉循着本能身体往前倾,将对方重重地怼在墙上。 第29章 冲动,无法思考,被冲到头顶的情绪裹挟…… 瞬息之间,沈玉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容易感受剧中人的情感。 只是,到底谁是剧中之人? 沈玉呼吸清浅,香味像是有实体一般不断地往他呼吸中侵入,双唇摩擦,沈玉恍恍惚惚地伸出了舌尖,不由自主地往那缝隙中探去。 他不知道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动作,当他知道的时候,二人的状态已反转过来。 沈玉发着懵,被任清崇单手抓住一只手的手腕,犹如一朵绽放开来的玫瑰任君采撷。 任清崇身上清冽的气息不知怎么开始变得极具侵略性,沈玉被压得动弹不得,只能尽力抬头,由下及上地承受。 沈玉:“……” 任清崇眉眼沉沉,另一只手按住沈玉的后脑勺,温柔又强势地将他固定在怀里。 许久之后才放过了他。 喘息声渐渐浓。 “你好像……很喜欢我。”任清崇哑声道。 沈玉不语,借着喘息休憩的动作埋在任清崇的肩头。 任清崇沉沉笑了两声,声音极具愉悦,又带着一丝亲昵的调笑。 “小玉。”任清崇说,“你把我袖箍都拽下来了。” 李乐山再次见到沈玉的时候,对方低着头不敢看他,只是虽然状态没变,但拍戏的时候罕见地不再反复ng。 他乐得门牙都露出来了,心道还是任清崇啊,十分钟就把人调教好了。 唐咏云也觉得十分神奇,李乐山走过来拍了拍沈玉的肩膀,满脸欣慰:“不错啊玉,有前途有灵性,未来不可估量!” 说着说着就和人勾肩搭背了起来:“没想到今天收戏这么早,大家伙一起去吃个饭,咱们剧组还没来得及组个开机饭局……咦?” 李乐山一顿,盯着沈玉的脸:“你嘴唇怎么破了?” 沈玉:“刚刚不小心咬到了。” 李乐山:“哦哦哦!” 不过李乐山这个饭局是组不起来了。刚才消失了很久的任清崇重新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劈手就把沈玉上抢了过去,只是表情过于云淡风轻,李乐山一时没注意到其中的意味。 他朝任清崇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目光一滑又发现了任清崇身上的变化。 “任导,你袖箍呢?”他比比划划。 任清崇:“不愧是李导,观察力就是敏锐。” 李乐山:“?” 沈玉缓缓捂住了脸。 【??作者有话说】 传下去,任导十分钟 第16章 这是我的秘密 剧组外停着一辆熟悉的奥迪a6,司机袁叔已等候多时。他看见任清崇走出来,连忙绕到驾驶舱后座,替他打开门。 任清崇挥了挥手,示意他不用管,错开身后袁叔这才看见被他挡在身后的人。 是那个很漂亮的小明星。 袁叔别开眼,眼观鼻鼻观心,安心地做起了他的鹌鹑。 直到两人在后座坐下,袁叔才敢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问道:“任总还回老宅吗?” 来之前袁洪收到的消息是回老宅,然而眼下却带出来一个沈玉。虽说老板的私生活与他无关,但袁洪也会下意识觉得,这种身份的人不会被允许带进任清崇的生活圈。 任清崇稍稍解开领带,回头问沈玉:“想去我家坐坐吗?” 袁洪:“?!” 沈玉:“……” 任清崇看似随口一说,但眼下二人谁也拿不准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沈玉张了张嘴:“……” 谁知他一句拒绝的话没到嘴边,就被袁洪径直打断:“任总,今天任老可能会在老宅会客,不便见生人。而且任老退休许久,平时可能不太喜欢被打扰的,要不然我先定个酒店,等您和任老确认一下之后再作决定?” 言下之意,就是不能把这种不三不四的人带回老宅了。 沈玉淡淡一瞥,闭了嘴。 任清崇正在闭目养神,微微点了点头,手却一直搭在沈玉的肩上:“嗯……你说得也有道理,那你说去哪个酒店?” 袁洪用略带歉意的眼神看向沈玉:“不过能看得出来,任总您还是很看重沈先生的,去酒店恐怕会委屈了他,不如……去雲天?” 任清崇缓缓睁开眼。 他浅淡的瞳色平时无论什么时候看人都显得异常温柔。但不知是离得近,还是因为车内的光线不大好,此时此刻,看在沈玉眼底,竟有几分莫名的冷感。 袁洪似乎反应过来自己有些越界,他只是半个秘书加司机而已,忙道:“我也就随口一说、随口一说,具体还是得您来拿主意。” 任清崇笑了下,搭在沈玉肩上的手腕缓缓收紧,让人往自己所在的方向靠近了些:“也行,就听袁叔的,去雲天。” 袁洪如释重负,缓缓呼出一口气,踩下了油门。 一时之间,车内无人说话。似乎这一天的工作耗费了任清崇许多精力,随着车渐渐平稳,他仿佛已经从闭目养神进入了深度的睡眠中。 沈玉的胳膊被他架着,酸痛不已,这人力气又并未松懈,正在他纠结要不要直接抽出来时,却发现对方的指尖正在以一种极其微小的弧度颤抖着。 沈玉第一反应以为自己看错了。 等他想要再认真看一眼时,任清崇像长了第三只眼睛似的,力道忽然一松,解放了沈玉酸痛的胳膊。 第30章 他动了动身子,想抱着自己的胳膊换个姿势睡,结果却蓦然被人捉住了手腕。 对上对方波澜不惊的目光,沈玉丝毫不怯:“你手为什么在抖?” 任清崇指尖微动:“你看错了。” 沈玉:“我没看错,你看,你的手现在还在抖。” 他就这么握着任清崇的手腕,又毫无自觉地将其到自己怀里,另一只空闲的手将后者自然微屈的手指撑开,在指节的最末端捏了捏。 又特意将其举到二人目光交汇处,用事实向任清崇证明他的眼神很好。 电流似的,任清崇面色不变,心尖却宛若被一只幼小的虫子噬咬了一口。 任清崇静静地看了他许久,蓦然一笑:“从刚才上车开始,你不问我带你去哪,也不问我雲天是什么地方,开口第一句是问我手为什么在抖……” “没什么好问的。”沈玉说,“你总不会把我拿去卖了。” 任清崇:“……” 他这坦然的仿佛坐了无数次自己车的态度,倒让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任清崇挪开视线:“姜晓让你住酒店,位置还有些远,剧组来来回回不太方便,你身边又没个助理。我附近有套房子,打算带你过去看看,你愿意住的话明天就把行李搬过来。” 沈玉:“雲天?” “嗯。就在市二环。” “挺好的,谢谢任哥。”沈玉欣然接受,话音一转,“所以哥为什么会手抖?” 任清崇:“……” 他原以为这话题早过了,谁知道这小孩脑子一直惦记着,猝不及防杀他一个回马枪。 被沈玉严肃的目光盯着,任清崇有些想笑,随即不知为何又收敛了笑意。 他轻轻从沈玉的掌心挣脱,拍了拍对方毛绒绒的脑袋:“没什么,可能是刚刚拿导演板的时间太久了。” 沈玉:“?” 他满脸都写着三个字:我不信。 任清崇无法,在他的学习工作乃至演绎生涯里,几乎很少能遇见这种执拗到不看人眼色的人。但他心底又知道,沈玉不是不懂,而是懒得去就假装。 他只好耍起了心机。 任清崇坐直身子,抬手将沈玉歪掉的衣领理整齐,随后手腕一翻,将手背顺着他的下颚缓缓滑至鬓角,触感似一缕暧昧又轻柔的风。 “每个人都有秘密,小玉,你也有对不对?” “嘘。”任清崇又用拇指往下一按,指尖摩擦着他的嘴角,“这是我的秘密。” 在车流里堵了半天的奥迪a6终于缓缓开动。余光瞥见沈玉红得发亮的耳垂,任清崇衣冠禽兽似的勾了勾嘴角,在沈玉看不见的地方划亮了手机屏幕。 他熟练地点开微信,在一个名为萧医生的聊天框前悠悠打字。 【下周一您有时间吗?】 对方很快回了消息:【有的。不过我之前说您不用预约,想找我聊天直接来工作室就可以了。】 【下次记得。】 【冒昧问下,您病情是又反复了吗?我这边也好提前准备一下。】 【没有。】 任清崇打字的手顿了顿,将没有两个字删除,目光不动声色地在沈玉的侧脸一错而过。 【不算吧……只是遇见了一个有趣的人。】 * “雲天”是市二环的一座高档小区,进出都需要刷卡,保安也十分负责,从来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进入。 袁洪去停车了,任清崇带着沈玉从大门走,岂料在小区的花坛拐角处竟然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徐主任?”任清崇站定,嘴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你也在这住?” 徐锦光——也就是徐锦耀的哥哥,俨然是一副等候多时的样子。被这样故意问了一句,眼角也只是细微地抽动了一下。 他迎上前来:“没有,是我想见您,恰好有朋友住在这边,就带我进来了。” “哦。”任清崇点点头,“什么重要的事,还要您亲自吹着风等我?生病了怎么办?” 徐锦光不似他弟弟,因为在电视台工作的缘故,一身谨慎的灰色西装不离身,也不知有没有近视,终日戴着副金丝边眼镜,举手投足间皆是精英模样——如果忽略他脸上树皮般的褶子的话。 他讨好地笑了笑:“不知任总有没有时间一起坐坐?” 这就是要“促膝长谈”的意思了。 任清崇眼神略有不耐,但他隐藏得很好,正如他这个人的本性。 “是徐锦耀的事吗?” 在二人沉默打太极的时候,沈玉骤然横插一句。等视线全部都聚集在自己身上之后,沈玉又道,“如果是徐锦耀的事,那可能没什么商量的。” 谁都知道,曾经在圈子里横行霸道的徐锦耀导演,近段时间却销声匿迹,不知做什么去了。但也很少人知道,他的销声匿迹,是从被踢出《如鉴》剧组开始的。 世界上有很多人情大过天的地方,邻里街坊都是亲戚的乡村是这样,外表光鲜亮丽的娱乐圈也是这样。 被任清崇封杀之后,徐锦耀没丢饭碗也跟丢了没什么两样,曾经巴结他的对他避之不及,狐朋狗友的电话一个也不打不通。 这场风波甚至还影响到了徐锦光,台里的领导听到些风言风语,曾屡次敲打过他,原本能够竞争台长的资格,仿佛也有些摇摇欲坠了。 第31章 这些——都是任清崇算计到了么? 徐锦光蛇一般的视线从沈玉脸上划过,又落在任清崇身上。 “是。”被点破来意,徐锦光索性不再遮掩,“我弟弟曾经对沈先生做过很过分的事,我在家也骂过他,现在遇见您,正好当面跟您说一声抱歉。” 他诚恳道:“不好意思,沈先生,希望您也给我弟弟一个道歉的机会。” 沈玉看了看任清崇,见对方没开口的意思,便道:“你弟弟也是这么想的吗?” 徐锦光顿了顿,脸上有点挂不住。 “我弟弟虽然长得并不英俊,嘴也毒了点,实则心肠不坏。”徐锦光笑道,“他喜欢你是真,可能只是手段过于粗暴,比不上任总。” 属于精明毒辣的中年男人的目光如实质一般落在沈玉身上,如同披着一层人皮的野兽,即便衣冠楚楚,也遮不住皮下的恶臭。 “沈先生年轻,当然会喜欢更强更好看的,我弟弟入不了你的眼,是他的问题。” 沈玉冷冷地看向他。 这人说话句句客气,隐藏在话音之下的鄙夷与不屑却是谁都听得出。 你沈玉看不上徐锦耀,不还是转眼把自己卖给了任清崇?贱就是贱,卖给谁不是贱? 沈玉静默着,不知想起什么似的,忽然笑了:“你不是来道歉的吗?” 徐锦光目光闪了闪,还没等他说什么,沈玉一字一顿道:“这就是你道歉的态度?” * 徐锦光走得很急。当任清崇保持着基本的礼貌,却又对他真正的来意置若罔闻的时候,他就知道,今天这场“谈判”失败了。 他倒是没想到会直接撞到两人一起回来的场面。徐锦光走出雲天小区时,面色阴沉得如同即将下雨的天。 任清崇在锁上摁下指纹,余光看见沈玉的面色又恢复到了淡然,全然没了方才想摁头让徐锦光道歉的嚣张样。 见任清崇看自己,沈玉飞快地眨了眨眼,缓慢道:“任总生气了吗?” 任清崇移开视线,没说话。 传闻像他这种霸总,一般不会很喜欢自己包养的小情儿狐假虎威式的嚣张。 果不其然,沈玉脸上闪过一丝无措,又很快消散。 任清崇推开门,想着待会该怎么继续逗他,让这支不懂世故人情的小玫瑰主动给些好处的时候,屋内忽然扑出一个庞然大物。 庞然大物欢天喜地,并且“汪汪汪汪”! ——是爱德蒙。 不知道谁将爱德蒙送过来的,任清崇露出一丝真实的笑意来,顺手揉搓了几下它的脑袋。正欲回头招呼沈玉进来时,却发现方才还嚣张得不行的青年,此时正躲在自己身后,只敢露出一只眼。 第17章 揭露任总真面目 爱德蒙是只乖狗狗,虽然是只德国杜宾,但趴在地上耷拉着耳朵的样子,完全看不出他的攻击性。 而它之所以变成这样,全因为沈玉怕狗。 任清崇给沈玉倒了杯水:“我问了,是媚媚送过来的。爱德蒙常住的地方在我爸妈家,雲天没给他准备笼子,你要是实在害怕,我叫人将它带走。” 爱德蒙似乎是听懂了,不情不愿地哼唧了一声。 沈玉摇摇头:“还好。” 任清崇:“为什么这么怕狗?” 沈玉顿了顿,说:“小时候被狗追过。” 任清崇了然,笑着拍了拍沈玉的脑袋,起身去换衣服了。 其实还有一点沈玉没说——他小时候确实被一只大黑狗追过,只不过那只大黑狗是他亲爹养的。 亲爹没什么本事,还酗酒好赌,养的狗也随主人欺软怕硬。亲爹不在家的时候,大黑狗就喜欢撵着沈玉,那时他还小,对这种生物的畏惧自此就扎了根。 不过他亲爹早死了,一个死的了人有什么好说的。 任清崇很快就换好衣服,顺便还浇水洗了把脸,出来时就看见沈玉在和爱德蒙大眼瞪小眼,一人一狗谁也不敢妄动。 他顺势坐在沈玉身边,以一个护着沈玉的姿势,一手将艾德蒙的脑袋转了过去:“去,后院玩去。” 爱德蒙也很听话,耳朵微动,敏捷地跳走了。 两人坐得近,任清崇的手还在微微颤抖着,沈玉问不出答案,索性就不问了,只盯着人的下颚,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瞧着。 刚洗过脸,任清崇没有擦拭水渍,本想任由它自然风干,结果下颚一热,只见沈玉抬手径直将他下颚处的水渍带走了。 两指一捻,水渍消失得无影无踪。 对他这幅熟练模样,任清崇照收不误,还礼尚往来地勾住了沈玉的下巴。 这般俯视的角度看下去,沈玉的眼睛较之前显得愈发浓黑,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情绪浅淡,吸引着人去探寻。 沈玉顿了顿,十分能认清自己的身份,从善如流地闭上了眼。半晌后,他听见一声轻笑。 “这么乖?”任清崇捻动指尖,摩擦着感受沈玉的肌肤热度,“徐锦耀那一拳岂不是白挨了。” 沈玉对徐锦耀深恶痛绝,不喜欢任清崇提他,遂道:“不一样。” “你真不怕我跟他一样?” 沈玉:“你不是那样的人。” “你怎么知道我是哪种人?” 沈玉忍不住又皱眉。 他能感觉得到任清崇的心防很坚固,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轻易建立起一起钱色交易呢——当然,拥有如此地位与金钱的人,从来都不会轻易将情绪外露,但世事总有意外。 第32章 在瑞鑫大厦的那一夜,沈玉当时意识虽不大清醒,但依旧对外界的善恶保持这样一点感知。 “你就不是。”沈玉不知道如何阐述自己的感觉,索性固执地如此说道。 任清崇:“那我现在要和你做-爱,你愿意吗?” 沈玉:“……” 猝不及防被杀了个回马枪,沈玉的脸和耳后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红了个遍。但他也没特意与任清崇拉开距离,只是静静抿了抿嘴。 “不让?”任清崇声音中含着笑意,“那……一个吻总行吧。” 这个没什么压力。沈玉蹭了蹭任清崇的指尖,仰头吻了上去,他敏锐地察觉到任清崇的手颤抖得更明显了——虽然任清崇面色不显。 尤其是,当他下意思伸出舌尖舔走任清崇嘴角水渍的时候。 * 翌日,任清崇将沈玉送去了剧组,自己又开车去往约定的地方。 这个私人心理工作室客人并不多,而且是预约制的,据说单子都是来自明星等需要保护自己隐私的人群。 箫医生已等候多时,二人边寒暄边往里面走,任清崇轻车熟路地找个沙发椅躺下,一杯泛着热气的茶就递了过来。 “还和上次一样吗?先催眠?”箫医生温声闻问道。 任清崇道:“不用了,我这次来,是因为有个问题希望得到箫医生建议。” “请说。” 然而话到嘴边,任清崇又一时不知从何处说起。 箫医生的态度始终很平静,大概这些做心理医生的,多多少少都有些洞若观火的能力,在任清崇沉默的时候,箫医生主动问道:“是遇到了什么人?” 任清崇一顿,笑了笑:“是。遇到了一个……似乎很喜欢我的小孩。” “似乎?”箫医生坐下来,视线与任清崇齐平,以免给任清崇太多压力——这是他跟进任清崇病情几年来得出的结论。 任清崇待人温和有礼,教养也极好,即便对方惹他生气,他也从不会当面表现出来。到目前为止,唯有曾经真正试图突破他的心防,而且有许多失败案例的箫医生才知道,任清崇实际上是个冷漠的人。 他能这样说,就证明他口中那个所谓的“小孩”,在他心中占有一定的分量。 箫医生有点欣喜,抱着“我的钉子户客户”终于到治愈的心情,开始了今天的治疗。 “以任先生的情况,身边应该不缺人喜欢吧。不过,任先生既然这么说,应该对他也并非没有感觉。” 任清崇回想了一下之前的种种,道:“不知道,只是他的确挺特殊的。” “特殊?怎么说?” “你知道我的情况,我只喜欢男人,却抗拒和他们接近。” 任清崇此刻极其轻松,仰面躺在沙发椅中时甚至闭上了眼:“别提亲密接触了,只要有人稍稍超过社交距离,我就会觉得恶心。但是他……” 只有双手生理性颤抖这一个病症,亦是极大的一步跨越了。 箫医生笑得更开心了:“这对任先生来说这是好事。根据检查结果来看,你的心理疾病早就治愈了,现在的情况更像是一种生理上的惯性……” 箫医生话音一顿:“这样吧,既然任先生不确定,不如我们再做一次脱敏治疗?” 任清崇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于是在箫医生一阵捣鼓的时候,任清崇缓缓吁了口气。 所谓的脱敏治疗,也是专门针对任清崇这种情况的。箫医生从业多年,很少碰到心理治愈但生理上仍然无法根治的情况。 这一回,应该也许有机会?不过很快箫医生就被打了脸。 任清崇扶着椅背吐得双眼泛红,箫医生只能在一边端茶倒水、递纸拍……他帮忙怕背都不敢,怕任清崇反身一脚把他踹飞。 直到等任清崇整理好自己,箫医生才悠悠地叹了口气:“您内心强大,当年那事发生的时候虽然只有几岁,但没多久便也走出来了,我实在知道为什么您至今都没办法接纳别人。” 任清崇擦着嘴哑声道:“没事,不是你的问题,今天就到这里吧。” * 关于自己这个毛病迟迟治不好一事,任清崇并不觉得会对自己的生活造成困扰。只是,原本波澜不惊的水面上落下了一片玫瑰花,没有人会要求水面继续毫无涟漪。 任清崇这个状态也不好再开车,他想了想,没电话叫袁洪,叫来了私人助理陈定。 陈定屁颠屁颠跑来了:“老板,现在回家吗?” 任清崇:“去剧组。” 陈定得令,二话不说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窗外的风景飞快地向后退去,任清崇靠在椅背上,手机响了起来。 “哥!”任媚也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爱德蒙已经被我接回去了,雲天那处你就打算腾给沈玉住了?” 任清崇捏着鼻根,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了一声。 “你怎么了?”对面的任媚也听出了不对劲,顿了顿,“……你去看医生啦?” 知道任清崇现在不好受,任媚也也不再插科打诨:“说实话,我觉得找沈玉帮你治疗是个不错的办法,所有人一接近你你就觉得恶心,唯独沈玉不会,你不觉得这是个缘分吗?” 任清崇不知道想到什么,轻笑一声。 任媚也以为有戏,继续道:“再说了 ,你又不是白嫖,给了钱,付了精力,让他帮忙给你治个病怎么了?” 第33章 “再说吧。”任清崇坐直身体,眼见剧组快到了,顺手挂了电话。 此时已经快到中午,李乐山正扯着嗓子喊赶紧准备下一幕,拍完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任清崇进来时,几个演员正窝在风扇下面轮流吹风,沈玉没去凑热闹,一个人坐在墙角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他不是一个人。 任清崇眯了眯眼,刚才进门时有个视线死角,让他没看见紧贴沈玉坐着的另一人。 那人也是剧组里的一个演员,名叫梁琛。任清崇记得他,之前和沈玉演过对手戏,也算是一个戏份比较重要的男配。 然而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梁琛和沈玉贴得很近,人虽然礼貌,说的话在任清崇看来……却不太礼貌。 梁琛:“小玉,你真的和任总他……” 沈玉依旧是那副冰冰冷冷的样子,爱答不理的。 但别看梁琛i得很,却不是那种碰了冷脸就尴尬到无所适从的性格。他缓缓吐了口气,像是做足了什么决定似的:“这种事虽然在圈子内很常见,但总归是不好的。我虽然和你认识不久,但知道,你不是为了名利抛弃自尊的人。” 沈玉:“哦。” 梁琛又说:“如果你是被逼的,我愿意你站出来,帮你揭穿任总的真面目。” 正准备走过去的任清崇:“?” 【??作者有话说】 任总:啊?当着我面诋毁我还挖我墙角? 第18章 祝你成功吧 任清崇没往那边走,因为李乐山招呼他了。 自从任清崇指导后,拍戏倒是挺顺利,李乐山每天都乐乐呵呵,演员也没什么压力。两人在一边讨论拍戏相关的事时,任清崇总觉得有一束目光时不时打在背上,可当他回头看,又什么也没看见。 其实在任清崇到来之前,沈玉就感受到这股若有似无的注视了。不过他天生对这些不敏感,就算察觉到了,也从来不在意。 老老实实地拍完今天的几场,他自我感觉还行,尤其是拍亲密戏的时候,比之前梗着脖子僵着脸要好太多,李乐山还特意将这件事拎出来夸了两句。 他隐秘地雀跃的几秒,但脸上还是一副冷淡的神色。还没等他品尝出更欢愉的味道时,梁琛拉着一张凳子,一屁股坐在了他旁边。 “你微博同名吗,我关注一下你。” “哦。” 沈玉掏出手机,搜了一下梁琛的名字——一般来说,艺人大多都是用自己的艺名或者再加几个单词作为对外运营的账号。梁琛的微博名就叫梁琛,沈玉划开主页,点了下关注。 梁琛兴致勃勃地找到被关注人列表,划拉了半晌,没找到任何和沈玉有关的字眼:“你没关注错吧?” 沈玉:“没有啊。” 为表无辜,沈玉直接将手机递给梁琛看。只见简单干净的微博页面,赫然写着用户名:铿锵玫瑰。 梁琛::“……?” “……这是你的微博?”梁琛很好地维持住了风度,“你对外宣传就用这个吗?” “啊,你说那个。”沈玉明白了,“没有。tg传媒的艺人宣传都是统一用的公司账号。” 梁琛明白了,合着这个“铿锵玫瑰”是沈玉自用的小号。他顿了顿,不自觉地切换成面对粉丝时的温柔人设,笑得如沐春风:“李导说今晚发选角预告,我还想着趁这个机会可以和你互关呢。” 沈玉却说:“那到时候让姜晓用公司账号帮忙转发就行。” 他收起手机,另一边,梁琛翻起沈玉的这个“小号”。动态不多,但大多都是简简单单的一个照片,配合着一个emoj,看起来不像是年轻人的账号。 梁琛这样想,也就这么问了。 沈玉点点头:“嗯,本来不是我的号。” 点到即止,沈玉明显不想再多说。他本来就是个冷冷淡淡的外表,刚开始的礼貌劲一过,看起来就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但梁琛显然不想就这么结束聊天,他不动声色地看了沈玉一眼,眼中不失欣赏。凭良心论,能做艺人的,多多少少都有些姿色,梁琛也不差,他的粉丝常说他有一双看谁都神情的眼。 可惜沈玉对这些全部免疫。 梁琛只好继续找话题:“你没想过申请自己经营一个账号吗?公司毕竟是公用的,还是不太方便。” 沈玉:“没想过。” 梁琛:“……” 得,话题聊死了。 不过沈玉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艺人都需要经营自己的账号吗?” 梁琛忙道:“也不一定吧……也有像……” 不等他说完,沈玉道:“任哥的账号叫什么?” 梁琛:“……” 他似乎也不打算等梁琛回答,自顾自搜索起了任清崇的名字。 早在十年前,任清崇的名字家喻户晓,随着时间推移,任清崇这三个字渐渐就成了圈内怀念过去的代名词。 搜索出来的,大多都是经典剧集剪辑、经典台词混剪,以及,cp剪辑。 沈玉看得津津有味,丝毫没管身后梁琛欲言又止的眼神。 之前在瑞鑫大厦闹得动静不算小,这个圈子不大,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沈玉这个名字。不过即便一夜之间风吹来,也没人做多余的事。 因为任清崇。 第34章 但行为不止,流言却乘着这阵东风,四处吹遍。 任清崇来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少了许多,但仍有部分人的视线忍不住在他们俩身上打转。虽说包养是常态,但,这可是任清崇…… 出了名的精神洁癖,一米之内的距离都不能靠近。许多年前曾有个狂热粉凑上前去合影,超过正常社交距离之后,镜头下的任清崇肉眼可见地冷了脸。 能让脾气像菩萨的任清崇冷脸,可见这位任总的边界感有多强了。包养?谁能想得到? 与沈玉走得近一点的艺人还好,这些整日围着剧组打转,忙前忙后的场务、灯光、后勤等才是真正的震惊。 还有更震惊的。 只见和李乐山聊完的任清崇,十分熟稔地过来揉了揉沈玉的脑袋:“走吗?” 沈玉也十分熟稔地点点头,站起了身:“走。” 众人:“?” 等两人走后,看了半天戏的唐咏云才悠悠靠过来,用肩膀撞了一下梁琛:“怎么样?” 梁琛耸耸肩:“不怎么样。” 唐咏云:“你怎么说的?” 梁琛:“我问他是不是任清崇逼他的,要真的是受逼迫,我可以帮忙揭露任清崇的真实面目。” 唐咏云:“?” 她上下打量了梁琛一眼,不知道该配个什么样的表情:“你这样……怎么比得过任总?” “我本来就比不过任总。”梁琛缓缓说道。在人后,他一改谨慎小生的模样,露出一个笑来,“明知比不过,就要另辟蹊径,才有赢的机会。” “嗯……装绿茶也算是一种途径。”唐咏云拍拍梁琛的肩膀,“那我祝你成功吧。” 第19章 准备公开了? 说起来,《如鉴》剧组的开拍当真一波三折。最开始导演是徐锦耀的时候,谁都不看好这部剧,因为徐锦耀虽然手头有几部现象级电视剧,但大多都是由于各种各样的噱头炒起来的。 换了李乐山负责后,再加上制片也跟着换了,才让市场对这部剧稍微有了些期待。 因此,到定下来到开机之后,李乐山才张罗着发一下选角预告。 海报早就制作好了,就等李乐山一声令下,运营就能操作。时间渐近,李乐山思忖着在制作团队里加上任清崇的名字,但被当事人拒绝了。 “没必要。”当事人说,“挂个名而已,我实际上没帮到什么忙。” 好嘛,既然任清崇并非想重新出现在大众视野中,他也只能照办。 中午十二点,《如鉴》剧组开机半个月后,迎来了第一次正式的大规模宣传。 《如鉴》是小成本网剧,担任女一的唐咏云番位最高,不过她的粉丝都比较佛系,姐姐拍什么看什么,吵架争番扯头花的事几乎不存在。 其次就是男配梁琛了。 这个剧在徐锦耀手里的时候,宣传的方向是感情狗血向大三角,后来被任媚也骂了一顿,又经过换导演换制作方等事件后,最终落到李乐山手中。他思索再三,决定以口碑取胜,定下了微群像。 每人一张单人照宣传海报,粉丝奔走宣传,气氛一脉祥和热闹。 不过还是有一点意料之外的水花的。 实打实算下来,这是沈玉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部戏,沈玉之前在短视频平台上再红,那也是在网红赛道,真正进入这个圈子,才知道两个圈子之间的壁在哪。 除了关注沈玉好几年的老粉以外,大部分根本不认识这个名字。 “这人谁啊,一出道就演男一?” “什么男一男二,《如鉴》这是群像剧!” “说群像你还真信啊,要不要看看投资方是看在谁的面子上投的?” “不过小哥的颜我还是吃的,嘿嘿,冷感小帅哥,那个眼神,in了。” “嘻嘻,想被掐着脖子踩——” 一众声音里,除了当狗文学,大部分还是和谐的,但在互联网,要是没人抬杠那就不叫互联网了。 “怎么只有他不转发官博的宣传?刚开拍就耍大牌?” “哪有人这么光明正大耍大牌的,指不定是和剧组闹不愉快了。” “你们要实在没事儿可以去村口挑大粪,网上冲浪真是屈才了。看看,人家背后的经纪公司这不是转发了吗?” “tg传媒?什么野鸡公司,没听过。” 沈玉不懂人情世故的人设在剧组众人眼中根深蒂固,所以当他说自己很少看网上消息也没有个人微博时,一时之间竟也没人觉得不对。 只有任清崇多问了一句:“我让人帮你运营一个?” 沈玉摇摇头:“没事,我有。” 他把自己用的微博账号给任清崇看。一样的老人风格和白纸一样干净的主页,画风不像是要当演员,更像是想成为一个活跃在赛博空间的幽灵。 任清崇顺势看了一眼,微博内容大多都是风景照片,花鸟为主,还有天空。他也只是随便一瞥,却真的在这些实景照片中看到了熟悉的场景。 有一张其中的景色正中央是个小型喷泉,模样是个捧着水瓶的圣母像,整个宁阳市,只有一个地方有——省一人民医院。 任清崇目光一闪,状似不经意地说了句:“这个账号的绑定人应该不是你本人吧?” 沈玉点点头,也并没有掩饰:“嗯,是我妈妈的。” 第35章 任清崇便不再问了。 他对沈玉的家庭状况了如指掌——沈玉的母亲早就亡故了。 借着这次《如鉴》官博的宣传,几个主要演员和粉丝狠狠来了波互动,唯有沈玉像个局外人。他自己倒是不在意,反正最初他干演员也是为了钱,母亲死后,就连这唯一的目的也淡了。 不过他不在意,有人却偷偷在意了起来。 在官宣后的五个小时,梁琛又转发了一遍原博,原本安静的评论区因此又沸腾起来。 他转发带的原文是:“小玉是个很好的演员,大家也要多多关注他哦。” 梁琛虽然不是什么顶流,但粉丝数量一直在稳步增长。而且他本人营销的是“人间温柔”人设,粉丝的情绪也随正主十分稳定。 当然,除此之外,他粉丝群体中还存在不少“爱他就让他做0”的抚慰粉——用他们粉丝的原话说,谁不想看一个温润如玉的人被——哔——得喵喵叫呢。 “——新的cp已经出现!怎么能够停滞不前!” “磕了……什么?你问我磕什么,不管了先磕!” “他叫他小玉诶!他都没叫过我们小橙子!”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我刚把他们俩的宣传海报p了一下,感觉眼神有剧情里的暗线!” “(震惊)你们这么快的吗?” “……不是我说你们差不多得了,哥只是帮同事宣传一下角色,怎么到你们眼里已经脱了衣服上-床了?——话说有太太写文吗?” 这些人里大多都是配合着群体闹一闹,帮梁琛活跃一下气氛,也是顺带遂他帮人宣传的意,倒也没有真的就这么磕上了。只是一来一往,热度上来了,梁琛 沈玉的tag竟也往热搜榜上冲了几名。 发选角宣传的时候,沈玉有两场戏,此时他就坐在剧组里休息,翻微博翻着翻着看见了这条,下意识回头看了梁琛一眼。 梁琛像是正等着他这个回头似的,伸手优雅地朝他say hi,并顺势打算绽放出一个完美比例的笑——只是嘴角刚勾起来,沈玉就扭头回去做自己的事了。 梁琛:“……” 姜晓配合《如鉴》官方,拿公司的账号转发了这次宣传。他和其他人一样的想法, 都是想让沈玉申请一个个人账号。 “不说宣传便利问题,你以后如果想走得更远,势必要借粉丝的手将你推出去。和粉丝接触得早,对你也有好处。” 沈玉说:“王冲愿意?” 提到这个杀千刀的老板姜晓也很是头痛:“他那边再说吧,我们得先做准备——他愿不愿意关你什么事,管天管地还管得了你上网?” 王冲不愿他手下的艺人太过自由——尤其是像沈玉这种不乖的,也就不愿意给他们任何一个脱离他掌控的机会。沈玉现在的热度正好,如果再火一点,王冲也许就会停了他的事业,转而消耗商业价值让他去参加流水线综艺赚钱。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了,沈玉无所谓道:“随便吧,你看着办 。” 姜晓:“……你又来了。” 沈玉还算听他的话,也不是什么难搞的艺人,但唯有“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看不上眼”这一点,既让姜晓无可奈何,又让他烦躁不已。 他忍不住问:“你不想红?” “还好,没什么想不想的。” “……赚钱你总想吧!” 沈玉说:“能把欠王冲的钱还了就行。” 姜晓恨铁不成钢:“你怎么现在就成了个咸鱼呢!你刚签过来的时候可是拼了命地赚钱的!” 情急之下说出的话没过脑子,姜晓心里咯噔一下,蓦地一静。他正在担心对面的祖宗又说出什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来,就听沈玉淡淡道:“嗯,以前是为了救妈妈嘛。” 现在妈妈不在了,连赚钱的目的也没那么坚定了。 姜晓自知失言,温声安慰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由于梁琛的粉丝乐此不疲地在广场上造乐子,那个冲上热搜末端的词条在短短几十分钟内又往上前进了几名。沈玉划着手机看了一会,只觉得没意思。 那边的李乐山也在叫了,他索性将手机放到一边,准备上戏。 谁知刚消停下来的手机又响起了铃声。沈玉顿了顿,还是接了。 姜晓劈头就是一句:“靠!” “?”沈玉莫名其妙,“你骂我?” “不是!”姜晓急得大叫,说出口的话也语无伦次,“你,准备,公开了……?” 沈玉:“?” “我虽然已经习惯了你的一惊一乍,但是姜哥,做人不能得寸进尺。”沈玉耐着性子道,“你想说什么就快说,李导在喊了。” 对面沉默了一瞬,幽幽道:“你还是看微博吧。” 沈玉叹了口气,回身朝李乐山打了声招呼,说他待会就到,随即飞速打开微博。 他担心是发生了什么事——姜晓这人虽然看起来有点无厘头,但做事还是靠谱的。能让他激动成这样的,上一回还是他把徐锦耀揍进了医院。 结果沈玉刚打开微博,就见热搜上的词条像被黑客入侵了似的,一连几个爆。 #任清崇 发微博了!# #任清崇活了# #任清崇原来没死?# 沈玉:? 知道的是任清崇发微博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发现外星人了。 第36章 他狐疑地点开,就见任清崇的微博在实时第一,最新一条微博是转发了《如鉴》的选角官宣。 而任清崇上一条微博的时间是:2014年10月11日,九年前。 这也就算了,真正让姜晓爆炸的事是什么,沈玉这下知道了。 因为任清崇除了转发微博,还附文道:沈玉小朋友第一次演戏,大家可以多关注一下。 第20章 你是最特别的一个 任清崇自退圈以后,整个人就跟人间蒸发似的,在互联网上没有一丁点消息。当年的一众猜测声,不乏有他进了局-子的、出意外身亡了的、被外星人抓走的了等等诸如此类一系列离谱的谣言。 直到后来他的经纪公司看不下去,出来说了句人是退圈做生意去了,这场谣言风波才渐渐止息。 所以这次任清崇忽然出现,几乎就瞬间在网上掀起一阵轩然大波。粉丝、营销号、投资方都在因为这场送到门上的流量蠢蠢欲动。 更别提当初任清崇在圈内的地位。 只是他就像一只偶尔从水面冒出头换气的鱼,惊开一阵涟漪之后,又迅速消失在水下。 于是众人自然而然将注意力放在了沈玉身上——能让任清崇发微博宣剧,这沈玉究竟是何许人也。风向转眼就变,这下已经没人记得梁琛才是率先转发宣剧的那一个了。 一阵鸡飞狗跳的喧闹里,只有沈玉毫不自知似的,既没就梁琛转发宣剧表达感谢,也没为任清崇多年来不发微博、一出现就只为cue他而受宠若惊。他只是找了个没人注意到他的时机,暗搓搓给任清崇的账号点了个关注。 然后直到拍完戏回去休息,沈玉都没空再次点开任清崇的微博。 趁着任清崇进浴室洗漱的时间,沈玉才慢吞吞地点进了app。 他不是一个愿意让自己沉浸在信息爆炸的网络世界中的人,盖因之前的经历让他本能地对这些东西敬而远之。但如果能更了解任清崇一点的话…… 任清崇的微博很干净,如他这个人一样,但从表面看只觉得他神秘而谨慎。 其实内容都是千篇一律,代言、剧宣,一路刷下来谁都看得出来并非出自任清崇的手,但是沈玉还是耐着性子刷了下去。 伴随着浴室淅淅沥沥的水声,沈玉终于看到了几条极具任清崇个人特色的微博。 微博的内容很简单,一只成年杜宾犬正警惕地看向前方,任清崇配文:乖,看镜头。 评论画风统一,清一色的“汪”,以及混杂了古早当狗文学,那时任清崇比现在活泼很多,还会挑几个人回复:“乖,好好做人,别当狗。” 沈玉勾了勾嘴角。 随后又是一些商务动态,单看品牌知名度就能得以窥见当初任清崇流量的一角。沈玉往后翻着,终于又看到一条私人动态。 ——他养的那只杜宾离世了。 虽然粉丝都在纷纷安慰,但任清崇并未表现得多么悲伤,他只是挑了一个真情实感留言的粉丝回复道:“它只是变成了一捧可爱的尘埃,就像它活着时那样。” 沈玉视线一顿。 他看着那段简短的句子,沉默着走神。 直到浴室的水声渐止,任清崇俯身靠近,感受到他一身带着香气的湿意,沈玉才回过神来。 任清崇:“在想什么?” 一边说,视线一边往下落,沈玉欲盖弥彰地按熄屏幕已经晚了。 任清崇没问他为什么偷偷摸摸刷自己的微博首页,只微微笑了一下,兀自坐在床边擦头发。 “那只杜宾叫萝西,是个小姑娘。出生时就一身的病,我带她看过很多医生也没能留住她,遗憾了很多年。” 沈玉说:“所以后来才重新养了爱德蒙?” “不是。”任清崇说,“萝西就是萝西,死亡就是死亡,让一个个体代替另一个个体,即使它是狗狗,那也是不公平的。” 任清崇一边缓慢地擦着头发,一边将似笑非笑的眼神落在沈玉身上:“爱德蒙是退役警犬,听说没人领养,我就将它带回来了。” 沈玉默然点点头,似乎又有点走神了:“嗯。” 房间内安静下来,任清崇低着头擦了会头发,发现发尾还是不时往下滴水,索性将毛巾扔到桌上,回头道:“小玉。” 沈玉迷茫抬头:“嗯?” “帮我擦一下头发。” 沈玉:? 沈玉:! 他仿佛这才迟钝地想起来自己所在何处——雲天,任清崇市二环的房子,而他,正躺在任清崇的床上,和人孤男寡男共处一室。 而且,任清崇还是他的金主。 ……所以,这是要陪-睡了? 沈玉迷迷瞪瞪地抄起毛巾,一边帮任清崇擦拭头发上的水分,一边想到。 虽然迟早会发生这事,而且他早在就做好了准备,但事到临头,还是有点……别扭。 奇怪……他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反感。 这么想着,沈玉下意识瞥了一眼任清崇。 为了方便沈玉擦头发,任清崇整个人慵懒地靠在椅子上,阖着双眼仿佛都要睡过去了。离得如此近,沈玉才发现,任清崇的眼皮上有一颗小痣。小小的一颗,毫不起眼,沈玉却不免多看了几眼。 任清崇身上的香气不断蔓延过来,沈玉察觉到自己的心猿意马,连忙收回视线,专注于手下的动作。 第37章 平日精英般的人物,褪去外衣,只身穿柔软的贴身睡衣,就像一个全副武装的人将柔软的内力袒露出来。再加上洗澡后的水汽久久未散,被任清崇的味道包裹起来的间隙里,沈玉想到——怎么感觉自己被美色迷了眼? 任清崇小憩了片刻,迷蒙醒来后,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性感。 沈玉刚准备退走,就被任清崇握着手腕拉了一下,对方似乎刚清醒,声音带着一点沙哑:“擦好了?” 沈玉喉头一滚,声音竟也跟着一起沙哑了起来:“……嗯。” 任清崇轻笑:“那就休息吧,明天还有一场大戏。” 沈玉点点头:“嗯。” 雲天作为高档小区,主卧的面积很大,沈玉跟着任清崇的脚步往床边走去,心中忐忑。 