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瓷神君》 第1章 小妖出凡尘 序: 明镜台前。 菩提祖问:若前尘让你重新选择,你会如何? 无尘:若是心上蒙尘是因,便罢,我愿承她一个善果,也放过我自己。 菩提祖又问:那今生让你重新选择,你又会如何? 无尘:我愿就此罢休,送她归入菩提,此生不再牵扯,定死不休。 菩提祖看了眼无尘怀中人,又问:现在又如何? 无尘:我只愿她活。 菩提祖:哪怕断了三千牵扯,就此忘了两世红尘? 无尘:我本叫无尘。 许是天命就该如此...... 连枝是个在九夷林子里修道的小妖,那地方穷山恶水,靠南边的沙坪便是流了不知几千年的弱水河。 她有一个老大,是个暴脾气的大河鱼,若是哪日她不好好修行,那暴脾气的河鱼便会恶狠狠的说:你个榆木脑袋,还不好好修行,再要懒散,我将你丢入若水河中,由着河水带你流入三途川,让幽冥府的牛头鬼好好收拾你! 那河鱼每次说的无比凶狠,但连枝知道,作为一个有着八百年修为的老大,他待这些脑子不太灵光的小辈还算是政策怀柔,又很是护短,特别是不允许别个山头的精怪欺负他的人,因此这九夷的精怪们也都十分乐意唤他一声老大。 连枝是个木头修来的小妖,至于到底是个什么品相的木头,她也不是很清楚,老大爱管她叫榆木脑袋,后来她觉得老大大抵说的也没错,她天生脑袋不灵光,许也是因为这样,她的父母才不要她的吧,如今算来也是有七百多年的修为,只不过这道行实在是一言难尽。 后来,九夷这个地方太过穷山恶水,正正又赶上了汤谷的九只金乌赴天宴,一时间,九夷被烤的外焦里嫩,到了秋祭的时候便没了可拿得出手的祭品,地仙收不上祭品,便跑去管辖那一片的城隍告状,好是一通哭诉。 那城隍本就富得流油,整日抱着个金宝玉如意,又是早早就看上九夷山上那颗没了精魄的千年古树。 可惜九夷这地方虽然是说穷三恶水了些,但民风淳朴,又一直安分守己,难有纰漏可找,所以一直没有很好的理由。今次这九夷的地仙正算是给城隍找了个合适的理由。 不日,天宫朝圣,那城隍向着天家添油加醋的参了九夷一本。 理由是:九夷之地穷山恶水养刁民,竟敢枉顾天家圣意,不愿秋祭,若不惩治,任由妄为滋事,实在有损天家威严! 天家一听,又看着玉清殿下满是前来朝圣的各路仙家,觉得面上有些挂不住,便命着看守弱水河的天兵去收了那些刁民,余下后事的一些教化就由着城隍来做,仙家说来语气柔和,面上更是和善仁慈。 城隍朝圣归来,一刻未停,带着弱水的守河兵不过半日便驱散了四方前来的小妖。 就连着本地户口的小妖也给赶了出去,说是天家作为惩罚,让他们另寻山头,自找出路。 那日,天边的烟霞还在晃,那总是满脸戾气的老大蹲上弱水河边的大石头,罕见的沮丧着个脑袋,紧了紧手里的包裹,看着待了半辈子的林子,忍不住一声一声的叹气。 连枝托着硕大的脑袋,头上的榆木无声的冒了一堆新芽,也是阵阵发愁。 本就是一个脑袋不大灵光的小妖,在九夷的林子里还有老大顾着些,如今这九夷的林子也眼看着被城隍给占了,像她这样,没有亲戚可靠,没有关系可攀的小妖,日后还要怎么讨生活确实是个难事。 两只妖唉声叹气各自愁的拧不开眉,直到天边的星子爬了上来。 老大跳下石头,看了一眼林子,转头狠狠的啐了一口,又抬脚踢了踢木呆呆的连枝,看着自己照顾了七百年的小弟,心中不舍,但使命算是勉强完成,倒如今也只能找个蹩脚的理由分道扬镳各自珍重。 便严肃的说:“修行之路漫长,只有去人间走一遭才算是真正的修大道悟红尘,以后山高水远,我们先就此别过,若是有缘,他日定会人间再见!” 老大说的很是豪迈,甩上包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九夷。 连枝是个榆木脑袋,倒是把老大那句“人间走一遭才算是真正的修大道悟红尘”当了真,便真的跑去了人间,立志要闯荡一番,可是毕竟是穷林子里出来的小妖,着实没见过什么世面,也不知道这人原来竟是老大口中狡猾的两脚兽,。 这第一次入凡尘便闹了个不小的事端。 那凡世的一处小镇子里,连枝大摇大摆的便向城里走去,不料一出现就将一个沿街行乞的老叫花子给吓死了,众人见着她,尖叫着跑的比那九夷林子里受惊的鸟兽还快,一时间本是热闹的街巷空无一人。 连枝很是伤心,扛起老叫花子的尸体躲进了深山老林,后来给他刨了个坑,埋了。 又去附近的山头找了时令下最好的果子最美的野花放在坟头,盘腿坐在坟边自顾自的言语:“我本是在九夷修道的小妖,未曾来过人间,我是个木头化作的妖怪,可我是个好妖,以前老大也总说我是个榆木脑袋,我很难过,但我又不敢去幽冥府捞你出来,因为我打不过牛头鬼......” 说完,又悲戚戚的坐在一边。 第七日,那老叫花子归魂,看到那只小妖蔫蔫的坐在他的坟旁打着盹,头顶上冒了很多新芽,倒也不生气,想他一生孤苦,受尽磨难,就是这般死了倒也算得上解脱,又见这小树妖为他守了几日的坟头,还给他祭了些果子,这因果也算是两两相抵。 老叫花悠悠荡荡的飘到连枝面前,敲了敲她的脑袋,好心提醒:“小树妖,你若是想去那人世,得要有个人样,你这样出去可是会吓着人的。” 连枝瞌睡还未消散,朦胧中听着有人于她说话,便也附和着点头。 老叫花子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块布条,真是从马面使那讨来的白绢,写上话,绑在她的枝头上。 马面使虽然好说话些,不过给的归魂时间很是有限,待老叫花子找来笔墨写下寥寥几字之后,已经不够时间,于是也没来得及招呼小树妖一声就急忙忙的回了幽冥府。 这几日,连枝有些发愁,因着不知是谁留下来的绢条,竟是让她化形,她在哪九夷的林子里肆意惯了,算算四百岁那年她便可以化形,只不过九夷的精怪们都不喜欢化作人形,所以这事也就被无限期延后了,如今她立誓要去人间走一遭,化形这事自是无可避免。 想到这里,连枝又很是忐忑,老大曾和她说过,这精怪化形也是有命定的模样,并不能由着自己的喜好而定,第一次化作什么样以后便是什么模样,虽然她的脑袋不太灵光,但在容貌这件事上还是有些小执着的。 于是,连枝寻了一个不太起眼的小巷子,化作了屋檐头上的一颗小树苗,偷偷地观察了几日过往的行人,觉得差不多的时候,回了深山老林,终是化作了人样。 可是容貌这东西毕竟是天给的,好与不好还是看绝大多数人的审美,然而有些人的审美实在是......比如连枝。 溪边的连枝正发着愁,身后闲游来到此处的小石怪便问她:“姑娘,何事不开心啊?说来听听或许我可以帮你。” 连枝丧气得摇头也不回答,只一个劲的看着水中印出来的模样,嘴上不由说道:“哎!你不用理我,我的样子太丑了,我正在惆怅呢” 可不是嘛,那几日她瞅着凡间的那些人个个都生的脸圆眼小,很是威武雄壮,可不像她生的这般奇怪,和着凡间的人都不像...... 小石怪一听来了兴趣,他在人间混迹也有两百余年,什么样的面容没见过,倒是没见过把自己丑的这般哀声叹气的。很是想笑,又觉得不厚道,赶忙清咳了两声好做掩饰。 “姑娘莫要难过,初初化形那会儿我也很沮丧。”说着小石怪走上前去,想要安慰连枝一番,不想刚见着连枝,就在原地怔住了,眉头忍不住抽了抽,安慰的言语堵了下去。 开口有些艰难:“敢问姑娘....是...何物所化啊?” 连枝有些心不在焉,答道:“大概是九夷林子里的榆木。” 那小石怪的眼角又是一顿猛抽,一片恍然的样子。 早就听闻这榆木化作的小妖脑袋不太灵光,没想到非但传言果然不虚,连着审美也是非常人能懂...... 小石怪人间阅历丰厚,一眼便瞧出连枝是个一张白纸的笨蛋妖怪,好在他是个善良的精怪,便顺着现下的情形说道:“也不是没有办法,你明日找些金玉石来,用那些去凡世的布庄换个面纱带着便好。” 红尘世俗,这脸面确实不适合在人间太过招摇。 自觉被一语点醒的连枝很是开心,和着小石怪天南地北的聊到了日落,小石怪这才揖手作别。 翌日天一黑,连枝趁着月黑风高,偷偷地潜进城南的一家布庄,取了几身衣服,然后又挑了一个黑色的面纱,走时又在原处放了从九夷带出来的金石,回去之后总是辗转难眠,想着那块金石可能小了些,于是又送了块拳头大小的玉石,这才安心睡觉。 连枝本着老大的教导,吃苦就是修行,游厉去了一家小国,在哪里有一个专门说故事的地方,名叫书局院子,连枝很喜欢哪说书的老头说那些光怪陆离的怪诞事件。最爱听的便是那长竹山上神君的那一段。 后来,城中的一个大户买了书局院子,还不允许外人入内,连枝郁闷了几日。 恰逢大户人家买丫头,于是,连枝本着入内听曲的心态把自己也给卖了进去,按着她的面相换了几定白银,可惜,那掌事的大丫头像是很不喜欢她,分院的时候,她就被分到了最小的别院,去了柴房里做了粗吏丫头,那别院离着书局院子不知多远,于是连枝默默的将银子放回掌事大丫头的房里,自己就溜走了。 第2章 长竹山上的神君 可惜,连枝的脑袋不够灵光,不知道溜之大吉。 不出两日,大街上闲逛的连枝就被抓了回去关进了柴房,没想到那掌事的大丫头竟说她收了银子自己却跑路了,她正想解释来着,嘴上就被堵上了布团子。 连枝先是被饿了三天,第四天的时候,掌事的丫头带来一个壮实的大娘,说是要给她点教训看看。 于是便当着一众家奴的面狠狠的敲打起连枝来,连枝吃痛,想起那只暴脾气的大河鱼,虽然总是凶她,可那九夷的几百年里并未曾真正的揍过她。 又是觉得很委屈,明明那几锭子的白银她如数归还,却还要在这受着板子,果然,这两脚兽就是如老大说的那般狡猾,且还这般不要脸的耍赖皮。 连枝一生气,头上的新芽止不住的往外冒,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也泛着幽幽的绿光,场下的家奴见着情形,一阵惊呼,连连退了几步,那正在行罚的大娘奇怪的看了家奴一眼,转而视线又落回连枝身上,顿时大惊失色,一把扔了手中的戒尺,踉踉跄跄的向外跑着,嘴上大叫着:“妖怪啊!妖怪啊!”一阵疾跑,脚下落空,硬是把额角磕出一道血口子。 一时间人又乌央乌央的消散了。 连枝又被一个人晾在原处,她也想走,可惜,她被那戒尺抽的浑身疼痛,还未走出院子便被一个穿着青衣的年轻道士给绑了。 那道士长得眉清目秀的,但是这言语说的实在是不好听:“妖孽,为何要在此为祸一方!” 是妖没错,但她是个好妖,怎么能说是妖孽...... 说着抬手想要扯下连枝的面纱,却怎么也扯不下来。 “你若是再不卸下面纱,我可便要动真格了!”道士扬了扬手中的桃木剑。 连枝有些不大情愿,小声的嘟囔:“我怕吓着你们......” 道士扯下面纱的一霎,场中的人静了静,不知是谁小声的说了句“怕是狐狸精化的......” 