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求道》 第001章 平安符 二月二,龙抬头。 小镇名叫四季楼的酒肆里,人群熙攘。 初春时节,万物始盛,本是农忙之季。 但此刻,无论走卒、农夫、亦或是闲人,皆齐聚于四季楼内外,不为酒饭,只为消遣。 里里外外挤了不下三四十人,让这本就不怎么宽敞的小店,顿时座无虚席,兴隆起来。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那便是满堂宾客,竟无敢哗者,往日的纷乱嘈杂,全然不复存在。 “啪!” 内堂忽而传出一道醒木拍桌之声。 “大将生来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 风吹橐鼓山河动,电闪旌旗日月高。” “咱们上回书说到,这康王殿下一路逃出了金营,后有追兵来势汹涌,前有夹江波浪滔天,正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万分危急!所幸在那千钧一发之刻,岳武穆及时赶到……” 酒肆内堂上首位,空出了一块五尺见方的地面,当中置有一桌,桌有一茶壶,一醒木。 苏年手中持着折扇,正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讲着这一段“岳飞单骑救康王”的故事。 台下听众,个个是无比认真,仿佛生怕错过了什么,听到激昂之处,忍不住拂掌叫好。 苏年说的故事,虽然大部分人听得不明觉厉,但他们却能猜出,这其中乃是含沙射影。 书中的大宋,便好似如今的大虞,而金国则是北蛮,至于当中蕴含的寓意,不言而喻。 当今的大虞王朝,帝王昏庸,贪图享乐,致使北境大好河山遭北蛮所占,何等的讽刺。 蛮人欺侮我族百姓,在大虞的土地上任意妄为,可大虞皇室,不但不敢奋起反抗,却只知一昧委曲求全,甚至将皇城直接迁到南域。 种种景象,与这书中的故事是何其相似。 也正是因为此,他的故事才能深入人心。 心中也具都幻想,若是本朝也出这么一位岳武穆,何愁蛮人不退?何愁失地不能收复? 不过这些对于苏年来说,尚且不如几个铜板来的实在,对他而言,填饱肚子才是正事。 自从半个月前穿越到了这个世界,他就发现了一个很严重问题,那就是自己没有系统。 众所周知,没有系统的穿越者,便代表没有当主角的命,甚至能不能活下去还是问题。 或许自己的系统还在配送中?亦或者没有达到触发条件?难不成要等自己死了才给他? 各种原因,他也不是没有想过,不过无论怎样,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他总得生活啊! 好在前世数十年的求学生涯中,看过不少古今名著,不敢说内容全部记得,但是若真说起来,却也能朗朗上口,精要大概总不会差。 故而这才隔三差五,凭借着前世脑子里面的知识,跑到这里当起了说书人(文抄公)。 实际上这才只是他计划中的第一步,先从小镇酒楼说书人做起,把自己的名气打出去。 日后攒些本钱,再到城里开个书局,什么四大名著全给他安排上,只要这条路通了,那么他就做大做强,再创辉煌,何愁不来银钱? “话说那金兀术率兵杀到,见这江边竟立着一员小将挡路,不由分说,手下副将策马上前,挺枪便刺,但是这岳飞,何等人也……” “有分教:壮士一身已许国,哪管此行吉与凶?单刀匹马番营过,兀术应教吃一惊!”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醒木一拍,这段书便到此为止。 距离开堂至今,已过去了一盏茶的时间。 按照规矩,随即便是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借钱捧个钱场,苏年捧着托盘走下台来。 在酒肆内占了座的,见他笑脸上前,纵然心中不舍,却还是往托盘里扔上一两个铜板。 至于外围的农夫走卒,见书讲完了,便扛着锄头,挑起担子,该干嘛干嘛,恍若不知。 大半圈走下来,托盘上总共不过十来枚铜板,一天的饭钱够了,但想存钱简直不够看。 故而他继续走下去,转眼间来到了酒肆大门左侧,这里一条长凳,上面只坐了一个人。 估计其他的看客,见势不对都开溜了。 苏年打眼望去,只见那人是名老道,身上的道袍早已破旧不堪,也不知打了多少补丁。 不过老道的仪容,却是极为的整洁明了。 这年头出家人不容易,倒也不指望他能打赏,虽说不抱什么希望,但他还是走了过去。 老道见了他,面上也是和蔼一笑,伸手从怀中摸出了一件物事,直接放至了托盘之上。 苏年看时,却见他置于托盘上的物事,既非铜板也非银钱,而是一道折成三角形的符。 他面露不解之色,不由再次望向老道。 “福生无量天尊!小哥莫要误会,贫道云游四海,两袖清风,着实没什么银钱,小哥的书说得极好,贫道却是不能白听,只能赠上平安符一道,聊表贫道心意,还望小哥勿怪!” 这道士彬彬有礼,面上也始终挂着笑意。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苏年也不好多言,毕竟这老道比起那些白听的,可强上太多了。 “道长言重了,小子拜谢!拜谢!” 苏年客套了两句,紧接着便转向他人。 …… 平乐镇是个附属小镇,归于青山县辖区管制,镇下另有村庄三五个,人口算不上很多。 虽是市集,不比县城繁华,却也另有几分古镇的韵味,由于地处青山县边境之地,与季县接壤,故而往来客商络绎不绝,倒也热闹。 苏年这一世的身份,只是一名落第秀才之子,今年刚满十七,正是年轻力壮的好时候。 父亲早年病故,母亲则因此哭瞎了双目。 而在前世,苏年的家景比起今生实则更为凄惨,因为他是一名孤儿,自幼便双亲离世。 若非孤儿院,世上早已没有他这么个人。 大学毕业之后,找了份还算不错的工作,怎奈尚且还没来得及回报社会,便意外身亡。 再次睁眼醒来,却已是换了一番天地。 半个多月的时间,他已经大致熟悉了这个世界,没有太多的抱怨,有的只是无奈接受。 虽然不知道身体的原主是怎么死的,但是既然占了人家的身体,就得承担起这份因果。 苏年在酒肆内说了小半个时辰的书,这才下台让位,而接手的是一名年逾花甲的老者。 老者姓孙,是本镇的说书老人了,苏年能有机会在这上面分一杯羹,还是多亏了人家。 毕竟各行各业,都有着自己的规矩。 他说的再出众,也不能抢了人家的饭碗。 不过当老者上台,宾客们却明显走的差不多了,老者的书,听的多了,早已审美疲劳。 收拾完毕自己的物什,苏年便没有过多的逗留,离了酒肆,直接朝着镇东方向赶去…… (注:古时一盏茶为10~15分钟,一炷香约为30分钟,一个时辰为2个小时。) 第002章 出诊 身体原主的父亲是位落第秀才,所以他自幼受其影响,也识得不少字,胸中有些文墨。 再加上苏年前世的大学文凭,混口饭吃基本上不成问题,若说考功名,他是不愿意的。 首先是这个世界的圣人文章,晦涩难懂,再者如今的朝廷,官场黑暗,争斗着实太累。 所以他宁愿在药铺中当学徒,宁愿在酒肆里说书,不谈其他,至少可以活的轻松自由。 在酒肆里说书的机会并不常有,隔三差五的,虽然一次下来,赚的钱着实不少,但是不能长久,故而他另一份工作,便是药铺学徒。 镇东头的回春堂,是本镇药铺中名气比较大的,大夫姓刘,是个眉清目秀的中年男子。 此人早先曾受过苏年父亲的恩惠,故而对他们母子是极为的照顾,能帮衬便尽量帮衬。 不似其他的老顽固,刘先先是真心想传授他本事,抛开规矩,并不将他当跑堂的使唤。 寻常药铺的学徒,入门得有担保人,还得送礼,行拜师大典,进门前三年,是根本学不到东西的,而且没有工资,待遇比伙计还差。 但是苏年,却完全没有这么多繁文缛节,只是入门时朝刘先生躬身一拜,便算拜师了。 并且每个月,他还有一百余文的月钱。 这份待遇,是旁人所羡慕不来的。 如今已是上午辰时七刻,回春堂早已经开张,故而说完书后,苏年便直接赶到了药铺。 虽说考虑到他要照顾失明的母亲,刘先生对他每日来药铺的时间不作要求,但所谓师傅引进门,修行在个人,他一向也十分的自觉。 每日来药铺的时间,从未超过巳时。 无论是原来的苏年,还是现在的苏年,在这方面上倒是挺一致的,既来之,则安之嘛! 毕竟不是每个穿越者都有金手指,这个世界也并不会因为他的到来而改变什么,有志向是好事,但前提是你得先有能力,而非空谈。 不说其他,首先想要走出青山县就是一大难事,没有路引,离乡百里便是流民,一旦被查出来,最终的结果,可是会被依律治罪的。 故而在此之前,他根本就无法远行。 苏年在铺子里,整日的工作,无非为病人抓抓药,刘先生诊治时,他便站在一边瞧着。 根据原主的记忆,他随刘先生学医已经有大半年了,虽然还未能让他亲自上手,却也学了不少东西,药理医理,脑中倒是记下不少。 他做事情,向来追求细致,或许与他的性格有关,不喜欢半途而废,要做就做到最好。 逝者如斯夫,转眼之间已至傍晚时分。 开春之际,天黑的快,镇子上的商贩以及店铺,大部分也都开始收工打烊,行人渐少。 回春堂里,伙计们也都下工回家,苏年将今日份的账目整理完毕,交给老师自行查阅。 刘先生面带微笑,显得颇为满意,俯身从柜台下拿出一包熟牛肉,塞到了苏年的手中。 “小年,今天便到这里吧!早些回家,不要让你娘担心。”对于苏年,他向来很照顾。 苏年倒也不推辞,这种机会并不常有。 将那包熟牛肉放入自己的褡裢中,朝着刘先生行了个礼,紧接着便准备转身出门离去。 然而他才刚刚迈步至门口,忽然一人猛冲进来,与他撞了个满怀,踉跄两步差点摔倒。 一股冷风掀入,苏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刘大夫,刘大夫……救命啊!我家老爷他……他快不行了,还请您跟小人走一趟。” 来者满脸的焦急之色,言辞间尽显担忧。 刘先生打眼瞧时,但见此人二旬左右的年纪,身材高高瘦瘦,着一身黑色粗布的短打。 “这位小哥,切莫着急,慢慢说。” 刘先生放下手中的账册,淡然的说道。 “刘大夫,小人李四,镇西上河村人氏,我家老爷突发了急症,还请刘大夫救命啊!” 那人抱拳拱手,朝着他连连行礼道。 闻听此言,刘先生望了望门外的天色。 “既然如此,我便跟你走上一趟吧!” 正所谓医者父母心,故而他还是起身。 “先生,需要弟子同行么?” 苏年望向了刘先生,忽然出言问道。 在这个世界,先生亦有师傅的意思,就好比私塾里的学子,称教书的夫子为先生一般。 而刘先生略一思忖,接着便点了点头。 “也好!备药箱,出诊。” 往日出诊之时,无论去哪里,他都会让苏年随行,从不藏着掖着,可以说是倾囊相授。 再者出诊时付诸于实践,对他有益无害,重要的是若真是急病,没他打下手倒是麻烦。 出了门,上了锁,早有马车在门外候着。 苏年就路上找了个熟人,让他代为转告母亲,说自己会晚些回家,让她切莫因此担心。 随后两人迅速的上了马车,李四则坐在车头,挥马鞭一声炸响,沿着道路,扬长而去。 车上,刘先生不断的向李四询问起他家老爷的情况,以便于进一步的了解对方的病情。 所谓医者,望闻问切,是缺一不可的。 而经李四的口述判断,对方应当是中风。 这位刘先生本名刘陵,字景仲,今年三十有六,医术高超,经验丰富,口碑亦是极佳。 上河村在镇西二十里开外,是本镇辖区几个村落之中,距离集镇较近的村子,不在官道的范围内,坐马车的话,一炷香的时间便到。 道路上处处坑洼,碎石嶙峋,马车行驶飞快,却是无比的平稳,没有丝毫的颠簸之感。 更为奇怪的是,就连马蹄声,都听不到。 不知缘由,此刻苏年的心中,没来由的竟浮现出一股烦闷之感,而胸口更是发热气短。 无奈之下,他只好掀开了窗帘,准备吹吹冷风,透透气,然而无意之间目光扫过,却见外面哪里有路?尽是些灌木荆棘,怪石古树。 至于马车,车轮似乎并没有着地,仿佛根本就是飘浮在空中,朝着某个方向飞驰一般。 “先生,似乎有些奇怪啊!” 强忍住心中的惊奇,苏年出言提醒道。 无奈刘先生尚未反应过来,马车却忽然渐行渐缓,最后一声闷响,直接便是停了下来。 “到了,刘大夫请下车吧!” 外面传来李四的声音,苏年吃了一惊。 “怎么了?小年!” 刘先生面容慈祥的望向他,发问道。 “……” “没事,先生且请下车吧!” 苏年掀起车前帷幕,让恩师先行下去,自己则是随后而至,到了嘴边的话也未说出口。 难道方才所见,是自己产生了幻觉么? 或许是因为天太黑,看错了也说不定。 他这么想着,下到地面,而放眼望去,眼前竟是一座庄院,红墙绿瓦,显得壮阔非凡。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既无月也无星。 庄院内,点点火光暗红,甚至隐约传出喧闹嘈杂之声,朱红的大门之上,两个大红灯笼映射而下,照着李四的面色,有些失血苍白。 大门两侧是四棵大柳树,柳枝迎风而动。 “刘大夫请吧!我家老爷就在庄内。” 李四做了个请的动作,大门应声而开。 第003章 罗汉庙 荒芜山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却偏偏矗立着偌大一个庄院,难免会让人心中起疑。 若是在现代,富人追求环境,在山林中建起别墅倒是常见,可古代未免有些多此一举。 再者那李四说他是上河村人氏,苏年虽然没有去过上河村,但是眼前的情景却也能看得出来,这个地方,可并不像有什么村庄聚居。 周围冷风拂掠,苏年却感不到丝毫寒冷。 反而周身如火,尤其是胸前,一股灼痛之感愈发明显,心中的烦躁也是逐渐按捺不住。 刘先生已经踏步上前,便欲进门看诊。 苏年犹犹豫豫,本欲尾随,却始终挪不开脚步,后面的李四见状,上前便来推他一把。 然而对方的手才刚刚碰到苏年,立时一道黄光大闪,李四怪叫一声,整个人倒飞而出。 苏年浑身一颤,犹如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瞬间清醒了过来,双目一睁,恍若梦中。 胸前的灼痛之感丝毫未减,并且伴随着丝丝黄光闪烁,虽然微弱,却恰好映亮了四周。 凭借着这道金黄光芒,他第一眼便望见了前方不远处的刘先生,正立在一座坟头之前。 苏年虽说心中大感诧异,但眼下却也顾不了那么多,几步飞奔上前,伸手便将他拉住。 “先生!先生!快醒醒。” 一边摇晃着他的身体,同时叫了两声。 刘先生迷迷糊糊,这才微微睁开了双眼。 当看清楚了眼前的情形,也是心头大骇,情不自禁的往后连退了数步,满脸惊恐之色。 “这……怎么回事?我们这是在哪儿?” 刘先生扫视了一番周围,不明所以。 只见哪里有什么庄院,方圆尽是些荒坟乱墓,纸钱遍地,丧幡纷飞,无数的墓碑矗立。 而他的身前,则是一座极为豪华的坟墓,较之周围的其他坟墓,显得更加的宏伟大气。 墓碑前的左右两侧,各裁有两株小柳树。 一看就知道,定是大户人家的祖坟。 “小年,你……” 察觉到苏年身上的变化,刘先生的目光转移到他的胸前,一道黄光透过衣裳映照而出。 惊疑之间,苏年连忙伸手入怀,摸出了一件物事,然而乍看之下,心中又是吃了一惊。 这件东西,正是白天那道士送的平安符。 此刻捏在手里,便好似刚刚出笼的馒头,颇为灼热,却也正是这种灼热,致使他清醒。 “先生,我们莫不是……碰到鬼了吧!” 这地方阴森森的,诡异的紧,再加上他的经历,以及手中那道平安符的异常反应,纵然他受过现代教育,此刻也不得不联想到有鬼。 毕竟这不是现代,再者连穿越这么荒唐的事都让他碰上了,又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子不语怪力乱神,不要自己吓自己。” 刘先生咽了口唾沫,强装镇定的道。 这一切着实无法以常理解释,但若是真的遇上了鬼怪,他身为师长,也不能自乱阵脚。 此刻苏年手中的平安符,光芒已经逐渐消失,周围又陷入了黑暗之中,氛围一度悚然。 好在苏年随身带了火折子,将符收好了之后,当下连忙掏出来吹燃,顿时重见了光明。 “故先考李公尚光老大人之墓。” 有意无意,苏年的目光望向碑上的内容。 这座墓的外围,以极为光滑的砖石砌成,上刻各种图案,碑上也标明了墓主人的来历。 碑前尚有未燃尽的香烛,早已熄灭。 加上土石的松紧度,坟墓的整洁度,以及其他各种迹象,都足以看出,这是一座新坟。 苏年上前几步,眼角余光忽然瞥到左侧三步之处,还有一座新坟,不过墓碑却是木制。 “忠仆李四之墓。” 当看到碑上的内容,苏年不由毛骨悚然。 “妈呀!真有鬼啊!” 苏年惊叫了一声,心头一阵发毛。 大晚的与鬼瞧病看诊,想想都瘆得慌。 而刘先生明显也看到了这一幕,也不知是被吓着了还是怎么,直接上前朝着坟墓拜倒。 “无意冒犯,勿怪勿怪,阿弥陀佛……” “小年,你也来拜拜。” 刘先生自己拜还不够,还要拉上苏年。 他也是怕会沾染上晦气,故而才会如此。 这亦是前人流传下来的经验,皆有讲究,苏年无奈之下,也只好象征性的作了两个揖。 “这地方不宜久留,先生,我看我们还是赶紧离开为妙!”苏年目光打量着周围说道。 刘先生拜完之后,随即起身,两人借助着火折子微弱的火光,慌不择路,迅速的离去。 兜兜转转也不知绕了多久,他们才总算是找到了一条小道,山路难行,步步都得小心。 沿着小道往山下走,刘先生是越走越觉得熟悉,直至望见了一处古刹,这才想了起来。 上河村,罗汉山。 罗汉山上的罗汉庙,在整个平乐镇都是鼎鼎有名的,由于极为灵验,因此信奉者颇多。 他以前也曾来过几次,都是进香拜佛。 罗汉庙建在罗汉山的山腰,因此大多数人就只到过山腰,山顶什么样子,却是没什么人知晓,所以方才在上面时,刘先生才认不出。 已是深夜,罗汉山又繁茂高耸,往常从山脚上到山腰,至少都要一个多时辰,何况上山容易下山难,处处都是暗坑,更有野兽窥视。 因此刘先生打定主意,今晚就在这罗汉庙借宿一宿,等到天亮之后,再下山也安全些。 师徒两人来到庙前,但见好一座古刹。 罗汉庙虽然比不得那些大佛寺,但范围之广阔,建筑之宏伟,却不比一些中型寺庙差。 兼之香火鼎盛,寺庙的装修也很大气。 庙里透着火光,这证明僧人们尚未就寝。 苏年径直上前敲门,果不其然,不消片刻,便有一名眉清目秀的小和尚打开了大门。 “阿弥陀佛,二位施主可是来借宿的?” 对于小和尚的话语,苏年并未感到惊奇。 深更半夜,两人身处山林,见到这么一座寺庙,不是来借宿,难道还是来打劫的不成? 只要不是智力有问题,基本上都能看出。 “正是,还望小师傅行个方便!” 苏年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回了一礼道。 “即是如此,二位施主请进来吧!小僧这就去禀报师傅,一会儿便给二位安排厢房。” 小和尚慈眉善目,唇红齿白,看上去估计比苏年还要小上几岁,但为人处事却很圆滑。 得到允许,苏年两人自然是不再犹豫。 进入庙中之后,方才总算是松了口气。 第004章 庙中妖 由于之前奔走慌乱,大脑一片空白,只想着赶紧离开此地,故而也没机会去思索太多。 如今进入庙中,放松下来,略一思忖,顿时觉得这个世界,并非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原本他以为,这个世界只是华夏古代的翻版,有战乱、有灾病、甚至有江湖,但是他却唯独没有想过,这个世界竟然还有鬼怪妖魔。 灾病不常有,战乱江湖人力可敌,但是妖魔鬼怪这种超乎自然的存在,凡人如何对抗? 求助神明么?可他们也只不过是一尊尊塑像,甚至能否听到凡人乞怜,尚且是未知数。 因此,他转念又想到了那名老道。 他能送自己一道平安符护身,那就证明他应该看出了自己,会遇上这等不干净的东西。 传说之中有高人,观人望气,推演未来,身兼玄黄之气,手握天机神通,邪魔不敢侵。 所谓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既有妖魔作崇,定然便有克制它们的方法,以制衡自然规律。 修仙求道,习奇门道法,或是一条出路。 虽说这次能够平安无事,却难保以后还会有如此好的运气,所以他必须得要早做打算。 “阿弥陀佛,二位施主久等了。” 小和尚熟悉的声音,打断了苏年的思绪。 此时他从正殿之中走出,想是得到了庙内方丈的许可,双手合十,朝着苏年二人说道。 “尚未请教二位施主的名讳。” 他不提安排厢房的事情,反而询问他们的姓名,想来是心中起了疑虑,不敢轻易收留。 这自然不是他的意思,明眼人都能够看出来,不说他有不有这等心眼,语气上就不对。 不像是随心而出,倒似乎是在传话一般。 “在下姓刘,是镇上的大夫,这位是我的弟子,我师徒二人……是与人出诊归来,路经此处,因天色已晚,故而才想在宝刹借宿。” 三更半夜,深山老林,忽然两个人上门,他们起疑心也是难免的,不过好在问题不大。 “原来如此!厢房已经安排好了,二位施主请跟我来吧。”闻听此言,对方不疑有他。 通过长廊,进入到了侧院,小和尚先是领着刘先生去了他的房间,之后才去安顿苏年。 两人的住所,虽说只有一墙之隔,却要绕上大半圈,苏年也不介意,毕竟他们只是客。 随着小和尚沿路前行,苏年双目随意打量之间,忽然察觉到有两间厢房门外,挂了不少白色帆布,地上还有成堆的纸钱,以及香烛。 包括一些扎纸,尽皆是死人才用的东西。 “小师傅,贵刹可是有人圆寂了么?” 虽然事不关己,但苏年还是忍不住问道。 小和尚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已然明了。 “施主勿惊,本寺并无僧人圆寂,只是前些日子,山下上河村的李员外突发急症,神游西天,下葬之日,本寺为其做了一场法事。” 他不紧不慢,一边引路,一边解释道。 “那些东西,都是做法事时存留下来的,堆积在此,未急清理,倒是让施主见笑了。” 听到这里,苏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李员外!突发急症!这两个关键词语,顿时便引起了他的注意,难不成是那李公尚光? 念及此,苏年继续追问了下去。 “敢问小师傅,这李员外却是何人?” 小和尚秉性纯良,见他发问,只道他是好奇,因此也不隐瞒,将自己知道的尽数相告。 “李员外是上河村的富户,半个月前不知为何,忽然就中风身亡了,说来倒也命苦。” “更让人动容的是,他的家仆李四,由于去镇上请大夫迟了一步,导致主人不治身故,因此便悔恨在心,竟也是触棺随之而去了。” 说到这里,他不禁又低诵了一声佛号。 “善哉,善哉!小施主,你的房间到了,斋饭一会儿会送来,夜晚风凉,早些歇息。” 来到一间厢房门前,小和尚朝着他说道。 苏年道了谢,这才推门而入,不过李员外一事,却使得他心中讶然,刷新了他的三观。 弄明白了前因后果,也就不难理解了。 李四因为自己的原因,致使主人身亡,死后执念太深,依旧还想着到镇上请大夫救命。 之后阴差阳错,他们便摊上了这档子事。 好在有一点,对方似乎无意害他们,否则随随便便一个幻境,就能结果了两人的性命。 “这世上,还真有如此忠心之人啊!” 苏年不禁感叹,同时心中又有些无奈。 一段山路走下来,加之惊吓过度,苏年的身心早已是疲乏不堪,故而用罢了晚饭,接着又泡了个脚,尽量的放松了神经,倒头便睡。 …… “刘大夫,我家老爷突发了急症,请您救命啊!”忽然一张脸,浮现在了苏年的面前。 猛一睁眼,身子情不自禁的一挣,用力过度,脑袋直接撞到了床头,疼的他呲牙咧嘴。 倒吸了一口凉气,苏年坐起了身来。 “操!” 他使劲的揉着脑袋,同时爆了句粗口。 真是不让人消停,你找刘大夫就找刘大夫吧,为啥还要扯上自己,出现在自己的梦里。 不过抱怨归抱怨,终究是没办法的事。 转眼望了望窗外,隐隐听到几声斑鸠叫,庙里的灯笼闪着微光,也不知到了几更时分。 一股尿意袭来,苏年不得不翻身下榻。 早先忘了问那小和尚茅厕的位置,如今倒是麻烦,他原本想硬撑到天亮,无奈憋不住。 出了房门,道路两旁都安置了灯笼照明,烛火虽然微弱,却完全不用担心会看不清路。 苏年是个讲究人,既然找不到茅厕,那么随便找堵墙就地解决也行,我佛慈悲为怀,想来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去跟他斤斤计较的。 小解完之后,苏年原路返回,他本来就没走多远,十几步路,进入院门便能回到厢房。 他与刘先生同处于侧院,只不过两人的房间之中隔了一堵墙,而另一边则还有个院子。 此刻回房之际,眼角余光一闪,透过院墙上开的栏窗,他忽然看到旁边的院子中央,一道身影坐立如松,口中喃喃似乎在说些什么。 细听之下,不像是在念经,倒像是在与人谈话,但具体谈些什么?却又根本听不清楚。 佛寺院墙本就不高,砌的栏窗也很透明,故而他转头之间,对面的情况便能看个大概。 “这么晚了,这群和尚不睡觉的么?” 鬼使神差,苏年的脚步便挪了过去。 来到栏窗之前,稍一踮脚,院中的情景便尽收眼底,然而此刻所见,却令他心头大惊。 一个老和尚,笑意盈盈,坐于石凳上,身前是一张圆饼形的石桌,桌上摆了一副棋盘。 借着院中灯笼的光芒,苏年清楚的看到,在老和尚的对面,坐了一只虎首人身的虎怪。 那虎怪一只前爪拈着一枚黑子,另一只爪子则是抓耳挠腮,思索良久,迟迟不能落子。 苏年惊诧之间,只觉得自己还在做梦。 第005章 山君 “大师好棋艺,这一局是山君输了。” 虎怪忽然口吐人言,将手中那枚尚未落定的黑子放回了棋钵,同时朝着老和尚揖礼道。 “阿弥陀佛,承让,承让!” 老和尚也是双手合十,回了一礼。 “墙外的那位兄弟,可看够了么?” 一声提醒,惊得苏年是面如土色。 虎怪扭头,双眸凌厉,直接望向了他。 “妖怪!” 苏年心中大骇,脑海中情不自禁浮现出这两个字,这是什么运气,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他本欲吓得大叫,怎奈发不出任何声音。 抬腿想跑,却发现双脚犹如生了根一般,竟是被死死的禁锢在了地上,根本动弹不得。 此情此景,正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小兄弟不要怕,本君不会害你的。” 那虎怪站起身来,右爪一挥,苏年整个身子便不受控制的漂浮起来,当场飞过了墙头。 “善哉,善哉!小施主便是今晚前来投宿的吧!老纳让了尘安排厢房,没想到他却安排小施主在山君隔壁,惊忧之处,还望勿怪!” 那老和尚见状,也是连忙起身赔礼。 苏年被那虎怪不知以什么方法,扔过了墙来,此刻一屁股坐倒在地,身体竟是能动了。 本能性的伸手入怀,摸中了那枚平安符,现在他所有的希望,可全都寄托在这上面了。 只是他尚未来得及拿出,对方便已看穿。 “小兄弟怀里的东西,依本君看还是不要拿出来为好,这玩意儿对我可没什么用处!” 一句话,使得苏年的希望瞬间破灭。 对方能看得出来,显然对此物并不忌惮。 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压制住心头的恐惧,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时之间,竟是语塞。 眼前这虎怪分明是妖,而那老僧与它一同博弈,丝毫不惧,难不成与它一道也是妖物? 堂堂佛寺之中,怎会容许妖物存在? 若真是这般,他一介凡人,如何斗得过? 眼下逃是逃不掉了,而听那虎妖所言,似乎对他没有恶意,虽不信,却也只能赌一把。 故而当前最为重要的,还是得先安抚住他们,保住自己的性命为上,之后再见机行事。 “二位有……有礼了!小子无意冒犯,只是碰巧路过,若有什么得罪之处,还望二位大人大量,休与小子一般见识,我这就走……” 苏年拱手行了一礼,转身便准备离开。 “慢着!” 果不其然,他脚步尚且没有迈开,那虎妖便直接一声大喝,铿锵有力,苏年只能站住。 他已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今晚想要平安离开,只怕不会那么简单,一切只能看天意了。 “小兄弟何故如此着急离开,既然来了,那便是有缘,何不坐下来共饮一杯呢!” 虎妖说罢,将手一挥,顿时他身后的厢房大门自动打开,一张陶瓷托盘瞬间飞了出来。 托盘上摆着茶壶、茶杯,一应俱全。 苏年站在原地,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小施主无须害怕,山君虽为异类,却与我佛结缘,即如伏虎罗汉座下神虎一般,亦是我佛门居士,与其他异物,不可一概而论。” 老和尚看出了苏年的心理活动,此刻也是连忙上前开解,苏年望着他,亦不知这话中几分真几分假,无奈别无他法,只是将信将疑。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了!” 苏年尴尬的笑了笑,只能到石桌旁坐下。 “山君的玄黄茶,乃稀世之珍,老纳都鲜有福气一品,如今山君却肯奉出,莫非……” 当看到那虎妖泡的茶叶,老和尚的面色顿时一变,颇有些怪异的望向苏年,不知其意。 “呵呵呵!本君直言,小兄弟印堂发暗,晦气缠身,实乃是大凶之兆,近日必然不甚太平,本君也无非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罢了!” 那虎妖一边泡茶,一边呵呵笑道。 然而乍闻此言,苏年却是不淡定了,对方一语中的,直接点破了他的境遇,可见一斑。 “本君这玄黄茶,乃是采集天地玄黄之气所炼就,驱邪避晦,治病延年,最为有效。” 不消片刻,茶已泡好。 “二位,请吧!” 虎妖率先端起一杯,朝着二人敬道。 老和尚低诵了一声佛号,随即这才端起茶杯,细细的品鉴起来,茶香四溢,令人醒神。 苏年见状,总不好驳了对方的面子,当下也只好道一声谢,不管怎样,先试一试再说。 一口香茶入腹,苏年只觉得浑身舒泰,体内的脏腑仿佛全部被清洗了一番,神清气爽。 同时之间,不知不觉,周身力量充沛。 “好东西呀!” 苏年不禁心中暗赞,连忙又多喝了几口。 如此一番畅谈,一来二去,苏年对他们的戒心便没那么重了,索性将自己遇到的事情对他们如实说出,若能获指点,自然有益无害。 而谈话之间,苏年也知道了他们的来历。 老和尚法名觉缘,是罗汉庙的方丈。 而虎妖全名林山君,修行四百三十七载,不得寸进,始终是猛虎形态,之后无意之间,在罗汉庙外听得这觉缘诵经,方才茅塞顿开。 自此突破瓶颈,勉强化为半人半兽之形。 承蒙佛门指点迷津,它性情大改,甘愿入寺拜觉缘为师,但是却被觉缘给拒绝了,不过它既然有心皈依,我佛自然是大开方便之门。 