确认包养关系以来,任清崇既未如圈子里那些肮脏的人一样,将它视作玩物;也没有试图从他身上掠取一些东西,这种诡异又正常的相处模式,时常让沈玉摸不着头脑,且感到强烈的不确定性。 在他的处事原则里,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地对另一个人好,还不索求任何回报。 但今日天时地利都在了,任清崇应该…… “怎么了?”见沈玉盯着被子一角发呆,任清崇问道,“认床?” 沈玉:“没。” 任清崇:“那就睡吧。” 说罢,他将被子一掀,顺手抚平了上面的褶皱,平躺下去闭上了眼。 沈玉:“……” * 这一觉睡得不是很安稳。 或许是在睡前聊到了死亡相关的话题……曾几何时,他也曾信誓旦旦地在母亲的床前说,我一定会治好你。但就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上帝与佛祖一样,“人定胜天”四个字也不过是人们自欺欺人创造的成语而已。 死亡和时间一样不讲道理。 梦里,母亲就坐在不远处,慈爱地注视着沈玉。明明咫尺的距离却怎么也无法靠近,在梦里,沈玉清醒地知道,母亲回不来了。在那个阴雨连绵的秋日,母亲永远留在了昨天。 自此,他就和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了联系。 沈玉却还是固执地走上前去,哪怕前方就是万丈悬崖。 他一脚踩空,跌落下去——无限掉落的失重感让他整个人往前一栽。 醒来时,沈玉正窝在任清崇的怀里,清晨迎面而来的清新植物香味让沈玉恍惚了一瞬,天气渐凉,被窝与任清崇的怀抱就成了屋里唯一的暖。 沈玉顿了顿,刚要起身,就察觉到身边人原本绵长的呼吸默然一顿,他还没做出什么反应,就被一股大力猛得推开。 这是他第一次直面晨起时的任清崇,寻常温和亲近的气质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极其冰冷的疏远。 人在意识不清醒时的反应,恰恰是最下意识的反应,任清崇眼中的戒备一闪而过,目光在落到沈玉脸上时,才如没入海中的水珠一般,骤然消散了。 任清崇揉了揉额角,一脸愧疚:“……抱歉。” “做了个噩梦。”任清崇支起身,“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沈玉垂下眼:“没事,我刚刚……也做了个噩梦。” 任清崇大约是头一回遇到这般尴尬的场面,处事向来游刃有余的他一时之间看起来倒有些手足无措。他想握住沈玉的肩膀,利用肢体接触拉近距离,却被沈玉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任清崇:“……” 也许是梦里的情绪跟着偷跑了出来,在被推开的一瞬间,动作分明没什么寓意,沈玉却忽然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 那种感觉……很难形容,沈玉也无法形容。他迅速从床上下来,头也不回:“我先走了任总,等会去剧组就不跟您的车了。” 他看着不紧不慢,实际上连行动的动作都不太连贯,一心想着先离开,至少不让任清崇尴尬,想着想着,心底的某处竟生出一丝怪异的酸涩来——他猝然一怔,反应过来:我在委屈什么? 由于只顾着与自己心中的在挣扎做斗争,沈玉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刚握上门把,眼前就瞬间一花——任清崇握住他的手腕,不甚温柔地将他整个人摁在了墙上。 紧贴着墙的一面皮肤被冻得一个激灵,沈玉往前踉跄了一步,顺势被任清崇捞在了怀里。 “你跑去哪?”任清崇垂眼看他。 沈玉抿嘴不语。 任清崇看了他片刻,心中骤然一叹——本来想再瞒一段时间的,算了。 他拉着沈玉重新走回来,天气凉,就这么一会的功夫沈玉的指尖已经冰冷,让任清崇忍不住捏了捏。无声的寂静中,任清崇开口道:“我其实有病。” 沈玉倏地抬头。 “嗯,真的有病。”任清崇一边摩擦着沈玉的指尖,一边漫不经心道,“性】功能障碍,伴随很严重的心理洁癖。最开始只是无法与人建立亲密关系,后来逐渐发展到一旦有人超过正常社交距离,就会生理性反胃。” “几年前刚做演员的时候还好,后几年逐渐越发严重,我退圈也是因为这个。医生一直在看,但几乎没什么作用。” 好半晌沈玉才发出声音:“为什么?” “小时候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任清崇语气顿了顿,勾了勾嘴角,“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想起来有些恶心,万一又把你吓跑了怎么办?” 第38章 “所以昨晚是我多年来第一次与人同床共枕,醒来后没反应过来才把你推开……你还生气吗?” 任清崇故意拖着尾音,绵长醇厚的声线这么说话,竟有几分诱哄的意味,听得沈玉心脏狂跳。他再次紧张地抿了抿嘴,囔声道:“我没生气。” 他们现在什么关系,轮得到他生气? 不过,方才那股酸涩,倒是十分诚实地化作云烟消散而去。 沈玉清了清嗓子:“你刚说……你有什么障碍?” 一边说,视线还一边往任清崇的下半身看。 最初沈玉还没觉得,如今想起来,作为一个成年男人,清晨起来那点东西有反应是极其寻常的事,然而任清崇却清心寡欲地不像个正常人。 任清崇没换衣裳,还穿着丝绒质感的睡裤,隔空看去,倒是瞧不出什么不对劲。 沈玉想起什么:“原来你上次双手颤抖的原因……” 任清崇点点头:“和你接吻过后的生理反应。” 沈玉:“……” 沈玉:“那你为什么还要答应我?”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任清崇却听懂了。 既然有这种病,为什么还要答应包养他? 两人谈话间,沈玉并未抽出自己的手,指尖在任清崇无意识的摩擦间已然渐渐回了温。感受到指尖的温度,任清崇才收回手,半倚在床边:“你那天忽然闯到我房间,身上还被下了药,倒是下了我一跳。” “那时兵荒马乱的一时也没顾得上,等反应过来后才发现,与你近距离接触那么多次,没有一次发生和以前一样的事。虽然后来觉得,可能只是没意识到自己在和一个陌生人亲密接触这件事,但不可否认的是——” 任清崇顿了顿,直直向沈玉看去:“你是无数人中,对我来说最特别的一个。” 沈玉心跳不止。 就像是奔腾的河流汹涌地穿过深涧,狭小的空间盛不满,又无法越出深涧,只能在其中来回打转,沸腾着尖叫着寻找出路。 他后知后觉地想到——我是不是,有那么一点喜欢眼前这个人? 良久寂静的沉默过后,沈玉缓缓道:“如果我现在吻你,你还会推开我吗?” 任清崇歪了下头,笑道:“你可以来试试。” 第21章 推杯换盏 两人比其他人来得稍晚了一些。妆造和镜头点位只有本人到场才能准备,无论如何迟到都是事实,沈玉给李乐山道歉,李乐山原本想责问几句,看见负手站在一旁的任清崇,默默将话憋了回去。 只是剧组到底不是任清崇一个人的,等所有的戏拍完,任清崇拿起导演的大喇叭:“今天大家辛苦了,待会如果没事的话,可以一起去聚个餐,我请客。” 虽然大多数打工人并不想在下班的时候还和同事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但请客的如果是任清崇,那就得另当别论了。 众人嬉闹着往外走,演员导演们一组,其他人则零零散散地跟在后面。 剧组拍戏进程过半,天气也越来越冷了,沈玉一脚踏出去,就被屋外干涩的冷空气扑了一脸。他怔了怔,想起……都十二月份了,母亲的忌日快到了。 ——原来都这么多年了啊。 沈玉裹紧外套,忽然有点不想去了。 走在前面的梁琛原本在和唐咏云说笑,察觉到少了个人,一扭头,就见沈玉一个人孤零零地跟在后面,清瘦的身影显得有些单薄。 他没有立马走过去,而是不动声色地向另一个方向扫视过去——任清崇正被李乐山拉着絮絮叨叨说着什么,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梁琛这才悠悠朝沈玉走去:“怎么不跟大家一起走,在想什么?” 沈玉闻言抬头,见到来人,心说跟你有什么关系,但碍于人情,他只是冷淡地摇摇头:“没什么。” “今天和你那场对手戏我没发挥好,影响了你的状态,不好意思。”梁琛温声致歉,“过会得多敬你几杯酒赔罪才行。” 按照圈内辈分来算,梁琛算得上是沈玉的前辈,即便再礼貌,也没有已有些名声的艺人给新人敬酒的道理。 沈玉察觉到梁琛言行中的亲近,蹙着眉加快脚步拉开了和他的距离。 而被他落在背后的梁琛,面对沈玉的淡漠并没有想象中的恼怒,他只是微微敛眉,饶有兴趣地注释着沈玉离开的背影。 风吹得更紧了。 艺人们都有自己的车,只有沈玉是个例外,姜晓不在,甚至没来得及给他配一个助理。 耳边是一群吵吵闹闹的人情寒暄,沈玉i人属性大爆发, 愈发想打退堂鼓。 正在这时,几步之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小玉。” 沈玉一回头,就看见任清崇站在不远处朝他挥手:“来。” 聚集在他身边的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剧组工作人员,中年肥与地中海是这些男人们的标配。而即将而立之年的任清崇鹤立其中,独特又显眼。 那件米色的毛呢风衣紧裹腰身,衬出极其好看的腰腹曲线。米色上身, 对于不适合人的来说是灾难,而对于任清崇来说,俨然放大了他的优点。 一眼看去,任清崇不像一个在上市公司掌握生杀大权的总裁,而是像一个文雅的学者。 沈玉迟迟不动,任清崇似有些无奈。他向身边人交代几句,就朝沈玉走去。 第39章 “傻站着作什么?”任清崇刚站到沈玉跟前,就被一阵风刮得双颊生疼,“怎么还站在风口上?” 随后,他旁若无人地抓起沈玉的手指,熟稔地哈了口气:“不冷?” 不知道怎么的,沈玉忍不住笑了笑:“冷。” “冷就赶紧上车。”任清崇回身环住沈玉的肩膀,视线略过众人时,似是无意识地往梁琛所在的位置投去一瞥,又很快地收回,“待会进包厢就不冷了。” 沈玉亦步亦趋地跟着任清崇的步伐,离开呼啸的风声。 他想,原来也会有人在他踟蹰不前的时候,主动向他走来。 他想,人应该趋向于自己的内心,人情来往繁琐,人际交往无趣。 但他又想,如果这些场合里,有任清崇的身影的话,他也愿意。 * 《如鉴》的宣传反响不错,一来参演的几个艺人里,除了沈玉,在圈内都是质量保证的代名词;二来剧组和任清崇这个名字搭上了关系,话题度和口碑无疑上升了一个层次。 如果宣发不翻车,剧情发展稳妥或偶有亮点,播出后小爆的可能性极大。 李乐山对《如鉴》这个本子抱有极大的期望,酒桌上,他连敬了任清崇几杯酒,已然微醺。而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咦?任大编剧呢?任总,走之前不是让你帮忙叫一声吗?” 编剧没有硬性跟组的要求,再加上任清崇入组,任媚也对他哥很有信心,只有在几个重要的时间节点才出现,其余时候都不见人影。 任清崇:“电话打不通,任编剧比我还忙。” 李乐山哈哈大笑:“任大编剧怕不是又在哪逍遥快活吧!” 叫不来任媚也,李乐山也无所谓,反正酒桌上的话题瞬息万变。他遥遥举杯,话头又落到了女主角唐咏云的身上。 “咏云啊!你当初是怎么想到接这个本子的?” 以唐咏云的咖位不愁好本子,发选角宣传的时候,也有不少唐咏云的粉丝对她进《如鉴》剧组表示疑惑。当初这个剧组可不像如今这样欣欣向荣,徐锦耀接手,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黑红宣传路线了。 唐咏云波澜不惊反问道:“李导,我这戏份都拍完三分之二了你才来关心我,是不是有点太晚了呀?”她长了一张妩媚的脸,走的也是熟女风格,一颦一笑都极其大方,让人心生好感:“难道,有人要带资进组挤掉我的女主位置?李导这话是来探口风的?” 李乐山大笑。 酒桌上推杯换盏,有人如鱼得水就有人如坐针毡。 沈玉哪边都不是,他秉承着来都来了的想法,默默地给自己剥好一盘的虾,然后一口一个。 任清崇是在场之人身份最高的一位,不用和李乐山一样主动带动气氛。但也因此,他落座的位置距离沈玉十分遥远。 两人对坐,几乎隔了整张桌子,一抬眼就看得见对方。 所以任清崇自然也看得见,坐在沈玉右手边的梁琛,旁若无人地给沈玉倒了杯酒。 不知是故意还是有意,梁琛倒酒的手,不经意擦到沈玉的手背,一晃而过。 第22章 令我恶心 梁琛此人,童星出道,第一部片子就跟业界最著名的导演之一合作。但那仅有一次的闪光机会,并没有自此让他一飞冲天,反而在后面的几十年里,成为他自己无法逾越的一个障碍。 他无法超越那一刻的自己,于是就这么不温不火地在圈内待了这么多年。 任清崇轻飘飘的一眼,隔?楓空落在他的身上,却也如同有千钧重一般,压得梁琛笑意一滞。 他在观察着周围的一切,而那看似不经意的触碰,分明也是故意的。 李乐山喝到兴头,见任清崇放下了杯子,一时也忘了与这人社交时的注意事项,径直就要上手。任清崇皮笑肉不笑地拿筷子一挡:“李导,上新菜了。” 李乐山:“嗯?哦哦!” 他丝毫不察,向后挪了方寸之后依旧兴致勃勃地劝酒:“嗨!今天剧组的大家难得出来聚一次,任总你也别拘谨,你看桌上那些小年轻,都巴巴地望着你呢!” 任清崇说:“那我也只能继续以茶代酒了,李导知道的,我身体不好,碰不了酒精。” 他睁着眼说瞎话, 忽悠其他人不知道能否成功,但忽悠一个喝得醉醺醺的李乐山,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李乐山迷迷瞪瞪地眯眼,看了眼任清崇杯子里装着的明显不是酒的液体,无奈一举杯:“那,干杯!” 被一打岔,再看过去时,沈玉已经不在桌上了。 与此同时跟着一起消失的,还有梁琛。 任清崇嘬了一口茶,敛去眼底的光。 他瞥向正准备伸手夹菜的李乐山,状似不经意地转了下椅子,伴随着椅背磕碰桌面的声音,原本摆在李乐山桌前的那杯白酒摇摇晃晃地转了几圈,随后“啪”的一声摔到了任清崇的腿上。 酒水瞬间浸透了衣物。 李乐山吓了一跳:“怎么回事这是!服务员!快拿毛巾来!” 对比他的慌张,任清崇只悠悠用手背掸了掸衣角和大腿上沾染到的酒水:“没事,已经打湿了,拿毛巾也没什么用。” 李乐山:“那……” 任清崇:“我去洗手间处理一下,李导,失陪。” 任清崇找了个借口才能脱离酒席,而沈玉只是单纯的吃得有点撑。再加上刚刚剥了一盘子的虾,仅有的手套根本无法阻隔油剂,他去洗手间是打算洗把手的。 第40章 聚餐的酒店环境不错,既静谧又安全,他们虽然只是心血来潮的聚餐,但安全起见,还是得防着一点私生。 逃离喧闹的酒席,沈玉磨磨蹭蹭地洗了手,又捧起水将脸上的疲倦洗去,才缓缓吁了口气。 ——他又想走了。 虽然是聚餐,但任清崇根本没空搭理他。 沈玉静静地凝视了半晌镜子里面的自己,才直起身来,一边甩手一边往外走去。 谁知一转身,就看见了一个身影紧随而来。 沈玉顷刻间皱起了眉头,第一反应是想避开,但来人显然已经做了准备,一手撑在门框上,阻隔了离开的唯一道路。 沈玉只好直视过去:“有事吗?” 梁琛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他的粉丝最喜欢他这幅样子,在镜头里精致优雅地像从童话书里走出的王子。但只有当面看,才知道这种笑有多程序化。 这属于一个当了二几十年演员的基本功,而非发自内心。 梁琛说:“酒桌上太过吵闹,我想出来透透气,没想到也碰到你了。” 沈玉略一点头:“嗯,我正准备回去,麻烦让让。” 梁琛脚步一迈,压根不给沈玉从他胳膊下钻出去的机会,整个人斜靠在门前:“其实围读剧本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媚姐当初叫我们试戏,是你第一个听出我念的台词是初版台本。” 梁琛垂下眼,低声道:“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演员。” 面对梁琛堵在门口的称赞,沈玉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但看在人家什么也没做的份上,他还是耐着性子点了点头:“谢谢。” “所以……”梁琛站直身子,“你还挺特别的。” 这句话俨然已经越界。 沈玉蹙眉看他,心道,你凭什么说我特别,你算老几。 但这种显然被戳到在意点的愤怒之言自然不能说,于是最擅长用一句话就将人气得半死的沈玉换了个说法:“你知道第一个对我说这种话的人怎么样了吗?” 梁琛却还饶有兴趣:“怎么样了?” “住了一个月的院。” 梁琛不惧反笑:“徐锦耀吗?听说了,当初那事在朋友圈传得沸沸扬扬,许多艺人还夸你为他们出了口恶气。” 他的身高和沈玉差不多,和人对视时会很容易就让对方看出深情感。面对沈玉几乎钻出身体的抗拒,梁琛仿佛更有兴趣了,甚至连寻常当作面具的温柔外衣都忘了披。 温文尔雅的骨子之下,泄露出一丝危险。 “所以,我也挺喜欢你的。” 沈玉握手成拳,霎时挥了过去。 梁琛根本躲闪不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被打得退后几步,后背咚得一声撞在墙上。 他忍住了痛呼,只是因此,到底不再有气力装得游刃有余。 梁琛咬了咬牙,总算暴露本性:“怎么,你要为任清崇守身如玉啊?”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沈玉冷冷道,“恶心。” 梁琛:“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长得好看,我看久了就觉得喜欢,喜欢就想多亲近亲近,有错吗?” 沈玉:“你想的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梁琛脸色一滞,又很快地维持住了假面:“我说的就是我想的。” 见此人冥顽不化,最重要的是他仍旧挡在洗手间唯一的出口前,沈玉的耐心终于告罄。 “是吗?” 沈玉跨步上前。靠得近了才发现,沈玉其实比梁琛还要高上一些。尽管他的双眼天生生得含情,但居高临下之下睨人的时候,依旧极具震慑力。 “你难道不是看我和任清崇在一块可能会有话题度,就想借机蹭一蹭,博个流量关注吗?”沈玉一字一顿道,“听说你入行二十几年了?除了你那些天天围着你喊哥哥的粉丝们,你还有什么成就?” 梁琛的脸色顷刻就变了。 沈玉眼皮一掀,以一个极其轻蔑的姿态上下扫视了他一眼:“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吧?” 沈玉抬脚离开。 被揭开真实目的的梁琛几乎已经维持不住体面,自然也没力气再拦住沈玉。只是在擦肩而过之时,他到底还是没忍住,低声道:“你有什么好看不起我的,你不也是一样靠皮肉上位?当初和徐锦耀闹的那场,大家都在说你敢反抗、有气节,现在还不是照样跟在任清崇身边?” “我从来没说过我多有气节。人要活得安全,就要既会随大流、又要懂变通,这一点,我欣赏你。”沈玉说,“但我看不起你将算计凌驾在真心与喜爱之上。” “你明明想要话题度、想要火,却用喜爱作伪装的样子,才真的令我恶心。” 沈玉一把推开梁琛的胳膊,往包厢的方向走去。 通往包厢的走廊没几个人,连服务生都轻手轻脚,给足客人们的隐私。 沈玉一边擦拭碰过梁琛的手,一边无奈自语。 “早知道就不来了。” 甚至想回头重新洗把手,但想到那人可能还没走,沈玉只得愤愤着继续擦手。 “不来了?” 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沈玉愣了下,没等他发现声音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就被从身侧伸过来的一只手猛得拽进了黑暗里。 随后,温热的气息覆盖而下,将沈玉惊诧的话音无声撕咬,吞没下腹。 第41章 第23章 让我尝尝…… 逼仄的空间里,沈玉鼻腔中都是酒精的味道。任清崇一句话也没说,用行动证明他了一切。 这个吻来得猛烈又急促,与他本人身上所带的温雅截然相反。在狂风骤雨般的间隙里,沈玉甚至来不及呼吸。他只能被迫仰面贴在黑暗侵袭的墙壁上,身上全是任清崇的味道。 此处是一个无人窥视的拐角,墙上垫着蓬软的隔音棉。就在方才,这张嘴刚以只言片语便将梁琛怼得哑口无言,眼下却只能化作一滩春水,任人品尝。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沈玉被吻得实在喘不过气,想要挣脱而去。然而,狩猎者怎么会就这么放任猎物逃离? 沈玉腿间挤进一只腿,对方用腰腹的力量,一手环住他的腰,将他整个人往上一架。 双脚猝然离地,沈玉仓皇间只得抓住任清崇的肩膀以维持平衡。仿佛对这个姿势十分满意,任清崇的压迫感散了几分,他将沈玉整个抱在怀里,微微退开。 沈玉不住地大口呼吸,许久之后才得以看清任清崇的脸。 一半隐在黑暗里,一半被酒店走廊的光照着,阴影与光明并存,精致的脸部轮廓强势地侵占着沈玉的全部视野。 在这几秒的休憩时间中,沈玉在任清崇酒醉不清的双眼中窥伺到了独属于他的占有欲。 转瞬即逝。 “任……” “你身上的味道……”任清崇轻声道,“让我再尝尝。” 这不是任清崇会说出口的话。他向来是克制的、温润的,不会如今夜一般强势、咄咄逼人。 再一次被夺取呼吸,沈玉迷迷糊糊地想,任清崇大抵是醉了。 否则他怎么只是与任清崇接个吻,就晕晕乎乎的不知方向了呢。 这一次,两人唇齿相依,没有掠夺者与猎物,只有沈玉和任清崇。 空气里夹杂着酒香,任清崇用指尖轻轻抚过沈玉的侧脸,像信徒在描摹信仰之神一般,认真又虔诚。 随即,颜料涂抹到神明的身躯之上,信徒低眉祷告,而后才满足地用吻来接洽。 沈玉被亲得晕头转向,若不是被任清崇紧紧压在墙上,否则早就跌跪在地。 所以,他不知道的是,与他一墙之隔的门外,梁琛正缓缓从洗手间走出。 他的脸上带着秘密被揭穿的难堪,眉宇间撞出来的文雅不见,反之戾气横生。随即,他一抬眼,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沈玉也不知道,原本应当醉得一塌糊涂的任清崇,埋首在他颈侧之时,在他无法看到的另一面,缓缓睁开了眼。 半边黑暗中,任清崇的瞳色愈发黑沉,常年上位者的身份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危险万分。 所以沈玉更不知道,任清崇与梁琛二人,在沈玉意乱情迷时隔空对视,无声的火光崩裂开来。 最终,败者悻悻离去。 胜利者得偿所愿,继续酣足地享受自己的食物。 而食物也早在温香软玉的环境中沉入弱水。从最初的被迫接受,到现在的主动相拥,鼻间酒的香气就像情欲的催化剂,但在神思迷蒙之刻,沈玉奇异地分出了一丝理智。 他睁开眼,搭在任清崇双肩上的手往下一滑,精准地在自己腰间握住了任清崇的手。 果然,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正在微微颤抖着。 沈玉清醒过来,他奋力一挣,为自己争取了片刻的自由,随后恍若不觉自己与任清崇有多亲密似的,向前凑到任清崇耳边,喃语亦如同喘息:“任总,你的手在颤抖。” 没有回应,任清崇也没有再继续那个亲吻,沈玉又唤道:“任总?” 不等沈玉托起任清崇的脸看,他忽觉肩上一沉,任清崇整个人向前倾倒,浑身重量压在了沈玉的身上。 …… * 任清崇醉了,醉得神志不清。 私人助理陈定火急火燎地冲进包厢,一巴掌拍在酒桌上:“我们任总酒精过敏,李导,您这就不厚道了吧!” 李乐山大惊,酒都醒了大半:“那,那现在去医院?” 陈定沉痛地摆摆手:“不,我已经约好任总的私人医生。半夜去医院,如果让有心人拍到了,对您对任总都不好。” 这话在李乐山听来在理,任清崇的重心虽然已不在演戏,但好歹还算得上半个公众人物。而且最近宁江省省台内班子更换,任清崇也是焦点人物之一。 李乐山忙对沈玉道:“那,沈玉你帮忙扶一下任总上车?” 沈玉点点头。 任清崇自始至终都将脑袋埋在沈玉的胸前,陈定虽然也想帮忙,但也恪尽职守地记得任清崇的毛病,只能虚虚地跟在沈玉背后,时刻注意着帮衬一手。 临到门前,陈定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任总接下来可能会请一段时间的假,剧组的事麻烦李导费心了。” 李乐山忙道:“自然自然,养身体要紧。” 谁知沈玉顿了顿,也道:“那李导,我下周一可以也请个假吗?” 李乐山皱了皱眉:“你是什么原因?” 沈玉没细说:“家事,需要我回去处理一下。” 李乐山恍然:“哦,行。我看看能不能和大家协调一下排期。” “给您添麻烦了。”沈玉道歉得很诚恳,“如果实在没办法调日期……” 李乐山却表现得很大方,估计是因为把酒精过敏的任清崇灌醉了,眼下有些心虚,所以很好说话:“没事,出不了什么大事,你放心去吧。” 第42章 直到看着三人坐上车,李乐山才松了口气。 看着背后一众茫然四顾的小崽子们,李乐山有点心累,冥冥中他觉得自己好像被算计了,又有点说不上来。 他扫视了一眼:“梁琛呢?” 唐咏云站出来:“他说他有点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李乐山纳闷:“怎么一个两个平时身体好得很,出来聚个餐就全倒了?” 他招呼众人回到酒席,继续聊方才没结束的话题。等几杯酒下肚,凉意顺着喉管进入腹中,李乐山被酒精影响到困于思考的脑子才骤然反应过来—— 任清崇不是没喝酒吗?他过的哪门子的敏?! 第24章 突破关系? 陈定上车就缩成一只鹌鹑,尽职尽责地当他的哑巴司机。 沈玉扶着任清崇上车,帮他系好安全带,扭头在后视镜里看到了等待的陈定。两人隔空对视了一下,陈定只好尴尬一笑。 沈玉倒觉得没什么,那次在瑞鑫大厦他就已经把里子面子掉了个精光。 他问道:“袁叔呢?” “啊?”陈定一愣,他没想到沈玉记得袁洪,“哦,袁叔家里最近有点事,任总就让他回家了。” 任清崇翻了个身,陈定立马闭嘴。 怀里的动静有点大,沈玉被拉回注意力,一边稳住任清崇的身体,一边对陈定道:“走吧。” 陈定却问:“要去哪?” 沈玉怔了怔:“不是去雲天?” 陈定视线一错,飞快地在任清崇身上瞟了一眼:“任总的私人医生离雲天有些远,赶过来恐怕已经到后半夜了。” “哦。”沈玉想了想,“那去我家吧。” 陈定露出了一个适当的惊讶:“原来沈先生家就在附近?” 岂料沈玉微微抬眼,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黑沉的没有一丝杂质的眼仿佛看穿了他。于是陈定迅速给自己的嘴装上拉链,问都不问,一脚踩上油门飞驰而去。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聚餐的位置的确离沈玉家不远,这片小区虽然比不上雲天,但环境也算不错。 陈定帮沈玉将任清崇扶进去,就脚底生烟溜了。 开关一开,屋内的布置就暴露在人造灯源之下。 家具、软装都很整洁,整洁得就像无人居住,普通人的仓鼠属性是一点都没在沈玉身上体现。在人进来之前,光洁的地板反印出来的人影都是沉默且孤独的,直到有人踉踉跄跄走上来,脚步声才将这一整片的冰冷切碎。 沈玉将任清崇安顿在沙发上,反手打开空调,离开前还悉心地给人盖了条毯子。他从浴室找了条新毛巾浸上热水,就蹲在任清崇身前给他擦脸。 照顾人的动作异常熟练,就像曾经做过无数遍那样。 阖眼休憩时的任清崇显得异常安静,平时只要不生气,身上也没什么领导的架子,沉睡时外表上的温和更是占了上风。虽然已经将近三十岁了,却一点也看不出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 蹲下身后,任清崇眼皮上的小痣就看得愈发清楚,沈玉忍不住捏着毛巾在上面辗转,直到将那小块皮肤搓得泛红。 毛巾冷得快,原本到了浸水更换的时候,沈玉却只是将它扔到一旁,静静站了半晌,才小心翼翼用手去触碰那一滴墨水般的痣。 任清崇是在这个时候睁开眼的。 眼中清明如许,比窗外的月光都要明亮,哪有一点醉酒的影子。 沈玉的手顿了顿,却没有挪开,依旧循着最初的轨迹,轻轻用拇指按了上去。稍显余温的肌肤与冰凉的指尖相触,荡漾出一阵涟漪。 任清不闪不避,只是在沈玉的指尖贴过来之后,眼睫才轻轻一颤。 他脆弱了半秒,随即反客为主,一把攥住了沈玉的手腕:“什么时候发现我没醉的?” 沈玉说:“陈定踹门进来'嘭'地一声一巴掌拍到桌上的时候。” 任清崇忍不住笑:“这么早啊?” “嗯。”沈玉一本正经,“放心,你虽然很久没演戏了,但演技依旧很好。” “那看来得给陈定报个补习班。”任清崇点点头,“跟了我这么久,怎么没学着点呢。” 两人静默对视半晌,纷纷笑开。 任清崇环顾四周。 沈玉的家并不大,但因为没放多少东西整个空间看起来空荡荡的。任清崇看过他的资料,在十九岁——一个甚至称得上少年的年纪,在宁江市买下这一套房产……不难想象在最初他有多努力。 这房子是沈玉在母亲去世后买的。 任清崇匆匆瞥过就收回了视线,有些事不该在不合时宜的时候探寻。 沈玉问:“任哥,你不是真的想出来聚餐的话,为什么又要主动组织?” 任清崇想了想:“虽然大多数人不喜欢酒桌文化,但这东西能存在上千年,自然有它无法取代的意义。”说着似乎是觉得有些热,他单手将领带拉松了些,“剧组的大家拍戏这么久了,要说熟络……也算不上,距离杀青大概还有半月左右的时间,届时宣发力度会比现在更多、更猛烈。” “在一个剧组,大家就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为了避免这条船不沉在半路,必须有人记得提前勒紧绳子。” 沈玉大致能理解,任清崇是担心剧组里有人偷偷放一些私料出去,影响剧组宣传的安排,或者造出什么更大的乱子。 第43章 “哦。”沈玉不咸不淡地点点头,似乎并不是很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 夜色里,他静静凝视任清崇的眼,当初这双被姜晓腹诽为“祸水”的眼,此刻眼中仿佛唯有任清崇一人。 即便是任清崇,也不免被这灼灼的目光看得轻轻别开眼。 沈玉又问:“任哥,你离席出来做什么?” 任清崇面不改色地撒谎:“坐久了出来透透气。” 沈玉的脸色忽然有点微妙:“你也是出来透气的?” 任清崇眯眼:“也?” 沈玉离席是去洗手间,那另一个透气的是谁? “……”沈玉自知失言,眼珠快速地上下转动,东瞟西瞄,就是不看任清崇。 这一瞟,就让他瞟到了任清崇手上的一个伤口。在左手手腕腕骨附近,是个小口,像是被小刀轻轻划了一下,创口周围还有凝固不久的血。 见沈玉蹙着眉,任清崇后知后觉地抬了抬腕:“哦,可能是在哪刮到了。” 还能在哪刮到? 酒店走廊的地毯是软的,墙纸可不是。那混乱的三分钟里,任清崇抱着他手臂不知道撞到了哪里…… 沈玉面无表情,“刷”一下站起了身。 不多时,他走了出来,手上多了一片创可贴。 任清崇歪头看着他明显不满的神色,露出一个笑—— 他笑起来嘴角的弧度会很高,但不会因此让脸部肌肉随之变形,可能是当了这么多年演员生出的肌肉记忆,在沈玉看来,这个笑配合这张精致的脸,无论哪个角度都足以应付聚光灯或者直拍镜头。 沈玉将任清崇的手拉到怀里,自以为恶狠狠地将创可贴贴在了伤口上。 他在伤口周围按了又按,确信创可贴贴紧了,才含含糊糊道:“在酒店的时候,你是不是看见梁琛……” 任清崇躷身凑过去,疑惑道:“什么?我没听清。” 沈玉:“……没什么。” 任清崇又笑。 其实他并不常笑。作为任总的时候,虽然不用亲自管理公司上上下下几百号人,但偶尔也会出席会议,员工们能看见的,只有他雷厉风行的决策速度。 而身为任导,在片场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他人,都有着极高的专业要求。他和沈玉一起进组,对于没接触过的人来说,就是一副温温柔柔好说话的面孔。 于是剧组里的部分配角以为任清崇对谁都是和蔼可亲,可没人想到他冷脸训人的时候也是让人不敢吱声的。 可在沈玉面前时,他总是笑。 笑得沈玉心跳不止,笑得藏在他身体里最深处的这块肌肉像被火焰包裹,灼得身形都火热。 沈玉深吸一口气,抬眼问道:“所以你刚刚为什么亲我?” 任清崇:“……” 他清了清嗓子,一边将自己懒散靠在椅背上的身体拔出来,一边思考着措辞。 抬眼间,却又对上沈玉的那双眼。 ……沈玉又在那样看他了。 在风雨中艰难生长许多年的小玫瑰,却有一双毫无杂质、不被任何事摧毁的金蕊,干净得让人想要去玷污。 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撞击着任清崇的心防。 就像一株到了季节就必须开放的幼苗,一下一下,坚定又执着地撞击着,想要破土而出。 任清崇轻声道:“因为要让别人知道,你现在是我的。” …… 沈玉听了,默默站起来,坐到了离任清崇更远的单人沙发里。 任清崇又忍不住想笑了。 在外时,沈玉像个冷若冰霜浑身带刺的白玫瑰,遇见细心善良的人,他会收敛锋芒礼貌应对;遇见蛮不讲理的,他也能瞬间挥舞起长刺保护自己。 但现在他怎么只是说了一句话,就吓得沈玉缩回自己的花圃了呢? ——这也是任清崇时常忍不住逗弄他的原因。 任清崇如此想着,十分享受地感受着自己心情的愉悦。 沈玉低着头静默了一会,忽然又抬头看向他:“金主应该不会这么说话吧。” 任清崇:“嗯?” “你不需要我履行职责向你交付肉体,却对我说这样的话……我们现在这样,是什么关系呢?” 认清崇不闪不避,反问道:“你希望我们是什么关系?” “或者……你愿意和我有别的关系吗?” * 天没来得及亮,任清崇就离开了沈玉的家。 没能得到答案,任清崇反而松了口气。在夜色浓郁之际,处在一个暧昧又密闭的空间里,人总是会容易做出一些冲动的事。 两个人都有秘密,贸然走在一起,这个秘密只会越纠缠越深,越像难解的结。 他得有些耐心。 楼层窗户中的微弱光源在夜空里,像被散落在天边的星星。任清崇站在车边一言不发,陈定也只好陪他等着,片刻后,他掏出手机,给沈玉发了一个晚安。 第25章 确定是他了? 一大早,任清崇穿戴整齐,从老宅的旋转楼梯上走下来。任媚也原本困得直打哈欠,一口一口地往嘴里灌美式,听见动静,挑眉看了眼自己的哥哥。 “今天也不去剧组啊?” 任清崇一边系领带,一边道:“台里最近事多。” 宁江省电视台到底算个传统行业,脚一踏进省台大楼,浑身上下就不能穿得随意,就连套在脖子上的工牌不能歪一厘米。 第44章 任清崇规规矩矩地穿了一套浅银色高定西装,但在领口、袖口、腰间各点缀一些银饰和宝石小设计,中和了全色的沉闷,举手投足间不像去上班的,反而像即将赴一场舞宴。 “啧啧啧。”任媚也眼波一横,“我们任主任真是好看得出类拔萃啊。” “你这身兼数职的,能拿出时间分给剧组也是很不容易了。”任媚也拿起面包咬了一口,半开玩笑道,“不像我,大闲人一个。” 任清崇坐在她对面,闻言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你若实在闲,可以替我参加台长竞选。” “可别。”任媚也摇摇头,“宁江省台内部权利斗争颇多,阳谋阴谋换着来,我可懒得搅和进去。” 她在外是雷厉风行的任姐,在家褪去职业感,俨然一副宅家躺平的普通女孩。 “等《如鉴》拍完,我就出国采风去,构思我的下一个本子。”任媚也说着说着,又乜了眼任清崇,见对方正在挽衬衫的袖口,不免砸吧嘴道,“不过哥,老头说你这次竞选可能会有较大阻力。徐家算一个,年勋……也算一个。” 任清崇动作不停:“嗯。” 任媚也:“实在不行就让老头自己顶上呗,退休了也得顶上!” “清崇要是连这个都就解决不了,那他就白长了30岁。”被点名的任老头——任父也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任媚也哈哈大笑:“他还没过30岁生日呢!你别把哥说得这么老啊!” “老人都喜欢这样。”任母应声道,“刚二十岁就说你二十五了,二十五一过就说你三十了,虚岁虚岁,恨不得三十岁一过就说你入土了。” 任媚也随即附和:“就是就是!不像我美丽青春的妈妈!从来不会拿年纪说话!” 任清崇忍不住笑。 任母年过半百依旧优雅,她是宁大的建筑学教授兼硕导,前段时间一直在忙着给毕业生看毕设,在学校住了好几个月,直到最近才有空回来。 虽然是老师,任母却并不严肃,身上的气质有种让人无法抗拒的亲近与温柔,这一点倒是和任清崇很像。 等保姆上完所有菜,一家人和和美美地聚在桌前边聊边吃。 说起台长竞选的事,任母极其不满地横了任父一眼:“让我说就不该让清崇进台里,什么继承你的衣钵,又不是皇位有什么可继承的。” 任父比窦娥还冤:“你问清崇,是他自己愿意的还是我逼的?” 任清崇给任母夹了块鱼,从善如流:“我自己愿意的。” 任母轻哼一声,不说话了。 她这两个孩子,虽然年纪相差了四五岁,但一个赛一个的有主意。有主意是好事,然而身为父母,即便知道自己的孩子处事稳重,却还是忍不住担忧。 “清崇,最近怎么样?” 任清崇还没来得及说话,任媚也就抢先道:“我哥最近过得可滋润了,妈妈, 你要是不问,可能过段时间他就要回家官宣找到真爱了。” 任母眼睛一亮:“真的?” 任清崇说:“八字还没一撇。” 任媚也却并不苟同:“已经有一捺了吧。” 任清崇看了任媚也一眼,后者坦坦荡荡回视过去。 任母看着兄妹二人一来一回,嘴角勾着温柔的弧度。 说起任清崇的事任媚也就十分来劲,关心是一个原因,但她更愿意承认自己是想看热闹。 任清崇从小就独立早熟、做事稳重,对比起来,任媚也虽然聪明,但惹得祸也更多。小时候逢年过节,亲戚们聚在一起都会开些善意的玩笑,说兄妹二人投生错了性别,哥哥更文静,妹妹更活泼。 任媚也好强,没少在心理和任清崇作比较。 随着年纪增长,感情加深的同时,任媚也心底又生出了一个微小的执念。 想看自己稳如佛祖的哥哥失态。 如果有一天愿望成真,那实在是一件美事。 当初看到沈玉和任清崇站在一起的第一眼,任媚也就有种愿望即将成真的预感——赌上她任大编剧的尊严! 任媚也说:“妈妈,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就是那个包养的男孩……” 话没说完,任母不赞同地蹙眉道:“包养?” “哦!我口误。”任媚也呸呸两声,“说来话长……” “媚媚。”任清崇打断她,“你今天不是约了人?时间快到了,小心赶不上。” 任媚也顿了顿,视线在任母和任清崇二人之间转了一个来回,耸肩道:“好吧,那我先走了。” 她将杯子里最后一口美式喝了,起身时还是忍不住对任清崇道:“哥,你别有顾虑,很多事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跟从自己的内心就好。” 任清崇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淡淡点了头。 话再说多些就过了头,任媚也又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见任清崇心里有数,于是瞬间将看热闹的心抛到了九霄云外,出门赴约去了。 对上任母审视的眼神,任清崇道:“不是包养,只是一种接近的手段。” 说着,他顿了顿,忍不住敛眉轻笑:“他那种人,怎么会甘心被包养呢。” 