连枝不想与其争辩,心中却很是不满,原何要说她是狐狸精所化,她最不喜欢就是狐狸精......因为连枝两百岁的时候,被着狐岐山上的小狐狸给欺负了。 “大家不要慌张,她并非是狐狸精,她是一个木妖。”那道士大声的解释。 众人一听还是妖,心中无比害怕,又见着连枝被绑的结实,便壮着胆子一拥而上,情绪激动,道士就被挤出了人群外。 人声杂乱,有些惶恐:“别看她眼睛,小心被摄了魂魄......” “快快快,大伙赶紧搭个火台子,咱们把她烧了!” “对对对,把她烧了永绝后患。” 不多时连枝就被绑上了火台子,任那个年轻的青衣道士在下面怎么说连枝手上并未造过杀孽也无济于事。 连枝被布团子堵了嘴,叫不得也不能言语,只急的头上不停地冒着新芽子,那凡人又怎见过这样的情形,还未到已定的时辰便一把将火把扔了过去。 烈火熊熊,浓烟滚滚,连枝被熏得睁不开眼,皮肤被火舌炙的呲呲作响,连枝很痛,眼泪却也流不下来。她想起了在九夷的日子,甚至有些怀念老大的责骂声,她很是后悔没有在九夷好好修行,九夷的深秋很是好看,起风吹落的黄叶子会跳舞,弱水河底那个叫天目盏的法器夜晚散发的光亮比漫天的星子还要好看......这般想着意识也就混沌了。 长驻山 窗外小雨靡靡,那一身红衣的仙家公子正拿着竹舀子浇着花草,青丝间沾了些雾珠。 连枝看的恍惚,这几日过得更是恍惚,说来那日也是凶险无比,本以为就此便要被牛头鬼给收进幽冥府,却恰巧遇见了无尘。 那第一眼用惊为天人来形容似乎还是不能表达连枝那时的心情,虽然她的审美奇怪了些,但在无尘面前显得极为端正。 无尘像个遗入尘世的仙君一般出现在她眼前,抬手之间,那捆着她的束缚犹如朽绳消散的无踪,转瞬之间,她人已在云端。 而后再醒来,便是三日之后,她就已来了这仙云缭绕的高山之上。 连枝是个懂些礼数的小妖,自知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可是她所有的家当都藏在了那一方尘世的深山涯壁上,还算是宝贝的也就只有她从九夷带出来的金石和玉石。 于是,连枝便想着自己偷偷地给恩人送点过来,恩人可能会很开心。没成想人还未走下山便被一处林子困到了天黑,好在又遇见了无尘。 无尘脸上平淡,问连枝:“为何一人在此处徘徊?” 连枝觉得很是丢脸,便也老实回答。 无尘瞧着这几日,她总是想离开这长竹山,索性就在四方林子下了迷障,因为怕迷障太过厉害,只是加施了一成,还好,她的脑子不怎么灵光,施法也不怎么好。 无尘不语,转身离开。连枝跟上。 夜深,连枝难眠,又想起了那书局院子里的一个故事: 相传人间有座仙山名曰长竹,七千年前来了一个了不得的天族神君,不知为何说是想要历一历凡尘,而这仙山奇高无比,非是仙君应允,否则凡人不得进,若是能进便是坐地化仙,但彼时的世人并无有此见闻,后又传说就在七百年前,有一樵夫无意间见到山中有一红衣仙人踏云而出,其貌惊华,后世人才知千年之前所言飞虚,不过,事至如今,却也再无人见过那位红衣仙君...... 忽的屋外一阵清香飘了进来,思绪回神,连枝寻着香气走了出去。 竹亭子里的无尘正吃着酒,月光醉迷,散落在无尘身上,那一袭烈火般艳烈的红衣蒙上了一层恍惚,无尘见着连枝,眼中有些醉意,顾自言语:“这就是我用凡尘中的俗物所酿,所以算不得什么清心寡欲的东西,不过眼下这般倒是可以解解乏。” 连枝似懂非懂,倒也听得出话语之中的哀愁。 恩人愁苦,连枝心里有些不知味,便学着小石怪安慰她时的模样说到:“恩人可是有什么烦恼,不妨与我说说,或许我可以帮你。” 无尘一双眼看她又似乎不是在看她,指了指心口,“我这里痛,你可能帮我?” 连枝看着恩人所指那处正是心口,她也偶有发作,不过尚在九夷之时那林子里有白芥子,虽然入口辛辣了些,但是药效倒是很好,所以,之后便将这白芥子晾干制成了药粉随身待着,可是前几日在慌乱中散了好些,只剩下一丁点。 连枝赶忙将所有剩下的药粉全数倒入恩人手里:“这个很管用,恩人你可以试试。” 无尘看着连枝掏心掏肺的样子,脑子虽然不灵光,心肠倒也不坏。转而又将那些药粉变回了连枝的小匣子里。 “你这药于我并无作用。” 连枝听恩人这般说顿时有些失落,手上却突然有些暖意,又听见恩人说:“过来,这有更好的方子。” 连枝听着懵懂,脚下无意识跟近,随后便是一个暖烘烘的人圈她入怀里,紧贴着耳边传来无尘极近的言语:“这样便会好。” 连枝有些僵硬,却又听着恩人说这般便就不会痛,想了想又伸手抱住恩人:“这样呢?会不会更好些?” 无尘抚了抚连枝的头发,语中带笑,腰上的手臂又收了收:“嗯,做的很好。” 翌日醒来的时候连枝发现自己躺在无尘的塌上,而无尘一如既往地提着竹舀子浇着花草,不同往日,今日无尘穿了一身白衣,很是好看。 连枝:“恩人,你还是穿着白的好看,更像个仙人。” 无尘放下竹舀子,反问:“难道你一直觉得我不是仙人?” 连枝懵,是吗?? 无尘懵,对于脑子不灵光的人,看来得表现的明显一点...... 连枝:“恩人,我昨日为何睡在你的床榻上?” 无尘眉目晴朗,抬头看了她一眼:“因为昨夜,我的病症又犯了,想着就把你抱了过去,可有什么不妥吗?” 连枝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不妥,由昨夜那事看来,这个方子到很是有成效,正好能治这跟了她百年的顽疾也说不准。 无尘又说:“日后唤我作无尘。” 后来第三日的夜里,无尘还未来推门,连枝自己抱着被褥走进了无尘的卧室:“我觉得我还是睡你这比较方便,这样也免去你夜里多跑一趟,你觉得可好?” 无尘微笑,心中很是欣慰,终于是知道体谅人了。 连枝这样做也是有私心的,说来也是奇怪,自从睡过无尘的软榻,便再也睡不惯自己的石头床。 连枝是个非常能耐得住寂寞的小妖,可这长竹山上,除了无尘,便就只剩下她了,连个小精怪都找不到,她实在是太无聊了,一日终于忍不住壮着胆子和无尘说了一下她的理想,顺便夸张了一下,双手一摊:“无尘,你看,我是一个没有什么道行的小妖,我的老大告诉我,作为一个妖要有志向,不能因为生活安逸就没了理想,所以,我想去山外看看,然后再去凡世修大道悟红尘。” 无尘有些不悦,也就那条不靠谱的胖头鱼才会有这么多歪理:“你想去哪?” 连枝:“哪都行。” 无尘:“哪都行?” 连枝点头。 无尘又说:“至于悟红尘,你有我就够了” 翌日一早,无尘手里拿着一张请柬,署名南海的龙君,是为嫁娶的婚宴喜礼,日子定在七日后。 连枝正睡得迷糊,无尘盘坐榻上,伸手一臂捞起连枝,见没有反应,又晃了晃,连枝闭着眼睛理了理无尘落在她脸上的头发,又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钻入无尘的怀里继续美梦。 无尘无奈,只由着她睡到了日晒三竿。 连枝醒来后问无尘辰时那会叫她何事? 无尘沉默,递给了她一张红色的喜帖。 连枝眼里闪着金光,:“南海的酒宴??真的吗?”她早在九夷就听老大说,南海里有又大又圆的宝玉珠子,还有那鲛人制得衣裳异常罕见,还听说那龙君很是威武...... 无尘:“可惜啊,路程遥远,若是早上出发尚算来得及,此时才出发,怕是赶不上七日后的喜宴。” 连枝蔫了,无尘又说:“也不是不可以,除非你拜我为师,这样我便能用天家的术法驭云而行,但若你不是我天家中人我便不能带你去那南海,只能独自一人前往,虽然不能带你同往我这旧疾可能偶有发作,那也没有办法。” 第3章 南海赴宴 连枝有些犯难,无尘的话里很是有些诱惑,连枝虽然不知道无尘是出自那座仙山的神仙,但总觉得是个有大能的神仙,要是拜了他做师父定能提升不少修为,待到再回那九夷之时也就不用被狐岐山上那群野狐狸欺负,可是,那她九夷的老大算什么?作为一只有原则的小妖她不能因为恩人是个仙人就忘了照顾了她七百年的老大,虽然老大比起无尘......实在...... 连枝又不自觉的仔仔细细的打量了无尘一遍。 咬咬牙便说:“恩人,那人间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救命之恩当......当......什么来着,但我早先在九夷那片林子里还有个老大,也算我半个师父,所以,多谢恩人的好意,也不敢耽误了恩人赴南海的喜宴。恩人还是赶紧出发吧。” 无尘有些头疼,本是想故作一下为难,可是眼下却把自己给难倒,也没了更好的理由。 连枝眼看着无尘驾着仙云远去,心中好是一顿怅然若失。 白日里,那无尘种的花草也不好看了,那阵阵鸣语的银雀也变得聒噪了,连枝觉着自从无尘走后她已在竹亭座了半日的时辰,却不想也不过才盏茶功夫。 终是挨到了日落月生,躺在塌上的连枝终是难眠,好在数着满天的星子便也睡着了,夜过一半,连枝身侧的床榻沉了一沉,梦中辗转侧身,朦胧中,似是看见无尘侧卧一边,单手撑着脑袋,模样很是慵懒,伸手一臂捞过连枝,眼前的人又习惯性的往怀里钻了钻,一双手顺便感受了一下那人的脸,没错,确是无尘。 月影昏黄,无尘看着那张熟悉的眉眼阵阵出神,耳边响起白日里连枝说的话,嘴角微扬,轻声喃喃:“救命之恩,自当以身相许。” 翌日一早,连枝早早起床收拾好模样,想着作为一个没有什么道行的小妖,原则还是不要看得那样重比较好,所以她决定还是拜无尘为师,不过那躺在塌上的悠闲神君可不这么想,懒懒的叫来连枝,问了句:“你看那东方的日头出了没?” 连枝看了看,窗外还能看见月亮牙子,摇头。 无尘又说:“既然让你拜我为师有些难为你,不如我们对着朝日结个誓言可好?” 连枝懵。 无尘耐心的解释道:“就是有福同享的那种好事。” 连枝想想觉的没有问题,那人间的好兄弟都是这样结拜的,虽然她和无尘不能结为兄弟,但是她是妖,妖怪不用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于是那日,对着东方升起的第一缕朝霞,无尘取了一缕连枝的头发,借着明晃晃的光芒在空中同着他的头发织了一张红红的簿子,上面刻着她和无尘的名字。随手轻扬那簿子便随着漫山的云雾消失在云端。 连枝问“这样就好了?” 无尘“这样便是算好了。” 那去南海的路上连枝问无尘:“为何昨日又回来了?” 无尘回得很是波澜不惊:“因为昨夜那病症痛得厉害。” 连枝一听有些窃喜,果然她这个方子还是管些用的,又问“那为何今日又能带我架云?” 无尘:“因为你我已是自己人。” 连枝又欲再问:“那......” 无尘一手揽过连枝扣入怀中,任着疾风呼呼吹乱眉梢,她这身上有些寒凉“嘘,别说话,我疼。” 