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海记》 楔子 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四海八荒经历了数万年的神魔大战,最终神族统一了六界。随着天庭权力更迭,龙族逐渐在天庭势微。不甘失败的龙族率领海妖各族与天庭对抗,搅的六界不得安宁。天庭多次率兵攻打海族,无奈收效甚微,不得已改变策略,以丰厚条件收买了龙族。龙族遂与天庭合作,以龙王生辰为由头,设宴邀请海中各族首领庆祝龙王生辰,同时商讨攻打天庭的计策。不知内因的海中各族首领如期赴宴,觥筹交错之际,众首领兴致盎然。趁诸首领喝的酩酊大醉之际,早已布下天罗地网的龙族联合天庭将海妖各族首领用锁妖阵困住,镇压于龙宫下。天庭趁机出兵,将海妖各族一网打尽。 海底妖王九头一族法力强大,统领海底各族已是数万年,这一代九头妖王九瑄王真身通体雪白,体型庞大,龙身九首,法力和灵力在九头一族中首屈一指,又因其智谋无双,最得海底生灵敬畏和爱戴。妖王人形俊美妖冶,他长身玉立,白发如丝,玉琢般的五官,一双眼睛深邃透亮,哪怕只是不经意的瞄人一眼,也能摄人心魂,让所见之人难以忘怀。九瑄王年少在大荒历练时,遇上了烛龙族公主青钰。青钰公主真身乃一条青龙,人形生的貌美如花,灵力强大,加上性格柔中带刚,为人干练,一直是烛龙族的骄傲。她与敖龙族的二王子敖风从小立有婚约。遇上九瑄王之后,二人一见钟情。青钰公主不顾父母族人反对,强行与敖风王子解除婚约,嫁于九瑄王,做了九瑄王后。多年来,二人一直伉俪情深。只是九头妖一族子嗣缘薄,数万年来一直都是单传。青钰公主嫁于九瑄王数百年,一直未有身孕。直到龙王宴请诸首领前一年,才终于传来喜讯。 九瑄王接到龙王请柬时,莫名觉得事有蹊跷,但作为海底妖王,他不得不前去赴宴。思虑再三后,他将青钰王后留在宫中,又将身边灵力最高强的两个侍卫留下来照顾王后,命令宫中侍卫无论如何要护好王后。 九瑄王在龙宫小心行事,拜见完龙王后,他以王后有身孕为由,欲即刻返回宫中。龙王再三挽留,他不得已陪着喝了两杯酒,便起身告辞。出了龙宫,敖风带着天兵将他团团围住,他带着侍卫拼死搏杀,却未能冲出重围。他身受重伤,不得已退回龙宫,锁妖阵已经启动。他带着海族首领对抗锁妖阵,无奈众首领酒醉之际灵力被压制,已是无力回天。九瑄王以一己之力,终是不敌锁妖阵和众多天兵,死在了龙宫。 青钰王后得知消息后,天兵已在王宫周围设下重伏,连只小鱼都无法进出。宫中侍卫以命相搏,在北面撕出一道口子。青钰王后带着两个贴身仆从拼命往北逃亡,一路被天兵追杀,身负重伤,命悬一线。青钰王后自知凶多吉少,九头一族已灭,这胎儿是九头族唯一血脉,无论如何也要护他周全,为九头一族延续后代。生死之际,她剖开腹部,从腹中取出一枚尚未成熟的龙蛋,依着那软而半透明的蛋壳,依稀可见蛋壳中蜷缩着的胎儿,是个已成形的小九头怪。她顾不上身体剧痛,召来海贝,拔下龙鳞,在海贝中做成一个围护,将龙蛋小心放入其中,在海贝四周施以烛龙一族秘术护魂术,又将全身灵力灌入海贝中。她想着北溟灵力旺盛,可以滋养万物,定能护得胎儿平安出生。青钰王后含泪与胎儿告别,命仆从带着海贝全速游往北溟,自己只身前去将天兵引开。 仆从是一对鲛人夫妇,自小跟着青钰王后一起长大,对青钰王后忠心耿耿。他们东躲西藏,在其他鲛人的掩护下,终于逃脱天兵追杀,带着海贝历尽千辛万苦到达北溟海域。他们寻了片偏僻海域,将海贝藏于一个隐蔽的海洞中,昼夜不眠的轮流守护,每日以灵力滋养海贝中的胎儿,数十年后,那枚海贝终于有了动静。 第一章 出生 北溟海底的一个海洞里,黑漆漆的一片,只有乳白色的海水映衬出一丝微弱的光。远远看去,一枚白色的海贝在水底若隐若现,一对鲛人夫妇紧张的围在海贝周围。那海贝似在水底不停的晃动着,那妇人紧盯着海贝,不由得握住那男子的手,身体不受控的游动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按捺住内心的激动。那男子一只手握着妇人的手,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身体,强作镇定的说道,“海月,不要慌,我们都等了快五十年了,好不容易等到这天,该高兴才是。” 那名唤海月的妇人声音发颤,怯怯的问道,“朗日,小主人不会有意外吧?“ “怎么会?有公主的护魂术,小主人一定会平安无事的。你看,他不是快出来了吗?”朗日安慰道,虽然他眼中也掠过一丝不安。 他们想打开海贝,可是又生怕弄坏了什么伤到小主人,只能围在海贝边上干着急。 那海贝晃动了半刻,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又恢复了以前的死寂。 海月和朗日大惊,连忙将灵力灌入海贝中。 大约是灵力驱动的缘故,过了一会儿,那海贝又有了动静,竟打开了一丝缝,一截细细的尾巴透过那丝缝若隐若现。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再犹豫。海月幻出一颗蓝色的龙珠,那是青钰王后临别前交给她的,凭着它可以解除海贝周围的护魂咒术,打开海贝。 海月用灵力驱动龙珠,口中念着咒语,龙珠发出蓝湛湛的光,将环绕在海贝周围那层层迷雾般的白色吸收殆尽。 朗日打开一盏海贝灯,上前轻轻掀开海贝,眼前的一幕顿时让他们又惊又喜。 海贝中,龙鳞做成的围护中,一只龙蛋稳稳的立在中间,蛋壳上露出几个大孔,几个小头从孔中分别钻了出来,头上还挂着稠稠的粘液。大概是饿了的缘故,一只小头的嘴巴上正叼着一块蛋壳。一条青色的尾巴从另一侧的一个蛋孔中钻了出来,斜搭在龙鳞上。一个脑袋看到海贝一打开,似乎很高兴,睁着骨碌碌的眼睛看着海月和朗日。 海月和朗日小心翼翼的把蛋壳掰成小块拿掉,又将它头上沾着的粘液清洗掉。借着海贝灯的光,一头长着九个脑袋的九头怪完整的出现在眼前。它背部发青,腹部却是白色的,虽是龙身,九个脑袋却是神容。叼着蛋壳的那个脑袋大概觉得那蛋壳实在是嚼之无味,吐掉蛋壳,张开嘴将海月的食指含住,想咬可是又没力气,只能一边吸允着一边眼睁睁的看着海月。 海月看着这头青色的九头怪,大概是想起了青钰王后,王后剖腹取卵的场景似在眼前,她眼睛一红,眼泪不由的流了下来。那眼泪在水中立刻变成了一颗颗小珍珠,小家伙赶紧吐掉海月的食指,用嘴捞起小珍珠,咽了下去。大概是觉得味道还不错,咽完后又眼巴巴的看着海月的眼睛,期待着更多的珍珠掉下来。 朗日一看这情景,知道它是饿了,赶紧拿来鱼肉,撕了一小块喂给它。小家伙吃了一块,立刻精神大振,其它几个脑袋纷纷睁开眼睛,嗷嗷的张开嘴,也期待着能分到一块鱼肉。 海月和朗日瞬间被逗笑了,赶紧将鱼肉撕成一块块的,每个脑袋都喂了一块。 九个脑袋吃完鱼肉后,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笑眯眯的看了一眼海月和朗日后,便懒懒的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海月和朗日看着酣睡中的小主人,仔细检查了它的身体,确认一切无恙后,顿时长舒了一口气。 海月牵起朗日的手,对着南面行了鲛人礼,喃喃的说道,“公主,小主人他活下来了,我和朗日没有辜负您的期望,您若在天有灵,请保佑他平安长大吧!” 大概是太激动了的缘故,海月和朗日情不自禁的唱起了鲛人歌,空灵美妙的歌声弥漫在北溟海底。伴随着歌声,一群群五彩斑斓的海鱼游了过来,绕着海洞兴奋的来回甩着尾巴。 沉寂了多年的海底世界开始沸腾起来,不知是在庆祝新王的诞生,还是因为感受到了新的希望。 ——————————- 天宫内,星相师匆匆来报。 “启禀天帝,北溟海域一颗新星坠入,观天有异象,怕是不祥。”星相师一脸担忧的说道。 “如今龙族和海妖各族已灭,那海族还能掀起什么浪来。北溟是海洋灵气起源之地,素来产大妖,星相师不必如此慌张。不如派北海水君前去北溟探查一二,若真有异,再派兵杀了也不迟。”天帝慢条斯理的说道。 “天帝英明!”星相师见天帝并不慌张,遂放下心来,告退回了星相宫。 不日,北海水君收到天帝的诏令。过去这几十年,天庭先后灭了海妖各族,没了海妖闹事,水君们过了好些年清静日子。这好不容易有个新差事,北海水君少不得打起精神应付。 他立刻派了一大队水军前去北溟查探。 海妖们得到消息后,都有些慌乱。如今海洋中的海妖所剩无几,这北溟的海妖大多是海妖各族的残余,来北溟只为躲避天庭的追杀。如今水军浩浩荡荡前来,怕又是一场血腥清洗。 海月和朗日得到消息后,更是焦急万分。小主人才刚诞生,水军这个时候前来,想必是冲着小主人而来。他们将小主人装进海贝中,带着海贝跟着众海妖想一起游出北溟。无奈水军已将北溟海域出口封死,只得又游了回来。正当他们束手无策之际,一只大鲲游了过来。它张开大嘴,示意众海妖游进去。那鲲已将身体完全施展开来,远远望去,看不到尽头。那大嘴张开,从海底恨不得延伸到海面。海妖们没有犹豫,纷纷游进鲲的嘴中,海月和朗日只好跟着游了进去。 鲲慢慢合上嘴,只露出一条缝,可是里面却宽敞无比。 水军将北溟海域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见到什么海妖。整个北溟,除了一些普通鱼虾,就只有一只望不到尽头的鲲,算是唯一一只大妖。可这鲲,为鱼不向龙称臣,为鸟不向凤低头。别说是小小水军了,就是天帝亲自前来,也奈何不了它。想必北溟的异象就是这只鲲吧。 没有搜到任何异物的水军只好返回北海。北海水君将查获结果报给天帝,说那异象因北溟新来的一只大鲲而起。天帝自然知道鲲乃何物,也就不再追查什么。 水军走后,鲲张开大嘴,将众海妖放出,又将身子缩了回去。海月和朗日带着海贝游出来后,对着鲲谢救命之恩。鲲只笑眯眯的看了一眼海贝,便游走了。 海月和朗日带着海贝游回海洞中,他们依然小心翼翼的,平日里除了给小主人找来吃食,大多数时间都让它待在海贝中,只偶尔放它出来在海洞中游玩一会儿。那小九头怪,平日里懒洋洋的,除了吃,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睡觉。 第二章 童年的快乐 小九头怪成日里懒洋洋的,除了吃,其它大多数时间都绻在海贝里呼呼大睡,每天独有的清醒时间就是海贝打开,海月和朗日给他带来各种吃食的片刻。九个脑袋狼吞虎咽的把各种鱼肉塞进嘴里,吃的满意的时候还不忘打个嗝,吃完后轻轻把头搭在海月的手心里,再冲着朗日咧嘴一笑,算是感谢他们,下一刻便闭上眼睛,又开始酣睡。 这种比猪还快乐的生活最大的好处是他长得格外快,几乎每天一个样。不到三个月,海月发现那海贝已经装不下他了。 好在北溟灵力旺盛,什么东西都比别的海域大几码。朗日给他猎了一个硕大的海贝,他躺了进去,九个脑袋终于不用窝在一起了,他高兴的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又继续睡。 六个月大的时候,海月悲哀地发现那新海贝也装不下他了。他食量大的惊人,平日里都是朗日去觅食,海月留下来陪他。现在,只靠朗日觅食,已经满足不了他了,海月不得不一同前往。看着这头比朗日体型大很多的九头怪,海月觉得是时候让他出去见见世面了。于是,便带着他一起出去觅食。 小家伙过去六个月的生活空间就是那个海洞,这回出了海洞,发现外面的世界这么大,一改平日里的慵懒,高兴的九个脑袋直转圈,东看看西看看,对什么都很好奇。 海妖们对海月和朗日都很熟悉,可是从未见过这头青白色的九头怪。老妖们自然知道九头怪一族的实力,对九瑄王向来爱戴有加,只是自从九头一族被灭之后,都以为世上再无九头怪,颇有些伤感。这下见了这只九头怪,只见他长着龙身九首,偏偏九首都是神容,不由得又想起了烛龙族也是龙身神首。心里一思量,莫非他是九瑄王与青钰公主之后?这么一想后,老妖们莫不欣喜万分,心里的敬意油然而生,都一脸期待的凝视着九头怪。 小妖们从未听说过九头怪,更别提见过了。他们的兴趣都在那九个脑袋上,指着九头怪的脑袋哈哈大笑。 九头怪看着各色海妖,满以为外面都是和自己一般的九头怪,可没想到他们一个个都只有一个脑袋。那些小妖们还对着他的九个头指指点点,顿时觉得不好了,转身就想游回海洞里躲着继续睡大觉。 海月看出了他的心思,笑道,“九首是你的骄傲,别的海妖想要也没有。海底之王素来都是九头一族,小主人将来也是要做海底之王的。”说完又对着老妖们使了个眼色,老妖们自然会意,忙拉住各自的小妖,嘀嘀咕咕一阵低语,小妖们莫不目瞪口呆,再不敢流露半分嘲弄之意,都恭恭敬敬的看着九头怪。胆大的小妖游到九头怪身边,想跟他一起游着玩。 九头怪对海月的话似懂非懂,他看着身边陌生的海妖,不免有些羞涩。他没有吭声,只紧紧的跟在海月和朗日身边。 游经鱼群身边的时候,朗日锋利的牙齿快速咬住一条大鱼,那大鱼不断挣扎,鱼背上的尖刺差点弄伤朗日的脸。朗日用手小心的抓住鱼尾,撕咬下去,鱼终于不动弹了。他将鱼送到九头怪嘴边,九头怪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几口吞下了大鱼。 他看着朗日猎杀大鱼时的不易,心里颇有歉意,毕竟自己块头比朗日大多了,却还过着鱼来张口的生活,也不怕被海妖们笑话。 他决定自己去尝试一下猎食,于是就悄悄游到鱼群身边,鱼群见了他,开始四处逃窜。他九个脑袋闪电般的伸出,力量大的惊人,又快又狠,还特别有准头,下一秒,九个脑袋分别叼了一条大鱼。那鱼在他嘴上,只剩鱼尾还能有气无力的摇几下。海月和朗日以及众小妖看的目瞪口呆,朗日直后悔没有早点带他出来猎食。 九头怪分给海月和朗日各一条大鱼,剩下的自己吃了,一顿饭三下五除二的就解决了。 从那之后,每日猎食的任务就交给了九头怪,海月和朗日只在后面跟着。北溟鱼类繁多,个头又大。作为海底天生的王者,他的妖力在海底几乎没有对手,每日猎取的鱼种花样越来越杂,除了各种普通大鱼,他的兴趣慢慢的转向猎取海狮、海象、鲨鱼这类不太友善的鱼类。与其说是在猎食,不如说是在和各种凶猛鱼类搏斗的过程中积累战斗经验。随着他体型越来越大,搏斗经验越来越丰富,等他一岁以后,北溟再没有哪个海妖敢去挑战他。 北溟海域这几年渐渐的热闹了起来,九头怪三岁那年,游来了一只神龟,活了大概好几千年了。这神龟活得久去过的地方多,自然是见多识广。他很爱讲故事,海妖们都爱听,有事没事的时候就围过来听着神龟各种叨叨。 自从上次北海水军来过一次北溟后,再也没有别的动静。渐渐的,海月和朗日也放松了警惕。吃饭的问题很容易解决,空闲时间不由得多了起来,闲的无事的时候就带着九头怪去神龟那里听故事,算是了解一下外面的世界。九头怪大多数时间都是似睡未睡状态,半闭着眼睛慵懒的听着神龟讲着各种奇奇怪怪的事。 一天,神龟正讲的起劲,围在周围的海妖群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海妖们纷纷四散而逃。神龟不知所以,四处一看,才发现一条剧毒的环形蛇妖朝着他们游了过来,这蛇妖虽妖力一般,但却是海洋中最毒的生灵之一,一点点妖毒液就可以放倒一头庞大的海鲸,所以没有海妖敢小看它,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海月和朗日跟着海妖们一起逃,却忘记了九头怪还躺在那里睡大觉。海月大叫一声,“小主人,快跑!” 九头怪听到海月的喊叫声慢悠悠的抬起头,九个脑袋往四周一转,发现海妖们都跑了。一条黑白相间的环形蛇妖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的。 他顿时很好奇,他猎过的海鱼各种各样的,却没见过这号的。他舔了舔舌头,打算去试一把。 那蛇妖大约是没见过九头怪一族,素日里他在海洋里横着游惯了,再庞大的海物他也没放在眼里,眼前这位看起来不但对他不屑一顾,还一副要吃了他的样子。他顿时大怒,猛的冲了过来,对着九头怪的尾巴一咬,毒牙送出的妖毒液份量充足,他静等着九头怪慢慢倒下。 海月惊叫一声!朗日却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放轻松。 九头怪感到尾巴被蛰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尾巴,慢慢的,血液里的某个开关像是被打开了一样,他变得兴奋起来。他冲着那蛇妖点了一下头,示意他再蛰一下。 蛇妖彻底被激怒了,好歹自己也活了几百年,这毛头小子居然敢蔑视自己。他对着九头怪的尾巴狠狠的咬了过去,毒牙几乎送出了身体里的全部妖毒液。 九头怪变得十分兴奋,他笑眯眯的看着那蛇妖,似乎还是不满足妖毒液的份量。他再次示意蛇妖再咬一口! 那蛇妖这下开始害怕了,掉头想跑! 九头怪尾巴一挑,把他拉了回来。九个脑袋看着那蛇妖,蛇妖被他看的瑟瑟发抖,不敢抬眼看他,哆哆嗦嗦的说道,“小的错了,求您放过小的吧。” 九头怪对他的兴趣远大于别的鱼种,别的鱼他吃了只是填饱肚子,吃完后昏昏欲睡,无精打采的,可这蛇妖不过咬了自己两口,就能让他变得无比清醒。 他在决定吃它还是不吃之间犹豫。他仔细打量了一下蛇妖,身上的肉并没有多少。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他决定放了他,说不定下次再遇见了还能让他再蛰自己几口。 他尾巴一松,那蛇妖箭一般的游走了。 众海妖发出一阵惊呼声,以前只知道九头怪妖力强大无比,现在才意识到他是万毒之王,连海洋中妖见妖怕最毒的环蛇妖都奈何不了他,于是对他的敬畏又多了几分。 海月长舒一口气。她听闻过九头怪家族万毒不侵一事,但是今天是第一回见识。看来九头怪一族乃天生的海底之王,并不只是说说而已,他们身体里的秘密确非其它物种能比。 经此一回,九头怪在北溟海域真正树立起了王者形象,海妖们发自内心的敬畏他。好在他平日里总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除了猎食时凶悍无比,平时从不欺负别的海妖。海妖们虽敬畏他,但并不真的害怕他,反倒是对他有几分亲近。 因为是天生妖神,加上北溟灵力旺盛,他五岁那年,便幻出了人形。海月一看,这小人一头银白色的头发,轮廓像极了九瑄王,尤其是那双眼睛,几乎和九瑄王一般无二,深邃透亮,只有那小巧的嘴巴和尖尖的下巴像了青钰王后。 海月见到这般俊俏的小主人,又想起了九瑄王和公主,不由得热泪盈眶。她将青钰王后留下的护心麟幻入九头怪的体内,护住他的心脉,又将青钰王后留下的龙珠也幻入他体内,希望能护他一世平安。 虽然没有父母,可海月和朗日待他胜似父母,北溟的海妖们也很友善,连那个庞大的鲲待他也格外亲切,时不时的还陪他一起游玩。他在北溟的日子无忧无虑,他很幸运,因为对于一个任重而道远的妖神来说,一个简单快乐的童年也许比什么都强! 第三章 成长的烦恼 自小九头怪幻出人形那天起,朗日决定开始教他一些简单的灵力修炼之法。海月总觉得太早了,他不过一个五岁的孩童,她很想小家伙可以做一个简单快乐的海妖,开开心心的过一生。可他们毕竟不是他的亲生父母,而他注定了要成为海底之王,九瑄王和青钰公主惨死,海妖各族被清洗,海族百废待兴,他的海底之王之路注定了充满坎坷。 小家伙倒是对修炼灵力并不排斥,很多东西早已写在了骨血里。他是九头族之后,身上流着九头一族和烛龙一族的血脉,厮杀拼搏是他们的天性。 他学的很快,甚至能从朗日教的那些修炼之法触类旁通。御水之法、踏水诀这些几乎是无师自通,各种咒术也能应用自如。学完了这些基本的生存门道后,朗日又教他一些鲛人族独有的修行技巧,海月则教他鲛人族的独门秘术魔音诀。可别小看了这魔音诀,修炼此诀,对于妖族来说可大大增强心性,即使面对再强的魔物诱惑,也能守住心性,不会坠入魔道。 经过数十年的学习和修炼,朗日和海月再没有东西能教他了。而他天纵奇才,不但灵力远超朗日,各种心诀和咒术更是信手捏来。他的真身体格已是数十米长的庞然大物,即便在北溟,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大妖了。 除了修炼,他喜欢观察各类海妖和鱼群的行为。他发现鱼的记忆很短,短到只有须臾一刻,所以总是忍不住手痒戳戳它们,鱼受了疼游走了,可转头忘记了,又游到他身边再被他戳,他只觉的好笑。 有的鱼可以随意变幻颜色,这一点他倒是很受启发。他有九首,对应了九张真容,每张真容又有九种幻身,所以他一共有八十一种幻身。 他无师自通了变幻术以后,就开始了层出不穷的变幻花样。海月直头疼,每次见到旁边一个陌生的小男娃,都吓一跳,赶紧问他,“小主人,是你吗?” 有一回他变幻成了一个小女孩的样子,那模样像极了小时候的青钰公主,海月搂着“她”着急的问道,“公主,是你吗?你还活着?” 小九头怪见海月这样子,心里暗暗吃惊,也不知她说的公主是谁,便捏着女娃腔顺口答道,“海月,是我,我还活着。你和朗日还好吗?” 海月听着熟悉的声音,喜极而泣,忙拉着“她”说道,“好,都好!公主,你知道吗?小主人他平安活下来了,我带你去见他。”说完转头去找小九头怪,可是哪有影子。 海月看着“公主”,突然反应过来了,这回她真被气哭了。 小九头怪见她又气又恼,赶紧变了回来。他拉着海月的手怯生生的问道,“你说的公主是谁?她是我娘吗?” 海月眼眶一红,别过脸去没有吭声。 小九头怪见她伤心了,也不敢多问。 从此,他再没有在海月面前变来变去。 闲来无事的时候,他常常幻出真身,站立在海底,九个头垂下来,远远看去,像极了一棵大树。不少鱼儿们对他这棵树十分好奇,常常围着他绕圈圈,甚至游到他九颗头围成的圆圈中藏着,好躲避鱼怪。看着鱼儿们自动送上门来,他暗自好笑。饿了的时候,也不用费力去猎食了,张嘴就能吃到鱼,又过上了鱼来张口的生活。偏偏鱼儿们不长记性,又总是对他投怀送抱。 在神龟那里听的故事多了,他慢慢的对外面那个世界好奇起来。 这天,北溟出了件稀罕事。那只大鲲居然带着一个男子来了北溟。九头怪偷偷跑过去看了看,那男子是个神族,可惜受了重伤,鲲对他很亲近,无微不至的照顾他。那男子看到他,对着他也不知使了个什么法术,竟将他变回真身。 他很生气。 那男子却不紧不慢的说道,“原来是九头族之后,好根骨啊!将来必成大材!”说完又将他幻回人形。见他恼了,笑眯眯的问他,“想不想学我的法术?” 九头怪不理他。 “你是九头族之后,不属于这里,你愿意随我去大荒吗?我教你法术。” 九头怪生气的游走了。 直到鲲带着那男子离开北溟,他也没有去看过。 可是没过多久,北溟又来了个神族男子,居然不是来疗伤的。 那天,他正把自己像棵树一样立在海底,调戏着周围的鱼儿们。 那男子游了过来,对着他说了句,“好大一棵柳树!”然后又对着他施了个法术,将他幻回人形,笑道,“好一副皮囊!真乃有柳人之姿!” 九头怪又被戏弄一回,羞愤交加!他冲过去和那男子打斗了起来。 那男子倒真有试探他的意思,不紧不慢的和他交手。九头怪虽然跟着朗日学了些修炼之术,但都只是最基本的生存之道,对付北溟的海妖们虽绰绰有余,可是这男子是个灵力深不可测的神族,各种法术他见都没见过,自然不是对手。好在他毕竟是大妖,妖力强大,虽在灵力上远不如那男子,但是仅凭妖力也能将那男子逼的措手不及。他幻回真身,用真身和那男子大战了几百个回合,将北溟海域搅得天翻地覆。 那男子最后用了个法术,逼着他不得不停手。 他幻回人形,仍是一脸不服。 那男子一脸欣赏的看着他,笑问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九头怪冷冷的看着他,心想道,你不知道我们海族向来不爱取名字吗? 那男子见他不做声,自言自语道,“罢了,海族不兴起名,不如我给你起个名吧。” 他细细思索了一下,面色凝重,缓缓叹了口气道,“这世上只怕你已是仅存的九头怪了,九头族素有相柳之名,你不如担起九头族之名,你有九条命,就叫九命相柳,如何?记住你的名字,可得担起你们九头族的重任。” 什么破九命相柳,我才不稀罕呢,九头怪暗道。不过看着他提起九头族有些哀伤的神情,对他倒是多了几分好感。 那男子继续道,“我乃水神洪江,掌管天下江海,若你愿意跟我走,我可以教你修炼之道,你身为九头族之后,将来要做海底之王的,你根骨奇佳,是修炼的绝好苗子。只是你现在的修炼之术并不适合你的体格。” 朗日和海月早已赶了过来,对着洪江拜了一拜,“多谢水神赐名!”朗日看着九头怪,说道,“相柳,快拜见水神大人!” 九头怪见朗日居然唤他相柳,又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心里很是不爽。 他白了一眼洪江,冷冷的说道,“名字我受了,其它的就免了!好走不送!” 说完扬长而去。 洪江也不计较,仍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对着他的背影说道,“咱们缘分不浅,终有一日会见面的!若你哪天想明白了,就来中原神农国找我!” 第四章 成长的代价 天庭自从灭了龙族和海妖各族后,过了好一段太平日子。然而,大荒内乱渐起,各种争端不断,其中又以巫祖之乱影响最大,搅得世间风云再起。天帝为平叛巫祖之乱,率诸神亲自上阵,结果在与巫祖的大战中不知所踪。天庭没了天帝,一下子缺了主心骨,大荒一盘散沙。各大神族趁机纷纷抢占地盘,建国立业。除了已有的霸主国神农国,一时间又出了诸多小国。 小国之间杀戮不断,烽烟四起。天庭不得不将大部分精力放在大荒各种争端上,根本无暇顾及海洋世界,海洋全交由水君自行管理。没了天庭督护,水君管理自然松散,这也给了海妖们一丝喘息空间。 北海水君掌管北方海域,北溟自然也在其中。北溟出了九头大妖的消息传到北海水君耳中,多年来懒散惯了的北海水君吓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若干年前,天庭命北海水君查探北溟海妖一事历历在目,当时报给天庭的是北溟除了一只大鲲并无其它异物,如今突然冒出了头九头怪,水君只感到后背发冷。九头怪一族素来是海底之王,妖力强大无比,一妖可挡千军,极难对付。当年若不是天庭联合龙族设下锁妖阵,又岂能拿下九瑄王。现如今九头怪现身北溟,若天庭问罪下来,他个小水君难辞其咎。 北海水君坐立不安,不知如何是好。不得已,他召来参事,询问对策。 参事想了想,答道,“听闻这九头怪妖龄尚轻,既未成年,水君何不先不禀报天庭,派兵将其斩杀,瞒天过海,如何?” 水君思索片刻,此话不无道理,既是只小妖,北海水军应付起来定绰绰有余,遂说道,“参事所言极是。我这就命人领兵前去北溟!” ———————————- 水神洪江的到来,在北溟掀起了不小的风浪。近年来,北溟聚集了不少海妖,一来是北溟海域远离大荒,鲜有神族前来,是天庭极少管辖之海域,相对别的海域更安全,二来这里是海洋灵力起源地,灵力最是旺盛,易于修炼。 然而洪江在北溟与九头怪大战,搅得北溟海域天翻地覆,也搅得众海妖惶惶不可终日。 众海妖聚在神龟处商量对策,相柳在旁边听众妖议论纷纷。 商量来商量去,一致决定联合起来,共同应对可能的危险。他们纷纷将目光投向坐在一旁的相柳,毕竟他是九头族,除了鲲,北溟海域也就属他妖力最是强大。可惜鲲不在北溟已有多年,远水解不了近渴。 相柳观察这帮海妖已有时日,对他们的行事心里早已有数。他与洪江大战后,出于本能反应,内心一样不安,倒也愿意和大家联合起来共同应对。但他太年少,在老妖面前简直就是一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虽说比同龄的妖沉稳很多,但并不好出头。 神龟看出了众妖的意思,也明白相柳的顾虑。他问道,“既要联合起来,最好能有个领头的,这样大家才有主心骨,诸位可有合适的人选?“ 蚌妖是个老头,他游出来说道,“咱们妖族一向崇尚力量,谁妖力最强,就选谁,大家说是不是?” 众妖纷纷点头称是。 神龟说道,“既如此,咱们这里头属相柳妖力最强,他又是九头族,数万年来均由九头族统领海底妖族,不如就让他带领大家,如何?” 众妖异口同声的说好。这些年来相柳早已是众海妖心中的王者,除了他还有谁能担此重任? 神龟又补充道,“只是相柳妖龄尚轻,各位可愿意配合?“ 蚌妖对着神龟说道,“论妖龄,我们都比不上你,连你都同意,我们还有什么不同意的?大家说是不是?”说完哈哈大笑。 众妖也跟着笑了。 于是那个成天只知道睡大觉的相柳被推出来统领北溟海妖。朗日不由得替他捏了把汗。 相柳虽是慵懒,做起事来却并不含糊。他既应了众妖的情,少不得打起精神来谋划。 他知道妖素来自由散漫,不好管理。若不能拧成一股绳,水军来犯时,众妖必是一盘散沙,溃不成军。于是,他将众海妖分成若干小队,每一队海妖有弱有强,法术上互相补充,确保每一队都有一定战斗力。每一队又指定个首领,每日负责各自分队操练。神龟声望最高,见多识广,做了军师。蚌妖、朗日和海月都做了分队首领。 除此以外,他还组了一支先锋队,由海妖中妖力最强的鲨妖、蛇妖等为主,他找来那个剧毒无比的环蛇妖,让他做了首领。环蛇妖自从那次招惹了相柳之后,变得老实多了,再不敢随便欺负别的妖。这次接了重任,自是十分开心。 就这样,北溟的海妖们被组织了起来,虽以虾兵蟹将为主,但也具备了一定的战斗力。相柳每日也顾不上睡大觉了,只带着他们每日操练,在北溟海域四处巡查。 ——————— 众海妖的担忧不无道理,世上的事往往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日,负责侦查的水獭妖来报,一大队北海水军正赶往北溟海域,看人数得有五百余人。 大敌当前,众海妖不免有些担忧。虽然他们这些时日不停的操练,可比起北海水军,战斗力自是远不如。 神龟看出了大家的担忧,鼓励道,“我们海族素来与神族无冤无仇,海洋浩瀚无边,我们却不得不躲到了北溟,平时一向谨慎行事,也没招惹他们,他们无故前来要对我们赶尽杀绝,大家难道想坐以待毙吗?” 蚌妖大声的说道,“退无可退,何不与他们拼了!” 众海妖想起这些年的憋屈,顿时异口同声的喊道,“与他们拼了!” 相柳命蚌妖带领分队埋伏在东边海域,朗日的分队在西边海域,自己带着先锋队正面迎击,海月领着分队在后侧接应。 北海水军到达北溟海域后,还未来得及休整,就遇到了袭击。相柳带着先锋队正面冲击水军,将水军从中间切开,分成了几块,互相不能接应。他自知灵力不够,便幻出真身,以妖力对付水军。他以妖力能和洪江斗上几百个回合也不输,那小小水军哪是他的对手。没一会儿功夫,中间的水军死的死,伤的伤,很快就失去了战斗力。蚌妖和朗日带着分队从侧面攻击,海月带着分队堵住北侧,几支分队采用各个击破的战术,将水军击的溃不成军。 水军头领没想到北溟海妖居然被组织起来了,原本只打算来捉九头怪的,以为五百人对付一个小九头怪绰绰有余,却没想到会全军覆没。 他灰溜溜的逃回北海水君宫,将军情如实禀报给了北海水君。 北海水君大怒! 参事一见事情不妙,忙劝慰道,“水军这次输在防范不足上。现既已知晓对方实力,不如请求天庭相助,就以北溟海妖造反为由,请天庭出兵援助。” 北海水君只得依了,即刻上奏天庭,将北溟海妖造反袭击北海水军一事特意夸大其辞了一番,却故意隐去九头怪一事。 天庭得知海妖在北溟海域造反,都有些吃惊。派了天将前去北溟海域探查实情,果然发现北溟海域海妖们聚在一起操练,已是颇有规模。 天庭遂派兵去往北海水军海域,和北海水君商议攻打北溟海域海妖。 ————————— 自从将北海水军打得落花流水后,海妖们群情激昂! 神龟却是十分担心。他知道北海水军绝不会就此罢休,恶战还在后面。 相柳同样担心,这一次之所以能打败水军,是因为水军完全没有防范,不知道北溟海妖们已经组织起来了。北溟海妖最大的问题是缺强将,只靠他一人之力,如果水军人数一多,海妖们必然失败。 他找来神龟商量对策。神龟叹了口气道,“如果北海水军联合天庭一起对付咱们,只要人数一多,仅凭咱们目前的实力,必然不是对手。” 相柳完全赞同,问道,“可有好的办法能保住大家的命?” 神龟答道,“如今之计,走为上策,不如大家分头行动,召集散落各海域的海妖,日后寻到良机再重新整合起来,海妖多了,力量大了,也许天庭会拿咱们没办法,也就只能听之任之了。” 相柳觉得神龟的话不无道理。他召集海妖们,将神龟的意思说了。众海妖们都闷闷不乐,但也不得不面对现实。于是都同意分头去寻找其他海妖,来日聚在东海。 众海妖分散开来,按照各自的路线游离北溟,相柳和朗日海月断后。 终于要离开北溟,相柳心里颇有不舍。他在北溟长大,在这里过的自由自在,从未想过有一日会离开。 北海水君领着天兵和北海水军在赶往北溟海域的途中,接到前方探子来报,说北溟的海妖们正逃离北溟海域,九头怪也在其中。 水君派兵前去盯紧九头怪的踪迹,带领士兵立刻改变路线前去追剿海妖。 相柳刚游出北溟海域没多远,就遇到了水军的伏击。他和朗日、海月竭力躲避,四处寻找突破口,无奈水军人数很多,他们被团团围住。无奈之下,只得打起精神奋力迎战,以给海妖们留出足够的逃离时间。 北海水君誓要斩杀相柳,一来为死去的水军报仇,二来替自己抹掉当年的失职之责。 朗日和海月知道大祸临头,今日的情景只怕是凶多吉少。 朗日对相柳叮嘱道,“孩子,无论发生什么,你一定要保住自己的命,只要能逃就竭力逃走,不要管我们。” 说完,他和海月奋力厮杀,竭力想从南面撕出一道口子,让相柳能有机会逃走。 相柳并没答应,他从一生下来就和朗日海月在一起,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他俩,怎么可能会舍了他们自己逃命。 他幻出真身,拼尽全力应对水军。 水军虽灵力一般,但架不住人多,那些天兵则十分难缠。 朗日和海月对上天兵,顿时觉得十分吃力。几百个回合下来,虽是杀了不少天兵,可是自己也身受重伤,已是无力应对。 他们看着相柳仍在和水军拼杀,身上已有伤痕,不得不忍着伤痛,继续缠着天兵。 几个天兵围着海月砍杀,海月竭力躲避,可身上的伤太重,终究没有躲过,一个天兵的剑刺中了她的胸口。朗日大叫一声“海月”。他竭力摆脱围着他的天兵,冲过去抱住海月,围在海月周围的天兵举剑刺向朗日,朗日来不及躲避,剑当胸穿过,他疼的一哆嗦,仍紧紧抱着海月。 更多的剑刺中朗日。他却始终抱着海月没有松开手。 相柳看着浑身插满剑的朗日和海月,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他身体里的妖力被彻底激发出来。 他狂吼着,九个头撕咬着水军,龙尾扫荡之处,鲜血四溅。围在他身边的水军死伤殆尽。 他冲过去撕咬围在朗日和海月周围的天兵,他的妖力被无限放大,天兵被撕成几块,周围的天兵吓得瑟瑟发抖,不敢靠前。 他幻回人形,抱住朗日和海月,拼命喊着他们的名字,想叫醒他们。 海月拼尽最后一丝灵力,对着相柳只说了一句,“孩子,活下去!”就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相柳痛哭流涕,他拼命的摇着朗日和海月的身体,可无论摇多久,他们再也没有醒来。 天兵和水军再次围了上来。 他放下朗日和海月,冷冷的看着北海水君。 他知道擒贼先擒王。 水军看着他的眼神,大概猜出了他的心思,赶紧上前护住水君。 相柳幻出真身,他撕咬着,用龙尾扫荡着,一具具水军的尸体飘在水中,鲜血染红了海水。 他终于要靠近水君了。 水君祭出灵力,一把锋利的剑刺向相柳的心口,相柳没有躲避,剑朝着心口而去,到达心口的时候,护心麟的法力将剑震开,发出一道白光。 水君大惊,忙往后退。余下的水军和天兵冲上前挡在水君前面。 相柳继续厮杀,又是一阵血雨腥风。 更多的水军和天兵冲上来。 撕咬、扫荡,这个动作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他杀红了眼,数不清的水军和天兵尸体漂浮在海水中。 他终于撑不住了,身上到处是伤,庞大无比的真身已是伤痕累累。 他筋疲力尽,终于停了下来。 水军和天兵看着这个庞然大物终于倒下,纷纷举着剑刺向他,欲砍下他的头。 相柳闭上眼睛,他再也没有力气躲避,他等着无数支剑穿透身体。却在那时,那些剑被一股强大的灵力击飞,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水君剑下留情!” 第五章 与君初相识 玉琼岛这几天人心惶惶。据岛上出海打渔的渔民回来说,在渔岛附近海域发现一头体型巨大的九头怪。这九头怪会吃人,不分人神。渔民们奔走相告,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岛。 玉琼岛是东海边上一个不大不小的渔岛,虽属神农国的地界,但紧邻高辛,偏偏远离神农都城随城,离高辛的都城浚城也不近,属于谁也懒得管的地方。岛上的渔民既有神农国的也有高辛国的。大家常年以打渔为生,相处融洽,并不关心来自何方。 这天,岛上的渔民纷纷涌向小镇的街头。住在街头一家渔家小院的一个少女看着源源不断的渔民涌来,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兰叶,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少女问旁边的一个渔家少女打扮的姑娘问道。 “小姐,刚才我出门听对门的山鸡精说,街上来了一个白发怪物。最近怪事多,又是九头怪又是白发怪物的,咱们得多加小心才是。”兰叶略有担忧的说道。 “走,去看看那个白发怪物吧。”少女不由分说的拉着兰叶往外走。 “小姐,云叔说了,尽量少出门少惹事。”兰叶想劝住她家小姐。 那少女却不理她,只顾往外跑,兰叶少不得跟着。 走到街上,街两边站了不少渔民,叽叽喳喳的议论着。 那少女拨开人群,好不容易挤到前面,只见一个穿着青色衣衫的白发少年正面无表情的在街上走着,所到之处,人群自动给他让出道。 那少女看着那少年,虽是一头银白色的长发,自然披垂着,可是有鼻子有眼的,四肢也健全,哪是什么怪物,看那五官和轮廓长得倒是十分俊美。只是他浑身上下都是伤,可他并不在意,那双深邃透亮的眼睛却透着一股浓郁的哀伤。那忧伤,不知怎的,让小鱼有种莫名的心疼。 那少年有些不解的看着两边的人群,略略有些羞涩。 渔民们大概从未见过长着白头发的少年,都说长白发的是会吃人的坏妖怪,对他既怕又恨。 “他是个会吃人的妖怪!”人群里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 人群一阵骚动,众人纷纷磨拳擦掌,围上去想要打死这个怪物。 那少女也不知哪来的胆子,冲上去护住少年,对着众人喊道,“你们哪里看到他吃人了?他不过就是天生白发,与普通人神并无异样。” “姑娘,你可知少年白发必有异样,不是妖怪是什么?” “胡扯,长白发的妖怪和神族我都见过,即便是白发妖怪,也并不吃人。帝君里头也有天生白发的。难道帝君也是坏人吗?”少女斩钉截铁的说道。 众人听少女这么一说,也觉得不无道理。这少年不过就是在街上闲逛,也没见他伤了谁,倒是他自己身上一身伤。 “算了算了,都散了各自忙去吧。”一个年长的渔民对着众人说道。 渔民们大概是觉得看够了,反正看来看去也没啥特别的,纷纷开始往回撤。 少女转过身去看着少年,关切的问道,“你身上的伤,没事吧?” 少年一脸冷漠的看着少女,没有吭声。 “我叫小鱼,你叫什么名字?”少女继续问道。 那少年依旧沉默。 兰叶赶紧上前拉住小鱼,“小姐,赶紧回去吧,少惹事!” 小鱼掏出一瓶灵药,递给少年,“这是疗伤用的灵药轻舞飞扬,给你!” 少年并没有接,小鱼只好将药塞到他手心,转头跟着兰叶回去了。 —————————————— 白发怪物的事渐渐平息了。小鱼去街上溜达了好几圈,再也没见到那个白发少年。众人对九头怪的事也渐渐淡忘了下来。只是不知怎的,玉琼岛最近从外地新来了不少衣着不俗的神族,三三两两的在街上转悠。小鱼只觉得奇怪,也许是玉琼岛附近出了九头怪一事传到高辛和神农都城了? 云叔这天出门办事,出门前再三叮嘱她俩在家老老实实待着,不要出门。兰叶死盯着小鱼,小鱼只好在院子里百无聊赖的翻着医书。 院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阵讥笑声。 小鱼冲到院外一看,几个衣着华丽的少年正围着地上一个人取笑。她凑过去一看,地上躺着个少年,穿着青布衣衫,一头银白色的头发,正是前段时间街上那个被众人围观的白发少年,他身上的伤还没好,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围着他的几个少年指着他讥笑道,“看这个怪物!” 那个领头的问道,“白头怪,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缓缓睁开眼睛,一副不满被打扰了睡梦的样子。 另几个少年怒了,“我们少主问你话呢?没听见还是装听不懂?” 少年懒得看他们,又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那个被称作少主的少年不耐烦了,抬起脚踹了少年一脚。少年不得不睁开眼睛,眼中一丝掩饰不住的怒火正在酝酿。 旁边几个少年看着他的神情,冲过去对着少年一阵乱踢,嘴里喊着,“怎么,不服气?踹死你这个怪物。” 小鱼冲了过去,拉开几个少年,“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他可招惹你们了?” 那几个少年愣愣的看着小鱼,发出一阵怪笑。对那少主说道,“少主,居然还有人护着那怪物,还是个俊俏的小娘子。” 那少主上下打量了一番小鱼,阴阳怪气的笑道,“小娘子人美心善!正合我意!我就爱欺负人美心善的!” 其他几个跟着一边怪笑着一边看着小鱼。 兰叶赶紧上前护住小鱼。 那少主抬脚踹向兰叶,兰叶巧妙避开。 少主踹了个空,差点没摔倒。兰叶和小鱼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差点没笑出声来。 少主顿时怒火中烧,几个随从见状使出灵力朝着兰叶和小鱼一哄而上。 兰叶和小鱼却没有一丝慌乱,巧妙的避开那几个随从,祭出灵力击向那几个人,她俩灵力均在他们之上,十几个回合下来,随从们被一一打趴在地上。 那少主见不是她俩的对手,冷笑道,“没想到这小小渔村居然还藏着高手!小娘子,咱们后会有期!”说完带着随从悻悻走了。 小鱼蹲下身,看着依然躺在地上一脸冷漠的少年,关切的问道,“你身上的伤怎么还没好?我给你的药呢?” 那少年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小鱼,没有说话。 “兰叶,扶他进去吧,我给他看看伤。”小鱼不由商量的吩咐道。 “小姐,那几个神族少年看着来头不小,你为了他得罪他们值得吗?云叔都说了,要少惹事。你还敢让他进去?”兰叶担忧的说道。 “先给他治伤吧。咱们习医的,怎能见死不救?”小鱼不由分说的将少年拉进了院子里。 那少年一脸懵懂的跟着进了屋子,似乎有些回过神来,他左看看右看看,对一切都很好奇。 小鱼进屋取了药箱,让少年坐在椅子上,翻开他的胳膊,开始给他的伤口涂药。 轻舞飞扬是顶好的疗伤灵药,一般的皮外伤,药到伤除。可是药涂在那少年身上,似乎一点用处都没有。 小鱼有些奇怪,再三确定没拿错药。 她只好进屋拿出一瓶玉髓,既然轻舞飞扬不行,玉髓总该有用吧。 玉髓涂在少年的伤口上,伤口依然没有愈合的迹象。 小鱼看着少年,不由得嘟囔道,“这是什么体质!连玉髓都不行!” 她只好驱动灵力,试图用灵力为他疗伤。所幸灵力有效。她将他带到里屋,让他躺在榻上,命兰叶为她护法,坐好开始调息,用灵力封住少年的神识,再将灵力缓缓灌入他的体内。灵力所到之处,少年身上的伤逐渐愈合。 大约过了一两个时辰,少年身上的伤明显看着好了很多。 小鱼累的满头大汗,大概是用了太多灵力的缘故,她身体有些发虚。 兰叶赶紧扶住她,“小姐,为了一个陌生人,你就这么浪费自己的灵力,你倒是大方。” 小鱼勉强的笑道,“他体质奇异,连玉髓都治不好他的伤,若无人救他,这么下去他会死的。你去给他熬点鱼肉粥,一会儿等他醒来让他喝了。我去休息一下。” 兰叶只好照办。 小鱼睡了一觉醒来后,去少年的屋子看了一下,里面居然空无一人。 兰叶过来说道,“他喝完粥就走了,连声谢都没道,真是没礼貌!” 小鱼笑道,“确实是个怪人。”连玉髓都对他无用,这样的怪人她平生第一次遇见。 第六章 谢君救命恩 小鱼缓缓睁开眼睛,她想起刚才做的那个梦。梦里面她从悬崖上摔下掉入海底,砸到一个一头白发的少年身上,那少年好像就是她前几日救了的那个。那少年似乎还亲了她一下。 “呸呸呸!那不叫亲,叫渡气!”小鱼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赶紧打了几下自己的嘴巴,满脸通红。 “怎么会做这种怪梦。”她自言自语道。 她正要下床去,兰叶端着碗推门进了屋子,一见她要起身,立刻放下碗,摁住她。 “小姐,快躺下!”兰叶不由分说的将她摁了回去。 “怎么了?我这好好的,为何不能下床?”小鱼不解的问道。 “小姐,你是真不记得了吗?你已经昏睡两天两夜了,身上的伤也还没好。赶紧把药喝了。”兰叶端过药碗递给她。 “两天两夜?还受了伤?到底怎么回事?”小鱼忙检查了一下自己,腿上胳膊上确实有伤。 兰叶看她那副迷糊的样子,叹了口气道,“你摔下悬崖,掉入海中,差点没淹死。多亏了那个白头怪物救了你。” “什么,真的是那个白发怪救的我?”小鱼差点没把药弄洒,难道那不是梦? “先喝药吧。“兰叶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 小鱼一口气喝完药,拉着兰叶的胳膊,急急的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那日,我在家做晚饭,你非要跑去海边看落日,我做好饭去老地方叫你,可是人影儿都不见。我和云叔发现那附近有打斗的痕迹,把玉琼岛都翻遍了,也没找到你。后来,我回院子看看你是不是侥幸回来了,却看见那个白头怪正抱着你站在院门口。还真是巧了!”兰叶气呼呼的说道。 “打斗?”小鱼努力回想那日的事,感到一阵头痛,她实在想不起来。 “我们素日与人无怨无仇,唯一得罪过他人的一次就是前几日在院门口你替那个白头怪打抱不平,惹了那几个神族少年。云叔昨日找到他们落脚的地方,你猜怎么着?他们有几个也受了重伤,其中一个还死了。” 听兰叶这么一说,小鱼倒是多少记起了点什么,那日,她正在悬崖附近的大石头上看落日,那几个少年阴阳怪气的走了过来,把她一步步的逼到悬崖边上,推了她一把,她好像从悬崖上掉了下去,后面的事就一片模糊了。 “为何会受伤?又如何死了?”小鱼有些疑惑,这岛上一直很平静。 “我也不清楚,反正不是我和云叔干的。听说是被什么怪物咬伤的,那个死了的被撕成了好几块,那领头的吓得不轻,带着余下的人昨日离岛了。”兰叶有些害怕的说道。 “莫非是九头怪?”小鱼一边说一边做出九个脑袋的样子。 兰叶吓得立刻跳了起来。 小鱼嘻嘻的笑着,脑海却闪过一丝念头,“那白发少年究竟是谁?莫非他就是那九头怪?” —————————- 小鱼在小院里老老实实的窝了几天,直到把身上的伤养好。兰叶看她老实了,也放下心来,不再盯的那么紧了。 小鱼找了个机会,将兰叶支开,独自跑到悬崖旁边的海滩上。她环视周围,确定附近没人后,朝着大海大声的喊道,“白头怪,快出来,我是小鱼!” 相柳躺在海底,刚从睡梦中醒来,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一条小鱼从他身旁游过,他戏弄了几下那条小鱼,想起了那个叫小鱼的姑娘,嘴角不由的有一丝上扬。 一阵叫喊声从海面断断续续的传来。他仔细聆听了一下,“小鱼?白头怪?难道是在叫我?”相柳自言自语道。听声音好像是那个叫小鱼的姑娘,她的伤好了? 那日,他睡醒后正准备浮出海面去看日落,却被那个叫小鱼的姑娘砸了个正中。 他感到莫名其妙,东海这鬼地方真是怪事多,躺在海底也能挨砸!他明明选了个靠着悬崖的海底,居然也能被她砸中,看来真是缘分不浅啊! 他看着她频死的样子,无奈的给她渡了气,救了她,又将她送回院中,算是还了她上次给他疗伤的恩情。 这会儿来,不知道又有何事?相柳思量了一下,浮出了海面。 他捏了个踏水诀,站在海面上,问道,“姑娘有何事?” 小鱼看着不远处的翩翩少年,笑道,“听说是你救了我,谢谢你!这是我做的点心,算是谢礼了。” 相柳冷淡的说道,“你也替我疗过伤,咱们互不相欠了!谢礼就免了!” 小鱼笑道,“那怎么行?救命之恩最大,给你尝尝我的手艺。” 相柳走了过去,拿过点心,打开尝了一块,味道怪怪的。 “这是我酿的梅子酒,你也尝尝吧?味道特别好。”小鱼坐了下来,递给他一个酒壶。 相柳将信将疑的拿过酒壶,也坐在地上,喝了一口,又忍不住喝了第二口,然后,干脆咕咚咕咚一口气都喝完了。 “这个…味道不错!”相柳晃了晃酒壶忍不住夸赞了一句。 小鱼笑了笑,“酒要一口一口的喝,哪有你这样一口气全干了啊!”说完又递给了他一壶。 相柳拿过酒壶,小小的抿了一口,嘴角略略上扬。 “有时间能去家里坐坐吗?云叔想当面谢谢你!”小鱼试探的问道。 “不用了!”相柳的语气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你究竟是谁?为何会在海底?”小鱼忍不住好奇心,小心翼翼的问道。 “一只你们神族讨厌的海妖而已。你不害怕吗?”相柳一脸冷漠的问道。 “这有什么好怕的,众生平等,不分神妖人飞鸟走兽花草万木,不过各有所长、互相补短罢了。”小鱼笑道。 “众生平等?如何平等?”相柳冷笑道。 “很像废话吧?可我愿意这样看世界看众生。即使众生现在没有平等,我也愿意为之尽绵薄之力,万一哪天实现了呢!”小鱼正色道。 “你就不怕我现在吃了你吗?”相柳故意露出凶相。 “你是好妖,比那几个欺负我将我推下悬崖的神族好太多了!其实,你就是大家说的那头新来的九头怪吧?”小鱼笑了笑,一副淡定的样子。 相柳收回凶相,迟疑的看了她一会儿,扭过头静静地看着远方。 远处,落日的余晖洒在海面,将海面染的通红,金黄色的光芒穿过几缕云彩,将天空和那云彩也染的绯红,几只海鸟从云彩下飞过,撩人心弦,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他喜欢看这样的落日,那是北溟没有的。想到北溟,他又想起了海月和朗日,脸上被一层哀伤笼罩着。 小鱼看着落日,眼光掠过不远处的少年,她看到了他脸上的哀伤。 她心里掠过一丝不经意的心疼,海风拂过她的脸庞,也吹开少年的白发,有那么一丝伤感。 她凝望着远处的海面淡淡的说道,“我娘去世的时候,我也很伤心。” 相柳回过神来,看了她一眼。 小鱼继续说道,“后来爹爹跟我说,世人只知失去的痛苦,却忘了曾拥有的美好。” 相柳像是被触到了痛处,他把头深埋在臂怀里,伏在膝上。 小鱼看着他的样子,说道,“对不起,触到你的痛处了。“ 相柳沉默着。 小鱼像是猜透了相柳的心思,不紧不慢的说道,“后来我想明白了,拥抱美好能让人清醒和铭记,而沉浸痛苦却会让人麻木和淡忘。你想记住还是想忘记?” “我想记住!永远刻在心里。”相柳抬起头握紧拳头看着远处,他眼眶中分明有泪水滑落。 第七章 为君制新药 小鱼这几天翻箱倒柜的找医书。 兰叶见了忍不住了,问道,“小姐,你究竟在找哪本书?这满屋子的医书都被你翻出来了。” 小鱼头也不抬,翻着手头的医书说道,“我找一本毒草经。莫不是没带过来?” 兰叶不解的问道,“小姐你这是要制毒药杀谁?咱们不都是行医吗?” 小鱼笑道,“那个白头怪,轻舞飞扬居然对他没用,让我很不爽!我想改良一下,说不定就行了。” “那为何加毒药?他不怕毒?” “还真说不准,试了才知道。” “是不是这本?”兰叶抓起地上一本薄薄的册子,封皮上连个名字都没有,翻开了在角落里才发现毒草经三个字。 小鱼拿过来一看,恨不得拍断大腿道,“哎呀,就是它了!我怎么就忘了这本书封皮上是没有书名的这一事呢?” 她埋头于毒草经,连晚膳都是边看边用的。 “小姐,来日方长吧,又不是明天就要把药改出来。”兰叶看小鱼自从拿到毒草经以后,连头都没抬过,不免叨叨了起来。 “马上就看完了!”话音刚落,小鱼已经翻到最后一页了。 她合上书,自言自语道,“原来龙吸草和兰息草才是龙族和九头族疗伤用的主要药草。这两种草有毒,所以从未有人用它们入药。” 云叔正好从外面回来,见地上桌上都是医书,笑道,“小姐今天怎么这么发奋?” 小鱼问云叔,“云叔,哪里可以找到龙吸草?” “龙吸草毒性很大,要它做甚?制毒杀人?”云叔打趣道。 “不是,是制药救人。”小鱼笑了笑。 “这世界除了龙族和九头族,谁能扛住龙吸草?你打算救谁?”云叔很诧异。 “救谁你别管了,总之你帮我找找龙吸草吧,我有急用。”小鱼哀求道。 “龙吸草长在海边,这岛上就有,明日我采些来便是。”云叔笑道。 “谢谢云叔!”小鱼合上毒草经,长舒一口气。 ————————- 连着废寝忘食般的鼓捣了好几天,轻舞飞扬总算改造成功。毒草经上说,龙吸草并不能直接入药,而是靠里面一种叫兰息的成分,这种成分在兰息草中含量最多,只可惜兰息草是上古神草,十分罕见。 小鱼费尽心思将龙吸草里的兰息成分终于提炼了出来,恨不得试了几百种方法,才搞清楚哪些是兰息。她将提炼出的兰息混入轻舞飞扬中,算是大功告成。看起来和原来的轻舞飞扬并无二致,可惜改造完的一般人用了会身中剧毒而亡,一瓶上好的灵药就这么变成了毒药。 她想给这药起个名。她左思右想,反正这药只能九头怪用,她想着九头怪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又一头白发,总让人想起下雪,不如就叫它漫天飞雪吧。 她拿着药兴冲冲的跑到海边,相柳听到叫喊声浮出海面,见她一脸乐呵呵的傻样,走过来坐在她身旁。 “何事这么开心?”相柳见她仍是满脸笑意,忍不住问道。 “你身上有伤口吗?”小鱼急急的问道。 “不好意思,没有,你很想我受伤?”相柳皱了皱眉头。 “不是,我制了种新药,可能对你的伤有效,我想试一试。”小鱼赶紧解释道。 还没等相柳答应,她抓过相柳的手,在他的中指上划了一道伤口,血一下子流了出来。 “这小伤口,我用灵力就能治好,何须你的药。”相柳见她一上来就下手,没好气的说道。 “要不然下手再狠点?在你身上戳几个窟窿?”小鱼打趣道。 相柳白了她一眼。 小鱼不理他,拿出一个小药瓶,小心翼翼的将他的指尖血滴入药瓶里。九头怪的血,天下奇毒,她想回去好好研究一下,万一这漫天飞雪不管用,还得想别的招。 “你到底是来取我的血,还是来试药的?”相柳忍不住了,欲抽回手。 小鱼赶紧掏出漫天飞雪,抓牢他的手,滴了几滴药在伤口上。伤口的血立刻止住了,开始一点点的愈合。 “成了!”她摇着相柳的肩膀,惊喜的叫道。 相柳差点没被她晃倒。 他看着她像个小孩般欣喜若狂的样子,不由得也露出了一丝微笑。 “这药叫漫天飞雪,是我特意给你做的,连名字都是专门起给你的。”小鱼看着相柳一脸微笑的样子,开心的递过药。 “你为何给我制药?想要我帮什么忙?”相柳接过药试探的问道。她这么好心,他不得不防。 “我是个医师,既然想众生平等,就不能让你无药可用。”小鱼笑嘻嘻的答道。 “就因为这个?”相柳一脸不可思议。 “不然呢?“小鱼反问道。 “你为我制药,我很感激,不如我也帮你实现一个愿望吧。”相柳可不想欠人情。 小鱼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她倒是真没想过要什么回报,习医救人是她的天性。 “嗯,我想起来了,我最大的愿望其实就是想像一条小鱼一样在海里自由自在游一回,可我不太会游水,兰叶和云叔也不愿意我下水。” “所以你的名字叫小鱼?”相柳笑问道。 “正是,我自己起的。”小鱼点了点头。 “今日我还有事,不如改日吧。”相柳思索了一下。 “你答应了?”小鱼不敢相信。 “这有何难!”相柳漫不经心的答道。 “一言为定!不许反悔!”小鱼伸出手欲击掌为盟。 相柳少不得和她击了掌。 —————————- 等了十来天,也不见小鱼来找他。相柳憋不住了,决定去岛上找她。 到了院门口,院子里有说话声传来。 “小姐,你都捣鼓这药十几天了,每天饭也不好好吃觉也不好好睡,这是要干吗?”兰叶的声音传来。 ”哎呀,我就是练个可以治内伤的药。上次的药虽可以治外伤,但是不能内服。”小鱼回道。 “那也不能这么赶啊!”兰叶不满的道。 “兰叶,我做事情就是这个性子,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面对挑战,不拿下它绝不罢休!轻舞飞扬当初也是这么赶出来的,你不记得了?”小鱼的声音里充满了笑意。 相柳转身想走,门却打开了。 兰叶看到门口站着的白头怪,愣了一下。 “小姐,他…来了。”兰叶忙喊小鱼。 小鱼抬头一看,见是相柳,欣喜万分。 “正想去找你试新药,这倒好,不用我跑了。”小鱼赶紧让相柳进到院子里。 云叔听声音从屋子里出来,见到一个白头发的少年,不免暗暗吃惊。凭他的直觉,来人可不简单。 “这是?”云叔问小鱼。 “云叔,这就是上次救了我的那个…白头怪。”小鱼还不知道相柳的名字,所以犹豫了一下。 “原来是救命恩人!云某在此谢过贵人!”云叔躬身一拜。 相柳有点发懵,只好照着回拜了一下,“客气了。” “快请坐,敢问阁下如何称呼?”云叔赶紧将他让到屋子里,可又不好跟着称呼他白头怪,只好开口问。 相柳有些别扭的坐了下来,略带羞涩的说,“我没有名字,不过多年前有个叫洪江的,自称是水神,给我起了名字叫九命相柳,让我来神农国找他。” “洪江?水神洪江?”云叔、小鱼和兰叶都愣了一下,不由得一阵惊喜。 “您可与他相熟?”相柳看着他们惊喜的表情,有些奇怪。 “当然认识,水神的大名何人不知。”云叔乐呵呵的笑道。 相柳看云叔高兴的表情顿时放松了下来。 “九命相柳?难道你是…”云叔这才反应过来,诧异的问道。 相柳知道他要说什么,点了点头。 “原来这世上还有九头族的后人,可喜可贺啊!”云叔感慨道。 “原来你就是…”兰叶忙捂着嘴,她大吃一惊的看着相柳,想从他身上找出九头怪的影子,可眼前的少年俊美的没有一丝瑕疵,和之前受伤时的失魂落魄样也大相径庭。 她转头看了一眼小鱼,“小姐,你是不是早都知道了?” 小鱼吐了吐舌头,安慰道,“没比你早多少!” 兰叶气的转身去了厨房,没一会儿端来了茶水点心。 相柳少不得跟着用了些茶点,陪着云叔闲聊了一会儿后,小鱼便将他拉到里屋,拿过新制的药,递给他道,“这是根据你的血特制的内服疗伤药,你试试看看效果如何。” “可我没有受伤,如何试出效果?”相柳不解的问道。 “既是内服疗伤药,便能用来修炼,有没有效一试便知。”小鱼解释道。 相柳只好照着试了,反正他万毒不侵,什么药也不用怕。 药效起来后,相柳只觉身体有一股隐隐的气息在乱窜。他忙坐下运气调息,将那股气息引入经脉各处,两个时辰下来,顿觉浑身气爽,舒坦的很。 他走到院子里,小鱼还在全神贯注的鼓捣那些药。 “药挺有效的。”相柳忍不住吭了一声。 小鱼抬头一看相柳,见他脸色红润,气息平稳,惊喜道,“看来又成功了!” 兰叶也看了一眼相柳,见他气色不错,对着小鱼夸赞道,“小姐你可真是个天才,就这难对付的体质,你也能鼓捣出药来,还内服外用兼备!” 顿了顿又对相柳说道,“你遇上我们小姐这号菩萨心肠又聪明的,算是走大运了。” 相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谢了!” 云叔留相柳在家吃晚饭,兰叶特意做了几个好菜,小鱼拿出几壶梅子酒。 相柳少不得照猫画虎的跟着夹菜,喝酒。他起初连筷子都拿不好,小鱼悄悄示范了他好几次,这才得心应手起来。 这算是第一次尝到了人间烟火,他心里说不出的欢喜。 第八章 龙珠定白首 日上三竿了,小鱼还在酣睡。自从搞定了漫天飞雪和冰之火这两款九头怪专用疗伤药,她对自己天才般的医术造诣颇为满意。包袱一卸下来,整个人都轻松了,她睡的又香又甜。 快到晌午时分,她从床上猛的坐起来,大喊道,“兰叶,什么时辰了?” 兰叶推门进来,笑道,“午时了。小姐,你不睡则已,一睡就是天昏地暗!” 小鱼赶紧洗漱,胡乱吃了几口饭,抓起两壶梅子酒就往外跑。昨日相柳临走时约她今日午时去游海,结果第一回就迟到! 火急火燎的赶到海滩上,相柳已等候多时。他看着小鱼气喘吁吁的样子,连头发都没好好梳,一看就是睡过头了。 他捏了个诀,替她整理了一下装束,看着小鱼笑问道,“昨晚睡的可好?” 小鱼递过梅子酒,弓着背微喘着道,“不好意思…第一回就…迟到,睡过头了,这个…就当是…赔罪了。” 相柳接过酒壶,笑了笑,“前段时间没好好睡,今日补补觉,挺好的。” 小鱼终于缓了过来,见相柳一脸笑意,顿时放松了下来。 “先坐好,我有东西送给你。”说完相柳坐了下来,又指了指对面,示意小鱼坐下。 小鱼少不得照做,一脸迷惑的看着相柳。 相柳从体内幻出一枚珠子,正是青钰王后留给他的龙珠。 那珠子湛蓝湛蓝的,在阳光下发出宝蓝色的光芒。 “这是什么?”小鱼见珠子煞是好看,忍不住开口问道。 相柳微微一笑,“这是龙珠,有了它你在海中也许会好过一些。” “龙珠?”小鱼当然知道龙珠何等贵重,这可是龙身上最宝贵的东西。 “不行,你把龙珠给我,你怎么办?”小鱼连连拒绝。 “这应该是我娘留给我的,虽然我从未见过她,也不知道她究竟是谁。但我有我自己的,已经不需要它了。”相柳笑道。 还未等小鱼开口,相柳已经将龙珠幻入她体内。小鱼觉得身体有些异样,她驱动灵力试着去感受龙珠,灵力经过龙珠处通畅无比,灵台处比以往更清明了些。 “走吧!”相柳站起身,牵着她的手朝着海面走去。 他捏了个踏水诀,拉着小鱼走到海中,轻声问了句,“准备好了吗?” 小鱼点点头。 相柳拉着她浸入海水中。 被海水完全浸润后,小鱼下意识的挣扎了起来。 相柳握着她的手,轻轻搂过她,竭力让她镇静下来。 小鱼挣扎了一会儿,努力适应水中的状态,她缓缓睁开眼睛。不知是不是龙珠的缘故,她在水中觉得轻快了许多,睁开眼睛并不觉得难受,只是呼吸依然有些困难。 相柳看出来了,凑了过来,给她渡了一口气。 四目相对,小鱼只觉得天旋地转。 上次梦见他给自己渡气,害臊了半天。 这次睁着眼看着他给自己渡气,顿时满脸通红,她羞涩的低下头,不敢正眼看相柳。 相柳看着她脸红了,不由的也跟着害臊了起来,他扭过头去不敢看小鱼,只敢拉着她的手朝深海游去。 可是,没一会儿,小鱼又开始呼吸难受了起来。 相柳只得凑过去,又给她渡了一口气。 小鱼这次镇定了许多,朝着相柳微微一笑。 如此来回了几次,小鱼已经适应了相柳时不时的给她渡一口气。她被相柳牵着越游越快,两个人如两条海带鱼一般在水中自由穿梭。 感受着海水在身边流淌,无数鱼儿从身边游过,小鱼也想像那些鱼儿一般游来游去。她示意相柳松开她的手,试着独自在水中游,没想到她居然能轻松驾驭,终于像条小鱼一般在水中轻快的游着。 相柳放慢速度,在她身旁小心的看着她,时不时的给她渡上一口气。 感觉游累了,她伸出手,相柳会意,牵过她的手,又朝前飞快的游去。 不一会儿,相柳带着她来到了一片五彩绚烂的海底世界。 眼前的景象如梦如幻。被银色沙子铺满的海底,四处可见或红或黄或蓝的珊瑚礁,被形状颜色各异的海星海葵们点缀着,那密密麻麻的海星海葵们如一朵朵怒放的花朵,将海底点亮。各色五彩斑斓的鱼儿在珊瑚丛中钻来钻去,小鱼忍不住想伸手去触摸鱼儿,一只蓝色的鱼儿吻过小鱼的手,又摇着尾巴游走了,小鱼不由得跟了上去。 相柳见状,稍稍用了点灵力,一群彩色的鱼儿朝着小鱼游了过来,在她手上胳膊上亲吻着,痒的她只想笑。 一只玳瑁游了过来,它亲吻了一下小鱼的脚,小鱼转过身看着它,摸了摸它大大的后背,软软的凉凉的,它一扇一扇的游走了。 小鱼东看看西看看,只看得眼花缭乱,又对什么都好奇,忍不住伸手东摸摸西摸摸。 相柳带着她,在珊瑚礁丛中穿梭了许久,来到一片开阔的海底,那里如一片茂密的海底森林,硕大无比的海带在水中摇曳着,各种叫不出名字的海藻密密麻麻的浮在水中,一条条银色的长尾鱼在海澡丛中穿梭不停。 游过海澡森林,他们来到另一片海域,成群的玳瑁,各种鱼怪漂浮在水中,小海龟们跟在大海龟身后欢快的游着,偶尔还会有一头硕大的鲸鱼掠过,几条鲨鱼游了过来,小鱼不由得抓紧相柳的胳膊。 相柳笑了笑,搂着小鱼游过鲨鱼身边,鲨鱼们像是没看见他们似的,从他们身边若无其事的游过。小鱼呆呆的看着相柳,脸上写满了惊讶。 一头大海龟朝着相柳游了过来,小鱼不由的又紧张了起来。到了眼前,那海龟一幻身,变成了一个龟老头,原来是北溟那只神龟。 相柳和他打了招呼,将小鱼介绍给他。小鱼听不见他们说话,那龟老头笑眯眯的看了一眼小鱼,游走了。 他们在海底玩了很久,是时候送她回去了。 相柳示意往回返,小鱼依依不舍的看着那片海底世界,相柳做了个下回再来的动作,小鱼高兴了起来,跟着相柳往回游去。 到了玉琼岛附近海域,小鱼知道快要和相柳告别了。今天她玩的很开心,终于在海中像一条鱼那般自由遨游了一回,还看到了她从未见过的绚烂的海底世界。她也喜欢被他牵着手轻搂着在海底穿梭游览。 她游到相柳跟前,看着相柳,相柳有点愣住了,不知道她意欲何为。 还没等相柳反应过来,她飞快的凑了过去,在相柳的唇上轻吻了一下,又飞快的扭过头去。 大概是太紧张了,她呛了口水,呼吸困难了起来。 相柳满脸通红,只得拉过她,给她渡了一口气,却不舍得放开她。他看着她羞红的脸,轻轻的吻了过去。 两人不知道是如何告别的。 少女快走到院门口时才意识到脸烫的厉害,她摸出小镜子照了一下自己,那绯红的脸如那灼灼盛开的桃花。她在院门口靠着墙站了许久,直到那片绯红慢慢褪去,才敢推门而入。 少年躺在海底,心一直砰砰直跳,少女绯红的脸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又一遍。他闭上眼睛,摸着嘴唇,回想着她的音容笑貌,嘴角一直上扬着。 那天,他第一次想和一个女子白首到老,相伴一生,他心里说不出的甜蜜。 第九章 白首成幻影 云叔敏锐的感觉到了岛上的异常。这几天,岛上突然来了一大批影卫,乔装成渔民在岛上进进出出。如此大的阵状,怕是有些蹊跷。 “兰叶,小姐呢?”云叔进到院子里,只有兰叶,不见小鱼踪影,急急的问道。 “她呀,你还不知道吗?自从和相柳游海归来,成天魂不守舍的,这会儿怕是又去找他了,还不许我跟着。”兰叶没好气的说道。 “你赶紧收拾一下东西,我们今晚要离岛,我现在去找她。”云叔叹了口气。 “为何要离岛?还得趁天黑!出什么事了?”兰叶不解的问道。 “岛上已经不安全了。上次推小姐入海的那几个神族少年,探子前几日回了消息,说是高辛的王子高辛游奇和他的护卫。”云叔神色黯然。 “高辛游奇?!”兰叶心头一紧,这个恶名昭彰的高辛王子大荒谁人不知,天生的恶人,专杀善良之人。偏偏高辛王膝下除了王姬高辛羲瑗就此一子,众人拿他没有办法,都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可偏偏上次小姐替相柳出头,惹到了他。 “这几日岛上来了不少高辛王宫的影卫,我怕对小姐不利。小姐身份特殊,万一泄漏了麻烦就大了。”云叔不无担忧的说道。 兰叶没再说什么,赶紧进屋收拾东西去了,云叔朝着海滩方向奔去。 —————————- 玉琼岛一处海滩上,地势极为隐蔽,背靠着悬崖,几块巨石从悬崖伸向海面,在下方形成一个天然石洞,非常安静,鲜有人来。 小鱼站在巨石下的石洞口静等着相柳的到来。她如丝瀑般的黑发披垂着,头顶精心梳成两个发髻,用蓝色的发簪点缀着,与她身上浅蓝色的裙衫融为一体。她眉目如黛,长长的睫毛衬的那双乌黑透亮的眼睛有一丝朦胧,又透着一股淡淡的忧郁,惹人怜爱,如婴儿般白里透红的肌肤,整个人娇嫩的如一朵含苞欲放的出水芙蓉。 一袭白衣的相柳款款而来。原本他常穿青衣,只因小鱼有一次说喜欢看他穿白衣的模样,他从那之后就只穿白衣。一头银白色的头发自然披垂下来,头顶用一根蓝色的发带馆着,精致的五官配上清秀的脸庞,整个人干净的一尘不染,又妖冶的倾国倾城。 好几日没见了,小鱼看着俊美的少年朝她走来,虽说这半年来两人常见面,可她还是没忍住,飞奔了过去,可到了跟前,又扭捏了起来,羞红着脸低头看着脚尖。 相柳看她脸红了,也不免有些腼腆起来,想拥她入怀可又不敢,只好递给她一个东西,“这个,送给你。” 小鱼看了一眼,一个蓝色的海贝,有两个巴掌那么大,“真好看!” “打开看看。”相柳一脸神秘。 小鱼迟疑着打开了海贝,里面一颗晶莹剔透的海明珠,发着暖黄色的光。 小鱼一脸惊喜的看着相柳。 “给你做的海贝灯,喜欢吗?”相柳明知故问。 “喜欢!”小鱼点了点头,她踮起脚尖,鼓起勇气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相柳看着一脸通红的她,再也顾不得其它,将她拉入怀中,她身上淡淡的芬香味格外好闻,他的唇在她脖颈处磨蹭着,终于忍不住印上了她的唇。 情窦初开的年纪,他们爱的纯粹,爱的炽热,眼中只有彼此,不问家世,不问前程,唯一在乎的就是自己是不是对方眼中最完美的那个。 半晌后,他松开她,轻声问道,“想我了吗?” “嗯!”她点点头。 “一会儿还要走,这次也许要离开十来天。”相柳有些不舍的说道。 “我等你!注意安全。”小鱼一样不舍,但是她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忙的事情。 缓了缓,她递给他两盒药,“这个是新做好的药。” “上次的还没用完呢。”相柳笑道。 “你体质特殊,药不嫌多。”小鱼撇撇嘴。 两人坐了下来,凝望着大海。 “等我回来,我就去跟云叔说好不好?”相柳试探的问道。 “说什么?”小鱼的脸又红了,开始装傻。 “当然是我们的事。”相柳只好说破。 “嗯。”小鱼笑了笑。 “他会同意吗?”相柳有一点担忧。 “只要是我愿意的事,爹爹都会同意,只要爹爹同意,没人会反对。”小鱼一脸自信。 “那你愿意吗?”相柳问道。 “你说呢?”小鱼卖了个关子。 相柳看着她,伸出手欲挠她痒,她边笑边求饶道,“愿意,自然是愿意的。” 日落时分,两人相拥着看完一场瑰丽的日落,沉浸在美景和绵绵情意中。那个年纪的少男少女,只要能坐在一起看着彼此的脸,闻着对方身上的味道,就已心满意足。 天色渐渐黑了,相柳送她回到街上,两人约好了半个月后的傍晚在老地方等。他们依依惜别,相柳看着她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街的那头,这才返回海中,急匆匆的朝着深海方向去了。 ————————— 半个月后,相柳回到玉琼岛,早早的来到石洞口等小鱼,可是直到天黑透了也没等到她。 他有些纳闷。 次日又在石洞处等了一整天,还是没有等到。天色眼看要黑了,他决定去小院看看。 到了小院门口,屋里亮着灯,似乎有人,透过窗户看着像是云叔。 他抬手敲门,没有人应。 他觉的有些奇怪,开始莫名担心起小鱼来。毕竟上次她曾被人暗算过。 他环视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对门山鸡精的屋子也亮着灯,山鸡精开门出来还看了他一眼,对他笑了笑。 他决定推门进去看看怎么回事。 他小心翼翼的进到院中,喊了声“小鱼!” “进来吧!”一个声音在里屋喊道,听着像是云叔的声音。 他愈发奇怪,推门刚进到屋中,灯突然灭了。 屋子里黑漆漆的,他顿觉不妙,正欲出来,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他困住。他拼命挣扎,想撕开网,无奈那网是用专门的捆妖绳织的,任凭他如何用力,也撕不破。 屋子里的灯又亮了。 一根妖筋做的捆妖绳将他连着网子一起捆住,捆妖绳施了法力,他顿时动弹不得,只能半跪在地上。 几个影卫走了出来,看着相柳说道,“我们等你已有多时!” “小鱼呢?你们把她怎么样了?”相柳怒道。 “都死到临头了,还在担心他人。”那几个影卫哈哈大笑。 “你们想怎么样?”相柳竭力冷静下来。 “不怎么样,我们也是听命行事,无非就是折磨一下你,让你也尝尝被撕碎的滋味。更何况,你这样的大妖,天下人人都想抓住。”那个和云叔装扮很像的影卫冷笑道,看来刚才看到的就是他,连声音都很像云叔。 相柳顿时明白了,原来是上次那帮人。 那天他救下小鱼,将她送回院中,交给兰叶。正欲返回海中,却发现院外有身影。 他追了上去,那几个人拔腿就跑。相柳追上他们,一看正是前天欺负他的那几个少年,想必正是他们将小鱼推下悬崖的。 一想到这,他顿时怒了起来,与那几人打斗起来。他灵力高于那几人,虽然多对一他略显吃亏,但对付他们依然绰绰有余。他重伤了其中两个,另一个少年骂骂咧咧的朝他挥舞着剑,他认出正是那天踢了他好几下的那个少年。他幻出真身,他少年吓得屁滚尿流,他九个头一起上,将那少年撕成几块。 后来他听说他们离岛了,也就没去多想,反正彼此也不认识,他大多时间又都在海中。随着时间流逝,他差点都忘了此事,却没想到他们有一天会算计他。 他一脸泄气,颓然的坐在地上,也不知道小鱼怎么样了。他原本打算这次回来就去和云叔说他和小鱼的事。这段时间他在海中忙碌,也有了一支还不错的海妖军,他想带着这些去投奔水神洪江,听说他是神农国的大将军,云叔和他很相熟的样子。每次提起洪江,小鱼也是很开心的样子。他想跟着洪江好好努力也许能建一番功业,将来有一天可以给她一份安稳的生活,从此幸福的相伴一生。 而如今,他们生死未卜,一切眼看要成幻影,他终究是把一切都想的太简单了。他心里说不出的悲伤和泄气。 第十章 幻影终成灾 高辛国的浚城靠着海,是高辛的都城。高辛王长得相貌堂堂,人称俊帝。高辛国水系发达,河流湖泊遍布全国,俊帝善于治水,御水能力在大荒与水神洪江齐名。高辛人对他们的帝王十分满意,所以将都城命名为浚城。浚之一字既赞美了高辛王俊美的容貌,又蕴含了他超强的御水能力。 只可惜,这么完美的俊帝,膝下除了一个各方面十分平庸的王姬高辛羲瑗,还有一个无恶不作的儿子高辛游奇。高辛游奇的恶,与教育缺失或任何人生挫折无关,完全是天生的。他人的哀嚎声对他来说比世上最美妙的歌声还动听,他人的痛苦挣扎于他而言就是最好的下饭菜。俊帝对自己的儿子毫无办法,除了管束他身边的侍卫,尽可能不闹出人命,其它的也只能听之任之。 高辛宫城外的一处行刑房,高辛游奇看着躺在地上血肉模糊的相柳,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他踹了一脚相柳,恶狠狠的说道,“可惜只抓到你一个,让你那个小相好溜了,不然让你俩在一起受折磨该多美妙啊!” 说完他恶心的哈哈大笑。 相柳的身体蠕动了一下。 高辛游奇又踹了他一脚,骂骂咧咧道,“不是还能动吗?站起来!” 相柳一动也不动。 高辛游奇瞪了一眼行刑人,“禺怨,让他站起来。” 那个叫禺怨的是大荒最臭名昭着的行刑人,他是高辛人,可是即使在遥远的长臂国,人人都知道高辛有个禺怨,他手段毒辣,行刑手段各种各样,残忍到不忍直视,在他手上被活活折磨而死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他以折磨人为乐,和高辛游奇是天生一对。 躺在地上的相柳,过去的一个月里,每天被禺怨蹂躏到体无完肤。毒打只是最仁慈的手段,相柳的手指甲和脚趾甲都已被扒光,身上留下无数处被烙铁烙过的印迹,他最遗憾的莫过于无法对相柳动用他最擅长的水刑,所以只能加倍将别的刑具用在他身上。 每次行刑时,高辛游奇都会坐在旁边看着。他看到相柳痛苦挣扎的表情,高兴的直拍手,听到相柳凄厉的惨叫声,恨不得跟着唱起来,说是为那惨叫声伴奏。过去的一个月,是他这些年来过的最开心的时光。他的侍卫们看着这个变态的王子,只觉得后背发毛。高辛游奇的快乐,大概只有禺怨可以感受到。 禺怨看了一眼相柳,对高辛游奇说,“殿下,他只怕是站不起来了,不过可以试试我最新做的这个支离破碎,架上去可以将身体分成好几块!” 高辛游奇听到这话,心里又是一阵舒坦。他看了看那个支离破碎,对禺怨连连竖起大拇指,正欲吩咐禺怨赶紧用上,一个侍卫急匆匆赶来,在他耳边嘀咕了一阵。 高辛游奇脸色微微一变,狠狠的踹了相柳一脚,“算是便宜你了!把他扔到虎跃林去喂白饕,虽然用不上支离破碎,那白饕也一样能将他撕成碎块!” 说完他急匆匆的往高辛宫方向去了。 —————————- “秋水,叔父有消息了吗?”小鱼挣扎着想从床上坐起来,看着秋水急切的问道。 秋水忙过去扶住她,“回王姬,洪江将军还没回来。应该快了,王姬你的伤还没好,还是先躺着吧,一有消息我立刻告诉你。” “兰叶和云叔如何了?”小鱼关切的问道。 “兰叶伤得重,还昏迷不醒,云叔好一些了,但也还得将养一段时间。”秋水叹了口气道。 小鱼无奈的躺了下来,伸手拿过放在枕边的海贝灯,望着海贝里的海明珠心里一阵阵痉挛。 那日她和相柳分别后回到小院中,被兰叶告知一切。她着急万分,急急的去海边告诉相柳,无奈他已走了。她在石洞里留了信,让他一切小心,切不可上岸! 她和兰叶云叔骑着坐骑离岛的路上,被高辛的影卫拦截,三人拼命厮杀,都受了重伤,幸亏云叔一早给行宫传了信,行宫的侍卫们及时赶到,这才救下三人,将他们带回了行宫养伤。 等她从昏迷中醒来后,已是一个多月过去了。她第一时间找侍卫去玉琼岛打探消息,侍卫回来说,高辛的影卫从玉琼岛带走了一个白头发的少年,她差点没晕倒过去。 她知道不管是谁,只要落入高辛游奇的手中,都是凶多吉少。不得已,她找人给叔父洪江传了消息,洪江赶到行宫,听小鱼说了相柳的事以后直奔浚城找俊帝。 如今叔父已去浚城快十日了,可依然没有消息。 正胡思乱想着,秋水惊喜的声音从屋外传来,“王姬,洪江将军回来了。” 小鱼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 洪江进了屋子,小鱼伸长脖子在洪江身后努力寻找着另一个身影,可是空无一人。 小鱼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玉瑶,对不起,叔父没找到相柳。”洪江叹了口气。 “俊帝当着我的面审问了高辛游奇,还痛打了他一顿,那高辛游奇说,他前段时间是抓了相柳,可是后来把他扔到虎跃林,再去找就不见踪影了。” 小鱼一颗心快提到嗓子眼了。 洪江继续道,“我看那高辛游奇也不像是撒谎的样子,就带着人寻遍了虎跃林周边,也没有发现他。那虎跃林里原本有一只白饕,奇怪的是,那白饕死了,看着像是中毒而亡,所以我想相柳应该没事。” 小鱼一脸失望。 “我会继续派人找他的,俊帝也答应如果有相柳的消息,会及时告知,他之前对这些事一概不知,也深表歉意,他不想因为这些事引起两国交战。你好好养伤,别担心了。要是被你父王知道了,小心他让你回随城。” 小鱼叹道,“如今轩辕对神农虎视眈眈,若再因为我引起神农和高辛的争端,那我就是神农的罪人了。谢谢叔父百忙之中跑了一趟。” “甭客气,叔父也是有私心的,我其实比你更想找到他。” “叔父和相柳相熟?”小鱼好奇的问道。 洪江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他是青钰的遗孤,青钰是你叔母的表姐,算起来大家都是亲戚。” “青钰,可是烛龙族的青钰公主?”小鱼问道,她听人说起过不少青钰公主的事。 “正是。青钰当年遇难时,相柳还未出生,听说青钰剖腹取卵,让仆从带去北溟养大。可惜,他们离开北溟的途中被北海水军和天兵追杀,我赶到的时候,那两个仆从已死,相柳也受了重伤,我让他跟我一起走,他不愿意。没想到多年后他竟来了东海,还认识了你,也真是缘分。”洪江感慨道。 小鱼顿时明白了相柳当初为何会那般悲伤。这么说来,她体内的龙珠居然是青钰公主的。 “相柳,我一定会找到你的。”她在心里默念道。 ——————————- 相柳在黑漆漆的屋子里醒来,他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究竟还有什么可以相信,也许小鱼是这世上唯一的光吧。 想到小鱼,他眼眶湿润了起来,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活着见到她。和她黏在一起不过是两月前的事,而现在想起来却恍若隔世。 可那点光终究还是在他心里燃起了一丝微弱的期望。 他拼着身体里仅存的那点灵力,幻出了小鱼给他的药。他将冰之火塞入口中,又将漫天飞雪一点点的涂在伤口上。慢慢的,身体上剧烈的疼痛终于缓了下来。 那日,他被扔进虎跃林中,一头白饕走了过来,他连躲避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白饕撕咬着他的身体。可那白饕大概没想到他的血是万毒之王,还没来的及撕下他身上的肉,就已经躺倒在地。 他躺在白饕身边,在白饕身上抠了个血洞,喝了白饕的血,慢慢才感觉有了些力气。他费力往海的方向爬去,半路上遇到个神族男子。那男子看他身受重伤,将他带到一间屋子里,照顾了他几天,直到他的伤略好了些。 他以为遇上了好心人,心里颇为感激。没想到第二天他领来了几个长得很彪悍的神族男子,那些人把他关进笼子里,送到了这间黑乎乎的屋子里,一关就是大半个月。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每天除了有人定时送来饭食,他见不到其他人,只能偶尔听到外面有人群的欢呼声。 隔壁好像也住了个妖,拍着墙壁说自己叫无支祁,是个水妖。 他没理会那个水妖。 在小黑屋里又躺了近一个月,他身上的伤竟渐渐的好了起来。 这天,小黑屋的门突然打开了,外面传来声音,“奴十一,快出来!” 他不知道奴十一是谁,没有理会。 那个声音怒了,“白头怪,叫你呢!” 他这才反应过来是叫自己,他走出了小黑屋,外面竟然是一块圆圆的空地,空地上站着一个体型粗壮的青年。 他环视四周,空地外围是一排排椅子,上面坐满了神族,男男女女都有。 那些人兴奋的尖叫着,不断的喊着“杀死他!杀死他!” 那青年朝他直奔而来,一拳差点打在他脸上,他忙躲开,然而那男子回转身朝他又是一拳,这回他没躲开,他背上中了一拳,他一个踉跄,直接扑倒在地。 人群兴奋了。“打死他!打死他”的声音不绝于耳。 他终于明白了,原来这里是死斗场,他和那男子今天只能有一个活着。 场外那些兴奋的神族让他感到一阵阵恶心! 他努力支起身体,那男子又一拳砸在他身上,他再次倒下。 就这么反复着,最后一次,他躺在地上,没能再支起身。 恍惚间,海月的声音传来,“孩子,活下去!” 他的脑海中出现一丝亮光,一个穿着浅蓝色裙衫的少女对着他笑,“我等你回来。”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不能就这样死去。海月和朗日已经为他死了,他要对得起他们!他也还想再看一眼那个少女! 他的眼中渐渐有了愤怒,那愤怒越来越浓。 他魔幻般的站了起来,连那青年都没想到。 人群惊呆了,场内鸦雀无声。 他的愤怒终于有了去处,他的拳头如雨点般的落在那青年身上,每一拳都用尽身体所有的灵力,直到那男子再无声息,躺在地上,现出了原形,原来是头虎妖。 这个看起来很柔弱的少年居然杀死了一头体量比他大很多的虎妖! 人群沸腾了! 而他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他叫奴十一! 第十一章 思君不见君 “小姐,咱们都找了二十年了,连个人影都不见,也不知道相柳他到底去了哪儿。你说他是从北溟来的,会不会回北溟去了?”兰叶一副郁闷的样子。 “不会的,他答应过会回来找我。”小鱼肯定的答道。 “这些年,我们每到一个地方,就开一家小鱼药馆,注明了会出售龙族和九头族的药,可是从未见有人买过漫天飞雪和冰之火。”兰叶叹了口气,“小姐,他会不会已经…” “不许胡说!相柳他一定还活着。”小鱼有点生气了。 “好吧,希望他真的还活着!”兰叶赶紧打了一下自己的嘴。 “云叔,你说妖一般都会有哪些去处?”小鱼问道。 “命好的,会被征兵去打仗,赤宸将军的队伍里,就有不少妖,地位和别的士兵一样,命差一点的,会被卖去做妖奴,在大户人家的府上做牛做马,也能混口饭吃,最惨的就是被卖去死斗场做斗奴,那样就真的生死未卜了。”云叔答道。 小鱼心头一紧,更加忧心了。 “为什么妖的命会这么苦?”小鱼叹息道。 “神妖人,妖的地位最低,天生贱籍,你又不是第一回知道。”云叔叹了口气。 “不行,我要去找父王,让他废除妖的贱籍。”小鱼怒道。 “小姐,你就别添乱了,你父王还不够头疼的,自从赤宸将军做了督国将军,在咱们神农,妖的地位已经不错了。要是敢废除妖的贱籍,那些氏族第一个不答应。”云叔笑道。 “云叔,你说,相柳会不会被卖去奴斗场了?”兰叶插嘴道。 小夭眼眶一红,眼看就要哭了。 云叔眼前一亮,这些年,他们大荒各个角落都找遍了,找各种人打听,也找过很多贩奴主,唯一没找的地方就是死斗场。 “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要真如此,他是个白头怪,在奴斗场很显眼。”云叔看小鱼的样子,忙安慰道,“只是,奴斗场只有随城、轩辕城和浚城有,别的小地方是没有的。” “回随城!”小鱼恨不得立刻出发。 ————————— 随城的一家奴斗场。 小鱼和兰叶幻成男子的模样,跟着云叔混了进来。 大部分奴斗场都开在地下,属于赌场的一部分,毕竟,除了赌钱,买哪个斗奴会赢也是赌博的一部分。 亏的云叔提前来打探了一下,把赌场的各种花样都了解了一遍,这才轻车熟路的买好赌注带着她俩坐在奴斗场的观众席上静等着。 小鱼仔细观察了一下奴斗场,中间一个圆形空地应该就是奴斗的地方,周围一圈有许多小门,门里面应该关着斗奴。奴斗场散发着一股血腥味和霉潮味。 渐渐的,观众席上坐满了看客。死斗场的灯突然亮了,两个门打开,每个门里走出一个斗奴,高个的那个很瘦,矮个的粗壮些。他们头发蓬乱,都穿着破烂的衣服,身上脏兮兮的,沾满了血迹,两个斗奴身上看着都有伤。 随着铃声一响,矮个的斗奴朝着瘦高个的胸口一拳挥了过去,瘦高个的躲开了,转身踢了矮个一脚,正中他的右肩。矮个的受了他一脚,被踢倒在地。 人群里传来欢呼声。 小鱼不解的看了看那些欢呼的人。 那矮个的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一脸愤怒的看着高个的,两人对峙了一会儿,突然,那个矮个的猛的扑向那高个的,高个的没躲开,那矮个的用嘴咬住他的左胳膊,生生的撕下一块肉,高个的左胳膊顿时血淋淋的。 小鱼看的一阵恶心。 那瘦高个的忍着痛,右手摁住那矮个的头,俯下身狠狠咬住那矮个的一只耳朵,一拉一扯,那耳朵竟活生生的被咬掉,地上多了一只耳朵。 小鱼一阵反胃,闭上眼睛不想再看了。兰叶忙抓住她的手,示意她冷静,不要惹人注意。 那矮个的顾不上耳朵的疼痛,一拳拳的朝着高个的脸挥了过去,拳头如雨点般的落在高个的脸上,他满脸都是血。 人群开始怒喊,“打他!快打他!” 高个的开始反击,他挥拳朝着矮个没了耳朵的那半张脸揍了过去,那矮个的耳朵刚被咬掉,原本就疼的不行,他被打的眼冒金星,终于倒在了地上。 另一群人大声喊道,“起来!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那矮个的硬撑着支起身子,还没站稳,高个的一脚踹了过去,那矮个的再次倒在地上。如此反复了十几个来回后,那矮个的再也没爬起来,他满脸是血,了无声息,一只耳朵静静地躺在在他身边。他现出了原形,原来是只狼妖。 人群的欢呼声传来,那些欢呼的人,与其说是在庆祝高个的赢了,不如说是在庆祝自己买对了赌注。那些买输了的人骂骂咧咧的走了,狼妖的死他们完全不在乎,只是痛心自己兜里的钱又少了。 兰叶扶着小鱼走出赌场,小鱼再也没忍住,吐了一地。 她开始愈发担心起相柳来。她无法想象相柳在这样的奴斗场如何活下来。已经二十年了,他能撑过去吗? —————————— 正如小鱼担心的那样,相柳在奴斗场几乎每天都经历着这样的生死决斗。如果不是他在北溟猎食时训练出的敏捷,他可能早都死在了奴斗场。他最大的优势是其他斗奴不敢咬他,因为他的血剧毒,咬了他的斗奴都死了,这一点保护了他。还有一点就是他身上的护心鳞护住了他的心脉,让他被人揍的血肉模糊时也不会死掉。凭着这两点,他在奴斗场死撑了二十年。他在的这个奴斗场,和他一样撑过二十年的只有隔壁那个叫无支祁的水妖。大概是因为他俩是这个奴斗场最厉害的斗奴,斗奴主从没有让他俩决斗过。 他每天一睁眼,就在担心今天是不是活着的最后一天,然后从奴斗场上一身是伤回到小黑屋的时候,庆幸自己又熬过了一天。 常年住在小黑屋里,他对光亮失去了记忆。他头发乱糟糟的,一头白发早已失去了白色,被血迹和尘灰染成了难看的灰褐色,浑身脏兮兮的,衣服在长期的奴斗中被撕成了一条条的,挂在身上。 如果小鱼看见了,一定认不出他来。就算他冲过去自报家门,她也一定会嫌弃他这个样子,连他自己都觉得恶心,何况是她呢。想到这点,他眼眶竟湿润了起来。 他躺在小黑屋的地上胡思乱想,不知道来这奴斗场已经多久了,反正很漫长,漫长到没有尽头,好像已经过完了一生。 门打开了,“奴十一,出去!” 他条件反射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如果磨磨叽叽的,今天的饭食就会变少,吃不饱就意味着没有力气,会死在奴斗场。 他走向奴斗场的空地。 另一个门也打开了,走出了一个男子,是那个赢了很多场的豹妖,在这个奴斗场仅次于他和无支祁。 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决斗,他知道这将是一场血战。 铃声响起,他没有犹豫,箭一般的朝豹妖扑过去撕咬。决斗的时候谁先出手谁占先机。 豹妖不敢撕咬他,这是他的优势。 豹妖被他咬中胳膊,他连皮带肉撕下一块豹妖胳膊上的肉。 豹妖哼了一声,朝着他一拳挥了过来,他敏捷的躲开。长期的奴斗生活让他变得异常机敏,总能准确判断对手的下一个动作。 他绕到豹妖身后,用尽全身灵力飞起一脚。豹妖刚被咬吃着痛,他这一脚灵力不弱,豹妖立刻扑倒在地。 人群里传来呐喊声,“奴十一,杀了他!” 显然,人人都认识这个奴十一,知道他是这个奴斗场的常胜将军。今天的观众席爆满,奴十一与奴十四决斗,两个都是奴斗场里的顶尖高手。 小鱼坐在观众席上,死死的盯住那个奴十一,她莫名觉得那个奴十一长的像相柳,即使他一头乱七八糟看不出颜色的头发,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和那个干净的一尘不染的少年截然不同,可她依然觉得他就是相柳。 “相柳!”她冲到奴斗场边上,哭喊道。 “相柳?”他对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却不知道是谁的。 “相柳,是我,我是小鱼!”小鱼哭喊着,恨不得翻进奴斗场。 “小鱼!”他突然反应过来了,是她!他这才想起相柳是自己曾经的名字。 他顺着声音看了过去,真的是她,那个这些年一直在他脑海里出现的影子,竟活生生的站在离他不远处。他不知是惊喜还是惊吓,竟缓缓朝着小鱼走了过去,完全没有注意到地上的豹妖已经站了起来。 “小心后面!”小鱼大喊道。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豹妖抓住了这个机会,恶狠狠的扑向他,拳头如雨点般的砸在他身上。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境。 他被打倒在地。 小鱼的尖叫声传来,众人看向小鱼,赌场的护卫已经朝她围了过来。云叔和兰叶连忙拉起她往门外跑。在赌场里如果被打,后果不堪设想,他们今天没有带侍卫出来。 相柳倒在地上,他看到小鱼那一刻不知道有多惊喜,她竟还能认出他!他很激动,但他努力控制着自己,他必须集中所有精力对付这个豹妖。 他躺在地上,正准备站起身来对付豹妖。 奴斗场铃声响了,众人一愣。 铃声响了就意味着今天的决斗结束,即使没有分出胜负,人群纷纷表示不满,赌场的人出来说可以退钱。 奴十一没有被带回小黑屋,而是被装进一个笼子里,笼子被黑乎乎的布罩着,什么都看不见。他被运出了奴斗场,不知道等待他的将是什么样的命运。 第十二章 怒掀奴斗场 不到片刻功夫,洪江带着将军府的侍卫已经将赌场围得水泄不通。神农王宫里的侍卫没一会儿也已赶到。 赌场的老板看着不像个本地人。他倒是不慌不忙的走了出来,对着洪江躬身道,“请问将军何故围我赌场?” 洪江看着那老板一副淡定的模样,暗暗吃了一惊,莫不是有什么过硬的后台? 他厉声道,“神农王多次说过不许奴斗,听说贵赌场有死斗场?” 那老板辩解道,“王上并未说过不许妖奴死斗,我这赌场确实有死斗项目,不过用的都是妖奴。” 洪江怒道,“还真是会狡辩!妖修炼成人也是不易,与人奴有何区别?” 那老板回道,“妖就是妖,本就是贱命,他们愿意靠死斗混口饭吃,我不过是给他们机会罢了。” 小鱼冷笑了一声,“老板这话的意思是这些妖都是自愿来死斗场的?不如我们把他们都叫出来一个个的问,看看是不是真如老板说的那样。”说完示意侍卫往里冲。 “姑娘且慢!我虽是这赌场老板,可也只是替人打工罢了。”那老板急急的拦在小鱼前面。 赌场的护卫也围了上来,一时间气氛十分紧张。 “今日就是天帝来了,我也非闯不可。让开!”小鱼怒道! 那老板满头是汗,看那侍卫的穿着,知道今日遇上麻烦了,他朝护卫使了个眼色,护卫们让开了路。 小鱼立刻冲了进去,兰叶连忙跟上。 一进里面,一股难闻的味道扑面而来,血腥味、骚臭味、霉潮味等等混杂在一起,让人忍不住想吐。 小鱼和兰叶忙捂住鼻子,屏住呼吸。 小鱼环视周围,一条圆形过道上,旁边是一间间小屋,从外面反锁着。墙上有个小窗格,可能是为了方便送饭食。每扇门上写着数字编号,应该就是每个斗奴的号码。 小鱼记得相柳叫奴十一,她急忙冲到十一号门口,大喊道,“相柳!” 没人回应! 赌场的护卫过来打开门,小鱼一看,里面空无一人。 她拍着每间屋子的门喊着“相柳!”,无奈都没有回应。 斗奴们都被带到外面,小鱼一个个的查看,没有相柳的影子。 “奴十一呢?你们看到他了吗?”小鱼急问道。 “他今天决斗没回来!”一个斗奴漫不经心的说道。 “没回来?”小鱼怒问道,一把掐着那人脖子。 “没回来,就是死了呗,可惜了,我跟他做邻居二十年了。”那斗奴看着小鱼撇了撇嘴,不耐烦的推开她的手。 “他没死,他被带走了。”豹妖斗胆说了句。 小鱼认得他,今天就是他和相柳决斗。 小鱼冲过去瞪着赌场老板,“奴十一被带去哪儿了?” 老板擦了擦额上的汗,“这个我也不知,这些斗奴都有自己的斗奴主,我只是给他们提供场地罢了。奴十一的斗奴主叫风鸣,姑娘不如去问他吧。” “他住在何处?”小鱼急问道。 “这我也不知,他从不与人交流,每月定时交场地费。”老板一脸无辜。 “拿我的令牌,赶紧派人守住城门,仔细检查过往的人。”洪江赶紧吩咐旁边的侍卫。 “我跟着去吧。兰叶,照顾好小姐。”这里面认识相柳的也就他们几个,云叔对兰叶说完立刻随侍卫往城门口去了。 洪江看着那些斗奴,大多都战战兢兢的,不敢抬头,除了刚才说话的那个。 洪江看他一副淡定的样子,走上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斗奴笑了笑,“奴十!” “我问的是真名字。” “无支祁!” “无支祁?”洪江语气中有一丝惊喜。 “是啊,阁下认识我?”无支祁面无表情的问道。 “我知道你,只是没想到你被关在斗奴场。你是自愿进来的?”洪江问道。 “自愿?这里的哪个斗奴不是被骗进来的?”无支祁苦笑一声。 其他斗奴纷纷呼应,七嘴八舌的说起自己是如何被骗进来的。 “有个神族说这里是练灵力的好地方,只要待上几年,就能灵力大涨,我看他是神族,就信了他。”一个斗奴气愤的说道。 “我是被一个神族男子用药迷晕了,醒来就在这里了。”另一个斗奴义愤填膺。 “你们神族还真是骗术高超啊!都说神爱苍生,好讽刺!”无支祁嘲讽道。 “妖求生不易,你们往后有何打算?”洪江叹了口气道。 众斗奴唉声叹气,妖天生贱籍,去哪里都受人欺负。 “想不想从军?”小鱼问道,她听云叔说过妖最好的出路就是从军。 “我倒是愿意,可是谁愿意收留我们?”无支祁苦笑道。 “这位是神农国的洪江大将军,你们愿意去他的军队吗?”小鱼试探的问道。 “洪江?你就是水神洪江大人?”无支祁一阵惊喜,洪江的大名在水族中无人不知。 “正是。”洪江笑道。 “我愿意去他的军队!”无支祁看着小鱼说道。 “我们也愿意!”其他斗奴也纷纷说道。 “那你,以后就负责管理他们,随我走吧。”洪江看着无支祁说道。 “不行,你就这么把他们带走了,我怎么向上头交待?”赌场老板急忙说到。 “上头?不如你说说你的上头是谁吧。”洪江问道。 那老板正欲开口,一支箭不知从何处疾速驶来,正中老板的心口。 小鱼和洪江大惊,众侍卫分头去找,无奈那射箭之人早已无踪影。 “这随城可还有别的奴斗场?”洪江问身旁的侍卫。 “回将军,还有两家,一家在北街,另一家在南街。”侍卫回道。 “走!去看看。”洪江带着一行人分别去了那两家奴斗场,那赌场老板早已得到消息跑了。 侍卫们将里面的斗奴都放了出来,小鱼和兰叶仔细检查了,可依然不见相柳的踪影。 城门那边也传来消息,没有见到相柳。 洪江命人挨家挨户搜,连搜了七日,就差把随城翻了个底朝天,却没有相柳的影子。那奴斗主风鸣也不见踪影,他长期住在一家客栈,洪江的人找到客栈时,早已人去屋空。唯一一点可用的消息就是客栈的老板说风鸣的口音像是轩辕人。 小鱼很纳闷,一个轩辕人在神农当奴斗主,再联想到赌场老板的神秘死亡,那个射箭之人又是谁?其他两个老板跑路,究竟谁才是赌场的后台?相柳又被带去了哪里?她直后悔当时为何不冲进死斗场,将他直接带出来。 不过,至少知道这二十年来,他撑下来了!想到这一点,她多少心安了些。 —————————- 随城的奴斗场关闭以后,神农国再无别的奴斗场。既然风鸣是轩辕人,他带着相柳去轩辕的可能性最大。 小鱼决定和云叔兰叶去轩辕城看看。 神农王榆罔自是担心的很,他膝下无子,就这么一个女儿,偏偏王后又早逝。他本想将玉瑶留在身边,可玉瑶遗传了老神农王的脾性,喜欢研究医药农耕这些,在这方面又颇有天赋,他只好同意让她四处历练,寻找各种药草和新作物,了解各地物候。王宫里勾心斗角,诸多束缚,他也不想女儿被关在王宫里一事无成,变成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洪江知道她想去轩辕城,命无支祁跟着去,这小子灵力不错,又颇懂奴斗场的事,多有个照应也是好的。 无支祁对小鱼倒是印象不错,就冲着她将那些斗奴从奴斗场救出来,又安排大家去洪江的军队,对所有人一视同仁,毫无架子,觉得这个小王姬不简单。 几人一副轩辕装束悄悄来到轩辕城,在轩辕城最大的一家奴斗场附近寻了个院子落脚,又找到神农在轩辕城的探子据点,打听风鸣的消息。 果不其然,风鸣在轩辕城出现。 云叔出去打听了一圈,带回了不少消息。轩辕城的奴斗场都是庞蒙氏管理,但是后台倒像是轩辕王室的人夷彭。这庞蒙氏箭术了得,在大荒无人能及,家里有两个儿子庞蒙云风和庞蒙冷风,还有个女儿叫庞蒙飞雪,跟小姐一般年纪,箭术却冠绝庞蒙氏。他们平时常在奴斗场帮忙打理各种事物。 无支祁和云叔装扮成看客,去轩辕城的几个奴斗场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相柳,好在发现了风鸣在一家小规模的奴斗场出现,于是大家的重点都放在了那家奴斗场。 小鱼找了个神农的探子扮成买主去找风鸣买相柳,那风鸣狮子大开口,要价高的离谱,小鱼就算是王姬,也付不起那价钱,只好作罢。 可要从轩辕城的奴斗场救出斗奴绝非易事,一来这里是轩辕,他们的身份绝不能泄漏,二来奴斗场戒备森严,斗奴的居处在赌场地下最里面,除非对赌场地形十分熟悉,不然就算救到人,也带不出来。 正好奴斗场招工,几人一商量,云叔、兰叶和无支祁去奴斗场打工,小鱼在奴斗场对面开个小药馆随时接应,神农的探子埋伏在暗处,以应对突发情况。 进展倒是很顺利。 果不其然,那风鸣蛰伏了好一段时间,确定没什么异样,开始让相柳死斗。大概是为了弥补前段时间的损失,他居然每天让相柳参加两场死斗。无支祁觉得他疯了! 相柳虽然每次都赢了,但是身上的伤越积越多,眼看就要撑不下去了。 又是一场血战后,相柳浑身是血的从奴斗场下来,回小黑屋的半路上终于倒下了。 那风鸣大概是不舍得他的常胜将军就这么死了,竟然破天荒的说要给他治伤。 兰叶推荐他对面的药馆就能治,又离得近,不容易出岔子。风鸣觉得倒是个办法,先去药馆及周边看了一下,没察觉什么异样,就让赌场的护卫将相柳抬去药馆,无支祁和云叔、兰叶想去帮忙被拒。 趁着大多护卫不在,无支祁、云叔和兰叶悄悄干掉那几个剩下的护卫,打开斗奴居处的门,将斗奴们放了出来。斗奴们纷纷跑到外面,护卫们一看大事不妙,将相柳扔在药馆赶紧去追斗奴,兰叶和无支祁带着斗奴们跑散,神农的探子们前去缠住护卫们,云叔赶到药馆缠住风鸣,小鱼带着相柳跃上早已准备好的坐骑,急速往海的方向奔去。 她将相柳抱在怀里,看着他重伤昏迷不醒的样子,将冰之火塞入他口中,将一瓶瓶的漫天飞雪倒在他伤口上,然后将灵力灌入他体内。 过了大半个时辰,相柳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小鱼。 他不敢相信,他颤抖的伸出手想去摸小鱼的脸,他想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相柳,我是小鱼,我终于把你救出来了。”小鱼握着他的手,贴在她的脸上。 泪水从相柳的眼角滑落,原来他真的不是在做梦。 “相柳,你想去哪儿?我带你去。”小鱼伸手拭去他的泪,自己的泪水却不自主的掉了下来,一滴滴的滴在相柳的胳膊上。 相柳伸手去擦她的泪,说了两个字,“北溟。” 他的声音很含糊,小鱼将耳朵贴近他的脸,终于听清了“北溟”两个字。 “北溟!我这就带你去北溟。”小鱼看着相柳的眼睛肯定的说道。 小鱼的坐骑带着小鱼和相柳全速前行。 相柳在小鱼灵力和药的帮助下,似乎好了一些。他终于有力气对着小鱼微微一笑了。这个世界虽然黑暗,却还有一丝光是属于他的。 他们一路前行,却没有注意到后面有个少女正骑着一只硕大的鸿雁在他们后方出现,她离他们越来越近,她手里拿着箭,瞄准了小鱼。 第十三章 生离死别时 远远的已能看到大海,小鱼激动的说道,“相柳,再坚持一会儿,快到海上了,到了海里你就安全了。” 相柳嘴角上扬,他真的太怀念大海了! 他在黑暗中生活了太久,眼睛甚至适应不了光亮,但他依然竭力睁着眼睛,就这么一直看着小鱼。那是他过去二十多年来地狱般的生活中照亮他的一丝光,他不想错过她每一秒。 小鱼看出他眼睛的难受,腾出一只手轻轻放在他额上,替他遮住一点光。 坐骑极速前行,离海越来越近了。 小鱼的身体突然往前抖了一下,胸口一阵疼痛传遍全身。她差点没抱住相柳。 她竭力控制着疼痛,扭过头看了身后一眼,一个少女骑着鸿雁手里拿着一把弓对着她。 她知道自己中箭了,中箭前的一瞬间,她感觉有东西靠近自己,用灵力本能的抵抗了一下,那箭没有穿透她的身体,从前面根本看不出她中了箭。 她幻出一瓶药,打开盖子,全倒进嘴里。 她让坐骑尽可能的走曲线,避开少女的下一箭。 兰叶和云叔的惊叫声从身后远远的传来。 “兰叶,快去找将军。”云叔在后面怒吼,他与少女的打斗声传来。 她回头一看,那少女已经改变方向往回返了。 她顾不得太多,只拼命让坐骑往海的方向飞去。 她感到后背的衣衫湿透了,应该是血吧,额上的汗大滴大滴的往下掉,落在相柳胳膊上。 相柳不明所以的伸手去给她擦汗,看着她微微发抖的身体,莫名的紧张了起来。 小鱼看着相柳说道,“相柳,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世人只知失去的痛苦,却忘了曾拥有的美好。” 相柳愣愣的看着她,含糊的问了句,“怎么了?” “我想你记住我,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你只要记住我们之间的美好,不要沉浸在痛苦中,好不好?” 相柳越来越紧张。 小鱼努力挤出一丝笑,“你先答应我。”额上的汗珠却越来越密。 “好。”相柳伸出手又去给她擦汗。 小鱼握着他的手笑了,眼角有泪水滑落。 终于到了海上。 坐骑在她的驱使下贴近海面飞着。 她再也撑不住了,抱着相柳的手松开了,相柳掉入海中,她身体歪歪斜斜的也掉了下去。 相柳终于看到了那支插在她后心的箭,还有后背被鲜血染红的衣衫。 “小鱼!”相柳哀嚎了一声。 他猛地清醒过来,奋力游到小鱼身边,将她抱在怀里,往她身体里输灵力。 他身负重伤,本就灵力微弱,不管他如何努力,都无济于事。 他痛苦的想杀了自己。 小鱼缓缓睁开眼睛,气若游丝的看着他说道,“相柳,活下去!” 她抬手想去摸他的脸,可在够着前就闭上了眼睛,她的手无力垂下,无论相柳如何摇晃她,她再没有睁开眼睛。 相柳号啕大哭,她是他生命中唯一的一丝光,而如今,连这丝光都要消失了。 在奴斗场二十多年,无论受多重的伤,吃多少的苦,他都没有哭过。 而现在,他痛哭到不能自已,可是除了将自己微弱的灵力输给她,再也做不了别的,而他的灵力根本不管用。 他从未如此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已筋疲力尽,身上的伤口再次被撕裂,可是除了心在痉挛般的抽搐,他感觉不到任何别的。 他抱着小鱼,浮在海面上,如果可以,他愿意就这么一生一世的抱着她。 云叔在旁边拼命的叫着他,他没有听见,只紧紧的搂着小鱼,任何人都休想抢走她。 洪江赶了过来。 “相柳,你把小鱼给我,我带你们去玉山,王母也许有办法,再晚就来不及了。”洪江着急的说道。 相柳像是没听见洪江的话,只抱着小鱼,痴傻的看着她。 洪江上前去拽住小鱼,想把她拉过来。 相柳腾出一只手,狠命的捶向洪江的胸口。 在奴斗场的二十多年,他早已学会了如何攻击对手,以最致命的一拳将对方打倒。 洪江不曾想他会攻击自己,生生受了他一拳,疼的他不由自主松开了手,往后退开。 相柳知道有人要来抢他的小鱼,他浑身充满了攻击性,奴斗场培养出的阴扈、机敏、不顾一切全都写在脸上,仿佛这又是一场生死决斗。 洪江和云叔竟然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洪江不得不祭出法术,封住他的妖识,他晕了过去。 洪江这才带着昏迷的他和小鱼跃上坐骑全速奔往玉山。 ———————- 玉山上,洪江解开相柳妖识的束缚,将他交给云叔。相柳的妖识受了伤,昏迷不醒。 王母已经赶来,看着洪江怀里的玉瑶,脸色一沉。她上前探了探玉瑶的气息,摇了摇头。 洪江一脸绝望,他不甘心的看着王母。 王母明白他的心思,让他将玉瑶放在玉塌上,祭出法力,去探玉瑶的神识。 良久后,她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奇。 洪江感受到了王母的异样。 “如何?”洪江迫切的问道。 “她的体内怎么会有烛龙族的龙珠?”王母问道。 “想是相柳给她的吧,相柳是青钰的遗孤。”洪江猜测道。 “那就是了,看来这是青钰的龙珠,这龙珠上有护魂术的法咒,竟然保住了玉瑶的魂魄。”王母再次探了探,十分肯定的说道。 “那可有办法?”洪江一脸惊喜。 “我将她体内的龙珠再加一层法咒,确保她魂魄的安全,然后将龙珠放在瑶池玉莲中滋养,将来有没有奇迹能发生,全看她的造化了。” 洪江赶紧道谢。 王母开始施咒,将龙珠从小鱼体内幻出,放入玉莲中,灌入灵力,又在玉莲周围加了一层法咒,玉莲在瑶池中熠熠生光,王母这才放心的和洪江回到屋中看相柳。 “这孩子怎么这个样子,伤的这么重?”王母看着相柳身上没有一块好地,浑身又脏兮兮的,不可思议的问道。 “唉,他被卖到奴斗场二十多年,玉瑶才把他救出来。”洪江叹了口气,他后悔莫及,若不是战事吃紧,他宁可自己去救,怎能让玉瑶犯险。 “也是个可怜的孩子。“王母叹息道。 她对相柳施了法术,将他的妖识恢复,然后捏了诀,替他整理了一下装束,相柳这才恢复了昔日的模样。 王母从他脸上似乎看到了九瑄王和青钰的影子,眼眶湿润了起来。 “他是九头族,玉山的玉髓玉晶对他没用,只能靠灵力疗伤,可是他伤的太重太久了。只怕灵力都救不了他,能不能活下来,要看他的造化和天意了。”王母叹息道。 “这是仅存的九头族了。”洪江也叹了口气。 “有些事情是绝地求生,不破不立,虽是挑战,可也蕴藏着机会。”王母话里有话。 “我明白了!我会尽力的!”洪江躬身谢过王母。 —————————- 相柳缓缓醒来,他环视四周,努力寻找小鱼的影子,一无所获。 他猛地坐起身,要去找小鱼。 洪江摁住他,他拼命挣扎。 “小鱼已经死了,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这都已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洪江稳住他的身体,一字一句的说道。 相柳仿佛没听见洪江的话,他拼尽全力想挣脱洪江,洪江没办法,只得松开他,叹了口气道,“我带你去看小鱼。” 小鱼静静地躺在玉塌上,了无气息。王母已替她换了衣衫,箭已被取下,放在她的身旁。 相柳扑了过去,握着她冰冷的手,贴在他脸上,他竭力隐忍着,泪水无声滑落,终究又变成了失声痛哭,他的哭声中透着无尽的苍凉,悲伤深入骨髓。 洪江和云叔抹着泪,连早已脱离红尘的王母眼眶也湿润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洪江坐在了相柳身旁。 他拿起小鱼身边的那支箭,递给相柳说道,“这支箭,你拿着,我希望你,有一天,用这支箭替小鱼报仇。” 相柳缓缓的抬起头,接过箭,他盯着那支箭,握紧拳头,愤怒让他的身体发抖。 “孩子,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洪江缓缓的说道,“只是这世界,原本就是强者说了算,只有强者,才有能力保护自己保护所爱之人。” 相柳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他坐在地上抱头痛哭,无力地捶打着自己。如果他足够强大,他怎会让海月和朗日浑身插满剑的死在他面前,如果他足够强大,他怎么会被高辛游奇抓住,卖到奴斗场无力逃出生天,如果他足够强大,他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小鱼死在他面前却无能为力。 这确实是一个强者说了算的世界。 这些年,无数的妖奴在奴斗场死去,他亲手杀过的数不胜数,他不想杀他们,可是为了存活下去又不得不杀了他们。究竟是谁定了这样的规则,逼着他去杀那些无辜之人? 他悲痛,他愤怒,他咆哮。 “你本是强者,只要好好努力,可以变得非常强大。你愿意成为天下最强,成为规则制定者,保护想保护之人吗?”洪江抓住他肩膀,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 相柳忍住泪,看着洪江,点了点头。 “那就把你的痛苦变成力量,而不是负担。在失败中成长,而不是颓废!”洪江摇了摇他的身体。 相柳的眼神中透出一丝坚定,他要改变自己,不想再被鱼肉,如蝼蚁般被欺凌到体无完肤。 “孩子,我希望你,从此能站起来。你是九头族,担起九头族的声望,做一个王者!” “我要怎么做?请水神指教。”相柳跪了下来,他第一次心服口服的面对洪江。 “修炼,你的根骨奇佳,无人能及,也许能修炼成这世上尚未有人修炼成功的最强大的冰魄灵力,你愿意尝试吗?”洪江问道。 “我愿意!只要能变成强者,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相柳站起身来,他依然满身是伤,可是,那些伤再也无法击垮他。 洪江看着他,仿佛看到了一颗新星在冉冉升起。 他终于站起来了,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懵懂的少年!他本就是一条龙! 是的,美好可以让人铭记,可失去她让他无法不悲痛。而如果善于利用悲痛,悲痛就会成为力量。 永远不要低估悲痛化成的力量,那些能从悲痛中站起来的人将坚不可摧! 第十四章 绝处逢生地 寒风凛冽的吹着,大地白茫茫的一片,荒原上连几棵稀稀落落的树都被一层厚厚的冰晶包裹着。 这样寒彻入骨的天,一袭白衣少年却在雪地奔袭。他刚从海中猎食归来,手里拎着两条鱼。 他钻进一个简陋的木屋里,将手里的鱼扔给角落里一只眯着眼睡的正香的小雕。小雕大概是又梦到吃鱼了,哈喇子流了一地,都结成冰了。它听到响动,忙睁开眼睛一看,地上果然有鱼,它赶紧用翅膀捂住那两条鱼,生怕少年抢走。 “你说你,又懒又馋又能吃,再不勤快点,回头我就把你吃了,反正你块头也够了。”少年看着它没好气的说道。 那小雕虽不会说话,可倒也机敏,猜到了少年的意思,忙讨好的用爪子抓了一条鱼递给少年,那意思大概是我分你一半总行了吧。 少年哭笑不得,“我吃饱了,这都是你的了。你赶紧养好伤,别赖着我了。” 小雕忙又将鱼放下,用满是哈喇子的嘴在少年身上蹭了蹭,小的就要赖着你! 少年赶紧推开它,掸了掸衣服上的哈喇子,少不得捏了个诀将衣服弄干净,叹了口气,“算了,等你长大了能自己觅食了再走吧。这荒原,啥也没有,你一出去就会成为别人的盘中餐。” 小雕开心的长啸一声,又拍了拍翅膀,没想到掸起满屋子的灰,把少年呛的赶紧往外跑。 小雕自知又闯祸了,闷头吃起了鱼,三下五除二,两条大鱼啃的连骨头也不剩。 少年在附近转了一圈才回到屋中,小雕已经酣然入睡了。 少年开始打坐调息,正准备进入修炼之态,木屋外面传来了对话声。 “这里有个木屋!”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 “刚才明明听到鸟叫声,要能抓着,煮了也能凑一顿。”另一个男子疲惫的声音传来。 少年看了看角落里正在酣睡的小雕,摇了摇头。他坐到角落里,挡住小雕。 两男子推门而入,里面黑漆漆的,一个男子用扶桑木点了火把,看到了角落里的少年,两眼放光。 少年自然知道他眼里放的是什么光。 那男子咽了口口水,对着另一个男子使了个眼色。 少年一脸惊慌的说道,“这屋子勉强可以挤下,二位请便。” 俩男子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其中一个说道,“谢过小兄弟,就叨扰一晚!” 他俩坐了下来,火把将屋子熏的暖和起来。一个男子掏出一个袋子,里面装满了肉干。他自己啃了一块,又递给另一个男子一块。 两人笑着吃起了肉干,那男子吃着吃着像是想起了什么,拿出一块递给少年,“给,算是借住费。” 少年颤抖的接过肉干,忙谢过。 小雕闻到肉干味,顿时睁开眼睛,盯着少年手上的肉干哈喇子又流了出来。 两男子这才发现屋里还有只小雕,肥嘟嘟的,顿时十分惊喜。男子从袋子里又拿出一块肉干,扔给小雕,小雕一口吞下。 少年谢过男子,将肉干也吃了。 小雕突然口吐白沫,昏倒在地。 少年大惊,正欲去唤醒小雕,肚子却传来一阵绞痛,他捂着肚子痛苦的看着那两男子问道,“这肉干里有毒?” 还没等两男子回答,少年口吐白沫,昏倒在地。 那两男子看着少年和小雕哈哈大笑。 拿袋子的男子抖了抖袋子,笑道,“咱们的肉干又能有补充了!” 另一个男子笑问道,“这已经是第几个中招了?” “第八个还是第十个?记不清了。” “看来咱们去到极北之地问题不大。” “老规矩,我去外面找木头,你收拾,等我回来熏肉干。” 过了半个时辰,拾木头的男子拖着一大捆木头回到小木屋。 少年和雕依然昏倒在地,却独不见屋里的男子。 “死哪儿去了?活也不干。”那男子抱怨道。 他拿出刀,只好自己动手。 他转过身,一头巨大的九头怪正晃着九个脑袋盯着他。 这回轮到他口吐白沫,昏倒在地了。 过了一会儿,小雕心满意足的舔了舔嘴巴,又开始酣睡。 一切又恢复平静,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在冰原待了数十年,少年已经见怪不怪,比这更荒诞的事数不胜数。人吃人的事时有发生,有的甚至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何况今晚这点可笑的伎俩。都说虎毒不食子,这人心难测起来,真是连老虎也自愧不如。 少年调息打坐,开始修炼。 荒原上十分平淡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 “金毛!”青年看着手头那瓶漫天飞雪,似是想起了什么,随口喊了声。 一只雕大爷正蹲在一块大石头上晒太阳,它巨大的身躯把那石头遮的严严实实,看的人提心吊胆的。它要是一使劲,那石头只怕是要掉下来了。 它听到青年的声音后,懒洋洋的睁开一只眼睛,嘴里发出咕咕嘟嘟的声音,大概是在骂,该死的九头怪,就不能让它歇会儿吗!今天上午已经被他追着在岛上跑了一大圈了,累的它半死,这会儿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它闭上眼睛,懒得理睬那青年男子。 青年冷笑一声,手一挥,一大块雪落下,正好落在它身上,头上翅膀上都是雪。 它冻得一哆嗦,奶奶的,好不容易熬到夏天,岛周边的雪都化了,这大太阳天哪来的雪。 它睁开眼睛,看到青年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它抖了抖翅膀,飞到旁边另一块石头上继续睡觉。 那青年哪里肯依,手一挥,又是一大块雪落下,这回还掺着冰碴子。 雕大爷看了他一眼,就你这小样,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它拍起翅膀,腾空而起。 青年乐了,捏了个诀,自平地掠起,手一挥,雕大爷头上又落了块雪。雕大爷气的七窍生烟。今天上午被他追,还没雪,到了下午居然追着给它洒雪,这是哪根筋又搭错了! 雕大爷拼命往前飞,转身一看,那青年远远跟在后面。它心里暗笑道,就你这小样,还想跟我拼速度! 可是不知怎的,这雪越下越大,雕大爷环视四周,刚才明明还只是它头周围一小片下着雪,现在却到处都是鹅毛大雪,慢慢的,那雪变成冰粒,砸在身上生疼。 它转身飞回岛上,刚才的石头已被厚厚的雪覆盖着。它翅膀一拍,雪飞的到处都是,那大石头又露了出来。它站在石头上,青年已经回到了岛上。 它怒气冲冲的看着青年,拜托你不要再出幺蛾子了,大爷我已经被你折腾惨了! 青年轻笑一声,手一挥,地上的雪一下子消失了。 雕大爷目瞪口呆的看着青年,变魔术也没有你这么神奇的。 青年走到雕大爷身边,摸了摸它的头,“金毛,我好像悟出了一点冰魄灵的修炼之道。” 雕大爷耷拉着头,一脸泄气。当初你悟出水灵的修炼之道时,我没少被你洒水,天天都是落汤雕。后来你悟出了冰灵的修炼之道,成天朝着我扔冰块,要不是我躲得快,还不定被你砸出几个窟窿。现在你悟出了这什么破冰魄灵之道,开始往我身上扔大雪团。要是你再修炼一下,只怕要往我身上扔冰山了。 金毛看了他一眼,不由自主地往旁边挪了两步,还是离你远点吧!免得小命都葬送在你手上。 青年不理它,自顾自地躺在石头上,呆呆地看着手里的那瓶漫天飞雪,少女的笑脸仿佛又浮现在眼前。 “还差一点点!”他对着那笑脸喃喃的说道。 第十五章 破茧化为蝶 相柳已经记不清来这极北之地多少年了。离开玉山前,王母和洪江让他选想修的灵力系,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冰灵系,冰灵远比水灵强大,而冰灵系是修冰魄灵的必经之路,他要做那个最强者。 洪江传授了他水系灵力的入门之道,王母给了他一些冰灵系的玉简,兰叶跑来玉山哭着塞给了他一大堆漫天飞雪和冰之火,那是小鱼那些年为他精心制的药。他带着那些离开了玉山,一路向北。修炼冰灵最好的地方就是极北之地,他义无反顾的选择了那里。 在极北荒原待了大概几十年吧。他刚到极北荒原的时候,浑身是伤,靠着日复一日的修炼和小鱼为他制的药,他居然活了过来,身上的伤也彻底好了。只是一个人很孤单,思念入骨,让他经常夜不能寐。幸好后来捡到了金毛那只小雏鸟,它那会儿受了伤,又饿又冷,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他将它带在身边,一点点的养大,互相做伴。他们离开极北荒原的时候,金毛已是一只硕大无比的大雕。那时候的他,已是冰灵绝顶高手,可是离冰魄灵仍有距离。 他带着金毛选择继续往北,到了极北冰灵最旺的中心地带,这里是修炼冰魄灵的最佳去处,他从那时起便一直待到现在。 金毛那只懒雕,一天到晚除了打瞌睡,别的啥也不想动。他便想了个好法子,天天满世界追着它跑。金毛虽然懒,可是速度快,他一边追,一边和它斗智斗勇,往它身上扔各种东西,想各种办法困住它。它为了躲避,速度越来越快,飞的也越来越刁钻,他的速度和反应慢慢的也跟着越来越快。极北之地的妖熊们天天看着一人跟个神经病似的追着一只大雕四处疯跑,对那雕都无比同情。 就在这日复一日不断的追打游戏中,他的灵力日渐增长,逐渐摸索到了冰魄灵的门道。最近,他终于感觉要往上一层突破了。 “金毛!”相柳的声音传来。 金毛一哆嗦,怎么今日觉得他那喊声底气异常充足,它赶紧睁开眼睛。 不看则已,一看真是要了小命了。相柳那个神经病,手里不知道捏了个什么鬼诀,反正一大坨晶莹剔透的冰块朝它飞了过来。 它毫不犹豫的抖起翅膀,腾空而起,躲过了冰块的突袭。那冰块击中它刚蹲着的石块,石块顿时被击得粉碎。它雕毛都要竖起来了,这要是砸到它身上,它不也得粉身碎骨! 它以为躲过了危险,万万没想到这只是道餐前开胃菜罢了。 它一路前飞,相柳紧追其后。 它速度极快,逐渐把相柳落在后面。它心里得意起来,虽然你小子灵力比我高强,可是我速度快啊,而且还能越来越快,没人知道我的极限在哪儿。 它正得意着,正前方突然出现了一大块跟座小山似的冰团,眼看就要撞上了。它赶紧调转方向,避开那冰山。没想到下一秒,它的前方又出现了一座冰山,它不得不继续调转方向。可是不管它怎么调转方向,它前方总是有冰山拦着。 它没有犹豫,立刻开始往上飞,只要飞的比那破冰山高,老子也还是能飞出去,把它们踩在脚下。 它又开始得意了,可还没得意一秒钟,它发现四周的冰山不但开始随着它一起往上移动,而且正在快速聚拢,它怎么也飞不出重围。它大惊,这冰山要是聚到一起,那它岂不是会被活活夹死!相柳你这个天杀的九头怪! 它拼命往上飞,可那冰山越聚越快,眼看自己就要被包围了。它再也顾不得咒骂相柳,耗尽身体所有的力气,拼力一博。一只金翅鲲鹏雕被逼到了身体的极限,那壮观的场景连相柳都惊呆了。金毛以他从未见过的极限速度直冲云霄,霎那间不见了踪影。冰山在它冲出重围的下一秒碰撞在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大声响,连极北之地的大冰山都跟着晃动起来。妖熊们连忙跑出来查看。 天空中巨大冰山碰撞裂成碎块四处飞散,一只金翅大鹏雕长啸着从云霄中极速俯冲而下,一个白衣男子以极快的速度跃上大雕的后背,人雕合一,俨如王者。 那一天,他冲破了冰灵最上一层境界,正式踏入了冰魄灵修炼之境,成为大荒数万年来掌握冰魄灵修炼之道的第一人。而金毛,第一次飞出了身体的极限速度,成为一只名副其实的金翅大鹏雕。 这一百多年来在这酷寒的极北之地日复一日刻苦的修炼,他厚积薄发,终于破茧而出,化成了那只最绚丽的蝴蝶! 一把掺了他心头血做成的冰魄刀,除了锋利坚韧无比,还有无药可解的剧毒,中刀者,无论神人妖,只有死亡这唯一结局。 一张用冰玉做的面具,遮住了他妖冶到倾国倾城的脸,这是少女最爱的那张脸,他只想留给她。 一只大荒内速度最快的金翅大鹏雕,是他的坐骑,也是他最好最忠实的伙伴。 来极北之地的时候,他是个重伤不治孱弱的少年,心里更是千疮百孔。 离开极北之地的时候,他是大荒武力值最高的翩翩青年,他冰冷纯净,浑身没有一丝烟火气,心比他的冰魄刀还要坚硬几分。 今天,他带着金毛,终于要离开这孤独到极致的极北之地,重新回到那熙熙攘攘的人世间! 第十六章 沧海已桑田 金毛的雕鸣声响彻云霄,相柳站在金毛后背上,看着远处的山水逐渐有了颜色,先是一点苍黄,慢慢的有了一些绿,然后是满眼的苍绿。伴着那些苍绿,袅袅炊烟升起,似乎闻到了人间的烟火气。 他将金毛幻成一只小雕,放在肩上,来到一个小镇上,在路边一个看着还算干净的茶水铺子停了下来。 茶铺老板见着这么个一袭白衣干净的一尘不染的俊美儿郎,不由得将手放在衣服上使劲蹭了几下,又取了一块最干净的白抹布,将桌凳反复擦了好几遍,这才敢招呼他坐下。 “唉,这兵荒马乱的,喝茶的人都少了,客官您吃点啥?”老板端上一壶热茶,又上了几碟茶点,小心翼翼的问道。 相柳用手在单子上随便指了两样,其实他根本不知道那是啥。 没一会儿,老板端上来一大盘牛肉和一只烧鸡。金毛舔了舔嘴巴,这东西看着味道不错啊,九头怪你可真是金手指! “这里的人为何都在匆匆逃路?”相柳一脸淡漠的问老板。 “客官是从外地来的吧?我们这里快要打仗了!我这铺子过几天也得关了。” “打仗?谁和谁打?” “哎哟,这都打了一百多年了,客官你怎么什么也不知道啊!当然是轩辕和神农打了。一百多年前,神农王被轩辕王斩杀后,神农国破,神农国的赤宸大将军和其他诸位将军领着神农军一直在和轩辕军打。听说,这马上就要有一场生死决战了。”茶铺老板叹了口气。 相柳暗暗吃惊,没想到竟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他忙问道,“这神农国的将军都有谁?” “大多是赤宸的兄弟们,听说他兄弟很多,还有神农王族的洪江将军和祝融将军。” 相柳不禁松了口气。 “客官你还是往北去吧,别再往南了,听逃难的人说,离这不远的南边就是主战场了。” 相柳谢过老板,正准备吃点东西,低头一看,盘子里已空空如也。金毛正咂巴着嘴,咕咕嘟嘟的低鸣着,大意就是味道不错,九头怪你再点两盘。 相柳敲了一下它的头,老板看着小雕憨厚的模样,不禁笑了,赶紧又端了两盘上来。 吃完后,相柳放了一颗晶莹剔透的海明珠在桌上,算做茶钱,顾不得老板千恩万谢,带着金毛往南去了。 —————————— “将军,帐外有人求见!”一名士兵推门进来对着埋头于文书的洪江躬身拜道。 “来者何人?竟敢这个时候闯军营!你们都是干吗的?”洪江抬起头微有怒意。 “报告将军,来者是个青年男子,自称是将军的故人,士兵们想拦但怕是拦不住,无支祁将军和他交了手,但…没赢。”那士兵犹豫了一下,本想说没打过,又怕惹洪江不悦。 “哦,这么厉害!还是个故人?”洪江纳闷道,一个年轻人,怎么就成了他的故人了。 “他一头白发,戴着面具。”士兵提醒了一句。 “一头白发?”洪江在脑海里努力回忆着他认识的白发男子,突然醒悟了过来,“难道是他?!快带我去看看!”说完立刻站起身往帐外奔去。 推开门一看,相柳已经站在了门外。 洪江仔细端详了他一番,只见他长身玉立,气度不凡,一张面具虽遮住了大部分脸,可依然能看出他俊美的容貌,一双眼睛生的乌黑深邃,摄人心魂,只是他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寒彻入骨的强大气息,让人难以靠近。 “相柳拜见水神大人!”相柳对着洪江躬身一拜,水神大人比起以前似乎苍老了不少。 “相柳,真的是你?!”洪江又惊又喜。他赶紧扶起相柳,左看右看,眼前的人虽和那个重伤的少年已判若两人,可依稀还能看出一些当年的影子。 “正是!” “快进来!快进来!”洪江忙不迭的拉着他进了军帐,士兵识相的赶紧端来茶水。 “这些年你都去了哪儿?” “一直在极北之地,承蒙大人当年赐教,已经修炼归来。”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看到相柳,洪江不由得想起了玉瑶,他眼眶一红,长叹了口气。 “自你走后,神农国变故连连,已是今非昔比。孩子,这见也见了,一会儿你赶紧回海上去,这里马上就要有一场大战,往后也只有海上安全了。”洪江一脸忧伤。 相柳赶紧跪了下来,“大人,来的路上相柳早已想好,此次前来就是要投奔大人。大人当年的话相柳一日不敢忘,如今已修炼成功,相柳愿助大人一臂之力。” “大战在即,生死未卜,你又何必卷进来?若神农还是当年的神农,我定留你,可是神农再不是当年的神农,我又有何脸面留你?”洪江叹道。 “相柳愿追随大人,不只是因为大人对相柳有救命之恩,更因大人对妖族一视同仁。小鱼当年说,她希望看到一个众生平等的世界,哪怕只是一个白日梦,她也愿意为之努力。她一个神族都愿意这么做,我身为妖族,又有何理由不这么做呢?请大人成全。” 提起小鱼,洪江想起了被斩杀的神农王,他的头颅曾被轩辕老儿悬挂在轩辕城门七日,一对父女先后去世,他神色黯然,不禁老泪纵横。 “你当真愿意从军?”洪江看着相柳的眼睛问道。 “愿意!请大人收留!相柳愿生死相随,此生绝不相负!” 洪江看着相柳,无奈的叹了口气,“罢了,你无父无母,算起来咱们还是亲戚,在我心里早已将你当成了儿子,不如你就唤我义父,跟在我身边吧,咱们相互也好有个照应。” “谢义父!” 洪江扶起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郑重的说道,“好孩子,危难时刻见真情,谢谢你!” 相柳正欲开口,门口传来声音,“无支祁求见将军。” 还没等洪江答应,人已经进来了。 “你来的正好,快过来见过相柳,以后你们就是好兄弟了。”洪江将无支祁拉到相柳面前。 这不是刚才军营外与他交手的那个手下败将吗?相柳淡漠的看着他,对着他拜了一下,“刚才冒犯了,在下九命相柳!” “原来是你啊,奴十一!还记得我吗?奴十!”无支祁拍了拍相柳的肩膀,笑嘻嘻的问道。 相柳愣了一愣,原来是他!那个跟他在奴斗场做了二十年的邻居,成天吵吵闹闹的。 “你小子长本事了呀!将军,我刚才在外面想拦住他,竟打不过他!”无支祁倒是大大咧咧的。 洪江不禁笑了。 “无支祁,你去招呼营房准备酒菜,一会儿让弟兄们过来喝酒,咱们今晚给相柳接风洗尘!相柳,你随我去军营四处转转,熟悉熟悉情况!” 不到半日,洪江的军队上上下下都认识了这个冷冰冰的白发青年。相柳习惯了极北之地的孤独,对这种热闹场面很是不适,好在众将士也没为难他。 晚上接风的时候,他喝了不少。微醺之际,他又想起了少女的脸和那些好喝的梅子酒。他已归来,故人何在?锥心之痛,何以为解? ————————- 次日,洪江带着他和无支祁去赤宸将军帐中议事。 赤宸见了相柳,不由得连连夸赞,笑着对洪江道,“这气息便是你我也不见的能比得上,恭喜将军捡到宝了!” “这是义子相柳!”洪江笑道。 “相柳?你莫不是北溟那个九头怪?”赤宸笑问道。 “正是!”相柳一脸疑惑。 “咱们见过面,就在北溟!”赤宸笑道。 相柳突然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鲲哥带去北溟养伤的那个神族男子吗?原来他就是赤宸将军。 这么一说,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相柳对他莫名有些亲切感。 众将军都到齐了,最后一个到的是祝融将军。 相柳不知为何看着他总有些面熟,却记不起究竟在哪里见过。 他似乎也注意到了相柳,有些吃惊的样子。只是他神情中的不屑总让相柳有些无厘头的反感。 众将军七嘴八舌的说了很多,相柳却只记住了一句,“不管发生什么,我洪江在此立誓,此生将永远效忠神农,绝不称王!” 义父坚定的神情让他有种莫名的感动,血气方刚的年纪,纵然心再冷,也会为梦想为承诺热血沸腾,不管那梦想那承诺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第十七章 一曲悲壮歌 五日后,一场神农与轩辕的生死之战果然拉开了序幕。 神农方,赤宸率领四十万主力对战轩辕王率领的四十万主力。双方主力人数相差无几,但神农军主力西侧和东侧分别有祝融将军和洪江将军各率领的十万军队策应,在绝对人数上,神农占优势。 神农主力方有赤宸和他的八十多个兄弟,个个灵力高强,善于领兵作战,赤宸更是神力无边,是大荒有名的战神,麾下有魑、魅、魍、魉这些大将,还有雨师、风伯这些法力高强可以呼风唤雨的神将相助。神农虽国破,但一直是富庶之地,粮草充沛,无后顾之忧。 轩辕方轩辕王宏才伟略,不仅神力惊人,他已亲率轩辕军征战上千年,大杀四方,灭了一个又一个神族,轩辕军如虎狼之师,作战经验极为丰富。轩辕王麾下有应龙、离怨这些猛将,尤其是应龙,是可以和赤宸一决高下的战神级大将。轩辕统一了除神农、高辛外的其它诸多小国,地域广,国力雄厚,粮草充沛。 神农为保家卫国而战,轩辕为一统大荒而战。双方实力势均力敌,气势上平分秋色,注定了是一场拉锯战,拼的是耐心、综合实力以及各种不为人知的谋略。 开战后,双方在主战场上真刀真枪的拼杀了两个月,血战九场,各自死伤无数,却依然没有分出胜负。 相柳从未参加过真正的战争,唯一一次勉强称得上战斗的是在北溟和北海水军对战的那次,可跟这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大战前,他心里有些忐忑,洪江看出来了,便教了他一些阵法、配军、调动等与战争相关的基本知识。 大战开始后,他每天让金毛驮着他找了个隐蔽处观看双方的对战。轩辕王和赤宸都是领兵打仗的顶级高手,排兵布阵灵活多变,总能充分利用当时的天时地利条件,战场上高手如云,使出的都是看家本领。他从两个月的观战中受益无穷。 打了两个月,战情依然胶着,双方士气都有些低落。如果没有意外发生,这场战争只能不了了之,双方各回各家继续修炼,来日再战。 神农方甚至做好了打道回府的准备,轩辕军部分主力开始回撤。 就在双方主力都有些懈怠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那一日,双方主力对峙中,都意图打完这最后一战就打道回府。雨师和风伯驱使法力,一时间狂风大作,暴雨倾盆而至,地面洪水四窜,轩辕军有些慌乱。 就在这时,轩辕军出来一个女子,容貌颇为清丽。神农军轻蔑的看着她,发出一阵阵嘲笑声,轩辕军连女子都派出来作战了。 那女子不理会神农军的嘲笑,她施展法力,顿时风消雨停,地上的洪水顷刻间消失。 风伯和雨师顿觉不妙,施展全身法力,引来更多的雨,可无论多少雨,那女子总能顷刻间将其化为乌有。 双方越斗越激烈。 神农军暗自惊叹那女子的强大法力,顿时鸦雀无声。轩辕军开始为那女子喝彩。 就在双方各自惊叹女子的无边法力时,那女子却突然现出魔瞳,发出一阵狞笑声。她的清丽容貌突然消失了,变成了一具干尸般的怪物,没有头发,如骷髅一般,活生生的一个女魔头。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旱魃!原来竟是你这个魔头!”赤宸怒道。 “没错,是我!今日我便让你见识一下我们魔域的力量!”那叫旱魃的女魔头狰狞的狂笑着。 话音未落,她开始施展魔力,那魔力再不是方才那般轻风细雨,她魔力所到之处,立刻变成炙热无比的焦土,草木枯亡,生灵涂炭。她朝着神农军的方向奔去,神农军顿时一片鬼哭狼嚎,无数士兵被炙热烫伤,皮肤裂开,血汩汩流出却又马上干涸,一具具尸体没一会儿就化为干尸。 雨师企图调水去热,无奈水还没到地面就已化为乌有。他被炙热重伤,浑身干裂,再也无法施展法力。 那旱魃穿梭在神农军主力中,不到一盏茶功夫,神农军主力竟损伤多半。 赤宸看着正在大片痛苦死去的神农军,心如刀绞。他难抑愤怒,朝着旱魃奔去,那旱魃周围数里之地如火烧一般,地面如滚烫的铁板。赤宸才一靠近,身上的衣服立刻被烧焦,腿上的皮肤开始干裂流血。 他顾不上疼痛,用灵力护住身体,施展神力与旱魃交手,试图将她从神农军主力中驱赶出去,无奈他无法靠近旱魃,周围炙热无比,他不得不匀出很大一部分灵力对抗炙热。等他好不容易靠近了旱魃,已浑身是伤。他忍住疼痛,以神力击向旱魃。 旱魃受了赤宸一击,她狞笑着开始奔向别处,所经之处,原本草木繁盛之地立刻化为炙热焦土,宛如世界末日。 赤宸紧追不舍,想竭力困住她。然而他已是重伤之躯,单凭一己之力根本困不住她,反而伤的越来越重。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神农军将士们来不及反应就已死伤无数。四处一片哀嚎,神农军已是溃不成军。轩辕王抓住时机,率轩辕军主力开始发动进攻,残余的神农军不得不打起精神勉强迎战,根本无暇顾及赤宸。 眼看一代战神就要陨落,相柳顾不上太多,他驱策金毛奔向旱魃,祭出冰魄灵力,旱魃魔力所到之处的炙热焦土顿时被一层厚厚积雪盖住,无数像小山似的冰团将旱魃团团围住。这冰魄灵力乃天下至寒,旱魃的魔力却是天下至热,二者相克。一边受冰魄灵力压制,一边被赤宸的神力追击,旱魃开始感到有些吃力。 “真没想到,这大荒竟然有人修成了冰魄灵力,只可惜还嫩了点!”旱魃冷笑道。 她全身魔力尽数施展开,那大雪层开始一点点变薄,围在她周围的冰山开始一点点消散。 相柳大呼不好。 赤宸对相柳大叫道,“想办法困住她!” 相柳将全身灵力尽数对准旱魃使出,多年来追着金毛满世界跑的效果终于得到检验,他精准的击中了旱魃,旱魃受了这一击,魔体受损,渐渐不支。 赤宸逮准机会,以神识为引,用全身灵力困住旱魃,将她的魔力全数封印回魔体。 地面炙热退去。 旱魃魔力被封,魔体重伤,她冷笑一声,“咱们后会有期!”说完飞奔离去。 相柳欲追,无奈赤宸已重伤倒地。他奔过去一看,躺在地上的赤宸已了无气息,一代战神就此陨落。 相柳抱起他跃上金毛,全速返回洪江军营中。 洪江正欲率兵前去支援神农军主力,见相柳带着赤宸匆匆赶回,他赶紧施以神力抢救,无奈赤宸已无神识,已是回天乏术。 相柳将刚才的一幕长话短说,洪江长叹一声,“赤宸以神识封印旱魃,若要救他,需先找到他的神识。只是目前军情紧急,已顾不上太多,先将他的神体藏好,日后再想办法吧。” 说完立刻带兵出发往神农军主战场赶去。 行到半途中,探子来报,神农军主力已所剩无几,前去支援会正面迎战轩辕主力,无疑送死。 相柳驱策金毛前去查看,主战场上,焦土一片,地上堆满了一具具尸体,一眼望不到头,那焦土已被血染成了红褐色。那些被旱魃魔力烤焦的尸体,有的被战车碾成一截截的,四处散落,惨不忍睹。 四十万大军,无数将领,一代战神,全都死了。他们昨天还在向往着家的温暖,今天却已冷冰冰的躺在血流成河的战场上,有的连尸首都不全。 那情景无法用言语描述。 悲伤太矫情。 悲壮太苍白。 悲愤太无力。 什么样的情绪也无法准确表达。 一个人死亡,也许会让人害怕,而几十万人死亡,却让人麻木。 神农军主力被灭,最大的保护伞没有了,现在,不是可以发泄情绪的时候。 远处,轩辕军正在集结清点人数。 西边,似有大队士兵朝着东边行来,看装束应该是祝融将军的军队。 相柳隐隐感觉有些不对,他顾不得太多,立刻返回洪江军中。 第十八章 水火不相容 “义父,西边有大队士兵朝我军方向行进,此地恐不宜久留!”相柳跃下金毛急匆匆的说道。 “可有看清来者何人?”洪江大惊。 “应是祝融将军的军队。他们途经轩辕军方向,可并未遭到拦截。”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轩辕军此时正在集结清点人数。” “报告将军,祝融军队来势汹汹,恐有生变!”探子也赶了回来,气喘吁吁的说道。 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洪江立刻幻出行军图。回江州只有往南一条路,如果祝融有变,必会在南边的必经之路设伏。 “相柳,你的坐骑速度快,速去南边查看有无埋伏。其余人,随我往东南方向全速撤离。” 相柳领命极速前去。 果不出所料,祝融部分大军在南边若隐若现。 北边轩辕军并未回撤,而是就地待命。 西边祝融的军队正在快速接近洪江的军队。 已是形成包围之势,洪江军危在旦夕。 相柳心急如焚,他即刻返回军中。 祝融率军已赶到。两军相隔不过数里之地。 “祝融,你不领军去支援神农军主力,却跑来我这里,你这是意欲何为?”洪江怒道。 “神农军主力已灭,有何可援助的?你莫非真以为我祝融来这冀州是为了支援神农军的?”祝融嘲弄道。 “我说你平日里素来不参与神农与轩辕交战,怎么这次会这么好心,主动要求来冀州,原来你是来支援轩辕军的!” “哼,我神农乃神族之国,你和赤宸这些败类,却沦落到与妖为伍,将我大好的神农国弄的乌烟瘴气,我早已看不顺眼。” “就因为这个,你要背叛我神农?” “何来背叛,我不过是扞卫天道秩序罢了!若神农变为妖族之国,这样的国度已不值得我祝融一片忠心。” “我且问你,神农王之死,是不是也与你有关?” “有关又如何,榆罔与赤宸沆瀣一气,他是神农国的罪魁祸首。” “你这个叛国败类,你这么做将我神农国活生生葬送给敌国,你对得起神农子民,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我说过,我是为了扞卫天道秩序!对得起上天,何来良心不安!” 相柳终于想起他是谁了。那一次,他被风鸣从随城的奴斗场带到一个府第,在那里藏了好些天。他在那里见过那个府第主人一面,正是这位祝融。原来他才是赌场的后台老板! 若不是他,他如何会陷在奴斗场二十多年,小鱼又如何会为了救他而死,那些妖奴有何故会白白丧命,沦为那些神族的取乐工具。 想到这里,他再也抑制不住愤怒。 “原来你就是奴斗场的真正老板!”相柳冰冷的声音里透着冰冷的恨意。 “什么!他是奴斗场的老板?”无支祁怒问道。 “是的,我曾被风鸣藏到他的府上,听到过他和风鸣的对话,千真万确!” “是又如何?”祝融冷笑道。 洪江军队里不少士兵都是从奴斗场出来的,奴斗场暗无天日的血腥生活是他们一生的痛。 “如何?今日,我便为那些死去的妖奴讨个公道!”相柳冷冷的说道。 “弟兄们,仇人就在眼前,你们要不要报仇雪恨?”无支祁振臂高呼道。 “报仇雪恨!”妖兵们怒吼道。 “祝融,我神农已危在旦夕,你当真要帮轩辕灭了神农吗?” “神农早已国破,我说过,我扞卫的是天道秩序,绝不与妖为伍,如今的神农已不是我要的国度,不值得我付出一分一毫!” 他话音未落,相柳和无支祁已冲了过去。 祝融的将士冲了出来,护住祝融。 相柳施展冰魄灵力,他灵力强大,灵力所到之处,祝融军被击倒一片。 他幻出冰魄刀,冰魄刀第一次见血,刀身寒气逼人。 他欺身往前,奴斗场练出的生死搏斗让他毫无畏惧。冰魄刀划过士兵的身体,刀上的剧毒让他们顷刻间便倒地身亡。 无支祁一根神棍四处出击,打得祝融军士兵眼冒金星。 祝融周围的一圈士兵很快都倒下了,他大惊,这才意识到对方灵力值远在他意料之外。 他速往后退,驱动火灵,引来熊熊大火,火势猛烈,洪江军不少士兵身上着火,疼的满地打滚。 洪江速引水灵灭火,无奈火势太大,难以压下。 相柳和无支祁见状赶紧返回,联合洪江一起引水灵灭火。 有祝融的火灵协助,祝融军顿时士气大涨,踏着水冲向洪江军。 “咱们都是神农子民,你们真的要自相残杀吗?”洪江怒吼道。 祝融军继续往前,并没有理会洪江的话,水也不能阻挡他们前进的脚步。 北边,轩辕军正在赶来。 南边的祝融军也在靠近。 他们人多势众,洪江军三面受敌。 相柳竭力冷静下来。当务之急,是想办法阻止他们,报仇之事可以留待以后。 他观看周围,这里地势平坦,他和无支祁洪江倾尽全力引来的水到了地上也不过一尺之深,仅够灭火,并不能阻止对方前进的步伐。 他后悔没有早点带大军赶去东南边的湿地。 湿地?他急中生智,若能将此地变成湿地,也许能阻止他们。他想起了在极北之地,为了琢磨冰魄灵的修炼之道,想了无数法子,其中一个就是将水灵和冰灵结合在一起,发现这法子倒是可以将坚硬的冰块很快融化,靠着它,他在极北之地的冬天也能下到水中去猎食。极北之地妖怪多,为了躲避他们,他又将水灵和土灵合在一起,琢磨出了水土灵,不仅可以顷刻间将厚厚的冰层融化,还能将极北之地硬邦邦的冻土化为软泥,用这个法子多次逃脱了妖怪的追杀。 他试着使出水土灵,没想到在水土灵的作用下,被水淹没的地方立刻变成了淤泥。 他大喜,对着祝融军立刻施展水土灵。 祝融军脚下的泥土随即化为软软的淤泥,形成一片沼泽地。那些士兵陷在淤泥里,不能动弹,有的直接被埋入淤泥中。 洪江和无支祁对他这一招都是喜出望外。 众人合力从海中引来更多的水,相柳将祝融军所在之地均化为沼泽地,祝融试着引火灵将沼泽地烘干,无奈水土灵是火灵的天生克星,他的火灵无济于事,又怕伤着士兵,只能干着急。 祝融军进退不得,顿时大乱。相柳索性幻出真身,对着沼泽地一顿乱喷,洪江军中的妖兵也对着沼泽地喷着各种毒液,沼泽地顿时变成了毒沼泽,祝融军那些士兵有的被毒水喷中,有的摔倒在淤泥中呛了水,不断中毒身亡。 原本胜券在握的祝融军陷入绝境。祝融怒火中烧,驱动坐骑朝着相柳直奔而来。 相柳冷笑一声,冰魄灵力尽数使出,狠狠的击向祝融。他出手十分精准,灵力稳稳的击中祝融。 祝融受了他这一击,相柳的灵力在大荒已是数一数二,就算祝融再强,也耐不住这种高强的灵力。 他口吐鲜血,已是受伤。 相柳没打算放过他,继续出击。 祝融的侍卫赶到,将祝融挡在身后。 轩辕王带着轩辕军在远处看着祝融军一片混乱,应龙欲带兵前去营救。 轩辕王嘱咐道,“祝融军大势已去,这样也好。将祝融救出即可!不可蛮干!” 应龙领命带兵前去。 洪江看到远处轩辕军正在赶来,便喝住了相柳,“快,撤离要紧,祝融军已灭,祝融没了支撑,已不足为惧,日后报仇有的是机会!” 相柳也看到了正在赶来的轩辕军,只好停手返回军中。 洪江对着祝融怒吼道,“祝融,你背叛神农,是我神农的罪人!我洪江此生与你势不两立!” 祝融怒道,“你灭我祝融军,此仇不报,我祝融死不瞑目!” 洪江冷笑一声,“明明是你欲灭我军在先,该找你寻仇的是我们!” 说完带着大军一路南去。 应龙带着祝融残军回到轩辕军中,轩辕王看着一脸狼狈的祝融,安慰道,“今日之事,多亏有你!神农军主力已灭,没了赤宸,洪江已掀不起什么风浪,不足为惧!日后再寻机会出了这口气便是!” 祝融一脸羞愤,勉强道,“谢过轩辕王!” 第十九章 旧地肝肠断 大军一路急速往南,轩辕军并没有追击,不过众将士也不敢大意,直奔江州而去。 洪江的封地在江州,那里河网密集,水系众多,又靠着海。大概是因为洪江是水神,老神农王便将江州封给了他,方便他治理河海。榆罔登位后,轩辕对神农虎视眈眈。洪江对神农一向忠心耿耿,又守信用,建功颇多。榆罔多次封赏他,到榆罔被刺前,洪江的封地已是比最初扩大了三倍有余。 一路上,相柳并不多言语,总是一副冷漠的样子。无支祁这个话痨可受不了他这脾性,非得让他把话匣子打开不可。 “哎,九头怪,你是怎么琢磨出那个变沼泽的法术的?”趁着大军休整的功夫,无支祁递给他一壶酒,笑嘻嘻的问道。 相柳接过酒喝了一口,并不言语。 “你还别说,这法子真管用,把祝融那小儿气的半死,非要和你拼命不可。”无支祁见相柳不吭声,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其他士兵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议论起前几天的大战来。 “若不是相柳大人的计策,咱们只怕再也见不到江州的山水了。”一个士兵一脸钦佩的看着相柳。 “可不是吗?大人这一招,就是连那轩辕老儿也不敢造次。”另一个士兵附和道。 “唉,只可惜,赤宸将军和神农主力军就这么没了。以后咱们怎么办啊?”又一个士兵叹息道。 众人陷入默哀,心情顿时沉重了起来。 提到赤宸将军,相柳这才想起他的尸首还在营寨里,之前只顾着大军逃命了。 他赶紧去找洪江,洪江叹了口气,“带着他的尸首也没用,他没有神识,已是身死,那具躯体并没有办法能存活下来,这会儿只怕已被轩辕军带走了。只有找到他的神识,才有复活的希望。” 无支祁凑了过来,酒壶对着相柳的碰了一下,“哎,我说你,别苦闷着脸了,你灵力这么高强,往后咱们还得仰仗你呢。将军,你说是不是?” 洪江沉重的叹道,“神农军主力被灭,以后,咱们只能靠自己了。无支祁,你看相柳适合在军中做个什么职?” “当然是军师了!你看他这性子,既沉得住气,主意又多,关键是少言少语,绝不会泄漏军机!” 众人一听,都不免笑了起来,刚才的沉重气氛慢慢又缓和了一些。 相柳白了他一眼,“这么好的酒也堵不住你的嘴!” 无支祁见相柳好不容易开口了,虽然是埋汰他,心里也乐开了花。 十余日后,大军回到江州。 赤宸尸首被轩辕王火烤后分食与轩辕将士的消息也传到江州。洪江军一片死寂,相柳痛心疾首,追悔莫及。 神农正式被轩辕吞并,江州百姓人心惶惶。 眼下并不是悲伤的时候。 洪江少不得打起精神料理州内事务和军务。为安抚民心,他少不得将江州防务作为重中之重。百姓看到四处都有士兵巡逻,操练也十分严格,时隔多日并没有轩辕军前来骚扰,慢慢的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不少随城和九黎的百姓,因不满神农被轩辕吞并,纷纷搬到了江州定居。 江州慢慢的热闹起来,江城的繁华不逊于昔日的随城。 虽然洪江坚守承诺不愿称王,只愿以神农国大臣身份延续神农国统治,江州的势力仍不容小觑。至此,大荒只剩轩辕、高辛两国,洪江的江州作为神农的残余势力,虽让轩辕忌惮,但也无良策可以对付,只能暂时听之任之。大荒依然是三分天下的局势,只是轩辕的势力占了主导。 —————————— 玉山上,洪江带着相柳来拜谢王母。 王母看着昔日的孱弱少年已长成翩翩青年,浑身气息强大,一副大将风范,不禁感慨万千。 凡事不破不立,能绝地逢生,必担大任! 只是大荒局势大变,玉山虽不问红尘,可终究是一场生灵涂炭,无数冤魂葬身战场。王母痛心疾首,却也无能为力。 “孩子,玉山也是你的家,有空常回来看看。我与你义父十分相熟。”王母叮嘱道。 相柳躬身道谢,他对王母印象极好,玉山的遗世独立很对他的性子。 只是故地重游,昔日往事犹在眼前,让人神伤不已。 王母看出了他的心思,领着他进了一间屋子,正是小鱼当年躺着的那间。 “这屋子我一直给你留着,你走后从未有人住过,以后就是你的了。” 相柳眼眶一红,感激地对着王母躬身一拜。 往事历历在目,小鱼似乎还躺在榻上,他手抚玉榻,泪流满面。 王母和洪江带上门悄悄出了屋子,一路去到瑶池边。 “玉瑶可有动静?”洪江忍不住问道。 “唉,这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百年前,有一次我过生辰,办了场蟠桃宴,玉山来了很多人。第二日,看守瑶池的侍女来报说玉莲里的龙珠不翼而飞。我用玉山法术追踪,连着寻了数年,也未寻到。”王母一脸愧疚的说道。 “那龙珠可是被人偷了?” “我也怀疑过,可那侍女说她一直守着瑶池,并未有人靠近玉莲。” “难道是遇到有缘人了?”洪江一脸期待。 “我也是这么想的,那龙珠上有我的法术,我并未感受到龙珠已毁,反倒是生机勃勃。只是,那日玉山来人太多,不知是遇上了哪个有缘人。” “玉瑶神识尚在,若是重生于世,应当还有记忆吧?”洪江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这也难说,若是有记忆,为何这些年从未来寻过你我?”王母心里也没底。 “那倒也是。这茫茫人海,不知她生在何处,只希望有缘还能遇见,也好成全了她和相柳。”洪江叹了口气。 “有缘自会再见,也许时机未到,且走且看吧。” ————————- 告别王母,相柳说想去玉琼岛上看看,反正离江城不远。洪江知道他满怀心事,便由着他去了。 昔日的小院仍在,门紧闭着,虽没人住,可小院依然收拾的干净利落,仿佛在等昔日的主人远游归来。 相柳推门而入,熟悉的场景扑面而来。小鱼仿佛仍在小院里认真的鼓捣各种药,兰月在一旁不停的唠叨,她拉着他进屋试药,陪着他喝梅子酒,偷偷教他怎么用筷子,给他疗伤,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他难掩悲伤,出了小院。 对门的山鸡精正好出来,看到他不禁愣了一下。 相柳走到海滩上,沿着海滩去了那个隐蔽的石洞。 依然人迹罕至,四周格外幽静。除了海浪拍打着礁石的声音,再无别的。 曾多少次,他在这里拥着少女一起听海浪声,一起看落日,一起憧憬着明天,笑着闹着,他看着少女红扑扑带着羞涩的脸,总会忍不住突然亲她一下,把她羞的脸更红了。 那些美好的过往,让他嘴角忍不住上扬,泪水却又不自觉的滑落。 面具上已沾满泪水,他拿开面具,露出了那张俊美无俦精致如玉琢般的脸,这张脸从极北之地回来后就再也没人看过。这是属于他们的地方,这是属于她的脸,他只会留给她给她看,他心里企盼着少女能认出他再看他一眼,不顾一切的扑入他的怀中。 良久后,他去了海底,躺在和小鱼一起游过的那片绚烂海底世界,任鱼儿在他身边轻快的游过。 他想起她最后跟他说的那些话,她希望他拥抱他们之间的美好,这样就能记住她。他在心里轻轻的笑了,傻瓜,怎么可能会忘呢。 可是,拥抱美好却是比沉浸于痛苦艰难很多。 带着记忆活下来继续前行的那个比死去永远停留在原处的那个更痛苦。 他在海底静静躺着,任泪水肆意流淌。 一只神龟悄悄游了过来,盯着他看了许久,良久后迟疑的喊了一声,“相柳?” 他睁开眼睛,看到了北溟那只神龟。 第二十章 智取水君宫 “相柳见过神龟!” “果真是你!这一百多年你都去了哪儿?”神龟喜出望外。 “一言难尽。” “若干年前,有个神族女子曾来东海找过你很多趟,就是和你一起游海底的那个。你可曾见到了她?” “见到了,只是…”相柳神色黯然。 神龟见他欲言又止,猜到事有不顺,叹了口气道,“这些年,大家都快把海洋翻了个遍,也不见你的踪影。” “让大家担心了!”相柳一脸愧疚。 “快随我去见见大家吧,你失踪前,好不容易才把众妖组织到一起,可你走了后,群龙无首,你再不回来,只怕是要散了。” 相柳颔首,随海龟去了深海海底。 深海底,海妖们正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说个不停。 “听说海蝗族最近被北海水军灭了族。”蚌妖首领说道。 “因为什么呀?”蟹妖一脸疑惑。 “能因为啥,水军不是一向想灭哪个族就灭哪个族吗?除非上缴宝物,让他们满意,才有活路。”海蛇妖讥笑道。 “可不是吗?我们鲛人族每年要上缴十框鲛珠,五百匹鲛纱,以及一百盒鲛人丹,才能求得一息安宁。”鲛人族首领愤恨道。 “你们鲛人族还有东西送,我们蚌族,实在没什么能拿出手的了,只剩最后一件定水神器了。真要命!”蚌族首领连连抱怨。 “最近又要上缴宝物了,下个月是水君的千岁生辰,不单要准备隆重的生辰礼,还要额外准备给将要登基的新天帝送贺礼。我们这些年不断的被他们搜刮,已是无力支撑。”鲛人族头领无奈的叹了口气。 正说着,众海妖见神龟领着一个男子来了,定睛一看,似乎有些面熟,但又不能确定。 “莫不是相柳?”蚌妖问道。 “正是!”相柳对着众妖拜了一拜。 “原来,你还活着!活着就好!活着就好!”蚌妖激动万分。 众海妖一脸惊喜。 “这下好了,咱们领头的终于回来了。”鲛人族首领惊喜道。 “诸位的话我方才都听见了,可有何打算?”相柳试探道。 “自神族灭了魔族之后,手就伸向了我们妖族,海妖族经历了五百年前那场大难,从那之后一蹶不振。现如今水军越来越猖狂,日子过不下去了。”鲛人族首领连连摇头。 “这些年不少定海神器被收走,海底各种灾难不断,海底生灵已是生存不易。”神龟叹息道。 “不如跟他们拼了。反正都是死路一条,与其被他们逐个灭门,不如团结起来共同对付他们。”蚌妖一副豁出去的态度。 众海妖连连称是。这些年大家过得着实窝囊,都受够了! “北海水军现如今有多少兵力?”相柳问道。 “一万左右!”神龟答道。 “咱们海妖军联合起来能有多少?” “也有一万左右!怕是不够对付水军的,他们随时还有天兵的支持。唉,海妖族那次被重创后,元气大伤,这些年又不断的被水军剿杀。”神龟叹了口气。 “我鲛人族还有五千兵力,藏在远海,我可以即刻召他们回来。” “之前也走了一些海妖,不如把他们召回来。加起来也许能凑够两万。”海蛇妖说道。 “那就有劳各位了。”神龟恳求道。 “若要和水军斗,就要斗的他们再不敢欺压海族,但也不能引火烧身,让天庭找到把柄对付海族,让大家平白跟着偿命。”相柳思索了片刻,缓缓地说道。 “你可有好办法?”神龟问道。 相柳将法子说与众海妖,大家连连称好,立刻分头去行动。 ———————- 北海水君宫喜气洋洋,刚举办过一场为时七日的千岁寿宴,今日宾客们方离去,宫中各种装饰都还未撤。 五颜六色的海明珠、水晶灯将水君宫照的通明。宽敞的会客厅里,各种摆设极尽奢华。一棵硕大的红色珊瑚站立在墙角,上面用各种七彩水晶球点缀着。一颗巨大的海明珠从空中悬挂而下,发出金黄色的光。水君对这颗海明珠尤其满意,这是鲛人族在他八百岁生辰时送来的生辰礼,是他见过的最大的海明珠。水晶做的桌台,上面还嵌有水玉。地面用月光石铺就,即使在黑漆漆的夜里,也会发出幽蓝色的光。 这次生辰宴,来客很多,海族献了各种宝物,偌大的会客厅摆满了一屋子。 水君在各种宝物中穿梭,一件一件的把玩着。 一个参事指着一件海玉鼎,对水君说,“这是海狸族送来的海玉鼎,据说是龙族当年的修炼神器,可以用它吸收海中灵气。” 水君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这是鲛人族送来的鲛王珠,这颗珠子,比厅里这颗海明珠还要宝贝,它可以根据周围的色彩和光线自动调整颜色。” 水君拿起鲛王珠,鲛王珠发出暖黄色的光,他用白色的衣袖一挡,珠子变成了白色,发出亮白色的光,他将它放入一个蓝色的珠盒里,那珠子又变成了蓝色,发出宝蓝色的光。 水君满意的点点头,果然是颗宝珠。 “水君好兴致!哟,这么多宝物,不知水君搜刮了海族多少民脂民膏。”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 话音未落,一个白衣白发男子已经进到大厅里。 “大胆!竟敢擅闯水君宫!快来人!”水君大怒。 可是外面鸦雀无声,等了好一会儿,并没有侍卫过来。 几个参事大惊失色,不知出了何事。 水君也觉得不妙,“你是何人?” 那男子并不理会水君的话,看着一众宝物,讥笑道,“怪不得你们神族都想当个官,只要办个生辰宴,就能捞上一大笔。这生辰宴年年办,海族就得年年进贡。这海中的宝物只怕都来了你这宫里吧。” 水君脸胀的通红。 几个参事欲冲出去看看怎么回事,那男子一把灵力挥了出去,参事们顿时倒在地上。 “灵力这么差!怪不得要这么多宝物。”那男子嘲弄道,转过头对水君说,“你的那些水军早已不省人事,你就是喊破嗓子,他们也不会过来。不如我们今天就来算算账吧。” “你把他们都杀了?你究竟是何人?”水君怒道。 “我可没杀他们,他们不过自作孽罢了。“ “此话怎讲?” “水君过去七日大宴宾客,可还记得吃的都是些啥?” “白玉豚、帝龙虾、蓝玉蟹、海龙鲍、海灵芝,这些都是海中极品,我亲自定的菜谱,怎么了?” “没错,这些确实都是海中极品,如今在海中已是极难寻到。水君只怕是把这些珍品都搜刮的一干二净了吧?只不过…”男子欲言又止。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这几样在海妖族未被灭之前都是上好的补品,海妖族被灭之后,这些却变成了毒物。” “此话怎讲?” “你可知龙族与九头族为何是海中之王?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他们妖力强大吗?” “不是因为这个,那又是因为什么?” “因为他们的身体结构,他们的身体万毒不侵,可以吸收海中大部分毒素,保证海中生灵生生不息。可他们被灭之后,这几百年海中的毒素越积越多,这海中很多生灵体内都已有了毒素,你选的这几样恰恰是毒素最多的,那白玉豚和蓝玉蟹早已是至毒之物,平时看不出,和海灵芝一起用这毒性就出来了。我们只不过努力帮你们寻来这些食材,在食材里稍稍加了点料,让它的毒性变得很隐蔽,不易察觉罢了。你们连食七日,用量又大,灵力再好的神仙也会扛不住,何况你那些灵力平平的水军。” 水君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你可以试试运转一下你体内的灵力,看看是不是还一如既往?” 水君赶紧运转灵力,他脸色大变。 “你手上的鲛王珠,其实也是个至毒之物,那是鲛人修炼用的,里面的颜色变幻其实是各种鲛血毒所致。那个海玉鼎,是龙族修炼用的,龙族修炼前需要以龙血为引,龙血至毒,这海玉鼎不知吸收了多少龙血毒。” 水君吓得赶紧将鲛王珠和海玉鼎扔掉。 “至于你搜刮来的那些定海神器,原本都是放在各处镇压地火用的,放的位置很有讲究,放的不对,不但不能镇压地火,还会引来地火和地动。你将它们都放在你这水君宫,你可知你这水君宫如今已是个火山口?” 水君已是吓的面如死灰。 “你这样的神族,贪得无厌,完全不顾我们海族的生死。你可知海洋才是万物之母,这海中生灵每一种都有它的用处。我们海族,虽然相互也会有杀戮,可从来都是取之所需,所以海中万物才能生生不息,不像你们神族,为了一己私欲可以将它族灭绝,最终必将自食其果。” “你究竟是何人?” “我是何人?水君可还记得三百年前,北溟的九头怪?” “原来是你!” “没错,就是我,九命相柳!今日咱们就来把那笔账好好算算!” 水君吓得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相柳冷笑一声,“你当日不问缘由,就将我们赶尽杀绝,海月和朗日死于你手,你应不应该偿命?” “小的知错,求大人放过我。这水君宫的宝物,我愿意尽数还给海族,这是宝物库的钥匙!” 相柳接过钥匙,冷哼一声,“这宝物自然要归还海族。可你该偿的命也少不了。” 说完,他运转全身灵力,无数锋利的冰刃飞速而去,水君浑身上下顿时万刃穿身,他来不及哼一声,就咽了气。 相柳领着海妖们打开宝物库的门,里面各种宝物堆积如山。相柳命海妖们将宝物悉数运走。 他找到龙族的镇海鼎,将其放在水君宫正中心位置,以血为引,以地火咒驱动镇海鼎。那镇海鼎缓缓启动,相柳带着海妖们迅速离开水君宫海域。 不出一个时辰,水君宫海底地火爆发,水君宫倒塌埋入海底,地火岩浆冲出海面,在周围形成一个海岩岛。 众海妖看着那座新出的海岛,不由得感慨万千。 “此计甚妙!”神龟不由得对相柳竖起大拇指。 “天庭查起来,只知道是水君宫海域发生了地火,并不能问责海族。”蚌妖笑道。 “那些宾客中了毒,该明白不少海中生灵已经有毒了,料他们以后也不敢再大肆食用搜刮我们海族了。”蟹妖笑了笑。 “若不是水君作恶多端,又何须海族如此对付他们?”鲛人族首领感慨道。 “多亏大家齐心协力,如今海族宝物已悉数拿回,那些镇海神器还望神龟带着海族放置合适的位置。我要先去趟玉山,那些参加生辰宴的宾客中了毒,必会去王母处求解药。”相柳吩咐完神龟,便告辞众海妖,直奔玉山而去。 第二十一章 福泽众海生 果不出所料,玉山上,参加了北海水君生辰宴的神君们纷纷跑到玉山求王母帮着解毒。原本他们想去水君宫问责,可水君宫在他们离开后突发地火,水君宫已荡然无存。他们唯有庆幸当初及早离开了,要再晚一天,只怕已如水君一般葬身在那宫里。 天庭派天兵天将去水君宫海域查看。天兵们在附近仔细搜寻了一遍,偌大的水君宫已变成了一座海岩岛,还冒着热气,北海水军连个尸首都不见,更别提活物了。他们抓来附近的海妖们问话,海妖们兢兢战战的,有些还因地火受了伤,看似都被那地火吓得不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作罢。天庭只当是地火突发,除了惋惜北海水军遭此灾难,也做不了别的,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金毛一听说是去玉山,心花怒放,飞的格外卖力,眨眼功夫就到了玉山。它放下相柳后,直奔蟠桃园。一回生二回熟,它惦记玉山蟠桃园的蟠桃已有时日,上次来的时候可没少吃,连看守桃园的侍女都记住了这只馋雕。这回看它目不转睛的盯着那蟠桃,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都忍不住想笑。 洪江早已被王母唤了过来。玉山的玉髓解不了众神君的毒,只能求水神帮忙。 水神也没有好办法,只能干着急。这下见相柳不请自来,想是为了此事而来。 “见过王母,见过义父。” “北海水君宫的事,你可听闻?”洪江强忍住笑意问道。他对那个北海水君印象极差,上次从他剑下救下相柳,结果被那水君告上天庭,他为此被天庭解除了北海海域的监督权。这次北海水君宫遭灾,虽谈不上幸灾乐祸,但肯定不会悲伤。 “回义父,正是为此事前来。” “为何会突发地火?”王母倒是有些好奇。 “听各海族首领说,北海水君这些年搜刮海族,将各族定海神器都据为己有,放在那水君宫。可这定海神器需要放在合适的位置,配以相应的定海咒,以灵力滋养,方能定海。不然非但不能定海,还会引来地火。” “确实如此!自龙族和九头族被灭之后,很多定海神器都不知所踪,也没人有法力能控制,这些年海底地动和地火频发,唉,说是天灾,实乃人祸。”王母长叹了口气。 “北海水君贪婪成性,全大荒都知道,他这是咎由自取,也没什么好可惜的。”洪江一脸不屑。 “可从这水君宫回来的神君,都中了毒,连我玉山的玉髓都解不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回王母,听在水君宫当差的海族说,水君这次寿辰以白玉豚、蓝玉蟹、帝龙虾、海龙鲍、海灵芝等海中珍品为主要食材。” “这些不都是极好的滋补品吗?”王母和水神不解的问道。 “以前确是补品,可自龙族和九头族被灭后,海底毒素泛滥,很多海中生灵体内已有剧毒,偏偏这几样已是至毒之物,他们连食七天,用量很大,自然中毒极深。” “原来如此。真是造孽啊!”王母叹息道。 “那这毒可还有办法能解?”洪江试探道。 “这海毒我们九头族的妖血便可解,知道此事后,想着他们必会来叨扰王母,这才赶来玉山。我这就去取一碗血,请王母以此血对中毒者施以血咒术,不出半日,毒便解了。” “唉,那就有劳了!”王母无奈的说道。 相柳取了血,王母将中毒者聚在一个大厅里,以血为引,施以血咒术,在那血气的作用下,毒素慢慢被带出神体,半日后,众神君的毒果真解了。 众神君都感激不尽,这几日可是受尽了这海毒之苦。 “你们也不必谢我,要谢就谢相柳吧,是他取了自己的血救了你们,我不过用他的血施了血咒术罢了。这天下只有九头族和龙族的血才能解这海毒,只可惜龙族被灭,九头族也只余这么一个遗孤了。”王母神色凝重。 众神君都十分惊奇,连玉山的玉髓都不管用,没想到这九头族的血这么神奇,一时间都欲对相柳叩拜谢救命之恩。 “你们要真想谢他,不如回去劝劝天庭,别再追着海族剿杀了。”王母劝道。 众神君连连称是。五百年的屠杀他们仍是记忆犹新,没想到也有自食其果的一天。 众神君拜别王母各自回去了。 王母带着洪江和相柳来到瑶池边,对相柳说道,“今日之事,要好好谢谢你。经此一事,方知海中艰难。” “王母不必客气!”相柳忙劝道。 王母笑了笑,从瑶池里幻出一棵草,对相柳说道,“这棵草,叫兰息草,是上古神草,种在海底可以吸收海毒,所以也是龙族和九头族的疗伤专用药草。说起来,这棵草还是千年前你父亲九瑄王送给玉山的,我将它一直种在瑶池底下,如今物归原主,希望能对海底苍生有所帮助。” 相柳忙谢过王母。 正说着,侍女呈上一棵仙草和一个精致的珠盒,王母接过来递给相柳,说道,“兰息草本就是你们九头族的,这棵玉山灵芝草和佛塔珠才是我玉山的谢礼,你将这灵芝草种在海底,将这佛塔珠置于灵芝草上,这佛塔珠和灵芝草结合,可以超度海底冤魂,泽被海底世界。” 这可是一份豪礼,连洪江都忍不住惊叹。 相柳哪敢受,连连谢绝。 王母郑重的说道,“我玉山与龙族和九头族交情颇深,只是玉山向来不问红尘,五百年前的事也是无可奈何。如今海底遭难,这个权当是弥补我玉山的愧疚吧。” 洪江也劝道,“既如此,相柳你就收下吧。若能福泽海底苍生,便是值当。” 相柳只好受了,忙跪下叩拜谢过王母。 ————————- 相柳回到海底,带着众海妖将灵芝草和兰息草种在昔日龙宫所在处,那里是五百年前众海妖首领遇难处,怨气很重。 那佛塔珠在灵芝草的给养下,熠熠生光,照的海底世界一片祥和。 那兰息草终是最喜海底的水土物候,种下去后长势喜人。 众海妖都是异常惊喜。 相柳派了两个海蛇妖在附近日夜看守,又随着众海妖去检查各处的定海神器,其中有几处需要十分强大的灵力才能放置到准确的位置,神龟他们灵力都不够。 相柳施展冰魄灵力,将那几处定海神器精准的放归应处的位置,再以灵力用定海咒驱动神器,神器在冰魄灵力的驱使下,神光闪闪,附近的海域顿时宁静了许多。 众海妖对他强大的灵力都十分佩服,神龟说即使是当年的九瑄王,也未必能有这般灵力。 仙草已种下,定海神器已归位。 天庭那边也传来好消息。在众神君的举荐下,水神洪江将替代水君接管北海和东海海域。洪江是相柳的义父,这也意味着海族从此再不会受水君的气。 众海妖对这一连串的好消息都欣喜万分。 这一仗,在相柳的谋划下,赢得十分彻底。 海底世界时隔多年终于迎来了一位真正的妖王。 众海妖对着相柳跪了下来,齐声道,“恭迎妖王!” 相柳看着众妖,朗声说道,“咱们海底世界,一向遵从天道,并无高低贵贱之分。众海妖只需记住,取之有道,取之所需,切勿贪婪成性,滥杀无辜,共同维护海洋世界,这里必将成为一片祥和安乐之地。” 众海妖再次跪拜,“定谨记在心!不负妖王所望!” 回到江城后,洪江笑问相柳,“水君宫这一仗打的可还满意?” 相柳嘴角上扬,“都是义父教的好!” 洪江正色道,“你天资聪颖,善于谋划,虽灵力已称霸大荒,却不会逞匹夫之勇,可堪军师一职。只是…” “谢义父夸赞,不知义父有何吩咐?” 洪江笑道,“过几日你就明白了!” 第二十二章 风流许公子 时光荏苒,转眼一百年过去了。 在过去的一百年里,大荒经历了上千年来最平和的一段时光。 轩辕吞并神农后,轩辕王原以为从此高枕无忧,只要休生养息一段时间后,就能顺利拿下高辛和江城,从此一统大荒,却万万没想到会陷入治理神农的泥坑里。 轩辕子民以人族为主,而神农子民以神族为主,灵力值远在人族之上,向来瞧不起人族。神农国虽灭了,可民间的斗争才刚刚开始。 中原富庶,轩辕子民但凡想迁入中原,必遭到神农子民的各种排挤。民间斗殴不断,暗杀是家常便饭,就连轩辕王两次去中原巡视,都险遭刺杀。所以百年来,中原还是那个中原,鲜有轩辕族子民,随城繁华依旧。而轩辕城,倒是多了不少神族,日渐热闹起来,毕竟轩辕定都轩辕城,离王族近些好办事。 轩辕王头痛不已,不得不将大部分精力放在各种扑火上,哪还顾得上高辛和江城。这倒是给了洪江喘气的机会,他带着洪江军将江州治理的生机勃勃。 轩辕城的北街今日格外热闹。 庞蒙飞雪正在南街的赌场整理账目。这几百年来,轩辕城的赌场仍由庞蒙氏管理。如今庞蒙飞雪已经长大成人,她生的婷婷玉立,貌美如花,在轩辕城是小有名气的美人,比她的容貌更出名的是她一手出神入化的好箭术,在大荒没有对手,每年的秋赛都是稳拿头筹。她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可她依然喜欢在赌场忙碌,南街的这家赌场现如今归她主管。 她听到附近传来喧哗声,问侍女珍儿,“这街上今日怎么这么热闹?” 珍儿笑道,“北街今日新开了一家珠宝铺,听说里面各种奇珍异宝,珠环玉钗样样齐全,连箭饰都有。看的人可多了,生意很好的样子,小姐,一会儿咱们也去看看吧?” 庞蒙飞雪翻着账本,漫不经心的说道,“这轩辕城就没几家像样的珠宝铺,新开一家又能如何?还不就是那些东西,终归是没有咱们赌场赚钱。” “我看这家与其它几家大有不同,关键是,听说这家店的老板生的可好看了。小姐,咱们也去凑个热闹吧?不买东西看看美男子也是可以的。” 庞蒙飞雪这会儿已经看完了账本,她放下账本,笑了笑,“走,离咱们这里不算太远,都是做生意,以后说不定要打交道,去跟老板打个照面也好。” 到了珠宝铺门口,门口牌匾上写着“许氏珠宝铺”几个大字,想是老板姓许了。 门面装饰的颇有气派,一个年轻男子带着两个侍女站在门口笑迎客人。那男子长身玉立,锦衣华发,举止温文尔雅,五官生的格外精致动人,确实如珍儿所说,是个好看的老板。两个侍女也是天姿般的颜色,穿着不俗,头上的珠钗造型别致,与其它珠宝铺大有不同。 庞蒙飞雪走了过去,对着老板恭喜道,“恭喜许老板新店开张,小女子庞蒙飞雪,在附近的赌场营生,往后同在一条街上做生意,还请许老板多多照应。” 那男子忙躬身道,“久仰久仰,庞蒙小姐经营有道,轩辕城无人不知。在下许由,初来乍到,还望庞蒙小姐多提点。” 说完做了个请的动作。 庞蒙飞雪微微一笑,带着珍儿移步店中。 果然是奇珍异宝琳琅满目,各种玉做成的手镯、玉佩、发簪、杯盏、剑穗等等,玉的种类齐全,连鲜有的冰玉、水玉和蓝玉都能找到。珠饰台有各色珍珠和鲛珠做的项链、手链、头饰,还有大大小小的海明珠做的海贝灯盏,贵气又精巧。各色冰晶做的风铃、灯饰亮闪闪的,让铺子显得亮堂又清爽。 庞蒙飞雪只看的眼花缭乱,这比起其它几家珠宝铺,简直是天壤之别。 她相中了一款水玉做的手镯,大小正好合适,那玉贴在肌肤上尤为温润,又在一款冰玉做的箭饰前驻留许久,最后选了那款手镯。 结完账出门时,一个侍女捧上一个精致的盒子,微微一笑,“这是我们公子的一点心意,还望姑娘笑纳。” 庞蒙飞雪接过盒子,打开一看,正是她喜欢的那款冰玉箭饰。 “这怎么使得?”庞蒙飞雪连忙将盒子塞了回去。 “我们公子说,庞蒙姑娘箭术登峰造极,能相中我们铺子里的箭饰,实乃我们的荣幸。请姑娘不用客气。” 说完将盒子递给了珍儿。 庞蒙飞雪环视了一圈,看见了不远处一脸微笑的许由正会意的对她点了点头,他在人群中显得那般耀眼,如一股明媚春风。 她的心快速跳了一下,微红着脸道,“恭敬不如从命,替我谢谢你们公子。” ————————- 许氏珠宝铺热度还未消,又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在轩辕城传开。轩辕城最大的歌舞坊“意阑珊”在南街开张了,老板正是许氏珠宝铺的许由。歌舞坊装修豪华,里面的歌舞伎个个都是绝色。 许氏珠宝铺已是轩辕城头一家,生意好的不行。轩辕城的贵族小姐们成天出入珠宝铺,甚至有氏族小姐从随城和浚城赶来,只为买上这年最新潮的头饰和手链。 这意阑珊生意更是火爆,听闻不仅歌舞好看,酒水菜品也是一绝。每天门口车水马龙的,轩辕城的公子少爷老爷们都爱来这里热闹。 轩辕城女人和男人的生意都归了许老板。一时间,全轩辕城都在打听这位许老板的来头。 有人说他是轩辕王室的人,多次看到轩辕王孙德琅也就是五王苍林的独苗儿子与他勾肩搭背,言谈甚欢。苍林可是轩辕最有实力的王位继承人。 有人说他有高辛王室的背景,看到过高辛王姬曾悄悄来许氏珠宝铺大买特买,许老板亲自护送她回了浚城。 也有人说他与庞蒙氏有瓜葛,多次看到许老板与庞蒙飞雪来往,意阑珊就开在庞蒙飞雪的赌场对面。 总之众说纷纭,但众人达成共识的就是这位许老板身份贵重又多金,妥妥的富贵公子。 不过,让轩辕城女子最兴奋的是这位许老板的天姿国色。去珠宝铺不仅是为了看珠宝,更希望能巧遇这位许公子,好一睹他的风流倜傥,运气好的话,还能找各种借口攀谈上几句。 庞蒙飞雪听珍儿说起这些传言,不免微微一笑。她解下腰间佩着的箭饰,放在手心细细抚摸了一会儿,又细细系好。然后出了门,往珠宝铺的方向走去。 许氏珠宝铺的珠宝台前,一个少女盯着靠墙珠柜最上面的一盏蓝色海贝灯发呆。少女一身淡紫色的裙衫,模样十分俊俏,眉清目秀,却自带一股淡淡的忧郁。 “那个海贝灯可以卖给我吗?”少女指着那盏蓝色的灯问铺子里的女伙计。 “对不起,小姐,那盏海贝灯不是卖的,是店里的装饰。” “可我就喜欢它,跟你们老板说说,卖给我吧,多少钱都行。” “对不起,小姐,老板吩咐过,这盏灯无论多少钱都不卖。” “小姐,咱们走吧,人家不卖就算了,回头咱们去别的地儿看看。”跟在少女身边的侍女拉着少女欲往门外走。 少女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眼睛只盯着那盏灯,死活不肯离开,眉眼里的忧郁浓了起来。 那女伙计看着少女的样子,有些不忍的说道,“不然我去问问老板吧。” 许由从里屋出来,远远看着少女那略带忧郁的侧脸,她正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盏蓝色的海贝灯。 他的心猛地抽了一下。他走了过去,拿下那盏灯,递给少女,“这盏灯不卖,但是,可以送给你。” 少女抬头看了一眼许由,四目相对,少女的脸红了。 她双手接过那盏灯,捧在手心宝贝似的左看右看,眉眼里的忧郁顿时化开,她笑的很甜,“谢谢你,我叫钟山玥。” “原来是钟山氏的小姐。在下许由。” 钟山玥捧着海贝灯跟着侍女欢快的出了珠宝铺。 庞蒙飞雪远远的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何竟有些酸涩。她正欲转身离开,却传来了许由的声音,“庞蒙小姐,久等了!” 第二十三章 赌场观奴斗 “庞蒙小姐既然来了,不如进来看看?”许由一脸笑意。 庞蒙飞雪笑道,“许公子生意兴隆,又是珠宝铺,又是歌舞坊,定是忙的不行,就不打扰了。这是飞雪的一点心意,谢公子上次的馈赠。”说完从珍儿手上拿过一个盒子递给许由。 许由打开一看,竟是一把做工十分精巧的弓。他拿起弓试了试,不由得夸赞道,“真是一把好弓!庞蒙小姐有心了,这样的礼我许由如何受得起?” “公子赠我箭饰,想必对弓箭有兴趣,正好我对弓箭有些研究,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我其实对姑娘的箭术更有兴趣,不知何时能一睹风采?”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日如何?” “姑娘真是爽快!正好府中就有个小靶场,不知姑娘可愿赏光?” 庞蒙飞雪脸微微一红。 许由见状忙笑道,“是许由唐突了。家父家母因为战乱都已去世,家中只有我和老祖母,祖母不喜热闹执意待在留山许氏老宅,府中只我一人和一些仆从,姑娘不必多虑。” 庞蒙飞雪惊喜道,“原来公子是留山许氏,怪不得能做珠宝生意。” “正是。请!” 侍卫早已牵来马车,许由小心照顾着庞蒙飞雪上了车,自己也坐了上去,不一会儿便到了许府。 庞蒙飞雪迈入府中,府院很阔气,但又不失雅致,大大小小的屋子门廊错落有致,各种花草看着应是有人精心打理。 许由带着庞蒙飞雪直奔靶场。靶场不小,除了可以练箭,也能供侍卫们操练。 侍女们端来了茶水和点心,用完后,许由拿起庞蒙飞雪赠的弓,搭弓射箭,箭朝着箭靶飞去,可惜射的有些偏了。 “献丑了!”许由自我嘲笑道,将弓递给庞蒙飞雪。 庞蒙飞雪微微一笑,接过弓,搭好箭,一箭射了出去,正中靶心。她射箭的姿势与常人很是不同,非常巧,大有四两拨千斤的意思。 侍女们一阵惊叹。珍儿只微微一笑。 “果然是好箭法!“许由赞许的看了一眼庞蒙飞雪。 庞蒙飞雪不言语,拿起第二支箭,又射了出去,那箭竟穿透第一支箭,稳稳地射中同一个位置。 侍女们惊的合不拢嘴,珍儿这才骄傲的看着自家小姐。 “难怪姑娘的箭法冠绝大荒,果然是名不虚传!许由心服口服。” “你的箭法其实也有些功底,只要改正几个姿势,勤加练习,必能大有进步。” 许由拿起弓,搭箭欲射。 庞蒙飞雪走过去,大大方方的将他的手腕和肩的姿势调整了一下,笑道,“不用紧张,箭由心发,眼观心向,心眼合一,百发百中。“ 许由心领神会,一箭射出,虽未正中靶心,可也离得十分近了。 庞蒙飞雪叫了声“好!” 许由笑道,“师父教的好!” 两人在靶场你来我往的练了一个多时辰的箭,气氛十分融洽。眼看就要过了午膳时间,侍女忍不住提醒后许由这才意犹未尽的带着庞蒙飞雪去用午膳。 用完膳后,许由笑道,“今日能有机会一睹姑娘的精湛箭术,许某不胜荣幸。早闻姑娘的赌场是轩辕城最好玩的地儿,不知今日可否也让许某拜访一二?” 庞蒙飞雪微微一笑,“欢迎赏光。” —————————— 到了赌场,众人见庞蒙飞雪带着一个锦衣男子同来,赶紧打起精神伺候。 许由倒像个赌场熟客,轻车熟路的在各个赌台前驻留片刻,时不时的还拉上庞蒙飞雪玩上一把。 庞蒙飞雪在自家赌场当然是十分自在,两人玩的不亦乐乎。许由时不时的故意输上一把,只为了逗她开心。 奴斗要开始了,庞蒙飞雪带着许由坐在最佳观赏位置,对他说,“今天可是专门为你准备了一场精彩的奴斗。” “此话怎讲?” “今天的斗奴,是赌场最厉害的两个,平时我可舍不得让他俩决斗。” “哦,那倒要好好欣赏一下了。只是,若其中一个死了,你不可惜吗?” “一个斗奴而已,有什么可惜的?” 许由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他马上笑道,“倒也是,这妖奴多的是。” “今天的场面会很精彩,赌注高的离谱,所以来观看的人很多,赌场爆满。”庞蒙飞雪有些得意。 许由扫视了一圈,果然满满当当。他的余光无意间落在了一个少女身上,他心里一惊,有几分眼熟,转过头去看了一眼,竟是钟山玥,她和侍女正坐在角落里看着决斗场。 决斗开始了。 果然如庞蒙飞雪说的那样,两个武力值都很高水平又相当的斗奴决斗,场面激烈和血腥程度大概是赌场前所未有的。人群十分激动,喊叫声震耳欲聋。 许由只笑看着奴斗场,庞蒙飞雪在他耳边问道,“好看吗?” “当然好看,这么激烈的奴斗我还是第一次见识。” 他的余光扫了一眼角落里的钟山玥,她正捂着胸口,皱着眉,看起来有些难受的样子。侍女在旁边扶着她,轻拍着她的后背。 人群里突然传来一阵尖叫,许由忙转过头看了一眼决斗场。一个斗奴的胳膊被活生生的扯断了,鲜血四溅。那斗奴躺在地上,另一只手捂着没了胳膊的肩膀,鲜血满地都是,他躺在血泊里,断了的胳膊躺在三尺外的地方。 庞蒙飞雪笑道,“今日赌场要大赚了,买断了胳膊那个斗奴赢的人很多。” 许由淡淡的说道,“他武力值确实不错,可惜了。” 他余光又扫了一下钟山玥的位置,已是空荡荡的。 躺在地上的斗奴再没有站起来,他身上的血快流光了,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终于现回了原形,是一只豹妖。 人群中传来各种咒骂声,都在为自己亏钱诅咒那只豹妖。只是,豹妖再也听不见了。 许由站起身来,与庞蒙飞雪告辞,“今日叨扰一整天了,玩的十分尽兴。来日再叨扰姑娘。” 庞蒙飞雪正要去赌场打点一下,也不跟他客气,只约了来日再聚。 走出赌场,许由看到钟山玥正被侍女扶着站在路边。她脸色看着不太好。 许由走了过去,“看姑娘身体似有不适,可需要帮忙?” 钟山玥抬头看到了许由,勉强笑了一下,“并无大碍,缓缓就好了。” 侍女责怪道,“都说了斗奴很血腥,小姐你看了会受不了,回头被老太太知道了,定要责怪下来。” 钟山玥回了句,“你不说,谁会知道。” “姑娘在何处落脚,需不需要在下送你们回去?”许由关切的问道。 “不用了,我们住在北街的客栈,不算远,走回去就好了。头一回来这轩辕城,听说这里的赌场很有名,就想来看看,却未曾想竟弄的如此狼狈。” “姑娘不必客气,我正要回府,也在北街,可以捎你们一程。看姑娘脸色不好,不如我去请个大夫给你瞧瞧。” 侍女笑道,“大夫倒不用了,我家小姐自小精通医理,轩辕城再好的大夫也比不过我们小姐。不过公子若能捎我们一程,倒是十分感谢。” 许由愣了一下,他看着钟山玥,眼神迷离,似是看她似又不是,他眼眶竟莫名有些湿润起来。过了一会儿,他挤出一丝笑,“看不出你们小姐还有这本事,那就上车吧。” 马车到了客栈门口,许由递给钟山玥一张名帖,“这是我府邸的地址,离这里很近,若姑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钟山玥忙谢过,不知为何,她对这个长得格外好看的锦衣公子有种莫名的好感。 庞蒙飞雪的马车正好路过,她掀开帘子正想和许由打招呼,却看到一个姑娘被侍女扶着走下许由的马车。仔细一看,正是上午在铺子里看见的那个姑娘。她心里涌过一丝不悦,放下帘子,马车径直走了。 第二十四章 错把芳心许 意阑珊的雅间里,一位黑衣男子正慵懒的半躺在靠椅上悠闲的喝着酒,旁边一个颇有几分姿色的红衣歌伎小心伺候着。 许由走进雅间,红衣歌伎见状赶紧带上门出去。 许由设好禁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悠悠的喝了一口。 “我说你小子,百年前还是个少言少语的冷面君子,现如今居然成了轩辕城最大的歌舞坊的老板。我还记得第一次带你去歌舞坊,你一直板着个脸,把姑娘们吓的半死。” “那还不是因为有你无支祁这样的道友,近墨者黑。”许由白了他一眼。 “我说许老板,你得感激我啊,若不是我成天带着你在烟花柳巷里历练,哪个女人见了你估计都得跑的远远的。” “不如回头我去求了义父,让你来干这份差事,我乐的离她们越远越好。” “别别别,我可没有你这姿色,讨不来女人欢心啊!”无支祁连连摆手。 “说正事吧,劳烦你去几个赌场转转,想办法查一下赌场的妖奴主,那个风鸣若能查到记得留活口,顺便把他的老底也查了,我有事要问他。对了,顺便搅合一下那两家赌场的生意。” “这事行,包在我身上。那庞蒙飞雪,可需要帮忙?” “一切都在计划中,放心吧。” “你可别假戏真做啊,我可不想要个她那样的兄弟媳妇。” 许由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以为我是你,连个歌伎都不放过!” 无支祁哈哈大笑,“也是,我知道你小子,虽被我拉着在烟花柳巷里熏陶了几十年,可哪次不是只喝酒,连姑娘的手都没碰过。怨不得那些歌舞伎都爱找你,因为完全不用担心会被占了便宜,倒是一副要占你便宜的样子。” 许由捏起桌上的点心直接扔了过去,正好堵住了无支祁的嘴。这准头,只有金毛有这待遇。 ——————— 庞蒙飞雪才进赌场的门,赌场里的伙计就迎了过来,“小姐,许公子派人送来了一个盒子。” 庞蒙飞雪接过盒子打开一看,是一只精美的冰玉簪,质地纯正,摸上去冰冰凉凉的,却又十分润滑,簪子上刻的花纹尤为精巧,看着价值不菲。她心里一阵惊喜,却不露声色的问道,“有没有说什么?” 那伙计答道,“并没有。” 庞蒙飞雪纳闷的走开。晾了他好几天,他并没有来找自己,如今又送如此贵重的礼,是个什么意思? 她强压着想去找他问个明白的念头,一直忙到中午时分。她想去街上转转,才出了赌场的门,却看见许由正站在赌场门口的空地上。 几日未见,他依然光鲜动人,俊美的侧颜,挺拔的身姿,站在那里连旁边的花草都黯然失色。 庞蒙飞雪的心快速跳了几下,走上前去,“来了也不进去坐坐?” 许由笑道,“知道你忙,不敢叨扰!” “若我不出来,你打算在这里等多久?” “等多久都行!西街新开了一家烤肉馆,可有兴趣一同去尝尝?” “我也听说了,正想哪天去看看呢。” “不如现在?” “嗯!” 许由的马车将他俩送到烤肉馆。 推门进去,虽是中午时分,人却并不多。 一个男子看到有人进来,抬眼一瞧,“哟,小妹也来了?” 庞蒙飞雪一看,说话的正是她大哥庞蒙云风,再仔细一看,二哥庞蒙冷风和长羿哥哥也在。 庞蒙飞雪忙走过去和几个人打招呼,云风看着许由略带嘲弄的笑道,“这不是意阑珊的许老板吗?怎么勾搭上我妹妹了!” 许由躬身道,“见过二位庞蒙兄!” 又看着长羿问道,“这位莫不是祝融大将军家的公子长羿兄?” 长羿冷着脸回了句,“许公子真是神通广大,什么都知道!” 云风讥笑道,“这和我妹妹八字还没一撇呢,怎么就称兄道弟的了?” 庞蒙飞雪脸绯红,嗔怒道,“大哥,你怎么说话的!” 冷风忙出来打圆场,“大哥就是这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许公子,多有得罪!” 许由笑道,“无妨!就不打扰各位用饭了。” 他拣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先让飞雪坐下,这才在对面坐了下来,又招呼小二过来沏茶。 许由点了一桌子菜,很是丰盛。 他将盘子里最嫩的烤肉都夹给了飞雪,自己却不怎么吃。每次飞雪盘子里快要空了的时候,他总能恰到好处的给她添上一些她爱吃的。 两人坐在那里显得十分熟稔,各种亲密举动和轻言笑语让人看了都以为是一对十分登对的恋人。 长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庞蒙冷风忙结了账,跟庞蒙飞雪和许由远远招呼了一下,带着长羿和云风赶紧出了门。 许由的脸上掠过一丝一闪而过的得意。 吃完饭后,飞雪笑问道,“这几天可有练箭?” 许由笑道,“技不如人,自是不敢懈怠。” “那不如就让我见识一下,看你有没有进步。” “恭敬不如从命!城西有个园子,离这儿也不算远,是个练箭的好地方,还能稍微走走消消食,去那里如何?” “那地儿不错!走吧。” 正是春意盎然的季节,城西的园子里各种花开的正艳,园子却空荡荡的,几乎没什么人。 庞蒙飞雪和许由沿着小径漫步往练箭的地方走去,园子有些野,路高低起伏的并不好走。许由小心护着飞雪,时不时的也扶她一下。 青年男女身体上有意无意的触碰容易让人浮想联翩,何况身边的男子又是个梦中人的模样。庞蒙飞雪的脸红扑扑的,眼波如水,宛如那园子里盛开的花朵。 到了练箭场,两人少不得切磋一二。庞蒙飞雪时不时的纠正一下许由的姿势,难免有身体上的各种接触。教习箭术本就是件暧昧的事,孤男寡女在一起,身体上各种触碰不断,一个下午下来,庞蒙飞雪只觉得和许由已是十分熟悉,中间只隔了那薄薄的一层纸,就等着谁先捅破了。 傍晚时分,许由将她送到庞蒙府门口。庞蒙飞雪竟有些依依不舍。许由看着她进了府中,这才返回。回到府中还未等侍女开口,便冲进浴房沐浴更衣。 完毕出来,侍女赶紧说道,“下午有两个女子来过府中,说明日便要回钟山,特送来了谢礼。” 许由未等侍女说完,便冲出了府邸,直奔客栈。 到了客栈,正好撞见钟山玥带着侍女从外面回来。 看到许由后,钟山玥倒也不惊讶,只甜甜一笑,“公子的海贝灯,我十分喜欢,谢公子愿成人之美。只是此次来的匆忙,未带什么礼物,若来日有机会再见,必将重礼谢过。” 许由不知为何有些手足无措,问道,“为何走的如此匆忙?” 钟山玥回道,“此次来轩辕城一是为了散散心,二是为了寻几味稀缺药材,如今事已办妥,玩也玩了,自然要回去了,家里还有年迈的祖母惦念着。” “路途遥远,姑娘多加小心。若需许某帮忙,请姑娘不要客气。” “多谢公子提醒,就此别过!” 从客栈出来后,许由莫名有些失落。门口有影子一闪而过,他顿时清醒过来,小心跟着那影子。那影子进到庞蒙府后就失了踪影,许由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 庞蒙府中,庞蒙熠看着庞蒙飞雪满面春风的回来,面有怒色,“听说你和那个许由来往密切,究竟怎么回事?” 庞蒙飞雪低着头,没底气的问道,“爹爹,女儿不可以和他有来往吗?” “当然不可以!你和长羿虽没有正式婚约,但两家早已有口头婚约在先,只不过你那时还小,没有落到书面罢了。” “我不要嫁给长羿哥哥!” “长羿怎么了?他是神农王族,火神祝融大将军的独子,即便是咱们家的赌场,也是沾了他们家的光,若不是你和长羿的关系,你如何能管理轩辕城最大的一家赌场?” 庞蒙云风冷哼一声。 “爹爹,我想嫁给我喜欢的人。” “谁?那个许由吗?” 庞蒙飞雪不吭声。 “你连他是何人都不知道,何谈婚嫁?” “他是留山许氏,女儿也才认识他,并不是非他不嫁,只想先看看,还请爹爹给女儿一个选择的机会。” “留山许氏?”庞蒙熠将信将疑的思索着,半晌后说道,“若真是留山许氏,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在我没弄清楚之前,你切不可和他来往过密。” “是,爹爹。” 庞蒙飞雪回到屋中,细细抚摸着手中的玉簪,对着镜子插到发髻上,又忍不住的左看右看。她回想起下午的各种亲密举动,脸顿时又红了。 影卫来报,她听完后脸色微微一变,眉眼里的那股狠劲浮了出来。影卫听了她几句吩咐后又出门去了。 第二十五章 恶向胆边生 钟山玥和侍女拿着包袱走出客栈,见到一个黑衣男子在客栈外等着。看到她俩,笑问道,“姑娘可是钟山玥?” 钟山玥忙道,“正是,请问公子是…” 那男子笑道,“在下无名氏,姑娘不必知道。许由托我护送两位姑娘回钟山。” 钟山玥惊道,“这是为何?” “路途遥远,他担心姑娘安危,自己又抽不开身。” 说完他拿出一张许由的名帖,好叫她们放心。 钟山玥脸微微一红,“劳烦了,替我谢过许公子!” 来人正是无支祁,昨晚被许由逮住,灌了一顿酒,只好答应替他办事。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老无也是没办法啊。 无支祁唤来三匹天马,三人上了马朝着钟山方向去了。 天马前行了不到一个时辰,七八个影卫挡住了去路。 无支祁环视四周,这里离轩辕城已有些距离,下方是个大湖,正是杀人的好地方,杀了掉入湖中连尸首都难找。 无支祁笑道,“哟,许由这小子还真是神机妙算啊,姑娘你在轩辕城得罪谁了?” 钟山玥疑惑的说道,“我们在轩辕城除了许公子,别的人都不认识,哪儿来的仇家?” “想是姑娘无意中得罪了谁却不自知吧,人心险恶,姑娘出来历练,下次要更谨慎些。你俩护好自己,待我先收拾完他们。” 话音未落,他朝着那几个影卫直奔而去。 钟山玥和侍女在一旁谨慎地看着,侍女想上前帮忙,又怕钟山玥有不测,只得紧张的护在周围,死盯着无支祁和那几个影卫。 无支祁和影卫一边缠斗着,一边不时的瞟一眼钟山玥的后方。 一只大鸟的身影远远的在后方出现,上面隐约有个女子。 他朝着侍女大喊一声,“注意身后!” 侍女忙回头一看,还来不及反应,一只箭已经朝着钟山玥的后背极速飞来。骑着马调转方向赶到钟山玥后方去拦截那只箭已经来不及了,她只身扑了上去想以身护住钟山玥。 眼看箭离她只有一丈余远,却不知从何方突然飞来了另一只箭,箭上灵力充沛,活生生的将那只箭击飞。 无支祁已经快速解决掉影卫奔了过来。 他朝着那箭飞来的方向瞅了一眼,自言自语道,“臭小子,箭术都这么好了还要去跟人套近乎。” 射箭的女子有些愣,不知这大荒何人还有这等箭术。她大概知道自己遇到对手了,立刻掉头往回返。 无支祁冷笑一声,也不去追赶,只等那女子身影消失后,这才掉头继续驱赶天马往钟山方向去。 钟山玥和侍女惊魂未定,钟山玥浑身发抖,似乎对那箭格外的心有余悸。 侍女忙稳住她。 天马实在慢,也不知后面还有没有危险。无支祁看钟山玥脸色不佳,思索了一下,决定唤来坐骑,一只硕大的白仙鹤,既威风又优雅。 三人坐上白鹤背,顿时都松了一口气。 好在后面一路无事,坐骑的速度快了很多。松懈下来后,钟山玥也慢慢缓了过来。 “刚才好险!你可知是何人射的箭?”侍女忍不住问无支祁。 “离得太远,看不清。应该是和那些影卫一伙儿的吧。”无支祁自然知道是谁,但并不想告诉她们,免得徒增麻烦。 “不过另一个箭术似乎更厉害呢,不会是许公子吧?”钟山玥试探道。 “不知道啊,认识他很久了,并不知道他会射箭。”无支祁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钟山玥将信将疑。 “公子你也好厉害!”侍女笑道。 “不是我厉害,是他们太差了,许由比我还厉害!” 侍女笑道,“许公子是珠宝铺老板,武力值还这么高?” “他还是歌舞坊老板呢!” “这…看不出来啊!”侍女感觉怪怪的。 “不要被他的美色迷惑了!”无支祁笑道。许由这小子,这回算是栽到他手上了。他不想说太多这次刺杀的事,免得让两位姑娘担心,于是便开始不停的编排许由,逗得侍女咯咯笑个不停,钟山玥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白鹤速度极快,几个时辰后,终于到了钟山府大门口。 钟山玥邀请无支祁进府中歇歇,无支祁笑着说回轩辕城还有事,跃上鹤背径直走了。 侍女对钟山玥说道,“这位无名氏公子很有意思,比许公子性格开朗很多。不过,还是许公子生的更好看!” 钟山玥看着白鹤消失在视线中,也不言语,只微微一笑,便进了府中。 ————————- 珍儿陪着庞蒙飞雪往赌场方向走去。刚从城外回来,一路上庞蒙飞雪心情烦闷,完全没注意到后面有人在不远处跟着。 珍儿看庞蒙飞雪心情不好,知道是失手了,忙安慰道,“小姐,为何非要对那小姑娘动手?她不是钟山氏的人吗?咱们何必去得罪钟山氏!” “一个小姑娘而已,神农王姬都杀得,何况她!” “姑娘可别提当年的事了。若不是神农国灭了,还不定有多少麻烦呢。” “怕什么,我杀她的时候并不知道她是神农王姬,谁让她隐瞒身份。更何况那又不是我的计划,我不过替人办事罢了。” “姑娘从小就神勇!敢作敢当!要不是这么能干,如何能玩转这么大一个赌场。”珍儿听出了庞蒙飞雪语气中的怒意,忙恭维了一句。 “哼,这你就不知道了,以箭杀人是远距离攻击,比起以刀杀人或其它近身攻击,没有那么强烈的视觉冲击,感受不到死伤者的痛苦。再说了,咱们赌场每天都有妖奴死,死个人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庞蒙飞雪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屑。 悄悄跟在身后不远处的男子冷笑一声,漠然的看了一眼庞蒙飞雪的身影,转身离开了。 进了赌场,庞蒙云风和长羿已等候多时。 “不知大哥和长羿哥哥来赌场所为何事?” “只是来看看而已,小妹你不用紧张,你这赌场这么大,位置又好,可比我那偏远的小赌场气派多了。”庞蒙云风语气中透着一股酸味。 “都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赌场大操的心也多,大哥你说是不是?”庞蒙飞雪不客气的回了句。 “我们想操心也没有机会啊!长羿你说对吗?”云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长羿。 长羿倒也没吭声,只淡淡的笑了笑。 “大哥若无别的事,我就先忙去了,你们随便逛,想玩什么想吃什么招呼伙计一声就好了。” “那还又你说,再怎么说,这也是庞蒙家的产业!”云风暗讽道。他对着旁边的伙计招了招手,让他送上一壶好酒和几道下酒菜,找了张桌子和长羿坐了下来,一边喝着一边看着赌场里来来往往的玩客。 庞蒙飞雪冷眼看着庞蒙云风和长羿,颇有些心烦意乱,想发作又忍住了。她转身出了门,朝对面的歌舞坊走去。 歌舞坊的侍女们似乎认得她,一个侍女对她拜了一拜,说道,“我们老板这会儿不在,姑娘不如去珠宝铺看看。”说完和旁边几个侍女捂着嘴吃吃的笑了。 庞蒙飞雪看着这情形,不知为何心情顿时好了一些。 她愣了一下,脸微红,对着侍女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转身出门往珠宝铺的方向去了。 到了珠宝铺门口,许由正从里面出来,看出她心情不好,关切的问道,“姑娘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也没什么,可以陪我走走吗?”庞蒙飞雪看到许由,像是见到了救星,竟莫名有种想靠一靠的冲动。 许由淡淡一笑,信步往前,“姑娘乃女中豪杰,各种生意里,唯有赌场最难打理,姑娘却能运作这大荒最大也最有名的赌场,已是十分不易,许某很是佩服。遇到些为难的事,实属太正常不过了。” 庞蒙飞雪苦笑道,“赌场经营确实不易,可若有人虎视眈眈,从中做梗,就会越发艰难。” “做生意嘛,总要有些后手防备。能用钱打发的用钱,能用人打发的用人,只能用命打发的那就用命。姑娘经营赌场,见惯生死,自是杀伐果断,为何还会如此忧心?” “可若是家中有人作梗,该如何是好?” “许某是家中独子,没有兄弟姐妹,倒是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烦恼。” “人人都说兄弟姐妹多好,可我却从未这么觉得,二哥对我还好,大哥真是毫不客气,成天算计着我那点东西。” 两人不知不觉快走到赌场附近。 许由笑道,“女大当嫁,姑娘迟早是要嫁人的,莫非还要用这赌场做嫁妆不成?” 庞蒙飞雪脸顿时通红,她突然停住脚步,许由原本一直走在她略后方的位置,她这么一停,许由未来得及反应,身体往前自然的就挨着了庞蒙飞雪。 庞蒙飞雪的身体像是触了电一般,她突然转过身,轻靠在许由肩头,说道,“我倒是想,只怕人家看不上。” 庞蒙云风和长羿正好骑着马出来,长羿远远的看到了这一幕,脸色变得很难看。他深深的看了二人一眼,打马走了。 第二十六章 往事已成殇 城西园子的练箭场,庞蒙飞雪和许由已是练了一个多时辰的箭。自从庞蒙熠不允许她和许由来往过密后,她便常以练箭为由头约许由来此处。这里人少,不易被人发现,她很享受和他独处的时光。 两人都觉得练的差不多了,便举步慢悠悠的往园子门口走去。 春日的阳光格外温暖,园子里花香四溢,容易让人意乱情迷。 “妖奴主我已经跟他们都约好了,三日后午时在赌场碰面,你记得准时来。”庞蒙飞雪看着许由俊美的侧颜,心头一动,讨好的说道。 “让你费心了!”许由看了她一眼。 “又是珠宝铺又是歌舞坊,如今还要做车马行,你忙得过来吗?”庞蒙飞雪一脸关切。 “许氏原本就有自己的运送行,因为有好几处宝石矿,也经常会去北地采冰晶,所以有经验,也有专门的人打理,并不需要我操很多心。只是他们人手不够,妖奴便宜又好用,采矿跑运送去北地都做得。” “那倒也是,妖奴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好使唤,只要喂饱就好,比人奴好用多了,死了也就死了。”庞蒙飞雪嗤笑道。 许由瞟了她一眼,“你的赌场妖奴需求大,若我要走一些,会不会影响你的生意?” “若是别人,我自不会答应,可你不同…”庞蒙飞雪脸不禁又红了。 许由并不接话,只看着她淡淡的笑了一笑。 他笑起来格外好看,如春日的阳光一般明媚,如暖玉一般温润动人。 庞蒙飞雪的心如一池春水般轻轻荡漾开来,那时的她,就如园子里最娇艳的花朵,在最好的季节只为心中人尽情绽放着。 ———————— 轩辕城郊外的一处院子里,风鸣镇定的看着眼前白衣白发的男子。 几天前,他去赌场见了那个许老板,听说他需要一些妖奴,他决定出门一趟带几个回来,因为是出远门,所以他先去看看老娘,将她安置好再动身。 没想到在去看他老娘的路上遇上贼人,被打晕了,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妖牛筋绑的死死的,关在这个黑漆漆的地方。 屋子里的灯突然亮了。他努力睁开眼睛。 “你还记得我吗?”那白衣白发男子一边问一边缓缓地摘掉面具。 风鸣看着眼前的男子,那张脸妖冶万分,远胜过任何他见过的男女,可他身上那股冰冷,寒彻入骨,让人不寒而栗。 “不认得,请问阁下将我绑来所为何事?”风鸣竭力稳住心绪。 “你再好好想想,咱们相处了二十多年,你化成灰我也认得,怎么,你就记不起我来了?”那男子冷笑道。 风鸣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努力回想着,眼前的人应是个妖,一个妖而已,他一脸轻蔑。 他耸了耸肩膀,表示不认得。 “你可还记得奴十一?”那男子提醒了他一句。 “奴十一?”他终于想起来了,眼前的男子原来是当年那个常胜妖奴。二十二年里,他几乎每天都有死斗,可一次都没有输过,不知道为他赚了多少钱财。 可眼前的男子和那个奴十一判若两人,除了那头白发还有昔日依稀的影子。 他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我如今不叫奴十一了,我叫九命相柳!”相柳俯下身,看着风鸣的眼睛,嘲笑道。 “九命相柳?!”风鸣终于有些绷不住了。这个轩辕悬赏榜上排名第一的杀手,是个不折不扣的狠角色。听说他是洪江军的军师,治军极严,手段狠辣,杀人如麻。 “若军师找我来是为当年奴斗的事,我无话可说,也不想道歉。”风鸣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死到临头了还这么有骨气!倒是让我有几分佩服!”相柳轻笑一声。 “除妖本就是我的志向,妖吃人,残害生灵,我父亲就是被妖吃了,我捉了他们也并没有杀他们,只是将他们送到奴斗场。” “妖确实会吃人,因为在妖看来,人和神与其它生灵并无两样,难道你们神族不杀生吗?” “神也会杀生,但是只杀畜生。” “只杀畜生?我倒想问问,这些年来,你们神族是被妖吃掉的多,还是被你们自己杀掉的多?”相柳冷笑道。 风鸣顿时哑口无言。 “你们神族,为了那点权力和贪欲,杀戮无数,毫无底线。我们妖族,虽也会杀生,可不过是生灵生存的基本法道,更何况大部分妖族也并不吃人,他们和你们神族一样,都是这个世间的合理存在。可你们却为了自己的利益和地位,不惜对他们赶尽杀绝!” 风鸣低下了头。 “罢了,我今日找你来,并不是为了和你说这些道理。” 风鸣抬起头,不解的问道,“你找我来是为了…” “我今天找你来只想问你一件旧事,若你配合,你的老娘便会安然无恙。”相柳并不想浪费时间。 风鸣一听到老娘二字,顿时蔫了,“以前的事是我不对,只求大人能放过我娘,你想知道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 “你还算识相,要是有一个字撒谎,你也知道后果。” “不敢说谎,大人尽管问。” “当年有个叫小鱼的姑娘为救我出轩辕的奴斗场不幸遭人暗算,她是被何人所害,你把背后的人和事仔细说来。” 风鸣头顿时嗡了一下,没想到时隔多年,终于有人来查这件事了。 他长叹了口气,缓缓的道,“这件事,背后的主谋,是神农国的祝融,也就是那个叫小鱼的姑娘的叔父。” “你说什么?叔父!” “你难道不知道,那个叫小鱼的姑娘,其实是当年神农王榆罔的独生女神农玉瑶?”风鸣嘲弄道。 相柳握紧了拳头。 “那祝融又是如何策划杀神农王姬这件事的?”相柳压制住愤怒,狠狠的盯着风鸣。 “当年,那姑娘在奴斗场认出了你,我知道要出事,迅速将你带走,藏在祝融府。祝融知道神农玉瑶要救你,将计就计,想办法助我带你去了轩辕的奴斗场。” “然后呢?” “然后,祝融命人在轩辕的奴斗场布下陷阱,引神农玉瑶上钩。我故意带你去她那里看伤,让她寻到机会带你走,赌场的护卫死死缠住她的影卫。后面的事我也不清楚,听说是庞蒙氏的人箭杀了神农玉瑶。”风鸣知道瞒也瞒不住,干脆如实倒出。 “连神农王姬都敢杀,就不怕神农王降罪吗?” “别说是神农王姬了,就是神农王也杀得。” “什么意思?”相柳掐住风鸣的脖子,妖瞳已现。 “当年轩辕王…杀…神农王,若不是…祝融…暗中相助,轩辕王…又如何…杀得了…神农王!”风鸣忍着痛,从喉咙里挤出几句话。 相柳松开风鸣。 风鸣大口喘着气,他嘲弄的看着相柳,“祝融这么做,是因为他讨厌妖族,而神农王和妖族搅在一起,扰乱国纲,那神农玉瑶竟然将奴斗场所有的妖奴都放了。归根到底,害死他们的,除了祝融,你们妖族也有份。” 相柳没有说话,他僵硬的站在那里,浑身冰冷的如一座冰山。春末的天气已有些热意,风鸣却觉得浑身冷的发抖。 半晌后,相柳转过身冷冷的看着风鸣,“你手上沾满了妖族的鲜血,也是害死小鱼的帮凶,若我今日不杀你,便对不起妖族,对不起小鱼。看在你从实招来的份上,我会放过你母亲。” 风鸣似乎早已知道此次凶多吉少,他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死在我手上的妖奴数不胜数,我自知对不起他们,已是死不足惜。只要你能放过我娘,我任凭你处置。” ——————— 庞蒙府上,庞蒙熠听完影卫的话,皱了皱眉头。 庞蒙飞雪正好从外面回来,他叫住飞雪,说道,“我已找人去了留山一趟,那许由确实是留山许氏一族,可是你不能嫁给他。” 庞蒙飞雪愣住了,问道,“爹爹,这是为什么?” 庞蒙熠答道,“许由虽是许氏独苗,许家也是家大业大,可是他身体先天不足,在灵力修炼上无法大成,寿命也不会太长,这样的人我如何放心将女儿嫁给他?” “爹爹,许由很能干,灵力不好也没什么,只要钱够,找影卫保护就好了,再说,女儿也可以保护他。” “笑话!他们家男丁都是早逝,这不是灵力修炼的问题。你嫁给他是想早早就守寡吗?” “若真心喜欢,寿命长短又有何干系?”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趁早跟他断了。爹爹这是为你好!长羿对你一心一意,你们自小就认识,两家关系也好,过几天我会和祝融将军将你们的婚约定下。” 庞蒙飞雪气的眼泪汪汪,“爹爹,我谁都不嫁!”说完哭着跑回了屋子。 半晌后,她冷静下来,从锁着的柜子最里面拿出一个盒子,打开盒子的锁,从最下面拿出一卷精心制作的羊皮册子,她对着羊皮册子出神了很久。 终于,她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将羊皮册子细细包好出门去了。 第二十七章 误把情郎杀 许由正欲出门,庞蒙飞雪却赶了过来。许由看着她脸色不佳,大概猜到了七八分。 “今日练过箭了,莫非这个时候还要抽查?”许由打趣道。 “并不是为了练箭,我有东西给你。” 许由只好将她让进府中。 庞蒙飞雪拿出那本羊皮册子,递给许由,“这是我的箭谱,其实练箭重在掌握要领后反复练习,有没有箭谱都无所谓。” “姑娘都这么说了,我要这箭谱何用?这是姑娘重要的东西,许某承受不起。”许由推辞道。 “你出门在外,这么多生意要打理,成天东奔西跑的,纵使有影卫,也需要个自保的绝技。箭术四两拨千斤,并不需要强大的灵力,最适合自保。这箭谱送给你,学起来更快一些。”庞蒙飞雪见许由不肯收,便将箭谱放在一旁的桌上。 “姑娘莫不是听到了什么?”许由试探的问道。 “没什么。”庞蒙飞雪叹了口气。 “姑娘不说我也猜到了。感谢姑娘的一片苦心,我许某并不需要这些。若无他事,我要去意阑珊了,恕不远送。”说罢,他将箭谱塞给庞蒙飞雪,抬脚往府外走。 庞蒙飞雪见他恼了,方觉得自己刚才冒昧了。她连连致歉,可许由并不领情,只好烦闷的回了庞蒙府。 ————————- 德琅今天有空来了意阑珊,进门就找许由。许由自是笑脸相迎,将他拉进了雅间,德琅平日最中意的歌伎赶紧进来相陪。 酒过三巡后,德琅笑问起许由,“听说许公子要做车马行?” 许由笑道,“殿下消息这么灵通!许某确实有这个打算,殿下何故问起这个?莫非也有兴趣?” 德琅笑道,“我可没你许老板这般财大气粗,又是珠宝铺又是歌舞坊,现在还有车马行。” 许由笑了笑,“做珠宝生意不方便找别的车马行,只能靠自己运送,既然有这条线,索性扩张一些,也好降低成本,反正怎么也不会赔本。殿下若有兴趣,欢迎加入。” “真的?这种稳赚不赔的生意,我怎么好白占便宜,我又没法出力。”德琅喝了口酒笑道。 “不需殿下亲自出力,若是迫不得已时,殿下能帮忙和通关处通通气,就足够了。大多数时候都不用,我们毕竟也不会运什么违规的物件。”许由正色道。 “这个好说!即使偶尔违规一下,也无妨!”德琅笑道。 “利润按照入股比例分成就好了。“ “此话当真?” “当真,有殿下加入,是我们的荣幸,许某求之不得。” “那太好了!真是痛快!”德琅敬了许由一杯。 “我回头就让人准备文书,等殿下入股金到位了,便将这文书签了。” “好,我回去就准备入股金。你许由办事,我放心!” “殿下过奖了!” 两人言谈甚欢,都为做成了一桩交易感到兴奋不已。 正说着,门口传来了庞蒙云风的声音。德琅赶紧让人将他唤了进来。 “来来来,介绍一下,这位是许由兄。” 又对许由说道,“这位是庞蒙云风,庞蒙氏的长子。” 许由忙笑道,“欢迎庞蒙兄光临!” 庞蒙云风见德琅对许由格外客气,也不好说什么,只好躬身道,“见过许老板!” 侍女送上酒,三人坐下来喝酒聊天。 “云风啊,我说你,一个庞蒙氏的长子,守着个又小又破的赌场,你看看飞雪的赌场,又大又气派!”德琅倒是不客气的埋汰道。 庞蒙云风喝了一大口酒,闷闷不乐的说道,“她反正快要嫁人了,就让她再管几天。” “哦,飞雪要嫁给谁?已有婚约了?”德琅好奇的问道。 “长羿嘛!口头婚约早都有了,过几天要定下来了。”庞蒙云风看了看许由,“许老板就不要掺合小妹的事了。” 许由喝了口酒,淡淡一笑,“许某自有分寸!恭喜恭喜!实乃天作之合!” 庞蒙云风碰了一下他的酒杯,将信将疑的问道,“你当真不介意?” 许由笑道,“令妹和长羿郎才女貌,岂是许某能搅和的,云风兄尽可放心。” “那你接近我小妹是为了啥?” “生意人嘛,自然是多个朋友好办事。令妹的赌场客人多,赌完了再上对面我这歌舞坊寻点乐子,多完美的组合。日后云风兄要是接管了令妹的赌场,许某也一样会和云风兄合作!” 庞蒙云风心里顿时乐开了花,“好说!好说!” 德琅看着他俩唱双簧,有些摸不着头脑,喝的又有些微醺了,就只一个劲的劝酒。 ————————- 自神农国灭之后,祝融便带着家眷一直住在轩辕城。轩辕王大概也怕他造反,将他留在身边观察了一百多年。如今天下形势虽已定,可中原那边却依然是一盘散沙,派去治理的人都应付不了中原那帮氏族。思来想去,决定派祝融回到随城。 祝融这天兴冲冲的回到府中,将消息告诉了家人,府中上下都很开心。 长羿虽然也很开心,比起轩辕城,他更喜欢随城的风土人情。然而,他却舍不得庞蒙飞雪。这些天,他为庞蒙飞雪和许由的事伤心不已。眼看着自己喜欢了很多年的青梅竹马和另一个男子拉拉扯扯,他心里像吃了苍蝇一般。 好在前几天听云风说那许由对飞雪并没有意思,两人只是生意上的合作,他顿时又松了口气。 他跪在祝融面前,恳求道,“父亲,孩儿有一事相求,不知父亲能否成全。” “何事起来再说。” “若父亲不答应,孩儿便不能起来。” 祝融皱了皱眉头,正色道,“何事让你这么为难?” “我想娶飞雪妹妹。” “就这事?” “是!” “这还又跪吗?两家早都口头结了婚约,我明日就去庞蒙府和庞蒙熠将你俩的事定下来。正好我们要回随城,早点定也好。” “谢父亲!”长羿终于高兴了一些。 “孩子,你当真喜欢飞雪?” “嗯!孩儿就想娶她!” “飞雪倒是个很能干的孩子,去了随城,她若想继续经营赌场,可以把随城那一摊重新弄起来。若想做别的,也都好说,毕竟那是咱们的地盘。” “嗯!谢父亲!” 次日,祝融去了庞蒙府,庞蒙熠一听说祝融来了,连走带跑的迎了上去。 两家深交多年,自是不用客气。庞蒙熠一听说祝融要回随城,虽有不舍,但一想到这对祝融和长羿的发展都大有好处,比窝在这轩辕城好不少,自是替他们开心不已。 两人爽快的将婚约签了,只等祝融回到随城安定下来就定婚期迎娶庞蒙飞雪。 庞蒙飞雪一回到府中,庞蒙熠就迫不及待的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飞雪。飞雪看着婚约,气的哭着跑回了屋。 ———————- 庞蒙飞雪和长羿有了婚约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许由的耳中。侍女们原本以为他会很伤心,没想到他只淡淡的笑了笑,一副毫不在乎的态度。 长羿自从和庞蒙飞雪结了婚约后,便天天来赌场陪着飞雪。飞雪心里不乐意,可又不好说什么,只想方设法躲着他,每天都很晚才到赌场。 这天,长羿又来了。他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飞雪到来,忍不住问伙计,“你们小姐每天都来的这么晚吗?她以前很勤快啊。” 伙计支支吾吾的。 长羿顿觉不对,怒道,“怎么回事?快说。” 伙计只好说道,“最近一段时间,小姐经常会去城西园子里的练箭场练箭,所以来的晚。” 长羿二话没说,他提着剑一声不吭的直奔城西园子。 到了练箭场,并未发现飞雪,许由倒是在那里悠闲的练着箭,不时的还往门口方向看看,似乎在等什么人。难道飞雪这些日子是和他在一起练箭?一想到这里,长羿顿时怒火中烧。 “许公子,好兴致,不知你在这里等谁?” 许由一看是长羿,笑道,“自然是等飞雪姑娘,她这段时间教我箭术。” 长羿强忍住怒火,“你可知飞雪已有婚约的事?” “哦,还没来得及恭喜公子呢!” “既然知道,为何还和飞雪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练什么箭?” “长羿公子有所不知,我与飞雪经常来这里切磋箭术,我们都喜欢这个地方。” 长羿气的满脸通红,他提着剑便冲着许由去了,“不如今天就让我陪你切磋一下剑艺吧!” 许由赶紧躲闪开。 长羿步步紧逼,许由只躲闪不进攻。 两人就这么缠斗着。长羿的剑伤不到许由,许由本来也没带剑,自是伤不到长羿。 庞蒙飞雪才进到赌场,赌场的伙计赶紧将长羿去了城西园子的事告诉了她,说就怕万一遇上许由公子会出事。 庞蒙飞雪突然想起昨天知道许由回了轩辕城后,约了他今日上午见面想做个了断的事。毕竟一起练了一些时日的箭,如今她有了婚约,往后不方便再一起练箭了。她并没见到许由,就留话给许府的侍女,只说明日上午老地方见,有事相商。 她顿觉不妙,提着弓箭飞奔出了赌场,跃上马背一路疾行。 到了园子里,长羿和许由正在缠斗。许由手无寸铁,正吃力的应付着长羿。两人平时来这里,因为是私约,都不会带侍卫。 长羿越战越勇,许由只有躲的份。他看着已是受伤,身上的衣服破了好几处,已有血迹渗出。 长羿大概是心里的气憋的太久了,每一剑都带着杀意。两人缠斗已久,许由看着已筋疲力尽,似是再也躲不过了。他累的停了下来,她眼睁睁的看着长羿的剑穿透许由的身体。 她尖叫一声,手里的弓箭瞄准长羿随之而出。 她箭术太好了,每出一箭,必中要害,可她忘记了这次的箭要射中的是她的情郎长羿。 箭穿透长羿的后心。 长羿回过头看了一眼庞蒙飞雪,不知道是怨恨还是悲伤,他倒在了地上。 许由也倒在了地上。 庞蒙飞雪颤抖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和手中的弓箭,她吓得赶紧扔掉弓箭。她看着地上已无气息的长羿和倒在地上的许由,双手抱头痛苦地尖叫着。 第二十八章 相煎何太急 许由的侍卫和赌场的护卫都已赶到。看到这一幕,众人惊慌失措。 许由的侍卫赶紧上前,长羿的剑还插在他身上。侍卫顾不得太多,抬起许由往门口跑,其中一个赶紧去寻大夫。 赌场的护卫上前围着长羿,探了探他的鼻息,已是了无气息,不由得面面相觑。 庞蒙云风和庞蒙冷风得到消息已经火速赶到。 众人忙让开,云风和冷风上前看长羿,一探,已是无救。 云风看着插在长羿后心的箭,红着眼看着蹲在地上抱头痛哭的飞雪。他上前欲抓起飞雪,护卫一看,赶紧护住飞雪。 云风气的一把推开护卫,上前抓起飞雪,掐住她脖子,恶狠狠的说道,“你知道你都干了什么吗?长羿死了,他是祝融将军的独子,你就是有一百条命也赔不起!” 飞雪也不挣扎,任由云风掐着。 冷风赶紧上前拉住云风,“大哥,祸已酿成,现在不是激动的时候,冷静下来,想想该怎么办吧。” 云风松开飞雪,一把将她推倒在地,看着冷风说道,“能怎么办?以命抵命,谁干的谁赔!” 飞雪被云风推倒在地,她坐在地上,木然的流着泪。 庞蒙熠已经赶来。护卫将事情大致一说,他顿时瘫坐在地。 一个是祝融的独子,死在飞雪的箭下。 一个是留山许氏的独子,被长羿重伤,生死未卜。 这两个庞蒙家谁也得罪不起。 他看着地上呆滞的飞雪,气的浑身发抖。 飞雪扑过来抱住庞蒙熠的腿,哭道,“爹爹,都是女儿的错,女儿不是故意要杀长羿。” 庞蒙熠叹了口气道,“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长羿都已经死了。” 他冷静下来,思索片刻,叫过冷风,在他耳边叮嘱了几句,冷风会意去了许府。 祝融得知消息后,犹如晴天霹雳。他疾行而来,众人忙让开。他不敢相信的看着躺在地上已无气息的长羿,扑了过去,摸着长羿的脸老泪纵横。 “哥哥呀,是我庞蒙家对不起长羿。”庞蒙熠跪在祝融面前,乞求谅解。 祝融没理他,抱着长羿的尸首直奔府中。 祝融府上下哭声一片。且不说白发人送黑发人,长羿为了男女吃醋而死,死的如此不光彩,祝融满腔的郁闷无从排解。 许府的人送回了长羿的剑,来人只说了几句,“我们公子手无寸铁,平白被长羿重伤,仍在昏迷中,生死未卜,许氏遭此飞来横祸,已是不幸,但也痛惜长羿公子的不幸,不想再追究什么,许家与祝融家恩怨就此了断。” 祝融无话可说,毕竟长羿伤许由在先。许氏一族是有名望的大族,祝融家得罪不起。 ——————- 冷风带着各种名贵药材来到许府。 侍卫打开门后,庞蒙冷风躬身道,“家父命我带些药材给许公子,不知许公子身体如何,大夫怎么说?可否允许冷风进去探望一二?” 侍卫忙去唤了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过来,那管家过来说道,“我们公子尚在昏迷中,大夫说尚未脱离危险。庞蒙公子的好意心领了,只是此时实在不便探望。” 庞蒙冷风坚持想往里走,管家忙上前拦住,“公子,使不得,许府遭此横祸,已是不幸,不想再节外生枝,请公子自重。” 庞蒙冷风环视了许府四周,侍卫并不多,但见侍女端着盆从一个屋子进进出出的,想着应是许由的屋子。他迟疑了一会儿,留下药材便与管家告辞。 无支祁从屋子里看着庞蒙冷风的背影,喝了口酒,对慵懒的躺在榻上的许由笑道,“我说许老板,你这苦肉计是不是演的也太过了?还真的挨上一剑。” 许由笑道,“人命关天,不出点血怎么行。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 “万一那箭没射中心脏,长羿没死,你怎么办?” “只要那箭射了出来,我就有办法让它刺中后心。” “你说你要杀他们不是易如反掌吗?为何要费这么大周折?” “我不杀女人,所以不想脏了手。” 