任媚也一离开,餐桌仿佛变成了谈判桌——这是他们父、母、子三人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和对女儿不同。 任父放下筷子,问:“确定是他了?” 第45章 他在外打拼多年,信息来源数不胜数,即便任清崇不说,他也有渠道知道,区别只在于他愿不愿意主动管。 但任母说得没错……他心中是对任清崇藏着亏欠的,追根溯源,任清崇当年发生那件事是因为他这个做父亲的看管不力,以至于这件事的影响跟着任清崇这么多年,甚至还可能伴随一生。 任清崇看任父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还不确定。” 任父蹙眉:“怎么还不确定呢?” 任清崇说:“爸,是你教我的,任何事情在尘埃落定之前,都不能率先认为自己已经成功。” 任父笑道:“现在拿这句话来搪塞我?” 任清崇也笑:“您知道就好。” “臭小子。” 任父叹了口气,话音一转:“这次台长竞选……你应该更关注徐家,年勋虽然和咱们结仇,但也不敢在明面上和我们作对。只有徐家,才是真正和我们,和你,有利益牵扯的。” 他抬起头,岁月让他的外貌苍老,却并未剥夺他锐利的灵魂。 “要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可以用一些手段。” 任清崇:“明白。” 任父站起身,让任母搀了一把:“吃饱了,走了。” 两人走出去几步,任父又回头道:“要是确定了,记得把人带回家给我们瞧瞧。” 第26章 沈先生最近联系不上了 任清崇八岁那年,任父——也就是任光远,时任宁江省电视台台长。 而任母廖琬,刚生下任媚也不过三年,就又义无反顾地投身到宁阳大学的教育之中。作为父母二人之中看起来稍微清闲一点的任光远就担起了看娃的重任。 任媚也还小,主要是育儿保姆在帮忙,而任清崇已经是上小学的年纪,任光远担心他放学后回家一个人寂寞,就时常将他接到台里、放到自己身边。 二十年前,正是宁江省电视台勾心斗角最严重的时候。 那一年,任光远手底下的一个主持人负责的栏目出了点社会性问题,作为主要管事人之一,任光远被追责。 即便任光远本人没有做错任何事,但作为台里最大的领导,必然得接受总台的监察。 被堆积成山的工作事宜夹击,任光远焦头烂额,自然而然地忽视了任清崇。 所有人都随任光远去会议室,开会讨论如何处理那个惹上麻烦的主持人,任清崇被留在了办公室。 八岁的任清崇相当省心,独自一人坐在原地,既不乱走也不东张西望,老师布置的作业在学校就已经完成,他就掏出另一本更厚的奥数题,一目十行地做起题来。 埋头被题海吸引的他,也就没有注意到,办公室的磨砂玻璃外,路过又倒回来的一个男人影子。 那个男人尖嘴猴腮,精明与算计全部写在那双拥挤的三角眼之中。视线落在任清崇单薄但挺直的身影上时,露出令人嫌恶的垂涎。 那个人叫年波。 * 任清崇回到台里,年勋正好从电梯里出来。两人面对面撞上,年勋有一瞬间的尴尬,又很好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回来了?”年勋颇有关爱晚辈的长辈风范,“听说你最近很忙啊,不过再忙也得照顾好身体。” 任清崇不卑不亢道:“多谢年叔关心,我就是再忙也不能忘了台里年底的汇报啊。” 年底的汇报正是竞选台长的一次重要机会,任清崇状似无意地提起,却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年勋的表情。 今时不同往日,任清崇身份地位皆有,再不是当年那个只有八岁的小孩了。 年勋端得一副老成持重,欣慰颔首:“好,认真汇报,给你父亲长脸。” 两人擦肩而过。 成年人之间,只要对方不是杀人父母的死敌、只要还在同在一个环境里工作生活,大多都能化干戈为玉帛,维持表面的体面。 任清崇向前几步,步伐一停。他没有回头,只微微侧过脸,眉眼一敛。 “年叔,您的侄子近况如何?” 年勋浑身一僵:“……也就那样吧。” 任清崇笑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早就忘了,年叔你也不必再自责。” 年勋那张枯干的老脸上,适时露出一丝尴尬来。他小心翼翼地回过头,想从任清崇的脸上看出他忽然提起年波的用意,但显然失败了。 于是他试探着说道:“这么多年了……年波过得很不好,他一刻也没想着赎罪。” 任清崇点点头:“明白。所以如果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年叔尽管说,就像您当年说的,大家都是亲人、朋友,一笑泯恩仇是最好不过了。” 直到任清崇离开,年勋还久久站在原地。他喃喃道:“一笑泯恩仇,我当年那句替小波开脱的话他还记得……” 徐锦光恰好从大门往里走,一眼看到年勋忙不迭凑过来,见人一脸怔怔,问道:“年主任?您怎么了?” 年勋没理他,依旧自言自语着:“到底是长大了,不似当年了……但就算是当年……” 徐锦光:“当年?年主任,您在说谁啊?” 年勋只是摇摇头:“没什么,你和任清崇竞争台长,耍小手段可以,但千万别被他抓到把柄。” 徐锦光目光闪烁:“怎么会呢?” 年勋不去拆穿他,只怅然一叹。 第46章 * 年底了,各个地方都忙,等任清崇从繁重的工作中稍微喘口气时,时间已来到后半夜。 他揉了揉眉心,发现有一个来自陈定的未接来电。 当特助这么久,陈定进退有度,任清崇没接电话也不会连环夺命call,如果碰上特别重要的事,也只会留言等待回复。 陈定言简意赅,只道:袁洪那边查到了。 任清崇将电话拨过去。 “任总。”陈定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嗯,有空,你说。” 陈定这才滔滔不绝道:“半个月前,徐锦光曾和袁洪见过一面,具体说了什么还在查,但之后徐锦光就出现在雲天小区的楼下。任总,您的怀疑没错,徐锦光能出现在沈先生面前,和袁洪脱不了干系。” 他顿了顿,语气里透露着真实的疑惑:“袁洪想干什么?” 袁洪虽然不是任家的老员工,但单给任清崇当司机就已经有好几年,从情理上来说没必要和外人勾搭在一起。 任清崇坐在黑暗中的沙发上——那是一处直播间,眼下灯光全暗,唯有一盏射灯充当着照明的全部光源。 他将自己的半靠着,垂在身侧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椅面:“不是袁洪想干什么,而是徐锦光想干什么。” 陈定细细思索,继而恍然。 袁洪虽然在任清崇手底下当司机,但一来不如任家本家的人忠诚,二来也没有忠诚的必要。他不像陈定,是正儿八经的任清崇的人,既然如此,就必然有什么能够让袁洪背主的条件。 “是徐锦光主动找的袁洪……”陈定道,“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徐锦光和任清崇有最直接的利益冲突,这人不想着在工作范围内打败任清崇,竟想着走这些歪门邪道。 不过,徐家本来就是靠着这些路子“发家致富”的,看徐锦耀就知道了。 任清崇大抵是真累了,一通电话没主动说过几句,全是陈定在汇报:“明白了,我这就继续查袁洪,看那一天他们究竟说的什么。哦还有,要不要再给您配备个司机?” 任清崇却说:“不用,叫袁洪回来。” “啊?”陈定一愣。 如果已经确定徐锦光伙同袁洪可能会对任清崇做不利的事,为什么还要把这个定时炸弹放在身边? 不过陈定到底跟了任清崇许多年,在起初怔愣过后,瞬间领会了任清崇的意图——请君入瓮。 既然是炸弹,还是要放在眼前比较安心,况且,也只有这样,才能抓住把柄,反为己用。 “好的。”陈定点点头,“就跟他说,这几天他休假任总身边没人开车不太方便,袁洪那样的人,肯定他的价值他就不会怀疑什么。” “嗯,还有事吗?” 陈定忽然想起来:“确实有一件——沈先生最近联系不上了。” 最初几天任清崇给沈玉零星发过几次消息,虽然都没等来回复,他也没太在意。后来忙起来就忘了,经陈定这一提醒,任清崇才久违地点开沈玉的对话框——依旧没有回复消息。 他打给李乐山,李乐山粗犷的嗓门从话筒里传出来。 “我正想找你呢,沈玉后来又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我问他想干嘛他也不说……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批的!” 任清崇问:“我记得沈玉剩下的戏不多了,还都是单人戏。”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答应他的。”李乐山的声音低了下去,“不过,那孩子来请假的时候情绪好像挺低迷的,是发生什么事了?” 任清崇当然不知道,但他只是道谢了声,然后挂断了电话。 他看了看日期,12月16日,原来入冬已许久了。 第27章 这应该是思念的感觉 沈玉拎着一堆锅碗瓢盆走进了窄巷里。 长乐市作为宁阳市下管辖的一个县级市,人口不算少。但兴许是太过偏僻的缘故,冬天都比市中心来得更早一些。 窄巷的宽度不过握手之距,墙内的居民似乎正在做饭,刀切在案板上笃笃笃笃,又急又响。客厅里的电视旁若无人地播着,主持人四平八稳的声音跟着米饭香一起飘到沈玉的面前。 “近日,我市东南部将迎来第一波冷空气,预计最低温度将低至零下,请市民们做好保暖。当然,我们也有较大概率将迎来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手中的东西有点重,坠沉沉的将沈玉的指节勒出条印子。他将重物换了个手,继续沿着窄巷里唯一的这条路往前走,把所有的热闹与烟火气抛在了身后。 沈玉要去的地方在最深处,那曾经是他和母亲的家。 家,故乡。母亲离世后,故乡就不是故乡了。 许久不回来,家里的许多东西都不能用,趁着雪还没落下来,沈玉给屋子做了个大扫除。 屋子面积很小,只有三十平左右。南北各一个窗,打开后冷风就呼呼往里灌。沈玉穿得单薄,像不怕冷似的,就这么站在窗口摆弄他刚买回来的东西。 新的锅碗得洗,橱柜得擦。卧室的被子下午刚晒过,得趁傍晚空气中的水汽沉下去之前将它收回来。 忙忙碌碌做完一切,天色渐渐暗了。 沈玉没有立刻去关窗,他收整好棉被,就这么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发起了呆。 母亲离世不过几年,留在屋子里的居住痕迹也已经被岁月磨损得不见踪迹。 第47章 沈玉轻轻触碰着沙发座儿,皮质的触感在手心划过时,才忽然想起来,母亲在世的时候,会用毛衣织好多沙发套,保护这些并不算昂贵的沙发。 小时候他总是觉得这些沙发套丑,一个个的疙瘩还硌屁股——想到这,沈玉忽然轻轻笑了下。 随即,他又忽然很难过。 风从窗外钻进来,凉意攀爬上沈玉的手背,他缓缓抬眼,看向月亮已然升起的窗外。 朝南方向的窗能看见小巷外的景色,夜晚降临后,小区外属于城市的热闹才堪堪弥漫上来。 沈玉双手按在窗沿,正打算将窗观赏,却忽然看见靠近墙外的一侧大道上,停着一亮黑色的车。 那车还有几分眼熟。 沈玉微怔,随即快速转身跑下了楼。 将自己投身于夜晚的喧嚣中,沈玉才恍觉,天气并非有多冷。路边昏黄的路灯长久地伫立在此,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沈玉喘着气停留在车前,忽然生出一丝近乎“近乡情怯”的心情来。 那辆车分明就是他坐过无数次的奥迪a6,是属于任清崇的。 他回长乐市没有告诉任何人,同样的,母亲的忌日就在最近这件事,他也没有告诉任何人。 但任清崇总有知道的方式。 沈玉在车前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上了前。 车窗开了条缝,车内的暖气源源不断从缝隙中钻出来,被车外的寒风吞噬。 任清崇就坐在驾驶位,一手放在方向盘,一手拢着自己的大衣,就这么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狭小的驾驶位不足以让任清崇舒展四肢,他睡得不是很安稳,常年平和的眉间微微蹙着,不知道是冷还是挤。 路边昏黄的灯光像有生命似的,穿过狭小的缝隙,又在半空中打折,一半落在任清崇的脖颈,一半向下跳跃,抚在他阖上的双眼上。 沈玉没有立马出声将人叫醒。 他只是隔着一扇车窗,静静凝视着眼前的人。感受着藏在胸腔里的心,随任清崇的呼吸同频率跳动着。 他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身后一盏路灯“啪”地熄灭。 仿佛被声音惊动,任清崇眉头蹙得更紧,熄灭了一盏灯,还有更远的另一盏。那破旧的、但堪堪能够照明的灯从沈玉背后打来,从侧面看去,眉睫清晰可见。 任清崇睁开了眼。 沈玉问:“来多久了?” 任清崇却说:“你这个样子,就像即将要飘走了一样。” 他的声音带着刚刚苏醒时的沙哑,路灯下的光影斑驳,却一点也没照到他脸上,全被沈玉挡在了背后。 沈玉敲了敲车窗,任清崇便将车门打开了。 暖气与寒气对冲,瞬间在空气中激出一阵带着水汽的风。任清崇坐直身体,整理自己的外套:“也没多久,大概傍晚的时候找到这儿的。” 车门关上,车内重新回暖。任清崇抬头看他,没多问,脸上带着熟悉的温和笑意:“吃饭了吗?” 沈玉摇摇头,又点点头。 "那就当你没吃好了。"任清崇说,“我饿了,先去吃饭。” 他俯身去给呆坐的沈玉系安全带:“几年前台里有个项目,所以我来过一次长乐,没想到这么多年这里还是没什么变化。”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任清崇又问。 坐上车之后,沈玉就没说过一句话。只是用那双勾人的眼一直盯着任清崇看,尽管任清崇已经极力避开目光,却还是挡不住这道足以洞穿人的灼灼视线。 到最后,反而是任清崇先败下阵来:“小玉,你……” 话音未落到地上,沈玉已俯身而来,紧紧将他抱住。 他抱得很紧,胳膊环住任清崇的肩膀,像是要把自己和他融为一体。胸腔与胸腔贴在一处时,心跳声 几乎震耳欲聋。 狭小的车内温暖寂静,任清崇却还是察觉到了自己颈侧黏腻的温热触感,那触感从沈玉的脸上滑落下来,又顺着任清崇的衣领钻进更深的地方。 他的神情缓缓安静下来,垂在身侧的手按在了沈玉的脑后,一下、一下,像是安抚,又像怜惜。 任清崇想:这应该是思念的感觉。 * 最终沈玉还是将任清崇带回了家。 他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可以给任清崇做饭,结果端出来的是一大碗清汤面条,卧的鸡蛋也没成型,蛋白泡沫一层层飘在最上面。 任清崇拿着筷子看了半晌,问:“家里还有菜吗?” 沈玉目移:“有。” 任清崇把筷子放下:“等着。” 任总身兼数职,一天之内能辗转跑三个工作地点,却还是心灵手巧,做得一桌好饭。 沈玉只在最初愧疚了一秒,随后心安理得地坐下,大快朵颐起来。 任清崇好整以暇地看了他半晌,心道,小没良心的。 一顿酒足饭饱过后已然到了深夜。宁江和长乐相距差不多一百五十公里,任清崇一个人开车过来,在路上就花了一两个小时。 他没来得及订酒店,沈玉也不会让他去住酒店,房子虽然小,但还是住得下两人。 长乐这种县城几乎很少有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沈玉在外卖软件上逛了一圈,没发现还有哪家超市开着,最后只好将目光看向卧室唯一的衣柜。 那是母亲的嫁妆,跟了她几十年,现在依旧放在这个属于母子二人的屋子里。 第48章 沈玉在里面翻翻找找,原本没抱什么希望,结果最后竟然真的让他翻出了一件能穿的衣服。 “校服?”任清崇看了眼胸口上绣的“长乐一中”字样,没接。 “新的。”沈玉说,“刚发校服时发现码数大了,本来准备换一套,结果后来妈妈出了事……” 他止住话音,任清崇就接了。 校服的确是新的,不过应该是刚洗过没多久,上面泛着陈年的香皂味道。 沈玉高中时身形就和现在差不多。对于他来说尺寸过大的校服,穿在任清崇身上,依旧显得紧皱无比。 然而,当任清崇穿着校服从浴室走出来时,沈玉还是忍不住心跳加快。 素日里的任清崇,去到哪里,身上都有一股属于成熟男人的魅力。当他穿上这身彰显青春气息的衣服,却并没有那种年龄错位感,反而迸发出奇异的化学反应。 就像一个人同时拥有少年感和成熟感两种特性,交织在一起时却毫不奇怪,反而有种异样的性感。 任清崇低头看了眼自己,抬头露出一个轻快的笑:“好看吗?” 沈玉差点被这个笑晃了眼。 等沈玉洗完澡,时间已来到了后半夜。 他走进卧室,任清崇正靠坐在床上处理工作,手敲得飞快。电脑上荧白的光反射在他的眼镜上,幽幽泛着蓝光。 见沈玉走出来,他很快处理好事情,将电脑放到了一边。 就在这时,沈玉忽然道:“任哥,明天能陪我去给妈妈扫墓吗?” 任清崇正在摘眼镜,闻言一愣。 沈玉爬上床,将自己裹进被窝里,平躺着闭上眼:“我已经两年没给妈妈扫墓了。” “十五岁那年妈妈查出肺癌晚期,我辍学一边拍剧一边给妈妈赚医药费。但癌细胞扩散得很快,不过一年的时间她就走了。那一年我刚签进tg传媒,以为终于可以让妈妈毫无顾虑地治病,结果根本没人给我这个机会。” “我从小跟着妈妈生活,妈妈走后,我就觉得自己跟这个世界好像没什么联系了。” 沈玉静静说着,声音平缓无波动,任清崇也就静静地听。 “我不乐意交朋友,妈妈那边也没什么亲戚。虽然我并不觉得寂寞,但偶尔也会觉得这个世界挺没意思的——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每天数着日子过,一小时,一分钟,一秒钟,到点了就吃饭、睡觉,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直到死去。” “我害怕死,也害怕让自己接受,这个世界上,真的只剩一个孤零零的我了。” “但是任哥,当我看见你出现在楼下,看见路灯的光洒在你脸上的时候,我忽然就没那么害怕了。”沈玉一停,声音有些微妙的卡顿,可他还是执着、坚定地说了下去,“原来这就是被一个人等待的滋味。就好像有人在我耳边说——你看吧,你也非孤身一人。” 任清崇温柔又耐心地听着,听着躺在身侧的人渐渐放低的声音和均匀的呼吸声,听着这座老房子附近此起彼伏的风声、偶尔路过的车流声,听着自己平缓的心跳声。 他轻轻抚上沈玉的发顶,几乎是虔诚地—— “睡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第28章 ……他早就病了 沈玉在后半夜醒了一次。 神奇的是,在这寒风肆虐的冬日里,他是被热醒的。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钻进了任清崇的怀里,鼻间是校服上的皂角香。但即便离得这样近,独属于任清崇身上的味道依旧若隐若现地朝他飘过来。 任清崇阖眼睡得十分安静。 手机屏幕忽然闪烁,是姜晓发来的消息。 沈玉拍戏的那些天,姜晓在tg传媒和王冲周旋,为的就是为沈玉争取一个对外运营的艺人账号。 这种对其他艺人来说是最寻常不过的事,到了王冲手里,让他松口却难如登天。 不过姜晓既然能给沈玉发消息,就证明事情已经办妥了。 他给沈玉发来一个账号和密码,留言说:“我用你身份证号申请的,改不改密码随你,等你事业走上正轨,这个就是你对外宣传的一个重要途径。” 沈玉尽管再不在意,也知道姜晓是对他好,于是回道:“知道了,谢谢姜哥。” 他以为这么晚了姜晓早该睡了,结果对面秒回。 笑对人生:??? 笑对人生:你怎么还没睡。 沈玉:你怎么也没睡。 笑对人生:在给你审合同啊,你之前不是答应接了个综艺? 被这么一说,对自己事业毫不关心的沈玉才陡然想起来——之前为了配合《如鉴》剧组的宣传,他刚接了一档综艺。 沈玉:……姜哥,别太拼了。 笑对人生:臭小子,你也不看看我为了谁! 沈玉人忍不住笑得发抖,他心情愉悦,不全是因为姜晓。 察觉到自己可能会吵醒任清崇,沈玉收起笑意,飞快地打字。 沈玉:谢谢姜哥。 笑对人生:你今晚怎么怪乖的? 笑对人生:算了,不早了,你早点睡,明天还要拍戏。 姜晓不知道他跑回了长乐市,沈玉思忖着,为了避免姜晓担心,任清崇在找他的时候,估计问的也不是姜晓。 沈玉:嗯。 笑对人生:对了,你明天可以试着用这个新账号发一下动态,我让王冲拿公司账号转发一下,给你宣传。 第49章 新账号什么也没有,不过姜晓给他充了年会员。沈玉捣鼓了半天,不知道发什么。 鼻间萦绕着淡淡的香气,那是皂角香与任清崇身上的清香混在一起的味道。不知道为什么,沈玉觉得很安心。 味道比人的记忆长久,沈玉轻轻闭上眼,试图让自己的大脑记住它。 以便以后想要回味此刻的时候,只要再次接触同一个味道,就能打破时间的桎梏,瞬间回溯到许久之前的今日。 另一边,姜晓关上合同书,顺手刷了一下微博,就见首页蹦出了一条新动态。 动态的发布人是:沈玉silas。 没配文,只有一张图。姜晓点开大图一看,发现是一盏破旧的路灯,视角看起来是从高处拍的,暖光照射在一条黑乎乎的巷口,有种别样的美感。 姜晓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什么寓意,狐疑着喃喃:“沈玉这小子发个路灯干什么?” * 翌日一大早,出门扫墓的计划搁浅,因为任清崇没起得来。 沈玉迷迷糊糊坐起来,手刚触碰到任清崇的胳膊,就被烫得一个激灵——任清崇在发烧。 原来这就是昨晚沈玉动静那么大他都没醒的原因。 病来如山倒,只有这时,沈玉才微妙地体味到任清崇到底比他年长十岁。 他估摸着是因为任清崇昨晚在车上小憩,被冷热交替的风一吹,于是就受了寒。 他烧得浑浑噩噩,整个人陷在被子里,脆弱地不似寻常。 沈玉来不及多想,拉着任清崇的手将他手机锁解开,拨通了江医生的电话。 “任总病了?”电话对面的江医生一愣,“你们在哪?” 沈玉:“长乐。” “……”江医生顿了顿,语气似乎有些无奈,“我开车过去就要两个小时,沈先生,你不如先带任总去医院看看?” 沈玉也并非因为任清崇的病急而忘记常识,他问:“任总这种公众人物能随意去医院吗?” “可以的……”江洛原本十分笃定,忽然话音一顿,话筒另一边传来另一个人模糊的说话声沈玉听不太清。 片刻后,他又补充道:“我也不是很确定,恐怕还要问问阿定。这种公关形象相关的事除了本人,就只有阿定能够拍板了。” 陈定得知事情后,第一反应是要冲到长乐去,但被江洛拦住了。两人私下一合计,又向沈玉问了任清崇起病的过程,于是双双决定还是不要冒这个险。 “如果是以前,任总去医院没有任何问题,但省台正在换班子,明里暗里都有人盯着。”陈定也不避讳,一应对沈玉直言,“《如鉴》后续宣传任总肯定也会参与的,的确需要提前预估风险,以免被有心人钻空子。” 江洛接过手机,问:“查过任总体温了吗?” 沈玉说:“三十九度。” “还好,在可控范围。”江洛松了口气,“沈先生这样,你先给任总物理降温,冰敷就行。然后隔半个小时监测一下体温,如果有上升就给他服用美林,我一个半小时以后就到。” 沈玉:“嗯。” 他看起来动作神态都一如往常,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是心中隐隐存着焦虑。这种焦虑和他在几年前刚得知母亲患病时一模一样。 沈玉不喜欢原本生龙活虎的人病恹恹地躺在床上,仿佛灵魂脱出皮囊,只剩下一个被支配的虚无空壳,这些年,来来去去他已经看了太多。 所以他也就没有在意,为什么这么晚了江洛和陈定会在一块。 冰敷的间隙里,任清崇清醒过,只是没什么精神,沈玉就强压着让他继续睡。 沈玉不知道任清崇到底等待了多久,又在狭小的驾驶座睡了多久,巨大的愧疚感将他席卷,以至于在等待江洛到来的时间里,他没有丝毫困意。 凌晨四点,江洛驱车来到巷口外,随之而来的还有陈定。 任清崇清醒了许多,只是头疼得厉害,江洛帮忙挂水,又用带来的监测仪查出任清崇是细菌性感染。 “还有点肺炎。”江洛拿着血液检测结果上下扫视几眼,“不过任总体温已经降了很多,今晚太晚了就先观察着,如果明天早上再烧起来,就得回宁阳。” “好。”沈玉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谢谢。” “不客气。”江洛和沈玉接触不多,拿不准他是怎么想的,一时以为他这么臭着脸是觉得自己来得太晚了。 “辛苦了。”任清崇声音透着沙哑,由于身体不爽,说话的音量也十分轻,“这么晚还劳烦你们跑来一趟。” 陈定嘿嘿笑:“好说,任总记得加工资就行。” 他回头看了眼江洛,后者目光微动,点了点头,冲着发呆的沈玉道:“沈先生,麻烦您跟我去下客厅,我给您看看任总要吃的药。” 如果任清崇单单是发烧,陈定不可能也连夜跟来。见江洛和沈玉被支出去,任清崇一边撑起身体将自己靠在枕头上,一边问:“怎么?” “查到徐锦光和袁洪见面时谈论的内容了。”陈定进入工作状态,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模样,“徐锦光打算买黑粉。” “嗯?”任清崇脑子还有些不太清醒,“黑粉?” 陈定小心翼翼地看向他:“任总,您要是状态不好,这件事咱们之后再说?” 任清崇:“你不是说事情紧急吗,结果人来了就只把话说一半?” 第50章 他将自己的所有重量全部靠在靠枕上,整个人显得慵懒、却又隐隐有种外倾的攻击性。生病时,人会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思绪乃至于动作,会让自己处在一个轻微失控状态。 “失控”状态下的任清崇,可并没有平常那么好说话。 又或者说,这就是任清崇本来的模样。 陈定于是接着道:“他打算让黑粉爆出您身体异样,然后引发舆论讨论。虽然生病的事不是您本人意愿,但这种隐私相关的事总是会激起大部分人的好奇心和探寻心理。” “舆论可控,但如果被有心人操控,恐怕会被台里那些领导盯上。” 陈定没说的是,对于一个在外风光无限的公众人物来说,这种几乎可以称得上笑料的消息,即便还没发生,陈定已经能预料到有多少人会陷入狂欢。 “哦,原来不是给小玉买黑粉啊。”任清崇懒洋洋一笑,“那没事了。” 他脸上带着发烧时不正常的潮红色,眼神却因为这种热度反而变得更加锐利了。卧室里只开着一盏落地的灯,微弱的光影映照在他眼底,像一簇跃动的火。 陈定无奈:“任总……” “嗯。”任清崇应声,却闭上眼,“没事,你盯着袁洪就行,他有什么奇怪的行动记得告诉我。” 陈定没明白任清崇有什么打算,但他想了想,这么多年任清崇不是没经历过难以处理的公关问题,但只要出现,就没出过什么大乱子。 如此成熟的危机应对手段,也是台里那些领导看好他的原因之一。 陈定也觉得自己不用过多担心:“好的,那您多注意休息。” 只是他死皮赖脸蹭着江洛的车过来,现在又要蹭着车回去了。 二人走后,沈玉并没有马上进卧室,他坐在客厅里将任清崇要吃的药一一放好,又反复在心里过着吃药顺序和注意事项,直到卧室传来任清崇的声音将他惊动。 他身上那股冷静才像忽然散了似的,仿佛凭空有无声的拳砸在镜面,破碎声并非声势浩大,但一寸寸裂开,让藏在镜面之下的疯狂裸露出来。 他打开天花板上灯,微弱的落地灯光芒瞬间像水汇入海中,脚步下的影子一步步向任清崇靠近。 任清崇见他久久不回,以为是遇到什么别的事,所以才出口叫他。结果沈玉还穿着起床时的睡衣,连件厚的外套都没披上。 他尽量忽视掉沈玉脸上的愧疚,将自己的外套拿起来试图给沈玉披上。但后者全然不顾他的动作,只是默默地坐在床边,毫无征兆地吻了上来。 起初,这个吻只是如一滴试探版般的雨滴,温情但浅尝辄止。后来不知道是什么刺激到了他——是任清崇生病后灼热的呼吸?是烧得滚烫的皮肤?还是那脆弱的、毫无活力的躯体? 任清崇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个吻从细丝变成了倾盆,急促又疯狂。沈玉浑身的力度尽数倾轧过来砸在他这个病人的身上。 任清崇还是头一回被按在床上亲得毫无还手之力,后背陷在柔软的被窝里,鼻间全是校服上的味道。 半晌后,沈玉才冷着脸退开。 任清崇微微喘息道:“趁我病折腾我?” 沈玉十分冷酷地摇了摇头:“传染给我,让我病。” 任清崇故意微沉的神情破了功,他拉着沈玉,将人一齐带倒在床上,轻笑。笑声里夹杂着连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温柔:“说的什么傻话。” “我不喜欢看这样的你。”沈玉闷声道。 他喜欢看万众瞩目的任清崇,就像初次见面那样,被众人簇拥着,身边皆是钦羡的、惊喜的眼神;也喜欢看意气风发的任清崇,面对无数明里暗里的算计,他既能全身而退,也能运筹帷幄;更喜欢看剧组里导戏的任清崇,认真严谨,冷面无私,一双手塑造掌控,使无数的人物明亮鲜活、无数的镜头栩栩如生。 任清崇却说:“不怪你,是我自己要等的。” “你等什么?”沈玉抬起头看他,“你都查到我家门口了,多走几步路,走上来又如何?” 任清崇说:“我得知道这条路你愿不愿意让我走。” 沈玉抿嘴。 他分明拥有着这世上许多人无法企及的东西,出身、天赋、性情……他也分明有倨傲的资本。 可他就像月亮一样,孤洁却温柔地照拂到沈玉的身上。 沈玉又凑上去吻他,任清崇来不及避,也不想避。 他心想:大不了一起病……他早就病了。 两人在即将泛白的天色里相拥相吻,气息似酒一般浓郁。 温情之中,沈玉在摩擦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身体微微一滞,猛得支起身子,俯身看向任清崇。 后者后知后觉,也顺着沈玉的视线看去,两人脸上带着相似的惊异。 任清崇起反应了。 【??作者有话说】 接吻狂魔沈小玉 第29章 它是为我而跳吗 但那只是转瞬即逝的事。 沈玉像盯什么稀奇物件似的看了许久,看那东西缓缓起来又缓缓落下,一时觉得有趣,甚至想上手去摸。 任清崇连忙抓住沈玉的手,声音滞涩:“等等。” 沈玉扭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不能碰?” “不能。”任清崇呼出一口气,将沈玉的手指拢在手里,“还不到时候。” 第51章 “不到时候是什么时候?”沈玉发挥自己一根筋的执着。虽然被抓住了,但还是频频用余光去看。 那目光中属于情欲的部分不多,更多的是好奇和探究。 任清崇心中的无奈更深了,他只好将人搂在怀里,彻底隔绝那道视线,让活跃的,趁机许久的情欲,缓缓随着呼吸而消散。 “我发着烧,心跳很快。”任清崇的声音在沈玉头顶响起,“你也不想把已经开出去几公里远的江洛再叫回来吧。” “你饶了我吧,宝贝。” 分明是很符合气氛的称呼,但沈玉还是因此心脏漏跳了一拍。他装得很平静,没让任清崇发现自己心中微小的雀跃,故作镇定地问:“真的跳的很快吗?” 任清崇感受到沈玉趴在自己胸口,像小兽对长者的依恋,胸腔里“扑通扑通”的声音愉悦地像是快要一跃而出。 沈玉说:“它真的跳的好快。” 扑通扑通。 “它是为我而跳吗?” * 任清崇的病并没有那么容易痊愈,治疗的这么多年里,也不是没有出现今天这种情况。 但,有反应是一回事,痊愈又是另一回事。 他这些年过得清心寡欲,对肉体上的那档子事也不是那么热衷,就连自己解决的时间也是少之又少。 心理医生曾经分析病因:也许只是因为没有遇到你打心底里喜欢的? 任清崇当时笑道:那是有多喜欢? 心理医生哑然。 胡闹一通过后,任清崇仰面躺在床上,听着沈玉均匀的呼吸声,沉默地睁着眼。 他想——原来他已经能和沈玉这么亲近了。 三天后,李乐山不仅没等来沈玉,就连总导演任清崇的消息都没了。 好在还有一个靠谱的陈定。陈定将任清崇生病的事转达,又说因为某些不知名原因,沈玉也不能及时回来,一切还要劳烦李导多多费心。 任清崇也就罢了,毕竟只是一个挂名的总导演,主要负责拍摄的是李乐山。但沈玉作为主演之一,竟然也随意旷工,偏偏李乐山还不能当着陈定的面说什么。 他心里担心拍戏的进度,但面上不显,只说“应该的。” 至于为什么应该,懂的都懂。 沈玉和任清崇的事不是秘密,然而大多数人都停在“沈玉是被任清崇包养的玩物”这个程度,就连李乐山都是如此认为——尤其是在感受到沈玉因为和任清崇关系近,而不断拖延剧组进度的时候。 一个星期已经是底线了,李乐山心中不满,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丝鄙夷。 但个人情绪没用,戏还是要拍,他正思忖着如何在限定的时间内顺利完成拍摄,结果一转身,就见沈玉出现在了门口。 正值午休,眼下已经没多少人还待在剧组,沈玉见李乐山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狐疑道:“怎么了李导?” 李乐山:“……没什么,你不是有事吗?怎么又来了?” 还有什么能比上一秒在心里编排的人,下一秒就出现在自己面前更尴尬的事? “不能耽误剧组的进度。”沈玉朝李乐山鞠了一躬,“现在是不是就剩和我相关的戏没拍完了,不好意思,咱们抓紧时间吧。” 他这么礼貌,倒显得李乐山有些不近人情了。后者一遍尴尬地点点头,一边招呼着场记场务摄影准备开拍。 剧组里忙忙碌碌地喧闹?楓起来。刚午休完正和唐咏云说说笑笑的梁琛,一进门就看到了沈玉。他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后又若无其事地朝沈玉招了招手。 沈玉愣了愣,淡淡点头权当回礼。 李乐山没看见这些,他随口和沈玉寒暄道:“你请假去做什么了?” 沈玉脚步一顿,心道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母亲的忌日,我去陪陪她。” 李乐山:“……” 这下,他心中最后一点鄙夷也被愧意驱散。关于沈玉的际遇,他们这些人多多少少也都知道一点,眼前这个虽然冷静,但也只有堪堪十九岁的少年来说,能走到这里,已经是极尽努力的结果了。 李乐山拍了拍沈玉的肩膀:“辛苦了。” 沈玉:“?” 沈玉还没来得及问什么辛苦,就见李乐山一边“啪啪啪”拍着手招呼其他人,一边走远了。 在李乐山的妥善安排下,大戏已经在最初就拍完了,沈玉就剩下几个和梁琛的对手戏,以及单人戏。唐咏云早就杀青了,之所以现在还在剧组,据她所说,是想偷偷懒,给自己放个小假。 无论如何,历经四个月,在众人的共同努力下,《如鉴》全员杀青,顺利完工。 《如鉴》从筹备到开拍到全员杀青经历的诸多波折,在剧组里的每个人都深有体会,能做到有始有终已是不易。杀青宴肯定不能少,但不是现在。 李乐山捧着众人送的花道:“等任总有空,大家再一起吃个饭。” 任清崇大忙人,之前病还没好投入工作,后续几乎已经很少来剧组了。期间沈玉陆陆续续给他发过消息,但回复的寥寥无几。 后来陈定主动联系他,说:“任总最近在忙着处理省台的事,可能暂时顾不上剧组,沈先生如果有要紧事,可以直接去雲天。” 沈玉没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任清崇不至于忙到连消息都没空回的地步。 第52章 好在,沈玉并非多想的人,他给予了任清崇全部的信任。 在等待杀青宴的时间里,沈玉和姜晓忙着准备下一个通告。不过,期间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如鉴》剧组进入正式的宣发期,背后的投资者除了任清崇,另一个也是业界信誉好、能力也顶尖的企业。说白了就是宣发不差钱。 虽然主演都并非顶流,但一个唐咏云,一个李乐山,两个人的名字放在一起,《如鉴》就已极具爆相。更别提背后还有一个任清崇。 明面上的社媒,暂时还没有人知道任清崇再次“出山”。这种爆点,也需要在最关键的时候拿出来。 所以当宣传海报上写上“总导演:任清崇”六个字的时候,社交媒体再次掀起一波讨论的热潮。 不过当时任清崇已经拒绝署名,当陈定找上李乐山,帮任清崇收回那句话的时候,李乐山也很是诧异:“为什么忽然改变主意了?” 陈定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老板的心思,我这种小助理哪能知道呢?” 李乐山:“……好吧。” 总归对剧组来说不是坏事。 然而一旦热度到达某一高度,总会蹦出一些不和谐的声音。沈玉到底没太大名气,能压住唐咏云和梁琛,成为男一的事的确令人瞩目。 也就一会没注意舆论的功夫,沈玉是谁的词条就被送上了热搜,虽然只是后排,但也极度可疑了。 这些不归李乐山管,负责宣传和公关的只和他提了一嘴,李乐山也泛起了疑窦:“按理说唐咏云和梁琛的粉丝不会因此闹起来的……谁在故意针对他?” 公关摇头表示不知道,没得到什么异常的数?楓据。 沈玉自己却有点想法:“徐锦耀最近在干什么?” 李乐山:“没什么动静。听说导演的名头被我顶了之后,就沉寂在家……你的意思是可能和他有关?” 沈玉没明说。 可能性是有的,何况徐锦耀不是那种吃了亏就咽下肚的人,沈玉别的不担心,就担心这事影响大家,影响任清崇。 但那条热搜只在后排待了一会,开始看时还隐隐有上升的趋势,竟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没过多久,沈玉就收到了任清崇的消息:“没想到还会影响到《如鉴》。” 沈玉:“嗯?” “没什么,是我和徐锦光的事情。” 沈玉猜测,应该是他们省台的事,就没再多问。那词条下热搜的事,应该也有任清崇的干预。 也许是觉得发消息太慢,任清崇直接拨通了视频。 许久不见,透过镜头看去,任清崇清减了不少,但眼里的温柔一如既往。 两人在镜头里沉默片刻,谁都没有率先说话,片刻后相视一笑。 “下周三杀青宴见。” 沈玉笑:“嗯,杀青宴见,任哥。” 第30章 保安!保安呢! 剧组上上下下百号人,要是真挤在一起,阵仗就有些大了。任清崇做主,直接包了一家餐厅,一来可以保证私密性,二来,大家和各自相熟的人坐在一起,也会更自在。 包场后大家果然更自在,约定吃饭的时间还没到,陆陆续续从外走进来的人也没急着落座,反而凑在娱乐房一起闲聊。 作为主演之一,沈玉是和唐咏云、梁琛坐一辆车来的。 天气寒冷,唐咏云却只穿了件单薄的包臀裙,不过到底多披了一件看似保暖的毛绒外套。下车时,梁琛绅士地站在风来的那一侧,为女士挡风。 三人一踏进餐厅,室内暖风就扑面而来。 唐咏云踩着高跟鞋,环视四周,忽然出声:“嗯?” 梁琛:“怎么了?” 唐咏云笑了笑,意味深长道:“看来今天来的不止有我们啊……” 沈玉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却换来唐咏云一个媚眼:“乖乖等着,我去套套话。” 唐咏云一走,就只剩下沈玉和梁琛二人面面相觑。 大厅里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人,沈玉没理面露尴尬的梁琛,兀自找了个角落,给姜晓发消息。 姜晓今天说要来,但有事被耽搁在半路,任清崇更是连来的时间都没确定,只说要是等到八点他还没到,大家就先吃。 沈玉坐在沙发一角,不知为什么生出一种“忙啊,都忙,忙点好”的既视感。 想到这,沈玉忍不住轻轻笑了。 沙发另一侧凹陷下去,有人靠近。沈玉余光瞥了一眼,是梁琛。 梁琛语气平静,像没事人似的寒暄道:“心情很好吗?平时除了拍戏,我还没见你笑过。” 谁都知沈玉脾气不大好,除了必要的礼貌以外,很多时候他都是冷着一张脸。