连枝默默闭了嘴,想着无尘那病症现在是越发频繁了,伸手,揽上无尘的腰。 南海 南海龙君有个幺女,今年正是整整一千岁,五十年前游历付淑山时结识了那处的河神育碧君,便是一见如故,芳心暗许,如今算是修的圆满,只是这喜宴是拖了又拖,现今,龙女已有身孕,终是拖不得,好在那龙君并无门户之见,对于这个女婿还算认同,便就定下吉日。 想着既是婚嫁的喜宴,是该四海同贺的,帖子自然是要广发,至于无尘神君那处,纵不敢忘,便是那位神君不愿前来,发了喜帖便算是只会她老人家一声,好得声祝语,偶尔也能收的他老人家遣来的仙使送来的贺礼。 这日后各脉仙家的喜事便都是如此,就算是众仙家心照不宣之事,但凡何处仙家喜宴必不会少了神君一帖请柬。 只是那龙君实在没想到今次这回,仙君竟是应允前来,这回可忙坏了他这把老龙骨。 那平日里一直傲气的东海龙君今次估摸着是听了些风声,不但收了喜帖,还早早便送来祝贺礼,还托小厮问话“那神君是否真来南海赴宴?” 南海龙君倒很是平淡:“神君他老人家想些什么,岂是我一个小小的水君能揣度的,回去告诉你们龙君来与不来并无关系,情意到便可。”说完南海龙君觉得很是解气,终是在这死要脸面的老头子面前端了会龙君的架子。 那东海的龙君听着小厮传回来的话也没生气,倒是有些苦闷,若是神君没有前去赴宴,他自不去南海,若神君前去赴宴,他自必前往,只是想想,他东海办的大小喜宴已有千场,却也未有一次请来神君,不免心中有个攀比。 不日,仙君赴宴的消息传遍四海八荒,平日里与南海龙君无甚关系的仙家来了不少,南海龙君很是糟心,自是知道那仙家皆是醉翁之意,却也不好推脱,只是这贺礼都已经用了他南海的三处库藏,再多怕就只能放在外面晾着了呀。 无尘驭云的速度极快,不过两日,便已至南海,还未入殿,便已看见候在殿外的一众仙家,见着无尘,齐声换了声:“恭迎神君。” 本还无精打采的连枝被那一声高呼唤的一阵激灵,赶忙跟上无尘穿过自动让开的行道,那无尘和那些人又说了些什么她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只小声的询问无尘哪位是传说中的龙君,无尘指了指前面引路的瘦小的长须老头,那一身金光闪闪的云锦又些晃着连枝的眼睛。 小声的又说了句:“我觉得还是你有气势些。” 无尘笑:“嗯,你的眼光很好。” 一路走过南海的前殿,珊瑚林,玉珍池又皆数有九十四位仙家唤他神君。 连枝小声问:“为何这些仙家唤你神君?” 无尘:“因为我年长些。” 连枝惑:“这般说我又原何唤你无尘?” 无尘转身顿了下,定定的看着她,然后非常理所当然的告诉她:“因为你我是自己人。” 连枝似是明白连连点头。 那大殿之上满是前来参加喜宴的仙家,无尘见着连枝的兴致不高,便让她自己逛逛这南海的园子。 南海那片的珊瑚林很是漂亮,一簇簇,一群群的,那守着林子的珊瑚小仙子躲在角落里,言语激动:“你看见那神君没有?” 那被问的小仙子很是激动,眼中有些痴迷:“见着了见着了!!!” 连枝见状噗呲一声没忍住笑出声来,无尘那一袭红衣确实招人了些,不过也不至于激动至此,想想初初她见到无尘哪会,嗯......还算是有些出息。 那被笑声羞到自己的小仙子一转身见是无尘身后跟着的小仙子,想来便觉得一定是神君的随行仙婢,那口齿伶俐些的忙上前招呼:“敢问仙子可是神君殿中女婢?” 连枝想了想,她一个小妖,总不好在外随意暴露身份,又看了看无尘给她准备的这一身衣裳,确实还是有些档次,刚想开口,又想到多说是错,便笑笑点头。 那还未于她说过话的的小仙听了很是欢喜,心上有些八卦:“听闻神君他在七千年前独自隐去了人间的长竹山可是真事?” 那伶俐一些的小仙子赶忙制止:“勿要八卦,那神君自然是待在自家的神殿中,若是隐去了长竹山又怎会带上这样出尘的仙女姐姐。” 连枝本还在想那长竹山是否就是那书局院子里说的,却被最后一句仙女姐姐给扯会思绪。 自顾言语:“其实我只要七百年的修为。” 不想那珊瑚小仙耳朵生的好生灵光,惊叹道:“原来仙子只有七百年修为,这天家果然养人,看着仙子这光泽倒像是已有五千年修为。” 珊瑚小仙二:“哎!想我当初还是小妖之时,用了一千五百年时间,后又用了二百年才化作现在这般模样,可还是连玉清殿的影子也没有看过。” 那两位小仙婢子家长里短的和着连枝说上了半日,最后却被南海管事的夜叉叫去了会客殿上帮忙,走时还不忘回头看了连枝一眼,又同身旁的珊瑚小仙说了一句“没错啊,那确实是有着五千年修为才有的光泽啊......” 连枝想着这位小仙子很是执着啊,不过她很喜欢。 许是与人聊的太久有些乏了,想着无尘此时应该还在宴殿中应付各路仙家,便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小眠了一会,朦胧之中,似是有个柔软的东西敲着他的脑袋,睁眼却看见一个长得很是丑萌的小孩。 小孩一脸严肃,俨然一副主人的架势:“你是哪宫的婢子,怎么这样闲散,快随我前去帮忙。” 连枝虽有些不解为何她一个随客而来的人还要帮忙,就因为她在别处也是“婢女”?不过刚才小眠一会,此时已无睡意,不如随着这小孩四下逛不逛。 连枝随着那小孩进了满是琉璃砖瓦的大殿,初到之时没有细看,现下瞧着,那装饰确实很有考究,还真是脚下铺玉,柱上镶金。 晃眼间,那先前还一本正经大人模样的小孩一溜烟窜进大殿,趁着众人不察,悄悄的贴着墙边踱了过去,模样很是小心翼翼。 连枝正欲离开,身后响起小婢子急切的呼唤:“饕餮小殿下,你快随我回殿,今日这珍食可不能随您胡吃海塞。” 说罢,抱起小孩便向外走去,只留下小孩一眼泡的眼泪。 大殿之上,那首座上的无尘正无声的打量着殿外东张西望的人,完全不在意各路仙家赤果却又有些胆怯的眼神,只有殿外的连枝还在状况外。 那位于首座之下的昆仑一脉的术(zhu)语君心中微颤,手中的酒樽落上地玉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樽中酒酿撒湿了裙摆。 “还不过来。”说话的是无尘,声音清冷了些,不似往日那般有温度。 南海龙君听闻赶忙命人于下设座,却被无尘制止,说是自己的人不必另设一位,和她同坐就好,于是龙君便就命人将蒲团留了下来。 那坐下的仙家也未敢多想,毕竟像无尘这般清修无为的神仙谁也不敢妄自将他拉入红尘。 再言首座之下这个位分颇高的仙家,若是有些资历的仙家还能知道,在这两万年前,这位缥缈的仙家便于咱们这神君结了些梁子,至于这梁子是什么,说来确实有些世俗,左右抵不过情之一字。 第4章 前尘痕迹 南海特产的果酿在四海之中还是颇有些名声的,因其味微甘,酒气浓郁,却是入口清新而得名,连枝被这香气诱的很是嘴馋,便趁着无尘不注意的时候,小饮了几杯,顿时感觉很是酣畅,只它虽为果酿,这绵长的后劲可是有些厉害的。 场下酒过三巡之时,连枝已是枕着神君的肱骨蜷作一团,睡得极为香甜。 坐下众仙家不时侧目,只是早先听闻里,神君可不是这样一个眉目温和的神仙,又未曾见过哪家仙子敢这般放肆,莫不成倒是他们皆数醉了酒不成? 坐下半数的多是女神仙,多也和着南海龙君不曾有过交集,听闻神君赴宴,自是慕名而来,可这眼下的光景是该伤了不少女神仙那颗思慕之心。起初只是以为该是神君自家殿中的女婢,现下看来并非如此,纷纷猜想这神君身边的女仙是出自何处仙山?竟能得着神君另看一二?可这般容貌,便是四海八荒也算少有,怎会这般眼生,就连着名字也不知晓? 座下之人心思涌动,因着神君还未离座,也不敢妄加议论,只在邻位之间聊着家长里短显得很是心不在焉。 连枝醉酒睡了一天,离席那会儿却是真正惊煞那一众仙家,神君竟是抱着她离开的,试问这样少有的见闻,果是不出半日便传散开来,后就有些传的离谱,不过,眼下,连枝有些头疼的便是这众人见了她便拱手作揖,害的她都没有心思出去闲逛。 那龙君安排了神君的别院,恰是珊瑚林子里的那处,连枝醉酒睡了一日,醒来之时却被告知无尘因事要离开几日,时至今日正好是第五天。 连枝独自坐在那珊瑚林子里,桌上的坚果盘子里具是那饕餮小殿下爱吃的干货,就是那前些日骗她去大殿的小孩,这两日却是格外的粘她。 无尘不在这几日倒也算是新鲜,小殿下带着她四下逛遍了南海,看了些他们南海的珍藏,还非常大气的送了连枝一个闭水丹。 只是今日,连枝总觉着心口有些阵阵发痛,也无心思玩乐,委实有些想念无尘,便问:“小殿下,你可知无尘去了何处?可又说什么时候归来。” 小孩黑漆漆的眸子眨了眨,似是不知道,连枝又问:“就是神君,你可知道神君去了何处?” 小孩恍然,却也只是摇了摇头。 “我知道。”身后的珊瑚中走出一个眉目清冷的美人,正是那日无尘坐下的仙家。 美人盈盈笑,这笑虽看着和善却也遮不住她骨子里的倨傲,看着并不和善。 款步走来,身后未带女婢,上前便说:“我与你家神君是旧识” 连枝前日同这饕餮小殿下八卦了一下众多仙家,这种自是不会缺了昆仑那一位,知她名叫术语,至于说是旧识,她看着怎么也觉得不像。 话罢,便从袖中取出一方绣帕,帕上放着个白玉般透明的念珠,连枝接过,入手温润,细看才知上面刻有无数道浅浅的折痕,下端刻着的正是无尘的名字。那字行云流水间隐隐带这些秀气。 连枝问:“这是何物?真好看。” 术语收回,又用着方才那方帕子细细的包好,放回袖中:“这是明镜台下的菩提子所制。”说完又深深的看了连枝好一阵,看来她似乎是真忘了。 那术语走后,连枝也回了住处,夜间,无尘回来之时那一身红衣沾满了血迹,连枝虽是个妖怪,却也没见过这般满身是血的模样,轰然之间,脑子一阵浆糊,半日未及反应。 “过来,与我说说这几日你都做了些什么?”无尘一边脱这带血的外衣,一边与连枝说话。 连枝上前,帮忙的手有些颤抖。 无尘这才一把揽过连枝,低低的在耳旁说了句:“别怕,那不是我的血。” 他是去斩了一条恶蛟,虽是费了些时力,该得的东西也得了,也算是如期归来。 怀里的人蓦然松了口气,却紧了紧圈住无尘的手腕:“今日,我这里也有些疼。” 连枝抬眼开着无尘,心口的心跳清晰地跳动。 无尘知是那时前尘的因果,他会痛,她也会痛。 却说:“可能你是想我了。” 连枝倒是单纯:“那会确是想你。” 无尘那时却是真的陷入幻境,真的心疼如搅。 “这几日,那龙君的小儿子带我逛了逛南海,还赠了我一个闭水丹,碧水色的,很是好看,不过,却比不上那若水河中的天目盏的光泽,我今日还见着昆仑那处的仙家,她与我说知道你在何处?说来也奇怪,却只让我看了一个菩提子就走了,那上还有你的名字,我像是见过,觉得眼熟,可她走时也未和我说你是在何处。”连枝说着,后来就巴巴的抬眼看着无尘,无尘任由她抱着,安静的看着她一张一合的红唇。 突的说道;“她不及你好看。” 