觉缘对它免了禁令,授之居士,以朋友之礼待之,准许它在寺中修行,而为了避免吓到来进香的香客,故而白天它基本上不会出来。 只有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出来透透气,若觉缘禅师闲暇,他们还可以切磋棋艺。 从觉缘禅师这里,林山君可是学到了不少东西,无论为人处事,还是修行,皆有益处。 弄清楚了这些,苏年也是不禁感叹。 不过随即他就萌生出了一个想法。 觉缘禅师虽是一代高僧,却终究是肉体凡胎,对于奇门法术,自是一窍不通,但他深居罗汉庙中,有佛祖罗汉庇佑,妖邪不敢侵入。 便是这林山君,还需得是浑身佛气善心,稍微有些邪恶气息,罗汉感应到,立时镇压。 林山君是猛虎修炼成妖,自然拥有一套修行的法门,他若能承蒙授之一二,护身足矣! 佛门的某些经文虽说也有同样的效果,但如果本身没有高深法术催动,照样也是枉然。 再者苏年的本意,也只不过是想学些奇门异术,神通手段,至于诵经,他可无甚兴趣。 正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林山君虽然是妖,但却是一心向善的好妖,自己向它讨教修行法门,不算是自甘堕落,纯粹为了保命。 打定了主意,颜面什么的,也就没那么重要了,一旦错过,他上哪儿再去找这种机会! 第006章 虎煞之气 “承蒙山君出手相助,在下可真是无以为报,山君苦修数百载,又有一颗向佛之心,依在下看来,他日必能证得大道,修成正果。” 几番闲聊过后,苏年便逐渐步入正题。 “哈哈哈!借苏小哥吉言,只是想要修成正果,绝非一朝一夕之事,须得循环渐进。” 林山君爽朗一笑,竟是不骄不躁,显然是在这罗汉庙里待久了,一生的习气早已改过。 谈及修行,苏年抓住机会,直言而论。 “山君真是过谦了!其实在下对于修行一途也是极感兴趣的,无奈没有那个机缘,如今又晦气缠身,虽蒙山君相助驱除,却终归是治标不治本,万一再次沾染,却是怎生得了!” 他语气恭谦有礼,字里行间却另有深意。 将自己的遭遇告诉他们之后,林山君一分析,苏年只觉得心有余悸,所幸是上天垂怜。 一开始他只是印堂发黑,诸事不顺,之后被那李四迷惑,与鬼看诊,对方虽然并无害他之意,但不知不觉,却将自身阴气渡与二人。 因此苏年才会晦气缠身,如果他没有遇到林山君,接下来的日子,只怕会愈发不好过。 说实话,苏年是被吓着了,而且吓怕了。 “在下不是畏死之人,只是大丈夫生在当世,死也要死得其所,如此死法未免太过于憋屈,山君神通广大,不知道可有治本之策?” 这么一说,其中的意思便不言而喻。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倒是令林山君心头一怔,他不禁细细的打量起苏年来,面色微变。 此人看似小小年纪,却能说出如此至理真言,倒是不一般,若能好好培育,当成大器。 他在心中仔细的盘算,也觉得颇有道理。 至于觉缘禅师,见状则是不动声色,只是品着自己的茶,一副老衲看破不说破的模样。 “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山君好人做到底,何不结下在下这一桩善缘?山君若是不弃,小子愿意拜你为师,专致修行。” 苏年一边仔细观察着对方的神色变化,一边滔滔不绝的扯着犊子,口才确实是没得说。 只要能让对方传授自己修行法门,那怕是让自己叫他爹都成,如果连自身的基本生命安全都无法保证的话,又何谈其他?未免讽刺! 虽说世上修行之士不只他一个,而且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但对于苏年来说,眼前看到的才是最真实的,没必要去死要面子活受罪。 连眼前的都抓不住,更何况是那些高人? 眼见得苏年态度诚恳,甚至起身便要朝他拜行大礼,林山君如何肯受,连忙出言劝阻。 “苏小哥何必如此?区区小事,无足挂齿,何况本君尚在求学之中,又怎有资格为人师,你想讨个护身的法儿,本君传你便是。” 它初修化身半人半兽,经佛法洗礼,自身的凶戾残暴习气早已褪去,剩下的只有良善。 估计连它自己也没有想到,昔日叱咤山林的山中之王,如今竟会沦为此境,着实可笑。 但它并不后悔,那些为了领地权势而大打出手,争得头破血流的山中同类,至今依旧是平凡普通,而它,却已化为人身,修为大增。 有朝一日功德圆满,修成正果指日可待。 眼前这小子的要求,并不算太过分,只是想求个保命的法儿,而且态度之诚恳,加之眼神面色,倒也能大致看得出来,不像是作假。 但林山君修行数百载,人心险恶它还是知道的,故而真正的修行法门,自是秘而不宣。 若随意传授人类,万一碰上那些心术不正之辈,以自己的法门去害人,罪过可是他的。 见求法有望,苏年的心中也是一阵欢喜。 连忙道了谢,中规中矩的坐回到石凳上。 “苏小哥几番诡异遭遇,被吓怕了,本君倒是可以理解,既然如此,本君便传你一道虎煞气,有本君虎煞护身,寻常的小妖小鬼,是根本无法近身的,往后的日子,当可安心!” 林山君略一思索,便已然有了计较。 “多谢山君,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不管这虎煞气是什么法门,总之先谢过就对了,毕竟对方肯传授,已是他莫大的造化。 再过多的奢求,可就有些贪得无厌了。 “阿弥陀佛,实则只要心中有佛,又何惧妖魔鬼怪?不过山君肯授法于苏施主,也算是施主的机缘,望日后施主始终能秉持本心。” 一直默不作声的觉缘禅师,此刻忽然望向了苏年,先是一声佛号,紧接着出言提点道。 苏年面上微微一笑,却没有做出回应。 此刻万事俱备,林山君也不多言,右爪微抬,一道赤红之气凝于掌心,显然开始传法。 没有过多的步骤,林山君右爪一挥,直接将掌心的那道赤红之气,打入了苏年的体内。 红光一闪,转瞬即逝,那一瞬间,苏年只感觉浑身一热,随后便恢复正常,无甚大碍。 “儒士有浩然之气,道者有玄黄之气,侠客魔头有正气戾气,此皆为我等所惧,故而这些人,寻常的妖魔鬼怪,根本就不敢靠近。” 传法完毕之后,林山君逐一解释起来。 “本君为山中之王,自身煞气,亦可令鬼物胆寒,今日传与苏小哥,不仅可令一般鬼怪知难而退,对于人类凶徒,也有震慑作用。” 说到这里,苏年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不过他最关心的,还是另一个问题。 “不知此法可能修行?” 他心有疑惑,实是不吐不快。 “不能!” 林山君回答的很果断。 “这虎煞之气,为本君自带戾气,激发条件,将会随着你的情绪而变化,发怒时,煞气迸发,情绪平复,煞气也会收敛,所以苏小哥若再次碰上诡异之事,千万千万不可胆怯。” 说了半天,原来实际作用也并不是很大。 顶多只是吓唬吓唬鬼罢了,尤其是得知此法不能修炼增长时,苏年更是多少有些失落。 不过有总比没有好,他倒是看的很开。 “原来如此,我记下了!只是这虎煞之气无法修行增长,那岂不是用一点就少一点?” 林山君面含微笑,一颗虎脑点了两下。 “我相信苏小哥,总不至于如此倒霉,这种诡异事件,终究只是少数,不要多虑了!” 这句话的安慰成分很足,也仅此而已。 不管怎么说,一番机缘,总算没有错过,而对于这个世界,他也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 第007章 李长夜 清晨,朝露弥漫,旭日东升。 空气中透着一股子湿润的气息。 一辆马车,自西而来。 马车已经很破旧了,道路坑洼,故而行使缓慢,车后载着一堆草垛,草垛里置有酒坛。 这是一辆前往镇上的运酒车。 苏年和刘先生,两人就挤在车尾。 或许是昨晚与林山君等人彻夜长谈,身心疲惫,故而此刻,苏年背靠着草垛便入睡了。 刘先生精神倒是极佳,赏着路边的风景。 如此没过多久,平乐镇已经遥遥在望。 昨晚的遭遇,真犹如做梦一般,不过这个秘密,估计将永久的封存在他们的内心深处。 “吁……” 进入了镇子,车夫停下了马车。 “二位,到地方了!” 刘先生叫醒苏年,两人径直下了车。 “有劳了!” 刘先生塞了两个铜板给那车夫,同时道了声谢,而车夫也不客气,笑呵呵的驾车离去。 “小年,这一晚上折腾的也够了,今天你便不用来药铺了,回去给你娘报个平安吧!” 刘先生语气和缓,朝着苏年说道。 将药箱交还到了刘先生的手中,苏年抱拳行了一礼:“那就多谢先生了!先生慢走。” 目送着刘先生离开,苏年也是准备回家。 昨晚的所见所闻,使得苏年彻底认清了这个世界的本质,牛鬼蛇神,已然不再是传说。 尤其是见到林山君的神通手段,说实话,他动心了,毕竟他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常人。 如果这一切都不曾发生,或许他只想安安分分的过日子,有机会好好看一看这方世界。 但是如今不同了,一来他不希望自己的命运,束缚于他人之手,特别是妖魔鬼怪之类。 再者,求仙成道,自古有之,人皆念之! 就算他拥有着前世现代的知识,运用到了极致,也无非富甲一方,或者造反称王称帝。 但是凡人总有一死,就算寿终正寝,最后也终将是镜花水月,功名利禄,一场空罢了。 可若修道有成,不求羽化成仙,至少是长生不老,法力无穷,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无需受世俗教条的约束,逍遥自在,何等潇洒! 所以他自心底下定了决心,如有机会,他将不惜一切代价,再艰难也要步入修行之途。 纷纭世界,适者生存,他只能靠自己。 九道胡同,因低矮民宅占据大片土地,所以构成了一条条的狭窄甬道,其名由此而来。 九道胡同在镇子以南,这里住的大部分都是些平头百姓,与市集中心比起来,显得颇为偏僻冷清,人们尽皆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而胡同的第三条甬道,从外往里数,右侧第五座比较破旧的土坯瓦房,便是苏年的家。 房子不算很大,三室一院,也不知住了几代人,围墙修了又修,瓦片翻了又翻,遮风挡雨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很容易受到损坏。 苏年先是用昨天说书赚的钱,在市集上称了些米面,又买了少许蔬菜,这才往家中赶。 刘先生赠的那包熟牛肉,他也没舍得吃,好在如今天气不算热,放个一两日也不会坏。 拿回家中再炒上一炒,照样是人间美味。 …… “姓李的,你若是条汉子,有种的就拿你手中这把刀,把老子的头给砍下来,老子的头就伸在这儿,若喊一声疼,我就是你孙子。” 进入镇南市集,两侧都是些小商小贩,与市集中心比起来简直天壤之别,人流也不多。 此刻,一处卖肉的摊子前,围了一堆人。 “来来来,砍啊!刀不就是砍人的么?” 不少人指指点点,甚至面上有取笑之意。 “不敢砍是吧!哼哼,那就给老子跪下叫爷爷,老子一高兴,或许便不与你计较了。” 一阵大笑,自人群之中迸发而出。 苏年本非好事之人,但见这么多人都围着看热闹,不免有些好奇,因此他也凑了上去。 找了个比他矮的人,站定其后,场中的状况便看得一清二楚,但见一名粗衫少年,低着头,默默忍受着周围众人的嘲笑,以及欺辱。 虽然没能看清他的面容,但从他手中拿着的那把长刀,苏年便一眼认出,此人的身份。 九道胡同第四甬道,李家二郎,李长夜! 两人同住一个胡同内,算得上是邻居,不过此人性格孤僻,苏年与他的交集倒是不多。 只是偶尔听得人们闲谈,说这李长夜的父亲,本是大虞雍州虎豹营的一名小旗官,十几年前,在一场与蛮人的对战之中,战死沙场。 最后朝廷处理,只是派人送回来二十两银子,算是抚恤金,以及这把他父亲用过的刀。 他母亲生他时难产而死,所以他是由哥嫂一手养大的,抚恤金自然是全归了哥嫂,唯一给他的只有这把刀,所以他向来是刀不离身。 只是纵然有刀在手,却仍然免不了被人欺辱,一开始或许有人忌惮,但久而久之,便有人发现,他拿着刀,不过是装样子唬人罢了。 一但有人开了先河,便一发不可收拾。 “老子叫你跪下,你是聋了还是傻了!” 一声粗喝,但见其后一名伙计直接上手。 一把按住李长夜的肩膀,直接就是一脚,踢中李长夜的右腿,顿时情不自禁跪了下去。 “哈哈哈哈……堂堂七尺男儿,恁地如此没骨气,真是可笑啊!再叫声爷爷来听听。” 说话这人,苏年也认得,是镇上开猪肉铺子的张屠夫,仗着一身横膘肉,人皆怕他,素来最是蛮横无理,就算是卖肉也是缺斤少两。 最重要的是镇长,乃是他的亲娘舅。 整个镇子东南西北,都有他的肉摊子,可以说本镇大部分的猪肉生意,皆属他的名下。 “小哥,这是怎么一回事?” 苏年看的有些迷糊,索性找了个人问道。 那人望了望他,便随意的解释起来。 “这小子偷了张屠夫的肉,被他抓了,正教训呢!咱们看热闹就成,可别多管闲事。” “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偷肉是假,两人争婆娘倒是真的。”旁边另一人反驳道。 他们语气较轻,其他人自是没有听到。 “哦?兄弟,这话从何说起啊?” 这下不仅是苏年,便连方才那人也跟着好奇,连忙转头过来,直接出言朝着他讯问道。 “唉!青柳巷的王家秀娘,前些日子被张屠夫给撞见,因此便看上了,这小子平日里又与秀娘走的近,张屠夫能不找他的茬儿么?” 那人一番解释,苏年这才明白了过来。 “我说这张屠夫最近,不在市集中心的宅子里享福,却偏偏跑到咱们这儿的铺子里来卖肉,究竟是为了什么,原来是另有深意呀!” 另一人也是一脸的恍然大悟,喃喃细语。 如今的李长夜,已经被羞辱到了极致,但他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默默的忍受着。 此情此景,不禁让苏年想到了一个人。 齐王,韩信! 第008章 从军征 “臭小子,我家张爷愿意认你为孙子,那是抬举你,你可莫要不识好歹,坏了兴致!” 张屠夫的一名伙计,此刻也是出言斥道。 而他的话,也是引来了不少人的大笑。 不过无论他们如何的讽刺羞辱,李长夜却是始终没有反抗,如同死人一般,任人摆布。 别人认为他脑子坏了,是被吓傻了,但是苏年却看得出来,这份容忍之力,着实强悍。 他自认自己,可没有如此好的忍耐性。 当年韩信忍过胯下之辱,方成就日后的齐王,在军中,容忍之力不强,只有死路一条。 实际在哪里都是一样,遇到比你强劲的对手,你如果硬碰硬,那么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若能忍得一时之辱,再伺机反扑,这才是强者所为,古人云: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 李长夜被那张屠夫好一番羞辱,虽然没怎么动手,但是他说的话,却比刀子更加锋利。 直至片刻之后,这才作罢,放他离去。 没了热闹可瞧,吃瓜群众自然也就散了,李长夜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怀中依旧抱着那把长刀,缓缓的离开。 论年纪,他比苏年还要长上两岁,面容普普通通,身材也比较瘦弱,性格则更是内向。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不受人欺负? …… 九道胡同。 “李长夜,万古如长夜,果然好名字!” 苏年有意无意,忽然提了这么一句话。 李长夜顿了一顿,最后还是回头望去。 “苏家小哥?” “是我!” 苏年面带笑意,当即大步的赶了上去。 “男儿持刀在手,当大杀四方,那张屠夫全然不把你当人看,你又何必处处忍让呢?” 懒得绕弯子,苏年直接开门见山的道。 “呵呵呵呵!或许我是真的没种吧。” 方才的事情,他显然看在了眼里,因此李长夜倒也没有太过反常,只是呵呵笑了两声。 “是么?” 苏年的语气之中,带有些许调侃的意味。 “你这个样子,与韩信倒是真有几分神似,不过他受的屈辱苦难,可比你惨多了。” 他这话一出,李长夜不免来了兴趣。 “韩信是谁?” 仿佛知道他会有此一问,苏年不慌不忙。 “韩信是一位大将军,不过却不是本朝的将军,他年少时与你一样,家境贫苦,经常会受人欺辱,甚至还被人逼迫从胯下钻过去。” 察觉到李长夜的面色,此刻变得有些低沉起来,眉头也是微微蹙起,想来是听到这韩信的遭遇,内心受到了触动,故而苏年继续道。 “不过后来他凭借自己的努力,成功当上了大将军,甚至还封了王,可谓功成名就。” 将右手提着的一袋子米面交于左手,苏年空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忽然正色的说道。 “我今天跟你说这些,并非是要取笑你,而是想告诉你,机会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乍闻此言,李长夜目光凝重,直勾勾的盯住了苏年,这句话,给他的触动实在太大了。 “好自为之吧!” 坦然一笑,紧接着苏年便大步的离去了。 “莫欺……少年穷!” 望着对方的背影,李长夜喃喃自语。 …… 回到家中,见了母亲,苏年只说是昨晚出诊的人太过热情,所以硬是留他们住了一宿。 苏母齐氏,乃隔壁镇上之人,十六岁嫁入苏家,次年生下苏年,至今已过十七载光阴。 虽然双目失明,但是日常的生活,却完全不用借助他手,镇上的环境,她早已经熟悉。 闲暇之时,还会做些零活以补贴家用。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苏年依旧是如往常一般,不是在四季楼说书,便是到回春堂学医。 在此期间,他也曾暗中打听,关于这个世界的奇闻异事,以及修仙炼道的福地洞天等。 甚至有些江湖上的事情,比如某某帮派遭人灭门,什么正道魔道大战,皆是有所了解。 至于镇上的书摊,他更是成了常客,从来不买书,有空便去白看,专挑一些志怪传记。 所谓光阴似箭,如白驹过隙,转眼之间,便又过去了大半个月,已然是将近二月下旬。 这日上午时分,一阵突如其来的马蹄声,一纸公文下发,彻底打破了小镇原有的宁静。 “乾州和谈失败,北蛮无道,欺我大虞,前线战事告紧,今有青山县奉朝廷征召,广招兵将,各镇各村,每户须出十六至三十年纪男丁入征,至少一名,无男丁者须上捐人头税纹银二两,公文到此,各户照办,不得有误!” 市集中心,榜文墙上,此刻新贴了一张公文,大致内容便是如此,已围了不少人观看。 榜文两侧,站了两名身着役服的官差。 公文上盖了县令的印章,下面标有期限。 本镇的镇长以及文书等若干人,此刻都聚集在了榜文墙边,不断朝着路过的百姓喊话。 “要打战了啊!” “好啊!痛快,就应该跟他们打。” “北蛮人欺负的我们也够了,此次招兵,老子第一个报名参加,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不少人议论纷纷,有些年轻壮汉,更是热血沸腾,大丈夫保家卫国,是多少人的梦想。 只是有人喜,那自然便有人忧。 有些家中只有女儿的,得要想办法弄出二两银子来,而有些家中一脉单传的,成过了亲的还好,没有成亲的,简直就是满心的忧愁。 上前线打仗,这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随时都有丧命的可能,届时岂不是要断了香火? 而且这是紧急强制性征兵,每家每户都规定了一个名额,逃是逃不掉的,有钱人家会花银子买人来替代,没钱的,那就只能认命了。 平乐镇东南西北互相连通,消息传的自然也快,回春堂里,当苏年闻听此讯息之后,整个人差点没当场石化,贼老天不带这么玩的。 这个朝代的规章制度,与华夏古代极为相似,男子十三岁便行成年礼,二十岁行冠礼。 身体的原主今年已经十七,而他又是家中唯一的男丁,这一劫,他是注定躲不过去了。 能逃么? 答案是绝对的,毫无可能。 先不说能不能逃走,就算侥幸逃脱,也难免会被官府通缉,对待逃兵,依大虞律,直接处斩,甚至还会祸及家人,永远抬不起头来。 但若是真上了战场,便只有两种可能,要么马革裹尸,魂归故土,要么封侯拜将,衣锦还乡,不过前者的几率,明显是要更大一些。 由此便足以看出,苏年现在的心情了。 第009章 起程 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 苏年忽然之间想到了这一首诗。 这是《乐府诗集》中的一首诗,它描绘了一位征战老兵返乡后的种种场景,极为悲凉。 在古代当兵可不比现代,不仅条件艰苦,而且武器以及制度也比较落后,很不理性化。 苏年的体质算不上很强壮,但两股子力气却还是有的,只是战场上厮杀,靠的可不仅仅只是蛮力那么简单,还得学会如何保护自己。 基本的对战手段,必须得要彻底熟悉。 一整天下来,苏年几乎都在想这件事儿,由于始终心不在焉,因此导致他出了不少错。 傍晚下工,回家的路上,苏年边走,边低头沉思,周围的行人稀少,撞到了他也不管。 任凭别人谩骂,可他却恍若丢了魂一般。 难道真的就这么认命么? 以后的日子,他真的要在军营中度过么? 冲锋陷阵,疆场厮杀,这些倒不算什么,关键的是军营中规矩极多,而他又崇尚自由。 另外,他若走了,这里的母亲怎么办? 这一去之下,可不一定能够再回得来。 苏年越想越杂,越想越乱,越想心中越是烦躁,因此他索性便不去想了,一切随缘吧! 回到家中,母亲眼角有泪痕,似乎是刚刚哭过,毋庸置疑,这件事情她明显也知道了。 “娘!我……” 苏年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始终没说出口。 前世的他,向来不知道父母关爱为何物,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才体会到了有母亲的滋味,那种感觉,是他前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 “年儿,你不用多说了!” 苏母坐在椅子上,手中拄着拐杖阻道。 “你爹去的早,他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娘可不能让苏家的香火到你这一代断了,朝廷的征召,咱们不能违抗,但你必须尽快成亲。” 这话说出来毫不拖泥带水,仿佛早就已经预谋好了一般,苏年听罢,也不禁大为吃惊。 “娘已经找人去帮你物色姑娘了,趁着现在还有几天时间,你抓紧把这件事给办了。” 苏年没想到她说做就做,来的这么突然。 “娘,成亲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够如此随便呢?更何况对方的面我都没见过,她是美是丑,是高是矮尚且不知,万一她是个膀大腰粗的肥婆,您不是把儿子往火坑里面推么?” 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种婚姻制度对他这个现代人来说,可着实有些不太适应。 虽说现代娶妻也不容易了,尤其是“三无人士”,可不管怎样,他还是崇尚恋爱自由。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说人家姑娘。” 她此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略带责备道。 “以前娘可以由着你的性子来,但现在不行,娘虽然只是一介妇道人家,却也知道上战场可不是好玩的,娘改变不了什么,可娘不能对不起你爹,不能对不起苏家的列祖列宗。” 语气坚决,铿锵有力,她是下定了决心。 “这……到时候再说吧!咱们先吃饭,先吃饭!忙活了一整天,可真的是饿坏我了!” 不知道该怎么答,苏年索性转移了话题。 他也知道娘是为了他好,可他不能拿自己的婚姻幸福当儿戏,更何况他还有修仙炼道的准备,如果成了家,岂不是又多了一份尘缘。 这一顿晚饭,两人都吃的十分不是滋味。 …… 平乐镇的招兵期限是七天,也就是说七天之内,他们要集结完毕,前往县里登记入册。 公文传下来的第三天,果不其然,苏年便收到了他入征的通知文书,以及远行的路引。 他们这里,实际上还算是好的了,只招一些年轻力壮的人,听说前线地带,为了补充兵力,官兵已经强制抓人,老弱妇孺都不放过。 至于那什么所谓的独子不入征、守孝不入征、婚娶不入征等种种规矩,早已如同狗屁。 北蛮大军势如破竹,大虞王朝正面临着生死关头,求和不成,便只能跟他们血战到底。 所以现在,最紧缺的就是兵力和粮食。 “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 眼下的情景,便与诗圣杜甫所著的《石壕吏》中所述一般,朝廷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期限的第五天,上午巳时,全镇上下的年轻汉子,皆已经打点好了行装,集结在镇口。 无数的家属亲人,哭哭啼啼,各种嘱咐。 “爹,娘!恕孩儿不孝!” “大哥大嫂,你们尽管放心,此去小弟一定会搏个功名回来,让咱们家光宗耀祖的。” “娘子,家里面可就拜托你了!” …… 临行告别,最是悲伤。 苏年此刻也是背负着一个包袱,站在一处人不算很多的地方,面前立着母亲与刘先生。 “娘,年儿去了,您放心,年儿一定会活着回来的,不仅如此,我还要为苏家争光。” 苏年面色带笑,语气轻缓的说道。 只是苏母却看不到,同时也一言不发,也不知是还在为前两天的事情生气,还是怎么! 她原本想让苏年尽快成亲,连人家都选好了,就等着上门提亲,可是这小子不知用什么方法,硬生生的让对方,死活都不肯嫁过来。 如此延误了时间,导致什么也没有办成。 “先生,我娘双目不便,待我走之后,倒是要拜托您老多加帮衬则个,他日年儿若能功成名就的回来,定然不忘先生的大恩大德!” 苏年朝着刘先生,此刻直接拜了一拜。 “这是自然,休说什么功名,你只要能平安回来就好!”刘先生点了点头,回应说道。 身不由己,苏年直到此刻才真正体会到。 “时辰已到,大家抓紧上路吧!” 前方的马背之上,传来了官差的提醒。 “娘,您多保重!还有先生。” 说完之后,又犹豫了片刻,苏年正准备动身,忽然母亲发话,直接将他又给拦了下来。 “年儿,遇事不要逞强,保命为上!这个玉葫芦是你爹留下来的,据说是你们苏家的传家之宝,能保平安,本来是想等你成亲之时再传给你的,可事已至此,你便将它带上吧。” 苏母齐氏拄着拐杖上前,也不知从哪掏出了一个玉制的葫芦吊坠,交到了苏年的手中。 细看之下,这个玉质的葫芦只有拇指般大小,整体呈现赤红色,似乎是血玉制成,上面龙飞凤舞,刻了不少奇怪的图案,皆瞧不懂。 葫芦的颈部,由一块黑铁死死的镶嵌住,黑铁上打了个孔,一根乌黑的麻绳贯穿而过。 玉质光滑,晶莹剔透,绝对的上等。 苏年依言将葫芦挂到了脖子上,并藏入衣襟之内,握住母亲的手,心头微微有些酸楚。 “苏家小哥,该起程了!” 此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苏年看时,竟正是李长夜。 无奈之下,道一句保重,苏年随即转身离去,苏母立于身后,眉目之间尽是担忧不舍。 无人察觉,她的眼角逐渐湿润…… 第010章 流寇 青山县城在平乐镇以北,全程大约有七十余里,快马加鞭的话,至少也要一个多时辰。 如今这么多的年轻壮汉徒步行走,不出意外,脚程快的话,今天晚上或许就能够赶到。 整个平乐镇,包括辖下的几个村落,共招得精兵四百七十六人,分三拨前往县城报道。 不要问为什么招的人这么少,毕竟只是一个镇,辖下的村落人也不多,如此已算不错。 第一拨早在昨天就已经出发了,全部都是村落里面的精壮小伙,直接从村庄之中起程。 苏年他们是第二拨,总共人数一百七十八人,全部都是集镇上的壮汉,待遇自然极佳。 有些家中有钱的,还专门配了刀剑马匹,穷苦人家除了几身衣物,可以说是两袖清风。 他们这一拨,也是三拨精兵中人最多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在护送官差的引路陪同之下,直奔青山县城,离开家乡,众人或多或少有些不舍,但想到上阵杀敌,又难免激奋。 镇子上认识的人不少,但熟识的人不多。 就目前看来,队伍中拉帮结伙的人不在少数,大都已经商量一致,届时入哪一个阵营。 出门在外,有几个熟识的人互相帮衬,做起事来也能方便不少,至少不会受别人欺负。 为了能够尽快的集结新兵训练,投入前线,所以青山县已经建立了专门的新兵阵营。 每个人手中的入征文书上就有介绍,目前总共分有虎豹营、铁骑营、长枪营及火头营。 他们可以根据自己的特点爱好,自主选择进入哪一个阵营,当然除了长枪营和火头营以外,另外两个阵营,是要通过考核才能进的。 虎豹营和铁骑营,那可是军中的精锐。 “苏家小哥,可想好入哪个阵营了么?” 此刻距离平乐镇越来越远,黄泥路上,李长夜与苏年并排而行,终是忍不住出言问道。 他向来沉默寡言,不知为何,当面对苏年的时候,却仿佛有满腔的话语,要倾诉而出。 “我么?我手无缚鸡之力的,进哪个营都无所谓了,不过若真要选的话,我倒是想去火头营,不用冲锋陷阵,危险性也低,多好!” 苏年很没出息的笑了笑,随意答道。 “你呢?不如让我猜一下!” 尚不等对方回答,苏年便直接打断。 “你是有大志向的人,除了虎豹营,我想也没有别的阵营能容下你,你也看不上眼。” 他父亲生前就是虎豹营的小旗官,只要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用脚也能想到他的选择。 “哼哼!你不会笑我痴人说梦吧!” 被他说中,李长夜倒也没有过多的惊奇。 “痴人说梦并不可笑,可笑的是有些人,连能说的梦都没有,燕雀又怎知鸿鹄之志?” 李长夜忽然发现,这个比他还要小上两岁的少年,口中所说出来的话,总能引人深思。 自己在他旁边,总能在不经意间就学到不少东西,果然读过圣贤书的人,就是不一样。 而且比起其他的儒生,他又不显得迂腐顽固,拥有自己的一番见解,十分的另类独到。 城镇之间,三十里一驿站,不知不觉,已至午时,众人恰好赶到驿站,自是就地休整。 吃饭休息,共半个时辰,午时五刻,众人再次动身上路,而下面的路程,可不太好走。 这个地方唤作“三道弯”,毋庸置疑,山路曲折,山谷幽深,往下十五里,皆是如此。 