无支祁盯着许由看了一会儿,想看看他到底哪根筋有问题。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道,“你说庞蒙家的人今晚真的会来行刺你?” 无支祁感到有点不可思议。 “要不要打个赌?”许由懒懒的回了一句。 “我可不跟你赌,十回赌都是我输了。” “那就等着看戏吧。” 第二天一早,轩辕城闹的沸沸扬扬的。家仆从外面回来,将消息告诉了祝融,“将军,庞蒙冷风带着人昨夜去了许府刺杀许由。” “这是为何?结果如何?”祝融尚在悲痛中,这消息却仍让他感到吃惊。 “刺杀未遂,被许府的侍卫逮住了,今早送回了庞蒙府。”家仆叹了口气。 祝融不由得冷哼一声。 “听说德琅殿下今日一早也去了许府,知道刺杀一事后又去了庞蒙府大骂了庞蒙熠一顿。”家仆补充道。 “真是愚蠢至极!”祝融怒道。 ————————- 庞蒙府死气沉沉。 庞蒙冷风灰头土脸的被人送回府中,庞蒙熠的脸已经不知道往哪里搁了。 原本想着将许由杀了,可以缓解祝融的怒气,他再将庞蒙飞雪送去祝融府做长羿的儿媳妇,哪怕守一辈子寡,也许能平息此事。 可是冷风刺杀失败,轩辕城人人皆知庞蒙氏刺杀许由一事,原本还有些同情庞蒙飞雪的不幸,现在都变成了鄙视。 许府的管家押着庞蒙冷风来到庞蒙府,对着围观的众人说,“前日庞蒙小姐来府中留话,说昨日约我们公子有要事相商,我们还纳闷商量要事哪里不行,非得选个那么偏的地方,原来是设下埋伏,要置我们公子于死地。我们公子命大,虽是至今昏迷不醒,但还有一口气在。也不知这庞蒙氏与我们公子有什么仇,居然三更半夜的又跑去我们府上刺杀我们公子,连一口气都不想留给我们公子。” 众人一阵唏嘘。 管家顿了顿又说道,“我们公子还没醒,我们也不好替他做主,这账只等我们公子醒了再来算,还请各位给个见证。” 说完,他命人放下庞蒙冷风一众人便走了。 众人议论纷纷,很是同情许由,对庞蒙氏都无比鄙视。 庞蒙云风气不打一处来。庞蒙府既得罪了祝融府,又得罪了许府,如今被人议论纷纷,声名一片狼藉。这局面全都拜了庞蒙飞雪所赐! 一想到这儿,他心里的火腾的就起来了。 他在屋里忙了好一阵子,然后提着箭去了庞蒙飞雪的屋子,大喊道,“庞蒙飞雪,你给我滚出来!” 庞蒙飞雪已是心如死灰,千错万错都是自己的错,长羿死了,许由重伤,庞蒙氏前途未卜。 她听到大哥愤怒的喊叫声,想出去认个错。 珍儿忙拉住她,“小姐,你不能去,云风公子提着箭呢,你就这一出去必然出事。” 庞蒙飞雪躲回屋里。 庞蒙云风见庞蒙飞雪不敢出来,大骂道,“有本事闯祸,就没本事担责吗?” 侍女赶紧去请庞蒙熠过来。庞蒙熠正头疼欲裂,庞蒙冷风在一旁低着头站着。他一听大哥和小妹吵起来了,忙冲过来劝架。 “大哥,事已至此,你骂她也没用,刺杀许由是我的主意。” 飞雪听到二哥来了,胆子大了些,提着箭走出屋子。 庞蒙云风看着飞雪出来了,挣脱冷风,退后到一丈远外,搭好箭拉起弓便朝着飞雪射了过去。 庞蒙家的箭术都不差,庞蒙云风的箭术虽不如庞蒙飞雪,但也称得上是佼佼者。 庞蒙冷风大叫一声“小妹快躲开!”他只身扑了上去,替飞雪挡了这一箭。 飞雪大惊,爬起来查看,幸亏箭没中要害,她哭喊道,“快叫大夫。” 庞蒙云风吓呆了,他没想到冷风会替飞雪挡这一箭,最主要的是,箭上有剧毒,他一心要杀飞雪,不仅仅是因为她给家里闯了大祸,还因为赌场。他知道自己箭术不如飞雪出神入化,所以在箭上涂了剧毒,连解药都没有。只要能射中飞雪,无论有没有射中要害,都必死无疑。 可是这箭射在了冷风身上。 冷风嘴唇发紫,飞雪怒喊道,“不好,箭上有毒,庞蒙云风,解药在哪儿?” 庞蒙云风支支吾吾的,“没…没…没有解药。” 庞蒙飞雪站起身来,“没有解药?庞蒙云风,你就这么想我死吗?” 庞蒙云风转身就跑,庞蒙飞雪已是绝望之至。 家里唯一对她好的二哥死了,大哥天天为难她,竟要她死。 她冷笑一声,搭弓射箭,箭朝着庞蒙云风的后心飞去,狠狠的穿透他的后心。 他倒在地上。 她面无表情,已是生不如死的样子。 庞蒙熠赶了过来,看着地上躺着的庞蒙云风和庞蒙冷风,一个被刺中后心,一个中毒而亡。他伸手要去扇庞蒙飞雪的耳光,手扬到半空却停住了,他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庞蒙府乱做一团。 庞蒙飞雪没有眼泪,行尸走肉般的在院子里走着。 珍儿抹了抹眼泪,唤人将她扶回了房中,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第二十九章 一场火丧礼 庞蒙熠缓缓睁开眼睛,含糊不清的喊道,“冷风,冷风!” 没有人答应。 “云风,云风!” 还是没有人应。 飞雪的母亲坐在榻沿,抹着眼泪,“老爷,别喊了,云风和冷风出去办事了,还没回来。” 庞蒙熠看着妻子,“他们真的出去办事了?” 庞蒙妻低下头,只“嗯“了一声,眼泪却是止不住的往下掉。 庞蒙熠艰难的坐起身来,从昨天到今天,不过一天的功夫,他却像过了几百年似的,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老爷,夫人,祝融将军来了。” “快,扶我过去。”庞蒙熠赶紧让妻子带他去会客厅,祝融已在厅里等候,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看到祝融,庞蒙熠总算清醒了一些,他想起了长羿的事。 他转过头对着妻子说道,“快去,把飞雪叫过来。” 祝融只哼了一声,冷冷的看着庞蒙熠。 庞蒙熠自知理亏,见祝融没吭声,也不敢言语。 庞蒙飞雪恍恍惚惚的被带到厅里。 庞蒙熠拉过飞雪跪了下来,含着泪对祝融说,“老哥,着实对不起,是飞雪的错。她本就和长羿有婚约,今日你就把她领走,以后无论生死她都是你们家的人。” 祝融冷笑道,“令爱心狠手辣,自己的两个哥哥都能杀,这样的我祝融如何敢放在府中?你还是留给自己吧。” 庞蒙熠似乎不能接受两个儿子已经死了的事实,他喃喃的说道,“老哥,你糊涂了吧,飞雪怎么会杀哥哥,云风和冷风只是出门办事去了,过一段时间就回来了。” 祝融看着一脸憔悴的庞蒙熠,嘲弄道,“我儿子长羿死了,你儿子云风和冷风也死了,一切都拜你这个好闺女飞雪所赐。” 庞蒙熠看着祝融,不敢相信,又看了看妻子,妻子低垂着头抹着眼泪,再看看飞雪,她正一脸呆滞的看着地上。 他对着一旁的妻子招了招手,“快,带我去看看云风和冷风。” 妻子再也忍不住了,大哭道,“老爷,云风和冷风已经不在了。” “快带我去看看!”庞蒙熠怒吼道。 庞蒙妻吓得一哆嗦,只好过来扶起他,带他走到云风和冷风的停尸房。 他摸着云风和冷风冰冷的尸体,心如刀割。 良久后,他站起身来,对祝融说,“我女儿飞雪杀了你儿子长羿,我把女儿送给你,你嫌弃她心狠手辣。好,我替她偿你儿子的命,这样总能扯平了吧?只求你放过飞雪。” 话音未落,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他拿着匕首朝着心口猛刺下去,顿时鲜血四溅,云风和冷风的脸上也溅了斑斑血迹。他转过身看了两个儿子一眼,挣扎着想走过去擦掉他们脸上的血迹,身体却不听使唤的倒下了。 飞雪的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喊着,“老爷!” 飞雪终于清醒了过来,她忙爬到庞蒙熠身边,哭喊道,“爹,你醒醒!” 可是任凭母女俩怎么喊,庞蒙熠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庞蒙飞雪愤怒的看了一眼祝融,她冲出屋子,不到一会儿,她提着弓箭回来了。 她搭好箭,对着祝融说道,“没错,是我杀了长羿,可我不是故意的,是他无故杀许由,我为了急着救人,才射了他一箭。冤有头债有主,你冲着我来就好了,为什么要逼死我父亲,他和你这么多年的朋友!” 还没等祝融开口,箭已射出。 可是祝融毕竟是火神啊,神力强大,又岂是庞蒙飞雪能对付的。飞雪的箭到了他面门附近,被他的灵力击飞。 他冷笑道,“果然是心狠手辣,怪不得连自己的哥哥都能杀。” 庞蒙飞雪怒喊道,“你赔我爹爹!”第二只箭已然射出。 飞雪的母亲已被吓傻,本来就是强撑着,被这么一折腾,再也撑不住了,她晕了过去。 祝融击飞第二只箭,怒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庞蒙飞雪一边搭箭,一边怒道,“杀人偿命?祝融将军,在你手上死掉的人数不胜数,何时见你为他们偿过命。你说我杀了我的哥哥,我是为了自保,可你杀了你的哥哥神农王,连自己的亲侄女都不放过,又是为了什么?你没有资格教训我!” 第三只箭又到了祝融的面门。 他终于不再忍了,冷冷的道,“看在你是小辈的份上,我让你三箭。你杀长羿,杀云风,冷风和你爹爹因你而死,看在你爹爹的面子上,我可以放过你。可若你继续杀我,我不会客气了。” “我爹爹哥哥已死,我又如何活在这世上,不如大家一起死了,黄泉路上好作伴。”她第四支箭已出,速度极快,居然射中了祝融。 祝融大怒,“如此不知好歹的孽障,留在世上也是祸害!” 他运转火灵,朝着庞蒙飞雪击去。熊熊大火将庞蒙飞雪团团困住,她身上的衣物着了火,她却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只一只箭接一只箭的射向祝融。 庞蒙府的护卫们见状围住祝融,与他缠斗起来。 祝融不得不一边应付那些护卫,一边防着庞蒙飞雪的箭,颇为吃力。他不小心被另一只箭射中,“死丫头,居然敢用毒!” 他再也不敢小瞧庞蒙飞雪,运转全身灵力,火灵四出,四周的房子一下子被点着,火势迅速蔓延,庞蒙府顿时陷入一片火海,府中人来不及逃脱,都被困在了火海中。 庞蒙飞雪已是一个火人,她终于停止射箭,倒在地上,随着大火一起燃烧着。她哀嚎着,那一刻,她终于体会到了挣扎死去的痛苦。 她以箭杀人,远距离攻击,很少能感受到中箭者的痛楚,所以杀人对她来说不过是搭箭、拉弓、射出这三个简单的动作,和吃饭睡觉一般平常。 她从会熟练用箭后就开始杀人,无论王姬王子都敢下手。 她见惯生死,奴斗场妖奴的痛苦死去对她来说只是寻欢作乐。 如果她哪怕心存一点点对死亡的敬畏,也许就不会在大祸来临时依然这般不顾一切。 所以,她死了,用最惨烈的方式死去,仿佛将她带给他人的所有痛苦都一次性偿还掉。 人无善念,终将为自己所有做过的恶付出代价。 ———————- 许由站在窗前,手里拿着一支箭,正是当年小鱼身中的箭。 “直接杀小鱼的人已经死了,可是真正的凶手还活着。希望有一天我能用这支箭杀了他。”许由悠悠的说道。 无支祁叹息道,“当年的事,是我们大意了,没想到钻进了祝融的圈套。” “谁会想到一个神农王族居然会背叛神农,勾结轩辕。” “当年若不是为了救那些妖奴,我们也不会被那些护卫困住,让小鱼只身带着你犯险。” “她是因我而死,是我愧对她。” “她是因我们而死,若她不是要救妖奴,也不会得罪祝融,就不会引来杀身之祸。只是,死者已死,兄弟,你也要往前看。” 许由沉默着。 良久后,许由说道,“庞蒙氏已灭,赌场的妖奴可以放走,若他们愿意,带回军中,或者去宝石矿也可以,或者加入运送队。” “放心吧,我会看着办的。那些妖奴主,也已处理的差不多了。如今大仇得报,你也回江州待一段时间吧。” “好!” 两人正说着,侍女来报,“门口有位钟山来的小姐说想探望一下公子,她自称医术了得,也许能救醒公子。” 无支祁撤掉禁制,回道,“知道了,带她进来吧。” 他对着许由嘲弄道,“这下好了,你老老实实躺在榻上装昏迷不醒吧。我就不陪你了。” 说完转身从后门溜了。 第三十章 故人不相识 庞蒙氏的事情传遍大荒每个角落,远在钟山府的钟山玥一听说许由受了伤至今昏迷不醒,便带着侍女莲香和几个护卫火急火燎的赶来了轩辕城。 见到许由后,她用尽了各种法子,他还是没醒过来。各种灵药都试遍了,可是对他的伤口完全不起作用。不得已,她只好试了龙族的药,没想到龙族的药居然可以。她有些不解,难道许由也是龙族? 她把手头龙族的药都给他试了,外伤看着愈合了,可他依然昏迷不醒。不得已,她又以灵力给他疗伤,还是没唤醒他。 钟山玥大概是遇到了神生中第一次这么难对付的伤友。她不知道的是,即便是再好的大夫,也唤不醒装昏迷的病人。 只是钟山玥这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性子,不把那许由唤醒,日子大概是过不下去了。 她垂头丧气的坐在榻沿,看着“昏迷”中的许由,百思不得其解,嘴里嘟嘟囔囔的也不知说了些什么。 许由拼命忍着,就差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开口道,“莲香,收拾一下,咱们去一趟东海。” “小姐,去东海做什么?” “去找点海里的药草。” “小姐,东海太危险了,要是被老太太知道了,定要责罚。” “咱们又不是第一次去东海,我会小心的!” “唉,行吧!” ——————— 钟山玥的祖母灵珑,来自烛龙族,正是青钰公主的姑姑,年轻时嫁于钟山氏族长为妻。当年龙族被绞杀时,灵珑正怀着身孕,为躲避追杀,不得已四处东躲西藏。儿子生下来后,孱弱多病,灵珑给他起名钟山常康,希望他一生能平安健康。 钟山常康因体弱多病,只娶了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阮氏为妻。阮家行医为生,阮氏颇懂医理,灵珑寻了这门亲事也是考虑到方便照顾钟山常康。 两人成亲后恩恩爱爱,倒也琴瑟和鸣,只是一直没有子嗣。直到二百多年前,王母举办蟠桃寿宴,灵珑因和王母交好,带着儿子儿媳妇去玉山给王母拜寿。回来后阮氏总觉得身体有些异样,但月红照来,所以从未往怀孕方面想,只当是有些劳累。不曾想四年后,竟诞下一名龙女。 灵珑大喜,幻出孙女真身,竟是一条小青龙,龙身神首,正是烛龙血脉。烛龙族已灭,此时能诞下烛龙女,意义非凡。 她给小孙女取名钟山玥,带在身边亲自抚养长大。 钟山玥不到一百岁的时候,钟山常康便因病去世了,她便一直跟在母亲和祖母身边。 也不知是阮氏行医的缘故还是别的,钟山玥从小便对医术尤为感兴趣,在这方面非常有天赋。阮氏见女儿热爱行医,便倾其所有教授她,外祖父也是倾囊相助,把能找到的医书都找来给她看。她小小年纪,在医术上已是比外祖父更胜一筹,在钟山一带颇有名气。 身为烛龙血脉,祖母在她灵力修炼方面自然不敢懈怠,平时盯紧她修炼灵力,甚是严格。等她灵力到了一定境界,才将烛龙族的秘术护魂术和追魂术传授给她。 钟山玥性格乖巧,聪明好学,生的又俊俏可爱,十分讨人喜欢。只是随着年龄慢慢长大,她开始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梦见一些从未见过的人和事,梦醒后一查,梦到的人在现实中竟然都存在,可她从未听人提起过。渐渐的,她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总会说一些让人莫名其妙的话。 祖母以追魂术探查她的神识,并无异样。为防止意外,她以护魂术护住她的神识,从那之后,钟山玥的症状才略好了一些。 过完二百岁生辰后,大多神族子女会开始四处历练。钟山玥也不例外,带着侍女以行医为由,每年都要出几趟远门。 祖母虽然担心,但是身为烛龙族,只一味掬在身边圈养是不行的,所以也由着她去。玥儿灵力不错,给她找的侍女灵力也都很高强,又有影卫暗中保护着,钟山氏素来中立,并无仇家,想来也出不了什么事。 ———————— 钟山玥带着莲香到了东海,幻出祖母给的龙宫图,大概确定了东海龙宫的位置,叮嘱莲香在岸上等着,只身下到海底朝着龙宫方向去了。 她知道海中有不少海妖,可她是一条青龙,在海中算是霸王,哪个海妖见了都要远远避开,所以她在海里素来以真身游走大海。 在大海里找兰息草,无异于大海捞针。即使她到了龙宫旧址附近,要找到兰息草也是十分不易。 她在龙宫海域来回转了好几个时辰,连兰息草的影子都没见着。 正烦闷的时候,一条海蛇妖从附近游过,她决定跟上去看看。 还真是跟对了,那海蛇妖正是看守兰息草的海妖之一,刚从外海域觅完食回来,正准备游回去当值。 钟山玥悄无声息的跟上,左拐右拐,穿过一片茂密的海澡林,又穿过一片礁石丛,在被礁石丛围着的一片空地,她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兰息草,她在祖母的龙族药草那本书里见过兰息草,和这个很相似。那兰息草长得很高,叶子不少。她顿时大喜,想来摘几片叶子不会被那个九命相柳千刀万剐。 她朝着那棵兰息草游了过去,离着还有数米远,被一股灵力挡住了去路。 居然还有法力罩护着这兰息草! 她想了想也是,这兰息草是神草,有法力护着是对的,不然早被人偷光了。 她运转灵力,想开个口子进去。 可是灵力才一碰到那法力罩,估计是触到了警铃,几条海蛇妖蹭的游了过来,瞪着她。 可她毕竟是条青龙,海中霸王,海蛇妖的本能让他们只敢围着并不敢攻击她。 她颇有些得意,继续砸那法力罩。 眼看就要得逞了,不知从哪里出来了一头青白色的九头怪,游到她身边恶狠狠的瞪着她,那意思大概是,识相的赶紧走,别等我吃了你。 钟山玥顿时大惊,这位莫非就是那传说中的九命相柳!他不是在江州神农军当军师吗!军师还有空来东海玩耍!这也太不尽职尽责了! 她竭力冷静下来,九命相柳有啥了不起,姐姐我还是一条龙呢!于是,她龙尾一甩,双眼瞪着相柳,瞧见没,我是一条龙! 相柳怒了,龙很了不起吗?我也是条龙,还比你多八个头!他晃着九个脑袋瞪着眼前这条青龙,随时要开始攻击。 钟山玥一看这招不灵,忙幻出人形,求爹爹告奶奶的说道,“大人,小的叫钟山玥,钟山氏人,我有个朋友昏迷不醒,我想借点兰息草叶子回去炼药好救他。他救过我的命,我得知恩图报啊!” 相柳愣愣的盯着眼前的姑娘,竟然是钟山玥,她的真身居然是一条龙! 他幻出人形,一个白衣白发的男子出现在钟山玥眼前,一张面具遮住了他的脸,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 钟山玥惊呆了,眼前的人像极了她梦境中曾出现过无数次的那个白衣白发少年。 她愣愣的看着他,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她情不自禁的伸手去揭他的面具,相柳看着钟山玥奇怪的举动,居然没有阻止她。 那张冰玉面具被揭开,一张妖冶到极致的脸露了出来,精致的五官,无敌的轮廓,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这张脸钟山玥不知为何感觉异常熟悉,她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抚摸他的脸,相柳居然任由她抚摸着。两人离得很近,连彼此的气息都能感觉到。 “小鱼!”相柳轻唤道。 “小鱼?”这名字为何会这么熟悉?她努力回想着,可就是想不起来。她晃了晃脑袋,却感到脑袋一嗡,顿时头痛欲裂。她抱住头,感觉脑袋里似有东西要被撕裂开来。她忙驱动护魂术,半晌后,头痛终于消失了。 她转过身看着相柳,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冒失了,对着相柳连连道歉,“对不起,你就是神农军师相柳大人吧?刚才是我冒犯了!” 相柳这才清醒过来,刚才有那么一刹那,她看他的眼神抚摸他脸的动作像极了小鱼,他还以为她是小鱼,可她是钟山玥,是一条龙,小鱼在水里都无法呼吸,又怎么可能会是她。他嘲笑着自己,失望透顶。 他戴好面具,恢复了浑身的冰冷,“你来这里是要偷兰息草?” “这个,我是想借来着,不是偷。” “借?你打算拿什么还?” “我会培植药草,也许我可以帮你培植一棵新的,这不就还上了吗?” “哦,你会培植兰息草?这可是神草,不是外面那些普通药草。” “神草也是草,无非就是多花点灵力。大人可敢让我一试?” “不敢!” “那要么这样,我就在这里培植,要是培植出一棵新的,你就送我一棵,行不行?这样你也不亏。万一掌握了培值法子,你以后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岂不大好?” “你那位朋友就这么重要吗?值得你这般冒险?” “嗯,他救过我,自然不是一般的朋友,当然值得!” 相柳嘴角上扬,看了她一眼,“罢了,看在你是一条龙的份上,你就在这里培植吧,若是成功,你可以拿走一棵,但你以后要多培植新的。若是失败…” “若是失败,我该回哪儿回哪儿,绝不带走一片叶子。”钟山玥赶紧抢着回道。 “那行吧!” “多谢大人!” “若你敢偷奸耍滑,你也知道我相柳是什么性子,就算你是一条龙,我也一样能斩了!” “绝不敢在大人您面前耍花招!” 相柳冷哼一声,施展灵力,法力罩打开,放钟山玥进到兰息草园地。 第三十一章 东海种神草 钟山玥对着那棵兰息草鼓捣了好半天,没找到门道。那兰息草说是草,其实更像一种藻,不开花不结果连实根都没有,可又不像别的海藻那样繁殖起来特别快。钟山玥看了半天,压根儿就没找到任何繁殖的可能。 她对着那棵兰息草冥思苦想,不得要领。她回到岸上让莲香先回钟山给祖母报个信,转身又回了海底。 经过海藻林的时候,她停下来对着那些海藻研究了半天,希望能找到点头绪。 她驱动灵力,海藻上有一些丝丝点点的小东西掉入海水中,看起来像是海藻的“种子”。她用灵力将那些“种子”糅合在一起,再将它们放在附近的礁石上,以灵力滋养。折腾了一晚上,那礁石上居然长出了星星点点的小东西。 她大喜,回到兰息草园,想如法炮制。可是兰息草根本没有那么丝丝点点的“种子”,再多的灵力也无用。 一夜未合眼,她有些气馁,对着那棵兰息草发呆。 相柳一觉醒来从海贝中游出来,抬眼看见钟山玥正垂头丧气的坐在兰息草前面。 “这兰息草要是这么好培植,就不是神草了,你以为是那些海藻啊!”相柳嘲笑道。 钟山玥叹了口气,“只要是草,就能培植,不然为何会成为龙族的药草?” “我这棵兰息草,已经在这里种了一百多年了,到现在还只有这么一棵。” 钟山玥没吭声,她知道藻类繁殖需要雌雄配子,可是她用灵力细细查了,在这棵兰息草上找不到任何配子。 相柳见她没吭声,便游走了。过了一会儿,他领着两个鲛人游了过来,对钟山玥说道,“他们是鲛人族的医鲛,最懂这些海洋植物,你不如问他们吧。” 钟山玥感激的看了看相柳。 她领着鲛人游到那棵兰息草前面,指着兰息草说想培植新的。 一个医鲛摇了摇头,说道,“兰息草需要先以龙血浇灌,配以灵力滋养,才能长出雌雄配子,雌雄配子交配后,即使交配成功,胚芽成活率也极低,如果能有烛龙族的护魂术保护,又以龙血滴灌,用灵力精心养护,方能发芽长出新的来。” 另一个医鲛说道,“这龙血妖王就有,只是这护魂术失传了,这兰息草只怕就是世上最后一棵了。” 钟山玥一听,惊喜道,“此话当真?” 医鲛不解的看了看她,点点头。 钟山玥幻出真身,绕着医鲛得意的转了几圈。 医鲛大惊,“这世上还有烛龙?” 钟山玥幻回人形,笑道,“没错,我不但有龙血,正好我也懂护魂术!” 相柳看着她不禁微微一笑。 还未等医鲛开口,钟山玥已经坐了下来,迫不及待的刺破手指,将血以灵力灌入兰息草中。 那兰息草受了龙血,叶子的颜色有些许变深。 医鲛们大喜道,“姑娘的血果然可以,只需连续数日以血浇灌,等长出配子后将配子小心取出,以灵力促其交配,交配后的配子施以护魂术保护,再以龙血滴灌,用灵力日日精心护养,不日后,就可长出新芽来。” 钟山玥忙对着医鲛躬身道,“多亏了二位的指教!日后恐还多有叨扰,在此先谢过!” 医鲛们笑道,“姑娘不必客气,我们也只略懂些海中的药草,不如姑娘对陆上海中的药草都颇为熟知!”说完便告辞离去。 钟山玥急于让兰息草长出配子来,除了每天取血浇灌兰息草,更是日夜不停的施加灵力,连续三天三夜未曾合眼。 到了第四天,她终于撑不住了,歪倒在地稀里糊涂的睡着了。 相柳早上醒来看她歪着身子睡着了,不禁摇摇头,他大概第一次见这么玩命的人。想叫醒她,又怕扰了她的美梦。只好小心的将她抱到海贝中,合上海贝让她好好睡一觉。 他看着那棵兰息草,这几天经过钟山玥的血和灵力滋养,颜色已是深了不少。他坐下来,划破指尖,取血浇灌后,又徐徐施以灵力。他的灵力毕竟强大很多,冰魄灵力十分纯正,那兰息草受了冰魄灵力,颜色愈发深了。 钟山玥睡了一大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大海贝中,她伸了个懒腰,突然想起兰息草,立刻坐起身来,打开海贝冲了出来。 睁眼一看,相柳正坐在那兰息草前,用灵力养护着那草,她顿时游了过去,感激地看着相柳。 相柳收了灵力,打趣道,“你好歹也是条龙,怎么连自己的海贝都没有!” 钟山玥不好意思的笑道,“你也知道,我们烛龙多生活在陆地,极少来这海中。” 相柳讥笑道,“你也知道自己多生活在陆地,你这一连数日待在这海底,就不怕灵力受损?” 钟山玥这才感觉疲惫不堪,这几日也没好好吃东西,肚子不听使唤的咕咚咚的叫了起来。 相柳没好气的说道,“跟我走吧!” 钟山玥指了指那兰息草,一脸不放心。 相柳叹了口气,“我已浇灌过了,今日已是无妨。” 说完往海面游去,钟山玥只好跟上。 ——————— 到了海面,相柳唤来金毛,两人跃了上去。金毛第一次见相柳带了个姑娘,叽叽咕咕的好是嘲笑了他一番,相柳叩了叩它的脑袋,它这才老实起来。 金毛眨眼功夫将他们送到江城。相柳找了家馆子,点了一桌子吃食,钟山玥几天没好好吃东西了,顿时狼吞虎咽起来。 相柳一脸鄙视的看着她的吃相,“慢点,金毛不在,没人跟你抢!” 正吃着,一个黑衣男子走了进来,直奔他们这一桌,冲着相柳打趣道,“我看这馆子没人敢进,就知道是你在这里。” 钟山玥吃的正香,听到有人说话,忙抬头一看,居然是那个无名氏公子。 她满嘴吃食,又不好说话,只得尴尬的点了点头,赶紧捂着嘴把吃食咽下肚,这才对无支祁笑道,“无名氏公子,你怎么也在这里?” 无支祁看着她憨厚可爱的样子,不由得笑了,“稀客啊!你不去救许由,怎么跑到这里跟他混在一起?” 钟山玥笑道,“来东海给许公子找点药草,不曾想碰上了这位大人。许公子如何了?” 无支祁笑道,“他还昏迷着呢,不过他要是知道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估计要伤心欲绝了!” 钟山玥顿时小脸绯红,忙辩解道,“不是这样的,我没有!” 无支祁看着相柳挖苦道,“这我就放心了,别担心,我会跟许公子好好解释的!” 相柳瞪了他一眼。 钟山玥看着相柳问道,“你也认识许公子?” 相柳一脸不耐烦,“你吃完了没,吃完了赶紧走,你的草不要了?” 钟山玥一听,顿时紧张起来,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匆匆对无支祁说道,“无名氏公子,回头见!” 相柳白了无支祁一眼,站起身也走了。 无支祁看着二人的背影,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 出了饭馆,钟山玥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两边还有不少卖东西的小铺子,少女爱凑热闹的心顿时被勾起。她顾不上相柳的心情,只每个铺子都看一眼,东摸摸西摸摸,相柳少不得耐着性子陪着。 “想不到江城这么繁华,比钟山好多了!”钟山玥边走边对相柳说道。 相柳不屑的哼了一声。 “我看比轩辕城还好玩。不如我来这里开个小医馆,如何?” “就你?”相柳看着她还略有些稚气的脸,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我医术很好的,在钟山比我的外祖父还厉害。我外祖父都有医馆,我自然也是可以的。” “随便你!” “等我培植完兰息草,就回去跟祖母说一声,她肯定答应!” 相柳微微一笑,并不搭腔。 逛了一大圈,两人这才往东海方向去了。 ———————- 回到海底,钟山玥立刻冲到兰息草跟前,细细打量着。 那兰息草才几个时辰未见,颜色倒是格外的深了。 她驱动灵力,看看有没有配子长出来,结果很失望。 相柳嘲弄道,“这才几天,就指望它能长出配子了?” 钟山玥想了想也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培植兰息草哪是几天就能大功告成的。 相柳看她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说道,“跟我走吧。” 钟山玥不解其意,只好跟着走了。 相柳带着她游到岸边,找了个干净沙滩坐了下来。 正是落日时分,天边的云彩格外绚丽,一轮红日渐渐沉入海中,海面被染的通红。 钟山玥看着那美轮美奂的景色,呆呆地说道,“要是能住在海边就好了,每天看着日出日落,晚上赏月,在月光下安睡,这样的生活一定很幸福。” 相柳愣住了,曾经,小鱼也跟他说过一样的话。他不由得看了她一眼,可眼前的人终究不是小鱼。他身上逐渐被一层失望笼罩着,眼神又冰冷起来。 第三十二章 神草两心结 钟山玥逐渐掌握了兰息草的养育规律。每天只需浇灌一次龙血,早晚再以灵力各滋养一次,便能让它长得生机勃勃,再多的血和灵力似乎也不会有更多的帮助。 这么一来,就多出了很多空闲时间。 相柳看她实在是无聊,便带着她在海底四处闲逛。 钟山玥虽是条龙,但是来海底的次数并不多。烛龙原本大多时间都生活在陆地上,所以她对海洋相当陌生。 海底世界经过一百多年的治理,已是大不一样。五彩斑斓的珊瑚礁四处可见,大片的海藻林和一望无际的海草地与陆地上的森林草原并无二致,成群的鱼儿自由自在的游荡,各种稀奇古怪的鱼怪从这里那里游出,到处都是一片祥和安乐的景象。 钟山玥沉溺于这绚烂多彩的海底世界中,只看的眼花缭乱。她时不时的戏弄戏弄身边游过的小鱼,兴致来的时候,还会追着各种鱼怪游。鱼怪们大概知道她是条龙,身边还有妖王亲自作陪,自是不敢得罪她,只一味的躲闪着,把她逗得哈哈大笑。 相柳看她对海洋世界很是陌生,又怕她这不安分的性子惹出祸来,便教了她一些在海中生存的基本知识,譬如怎么找方向,如何判断暗流,以免哪天迷了路游丢了。 钟山玥毕竟是条龙,天赋异禀,有龙的自然本能,自然是一点就通。 相柳一看也没多少可教的,便带她特意去看了大海涡流。 “涡流是海中最危险的地方,又叫海之眼,通往归墟海,是海的尽头。一旦陷入,不管是龙还是别的,都有去无回。”相柳带着她游到海面,看着眼前一个巨大的涡流缓缓的说道。 “归墟海?是那个无底之海吗?” “应该是吧,大海之水,尽数归于归墟,也有人说它是灵魂聚集之地,又称冥海。没有人能说的清楚,因为去过的人再没有活着出来过!” “那归墟海可有出口?” “传说它有两个出口,又称归墟之眼,一个在北溟,还有个在南溟,但是从未有人找到过。” “难怪都说海底之气,始于北溟,终于南溟,原来它们是归墟眼。” “总之,在海中要避开涡流,不然没人能救得了你。” “我有护魂术,应该能护住魂魄!即使去到归墟海也不会魂飞魄散!”钟山玥颇有些自豪。 “希望你不要去尝试!”相柳面有怒色。 钟山玥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言语。 ———————— 相柳带着钟山玥闲逛了几天,看出她对那些海藻海草格外上心,便将上次那两个医鲛召了过来,让他们带着她去看看那些海中植物。 医鲛们自然不敢怠慢,带着她四处去找各种各样的海藻和海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钟山玥一下子变得忙碌起来。海中植物数千种,要把这些植物都记住,还要分清其中哪些可以食用,哪些可以治病,哪些是有毒的,直把她忙的不可开交,有时候甚至连给兰息草施灵力的事都忘记了。 相柳看她这般好学,也不去打搅她,白天去江州处理军务,晚上回到海底时不时的帮着给兰息草施点灵力,浇灌点血。 一晃三个月过去了,钟山玥经过三个月的历练,快变成海洋植物专家了。各类海藻海草如数家珍,那些能食用和制药的海藻,连如何培植都弄的一清二楚。 到最后,连医鲛们也没什么能教的了。 相柳打趣道,“一条龙,偏偏对海洋植物感兴趣,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条素食龙。” “不瞒你说,我这段时间确实吃过很多种海藻。” “哦?”相柳一脸嘲笑。 “只有尝过,才能真正记得住。”钟山玥笑了笑。 “记它们干吗?莫非你以后真打算改吃素?” “我看过的医书,没有介绍海中植物的,这次见了这么多海藻海草,方知学海无涯。再说海中生灵这么多,万一它们需要药和食物,说不定将来我能帮助它们呢。” 相柳不屑的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钟山玥坐下来,运转灵力,准备查看一下兰息草。 她突然惊叫一声,相柳被她吓了一跳,忙游过来,关切的问道,“出了何事?” 钟山玥指着兰息草根茎处的一片红色凸起,问道,“快看,这个是不是要出配子了? 相柳运转灵力一看,根茎位置确实长出了一些斑斑点点的红色凸起,以前从未见过。 “看起来像是配子。这棵草种了一百多年了,从未有过这些凸起。”相柳也有些激动。 钟山玥拿出一片鲛纱,将兰息草的根茎处包扎成一个口袋。 相柳不解的问道,“为何要扎起来?” “跟着医鲛们学的,他们说这样有利于配子交配。”钟山玥笑道。 “看来还真没少学。”相柳打趣道。 钟山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接下来的几天,钟山玥日夜守在兰息草边上,除了以血浇灌,还不停的施加灵力。 相柳实在看不过去,就和她轮着看守。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天,钟山玥总觉得鲛纱袋有些异样,她小心翼翼的解开查看了一下。没想到在那鲛纱上,居然有小小的嫩芽长了出来,一数,居然有六棵小嫩芽。 她激动的大叫起来,相柳睡的正香,活生生的被她的惊叫声给吓醒了,忙打开海贝游出来查看。 一到她身边,钟山玥激动的摇着相柳的肩膀,“成功了!” 相柳被她晃的有些恍惚,眼前这一幕为何会如此像小鱼第一次给他试药的场景,那一次,小鱼也是这般晃着他的肩膀大喊着成功了。 他看着钟山玥,眼眶竟有些湿润。 钟山玥小心的捧过那片鲛纱,上面新出了嫩嫩的新芽,应该就是兰息草。 “快看,有六棵呢!” “嗯!”相柳像看着宝贝似的看着那几棵新芽,一脸笑意。 “这算不算咱们一起生养的宝贝?有你的血也有我的血。”钟山玥笑嘻嘻的说道。 可是她很快意识到这句话有些暧昧,顿时脸绯红,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咱俩都有功劳。” 她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相柳冷冷的说了句,“不就是几棵兰息草吗?值得你这么激动!” 说完游回海贝中“嘭”的一声重重关上海贝继续睡觉。 钟山玥顿时觉得心空落落的,刚才的激动一扫而光。 她看着那几棵新芽,将鲛纱固定在海底,在嫩芽周围施以护魂术。完毕后又拿出一块新的鲛纱,绑在兰息草的根茎处。 ——————— 第二天一早,相柳一声不吭的回了江城,一连数日没再回过海底。 钟山玥每天继续以血浇灌兰息草,给它们施灵力,精心守护着。 这天,大海突然变得不安起来,海底泥沙翻滚,暗流涌动。固定在海底的鲛纱被掀起,兰息草嫩芽也被暗流冲的四散开来。 钟山玥从外面觅食回来后,发现鲛纱和兰息草嫩芽都不见了,顿时急的哭了起来。她在海中惊慌失措的一阵乱找,总算将六棵兰息草嫩芽都找了回来。 她像看着孩子似的看着那些兰息草嫩芽,生怕再把它们弄丢了。 可是大海的咆哮越来越凶猛,她几乎坐不稳,捧着的嫩芽一会儿又被冲散开。她赶紧带着嫩芽回到海贝中,关上海贝,静静地坐在那里。 她这段时间在海中生活,一切风平浪静,又有相柳陪着,从未觉得不安,但是今天是她平生第一次经历海的怒吼。 海水剧烈的晃动让她坐在海贝中依然感到强烈的不安。没错,她是条龙,按道理不应该害怕,可以呼风唤雨。可是她是条在陆地上生活的龙,祖母只教过她追魂术和护魂术,别的和龙有关的技能都没教过,似乎要故意隐藏她龙的身份。 她就这么惊恐的呆坐在海贝中,不敢入睡。海明珠的光随着水流一晃一晃的,让她分外害怕。她干脆将装海明珠的海贝都合上,四周顿时一片漆黑。 不知在黑暗中坐了多久,海贝突然打开了,她尖叫一声。 “是我!”相柳的声音传来。 海明珠重新亮起,借着海明珠的光,她看到了那个白衣白发的男子,竟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相柳看着她一脸惊恐,手里却小心的捧着那几棵兰息草嫩芽,心里不知怎的涌过一丝心疼,竟有种想拥她入怀的冲动。 第三十三章 携手抗洪水 相柳竭力让自己先冷静下来,然后游到钟山玥身边,轻声的问道,“你害怕了?” 钟山玥看着他点点头又摇摇头。 “为何捧着它们?” “因为刚才差点弄丢了它们。”钟山玥眼泪汪汪的看着相柳。 相柳避开她的眼睛,低头看着那些嫩芽,思索片刻后,他游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他对钟山玥招了招手。 钟山玥会意游了出来,一看,相柳用礁石和海贝做了个房子,看着不错。 他从她手里接过嫩芽,将它们放进那个小房子里,在房子周围加了一层法力罩,“这样,不管多大的风暴,它们就都不会丢了。” 钟山玥这才破绽为笑。 她游到兰息草边上,小心的打开另一片鲛纱,发现又出来了六棵新芽,顿时喜上眉梢。 她正想划破指尖给它们浇灌点血,相柳止住了她,将自己的指尖划破,给每棵新芽都浇灌了龙血。 钟山玥给它们一一施加了护魂术,然后再小心的将它们挪到那个房子里。 两人配合的十分默契,看着房子里的十二棵嫩芽,相视一笑。 “可能会有十几天的大风暴,海底也不会平静,你随我回江城吧。” “可是这些兰息草怎么办?” “交给我吧,我会想办法照顾好它们,再说这里还有海蛇妖看守着。” 钟山玥仍是一脸担忧。 “放心吧,这是咱们共同的心血,你可以相信我。”相柳笑了笑。 钟山玥想起那天无脑说的话,为此懊恼了好几天,今天听他这么一说,又是第一次看到他笑,这几天的郁闷顿时一扫而光,她笑着点了点头。 “那咱们赶紧走吧?”相柳见她笑了,语气顿时柔和起来。 钟山玥却开始扭捏起来。 “怎么了?还有何事?” “我可以带…两片兰息草叶子走吗?我想用它炼点药救人。”钟山玥鼓起勇气开口问道。 相柳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你既已将兰息草培植成功,我自会信守诺言。你想摘就摘吧。” —————— 两人游出海面。海面狂风肆虐,怒涛汹涌。相柳拽紧她,生怕她被海水冲走。他唤来金毛,带着她跃了上去。 金毛正郁闷这暴风雨天还不得不出工,叽叽咕咕的一阵抱怨。相柳便用灵力捏了个诀,顿时他们周围一小片雨都变成了桃花瓣。钟山玥惊喜的捧着那些桃花瓣,连连感叹好美,一脸崇拜的看了一眼相柳。 金毛叽叽咕咕的开始嘲笑相柳,九头怪你什么时候学会下桃花雨了?莫不是到了发情期? 相柳随手捏了块冰块朝它头上砸了过去,金毛这才闭嘴老老实实的往前飞。 到了江城,相柳将她安置在一座宅院里,说道,“这是我在江城的住处,平时我都住在军营里,这院子很少住。你先收拾一下自己,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钟山玥打量了一下院子,院子虽不大,倒是很干净,收拾的也还算利落,就是确实很少有人住的样子。 她在每个屋子转了转,找了间卧房正准备梳洗一下,相柳提着食盒手里还拿着一个包袱匆匆赶了回来。 “这是些吃食,这还有几套换洗的衣服,也不知合不合身。你且照顾好自己,我这会儿有要紧事要赶回军营。” 还没等钟山玥开口,相柳已经跃上金毛,眨眼就不见了影子。 瓢泼大雨下个不停。 钟山玥吃了点东西,又去厨房烧了点热水洗了个澡,从相柳给她准备的衣服里拣了一套出来换上,没想到还挺合身。 大雨依然不停的下着。她推门一看,才这么一会儿功夫,院子里已经开始积水了。 作为一条龙,水灵是必修之课,她倒是不陌生。当下运转水灵,将院子里的积水引到附近的河里,心里颇有些得意,然后回屋关上门睡觉了。 半夜里,她被一阵阵哭喊声吵醒,忙披好衣服出去一看,外面倾盆大雨,院子里的又有了不少积水。 她走到大门口往街上一看,大街上已是汪洋一片,幸亏相柳的宅院地势比较高,所以尚无事,可是水也快淹到院门口了。 街上不少人举着火把,背着小孩趟着水急匆匆的往地势高的地方去,嘴里直喊着,“快救人!” 钟山玥运灵力跃上房顶往四周一看,除了城西这一片地势高尚未被淹,江城其它地方都已淹了,很多屋子只剩屋顶,屋顶上站满了不少喊救命的人。 她想运水灵将洪水引到河里,可是城里的河流已不见踪影,水根本无处可引。 如今之计,救人要紧。 她顾不得太多,运转水灵将城区的水尽量引到海边,以灵力拦截住,好让困在屋子里的人能有机会逃生。 她灵力虽不错,但也仅是够防身所用,远没到相柳那般可以翻江倒海的程度。她全身灵力使出,也不过是让一小部分城区露出了地面。 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她这会儿开始后悔为何不听祖母的话平日里好好修炼了。 正吃力着,不远处的屋顶来了两个人,灵力看起来十分强大的样子。两人合力,城里的水很快被引到海中,江城大部分城区露了出来。一群群士兵举着火把在街上边跑边大喊,“所有人,快往城西逃!” 被困在屋子里的人纷纷走到街上,往城西奔去。 坚持了大半个时辰,直到再无人从被淹的屋子里出来,那两人才收起灵力。水很快又淹了回来,城区又是一片汪洋。 那两人朝着钟山玥奔了过来,钟山玥一看,惊喜道,“原来是大人和无名氏公子。” “你脑子还挺灵光的嘛!居然知道先把水引到海里好救人!”无支祁看着落汤鸡般的钟山玥笑道。 钟山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只可惜灵力不够,不如二位这般厉害!” “这雨停不了,这里一会儿也可能被淹,你跟我们走吧。”相柳面无表情的说道。 金毛这个落汤雕飞了过来,将他们三人送回了洪江军营。 相柳给她找了间空屋子,她补了个囫囵觉,再醒来天已大亮。 雨依然还在下着。 她推门出去一看,恰好无支祁和相柳路过,二人正欲出门。她忙跟上,问道,“你们去哪儿?能不能捎上我?” 无支祁笑道,“正愁没有帮手,这倒是跳出来个!” 相柳没吭声,既没答应也没拒绝。 钟山玥一看,顿时站着不敢动。 无支祁笑道,“他不带你,我带你!” 说完召来他的坐骑,示意钟山玥跟上去。 钟山玥跃上无支祁的坐骑,仙鹤展翅飞奔离去。 相柳愣愣的看着他们的背影,跃上金毛后背只得跟上。 到了一个巨大的山谷处,无支祁拉着钟山玥跃下坐骑,相柳已经到了,正查看着地形。钟山玥举目一看,山谷很大,四周都是山围着,只有南边有个很窄的山涧通往外面。 “就这里吧。”无支祁说道。 “你站到一边去。”相柳冷冷的对钟山玥说道。 钟山玥浑身一哆嗦,赶紧闪开。 她正迟疑着,无支祁和相柳运转灵力,那山上的泥石顿时源源不断的滚向山涧。没一会儿,那山涧就被填满,直到和周围的山差不多高度。 钟山玥一脸疑惑。 无支祁笑道,“现在你可以帮我们了!” “怎么帮?”钟山玥不解的问道。 “运转水灵,将江城的水引到这个山谷里来。”无支祁一脸笑意。 钟山玥顿时明白了,夸赞道,“这是个好法子!” 当下立即运转水灵,三人合力,将江城的水一点点的引入山谷。几个时辰后,那巨大的山谷已变成了一个大湖! 三人回到江城,城区大部分房子已露出水面,只有街上仍有少量积水。只是雨势依然很大,百姓们也只敢回家取了些东西又赶紧跑了回来。 ———————— 全城的人都挤在城西,餐馆、茶楼里到处都是人,连城西的娼妓馆都被征用了。洪江命士兵又搭了些简易棚子,大家挤在一起避雨。好在是夏季,并不冷。 瓢泼大雨下了十天依然没停。相柳和无支祁虽然每天运水灵将水从江城引出,可那个大山谷不到三天就已被填满。他们不得已又找了一处类似的山谷,但是也架不住雨这般下。到后来,也只能每天引一部分,保证城西不被淹了。 全城人挤在一起,吃饭逐渐变成了大问题。北面的九黎和南面的高辛也都发了大水,路都被冲毁了,即便有粮食也进不来,何况高辛和九黎已是自身难保。 军粮已被尽数拿出来供应百姓,再无多余的粮食可用。 相柳和无支祁四处想办法筹粮,无奈都是空手而归。 洪江急的团团转。 相柳这个军师也十分无奈,神色越来越凝重。 钟山玥看着他郁闷的样子,灵机一动,对他说,“这里靠着海,海里有很多可以食用的海藻,不如找海妖们帮忙打捞些海藻,也许能撑一些时日。” 相柳没吭声,对她这个提议很是不屑,毕竟他自己从来就没吃过海藻。 钟山玥笑道,“不瞒你说,我在海底几个月,大部分时间都是吃海藻度日,你看我不也活蹦乱跳的!实在不行,就再搭配点海鱼,只要你这个妖王不心疼。” 相柳盯着钟山玥看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连龙都能靠海藻存活,别的人应该也没问题。 他站起身示意钟山玥跟上,金毛驮着他俩往东海方向去了。 第三十四章 军师治江城 到了东海,钟山玥直奔兰息草园。几日不见,那十二棵嫩芽已经长大了不少,依稀能看出兰息草的雏形。 钟山玥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小芽,说不出的欣喜劲儿。她转过头满心欢喜的看了一眼相柳,相柳正嘴角上扬的看着她,一遇上她的目光,立刻别过头去,冷冰冰的说了句,“看完了没有?赶紧走吧。” “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如给它们浇灌点血吧?”说完欲划破指尖。 “已经浇灌过了。” “你今天已经来过一趟了?”钟山玥大吃一惊。 “嗯。” “你真的每天都来?”钟山玥游到相柳身边,拽住他的胳膊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相柳停住瞪了她一眼,又瞪了瞪她的手。 钟山玥赶紧松开手,“不好意思,失礼了。” 相柳没吭声,朝前快速游去。 兰息草长得这么好,他定是每天都来,还用问吗?钟山玥不由的嘲笑着自己,赶紧跟上相柳。 游了一会儿,一群海妖围了过来。 相柳转过身看着钟山玥说道,“你教他们取哪些海藻,取完后他们会送到江城海边。”说完游走了。 钟山玥愣了一下,只好带着海妖们去取海藻。 到了海藻林那里,海妖们正欲动手,钟山玥忙拦住。她驱动灵力,将海藻上那些星星点点的“种子”剥离海藻后又聚在一起,方示意海妖们将海藻带走,然后再将那些“种子”洒在水中,这才跟着海妖们往江城海岸游去。 游到江城近海岸,相柳正以灵力驱赶着一大群海鱼进入江城区,把钟山玥直看的目瞪口呆。 海妖们将几座小山似的海藻堆在一起,形成一条长长的堤坝,正好堵住入海口。 海妖们游走后,钟山玥指着那些鱼问相柳,“这是怎么做到的?” 相柳挖苦道,“只有逮不到鱼的龙才会改吃素!” ——————— 江城突然多了满城的海鱼,还有堆成山的食用海藻,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众人捞了鱼,和海藻一起煮了吃完,顿时个个都活了过来,又看着水中那些活蹦乱跳的鱼,想到往后几天也有了着落,不禁喜笑颜开,纷纷对着相柳等人感恩戴德。 众人正兴高采烈时,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传来。 士兵们将她带到相柳面前。 相柳问道,“出了何事?” “求军爷做主…我的女儿…被吃掉了!”那妇人大哭道。 “何时的事?你可看见是何人所为?” “中午那会儿她喊饿,我就去给她找吃的,回来的时候,她不见了。我四处去寻,找了一下午也没找着。刚才在城西树林里,看到地上有一堆小孩的骨头,旁边还有只鞋子,我认得那是我女儿的鞋子,这才知道那是…”那妇人边哭边说,差点晕厥过去。 人群一阵骚动,咒骂声传来。 相柳二话不说,带着人直奔城西树林,果然找到了一堆新鲜骨头。 他蹲下身仔细看了看那些骨头和上面的印迹,心里大概明白了七八分,神色变得阴冷异常。 他回到那妇人身边,“今日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他命城内所有的士兵立刻集合。 “今天的事,谁干的,站出来。” 士兵们一片沉默。 “其实是谁干的,我心里已经有数,如果主动站出来,按军规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可要是被我查出来,你们也知道我的性子。” 依然没人敢承认。 他一一走过每一个士兵,突然在一个士兵面前停住,神色冰冷的盯着他。 那士兵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大人饶命!是我的错,我三天没吃东西,实在是太饿了!” 相柳冷冷的看着他,怒道,“军规第一条,怎么说的?” 那士兵战战兢兢的说道,“食人者,鞭笞一百!逐出军队!” “来人,拖出去,鞭笞二百!” 士兵们一阵哆嗦。鞭笞一百即使是一个千年妖兵也会难以承受,鞭笞二百无异于要命。 地上那个士兵瘫软在地。 几个士兵将他架了起来,扔在空地上。 几个行刑的士兵抬着一条粗鞭走了过来,粗鞭上的倒刺看的人心惊胆战。 众人围在一起,指责声不断。 那妇人欲扑过来,要他赔命。士兵们忙拦住她。 “行刑!”相柳的声音冰冷。 粗壮的鞭子狠狠的打在那士兵的后背,每一鞭下去,便是一道深深的血痕。 那士兵一开始还哀嚎着,慢慢的,哀嚎声越来越小。 打到第六十鞭的时候,他已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后背一片血肉模糊。 行刑兵犹豫的看着相柳。 “继续打!”相柳的声音依然冰冷。 打到第八十鞭的时候,他气息已是十分微弱,鞭子溅起的血,与雨水掺在一起,地上都染成了红色。 “继续!” 到了第一百鞭的时候,他再无气息,已经死透了。他幻出了原形,是个八九百岁左右的狼妖兵。 行刑兵放下鞭子。 相柳将鞭子递给那妇人,说道,“我知道今天打死这个士兵也不能让你解气,剩下的一百鞭不如你来执行,若能让你心里好受些,你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那妇人站起身来,接过鞭子,看着地上血肉模糊气息已绝的狼妖兵,她的手不停的发抖。她扬起鞭子,却没有落下。 她瘫坐在地上,哭道,“若不是你们救了我们,我们全家早已死在了洪水中。我的女儿再也回不来了,可他也死了。” 一个近千年的狼妖兵被活生生的打死,众人心里虽然恨透了他,但目睹行刑的血肉迷糊,也都不敢再说什么。这次若不是洪江军出手救人,江城不知道多少人会死在这洪水中。若不是他们把军粮让了出来,那士兵也不至于会饿上三天到了要食人的地步。洪江军治军向来十分严格,尤其是相柳做了军师后,这一百多年来士兵从未扰过民,更别提食人了。 “众将士听好了,不管什么时候,食人者下场当如此狼妖!” “是!” 人群慢慢散了。 几个士兵抬着狼妖的尸体走了。 钟山玥目睹方才那一幕,心里五味杂陈。她只听说过相柳是个狠角色,可是听说和目睹总是有区别。她看着不远处站在一众士兵面前浑身透着一股阴冷的相柳,心里的畏惧感油然而生。 ————————— 瓢泼大雨足足下了半个月,总算消停了。 洪水退去,江城人回到被水浸泡了数日的房子里,已是一片狼籍。 粮食依然是个难题。百姓的粮食都被泡坏了,无法食用。 相柳和无支祁带着士兵将江州连接外地的路连夜清理干净,外地的粮草总算可以运进来了。 可是粮食依然短缺,并且贵的离谱。 钟山玥出门去买了点米面,结果没带够钱,回去取钱的路上正好碰上无支祁,找他借钱,被狠狠的嘲笑了一番。 “这里的物价是我们钟山的十倍!”钟山玥一边做着面饼,一边郁闷的对着路过来蹭饭的无支祁和相柳说道。她从未为钱发过愁,可是这物价,连她一个氏族小姐都觉得难以接受。 无支祁正欲拿起一块她做的面饼,听她一抱怨,立刻停住手,转眼一想又拿起,笑道,“今天我借你的钱不用还了,这块面饼抵债!” “我的意思是物价高成这样,说不定有人使诈呢。”钟山玥提醒道。 相柳看了她一眼,没有吭声。 两人吃完面饼后走了。 第二天,钟山玥又上街去转了转,明天就要回钟山了,她想走之前在江城四处看看。 街上看起来多了不少米面蔬果供应,她看着那桃子格外诱人,昨天想买来着,结果钱买米面都花光了。 她拿起几个,一问价格,比昨天便宜了一多半。 “为何比昨天便宜这么多?”她吃惊的问老板。 “小姐,你没听说吗?昨天好几个米面商因为哄抬物价被抓了起来,最凶的那个被砍了头,东西全数被没收!”老板紧张的说道。 “这样啊,不过这段时间东西确实太贵了!”钟山玥虽有些吃惊,但也觉得确实该抓。 “唉,可不是嘛!大灾刚过,发民难财不合适!”那老板附和道。 钟山玥高兴的买了一大袋桃子。往回走的路上,看到一个人倒在地上,她忙扶起他,问道,“你怎么了?快醒醒。” 那人艰难的睁开眼睛,有气无力的说道,“姑娘,救救我们,我一家人都得了怪病,我出来找大夫,可是实在走不动了。” 钟山玥伸手一探,那人额头滚烫。她忙道,“我就是大夫,你快带我去看看你的家人。” 第三十五章 妙手解瘟毒 钟山玥赶紧扶着那人走到他家中,抬眼一看,那屋子被水泡过,虽收拾了一些,但依然很凌乱。 那人倒在门口的椅子上再也走不动了,他剧烈的咳嗽着,似乎方才这番折腾已耗尽了他所有的精神气。 钟山玥只好进到每个屋子查看。一间卧房的榻上躺着一对年迈的老人,看起来应是那男子的父母,他们大口的喘着粗气。钟山玥一探额头,很烫手。另一个卧房的榻上半躺着一个中年妇人,正挣扎着照顾身边两个呼吸十分急促的小孩。地上有呕吐物,气味难闻,钟山玥不由得捂住口鼻。 那妇人见到钟山玥,用嘶哑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喊道,“姑娘,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他们快死了。” 钟山玥小心的走到榻边,伸手一探那俩孩子的额头,已是十分烫手。 钟山玥顿时有种危机感,这家人是典型的瘟毒症状。大灾之后多有大疫,瘟毒毒性大,传染性强,一旦扩散开,将是一场比洪水还可怕的灾难。她并不是第一次经历瘟毒。一百多年前,钟山爆发瘟毒,她的父亲就死于那次瘟毒。 她身上并无治疗瘟毒的药,除了疗伤药,就只有一瓶普通的解毒灵药。她顾不上什么,死马当活马医,给这家每个人都喂了一些解毒的灵药,先稳住症状再说。 她又在附近转了一圈,发现已有不少人出现类似的症状。 她没有犹豫,立刻赶去军营找相柳。 相柳十分吃惊她的到来,见她一脸着急的样子,忙问道,“出了何事?” “江城要发瘟毒了。可备有药材?”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钟山玥将刚才的所见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相柳。 相柳立刻唤来军医,钟山玥领着一行人赶往城区查看。 军医们仔细检查了那些病人,确认是瘟毒。 瘟毒传染性强,城区人多,只怕是早已传开。 钟山玥开了个解毒方子,军医们一看,夸赞道,“姑娘看着年纪尚小,可开出的解毒方子比我们的还要好上几分。” “那就用这个方子?”相柳不敢相信的问军医。 军医们十分肯定的点点头。 相柳不由得赞赏的看了一眼钟山玥。 众人赶紧分头行动,去准备方子上的药材和煎药事宜。 钟山玥对相柳说,“瘟毒传染性强,毒性大,最好准备些能遮住口鼻的帕子。” 相柳一听,赶紧掏出块干净帕子,递给她,“保护好自己。” 钟山玥将帕子还给他,笑道,“我是龙,自是不怕瘟毒。” 相柳却不管,打开帕子,拉过她,将帕子遮住她的口鼻,在她脑后系了个结,打趣道,“别忘了,你是条吃素的龙。” 钟山玥只好依了。 两人赶紧走到街上,去各大医馆看了看,几乎每个医馆都有不少类似的病患前来问诊。有两家医馆甚至挂了药已售罄、恕不接诊的牌子出来。 “只靠医馆,应付不了瘟毒,最好能在城中设几个煎药点,将病患集中到这些点治疗,减少瘟毒扩散。”钟山玥看着相柳正色道。 相柳觉得是个好主意,立刻赶回军营吩咐将士们准备煎药点的事宜。 ———————— 正如钟山玥担心的那样,一周后,江城的瘟毒大爆发。 相柳命人在江城城东、城西、城南、城北和城中一共设了五处煎药点,每个煎药点都人满为患。 已经陆陆续续有患者死去。 最头疼的是,煎药点的药材不够了。 过去几天,相柳和无支祁带人已将周边地区的药材购买一空,甚至还偷偷跑到轩辕城和浚城采购了部分药材。 江城爆发瘟疫的消息传开后,轩辕王和高辛王为提前应对,不但大批收购本地药材,还严格限制药材流出。 如今,大荒再也找不到多余的药材。 众人都是一筹莫展,没有药,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病患死去。 钟山玥思索片刻,对相柳说道,“你送我去一趟东海吧。” 相柳不明所以,只好唤来金毛送她去了。 钟山玥游到海底,没一会儿捞上来不少奇奇怪怪的海藻。 相柳不解的问道,“要这些做什么?你饿了?” 钟山玥瞪了他一眼,“一会儿就知道了。” 两人带着海藻回到最近的煎药点。钟山玥将各种海藻用开水烫了,再切成小段捣成汁喂给几个等药的患者。 过了半个时辰,那几个患者的症状居然眼见着轻了不少。 钟山玥再三确认后,兴奋的恨不得跳起来,她抓住一旁相柳的胳膊晃着他连连说道,“这办法真的行!” 相柳差点没被她晃倒,他拿开她的手,指着那些海藻不屑的问道,“就这些?” 钟山玥肯定的点点头,“我听医鲛们说过,海中有好几种海藻可以解水毒。这次的瘟毒是洪水引发的,这瘟毒多半是水毒的一种。所以就想试试,没想到真的有用!” 相柳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不知为何眼前的姑娘总让他有种恍惚感。 他赶紧掐断自己的胡思乱想,对钟山玥说道,“既然你这个大夫都说可以,那就赶紧走吧。” 几个时辰后,海妖们帮着将钟山玥需要的海藻送到岸边。 军医们取了海藻后按照钟山玥的法子将海藻汁喂给病患。 第二天,煎药点的病患症状开始好转,效果竟是比之前的药还好。军医们都觉得不可思议。 连用了七天海藻汁,江城的大多瘟毒患者竟然痊愈了。 连钟山玥自己都不敢相信。 ——————— 消息传到洪江耳中,洪江早听无支祁提过这位钟山姑娘,便想见她一面。 相柳只好领着钟山玥去拜见洪江。 洪江看着眼前这个少女,不知为何感到十分亲近。 “你就是钟山玥?”洪江问道。 钟山玥却愣愣的盯着洪江,眼前这位将军不知为何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她拼命思索着,终于想起来了,她曾经在梦里见到过。 如今见到真神,她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又是一阵熟悉的头痛传来,她差点没站稳,相柳赶紧扶了她一把,关切的问道,“你怎么了?” 钟山玥赶紧用护魂术护住自己,过了一会儿,头痛终于消失。 她清醒过来,这才一脸歉意的对洪江躬身道,“在下钟山玥,拜见将军,方才是我失态了,请将军见谅!” “无妨!你是钟山氏?” “正是!” “今年多大了?” “去年刚过完二百岁生辰。” “你的祖母可是叫灵珑?” “正是!将军和祖母相熟?” “是的,我认识你的祖母,令尊可是钟山常康?” “正是,祖母说,家父从小身体不好,一百年前因为瘟毒已经去世了。” “你年纪尚小,医术却这般好,又有天分,真是不简单呢!谢谢你救了江城百姓!” “回将军,我自小喜好医术,一直跟着母亲和外祖父习医,前几个月又得医鲛们指点,这次算是运气罢了。”钟山玥笑道。 “医鲛?你也能在海中生活?”洪江有点惊讶。 “回义父,前阵子她在海底培植兰息草,所以认识了医鲛们。”相柳忙补充了一句。 “兰息草?你能培植兰息草?难道你的真身是?”洪江惊喜的问道。 “回将军,是烛龙。”钟山玥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烛龙!你的祖母是烛龙族!也难怪!”洪江喃喃的说道,他看着钟山玥,又看了看相柳,心里竟涌起一丝淡淡的希望。 一个士兵来报,“门口有人找钟山小姐。” 钟山玥忙出去一看,竟然是莲香! “你怎么来了?”钟山玥急急的问道。 “老夫人派我来的,说你原本半月前就该到家,可是一直不见人影,老夫人说你这脾气,定是在江城帮忙。”莲香拉着钟山玥左看看右看看,生怕哪里少了什么。 “玥儿!”钟山玥听到熟悉的声音,惊喜的转过身,真的是母亲! 再一看,外祖父也来了! “娘,外爷,你们怎么来了?”钟山玥惊喜的问道。 “收到你的消息后,就赶紧准备药材,折腾了好几天,想着江城必会缺大夫,我和你外祖父不都是大夫吗?干脆来看看,说不定能帮点什么忙。可没想到到了这里,瘟毒居然已经解了!”阮氏看着女儿安然无恙的样子,高兴的说道。 钟山玥一头扑进母亲的怀里,好几个月未见,她倒是真想她娘了。 洪江和相柳赶紧走上前,将众人都迎进屋中。 第三十六章 水神赠医书 众人进了屋后,侍从忙送上茶水。 洪江分别给阮明志和阮氏端过茶,笑道,“这次多亏了你们的宝贝外孙女和女儿,一手好医术救了无数江城百姓的命!” “将军过奖了,她不过就是碰巧罢了!”阮氏忙谦让道。 “天下哪有那么多碰巧的事啊,所有的碰巧都是实力铺就的!”洪江朗声笑道。 “这孩子啊,说来也怪,从能拿起书开始,我那时候连字都还没教过她,她就能看医书了。我以为她是翻着玩的,不曾想她居然读懂了。”阮氏想起女儿小时候,颇有些骄傲。 “哦,真有此事?那真是天才啊!”洪江惊叹道。 “按说从娘胎出来不用人教就能认字,确实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可她也就是爱看医书,爱鼓捣各种草木药材,别的都一般,也谈不上天才。”阮氏倒是十分客观。 “那就是你们家医学底蕴深厚,都传给孩子了。” “我们就是普通医家!不过这孩子比我们强太多,知道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东西,也不知从哪儿学来的。炼起药来是个不要命的,觉都不睡。”阮明志笑了笑,对外孙女也是颇为满意。 洪江看着钟山玥不禁陷入了沉思,这姑娘的性子和玉瑶倒真是像极了,只是她的真身是烛龙,又让他有些不解。 钟山玥被他们一阵夸,颇有些不好意思,脸不禁红了。 相柳看着她笑道,“真没想到一条龙竟会喜欢读书认字习医炼药,还真是龙族的另类,怪不得抓不到鱼!” 众人都被逗笑了。 钟山玥看着他直气的牙痒痒。 一时间谈笑风生,屋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早有侍从备好了宴席,洪江邀请众人一同用饭。 完毕后,一个年轻女子和一个中年男子进来了。 相柳一看,竟是兰叶和云叔。 玉山一别后,他再也没见过他们,不曾想今天居然有机会遇上。看着他们自是想起了小鱼,一时间内心波涛汹涌。 兰叶和云叔拜见完洪江后,又对相柳拜了拜,“见过大人!” 相柳强忍住激动,“你们这些年可还好?” 兰叶看着昔日那个孱弱少年如今已是气息强大的翩翩公子,不由得想起小姐,眼眶湿润起来,回道,“回大人,一切都好!” 云叔对着洪江说道,“将军,这箱子里都是医书,已按照吩咐都整理好了。” 洪江对钟山玥说道,“知道你爱读医书,特命人整理了一些,如今它们也算是遇到了有缘人。” 钟山玥像是没听见洪江的话一样,死死盯着云叔和兰叶。那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让她恍惚不已。 兰叶被她盯的不好意思,笑道,“在下兰叶,这位是云叔!” “兰叶?云…”钟山玥的头像是被猛击了一下,只感到一阵阵晕眩。脑海里那些被压制着的东西呼之欲出,可又被另一种力量死死的拽住。 撕裂感让她呼吸窘迫,剧烈的头痛传来,她捂着脑袋,疼痛让她浑身颤抖,还没等说完,便晕了过去。 阮氏大惊,“玥儿,你怎么了?” 坐在一旁的相柳忙扶住她,不解的看着阮氏,施展灵力试着唤醒她。 众人一阵手忙脚乱,相柳抱起她,将她放到榻上。 “这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晕倒?”洪江问道。 阮明志上前仔细检查一番,身体并无异样,只得摇摇头,不明所以。 阮氏叹了口气道,“多年前也莫名晕倒过一次,身体一切正常,老夫人用了追魂术才让她醒过来。” 洪江施展神力去探她的神识,脸色微微一变。半晌后,他收回神力,对阮氏说道,“夫人可知她发生过何事?她的神识竟有一大半是沉睡之态,像是被什么法术压制着。” “这些年她时不时的会突然头痛,老夫人教了她护魂术,每每头痛之际,她一用护魂术就好了。”阮氏抹了抹眼泪。 “护魂术是烛龙族的秘术,天下恐怕只有老夫人能懂。”洪江叹道。 相柳继续施展灵力想唤醒她,无奈钟山玥像是进入了沉睡之态,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义父,夫人,不如带她去见钟山老夫人吧!”相柳有些着急起来。 “去把老夫人请过来是不是更好?她昏迷不醒,路上万一有个闪失,就怕加重。”洪江沉思了一下,又问阮氏,“夫人觉得呢?” “也只有这样了。”阮氏已是有些六神无主。 “我去吧!”相柳还没等洪江开口,已出了屋子。 金毛已在门口等着,他让莲香带路,飞奔去了钟山。 ——————— 两个时辰后,相柳已带着钟山老夫人来到洪江将军府。 老夫人见了钟山玥,和那次症状一样,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 她安慰众人不必太过担心,然后立刻驱动追魂术。 烛龙族的追魂术,既可探查四散的神魂下落,将魂魄重新聚集,也可将神魂从沉睡中唤醒。 不到半个时辰,钟山玥缓缓睁开眼睛,发现祖母正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祖母,您怎么来了?难道我是在钟山?”钟山玥立刻坐起身,抓住钟山老夫人的胳膊惊喜的问道。 “你还在江城,是祖母想你了,来看看你。”钟山老夫人笑道。 她环顾四周,看见一群人正围着她,“你们怎么都在这儿,是我刚出了什么事吗?” 众人看她醒了,还这般没心没肺的,不由的都松了一口气。 阮氏走上前,安慰道,“你一切好着呢,只是突然晕倒了,和上次一样,你祖母已经治好你了!” 钟山玥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晕倒的事,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祖母站起身说道,“玥儿,你刚好,还需好好休息一会儿方可下榻走动。” 众人一听,忙出了屋子。 洪江问钟山老夫人,“她晕倒之时,我曾以神力探她的神识,发现她有一大半的神识一直是沉睡之态,像是被什么法术压制着。” 钟老夫人叹了口气,“将军猜的没错,她的神识被一种奇怪的法术压制着,只有一小半清醒,我曾以追魂术想破了这法术,无奈那法术甚是奇特,竟未成功。不得已,我用护魂术护住她的魂魄,以防万一。虽能保她无恙,但她却仍会时不时的头痛。” “她自出生后可去见过什么人?”洪江又问。 “她自出生后,直到去年之前,从未离开过钟山。但是早在不到一百岁的时候,就晕倒过一次了。”钟山老夫人十分肯定的答道。 “老夫人要不要考虑哪天带她去玉山让王母瞧瞧,这天下法术,没有王母不能解的。”洪江劝道。 “嗯,是要找机会带她去看看。” 兰叶和云叔来和洪江告辞,洪江对兰叶说道,“以往你一直跟着玉瑶习医,对医书颇为熟悉,不如留下来照顾钟山姑娘一段时间吧,也好做个伴。” 兰叶不知为何总觉得和这钟山姑娘有种莫名的缘分,她问云叔,云叔竟和她一般感受。 她当下就答应了。 ———————— 钟山玥第二日就活蹦乱跳了。 钟山老夫人见孙女已无事,便要回钟山去。临走之前和阮氏来看她,“玥儿,你不如随我回钟山吧。” 钟山玥说道,“那兰息草才刚出了芽,尚未长成,还需照顾一段时日方能离开,不然前几个月都白费力气了。” 钟山老夫人笑道,“这里也没别人,只有咱们娘儿仨,祖母且问你,你到底是舍不得那兰息草,还是舍不得那白衣公子?” 钟山玥满脸通红,扭捏道,“祖母,你说哪儿的话啊,玥儿才不过二百岁,怎会懂那些?” 老夫人看她脸红了,还有些恼,笑了笑,“你年纪虽小,可心智并不小。我看那公子待你倒是不薄,你若没那意思,就不要来往过密。” 钟山玥连连点头,“玥儿只是帮着培植那兰息草罢了,祖母和母亲可千万别误会了。” 阮氏笑了笑,“娘和祖母信你。只是在外头可千万得小心。” 钟山玥满口答应。 钟山老夫人知道她的性子,再三叮嘱她好好照顾自己,便和阮氏、阮明志一行人回了钟山。 相柳和无支祁见她愿意留下来,都松了口气。几人这段时日相处下来,已是亲近了不少,一想到要分开,心里竟有些不舍。 兰叶将那些医书都抬到钟山玥的屋子,钟山玥一本本的翻看,连饭都顾不上吃。 她打开一本羊皮册子,上面竟记载了一些药方。清秀的笔迹很是熟悉,那笔记风格和她的有几分相似,顿时觉得自己和这笔记的主人很是投缘。 “轻舞飞扬!这疗伤药名字不错!”钟山玥笑道,“这方子也很独特!” 兰叶不禁微微一笑。这位钟山玥姑娘已经埋头于这些医书一整天了,连吃饭的时候都盯着那些医书,和小姐一模一样的性子。 正胡思乱想着,有人敲门,打开一看,竟是相柳和无支祁。 钟山玥放下医书,走了出去,笑道,“二位大人有何事?” “哟,这么快就活过来了?”无支祁少不得打趣她一番。 钟山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九黎发了瘟毒,派人前来求助,姑娘可否愿意出手相救?”相柳正色问道。 “何时出发?”钟山玥着急起来。 “明日一早如何?” “好!” 第三十七章 九黎结新友 次日,钟山玥起了个大早。推门出去,无支祁正懒洋洋的走了过来。 “哟,今天没睡懒觉?平日里你可是都要睡到日上三竿啊!”无支祁见了她不由得打趣道。 钟山玥辩解道,“无名氏公子,你不要乱说,我那是窝在被窝里看书!” 无支祁笑道,“哎,我现在自报家门,我叫无支祁,不是无名氏。你说你,在江城待了这些时日了,怎么还叫我无名氏!” 钟山玥笑道,“无支祁?和无名氏也差不多啊!” 无支祁扬起手,正欲叩她的头,金毛驮着相柳从海的方向赶了过来。 钟山玥这才想起这几天都没去看过兰息草了,她赶紧迎了上去。 “那些…兰息草如何了?”钟山玥很不好意思的问道。 相柳微微一笑,“放心吧!” 兰叶走了出来,笑了笑,“我同你们一块儿去吧,也好照顾钟山姑娘。” 相柳想了想,点点头。钟山玥一个姑娘跟着他们两个男子确实不方便。 莲香也想去,钟山玥笑道,“你留下来吧,万一钟山那边有什么事,也能及时知道。” 莲香无奈,只得答应。 无支祁唤来坐骑,对着钟山玥笑道,“上来吧,我捎你。” 钟山玥愣看了一眼相柳,见他并没有让她坐上金毛的意思,只好跃上仙鹤后背和无支祁一并走了。 相柳呆望着他们的背影,也带着兰叶跟上。 九黎离江城并不远。两个时辰后,仙鹤将她和无支祁放在巫王居住的村子里。相柳已经到了,正和巫王聊着。 无支祁领着钟山玥忙去拜见巫王,用巫语说道,“巫王,这位是钟山玥,别看年纪小,却有一手好医术,江城的瘟毒全靠了她。” 巫王笑道,“已经听相柳说了,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钟山玥听不懂巫语,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还不时的看她一眼,只得陪着笑对着巫王拜了一拜。 相柳见状过来说道,“九黎这次也遭了洪水,情况比江州还严重。只是九黎人口分散,瘟毒一开始看着不严重,巫王便一直用巫术治,发现越治病患越多,已经死了不少人,这才没有办法,找将军求助。” 钟山玥会意的点点头,她一路过来,发现九黎人丁确实不旺。 正说着,一个九黎装束的年轻女子走了过来。钟山玥一看,那女子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清澈明亮,高挺的鼻梁,樱桃般红红的小嘴,在白皙的肌肤衬托下,颇有几分诱人。她身材高挑,九黎的装束偏紧,更是衬的那女子凹凸有致,浑身上下如那熟透了的水蜜桃一般。出来历练这两年,钟山玥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般好看的女子,不由得看呆了。 巫王赶紧迎上去,用巫语一边说着一边对她行了礼。 那女子扫了一眼众人,忙用中原话说道,“在下黎土儿,感谢各位前来相助。” 总算碰到一位不说巫语又这么好看的姐姐,钟山玥赶紧上前想打个招呼。可她年龄毕竟小,站在黎土儿面前,才到她的肩膀,顿时又有些尴尬。 黎土儿大大方方的笑道,“想必这位就是钟山玥妹妹吧,没想到年龄这般小,医术却是如此精湛。” 钟山玥忙笑道,“姐姐过奖了。” 相柳对着黎土儿躬身道,“令尊的事情,我很抱歉。” 黎土儿脸色微微一变,浅浅笑道,“往事已矣,大人不必心怀歉意,那些都怨不得大人。” 看着二人很熟悉的样子,站在一起又很是般配,钟山玥竟有些羡慕,顿时抿着嘴不吭声了。 无支祁打趣道,“怎么,第一次见到这般好看的姑娘,话都不敢说了?” 钟山玥满脸通红,辩解道,“哪有?” 无支祁笑道,“这位姑娘就是大名鼎鼎的赤宸大将军的女公子。” 赤宸的威名大荒无人不知,钟山玥自然也是知道,顿时对黎土儿除了羡慕还多了几分钦佩,怪不得连巫王都对她恭敬有余。 ———————— 寒暄过后,巫王和黎土儿领着众人去了附近患病的人家。钟山玥上前查看症状,和江城差不多,确实是瘟毒。 钟山玥再顾不上别的,开好方子,与众人着手准备药材煎药的事宜。 九黎当年是繁盛之地。可自从赤宸冀州兵败被杀之后,九黎被轩辕吞并。只是九黎人并不服,加上九黎盛行巫蛊术,轩辕虽吞并了九黎,但离真的臣服依然十分遥远,各种反抗事件不断。 轩辕王一怒之下,将九黎贬为贱籍,每十年从九黎强征一大批青年男女去中原各地为奴为婢。这种釜底抽薪的做法一下子让九黎陷入困境,九黎人跑的跑逃的逃。这一百多年来,人丁已越来越凋零,往日繁盛不复存在。 如今的九黎,除了不缺巫蛊,其它什么都缺。 药方上的药材东拼西凑后,仅仅够几个村子三天的用量。钟山玥将母亲从钟山带来的药材一并算上,依然远远不够。 看着她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相柳安慰道,“来之前就大概知道他们药材不够,我今早已去东海让海妖们采了海藻送来,这会儿已到了九黎海岸。” 钟山玥顿时松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钟山玥、兰叶和黎土儿留下来煎药,巫王带着几个巫师跟着相柳无支祁去拿海藻。 黎土儿对煎药这些并不熟悉,看着钟山玥和兰叶大汗淋漓忙的不可开交的样子,赶紧命人送来几个西瓜,切了分给钟山玥和兰叶。 钟山玥正被熏的口干舌燥,接过西瓜吃了几口,笑道,“姐姐真是体贴!” 黎土儿笑了笑,“煎药这些我也不会,只能打打下手。” 钟山玥一边煎着药,一边问道,“姐姐平日里喜欢做什么?” 黎土儿叹了口气,“平日里也就跟着巫王习些巫蛊术混日子,不像妹妹这般能干,小小年纪就是个医术大家了。” 钟山玥笑道,“姐姐生的这般好看,将来嫁个好郎君,自有郎君照看。” 黎土儿苦笑道,“九黎如今青年男女都难找到几个,何谈嫁人。” 钟山玥不解道,“这是为何?” 黎土儿说道,“妹妹不知道,九黎如今是贱籍,每十年就会有一大批青年被带到中原各地为奴,但凡有能耐的都跑去了深山里。若不是巫王的缘故,连我也被抓去为奴了。” 钟山玥气愤的说道,“真没想到轩辕王这般狠毒,连神族和人族都要分个三六九等出来。” 黎土儿被她逗乐了,“妹妹竟这般侠胆,殊不知这天下本就是三六九等,尊卑有别。” 钟山玥愣了一下,正想反驳,相柳已带着众人回来了。 黎土儿赶紧迎上前,见相柳一头汗,忙掏出帕子,想给他擦擦汗。 相柳忙躲开,从兜里掏出帕子,笑道,“谢了,我有。” 黎土儿将切好的西瓜端了过来,挑了最好的一块递给相柳。相柳不好回绝,只得道声谢接过。 兰叶瞅了黎土儿一眼,又偷偷看了钟山玥一眼,见她正专注的看着药,暗自叹了口气,也不言语。 无支祁走到钟山玥身边,看她小脸被烟熏的红扑扑的,还有几道黑印,笑着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把自己也当柴烧了。”说完指了指她的脸。 钟山玥忙用袖子囫囵擦了把脸,结果更黑了。 无支祁一下子乐了,“你个氏族大小姐,难道连块帕子都没有?”说完,摇着头叹了口气,递给她一块帕子,“用这个擦吧。” 钟山玥只好接过帕子。 兰叶看了,笑道,“让我来吧。”说完拿着帕子将钟山玥脸上的黑灰都仔细擦了。 相柳别过头去呆呆的看着海藻。 黎土儿见状笑道,“妹妹煎药最是辛苦,不如歇会儿,让我来吧。” 兰叶白了她一眼,走到钟山玥的药锅前,默默的添了一把柴火。 药终于煎好了。 巫王带着巫师们将药分给附近几个村的病患。 钟山玥看着那些海藻,又开始张罗制作海藻汁。 相柳看着钟山玥满头大汗忙个不停,上前拉过她,将她摁在椅子上坐下。又掏出一块干净帕子,蹲下将她额上的汗擦掉,说道,“休息会儿,让我来。” 相柳在江城看着钟山玥做过无数次海藻汁,每道工序早已铭记在心。 他将海藻分好类,用开水烫了,再切成碎断,最后按比例混在一起捣成汁,熟练的连钟山玥都挑不出毛病。 黎土儿赶紧上前帮忙。 钟山玥看着二人搭配着干活,竟是十分和谐。她想上前做点啥,又觉得有些多余。她心里不知为啥有些别扭,干脆拉着兰叶去村子里送海藻汁。 无支祁自告奋勇跟着一起去,三人一并走了,只留下相柳和黎土儿在煎药点准备海藻汁。 第三十八章 新友非心友 煎药点只留下相柳和黎土儿。 相柳有些不自在,黎土儿却兴致很高,手脚不停,显得格外勤快。 “大人是怎么认识玥儿妹妹的?”黎土儿一边捣着海藻汁一边笑着问道。 “在江城碰上的。”提起钟山玥,相柳似乎有了点精神,他犹豫了片刻答道。 “玥儿妹妹这般可爱又能干,很讨人喜欢!”黎土儿试探道。 “嗯!”相柳冷淡的回道。 黎土儿看了一眼相柳,他戴着面具,虽看不出他的神色,但他语气中没有丝毫喜悦,顿时略松了口气。 第二批海藻汁制好了,装了一大桶。没有多余的木桶了,黎土儿提议将海藻汁先送去村子里。 相柳思索片刻,唤来金毛,黎土儿不等招呼便先跃了上去。相柳犹豫了一下,只好提着桶也跃上金毛后背。 金毛见坐上来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不由得一阵兴奋,腾空跃起。黎土儿没坐稳,她惊叫一声,差点摔了下去。 相柳赶紧扶了她一把,黎土儿借势往相柳身边靠了靠,一双秋水般的眼睛看着相柳,眼神里既有感激也有些许似是而非的暧昧,白里透红的脸蛋这会儿更是显得娇羞欲滴,无论哪个男子看了都会心动。 相柳迎上她的目光,赶紧扭转头看着别处。 海藻汁装的有些满,刚才那一下洒了点在相柳的衣服上。 黎土儿见了,立刻拿出帕子正要去擦,相柳见状赶紧捏个诀将衣服清理干净。 两人都有些尴尬,一路沉默不语。 没一会儿,便到了一个村子,离煎药点有些远。 相柳一看,这个村子比之前看到的那些都要阔气些,路很宽敞,房子看着也还算利落。 村民们一见到黎土儿,忙跪在地上对她行礼,看着倒是有几分惊恐,相柳不由得一愣。 黎土儿赶紧上前,热情的扶起他们,用巫语说是来给大家送治瘟毒的药汁的。村民们都有些受宠若惊,又纷纷跪下来对着黎土儿感恩戴德。 来回折腾了片刻后,黎土儿开始用巫语教村民们如何服用药汁。 相柳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 村民们看着这个白衣飘飘的俊美青年,以为他不懂巫语,又看着黎土儿对他格外上心,不由得对他多了几分敬畏。一个老妇人用巫语说二人很是般配,黎土儿顿时羞的脸绯红。 相柳略有些尴尬,只好装作听不懂巫语,一脸无辜的样子。好在已经交待完毕,他跃上金毛后背准备离开。 —————————- 刚一回到煎药点,巫王赶紧迎上前说运粮的马队也已经到了。 相柳和无支祁跟着巫王和黎土儿前去查看。 “江州这次也遭了大洪水,还支援我们九黎,送药又送粮的,叫我们如何过意的去?”巫王看着那一袋袋粮食,感激的说道。 “巫王不用客气,九黎这些年来很是不易,赤宸将军对神农侠肝义胆,为神农身死后,将军却不能照顾他的族人,早已心有愧疚。”相柳劝慰道。 “哼,我爹爹就知道逞英雄,丢下我们不管。”黎土儿埋怨道。 “令尊是心怀天下之人!大丈夫不拘小节,很正常。”无支祁安慰道。 “连自己的子女都照顾不好,还谈什么天下。”黎土儿并不买账。 众人都不敢言语,黎土儿委屈的欲落泪。 巫王忙劝道,“姑娘不必担心,一切会好起来的。” 黎土儿抹了抹泪,只强忍着,她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格外惹人心疼。 相柳只好对她说道,“姑娘不必难过。若九黎日后有何难处,只管和将军开口,将军一定会想办法的。” 黎土儿听着相柳有些软和的语气,又看他不似先前那般冰冷,不由得由哭转笑,渐渐高兴了起来。 无支祁对相柳连连竖起大拇指,“还是你有办法,我一看到女人哭,脑壳疼!” 相柳白了他一眼,恨不得再踹上他一脚,无支祁见状赶紧躲开。 —————————— 巫王找来未患病的村民去各村分发粮食,无支祁和相柳他们回到了煎药点帮忙。 钟山玥正带着兰叶和巫师们在赶制海藻汁。天气热的很,煎药点又生着火,比外头更是热上几分。 相柳一看,钟山玥已满头是汗,顺着脸颊流下来,她手上满是海藻,只能抬起胳膊擦了擦。 兰叶看着钟山玥,叹了口气,“姑娘休息一下吧,你身体才好,不能这般辛苦。” 钟山玥笑道,“无妨,这海藻汁是要救命用的,人命关天,这点活儿累不着我。” 无支祁走了过去,将钟山玥拉到一旁,笑道,“去去去,你知道你满脸是汗的样子有多难看吗?看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这体力活儿交给我们这些大男人就好了。” 钟山玥尚未长成,体格在众人中最小,被无支祁这么一戏弄,恼道,“无名氏,不带你这么欺负人的!” 无支祁笑道,“无支祁!不是无名氏!怎么就记不住呢?热糊涂了吧?” 钟山玥气的坐到火炉边往火炉里狠狠的塞了一把柴。火苗腾的窜了出来,熏的她赶紧后退差点没倒在地上。 相柳一个箭步上前赶紧扶住她,顺手拉过一把椅子让她坐好。 钟山玥满脸是汗,又沾了些灰,很是狼狈。 无支祁见了乐的哈哈大笑。 钟山玥瞪着无支祁气的牙痒,要不是相柳摁住她,估计要冲上去暴揍他一顿。 兰叶赶紧过来掏出帕子将她脸上的汗和灰都擦干净。 众人被他俩你一句我一句互不相让的斗嘴逗乐了。天气虽热,可煎药点一片欢声笑语。 黎土儿笑道,“无支祁大人和玥儿妹妹这性子,搁一块儿倒是有点意思。” 相柳没吭声。思索再三后,他默默的施展灵力,顿时周围下起了鹅毛大雪。 钟山玥腾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跑到外面用手接着雪花,惊喜道,“大热天的也能下大雪,真是神了!” 雪花一落到手上,顿时化成了水,钟山玥一脸遗憾的看着手心的雪水。 相柳随手捏了几个圆圆的冰珠子,给钟山玥、黎土儿和兰叶一人一个。 钟山玥握着手里的冰珠子,晶莹剔透,握在手心凉凉的,顿时喜笑颜开,感激的看了一眼相柳。 黎土儿见相柳灵力如此强大,看他的眼神又多了一丝钦慕。 兰叶扫了一眼黎土儿和相柳,又看了看钟山玥没心没肺的样子,叹了口气后又去忙了。 ——————————- 众人一连折腾了十来天,总算是将药汁和粮食都送到了病患手上。 那些瘟毒患者服了药汁,症状慢慢缓解,渐渐康复了。 每天无支祁仍是各种戏弄钟山玥,但他手却不闲着,几乎包揽了大部分制海藻汁的活儿,想尽办法让她多歇着。活儿虽多,天气也热,但是有他俩调节气氛,虽是治病救人这些让人听来都感到沉重不已的事,但热闹一直都在。 相柳和黎土儿负责运送药汁去各个村子。九黎的村民几乎都见过了那个戴着面具的翩翩白衣公子,忍不住议论起他和黎土儿,纷纷夸赞二人般配。那些夸张好事的甚至说二人不日便会成婚。 流言蜚语传到巫王耳中,巫王笑问黎土儿,黎土儿只扭捏着不肯言语,满脸通红。巫王当下便明白了她的心思。 相柳则冷冰冰的,似乎那些流言蜚语与他无关。巫王见他态度冷淡,也不好试探。 瘟毒解了,相柳他们便要回江州去了。 临行前的晚上,巫王设宴欢送他们。 众人喝的微醺之际,钟山玥嫌屋里热,跑到外头吹风。 黎土儿走了过来坐在她身边,闲聊起来。 “玥儿妹妹这一走,日后再见面就不容易了。” “九黎和江城离得不远,姐姐不如有空也去江城玩。” “妹妹不是钟山氏吗?会一直待在江城?” “那倒也不是,我在江城还有些事未了,办完了就会回钟山。” “两位大人对妹妹格外照顾,喜欢的不得了,妹妹走了,他们会舍得?” “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没有谁离不开谁。” “妹妹就没有对两位大人动过心?相柳大人似乎格外关心妹妹呢。”黎土儿试探道。 “姐姐说笑了,我不过才二百岁,男女之事离我遥远的很。倒是姐姐,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可有心上人?” 黎土儿松了口气,笑了起来,“尚没有。” 钟山玥笑道,“姐姐生的如此好看,想娶姐姐的男子定有许多。” 黎土儿苦笑道,“我不像妹妹,是氏族出身,家世好,又有本事,将来定能嫁个好人家。我是败将之女,爹爹在世的时候得罪的人也多,这天下哪个氏族世家敢娶我这样的。” 钟山玥笑了笑,“相爱之人才谈婚论嫁,和家世门第父母这些有何关系?” 黎土儿喝了一大口酒,“对我来说,相不相爱并不重要,若不能嫁给氏族世家或人中龙凤,一辈子都是贱籍,过着噩梦般的卑贱生活,我才不要呢。” “你若优秀,自会吸引优秀之人,何必担心?赤宸将军是战神,虎父无犬女,姐姐定能嫁的人中龙凤。” 黎土儿噗嗤一声笑道,“妹妹,我们女子的本分是生儿育女讨丈夫欢心,要那般优秀何用?我们要做的是如何找到优秀男子,然后想办法嫁给他并守住他。” 钟山玥默默不语。黎土儿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可听上去就是觉得刺耳。她从生下来起就埋头于医术。祖父爹爹早逝,都是祖母和母亲勤勤恳恳支撑着家。她跟着早已习惯了靠自己的双手去努力争取幸福。 正说着,相柳匆匆走了出来,对着钟山玥说道,“江州有紧急军情,我们要连夜赶回去。你赶紧收拾一下。” 黎土儿正想问具体事宜,见他未开口又怕问了不妥,只说道,“若需九黎相助,大人千万不要客气。” 相柳忙谢过,转身回屋收拾去了。 钟山玥酒劲一下子醒了,赶紧进屋简单收拾了一下,出门和黎土儿匆匆告别后,便跃上无支祁的仙鹤后背往江州方向赶去。 第三十九章 心血结灵丹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钟山玥坐在仙鹤背上看着无支祁脸色凝重,不由得紧张起来。 “轩辕要攻打江州,一场恶战就在眼前。”无支祁苦笑道。 “这个时候攻打江州?是不是太恶毒了?”钟山玥倒吸了口凉气。 “可不是嘛!现在是江州最虚弱的时候,刚经历一场千年不遇的洪水和一场瘟毒,轩辕那帮流氓,自然不会放过天赐良机。”无支祁叹了口气。 “有把握吗?”钟山玥没底气的问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走一步看一步。你害不害怕?” “我…没有经历过打仗,只知道打仗会死很多人。” “是啊,战场就是修罗场,会死很多人,流很多血,一切却只为了满足当权者的一点贪婪欲和权力欲!” “真可恶,神族都打了几千年了,都快死绝了,还要继续打。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总有一天他们要遭报应的!” “你要是害怕,回江城收拾一下,我送你回钟山。” “我不回去,他们杀人,我便救人,我习医不就是为了救人吗?再说了,在你们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我却躲起来,以后还怎么和你们做朋友?”钟山玥坚决拒绝。 “也就是你这样的傻姑娘会把我们这些妖族当朋友,别的人都是躲得远远的,不伤害我们就算好的。”无支祁笑了笑。 “妖族怎么了?都是天下生灵,众生平等。” “好,众生平等!你这个朋友我无支祁交了!”无支祁无奈的笑道。 “一言为定!”钟山玥伸出手掌,欲击掌为盟。 无支祁看她一副认真的样子,只好笑着和她击了掌。 “对了,你送我去一趟东海海底吧?” “去那里干啥?” “我要去拿点东西。” 无支祁也不多问,让仙鹤调转方向往东海方向去。 到了龙宫海域,无支祁陪着她下到海底,来到兰息草园。 钟山玥指着那棵兰息草,笑道,“你帮我打开那个法力罩吧?” “这是相柳的东西吧?你胆子怎么这么肥?连九头怪的东西都敢偷!回头问起来你可别把我给卖了!” 钟山玥拍拍胸脯,“绝不会!出卖朋友的事我不做!” 无支祁一脸怀疑的看了她一眼,驱动灵力解开兰息草的法力罩。钟山玥游上前,不停的掐兰息草叶子。 “我说姑娘,差不多得了,这草都快被你撸光了!”无支祁急道。 钟山玥一看,怀里已有十几片叶子了,再看那草,光秃秃的只剩几片可怜的叶子。 “啊!这可怎么办?” “算了,摘都摘了,说不定日后还会长新的来呢。” “聪明!”钟山玥顿时释然了,抽出一只手对着无支祁连连竖起大拇指。 她把兰息草叶子一股脑塞到无支祁怀里,转头去给兰息草苗浇灌灵血。 那十二棵兰息草芽已经长成了兰息草苗,一派生机。钟山玥浇灌完后又满意的一一抚摸过它们,然后跟着无支祁回了江城。 ————————— “小姐,你要的灵药我都取回来了。”莲香将三大箱灵药放在钟山玥面前。 兰叶翻开箱子一看,全是五花八门的疗伤药。 “姑娘,你要这么多疗伤药何用?”兰叶笑问道。 “马上要打仗了,这些都是给将士们准备的。洪江军里神妖人都有,各自用药不太一样。”钟山玥头也没抬,一直在炼制丹药。 兰叶莫名感动起来。想当年,小姐也是五花八门的疗伤药都有,连给小鸟小猫小狗治伤的药也不缺。 “姑娘,你连着熬了三天了,该休息休息了。”兰叶担忧的劝道。 “马上就结束了!多亏了你给我的那本羊皮册子,上面的两款龙族疗伤药,十分有帮助,名字也好听,叫漫天飞雪和冰之火。我呀,将那两个配方改进了一下,和我常制的龙族疗伤药结合起来,这一款最先进的龙族疗伤药龙息丹马上就大功告成了!”钟山玥头也没抬,目不转睛的盯着最后一道工序。 兰叶看着她,和小姐一模一样的脾性,若不是知道她的真身是烛龙,她会坚定的认为这就是小姐。 她看了看钟山玥,去厨房默默端来一碗熬了许久的鸡汤,里面加了不少补气养血的灵药。 “喝点汤吧?” “大功告成!”钟山玥长舒一口气,掩饰不住脸上的兴奋。 “姑娘,相柳大人来找过你,让你有空就去找他。” “何时的事?” “这几日每日都来过。你吩咐我和莲香说制药的时候不能被打扰,所以一直没敢告诉你。” 钟山玥端起鸡汤几口喝下,抹了抹嘴,将新制好的几十粒龙息丹仔细装进一个药瓶里,带上药瓶急匆匆出门去找相柳。 找了一圈不见人影,她只好靠在门边等着。 天快黑的时候,相柳从外面回来,看见门口一个人影正倚在门框上,一看,居然是钟山玥,睡的正香。 相柳摇了摇头,能在别人屋门口站着呼呼大睡,天下只怕也就她一人。 他轻轻将她抱进屋,放在榻上,拉过单子盖上。端详了她片刻后,摇摇头坐到外间桌前去看羊皮卷。 钟山玥大概觉得终于可以躺着了,她美美的伸了伸四肢,睡的更香。 快半夜时分,或许是第六感察觉出这不是自己的屋子,她睁开眼睛环视了一圈,想确认一下,喊了声“莲香!” 相柳走了过来,“何事?” 钟山玥听到声音后猛的坐了起来,使劲揉了揉眼睛,再三确定眼前的人是相柳而不是莲香,不解的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站在我屋门口睡着了!我第一次知道,一条龙站着也能睡着!”相柳讥笑道,似乎忘记了自己小时候经常像棵树一样立在海底呼呼大睡的事。 钟山玥这才想起自己是来找相柳的。 “不是你有事找我吗?我没找到你,就只好在你门口等着,结果就睡着了,我三天没睡觉了,见谅见谅!” “三天没睡觉?” “哦,无支祁说要打仗了,这是我特意为你赶制的龙息丹。” “你三天没睡就为了做这个?” “你是九头族,普通灵药对你没用,只有兰息草可以疗伤,所以只能赶制了。” 相柳眼神柔和起来,抬了下手又放下了。 “放心吧!这龙息丹是目前最好的龙族疗伤药。上次将军给了我很多医书,我在里面找到一本羊皮册子,上面记载了两款龙族疗伤药的配方,叫漫天飞雪和冰之火,我把那两个配方改进了一下,又结合了其它的龙族药配方,这才能在三天之内制成这龙息丹。”钟山玥一脸得意的说道。 “漫天飞雪!冰之火!”相柳喃喃的念道,声音有些颤抖,眼眶竟湿润起来。 他浑身突然变得冰冷起来,冷冷的说道,“明日一早你回钟山去!” “为何?”钟山玥不明白相柳怎么突然有了怒意,又是一副难以靠近的样子。 “马上要打仗了,这里不安全!” “我是医师,可以帮着救人!” “有军医,用不着你操心。” “我还要照顾兰息草,等它们长成了我自会离开。” “兰息草我自会照顾!也用不着你!说起来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把那棵兰息草都快撸光了!”相柳的声音冰冷依旧,还有了一丝怒意。 钟山玥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她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委屈万分。 “这龙息丹给你!我走便是!”钟山玥将药放在桌上,含着泪看了一眼相柳,拉开门径直走了。 相柳愣愣的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许久后,他拿起那瓶龙息丹,看了看又放下。 ———————— “你把钟山玥气走了?”无支祁推门进来一脸怒意的看着相柳。 “嗯!”相柳漫不经心的答道。 “为什么?” “这还需要解释吗?这里将要发生什么你不知道?” “我会保护好她的!” “战场上瞬息万变,你能保证不出万一吗?” “九头怪,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她待你如何你心里没有数吗?” “她不过是个少女,你是不是想多了?” “少女?小鱼不是少女吗?你若放不下过去就离她远一点,不要伤害她!” “…” 无支祁摔门离去。 相柳瘫坐在椅子上,一脸木然的看着桌上的羊皮卷。 半晌后,他走出屋子,来到钟山玥住所。几个军医正在屋里议论着什么。 他走进去一看,地上摆了三大箱灵药。 “这是钟山姑娘留下的,一箱是给神族的疗伤药,一箱是给人族的疗伤药,还有一箱是给妖族的疗伤药。可真是想的周到啊!”一个军医看到相柳感慨的说道。 “这些药都很不错,钟山姑娘不但医术高超,也很用心!”另一个军医补充道。 “还说什么众生平等,神妖人都要有药可医。钟山姑娘心地可真是善良。”又一个军医笑道。 相柳一声不吭的走了出去,他使劲的晃了晃脑袋,竭力让自己清醒过来。 兰叶正好走了过来,看到相柳从钟山玥的屋子出来,迎上前说道,“钟山姑娘已经回钟山了。大人,有句话兰叶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相柳语气很柔和。 “钟山姑娘待大人一心一意,兰叶与她相处不过半月,却见她心地善良,一如小姐。大人能再次遇见和小姐一般的女子,是大人的运气,希望大人好好把握,不要错过了。往事已矣,人总得往前看!” 相柳看了兰叶一眼,冷厉的说道,“看在你曾经照顾过小鱼的份上,这次我原谅你!”说完径直走了。 兰叶扭过头看着相柳的背影,唇畔有一丝淡淡的笑意。 第四十章 大战轩辕军 早在江州发洪水的时候,许由就已从“昏迷”中醒来。他四处张罗粮草和药材,通过许氏车马行悄悄运送至江城。 当轩辕王做出南征江州的决定时,许由在轩辕城的情报组织很快就得到了消息,江城自然很快也知晓了。 轩辕经过轩辕王这些年的治理,逐渐步入了正轨。九黎被贬为贱籍后,死的死,逃的逃,元气大伤,再也泛不起什么浪花。中原氏族以利为先,九黎贬为贱籍,他们倒成了最大的受益者,每十年就能得到一批九黎青年男女做廉价奴仆。再加上和氏族一条心的祝融也回到了随城,人心趋稳,自然不愿再闹事。 这样一来,轩辕倒是国泰民安,蒸蒸日上,唯一的心头之患就是江州。 然而,今年江州发了一场千年一遇的大洪水。洪水过后,又闹了一次瘟毒,可谓是祸不单行。对比江州灾害频发,轩辕今年称得上是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 江州羸弱,战机已现,此时正是攻打江州的最好时机。若拿下江州,南下可直取高辛,一统大荒指日可待。轩辕王没有丝毫犹豫,果断下了战令。 由谁率兵出征成了轩辕朝堂争议的热点。各种情报均显示江州缺粮缺药,疲弱不堪,不少百姓逃离江州,轩辕城和随城已有不少从江州来的难民,而收复江州对轩辕来说意义重大。这么一个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谁也不想放过。 意阑珊的雅间里,德琅如约而至。酒过三巡之后,许由挥了挥手,歌姬赶紧退下。 许由递上这半年的车马行红利单子,笑道,“自殿下入注后,车马行生意蒸蒸日上,以前这车马队只运些珠宝矿石,常常闲置,如今运送物资五花八门,布匹、粮食、药材、木材、器械等等皆能运送。” 看着不菲的数目,德琅自然是心花怒放,笑道,“马上会有笔更大的单子,还需车马行协助。” 许由微微一惊,“哦,殿下需要车马行运送何种物资?” “自然是军资,这马上要攻打江州,需从各地征集粮草器械,支援前线,运送任务不轻。”德琅低声说道。 许由微微一笑,“车马行愿为殿下效劳。” 顿了顿,他又说道,“不瞒殿下,早就听闻江州遭了洪灾,后又有瘟毒肆虐,许氏车马行曾接过一些运送粮食和药材的单子去江州。这江州惨不忍睹,拿下必是易如反掌,这倒是个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德琅笑道,“确实是个好机会,轩辕男儿个个摩拳擦掌,都想一试身手。” 许由笑道,“轩辕王年事已高,若眼下谁能拿下江州,对继承王位一事必是大有裨益。观这轩辕朝堂,苍林王无人能及,若殿下此次能助苍林王拿下江州,对殿下对苍林王都百利而无一害!王位指日可待!” 德琅面露喜色,“若真有那一日,自是好说!只是…” 许由不露声色的说道,“若有许某能做的,定会竭尽全力,殿下千万不用客气!” 德琅欲言又止。 许由笑道,“苍林王平素主管军资粮草,战场经验欠缺,若要替他争来攻打江州的机会,恐需在朝中上下打点一二。许某别的没有,独不缺珠宝,最适合用来打点。若殿下不嫌弃,许某愿倾囊相助,助苍林王拿下这天赐良机。” 德琅一听,端起酒杯,对着许由的一碰,“好兄弟!来日父王若荣登宝座,定不会亏欠你!” 两人把酒言欢,无话不谈,直到夜深时分,德琅才意犹未尽的驱马车离去。 次日,许由命人以送蔬果为由,将一色珠宝藏于其中,送到苍林王府上。 一月后,苍林王率轩辕二十万大军前去攻打江州,应龙与苍林素来不和,未在出征名单上。轩辕王为慎重起见,命老将离怨一同出征协助苍林王。 ————————- 江州这边,洪江带着相柳和无支祁积极备战。 轩辕军的主要将领名单、行军路线、粮草供应等情报早已送到洪江手中,江州虽时局艰难,但也并非没有胜算。 几人对着江州的地图,仔细研究着轩辕军的行军路线,慢慢的,相柳计上心来。 江州分江北和江南,中间一条大江横穿而过,平素都靠坐骑和船只来往通行。但江城在江北,轩辕军自北而来,所以主战场必在江北。 洪江命江北的百姓尽可能的迁到江南,以免受战争牵连。相柳和无支祁早已安排了船只接送百姓,待到轩辕大军到达江州北部时,江北的百姓早已迁走。 苍林率军一路南下,途中并未遭到什么阻挡,连普通百姓都未曾见到几个。除了有几波洪江军拦截过几次,再无别的。那些洪江军看起来十分疲弱,根本不是虎狼般的轩辕军的对手。苍林军这一路势如破竹,捷报连连传至轩辕王宫,轩辕王大喜。 离江城还有二十余里的地方,是个大山谷,四周都是山,南高北低,中间却十分平坦。南北两边的山,简直就是天然屏障,易守难攻,十分适合大军扎营。苍林和离怨一致认为这是个扎营的好地方,遂命大军就地停歇。一部分士兵驻扎在南边的山林中,随时观察江城的动向,以免大军遭到突袭,还有一部分士兵驻扎在北边的山林之中,避免大军腹背受敌,其余士兵驻扎在山谷中,可机动调动,随时接应南北两边。一切看起来十分稳妥,只待大军休整结束,即可出发攻打江城。 大军连续多日一路疾行,早已疲惫不堪,洪江军又如此不堪一击,原本紧绷的弦都松了下来。扎好营后,苍林犒劳大军,将士们喝酒吃肉,欢声笑语,都期待着不日拿下江州后回去邀功领赏。 夜深了,将士们在酒劲下沉沉睡去,连守夜的士兵们也都昏昏欲睡。 后半夜时分,有士兵突然大喊,“快起来,发水了!” 士兵们睡的正香,有的士兵一摸地上,连个水影子也没有,再看外面,月朗星稀,也没有下雨,哪来的水啊!于是扯起嗓子骂了几声娘,又不管不顾的睡着了。 那喊发大水的士兵见四周没有动静,晚上什么也看不清楚,弄不清水源,只得一个帐篷一个帐篷的叫。 苍林和离怨赶紧起身查看。果然有水,但见那水越涨越快,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那山谷已积了半尺深的水。 士兵们赶紧起来,纷纷跑到帐篷外面。 离怨大喊,“快,往南北两边山上跑!” 士兵们正欲拔腿就跑,可那原本硬邦邦的地经水一泡,竟变成了淤泥,士兵们陷在淤泥中,根本跑不动。 水越涨越快,不少士兵奔跑途中被淤泥困住,摔倒在水中。轩辕靠北,大多士兵不通水性。一时间惊慌失措,在水中扑腾几下后,竟活活淹死。 离怨唤来坐骑,四处查看一圈,并未发现洪江大军的踪影,连江城都仍在沉睡中。 他找来军中水师,众人齐力想将水引出山谷,无奈对方灵力强大无比,水师们对抗了许久,收效甚微。 偌大的山谷,如果能蓄水,早已变成大湖,又怎会到如今还是旱地,出口必然是被堵住了。他召集了一些将士,骑着青鸟绕着山谷一圈,果然发现那山谷的山涧已被人用泥石堵住。他命人去挖开山涧,无奈有洪江军守着那山涧,拼杀了许久,竟无法靠近。如此下去,等击退洪江军再挖开山涧,困在山谷中的士兵早已淹死在湖中。 无奈之下,他命南北两边山上的士兵将山中树砍倒,将树扔入山谷中,好让山谷的士兵能借着树攀爬出来。又唤来诸多青鸟,想借青鸟救人。 可山谷太大,树不但远远不够,水又涨的太快,树到了水中很快被淹,根本无济于事。士兵们陷在淤泥中,无法跃上青鸟的后背。有的抓住青鸟的腿,想借青鸟之力从淤泥中拔出来,无奈那淤泥太深,连青鸟也无能为力。 越来越多的士兵淹死在水中,除了靠近南北两边山头的士兵跑了出来,其余大部分士兵都葬身在那山谷中。 轩辕军被分成南北两半,加起来只剩十万人左右。 一下子损失近一半的军力,苍林和离怨都慌了。 正当众将士痛心疾首时,密密麻麻的箭从南边射来。那山上的树刚才为了救人已被砍光,南边山头的将士没了树木遮挡,纷纷被射中。想往北跑,北边的山谷已变成了大湖。顿时又是一阵鬼哭狼嚎,南边的士兵们纷纷倒地,又折损一多半。待青鸟们将南边的将士带到北边山头,轩辕军已不足八万。 还未正面面对洪江军的主力,轩辕军的主力已去掉近三分之二。苍林浑身发抖,连军报都不知该如何写。 正在惊恐之中,有士兵来报,洪江军截了运粮的车队,抢走了大部分粮草。这边损兵折将,后方粮草被抢,苍林已是狼狈至极,就差投湖自尽。 离怨从未遭遇过如此灰头土脸的战役,他欲哭无泪,却不知败在何处。 若是轻敌,大军做好了严密的防守,唯一的疏漏是在此处山谷扎营。可按以往的战争经验,此处是绝好的扎营之地,大军劳顿,休整是十分必要的。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洪江军竟有如此高手,不但水灵强大,还可以化硬土为沼泽。 后方无粮草支援,前方是大湖拦住去路,轩辕军主力折损一多半,攻打江城已是遥不可及。苍林只得命大军往江州北部回撤。 轩辕大军往北行进不到三十余里之处,洪江军主力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真正的对决刚刚开始。 洪江军一扫前些时日的疲弱,变得异常勇猛。 轩辕军以为即使以八万士兵,也足以应付洪江军主力,却没想到自己被杀的人仰马翻。 领头的两位大将,一个一身白衣,一个一身黑衣,灵力强大无比,几乎无法战胜。不管多少轩辕士兵围攻,他们都能杀光所有围攻者并全身而退。其他洪江军远射近攻都十分娴熟,几乎找不到破绽。 轩辕军渐渐力竭,人数越来越少。洪江军越战越勇,个个都杀红了眼。 离怨一看,形势怼轩辕十分不利,继续下去只怕是要全军覆没,急喊道,“全军撤离!” 轩辕军听令后拼了命的北逃,一路上被洪江军不断追杀,等逃出江州,已不足两万人。 二十万大军损了十之八九,粮草被劫,士兵们饥肠辘辘,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消息传回轩辕宫,轩辕王大怒,欲派兵增援,被应龙劝住。 第四十一章 举城庆凯旋 洪江军大败轩辕军的消息传遍江州各地。江州百姓莫不欢歌庆舞,一扫前段时间的阴霾,就连随城的神农旧民也对洪江军另眼相看。 江城大街小巷,百姓们自发走到街头,看着洪江军浩浩荡荡的回到江城,不断的发出欢呼声。有的提着篮子,将满满一篮子的吃食塞到经过的将士手中。每个人脸上都露出欣喜的笑容,不断的夸赞着过往的士兵们。 洪江骑着马走在最前头,对着江城百姓连连抱拳致敬,百姓们不断的高呼着“水神!水神!”。相柳和无支祁一白一黑跟在洪江后面,翩翩身姿惹来姑娘们议论纷纷。 无支祁倒是大大咧咧的,对着姑娘们时不时的抛个媚眼,惹的姑娘们满脸绯红。相柳仍戴着面具,一脸严肃,见鬼的是,他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似乎比无支祁更得年轻女子的青睐,街上的女子似乎总忍不住偷看他。 庆功宴上,将士们自然是放开了喝。这一仗,总算是扬眉吐气,打得轩辕军再不敢轻易来犯。 屋子里只剩洪江、无支祁和相柳三人时,无支祁笑问相柳,“你小子怎么就有把握咱们能赢?” 相柳喝了口酒,笑道,“只要是苍林领军,应龙定不会出征,轩辕军除了应龙能呼风唤雨,水灵上与咱们势均力敌,其他人都不足为患。” 无支祁笑道,“你怎么就肯定轩辕会派苍林出征?” 相柳微微一笑,“咱们示弱在先,派出去的那些难民四处散播江州一片狼籍的消息,加上各种真真假假关于江州的情报,足以让轩辕轻敌,都以为拿下江州轻而易举,自然有的是人跳出来建功立业。苍林要拿下王座,只缺战功。咱们只要助他一臂之力,他必竭尽全力拿下这个机会。” 洪江笑了笑,“看来轩辕城那一摊立功不小!” “万一他们不在那大山谷扎营怎么办?”无支祁问道。 “江城附近没有比那更适合大军扎营之地,离怨有经验。再说咱们一路示弱,苍林战场经验少,都以为洪江军不堪一击,自是不会特别谨慎。退一万步,江州水系多,只要大军扎营,就一定能想到办法困住他们。”相柳淡淡的说道。 “好一场诱敌深入的戏啊!说起来也要感谢这场洪水,让咱们找到了那个山谷,这才有了变谷地为湖的招术。”无支祁笑了笑。 “天灾面前,轩辕王却趁火打劫,咱们自然也用不着客气。”相柳叹了口气。 无支祁长舒一口气,“经此一仗,轩辕好些年也喘不过来气,又可保得咱们江州几百年太平,哎呀,我老无也能偷个懒过几年安心日子。” 洪江笑道,“要不要给你小子娶个媳妇?” 无支祁立刻坐直身子,连连摆手道,“别别,我可受不起那罪!你不如给他娶个媳妇,我看赤宸将军的女公子对他倒有几分意思。” 话一落地,无支祁便开始后悔,相柳刀子般的眼神比那真刀还伤人。 “我开玩笑的,别当真!”他赶紧对相柳抱拳致歉。 洪江叹息道,“若想得长久太平,咱们还真得和九黎或者高辛结盟,按照轩辕老儿的性子,他定不会善罢甘休。” 无支祁和相柳都沉默了。他俩一个放荡不羁,自由散漫惯了,成亲这种事想都没想过,另一个心里只装的下一个人,还偏偏因为他死了。要他们打打杀杀甚至逢场作戏都没问题,可要为了江州去娶亲,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洪江也知道绝指望不上靠他俩去联姻结盟,当下也就笑了笑,“罢了,也不是非得联姻才能结盟,只是你俩确实也老大不小了,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你们都没父母,我这把老骨头少不得要为你俩操点心,要是有心仪的姑娘,知会我一声,该走的程序我都替你们走了。” 无支祁直摇头,“放心,我老无绝不需您操心,您还是多替相柳操操心吧。这小子看着冷冰冰的,可女人缘不浅!” “你烟花柳巷逛多了,自是不愿意被束缚住。”相柳没好气的回了句。 “你还真说对了,烟花柳巷,天天多新鲜呢,只要口袋里有钱,在里面我就是大爷,不比天天低声下气的讨好同一张脸快活?”无支祁笑道。 洪江瞪了他一眼,“我看你小子是欠收拾了!” 无支祁笑着连连求饶。 ———————— 夜深了,相柳和无支祁想回屋休息。过去这一个多月,每天各种忙碌,四处奔波,熬通宵是经常的事。如今仗打完了,人也松懈下来,只想躺在榻上美美的睡上一觉。 一路走着,初秋的夜风,吹在身上有些凉意。一轮明月挂在天上,月光皎洁如水,却总有些说不出的苍凉。军营里虽传来阵阵欢笑声,喧闹的很,可相柳依然感到有些孤独,好在他早已习惯了孤独。 被凉风一吹,他酒劲有些过了,人也清醒了些。回屋之前他突然想去伤兵营看看。这次死的士兵虽是不多,但依然有不少伤兵。 和外面的欢声笑语不同,伤兵营里气氛很是压抑。伤兵们正躺在一块块铺了些干草的木板上,发出各种痛苦的呻吟声和惨叫声。有的腿折了,还有的胳膊断了,有的胸口被刀刺中,有的伤到了眼睛,有的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不少伤兵伤口还流着血。 