连枝很是欣慰,觉得可能无尘是自己人,所以也就他才会觉得她好看。 便又于无尘说她初初化为人形是的苦恼。 无尘缄默,没想她不知是脑袋不灵光,这审美更是......日后还是再多渡些修为于她吧。 南海崖沟 夜再深,南海之中也是恍若白昼,唯有那一方南海的崖沟禁地之处没什么光亮,整日阴暗。 无尘换了一袭白衣,负手而立,身后多了个身穿金甲,手持长剑的束发少年,也不说话,拆下的青丝没了束缚,随着海风飘动。 昏暗之中,那急忙赴约的人倒是将自己收拾的很好,唤了句无尘,无人理会,欲上前,便被那持剑的少年半途拦下。 少年面无表情,那人突然笑了,倒是像极了他家神君,这般没有人情味。 无尘转身,面上几分冰冻:“菩提念珠。” 那人跟着复述“菩提念珠?” “何须我提?未得允许是为偷。你该知晓。”无尘眼无波澜的言语,硬是生生震得那人浑身战栗。 咬牙强辩“不见得吧,在说都过了万年之久,你为何还是这么执着。” 无尘声音冰凉,带着几分难查的怒意“你没资格说我。” 这世间最执着的人不过那么几个,一个是无尘,一个是她,还有一个历了一场劫难,现在倒是什么都忘了。 那被争执的东西并不是什么不世出的法器,不过一个简单的挂件,万年之前,一次他从明镜台归来之时给这自家殿中的女婢带的小物件,正是一颗菩提子打磨的小小念珠,那上面刻的名字正是那女婢仿这无尘的字偷偷刻上的,至于为何落在昆仑那便又是一件极其长远的故事了。 长竹山 无尘很是爱摆弄些花花草草,又回长竹山时,那花草却都变了个样,后才知长竹虽为仙山,那个不过是借着无尘的一些仙气,传言还是夸张了些。 不过南海宫中实属仙家之地,自然是南海一日,凡间一年。 这样一算,她与无尘在南海待了几日,人间确实已有几年时间,不免觉得对她这个寿不过千的小妖来说实在是浪费生命,想着便有些气馁,当初是该早先一步拜无尘为师的,这样也就不会被他抢先一步,结了个什么有福同享的誓言。 无尘见她几日来总是默默的看着他眼神幽怨,于是便放下手中之事,揽入怀中:“你是在想些什么?” 连枝无意识的绕着无尘的发梢,有一下没一下的。 她在想该要怎么同无尘说她想拜个神君为师,然后那个神君就是无尘才显得合乎情理。 又有些觉得自己贪得无厌了些,很是讨厌,她本是个穷山里的小妖,也没多大的志向,只觉得能活上千岁就算没能升为小仙那也是没关系,生老病死是为人之常情,没什么可奢求可执着的,但是自从无尘救了她之后,她便又想活得长久些。 无尘软玉在怀,被撩得有些难以自持,捉住两只不安分的手,声音低沉又问了问:“你在想些什么?” 连枝抬头看着无尘,眼神有些缥缈:“嗯......我觉得作为一只妖,要有些理想,不能总是没有追求,我们九夷那片林子里就有不少修道成仙的小妖,我想我也可以找个仙君......然后拜他为师......这样我也可以多陪你一些时日,你觉得怎么样?”连枝声音越说越小,最后那句简直毫无底气,可能也是觉得自己很不会撒谎吧。 无尘心中无比欣慰,知道惜命是好事啊,只不过这个师徒关系似是不太合适他们,况且这段时间又渡了不少修为与她,却又想到连枝的脑袋不怎么灵光,怕与她说多了也是对牛弹琴,便问:“你可在人间听过一个故事,说的是这人间有个长竹山,山上住着一位仙家公子?” 连枝知道,那不正是书局院子里隔三差五便会说一遍变得故事嘛! 又狐疑的看了一眼,再三对比之后,两眼放光,她竟和着一位传说中的仙家做了朋友! 无尘略略无奈,原在她的眼里那南海的众仙朝拜还抵不过人家一个说书先生来的有威严...... 无尘:“所以,你该知道,只要进这山便就算是仙。” 连枝现下觉得恍然大悟,为何那南海的珊瑚小仙,说她是个已有五千年修为的仙子,原是自己撞上个这般大运。 想着又觉得这一切都该是无尘的原由,便开心的在无尘的脸上香了一口。 无尘心中一片柔软,嘴上却说:“不是这里。” 连枝不明所以。 无尘又说:“在我们天家的规矩里,感谢恩人不是亲这里。” 连枝想,天家的规矩真是奇怪,他们九夷可没有这个规矩,刚才那一下也不过是她临时起意,一想果然还是有些后悔的。 问:“那该是哪里?” “这里?”连枝指了指无尘的鼻子。 无尘摇头。 “那这里?”连枝又指了指无尘的额头。 无尘摇头。 “那......这里?”连枝指了指无尘的眼睛。 无尘还是摇头。 连枝很是无奈,定定的看着无尘,眼中的眸子有些询问的意味。 无尘伸手指了指连枝的小嘴,又慢悠悠的凑近亲嘬了一口。 才说“是这里。” 连枝脸色微红,微微发热,还未来及发问,唇上那微润的触觉又此袭来。 砰砰心跳之间似是无尘贴着她的唇边模糊的说了句“闭眼。” 昆仑旧事 一 某日醒来,某位神君一手揽着怀中软玉,一手支着脑袋静静的看着怀里睡得一脸迷糊的人。心中有些愁苦,有些人啊,天生迟钝,却又时时刻刻不撩的他心痒痒,何况被撩的还是一位别有用心的神君...... 在这件事上,可怪不得别人,谁让某位神君总是做些坑蒙拐骗之事,况且做的那般气定神闲,理所应当的样子,所以怪不得她一个脑袋不灵光的小仙也觉得是理所当然。 这是一个严重的错误,是该要纠正一番。 无尘摇了摇怀里的人,连枝迷糊睁眼,无尘将着她一缕散落的头发压入耳后,又是一亲芳泽,音色清凉,入耳却是生暖的:“你觉得我们现在是何种关系?” 因着一吻,连枝清醒了一会,之后又迷迷糊糊的合上双眼,向着无尘的怀里钻了钻,嘟囔囔的说了句“好朋友。” 某位神君抑制住向揍某人的冲动,径自叹了口气。 谁知此时的神君心中之苦啊,既是美人在怀,却只当他是朋友,即是他这般有品相有家世的朋友,难道不该有些非分之想? 他是该去凡尘,让她明白如今这般同卧一塌又是为哪般。 不日的一个午后,无尘以为,若是和连枝说愿陪她去人间走走,她应该会很开心,谁知那坐在亭子里吃着果子的人很是不领情,说是这长竹山很好,有山有水看着也是赏心悦目,那林中的果子又可权当是闲时的零食,还有个这样俊秀的仙君郎,去那人间有何好? 其实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待在这长竹山便能自长修为,所以,她是说什么也不会离开的。 连枝的话对无尘很是受用,不过连枝那些个没有言语出来的小乾坤在某位神君面前岂不是班门弄斧,无尘面上没有说什么,既是他决定要上凡尘小住一些时日,那必是无人可阻。 于是,翌日醒来之时,连枝已经身处凡世的某间大宅子里...... 那宅子有四处湘院,两处景观别院,一砖一瓦皆有布局,虽没有南海龙宫那般富丽堂皇,却是雅致舒适,别是一番韵味,倒是很合无尘。 宅中家丁女婢齐全,各自忙碌,不像是刚修缮的宅子,倒像是住了很久的人家。 无尘束了头发,换了件宝蓝色的云锦长衫,乍一看很是养眼,再一看嘛,还是养眼。 连枝本还有些生气无尘将她也带来了人间,可这人间红尘多人闹啊,不过半日,连枝便把那耿怀小事抛出云霄。 不过,却也有个不好,那家中的女婢总是她到哪便跟到哪,动不动便是唤她夫人,这可还了得!那夫人她只在听书里听过,那故事里的夫人很是狠心霸道,欺的自家丈夫好是可怜,她既不狠心,也不霸道,况且无尘是个有些地位的神君,她又怎能占了他便宜?又怎能承了他们那一句夫人?便跑去书房与无尘说了一通,无尘听完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强忍着说:“习惯就好,夫人莫要在意。” 走后,那隐在房中的北冥仙君昆玄笑的前仰后合,一把山水扇拼命的扇着两眼挤出的泪花:“这便是你说的那人?” 无尘皱眉,一鼎香炉顿时向着昆玄飞了过去,昆玄忙闪躲,那香炉又稳稳当当的停在半空。 昆玄接过香炉,摇着折扇,换了张嬉皮笑脸:“这般动肝火,看来还确是那人没跑咯,只不过下次换个别的,怎么说这香炉也是你们天家的东西不是。” “只不过看她现在这副模样,只怕那情窍都未开吧,这般你就下手,你倒是心急。”这天家的人就是不一样啊,两万年前还说是修的大道,是为菩提缘,可想现下却只是为这红尘中一人,要是按着菩提祖的说法这叫什么? 这叫惹了尘埃,心上蒙尘咯。 无尘理了理云袖上的暗纹边,慢悠悠的撑着脑袋,一双眼从上至下将昆玄打量了个遍,目光很是赤果(luo),直到昆玄那扇子摇错了节奏方开口说话:“也不知是谁?就许了蓬莱那位五百岁的公主。” 昆玄被堵,咳了声,正色道:“那不过是逢场戏。” 无尘接:“对一个情窦未开的小孩?” 昆玄哑,想他这把年纪的老人家,在厚脸皮这件事上却是比不过无尘。 她与那蓬莱的小孩是三生石上命定的姻缘,他是个顺其自然的神仙,即使如此,自然是该去蓬莱说上一声,免得日后那小孩看上什么人,省了麻烦。 无尘赢,话题算是终结。 半晌,某位神君递过一封书函,道:“我有事需你帮忙,你将这拜贴送去昆仑的仙徒府,告诉司徒老祖三月后一日到。” 北冥的这位仙君还想拿些架势,以解方才默默按下的火气,听着昆仑二字后,微皱眉,接过,难得神色正经:“你可想好了。” 无尘:“有些因果总是要了结的。” 那一瞬,昆玄眼中的这个人又仿佛千万年前的那个夜晚,一片黑漆,一片肃杀的夜晚。 昆仑旧事 二 说的仔细点该是两万七千七百多年前的一个夜晚,天家的那位掌事的君主还未继位,众望所归的还是这位神君的时候,这位神君不知为何提着封印已久的啸鸣剑浑身是血的杀入昆仑殿,而那日,他正在昆仑山上的仙徒府拎着自家送来修行的小婢,有事耽搁了些,便也就有缘亲眼见着整件事情的细枝末节。 殿外提剑的神君一脸杀意。 殿上一脸病容的术语神君咳了一地的鲜血。 暴怒的老神君。 阴沉不语的昆仑府主事。 那位神君神色冰冻,只说了一句话:“天作孽犹可恕。” 话只一半,意以传达,扬手便从术语神君身上取下一样东西来。 彼时,那殿上的人疼的撕心裂肺的高呼,最后竟变成了肆意的大笑,场面很是怪异,如今想来也是发瘆。 那暴怒的老神君也只是暴怒,许是因为理亏。 那位神君抢回东西后一言不发的就离开了。 后不过三日,他便在北冥听闻那昆仑的老神君莫名的就应了天道。 这事虽是轰动也无人敢嚼舌根,直到万年之后,前些时日,无尘南海赴宴,身边带着一个容貌非凡的仙子,这才有勾起了陈年旧事的八卦,传入昆玄二中之时才是昨日的事。 北冥那那位昆玄神君找了个蹩脚的理由,赖在某位神君的宅子里不愿离去,那生活起居的架势很有世俗家的公子哥模样,讲究的很,该是吃什么样的糕点,喝什么样的茶,就连用膳的规格也是有个规定,虽然这位自称是他们家主子的远方表弟的北冥仙君很是挑剔讲究,但是依旧还是有着家仆女婢给他伺候的服服帖帖,这中自然是有原因的。 因为他们家的夫人近几天和这北冥的仙君走得有些近,而夫人有个爱好,爱听些故事,而这个北冥的仙君有的就是故事,若是这样说来也没什么稀奇,最多就是一个爱听一个爱讲那么一回事。 