到了这儿,纵是千里马也不敢疾速奔跑。 依照着原主的记忆,他长这么大,也只是在小时候去过县城一次,路径早就已经忘记。 只是模模糊糊,记得县城里无比的热闹。 大队人马行了约五六里路,前方现出一座山谷,两侧高山耸立,只在中间空出了一条夹道,不敢说狭隘,但宽度却比正路窄了一半。 周围树木丛生,十分繁茂,望不到尽头。 苏年乍看之时,只觉得这个地方,与《三国演义》中诸葛亮火藤甲军的盘蛇谷,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两边高山围堵,唯有一路贯通。 他虽然没有见过所谓的盘蛇谷,但是凭借着小说中的描述,脑补画面也能想象的出来。 此情此景,令人不得不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若在现代,这里或许会被开发成景区。 转眼之间,上百来人已经进入了谷中,不少人东张西望,只觉得这个地方,另有风味。 “嗷呜……” 然而他们尚且还未来得及感受,忽然一声悠长的狼啸传来,使得所有人都是心头一惊。 前方引路的官差,因此而马匹受惊,一声长嘶,顿时停了下来,马蹄不断敲击着地面。 这是它们察觉到危险,所传出来的信号。 “快看,狼……好多狼!” 忽然有人一声大叫,语气顿时颤抖。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山谷两侧的石崖上,现出了无数条黑影,浩浩荡荡也不知有多少。 “狼群?这里怎么会有狼群?” 为首的一名官差,望着这一幕,也是十分的疑惑不解,满脸惊愕之色,有些不知所措。 这条路,他们来往过不知多少回,虽然也曾见过狼虫猛兽,但数量却从来没有这么多。 而且一般的兽类都怕人,更何况如今他们这么多人,按理来说,就是猛虎也不敢靠近。 可如今,眼前的狼群却是实打实的事实。 然而更让他们没想到的事情,还在后面。 只见山谷的前后两地,如震雷般响起一道道嘶吼,一伙手持刀枪弓箭的壮汉,顷刻之间堵死了道路,将所有人团团围在了中心位置。 “我的娘啊!这是碰上了山贼么?” 如此一来,顿时便军心大乱。 此等状况,饶是引路官差见多识广,眼下也是不禁心慌意乱,半辈子没见过这种场面。 虽然从人手上来看,他们占据了优势,可他们大部分人都手无寸铁,而且也没有经过军中的训练,硬拼这伙山贼,无疑是自寻死路。 何况山谷两侧,还有无数恶狼虎视眈眈。 “有请大当家!” 堵在两侧的山贼齐声大喝,声若雷霆。 刹那之间,只见正前方的道路上,五匹身材健壮的黑狼,拉着一辆木板车,缓缓驰来。 木板车上安了一张虎皮椅,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端坐其上,左手持着一杆旱烟袋,右手股掌之间,则是把弄着两个铁球,噼啪作响。 前几日这里还太平安宁,为何今日就出现这么一群劫道贼人?唯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们是一伙流寇,应该就是这最近两天才到的。 所谓流寇,居无定所,流动不定! 第011章 三十六计 “真是没想到,兄弟们才刚刚至此,便有这么大一桩生意送上门来,合该我等发财。” 前方道路中央,那老者抽着旱烟说道。 只不过声音沙哑,语气也不是很顺畅。 “都听见没有,识实务的,便速速将买路钱留下,否则顷刻之间,让你们都喂了狼。” 老者身边一名光头大汉,也是附和叫道。 人群之中,一阵慌乱,皆是不知所措。 往常听人家说起山贼打家劫舍,只是当做茶余饭后的消遣,如今亲身经历,如何不惧? 护送的几名官差,终究也是见过世面的,虽惊不乱,一边安抚着众人,一边上前谈判。 为首的官差,仔细观察着眼下的局势,这伙山贼从人数上来看,大约只有五六十来人。 只不过却是个个手持兵器,凶神恶煞。 他们纵有上百来人,可实际作用并不大。 虽说大部分人都是满腔热血,而且不少人携带兵器,如果硬冲的话,完全可以冲过去。 只不过那样,付出的代价着实是太大了。 到了青山县城,他们也没有办法交差。 所以现在,能够兵不血刃的解决这件事,自然是最好,实在不行,也只能破财免灾了。 “各位好汉有礼了,我等是奉朝廷征召,引新兵入县城集结,匆忙之下,未带礼物,倒要请好汉们见谅,待某完成了任务之后,再备下厚礼前来道谢,还望各位能够给个面子。” 为首的那名官差,此刻直接上前行礼道。 “这位官爷,你好大的面子啊!我想你是没听懂我的话,欲要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光头大汉冷笑了两声,对此毫不买账。 “区区一伙流寇,也敢与朝廷作对,不怕灭了九族么?”另一名官差不满的上前说道。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教训老子,老子管你是官是兵,今儿个就是雁过,它也得给老子拔下几根毛来,废话少说,想要过去,就把买路钱乖乖留下,不要让老子亲自动手!” 光头大汉拿着刀指指点点,极不耐烦。 如此一来,场面一度陷入困境。 苏年在队伍的靠前位置,此时两侧以及前方的情况,他看得清清楚楚,除了一开始心中有些不知所措,以及诧异,现在是早已平复。 毕竟连鬼怪妖魔都见过的他,心性较之常人,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得到了提升,再加上现代的思想觉悟,所以他能很快的就冷静下来。 流寇拦路抢劫不难理解,他疑惑是这么多头狼,为什么会对他们屈服,如此言听计从。 须知虎狼一类猛兽,最是难以驯服,得要耗费大量的精力和时间,何况数量如此之多。 他们是贼寇,要扩充战力的话,招兵买马就足够了,毕竟拦路抢劫这等勾当,怎么抢都是抢,又何必要多此一举,去训练这么多狼。 故而这一点,使得苏年有些想不明白。 “真是可恶,连当兵的都抢,也不怕损了阴德!”旁边有人忍耐不住,低声出言骂道。 “哼!将来老子要是混出了头,势要带兵将他们清剿干净,一个不留。”一人附和道。 李长夜望着这一幕,面色有些阴沉,原本从不出鞘的长刀,此刻也已被他抽出了大半。 “眼下这等局势,倒不如与他们拼了!” 往常被一个卖肉的屠夫,都欺负得要死的人,如今竟然放出此等狠话,不免引人发笑。 当然苏年除外,他可从来没有看不起李长夜,他这种人,只是极具有忍耐性,一旦放开了自我,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拼什么拼啊!咱们的命,是要留到战场上杀敌的,这些流寇,还不配让我等拼命。” 目光望了望他,苏年神态十分淡然的道。 “哦?莫非你有办法?” 李长夜面带好奇之色,回刀入鞘。 “呵呵呵!瞧好吧你!” 说罢,苏年便直接迈向那位为首的官差。 此刻他们都已经将身上带着的银钱拿出,准备集资,让这伙流寇行个方便,和平解决。 自古以来,只有官抓贼,哪来的贼抢官。 这或许是他们为官生涯之中,所受到的最大屈辱了,但为了任务能够顺利完成,也没别的办法,稳妥起见,能不武力解决自然最好。 “大人,小子有一计,可解眼下困境。” 苏年来到那为首官差的马前,抱拳禀道。 护送的官差不多,总共就四个人,原本以为任务比较简单,身上带的钱财也没有多少。 四个人合力集资,也不过只有七两纹银。 这要是拿出手,只怕对面会立刻翻脸。 他们甚至已经在打算,让身后的这些新兵破财免灾,可没想到如此紧要关头,竟有一名看似不怎么起眼的少年跑了出来,说有办法。 见他满面的认真之态,不似作伪,说不定真有办法,因此便跃下马来,先听一听再说。 苏年上前,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顿时面露欣喜之色,目光同时瞟向了对面阵营中的那名老者,将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 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虽然是冒险了点。 但眼下此等要紧关头,或许可以一试。 为首的官差重新上马,对着身边另外三名官差低声吩咐了一番,随即面朝前方的贼寇。 “我等兄弟商量了一番,买路钱可以给你们,不过这可是我们所有人的身家,你说了不算,我等也不放心,我要见你们的大当家。” 他朗声高呼,已然是胸有成竹。 对面的光头大汉乍闻此言,心中不免有些怒气,自己这个二把手,向来是不受人待见。 “你少再拖延时间,老子说话照样管用,把钱留下,老子满意了,自然放你们过去。” 光头大汉这一番话,听在别人的耳中没什么,但是听在那老者的耳中,却就有问题了。 此刻目光一凛,直接便盯住了他。 什么叫你满意了,就放人家过去,到底我是老大还是你是老大!心中难免就有些猜忌。 “够了老二!喊了半天,你也歇歇吧!” 这句话说的不温不火,实则却另有深意。 “老夫可没有太久的耐心,你最好能给老夫一个满意的答复,否则老夫不介意再多一条罪名。”那老者语气阴沉,望向了这边说道。 苏年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上,等着看戏。 “苏小哥,你方才跟大人说些什么?” 李长夜按捺不住心中的疑虑,出言询问。 “没什么,无非三十六计耳!” 苏年随意一笑,便继续朝着场中观望。 第012章 擒贼先擒王 自从这伙流寇出现,苏年冷静下来之后,除了在观察场中的局势,然后就是那名老者。 一年多的学医经验,望闻问切,虽然只达到了两个条件,但一来是有先例,再者通过那老者的气色及说话气息,基本他就可以判断。 这老者必然身有隐疾,气血经络不畅。 医书有云:”肾、气血俱虚,加之闪挫暴力而致外伤促内伤使然,气血虚而不能滋荣经络,又有痰湿之邪侵入之害,故至下肢瘫痪及二便不通,少见!为闪挫气闭经络之疾也。” 他自始至终都坐在椅子上,双腿之处以一块幡布覆盖,腰部以下,一动不动,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结合上述症状,显是腿脚不便。 他身为山贼的首领,打打杀杀,受伤是免不了的,那么此等症状,也就可以说的通了。 这种疾病,他曾经与刘先生遇见过一次,不过那人可比他严重多了,他是全身性偏瘫。 最后刘先生还是以祖传的金针过穴之术,加之上等的活血药物,调理了大半年方痊愈。 虽是如此,却依然还是留下了后遗症。 如此一来,苏年计策的成功率,自然将大大提升,为首的官差愿意一试,也是因为此。 此时此刻,那老者用烟杆在车板上敲了两下,五匹狼顿时会意,直接拉着他往前走去。 而那光头大汉外加两名持刀的山贼,则是紧紧跟在他的身边,对此显然也是极为小心。 为首的官差姓赵,军中职务是小旗官。 眼下他也是策马上前,迎着对面而去。 转眼之间,双方相距,不过一丈远近。 “你要与老夫说些什么?” 老者望着对方,声音低沉的问道。 赵小旗面带笑意,不慌不忙的回答。 “不瞒好汉,某家征战多年,曾于北蛮人手中得到一颗价值连城的明珠,原本是想等功成身退之后娶妻成家的,如今情非得已,某家愿意以这颗明珠,换我们所有人顺利过谷。” 此言一出,顿时便引起了对方的兴趣。 “哦?还有这等好东西,拿出来看看!” 老者面露惊讶之色,颇有些迫不及待。 “东西自然是要奉给好汉的,不过前提是你答应让我们过去,而且为了以防万一,小心至上,某家必须将明珠亲自交到你的手中!” 只要对方答应了这个条件,那么他们的计策就成功了一半,只是如此诱人的条件,不管是虚是实,对方作为山贼,都不会轻言拒绝。 果不其然,那老者略一沉思,随后便答应了下来,大势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怕他不成! 他们也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所以才敢如此的有恃无恐,若新兵受损,任务失败,回到营中必然免不了一顿责罚,同时也会威信尽失。 他们的眼中除了钱,什么都不会认。 赵小旗跃身下马,朝着老者走去,未近身侧,便有两名山贼上前,将他的佩刀镖囊卸了去,不过这丝毫不影响,计划依旧十分顺利。 “现在你可以拿出来了!” 此刻的赵小旗,距离老者不过几步之遥。 “好!好汉瞧好了!” 紧要关头,后方的苏年也不禁捏了把汗。 “嗖嗖……” 赵小旗伸手入怀,神态淡然,摸出了那所谓的“明珠”,不过却不是一颗,而是两颗。 右腕猛力一抖,两颗“明珠”便疾速朝着老者打去,细看之下,这东西乌黑圆润,哪里是什么明珠?分明就是两枚用作暗器的铁豆。 距离之近,速度之快,猝不及防。 不过老者终究也是身经百战,基本的防备还是有的,他反应极快,瞬息之间侧身躲过。 但就这么一耽误,赵小旗身法如电,飞身上前,直接将他左侧的一名山贼踢飞,顺势跃上了木板车,五指五钩,直朝他的咽喉抓去。 老者心惊之下,手中烟杆横打,但无奈腰部以下使不上劲,猛一发力,便牵扯着剧痛。 不过这一下子,对方必然要后撤闪避,届时周围的兄弟一哄而上,直接便能将他拿下。 只可惜他的如意算盘,明显打错了。 “砰”的一声,赵小旗以身犯险,被他一烟杆敲中腰肋,一股巨力传来,只觉得肋骨都被敲断了两根,但他久经沙场,再重的伤都受过,因此毫不在意,硬生生的绕到他的后面。 右手五指,直接掐住了他的咽喉部位。 光头大汉反应过来,手中的刀正欲砍下,无奈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刀刃堪堪悬停在了赵小旗的脑门之上,只差一秒,便要将他分尸。 “都别动!否则我杀了他!” 一声大喝,声如惊雷,局势立刻扭转。 围在周围的山贼,一时也不由面面相觑。 谁能想到,对方会借献宝之名,突然发起袭击,而且速度如此之快,令人来不及反应。 “让你的人都给我立马让开,放我们安全过去!否则顷刻之间,某家让你血溅当场。” 赵小旗说着,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反观苏年这边,众人见到贼王被擒,不由一个个拍手叫好,方才的一幕,可真是精彩。 见计策成功,苏年也是放下了心。 三十六计之擒贼先擒王,对付眼下这种困境,最为合适不过,当然赵小旗的实力,流寇大当家的贪婪松懈,也是成功的一部分原因。 这个计策,不敢说每个人都可以想到,但只要读过兵书,有些小聪明的人,基本上都有这个能力,只是一开始他们的关注点就是和平解决此事,加上自乱了阵脚,无法冷静分析。 身处困境,时刻保持一颗清醒的头脑,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若心慌意乱,只会更糟。 “小子,你敢伤我大哥一根毫毛,老子必将你碎尸万段。”此刻那光头大汉怒身喝道。 “少废话,让路!” 这个时候,主动权可是在他们的手中。 “放他们……过去!” 那老者被掐得面色通红,终究忍不住发了话,他的声音本就沙哑,如此一来愈发低沉。 “大哥……” “放他们过去,没听见么?” 事已至此,他们只能认栽。 众山贼极不情愿的让出了一条道路,在剩余三名官差的引领之下,众人快速沿路前行。 苏年等人走在最前头,本以为这件事情完美解决,然而就在他们刚刚行至老者的身旁之时,苏年望了望赵小旗,眼角余光忽然一闪。 这个角度一眼望去,只见一道黑影,正悄悄的从另一侧摸过来,那是一头健壮的恶狼。 第013章 驭兽 看那头狼前行的方向,正是赵小旗的左后方,如今与他的距离,仅仅只剩下不到七尺。 此刻若是发动攻击,赵小旗避无可避。 “大人小心!” 情急之下,苏年也顾不了许多,他可不想功亏一篑,因此迅速的自地上捡了块石头,一个箭步纵身上前,照着那匹狼便猛砸了过去。 似乎是察觉到了危险,那头狼竟然一个闪身,直接避过,不过它的注意力,却是被苏年给吸引了过来,目光炯炯,死死的盯住了他。 不仅如此,原本围在四周的狼,眼下也有好几头冲了过来,瞬间将苏年给围在了中央。 獠牙外露,仿佛随时能将他生吞活剥。 苏年此时的目光,也是变得凌厉起来,不敢有丝毫的分神,双方对峙,一时僵持不下。 李长夜见状,当即便要抽刀上前营救,不过旁边的一名官差,却直接将他给拉了回来。 眼下这种关头,错一步,则满盘皆输。 见这少年为了救自己,从而陷入了困境,赵小旗不禁心中大怒,手中的力道再度加重。 “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老者几乎被掐的喘不过气来,不过却没有任何要妥协的意思,反而是呵呵笑了起来。 “没什么意思,只不过是想跟官爷你做个交易,你放了我,我再放了他,很公平吧!” “如此大好少年,若是因此而喂了狼,那该多可惜啊!更何况,人家还是为了救你。” “老夫一条贱命,换他的命,不亏!” 他自认找到了突破口,便有恃无恐起来。 只可惜尚且没有得意过三秒,接下来的一幕,却令前面能看得到的人了,皆大吃一惊。 只见围着苏年的几匹恶狼,不知缘由,忽然便四肢趴伏在地,身躯微微的颤抖,似乎在惧怕着什么,同时也犹如在行跪拜之礼一般。 苏年忽然间想起,他体内拥有林山君的虎煞之气,虎乃山中之王,何况是修成了道行的虎精,区区恶狼见到大王,便只有臣服的份。 “哈哈哈哈!这几条狗可真有意思!” 苏年一阵哈哈大笑,不免松了口气。 迈步之间,这几匹狼自动起身,朝着两边散开,给他让出了一条道路,堪称舔到极致。 剩下的狼,此时也好像感应到了什么,纷纷朝着苏年靠拢,分立两侧,四肢趴伏在地。 包括那五匹拉车的狼,无法挣脱缰绳,便就地朝着苏年的方向趴伏,行之以最高礼节。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老者满脸的不敢置信,最后的希望也随之破灭,他有些吃力的望向了苏年,心头大惊。 “你……莫非你也懂奇门异术?” 眼下的情景,他想不到更合理的解释。 自己这驭狼之术,学自一位奇人之手,当年为此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方才是略有小成。 往常凭着这门异术,打家劫舍,根本不用自己动手,碰上强劲的对手,亦能轻易化解。 纵然是江湖高手,也无法堪破他的异术。 可如今却在转眼之间,便被这名少年给破了,看上去还如此轻而易举,如何能不震惊! “阁下究竟是何方高人?” 抑制不住心头的激动,老者放声问道。 对于这类精通奇门异术的奇人,他向来十分尊崇,只可惜这一生,就只遇见过一次,而且当时年轻气盛,也没有好好的把握住时机。 如果当时他不是求得一门异术,而是死皮赖脸的拜那人为师,又怎么会沦为山贼流寇。 说不定如今,早已踏入了修行的门槛。 上苍有眼,让他今日又遇见了一位,如果真的如他心中所想那般,说什么也不能错过。 苏年被他的这一番问话,搞得也是有些发懵,不过从字里行间,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奇门异术! 还是带有疑问的语气。 你也懂奇门异术? 这句话代表着什么,细想之下,便不难察觉,这么多头狼愿意听他号令,绝非是偶然。 这老者定然懂得驭兽之术。 他素来想求仙问道,或许这将是个机会。 而且照眼下的状况来看,不如将计就计。 “什么奇门异术的,你莫不是发了癔症,区区野狼,只要懂得正确的引导方法,便能很容易的驯服,我也无非是多读了些书罢了!” 这话没根没据,自然是他胡编乱造的。 毕竟这么多人看着,被误会了着实麻烦。 镇上的大部分人,都是没怎么读过书的,闻听此言,心中是极为惊异,同时有些佩服。 只恨自己家里穷,斗大的字不识一个。 而那些官差,一介武夫,便更不用多说。 他们要是能静下心来好好的读读书,研究兵法,又何至于混的这么差,早就成将军了。 只是这些话,骗骗那些乡巴佬还行,想瞒过这终日跟狼打交道的山贼头子,却不可能。 但他转念一想,一些高人都不希望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他这么一叫,岂不犯了忌讳? 因此心惊之下,只好很识趣的闭上了嘴。 “大人,耽搁了这么久,我看我们还是尽快动身吧!顺便将他也给押上,以做筹码。” 苏年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扯下去,因此索性来到赵小旗的身侧,朝着他拱手行礼道。 赵小旗在苏年的身上仔细打量了一番,完全察觉不出有什么问题,当即便应允了下来。 这小子很有头脑,或许可以予以大用。 困境解决,一行人浩浩荡荡,再次上路。 众山贼眼睁睁的看着大当家,就这么被他们押走,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直至对方走远。 此际,趴伏在地上的狼群,方才散开。 然而剩下的山贼,现在该怎么办,追么? 现今唯一有资格领头的二当家,心中却已然有了计较,让大部分人找地方休整,自己则是带着少数人骑马追去,试图将大当家救回。 …… 过了三道弯,便迈入了官道之上。 那老者被五花大绑,依旧坐在他原来的木板车上,不过拉车的却不是狼,而换成了马。 队伍中大部分人的意思,都是准备脱离了险境,就直接将他给杀了,也算是为民除害。 不过最后却被苏年给劝了下来,说是按照律法,得将他送入官府处置,不可动用私刑。 而那赵小旗,自然也是这么认为。 护送新兵的途中抓获贼首一名,虽然算不得什么大功劳,可对他的仕途,终归有好处。 至于苏年,则是想从他的身上,套出了那驭兽之法,在此之前,可不能让他死了,故而主动请缨,专门伴随着木板车旁,看护着他。 两人心中都是各怀鬼胎,各有各的打算。 第014章 求法到手 苏年心知到了县城,此人必然会被关入大牢,届时他再想问出什么,可就难如登天了。 所以无论怎样,在此之前,必须要主动出击,探探他的虚实,说不定真有意外收获呢! 苏年的目的,只是想学一些修行法术,日后若真的上了战场,他也能多一份保障不是? 至于对方的身份来历,品性是好是坏,却不在他的考虑范畴之内,机会都是要靠自己去争取把握的,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此时此刻,苏年就坐在木板车的边缘。 “小哥,未请教尊姓大名,师承何处?” 未等苏年开口,那老者却是率先问道。 他见此人如此年轻,也不敢妄下定论,或许只是某位高人的徒弟,故而还是先行试探。 苏年望了望周围,却也没人注意到他们。 “呃……在下,常山赵子龙。” 自己的真实姓名,自然是不可能轻易告诉他的,万一以后惹来报复,终究也是个麻烦。 因此随意一想,便借用了赵爷的名号。 “哦!原来是赵小哥。” 见他自报了家门,老者的心中更喜。 他闯荡江湖大半辈子,什么天山、嵩山、武当山等各类名山大川,尽皆了然于胸,可却唯独没有听说过常山,莫不是某处仙家洞天? 此人既有本事破了自己的术法,想来绝不可能是无名之辈,所居的地方自然与世隔绝。 “老夫宋守忠,江湖人称‘狼王’,适才大庭广众不便询问,眼下倒要请教,赵小哥莫非是修行中人?否则如何能破老夫的术法!” 所谓术业有专攻,法术就只能用法术来打败,他可不会相信,苏年是将狼群给驯服了。 见他开口之间,便是如此的直白,苏年也懒得拐弯抹角,索性顺水推舟,承认了下来。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可是他在现代社会学到的东西,反正他是死罪一条,与其让他将这术法带到棺材里,倒不如便宜自己。 “宋先生真是好眼力,北蛮侵我大虞,天下将乱,我奉师命下山,隐藏身份,拯万民于水火,但既然已被你看穿,还望切莫声张!” 此言一出,那宋守忠顿时瞪大了双眼。 暗忖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想不到他在有生之年,竟然还能碰上如此机缘,这回可是说什么也不能放过了,求仙问道,从此脱离世俗。 自己这多年的顽疾,总算是有希望治愈。 “这是自然!不瞒赵小哥,老夫自幼慕仙道,无奈始终没有机会,今日得见赵小哥,真是上苍垂怜,不知赵小哥可否收老夫为徒?” 他满目的憧憬之色,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如今竟如同三岁稚童一般,显得极其的渴望。 对待苏年,也是毫无长者的仪态。 有些事情,只有亲眼见过,你才会明白其中的玄妙,这类奇人,他是真真切切见过的。 对于各种玄妙手段,自然是向往之至。 古往今来,便连皇帝都追求长生,企图得道飞仙,又更何况他们,区区一介布衣平民。 听了这话,苏年着实是吓了一跳。 他问及师门,苏年本以为他会让自己引荐入门,可没想到这老小子,竟是要拜他为师。 不过如此一来,倒是省下了他不少心思。 “这个……本门收徒,规矩众多,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收的,尤其是懂法之人,再者我也只是一介小辈,又如何能够收你为徒?” 苏年故作为难之色,引着他往圈子里跳。 “学问不分高低贵贱,自然也不分老幼,如何收不得?至于那不收懂法者的规矩……” 此言一出,宋守忠明显有些犹豫。 “这倒不难,老夫本身就没有什么道行,这一门驭狼之术,也无非是年少时偶遇一奇人所获,若赵小哥真能收下老夫,废了便是!” 事已至此,他干脆什么都不管不顾了,机会来时便要牢牢抓住,他可不想再重蹈覆辙。 苏年沉默了片刻,面上故作惊疑的道。 “你真的愿意因此而废除道行?须知前一刻你还抢劫我等,如今不过是阶下囚罢了,若非见你懂些法术,我又怎会与你多说一句?” “另外,你就当真这么相信我么?” 宋守忠望了望他,忽然苦笑了起来。 “方才的事多有得罪,还望赵小哥原谅,老夫已是行将就木之人,但机会来了,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总得抓住,以慰平生之憾!”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苏年也不再犹豫。 “你说的虽然有些道理,但之前终究是匪,若要让我信你回头,总得拿出点诚意。” 他假意思考了一会儿,这才开门见山道。 “这样,你若真心要拜入我门下,便将你目前所会驭狼之术的法门告诉我,之后我会助你废掉修为,届时再代师收徒,你看如何?” 老者的这门法术,虽然算不了什么上层法门,但是这么多年来,他也一直是视若珍宝。 哪怕面对至亲之人,也不肯吐露半个字。 如今苏年让他将窍门说出来,其实比直接废掉他的修为还让人难受,但是一想到从此便正式的迈入修行的门槛,心头又是一阵轻松。 守了多年的秘密,总算是不用再守了。 “修行之人,不打诳语,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如此,那老夫便告诉你也无妨!” 长叹了口气,仿佛是下定了莫大的决心。 所谓的驭狼之术,总共分为两种,一种是永久忠心性的,一种是暂时的,方法也不同。 永久忠心性的,要先把狼抓来,然后喂以特制的药,再有专门的驾驭口诀,将其操纵。 唯一有个弊端,那就是药不能停。 暂时的就简单多了,只需要找个有狼的地方,绘符念咒,以符咒之力操纵,方便救急。 老者原有的狼群,就是永久忠心性的,这些年来他精挑细选,专以凶狠残暴的狼王下药驭使,总共驭用了二十八头,战力不用多说。 对付一些寻常百姓,三五十人完全不是对手,哪怕是江湖好手,碰上了也难免要吃亏。 除去在罗汉庙中所获取的虎煞之气,这一门驭狼之术,可以说是苏年第一门拥有实际攻防性的法术,也为他日后的道路奠定了基础。 至于宋守忠,苏年说的是代师收徒,可他根本就没有师承,目前自然是没办法收他了。 再者他如今沦为阶下囚,只有能保住性命活下去,那么才有拜师的机会,而在这个问题上,苏年可没有办法,也没有对他承诺什么。 然而老者对此却不屑一顾,似乎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只说自己在县衙里有人,他死不了,等洗脱了罪名之后,再名正言顺的拜师。 他们此次之所以会来这里,就是受青山县城里的一名大人物所邀请,说是请他们办事。 所以只要有这位大人物在,他就死不了。 无奈打脸来得实在太快,苏年他们抵达县城之后的第三天,宋守忠便直接被判斩立决。 直到临死的那一刻,他都想不通,那位收了他不少好处的大人物,为什么会临阵倒戈。 而他更没有想到的,则是自己的二弟,以往的二当家,如今却名正言顺地成了大当家。 第015章 逃兵 青山县城,军营。 长枪营宿房,苏年正在收拾东西。 转眼之间,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 还记得初来之时,苏年原本的意愿是想进火头营的,做些后勤保障工作,何等的轻松。 只是这个地方,由于工作任务简单,故而倒成了抢手职位,等他到时,名额已经满了。 最后无奈之下,他只能进入了长枪营。 前线战事吃紧,所以对待新兵的训练,也就没有往日那长的时间,但过程却更加苛刻。 几乎每日都将他们训得半死,短短半个月的功夫,基本的搏杀技巧,以及弓术马术,全都要掌握,不求有多精通,至少也要能运用。 你们虽然是长枪营,主要的任务就是冲杀在最前面,与敌人正面交锋,但战场上变数不定,多掌握一门本领,就多一种保命的手段。 至于力量方面,这却是无法速成的。 只能在接下来的行程中,慢慢磨练了。 这半个月的时间,苏年只感觉比大学军训还要艰辛,好在原主的身体素质还算不错,否则只怕会吃不消,虽然累,但他却毫无怨言。 训练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谁也无法预料到以后会发生什么,这个道理他还是懂得的。 “苏年,收拾好了没有,该集合了!” 一名年纪与苏年相仿的士兵,此刻从门外走了进来,身披盔甲,手持长枪,朝他说道。 “好了,马上到!” 苏年应了一声,将包袱负在了肩上。 他们这一批新兵,是作为援军分配到江北与塞北战区,而今天,就是启程北上的日子。 据说要在三天之内,抵达青州城,与各路援军会师,之后再一同北上,直接投入前线。 时间上来说是仓促了些,却也没有办法。 出了门,苏年便准备前往校场集合。 