整个伤兵营被一股难闻的味道充斥着,药草味、血腥味和腐臭味交织在一起,让人忍不住想呕吐。 军医们正在忙碌个不停,处理着伤兵的伤口,完全没注意到有人进来。 一个伤兵看到了相柳,喊了声,“大人来了。” 伤得不算严重的伤兵们闻声都看了过去,纷纷对着相柳投来欣喜和钦佩的目光。这一仗若不是大人神机妙算,那将是另一番景象。 有的军医仍埋头于处理伤口,什么也顾不上,只有一两个军医对着相柳点头示意又去忙了。 “莲香,快,帮我把那瓶伤药拿过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那个叫莲香的正穿着士兵服在给另一个伤兵包扎伤口,她回道,“小姐,稍等一下,我先把这伤口包扎完。” “算了,我自己去拿吧。”那人站起身,娇小的身影,士兵服穿在她身上松松垮垮的,她只好拿根带子系着,袖子因为太长被高高卷起。 她头也不抬快步走到药箱边上,拿起一瓶疗伤药又奔回原地,完全没注意到一个白色身影正站在旁边。 相柳呆呆的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 半跪在地上,打开药瓶,将药均匀的洒在伤兵的伤口上,拿过旁边的纱布,一层层的将伤口仔细包好,再用线绑住。一套下来,娴熟又干练,完全不像是个少女,倒像是个老道的大夫。 处理完后,她站起身来,有些踉跄,相柳扶了她一把。 她抬头一看,眼前的人正是相柳,不由得脸色一变,支支吾吾的说道,“我…真的回了钟山,今天…才到的,看到这里缺人手,才…才过来帮帮忙。” 相柳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急道,“反正也处理的差不多了,我这就走。”又对莲香说道,“莲香,咱们走吧。” 说完扭头欲往门口走去。 相柳拽住她的胳膊,拉着她走到门外,掏出帕子,俯下身,细细擦着她脸上的斑斑血迹。可无论怎么擦,也擦不干净,他只好捏了个诀,用灵力将她脸上的血迹都清理掉。 两人离得很近,彼此的气息清晰可闻。少女气息如兰,他心里的涟漪荡开,再也抑制不住。 钟山玥感到额间有一抹冰凉的柔软划过。她愣住了,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相柳摘下面具,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钟山玥再次看到了那张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脸,她感到一阵晕眩,忍不住想抬手去抚摸。 就在此时,兰叶悄无声息的走了过来,激动的说道,“姑娘!真的是你?你回来了?” 相柳戴上面具,又恢复了冰冷。 第四十二章 巧制清瘟丹 钟山玥带着莲香回到住处,简单梳洗了一下,刚换好衣服,门口有人敲门。打开一看,是无支祁和相柳。无支祁手上拎着酒,相柳提着一个大食盒。 钟山玥这厢见了相柳,总觉得和以往有些不同了,她也说不上来,两人虽心照不宣,言行举止却有了一种无形的默契。 “我说姑娘,你走的时候不打个招呼,回来也不吭一声,还把我当朋友吗?”无支祁一脸不满的进了屋,也不管钟山玥让不让进。 “我…我一直在伤兵营帮忙,没顾上!”钟山玥不好意思的笑道。 “只此一回,我老无原谅你,下次要再敢,可别怪我翻脸!” “好好,下次一定跟你说。”钟山玥做了个鬼脸。 “这还差不多!”无支祁叩了一下她的头。 他俩斗嘴的时候,相柳已将食盒里的吃食都拿出来摆好了。 无支祁给每个人倒好酒,笑道,“来来来,今儿个心里高兴,喝一杯!” 钟山玥端过酒,敬了他俩一杯,“先恭喜你们打了个大胜仗!” “可惜你不在啊,场面很惊险!”无支祁一副惋惜的样子。 “这回算是给轩辕送了一份大礼。”钟山玥笑了笑。 “嗯,是够大的,够他们喝一壶了。”无支祁笑道。 “其实呢,还有一份更大的礼在后面。希望轩辕王这次能明白,趁火打劫是要遭报应的。”钟山玥淡淡一笑。 “什么礼?”相柳好奇的问道。 “一个月之内,轩辕将爆发瘟毒。”钟山玥十分肯定的说道。 “此话怎讲?”相柳追问道。 “轩辕前段时间一直封锁,不与江州和九黎有来往,所以瘟毒没有大爆发,可这次他们这么多人来了九黎和江州,残兵败将,疏于防范,必会将瘟毒带回去。这已经入秋了,轩辕靠北,天气冷,瘟毒会传的很快,持续的也会更久。” “你肯定?”无支祁一副不太敢相信的样子。 “十分肯定。所以我这次打算发笔财!” “哦?如何发财?”无支祁立刻来了精神。 “当然是提前制些治瘟毒的药,等瘟毒爆发的时候,再拿去轩辕城和随城高价卖了!”钟山玥笑了笑。 “你一个氏族大小姐,把自己弄的那么辛苦干吗?”无支祁不解的问道。 “我打算开个医馆,需要头资嘛!可又不想伸手管祖母要,当然要琢磨一下。现在是个好机会!轩辕这些年大杀四方,敛了不知多少钱财,他们的钱不赚白不赚!”钟山玥正色道。 “你才多大,就要开医馆?能有病人吗?”无支祁一脸怀疑。 “所以这次是我崭露头角的机会,要好好把握,让天下人都知道有个很厉害的钟山氏小医师!”钟山玥笑了笑。 “也是,最起码你在江州已是声名在外了。”无支祁鼓励道。 “对了,许公子你还能找到吗?” “你找他干啥?”无支祁困惑道。 “唉,我去轩辕城找过他,本想给他治伤的,可他府上的人说他早就醒了,去了外地办事,我没见着他。我想找他囤些药材,现在价格低,等瘟毒爆发的时候,药材就奇货可居,绝对能卖出好价钱。”钟山玥得意的说道。 “没想到,你还挺有头脑的啊!”无支祁惊叹道。 “怎么样?是不是刮目相看?”钟山玥笑了笑。 “这样,我明天就去帮你找许由,有财一起发!”无支祁看了一眼相柳打趣道。 相柳意味深长的问道,“你就如此肯定轩辕会爆发瘟毒?” “不但轩辕会爆发,高辛也躲不过。这世上最难对付的就是瘟毒,看不见摸不着,传的快,毒性大。”钟山玥前后经历了三次瘟毒,一副颇有经验的样子。 “你这会不会被人说是发民难财啊?”无支祁笑问道。 “我是赚钱救人,总比他们为敛财杀人好吧。你才经历过瘟毒,自是知道瘟毒爆发时,拿着钱换不来药白白等死有多痛苦了吧?我对轩辕本就没什么好感,若不是看着百姓无辜,我才懒得出手相救呢。赚点钱不过分!” “说的也在理!” “所以,我需要你们的帮助!等赚了钱,大家都有份!”钟山玥豪言壮语的模样瞬间把无支祁给逗笑了。 相柳强忍着笑看了她一眼。 “我等愿为你鞍前马后,随便支使。”无支祁打趣道,“这样吧,你回头列个单子,把要囤的药写下来,我明天想办法找到许由交给他,让他照办就好。” 钟山玥拿出一张单子递给无支祁,“早已备好了!” “姑娘,你可真行啊!我还以为你回钟山是去赌气了,没想到什么也不耽误。” 钟山玥吐了吐舌头,偷看了一眼相柳后说道,“我呀,原是生气的,可祖母说生气无济于事,不如力所能及的做点什么,所以回钟山这段时间,我就琢磨了这事,顺便把治瘟毒的方子改进了一下,制药流程也设计好了。” 莲香笑道,“小姐你当初可是哭了好几回,一天到晚忧心忡忡的,一听说江州胜了就迫不及待的跑了过来。” 钟山玥脸红了,急辩道,“哪有!” 无支祁赶紧打圆场,“来来来,喝酒!喝酒!往后这里也是你的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相柳看了一眼钟山玥,两人的目光正好遇上,又慌忙避开,都有些不知所措。 情不知所起,钟山玥不知道的是,比瘟毒更难对付的是情。这世上不知有多少人一生为情所困,那无止尽的纠葛与情愫,挥之不去,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 次日一早,钟山玥立刻开始张罗制药的事。 配方早在九黎治瘟毒的时候她便试过了。那时候她看着相柳四处运送药汁很是麻烦,所以便琢磨着制成药丸。药效也试过,绝对没问题。回钟山这段时间对配方又做了进一步的改进,详细研究了制成丹药的每道工序,一切都烂熟于心。 相柳和无支祁看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少不得帮她一把。洪江军这次截了轩辕军的粮草,里面恰巧有大量治瘟毒的药材。相柳将药材拨了一部分给钟山玥,又去了东海找海妖们打捞一些她需要的海藻。 钟山玥知道一旦轩辕和高辛瘟毒爆发,海藻的需求量会很大。她有培植海藻的经验,干脆在近海找了块海域教了附近的渔民培植这些药用海藻,以免将来无藻可用。 海藻洗净晾干后碾成粉,和其它的灵药粉按比例混在一起经过几道工序,最后制成了丹药。钟山玥将丹药取名为钟山氏清瘟丹,既易携带,也易保存,服用起来只需用开水化开即可,十分方便。 第一批药一出来,为保万无一失,无支祁替她将药送到九黎,让当地一些残余的瘟毒患者试用,药效甚佳。 钟山玥知道结果后便立刻带着莲香和兰叶开始成批的制药,每天忙的团团转。收拾海藻,处理各种药材,再将各种药材切好碾成药粉,再加工制成丹药后分装到药盒里,每一步都是耗时耗力的体力活。单凭她们几个,十分吃力,进展也很慢。 无支祁和相柳见她忙的连喝茶水的时间都没有,少不得找了不少手脚麻利的士兵过去帮忙。士兵们自然知道她和将军及两位大人关系匪浅,干活干的十分卖力,将那些耗时耗力的体力活儿都一一包揽。这样一来,她们几个只需盯着那几道加工工序,顿时轻松了不少,进展也大大加快。 ————————— 这天,巫王带着黎土儿来江城拜见洪江,既是庆祝贺洪江军大胜,也感谢江州前段时间对九黎的援助。 黎土儿第一次来江城。江城今年经历了洪水和瘟毒,前些时日又各种备战,繁华和热闹自是不比从前,但比起九黎的凋零,各方面依然好了太多。 洪江见黎土儿总是有意无意的看着相柳,巫王也刻意提及二人,自然明白他们的意思,当下便命相柳带着黎土儿在江城四处逛逛。 无支祁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相柳,相柳气的瞪了他一眼,无支祁赶紧开溜,去钟山玥那里帮忙。 相柳带着黎土儿逛了一圈,也不言语,黎土儿自觉无趣,便问道,“怎么没见玥儿妹妹?” 相柳无奈的叹了口气,“她正忙着制药呢。” “可否去看看?” 相柳转念一想,他已数日未见到钟山玥,正好也想去看看,便带着黎土儿来到制药坊。 士兵们一看大人带着个貌美如花打扮十分精致的年轻女子,颇为羡慕,都小声的夸黎土儿好看。黎土儿自是听的一清二楚,她从小就被人夸赞好看,原本对这些早已习以为常。可如今和相柳在一起,这样的夸赞令她感到格外开心。 钟山玥正忙着制丹药,一见相柳带着黎土儿来了,让莲香盯着,也顾不上梳洗,赶紧奔了过来。 相柳一看,钟山玥头上衣服上都沾了些许药粉,大概是在制药坊待久了,身上还有一股药味,远远就能闻见。 对比黎土儿的光鲜照人,钟山玥虽然五官并不比黎土儿差,甚至眉眼更吸引人,但她如今的样子称得上是灰头土脸。 相柳皱了皱眉头,捏了个诀,将她身上的药粉处理干净。 钟山玥不好意思的笑道,“实在对不住,我这些天都在这药坊待着,姐姐来了我也不知道。” 黎土儿看着钟山玥的狼狈样,不由得一笑,“玥儿妹妹这般勤快,便是连男子都比不上。” 钟山玥看着她和相柳站在一起,一副郎才女貌的模样,心里多少有些失落,只好勉强笑道,“明儿个我专门陪姐姐四处转转。” 黎土儿笑道,“妹妹这般忙,岂敢打扰,再说相柳大人已陪着逛了一整天了。” 钟山玥愣了愣,只好笑道,“那不错,大人心细,最是适合做陪。说实话,我虽在这里几个月,可对这江城完全不了解。” 无支祁凑了过来,听完钟山玥的话笑道,“今日别忙了,走,我老无这就带你去逛逛,顺便吃顿好的。” 相柳开口道,“不如一起吧。” 四人在江城街上逛了一圈后,无支祁领着进了一家看着很不错的馆子。 饭桌上,相柳点的都是钟山玥爱吃的菜。无支祁以钟山玥还在长身体为由不断的给她夹菜劝她多吃点,气的钟山玥恨不得拿筷子戳他。两人吵吵闹闹的,和在九黎煎药点那会儿一般无二。 黎土儿看着他们几人十分亲近毫无猜忌的样子,不由得有些羡慕起钟山玥来。 第四十三章 君心知我心 黎土儿在江城就住在钟山玥隔壁的屋子里。相柳大约是想方便她俩来往,特意命人将那间屋子收拾了出来。 次日一早,钟山玥特意约黎土儿出去玩,想陪她一天。可黎土儿一副推三阻四的样子,一会儿说不想耽误了她制药,一会儿又说她对江城不熟,再后来变成了两个女子出去不安全。 钟山玥听了半天总算听明白了,她这明摆着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自己还傻啦吧唧的,差点坏了人家的好事。可她终归心里是有些别扭的,那些说不出道不明的模糊心思被黎土儿一激,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原来,看到相柳和别的女子在一起,她也会开始失落。 可那又能怎样?她嘲笑了一下自己。 她干脆借口药坊忙,把自己关在药坊里,算是眼不见心不烦。 傍晚时分,今日最后一批丹药已做好了,新的药粉还没出来,几人终于可以歇一口气了。 钟山玥却没有要走的意思。闲着这会儿,兰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和莲香在药坊说起黎土儿来了。 “土儿姑娘生的好看,爹爹又是赤宸将军,若是嫁入江州,九黎和江州联姻,对各自都有好处。”兰叶的声音不高不低,正好够钟山玥听的一清二楚。 “她能嫁给谁?你们将军的儿子?” “那肯定不是,土儿姑娘来了江州,一直是相柳大人陪着,嫁给谁不是一目了然吗?” 莲香看了一眼钟山玥,气乎乎的说道,“爱嫁谁嫁谁,谁稀罕!” 钟山玥愣了愣,若当没听见,药坊就只她们三人,不说点啥显得她小气,可又不知说什么好,只得勉强笑道,“相柳大人和土儿姐姐郎才女貌,如此良配,该开心才是。” 莲香委屈的答道,“小姐,那土儿姑娘除了那副皮囊,还有啥?” 钟山玥淡淡一笑,“嚼人舌根,小心挨罚!再说了,好皮囊其实比什么都管用,看人先看脸。更何况,土儿姐姐不但生的好看,脑子也活泛!” 兰叶微微一笑,并不搭腔。 莲香正欲开口,相柳已进到药坊,她大吃一惊,忙道,“见过大人!” 钟山玥见是相柳来了,只好起身跟了出去。到了门口,没好气的说道,“你不去陪土儿姐姐,跑来这里做什么?” 话一落地,钟山玥追悔莫及。他们之间那层纸,谁也不愿意先捅破,她这么一问,就等于自己去捅破了那层纸。 相柳嘴角上扬,竭力忍住笑意,好在他戴着面具,钟山玥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你有多少天没去看过兰息草了?” 钟山玥这才想起这段时间一直没去海底,她转念一想,明明是他说的他会自己照顾兰息草,用不着她。 相柳见钟山玥不吭声,讥笑道,“怎么?把兰息草叶子撸光了,就不想管了?” 钟山玥气极,摘了的叶子明明都用来给他制龙息丹了。可再一想,没经他允许,就动了他的东西,即便是给他制药,自己也没真正付出什么,更没脸去讨功劳。她只好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我管就是!” “那就走吧。”相柳强压住笑意。 话音刚落,金毛已来到跟前。 未等钟山玥开口,相柳拉着她跃上金毛后背。金毛腾空飞起,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莲香得意的看了一眼兰叶,出了制药坊。 兰叶呆呆地看着金毛远去的背影。良久后,才发现手有些疼,她一看,手心已被捏着的丹药盒勒出了几道深深的印痕。 ————————- 金毛驮着相柳和钟山玥并没有往东海去,而是往江州西南方向去了。 “不是说要去海底吗?“钟山玥不解的问道。 相柳转过头看着她,面具已经摘掉。 钟山玥顿时觉得呼吸困难起来。 她分不清究竟是那张脸太熟悉了,还是太好看了。 “我们,是在哪里见过吗?”钟山玥忍不住抬手想去摸相柳的脸。精致到极致的五官,清秀无敌的轮廓,连脸上的每一根线条都好看到恰到好处。那是一张无可挑剔的脸,让人移不开视线。她想说她曾在梦里见过他很多次,可又怕太唐突了。 相柳握住她的手,“应该没有吧,最近二百年,你是唯一一个看过这张脸的人。” “你为什么一直戴着面具?”钟山玥本想问你为什么给我看你的脸,又觉得这样太直接。 “因为,面具没有表情,不想被人轻易看透。”相柳叹了口气,那双深邃透亮的眼睛竟有些湿润起来。 “是不是也不想被人看懂?你在逃避什么?”钟山玥艰难的移开视线,淡淡一笑。 “看脸就能看懂一个人吗?”相柳笑问道。 “真正懂你的人并不需要看你的脸,但把自己藏起来大多是因为心里已经有了懂自己的人。” “你真的才两百岁吗?”相柳看着钟山玥,这个无数次让他恍惚不已的姑娘。 “祖母常说我的心智远大于我的年龄。”钟山玥笑道。 “生下来不久后不用教就能看懂医书,你确实很特别。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在我身上发生过很多奇怪的事,我曾经也很多次问过自己我究竟是谁。后来我想明白了,不管我曾经是谁,将来会是谁,我也是现在的我,我只要做好现在的我就够了。”钟山玥苦笑道。 相柳没有吭声。他很想说她很像他认识的一个人,可又觉得说了又能如何,难道让她知道自己是因为另一个人才接近她?她太像小鱼了,不,她有着和小鱼一般无二的灵魂,从某种程度上说,她就是小鱼。他想赌一次,如果输了,他愿赌服输,可万一赢了呢? 没多久,金毛带着他俩来到了一大片山峦起伏的山区。一座又一座的山峰层层叠叠,漫山都是乳白色的巨石,巨石上被水流划过的线条流畅,巨石缝隙间被各种葱绿铺满,与那乳白色交织在一起,既有大山的雄壮,也不失山川的秀丽。正是落日时分,金色的阳光给那山川涂上一层暖黄色,衬的那山有一种说不出的神性美。 金毛落在最高一座山峰的一块巨石上,相柳拉着钟山玥的手跃上那块巨石。站在巨石上,远山近景都一览无余,美不胜收。 “好美!”钟山玥感慨道。 “是不是比关在制药坊好多了?” “各有各的好,这样的美景让人舒心,专注于做事让人静心。” “心舒坦了,才能更专注。” “嗯,只是一个人看这样的景会觉得孤单,因为天地太大,人太渺小,需要陪伴才有力量。可一个人做事却不会孤独,因为心永远是满的。” “你真的只有两百岁吗?” “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了。” 两人不由得相视一笑。 相柳拉着她的手坐下来一起欣赏着远处的落日。 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清冷而持久,她很喜欢。 她身上有股淡淡的兰香,清新又温馨,他很喜欢。 那样的景色,还有那心照不宣的默契盈满心间,景不醉人人自醉。 ———————- 落日消失在地平线时,相柳带着钟山玥赶回了军营。 今晚洪江设宴为巫王和黎土儿送行,他们少不得要参加。 钟山玥回屋梳洗了一番,换了件浅蓝色的裙衫。今晚的她眼睛格外清亮,眉眼那一抹若有若无的忧郁惹人怜惜,粉扑扑的脸蛋染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像是换了一个人,令人耳目一新。 她进来的时候,黎土儿已经到了,她看着钟山玥,不由得眼前一亮。那个平时老是一副灰头土脸的少女这会儿看着清雅脱俗,宛如一朵含苞欲放的出水芙蓉,难得的是那份气质,自信却不张扬,内敛而不刻板。她盯着钟山玥看了一会儿,竟有些不自信起来。 钟山玥大大方方的坐在黎土儿边上,对面的无支祁看着钟山玥,竟愣了一下。 相柳坐在钟山玥的正对面,他看着钟山玥不由得嘴角上扬,眼神里透着柔和。钟山玥不由得微微一笑。 宴席上觥筹交错,巫王不断的感谢洪江的照顾,希望以后江州和九黎能互帮互助,共同进退。洪江自是满口答应。 黎土儿特意给相柳敬了酒,感谢他这几日的陪伴,说自己玩的尤其开心。 相柳只淡淡一笑,只说不必客气。 巫王少不得插嘴道,“我们土儿对相柳是夸赞有加,说特别细致周到。我看哪,这军师就是不一样,这天下男儿再难找出第二个这般的。” 相柳忙解释道,“承蒙夸奖,不过是尽地主之谊罢了!” 黎土儿笑道,“大人如此能干,若是爹爹还在世,也一定会像将军一般,格外倚重大人。” 洪江朗声一笑,“你爹爹在世的时候就对他格外满意,第一次见面就夸个不停。” 黎土儿莞尔一笑,“看来爹爹眼光果然准。” 黎土儿这会儿不停的抬出父亲的名头,和在九黎埋怨她父亲的姿态截然不同。 洪江自然明白黎土儿和巫王的意思,他看了看相柳,见他正一脸漠然的喝着酒,没有丝毫兴趣,自是明白他的心思。他虽知道江州和九黎若能联姻,定能助江州坐稳天下,可婚姻大事,他并不想干涉什么。 巫王见洪江和相柳都没有那个意思,当下也就没再提及,只不停的喝酒。众人也都是放开了喝酒吃肉,言谈甚欢。 黎土儿心里多少有些失落。 第四十四章 名利扬天下 果然如钟山玥所料,一个月后,轩辕城开始陆陆续续的有瘟毒患者出现。 轩辕兵败江州后,朝堂上下一片愤恨,都在商讨如何找洪江报仇血恨,对瘟毒完全不当一回事。 得知轩辕城和随城相继都已出现瘟毒患者后,钟山玥并不着急去轩辕城和随城,只领着众人加大力度赶制清瘟丹。 众人有些不解。 她笑着说,“现在去卖清瘟丹,一来卖不出价格,二来也没到十万火急的时候,轩辕城的医师完全可以自行应付。我这样的去了也是吃力不讨好,弄不好还会被赶走。” 瘟毒扩散的越来越凶,等轩辕朝堂开始留意的时候,已经完全失控。轩辕城和随城原本就人多,哪一家只要有瘟毒患者出现,全家其他人和邻里都无法幸免。不少大臣也染上了瘟毒,来上朝的稀稀寥寥,轩辕王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好。 要命的是,这个瘟毒是水毒,轩辕的医师并无多少经验,开出的药方收效甚微。轩辕朝堂上下被瘟毒搅的人心惶惶,再也顾不上商议如何讨伐江州,找洪江军报仇的事。轩辕城每天都有瘟毒患者死去,所有商铺都不得不关门歇业。 更麻烦的是,治瘟毒的药材远远不够。江州发瘟毒的时候,轩辕倒是囤了不少药材,可是攻打江州时那些药材都随军去了前线,后来被洪江军劫走。瘟毒发生以来药材消耗大,如今,轩辕再也找不到多余的药材。市面上药材价格已暴涨数十倍,可依然是一药难求。 许由趁这个机会将前段时间囤的药都出手卖给了轩辕城最大的药馆华氏药馆,赚的盆满钵满。他特意去信感谢钟山玥,顺便提醒她卖清瘟丹的时机到了。 钟山玥让莲香和兰叶留在江州领着众人继续赶制清瘟丹,她准备动身前往轩辕城。因为要找许由,无支祁自告奋勇陪她同去。 兰叶原本不放心坚持要跟着去,可是知道无支祁要去后,就再也没提要跟去的事。 制好的清瘟丹早已用许氏车马行运去了轩辕城,许由帮着保管。 ————————- 到了轩辕城,无支祁领着她直奔许府去见许由。 两人已是大半年没相见。这次许由凭着钟山玥的判断大赚了一笔,他见到钟山玥格外高兴,忙将她请进府中。 “如今商铺客栈皆已关闭,姑娘若不嫌弃,就住在许府吧,侧院已为姑娘收拾出来了。”许由一脸笑意,暖暖的让人分外舒服。 钟山玥进了这轩辕城后,只见四处一片凋零,街上除了病人,就是出来找药的,商铺也都关了,再也没了以往的热闹。 她正愁找不到住处,见许由这么一说,笑道,“恭敬不如从命,谢过许公子!对了,这大半年一直记挂着给公子疗伤,无奈没寻到机会。观公子气色颇佳,想是已好彻底。不知公子可愿让我再诊断一次,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无支祁嘲弄的看着许由。 许由淡淡一笑,“姑娘既这般说了,那必须得依了,请随我来。”说完将钟山玥领进了里屋。 他躺在榻上,钟山玥上前切脉,又细细检查了他的伤口,果然好的很彻底,连疤痕都没有。 她拿出用兰息草炼好的丹药,对许由说道,“公子的伤好的很彻底。我为公子炼的丹药,已是用不上了。不过公子体质特殊,怕是不好寻药,不如拿着,说不定以后能派上用场。” 许由坐起身,接过药,笑道,“姑娘说我体质特殊,倒是如何特殊法?” 钟山玥忙设好禁制,小声道,“公子是龙族,只有龙族的药才对公子有效。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许由见她紧张的样子,笑道,“龙族又如何?姑娘莫非只见过我一个龙族?” 钟山玥道,“那倒也不是,我还有个朋友也是龙族。”想到相柳,她竟有些羞涩,脸微微一红。 许由看着她的神色,笑道,“哦,你的这位龙族朋友与我可有相似之处?” 钟山玥愣了一下。她观许由,虽比不上相柳的绝世容貌,但生的也是分外好看,五官脸型体态在男子中都是万里挑一的。不知怎的,她竟觉得和相柳有那么几分神似。只是相柳总是冷冰冰的,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烟火气,许由却是一副富贵公子模样,温柔体贴,却又精明能干。 “公子和他很是不一样,虽然你们长得有些相似,但性格脾气完全不同。”钟山玥忙解释道。 “都是龙族,差别竟这么大。看姑娘,倒是对这位龙族朋友在意的很。”许由打趣道。 钟山玥顿时满脸通红,忙辩解道,“朋友嘛!自然都是在意的。公子一切好的很,我先走了。” 说完立刻出了屋子,让侍女领着去了侧院。 ———————— 收拾妥当后,侍女过来请钟山玥去前厅。到了后,许由正在和一个中年男子说话,见她来了,忙介绍道,“这位是轩辕城最大的药馆华氏药馆的老板华农。” 他又对华农说道,“这位便是我提到的钟山玥医师,别看年纪小,医术十分精湛。我听江州和九黎的朋友说,那里的瘟毒全靠了她的药。” 华农笑了笑,“姑娘莫非就是钟山阮明志老先生的外孙女?” 钟山玥笑道,“我外祖父就我一个外孙女,那说的必然是我。” 华农笑道,“姑娘在钟山早已是声名远扬,我等在轩辕城早已听闻,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许由笑着说道,“华老板的父亲是医祖老神农王的亲传弟子,华家医术很是了得!”说完对华农躬身拜了拜,以表敬意。 钟山玥一听老神农王,不知为何对这位华老板印象立刻好了许多,她也躬身一拜,“华氏的医术早有耳闻,不曾想能有机会拜会。” 华农忙笑道,“你们折煞我了,华家不过是从老神农王那里学了点皮毛罢了。倒是姑娘你,年纪轻轻便能医术如此精湛,真是天资聪颖,我观姑娘倒是颇有几分老神农王当年的风范,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钟山玥忙谦虚的谢过。 许由笑了笑,“客套话就不多说了。轩辕城目前很是缺药,姑娘的清瘟丹可药到病除,若二位合作,倒是可以省去很多寻药和售药上的麻烦,不知二位有无兴趣。” 钟山玥医术虽好,但是售药这些是生意,牵涉甚多,她毫无经验,正愁无从下手,听许由这么一说,笑道,“若能借华老板的药馆出售清瘟丹,自是最好,省去了诸多麻烦。” 华农正愁无米下锅,药馆里已是无药可售。钟山姑娘的医术他信得过,加上又有许由担保,自是靠得住。他赶紧说道,“只要姑娘不嫌弃,我们药馆一定全力以赴。不瞒姑娘说,许老板的药材也是通过我们药馆售出的,只要药有效,价格由姑娘定。” 钟山玥笑道,“这清瘟丹药效自是没问题,华老板不如先拿去一些试卖,确认效果后咱们再来商议其它细节。” 华农听她这么一说,更是放下心来,满口答应。当即拿着药便离开了。 五天后,华农急匆匆赶来许府找钟山玥,“姑娘的药,有多少我们华氏药馆便要多少。” 原来,那清瘟丹让瘟毒患者连服五日后,瘟毒症状消失,即使症状极严重的患者也能痊愈,再没有比这更有效的清瘟药了。 华农当即便与钟山玥签了售药合约,许由少不得帮着仔细看了合约书,确认无误后,又做了他们的中间人。钟山玥和华农都是万分感谢。 清瘟丹交给华氏药馆后在轩辕城出售,很快就成了最热门的清瘟药。全轩辕城的人都知道了钟山氏清瘟丹,每天一大早便来华氏药馆候着,药一到很快就被抢购一空,很多人甚至从随城等地来抢药。那些抢了几天没抢到药的,有的竟跑去钟山寻购清瘟丹。 卖了一段时日后,华农带人将货款送了过来。 钟山玥看着眼前跟座小山似的钱堆,乐的快不会说话了,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 “这已经足够我开二十家医馆了。”钟山玥感慨道。 无支祁叩了一下她的额头,“小小年纪,快钻到钱眼里去了!” 钟山玥一脸正色的对无支祁说道,“这钱,我只留一部分,够我开一家小医馆就行,再留一些给干活的分一分,剩余的就拜托大人帮我捐给江州吧。” 无支祁和许由都愣住了,“这是为何?” 钟山玥笑道,“江州今年遭了水灾和瘟毒,又和轩辕交战,民生甚是艰难,这药是托了江州的福才制出来,这是他们应得的。” 无支祁不解的问道,“这明明是你辛辛苦苦弄出来的药,跟江州有何关系?你拿着这些钱,这往后就可以衣食无忧了,再也不必如此辛苦。” 钟山玥笑了笑,“祖母常说,一技傍身,走遍天下也不怕。我有医术,也喜好医术,自是吃喝不愁,大人不必为我担心。再说了,我是氏族出生,从未为钱发过愁。可那些平民百姓,遭了灾后日子是真的艰难。若不是因为不喜欢轩辕王室,这次我也不会高价卖药,不过是想刮他们一层油,省的他们钱多的没处花老去攻打他族。” 无支祁听了她这一席话,不由得抹了抹眼睛,“傻姑娘,快别说了,我老无都要被你感动落泪了。” 许由眼眶湿润,他淡淡一笑,“姑娘如此心肠,令许某由衷敬佩!” “只可惜轩辕城的饭馆都关门了,不然咱们三个可以出去大吃一顿。”钟山玥一脸惋惜,又恢复了少女的憨样。 无支祁笑道,“等回了江城,我老无带你尝遍江城每一家馆子!” 许由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只可惜许公子不在江城。”钟山玥叹了口气,“这轩辕城不知为何,我总是喜欢不起来,还是江城好!” “姑娘可去过随城?”许由问道。 “从未去过,听说随城瘟毒也爆发了,要不咱们去随城看看?”钟山玥试探道。 “好,轩辕城这边既然交给了华氏药馆,无需再多操心,不如一起去随城看看。”许由微微一笑。 无支祁叹了口气,“好吧,二百年没去了,就当旧地重游吧。” 第四十五章 城春草木深 和华农交接完毕后,无支祁和许由带着钟山玥去了随城。 无支祁自从从奴斗场逃出生天后,就再也没回过随城。他生性放荡不羁,可在随城奴斗场暗无天日的生活如噩梦一般,他不想自寻烦恼。 中原氏族多,从来都是富庶之地。许由因为珠宝生意,在随城的铺子规模比轩辕城还大,这些年来随城是常去之地。 到了随城,许由领着他俩先回府安顿下来。许由在随城的府邸十分气派,院子很大,打理的也十分精致。 无支祁笑道,“早知道你小子在这里有这么好的院子,真应该早点来看看。” 许由笑了笑,“某些人怕揭伤疤,以为躲着伤疤就能好了,岂不知这伤疤就得见了天日,才能结痂痊愈。” 无支祁哼了一声,“咱俩还不知谁放不下过往呢,你小子打的是啥算盘,真以为我不知道。” 钟山玥被他俩弄的稀里糊涂,“你俩打什么哑谜呢?听的我云里雾里。” 许由笑着说,“不过是一些陈年旧事。随城是你们家大人的伤心地。” 钟山玥看着无支祁,问道,“大人莫非有心上人在这里?我知道了,一定是你的心上人背叛了你嫁给了别人,就跟话本里的一样,所以大人这么大年纪了还不肯成亲。” 无支祁气的牙痒痒,叩了一下她的额头,“小小年纪,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呀?我很老吗?不过就比你大了三百岁而已!” 钟山玥笑道,“谁让你总是老无老无的叫自己,我还以为你已经快一千岁了!” 许由幸灾乐祸的看着无支祁。 无支祁不理他,对钟山玥说道,“我看你,也就敢在许公子面前这般放肆,在相柳面前那可是老实的很,不过相柳要是知道你跟许公子如此亲近,不知该有多伤心!你可千万不要背叛了我们相柳跟这家伙跑了!到时候就真成话本上的那样了!” 一提到相柳,钟山玥小脸立刻红了,急道,“我哪有亲近了,无支祁大人,你不要瞎说!” 无支祁讥笑的看了一眼许由,继续逗钟山玥,“哟,小脸都红了。没想到相柳在你心里地位这么高啊,连我们风度翩翩的富豪公子许由都比不上。干脆等将来长大了嫁给他算了!” 钟山玥被他气的七窍生烟,“无支祁大人,你再瞎说我就真恼了!” 许由打岔道,“人家姑娘不过开了句玩笑,你就编排成这样,真是一点也不饶人啊!” 无支祁对着钟山玥笑道,“好了,逗你玩呢。不过话说回来,这随城我可不熟,你也没来过不是,咱俩这次全仰仗许由,你可得跟他搞好关系!这样咱们才能混到好吃好喝的。放心,不管你和许由怎么来往,我一个字也不会告诉相柳!” 他不说还好,越说钟山玥越气,瞪了他一眼一声不吭的走开了。 许由使了个眼色,一旁的侍女赶紧跟上,将她带去她住的院子。 他转头对无支祁说道,“走吧,旧地重游,你这么气她,无非就是不想带着她一起去罢了。” 无支祁淡淡一笑,往门口走去。 ————————- 大概是瘟毒的关系,随城虽不像轩辕城那般所有店铺都关了门,但大街上行人依然稀少,只有少数铺子还开着。 两人信步在街上走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昔日的赌场门口。 虽然鲜有人光顾,可赌场却照旧营业。赌场地上是一栋两层楼的建筑,表面看是像是个酒楼,客人可以在这里吃饭饮酒,也可以观看歌舞伎表演,还提供客房可以休息。地下才是真正的赌场,掷骰子、观奴斗、玩牌九等等一应俱全。 无支祁站着不动,愣愣的看着那赌场。 “怎么,怕了?”许由笑问道。 “有什么好怕的,来都来了,走吧,咱也当一回赌徒。”无支祁耸耸肩。 门口的护卫见到两人,忙迎了进去。 “如今这赌场,已是大隗氏的人在经营。大隗氏是狄人,和轩辕王室关系密切。”许由淡淡的说道。 “唉,换汤不换药,花样还是那些。”无支祁叹了口气。 “大隗氏的规矩,每个进赌场的人需要戴上他们的面具。”许由拿了两个面具,递给无支祁一个。 无支祁接过面具戴上,笑道,“这也好,输赢只留在赌场,出了门谁也不认识谁。” 两人下到地下,只有掷骰子的地方围着一些人,别的地方都空荡荡的。奴斗场依然在,只是今天没什么客人,大概不会有奴斗。 许由要了酒,和无支祁坐在奴斗场的观看台上,一边喝着酒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当年,若不是你天天聒噪,日子真是不知道怎么熬。”许由苦笑道。 “你小子一年也不见得吭一声,你不知道和你做邻居有多痛苦。”无支祁嘲弄道。 许由笑了笑,“我一直都没问过你,你当初是怎么进来的?” “被骗进来的呗,逮我的那个神族男子给了我很多吃的,那时候小,嘴馋,有人给吃的就跟着去了。那人说要带我去个好玩的地方,吃喝玩乐全包,我还真信了。结果来到这个鬼地方,吃喝玩乐确实都包了,就是每天都要玩命。”无支祁自嘲道。 “这倒是像你的风格!”许由讥笑道。 “说说你吧!” “我,受了重伤,被一个神族救了,给我养了几天伤,我还以为遇到好人了,没想到过几天就把我卖给了风鸣,然后就来了这里。”许由叹了口气。 “神族真的堕落了,这样下去,我看,离灭亡之日不远了。”无支祁叹息道。 许由冷哼一声。 两人在赌场坐了许久,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慢慢的觉得甚是无聊。身上的伤好了后,那些关于伤痛的记忆也就都淡了。无支祁原以为进了这赌场想起那些昏天黑地的噩梦生活会难受的不能自已,可没想到除了觉得无聊再没别的。他嘲笑着自己当初的怯懦,其实也不过如此嘛! 于是,二人索性走出了赌场。 “你说咱们在这神农都城待了二十年,可却从未逛过这随城。不如,今天咱们就好好逛逛,权当弥补一下当年的遗憾。”无支祁说道。 “说吧,你最想逛哪儿?”许由问道。 “神农宫!咱们拼死拼活为了这神农旧国,可从未去过这神农旧宫。怎么也得长长见识。” 许由没吭声,只带着无支祁朝着神农旧宫的方向走去。 —————————- 神农旧宫建在随城北面的神农山上。随城地势平坦,神龙山也不算高。两人沿着台阶一步步的往上爬,那台阶年久失修,台阶的石缝已长了不少草,有的地方石块掉了,露出泥土。 台阶两边的野草很高,原本是精修的树木,现在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形状,怎么看都是一幕颓败的景象。 神农宫久无人住,但门口仍有两个侍卫守着。这会儿已是傍晚时分,那两个侍卫闲的无聊,靠在门边打瞌睡。 许由和无支祁捏了个诀,轻易就翻过宫墙,进到宫里。 神农宫很大,虽然宫殿外的空地上已长满各种野草,但气势依旧恢弘。精心设计的殿宇楼台错落有致,大多依然保持着原有的风貌。 偌大的神农宫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倒是便宜了那些鸟儿,在那宫殿的屋梁下筑巢。听到有动静,又从那屋梁下飞了出来。 许由和无支祁走到最高的一座宫殿门口。推开厚重的大门,里面的大厅空荡荡的,地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灰。看样子,这应该是神农王议政的地方。 两人在大厅里站立了一会儿,脑海里想象着神农王和大臣们在此商议各种大政方针的画面,不由得相视一笑,大概是在笑各自的痴傻。一个逝去的王朝罢了。 出了议政厅,两人朝后面走去。议政厅的后左方有座宫殿,看着像是寝殿,推开门一看,应是神农王的住处,一张大榻占去了三分之一的房间,殿内墙上挂着一些画,还有一把剑,并没有特别之处。 两人信步走着,无支祁像是故意在寻找某座寝殿似的,盯着每座殿上的牌子看。 终于到了一座殿前,牌匾上写着瑶光殿三个大字。 他看了一眼许由,说道,“传说神农王的女儿神农玉瑶住的寝殿就叫瑶光殿。” 许由呆立着,不敢挪动步伐。 “你陪我去赌场解了我的心结,我便陪你来这瑶光殿也解了你的心结。怎么样,有没有勇气进去看看?”无支祁笑道。 许由叹了口气,跟着无支祁推门而入。 举目看去,确实是少女的寝殿。殿内各种装饰有着一股浓浓的少女情怀。外间除了几把椅子,还有张写字台。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上一个少女拿着一本书正坐在一个中年男子身边认真的读着,看起来是一对父女。 许由盯着那幅画,画上的少女眉眼像极了小鱼,那男子想必就是神农王吧。他看着画,神色黯然了起来。 无支祁看了一眼那幅画,再看了看许由,叹了口气,往里间走去。 “钟山玥,你怎么在这里?”无支祁的惊呼声传来。 许由的心一颤,快步奔了过去。钟山玥正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呆呆的看着无支祁和许由。 第四十六章 且把故人识 许由一个箭步冲上前,蹲下身紧紧抓住钟山玥的胳膊,“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你到底是谁?” 他的眼里充满了惊喜、好奇,还有一种莫名的渴望。 钟山玥本就被无支祁和许由吓了一跳,再被许由这么抓着一连串的问,她感到有些晕头转向。 “许公子,你抓疼我了。”钟山玥看着他的手,红着脸说道。 许由忙松开手,可是眼睛一直盯着钟山玥。 钟山玥感到有些不自在,避开他的眼睛说道,“我上街随便转转,不小心就走到这里了,门口也没人拦,我就进来了。” “这里这么多宫殿,你为何偏偏在这个殿待着?”许由着急的问道。 “我四处逛了一圈,一个人也没有,想必这里就是神农宫。这个殿看着很顺眼,就进来了,架子上有书,我拿了本看了看,竟然是本医书,想必这屋子的原主人也一定爱看医书。所以我就一直在这里看书,没想到竟然遇上二位。”钟山玥站起身,将书放回架子上,又将架子上的书整理了一下。那姿势,像极了在自己的住处收拾东西。 许由站起身,不可思议的盯着钟山玥。从第一次见到她,她盯着那个蓝色的海贝灯,非要买下。她喜欢医术,生下来没多久不用教就能看懂医书,炼起药来可以不睡觉。见到他、义父、兰叶和云叔会紧盯着看。随便走走就能走到神农宫的瑶光殿。如果这一切都是巧合的话,那就只有一种解释,她就是小鱼,或者说,她是失去了一部分记忆的小鱼。 义父说过,她有一多半神识还在沉睡中,所以一定是她不会有错。 许由再也顾不上什么,走上前将她拉入怀中,紧紧的抱着她。 钟山玥对于许由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完全没有准备,她拼命想挣脱,无奈许由抱的太紧,她丝毫动弹不得。 她大喊道,“许公子,你别这样。” 许由不理她,她继续喊,“无支祁大人,快帮帮我。” 无支祁早已去了殿外。看到钟山玥的那一瞬间,他一样认为她就是小鱼。他本该高兴,毕竟小鱼是救过他的人,可是不知为何他心里会有些失落。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呆呆的看着前面的宫殿,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明白过来,原来他真的希望她只是钟山玥。眼眶竟有些湿润起来,他嘲笑着自己,这算什么,好兄弟终于找回了心爱之人,他难道不应该祝福他们,为他们高兴吗?他抹了抹眼睛,狠狠的扇了自己一耳光,终于又笑了起来。 钟山玥挣扎喊叫都无用,只好任由许由搂着。不知怎的,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冷香味和相柳的很像。她个头小,才够着许由的胸口。她听着许由急促的心跳,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在她的梦里,并没有许由的影子,只有相柳出现过。 一想到相柳,她突然觉得不妙,急喊道,“许公子,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不要这样!” “谁?是那个叫相柳的吗?”许由的声音有些哽咽。 “嗯。他要是知道了,会生气的。他可是很凶的。” 许由反而将她搂的更紧了。钟山玥郁闷不已,急的要哭了,她突然感到脖颈那里湿湿的,莫不成,是他哭了? 她努力挣扎着仰起头看了看许由,他已是满脸泪水。钟山玥不知所措,只好将头埋在他怀里,老老实实的任由他抱着。 过了不知多久,许由终于松开了她。 钟山玥赶紧往后退,看着泪流满面的许由,惊慌失措。 她逃出殿外,看到站在外面的无支祁,急问道,“许公子这是怎么了?” 无支祁竭力压制住内心的冲动,“别管他,他有时候就那样。” “我…我可没有…”钟山玥辩解道。 “放心,我不会告诉相柳的。” “我真的没有!” “知道了!我当然相信你了,都是许由的错!你在这里别动,我去和他说几句。” 钟山玥点点头。 无支祁回到殿中,拍了拍许由的肩膀劝道,“即便她真的是小鱼,也还没有恢复记忆,何况她也是钟山玥,你不要吓着她了。再说她还小,你要耐心些,来日方长。” 许由艰难的点点头。她能重生,上天就已是足够眷顾,更何况,重生后他们还能再次相遇,再次爱上彼此,这简直就是天赐恩典。无论让他等多久,付出多少,他都愿意。 他擦干眼泪,缓步走出殿外,对着钟山玥挤出一丝笑,“姑娘,刚才是许由唐突了,对不住!” 无支祁上前打圆场,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对钟山玥说道,“他这里有问题,可能上次受伤没好彻底,姑娘你别介意,回头你再给他诊治一下。” 钟山玥刚才确实被许由吓得不轻,被无支祁这么一逗,忍不住又笑了,“算了算了,其实许公子也没做什么。” 无支祁笑道,“就是嘛,不就是抱了一下嘛!来来来,我老无随便你们抱。” 钟山玥笑道,“行行行,一会儿街上找个胖婶婶抱你一下,你可不许躲啊!” 无支祁拍了拍她的脑袋,“你就不能找个漂亮姑娘抱抱我吗?算了算了,都出来大半天了,肚子好饿,我说咱们走吧,回去好好吃一顿,别杵在这里了。” 钟山玥也觉得饿了,一听这话抬脚就往宫门方向走。 无支祁和许由只跟在她后面,看着她轻车熟路的带着他俩走到宫门口,完全不像是第一次来神农宫。 门口的侍卫大概是换班去了,这会儿没人值守。他们三个便大摇大摆的出了神农宫。 到了街上,钟山玥依然在前头带路。她找的路又快又准,一段弯路也没有。不一会儿功夫,就回到了许府。 那一晚,大概是许由这些年来最开心最激动的一晚。 无支祁陪着他喝了很多酒,“这下咱俩的心结都解了,这一趟,值了!” 许由又哭又笑,只一杯接一杯的喝。 “我说你,甭管她是小鱼还是钟山玥,她都是个难得的好姑娘,你要好好珍惜她,哪怕有一天她不是小鱼只是钟山玥,你也不要辜负了她。你要是辜负了她,我老无第一个不原谅你。”无支祁喝的醉醺醺的,对着许由说道。 “我不会辜负她,我已经等了几百年了。” “那就好,记住你的话。” ——————————— 次日早晨,钟山玥起来后,侍女们已在门口候着,准备服侍她梳洗。 钟山玥平时虽有莲香照顾,但大多是自己折腾,从不随便使唤他人。现在几个侍女围着她转,她感到十分不适。 一套全新的头饰,上等的水玉簪子、坠子、发钗、耳饰,晶莹剔透,贵重又大方,很配她的气质。 全新的天蚕纱裙,水粉、浅蓝、淡绿、鹅黄、淡紫一应俱全。钟山玥选了套浅蓝色的。 连鞋子都是新的,穿上去大小正好合适。 钟山玥看着镜中的自己,心里直打鼓。不知道许由究竟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对她这般细致起来。 收拾妥当后,侍女们带着焕然一新的她去饭厅用早餐。 无支祁和许由已等候多时。 无支祁见了她精心打扮的样子,打趣道,“这有侍女伺候和没侍女伺候就是不一样啊,看来平时你都是糊弄我们。” 钟山玥笑道,“许公子,快别让你的侍女们伺候我了,我自己折腾习惯了。” 无支祁不解道,“你们氏族大小姐平时不都有人伺候吗?” “大多确实如此,可我偏喜欢自己动手。”钟山玥笑了笑。 许由看着她眼神温柔的快挤出水了,笑了笑,“只要你在许府住着,就会有人伺候着。” 无支祁笑道,“我看你就恭敬不如从命好了!” 早餐十分丰盛。 无支祁一边往她碗里夹各种吃的,一边打趣她,“多吃点,快点长大,某些人已经等不及了。” 钟山玥少不得和他吹胡子瞪眼睛的闹一场。 吃完后,三人决定继续上街转转。 街上人突然多了起来,都赶着往城西方向去。 钟山玥拉住个人问,“他们这是要去哪儿?” 那人答道,“姑娘不知道吗?城西设了个药棚,有专门的大夫在那里帮着发药、治瘟毒。” 三人跟着也去了城西药棚。 果然有不少大夫在那里发药,医棚里也有不少瘟毒患者。 一个年轻女子正领着一些人在忙着给患者喂药。 钟山玥觉得那女子看着很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她走上前,从那女子手中接过一碗药,端去给一个患者喂了。 一大锅药很快用完了,分发的药材也没了,再找不出别的药材。可还有一些患者没有分到药,正有气无力的躺在木板搭的榻上。 钟山玥幻出几盒清瘟丹,许由给她找来开水,她一粒粒的化开,给患者一一服下。 那女子走了过来,对钟山玥说道,“姑娘哪里来的钟山氏清瘟丹?这可是现在最抢手的药。” 钟山玥笑道,“这是我的药。” 那女子惊喜道,“莫非你就是钟山玥医师?” 钟山玥点点头。 “年纪这么小,医术就如此精湛,真是太有出息了。不知为何,看到妹妹,总让我想起我的姐姐,她年纪像妹妹这般大的时候医术也特别好,只可惜,她去世了。”那女子神色黯然。 钟山玥笑道,“姑娘过奖了。敢问姑娘芳名?” 那女子笑了笑,“我叫神农璋琬。” 许由一愣,原来是祝融的女儿。 第四十七章 姐妹情深许 钟山玥正欲开口,许由将她拉了过来,护在身边。 钟山玥不解的看了一眼许由,不知道他又有什么幺蛾子。从昨天到今天,他像是彻底换了个人似的。 许由试探道,“原来姑娘是祝融将军的女公子。刚才提到的姐姐可是神农王姬神农玉瑶?” 提到神农玉瑶,神农璋琬的神情更加黯然。 “正是,公子与姐姐相熟?” 许由淡淡一笑,“只是听闻过罢了,神农王姬当年一手好医术闻名大荒,天下人都知道。” “是啊,姐姐当年最有爷爷的风采,小小年纪,便有了一手好医术。只可惜,在外游历时不小心落入海中没了。”神农璋琬显得有些悲伤,眼眶竟红了。 “落入海中?“许由疑惑道。 “听父亲是这么说的,他不让细问,我并不知详情。”神农璋琬叹了口气。 许由没再吭声,看她悲伤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应该不会说谎,大概是真不知道。 钟山玥正想说点什么,许由却说了句“告辞!”拉着她就往回走。 神农璋琬忙上前拉住钟山玥,“等等,妹妹可否帮个忙?” 钟山玥停住脚步,转过头问道,“不知何事需要帮忙?” 神农璋琬一脸恳切的说道,“如今随城的瘟毒虽不如轩辕城那般凶猛,可也已是愈演愈烈。姑娘也看到这药棚里的瘟毒患者了,不过是冰山一角,可各种药材缺的厉害,也没什么特效药。妹妹的清瘟丹据说去瘟毒效果最好,不知可否匀一些给我们随城?” 钟山玥总觉得这随城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她虽是第一次来,可这里的屋舍街道,还有这里的人说话的口音,都觉得很是亲切。 她正犹豫着,许由开口道,“这中原乃富庶之地,氏族云集,谁家没藏点药,怎会缺药?”许由问道。 “氏族虽多,可一盘散沙,各自都有打算,神农国破后已是大不如前。”神农璋琬叹了口气。 “这轩辕四处闹瘟毒,轩辕朝堂不管你们吗?”许由继续问道。 “唉,轩辕城都顾不上,哪还顾得上随城。再说了,轩辕王室对中原氏族从来都是明里暗里各种打压,不趁火打劫就不错了。”神农璋琬叹息道。 “这倒是符合他们的风格。”许由嘲笑道。 “既如此,姑娘为何不向江州求救?这江州与中原,本就是同根生。他们才闹过瘟毒,有经验。”无支祁笑问道。 “唉,我何尝不想,只是叔父与父亲向来不和,父亲投靠轩辕后,我更是没脸见叔父,哪还敢去求援。”神农璋琬低着头,一脸哀伤。 许由说道,“清瘟丹统一交给了华氏药馆,这随城也有华氏药馆,姑娘去找他们商议,他们自会协调安排。” “此话当真?”神农璋琬面露喜色。 “正是。” 神农璋琬看着钟山玥欲言又止,许由不由分说的拉着她离开了。 回许府路上,无支祁感慨道,“这神农璋琬倒是与那祝融不太一样。” “她真的是祝融的女儿?”钟山玥问道。 “是啊,怎么了?”无支祁笑了笑。 钟山玥看着许由,笑道,“难怪许公子对她很不客气。” 无支祁顿时反应过来了,对着许由打趣道,“我看你这回是百口莫辩!” 许由转头问钟山玥,“我和长羿的事,你怎么看?” 钟山玥思索片刻,说道,“这场悲剧归根到底是因为他们的恶念,和公子并无多大关系。” “此话怎讲?”许由好奇的问道。 “庞蒙家经营奴斗场,血腥又残暴,每天都有斗奴死去。他们不把别人的命当命,说明毫无善念,总有一天会反噬自身。公子不过是替他们点燃了导火索罢了。” “看不出来啊,你还挺通透的?”无支祁忍不住夸赞道。 “那次回钟山的路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欲杀我的人应该就是庞蒙飞雪。我与她素不相识,不过就是和公子见过三次面罢了,她却欲杀我。想必公子也不会真的喜欢这样的女子吧?”钟山玥看着许由笑道。 许由冷哼一声,颇为得意的看了看无支祁。 无支祁笑道,“行行行,你又赢了!” ————————- 用完午膳后,钟山玥借口累了回屋休息去了。 无支祁和许由设好禁制,坐在屋里喝着茶闲聊。 “你说这些中原氏族,值不值咱们去拉拢拉拢?”无支祁喝了口茶,问道。 “能拉拢的早已拉拢完了,剩下的要么中立不问世事,要么就是像祝融那般的死对头,看不上咱们江州。”许由叹了口气,这些年和氏族打过太多次交道,早已对他们了如指掌。 “说的也是。像祝融那样的氏族,骨子里根本就看不起妖族。” “与其拉拢他们,不如拉拢普通平民百姓。”许由笑道。 “这是为何?”无支祁不解。 “这世上有两种生灵最容易满足,欲望简单的和疲于奔命的。他们是这个世间的大多数,所求的不过是个安宁的生活环境,付出最多,得到却最少,给一点甜头便会心满意足。”许由叹了口气。 “所以普通平民属于疲于奔命的,成天忙于生计,欲望也简单,确实容易满足。可氏族精干,能力强,争取一下不是更好吗?”无支祁有些不解。 许由回道,“现在的氏族,精干的少,大多靠了祖上积下的家业,最怕别人动他们的利益,既贪生怕死又贪婪成性,是各种变革最大的阻力。” “也是,神农王和赤宸将军如果不是因为触犯了他们的利益,又如何会落到惨死的下场。”无支祁长叹一声。 “轩辕王本质上和他们一样,追求无上的权力和财富,所以没能耐的氏族更愿意投靠他们,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普通平民在他们眼里只是压榨的对象而已,只要让平民永远替他们卖命,他们的财富和地位就可以永世不倒。” “所以轩辕王将赤宸将军碎尸万段剁成肉酱让人分食算是镇住了他们,让九黎沦为贱籍又收买了他们。” “正是。轩辕王是个狠角色,所以咱们只要想办法在轩辕敛财就好,从这些氏族身上刮点油水,拉拢实属白费力气。” 无支祁点点头,笑道,“所以你的许氏产业就是用来敛财的。话说你当初是怎么变成许由的?留山许氏也是大家啊!” “留山许氏靠着珠宝业在大荒立足,只是许氏有家族病,鲜有活的长的,因为这个,子嗣越来越单薄,到了许由这一代,就只剩他一根独苗。有一次,他带着人去海上收集珠宝,不慎船翻了,我正好经过,救了他们一船人。” “所以许由感激你救命之恩,就把许氏托付给了你?” “那倒也不是。海底奇珍异宝多,我便经常将珠宝卖给他们,一来二往就与许由成了朋友,也是他唯一的朋友。他临终前,将许氏托付给了我,让我照顾好他的祖母和许氏产业。” “你难道就不怕被他祖母认出?” “许由因为体弱,从事的又是珠宝业,怕被人算计,从来都戴着面具,没人见过他的真容,连他的祖母都只见过他小时候的样子。他性格孤僻,不喜与人来往,连开口说话都很少。” “所以你们两个面具男也算是情投意合,连性子都差不多。”无支祁笑道。 许由淡淡一笑,算是默认。 “走吧,咱们出去转转,看看有什么平民百姓值得咱们拉拢的?”无支祁在屋里待久了,想出去透口气。 许由撤去禁制,让侍女去叫钟山玥。 侍女却道,“钟山小姐用完午膳就出去了,说是要出去转转消消食,也不让人陪着,至今未归。” 许由和无支祁心里一惊,赶紧出了门去寻她。 ———————- 两人知道她的性子,先去了城西药棚。 在药棚那里一打听,钟山玥确实去过那里,只是后来被神农璋琬带走了。 两人赶紧往祝融府方向去。 到了门口,钟山玥正和神农璋琬有说有笑的走了出来。 “谢谢妹妹愿意施以援手。家母看了无数大夫,不但没好,反倒是一日不如一日。妹妹这一施针,母亲竟然有了些起色。”神农璋琬看着很高兴。 “姐姐不必客气,夫人不过是气郁心结已久,不愿求生,心病还需心药医,姐姐多陪陪夫人,和她多说话,平时走动走动,自然会好转。”钟山玥笑道。 神农璋琬眼眶一红,叹了口气,“唉,我自是知道母亲的心事,可有些错已酿成,没有追悔的余地。” 钟山玥劝慰道,“凡事尽人事听天命,求的是遵从本心,问心无愧,其它的顺其自然。我这段时日都在随城,每天会过来给夫人施一次针,希望能帮到姐姐一点。” 神农璋琬忙躬身谢过,感激涕零溢于言表。 两人走出大门,钟山玥抬眼见到了许由和无支祁。 许由的眼神闪过一丝冷厉。 钟山玥一愣,那感觉怎么那么熟悉。 神农璋琬赶紧过去道歉,“家母久病沉疴,是我求了妹妹过来帮着瞧瞧,未能知会二位公子,还请见谅。” 许由拉过钟山玥,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遍,确保无恙后,对着神农璋琬说道,“只此一次,告辞!” 钟山玥不解的看了看许由,对着神农璋琬使了个眼色,赶紧跟着许由和无支祁走了。一路上大气也不敢出。 回到许府,无支祁溜回自己的屋子,厅里只剩许由和钟山玥。 “我…只是…去帮个忙而已,璋琬姐姐也很可怜。”钟山玥低着头不敢看许由,支支吾吾的说道。她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自己会开始怕起了许由,他又不是相柳。 “我只是担心你会有危险,祝融并非善类,人心险恶,不得不防。”许由看着钟山玥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由得一阵心疼,语气软了下来。 “璋琬姐姐说她的父亲并不住在府中,所以我才敢去的。”钟山玥解释道。 “好了,万事小心,时刻留个心眼就好。” “这么说,我可以再去给她母亲施几次针?再有三次就好了。”钟山玥见竿往上爬,小心试探道。 许由见她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好笑又好气。 钟山玥见他不吭声,原本绷着的脸有了笑意,顿时松了口气,脱口而出,“我就知道许公子要比相柳好说话。” 许由脸色一变,钟山玥顿觉不妙,后悔莫及,赶紧开溜,“许公子,我回屋休息了。” 第四十八章 叹红颜命薄 次日一早,用完早膳后,钟山玥想去城西药棚瞧瞧。 她正欲出门,有人来访。 许由对钟山玥说道,“这位是随城华氏总药馆的老板华元,是华农的哥哥。今日特来商议一下往随城供清瘟丹的事。这药是你的,你跟他好好谈谈。” 钟山玥忙对着华元躬身一拜,“久闻华老板大名,在下钟山玥。” 华元笑道,“姑娘折煞我了。没想到姑娘年纪轻轻,竟能制出清瘟丹,这是救了天下啊!” 钟山玥笑道,“华老板过奖了!” 一阵客套后,几人步入正题。 “这是你的药,一共就那么多,你是怎么打算的?”许由问钟山玥。 “若让我来决定,比起轩辕城,我更喜欢随城,当然是先满足随城,多的再送去轩辕城。轩辕城反正有轩辕王室撑着,就让他们自己折腾去,省的精力没处花到处去打打杀杀的。”钟山玥正色道。 众人听了都不禁微微一笑,颇为认可她的想法。 “不知华老板意下如何?”许由问道。 “姑娘能对随城有所偏爱,是随城的福气。我这就传信给华农,多调一些丹药来随城。”华元笑道。 “有劳了!”许由躬身一拜。 许由少不得又陪着商议了一下供药交接等细节,等送走华元,已是晌午时分。 匆匆用完午膳,钟山玥回屋简单梳洗一下后,欲出门去找神农璋琬。两人约好了下午去给她母亲施针。 无支祁走过来笑道,“许由出门办事去了,这几天都不在,我可不想去祝融府,所以许由走之前找了个侍女陪你去。” 钟山玥点点头,有个侍女陪着也好。 无支祁陪她走到门口,指着门口一个女子笑道,“这是侍女绿竹,灵力不错,有她陪你,我们都放心。” 那叫绿竹的侍女转过身来,钟山玥定睛一看,不禁目瞪口呆。 “无支祁大人,你确定她是侍女?天下有这么好看的侍女吗?”钟山玥一脸不可思议。 那绿竹袅袅婷婷的身段,五官玲珑剔透,肌肤白而透亮,一双撩人心弦的大眼睛,在长长的眼睫映衬下,有种说不出的朦胧美,樱桃小嘴与那瓜子脸相得益彰。她浑身上下透着绝色美人的风姿,若不是那身侍女服,没人会相信她是侍女。 钟山玥不敢挪动步伐,对着无支祁说道,“我怎么觉得我跟她站在一起,我更像侍女呢!” 无支祁强忍住笑,“姑娘,自信点,你还小,等你长大了肯定比她好看。” 钟山玥压低声音对无支祁说道,“这么美的侍女,上哪儿去找啊。你干脆娶了这绿竹,省的被他人抢了先!” 无支祁别过头,差点没忍住笑。 那绿竹面有愠色,走过来毫不客气的说道,“小姐,走吧!” 钟山玥愣了一下,转头又对无支祁小声说道,“好看是好看,就是脾气大了点,不过绝色脾气都差不多,你赶紧考虑考虑。” 说完赶紧跟上绿竹朝门口走去。 绿竹带她上了马车。 两人坐在马车里,钟山玥老拿眼角看她。 “绿竹,你来许府多久了?”钟山玥终于忍不住问道。 “没多久。”绿竹面无表情的说道。 “你生的这么好看,怎么会做侍女?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侍女。”钟山玥夸赞道。 “嗯。”绿竹没好气的答道。 到了城西药棚那里,钟山玥跳下马车,将站在药棚门口等她的神农璋琬带上车。 神农璋琬看着绿竹,问钟山玥,“这位是…” “哦,这是我的侍女绿竹,两位公子不放心,让她陪我一起去给夫人施针。”钟山玥看着神农璋琬一脸惊诧的表情,自然知道她在惊诧什么。 神农璋琬点点头,自我介绍道,“我叫神农璋琬,你家小姐真是菩萨心肠。谢谢你们!” 绿竹点点头,语气颇为柔和的说道,“见过神农小姐。” 她的声音也格外动人,神农璋琬和钟山玥不禁面面相觑。 ————————- 到了祝融府,绿竹先下了车,站在一旁小心的扶着钟山玥跳下马车。 到了祝融夫人的卧房,祝融夫人见了钟山玥,挣扎着坐起身来。她脸色苍白,一看就是卧榻已久。 她对着钟山玥淡淡笑了笑,“劳烦姑娘了。” 她越过钟山玥,看着绿竹,问道,“这位是?” 钟山玥忙笑道,“夫人,这是我的侍女绿竹。” 祝融夫人盯着那绿竹说道,“姑娘这模样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姑娘可与烛龙族的青钰公主有什么关系?” “回夫人,并不认识!”绿竹躬身一拜,答道。 “这样啊。“祝融夫人叹息道,“像,实在是像。只可惜,故人已逝。” 说完不免伤感起来,她开始剧烈的咳嗽。 神农璋琬忙走上前拍着她的后背。过了一会儿,才好起来。 等她躺下后,钟山玥开始给她施针。 祝融夫人慢慢的睡着了。 一个多时辰后,钟山玥拔下针,祝融夫人睡的依然安稳,脸色看着缓和了不少。 临走的时候,钟山玥递给神农璋琬一个方子,“从今天开始,可以按照方子给夫人服药了。夫人还是需要多陪着说话,解开心结,方能大好。” “唉,母亲这心结只怕是解不开。父亲和母亲关系一向不好,父亲强势,母亲性格软弱。神农国破后,母亲和父亲大吵一架,从此没在一个屋子里住过,母亲从那时就一病不起。后来父亲带哥哥去了轩辕城,我便一直陪着母亲住在随城。去年哥哥又出了事,父亲虽迁回随城,但从不来看望母亲。”神农璋琬一脸黯然的说道。 “唉,夫人确实不容易。辛苦姐姐了。” “辛苦倒还好,若是辛苦些能换来母亲健康,让我做什么都行。”神农璋琬叹了口气。 “她有你这么孝顺的女儿,其实已经很幸福了。婚姻之事,有时也是看运气的。”钟山玥安慰道。 “唉,是啊,只希望能永远陪在母亲身边,不要嫁人,也就不会有什么糟心事了。”神农璋琬苦笑道。 “姐姐要这么想,若能嫁得如意郎君,有个人陪着你一起照顾夫人,不也是好事一桩吗?再说了,说不定你嫁了人,夫人心里一高兴,病就好了呢。”钟山玥一副乐观的样子。 “婚姻之事,哪是我能自己做主的。我是神农王族之后,一个失败的王族,婚姻都是别人的筹码,要用来为王族争脸面的。”神农璋琬欲哭无泪。 绿竹听了这话,看着钟山玥,脸色微微一变。 “姐姐管那么多干嘛?神族寿命长,若不能嫁给心爱之人,这漫长神生,岂不是生不如死。”钟山玥劝解道。 “我很羡慕妹妹,有胆识有本事,小小年纪就有一手好医术,也有机会出来历练,遇到的人看着都不凡。妹妹身边的两位公子,都是人中龙凤,对妹妹又格外好。”神农璋琬很是羡慕。 “姐姐若不是要照顾夫人,也能出去历练。不管怎么说,姐姐父母亲都健在,我父亲去世已久,只有祖母和母亲相陪。”钟山玥也有些伤感。 “不曾想妹妹年纪这般小,父亲已不在世,也是不易。” “姐姐生的如此好看,性子也好,将来定能嫁的如意郎君,幸福的过完一生。”钟山玥笑了笑。 神农璋琬也笑了,“借妹妹吉言。” 两人告别,颇有些不舍。 绿竹看着她们,无奈的叹了口气。 ————————- 回到许府后,许由不在,钟山玥用完晚膳后早早回屋歇息去了。 “你赶紧变回来吧,你说你这个女形,让街上那些女子情何以堪,就不能变个难看点的?”无支祁看着绿竹,忍不住打趣道。 绿竹幻回许由的样子,苦笑道,“我九张真容,就这一张女形,若是用幻容,万一遇上祝融,被看穿,那岂不是大麻烦?” “你说你,为了钟山玥,也是够可以的了,这么舍命陪姑娘,我老无佩服的五体投地。”无支祁笑道,他一想起绿竹的样子还有钟山玥的那些话,又忍不住哈哈大笑。 许由气的捏起桌上的点心朝他扔了过去。 无支祁躲过点心攻击,强忍住笑,“你还有两天绿竹要做,耐心点!” 正说着,侍女在外头说道,“无支祁大人,小姐想让绿竹去陪她说说话。” 无支祁忍俊不禁,一脸嘲笑的看着许由,“得嘞,绿竹姑娘,你还是赶紧去伺候钟山小姐吧。” 许由无奈的幻回绿竹模样,跟着侍女去了钟山玥的屋子。 钟山玥看到绿竹来了,忙指了指榻边,让她坐在榻上。 绿竹只好坐了过去,看着她,问道,“姑娘想聊什么?” “你今日也见了夫人和璋琬姐姐,你觉得她们如何?”钟山玥问道。 “不太好。” “是啊,我也感觉很糟心,所以想找个人说说。” “姑娘何必替她们操心,人各有命。” “我总觉得和璋琬姐姐很投缘,似是在哪儿见过。没想到神农王姬的命运这般凄凉,连嫁给谁都不能自己做主。唉!” “姑娘你一定会嫁给心爱之人,不必担心。” “哦,你如此肯定?” “肯定!”绿竹忍不住握住钟山玥的手,一脸坚定的看着她。 “可万一我心爱之人为了联姻不得不娶别的女子呢?”钟山玥想起相柳和黎土儿,脸色黯然起来。 “绝不会有那一天的。”绿竹看着钟山玥不由得笑了。 第四十九章 公主与侍女 话匣子一旦打开,钟山玥便收不住了。她心里藏着对相柳的心思,一直没找到人倾诉。见了绿竹这般绝色佳人,总觉得她在感情方面一定经验丰富,说不定能指点迷津。反正她也不认识相柳,就当是个树洞好了。 “你都没见过他,怎么知道一定不会啊?”钟山玥一脸疑惑的问道。 “哦,这么说姑娘已经有心上人了?不妨说来听听。”绿竹“好奇”道。 “他很厉害,生的也好看,管很多人,管起人来可凶了。平时总是冷冰冰的,很多人都很怕他。”一提到相柳,钟山玥的脸红了,还有些扭捏起来。 “这样的你也喜欢?你不怕他吗?”绿竹“惊奇”的问道。 “他表面看着凶,但其实内心很柔软的。”钟山玥忙辩解道。 绿竹忍住笑,“他喜欢你吗?” 这一问大概击中了钟山玥的要害。 她叹了口气,“唉,我也不知道,他比我大两百多岁,从未说过喜欢我,只是对我略有些特别罢了。” “哦,怎么个特别?” “他平时总戴着面具,可是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却会摘掉面具,他是我见过的生的最好看的人。”钟山玥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脸更红了。 绿竹笑道,“那一定是喜欢的。” “真的吗?“钟山玥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抓住绿竹的胳膊欣喜若狂。 绿竹笑着点点头。 钟山玥顿时觉得绿竹不但人美心善,还很有见地,一下子就拉近了和她的距离。 她往里挪了挪,指了指榻,“你累不累?咱们躺着聊吧。” 绿竹连连摆手,“别,我不累。” “你渴不渴?我去给你倒杯水。”还未等绿竹开口,她从床上蹭的爬了起来,一溜烟的下地去给绿竹端了杯水过来。 喝完水后,她哀求的看着绿竹,非要让她躺在榻上,说自己累了,想躺着说话,卧谈才有意思。 绿竹只好依了,和衣躺在榻的边缘。 钟山玥开启了话痨模式,与绿竹简直无话不谈。 夜深了,钟山玥才沉沉睡了过去,绿竹给她掩好被子,这才离开。 次日一早,钟山玥睁眼没看到绿竹,愣了一下。侍女们进来给她梳洗完毕她直奔饭厅,一见到无支祁便问,“绿竹呢?” “绿竹!”无支祁大喊了声。 绿竹进了饭厅。 钟山玥一见到她立刻上前拉着她坐到桌前,“一起吃饭吧!反正许公子不在!” 绿竹哭笑不得,跟着坐了下来。 钟山玥给她斟了杯茶,又给她盛了碗肉糜粥,往她的碗里夹了各种吃的,俨然已是好闺蜜。 “我说你俩,究竟谁是侍女啊?”无支祁看着钟山玥忙碌的样子,忍住笑不解的问道。 “这很重要吗?我们是好朋友!”钟山玥瞪了一眼无支祁。 绿竹得意的看了看无支祁。 “我也是你的朋友,怎么不见你给我夹菜呢?”无支祁酸酸的问道。 “给!”钟山玥夹了一筷子菜放到无支祁碗里,“我说你,这么好的机会,却不知道珍惜!” 无支祁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 钟山玥赶紧对绿竹说道,“绿竹姐姐,无支祁大人很厉害的,平时很会照顾人,今天大概是有些紧张了。你别介意!” 无支祁用筷子敲了一下钟山玥的头,“我哪里紧张了?绿竹,给我盛碗粥!” 钟山玥气得差点拿筷子敲了回去,赶紧拦住绿竹盛了一碗粥放到无支祁跟前,“给你,粥!” 无支祁哭笑不得,对着绿竹说道,“绿竹姑娘确实有几下子,这么快就把一个氏族小姐培养成了侍女。” 绿竹喝了口茶,并不理会,慢条斯理的用起了早膳。 钟山玥看着绿竹用早餐的斯文样子,只觉得她比璋琬姐姐还有范儿,不由得更亲近了。 她给无支祁夹了块面饼,讨好道,“大人还是少说话多吃饭吧!” ———————- 绿竹陪着钟山玥又去了两趟祝融府,总算结束了为时三天公主待遇般的侍女生活。 三天下来,钟山玥早已将她当成了闺蜜,她只恨自己是个女子,又比绿竹小。 在随城的事都办妥当了,无支祁准备带着钟山玥回江州。 临出发的这天早上,许由自然已经“办完事”回来了,和无支祁正在饭厅等钟山玥一起用早膳。 钟山玥走进来四处看了看,没发现绿竹的身影。 她不禁愣了一下,“绿竹姐姐呢?” “走了,她是临时被许公子派过来陪你去祝融府的,办完事自然走了。”无支祁笑道。 钟山玥眼眶一红,闷闷不乐的坐了下来。 “怎么了?舍不得绿竹?侍女还没当够?”无支祁打趣道。 钟山玥不吭声。 “今天就回江州了,相柳要是看到你一门心思都在绿竹身上,只怕是要吃醋了。”无支祁见她不吭声,只好把相柳抬了出来。 “无支祁大人,你不要乱说,我哪有心思都在绿竹身上。我只是伤心她没有和我告别,以后只怕都见不着了。”钟山玥着急的辩解道。 “嗯,看来还是相柳管用。”无支祁一边说着一边给她夹了块蛋饼,又盛了碗鱼肉粥放在她面前,“哎呀,我这几天跟着绿竹姑娘享受了一下,没想到她一走,又轮到我照顾你了!我也想念绿竹啊!” “无支祁大人,你不如娶了绿竹姐姐,这样她也能去江州,我就可以经常见到绿竹姐姐了。”钟山玥一脸期待的看着无支祁。 无支祁正吃着饼,差点没被噎住,气的拿起筷子敲她的头,“你这小小年纪,脑袋里想的都是些啥啊!” 钟山玥一脸委屈的看着无支祁,“就算你愿意,人家许公子还不一定舍得呢。”转头问许由,“许公子,你舍得吗?” 无支祁嘲弄的看着许由,强忍住笑。 许由狠狠瞪了他一眼,对钟山玥说道,“当然舍不得!” 钟山玥叹了口气,感慨道,“我就说嘛,绿竹姐姐那般好的,换了谁也舍不得,她要是个男子,连我都想嫁给他!” 许由不由得微微一笑。 无支祁没好气的对钟山玥说道,“赶紧吃你的饭,吃完了回江州!” ——————— 回到江州已是午后。相柳早已在屋门口等着。 “分别”多日,钟山玥再次见到熟悉的白衣白发身影,不知为何他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对她总有种莫名的吸引力,连心跳都加快了。 “住在军营里不是很方便,以后住到江城去如何?”相柳见了她笑问道。军营里设施简陋,自然没有宅院住的舒适,既然小鱼回来了,他要将最好的都给她。 “嗯,只是…”钟山玥欲言又止,住在江城当然好,就是不易见到相柳。 “兰叶和莲香一起去,我也会经常回去。”相柳看穿了她的心思,笑道。 “嗯,好。”钟山玥立刻笑了。 简单收拾了一下,相柳命金毛带着她来到江城的宅院。 院子早已命人收拾妥当,比起上次添置了不少东西,还多了几个家丁。 莲香快步迎了出来,拉着钟山玥上下打量了一番,“嗯,小姐出去了一趟,这头饰都变了,真好看。看来无支祁大人将小姐照顾的不错。” “嗯,无支祁大人确实周到。”钟山玥笑道。 兰叶站在旁边,听了这话微微一笑,不由得看了一眼相柳,但见他面无表情,便舒了一口气。 钟山玥回到上次住的卧房。莲香帮着她精心梳洗了一番后,几人一起去用晚膳。 晚膳准备的很丰盛,都是钟山玥爱吃的菜。相柳平时虽不爱给人夹菜,可这回陪着钟山玥用膳,总是在她碗里的菜快吃完的时候给她夹上一些,所以钟山玥的碟子里永远都有菜。 钟山玥第一次被相柳如此精心照顾,竟然有些不习惯。 相柳只淡淡一笑。 “兰息草如何了?”钟山玥忍不住问道,太久没去看了,她惦记的很。 “一会儿想不想去看看?”相柳笑问道。 钟山玥点点头,匆匆吃完碗中的饭菜,站起身就要走。 相柳唤来金毛,两人往东海方向去了。 坐在金毛背上,相柳已经摘去了面具。钟山玥看着他俊美无俦的侧颜,想起绿竹的话,不由得微微一笑。 “怎么了?”相柳笑问道。 “你为何给我看你的真容?”钟山玥鼓起勇气问道。 “因为在你面前,无需隐藏什么。”相柳笑了笑。 “不怕我看透你吗?”钟山玥笑道。 “你能看透吗?”相柳好奇的看着她。 “我不一定能看透你,不过我希望能看懂你。”钟山玥脸微微一红。 相柳微微一笑,拉起钟山玥的手,突然从金毛背上一跃而下。 风从耳边吹过,从空中俯瞰大海,海面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下显得有些遥不可及,突如其来的坠落感让钟山玥有些紧张起来。 相柳转到她下方,轻轻的拥她入怀。 海水从四面分开,身体完全浸润在水中,相柳拥着她,沉入了海底。 两人身体离得很近,连彼此的呼吸都能感受到。 额上有一抹柔软划过,钟山玥定定的看着相柳,突然,凑近他,在他的唇上轻轻碰了一下,羞红着脸赶紧转过头游走。 相柳愣住了,看着她,突然,拉过她,他的唇印上了她的唇。 那一吻,他等了三百年,恨不得将心里所有的思念都如数释放。 可是,她还小,他生怕吓到她,吻的很小心,尽可能压制住心里的冲动。 对于钟山玥来说,初吻美的像春日怒放的花,甜的像蜜露,清新的像雨后的风,如朝霞一般灿烂,像月光一般皎洁,比一切美好都要美上几分。 兰息草已经长大了许多,再也不需要他们用血来浇灌。是兰息草让他们走到一起,她在心里对自己喃喃的说着。 她轻轻靠在他肩上,任由他拥着她,握着她的手,一起看着他们的心血结晶。 一切的美好才刚刚开始。 第五十章 水神治江河 轩辕的瘟毒持续了大半年后,高辛的瘟毒也相继爆发。等这场席卷大荒的瘟毒基本告一段落,已是两年后的事。 在这两年里,清瘟丹是这场瘟毒中效果最好也最抢手的药。钟山玥一直与华氏药馆合作,她负责制药,华氏药馆负责出售。两年下来,双方都算是名利双收。 年纪轻轻的钟山玥除了在轩辕和高辛两地赚到了这辈子也花不完的钱,还有了一个规模相当不错的制药坊,成了大荒的传奇少女。 她只留了一点够她开一家小医馆的钱,其余的都托无支祁和相柳捐给了江州。 钟山玥的举动直接惊动了洪江,不知她意欲何为,遂在将军府设宴款待她,让相柳和无支祁等若干将领一同作陪。 钟山玥坐在上座,仅次于洪江,连相柳都只能坐在她的下方。 “姑娘如此慷慨,可是对江州有所求?”客套了一番后,洪江直奔主题。 “将军多虑了。这些钱是靠着这场瘟毒才赚来的,利用瘟毒发财实属不妥,我本就不该将其据为己有。既然这钱取之于民,捐给江州,不过是希望将军能将其用之于民。”钟山玥躬身一拜。 “哦,如何用之于民?”洪江有些好奇。 “回将军,这场瘟毒根源在于江州那场大洪水。这天下常年饱受洪水困扰,将军乃水神,若论这天下谁最能治水,非将军莫属。若这些钱能助将军治理江河,使百姓少受洪水之苦,便算是用之于民。”钟山玥一脸恭敬的答道。 众人都愣了一下,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少女说出的话。 “姑娘年纪尚幼,却能有如此见识和胸襟,让我等实在佩服。不瞒姑娘说,即使没有姑娘的捐赠,我们江州也已开始着手准备治理江河。”洪江很是欣赏的看着钟山玥。 “如此,这钱捐的甚是时候。治理江河耗资巨大,这些钱也只是杯水车薪,将军不必客气。”钟山玥郑重一拜。 “好,既如此,我便替天下百姓谢过姑娘。姑娘的捐赠都将用之于民,绝不辜负姑娘的一片期望。”洪江朗声笑道。 坐在对面的无支祁打趣道,“哎,我说钟山玥,你就不留点钱给自己做嫁妆吗?” 钟山玥脸立刻红了,当着众人的面又不好说什么,顿时有一丝尴尬。 洪江瞪了无支祁一眼,“人家姑娘年纪还小,离嫁人还早,你小子倒是该娶媳妇了,再不抓紧点,我就塞给你一个媳妇!” 众人哈哈大笑。 钟山玥挤眉弄眼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他。 无支祁端起酒杯,对众人笑道,“我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罚一杯!” 一时间气氛变得轻松起来,众人都其乐融融,觥筹交错,显得十分尽兴。 钟山玥喝了点酒,小脸红扑扑的,愈发可爱。 相柳坐在一旁,笑意盈盈的对她使了个眼色。钟山玥会意,趁着众人没留意,找了个借口辞别洪江,跟着相柳悄悄出了将军府。 ——————— 天色尚早,相柳唤来金毛,带着她直奔海上。 钟山玥原本有些酒劲上头,被风一吹,顿时酒醒了。她看着相柳,笑问道,“去哪儿?” 相柳看着她粉面桃花的模样,忍不住吻了她。良久后,握着她的手笑道,“去你最喜欢的仙乐岛可好?” 钟山玥喜上眉梢,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扑入他怀里点点头。 相柳顾虑她年纪尚小,平时尽量克制着,并不经常和她粘在一起。但是每每带她出去,必有惊喜。每一趟经历都让钟山玥终生难忘。 明明是约着去吃一顿饭,别人都是老老实实找一家饭馆,他却非要找一座风光最美的大山,在山顶寻一块平整的巨石,带上装了各色吃食的食盒,在巨石上摆上石桌,采来各色花装点,和钟山玥坐在巨石上,在落日山景的陪伴下对酒当歌。要么就寻一处海豚和海鲸聚集的海面,召来他的巨大海贝,用各种新奇之物点缀,两人依偎在一起,在风平浪静的深海海面一边看着众多海豚和海鲸在海中欢快的跳跃,一边亲昵的互相喂着吃食。又或者,在某个月圆之夜,找一个幽静美丽的湖,在湖边绿茵草地上生上一堆火,烤好各种吃食,拥着她边吃边欣赏着湖景月色。 他将他的磅礴爱意悄无声息的注入她的成长岁月中,把一段段美好记忆刻在她的心上,等着她长大。 仙乐岛是相柳带她去过的所有地方中她最爱的一处。那里有五颜六色的海,有踩上去软软的银色沙滩,有摇曳多姿的椰子树,还有缀满了各色野花的青草地,一切都美如幻境。在岛上可以嬉水抓鱼,光着脚在沙滩上追逐,采摘椰子,拥在一起看日落。每每去了,她都流连忘返。 临近岛的时候,相柳笑道,“闭上眼睛,一会儿送你个惊喜。” 说完用手轻轻捂着她的眼睛。 没一会儿,金毛降落在岛上,相柳带着她跃下金毛,牵着她的手朝前走了几步,笑了笑,“可以睁开眼睛了。” 钟山玥睁眼一看,一座崭新的小院映入眼帘。院子建在岛的最高处,四面都朝着大海,有很大的庭院,打理的很是精致。坐在院中,便可欣赏海上日出日落。 她惊喜的看着相柳,“什么时候建的?” “一年多前开始的,前几日才完工。”相柳笑道,“有了它,你就可以坐在屋中观海,欣赏日出日落,也可听着海在月光下安睡。” 原来她无意间说过的话他都记得,还选了这么美的一个海岛,钟山玥心里涌过一阵感动。 正是日落时分,相柳拉着她坐在院中的长椅上,两人依偎在一起看着远处那一轮红日慢慢消失在海平面。 天色渐黑的时候,一轮明月从海面升起,如水的月光照进庭院,海风轻轻吹过,送来阵阵椰子的清香,空气中有一点淡淡的香甜,还有那么一丝…暧昧。 月光下,相柳的脸庞格外动人,钟山玥忍不住吻了过去。耳鬓厮磨间,那丝暧昧逐渐浓了起来。血气方刚的年纪,亲吻似乎不足以传达心中的爱意,相柳竭力控制着冲动,可你侬我侬的纠缠让他愈发难以自持,就在那句“小鱼”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候,他坐起身来,喘着气,拉过被子给钟山玥盖上,在她额上亲吻了一下,回了自己的屋子。 ———————- 江州水系发达,河网密布,除了大荒最大的一条江扬江从江州贯穿而过,江州北部还有别的河系。每年一到雨季,洪水是家常便饭,虽不至于像两年前那般四处泛滥,但每年不是这里便是那里,总有一处淹着。 洪江看着简单绘制的江州水系图,将洪水发生最多之地都圈了出来,决定先从这些地方着手。 洪江治水,思路清晰,重在堵和分。堵,就是将河岸低洼处用泥石加高;分,就是沿河找出一些无人居住的低洼山谷,将其与河道连通,一旦水位上涨,可以起到分洪的作用。 治水思路虽清晰明了,也十分有效,可实施起来并不容易。堵并不难,只要运来泥石,将河岸增高加固即可。洪江军人多,洪江又发动江州百姓一起参与,众人合力之下,河岸增高只是时间问题。 相较于堵,分是比较难的。首先要找到河流沿岸合适的低洼山谷就很是不易;其次,即便找到了,河流与山谷之间往往离得不近,又有山阻隔,需要劈山建通道,才能将河流与山谷连通。 相柳和无支祁分头行动,各自骑着坐骑去找合适的山谷。 钟山玥一听说要去找山谷,大概觉得和游山玩水差不多,非要赖着一起去。 相柳便依了她,就是苦了金毛。对金毛来说,找山谷本就是苦差事,驮一个人和驮两个人这劳动量算是翻倍。它本就懒洋洋的,若不是相柳逼着,宁可窝在老巢晒太阳。 这几年钟山玥没少使唤金毛,自然是摸透了它的性子。每每出门,必给金毛准备些吃食,桃干、肉干这些随身携带,时不时的喂上它一些。几年下来,金毛就差认钟山玥当主子了,见了钟山玥就迎了上来,十分亲热。 无支祁见了少不得打趣她,“你一个氏族小姐,怎么会没有自己的坐骑?不会是这天下坐骑都不喜欢你吧?” 钟山玥对于坐骑这件事,也是有些郁闷的。她灵力虽算不得十分高强,可在同辈中并不差。只是坐骑这件事,十分讲究缘分,靠的是神识间的默契和吸引。祖母带她看过好几种坐骑,无奈不是她没看上,就是坐骑不喜欢她,不让她靠近,选来选去一直没选到合适的。后来她也心灰意冷了,只安慰自己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坐骑的,不就是个出行工具嘛,骑天马和青鸟也能凑合。 她只好笑着对无支祁说道,“谁说的,金毛就很喜欢我!”说完拿出肉干喂给金毛。 金毛吃完肉干后在钟山玥身上蹭了蹭,十分赞同她的话。 无支祁笑道,“金毛这只馋雕,有奶便是娘。只要给吃的,不管是谁都喜欢。” 金毛虽尚未化为人形,但无支祁的话它是听得懂的,当下就不乐意了。欺负无支祁它不敢,不过,它看了一眼无支祁的仙鹤,朝着仙鹤扑上去狠狠啄了一下。 仙鹤对于这飞来横祸怒不可遏,无奈打不过金毛,见无支祁没有帮它报仇的意思,气的嘶鸣一声,腾的飞走了。 钟山玥乐的哈哈大笑,“无支祁大人,这回不仅是我没坐骑了吧!” 笑归笑,她扔给无支祁一包鱼干。无支祁无奈之下,接了鱼干骑上青鸟追过去一通好哄才将仙鹤追了回来。 相柳看着这一出闹剧,并不吭声,只淡淡一笑便带着钟山玥出发了。 第五十一章 荷塘赏月色 相柳带着钟山玥沿着扬江往上游飞。从空中俯瞰扬江,大江蜿蜒流淌,像一条巨龙,很是壮观。沿河两岸住了不少人家,袅袅炊烟,烟火气十足。周围的平地都已开垦成了农地,种了各种各样的庄稼。正是春日,桃花开的正艳,远远看去,大片粉色在绿色的映衬下,人间天堂的模样也不过如此。 越往上游飞,山地慢慢的多了起来,漫山遍野开满了各色野花,钟山玥忍不住想去摘。相柳便让金毛落在一处山上,采了些顺手编了个花环戴在她头上。 出来好些时日了,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低洼谷地可以用来分洪。站在山顶上,相柳俯瞰远处,不禁摇了摇头。 江州总体来说地势较为平坦,山多是拔地而起,山谷并不多。即便有,也较河床高出不少,要分洪很难。 两人把江州转了个遍,愣是没找到几处合适的地儿。只好按约定去了一处常淹的村子和无支祁汇合。 到了约定的村子附近,少不得又细细查看了一圈。这里沿河数百里地势平坦,河床和周边一般高,一下暴雨必淹,偏偏这一带住的人又多。若增高河岸,且不说需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沿河没有山体阻挡,在平地上建河堤极易垮塌,而一旦垮塌,又是灭顶之灾。 无支祁也赶到了,他转了一大圈,同样没找到什么合适的地方。 几人站在一处水塘边,看着不远处的村庄,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这里总是淹,为何他们不搬走呢?”钟山玥不解的问道。 “这里地势平坦,土地肥沃,适合耕种,洪水也不是年年发,自然不舍的搬。再说又能搬去哪儿呢?这大荒只要有河的地方,就可能发洪水,没有河的地方,用水不便,还有别的麻烦。”相柳叹了口气。 钟山玥笑道,“要是他们能在水中呼吸就好了,这样就不用担心洪水了。” 无支祁看了钟山玥一眼,打趣道,“这世上,也只有你俩不怕洪水,哦,还有将来你俩的孩子,也不用担心洪水。” 钟山玥虽是和相柳早已有了亲吻这些亲昵之举,但她毕竟还是个少女,脸皮薄,被无支祁一逗,顿时羞的满脸通红,“无支祁大人!你说什么呢!” 无支祁笑道,“这不是很自然的事吗?哦,莫非你以后不想嫁给相柳?” 钟山玥羞的无地自容,一跺脚,转过身将头埋进相柳怀里。 相柳拥过她红着脸笑道,“别听他胡扯,嫁给我不一定要生孩子。” 无支祁笑道,“那可不行,这天下就这么一头九头怪了,钟山玥,拯救九头族全靠你了。” 钟山玥哭笑不得,连耳根都红了,不知如何作答,只好转移话题。她看着那口池塘灵机一动,“咱们找了这些时日也没找到合适的低洼谷地,不如沿河挖几个好了。” 相柳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挖几个大湖出来,旱时可蓄水,涝时可分洪。” 无支祁说道,“办法是好办法,就是得跟这些村民们商量,毕竟没了一大片可以耕种的地,他们不一定愿意。” 钟山玥笑道,“挖出的湖也是可以种东西的,譬如莲藕、荸荠、茭白这些,都是长在水中的,药用食用均可,并不比别的作物差。湖里也可养鱼虾蟹这些。说不定这一片以后就是鱼米之乡了。” 无支祁笑了笑,“你这小小年纪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钟山玥笑道,“上次将军给了我好些书,里面有本农草经,上面记载了不少水生作物,连如何栽培都有说明。” 相柳看着她愣了一下。 无支祁打趣道,“以为你是跟着来游山玩水的,没想到还帮上忙了。” 当下,几人赶回江城,和洪江汇报了这些时日的勘查结果。商议来商议去,最后确定兵分三路:洪江带人加高部分低洼河岸,无支祁带人去山谷蓄湖,相柳则带人去挖湖。 三管齐下,堵、蓄和分结合,可以说,洪江的治水思路十分合理,充分考虑了江州的地形和物候。 ——————- 众人说干就干,分头行动。 钟山玥自然跟着相柳去挖湖。 他们先去找村民们商量,村民们一听要将农地变成湖,坚决不同意。 钟山玥只好安慰他们说可以在湖中种水生作物之类的。村民们没有经验,自是不信。钟山玥只好找了口池塘,找来莲藕、荸荠、茭白这些种子,种在池塘里,精心看护了几个月后,终于有了收成。村民们一看,那莲藕根茎可食用,夏天开的莲花好看,结的莲子既能入药也能食用,就连莲叶也能入药。那荸荠和茭白也都不错,既省心收成还好,也不怕水淹。顿时心花怒放,纷纷同意挖湖。 一番勘查后,相柳找了一大片地势低的地方,众人合力忙了好几年,终于挖出了一个大湖。挖出的泥石堆放在湖岸做成了湖堤,湖堤上种上垂柳,又将那湖与河的上下游分别连通,旱时蓄水可以浇灌周围农地,涝时分洪可以避免周围被淹。 湖刚一挖好后,恰好赶上了一连数日的暴雨。有了这湖分洪,周围的村子数年来第一次没有被淹,众人都十分高兴。其它村子得知后,也纷纷请求洪江在周边挖湖分洪以应对洪水。 相柳少不得继续带着人在江州各地挖湖建堤。无支祁带人在山谷蓄完湖后,也赶过来帮忙。 钟山玥则带着莲香在各个村子里手把手的教村民们怎么栽培水生作物,一年到头大多时间都花在了上面。她性格好,村民们都很喜欢她,她在各个村子里混的如鱼得水。 无支祁和相柳挖湖建堤难免会遇到些摆不平的事,时不时让她帮着去周旋一下。她找村民们一说,难题立刻迎刃而解。无支祁每每见了都让她干脆做了江州的女官算了。 祖母每次传信过来,她回钟山看望祖母和母亲,住上一段时间后又跑了回来。祖母看她心思都在那些作物上,不知为何对江州的事又格外上心,也就由着她去。她早就感觉到这孙女和一般姑娘很不一样。 众人忙了好几十年。江州治水工程总算告一段落。低洼的河岸用泥石加高,可以堵住洪水。山里的谷地被拦截成湖,洪水时可以截住山中的雨水,减轻河道的压力。挖好的大湖可以分洪,避免大片地方被淹。 这几十年里,江州每每到了雨季也会经常一连数日下暴雨,但有了洪江的堵、蓄、分治水策略,江州被淹的地儿一年比一年少。加上江州物候好,土地肥沃,产出多,民生逐渐安定,百姓安居乐业,不少他族的百姓也不断的迁入江州。江州大有越来越繁荣之势。 ——————— 忙完了江州治水的事,众人终于可以歇上一阵了。 钟山玥回钟山看望祖母和母亲。 祖母看着她笑道,“这次回来,就留在钟山吧,出去历练了这些年,也经历了不少事,该陪陪我这把老骨头了。” 钟山玥扑到祖母怀里撒娇道,“祖母,我还不到三百岁呢,等我三百岁的时候,我一定回来天天陪着你。” 祖母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问道,“你以前留在江州养兰息草,后来是开药坊忙瘟毒,再后来是治水,教人种作物,这不都忙完了吗?还有何事?” 钟山玥笑了笑,“如今江城越来越繁华了,我早就攒够了开医馆的钱了,我想去开个医馆。” 祖母笑道,“我可是听说你和江州那个白衣军师相柳来往密切,你老实说,是不是舍不得他?” 钟山玥脸红了,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我们…也没有很密切。” 祖母是过来人,看着她的样子自是明白了她的心思,“你也不算小了,要是相中了,哪天带过来让我们瞧瞧。” 钟山玥红着脸点了点头。 在钟山住了些时日,一番好说歹说,祖母和母亲终于同意了她去江城开医馆的事。 她收拾好东西带着莲香迫不及待的出发了。天马才出钟山,金毛带着相柳正好赶到。 相柳这些年忙的焦头烂额,既要操练军队,又要带着人挖湖建堤,江城一堆事要处理,还有珠宝铺、歌舞坊和车马行的事也要操心。每次挤出时间见钟山玥都是急匆匆的,带她出去玩的次数也是寥寥无几。原本治水一结束,他想着可以歇息一段了,可轩辕城那边出了点事,少不得又忙了一阵,一忙完,立刻赶来钟山找钟山玥。 钟山玥见了他自是高兴的不行。 相柳让金毛将莲香先送回江城,然后带着钟山玥往江城外的方向去了。 “去哪儿?”钟山玥好奇的问道。 “去一个很特别的地方。”相柳故作神秘。 她一副怀疑的样子。江州这些年她都跑遍了,每个村子都住过好些时日,熟悉得很,哪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相柳拥过她笑道,“相信我,你会喜欢的。” 没一会儿,金毛降落在一个湖边。湖岸已是杨柳依依,昔日相柳挖湖时种下的杨柳已然成林,将湖堤装点的翠意盈盈。 相柳拉着她的手,站在湖堤往湖中一看,那湖除了中间特意留出的空隙,其它地方已被荷莲遮盖得严严实实。正是莲花盛开的季节,一朵朵粉白色的莲花在碧绿的莲叶衬托下,格外诱人。微风一吹,淡淡的莲花香扑鼻而来。 “这是咱们第一次挖的那个大湖?”钟山玥欣喜的问道,她已有些年头没来这里了。 “是啊!”相柳笑道。 “真没想到,这里已变成了莲湖。真好看!” “喜欢吗?”相柳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嗯!喜欢!”钟山玥笑道。 相柳拉着她的手,跃上一艘小舟。他轻轻划动小舟,带着钟山玥在莲湖中穿梭。 钟山玥手指轻轻抚过一朵朵莲花,笑道,“没想到昔日种下的因,到现在便能看到果了。” “当初挖湖是你的主意,种莲藕这些也是你的意思,如今梦想成真,感觉如何?”相柳笑问道。 “感觉很好!”钟山玥笑道。 相柳摘过一朵莲花,插在她的发髻上。粉嫩的莲花映着少女粉嫩的脸,她笑的很甜,他在她清亮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天色渐渐黑了,一轮明月挂在天上。如水的月光洒在荷塘,小舟停在湖心,微风轻轻吹过,荷香沁人心脾。 他拥着她沉醉在清风明月中,他的吻一遍又一遍,温柔中充满了渴望,如那荷香一般让人迷恋不可自拔。 那一刻,她很想嫁给他。 第五十二章 江城繁华地 江州治水成功后,江州的人气越来越旺,四处一片生机,江城自然成了繁华盛地。 相柳这些时日清闲了不少,看着街上热热闹闹的,无事的时候,便拉着钟山玥去街上转悠。 钟山玥当然求之不得。她这些年长大了许多,身形袅袅,婷婷玉立,再不是无支祁常笑话的小少女模样。和相柳站在一起,过路的人都忍不住回头看他们一眼,纷纷夸赞两人郎才女貌,把钟山玥高兴的心花怒放。 这个年纪是女子最美也最爱美的年华,自然也是爱逛街的。脂粉铺、衣料铺、首饰铺是尤其爱去的地方。又因为年少,对各种新鲜物件儿充满了好奇。所以每每去了街上,除了逛铺子,也要将各色小吃挨个尝尝,各种新奇玩意儿每样看过去,遇到喜欢的再买上一两件。 一个在前面兴高采烈的笑着玩着,时不时的过来撒撒娇,另一个在后面一脸宠溺的跟着看着,在她过来撒娇的时候抱一抱哄一哄。 那大概便是爱情最好的样子吧,心无旁骛,眼中只有彼此,无忧无虑,更没有那些家国责任、恩怨情仇。 时间在两人的一颦一笑中悄无声息的流淌,那些看似平淡无奇的琐碎成了时间最美的烙印。当今天已成为昨天,谁会想到在江城那繁华盛地手牵着手街头漫步竟会无意间镌刻在心底,再后来变成一种奢侈。 那时的他们,爱的率真,爱的痴狂,爱的不顾一切,没有一丝犹豫。 ———————- 在街上走的多了,钟山玥看着沿街各种各样的铺子,便想趁着眼下无所事事,将医馆开起来。 她在江州各村教人种作物的时候,也时常帮村民们看病。几十年下来,早已是江州远近闻名的医师。加上她之前的清瘟丹名震大荒,手头还有个不错的药坊,背后又有相柳、无支祁的大力支持,握着一手好牌,开医馆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 相柳帮她在江城街上找了家铺子,分上下两层,一层看诊,二层做炼药房用。知道她爱看医书,还特意辟了间书房出来,平时无事的时候也可在里面歇息。铺子离他的宅院不算远,虽不是闹市区中心,但也不算偏僻,最主要的是,这条街有好几家药铺,街上多是来寻医问诊的人。 张罗了一阵子,她的钟山医馆便开张了。 开张第一天,无支祁自然第一个过来凑热闹。他一进门,捂着胳膊,四处张望了一下,笑道,“医师,来,给我瞧瞧伤。” 钟山玥走过来看着他,笑了笑,“大人这是怎么了?胳膊怎么会受伤?这世上还有谁能伤到你?” 无支祁指着胳膊笑道,“你管那么多干嘛?赶紧治伤。” 相柳看了一眼他胳膊上的伤,嘲弄道,“比起胳膊,这脑子只怕病的更重!” 兰叶过来看了一眼,心里顿时明白了,对着无支祁笑了笑,“大人这可是医馆的第一个病人!” 无支祁看了一眼兰叶,对相柳讥笑道,“看看人家这觉悟!” 钟山玥拿出疗伤药给他涂上,又细细包扎好,白了他一眼,“无支祁大人,你这脑子病的确实不轻!” 无支祁掏出诊费,笑道,“医术不错,药到伤好!” 钟山玥接过诊费,毫不客气的说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这是演的哪一出!传出去定是笑柄!” 众人都笑了,无支祁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相柳看了一眼无支祁,心里莫名掠过一丝淡淡的忧虑。 钟山玥原本以为她一个年纪尚轻的医师,开的又是新医馆,生意一定好不了。可没想到开张数月以来,医馆里门庭若市。这些年下来,她在江州几乎是家喻户晓,人人都知道她不但医术好,心地善良,脾性好,还从不嫌贫爱富,又喜欢帮助别人。于是医馆一开张,没病的纷纷送了各种新奇玩意儿来祝贺。有病的,哪怕是个普通的头痛脑热,也来她的医馆瞧瞧。一天到晚,这医馆里总有病人。 莲香和兰叶都在医馆帮忙,相柳看钟山玥忙得很,医馆里人又杂,担心她有不测,便给她找了个灵力不错的护卫叫攸义,除了保护她以外,平日里也帮着干些体力活儿。 一年下来,钟山医馆便在江城站稳了脚跟,不但养活了一众人,还有了不少结余。钟山玥自然也成了江城小有名气的大夫。 祖母和母亲过来了一趟,看着她在医馆里有条不紊的忙着,倒是颇有几分老医师的娴熟,也就不再说什么,只由着她去折腾。 相柳和钟山玥寻了空陪着祖母和母亲拣着江城好玩好看的地儿转了转。祖母看着江城繁华的街道,颇为欣赏的看着相柳,感慨道,“这百姓所求,不过是个安宁的环境,难为你们将江州打理的如此好,这也是江州百姓的福气。” 相柳忙躬身道,“祖母过奖了。” 祖母知道他是九头族,仔细端详了一下他的眉眼,和青钰颇有几分相似,心里有诸多话想问,可又怕唐突了,只试探道,“敢问公子父母乃何人?” 相柳答道,“相柳从小是个孤儿,由鲛人抚养长大,从未见过双亲,并不知他们的身份。” 祖母心里大概明白了几分,淡淡一笑,“罢了,你既唤我祖母,我便也将你当成孙儿一般。玥儿在江城,少不得会麻烦你,还望你多体谅她。” 相柳笑了笑,“请祖母放心,我定会竭力照顾好她。” 临走前,祖母将钟山玥叫到屋里,说道,“你一个姑娘家,无名无份的,住在相柳的宅院,传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钟山玥脸顿时红了,“祖母,你说什么呢,只是借住罢了。相柳平时住在军营,宅院空着也是空着。” 祖母笑道,“你以前小,借住不会有人说什么。可你如今已是大姑娘了,就这么借住着怕是不好。我钟山氏,好歹也是个氏族,不如我在这江城给你置办个宅院吧。姑娘的名声比什么都重要,你自己心里要有分寸。” 钟山玥羞的满脸通红,说道,“那我住在医馆就好了。” 祖母笑了笑,没有吭声。 送走祖母和母亲后,相柳看着钟山玥闷闷不乐的样子,问道,“是不是舍不得她们走?要不要把她们接过来住在江城陪着你?” 钟山玥脸一红,支支吾吾的说道,“祖母说要给我在江城置办宅院,说是大姑娘了,住在你的院子里会被人笑话。” 相柳愣了一下,顿时明白了,拥过她笑道,“是我疏忽了。等过些时日,我去求了义父,让他帮着去钟山提亲可好?” 钟山玥赶紧摇头,“我还不到三百岁呢。” 相柳笑道,“你虽不到三百岁,可心智与我并无差异。就算现在不成亲,也可把婚约定了,这样就不会有人笑话了。” 钟山玥抬头看着相柳,打趣道,“你怎么就如此肯定我愿意嫁给你?” 相柳一听这话,不乐意了,伸手欲挠她痒,“这么说,你想嫁给谁?” 钟山玥被他一挠,笑的喘不上气,连连求饶,“嫁,我嫁便是。” “嫁给谁?”相柳不依不饶。 “当然是嫁给你!” 她话音刚落,相柳便吻了过来。他眼眶湿润,往事历历在目,小鱼的那句“愿意,自然是愿意的”犹如在耳。如今,时过境迁,哪怕是重生后,她的话还是一般无二。 他拥着她,两人温柔的缠绵着,彼此的心都被一阵阵喜悦包裹。 如果时间可以停止,那一定是最美的一幕定格。 ———————- 就在相柳开始着手准备聘礼的时候,一场千年一遇的暴风雨席卷江州和九黎,强度比百年前那次还要猛烈几分。 连绵不断的暴雨下了近一个月,大大小小的河流水位暴涨。 洪江军严阵以待,相柳和无支祁带着人分头四处检查各处堤岸,一旦有决口便立刻抢修。好在过去数十年的治水工程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在这场暴雨中,江州除了少数几个地方被淹了一些,其它地方均安然无恙。 江州百姓纷纷感恩戴德,感谢洪江军的无私奉献和精心守护,军民感情深厚,如同一家。 而北面的九黎,情况就没那么好了。比起百年前那场暴雨,九黎这次受灾更严重,无数村庄被淹,死伤不计其数。 巫王派了他的儿子垣木来江城找洪江求救。 垣木与相柳一般年纪,之前一直跟着木神苟芒修炼木灵,才回到九黎不久。他长得相貌堂堂,虽没有相柳那般精致妖冶,但却是另一种男儿气质。 洪江听他说了九黎的惨状,长叹了口气,打发人让他先去歇息。又唤来相柳和无支祁,商议去九黎救灾之事。 相柳听完后说道,“若要九黎免受洪水之灾,怕是也要和江州一般治水才是。” 洪江叹息道,“九黎归轩辕管,咱们若去治水,不但讨不到好,还会惹火上身。” 相柳上前劝道,“如今江州安定,民心所向,义父为何不王?若义父一日不王,江州便名不正言不顺,做什么都畏手畏脚的。” 洪江黯然道,“我乃神农国将军,当初立下承诺,永不称王,大丈夫又岂能违背承诺,背叛神农国,另立门户?” 无支祁叹了口气,“将军,神农早已国破,即便复国成功,又有谁能做神农王?” 洪江眼眶湿润,斩钉截铁的说道,“只要江州在,只要咱们还有一口气,神农便不算国破,咱们效忠的依然是神农国。” 如果说忠诚是一种美德,那么被这种美德彻底绑架在某些时候也会犯错。信守承诺固然重要,但如果需要所有人为这个承诺付出无谓的沉重代价,那么承诺本身也许就是一个错误。 相柳看着洪江一脸坚定的样子,无奈的说道,“既如此,九黎当初隶属神农国,神农将军援助九黎也无可厚非。再说,义父身为水神,治理天下江河也是职责所在,无需顾忌太多。” 无支祁点头称是,“将军以水神身份治水,天下人不敢非议。” 洪江点头道,“如此,你们便赶紧去安排吧,明日随垣木去九黎看看。” 相柳和无支祁领命告退。 第五十三章 水深火热中 次日,相柳和无支祁着手准备了一些运往九黎的粮草,钟山玥帮着备了些药。 相柳原本想让钟山玥留在江城。九黎刚发完洪水,定是一片狼藉,怕她去了尝尽苦头也不安全。可钟山玥执意想去看看,说自己是医师,也许能帮上忙。无支祁帮着打圆场,相柳少不得依了,让兰叶跟着同去好照顾她。 到了九黎,一切比想象中还要糟糕。从空中俯瞰,九黎大片土地已泡在水中,无数村庄被淹,只露出一些屋角。 垣木带着他们找到巫王。巫王正焦头烂额的在一间临时搭的棚子下面照看着一群伤者。他试图用巫术缓解他们的痛苦,可效果不佳。 钟山玥和兰叶见状赶紧上前,拿出疗伤药,给伤者细细涂上,又包扎好。 巫王见到相柳和无支祁,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老泪纵横,“给你们添麻烦了。” 相柳和无支祁躬身一拜,“巫王不必客气,应该的。” 黎土儿听说相柳他们来了,也不知从哪里匆匆赶了过来。洪水后的九黎惨不忍睹,可黎土儿打扮的依然十分精致,和周围人比起来,简直天壤之别。她见了相柳,双眼一红,楚楚可怜的模样让无支祁都有些不忍。 相柳只好安慰道,“姑娘不必伤心,一切会好起来的。” 垣木一看黎土儿过来了,也走了过来,一脸关切的问道,“土儿妹妹可还好?” 黎土儿见了他,也不搭理。 钟山玥正在给一个老妇人包扎伤口,包扎完了,赶紧过来跟黎土儿打招呼。 黎土儿看着钟山玥,这些年不见,她长高了很多,身段窈窕,眉眼清澈,一颦一笑透着自信和清雅,已是十足的美人胚子。看她站在相柳边上,两人竟有种佳偶天成的感觉。黎土儿勉强挤出一丝笑,“玥儿妹妹长大了许多,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钟山玥朝她淡淡一笑,“多年不见,姐姐越发好看了。” 黎土儿苦笑道,“你看我们这儿一团糟,唉,这日子…”话未说完,她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钟山玥忙拉过她的手安慰道,“姐姐不必难过,两位大人既然来了,定会助姐姐渡过难关。” 垣木赶紧劝道,“土儿妹妹,我如今回来了,往后一定护好九黎,不会让你担惊受怕的。” 黎土儿不理他,竟抽抽嗒嗒起来。钟山玥不知所措,只好眼巴巴的看着相柳和无支祁。 无支祁劝道,“天灾哪里都有,将军说了会帮九黎治水,又有巫王和垣木在,姑娘请放心。” 黎土儿仍不为所动。 相柳也只好劝道,“姑娘不必担心,有江州的经验,九黎的洪水一定能治好。” 黎土儿转过身,眼泪汪汪的看着相柳,欲言又止。 无支祁看了看相柳,又看了看黎土儿,叹了口气,对着钟山玥说道,“你好好陪陪土儿姑娘吧,我和相柳先去忙了。” 相柳不放心的看了一眼钟山玥,叮嘱道,“照顾好自己。” 说完跟着无支祁走了。 ———————- 无支祁和相柳来到附近被淹的村庄,探查了周围的地势。 九黎地势平坦,四处已是一片汪洋。好在暴雨已经停了,只是水流十分缓慢,一时半会儿看不到任何洪水退去的迹象。这附近并没有什么山谷可以蓄水,如今之计,只能靠灵力将洪水引入海中。 于是两人驱动灵力,引水灵将水一点点的往海中引。忙了几个时辰,附近被淹的村庄和土地慢慢露出了水面。 众人一看,顿时大喜,纷纷夸赞二人灵力高强。 钟山玥和黎土儿跑过去一看,附近的洪水果然退了。 钟山玥笑着对黎土儿说道,“姐姐这下不用担心了。” 黎土儿淡淡一笑,“是啊,多亏了两位大人,只可惜,我们九黎再没有灵力如此高强的人了。”说完,脸色又黯然起来。 那村庄被水淹的太久,露出的地面已是枯萎一片,草木庄稼都已枯死。村民们看着四周一片荒芜,心情逐渐沉重起来。 垣木走了过去,驱动灵力,慢慢的,那枯烂的大地露出了绿色,随着他灵力流转,那绿色越来越浓。 村民们一看,那原本枯萎的树木重新焕发生机,那一无所有的土地又长出了绿色草木,竟是和洪水前相差无几,顿时都欣喜万分。 垣木索性驱动灵力,让那桃树开满了桃花。顿时,村子里桃花烂漫,配着那生机勃勃的绿色,甚是好看。 相柳和无支祁已回到棚子这边,对着巫王夸赞道,“垣木这木灵修的甚是好啊!” 巫王笑道,“他跟着木神苟芒修炼了这些年,也算是有点长进。” 钟山玥看着垣木高兴的对黎土儿说道,“姐姐你看,垣木公子灵力多高强!” 黎土儿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淡淡的答道,“灵力高强又如何,生在这九黎,便是贱籍,哪会有出头之日。” 钟山玥不知如何作答,正好看到了相柳和无支祁,看着二人筋疲力尽的样子,便赶紧去张罗些茶水。正想端了去,转身一看,黎土儿已经不知从哪儿弄来了茶水和茶点,正笑靥如花的给无支祁和相柳倒着茶。 钟山玥看着锅里的粥熬好了,盛了两碗端了过去。 垣木走了过来,对着相柳和无支祁躬身一拜,“二位大人真是了不得!” 相柳夸赞道,“垣木公子化腐朽为神奇的木灵更令人欣喜!” 巫王笑道,“你们三人合力,我们九黎总算能看到些希望了。” 钟山玥也忍不住夸道,“垣木公子的木灵很是神奇,那桃花真好看。” 巫王笑着说,“姑娘的医术也是天下一绝,并不比三位公子逊色半分。你们四个都是骄傲!” 黎土儿脸色微微一变,略有一丝尴尬,讪讪的对钟山玥说道,“玥儿妹妹一手好医术,当真是不逊于男子。” 巫王叹了口气,“我们九黎最缺大夫,我只懂巫术,可巫术终究治不了病。“ 钟山玥笑道,“若巫王不嫌弃,我愿意教这里的巫师,等他们懂了医术,巫王就不用发愁了。” 巫王感激涕零的说道,“那自是求之不得啊!姑娘真是菩萨心肠,我等感激不尽!” 钟山玥回道,“巫王客气了。” ——————- 九黎这次洪水中,不少人受了伤,钟山玥也担心再有瘟毒出现,只好带着兰叶,在几个巫师的陪同下去各个村子帮着治疗伤者。巫王也有意让几个巫师跟着她研习一下医术,所以她大多数时间都在各个村子里窝着,忙的不可开交。 垣木负责将水淹之地用木灵恢复生机,顺便帮着巫王料理一些族中之事。 相柳和无支祁则主要负责治理洪水。因为要查探地形,以方便后面治水,黎土儿自称对九黎各地地形十分熟悉,便自告奋勇陪着他俩一起去。 无支祁看出了她的心思,也不好拦着,便主动提出让她坐他的仙鹤。可不知何故,那仙鹤见了黎土儿总是躲躲闪闪的,不愿意她靠近。无奈之下,相柳只好让金毛驮着她。 时间长了,黎土儿对相柳愈发亲近起来。晚上回到住所大家一起用膳时,总会主动坐在他身边,斟茶倒酒十分勤快。相柳只一脸漠然,对她格外冷淡。 钟山玥看在眼里,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这些天去村子里给村民们治伤时,总听人在她面前说起相柳和黎土儿的事,说二人郎才女貌,十分般配,盼着两人能成婚,还时不时的向她和兰叶打听相柳和黎土儿的事。 兰叶似乎很高兴和村民们提起相柳和黎土儿,说什么若两人成婚,便是江州和九黎联姻,对双方都有好处。 兰叶的话尤其让钟山玥感到失落。那意思若自己不成全了他们,便是坏了江州的前途。晚上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情一落千丈,不知不觉对相柳疏远了起来,只和无支祁、垣木各种打趣。 相柳对于钟山玥对他刻意疏远却和无支祁越来越亲近很是郁闷。他成天忙于治理洪水,对那些关于他和黎土儿的传闻虽有耳闻,但他自认为行的正,并没有当一回事。 恋人间往往都是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给对方,将不好的一面藏起来,所以在对方面前,并不十分自信。而一旦有他人掺合进来,这种不自信会被放大,进而产生误会、猜忌,甚至会因此错过彼此。 恋人如他们,似乎也逃脱不了这样的宿命。 这天,相柳再也忍不住了,黑着脸将钟山玥叫了出来,让金毛带着一起去了海边。 一路上,钟山玥不肯开口说话。 相柳也不强迫她,他做过绿竹,大概猜到了她的心事。 “你在担心什么?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传闻,怕误了江州和九黎联姻,影响了江州的前程?”相柳看着她的眼睛,叹了口气问道。 钟山玥被猜中了心事,这些天的委屈瞬间爆发了出来,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 相柳慌了,他们在一起这么久,她从未哭过,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拥她入怀,紧紧的搂着她,“傻瓜,我是什么性子,难道你不知道吗?” 钟山玥趴在他肩上嚎啕大哭。 “对不起,是我疏忽了,我发誓我从未想过半分联姻的事。我们妖族,也从不会为了什么前途去联姻。”相柳着急的说道。 钟山玥不理他,只一直哭着。 “我心里只有你,若有半句假话,天诛地灭,不得好死。”相柳见劝不住她,只好发毒誓,眼眶湿润起来。 钟山玥抬起头,抽抽嗒嗒地说道,“你发这样的誓干吗?我知道你没有,可我就是心里难受。” “都是我不好。”相柳抱着她,心疼万分。 他忍不住去吻她的眼睛,让她流泪是他万万不愿的事,他心里充满了自责和愧疚,想要将她的眼泪吻干全都吞下。 她安静下来,去寻他的唇。唇舌交缠的瞬间,所有的委屈、误会、猜忌都抛诸脑后,这些天的压抑一扫而光,眼里心里只剩下彼此。 爱,总是让人欢喜让人忧,前一刻明明还吵的不可开交,下一秒却又只剩无尽的缠绵,让人欲罢不能。 只是,当爱有了眼泪,爱情之路便不再平坦。