说他高傲倒也谈不上,很多人笑脸迎人只是社交需要,而沈玉本人不太需要这种方式的社交。 他微微蹙眉,上一次的事还历历在目,沈玉不是很想再和梁琛单独相处。 可没等他抬脚离开,梁琛立马立正稍息地道歉:“上次的事……对不起。” 见沈玉没有再露出反感的表情,梁琛松了口气:“那次是我太冒犯了,对不起。” 沈玉顿了顿,决定不和他计较了:“没事。” “但我确实很喜欢你。”梁琛冷不丁又说。 沈玉怒从心起:“你……” 第53章 “喜欢你还不让说了啊。”梁琛打断他,平时装得温文尔雅的面貌被撕出一条口子,“喜欢这种事又不能憋住,无法控制,无法捕捉,生理和心理上都是。就像每次看到你,我都忍不住靠近你。” 沈玉拳头硬了,对于这种人,他不是很想拿出自己本就不想多说一句话的耐心。 “我向你道歉,是因为我将一己之私凌驾于喜爱之上,显得虚伪,让你反感了,实在不好意思。” 沈玉本来挺生气的,听见某句话忽然回头:“你说什么?” 梁琛不明所以:“我将一己之私……” 沈玉:“上一句。” “?”梁琛一脸疑惑地看他,复述道,“喜欢这种事又不能憋住……” 沈玉低声喃喃:“喜欢无法控制……喜欢是控制不住的欲望……那如果任哥更喜欢我一点,会不会……” 会不会他的所有病症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梁琛:“……” 梁琛:“你就没想过,任清崇只是跟你玩玩?” 沈玉笃定道:“没有。” 梁琛:“……” 梁琛无话可说。看着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长了个恋爱脑。 沈玉却说:“你懂什么。” 梁琛不满:“我……” “他是第一个告诉我,人与世界的联系不止亲缘一种的人。”沈玉垂下眼,“我原以为……” 我原以为唯一的亲人离世后,世界对我来说早已没什么意义。 梁琛侧头看沈玉的表情,看了半晌,自嘲一笑:“你这样,到时候被他整个生吞下去都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任清崇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你跟我说这些是有什么原因吗?”沈玉冷冷淡淡地回道,“怕我傍上他,挡你大爆的路?想踢掉我自己爬上去?还是单纯只是想我回应你的喜欢?” 说到最后一句,沈玉缓缓俯身靠近梁琛。后者并没有践行他的“喜欢”,反而不自在地视线乱飘,身体僵硬。 沈玉嘴角微提:“可我怎么觉得,你并没有那么喜欢我?” 梁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沈玉的世界里非黑即白,善与恶都泾渭分明,他似乎,总是能轻易透过一个人的表面看透本质。 “哟,我打扰你们了?”唐咏云倚在沙发一侧,好整以暇地看向二人,“要不我避个嫌?” 沈玉对唐咏云印象挺好,他收起冷脸,微微颔首打招呼:“唐姐。” “虽然打断你们不太好,不过,今晚大家还是小心些吧。”唐咏云笑道,“尤其是你,沈玉。” 她意有所指,示意沈玉看向她来的方向。大厅另一侧,李乐山和几个人正在说笑,那几个面孔有些陌生,不像是剧组里的人。 唐咏云说:“制作方委托的营销同事们找了些媒体混进来,对外噱头是记录真实镜头下《如鉴》剧组演员的聚餐。虽然那些媒体都是自己人,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梁琛皱眉:“找媒体进来也不事先通知我们一声?” “不然怎么叫真实镜头下的你。”相比起梁琛的不满,唐咏云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我和梁琛面对过无数次这种情况,但沈玉你应该是第一次。况且,最近也是你处在舆论的风口浪尖,记住,谨言慎行。” 沈玉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唐姐。” 《如鉴》正处在宣发的最后阶段,如此重要的节点,剧组里的任何一个演员都不能爆雷,否则众人这么多天的努力将会付之一炬。 “最喜欢你这种听话的弟弟。”唐咏云眯眼笑,“走吧,快八点了。” 沈玉站起来,下意识往大厅门口看了眼,茫茫夜色里,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人群三三两两走进电梯,他们三人落到最后,共乘一趟。电梯缓缓上行,唐咏云站在二人之间,将他们空间隔开,也隔绝了所有的尴尬气氛。 “叮。” 电梯到了。 主演们和导演、制片、重要后勤场务摄影在一层,其余人在另外一层。餐厅算是中高档,每层都配备了好几个服务生,三人从电梯出来,迎面就遇上一个。 “请跟我来。”那服务生年纪看起来很小,脸色也很白净,极其懂事地低头不看他们,“三位的包厢在走廊右拐第二间。” 唐咏云:“谢谢,辛苦了。” 服务生走在最前面,脚步不紧不慢,能让他们三人跟上。 有唐咏云在,梁琛似乎不敢过多作妖,老老实实地贴着墙根走,沈玉也乐得清闲。 不过唐咏云和任媚也一个德行,看着成熟可靠,实际上不是一个能静得下来的主儿。 “今晚媚媚会来吗?”她问沈玉。 沈玉老老实实摇头:“不知道。” “唉,大编剧就是忙,杀青宴都看不上。”唐咏云用胳膊撞了沈玉一下,“不如你替我问问任总?” 沈玉不知道唐咏云什么恶趣味,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唐姐要是想任姐来,不如打开手机点开她的头像,给她打个电话?” 唐咏云大笑。笑着笑着,神秘兮兮地冲沈玉一挤眼,仿佛意有所指:“你不懂,这叫情趣。” 沈玉:“?” 他确实不懂,但他知道,一旦有人对他露出那种调笑逗弄的表情,就得离这人远点。 第54章 梁琛不仅没作乱,还愈发寡言。他跟在二人身后,目光随意扫视着餐厅的装潢,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倏地,他余光里忽然捕捉到一丝异样。 服务员规规矩矩地领路,原本端在胸前的手,却不知为何悄悄滑进了口袋里。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多年的梁琛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对劲,顿时大喝道:“你在干什么?!” 不喊还好,这一喊,服务生瞬间暴露了自己的心虚,他头也不回,撒腿就跑! 梁琛心下一凉——这恐怕是谁的私生! 那口袋里百分之两百藏的是录音笔! 梁琛:“保安!保安呢!” 他高喊的声音惊动了包房里的人,已经有部分人反应过来,宴会里不知道为什么混进了私生粉。录音事小……不,录音的事已经不算小,如果因此外界出现对剧组对演员的负面影响,后果不堪设想! 服务生脚下生风跑得更飞快,似乎早就摸好点知道逃走的方向。唐咏云和梁琛一时没抓住,恐怕就再也追不上了。 其余人也想尽力帮忙,但人一多事就乱,服务生在混乱中像只泥鳅似的,左滑右闪,眼看就要跑得不见踪影。 然而就在这时,沈玉不知以一个什么姿势猛得冲了出去,瞬间向服务生追平了一段距离。两人一个身高腿长,一个矮小瘦弱,恐怕不消片刻就能追上。 梁琛稍稍安心了些,冲着沈玉的背影喊道:“把人抓住就好,那可能是私……” 生字没喊出口,被堵在了嗓子眼。 因为沈玉极其熟稔,一手擒上服务生的肩,另一手穿过他腋下,后撤半步腰腹使力,对服务生来了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 砰的一声,震耳欲聋。 梁琛:“……” 刚刚告诫沈玉要谨言慎行的唐咏云:“……” 从包厢探出头的众人:“……” 沈玉拍拍手,回头道:“你刚刚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给任姐澄清一下,她和唐姐是干净纯洁的姬友情,任姐爱的是黑皮大奶 第31章 他给你下了什么蛊 沈玉没遇到过私生粉,梁琛喊的那一嗓子,让他错误地以为餐厅里出了小偷。虽然在大家都是熟人还包场的情况下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但他向来是一个行动派。 众人半天回不过神,直愣愣的目光落在服务生的身上。服务生估计也没想过会被人当场来个过肩摔,躺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虽然私生粉人人痛恨……但,现在毕竟是法治社会,万一这人反应过来把沈玉告了,即便不一定胜诉,沈玉也会惹上一身腥。 没人知道该做什么,一时之间,整个楼层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唐咏云想笑只能憋住,打算说点什么缓和气氛,忽听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众人齐刷刷回头。 只见任清崇独自一人从走廊尽头走过来。 方才大家都被眼前的景象镇住,竟没人注意电梯到了的声音。 任清崇踱步而来,面对众人灼灼的视线一点也没不自在。 有人看着他闲庭信步的模样不禁想,任清崇这声笑是什么意思? 是觉得自己包下的餐厅里混进私生所以愤怒?还是对大家视而不见没有迅速处理的失望?亦或是在思考如何处理这个伪装成服务生的私生粉? 任清崇步伐不紧不慢,路过沈玉时还顺便拍了拍他的脑袋,随后,在服务生面前蹲下。 “还不起来吗?”任清崇笑眯眯道,“沈玉虽然出手快,但并不鲁莽,你身上应该没有什么伤。” 原本还在咿咿呀呀呻吟的服务生身体一僵。 任清崇又说:“你要是再躺下去,保安可真就赶过来了。” 有人忍不住侧过身和旁边的人说话:“任总啥意思,要放人走?” “怎么可能!”那人答,“私生混进来不知道拍了多少东西,将人放出去会惹大麻烦!” 谁知那位私生粉及其听劝,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向四周环顾几眼,最后定定落在任清崇身上。 看样子,还是个年轻的小子。他喏喏道:“大家都说你不可能回来,剧组挂你的名只是一种营销手段,没想到是真的。” “是真的。”任清崇在私生粉惊诧的眼神中点头淡笑,“所以你还不走吗?最后的机会。” 任清崇神情温和笑容可掬,但不知为何,就是会让人觉得仿佛在数倒计时,他像终于反应过来似的,踉跄着冲出去。 唐咏云说:“真就这么放人走了?” 任清崇:“反正是你的私生。” 唐咏云:“……” 她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 “刚刚瞥见他帽子上的标志了,是你代言的那一款。”任清崇拍拍手站起身,“走吧,待会饭菜凉了。” 唐咏云:“……” 包房里的人见任清崇真的将那人放走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纷纷缩回看热闹的脑袋。任清崇走了几步,又折返回去,在媒体所在的房间门口敲了敲。 “对了,刚刚你们应该有拍吧?” 伪装成工作人员的媒体们面面相觑,装作没听懂的样子:“啊?拍什么?” “记录演员们的真实聚餐状态。”任清崇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媒体朋友们记录真实性的能力,应该不会被私生比下去,对吧?” 第55章 媒体们:“……” * 这次的杀青宴不同于上次,整个剧组的人几乎都来了——没人不给任清崇的面子。 于是沈玉就更没有机会靠近任清崇的身边。 他似乎刚从省台或者某些需要穿戴正式的地方赶过来,身上的西装规规整整,一丝褶皱也无。就像初见那次,他被众星捧月地围在人群中间,人人都想上前敬一杯酒。 见沈玉在角落里巴巴地等着,梁琛又忍不住开始嘴贱:“你在等什么?等鸡吃完了米狗舔完了面吗?” 沈玉白了他一眼。 唐咏云喝了口红酒:“小玉这是心疼呢,这回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任总可躲不了酒。” 梁琛简直服了。 和沈玉撕破脸后,他也懒得再装什么温润尔雅的“人间温柔”:“你不会真的以为任清崇酒精过敏吧?” 他想给这个恋爱脑好好科普一下任清崇的光辉历史。 “有一年他参加采访综艺,这个综艺的赞助商是一个酒的品牌。导演原本想安排几个嘉宾一起品酒,但除了任清崇,其他都是女艺人,于是任清崇就一个人喝下了所有人的酒。” “节目组估计也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拍一些综艺效果,就没拦着,后来才知道,这酒极其醉人,一小杯就能撂倒一个成年人。” 唐咏云点头:“嗯,这个我也听说过。” 沈玉感兴趣起来:“那任哥呢?” “你的任哥……一、点、也、没、醉!甚至还在接下来的游戏里得了第一名。后来网上有人猜测,是主持人偷偷在酒里掺了水……主持人是个新人,哪来那么大胆子!” 沈玉听了直笑。 梁琛闭眼,回头问唐咏云:“任清崇是不是给他下了蛊?” “你又不是弯的,你当然不懂。”唐咏云笑意盈盈,看向人群中鹤立鸡群的身影,“那可是任清崇。” 那可是任清崇。 如果他们的相遇时间再早一些,是不是就能看见在聚光灯下发光发亮、耀眼夺目的任清崇了? 千帆过尽的任清崇固然如回甘的,但留在互联网上、留在粉丝记忆里那个明亮的、少年感在身的任清崇,才如,让人入口惊艳,久久不忘。 不过遗憾只是转瞬即逝,李乐山得了空,发现他们这躲酒三人组,连忙招手:“那几个,干嘛呢?还不来敬酒?” 一喝酒的李乐山就像加了什么奇怪的buff一样,一改往日的圆滑世故。见他们三人还杵在原地不动,竟直接上手。 他把沈玉拽过来,挤开任总身边围着的一群“莺莺燕燕”,又塞给他一杯酒:“来,给任导敬酒。” 任清崇想笑但没笑,一双如波的眼定定看着沈玉。 剧组里只有接近主创的核心人员知道他和沈玉的关系,其他人还以为李乐山是想给他俩牵线,一双双好奇的眼神落在二人身上。 沈玉站着没动,倒是任清崇微微俯身,举杯让杯口和沈玉的轻轻一碰。 “你好。”他道,“我是任清崇。” 第32章 想我了吗 数十双眼睛齐刷刷落在沈玉身上。 任清崇身上淡淡的酒香飘过来,如梁琛所说,他酒量极好,刚刚那一圈下酒喝下来,连脸都没红。 李乐山却俨然已经醉了。 他忘了沈玉和任清崇的关系,忘了这个杀青宴的目的,忘了媒体,估计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个一干二净。只记得在场的人都要喝酒,喝得尽兴,喝得足够。 他将沈玉一推,满脸都是恨铁不成钢:“小玉别愣着,大家都敬过酒了,现在到你了。” 沈玉没动静,他又补了一句,“这是基本礼仪!” 醉酒的人手劲没轻没重,沈玉被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撞到任清崇身上,被人托起手臂扶了一把。 沈玉顺势举杯,然而任清崇动作却更快。他用手虚盖住沈玉的杯口,然后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不用敬了,沈玉酒精过敏。” 李乐山呆呆的:“又过敏?” 任清崇笑而不语。 李乐山浆糊似的脑袋虽然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任清崇有让谁喝酒的权利,就有不让谁喝酒的权利。 热衷于劝每个人喝酒的李导只得作罢。 这个插曲并不能打消其他人和任清崇套近乎的兴趣,沈玉夹杂在人群里被推得站立不稳,任清崇轻轻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到身边,轻声道:“别喝酒。” 沈玉不明所以,也小声回道:“为什么?” “待会需要你开车。” 沈玉一愣,乖乖点头:“嗯。” 他想退开几步把位置让给别人,但任清崇却还没放手。 手上灼灼的温度从表皮层层下渗,几乎捂热沈玉的骨骼。对上任清崇含笑却不甚清明的眼神,沈玉这才惊觉——任清崇醉了。 白酒红酒混着喝,许多人轮番敬酒,酒量再好也该醉了。 沈玉有点担心地看过去,任清崇回以一个微笑。 他终于放开握住沈玉胳膊的手,随后,在众目睽睽、在暗处媒体镜头随处皆在的情况下,轻轻勾了勾沈玉的小指。 轻如微风的触感,却让沈玉瞬间心跳加速。 推杯换盏中,任清崇再次融入辉煌灿金的酒色里。 * 酒过三巡,整个剧组里几乎找不到滴酒不沾的人了,就连嚷嚷着要养生的唐咏云,在李乐山坚持不懈的劝解下,也没忍住抿了几口。 第56章 而那些带着任务来的媒体们,只在最初拍过一些有用的素材,到最后连吃饭的宝贝根子都被搁到了一边无人看管。 因为任清崇一直在喝酒,碍于身份,几乎人人都要上前去打个招呼。 要是细想下去,很难说某人不是故意让这个局面形成的。 夜深时散场,餐厅的工作人员严阵以待,站在餐厅门口的门童送走最后一个人,才吁着气狠狠擦掉额间的汗。 可没等他彻底放松下来,余光忽然瞥到了一个人影。 那人没有跟着大部队一起离开,原本穿得整整齐齐的西装被脱了下来,随意搭在手肘上。离得近了,门童才发现这人身材比例很好,仪态也很端正,虽然早早醉了,但还是极力让自己走成一条直线。 然而虚浮的脚步还是暴露了他醉得不轻,更要命的是,门童认出了这个人。 谁把任清崇丢下了?! 门童着急忙慌地迎上去:“任……任先生,您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泊车人员没带您去停车场吗?” 来的时候泊车小弟说任清崇是自己一个人开车来的,没等来回应,门童便十分专业地问道:“需要我帮您联系助理吗?” 一边说,一边想上手去扶。 一只手从斜后方伸过来拦住了他,顺势将他和任清崇之间的距离隔开。 “谢谢,不用麻烦了,我来吧。” 门童定睛一看,是一个更年轻的男人。今晚整个餐厅被明星包场他是知道的,但这个人面孔有些陌生,门童认不出来,就以为是任清崇的助理,于是连忙让开:“抱歉,您来。” 看着任清崇被搀扶着离开的背影,门童才喃喃道:“现在这些明星连助理都要挑长得好看的?” 任清崇酒量好,酒品也好。喝醉了也不大吵大闹,除了脚步些许无力,几乎看不出醉酒的痕迹。 沈玉将人扶到车门边,从他口袋去掏钥匙。 但单手操作的力气不够,沈玉刚松开一只手,任清崇就猛得往那个方向一栽。 被这股里往前带去,沈玉根本来不及掌控平衡,和任清崇双双砸在了车门上。 “嘭”的一声,任清崇被沈玉压住。仓促间沈玉拿手掌垫了一下,才没让人脑袋直接和车门来个亲密接触。 两人狼狈地在车门前拉扯,挂在手腕上的西装都掉在了地上,任清崇却忍不住笑。 沈玉干脆直接俯下身,将下巴搁在任清崇肩头,以此腾出手继续艰难地找车钥匙。 “你笑什么?”沈玉一边找一边问。 任清崇却答非所问:“你想我了吗?” 沈玉顿了顿,没回答,但动作明显慢了很多。 任清崇又道:“问你话呢宝贝。” “……”沈玉默默红了耳根,学着任清崇答非所问,“我们有十六天没见面。” 任清崇又笑。 笑声从轻到重,从任清崇的胸腔中震动而出,连带着贴在他身上的沈玉也跟着一起共振。 沈玉好不容易才打开车门,将任清崇塞进副驾驶。冬夜的室外很凉,沈玉却生生被热了一身汗。 但他并不觉得麻烦,能有一个安静的独处时间,让沈玉感到安心。 车流中的尾灯暗了又亮,像一条条红色的河流分支,一齐汇入远方,光晕被从窗户温柔地拂落到二人的脸上。 静谧的车内,唯有发动机的嗡鸣声,和着车外时不时响起的喇叭声。沈玉认真开着车,却见任清崇侧身过来望向他。 “——我这不是来见你了吗。” 【??作者有话说】 李导上桌吃饭 第33章 我不想去,任哥 由于酒味太过浓郁,沈玉没开空调,只将驾驶位置的窗开出一条缝。凉风顺着缝隙钻进来,浸着丝丝凉意。 沈玉打了把方向盘:“冷吗?” 没得到回应,沈玉在间隙里回头看去——任清崇靠在椅背上,阖着眼不动了。 害怕任清崇又着凉,沈玉升起车窗,打开了空调。 他时常细心得不像一个只有十九岁的少年。除了他拿不出手的厨艺以外,在任何时候,只要需要只要他本人愿意,沈玉一定能将人照顾得十分妥帖。 被暖烘烘的风一吹,任清崇就睁开了眼——事实上他也并没有睡,只是酒喝多了,脑子不太清醒,闭着眼假寐恢复精神。 从他这个躺姿看向驾驶位,只能看见沈玉紧绷的下颌线,和他那纤长的睫毛。 车外的尾灯映照在沈玉的眼中,明灭闪烁,照不进他的眼底。 他自己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时常像只不知归途的游魂。明明还不到二十的年纪,既不活泼也没什么太大爱好,能交心的朋友几乎没有,就连进入娱乐圈,也只是被赶鸭子上架——迫不得已。 任清崇知道,这大抵是因为沈玉太早经历了人生的重大变故,在原本应当天真无邪的年纪里,被迫被世事裹挟着进入满是成人规则的社会。 一面满怀赤忱,一面又仿佛化作一个对世事毫无兴致的老朽,旁观着一切。 他不免又想起那一日在长乐市,他站在沈玉的楼下,地面是县城小巷泥浆翻滚,抬头却是澄澈万里繁星满天。 他想起沈玉对他说“最近是我妈妈的忌日”,平静的脸上泛着早已麻木不仁的思念。 他想起那一滴泪,从脸上顺着肌肤的纹理,一寸寸烫开他心门的那个夜里。 第57章 隔着一道壳的亲密缠绵,是人屈服于本能欲望的真实反应。沈玉抱他,亲他,抚摸他,是发自内心,却也不是。 一个小小少年走到如今,有人忽然想要撬开他的心,谈何容易。 也许是被酒精影响,任清崇感性地想了许多。以至于反应过来时,整条路上已经没什么车了。 这不是去雲天的路,更不是回沈玉在宁阳市市区的路,而是回任家老宅的路。 任家老宅坐落在宁阳北方的郊区,那块地被网友们戏称为“富人区”,地广人稀绿化好,平时也不会有噪音,自然离市区远了些。路上畅通无阻,沈玉将车速踩到限速的边缘。 见任清崇坐起来,沈玉说道:“我问了陈定,陈定说带你回老宅,你凌晨三点还有一个会议要开。” 说着,沈玉又忍不住问了句:“什么会议大半夜开?” “国外联络会议。”任清崇忍俊不禁,想揉揉沈玉的脑袋,胳膊却没什么力气,遂作罢。 他看向窗外飞速向后退的道路指示牌,冷不丁问道:“你上次去见过你母亲了吗?” 这问话来得突然,沈玉愣了一下,摇摇头:“没有。” 任清崇又问:“是因为在等着我一起去吗?” 沈玉不说话了。 上次任清崇意外生病,一起去给沈玉母亲扫墓计划搁浅,又因剧组催得紧,想必沈玉没什么机会自己去。 但任清崇想的却不是这个:“你上次说,你两年没去看你母亲,不想去?” 沈玉只沉默着开车,似乎并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一旦没有外力推动,沈玉依旧下意识保护起自己私藏了许多年的伤口。 但伤口捂着只会发炎流脓,不会在阴暗滋生之处痊愈。 任清崇淡淡道:“说话。” 酒后的任清崇不像平时那般好说话。像任清崇这样身份的人,在思绪清明的时候,会特意控制自己的情绪堂而皇之地外露,完美分配好应付每个人时应当有的情绪表达,体面自如,游刃有余。 所以当他稍许展露出寻常时候鲜少展露的情绪时,通常是最真实的时候。 “……”被任清崇强硬地逼问,沈玉敛眉,嘴唇动了动,蚊蝇嗡鸣般吐出一个,“嗯。” “除了母亲离世那年,我之后就再也没去过她坟前。”沈玉抬眼看向远处的一望无际的路,缓缓说道,“以往的每一年忌日,我只会回到长乐,在母亲生前的房间里坐一夜,然后在第二日让墓园里的工作人员给墓碑献上一束花,就当我亲自看过她了。” 人其实很难真正直面自己的痛苦,逃避才是本能,任清崇比谁都明白。可沈玉必须面对,只有撕开那个被捂得流脓的伤口,才有机会让它长出新肉。 任清崇:“那过几天我们一起去一趟吧。” 沈玉眉睫一颤。 他以为任清崇因病没去成,那次冲动之下说出口的邀请就能顺理成章地作废。没想到将近一个月过去,任清崇忙得脚不沾地,在喝醉酒后困意和酒意一起席卷神思的时候,还能记得这件事。 “我……”沈玉喉头一哽,“我不想去,任哥。” 任清崇静静看着他,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细看下去,还有几分冷肃。 沈玉:“有时候我拍戏拍得好好的,不知道看见了什么、闻到了什么,就会忽然想起我母亲来——那件红色的毛衣很像她给我织的、在每道菜里都放耗油是她最爱的习惯……有一年我看着家里的旧躺椅,不知怎么就想起来,她曾经最爱躺在上面睡午觉,阳光从阳台照射进来,一路攀爬,最后落在她的脸上。而我放学回来,拿钥匙打开门,书包都来不及放下,就推着她的胳膊,让她起来给我做饭。” “等我反应过来,才想起来,那副场景,我再也看不到了。” “人的记忆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牢固,如果我不去看,不去想,总有一天她会渐渐淡出我的记忆。” 沈玉很平静,在最初的哽咽过后,他把自己的情绪沉淀到最深处,以一旁观者的角度叙述一切。 “你忘不了的,沈玉。”任清崇的声音冷酷却清醒,“人的记忆没有那么牢固,也没有你想得那么容易脆弱。” 他的声音又忽然温柔下来:“我会陪着你,小玉……宝贝,我会陪着你,你不能让自己一辈子困在她的死亡里。” “亲缘关系固然是支撑人站立行走的勇气之一,可人会老去,他们总会离开你。”任清崇握住沈玉虚虚搭在方向盘右侧的手,“从出生起,连接你与世界的脐带总会被剪断,但是沈玉……” 任清崇摸出手机,只见他不知何时已经点开了《如鉴》剧组的宣传微博。一目十行下去,入眼的都是一些粉丝的留言。 “脐带剪断后,你会与这个世界有更多的联系。同学、朋友、爱人……”任清崇点开名为#沈玉#的超话词条,寥寥数千人的关注,却并不冷清。 “你看,至少在这一刻,这些联系与你有关,他们是真的在喜欢你。” “这就是你与这个世界新的联系。” 第34章 但我喜欢你 那些出现在超话里的都是一些很陌生的id。沈玉并没有那么多的粉丝量,tg传媒的经纪人更没有现在就为沈玉造势的打算,于是那些活跃的id,细细算来,仅寥寥几人。 第58章 却也就更显得她们的喜欢真心实意。 有默默打卡的,有将自己的二创发上来的,也有整理剧照、修图重发的……总之,那些喜爱小心翼翼,都与“沈玉”这个名字有关。 对于从不关注外界的沈玉来说,那是一种很陌生的体验。 沈玉看向远方绵延的黑暗,沉默许久才开口说道:“其实我从来没有想到过我会进入这一行。” “因为妈妈生病,我需要在短时间内筹到巨额医药费,听说这一行捞钱快,而且我还有几分姿色,所以就来了。” 任清崇忍俊不禁,凝视着那颇有几分姿色的脸:“嗯?” “实话实说而已。”沈玉毫不在意,“或许有人是因为别的什么吧,但对我来说,人只有吃饱才有资格谈梦想。” “直到半只脚踏进这一行,我才笃定,我并不喜欢这个地方。” 任清崇淡淡“嗯”了一声。 人多的地方就有争端,利益的多的地方就有看不见的腐败与污泥。从徐锦耀到张意泽,沈玉厌恶的不止这里的人,还有整个圈子默认的潜规则。 “强”者为尊,弱者就只能匍匐在地上捡一些残羹剩饭。人们昂首看舞台上的光鲜亮丽,就以为这个世界就只有光鲜亮丽。 任清崇眯了眯眼:“你身上是不是曾经发生过什么?” 沈玉点点头,也不隐瞒:“嗯。” 任清崇敏锐,即便不够敏锐,也能轻易地调动身边资源,获得一切想知道的消息。 “穷人生病,第一反应是求助社会。病情刚确诊的时候,妈妈在病友的建议下,通过资助app发起了求助。” 这段记忆已经很久远了,但无论在什么时候回想起来,沈玉依旧会觉得愤怒与无力。 “像我们这个阶层,老一辈的人几乎很少接触过网络,唯一熟练的也就只有通过微信发消息。妈妈只知道可以向社会求助,不知道还需要提交自己真的生病了的证明。” 被呼啸而过的信息流席卷,很多人几乎没有分辨能力。有人振臂一呼,就会有许多“群众”对所谓的真相深信不疑;而一旦信任遭遇危机,那些曾经作为真相的簇拥者,就是来得最快、下手最狠的刽子手。 “她想为我分担压力,就瞒着我做了这件事。一开始陆陆续续有人捐款,妈妈一个个地将他们的id手写下来,夹在她破烂不堪的笔记本里,估计是想着等以后有条件再还给他们吧。” “妈妈那时想着,时间还长,总是会有以后的。” 但网上的风向转变几乎就是在瞬息之间,你永远也不知道风会往哪个方向吹,你也永远不知道,那些人对“反转”二字的执念。 “一夕之间,妈妈被打成骗子,无数人涌进来,辱骂她,诅咒她。” 农村出身的老人哪经历过这种阵仗?从最开始的慌乱、害怕,到委屈难过,到最后的麻木……她循着id一个个找回去,想将收到的钱转回去,想当一切都没有发生,却收到了更多的唾骂。 她甚至不知道如何删除这些东西。 一直到沈玉发现,她已然比以前病得更重了。 任清崇忽然问:“你之前用的那个社交账号,是你母亲的?” 沈玉毫不意外任清崇会猜到:“是。” 那些求助信息被沈玉转为个人可见,即便是亲人留在世间的唯一念想,也是裹着苦味的。旁人只能看到斯人已逝后留下的痕迹,却不知道在更深的地方还藏着什么样的疤。 任清崇不说话了。 沈玉今天的话却格外多,不知是因为夜色,还是因为车中浓郁的酒香。 他回头看了任清崇一眼,见后者被微弱的灯照着,比寻常更温柔,也更似月光般皎洁。 沈玉:“我原本打算等还完王冲的钱,就离开宁阳,回长乐。” 任清崇不知道想到什么,笑道:“去干什么?卖煎饼果子?” 沈玉一愣,语气带着一点不可置信:“这你也能知道?” 任清崇:“嗯哼。” 沈玉原本因为回忆往事而沉郁的心被撬开了个口子,他别开眼,嘴角也泄出一丝笑意:“嗯,小时候我很喜欢吃煎饼果子,曾经还信誓旦旦地对妈妈说,我以后的梦想就是开一家煎饼果子店。” “简单。”任清崇作势拿出手机,“叫陈定给你盘一家铺子,明天整理材料,后天就开张。” “……任哥。”沈玉无奈道。 这一声任哥带着丝不为人察觉的亲昵,细听下去还有些撒娇的意味,沈玉后知后觉,从后右侧的后视镜一瞥,正对上任清崇促狭的目光。 有什么无声在二人之间弥漫开来。 沈玉有些狼狈地别开视线,就听任清崇问道:“你打算怎么还王冲的钱?” 沈玉:“你我不是有包养合约吗?” 任清崇轻轻“哦”了一声,“原来是打我的主意。” 沈玉说:“是啊,也许帮任总治好病,我就能得到一笔不菲的酬劳。任总人很好,应该不会吝啬的吧?” “你知道圈里有多少嫖完就跑的金主吗?”任清崇懒洋洋道,“包养合约不具备法律效益,只要做得干净,随时可以走人的,宝贝。” 二人无声对视,眼神触碰而开,各自挪回该回到的位置。 笑意却再也止不住,如湖面泛起的涟漪,久散不去。 第59章 车在黑暗中呼啸地开着,沈玉将车窗降下了一些,让风驱散自己脸上的热意。 他喃喃着,似是对谁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任哥,我不喜欢这个地方……” 我不喜欢被众人的视线注视;不喜欢被其他人指指点点,无论是喜爱的,还是挑剔的眼神;不喜欢自己作为交易品待价而沽,也不喜欢出卖身体,出卖灵魂。 ……我不喜欢这个地方,但我喜欢你。 第35章 我不怕 距离到目的地还有一段时间,酒意上来,任清崇头有些晕,不知不觉靠着椅背睡了过去。 醒来时车依旧在行驶途中,他抬起手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一点了。 车内一片寂静,任清崇揉着太阳穴,随口问道:“还有多久?” 沈玉:“快了。” 休息之后酒意散了很多,任清崇坐直身体往外看去,车窗外的景色愈发荒芜了。随着车速往后退的不再是一排排行道树,而是类似于高速的护栏。 不对劲……这不是回老宅的路。 任清崇侧身看去,沈玉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远方的路。 “小玉。”任清崇肃声问,“怎么了?” 沈玉没回答。但任清崇的声音像是一记投入水中的石子,让沈玉的眼角细微地抽搐了一下。随即,他握住方向盘的右手似脱力般往下一滑,又如梦似醒地颤抖着重新握上去。 任清崇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他猛得起身,一手紧紧覆上沈玉的手,沉声道:“小玉!” 沈玉终于哑然出声:“不知道为什么刹车失灵了。” 饶是任清崇,此刻也不免惊出一身冷汗。 像是在茫茫无边际的夜里终于听到了点人声,最初的紧张褪去,沈玉垂眸看了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手:“应该是刹车片出了点问题,也许我再点刹几次就恢复了。实在不行……前面九公里的位置就有一条紧急避险车道。” 他做足了心理准备,也不知道就这么独自一人开了多久的车。 他们此时几乎已经离开宁阳,奔着邻市而去。沈玉在发现无法刹车之后,就改了方向,往更加人烟稀少的高速路上开。 这段时间并非出行高峰期,高速路上几乎看不见什么车。然而虽然暂时没有追尾的危险,但保持着一百码的速度在高速车道上飞驰,依旧如同单脚站立在陡峭的悬崖边,随时都可能发生事故。 见任清崇罕见地冷着脸,沈玉竟然还能出声安慰:“别担心,任哥,只是个意外。” “不。”任清崇冷冷道,“这不是意外。” 早在袁洪和徐锦光勾结,随意将徐锦光放进雲天小区开始,任清崇就盯上了他。 在他的默认与暗示、陈定的明面打压下,袁洪这个司机被更换。换他的理由很正当,袁洪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暴露。 徐锦光在省台多年,一直紧紧盯着省台台长的位置,早些年就曾发生过台长候选人出意外受伤遗憾落选的事。 任父让任清崇注意的就是这个。 他不是没有想过徐锦光会对自己动手,原本他是想打算借此机会反将一军,将徐锦光彻底从他这个位置上拉下来。幸运的话,还能顺势收拾一下年勋和徐锦耀。 所以任清崇并没有主动采取什么措施。 他丝毫没有觉得自己无法解决这件事。 但他没想到的是,会牵连到沈玉。 沈玉:“什么意思?” 任清崇脸上彻底没了那种温和之意。 他半垂着眼,车外偶尔闪过的惨白灯光略过眼睫,在他脸上投下一片斑驳的影。 “陈定今天替我出席一个宴会,所以没有跟在我身边。离开省台赶往酒店前,我在门口遇到了徐锦耀。”上车前一幕幕场景在任清崇脑中闪过,“他说他是来接徐锦光下班的。” 当时徐锦耀不可谓不落魄。 从被沈玉一拳打进医院,随后经历撤资、换导演,乃至后续一系列的舆论危机,徐锦耀从人人追捧的爆剧导演到人人喊打的下头男,也不过半个多月的时间。 此人心肠歹毒,在圈内混久了,也早就没有了对生命和人的尊重。要说报复心,或许他比他哥更强烈。 “徐锦光不可能这么明目张胆地动手。”任清崇说,“无论成不成功,最后他都没机会得到他想要的,这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你是说,是徐锦耀?”沈玉握紧方向盘,轻巧地避开了前面一辆车。 然而此时此刻,追溯是谁动了刹车片的手脚已经没什么用。任清崇一边打完报警电话,一边安抚地看向沈玉:“别担心,没事的。” 沈玉因为需要专注不敢扭头,所以只能通过后视镜瞥一眼任清崇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他忽然笑了下:“这句话应该我说,任哥。” 任清崇的表情难看极了,愤怒之中俨然还带着一丝愧意。但就是这种完全暴露自己所有情绪的表现,才堪堪显现出一丝真正的人情味来。 “别担心,没事的。”沈玉重复着任清崇的话,“你都说是徐锦耀干的了,那就不算是你连累我。” 任清崇微怔。 沈玉说:“而且……我也不怕,任哥。” 车窗没关,高速之下,细小的风也变成了咆哮的狂风。沈玉的声音被吹得断断续续,但又十分清晰地传入任清崇的耳中,“我原本是怕的,但是……回头看见你坐在副驾驶熟睡,我忽然就不怕了。” 第60章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61章 “这次的确是有惊无险。”任清崇冷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但你原本可以没有任何危险。” 是该生气。 任清崇想。 沈玉向左打方向盘,就是想尽力规避汽车向右翻的可能,当时车子几乎已经往一边倒了,如果沈玉的幅度没那么大没那么快,车子是不可能再往左边倒。 他是在故意把自己放到危险的境地。 “我……”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沈玉。”任清崇向他靠近了一点,身上的冷冽的寒风气息四面八方地向沈玉扑来,带着陌生的侵略与攻击性,“我可以毫不顾忌地告诉你,在你接近我之后,我就查清楚了你所有的信息,包括往来医院的记录。你去医院的次数屈指可数,因为你不喜欢去医院,但寥寥记录中,有个地方你经常去。” 沈玉呼吸一滞。 “心理科。”任清崇说,“……你是不是曾经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 沈玉握住任清崇遮住自己眼睛的那只手,指尖发力,想将手拽下来,但拽了两下失败了,反而让自己眼前又一阵眩晕地发黑。 “……”任清崇收回手,脸色没什么变化,动作倒是温柔许多。 他将沈玉抱住,让他下巴搁在自己肩膀上,轻轻拍打着沈玉的肩,以此缓解这阵突如其来的眩晕。 随后发出一声喟叹。 这声喟叹让沈玉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闭着眼,等眩晕过去后才开口道:“不是的。” “母亲刚去世那一段时间,我做什么都觉得没意思,这个念头持续了好久之后,是姜哥发现了我的不对劲,拉着我去了几次医院。”沈玉认真道,“没什么生理性病症,只是……有些抑郁情绪,很快就好了。” 任清崇直起身看他,沈玉抬眉,悄悄瞥了眼看他后又飞快收回视线,随后补充了一句:“真的。” 任清崇:“所以刚刚只是为了救我才把自己置入危险的境地,不是想寻死?” 沈玉点点头。 “嗯,承认了。”任清崇淡淡道,“我还以为你会用别的理由打发我呢。” 沈玉:“?” 任清崇:“你这种人,哪会做出故意伤害自己的行为,就算是在绝境里有人想要害你,你也要拉着他一起死才甘心。” 沈玉不满:“我没想着要用别的理由打发你。” “那你能告诉我,在你打方向盘的那一刻,你在想什么?” 沈玉默然。 在想什么呢? 想与任清崇的初遇,被众人簇拥之下,身边万物嘈杂,而站在人群中心闪闪发光的任清崇,却在人群中一眼看见了角落里的自己;想那场阴差阳错的身份置换,亲密的触碰、触动心弦的吻;想一场不对等的交易关系,却莫名其妙地奉献出了一颗真心。 任清崇应该是耀眼的,万众瞩目的,可他垂眼看沈玉的时候,却是温柔的,纵容的。 沈玉以为每一个与任清崇相处的瞬间,都可以是“喜欢”二字构成的代名词,但情感是最不可捉摸的东西,如果真要他赋予这种感受一个概念,那么,他更愿意说—— “我在想,我很爱你。” 任清崇愣住了。 沈玉不愿社交,并不是不懂人心,他何其敏感,知晓任清崇严密的心防无人能轻易打开。 所以他更应该坦言说喜欢,说爱,他不该辜负每一个心动的瞬间。 沈玉眨了眨眼,那张常年看谁谁不爽的脸露出一点促狭出来,这让他身上终于透露出一点与自己真实年龄相称的少年感。 “但你性功能障碍。”沈玉飞快地说道,“我不想我后半辈子享受不到快感,所以才不愿意说出口。” 任清崇脸上的表情还没来得及从愕然转变为柔软,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从容的外壳由内向外地裂开一条缝,额头隐隐青筋暴起:“你……” 沈玉哈哈大笑。 