只是尚未迈出几步,忽然一人迎面走来,乍看之下,来者竟正是入了虎豹营的李长夜。 “李大哥,怎地还未动身?” 苏年率先开口,面带笑容的问道。 “虎豹营已经动身了,我是特地溜出来与你辞行的!”李长夜面色不佳,但话很干脆。 “虎豹营和铁骑营,皆是精锐部队,我们接到的命令,是前往战情最为吃紧的塞北援助郭怀大将军,所以,只怕以后难得再见面!” 此言一出,苏年顿时明白了过来。 他们长枪营和火头营,援助的战区乃是江北,也就是贯江以北,青州城则是必经之路。 但是李长夜他们,前望的塞北,乃是西塞以北,自然是不会再与苏年等人同行,从此以后,便是天各一方,或许将是永远见不到了。 “原来如此!那犹祝你一路顺风,将来若是混上个什么将军元帅,可莫要忘了我啊!” 苏年拱手行了一礼,一边调侃的说道。 “这是自然,你是我李长夜认准的朋友,有朝一日我若发达,说什么也不会忘记你!” 李长夜说得铿锵有力,斩钉截铁。 “苏年,你小子还在磨蹭什么呢?” 一道刺耳的催促声,紧接着又传了过来。 苏年无奈一笑,只好向李长夜道别。 “李大哥,战场凶险,自己要多加小心保重,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说完之后,苏年绕过了他,快步离开。 “哎!对了,三十六计的最后一计,你还没跟我说呢!”似乎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李长夜朗声发问,可惜苏年出了庭院,已然走远。 这半个月下来,只要一有时间,李长夜就会找到苏年,软磨硬泡让他与自己讲所谓的三十六计,到今天,前三十五计,他已经了解。 唯独这最后一计,尚未来得及讨教。 苏年的这些计谋,是他在兵书上所学不到的东西,不过战场对敌,往往能够出奇制胜。 微微叹了口气,李长夜就此离去。 …… 行军第二天。 著名的连城山脉,群山环绕。 长枪火头二营,共三千余人,浩荡前行。 火头营除了日常的后勤任务,实际上也要参加训练,战场上环境残酷,随时可能丧命。 所以这既是对他们负责,也是对整个军队负责,保证上得战场,下得厨房,人人可战。 不过相较于正式的长枪营兵士,他们的训练任务会比较轻松,主要还是保证后勤工作。 为了追赶进程,所以他们多赶了十几里路,因此而错过了驿站,今晚只能露宿山林。 连城山脉,是整个青州城境内,最为有名的山脉,往西绵延上千里,横跨而过数个县。 山势高耸,资源矿产更是数不胜数。 如今的青山县大军,就处于连城山脉辖下的藤荆山脚,四方群峰矗立,真个隐天蔽日。 一条小河蜿蜒而过,也不知源起何处。 河岸林中,火光冲天,各类营帐搭起。 火头营开始布置晚饭,剩下的人则是就地操练起来,无论到了何时何地,都不能松懈。 转眼之间,夜色已深,钩月悬空,洒下无限清辉,寥寥无几挂着几颗星辰,点缀其中。 用过晚饭之后,大部分兵将便直接入帐休息了,行军一天,再加上操练,何等的辛苦。 营帐范围之内,此时是一片寂静。 刘二与苏年一样,同属一个队的士兵,领队的小旗官姓周,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 由于当晚多喝了些水,也不知道是几更时分,刘二被尿憋醒,因此便匆匆的出帐小解。 他们的营帐建的比较偏远,处于所有营帐的最末端,巡守的士兵得许久才能打个来回。 眼下万籁俱静,周围更是毫无一人。 他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直接放飞自我,然而就在此刻,借着月光,他忽然发现前面不远的树林子里,两名身披盔甲的人,鬼鬼祟祟。 看得出来,那几个人也是长枪营的兵。 “喂!你们干什么呢?” 疑惑之下,刘二直接叫了一声。 然而他不叫还好,这一叫,那几人顿时犹如受了惊的兔子,直往山中深处,拔腿便跑。 “逃兵……” 刘二瞬息之间,便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他抖了两下,慌忙提起裤子,快速的跑回了营帐,将领头的以及众人全都给叫了起来。 一听有人逃走,周小旗顿时挨个营账的清点人数,最后发现,自己这一队少了两个人。 军中制度,一小旗为十人,一总旗为五小旗,而他们的营帐,也是五人共住一个帐篷。 “该死,这群兔崽子,真是不知死活!” 满脸怒气的骂了一声,周小旗接着说道。 “这件事情先不要声张,苏年、刘二、秦九川,你们三个跟我去把他们抓回来,张业和剩下的人原地待命,如果天亮之前我们还没有回来,你们就直接上报总爷,听清楚了么?” 他虽然愤怒,却还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 这件事如果被上面知道了,不仅逃走的那几个人活不了,就算是他,也将会遭到责罚。 “头儿放心,我们知道该怎么做!” 剩下的人齐齐应允,表示心中有数。 分配完毕,紧接着四人点起火把,拿好了兵器,直朝着那几个人逃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第016章 大威天龙 据刘二所言,他所见到的有好几个人,只是天太黑,看不清脸,虽然如此,这却也足以证明逃走的人之中,不乏还有其他小旗的兵。 不过眼下情况紧急,也来不及去查证了。 无论如何,先把他们追回来才是正事。 夜色朦胧,山路崎岖,他们对这里其实并不熟悉,只不过想着那几名逃兵刚走不久,现在去追,应该还来得及,也就没有管那么多。 新兵出征,怕死逃走那是在所难免的事,抓回来好好教育一番,也比他丢了性命要强。 四人一边往山中深处追赶,一边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避免迷路,同时也在查找脚印等痕迹,只要有迹可循,便不难将他们抓回。 如此不知不觉,四人已来到了半山腰上。 只见周围树木高耸,枝繁叶茂,皎洁的月光透过叶中孔洞洒下,增添了几分阴森之感。 地面则是灌木丛生,杂草都有半人来高。 原本毫无路径可言,但此刻,却有不少的杂草,全都被踩平了,而且痕迹还都是新的。 毋庸置疑,定然是刚刚有人走过。 沿着痕迹,四人继续朝前搜索。 “头儿快看,那儿有一座寺庙!” 刘二目光锐利,指着前方一座建筑说道。 “看这些痕迹是往那庙中去的,他们奔袭了这么久,定然是身心疲惫,想来正在那庙中歇脚,我们悄悄的过去,莫要惊动了他们。” 周小旗说完,便率先朝着那寺庙走去。 不消片刻,来到庙前,乍看之下,这座寺庙早已荒废许久,四周已全遭杂草树木包围。 两侧的院墙,也早已破损的不成样子,门口放着两尊石狮子,布满了青苔,残破不堪。 “兰若寺!” 朱漆落尽的大门之上,横着一块木匾。 整块匾额灰尘遍布,结了不少的蜘蛛网,甚至隐隐可见几只黑蜘蛛,正搭在丝网上面。 上面的字,也只是隐约可见。 当看到“兰若寺”这三个字时,苏年心头顿时一惊,本能性的就想到了《倩女幽魂》。 《聊斋》里的兰若寺,那可是鼎鼎有名的鬼寺,小倩、树妖姥姥,各种妖魔鬼怪齐聚。 不过依照原著所述,应该是在金华才对。 而且这里又不是大明朝,而是大虞,再者地点也不是金华,乃是所谓的什么连城山脉。 佛经有云:兰若者,佛寺也! 泛指寂静空幽地,远离人间热闹的所在。 “或许只是恰巧同名罢了!” 苏年心中如此想着,却总有些不安。 因为这寺庙周围的环境,与《聊斋》中的兰若寺实在太像了,让他情不自禁就联想到。 “里面有光,他们必然在寺中!” 周小旗踮脚朝里面望了望,肯定的说道。 “随我进去!” 说着,他一马当先便要进寺。 “头儿!” 苏年忽然抢先迈出,直接拦住了他。 “怎么了?” 周小旗望了望他,面显疑惑。 “我总感觉这寺庙有些不大正常,阴森森的,还是不要进去的好!”苏年很认真的道。 不过当听完这话,周小旗却是一阵冷笑。 “你小子,亏得赵大哥还在我面前推举,说你聪明,怎地却如此胆小,这样以后上了战场,该如何作战?”他沉声将苏年一顿训斥。 “苏年,你要是怕的话,干脆就在外面等着吧!”秦九川也是语带讽刺,面带讥笑道。 “不行!你们两个,架也得把他给我架进去,趁着眼下这个机会,正好帮他练练胆。” 苏年刚想说好,然而此刻,周小旗一声令下,直接打消了他的念头,使他有苦说不出。 都到了这个地步,苏年反抗也是徒劳。 周小旗上前推开庙门,三人尾随其后。 进入寺中,首先便是一座庭院,地上长满了杂草,各种板材鼎炉等废弃物,散乱在地。 火光是从里面大殿传出来的,所以四人沿着破败不堪的青石道路,穿过庭院,便见一座石拱桥,桥下池水清澈,长满了水草及荷叶。 一阵冷风吹来,拂动起地面的枯叶。 过了石拱桥,来到了大殿之外,门是敞开着的,大殿中央燃着一堆篝火,但却没有人。 周小旗心惊之下,连忙快步的跑了进去。 难道是被他们发现了,所以又已经逃了? 不过进门之后,眼前的一幕,却吓得他心惊胆战,苏年等人随后跟进,也是一阵大骇。 大殿的各个角落,散落了无数金银珍宝,以及衣物书籍,不过在这些东西的旁边,同样也伴随着无数枯骨,也不知究竟死了多少人。 而在那堆篝火的旁边,躺着五具鲜血淋漓的骨骸,尤其是地面的盔甲,是如此的醒目。 “不会真的有鬼吧!” 苏年心惊之下,说了这么一句话。 然而他话音刚落,“砰”的一声,大殿的大门忽然关上,一股冷风自大殿内狂涌而出。 “快,快走!” 周小旗反应过来,转身便要去拉门。 只是他的手尚未触碰到大门,整个身子顿时不受控制的往后倒飞而出,重重摔倒在地。 乍看之下,只见一束银白色的丝线,缠绕住了他的脖子,先是将他自地面拖回,随后又直接提到了半空之中,便犹如悬梁自尽一般。 “嗤”的一声,一根乌黑的尖爪,当场洞穿了他的胸膛,周小旗毫毛任何的抵抗之力。 鲜血溅出,可怜七尺男儿汉,魂归地府。 “妖……妖怪,妖怪啊……” 房梁之上,悬盘着一张巨大的蛛网,蛛网正中,一只比人还要大的黑蜘蛛,张牙舞爪。 口吐银丝,束住周小旗,前爪如刀,取他的性命,简直就是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 刘二被吓得半死,苏年虽然有过类似的经历,但两者的本质不同,这回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妖魔,生死攸关之际,两人直接拼命拉门。 无奈他们用尽了吃奶的劲儿,大门却是纹丝不动,秦九川见到旁边有个破烂窗户,纵身一跃跳了出去,连滚带爬,飞速跑出了寺庙。 遇到这种情况,去拉门是本能反应,也是第一反应,等苏年回过神来,已然来不及了。 那只巨大的黑蜘蛛从蛛网上跃下,庞大的身躯激起一阵灰尘,刹那间,两道银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袭向了苏年和刘二两人。 刘二尚准备抽刀来砍,只可惜他刀还没有出鞘,便步了周小旗的后尘,直接利爪穿心。 当银丝袭至苏年身上时,苏年体内的虎煞之气迸出,红光一闪,那道银丝顿时被荡开。 他慌乱之下,一边朝着窗户靠近,一边从怀中摸出了那道平安符,直接往后丢了过去。 不过明显无效,看来这道符只对阴魂鬼物拥有克制作用,对付妖魔鬼怪,便如同废纸。 “砰”的一声,蛛丝虽然被荡开,但是蜘蛛精的利爪,他却躲不开,当场便被它扫中。 一股巨力传来,苏年整个人侧飞而出。 被扫中的左臂,只感觉断了一般,顷刻之间毫无知觉,同时内腑,也受到了强烈震动。 “我命休矣!” 苏年的心中,最后浮现出这么一句话。 “妖孽,休得伤人!” 正在苏年万念俱灰之时,忽然一道雷霆般的呵斥,自门外传来,紧接着大门轰然破开。 一名身披赤色袈裟的僧人,飞掠入殿。 “大胆妖孽,安敢在此造次!大威天龙,世尊地藏,般若诸佛,般若巴麻空!显法!” 一道道降魔咒,铿锵有力,宛若雷音。 第017章 拜师 苏年没能看到那和尚是如何收妖的,因为在此之后,他就由于伤势太重从而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忽然传来了潺潺的流水声,包括百灵鸣唱,蜂蝶起舞。 意识渐渐的恢复,苏年感觉到一阵剧痛。 睁开眼,红日当空,阳光洒下令人浑身舒泰,春风轻拂,带来阵阵清香,十分的惬意。 苏年挣扎着坐了起来,左臂一阵刺痛。 身后一道瀑布倾泻而下,冲击着潭底,清澈的潭水透过石缝沟渠,朝着下方奔流而去。 苏年此刻,就坐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 “你醒了!” 一道声音传来,苏年顿时一怔。 循声望去,只见在右侧不远处,一块同等庞大光滑的石头上,一人背对着他盘膝端坐。 这人头上盘了个道髻,一根桃木簪横插而过,身上披着的衣服也不是僧衣袈裟,而是破旧道袍,显然并不是他之前遇见的那名僧人。 “是你救了我?” 眼下周围的环境,明显不是兰若寺。 “不!准确的来说,是金山寺的法海大师救的你,贫道无非是路过,稍以援手罢了!” 那人说着,紧接着起身,转过身来。 当看到此人的面相,苏年顿时觉得有些面熟,细细一想,当即便想起了在哪里见过他。 “是你!” 这人正是他之前在四季楼,碰上的老道。 记得当时他在听书,后来赠给了自己一道平安符,也正是这一道符,指点他脱离幻境。 “无量天尊,小居士,我们又见面了!” 他诵一声道号,面带笑容,极为慈祥。 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只是随意跨出一步,眨眼之间,便来到了苏年的身前,极为神奇。 “你我两次遇见,也算是有缘,小居士内腑受创,左臂重伤,好在贫道来的及时,目前已无什么大碍,好生调养几月,当可痊愈!” 听他说完,苏年的心中是一阵唏嘘。 “原来如此,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苏年本想与他行个礼,怎奈左臂却抬不起来,臂端由几块木片夹住,已经是固定好了。 无奈之下,苏年只得苦笑了笑。 当真正面对强悍的妖魔鬼怪,寻常凡人真的只有束手待毙,在它们的面前,人类显得如此渺小,宛若蝼蚁,毫无什么反抗之力可言。 不过同时他也很庆幸,庆幸自己能遇见这么两位高人,否则此刻,他又哪里还有命在? 如此一来,更坚定了他求仙问道的决心。 “对了!敢问道长,昨日与那妖物斗法的大师呢?方才道长所言,他是金山寺法海?” 回过神来,苏年的内心有些惊诧疑虑。 金山寺!法海! 总不至于会如此的巧合吧! 还有兰若寺,加上寺里的妖魔。 这一切的一切,让苏年觉得很不简单。 前世各种耳熟能详的神话人物,包括地名,如今都在这个世界现身,他不得不怀疑。 这究竟是时空错乱?还是另有乾坤? “法海大师已经走了,那和尚,整日只知道降妖除魔,扣着死规矩不放,昨晚蜘蛛精不敌逃走,他便紧追而去,也不知去了何处。” 他说的轻描淡写,仿佛对法海很是了解。 “道长与那法海大师很熟?” 苏年想证实一件事情,故而继续询问。 “谈不上很熟,见过几次面而已!此人虽然是头倔驴,不过却比他师傅有出息多了!” 老道对此倒也不隐瞒,随意的回应道。 “哦?那道长可知道白素贞么?就是水漫金山寺,最后被法海永镇雷峰塔下的那个!” 既然见过几次面,而是听他话中的语气,似乎还认识对方的师傅,那么白娘子水漫金山寺这么大的事情,或多或少总会知道一些吧! 只是听闻此言,老道却是面显疑色。 “水漫金山寺?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还有那白素贞却是何人?竟有如此强大的神通!” 话说到这里,苏年基本上明白了。 如果此事,真的与他前世所知道的白蛇故事一样,那么有很大的几率,眼下应该是在白蛇报恩之前,整体的剧情,尚且还没有展开。 虽然不明白这个世界,为什么会出现前世神话传说中的种种,但是既然想不通,他索性也就懒得去想了,反正宇宙之大,无奇不有。 活好当下就足够了,又何苦去自寻烦恼! “小居士没事吧!若是无碍,贫道可以顺路送你下山。”老道拂尘一甩,缓缓的说道。 苏年望着他,心中是早已经下定了决心。 “在下斗胆,敢问道长道号师承?” 老道虽然道行颇深,却也不会读心之术,至于对方的心里想的什么,自然是无从得知。 不过听他问起自己的道号师承,莫非是想知恩图报?之前听他说的书,含沙射影,映投出一种爱国为民的情怀,感觉此人秉性纯正。 当时愿意出手赠符,这也是一方面原因。 如果真是这样,未免太过于麻烦。 “贫道名号,何足道哉!何况区区小事,只是举手之劳,居士若要图报,大可不必。” 他是个怕麻烦的人,故而还是拒绝为好。 “道长胸襟之广阔,令人佩服,不过在下询问道长的道号及师承,报答只是一方面的原因,实则还有一事相求,希望道长能答应!” 苏年忽然改坐为跪,朝着他磕头拜倒。 “小居士何苦如此,有何难处,但说无妨!”突如其来的一幕,使得老道微微一惊。 “实不相瞒,在下自幼慕道,苦于一直没有机会,今日有幸遇见道长,天赐机缘,只求道长收我为徒!我愿朝益暮习,潜修仙道。” 此言一出,老道明显愣了一下。 原本想拉他起来,此刻也索性停住了。 “小居士若真想求道,天下名山大川,道门大派数之不尽,又何必非拜贫道为师呢?” 他立如老松,不紧不慢的说道。 “恕弟子愚钝,不知道什么名门大派,我只知道要珍惜眼前,机缘来时,不可错过。” 那老道听得这话,面色一沉,忽而大笑。 “你这孩子倒是有几分潜质,若是早个几年,贫道或许会收你为徒,只可惜如今……” 老道犹豫了起来,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 “罢了!贫道还是送你下山调养吧!” 这话一出,苏年又怎会不明白其中之意? “道长不愿收我,弟子便长跪不起!” 他心如磐石,已然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这老道一开始便能看出他身藏晦气,从而赠送平安符,如今又随意出入兰若鬼刹,将他救下,傻子都能想到,这个人绝对非同寻常。 若是再度错过,他可能真会后悔一世。 不过对于他的耍赖,老道却并不买账。 沉默了片刻,老道纵身跃下石块离去。 “那你便跪着吧!” …… 第018章 酒楼听闻 见那老道竟真的对他不管不顾,自个儿走了,苏年也不傻,总不至于真的在这里跪着。 忍住左臂的疼痛,苏年起身,慢慢的顺着石块滑了下去,石块下面,放着他的盔甲和配刀,估计是老道为他包扎左臂时,脱下来的。 眼下他可没力气带着,只能找了处隐蔽的石缝,将盔甲塞了进去,并拿石头堵住缝口。 他们几人之中,只有秦九川逃了出去,估计情况军营已经知道了,认为他们已经死了。 不过这样倒好,趁此机会正好脱离军营。 官兵的盔甲太过显眼,穿在身上必然会惹人怀疑,倒不如弃了的好,至于那把刀,只要磨去上面的官府信印,拿到当铺应该值些钱。 将自己的腰带撕下来一半,缠绕住左臂挂在了脖子上,以便于伤势更好的恢复,紧接着右手提了刀,便朝着那老道离开的方向追去。 山脚之下,除了搭建帐营残留下来的痕迹之外,再也没有半个人,显然将士们都走了。 而他们的名字,则将永远在军册上消失。 …… 群山峻岭,羊肠小道。 老道大步前行,苏年紧随其后。 “小居士,你老跟着贫道干什么?” 似乎终究是忍耐不住了,老道停下问道。 “道长不肯收我为徒,那我便一直跟着,道长去哪儿,我就去哪儿。”苏年坚定的道。 “你……小居士可别忘了,你现在可是一名兵,应该回到你的军营,当逃兵,这可是重罪。”老道一时语塞,但随即他就有了主意。 只是这些话对于苏年,此刻已毫无作用。 “弟子死里逃生,全靠法海大师与道长出手相救,估计军营,如今已将我除名,何况弟子既然已经决心向道,便绝不会再想其他!” 他这话说的很果断,没有丝毫的犹豫。 老道拿他没办法,只能由着他去,不过他本人可不愿意妥协,面色一笑,朝着他说道。 “好好好!你想跟着,那就随你,贫道云游天下数年,还真没见过你这般厚颜之人。” 说罢,老道拂尘一挥,转身便走。 但奇怪的是,他明明只是踏出一小步,可人却已至数丈之外,眨眼之间,已没了踪影。 “这是……缩地成寸?果然是高人啊!” 见状苏年不仅不沮丧,反而是满心喜悦。 若这道人没有这等本事,只是学了一些小法术的江湖术士之流,他还懒得如此执着呢! 便如他一般,身怀虎煞之气,机缘巧合吓走了群狼,便被那山贼头领当作是修行之人。 但是缩地成寸,这可不是法术,而是一种境界,便如达摩祖师一苇渡江一般,乃属于至高境界,寻常的术士,修行一辈子也达不到。 不仅需要丰富的资源,还得要有方法。 如此一来,他便愈发的认定了这老道。 沿着这条小路,他直接迅速的追了过去。 林山君传援的虎煞之气,为他挡下了蜘蛛精致命的两击,如今已冰消瓦解,全数耗尽。 因为此刻,无论他是发怒还是怎么折腾,都没有任何的感觉,丝毫感应不到那种气息。 蜘蛛精的蛛丝上是有毒的,如果不是虎煞之气挡开,眼下他又怎能活生生的站在此处? 不管怎么样,它终究还是救了自己一命。 …… “小二,给我来壶茶!” 道旁茶棚,三三两两坐了几个人。 苏年一眼就看见某张桌子旁,老道正坐着喝茶,因此他直接走了过去,当场坐了下来。 也不知究竟跑了多远,苏年气喘吁吁的,双腿的酸痛,甚至已使他忘记了左臂的疼痛。 “好嘞!” 小二见有客人前来,连忙应了一声。 “道长,这么巧啊!” 苏年笑嘻嘻的望向老道,很是欠揍的道。 “阴魂不散,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老道饮下杯中的茶,无奈的叹了口气。 “小二,结账!” …… 道平县是青州境内十三县之一,距离青山县足足数百里之遥,也是最接近青州城的县。 同时这也是个分岔口,继续往北的话,不消一日便至青州城,往西则是出了青州境内。 老道拥有道箓,所以很容易就能进城,好在苏年的路引没有丢失,进城倒也不是问题。 离家之时,母亲和刘先生,都曾赠于他不少盘缠,再加上初入军营的军饷,颇为充足。 整整三天,苏年一直紧紧的跟着老道。 他的心里也明白,凭老道的本事,想要甩开自己轻而易举,可他却总是能被自己追上。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都要坚持下去。 赶了半天的路,老道已是腹中饥渴难耐。 进了城,随便找了处酒楼,径直入内。 通过这三天的观察,苏年也大致弄明白了老道的派系,他也喝酒吃肉,应属于正一派。 道系之中,分为全真道和正一道,全真道是全身心的皈依,各种清规戒律,教条束缚。 正一道则不同,道家清修,注重养气,酒为养气之物,故而不可或缺,平日也可食荤。 不仅如此,正一道还可以成亲生子。 如此一来,不免正合了苏年的心意。 太多的繁琐规矩,他还真不适应,正一派相对宽松不少,与他的性格也是十分的符合。 酒楼小二见进来一老一少,一个身披破旧道袍,一个俗家打扮,猜想或许是一对师徒。 见他们坐下之后,连忙上前相询。 “这位老道长想吃些什么?” 老道从腰间拿出一个葫芦,置于桌上。 “先来一壶竹叶青,再帮我把这个葫芦灌满,菜系可以随便一些,不要沾荤腥即可!” “好嘞,您请稍等!” 小二答应一声,拿着葫芦正准备下去。 “等等,小二,我也要点一些菜!” 苏年忽然,出言直接拦住了他。 那小二本以为他们二人是一伙,可如今这一幕却使得他吃了一惊,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他们开酒店的,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 而这三天下来,苏年也发现,这老道可谓是无酒不欢,荤腥虽然也沾,不过却是极少。 可以不吃饭、不食荤,却不能没有酒。 他坐在老道的对面,老道却不管他,仿若面前根本没有这么个人一般,只是自顾自己。 “喂!听说了么?庞员外家又出事了!” 苏年他们左侧的一桌,一伙人议论纷纷。 “唉!说起这庞员外也真是够可怜的,昨晚又死了个丫鬟,听人说这是恶鬼索命啊!” “什么?闹鬼啊,这话可不敢乱说!” 他们的议论声音不大,不过苏年就坐在他们的邻桌,因此众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而关乎怪力乱神,也是引起了他的兴趣。 第019章 庞府诡事 酒楼内人来人往,客人虽算不上很多,却也有几分热闹的氛围,不少桌子都坐满了人。 苏年的邻桌,总共围了五个大汉,桌子上摆着酒菜花生,五人一边吃,一边悄声议论。 “五天前,庞府的三公子忽然暴毙家中,紧接着便接二连三的发生怪事,先是夜晚三公子的房中传出吟诗之声,然后便有丫鬟莫名的投井、奴仆悬梁自尽,这不是闹鬼是什么?” 一名头戴高帽的汉子,依次列举说道。 “我有个表叔,就在庞府做账房,这事儿我也听他说了,就在前两天晚上,我那表叔起来如厕,路经后院,你们猜他看到了什么?” 另一名黑脸汉子,此刻也是附和着道。 剩下几人都是一脸惊诧,好奇的凑上前。 “哎哟!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快说!” “赵三哥,今天这顿饭兄弟请了,这些内幕你就别藏着掖着了,说出来让大伙听听。” 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几人不住的催促。 “陈兄爽利!既然如此,我就告诉你们,我那个表叔啊,他在后院看见庞三公子了!” 此言一出,众人的心中不由皆是一惊。 “赵三哥,你可别唬我们啊!话说不会是你那表叔老眼昏花,看错了吧!庞三公子都死了五天了,难道还能从棺材里爬出来不成?” 虽然这事说起来玄乎,却不免有人怀疑。 “嘿!这是他说的,我又怎么知道是真是假?不过我那表叔倒是已经告假回家,因此被吓出了一场病来,这庞府可是不敢再待了。” 被人称作赵三哥的汉子,摊了摊手说道。 “所以才说是闹鬼嘛!众所周知,这庞三公子是庞老爷醉酒之后与一名丫鬟所生,在庞府向来地位不高,平日里经常会受到欺负,如今他死了,估计是心有怨气,回来报复呢?” 头戴高帽的男子,也是继续扯道。 “嗯!有些道理,有些道理啊!” 余下几人不由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衙门早已经介入了此事,怎奈直至现在也没查出来什么,听说庞员外耗费巨资,正在四处招纳法师,以净宅驱鬼,超度亡魂呢!” …… 听着这几人的议论,苏年也是心中暗惊。 他们这桌的饭菜已经上齐,老道吃完了之后,便唤来小二结账,然而此刻他却发现一个尴尬的问题,自己身上剩下的银子竟然不够。 他摸遍了全身,也没有摸出多余的钱。 那小二明显也看出来了眼下的情况,面色顿时就变了,再也没有之前的那般热情友好。 甚至尚未等老道开口,便率先将“本店微小利薄,概不赊账”等言语,直接说了出来。 这个时候,苏年自然不会不管。 当下迅速的从怀中掏出一两碎银,交到那小二的手中,这一桌子的酒菜钱,他全付了。 那把佩刀他已经当了,共得碎银三两半。 实际上此刀的价格远不止如此,但是当铺的规矩,无论是什么宝贝,那都是折半而当。 所以如今,他身上所剩下的银钱,只要不是太过于铺张,撑上一两个月完全不是问题。 正所谓有钱就是大爷,那小二见了银子,一边陪礼,一边乐呵呵的拿着碎银前往柜台。 老掌柜用一把袖珍小秤称了一会儿,随即让小二拿着找零的钱,交付到了苏年的手中。 老道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蒙他解围,当下道了声谢,并说这顿饭钱,他会还回来的。 苏年只是一笑,倒也没有太过于在意。 若能仅仅凭此,便想让他改变主意,收自己为徒,这显然不太现实,倒不如继续跟进。 只要自己持之以恒,相信他总会被打动。 老道将酒葫芦束在腰间,拿了拂尘,却并没有直接出门,而是叫住了小二,朝他询问庞府的所在,听到这话,苏年已经有些明白了。 道者不同于僧人,僧人云游四海,温饱问题只需化缘即可,道人虽然也能如此,但那却是极少数,大部分道者,还是愿意自给自足。 有德行及本领的道人,云游天下,行医治病,为人做法事祈福,亦或者是降妖除魔等。 碰上穷人会免费,碰上富人,对方愿意给多少便收多少,以此来维持生计,保证动力。 庞家是本县的大富之家,主要经营布匹生意,庞员外年上五旬,乃本县商会的副会长。 故而庞府,宏伟壮阔,倒是并不难找。 老道行走如风,穿梭在人流之中,依照着那小二指引的地点,直朝着庞府迅速的赶去。 苏年跟在后面,心中也是有些激动。 如果这老道是为了驱鬼净宅而去,那么他就可以一饱眼福了,趁机好好的看看这老道的本事,因此他倒希望庞府真的是有鬼怪作祟。 这种想法要是被庞家的人知道了,只怕会把他当场掐死,这不是在咒人家府宅出事么! 道平县城西城区,又称作富人区,建在这里的豪宅府邸,堪称是数不胜数,壮阔非凡。 庞家府邸虽然不是最高最大的,但绝对是最有钱的,飞檐斗角,红墙绿瓦,靓丽堂皇。 只不过此刻,朱红的大门之上,红灯笼变成了白灯笼,鲜艳的对联也变成了白色对联。 门上甚至还贴了不少道家的黄符,台阶两侧,摆着香烛生米,散发出浓郁的火烟之气。 门前除了守门的家仆,还增添了衙役。 “福生无量天尊,听闻贵府近日不宁,故而贫道特来相助,劳驾门房进去通报则个。” 老道先是朝着宅子望了几眼,随后这才上前,朝着门外的家仆打了个稽首,说明来意。 守门的两名门房,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这老道,见他衣着虽然破旧,但是却仪表非凡。 因此说话之间,对他的态度倒是恭敬。 “不好意思,老道长来迟了一步,我家老爷已经请了茅山的真人,所以不招法师了。” 两人笑面相迎,右侧的门房解释说道。 “哦?茅山真人?” 当听到这几个字,老道不免有些好笑。 “确实是真人,老道长还是请回吧!” 另一侧的年轻门房,也是补充了一句。 听到这里,他已经有十足的把握了。 真人一词,岂可乱言? 纵然是他,尚且没有达到这个境界。 而且据他所知,茅山派目前只出了一位真人,已经闭关好几年了,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所以毋庸置疑,里面的那位,必是赝品! 第020章 塑像 虽然对方说已经请了法师,不需要他了,但老道却没有打算走,只是一直让对方通报。 