一份刻骨铭心的爱,虽有浓稠的甜蜜做底,却也要承受住锥心之苦痛,方能天长地久。 第五十四章 江河连情义 众人忙了三个多月,总算将九黎的烂摊子收拾好了。 在无支祁和相柳的努力下,洪水尽数退去,九黎的地形也悉数掌握。两人还合力绘制了九黎水系图,准备带回江州和洪江商量具体的治水方案。 垣木则将水淹之地恢复草木生机,九黎虽淹了无数村庄,但三个多月下来,和洪水前并无大的区别。 钟山玥带着兰叶和巫师们一起努力,九黎大部分伤者皆已治愈,也没有瘟毒出现,她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九黎平稳的度过了一场极大的危机,巫王自是感激不尽。 几人回江州前,在村民们的强烈要求下,巫王领着众人特意举办了一场宴席。附近村子的人都赶了过来,既是庆祝九黎安然无恙,也为他们几个送行。 黎土儿找了几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在宴席上特意载歌载舞了一番。村民们纷纷夸赞她貌美如花,能歌善舞。 黎土儿很是高兴,歌舞一结束,便去找相柳他们。 相柳、无支祁、垣木和钟山玥几个正一边喝着酒一边凑在一起看那张水系图,讨论下一步的治水方案,压根儿没注意到刚才的歌舞,更没注意到黎土儿过来了。 黎土儿在旁边坐了一会儿,见没人理她,不禁有些别扭起来。 倒是站在一旁的兰叶见了黎土儿,夸赞道,“姑娘刚才的舞跳的真好看,服饰精致,妆容也美。” 黎土儿笑了笑,“过奖了。” 垣木听到黎土儿的声音回过头看了她一眼,但见她粉妆黛目,服饰华丽,忙笑道,“土儿妹妹,你要不要过来看看?你对九黎最是熟悉,这图也有你的功劳。” 黎土儿有些闷闷不乐,坐在那里没有吭声。 钟山玥见黎土儿不开心的样子,走了过来,笑道,“土儿姐姐能歌善舞,这衣服真好看,亮晶晶的衬得姐姐愈发天姿国色!” 黎土儿淡淡一笑,“妹妹又说笑了。” 相柳和无支祁也同她打了声招呼。无支祁还特意夸了她衣服好看,又忍不住拿钟山玥开涮,“钟山玥,好好跟土儿姑娘学着点,别老糊弄我们。” 钟山玥气的半死,又找不到反驳的话。 黎土儿打趣道,“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呀,玥儿妹妹如今已是一等一的美人,日后不知有多少男儿要追在后面跑呢。” 她这话让钟山玥感到一丝尴尬,难道黎土儿至今都看不出她和相柳的关系?还是她看懂了却装作不知道? 相柳面露不悦,正欲上前拉过钟山玥的手,巫王带着一群人过来给他们敬酒,他少不得应付一二,只得作罢。 ————————— 黎土儿见巫王一众人拉着相柳他们一边喝着一边说个不停,她在旁边站着甚是无趣,四周酒气熏天,她便拉着钟山玥闲聊着往附近的祭祀台走了过去,兰叶也跟了上去。 到了祭祀台那儿,钟山玥指着一座偌大的雕像问道,“莫非这就是赤宸大将军?” 黎土儿叹了口气,“正是爹爹。” 钟山玥对着雕像恭恭敬敬的拜了一拜,赞叹道,“赤宸将军很威武,不愧是战神!” 黎土儿叹息道,“那有何用,死都死了,连尸首都没有,留下这一堆烂摊子。” 钟山玥安慰道,“赤宸将军虽已身死,可却永远活在了世人心里。” 黎土儿恨恨的说道,“我宁可他还苟活着,也比丢下我一个人在这世上无依无靠的好。” “所以你不恨轩辕王族,反而更恨你爹爹?”钟山玥很是不解的问道。 “我这个人,只看重结果,以成败论英雄,轩辕王族赢了,便是他们的本事,与强者为伍,是人的本能。”黎土儿哼了一声。 “哪怕赢得不择手段?我听相柳大人说,轩辕王族是靠了魔族的力量才赢了你爹爹。” “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赢了,管他用什么手段赢的呢。这世间万物,皆可利用,只要有本事知道如何使用。” “姐姐倒是和常人不一般。” “妹妹出身氏族,又有两位大人百般疼爱,自是无后顾之忧,不像我,一个人孤苦无依的留在世上。”说完这话,黎土儿眼眶红了。 钟山玥劝道,“我看巫王和九黎族人都很照顾姐姐,垣木哥哥也很关心姐姐,姐姐何需担忧?说起来,我父亲也早已去世,只有祖母和母亲相陪。相柳大人和无支祁大人,更是生来便无父无母,全靠着自己一路打拼才有如今的成就,他们不也好好的吗?” 一提到相柳,黎土儿才有了兴致,笑道,“相柳大人和无支祁大人都是人中龙凤,自然无需家人照拂。尤其是相柳大人,有勇有谋,生的也好看,就连他的坐骑金毛,都是天下最好的,飞的又快又稳当。” 黎土儿难掩喜色,一提起相柳大有滔滔不绝的意思。 钟山玥尴尬的笑了笑,不知如何作答。 黎土儿笑问道,“你们可知道相柳大人为何总戴着面具?” 钟山玥笑道,“大概是长得太好看了,不想被人发现吧!” “你见过?”黎土儿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嗯。”钟山玥点了点头。 黎土儿顿觉不爽,转身问兰叶,“兰叶也见过相柳大人的真容?” 兰叶笑道,“当然见过。我与大人相识四百年了,大人以前是不戴面具的。后来经历了很多事,从极北之地修炼回来就戴上面具了。”她的语气中有一种说不上的得意,就好像她才是最了解相柳也是和他最亲近的那个。 “哦,这样啊。”黎土儿感到很泄气,失落全写在了脸上。 兰叶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钟山玥愣愣的看了看兰叶,她总觉得相柳对兰叶有些特别,但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并不怎么了解相柳似的。 ———————— 回到江城后,相柳和无支祁与洪江一起讨论了九黎的治水方案。九黎最易发洪水的当属那条淮阳河。每每到了雨季,十有八九都会大涝,偏偏沿河住了不少九黎人。 淮阳河最大的问题是没有自己的入海口,河水主要汇入下游一片湿地,再经一个很窄的河道流入扬江,通过扬江入海。偏偏流经之处地势平坦,一到雨季,河水四处乱窜,泛滥成灾。 众人看着水系图,一筹莫展。 洪江按照水系图又亲自去了一趟九黎,心里大概有了数。召集众人一商量,决定在淮阳河中上段开凿新河段,在山谷蓄湖与河段连通,缓解中上游洪水压力,下游则变湿地为湖,拓宽与扬江的通道,并在沿岸挖新湖蓄水,这样一来,通和蓄相结合,方能治水成功。 治水方案一确定,相柳和无支祁带着一部分洪江军去了九黎,与巫王的人汇合,开始着手治水的事。 九黎治水难度极大,需开凿若干新河道,十分耗时耗力。洪江不得不亲自出动,以神力开凿河道。有些河道开在山中,涉及到开山,不得不十分谨慎。以神力开凿的河道十分粗糙,河道中大量泥石堆积,并不能马上使用,塌方是常有的事,还需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整理河道,并沿岸建好河堤,方能通水。 相柳一看,若要完成治水,恐怕需得耗时上百年。他事情繁杂,天天耗在九黎并不现实,于是便教了垣木一些关于清理河道、建河堤、挖湖的注意事项,将一部分洪江军将士留在了九黎协助九黎人治水,自己和无支祁则每两三天便过去看上一回,遇到些麻烦事的时候少不得在九黎住在一段时日。 钟山玥原打算趁相柳去九黎治水的时候同去教习医术。相柳总觉得黎土儿心眼儿多,怕对她不利,不同意她再去九黎,只让几个巫师来钟山医馆跟着她研习医术。 如此忙碌了十几年,九黎的治水已初显成效。每年的雨季,有些地方仍会淹,但比起以往,已是好了太多。只要按照计划继续开展下去,九黎治水成功指日可待。 九黎人自然开心,和江州愈发亲近了起来。虽然九黎名义上属轩辕管,但在大多数九黎人的心里,洪江才是九黎的救命恩人。洪江与巫王自不用说,就连江州与九黎民间往来也越来越密切,通婚更是常事。 九黎和江州走的越来越近,自然引起了轩辕朝堂的注意。若照此态势发展下去,九黎和江州联手是迟早的事。到了那时,必将成轩辕的心腹大患。 轩辕王召集群臣商议对策,欲派人去九黎监管治理,断了九黎与江州的联系。无奈九黎巫蛊术盛行,不少轩辕大臣都曾吃过苦头,谁也不愿意前往。 轩辕王无奈之下,只能从王室选人。选来选去,只有苍林最合适。可苍林上次在江州兵败,不愿意再踏入江州与九黎半步。他推三阻四,对轩辕王提议道,“素闻巫王之子垣木,是苟芒的弟子,与轩辕王孙玱玹同在高辛学艺,不如派他前往。” 他心里自有打算,那九黎乃九死一生之地,派玱玹前往九黎,万一他不小心死在九黎,从此王位争夺之路又少了一位强有力的参与者。 轩辕王思索片刻,觉得苍林的话不无道理,遂派人去高辛将玱玹召回,准备与他协商治理九黎一事。 第五十五章 平地起波澜 钟山医馆经过钟山玥数年的经营,生意一直不错,已变成江州有名的医馆。平日里,她除了照看医馆,手头还有个药坊需要打理,巫王又派了几个巫师跟着她研习医术,每天过的十分忙碌。 这天,莲香兴匆匆的跑进来,说道,“小姐,高辛王重赏十万金求天下名医去高辛宫治病救人。” 钟山玥一听,顿时来了兴趣,跟着莲香去张榜处一看。榜上赫然写着“高辛王以高辛国之名求天下名医前往浚城高辛宫治病救人,凡能治愈者,重赏十万金!”虽没写明是给何人治何种病,但十万金重赏却是份量十足。 钟山玥很是心动。高辛王贵为帝王,高辛繁荣昌盛,若他以举国之力尚不能对付此病,必是顽疾。榜都张贴到江城来了,说明已是无奈之举。她的好胜心一下子被激起,一来是想检验一下自己医术的极限,二来若她能治好此病,不但可以拿到十万金,那可是经营医馆几十年也未必能挣到的,还能以医术冠绝大荒闻名天下。 她笑着对莲香说,“咱们去趟浚城如何?” 莲香很是惊奇,“小姐你有把握能治愈此病?” 钟山玥笑道,“我都没见到病人,谁知道能不能治好呢呢,不过是好奇罢了。万一运气好给治好了,那我岂不一下就出名了,成了天下医术最好的医师?就算没治好,也不丢人,毕竟我还小嘛!总之这是个机会!” 莲香想了想,是这个理,于是笑道,“咱们可从未去过浚城,也不知两位大人愿意让你去吗?” 钟山玥笑道,“这个嘛,我自有办法。” 她没有回医馆,而是直接去了军营找无支祁。 无支祁刚操练完军队下来,听到下属来报说有个叫钟山玥的姑娘找他,急匆匆的奔了过来。这还是钟山玥头一次来军营主动找他,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一见到钟山玥,看她不慌不忙一脸笑意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还以为有什么急事,都跑到军营来了。” 钟山玥笑道,“当真有急事,只是不是什么重要的急事罢了。” “什么事是相柳不能帮你的,还需要使唤我?”无支祁没好气的问道。 “他不是还没从九黎回来嘛!再说此事非找你不可。”钟山玥一脸神秘。 “哟,那真是倍感荣幸啊!说说看吧!” “我想去趟浚城,你能不能陪我去?”钟山玥小声问道。 “去那里干啥?” “高辛王张榜,求天下名医去高辛宫治病救人,赏金十万金!” “十万金?这么多!”无支祁吓了一跳。 “是啊,是个发财又扬名天下的好机会。” “你这医术,能医好吗?” “医不好不丢人,我还小嘛,可万一医好了呢?怎么样?陪我走一趟吧!或者,你帮我找找许公子,他应该和高辛的人熟。” “许公子?你不怕相柳吃醋?”无支祁忍住笑问道。 “只是去趟浚城而已,要是医好了,赏金分你一半!” 无支祁嗤笑一声,“八字没一撇的事,别给我画饼!” 钟山玥做了个鬼脸,“要是大人同意的话,咱们尽早出发,免得被人抢了先!” “知道了!等相柳回来再说。” “一言为定!“钟山玥有把握能说服相柳,顿时放下心来,兴匆匆的回了医馆。 —————————— 回到医馆,忙了半日,到了下午病人不多。兰叶带着巫师们去了药坊,药馆里只剩莲香和她,有点冷清。 钟山玥坐在窗前,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大概是心里有事,今日格外的盼着相柳出现。他去九黎已有些时日,往日里他去九黎一两天便会回来,可这次不知为何去了十来日也不见踪影。 正发着呆,门口一个白色身影掠了进来。钟山玥下意识的抬头一看,顿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扑入他怀中。莲香见了羞红着脸赶紧去了里间收拾药材。 “为何去了这么久?出什么事了吗?”钟山玥在他怀里拱了拱,关切的问道。 “嗯,都还好,忙了点别的事,耽搁了。”相柳闻着她身上的药香味,深吸一口气,笑道。 钟山玥正想开口和他说去浚城的事,相柳却不由分说地拉着她的手跃上金毛后背往东海方向去了。 “去东海干吗?”钟山玥不解地问道。 “去了就知道了。”相柳拥着她,一脸神秘,却是满脸笑意。 不知为何,相柳今日看起来总觉得与往日大有不同,似乎心情格外好。 “兰息草长出新的了?”钟山玥见他不肯说,只好旁敲侧击。 “不是。”相柳笑道。 去东海若不是为了兰息草,还能有什么好事?钟山玥心里直犯嘀咕,见他神神秘秘的不肯说,也不再问。 相柳拉着她一跃而下,沉入海底后,牵着她的手穿过密密的海藻林,先去了兰息草园看了兰息草。 兰息草长的郁郁葱葱,除了一开始培植的十二棵,两人后来又培植了不少新的,几十棵兰息草聚在一起,已颇具规模。 兰息草是他们爱情的见证,钟山玥手指抚过兰息草叶子,就像在抚摸自己的孩子一般。 看完兰息草,相柳带着她去了旁边一片被五颜六色珊瑚礁围着的海底。 钟山玥定睛一看,银白色的沙地上堆放着无数大大小小的海贝。 相柳一挥手,海贝尽数打开,海底立刻璀璨一片。海贝里装满了各种奇珍异宝,各色海明珠、鲛珠,还有颜色各异的珠子和玉器,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将海底照亮。 “这是?钟山玥忍不住问道。 “聘礼,这只是其中一部分。”相柳笑道。 钟山玥大吃一惊。自那次和相柳说了置办宅院的事,他曾提过要让洪江将军去钟山提亲。可后来他一直为九黎的事焦头烂额,再无暇顾及其它。时间一长,她早已忘了此事,反正自己还小,没想到他百忙之中竟然准备了这么多聘礼。 钟山玥羞红着脸问道,“你忙成这样,哪来的时间准备这些?” 相柳拥过她,一脸歉意的说道,“正因为忙,所以才拖到今日办妥。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傻瓜,娶我根本不需要什么聘礼。” “那需要什么?”相柳一脸柔情的看着她。 钟山玥轻抚着他的脸,“只需要这张脸和这颗心就够了。” “它们早已是你的了,但除了它们,我也想把这世上最好的都寻来给你。”相柳忍不住亲了她一下。 “对我来说,这张脸和这颗心就已是世上最好的,你不知道我有多爱它们。”钟山玥呢喃的声音透着满满的柔情。 那张俊美到无可挑剔的脸露出了笑意。不知为何,那张脸对她来说总有一种致命的吸引,每每见了都有种窒息的感觉,心动到发颤。 她忍不住吻了过去,撬开他的唇齿,唇舌缠绵间,恨不能将心底所有的爱意都倾注在那一吻中。 他温柔的回应着,感受着她的爱意和深情,也将心底的爱意全数释放。神魂交织的瞬间,白色和浅蓝色的衣袂飘飘,那是绚烂的海底世界又一道美丽的风景,就连那五彩的鱼儿也被他们的幸福感染,围着他们快乐的漂游着。 最令人艳羡的爱情大概便是彼此都深爱着对方,并且都能感受到来自对方深情款款的爱意吧。 良久后,他松开她,轻抚着她的脸,正色的问道,“钟山玥,你愿意嫁给我吗?” 愿意嫁给他吗?第一次见到他,他的身影与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情郎身影重叠,她瞬间堕入爱河。每次在他身边都会心跳加速,为了他可以付出所有,哪怕粉身碎骨。 “如果有生生世世,我愿意每一生都能遇见你,爱上你,嫁给你。”她的声音颤抖,却又透着无比的坚定。 他眼眶湿润。上一世,他们相遇爱上彼此。这一世,他们再次相遇再次爱上彼此。如果还有下一世,不,以后的每一生每一世,他都一定要找到她,爱上她,娶了她。他不由的抱紧她,喃喃的说道,“我们生生世世都在一起,永远不分开好不好?” “好!” 情到深处的山盟海誓,是灵魂最纯净的呐喊和奢望,美的如夜空下最绚丽的烟火,即便短暂,却总能刻骨铭心。若干年后,哪怕时过境迁,誓言已逝,在偶尔想起的瞬间仍会潸然泪下。 ——————————- 聘礼既然已备好,相柳打算去找义父商议去钟山提亲的事。 无支祁走了过来,笑道,“钟山玥有没有跟你提过要去高辛宫治病的事?” 相柳愣了一下。 无支祁笑道,“高辛王张榜,重赏十万金求天下名医救人。钟山玥想去揭榜,让我找许由帮忙陪她跑一趟。你如何打算?” 相柳心里掠过一丝不悦。 “你真不打算告诉她许由的真实身份?”无支祁有些不解。 “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时机成熟,我自会跟她说。”相柳叹了口气。 “既如此,去还是不去?” “既然她想去,那就去吧。你带她来浚城找许由便是。” 无支祁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当初带我去随城,揭了我的伤疤,不也没什么嘛!高辛游奇这道疤,迟早要揭的。” 相柳不屑的说道,“你以为我是你?我不碰他不过是不想打破这三分天下的稳定局面罢了。” 无支祁笑道,“不管你在不在乎,你这道疤,兄弟我陪你一起揭了。” 无支祁走后,相柳原本想往将军府去,犹豫了片刻,转身去了钟山医馆。 钟山玥正和兰叶交代医馆的事。 兰叶听说她要去高辛宫揭榜救人,试探道,“姑娘可听说过高辛宫的高辛游奇?” “高辛游奇?是那个高辛王唯一的儿子,高辛王位继承人吗?”钟山玥笑着问道。 “是啊,他可是出了名的恶人,姑娘去高辛宫难免会碰上他?可有应对之招?” “嗯,我听说他喜欢反着来,他既爱作恶,那就以恶制恶好了。” “姑娘心里有数便好。不过说不定姑娘这次去救的就是他呢!高辛王重金悬赏,不是他自己病了就是他儿子病了,怕是影响到国本了,才这般着急!”兰叶斜睨了一眼门口,笑着对钟山玥说道。 钟山玥不由的看了一眼兰叶,“没想到兰叶姐姐这般有见地。我们医师只管救人,不管别的,就算真的是高辛游奇,既是去揭榜,也得救吧。” 兰叶微微一笑,并不接腔。 相柳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径直离开了。 第五十六章 浚城揭赏榜 浚城靠海,又在南边,风景和江城、轩辕城以及随城都大有不同。沿街种了一排排高大的椰子树,还有各种新奇的树,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沿海有大片的银色沙滩,映着湛蓝的海水,和仙乐岛竟有几分像。钟山玥对它的好感顿时大增。 “那一片就是高辛宫!”无支祁指着建在险峻的石崖上一排高大的宫殿,笑着对钟山玥竟说道。 “这要是入了宫,可不好逃啊!”钟山玥不由的吸了一口气。 “那可不!我和许由都不方便进宫,你只能带着莲香和攸义进去,很有可能你连他俩也带不了,只能你一个人入宫。你可想好了?”无支祁吓唬道。 “怕什么!高辛王请大夫去治病,总得保证大夫安全吧,不然传出去打的是高辛王的脸。”钟山玥才不上他的当。 “不错,还算有脑子!走吧,咱们先去找许由!许公子定会考虑周全,绝不会让你以身犯险的!”无支祁忍不住笑了笑。 一行人跟着无支祁找到许由的落脚处,是一处颇为幽静的院子。 “见过许公子,又给你添麻烦了!”钟山玥一脸歉意的对着许由躬身一拜。 “莫非这位就是你说的钟山玥医师?”旁边一位衣着华丽的女子一脸吃惊的问许由。 钟山玥抬眼一看,那女子长的虽不如黎土儿那般明艳动人,可浑身上下有一种说不出的贵气,一双眼睛很是明亮,但看人的眼神却有一种掩饰不住的骄傲,衣着头饰皆是不凡,看起来不是王姬便是哪个大世家的嫡女。 钟山玥正欲开口,许由对那女子说道,“正是钟山玥,别看年纪小,可医术很是不错!”转过头又对钟山玥说道,“这位是高辛王姬高辛羲瑗。” 钟山玥忙对着高辛羲瑗行了礼,“见过王姬!” 高辛羲瑗上下打量了一番钟山玥,见她清雅可人,气质不俗,眼神清澈透亮,很是讨人喜欢。她走上前,拉着钟山玥的手笑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妹妹的清瘟丹,很是了得,那一次可是帮了大忙!” 钟山玥见她这般亲热,不由得松了口气,笑道,“王姬过奖了!” 众人坐了下来,用完茶点后,许由对钟山玥说道,“去高辛宫治病,不能带任何侍从,你只能孤身前往。到了宫里有王姬照应,你也不必担心。” 高辛羲瑗笑道,“许公子担心你的安全,非要让我带你进去,他对你倒是上心的很。其实你不必顾虑,父王找人入宫治病,自是会想方设法保证医师的安全。” 钟山玥笑了笑,“有劳王姬!” “只是父王有令,不能透漏任何有关治病的消息,还请见谅。妹妹可想好了何时入宫?”高辛羲瑗问道。 “自然是越快越好。”钟山玥这次走之前没找到相柳,那次东海一别后他不知去了何处,在东海的时候太激动了又忘了跟他说。她想治完病尽快赶回去,万一治好了就给他个惊喜,没治好就当没发生。 “妹妹一路劳顿,不如先歇息半日,明早我来接妹妹,如何?”高辛羲瑗倒是很体贴。 “如此甚好,给王姬添麻烦了!”钟山玥忙谢过。 高辛羲瑗笑道,“不必客气,一来妹妹是来帮父王忙的,我该谢你才是,二来也有许公子的面子。”说完她对着许由微微一笑。 钟山玥看着二人十分熟稔的样子,想必关系定是非同一般。她倒是很为许由高兴,毕竟王姬身份贵重,气质颜值俱佳。 众人寒暄一阵后,高辛羲瑗回了高辛宫,屋子里只剩许由、无支祁和钟山玥三人。 “为何这么着急进宫?不用等等先探探消息?”无支祁有些不解。 “我…哎呀,早治完早回去。”钟山玥不知如何作答。 “我明白了,你是不是走之前没跟相柳说这事,怕被他发现?”无支祁忍住笑问道。 “唉,我是没找到他,前几日见到他时又忘记说了。”钟山玥一脸郁闷的回道。 许由也不吭声,只喝了口茶,面色凝重。 无支祁从见到他那一刻起就感觉他心情不佳,也不敢再打趣,只让莲香带着钟山玥去歇息,明日好进宫。 ————————- 次日一早,高辛羲瑗果然带了车马来接钟山玥。 许由很是不放心的叮嘱她,“到了王宫一切小心,多看少说,治不好就赶紧回来。” 钟山玥见他一脸关切的样子,总觉得有些怪异,只好谢过他。 无支祁少不得打趣她,“别紧张,治不好没关系,别钻到钱眼里去了。许由多的是钱,不会饿着你的。” 钟山玥正欲辩解,无支祁挥挥手,“赶紧走吧,看着就心烦。” 上了车后,高辛羲瑗笑道,“两位公子倒真是很关心你。” 钟山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算是默认了。 到了宫门口,宫中侍卫仔细检查了随身物品,验了身份,这才让她进去。 高辛羲瑗连连道歉,“最近入宫的人多,父王怕出事,要求严查,谁也不能例外,请妹妹见谅。” 钟山玥笑道,“没事,严格些好。” 进到宫里后,钟山玥稍稍留意了一下四周的宫殿。 那高辛宫,已有上万年的历史,建在浚城最高一处临海石崖上,恢弘自不用说,装饰的也很精致。 钟山玥曾去过神农宫,难免会比较一番。印象中神农宫典雅稳重,而这高辛宫明艳照人。若论大气和庄重,高辛宫自是比不过神农宫。可神农宫已经破败,了无人气,十分萧瑟。而高辛宫却是生气勃勃,一派欣欣向上。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听祖母说起过,曾经的神农国在大荒是最为繁荣昌盛的国度。如果神农国还在,神农宫一定不会比这高辛宫差。 高辛羲瑗见她神色自若,笑道,“原以为妹妹会有些紧张,但看你这神情,倒像是回家了一般轻松。” 钟山玥淡淡一笑,其实她在王宫里素来自若的很,并不觉得害怕。 穿过无数连廊,迈过一众台阶,侍卫终于将她们带到了一处宫殿前。 殿里走出来一位年长者,看样子像是位经验丰富的医官。他见了高辛羲瑗,行了礼,“楚牧见过王姬!” 高辛羲瑗说道,“楚医官,这位是钟山玥医师,是应父王之诏前来治病的。” 楚牧见钟山玥如此年轻,不免有些吃惊。 “别看她年纪轻,可百年前的瘟毒,她的清瘟丹可是救了无数人。”高辛羲瑗看出了楚牧的心思。 “原来清瘟丹出自姑娘之手,真是不简单,快随我来。”楚牧满是钦佩的看着钟山玥。 “妹妹,我不便进去,楚医官会照顾好你,若有什么事妹妹只管找人来福康殿寻我。”高辛羲瑗叮嘱道。 “谢王姬!”钟山玥忙行了谢礼。 高辛羲瑗笑了笑,转身走了。 ———————— 楚牧带着钟山玥进了殿,边走边说道,“姑娘这是第十位来此治病的医师,前面九位均已失败。” 钟山玥叹了口气道,“想必来的都是有名的医师,九位医师都束手无策,那一定是十分棘手的病症。” 楚牧并不吭声,带着钟山玥来到一处厅里,递给她一张文书,说道,“高辛王有令,所有来治病的医师一律不得将病人的病情和身份说出去。姑娘若同意,便请在这文书上画押,若不同意,我现在便送姑娘出宫。” 钟山玥笑道,“替病人保守秘密是医师的职责,请医官放心。”说完在文书上画了押。 楚牧带着她在殿里又走了好一会儿,终于进到一个房间。那房间里有张大床,床用帷幔遮的很是严实,凭感觉床上躺的应该就是病人。 楚牧走上前,打开帷幔,床上果然躺着一个年轻男子,了无生气,但又没有死透,只是进入了沉睡之态。 钟山玥上前号脉。他脉息微弱,但也谈不上异常,久睡之人多数如此。她又仔细检查了他的身体,并无任何受伤迹象。 她向楚牧简单了解了一下病人的一些情况,譬如何时发的症,家族里有无类似的病症等等。 楚牧一一作答。凭着楚牧的回答,病人一年前突发此病,病的很突然,也很莫名其妙,高辛王族中从未有人如此过。 楚牧将其他医师的诊断也拿来给她参考。钟山玥仔细看了,几乎每个医师的诊断都相差无几:查无缘由,无药可治。 既然病并不在身体,莫非是神识受了伤? 钟山玥施展灵力,去探病人的神识,那神识并无异常。她愈发觉得奇怪,既然神识无异常,为何会沉睡不醒呢?她百思不得其解。 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寻找救醒他的方法。 她反复查看,依然查无对症。 既然毫无受伤迹象,也无其他病症,必然是神识的问题。 她以祖母教的追魂术进入病人的神识,仔细查看,终于发现了一点点蛛丝马迹。 那病人的神识里,竟然还有一个十分隐蔽的魂识,正是那魂识,压制住了病人原本的神识,所以病人一直无法醒来。 她以问魂术追问那魂识,奇怪的是,那魂识竟像是被人动了手脚,被一种非常邪的法术控制着。 钟山玥仔细回想着祖母传授的追魂术。祖母曾说过,烛龙一族之所以在大荒是奇特的存在,是因为他们可以靠神识点亮引魂灯,为魂识引路,将迷失的魂识重新送回归墟之境。 “你来自哪里?”钟山玥以神识点亮引魂灯,问那魂识。 引魂灯一亮,那魂识上的法术瞬间被解开,那魂识挣脱了压制,答道,“我来自若水冥界之墟。” “我现在为你指路,我的引魂灯支撑不了多久,你速回归墟之境吧。”钟山玥催促道。 “谢过烛龙公主!”那魂识从那病人的神识里出来,顺着引魂灯所指,慢慢消失在归墟之境。 钟山玥忙撤回引魂术,从归墟之境出来。她平生第一次使用引魂灯,没想到消耗竟这般大,她差点没晕倒过去。 她运转灵力,调整气息,竭力稳住心神。 躺在床上的病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五十七章 祸从天上来 躺在榻上的男子正是高辛游奇。一年前,他莫名的昏睡过去,也不算昏睡,他感觉自己一直是清醒的,因为他的神识一直在跟一个魂识打架。一开始,那魂识并不是他的对手,可那魂识像是被什么法术给控制住了似的,他怎么也赶不走。那魂识躲在他的身体里,他慢慢的累了,神识越来越虚弱,那魂识却愈战愈强,竟开始一点点吞噬他的神识。 就在他感到无比绝望的时候,一个仙子提着一盏灯走向他。那灯光透着温暖,沁入他的神识,那是他这一生从未感受过的暖意。那魂识见了那灯光,竟离开了他的身体。他没了束缚,感到无比的放松,也想跟着那灯走,可没想到那灯居然灭了,那仙子也不见了踪影。 他四处寻找,可怎么也找不着。 他努力睁开眼睛,眼缝里有一丝光亮渗入。太久没睁眼了,他竟不能适应,只得先闭上,然后又挣扎着睁开,再闭上,再睁开,反复了数次,直到耳边传来说话声。他这下终于睁开了眼睛,四处张望,惊喜的发现那仙子竟正坐在他的榻边,拉着他的手,把着他的脉门,榻边还围着其他人。 他顾不得太多,一把抓住那仙子的手,生怕她又不见了,大喊道,“仙子,你带我走吧!” 钟山玥被他吓了一大跳,赶紧挣脱他的手,退到一边。 高辛游奇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去拉住钟山玥。无奈他刚醒来,身体依然虚弱,挣扎了半天竟是徒劳,不由的有些泄气。 高辛王走上前,将他摁了回去,“奇儿,躺好。” 高辛游奇还想挣扎,高辛王把着他的肩膀,他动弹不得,只得看着钟山玥喊道,“仙子,你别走!” 高辛王对他说道,“这是来给你治病的医师,她还会在这里一段时日,直到你痊愈为止。” 高辛游奇这才松了口气,老老实实躺在榻上,眼睛却一直盯着钟山玥,生怕她又不见了。 钟山玥心里咯噔了一下,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高辛游奇。他倒是遗传了俊帝的容貌,五官端正,算得上美男子,只是身体还有些虚弱,整个人看着无精打采的。不过,他神色中有一股戾气,透着一种若有若无的狰狞,让人不寒而栗。 钟山玥对着高辛王躬身一拜,“回禀陛下,殿下已无大碍,只是昏睡太久,身体有些虚弱,我这就开个方子,只需按方子调理一段时日,便可痊愈。” 高辛王站起身来,十分欣赏的看着钟山玥,“姑娘年纪轻轻,医术竟是如此高超,之前来过九个医师,都是大荒大名鼎鼎的老医师,一个个都束手无策,姑娘却能这么快就让奇儿醒过来,真是不容小觑!” 钟山玥淡淡一笑,“回陛下,不过是凑巧罢了。” 高辛王笑道,“你倒是说说,如何凑巧了?” 钟山玥正欲开口,屋里一个男子说道,“姑娘医术如此高超,敢问芳名?” 钟山玥抬眼一看,说话的男子浓眉大眼,相貌堂堂,浑身上下透着英武,却有一股天生的霸气。 钟山玥说道,“在下钟山玥。” “钟山玥?敢问姑娘可识得钟山氏的灵陇?” “正是祖母。”钟山玥答道。那男子莫名其妙的提到祖母,不知是何用意。 “哦,原来姑娘真是出自钟山氏,钟山氏的钟山常康娶了着名医师阮明志的女儿阮氏,想必姑娘便是阮明志的外孙女,难怪医术如此高超。” 那男子一脸镇定,可语气中却有些莫名的威慑感。 钟山玥脑子快速转了一下,不知这男子特意提及祖母用意何在,可只提了一下又转到外祖父身上。钟山的人都知道,她的医术远比外祖父高明。她不解其意,只好回道,“过奖了,阮明志确是在下外祖父。” 高辛王笑道,“原来姑娘是出自医术世家,这也难怪!不知姑娘可否说说奇儿病根何在,可有大碍?” 钟山玥原本想说说魂识的事,可转念一想,追魂术是烛龙族的秘术,一旦说了就要解释这追魂术,也将自己的身份暴露。加上刚刚那男子特意提及祖母,怕是有些不妥,她只好回道,“殿下不过是神识受了点伤,并无大碍。” 高辛王将信将疑,但见钟山玥欲言又止,怕是有什么苦衷不愿说,医师说一半留一半的事实在常见,也就不再勉强。 众人正聊着,高辛羲瑗进来了。她先对着高辛王行了礼,又走到榻前看了一下高辛游奇,笑道,“游奇,原来病了的人是你!父王一直瞒着,连我都不知道,还以为你去学艺了!” 高辛游奇瞪了高辛羲瑗一眼,“要你管!” 高辛羲瑗有些尴尬,站起身来。 刚才说话那男子笑对高辛羲瑗笑道,“不止羲瑗妹妹刚知道,我也是才知道的。” 高辛羲瑗对那男子笑了笑,“见过玱玹哥哥!” 钟山玥心里一愣,原来他就是轩辕王孙玱玹! 高辛羲瑗拉过钟山玥的手笑道,“妹妹果然是妙手回春!父王这回得好好谢谢你才是!” 钟山玥笑了笑,“王姬过奖了!” 高辛王也不接话,只说道,“奇儿刚醒,先好好休息吧。” 众人听了这话立刻退出屋子。 高辛羲瑗拉着钟山玥的手,好不亲热,她看钟山玥气色不佳,说道,“妹妹去我殿中坐坐,歇息一下吧。” 钟山玥灵力受损,有些不支,听了这话点了点头,将手头的方子递给楚牧,说道,“有劳楚医官了,照着这个方子给殿下用药,一月之内必将痊愈!” 楚牧接过方子,恭恭敬敬的对着钟山玥行了一礼,“姑娘神医再世,这医术可堪比医祖!” 钟山玥回了一礼,“楚医官折煞我了,岂敢与医祖相提并论!” —————————- 在高辛羲瑗的殿中歇息了几个时辰后,钟山玥感觉略好了些,便想出宫去找许由和无支祁。 高辛羲瑗笑道,“妹妹不必担心,我已托人传信给了许公子,他们已知晓你治好了弟弟的病。弟弟尚未痊愈,父王必要将你留在宫中一段时日。若实在挂念二位公子,不如我去请他们入宫来陪你。” 钟山玥听了这话,有些泄气,“不知高辛王要将我留在这宫中多久?” 高辛羲瑗笑道,“等弟弟可以下地走了,应该就没事了。回头我去求了父王,让他早点放你走。” 钟山玥只得应允,既是来揭榜的,也只能硬着头皮将事情做完。她每日除了检查高辛游奇的身体,其它时间大多与高辛羲瑗待在一起。两人倒是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那高辛游奇似乎特别高兴见到她。每次去了,总是盯着她,生怕她走了。白日里总喊着这里那里不舒服,变着法的找她去诊治。明明楚牧就能解决的事,他非要命人去找了钟山玥过来。 如此来回了几次,钟山玥不愿意了,对那高辛游奇说道,“殿下如今已经大好,宫里的医官完全可以应付,不必总是劳烦我。” 那高辛游奇也不知怎的,看到钟山玥生气了,顿时老实了,没几天就下了地,眼见着一天好过一天。 半个月后,钟山玥再次给他号了脉,确定他已无大碍,便去找高辛王请辞。 “陛下,殿下的身体已无大碍,无需在下逗留宫中,宫中医官已完全可以应付。”钟山玥恭恭敬敬的对着高辛王行了一礼。 “楚牧,钟山医师说的可是真的?”高辛王问道。 楚牧忙行礼道,“回陛下,钟山医师所说属实,殿下已可以正常生活起居。” 高辛王面露悦色,欣喜道,“钟山医师,你医术精湛,竟能救醒奇儿,是我高辛的恩人。我高辛必将兑现承诺,将赏金如数付给你。不日后,我将为奇儿准备一个庆生仪式,还望你能前来。” 钟山玥迟疑了一下。 高辛王问道,“怎么?姑娘有何难处?” 钟山玥着实不想参加什么狗屁仪式,她被困在这高辛宫已有十来日,若再耗下去,黄花菜都要凉了。如今之计,先出宫要紧。 她行了一礼,说道,“在下并非不愿参加殿下的庆祝仪式,只是,在下想先出宫去探望家人亲友,仪式当日,再来也不迟。” 高辛王诡异一笑,“也罢,赏金和其它赏赐都将在仪式当日发放,不怕姑娘不来!” 钟山玥心里恨不得骂他一百遍,可也只好忍着,“定不食言!” 离宫时,高辛羲瑗照旧送她去许由落脚的宅院。 一路上,高辛羲瑗笑着对她说,“我弟弟不舍得你离宫,今日和父王好好闹了一场。” 钟山玥听的后背发凉,她可不愿被高辛游奇惦记。 高辛羲瑗见她不吭声,继续说道,“我弟弟平日里对谁都很差,名声也不好,唯独对妹妹格外特别。这天下,恐怕只有妹妹能降住他。” 钟山玥勉强挤出一丝笑,“王姬勿要说笑!” 马车行到一处巷子里,离许由的落脚处不算远的时候,突然停住了。 “王姬,前面有人闹事,围了很多人,马车过不去。”驾车的侍卫说道。 “这谁敢在浚城闹事,去看看!”高辛羲瑗面露愠色, 钟山玥着急回去,说道,“这里离许公子的宅院不过几步路,走一会儿就到了。王姬不如就送到这里吧。我自己走回去就好了。” 高辛羲瑗劝道,“那怎么行?若不能将你平安送到许公子手上,万一有个差池,我可没法交待。” 两人在车里又等了一会儿,侍卫已经回来了,说道,“回王姬,前方围的水泄不通,一个老妇人说自己儿子被禺怨折磨致死,想讨个公道。” 高辛羲瑗叹了口气。 钟山玥听闻过禺怨的恶名,不免有些好奇,说道,“不如前去看看?” 高辛羲瑗无奈的点点头。 两人下了车来到围观处。一个老妇人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旁边躺着一个人,盖了块布,看着应是死了。 那妇人边哭边揭开布,露出一个男子的尸首,手脚均已被砍掉,双眼被剜掉,鼻子也被削没了,面部极度扭曲,看状态死前应是受了酷刑。 钟山玥不忍直视,从人群里退了出来,觉得有些恶心。她找了个人少的地方想缓一缓。 她站在路边,低着头,半弓着身子,难受的不行,完全没注意到身旁有人靠近。 高辛羲瑗从围观的人群退了出来,四处寻找钟山玥,却不见了踪影。她隐约觉得大事不好,忙命随行的侍卫分头去找。 她思索了一下,快速来到许由的院子,询问钟山玥是否回来了。 许由和无支祁从屋中走了出来,一听说钟山玥不见了,脸色大变,朝着出事的地方飞奔而去。 第五十八章 难解心头恨 钟山玥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在一处屋子里,被捆仙绳捆的死死的,嘴里还塞了块布。 她这段时间灵力受损,尚未完全恢复,所以挣扎显得十分徒劳。她脑子飞快转着,自己头一次来这浚城,认识的人掰着指头都能数的过来,究竟是何人与她有仇! 莫不成是高辛王室为了赖账?堂堂王室,何至于为了那点钱财干出这等不体面之事?她苦笑道。 难道是高辛游奇?听说他是个黑白颠倒的恶人,自己救了他,也许在他看来是错的,要杀自己也并非不可能。她想起兰叶的话,不由的后悔万分。 屋子门打开了,进来了几个人,脸上都蒙着布。 钟山玥一脸惊恐的看着他们。 其中一个开口说道,“少主,不如直接杀了她,免得夜长梦多。” 那叫少主的摇了摇头,“在浚城杀她会惹来麻烦!” 钟山玥仔细打量了一番那个叫少主的,那身形总觉得有些眼熟,可又想不起是谁。反正看他们的样子,应该不是高辛游奇的人,她不由的松了口气。 “你为何要救高辛游奇?”那少主蹲下身扯下钟山玥嘴里的布,问道。 钟山玥喘了口气,闷闷的说道,“我是个医师,只管救人,不问身份!” 那少主道,“哪怕像高辛游奇这样的恶人,你也无所谓?” 钟山玥没好气的说道,“我哪知道救的是他?高辛王的赏榜上并没有写要救谁。只因我救了他,你们就要杀了我,你们和他有何区别?” 那少主说道,“我并不想杀你,只想警告你,不要和任何人提起高辛游奇的病因,若有半分泄漏,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你。” 钟山玥顿时明白了,想必就是他用了法术引来魂识让高辛游奇昏迷不醒。莫非这位少主就是那位轩辕王孙玱玹?他的母族是若水族,若水族在大荒负责看管冥界之墟。他在高辛做质子,想必没少吃高辛游奇的苦头,要报复他实属正常。看他那样子,霸道的很,如今之计,只能装傻。 “我曾和高辛王说过,高辛游奇是神识受了伤才致昏迷不醒,若我在别处说了其它病因,岂不成了欺君?于我有何好处?”钟山玥愤愤的说道。 “还算你有脑子,不过,我从不做没把握之事。”那少主冷笑一声。 “你要如何?”钟山玥惊恐的问道,听那语气,一种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我虽不杀你,但并不代表我就能相信你,最安全的方法就是让你忘记此事。”那少主冷笑道。 钟山玥连连摇头,眼泪汪汪的说道,“我虽不知道你是谁,但我以性命担保,绝不将此事告诉任何人,你可以相信我。” 那少主并不理会她,他运灵力施展法术,朝着她面门而来。 钟山玥赶紧运护魂术对抗,竭力护住神识。 那少主见那法术久久不能见效,不由的将全身灵力使出。钟山玥顿时感到十分吃力。 眼看就要抵挡不住了,一男子冲了进来,喊道,“少主,不好,我们被发现了,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 那少主一惊,赶紧收回法术,跟着那人拔腿就跑。 钟山玥原本就灵力受损未完全恢复,被那少主再一折腾,只感觉心力不支,头痛欲裂。她倒在地上,不知不觉竟昏睡了过去。 ————————- “究竟是谁要害仙子?你说不说?”高辛游奇的声音传了过来,伴着沉闷的鞭打声和男子痛苦的冷哼声。 钟山玥缓缓睁开眼睛,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屋子的一张榻上,身上的捆仙绳已经解开,那屋子总觉着有些阴森。 她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往事,幸好什么都还记得。 她感觉略好了一些,挣扎着坐起身来。隔壁屋子的哀嚎声阵阵传来,她下了榻,打开门循声而去。 她推开隔壁屋子的门,走了进去,吓得赶紧退了出去。 高辛游奇循着声响往门口一看,见是钟山玥,忙满脸是笑地走了过来,“仙子你醒了?进来吧,我让你看一出好戏。” 钟山玥站着不敢动,高辛游奇欲伸手去拉她,她吓得赶紧推开他的手,“我自己会走。” 她壮着胆子走了进去。 那屋子阴森森的,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刑具,应该是间审讯屋。 一个男子被悬吊着,浑身血淋淋的。 钟山玥仔细看了看,似乎认得那男子,应是那少主的人。 钟山玥瞪了高辛游奇一眼,指着那受刑的男子没好气的说道,“你这是在干嘛?” 高辛游奇笑道,“就是他们掳走了你,可惜只抓到这一个,其他的都跑了。他们敢对仙子动手,我自然不能放过他,一定替仙子好好出了这口气。” 钟山玥不耐烦的说道,“我可没让你替我出气。” 高辛游奇也不知为何,见了钟山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管钟山玥做什么说什么,他都十分耐心。 他一脸谄媚的看着钟山玥,“当然与仙子无关,是我高辛游奇与他们有过节。” “禺怨,光鞭打他是不会说的,给他来个狠一点的。”高辛游奇对着那个正在施刑的人命令道。 禺怨!钟山玥听到这名字不禁打了个寒噤。这臭名昭着的施刑人,她可没少听人提起过。她想起今天街上那个死得惨不忍睹的男子,那身上的酷刑正是出自禺怨之手。 那禺怨也不知用了什么刑具,那男子痛不欲生的哀嚎声阵阵传来,钟山玥只听的毛骨悚然。 她转身就往门口跑去,高辛游奇跟了过来,“仙子请留步。这是浚城郊外,待审讯完毕,我送你回去。” 钟山玥不理他,打开门便走了出去。她往四周探了探,这院子藏在一片树林中,十分隐蔽。她大喊了几声,可周围一片寂静,一个人影也没有。 这地方生疏的很。她确实找不到回去的路,万一再被那少主的人抓走,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只好返回院中,一脸沮丧的蹲在墙角。 ———————- “钟山玥!”熟悉的声音传来。 钟山玥抬头一看,又惊又喜,无支祁和许由飘飘然的来到她身边。 还未等她开口,许由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她从地上拉起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确认她完好无损,这才松了口气,将她拉入怀中,紧紧的抱着。 她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冷香味,心里不由的涌起无数疑团。 她努力挣脱许由的怀抱,一脸怀疑的看着他问道,“你究竟是谁?” 许由没有吭声,他神色黯然,手微微发抖。 “你可真有本事,去高辛宫治病把自己治到这里来了。”无支祁看着她,没好气的说道。 “你们怎么找到的?”钟山玥强忍住泪水,问无支祁。 “我们都快把浚城翻了个底朝天,实在没办法了,许由说来这里看看,没想到你还真在这里。”无支祁叹了口气。 “我在许公子的院子附近被人埋伏了,真是没用。”钟山玥抹了抹眼泪。 “算了,没事就好,算你命大。”无支祁看她哭了,有些不忍。 高辛游奇走了过来,对着许由和无支祁说道,“既然二位是仙子的朋友,便也是我高辛游奇的朋友。” 许由脸色一变,冷冷的盯着高辛游奇,他身上的气息尽数打开,连无支祁都浑身一颤。 “谁要和你做朋友!”无支祁眉头一皱,一脸讽刺的看着高辛游奇。 高辛游奇听了这话竟然一点也不生气,对着无支祁笑道,“二位就不想知道是谁要害仙子吗?” 无支祁怒道,“你说了不就完了,哪来那么多废话!” 高辛游奇不急不缓的说道,“二位进来一看便知。” 许由犹豫了一下,不愿意挪动步伐。 “进去吧,没什么,有我老无在,没有过不去的坎。”无支祁叹息道。 钟山玥不解的看了看无支祁又看了看许由。 许由握紧拳头,狠了狠心,跟着无支祁走了进去。 禺怨对高辛游奇说道,“殿下,他晕了过去。” 高辛游奇说道,“让他醒过来!” 禺怨哼了一声,走了过去,拎起地上的水桶,一桶水浇了过去。 那冰水渗入那血淋淋的伤口,撕心裂肺的疼痛感再次传来,那男子缓缓睁开眼睛。 “说,到底是谁要害仙子?”高辛游奇走了过去,恶狠狠的问道。 那男子瞪着高辛游奇,过了半晌,吐出了一个血淋淋的东西。 钟山玥一看,竟是半截舌头。 那男子又晕了过去,已是频死之状。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地方,满身都是血。 高辛游奇大怒,对那人骂道,“这么有骨气,既然你不想开口,那就送你上路吧。” 禺怨会意,他冷笑一声,从一旁推过一个大架子,架子上有奇奇怪怪的机关。他将那人绑到架子上,启动机关。架子上那人立刻被撕成碎块,血溅四方。 钟山玥尖叫一声。 无支祁一把拉过她,钟山玥将头埋在他肩上,浑身颤抖。 许由浑身僵硬的站在那里,盯着那架子和那碎片。 无支祁拍了拍他的肩膀,试图安慰他。 高辛游奇看了看他们三人,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对着禺怨骂道,“谁让你用这个了,看把仙子吓成这样!” 禺怨一脸不解的看着高辛游奇,不敢相信这是他说的话。 高辛游奇凑了过来,对着钟山玥说道,“仙子,我替你报了仇!” 半晌后,钟山玥抬起头看了一眼禺怨,强忍着恶心,对着高辛游奇说道,“没错,他们是掳了我,可要不是一个老妇人因为她儿子被禺怨折磨致死,在大街上讨公道,我也不会被掳走。说起来,禺怨也有错!你既要替我报仇,那便报的彻底些!” 高辛游奇看了看禺怨,又看了看钟山玥,很是不解。 “怎么,你不是要替我出气吗?现在就反悔了?”钟山玥生气的质问道。 高辛游奇一看钟山玥生气了,立刻讨好道,“就按仙子说的办!” 他对着旁边几个侍卫挥了挥手,下令道,“将禺怨拿下!” 禺怨大惊,忙跪下求饶,“殿下,我可是对你忠心耿耿啊!” 几个侍卫看着高辛游奇,不由的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这是他说的话。 高辛游奇不耐烦的说道,“怎么,没听见吗?将禺怨拿下!” 侍卫们将信将疑的走上前,将禺怨绑了。 “仙子说要怎么处罚他?”高辛游奇问道。 “他这屋里这么多刑具,不知有多少人惨死在他手中,应该也让他亲自尝尝这些刑具的滋味。可要是这样,那不就跟他一般残忍了吗?将他杀了就是,省的他以后继续残害他人!” 高辛游奇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然破天荒的同意了。他对几个侍卫说道,“按仙子说的办,不用动刑,将他直接杀了即可。” 许由神色复杂,他看了一眼钟山玥,径直朝门口走去。 无支祁对钟山玥使了个眼色,让她赶紧跟上。 钟山玥指了指禺怨,对高辛游奇说道,“我走了,你说话算话,记得将他杀了!” 说完跟着无支祁也走了出去。 高辛游奇看着钟山玥远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得意。 第五十九章 心怨叠旧仇 三人骑上天马往回返。 一路上许由脸色铁青。钟山玥不明所以,看了一眼无支祁。无支祁摇摇头,并不说话。钟山玥大气也不敢出,只好小心翼翼的跟着。 到了院门口,三人下了天马。 钟山玥灵力尚未恢复,加上又折腾了一整天,只感到心力交瘁。她和无支祁打了声招呼,直接回屋休息去了。 半夜里她睡的迷迷糊糊的,总感觉榻边有人,似乎在给她输灵力,但她神识倦怠,怎么也无法清醒过来。 她就这么一直昏昏沉沉的睡着。不知沉睡了多久,她终于能睁开眼睛了。 许由和无支祁正站在榻边看着她。 她挣扎着坐起身,睡觉被围观,总觉得有些别扭。 “你们怎么在这里?”她揉了揉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你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吗?”无支祁嘲弄道。 “多久?”钟山玥不解的问道。 “十天!”无支祁气不打一处来。 “十天?这么久!”钟山玥不敢相信。 “你的灵力怎么回事?为何会受损?还有你的神识。”许由一脸不悦的问道。 “没…没…怎么,我…我…也不知道。”钟山玥支支吾吾的。 “你是如何救的高辛游奇?莫非靠的是灵力?”无支祁质问道。 许由面色凝重。 钟山玥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高辛游奇是被人用法术引来魂识攻击他的神识,所以才昏迷不醒。不过我跟高辛王说的是他神识受了伤,并没有提及魂识一事,你们就当不知道好了,免得引来麻烦。” “所以那个施法术之人想杀了你灭口?”许由问道。 “嗯,他想抹去我的记忆,我用护魂术抵抗,可能伤到神识了。”钟山玥打算敷衍过去。 许由并不买账,质问道,“那你是如何将高辛游奇神识里的魂识给弄走的?”他语气不容商量。 “我…我…是烛龙,用了…引魂灯。”钟山玥见瞒不过,只好老实交代。 “引魂灯!怪不得你灵力受损如此严重,连神识都伤到了。你还真是舍得!”许由怒道,他看了一眼钟山玥,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转身猛的拉开门啪的一声又关上,径直走了。 钟山玥吓得一哆嗦,求助的看着无支祁,欲哭无泪,“我救的时候不知道是高辛游奇!” “算了,救都救了,许由连着数日给你输灵力,你这才能醒过来。”无支祁叹了口气。 钟山玥一脸愧疚,低着头不敢吭声。 “你先躺着吧,一会儿吃点东西,我去看看许由。”无支祁看她不说话,便招呼莲香过来照顾她,他径直去寻许由。 ———————- 莲香端了碗粥过来,钟山玥喝完正欲躺下,高辛羲瑗来了。 她进了屋子,看到钟山玥,快步上前坐在榻边,握着钟山玥的手,眼眶一红,“妹妹醒了就好!那日是我疏忽了,对不住妹妹!” 钟山玥忙宽慰道,“不关王姬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才被人钻了空子。” 高辛羲瑗叹了口气,“听弟弟说,掳走妹妹的人,只抓着一个,还死了。父王派人全城追捕,找了数日也没有结果。不过父王说了,一定会给妹妹一个交代。” 钟山玥暗自琢磨了一下,轩辕王孙只怕没那么好对付,就算抓到了,有轩辕国做后盾,高辛王也不敢动他。她只好回道,“不劳王姬和高辛王挂心,我也没伤着哪里,以后定会多加小心,不让贼人有可乘之机。” 高辛羲瑗听她这么一说,略略宽下心来,说道,“父王要给弟弟办个庆祝仪式,只等妹妹醒来,这仪式非要妹妹参加不可。” 钟山玥无奈的说道,“不知仪式定在何时,我来浚城已有多日,实在想回去了。” 高辛羲瑗笑道,“妹妹既已醒了,我这就回去禀明父王,尽快举行仪式,绝不让妹妹为难。” 钟山玥只好点点头。 高辛羲瑗拍了拍手,门口进来一众侍女,手里端着礼物。 钟山玥忙问道,“王姬这是何意?” 高辛羲瑗笑道,“妹妹受了惊,这是一些薄礼,给妹妹补补身子。” 侍女们打开礼盒,钟山玥一看,都是些玉髓、玉晶、扶桑木,竟还有一株灵芝仙草。 钟山玥忙回道,“王姬何须如此客气!” 高辛羲瑗握着她的手,笑了笑,“妹妹救了弟弟,对高辛而言意义重大。弟弟虽不争气,但高辛王室却不能没有王子。” 钟山玥苦笑一声,欲起身行谢礼。 高辛羲瑗忙摁住她,“妹妹刚醒,不必客气,还得好好歇着。我就不打扰了,这就回去跟父王说,等仪式日子一定,我立刻传信给妹妹。” 钟山玥只得作罢,让莲香送高辛羲瑗出门后,又躺了下来。 ————————— 这几日无支祁回江州办事去了,院子里只有许由和钟山玥以及侍女护卫们。许由脸色很难看,钟山玥不敢去招惹他,也不敢出门,怕再生事端,所以大多时间都待在屋子里歇着。她不明白许由为何会如此,自己虽跟他有些交情,但并未做过什么对不住他的事。 这天,院子里来了个客人,衣着很是贵气,举手投足也很是得体。 钟山玥恢复的差不多了,去到前厅打个招呼。 许由将二人互相介绍了一下,来人正是德琅。 德琅一听钟山玥的名字,笑道,“原来大名鼎鼎的钟山医师竟是个如此年轻好看的女子,姑娘当年的清瘟丹名震大荒,如今又治好了高辛王子的怪病,可称得上是大荒医术最佳的医师了,前途不可限量!” 钟山玥行了礼,微微一笑,“殿下过奖了!” 许由今日的脸色略好了些许,钟山玥稍稍松了口气。 “殿下来浚城莫非是为了参加高辛王子的庆祝仪式?”许由淡淡一笑,问道。 “正是,高辛王大有昭告天下之意,想必也是为了打消一些顾虑,不得不来参加。听闻许老板恰好也在浚城,就来叨扰一二。”德琅笑道。 许由笑道,“殿下的堂兄玱玹不就在高辛王宫吗?为何还要殿下亲自跑一趟?” 德琅哼了一声,“他呀,被派去忙别的事了,走不开。” 许由试探道,“这玱玹一直在高辛宫,不曾想还有机会回轩辕宫,莫非他也想要那王座?” 德琅笑道,“轩辕宫自是回不去,王座更是没他的份,不过是被派去了九黎巫蛊之地,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 许由不动声色,只笑道,“原来如此!恭喜殿下!” 几人正聊着,高辛羲瑗到了。 许由让人将她迎入前厅。 高辛羲瑗进到厅里,德琅忙站起身来,对着高辛羲瑗躬身一拜,“德琅见过王姬!” 高辛羲瑗定眼一看,眼前的男子相貌不凡,仪表堂堂,言谈举止颇有王室风范,看着和玱玹倒有几分像,但又没有玱玹身上那股霸道气,整个人透着一股温文尔雅。 “原来是轩辕王子德琅殿下!”高辛羲瑗忙回了一礼。 德琅仔细端详了一番高辛羲瑗,相貌自不用说,毕竟是美男子俊帝之后,主要是身上那股气质,贵气十足,举手投足透着自信和周全,远非平常女子可比。他不由的心头一动,笑道,“王姬果然气度不凡!” 高辛羲瑗微微一笑,“殿下见笑了!” 钟山玥走上前给高辛羲瑗行了礼,高辛羲瑗拉着她坐下,笑道,“妹妹,庆祝仪式定在了后日,不如今日同我一道入宫?” 钟山玥忙回绝道,“多谢王姬,后日再去也不迟。” 高辛羲瑗笑道,“罢了,反正许公子也会去,有他陪着你,倒也不必担心。” 钟山玥愣了一下,方反应过来,许公子和高辛羲瑗交情匪浅,自然会去。 许由看了一眼钟山玥,对高辛羲瑗淡淡一笑,“后日我带她进宫吧,德琅殿下也在,不必担心。” 德琅笑道,“今日天气这般好,久闻高辛海鲜出了名的好,各位可有兴致一道去尝尝?正好也逛逛这浚城。” 钟山玥在院子里闷了好些天了,早就想出去透口气,听了德琅的提议,不自觉地露出笑意。 许由瞥了她一眼,自然明白她的心思,笑道,“我来了一些时日,也不曾好好逛过,今日正好王姬也在,不如就请王姬给我们做个向导吧。” 高辛羲瑗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几人收拾一二,出了门。莲香和攸义小心的跟在钟山玥身后,生怕她出了事。 高辛羲瑗带着他们在街上转了转,又去海边吹了吹海风,看了看海。德琅一路上赞不绝口,似乎对这浚城印象好极了。 到了晚膳时间,高辛羲瑗带着他们去了临海的一家海鲜酒楼,在二楼最大的一间雅间坐下,从二楼窗格就能看到外面银色的沙滩和湛蓝的海,好不惬意。 德琅又忍不住一顿夸赞,听的高辛羲瑗心里暖暖的。 许由和钟山玥自不用说,骨血里对海有种天然的眷恋。一路逛下来,许由心情好了不少,也能笑对着钟山玥,将她照顾的无微不至。 高辛羲瑗点了满桌子的菜,都是浚城出了名的海鲜,做法十分地道,味道自不用说。 众人饱餐了一顿,言谈甚欢。钟山玥一扫这些时日的阴霾,活泼了不少,笑起来甜甜的,清亮的双眼中有一股若隐若现的忧郁,格外惹人怜爱,许由见着总会不时的走神。 众人正欢快的说着笑,隔壁雅间传来了一阵悠扬的琴声。可没一会儿,一阵摔碎碗碟的声音传来,伴着男子的叫骂声。那琴声骤停,琴弦断了,一个女子的哭泣声隐约可闻。 高辛羲瑗一听声音,脸色顿时一沉,她站起身去了隔壁。 钟山玥赶紧跟上,许由和德琅只好跟了过去。 隔壁雅间,高辛游奇带着侍卫正在用膳,地上不少摔碎的碗碟,一把断了弦的琴躺在地上,一个年轻女子躲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哭着,想必正是刚才弹琴的女子。也不知她做了什么惹的高辛游奇发了火。 “游奇,出了什么事?”高辛羲瑗问道。 高辛游奇不理会高辛羲瑗,眼光越过她,看到了后面的钟山玥。 “原来仙子也在!”高辛游奇高兴的走上前,欲拉过钟山玥的手。 钟山玥吓得赶紧退后,正好撞到许由的怀里,许由顺势拥住她。 高辛游奇见许由拥着钟山玥,也不知是怎么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竟然有股酸溜溜的感觉,只是那感觉他十分陌生。 好在他并不知道那是因为什么,见钟山玥躲着他,也不介意,只笑道,“仙子来了海鲜楼也不说一声。” 他对着酒楼的伙计招了下手,说道,“仙子那间的酒菜都记在我名下。” 钟山玥恼了,脸色大变,正欲开口,却听许由怒道,“不劳高辛殿下破费!” 高辛游奇见钟山玥生气了,顿时蔫了,对伙计摆摆手,对着钟山玥讨好道,“一切都听仙子的。” 许由气息全数打开,他握紧拳头,极力控制着自己。 高辛游奇见到钟山玥后便像换了个人似的,他捡起地上的琴递给墙角的女子,又掏出一袋钱给她,对一个侍卫说道,“送她走!” 那女子看到高辛游奇前后判若两人,感到不可思议。她看了一眼高辛羲瑗和钟山玥,慌忙夺门离去。 高辛羲瑗脸上涌过一丝笑意。 第六十章 两心生嫌隙 高辛的庆祝仪式办的十分隆重。王宫里张灯结彩,五彩的霓虹纱悬挂在宫墙上,与那绿树白墙相互映衬,显得高辛宫愈发高贵大气。猩红的地毯从宫门口一直铺到永浚殿。永浚殿门前硕大的广场上,摆了一排排清一色的玉几和软垫,玉几上方又设有乳白色的遮阳篷,上边也用霓虹纱缀着。远远看去,如一朵朵硕大的五彩花朵飘浮在空中,将广场装点的缤纷夺目。 这般奢华的排场,配得上实力雄厚的高辛国,既是庆祝高辛游奇康复,以平息众人对高辛王室的各种揣测,也能充分展示高辛的庞大国力,以打消邻国的妄念。 大荒有头有脸的氏族都派了代表来观礼。众人坐在玉几旁的软垫上,身后有衣着华丽的侍女伺候着。 奏乐响起,礼炮鸣放。高辛游奇身着华服,在礼官的陪同下举步从宫门口的红毯上缓缓往永浚殿走去。他步伐稳健,面色沉着,束发玉带,一改往日那副恶少的嘴脸。就这么看着,竟还有那么几分帝王的风范。 众人细细观察着他的举止,虽都知道他是个恶人,但他毕竟是高辛唯一的王子,意味着也是高辛王位的唯一继承人,心里只盼望着他能早日改邪归正。 永浚殿的大厅内,高辛王坐在王座上,仪表端正,相貌堂堂,帝王风范尽显。殿内坐着的都是高辛的重臣和大荒各大显赫世家的代表。 高辛羲瑗坐在高辛王下座。钟山玥被安排在她的下方。让钟山玥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高辛王竟然派人将她的母亲阮氏也请了过来,此刻正坐在她的下方。德琅作为轩辕国的代表,坐在高辛羲瑗的对面。而许由,被安排在靠近殿门口的玉几上。 钟山玥入宫时刚见到母亲那刻,自是开心,可她不明白高辛王是何用意,又没了许由在身边,此刻如坐针毡。阮氏平生第一次面见帝王,紧张的不行。钟山玥忐忑不安的同时还不得不安慰她。 高辛羲瑗见状,拉着钟山玥的手对她俩笑道,“妹妹和夫人不必紧张,只当是在自己家里。” 钟山玥低声恳求道,“我和母亲出自普通氏族,如何能坐在这样的位置,王姬可否帮着调整一二?我想坐在许公子旁边。” 高辛羲瑗笑道,“妹妹是高辛的恩人,就算是我这个位置,你也坐得。” 高辛王似乎听到了钟山玥的话,对她微微一笑,示意她不必紧张。 钟山玥只好硬着头皮坐了下来。 高辛游奇已迈入殿中,众人纷纷看向他。 钟山玥只好看了他一眼。高辛游奇似乎注意到了钟山玥,特意对着她微微一笑,很是高兴她的到来。 钟山玥不由的一阵心惊肉跳。 高辛游奇对着高辛王行了大礼。从礼数上看,十分周全,毫无纰漏。 高辛王满意的点点头,起身拉着他坐在王座一旁的玉几上。他那张玉几,比其它玉几更显贵重。 高辛游奇落座后,众人自然明白是何用意,站起身说道,“恭祝高辛王,恭喜殿下!” 高辛王举杯,朗声道,“今日邀请各位前来,一同庆祝高辛王子康复,也为我高辛祈福。” 众人举杯说道,“祝王子殿下身康体健,愿高辛繁荣昌盛,国祚永存!” 酒过三巡后,殿内气氛融洽。 礼官朗声念道,“传钟山玥上前面见陛下!” 钟山玥愣了一下,高辛羲瑗小声说道,“快去殿前!” 钟山玥站起身,走了过去,行了大礼。 高辛王微微一笑,“诸位,此次我儿能康复,多亏了这位钟山神医妙手回春!” 众人看着钟山玥十分年轻,不免暗暗惊叹,都不敢相信。 高辛王笑道,“别看她年轻,可医术十分精湛,担得起大荒最佳医师名号!” 众人连连赞叹。 礼官念道,“今有钟山氏医师钟山玥揭得高辛悬榜,除悬赏金十万金外,赐钟山玥上等玉器十件,玉晶二十串,玉髓三十瓶,扶桑木四十根,另赐行医令牌一枚,凭此令牌,可自由出入高辛行医。” 这赏赐着实丰厚,众人不免投来羡慕的目光。 钟山玥忙行礼谢恩! 高辛游奇接过礼官手中的赏赐礼单,亲自走到钟山玥跟前,将礼单递给她,又将钟山玥扶起。 高辛游奇虽是恶人,可样貌并不差,遗传了俊帝的俊朗身姿。两人并排站着,一个清雅秀丽,一个风度翩翩,在众人眼里,竟有那么些般配。 钟山玥只感到浑身不自在,想赶紧回到玉几前。高辛游奇看出她的心思,笑意盈盈的拉过她,将她送回玉几旁。 坐在阮氏对面的大臣大概看出了高辛游奇和高辛王的意思,遂问阮氏,“这位便是钟山医师的母亲吧?” 阮氏忙欠身点头称是。 那大臣问道,“令爱可有婚配?” 阮氏不知何意,一紧张只好答道,“尚无婚配。” 钟山玥听出了话中之意,未等那大臣开口,急辩道,“我已有意中人,只是未曾告知母亲。” 那大臣笑道,“在我们高辛,姻缘大事由父母做主,敢问姑娘可有婚约在身?” 钟山玥没想到那人竟会如此问,顿时满脸通红。相柳曾说过会上门提亲,她赶紧回道,“尚无,不过很快就会有的。” 众人一听,都被她的话逗笑了。 那大臣笑道,“姑娘既无婚约在身,那便是自由人。” 许由心里咯噔一下,他竭力控制住神情,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高辛游奇面露喜色,他看着钟山玥,竟像是第一次发现这世间还有如此貌美的女子似的,虽是懵懵懂懂的,但也大概算是懂了什么叫心仪。 德琅趁机上前祝贺高辛游奇,又将轩辕的礼物呈上。 高辛羲瑗见他十分得体,不由的嘴角上扬。 ————————— 出宫的路上,许由心情一落千丈,只是阮氏也在,他只得强颜欢笑应付众人。 钟山玥迷迷糊糊的,不知如何出的宫,一路上只任人摆布。 阮氏着急赶回钟山,对钟山玥说道,“玥儿,祖母说这次务必要将你带回钟山,你即刻随我一道回去。” 钟山玥这才回过神来,恳求道,“娘,我可否先回江城,有十万火急的事要办,办完了会马上回钟山。” 阮氏态度坚决,“你闯了这么多祸,牵扯上钟山氏了,不先回去跟祖母解释清楚,没法交代!” 钟山玥无奈,只得答应,遂谢过许由这些时日的照拂,带着莲香和攸义随阮氏往钟山方向去了。 见了祖母后,她少不得将如何救的高辛游奇以及浚城遇险一事细细告知祖母。 祖母脸色微微一变,运灵力用追魂术探查她的神识,半晌后,说道,“我们烛龙族虽可以点亮引魂灯,可你的灵力不够,神识也不足支配引魂灯,你且记住,以后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点亮引魂灯。” 钟山玥点头答应。 “这次算你幸运,你贸然使用引魂灯,灵力和神识必然受损,但看你安然无恙,想是有灵力高强者替你疗了伤。”祖母叹了口气。 钟山玥想起无支祁的话,明白是许由救了她,遂点了点头。 “听你母亲说,你这次沾惹上了高辛游奇,怕是个不小的麻烦。” “祖母,我没想到会这样。”钟山玥扑入祖母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傻丫头,怕什么,还有祖母在呢。我且问你,你心里是不是相中了那白衣军师相柳?”祖母拍了拍她的后背,问道。 “嗯,我去浚城前,他曾说要去找洪江将军来钟山提亲,可我去了浚城不少时日,耽搁了。”钟山玥抹了抹眼泪。 “既如此,下个月便是你三百岁生辰,不如那日来提亲,将婚约早点定下来,也好绝了高辛游奇的念头。”祖母叮嘱道。 “祖母你同意了?”钟山玥心情这才好起来。 “相柳那孩子看着不错,祖母早已将他当成孙儿一般,有何不同意的?这世间,好事多磨,就怕有情人难以成眷属。”祖母叹了口气。 钟山玥擦干眼泪,终于露出了笑脸。 —————————- 在钟山待了三日,钟山玥带着莲香和攸义迫不及待的去了江城。 青鸟降落在相柳的宅院,钟山玥寻了一圈,相柳不在宅院。 她随即去了军营,径直去相柳的屋子找他,无奈他也不在。 她有些失落的往以前住的屋子走去,快到门口时,却远远见到相柳正站在门口。白衣白发,身姿挺拔,正是她日思夜想的模样。她不由的心头一颤,正欲飞奔过去,却见一个打扮十分精致的女子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笑意盈盈的走向他。钟山玥定睛一看,正是黎土儿。 两人肩并肩往军营门口走去,黎土儿看着笑的很开心。 钟山玥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原来这些时日他从未去浚城寻过自己,竟是和黎土儿在一起。可笑的是自己这般着急的从钟山赶回来,只是为了见他,和他说祖母会同意他们的婚事。 她苦笑一声,心里的失落让她眼眶湿润起来,不争气的眼泪从眼角滑落。 她不知是怎么回的医馆,兰叶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敢多问。 钟山玥把自己关在医馆的书房里,不吃不喝枯坐了一整天。 莲香想给她送些吃的,敲了半天门也没有回应,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只好让攸义赶紧去军营找相柳和无支祁。 相柳急匆匆赶到,他想办法打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 钟山玥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不理会任何人。 相柳走上前,将她拉入怀中,低声问,“怎么了?” 钟山玥没有吭声,只一动不动像块木头似的任他搂着,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哭了出来。 相柳紧紧搂着她,任她的眼泪浸湿他的肩头。 黎土儿不知何时到了,她站在门口,看着相拥的二人,顿时明白了一切。她对自己嘲笑一声,转身离开了。 第六十一章 意乱情迷时 洪江将军府,巫王正与洪江在厅内商议事情,相柳和无支祁也在。 “九黎这段时日来了不少外地人,我曾用巫术试探过,无奈他们个个灵力高强,至今未能探的对方身份。”巫王不无担忧的说道。 “据说轩辕王孙玱玹到了九黎,巫王说的恐怕就是他们吧。”相柳叹了口气。 “玱玹?就是那个在高辛做质子的王孙?”巫王问道。 “正是。此人颇有头脑,母族是若水族,懂不少法术,巫王务必小心。”相柳提醒道。上次对付钟山玥的人应当就是他,导致高辛游奇昏迷不醒的魂识应是他的手笔。 “唉,九黎这些年势弱,若不是将军和几位大人相助,早已是难以支撑,如今轩辕王室插手,只怕又要有一场风波了。”巫王叹息道。 “九黎归轩辕管,江州若过度干涉,只怕是要引起战争。这些年江州协助九黎治水,只怕是引起了轩辕的不满,兴许他们就是冲着江州来的。”洪江无奈的说道。 “将军说的是,我这次回去一定小心提防,确保在九黎的洪江军安全。这些年历次大难,轩辕都是坐视不管,任我们自生自灭,若没有江州相助,九黎早已是撑不下去了。”巫王一脸感恩。 “巫王何须客气,赤宸大将军当年若不是为了神农,又何至于丢下族人不管,他的族人有难,我洪江帮一下也是应该的。”洪江宽慰道。 “说到赤宸将军,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巫王有些迟疑。 “有什么话巫王尽管说。”洪江劝道。 “土儿姑娘是赤宸将军的遗孤,如今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姑娘心气儿高,九黎的人都看不上,若将军能作主为她安排一门亲事,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巫王看了一眼相柳对着洪江说道。 不等洪江开口,相柳赶紧说道,“我看垣木公子对土儿姑娘颇有几分意思,巫王何不成全了他们?” 巫王叹息道,“土儿姑娘哪看得上垣木,姑娘的心思大人应当最清楚。” 相柳硬着头皮回道,“我虽与土儿姑娘略有几分交情,但绝无那种意思,土儿姑娘应该明白,还望巫王和将军见谅。” 洪江知道他心里放不上玉瑶,也不勉强他,对巫王说道,“土儿姑娘的婚事我会留意的,只是这男女之事,当你情我愿,我不好干涉什么。相柳这孩子与他人不同,更是勉强不来。” 巫王心领神会,黯然道,“将军和大人的心思我明白。男女之事确实不能强求,等回去我好好劝劝她。” 洪江说道,“巫王此次回去,千万要当心那玱玹。若需援助,尽管传信来,九黎还有部分洪江军在帮忙疏通河道,若有生变,巫王随时可调用他们。” 巫王千恩万谢,众人又议了些其它事,洪江留他们一起用完午膳,巫王这才与众人道别。 ————————— 黎土儿来了江州,钟山玥就算心里再不舒服,也不好不去打个照面。 她用完早膳正欲去军营找黎土儿,莲香进来说道,“小姐,黎土儿姑娘来了。” 钟山玥忙走出去将她迎了进来。 黎土儿环视四周,挤出一丝笑,“我就说妹妹怎么不住在军营了,原来是搬进了相柳大人的府院,这院子打理的可真是精致。” 她这话让钟山玥觉得有些尴尬,只好说道,“我在江城有医馆,住在军营甚是不便,相柳大人的院子离医馆很近,他平日都住在军营,空着也是空着,我们就借住了。” 黎土儿说道,“当初以为妹妹小,什么都不懂,可妹妹终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恭喜妹妹了!” 钟山玥当然听出了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并不想搭腔,只淡淡一笑,“姐姐难得来江城一趟,可有想去的地方,我陪姐姐去。” 黎土儿笑道,“江城能逛的地方相柳大人都已经陪我逛完了,今日只想和妹妹闲聊几句,下午便要回九黎了。” 钟山玥将她让进厅里。落座后,莲香对攸义使了个眼色便去准备茶水。攸义自然明白,小心翼翼的站在钟山玥身后。 钟山玥拣着九黎一些不痛不痒的事和黎土儿聊着,一会儿问问治水,一会儿问问垣木,聊完九黎的事,又聊了一些江州的人和事,反正尽可能的不往相柳身上扯。 黎土儿终是没忍住,开口问道,“昨日见妹妹和相柳大人一片深情,连我都有些感动,妹妹和大人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 钟山玥见她问的如此直白,只好回道,“我与相柳大人在一起已有近百年了,只是我年纪小,所以一直没有对外人明说罢了。” 黎土儿苦笑道,“怨不得大人对妹妹总是关怀备至,我还以为是妹妹年幼,需要大人额外照顾的缘故。” 钟山玥红着脸说道,“我以为姐姐早都知道了,男女之事,女子通常更敏感,没想到姐姐竟未看出,是我疏忽了。” 黎土儿有些尴尬,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她讪讪的说道,“虽是郎有情妾有意,但一日未结下婚约,便做不得数,何况妹妹年幼,若你不明说,我即使看穿,也不敢当真。” 钟山玥看出她的尴尬,只笑了笑,“姐姐说的也有道理,应该早些告诉姐姐就好了。” 黎土儿略带羡慕的说道,“听说妹妹这次去浚城,得了天下医术最佳的称号,妹妹小小年纪便能有如此成就,手里的医馆和药坊也都远近闻名,钟山氏虽不是十分显赫,但也是响当当的氏族,现在又寻的如意郎君,天下再没有比妹妹更幸运的了。”她的语气中有一丝掩饰不住的酸味,可让人听了又总觉得她有些不服气。 钟山玥只好也夸赞她一番,“姐姐过奖了,姐姐这般天生丽质,讨人喜欢,又有九黎一族护着,更是无需忧虑。” 黎土儿强撑着笑道,“这天下无非是尽人事听天命,以后的事还说不准会如何呢。神生漫长,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走到最后的才能笑到最后。” 钟山玥虽是不喜欢黎土儿这些带刺儿的话,但也不好反驳什么。自己和相柳的事,但凡有点眼力的一眼就能看穿,她不信黎土儿这般玲珑剔透的人会看不出,无非是一直不想承认罢了。 黎土儿觉得钟山玥什么都有,还要和她抢相柳,心里自然是别扭的。这些年她变着法的接近相柳,无奈他对自己总是冷冷的。她不是看不出钟山玥和他之间的暧昧关系,但她打心眼里觉得自己不比钟山玥差,又有父亲这层关系,还有九黎和江州的联姻利益,所以总觉得拿下相柳是迟早的事。巫王今天去和洪江将军谈此事,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期待的。 两人各怀心事,话不投机半句多。 好不容易熬到午膳时间,莲香等人准备了午膳,钟山玥招呼黎土儿用完午膳,黎土儿这才回了军营和巫王汇合。 —————————- 送走黎土儿没多久,钟山玥闷闷不乐的回房歇息了片刻,正准备去医馆看看,相柳却到了,牵着她跃上金毛后背就往仙乐岛去了。 两人心情都不好,仙乐岛倒是个散心的好去处。 看着眼前五颜六色的大海,钟山玥深吸了一口气,跳入海中,相柳跟在后面,两人畅快的游了一阵,在五彩斑斓的海底世界穿梭着,挑逗着那些鱼儿、海星和海葵们,将一切烦恼都抛诸脑后,尽情享受着二人世界。 到了日落时分,两人回到院中,用灵力将衣服烘干,坐在长椅上一起欣赏着远处被染的通红的大海。 “我没和你说便去了浚城,对不起。”钟山玥靠在相柳肩上,幽幽的说道。 “你后悔去浚城吗?”相柳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很后悔,我没想到救的真的会是高辛游奇,去之前还心存一丝侥幸,结果给自己惹了一堆麻烦。”钟山玥神色黯然。 “如今你有何打算?”相柳拥过她叹了口气问道。 “你都不问问在浚城发生了什么吗?”钟山玥不解的问道。 “浚城的事我全都知道。”相柳苦笑道。 “你是如何知道的?无支祁大人都告诉你了?”钟山玥愈发好奇。 “嗯,反正我就是知道。我想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打算的。” “祖母说只要有婚约在身,就什么也不用怕。”钟山玥低着头羞红了脸小声说道。 相柳拥着她,说道,“那明日便求了义父去钟山提亲可好?” 钟山玥满脸通红,“祖母说下个月底是我三百岁生辰,那日去提亲正好。” “这么说祖母同意了咱们的事?”相柳急急的问道。 “嗯,你还愿意吗?”钟山玥不敢看他的眼睛。 “你说呢?”话音未落,他便吻了过去。 两人忘我的深吻着,这些时日的不快一扫而光。 浚城之行,让他们对未来有些不自信起来,心里总有一丝阴霾笼罩着。因为不自信,便担心会失去,而担心失去,总想着先占有。心里一旦有了一丝占有欲,身体上的接触便变得大胆起来。 渐渐的,两人越来越激动,离破防只有一线之隔。 “小鱼!”相柳低沉的声音充满了诱惑,他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伸手去解钟山玥的衣衫。 钟山玥在意乱情迷中听到了那声“小鱼”,内心那无限的渴望突然嘎然而止,她清醒过来,推开相柳愣愣的看着他。 相柳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钟山玥总觉得是自己听错了,但冲动一旦平息下来,她就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失态。 她低着头羞红着脸说了句,“对不起,现在还不是时候。” 相柳竭力冷静下来,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说道,“你先好好休息吧。我们,来日方长。” 第六十二章 晴天霹雳中 回到江城后,相柳第一时间去找了洪江。 洪江见他火急火燎的,以为出了什么事,赶紧将他带到书房。 “何事如此着急?”洪江笑眯眯的问他。认识相柳这些年,能让他着急的事不多。 “义父,我有事想拜托您!”相柳跪了下来。 洪江赶紧拉起他,“咱爷俩,还有什么事需要跪下来说的?赶紧起来说。” 相柳站起身来,红着脸说道,“义父,我…想拜托您去钟山帮我提亲!” “提亲?钟山?这么说,你小子真的相中了钟山玥那姑娘?”洪江面露喜色。他听军中其他人提过,说相柳与钟山玥来往密切,但相柳从不提,他便当作不知道,不敢过问。 “嗯,我想娶了她,越快越好!”相柳焦急的说道。 “这么着急?我只问你一句,你真的放下玉瑶了?”洪江一脸怀疑。据他对相柳的了解,这小子死心眼的很,没那么容易放下一件事,何况是玉瑶。 “义父,其实钟山玥就是小鱼。”相柳肯定的说道。 “什么?!此话可当真?”洪江顿时激动起来。 “据我观察,钟山玥是重生后的小鱼。她的很多习惯与小鱼一般无二,喜欢钻研医术,制药上天赋异禀,见到义父、我、兰叶和云叔都会有似曾相识感。更神奇的是,她第一次去神农宫,无须人带着,就能很自如的进到神农宫的瑶光殿。如果说其中一两件是巧合,但所有事都叠在一起,只有一个解释,她就是小鱼。”相柳眼眶有些湿润。 “其实,我第一次见到她,也有这种感觉,所以才让兰叶和云叔将小鱼的医书都送给她,让兰叶跟在她身边照顾她。”洪江感慨道。 “义父曾用神力探过她的神识,说她的神识有一大半还在沉睡,所以她只是没有了以前的记忆而已。”相柳补充道。 “是啊,她的神识不全。当初在玉山,王母将她的神识用法术护住,放在玉莲中,不曾想几十年后,那神识突然失了踪影,按时间算,和钟山玥的年龄也相符。”洪江努力回想着。 “原来如此!这就对了!”相柳难抑激动。 “来人!去把兰叶叫过来!”洪江吩咐道。 两人焦急的等着兰叶,心里的激动难以自抑。兰叶最是了解小鱼,她跟了钟山玥这些年,一定有更多发现。 兰叶被带了进来,对着洪江和相柳行完礼后问道,“不知将军和大人着急找我来所为何事?” 洪江问道,“你跟了钟山玥这些年,可有发现她和小鱼有何相似之处?” 兰叶顿时明白了,正色道,“我初次见到钟山姑娘,也觉得她很像王姬,可是随着相处越多,反倒觉得没那么像了。” 相柳焦急的问道,“这是为何?” 兰叶回道,“王姬不像钟山姑娘这般乐善好施,什么人都救,王姬很有原则,什么人该救什么人不该救,分的很清楚,可钟山姑娘似乎什么都不顾。” 相柳说道,“也许是因为钟山玥没有王姬身份的束缚,所以放得开。” 兰叶说道,“可那高辛游奇与王姬有杀身之仇,高辛游奇又是将大人置于绝境的罪魁祸首,王姬在世时对他深恶痛绝,怎么可能出手相救?可钟山姑娘对高辛游奇完全无感,这让我很怀疑。” 高辛游奇的事如鲠在喉,相柳沉默了。 “其实,要验出钟山姑娘是不是王姬,有一个很简单的方法。”兰叶看着相柳和洪江沉默不语,提议道。 “什么方法?说来听听!”洪江有些迫不及待。 兰叶徐徐说道,“王姬生前的坐骑金凤琅鸟,是神农王特意给她找的天下独一无二的坐骑,与王姬十分投缘。这金凤鸟一生只认一主,忠心不二。王姬去世后,我和云叔在栖神山看管坐骑,那金凤鸟便一直在栖神山待着,从不理睬他人。若王姬重生,它一定能凭神识认出主人。” “这倒是靠谱!那金凤鸟我见过,和玉瑶颇有缘份,坐骑通过神识与主人心意相通,即便玉瑶的神识还有一多半在沉睡,它也一定能识别出。”洪江说道。 相柳突然紧张起来。 “此事关系重大,若真是王姬重生,于神农意义非凡。不如今天就去趟栖神山吧,叫上无支祁一块儿去。”洪江吩咐道。 ————————— 钟山玥不明白为何相柳要带着她去栖神山,连洪江将军都去了,还有无支祁等若干将士。 无支祁见了钟山玥,少不得打趣她,“这栖神山是神农供养坐骑的地方,山上有各种神鸟神兽,你一个和坐骑没有缘份之人,这些神鸟神兽见了你,会不会兽性大发,一怒之下将你吃了?” 钟山玥没好气的回道,“我虽与坐骑无缘,但还没到被它们厌恶的地步。我要是没被它们吃掉,我回头把你那只仙鹤炖了。” 那仙鹤大概听明白了钟山玥的话,对着无支祁哀鸣一声。 无支祁笑道,“你为何老和我的仙鹤过不去?” 钟山玥瞪了他一眼,“你为何老和我过不去。” 因怕神鸟神兽受惊,栖神山素来只允许步行入山。众人到了栖神山脚下,纷纷跃下各自坐骑朝山中走去。 相柳牵过钟山玥的手,快速走在最前面。 钟山玥这才发现他无比紧张,手心全是汗。自今日见到他起,总觉得他怪怪的,莫名其妙的非要让她一起去栖神山。这会儿又是一脸严肃,一改往日和她在一起的温和神情。莫非是出了什么事,她也不敢多问,神色顿时也跟着严肃起来。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一路上见了好几只神鸟神兽,众人并没有停下脚步,只顾着往山中走。 到了一座山峰顶,山顶种了不少凤凰树。正是凤凰花开的季节,红通通的一片,将山林染红。钟山玥不由的长舒一口气,虽一路奔波,但为了这景色这一趟也值了。 山顶一片开阔处,立着一块墓碑,从墓碑处望向山下,远处景色一览无余,算是山顶最好的观景点。山顶杂草虽多,但这墓地却被收拾的十分整洁,周围一根杂草也没有。 钟山玥走过去看了一眼,墓碑上“神农瑶光王姬神农玉瑶之墓”几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钟山玥暗自琢磨,原来传说中的神农王姬就埋在了此处。据说这位王姬颇有老神农王的风骨,从小就醉心于医术农草,年纪轻轻便是大荒有名的医师。这么说来,自己和她倒有几分像,若她还在世间,说不定还能和她结交一二。 钟山玥对着墓碑郑重的拜了一拜。 相柳走了过来,看着墓碑,他浑身僵硬,面如死灰。他手指轻抚过墓碑上的字,神色黯然,钟山玥甚至看到了他眼眶中的泪花。那一刻,她突然觉得眼前的相柳有些陌生,她看不懂。 无支祁神色也黯然起来,再没了打趣她的兴致。 钟山玥看着他们一个个神色黯然的样子,总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正发着呆,一声鸟叫声传来。 钟山玥转过头一看,一个中年男子带着一只金色的凤凰琅鸟走了过来。钟山玥觉得那男子有些面熟,猛然想起,原来是当初和兰叶一起来给她送医书的云叔。 那鸟浑身上下金色的羽毛,红色的鸟冠,体格虽比不上金毛,但也不算小。它身形优美,气宇轩昂,颇有鸟中之王的气质,连走路的姿态都充满了傲气。 钟山玥喜欢那鸟的模样,她见过不少神鸟,但没有一只能比的上眼前这只金凤琅鸟。 她情不自禁的走向那只鸟。 众人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相柳心跳加速,他盼着奇迹发生,身体不由自主的抖着,差一点就要喊出声来。他竭力控制住自己,生怕惊吓到那金凤鸟。 钟山玥走近金凤鸟,伸出手欲轻抚它的羽毛。 相柳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突然,原本安静的鸟却突然发起怒来,朝着钟山玥的面门狠狠的啄了过来。钟山玥吓得尖叫一声,赶紧躲开。那鸟却是怒不可遏,拍着翅膀朝着钟山玥便扑了过去。钟山玥却像不知是中了什么邪,只站着一动不动,呆若木鸡的看着它。 眼见钟山玥就要被伤到,云叔赶紧施展灵力,困住那金凤鸟。那鸟吃了痛,却仍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恶狠狠的瞪着钟山玥,朝着她愤怒的鸣叫着。 相柳僵立在原地,眼前的一幕犹如晴天霹雳,失望、绝望、痛苦交织在一起,他甚至忘记了钟山玥正处在危险中。 无支祁赶紧上前,将站着一动不动的钟山玥拎了出来,怒道,“为何不用灵力也不躲?是真想被它吃了不成?” 钟山玥不明白那鸟为何会突然发怒,她转头盯着那鸟,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她觉得自己和它很有缘,就像是多年来一直在苦苦寻找的坐骑。 可是,显然它不喜欢她。 被坐骑嫌弃并不是第一次,可这一次她心里说不上的失落,很不甘心。 她心思都在金凤鸟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相柳难看的神色,更没有注意到兰叶一脸嘲弄的表情,和洪江失望的叹息声。 云叔带着金凤鸟走了,周围如死一般沉寂。 过了好一会儿,洪江叹息道,“下山吧。” 众人跟着一路无语的下了山,钟山玥懵懵懂懂的跟在众人身后,脑海里还在想着那只金凤琅鸟。到了山下,她才发现相柳不见了踪影。 无支祁将她拎上仙鹤后背,带着她回到江城。 相柳半跪在山顶墓碑前,手指一遍遍抚过墓碑上的字,他泪流满面,却又拼命的摇着头,不愿意相信。 他以为上天对他额外开了恩,可没想到到头来竟是黄粱一梦。 然而,钟山玥确实是上天对他的恩赐。只是,身在迷局中的人看不清前路,又被心中的执念所困,难免会走错路,迷失在茫茫山海中。 只是,有的错过,无关痛痒,不过是另一条人生路罢了,终是能到达终点。 而有的错过,却撕心裂肺,无法弥补,人生之路从此进入死局,无半点回转余地,余生只能与遗憾和悔恨相伴。 第六十三章 爱恨交织间 钟山玥从栖神山回来后,总觉得周围一切怪怪的,连莲香都感觉出来了。 “小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为何这段时间没看到相柳大人和无支祁大人?”莲香有些疑惑。平日里相柳大人只要有空就会过来,无支祁大人时不时的也过来蹭饭。可一连数日,两人再未露过面。 “兴许军营里有什么急事吧!去了九黎也未可知。”钟山玥漫不经心的答道,其实她内心更是忐忑不安。 “说实话,就连兰叶这几天也怪怪的。”莲香抱怨道。 “做好你的事,别管那些了。咱们又不靠他人,犯不着看人脸色。”钟山玥笑了笑。 “小姐,你要不要去军营找找相柳大人?这不是马上要去钟山提亲了吗?信都传给老太太了,府里可都准备着呢,眼看日子离得也近了。”莲香催促道。 “我去过几趟,不在军营里。”钟山玥很郁闷的回道。 “会不会是去忙聘礼了?毕竟要去提亲了。”莲香有些期待的问道。 钟山玥摇摇头,她觉得事情也许没那么简单。 正说着,兰叶走了过来,大概是听到二人的对话了,脸上竟有一丝淡淡的嘲讽,让莲香看了格外的不舒服。 莲香瞪了她一眼,径直走开了。 钟山玥正在收拾柜子里的东西,她答应过祖母,满三百岁就要回钟山长住一段时日,好好的陪陪她,不然日后真出嫁了就没那么多时间陪她了。 她翻看着柜子里的东西,决定要带走哪些。眼前突然一亮,一枚蓝色的海贝灯映入眼帘。 她轻抚着那海贝灯,自言自语道,“原来你在这里,我说怎么找不着你呢!” 她将海贝灯小心的放在屋里架子的正中间,海贝打开,海明珠发出暖黄色的光,将屋子照的暖暖的。 兰叶看着那海贝灯,问道,“姑娘,这是相柳大人送给你的海贝灯?” 钟山玥笑道,“不是大人送的,这个呀,是我在轩辕城的时候,在一家珠宝铺寻到的,好不好看?”她没有提许由,生怕兰叶误会。 兰叶愣了一下,转眼一想,又摇摇头,没再吭声。 钟山玥等了一个多月,却一直没等来相柳。眼看着离她的生辰只有三天了,相柳依然不见踪影。 她再也忍不住了。 从栖神山回来后,她便再没见过他,莫非是栖神山的事有什么蹊跷? 夜里她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她百思不得其解,决定去问问兰叶。 钟山玥头一次去兰叶的屋子,大半夜的敲门颇有些不好意思。 兰叶听到敲门声后,打开榻边矮桌上的海贝灯,屋子里顿时亮堂堂的。她披衣出来打开门,像是知道钟山玥迟早会来似的,平静的将她让进屋子里。 钟山玥进了屋,榻边小矮桌上一盏蓝色的海贝灯映入眼帘,正发出暖洋洋的光,和她那盏一模一样。 “兰叶,你这盏灯是从哪儿来的?” “这…是我们小姐的东西。”兰叶有些犹豫,但终是下定决心告诉她。 “你们小姐?她是谁?”钟山玥问道,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我们小姐,是神农瑶光王姬神农玉瑶,她已经去世了。”兰叶淡淡的说道。 钟山玥想起相柳在栖神山抚摸着那块墓碑的样子,顿时觉得整个人不好了,她想起兰叶那日问她的话,问道,“这盏灯是相柳大人送给她的?” “嗯。”兰叶点点头。 “你们小姐是怎么死的?真的是掉入海中淹死的吗?”钟山玥想起神农璋琬说的,总觉得不对劲。 兰叶苦笑道,“我们小姐是为救大人而死,大人当年被高辛游奇抓走,后来被卖入奴斗场,做了二十多年死奴,小姐找到他时他身受重伤,我们几个想办法将他救了出来,小姐带他去海上的半途中不小心中了庞蒙飞雪的箭,她拼死将大人送到海上后便没了。” 钟山玥浑身僵硬,半晌后,她问道,“大人和你们小姐是怎么认识的?” “大人第一次来陆上,身受重伤,小姐给他疗了伤,还特意给他制了两款药,后来小姐被高辛游奇欺负,推入海中,被大人救了,后来就…” “那两款药是漫天飞雪和冰之火吗?” “正是!” “所以那只金凤琅鸟其实是你们小姐的坐骑?” 兰叶迟疑了一下,回道,“是的。” “你们小姐是不是叫小鱼?”钟山玥深吸一口气,绝望的问道。 “是,姑娘如何知道的?”兰叶有些吃惊。 如何知道的?多么讽刺的问题!钟山玥苦笑一声,已是满脸泪水。她不知道是如何走出兰叶屋子的,也顾不上兰叶略带嘲讽的表情,整个人像是掉入冰窖,心如死灰。 原来,许由就是他,他就是许由,所有的一切终于能解释了! 庞蒙飞雪是杀神农玉瑶的凶手,所以他用计杀了她。 那么她是什么?一个替代品?不,他如何会要一个替代品!他只是误以为她是神农玉瑶,所以才靠近她,对她百般好,而现在发现她不是了,所以开始躲着她。 原来,这百年来的纠缠只是一场误会,现在误会解除,便是桥归桥,路归路。 钟山玥心如刀绞,那些耳鬓厮磨,亲密无间,于他而言真就如此云淡风轻吗? 她心有不甘,只想当面问个清楚。 她回屋拿上那盏海贝灯,唤来青鸟,悄无声息的出了门。 她先去了东海海底的兰息园,兰息草依然长的旺盛,只是没有他的影子。 她去了仙乐岛,从院中俯瞰四周,大海美丽依旧,只是他不在。 她去了轩辕城,许府的侍女笑盈盈的,只是许公子很久没有回来了。 她去了随城,许公子也不在。 她马不停蹄的找了他整整三天,将所有他们常去的地方都找了,不见他的踪影。 他既然要躲着她,又怎么可能会去他们去过的地方呢,她嘲笑着自己。 到了他们约定好去提亲的日子,也是她三百岁生辰的日子。 她累了,不想再四处找了。 她决定给他们最后一次机会,站在他军营的屋门口等着他。 她从早上站到晚上太阳下山,过往的士兵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她不理会,仿佛没听见他们的窃窃私语。 她终是没能等来他。 失望也罢,绝望也罢,痛恨也罢,她不想再去管。这一次,她下定决心放手。 ——————— 她离开军营。 她不想回相柳的府院,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了,她怎么能住在他的院中呢。 她不想回医馆,医馆有他的影子,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莲香她们。 她像一缕孤魂一般在江城的街上游荡着。 街上灯火通明,热闹依旧,而她,却像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似的,眼神空洞,整个人轻飘飘的。她几日来粒米未进,只是在不停的寻他。 一辆马车停在她跟前,差点就撞上了她,她没理会,只管往前走着。马车停了,车上的人跳了下来,她仿佛没看见一样。 “仙子,这么巧,才到江城就遇上了!“高辛游奇说不出的兴奋。 钟山玥看着他,不知为何竟然觉得眼前这个人有那么一些可爱,至少,他是发自内心的喜欢钟山玥,而不是错把她当成了别人。 “妹妹,真的是你!”高辛羲瑗也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看到钟山玥高兴不已。 “自你离开浚城,我这弟弟便天天吵着让我带他来寻你。我四处打听,才知道你在江城,轩辕城、随城和钟山我们可都去过了。”高辛羲瑗说了一大通。钟山玥好像没听见似的,只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高辛羲瑗自然看出了她情绪低落,拉着她的手说道,“不知妹妹遇上什么事了,像是丢了魂儿似的,连个侍女也不带。我若没遇上也就罢了,既是遇上了,便不能不管你。” 还未等钟山玥开口,高辛羲瑗便要将她推上马车。 钟山玥拼命摇头。 高辛羲瑗见她不想上车,也不勉强她,“妹妹既是不想上车,我便陪你走走。” 高辛游奇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大包点心,递给钟山玥一块,“上次在浚城见仙子爱吃这个点心,没想到江城也有。” 钟山玥接过点心,麻木的塞进嘴里,她真的有些饿了。 待她咽下去后,高辛游奇又递给她一块,她接过又塞进了嘴里。 高辛羲瑗看出她饿了,四处张望了一下,带着她进了一家看着还不错的馆子,点了一桌子菜。 钟山玥味同嚼蜡,只是机械的往嘴里塞着各种吃食。高辛游奇给她倒了杯茶,又盛了碗汤,小心的搅凉后,放在她跟前。 肚子里有了些东西,精神劲儿略略缓了些过来,她一脸感激的看着高辛羲瑗和高辛游奇。 无支祁不知何时进来了,一眼就看到了失魂落魄的钟山玥。 他走了过去,对高辛羲瑗说了声,“对不住!” 他拉着钟山玥就往门口走,钟山玥麻木的跟上他。 他带着她来到医馆,点上灯,看着她的眼睛怒道,“钟山玥,没了相柳会死吗?” 钟山玥低着头,不吭声。 “你这么小,就有一家这么有名的医馆,是全大荒医术最好的医师,这是多么了不起的事。你救过江州,救过九黎,救过这天下,我无支祁打心眼里佩服。你钟山玥比这天下任何姑娘都出色,都善良,都值得爱,你没有辜负过任何人,是相柳那个混蛋不长眼睛!” 提到相柳,钟山玥终于哭了出来。 无支祁一把拉过她,揽进怀里,紧紧的抱着她,泪流满面。 “钟山玥,你不要和高辛游奇那个恶棍在一起。相柳不要你,我来护着你!” “可我心里只有他,无支祁,你是好人,我不想伤害你。” “即使你心里只有相柳,也没关系,我愿意就这么陪着你。” “不!” 钟山玥拼命想挣脱,无支祁用了灵力,她动弹不得,只好放弃挣扎,伏在他肩上放声大哭。 相柳站在门外,就这么看着相拥在一起的钟山玥和无支祁。 痛吗?痛!撕心裂肺的痛!可更多的是麻木! 过去一个多月,他在玉琼岛四处游荡,有时候在石洞那里枯坐一整天,有时候在海底一连躺上数日,大多数时候,他把自己关在小鱼住过的小院里烂醉如泥。 他想要一个答案,他爱的究竟是钟山玥还是小鱼。 他在玉琼岛想找回小鱼的影子,可是脑海里浮现的总是钟山玥的身影。 他分不清谁是谁,头痛欲裂,干脆把自己灌醉,这样就不用去想了。 每天就这么昏昏沉沉的过着,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他没有找到答案,总不能一直躲着。出来不知有多久了,军务一定已堆积如山。他浑浑噩噩的回到军营,下属一见到他便告诉他钟山姑娘今日在他屋门口等了他一整天。他这才想起今天是约定去提亲的日子。 他恍然大悟,疯了般的四处找她,可终究是迟了一步。 他不知道的是,当他在玉琼岛迟迟不归的时候,他心中便已有了答案,只是他不敢去面对罢了。 他终是辜负了她! 第六十四章 九黎突生变 钟山玥终于哭累了,她为他流尽了这一生的泪,可是,他真的值得吗? 过完今天,她就三百岁了,要回钟山去了。虽然没有如约去提亲,定会被人笑话,不过祖母向来疼她,会理解她的。 她擦干眼泪,抽啜着对无支祁说道,“无支祁大人,我想回钟山去了,这医馆和药坊你可不可以帮我转给别人?” 无支祁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安慰道,“别担心这些,如果你真的想好了,我会帮你处理的。回钟山歇一段也好。想什么时候走?我送你。” 钟山玥黯然道,“我这个样子回去,只会给祖母和母亲徒增烦恼,等我过几日调整好了再走吧。” 无支祁点了点头,“不然我带你去散散心吧?” 钟山玥回绝道,“不用了,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谢谢你!” 无支祁知道她的性子,也不勉强她。 钟山玥打开门,走了出去,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相柳。灯光下他的身影很孤单,不过一个来月未见,他的脸上却多了一丝沧桑和无力感,苍白的让人心疼。 钟山玥的心猛的抽了一下,他终于出现了,只可惜太迟了。 如果说前几天她还一门心思的想质问他这一切到底算什么,现在的她却没有了任何想问的冲动。 她拼命忍住眼泪,幻出那盏海贝灯。 “这个,还给你,它,不属于我。”钟山玥艰难的开口道,将海贝灯递了过去。 相柳没有伸手接,脸色愈加黯然,原来,她什么都知道了。他感到一阵窒息,为何偏偏会在这个时候? “钟山玥,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相柳终于开口了,他上前一步,欲抓住她的胳膊。 钟山玥却像躲瘟毒一般赶紧退后,哭喊道,“不要碰我!” 她的声音里透着撕心裂肺的悲痛,又有一丝恐惧,就好像他是个怪物一般。昨日的温存仍在心间,触手可及,可再见面时她却是比陌生人还要生疏上几分。他心如刀绞,伤害她绝非他所愿,可此刻的他连奢求原谅的勇气都没有。 她身体发抖,双手使劲的捏着那海贝,大概是太用力了,那海贝竟被她生生捏的裂开了,手被裂开的海贝刺伤,血流了一手。 相柳欲拉过她的手,她却猛的甩开,海贝灯掉在地上,蓝色的海贝摔裂成碎片,海明珠从碎了的海贝中滚了出来,暖黄色的光将周围照亮。 借着那光,两人都已是泪流满面,绝望的看着彼此。明明从对方的眼中都能看到自己,却没有勇气向前迈一步。 相柳僵在原地,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欲言又止。 钟山玥怨恨的看了他一眼,哭着飞奔而去。 无支祁从医馆里走了出来,一把抓起相柳的衣领,恶狠狠的骂道,“她是钟山玥还是小鱼对你来说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相柳没有挣扎,只愣愣的盯着钟山玥的背影。 无支祁气的猛推了他一把,转身追着钟山玥奔了过去。 相柳默默的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任眼泪肆无忌惮的流着。半晌后,他蹲下身半跪在地上,拾起地上的海贝碎片,努力的将它们拼凑在一起,想将海贝复原。可无论他怎么努力,那碎片再也无法粘在一起。他用了灵力,依然无济于事。他的手开始发抖,一不小心一块碎片将他的手指割破,血流了出来,将手中的碎片染红,他不理,只徒劳的反复试着。 一枚海贝碎了还可以试着复原,哪怕无法消弭裂痕,而感情上的伤,一旦创下,有时候却连弥补的机会也没有,唯有终生遗憾和悔恨。 ————————— 钟山玥哭着拼命往前跑。夜有些深了,街上的行人变得稀疏起来。 她终于停了下来,蹲在地上,将头埋进臂弯里,失声痛哭。 过路的行人纷纷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也不敢上前打扰她。 无支祁远远跟在她身后,半路上突然被两个士兵拦住,正是他手下。 “大人,将军有十万火急的事找你和相柳大人,九黎出大事了。”士兵着急的说道。 无支祁一惊,忙问道,“出了何事?” 士兵说道,“具体并不清楚,垣木公子受了伤逃出九黎,此刻正在将军府。” 无支祁顿时觉得不妙。过去一个月他一直在九黎,发现那里多了很多乔装成平民的轩辕军,处处危机四伏,他怕出事还带回了不少洪江军。 他对着士兵说道,“你们先回去,我马上就到,相柳在钟山医馆那里,你们赶紧去找他。” 士兵走后,他奔过去蹲在钟山玥身边说道,“我知道你很难过,很痛苦,只是相柳他经历过很多磨难,有些事瞒着你也是情非得已。” 钟山玥不哭了,她抬起头,看着无支祁。 无支祁说道,“有些事,我日后会慢慢跟你解释。相柳躲着你,是他不对,有什么话不能当面好好说。只是现在九黎出事了,江州恐怕也会生变,我现在着急赶回军营,可留你一人在外面我不放心,想带你回军营又怕你见到相柳会难过。” 钟山玥开口道,“你赶紧去吧,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无支祁还是不放心,钟山玥催促道,“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罢了,你放心,我绝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无支祁站起身来,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他知道钟山玥识大体,不会胡来。大难在即,他顾不上太多,只能赶紧往军营奔去。 钟山玥在街上溜达了一圈。折腾了这些日子,她感到十分疲乏,身体和心都被掏空了。 街边有家还不错的客栈,在江城很有名气。她进到客栈,想问老板要间客房。 老板笑道,“姑娘去别处吧,今日客栈被一个客人全包下了。” 钟山玥正欲离开,高辛羲瑗闻声走了过来,见到钟山玥笑道,“和妹妹还真是有缘分,这客房是我包下的,妹妹若不嫌弃,这里有不少空的客房,随便挑一间吧。” 钟山玥连忙摇头。 高辛羲瑗笑道,“妹妹这般丢了魂儿似的,我可不放心让你在街上瞎逛。看你这样子,定是多日未睡觉了,你就随我来吧。” 不等钟山玥开口,她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去了二楼一间上房,笑道,“我就住在隔壁,有什么事随时都能照应,这客栈也有我们的人守着,妹妹只管好好睡上一觉。” 高辛羲瑗说完转身就走了。 钟山玥实在累了,两只眼睛红通通的,疲乏到了极限。她锁上门,连梳洗都免了,和衣倒在榻上,闭上眼睛没一会儿便沉睡了过去。 ————————— 无支祁快速去了将军府。 军医正在给垣木包扎伤口,看样子他伤的不轻。 他见到无支祁忙欲起身行礼,无支祁摁住他,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垣木一脸哀伤,他沉痛的说道,“我父亲被玱玹的人给杀了,一众巫师和在九黎的洪江军都被害了,我被他们围攻,众人拼了命护着,这才能脱险逃出九黎。如今九黎已落入玱玹之手。” “巫王巫术高超,灵力再高强的要对付他也是不易,如何就被杀了?”无支祁吃惊的问道。 “他中了黎土儿的计,被黎土儿下了毒,这才遭了暗算。”垣木愤恨道。 “黎土儿?她为何要害巫王?巫王对她可是恩重如山啊!一手将她养大,又传授她巫术。”无支祁一脸不可置信。 “她不知怎的就与那玱玹勾搭上了,是我们大意了,没想到她竟会勾结她的杀父仇人陷害自己的族人。”垣木恨的咬牙切齿。他原本对黎土儿很有好感,这些年一直陪在她身边,还以为她会对自己有几分意思,没想到她竟杀了父亲,就连自己也险遭毒手。 相柳并不吃惊,他早就知道黎土儿会是这样的人,只是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玉琼岛待着,没顾得上军务,这才疏忽了。 他叹了口气道,“如今九黎被玱玹控制,恐怕对江州极为不利。垣木公子以后有何打算?” 垣木叹息道,“黎土儿懂巫蛊术,我父亲对她从无保留,向来都是倾囊传授,九黎的族人一直都怕她,现在又有轩辕的大批兵马在,要反攻怕是不易。” “如今不知道玱玹的下一步会是什么?就怕要对付江州。垣木公子可知在九黎的轩辕军由谁率领?人数大概有多少?”相柳问道。 “听说是应龙,人数就不清楚了。”垣木并不十分肯定。 “他们不少人装扮成平民,难说有多少人,既是应龙率军,少说也得有两三万吧。”无支祁补充道。 “义父,轩辕城的探子可有消息送来?”相柳问道。 洪江说道,“最近并无什么特别的消息。” 几人眉头紧锁。玱玹善于冥术,黎土儿善于巫蛊术,这两人联合起来,恐怕不好对付。玱玹这些年又都在高辛,轩辕城的探子对他几乎没什么了解。加上还有应龙坐镇,他灵力深不可测,御水更是不亚于他们中的任何人,是个不得不严防的强劲对手。 相柳长叹了口气,所有的坏事都赶在了一起,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他情绪本就低落,这下更泄气了。 洪江见他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知道他这段时间不好过,遂宽慰道,“轩辕既没有派重兵前来,应该没什么大事,好在无支祁将九黎的大部分洪江军都带了回来。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等养好了精神咱们再来商量对策。” 相柳站起身来,和众人告别。他回了屋,躺在榻上,满脑子都是钟山玥的身影和她决绝的脸。想到二人恐怕再无缘份,泪水无声滑落。 他终究是深爱着她的。 第六十五章 与君道别离 钟山玥一口气睡了三天三夜。 高辛羲瑗生怕她出事,中途想办法打开门去看了看,但见她睡的香甜,便放下心来,只派人在她门口日夜守着。 钟山玥一觉醒来后,感觉好了很多。身体恢复了,心情也就不那么糟糕了。她躺在榻上,好好理了理过往的一切。 她想起兰叶的话,又想起无支祁的话,原来自己竟这般不了解相柳。他做过斗奴,她去轩辕城的奴斗场看过,奴斗血腥无比的让她恶心到吐了。她无法想象相柳是如何熬过那二十多年的。神农玉瑶以命相救,如果不是心地善良,又爱到极致,一个神农王姬,又何至于此。这么想着,他们之间的爱情还真的是令人感动,相柳无法忘记她也属正常。 这百年来,她不小心闯入他的领地,做了回他故事里女主角。虽是个假的,可他对她宠溺自不又说,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守护着,生怕她有半点差池。原来他就是许由,她这才明白过来他有九个头,所以有九张真容。她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绿竹,竟冒出绿竹也是他的想法,不由得噗嗤笑出声来。只是,若绿竹真是他,自己竟傻乎乎的拉着他说了不少私密话,她突然反应过来,这不就成了自己先和他告白吗? 她郁闷的踢了踢腿,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他还真是狡猾啊!! 就这么翻来覆去想了很多,有时笑有时郁闷有时难过,心情在起起伏伏中渐渐平复了。即使是场误会,这百年来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她都过的很幸福,彼此真心相待,就算她不是神农玉瑶,她也体会到了一个男子的磅礴爱意,何况这男子还是她梦中情郎的模样。这世间的爱情原本就没有多少是可以善终的,在最美的年华遇到最好的彼此,携手相伴一程,也是值得珍惜和怀念的。曾经拥有过总比一无所有的荒度漫长神生好吧,她安慰着自己。 这么想着,她眼眶湿润起来,竟有点想他了。只是,一想到他们已经分手,心里又充满了不舍和悲伤。不管怎样,一场百年的纠缠,值得一次好好的告别,而不是就这么草率的离开。 她决定做点什么,就当是给这场纠缠画一个完美的句号吧。可是做什么好呢?她想来想去,突然就想起了兰息草。他们因兰息草结缘,兰息草就像是他们的孩子一般。既然自己以后不会再见他了,那就再给他做一次龙息丹吧。无支祁说过江州可能生变,他成天风里来雨里去,难免会受伤,龙息丹又是最适合他的疗伤药,只有她能做。 心意已决,她便坐起身来,推门出去,外面站着个护卫。 她愣了一下。 那护卫对她躬身一拜,“姑娘醒了?请稍等!” 他转身去敲隔壁屋子的门,高辛羲瑗开门出来,见到钟山玥,笑道,“妹妹醒了就好!睡了三天三夜,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钟山玥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高辛游奇听到说话声也从他的房间里出来,笑意盈盈的看着她,又对旁边的护卫嘱咐了几句。那护卫听完后便离开了。 钟山玥想起兰叶的话,对他不由的有些提防起来。 高辛游奇也不介意,只在旁边安静的站着。 高辛羲瑗打量了她一下笑道,“妹妹去我屋里梳洗一下吧。” 钟山玥这才想起自己多少天没梳洗了,这个样子一定是狼狈不堪。她有些尴尬。 高辛羲瑗看出她的心思,笑着说,“妹妹天生丽质,即使一年不梳洗,也还是个美人!” 高辛游奇嘴角上扬。 钟山玥跟着高辛羲瑗进了屋子,侍女准备了热水,服侍她洗了个澡,梳洗打扮一番,又拿来一套全新的衣服给她换上,淡紫色的天蚕纱料子,裁剪得体,穿在她身上甚是好看。 她梳洗完毕后,侍女带她下到一楼,高辛羲瑗走过来一看,不由的眼前一亮,笑了笑,“妹妹可真是美若天仙,这衣服妹妹穿了,再合适不过。” 说完拉着她到一处雅间坐下,雅间的桌上摆满了一桌热腾腾的饭菜。 高辛羲瑗笑道,“妹妹一定饿了,赶紧吃点东西吧,正好也快到了午膳时间。” 高辛游奇已经给她盛好了汤。 钟山玥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对高辛羲瑗说道,“姐姐来江城,原本我应该照顾,却反倒让姐姐照顾起我来了。” 虽然她对高辛游奇心里有些膈应,但觉得高辛羲瑗十分亲切,很是喜欢她。在外头叫她王姬怕惹来麻烦,十分自然的改称她姐姐。 高辛羲瑗对这个称呼十分受用,笑道,“妹妹何必客气。还别说,我就缺个妹妹,你正好也缺个姐姐,不如以后咱们就以姐妹相称,如何?” 