可是那北冥的仙君是什么人?早在万万年前便就已存在的神仙,和着天家这位神君有着同样地位的神仙,凡尘的故事自然是没有听过,但这天家秘史,仙家野闻,除了这位神君敢把它当成故事来讲,也没有人敢像这位神君一样说的这般无谓,作为天家的小仙婢子,心中还是有些八卦的,何况今日要说的明显就是他们家神君的前尘往事! 午膳一过,宅子东边的那处景观小院里早就坐满了一众家仆女婢,一眼过去比上平日里多了不少。 北冥那位神君摇着扇子姗姗来迟,手上提着一壶小酒,身后还跟这个手托小玉盏的小厮。寻了个舒服的地方座了下来,便问连枝:“昨日我是讲到了何处来着?” 连枝想了想:“嗯......像是说到了......说到了......” 连枝一时接不上昨日说到了何处,可把场下的小婢子们急坏了,小声的说:“夫人夫人,是那位寡言少语的神仙啊。” 亏得连枝耳力还算是可以,忙说:“对对对,那位寡言少语的神仙。” 昆玄倒是不着急,啪一声合了手中的扇子:“既然夫人不记得,我们便换个故事吧。” 此话一出,场下众人一阵哀声叹气,今日可是冲着神君的名字才来听的,也就只有他们夫人才能这样爽快的答应。 昆玄:“那今日我们就来说说昆仑山上的神仙。” 众人一听是昆仑,又都竖起了耳朵,来了兴致。 “话说,很久以前,昆仑山上有一位女神仙,这位女神仙品貌家世还算出色,她呀,自小便爱慕天家的一位神君,可这位神君比较固执,又是一心向大道,无心惹红尘,可谓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真真是伤了这位女神仙的心了。” 北冥那位仙君又顿了一顿,心中思夺一番接着说道:“所以这女神仙最后也没能得到这天家神君的心。” 话罢,场下的人还在等着下文,等了好一会,那座上的仙君还是沉默。 连枝问:“这就完了?” 昆玄啪的一声又打开扇子,喝上一口酒,道“也没完。” 场下的人心中很是着急,北冥仙君说的可不就是他们家神君与那昆仑的术语仙君之间的前尘旧事,可既是心中如焚那也无人敢开口问那中间不为人知的八卦。 “怎么就没得到那位神君的心?这中间的事你倒是别买关子嘛。”连枝急了,正勾起兴致来,却又说个开端就装进葫芦里,真是不爽快。 听着自家夫人发话了,场下众人放下心,就等着北冥这位仙君开口。 果然,昆玄眼下瞟了连枝一眼,又对着众人意有所指的说“好好,我与你们说便是,即是那位神君的心不在昆仑那位身上,那自是把心放在了别处,你们说是也不是?” 那坐下的众人心领神会的向着他们家夫人瞅了一眼,却又听到连枝问:“别处又是那处?” 坐下有人掩嘴轻笑,在这世上也就他们家夫人不知情,他们云栖殿里的宫娥可是明白的很。 坐下先是一阵小声言语,又是一阵掩嘴巧笑。 却突然又听见自家夫人向着北冥那位仙君发话:“你说的那位神君可是无尘?昆仑那位可是名唤术语的仙家?” 场下一阵寂静,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对面的北冥仙君也是微震。 连枝察觉异样,又道“早在南海我便见过这位昆仑的仙家,还于她说过话,她说她与无尘是为旧识,我本不信,现在觉得可能她说的也不假。” 她也并非是因为这一件事才猜出昆玄口中所说之人就是无尘与术语仙君,而是早在南海那饕餮小殿下就与她说过昆仑那位仙家爱慕天家这位神君,今日又听昆玄说起,便觉得十之八九既是如此。 昆玄手中的扇子突的在手中滑落,问话的语调有些奇怪:“你......与她见过?还......说过话?” 连枝奇怪,昆玄这表情着实有些夸张“我与她既非血海深仇,为何不能见面又不能说话?” 昆玄面上微笑,没在回答,心上却是一阵猛抽,确实不是血海深仇,但比之可是有过之那无不及。 第7章 前尘旧事 观廊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场下的家仆女婢闻声纷纷站了起来,原是无尘。 “今日昆玄又于你们说了什么八卦?” 无尘语气温和,可场下的人脸上表情却一个比一个紧绷,也无人敢搭话。 一旁的北冥仙君优哉游哉的品着小酒,似是两耳不闻。 连枝瞧见无尘走来,向着旁边的地方坐了坐,给无尘挪出一个空处,拍了拍,示意无尘坐下,无尘此时心情不错,顺着连枝的意思挨在她身边。 连枝想着无尘的身边靠了靠“今日昆玄说的是昆仑山上的术语仙君与你的故事。” “哦,是吗?” 无尘抬眼瞧着北冥那位仙君一眼,很是意味深长。 那北冥的神君小酒喝的有些急,呛的咳出声来“咳咳咳......可不就是那回事嘛。” 又对着一众战战兢兢的家仆女婢说道:“听个故事而已,做什么这样拘谨,来来来,都原处做好,还得继续说。” 众人半晌未动,又看了自家神君没有发话,便才坐下。 “哎,这就对了嘛,你们家君上又不会吃人。” 北冥这位仙君此话一出倒是逗笑了连枝。 气氛有所缓和。 此间,北冥那位仙君突然起身,上下打量无尘一番,收起那扇子放回袖中,突的一脸正经模样对着无尘说道:“既然当事人都来了,不如就由你来与我们说说当年的那些细枝末节,也好过我这个旁观者臆想捏造,何况,我们都很想知道对不对?”昆玄有意识的当着无尘的面戳了戳连枝。 连枝看着无尘睁大了一双眸子,连连点头。 无尘脸无波澜,沉默半刻,突然开口:“这件事说来长远,听着也无多大意义,最多就是徒填了几笔闲时的谈资罢了。” “我与昆仑那位确是相识,却并非是什么善缘,万年之前她曾偷了我的东西,被我讨回时,我是与她第一次见面,这之前我与她没有交集,之后更是没有交集。至于其他念想,那便是她的事了。” 无尘看着连枝,温声细语的,每个字都说的无比清晰,仿佛就是说与她听的。 场下的女婢看着神君这般模样有些脸红,心中却是高兴的,毕竟那云栖殿的两万年里,神君连个可以说话的人也没有,如今能听他说话的人终是回来了。 连枝听的模糊,大抵上听出无尘是说昆仑那位偷了他的东西,然后被讨了回来,这般说其实他们也算不得相识。 北冥那位仙君自是知道无尘有所隐瞒,但既他愿开口,这日后还是会同她说的。 他也是时候该去仙徒府送拜贴去了。 第二日北冥那位仙君说是家中有急事,一早便早早地离开了。 彼时的人间正值八月,无尘说待到中元节后便带连枝上昆仑小住一段时间。 连枝这些天有些心事,竟也独自搬去了别处的厢房,扔下不知缘由的神君独自一人。 就是见着他也会绕道走得远远地,与她说话她也不答理,模样很是奇怪别扭。 一日夜深,某位神君终是忍不住,偷偷潜进连枝的厢房,连枝还未从被褥里探出脑袋便又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头上传来连枝的声音“为何躲着我?” 连枝挣扎的几下,不想却被抱得越发结实,只留着一个脑袋可以让她自由活动,她抬头有些答非所问的模样:“你怎么不睡?” 无尘突的松手蜷作一团,眉眼痛苦,按着心口艰难的说了声:“疼......” 连枝见状,当下立刻抱住无尘,神色紧张:“好些了吗?” 无尘眼中闪过一丝皎洁,手上发力,连枝又稳稳的落入怀中,鼻尖蹭着连枝脖颈沉闷闷的又问了一遍:“为何躲着我?” 连枝被蹭的发痒,说话中带着气声,有些断续,一只手贴上脖颈的皮肤挡去无尘的那些不安分:“你...你先别...,痒。” 无尘别过脑袋,一张脸近在咫尺,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连枝,连枝被盯得说不上话来。 无尘再问:“为何躲着我?” 无尘的呼吸声,手上的温度越发清晰,可连枝的脑袋却是越发迷糊。 未开口,突的迎上了某位神君,而后便是唇齿间的流连,手指在发间磋磨的沙沙声响,直到连枝意识低迷的回应,无尘这才放开。 连枝迷糊的瞧着眼前的某位神君,无尘又突的咬了连枝一口,连枝唇上忽痛,顿时清醒,悲痛的高呼:“你为何要亲我?又为何要咬我?” 无尘只答:“为何不能亲你。” 连枝一副气囔囔的样子。 原何不能? 因为前几日某个女婢告诉她,这亲吻并非是天家的某种礼数。 而这同卧一塌在凡间是该叫夫妻的。 这夫妻便是同一心在一处的心上人。 而这夫人也不是什么凶恶女子的称呼,而是凡间丈夫唤自家娘子的泛称。 ...... 连枝有些糟心,本是想着要与无尘划清界限,免得他府中的家仆女婢误解,她一个小妖倒是无所谓,要是坏了无尘的声誉可就不好了,毕竟,他还是个有些地位的神仙。 可在这几日看来,她确实没什么出息,不过短短几日里,脑子里却总是想着无尘的模样。 于是,面上一本正经的说:“虽然我是一个脑子不是很灵光的小妖所化,出来的地方也不是什么锦绣之地,我的修行浅,所以并不是很懂人间的那些人情世故,可你也不能框我无知就不与我说,我本是一个小妖,倒也无所谓,但你不一样,你是个神君,这些事若是传出去,总归是有损你的声誉,所以,我觉得,我有必要避嫌。” 连枝自觉说的循循善诱,算是合情合理。 无尘保持着半撑的姿势,指腹描了一遍连枝的眉眼。 只觉眉目晴朗。 原是知羞了。 “南海喜宴上可是来了不少仙家,也都见着你睡在我身边,即是误会了,那时便已误会,就由他们去吧,夫人不必为我的声誉考虑,身外之物,我向来不介意。” 无尘侧身躺下,抚上连枝的头发,低声喃喃说与连枝听。 “那我们这般总归是不好的。” “我们这般又是那般?” “就是现在这般。” “同卧一塌?” 连枝点头,脸上微醺的泛红。 “习惯就好,我不介意。” 无尘心中微甜,终是等到连枝问这句话。 又道“那后日,我带你去参加人间一处喜宴。” 又是喜宴,连枝心生欢喜。 达到“好啊。” 就这般,某位神君又顺其自然的美人在怀,只不过是起居换做了另一件厢房罢了。 后日转瞬即至,却不想这次竟不是被邀请去的,而是无尘用着仙障隐了身子,带她坐上观台,看着台下一片清明。 人间喜宴确实热闹,这人家看样子该是个大户,那接亲的红妆整整铺了十里,十里八邻的皆数被请作了客人,得着一碗酒喝。 官家是个清隽的书生,待为新妇的娇娘盖着头纱,看不清容貌,单看那身姿还是颇为窈窕曼妙。 婚宴之上,新人相携敬高堂,坐上老妇接茶泪并行。 妓堂上,抚琵琶的歌女,声声诉唱愁歌,那官家不时转头侧目堂中人。 哄哄闹闹间,天色暗,满宅红烛轻摇晃。 无尘这才与连枝说道:“这个身穿喜服的书生前世的良人是那唱愁歌的歌女,歌女二八年华做人妇,做了短短数年夫妻,因朝局动荡,战时流离,双双死于荒野,然这女子情深难寿,过奈何桥头时和孟婆做了交易,用她500年的仆役留的她前世的记忆,刑期满,入轮回却只投了个天涯歌女的命数,天命主流浪,且是红颜薄命,在凡世寻了几十载,却不想遇见之时竟是这般场景,而那书生也早已将她忘记。” 