笑着笑着又想吐了,沈玉捂着脑袋倒在任清崇身上,熟练地深吸一口气,准备扛过去。 紧接着,任清崇的吻如期而至。 绵密的带着珍视一般的吻,即便沈玉此刻闭着眼,几乎也能想象到任清崇的表情。 那张常年温和的脸,兴许是戴着面具的,可眼底的光,与嘴角微微的弧度,都是任清崇动情的证明。 “我爱你,任清崇。”沈玉依在任清崇身上,额头贴着他的颈侧,感受到动脉蓬勃的跳动,“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和我在一起吧。” 【??作者有话说】 是表白章! 说实话,我觉得比起任清崇,沈玉对情感的表达更直接也更热烈。 像任清崇这种常年谨言慎行的人,真的很难说出爱这个字,所以都在行动里,说不如做!(嗯 第37章 有了老婆就是不一样啊 任清崇出车祸的词条很快冲上了热搜。 现场的照片没多少,毕竟有任清崇公司后面的公关团队顶着。但事实上,只要在这场车祸里有沈玉出现这一条因素,这件事就不能出现在公共视野里。 所以,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被冲上热搜是被默许的结果。 除了商业合作外,热搜通常带着极强的舆论氛围。任清崇最近出山的风头正盛,又恰逢《如鉴》上线前夕,这个热搜一出,就引爆了全民讨论热潮。 第62章 起因是一个人爆料,说宁阳市一院的某个急救员是他的亲戚,昨晚凌晨两点左右,亲戚接到了来自任清崇的120急救电话。有时间有模糊的地点,甚至有人放出了出车祸的原因——刹车失灵。 这个“瓜”的性质无疑十分真。 再加上某些营销号和“官媒”最爱一头钻进有阴谋论的话题里,一边高喊“想想都觉得恐怖”,一边靠着猎奇和人们的从众心理赚得盆满钵满。话题几乎是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窜上了热搜第一,并喜提“爆”字。 陈定接到公关公司的邀功电话时,已经好久没联系到任清崇了,对面问起时,只说:“我不道啊。” “?”公关忽然有点拿不准主意了,“任总不是说最近几天要是有和他相关的舆论话题,就不要压,如果有机会还可以将话题度炒起来?” 陈定问:“任总没说为什么?” “我哪敢问……” 陈定笑道:“那应该没事。” 公关:“?” 你们打什么哑谜啊! 陈定想到,也许这次出事,本就是任清崇自己递给背后之人的机会,只是没想到会将沈玉卷进来。 果不其然,没过几天,省台那边就传来年勋和徐锦光被停职的消息。 与此同时,徐锦耀更大的黑料也被爆了出来。 这位曾经火爆全网的导演聚众吸毒。 如果单单只是一些捕风捉影的娱乐圈绯闻,还不至于让徐锦耀一蹶不振……但他要是碰了这种程度的红线,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翻身。 任媚也看到徐锦耀被抓进戒毒所的消息时,忍不住问:“哥,你为什么不直接拿刹车失灵的事搞他?” 任清崇瞥了她一眼:“措辞注意点。” 任媚也笑得暧昧,往二楼楼梯口看了眼:“哟,有老婆了就是不一样啊,比以前更谨慎了。” 任清崇简单披了件单衣,鼻梁上还架着眼镜——虽然处在国家不供暖的区域,但老宅里有自己的一套供暖系统,在寒冷的冬天穿件单衣足矣。 他有些轻度近视,为了更好操作豆浆机,出来时戴了副眼镜。 任清崇端着榨好的豆浆走出来,没接任媚也的话茬:“徐锦耀既然敢做,就算事先没和徐锦光商量,事后也会向他求助,这事儿虽然能查出是人为,但找出更确凿的证据还需要时间。要出手,就要保证一击毙命,不然春风吹又生,麻烦的还是自己。” 任媚也从话语中听出了一点赶尽杀绝的狠劲,她一边在心里啧啧称奇,一边假模假样地点点头:“也是,聚众吸毒这种事,证据更好找一点嘛。” 任清崇往豆浆里加了点糖,低头尝了口,觉得味道刚刚好,便拿起杯子往二楼走去。 “哥。”任媚也在他背后故意问,“网上的舆论都炸了,你不管管啊?” 任清崇头也不回:“再说吧。” 任媚也说的舆论,还是上次任清崇遇到的刹车失灵事件。最初的阴谋论其实不是公关那边引导的,而是网友自己发现的。 有的人结合徐锦耀进去蹲局子,再拼接各个可疑的时间点,到最后竟然真的拼凑出一个几乎和真相完全一致的结局——刹车失灵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不过互联网瓜嘛,只要不是正主自己出来加把料,那些事就会在下一个热点到来之时渐渐消失不见。 而这下一个热点的中心人物,就是沈玉。 有关注过任清崇但不是粉的路人表示,任清崇这种“成功人士”不应该时时刻刻配备一个司机吗?什么情况会自己一个人开车? 黑粉立马跳出来说:哟,过气老男人喝酒还开车? 随即就有任清崇的粉丝力压过来,拍出一张监控照片——什么酒后开车,你看清楚车里是两个人! 这下不得了,这照片明显是路口监控摄像头视角,虽然说来源存疑,但内容的真实性已经可以称之为碾压所有无石锤瓜的存在了。 事情闹得这么大,沈玉的粉丝当然也知道了,而他们一眼就认出,这第二人,这模样!这侧脸!这身材!不就是他们家的哥哥! 除了官方宣传,从来不占用公共资源(不出现)的自家哥哥! 不过,冷静下来的粉丝们惊疑不定:大半夜的,沈玉给任清崇当司机? 想想都觉得不对劲啊! 一时间,沈玉和任清崇的名字并排出现在热搜前列。 不过,这些沈玉一无所知。上次出车祸脑震荡后,任清崇知道他不喜欢去医院,就打算将他带回家,请几个相关的私家医生来家里看看。 和急救医生初步诊断的一样,沈玉除了皮外伤和脑震荡,其他的地方十分健康。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任清崇将他带回的家不是雲天,也不是另一处住宅,而是任家老宅。 当时任清崇的说法是:“这荒郊野岭的,我爸妈家更近一点,先看看你的身体,之后再安顿。” 沈玉愣着发呆,一脸我是i人见不得生人的模样,况且这生人还是任清崇的亲生父母。任清崇却用“我爸妈这个时候都忙,不在家”的理由,彻底封住了沈玉拒绝的路。 于是沈玉就稀里糊涂来到了任家老宅,还堂而皇之地躺上了任清崇的床。 不过他很快就后悔了。因为他原本打算第二天就走,结果一大早还没来得及起床,就得知任家二老一起回家的消息。 第63章 当然,后来他才知道,这事儿并非巧合,而是任媚也故意把人叫回来的。 不过眼前的难题是,任家二老知道沈玉在房间里,就一直试图进来看看。原本有任清崇在,人还是能拦住的,但他也就下楼打个豆浆的功夫,廖琬就溜了进去。 沈玉撞到的位置在前额,虽然实际伤情不严重,但伤口的创面比较大。一块巴掌大的纱布斜贴在额头,几乎挡住了半张侧脸,看起来有点触目惊心。 廖琬是个文化人,所以气质上就带了些学者的肃穆,仪态端正地好像下一秒就要上讲台拿起戒尺敲学生的脑袋。 “小玉?”廖琬站在床边,微微俯身,略带好奇地开了口。 沈玉露出一只眼,没敢和她对视,规规矩矩喊了声阿姨。 廖琬笑道:“原来咱们小玉长这样啊。” 沈玉一怔。 也许只是巧合,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沈玉的母亲也是这么叫他的。 在某一时刻,眼前这个温柔知性的女士和他记忆里的母亲相重合,隔着许多年的时光重新唤了他一声。在他受伤过后有些脆弱的身体上,轻轻抚摸了一下。 “没事,就是想来看看你。”廖琬说着就要离开房间,仿佛等了半晌就真的只是为了见一面似的,“我先走了,你好好好休息。” 沈玉抿了抿嘴,看着廖琬离开的背影,怔然许久。 直到任清崇走进来。 他和廖琬在门口相遇,小声说了几句话,进来时就看见沈玉在发呆。 半边纱布遮住了他的脸,又因为昨晚没睡好,仅露出的另一只眼里渗着红血丝。再加上脑震荡的缘故,衬得他脸色洁白如雪,整个人看起来孱弱无比。 任清崇将豆浆径直送到沈玉嘴边,打断他的发呆:“喝吗?” 沈玉顿了顿,没什么心理障碍地就着任清崇的手喝了几口,说:“甜。” 任清崇笑。 有时候沈玉会给人一种坚不可摧的印象,他一个人从一无所有的学生走到今天,赚医药费、生活费养活自己和母亲,又在表面上很快走出母亲离世的悲痛。 但有时候,他又有一种给人很好欺负的感觉。 ——比如现在。 所以等沈玉乖乖喝完一整杯,等他自己将杯子放到床头,一回头的时刻,任清崇便俯身偷袭般吻住了他。 沈玉:“唔……” 沈玉虽然懵逼,但很快接受了任清崇的举动。没过多久,他就只能徒劳地按住对方的双肩,陷入柔软的床铺里,被迫接纳这个亲吻。 任清崇的吻带着一丝攻击性——这是一种面对孱弱之物本能的掠夺心理,况且,孱弱二字几乎很少出现在沈玉身上,这让他更加生出了占有的心情。 沈玉被吻得喘不过气,挣扎了几下后发现了自己身体上的不对劲。 紧接着,任清崇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嗯?” 沈玉脸轰了一下红了。 任清崇支起身,鼻梁上的眼镜是金丝边的,眼底的光穿过镜片,光影交错间,让他看起来颇有几分斯文败类的模样。 “我们的小玉……早上就这么精神?” 【??作者有话说】 想要一点点海星(对手指) 第38章 任总你不要误入歧途啊 这实在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沈玉脑门上还顶着新鲜的伤口,刚睁眼没来得及起床,就被加了个晨起buff。 关键是,任母廖琬刚走不久。 沈玉挣扎了几下,把任清崇推开了。 任清崇退后几步,好整以暇地靠在床边,看着沈玉把自己埋进被子里,浅浅眯着眼, 一时之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玉被他这股视线盯得浑身不自在,正打算说些什么,却被一把抓住脚踝,从床的另一边拖了过来。 “……任哥!” “嗯。” 任清崇一边应声,一边蹲下身。 晨起的萌动是夜晚情绪的遗留,沈玉紧张得浑身僵硬,福至心灵间忽然意识到任清崇想做什么:“我昨天那是胡说的……!” “昨天?”任清崇半跪在地上,闻言侧眸看了沈玉一眼,眼中含着春风般的笑意,“昨天什么,我不记得了。” 然而他口头上说不记得了,动作却毫不留情,非要给沈玉一点教训不可。 他蹲下身,单膝跪地,紧致贴身的西裤因为这个动作而显得格外紧绷,但也有种说不出的性感。 雄性与雄性之间的竞争总是在不言而喻之间,即便二者之间的关系已经极其亲密。任清崇平日俯视惯了,如今俯身低头的模样,让沈玉生出一丝奇异的满足感。 但这阵心理上的满足,很快被对方针对性的生理性突袭打散,沈玉甚至来不及发出声音。 老宅地处偏僻的郊区,如果是春天,早晨还能听见虫鸟的鸣叫。但如果是现在这样万物凋敝的冬,醒得早一些,也许还能听见白雪落在地面的声音。 任总还是第一次见沈玉露出这种失控的表情……还有什么比看见一个冷静无比的人失控更为满足呢? 不过,任总可能没有更多的注意力让自己落在沈玉的表情上,他得做好他的……只为沈玉一人的服务。 时间汹涌流过,像沈玉浑身沸腾的血液。沈玉仰靠在枕头上,觉得时间很长,又仿佛很短,等他再次睁开眼时,任清崇正轻轻拭去他眉间的汗。 第64章 沈玉终于有时间哑声开口:“你……” 任清崇毫不在意,用袖口擦了擦嘴,甩手掸掉指尖的液体。又摘下眼镜,垂眼看了片刻,没擦,只随手与它将上面的东西放置在床头柜上,倾身从背后拥住沈玉。 沈玉忍不住回头去看,却被任清崇捏住下巴,双方接了个吻。 “尝尝。”任清崇声音也带着一丝性感的哑,但依旧压不住他喉中的笑意,“什么味道?” 沈玉不知道回答什么,只好故作镇定地别开眼。 沉浸在舒适的余韵里,沈玉眯着眼,不知不觉又睡了一会。屋内暖气开得四季如春,醒来时,沈玉被捂了一身的汗,想挣脱将被子掀开来,却被任清崇捏了下腰,身体一软又躺了回去。 “再赖会儿床。”任清崇抱着电脑一边敲键盘,一边拍拍沈玉的脑袋,“还早。” 虽然时间的确还早,但舆论经过一夜的发酵,早就在互联网上喧闹起来。任清崇接了几个电话后,就又被拉着开了好几场会。 线上会议室里,对面的人在汇报,听声音是陈定,以及另外几个陌生的声音。作为特助,虽然看起来时时刻刻都在被任清崇迫害,但实际上他拥有的特权很多,有时,甚至能帮任清崇做一些不算太重要的决定。 “是这样的,之前狗仔那边有个料,我让人给了点钱压下去了,但不确定他后续会不会还拿这件事出来炒。任总你看怎么办?” 任清崇:“什么料?” 陈定说的含糊:“您身体上的病症……上次去长乐我也跟您汇报过了,徐锦光本来打算利用这件事来拉您下水,阻碍您竞争台长,不过后来据说和娱乐人价格没谈拢,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虽然暂时没出什么幺蛾子,但公关一直盯着。最近您和沈先生的舆论也在满天飞,那娱乐人或许瞅准了这次机会,打算搅和进来大赚一笔。” 任清崇一手搭在膝盖上,半依靠在床头,一副慵懒散漫的模样:“嗯。” 陈定分析道:“我觉得这次情况和上次不一样,年勋被休假、徐锦光被停职,台长之位已经没什么悬念,如果这个时候被人横插进来,任总,这不会是您想要的。” 说来,陈定对任清崇的想法也并非一清二楚。 外人都说任清崇做人温和、做事稳妥,但只有跟在他身边久了,才明白事实上这位任总行事颇有点随心所欲的意思。 陈定倒是不怕任清崇做不出正确的决定,他只怕到头来还是自己背锅,所以才将利害关系一一阐明。 任清崇说:“好,那把消息买下来吧。” 陈定也开心了:“好的任总。” 最紧急的事说完,陈定才有空说下一件:“您车祸那夜与沈先生之间的舆论是打算就这么晾着,还是有别的安排?” 任清崇:“这事你做决定就好。” 陈定一想,也是。当特助嘛,不会点蛔虫技能,当什么特助,不过处理的方向还是得提前让任清崇知道一下的。他说:“那我就往剧宣的方向引了,正好为您出山和沈先生的演艺事业铺铺路。” 主题他都想好了——杀青宴后,投资人任清崇对沈玉的才能与人品颇为赏识,与执行导演李乐山商量后,决定挂名总导演兼监制,为剧宣加热度。 至于那天晚上,到底李乐山在不在,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陈定觉得自己是个天才。他低着头记录内容,耳朵听着任清崇吩咐其他的注意事项,听着听着,就见漫不经心的任清崇忽然一个卡顿,蹙眉“嘶”了一声。 陈定敲字的手一顿:“怎么了?任总。” 任清崇:“没事,被猫挠了一下。” 陈定满头问号:猫?无论是老宅还是自住的小区,任清崇都没养猫啊? 任清崇又道:“今天会议就到这吧,后续有什么问题再联系我。” 说着,会议视频“哐”一下灭了,快到陈定根本来不及反应。 陈定和其他几个公关大眼瞪小眼,随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刚任总旁边是不是还有一个人?! 下一秒,陈定的手机“叮”一声又响了。 任总:给你一个单子,帮我把这些东西买来。 陈定不明所以,他扒拉开清单,一目十行地看完,顿时瞪大了眼。 任总,你要干什么任总!你不要误入歧途啊! 【??作者有话说】 俗话说得好,不行太久就会变态…所以以下无奖竞猜环节,任总要陈定买的是—— a玩具玻璃珠 b玩具狐尾 c玩具活塞器 d以上都是 第39章 色心大起,大败而归 在和陈定几人会议的时候,沈玉本来打算起身坐起来活动活动筋骨,但被任清崇整个箍砸在怀里动弹不得。 陈定的声音接连不断地从电脑麦中传来,沈玉看着任清崇淡定的侧脸,忍不住恶向胆边生,伸手从任清崇的内衬下摆伸进去,摸上了他的腰。 任清崇的仪态一直都很好,沈玉曾被迷迷糊糊诱惑了好几回。虽然不想承认,他一直对任清崇的腰身很感兴趣。 男性的身体肩宽腰窄,比例好的话十分赏心悦目。任清崇上半身并不壮硕,但也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穿贴身熨和的高定时,尤其显得腰部线条明显且性感。 第65章 现在有机会上手摸一下,当然不能错过。 但沈玉不知道,腰部是任清崇的敏感部位,敏感部位……通常意味着危险。 虽然某位任姓人士在生理上有不可逾越的障碍,但只要他想,没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沈玉色心大起,大败而归,仓皇逃跑,但他没能跑得掉,反而被任清崇抓住,向上按住双手压在床上亲。 起初他还有反抗的心思,到了后来已经迷迷瞪瞪忘了最初想干什么了。 胡闹一场,沈玉仰躺在床上喘息,任清崇也在他身边躺在,侧身看向沈玉。 “真好。”沈玉喃喃自语。 任清崇收回视线,将目光投向窗外,轻笑。沈玉这小孩,一股任你百般变化我自岿然不动轴劲儿,有时候却又有种天真的傻。 静谧的时光没有停留多久,姜晓一通电话打到任清崇手机上时,沈玉才恍然,自己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关机了。 起初姜晓还忐忑不安……任清崇忙得脚不沾地,可能没空接他的电话,而且直接打私人电话是不是太冒昧了…… 直到他听见沈玉那半死不活的声音从传声筒中传出:“喂?” 姜晓:“?我没打错吧。” 沈玉:“没有。” 姜晓:“……我没有问你,我在问我自己。”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姜晓按了按太阳穴:“你给我把手机打开。” 等手机充好电,姜晓已经恢复了情绪稳定的经纪人人设。他和沈玉接通了视频电话,两人面对面聊工作事宜。 “给你打电话想要确认两件事,一,综艺还上吗? 沈玉听出了姜晓的弦外之音:“录制时间我记得,赶得上,不会让姜哥为难的。” 姜晓又问:“那第二件事,热搜上的词条你打算怎么办?” 经纪人对艺人的工作有管理权,通常情况下,几乎不会有经纪人会在舆论持续发酵的情况下,还要问过艺人本人再做处理措施。 但姜晓比较有人情味与分寸,一来在这件事上,他不知道沈玉是怎么想的,和任清崇的关系又如何;二来,他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多年,不是那种强势到不近人情的经纪人,在有选择余地的情况下,他还是更愿意让艺人自己做决定。 毕竟在他看来,艺人也是人,不是一件纯正的商品。 沈玉当然知道姜晓的好,他想了想,说:“我的想法是,放任不管。” 姜晓也不意外:“我想也是。” 沈玉也不是什么人尽皆知的艺人,这种小小的没有任何石锤的花边新闻,还影响不了什么。如果这个时候站出来,反而会将热度再往上推一推。 况且,还有一个任清崇在背后。 沈玉顿了顿:“不过还是得观察一下,如果后续情况愈演愈烈,影响到《如鉴》剧组,我还是要站出来解释。” 谁知姜晓却说:“要不你还是现在解释一下吧。” 沈玉一愣:“嗯?” “你的那些小粉丝听说你车祸受伤,嗷嗷地跑到官博下面要我们交出你,喊得像我们把你绑架了似的,你拍个视频给他们报个平安?” 沈玉呆了呆:“不用了吧?” 他心想,我才多少粉丝,他们能有多惦记我?姜晓还要再劝,却见镜头一晃,摄像头里出现了任清崇的脸。 姜晓:“!!!” 这位前影帝,就算近距离怼在变形的手机镜头前,姜晓依旧能清晰得看见上天给他的这幅好皮囊。只是隔着镜头人的样子有点失真,这让任清崇看起来稍显距离感。 姜晓心思百转,第一个念头是——刚刚沈玉是围坐在床上跟他视频的吧? 任清崇:“没事,他待会就发一个。姜哥还有事吗?” 姜晓回过神来,心说我可担不起你这声姜哥啊!他连忙道:“哦,我这没事了……” 任清崇点点头:“没事就回见。”话音刚落,他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姜晓捏着手机,心中很是纠结。 说得夸张一点,沈玉这小孩是他看着长大的,走到现在,姜晓是最知道他不容易的一个人,现在和任清崇这种老狐狸搅在一起,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但他很快就没空闲想这些了,tg传媒的传话人在外面敲他的门,说老总王冲在办公室等他。 姜晓叹了口气,认命地走了出去。 几个小时后,那个名为沈玉silas的账号发布了注册以来的第二个动态,是一段时长一分钟的视频。 镜头里沈玉头上贴着纱布,遮住了半张脸。眼神是最传情的五官之一,被遮挡之后,他这张原本就苍白的脸就愈显疏离。 但这也只是在静态之下。 视频里,沈玉声音轻柔,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让那些看惯了沈玉冷脸的粉丝们大呼天上下红雨。 然而旁人不知道的是,镜头之外,深谙公众喜欢看沈玉什么样子的任清崇,正站在镜头背面,负手指导着沈玉。 沈玉:“这样?” 任清崇:“弧度再往上一点。” 沈玉:“这样呢?” 任清崇:“嗯,不错,但眼角还可以往下压压。” 粉丝们一边激动地截图——许久不曾出现在公众视野的沈玉,依旧长着一张赏心悦目的脸;另一边,也有细心的粉丝表示,沈玉为什么一直频频看镜头外面? 第66章 不过,他们很快就又沉浸在沈玉发动态的喜悦里,错失了唯一一个接近真相的机会。 第40章 安塞腰鼓文学 让沈玉没想到的是,他发的那个报平安的视频,竟然出乎意料地小火了一把。 按照原本的打算,沈玉只要出现在镜头下,粉丝们应该就放心了。至于其他的,比如沈玉为什么会大半夜和任清崇在一起,还给他开车之类的事,沈玉一概不提。 只要不提及敏感相关,就能将舆论很好地控制下来,其他的就交给姜晓。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网友们的xp刚好点到了“病美人”这三个字上,沈玉的视频一发出,最大的动静不是自家粉丝,而是一个在微博平台颇有流量的娱乐博主。 这个娱乐博主的特色就是用夸张的语气和表情,去鉴赏网络上的帅哥——明星除外。 然而沈玉名气不大,所以在新的一期里也意外入选,成为了新一期“鉴定网络热门帅哥”视频系列之一的封面。也因此,沈玉这张脸被顶上了各大视频网站的热搜。 火上热搜之后,这个博主和她的粉丝才知道沈玉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艺人。虽然原则上不入选明星,但有帅哥在,博主的粉丝们也不在意。 李乐山和《如鉴》的制片方一合计,决定乘着这阵东风,将首播日提前。 事实上,这个决定是正确的。播出第一日,《如鉴》作为一个制作不算大的网剧,点击率竟然破了亿。 许多吐槽博主捕捉到风头,纷纷赶进度发布观阅吐槽视频,将剧的热度推到又一个巅峰。在天时地利的情况下,《如鉴》竟然隐隐初具爆相。 在《如鉴》的播出来了个开门红的时候,沈玉正在大厅等待录制综艺。 这个综艺是很早就签下来的,为了配合《如鉴》的宣传。只有短短一期,沈玉算是飞行嘉宾,综艺内容只需要玩几个互动游戏就行。 等待期间,沈玉百无聊奈地打开了自己的微博账号,结果刚一打开整个手机就卡了一下,随即就是汹涌而来的私信和互动。 沈玉没见过这种阵仗,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又经历了网暴。 他从中过滤掉一些发疯文学,阴暗爬行文学,却被一段话吸引了注意力。 “扣起人来就发狠了,忘情了,没命了,百十个手指的残影,如百十块被强震不断击起的石头,狂舞在你的面前……” 沈玉满头问号:“这什么?”他一开始还以为谁在念课文。 有人在他旁边坐下:“安塞腰鼓文学。” 沈玉:“?” 他一回头,看见了熟悉的人影:“怎么又是你。” 梁琛理了理衣领:“没错,又是我。” 沈玉没理他,回头继续扒拉微博,梁琛在一边旁若无人地说道:“我的眼光果然没错。” 沈玉一边敷衍地嗯嗯,一边吧嗒吧嗒敲手机。 任清崇此刻正在省台工作,时近年底,又逢人员变动,台里的各个人都很忙。自上次离开老宅之后,沈玉几乎见不到任清崇的人影,两人偶尔只能通过电话交流。 任清崇:还没开始录吗? 沈玉:在等他们调设备,你呢? 任清崇:在开无聊透顶的会。 沈玉:你都要当台长了,不能溜? 任清崇:不太能,因为在台上讲话的是我。 沈玉暗笑,正准备回消息,手臂忽然被人从旁边撞了一下。 梁琛:“理理我。” 沈玉看了他一眼:“你不是已经要火了。” 言下之意,你的目的是火,现在已经达到了,没必要还跟以前一样阴魂不散。 《如鉴》初具爆相,如果不出意外,演员与剧组里的其他人会因此上升好几个咖位。梁琛饰演的虽然只是男配,但如市面上的剧评一样,这个剧是偏群像的。他的角色人设讨喜,梁琛营销的人设也不错,没理由不火。 梁琛点点头:“托你的福。”说罢,也不等沈玉反应,又十分不见外地追问,“你怎么不问我怎么也在这。” 沈玉心道,还能为什么,大家一个剧组的,接综艺宣剧很奇怪吗。 但除开上次在聚餐时二人之间发生的不愉快,梁琛后来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沈玉也不好做出太排斥的举动。他只觉得这个人有点莫名其妙。 沈玉不答,敲字问任清崇:“安塞腰鼓文学是什么?” 正在台上侃侃而谈的任清崇一顿,台下的人也因此纷纷侧目。但他只是抬手将放置在台面上的手机点了点,笑着接着未尽的话说了下去。 没一会,沈玉收到了回信:我也不知道。 与此同时,陈定也收到了一条消息。自从上次收到任清崇的购物清单,他一直都过得心惊胆战的,生怕哪一天任清崇忽然要杀人灭口,剿灭证据。 这次他一看,还好,不是又要他买什么奇怪的东西。 于是没多久,某位正在网上冲浪的姐妹忽然发现自己的发疯评论无了。 演播厅内,灯光和导播在麦里喊,让嘉宾们时刻准备上台,录制要开始了。主持人正在镜头前报幕,后勤负责人走上来,颇为礼貌地道:“沈先生,实在不好意思,需要您上交一下手机。” 沈玉还没说话,梁琛就道:“嗯?我记得去年来你们这录制节目,是不需要上交手机的。” 第67章 负责人赔笑道:“一年有一年的变化不是。” “好吧。”梁琛笑笑,状似无意地问道,“不会是省台要换领导了吧。” 负责人哪敢回答,只是笑。 沈玉看了他一眼,实在是没看出来他想干什么,索性就不想了了。他将手机关机,放到负责人手上,兀自往台上去了。 梁琛摇摇头,紧随其后。 第41章 他给你穿小鞋啊 沈玉参加的这个综艺播出时间卡在黄金档,在全国范围内还算有名。如今是个网络综艺蒸蒸日上的时代,能上星的节目至少在国民度和知名度上来说没什么争议。 《如鉴》的宣传方和投资方也算是对这个剧寄予了厚望。 沈玉跟随导播的指引,在后台站定,听着耳麦里的安排。大致说法是等前面的流程走完,沈玉这些来自《如鉴》剧组的就可以入场了。 主持人在台上侃侃而谈,最开始沈玉没注意,反而是梁琛翘首看了一眼,发出一声疑惑的“嗯”:“这个节目换主持人了?” 沈玉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台上的主持人很年轻,穿得衣冠楚楚,给人的感觉很亲近。 但他也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谁知梁琛忽然凑过来:“你认识?” 沈玉无语:“你很烦。” “我这不是想跟你关系破冰嘛。”梁琛仿佛打开了开关,一点也不在乎沈玉对他冷脸,“想靠多说说话,和你交个朋友,不行吗?” 沈玉:“现在又不说是因为喜欢我了?” 梁琛笑:“你要是想的话,也不是不行。” 沈玉蹙眉扭头。 梁琛虽然很烦,但观察力不错——这个主持人沈玉的确认识。 不过也仅仅只是认识的程度。大概是刚入圈的时候,沈玉那时刚进《将军大人帮帮忙》剧组,有一回正逢剧组探班,在众多喧闹的人群里,这个主持人就在其中。 他叫杨子轩,和当年的沈玉一样,只有十几岁。最开始沈玉还以为杨子轩是哪个演员的弟弟或者侄子,后来才知道他是《将军大人帮帮忙》导演的小情儿。 至于是怎么知道的……反正是段不太愉快的记忆。 他直接撞破了俩人在卫生间里的苟且,杨子轩尚且脸皮薄,在沈玉毫不避讳的目光里羞愧难当,当场和沈玉吵了一架,并且试图把人从剧组里赶出去。 但那导演却觉得没什么,不仅不答应杨子轩的要求,似乎还对沈玉起了点兴趣。不过后来因为杨子轩的搅和不了了之,二人谁也没得到好处,沈玉也磕磕绊绊拍完了戏。 但自此梁子就结下了。拍戏的那段日子里,杨子轩和沈玉不对付,偶尔过来探班也会抓着沈玉羞辱。 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几年的沈玉尚且不委屈自己,当年初生牛犊的他更不会委屈自己。杨子轩年纪小,惹人生气的本事远不如沈玉,经常被气得倒仰。想找导演讨回公道,对方也只是觉得两个小朋友在争风吃醋,恶心得很。 后来杨子轩被包养这事闹上热搜,那导演就把杨子轩推了出去。彼时杨子轩还是个素人,承受不住打击,彻底消失在公众视野里。 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又遇到了杨子轩,他还不知道怎么就成了这档节目的主持人。 杨子轩自然也是打死都不会忘记沈玉。 这个综艺主打轻松休闲,每期一个主题,请来的嘉宾主聊天次玩游戏,后期截取一些有梗的画面,再加上嘉宾自带的流量,共同组成了综艺的全部看点。 聊天阶段主要是主持人杨子轩控场cue流程,他表现得游刃有余,会接梗又有礼貌,有笑料也有温情,全程给人极好的感官。但唯独偶尔会错过一两个原本应当是沈玉发言的场合,很微妙,旁人几乎不会察觉。 梁琛刚结束发言,在其他嘉宾和杨子轩炒气氛的时候,又偷偷凑到沈玉身边:“我果然没看错,你和他认识,而且似乎得罪过他。” 沈玉敷衍道:“嗯。” 梁琛自言自语道:“杨子轩……这名字有点耳熟啊。” 沈玉:“哦。” 梁琛又说:“你不打算做点什么?他故意给你穿小鞋啊。” 沈玉总算是明白过来了,梁琛这人就是个乐子人,在自己的目的达到后就会暴露本性,哪里有乐子就往哪里钻,就算没乐子,也会主动创造乐子。 沈玉说:“不打算。” 梁琛还打算说什么,那边的嘉宾已经互动完毕,杨子轩又有闲暇时间来找沈玉的茬了。 排在梁琛后互动的嘉宾本来是沈玉才对,但杨子轩故意忽视,现在转了一圈似乎才想起来,笑眯眯地站在沈玉面前:“小玉是第一次演男主吧?” 上一个话题聊到演员相关,杨子轩问这个无可厚非。 沈玉一顿,微笑点头。 杨子轩忽然想起什么,歉意道:“哦不对,我记得小玉你第一次参演的剧是叫做《将军大人帮帮忙》吧……” 他露出一个揶揄的笑:“小玉,你怎么连你拍过什么戏都能忘呀?” 梁琛在一边好整以暇地看着沈玉。 他问的这句话算不得是什么很难回答的问题,但如果没回答好,也的确能给沈玉造成一定的影响。 沈玉没有立马答,梁琛等了一会,似笑非笑道:“说起来,我记得小杨老师和方导认识吧?难怪对小玉演过的这部戏这么熟悉。” 第68章 方导就是《将军大人帮帮忙》的导演。 梁琛终于想起了这桩陈年旧事。 时隔多年,杨子轩早就和方导断了,但总归是有那么一段不堪的往事,被提及时,即便伪装得再好,杨子轩的脸上还是不可掩饰地闪过一秒愠怒。 但他很快整理好心情,风轻云淡地跳过这个话题。 沈玉看着杨子轩离去的背景,淡淡瞥了梁琛一眼:“谁让你帮了。” 梁琛这回倒不介意沈玉的冷淡了:“我乐意。” 沈玉:“……” 他无话可说,默默往旁边挪了挪,离梁琛远远的。 这一part过去之后,嘉宾和主持人们又玩了几个游戏,梁琛和沈玉夹在其中,有种被迫卖艺的无奈感。梁琛还好,沈玉已经开始后悔答应接这个综艺了。 不过内心后悔归后悔,该做的事还是得做。 一个多小时后,节目总算是快接近尾声,嘉宾们比刚来的时候要放松很多。杨子轩任由他们互动,自己却又悄悄走到了沈玉身边。 沈玉没什么表情,早在第一眼看到杨子轩的时候,他就知道躲不过。 没了紧盯的镜头,杨子轩又掐了麦,在外人看来,两人姿势亲近,状似闲聊,明显就是一对相识已久的好友。 但只有沈玉知道,杨子轩虽然笑着,说出来的话却恶毒至极。 他说:“你的妈妈最后是不是还是死了?” 【??作者有话说】 最近接近年关,所以工作忙了很多,虽然没法保证之前那样更新,但能保证每周至少更新三次,谢谢大家谅解~(凌晨一点二十还在加班的我如是说道) 第42章 爱能让人变得勇敢 别看杨子轩长相很乖,但盯着人看的时候,总有种隐隐约约的恶意从视线中散发出来。 而现在,这些恶意毫不遮掩,铺天盖地向沈玉席卷而来。 神奇的是,在这种被如此冒犯、如此针对的时刻,沈玉第一个升起的念头并非愤怒——他忽然想起了母亲弥留之际。 老一辈的人不愿在医院里草率地结束自己的一生,他们信奉落叶归根,就算只剩下一口气,爬也要爬回家。 母亲出院时精神很好,还有精力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回家后也没任由自己躺在床上,她不顾沈玉反对将房子里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还为沈玉做了顿饭。 到傍晚的时候,人已经说不出话了。 肾上腺素最后的殊死一搏,大约是想给人留个念想。母亲瘦瘦小小,躺在被子里只有那么一点,和初生的婴儿似的,仿佛一碰就碎了。 母亲拉着沈玉的手,肺癌晚期让她再说不出一句话。她只是定定地看着沈玉,想要将这幅模样刻在心上,刻在灵魂里,好让她在黄泉路上不迷路。 沈玉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彼时尚且不明白生与死的力量,母亲拉着他,他就任由母亲拉着,戚戚地叫着:“妈。” 母亲张了张嘴:“……” 沈玉听不清,但他知道,母亲一定和往常一样,叮嘱他记得好好吃饭,不要饥一顿饱一顿;要他好好读书,重归校园,好好过好接下来没有她的一生。 亲人死亡后,如果不去看他们的照片,那些留在记忆里的模样很快就会随时间的流逝而模糊。沈玉坐在演播厅想起母亲的时候,忽然有点记不起她的样子了。 他的思绪仿佛一下从现实落入梦境,身边的人在说什么,想什么,都与他无关。 直到杨子轩五指握拳用关节敲了敲他的肩膀。 沈玉下意识挥拳反击。他向来厌恶被陌生人触碰,这是一种深藏在潜意识里的自卫机制。 然而就在杨子轩被他一拳揍个正着的最后一刻,沈玉忽然止住了动作。 杨子轩一动不动,不仅没有躲避的意思,反而故意激道:“怎么了?我只是关心一下你,还是说你妈妈没死?” 演播大厅光晕晃眼,白晃晃的大灯照在沈玉的脸上,让他的睫毛在眼底打下一层清浅的阴影。 沈玉定定看着杨子轩,忽然笑了。 杨子轩的脸色因为这声轻蔑的笑阴沉下来:“你笑什么!” “只是觉得你有些可怜。”沈玉收回手,淡淡道,“想激我打你,让我自己引黑料上身的话,大可不必,你可以有更干脆利落的方式。不过也怪不得你,人在被愤怒与嫉妒冲昏头脑的时候,通常无法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杨子轩咬牙切齿道:“谁嫉妒……” 他猛然发现,自己的攻势早被沈玉三言两语化解,一点也不体面地砸在了地上。 杨子轩静了下来。 那双下垂眼死死地盯在沈玉身上,几乎要将他洞穿。 见现场观众和另一边的嘉宾频频往他们所在的方向投来视线,沈玉好整以暇,微微勾起了唇角。 沈玉不知道的是,他现在这幅气定神闲的模样,已隐隐有任清崇的影子。 他说:“劳你惦记,我母亲的确在多年前已经去世了,如果你那么关心她,我也可以让她给你托个梦。” * 其他嘉宾互动完后,就剩下最后一个小游戏环节——快问快答。游戏结束后等待主持人发表完总结词,这一次的行程就算是彻底结束。 游戏本身是一个简单轻松的互动,但被放在荧幕上,总归要玩出些花样才会有观众买账。 第69章 导演在这个基础上添加了惩罚机制——参与快问快答的嘉宾需要站在他们事先准备好的小台子上,每个小平台只能容纳一个人双脚站定,平台的上方绑着装满水的气球。 如果答错,或者答不上来,或者观众和其他嘉宾不满意,回答问题的人就需要接受水球惩罚。 虽然宁阳市正处冬季,但室内暖气开得很足,嘉宾们只穿了单衣。女性嘉宾不参与,剩下的男嘉宾依次抽签,按照抽到的顺序轮番上去回答问题。 所以对于观众来说,这算得上是一个福利游戏。 主持人虽然没办法确定谁先谁后,但能够在提供的台本里自主选择问题,精确地针对自己想针对的人。 为炒节目氛围,女嘉宾们都装得很兴奋,纷纷拍手大笑,男嘉宾们也配合地无奈哀嚎,有些外向的人见拒绝无效甚至还想拉杨子轩下水。 在一片哄闹声中,站在沈玉身边的梁琛道:“你们刚刚是不是说什么悄悄话了。” 经历过和杨子轩的交锋,梁琛的脸甚至顺眼了很多。 沈玉道:“我们在商量着怎么捉弄你。” 梁琛啧啧摇头:“我怎么觉得杨子轩刚刚那个眼神不像是和你合谋,反而是想要吃了你?你们在《将军》剧组到底发生什么了?” 沈玉:“我们抢着要给《将军》的导演当小三。” 梁琛哈哈大笑:“不可能,你眼光不是很高?《将军》导演那个大秃头你能看得上?” 导播已经在耳麦里喊了,沈玉越过梁琛,走向了抽签筒。 然而杨子轩已没有最开始那种掌控全场的从容,他不再将注意力放在沈玉身上。似乎也没有再和沈玉作对的想法。只是按部就班地念着台本,推进游戏的进程。 这倒让沈玉有点意外,不过也算是好事。 首当其冲倒霉的另外几个男嘉宾早已被淋得浑身透湿。梁琛抽的签顺序在沈玉前面一个,下一个就是他。沈玉在一边等着,百无聊赖之际,有点想念任清崇。 手机不在身边,也不知道任清崇有没有回他的消息。沈玉思忖着,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省台里的会议应当早就已经结束了?楓吧?等下结束录制可以直接去省台见他。 前几天王冲叫沈玉回tg传媒一趟,他没答应没拒绝。反正王冲找他几乎没什么好事,那边有姜晓顶着,要干什么要怎么做也不是沈玉自己说了算。 就这么漫无边际地任思绪飞远,耳边是嘈杂的喧闹声,沈玉环顾四周,目光落在滴着水的气球上。 梁琛性格好,很快和其他嘉宾打成一片,大家嘻嘻哈哈地将梁琛推到挑高的小平台上。明明按照顺序还没到他,他也不生气,就这么站定,摊手笑道:“好吧,那就算到我吧。” 杨子轩没什么感情地笑道:“那属于梁老师的快问快答开始咯——” 事实上大多数人对其他人没什么兴趣,之所以表达得如此兴奋,部分人是想在综艺上多些镜头,一来好跟公司交代,二来,说不定碰上玄学,因为某个梗火了呢? 杨子轩和梁琛你来我往,一个问一个答,速度很快。再加上旁边嘉宾与副主持都在不遗余力地烘托气氛,整个场子因为梁琛的表现十分热烈。 处在人群外围的沈玉心不在焉,视线从头顶悬挂着气球挪开。忽然,他敏锐地察觉到头顶上传来一声奇怪的声音。 导播不可能直接将所需要的道具挂在演播厅的天花板上,悬挂水气球的是一个长臂机器,大约有两三米高,可以随意移动。 这么高的高度,不会进入到镜头里,但在现场能看得一清二楚。 沈玉分明听到了一声奇怪的“咯吱”声。 最初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下一刻,他就没有时间再细想。 变故突生。 原本随着遥控挪动位置的长臂机器,悬挂重物的那一边忽然毫无预料地往侧面一歪,随即,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咔哒声。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猛得砸了下来! 这一变故惊呆了所有人,因为发生得太快,根本没有人反应过来。而长臂机器倒下的位置,正是小平台上玩游戏的梁琛。 