钟山玥笑着点点头,“谢谢姐姐!” 吃完饭后,高辛游奇又拿出一大包点心,正是钟山玥爱吃的那种,他干脆将一大包都递给了她。 钟山玥想推却,高辛羲瑗笑道,“我这弟弟不善言辞,从未和女子来往过,不知该做什么,就只知道买吃的。妹妹就领了他的一片心意吧。” 钟山玥只好接过点心,她想着要去东海取兰息草,便和高辛羲瑗告辞。 高辛羲瑗知她出来几天了,又没带侍女,身边人寻不到她定是着急万分,便也不留她,只说有缘再见。 高辛游奇愣愣的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街头。 高辛羲瑗笑道,“游奇若想得到仙子的心,要牢记父王的嘱咐,日行一善,久了就能感动仙子。” 高辛游奇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 钟山玥直奔医馆。 莲香见了她,眼眶一红,拉过她左看右看,说道,“小姐,你这是要急死我们吗?” 钟山玥笑了笑,“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莲香见她气色不错,心情也没那么糟糕,稍稍宽了宽心。自从知道相柳大人没有如约去提亲,她成天提心吊胆的,生怕她有个差池,可又不敢回钟山去报信。现在她回来了,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她也想开了。小姐这般好,还愁嫁不出去吗? “莲香,你赶紧回钟山一趟,和祖母说我一切都好,等制完最后一批药就回钟山。”钟山玥吩咐道, “小姐,你还要制什么药啊?一起回去得了,这江城有什么好的?”莲香没好气的说道。以前是有相柳大人,但如今既然一拍两散,在这里待着多尴尬,成天还要看兰叶那张臭哄哄的脸。 “不过就几天功夫,你跟祖母说,往后我就在钟山天天陪着她。”钟山玥笑道。 莲香只得答应,正好东西都收拾好了,她干脆唤来天马,将东西都用天马驮着,让攸义跟着送一趟。 钟山玥赶紧去了东海兰息草园。 看着一棵棵茁壮成长的兰息草,她不由的感慨万千。当初第一次来,这里还只有一棵孤孤单单的兰息草,被相柳当成宝贝一般看护着。后来他们一起用龙血培植兰息草,那段日子真是简单又快乐。不知不觉百年过去了,园子里已经有了几十棵兰息草,她颇有种功成身退的感觉。 她采了不少兰息草叶子,足够制几大盒龙息丹了。如果他伤的不是很频繁的话,应该足够他用上好几十年了。再以后的事就以后再说吧。 回到医馆后,她把自己关在炼药房里,连吃食都是让人送到房门口,累了就在书房休息片刻,熬了整整七天七夜,终于制好了七盒龙息丹。 她看着那一颗颗饱含她满腔真情的龙息丹,有些泪目起来。她在心里对着他说道,以后我不能陪着你了,就让这龙息丹替我守着你吧。 她叫来攸义,说道,“攸义,你是相柳大人身边的人,我今天就要回钟山去了,你跟着我不方便,不如你回大人那里去吧。这些钱你拿着,想干什么都可以。” 攸义一看,满满一大袋钱,足够他几百年的花销,顿时推辞道,“小姐,这可如何使得,大人知道了,定要罚我。” 钟山玥笑道,“这有何不可,你跟了我这些年,没少出力,你也知道咱们医馆从不缺钱,这是你应得的。” 攸义支支吾吾的说道,“如果小姐不嫌弃的话,其实我想跟着小姐。”他打心眼里喜欢钟山玥,莲香更是活泼可爱,人也直爽。 钟山玥笑了笑,“那你也得先去和你们大人商量好了,他若答应你再来钟山寻我即可。”她自然知道攸义与其说是舍不得她,倒不如说是舍不得莲香。 攸义面露喜色,笑道,“那我现在就去问大人。” 钟山玥拿出那七盒龙息丹,笑道,“你把这些药交给你们大人,一定要亲手送到他手上,切记这是你们大人的专用药,别人用不得。” 攸义连忙接过药,说道,“定不辱使命。” 两人正说着,街上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他们赶紧推门出去一看,街上不少人慌慌张张的跑着,嘴里喊道,“江州出事了,快跑!” 钟山玥顿时大惊,拦下一个中年男子问道,“大叔,究竟出什么事了?” 那男子着急的说道,“江州闹鬼了,洪江军被鬼缠住,已是大乱,姑娘赶紧跑吧!” 钟山玥心里一惊,这好好的如何会出来鬼?定是有阴谋。 她正想唤来青鸟,去探个究竟,金毛却落在了医馆门口。 钟山玥急道,“金毛,你主人呢?” 金毛一脸丧气,叽叽咕咕的说了几句,大意是九头怪被一堆怪物缠住了,很吓人,他让我赶紧送你回钟山。 钟山玥知道大事不好,她脑子飞快的转着,鬼魂?她想起高辛游奇神识里的魂识,突然反应过来,这一定是玱玹搞的鬼,他擅用冥术。 “金毛,快带我去找你主人。”钟山玥跃上金毛后背,催促道。 金毛叽叽咕咕的说了几句,九头怪可是让我送你去钟山,我要是送你去他那里,他会罚我的。 “金毛,你要不要救你的主人?如果不去,他会死的。”钟山玥焦急的说道。 金毛一听说九头怪可能会死,顿时整只雕都不好了,他们在一起几百年了,早已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它可不要他死了。 它二话不说立刻带着钟山玥往江北靠近九黎的地方飞去。 第六十六章 生死两茫茫 金毛转眼间将钟山玥送到洪江军的战场上空。 钟山玥往下一看,顿时大惊。那场上不断的有异物出现,那些异物根本杀不死。它们攻击洪江军士兵,士兵们纷纷中招,中招了的士兵立刻变得十分凶残,转身开始攻击其他洪江军士兵。相柳和无支祁各被一大群自己的士兵围攻。都是风雨与共的手足同袍,如今却不得不狠心杀了他们,他们心里悲痛难抑,都感到十分吃力,其他士兵更是不敢下手,气势上矮了半截,所以不断的有士兵死去,伤亡惨重。那场景,有如末日来临,满地都是尸体,再这么下去,全军覆没也不是没有可能。 钟山玥经历过高辛游奇的事,观察片刻后便大致明白了,如今之计只有引魂灯可以对付这些异物。祖母叮嘱过不到万不得已时千万不要动用引魂灯,可如今这情形已是别无选择。 她没有犹豫,幻出真身,一条巨大的烛龙出现在空中,它怒吼着,嘴张开,一盏暖黄色的引魂灯点亮。那温暖的光芒,直入心魂,让人有种说不出的舒坦,即使再凶残的魂魄见了也能安静下来。 场上的异物见了那灯后开始朝着灯的方向聚集,魂识纷纷从中了招的士兵们身体脱离,往那引魂灯方向靠拢。随着那烛龙的怒吼声,归墟之境打开,那聚拢的魂识纷纷穿越归墟之门往归墟之境去。慢慢的,场上再无异物,归墟之门消失,引魂灯熄灭,一切又安静了下来。 众人仿佛做了一场梦,引魂灯灭的那一刻,突然从梦中醒来,面面相觑的看着彼此。 烛龙消失。一个身着浅蓝色裙衫的身影如同一片叶子一般轻飘飘的从空中往下掉。 相柳和无支祁几乎同时大喊一声,“钟山玥!”声音里透着绝望,他们知道以她的灵力点亮引魂灯支撑如此之久将意味着什么。 无支祁狂奔过去,半空中接住了钟山玥,落到地上。她双目紧闭,已是气息全无,像是永远的沉睡了过去一般。 相柳扑了过去,哭喊着她的名字,可是她毫无反应。 无支祁看了一眼相柳,气的七窍生烟,他怒吼道,“我和你说过,不管她是不是小鱼,你都要照顾好她,不要辜负了她,不然我无支祁不会放过你!可你都做了什么?!她为何会来这里?” 相柳还没来的及解释,无支祁已是愤怒之极,他倾尽灵力一掌击向相柳。相柳毫无准备,原本身体就受了伤,这段时日情绪也低落,他来不及躲避,生生的受了无支祁这一掌,顿时后退数丈,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 他强忍住疼痛,对无支祁喊道,“快,送她去钟山见钟山老夫人,只有钟山老夫人能救她。” 无支祁抱起钟山玥站起身,正欲唤来仙鹤,金毛却来到跟前。 相柳催促道,“快,让金毛带着去,越快越好!” 无支祁深深的看了相柳一眼,眼神里满是愤怒和怨恨。相柳闭上眼睛,懊悔、绝望、悲痛都交织在一起,他忍不住又吐了一大口鲜血。 无支祁没再犹豫,抱着钟山玥跃上金毛后背箭一般的朝着钟山方向去了。 高辛游奇不知什么时候也一路跟了过来。引魂灯点亮时,他又看见了那盏一直在他脑海中的灯,暖黄色的灯光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慢慢的朝着那盏灯走了过去,可快靠近时,那灯却突然灭了,仙子从空中掉落下来。他清醒过来,眼角竟有一点湿湿的东西,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高辛羲瑗赶紧拉过他,看到了他眼角的泪花,惊道,“游奇,你会流泪了?” 高辛游奇从未流过泪,他只见过别人在面对他的残暴时流过泪,他一直都不明白那究竟是什么,他们为何会如此。 如今,他竟然也会流泪,心里像是有个东西压着一般,让他难受不已。 ——————- 相柳半跪在地上,这场战事来的突然,对方不可能就此罢休。他顾不上悲痛,也顾不上身上的伤,缓缓站起身来,往四周扫视了一圈。地上躺满了士兵的尸体,洪江军只怕折损了近一半,剩下的伤的伤,没伤的也士气低落。如果此时轩辕大军突然出现,那对他们来说将是灭顶之灾。 他考虑的一点也没错,只是对方的后手超出他的意料。 就在士兵们满以为这场莫名其妙连敌人都看不见的战事已结束,开始清理死去的士兵尸体时,不远处,大批人群出现在视线中,朝着洪江军奔涌而来。 相柳大喊一声,“准备迎战!” 待人群走近,相柳原以为是轩辕军,可仔细一看竟是普通的黎民,他们年老的居多,男女都有。 他们手里拿着五花八门的工具,有的是刀,有的是棍子,还有的是铁锹。只是,他们的神情看着十分奇怪,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似的,只一个劲的往前跑,毫不犹豫。 相柳不明所以,上前探了一二,那黎民却像疯了一般,开始围攻他。相柳被团团围住,洪江军上前与黎民交手。那些黎民毫无畏惧,拿着手里的工具只拼了命的厮杀着,虽然年纪大,可不知哪来那么大的气力,哪怕受了重伤,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只一味的拼杀着。 士兵们刚经受过一场战役,还没喘过气来,又被这些黎民莫名其妙的围攻,那些黎民源源不断的前来。这般下去,已是凶多吉少。 相柳身体本就受了伤,他忍住疼痛拼了命的从黎民中撕出一道口子,大喊道,“快撤!” 可士兵们被人群围住,根本撤不出来。 洪江带着垣木和其余的洪江军赶来支援,垣木见了那些黎民,顿时明白了,他大喊道,“快撤,他们中了蛊!” 高辛游奇一听到蛊,顿时有些兴奋起来。他看着一团慌乱的士兵们,对高辛羲瑗说道,“仙子一定想救他们,我想帮仙子。” 高辛羲瑗点了点头,“游奇快去,注意安全!”她心里很清楚,如果洪江军被灭,高辛定是下一个,那将永无宁日。 高辛游奇幻出真身,竟是一头长了翅膀的牛,体型庞大。它像是蛊的天敌似的,嘴里发出一种十分奇特的嘶鸣声,似魔音一般,萦绕于耳久久不绝。 士兵们不得不捂上耳朵,避免被那魔音搅乱心神。 相柳习过魔音诀,完全不受干扰。他愣愣的看着高辛游奇,竟未想到他此刻会出手相救。 那些黎民停止了攻击,纷纷捂上耳朵,只见他们的身体里有一些小小的绿油油的东西飞出,连成一大片,仔细一看,正是蛊虫。那漫天飞舞的蛊虫被魔音牵引着,往高辛游奇的方向飞去。 高辛游奇张开嘴,将那蛊虫如数吞下。魔音消失,高辛游奇幻回人形。 高辛羲瑗上前对高辛游奇说道,“弟弟看来是蛊虫的天敌!只是,咱们要赶紧回浚城,洪江军损失惨重,天下形势大变,高辛要做好应变之策。” 高辛游奇点点头,两人跃上坐骑,飞奔而去。 黎民们被解了蛊,面面相觑,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自己又是如何来到这里的。看到地上的士兵尸体,纷纷跪了下来,哭求道,“求将军原谅,我们不知道会这样!” 垣木对他们喊道,“你们被黎土儿下了蛊,用巫术控制着,不能再回去了。” 黎民们一听到黎土儿的名字,立刻惊恐异常,他们认出了垣木,问道,“垣木公子,我们能去哪儿?” 垣木说道,“你们随我去深山找其他的黎民吧!” 黎民们知道自赤宸兵败九黎沦为贱籍后,不少黎民逃去了深山。如今轩辕控制九黎,黎土儿叛变,九黎已是无法容身。他们对垣木说道,“我们愿意跟着公子走!” 洪江看着满地士兵的尸体,相柳又身受重伤,无支祁不见踪影,知道当下形势极其危险。他对垣木说道,“轩辕的目标是洪江军,你赶紧带着这些黎民走吧。” 垣木抱拳对洪江和相柳说道,“是九黎拖累了江州。将军和大人多保重,咱们后会有期!” ————————— 钟山老夫人正在府中念叨着钟山玥怎么还不回来,莲香急匆匆的跑进来,哭喊道,“老夫人,不好了,小姐出事了。” 老夫人心里咯噔了一下,“快,带我去看看!” 她刚出门,无支祁抱着钟山玥已经赶到。 他见了钟山老夫人,跪了下来,急道,“老夫人,钟山玥她以真身点了引魂灯,神识受了重伤,灵力也受损严重,你快救救她。” 钟山老夫人一听到引魂灯,顿时知道大事不好,“快,将她放到榻上。” 她顾不上问事情缘由,立刻驱动灵力,去探她的神识。探完后她脸色大变,顾不上解释,当即施展护魂术,先护住她的神识,然后源源不断的将灵力输给钟山玥。 良久后,在老夫人灵力的帮助下,钟山玥的脸色有了些许缓和,身体慢慢暖了一点,但依然沉睡着,没有半丝要醒来的迹象。 钟山老夫人耗尽了全身灵力,脸色苍白,已是不支。 阮氏哭道,“母亲,您要保重身体,钟山氏不能没有您啊!” 无支祁欲上前相助,可他一路上以灵力护着钟山玥,又有伤在身,早已是元气大伤。 钟山老夫人撤回灵力,长叹了口气,说道,“公子身上有伤,一路上又以灵力相护,不要勉强了。再说再多的灵力也无济于事,玥儿能不能醒来要看她的造化了。” 无支祁心里一沉,问道,“可有生命危险?” 钟山老夫人噙着泪哽咽道,“眼下难以确定,一切都要看她能不能醒来。” 无支祁走上前,握着钟山玥的手,泪流满面的说道,“钟山玥,我知道你是个坚强的姑娘,你一定能熬过去,我求你不要放弃了我们。” 众人听了这话都掩面而泣,钟山老夫人老泪纵横。 阮氏一边抹着泪一边扶着老夫人,劝慰道,“母亲,玥儿她一定能醒过来的,她说过要回来好好陪你,她一定会做到。” 钟山老夫人忍住泪哀叹道,“你们都下去吧,玥儿需要好好静养。” 众人只好出了屋子。 无支祁半跪在榻边,仿佛没听见钟山老夫人的话,他流着泪握着钟山玥的手,盯着她的脸,盼着能有奇迹出现。 钟山老夫人对他说道,“大人也请回吧,江州如今大乱,大人身上还有责任,玥儿既是豁出命想帮你们,定是不愿意看到江州出大事。她有我老婆子照顾就好,你只管放心去吧。” 无支祁缓缓站起身,擦干泪对着钟山老夫人行了大礼,哽咽道,“是我们洪江军拖累了她!” 钟山老夫人安慰道,“是她自愿的,即使我在,也拦不住她。大人不必愧疚!赶紧回去吧!” 无支祁起身告辞,不舍的看了一眼钟山玥,心情复杂的离开了钟山府。 钟山老夫人坐在榻边,轻轻摸着钟山玥的脸,又替她理了理头发和衣衫,眼里噙着泪花,对她说道,“傻孩子,你说满三百岁就回来陪我这把老骨头,难道你就是这么躺着一动不动的陪我?” 阮氏进来说道,“母亲,您去歇息吧,玥儿她会醒的,我来守着她。” 钟山老夫人叹了口气,对阮氏说道,“你且看好这府院,任何人都不要放进来。我要带她去一趟玉山。虽是知道迟早有一日要走这一趟,但心里总是不舍,总想越晚去越好,甚至不去都行。去了玉山,玥儿若能醒来恐怕就不再是咱们的玥儿了。” 阮氏不明所以,问道,“母亲何出此言?” 钟山老夫人叹息道,“以后你自会明白。” 阮氏还想再问,钟山老夫人只摆摆手,命人赶紧准备好车马,即刻出发前往玉山。 第六十七章 败走江南地 垣木带着一众黎民离开后,士兵们忍着心痛开始清理地上的尸体。这场战役打得实在窝火,连轩辕军的影子都没见着,洪江军却折损了一半。军中士气低落,不知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去各处的探子已匆匆返回,个个神色沉重,相柳看了心里一沉。 “将军,江州各处大乱,都在传江州鬼怪遍地,百姓们纷纷逃离。”领头的探子急道。 “他们说那些鬼怪是洪江军治水所致,说什么挖泥塘开河道动了冥界地气,不少泥塘和河中都出现了鬼怪,还无故死了几个孩子,人人心惊胆战。”另一个探子补充道。 “胡说八道!”洪江气的七窍生烟。 “我与他们争辩,说那些鬼怪是玱玹用了冥术所致,他们不信,说为何这些鬼怪只出现在泥塘和河道,别的地方都没有,为此还将我打伤。”另一个探子愤恨的说道,他鼻青脸肿的,头上身上都受了伤。 相柳握紧拳头,没想到玱玹竟如此心狠手辣。江州百姓逃离,洪江军面临无百姓可守,这不但意味着洪江军折损后无法得到补充,更糟糕的是,粮食、药材、衣物这些日常生活所需都会失去来源,经济停顿,洪江军必将陷入绝境。 眼下洪江军折损过半,后方无支援,一旦轩辕大军压境,后果不堪设想。 相柳不敢去想后果,当即对洪江说道,“将军,如今这局面实在艰难,江北已不安全,大军不如迁去江南吧,有扬江在,至少可以暂时防住轩辕军,等找到解决办法再做打算也不迟。” 洪江沉思片刻,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无奈道,“那就即刻出发吧。” 军队开始集结,洪江率军正欲往江城方向去。 相柳总觉得不安,劝道,“将军,这几天并不见轩辕军的影子,此事必有蹊跷,如果他们埋伏在我军回江城的必经之地,又有应龙在,眼下这情况,咱们恐怕应付不了。” 洪江觉得不无道理,问道,“那该如何?” 相柳思索了一下,果断回道,“此处离海不算远,不如自海边往南撤,自扬江入东海口渡江,我可去找海妖军前来助大军渡江。” 洪江应允。 众人分头行动,大军悄无声息的往扬江入海口方向奔袭。 正如相柳所料,应龙正带着轩辕军埋伏在一个山谷中,此处是洪江军回江城的必经之路。大军分成若干支队藏在山林中,只待洪江军一出现,便可将其一举歼灭。 等了大半天,并不见洪江军的踪影。应龙感到有些奇怪,他对于玱玹的冥术和黎土儿的巫蛊术很是陌生,总觉得有些阴怍,所以并未参与其中,自然不了解其杀伤力。 派出的探子终于来报,洪江军折损过半,剩余残军从海边往南撤,正在扬江入东海口准备渡江。 应龙心里一惊,没想到这冥术和巫蛊术竟这般厉害,洪江军可是有相柳和无支祁这等绝世高手,却能生生折掉一半,不由的对玱玹生出了几分畏惧。他幻出江州地图,此处离入海口尚有些距离,不过渡江并非易事,大军赶过去兴许还来得及,区区五万残军已不足为惧,不如就在那里剿杀。 他立刻集结大军,朝着入海口方向疾行。 洪江军到达扬江入海口时,海妖军已经前来。洪江军里也有一些水妖兵,洪江又唤来一些青鸟。在海妖、水妖兵和青鸟的共同努力下,大军开始快速渡江。来回折返了几趟后,岸上尚余两成士兵。糟糕的是,应龙率轩辕大军已靠近江岸。 海妖们和水妖兵们正带着一批士兵在渡江,待他们折返已是来不及,剩余的军力又绝非轩辕军的对手。 情急之下,相柳顾不上身上的伤,立刻驱动冰魄灵力,那江面顿时出现一座数十米宽的冰桥。 “快上桥渡江!”相柳急喊道。 士兵们顾不上太多,纷纷踏上冰桥,待轩辕军赶到时,剩余洪江军已全数通过冰桥去到了对岸。 冰桥消失,一切又恢复原状。 应龙看着对岸的洪江军,也只能望江兴叹。江中有海妖军和水妖兵守着,强行渡河必遭截杀。若断河渡江,洪江是水神,又有相柳和无支祁在,轩辕军只有他擅御水,一对三,他不见得能应付。大军渡江绝非易事,已是错失良机,只能待日后再寻机会。 洪江以灵力将话传给应龙,“轩辕动用冥术,恐吓百姓,杀我将士,如此卑劣行径,已是触犯天条,我必上天庭告他!” 应龙回道,“我并不知晓此事,也未参与,此事与我无关!” 说完他带着轩辕军往回返,少不得去江城扫荡了一遍。江城已空无一人,城中粮食物资尽数充了军用,也不算白跑一趟。 ———————— 危机解除,洪江军开始在江南安顿。 和江北一样,江南的百姓早已纷纷逃离江州,江南已是空无一人。 看着空旷的街道和空荡荡的屋舍,众将士心里难过不已。将士们以命相护的百姓,终是敌不过几句谣言的中伤。建立信任的过程漫长而辛苦,可失去信任却不过刹那间的事。 他们不知道的是,普通人忙于生计,习惯了随波逐流,并不苛求于寻求真相。再加上洪江坚持不称王,神农国又早已灭亡,洪江军名不正言不顺,江州百姓没有国之概念,因而也缺乏爱国之热情,如一盘散沙,一旦有风吹草动,便如鸟兽散。而鬼魂这些对于普通人来说更容易如临大敌,寝食难安,再好的地方一旦沾染上鬼怪,于普通人而言便成了丧气之地。 相柳本就受了重伤,经过刚才这一番折腾,已是灵力耗尽,身上的伤又重了几分,他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洪江命人将他抬到一间空屋子里歇息,攸义正好过来寻相柳,洪江命他先近身照顾着,等忙完别的棘手之事再来为相柳疗伤。 相柳闭着眼睛有气无力的靠在榻角,脸色苍白的吓人,嘴角不断有血渗出,随便一个普通人都能将他撂倒。 攸义走了过去,幻出那七盒龙息丹,对相柳躬身一拜,“大人,您受了伤,这是钟山小姐专门给您制的疗伤药,她嘱咐我一定要亲手交给您!” 相柳缓缓睁开眼睛接过药,看着那一盒盒龙息丹,钟山玥从空中掉落气息全无那一幕浮现眼前。他一直克制着自己,让自己忙个不停这样就可以不去想。可此刻停息下来,再也没忍住。他手指轻抚过那一粒粒龙息丹,多日来积累的各种复杂情绪终于在那一刻彻底崩溃。 在这场看不见敌人的战争中,他心爱的女子为救他们身受重伤,生死难料。他宁可死的是自己,也不愿意看见她受伤。他多想陪在她身边,护着她,可他都做了什么!不但辜负了她,还误将她带到战场,现在的他还有什么资格见她!最好的兄弟因此怨恨他,不惜对他大打出手,而他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洪江军大败,江城失守,百姓逃离,洪江军陷入绝境。 他痛哭流涕。这样的失败,这样的失去,是他妖生中难以承受之痛。若是真刀真枪和轩辕军在战场上厮杀,败了他完全接受,灵力不如人没什么好埋怨的。可这算什么! 攸义带上门,设好禁制,守在屋外。他知道大人一定不想让士兵们看到他崩溃的情景。 他在门外等了良久,再推门进去时,相柳已经躺在榻上睡着了,一盒龙息丹已空,他身上的伤看着似乎有所好转,至少没有再继续流血。 ————————- 玉山上,王母听说钟山老夫人前来求助,忙迎了出去。 王母一眼就看到了护卫们抬着的女子,心里大概明白了几分,忙命人将她抬进屋中。 她以神力探了探钟山玥的神识,脸色微微一变。她赶紧施展法术,先保住她的命要紧。 良久后,王母收回法术,还不待钟山老夫人开口,王母说道,“咱们老姐妹,用不着客气。你这孙女,说不定是故人!” 钟山老夫人似乎早已预料到,叹了口气道,“不瞒老姐姐,我这孙女自打她生下来起,我就知道她有些特别。” 王母感慨道,“当年故人之女,身死之际,体内有颗龙珠,龙珠上有你们烛龙族的护魂术,竟护住了她的神识,我将那龙珠施了法术,放在玉莲中滋养,只待有日能遇见有缘人,未曾想遇上了钟山氏,这是她的幸运!” 钟山老夫人恍然大悟,“三百多年前,我带儿子儿媳来玉山参加老姐姐的寿辰,儿子自小身体就不好,成婚多年一直没有子嗣,不曾想从玉山回去后不久儿媳便有了身孕,四年后诞下烛龙女。彼时龙族势微,我从未对人提起过,只小心将她带在身边养大。” “原来如此!我曾命人四处打探龙珠去向,却从未听说钟山氏添了子嗣。”王母笑道。 “她的神识有一大半被法术压制着,没有苏醒。我知道她来历不明,膝下就这么一个孙女,就怕她醒来后不再是我的孙女了,所以一直未带她来玉山,是我老婆子私心了。”钟山老夫人眼眶湿润。 王母说道,“老妹子不用担心,她乃龙珠所化,若她能醒来,她既是烛龙女,也是故人之女。” 钟山老夫人惊喜道,“此话可当真?” 王母点点头,又道,“只是我看她神识受了重伤,灵力损耗严重,恐怕不是一两天就能好。” 钟山老夫人问道,“可有性命之忧?” 王母说道,“若神识能醒,便性命无忧,若不能醒,就会像这般长眠不醒,与身死并无差异。” 钟山老夫人抹了抹眼泪,“劳烦老姐姐!” 王母笑道,“老妹子不必客气,且在玉山歇息上两日,然后回钟山等她来见你!” 钟山老夫人听了这话,知道有救,顿时放下心来。 王母再次施展法术,以神力开始修复钟山玥的神识,然后用玉桃枝点化天池中的一朵玉莲,那玉莲越变越大,没一会儿功夫,已是硕大无比,足够装下几个人。王母以法术将钟山玥放入玉莲中。 “她从玉莲中离开,需要回到玉莲中,能不能醒来,什么时候醒来,就看她的运气了!”王母喘息道。她灵力消耗过大,已是有些不支。 钟山老夫人忙谢过王母。她在玉山歇息了一夜后,便带着众人回了钟山。 第六十八章 待从头来过 江州兵败,天下形势大变。原本三分天下的稳定局面一下子被打破。大荒再次进入兵荒马乱的时代。 轩辕上下欢欣鼓舞。轩辕不费一兵一卒,却成功收复九黎,大败江州,使其退守江南,江北大片土地纳入轩辕囊中。比起一百多年前那场败仗,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玱玹这个常年在高辛做质子的轩辕王孙,一手主导了对江州和九黎的战事,自然进入了轩辕朝堂的视野中,成了炙手可热的轩辕王位候选人。而另一位轩辕朝堂一直以来最认可的王位候选人苍林,因百年前那场对江州的败仗,则开始备受质疑。 轩辕朝堂上,轩辕王当着诸位大臣的面召见了玱玹。 轩辕王盛赞了玱玹在九黎和江州的战果后问道,“你认为这天下最重要的是什么?” 玱玹不假思索的答道,“这天下,无外乎土地和人口。有了土地,就能养活人口,而有了人口,才能发展经济,壮大实力,然后继续扩张土地,直到大荒一统。” 轩辕王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如今轩辕各族混居,族裔间矛盾不断,若是你,如何平衡各族关系?” 玱玹答道,“孙儿认为鼓励各族间通婚最能化解族裔间的矛盾,通婚后,子孙后代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语言、生活习惯等得到同化,矛盾自然不复存在。” 轩辕王又问,“那你觉得治理天下最难的是什么?” 玱玹略一思索,回道,“是如何争取和控制民心。发展生产,使百姓安居乐业,固然可以赢得民心,但仅此并不够。民心最易被各种言论引导。若想牢牢掌握民心,还需合理引导和有效控制各种言论,确保民心不会受到干扰。” 轩辕王再问,“你认为轩辕目前最主要的问题是什么?” 玱玹答道,“轩辕经过多年的扩张,已是庞然大物,不仅地大物博,更是族裔繁杂,绝非高辛和当年的神农可比。但也因为多年征战,人口损耗过大。若要轩辕繁荣昌盛,需要鼓励生育,有了人口,一切才有可能。而要鼓励生育,需要建立以父系为主导的社会体系。” “此话怎讲?”轩辕王有些好奇。 “生育之大任,在于女子,养育之重任,在于男子。大荒多年来仍以母系为主导,所生子女大多归于母族,为此男子很少承担养育责任。可相较于生,养最为艰难。母系社会将生和养都归于女子,自然不利于人口生育。若以父系为主,所生子女归于父族,男子则不得不承担起养育责任,女子肩上的责任减轻,可将精力放在生育上,自然有利于人口增长。” 群臣哗然,玱玹的这番言论不无道理。其实很长时间来,女子因无力承担养育责任,在各地也慢慢出现了父系家庭结构,但大多数人仍习惯于母系结构,致使人口增长十分缓慢,不少地方人口甚至出现衰退。 轩辕王似乎十分满意玱玹的回答。比起打天下时的意气风发,他发现治理天下才更考验才能和权谋。如今轩辕已是天下霸主,若要守住这天下,完成一统大荒的宏图霸业,需要一位文韬武略的明主。 只是,玱玹在九黎和江州的举措并不光彩。他父母早逝,身为孤儿的他不得不从小就在阴谋和黑暗斗争中挣扎,并未体会过多少他人的关爱,而常年的质子生活又让他的性格有些偏激。一位缺爱、偏激又善于各种阴谋诡计的轩辕王,即便出发点再好,却未必真能赢得民心,增长人口,促进发展,反而在矛盾激化时的各种偏激处理易给天下带来灭顶之灾。只可惜,在以成败论英雄的时代,这些性格上的缺陷往往被忽略,而恰恰又是这些看似无关紧要的缺陷,最能决定治理天下的成败。 —————————— 高辛羲瑗和高辛游奇回到浚城后,将江州所见所闻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高辛王。 高辛王听说是钟山玥点亮了引魂灯才破解玱玹的冥术,救了洪江军,不由的想起钟山玥救高辛游奇的事来。 他问高辛游奇,“仙子给你治病时候,你是不是也看到仙子用了引魂灯?” 高辛游奇点点头,说道,“仙子点了一盏灯才让孩儿醒来,只是在江州她点的灯更大更亮。” 高辛羲瑗顿时明白了高辛游奇的怪病由何而来,没想到竟是玱玹所为,“父王,玱玹为何要害游奇?” 高辛王叹了口气,“玱玹觊觎轩辕王位,轩辕朝堂他回不去,自然要从别的地方想办法。若能挫败高辛或江州,轩辕王位自然是他的。” “可也不能用这般阴怍的法子。父王不知道洪江军当时有多惨烈。”高辛羲瑗深吸一口气,心里对玱玹无形中多了几分恐惧。 “他的母族是若水族,他从小父母双亡,一直由若水族教导,若水族守冥界之墟,本就擅长冥术。他懂冥术也是正常。”高辛王淡淡的说道,虽然心里也觉得膈应。 “如今江州局势严峻,洪江军一旦被灭,轩辕的下一个目标定是高辛。父王可想好了应对之策?”高辛羲瑗问道。 高辛王思索片刻,说道,“轩辕这次若是光明正大的对付江州,江州败了能心服口服,可玱玹的手段过于阴怍,必将遭到洪江军的严厉报复。如今洪江军尚余一半势力,轩辕没能赶尽杀绝,日后必成心腹大患。咱们只要暗中支持洪江军,保证他们不倒,不出意料,洪江军将是反轩辕的急先锋。有洪江军在前面对付轩辕,咱们高辛只需坐山观虎斗即可。” 不得不说,高辛王的帝王之术炉火纯青。几千年的神族大战中,连当年的霸主神农国都未能幸免于难,高辛却能一枝独秀的存活着,从未遭到战火染指。除了自身的地缘优势,也与历代高辛王的帝王素养密切相关。 轩辕与高辛之间以前隔着神农,神农国破后,江州替代神农崛起。不管是地理上还是国家恩怨上,对于高辛来说,江州都是一块极好的挡箭牌。 只是,当几千年的神族大战不断累积的怨恨到达顶峰时,这滔天的怨恨也会带来反噬,而反噬到来时,没有人能独善其身。 —————————- 洪江带着众将士忙的焦头烂额,总算在江南一带将大军安顿了下来。空了的屋舍改建一下变成军营,从江北的老军营里拆了不少物资下来,建成军防和军训场。 玉琼岛离江南不远,高辛王命人往玉琼岛悄悄运送了不少粮食等生活物资。借着玉琼岛的物资,洪江军算是熬过了头三个月。 而相柳,那日在他身体和精神都彻底崩溃后,痛哭流涕中他想起了小鱼去世时的情景,想起了小鱼临终前的那句“活下去”。那时的他如蝼蚁般弱小,只能任人宰割。可现在的他,已经强大到可以改变规则。当同样的悲剧再次上演时,他不想只是痛哭,也不会让步,他要复仇,要让作恶者付出十倍代价! 他擦干眼泪,将一盒龙息丹悉数吞了下去,躺下去好好睡了一觉,每天认真的以龙息丹疗伤并修炼,加上洪江时不时的用灵力给他疗伤,三个月后,他不但身体完全恢复,连灵力都有了不少长进。 只是,现在的他,似乎和以前又有了一些不同,身上的那股冰冷之气愈发明显,让人无法靠近。 身体好了,自然有精力和体力开始各种折腾。除了帮义父打理军务,各种计划也在一一筹备中。 有了相柳帮忙,洪江总算能歇上一口气。 无支祁这个臭小子不知死哪儿去了,三个月来未曾露面。洪江将手头的事扔给相柳后第一件事便是去找他。 看到无支祁把自己关在一间屋子里烂醉如泥的样子,洪江气不打一处来。 “你个臭小子,人家姑娘以命相救,这才护住洪江军,你就是这么报答她的吗?”洪江怒骂道。 无支祁不理,继续喝他的酒。 “你若继续这样下去,等姑娘醒来,我看你怎么面对她!” “她还能醒来吗?”无支祁嘲笑着问道。 “怎么,你这是要咒她醒不过来吗?”洪江气道。 无支祁没有吭声。 洪江干脆坐了下来,打开一壶酒,喝了一大口。 “还记得你当初为何要加入洪江军吗?”洪江问道。 “因为妖族在这个世间没有出路,要么被杀要么为奴。”无支祁回道。 “所以你后来拼了命的修炼,好不容易练就了这一身灵力,已经强大到再没人敢小觑你,强大到甚至可以改变这世间规则,为何会因为这点挫折就自暴自弃?”洪江缓缓的问道。 “强大又如何?还不是保护不了想保护的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送命。”无支祁喝了一大口酒,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钟山姑娘并没有死,钟山老夫人将她送去了玉山,有王母在,她会醒的。”洪江宽慰道,他想等忙完手头的事去一趟玉山,问问王母钟山玥的情况。 “此话当真?”无支祁转过头着急的问道。 “当真!引魂灯是烛龙族的法宝之一,点亮它并不会伤及性命,只是灵力不够的话会伤及神识,王母会有办法的。”洪江肯定的说道,在这方面,他对王母很有信心。 无支祁脸色缓和了一些。 “至于相柳,这些年你们风雨与共,他的为人你应该很了解。他和你一样,绝不愿意看到钟山玥出事。”洪江知道他对相柳心有怨气,可是话不说开,心里的那个坎便很难过去。 无支祁其实心里明白相柳绝不是故意要将钟山玥引去战场,而是想让金毛赶紧送她回钟山。可是他当时气极,出手狠狠的打了他一掌。后来听士兵说相柳身负重伤,差点丧命,顿时又觉得内疚,不好意思去见他,只好躲在别处借酒浇愁。 看着无支祁的神情,洪江心里大概明白了七八分。 “洪江军现在处境十分困难,前景更是惨淡,将你硬拖回去我也心有不忍,你若另有好的出路,或者有别的想法,我绝不拦着你。只是你不能天天喝的烂醉如泥。男子汉大丈夫,当能顶天立地,不能被一点挫折就打垮!”洪江一脸真诚。无支祁这般洒脱的,他确实不想将他困住。 “将军,你把我老无看成什么人了?洪江军有难,我便另谋生路,这算什么!”无支祁有点生气了,果然禁不住激将! “那消完气便回来吧,将士们需要你!虽然咱们这次败了,但是轩辕赢得并不光彩。只要咱们精神气还在,总能从头来过!”洪江劝慰道。 “玱玹这个黑心货,我老无对他必定睚眦必报!”无支祁忿忿的说道。 第六十九章 轩辕易新主 漫长的冬天过去了,又到了轩辕城春暖花开的时节。富贵人家院里的红杏开的正艳,偶尔伸出一支来,给那人来人往的大街平添了几分春意。街角散种着一些不知名的树,枝条上开满了一簇簇花,压的枝头只往下垂,被风一吹,地上便铺上一层薄薄的花瓣。偶有花瓣落在过路姑娘的头上,一旁的侍女笑着赶紧给拿掉。大街小巷各种热闹,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 不得不说,如今的轩辕城,已是今非昔比,一派繁华。 许由有一场段时间没来轩辕城了。如今再回到轩辕城,看着这热闹的街头,不由的想起去年的江城也是这般繁华。可不过短短几月,江城已是人去楼空,再无人气,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和许由一般失落的,还有轩辕王孙德琅。去年他还在等着父亲接任王座,这些年来他一直谨慎行事,帮着父亲兢兢业业打理各类事务,生怕给父亲的王座之路添堵。可如今,父亲离那王座越来越远,而那个最不起眼的王孙玱玹,却出尽了风头,成了轩辕王座的热门候选人。同为轩辕王孙,他自然少不了被人拿来和玱玹各种比较,心里自是各种郁闷。 意阑珊歌舞坊内,许由和德琅正坐在一起喝酒闲聊。 许由虽太久没来轩辕城,但时不时会有探子的消息,所以轩辕城的新鲜事他并不算陌生。 如今轩辕城最盛传的当属轩辕王准备退位选新王之事。轩辕王年事已高,过去上千年四处征战,受伤难免,到了年老时,各种旧伤后遗症便显了出来,已是无力继续操持朝政。 “玱玹在九黎和江州为轩辕立下大功,轩辕王对他格外厚爱,只怕是王位的强劲候选人吧?殿下可有应对之策?”许由喝了口酒,漫不经心的试探道。 “唉,真是没想到,他不但从九黎活着出来了,还进入了轩辕朝堂。听说他身边多了个女子,正是赤宸的女儿,擅巫蛊术,他懂冥术,他们俩凑在一起,若是拿下王座,多膈应啊!”德琅语气中透着一丝厌恶,他对巫蛊和冥术这些打心眼里看不起。 “世间皆以成败论英雄,不问手段,虽是阴怍,却挡不住见效,殿下不如好好想想如何阻止他们,万一阻止不了,殿下还需考虑一下退路,毕竟成王败寇,令尊与他斗成这样,若他拿下王座,这轩辕城只怕难有殿下容身之处。”许由劝道。 德琅叹了口气,“许老板有何高招?” 许由哼了一声,“殿下说笑了,这等大事,倒问我起来了,我不过是个做生意的,只关心将来生意好不好做。” 德琅笑了笑,“许老板谦虚了。若不是苦无对策,又何必问许老板呢。不过朋友间闲聊,就当说说笑,不必放在心上。” 许由说道,“若是这样,我就当说几句笑。其实这事说来也简单,若是阻止不了,不如一杀了之,若杀不了他,那就动动他身边那些支持他的大臣。若朝堂上无人支持他,即便坐上了王座,将来执政也难,少不得求了令尊。” 德琅叹了口气,“这些都想过办法了,无奈他非常谨慎,身边有大批若水族的人时刻保护着,支持他的又都是应龙和离怨这些重臣,想动也动不了。” 许由叹息道,“既如此,殿下不如想想争取一下外援,也好给自己一条退路。” 德琅试探道,“许老板说的外援可是指的高辛?可玱玹在高辛多年,高辛王难道不是支持玱玹吗?” 许由说道,“高辛游奇上次病的奇怪,高辛王应该明白这是玱玹的手笔,不可能再支持他。殿下与高辛王姬颇有缘分,若能联姻,进可攻退可守。” 德琅听了这话,大喜道,“不瞒许老板,我也正有此意,倒不是为了联姻,那高辛王姬识大体,懂分寸,非一般女子可比。只是,她眼光高,若父亲拿下王座,倒是可能,若拿不下…” 许由笑道,“殿下不去试又如何知道呢。这世上也不是所有的王姬都贪慕权力。”他想起了小鱼,小鱼那样的王姬,就不会为了权力委屈自己。 德琅点点头。两人且把心事放在一边,先喝个痛快再说。 ———————— 高辛羲瑗坐在轩辕城一家客栈的窗边,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不禁陷入了沉思。 她这次悄悄来轩辕城,其实是为了亲眼目睹一下玱玹和那个叫黎土儿的姑娘。江州那次,她亲眼见过那一众黎民被人下了蛊后的恐怖情景。听说那蛊就是黎土儿的手笔,对自己的族人下这样的毒手,她觉得不可思议。而更让她觉得匪夷所思的是,听说玱玹和她如胶似漆,准备要娶她为妻。 玱玹在高辛多年,他们关系一直不错,两人之间那份若即若离的暧昧连父王都能看出。所以父王对他一直疼爱有加,帝王之术倾囊相授,并没有只把他当成质子。按侍女紫苏的说法,父王这是将他当准女婿培养的。 可经历了最近这些事,她突然有些看不懂了。印象中的玱玹哥哥英武有加,虽有些霸道,但行事一直光明磊落,可不像现在这般阴测测的。莫不成真的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昨日她去玱玹的府邸恭喜他。这府邸是轩辕王新赐给他的,装点的颇为奢华,很有王族的气派。她在厅里等了好些时候,终于等到玱玹过来。不过数月未见,两人却像隔了几百年未见似的,生疏的让她不管张口说什么都觉得尴尬。 那个叫黎土儿的姑娘一直陪在他身边,那姑娘长得倒是颇有姿色,身段也不错,是大多男子喜欢的模样。只是她总一副提防着她的姿态,生怕她抢了玱玹一般。 话不投机三句多。玱玹原本想留她住在府上,可她逃一般的离开了。她宁可住在客栈,也不会和黎土儿再多说一句。那姑娘心机颇深,万一被她下了蛊,她不敢想后果。从玱玹府邸逃离的时候,她知道和玱玹自此再无可能。 好在她并没有投入什么感情,对玱玹的那份心思在得知他对游奇用了冥术时便已断了。如今了却一桩心事,倒有种解脱了的感觉。 她决定去街上转转。 紫苏小心的跟在后面,还有一众影卫四处散开。江城都去得,这轩辕城自然也是进出自由。想到江城,她又想起了钟山玥,比起黎土儿,她喜欢钟山玥胜过百倍。只是也不知那姑娘现在怎么样了,为何她会和洪江军扯上关系?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到了珠宝铺门口。 她记得这是许公子的店铺,看着里面珠光宝气的,她抬脚便进到店中。 她来过这店里好几趟,每次都是大手笔,店内的女伙计都认得她。一见到她,都热情的将她迎了进去。 许由从里屋走了出来,笑道,“来了轩辕城也不招呼一声!” 高辛羲瑗笑道,“许公子大忙人,可不敢叨扰。” 许由笑道,“罢了,这轩辕城可是有人惦记着你,既来了,不如聚聚。” 高辛羲瑗愣了一下,没一会儿,门口进来一人,她抬眼一看,竟是轩辕王孙德琅。 两人分别已有数月,上次在浚城,言谈甚欢,甚是投缘。这下见了,德琅自是难掩欢喜之情,高辛羲瑗见了也不由的亲近了起来。 既是郎有情,妾有意,一切便是水到渠成。 春风撩人,繁花正艳。 许由在院中一座小亭上摆好酒席,三人坐在亭中赏着那开的正盛的桃花边喝边聊着。 微醺间,话慢慢的也多了起来。聊着聊着自然就扯到了这天下。许由早已设好禁制,三人只管畅所欲言。 “你们说这天下,为何非得一统?大家各过各的日子不好吗?”高辛羲瑗不解的问道。 “因为权力的欲望是无限的,只要尝到了权力的滋味,就会无休止的追求权力,一统天下是每个帝王的梦想。你一个王姬居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许由笑道。 “我虽是王姬,可也做不到为了权力将他人置于痛苦中。我前段时间去了江城一趟,那江城繁华不输这轩辕城,江州百姓安居乐业。可是一夜之间,江城变成了鬼城。他们可有想过那四散逃离的江州百姓将来如何度日?”高辛羲瑗有些愤恨的说道。 许由喝了一大口酒。 德琅叹了口气,“我虽未去过江城,不过玱玹这手法真的有些卑劣,我虽是轩辕王孙,但也看不上。” “收拾完江州,只怕下一个就轮到我们高辛了,我现在,对你们轩辕,可真是心有畏惧。”高辛羲瑗对着德琅叹了口气。 德琅有些尴尬。 “玱玹一直跟在高辛王身边,若他继位,会攻打高辛?”许由问道。 “人人都说玱玹最像爷爷,很有野心。若他继位,必定会完成爷爷的愿望。”德琅叹息道。 高辛羲瑗脸色一沉,“就怕这一统天下最后变成鱼死网破,大家同归于尽。” 德琅和许由都沉默了。 半晌后,许由开了句玩笑,“你一个王姬,就没想过有一天做了王后,母仪天下吗?” “不过是个虚名,我可真是不喜欢。我倒是羡慕许公子这般自己经商,什么都不缺,过的潇潇洒洒。可惜我们作为王姬,既然享受了王姬的好处,也得承担起王姬的责任,永远也摆脱不了。”高辛羲瑗有些羡慕的说道。 德琅对高辛羲瑗的话深有同感,两个没什么野心的王族凑在一起,竟生出了些惺惺相惜。 —————— 不出众人所料,一个月后,轩辕王正式将王位传给了玱玹。 玱玹年纪轻轻便坐上了轩辕王的位置,朝中不少大臣持怀疑态度。 老轩辕王为平衡各派关系,避免朝局震荡,给了苍林一块免死金牌。不管过去犯过什么错,将来会犯什么错,凭此金牌,都可保住性命,免去死罪。 老轩辕王的意思很明白。玱玹刚继承王位,自然不敢大动干戈。各派都松了一口气。 轩辕举国上下同庆新王登基,轩辕城大街小巷张灯结彩,人人都期待新王能继承老轩辕王的斗志,带着轩辕继续繁荣昌盛,最终一统天下。 然而事与愿违,就在轩辕人人欢欣鼓舞之际,轩辕各地却传来了各种重大灾祸。 伴随着灾祸,大江南北一夜之间似乎都知晓了玱玹用冥术和巫蛊术对付江州和九黎一事,他们吃惊的同时也甚是鄙夷。 那些灾祸被视为新王登基的不祥之兆,有人说新帝其实是个黑心帝,干脆称他为黑帝。 玱玹一向重视控制言论,可在自己登基这天,却出现了各种不利于他的言论,自是十分窝火。 第七十章 江州送“大礼” 玱玹接任王位的当天,无支祁唤来坐骑仙鹤,往轩辕国的方向去了。 到了轩辕城以南一大片平原区,这里人口密集,算是轩辕农耕最为发达之地。又是夏初时节,各种作物长的甚是旺盛。 今天是新王登基的日子,所有轩辕人都在庆祝,没有人注意到周围有什么异常。 无支祁冷笑一声,既然玱玹靠着阴招对付江州并登上王座,那就别怪我无支祁不客气,阴招谁不会呢! 他正准备施展灵力,从海中引水,将这一大片土地淹了,却发现已经有人先动了手,不少土地已经被水淹了。他骑着仙鹤溜达一圈,果然是相柳那小子。 “干这种事,怎么能少的了我老无!”无支祁对着相柳哼了一声。 “记得引海水!最咸的那种!”相柳看了他一眼嘱咐道。 “知道!他们不是把江州变成了鬼魂之地吗?我虽不懂冥术,但是知道怎么让轩辕的土地再也无法耕种!让他们也尝尝无家可归的日子!”无支祁忿忿的回道。 两人合力,没一会儿功夫,那一大片土地尽数被海水淹没。周围湖泊河流里的水也都换成了咸咸的海水。 糟蹋完这一片,两人又去了轩辕国北部的另一大片农耕区,如法炮制,海水淹土地,淡水换海水。 一晚上下来,当轩辕上下都沉浸在新王登基的喜悦中时,轩辕国几大主要农耕区均被海水淹没。村民们早上起来后,发现四周已是齐腰深的水,大部分土地已被淹,连不少低洼处的房子都泡在了水中。 这段时间明明都是晴朗好天气,这水又是自何处来? 众人除了痛心作物被淹,也百思不得其解,都在相互问,“是不是闹鬼了?” 有几个村民神秘的说道,“咱们这位新王懂冥术,母族就是若水族,专门管鬼魂的。听说前段时间他在九黎和江州招了大量鬼魂,这才大败洪江军。他接任王座,那冥界的鬼们肯定也出来庆贺,这水一定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把咱们这里给淹了!” 有几个村民看着那水,似是有些不同,便尝了一尝,发现又苦又咸,“这确实不是河中水啊,苦死了,说不准真是冥界水呢!听说冥界水就是苦的。” 其他村民纷纷尝了尝,苦不堪言,顿时都相信了这是冥界水。 有几个村民说道,“那岂不是大不祥?新王登基后,咱们轩辕会不会也像江州那样变成鬼魂之地?” “那可不好说!若只是咱们这处被淹,也就罢了,若轩辕四处被淹,那肯定是了!”有几个将信将疑的村民说道。 众人一听,越来越惊恐! 到了午后时分,轩辕四处无故被淹的消息传遍了各个村庄。有不少牲畜饮了水,大多萎靡不振,有的甚至死了。于是,村民们一口咬定是新王不祥,导致冥界水从地底冒出,淹了农地。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即便在神族时代也是如此。 一天功夫下来,新王不祥的消息传遍轩辕各地,最终也传到了玱玹耳中。 第一天登基就遇上这样的谣言,玱玹心里不知道有多憋屈。 他找来大臣去查探究竟,顺便止住谣言。 可朝中大臣大多都是苍林党,多年来受了不少苍林的好处。玱玹一个毛头小子,靠着阴招坐上王座,原本心里就很不服气,都乐的这样的谣言四处传播,不但没有阻止,还暗中添了把柴。但凡有个把想为玱玹说话的大臣,只要不是应龙和离怨这样的,不知何故都被暗杀了。那些中立的大臣们人心惶惶,更是不敢帮玱玹说话。 有了官方的肯定和默认,在大多数轩辕人心里,玱玹不祥的谣言变成了事实。 老轩辕王退了位,正在养病,新王才登基,他并不好干涉朝政,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玱玹自己解决。 玱玹自是十分窝火。可比起谣言,他更担心那些作物一旦绝收,轩辕人往后的的粮食物资从何而来。 他找来应龙,让他赶紧想办法将水弄走。 应龙去现场查看了一番,心里大致有了数。可仅凭自己,对付无支祁和相柳很是棘手,就算赢了,这水却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去掉。 于是,他想到了一个人,正是旱魃。 旱魃虽是魔域中人,但以前一直藏身于天界。那时候的她,清秀可人,应龙在天界帮过她不少忙。一来二往,两人之间总有些暧昧。 冀州大战时,应龙请她帮轩辕对付风伯和雨师,她欣然应允。有了她的相助,轩辕这才大败赤宸,吞并了神农。她在那次大战后身受重伤,应龙后来找到她,不惜引了地火给她疗伤,这才救了她,将她安排在大荒西部的火龙山上。 眼下只有她才能将这水淹之地快速变干。 他去火龙山请旱魃出手相助。旱魃自然不会拒绝应龙的请求,跟着他来到水淹之地。她施展魔力,那地里的水没一会儿便没了。 相柳和无支祁冷笑一声,施展灵力,继续引海水淹地。相柳还将水土灵用上,那水渗入到地下深处,水淹地变成了沼泽地。 可无论相柳和无支祁引多少海水,那水淹地的水总能很快被旱魃弄干。 如此数个回合后,相柳和无支祁大笑离去。 旱魃和应龙不知道的是,那地里的海水虽能快速被旱魃烘干,可水中的盐渍却留在了土地中。相柳故意引诱旱魃来回折腾,淹的次数越多,留在地里的盐渍也就越多。到最后,那地虽已没了水,可却变成了盐渍地,根本无法耕种。 应龙见水患解除,忙谢过旱魃,并请求她留在轩辕,以防无支祁和相柳再来做乱,自己则回轩辕宫复命。 轩辕人看着水患没了,这才高兴起来。让他们费解的是,虽然没了水患,可地里的作物接二连三的枯死,新种下去的作物,不管多精心的看护,也无法存活。 更令人头痛的是,自那次水患后,也不知是旱魃的缘故还是别的,轩辕各地开始大旱。大旱比大涝破坏力更强,不但作物颗粒无收,山中树木枯死,飞禽走兽死的死逃的逃,就连日常饮水都困难。轩辕四处都在传是旱魃留在轩辕所致,纷纷要求将旱魃驱赶出去。 玱玹登基不到一年,轩辕便陷入了困境。大片农耕地变成了盐渍地,再也无法耕种。大旱笼罩着大地,往常绿油油的山变的光秃秃的,草地成了沙地。轩辕人原本富庶的日子一下子变得穷困潦倒,轩辕城难民四处可见。 轩辕人面对生活的巨大变化,心里的愤怒不言而喻,玱玹不祥之说已深入人心,民怨四起。 玱玹不得不想各种办法灭火。为了安抚民心,他让应龙将旱魃驱赶出轩辕,永世不得踏入。可旱魃会带来大旱的消息早已传开,不管她去到哪里,都是人人喊打的对象,根本无处可去。被人驱赶了无数回后,她怒不可遏,施展魔力,所到之处,皆是赤沙一片。应龙不得已只好忍痛出手,打伤她并用灵力将她困在大荒西北部无人居住的沙地中。 旱魃好心相助,没想到却换来了和应龙的决裂,以及世人的厌恶。她心灰意冷,嘲笑自己一头魔却非要心生妄念,和神搅在一起。 旱魃被驱赶出轩辕后,大旱虽有缓解,但造成的破坏远远未解除。用水的困难慢慢解决了,但是粮食却依然紧张。过去一年轩辕主要产粮区几乎颗粒无收,九黎和江州北部无人敢去,自然也没有粮食。 早在对轩辕动手前,许由便命人开始收购市面上的粮食,如今,轩辕再无多余的粮食,粮价暴涨,可轩辕人即便拿着钱哪怕出再高的价也买不到粮食。玱玹派人去高辛求助。高辛王对玱玹谋害高辛游奇一事心有芥蒂,何况轩辕王室野心勃勃,今日救了它,来日也许就被它吞并,所以并不愿慷慨相助,只意思了几下,根本解不了燃眉之急。 轩辕经历了比当年瘟毒爆发更困难的时期,饥荒蔓延,人口锐减,民怨沸腾。玱玹不祥的名声坐实,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 无支祁和相柳坐在一起一边喝酒一边聊着轩辕的若干困难,心里那口恶气总算是出了。 一年多前,玱玹用冥术对付江州,打开了潘多拉魔盒,而魔盒一旦打开,恶果便会接踵而来。毕竟,这世间作恶比行善容易的多。只是,仇恨的种子一旦种下,想化解却是不易。 相比老轩辕王的老成持重,玱玹过于年轻,偏又急于建功立业,行事上难免有些轻率和偏激,恰好又遇上了同样血气方刚的相柳和无支祁。 年轻气盛的年纪,不懂得退让也不甘心退让,结果便是矛盾越来越多,仇恨越积越深。随着事态的发展,双方心里都明白了一件事,他们之间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第七十一章 王姬复归来 栖神山上,云叔总觉得今日那只金凤琅鸟有些不安。它来回走动着,似乎很是兴奋,按捺不住的拍着翅膀,像是随时要准备起飞。 这几百年来,它一直很安静的待在栖神山,如果不刻意接近它,甚至很难感觉到它的存在。 云叔正准备走过去和它说说话,好安抚一下它。突然间,它一跃而起,金色的翅膀全数打开,长长的尾巴划破天际,羽翼在阳光下璀璨夺目,凤鸣声响彻云霄。 它冲上云霄在空中盘旋几圈后,又落回到它的窝巢。它不停的鸣叫着,翅膀并没有完全合拢,似乎在随时等待主人的召唤。 “莫非王姬回来了?”云叔暗自吃惊。上次那个钟山姑娘来栖神山,将军以为她就是王姬,可没想到差点酿成大祸。再后来,听说那姑娘是条烛龙,为救洪江军陷入昏迷,后来再也没有了消息。 唉,倒是个好姑娘,可王姬怎么可能是条烛龙呢,云叔摇了摇头苦笑一声。 还没等云叔回过神来,那金凤琅鸟猛的飞起。这次,它没有在空中盘桓,而是箭一般的飞离了栖神山。 这是三百多年来,它第一次飞出栖神山。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难道真的是王姬回来了?”云叔不再犹豫,他唤来坐骑,想去追金凤琅鸟,无奈它早已经不见踪影。云叔掉转方向,赶紧往江南去寻洪江将军。 ————————— 玉山天池的那朵被王母点化的硕大玉莲中,钟山玥缓缓睁开眼睛。“原来,我就是神农玉瑶!”她呢喃着,往事如潮水般涌过,一切就像是做了一场梦,而如今,梦终于醒了。 王母站在天池岸边,看着那朵巨大的玉莲灵光流转,三年了,终于等来了这一天。过去三年,王母闭关修炼,终日以灵力滋养玉莲,替钟山玥修补她的神识。如今,总算是大功告成。 王母驱动灵力,那玉莲缓缓打开,一个年轻女子的雪白胴体在玉莲中若隐若现。王母挥动玉桃枝,天池周围的桃花瓣纷纷往玉莲处聚拢,转眼间,那女子身上多了一件桃粉色的裙衫。 那女子从玉莲中缓缓起身,随灵力指引举步迈入天池中,踏着水波款款来到岸边。婴儿般的肌肤在桃粉色的裙衫衬托下白里透着嫩红,一双清亮透澈的眼睛摄人心魂,眉目间自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忧郁惹人怜惜,黑缎般的长发自然披垂着,身形如柳,袅袅婷婷,整个人如玉莲一般光洁动人。乍一看,是钟山玥,可再一看,又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玉瑶拜见王母!谢王母救命之恩!”神农玉瑶跪在地上,对着王母行了大礼。 王母看着眼前的可人女子不由的微微一笑,扶起她说道,“回来了就好!” “王母,玉瑶有一事不明。”神农玉瑶迟疑了一下,说道。 “你是想说为何你会变成烛龙女,对吗?”王母猜到了她的心思。 玉瑶点了点头。 “三百多年前,你中箭身亡,可你的神识被你体内的龙珠护住。我将那颗有你神识的龙珠放入这玉莲中滋养,后来你有缘遇到钟山氏,三百年前,你诞生在钟山氏,成了烛龙女。” “原来如此!祖母是烛龙,所以我也是烛龙?” “也不完全如此。你可还记得你体内的龙珠由何而来?” “那龙珠,是相柳给我的,他说可能是他母亲留给他的。”神农玉瑶想起那次游海前,相柳将一颗龙珠幻入她体内,从此那龙珠便一直跟着她。 “那便对了,相柳的母亲正是烛龙族的青钰公主。你为龙珠所化,是烛龙女也很正常。” “可是,我神识俱在,为何成了烛龙女后会忘记以前的事呢?” “你虽是烛龙女,可那龙珠毕竟不是你自己的,你的神识并不能很好的驾驭烛龙的身体,所以一多半神识一直被法术封印着,也是为了保护你的神识。” “可为何我现在又能想起来呢?”神农玉瑶依然不解。 “过去三年,我一直用神力在修补你的神识,让它能和你的烛龙身体融为一体,修补完后,顺便解除了上面的封印,你这才醒了过来,恢复了记忆。” “原来如此!谢王母的大恩大德!”神农玉瑶欲再次跪谢。 王母拉住她,正色道,“孩子,其实在解除封印前我犹豫了许久。如今已是沧海桑田,有些事倒不如忘了的好,就这般快快乐乐的做个烛龙女,一世无忧,未尝不是件好事。” 神农玉瑶想起了父王。在她没有记忆的时候,父王于她而言只是神农王,神农是故国,就像是听别人的故事一般,并不入心。可现在,一切都想起来了,神农王是她最亲爱的父王,神农是她需要守护的国度,那里承载着她的一切。往事历历在目,欢声笑语犹如在耳,可转眼间物是人非,那段空白的记忆也有了内容,虽然含着泪,滴着血。 她不由的神色黯然,回道,“那些记忆于玉瑶而言无比珍贵,回忆虽有感伤,可也有很多美好,玉瑶愿意清醒的活着,哪怕再痛苦,也好过懵懵懂懂的活着。” 王母开口道,“你能这般想,也好。只是你记住,如今你既是神农瑶光王姬神农玉瑶,也是钟山氏烛龙女钟山玥,你依然可以选择到底做谁。” 神农玉瑶苦笑一声,“如今神农国灭,哪还有什么神农王姬。” 王母黯然道,“玉山素来遗世独立,不问红尘,孩子,往事已矣,不去追究也罢,你,要朝前看。” 神农玉瑶点了点头,“不管是王姬还是烛龙女,玉瑶以后都只是个普通女子,只愿像爷爷一般行医务农,平淡一生!” 王母微笑道,“这样也好!你的心性最像你的爷爷。你自红尘中来,便回红尘中去吧。” 玉瑶跪下,恳求道,“王母的大恩大德,玉瑶无以为报。此去定牢记王母教诲,只是玉瑶有一事相求。” “说吧!”王母颔首道。 “如今天下纷争再起,玉瑶还没想好要不要做回神农王姬,还望王母替我保守秘密,待玉瑶想明白了,自会亲口告诉世人。” 王母点点头,“你的身世,当然由你自己做主。不必担心!” 神农玉瑶再次叩头跪谢。 王母受了她这一礼,侍女送上一枚桃木玉簪,王母将桃木玉簪递给玉瑶,说道,“这是我玉山神器守心花,将它戴在头上,关键时刻可保护神识,即使你再点亮引魂灯,也不会再伤及神识。” 神农玉瑶接过守心花,侍女上前为她梳头绾好发髻,将守心花戴在了她头上。 玉瑶灵台一片清明,遂连连谢恩,含泪拜别王母。 ———————- 辞别王母后,神农玉瑶朝着山下走去。 她回想起昏迷前的种种,感慨万千。自己这算不算是死过两回了?算起来还真是命大。那日在栖神山上,人人都盼着金凤琅鸟能认出她来,可金凤非但没认出她,还差点伤了她。 她用神识召唤金凤,想看看它是不是真的认不出她来了。 没一会儿功夫,天空中传来一声清冽的凤鸣声,一只金色的凤凰琅鸟映入眼帘,正朝着自己飞来。金凤落在她脚边,像久别重逢的朋友一般,一边兴奋的鸣叫着,一边用头轻轻蹭着她的身体。 玉瑶轻轻抚摸着它,笑道,“那日,你为何认不出我来?我都认出你来了!” 金凤低沉的鸣叫着,大概是在说小姐那时不但样子变了,神识也很奇怪,我只是想唤醒你,可他们不明白我的意思。 玉瑶搂过它,说道,“原来如此,是我错怪你了。那时的我,没有了记忆,想不起以前的事,所以也不记得你了,一切只凭着感觉。” 金凤叽叽咕咕的叫着,我就知道小姐那时候不对劲。 神农玉瑶笑问道,“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金凤用头蹭了蹭玉瑶,低鸣着,示意她坐上去。 玉瑶明白了它的意思,“你一直待在栖神山,我这些年也没有坐骑,很久没出去逛了,不如咱们今天痛快的逛上一圈吧,看一眼这大荒。”说完,她跃上金凤后背。 她也是有坐骑的人了,再也不怕被无支祁嘲笑。 想起无支祁,她想起了相柳,一股温暖盈满心间,不知道他们过的可还好? 金凤腾空而起,带着神农玉瑶飞离玉山。 看着脚下的旖旎大地,风嗖嗖的从耳边吹过,金凤稳稳当当的在天空翱翔。 那一刻,她终于回来了,带着她所有的记忆回到了尘世! 她,既是神农瑶光王姬神农玉瑶,也是钟山氏烛龙女钟山玥。 ———————— 洪江听了云叔的话,顿时大惊。 过去这三年,他去过玉山两趟,无奈王母一直闭关修炼,拒不见人。侍女们告诉他钟山姑娘在玉山疗伤,一直未醒。 金凤三百多年来第一次飞离栖神山,着实令人奇怪。他决定即刻启程去一趟玉山。 玉山上,王母唤来侍女,嘱咐道,“我大限将至,已不足百年,你们开始寻找新的玉山掌门人吧。” 侍女大惊,问道,“娘娘前几年还好好的,怎么一出关就大限将至了?难道是修补神识耗尽了娘娘的元气?” 王母淡淡一笑,并不言语。 “娘娘这是何苦呢?”侍女叹息道。 “无妨,不过是为故人尽点心意。”王母长舒一口气,好似了却了一桩心事一般。老神农王的音容笑貌浮现在眼前,她嘴角上扬,能有机会为他做一件事,她觉得很幸福。 玉山不问红尘,可王母终究放不下红尘旧人。 侍女默然。 “从今日起,我便是真的要闭关了,你只管去寻新的掌门人,尽早安排!” 侍女领命前去。 洪江赶到玉山时,金凤鸟带着神农玉瑶早已离去。 王母已闭关。 侍女说道,“将军,钟山姑娘已经醒来离开了玉山。” 洪江问道,“王母闭关前可有交代?” 侍女回道,“王母未说别的,只说若是有缘,故人自会重逢。” 第七十二章 国破山河在 金凤带着玉瑶先去了神农山。神农山是神农国圣地,也是神农王族埋骨之地。神农山山峰众多,主峰紫金顶海拔最高,也最是险峻,四周都是悬崖峭壁,山顶却十分平坦,如一个天坑,是历代神农王祭天开圣坛之地。站在紫金顶上俯瞰四周,便是一览众山小,万物皆入怀。 金凤落在紫金顶,这里风景依旧,昔日那座紫金宫依然屹立在山顶中央,虽有些岁月的风霜,但气势仍在。她小的时候,曾在这座紫金宫陪着爷爷尝过百草,爷爷教她辨认各种药草谷物,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她爱上了医术农经。 玉瑶走进殿中,殿内静悄悄的,殿粱上蛛网遍布,已是多年不曾有人来过。她手指掠过布满尘灰的桌子,仿佛看见爷爷和父王正坐在桌前谈论政事,而那个小女孩欢笑着跑过来搂着父王,父王将她抱在腿上坐着,一起看着桌上的玉简。 “父王!”一声父王,玉瑶不由的失声痛哭。空荡荡的殿中没有回应,除了她的痛哭声在殿中回荡,有那么一丝凄凉。 金凤走进殿中,用头轻轻的磨蹭着玉瑶的身体,低低的悲鸣着,似在安慰又似在哀悼。 良久后,玉瑶擦干眼泪,搂着金凤的脖子说道,“世上再无父王,只有咱俩相依为命。” 她以灵力将殿内清理一遍,桌上一尘不染,她在桌前坐下,闭上眼睛,就好像父王仍在身边。 良久后,她带着金凤走出殿中,站在紫金顶悬崖上扫视了四周一圈。不远处小月顶、龙脊岭清晰可见,山上的松树还是那般千姿百态。 金凤鸣叫一声,玉瑶跃上它的后背,金凤带着她在神农山上空翱翔。她们一起聆听着松林的涛声,穿越过一线天的险峻,在草凹岭的瀑布前驻留,又在桃花溪岸的桃花树下赏心悦目。 最后,金凤带着她来到了神农王族埋骨处—神农峰。这里四周幽静,群山环绕,树木郁葱,历代神农王均葬于此。 神农国破已久,可这墓园却依然被收拾的很干净,连根杂草都没有,想来叔父他们没少操心吧。 玉瑶在一座座墓碑前一一叩头跪拜,最后来到了父王和母后的墓碑前。母后在她年幼时便因病去世,埋在了神农峰。父王和母后的墓连在一起,想来是合葬了。听祖母说神农王当年惨死,不知这墓地里埋的可是父王完整的神体。想到这里,她心里悲愤交加。 “父王,母后,女儿来迟了!是女儿不孝!”玉瑶在墓碑前郑重的磕了三个头,已是泣不成声。她母后早亡,是父王将她一手带大,可她竟然连父王最后一面也未能见着。 天色已晚,金凤低鸣着,似在提醒她该离开了。 玉瑶在墓碑前拜了又拜,“父王,母后,爷爷,我会常回来看您们的。玉瑶一定不辜负您们的期望。” 她忍痛跃上金凤后背,在殷红的晚霞中依依不舍的离开了神农山。 国破山河在,身死志尚留。既为神农人,当存神农骨。 ————————— 玉瑶没有回钟山,而是去了随城。上一次来这里,她总觉得一切都莫名的熟悉。这里是神农国都,她从小生活的地方,每条街道她都记得。即使没有了记忆,也能凭感觉找到想去的地方。 随城的夜晚灯火通明,街上不少商贩,比上次来时热闹了不少,可街上也有不少难民,看衣着不像是本地人,倒像是从轩辕来的。 街头一个空旷处,围着不少人,手里拿着碗。玉瑶走过去一看,是个粥棚,一个年轻女子正带着两个侍女在施粥。再仔细一瞧,竟是神农璋琬。 “原来是丸子妹妹!”她苦笑道。小时候,她嫌璋琬叫起来拗口,改称她叫丸子妹妹,因为她肉乎乎的,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每每这时,丸子妹妹便会叫她鱼儿姐姐,只因她名字里有个玉字。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微微一笑。 神农璋琬在人群中一眼便发现了她。她拨开人群,走了过来,将她拉到一边,惊喜道,“原来真是玥儿妹妹,没想到有一日还能见上妹妹一面,我以为…”她说着竟泪目起来。江州兵败时,她听说钟山玥那次后昏迷不醒,生死未卜,为此难过了许久。 “丸…哦,璋琬姐姐!”她正欲脱口而出丸子妹妹,突然意识到不对,赶紧改了口,“这里为何要搭粥棚,这些难民又是从何而来?” “唉,一言难尽啊。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妹妹一个人?”神农璋琬有些好奇她怎么孤身一人。上次来随城,可是有两位公子无微不至的随身照顾着。 “嗯,就我自己。”玉瑶淡淡一笑。 “既如此,妹妹今晚不如随我走吧。家中只有我和母亲,方便的很。”神农璋琬劝道。 “嗯,那就叨扰一晚。”玉瑶也不客气,她从玉山下来,身无分文,有些事也想问问璋琬。 神农璋琬将粥棚交给侍女,带着玉瑶径直回了祝融府。 一路上,神农璋琬将这几年的事细细说给玉瑶听,“江州败了,江城失守,叔父带着洪江军去了江南之地,江州百姓四散,洪江军无百姓可守,日子过的很是艰难。这几年和轩辕也斗的厉害,斗来斗去,轩辕和江州的不少百姓都逃到随城来了,所以随城难民多。” “原来如此。”玉瑶一脸黯然,她竟未想到江城会失守,江州百姓如鸟兽散。 “将军不王,洪江军名不正言不顺,如今又没了百姓,更容易落下叛军称号,轩辕攻打叛军,倒显得师出有名。”璋琬叹息道。 “他只是一心只想光复神农国罢了。”玉瑶叹了口气。 “唉,同为神农王族,叔父苦苦坚持了几百年,誓不投降,我们却早早就归顺了轩辕,真是愧疚。” “璋琬姐姐,你是神农王族,可知这神农王当年是如何没了的,神农又是如何国破的?”玉瑶想听听璋琬怎么说,毕竟她是王族,知道的事比外人多。 “当年,神农和轩辕大战后,轩辕不敌,派特使前去议和,父亲带着轩辕特使去面见神农王,商议休战事宜,没想到那特使竟是轩辕王,他一剑砍下神农王的头,神农王惨死,神农自此国破。” 这个说法她曾听祖母提起过,没想到竟是真的。 “可祝融将军当时为何未发现那特使有诈呢?神农王身边有护卫,祝融将军乃火神,神力无边,轩辕王要想得手并不容易,即便得手了,又如何逃的出神农宫?”玉瑶试探道。 璋琬眉目低垂,带着哭腔道,“世人都说是父亲带着各大氏族勾结轩辕王害死神农王,母亲也因此事和他决裂。父亲后来降了轩辕,更是坐实了这一说法。我自小跟随母亲,从不敢过问父亲的事,并不知他心里所想。” 玉瑶心里大概有数了,她竭力压制住心里的怒火,叹了口气,“神农国当年富庶之地,国力强大,氏族为何要叛国?” “归根到底,是神农王当年推行了废奴,神妖人一律平等的国策,惹得氏族不满,各大氏族早已离心。”璋琬叹息道。 “就因为这个,不惜背叛神农,宁可鱼死网破,国破家亡,看来神族确实堕落了。”玉瑶眼中已有泪花。 璋琬看着她,心里顿时疑惑起来,总觉得她和以前哪里不一样了。 玉瑶方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她补充道,“也许也不能全怪氏族,神农国上万年的历史,氏族间早已盘根错节,神农王这般做必会触犯氏族利益,再说这世间神妖人能力大不同,不管是谁都尚需为生存努力,众生平等谈何容易。” 璋琬点点头,“妹妹说的是,说白了,这一切都是利益。只要每天一睁眼大家还要为吃饭穿衣发愁,这世间就平等不了,都是强者欺负弱者。” 玉瑶叹了口气,“老神农王当年为世人尝百草,大力推行农耕,发展生产,只为有一天世人无需为生计发愁,到了那时,再谈众生平等也不迟,神农王终究是心急了。” ———————- 次日,玉瑶告别璋琬,只身去了一趟神农宫。 百年前她没有记忆的时候,也曾懵懵懂懂的来过一趟,阴差阳错的走进了瑶光殿,在那里停下。想来就是那次,相柳认出了她吧,从那之后他们才成了恋人。 上次来只是游览,她只感叹神农宫凋敝。 这次来,是回家,神农宫的凋敝和破败犹如一把利刃割在心上,令她痛心疾首。 她先去了父王的勤政殿,里面空荡荡的,满是尘螨蛛网。 她又去了父王的寝殿,已是空无一物,再无父王的气息。 她逐个宫殿都走了一遍,满目萧瑟,苍凉不已。 最后,她回到自己的寝殿,轻轻推开瑶光殿的宫门。殿墙上歪歪斜斜的挂着一幅画,正是少时的她和父王坐在一起读书的情景。她含泪将画取下,细细收藏好。这也许是她和父王之间唯一一点联系了。 她在瑶光殿站立了许久,想努力找回当年在瑶光殿居住的感觉,可终究是往事不可追,时过境迁人不再。 一个失败的帝国,一个没落的王姬,终究是湮没在了滔滔长河中,沦为世人的饭后谈资。只有叔父这群傻子,还在为这个早已灭亡的帝国挣扎着,只为了那点神农骨。而她一个神农王姬却还在为到底是做王姬还是烛龙女苦恼。 她擦干眼泪,唤来金凤,往江城方向去了。 第七十三章 感时花溅泪 金凤带着玉瑶进入江州地界后,玉瑶一路不停的往下看。昔日炊烟袅袅的村庄如今已是杳无人烟,田地荒芜一片,就连当初治水挖的荷塘都十分凋敝。一切正如璋琬所说,江州没了人气。 金凤落在江北的洪江军营,她不信洪江军真的离开了江北。她在军营四处转悠了一圈,昔日的军营已看不出任何当年的影子,操练场杂草丛生,就连她住过的屋子也只剩一些残瓦散落在地上。 玉瑶失望的离开了军营,驱使金凤来到江城钟山医馆门口。她跃下金凤后背,站在街上,环视四周。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道已是空无一人,街边的屋舍空荡荡的,大概太久没人住了,有的已是破败不堪。钟山医馆的牌匾歪歪斜斜的挂在门上,一阵风吹过,牌匾撞着门发出砰砰的声音。 玉瑶推开医馆的门,里面一片狼籍,零零散散的药材掉的满地都是,药柜也被翻开,连同椅子桌子一起倒在地上。她小心翼翼的越过地上的杂物,去二楼的炼药房瞧了瞧,瓶瓶罐罐撒了满地,就连书房也被翻的乱七八糟。大概太久没人来过,屋子里已成了老鼠和各种虫子的乐园,屋粱上布满了蛛网。江州雨水多,屋子里还有一股淡淡的霉味。 她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出了医馆,在街上四处走了走。到处都差不多,一个人影也没有,屋舍被洗劫一空,凌乱不堪,杂草沿着街边和屋子长的十分茂盛。有的屋舍还有被火烧过的痕迹,只剩下断壁残垣安留在那里。 好好的一座城就这么被毁了!多少人上千年的心血就这般毁于一旦,即使心地再善良的人也想诅咒那些始作俑者。 ———————— 听璋琬说洪江军去了江南,玉瑶跃上金凤后背,小心翼翼的去往江南。 她现在还不想露面,更不想让人知道她神农王姬的身份。一到江南,便跃下金凤后背,将它幻成一只小鸟站在她肩头。 她举步往南去,翻过沿江的山,一路往南,慢慢的,有了点人气。路过一片田庄时,地里有穿着军服的老兵在忙碌着。 一个老兵抬头看见玉瑶,大概太久没见到外人,他有些吃惊,更多的是戒备。 他上前拦住玉瑶的去路,“姑娘请留步,此处往前乃军事重地,外人不得擅入。” 玉瑶赶紧说道,“这位军士,我与你们洪江将军、相柳和无支祁大人都十分相熟,以前在江城开过医馆,并不是外人。” 那老兵看着玉瑶十分面善,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姑娘莫非就是那位钟山医师?” 玉瑶点了点头。 那老兵顿时有些热泪盈眶起来,钟山医师救过洪江军,过去一百多年在江州颇有名气,他听说过很多她的事。 “如今军中一切可好?”玉瑶问道。 那老兵听她这么一问,叹了口气说道,“不瞒姑娘说,这几年实在是艰难,越往后只怕是越难。” “为何越往后越难?” “江州没了百姓,所有生活物资全靠从外面运进来,这几年和轩辕斗的厉害,轩辕收紧了关卡,物资运送很是困难。每运一批进来,都得靠兄弟们拼杀一番。” “为何不从高辛运?” “姑娘说的没错,这几年多亏了高辛暗中支持,从玉琼岛那边能有些补充,才算勉强支撑下来,可轩辕从去年开始不断给高辛施压,高辛架不住压力,现在从高辛走也越来越难了。” “所以士兵们开始自己耕种?”玉瑶看见有不少士兵在田庄里忙碌,猜了个七八分。 “是啊,可士兵们常年打仗,并不擅长耕种,就种的这点,还不够塞牙缝。” “既如此,为何还留在军中?回家乡去过安稳日子不好吗?”玉瑶试探道。 “家乡?我的家乡都被轩辕占了,父母兄弟也都死于轩辕军之手,已是无家可归。再说我们都是神农国子民,我们在,神农国便在,这辈子绝不会投靠轩辕国做了卖国贼!”老兵一脸悲愤交加。 旁边的几个士兵听到两人的对话,也围了过来,纷纷附和道,“就是,我们是神农国子民,怎么能投靠轩辕呢!” “天下大势不可逆,神农国已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就连神农王族祝融将军都归顺了轩辕,你们为何还要这般苦苦坚持?”玉瑶不解的问道。 “姑娘这说的什么话!我们神农国是天下最好的国度,历代神农王光明磊落,爱民如子,可那轩辕王阴险狡诈,各种卑劣手段层出不穷,即使赢了也胜之不武,我们心里咽不下这口气。连人族都能为一口气活着,何况我们神族,哪怕是豁出这条命,也绝不下跪。”老兵越说越激动,对玉瑶的话颇有些不满,其他几个士兵纷纷点头称是。 玉瑶叹了口气,对着众士兵躬身一拜,“你们这份骨气着实令我佩服,刚才是我冒犯了。告辞!” 玉瑶继续往前走,越来越靠近军营中心,她的心跳逐渐快了起来。 远远听到有士兵呐喊的声音,她躲在一棵树后面看了过去。远处的操练场上,士兵们正随着相柳有板有眼的口令一丝不苟的操练着。 还是那副白衣白发模样,干净的一尘不染,冷冽的没有一丝烟火气。 她凝视着远处那个白色身影,极力按捺住内心的激动。不一会儿,操练场上的士兵们突然开始聚拢,中间腾出一大块空地。无支祁带着一队士兵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将十几具士兵尸首放在地上,一一排开。士兵们穆然的看着地上的尸首。 有一些士兵拿来一堆木柴,将那些尸首堆放在柴堆上。 号角响起,其它地方的士兵纷纷往操练场集合,连田庄里的士兵也赶了回去。 等所有士兵们聚齐后,柴堆被点燃,熊熊大火燃起,一股呛鼻的味道传来。 相柳和无支祁带着士兵们对着那燃烧着的木柴堆默哀着,手放在胸口。随着那熊熊燃烧的大火,操练上传来了阵阵歌声: 日出东方兮,照吾神农大地 山是神农山,水是神农水 献吾忠心兮,誓与神农共存亡 美丽国土兮,建吾神农家园 生在神农国,长在神农国 洒吾热血兮,保卫神农志远长 千万子民兮,是吾神农儿女 生是神农人,死是神农魂 祭我英魂兮,愿为神农永不降 歌声久久回荡在操练场上空,玉瑶浑身僵硬的站在那里,热泪盈眶。 那个远去的国度,连它的子民都已抛弃了它,却被一群傻子铭记在心。明知大势不可逆,明知前方困难重重,却宁可放弃安稳的生活,也要为它抛头颅洒热血,只为了那点神农骨。 而她一个神农王姬又能为他们做什么?她没有翻云覆雨手,无法改变天下大势;也没有绝世灵力,不能在战场上陪着他们厮杀。她只有她自己,一个单薄的身影。 她擦干泪,默默的转身,往浚城方向去了。 ———————— 高辛羲瑗在浚城见到玉瑶时不知有多开心。 “不曾想还能有机会见着妹妹一面,三年前那次,妹妹为了江州,竟是连命都可以舍弃,实在令我佩服。”高辛羲瑗拉着玉瑶的手,一脸惊喜的说道。 “如今洪江军败走江南,三分天下的稳定局面被打破,天下纷争再起,不知姐姐有何想法。”玉瑶并不是来寒暄的,她直截了当的试探道。 高辛羲瑗叹了口气,不解的问道,“妹妹是钟山氏族小姐,为何会如此关心江州安危?” “我曾在江城行医为生上百年,得到洪江将军多次照拂,与江州素来感情深厚,自然不愿看到江州陷入困境。”玉瑶叹息道。 “所以妹妹是来求高辛出手援助?” “轩辕狼子野心,若江州败了,轩辕接下来必会对高辛下手,姐姐帮江州其实也是帮自己。” “是这个道理。不瞒妹妹说,过去几年高辛已多次援助了江州,可近来轩辕屡屡施压,如继续援助下去,轩辕也许会先对高辛动手。”高辛羲瑗一脸为难。 “不知高辛愿不愿意和江州结盟,若二者结盟,必能与轩辕抗衡。若高辛愿意,我愿前去说服洪江将军。”玉瑶恳求道。 高辛羲瑗面有难色,说道,“我既将你当成妹妹,也不想瞒着你。高辛以神族为主,连人族都很罕见,等级素来森严,可洪江军里妖族众多,若是结盟,高辛朝堂必会强烈反对。” 玉瑶苦笑道,“这我倒是没想到。” 高辛羲瑗说道,“妹妹可是一心为江州着想,为了江州可以什么都不顾?” 玉瑶有些疑惑她为何这般问,她既为神农王姬,自然是可以为了洪江军不顾一切。她点头道,“那是自然,为了江州,我可以不顾一切。” “哪怕是联姻,也可以?”高辛羲瑗试探道。 玉瑶愣住了,她想过拿她手头的任何东西换,钱财、医术、农经等等,却唯独没想到这个。 她沉默片刻,说道,“这个我真的没想过,不知姐姐说的联姻指的是什么?” 高辛羲瑗正色道,“游奇对妹妹情有独钟,妹妹是知道的,这几年他为了妹妹竟然能遵从父王的话,日行一善,如今性子大有改观,这天下妹妹是唯一一个能令他改变的人。我们高辛只有他一个王子,将来只能靠他继承王位。若妹妹以洪江将军义女的身份嫁入高辛宫,高辛与江州结盟,朝堂无人敢反对,必能保住三分天下的局面。” 玉瑶大惊,她清楚的记得高辛游奇是将相柳拖入火坑的罪魁祸首,自己这是疯了吗!为了结盟放弃心中挚爱,嫁给与挚爱不共戴天的仇人! 她惊恐的连连摇头,“姐姐说笑了,我从未这般想过。我知道我的东西姐姐不一定能入眼,可只要是我有的,钱财、医术、农经、烛龙的秘术,姐姐皆可拿去,只要能促进高辛和江州结盟。” 高辛羲瑗淡淡一笑,“妹妹不必着急回复,不如回去好好想想,我知要妹妹嫁给游奇是委屈了,可正因为受了委屈,高辛定会竭力补偿妹妹,尽全力支持江州。” 玉瑶不知是如何辞别高辛羲瑗的。以前没有记忆时,对高辛游奇从来都是道听途说,虽然心里膈应但也能勉强坐在一起吃饭。可恢复记忆后,当初在玉琼岛的点点滴滴涌入脑海。高辛游奇是何等品格,她心里一清二楚,对他除了厌恶再无别的。这样的人,她如何能嫁! 高辛宫内,高辛王问高辛羲瑗,“你确定钟山玥就是当年的神农玉瑶?” 高辛羲瑗肯定的回道,“父王,她的坐骑金凤琅鸟天下独一无二,正是当年神农玉瑶的坐骑。当初父王想找一只一模一样的给我当坐骑,可惜没找到。父王你再想想,一个氏族小姐独独对江州的事格外上心,父王不觉得奇怪吗?” 高辛王点了点头,金凤琅鸟的事他心里也清楚,当初神农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来给瑶光王姬当了坐骑。 “若真如此,她身份贵重,一定要想办法让她嫁入高辛宫。瑶光王姬心性最像老神农王,也得到了老神农王的真传。若她能嫁入高辛,必将造福高辛百姓!” “是,父王!” 第七十四章 恨别鸟惊心 相柳和无支祁最近大半年经历了自上次兵败以来最严峻的考验。自从他们和轩辕的争斗升级以后,轩辕军像是发了疯一般,隔三差五的找洪江军的麻烦。 去年的挑衅以封堵、暗杀、挑拨离间这些为主,冲突大多是小规模的战斗,双方都有不算太大的伤亡。洪江军主要是陷入粮草物资困乏,但是有高辛暗中支持,加上军队自力更生,勉强也能支撑下来。 最近几个月来,挑衅明显升级,小规模的冲突逐渐演变成了大规模的热战。轩辕派出了十万大军,部分驻扎在江城北部,由离怨领军驻守,控制着北面的物资运送。应龙带着主力军从西部渡过扬江,由西部往东推进,控制着西面的物资运送,同时准备着与洪江军正面对抗。而最让人头疼的是,轩辕军不知何故竟然能借道高辛,控制了玉琼岛一带,牢牢把控着南面的物资运送。领军的是轩辕的新将领禺阱,这位新将领精通海战,是大荒的冰灵高手,不容小觑。洪江军东面是海,北部、西部和南部被轩辕军三面包围,轩辕对洪江军形成包围之势,大战一触即发。 玉琼岛被轩辕军控制后,从高辛运送物资那条线立刻被中断,而北面和西面的物资运送也被轩辕军死死卡住,没有物资,洪江军陷入困境。 相柳和无支祁不得不带着士兵在玉琼岛方向与轩辕军厮杀,试图恢复从高辛运送物资的生命线。禺阱不敌,退回高辛境内,守住高辛境内的物资运送线,洪江军无法借道高辛,物资依然无法到达玉琼岛。 洪江军储备物资已经消耗殆尽,相柳不得不命海妖军从海中猎来鱼和海澡,勉强支撑着大军。可江州北部和玉琼岛的轩辕军在近海设下埋伏,海妖军很难靠近近海,海货运送也越来越难。 轩辕的意图很明显,卡住粮草线,不用热战也可以耗死洪江军。 这日醒来,又是十分沉闷的一天。连续作战多日,相柳和无支祁都感到十分疲惫,绝望笼罩着洪江军的每个士兵。 洪江召集无支祁和相柳等将领讨论下一步作战方案。众将领一致决定,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正面迎战轩辕军主力,只有西面的轩辕主力军被灭,才有希望破解这一困境。 作战方案一定,相柳和无支祁召集军队,准备往西去迎战应龙的主力军。 就在大军准备出发前夕,探子来报,高辛派军队将玉琼岛在高辛境内的轩辕军驱赶出境,并在玉琼岛留下大批物资。禺阱已率领玉琼岛一带的轩辕军和西部应龙的主力军汇合。 有了物资,相柳和无支祁心里顿时有了底,洪江军士气大振。部分士兵前去接应玉琼岛的物资,其余人即刻出发去攻打轩辕主力军。 轩辕主力军却不知何故,避开和洪江军正面对抗,竟渡过扬江回了轩辕,就连离怨的军队也离开了江城北部。 一场一触即发的血战就这么被莫名其妙的化解掉,原本陷入绝境的洪江军竟然迎来了绝处逢生的机会。众将士忙了大半年,终于可以安心休整,顿时松懈下来,一个个倒在地上不做他想。 —————————- 钟山府内,玉瑶跪在钟山老夫人面前。她回钟山府已有半年多,却每天深居简出,除了见过几次高辛羲瑗,大多时间都陪在祖母身边。祖母严禁将钟山玥已回来的消息传出去,所以很少有人知道她已经回来了。 “玥儿,你真的想好了,要嫁给那高辛游奇吗?”祖母痛心疾首的问道,高辛游奇这种臭名昭着的恶棍,天下有哪个姑娘愿意嫁给他! “奶奶,我心意已决,我因救了高辛游奇得罪了轩辕王,怕因此牵连钟山氏,若嫁入高辛王室,轩辕王就不敢对钟山氏下手。”玉瑶辩解道。 “一派胡言!我钟山氏向来中立,不得罪任何一方,若轩辕王敢无故对钟山氏下手,他就不怕天下氏族联合起来对付他吗?何况他谋害高辛游奇的事高辛王早已知晓,若轩辕王因为这个要对付钟山氏,他还用的着等到今天吗?”祖母气乎乎的说道。 “奶奶,就算轩辕王不会对付钟山氏,我嫁入高辛王室也没什么坏处,如今天下纷争四起,高辛实力最强,多一层保护不是更好吗?”玉瑶劝道。 “玥儿,可那是高辛游奇啊,天下谁人不知他恶贯满盈?这不是往火坑里跳吗?” “奶奶,我能降住他,不会有事的!” “玥儿,你和相柳的事莲香都告诉我了。你不想嫁给他没关系,这天下好男儿多的是,你想嫁给谁都行,独独不能是高辛游奇!”祖母斩钉截铁的说道。 “奶奶,你就依了我吧,对我来说,嫁给谁都一样。”玉瑶哭着恳求道。 “自打你从玉山回来后,总是心事重重,你不说,奶奶不敢问,生怕有天会失去你。可嫁人这么大的事,奶奶不能不问。玥儿,你实话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玉瑶欲言又止,只一味的哭着。 祖母屏退众人,设好禁制,说道,“如今只有咱们祖孙俩,有什么话你不能告诉奶奶?” 玉瑶低着头强忍着不肯开口。 祖母气极道,“玥儿,你不说实话,以后就别叫我奶奶!” 玉瑶急了,哭道,“奶奶,你别生气,我都告诉你。我…我其实不仅仅是您的玥儿,我也是…神农王姬神农玉瑶。” “你说的是神农瑶光王姬?”祖母大惊。 “是,昏迷前我的一大半神识一直被封印,所以很多事都很模糊,王母替我解了封印后,我这才想起了以前的事。” “神农王姬!难怪你总是和江州走得近,在江城一待就是上百年。”祖母叹了口气。 “是,那时候有感觉,但总是想不起来。” “所以你答应嫁给高辛游奇,其实是为了救江州,对吗?”祖母心里猜到了七八分。 “奶奶,洪江军效忠于神农国,我是神农王姬,怎么可以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陷入困境?高辛王答应,只要我嫁给高辛游奇,高辛便会与江州结盟,这样就能稳住三分天下的局面。”玉瑶哭道。 “我可怜的孩子啊!这造的是什么孽啊!奶奶希望你这辈子只是烛龙女,不要做什么神农王姬,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你又何必纠缠?”钟山老夫人老泪纵横。 “可玥儿记得以前所有的事,怎么办呢?” “我早都知道你神识被封,就是怕你会想起以前的事,所以迟迟不愿带你去解封,没想到还是没有逃过这命运。” 祖孙俩抱头痛哭不已。 良久后,祖母替她擦干泪,问道,“玥儿,你真的想好了吗?” 玉瑶点点头,“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奶奶,玥儿对不起您!” 祖母搂着她,抹着泪说道,“你既然心意已决,奶奶也拦不住你,你要嫁便嫁吧。你记住,你后面有钟山氏,若那高辛游奇对你不好,或者你有一天改变心意,不要顾忌什么,只管一走了之!奶奶会替你撑着的。” 玉瑶泣不成声,她拼命的摇着头,这是神农王姬的事,怎么能连累钟山氏呢。 —————————- 莲香在外头敲门,大喊道,“老夫人,无支祁大人闯进来了。” 玉瑶心头一颤,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她站起身来,欲往门口去。 祖母拉住她,用灵力替她整理了一下妆容,说道,“你这个样子,如何见人?” 玉瑶回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不如今天就做个了断吧。” 祖母叹了口气,说道,“去吧!” 话音未落,无支祁的声音已经传来,“钟山玥,你给我出来!” 祖母走了出去,一脸不满的问道,“你闯我钟山府,这是何意?” 无支祁一脸歉疚,“老夫人,对不住,是我太着急了!” 玉瑶走了出来,躬身一拜,“见过大人!” 无支祁目不转睛的看着玉瑶。三年多未见,她又长大了不少,再也不是初见时那个小丫头了,不知怎的,还有些生疏起来。 “借一步说话!”无支祁不由分说的拉过她抬脚就往府外走。 玉瑶拨开他的手,有些生硬的说道,“大人,这里是钟山府!请别这样!有什么话就在府中说吧。” 无支祁松开手,对玉瑶的态度有些不适应。 玉瑶举步往府中一个亭子走去,那里还算空旷,侍女们不敢过去。 到了亭中,玉瑶开口问道,“不知大人找我何事?” 无支祁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玉瑶回道,“大半年前吧。” 无支祁自嘲道,“回来这么久,从不来见我们,若不是听人说你和高辛游奇要大婚了,我们都不知道你已经醒来了。” 玉瑶说道,“都是前尘往事了,大人又何必放在心上。” 无支祁苦笑道,“前尘往事?怎么,睡了一觉,就把我们都忘的一干二净了,还是想撇清和我们江州的关系?” 玉瑶忍着泪,说道,“大人,我本就是要回钟山的,既然回来了,有些事,不如忘了的好。” 无支祁心里一阵绞痛,他沉默了片刻后,看着玉瑶的眼睛问道,“为什么要嫁给高辛游奇这个恶棍?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玉瑶抬起头,看着无支祁,一字一句的说道,“因为他是高辛王子,嫁给王子有什么错?这天下,谁不想嫁给王子?何况他将来会继承高辛王位,大人,做个王后母仪天下哪里错了?” 无支祁怒道,“你说谎!我认识的钟山玥她不是这样的姑娘!” 玉瑶苦笑道,“大人,以前的钟山玥已经死了,忘了吧!现在的钟山玥只想为自己打算,不想再为别人而活。” 无支祁气的狠狠的踢了一脚亭柱,“钟山玥,我不知道你究竟经历了什么,可是高辛游奇这样的你也敢嫁?” 玉瑶心一横,说道,“有何不敢!高辛繁荣强大,高辛游奇对我也很好,这么好的姻缘,大人哪来的偏见?” 无支祁一听到繁荣强大,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他忍住泪,说道,“是啊,高辛繁荣强大,不像江州已是落魄潦倒,江州百姓抛弃了我们,就连姑娘你也要抛弃我们。” 玉瑶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她强忍着回道,“大人既然明白,不如都忘了吧。” 无支祁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即使全天下人都抛弃了我们,可和你钟山玥抛弃我们相比,都不值一提。”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钟山府,只留下玉瑶在亭中泪流满面。 即使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临,为此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可当那一天真的来临时,还是会心如刀割,泪如雨下。 只是,她是神农王姬,一个战败国的王姬,除了眼泪,她没什么可以留给自己的。 第七十五章 挥剑斩情丝 相柳一大早从东海回到军营。过去几年里,他白天忙军务,不是在江州就是在轩辕城随城四处奔波,晚上大多去海底忙,累了就在海底歇上两三个时辰,一天到晚像个陀螺一般转个不停。忙起来就没有时间悲伤,他没有给自己停下来的机会。 过去大半年,战事吃紧,海底积累了不少事亟待处理。战事一消停,他立刻赶往海中,忙了大半个月,才算将那些最棘手的事情处理完。 进了军营后,总觉得士兵们看他的眼神怪怪的。他以为出了什么事,去军营四处转悠了一圈,一切正常,便径直往屋子里去。 半路上遇上攸义,攸义一见到他立刻躲躲闪闪的。 “攸义,出了何事?”他一脸严肃的问道。 攸义立刻站直身子,结结巴巴的说道,“回大人,没…没什么事。” “没什么事你躲什么?” 攸义欲言又止。 “说!”相柳一眼便看出他不对劲。 “大…大人,钟山…小姐…回…回来了。”攸义紧张的更结巴了。 相柳一听,怒道,“这么重要的事为何不早说!” 攸义瞄了他一眼,支吾道,“回…回大人,我…我…也是…才…才知道的。” “什么时候回来的?”相柳有种不祥的预感。 “好像有…大半年了。”攸义的眼神依然躲闪着。 相柳的心凉了半截,回来大半年了他竟然都不知道。 他唤来金毛,准备往钟山去。 攸义支支吾吾的说道,“大人,只是…” “只是什么?”相柳听出了他话中有话,一把抓住他的脖子,急问道。 攸义硬着头皮小声说道,“大人,钟山小姐要…要…大婚了。” 一股寒意传遍全身,连攸义都感觉到了,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不敢看相柳。 相柳冰冷的声音传来,“大婚?和谁大婚?” 攸义用蚊子般的声音回道,“高…高辛游奇。” 大概是那四个字印象太深刻了,相柳竟然听清楚了,冰冷的声音有一丝深入骨髓的悲凉,“你说钟山玥要和高辛游奇大婚?” 攸义点点头。 相柳松开他,手一挥示意他赶紧离开。 攸义壮足胆子劝道,“大人还是别去钟山了。” 相柳像是没听见攸义的话似的,只呆呆的僵立在原地。原来她早就醒了,只是一直避而不见,消息传出来时,她却要大婚了,嫁的还是高辛游奇,多么讽刺啊! 过去几年憋着的那口气突然就懈了下来,从身体到心灵都疲惫不堪,萎靡到连跃上金毛后背的力气都没有。 半晌后,他爬上金毛后背,箭一般的往钟山方向奔去,他不相信这是真的,除非她亲口告诉他。 ———————— 今天是高辛游奇上门提亲的日子,运聘礼的天马队浩浩荡荡的,从钟山府门口一直蜿蜒到钟山城外数里地外。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打仗了。 全钟山的人都出来看热闹了,虽然嫁的是高辛游奇,可这提亲的阵仗在钟山是头一回。 高辛游奇和高辛羲瑗在楚牧的陪同下,前来钟山府提亲。钟山玥和高辛游奇因为治病结缘,楚牧是他们的见证人,也是高辛宫官阶最高的医官。钟山玥以医术扬名天下,由他代替高辛王室前来提亲再合适不过了。 高辛游奇精神焕发,锦衣华服,他容貌颇有几分俊帝的俊朗,这几年在高辛王的调教下,身上的戾气也少了很多,整个人看着竟有几分英姿勃勃,加上高辛王位继承人的光环在身,让人极易忽略他的过往,对他平白生了几分好感。围观的人纷纷赞不绝口,这样的儿郎这样的王室气派,配的上钟山府的大小姐。 钟山府上下一片忙碌,钟山老夫人将楚牧一行人让进府中,高辛游奇对着钟山老夫人和阮氏行了大礼。 钟山老夫人扶起他,说道,“既是相中了玥儿,往后好好待她。” 高辛游奇一脸恭敬的回道,“我会的,请祖母放心。” 他这一声祖母似乎让这一切都顺理成章,再无半分回旋余地。 钟山老夫人心里空落落的,但依然脸色如常的应了。阮氏勉强笑了笑。 玉瑶躲在屋子里不肯出来,祖母让莲香去传话,“既是下定了决心做一件事,便要用心好好做,敷衍只会让事情更糟。” 玉瑶听了这话,擦干泪,整理了一下妆容,强打起精神来到前厅,对着祖母和楚牧一行人行了礼。 高辛游奇见到玉瑶,不由的看呆了。她比以前又长大了些,以往那股稚气荡然无存,举手投足成熟稳重。神色虽有些倦怠,但整个人依然如一朵盛开的玉莲,清雅动人,仙气飘飘,在一众人中间显得耀眼却不张扬,眉宇间那股若隐若现的忧郁气质牵动着他的心,让他情不自禁的生出一种他十分陌生的冲动,大约就是常人说的怜惜之心吧,总想护着她。可他对她又有几分敬畏,不敢靠近她,生怕亵渎了她。 回想起来,他从仙子那里体会到了各种他一贯陌生的情绪,这些情绪错综复杂的交织在一起,虽与他的天性截然相反,可他依然很喜欢。 他走上前去,手欲朝她伸出,但见她有些紧张,便又缩了回去,只站在她的身边,小心的守着,生怕她有闪失。 两人站在一起,只看外表,并不显得突兀。高辛羲瑗见了,对着钟山老夫人笑道,“老夫人,看这俩的模样儿,倒也算般配,您就放心吧,我和游奇都会照顾好玥儿妹妹的,绝不让您担心。” 钟山老夫人只好回道,“那就拜托王姬了!” 聘礼已尽数抬入府中,婚约已签下,大婚仪式定在了一个月之后。 玉瑶恍恍惚惚的跟在一行人后面行各种礼,麻木的接受着各种人等的祝福之词,仿佛是在旁观别人的定亲仪式一般。直到送走高辛羲瑗一行人,她看着婚约上写着的钟山玥几个大字,这才反应过来她从今天起便有了婚约在身。 她捏着婚约的手抖得厉害,大滴的泪滴在玉简上。祖母走了过来,搂着她,她放声大哭。 ———————— 相柳到达钟山的时候,正好赶上高辛提亲的天马队进入钟山。 送聘礼的天马队,一眼望不到头,正有条不紊的进入钟山府。聘礼在院中堆成一座座小山,钟山府的侍女家丁们忙个不停。 看到这一幕,相柳终于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个曾经放在心尖上的她要嫁人了,嫁的是那个他这辈子也无法原谅的恶棍,而他,直到定亲这日才从别人那里知道。 他苦笑着,很想冲进钟山府,质问她这是为什么。可转眼一想,事到如今,他又有什么资格去问她。四年前他们约定好去提亲的日子,违约的是他,伤害她的是他,他们从那时起就已经分手了。过去这几年他不过是心存侥幸,欺骗自己他们还没有分开,期待着她醒来的那天,他去请求她的原谅。 可是,她并没有给他机会,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嫁给高辛游奇。他们在一起百余年,恩恩爱爱,兜兜转转也没有走到嫁娶这一步。她和高辛游奇不过短短半年,却已结下了婚约。命运有时候还真是无情。 他从树后面远远的看着站在府门口的她,看着高辛游奇走到她身边,对着她轻声笑语,又看着高辛游奇一行人上了天马,她返回府中。 而他,却没有勇气上前问候她一声,明明每个日夜不得不靠着将自己忙的像陀螺一般才能不去想她,可现在他离她不过数百米之远,却只是远远的看着。 他浑浑噩噩的离开了钟山,一路上不停的告诉自己她是钟山玥,不是小鱼,他爱的是小鱼,怎么可以是钟山玥! 他去了玉琼岛,只有在那里,他才可以感受到小鱼的存在,这样就能忘记钟山玥,忘记这一切痛苦。 他跳入玉琼岛的海中,去了第一次带小鱼游海时那个五彩斑斓的海底世界。鱼儿依然在他周围欢快的游着,他以前总是嘲笑它们不长记性,可现在却对它们羡慕不已。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可以像鱼儿那般只有短短几秒的记忆,这样就可以忘掉那些痛苦,每天只开心的活着。 他在海底漫无目的的闲逛着,努力回想着和小鱼的那些点点滴滴,直到迷迷糊糊的昏睡过去。他真的累了,很怀念北溟的日子。 他卸下所有的负担,每天就这么醒醒睡睡的,不知今夕是何日。 直到有一天他睁开眼睛,意外发现钟山玥正在附近的礁石丛中穿梭不停。她显然没有发现他。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悄悄游了过去想确认一下。 玉瑶一转身看见了他,她目瞪口呆。她今天是特意来和过去的自己告别的,还有三日就要嫁去高辛宫了,玉琼岛是最后一个她要去的地方,那里埋葬着她的爱恋。 在相柳的眼里,她是钟山玥,一个他错爱了的女子,马上要嫁给他最恨的恶棍。在玉瑶的眼里,他是相柳,一个她爱了两世的男子。 两人愣愣的看着彼此,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相柳的面具消失,露出了那张妖冶到让人心疼的脸,定定的看着她。玉瑶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张脸,两世的情缘,她爱的热烈而奔放,可如今却不得不离他而去,她忍不住抬手想去抚摸那张令她魂牵梦绕的脸。 相柳冷冷的声音传来,“姑娘已是有婚约的人了,请自重。” 玉瑶的手停在半空,终是没有落在他的脸上。 她凄笑一声,转身游走。是啊,她已是有婚约之人,她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相柳看着她的背影,眼泪夺眶而出,他都说了些什么!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他不明白为何会冷不丁的冒出这样一句来。 连接他们彼此的那最后一丝情缘,终是被他亲手斩断。而他送给她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请自重”! 玉瑶游上岸,失魂落魄的去了海滩附近那个石洞,那是他们当初走散的起点,没想到多年后,他们将不得不再次从这里走散。 她蹲在地上失声痛哭,哭声和着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还有风吹过时的幽怨声,在石洞里回响着,却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金凤不知何时过来了,它站在她身边,用头轻轻磨蹭着她的身体,像是在安慰她。 良久后,她站起身来,擦干眼泪,绕着石洞细细看了一圈。两世的爱恋,就让它埋在此处吧。 金凤张开翅膀,跃跃欲飞,玉瑶跃上它的后背,深深的看了一眼那个石洞。 再见,相柳! 第七十六章 水神收义女 玉瑶离开玉琼岛后,直接去了江南洪江军营。金凤落在一处偏僻的地方,她让金凤离去后便往军营走了过去。 洪江听士兵说钟山玥求见,忙起身前去将她迎了进来。 玉瑶再次见到叔父,感受大有不同。以前是钟山玥的时候,虽觉得他亲切,可只是把他当将军。这次见了,有了血缘上的联系,比以往更亲近了一些。父王素来忙碌,她少时起便是叔父照顾的多,遇到事也多是和叔父商量,两人之间虽不是父女,却胜似父女。 洪江对钟山玥是有愧疚的。她对江州多次出手相救,捐钱捐药,治水开医馆忙了上百年。上次若不是她不惜舍命破了玱玹的冥术,后果不堪设想。她从玉山醒来后,正赶上战事吃紧,一直没顾得上去钟山登门道谢。后来突然传出她要嫁给高辛游奇,虽觉得蹊跷,可又为她和相柳无比惋惜,有些不好意思见她。正想着这两天送份大礼去给她做嫁妆,没想到她来了军营。 他见了玉瑶,躬身一拜,“洪江替将士们谢姑娘救命之恩!” 玉瑶忙回礼道,“将军莫要客气,引魂原本就是烛龙族的职责所在。” 玉瑶扫视了四周,洪江的屋子颇为简陋,和江城的将军府毫无可比之处,将军尚且如此,可以想象洪江军目前的处境有多艰难。 洪江叹了口气道,“江州这几年生了巨变,让姑娘失望了。” 玉瑶宽慰道,“将军,世事难料,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以后会好起来的。” 洪江点头道,“借姑娘吉言。如今人人见到洪江军都唯恐避之不及,姑娘却独独前来,莫非有什么事?” 玉瑶跪了下来,说道,“此次前来,是想拜将军为义父,还望将军成全!” 洪江大惊,“这是为何?我洪江军已是落魄不堪,我又如何担得起姑娘的义父?” 玉瑶正色道,“将军也知我马上要嫁入高辛宫,无奈家父早亡,只有祖母和母亲在。这些年来,将军待我如父亲一般,我早已视江州如故乡,想攀了将军做娘家后盾,还望将军成全!” 洪江眼眶湿润,“姑娘,如今天下人都弃了洪江军。神农国灭已多年,我们死守着神农国,已是被世人称为反贼,你和我们扯上关系,就不怕日后会受牵连吗?” 玉瑶回道,“洪江军对神农国忠心耿耿,无论多少艰难仍不改初心,让人十分敬佩。何况我在江州上百年,深知洪江军行的正,将军这些年带着将士们治理江河,成效显着,造福黎民百姓,是一等一的好军队。天下人不过一时不察罢了,等过些时日,误会必将解除,定会还洪江军一个清白。” 玉瑶一番话让洪江深为感动,他叹息道,“也只有姑娘理解我们。只是收你为义女,我只怕洪江军来日会连累姑娘,连累钟山氏。” 玉瑶说道,“将军人品贵重,祖母是知道的,拜义父一事她也是同意的,将军不必担心。” 洪江回道,“罢了,既如此,我便收了你这个义女。你马上要嫁人了,有个惦念也好。” 玉瑶一本正经的行跪拜礼,“义父在上,请受义女一拜!” 洪江赶紧扶起她,说道,“都是一家人了,不必客气。” 玉瑶幻出两部玉简,递给洪江,“承蒙义父多年前所赠书籍,我前些日子好好整理了一下,这两部玉简,一部是根据义父的医书整理出来的药草经,既是神农之物,便起名《神农本草经》,上面记载了各种药草。另一部是根据各种农书整理出的作物经,起名《神农农作经》,义父如今无百姓,将士们少不得要自力更生,这《本草经》和《农作经》也许能帮上一二。” 洪江接过玉简,打开一看,里面各种阐述十分细致,颇见功底。他越来越疑惑了,这姑娘的性子怎么和玉瑶如此相似,莫非她真的是玉瑶?可那金凤琅鸟又如何解释?王母为何不提钟山玥神识一事?也不知云海天查明了金凤琅鸟的事没有?一连串的疑问让他不知从何问起。只是一想到她和相柳因为金凤琅鸟的事错过了一段好姻缘,他心里十分自责。 他说道,“孩子,你与我神农缘分颇深,只是这样的大礼叫义父如何承受的起?” 玉瑶躬身一拜,“这都是当年老神农王的心血结晶,我不过是略微整理了一下罢了。义父不必客气。” 洪江感动不已,要是玉瑶还在,与她定能结成好姐妹。他思索片刻,幻出一个十分精致的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有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玉珠,他将盒子递给玉瑶,说道,“这是水灵珠,是个神器,可以吸收水中灵气,平日里可用它帮助修炼水灵,若遇上危机,也可借助它让你的灵力在短时间内大增,可化险为夷。” 玉瑶连连摆手,“义父,这是水神的随身神器,我不能收!” 洪江叹息道,“那高辛游奇性格怪异,品行恶劣,实非良配。孩子,你拿着这个以防不测吧,不然叫我们如何放心。” 玉瑶眼眶湿润起来,说道,“义父不必担心,那高辛游奇虽恶劣,但在我面前并不敢造次。” 洪江摇了摇头,“天性难违,他也许暂时可以收住,但时间长了就难说了。你和相柳…唉,说起来都是我对不住你们。”说完他转头抹了抹眼泪,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玉瑶见状赶紧说道,“水灵珠我收下便是,义父尽管放心!” ————————- 该办的事都已办妥,她决定回钟山待嫁。 才推开门,兰叶和云叔正好站在门口求见将军。 玉瑶愣了一下,昔日两个贴身的仆从,陪着她四处游历,可经历了这些年这些事,再见面时,心绪却是变了。 兰叶见到玉瑶,对她躬身一拜,“恭喜姑娘!” 这句不咸不淡的恭喜让玉瑶觉得好讽刺,她冷漠的看了一眼兰叶,仿佛不认识她似的,只对着云叔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云叔总觉得奇怪,几年不见,她怎么突然就长大了,看人的眼神变得十分坚定,再不是那个有点稀里糊涂的少女。 兰叶对于钟山玥的态度暗暗吃惊,比起以前的钟山玥,现在的她身上多了一股傲气,也许是因为要嫁入高辛王室的缘故吧,她安慰着自己。 两人进了屋子,拜见洪江。 洪江问云叔,“金凤琅鸟一事可有查清?” 云叔摇了摇头,“那琅鸟只偶尔出去一趟,可是速度太快,等追上时,发现并无人驾驭,出入地点也不固定,大多数日子仍留在栖神山。” 洪江说道,“罢了,你带人去钟山府附近盯着吧,一定要确保钟山玥的安全。我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云叔问道,“将军莫非怀疑钟山姑娘就是王姬?” 洪江摇摇头,“就算是,又能如何?若她自己不承认,她便是钟山玥。我倒是希望她一直是钟山玥,可以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 云叔点头道,“时过境迁,不做王姬也好。” ———————— 钟山玥走到军营门口,无支祁拦住了她。 “既是弃了江州,又何苦拜将军为义父。钟山玥,你到底想干什么?”无支祁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 “弃与不弃全凭大人一张嘴,我何时说过弃了。”玉瑶没好气的回道。 “钟山玥,你若是为了江州和高辛结盟才嫁给高辛游奇,你只怕会赔了你自己还要搭上钟山氏。高辛那帮神族,什么时候正眼瞧过妖族?别忘了洪江军妖族众多。”无支祁试探道。 “大人若无事,我要回钟山了。告辞!”玉瑶本来心情就糟透了,实在没力气和他辩解。 无支祁见她脸色很差,也不再说什么,他唤来仙鹤,说道,“上来吧,我送你回去。” 一路上,玉瑶郁郁寡欢,无支祁心情没比她好到哪儿去,两人一路上沉默不语。 到了钟山府门口,无支祁递给她一个盒子,“若你嫁的是别人,我老无一定送上丰厚的嫁妆,好好将你嫁了。可你偏偏嫁的是高辛游奇这个恶棍!这个玉隐你拿着,有了它,你可以随时隐身,不会被法术识破,它也可以带你去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玉瑶推却道,“这么重要的神器大人为何不自己留着,战场上危机四伏,大人比我更需要它。” 无支祁将玉隐塞到她手上,叮嘱道,“钟山玥,你听好了,你去了那里,我们以后再不能护着你了,连见一面都难,你要照顾好自己,遇到危险一定要记的跑!” 玉瑶含泪说道,“好,大人,我记住了。” 无支祁转过身,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没能留住她,是他无支祁无能,怨不得别人。 玉瑶看着他的背影,哽咽道,“大人,保重!” “保重!”无支祁没有回头,他怕忍不住会在她面前流泪,或者,强行将她带走。 直到仙鹤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后,玉瑶才转身进了大门。 还有两天就要出嫁了,嫁妆已经备妥,最重要的那份聘礼结盟协议已经到了手上。玉瑶细细读着协议上的内容,她叹了口气,有了这份协议,希望江州能东山再起吧。 云叔带着几个人悄悄躲在钟山府附近的树林里,密切观察着钟山府的动静,生怕有什么不测。 大婚那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高辛迎亲的队伍还没有到。玉瑶悄悄出了钟山府,来到树林中,金凤不知何时也到了。 玉瑶含泪搂着金凤,“金凤,今天我就要出嫁了,咱们再去神农峰看一眼父王、母后和爷爷好不好?” 金凤鸣叫一声,它张开翅膀,示意玉瑶跃上去。 玉瑶犹豫了一下,终于跃了上去。金凤腾空而起,带着玉瑶往神农山方向箭一般的离去。 云叔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那句“王姬”卡在喉咙里半天没有喊出。直到金凤带着玉瑶消失在视线中,他才反应过来,“快去找将军和两位大人,是王姬!” 第七十七章 惊醒梦中人 高辛宫内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宫墙上除了霓虹纱幔,还有各种五颜六色的小灯笼,在白色宫墙的衬托下,显得格外耀眼。宫道上铺着猩红地毯,踩上去软软的。就连宫内的树上也缀满了各种灯笼。 今天是高辛游奇大婚的日子,比起上次高辛王为他庆生,大婚的仪式显然要隆重的多。 殿内各个角落站满了侍卫,个个灵力高强、训练有素,确保大婚仪式能顺利进行。 大荒有头有脸的氏族世家都派了人前来观礼,这次来的大多是世家氏族的族长,有的还带着自己的儿子,也就是未来的家族继承人,都想来这里混个脸熟,和高辛攀攀关系。 因为是高辛王位继承人的大婚典礼,送的礼自然也都珍贵无比。涂山氏家大业大,除了玉器宝物,还特意送上涂山族的独门灵药生魂丹,专给女子调养身体用,可保用了数月内便可怀上子嗣。这样的灵丹对急缺子嗣的高辛王室来说算得上是求之不得。其它氏族也都出手大方,纷纷拿出各家的独门宝物,就连大隗氏也送上了名震大荒的还魂仙草,这可是比王母娘娘的九仙灵芝草还要珍贵。玉山也不含糊,虽对高辛游奇毫无好感,但神农玉瑶的面子要给足,送了玉髓和蟠桃酒各六十瓶来。 高辛宫内名流济济一堂,都在等着观礼。 吉时已到。接亲的队伍已到了宫门口。高辛游奇身着华丽的红色喜服,面色如玉,神采奕奕。神农玉瑶凤冠霞帔,身上的喜服精美红艳,窈窕的身段,娇艳欲滴的面容,任何人看了都惊叹这天仙般的美貌。 高辛游奇小心翼翼的牵着神农玉瑶的手举步走上猩红的地毯,往永浚殿方向缓缓走去,一路上不时的看一眼玉瑶,生怕她有闪失。宫女们跟在身后,小心的照看着神农玉瑶拖在地上那长长的裙摆。 两人站在一起从外表看来十分般配,竟有几分佳偶天成的意思。两边围观的人都忍不住啧啧赞叹。 高辛游奇在大荒声名狼藉,素有高辛不才子之称,就算未来会接替高辛王位,也没有哪个世家氏族真的愿意将女儿许配给他。钟山氏虽算不得响当当的氏族,但钟山老夫人出生赫赫有名的烛龙族,钟山玥身为烛龙女,是钟山氏唯一的家族继承人,而她年纪轻轻又以医术冠绝大荒,容貌更是绝代无双,不管怎么看,配高辛游奇仍是绰绰有余。