连枝“这般看来,前尘事该前尘断,带入轮回才是天道真正的责罚。” “其实她也没错,只不过爱一个人久了些。” 无尘看着连枝心中波澜渐起,她虽丢散了些许神识,这天道却悟的很是透彻,也许是因为她出自明镜台。 无尘指指头顶红纱的新妇道“这是第二世书生遇到的女子,这女子一生为他挡过七次劫难,历了波折无数,结局算是圆满,皆是天伦之中安度晚年,许是时机应了天命,没同生却是同死,同赴幽冥,再入轮回,时过经年,今日,又成连理。” 连枝听完,一阵唏嘘,“那这歌女岂不可怜。” 无尘宽慰道:“生不逢时,既没赶上时机,也没应上天道。” “人世苦短,此生她还有半年寿命,再入轮回之时该是会忘了这件伤心事的。” 连枝叹气“既然记着这般苦痛,当初又何必抓心挠肝的不释怀。” 无尘沉默顷刻。 问“若是前世有人负你,你当如何?” 连枝想了想,她的前世应该只是个榆木疙瘩吧,许是天道看她可怜便让她化作了小妖,又遇上了无尘,至于红尘往事,她想,她该是没有的。 便半开玩笑的说“那我就将他忘个干净,永生永世不再记起,就当他是一阵风过,一场雨落,留些痕迹,然后就此作罢。” 她不要做那个歌女。 无尘握着连枝的手不由得收紧,直到连枝轻呼一声:“疼。” 无尘回神,小心翼翼般抱住连枝,贴耳低声喃喃,连唤了三声“连枝,连枝,连枝......” 连枝从未听过无尘唤她的名字,这次听的很是真切。 一线牵扯之间, 总有些前尘往事被一瞬间拉了回来, 是那般的熟悉,深刻, 却又是模糊不清的 ...... 莫名之间,泪珠翻涌。 艰难的换了声 “神君。” ...... 第8章 幽冥府司 昨日喜宴。 连枝不记得何时回的宅子,也不记得是怎么离开的。 像是做了一场梦, 一个很长很长却又模糊不清的梦。 梦里有弱水那条河。 有漫天飞扬的火灰。 还有不知谁人声嘶力竭的高唤。 她听见, 那名字很熟悉。 一张严肃板正的脸,五官敷着一团雾气,看不清明。 连枝醒来是隔日的深夜。 夜风一阵,盏罩中的烛火微微摆动,无尘靠在床边,单手撑着鬓角,微光下眉眼疏阔,既是棱角分明,又是万分柔和。 连枝座起,心中那股莫名的情绪难以平复,只又隐隐觉得心口生痛。 抬手挡了挡无尘的口鼻,凑近细细打量,又摇了摇头。 她该是想的多了。 无尘忽抬眼,不发一言,静静望着正在神游太虚的某人。 连枝瞧见无尘醒来,也只是微微收回心神,却听见连枝问:“你说,这世间种种是不是都有前尘?” 无尘答“我没有。” 他确是没有,他生来就是个天家神邸。 连枝:“你说,我会不会也有个难以忘怀之人,只是这一世我把他给忘了?” 无尘无言以答,确实有个难以忘记的人,不过,只怕想起之时才是正真的陌路。 许是前尘勾起的一丝回忆,才牵扯出这段没头没尾的问话。 后几日,连枝恢复如常,总还是会去那东边的小院,闲来之时会招来一些小婢子听她说她在九夷的那段时光。 可想来想去也没觉得有什么可以拿出来当故事说的。 便告诉场下的小婢子们:“九夷那个地方一方很长的河流,自我记事起就一直在那,它的河底有一件法器,到了夜晚,每当有人靠近就会散发出明蓝色的光亮,比起那天空中的星子还要美丽,所以当我无聊之时,便会坐在河边看它发着光。” 弱水那条河在天家口中还是颇有些名声的,那条河飞鸿难渡,且又是连着幽冥府的三途川,虽在几万年前出了一个法器,可这种不详之地自是不会有哪位天家欢喜,自然也就没人愿意去动这法器。这一方便就又过了几万年。 至于那弱水河究竟是在什么地方确是鲜少有人知道,今日听闻自家夫人说起才知是在九夷。 “夫人你可知那两万多年前,九夷本是个富庶的好地方,后来起了一场战事,一夜之间九夷便就此荒芜。” 连枝惊讶:“还有这事?” 接话的小婢子也不确定“天家的秘闻里有这样的说法,我也是听闻。” 不知是那个胆大的小婢子突然开口:“夫人,那你又是如何与君上相......识的?” 比起自家夫人与神君的相遇,那九夷的风光人情显得乏味了很多。 连枝眼中多了些光亮,似是又回到了那日,不由得又叹了句:“你家君上长得还是极好的。” 场下一阵掩嘴轻笑。 “说来也是时运好,我初初闯凡尘,什么都不懂,被当做了为祸一方的妖孽,却是正好被无尘搭救。” 那不就是正是话本子说的英雄救美嘛,没想到他们家君上还是个很会抓时机的人嘛。 “再后来,我与无尘便对着天边的第一缕阳光结了个誓言,现在想想那头发结的小扣很是好看。” 连枝顿了顿,又说:“所以......你们唤我夫人委实不太妥当。” 小婢子向着自家夫人身边摞了摞,偷摸摸的向着四周看了一圈。扯起身边另一小婢子的头发与自己的栓了个同心结,放在手上,小声的问“可是这种结发为扣?” 连枝瞧着那灵巧的小扣,栓的很是规整漂亮。 点头又问:“这可是你们天家的结拜礼?” 小婢子没再接话,却是浅笑着点头。 那西泽之地住着一位专管神仙姻缘的女帝,名曰风里希,若是某位天家的有了愿举案齐眉的心上人,便就以发为媒,结个同心扣,借着朝阳的光芒化作一张姻缘簿子寄于女帝,好就算是今生今世永生永世只此一人的凭据。 只没想到如今这个夫人,却早已就是神君板上钉钉的夫人。 神君就这般不声不响的做了件大事,他们家君上确实手段高明。 这般算来,那声夫人唤的确实不太妥当,是该随着神君的辈分唤上一声君后的。 人间又过一月。 天没那么热的时候,连枝会带上阿肆与阿七去到城南边的一处戏坊中看戏文。 那处的戏文多说的是人间一些出相入将的故事,说道精彩之处,连枝会跳起来,打赏一些碎小的金玉石。 时日一久,那处听戏看曲的人便都识的她,只知道她是城中大户的一家夫人,出手很是阔绰,只是日日带着面纱瞧不见真容,也不知道生了个什么模样。 那些做着听曲营生的卖艺人得了些风声,纷纷赶来,一时,城南那片的戏坊竟也热闹起来,以此谋生的人个个寻着那位带着面纱的阔绰夫人身影,后来索性个个拿出自家压箱底的绝活争抢起来,连枝倒是很欢喜,这般一来,她就又能听些不错的戏文,甚好甚好。 今日正是人间中元节,门市之中关的有些早,路上有些萧条。 无尘前些时日应了昆仑的一处邀约,几日前叮嘱连枝鬼节的当口不要随意走动。 若是平日,连枝可能会安分些,今日,那城南中有个中元祭的唱文戏,该是很热闹。 阿肆知道这种时候,是拦不住自家夫人的,白日里便让阿七给神君的手下青岩小仙捏了个决,告知让他今夜务必在暗处保护自家夫人。 不出半日,青岩小仙的纸鹤传来口信,应允定会守时而至。 阿肆心安,天色一暗,连枝换上无尘那件宝蓝色的云锦长衫,虽然大了些,倒也还是挺适合她现在这般男儿模样。 路上行人比上平日少了不少,做买卖的门店早早地打烊,阿肆绕了半条街,买了个应景的小鬼面具,连枝很是喜欢,挂在脖子上。 那戏坊里很是热闹,聚了很多个别处的卖艺人。 不起眼的一围幕布里,现了个熟悉的身影,正是那日喜宴上的天涯歌女,连枝走进,方才发现女子面色憔悴,不是轻声咳气,手中的帕子沾了些许血渍,连枝又想起无尘说这女子不过半年寿命,心中有些不忍。 上前便问:“姑娘今日可做营生?” 歌女茫然抬头,笑了笑,又摇头。 连枝见着这般场景,不好多做言语,只径自转身离去。 那祭鬼的活动持续到了夜上二更,三更未至,游人已陆续离开。 鸦色的小道上门庭紧闭,鲜有路人。 远处天边一团黑云涌动,阿肆神情严肃,挺身一步护住连枝,冲着阿七说了句“快些,我们该带夫人回去了。” 话音未落,突的大风刮过,扬起地灰。 阿肆很是警觉,撑起一道仙气所化的壁障。 中元祭日,幽冥府三更开道,至始百鬼夜行,生人回避,彼时人间总会有些阴魂作怪,但多是安分的小鬼,因为那幽冥的牛头鬼绝是不容他们放肆的。 今日,这鬼气却是出奇的阴重,有些不寻常。 说话间,阿肆拖上连枝脚步加急。 连枝突觉心头一阵难受,思智暂缓,脚下像是生了木根,迈不起脚步,眼前变得斑影几重,耳畔嗡鸣,就此没了意识。 任着狂风肆掠如何怒吼,阿肆如何大声呼喊她也听不见。 昆仑大殿 术语仙君正与无尘谈着言语。 殿外传来乒乒乓乓的打斗响声,一小仙仆急忙忙跑进来惊慌道:“仙殿,外面有人闯宫。” 术语仙君倨傲着一张脸,冷漠的说了句“给我轰出去。” 那小仙得了命令,匆匆跑了出去,还未传上话来,便看见殿外之人手持长剑扑通一声跪在殿外,也不废话:“君上,夫人被犰宄带去了幽冥府司。” 未待术语仙君发话,身边的那位神君早已和着殿外的青岩小仙消失的没了踪影。 殿上无尘的用过的玉盏之中还剩下大半的茶水,那热气还未散尽。 术语仙君端起那秀气的白玉雕兰盏,神情自若。 “该是到了幽冥的牢狱。” 唤了个宫娥,取来神碧山上最好的新茶沏了一壶香茗。 “不错,是该早些换新的了。” 云间的风声呼啸,神君面上平静,周身散发着的杀意很是骇人。 “说清楚。” 青岩小仙俯首,内心深处惶恐不安,他已经几万年没见着神君这般骇人的杀意。 “卑职无能,未能收到阿七的口信,才使夫人遇此不测。” “已过多长时间?” “回君上,不足一个时辰。” 青岩小仙知晓此事不简单,那夫人身边的阿肆曾是神君坐下的女战司,阿七虽然弱了点,却也不逊阿肆几分,即便是她二人在身边也未能护的夫人周全,想来这犯事之人恐是有些来头。若不是阿七及时引决唤来青岩,只怕连着阿七与阿肆都会被招进幽冥府司,若不是及时赶到,他又怎能知晓那来劫人的,便正是被囚禁狱牢两万年的犰宄!! 第9章 幽冥府司 二 幽冥狱牢幽暗且潮湿,又是阴气深重,若是个毫无修为的凡人入了此地怕早已化作一堆尸骨。 连枝躺在角落,难捱冰火几重侵蚀,终是撑着欲裂的脑袋醒来。 神思尚未反应,便被着身后突的伸出的一只鬼手捂住嘴:“嘘。别说话。” 连枝僵着身子,木讷转身,果然是个鬼差!壮着胆子睁眼看个仔细,顿时觉得模样有些熟悉,再看,原是那初入凡尘被吓死的行乞之人。 松下口气,看现在这个样子,该是帮着幽冥府做事的小吏了。 脑中又是一闪,问:“是你绑我来的这处?” 那老叫花一听很是嫌弃,若是他有这般能耐倒也不会像现下这般小心翼翼。 :“你别说话。” 老叫花子再三叮嘱,抬手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又指了指狱牢之外大口喝酒的犰宄。 “劫你来的,是他。”这才是正主,本还是被囚在狱牢的恶鬼,怎也不知被关了万年今日却突然暴动,就逃了出来。 是他,连枝捋顺前事,那个打伤阿肆,劫走她的怪物。 连枝不说话,询问的眼神看向老叫花子。 老叫花解着连枝身上的束缚,小声说道:“我死后,因生前行了些善事,马面使便收了我做了个鬼差。”可这鬼差难当,他瞧着被劫来的人是她,心中有些恻隐,毕竟还有过守坟的交情,袖手旁观总是不好。 