铁做的大家伙,可以吊起几吨重物的东西,如果砸到人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所有人一念转瞬,沈玉已经冲了出去,将被吓傻在原地的梁琛扯了下来。 轰—— 眨眼之间,长臂机器将梁琛刚才所在的小平台砸出了一个坑。 沈玉将梁琛拉开后,自己原本是可以站稳的,然而怪就怪在导演要玩的这个游戏。经历了几轮快问快答后,戳破的水球少说也有十几个,平台四周淌了一地的水。 沈玉踉跄着不慎脚底一划,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摔到了地上。 喧闹的演播厅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慌乱的嘈杂声。 接着录制是不可能的了,工作人员纷纷从四面八方爬上台,有的去看长臂机器,有的去查看别的嘉宾有没有受伤,剩下的就全奔着沈玉去了。 沈玉撑着手想试试能不能站起来,结果刚一动,脚腕的位置就传来钻心的疼。 他低着头轻轻“嘶”了一声,有人蹲在他身边,朝他伸出手。 “不用了。”沈玉没抬头就知道是谁,“我自己扶着工作人员走。” 他顿了顿,还是抬头看了他一眼:“你别误会,如果换个人我也会救的。” 第70章 梁琛没说话。 如果是别人,梁琛可能还会多想,但沈玉此人有事说事,从不做那些曲折迂回的事,他一副你别过来我要避嫌几乎都刻在了脑门上。 最终梁琛只是轻轻笑了下,识趣地收回手,说了声:“谢谢。” 工作人员对沈玉既愧疚又感激,一边扶着他叫车打算去医院,一边着手通知沈玉亲近的人。 沈玉想了想,只让工作人员打给了姜晓。 他原本是打算自己去的,但奈何工作人员死活不愿意,沈玉也只好作罢。 在等车来的间隙里,原本不知道被人群挤去了哪儿的杨子轩走了过来。他身上也沾了点水,刚才那铁疙瘩砸下来,受到牵连的不止只有梁琛,他和梁琛站得很近。 沈玉原本以为这人是打算过来讽刺几句,结果就听他说道:“你变了很多。” 沈玉:“?” “如果是以前,你绝对不会忍住那一拳。”杨子轩颇为傲慢地说,“按照我原本的计划,你要是挥出那一拳,你的前途就毁了。” 沈玉:“我现在再挥一拳也来得及。” 杨子轩显然不信,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而且以前的你也不会多管闲事,更不会为了救人伤到自己。” 他那双不太友好的眼看向沈玉,带着审视和疑惑:“你知道吗?以前在《将军》剧组之所以一直针对你,是因为我看不惯你那副清高样,明明一无所有,鼻孔却抬得比谁都高。” 沈玉没兴趣听杨子轩说废话,扶着墙就要走。 杨子轩又说:“每当方导的视线落到你身上,你那副欲迎还拒的样子就令我作呕。” 沈玉站定回头:“还说你不是嫉妒我?” 他不等杨子轩说话,勾起嘴角冷笑:“杨子轩,自卑的人才会一直盯着别人看。你真觉得自己委身给方孔是随波逐流,是迫不得已?世界上所有对你不好的人都是在迫害你?你要是承认自己是为了往上爬才做这个决定,说不定我还会高看你一眼。” 沈玉回头离开,再也不作停留。 被戳了痛处的杨子轩在身后喊:“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就算你救了我,我也不会感激你的!” 但沈玉已不会再给无谓的人一个眼神。 杨子轩嘴中废话连篇,但唯有一句说得在理。 他变了很多。 从前的他在母亲死后,就将自己关闭在一间封闭的房子里,不去听外界的风雨与纷扰。 旁人觉得他冷淡,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在畏惧。 人与人之间的关联脆弱而易碎,而分别总是如期到来,如死亡一样。 而现在呢?为什么不怕了? 沈玉离开后台,走入了夕阳里。 大抵是因为……爱能让人变得勇敢。 第43章 他在生气 沈玉行动不便,一开始只是半靠在墙面,后来被姜晓按在了医院的长椅上坐下。 他还是不喜欢医院。干净得能映照出人脸的地面、明亮宽敞的大堂、顺畅无阻的动线……在这些饱含优点的描述下,藏着的是一个个被病痛折磨的心。 他发了会呆,姜晓就已经办完所有手续冲到他的面前了。 “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沈玉抬起头:“综艺怎么办?” “现在才想起来你是来拍综艺的?”姜晓没好气地乜过来,表情不怎么好看,扶起沈玉的动作却是轻柔的,“你为了救别人不仅自己受伤,还耽误已经排期的工作,你就让那玩意儿砸梁琛头上怎么了?” 沈玉:“?” 他侧过身盯着姜晓看,直看得对方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那我倒也不是真的想让梁琛出事。” 姜晓扶着沈玉慢慢往医院外走,尽量放缓声音:“我知道你这孩子虽然看起来不太好相处,但是心底善良……” 眼看他又要苦口婆心长篇大论了,沈玉率连忙拿话堵他的嘴:“我只是站得离他近而已。” 姜晓:“……” 姜晓站定,一个暴栗敲到了沈玉头上。 和这孩子说好话实在费劲! 医院这两个字对艺人来说是高危的场所,来之前剧组已经安排过清场了,沈玉和姜晓避开公众,在另一个偏僻的后门处等车。 但拍摄现场发生安全事故这事铁定是瞒不过去的,到时候不知道还会掀起什么样的舆论,无论好坏,还是要多注意点。 姜晓一边思索,一边将车开到了沈玉站的位置。 他正准备下车接人,目光一跳,忽然在沈玉背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人在人群中显得十分显眼,戴了口罩和帽子也挡不住身上的气质。 姜晓顿了顿,收回开车的手,反手按下车窗:“玉。” 沈玉:“?” “你和你任哥说了吗?” 沈玉一顿:“没有。” 果然。姜晓目光一瞥,又很快收回来了:“为什么没说?” “……”沈玉不答,自己主动去开车门,拉了两下没拉动,“不开门吗?” 姜晓:“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先走了。” 说着,姜晓脚下死死踩上油门,车像脚底抹油似的,顷刻消失在转角。 沈玉:“???” 没等他搞明白状况,肩膀就被人拍了拍。沈玉一回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第71章 任清崇问:“为什么不说?” 沈玉:“……” 任清崇似乎来得很匆忙,身上还穿着一件挺括的西装,应当是从刚结束的会议上赶过来的。 街上人来人往,已经有几个路过的女生往这个方向频频张望,沈玉愣了愣,上前去拉任清崇的手,想带人先离开。后者却微微侧身,避开了这次触碰。 沈玉一怔。 任清崇毫不避讳旁人的目光,再次问道:“想好怎么说了吗?” 常年被人众心捧月的身份总会在他身上留下一丝痕迹,当那副温和面孔褪去,露出颇具冷淡的内里时,沈玉才终于感受到来自任清崇这三个字威力。 他在生气,沈玉想到。 但他脑中几乎没有与人发生龃龉后该如何做的经验,何况这个人还是对他来说还是一个很亲近的人。一时之间,两人就在这人来人往的马路边无声对视。 许久之后,还是任清崇退后一步,转身回头:“先回去吧。” 沈玉只得跟上。 他的右脚没法落地,病例上写着韧带拉伤,不算小伤,最起码也得休养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任清崇脚步不停,沈玉只得单脚踉踉跄跄跟在后面。 很快,任清崇就消失在沈玉的视线里。 沈玉深深呼出一口气,在原地站了会,才再次一瘸一拐地随着任清崇的脚步往前挪去。 在与任清崇相识的这段日子里,对方表现出的绅士有礼进退自如,几乎让沈玉忘记了自己和他之间的距离。 他与任清崇之间……犹如天堑一般的距离。 任清崇离开的方向是医院下昏暗的停车场,这个点没几个人。光线黯淡视线条件也不大好,沈玉走了一段后觉得脚腕涨疼,皮肤表面的温度也在渐渐升高。 但他没停下脚步,只是缓慢的、不知方向地继续向前走。 前面是一个墙壁转角,沈玉缓缓挪过去,刚想借力倚靠歇会儿,拐角的另一个方向忽然伸出一只手。 沈玉一愣,自我保护意识刚起,鼻尖就闻到一股熟悉的植物香。下一刻,他就被人从地上拦腰抱了起来。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就真连叫我一声都不愿意?” 沈玉:“……” 任清崇双臂使力,将沈玉往上抱了抱:“说,任哥等等我,我腿疼,很难吗?” 沈玉张了张嘴,有点呆:“你没生气?” 任清崇又不回答了。 他抱着沈玉往自己的停车位走去。地下停车场虽然不像户外人那么多,但偶尔也会有三三两两的人乘电梯下来,但任清崇目不斜视,一路稳健地将沈玉抱到副驾驶,还细心地为他系好安全带。 但他刚起身就被沈玉拽住——沈玉的动作有些急,西装面料过于滑溜的质感没让他抓住衣裳布料,仓促间只勾住了任清崇的领带。 领带如咽喉,沈玉拽着任清崇的领带往后一拉。后者一时不察,整个人栽到了沈玉身上。 任清崇闷哼一声:“你……” 沈玉:“真没生气?” 任清崇板着脸:“你很在意我生没生气吗?” 沈玉从他的话中听出了答案。 他心底有些隐秘的开心,嘴角不慎敲起了弧度,正好被任清崇看在眼里。 任清崇心下一软,方才刻意装出来的冷硬缓缓消散,然而没等他说出什么,沈玉就凑过来,轻轻亲了一下他的嘴角。 沈玉的心常常是冷硬的,封闭的,然而当有人走进来,他就愿意将自己柔软而直白的内里袒露出来。 任清崇眼神温柔似海,终于轻笑着摸了摸沈玉的脑袋:“撒娇啊?” “没有。”沈玉说,“只是喜欢你。” 第44章 下次不会了 空调打开过后,车内漫开温暖的气息。 任清崇没着急开车走,侧过身帮沈玉把安全带解了,换来对方一个疑惑的眼神。 他没说话,抬手将领带松了松,俯身握住了沈玉的脚踝。 还剩几天就到了年关,冷空气下行后,在宁阳户外待五分钟就冷得人直达哆嗦。任清崇的手很凉,触碰到沈玉微微发热的脚踝时,冷热的感觉相撞,沈玉忍不住一颤。 任清崇一顿,动作放轻。 他握住沈玉脚踝的手并没有使力,只是用指腹覆盖在沈玉的伤处,缓缓摩擦。干燥的肌肤触碰在一起,再加上他轻柔的动作,伤处的疼痛感倒是减轻了,密密麻麻的酥痒随之而上。沈玉忍了一会,发觉任清崇是故意的,见任清崇动作在脚腕附近流连后冲着裤管里去后,连忙拦住他向上作恶的手。 任清崇抬眼看他。 车内温暖如春,沈玉被任清崇摸得背后渗出了点汗。对方的领带不知什么时候拉开了很多,眼下松松垮垮地吊在领口的锁骨处。 任清崇早把外套脱了,衬衫袖口推到小臂关节处,隐隐若现的肌肉线条从衬衫内延伸出来。被这么一副姿态的任清崇直视,沈玉没来由地感受到一阵口干舌燥。 他喉头轻轻一滚,正撞进任清崇将笑不笑的眼神中。 如果沈玉的阅历再丰富一点,或者,他看人准的直觉在任清崇身上也百分百奏效的话,他就一定能发现,眼前这个男人所有的动作都是精心设计的。 换言之,任清崇在故意勾引沈玉。 身为娱乐圈中的人,对这点小技巧驾轻就熟,如何将自己最具性魅力的一刻展现出来,是靠粉丝吃饭的艺人们掌握最熟练的一门功课。 第72章 更别谈任清崇还是一个优秀的演员。 在静谧的空间里,任清崇开口:“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你出意外的吗?” 沈玉按着任清崇的手没动,心跳加速的时候,他将自己的视线一同垂下:“不知道。” “发言结束后,我给你发了很多消息,你都没回。原本想着,你是在拍摄所以没空看手机,但直到会议结束,你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拍摄现场出意外,节目组暂时封锁了消息,我又在台里走不开……是梁琛主动找我,说你在现场差点被机器砸到。” 沈玉一愣:“梁琛?他怎么说的?” “现在知道着急了?”任清崇点点他的额头,“小没良心的。”他将沈玉的腿放下,反手将人的手握进手心,“他说你在现场英勇无比,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率先将他从危险中救了下来,但自己一下没来得及站稳。” 沈玉:“然后呢?” 看着沈玉这幅紧张的模样,任清崇故意等了一会,才道:“然后我没等他把话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 不是谁都能拿到任清崇的私人联系方式的。梁琛先是让人找的陈定,任清崇收到陈定的消息时还觉得莫名其妙——这种小事陈定不应该自己不会处理,后来才知道,来联系的人报了沈玉的名字。 沈玉:“……但你还是把电话挂了。” “看他不顺眼。”任清崇说,“你的事我还没必要通过他知道。” 任清崇的醋都吃得理直气壮,没等台里的会开完,得到沈玉确切的消息后,他就一路开车来到了医院。 沈玉一边觉得愧疚,一边又隐隐为任清崇的在乎开心。 他想了想,解释道:“我没和梁琛走得很近,救他是因为恰好我在最靠近他的位置,那机器如果砸到他头上,今天的社会新闻头版就全是他的名字了。” 任清崇没说话。 沈玉以为任清崇气还没消,吃力地挪着身体往那边靠近了一点:“任哥,别生气,我错了……” 任清崇静了静,低头看着几乎要依到自己怀里来的沈玉,笑道拍拍他的脑袋:“我没生气,我只是……” 他顿了顿,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说出口。但对上沈玉的眼神,目光还是忍不住一软:“我只是觉得……我今年已经三十岁了。” 沈玉没想到任清崇会这样说,顿时一呆:“啊?” 三十岁怎么了? 任清崇微微挪开视线:“学生时代收过几封情书,懵懵懂懂的时候和小姑娘牵过几次手,这是我全部的感情经历。” “成为演员后,父亲告诫我洁身自好,又恰逢我检查出心理病症,对感情的事也就没那么热衷。后来忙着进修导演课程,忙着管理公司,最近又忙着在公司和省台来回奔波……粉丝说自从我退圈后,就像人间蒸发似的,时间久那么一点,做完这些,就没用做别的了。”任清崇声音轻缓,将自己的过去细细说来,“直到我遇到你。” 沈玉反应过来了,任清崇这是在和他交代着他的过去。 不知怎么的, 方才缓缓褪去的口干舌燥感又隐隐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沈玉抿了抿嘴,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任清崇看。 任清崇顿了顿,顺着话音继续说道:“所以,我从没有试图爱过别人。在普世意义上来说,最亲密的关系是秘密共享,其中任何的隐瞒、谎言,都是关系不够亲密的表现。” 沈玉:“不是的……” 任清崇打断他:“我知道,你只是不想让我担心。但在我看来,你下意识的选择是来自于你这么多年来的成长经历,你习惯自己独自面对所有的事情,将其他人拦在属于你那扇门之后,这令我感到失控。” 任清崇的目光温柔地落到沈玉脸上:“我说了这么多,只是想证明,我不是一个会爱人的人,我也要学,你得给我这个机会。” 沈玉:“对不起。” 任清崇笑道:“你对不起干什么,又不是你的错。” 沈玉挨打就立正:“下次不会了。” 任清崇说得没错,他当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任清崇,除了不想让他担心之外,还有一层下意识反应中在其中。 亲密关系之所以谓之亲密,就是需要享有特别的、唯一的权利,并在此基础上依赖信任对方,否则还叫什么亲密关系。 【??作者有话说】 手感不大好,感觉把包养文学写岔了。 决定在舒适区外练感情线就想到这一天了,但数据惨淡得还是有点没什么动力写下去。 按照最初定下的节奏,后续还有大概三万字(可能还不到)的剧情点,写完应该就可以完结了。 第45章 他真的超爱 车一直停留在停车场,任清崇拿着沈玉的检查报告看了看,见只是简单的韧带拉伤,没有其他的问题,才将报告放下来。 任清崇一边点火,一边回头看了沈玉一眼:“安全带。” 沈玉:“哦。” 他扭过身,将安全带拉过身前,正要插进卡扣里,动作忽然一顿。 任清崇:“怎么了?” 沈玉松手,任由安全带反弹回去:“任哥给我系吧。” 任清崇轻笑,将车辆熄火,探身过去。 然而沈玉像早有预谋似的,在任清崇靠近过来的下一刻,扒拉住他的肩膀,利用腰腹的力量翻身而起,跨坐到任清崇的腿上。 第73章 “你……!”任清崇吓了一跳,连忙扶住的沈玉的腰,帮摇摇晃晃的他稳住身形,“你做什么?” 沈玉不答:“任哥刚才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任清崇问:“什么问题?” “三十岁怎么了。” 驾驶座的空间本来就不大,一个位置挤了两个人,高度差之下,沈玉的脑袋几乎已经顶在了车顶。任清崇上担心他磕碰,下担心他的脚伤,一时之间竟被沈玉突如其来的动作逼得不敢乱动。 他只有任由自己随着沈玉的力度依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搭在沈玉腰间,有意无意地缓缓抚过:“什么怎么了?我没说过这种话。” 现在倒不承认了。 沈玉大着胆子俯身凑近了任清崇:“不,任哥刚刚肯定还有话没说完。” 事实上如果注意力不放在沈玉这张年轻的面孔上,几乎没人能看得出来沈玉才二十出头。他本身就长得高,又冷静,不像那些十几岁的少年那样咋咋呼呼,像一只随时都能翘起尾巴的孔雀。 他是安静的,冷淡的,但任清崇无法忽视,这个冬天一过 ,他就要彻底迈入而立之年。 沈玉敏锐,在任清崇富有技巧的谈话中,准确地捕捉到了任清崇藏在更深一层未尽的话。 任清崇不语,只淡笑着看着沈玉。 如果陈定在这里,看到他老板这幅熟悉的模样,定然知道任清崇此时此刻就在思考怎么转移话题。 但眼前的这个人是沈玉。 面对任清崇淡淡的笑意,他直接俯下身,用行动证明自己传达。 “任哥。”沈玉的声音从任清崇的身侧传来,带着阵阵轻微的喑哑,“其实我从见你第一面开始就喜欢你了。” 任清崇怔住。 “我很少说这种话。”沈玉有点不好意思,连带着耳根后微微泛起的红,“在瑞兴大厦那夜,你被大家众星捧月似的围着走进来,我站在角落看着你的背影。那个时候我就在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 任清崇忍俊不禁,笑中带着点微妙的不可置信:“什么?” 沈玉颜狗的属性一直藏得很好。 其实小时候的他就展现出性格中特别“独”的部分,他从未有过亲密的有人,也从来不在放学的时候和谁出去玩,妈妈还在世的时候,时常担心他不合群。 但那时沈玉十分自我,尚且未经历变故的年纪,比现在还要更目中无人。直到后来,母亲渐渐发现,沈玉不是合群,他是不喜欢跟长得不好看的小朋友一起玩。 “还有后来,我被王远送到你的房间。”沈玉细数他们之间认识的过程,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我当时被下了药,意识不清……后来又被张意泽和徐锦耀联合算计。那些事,其实我一直没来得及跟你说声谢谢。” 沈玉识人的眼光从来没有出过错。或许是天赋,或许是一路走来练就的本领。所以在梁琛试图撺掇他怀疑任清崇的时候,才会那么生气。 任清崇不是他们说的那样的人,他只是有自己的秘密。 “所以你主动接近我,想和我签包养合同,只是看中我的脸?” 任清崇忽然生出一丝荒谬的错位感……这小孩不声不响的,怎么憋了个大的? 但心底更深处的声音也开始盘旋——此前他所做的所有似有若无的诱惑,都是在往沈玉的圈套里钻? “不是的。”沈玉从任清崇的声音里听出了点微妙的不悦,连忙道,“不是因为脸,是因为我知道任哥是个好人。” 任清崇:“……” 沈玉:“……” 怎么越解释越离谱了。 眼看谈话就往不可控制的方向撒丫狂奔,沈玉呼了一口气,决定不再多费口舌。他环住任清崇的肩,将自己送到了任清崇身前。 狭窄的驾驶位根本无法容纳两个人随意动作,沈玉吻上来的时候,任清崇眼疾手快地按下了座椅的升降按钮。靠背缓慢下沉,二人也随之缓缓覆身而下。 如果此时有人恰巧从车窗外走过,一定能看见这暧昧的一幕。 沈玉的吻很轻,带着一点试探和欢喜,不似任清崇主动时的攻略城池,却意外地能让人动情。 他的动作如蜻蜓点水,一下一下从嘴唇挪到下巴,又从下巴一路往下,停留在任清崇的喉结。咽喉是人最脆弱的部位,任清崇起初还不适蹙眉,有些本能地抗拒,后来也渐渐放松下来。 只是搁在沈玉腰上的手缓缓收紧。 “任哥。”沈玉含含糊糊道。“现在能感受到我真实的喜欢了吗?” 任清崇有些哭笑不得:“你说过很多遍了,你任哥虽然年纪比你大,但耳朵还很好使。” 沈玉笑。 亲吻之时,挂在任清崇胸口,原本就松松垮垮的领带彻底落下来,被沈玉捡起,纠缠间揉得皱皱巴巴。而任清崇穿的衬衣因为如此近距离的亲密接触,也崩开了一颗扣子。 任清崇如此狼狈,沈玉也好不到哪去。 他虽看起来是上位,但腰部这种敏感的位置一直被掌控在任清崇的手中,米白色的毛衣皱皱巴巴,露出一角坚实的腹肌。 沈玉轻喘着移开方寸,眼睛却亮晶晶的。 “任哥。”沈玉说,“我想知道你的病到底是怎么来的。” 任清崇早就不反抗了,他慵懒地仰躺在椅背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从沈玉腰间划过:“其实不是什么秘密,也没什么好瞒的。” 第74章 他简单说了一下当初在省台发生的事,从任父接他放学,到在办公室等待,最后遇到来省台实习的年勋的侄子等等。 沈玉听得脸色发冷:“你那时只有八岁?” “准确来是七岁零十一个月。”任清崇淡淡道,“还剩一个月就是我的八岁生日。” “他……”沈玉还想问,但话临到嘴边还是吞了下去。 但任清崇却听出了沈玉的未尽之意,他主动说道:“没做到最后,我父亲及时赶到了。” 第46章 往事 兴许是父子之间玄妙的心有灵犀,任清崇被按在沙发上的时候,任父正在会议室里听下属的汇报。不知为何忽然间觉得心口一闷,猛得站了起来。 尚且年幼的任清崇根本无力和一个成年男人的力气相对抗,而省台里的人也没人能想到,真的会有人这么大胆。 车内的暖气呼呼开着,沈玉依旧趴在任清崇身上,躯体相传的温度驱散了冬日的寒。 任清崇说:“办公室放了一些古董摆件,其中就有未开刃的唐刀,当时我父亲差点抡着它到就上去了,不过后来被大家七手八脚地拦了下来。” 沈玉一言不发地听着。 “省台出事,惊动了上面的大领导,虽然我父亲是台长,但刚上任没多久,真正掌权的另有其人。” 沈玉:“年勋?” 那位曾经在瑞鑫大厦出现过的领导,沈玉有印象。 “差不多。”任清崇手指伸到沈玉的耳侧,漫不经心地绕着他的发梢打转,“不过不是年勋,是他的父亲。” “省台底层或许大多数人干的都是脏活累活,但处在塔顶的位置,可是许多人都削尖脑袋都想进去的。”任清崇笑道,“就像我,如果我不姓任,我根本不可能站到现在这个位置。” 在很多地方,姓氏与宗祠尤为重要。 唯一不同的是,任父是农民出身,他能走到如今这个位置,都是靠自己实打实的业绩和努力走上去的。 沈玉对后面的事隐隐有了些预感:“所以,那个人没受到惩罚?” “嗯。”任清崇淡淡道,“大领导发话:小年只是看清崇长得可爱,所以才想亲近,不想造成这么大的误会,改天让年勋带着小年上门道个歉,这事就过去了。” “我父亲当然不依,他告诉我,他就算是丢饭碗,也要把年勋的侄子送进去。” 这种事,想要一个公道,就必然不可能善了。任父如今的地位,足以证明当年他的前途没有因此受到影响。 但从任清崇的口中,沈玉听出了任父并非是那种卖子求荣的人。 沈玉看向任清崇:“你父亲没有成功。” “不。”任清崇淡淡笑道,“是我劝父亲,不要意气用事。” 八岁的任清崇被任父护在身后,身上盖着一条毛毯。在场的人或看戏,或打圆场,或小心翼翼观察站队……噪杂的声音充斥着狭小的办公室,每个人都在算计……所以……也就没有人注意任清崇当时的表情。 在最初的恐惧过后,这个孩子被裹在毯子里,一双黑澄澄的眼看向莫名的远处,目光中透露着不属于一个幼童的冷。 沈玉和任父一样不解。可他又忽然之间想到,眼前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任清崇——一个人的性格如此,他不可能,也不会就这么放过那个人。 任清崇出声打消了他的疑惑:“因为我本人的原谅,年勋的侄子依旧能留在省台实习。而我经历了这件事之后,也依旧每天会在放学后去父亲的办公室待着。最开始,那些人当然会困惑,不过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记了这回事,还纷纷猜测我父母是在是太忙,才会对我不管不问。” 沈玉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任哥你……” 任清崇正抓着沈玉的指尖把玩,闻言抬眼看了他一眼,泻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笑容:“你猜到了?” 沈玉:“如果是我,我大概会直接让省台所有人知道这件事,即便没办法对他们造成实际性的伤害,也要让他们在舆情方面不好过。不过,如果是任哥的话……” 沈玉想到什么,忽然笑了下。 任清崇眼底的笑容也随之浓了一些:“笑什么?” 沈玉:“任哥……应该不会做出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 “这么了解我?”任清崇单指抬起沈玉的下巴,“那你说说,我做了什么?” 下巴上的触感有些痒,沈玉不禁往后躲了躲。他凝视着眼前这个人——除了无法剔除的生理病症,当初那场堪称创伤的往事并没有在任清崇身上留下痕迹。 这个男人温和有礼、进退得体,行事做人都坦坦荡荡,坚守底线,只是心口处始终对外留着一份警惕和防线。这使他看起来好亲近,实际对外却十分疏离。 而现在,神与恍惚觉得,自己仿佛已经摸到了任清崇的心门。 他摇摇头:“猜不到,想听任哥讲给我听。” 倏地,二人视野中忽然飘过一抹白色。沈玉和任清崇回头看去,只见几片雪花打着旋从天空往下飘,没多久,越来愈多的雪花落下来,从门口飘到车窗上。 任清崇抬手打开雨刮器:“我其实也没做什么。” 对于年勋侄子这种人来说,做完坏事不用付出代价就是最好的鼓励。人性如山,本性难移,任清崇每天都在年勋侄子眼皮子底下晃,这种明晃晃的“诱惑”,他根本无法拒绝。 第75章 于是某一日,他又偷偷溜进了任父的办公室,殊不知,任清崇早就等候多时。 任清崇:“我拿了支录音笔,故意引导他说出一些上不得台面的话,后来找了个机会在直播时间将录音播了出去。因为是直播,也没办法立马掐掉,这事就彻底在暴露在公众视野。” “内部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旦捅出去,就必须得推出一个人来压下舆论。在舆论控制不住的时候,大领导果断选择了断尾求生。” 但这么声势浩大,任父应该会受到波及……像是料到沈玉担心什么,任清崇道:“省台震荡的时候,我父亲刚被外派出去参加会议,他本人不在宁阳市。” 也就是说,任父被摘了出去,所有的事都是一个八岁多的小孩做的。而小孩做事,通常都有免死金牌。 沈玉听得有些恍惚。 那时的任清崇就有如此冷静的思路和想法,或许过程还不太完善,但已经是当时的他所能做到的,最强有力的反击。 雪越下越大,风声从门口呼呼地吹进来。任清崇静了半晌,在风声与暖气声的相合中开口:“后来我想,我现在的病症,或许是因为第二次和年勋侄子的接触。” 第一次因为突然,又被及时叫停,任清崇或许没来得及认知到自己的遭遇,那时的他心中只有愤怒和恐惧。而第二次,他是实实在在感受到接触的恶心,感受到粗粝的皮肤落在手背上的感觉,感受到……那股带着黏腻、贪婪、窥视的视线。 即便是在保护自己。 任清崇忍住一阵几欲呕吐的感觉,面色淡淡,没让沈玉发现。 沈玉却忽然直起身,打算翻身从任清崇身上下来。后者眼疾手快,一把捞住:“去哪?” 沈玉抿嘴:“我们该走了。” 察觉到沈玉对二人接触的抗拒,任清崇搂住他的手更紧了紧。他用一种几近撒娇般的语气说道:“不许走。” 沈玉:“可……” 任清崇打断他:“我说过了,你对于我来说是特别的。” 沈玉不说话。 与其说是特别,不如说这是经由人体脱敏机制而塑造的习惯。 沈玉是毫无预兆地闯进任清崇的世界的,当这种闯入变成习以为常的事,那些原本让任清崇感到不适的情绪,或许会通过主观对其进行压制。 换句话说,任清崇只是以为他在逐渐习惯,事实上这种不适感是一直存在的。 想到这,沈玉挣扎了一下:“我知道了,我只是脚腕忽然有点疼,想坐下缓缓。” 任清崇却不信:“病的是我,不是你。我的心理医生说,我对你的接近不排斥是一种治愈的信号……或者,我的解释你不信,你还想听我说什么?” 沈玉:“没有任哥,我……” 任清崇:“我爱你。” 沈玉一怔。 “我很确信,我爱你。”任清崇松开抓住沈玉手腕的手,察觉到对方没有再试图挣脱的意图,笑道,“原来我家小玉就想听我说情话啊。” 任清崇笑了半晌,犹觉不够,探身再次环住沈玉的腰,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沈玉的脸骤然蔓延开一阵红,直到车辆发动都没有消散。 【??作者有话说】 无奖竞猜,任总说的什么 第47章 真乖 沈玉脚腕受伤,任清崇单方面宣布之后的时间沈玉不能离开他半步,还是抗议无效的那种。 车从停车场开出去,开进漫天飞舞的雪景里,向着目的地而去。只是没开出几里路,任清崇余光里看见沈玉在搜自己的兜。 “怎么了?” 沈玉摸了半天没摸到,陡然想起他在录综艺前发生的事,一怔:“手机。” 舞台上意外来得突然,再加上任清崇的到来,让沈玉忘记了自己的手机还落在演播厅。任清崇了解完情况,方向盘一打,往综艺录制演播厅的方向去了。 路上任清崇让沈玉给工作人员打电话。 好在保管物品的工作人员很靠谱,艺人私人手机这种重要的东西保管得很好。任清崇拿着手机要走的时候,对方还叮嘱了两句:“姜经纪人之前派人来取,但我没收到沈先生的消息,也就没给。” 任清崇将沈玉的手机揣进西装内兜的动作一顿:“姜晓之前也派人来取过?” 工作人员点头:“出示了tg传媒的工作证。” 他尽职尽责,任清崇来取时也没松口,直到被对方引到门口,看见在车内坐着的沈玉本人才将手机拿出来。 也因此,他明明觉得沈玉的手机是任清崇来取这件事很诡异,也没多问。 任清崇听完点点头,抬脚离开。 演播厅刚发生过一场意外,现场却早已看不见刚才的狼藉一片,大家的效率很快,一些人已经着手和嘉宾方谈赔偿和录制延期的事。 不出意外的话,姜晓也会收到通知。 任清崇没着急走,向四周环视了一圈,目光扫到某个偏僻的角落,看见了一个微微蜷缩着的人影。那人似乎感念到有人在看自己,乍一抬眼,和任清崇的视线对上,骤然一怔。 工作人员见任清崇脚步微顿,刚顺着人目光看过去,就听见对方说道:“那是你们节目的主持人杨子轩?” 工作人员忙道是。 任清崇轻轻“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第76章 回到车内,任清崇将手机递给沈玉,汽车发动前,他还是多说了一句:“看看手机有没有什么问题。” 沈玉先是一愣,而后反应过来:“有人动手脚?” “应该没可能。”任清崇思索道,“工作人员挺负责的,没让无关人员碰,毕竟他们担不起责。不过……我觉得有点奇怪。” 他想了想,笑道:“你手机里应该没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沈玉:“……没有。” 沈玉在任清崇揶揄的视线里解锁了手机。他反复看了看,但单单这样看,也看不出什么问题,只是在即将锁屏的时候,瞟到了手机电量。 待机状态的手机耗电量不会很快,但比起之前,电量好像掉得更快了一点。然而这微小的几格差距并不大,沈玉盯着手机电量看了半晌在,最终还是将它归结为错觉。 * 节目组很快和嘉宾们的经纪人协商好赔偿事宜。 赔偿事小,沈玉的伤也不是很严重,但综艺是否还要继续录制就成了事后的最大问题。姜晓充分发挥经纪人的权利,正言厉色地责备节目组不注重安全,才导致沈玉受伤。 节目组自然无法辩解,就连后续的录制也不敢再过多交涉,生怕沈玉方一个不满把人告了。沈玉得了通告费,还能安安稳稳地休息一段时间,不被其他人打扰,全得益于姜晓的功劳。 任清崇将沈玉带回雲天,同时叫陈定把自己常用的东西搬过来,俨然一副在雲天常住,顺便牢牢看住沈玉的打算。 雲天小区内,沈玉单脚蹦跶着往卧室走,被任清崇眼疾手快地捞了一把抱在怀里:“又去哪?” “离爱德蒙远点。”沈玉顿了顿,“怕狗。” “没办法,媚媚工作忙,我父母又出国旅游了,爱德蒙没人管。”任清崇让沈玉坐在腿上,面朝自己,“我们小玉心地善良,行行好,别让爱德蒙流落街头?” 沈玉:“……” 这副诱哄小朋友的语气从任清崇口中出来,让沈玉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扭头看向任清崇——明明不久前他笃定任清崇是故意将爱德蒙接过来的! 好在爱德蒙虽然高大威武,但是条很乖的好狗狗,让它趴下就趴下,让它进笼就进笼。一双黑澄澄的豆豆眼看过来时,就连沈玉也忍不住多看几眼。 而且……沈玉心猿意马地想,任清崇手持狗链训狗的样子怪好看的。 他放下对爱德蒙的抗拒,时不时瞥过去几眼,嘴边就被喂来了一块苹果。 今天任清崇难得放松,不被事务缠身的他褪去紧束的外表,松松垮垮地穿了件真丝家居服。室内的暖气源源不断地吹过来,沈玉凝视着任清崇半晌,张嘴将苹果咬下。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离开时,沈玉的舌头轻轻划过了任清崇的指尖。 湿热的触感一触即离,却在任清崇指尖留下一道明显的水痕。后者眯了眯眼,在沈玉做完坏事即将偷溜成功之前,迅速地将人逮捕归案。 任清崇捏住沈玉下巴,将人轻轻一带,正常的社交距离瞬间缩小到鼻息之间。 任清崇的手左右晃了晃,轻笑道:“怎么学爱德蒙舔人呢?” 沈玉不语,只是借着任清崇的力道,将脸贴到对方的手心蹭了蹭。这种信赖的、仿若被下位驱使般的动作很好地取悦到了任清崇,他眼中的笑意更甚,贴身过去亲了亲沈玉的嘴角。 “真乖。”他几乎是叹息地说道。 【??作者有话说】 已知爱德蒙是条乖狗狗,爱德蒙喜欢舔任总,小玉舔了任总 根据以上条件可得,小玉=爱德蒙=……? 第48章 食色性也 关于任清崇的病情,沈玉并不在意。 但人嘛,食色性也。沈玉偶尔也会生出一些别的心思,就像有一块美味的糕点,时时刻刻在你眼前晃,能看到但吃不到。 但他本人从不会表现出来,只要他不说,就连任清崇这种老狐狸都没能察觉到。 雲天成了沈玉养伤的场所,期间姜晓来了,姜晓又走了。在险些撞见二人之间一些不堪入目的画面后,这位迈过互联网退休年纪的“中年男人”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叹息。 事后,他左思右想,还是偷偷给沈玉打了电话。 电话是打通了,但姜晓嗯啊哦地踌躇了半晌也没憋出半句话来。最后沈玉默了默:“要不你以后还是少来吧,有事发微信。” 姜晓:“……” 耽误你俩事了是吧! 姜晓说:“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沈玉诚实道:“不知道。” 姜晓:“?” “你不是一直都知道我是个及时行乐的人吗?”沈玉十分理直气壮。 “被发现了怎么办?”姜晓摁了摁额角,觉得心累,“我看任清崇完全没想着避开媒体的意思。” 沈玉想了想:“任哥有自己的打算吧……” “我看他是肆意妄为久了,忘记你本人还在圈内。”姜晓嘟囔着,“他自己算半个圈外人,就算被爆出来也没什么影响,反而是你……” 沈玉没顺着姜晓的话说,像忽然想到什么,转移了话题:“最近王冲怎么没想着找我拉皮条?” 拉皮条只是一个说法,沈玉深谙自己顶头上司的为人是什么样,如今眼看他风头正盛,王冲却一改往常,不仅没抓着他摁头赚钱,甚至都没出现在沈玉的面前……这事儿让沈玉挺奇怪的。 第77章 姜晓含含糊糊地说道:“不知道啊。” 沈玉察觉到了什么,双眼一眯:“他已经找过你了?” “没事。”说到这个,姜晓隐隐有点避而不谈的意思,估计也因为这事烦很久了,“你不用管,好好养你的伤就行。” 电话挂后,沈玉才后知后觉地想——姜晓这通电话打过来的目的是什么来着? 《如鉴》按部就班地播着,还剩两周的时间就大结局了。这个剧剧本好,讲述视角注重女性观众,主角们之间的情感牵绊也非常好磕,目前反向很不错,很多观众都在眼巴巴地等着大结局。 任媚也完成一部剧之后就不再往前看,就算剧本反向再好,她的注意力也不会从新剧本上挪回来。还是李乐山联系演员们,说是商量着趁热度不错,几个演员开一波连麦直播,营营业。 李乐山和几个演员开着会议连麦:“就谈谈对角色的理解,剧组趣事之类的,具体说什么会有工作人员划个范围给你们。” 沈玉不无不可,因伤停工后正好无事可做。 “哦对了。”李乐山的声音从笔记本电脑音响里传来,“我们的想法是可以炒炒cp。” 远处,正在处理工作的任清崇闻言,从电脑屏幕里抬起头。 沈玉往那边瞥了一眼:“和谁炒?” 李乐山:“按理来说应该是咏云,你俩官配来着。但是我看网上你和梁琛的热度不错……” 沈玉:“?” 现在观众都这么开放?官方明目张胆地拆官配炒腐向,不太好吧? 李乐山知道这是个馊主意:“当然这事不是我说的,具体意向还是看你们。” 会议里,梁琛不发一言,微笑的画面占据了角落里的一格,安静得像个花瓶,一副“我悉听大家尊便”的态度。 沈玉:“我……” 他刚开口,任清崇就走过来,将电脑的摄像头面向自己,笑道:“请问这是谁出的主意,我想和他认识认识。” 语气柔和,文质彬彬,如沐春风。 李乐山:“?” 一边卸妆一边听声音的唐咏云:“……” 梁琛:“。” 事先没人知道任清崇也在啊! 只见这位“不速之客”勾了勾嘴角:“我好歹担任总导演,这点小事可以发表意见的吧?” 李乐山心道:行,他能说不行么。是他的问题,忘了沈玉已经有家室这一茬了。 这时一直当静音蘑菇的梁琛此时恰时开口道:“沈玉的伤好些了吗?” 说到沈玉的伤,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至少在小圈子里掀起了不小的风浪。依照粉丝对偶像的偏袒程度,自家偶像因为节目组的失误而受伤,无论节目组处理事情的态度如何,肯定是会先受到一波谴责的。 录制现场有买彩排票的观众,不知道谁趁乱把沈玉救人那段发到了网上,虽然因为版权问题被秒删,但还是传开了。 梁琛和沈玉的cp因此热起来,也有这部分原因。 但梁琛没作妖了,硬炒也炒不太起来。被问到伤情,沈玉象征性地答了句没事,会议主题就重新回到了之后的直播内容上。 会议结束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 会议后半段,任清崇重新回到自己的电脑桌前,省台最近在忙着新年晚会的事,很多事都要过任清崇的眼。等他忙完,一回头,发现那边会议已经结束了,沈玉正盯着自己看。 任清崇忍俊不禁:“看什么?” 沈玉大大方方道:“看任哥。” 任清崇起身坐到沈玉身边,从被窝里将沈玉的脚拿出来。韧带撕裂从外部看,看不出什么异样,只有任清崇用手指去轻轻按压伤情附近,才会有些微妙的刺痛感。 这些天沈玉去哪都是任清崇抱着,早就熟悉了对方的触碰,见任清崇温柔小心的样子,沈玉道:“已经不太痛了。” 任清崇淡淡“嗯”了一声。 