他观宅中之气,只怕不仅仅是闹鬼这么简单,若袖手旁观,那么死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身为修道之人,以拯救苍生为己任,入世云游,也是一种修行,造福于民,积累功德。 最重要的是,如今的他着实是囊中羞涩。 双方僵持之下,两名门房又年轻气盛,好说歹说,见道人不肯离去,心头火起,眼见的便要吵起来,所幸就在此刻,府中走出一人。 “怎么回事?” 来者身材臃肿,额间抹着一块白色丧条,身上套了件麻布短衫,满面油光,颔下留须。 “翟管家,这老道士上门闹事!” 右侧那名门房,见了此人,不分缘由,直接便反咬一口,把过错全都归结于老道身上。 老道对此倒也不恼,只是径直上前。 “福生无量天尊,贫道玄机子,听闻贵府近日不太安宁,所以特来相助,怎奈这二位拦住贫道,说什么也不让进!叨扰之处,还望见谅。”老道先是打了个稽首,彬彬有礼的道。 “哎哎哎……你这道人真是好不晓事,都与你说了,我家老爷已经请了茅山真人,不再需要法师,你自己来迟一步,却怪得了谁?” 两名门房闻听此言,连忙上前反驳辩解。 “住口,怎可对道长无礼!” 一番话说下来,那肥胖男子已然明了。 面色一沉,两名门房顿时不敢多言半句。 翟管家上下打量了一番老道,面上微微一笑,朝着老道忙是拱手行了一礼,继而问道。 “实在是抱歉,怪翟某管教不力,冲撞了道长,还望道长恕罪!不知道长可有道箓?” 不得不说,这位翟管家还是挺谨慎的。 “无妨!无妨!贫道的道箓在此!” 老道轻描淡写,从怀中掏出了一本册子。 翟管家接过来看罢之后,顿时肃然起敬。 “原来是青城山的仙长,真是不好意思,只是这净宅之事,着实已经有了法师担任!” 他一边将册子还给对方,同时解释说道。 “呃……不然这样,若玄机道长不弃,我庞府近日之内丧生之人,尚缺一场法事,不知道长可否做法超度?”他略一思忖,继而道。 对于这些出家在外的道人,翟管家还是挺崇敬的,知道他们也不容易,能帮便会帮衬。 早些年,他的老父亲曾身患恶疾,幸得一名云游道人出手搭救,故而他才会如此感念。 而且自家老爷也奉道,相信不会拒绝。 “那就有劳了居士了!” 玄机子再度稽首,便随着他进入庞府。 至于苏年,众人见他一直跟在这老道的身后,只认为是老道的徒弟,自然是没有阻拦。 只要能顺利进入府中,老道其实并不介意做什么事情,反正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直至此刻,苏年才知道这老道的道号,以及他的师承,想不到竟是第五洞天,青城山。 如今的他,对此已经不再大惊小怪了。 毕竟连法海兰若寺都出来了,那么什么少林武当、峨眉蜀山,自然也就再平常不过了。 前世华夏的东西,在这个世界重现,说不震憾那是骗人的,但除了震撼,又还能如何? 去刨根问底的弄明白么?目前看来他没那个精力,甚至该从何处着手,他都毫无头绪。 对于这具身体原主的记忆,他也只是零零散散的记得一些,或许是灵魂融合不够完美。 不管是什么原因,眼下都不是他该想的。 进入庞府之后,随处可见贴着符咒,地上摆着香烛贡品,整体的氛围,可谓阴森至极。 翟管家将二人领到了内院,便让他们在此稍加等候,自己则是前往大堂,去禀报老爷。 而趁着这个机会,玄机子就在院子中转了两圈,双眸四处扫视,时而又掐指算了起来。 片刻之后,面上露出了丝丝笑意。 “小子,你看出了什么?” 见身后的苏年,此时竟也在东张西望,神态之间带着几分愕然,不由随意的出言问道。 “啊?我哪能看出来什么,只是这宅中阴森森的,怪异的紧,另外就是总感觉有一股冷风,自那大堂中嗖嗖涌出,令人不寒而栗!” 见这老道好不容易跟自己说起了话,苏年也不想错过,虽然看不出来有什么情况,但是他索性将自己此刻的感受,胡乱的说了出来。 没想到这么一说,倒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嗯!你能察觉到这一点,也算不错!” 老道玄机子微微颔首,手捻长须回应道。 经他这么一提点,苏年的目光,顿时便死死的盯向了大堂,心中七上八下,疑虑重重。 方才他距离大堂比较近,而大堂的门又是半掩着的,四周无风,却独独自大堂内,一道道冷风吹拂而出,同时还夹带着一股子异味。 原本他并没有放在心上,老道问起,他就如实说了,可没想到还真的是这里面有问题。 但究竟有什么问题,那就不得而知了。 “既然跟来了,一会儿就帮我个忙吧!” 这句话一出,苏年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是……是!但凭师傅吩咐!” 苏年抱拳行礼,笑意盈盈的道。 “打住,贫道可还没答应收你为徒!” 老道拿拂尘指了指他,面色很是严肃。 苏年倒也不以为意,心中却在暗暗窃喜。 “二位,我家老爷有请!” 就在这时,翟管家从大堂内出来。 老道也不犹豫,率先迈步,随后而至。 院子中裁了一棵古槐树,枝干十分庞大,最左侧还设了一个凉亭,几名仆人正在打扫。 老道与苏年两人距离大堂,不过十几步远近,因此不消片刻,他们便进入了大堂之内。 由于方才大堂的大门是半掩半开,所以里面的情景,看的也不太清晰,如今进入,顿时觉得宽阔无边,整体地面,皆由青石砖铺就。 桌椅板凳,木柱房梁,尽显大气磅礴。 唯一令人感到不适的,就是如今的大堂改成了灵堂,而掩着的一半大门内侧,横摆放着一副棺材,贡桌上香烛燃烧,各类贡品奉上。 棺材上同样贴了不少符咒。 一张木制牌位,彰显出棺中之人的身份。 这正是庞府三公子的灵堂。 或许是没见过如此壮阔的大堂,苏年随意之间,目光再度扫视,只见正中上首之位,摆着的一尊半人来高的塑像,引起了他的注意。 不单单是惊讶,更多的是感到悚然诡异。 因为这塑像既不是某位神仙,也不是庞府祖先,而是一尊雕刻精细,上了红漆的狐狸。 第021章 臂伤恢复 “老夫庞德,玄机道长有礼了!” 他们的事情,翟总管已经跟庞员外说清楚了,故而此刻,庞员外手拄拐杖,上前见礼。 自古以来,父死子孝,向来只有儿子给父亲戴孝守孝,倒没有父亲给儿子戴孝的规矩。 因此庞员外只是一身素衣,仅此而已。 此子乃是庶出,庞员外向来引以为耻,若非那位茅山真人的要求,他根本就不会如此。 白发人送黑发人,如果是换做寻常人家,只怕会哭的死去活来,但庞员外的面上,却未见什么悲伤之色,平静淡然,便如往常一般。 一切为了消减他的怨气,为了家宅安宁。 “福生无量天尊,贫道稽首了!” 见此状况,玄机子也是连忙回了一礼。 “老道长远道而来,为庞某的家中之事解困,庞某感激不尽,这场法事,便拜托老道长了,需要什么尽管说,庞某会让人去置办。” 庞员外言语之间,也是显得颇为恭敬。 “员外客气了,烦请员外令人将逝者的生辰八字,以及姓名,分别写在黄纸上,香烛贡品不可或缺,剩下的事,便大可交给贫道。” 老道说完,庞员外立刻便叫人下去置办。 这几天来,庞府中怪事不断,丫鬟家仆,接二连三的投井悬梁,目前已经死了三个人。 官府验尸之后,尸首便被各自的家人领回去了,为此庞员外不仅费了不少银子,甚至还被人告到了县衙,好在县官也不算太过糊涂。 一边令捕快彻查原因,一边密切监视着庞家的动向,一来是限制庞员外的出行,再者也便于保护,事情没弄清楚之前,谁都有嫌疑。 “员外,切记本座的吩咐,这里的一切,都暂时保持不要动,今天晚上,本座将会起坛做法,定为员外排忧解难,除去这个恶灵!” 此刻,大堂内侧的隔间,门帘掀起,一名高高瘦瘦,尖嘴猴腮的老者走了出来,此人身上披着一件鲜艳的道袍,手中持着拂尘说道。 “是是是!真人吩咐,岂敢不从?” 一见到这人出来,庞员外立时唯唯诺诺。 那人显得颇为满意,忽而望向苏年这边。 “这两位是……?” “哦!这是老夫请来为死者超度,做法事的玄机道长。”庞员外见状,连忙解释说道。 他在看玄机子,玄机老道同样也在看他。 “这年头,什么人都敢说自己是道长,庞员外可莫要让某些江湖术士,骗吃骗喝了。” 那老者忽然冷冷一笑,满脸的不怀好意。 “真人多虑了,这位乃是……” 庞员外正准备为玄机老道辩解,然而话才说到一半,对方便直接一挥袖子,打断了他。 “员外,本座还有事,先行告辞了!” 说罢,便头也不回,迅速的出门离去。 庞员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只得赔礼。 老道倒也不以为然,只是望着对方离去的背影,神色之间,虽然平淡,却令人看不懂。 “敢问员外,方才那位,莫非就是众人口中的茅山真人?”老道忽然朝着庞员外问道。 “不错!庞某家中接二连三发生怪事,无奈之下,只好重金聘请法师净宅,此人是今日一早来的,自称是茅山真人,有降妖捉鬼之手段,故而庞某便将他留下,以解府宅之围。” 庞员外毫不犹豫,也没有任何的隐瞒。 “他说自己是茅山真人,庞员外莫非就真的相信了?那我还说我自己是齐天大圣呢!” 苏年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因此插话道。 “起初倒也有些怀疑,不过我等都看过他的道箓,也曾见识过他的手段,故而信服。” 望了望一旁的苏年,庞员外如是回应道。 “这位真人一眼看出,说我宅中之事,乃是恶灵作祟,故而才会如此布置,不过真人只管驱鬼净宅,却不管其他,庞某想着这么多人因此而死,为其做场法事超度,也能心安。” 庞员外微微叹息一声,道明了缘由。 “原来如此!恕小子多言,不知员外家中是何风俗?为何将这尊狐狸塑像供奉首位?” 忍不住心中的好奇,苏年还是直言相问。 “哦!这也是那位真人安排的,说这红狐乃是保家仙之一,放在此处,能震慑阴魂!” 他这么一说,苏年的心中若有所思…… 不消片刻,几名家仆将做法事需要的东西全部备齐,运到了大堂之内,玄机老道让亲属留下,其余闲杂人等全部离去,便开始法事。 一场法事下来,足足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眼下已近黄昏,天色将晚,在庞员外的安排之下,两人就此住下,准备明日再行赶路。 这也正合了老道的心意。 抵达了各自的厢房,苏年才刚刚进门,忽然老道将他叫住,同时跻身进入了房间之内。 坐下之后,苏年连忙为他倒了杯茶。 “师傅有何差遣,弟子定全力办到!” 苏年如此叫道,老道竟是没有再反驳。 “小子,你这一路,紧紧跟了贫道三天三夜,贫道仍是不打算收你为徒,可曾后悔?” 闻听此言,苏年只是笑了笑,十分坦然。 “只要师傅愿意收我为徒,休说三天,就是三月三年,弟子也在所不辞,师傅一日不收我,我便跟一日,真到师傅回心转意之时。” 老道的面色渐显忧郁,忽而苦笑一声。 “你小子,这性子与他真是太像了!” 苏年隐隐之中,感觉有些不太寻常。 “你可知贫道为什么不愿收你为徒?” 老道继而出言,反问了一句。 苏年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老道忽然拂尘一挥,苏年左臂搭在脖子上的布条,便自行断开,伸手之间,他一把扯过苏年的左手,快如闪电,将其平摊在桌子上。 苏年只感觉一阵剧痛,当场叫了一声。 经过这三天的调养,他的左臂已经没有之前那么严重,也不知这老道一开始给他上的什么药,堪称拥有奇效,不同于一般的跌打药。 此刻老道放下拂尘,右手剑指疾出,在苏年肩头的几个穴位一点,随即缓缓延伸而下。 一道淡淡的金光,弥漫在他的指尖。 瞬息之间,苏年只感觉一股暖流,在自己的整条左臂之中游走,剧痛立消,极为神奇。 仿佛断裂的骨头,正在快速的重塑恢复。 大约几个呼吸的时间,老道停了下来。 此时此刻,苏年只感觉自己的左臂,已经能够挥动自如,仿佛根本没有受过重伤一样。 如今苏年除了惊讶,仍旧还是惊讶! 第022章 道门四境 正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的左臂,究竟损伤到何种程度,但每每带来的钻心疼痛,他也能大致判断,至少骨折了。 纵然一开始,经过老道的特效药治疗,疼痛减轻,但要彻底恢复,少说也要一两个月。 如今被老道这么轻点几下,转眼之间就能活动自如,此等手段,堪称是在世的活神仙。 苏年望向了老道,正准备说些什么,然而此刻,老道却率先出言,没能给他这个机会。 “八年前,有那么一位少年,也如你这般死缠着我,要拜贫道为师,可当时贫道见他资质平庸,也无道基,便没有要收他的意思!” 不理会苏年的惊愕,他忽然说起了过往。 “说起那人,性子也是真够倔的,为了拜师,竟是硬生生追了贫道两个月,找不见贫道踪影时,便沿途向人打听,一路上遭过山贼拦路抢劫,也碰见过妖魔,好几次差点身亡。” 老道此刻沉浸其中,仿佛又回到了那段日子,而苏年见他说起故事,也是认真的听着。 “最终,贫道被他的执着打动,便收下了他!此人虽然资质平庸,但有一股子倔劲,别人练一遍就会的东西,他要练上十遍百遍。” “虽说勤能补拙,但道基这种东西,却是弥补不了的,一连数年,他都没什么长进。” “平日里我对他苛刻,也是不想他落后于人,让师兄弟们瞧不起,此子也明白贫道的良苦用心,修行极为刻苦,将他那股子倔劲发挥的淋漓尽致,论勤奋,整个门派无人能及。” 说到这里,老道忽然长叹了口气。 “有志者,事竟成,皇天不负有心人!” 苏年略一沉默,本能性的说出了这句话。 “是啊!有志者,事竟成,可贫道却不想他以这种方式有所成就,更不愿意他如此。” 此言一出,苏年已经猜到后面的剧情了。 毕竟前世的各类影视以及小说作品中,基本上都是这么演的,不过他还是认真的听着。 “五年前,在我青城派的论剑大会上,他忽然实力暴涨,失手将一名弟子重伤,彻查之后,最终发现他竟然在偷偷修炼魔道功法。” “后来他被关入牢中,闭门思过,原本受罚认错,便可解决,贫道也曾为他求情,便连那位被他打伤的弟子,都已表示不再追究。” 老道的神情忽然变得痛恨,乃至是内疚。 “怎奈门中的长者,却扣着门规不放,无论如何,硬是要废掉他的修为,逐出山门!” “这孩子的性格倔强,他可以接受废掉修为,接受任何惩罚,却无法接受被逐出山门,因此一时想不开,竟是在牢中自尽身亡了!” 老道捋了捋长须,转而又望向了他。 “自那以后,贫道便决心不再收徒!” 听到这里,苏年才总算是明白了过来,为什么他始终不愿意收自己为徒,但自己这几天紧紧跟在他后面之时,他又从未将自己甩掉。 看来他是在自己的身上,看到了那人的影子,因此勾起了回忆,所以既不愿,又不忍。 “道长与我说起这些,不知是……?” 此刻,他也不再那么没规矩的叫师傅了。 “没什么,无非是忽然间想通了,你叫了贫道那么久的师傅,贫道总不能让你白叫!” 他坦然一笑,似乎多年的心结终于解开。 “这……这……弟子拜见师傅!” 苏年现在的感觉,就跟特么做梦一样。 当下跪倒在地,朝着老道叩了三个头。 “好!好!好啊!你既有心入道,为师自然引之,而且你的资质道基,也比他强,只要稍加勤奋努力,他日的成就必将远超为师。” 老道一连说了三个好字,面上带着笑意。 “起来吧!你既已拜我为师,便算入了我青城派,为师对你只有一个要求,该遵守的戒律要遵守,至于一些世俗规矩,大可弃之!” 对于他的这个要求,苏年也能够理解。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如果不是这些糟粕教条,他的那位弟子,又何至于被逼自尽? 正道魔道,实则不在于功法,而在于人。 苏年并不完全否认规矩,毕竟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但是一些糟粕,着实没必要遵守。 尤其是这个时代,害死人的糟粕还少么? “弟子谨遵师命!” 苏年起身,也是抱拳行了一礼。 他的灵魂来自现代,对此自然不用多说。 “嗯!传戒授箓,修行戒律等之类,日后为师会与你一件一件办,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将庞府的事情解决,为师需要你帮一个忙!” 玄机老道微微点了点头,随即说道。 “师傅有事,但请吩咐弟子即可!” 苏年态度恭敬,心中也是一阵激动喜悦。 这三天的苦,总算是没有白受。 老道此际,神色也是变得严肃起来。 “据为师看来,这庞府一事,实则并非是闹鬼,而是有人故布煞阵,若是不能尽早的破解,只怕这满门上下,皆将遭受灭顶之灾!” 此言一出,苏年也是一怔。 他略一回想,当下便察觉到是哪里不对。 “莫非是那位所谓的茅山真人?” 既然是布阵,那么必然是懂行之人。 不难想象,那位茅山真人有极大的嫌疑。 “什么茅山真人!道门四境,由低到高,分别是贤人、圣人、至人、真人!此乃是道门修者的最高境界,纵观整个天下,也找不出几位真人,世人不明其中的缘故,才会上当。” 听到这里,事实已是再明显不过。 但同时他说的道门四境,也引起了苏年的兴趣,当下顿了一顿,忽然朝着老道笑问道。 “原来如此啊!不知师傅是何等境界?” 被他这么一问,老道不由轻咳了两声。 “这个……以后你自然就知道了!” 自己的境界,那是万万不能说的,他可不想在这位新收的弟子面前,弄得太过没面子。 既然师傅不愿说,他自然也不再多问。 “那这般说来,那人就是个江湖骗子?” 苏年的思维,倒是极合老道的心意。 “不完全这么说,方才碰面之时,为师曾察觉到他身上弥漫着妖气,由此看来,此人若不是魔道的妖人,便必然是化了形的妖孽!” “至于他与这庞家有什么过节?又为何要布阵害他满门?估计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老道说起来淡定自若,苏年却有些讶然。 魔道妖人? 化了形的妖孽? 这该都是些什么样的存在啊! “天黑之后,为师会抢先一步进入大堂破阵,在为师没出来之前,你要想办法拖住那道人,不能让他起坛做法,否则将功亏一篑!” 步入正题,老道此时才总算下达了任务。 第023章 妖狐 夜晚的庞府,显得愈发的阴森恐怖。 尤其是周围的布置,所衬托出来的气氛,估计就算没有鬼怪,也照样能让人不寒而栗。 由于此次所面对的对手有些强劲,为了以防万一,所以老道特地传给了苏年三道玄黄之气,如此在危险之际,能保住他的性命安全。 实际上,这也是对他的一个考验。 玄,天也!黄,地也! 玄黄之气,也就是天地之气,或者也可以说成是天地之灵气,乃世间万物的根源所在。 世间修者,无论何种功法,修行运转都离不开玄黄之气,所以说天地,对任何生灵都是公平的,其中的差异,无非是万物本身罢了。 大约戌时三刻,有小厮前来叫苏年等人进席用食,说是庞员外在客厅设下宴席,专门宴请茅山真人与他们,以聊表心中的感谢之意。 此时此刻,老道也清楚这是个机会。 因此便让苏年随他前往,自己则是找了个借口留了下来,一切都依照着原定计划进行。 庞府这几天发生的事,闹得人心惶惶,故而一到入夜时分,除了值守的家仆,其余的丫鬟妈子们,便纷纷躲入自己房中,不敢出来。 内院之中,路旁点着灯笼照明,大堂正门紧闭,门外有两个门房把守,里面灯火通明。 按照规矩,家中有人逝世,必须要停棺七日,只有等过了头七,方才能下葬,如今不过五天,再加上闹鬼一事,自然尚且停在灵堂。 院子中已经无人走动,老道依旧是那一身破旧道袍,手中摇着拂尘,大摇大摆的前行。 “站住,什么人?” 两名门房一眼望见,当即出言喝止。 不过老道拂尘一挥,只见凭空闪现出一道金光,两人毫无征兆,当即便倒地晕了过去。 老道毫不犹豫,直接推门而入。 进入大堂,老道右手五指迅速结印,心中默念法诀,剑指蓦然在眼前一抹,顿时开光。 法眼现,周遭阴秽之物,立时无所遁形。 但见一道道乌黑之气,凝聚在庞三公子的棺材周围,包括整间大堂,亦是如此,至于黑气的来源,正是供奉在上首之位的红狐塑像。 老道早就察觉到这东西有问题,此刻乍看之下,只见那红狐塑像,竟在咧嘴朝着他笑。 “妖孽,安敢造次害人!” 老道怒斥了一声,拂尘往前一甩,夹杂着一道电光,噼里啪啦的直接朝着那塑像打去。 此煞阵的根源,全系于这红狐塑像之上。 所以只要将它收伏,此阵立破。 那红狐见这老道出手,乌光一闪,一股浓郁的黑气自塑像之内冲出,转眼间凝聚成型。 “哪来的臭道士,竟敢打扰本座清修!” 一张巨大的狐脸,直接浮现在他面前。 对于他的问话,老道却是懒得搭理,脚下步法踏出罡斗,手中拂尘挥出,首先将贡桌上的香烛贡品打翻,切断香火祖荫之力的减少。 这狐妖也不知吸收了多少香火,自身的道深极深,老道是半分也不敢大意,全心应战。 那狐妖见这老道不分缘由,直接便毁了自己的法坛,阻断了他的修行,当下哪里还按捺得住?发出一声怒吼,当场便朝着老道袭来。 “贼道人,坏吾修行,本座要你死!” 狐妖的整个身躯,足足比老道高出一半,一身的红色毛发,根根温润柔顺,闪闪发亮。 跟老道比起来,它就是个庞然大物。 狐妖飞掠而来,夹带着一股劲风,前肢刚猛有力,利爪尖锐无比,好似那一把把钢刀。 一爪下去,估计能把人的肠子挖出来。 它挥爪拍向老道,老道也是不敢硬接,身形急转,手中的拂尘散发出道道金光,一根根的忽然延伸而出,直接将狐妖的爪子给缠住。 借势猛力一挥,狐妖的整个身躯,顿时不受控制的往前飞出,重重的砸在了某堵墙上。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金光速现,覆护真人,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妖孽受法!” 老道法诀频出,周身之上金光大闪。 一道道神光秉承火雷之威,顺着他的拂尘打出,猛袭而至,然而预料之中的效果却并没有达到,竟是被这狐妖全数化解,毫无作用。 狐妖早已挣脱束缚,浑身上下煞气弥漫。 “能有此法力,在修者中也算不错,不过你想凭此雕虫小技便收伏本座,未免也太不将本座放在眼里了,不要忘记,本座可是仙!” 它冷斥一声,身后猛然长出了三条巨尾。 “三尾妖狐,倒是小瞧你了!” 眼见此状,老道微微一怔,却并没有太过惊诧,云游天下多年,什么妖魔他没有见过。 狐为世间极具灵性的动物,所以比起其他的生灵,它们开启灵智会很快,修行则更快。 普通的狐只有一尾,不过随着自己的修为道行增加,尾巴的数量,也会相对应的增多。 也就是说尾巴数量越多,修为就会越高。 当然也有一种天生灵狐,自出生时,便是九尾,经过修行之后,它们被世人称为狐仙。 如今眼前的这只狐妖,毋庸置疑,它的尾巴是修炼而出,借着保家仙的名头,接受着世人的供奉,吸收香火,从而飞速的增长道行。 只是此狐不遵因果,受人香火,却不庇佑主家,反而联合妖道害人,早已经不配称之为仙,他若不将其收伏,恐怕会有更多人遭殃。 狐妖三条巨尾,皆蕴含着庞大的妖力,此刻挥舞之间,从三个方向,猛攻老道的要害。 老道身法如电,快速游走,拉开距离。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辟霄降魔!” 一声敕令,老道张口之间,吐出了一枚小指般大小的紫色丹丸,周围包裹着幽幽紫光。 老道右手剑指疾出,紫色丹丸瞬间炸开,从中飞出一把小剑,迎风便长,转眼间化身三尺长剑,悬浮在半空之中,竟然是一柄飞剑。 老道腾转挪移,操控着飞剑直斩狐妖。 “法器?” 当见到了这一幕,那三尾狐妖明显也是一惊,凡天下修者,达到了一定的境界,都会炼出自己的法器,法器的威力,是毫无疑问的。 这柄紫色飞剑,未近身前,狐妖便已经感应到凌厉的剑气,由此可见,必然不是凡品。 故而当下,它也是不敢大意,浑身的妖力迸发而出,集聚于三条巨尾之上,应战老道。 直正的强者交锋,往往只是一步之差,最终所导致的结果,将是无法逆转的致命打击。 第024章 法坛之争 宽敞的客厅之中,灯火映照如同白昼。 一张四四方方的八仙桌上,摆满了各类菜肴酒品,庞员外坐于主位,正在向几人敬酒。 那位所谓的茅山真人,坐在侧席,此刻是满脸的得意之色,至于苏年,则被安排在了下席,对此他倒也不以为然,只是与他们闲谈。 他只记得师傅的吩咐,要尽量的拖延住他们,因此虽然心知这位茅山真人,可能是什么妖魔鬼怪,但还是镇定自若,对他大加夸耀。 一边朝着他敬酒,一边让他说说自身的各种荣耀事迹,哪怕对方吹得天花乱坠,苏年也不去点破,只是不断的应和着,满脸的陪笑。 这一顿宴席吃下来,尚且未至一柱香的时问,忽然门外跑来一名小厮,神情甚为慌张。 “老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灵堂……灵堂忽然传出了动静,今晚值守的两人全都莫名晕倒,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老爷还是快去看看吧!”那人朝着庞员外,便直接禀报道。 “什么?这……真人……?” 听闻此言,庞员外顿时变了脸色。 事先他已经按照茅山真人的指示,特意吩咐过了,在没有做法之前,任何人不得进入。 甚至还特意派了两名精干的汉子值守。 如今出了这种事儿,不由得他不怀疑,难不成是三郎的怨气太深?所以又出来闹事了? 此刻,那老道明显也是感应到了什么,面色一沉,骤然之间离席起身,心中暗暗忖思。 “不妙!有人欲破本座法阵!” 他随即又望向庞员外,很是严肃的问道。 “员外,本座开坛的东西可曾备齐?” 虽然尚未弄明白事情的状况,但是他见这茅山真人都如此紧张,也心知此事的严重性。 “真人放心,早已经备齐!” 他简单粗暴,直接回应了一句。 “如此甚好!烦请员外让人将法坛迅速的搬到此间院中,本座要在此处,立刻做法。” 此言一出,苏年的心中已然明了。 准是师傅正在破阵,从而闹出来的动静。 师傅曾特别叮嘱过,在阵法没有彻底破解之前,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开坛做法,否则不仅会功亏一篑,连他也将会被镇压于阵中。 如今那位真人,已经提了宝剑走出门去。 对于他的吩咐,庞员外根本不敢有丝毫的违抗,这种日子他可是受够了,故而连忙传下了指令,不消片刻,便有人将法坛搬了上来。 苏年看时,只见桌上置有生米、黄符、鸡血、七面各种颜色的小令旗,以及香烛等等。 那人径直跃至了法坛中央,手中的宝剑出鞘,粘一张黄符,凭空挥出,瞬间爆燃开来。 之后他抓了一把生米,放到鸡血之中搅拌几下,直接洒到那七面令旗之上,速度极快。 庞员外以及几名仆从丫鬟,站在一旁静静的观望,对于此等手段,也是大感惊讶无比。 一道殷红的光芒乍闪,随后那位茅山真人双手拿起令旗,快速朝着法坛上的沙盘插入。 一道道诡异的光线,经由七面令旗布置的方位,互相串联起来,阴风呼啸,鬼哭狼嚎。 见蓦然之间变了天色,那妖道也是正全神贯注的做法,苏年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则的话情况不妙。 他解下了左臂缠着的木板布条,自身后抄起一把木制椅子,陡然发难,朝着那妖道便猛轰了过去,椅子脱手飞出,夹杂着一股劲风。 那人正做法到关键时刻,忽然间感觉脑后生风,心中不由一惊,回手一剑,当场劈开。 这张椅子在他的剑锋之下,显得是如此的脆弱不堪,顷刻之间便支离破碎,木屑纷飞。 “你……本座明白了!” 看到苏年完好无损的左臂,他立时反应了过来,料想此刻破阵之人,便是那位老道了。 他说晚宴之际,怎么没见那人来赴宴,原来他们早就串通好了,就是要坏自己的好事。 “妖人,事到如今,你还想瞒天过海么?庞府近日的种种怪事,全是出自你的手笔!” 苏年又抄了一把椅子,指着他大声斥道。 一旁的庞员外与众仆婢,对于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也是满脸愕然之色,不明所以。 “哼!多管闲事,受死!” 对于他的质问,真人也不回应,只是狠狠的冷喝一声,挥剑之间,便直朝着苏年斩来。 “真人不可啊!” 庞员外也不知这二人为何会突然翻脸,但眼见得对方竟是持剑行凶,不由得连忙劝阻。 苏年既不会武功,也不会法术,自然不敢与他硬碰硬,因此只是拉开距离,不断的朝他扔着东西,但对方的身法剑势,又岂是虚有? 一剑之下,激荡而出一道磅礴的剑气,迅如闪电,苏年根本不及闪避,当场中了一剑。 但是危急之刻,苏年的体内倏然涌出一道金光,“砰”的一声,直接将这道剑气荡开。 对方“咦”了一声,显然也是没有想到。 他本想先将此人解决,之后再全心投入阵法之中,不仅要让那老道身死道消,他还要整个庞府上下,全都丧命于此,以解心头之恨。 因此这一剑展出,实际加持了三层修为。 对方既然敢闯阵,便必然有些本事,这是在他意料之内的,因此一剑之下,未伤这少年分毫,他就已然想到,这少年亦是不好对付。 苏年挨了他一剑,只是受到了些许冲击,中剑之处有些微微的酥麻,并无大碍,他料想定然是师傅传给他的三道玄黄之气起了作用。 当下也是找准机会,慢慢的靠近法坛,猛然将路边的一个灯笼踢飞,一道道火光四溅。 正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庞员外年迈之躯,纵然有心劝阻,但身子却还是很实诚。 在众人的搀扶之下,退到了安全范围外。 那位茅山真人一边要顾及法阵的安危,不能让它遭到苏年的破坏,一边还要抵挡苏年的骚扰,一时之间,难免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心头一阵烦躁,索性也就不管不顾。 剑势愈发狠辣凌厉,招招直举苏年要害。 而苏年赖以护身的玄黄之气,在对方的猛烈攻击之下,点点消散,已然支撑不了多久。 在此期间,苏年不断将路边的灯笼抛出,有砸向那茅山真人的,大部分是砸向法坛的。 虽然被对方击飞不少,但是飞溅的火星,却有那么几丝溅到了法坛之上,压着的黄符本是易燃之物,迎风一吹,顿时便燃烧了起来。 “砰……” 一声炸响,沙盘之中的令旗,爆燃开来。 “王八蛋,本座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眼见得立时便要达成目的,如今却沦为泡影,茅山真人当场暴怒,周身上下妖气迸发。 在对方庞大的威压之下,苏年感到了一丝恐惧,如今不用再顾及阵法,只需专心对付一个毛头小子,可想而知,取他性命易如反掌。 不过千钧一发之际,凭空传来一声沉喝。 “小小妖孽,安敢伤吾徒儿!” 第025章 因果 半圣到此,诛邪退避! 之前的鬼哭狼嚎之声,顿时凭空消散。 此刻半空之中金光一闪,玄机老道飞身而至,手中拂尘挥出,一股强悍的玄黄之气,直朝着那茅山真人袭去,威压散出,何人能阻? 