所以在各大氏族看来,这场婚礼反倒是高辛王室占了便宜。高辛王室自然也考虑到了这些,高辛王为了这个仅存的独苗儿子操尽了心,婚礼办的无比奢华,算是弥补儿子身上的不足。 ——————————- 云叔的消息很快送到了江南洪江军营。洪江和无支祁正在商议事情,相柳这些时日不见踪影,他俩少不得担起重任。 两人一听说钟山玥就是神农王姬,不由的大惊。 “你是如何确定的?”洪江急问道。 “王姬今天一大早骑着金凤琅鸟去了神农峰,说是出嫁前要再去看一眼她的父王、母后和爷爷。云叔让我们赶紧回来送信,他去追王姬了。” “快,去神农峰拦住她。”洪江火急火燎的唤来坐骑,正要出发去神农峰,云海天远远的出现在视线中。 眨眼工夫,云叔跃下坐骑,将一部玉简递给洪江,“这是王姬托我转交给将军的,说这是高辛和江州的结盟书,有了这个,江州必能东山再起。她说她嫁给高辛游奇心意已决,将军不必前去相劝。” 洪江颤抖着手打开玉简,上面一条条协议写的清清楚楚。 原来她嫁给高辛游奇真的是为了寻求高辛与江州结盟。当猜测被证实的时候,无支祁忍不住骂道,“这个傻姑娘!”他鼻头一酸,洪江军这么多老爷们,竟然需要一个女子用自己的终生大事来换取一份结盟协议。他只觉得自己又蠢又窝囊,为何不早些看穿! 洪江对无支祁说道,“快去找相柳!”他声音颤抖着,失去钟山玥已经让相柳痛不欲生,如果再失去玉瑶,他不知道这小子还能不能撑下去。 是啊,如果她是神农玉瑶,她对相柳来说意味着什么,无支祁心里比谁都清楚。可是相柳已经一个月没露面,他究竟去了哪儿?轩辕城和随城他这两天跑了一趟,肯定没有,他应该也不会去浚城给自己添堵。最大的可能就是在海上。 无支祁立刻出发去海上寻找相柳。洪江带着人前往浚城,约好了众人在浚城碰面。 无支祁唤来海妖,打听相柳的下落。海妖们都说没见到,他们还想找他呢。无支祁气的直火冒三丈,让他们赶紧分头去找。 他冷静下来,思索着相柳可能去的地方。听说玉琼岛是他当初认识小鱼的地方,他会不会在玉琼岛?上次他躲钟山玥好像就是在玉琼岛窝着。他没有犹豫,立刻去了玉琼岛,可是将玉琼岛周边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见到踪影。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如果将军拦不住神农玉瑶,这个时辰只怕大婚仪式快开始了。 他再次冷静下来,细细回想着钟山玥和相柳的过往,突然就想起了兰息草园。龙宫旧址!钟山玥那次带他去摘兰息草叶子,兰息草是他俩之间的信物,会不会在那里? 无支祁努力回想着龙宫旧址的位置,又抓来一个海妖带路,总算是找到了龙宫旧址。他凭着记忆摸索着兰息草园的位置,只记得当时经过了一大片海藻林,他在里面东闯西闯,穿过海藻林,经过一片礁石丛,在礁石丛中心终于发现了兰息草,相柳正坐在一棵兰息草前以血养草。看着长的如此茂盛的兰息草,天知道他喂了多少血给它们。 无支祁恨透了他这副逃避的姿态,明明心里爱的死去活来,可偏偏要给自己戴上枷锁。他上前一把抓住相柳的衣服,怒道,“怎么,钟山玥嫁人你就只知道在这里养兰息草来怀念她吗?她跟了你一百多年,掏心掏肺,就不值得你去努力一把把她抢回来?” 相柳漠然的看着无支祁,不明白他为何会这般说。 “如果我告诉你钟山玥嫁给高辛游奇只是为了让高辛和江州结盟,你是不是还是这般无动于衷?” 相柳惊道,“此话当真?”他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也不理解她为何要这么做。 无支祁回道,“千真万确!” 相柳怒了,“那你为何不赶紧去阻止她,跑来这里做什么?你不是也爱着她吗?” 无支祁气的半死,他咬牙切齿的回道,“因为她是神农玉瑶,相柳,你听清楚了,钟山玥就是神农玉瑶!如果她只是钟山玥,我知道了她的目的一定会去阻止她,将她带回来,从此再也不会放手,可她偏偏是神农玉瑶!” 相柳目瞪口呆,反手抓住无支祁的衣服,怒吼道,“你再说一遍!” 无支祁一字一句的回道,“钟山玥就是神农玉瑶,她醒了之后恢复了记忆,却瞒过了所有人!你还在犹豫什么!” 相柳一把推开无支祁,箭一般的浮出海面,金毛已在海面等着,他跃上金毛后背。金毛知道九头怪今天非比寻常,它飞出了最快速度,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浚城。 ——————————- “一拜天地!”主婚人洪亮的声音以灵力传遍高辛宫每个角落。 众人兴奋的看着一对新人站在红毯上。高辛游奇小心的搀扶着神农玉瑶行了跪拜天地之礼,笑意盈盈的看着她。终于走到了这一步,马上就能抱得仙子归,他像是完成了一件使命似的,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可是心里的约束似乎也比以往松了一些。 “二拜高堂!”主婚人洪亮的声音再次传来。 高辛王神采飞扬的坐在王座上,等着新人给他行跪拜礼。看着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如今成家立业,他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奇儿虽然天性顽劣,但灵力和悟性都不差。神农玉瑶不但能压制住他的顽劣天性,让他从善如流,王姬本人又深得老神农王的真传,不管是身份、品行和能力甚至是相貌都无可挑剔。他对这门婚事心满意足,只等着奇儿成婚后,传授他帝王之术,将来好继承王位。有神农玉瑶和瑗儿的辅助他,他会成为一个好帝王的,高辛也一定能蒸蒸日上。 就连站在一旁的高辛羲瑗都十分激动,她为了这门亲事可没少花精力。钟山就跑了好几趟,除了劝说玉瑶,还动用了多方势力,一边游说朝中大臣同意结盟协议,一边暗中调动兵力给江州造成威胁,又将江州告急的消息有意无意的传到钟山,这才让神农玉瑶同意结下婚约。如今这一切尘埃落定,她不由的松了口气。弟弟若能走上正途,对高辛来说意义重大,于她个人而言,将来的婚姻也不会有太大压力。 这是一桩对高辛王室来说无比完美的婚事,所有人都兴高采烈,除了神农玉瑶。 今早云叔认出了她。她一直小心翼翼的,从不在有人的地方用金凤,也很少出门。她懊悔不已,好端端的非要去一趟神农峰,结果在关键时刻露了馅。 云叔含泪劝说她不要嫁给高辛游奇,说绝非良配。 可她心意已决,为了神农,她什么都可以豁出去。她将结盟书交给云叔,让他转交给叔父。叔父见了协议书,一定会理解她的良苦用心。高辛迎亲的队伍到来时,她特意嘱人去困住叔父,不要让他在高辛宫出现。 好在一切还算顺利,一路上并没有看到江州的人出现,仪式马上就要结束了,只要礼成,便是生米煮成熟饭,叔父再想阻拦也来不及了。 她每一步都完成的十分仓促,生怕出什么意外。拜完天地拜完高堂再到夫妻对拜,一切就算定了,她和高辛游奇从此便是正式的夫妻。 众人都沉浸在喜悦中,就连神农玉瑶也露出了微笑,谢天谢地,这一切总算快要结束了。 就在她正要跪下去拜高堂的时候,一个冰冷的声音从空中传来,“且慢!” 第七十八章 虎口夺妻归 话音未落,一个白衣白发身影飘然而至,他气息强大,站在离神农玉瑶不远处,定定的看着她。 来人竟能破了高辛宫的法力罩,说明来者不善,高辛王心里暗暗吃惊。不过他敢当着各大世家氏族的面硬闯高辛宫,这让高辛的颜面往哪里放,高辛王大怒,“侍卫!” 高辛宫的一众侍卫赶紧上前,将来人团团围住。 高辛王怒问道,“来者何人?” 那身影冷笑一声回道,“在下九命相柳,今日前来是要带走神农瑶光王姬神农玉瑶!” 九命相柳!瑶光王姬! 众人一听到九命相柳这个名字,立刻心惊胆战。这几年轩辕和江州斗,他不知杀了多少人,搅得大荒鸡犬不宁,人人都称他魔头。如今这个魔头闹到高辛宫来了,天知道他要干什么! 可是瑶光王姬又是怎么回事?钟山玥明明是钟山氏烛龙女,又如何变成了瑶光王姬?瑶光王姬不是早已去世了吗?众人百思不得其解,都等着有个合理的解释。 玉瑶没想到这马上就要礼成了,相柳却会出现,还是这般不顾一切,她急道,“相柳,快走!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相柳走上前,将她拉入怀里,颤抖着问道,“小鱼,为什么瞒着我?我等了你四百年!” 玉瑶哭着哀求道,“相柳,瞒着你是我不对,可我已下定决心,你快走吧。” 相柳眼眶湿润,他搂紧她,哽咽道,“我不小心把钟山玥弄丢了,我悔恨万分,痛不欲生,可如果我再把小鱼弄丢了,我不知道要怎么坚持下去。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玉瑶泪眼婆娑,“我是神农王姬,肩上有责任和使命,相柳,对不起,我别无选择!” 相柳心如刀绞,他怨恨道,“你的使命难道就是用你的姻缘来换取一份结盟协议吗?如果没有你,我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结了盟又能如何?” 玉瑶连连摇头,“不,你可以做到的,你快走吧!” 高辛游奇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相柳和小鱼的名字他都还记得,玉琼岛的往事浮现在眼前,他不敢相信他喜欢的仙子竟然是那个小鱼。大概这就是世人说的世事无常,因果报应吧。他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众人听着两人的对话,钟山玥自称神农王姬,当年神农瑶光王姬深得老神农王真传,年少时医术和农经都名震大荒,只可惜早早去世。不过钟山玥也是医术冠绝大荒,两人相似之处甚多,这么一想,倒是有几分真。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 高辛王的声音传来,“钟山玥,王室婚姻,开不得玩笑,望你谨慎行事!” 玉瑶竭力挣脱相柳的怀抱,哭着劝道,“相柳,快走吧,你是洪江军军师,怎么可以如此冲动,你身上背负着江州的安危,这样下去不但你会没命,还会拖累洪江军和钟山氏!” 相柳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今日若不能带走你,死在这里又何妨!” 玉瑶见劝不住他,急的大哭起来。 高辛宫的侍卫们围住相柳,死死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相柳看着高辛王冷冷的说道,“高辛王好计策,以和江州结盟为条件,胁迫神农王姬嫁给令郎,且不说令郎能否配的上神农王姬,高辛王欲与江州结盟,可有问过江州的意思?” 高辛王不解的问道,“难道高辛与江州结盟,对江州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相柳讥笑道,“高辛王素来善挑拨离间,当年若不是高辛从中作梗,挑拨轩辕与神农开战,神农又如何会被卷入无止尽的战争之中,导致国灭?” 高辛王怒道,“休的胡言!” 相柳说道,“当年神农军的风伯和雨师,正是高辛的两位将军,却一直秘密潜藏在神农军中,不断的挑拨神农与轩辕的关系,致使神农与轩辕的谈判多次破裂,不得不将战争延续下去,斗得你死我活,最终两败俱伤,神农国灭。高辛坐山观虎斗,从中渔利,如今又想故伎重演!” 在场的世家氏族大多是神农旧民,虽是不喜神农王的国策,但这些年被轩辕整的死去活来,内心里都很怀念神农国,听了此话,顿时都有些不满起来。 高辛王嘲笑道,“你江州几次岌岌可危,若不是我高辛出手相救,只怕已被轩辕吞灭,你不感恩也就罢了,还敢在此大放阙词!” 相柳哈哈大笑,“难得高辛王如此菩萨心肠。只是高辛与江州唇亡齿寒,若江州被灭,高辛又能坚持多久?倒是这些年,我江州替高辛做了无数次挡箭牌,高辛王这般发善心无非是为了保住这块挡箭牌罢了。若要论起结盟,不是我江州求高辛,而是你高辛求着我江州。” 高辛王不屑道,“我高辛泱泱大国,繁荣昌盛,你江州有什么?还要我高辛求着结盟?” 相柳冷冷一笑,“没错,我江州失了百姓,看起来一无所有,可百姓平日里虽有帮助,战时却是极大的负担。我江州如今一身轻,已是失无可失,轩辕从我们身上再也捞不到任何好处,可又灭不了我们,每次攻打我们只有损失,没有任何益处。可你高辛就不一样了,高辛子民多,财富多,高辛王认为轩辕是更愿意白费力气攻打江州还是攻打利多无比的高辛呢?若我江州不愿意结盟,给轩辕让出一条路来,高辛王你猜轩辕会不会直接攻取高辛?” 他说的不无道理,连高辛的大臣们都倒吸了口凉气。 高辛王心里一惊,他镇静的回道,“即便如此,以我高辛的国力,对付轩辕至少可以打成平手,可若高辛与轩辕联合起来,灭了江州却是轻而易举。你就不害怕吗?” 相柳冷笑道,“高辛王,我不妨把话放在这里,我江州现在虽一无所有,可毁天灭地的本事一点也不少,谁敢对我们江州赶尽杀绝,大不了咱们鱼死网破,就是不知道大家同归于尽的那天,是你们更心痛还是我江州更心痛!在场的各位也请把话捎给轩辕王,我江州至死也不会背叛神农,若谁非要灭了江州,江州必十倍奉还,让这天下人生不如死!” 众人听了这番心惊肉跳的话不禁心里大骇,他说的一点也没错,洪江军有相柳和无支祁这样的绝世猛将,洪江更是神力无边,这三个合起来,将这天地毁灭多少次都绰绰有余。 高辛王气的说不出话来,只好对玉瑶说道,“神农玉瑶,你身为神农王姬,一诺千金,既是应了这门婚事,便要说到做到。” 玉瑶正欲开口,相柳却说道,“高辛王也说了,她是神农玉瑶,不是钟山玥,与令公子结下婚约的是钟山玥,与神农玉瑶并无关系。更何况,神农玉瑶当年去世,与令公子脱不了干系!” 高辛王怒道,“一派胡言!” 相柳说道,“当年在玉琼岛,令公子将神农玉瑶推下悬崖,掉入海中,差点淹死,我正好在一旁救了她,将她送了回去,顺便教训了令公子的几个手下,岂知令公子心里不服将我抓走,对我下毒手差点要了我的命,神农玉瑶为救我不幸中了奸人之计,这才身死。说到底,这一切都是令公子行事不端所起。这些年,我顾忌高辛与江州的关系,这才未找令公子算这笔账,如今,要将神农玉瑶嫁给令公子,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旧事重提,众人听了都暗自吃惊。高辛游奇品行不端,天下皆知。让受害人嫁给杀人凶手,无论从哪方面,都觉得别扭。 高辛游奇拼命压制着自己,他表情看着十分难受。 高辛羲瑗看了后,赶紧安慰道,“游奇冷静,不要怕!” 高辛王知道再如此纠缠下去只怕是夜长梦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对着侍卫做了个杀的动作。 侍卫们顿时一拥而上,相柳与他们缠斗起来。 玉瑶大惊,高辛宫侍卫众多,个个灵力高强,以一对多,就算相柳有天大的本事,也难以逃脱,更何况高辛王神力深不可测。如此下去,必是凶多吉少! 她哭喊道,“住手,不要打了!” 侍卫们不理,继续围攻相柳。 高辛游奇突然怒喊道,“都住手!”他的声音带着魔音,灵力强大,众人听着顿时头嗡嗡作响,不得不捂上耳朵。 高辛王心里一惊,这魔音让他有种大事不好的预感。这几年他努力压制着高辛游奇的天性,以他对钟山玥的念想为诱导,劝他日行一善,让他逐步走上正途。可这种压制毕竟违背了他的天性,一旦爆发,不但这几年的心血白费,甚至还会让他的情形变得更糟。他赶紧示意侍卫们停手,死死的盯着高辛游奇。 高辛游奇看着玉瑶说道,“钟山玥,你走吧!这个世界人人都憎恶我,只有你,救了我,还愿意嫁给我,即使你另有目的,那又如何?我高辛游奇一生以作恶为乐,欠了这个世间太多的债,配不上任何人。今天,我愿意为你努力一次。你走吧,在我改变主意之前,快走!” 玉瑶不解的看着他。 高辛游奇怒道,“我喜欢的是钟山玥,不是什么神农王姬,你快走,我要撑不住了,你救过我,我不想伤害你。上天给了我作恶的天性,我无力改变,你嫁给我,难保哪天我不会伤害你!这本就是个火坑!快走!” 他的表情越来越痛苦,也越来越狰狞。 “快走!”高辛游奇绝望的看着神农玉瑶怒喊道。 玉瑶吓得连连后退。 相柳赶紧上前环住她。 高辛游奇倒在地上,痛苦的难以自抑,他浑身颤抖,努力挣扎了数下,终于幻出了真身,一头长着翅膀的牛,体型硕大无比,面目也狰狞无比。 它怒吼一声,发出的魔音让在场的人头痛欲裂。 相柳带着玉瑶赶紧退到一边,侍卫们也纷纷往后退。 高辛王飞奔过来,大喊道,“奇儿!”他以神力想将那牛幻回人形,可那牛却突然猛的朝着高辛王扑了过来,高辛王没有防备也来不及躲避,被扑倒在地。 千钧一发之际,相柳祭出全身灵力,对着那牛猛的一击,那牛受了痛,再次怒吼一声,在场的人纷纷捂住耳朵往宫外跑去。 玉瑶头痛欲裂,她惊恐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那牛欲继续往前攻击,眼看就要踩上高辛王,相柳再次祭出全身灵力,牛吃了痛停住。相柳趁着这个空隙一把将高辛王从地上拽起,往前奔去欲交给高辛侍卫。 正在这时,那牛急速往前,朝着相柳奔去,相柳抱着高辛王,速度不及那牛快。眼看离的越来越近,神农玉瑶幻出烛龙真身,怒吼一声,再次点亮了那盏暖黄色的引魂灯,她头上的守心花突然绽放,在她的头周围环成一圈,发出蓝色的光,护住她的神识。 那牛听到吼声后停住,朝那烛龙看去,它又看见了那盏灯,暖黄色的光穿透心魂,它停止奔跑,盯着那灯,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相柳将重伤的高辛王交给高辛侍卫们,侍卫们火速将他抬下去找医官。 相柳回转身,看到那牛正一动不动的看着那盏引魂灯。他大惊,生怕神农玉瑶再次受伤陷入昏迷,他绝望的喊道,“神农玉瑶,你在做什么!快灭了那灯!” 引魂灯灭,神农玉瑶幻回人形。相柳一把抱住她,仔细检查她的身体,见她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 无支祁正好赶到,见了这一幕,对着玉瑶嘲笑道,“看到没,这就是你要嫁的人,回头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明知道是火坑,还非要往火坑里跳!” 那牛又开始躁动起来,相柳和无支祁相视后点头会意,准备出手。 高辛羲瑗站在一边,对着相柳和无支祁哭道,“那是我弟弟,请二位莫要伤了他,降服了即可!” 无支祁冷笑道,“你知道你这弟弟害过多少无辜之人吗?你们高辛王室养虎为患,这世上只有你疼弟弟,难道别人的弟弟就没有爹娘姐姐心疼吗?” 高辛羲瑗无言以对,她和父王为这个弟弟不知操了多少心,明知无望,可总是不死心,如今的局面也是自作自受。 相柳和无支祁联手,祭出灵力,认真与那牛过招,一时间只斗的眼花缭乱。上百个回合后,面对两大绝世高手,那牛终是不敌,它受了伤,倒在地上,眼角有一丝泪痕。 相柳对高辛羲瑗说道,“它受了伤,但并不致命,一时半会儿不会有杀伤力,你们看管好吧!今日之事,对不住了!不过你设计骗神农玉瑶嫁给这样的魔物,这笔帐我日后再和你算!” 高辛羲瑗一脸歉意,她哭着说道,“我不知道会是这样!” 相柳抱起惊恐万分的神农玉瑶,跃上金毛后背,往仙乐岛直奔而去。 第七十九章 情意两绵绵 一路上,相柳没有说话,只紧紧的搂着玉瑶。他恨透了这个让他备受挫折的地方,金毛感受到了他的心思,只以最快的速度飞离浚城,一盏茶的功夫便来到了仙乐岛。金毛落在院中,相柳抱着玉瑶跃下金毛后背,直奔屋中。 他将她放在榻上,还不等玉瑶开口,铺天盖地的吻接踵而至。他的吻激烈而霸道,带着浓浓的征服欲,似要将心里的怨恨一股脑儿释放出来。因为那只该死的金凤琅鸟,他的身心被蹂躏的一片狼藉,差一点就彻底失去了她。一想到这,他心里一阵绞痛,眼眶湿润起来。他停了下来,注视着她。 玉瑶被他吻的招架不住,只好顺着他,慢慢的跟着进入了状态,开始回应他。这些年的来回拉扯,他在她心里有多重要她当然清楚。为了神农国不得不放弃他嫁给高辛游奇,她心里的痛并不比他少,可终是她主动放弃了他,心里对他是有一丝愧疚的。所以不管他要做什么,她都由着他。 他停下来的时候,她愣了一下。四目相对,她伸手去抚摸他的脸,手指轻抚过他的眼睛,将眼角那一丝泪痕擦掉。那张妖冶的脸庞有一些悲戚,让她心疼不已。 她一双乌黑清亮的眼睛,眉眼间那抹若有若无的忧郁让他又怜又爱,娇艳欲滴的唇,小巧的鼻子,羞红着的脸,还有那一丝轻微的娇喘,每一样都刺中他的心坎,让他欲罢不能。 她是钟山玥也罢,是神农玉瑶也罢,总之这辈子他要定了她,谁也别想抢走她,让那些猜测和怀疑都见鬼去吧。 他俯下身开始吻她,这一次,他的吻温柔而绵长。这四百多年漫长的等待,那深入骨髓的思念,还有那些伤痛和挣扎都藏在了那一吻中。体内那股熊熊烈火燃烧起来,那压抑了太久的冲动终于压不住了,他也不想再压制。以前是等着她长大,所以克制着;好不容易等她长大了,又想等到洞房花烛夜那晚,可他左等右等差点将她等成了别人的新娘。天知道后面还有什么意外在等着他! 他不想再失去她,可经历这一遭,他心里的信仰开始崩塌。如果无法确定未来,那不如就抓住现在吧。这么一想,他的动作大胆起来,手指在她的身体上下游走。 玉瑶沉浸在他的深吻中,心里的渴望被无限放大,正变得越来越不可控。既然做不到舍弃他,那就抱紧他,一起携手风雨生死相随吧。她已死过两次,即使没有记忆的时候也没有辜负过神农,就让那些责任和使命都随风去吧,她现在只想做一回自己。她娇喘着,眼神里有一丝掩饰不住的哀求和渴望。 相柳读懂了那丝渴望,他激动的忍不过喊出声来,嘴角有一丝满足的笑意。 肌肤相触的那一瞬间,两人的身体都颤抖着,丝滑感和炙热感让他们紧紧相拥,似乎都想离彼此更近些,恨不得穿透到对方的身体里。 身体交织的那一瞬间,神魂像是被重击了一下,继而软绵无力的缠在一起,再分不清彼此,世界像是静止了一般,只有他们的喘息声回荡在四周。 那无尽的缠绵,带着浓腻的爱意,只有那些经历过爱之深痛之彻的恋人才会拥有。在经历了漫长的等待和煎熬后,心底积攒的爱织成了一张密密的情网,将彼此网住,他们深陷其中不可自拔,却又乐在其中不愿拔出。 整整七天,他们几乎连屋门都没出。因为经历过失去,生怕再一次失去,恨不能用尽全身心去宣泄心里的爱,才能让彼此放下戒备,找回信心。身体被一种澎湃的激情充斥着,几乎感觉不到饿,也感觉不到困。清醒的时候交缠在一起,除了黏腻就只剩说不完的情话,迷糊的时候他将她抱在怀里沉沉睡去,哪怕她微微一动他都会醒来,搂好她,生怕一睁眼她又不见了。 ————————— 身体被透支到极限,终于开始有些饿了。趁着玉瑶收拾的片刻,相柳去海中捞了几条鱼回来,简单收拾了一下,两人依偎在一起对着那五颜六色的大海一边烤着鱼一边轻语着。 “所以,是庞蒙飞雪杀了我?”玉瑶看着相柳问道。 相柳叹了口气,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问道,“过去的事真的还想再提起吗?只做小玥不好吗?简简单单快快乐乐,我不想你再卷入过去那些是非中。” 玉瑶淡淡一笑,“你这么盼着小鱼回来,真的只甘心我只是钟山玥?” “以前不能确定你是小鱼的时候,心里自然盼着你就是小鱼,千方百计的在你身上寻找小鱼的痕迹。可现在什么都确定了,只希望你能开心的活着。小玥过的简单又开心,我希望小鱼能和她一样开心。” “做小玥的时候,我总是迷迷糊糊的,虽然看到你们会有异样的感觉,喜欢待在江州,可是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现在,什么都想起来了,一切也都释然了。比起那时候,我更愿意清醒的活着。” “什么都想起来了,就开始做傻事!要是再晚一步,你让我怎么办?”相柳一脸黯然,想起过去这些事,他仍觉得难过不已。 “对不起!是我想的太简单了!”玉瑶看着相柳的眼睛,一本正经的道歉。 相柳沉默不语,一句对不起似乎并不能让他心安。 玉瑶见他不吭声,摇着他的胳膊恳求道,“是我错了,真的对不起!我对天发誓,若以后再犯这种错,天打雷劈!” 相柳一脸不满,“怎么,你还想有犯这种错的机会?” 玉瑶连连摇头,赶紧回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反正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绝不会再放弃你!” 相柳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他幻出那支箭,缓缓的说道,“当初,庞蒙飞雪用这支箭刺中了你的心。不过,她只是杀手,真正的凶手并不是她。” 玉瑶接过那支箭,细细看了又看,感叹道,“所以,这支箭,你一直带在身边。那么,杀我的凶手究竟是谁?是不是祝融?” 相柳叹了口气,“你还真是清醒的很。没错,就是他。” 玉瑶眼里噙满泪水,“没想到,我和父王都葬送在他手上,果然是家贼难防!” 相柳搂住她,安慰道,“往事已矣,以后多加小心就是。他没了军队,已是势微,掀不起什么浪来。终有一天,我会用这支箭射穿他的心脏,替你报了这仇。” 玉瑶靠在他肩上,幽幽的说道,“他失了军队,在神农人眼里是叛徒,唯一的儿子死了,璋琬妹妹也不和他来往,已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活着并不比死了好受多少,你不要再为我涉险了。” 相柳笑了笑,“你和神农璋琬也尽量少来往吧,毕竟她和祝融才是一家人,我怕她对你不利。” 提到璋琬,玉瑶不由的想起了绿竹,笑问道,“你老实告诉我,绿竹是不是你?” 相柳见她提起绿竹,不免有些尴尬起来,抿着嘴不吭声。 玉瑶笑道,“一定就是你!亏的钟山玥把你当知己,什么话都朝你说了,真是傻啊!” 相柳笑道,“傻的很可爱,我很喜欢!” 玉瑶脸红了,“你当然喜欢,她心里的秘密都朝你吐了,你还真是狡猾呢!” 相柳搂住她,“谁先说出来有那么重要吗?你要是喜欢,我以后天天都说给你听!” 玉瑶恼道,“你倒是说啊!我现在就想听。” 相柳被她一激,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轻笑一声,捏起一块鱼,喂到她嘴里。刚烤好的鱼油滋滋的,香甜可口,她忍不住一连吃了好几块,吃的满嘴都是油。 他凑了过去,将她唇上的油舔了干净,轻声说道,“小鱼,我很爱很爱你,从见到你起便爱上了你!过去爱,现在爱,以后也会永远的爱着你!” “你是爱小鱼还是爱小玥?”玉瑶轻哼了一声。 “都爱!”话音未落,他等不及的抱起她,回了屋。 屋外的烤鱼仍在滋滋冒油,散发出阵阵香味,吸引来了几只海鸟在一旁围观。只是,屋内的娇喘声传来,惊的海鸟们飞起。 烤鱼的香味和那满屋子的爱意,和着轻风,传遍仙乐岛的每个角落,感染着岛上的生灵。 那大概便是幸福的样子吧,连大海都笑了。 ———————— 在岛上待的时间够长了,是时候该回去了,毕竟还有一堆烂摊子需要料理。他们都不是可以一走了之不管不顾的人。 两人不约而同的唤来坐骑,金凤和金毛几乎同时落在院中。 金毛看着金凤,一改往日老欺负仙鹤的姿态,巴巴的凑了过去,心里感叹着,这鸟,怎么生的这般漂亮。 金凤是凤凰琅鸟,鸟中之王,无论是灵性还是外貌,自然是数一数二的。长长的尾翼,金色的羽毛,头上还有一簇金色的毛点缀着,鸟身华丽,自然不是一般鸟可以比的。 金毛是鲲鹏雕,虽然速度快,体型彪悍,是空中霸主,但鸟身只有大和威武这些特点,和好看离得十万八千里。 鸟与鸟之间除了讲投缘,自然也是看外表的。仙鹤虽然仙姿飘飘,鸟身优雅,可金毛和它不投缘啊,说到底谁让它是只雄鸟呢。金凤不但鸟身漂亮,浑身充满着灵性,最主要的是它是一只雌鸟啊! 金毛这下见了金凤,就好像几百年没见过雌鸟似的,何况还是一只这般漂亮的雌鸟,它哈喇子都要掉下来了。它凑过去叽叽咕咕的对着金凤叫着,大意是姑娘你长得好漂亮,咱俩交个朋友呗,看在你主人和我主人是天生一对的份上,咱俩日后少不得要经常打交道。 金凤一脸鄙视的看了金毛一眼,就你这小样,姐姐我带着主人四处遨游的时候你只怕还是只鸟蛋吧。 金毛似乎毫不介意,叽叽咕咕叫着,你看我个头比你大,鸟龄有那么重要吗?总之我就是赖上你了,反正你主人已被我主人拿下! 金凤看着他一脸无赖的样子,扬起头,不看它,但也没拒绝它,大概心里也觉得它看起来没那么糟糕吧。 相柳和玉瑶走出屋子,看到金毛和金凤都在院中。 金毛赶紧跑到玉瑶身边,在她身上蹭了蹭,对着金凤叫着。玉瑶自然明白它的意思,对金凤说道,“金凤,过来认识一下吧,它呀,是金毛,是一只很好很好的鸟。以后你们两个就做好朋友吧。” 金凤听了这话走了过来,也在玉瑶身上蹭了蹭,算是答应了。 相柳看着金凤,苦笑道,“当初在栖神山,可被你害惨了!” 玉瑶笑道,“它呀,那时候只想唤醒我,是我们误解了它。” 相柳对着金凤笑道,“虽然过程曲折,但好在结局美好,算了,不怨你。” 他转头对金毛说道,“金毛,以后可要保护好金凤!” 金毛嘶鸣一声,表示满口答应,这大概是它鸟生中最开心的一天了。 相柳和玉瑶跃上金毛后背,金凤在一旁陪着,两人两鸟,一起往江州方向去了。 第八十章 故友今不再 黎土儿刚从外面回来,正憋了一肚子气。玱玹最近一年推行了新政,要求所有女子见了男子都要退在一旁礼让。宫中男子多,大臣也不少见,她贵为王后,出门一趟少不得不停的礼让,这个王后做的还真是憋屈。 她坐了下来,抚摸着肚子。大婚不到一年,她已有四个月的身孕。神族子嗣缘薄,怀孕极为不易。可她没有根基,在这轩辕城举目无亲,连个贴身的侍女都没有,每天过的提心吊胆的,若不能早日诞下子嗣,在这轩辕宫里不知如何存活下去。所以,她用了些巫术,结婚不到半年便怀上了。她希望这一胎能是个王子,这样她的王后之位便稳当了。 侍女红芜小心翼翼的进了殿中,见了一身华服的黎土儿,赶紧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 这轩辕宫以往并没有那般重礼数,可自从玱玹登基以后,这礼数提到了尤为重要的位置,男子为尊,女子见了男子都要礼让,按官阶性别等将众人分成三六九等,尊卑贵贱尤为讲究,一不小心出了错便会挨一顿重罚。 红芜和其他侍女被一同分来伺候王后。这位王后尤其在乎出身和尊卑地位,侍女每次见了都必须施以大礼。听说她来自九黎,九黎是贱籍,有时候人们误以为出身不好的人往往不会多计较身份,其实很多时候越是出身卑贱者,一旦爬上高位,往往是尊卑等级观念的强力拥护者,除了补偿心理,也有炫耀和报复,当然更是出于对自己地位的一种保护,毕竟从底层爬上来不容易,手里沾的鲜血无数,只有无上的地位才能让他们感觉踏实。 红芜来自大隗氏,算是寒族,长得颇有几分姿色,在王后身边很不受待见,经常被派出去四处打探消息,今天才从浚城那里匆匆赶回。 “回王后,高辛王子和钟山小姐的婚事未成,从江州来的相柳大闹高辛宫,带走了钟山小姐。”红芜头也不敢抬,胆战心惊的说道。 “什么!竟有这事!”黎土儿冷笑一声,他竟会疯狂到去高辛宫抢婚!还真是情深意重啊! “那钟山小姐,据说真实身份是神农瑶光王姬,为了促成江州和高辛结盟才不得不嫁给高辛王子。”红芜小心的补充了一句,她只是将知道的如实汇报,并不曾想这一句触到了黎土儿的痛处。 “你说什么?!”黎土儿抄起手边的茶杯,猛的朝着红芜掷了过去。红芜不敢躲闪,一杯滚烫的热茶泼在红芜身上,她身体抖了一下,痛的她不敢吱声,也不敢用手去掸衣服上的茶水。 “滚!”黎土儿的怒气没有去处,全洒在了红芜身上。红芜赶紧退了出去,到了门外,才敢抹了抹眼泪,赶紧朝侍女屋奔去。 黎土儿一动不动的坐在殿中,华丽的王后服并不能掩盖她的落寞,精致贵重的头饰倒显得她苍白的脸色有了一丝憔悴。 自那次从江城回去后,她羞愤交加。她自以为貌美如花,父亲是赤宸大将军,九黎与江州走得近,她对相柳又是一腔真情,巫王主动提亲,不看僧面看佛面,这门亲事定是十拿九稳。没想到相柳拒的十分干脆,说什么对她从无他想。既如此,又何必次次去江城他都亲自陪着。 回到九黎后,她哭了一场后心冷了,干脆出门四处转悠去散散心。不曾想,竟然碰上了玱玹。他长得虽不是相柳那般妖冶俊美的,可非常英武,是另一种气质,也很吸引人。玱玹当时受了伤,大概是中了巫王的巫蛊术,她正好懂巫术,当即救了他。 玱玹初到九黎,身边的人虽然灵力高强,可并不懂巫术,也缺个当地的向导,见她长得十分出挑,不由的心头一动,当即便求她帮忙。她凭着玱玹的衣着和他身边的侍卫猜到了他的身份,自然满口答应。一来二往之间,两人便情投意合起来,后面的事便是水到渠成。轩辕民风开放,黎土儿也不是矜持之人。聊的多了,二人三观倒是十分相近,也能理解彼此的境遇。情到深处,自然就定了终身。 为了帮玱玹拿下王座,她拼了全部。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可不想像她父亲那般为了不相干的神农肝脑涂地,连子女都不顾。她这一生只会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努力。她去找了巫王,希望他能归顺轩辕,一起对付江州,没想到巫王一口回绝,还骂她忘恩负义。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巫王,只可惜放跑了垣木。除掉了巫王,她作为巫王的徒弟,深得巫王真传,九黎人都怕她,不敢反抗。她又帮着玱玹利用巫蛊术对付江州,没想到一举成功。玱玹因此立下大功,深得老轩辕王的欣赏,将王座传给了他。她是替玱玹拿下王座的头号功臣,玱玹信守承诺,娶她做了王后。 谁说世事不是福祸相依呢。相柳当初看不上她,她因祸得福,竟然做了轩辕的王后。如果轩辕一统大荒,她便是这大荒的女主人,那个钟山玥,连给她做侍女的资格都没有。 后来,她听说钟山玥要嫁给高辛游奇,这消息让她大笑了好几天。谁说世上的女子不爱幕虚荣?钟山玥那般口口声声说全凭自己的清高女子,竟然会为了王后之位抛弃相柳嫁给高辛游奇这样的恶棍!她大婚的时候,坊间称她和玱玹是巫婆与黑心帝组合,不用猜她也知道这定是江州送给她的称号。她气极,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直到钟山玥和高辛游奇大婚的消息传来,她心头才舒缓了不少。她倒想看看江州那帮混蛋会如何称呼钟山玥和高辛游奇。 她一直等着看好戏,派红芜去浚城密切关注这桩婚事。 没想到钟山玥竟是神农瑶光王姬,为了促使江州和高辛结盟才不得不嫁给高辛游奇。而相柳竟然会大闹婚礼现场,抢走了钟山玥。 一个为了自己的族人不惜牺牲自己的婚姻,而另一个为了自己的婚姻宁可踏着自己族人和恩人的尸骨,孰高孰低当下立判。黎土儿本是抱着看笑话的心理等着好事将成,没想到她自己却成了最大的笑话,满腔的怒火无处可泄! 她脸色铁青,呆坐着一动不动,过去的事如一根毒刺卡在她的咽喉。 她呆坐良久,突然冷哼了一声,这婚抢的好,如今高辛和江州结盟失败,对轩辕又何尝不是好事。来日轩辕一统大荒,她离大荒至高之位不过一步之遥。那点儿女情长,不过是个笑柄罢了,她要感谢相柳再一次成全了她! ———————— 高辛宫内,医官们忙个不停。高辛王受了重伤,原本以他的神力,高辛游奇要伤他并不容易。可他对自己的儿子没有设防,他没想到高辛游奇疯起来是会六亲不认的。 他有气无力的躺在榻上,身体被儿子的真身戳了两个窟窿,伤到了脏器。比起身体上的伤,心上的伤怕是好不了了。 那一次钟山玥治好了儿子的怪病后,奇儿一改往日的恶劣,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他不由的燃起了希望。奇儿灵力高强,悟性不错,只是这心性和常人相反,黑白颠倒,比起从善,他向来作恶多端。这些年不知为他操了多少心。好在他虽然顽劣,但大的错误并没有犯太多,无非是在外面打伤了人,最近这些年他大多时间将他拘在宫里,他也没太多机会出去作恶。 如果钟山玥能改变奇儿的心性,以他的灵力和悟性,将是王位的不二人选。瑗儿和他意见相同,带着奇儿想方设法接触钟山玥,后来还说服了钟山玥嫁给奇儿,让他惊喜不已。 奇儿确实对钟山玥动了真心,只要以钟山玥为诱饵,奇儿什么都能配合,什么都答应做。 大婚前几天,他感觉到了奇儿的异常。如果说对奇儿来说娶钟山玥是一个目标的话,这个目标眼看即将达成,奇儿似乎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天性便有些掩盖不住了。 高辛王没有去细想一旦高辛游奇天性爆发,会造成什么后果,毕竟钟山玥不是自己的女儿,就算出了事以高辛的国力自然可以应付,何况出事的概率很低,他有把握可以将伤害降低到最小。只是,他万万没料到这伤害会降临到自己头上。真是机关算尽,终于反噬其身。 高辛羲瑗走了进来,高辛王缓缓睁开眼睛看了着她,如今能指望的就是瑗儿了。他欲开口,可是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高辛羲瑗明白高辛王的意思,她走上前,对高辛王行了礼,说道,“父王,弟弟已经着人关了起来,小心看管着,他没有伤到人,宾客们也都打发走了。没有人知道父王的伤势,医官们也都交代过了。” 高辛王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满意,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又想说什么。 高辛羲瑗不明所以,高辛王急了,嘴里含糊的说着一个词,高辛羲瑗听了半天,像是在说轩辕,心里顿时明白了,她说道:“父王放心,我这就去请句芒将军前来,商讨防守的事,以免轩辕趁着高辛的乱局出兵。” 高辛王这才满意的示意,他艰难的伸出手,对着高辛羲瑗挥了挥,让她赶紧去办。 高辛羲瑗走出高辛王的屋子,长叹了口气,父王重伤,弟弟魔性复发,这一幕乱局,她一个女子如何能应付周全。 出了门,侍女来报,轩辕王孙德琅求见。 德琅此次前来观礼,目睹了高辛宫的混乱场面,其他宾客纷纷逃走,他却独独留了下来。看到高辛羲瑗无助流泪的样子,他很是心疼。他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忙,毕竟这是高辛宫,而他是轩辕王孙,他心里只想着哪怕只是陪陪她也好。 ————————- 金毛落在洪江军营,金凤也跟了过来。 相柳牵着玉瑶的手,往洪江屋子走去。士兵们早听说了钟山玥就是神农王姬的事,这下听说到了军营,都纷纷跑过来一睹芳容。洪江军效忠的是神农国,每一代神农王都爱民如子,备受子民尊敬。神农王姬于他们而言意义重大,何况瑶光王姬最像他们尤为敬重的老神农王。 兰叶远远的看着玉瑶和相柳的身影,心绪复杂。黎土儿嫁给了玱玹,已是江州的仇人,再也不会来江州。前几年,钟山玥昏迷不醒,她因为懂一些医术,军营里女子又少,经常会配合相柳操心军中各种杂事,因此多了很多机会接触相柳。而她曾是神农王姬的贴身侍女,相柳待她一直不薄。钟山玥醒来后竟然和高辛游奇结下婚约,她很是意外,原来连上天都在帮她,她为此暗自高兴了许久。相柳身边从此再无别的女子,她便可以一直陪在他身边,假以时日,也许也能成就一段缘分。 可现在,钟山玥就是王姬,她本应该高兴才是,毕竟王姬曾经待她情同手足,她也张口闭口就把王姬挂在嘴边,可她不知为何却失落起来。 玉瑶似乎看到了兰叶,面对兰叶,她一样心绪复杂,只好装作没看见,跟着相柳进了洪江的屋子。 第八十一章 离奇生世谜 洪江听到士兵来报说相柳和王姬回了军营,忙扔下手里的文书,急急往外走。他一推开门,相柳和玉瑶站在门外正欲敲门。 洪江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他拉住玉瑶,上下细细打量了一番,半晌后问道,“玉瑶!真的是你?” 玉瑶看着叔父有些憔悴的脸,不由的一阵感伤,她跪了下来,对着洪江行了大礼,眼泪汪汪的说道,“叔父,我是玉瑶,王母恢复了我的神识,我什么都记起来了。” 洪江赶紧扶起她,眼眶湿润,喃喃的说道,“那就好,那就好!你这个傻孩子呀,何苦瞒着我们,若不是相柳冒着危险将你带了回来,差点儿又要出事了。” 玉瑶泪眼婆娑的回道,“叔父这些年为了神农国鞠躬尽瘁,玉瑶不知能为叔父做些什么,江州事大,玉瑶个人事小,只要能让江州东山再起,玉瑶做什么都心甘情愿,只是事与愿违,让叔父担心了!” 相柳握住她的手,插嘴道,“什么叫你个人事小!若江州连你都护不住,我们这般努力又有何意义。” 洪江赞许的看了一眼相柳,说道,“联姻是轩辕王室爱干的事,江州怎么会用联姻去换取利益呢!那高辛游奇又非善类,你嫁过去连命都难保,明知是火坑,还非要往里跳,你让叔父如何放心。” 玉瑶被他俩说的低下了头,不知如何作答。 几人落座后,洪江见他们十指紧扣,心里顿时有数了,他笑道,“玉瑶啊,相柳可是等你等的好苦!唉,若不是当初我非要去什么栖神山,就不会有这一番折腾了。” 玉瑶笑道,“若没有这一番折腾,我可能也没有机会恢复记忆,只是,江州遭此一劫,让叔父为难了。” 洪江叹了口气,“恢复了记忆,就要面对神农国破的现实,面对你父王去世的消息,有时候,还不如不知道的好。” 玉瑶苦笑道,“刚知道的时候确实很痛苦,可比起叔父这些年的苦苦坚持,我这点痛苦又算得了什么,我只恨自己帮不上叔父什么忙。” 洪江笑道,“这些年你帮的忙可真是不少,前后救了江州好几次。这也算是冥冥中的天意吧,你父王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欣慰的。” 玉瑶叹了口气,劝道,“叔父,神农国已经是多年以前的事了,以前有百姓可守还好,现如今已无百姓可守,叔父年纪也大了,又何必再为了神农国苦苦挣扎,大家都回去好好过日子不好吗?” 洪江神色黯然,“我又何曾想将大家都圈在这里,可将士们大多与轩辕有着血海深仇,家人都死在了轩辕军手里,在这世上已是孤苦无依。这些年在军队待久了,都习惯了,离开了反而无处可去。那些妖兵,离开军队不是被杀就是被抓去为奴,更是不能散了。大家聚在一起,也是相互作伴。” 玉瑶听叔父这么一说,顿时理解了,“原来如此,是玉瑶错怪了。” 洪江又补充道,“再说了,神农国被灭的不明不白,你父王死的不明不白,若轩辕用的是光明正大的手段,我们输了心服口服,可他们手段下作,借助魔域的力量,咱们神农泱泱大国,就这么被算计了,这次又靠着冥术和巫蛊术,大家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玉瑶泪眼朦胧,哽咽道,“叔父说的是,江城何等繁华,江州何等繁荣,可被玱玹的冥术一整,百姓吓得如鸟兽散。我苏醒后去过一趟随城,街上难民很多,不少都是江州去的,好好的让这么多人无家可归,确实可恨。” 相柳握着她的手,苦笑道,“你没见过神农主力军被灭的惨象,几十万人被旱魃的魔力活活烫死,满地都是尸体,那才叫惨绝人寰。” 玉瑶一听这话顿时泣不成声,那些都是神农国的子民,几十万人,却一朝被灭!她无法想象那该是何等残忍的场景。如果一统的大荒堆砌着累累白骨,这样的统一究竟有何意义?难道帝王的权力欲比上百万的生命还重要吗? 洪江见状赶紧劝道,“往事已矣,不用难过了。说说你和相柳的事吧,你们好不容易重逢了,不如早日将婚事定下来。按说我是你叔父,能替你做主,可你现在毕竟也是钟山氏,你俩先回钟山问问老夫人和你母亲的意思,若她们同意,我择日便上门去提亲。” 相柳忙起身一拜,“有劳义父!” 玉瑶点了点头,是该回钟山了,钟山府也许乱成一团糟了,祖母和母亲一定很是担心。 ——————— 回钟山的路上,相柳不免有些紧张。玉瑶看出了他的担忧,笑道,“怎么,担心奶奶会说你?” 相柳苦笑道,“经历了这么多事,祖母怨我是正常的,毕竟,我伤害了她最心疼的小玥。” 玉瑶安慰道,“奶奶知道我的身份,她会理解的,过去大半年,一直是奶奶陪着我。” 相柳搂过她,一脸歉疚地说道,“你醒来后一个人去随城,去神农山,后来为了江州又做了嫁给高辛游奇的决定,那些日子该有多难熬,我只恨自己没有早些知道。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一起面对,你不许撇开我什么都自己硬扛着。” 玉瑶靠在他肩上,叹了口气,“我是王姬,自然要有些担当,要是遇到点事就要求人帮忙,会被笑话的。” 相柳笑了笑,“你虽是王姬,可我是妖怪,不吃神族那一套,在我这里,你永远都是小女孩,需要哄着宠着。” 玉瑶看着他,打趣道,“你们妖怪都是这般对母妖的?” 相柳笑道,“别的妖怪我不知道,反正我是这样的。” 玉瑶笑着回道,“可你有九个脑袋,每个脑袋喜欢的不同也很正常啊!听说玱玹娶了好几个妃子了,你为何不像他一样也多娶几个夫人?反正上赶着要嫁你的人也不少!” 相柳笑道,“我虽有九个脑袋,可偏偏每个脑袋都只喜欢你一个!不像有些神族,明明只有一个脑袋,却偏偏可以喜欢无数个!” 玉瑶看着他,想起他对钟山玥的决绝,不禁摇了摇头,还真是个死心眼! ———————— 到了钟山府,玉瑶和相柳跪在钟山老夫人和阮氏面前。 玉瑶说道,“奶奶,娘,玥儿又给您们闯祸了,玥儿甘受责罚!” 相柳赶紧说道,“老夫人,夫人,不关小玥的事,是我逼着她走的,若要责罚,责罚我便是。” 钟山老夫人看者两人互相帮衬的样子,哭笑不得,问道,“你俩这一唱一和的,是不是事先商量好的?” 玉瑶忙摇头,“没,奶奶,确实是玥儿的错,玥儿糊涂了。” 老夫人叹了口气,“一个敢逃王室的婚,一个敢抢王室的婚,你俩这胆子倒确实不小!” 相柳说道,“是相柳考虑不周,给老夫人添麻烦了!可是,相柳绝不愿意看着小玥嫁给高辛游奇那样的魔物。请老夫人和夫人谅解。” 老夫人哼了一声,“我看你是知道了她是神农玉瑶后才决定去抢婚吧?她要只是钟山玥,你也就听之任之了!说起来,你对我们玥儿并无真心啊!” 相柳听了这话立刻急了,“相柳做的确实不对,但并非如老夫人想的那般。” 老夫人听了这话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她叹了口气,反正玥儿就是玉瑶,他俩这缘分还真是不浅。她端详着相柳的模样,脑海里浮现出九瑄王和青钰的影子,这相柳倒真是像极了他俩。于是她试探道,“当初神农玉瑶体内的龙珠可是你给的?” 相柳不知为何老夫人会问起这个,回道,“我确实曾经给过玉瑶一颗龙珠,应该是我娘留给我的,可我从未见过她,我是跟着两个鲛人养大的。” 老夫人问道,“我且问你,那两个鲛人是不是叫海月和朗日?” 相柳惊道,“正是,老夫人认识他们?只可惜,他们早已去世。”想起海月和朗日,他不由的神色黯然起来。 老夫人悲喜交加,“莫非你真是青钰的孩子!” “青钰?”相柳想起了祝融夫人的话,又想起当初他幻女形时海月错将她当成公主的事,于是他立刻幻出绿竹的模样,问道,“她是不是长成这样?” 老夫人看着绿竹的模样,不禁热泪盈眶,这不就是活脱脱的青钰吗?她抓住绿竹的手,噙着泪说道,“和青钰一模一样。” 相柳幻了回来,感叹道,“原来我娘是青钰。老夫人可认识她?” “何止是认识,青钰是我的侄女,她是我们烛龙族的公主!她嫁给了海底妖王九头族的九瑄王,九瑄王便是你的父亲。你将青钰留给你的龙珠送给玉瑶,玥儿便是那颗龙珠所化,所以才成了烛龙女。” 玉瑶大惊,“原来如此,怪不得王母说我的神识驾驭不了烛龙的身体,所以才导致神识被封,说是为了保护神识。” 相柳目瞪口呆,当初给她龙珠,既想以龙珠定情,也想让她在水中好过些,没想到竟无形中救了她,然后遇上她再次爱上她。原来这一切,是他娘在冥冥中保护着他们。 玉瑶一样感慨万分,两人兜兜转转,原来还有他母亲的护佑。 阮氏听的似懂非懂,她问老夫人,“这么说,多亏了相柳的娘,才有了玥儿?这缘分还真是不浅啊!” 老夫人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没错。若不是那颗龙珠,玉瑶那次就没了,也就不会有玥儿。” 阮氏恍然大悟,难怪那次怀孕莫名其妙,四年才生下她。 相柳热泪盈眶,他对老夫人行了大礼,“相柳见过姑奶!” 老夫人扶起他,说道,“你身上既有烛龙族的血脉,明日便随我去拜见烛龙族的太祖吧。” 相柳问道,“可是烛龙上神烛九阴?” 老夫人点点头,回道,“正是!你也是妖神,气息强大灵力高强,太祖见了定会欣喜无比。你娘是太祖最疼爱的孩子,他见了你,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玉瑶惊喜道,“烛老太爷可是很难见上一面的。” 老夫人笑道,“你也跟着一起去!” 玉瑶笑着回道,“那是自然!” 第七十八章 虎口欲夺妻 话音未落,一个白衣白发身影飘然而至,他气息强大,站在离神农玉瑶不远处,定定的看着她。 来人竟能破了高辛宫的法力罩,说明来者不善,高辛王心里暗暗吃惊。不过他敢当着各大世家氏族的面硬闯高辛宫,这让高辛的颜面往哪里放,高辛王大怒,“侍卫!” 高辛宫的一众侍卫赶紧上前,里三层外三层的将来人团团围住。 高辛王怒问道,“来者何人?” 那身影冷笑一声回道,“在下九命相柳,今日前来是要带走神农瑶光王姬神农玉瑶!” 九命相柳!瑶光王姬! 众人一听到九命相柳这个名字,立刻心惊胆战。这几年轩辕和江州斗,他不知杀了多少人,搅得大荒鸡犬不宁,人人都称他魔头。如今这个魔头闹到高辛宫来了,天知道他要干什么! 可是瑶光王姬又是怎么回事?钟山玥明明是钟山氏烛龙女,又如何变成了瑶光王姬?瑶光王姬不是早已去世了吗?众人百思不得其解,都等着有个合理的解释。 玉瑶没想到这马上就要礼成了,相柳却会出现,还是这般不顾一切,她急着大喊道,“相柳,快走!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相柳一步步的往玉瑶方向走去,侍卫们也跟着一起挪动着,死死的盯住他。相柳像是没看见那些侍卫似的,只定定的看着玉瑶,一身鲜红的喜服竟是这般刺眼,凤冠霞帔的样子让他心如刀绞。 “小鱼,我曾经幻想过千百次我们再一次重逢会是什么样子,却从未想过竟是在你和高辛游奇的大婚现场。我等了你四百年,你为何要瞒着我?”相柳的声音颤抖,一字一句犹如心在滴血。 玉瑶哭着哀求道,“相柳,瞒着你是我不对,可我已下定决心,你快走吧。” 相柳眼眶湿润,他哽咽道,“我不小心把钟山玥弄丢了,我悔恨万分,痛不欲生,可如果我再把小鱼弄丢了,我不知道要怎么坚持下去。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玉瑶泪眼婆娑,“我是神农王姬,肩上有责任和使命,相柳,对不起,我别无选择!” 相柳一脸怨恨的回道,“你的使命难道就是用你的姻缘来换取一份结盟协议吗?如果没有你,我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结了盟又能如何?” 玉瑶连连摇头,“不,你可以做到的,你快走吧!” 高辛游奇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相柳和小鱼的名字他都还记得,玉琼岛的往事浮现在眼前,他不敢相信他喜欢的仙子竟然是那个小鱼。大概这就是世人说的世事无常,因果报应吧。他脸上不知为何竟开始有些笑意,似乎这样的事让他觉得心里很是舒坦。 众人听着两人的对话,钟山玥自称神农王姬,当年神农瑶光王姬深得老神农王真传,年少时医术和农经都名震大荒,只可惜早早去世。不过钟山玥也是医术冠绝大荒,两人相似之处甚多,这么一想,倒是有几分真。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 高辛王的声音传来,“钟山玥,王室婚姻,开不得玩笑,望你谨慎行事!” 玉瑶哭着劝道,“相柳,快走吧,你是洪江军军师,怎么可以如此冲动,你身上背负着江州的安危,这样下去不但你会没命,还会拖累洪江军和钟山氏!” 相柳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今日若不能带走你,死在这里又何妨!” 玉瑶见劝不住他,急的大哭起来。 高辛宫的侍卫们围住相柳,死死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相柳看着高辛王冷冷的说道,“高辛王好计策,以和江州结盟为条件,胁迫神农王姬嫁给令郎,且不说令郎能否配的上神农王姬,高辛王欲与江州结盟,可有问过江州的意思?” 高辛王不解的问道,“难道高辛与江州结盟,对江州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相柳讥笑道,“高辛王素来善挑拨离间,当年若不是高辛从中作梗,挑拨轩辕与神农开战,神农又如何会被卷入无止尽的战争之中,导致国灭?” 高辛王怒道,“休的胡言!” 相柳说道,“当年神农军的风伯和雨师,正是高辛的两位将军,却一直秘密潜藏在神农军中,不断的挑拨神农与轩辕的关系,致使神农与轩辕的谈判多次破裂,不得不将战争延续下去,斗得你死我活,最终两败俱伤,神农国灭。高辛坐山观虎斗,从中渔利,如今又想故伎重演!” 在场的世家氏族大多是神农旧民,虽是不喜神农王的国策,但这些年被轩辕整的死去活来,内心里都很怀念神农国,听了此话,顿时都有些不满起来。 高辛王嘲笑道,“你江州几次岌岌可危,若不是我高辛出手相救,只怕已被轩辕吞灭,你不感恩也就罢了,还敢在此大放阙词!” 相柳哈哈大笑,“难得高辛王如此菩萨心肠。只是高辛与江州唇亡齿寒,若江州被灭,高辛又能坚持多久?倒是这些年,我江州替高辛做了无数次挡箭牌,高辛王这般发善心无非是为了保住这块挡箭牌罢了。若要论起结盟,不是我江州求高辛,而是你高辛求着我江州。” 高辛王不屑道,“我高辛泱泱大国,繁荣昌盛,你江州有什么?还要我高辛求着结盟?” 相柳冷冷一笑,“没错,我江州失了百姓,看起来一无所有,可百姓平日里虽有帮助,战时却是极大的负担。我江州如今一身轻,已是失无可失,轩辕从我们身上再也捞不到任何好处,可又灭不了我们,每次攻打我们只有损失,没有任何益处。可你高辛就不一样了,高辛子民多,财富多,高辛王认为轩辕是更愿意白费力气攻打江州还是攻打利多无比的高辛呢?若我江州不愿意结盟,给轩辕让出一条路来,高辛王你猜轩辕会不会直接攻取高辛?” 他说的不无道理,连高辛的大臣们都倒吸了口凉气。 高辛王心里一惊,他镇静的回道,“即便如此,以我高辛的国力,对付轩辕至少可以打成平手,可若高辛与轩辕联合起来,灭了江州却是轻而易举。你就不害怕吗?” 相柳冷笑道,“高辛王,我不妨把话放在这里,我江州现在虽一无所有,可毁天灭地的本事一点也不少,谁敢对我们江州赶尽杀绝,大不了咱们鱼死网破,就是不知道大家同归于尽的那天,是你们更心痛还是我江州更心痛!在场的各位也请把话捎给轩辕王,我江州至死也不会背叛神农,若谁非要灭了江州,江州必十倍奉还,让这天下人生不如死!” 众人听了这番心惊肉跳的话不禁心里大骇,他说的一点也没错,洪江军有相柳和无支祁这样的绝世猛将,洪江更是神力无边,这三个合起来,将这天地毁灭多少次都绰绰有余。 高辛王气的说不出话来,只好对玉瑶说道,“神农玉瑶,你身为神农王姬,一诺千金,既是应了这门婚事,便要说到做到。” 玉瑶正欲开口,相柳却说道,“高辛王也说了,她是神农玉瑶,不是钟山玥,与令公子结下婚约的是钟山玥,与神农玉瑶并无关系。更何况,神农玉瑶当年去世,与令公子脱不了干系!” 高辛王怒道,“一派胡言!” 相柳说道,“当年在玉琼岛,令公子将神农玉瑶推下悬崖,掉入海中,差点淹死,我正好在一旁救了她,将她送了回去,顺便教训了令公子的几个手下,岂知令公子心里不服将我抓走,对我下毒手差点要了我的命,神农玉瑶为救我不幸中了奸人之计,这才身死。说到底,这一切都是令公子行事不端所起。这些年,我顾忌高辛与江州的关系,这才未找令公子算这笔账,如今,要将神农玉瑶嫁给令公子,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旧事重提,众人听了都暗自吃惊。高辛游奇品行不端,天下皆知。让受害人嫁给杀人凶手,无论从哪方面,都觉得别扭。 高辛游奇拼命压制着自己,他的表情越来越怪异。 高辛羲瑗看了后,赶紧安慰道,“游奇冷静,不要怕!” 高辛王知道再如此纠缠下去只怕是夜长梦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对着侍卫做了个杀的动作。 侍卫们顿时一拥而上,相柳与他们缠斗起来。 玉瑶大惊,高辛宫侍卫众多,个个灵力高强,以一对多,就算相柳有天大的本事,也难以逃脱,更何况高辛王神力深不可测。如此下去,必是凶多吉少! 她哭喊道,“住手,不要打了!” 侍卫们不理,继续围攻相柳。 高辛游奇看着这一幕,表情变得狰狞起来,他突然怒喊道,“都住手!”他的声音带着魔音,灵力强大,众人听着顿时头嗡嗡作响,不得不捂上耳朵。 高辛王心里一惊,这魔音让他有种大事不好的预感。这几年他努力压制着高辛游奇的天性,以他对钟山玥的念想为诱导,劝他日行一善,让他逐步走上正途。可这种压制毕竟违背了他的天性,一旦爆发,不但这几年的心血白费,甚至还会让他的情形变得更糟。他赶紧示意侍卫们停手,死死的盯着高辛游奇。 高辛游奇拼命压制着内心的冲动,看着玉瑶说道,“钟山玥,你走吧!这个世界人人都憎恶我,只有你,救了我,还愿意嫁给我,即使你另有目的,那又如何?我高辛游奇一生以作恶为乐,欠了这个世间太多的债,配不上任何人。今天,我愿意为你努力一次。你走吧,在我改变主意之前,快走!” 玉瑶不解的看着他。 高辛游奇怒道,“我喜欢的是钟山玥,不是什么神农王姬,你快走,我要撑不住了,你救过我,我不想伤害你。上天给了我作恶的天性,我无力改变,你嫁给我,难保哪天我不会伤害你!这本就是个火坑!快走!” 他的表情越来越痛苦,也越来越狰狞。 “快走!”高辛游奇绝望的看着神农玉瑶怒喊道。 玉瑶吓得连连后退。 高辛游奇倒在地上,痛苦的难以自抑,他浑身颤抖,努力挣扎了数下,终于幻出了真身,一头长着翅膀的牛,体型硕大无比,面目也狰狞无比。 它怒吼一声,发出的魔音让在场的人头痛欲裂,就连灵力高强的高辛侍卫们都不得不捂着耳朵痛苦挣扎着。 玉瑶离得近,灵力不及他人,顿时只觉得天旋地转,相柳赶紧上前捂住她耳朵带着她退到一边,侍卫们也纷纷往后退。 高辛王飞奔过来,大喊道,“奇儿!”他以神力想将那牛幻回人形,可那牛却像是根本不认识高辛王似的,它怒吼着猛然朝着高辛王扑了过去,高辛王没有防备也来不及躲避,被扑倒在地。 那牛踏过高辛王的身体,一边怒吼着一边朝着人群飞奔而去,在场的人纷纷捂住耳朵往宫外跑去,高辛宫一片混乱。 高辛羲瑗吓得脸色发白,她大叫道,“快拦住它!” 侍卫们将那牛团团围住,可那牛像是发了疯一般,它魔力巨大,侍卫们根本抵挡不住,不少侍卫被那牛扑倒在地,其他侍卫不得不四散开来,竭力避开它。 那牛在高辛宫横冲直撞,那霓虹色的纱幔让它尤其的愤怒。 高辛王躺在地上,浑身血淋淋的,那牛闻到了血腥味,变得格外兴奋,它再次朝着高辛王飞奔而去。 千钧一发之际,相柳对玉瑶说道,“快躲好!”说完他祭出全身灵力,狠狠的击向那牛,那牛受了痛停住了,相柳趁着这个空隙一把将高辛王从地上拽起,往前奔去欲交给高辛的侍卫们。 就在这时,那牛怒吼着急速往前朝着相柳飞去。相柳抱着高辛王,速度不及那牛快,眼看离的越来越近。神农玉瑶惊恐的看着这一幕,如今之计,只能想办法让那牛安静下来。她幻出烛龙真身,怒吼一声,再次点亮了那盏暖黄色的引魂灯,她头上的守心花突然绽放,在她的身体周围环成一圈,发出蓝色的光,护住她的神识。 那牛听到吼声后停住,朝那烛龙看去,它又看见了那盏灯,暖黄色的光穿透心魂,它停止奔跑,盯着那灯,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相柳将重伤的高辛王交给高辛侍卫们,一回转身,看到那牛正一动不动的盯着那盏引魂灯。现场的人都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呆呆地看着那盏灯,有的甚至朝着那灯慢慢走了过去。相柳也跟着有些恍惚起来,他竭力让自己清醒着,绝望的喊道,“神农玉瑶,你在做什么!快灭了那灯!” 第七十九章 含泪相别离 直到那飞牛彻底安静下来后,引魂灯熄灭,神农玉瑶幻回人形。相柳一把抱住她,仔细检查她的身体,见她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 众人也都慢慢回过神来。 句芒已带着一大队士兵入了宫,小心翼翼的围在那飞牛的周围。句芒施展神力,欲将那飞牛幻回人形。 那飞牛受了惊,又有些躁动起来。句芒一看,立刻从侍卫们手中接过捆妖绳,欲将那飞牛捆住。 那飞牛一见到捆妖绳,立刻怒吼起来,魔音让周围的士兵们不得不捂住耳朵,拼命以灵力相护,连句芒也不例外。 它再次冲向人群,相柳只好施展灵力,击向那飞牛,那飞牛被引了过来,与相柳缠斗起来。 无支祁和洪江也已赶到,他们被句芒带人困在宫外已有多时,句芒一撤走,这才寻了机会进到高辛宫。一进来便发现相柳正与一头飞牛斗的不可开交,猜到那飞牛定是高辛游奇的真身。二人赶紧上前助相柳一臂之力,句芒以灵力稳住心神后,也加入战斗。四人合力,与那飞牛斗了几百个回合。面对四大绝世高手,那飞牛终是不敌,它受了伤,倒在了地上。 句芒连忙用捆妖绳将它牢牢捆住,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玉瑶看着倒在地上的飞牛,浑身不寒而栗。这样的魔物,即使引魂灯也只能让它安静片刻,而一旦魔性爆发,即使四大绝顶高手联手,也才能勉强压制住,若是自己单独应对,必是死路一条。 洪江走到发呆的玉瑶跟前,唤了声,“玉瑶!” 玉瑶回过神来,看见了洪江,愣了一下后,立刻反应过来,她扑入洪江怀里,喊了声,“叔父!” 洪江听到这声“叔父”,浑身颤抖了一下,他拍着她的后背,老泪纵横,喃喃的说道,“玉瑶,真的是你!你这个傻孩子!” 终于和至亲的人相认,再也无需隐瞒克制什么,心里的憋屈一泄而出,玉瑶伏在洪江肩头放声大哭。于他人而言,神农国早已是遥远的国度,可于她而言,一切却像是不久前的事,国破家亡的悲痛,父王的逝去,江州的破败,洪江军的苦苦支撑,这一切压在她的心头,她早已难承其重,只有面对叔父的时候才敢卸下那些负担。 众人看着两人抱头痛哭的场景,都不由的跟着潸然泪下,即使连句芒这样的局外人也忍不住眼眶湿润。 相柳握紧拳头,痛恨自己为何不能早点知道,和她一起分担这些痛苦。 高辛羲瑗看着被捆住的飞牛,正伤痕累累的躺在地上,父王受了重伤尚不知死活,这混乱的局面,她虽身为王姬,也不知从何下手。玉瑶这般痛哭,她悲从中来,忍不住也跟着痛哭起来。 半晌后,玉瑶止住泪水,松开洪江,跪在地上对着洪江行了大礼,说道,“如今父王已不在世,叔父便是亲如父王,请受玉瑶一拜。” 洪江受了她这一礼,扶起她,说道,“孩子,有叔父在,往后不要什么事都自己扛着!” 玉瑶点点头,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相柳走上前,抬手擦干她的眼泪,将她拉入怀中,只要能让她好受些,让他做什么都可以。四百年的等待,他什么都为她准备好了,他以为只要宠着她爱着她就足够了,却独独没有想过她醒来后该如何面对国破家亡的境地,忽略了她作为王姬那与生俱来的责任感和使命感。今日闯这高辛宫时,他一心只想带走她,千方百计将她留在身边,可现在看来,那些儿女情长与她心底的伤痛相比已算不得什么,他终是有些冲动了。 ————————- 正当众人沉浸在悲伤中时,一个士兵飞奔而来,对着高辛羲瑗和句芒说道,“王姬,将军,紧急军报,轩辕大军正在集结往高辛方向前来。” 真是祸不单行!高辛才刚陷入混乱,轩辕就开始趁火打劫,玱玹还真是毫不手软! 无支祁冷笑一声,“当年江州遭遇洪水瘟毒,轩辕趁机攻打江州,如今高辛才出点乱子,轩辕王就这般迫不及待了!” 战火再起,那些悲伤和儿女情长都只能搁置一边。 高辛羲瑗强打起精神,问句芒道,“将军,高辛可能应对?” 句芒回道,“回王姬,高辛兵马充足,可以挡住!我这就去安排!” 高辛羲瑗叹了口气,说道,“有劳将军!如今父王伤势未知,应战之事全权托付给将军!我这就召集朝中大臣前来商议对策。” 句芒回了句“好”便带着士兵急速离去。 高辛羲瑗召来侍卫们,指着躺在地上的飞牛有气无力的说道,“你们找一个结实的空屋子,将它关起来,好生照料吧。” 侍卫们立刻着手处理飞牛。 高辛羲瑗对着洪江等人说道,“让诸位见笑了,高辛如今大乱,诸位请自便吧!” 她看着玉瑶欲言又止,终是忍住了,转身往殿中走去。她的背影看着单薄柔弱,玉瑶不由的一阵心酸,同为王姬,她能理解高辛羲瑗的不易,何况今日的场景,多少也与自己也脱不了干系。如今高辛大乱,天下战火再起,仅凭高辛羲瑗一人,如何应对? 她走上前,叫住高辛羲瑗,“姐姐,请留步!” 高辛羲瑗回转身,看着玉瑶,苦笑道,“妹妹,是我害了你,我只知游奇本性恶劣,却从未知道他会是这般疯魔,我对不住你!如今再没脸求你什么。” 玉瑶说道,“谁又能想到会是这样,当日咱们以江州和高辛结盟为由才结下婚约,虽事与愿违,可如今高辛陷入困境,我也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将这烂摊子全扔给姐姐,不如就让我留下来帮姐姐一把吧。” 高辛羲瑗心里一阵惊喜,且不说别的,玉瑶医术天下一绝,父王疗伤需要她,游奇魔性大发,这天下只有她能以引魂灯降住,高辛这局面再没有比她更能相助的人了。 她感动的说道,“妹妹这般心地,我感激不尽也求之不得,只是我怕拖累妹妹。”说完转过头去抹着眼泪。 玉瑶自然知道她的心思,她转身对洪江、相柳和无支祁说道,“叔父,大人,玉瑶当日与高辛结下婚约,是盼着高辛和江州结盟能稳住三分天下的局面,今日之事虽事与愿违,可婚约仍在,我仍有责任,请允许我留下来帮姐姐一把。” 相柳急道,“什么叫婚约仍在?你一个人留在这高辛宫,叫我们如何放心!” 玉瑶说道,“我与高辛游奇的婚约,天下皆知,这婚约一天不解除,便一天有效。若我今日就这般随你们走了,这天下人会如何看我?落井下石?祸乱高辛?背信弃义?我这一走,不但会连累江州,甚至会拖累钟山氏。要走也得走的光明磊落,将这婚约废弃了才能一走了之。” 相柳又气又急,她说的不无道理,可是将她留下,他又决然不愿。 高辛羲瑗见状恳求道,“妹妹说的是这个理。于公,这婚约尚在,只有双方家人一致同意解除才算失效,不然只要婚约一日在,妹妹便一日是高辛宫的人,何况今日大婚已是天下皆知。于私,妹妹医术精湛,说句自私的话,我真心希望妹妹能留下帮着治疗父王的伤。请各位放心,我一定保证妹妹的安全,等父王伤势缓解,我便求了父王,将这婚约即刻作废,还你们一个完整的神农王姬。” 洪江沉思片刻后,问玉瑶,“当日结下这婚约,可真是你心甘情愿的?” 玉瑶苦笑道,“叔父,我身为神农王姬,只要能为江州和神农尽一份力,别说是结下婚约了,就算将我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如今江州式微,只有与高辛结盟,才能有力应对轩辕,维持这三分天下的局面,江州才能有机会东山再起。” 这个道理洪江、相柳和无支祁何尝不明白,虽然可以口出狂言与这天下鱼死网破,可若不是被逼到绝境,谁又真的愿意走到那般田地?只是江州的事要依靠一个柔弱的女子,他们又觉得万万不能。 高辛羲瑗劝解道,“将军,大人,我也身为王姬,妹妹的心思我感同身受,也十分佩服。我们王姬,虽然享受过荣华富贵,可是从出生那一刻起命运便和子民联系在一起,这荣华富贵的背后是无尽的责任。你们不如就成全了她吧,我在此承诺你们,一定将妹妹照顾好,将来有一天完好无损的还给你们。” 洪江叹了口气,如今轩辕狼子野心,将她带回去,必要跟着洪江军四处奔波,倒不见得真比留在这高辛宫来的安全,何况高辛游奇已是这样,成婚事绝不可能的了。 他看着相柳说道,“相柳,这件事就由你做主吧。” 相柳眼眶湿润,他纵使心里有千般不愿,可面对如今这局面,也是无可奈何。这世间又有谁真的能做到洒脱不羁不顾一切呢,只要是活在这世上,只要和他人有来往有冲突,就难免有需要隐忍克制的时候。 他看着玉瑶说道,“早知道你苏醒后会如此,我宁愿你从未恢复记忆,只是那个简简单单快快乐乐的钟山玥。可你是神农玉瑶,有王姬与生俱来的使命感,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只是,你要答应我照顾好自己,我等着你早日回来。” 玉瑶扑入他的怀中,喃喃的说道,“相柳,我知你等了我四百年,是我辜负了你,对不起!” 相柳抱紧她说道,“反正已经等了四百年了,再等些时日又何妨。那高辛游奇魔性已发作,你牢记万不可靠近他。” 玉瑶郑重的点点头,“我只是留在高辛宫帮一帮姐姐,等高辛局势稳定下来,便会回江州去寻你。” 高辛羲瑗见玉瑶能留下来了,顿时喜出望外,她对洪江说道,“将军,高辛与江州的结盟协议今日起便生效,只要高辛在一日,便会全力支持江州一日。” 洪江叹息道,“江州与高辛素来唇亡齿寒,江州如今虽式微,但也不会就此坐视轩辕入侵高辛。若联手,定能击退轩辕,护的一方太平。” 有了洪江这句话,高辛羲瑗心里的石头顿时落了地。如今轩辕准备攻打高辛,正是高辛需要江州的时候。高辛民富国强,可是素来缺强将,父王重伤又无法带兵。江州苦无百姓,物资匮乏,但是有相柳和无支祁这样的猛将,洪江更是神力无边。二者联合,正好取长补短,高辛的胜算大增。她对洪江千恩万谢。 军情紧急,轩辕大军已南下,容不得再拖延。众人只得告别,相柳再三叮嘱玉瑶照顾好自己。玉瑶连连答应。 临走前,无支祁叮嘱道,“别忘了我给你的玉隐,关键时刻机灵点,不要傻乎乎的去送命!” 玉瑶点点头,看着众人离去,直到消失在视线中,这才随着高辛羲瑗入殿去探望高辛王。 第八十章 故友今不再 玉瑶随高辛羲瑗进入殿中,高辛王正躺在榻上昏迷不醒,医官们忙个不停。 楚牧一见玉瑶来了,忙上前说道,“不知姑娘有无法子,陛下伤到了脏器,怕是…” 他叹了口气,一副无力回天的样子。 玉瑶赶紧上前,仔细检查了高辛王的伤势,确实是伤到了脏器,即使能救活,只怕是灵力大损,再无当日威风。 她驱动追魂术,发现高辛王已是神识涣散,大惊,立刻驱动护魂术,先将他的神识护住,保住命要紧。 来回折腾了两个时辰,玉瑶已是疲惫不堪,高辛王缓缓睁开了眼睛。 楚牧和高辛羲瑗见状大喜,楚牧连连说道,“还是姑娘医术了得,陛下这下性命算是保住了。” 玉瑶强打起精神,细细替高辛王诊了脉,果然是好了不少,她问道,“宫里可还有灵芝草?” 楚牧点点头,立刻派人拿来灵芝草。 玉瑶以灵力将灵芝草的灵气逼入高辛王体内,又开了个保元固气的方子。楚牧立刻着人按方子煎药。众人折腾到深夜时分,高辛王气色明显好转,已能开口说话,命算是保住了。 高辛羲瑗不胜感激,若不是玉瑶出手相救,父王将生死难料。 高辛王感激的看了看玉瑶,又看着高辛羲瑗,欲言又止。 玉瑶自然看出了高辛王有话要和高辛羲瑗说,她只轻声交代高辛王需要多休息,万不可操劳,又让医官赶紧去煎了安神助眠的药,半个时辰后让高辛王服下,便回屋休息去了。 不等高辛王开口,高辛羲瑗走上前,对高辛王行了礼,轻声说道,“父王,弟弟已经着人关了起来,小心看管着,他没有伤到别人,宾客们也都打发走了。没人知道父王的伤势,医官们也都交代过了。” 高辛王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满意,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又想说什么。 高辛羲瑗知道他定是在担心轩辕的事,如今轩辕和高辛马上要开战,倘若将这个消息告诉父王,他一定担心不已。她思索片刻后说道:“父王不必担心轩辕之事,句芒将军已带兵加强边境防守。江州和高辛已结盟,洪江将军答应若轩辕来犯,江州会联合高辛共同对付轩辕。神农王姬也留了下来帮着高辛一起度过难关,今天就是她出手,父王才能这么快醒过来,有神农王姬在,父王的伤一定会很快就好起来的。” 高辛王这才松了口气,他缓缓闭上眼睛,高辛羲瑗见状赶紧退了出去。 高辛王有气无力的躺在榻上,身体被儿子的真身戳了两个窟窿,内脏大伤,只是比起身体上的伤,心上的伤怕是好不了了。 原本以他的神力,高辛游奇要伤他并不容易。可他对自己的儿子没有设防,他没想到高辛游奇疯魔起来会六亲不认。 那一次钟山玥治好了奇儿的怪病后,奇儿一改往日的恶劣,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他不由的燃起了希望。奇儿灵力高强,悟性不错,只是这心性和常人相反,黑白颠倒,比起从善,他向来作恶多端。这些年不知为他操了多少心。好在他虽然顽劣,但大的错误并没有犯太多,无非是在外面打伤或打死了人。最近这些年他大多时间将他拘在宫里,他也没太多机会出去作恶。 如果钟山玥能改变奇儿的心性,以他的灵力和悟性,将是王位的不二人选。瑗儿和他意见相同,她带着奇儿想方设法接近钟山玥,后来还说服了钟山玥嫁给奇儿,让他惊喜不已。 奇儿确实对钟山玥动了真心,只要以钟山玥为诱饵,奇儿什么都能配合,什么都答应做。 大婚前几天,他感觉到了奇儿的异常。如果说对奇儿来说娶钟山玥是一个目标的话,这个目标眼看即将达成,自从有了婚约后他似乎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天性逐渐掩盖不住了。 他没有去细想一旦高辛游奇天性爆发,会是什么后果,毕竟钟山玥不是自己的女儿,就算出了事以高辛的国力自然可以应付,何况出事的概率很低,他有把握可以将伤害降低到最小。只是,他万万没料到这伤害会降临到自己头上,真是机关算尽,终于反噬其身。 他追悔莫及,明知道天性不可违,却偏要反其道而行之。早知如此,还不如好好培养瑗儿。 医官送来了安神药,一勺一勺的喂给他喝了。他闭着眼睛,竭力不去想那些烦心的事。在药力的作用下,没一会儿,他便沉沉睡去。 高辛羲瑗出了高辛王的寝殿后,正欲去探望玉瑶,侍女来报,轩辕王孙德琅求见。 德琅此次前来观礼,目睹了高辛宫的混乱场面,其他宾客纷纷逃走,他却独独留了下来。看到高辛羲瑗无助流泪的样子,他很是心疼。他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忙,毕竟这是高辛宫,而他是轩辕王孙,他心里只想着哪怕只是陪陪她也好。 高辛羲瑗冷哼一声,看来德琅还不知道轩辕已经开始攻打高辛之事,在这个节骨眼上,一个轩辕王孙竟然敢送上门来。她命人将德琅带到殿中,准备将他好好看管起来,一个轩辕王孙,说不定能派点什么用场。 ——————————- 黎土儿刚从外面回来,正憋了一肚子气。玱玹最近一年推行了新政,要求所有女子见了男子都要退在一旁礼让。宫中男子多,大臣也不少见,她贵为王后,出门一趟少不得不停的礼让,这个王后做的还真是憋屈。 她坐了下来,抚摸着肚子。大婚不到一年,她已有四个月的身孕。神族子嗣缘薄,怀孕极为不易。可她没有根基,在这轩辕城举目无亲,连个贴身的侍女都没有,每天过的提心吊胆的,若不能早日诞下子嗣,在这轩辕宫里不知如何存活下去。所以,她用了些巫术,结婚不到半年便怀上了。她希望这一胎能是个王子,这样她的王后之位便稳当了。 侍女红芜小心翼翼的进了殿中,见了一身华服的黎土儿,赶紧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 这轩辕宫以往并没有那般重礼数,可自从玱玹登基以后,这礼数提到了尤为重要的位置。男子为尊,女子见了男子都要礼让,按官阶性别等将众人分成三六九等,尊卑贵贱尤其讲究,一不小心出了错便会挨一顿重罚。 红芜和其他侍女被一同分来伺候王后。这位王后尤其在乎出身和尊卑地位,侍女每次见了都必须施以大礼。听说她来自九黎,九黎是贱籍。有时候人们误以为出身不好的人往往不会多计较身份,其实很多时候越是出身卑贱者,一旦爬上高位,往往是尊卑等级观念的最强力拥护者,除了补偿心理,也有炫耀和报复心作祟,当然更是出于对自己地位的一种保护。毕竟从底层爬上来不容易,手里沾满无数鲜血,只有无上的地位和众人的毕恭毕敬才能让他们感觉踏实。 红芜来自大隗氏,算是寒族,长得颇有几分姿色,在王后身边很不受待见,经常被派出去四处打探消息,今天才从浚城那里匆匆赶回。 “回王后,高辛王子和钟山小姐的婚事未成,从江州来的相柳大闹高辛宫,欲带走钟山小姐,高辛王子魔性大发。”红芜头也不敢抬,胆战心惊的说道。 “什么!竟有这事!”黎土儿冷笑一声,他竟会疯狂到去高辛宫抢婚!还真是情深意重啊! “那钟山小姐,据说真实身份是神农瑶光王姬,为了促成江州和高辛结盟才不得不嫁给高辛王子,众人都赞她有王姬风骨。”红芜小心的补充了一句。她只是将知道的如实汇报,并不曾想这一句会触到黎土儿的痛处。 “你说什么?!”黎土儿抄起手边的茶杯,猛的朝着红芜掷了过去。红芜不敢躲闪,一杯滚烫的热茶泼在红芜身上,她身体抖了一下,痛的她不敢吱声,也不敢用手去掸衣服上的茶水。 “滚!”黎土儿的怒气没有去处,全洒在了红芜身上。红芜赶紧退了出去,到了门外,才敢抹了抹眼泪,赶紧朝侍女屋奔去。 黎土儿一动不动的坐在殿中,华丽的服饰并不能掩盖她的落寞,精致贵重的头饰倒显得她苍白的脸色有了一丝憔悴。 自那次从江城回去后,她羞愤交加。她自以为貌美如花,父亲是赤宸大将军,九黎与江州走得近,她对相柳又是一腔真情,巫王主动提亲,不看僧面看佛面,这门亲事定是十拿九稳。没想到相柳拒的十分干脆,说什么对她从无他想。既如此,又何必次次去江城他都亲自陪着。 回到九黎后,她哭了一场后心冷了,干脆出门四处转悠去散散心。不曾想,竟然碰上了玱玹。他长得虽不是相柳那般妖冶俊美的,可非常英武,是另一种气质,也很吸引人。玱玹当时受了伤,大概是中了巫王的巫蛊术,她正好懂巫术,当即救了他。 玱玹初到九黎,身边的人虽然灵力高强,可并不懂巫术,也缺个当地的向导,见她长得十分出挑,不由的心头一动,当即便求她帮忙。她凭着玱玹的衣着和他身边的侍卫猜到了他的身份,自然满口答应。一来二往之间,两人便情投意合起来,后面的事便是水到渠成。轩辕民风开放,黎土儿也不是矜持之人。聊的多了,二人三观倒是十分相近,也能理解彼此的境遇。情到深处,自然就定了终身。 为了帮玱玹拿下王座,她拼了全部。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可不想像她父亲那般为了不相干的神农肝脑涂地,连子女都不顾。她这一生只会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努力。她去找了巫王,希望他能归顺轩辕,一起对付江州,没想到巫王一口回绝,还骂她忘恩负义。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巫王,只可惜放跑了垣木。除掉了巫王,她作为巫王的徒弟,深得巫王真传,九黎人都怕她,不敢反抗。她又帮着玱玹利用巫蛊术对付江州,没想到一举成功。玱玹因此立下大功,深得老轩辕王的赏识,将王座传给了他。她是替玱玹拿下王座的头号功臣,玱玹信守承诺,娶她做了王后。 谁说世事不是福祸相依呢。相柳当初看不上她,她因祸得福,竟然做了轩辕的王后。如果轩辕一统大荒,她便是这大荒的女主人,那个钟山玥,连给她做侍女的资格都没有。 后来,她听说钟山玥要嫁给高辛游奇,这消息让她大笑了好几天。谁说世上的女子不爱幕虚荣?钟山玥那般口口声声说全凭自己的清高女子,竟然会为了王后之位抛弃相柳嫁给高辛游奇这样的恶棍!她大婚的时候,坊间称她和玱玹是巫婆与黑心帝组合,不用猜她也知道这定是江州送给她的称号。她气极,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直到钟山玥和高辛游奇大婚的消息传来,她心头才舒缓了不少。她倒想看看江州那帮混蛋会如何称呼钟山玥和高辛游奇。 她一直等着看好戏,派红芜去浚城密切关注这桩婚事。 没想到钟山玥竟是神农瑶光王姬,为了促使江州和高辛结盟才不得不嫁给高辛游奇。而相柳竟然会大闹婚礼现场。 一个为了自己的婚姻宁可踏着自己族人和恩人的尸骨,而另一个为了自己的族人不惜牺牲自己的婚姻,孰高孰低当下立判。 一个主动送上门求结亲却被果断拒绝,另一个主动放弃他他却连王宫也敢闯只为了抢回她。 黎土儿本是抱着看笑话的心理等着好事将成,没想到她自己却成了最大的笑话,满腔的怒火顿时无处可泄! 她脸色铁青,呆坐着一动不动,过去的事如一根毒刺卡在她的咽喉。 她呆坐良久,突然冷哼了一声,这婚抢的好,如今高辛和江州结盟失败,对轩辕又何尝不是好事。来日轩辕一统大荒,她离大荒至高之位不过一步之遥。那点儿女情长,不过是个笑柄罢了,她要感谢相柳再一次成全了她! 第八十一章 大荒烽烟起 早在高辛王为高辛游奇和钟山玥筹备婚礼的时候,玱玹已得到消息,钟山玥就是神农瑶光王姬神农玉瑶。 他一直觉得这婚来的有些奇怪。半年前高辛答应轩辕借道高辛攻打江州,可突然有一天高辛翻脸,再后来就传出高辛游奇和钟山玥订婚的消息。轩辕不得不撤军,退守轩辕境内驻守在边境。 高辛游奇那样的恶棍,神农瑶光王姬竟然能答应嫁给他,背后的目的无非是促成江州和高辛结盟。高辛游奇一旦大婚,势必要接替高辛王位,有神农玉瑶的辅佐,加上洪江军那几位猛将,将来必成心腹大患。不过,他在高辛生活多年,太了解高辛人了。一个神族为主的国家,如何会真的甘心与妖族不少的洪江军结盟?他决定早些对高辛动手,将这场结盟搅乱,所以派军队提前做好准备,等待时机开战。 也是老天相助,相柳那个魔头竟然去高辛宫抢婚,大婚现场高辛游奇成魔,重伤高辛王,高辛与江州翻脸,这对轩辕来说简直是天赐良机!如今高辛大乱,眼下就是攻打高辛的最佳时机。待拿下高辛,江州那区区几万人,没了高辛暗中支持,又何足为惧,一统大荒的宏图霸业指日可待。 他没有犹豫,下令轩辕大军立刻出发攻打高辛。禺阱是高辛人,熟悉高辛地理物候,精通水灵。大半年前他率军攻打洪江军,撤军后一直驻守在轩辕边境,等待时机再战。 战令一下,他立刻率领军队横渡扬江从赤水方向攻打高辛。应龙的主力部队也往高辛方向急速推进,在赤水附近与句芒率领的高辛大军对峙,既护住禺阱的先锋军,又防止洪江军偷袭轩辕军。 形势对高辛十分不利。轩辕军如狼似虎,上千年来四处征战,无往不利,早已是勇兵强将,实战经验极其丰富。玱玹年轻力壮,行事果断。而高辛经历了上万年的太平,文官和礼官多,素来缺武将。高辛王近些年虽重视军队,可高辛的将士缺乏实战经验,面对轩辕军的攻势,明显力不从心。 更头疼的是,高辛繁文缛节甚多,效率极为低下,加上高辛王重伤不能理朝政,高辛羲瑗一介女流,大臣们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各种推托不断。轩辕军都打上门了,大臣们还在争论战还是不战。 禺阱的先锋军攻势凶猛,三日内连下高辛两城。与应龙的主力部队已经接应上,迅速控制了赤水及周边区域,将轩辕经扬江到赤水这一带连成一片。轩辕的粮草物资经水路源源不断的进入赤水,又有离怨率兵镇守在后方,为大军提供了坚实的后勤保障。 禺阱越战越勇,继续深入高辛境内,到第五日,又拿下高辛一城。连下三城,高辛反抗十分乏力,禺阱不由的大喜。高辛一共五部,此三城占了其中两部的核心地区,相当于控制了高辛近五分之二的地域。 轩辕军士气大涨。比起当年与神农军苦战,高辛军简直不堪一击,就连江州这块硬骨头都比它难啃的多。 消息传到轩辕宫,玱玹和老轩辕王大喜,迅速提拔禺阱为先锋将军。禺阱也没想到会这般容易,他在江州吃过苦头,派人在周边严密监视,生怕这是高辛的陷阱。可连续观察了几日,高辛并无动静,顿时放下心来。军队在城中稍作休整,准备攻打下一城。 大荒烽烟再起,人心惶惶。与轩辕攻打江州不同的是,江州没有百姓,战场在江州境内,不管怎么打都难以影响百姓日常生活。可高辛百姓众多,高辛与轩辕实力相当,高辛人与轩辕人鲜有来往。这样的两国之战,影响深远,无数人命运即将被改变,不得不再次陷入战乱之中,过着恐慌和逃亡的生活。 ———————- 洪江和相柳、无支祁看着赤水周边的地图,不免为高辛捏了把汗。他们也没想到高辛军竟如此不堪一击,连丢三城,两部这么容易就被轩辕军控制住了。 “轩辕大军被句芒的大军牵制住,又与禺阱的先锋军接应上,互相策应,靠着禺阱的先锋军不断往高辛方向推进。若要抑制住轩辕的攻势,要么从后方切断轩辕的粮草供应,要么从中间切断轩辕主力与禺阱先锋军的策应,方能解高辛之困。”相柳沉思片刻后说道。 “轩辕后方有离怨带军镇守,这块骨头不好啃,禺阱这小子比较冒进,不如将他灭了,报了玉琼岛之仇。”无支祁冷笑道。上次被那小子折腾了一番,洪江军损失了不少士兵,这笔帐他一直记着。 “那就借道高辛,从赤水东南方向往西北方向硬攻,高辛军队挡住南面,形成围攻之势。若能灭了禺阱的军队,可在此形成一道防线,与句芒大军形成策应,将轩辕大军挡在赤水北部。不过这是场硬仗,你们可有信心?”洪江有些迟疑。 “高辛与江州唇亡齿寒,若保不住高辛,江州危矣,再硬的骨头也得啃下。何况江州与轩辕有血海深仇。”相柳恨恨的说道。 无支祁点头称是,他对轩辕一样恨之入骨。 计划既定,相柳和无支祁带兵迅速出发。与句芒协商后,句芒从大军中调出一支精锐部队绕到南边,围堵禺阱先锋军,其余大军死死牵制住轩辕军主力。洪江军则从赤水东南方向切入,相柳和无支祁带兵以命相博,活生生撕出一道口子,将禺阱先锋军与轩辕军主力生生阻断,然后自北往南开始对禺阱的先锋军发动进攻。 禺阱只好带着先锋军往南撤,洪江军步步紧逼,到了南部,遭到高辛军精锐阻挡。往东是高辛腹地,又不能去。无奈之下,禺阱只好带兵往西逃窜,试图从西部绕道,与轩辕主力接应上。他发去求援消息,离怨迅速率军前往赤水以西方向增援。 没想到先锋军到了赤水以西后,竟遇上了一支黎民军,他们个个身手矫健,十分善战。 洪江率领一支支队到达赤水西面时,发现这支黎民军正与禺阱先锋军缠斗,一接触竟是垣木带领。 他顾不上什么,立刻带军加入战斗。相柳和无支祁率军也已到达,高辛军从南部赶到。四面被包围,禺阱先锋军陷入绝境。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过去大半年洪江军被禺阱折腾的够呛,玉琼岛的物资被切断,洪江军差点陷入绝境。黎民军也想出一口冀州之战的恶气。高辛军更是痛恨禺阱先锋军这些时日在高辛攻城掠地。面对敌军,三军士气大振,誓要剿灭禺阱先锋军。 禺阱在先锋军中灵力最强,可与相柳和无支祁相比,还有不少差距。先锋军虽个个精锐,绝境中也不得不拼死相搏,无奈军力相差太大,离怨军又尚在途中,最终不敌,被剿灭殆尽。禺阱重伤后逃走,不知所踪。 禺阱先锋军被灭后,垣木带着黎民军过来与洪江军会合。 故人相见,都十分兴奋。 “你怎么来了?又是如何这么快就有了一支黎民军的?”洪江惊喜的问道。 “回将军,他们都是当年赤宸将军的部下,不少是冀州之战的幸存者,神农兵败后逃到了深山里,这些年从未放松警惕,一直组织在一起以防轩辕来犯。一听说我要来高辛支援师父抵抗轩辕入侵,主动要求一起来,说是太久没打仗了,手痒痒。”垣木笑着回道。 几个看着像是领头的黎民走上前,对着洪江抱拳道,“将军对神农忠心耿耿,对九黎照顾有加,我等十分感激,也十分佩服!” 洪江抱拳回道,“过奖了,大家都是当年的同袍,没想到多年过去,还有一同作战的机会!” 那几个黎民回道,“轩辕狼子野心,阴险狡诈,我等一直咽不下冀州之战那口气,一定要找个机会一雪前耻!今日真是大快人心!” 众人都笑了。 相柳问垣木,“想不想再干一票?” 垣木回道,“愿听军师调配!” 离怨带军赶到赤水以西时,地上堆满了轩辕先锋军的尸体,已是全军覆没,禺阱不知去向。让他更意料不及的是,趁着他被调来支援先锋军的时机,相柳和无支祁带兵悄悄潜入轩辕军后方,劫走了轩辕军大部分粮草,带不走的要么一把火烧了,要么沉入河中。轩辕大军的粮草供应顿时被中断。 轩辕军猛烈的攻势一下子被阻断,不但丢了先锋军,连应龙的轩辕主力大军也陷入了困境。之前攻下的三城吐出了一座,剩余两座轩辕主力军死守着。趁着这个机会,句芒加紧搭建高辛的防线,自赤水以东形成一道严密的防守,应龙带军试图从各个方向突破,均未成功。轩辕军失去了对赤水及周边区域的完全控制权,粮草供应变得断断续续,无法稳定下来。 两军陷入僵持,战争往旷日持久的方向发展。 ———————— 高辛宫内,德琅一脸歉疚的看着高辛羲瑗,自他得知轩辕趁高辛危难之际攻打高辛时,心里五味杂陈。 “轩辕王真是好徒儿!他在高辛为质子时,父王从未待他是质子,收他为徒,传授他帝王之术,待他亲如父亲。他倒好,趁着父王受伤之际,打起了高辛的主意。”高辛羲瑗不无讽刺的说道。 德琅讪讪的回道,“确实过分,我虽为轩辕王孙,可也不支持他这般做。“ 高辛羲瑗看了他一眼,略带歉意的说道,“将殿下关在这高辛宫,我实属无奈之举,你看我一个王姬,既上不了战场,也治不了国,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挑起重担,只能为难殿下了!” 德琅苦笑道,“我留下来本就是为了能帮一把王姬,若有什么德琅能做的,请王姬不用客气。” 高辛羲瑗心里冷笑一声,轩辕王族个个狼子野心,如何能信任他们? 她冷冷的回道,“殿下的身份便是最大的帮助,今日要得罪殿下了,还望见谅!” 德琅不知何意,正欲开口,却听高辛羲瑗下令道,“来人,将他押下去!” 几个高辛侍卫押着他,蒙上他的眼睛后,将他塞到一辆马车上,带着走了。 马车一路疾驶往前,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到了一个地方停下。侍卫扯下他眼睛上的布,德琅定睛一看,竟是高辛军营。 他被几个士兵押到一个地方,远远能看见轩辕军的军旗。句芒看着他说道,“得罪殿下了,还请殿下配合一下。” 说完,他以灵力开始喊话,“应龙,好好看看我手中这位是谁,告诉轩辕王,若轩辕继续进犯高辛,别怪我高辛翻脸不认人!” 应龙走出来细细一看,句芒手中的人竟是轩辕王孙德琅,这小子怎么落到高辛手中了?他虽与苍林不和,可德琅倒是仁厚,平素对他尊敬有加。苍林虽失势,可仍是老轩辕王最疼爱的儿子,德琅又是苍林唯一的儿子,这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也不好交差。 他当即回道,“木神的话我自会带给轩辕王,若德琅有什么差池,别怪我轩辕不客气!” 句芒回道,“那要看轩辕如何做了。”说完他拍了拍德琅,示意他说几句。 德琅没想到自己竟成了军前人质,顿时羞愤不已。他带着哭腔对应龙喊道,“求将军告诉王爷爷和父亲,我一切都好。” 他嘴上说好,可那声音听着却没有半分好的意思。 应龙心里一震,怒道,“句芒,若你敢对殿下动粗,我轩辕必十倍奉还!” 句芒回道,“若高辛安然无恙,轩辕王孙自然安然无恙!” 第八十二章 天上掉爷孙 高辛的战事暂时平息了下来。轩辕先锋军被灭,应龙和离怨都不像禺阱那般冒进,加上粮草供应中断,德琅又落在了高辛手上,在没接到新的战令前,应龙不想主动出击,反而将精力放在了如何治理拿下的两座城池上,毕竟还需要从当地筹粮供应大军。 洪江军仍暂驻在高辛边境,以防轩辕再次来袭。反正从轩辕那里劫了不少粮草,物资供应十分充足。 战事一停下来,相柳第一时间便去了一趟钟山。玉瑶留在高辛宫,又逢轩辕和高辛开战,她一定担心钟山氏的安危。 到了钟山,相柳不好意思进钟山府,这几年接二连三的出事,他愧对钟山老夫人。 他在钟山府周围细细查探了一番,一切似乎都很平静。又在钟山城街上转悠了一圈,并未听说近来钟山有什么意外发生,顿时安心了不少。 金毛带着他绕着钟山飞了一大圈,最后落在了钟山山顶。从山顶看去,绵延起伏的钟山山脉一眼望不到头。今日天气好,夕阳下钟山城像是染了一层金色,高高低低的房子错落有致,钟山府层层叠叠的院落尽入眼帘。他想着玉瑶在此重生,在祖母和双亲的呵护下长大,不由的嘴角微微上扬。 他看的正出神,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哎,白头怪,看什么呢?” 相柳朝那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老头,正坐在一棵大树上。好巧不巧,他也是满头白发,还穿着一身白衣衫,看着倒是仙逸飘然。这造型不是和自己一样吗? 这个时候在山顶遇见个老头,他不由的谨慎起来,气息全数打开。 那老头看了他一眼,愣了一下,嘴里不知嘀咕了句啥。 相柳站着既不动,也不说话! “竟然是个哑巴!还戴着张面具!怎么,怕别人看到你俊俏的脸蛋?”那老头嬉笑道。顿了顿,又自言自语道,“哼!长得俊有什么好,尽勾女子的魂!” 相柳听的一头雾水。此人收敛了气息,不知灵力高低,不过他既在钟山出现,少不得要试探一下,万一是轩辕派来的,岂不是大麻烦。 “敢问前辈尊姓大名!”相柳被他一激,只好开口问道。 “哦,原来不是哑巴啊!我叫什么名字?”那老头挠了挠头,说道,“我姓冶,名野。” 相柳在心里念叨了一下这个名字,并未吭声。 那老头好奇的问道,“咦,你怎么不叫我的名字啊?” 相柳冷冷的回道,“前辈为何这般想占嘴上的便宜?” 那老头撅了撅嘴,扭过头去嘀咕道,“唉,嫁给谁不好,非要嫁给九头怪,几百年也怀不上孩子,好不容易怀上了又遭了难,害得我没孙子,也没人叫我爷爷,这是要绝我的后啊!” 相柳听他提了什么九头怪,顿时好奇起来,“不知前辈说的九头怪是谁?” “什么前辈不前辈的,叫我名字就可以了。”老头生气的说道。 相柳暗自思量着,这老头还真是可笑,看起来不像是轩辕来的。既如此,不理他就好。 他唤来金毛,正准备跃上金毛后背离开。 那老头急了,“哎哎哎,白头怪,你别走啊!”话音未落他赶紧对着金毛呼了口气。 金毛原本展翅在空中盘旋着等相柳,被那口气一吹,还没来得及反应,像是被一阵飓风席卷着,一下子被刮的不见了踪影。 相柳眼看着金毛唰的一下不见了,顿时大怒,手对着那树枝一挥,灵力使出,那树枝应声而断。 老头从树上摔了下来。明明应该听到啪的一声,结果他快到地面的时候,像是被什么东西托住了一般,下一秒轻轻的坐在了地上,可嘴里却哇哇大叫,“哎哟,疼死我了!你小子这是要摔死我吗?”一边叫着还一边假装抹着眼泪。 相柳看他装模作样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干脆使了个水土灵。那老头坐的地上顿时变成了一滩烂泥。老头陷入烂泥中,一身白衣服都成了泥衣服。 老头假装在烂泥里挣扎了半天,好不容易从烂泥里出来了,指着自己的衣服说道,“你看你,把我一身白衣服都弄脏了,算了,我也不要你赔新的了,就把你身上的衣服换给我吧。” 相柳冷笑一声,“有本事自己来拿!” 那老头嘿嘿一笑,也不知使了个什么招,明明还亮着的天立刻漆黑一团,突如其来的黑暗让相柳辨不清方向,正摸索着,周围又亮了。 那老头仔细摸着身上的衣服笑道,“哎呀,正合身!这衣服料子也不错!” 他手里还拿着张面具,翻来覆去的看着,夸赞道,“竟然是冰玉做的,啧啧,材质真好!” 相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竟穿着老头那身泥巴衣服,再一摸脸上,面具被他摘走了,顿时气的七窍生烟。 他毫不客气的祭出冰魄灵力,两大块小山似的冰团急速朝着老头飞了过去。 老头一边喊着“好一个冰魄灵力!”一边呼了口气,眼看着快要砸到他的冰团竟碎开飞到一边落在了地上。 相柳冷笑一声,祭出全身灵力,朝着老头狠狠的击了过去。 那老头巧妙的一躲,相柳的灵力击中了那棵大树,大树应声而倒,树枝树叶碎了一地。 老头大喊大叫道,“哎呀呀,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你赔我的树!” 说完也祭出灵力,毫不客气的朝着相柳而来。 相柳躲也不躲,只以灵力对抗,两股灵力相撞,整个钟山为之一震! 相柳欺身向前,祭出冰魄刀,朝着老头飞奔而去,冰魄刀挥舞之际,漫天雪花飞舞,煞是好看。 老头不由的看呆了,嘴里直赞叹,“你小子连打架都这般风度翩翩,我喜欢!不如咱俩结拜一下,你做我孙儿,我做你爷爷,你看咱俩连造型都一样,多有缘啊,这叫做有其爷必有其孙,如何?” 相柳不说话,手舞冰魄刀,直指那老头的面门。 老头嘴上虽然说不停,可脚步却也不慢,他避开那冰魄刀,吹了一口气,顿时狂风大作,漫天雪花开始聚拢,慢慢的竟成了个人形,一个雪人立在山顶。 老头哈哈大笑,“好孙儿,我堆个雪人给你玩!” 两人你追我赶,忽上忽下,直搅的那山顶天昏地暗,草木屑四溅。 相柳的冰魄刀眼看着就要击中了那老头,可又在将达未达之际被老头巧妙的避开。 一个嘴上不停的调笑着,一个一声不吭的只管追砍着。论灵力,二人相差无几,可老头更灵活,打架对他来说就像呼吸那般简单,呼一口气,那冰魄刀就被吹偏一些,吸一口气,那冰魄刀又往另一边偏一些,反正就是怎么也够不着他。 两人斗了几百个回合,依然分不出胜负。 那老头嘴里喊道,“哎呀呀,不打了不打了,你做爷爷,我做你孙儿,行了吧!” 相柳气的差点笑出声来,他停了下来,看着那老头。这样的灵力,实属罕见。表面看他占尽了上风,可实际上却讨不到任何便宜。 那老头见他停了下来,立刻凑了过来,仔细端详着相柳的脸,脸色大变,一会儿又不可思议的摇了摇头,嘴里嘀咕着,“这怎么可能呢!” 相柳被他盯的很是不适,趁他没防备之际,一把掐住他的脖子,阴测测的问道,“看够了没有?” 那老头使了个招术,从相柳手中挣脱,迫不及待的问道,“你究竟是谁?” 相柳气的不吭声。 他看相柳真的生气了,忙说道,“不就是你的雕儿吗?我给你弄回来!”说完他吸了口气,金毛顿时又被卷了回来。 金毛被来回折腾了两次,气的肺都要炸了。它愤怒的瞪着那老头,想报仇又打不过他,只好冲着相柳叽里咕噜一阵乱叫,大意便是你俩打架,朝我洒气干嘛!九头怪你不帮我报仇吗?可它仔细一瞧,九头怪一身泥巴衣服在身,连面具都没了,狼狈不堪,显然是想报仇可明显没占到什么便宜,八成是打不过这老头。它只好忍气吞声,鸣叫一声示意相柳赶紧走,九头怪你打不过还不会跑吗! 和老头斗了这么久,相柳虽然生气,但脑子里飞快的思索着对方的身份,这样的身手,大荒只有一人能做到,那便是烛九阴。 若他是烛九阴,那岂不是钟山玥的舅太爷。他心里一惊,只好躬身一拜,“原来是上神烛前辈!刚才多有得罪!”既是钟山玥的舅太爷,他少不得要十分恭敬。 那老头正是大名鼎鼎的烛九阴,青钰的父亲,相柳的外祖父。 烛九阴见他猜到了自己的身份后变得恭敬起来,心里颇为好受,问道,“你猜到了我的身份,你还没说你是谁呢?你是不是九头怪?” 相柳见他竟然也猜到自己的身份,不禁暗暗吃惊,他如实回答道,“在下九命相柳!” “九命相柳?你真的是江州的九头怪?”那老头惊喜的问道。他听灵珑提过,江州有个叫九命相柳的长得像极了青钰和九瑄王,说不定是青钰的孩子,和玥丫头要好得很。 相柳点点头,回道,“正是!不知前辈刚才提到的九头怪是谁?”相柳依然很好奇,烛九阴无缘无故提起九头怪,总觉得有些怪异。 “他嘛!唉,算了,不提了不提了。”烛九阴摆了摆手,一想到九瑄王就让他心里不自在,谁让他拐走了自己的宝贝独生女儿! “你父母是谁?”烛九阴追问道。 “在下并无父母,从小跟着鲛人长大。”相柳如实答道。 “鲛人?我认识很多鲛人,说不定我也认识他们。你可还记得他们的名字?” 相柳不明白他为何会问这些,可又不好拒绝,反正海月和朗日已经去世了,只好答道,“他们叫海月和朗日,早已离世。” 烛九阴一听到这两个名字顿时激动不已,他强作镇定的问道,“真的是海月和朗日?” 相柳点了点头,不解的问道,“前辈认得他们?” 烛九阴惊喜万分,他仔细端详着相柳,他和青钰长得多像啊,原来真的是青钰的孩子,这么说他有孙儿了!没想到天上还会有掉下亲孙儿的事! 他抓住相柳的胳膊,急道,“快,叫爷爷!” 相柳顿时莫名其妙,这烛九阴的性子怎么和他的名字这般不符! 想着他是钟山玥的舅太爷,反正迟早要叫他的,便说道,“相柳见过舅太爷!” “什么舅太爷!我是你爷爷!”烛九阴纠正道。 “前辈莫要开玩笑!” “你小子听好了,你娘是我的女儿青钰,海月和朗日都是她的贴身仆从,还是我给她挑的,你说我是不是你爷爷?” 这下轮到相柳大吃一惊了,他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这突然从天上掉下个爷爷,还是位爱捉弄人的上神,顿时觉得可笑又极不真实。 “好孙儿,快叫爷爷啊!”烛九阴催促道,大概是盼着有人叫他爷爷快盼疯了。 “爷…爷!”相柳极不情愿的叫了句。他一副怀疑的样子,心里还是接受不了自己有个爷爷,性子还这般跳脱。 烛九阴听到这句“爷爷”,顿时乐开了花,他顾不得相柳一身泥巴衣服,一把搂住相柳,差一点老泪纵横,他感激涕零的喊道,“感谢上苍,我烛九阴也有亲孙儿了!” 相柳被他搂的很是不适,拼命挣脱他的怀抱。烛九阴松开他,紧抓着他的胳膊像看宝贝似的左看右看个不停。他看着相柳还穿着他那身泥巴衣服,手往相柳身上一指,灵力所到之处,相柳身上的衣服顿时变得一尘不染,又将自己衣服上的泥巴也清理干净。 可再看,两人交换着衣服穿,总感觉怪怪的。烛九阴又不知使了个什么招,二人的衣服瞬间换了回来。 他拉住相柳的胳膊,夸赞道,“你小子不错啊!竟然修成了冰魄灵!吃了不少苦吧!放心,以后有爷爷在,谁敢欺负你,我帮你打他!” 相柳看着他一副为老不尊的样子,虽然还不适应自己突然多了个爷爷,但看他一副手舞足蹈开心不已的样子,也不好扫他的兴,只好认了。他笑问道,“爷爷,你真的是上神吗?” 烛九阴哈哈大笑,“怎么,上神都要像你这般严肃冷酷?” 相柳不禁摇了摇头。 “爷爷的招术,你想不想学?”烛九阴笑问道,一副拉拢讨好的样子,生怕这天上掉下来的亲孙儿突然又跑了。 相柳回道,“爷爷你修的是风灵,我修的是冰魄灵。” 烛九阴沉思片刻,说道,“你说的不无道理,不如我传授你烛龙族的追魂术和护魂术吧。” 相柳只好点点头。 烛九阴一看他点头答应了,高兴的跟个小孩似的,“那你要记得每天都来钟山勤学苦练哦!”这哪是传授秘术啊,分明就是下了个套子,好让相柳天天来看他。 相柳自然看穿了他的心思,回道,“爷爷,我以后尽量每天都来看你便是。” 烛九阴心满意足的笑了,一把拉过相柳说道,“走,爷爷带你去吃好吃的!” 第八十三章 爷孙情未了 轩辕宫内,老轩辕王病恹恹的躺在寝殿的榻上。殿内的的桌案上,医官煎好的药已经放了好些时候,若不是有暖炉温着,只怕早已凉透。老轩辕王却没有一点要喝药的意思。医官委婉的劝了几回,他只闭着眼睛不吭声。 玱玹才忙完朝中事务,急匆匆赶来探望老轩辕王。医官见他进到殿中,忙对他行了大礼。 玱玹小声的问医官,“爷爷好一些了没?” 医官摇了摇头,指了指那碗药,一脸无可奈何。 玱玹往殿外走,示意医官跟上。 医官对玱玹恭敬的说道,“老陛下似乎心绪不佳,不肯喝药,在下实在无能为力,请陛下责罚。” 玱玹摆了摆手,医官识趣的离开。他走进殿内,端起那碗药,对老轩辕王哀求道,“爷爷,孙儿服侍你喝药吧。喝了药,病才能好。” 老轩辕王缓缓睁开眼睛,看了玱玹一眼,又闭上了。 玱玹叹了口气,说道,“德琅…” 老轩辕王一听到德琅的名字,还未等玱玹说完,立刻睁开眼睛,着急的问道,“德琅有消息了?” 玱玹心里一阵失望,爷爷为了德琅,竟不惜以健康来要挟他,他勉强回道,“爷爷,我已派人去想办法将他带回来。” “事关两国之战,让你为难了。”老轩辕王一脸歉意。他退位后尽可能不干涉玱玹行事,只是德琅实在是例外。 当年,他为了打天下,放弃了已有身孕的青梅竹马彤鱼氏,娶了西陵世家女西陵颉祖为妻。彤鱼氏因伤心过度流产,成了他心头的一根刺。随着后来轩辕势力顺利扩张,他终于有能力纳妃,立刻娶了彤鱼氏进门。彤鱼氏虽不是正妻,他却把一个男人的爱全都给了她,以弥补他的愧疚。可彤鱼氏自那次流产后再不易怀孕,调养了多年后想尽各种办法才终于生下苍林。 苍林决不是他最优秀的儿子,甚至和优秀都沾不上边,可却是他最疼爱的儿子。他从小身子弱,老轩辕王便一直将他格外保护着,从不舍得让他上战场。哪怕是百年前苍林为了战功主动请战江州,结果惨败,他也没有责罚他。 老轩辕王虽疼爱苍林这个儿子,可老子与儿子之间总是没有爷孙间亲热。德琅作为苍林唯一的儿子,从小就跟在老轩辕王身边。老轩辕王对他百般疼爱,而德琅心地仁厚,从不恃宠而骄,对爷爷和他人一向都极有礼貌,老轩辕王因此对他的喜爱又多了几分。 比起德琅,玱玹这个孙儿就远不如德琅受待见了。他虽是唯一的嫡王孙,可自他小时候父母战死沙场后,老轩辕王便将他送去高辛做了质子,一直到轩辕需要派个王族之人去治理九黎,才想起他,将他从高辛召了回来,又立刻派往谁也不愿去的九黎巫蛊之地。 老轩辕王虽然疼爱苍林父子,可在王位继承这件事上并不糊涂。一统大荒的宏图霸业尚未完成,苍林体弱,德琅仁厚,在这个时候无法担起轩辕的重担。他看到了玱玹的雷霆手段,与年少的自己颇有几分相似,所以将王位传给了他。可又因为此事,他对苍林父子心有愧疚,生怕他们和自己生分了,所以比以往更关心他们。 玱玹很羡慕老轩辕王与德琅之间亲密无间的爷孙感情,那是自己永远也无法拥有的天伦之情。可爷爷毕竟将王位传给了自己,所以他虽然羡慕,甚至有那么一点不舒服,但勉强还能忍受。 应龙将德琅被扣在高辛宫为人质的消息送了回来,老轩辕王听闻后急火攻心,一下就病倒了。原本按照他当年打天下的气魄,帝国不应该因为一个王孙而有丝毫的犹豫。玱玹的判断没有错,眼下就是攻打高辛的最佳时机,兵贵神速,机不可失。可德琅是他的心头肉,他第一次犹豫了。 “高辛宫戒备森严,万一德琅没有被顺利带回来,爷爷您希望我怎么做?”玱玹试探道。虽然他对老轩辕王的想法心知肚明,但他非要让他亲口道出才甘心。这样未来一旦出错,老轩辕王没有理由责怪他。 “我已不在位,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只要对轩辕好,我都支持你。反正我已是快入土的人了,你不用顾及我。”老轩辕王叹了口气,有气无力的回道。他嘴上说支持,可语气中流露出的悲哀和无奈也表明了他的立场,要是德琅有个三长两短,他也不想活了。 玱玹听了这话,心头一凉。他为了轩辕,不惜撕破与高辛王的师徒之情和养育之恩,背负着忘恩负义的骂名果断下了攻打高辛的战令。可是在关键时刻,爷爷竟会为了成全他和德琅的爷孙之情放弃如此良机,那他和高辛王的师徒之情又如何算! 想到这,他只觉得委屈,又有些泄气,他盯着药碗不停的用勺子搅着药汁,头也不抬的回道,“轩辕可以暂时停止进攻,反正已经占了两座城池,先治理好,等救出德琅再寻机会也不是不可以。” 老轩辕王见他这般说了,立刻抓住机会补充道,“如此也好,高辛毕竟百姓众多,强行攻取必会伤及无辜。高辛与神农不同,神农当年是内部出了问题,和咱们里应外合,这才拿下。可高辛内部无恙,强行拿下必然损伤惨重,往后也未必好治理。” 玱玹心里冷笑道,爷爷您当初打天下时何曾考虑过伤及无辜之事,现在倒开始有了妇人之仁,看来德琅比您的宏图霸业还重要。这么一想,原本心里只是略有些不舒服,现在却?了一丝嫉妒。 他极力压制住心里的不满,有些赌气的回道,“爷爷您说的对,是我操之过急了。” 老轩辕王自知理亏,忙说道,“你做的很对,轩辕与高辛迟早会有一战,如此良机,若不是德琅…唉!” 玱玹只好劝慰道,“机会总是有的,说不定往后的更好。总之高辛迟早会拿下,爷爷您还是赶紧把药喝了吧。” 话既说到这份上,不管玱玹情不情愿,德琅应该不会有大碍了。老轩辕王心头顿时缓解了不少,他接过药碗,一口气将药喝完。 玱玹松了口气,说道,“爷爷好好养身体吧,德琅的事我会考虑的。” 老轩辕王点点头,眼睛开始半睁半闭着。玱玹看他精神不佳,将被角掩好,径直出了殿,带上殿门后吩咐侍卫照顾好老轩辕王便离开了。 一场腥风血雨的帝国之战因为老轩辕王的犹豫就这样慢下了脚步。都说帝王无情,可一旦挣脱了帝王的枷锁,即便如老轩辕王这般铁血帝王,他终也是父亲,是爷爷,有挂念的儿孙,逃脱不了天伦之情的羁绊。 可喜可贺的是,无数高辛百姓因为老轩辕王的一点凡心免遭了一场劫难。只是世间的事总是祸福相依,一场祸事虽暂时被遏制住,但只要祸端没有被彻底化解,在未来的某一天也许会以更惨烈的方式报复性再现,到那时,需要付出的代价也许会更沉重。 —————————- 烛九阴今天特别高兴,这大概是他上千年来最开心的一天了。他虽身为上神,在一众上神中没有对手,可他生性放荡不羁,从不掺合天庭之事。世间的争斗与他无关,他只愿做个逍遥快活的钟山山神。 前阵子玥丫头嫁去了高辛宫,他担心轩辕那帮孙子会对钟山府不利,这才不得不出山时不时的查看一番。 这一出山倒好,竟让他捡到了亲孙儿。 他挖出了埋在钟山冷泉下的佳酿,这可是埋的最久的那批,想等个好日子开封。今儿个爷孙相逢,就是最好的日子。 连月亮都赶来恭贺,又圆又亮,照的钟山像是洒了一层淡淡的盐霜,分外的皎洁。烛九阴拉着相柳坐在钟山他最喜爱的一处石洞口赏月。那石洞位于钟山最高峰的山顶,坐在洞口上可伸手摘月,下可俯瞰山川河流。山洞对面的一座山上有一处瀑布飞流直下,一团团雾气从瀑布四周冉冉升起,缠绕着山峦,月光下显得仙气缈缈。 烛九阴递给相柳一坛酒,笑道,“大孙子,这可是我埋了几百年的神仙酿,你尝尝!” 相柳接过酒喝了一大口,笑道,“不错!” 烛九阴指着那一排酒坛,笑道,“那些都是你的,你爱喝爷爷以后经常给你酿。” 相柳笑了笑,问道,“爷爷为何不住在钟山府中?” 烛九阴笑道,“不在红尘中,莫问红尘事。邀山川为伴,揽日月入怀,这不比钟山府逍遥自在?” 相柳笑道,“爷爷一个人不会孤独吗?这山川日月终年一如既往,看久了也会腻吧?就说这月亮,不过是一轮会发光的物件,因赏月之人的喜怒哀乐,这阴晴圆缺才有了赋意,才让人看了又想看。 烛九阴笑道,“你心系红尘,这月亮便是红尘之月。我乃山神,与这山融为一体,我是山的一部分,山也是我的一部分,这山中一草一木一水一石皆同儿女,日月星辰便如兄弟姐妹,我与他们同呼吸共命运,如何会腻?” 相柳不解的看着他,“都说玉山遗世独立,不问红尘,可连王母都要时不时的举办个蟠桃宴排解孤独,爷爷是如何做到与山水融为一体孤独于世的?” 烛九阴笑着说道,“你是海底之王,海是你的一部分,你也是海的一部分,你在海中可会腻烦和孤独?” 相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海是他骨血中的一部分,他爱海。这山是爷爷骨血中的一部分,他爱这山。可他也爱红尘,因为红尘有他牵挂之人。爷爷难道没有牵挂之人? 烛九阴见他不说话,笑道,“这山川大海,是万众生灵之母。对于神来说,众生平等,可于天道而言,万物平等。不管是神人妖,都要遵循天道,与天地融为一体,方能超凡脱俗,悟出天道,寻得永生。” “神真的认为众生平等吗?为何我遇见的神都在欺凌他族,争权夺利,杀戮不断?”