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任清崇直起身,抬眼看向沈玉:“有件事我觉得还是要跟你说一下。” 沈玉:“嗯?” “那天从节目组离开后,我始终不是很放心,所以托人查了查。”任清崇说的是拿手机那天,“你的手机有被人动过。” 他用电脑点开一段视频,看角度是处在录制现场的监控死角。画面里,沈玉和梁琛将手机交给工作人员,二人往舞台的方向去后不久,就有一个人从门外朝工作人员走了过去。 男人背对监控,和工作人员聊了几句,又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将叠放在一起的手机拿起来看了看。那瞬间转瞬即逝,在工作人员发现前,他收回做小动作的手,转身离开。 沈玉见到监控里露出的半张脸,微微蹙眉。 任清崇:“认识?” 沈玉将监控视频里的截图放大,任清崇凑过去一看,也觉得眼熟。他想了想,对上了记忆角落里的一个人名:“王……远?” 沈玉:“对,是他。” 当初沈玉在揍完徐锦耀后,受王冲“所托”,带着沈玉在瑞鑫大厦傍大款的那个王远。 他会出现这里,只有一个原因——王冲早就不安分了。 “是我老板。”沈玉叹了口气,“不怕他明目张胆地找我麻烦,就怕在暗地里做小动作,防不胜防。” 任清崇:“姜晓呢?” 第78章 沈玉顿了顿:“姜哥……应该知道。” 他想给姜晓打电话问问,但对方一看见沈玉的名字,想也没想就把电话挂了。 沈玉:“……” 任清崇忍笑:“经纪人太忙了吧,算了,不是什么大事。” 王冲心思再不纯,沈玉总归是他公司的艺人,不会真的把人往死里整。只是他到底要做什么,还是得多留个心眼。 任清崇一边给陈定交代,一边状似无意地问道:“你和tg传媒还有几年合同?” 沈玉:“签了五年,明年四月份到期。” 任清崇轻轻“哦”了一声。 十五岁签,五年,沈玉该二十了。 得想个办法把这小孩挖过来放在身边才安心。 【??作者有话说】 下周有个榜单想上,有没有好心人愿意赏点海星助我一臂之力tut (最后一个大剧情,写完完结了) 第49章 委屈你了 距离王远拿沈玉手机事情过后,那边就再也没什么动静。后来在沈玉的连环逼问下,姜晓才说出实情。 “他是想趁你现在热度够,再请几个水军炒炒热度,维持一下公众的注意力。” 沈玉秒懂:“找黑粉?” 大概那些做了点小生意赚钱后的老板大多都一个德行,总觉得自己的想法才是赚钱的最好途径。最初王冲手下最火的一个艺人就是因为借着东风吸引了一波黑流量,后来洗白后成功火起来的。 如今几年过去了,落在沈玉身上,又想故技重施。 姜晓:“嗯,他上次找过我,希望我配合,但我没答应。” 王冲都没找沈玉,大概率知道这个“刺儿头”不好惹,所以直接向负责他工作事宜的姜晓施压。这位经纪人虽然偶尔看起来不大靠谱,但在大事上还是有很高的敏锐度的。 姜晓宽慰道:“至少现在他放弃这个念头了。” 沈玉还想说什么,门铃忽然被按响了。 “先这样吧,之后再说。”沈玉挂了电话,准备去开门。 任清崇一大早就出门了,说是与有些事要和陈定当面交代,这会儿也该到回来的时间了。 他走前将爱德蒙关了起来,但沈玉和爱德蒙大眼瞪小眼没多久,就心软了。这么大只狗窝在方寸的笼子里怪可怜的,于是沈玉小心翼翼将笼自开了条缝。 爱德蒙很聪明,也很灵性,它先是在缝隙里犹豫了一会,豆豆眼在笼门和沈玉之间来回打转,之后才伸出爪子从敞开的笼门扒拉开。 从笼子中出来后,又像是知道沈玉怕它,迈着四条腿飞快地窜到落地窗的角落,趴下的同时脑袋贴地,一动不动。 此时听见门铃声,才支起身子,欢快地动了动耳朵。 沈玉的脚伤好得差不多了,但还是不能踩在实处,平时任清崇在的时候他没机会自己走路,现在只好单脚蹦跶到门口。 “没拿钥匙?”沈玉边问边按下门锁,一拉,“事情办好……了?” 后半个问句没机会说出口,被门口站着的三个人影吓回了嗓子眼。 门口站着的哪是任清崇,一左一右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中间倒是个熟面孔,趁着那两个中年人没注意,伸出手俏皮地朝沈玉say hi。 在沈玉怔愣的时候,任母廖琬率先开口道:“小玉?” “啊。”沈玉回过神,让开半个身子,“伯母伯父请进。” 沈玉没见过任父,但那沉默时不怒自威的眉眼和任清崇一模一样。 见沈玉行动不便,任媚也从自己父母的缝隙中挤进来,一把抓住了沈玉的隔壁:“走吧,我扶你进去。” 任媚也架着沈玉,又趁二老不注意的时候和沈玉说小话:“我哥呢?” 沈玉:“……工作去了。” “金屋藏娇啊。”任媚也抿嘴,乐不开支,“被我爸妈的突然造访吓到了吧?我第一次见你这么呆,真可爱。” 沈玉:“……” 许久不见的任媚也,比之前更加爱逗他了。 任父任母进来后,和沈玉简单聊了几句,即便二人很礼貌,也没有说什么很冒犯的话,但沈玉始终无法放松下来。 他鲜少有和长辈交流的机会,面对的所有比他长一辈的人不是如父亲那般蛮不讲理,就是嘴碎到多管闲事。 母亲离世后,他就更少与陌生人交流。除了必要的生存社交,大多数时候,沈玉都是将自己封闭在安全的领域,享受自己的独处时间。 沈玉与任家二老先聊着,心思却飘得很远,远处的爱德蒙似乎察觉到了沈玉的情绪,支棱起耳朵,一眨不眨地盯着沈玉看。 任母感官敏锐,一眼看出沈玉的焦虑,在完成“带任父来看一眼儿子藏得严实的爱人”这一任务后,就一胳膊肘戳上任父的肋骨。 任父轻轻“咳”了一声,搓着大腿就要站起来:“那我、我和你廖伯母就先走了……” 沈玉没动,他表情淡淡,目光盯着一处,似乎在犹豫什么。二老对视了一眼,自知自己没有打招呼过来的行为给沈玉造成了困扰,离开的脚步愈发快了。 正在这时,沈玉缓缓抬起头,开口道:“任哥他……很好。” 二老双双一愣。 沈玉年纪小,面孔更是如少年般青葱,注视着人的时候,有种清澈的美感。 第79章 “我知道我和任哥之间有很大差距,但自决定和他在一起之后,那些差距就不是差距了。”想说的话开了个头,后面原本觉得难以启齿的话就愈发顺畅地说了出来,“如果现在的我在您二位的眼里还不够好的话,以后我会努力证明给您们看的。” 任媚也不仅没见过嚣张跋扈的沈玉呆愣的表情,更没见过现在这个小心翼翼的他。 但惊奇的心情还没来得及升上来,她想到沈玉早逝的母亲与毫不干事的爹,心疼就先密密麻麻地泛了上来。 任媚也抿了抿嘴,正想安慰几句,就见自己母亲站起来,坐在了沈玉的身边。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任母的手伸向沈玉的脑袋,像哄孩子似的拍了拍,“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要说配不上,得是清崇配不上你。” 任母轻笑着,身为老师,声音原本就极具亲和力,寥寥几句就驱散了沈玉心中的忐忑:“清崇从小娇生惯养,养出了一副少爷性子。遇到事不服输,也从来不知道退让,有时候肆意妄为到我和你爸都头疼。” 沈玉一怔。 任母继续说道:“我和你爸这次来,本来是想看看你的脚伤。但那老头子不会说话,让你觉得不舒服了,抱歉啊。” “不,伯母……”沈玉连忙道,“没有,是我……” “没关系。”任母飞快地横了任父一眼,面向沈玉时又如沐春风,“这次是我们来得突然,你等清崇回家吧,我们就先走了。” 任母一通好话打得沈玉猝不及防,回过神来时,二老已经走出门口了。只是临到离开,任媚也神秘兮兮地将沈玉拉到一边,在包里窸窸窣窣摸了半晌。 任媚也:“你等等啊,我找找。奇怪,明明就放在这里了啊……” 沈玉:“?” 他心想,任媚也要给他什么东西——不会是上门红包吧?! 紧接着,他就看见任媚也“唰”得一声抽出了一个药盒一样的东西。沈玉原本还没反应过来,怪就怪他眼神太好,一眼就看见了药盒上写的四个大字——西地那非。 沈玉:“……” 任媚也将药盒塞到沈玉手里,转头又在包里掏掏掏,边掏边说:“我哥能找到老婆不容易,小玉,委屈你了。” 沈玉张了张嘴,刚要说话,任媚也又从包里掏出几片方方正正的小塑料袋,笑眯眯地放在了药盒上面。 “这个牌子挺好用的,你试试。”任媚也说,“也许对我哥有奇效。” 沈玉:“………………”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西地那非是什么东西的可以百度一下(嗯(嗯 第50章 墓园 “轻薄款”三个字极具存在感地印在沈玉的视网膜上,又经由视觉反复在他的脑中重现。 下面是治疗ed的药盒,上面是一盒包装完整的成人用品。尽管已经对任媚也的行事风格有所了解,但沈玉捏着这两个玩意的时候,还是免不了一阵无语。 他在原地转了个圈,视线也随之在屋子里扫视,思索再三,还是决定把东西放到自己口袋里,比较安全。 因为沈玉的动作,爱德蒙一直好奇地盯着他看,见他手一动,还以为是有什么好吃的,立马摇着尾巴吧嗒吧嗒地跑过去。 爱德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沈玉一跳。 聪明的狗狗通常都很通人性,察觉到沈玉的害怕,艾德蒙脚步一顿。一人一狗无声对峙了片刻,还是爱德蒙垂下脑袋,默默夹着尾巴重新钻进了笼子。 沈玉站在原地,惊魂未定。 其实埃德蒙和曾经咬过他的那条狗一点也不像。埃德蒙是德杜,他那酒鬼老爹上哪去弄这种昂贵的宠物犬。 记忆里凶恶的大黑狗狗仗人势,有人在的时候,它不会真的去咬沈玉,只会龇牙咧嘴地吓唬他。在尚且不知道善恶的年纪里,遇到危险只会躲,只会怕,不知道挥起反抗的拳头。 埃德蒙不是大黑狗,他也不是那个小孩了。 沈玉蹲下身,远远地朝埃德蒙招了招手。爱德蒙明显很疑惑,左右摇晃着脑袋不知道沈玉要干什么,观察了半晌之后,才谨慎地凑过去。 狗狗的头很坚硬,摸起来却只有头顶那块毛茸茸的触感。沈玉僵着身子,没有主动,是埃德蒙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脑袋,在沈玉手心来回蹭。 一人一狗在屋内展现出难得的温情。 沈玉笑道:“乖狗狗。” 另一边,陈定开着那辆在老宅积灰的辉腾,在路边等任清崇出来。 袁洪出事后,一直没找着合适的司机,索性陈定就接下这个重任。临近春节,任清崇多了很多不得不来往的人情,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一半的时间在餐桌上。 陈定抬手看了看表,没多久就看到任清崇从楼梯上缓缓走下来。 最近天气愈发冷了,任清崇穿了一身修身的大衣,围巾规规矩矩地缠在脖子上。门一开,随任清崇一起进来的,除了夹杂着寒风的雪,还有一身浓重的酒味。 陈定忍不住多看了任清崇两眼,见自己老板没有太明显的醉意,才道:“任总,咱们出发了。” 任清崇正在解围巾,闻言道:“先不回雲天。” 听见对方报了个店名,陈定有印象,任清崇之前让他在那里买过花。他没多问,以为是自家老板和沈玉之间的情趣。车停后,他原本想帮任清崇买,却被拒绝了。 第80章 任清崇顶着寒风钻进花店,没多久就抱着一捧花走了出来。陈定定睛一看:“——怎么是一束马蹄莲?任总,给沈先生送花不该送玫瑰吗?” 任清崇瞥了他一眼:“谁说我是送给沈玉的了?” 陈定:“???” 靠!任清崇在外面有新欢?! 等车开起来的时候他想了想,也有点不太对,他跟了自己老板这么久,笃定任总不是这种人。 喝了酒后的任清崇话更少了,他合着眼,对陈定道:“去墓园。” 陈定一怔。 宁阳市最大的墓园位于边郊一座山的山腰上,一个墓碑的市场价并不便宜。任清崇让陈定将车停在山脚,自己顺着步行专用楼梯往上走去。 第51章 交出去的主动权 沈玉母亲墓的位置在最远的山角。地段不算好,也不算差,但那是十几岁的沈玉能给死去的母亲最好的东西了。 任清崇没事先知会沈玉,就连现在的他都是临时起意才决定来墓园。盖因在酒后总是会记起一些久远的记忆,乏味的推杯换盏中,任清崇想起了沈玉。 在长乐市,沈玉说,他已经很久没有去看过自己的母亲了。既然如此,他就先来替沈玉看看吧。 墓碑的位置还是工作人员指引任清崇找到的,那工作人员是个步履稳健的老人,见到任清崇问还愣了一下:“你是……?” 任清崇想了想,选了个比较稳妥的说法:“小玉的领导。” 工作人员果然放松了警惕,一边给任清崇带路一边说:“领导啊……你还是除了他以外第一个来看他妈妈的人。” 任清崇心念一动:“您和小玉很熟悉吗?” 工作人员呵呵一笑:“还行吧。他工作忙,已经很久没来这里了,每年日子到了,会托我帮忙在墓碑前放一束花。” 沈玉母亲的碑在工作人员的照料下擦得很干净,黑底白字,字上寥寥生平。照片贴在墓碑的正中间,任清崇弯腰凑近看,看到了一张和沈玉极其相似的脸。 看年纪,这张照片应该是病中照的,外貌有股很明显的病态感。但女人的目光依旧温和坚韧,不见一丝被病痛折磨的苦痛,平静不见波澜。 任清崇将那束马蹄莲放到墓碑前,站定时却不知道说什么。 说到底他算是个不速之客,因为沈玉的存在,他才能和这个陌生的女人有相熟的机会。不过他来这里,也仅仅只是为了替沈玉送上一束花。 他沉默地站了一会,手机响了,是沈玉的消息。 沈玉:忙完了吗?什么时候回? 任清崇笑了下,回复:想我了? 沈玉:不是。 任清崇:? 沈玉:你回来就知道了。 事后沈玉反省过了,可能当时说“不是”说得太快,让任清崇有种情话说一半掉在了地上的感觉。但此时此刻的他也没有太多的心情想其他的。 爱德蒙被摸爽了,一下子忘了沈玉对自己的畏惧,甩着尾巴伸着舌头就冲着沈玉一头拱了过去。 沈玉哪见过这种阵仗,他只是刚刚能接受自己触碰爱德蒙,但并不代表他不怕了!慌乱间他慌不择路,拖了把椅子过来横在自己和爱德蒙之间。 等任清崇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爱德蒙歪着脑袋,从椅子的缝隙里伸出一条狗鼻子,东嗅嗅西嗅嗅。而沈玉被逼到墙角,一手死死地抵住椅背,一手捏着手机,时不时瞟爱德蒙一眼。 听见开门声,一人一狗同时看过去。两股不同的视线,竟让任清崇感受到同一种属于“求救”的迫切心情。 沈玉:“任哥!” 爱德蒙:“汪!” 沈玉:“……” 任清崇:“……” 任清崇没动。他好整以暇地垂手站在门口,身上的大衣都没换,目光悠悠落到爱德蒙身上:“爱德蒙,去。” 爱德蒙甩甩尾巴,在原地打了个转,又坐下了。 沈玉在墙角罚站了好久,哪能让爱德蒙得逞,忙道:“任哥,你直接把爱德蒙牵走。” 任清崇挑眉,没立刻行动,将东西放下后,反而迈步向沈玉走来。 他一手拉开凳子,弯腰就将沈玉打横抱了起来。 沈玉:“?” 任清崇紧了紧手臂的力道:“爱德蒙不听劝,就只能先抱走另一只狗狗了。” 沈玉辩解:“……我不是狗。” 任清崇点点头:“嗯。” 点着头,但俨然没怎么听。 他一路将沈玉抱到卧室,轻轻将人放到床上,回头查看了一下脚腕处的伤,见没有因这次的“人狗”对峙而变得严重,才放心倾身过去,和沈玉交换了一个吻。 猝不及防被吻住,沈玉愣了一下,随后回应起这个夹带着风雪气息的吻。 挺括的大衣触感冰凉,任清崇亲了一会,起身将外套脱了扔到床脚,再次俯身而去。许久之后,低声的喘息声中二人额头相抵,都在双方眼中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温柔笑意。 “我不是狗。”沈玉被亲的晕晕乎乎的,却还想着为自己正名,“是爱德蒙……” “嗯,爱德蒙才是狗狗。”任清崇低声轻笑。 爱德蒙乍然听到自己名字,支起前腿就要跑过来,被发现它意图的任清崇瞪了一眼,又灰溜溜地跑回自己的笼子。 第81章 沈玉眼尖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起来,又被任清崇捉住下巴,狠狠欺负了几下。 屋外风雪飘摇,屋内一盏灯火,温暖如春。 任清崇撑着手,正想起身,指尖忽然触碰到一个不同于布料的触感,下意识将那东西从被子里抽了出来。 沈玉刚准备和任清崇一起起身,就见任清崇二指一夹,将不久前任媚也塞给他的东西亮了出来,一脸的似笑非笑。 沈玉:“……” 沈玉说:“你听我解释。” 任清崇:“嗯哼。” 沈玉动了动嘴,发现自己有些说不出口,索性破罐破摔了:“好吧我没什么可解释的。” 任清崇将那袋成人用品放下,用另一只手去摸沈玉的脸:“爱催生欲望……的确没什么好解释的。” 沈玉顿了顿,抬眼看他:“那任哥对我有欲望吗?” 任清崇居高临下,一手揉捏着沈玉的眼角,动作间,那双好看的狐狸眼眼尾向下,呈现出与平时相比更不同、更乖觉的气质来。 他不说话,沈玉的视线倒是率先不老实起来,顺着任清崇的喉结一路往下,到领口、以及试图往更下的位置。只是没等他得逞,任清崇手腕一转,二指就将他下巴托了起来。 这般仰视的姿态,让沈玉脆弱的咽喉彻底暴露在空气中。 任清崇以一个略带占有欲的姿势,将沈玉控制在了自己的方寸之地。 沈玉忍不住紧张地吞咽。 任清崇深深地看了他半晌,才道:“现在你有答案了吗?” 沈玉不敢和任清崇对视,默默垂下眼。 此时空气中的氛围太过暧昧,暧昧到几乎让沈玉在这寒冬腊月有一种热意蒸腾的感受。他抿了抿嘴,转移话题:“刚才伯父伯母来过了。” 任清崇一愣:“他们来干什么?” “还有任姐。”沈玉说,“说是……说是来看看我。” 任清崇一把松开沈玉,转身欲走:“我去问问。” 明显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态度。 “等等!” 他起身很快,沈玉的动作更快。没来得及解下来的领带成为缰绳,沈玉一抓一拽,任清崇被迫向下摔在了沈玉身上。 瞬息间任清崇还稳了稳身形,避免自己整个身体的力量砸到沈玉。这样一动作,任清崇的领带彻底解放,半搭在沈玉的指节上。 任清崇哭笑不得道:“你是在报复我刚刚叫你小狗吗?” 听到这个有点羞耻的称呼,沈玉摸了摸,忽视掉红透的耳根:“没有。”紧接着,他又说:“伯父伯母人挺好的。” 任清崇将信将疑:“真的?他们没欺负你?” “没有。”沈玉摇摇头,一边摸着手中的领带,一边想着该把这玩意儿放哪儿。抬眼看见任清崇衬衣胸口的口袋,不假思索地塞了进去。 任清崇目不斜视:“媚媚也没欺负你?” 沈玉一顿,说:“没有。” 任清崇将避孕套捡起来:“那这是什么?” 沈玉:“……” 又被任总识破了。 任清崇忍不住笑。 沈玉看着机灵,在外还有个不好惹的名声,但不知道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缘故,任清崇看他,总觉得这小孩呆呆的,怪可爱的。 片刻后,他收起面上的笑意,却没忍住从声音中泄露出来:“其实,我知道我家小玉最近在想什么。” 沈玉手心一紧。 任清崇靠得比刚才更近了,呼吸声几乎萦绕在沈玉的心口。 “其实我也想。”任清崇轻声道,“但我总担心我的病让我家小玉玩得不尽兴。” 此时此刻的任总,像一个站在舞台上优雅的演员,一举一动都迷得沈玉神魂颠倒。 他二指将领带从口袋里夹出来,用嘴叼住,送到沈玉面前。 沈玉起初还不解,直到任清崇将手表解下来,小臂贴合双手交握,俨然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样。 “不如,我们之间的主动权交给小玉,如何?” 【??作者有话说】 任总,你好骚啊jpg 第52章 爱德蒙只是条狗狗罢了 领带是绸质的,绑在手腕时,贴合着肌肤的那块只觉沁凉,不会有很明显的束缚感。 挺括的大衣包裹着极好的身材,即便只用视线扫过,空气中霎时间爆发出来的荷尔蒙气息,依旧能够冲得深陷双方气息中的二人目眩神迷。 沈玉清浅的呼吸以一种不可闻的速度急促起来。 这是任清崇无声的邀请。 喜欢二字,在这一时刻,凝结成一种具象的东西,轻轻敲击了一下沈玉的心。 居高临下的人成了他,时常被人群簇拥的人反而毫无反抗之力地倒在床铺上,用一种既信赖又温柔的眼神凝望着自己。 虽然沈玉不懂其他同性情侣是怎么相处的,但在那些“听说”的事情之中,谁上谁下无所谓,甚至有些人会更倾向于做不出力的那一个。 但眼前这个人是任清崇。 是耀眼的、明亮的、曾受过万人注视的任清崇,也是在幼年时期遭受过他人恶劣对待的任清崇。 离得这么近,沈玉能感受得到,任清崇的心跳在加快。 沈玉单手搭在任清崇胸口,没有再进一步动作,目光凝视在后者的脸上,忽然道:“胡渣。” 第82章 “?”任清崇一愣,反应过来沈玉说的是自己,一时之间哭笑不得,“你用目光摸了我半天,就摸出这个?” 可下一刻,任清崇的声音又迅速吞了回去。 沈玉趁着任清崇话音刚落的一瞬,俯身亲上了他的下颚。 那泛起的胡渣微不可见。任清崇绝不会放任自己任何不得体的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他早上出门时已经收拾得妥妥当当,相比是在外奔波许久,没顾得上打点自己的样子……还喝了酒。 沈玉不满足啄吻,伸出舌头在他嘴角一舔,嗯,是酒的味道。 任清崇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他任由自己深呼吸了片刻,才上手拥住沈玉:“还说自己不是小狗?” 沈玉又亲了下:“唔,只做任哥的小狗。” 任清崇:“……” 爱是一种虚幻的东西。在那些尚未生出灵智的动物身上,只存在本能的群族效应,人们将自己的感情投射其上,将一些自然反应,称之为爱。 而已然进化到食物链顶端的人类,又大多是自私的化身,许多人终其一生寻找的,都不过是名为爱的虚影。 在很早以前,任清崇是不相信爱的。 他想抬手摸摸沈玉的脸,肩膀一动才想起来自己的手腕被绑住了。 沈玉似乎发现了他的这个动作,竟狡黠地笑了笑:“晚了。” 先是大衣,再是毛衫,最后是衬衫,狼狈二字在任总的身上显形。直到这个时候,任清崇才知道为什么外面有些人面对沈玉会有些发憷。 沈玉这小子真的一身牛劲啊! 堂堂一任总,失了先机之后,再想翻身竟然还略有困难! 他倒是没太挣扎,也没有太多抗拒的意思。他没有某种必须在上面的情节,也不是那些在乎面子里子的人。 他只是有点想笑,不知道是觉得滑稽,还是真的开心。 但任清崇不怎么动了,沈玉的动作反而停下了。 这小孩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飞速起身,托着任清崇的下巴就喊:“任哥?!” 任清崇刚一抬头,就被沈玉一脸慌张的表情吓了一跳。 “怎……”任清崇辅一张嘴,发现自己声音沙哑得厉害,只好清了清嗓子,“怎么了?”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里,他已经被沈玉解开了捆绑手腕的领带:“你刚刚在发抖,对不起任哥,我,我做得太过火了,忘了你……” 他顿了顿,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泫然若泣的模样。一边给任清崇披上衣服,一边去摸手机:“你等会,我打电话叫江医生过来……” 他的手在床上拍打半晌,不知道是太着急还是忘了自己手机的位置,许久都没找。 一双更夸大的手掌覆了上来,与之指节交握。 “我没事,小玉。”任清崇牵着沈玉的手,引导他从下到上一路探过来,最后停在自己的脸侧。 对上这双温柔镇定的眼神,沈玉才缓缓安静下来。 “那些都是往事了,他们无法在我的人生里再惊起一点波澜,更别谈撼动我的心。”任清崇轻语道,甚至仍觉不够。 任清崇轻轻蹭了蹭沈玉的手心。 他从未对谁有过这般依恋放松的时刻。 对外需要雷厉风行,对竞争对手要狠辣决绝,对粉丝媒体要得体优雅不露一丝不堪。但在爱人怀里,他既可以漂亮温柔,也可以丑陋虚假;既可以坚强勇敢,也可以懦弱畏惧。 任清崇凝望着爱人的眼睛:“能撼动我内心的人,只有你。” 在沈玉发怔之时,任清崇的嘴角轻轻勾起,翻身而上。 上下颠倒之时,沈玉后知后觉地抓住任清崇的胳膊:“等等,所以你刚刚是在……” “骗我”二字没来得及说出口,被任清崇吞进了自己肚子里,又黏黏糊糊地吐了出来:“没有,是你自己停下来的。” 沈玉被亲得喘不过气,有些懊悔,开始耍赖撒娇:“那任哥,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唔……轻点……” “没有机会了。”任清崇呼出一口气,低声道,“是你自己没有抓紧。小玉,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窗外阳光温暖地倾斜下来,落在银灰色的地毯上,肉眼看得见的一束光线里,不断纷飞的灰尘似宇宙里无数缥缈且无轨迹的星体。 那些星体原本有韵律地上下浮动着,忽然间,从更遥远的地方飞出一件衣服,“哗”得一下将星体们打散。被空气波动搅得翻天覆地的“星体”们慌乱了一阵,又很快重新回到自己的轨迹。 如果你的世界里没有爱这个字,那么当你遇上他的时候,爱已经就开始在你的世界里生根发芽。 阳光照不到地方,爱德蒙支棱着耳朵。听力极好的它总是能细细碎碎地听到几声属于自己主人的声音,听了一会儿后,又发现还是那位新主人的发出的声音更多,也更奇怪。 不过,它只是一条狗狗,它能知道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让我们恭喜任总——! 第53章 直播切错了? 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任清崇随意披着件外套,一手撸着爱德蒙的狗头,一手帮沈玉调整摄像头。 按理来说,这种直播工作应该在艺人团队或者背后公司把关人在的情况下开启,这样他们才会好应对一些突发状况。 第83章 不过姜晓说,王冲没管,而且沈玉眼下显然不方便回一趟公司——各种意义上的。 不知道李乐山怎么说的,原本没打算加入直播活动的任媚也也出现在镜头里。连麦的直播画面上,除了沈玉这边暂时黑屏以外,其他的几人已经调整好角度,随时准备面向粉丝开启直播。 正式直播还没开始,几个相熟的人随意聊着天。欢声笑语中,即便隔着道屏幕,任媚也声音中的喜悦依旧毫无阻挡地传道任清崇的耳中。 任清崇调好镜头之后就没看手机了,听见声音抬眼望了自己妹妹一眼。 就听唐咏云在那边问道:“什么事这么开心?” 镜头里的任媚也张了张嘴,人已经坐起来准备说了,又忽然意识到眼下外人有点多,只好又软塌榻坐回去,抿着嘴笑道:“没什么,想到了开心的事。” 任清崇撸狗的手一顿。 梁琛:“沈玉呢?” “不是说洗澡?”李乐山从梁琛这边的镜头钻进来,左右晃了晃脑袋。 这俩人在拍完《如鉴》之后,阴差阳错地又合作了一部戏,准备拍戏的时候恰好都在剧组里,一拍即合之下,就就近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完成对《如鉴》最后的营业。 梁琛愣了愣,疑惑道:“这个点洗澡……” 任媚也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笑愈发明显:“人家爱干净呗。” 唐咏云本就和任媚也比较熟稔,这一来一回的,似乎从她的表现上看出了什么端倪。两个妹子在镜头里略一对视,刹那间,唐咏云就从任媚也的眼神中品出了某种八卦的味道。 不过,她没继续多问,只是一边拿出自己的私人手机给对方发消息,一边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题。 “说起来好久没见小玉了。”唐咏云说,“他最近很忙吗?” 几人都表示自从剧组杀青后,也没?楓什么机会和沈玉联系。唯一一个在此之后与沈玉有过来往的梁琛,也一改之前的孟浪,在大家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声都没吱一个。 唐咏云发完消息,抬眼笑问:“小梁有心事?怎么,不想和我们一起直播?” 被点名的梁琛抬起头,知道对方只是一句活跃气氛的玩笑话,笑了笑:“怎么会呢?” 随即他思索片刻,还是问道:“待会直播完我能和沈玉单独聊聊吗?” 那边任媚也的消息回得很快,唐咏云瞟了一眼,停顿几秒后忽然语出惊人:“嗯?你还喜欢小玉啊,不是告诉我早放弃了?” 李乐山:“啥?!” 许久之前在《如鉴》剧组里,梁琛的行为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哦除了李乐山。不过这群人精不会真的将这种事拿在明面上来说,眼下唐咏云忽然来这一句,在座的人纷纷一愣。 “不是。”梁琛反应过来,哭笑不得,“我是有正事要和他说。” 没等任媚也说什么,属于沈玉的那格黑屏忽然间卡了一下,随即,实时画面出现在屏幕中。 就当所有人以为下一个瞬间会看到沈玉时,属于任清崇的脸一跃而入。 所有人:“?” 任媚也:“?!” 任清崇没管心虚的任媚也,他向后靠在沙发椅背上,抬手拍拍自己的大腿,等爱德蒙乖乖拿下巴搁上来之后,才悠悠抬眼,漫声道:“大家好。” 第54章 体验很好,下次还来 沈玉从浴室出来时,任清崇已经和镜头内的众人聊起来了。 此时的任总身上有种罕见的松弛感,和爱德蒙一人一狗窝在沙发上,时不时冲着镜头笑一下。 听见开门的声音,任清崇回头,目光浅浅落在沈玉身上。热水淋浴后,沈玉的胸口和锁骨上的红色痕迹更加明显了,要是仔细多看几眼,还能在这些痕迹上看到更深处覆盖着的白色牙龈。 任总向来懂得怜香惜玉,可惜这一回没忍住。 “直播要开了。”任清崇向沈玉招招手,“过来。” 镜头对面的众人清晰地听见属于另一个人的脚步声,那是光脚踩在地毯上的声音,能很明显听到两只脚发力不均。任清崇接了一下沈玉,将人扶着放到沙发上,而后熟稔地接过毛巾,盖在对方湿漉漉的头顶,轻轻揉搓起来。 手机听筒里哑然无声,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竟是李乐山咽了口唾沫:“你俩打算就这么直播?” 沈玉脑袋被蒙在毛巾里,没说话,任清崇哼笑道:“怎么,不可以吗?” 李乐山动了动嘴,反应过来后知道任清崇说的是玩笑话。他可以不顾自己,但不能不顾沈玉。这孩子事业刚刚有点起色,要是在这个节骨眼卷进花边新闻里, 不啻于自掘坟墓。 等沈玉的头发半干,任清崇才从沙发中起身,离开前又回头将沈玉的领口往上拉了拉:“遮好。” 沈玉:“……哦。” 在确定直播前,节目策划就已经准备好台本和流程,规范艺人们的直播言行,不至于在直播过程中因为艺人的失误出现太大的问题。 如今《如鉴》的热度在网上居高不下,虽然因为题材不是谈恋爱的偶像剧,而没有到大爆的地步,但几个主演已经进入许多出品方的目光之中。 再加上粉丝们活跃,同时带动剧组周边贩卖的热度,《如鉴》这个ip还有望拍第二部。所以这次直播没开始,就已经有很多人在蹲守。 第84章 直播间开的一刹那,就一窝蜂地涌进了无数人,在半个小时内将直播间顶上了热门。直播喧闹地开了起来,沈玉也按部就班地跟着众人走流程,不过没过多久,他就乏了,不知不觉表情看起来有点无聊,时不时眼神乱飘,好像在放空。 热火朝天的弹幕很快发现了沈玉的异常。 【小玉醒醒,天亮了】 【笑死我了,他看起来好像刚被人从被子里挖出来】 【晓哥在吗,孩子困了,不想营业】 部分观众的注意力被吸引到沈玉身上。因为需要追求随性加轻松,直播的时候艺人们会被要求不带妆,就算带妆也不能太浓,况且直播间有美颜,基本上不会出现艺人的丑照因一场直播而被传得漫天飞的情况。 这就导致沈玉的脸比在电视荧幕上给人的观感更嫩,也更小。 东亚对白幼瘦的审美惯性,让沈玉这幅懵懵懂懂没睡醒的样子更得大家喜爱。 【别管我了,我要泥塑他】 【好可爱,炒一炒】 【哎小玉怎么一直靠在沙发上,是身体不舒服吗?】 【是啊,他衣服还包裹得很严实,不会是感冒了吧?】 【我刚还看见他揉腰了】 弹幕上的风向渐渐开始转变,其他正在直播的艺人也发现了这个问题,纷纷不约而同地加大营业力度,将弹幕的注意力吸引回来。 一边营业,一边暗地里给沈玉哐哐发消息。 李乐山:打起精神来,别被人看出端倪,这是直播。 沈玉:“……” 他抬眼往任清崇的方向看了一眼,对方正在打电话。耳麦里应该是有人在给他汇报工作,他只微微阖着眼听着,指节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桌面敲击。 他倒是酣足了,沈玉是坐也不是趟也不是——还很困。 腹诽了一会,任媚也也发来消息:怎么样? 沈玉:? 沈玉:什么怎么样? 任媚也:你懂的,再说就冒昧了。 沈玉:…… 他恼羞成怒,恶狠狠地回:用户体验很好,下次还来。 但任媚也是什么人,哪能这么快被小她好几岁的小孩唬到,一本正经地敲:你在说什么,我是在问你有没有休息好,什么用户体验,你在说什么啊? 沈玉:…… 几个演员似乎很热衷在镜头底下搞一些小动作,见沈玉没搭理自己,任媚也耸耸肩,转而去和唐咏云聊八卦去了。 最后来给沈玉发消息的是梁琛。 自从上次沈玉救了他,这人明显正常很多,恰好到处地和沈玉维持着一个普通同事的关系。今天还是最近第一次主动和沈玉私聊。 梁琛:任总没想瞒着大家,他问过你的意见了吗? 沈玉:我没意见。 梁琛:那就好。 对面沉默了一会,又问:我有个事……想跟你说。 沈玉:什么? 刚回复完,直播间的气氛迎来一个短暂的小高潮,他只好暂时收起手机,和众人一起互动起来。 直播间的气氛被炒了起来,隔着手机都能感受到其中热闹的氛围。任清崇没多注意,他侧对着沈玉,听着耳麦中公关团队的报告。 “已经确定的是tg传媒雇了水军,但具体想干什么还要问问。” 任清崇睁开眼:“不用了,我大概知道那个王冲想干什么。” 公关:“那任总,我们怎么交涉?” 任清崇笑了下:“不交涉,我自有办法。” 公关团队随时为任清崇待命,听到自家老板这么说,也没什么意见。 “哦对了。”任清崇忽然道,“你们准备一下,我这边可能会有一波舆论。” 公关们:“?” 任清崇身上又有什么问题?这些天除了和沈玉的关系这回事,其他的都很稳定,好像没什么能爆雷的地方啊? 不过他们没来得及问太多,因为任清崇的手机上又一个电话打进来了,任清崇简单跟他们交代几句,就接起了电话。 “任总,年勋和徐锦光受贿的证据收集得差不多了,年勋的侄子这些年做的事也整理完毕。”陈定迟疑了一会,问,“要告诉沈先生吗?” 任清崇闻言看了一眼沈玉:“不用。” 直播那头,沈玉正做一些摆拍动作,可能是直播间的观众要求玩类似几连拍的游戏,脸上肉眼可见的挂着“生无可恋”的表情。 任清崇轻轻笑了一声,收回视线:“对了,记得帮我预约一下珠宝店的定制服务。” 陈定一愣:“好。” 他这边电话很快挂了,直播那边又一轮的互动也接近尾声。 沈玉吁了口气,手机恰时响了起来,间隙里他抬头看了眼任清崇,对方依旧在埋头工作。 手机里,是刚才梁琛没说完的话。 梁琛:你要小心你老板。 沈玉一愣。 第55章 扭转 王冲? 想到自己的这个老板,沈玉就没什么好心情。他心念微动,问梁琛:怎么了?你是发现了什么? 梁琛没很快回复。 直播此时已经接近尾声,唐咏云主动担起说结束语的工作。在弹幕依依不舍的刷屏中,沈玉放下手机,想着,也许该跟姜晓通个电话。 如果王冲真的有什么动作,姜晓一定知道。 第85章 唐咏云的观众缘很好,人也长得漂亮,大家都爱看,临近结束的时候,她挑了几条弹幕一一回复,当做给粉丝的小福利。 然而没多久,原本一片和谐中,飞快地闪过一条略带恶意语气的弹幕。由于弹幕的速度刷得太快,唐咏云只晃了一眼,那条突兀的弹幕就如一滴落进湖泊中的水滴,瞬间消失不见。 唐咏云表情不变,继续笑着和弹幕互动,间隙里却和直播间负责人知会了一声。 直播间负责人反应迅速,在众多弹幕中搜找到了发弹幕的那个账号——是个小号,而且只发过一条弹幕。 艺人在面对大众直播时出现牛鬼蛇神的几率很大,直播间负责人蹙眉评估片刻,最终只是将这个人作封号处理。 弹幕恢复正常,但很快,更多的负面弹幕如同反弹似的扑面而来。 沈玉原本已经准备关直播走人了,看见众人脸色有点不正常,抬头一看,就看到了这幅混乱的场面。 直播页面已经被不堪入目的字眼占领,工作人员虽然极力在封号清屏,但是仍有许多漏网之鱼。眼看控制不住情况,李乐山在剧组群里紧急敲大家。 “我们直接关直播走,再留下来容易发生更不可控的事情。” 唐咏云不赞同:“不好走,现在他们情绪正激烈,很多正常的观众都被带跑了。我们要是就这么走了,这事会被带到直播之外。” 梁琛肯定道:“有预谋的。” 任媚也皱眉道:“专门针对沈玉?” 在任媚也开口前,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及弹幕辱骂的内容。因为那些一条条辱骂的弹幕,全部都和沈玉有关。 有人身攻击的,有抖沈玉入圈之前的黑料的,还有胡编乱造他私生活的。真真假假看似不靠谱,实际每条都有迹可循。 不过其中最多、最明显的,还是最近的一条爆料——沈玉能拿到《如鉴》男主,是因为被人包养。 沈玉看着这些刷得飞快的弹幕,内心毫无波澜。 早在十几岁的时候,他就和母亲经历过类似的情况。当初的自己尚且能理智面对,如今多年过去,还成为一名最容易直面流言的艺人,他当然不会轻易受到影响。 他没有参与讨论,只是在思索,这次的事情到底有没有王冲的参与。 负责人在不断封号清屏,动静大得引来了任清崇的侧目。他结束自己忙碌的通话,起身走来镜头背面,用眼神询问沈玉。 沈玉将手机递了过去。 任清崇一目十行,了解了事情的全貌之后,几步走上前来,在镜头拍不到的地方干脆利落地将直播关了。 所有人都看到,属于沈玉的那一格蓦地黑了下去。 见沈玉还在面露犹疑,任清崇解释道:“没必要再耗下去,这些人是有备而来的,蔓延到别的社交平台是必定会发生的事。” 沈玉点点头。 任清崇:“别担心,我来处理。弹幕内容虽然看起来胡打一通,但每条其实都有迹可循。如果不是对你了如指掌,是传不出这种半真半假的谣言的。” 沈玉顿了顿:“我应该知道是谁。” 任清崇勾了勾嘴角:“巧了,我也知道。” * 如任清崇预料的一样,在这场直播里发生的流言很快蔓延到其他的社交平台。借着《如鉴》的热度,沈玉的名字再一次冲到了热搜。 tg传媒里,王冲听着手下人的汇报,目光落在手中的平板上。 那上面的是沈玉的照片。他从十五岁开始签入tg传媒,签的五年约,算算时间,也差不多是合同到期的时候了。 王冲这个人虽然没什么远见,喜欢一些成效快、但无法长远进行的计划。但不得不说,他行事狠辣、不留后手的风格,给他带来了许多高风险的收益。 “沈玉的合同什么时候到期?”王冲将平板放到桌面上,如是问道。 远处的王远正在和团队沟通,闻言说:“也就年后的事,大概二月初吧。” “二月初,也就是刚过完年左右。”王远站起身,走到团队几人的身后,问,“怎么样了?” 团队中一个成员连忙答道:“舆论已经发酵了。” 王冲俯身过去:“我看看。”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讨论热度很高的帖子,大致内容是分析沈玉是怎么拥有现在这个爆相的。逻辑上抽丝剥茧,一条条时间线对比,一张张似是而非的爆料聊天记录,极大地掀起众人的吃瓜热情。 “这个帖子是直播结束两个小时后我们发的,时间点正好卡在反应黄金时段,直播出问题后,观众原本就很好奇,我们顺势扔出这种半真半假的大瓜,绝对能让这个热度持续好几天。” 王冲点点头:“能保证热度就行,事后记得再断断续续地扔几个小瓜,维持一下,尽量让它在大众的视野里停留得久一点。” 在处理类似这种问题上他们已经很专业了,自然不必王冲多说。 王远看着热火朝天的讨论,思索道:“要是能让正主配合就好了。” “沈玉?”王冲嗤笑道,“他要是能配合,我们还用得着偷偷拿他手机?你是没看见姜晓那德行,一副忠心耿耿的护主样,怕是早忘了是谁在给他开工资。” 