那位所谓的茅山真人,见势慌忙后撤,手中的宝剑横于胸前,试图抵挡这股玄黄之气。 怎奈“铛”的一声,宝剑竟是凭中折断。 “没事吧!” 老道落于苏年身前,朝他关切的问道。 苏年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无大碍。 “没事就好,你做的很不错!” 老道不免又夸赞了一句。 而事已至此,那位真人也是心中明了。 精心策划的阵法被破,估计那位祖师爷,也是裁在了对方的手中,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见势不对,他索性便准备开溜。 “臭道士,早晚有一日,本座要一雪今日之耻,还有庞家,本座势必还会再回来的!” 他骂完了之后,原地冒出一股青烟,隐去了身形,只可惜他明显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想逃,可没那么容易!” 老道立于苏年身前,面色十分的淡然。 “妖孽!尚不现形,更待何时?” 玄机老道拂尘挥出,无数银丝延伸而去,夹带着道道金光,顷刻之间便掠入青烟之内。 几个呼吸之间,青烟消散,老道的拂尘收拢回来,乍一看时,竟是紧紧缠着一只狐狸。 而在冒出青烟的地方,一张完整的人皮散落在地,包括那件道袍,以及各种道门物件。 “好个妖孽,竟是披了人皮掩藏妖气!” 乍见此幕,便连玄机老道也是心头一惊。 他原本以为此人,不是魔道妖人,便是已经化了形的妖孽,因为之前根本感应不到太过浓郁的妖气,如今再看,原来是借助了外物。 剥人皮,披己身,化身为人,游走世间。 此等恶毒的手段,也只有这些妖魔鬼怪能干得出来了,若不镇压收伏,日后必成大患。 相对于那头三尾妖狐,此妖的道行修为,差了不是一星半点,根本就不在同一个层次。 所以与苏年交战之中,苏年才不至于被它直接秒杀,也是因为它的修为,尚且未到家。 不给对方任何的机会,老道直接解下了腰间的葫芦,拔开木塞,口中念念有词,自葫芦内涌出一道光芒,小小狐妖顿时被收了进去。 这也是他的法器之一,葫芦内自成数个空间,即能够用来装酒,同时也可以用作收妖。 眼前的这一幕,看的庞员外是目瞪口呆,不单单是他,便连苏年,同样也是大为惊讶。 在此等法术之下,小小妖魔,显得是如此的不堪一击,不足为惧,降伏更是轻而易举。 “这……这……老道长,这却是怎么一回事?”庞员外颤颤巍巍的上前,满脸的诧异。 玄机老道堵上木塞,施了封印,这才将前因后果与他说了一遍,而听完之后,庞员外更是震惊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满心的不敢置信。 “原来是这样,可是老道长既然早就看出来了它有问题,又为何不事先告知老夫呢?” 庞员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忽又问道。 玄机老道笑了笑,缓缓作出回应。 “这妖物自称为真人,员外早已被它所迷惑,就算贫道说了,员外也未必相信,与其平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倒不如用事实说话!” 这种情况,他之前也遇到过不少,因此比起浪费口舌,他更喜欢用事实来让人们知道。 当然,除了在特别凶险的情况之下,此时就算对方不信,他也会想方设法的让其避开。 讲明了缘由,玄机老道来到了法坛近前。 此时法坛上的火焰已经熄灭了,他拨弄了几下沙盘上的那些令旗残骸,便得到了定论。 “七凶七煞阵,果然不出贫道的所料,看来它是想灭了员外满门呐!”老道不由轻叹。 “啊?老夫与它素不相识,无冤无仇,它为何要害老夫啊?”庞员外又惊又疑的问道。 “无量天尊,世间之事,有果必有因,这须得问员外自己!是否做了什么不当之举?” 老道转目望向了庞员外,提醒说道。 “这七凶七煞阵,乃是以七大至凶方位,布下阵角,可召恶灵煞气,围绕其间,一旦大阵运转开来,阵中所有人,皆受恶灵索命!” “此乃是魔道阵法,没有数十年的修为浸淫,根本就无法催动,而且布阵需要诸多的条件,首先要找到七个至凶方位,其次还需要大凶之物坐镇于阵中,充当阵眼,另外对启动阵法的时候也有要求,显然这是蓄谋已久啊!” 想起那逃走的三尾妖狐,老道有些无奈。 当法坛遭受到苏年的破坏,阵法的整体无法运转,威力难以发出之时,那三尾妖狐便已然有些不敌老道的飞剑,最后更是干脆逃走。 放妖归山,后患无穷,这个道理他很清楚,何况自己断它一尾,迟早它会上门复仇。 而经他这么一说,庞员外不禁细细回想起来,片刻之后,一阵恍然,似乎想起了什么。 原来在三十年前,庞员外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时,曾与父亲至北境经商,由于行情不妙,大亏特亏,因此流落外地,沦为难民。 他与父亲一路南下,沿途经过衮州一带,当时那里正在闹饥荒,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无奈夜宿破庙,饿的实在是不行了,老父亲甚至已经饿晕了过去,也不知是上天垂怜还是怎么,恰巧当时,碰上一只狐狸入庙觅食。 当下庞员外一见便来了精神,虽然饿,却也并不急于一时,而是在那狐狸离去之际,悄悄跟在了它的后面,之后果然找到了狐狸窝。 后来的事,毋庸置疑,他将那一窝狐狸尽数抓获,不过在回庙的途中,一不留神,被逃走了一只,当时饿的快疯了,也就没有在意。 他残忍的将众狐熬汤果腹,父子两人总算没有被活活饿死,最终还顺利的回到了南域。 这么些年来,他差不多已经忘记了此事。 不过如今所出之事,却将他沉封在脑海中的记忆又勾了出来,回想之下,只觉得两者关联极大,很可能便是那逃走的狐狸上门复仇。 而听完了他的诉说之后,老道也是长叹了一声,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因果定论,种下了什么因,便结的什么果,这件事也正是如此。 倘若这般说来,这狐狸不过三十载光阴,又如何修炼成妖?料想是得了某些机缘造化。 苏年的心中,此刻也是不禁一阵感概。 人吃动物,自然规律,动物修炼成妖找人复仇,看似是逆天而行,实则也有个中缘由。 如此看来,又哪有什么规律可言。 无非是强者与弱者之间的较量罢了! 第026章 授箓入道 阳水县,松风观。 正殿之中,此刻聚集了不少道人。 今天是苏年的授箓大典之日。 解决庞府家中的事之后,次日师徒两人便离开了道平县,辗转数十日,来到了阳水县。 阳水县是东昌府以东的边境,与青州道平县正好接壤,因此两地之间,往来倒也频繁。 苏年既然已经拜了玄机老道为师,总得要给他个名分,让他名正言顺的成为青城弟子。 只是青城山如今远在万里之遥,自然不可能为了与弟子授箓而特地赶回去,而且他也不想回去,那个地方,留下了太多的痛苦回忆。 自己的道侣死在那里,爱徒也死在那里。 所以若有可能,他宁愿再也不回去。 故而他索性找了个地方,代替青城,开坛为苏年授箓,也就是他们此刻所在的松风观。 反正同属于正一派,敬的神明同为太上老君,有这一点就足够了,何必理会繁琐门规。 苏年在观中沐浴斋戒了三日,老道也为他精心挑选了一个良辰吉日,也就是今日巳时。 马上就要正式入道了,苏年的心中,既有些激动,同时又有些紧张,听观里的一些师兄们说,授完箓便入了道,从此将有神明庇佑。 只要苦心修行,达到了一定的境界,更可沟通天地阴阳,调遣天兵,降妖伏魔,寿元无穷无尽,脱胎换骨,纵是成仙,也不再是梦。 此刻吉时已到,苏年跪在神像之前,周围众位道人诵着道经,授箓仪式便算正式开始。 由松风观的老观主为主持,玄机老道亲自为他授箓,念完箓文,禀明四方神明,行罢大礼,整个场面大气磅礴,倒是颇有几分壮观。 箓,又称法箓、道箓,乃是记录天官功曹,十方神仙名属之牒文,亦是正一派弟子施展法术的重要依据,在道门中占有重要地位。 正一派在民间的说法中,又称符箓派,主要是修行符箓之术,以符箓咒语,沟通天地阴阳造化,其中的玄妙之处,自然是不言而喻。 在本质上,与全真派有着很大的区别。 全真派主修内丹之术,且皆为出家道士。 正一派则不同,虽然也有完全出家的,但大部分还是居家道士,相对而言要自由一些。 苏年前世也曾去过一次青城山旅游,对于青城派的史实文化,或多或少也有一些了解。 青城山作为道门第五洞天,古有张道陵结庐传道,历史悠久,青城派的发展,明代之前为正一,明代及以后,便逐渐演化成为全真。 而如今的青城派,明显尚且属于正一派。 整场仪式大约进行了半个时辰,这才接近尾声,玄机老道与他说明了基本的戒律,这才将道箓连同一本厚厚的道经,一并传给了他。 直到最后,方才与他授了一个道号。 依老道所言,苏年实则是他座下的第四名弟子,在他之前,还有两位师兄,一位师姐。 大师兄道号元真子,年过三旬,目前在青城派中担任着藏经阁长老一职,同时他还有着另外一重身份,那就是玄机老道的亲生儿子。 二师姐元灵子,原本是一名孤儿,十八年前,机缘巧合遇上了玄机老道,老道见他孤苦无依,便收了下来,如今已是元真子的道侣。 三师兄不用多说,便是那位因为偷学魔道功法,逃不过门规制裁,最后自尽身亡之人。 苏年的这一辈,正是个“元”字,由于他俗名之中有一个“年”字,故取道号元年子。 …… 两日后,松风观后山无矶崖。 苏年盘膝端坐于一块巨石之上,按照师傅传授给他的方法,呼吸吐纳,感应玄黄之气。 玄机老道就坐在他的对面,亲自指导。 苏年的身前放着一本经书,书名为《太上天章神咒秘箓》,也就是老道之前传给他的。 据玄机老道介绍,此箓经乃是他的师祖所传下来的,到苏年这一代,已经是第七代了。 本箓不同于其他箓经,因为它融合了《云篆天章》与《太上伏魔神咒秘箓》两大法箓。 各取所长,互相融合,乃是威力十足。 书中记载了青城派特定的修行法门,以及各种符咒的绘制运用,伏魔降妖,不在话下。 只是此箓太过神秘高深,老道穷尽了大半生的精力,目前也只不过才修炼到第十七页。 整本书总共七七四十九页,每一页,每一行,每一字,都蕴含着大道至理,无穷威力。 只有拥有超强的悟性,方能理解透彻。 这本书是量产的,原稿现藏于青城派藏经阁内,弟子手中的都是复制品,所以苏年也不用担心老道传给了他,自己会没有箓经修炼。 虽然这本箓经很强大,但也正是因为太过于高深,一般的弟子都看不懂,所以宁愿去选择其他的符箓,也不愿意浪费时间在这上面。 目前整个青城派,修行这本箓经的,绝不会超过十个人,不是半途而废,就是不选它。 全真派的主要内修法门,乃是吸收天地灵气,藏于丹田,凝成内丹,以此来催动道法。 正一派在这方面,则略有不同,虽然也是吸收灵气入体内,不过却并不凝聚内丹,而是修六腑为精,炼五脏为灵,致使其阴阳调和。 青城一派,修行之法不仅仅是遵循正一派的法门,而且绝大多数的人,都是修行内丹之术的,只是此内丹非彼内丹,乃是传自青城山祖师青城丈人的,而且仅此一家,别处没有。 堪称是真正做到了符箓内丹,互相结合。 不过玄机老道这里,却是青城派中极少的另类,因为所修箓法的原因,所以不属于修炼内丹的那种,而是百分百纯净的正一派法门。 箓经之中,蕴藏着各种的大道至理,悟的越是透彻,修炼的时间越久,道行就会越高。 他们做法之时,便需要以自身的道行催动符咒,从而借助天地之力,达到降妖伏魔的效果,道行高低,符箓等级,皆是相互关联的。 天地之力无穷无尽,浩瀚广袤不为人知,无非看你有几分本事,又能运用到几分罢了! 至于道门的修行境界,都是差不多的,之前老道已经说过道门四境,这是四个大境界。 贤人者,法则天地,象似日月,辩列星辰,逆从阴阳,知明理,辨是非,沟通天地。 圣人者,处天地之和,从八风之理,适嗜欲于世俗之间,无恚嗔之心,身心融于自然。 而至人者,则淳德全道,和于阴阳,调于四时,去世离俗,积精全神,仅仅次于真人。 最后便是这真人,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吐纳灵气,独立守神,肌肉若一,故能寿敝天地,无有终时,此其道生,为道门最高境界。 究根结底,实际上也就是人的道德修为。 除去这四个大境界,在贤人之前,关乎初修之士,另外还设有五个小境界,以供参考。 由低到高,分别是筑基、开悟、化神、还虚、合道,层层分布,层层严谨,依次排列。 第027章 胭脂 苏年和老道在松风观住了半个多月,这才动身离去,而这半个月来,每天他都在修行。 从心中无法宁静,什么也感应不到,到渐渐的心无杂念,这一段时间,他学会了调制朱砂,学会了绘制一些简单的符咒,以及运用。 虽然尚且还是凡人一个,没有什么道行,但是一般的阴魂小鬼,却也是不敢近身侵害。 修道哪有那么容易,不仅要付出汗水和时间,还得要有名师指导,外加个人天赋根基。 若非如此,岂不是人人都可得道成仙了? 苏年和老道,此刻改往西南方向前行。 他也曾问过老道,他们到底要去向何方? 不过老道的回答,倒还不如不问。 照他所言,既然是云游天下,那么自然便是走到哪里就算哪里,四海为家,遨游世间。 如此又赶了大半个月的路,一边云游,一边修行,早晚两次必修功课,闲时也会温习。 终于,在一个月零一天的那个早上,苏年在入定之时,感应到了玄黄之气,迈入筑基。 老道得知消息之后,也是颇为满意。 青城派开创至今,修行最快的祖师爷,三天筑基,十日开悟,一个月时间便迈入合道。 至于后世弟子,筑基的时间一般都是一至三个月内,故而如此说来,他还是算快的了。 成功筑基,便代表着能够吸纳玄黄之气,温养五脏六腑,调和阴阳,同时拥有了施法之力,一般品级较低的符咒,能够随意的催动。 总体来说,苏年的心中还是挺激动的。 不过迈入筑基,却仅仅只是个开始,后面的这一关,才是五个小境界当中最难突破的。 开悟! 这一关,考验的是修道者的悟性。 有的人天生悟性极佳,所以很快就能突破这个境界,但是也有的人,可能一辈子也突破不了,开悟境无法突破,便等同于平凡一生。 纵然绕过了这个境界,直接跳到后面,那也是举步维艰,修行进度,将会大大的降低。 因为后面的大境界,有很多都需要悟性。 虽然这一关至关重要,也很难,但是老道却安慰他不用担心,他能在短短的一个月时间突破到筑基,由此可见,悟性应该不会太差。 毕竟就连他的三弟子,都突破了此境,虽然耗费的时间是寻常弟子的三倍,但不管怎么说,总算是突破了,苏年总不至于比他还差。 而且在此期间,还会有一个极其重要的过程,那就是点化,当时机成熟,师傅将会助你一臂之力,从旁点化,不出意外,立时开悟。 开悟之后,如果悟性上乘的话,那么接下来的修行之途,将会是极为轻松,顺风顺水。 反正时间还很长,苏年倒也不急于一时。 正所谓一口吃不成个胖子,修行还是要打好基础,一步一步来,如此方能够有所成就。 ……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黄泥山道之上,两道人影缓缓前行。 山势不高,也并不险峻,繁茂的树木都集中在山腰山顶,故而山脚两侧,倒还算平坦。 一眼望去,大大小小的土丘,尽显暗黄之色,道路周围都是碎石,山间亦是怪石嶙峋。 听人说绕过这座山,就抵达了东昌府。 苏年此刻,已经换成了道装打扮,一身灰白道袍,衬显出英武不凡,背上负着一柄师傅亲自为他制作的桃木剑,而且还是开过光的。 其实关于着装要求,只要不是做法事,实际并没有太多的约束,全凭他个人喜好而已。 “轰……” 天有不测风云,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忽然间便电闪雷鸣,大雨如瓢泼似的倾洒而下。 苏年他们虽然也带了伞,怎奈雨势着实太大,而且还是越下越大,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好一阵甘霖,这一时半会的,只怕停不了,依为师看,我们还是找个地方避雨吧!” 玄机老道侧过油纸伞,望了望天色,但见乌云密布,一道道闪电划破天空,声势惊人。 “没来由的,何方道友在此渡劫啊?” 苏年的袍子已经湿了,当下不禁吐槽道。 师傅的话在理,不过如今荒郊野外的,又哪里有什么避雨之处?不得已只能继续往前。 “祖师庇佑啊!徒儿,前方有个山洞!” 老道修行多年,耳目之锐利,自然不是苏年可比,故而未走多远,他便一眼望见前方不远,矗立着一个山洞,袅袅青烟自洞口冒出。 “嗯?洞中莫非有人?” 苏年此刻,也望见了那个山洞。 “不管有人无人,先过去再说吧!” 雨势太大,能找到个避雨的地方就不错了,又岂奢求太多,当下两人快步朝前走去。 不消片刻,便来到了那山洞之外。 乍看之下,整个山洞全是由石头组成,洞口之外也是堆积了不少石块,植物难得一见。 收了伞,两人直接进入了洞中。 果不其然,此刻洞内坐着三个人。 中间一堆篝火,两名姑娘坐于内侧,一名书生打扮的年轻人,则坐在靠近洞口的方向。 见了他们进来,先是一惊,随即释然。 “福生无量天尊,三位居士有礼了,我师徒二人路经此地,忽逢甘霖,无奈之下,只得入内避雨,若有打扰之处,还望居士见谅!” 玄机老道彬彬有礼,朝着三人稽首道。 苏年见状,也是跟着师傅打了个稽首。 “老道长客气了,山洞本是无主之地,任何人都可以进来,既然到此,不如过来一道坐下,烘烤烘烤衣裳!”那书生模样的人笑道。 “多谢!多谢!” 道完谢后,两人也不客气,过去坐下。 “小生鄂秋隼,不知道长尊号……?” 那年轻书生面朝老道,抱拳问道。 “贫道玄机子,这是我徒儿元年子!” 玄机老道也不隐瞒,直接如实相告。 “原来是玄机、元年二位道长,小生有礼了!”名叫鄂秋隼的书生面带笑意,见礼道。 苏年此刻也不避讳,将自己道袍被雨淋湿的边角,凑到篝火上去烘烤,不经意间望见了里面的那两位姑娘,却见她们倒是极为矜持。 一位身着紫衣,年纪稍长,画有淡妆。 自身气质极为出众,容颜亦是极美,一看便知是出身大家闺秀,免不得即为千金小姐。 而另一位年纪稍轻,与自己相比,估摸着要小上个一两岁,一身米白长衫,普普通通。 额间偏左一抹刘海倾斜,似乎要刻意掩饰什么,乍看面容,与那紫衣姑娘有几分相似。 只不过两人的气质,却是截然不同。 这两人也在打量着他们,只是并不说话。 “哦!我来介绍,这位是王月姑娘。” 鄂秋隼忽而指着那紫衣女子,介绍说道。 “这一位是胭脂姑娘,两人是同乡姐妹,小生到此之前,二位姑娘便已在此避雨了。” 仿佛生怕遭人误会一般,他连忙解释道。 既然都有人介绍了,那二位姑娘自然也不是不懂礼数之人,当下双方也是互相见了礼。 第028章 妖石 闲谈之间,苏年也知晓了三人的来历。 王月胭脂两姐妹,皆是东昌府城中人氏。 今日是胭脂生母的忌日,由于父亲卧病在床,不便前来,所以她便约了好友王月相陪。 两人前来祭拜,不料遇上大雨,她们又没带伞,见到有个山洞,自然就跑了进来避雨。 可没有想到恰巧此刻,碰上了鄂秋隼。 鄂秋隼迟她们一步到此,他自称是湘南人氏,外出求学,路经此地,说来也算是有缘。 之后未过多久,苏年他们便也进来了。 其实一开始听到这个名字,苏年倒觉得有些耳熟,因此在他们闲谈之际,自己则在脑海之中搜索,费了好一番功夫,这才想了起来。 “东昌卞氏,业牛医者,有女小字胭脂,才姿惠丽,父宝爱之,欲占凤于清门,而世族鄙其寒贱,不屑缔盟,所以及笄未字……” 这不正是蒲松龄先生《聊斋志异》中的一则故事么?而且这篇文章的名字,就叫作《胭脂》,甚至于在电视上,都曾对此有所改编。 只不过电视版本的,男主的名字唤为鄂子川,而且里面的胭脂还有个姐姐,名为胭霞。 如果不是前些日子碰见的兰若寺,他也不会往这方面联想,如今他已经不相信巧合了。 世上哪里有这么多的巧合?而且又能有什么样的巧合?便连姓名地点,都是一模一样。 苏年前世在孤儿院之时,因为没有什么朋友,所以便养成了看书的习惯,尤其是一些名著故事,从封神西游到红楼,他几乎都看过。 而《聊斋志异》这本书,他记得图书馆的书架上,当时印的是文言文和白话文的合体版本,每次蹲厕所时,却会津津有味的捧着看。 故而对其中的某些故事,始终有些印象。 不过就事论事,《胭脂》这一篇故事,并没有涉及到神鬼之说,而是反映当时的人性。 可现在是否还是如此?谁又能说得清呢? 这场大雨来的实在太过突然,顺着洞口往外望,原本尚处于正午时分,可此时外面的天色,却是显得阴沉无比,恍若已经到了傍晚。 “咔嚓……” 一道闪电劈将下来,透过洞口映入洞内。 王月和胭脂两人,坐在山洞的内侧,正是面部朝着洞口,这道闪电,不偏不倚,刚好映在了胭脂的身上,小姑娘怕打雷,本属正常。 当下惊叫了一声,伸手遮挡在双眼之前。 王月年纪颇大,当即安慰了两声。 不过就在此刻,玄机老道无意之间,却忽然发现在胭脂的左侧额头上,一道红光一闪。 这光芒十分的奇特,而且是一闪即逝,若非他道行深厚,足够细心,根本就发觉不了。 老道心中有些疑惑,不免又多看了几眼。 可这看在对面姑娘的眼中,却是成了轻薄不恭,胭脂为人腼腆,但那王月可忍耐不住。 “老道长盯着我这妹妹看,不知何意?” 玄机老道反应过来,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礼,当下是连忙稽首道歉,并准备说明原因。 只是话未出口,忽然之间,山洞之内一阵地动山摇,无数巨石,自洞臂之上脱落而下。 “不好!这山洞要塌了!” 苏年的第一反应,就是发生了地震。 “二位姑娘,快跟我走!” 鄂秋隼的反应亦是极快,瞬间起身,拉起里面的两位姑娘,便率先朝着洞口之外跑去。 苏年亦是不落于后,他本是最先察觉山洞欲塌,所以飞速拿了行李,便尾随其后而去。 如今已然到达了洞口,却见师傅未出。 “何方妖孽?” 与他们的反应截然不同,老道忽然大喝一声,整个身子如箭一般弹起,拂尘已然挥出。 “轰”的一声,一块朝着他飞来的巨石,瞬间被他拍得支离破碎,朝着周围四散溅开。 而苏年回头定晴看时,也是心头大惊。 只见山洞里面的一块石壁之上,如今竟然浮现出一张人脸,一双眼睛,幽幽冒着绿光。 “年儿,赶紧离开此处。” 老道只是使出了一招,便转身回撤。 他单足在地面一点,人已如风般朝着洞口掠至,伸手卷起苏年,将他一道拉出了洞外。 而就在他们出了洞口的那一刹那,一声轰然巨响,整个山洞彻底坍塌,激起一片烟尘。 山洞里什么时候进了妖孽?他竟然完全没有感应到,还是说那妖物,一直都在山洞中。 如若真是这样的话,未免有些过于可怕。 连他都感应不到丝毫的妖气,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这只妖物,道行修为要在他之上。 可为什么一开始没有出现,却偏偏在那个关头现身?无奈眼下,他也没有时间去思考。 “轰隆隆隆……” 一道道如雷鸣般的响声传来,不过却并不是打雷,而是一块块巨石,自坡顶滚落而下。 “快走!” 玄机老道一边提醒,一边施法抵御。 王月、胭脂二位姑娘,此刻在那鄂秋隼的引领之下,沿着道路,快速的往前跑去,只是他们不知,道路之前地势较低,反而更危险。 苏年与老道,则是朝着两侧散开,手上的拂尘不断挥出,将冲击而来的巨石挡开拍飞。 因为有他们垫后,那三人自是趁机跑远。 巨石之上黑气缭绕,显然并非普通石头。 雨势渐小,但天空依旧阴沉。 或许是跑的太急了,加上雨落地面,有些湿滑,苏年一个不小心,竟是直接滑了一跤。 一块大石恍若锁定了他一般,当即由道路的中央拐了个弯,朝着他便立时猛压了过来。 如今的苏年,已经脱离了道路,滑到了道路边侧的草地之上,他的身前,是一座高坡。 这要是摔了下去,估计是要断胳膊折腿。 加之情况紧急,根本就避无可避。 “年儿!” 眼下察觉到了他的情况,老道疾呼一声。 手中的拂尘无限延伸,瞬间便将那冲向苏年的巨石给捆住,此刻的石块,距离苏年不过一尺之遥,若是在迟上一秒,苏年必将遭殃。 来不及害怕,苏年连滚带爬,脱离了巨石的冲击方向,然而目光所致,却见好几块乌黑的巨石,朝着师傅滚落而去,速度极其迅猛。 “师傅小心!” 苏年仅仅只来得及提醒一句。 “辟霄!” 情急之下,老道张口一吐,紫光掠出。 他的拂尘缠绕着那块巨石,一时之间,竟然无法收回,仿佛被它粘住了一般,并且同时之间,那块巨石反弹回来,又朝着老道撞去。 好在老道尚且有辟霄飞剑,一道道无比凌厉的剑气斩下,周遭的石块,尽皆粉碎开来。 倘若只是普通的石块,自然不用他耗费如此大的气力,关键这些石块,乃是妖气极重的妖石,比起之前那三尾妖狐,也是不遑多让。 可想而知,那幕后的妖孽修为之深! 第029章 明月楼 眼下的情景,尚且还是苏年自拜师以来,第一次见到师傅施展飞剑,神色如此的肃穆。 但见剑光霍霍,声势惊人,周围撞击过来的石块,顷刻之间冰消瓦解,化为碎末齑粉。 稍微缓过气来,老道毫不犹豫,带着苏年便沿路飞奔而去,不消片刻,已脱离了此处。 鄂秋隼和王月胭脂两姐妹,当时一见势头不对,立马便跑,虽然后方大量石块被老道所阻,但仍有一块巨石,直朝着他们追了过去。 好在最后找到了一处背坡,王月胭脂两姐妹滑到了坡下,怎奈那石头会拐弯,鄂秋隼为了救她们,一时躲避不及,当场被巨石撞伤。 五人会合之后,鄂秋隼已然晕了过去。 他们就在路上拦了辆马车,径直回到了城中,之后经由玄机老道诊治,发现那鄂秋隼竟是没有什么大碍,这使得老道心头有些疑虑。 他面对这些妖石,尚且不敢掉以轻心,这鄂秋隼只是一介书生,被妖石所伤,仅仅就只是一些擦伤,骨头错位,整体倒是没有什么。 就算他身上有浩然之气护身,但是面对的妖物道行极深,寻常人碰见,只有死路一条。 为何此人,却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创伤? 而且妖石不是说破就能破的,手上没两把刷子,根本就无法抵抗,既然如此,那他们又是如何逃过一劫的呢?诸般疑虑,未免怪异。 但是这一切,也只有等他醒了再说了。 …… 东昌府,府城。 比起辖下的那些县镇,就要显得热闹的多了,地方也更加的广阔,官兵把守亦是严谨。 城中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街道上随处可见摆摊的商贩,以及两侧的店铺,应有尽有。 说起来,这还是苏年自穿越到此以来,第一次来到这么大的地方,可总算是开了眼界。 明月楼,号称是东昌府第一名楼。 明月楼的布置并不华丽,楼盘场地也并不宽阔,但是近些日子,几乎每天,皆是爆满。 并且绝大多数,都是些富家公子。 不为其他,一是为了明月楼的酒菜,二是为了明月楼的老板,那就是王月,近乎痴狂。 据说明月楼最红火的时候,上门送礼的贵族公子,排队都排到了大门之外数十丈距离。 东昌府有一民俗节日,名为花神节,乃是专门祭祀百花娘娘的诞辰,所设定下的节日。 源远流传下来,也不知到底传了多少年。 每当在花神节到来之前,东昌府都会举行一次选花魁大典,意为选出一位花魁,作为东昌府所有百姓的使者,前往花神庙进行祭祀。 一来为民祈福,祛病消灾,二来恳求百花娘娘庇佑东昌府风调雨顺,来年有个好收成。 因此这祭祀大典,可是一件十分庄重的事情,而选出来的花魁,自然也将是万众瞩目。 这可是东昌府多少姑娘小姐的梦想! 距离今年的花神节还剩下半个月时间,故而早在一个月之前,针对本届花魁的选举,就已经开始了,而这位王月姑娘,无论是出身相貌,还是人品修养,在本府都是极其的出众。 她的父亲,与东昌府的知府原是同僚,相交甚好,而她本身的诗书才华,素来拥有才女之称,试问寻常人家的姑娘,拿什么跟她比? 故而在前两次的初选、次选中,她的名次都是稳妥的第一,如今就等着十天后的决赛。 其实在人们的心目当中,她已然就是本届的花魁得主,若不是前两届知府知州二位大人的千金插上一脚,这所谓的花魁是非她莫属。 选定花魁的女子年龄,在十六至十八岁之间,只要尚且是待字闺中的女子,皆可参加。 为了这一日,她可是错过了最好的婚嫁年龄,也不知是从哪儿传出的风声,据说在此之间,她会寻觅一位如意郎君,只待花神节祭祀过后,便会成亲过门,因此才引得众人争夺。 上门提亲的公子,门槛几乎都要踏破了。 这是为了王月而来的人,而另一部分前来的人,则是为了酒菜,而且明月楼最开始打出去的名头,所凭借的,也正是这上好的酒菜。 酒名邀月酿,菜为百香肴! 出自何人之手? 不是别人,正是胭脂。 她的名头,在整个东昌府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以说明月楼之所以能有此成就,胭脂是功不可没的,没了她,明月楼也就垮了。 记得她曾妙手一挥,做下一道菜,直接治好了知府公子的厌食症,可谓是名动东昌府。 胭脂的爷爷,据说曾是宫廷御厨,深得先皇的恩宠,只因意外卷入皇子争位一事,被判斩刑,家人也受到连累,后来北蛮趁机大举进攻皇城,她的父母趁乱之中,方才逃了出来。 躲在老家隐姓埋名多年,直至新皇上位,大赦天下,她们一家人,才总算是重见天日。 而她这一手的厨艺,也是其父倾囊所授。 毕竟是祖上传下来的东西,他这一生也没有儿子,总不能因此,到他这一代断了传承。 有这一层关系,而且王月胭脂两人年龄相差不大,自然而然便成了形影不离的好姐妹。 苏年和玄机老道两人,目前就暂住在明月楼里,包括那书生鄂秋隼,眼下也需要调养。 终究是救命大恩,她们还分得清轻重。 玄机老道是个酒鬼,一尝到胭脂所酿造的邀月酿,便跟换了个人似的,他倒还算顾及自己老脸,竟是让苏年去向胭脂求取此酒配方。 可这是人家吃饭的饭碗,又岂会外传? 就算胭脂同意,明月楼的老板也不答应。 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准备在此多住两日。 一来好好的熟悉一番东昌府,再者也能将这邀月酿喝个尽兴,免得日后回想起来遗憾。 不过在苏年的眼中,他就是馋人家的酒。 对于老道,苏年可是没有半点办法。 甚至有的时候,老道还会笑呵呵的拉上他一起喝,也不知是真醉还是装醉,总会说起一些曾经在青城山,师兄们是如何说他的事情。 认为他贪恋世俗,好杯中之物,根本就不配入道,可在他看来,自己的道,就是随心。 只要不堕魔道,随心而为,自由自在,不受约束,这就是他的大道,认准它一直走下去就行了,又何必去烦恼别人到底怎么看你呢? 哪怕因此,他一辈子也无法突破晋级! 可他终究不会后悔。 第030章 千年石妖 鄂秋隼足足晕了两个多时辰,差不多黄昏之时,这才醒了过来,不过他却是被饿醒的。 