看了一眼连枝,见那幽冥府的鬼气侵她不得,反还被周身的仙气冲的消了不少,便打趣道“你是得了不错的际遇,我现在可是要唤你一声仙家?” 有瞧了一眼狱牢外的犰宄 卸了连枝身上的束缚,“,我只能帮你到这,你若不逃出幽冥府司,迟早会成为狱中鬼的口食。”也不知这位怎么就得罪了这么个睚眦必报的主,往后的日子怕就难熬了。 “你趁现在幽冥府正处着乱子的当口快些离开。” 幽冥府现下确实正乱着,前夜不知是谁,断了幽冥狱牢的禁制,那些个穷凶极恶了万年之久的恶鬼皆数被放了出来。 为免祸事蔓延,幽冥府君断了幽冥道,那些个逃逸而出的囚鬼虽被全数召回,但祸难单行,人间也受了牵连,少有百人被无端夺了魂识,却又因为幽冥道断了人间与阴间的关口,那阳寿未尽的亡命人入不了幽冥,也不能像正常人一般活着,只能像个行尸般游荡。 三日五天的可能还无大碍,时日一久,迟早是会变成祸端的。 连枝得了鬼差的指点,趁犰宄不察,逃出幽冥狱牢,一路向东跑去,一路过了望乡台,忘川河...... 过奈何桥头的时候,连枝深深的吸了口气,屏住呼吸,疾步走过,那桥上怵这个极美的女子,脸孔雪白,同仁黝黑,一双眼顺着连枝的身影移动,连枝毛骨悚然,走下桥头,却听见身后传来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你不必如此,幽冥府不收天家之人。” 这般头皮发麻的场景,连枝怎敢回头与其搭话。 想来这一定是那幽冥的孟婆没错了,今日见着才恍然有些明白,孟婆这皮囊生的是极美的,可不想世人说的是个佝偻的老妇。 想着脚下又加急了些。 奈何桥前立着一块青色的石碑,那碑边靠着个清瘦的女子, 眉眼犹如秋波剪水般好看,模样很是我见犹怜。 只是稚气还未脱。 连枝本想要上前搭话问路,又想到这幽冥四处都是鬼怪,又怎知面前这个水灵灵的女娃娃不会是鬼怪所化,正是那个尴尬的道口,好是纠结。 那本还心不在焉的小孩突的一把抓住连枝,大力的将连枝拉到身边,小声又紧张的模样:“这位仙家姐姐,你莫要出去,那幽冥的关口被封了,现在那关口出不去,且那处全是些可怕的怪物,你先与我待在此处最为稳妥。” 连枝见着这小孩眉目清明,手心升温,心中这才算是放了警觉,问了个原由。 小孩指了指身后的石碑,又抬眼示意连枝看了看桥上的女子,低声解释:“三生石这处是孟婆的地盘,那些怪物暂时不敢前来。” 小孩便是那与北冥的昆玄有着命定姻缘的蓬莱小殿下岫(xiu)玄,既是未来的蓬莱掌事。 说来也是巧合,她本是听闻北冥的昆玄正在昆仑的仙徒府上小住,想着自己正好借此求学的好时机去见见她那未来的夫君,不想人还未到仙徒府,便在昆仑的地界上就被这群觊觎的怪物给一阵风刮来了幽冥 也是时运不济,正遇上了点背。 好在那跟在她身后的信鸦得了消息,现在这会蓬莱该是派人来的路上,只可惜她今次这回既给这蓬莱惹了祸,又错过了偶遇昆玄的大好时机,很是愁苦。 想着又觉得好生难过,今次之后又不知何时才能见面,哎!委实点背!! 但凡逢着点背的当口,运气都好不到哪去,那蹲守在不远处的怪物本就蠢蠢欲动,正又瞧见一脸暴怒出来寻人的犰宄,顿时,结帮成群,倒是心齐,乌泱泱一群牛鬼蛇神就将她们围作了一团。 那犰宄力大无穷,又是满身戾气,与那桥头之上的孟婆对峙间已是火花四射,若是动起手来,只怕那小小的奈何桥是经不起折腾的。 不过,能在这幽冥有些地位的人,哪位是个善茬? 虽是一番对峙,也未见真的动起手来。 犰宄也是懂些事故的,掂量的出轻重,要是真与那孟婆交起手来,也是很难讨到好处,便说道:“我无意与你为敌,你若不出手,你我相安无事。我,只要这一个。” 孟婆早已见惯人事百态,略略抬了抬眼皮子,瞧上连枝一眼,眼中颇有异样,用着苍哑的声音飘了句话来:“此事,我不插手,你随意。” 说完,倒是真的就从那奈何桥上消失。 连枝心中如焚,眼神询问岫玄:这孟婆怎能这般没有骨气,见着人多这便就跑了,实在不够仗义。 岫玄白上连枝一眼,孟婆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还是有些听闻的,本是天族一位神女,后不知犯了何事,自情愿来了幽冥做了个引渡人。 既是传闻里,两万年前,那天家的神君硬闯奈何桥头,这位曾经的天族神女也未曾退却一步,今日怎就听了这丑八怪的一席话就此离开?抬眼又瞧了瞧身边的连枝。 “且算你命不好,遇上了我,你是自己了断,还是我帮你?”犰宄本就不是什么善人,若不是那放他出狱牢的人告诉他,给个痛快,他定会抽干她所有修为,再用她的肉骨打牙祭。 连枝问“我与你无冤仇,你为何要杀我?” 那犰宄没什么耐心,扬手一支枯骨化作的剑刃刺穿连枝右肩,顿时,宝蓝色的云锦上染出一注鲜血,穿骨削肉的痛,怎比一般,连枝几欲晕厥,脸无血色,周身仙气所覆的光泽迅速暗淡,幽冥府中的鬼气趁势钻入伤口,这般一来,连着无尘渡与她的修为也不能幸免。 身后的蓬莱小殿下强忍着一眼泡的泪,挡在连枝身前,咬牙便说:“我是蓬莱殿未来的掌事,若我在这幽冥府司有个一二,我发誓,你不会活过明日!”那发狠模样很是少年老成,言语之中带着一方主事的果决。 蓬莱那处是个什么样的作风犰宄再清楚不过,那两万年前便是天家的那位伙同蓬莱将他锁进幽冥的狱牢,若不是那时天地混乱,他确实不能侥幸苟活至今,这位,得罪不得。 “让开!” “不让!” 犰宄突的就扬天而笑,眼中满是嘲讽:“未来的蓬莱主事?天真,你看她现在这般,像是能活过一刻钟的样子嘛?” 那枯骨刃确实是个好东西。 说完仰面长笑,化作一团黑雾便消失在奈何桥头。 第10章 前尘旧事 二 是个晴日,无尘又书一封拜贴与那仙徒老祖,说是出了一些事端,前去拜会的日子暂不能定,望能留他一间住处。 仙徒老祖德高望重。 因他在仙徒府执教严苛公正,从不徇私,也不顾是否为望族之后,皆平眼相看,况在这万万年里又是桃李洒遍四海八荒,故得一声老祖的称呼实在稳当。 但在这辈份上还是比不上天家的这位无尘神君。 既是神君发话,那住处自是不用多做费神,命人备好只等神君人来即可。要知道,在这世间能让神君欠上人情是件多么难得的事。 天家的云栖殿中,榻上的连枝躺了半月之久,那神君日夜不停的照顾着,皆是亲力亲为,不愿加以他手。 殿中的宫娥情绪不是很高,一边担心着自家夫人的伤势,一边又有些担心自家神君,想起神君回来那日委实吓人的紧,夫人浑身是血,神君一路不语行至殿中,那地玉上的血就整整滴答了一路。 天家的医仙看过连枝,不敢直言,说的委婉,只道幽冥的鬼气侵蚀魂识,恐难回天。却还是被神君扬手扇了出去,再之后,便不再有仙医敢来这云栖殿中。 阿肆自责了好些时日,心中很是懊恼,只提着一炳长剑没日没夜的练着。 连枝现在这般完全靠着神君一口仙气续着,时刻都是岌岌可危的模样。 宫娥很是焦心,天道这又是什么理,就该是他们神君的名字唤的不好?就该没个陪他说话的人? 想起那日神君回来,天家的大小神殿很是惊动,就连着三十四重天上清境的那位尊神也多看了一眼。 然这个中不为外人所知的,只有她们云栖殿中的人才知道的秘密还在回来之后。 那日同着神君一道回来的还有北冥的昆玄仙君,听说是这位仙君本是在仙徒府做客,不想返回之时恰见蓬莱小殿下被劫,便也就出手相救,这话就算是说出去,也是不会有什么微词的,毕竟这位救得可是自己命定之人,理由正当。 那北冥的仙君一手抱着的正是那蓬莱的小殿下,那小殿下裙摆上占了不少血污,眼神空洞,神思游离的很远,那北冥的仙君难得一见的沉这一张脸,倒也看不出平素里的风流面相。 当众随行的仙娥以为那小殿下出了什么意外时,只见她突的跳出北冥仙君的怀抱,一阵疾跑冲进了云栖殿的行宫,动作那叫一个一气呵成,全然忘了她心心念念的北冥仙君。 随行的仙娥不停歇,也不吵闹。只跟着他们那位小殿下轻声小跑了进去。 一进行宫便见着自家的小殿下正抓住青岩小仙问着个莫名其妙的话:“你们家君后修的什么道?” 青岩小仙行了个合手礼,也不言语,人就走远了。 后几日,那殿中的仙娥才知,蓬莱那位小殿下问的话可非是没有缘由的。 那日,神君正与北冥的那位仙君商议着连枝的伤情。 那蓬莱的小殿下委实无聊,心中又有着无数的言语憋着,很是想找个人倾诉。 于是便随手抓来几个忙活的小仙娥便问:“你们可知,我与你家君后是怎么回来的?” 那被问话的小仙娥对上岫玄期待的眼神,茫然的摇了摇头,半晌又说:“难道不是神君救回来的......吗?” 岫玄眼中一亮,后退了一步,万分肯定的说了句:“当然不是!” :“不是吗?” :“我一个昆仑的小殿下原何同你这小仙娥撒谎?” :“你们想知道吗?” 三两个小仙娥一阵猛点头,岫玄提了提衣袖,随后小仙娥手上的玉盘儿,金盏儿,连着托盘儿,全数被岫玄弃在了一旁。 “那日,你们君后被那犰宄伤的很是严重,肩上一个偌大的血窟窿还在不停的流着血,眼看就不能活了。 “突的不知是怎的,你们家君后就站了起来,连着周身的仙气也变成明蓝色,仙力变得无比浑厚,硬是将我震得躲入了三生石碑后。 说着,聚过来的仙娥越来越多。 岫玄退后了几步,跳上一处圆形的石桌,极力做出一脸冷漠的表情,嘴上说道“犰宄!你想去哪?” 想了想,又咳了清了清嗓子,声音压得更低“咳咳。是这样说的‘犰宄,你想去哪?’” “然后,君后一手划出仙障,将那犰宄在内的所有丑八怪罩了起来。 “那犰宄见着君后,神色大变,连着说了三声‘是你?是你。是你!’ “只听君后清冷的回了句‘是我。’那犰宄就又变了个表情,满脸扭曲,样子很是丑陋。 “就在此时,只见君后脚下生出千叶莲华,口中念起了菩提道的大华往生经,那本还一脸穷凶极恶的恶鬼顿就安静了下来,个个立在原处也不动弹。 岫玄顿了顿。 “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君后手中突然就多了一条长鞭,一鞭过去,穿过仙障,那些个被击中的恶鬼个个化作了飞灰。” 场下的小仙娥突的爆出一阵掌声,像是听书一般不可思议。 若不是出自蓬莱这位小殿下之口,这说出去实在匪夷所思了些。 岫玄觉得说的差不多时,终是长长的舒了口气,那场下小仙娥的表情很是合她胃口,其实,亲眼目睹那会儿她比这更为夸张。 岫玄说的不是全部,这中还有一个名字,那便是昆仑殿上的术语仙君。但这天家之地向来是非,思之,便就省去了这一茬。 那被困在仙障之中的犰宄,怒极,一脸杀气,锤的仙障咔咔作响,“超度了我与你有何好处!你该去平了那昆仑殿才是!!” 岫玄还记得,分明是听见连枝清晰地说了句“术语。我又怎会放过。” 那声音平静的毫无波澜, 她却只觉得一阵冰凉的寒意袭来,再看连枝的模样。倒像极了天家的某位神君。 