虽然如此,王远的说法的确是在无数次实践中得来的经验。 第86章 在这种半真半假的料抖出来后,的确会嫌弃一阵狂欢的热潮。但如果后劲不足,很快这些事就会毫无痕迹地消失在互联网的记忆中。 只有真正有石锤,亦或是正主参与其中的舆论,才会达到现象级的热度。 “这次的舆论一定会按照我们预想的方向走。”王冲道,“沈玉不回应,那就等于给这些料盖了个疑似为真的章,但他要是回应了,热度肯定会再创新高。” “还有任清崇。”王远眯了眯眼,“他就算再有人脉,这一回,也帮不了沈玉了。” 他似乎已经预料到自己看得见的光明未来,一直端着的表情里终于泄露出一丝小人得逞的笑意:“无论如何,我们一定会达到目的。” 王远点点头:“行,我再盯着一点,等数据监测的热度达到阈值,就抛出反转,给沈玉洗白。” 等观众们吃完瓜,贡献了一波热度之后,他们再慢条斯理地站出来,作为沈玉背后的公司出来澄清,并放出沈玉被冤枉的真料,从此达到一轮完美的黑红运作。 这一运作在圈内屡见不鲜,许多小艺人会铤而走险走上这一条路。之所以叫铤而走险,是因为这个办法虽然能最快将投入的资金赚回来,同时榨取艺人身上的价值,但弊端也是显而易见的。 如果成功洗白还好说,万一没成功,这个后果对艺人的职业生涯无非是摧毁性的打击。 “这就不是我们需要考虑的了。”王冲重新拿起平板,手指按在沈玉照片上的那张脸,黏腻地摩擦着,“你在我手下待了五年,我怎么栽培你的,你心里应该有数。现在合同快到期,你最后为我再赚一波钱,也算是报道我的知遇之恩了,对吧?” 社交媒体上,关于沈玉是否被包养的事沸沸扬扬地讨论了好几天。期间夹杂着一些狗仔和营销号的浑水摸鱼,不用王冲再加把火,火势就往不受控制的方向燃烧而去。 tg传媒的办公楼里,职员忙得热火朝天,时时刻刻关注着相关数据,就等老板王冲一声令下,收割最后的流量。 事情发酵三天后,迎来了最后的一个流量高峰。就在工作人员们看准机会,准备好所有的料,正准备和王冲对一对的时候,忽然空降了一个热搜词条。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这个词条骤然出现,词条的后方明晃晃地挂着一个暗红的“爆”。 “怎么回事?!”王冲推开门大步走出来,怒骂声响彻整个tg传媒,“不是让你们时时刻刻注意沈玉那边的动作吗?!” 工作人员欲哭无泪:“我们的确一直在注意,可是,可是……” 可是,谁能料想到任清崇会用这种办法扭转局势?! 那条空降而来的热搜词条很简单,只有短短几个字,内容是—— #任清崇 性功能障碍患者# 【??作者有话说】 叠个甲,不追星不混圈,只是一个互联网幽灵,文中所有关于公关的操作都是我这颗萎缩的小脑胡诌的,大家看了乐呵就好 第56章 好久不见 当初任清崇的名字出现在《如鉴》总导演的位置的时候,人们众说纷纭,都在猜测他是要以这个剧为复出剧重新回到娱乐圈。 而且在事实上,《如鉴》的确小爆了。 然而到今天,谁都没想到任清崇是以这样一种抓马的方式彻底复出的。 任清崇这三个字一出,沈玉这种咖位的小艺人在他面前根本没有可比性。 那是谁!蝉联三界视帝后不继续深耕演绎事业,反而潇洒转身投入导演行业;做导演后,呕心沥血制作出一部几亿票房且斩获国际奖项的电影,然后又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毅然退圈的传奇! 人们都说在最美的时候死去的最爱,才能成为心头的白月光。任清崇这三个字足以证明白月光的威力。 可惜,这一回白月光不是风光回国,而是几乎以一种狼狈的姿势摔到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网上铺天盖地关于任清崇的料,几乎是以压倒性的趋势盖过了沈玉的热度。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任清崇的铁粉。 这些在互联网角落里阴暗爬行的“望夫石”们,战斗力堪比核弹。虽然早已没有了大粉的组织,但洗广场的流程已经有序。 很快,网上那些看笑话的、蹭热度的、浑水摸鱼的、职业黑等等等等,都被任清崇的粉丝清了出去。 然而有些事终究不是他们所能左右的,虽然粉丝们反应很快,但拦不住汹涌的舆论之潮。 大家都喜欢吃瓜,而且喜欢吃一些不那么严肃的瓜,因为可以放飞自我地表现网友们精湛的造梗能力。词条爆了不到一个小时,网上就掀起一阵阵狂欢的热潮。 但对于任清崇本人来说,这种负面的、堪称笑话的热度,绝对不是一种好事。 沈玉在看到热搜的第一眼就试图联系任清崇,但联系不上——私人电话关机,工作电话占线,雲天也不回。 他把能联系的人都联系了一遍,都没能找到任清崇。 在这种持续热度影响下,任清崇挂名的那家上市公司的股票开始下跌。倒是宁江省省台内外都没什么动静,似乎不知道网上这些铺天盖地的舆论。 沈玉托任媚也打听了一下,任媚也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我发现的时候就找老爸问了一下,老爸说上面的大佬没做什么也没说什么。” 第87章 任媚也顿了顿:“你也别太担心,我哥这人老狐狸似的,这么久还没什么人能坑到过他。” 沈玉心说他当然知道,他甚至怀疑任清崇是故意将自己的事抖出去,以盖过压在沈玉头顶的舆论危机。 外界的事暂且不说,任清崇生病的原因,只有沈玉知道,他担心任清崇会再次受到影响。 那次直播之后,任清崇只说自己有办法,沈玉没想到是这种办法。 但他联系不上任清崇,很多事就无法确定。 沈玉在雲天如坐针毡地等了几天,等到脚上的伤都完全好了,也没等来任清崇的消息。和爱德蒙大眼瞪小眼了几天后,他决定出趟门。 结果刚一推开门就撞见了姜晓。他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一见到沈玉,就一手推着门,一手推人,两人一齐脚步踉跄地退了门内。 “不能出门。”姜晓“啪”一下反手关门,一脸严肃,“外面很多人还在盯着你。” 沈玉静静看着姜晓,不语。 姜晓本来就受不了沈玉用干巴巴的眼神望着他,原本还想再多说几句的心思也因此偃旗息鼓。他焦虑地抹了把手心的汗,妥协般问道:“你现在出去是想找任清崇吧?” 沈玉:“嗯。” 姜晓叹了口气:“你找不到他,狗仔都想挖一手料,已经把他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围得水泄不通,他不联系你也是为了保护你。” 沈玉敏锐地捕捉到了信息:“他不在家?” 姜晓:“……” “不在。”姜晓自暴自弃道,“反正你不能出门,最起码,也要等这一阵子过去了才能出门。” 看姜晓的样子,应该是很早就知道王冲想干什么了,甚至,在有所行动前,王冲可能还找姜晓谈过话。 但这一切沈玉都被蒙在鼓里。 从姜晓的角度出发,他的做法无可厚非。沈玉这人向来不是个省心的主儿,要是将这件事告诉他,在逼急了的情况下,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其他的乱子来。 况且,姜晓是他的经纪人,理当帮他解决一切工作上的难题。但,在他不可能答应王冲、又没办法让沈玉全身而退的情况下…… 沈玉心念一动。 姜晓目光乱飘,忽然间感觉汗毛一立。就见沈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姜晓:“……知道什么?” 沈玉不答,扭头越过姜晓就要推门往外走。姜晓连忙挡在他面前,连拉带拽地将人拉回来:“好好好,祖宗,我说,我说。” 他把沈玉按在沙发上坐下,叹道:“是任总先找的我,大概在直播开始前一个星期。” 那时姜晓刚和王冲谈崩,正烦得不知道怎么办。任清崇找上门的时候,他一开始还想拦着,后来在对方的威逼利诱下才说出实情。 圈子里老板坑艺人,艺人坑老板的事屡见不鲜,任清崇听完,问姜晓:“有没有兴趣来跟我干?” 姜晓:“啊?” 他没见过这样挖人的,虽然的确很心动就是了。 任清崇说:“小玉从入圈时就是你带的,等他离开tg传媒,就要换个经纪人了,我怕他不习惯,所以想问问你愿不愿意一起过来。” 姜晓捕捉到了一点画外音:“任总要亲自带小玉?” “差不多吧。”任清崇笑了下,“想给他办个工作室,以后接本子会更自由些。” 姜晓不知道说什么。 沈玉这孩子对自己所做的事情一直兴致缺缺,姜晓时常觉得,和tg传媒合同到期的那一天,就是沈玉彻底退圈的时候。 后来他进了《如鉴》剧组,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态度和以前没什么不同,但姜晓能从言行中看出,沈玉实际上还是热爱演戏的。 “不过,就像你说的,沈玉想干干净净地走,没那么容易。”任清崇顿了顿,眸中露出一丝属于商人的精明意味,“王冲准备在合同结束前,最后从沈玉身上榨取完价值,那我们就帮他一把好了。” 雲天小区内,姜晓讲述完前因后果,认命似的叹了口气:“他知道你联系不上他会着急,所以叫我来拦一下,这个时候,你必定不能出门。” 说完,见沈玉怏怏地靠在沙发上,忍不住又多安慰了几句:“你看,一切都在任总的计划中,不用担心,真的。” 沈玉用鼻音“嗯”了一声。 他屈腿坐在地毯上,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连爱德蒙小心翼翼地蹭过来都没注意。 姜晓见他冷静下来,总算是松了口气,起身道:“你吃饭了吗? 我给你煮个面?” 沈玉没说话。他一手拨弄爱德蒙的耳朵,另一手搂住它壮硕的身躯,垂下了眼。 等姜晓在厨房热火朝天地煮好面条,又像伺候少爷似的,将碗筷都摆好,一回头却发现沈玉还原地发呆。 他悠悠晃到沈玉跟前,背手问:“不饿?” “不饿。”沈玉抬起头,眼眶有点红,“就是有点想他。” * 关于任清崇的私人病症话题,在热搜上挂了两天,两天的时间里,任清崇没有任何回应。而同时,“沈玉疑似被包养才能获得现在的资源”这个话题,也早被奔波在吃瓜前线的网友们忘了个干净。 就在大家吃瓜吃得索然无味的时候,又过了数日,一档直播采访节目忽然发出一条直播节目预告。 第88章 这条节目预告犹如一盆被投入油锅的水,瞬时将平静的表面炸得火花四溅。原因无他,只因预告的宣传语写着:走近视帝任清崇。 ——任清崇要接受直播采访了。 这档直播采访栏目并不算火爆,但关键点在于,它背后的老东家是宁江省省台。无论节目内容是否有爆点,也无论是否能够完成每年的kpi,这个节目都会永远不温不火地存活着。 还有一点……当初任清崇蝉联三届视帝的时候,拿到采访名额的,也是这个节目组。 就像冥冥中有种宿命感牵扯其中似的。 当晚,接近十万的人蹲守在直播间,等待节目开始。 事实到底如何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吃瓜吃到这个份上,除了任清崇的粉丝,其余的大多数人是想给自己这些天花费的时间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可当高清直播摄像头打开,任清崇和主持人对坐在沙发两侧时,观看直播的人还是不可抑制地恍惚了一瞬。 这个主持人,也是当初采访任清崇的那个主持人,这么多年了,都没变过。 就好像任清崇一直都在一样。 主持人cue完流程,也怅然地叹了口气:“没想到再次见到清崇,会是这么久以后。” 任清崇笑道:“是啊。” “那,还是老规矩,清崇先和观众们打个招呼?” “好。”任清崇点点头。 为了配合直播,任清崇做了个适配的造型。高定的银灰色西装很衬他的肤色,更衬得他如墨一般的瞳色深邃如星辰。 这双眼看向镜头,露出一个观众们熟悉的含情笑意:“好久不见,我是任清崇。” 第57章 爱是恒久不变的事物 有些人就是天生为镜头而生的。 当任清崇这张脸出现在大众视野中,许多人第一反应是:不愧是曾经霸占大半个娱乐圈流量的男人。 粉丝们狂欢之中,还生出一丝拨开云雾见明月的感觉:苦日子到头了!他们这群“望夫石”终于不再等待了! 当初任清崇骤然退圈,一句话都没交代,如今出现,肯定是有什么新的工作计划了! 至于那没有任何证据的流言……堪比人身攻击的谣言,谁爱信谁信去吧! 期间有部分黑子和营销号试图将直播间的氛围带跑遍,阴阳怪气地刷着弹幕讽刺任清崇,言语间尽是一些侮辱的字样。 不过都被热情高涨的任清崇粉丝们叉出去了。 况且,省台开的采访直播,在最初就已经过滤一批三无小号的发言,再加上有雄厚的技术支持,弹幕审核做得很好。 粉丝们很满意,蹲在屏幕面前一边咔咔截图,一边沉浸在喜悦的心情里。 然而很快,任清崇就给了他们当头一棒。 在最初的寒暄之后,采访内容很快进入正题,主持人措辞妥当,语气也极其礼貌:“其实今天清崇来节目做客,还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对不对?” 任清崇点点头:“嗯,最近在我身上发生了一些事,可能影响到了大家,一直没什么好的机会跟大家说清楚。刚好,今天我就借着节目组这个平台,给大家一个交代。” 这时,已经有弹幕开始自顾自替任清崇说话。 【我哥怎么可能是ed嘛!造谣也得造谣个靠谱的!】 【我觉得我哥肯定要出山了!买定离手】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谁知,任清崇忽然站起身来,冲着镜头缓缓鞠了一个躬,而后抬起头来:“最近网络上关于我的一些传言,是真的。” 他表情依旧如此平静,平静得不像是在大众面前揭露自己私人的痛处似的。镜头外,只能隔着屏幕见任清崇一面的沈玉,紧张地握住了自己的手。 一石激起千层浪。 单靠想象,沈玉都能清清楚楚地知道,任清崇的这句话的分量。 沉寂了好几天的热搜,终于再一次带着任清崇的名字冲到了第一排。然而,这些外界的纷纷扰扰无法影响到沈玉分毫,他待在任清崇的房子里,被任清崇保护得很好。 只有任清崇自己一个人在外面迎接风浪。 沈玉死死握住了拳头。 然而此时此刻,外界如何与任清崇无关。节目组的主持人应该事先对此事有过了解,所以即便任清崇语出惊人,也依旧保持了良好的职业素养。 “原来如此。”主持人接话道,“那我是不是可以冒昧猜测,当初清崇你离开,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是的。”任清崇笑,“这个病……对我影响挺大的,大到足以无法让我继续我的事业。” “治疗了很久吗?” “很久。”任清崇眯着眼,似乎是在计算时间,“大约……十几年吧。” 事情说到这个份上,有些思维敏捷的人应该能从任清崇的言语间看出问题——如果只是单纯的性功能障碍,不会对生活影响到这个程度。 也许,任清崇身上,还有更为严重的病症。 对话勾起了许多人的好奇心,主持人问:“那,方便具体说说吗?” 主持人的年纪已逾不惑,但因为常年面对镜头,保养得很好,是个笑容可掬的中年男人。一问一答中也从不给任清崇压力,平和的采访氛围下,稍稍压下了镜头之外沈玉的焦躁。 但沈玉的目光依旧一动不动地烙在任清崇脸上。 第89章 “具体的话……我可以让大家看看。”任清崇摊开手掌,向主持人招招手,“麻烦您伸一只手过来。” 主持人:“嗯?” 他愣了愣,配合地伸出手。二人是面对面而坐,任清崇很轻易就将手搭了上去。 这样一个场面事实上是很奇怪的,没有人知道任清崇要怎么给大家看,也没有人知道任清崇到底想做什么——直到,任清崇的手开始颤抖。 起先,只是一个微小的颤抖幅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后来,主持人发现了不对劲,诧异地看向任清崇,后者神色不变,继续与主持人的手叠放在一起。 分明只是一个很普通的肢体接触,但对任清崇来说,仿佛是什么酷刑一般,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得苍白起来,直到达到一个临界点,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干呕了一声。 主持人吓得飞速缩回了手,整个直播厅乱成一团。 但直播并没有因为这个情况关闭。 观众们茫然地看着工作人员给任清崇递水递纸巾,听着直播麦里闹哄哄的声音。一阵慌乱过后,任清崇拒绝了去医院的建议,整理好装扮,再次和主持人坐到了镜头前。 因为生理性干呕,他的眼角微微泛了红,看起来有几分脆弱。 主持人在一边小心翼翼地问:“真的不用去医院吗?” “不用,来之前我就有分寸,万一真因为我影响到直播,那我岂不是罪过。”任清崇甩甩手指上的水,“您看,我要告诉大家的就是这个。” 主持人思考了一下措辞:“似乎是心理上的病症?” “是。”任清崇点点头,“我无法与人有肢体接触,哪怕只是简单的触碰,会出现不可抑制的抗拒反应,严重程度视触碰时间长短而定。” 他顺畅地说出那个不算能拿到大众面前说出来的词语:“性功能障碍,只是这个病的一种衍生。” 主持人嘴唇动了动,有一瞬间再问不出一句话。 问——为什么到现在才说?是什么样的原因才导致的病症?还是……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选择讲清楚真相? 这些,似乎都太过于冒昧了。 任清崇看出来了。然而他今天来此,不单单只是为了转移公众视野在沈玉身上的注意力,他还要给这么多年来等待自己的粉丝们一个交代。 任清崇说:“这个病其实有潜伏期,后来我的主治医生告诉我,病因可能是年少时的某些遭遇。在事情刚发生的时候,身体的反射机能没跟上,直到多年后的某一天,才骤然接受到这种伤害。” 在病因上,任清崇点到为止,不再多说。他顿了顿,嘴角泛起一个似是无奈似是歉意的笑:“很抱歉,当初没能第一时间和大家说清楚。” 主持人连忙道:“这不是你的错。” 任清崇摇摇头:“生病也许不是我的错,但是,离开前,我的确要给大家说一声再见。” 直播外,有些粉丝似乎已经知道任清崇接下来要说什么了,她们忍不住捂住嘴,也捂住了即将泄露出来的哽咽。 只见任清崇站起身来。他身上的西装没有因刚才的狼狈而褶皱半分,严丝合缝地勾勒出他傲人的身体轮廓。 在从前,任清崇此人是演技的代名词,是绅士温柔的发言人。他以天才之势夺下三连视帝,成为行业里一颗璀璨的明星。 悄然消失后,许多人并没有意识到任清崇是真的离开了,他们在等。 而现在,他们似乎真的等到任清崇亲口说出的那声再见了。 “不管是当演员,还是做导演,在奔赴自己喜欢的事情这条路上,我从未感受过孤独,也很感谢有大家的同行。” “我知道,部分观众朋友还在等我回来,但是……”任清崇微笑了一下,“很抱歉。” “人其实在每个阶段都有最挚爱的东西,我走过了那一程,那一程就是我的挚爱……无论世事如何变换。” “而现在,我有了新的视若珍宝的东西,所以我也即将走向新的旅程。爱是一种珍贵的、恒久不变事物,希望大家都能有幸得到它。” “谢谢大家,我是任清崇,再见。” * 雲天小区内。 沈玉将屏幕关闭,沉默地坐到沙发上。 到这个地步,事情基本上已经被任清崇完美解决,没有任何人从中受到影响。 他原本应该高兴的。 可是,他生不出任何高兴的心思,满心满眼的,都是想见任清崇一面。 但是……现在还不行。 沈玉抬头环顾四周,偌大的房子冷冷清清的,只有他一个人。 他只好继续坐着。 不知道坐了多久,他只知道窗外的太阳渐渐落了,昏黄的光透过玻璃窗落在银灰色的地毯上,形成一道温柔的光晕。 被他放置在一旁的手机嗡嗡嗡地响起,在没人搭理后归于沉寂。然而对面的人锲而不舍地打来,终于惊动了沈玉。 他没什么兴趣,随手一划,接听:“干什么?” “小玉。” 话筒另一边传来熟悉的含笑嗓音。 沈玉一怔。 原来他在发呆的时候下意识接了任清崇的视频电话。但沈玉只能听见他的声音,并没有在镜头里看见他的人。 任清崇似乎将镜头对准了黑乎乎的窗外,隔着一道屏幕,沈玉只能看见远远的灯火和楼顶倾洒下来的月光。 第90章 “那个方向蹲了一个狗仔。”任清崇在镜头外,指向远处一块黑乎乎的停车场。不一会又转动视角,走到另一边的阳台,将镜头对准一条绿化带,“那里也蹲了一个。” 随即又是一阵颠倒的镜头,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任清崇的脸终于出现在屏幕之上。 他那边光线很暗,可能只开了个小夜灯,沈玉看不清背后装潢,不过应当不是任清崇常待的地方。 见沈玉静静的没说话,任清崇又道:“我在瑞鑫大厦。” 沈玉目光微动。 任清崇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神色,笑着补充:“第一次遇到你的地方。” 爱德蒙似乎认出任清崇的声音,迈着步子吧嗒吧嗒跑过来,一下巴拱开沈玉的胳膊,凑到镜头前。 经过这段时间在一个屋檐下的相处,沈玉不再对它避之不及,爱德蒙就自以为和沈玉建立起了革命战斗友谊,俨然把沈玉当成了自己第二个主人。 他这一拱,将沈玉虚虚拿在手上的手机给拱了下去,装着任清崇的小铁快就这么摔在地毯上,滚落在一米开外。 沈玉没有去捡。任清崇只好对着光秃秃的天花板开口:“爱德蒙,咬。” 爱德蒙得令,四只腿一蹬,就要欢快地叼起手机,可有人比他更快。 任清崇再次和沈玉隔着一张冷冰冰的屏幕。二人无声对视片刻,任清崇的目光在沈玉带着点眼巴巴意味的眼神中软了下来:“想我了吗?” 沈玉终于沙哑着声音开口:“你什么时候回来?” 任清崇却说:“瑞鑫大厦是我手下的产业,安全系数比较高,所以狗仔只敢在外面蹲点,不敢真的混进来。” 沈玉乖乖点头。 任清崇又忍不住笑:“虽然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但难免会有些小鱼小虾还想捡点东西回去,小玉,你明白吗?” 沈玉:“嗯。” 瑞鑫大厦高耸入云,任清崇站在十八层的窗口往外看。窗户大开,裹着风雪气息的风吹进来,掀起他敞开的衣角。 “小玉。”在风声里,任清崇抬头看向头顶的月亮:“天气预报说,后天会有一场雪。” 等待半晌,任清崇从话筒里听到了沈玉声音:“嗯,下雪那天,我就去见你。” 第58章 你可真是栽了 和任清崇预想的一样,最初热度过去,关于他的话题不再成为大家吃瓜的中心,尤其是在澄清之后。 不过这种大范围传播的瓜还是有不少热度余韵。任清崇的粉丝尊重他离开的意愿,她们大多聚集在超话里,要么在感慨发小作文,要么做剪辑发安利。 然而,还有另一部分“列文虎克”在整理事情经过的时候,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事件起因是《如鉴》剧组发的大结局致谢博。 这个剧从开播到大结局,两个月的时间恍若隔世。官博在发布了几条花絮之后,又诚恳地艾特每个主演,并一一予以感谢。 这一艾特,就让人们终于想起来,曾经被推到风口浪尖的沈玉。 被任清崇这一掺和,王冲的计划破产,舆论没有后续的人为加力,热度很快就流失掉了。更别提当时还有另一个更劲爆的事将围绕在沈玉身上的舆论粗暴地盖了过去。 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将前后两件热搜事件联系到一起。 直到有人发现任清崇上热搜和沈玉这件事之间的时间点离得太近了,几乎是后脚踩前脚。 【沈玉上热搜的时间是1月25号,任清崇是同月的28号,只隔了三天,而且任清崇上热搜的时间正好是沈玉深陷舆论风波的顶点】 【任清崇虽然退圈多年,但咖位比沈玉高很多,他的话题把沈玉的热度盖下去是必然的】 【真的很难不让人多想……】 网友们不缺的就是发现细节的眼睛,一旦有人提出某个值得深入研究的点,就有大批人加入战斗。 任清崇直播那天的视频被翻了出来,网友反复拉条推进度之后,找到了一个很关键的时间点,他们将视频截图,拼成图片加字幕的拼图。 【“而现在,我有了新的视若珍宝的东西,所以我也即将走向新的旅程。”】 【我一开始还以为任清崇说的是工作,不是听说他要去省台当领导了吗?但是现在将这些细节结合起来,你们说,我是说有没有可能……他说的这个东西,是个人呢?】 【你字多,我信你的。】 【哦哟,你任怪会说话的。】 【好好好,原来这次彻底退圈是因为去谈恋爱了是吧!】 【不是,你们不好奇这个人是谁吗?】 【?】 【?】 【你往上再翻翻呢?】 【……沈玉???】 话题聊到这里,某些代文学家骤然热血沸腾起来——这种明显有猫腻的关系不该让他们捡捡?! 好在《如鉴》的宣传物料够多、够满,代文学家们翻翻找找,竟然真的让他们找到某种“证据”。那是《如鉴》剧组开机前,在拍摄场地拍的一张大合照。 原本任清崇没想挂总导演的名头,所以宣传的时候就没放这张大合影,网友们之所以能找到,是因为唐咏云。 剧组大概是每个人都送了一张大合影的实体照片,唐咏云发动态的时候,其中有一张不小心拍到了照片的一角,这一角刚好将沈玉和任清崇的样子拍了进去。 第91章 经过层层滤镜叠加,照片的清晰度已经很模糊了,只能依稀看见任清崇站在沈玉身后。 【不是,这能看出什么啊?】 【等着。】 【图片】【图片】 【???】 【好家伙,这个高清修复】 依赖于网友高超的p图和照片修复技术能力,沈玉和任清崇的第一张合照就这么出现在大众的面前。那依稀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沈玉还是那个谁都不怎么搭理的沈玉,大家拍合影的时候尽量都会往中间靠拢,此时二人的距离明显超出了正常社交距离。 两人身影重叠,一冷漠一温润,同时看向镜头。 【草,好般配】 【你看任清崇是不是故意往沈玉的方向靠了一点?他不是不能和别人走得太近吗?任清崇你别太爱了】 【哈哈哈哈哈哈谁把这张图p了个红色背景啊!】 【真是……(扶额苦笑)又让我捡到了呢。】 【纯路人,请问他们是在拍结婚照吗?】 【路过,磕一口】 一场让人心惊胆战的舆论事件,最后变成了路人cp粉的狂欢。这场危机,就以这种看似玩笑的方式落幕了。 不过除此之外,在某些大众视野扫视不到的地方,发生了一些小小变化。 宁江省电视台。 还有几天就是除夕,省台大楼内外都已经贴好春节装饰,就连灯光都变得红彤彤的。 几近傍晚,寒风呼啸,天空飘着盐粒一般大小的雪花。原本应该热火朝天准备年末聚会的省台却一片冷清,连浓郁的春节氛围都无法拯救。 两个身穿深蓝色大衣的人走了出来,那人身姿挺拔一身正气,似乎是个公职人员。他身后跟着一老一少,细看去,老的是在省台内部盘踞多年的年勋,少的眉眼和他有几分相似,俨然是年勋的那个好侄子。 他们一前一后,长袖长裤穿得很厚实,但挡不住手腕处隐隐泛出的银色寒光。 “要是没什么别的事,我们就把人先带走了。”蓝衣男人向后说道,“年底所里比较忙,就不多留了。” 他说话的朝向是省台玻璃大门的后方,那里因为反光看不清人影,在门后的人显然意识到了,他挪动几步,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是任清崇。 “麻烦林队了。”任清崇道,“一桩陈年旧案还要你们亲自跑一趟。” “这是我们的工作。”被称作林队的人点点头,没再多说,招呼年勋和他的侄子上了警车。 直到目视几人开进拐角,消失在视线的最远端,任清崇才收回视线,他拢了拢大衣,吁气间吐出一口长长的白气。 没过多久,另一个人又从玻璃门的方向走了出来。 “走了?”任父与任清崇并肩站起门口,问。 “嗯。” “这么多年了,总算有个结果。”任父看了任清崇一眼,叹道,“是我没尽到父亲应尽的责任,到头来还是要你出手。” 任清崇但笑不语。 他接受采访的目的,一是为替沈玉挡热度,二是为了将这件藏在暗处多年的摊开在明面上来。 当年他拼着再一次被年勋的侄子伤害的危险,取得的“证据”,换来的也不过是这个人渣的社会性死亡。而因为这样那样不可明说的原因,这些始作俑者依旧生活得好好的。 八岁的他没能做到的事,现在的他做到了。 在那场直播采访里,他对生病的原因三缄其口,事后自然会有“热心群众”扒出更深的秘密。这一扒,就连枝带根通通拔起。 不仅是年勋的侄子,年勋本人也仗着自己的权利,在省台内部祸害了不少的实习生,男的女的都有。 在舆论的加持下,又有任清崇顶在前面,那些曾经敢怒不敢言的受害者们纷纷站了出来。 几天的时间里,年勋和他的侄子就被送到风口浪尖。省台内部的领导为了保全名声,也提供了部分证据。虽然还是没能一口气将人送进去,但关押几天调查,就足够这两个人受的。 至于之后的事,已经是可以预见的了。 “不过,你之前不是说还需要再等一段时间,最好年后才稳吗?”任父搓了搓脑袋,“怎么提前了?” 任清崇看了自己这位父亲一眼。 任父一愣,忽然福至心灵似的:“为了小玉?” 任清崇不答。 任父盯着任清崇看了半晌,脸严肃得像是要即刻参与国际会议。随后,嗤笑出声:“你可真是栽了。” 任清崇勾了勾嘴角。 “那孩子不是没家人吗?”任父笑道,“除夕那天让他跟你回家来吧。” 任清崇:“好。” 雪似乎更大了。任清崇吹了会冷风,正想和沈玉联系,余光忽然在省台大院门口看到了一个影子。 任父原本还想再和任清崇说几句话,谁知就见他脚步一转,大步走下楼梯,往大院外走去了。他眯眼看去,就见树下站着一个高瘦的青年,不知道站了多久,头顶上已经有了些积雪。 任父遥遥看了半晌,笑着摇摇头,转身走进了建筑内。 * 沈玉其实没等多久,他只是没提前跟任清崇说。 天上虽然在下雪,但实际上并不是很冷,可任清崇问他冷不冷的时候,他犹豫了半秒,还是点了点头。 第92章 任清崇笑,脱下大衣披在他肩上,又拍怕他的头顶,将那些细碎的雪拍落,沈玉顺势就靠近了他怀里。 两人身高差不了太多,沈玉很顺畅就将下巴搁在了任清崇的肩膀上。将近半个月的分别,让这个拥抱显得弥足珍贵与温暖。 任清崇任由他抱了一会,才笑着柔声道:“我们小玉就是好哄,一个拥抱就原谅我了。” 沈玉一顿,从任清崇怀抱里起身,故意冷冰冰地看着他。 任清崇也不说话,就这么和沈玉对视。 看了半晌,最后还是沈玉先破了功:“嗯。” 任清崇说:“以后你可要一辈子跟着我了,反悔也来不及。” “不反悔。”沈玉重新抱住任清崇,闭上眼,“一辈子跟着你。” 第59章 我的爱人 除夕当天,任宅十分热闹。 就连常年在学校深耕学业研究、连续三年没回家的任母廖婉也在。任宅里的保姆回家过年去了,廖婉又不会做饭,年夜饭的重任就落到了任父的头上。 任宅许久没见这么浓重的烟火气了,沈玉提着礼物上门的时候,廖婉正在和任媚也下棋。 下的是围棋,没想到任媚也平时看着活蹦乱跳大大咧咧的,也能静下来玩黑白二子。沈玉一进门,二人也没抬头,熟稔地朝沈玉打了个招呼,就兀自埋头切磋去了。 任清崇带着沈玉穿过一楼堂厅,任父刚好听见动静,从另一边的半开放性厨房探出头来:“小玉来了?” 沈玉愣了一下,还没回答,任清崇就已经双手搭在他肩膀上,推着他往楼上走,一边回头向任父敷衍:“嗯来了,爸你忙你的。” 任宅的别墅一共四层,二老住一层,任清崇在二楼,任媚也的房间又在上一层,顶层是空着的。 任清崇知道沈玉不适应社交,直接带着他去了自己的房间。 任清崇在高中之后就很少回老宅了,成年后回来的时间就更少,所以屋内的陈设大部分是他高中及以前的东西。 目视所及,书籍、模型,书大多都是历史书和工具书,夹杂着几本经济类。整个房间的布置和他现在居住的地方没什么差别,干净整洁,一切从简。只是桌面上摆着的一个脏兮兮的毛线球引起了沈玉的注意力。 “那是爱德蒙的玩具。”见沈玉目光定定落在上面,任清崇解释道,“它挺喜欢的,还不愿意让我洗,洗了就没它喜欢的味道了。” 沈玉点点头。 住所是一个极其私人的地方,卧室更甚。在任清崇去开窗通风的时候,沈玉绕远了些,悄咪咪坐在了床上,用手指在床单上左摸摸右摸摸。 床铺上的味道和任清崇身上的味道很像,都是那种带着植物的淡淡清香感。任清崇开好窗一回头就看见沈玉猫猫祟祟,像是在巡视陌生的领地似的。 他靠在墙边看了一会,目光扫过另一边的衣柜,忽然想到了什么。 “小玉。” 任清崇一喊沈玉,沈玉就回头了。窗外堆积的雪景有些刺眼,任清崇逆着光站立,让沈玉忍不住迷起了眼。 视线受影响的几秒里,一件衣服兜头朝他丢了过来。沈玉拿起来一看,是一件校服。 沈玉:“?” 任清崇:“试试。” 某些人的恶趣味一但展露出来,就根本不给人拒绝的权利。 沈玉穿上不太合身的校服,甚至还拉上了拉链。校服很新,应该没穿多少次,胸前的logo是宁阳市一所比较著名的私立高中。 任清崇也不走近,只远远站着,摸着下巴道:“嗯……大了。” 沈玉:“还好,不算大。” 他从进门前一直沉默,直到此时才主动走向任清崇:“你怎么样?” “嗯?”任清崇没反应过来。 “你的病。”沈玉说。 距离上次直播已经过去许许久了,虽然任清崇是个内心强大的人,但沈玉知道,内心再强大他也是人,在数万人面前袒露自己的病症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不说,不代表沈玉就真的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任清崇笑道:“还不错。” 沈玉有点不信:“真的?” 沈玉这人有时候劲儿上来了,会有种旁人无法阻拦的执拗。任清崇思索片刻,转身给江洛——也就是他的私人医生打了个电话。 大年三十,江洛正在陈定家包饺子,听说任清崇要自己这些年的检查报告,嘟囔了几声就给人发了过去了。 报告虽然是电子的,但是从头到尾翻下来也需要一些时间,期间任清崇百无聊赖地等在一旁,目光时不时扫过沈玉低着脑袋时头顶露出来的发旋儿。 人是一种既自私又渴望群居的矛盾生物。这种矛盾,在曾经的任清崇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在那很久以前,他很难想象自己会和一个人许诺一生。会将他带进自己的世界,任由他使用自己的一切;与他亲昵温存、共享喜乐悲欢。 人生朝露……任清崇忽然生出一股很强烈的庆幸。 沈玉正准备翻下一页,忽然就被人从背后抱住了。 任清崇的怀抱和他这个人一样温柔,呢质的大衣从后往前全方位地包裹着穿着校服的沈玉,将所有的重量全部压在后者的身上。 不知何时,沈玉手中的平板掉落在地上,无声之中,两人接了个密密麻麻的细吻。 第93章 热意蒸腾而上,气氛即将往一发不可收拾的方向奔驰而去,门口忽然传来咔嚓的一道开门声。 二人双双一愣,就见任媚也一脸尴尬地举起双手,一边赔笑一边往后退:“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们的雅兴……” 她看向沈玉穿的校服,又一脸古怪地移到任清崇面无表情的脸上,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还是人忍不住吐槽:“玩还是你会玩啊哥。” 还cosplay起来了! 沈玉:“……” 任清崇反手把面容狼狈的沈玉裹进大衣里,问:“有什么事吗?” 任媚也:“也没什么,之前托婶婶她们帮忙从外地带的年货到了,妈妈想让你跑一趟。你要是没空,我去拿也行。” “婶婶家你不常去,估计不认路。”任清崇一边起身一边道,“没事,我和小玉一起去。” 要拿年货的地方在郊外,算来还算出一趟远门。沈玉换下了任清崇的校服,一直到坐上副驾都没说一句话。 任清崇一边起步一边瞥了他一眼,顿时觉得有点好笑:“这么介意被看见?” 沈玉说:“估计一会就被传得你爸妈都知道了。” 任清崇一想任媚也的性格:“也是。不然待会咱们拿回年货就走,不在家过年了?” 沈玉摇摇头。 他已经很久没有热热闹闹地在人群里过年了。 往年的每一次,看着万家灯火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姜晓曾试图将沈玉带回家一起过年,但姜晓有自己的家庭,就算他家人愿意,他一个人外人,凑进人家一家三口和和乐乐的氛围里又有什么意思呢? 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沈玉沉默着没说什么。 大年三十的下午,路上几乎已经没什么人了。车开得畅通无阻,沈玉在颠簸中昏昏欲睡,没过多久就感觉车停了。 他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到了?” 没等来任清崇的回应。沈玉茫然坐起身,目光瞟向窗外,看见了熟悉的地方。 任清崇在身后轻声问:“要一起去看看吗?” 原来不知何时,车停在了一座墓园外。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墓园,是沈玉母亲长眠的地方。 沈玉没马上回答,任清崇也就这么等着。车内的暖风呼呼地吹着,吹得沈玉侧脸发烫。不知过了多久,沈玉笑了下,道:“行。” 离开温暖的车内,寒风就全方位地向二人包裹而来。年关之际,墓园工作人员更少了,这个点只有一个值班人员,两人走近一看,发现还是那位熟悉的面孔。 那工作人员一看见沈玉,脸上的惊讶完全遮不住:“你怎么自己来了?” 他越过沈玉的肩膀,看到落后半步的任清崇:“哦,领导也来了。” 沈玉回头,任清崇简略地说:“之前来过。” “你领导不止来过一次咧。”兴许是整个墓园只有自己一个人,工作人员无人说话,逮着一个人就打开了话匣子,“每次来都带一束花过来,还亲自把墓碑擦得干干净净,小玉,你领导人真好。” 沈玉点点头,拉着任清崇往墓园深处走。 走了几步,似乎又想起什么,停步回头对工作人员说:“他不是我领导。” “啊?不是领导?”工作人员诧异道。 “嗯。”沈玉笑,“他是我爱人。” 沈玉母亲墓的位置虽然对其他人来说有些偏僻,但沈玉却觉得刚好。 “我妈妈生前就喜欢清净。”沈玉在墓前跪下,用手去抚摸上面刻着的碑文,“她年轻的时候就喜欢独来独往,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后来年纪渐长被家里人催婚,就快速相亲结了婚。” “据说男方是妈妈父母千挑万选的。”沈玉嗤笑一声,“千挑万选选了个人渣。” 任清崇安静站在一边,没说话。 “小时候我虽然过得不好,但有妈妈在,就能稍微好过点。我最喜欢吃妈妈做的红烧排骨,那味道,一辈子都忘不了。” “有一年我在院子里写作业,听见邻居说,如果不是我,我妈妈早就远走高飞了,不会再给困在这样一个男人的身边。后来的很多年,我一直都忘不了那一幕。” “所以你才几乎不来看望她。”任清崇说,“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多年家不到你,你妈妈也会很想你。” 沈玉垂下眼。 半晌,他轻声说:“我有点害怕。” “嗯。”任清崇学着他的样子,在墓碑前半跪下来,“没关系,下次想来,我陪你一起。” 寒风在背后呼啸而过,而这个角落却因为清净背风,没有半分凛冽的冷意。就像某事某刻,那些死去的人真的在深深凝望与保护人间的亲人一样。 许久之后,沈玉站起身朝任清崇伸手:“走吧,他们还在家等我们回去。” 任清崇笑着借着沈玉力道的手,从地上被拽了起来。 二人往墓园门口的位置走去。沈玉抬头看向这座墓园,视线扫过每一块藏着思念的墓碑,回头凝望自己的爱人。 “母亲死后,我和这个世界就再也没有了联系,和你在一起,我也不会有后代。百年之后,我要在这个地方长眠的时候,墓碑上怎么写?” 任清崇想了想:“就写……旁边这位是我的爱人,我们度过了很好、很幸福的一生。” 第94章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