他的伤势倒算不上很重,那巨石冲击下来之时,他本能性的以双手撑之,故而导致右手臂骨脱臼,卸力之际,如此又致使左臂擦伤。 只要静心修养,过个十天半月,便可恢复如初,不过在此期间,他是哪儿都去不了了。 仿佛早就知道他醒来会饿,所以胭脂早早的就已经准备好了,专门为他炖了一锅鸡汤。 不管怎么说,对方终究是为了救她们才受的伤,自己若是不管不顾,岂不是恩将仇报。 鄂秋隼狼吞虎咽的连喝了两大碗,这才意犹未尽的作罢,此时听闻他醒来的消息,玄机老道与苏年二人,也是连忙从外面赶了过来。 “居士感觉如何?可还有哪里不适么?” 玄机老道先是出言询问他的身体状况。 “多谢道长关心,小生已无碍了!” 鄂秋隼面带笑容,朝着他致谢道。 “如此便好!恰巧贫道有句话,尚要请教居士!”老道找了张椅子坐下,面色和蔼道。 此刻胭脂已经被苏年支出去了,掩上了房门,故而现在房中,就只剩下他们这三个人。 “老道长有话,但说无妨!” 鄂秋隼靠躺在床头之上,也是回应道。 玄机老道望了望他,倒也不拐弯抹角。 “如今四下无人,居士又何必再掩饰,那妖石力量何等强悍,居士乃一介书生,如何能与之抗衡,若非身怀绝技,难以令人信服!” 他这话中另含有好几层深意,如果事实真的如他所想的一般,那么此人肯定会听得懂。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鄂秋隼沉默不语。 片刻之后,这才坦然一笑,如实相告。 “果然还是瞒不过前辈,小生是湘南派的传人,此次北上,乃是有任务在身,所以才不便让人知晓小生的身份,倒是请道长见谅。” 听闻此言,玄机老道也是有些愕然。 湘南派! 这个门派只是听说过,却从来没有见过。 而且与其说是门派,倒不如说是家族。 听说此派也是秉承正一符箓一派,至于祖师到底是谁,没人知道,总之是十分的神秘。 “原来如此!可若是这般,之前那藏在山洞当中的妖物,莫非小友也没有感应到么?” 老道明白过来,随即又朝着他问道。 “唉!说来惭愧,小生学艺不精,那石妖修行千年,极其善于隐藏,若无法器在手,着实是难以察觉,倒是给二位道长添麻烦了!” 一想起当时出事之际,自己直接抛下了他们,只来得及拉上两名姑娘逃走,心中多少有些过意不去,何况如今,对方还为自己医治。 但当时他若不这么做的话,那两名姑娘将必死无疑,这师徒两人既然敢云游天下,自身肯定拥有保命护身的本领,料想是无需担心。 所以他才会在第一时间,做出那种决定。 当面对危险来临,每个人的第一反应,都是保全自己的性命,他能顺带救走两个已属不宜,因此老道倒也没有怪罪之意,只是奇怪。 “千年石妖?难怪有如此深厚的道行!听小友的口气,莫非与这石妖有些渊源不成?” 老道此刻,也总算是恍然大悟。 他总算是明白了过来,为什么连自己,在出事之前都没有任何的感应,想不到竟是碰上了硬茬儿,这是他这么些年来从未遇见过的。 此生碰上最强劲的对手,也不过是只修行了八百多年的豹子精,当年的那一战,他至今还是印象深刻,因为他的道侣就死于这一战。 后来虽将豹妖除灭,可他却始终活在内疚之中,只怪自己年轻气盛,未听师父的教诲。 如今来了只千年石妖,还不是动物修炼,而是石头,比起动物,修行之途要更加艰难。 如此都能修炼上千年,实力便可想而知。 听得他的问话,鄂秋隼也没有打算隐瞒。 “前辈真乃神人也,一说就中!” 他顿了一顿,称赞一声,这才娓娓道来。 “这石妖,原本是我湘南派所封印的一只魔头,要真说起来,可以追溯到上千年前!” 听故事,这可是苏年的最爱。 “相传我湘南梅县一带,有座石山,山中深处有一块巨石,此石日久年深,吸收天地灵气,便渐渐诞生了灵识,忽有一日,山中狂风大作,此石迎风便长,片刻之间比邻石山。” 他面色略显阴沉,眉飞色舞的说着。 至于苏年两人,则是听得津津有味。 “据说此石不服天地压制,欲与天公试比高,短短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已超过石山的高度,正当此时,天地瞬间变色,一道惊雷猛轰而下,当场便将那块巨石劈为了三截!” “世人原以为就此结束,可那巨石被雷劈断的最后一截,由于怨气难消,竟是化身成了石妖,处处遗害百姓,一时之间生灵涂炭。” “我湘南派祖师临危受命,不知耗费了多少心血精力,方将其收伏,封印于本派镇妖池下,如此安然度过数百年光阴,直至今时!” 听到这里,苏年与玄机老道两人,不由得皆是心中惊讶,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不怕前辈笑话,七年前,我湘南派出了叛徒,松动了镇妖池的封印,导致这千年石妖破封而出,当时我的父亲,也就是湘南派的掌门,毅然追寻石妖而去,无奈却一去不返!” “小生与我爷爷二人,自湘南起始,也是一直在追寻此妖的踪迹,七年来,遍寻大江南北,只盼望有朝一日,能彻底消灭此妖,能寻回我的父亲!”鄂秋隼黯然神伤,长叹一声。 “想不到这背后,还有如此一番渊源,如今石妖已在此地现身,说不定正是个机会!” 老道也是颇有感触,不禁出言安慰。 “这是自然,既然找到了它,便绝对不可能再让它逃走,如今就只待与爷爷会合了!” 鄂秋隼望了望两人,仿佛心有打算。 “这石妖既已修炼千年,想必道行深厚,鄂道友仅仅是爷孙两人之力,又如何能将其收伏?”苏年此刻,带着些许疑惑,开口问道。 “这倒无须过于担心,石妖身上的封印尚且没有完全解除,所以它有大半的实力无法发挥,爷爷身上带有专门克制它的法器,若是不出意外,应当可行,如今只希望这石妖……”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了下来,仿佛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亦或者是后面的话不便于透露。 “前辈乃是高人,若是前辈肯出手相助,此事必然将事半功倍,如此造福于民,也算是功德一件,小生厚颜恳求,还请前辈谅解!” 他忽然望向了老道,双目炯炯有神。 此刻的苏年,才总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说了这么久,原来这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小伙子心机挺深啊! 第031章 才子宿介 大道艰难,虽天下人逆之,吾往矣! 我辈修道之士,应广怀仁慈之心,以除魔卫道,济世苍生为怀,如此方不负多年苦修。 这是这么些日子以来,玄机老道经常教导苏年的一句话,此乃青城派的宗旨,自祖师起始代代相传,但凡青城弟子,无不人人遵守。 若是心术不正,那么修行青城派的功法,就会发生强烈的排斥,最后只能是害人害己。 而这些个道理,苏年在前世,都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又何须他教,不敢说什么济世为怀,至少明辨善恶是非,这点还是能做到的。 贤人、圣人、至人、真人! 这四个大境界,与心术性情有直接关系。 另外若是修道有成,想要飞仙长生,也是需要功德的,只有功德圆满,方能一步登天。 这也是世间诸多修道修佛中人,为什么会经常云游天下的原因,目的就是要积累功德。 降伏石妖,乃是功德一件,老道自然是乐此不疲,更何况对方,还对他们许下了承诺。 日后他们要是到达了湘南地界,若有遇上困难,但凡开口,湘南派必将倾尽全力相助。 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又为何不结下这桩善缘呢?多个朋友,也总比多个敌人好! 因此对于他的恳求,老道便答应了下来。 不过他们可不会在这儿待太久,再者那石妖的藏身之地已毁,说不定早已是逃得无影无踪,所以相助收妖一事,着实是宜早不宜迟。 鄂秋隼也已经飞鸽传书,最迟后天,爷爷就能够赶到,至于石妖是否会逃,鄂秋隼却让他们不用担心,但近几日内,须得特别注意。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石妖惧怕打雷,而残留在它身上的封印,便是依照天雷之力束缚于它,今日这一通电闪雷鸣,引发封印,它若抵御,必然元气大损。 所以现在它最需要的就是调养。 石性属阴,如果所料不差,它肯定会去吸取女子的阴气补充自身,故而需要加紧防范。 这么些年来,他们也正是根据石妖的这个特性,所以才一路追寻至此,已是了如指掌。 听他这么一说,玄机老道似乎若有所思。 当时那个山洞忽然之间坍塌,老道一时还有些想不明白,如今细想之下,似乎是胭脂的额间红光一闪,紧接着便惊动了洞中的石妖。 这位胭脂姑娘的身上,必然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而那道怪异的红光,绝非偶然。 看来得要找个机会,好好的与她谈谈了。 …… 翌日,上午时分。 明月楼依旧是客满为患,人声嘈杂。 鄂秋隼的伤势,对于常人来说,估计要养个十天半月,可对于他们这种修道中人而言,实际不算什么,以玄黄之气洗礼,转眼便愈。 便是江湖中人,但凡是练过一些内功外功的武者,区区骨头脱臼,根本就不当一回事。 故而短短一夜功夫,他便已然恢复如初。 明月楼,二楼的某间甲字号厢房内。 “今日有幸请得宿公子前来,真是韩某之福啊!宿公子舟车劳顿,韩某特地在此设下酒宴,为宿公子接风洗尘,还望宿公子笑纳。” 一张四四方方的八仙桌旁,此刻围坐了四个人,其中三人衣着华贵,皆是本地的富商。 另外一人一身儒衫,面容俊朗,手中持着一把折扇,一股书香气质,顿时便彰显而出。 他的身后,站着一名年轻的书僮。 “韩员外客气了,百花娘娘诞辰在即,小生能有幸参加,还得多谢员外的邀请,小生且敬员外一杯。”那书生说着,便举杯相敬道。 “哈哈哈哈!既然如此,韩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那位韩员外,此刻也是大笑说道。 他们几位,都是今年花神节的投资方,从选举花魁到入庙祭祀,所有的钱皆由他们出。 至于府衙,只是捧场参与,并不斥资。 “韩叔父光临鄙楼,侄女儿未曾远迎,倒请见谅!”忽然之间,门帘掀开,一道倩影缓缓的步入,在场的几人,几乎眼睛都看直了。 虽说他们也曾时常见面,但是这个女子,无论是何时,每一次见,都会有不同的感觉。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明月楼的老板王月。 “哦!月儿来了,正好!叔父与你介绍一位青年才俊!”见到王月,韩员外当即起身。 这位韩员外,与她的父亲也是故交。 此刻他满面的笑意,指向那名书生说道。 “这一位,便是‘诗词惊三府,书画动五州’,素来有‘淮安才子’之称的宿介,宿公子,此次乃是应邀前来,特地作为花魁大赛的评选人之一!月儿,还不速速与公子见礼!” 一边听着他介绍,王月同时也在打量着那人,但见此人身着一袭长白儒衫,一尘不染。 头戴玉冠,青簪束发,风神俊朗,温文尔雅,气质超凡脱俗,倒确有几分才子的模样。 一时之间,心中竟莫名有些紧张之感。 “不敢当,不敢当!韩员外谬赞了!” 见他如此说,那宿介公子也是连忙起身。 “小女王月,见过宿公子!宿公子的大名,小女是如雷贯耳,只是一直无缘拜会。” 王月此时,上前两步微微欠身施礼道。 “明月上高楼,照我归故乡!久闻明月楼的月儿姑娘才气惊人,乃是不世佳人,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啊!小生宿介有礼了!” 宿介抱拳躬身,也是朝她回了一礼。 “哈哈哈哈!你们二位就不要再如此多礼下去了,反正这日后总是有机会相见的嘛!” 韩员外面色笑得像一朵老菊,出言说道。 “距离这花魁决赛尚有九天时间,在此期间,公子可在我东昌府任意游玩一番,有什么不懂的,亦或者是想去的地方,大可以来问韩某,当然也可以让我这个侄女儿做个向导!” 对于王月的事情,他可谓是极其上心,因为她的父亲也曾交代过,让自己帮她物色一位青年才俊,如今乃是天赐良缘,又岂能错过? 才子配才女,传出去那也是一段佳话啊! 闻听此言,王月微微低头不语,显然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一双眼睛,却是忍不住又朝着那宿介的方向望去,却见他也正在回望自己。 两相对视,犹如触电一般,顿时收回。 而眼见的这一幕,韩员外也是心中欢喜。 第032章 凶案 东昌府城郊以东,五里溪畔。 溪水潺潺,两岸树木林立,郁郁葱葱。 “尸体是在哪里发现的?” 一名身着役服的官差,挎着腰刀,满脸的肃穆之色,此刻望着眼前的场景,出言询问。 此人身材魁梧,面色有些黝黑,乃是这东昌府府衙的捕头秦星,为人刚正,身手了得。 “回禀大哥,就在溪中!估计是从上游冲下来的,衣服挂到了溪中凸起的石头上,今天一早,赵大的娘子林氏出来洗衣裳发现的。” 旁边的一名捕快,朝着他拱手行礼说道。 秦星蹲下身子,仔细检查了一番眼前的尸体,看上去是具女尸,已经被溪水泡得浮肿。 “林氏呢!可曾问过话?” “该问的都已经问了,没什么异常!” 秦星伸出两指,在那女尸的手臂上按了一下,却见这一按就瘪了下去,污水不断涌出。 女尸的面容已经完全扭曲到了一起,根本分辨不出五官,身上也没有发现其他的伤痕。 “先抬回衙门吧!请叶老前来验尸,再好好查查她的身份来历,到时候一并告诉我。” “是,大哥!” 那捕快答应一声,便召集众兄弟动手。 秦星吩咐完毕,转身又朝着另外几人道。 “你们几个,跟我去上游瞧瞧。” 说罢,绕过人群,沿着小溪往上而去。 他的面上,悄无声息的浮现出一丝疑虑。 至于围在四周看热闹的一些百姓,则是被他们全部遣散开来,各回各家,该干嘛干嘛。 这东昌府,可是好久没有发生凶案了! …… 明月楼中,苏年已经改换了俗装。 此刻他的肩上搭着条白帕,手中托着个木制托盘,穿梭于人群之中,来往自各桌之间。 “小二,我的邀月酿怎么还没来?” “客官稍等,马上就到,马上就到!” “小二,大爷点的红烧狮子头呢?这都过去半炷香的功夫了,大爷可还急着有事呢!” “客官您别生气,小的马上去催!” …… 不得不说,做酒楼小二也是件辛苦活儿。 好在之前在药铺当学徒,有的时候人手不够,这些事他也做过,因此倒也不觉得生疏。 来到厨房,胭脂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咦?小道长,你这……却是为何?” 当胭脂看见前来端酒菜的人当中,竟然有苏年,不由面露惊异之色,朝着他出言问道。 “哦!贵楼的生意实在是太红火了,外面的伙计们都有些忙不过来,我等既然在此处住下,便不能白吃白住,总得要做些什么吧!” 苏年一边笑嘻嘻的说着,一边将已经做好了的菜放到托盘之上,摆满之后,转身离去。 这也是师傅特地吩咐过他的,权当锻炼。 “好小子,又跑来偷吃!” 苏年刚刚出了厨房的门,便见院中一名身材肥胖的男子,拿着铲子指着鄂秋隼大骂道。 “喂!有没有点同情心啊!我现在可是伤员,人饿了就得吃饭,我只是见你们太忙,不忍打扰,所以便自己动手,如后能算偷啊!” 鄂秋隼手中拿着个鸡腿,左闪右避的道。 “说的好听,早上刚刚给你送完饭菜,这连一个时辰都不到,你就饿了,糊弄谁呢?” 那胖子也是不依不饶,面带怒气的道。 “伤员……能跟你们比么?若是不多补充一点营养,又如何能够恢复?真是没见识!” 鄂秋隼一边做出回应,一边伺机逃离。 那胖子说不过他,拿他没办法,却正好望见苏年,不由嘴角微微一撅,心中有了计较。 “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看看人家,尚且知道帮忙,不像某些人……” 鄂秋隼也看见了苏年,当下不失尴尬的笑了笑,却趁那胖子不注意,迅速的溜了出去。 苏年颇有些无奈,却是懒得去理会他们。 来到外堂,有的人进,有的人出。 苏年将几名催得较紧的客人的酒菜上了,继续跑着堂,然而此刻,路经靠近门边的一张桌子,却见一名黑衣大汉,自门外跑了进来。 那人仿佛是赴约而至,就在苏年身侧的那张桌子旁坐下,开口之间,便使得苏年一惊。 “哥儿几个,祸事了!五里溪死人了!” 那人的神色,之间带着些许慌张。 这张桌子原先坐了四个人,一老三少,如今他这么横插一脚,侧席的那人只好挪了挪。 “咋回事啊?见鬼了不成?” 他对席的一名汉子,也是半开玩笑的道。 “去去去!我刚从那儿过来,亲眼所见,五里溪死人了,连府衙里的捕快老爷们都被惊动,咱们东昌府,可是好久没出人命案了。”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五里溪之事,原本尚未定论,但是经他们这些好事者一传,顿时之间便闹得人尽皆知。 而且不乏夸张事实,看热闹的不嫌事大。 “人命官司啊!知道死的是谁么?说不准有热闹可瞧!”一名灰衣汉子,也是应和道。 “那谁晓得!不过听说死的是个女的,好家伙,面目全非,浑身都被水泡得浮肿了。” 他此言一出,苏年顿时似乎想到了什么? 昨日鄂秋隼还提醒过他们,这石妖元气大损,肯定要吸收女子的阴气疗养,结果今天就出了事,这绝非只是偶然,其中必定有蹊跷。 说不准就是那石妖的手笔。 想到此,他索性便上前又询问了一番,可对方见他只是个小二,倒是懒得再多费口舌。 苏年也总不好惹得对方发火,但就算他不肯说详细,根据之前所听到的,却也足够了。 这件事,必须要马上禀报师傅和鄂秋隼。 不再理会客人的传唤,抛下托盘,他直接便跑向了内院厢房,由于师傅今天一早就出去了,现在尚未归来,所以他只找到了鄂秋隼。 管不了那么多,苏年将情况跟他一说,鄂秋隼也是一惊,想不到这石妖的动作,竟是如此之快,可如今爷爷还没到,却是怎生是好! 没有专门克制石妖的法器,纵然它仍是封印加身,他们也依旧不是对手,因为整体上来说,也就只有玄机老道一人,能够与之抗衡。 至于他们两个,一个学艺不精,一个又道行太低,见到石妖除了逃跑,完全帮不上忙。 “这件事情刻不容缓,若不重视,小心防范,只怕还会有人被害,不如这样,你去找你师傅,我先赶去衙门,咱们到时候再会合!” 鄂秋隼略一思忖,随即便提出了建议。 “现在也只能如此了!” 苏年微微颔首,如是回应了一句。 两人分工已毕,当下便各自去办了。 第033章 闯府衙 东昌府府衙。 院子中央,停放着一具女尸。 一名留着山羊胡须的老者,此刻正蹲在女尸的身旁,手中拿着验尸工具,不断的验查。 门外围了不少百姓,朝着里面探头探脑。 东昌府的知府吴大人,在师爷以及一众差役的陪同之下,也是站在一旁,耐心的等待。 不消片刻,那老者便在女尸的身上开了个口子,刹那之间,一股带着腐臭的尸水流了满地,整个女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了下去。 这一幕,倒是令在场的所有人心头一惊。 “大人,结果已经出来了!” 那老者收好了工具,此时站起身来禀道。 “死者体内精血流干,但周身却并未发现伤口,由于在水中泡了一夜,所以导致浑身浮肿,实则体内全是水,至于死因尚待查证。” 老者说完,也是不禁满脸疑惑之色。 “哦?难道叶老也无法直接查出死因?” 吴大人上前几步,再度望了望那具女尸。 “老朽惭愧!死者周身,老朽已全部检查过,的确没有发现伤口,若说是溺水而亡,但周身精血却不至于流失,着实是奇哉怪也!” 被称为叶老的老者,朝着他拱了拱手。 “大人,秦捕头回来了!”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一声通报。 紧接着便见一名魁梧壮汉,率领着数名捕快归来,同时人群之中,还有一名灰衣男子。 那灰衣男子一见地上的女尸,当即便扑了过去,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充满无尽的自责。 “娘子!娘子!是为夫不好,为夫不该赌气将你赶了出去,是我害了你啊,娘子……” 乍见此幕,秦捕头连忙让人将他拉开。 “回来了,可有什么收获?” 吴大人望向了秦星,神色威严的问道。 “回禀大人,死者牛氏,城东郊外牛家庄人,三年前嫁与莫三郎为妇,这莫三郎是个赌徒,败尽家产,牛氏因此不满,昨日两人大吵一架,牛氏负气出走,没想到却遭遇不测。” 秦星走这一遭,已将她的身份背景查清。 “原来如此!就没有其他的线索了么?” 吴大人倒背着双手,一身的官威散出。 “属下无能,尚且还没有找到线索。” 秦星抱拳致礼,对此也是深感无奈。 “本府不管这是意外还是凶杀,总之你得给本府查个水落石出,以还死者一个公道!” 不去理会其他,吴大人直接下达了指令。 “大人放心,属下定竭尽所能。” 秦星连同周围众人,齐齐行礼回道。 将尸体暂存府衙停尸房中,以便于随时探查,围在门外的人,见无热闹可瞧,便各自散去,吴大人迈入卷宗室,细细翻看起卷宗来。 这种案件,他记得很久以前似乎发生过一起,不过时间太过久远,所以一时记不清了。 因些便准备从卷宗当中,试着找找头绪。 至于秦捕头等人,自然接着找线索去了。 吴大人看着很年轻,在东昌府的口碑也向来不错,至少不是个糊涂官,能够辨明是非。 此刻他正翻着卷宗,忽然门外有人来报。 “大人,门外来了位道长,说是有要事求见!”那人一边行礼,一边恭恭敬敬的禀告。 “哦?你且请他进来说话!” 放下手里的卷宗案录,吴大人继而道。 少顷,便见一名道袍破旧的老道,手持着拂尘,径直进入门中,身后尚且还跟着两人。 “福生无量天尊,贫道玄机子,见过知府大人。”老道朝着吴大人打个稽首,行礼道。 具体的情况,苏年已经跟他说了,为了能够早做防范,所以他们干脆便直奔府衙而来。 “是你要见本府?不知有何见教啊?” 望了望这老道以及他身后的两人,吴大人毫不犹豫,开门见山,直接询问对方的来由。 “知府大人容禀,五里溪女尸一案,贫道已知晓其中缘由,并非是人为,而是妖患,贫道此次冒昧前来,就是想请大人早做防范。” 老道也懒得拐弯抹角,索性有事说事。 当听闻此言,吴大人明显面色一变。 “知府大人,草民知道,这件事情说起来太过荒谬,但它却是事实,害死那名女子的真凶,乃是专吸女子阴气的石妖,还请大人能够下令,夜晚实行宵禁,所有姑娘不得外出。” 鄂秋隼也是心中着急,自后面抢先说道。 “你又是谁?本府凭什么相信你们?” 吴大人为官多年,各路货色皆曾见过,尤其是一些江湖骗子,借助鬼神之说招摇撞骗。 所以自从他们开口,心中就已经有些不耐烦,他身为一府的知府,这点见识还是有的。 “大人,还请你务必要相信草民,这可不是开玩笑,晚了只怕会有更多姑娘受害啊!” 鄂秋隼上前至桌子旁,不断的恳求道。 “大胆!本府也懒得与你开玩笑!” 见他如此没规矩,吴大人也是有些怒气。 “什么石妖害人,依本府看,分明是尔等一派胡言,来人,将他们给本府轰了出去。” 一声令下,门外顿时涌进来数名差役。 “再敢妖言惑众,本府定当依律治罪。” 吴大人满脸的威严之色,朝着他们斥道。 “大人……” 鄂秋隼还想再说些什么,不过却被苏年给拦住了,眼下的这个关头,可不能冲动行事。 故而,三人直接被赶出了府衙。 “知底大人不肯相信,这该如何是好?” 走在路上,鄂秋隼愁眉苦脸的道。 “朝廷的官儿,都是很固执的,官职越大,官威就会越大,换成是我,我也不信。” 苏年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是安慰道。 一开始他就说过此法行不通,但鄂秋隼不听,非要一试,如今倒好,差点没被治罪了。 “这些暂且不论,当务之急,我等得先要找到石妖的藏身之地,以防止它再度害人。” 玄机老道出言之间,说出了关键所在。 “前辈说的不错,那石妖急于恢复元气,昨晚害死一个人,今晚就可能害死两个,爷爷至少也得明日才到,在此期间,我们可不能不管不顾。”鄂秋隼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此言。 “只是石妖在暗,我们在明,着实是太过于被动。”鄂秋隼忽然叹息一声,有些无奈。 “既然如此,我们何不来个引蛇出洞?” 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苏年面色一喜。 “你小子又想到什么鬼点子了?” 玄机老道瞥了他一眼,不以为然的道。 “呵呵呵!这办法总是有的,而且有绝大的几率能成,只是得看某人肯不肯牺牲了。” 苏年一阵坏笑,望向了旁边的鄂秋隼。 第034章 引蛇出洞 明月高悬,天空仿佛被泼了一层浓墨。 繁茂的树林之内,冷风阵阵,吹得树叶哗哗作响,月光透过缝隙洒下,显得有些阴森。 这里是东昌府城郊以东,五里溪南岸。 正北方向,便是之前苏年他们路过的那座山,石妖所藏身的山洞,则在那座山的山脚。 下午时,老道曾再次去过那个山洞,确实是已经塌了,石妖不知所踪,什么也没发现。 此处距离那座山,可谓遥遥相望,不过距离东昌府的府城,却有五里远,故名五里溪。 五里溪畔有个小村庄,临城而建,城里面的喧闹之声,以及烛火,皆能看得清清楚楚。 “话说你想出来的点子,靠不靠谱啊?” 林中小道,鄂秋隼一扭一扭,出言埋怨。 此刻他的脸上浓妆艳抹,身上还穿着一件姑娘家的大红衣衫,同时戴着一头伪制青丝。 胸口塞了两个苹果,怎么看怎么别扭。 苏年强忍住笑,只是不断的安抚着他。 “放心吧!城里面人多,料那石妖也不敢下手,此处师傅精心算过,山北水南,属阴地也,石妖属性为阴,必然便是在这个范围之内活动,咱们只要守株待兔,不怕它不上钩。” 说实话,苏年的心里其实也没个底儿,但如今既然来都来了,那总得要试一试才知道。 昨晚被害的那位姑娘,也正是距此地不远的五里溪,大致的范围,应该是不会出错的。 “话虽如此,可为什么不是你扮姑娘?” 鄂秋隼无奈一叹,紧了紧胸前的苹果。 “我这不是没你扮得像么?到时候万一露馅,那岂不是前功尽弃了!”苏年笑着回道。 “时间差不多了,你自个儿小心点,我和师傅会在暗中看着的,记住,多走动走动。” 送他进入了林中深处,苏年提醒了两句,紧接着自己就开溜了,留下他一人独自游荡。 鄂秋隼有苦说不出,但为了降妖,他也是豁出去了,眼下的状况,可真的是全凭天意。 倘若石妖没有出现,反而去害了其他的姑娘,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但他们终究尽力了。 时光飞逝,不知不觉,已过去了大半个时辰的时间,鄂秋隼走马灯似的在林子中转来转去,几乎连腿都快走断了,可依旧毫无动静。 也不知苏年他们是否还在暗中观察,但此刻他是着实走不动了,因此索性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同时将怀中的苹果,掏出来啃着。 “难不成是他们的判断有误,石妖并不在此地的范围之内活动?还是说他们找的地方实在是太过于隐秘,所以石妖尚且没有发现?” 鄂秋隼心中如此想着,同时也有些忧虑。 “这位姑娘……” 苹果啃到一半,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鄂秋隼吓了一跳,不过随即他就强稳住心神,连忙将苹果又塞了回去,同时转过身来。 然而入眼之际,却并不是他苦等的石妖。 眼前之人一身儒衫,面容俊朗,竟是一位翩翩公子,一手持着把折扇,一手提着灯笼。 不过如此深更半夜,此人一介书生,独自出现在这城郊树林之中,未免有些不同寻常。 所以他也是不敢大意,尖声细语的问道。 “呃……公子叫我,不知何事?” 那书生听罢,也是面带笑容的回应道。 “哦!小生宿介,访友归来,路经此地,见姑娘独自一人在此,莫非是迷失了路径?” 那书生文质彬彬,朝着他拱手行了一礼。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白天在明月楼赴过宴的“淮安才子”宿介,当时苏年忙着在后厨跑堂,鄂秋隼则躲在房中偷吃,故而并未撞见。 “那个……奴家是在等人。” 对方既然发问,他总不好不答。 “等人?这么晚了,姑娘是在等谁?” 宿介面露疑惑之色,不禁步步询问下去。 “公子别管了,你还是赶紧离开吧!” 他总不好跟人说自己是在等石妖,而且这书生喋喋不休的询问,也惹得他有些不耐烦。 本来等了个大半天,就已经够恼火的了,如今又出来个书生横插一脚,如何按捺得住。 “那如何能成?这深更半夜的,姑娘孤身一人,若是出了什么事情,该如何是好,那人若实在等不到,不如让小生送姑娘回家吧!” 宿介说罢之后,紧接着便朝前走了两步。 鄂秋隼原本也是读书之人,故而对于书生并不反感,但令他烦恼的就是,自己是以这种形象去面对同行,而且还是在这种情况之下。 鄂秋隼往后退了几步,正欲出言让他不要多管闲事,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宿介竟是十分大胆,将折扇插在腰间,便直接去拉他的手。 同时嘴角,还挂着一丝邪魅的笑意。 此人好生无耻,真是枉为读书之人。 这是鄂秋隼心中,第一时间浮现的想法。 如果此刻在这里的不是他,而真正是一位姑娘,他实在是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情。 难不成他真的以为,这世上夜晚孤身在外的女子,都是那不懂矜持之人,会任人摆布? 当下心中是愈发的恼怒,尽生嫌弃之感。 “好个登徒浪子,圣贤书全都白读了么!今晚本姑……本公子便好好的教训教训你。” 他忍无可忍,索性挥拳之间,迎面便朝着对方打去,此等轻薄之人,不打不足以泄愤。 怎奈他这一拳挥出,原本眼前的书生,却忽然之间不见了踪影,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他迅速转身,朝着四周张望,然而除了他自己,又哪里有半个人的影子,极其的怪异。 他的心中浮现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强烈的直觉告诉他,自己现在正处于危险境地之内。 “小心,他是石妖!” 千钧一发之刻,苏年的声音刹那间响起。 “咻咻咻……” 一道道破空之声传来,但见半空之中紫光乍闪,一柄紫色飞剑疾掠而至,无比凌厉的剑气四散,自他身后划过,顿时激出一阵火花。 石妖现身,竟是正好在鄂秋隼的身后。 有飞剑挡住,故而一时之间,石妖倒是难以近身,不过如此法器,竟是无法伤它分毫。 