彼时,昆玄与着神君破了幽冥关口的禁制,便瞧见连枝一副杀神的模样。 无尘立在原处,满眼复杂,未曾上前。 连枝未看上神君一眼,毫无征兆的就消失于幽冥府。 北冥那位神君狠狠的拍了无尘一掌“发什么愣,还不追人,她定是去了昆仑!” 这位的恩怨足以让她杀了昆仑殿上那位术语仙君!如今又承了无尘千年的修为,若不阻难,昆仑那位难逃一劫。 云端之上,连枝驭的仙云极快,无尘跟着身后,默默无言,直到那昆仑的殿前。 连枝手中那鞭是无尘亲手锻造,算得上是个上好的法器,因为打法很是凶残,以前,连枝并不爱用。 殿外 连枝扬手起鞭甩飞了守门的仙仆,殿上术语仙君太识的那条长鞭了,手中把玩的白玉雕兰盏落地,摔得粉碎。 未及反应,竟就被这鞭子缠住,飞了出来,跌座在殿外,头上的珠钗掉了一地。 连枝走上前,抬起术语仙君那张倨傲的脸,伸手抹去了嘴角的血迹,清晰可闻的说了句“故技重施。” 下一刻退至原位,冷笑一声“你不是想知道什么叫做鞭长莫及吗?今日我便告诉你。” 话罢,扬鞭猛地置地,一声霹雳,那被击中的地玉碎成一道极长的裂痕,直到那被震穿的墙围依旧蔓延。 术语仙君眼中生出畏惧“你......你...想干嘛!” 未待昆仑这位仙君考虑,那闪着雷电的鞭子已然袭来。 一声霹雳,连枝看着眼前的人,一行清泪无声滑落。 他竟生生的替着她抗下那一鞭! 连枝那一鞭用足了十成仙力,那一鞭下去非死既伤。 无尘一个趔趄,单膝跪地,一口鲜血涌出。 身后的术语仙君惊呼,正欲扶起,却被无尘一手甩了出去。 “阿提!” 是谁在唤她,声音竟这样熟悉。 “阿提!” 是神君。 那一霎,前尘往事犹如大音希耳闪过,天地于眼前崩塌,一片鸦色。 那一缕神识就此沉沉睡去。 “快!带她回云栖殿!” 北冥那位仙君赶捞抱起地上昏迷的连枝。 手中一探,顿时心惊,不再废话,人已消失在云端。 那幽冥之中的鬼气早已侵入神识!先前全是靠着那一缕神识撑着,现在思之那用尽全力的一鞭,之后很有可能就是大限了啊! 昆仑殿外 无尘起身,手中啸鸣剑猎猎作响。 一个近身,剑已架上术语仙君,剑气四溢,生生削落了一侧青丝。 无尘杀气深重,丝毫未掩。是生是死,仅凭一念之间,术语未敢动分毫,脖颈之上,剑气划出一道血口,染红了衣襟。 一言不发良久,无尘收剑,淡淡说了句“你不配!” 扬手间,术语仙君飞了出去,撞上殿上大柱。 大口的磕着血,笑出了眼泪。 他替她受那一鞭是为了什么? 不愿用啸鸣剑砍了她又为的是什么? 她都知晓。 便笑“若我死了,你永远也别想得到。” 无尘亦笑,笑的皮肉未动。 “若你死了,我便让你这整个昆仑殿陪葬!!” 第11章 无尘爷爷? 今日是夫人躺在塌上的底十七天,依旧没有反应。 面上像是睡着了,看不出端倪。 “也该是要醒了啊?”立在床边的阿七喃喃自语。 夫人回来的当日,那自知闯下祸事的幽冥府君恰好请罪来了。 当时,神君的脸色可谓是非常骇人。 好在那幽冥府君虽没什么能耐,倒是能控这来自幽冥的鬼气。 幽冥府君是个很会看眼色的神仙,趁此机会,不惜耗了几百年的修为,终是将这夫人体内的鬼气给渡了个干净。 这府君还是聪明的,几百年的修为就能抵了神君的怒火委实很划算了。 如若不然,往后的日子他也不用在天家混下去了。 夫人虽是得了幽冥府君的帮忙,但因着底子实在太差,还是日日需要神君的仙气护着心脉。 “夫人不会有事的。”阿肆突的开口,语气坚定。 那日蓬莱小殿下说事情的原由之时,她在一旁也是听的真切。夫人到底是什么人,她心里还是有数的。 阿肆看着阿七的眼,说起话来的模样更加坚定“你我已经跟了神君四万年之久,当知眼前的夫人是何人。” 阿七怎会不知眼前的人是谁,四万年前,神君将夫人带回云栖殿时,彼时,她们还是唤她一声姐姐的。如今虽是音容相貌依旧,而人却已经不记得当年的旧人。 而这一切都该拜昆仑殿上那位痴心妄想的仙君。 思绪至此,阿七觉得心中好是一阵痛快,因为昨日天家朝圣,昆仑那处来了个小仙说是他家仙君伤重,现下还不能过多动弹。快哉快哉,不管那闯事的是何人,她只想大声的说一句干的漂亮! 天家无夜,云栖殿中大大小小的院子整日都是一片光亮亮,该是人间的夜,连枝终在沉睡了二十二日后醒来。 此时,无尘正听着各处仙家报备近些年的功德,众仙家看得出神君无心听,多是报了个笼统的情况也就坐下了。 待琐事皆数报完,众仙起身正欲拜别的当口,分明看见了一位赤脚的貌美仙子从屏风中走了出来,那眼波之中分明是还未清醒的睡意。只听那仙子唤了句“无尘。”声音微哑。 无尘心细,瞧着连枝赤脚,上前也不顾忌,连人就以揽腰抱起,又挥了挥宽大的云袖挡了挡那双白皙的脚。 殿下众仙家皆数俯首,消失的极为麻利。 无尘“醒了?” 连枝揉着朦胧醉眼,“阿提是谁?” 她做了个极长的梦,梦里有个人心痛的流着泪,梦里还有个人一遍一遍的唤着这个名字。 “阿提是这宫中的一个仙娥。” “我可能是梦见她了。” “那你下次再梦着她的时候告诉她......” 无尘顿了顿,没下文。 “告诉她什么?” “就告诉她,我错了吧。” 他当初是错了,错在没能心如明镜,错在惹了尘埃。 但,如今, 既是错了就错了,不曾后悔。 连枝醒后,原本冷清的云栖殿变得热闹起来,无尘是个喜静的人,却也只爱看着连枝在他这殿里闹腾。 许是前世活的太过于板正冷清,今世才会这般爱热热闹闹的场景吧。 阿肆瞧着自家夫人醒来,高兴坏了,于是便愈发的宠着连枝,估计,若是连枝要那弱水河中的天目盏,阿肆怕也是会不惜一切给她取了回来。 好在连枝是个没什么贪念的小仙,只让着阿肆陪她好好地逛了一遍云栖殿。 连枝真真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仙,起初去那南海,见着南海的龙宫便就觉得那地方该是她见过的最好的地方了,直到她又见着无尘这云栖殿才觉得自己是多么的目光短浅。 蓬莱的那位小殿下倒是很喜欢连枝,自从连枝醒后,也不粘着北冥的那位仙君了,日日跟着连枝身后,还与她说了一遍她是怎么从幽冥出来的,只不过把那故事中的主人换做了一位很厉害的神女,连枝问是出自哪出的神女时,一旁的阿七狠狠的捏了一把汗,只听那蓬莱的小殿下煞有其事的说“可厉害了,是个修菩提道的神女。” 此话一出,众人一片恍悟,连着说“对对对,可厉害了。” 连枝醒来的第三日,神君毫不客气的赶人,那北冥的仙君立在殿门旁。 “你倒是越活越没气量了,不过住你几间屋子,你这就要赶人?哎!靠不住!靠不住啊。”北冥那位仙君啪的一声甩开扇子,摇头晃脑,说的那叫一个痛心疾首啊。 蓬莱那位小殿下抱着连枝的云袖,死活不愿松手,非是要连枝与她一道去蓬莱待上一段时日。连枝心中还是愿意的,这个小殿下长得这般水灵又这般讨喜,想那蓬莱该也是个好地方。 可神君可不是这般想的,若是其他人神君可能不会说些什么,奈何这蓬莱的小殿下是和着他抢人,那结果自是不用说,就只能送三字了,不,可,能。 “阿枝姐,你和我一起去蓬莱好不好嘛?”这小殿下已经站在这店门外软磨硬泡了半个多时辰,阿肆心中微微郁结,她们夫人这才伤愈没几天呢,怎能就这样站着,这小殿下,原何这般倔强啊。 连枝看了无尘一眼。又摇了摇头。 悟出一个道理:人在屋檐下,得听主人话。 蓬莱的小殿下气急,“不过是借你几日我阿枝姐,你原何这般小气,无尘爷爷!” 神君一脸黑线,指了指一旁狂笑的某位仙君“你这未来的夫君与我同辈,你唤他哥哥,唤我做爷爷?” 那蓬莱的小殿下正解着气呢。 结果。 满脸黑线的神君一手带过连枝,甩手就将这蓬莱的小殿下稳当当的塞进北冥那位仙君的怀里。 “慢走,不送。” 一个甩袖间殿中的大门关的严严实实。 那仙君怀里的小殿下傻了眼,就这般哭着被北冥那位仙君带走了。 阿肆终是松了口气。 这事上怪不得他们神君,自君后醒来,那小殿下便粘的紧,就连着就寝也要与连枝睡在同一榻上,这一日还好说,连着三日,神君自是不乐意,毕竟夫人是自己的。 于是便就打发了这颇为欢乐的二位。 第12章 天宴 一 云栖殿中,有个很大的院子,里面的摆设像极了凡世的那处景观小院,里面种的均是来自各处仙山贡上的奇花异草。 闲散的日子,连枝逛着园子,想起在长竹山的哪些日子,无尘向来都是善种花草的,经他手的花花草草长得比别处的都更要好上许多。 那园中还有个千年竹筑成的小竹楼,连枝很喜欢,想着要是在这里住上几日该会挺惬意,便于无尘说起,可今次,一向顺着她的无尘竟说:“那处有我的住处好吗?” 虽说无尘只是这般问了她一下,但是对于无尘,连枝现在还是会琢磨些,既然没有默认,那便表示不同意。 所以,她便只能邀着阿肆阿七常常来逛这处的园子。 天风和暖,阳光煦煦,阿肆手里抱着一框甜果,这甜果是蓬莱那为小殿下命人送来的,因着连枝爱吃,阿肆便就一整框抱着,也不离身,见着连枝手上的果子没了,便就又塞上一个,连枝确是能吃,不过半日,那框子约已见底。 连枝瞧着那处小竹楼,越发觉得眼熟。 “阿肆,云栖殿中这般多的院子,为何这处又建了个这样的小竹楼?” 连枝是有些好奇的,毕竟这处园子很美,虽然说很大,但莫名多了个竹楼却是有些不搭的。 阿肆放下手中的框子,状似不经意的理了理裙摆,眼神飘忽,盯着脚上的云靴。 “许是神君喜欢就建了,我飞升的晚,真说起来,我也不清楚。” 阿七赶忙接上话茬。“夫人,我们去别处走走逛逛吧。” 说罢,也不等连枝思索,阿肆同着阿七拖着自家夫人便走出了殿外。 连枝瞧着两人紧紧张张的模样,便也不再追问,九重天这般大,最不缺的就是秘密。 天宫正逢千年一宴的朝会之期,四海八荒各处仙山的掌事,宫主,大殿,皆数来了七七八八,眼下这几日,九重天上是真的犹如人间庙会般热闹。 神君一早便被玉清宫来的几个仙娥请去赴了宴,蓬莱那位小殿下被着宴会上的人缠了大半日,直到北冥那位仙君迟迟到来,才让那各脉的青年才俊的神仙消停,岫玄拜过北冥的那位仙君后,急忙忙的向着云栖殿奔去,没成想,还未进殿恰好就逢上出来的连枝。心中一喜。拖着连枝,一个眨眼就去了天宴。 岫玄正拖着连枝欲进玉清殿,阿肆连忙制止。 “小殿下,你勿要胡闹。”神君有交代,近日天宫连宴数天,难免守卫会有些松懈,若是混进什么不好的东西那又该是一件祸事。 阿肆想起幽冥那事,心中顿时警惕万分。 岫玄看着阿肆那张严肃的脸面,迟疑了一番,这阿肆她也是听仙徒老祖说过的,当年天家争权,这位神女可谓无比英勇,后来祸事平息,她虽卸了法器,可她那司战神女的名头还是足够响亮的。 “怎会是胡闹?你没看那高座之上还有你们神君嘛?”蓬莱小殿下这言下之意一目了然:既有神君在场,你还怕有人翻天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