乍见此幕,鄂秋隼也是立时反应过来,将身上的衣裳一脱,假发一摘,直接掐动手诀。 “天法清清,地法灵灵,灵符速现!” 一声敕令,一道黄符自他怀中飞出,悬至半空,瞬间爆燃开来,朝着石妖便打了过去。 此时此刻,苏年和玄机老道,也已经从暗中现身出来,前后夹击,将石妖堵在了中央。 第035章 激战 “轰……” 鄂秋隼的灵符飞出,不过却并没有打在石妖的身上,反而被它避过,轰到了旁侧的一棵树上,一身炸响,树干之间顿时燃起了火焰。 乍看之下,原本的翩翩公子,如今却是变成了一个浑身乌黑的石人,头颅四肢皆是由石头组成,一道道乌黑的妖邪之气,弥漫其间。 直立而起,足足有一丈来高,身材更是魁梧无比,一双眼睛闪着幽幽绿光,极为骇人。 “湘南派!你们可还真是不死心啊!” 石妖望了望两边的人,出言沉声斥道。 原本见这荒郊野外有位姑娘,它还以为是自己捡了便宜,不过在近身之时,它却感应到对方的身上阳气茂盛,因此心中便起了疑虑。 出手试探之下,果然如它所料,只是令它没有想到的是,这竟然是对方所设下的圈套。 “石妖,今晚你休想再逃。” 鄂秋隼也是神情紧张,指着对方喝道。 “就凭你们?大言不惭!” 言罢,石妖迈步之间,飞身而起,朝着鄂秋隼便猛攻而去,沙包大的拳头直举他要害。 鄂秋隼与爷爷,在这七年之间追寻它的踪迹,也曾交过几次手,不过却都被它给逃掉。 因此心知对方的厉害,当下是不敢应接。 施展身法轻巧避过,再次捻动法诀。 “灵符速现!” 只是这一回,明显没有之前那么顺利。 “灵符速现!” 鄂秋隼连敕两遍,无奈没有丝毫反应。 “不灵?难道符又画错了?” 眼见得对方再度攻上,他也是管不了那么多,只能硬着头皮挥拳抵挡,怎奈不是对手。 玄机老道见状,也是连忙操控着飞剑猛攻而至,剑光凌厉,石妖被迫后撤,心头暗惊。 虽然如此,但那鄂秋隼还是被石妖一拳击重腹部,一股巨力传来,当场便倒飞了出去。 苏年步法闪转腾挪,连忙上前将他接住。 “没事吧!” 鄂秋隼摇了摇头,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石妖,休得猖狂。” 见他们分开,玄机老道当下不再犹豫,手持拂尘飞身而上,同时半空之中的飞剑,也是携有道道狂暴的剑气,气势十足,直取对方。 “飞剑!你不是湘南派的人吧!” 石妖一见此幕,当即便下达了定论。 这把剑,以及这名老道,之前在山洞时它就曾经交过手,当时就觉得他有些非同寻常。 湘南派素来以符术著称,此等飞剑之术,若不是出自某些剑派,就是一些隐世的高人。 如今他更是与湘南派的人来对付自己,虽然不在自己的意料之中,但梁子却是结下了。 玄机老道拂尘纷飞,凌空绘出符咒,配合着辟霄飞剑,攻势极其猛烈,毫无半分大意。 青城派不仅仅是内丹术和符箓术的结合之地,同时它的剑道之术,也是数一数二的,故而青城派在世人的眼中,又被称作青城剑派。 其实蜀中门派,剑修者极多,天下之人合称之为蜀山剑侠,最为出名的便是蜀山剑派。 威望最高的是峨眉派,修行涉及范围最广的,毋庸置疑,自是苏年如今所在的青城派。 一人一妖交手之间,转眼便是十余回合,而在这石妖的身上,玄机老道不仅没有占到丝毫的便宜,反倒是渐渐的感觉有些力不从心。 对方庞大的妖气压制,自己的飞剑斩在它的身上,如同斩中玄铁一般,一阵砰砰作响。 一道道火花四溅,但对石妖本身所造成的伤害却并不大,目前老道所掌握的青城符箓之术,也被他发挥得淋漓尽致,只怪自己道行不够,不能运用更高等的符箓,否则怎会如此? 正所谓神仙打架,苏年和鄂秋隼这两位凡人,自然是只能远远的旁观,完全帮不上忙。 鄂秋隼的符术,时灵时不灵的,对于掌控他也不是很熟练,万一弄巧成拙可就不好了。 他自幼喜欢舞文弄墨,对于降妖除魔并不感兴趣,怎奈族中出了这种事情,他们脱不了干系,因此只好半路出家,踏上除妖的征程。 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消灭石妖,为父亲复仇,之后再考取功名,做他喜欢做的事情。 “叮……” 一声清脆的巨响,玄机老道操控着飞剑,猛然刺中了石妖的腹部,火花溅出,石妖情不自禁后退了数步,然而这还没完,老道拂尘卷出,直接扫中了它的头颅,顿时打了个趔趄。 金光大闪之际,石妖也是被彻底的激怒。 “区区雕虫小技,既然喜欢多管闲事,那本座就成全了尔等!”摸清楚了玄机老道的虚实,石妖便不再忌惮,飞身后撤,拉开距离。 方才的一番激战,大部分都是它的试探。 石妖双臂一张,怒吼一声,刹那之间,周围所有的石头纷纷离地而起,犹如狂风骤雨一般,朝着玄机老道等人的方向,猛轰了过去。 老道见势不对,也是连忙退到了苏年二人的身前,迅速的脱下道袍,往身前一展丢出。 他口中默念法诀,但见破旧的道袍之上,一道道符文浮现出金光,整件道袍彻底撑开。 悬浮身前,顿时将打来的石头尽数挡下,不过随着光芒逐渐暗谈,显然也撑不了多久。 “剑影重重,分化万千,急急如律令!” 老道掐出手诀,剑指疾出,原本紫光暗淡的飞剑之上,立刻又振奋起来,分化而出无数剑气,朝着那石妖的方向,同时猛刺了过去。 老道此时奋力一搏,威力是何等之大,虽然无法将石妖除灭,但也绝不会让对方好过。 果不其然,重重剑气刺中石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而趁此机会,老道也不再纠缠。 “快走!” 他如今已是满头的大汗,显得有些吃力。 闻言苏年两人不再犹豫,自然知晓其中的利害关系,转身便跑,待得他们跑出了石子的攻击范围之后,老道这才收回道袍,拂尘回身一击地面,激荡起一股灰尘,掠步迅速赶上。 然而“噗噗”两声,两块石头却是恰好迎上,正中老道的背后,一股巨痛传来,老道忍不住闷哼了一声,不过他依旧强行稳住身形。 踏上了飞剑,上前一手各抓住一人,也不去理会其他,转眼之间便消失在了树林之内。 此刻辟霄飞剑上的光芒,几乎已经趋近于无,纯粹依靠着老道的修为支撑,故而他们并未飞出多远,便飞剑坠地,直接降落了下来。 至于石妖,本身也已受伤,不过却并不严重,无甚大碍,但见他们逃走,倒懒得去追。 双方的实力悬殊着实相差过大,虽然对方尚有封印在身,但仅凭玄机老道一人,依旧不是对手,但是不管怎么样,他们终究尽力了。 再者石妖受创,一时半会儿,想必无法害人,若是如此,他们的努力也算是没有白费。 第036章 身处险境 “哎!听说了么?昨晚又死了位姑娘!” 一大清早,东昌府的各大茶肆酒楼,便有人在议论纷纷,艳春楼的头牌被害一事,转眼之间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搞得是人心惶惶。 如果死的只是一个寻常妇女,或许没什么人关注,关键死的人乃是艳春楼的头牌姑娘春香,在整个东昌府,她的人气向来居高不下。 不只是男人,甚至女人都知道她的名字。 春香的死亡时间为昨晚,与前一日晚上被害的牛氏死状相同,浑身干瘪如同干尸,精血莫名亏尽,凶手的作案手法,根本如出一辙。 发现尸体的地点,正是五里溪南岸的树林之中,这显然不可能是巧合,而是蓄意杀害。 如果说之前牛氏的死,可以归咎于意外,但如今不过时隔一天,便又有一名女子身亡。 而且死因以及地点几乎相同,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同样的意外不可能发生两次,任何一个正常人都能够看出来,这分明就是凶杀。 此女一死,不知引得东昌府多少公子潸然泪下,多少女子拍手叫好,可谓是轰动一时。 当这个消息传到苏年等人耳中之际,不由既是懊恼,又是气愤,终究还是他们疏忽了。 根据时间推测,那名女子应该是在他们与石妖大战之前,便惨遭毒手,如此一来,就算他们将石妖打成重伤,也依旧还是会有人死。 难怪一开始,石妖会如此悠闲的出现在他身后,说是什么访友归来,原来是早已得手。 玄机老道被那石妖的妖石打中,受煞气侵体,好在他及时封住了经脉,这才没有造成更大的损伤,纵然如此,他也是道行元气皆损。 所以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静心调养。 更别提那鄂秋隼,硬生生挨了石妖一拳,实际早已震伤内腑,短时间内只怕难以痊愈。 府衙已然是忙得不可开交,一连发生两起命案,速度之快,下手之狠,令人防不胜防。 关键是他们直到现在,都没有查出头绪。 吴大人似乎也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不再固执己见,而是让人加紧防范,严密巡查。 不过无论外面如何的闹腾,对于明月楼,却是没什么影响,生意还是一如既往的红火。 “唉!我的春香,你死的好惨啊!” 明月楼客堂,左侧靠窗的一张桌子,几名衣着华贵的公子齐聚一堂,喝着酒,聊着天。 “春香去了,爷的青春也没了!” “春香啊!你把我也一并带走吧!” …… 借酒消愁,此情此景,着实令人动容。 “哎哟!月儿姑娘,您回来了!” 也不知是谁忽然叫了一声,原本还寻死觅活的公子们,好几双眼睛齐刷刷的望了过去。 王月今天身着一袭淡白长裙,衣袂飘飘,宛若神仙妃子,面上的妆容,也是精心打扮。 总而言之一句话,此时的她简直绝美。 除了瞎子,几乎可以说楼里所有的客人,眼下都被她吸引了过去,好半天挪不开目光。 “宿公子请!” 只可惜下一幕,却又让所有人黯然神伤。 王月进得门来,忽然停住脚步,紧接着自门外迈入一人,乍看之下,好一位翩翩公子。 此人正是宿介。 两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穿过长廊,径直步入了内院之中,沿着小路,辗转来到后花园。 此处假山荷塘,凉亭花圃,一应俱全。 凉亭有个很诗意的名字,唤作邀月亭。 宿介自称十分欣赏王月的才华,今日正好空闲,所以便特地相约,想要与她谈赋论诗。 再者昨日吃了明月楼的酒菜,觉得回味无穷,因此心中惦记,又听她说掌勺之人乃是她的妹妹,忍不住心中好奇,便想要认识认识。 故而,王月便直接带着他来这里了。 如今才子佳人,相对而坐,加之周围环境衬托,倒是另有一番风味,不知多少人羡慕。 …… 厨房之中,胭脂准备了不少的菜肴。 这些都是姐姐特地吩咐过的,一会儿就要送到邀月亭去,据说是要宴请一位很重要的客人,所以她也不敢怠慢,做的全是拿手好菜。 师傅正在闭关调养,苏年自然不敢打扰,不过鄂秋隼,虽说受伤卧床,嘴上却不消停。 一直嚷嚷着要吃东西,非让苏年来厨房看看,帮他带些过去,无奈之下,他只好妥协。 心中却在暗忖,这人真是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可谁让他是伤员呢?总不能不管! 来到厨房,胭脂端着托盘正准备离去。 “嗯?胭脂姑娘,这么些好酒好菜,端去哪儿啊?这些个伙计们,也不知道来帮忙。” 苏年刚好与她撞见,不由便随口一问。 “是苏公子啊!姐姐邀请了一位特别的客人,听说是淮安的大才子,叫作宿介,自然不能一概而论了,这些都是专门为他准备的。” 胭脂微微一笑,面上露出了两个小酒窝。 “哦!” 苏年若有所思,可随即又觉得不对。 宿介?宿介? 这个名字怎地如此熟悉? 他略一回想,顿时便想了起来。 昨晚石妖所化身的那名书生,也是自称为宿介,当时他正隐于暗处,听得是清清楚楚。 “莫非是石妖?” 苏年心中惊诧,同时又有些难以决断。 但不管怎么样,他得要先去探探虚实。 “原来是这样!那个……胭脂姑娘,我看你这也挺沉的,不然的话我帮你送过去吧!” 苏年先是人畜无害的笑了两声,紧接着迈步上前,伸手之间,便要去接她手中的托盘。 他也是想借此机会,去验证心中所想。 “不用麻烦了!姐姐吩咐过的,那位宿公子昨日吃了我做的菜,说想要见见我,所以我自己去就好了,总不能驳了人家的面子吧!” 胭脂也知道他是好心,但是出言之间,她还是拒绝了下来,绕过了苏年,便沿路离去。 苏年心中越想越觉得不对,越想越不得安宁,望着对方离去的背影,他干脆悄悄尾随。 如果这位宿介公子,真的与他昨晚所见到的石妖是同一个人,那么情况可就不太妙了。 不说其他,对方接近王月胭脂两姐妹,绝不会那么简单,她们两个的境地,可谓是相当的危险,最关键她们对于此,还是一无所知。 穿过内院,悄悄跟随在胭脂的身后,没走多远,来到了后花园,苏年定睛放眼望去,邀月亭中,一道熟悉的身影,瞬间映入了眼帘。 “果然是他……” 第037章 诗会 邀月亭中,胭脂已经将酒菜摆好。 “这位姑娘,想必就是月儿姑娘所言的东昌府第一名厨,胭脂姑娘了吧!小生幸会!” 见了胭脂,宿介连忙起身施礼道。 “宿公子见笑了,小女无非是个做菜的,当不得什么名厨之称,全靠大家赏脸罢了!” 胭脂也是欠身回了一礼,做出了回应。 “哎!胭脂姑娘属实过谦了,小生自从吃了你做的菜,方才知道什么叫做人间美味,昨日回去,甚至都吃不下其他厨子做的菜了。” 宿介面带笑容,不禁打量了她一番。 “既然如此,宿公子就休要再客气了,不如坐下来,尝一尝妹妹特地为公子做的菜。” 旁边的王月,此刻也是连忙出言提醒道。 “哦!月儿姑娘说的在理,一儿会菜凉了,小生岂不辜负了胭脂姑娘的一番美意?” 回过神来,宿介入坐,举箸便吃将起来。 每入口一道菜,他都要停下好好的品鉴一番,也不知是在卖弄自己的才华,还是怎地。 苏年躲在一座假山之后,亭中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但具体说些什么,却是无从得知。 中间隔着一道花圃,并无藏身之处,为了防止被人发现,所以他根本就不敢靠得太近。 如今这石妖与她们谈笑风生,也不知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万一它突然发难,仅凭这两位姑娘,根本就毫无还手之力,堪称极度危险。 但他若是上前揭穿对方,只怕她们未必会信,说不定反而还会引火烧身,十分的不妥。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将情况禀告师傅。 事不宜迟,故而苏年转身便走,沿着原来的道路,迅速的回到了内院当中,由于伙计们都在外面招待客人,因此院中倒是毫无一人。 然而却也正在此刻,忽然左侧的院墙之上,跳下来一个人,刚好与苏年撞了个照面。 “小偷?” 苏年的心中先是吃了一惊,不过随即就反应了过来,伸手之间,自墙边抄了一根木棍。 此人翻墙而入,不是盗贼是什么? “喂喂喂……小哥,小哥别误会,我不是贼啊!”那人见了苏年,也是连忙上前解释。 “我是来找人的,找我孙子鄂秋隼。” 他忙不迭地说明来意,面带有一丝苦笑。 如今苏年细看之下,但见此人乃是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背上负着个大布包袱,手中还拄着根拐杖,衣着极为破旧,显得有些邋遢。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角落的乞丐呢! 好在他及时说出要找孙子鄂秋隼,苏年方才明白了过来,但同时又有一些疑惑,他既然是来找人的,为什么不走正门,反而要翻墙? 果然这爷孙俩,都不是什么正常人。 不过人既然已经到了,苏年自然是引着他前往厢房,不消片刻,爷孙俩人总算是重逢。 玄机老道调息完毕,此刻也是来到此处。 鄂秋隼先是为他介绍了苏年和玄机老道,各自见罢了礼,接着才将具体的情况告诉他。 趁此机会,苏年也是将方才的所见所闻,与他们说了一遍,众人听后,皆是心中惊诧。 鄂秋隼更是有些坐不住,担心胭脂她们会受到什么伤害,当下便要去揭穿宿介的身份。 好在被他爷爷给拦住了,说如今可是在东昌府明月楼中,到处都是人,而且光天化日之下,料那石妖也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但他若是这么一闹,指不定就会逼得对方狗急跳墙,到时候拿她们做人质,反倒不好对付,所以他们现在该做的,最好是静观其变。 “这石妖无缘无故接近她们两姐妹,定然有着什么目的,说不定她们两个就是接下来的受害者,咱们必须想办法让她们知道真相。” 玄机老道久经江湖,他的判断向来很准。 “道友所言甚是,石妖既然化身为人,必然会有住处,我们得打听清楚,才好下手。” 鄂秋隼的爷爷鄂怀翁,也是赞同的说道。 “年儿,倒要辛苦你一趟,再回邀月亭盯着石妖,一旦有什么状况,立刻回来禀报。” 师傅有命,自当遵从,苏年当即动身。 “多加小心!” 老道不由关切的又提醒了一句。 苏年出了厢房,沿路又转回到了后花园。 然而此时乍看之下,邀月亭中,却哪里还有她们的身影,仅剩下几名伙计在收拾碗筷。 苏年心头一怔,一股不好的预感浮现。 “这位大哥有礼了,请问一下,方才还在这儿的胭脂姑娘她们呢?”苏年索性迈步至邀月亭中,朝着一名正在收拾碗筷的伙计问道。 那人望了望他,也知道他是老板的客人。 “她们出去了,公子有什么事么?” 闻听此言,苏年的心中更是暗忖不妙。 “那你可知她们去哪儿了?” 见苏年的神情如此紧张,那名伙计虽然感到有些许怪异,却还是没有隐瞒,如实说道。 “好像是应王公子之邀,前往牡丹阁共赴诗会去了,刚走不久,公子问这个干什么?” 弄清楚她们去了哪里,苏年也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道一声谢,转身便快速的离去了。 原来今日本地的各大读书人,合伙办了个活动,在牡丹阁办一场诗会,共赏诗赋之美。 这是在几天之前,就已经定下来了的。 诗会才刚刚开始不久,当中便忽然有人提起,说“淮安才子”宿介,昨天已抵达本府。 宿介的到来,并没有大张旗鼓,所以基本上没有什么人知道,如今听闻,怎能不相邀? 人家可是有名的大才子,如果能请到他来参加诗会,那才叫有面子,未尝不是件美事。 故而当下便让人找到了他的书僮,得知他正在明月楼,故而毫不犹豫,直接前来邀请。 同为读书之人,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何况人家都亲自来请了,也总不好拒绝。 本来这个诗会,只邀请了各大公子,对于姑娘倒是并没有通知,可如今宿介发话,他们也不好多言,只得让王月胭脂二人一同前往。 王月素有才女之称,去参加诗会实是合情合理,至于胭脂,说白了就是让她去做菜的。 虽然不喜这种聚会,但姐姐的意愿,她向来不会违抗,当下也只好收拾东西随他们去。 本身参加诗会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宿介陪着他们,万一出了意外,那才是大事不妙。 苏年回到了房中,将事情与他们一说,皆是暗道不妙,尤其是鄂秋隼,更是大惊失色。 虽说他们是受人相邀,前去参加诗会,但是难保在途中会出什么意外,鄂秋隼尚且有伤在身,不便前往,所以便让他一人留了下来。 剩下的三人,收拾好东西,沿路追去。 第038章 护身封印 因为石妖,这七年来他们一路追寻,期间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如今总算是找到了它,结果因为他们的疏忽,又导致了两名姑娘丧生。 若是因此再害了王月和胭脂两姐妹,不说他人,鄂秋隼绝对会内疚一辈子,不得安宁。 所以在苏年他们临走之时,鄂秋隼是千叮咛万嘱咐,无论如何,也要将她们给救下来。 牧丹阁建立在青藤书院,而青藤书院又是东昌府最大的书院,从这里面走出来的秀才举人,占据了东昌府的半壁江山,十分的有名。 放到现代,那就等同于是名校名府。 青藤书院在东昌府城以南,几乎濒临城门的地方,因为那里比较安静,没有太多的喧闹嘈杂之声,再者环境清幽,最适合寒窗苦读。 弄清楚了牡丹阁的所在,苏年等人是一刻也不敢耽搁,沿路便朝着城池以南方向跑去。 越往南走,距离城中心越远,人流就越来越少,不知不觉,连周围的树木都多了起来。 到最后除了街道两边,偶尔能见到几名摆摊的商贩之外,几乎就见不到什么人走动了。 居民的房宅颇为稀疏,尤其以庄院居多,自然不是什么富商的居所,而是地主的家产。 一路走来,沿途并没有发现石妖与胭脂等人的踪迹,眼下距离青藤书院,已经不远了。 路上但凡见到书生秀才,苏年都会凑上去询问,不过他们的回答却是一样的,没看见! 正所谓求人不如求己,鄂怀翁早已是从布袋里掏出了一个木制罗盘,同时将一张黄符贴在了罗盘的背面,默念法诀,一边走,一边观察着罗盘指针的动向,不肯放过丝毫的线索。 罗盘是以老桃木特制的,专门作为追踪之用,至于黄符,上面沾有石妖的妖气,只要石妖出现在方圆两里之内,罗盘就会有所感应。 自城中心寻到此处,不但踪影全无,罗盘也是毫无发现,这不禁使得他们越来越担忧。 “哎呦!这是怎么了?可怜的孩子,快醒一醒啊!来人呐!有没有人过来帮帮忙啊?” 行至一座石拱桥,忽然桥下传来一阵呼救之声,苏年寻声望去,只见桥下躺着两个人。 一位年过花甲的老婆婆,满脸的焦急之色,站在那两人的旁边不知所措,只能呼救。 这座桥名为状元桥,乃是通往青藤书院的必经之路,青藤书院就在桥对面,遥遥相望。 意为书院的学子们,走过这座桥,个个都能高中状元,金榜题名,也是为了博个彩头。 “有妖气!” 此时,鄂怀翁手中的罗盘,总算是有了反应,指针忽然一转,指的正是状元桥的底下。 “走,下去看看!” 玄机老道当机立断,率先绕路下到桥底。 “老婆婆,出什么事了?” 苏年上前,率先出言问道。 见到有人来,那老婆婆也是松了口气。 “唉!老婆子来河边洗衣裳,谁料却见这位秀才相公倒在这里,旁边那娃儿看着像是他的书僮,两人也不知怎么了,叫也叫不醒。” 鄂怀翁来到近前,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看。 “只是被妖气迷晕了,问题不大。” 话刚说完,他便解下了腰间的酒壶,拔开木塞猛饮一口,朝着两人的面上直喷了过去。 口中念念有词,剑指疾出,在每个人的额间一点,喝一声“去”,但见红光一闪,两人悠悠转醒,只觉得迷迷糊糊,恍若身处梦中。 经过一番询问,他们这才回想起来。 原来那秀才模样的人姓王,是此次诗会的发起人之一,至于那名少年,则自称是“淮安才子”宿介的书僮,他们原本陪着公子和胭脂二位姑娘前往牧丹阁,不知为何却晕倒在此? 记得当时他们已经过了桥,可忽然之间头脑就变得昏昏沉沉起来,隐隐只看见宿介和两位姑娘朝着书院后山的竹林方向走去,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再次醒来已经是身在此地。 乍闻此言,几人顿时暗叫不好,询问了竹林的方向,也不再理会他们,慌忙过桥追去。 果不其然,他们才刚刚抵达竹林外围,罗盘上的指针就疯狂的转动起来,最后指向了某个方向,反应极其的激烈,明显是妖气十足。 “在那边!” 跟随着鄂怀翁的脚步,玄机老道和苏年师徒两人,也是神情肃然,直朝竹林深处跑去。 “石妖,休得伤人!” 三人速度极快,没过多久,便已经赶到了石妖的藏身之处,玄机老道一声喝斥,手中的拂尘顿时延伸而出,朝着那石妖便狠狠打去。 此刻不远处的地面之上,王月不省人事。 石妖的手中正抓着胭脂,面容狰狞,张口之际,一股强大的吸引之力,直朝着她摄取而至,奇怪的是,胭脂浑身上下,此时竟也浮现出一道红光,一颗珠子,自她口中飘浮而出。 眼见得就要大功告成,谁能料到玄机老道他们会及时赶到,尚且来不及反应,石妖当场便被老道的拂尘击中,所有的妖法瞬间中止。 “啊”的一声,石妖整个人倒飞而出。 没了石妖抓住,胭脂瞬间倒了下去,同时那颗原本已经离体的红色珠子,也是又倒回了胭脂的口中,双唇一合,红光顿时消散不见。 “御灵珠?还有我湘南派的护身封印?” 此等异象,也是让鄂怀翁好一阵惊讶。 “臭道士,坏本座好事!去死!” 石妖反应过来,也是心头大怒。 一声怒吼,顷刻之间,便见他由原本俊俏的书生宿介,直接转化成了令人悚然的石妖。 所谓的原形毕露,也无非正是如此。 它找了这么久,总算是找到了这件宝物,眼看着就要彻底的解除这破封印,但玄机老道横插一脚,却使得它所有的努力,前功尽弃。 故而一动之间,整个身子已如疾风一般,夹带着无比强悍的妖气,冲向了玄机老道。 鄂怀翁虽然感到惊诧,却还不至于失去理智,眼下的情况,最重要的还是先对伏石妖。 “孩子,把她们俩带走!” 鄂怀翁交代一声,人已掠入阵中帮忙。 苏年自然也不傻,趁着他们激战之际,先是上前将胭脂姑娘扶起,负于背上,沿着来时的道路迅速离开,直至出了竹林,方才放下。 随后辗转回来,将王月姑娘也一并救走。 第039章 地火引天雷 “砰砰砰砰……” 一道道闷响不绝于耳,玄机老道见苏年遇险,忙抽身回撤,拂尘狂舞,护得风雨不透。 “石妖,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鄂怀翁一声怒斥,双手迅速的互掐结印。 “天法清清,地法灵灵,雷符速现!” 敕令完华,他蓦然间双臂一张,背后的包袱竟是瞬间炸开,四道以黄色帆布绘制的巨大灵符,直接冲天而起,朝着石妖便猛袭而至。 “六丁功曹,奉吾号令,符为地火,敕引天雷,神兵急火如律令,天雷地火显威能!” 鄂怀翁气势凌然,神情亦是肃穆无比。 转眼之间,四道灵符便占据了东南西北四大方位,排成阵势,直接将石妖困在了中央。 符纹红光大放,仅是刹那,天地变色。 “想引发封印,痴人说梦!” 石妖也察觉到了眼下的形势,对方摆下这地火天雷符阵,目的就是要借助天雷,彻底释放它体内的封印,之后再趁机一举除掉自己。 它既然自镇妖池底逃了出来,还在世间游荡了七年之久,又怎会轻而易举的束手待毙? 当下浑身妖气大放,整个身体瞬间爆炸开来,化身为无数妖石,朝着符咒是阵阵猛击。 引发大阵、触发封印,都需要时间,如今阵形未成,那石妖便以命相搏,仅仅凭鄂怀翁一人,终究是难以压制,只怕是撑不了多久。 毕竟原本的计划,是由孙儿从旁护法,如今他不在,这个任务自然就交给了玄机老道。 眼见形势严峻,解除了苏年的危险,玄机老道吩咐一声,让他立刻将胭脂和王月两人带走,自己则加入了阵局,凌空绘出符箓相助。 如此一来,原本紧张的局势瞬间稳定。 苏年自然也不犹豫,率先负起胭脂,沿路便迅速的返回,朝着竹林之外,快速的奔去。 在此期间,鄂怀翁源源不断的朝着四道雷符之中,注入玄黄之气,以加快大阵的运转。 因此不消片刻,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色,刹那间便是乌云密布,一道道雷电闪烁其中。 “石妖,受死吧!” 鄂怀翁大喝一声,双手道印释放而出。 他双掌一合,四道巨大的灵符骤然往内收拢,将四处猛撞的石妖,直接紧紧的包裹住。 一道红光自灵符当中冲天而起,衍生出地火,地火引天雷,但闻一阵轰鸣,宛若山崩地裂一般,滚滚天雷自上而下,猛轰向了灵符。 这四道灵符,乃湘南派的祖师所创,是镇妖池下专门禁锢石妖的法器,每一代掌门,都会往符中注入自身修为,用以加固封印之力。 如今鄂怀翁将它们请了出来,对于石妖来讲,简直就是致命的打击,堪称是它的克星。 “想杀本座,没那么容易!” 直至此刻,石妖依旧是殊死反抗。 “喝啊……” 它怒吼一声,灵符当中的妖气骤然暴涨。 石妖的身体当场猛烈的膨胀起来,如同一个气球一般,似乎想要将灵符撑破,只可惜它身体膨胀多少,四道灵符就跟着它扩展多少。 “负隅顽抗,不自量力!” 鄂怀翁见状,也是丝毫的不以为然。 道印再次压下,滚滚天雷听令而来。 “轰……轰……轰……” 一连三道天雷,全都劈在了灵符之上。 “啊……雕……瞧虫小技,本座何惧?” 此刻,一屡屡黑烟升腾,被灵符死死包裹在其中的石妖,也是发出了声声凄厉的惨叫。 天雷之力,彻底触发了它体内所残留的封印,它的一切妖法手段,根本毫无用武之地。 如此一来,它拿什么来对抗雷法制裁? 故而这种惨叫并没有延续多久,只是片刻便没了声息,纵然如此,可他们却不敢大意。 “上清法明,雷火爆动令!” 鄂怀翁剑指虚画,敕令完毕,只见四道灵符凭空爆炸开来,粉末纷飞,石妖灰飞烟灭。 不过同时那四道灵符,也随之毁掉了。 本来就是为它而创,自然也该随它而去。 鄂怀翁先是长长叹息了一声,忽然口中喷出一口鲜血,竟是催动这地火天雷符阵,从而损伤了本源,只怕以后,是再难继续修行了。 这门符阵,没有高等的修为道行,妄自引发只会是自寻死路,鄂怀翁道行不够,但这个机会他等了七年,哪怕一死,也要除掉石妖。 好在有玄机老道这么位高人从旁护法,否则不说能不能成功,说不定此刻他已然归天。 玄机老道虽然没他那么严重,但是却因此导致大伤了元气,没个三五年显然难以恢复。 不过倒也无所谓了,除妖哪有不受伤的! “道友相助之恩,老夫真是感激不尽。” 稍微缓过气来,鄂怀翁直接朝着玄机老道躬身拜倒,对方帮了他这么大个忙,真的是无以为报,行此大礼道谢,尚且是不足以弥补。 “道友何必如此多礼,降妖伏魔,济世苍生,本就是我道门中人的职责,快快请起!” 玄机老道连忙上前,伸手将他扶了起来。 “我看道友的伤势颇为严重,既然石妖已除,不如先回明月楼,好生调养一番再说。” 老道也察觉到了他的伤势,不禁提醒道。 “也只能如此了!” 鄂怀翁苦笑一声,强行支撑着身体。 将现场迅速的收拾了一番,确认石妖的确是灰飞烟灭了,他们的心才总算是放了下来。 而在此刻,苏年也是跑了回来。 一听石妖已除,心中不禁一阵喜悦。 胭脂姑娘他已经送到了外面,并且叫了辆马车,专门护送她回明月楼,如今既然又回来了,那么剩下的王月姑娘,自然也归他带回。 苏年倒是没有什么异议,当下上前,轻车熟路的负起王月,准备出了竹林就找辆马车。 谁让自己功夫不到家呢!降妖除魔帮不上什么忙,也就只能打打下手,做做苦力罢了! 几人迈步离去,只不过谁都没有发现,后方某处地面之上,一块鸡蛋般大小的石子,忽然间抖了抖身子,自一整片竹叶中探了出来。 它散发着幽幽绿光,几个弹跳,悄无声息的钻入了王月的右手衣袖之中,隐匿了起来。 王月此刻尚旦处于昏迷状态,也不知道那石妖一开始为什么没有害她,估计是想先从胭脂的身上夺得宝物,所以一时之间遗忘了吧! 但不管怎么样,她能活下来已是万幸。 对于小石子的上身,苏年自然没有察觉,老道和鄂怀翁走在最前面,便更不用多说了。 所有的人都以为,一切恢复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