相柳苦笑着问道, “孩子,那些只是神族,并不是真神。他们虽有一些神的本领,可没有神的胸襟,在悟道之前,成不了真神。” “真神都如爷爷这般隐居山中,修行问道,不入红尘,怕被红尘所累吗?” “孩子,天地不仁,世间的争斗是众生的一部分,不管如何争斗,最终都会归于天地,倒不如化繁为简。” “好一个化繁为简!只是不经历红尘,又如何能勘破红尘?”相柳苦笑道。 “是啊,要做到无欲无求,先要知晓欲求所为何物,才能破了心之魔,悟出天之道。你如今身在漩涡之中,看不清自己,看不清这世间万物,是正常的,爷爷也是这般过来的。” “可我总觉得远遁红尘有时倒像是怕被红尘所累的逃避之举。”相柳喝了一大口酒,沉思了片刻后说道。 “若心中无大爱,远遁红尘不过是避世之举,倒不如那些能在红尘中来去自如的红尘客。”烛九阴笑道。 相柳苦笑道,“在红尘中来去自如!” “哎,小子,爷爷支持你在红尘中好好打磨,但只有一个请求。” “请求?爷爷是上神,孙儿可承担不起。” “爷爷经历了太多生死离别,不想再经历一次了。不管你在红尘中如何争斗,爷爷只请求你保住性命。”烛九阴的语气中终于有了一丝淡淡的悲伤,就连他这样洒脱不羁的上神心中也有牵绊。 “我娘…”相柳欲言又止。 “你娘呀,敢爱敢恨,是个刚烈、不顾一切的女子,只是去世的太早了。” “那我爹爹呢?”相柳试探道。 “你爹爹呀,和你一样长着一张勾女子魂的脸,和你一般桀骜不驯,比你还傲骄上几分!可惜也早早去世了!”烛九阴没好气的说道。 相柳撇撇嘴,死老头竟敢这般损他们父子。 “怎么?不服气?见到我这样的上神也敢出手,这天下只怕也就你这个臭小子了!” “死老头,你咋不说你一个上神,还要跟我一个小年轻一般见识呢!”相柳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 烛九阴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大孙子,这就对了,在爷爷面前,无须克制,心里的委屈都发泄出来就好了。” 原来,至亲之人便是如此,不管你怎么胡来,他们总能体谅你。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亲情,相柳的心里涌过一种异样的感觉。从此,他的妖生有了来处,再也不是如无根之木那般飘零,孤独于世,将来有一天,又孤独离世。 第八十四章 宫门深几许 相柳迷糊中睁开眼睛。昨晚那神仙酿后劲十足,几坛酒一下肚,神仙也能醉的不省人事,何况他这个年纪尚轻的妖神。他多天没好好睡过觉,这一觉倒是睡的神清气爽,似乎将这几年来积攒的疲乏一扫而光。 墙角一块海贝缓缓打开,一颗硕大的海明珠将石洞照的通明。他环视四周,发现正身在一个巨大的石洞中。那洞壁的巨石虽有棱角,但看着晶莹剔透,五彩纹络似在那石中丝丝流动,莫非这就是钟山的暖玉?相柳知道钟山盛产暖玉,这石洞倒像是形成于一块巨大的暖玉石中,这么说来他居然躺在了玉石中心。身下的这张石塌光滑平整,大概因受到长年灵力滋养,又比周围的石壁更剔透几分,躺在上面不但清爽,还有一丝暖意缓缓渗出,让每个毛孔都无比舒适,正是暖玉的特点。只是这么巨大的暖玉石,真乃世所罕见,怪不得死老头不肯下山。这般奇特的暖玉石洞,天下再找不出第二个。 正想着,肚子里传来咕噜声,昨晚只喝酒,并未进食,这会儿倒有些饥肠辘辘了。他正欲下榻去寻点吃的,一个白胡子老头走了进来,笑眯眯的看着他,一脸关切的问道,“醒了?” 相柳晃了几下脑袋,这白衣老头究竟是谁? “怎么?大孙子,睡一觉就不认得我这个爷爷了?”烛九阴一脸不高兴的问道。 相柳这才记起,昨晚从天上掉下个爷爷,好像就是眼前这位。如今在他的地盘,自己又打不过他,他只得乖乖喊了声,“爷爷!” 烛九阴立刻满脸堆笑,“怎么样?我这地儿你可喜欢?” 相柳装作不屑的样子说道,“凑合吧,那海明珠个头倒是够大!” 烛九阴撇了撇嘴,“那是你爹爹讨好我的东西。” 相柳白了他一眼,“他倒是有心了,这般大的海明珠,把大海翻个底朝天,只怕再找不出第二颗。” “哟哟哟,咋不提我还送给了他一个如花似玉的宝贝闺女呢。“提起闺女,烛九阴一脸心疼。 相柳嗤笑一声,懒得搭理他。 “大孙子饿了吧?爷爷给你弄了点好吃的。”烛九阴见相柳似有不悦,忙幻出一颗灵草,递给相柳。 “这是什么?”相柳看着那棵像草的东西,一脸嫌弃。他不由得想起钟山玥当年吃海藻之事,果然是烛龙族,吃草为生! “这可不是一般的草,这是祝余仙草!爷爷今早去了趟瑶山,专门给你采的。你成天和人打架,定是饱一顿饥一顿的。有了它,以后就饿不着了!”烛九阴满脸笑意。果然,天下爷爷皆一般啊,即便身为上神,最关心的也是孙子有没有挨饿这件事。 “祝余草?”相柳自然知道祝余草何其珍贵,那可是瑶山三宝之一:祝余草,迷谷树和狌狌兽。祝余草食之后不觉饿,迷谷树用之后不迷路,狌狌兽留存过去不会忘。 这祝余草听说上千年才能长成一株,蕴含瑶山山中灵气,不但让人感觉不到饿,还能促使灵力增长。这么珍贵的东西他怎么能受,于是推却道,“爷爷您自己留着吧,我不用。” 烛九阴脸色一沉,一副要干架的样子,“怎么?怕我毒死你不成?” 这死老头怎么说翻脸就翻脸,相柳瞪了他一眼,二话不说接过祝余草,几口便吃了下去。 这祝余草果然是灵草,没一会儿,他便感觉浑身热乎乎的,刚才的饥肠辘辘感荡然无存,灵台处隐隐作痛。他忙运气,将灵力在浑身上下流转一遍,半晌后,他运气结束,身上竟是说不出的舒坦。 烛九阴见他气色明显好转,松了一口气。大孙子虽灵力高强,但平日用之过度,身体亏空的很。 他正欲开口,洞口传来了声音,“九阴!” 烛九阴脸色一变,忙不迭的应了一声,看着竟有几分紧张。 相柳暗自好笑,一个上神竟然会怕成这般。 那人径直走了进来。相柳定睛一看,竟是钟山老夫人,顿时比烛九阴还紧张。 老夫人走上前,上下细细打量了一番烛九阴,目光越过烛九阴的肩膀,落在相柳身上,脸色一沉。 相柳知道大事不好,立刻下了榻,跪在钟山老夫人面前,头也不敢抬的说道,“相柳见过祖母!” 烛九阴一愣,怎么这小子比自己还怕她? “祖母?你好大胆子,竟敢去高辛宫抢婚!”钟山老夫人毫不客气的数落道。 相柳赶紧回道,“是相柳考虑不周,给祖母添麻烦了!可是,相柳绝不愿意看着小玥嫁给高辛游奇那样的魔物!请祖母谅解。” 老夫人哼了一声,“我看你是知道了她是神农玉瑶后才决定去抢婚吧?她要只是钟山玥,你也就听之任之了!” 相柳急道,“我与玉瑶相识在先,她当年因救我身死,可我从认识小玥第一天起便感觉她就是玉瑶,后来因为一点误会,才差点酿成大错。该打该骂,但凭祖母责罚!” 烛九阴顿时听明白了,问道,“大孙子,你真心喜欢玥丫头?” 相柳点点头,又有些泄气,玉瑶如今身在高辛宫,宫门深重,见面不易。 “大孙子?”钟山老夫人不解的问道。 “忘了告诉你,这是我的亲孙儿!”烛九阴得意的笑道,好像全天下只有他有孙儿似的。 “昨晚是不是你俩打架?”钟山老夫人看着烛九阴责问道,又白了一眼相柳。昨晚钟山恨不得地动山摇,她以为出了什么事,一大早便赶了过来。 “哎呀,姐姐,不打不相识,这不,打架才能打出个亲孙儿!”烛九阴笑嘻嘻的回道。他明明是个上神,却总是一副讨好钟山老夫人的样子。 “他真是青钰的孩子?”钟山老夫人将信将疑的问道,脸上的怒气倒是缓解了不少。 “那还有假?”烛九阴一脸肯定的回道。 钟山老夫人正欲开口,身后一个声音传来,“我娘是不是长成这样?” 两人回头一看,烛九阴顿时浑身发抖,眼前的人不正是活脱脱的宝贝女儿青钰吗?他一把搂过相柳,嘴里喃喃的喊道,“闺女啊,你总算回来了!爹爹盼了你一千年了!” 钟山老夫人看着那张像极了青钰的脸,原来,他竟真是青钰的孩子。她忍不住老泪纵横,抹了抹泪笑劝道,“九阴,他是相柳,你的亲孙儿!” 烛九阴这才松开相柳,眼眶湿润,他自嘲道,“唉,是我糊涂了。” 相柳幻回原来的模样。当初用这张女形骗过了海月,也差点让祝融夫人错将他当成了他娘,现在连爷爷都能骗过,没想到他的那张女形竟是和娘一模一样。 烛九阴叹了口气,“当年,我找到青钰的尸身,她本怀有身孕,可体内龙蛋不知去向,我想复活她,可她体内已无龙珠,就连她的护心鳞也丢了,我毫无办法。” 身为上神,却救不了自己的宝贝女儿,这是他过去几百年的心结所在。女儿去世之事,如一根刺扎在他的心头。 “龙珠?”相柳心里一惊,赶紧问道。 “是不是在你身上?”烛九阴问道。 相柳便将龙珠之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烛九阴和老夫人。 “玉瑶救了你,你给她的龙珠救了她,又碰巧生在了烛龙族,所以玥儿才既是烛龙女,又是神农玉瑶。不曾想,这世间竟有这般凑巧之事。”钟山老夫人垂泪道。 相柳感慨万千,原来这一切,竟是他娘在冥冥之中保护着他们。他幻出一直护在他心口的护心鳞,递给烛九阴,含泪问道,“爷爷,这是不是娘的护心鳞?” 烛九阴双手发抖的接过护心鳞,细细看了,正是烛龙的护心鳞。原来,宝贝女儿将一条龙最宝贵的龙珠和护心鳞都给了体内的龙蛋,只为了替他寻得一线生机,自己却宁可身死,这确实是青钰的性子! 想到这,他的心像是被猛击了一下,有东西开始慢慢融化。既是青钰心之所选,他做父亲的又何必心有不甘?这世间的恩怨,原本就是心念所致。他曾为青钰之死怨过这天地,可上苍终是待他不薄。他们虽带走了青钰,可是送来了相柳和玥丫头。 他将护心鳞还给相柳,“收好吧,这是你娘的一片心意。” 说完后他盘腿坐在玉榻上,神色庄重。如今一切明了,他如释重负,这红尘中的最后一点挂念,终得圆满。世间缘起缘灭,皆因心中所念。心有善念,方结善缘。大爱无边,大道无疆。 如今尘缘已了,心中再无郁结,灵台一片清明,他脸上含着笑,似是要进入坐化修行之态。 他看了一眼钟山老夫人,老夫人轻声道,“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他的。”说完她赶紧给相柳使了个眼色。 相柳会意,在烛九阴面前跪了下来,郑重的行了跪拜之礼。 烛九阴对他说道,“心中有大爱,大道自常在。凡事莫强求,缘去缘又来。” 相柳轻声道,“爷爷保重,孙儿定将牢记您的教诲!” 烛九阴缓缓闭上眼睛,他周身已是仙气萦绕,进入了太虚修炼之境。七百年前,他因为青钰身死之事离开太虚之境,数百年来一直被困于心结之中,无法再入太虚之境。如今心结已解,灵台再无杂念。一代天神,回归本位。 下山途中,相柳感慨万分,这一趟钟山之行,既解了他身世之谜,也解开了爷爷多年的心结,算是皆大欢喜。他迫不及待的想把这些都告诉玉瑶,让她知道他们之间的缘分是何等奇妙。已是数月不见,不知她在高辛宫中过的可好,有没有和他一般已是思念入骨。 老夫人看出了他的心思,笑道,“是时候走一趟高辛宫,将这婚约作个了结了。不如你就扮作我的侍女,明日陪我一同去吧。” 相柳笑着点点头,他幻出绿竹的模样,随着老夫人进了钟山府。 ————————— 高辛宫内,玉瑶和楚牧才从高辛王寝殿出来。 “王姬妙手回春,陛下已是大好!”楚牧夸赞道。 “医官也知道,陛下虽说已是性命无忧,可灵力大损,想恢复恐怕不易。若不能恢复灵力,陛下大限…”玉瑶欲言又止。 楚牧点点头,无奈的叹了口气。对于一个帝王来说,失去灵力不仅意味着维持国本将面临无数挑战,最主要的是,大限将至,时日无多。 玉瑶告别楚牧,在高辛宫内转了转。她被困在这宫墙内已有数月,每日都在替高辛王精心调理身体,只盼着他能尽快好起来,她可以早日离开这高辛宫。 高辛规矩繁多,自从和轩辕交战后,宫内的防护变得异常严格。她一个神农王姬,虽和高辛游奇结了婚约,可婚礼未成,高辛游奇入魔,高辛王身负重伤,朝中不少大臣对她颇有微词,所以她行事十分谨慎,生怕惹来非议,这几个月从未出过宫。 高辛羲瑗虽每日都会抽出空来与她说说话,可她每日要料理朝中事物,宫内大大小小的事也要操劳,日日忙的晕头转向。她虽也帮着打理,可她毕竟是客人,很多事情有心无力。 所以每日里,她相处时间最长的便是楚牧医官,无非是一起商议高辛王的身体需要如何调理,有什么药材可用之类的。 时间长了,内心的孤独滋长蔓延,入骨的思念让她度日如年。 她思念相柳。听说他和无支祁带领洪江军联合高辛军灭了轩辕的先锋军,就连垣木也来了。不知他有没有受伤,龙息丹还有吗?有没有开心一点?他平日里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一想到这儿,她总会心痛,心里最柔软的那个地方像是被触到了一般,突然有那么一下就会变得特别渴望陪在他身边,即使帮不了他什么,握着他的手看着他也会让彼此安心许多。 她想念祖母和母亲,不知她们一切可好?轩辕王室有没有为难她们? 她想念叔父,想念在江城那些快乐的日子,哪怕是无支祁,她也觉得很是有趣。她手里捏着无支祁给的玉隐,想试试出了宫去可又不敢冒险,每日只在挣扎中煎熬着。 当然,这宫内还有一个人比她更难熬,那便是德琅。她虽不出宫门,可高辛宫内随便转悠。严格来说,她其实是有出宫自由的,不过是不想惹麻烦罢了。 而德琅,终日被关在一座殿内,宫殿除了有法力罩防护,还有不少侍卫日夜看守着,他连殿门都出不去。 高辛羲瑗每日也会去探望他,她陪着去过几次。德琅心灰意冷,对人不理不睬。高辛羲瑗自知理亏,可为了高辛,她别无选择。玱玹选择在高辛大乱之际出其不意的攻打高辛。高辛准备不足,若不是以德琅相挟,这战事如何能平息的如此顺利。高辛羲瑗知道这招管用,更是将德琅牢牢控制在高辛手中。 她想到这些,心里一片黯然。这天下争来抢去的,又有何意义?若不是战争,她和德琅这样的王姬王子,又何必被困在这陌生的高辛宫中? 她正郁闷着,一个侍女走上前,说道,“王姬,钟山老夫人来了。” 玉瑶大喜,忙跟着侍女一路急奔而去。 第八十五章 经书换婚约 玉瑶一路小跑着往宫门口奔去,若不是这高辛宫规矩多,她恨不能立刻驱动灵力飞奔往前。 自高辛王重伤以后,高辛宫加强了守卫,出入宫禁十分严格。祖母未得邀请贸然前来,必会被堵在宫门外。 到了宫门口,果如所料,钟山老夫人正在宫门外候着。 玉瑶冲到祖母跟前,二话不说扑入祖母怀里,正要叫声奶奶,却一眼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惊为天人的相貌玉瑶记忆犹新,那身影此刻正笑意盈盈的看着她,眼神里透着温柔和欣喜。 绿竹! 玉瑶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仔细一看,千真万确就是绿竹!这究竟怎么回事?绿竹为何会同祖母前来?她竭力镇静下来,这里毕竟是高辛宫,容不得出错。 “傻丫头,怎么了,连祖母都不会叫了?”钟山老夫人松开她,笑着嗔怪道。 玉瑶这才反应过来,软软糯糯的叫了声,“奶奶!”听的老夫人心都要化了。 “让奶奶看看,是瘦了还是胖了?”老夫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玉瑶,数月不见,她依然婷婷玉立,十足的大姑娘范儿,只是脸色略有些苍白。大概是宫里规矩多,比以往拘束了些。 老夫人心疼的叹了口气,“一个人在这宫里,定是随便应付,看这小脸蛋!” 玉瑶摇着祖母的胳膊笑道,“奶奶,您也不提前说一声,好让玥儿做些准备。” 老夫人笑道,“就是来看看你,想我的宝贝孙女了,绿竹也念着你,就…” 祖母话音未落,玉瑶已松开祖母走到绿竹面前,一把抱住她,在她怀里酥酥的叫了声“绿竹姐姐!”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还有那熟悉的冷香味,她满足的深吸了一口气。 “绿竹”紧紧抱着她,熟悉的馨香味,熟悉的拥抱,朝思暮想的人就在怀中,“她”热泪盈眶。 祖母在一旁咳嗽了两声,算是提醒。绿竹只得松开她,毕竟这是高辛宫,宫门口的侍卫和侍女们正看着呢。她退后一步,对着玉瑶躬身一拜,说道,“绿竹见过小姐!” 玉瑶已是满脸绯红,高辛宫的侍女们看着她眼波如水,面如桃花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吃惊,莫不成钟山氏的小姐和侍女关系都如此亲近? 祖母见状赶紧打圆场,“玥儿从小就喜欢绿竹,两人要好的跟亲姐妹一般!” 侍女们顿时抿着嘴笑了。 高辛羲瑗已经赶到,见了老夫人,连连道歉,“不知是老夫人到了,是羲瑗怠慢了!”她听到侍女来报说钟山老夫人在宫门口求见,扔下手头的事立刻赶了过来。 老夫人笑道,“家有家规,何况是王宫,是我冒昧了!” 高辛羲瑗叹了口气,说道,“如今时局严峻,加强防范也是无奈之举,不然稍有差池,便是高辛之难。” 老夫人笑道,“严苛些好!大家都放心!” 毕竟是见王姬,钟山老夫人欲行礼,高辛羲瑗赶紧拦住她,笑道,“您是长辈,羲瑗可受不起!还要恭喜老夫人,听闻烛上神已回归天神之位!” 钟山氏背后有烛九阴这样的上神,即便是当年的神农王族,也绝不敢轻看,更何况高辛王室。 玉瑶听的一头雾水,摇着祖母的手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老夫人笑道,“就是半月前的事,这不是赶来知会你一声吗?” 玉瑶偷看了一眼绿竹,两人目光正好遇上,绿竹会心一笑,点了点头。玉瑶心里又惊又喜,看来他已见过舅太爷了。 高辛羲瑗环视四周,几辆载满礼箱的马车停在一旁,她心里一紧,大概知道了老夫人此行目的,忙说道,“老夫人,先入宫再说。”她看着绿竹和随行的马车,略有些犹豫。 绿竹知道高辛宫规矩多,外人一律不允许带侍女侍卫入内,她说道,“老夫人,我在宫外照看一二,以免出了差错,两个时辰后我在这宫门口候着您。” 老夫人只好点点头,玉瑶依依不舍的随祖母入了宫。 高辛羲瑗这才松了口气,宫中规矩不好随意更改,可严格来说钟山老夫人算不得外人,她只好对玉瑶打趣道,“只知道钟山小姐貌美如花,知书达理,没想到连侍女也这般好看,又识大体,看来钟山真是灵气充沛,盛产佳人啊!” 绿竹淡淡一笑,并不言语,她身上自带的气场让人绝不敢将她当作侍女,倒是比玉瑶更有几分大家小姐的气质,高辛宫的侍女们站在一旁直自惭形秽。不过,也正是这一点,让高辛羲瑗不得不格外谨慎。 —————————- 入了宫后,喝完茶,老夫人开门见山,“此次前来,一是想念玥儿,二来这婚礼既未成,余下的聘礼留在府中实属不妥。” 高辛羲瑗面露难色,她叹了口气,说道,“聘礼乃小事,不过是些身外之物罢了,何况聘礼大多已随嫁妆送了回来,老夫人又在嫁妆里额外添置了不少宝物,我这些时日忙,尚未来得及清点。” 老夫人安慰道,“王姬忙的都是朝中大事,玥儿这里都是小事,我老婆子操点心就够了。“ 高辛羲瑗硬着头皮回道,“老夫人的意思我明白,按说婚礼未成,我不该将妹妹拘在宫中,可父王重伤未愈,游奇又需额外当心,外头还有轩辕虎视眈眈,我分身乏术,这高辛宫只怕暂时还离不开妹妹。” 老夫人自然明白高辛眼下不愿退婚,只好说道,“我此行来,并非要带走玥儿,只是这婚约是长辈们说了算,若一日不了结,玥儿便一日承压,又逢兵荒马乱,我老婆子年纪大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这婚约于她便成了难解的枷锁,这高辛宫也难得来一趟,不如趁此机会将这虚套子替她先解了。” 高辛羲瑗回道,“老夫人说的是这个理,是我自私了,总不舍得妹妹离开。” 老夫人笑道,“我的孙女我了解,她并非那种一走了之不管不顾的性子,王姬尽可放心,她既答应你替高辛王疗伤,便不会食言。” 玉瑶赶紧说道,“姐姐放心,高辛王一日不痊愈,我便一日不离宫。” 话既说到这份上,高辛羲瑗也不好回绝,只好说道,“我这就去请示父王,只要他点头,我立刻照办。” 老夫人说道,“按理说我该去探望高辛王,只是不知合不合规矩。” 高辛羲瑗笑道,“老夫人,请随我来。” 到了高辛王寝殿,高辛王正靠坐在榻上闭目养神,医官刚给他按摩完。 听到有人入内,高辛王缓缓睁开眼睛,看了来人一眼,大约猜到了老夫人的身份。 老夫人欲对着高辛王行礼,高辛王赶紧示意免礼,“都是一家人,钟山老夫人不必客气。” 烛龙族的背后是烛九阴,他可是在大荒没有对手的至尊上神,听瑗儿说他最近刚归了天神之位。高辛王就算贵为帝王,也绝不敢怠慢烛龙族。 羲瑗赶紧上前扶过老夫人坐下。 寒暄过后,高辛羲瑗说道,“父王,老夫人此次来是为了婚约一事…” 未等高辛羲瑗说完,高辛王打断她的话,说道,“王室婚姻,关系国本,不瞒老夫人,当初极力促成这桩婚事,除了奇儿对玥儿的真心,也是知晓了玥儿乃神农王姬一事,想通过联姻与江州结盟,共同应对轩辕。如今轩辕外患未解,此刻若解除婚约,盟约便会失效,怕是对高辛与江州不利。” 老夫人回道,“王上言之有理,老婆子见识短浅,不懂这些国家大事,不过是心疼孙女罢了。若王子殿下一如当初,老婆子无话可说,可如今王子殿下已今非昔比,这婚约已无实质意义,老婆子不愿孙女头上仍带着个虚套。高辛与江州,唇亡齿寒,只要双方有诚意,无需婚约束缚,也能达成一致。” 老夫人说的句句在理,高辛王找不到辩驳之词,可若真答应,又心有不甘,他说道,“即便如此,王室婚姻废除,关系到国家颜面,也需征求朝堂意见,并非我一人能说了算。” 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若牵涉朝堂,朝中大臣人多嘴杂,这婚只怕一辈子也退不了。如果闹僵,双方不欢而散,必然影响江州与高辛结盟之事。 玉瑶见状上前跪下恳求道,“陛下,当初玉瑶一片诚意以联姻促结盟,至今初心不改。这段时间以来,高辛与江州联手对抗轩辕,颇有成效,结盟已无需婚约束缚。玉瑶不忍让祖母为这婚约日夜操心。婚约既已名存实亡,不如我用这《神农本草经》与《神农农作经》交换,也许比这一纸婚书更有利高辛,不知陛下意下如何?”说完,她幻出两部玉简,正是她恢复记忆后一直在忙的两部经书。 “《神农本草经》和《神农农作经》?”这可是老神农王的杰作,高辛王按捺住内心的激动,面不改色的问道。 “这《神农本草经》和《神农农作经》是爷爷一生心血所成,可惜爷爷当年在试断肠草时身中剧毒,临终前将这两部未完成的经书托付于我,希望我能替他完成心愿。我有记忆之年,便一直在整理这两部经书,如今已是完本。若高辛王不嫌弃,我愿用它们交换婚约。”玉瑶自然知道高辛王尝不到甜头绝不会罢休。 “如此重要的经书,你当真愿意交给高辛?”高辛王内心一阵狂喜,可又有些不可置信。 玉瑶淡淡一笑,“有何不可?爷爷以身试百草,着经书,原本就是为了天下苍生,我不过是替爷爷达成心愿罢了。” 说完,她将玉简呈给高辛王。 高辛王接过玉简,细细翻阅了一遍,经书上逐个条目清晰明了,所述内容极为详尽,堪称经典,医药与农作关系民生疾苦,这两部经书实乃国之利器。 高辛王这才面露喜色,说道,“这经书虽内容详尽,可百姓未必能懂其中奥妙,不知你可愿意教他们?” 玉瑶叹了口气,还真是只老狐狸,她回道,“若高辛王同意以经书换婚约,我愿意教高辛的农作官和医官,再由他们去教高辛百姓,如何?” 高辛王大喜道,“如此甚好!只要神农王姬言出必行,这婚约可以作废。” 老夫人抓住机会,将拟好的废婚书呈上,“玥儿素来说到做到,高辛王大可放心。择日不如撞日,还请高辛王过目!” 高辛王推托道,“老夫人何必如此心急!” 老夫人笑道,“老婆子年纪大了,难得出一趟钟山,若不能办妥此事,回去后必是夜不能寐。” 高辛羲瑗上前劝道,“父王,玥儿妹妹当初主动留下来帮女儿,数月来一直精心照顾父王,有诺必践,她既答应教会医官和农作官,便一定不会食言。父王不如应了老夫人吧,老夫人着实难得进宫一趟!” 连高辛羲瑗都站出来帮着说话,玉瑶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高辛王无奈之下将玉简交给羲瑗,接过废婚书细细看了一遍,想必钟山氏再大胆也不敢与高辛作对。羲瑗见状赶紧呈上笔墨,高辛王犹豫片刻后,在废婚书上签了字,又盖上玺印,交还给老夫人。 老夫人松了口气,总算将这婚约废了。 高辛王撑了这些时候,有些气喘,他咳嗽起来。 玉瑶赶紧上前,呈上一杯润喉茶,高辛王接过喝完,这才略微好些。他闭上眼睛开始养神。 众人见状,悄悄退了出来。 ———————— 绿竹在宫门外守了一会儿。她长得太出挑,宫门口的侍卫们总忍不住拿眼偷看她,就连钟山府来的护卫也喜欢看她,大概是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女子吧。 绿竹虽有怒意但也不好发作,她在高辛宫周边转悠了一圈,想熟悉一下周边地形,以防不测。 转了一圈后,时辰依然尚早,绿竹幻回许由的模样,回到城中的宅院继续准备着。院内已挂满彩色的灯笼,红色的纱幔衬的院内一片喜庆,侍女们正在为今晚的喜事忙碌着。他看着那些灯笼,嘴角上扬,如果一切顺利,今天将是他们的好日子… 约莫两个时辰后,绿竹回到宫门口,却见一人正与宫门口的侍卫交涉。 她上前一看,那人转过身,看到绿竹后大吃一惊。 “师妹!是你吗?”那人一脸惊喜。 绿竹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是谁,又将自己错认成娘了。她仔细一看,这人分外面熟,总觉得在哪儿见过。她竭力回想着,猛然记起。 原来是他,祝融! 第八十六章 佳偶本天成 那人正是火神祝融。 他为何会在高辛宫出现?莫非是冲着玉瑶来的?绿竹脑子飞快的转着,她决定试探一二。 她装作一脸茫然的看着祝融,既不承认是他的师妹,但也不否认。 祝融走上前,激动起来,“青钰,我是祝融啊,你不记得了吗?” 绿竹听到青钰的名字,心里顿时有数了,他果然是将她认成了娘。原来他和娘竟是师兄妹!不过,看他那副眼巴巴的样子,当年八成是打过娘的主意。 “你来此有何贵干?”绿竹漠然的问道。 绿竹一开口,祝融喜出望外,多么熟悉的声音啊,就连说话的语气都一般无二,眼前的人不是青钰又是谁! “青钰,你真的还活着?”祝融喜出望外,上前欲抓住绿竹的手。 绿竹心里一阵冷笑,暗中运足全身灵力,在祝融靠近的那一瞬,一击而出。 祝融完全没有防备。青钰虽然对他冷淡,可毕竟是师兄妹,从不曾对他动过手。他吃了这全力一击,顿时身子如一片轻飘飘的叶子飞了出去,撞在宫墙上。 他口吐鲜血,急运灵力护住身体,这强大的灵力远非青钰能比,他捂着胸口说道,“你不是青钰!” 绿竹不想放过如此天赐良机,正欲再次出手,高辛宫的侍卫一看大事不好,赶紧上前劝阻,“二位,这里是高辛宫,若有恩怨,请另择地方。” 绿竹只好停了手,在高辛宫动手,确实不妥,眼下也不便暴露身份,既然不能杀他,不如好好羞辱他一番。她对着侍卫躬身一拜,说道,“得罪了,在下不过是迫不得已防身罢了。” 说完,她看着祝融冷笑道,“火神大人这是仗着灵力高强吧?见到个略有些姿色的女子都要轻薄上几分,不知火神大人在这世上认了多少师妹?” 刚才那一幕侍卫们都瞧见了,祝融确有轻薄嫌疑,一上来就要拉姑娘的手,这也太心急了吧。就算那绿竹一等一的姿色,可他身为火神,也不该如此急不可耐。听绿竹这么一说,顿时都嘲笑开来。 钟山府的护卫也围了过来,“祝融,你敢轻薄钟山府的人,是不把我们钟山府放在眼里吗?” 祝融受了伤,又百口莫辩,只能自认倒霉,他羞愤不已,回道,“在下认错了人,实在对不住姑娘!” 眼前的人和青钰一般无二,这声音这相貌他怎么可能会忘,那是他藏在心底上千年之久的秘密。就算她嫁给了那个该死的九头妖王九瑄王,他也从未放下过。可这姑娘的灵力和青钰完全不同,青钰修风火灵,她的灵力看起来是冰系灵,又远比青钰的强大。 “你到底是谁?”祝融百思不得其解。 绿竹冷笑一声,“我是谁重要吗?反正不是你的师妹,火神请自重!” 祝融正欲开口,钟山老夫人带着玉瑶出了宫门,正准备招呼护卫将马车上的东西交付给高辛宫的侍卫,她一眼便看见了祝融。 “哟,这不是火神大人吗?”老夫人沉着脸说道。她一看这情形,便知道绿竹和他动了手。 “祝融见过老夫人!”祝融虽捂着胸口,但也不得不恭恭敬敬的对着老夫人行礼。 “火神这是特意赶来高辛宫要对付我钟山府的人?”老夫人不客气的问道。 “老夫人误会了,我来高辛是为了寻女儿。不曾想将这位姑娘错当成了青钰,惹恼了姑娘。”祝融看了一眼绿竹忙解释道。 “寻女儿?莫不是你认为我们家玥儿窝藏了你的女儿?”老夫人面有不悦。 几百年来第一次见到祝融,玉瑶竭力压住心里的怒火,一脸厌恶的看着他。父王之死与神农国破与他都脱不了干系,他竟敢来高辛宫寻璋琬妹妹,她讥讽道,“这不是轩辕的祝融将军吗?”她特意强调了轩辕二字。 祝融一脸尴尬,说道,“玉瑶,过去的事一言难尽。璋琬素来与你要好。她如今不见踪影,你若见到她,只告诉她你叔母很想她。” 玉瑶一听到叔母二字,气的浑身发抖,她幻出剑,朝着祝融飞奔而去。绿竹见状赶紧上前护住她,以她的灵力,即便祝融受了伤,也绝非是他的对手。 绿竹小声劝道,“报仇的事,不用你动手。” 玉瑶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她以剑指着祝融怒道,“叔母!火神还记得自己也曾是神农王族?就是不知,若有一日去了九泉之下,火神打算如何面对神农王族的列祖列宗。” 祝融面有愠色,他压住怒火回道,“玉瑶,往事已矣,祝融自知对不起列祖列宗,已不求原谅,只求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当年玉瑶之死,火神也问心无愧吗?”绿竹怒道。 祝融脸色一变,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绿竹讥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大丈夫做都做了,还怕这天下笑话不成?不曾想火神除了是好色之徒,还是只会躲在暗处放冷箭之徒!” 祝融又气又急,正欲辩解,老夫人怒道,“火神,你与神农之间的恩怨我不想干涉,玥儿虽曾是神农王姬,可如今是我钟山氏烛龙女,你若敢打她的主意,别忘了你曾经还有个师父。” 一听到师父二字,祝融气势顿时矮了几分,他回道,“祝融不敢,若祝融有半分非分之想,但凭师父责罚!” 高辛羲瑗目睹了刚才这一幕,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她只好说道,“诸位之间的恩怨,高辛无力调解,也无意介入,火神既是为寻女儿而来,我可以向你担保,令爱并不在高辛宫,还望火神从此远离高辛!” 逐客令既已下,祝融尴尬不已,他对着高辛羲瑗说道,“王姬金口玉言,既如此,在下告辞!” 说完他深深的看了一眼绿竹,头也不回飞奔离去。 玉瑶欲追,绿竹紧紧跟上。 老夫人赶紧喝住她们,“回来,他灵力高强,勿要涉险。” 两人只好停住。 就这么看眼睁睁的看着祝融离去,玉瑶气的直跺脚。 老夫人看着玉瑶说道,“玥儿,他曾是你舅太爷的徒弟,往后绝不敢动你一根汗毛,可他毕竟是火神,灵力高强,又岂是你们这些小辈能对付的?” 玉瑶垂泪回道,“我自知不是他的对手,可是一想到父王之死,神农国破,我便无法原谅他。” 老夫人叹了口气,安慰道,“他背叛神农,自有天下人唾弃他,活着已是比死还难受。可你这样只身去报仇,无异于以卵击石,白白赔上性命,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让祖母如何是好?” 高辛羲瑗也劝道,“妹妹,老夫人说的是,他已被天下人唾弃,如今家破人亡,遭了应得的报应,妹妹即便杀了他,也无济于事,何必再去涉险。报仇之事,不能心急。” 玉瑶抹干眼泪,点点头,可依然闷闷不乐。 高辛羲瑗只好打趣道,“妹妹今日终于解了婚约,该高兴才是,还不快去寻你那情郎!报仇这等苦差事,交给你那本事通天的情郎即可,何必亲自动手!” 玉瑶顿时被逗笑了。 绿竹一听婚约已解,不禁喜形于色。她上前握住玉瑶的手,安慰道,“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报仇之事不如日后再议吧。” 玉瑶点点头,对着绿竹莞尔一笑,又转身对高辛羲瑗说道,“今日之事,多谢姐姐相助。我去几日定会回来,用药一事我已托付给了楚牧医官,姐姐尽可放心。” 高辛羲瑗笑道,“妹妹说话做事我有何不放心的,赶紧去吧,别让你那情郎等着急了,不然他哪天不耐烦了,再杀到高辛宫,我可应付不了。 众人听了这话都笑了。 玉瑶拜别高辛羲瑗,护卫早已唤来天马,她随祖母和绿竹跃上天马,往钟山府方向飞奔而去。 ————————- 天马出了浚城,金毛已在城外候着。三人跃上金毛后背,绿竹幻回相柳的模样,金毛感应到了相柳的迫切心情,飞出了最快速度,不一会儿功夫,便降落在钟山府门口。 钟山府内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 莲香一见到玉瑶进了府,忙喊道,“新娘子回来了!快去梳洗换装,还能赶上吉时。” 还未等玉瑶反应过来,莲香带着几个侍女不由分说的将她拉入房中,沐浴更衣,梳洗打扮,众侍女一阵忙乱。 “莲香,这到底怎么回事?”玉瑶一把抓住莲香的手,急急的问道。 “小姐,老夫人没和你说吗?今日是你和相柳大人的大喜之日!”莲香笑道。 “大喜之日?为何这般仓促?”玉瑶十分不解。一个时辰前她还在高辛宫担心婚约之事,现在突然要做新娘!嫁人需要这般着急吗? “老夫人说了,婚约废除之日便是你和大人的大喜之日,还说你和大人以往就是拖太久,差点错过。我觉得老夫人说的很有道理。要不是拖拉,小姐这会儿只怕连小公子都有了!” 玉瑶瞪了她一眼,几个月不见,这厮胆子越来越足了!也不知是受了谁的唆使? 莲香吐了吐舌头,笑道,“小姐不如就从了吧,免得夜长梦多!” 玉瑶叹了口气,只好任由她们摆布。 没一会儿功夫,艳红的喜服已上身,华丽的头冠已戴上,眉如黛,眼波如水,樱桃小嘴,面如桃花,整个人焕然一新。 “真好看!”侍女们纷纷赞叹不已。 “小姐本就天姿国色,配上这喜服这妆面,不好看才怪呢!”莲香得意的说道。 阮氏走了进来,女儿已是红妆在身,精致的模样无可挑剔,顿时眼眶一红。 玉瑶赶紧拜见母亲。数月不见,母亲面色看着有些憔悴。她这个做女儿的,这些年也没好好孝敬她,如今仓促嫁人,又要让她担心了。上次嫁入高辛,母亲日日以泪洗面,一想到这,她心里愧疚不已。 阮氏搂过她,“如今嫁得心上人,娘为你高兴。” 玉瑶眼眶湿润,“让娘担心了,是女儿不孝!” 阮氏泪目道,“既嫁了人,往后就好好和他过日子,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孩子,要学会往前看!” 玉瑶点点头。 阮氏松开她,拭去她的泪珠,又替她补了点妆,扶着她往祖堂大厅走去。 祖堂内,祖母已就座,正一脸慈祥的看着她。叔父也来了,正坐在祖母的下侧,笑盈盈的看着她。 大厅内,身着大红喜服的男子转过身来,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她,他嘴角上扬,满眼都是欣喜和爱慕。那张玉琢的脸在喜服的衬托下,更显的俊美无俦,妖冶动人,恨不能让周围一切都黯然失色。颀长挺拔的身形灵动有力,头发未来得及褪去颜色,乌黑色配着大红的喜服,让整个人看着有了一些暖意,不再似往常那般冰冷。厅内的侍女们都忍不住拿眼偷偷看他,大概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好看的新郎。 虽然仓促,仓促到她直到此刻仍有些恍惚。可那又如何?她早都说过,她只要那张脸和那颗心,只要能嫁给他,就心满意足,别的都不重要。 今天,她非嫁给他不可! 阮氏搀着玉瑶走上前。相柳看着眼前的人,艳红的喜服,如瀑的乌发,桃花般的面容,清澈如水的眼睛,还有眉眼间那抹让人又怜又爱的深邃和忧郁,那是他等了四百多年的女子,如今终于站在他面前,将要成为他的妻子。 一切都很仓促,那又怎样?他为这场婚事曾经准备了数年之久,可再精细的准备也挡不住命运的各种捉弄,他一刻也不想再等了。 今天,他非娶她不可! 第八十七章 洞房花烛夜 婚房布置在钟山府的龙鑫园,正是烛九阴曾经的住处。烛九阴做了上神后,离开了钟山府,园子便空了下来。钟山老夫人这些年一直命人精心照看着,就像他从未离开过一般。 婚礼准备的仓促,园子未来的及做大的修缮,只是增添了不少新婚的装饰。五彩的水母宫灯悬挂在每间屋子的角落,宫灯内丝丝缓缓流动着的水母发出五彩的莹光,显得旖旎迷人。主卧正中间靠墙处,摆着一张硕大的新床第,红色的床幔从中间分开,露出床上鲜红色的被褥床围。床第对面靠墙的架子上摆满了红烛、喜娃娃等各色物件,似在恭贺新婚夫妇。窗格上贴着彩色的窗纸,有印花的绿色帘子与粉色窗纱相映成趣,将屋子装点的又有那么一些春色撩人。 不过,这一切与屋内那对身着红色喜服的新人相比都黯然失色。 他们坐在床第边,执手看着彼此。 新娘明艳照人,出自留山许氏工匠之手,用顶级金饰和明珠打造的头冠衬的她有几分内敛的贵重,淡雅的妆容与她的气质十分般配,远远看去,如一朵夏日里怒放的红莲。 新郎俊美潇洒,一身红装衬的他那没有一丝烟火气的冷冽气质愈发妖娆,若不是他看着新娘时那盈满眉眼间的笑意,那一定是世间最魅惑冷艳的精灵王子。 四目相对,深情款款,这是自栖神山后第一次可以这般肆无忌惮的看着彼此,轻抚着彼此的脸,再也不用顾忌什么。 当年玉琼岛相遇,他们一见倾心,再见难舍难分,他以龙珠欲定白首,白首却成了幻影。 再生后他们在轩辕城重逢,凭直觉他认出了她,在东海因神草结下情缘,再次坠入爱河,原以为从此可以白首到老,不料却等来了生死茫茫。 苏醒后,她找回了丢失的记忆,可面对国破家亡,江州溃败,她不得不嫁作他人妻,承担起王姬的使命,又一次与他错过。 一次次相遇,一次次走散,一次次挣扎,命运之手从没有轻饶过他们。 四百多年的等待与煎熬,她终于成了他的妻子。 三世坚定的情缘和不变的初心,他终于成了她的夫君。 这一次,他们绝不会再放手,也绝不会再犹豫。 她轻抚着他的脸,手指轻描着他的眉眼。缘分妙不可言,兜来转去,他竟是舅太爷的亲孙儿,而她,是他娘的龙珠所化。 他手指停在她的唇角,温柔的注视着她。他以为白首成了幻影,却不曾想在他送出龙珠的那一刻,命运早已将他们捆在了一起。 他俯下身开始吻她,他的吻温柔而绵长。这四百多年漫长的等待,那深入骨髓的思念,还有那些伤痛和挣扎都藏在了那一吻中。他吻着她的眼睛,要将那双乌黑透亮摄人心魂的眼睛掬入心里,从此它们只属于他。他吻着她的眉眼,要将那抹若有若无的忧郁吻的一干二净,从此只愿她在他身边无忧无虑。他吻着她小巧而直挺的鼻子,吻着她羞红的脸,吻着她身体的一切。他的吻,带着无尽的缠绵,带着浓腻的爱意,只有那些经历过爱之深痛之彻的恋人才会拥有。 玉瑶沉浸在他的深吻中,热烈的回应着他,心里的渴望被无限放大,身体越来越热,她娇喘着,眼神里有一丝掩饰不住的哀求和渴望。 相柳读懂了那丝渴望,他激动的忍不住喊出声来,嘴角有一丝满足的笑意。体内有股火熊熊燃烧起来,那压抑了太久的冲动终于压不住了。 肌肤相触的那一瞬间,两人的身体都颤抖着,世界像是静止了一般,只有他们的喘息声回荡在四周。 身体交织的那一瞬,他被一股炙热包裹着。他因修冰魄灵力,身体常年寒彻入骨,可如今,这股炙热传遍全身,身体的某个开关像是要被打开了一般。要命的是,除了那股炙热,他还闻到了一股致命的腥甜味。 他一直都知道,钟山玥对他的致命吸引,除了她像玉瑶,还有她身体散发出的味道,那是她血液里透出的一种独一无二的味道,带着淡淡的馨香。他每每靠近她,妖丹会变得有些异常,但从未有哪一次像今天如此特别。 血从玉瑶的身体汩汩流出,那是她的本命精血。她咬着唇,竭力忍受着身体传来的疼痛。唇咬破了,血从唇角流出,腥甜味就在唇边,相柳忍不住舔舐着那一丝血。 这一舔,却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就连妖丹都变得兴奋起来。从玉瑶身体流出的本命精血被他的妖丹吸收殆尽,体内那个将开未开的开关被彻底打开。他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状态,红色妖瞳现出,热流袭遍全身,星星之火,在他的身体里逐渐蔓延开来。 玉瑶感受到了他的异常,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的妖瞳,她敏感的察觉出他对她唇角血液的渴望。她咬破舌尖,撬开他的唇齿,将舌尖探入其中。舌尖上那本命精血的致命吸引,让他愈发不能自已。 他拼命的吸吮着她的舌尖,烛龙的本命精血源源不断的进入他的体内,瞬间被妖丹吸收。身体越来越热,热到发烫,原本只是星星之火在血管里缓缓蔓延,随着妖丹吸收越来越多的本命精血,那星星之火突然变成燎原之势,身体的每个毛孔都被打开,滚烫到吓人。 玉瑶被他身体的滚烫吓到了。而他,此时完全沉浸在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中,那兴奋,夹杂着干柴烈火般的情欲和妖丹吸收烛龙本命精血后的狂热,却浑然不觉危险已悄悄来临。 玉瑶感受着他越来越烫的身体,开始害怕起来。如此下去,他轻则走火入魔,重则粉身碎骨。她努力想推开他,可相柳妖识已是恍惚不清,身体被极度的兴奋完全控制着,哪里肯依。玉瑶试了几次,没有成功,只好连声唤道,“夫君,快停下,疼!” 便是那声“疼”让相柳猛然清醒过来,这才意识到身体已是滚烫到难受不已,体内灵力大乱,就连妖丹也变得不可控。 他赶紧放开她,披了件衣服,推开门来到院中。 他坐下调息打坐,运转冰魄灵力,这才发现体内除了冰魄灵力,还有另一股奇怪的灵力从妖丹中缓缓释放出来。他的冰魄灵力至阴至寒,而这股新生的灵力,至阳至热,与他的冰魄灵力相生相克。他每多运一分冰魄灵力,那股新生灵力也跟着多一分,他不得不运转更多的冰魄灵力来压制这股新灵力。 仅靠在体内运转灵力已无法让身体冷下来。不得已,他只好祭出冰魄灵力,顿时漫天雪花飞舞。玉瑶披衣出来,不禁打了个寒颤。她猜到他定是灵力出了问题,此时正是关键时刻,赶紧施展灵力为他护法。 相柳将全身冰魄灵力祭出,没一会儿功夫,地上已是积了厚厚的一层雪。 照看园子的老伯总觉得外面十分亮堂,以为天亮了,打开门,却看到地上的雪,惊叹道,“这大热的天,怎么就下起大雪了。” 他环视四周,发现了相柳和玉瑶的身影,又叹了口气,“都说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值千金,这小夫妻竟然跑到外面玩起雪来了。” 玉瑶担心老伯会过来打扰,正欲用灵力将他击晕,谁知老伯摇了摇头,大概知道时辰尚早,关上门回屋继续睡觉去了。 她松了口气,稳住心神,继续为相柳护法。 相柳不断的祭出冰魄灵力,妖丹渐渐被控制住,冰魄灵力从妖丹源源不断的流出,那股新生的灵力也逐渐的变得可控,与冰魄灵力融在一起。 让相柳惊喜的是,以往他用冰魄灵力时,即便他有九头族独一无二的至阴至寒体质,身体也极易被冰魄灵力的阴寒之气伤到。每每受伤,哪怕用了龙息丹,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痊愈。遇到战争时,往往是新伤叠着旧伤,时间长了,身体的亏空越来越大。所以他并不敢肆无忌惮的使用冰魄灵力,也因此,他虽早已进入冰魄灵的修炼阶段,却一直无法突破。如今,这股新生的至阳至热灵力融在冰魄灵力中,将冰魄灵力的阴寒之气化为无形,护着他的身体,他使用冰魄灵力时再也没了限制。 他试着祭出越来越多的冰魄灵力,妖力被无限放大,似乎没有尽头。灵台处开始隐隐作痛,他敏锐的察觉到,冰魄灵力要突破了。他凝定心神,冰魄灵力源源不断的祭出,地上的雪慢慢开始聚拢成一座雪山,雪山在灵力的作用下慢慢聚成一个硕大无比的冰球,冰球在冰魄灵力的驱使下继续聚拢,终于成了一个圆圆的坚硬无比的冰魄珠子,散发着至寒之气。 冰魄灵至此大成! 相柳收回冰魄灵力,用妖丹在体内运转两股灵力,直到两股灵力终于通畅无阻的流转到全身经络,灵台处的隐痛慢慢消失,身体如火烧般的滚烫渐渐冷却下来。他调息运气,将两股灵力收回妖丹,浑身虽早已湿透,可他却感到无比的神清气爽。 感受到他气息平稳后,玉瑶收回灵力,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消失,身体已恢复正常,顿时放下心来。她看着他,总觉得他和以往有了不同,那股冷冽之气似乎淡却了许多。 相柳缓缓睁开眼睛,笑盈盈的看着她。玉瑶看着他的眼睛,顿时惊呆了,他原本红色的妖瞳竟变成了金色! 她感到不可思议,又惊又喜的说道,“相柳,你修炼已大成,是真正的妖神了!” 相柳收回妖瞳,他自然感受到了灵力和妖识的变化。这一夜如一场梦一般,原本应是春宵一刻值千金的一晚,却变成了他灵力突破,正式修炼成一代妖神的一晚。恍惚中他记得自己曾拼命吸吮过玉瑶舌尖上的血,他连忙拉过玉瑶,细细检查了她的身体和灵力,确定无恙后这才长舒一口气,一脸愧疚的问道,“傻瓜,为何不早些拦住我,有没有伤到你?疼不疼?” 玉瑶摇摇头,说道,“我没事,不过是一点血罢了,别担心。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的血为何会对你有如此大的改变?” 相柳搂过她说道,“是你的血唤醒了我身体里的烛龙血脉,所以才会如此。我现在才知道,原来烛龙血脉是我修炼冰魄灵力的突破口。义父以前说这世上只有我的身体才能修成冰魄灵,我一直不明白,现在似乎懂了。” 原来,他同时拥有至阴至寒的九头族血脉和至阳至热的烛龙族血脉,因为他一直修炼冰魄灵力,他的烛龙血脉被妖丹压制着,直到今晚妖丹吸收了玉瑶的烛龙本命精血,这才打开了蕴藏在他身体里的秘密。 玉瑶笑道,“原来如此,没想到一点血竟能有这般效果,早知如此,应该早些…”她突然羞红了脸。虽然他们已是夫妻,也有了夫妻之实,可今晚毕竟是他们的第一次,半途中还出了意外。 天色已亮,相柳一脸歉意。 他不由分说的一把抱起她入屋,带上门后将她放在屋内的榻上,轻吻着她。这一次,他格外温柔,生怕弄疼了她。她的身体依然是那般柔软,那股紧紧包裹着他的温暖再次传遍他的全身,而这一次,他已能控制自如,以温暖回应着她。 情到浓处,她忍不住一声声的唤着“夫君”,娇喘连连,他满足的粗重呼吸声回荡在屋中。 守园子的老伯醒了,推开门手里拿着扫帚,正准备扫雪,却惊奇的发现,地上厚厚的雪竟没了。他看着干爽无比的地面,嘟囔道,“见鬼了,这雪怎么就化了?” 他突然听到了屋内传来的声音,顿时闭上嘴,走到离屋子远远的地方,直到听不见屋子的声音,这才小心侍弄着园子里的花草。 莲香一早过来送换洗的衣物,顺便准备给玉瑶梳洗,府外不知何故来了一批贺喜的,连天庭都来了仙君。新婚当天不来道喜,第二天来算什么,莲香在心里嘀咕着。 她看到老伯后,欢快的叫了声“老伯早!” 老伯正要止住她,她已快步走到主卧房门外。 屋内的娇喘声传来,莲香顿时羞红了脸,放下衣物飞也似的逃出园子,一脸责怪的看着老伯怎么不早些提醒她。 良久后,玉瑶躺在相柳的怀里,红扑扑的脸蛋,一头乌发有些凌乱,有几根散落在额前,被额上的汗浸湿后贴在了额上,她眼波如水,白嫩的肌肤透着光亮,那一丝微喘更是让那娇媚无处可藏。 相柳用手将她额前的乌发拨开,手指轻轻划过她的脸庞,忍不住将她往怀里拢了拢,唇印在她的额上。 天色已大亮。 良辰佳人,春宵恨短。 折腾了一晚,她有些累了,在他怀里沉沉的睡了过去。 他看着酣睡中的她,思绪万千。原来,他们的缘分早已注定,他以为是他成就了她,没想到,命运弄人,到头来,这一切成就的却是他。 从今往后,她是他永生永世的妻子,是他生生世世最重要的人,他的所有,都将是她的,他在心底默默的发着誓,搂着她也沉睡过去。 第八十八章 许你理想国 金毛带着相柳与玉瑶直奔海上。玉瑶靠在他肩上,不解的问道,“相柳,不是应该去军营吗?为何去海上?” 相柳转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像是在提醒她什么。 玉瑶气的捶了他一下,“小气鬼,我都叫了你一天夫君了!” 相柳这才搂过她一脸坏笑道,“叫了一天还没改过来,看今晚怎么罚你!” 玉瑶羞红着脸直摇头,“做了妖神倒是愈发不正经了!” 东海之行原本定在昨日,可相柳新婚之夜成了妖神,传遍了天庭上下。妖界太久没有出妖神,这一消息让妖界上下振奋不已。前来恭贺的仙君络绎不绝,王母也送来了恭贺之礼,两人不得不应付了一整天。烛九阴特意派了麾下的仙君过来贺喜,被祖母好好笑话了一回。老夫人只叮嘱烛九阴派来的仙君,“你回去只管告诉他,他亲孙儿已经大婚了,让他等着抱重孙吧,定不会绝了他的后。” 一席话把众人都逗笑了。 东海之行不得不推后一天。 他是海底妖王,这海底才是他真正的家。两人既已成婚,玉瑶便是海底王后,自然要带她去和众海妖见面。 金毛停在东海再往东南一处深蓝海域上空,相柳拉着她一跃而下。 碧蓝的海水浸润全身的时候,相柳拥着她往海底下沉。海底很深,半晌后,两人才到达海底。 玉瑶第一次来这片海域,她环视四周,虽是深海底,可遍地都是会发光的海精灵,五颜六色交织在一起,将海域点亮成一片绚烂世界。洁白的银沙海底一望无际,七彩纷呈的珊瑚礁林立其中,上面又布满了各种颜色的海星、海葵等,一张一合的跟着海精灵将海域点亮。珊瑚枝向来罕见,世家氏族或帝王家,哪怕得了一枝,定要摆在最显眼的位置。可这里,颜色各异的硕大珊瑚枝随意的从珊瑚礁丛中伸出,红黄蓝白颜色各异,不过是海底最普通的装饰,五彩斑斓的鱼儿在珊瑚枝中穿梭不停。远远看去,这海底就如一个一望无际的缤纷花园,不过即使天宫最美的花园,也不及它半分。 玉瑶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相柳见她合不拢嘴的模样,不由得笑问道,“喜欢这里?” 玉瑶握紧他的手,喃喃的说道,“让你待在洪江军营,真是委屈你了,这里明明就是世上最美的地方。” 相柳嘴角上扬,抬手幻出一颗珠子,里面流光溢彩,灵气十足,他对玉瑶说道,“既已成婚,你便是这海底的王后,这颗海灵珠是特意为你准备的,有了它,这海底的万众生灵,都会听命于你的调遣。” 玉瑶摇摇头,“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海之眼?这是妖王之珠,怎么能给我?” 相柳笑道,“连我都是你的,何况这海之眼!这本就是我给你的聘礼之一。” 不等玉瑶推却,他将海之眼幻入玉瑶灵台处,玉瑶只觉得海中一切都变得分外清晰,像是多了一双可以透视的眼睛,周围一切尽入眼帘,连所处的海中位置都十分明了。 相柳牵过她的手,微笑道,“随我来!” 玉瑶不解其意,只好恋恋不舍的跟着游了过去。 ———————- 相柳带着她游过一片虾蟹村。蟹妖迎了出来,对着相柳和玉瑶行了礼,“恭迎妖王和王后!” 一只刚修炼成形的小蟹妖游了过来,不由分说的抓起相柳和玉瑶的手,拉着他俩便游进了虾蟹村。放眼望去,这里四处都是形状颜色各异的螃蟹和海虾,正无忧无虑的玩着沙子和水草,大螃蟹们排着队在礁石丛中上下爬个不停。 玉瑶乐津津的看着它们不停的忙碌着、翻滚着,她忍不住跟着爬上礁石,学着螃蟹从礁石上跳下来,在水里翻滚几下,落在海底,再爬上去,简单重复的动作却快乐无穷。如果不是相柳提醒,她可以跟着它们玩上一整天。 游过龟村的时候,硕大的海龟们在水中悠然自得的遨游着,调皮的小海龟们跟在身边探着小脑袋东张西望。 玳瑁村的海底躺满了各种玳瑁。玉瑶没留神,一脚踩了过去,只觉得又软又滑,被踩中的玳瑁从海底浮起,其它的玳瑁们也跟着起舞,顿时满眼看去皆是玳瑁,优雅的扇着硕大的玳瑁壳。 到了海豚村的时候,玉瑶平生第一次看见粉色和蓝色的海豚。不等相柳提醒,她冲到一只憨态可掬的蓝色海豚跟前,轻轻抚摸着它。那蓝海豚似乎很享受玉瑶的抚摸,在她身上蹭来蹭去,嘴巴正要对着玉瑶的胸口伸过去时,相柳一把拉过她,笑道,“回头被占了便宜却不自知。” 玉瑶不解道,“这是何意?” 相柳笑道,“你不知道海豚是海中最贪美色的物种吗?以后见到海豚妖,可要小心提防着!” 玉瑶转身看那海豚,这会儿已经仰躺在水中,对着她露出了腹部。不等她反应过来,另一只海豚却冲了上去,不顾形象的行起了好事,不少海豚游过来围观,在一旁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两人顿时脸通红,逃也似的游走了。 他们游过一望无垠的水草地,无数小海马在草地上嬉戏。 他们翻过绵延的山群,海狮和海象们慵懒的躺在海底。半途中遇上几个美艳无比的海狐妖,见了他们恭恭敬敬的行礼,“恭喜妖王和王后!”又忍不住拿眼偷看着相柳。 玉瑶只知道青丘的九尾狐族个个相貌姣好,却不曾想这海中的狐妖容貌更胜一筹,她直看的挪不动脚步,引的海狐妖们抿着嘴笑。 相柳笑问道,“喜欢?要不要让她们做你的侍女?” 玉瑶连连摇头,打趣道,“这么好看的,做侍女可惜了,不如做你的妃子好了,我看她们对你很是仰慕!” 相柳笑道,“怎么?还惦记着刚才海豚的事?” 玉瑶羞红着脸,说道,“我可是认真的,这么好看的海狐妖,别说男子了,就是我一个女子都忍不住想看了又看!” 相柳抓住她的胳膊,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只要你一个就足够了!美色对我没用!” 玉瑶笑道,“你有九个脑袋,每个脑袋喜欢的不一样,不是很正常吗?” 相柳撇撇嘴,不屑的说道,“我虽有九个脑袋,可九个脑袋偏偏只喜欢你一个,不像某些人,虽只有一个脑袋,可脑袋里不知装了多少美男子!” 玉瑶辩解道,“你可别冤枉我,好看的东西谁都喜欢,就像我,喜欢这里的一切,也喜欢看许由和绿竹,可入心的,自始至终却只有相柳一个!” 相柳捏了捏她的鼻子,打趣道,“喜欢看,以后我每日换张真容,让你看个够!” 玉瑶抓住他的胳膊惊喜道,“真的吗?不过,我还是最爱这张脸!” 相柳无奈的摇摇头,“小色鬼!” 两人一路说笑着往前游。山慢慢的消失了,两人来到一片丘陵起伏的海底。玉瑶被一阵曼妙的歌声迷住了,她停住脚步,沉醉在犹如天籁之音的歌声中,只感到心神荡漾,不可自拔。 相柳习过魔音诀,知道鲛人族擅音杀,多以声音设下结界,歌声中有摄魂之力,借此可将他族挡在门外,以防不测。他赶紧将灵力缓缓注入玉瑶体内,在她耳边说道,“快用灵力抵挡,鲛人族的歌声有一定的杀伤力。跟着我念魔音诀!” 玉瑶忙运灵力,又跟着相柳念起魔音诀,慢慢的,那歌声中的摄魂之力被驱散,听上去除了曼妙动听再无别的。 两人顺利过了鲛人族设下的结界,相柳说道,“鲛人是海底的智族,与神族和人族一般无二,练灵药织鲛纱修炼灵力都是好手。” 玉瑶点点头,回道,“看这结界,就与众不同,还有上次你推荐的两个鲛医,也十分厉害!” 相柳继续说道,“传闻鲛人族中最神秘的分支,生活在归墟海,负责镇守海底冥界和幽灵,和烛龙族镇守九幽一般无二,所以鲛人族与烛龙族关系十分要好。” 玉瑶正要开口,鲛人族首领带着几个鲛人已经游了过来,对着二人行礼道,“拜见妖王和王后,恭喜妖王!” 说完赶紧将二人迎进鲛人村。 玉瑶放眼望去,这鲛人村果然和别的村不一样,四处摆放着大海贝,周围多用海藻或礁石丛掩映着,初看毫无章法,细看却是按照一种古老的阵法排列着,大概可以一应百应,方便传递消息。 鲛人姑娘们留着长长的头发,上身和人族神族一般无二,虽穿着鲛纱服,但姣好的身材一览无余,下身是鱼体,尾鳍十分壮实。鲛人男子们留着长短不一的头发,除了上身更粗壮些,其它与鲛人姑娘们一般无二。无论男女,五官都十分精致,正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一边唱着歌一边织着鲛纱。有的在打磨硕大的鱼骨,大概是要做成锋利的鱼叉。鲛人小孩们有的在用礁石和鱼骨等做成的秋千上玩耍,有的在一起你追我赶,好不热闹。 鲛人们看到相柳来了,纷纷围了上来,像是十分相熟的样子。几个鲛人姑娘们悄悄打量着玉瑶,大概是感受到了玉瑶体内的海之眼,纷纷投来艳羡的目光。 几个年长的鲛人女子游了出来,手里托着两件精美的鲛纱礼服和一顶珠冠,正要往相柳和玉瑶身边游去。一个鲛人匆匆从外面游了回来,对着鲛人族首领耳语了几句,鲛人族首领脸色大变,忙对着相柳说道,“禀妖王,离此地数十里地的龙象山,有火龙爆发的迹象。” 相柳一听,脸色一变,对着玉瑶说道,“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玉瑶摇摇头,“我和你一起去。” 相柳看她一脸坚决的样子,也不再坚持,只好拉着她的手飞快的往龙象山奔去。 ————————- 到了龙象山,玉瑶一看,这里的海水似与其它海域略有不同,总觉得有一股阴森之气萦绕其中。再看那定海神器,四周已有一股股热气冒出,周围的海水温度骤升,海底烫的厉害。 玉瑶听相柳说过,海底生灵对温度尤为敏感,过热过冷都会造成大范围的生灵涂炭。如果龙象山的火龙一旦爆发,这周围数百里之地的缤纷世界,将化为乌有。 神龟等众海妖早已赶到,正对着那定海神器施展灵力,以镇住那火龙,无奈收效甚微。这下见到相柳来了,无不喜形于色。 相柳观察了片刻,屏退众海妖,独自上前。他祭出冰魄灵力,四周的海水顿时凝结成冰,慢慢的又变成了冒着至寒之气的冰魄珠。他将冰魄珠顺着那些冒着热气的出口送入地下,过了一会儿,热气开始减弱。相柳继续运冰魄灵力,有了烛龙血脉相护,他运冰魄灵力再也没了忌惮。随着源源不断的灵力祭出,冰魄珠接二连三的生成继而被送入地下。一个多时辰后,龙象山的热气完全消失,海底冷却下来,一切恢复正常。 众海妖并非第一次见相柳运冰魄灵力,却是第一次见他竟能以一己之力压制住火龙爆发,看来这妖神之位果然名不虚传。连玉瑶都是第一次见到相柳这般叹为观止的冰魄灵力,心里的仰慕又多了几分。 海底有了妖王这般灵力高强的妖神守护,往后定能太平昌盛。众海妖惊喜交加,跪下来齐声道,“恭喜妖王荣登妖神之位!” 相柳收回灵力,示意众海妖起身。 火龙虽被压制住,可这海域的阴森之气并未消失。 玉瑶问一旁的神龟,“这龙象山是否曾发生过什么灾难?” 神龟叹了口气,说道,“回王后,数百年前鲛人族被天庭追杀时,躲到这龙象山,恰遇龙象山火龙爆发,躲在此地的鲛人在火龙中魂飞魄散,无法归位,是以此地阴气甚重,无海物敢靠近。” 玉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她祭出追魂术,细细查看周围海域,果然有星星点点的魂魄弥漫其中,只是怨气甚重。 玉瑶问其中一个魂魄,“可愿意去归墟之境?” 那魂魄答道,“找不到归墟之境入口,姑娘可助我等一臂之力?” 玉瑶幻出真身,点亮引魂灯,归墟之境入口打开,那星星点点残魂被那引魂灯牵引着,往归墟之境入口奔去,入了归墟之门。直到海域中再无残魂,玉瑶熄灭引魂灯,幻回原形。 残魂回归归墟之境,龙象山的阴森之气消散殆尽,四周一片祥和,和周围的海域已无区别。玉瑶长舒一口气,想必这龙象山,日后也定会和周围其它海域一般,是个缤纷多彩的海底世界。 相柳从幻境中清醒过来,忙上前检查玉瑶的身体和灵力,见她毫发无损,这才放下心来。 众海妖原本对王后并无太深印象,只知道她是妖王心尖上的人,所以不敢轻视。可这下见了引魂灯,方知道她是烛龙族,顿时又惊又喜。 鲛人族首领喜极而泣,上前躬身拜道,“原来王后是烛龙族!这引魂灯只有当年的烛龙公主青钰王后用过!” 玉瑶还了一礼,说道,“在下原是神农国的神农玉瑶,后来阴差阳错,由青钰王后的龙珠所化,生在烛龙族钟山氏,才成了烛龙女,又有王母的守心花相护,才能有幸点亮这引魂灯。” 神龟大喜,“原来王后竟是神农瑶光王姬!” 众海妖一听,王后身份竟如此尊贵。神农国繁盛之际,正是四海八荒最为繁荣昌盛之时,神农王族造福天下,海族同样受益无穷。如今她既是王姬,又是烛龙女,他们心服口服,一齐跪了下来,“拜见瑶光王姬!拜见王后!” 相柳朗声道,“众海妖听令,瑶光王姬身为神农王族,秉持众生平等之念,一心造福于民,日后海妖军将听令于瑶光王姬,众妖齐心协力,共同守护海底世界,一起为妖族在这四海八荒争取平等权益!” 众海妖齐声道,“愿听瑶光王姬调遣!” 玉瑶顿时有些不知所措,相柳握紧她的手,说道,“做我的王后,我许你一个理想国,即便神农不再,我们共同努力,将这海底世界打造成另一个神农,可好?” 玉瑶扑进他的怀里,泪眼朦胧,只说了声,“好!” 她从小的梦想就是做一条鱼,在海中自由自在的遨游。如今梦想成真,没有神农那又如何,这海底有她最爱的人,有她心中的理想国度模样,她爱极了这样的世界。 那一刻,她只是小鱼,也只想做小鱼! 神龟在一旁提醒道,“吉时已近,请妖王和王后素去大婚现场!” 第八十九章 与君携白首 鲛人村的大婚现场,热闹非凡。 早在妖王数年前四处筹备聘礼的时候,众海妖就秘密筹划,要为妖王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只可惜,妖王的聘礼在龙宫旧址一摆便是数年,丝毫不见成婚的动静。妖王年龄已不轻,同龄的海妖有的都快做爷爷了,妖王却仍孑然一身。鲛人族首领就差将鲛人村最美的姑娘介绍给他做王后了。连貌美如花的海狐妖也时不时的找神龟打听妖王的婚配情况,大有毛遂自荐的意思。 只可惜,神龟每每试探妖王心上人情况时,妖王一脸黑相,神龟也不好细问缘由,只能干等着。 半月前,妖王突然说要大婚,只有短短十来天的筹备时间,让众海妖措手不及。若不是多年前已开始秘密筹备,这会儿估计要难倒众妖了。 不管怎么说,妖王总算脱了单,可喜可贺。海底世界除了鲛人村的姑娘们和海狐妖们大为失落外,其他海妖都欢欣鼓舞。 前天夜里,竟然传来妖王新婚之夜登上妖神之位的好消息。海族自龙族被灭后,神位寥寥,数百年来从未出过妖神。妖王成了妖神,神力大增。众海妖振奋之余,纷纷觉得新娘甚是旺夫,对她充满了期待。 玉瑶尚在鲛娘们的陪同下换装打扮。趁着等待的这会儿功夫,鲛人年轻姑娘们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听说王后是神农瑶光王姬,又是当年青钰王后的龙珠所化,所以也是烛龙女,法力很高强!”一个鲛人女子悄悄的说道。 “是的,我刚听爹爹说了,她能点亮引魂灯,解了龙象山之困!”另一个鲛人女子一脸钦佩。 “她既是烛龙女,这是她的天性,没什么稀奇的吧!”另一个姑娘有些不屑。 “除了天性,听说她医术独霸大荒,我听爹爹说,那兰息神草就是她培育的。她当年还跟着爹爹一起识过海藻,后来用海藻制了清瘟丹,救过很多人呢。”又一个鲛人女子小声说道,听语气应是鲛医的女儿。 旁边一个看着颇为冷静的姑娘附和道,“还有更神奇的呢,听说她以烛龙精血唤醒了妖王的烛龙血脉,助妖王登上了妖神之位。” “此话当真?”其他几个姑娘大为惊讶,这消息着实震撼。 “我听海莺说的,她爹爹可是鲛人族首领,自然是真的!”这姑娘一脸肯定。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在场的海妖们似乎都知晓了玉瑶的各种传奇故事。 妖多慕强,海妖也一样。 玉瑶在海妖们心中的形象顿时无比尊贵了起来。有些海妖原本心里有些不服气,海族姑娘们哪里不如她了,妖王为何非得娶一个他族女子。可现在一听,才知道差距着实不小。 ———————— 一枚巨大的海贝缓缓打开,玉瑶身着五彩鲛纱礼服,头戴海珠玉冠,在鲛娘的陪伴下从海贝中缓缓走出。 站在海贝外等待的鲛娘们目瞪口呆,这天仙般的人儿,让周围一切都黯然失色。 一旁的海莺游上前,她心直口快,忍不住夸赞道,“太美了!王后真是比天仙还要美上几分!” 玉瑶微微一笑,这鲛纱礼服竟比天蚕纱礼服更大方也更舒适。 海莺领着玉瑶,往一个偌大的广场游去,身着白色鲛纱礼服的新郎正站在广场中心等着新娘。 原本热闹的广场突然安静了下来。众海妖们屏住呼吸,看着一个赛过天仙的女子缓缓游了过来。她身上的鲛纱礼服裁剪得体,样式别致,那是鲛人村最能干的几位织娘花了数年心血才制好的,穿在她身上整个人熠熠发光。头上的海珠玉冠是用最精美的鲛珠和水玉制作而成,和她的气质十分般配。 新娘天姿国色,气质尤为优雅,远胜海中最是貌美的海狐妖,也难怪妖王愿意苦等这些年。 和海妖们一样,相柳看的两眼发直,直到玉瑶游到他身边,牵起他的手,他这才反应过来! 众海妖都忍俊不禁。 “妖王这般冷静的妖神,也有意乱情迷的时候!”一个鲛人姑娘小声的笑道。 “王后这般好看,妖王犯迷糊也正常。不过我觉得妖王更好看!”另一个姑娘抿着嘴笑道。王后虽是赛过天仙,可她的注意力却一直在新郎身上。 “真是天作之合!妖王定是一心一意,绝不会再娶妃子,你呀,就打消嫁给妖王的念头吧!”旁边的鲛人男子打趣道。 那女子羞红了脸,瞪了一眼鲛人男子,“我什么时候说要嫁给妖王了!” 过了一会儿,她自言自语道,“不过,要是能去王后身边做个侍女也不错!” 鲛人男子“扑哧”一声笑了。 神龟游上前,众海妖顿时安静了下来。 鲛人族首领吹响海螺,大婚仪式正式开始。 众海妖齐声叩拜道,“参见妖王和王后!” 相柳拉着玉瑶回了礼后,他抬手幻出一颗珠子,那珠子流光溢彩,灵气十足。 众海妖一看,这不是海中妖王之珠海之眼吗?凭此珠,可以驱使海中万众生灵,见此珠如见妖王。 众海妖不解其意。 只见相柳将珠子捧向玉瑶,对着众海妖说道,“今日我与神农玉瑶成婚,愿将海之眼托付给王后,此后我与众妖将听从王后调遣!” 众海妖大惊,妖王竟这般出手不凡! 玉瑶一听连连摇头,“这海之眼是妖王之珠,我如何担得起?万万不可!” 相柳正色道,“连我都是你的,何况这海之眼!这本就是我给你的聘礼之一。” 两个一个执意要给,一个执意不收,神龟只好劝道,“我们海洋世界,素来以母性为尊,王后不必客气!不如就领了妖王一片心意吧!” 海妖们没想到妖王竟如此大气,连海之眼都愿意送给王后,都说王后是妖王心尖上的人,看似不假,不如成全了他一片诚意。众妖七嘴八舌商议了一会儿后齐声说道,“请王后收下,我等愿听从王后调遣!” 玉瑶不知如何推却,相柳趁机将海之眼幻入玉瑶灵台处。玉瑶只觉得海中一切都变得分外清晰,像是多了一双可以透视的眼睛,周围一切尽入眼帘,连所处的海中位置都十分明了。 众海妖再次叩拜,“恭喜妖王和王后!” 神龟抬手示意,鲛人族首领再次吹响海螺。不远处,一群鲛人唱起了欢庆歌,曼妙动听的歌声回荡在海底世界。随着歌声,海妖们带着各自的队伍轮流上前恭喜妖王和王后,送上各种精心准备的礼物。相柳和玉瑶一一回了礼。 玉瑶直看的眼花缭乱,海豚妖、鲨妖、龟妖、蟹妖这些算是熟识的,可是还有太多其他海妖她平生第一次见。相柳见她一脸茫然的样子,少不得以灵力悄悄告诉她那些海妖的名字,她虽记住了其中一些,可实在架不住海妖太繁杂,到最后,已是十分糊涂,分不清谁是谁。迫不得已的时候,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相柳,相柳再悄悄提醒她。 海底世界白天和黑夜区别并不大,有那些五光十色的海精灵在,海底世界永远是璀璨一片。不知过了多久,海妖们总算拜见完了。一旁各种稀奇古怪的礼物已堆积如山。 既然是大婚,少不得要闹一闹,添些喜气。 海豚妖果然按捺不住寂寞,第一个站出来,笑道,“妖王和王后大婚,神龟你这个主婚人只让他们干坐着,这怎么行?小的们,你们说要不要让他们亲一个?” 海妖们顿时一阵哄笑,气氛一下子热闹了起来,“亲一个!亲一个!” 相柳看了一眼玉瑶,见她满脸通红,搂过她,笑道,“海族向来直接,别介意。” 话音刚落,玉瑶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这下轮到相柳脸红了。 海豚妖继续起哄,“小的们,你们说亲脸算不算?” 海妖们连连摇头。一个胆大的蚌妖搂着他的母妖对着相柳打趣道,“我说妖王,你得主动点啊!怨不得现在才娶上媳妇儿!来,我教你!”说完,对着身旁母蚌妖的嘴一口亲了下去,那架势,再多用点力,母蚌妖的嘴只怕已是不保。 众海妖又是一阵哄笑。 相柳无奈之下,只得搂过玉瑶,当着众海妖的面,吻了过去。 众海妖这才买账。 只是这一吻,便开了个闹婚的头。 玉瑶知道人族和神族爱闹婚,没想到海族有过之而无不及,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 海底世界已经太久没有好好热闹过了。海族出了妖神,妖王大婚,龙象山危机解除,诸多喜事合在一起,众海妖都想趁机好好放松放松。鲛人村准备了各种吃食,一旁还有善歌舞的海妖们载歌载舞。海妖们边吃边闹,欢声笑语不断,轮着把相柳和玉瑶好好折腾了一番。 相柳平时虽看着严肃,但对海妖和洪江军部下素来掏心掏肺,只要不触犯条规,其它事都十分宽容。自己大婚也不好扫了众海妖的兴,只好由着他们闹,两人就差当着众海妖的面行房中好事了,众妖这才罢休。 闹了不知多久,神龟看出两人有些倦了,毕竟白日里龙象山没少费灵力。他召来一个巨大的海贝,笑着说道,“请新郎新娘入海房歇息!” —————————- 海贝中,相柳搂着玉瑶,两人虽是有些疲惫,可被海妖们折腾的早已是按捺不住。干柴烈火般的缠绵后,玉瑶躺在相柳怀里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她发现自己已躺在仙乐岛卧房的榻上。午后的阳光从窗格中照了进来,洒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又有些慵懒。 她闻到一阵阵烤鱼的香味,这才觉得饿了。披衣走出屋子,相柳正烤着鱼,见了她,笑道,“饿了吧?” 玉瑶依偎着他坐下,相柳将烤好的鱼喂给她。阳光下,她看着相柳俊美的侧颜,想起四百多年前两人的点点滴滴,感慨万千。 “我们去一趟玉琼岛,好不好?”玉瑶轻声问道。 相柳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将鱼喂给她吃完,又将她嘴角擦干净,站起身唤来金毛,直奔玉琼岛。 金毛落在玉琼岛海滩边的石洞口。 “你怎么知道我想来这里?”玉瑶笑问道。 “因为这是我们当初走散的地方。”相柳拥过她,有些哀伤。 玉瑶没有说话,只牵着相柳的手往石洞里面走去。 当初她在石壁上刻的字如今依稀还能看见,相柳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慢慢的那些字连成了一句话,“相柳,勿上岛,等我!” “当初我找不到你,只好在石壁上留下这一行字,希望你能看见。可惜,你没有看见。”玉瑶苦笑道。 他顿时有些泪眼朦胧。他来过这石洞数次,竟从未发现这些。如果四百多年前的那天他在这石洞苦等她时发现了这行字,他们的命运会不会很不一样? 可时过境迁,他已无法想象那又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如果从未遇见她,他也许只是一只普通的海妖。 可现在的他成了妖神。 如果他注定成为妖神,这一切会不会就是命运的安排?只不过,身在局中的他们,勘不破这命运之局,也扭转不了命运之手罢了。 而如果这就是命运,那些吃过的苦,受过的伤,流过的泪,吻过的甜,也许只是为了成就如今的他们罢了。 他之所以成为现在的他,正是因为那样的命运。 她之所以变成现在的她,也是因为那样的经历。 所幸他们互相成就了对方,最终还能回到起点。虽然归来时已不再少年,可他们依然爱的真切。 那一刻,他感受到了苦尽甘来的滋味,那是一种略带苦涩的幸福,因为经历了岁月的沉淀和煎熬,所以格外的悠远绵长。 他紧紧的抱着她,恨不得将她拥进身体里面。 玉瑶在他怀里问道,“所以,是庞蒙飞雪杀了我?” 相柳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问道,“过去的事真的还想再提起吗?只做小玥不好吗?简简单单快快乐乐的,我们都经历了太多,我不想你再卷入过去那些是非中。” 玉瑶淡淡一笑,“你这么盼着小鱼回来,真的甘心我只是钟山玥?” “以前不能确定你是小鱼的时候,心里自然盼着你就是小鱼,千方百计在你身上寻找小鱼的痕迹。可现在,我只希望你能开心的活着。小玥过的简单又开心,我希望小鱼能和她一样开心。” “做小玥的时候,我总是迷迷糊糊的,虽然看到你们会有异样的感觉,喜欢待在江州,可是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现在,什么都想起来了,一切也都释然了。比起那时候,我更愿意清醒的活着。” 相柳松开她,幻出那支箭,缓缓说道,“当初,庞蒙飞雪用这支箭射中了你的心。不过,她只是杀手,真正的凶手并不是她。” 玉瑶接过那支箭,细细的看了又看,感叹道,“所以,你用计杀了庞蒙飞雪,而这支箭,你一直带在身边。那么,杀我的凶手是谁?不会是祝融吧?” 相柳苦涩的点了点头,“没错,就是他。” 玉瑶眼里噙满泪水,“没想到,我和父王都葬送在他手上,果然是家贼难防!” 相柳搂住她,安慰道,“往事已矣,以后多加小心就是。他没了军队,已是势微,掀不起什么浪来。终有一天,我会用这支箭射穿他的心脏,替你报了这仇。” 玉瑶靠在他肩上,幽幽的说道,“他失了军队,在神农人眼里是叛徒,唯一的儿子死了,璋琬妹妹也不和他来往,已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活着并不比死了好受多少,你不要再为我涉险了。从今往后,我只要我们好好活着,再也不想经历生离死别,好不好?” “好!我答应你!” “当初我们在这里走散,如今,有幸还能在起点重逢,我很感恩,我们从这里重新开始吧。” 相柳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拥紧她,对着大海,暗暗下了决心。 今天,他们回到起点,要从这里重新开始。过去的恩怨就让它过去吧,从今往后,他只要他们好好的在一起,幸福的活着! 第九十章 洗手做羹汤 玉琼岛的早晨,渐渐有了喧哗声。从海上打渔归来的渔民,正将一筐筐渔货运下船。靠着海的鱼市,挤满了不少赶早集的人,正细细挑着新到的渔货,准备回去做一顿海鲜大餐。 鱼市西街的一口鲜早餐店,老板正手忙脚乱的炸着鲜鱼饼,香味飘遍整条西街。店门口早已排起了长队,个个都眼巴巴的盯着老板那金灿灿的鱼饼出锅。终于等来了老板娘开张做生意,她麻利的将炸好的鱼饼一一装好递给排队的人。 拿到鱼饼的玉瑶闻着鱼饼满足的吸了口气,忍不住先咬上一大口,满口的酥脆和鲜香,正是她思念的味道。 她将鱼饼送到相柳嘴边,示意他咬一口。 相柳看了一眼鱼饼,又一脸怀疑的看了她一眼,勉强咬了一口。鱼饼入嘴的那一瞬,眼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嘴上却漫不经心的说道,“就这个?也值的你起个大早?” “不好吃?”玉瑶眼巴巴的看着相柳,有些失落。这可是她当年在玉琼岛时最喜欢的一家餐馆,老板不知用了什么配方,鱼饼入嘴,满口鲜香。没想到几百年过去了,这家店竟然还在,味道一如既往。 她低头想再咬一口时,手上的鱼饼已不见踪影。相柳手上捏着剩下的鱼饼,趁着她低头的一瞬间,快速塞进嘴里。 玉瑶一抬头,相柳满嘴都是鱼饼,正一脸戏谑的看着她。 “啊!你这个大骗子!”玉瑶嘴上虽嗔怪着,可心里却乐开了花。 老板娘见一对相貌不凡的小夫妻抢鱼饼吃,顿时喜笑颜开,忙给玉瑶递上新出锅的鱼饼,“这个,送给你们了!” 玉瑶谢过老板娘,接过鱼饼后连忙咬上一大口,烫的她直吐舌头。相柳赶紧将她拉到一边,对着她的嘴输了点冰寒之气,玉瑶这才缓了过来,笑盈盈的看着相柳,又巴结的将鱼饼送到他嘴边。相柳张大嘴像是要一口吞下鱼饼的样子,玉瑶只笑看着随他去,可他只小心的咬了一小口。 排队的人都忍不住笑了。一个中年大婶对着玉瑶喊道,“小娘子,鱼饼不够,我这里还有呢。” 老板娘笑道,“人家两口子呀,不是买不起鱼饼,人家呀,要的是那个调儿。” 玉瑶顿时羞红了脸,忙不迭的拉着相柳去了附近一家鱼粉店。 “这家的鱼粉呀,用羊汤做底,味道格外鲜美。”玉瑶娓娓道来,俨然一副玉琼岛老居民的模样。 “他们家的梅子酒,也很有一番风味。”相柳颇有感触的说道。 “你喝过?”玉瑶一脸惊讶。 相柳略有些尴尬的微微一笑,没有吭声。 玉瑶见他欲言又止,猜到定是栖神山那次,打趣道,“为了躲提亲,他们家的梅子酒是不是都被你喝光了?” 相柳眼神里闪过一丝懊悔,可是却嘴硬道,“他们家的梅子酒虽好喝,可是不及你的。” 玉瑶笑道,“知道了!” 刚说完,老板端了两壶酒过来,玉瑶赶紧给他斟了满满一杯。 相柳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唇角有一丝笑意。 鱼粉也上来了。玉瑶幻出一个调料瓶子,往鱼粉里加了一些调料,搅匀后递给相柳,一副行家的样子,“这鱼粉,加些玉紫苏味道更鲜美!这可是我的独门配方!” 相柳看着她熟练的样子,没错,眼前的人千真万确是他的小鱼。只是,当初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也不过短短半年,他对她知之甚少,甚至不知道她爱吃什么,更不知道她是神农王姬。 “当初,你为何会住在玉琼岛?” 玉瑶刚唆完一大口鱼粉,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顿了顿,说道,“爷爷去世前,嘱咐我替他完成那部本草经,他很少来海边,所以本草经里缺了不少海边的药草,我便决定在海边住上一段时日,一边寻找新的药草,一边修经书。我从小就向往海边生活,来了玉琼岛便不想走了。” “这里远不如随城,为何会更偏爱这里?” “因为这里,没人会在意你的身份,又有美丽的大海,最主要的是,若不是住在玉琼岛,如何会遇见你,还能嫁给你这个海大王?” “说真的,不会后悔吗?” 看着傲娇的相柳竟有几分不自信,玉瑶暗暗觉得好笑。 “嗯,后悔了,刚才是谁抢了我的鱼饼来着?连兰叶都不敢!” 故人在嘴边脱口而出,连玉瑶自己都有些愣住了。 是啊,在玉琼岛如何能没有兰叶?当初两人情同姐妹,一起游历大荒,可如今,玉瑶却沉默了。 作为小鱼,她很感谢兰叶,可是作为钟山玥,她没少吃兰叶的苦头。她究竟还是不是以前的那个兰叶? 于相柳而言,栖神山之事,虽不能怨兰叶,可终究是个疙瘩。当初她在黎土儿和钟山玥之间来回横跳,他以为她是为了小鱼,可小鱼醒来后,她失落的样子让他不得不怀疑她的用心。 相柳知道玉瑶不愿意提起兰叶,便故意岔开了话题。两人吃完鱼粉,又牵着手在附近的鱼市逛了逛,回了小院。 站在院中,白日里一切看得清楚,玉瑶不由得细细打量起院子。三百多年了,这个小院一切如旧,屋子虽有大修过的痕迹,却依然保持着原有的格局。她记得当初对面住的是山鸡精,可如今,山鸡精似乎已经不住在这里了。 当初,她和兰叶、云叔在这座小院里朝夕相处,只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她有些伤感起来。 相柳看出她的心思,鼓起勇气问道,“还想见见兰叶吗?” “我…不知道,她和云叔是故人,当初陪着我四处游历,生死与共,说不想见连我自己都不信,可见了又能如何?” “她以前是你的侍女?” “算是吧,她陪着我一起长大,我们当初,情同姐妹,远胜主仆。只是,往事已矣,神农不再,谁都会往前走,我已没有资格再要求她什么。” 相柳握住她的手,说道,“她对神农倒是忠心耿耿,只是你有了绿竹,已经不需要别的侍女了。” 提起绿竹,玉瑶才笑了起来,可转念一想,说道,“绿竹太狡猾了,骗的我好苦!亏的钟山玥把她当知己,什么话都朝她说了,真是傻啊!” 相柳笑道,“傻的很可爱,我很喜欢!” 玉瑶脸红了,“你当然喜欢,她心里的秘密都朝你吐了,哼!” 相柳笑道,“谁先说有那么重要吗?你要是喜欢,我以后天天说给你听!” 玉瑶恼道,“你倒是说啊!我现在就想听。” 相柳被她一激,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轻笑一声,掏出两块鱼饼,送到她嘴边。鱼饼飘香四溢,玉瑶惊喜的连咬了几口,吃的满嘴都是油。 她正欲掏出帕子擦掉,相柳凑了过去,将她唇边的油舔了干净,轻声说道,“小鱼,我很爱很爱你,从见到你起便爱上了你!过去爱,现在爱,以后也会永远的爱着你!” “你是爱小鱼还是爱小玥?”玉瑶轻哼了一声。 “都爱!”话音未落,他等不及的抱起她,回了屋中。 鱼饼掉落在地上,屋内的娇喘声传来,那一屋子的爱意,和着那鱼饼的飘香,弥漫在小院中。 ———————— 玉瑶一觉醒来已近黄昏。兰叶的那句“小姐,你不睡则已,一睡便是天昏地暗”似乎回荡在耳边。当初因为睡觉的事没少被兰叶笑话,如今还是这样,她不由的笑了笑。 她睁开眼睛,并不见相柳踪影。 她披衣去厨房想找些茶水喝,厨房的桌上留有做好的饭菜,油焖虾、红烧鱼、海带汤,正用灵力催着,仍冒着热气。她坐下来尝了尝,味道还不错。没想到平日里忙的脚不沾地的相柳,竟然还有一手好厨艺。 吃完简单收拾了一下,一旁还剩有一些早晨她和相柳逛鱼市时买的肉菜。早上她在鱼市里买这买那,相柳一脸怀疑。钟山玥医术冠绝大荒,可从未见她做过饭菜。神农玉瑶一个王姬,更不用亲自下厨。不过,好在他会,所以由着她买。 玉瑶只笑而不语。钟山玥虽然不会做饭,可小鱼却是一把好手。如今嫁为人妇,是时候露一手了。 她开始收拾那些材料。买好的整鸡收拾干净放入锅中准备熬鸡汤,她随身带的药材不少,拣了几样放入锅中,一起熬煮,半熟的时候再加入一些海参,一道美味的海参鸡汤便成了。 买来的大黄鱼小火煎了,加入各种调料和葱段烹煮,快出锅时撒上葱花,便有了一道葱烧黄鱼。 新鲜的海胆,洗净后剖开,掏出海胆肉和蛋液搅匀,放在锅中清蒸,一道海胆蒸蛋端上了桌。 一道随城的家常爆炒肉片,翠绿的炒时蔬,和熏肉片一起蒸的香喷喷的米饭。 她在厨房里忙的不亦乐乎时,相柳从外面赶了回来,一眼便看见了她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厨房里热气腾腾,飘香四溢,阳光正好洒在她身上,透过窗户,他看到了那股暖暖的烟火气。他的一生,不是在海底遨游,就是在极北之地的冰天雪地中孤独的徘徊,或者在战场上厮杀,又或在路上奔波,和各种神人妖斗智斗勇,唯独缺那抹烟火气。所以他冷冽,似从冰天雪地而来,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烟火气。他不是不爱烟火气,相反,他心底最渴望的恰恰是那一抹温暖的烟火气。 如今,那抹烟火气就在眼前,透着温暖,填满了他心间最空白之处。透过那烟雾缭绕,他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正专注的看着锅中的饭菜,手不停的翻炒着。他平生第一次体会到有家的感觉,家里有他的妻子,在为他精心准备着晚餐,等着他风尘仆仆的归来。 原来,那万家灯火的窗下,竟藏着这样的温馨。 她抬起头,翘首期盼着熟悉的身影,突然就看到了窗外的他。她一脸欣喜的跑了出来,扑入他的怀中,温柔的说道,“你回来了?饭菜马上就好了,快洗洗手准备吃晚饭吧。” 他没有开口,只紧紧的抱着她,半晌后才说了句,“谢谢你!” 他坐在桌前,饭桌上四菜一汤,色香十足,让人食欲大开。他尝了尝,眼角那一丝笑意荡漾开来。 玉瑶不断的往他碗中夹各种菜,笑嘻嘻的说道,“以前是钟山玥的时候,都是你照顾我,现在,终于可以回报你了!” 相柳给足面子,桌上的饭菜一扫而光。 饭后他们牵着手出门散步,正好遇上一口鲜的老板。老板看到相柳,一脸惶恐,又想上前巴结几分。 相柳一个冷冽的眼神扫过去,他会意后一溜烟跑了。 今天下午,有个气息十分强大的年轻人来到店中,他看着有些眼熟,总觉得在哪儿见过。年轻人进了店指明要学那道炸鱼饼。 老板知道来者不善,诚惶诚恐的手把手教他如何做炸鱼饼。小伙子虽看着冷冰冰的,可学什么都快,一个下午,炸出的鱼饼,竟能和他的平分秋色。 老板一口气跑回了家,这才想起原来是早上那对小夫妻,他顿时松了口气。 老板娘走出屋子,见他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一脸关切的上前,想问个究竟。 老板却一把抱住她。当年,他也是因为她爱吃那道炸鱼饼,所以才苦练厨艺,做出了世上最好吃的炸鱼饼。没想到,这世上,竟有和他一般痴傻的人。 他摇摇头,松开老板娘,牵起她的手,笑着进了屋子。 第九十一章 同是沦落人 经过数百年的融合,玉琼岛渐渐成了一个红尘避世之处,上岛之人不问来路,不问去处。岛上各路神仙都有,除了神农旧民,有来自高辛和轩辕国的落魄氏族,有巨人国的巨人,长羽国的羽民,也有大隗国的狄人和长臂国的猿人,三教九流汇聚一岛,大家灵力高低不一,各有特长。 岛上各色神妖人相处,却意外的融洽,全因了岛上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来去自由,想打架的请自行离岛解决。来岛上的多是厌倦了各种战乱和纠纷,只为寻的片刻安宁,所以大多主动遵守着这一岛规,再深的仇再大的冤屈,到了岛上,也得放下屠刀,假装成佛。有那爱上这岛上祥和生活的,留下来只做个普通的渔民,每天打打渔补补网,悠哉度日。有沉不住气的,尝完各种特色小吃后,自觉离了岛,报仇申冤随他去吧。 于相柳和玉瑶而言,玉琼岛是个独特的存在。他们一个原本可以像棵树一般立在海底过着鱼来张口的逍遥生活,却无意中被卷入了红尘争斗中,成天在奔波和厮杀中度过,无法脱身;另一个只想像条鱼一般自由自在生活,却身负王姬使命,不得不承担起王姬的责任。在玉琼岛,他们没有身份,是岛民中不起眼的存在,可以偷得片刻闲适,远离责任,只做一对普通夫妻。 也因此,二人格外珍惜在玉琼岛的每一天。 每日晨起后,相柳甘作绿竹,为玉瑶梳洗打扮。玉瑶眉如黛,眼如水,面若桃花,红樱桃般的小嘴,比画上的人儿还美上几分,压根儿也不需要描眉画眼。可他偏带着她去岛上的脂粉铺买来各色胭脂眉笔,每天早上在她脸上描来画去。玉瑶不耐烦的时候,嘟着抹了胭脂的樱桃小嘴在他脸上印上几个红印,再吃吃的笑。 玉瑶梳洗完毕后,便开始为他束发。看着他才染不久的一头乌发已褪成灰色,便知道他用的染料不对,笑着说她有个独特的染发配方,用了可持续数月,只等白日间去药材铺寻几味药材,要为他重染一次。相柳自然答应,毕竟第一次登岛因为一头白发被众岛民围观的阴影尚在。 牵着手出门,两人这回尝了巨人族的小汤包,照旧逛了逛鱼市,玉瑶买了几块好看的贝壳,被相柳好生嘲笑了一番。 去药材铺的路上,街上人来人往,认识的不认识的,都笑脸相迎,互相问个好道个早,慢悠悠的闲逛着。 玉瑶看着他们,心里一阵羡慕,趴在相柳肩头,懒懒的说道,“真希望就这般过下去,我开个小医馆,养活咱俩没问题。” 相柳搂着她笑道,“那我便做个渔夫,跟着岛上的渔民一起出海打渔可好?” 两人相视一笑,虽然都明白这样的生活离他们很遥远,可哪怕只是幻想一下,也觉得满足。 ———————— 到了药材铺,玉瑶买完染发用的药材后,正要出门,一个年轻人闯了进来,神色有一丝掩饰不住的焦急,可又彬彬有礼的问道,“请问这里可有大夫?” 店伙计瞅了年轻人一眼,见他气度不凡,忙回道,“真是不巧,铺子里的大夫离岛尚未归来。” 那年轻人一脸失望,继续问道,“这里可还有别家医馆?” 那伙计摇摇头,说道,“玉琼岛不大,医馆连药材铺只此一家。客官若是着急,赶紧离岛,往南去五十里地的高辛望海城也有医馆。” 那年轻人绝望至极,他手握成拳,身体有些微微发抖。 相柳看了年轻人一会儿,感受到了他强大的气息,非同常人,正要拉着玉瑶离开,玉瑶却开口问道,“若不嫌弃,在下略懂医术,不知能否帮上一二?” 那年轻人自是早已注意到他们二人,这一男一女当是一对夫妻,相貌不凡,男子气息强大到可怕,女子看着便是氏族出身。看来这玉琼岛藏龙卧虎,还真是不假。 可眼下救人要紧,他顾不得太多,开口道,“家里人上吐下泻,连喝水都会呕吐不止,伴有晕厥之症,不知可有妙方?” 玉瑶一听,说道,“仅凭症状,有多种缘由,可能是水土不服,也可能是风症,若是女子,还可能是别的,需见了病人方可确定,不能随便用药。” 那男子犹豫了一下,终于下了决心,“请随我来。” 玉瑶哀求的看了相柳一眼,相柳无奈的摇摇头,反正玉琼岛上不能打架,只好说道,“走吧。” 二人随男子东拐西拐,进了一处十分隐蔽的院子,从外头很难发现它的存在。 小院就两间屋子,外间算作厅,里间是个卧房,旁边有个小厨房。 里屋的榻上,一个年轻女子有气无力的斜靠着,大概是刚呕吐完,她面色苍白,半闭着眼睛。 玉瑶不敢置信的盯着那女子,过了好一会儿方将信将疑的问道,“可是璋琬妹妹?” 那女子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身体抖了一下,下意识的要躲起来。 玉瑶上前抓住她的手,急道,“丸子妹妹,我是小鱼啊!” 那女子顿时睁开眼睛,看着玉瑶,像是见到了救命恩人,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哽咽着叫了声“姐姐!”便已泣不成声。 玉瑶扶她躺好,赶紧为她诊脉。 那男子见此情形,面露喜色,没想到竟能绝处逢生,琬儿说她有个姐姐叫神农玉瑶,又唤作小鱼,姐妹关系十分要好。若真是她,琬儿定能有救。 他心里略略放松,转身对着相柳躬身一拜,“在下赤焱!” 相柳回了一礼,却并未吐露身份。他对此人并不了解,但竟然和祝融家有瓜葛,还是小心提防为上。 他问道,“你们为何会来了玉琼岛?” 赤焱见他仍有戒心,倒也不在意,如实回道,“不瞒兄长,我和琬儿,唉,实乃私奔,被她父亲四处追捕,天下之大,竟无处容身,只好来玉琼岛暂避一二。不曾想,一上岛,琬儿便病倒了。” 诊断了半晌,玉瑶颇为惊讶,她再次细细查看,终于确认了结果,她皱了皱眉头,站起身来到外间,问赤焱,“我倒想听听,你和璋琬妹妹究竟怎么回事?” 赤焱见她面有不悦,心里虽忐忑不安,也只得耐着性子问道,“琬儿可有大碍?” 玉瑶打量着赤焱,他长得倒是一表人材,举手投足也颇有涵养,不像是浪荡之人,便说道,“她并无大碍。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又为何要走到私奔这一步?” 话音未落,赤焱冲进里间,握着璋琬的手,“琬儿,她说你没有大碍,你别担心,一定会好起来的。” 璋琬勉强笑着点点头。 赤焱扶她躺下,用帕子给她擦了擦脸,这才出来对玉瑶说道,“我与琬儿数年前相识于随城,早已情投意合,伯母也同意我们在一起,可惜,将军一月前突然回来,说给琬儿定好了亲事。” “哦,祝融平素从不管她们母女,这时候却突然操心起琬妹妹的亲事来了。” “若是嫁入普通人家也就罢了,可偏要将她嫁入轩辕宫,那轩辕王后听说擅巫术,轩辕王前后娶了几个妃子,都莫名去世。” “祝融将神农国送给轩辕也就罢了,连琬妹妹也要一并送了!” “琬儿自是不同意,苦苦哀求将军,谁料将军大怒,命人将她关了起来,我和伯母千方百计将她救出,伯母叮嘱我定要带着琬儿离开随城,我这才不得已带着她四处逃亡。” “原来如此!” 玉瑶叹了口气,写了个方子,递给赤焱,“你速去药铺按方子抓药吧!” 赤焱还想再问,可见玉瑶一脸严肃,只好赶紧出了门。 相柳猜玉瑶必有话要问璋琬,便说了句“我去外头看看”,也出了屋子。 玉瑶转头看向璋琬,问道,“他待你可好?” 璋琬点了点头,“他待我很好,我们彼此情投意合!” “既然情投意合,看他并不像普通人家之子,为何不同你父亲明说?” “他是赤龙一族,家族早已被灭,只有孤身一人。父亲定不会同意,再说我与父亲向来生疏。” “唉,你个傻妹妹,你可知你已怀有身孕!” 璋琬像是早有预料似的,淡淡一笑,“是他的孩子!” “所以并不是你不愿嫁入轩辕宫,而是你不能嫁,对吗?” “既不愿嫁,也不能嫁,更不能让父亲知道我已有身孕。” “所以你打算就这般怀着身孕和他东躲西藏?” “我们的事,与姐姐和姐夫当初的事相比,已是不足挂齿,姐姐当初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玉瑶一愣,竟是哑口无言。是啊,她和相柳的经历,远比他们的艰难。将心比心,璋琬这般,实属正常。 她叹了口气,说道,“正是因为我曾吃过苦,所以才不忍心看你这般遭罪,何况将来还要连带着孩子一起跟着受累。” 璋琬神色黯然,“走一步算一步吧。若是被父亲抓到,只怕是…”她不忍再说下去,只小心的捂着小腹。 玉瑶叹了口气,“先把身子养好,再做打算吧。” 璋琬又有些不适起来,玉瑶赶紧扶她坐起,璋琬吐完一回。玉瑶一顿收拾后,少不得用灵力让她舒缓些。 赤焱抓了药匆匆赶了回来。 趁着玉瑶去厨房煎药的功夫,赤焱坐在榻沿,见璋琬神色略有好转,握着璋琬的手,一脸紧张的问道,“姐姐可说了你是何病?可要紧?” 璋琬抬手抚摸着他的脸,虽是难受的不行,可仍露出一丝喜悦,说道,“傻瓜,我们有孩子了!” 赤焱欣喜若狂,“此话当真?”可转眼又有些黯然起来。 璋琬紧张的问道,“你害怕了?” 赤焱将她拥入怀中,“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害怕!只是这里条件简陋,苦了你了!” 璋琬轻声道,“这点苦,算什么!我受得住。” 赤焱只紧紧的拥着她,过了好一会儿说道,“我赤焱哪怕豁出这条命也要护住你们娘儿俩!” —————————- 璋琬用完药后,抑制住了呕吐。玉瑶又熬了些米粥让她喝下。到了黄昏时分,她已能下地走动自如了。 相柳从外面赶了回来,将手中的食盒递给玉瑶,看着赤焱说道,“借一步说话!” 两人出了屋子,相柳设下禁制,说道,“玉琼岛我细细查看了一遍,尚未发现祝融的人,可轩辕的探子不少,你们在这里并不安全。” 赤焱叹了口气,“原本打算找个偏僻的海岛住下,可琬儿如今有了身孕,又怕海岛条件太过简陋,她适应不了。” 相柳漠然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赤焱苦笑道,“是我没用,明知自己没那个条件,可偏要去招惹她。” 相柳叹了口气,想起了当年的自己和玉瑶。若当初玉瑶没有身死,他会不会也如赤焱这般没用?想到这,心里终是不忍,问道,“你当初是如何打算个人前途的? “最初是打算修练完了去从军建一番功业,可后来遇上了琬儿,就在随城住下了。如今修炼已成,若姐夫不嫌弃,我愿意加入洪江军。” 相柳对这一声姐夫并不受用,冷冷的回道,“你若加入洪江军,便真成了祝融的死对头,你和神农璋琬的处境也许会雪上加霜,再说洪江军如今自身难保,并非好的去处。” 赤焱有些泄气道,“求姐夫指点迷津!” “若想从军,高辛是个去处。” “好主意!只是…”赤焱有些犹豫不决,他去从军,琬儿怎么办? “只是你们当前如何躲避祝融,将孩子顺利生下来!”相柳接了他的话。 “正是!” “这个我帮不了你,男子汉大丈夫,敢做就要敢当!”相柳冷冷的说道。 赤焱跪了下来,“若姐夫能相助,我赤焱愿肝脑涂地!” 相柳冷笑道,“哪怕是你这条命?” 赤焱一脸坚定,“只要能护住她们母子,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哪怕是要我这条命!” 相柳看着他,没有吭声。 “我赤焱愿以性命立誓,若有违背,永世孤苦飘零,不得善终!” 相柳冷哼一声,“好!记住你的话!”说完他撤去禁制,径直回了屋子。 第九十二章 再嫁许公子 祝融府内,祝融一脸铁青的坐在椅子上,祝融夫人闭目躺在榻上,脸朝着里侧,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祝融伤未痊愈,可五内俱焚。轩辕宫下了结亲的昭令,璋琬却不见踪影。他拖着一身伤,眼下无法亲自四处寻找,派出去的人尚未归来,他只得来找夫人。 说是夫妻,可是几百年已没在一个屋檐下待过,早已形同陌路。而他们之间,除了陌生,又比旁人多了十分怨恨,终生无解。 “你敢违抗帝命,就不怕被砍头吗?”祝融连夫人的名字都懒得叫,训斥道。 祝融夫人懒得理会,对于祝融这样的,她早已置若罔闻。 祝融见夫人不吭声,心里的火腾的冒了出来。 “璋琬虽一直跟着你,可她也是我的女儿,婚姻大事,向来由父母做主。难道我会害了她不成?” 祝融夫人终于转过身来,她盯着祝融,神色复杂,像是看着一头怪物,她怒道,“女儿?你素来重男轻女,根本就不配做她的父亲!她不是你的女儿!” 祝融强忍着怒火,“你什么意思?!” 祝融夫人看着他,一脸轻蔑,“怎么?一说不是你的女儿,就开始怀疑了?你习惯了背叛,就以为这世上的人都如你一般?” 祝融满脸通红,气的七窍生烟,背叛二字戳中了他的痛处。他运气调息,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半晌后,他极力冷静的说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轩辕王是一等一的男子,配琬儿绰绰有余。嫁于帝王,一生荣华富贵。你是做母亲的,难道不指望她过的好?” 祝融夫人冷笑起来,一阵心酸涌上心头,她转过头看着里侧,突然就泪如雨下,她不得不用笑声掩盖着,哽咽着说道,“荣华富贵?当初人人都说你是神农王族,我嫁于你定能荣华富贵,可我平生最后悔之事便是嫁于你,还替你生儿育女!我这一生已然如此,再无回转余地,可我绝不会让琬儿走我的老路!” 祝融冷笑道,“你是你,她是她,你无权决定她的命运。她若亲口说不想嫁,我绝不勉强,可你将她藏起来算怎么回事!” 没想到她的话不但没让他有半分悔意,反倒多了几分冷血。祝融夫人突然觉得自己很好笑,这么些年过去了,她竟然还会为他流泪!自己的泪水难道就如此廉价吗? 她擦干泪,看着祝融,怒不可遏,“她没有和你说过不想嫁吗?可你是怎么对她的?!你张口就来,满嘴胡言乱语,你骗得过神农王,骗得过世人,可别想骗过我!” 祝融气的冲上前,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咬牙切齿道,“你敢再说一遍?!” 祝融夫人漠然的看着他,嘲弄道,“怎么?敢做不敢当?你当初利用我将轩辕王带入神农宫,骗过神农王,害得他身死,神农从此国破!你背叛神农,欺骗世人,别人不清楚,可我一清二楚!怎么?现在想要杀我灭口?” 祝融大怒,手上加了几分力道。祝融夫人的脸顿时开始发紫。他看着那张长得有些像青钰的脸,尤其是那双眼睛,和青钰一般无二。当初就是因为这双眼睛,他娶了她,哪怕她身份卑微。可如今,这双眼睛里充满了轻蔑,如一把刀,狠狠的刺中他的心。 他愤怒,很想就此杀了她! 可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又让他感到泄气。她不惧死,甚至盼着死。若是死在他手上,黄泉路上再无纠葛,身后干净利落,而他,叛国的罪名再加上一条灭妻,十八层地狱也未必会收他! 他不想遂了她的愿!他想起了青钰,心里一阵痉挛,手上的力道稍稍松了松。 护卫在门口说道,“将军,有急事禀报!” 祝融看着夫人冷笑道,“别以为你将琬儿藏起来,我便找不到她!这天下虽大,可就没有我祝融找不到的人!等我找到她,再来和你算账!” 他松开手,一把推开祝融夫人,拉开房门,径直走了。 祝融夫人的头重重的撞在墙上,身子软软的倒在榻上。她这些年一直病恹恹的,原本就体弱,全靠了琬儿悉心照料。可琬儿一走,又被祝融一番折腾,无疑是雪上加霜。她闭上眼睛,气息微弱,一动不动的瘫在那里,连流泪的力气都没有。 夫妻一场,他们终是活成了对方眼里最面目可憎的那个。 护卫见了祝融,行完礼说道,“派去轩辕和高辛的人都回来了,没有发现小姐!” 祝融脸色一变,骂了句,“废物!” 护卫身体抖了一下,硬着头皮说道,“不过,打听到陪着小姐的人是一名…男子,叫赤焱!” “赤焱?他是何人?” “只听说是赤龙族,这些年一直在随城,和小姐来往密切!” 祝融攥紧拳头,脑海里闪过一丝阴霾,他沉思片刻后说道,“多派些人手继续找,既是赤龙族人,在大荒已无势力,将重点放在海岛上,尤其是玉琼岛那个三不管的地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护卫走后,他转过身看了一眼夫人的卧房,心里冷哼了一声,女人,果然养不熟! 他径直出了祝融府,头也不回的去了住处。 —————————— 玉瑶心情沉重的回到小院。 相柳见她心情不佳,拥过她,柔声问道,“你想帮他们?” 玉瑶将头埋在他怀里,叹了口气,“就算想帮,也是有心无力。祝融连高辛宫都敢闯,钟山府更是挡不住他。” 相柳轻抚着她的后背,说道,“他们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即使祝融抓到她,也不会真的将她怎样。” 玉瑶摇了摇头,“若她没有身孕,祝融无论如何会保住她的命,想办法将她嫁入轩辕宫,可她未婚便有了身孕,祝融要怎么向轩辕王室交待?” “你的意思是,人死了就能交差了?” “欺君算大罪,会牵连全家,祝融连国都能卖,更不用说琬妹妹,何况他们父女感情本就淡漠。” “你和你父王已经被祝融算计过一次,你若牵扯进去,就不怕他再算计你一次?善良虽是美德,可用在错的地方,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甚至会牵连到身边人。” “我不怕被你牵连,我只怕再一次失去你。”相柳心头一阵疼痛,不由的拥紧了她。祝融是火神,连他都没有把握,何况是她。 “我想再看一眼那支箭,可以吗?” 相柳松开她,幻出那支箭,递给她。 玉瑶拿着箭,身体不受控的开始发抖。她终于明白了当初在轩辕城外差点被箭射中时为何会浑身发抖,原来,前世的记忆一直如影随形。 相柳一把扶住她,心疼的将她拉入怀中,竭力让她平静下来。 过了半晌,玉瑶终于控制住了身体,她问道,“这支箭,留给我可好?我想让它时刻提醒着我。”她的声音满是悲伤。 “好!” “如果我现在开始习箭,还来得及吗?” “不要想着去杀祝融,交给我就可以了。” “我的仇你可以替我报,可是父王的仇,我想自己报。” “不要,我不想你涉险。” “我答应你,绝不冒险行事,你教我射箭吧。再说,技不压身,我灵力远不如你,万一遇到危险,多一项保命之技,也非坏事。” “我教你射箭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不要去管祝融家的事,也不要找他去寻仇,好不好?” “好!” 嘴上虽是答应了,可晚上相柳拥着她入睡时,她却在他怀中辗转反侧,难以入寐。 相柳一觉醒来时,怀中空空。他坐起身,四下寻找,玉瑶不在榻上。他见外间亮着灯,赶紧起身走出屋子,玉瑶正坐在桌前看书。 相柳从她身后搂住她,问道,“睡不着?” 玉瑶点点头,她合上书,转过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欲站起身和他一起回卧房歇息。 相柳悄悄瞅了一眼书名,竟是本制毒经。 躺回榻上,相柳拥着她,“既然放不下神农璋琬,不如交给许由,如何?” “许由?你想用许由的身份帮琬妹妹?” “还有别的办法吗?不能带去军营,不能送去钟山府,玉琼岛不安全,海岛不合适,就只剩留山许府了,祝融绝不会想到此处。” “可万一许由的身份泄漏该怎么办?别忘了,许由和祝融之间还有长羿的瓜葛。” “放心吧,许由会处理好的。不如今晚你就嫁给许由吧!” 他说话的声音听着有些异样。 玉瑶连忙支起身子一看,相柳已幻成许由的模样,虽不及原来的五官妖冶,可却是另一种温文尔雅,妥妥的翩翩玉公子,同样令她心动。 许由笑看着她,她不由得往一旁挪了挪。 许由抓住她的胳膊,笑问道,“怎么?不喜欢?” 玉瑶点点头又摇摇头。作为钟山玥,她是喜欢许由的,可作为小鱼,她对许由很陌生。 许由凑了过去,开始轻吻着她。她起初有些本能的反抗,竭力想推开他。 许由抱紧她,手轻抚着她的身体。她闭上眼睛,闻到的还是熟悉的味道,于是慢慢的安静下来,开始一点点的回应他。 激情四溢的时候,她却喊出了相柳的名字。原来,入心的真的只有相柳。 许由嘴角上扬,任她乱叫着。 春宵苦短。 疲累之际,她终于在他怀里安静的睡了过去。 他端详着她,心里暗暗下了决心,只要能让她舒心,无论她想做什么,想要什么,他都一定会满足她。 第九十三章 恩怨难分辨 金毛落在高辛洪江军营附近。天色虽刚亮,军营里却已是热火朝天,一队队士兵正在晨练,呼声震天。 这场景让赤焱感到有些兴奋。他忍不住朝着操练场的方向张望,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也可以成为一名将士,在沙场上大显身手。 璋琬顾不得太多,她孕反严重,这一路奔波,已是脸色苍白,直犯恶心。 相柳赶紧将他们安顿好,又派人送上些清淡吃食。赤焱在一旁煎药喂食,无微不至的照顾着,过了好一会儿,她总算缓解了些。 眼下四周无人,璋琬斜靠在榻上闭目养神。赤焱闲着无事,便细细打量着屋子。这屋子一看便是临时用木头搭建而成,四处漏风。屋内设施极为简陋,一张榻,一张几案,墙角还有个箱子,一个木头墩子当了椅子,放在几案前。连军师都过的这般清苦,普通士兵更是难以想象。他在门口稍稍转了转,发现不少士兵住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 刚才那股兴奋劲儿顿时淡了下去。 相柳带着一位黑衣男子朝他走来,他忙上前行了一礼。 “这位莫非就是无支祁大人?”赤焱看着那黑衣男子气息强大,猜测道,颇有几分精明。 “什么大人!叫我老无就行了!”无支祁自嘲道。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在下赤焱。”赤焱行了一礼。无支祁的大名如雷贯耳,在大荒是绝顶灵力高手。 无支祁摆了摆手,“过奖了!赶紧进屋吧,这里虽是军营,可人多嘴杂,万一走漏风声,只怕我们这儿要化为灰烬了。” 三人说着进了屋。 璋琬赶紧起身行礼。 无支祁见了璋琬笑道,“原来是你啊!看着虽文弱,这胆子倒是不小,还真是虎父无犬女!” 璋琬叹了口气,“实属无奈之举,给大人添麻烦了!” 无支祁笑道,“话别说太早,我啥也没答应。不过反正你这里欠着,回头我找钟山玥补就是。” 相柳白了他一眼。 “哟,新郎官这就不乐意了,我说你好歹也把新娘带来让我们瞧瞧啊!” 相柳不理他,璋琬和赤焱不由的笑了笑。 相柳对赤焱说道,“咱们长话短说,赶紧做决定。你也看到了,军营里条件艰苦,高辛虽比这里略好些,但也好不到哪儿去,你真想好了要从军?” 赤焱心里虽有些忐忑,可一想到琬儿跟着他东躲西藏绝不是办法,便咬牙说道,“行军打仗哪有不苦的?若想出人头地,这点苦又算什么!” 无支祁冷眼看着他,在一旁嘲讽道,“你以为从军就能出人头地了?高辛那帮孙子,论资排辈的厉害,你去了且熬着吧。” 赤焱硬着头皮回道,“只要能安身立命,有个落脚之处安顿她们母子,熬就是了。”他失望的样子让无支祁觉得好笑。 相柳故意卖了个关子,“你俩也知道,洪江军与祝融素来水火不容,这事我们是不便掺合的。” 赤焱心里一惊,忙跪下道,“若能得两位大人相助,我赤焱来日必涌泉相报!” 璋琬见他这就跪了下来,心里五味杂陈,她咬着唇眼泪汪汪的看着相柳和无支祁。 相柳叹了口气,“我话未说完,你急什么!有句话是,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我们虽暂时可以帮你们一把,但你还是要尽快找到安顿之处!” 赤焱连连点头道,“明白,我定竭尽全力。先谢过二位!” 无支祁摇了摇头,对相柳说道,“罢了!我可不想和高辛那帮孙子打交道,不如你送他去句芒那里,我来安顿璋琬姑娘。” 赤焱急问道,“请问大人将如何安顿琬儿?” 无支祁冷冷的回道,“这就不劳你操心了,我只保证她们母子平安。怎么,你害怕了?害怕就自己来!” 赤焱顿时哑口无言。 无支祁见相柳也一脸疑惑,讥笑道,“怎么,连你也想问?偏不告诉你!” 相柳无奈的摇摇头,转身对赤焱说道,“也罢,既要从军,我这就带你去高辛军营找句芒将军,璋琬交给无支祁来安顿,他人脉广,找个稳妥之处藏个一两年问题不大。” 赤焱一脸担忧的看着璋琬,大有难舍难分之意。 璋琬自是不舍,可她知道藏两个人远比藏一个人难,再说孩子出生后花销大,他们总不能一直仰仗他人。让赤焱去打拼虽是无奈,却属明智之举。 她安慰赤焱道,“两位大人都是守信之人,你尽管放心去吧,前程要紧。等孩子出生后,咱们一家再团聚也不迟,到那时,一切说不定柳暗花明了,咱们再也无需躲躲藏藏。” 赤焱握住她的手,一脸心疼,“你怀着身孕,叫我如何放心?” 璋琬勉强笑道,“有姐姐开的药方,今日已是大好,别担心!” 无支祁看着二人难舍难分的模样,只觉得滑稽。一个没出息的男子,竟敢招惹祝融之女,不知究竟藏了什么心思。如今收不了场,倒要他老无来擦屁股。于是他打趣道,“哎,我说你俩,要不要我们回避一下?放心吧,我送璋琬姑娘去的地方,既有侍女也有医师,难道不比你这个啥也不懂啥也没有的大老爷们强?” 一席话让赤焱面红耳赤,却又无言以对。 他跪在无支祁和相柳面前,郑重行了大礼,“今日得二位倾囊相助,来日我必肝胆相照!请二位放心,我赤焱对天发誓,这条命交给二位,只求保住琬儿母子,若他日我食言,将不得好死,永世孤苦!” 无支祁冷哼一声,嘲讽道,“誓言这个东西,对有的人来说重如泰山,可对有的人来说,轻如鸿毛,不知兄弟的属于哪种?” 相柳同样的话听过两遍,总觉得此人膝盖太软,也有些看不上,他冷声道,“你的命自己收好!话记在心里即可!” 璋琬神色复杂的看着赤焱。感动?悲伤?难过?抑或是失望?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她对相柳和无支祁说道,“二位的恩情,赤焱与我定铭记在心,发过的誓,便如泼出的水,永不收回!” 相柳叹了口气,并不接腔,只问璋琬,“可要见一见义父?” 璋琬回道,“眼下狼狈至极,留待他日吧。” “也罢。总之有义父在,你们二位只管放心,便是我和无支祁,也得看义父的面子鼎力相助。” 璋琬连连谢过! ———————— 众人立刻分头行动。 相柳带着赤焱前往高辛军营。 无支祁唤来仙鹤,带着璋琬往浚城方向去。 半路上,无支祁笑着问璋琬,“许由你还记得吗?” 璋琬回道,“大荒第一富商,当年在随城曾有幸打过交道,我当然记得。” 无支祁笑道,“其实我是送你去找他。你也知道许由对钟山玥有些那个,可相柳这臭小子截了他的胡,所以刚才我不便当着相柳的面说要送你去找许由,不然他得和我翻脸。为了你和许由的安全,你牢记万不可同任何人提及许由,包括赤焱。” 璋琬苦笑道,“原来如此。若能得许老板相助,兴许还真有一线生机。大人尽管放心,我自有分寸。” 到了浚城许由的院子,侍女们见是无支祁带着个女子,赶紧将他们让进院中,好生安顿,又赶紧传消息给许由。 傍晚时分,许由匆匆赶了过来。 他听完无支祁的一番话后,对璋琬说道,“钟山玥是故交,当年也没少托她的福发财,你既是她妹妹,咱们也不是第一次见,这个忙我帮了便是。” 无支祁打趣道,“我说许老板,钟山玥如今已嫁人,你不会介意吧?可别因此敷衍璋琬姑娘。” 许由笑道,“钟山姑娘觅得佳人,自是可喜可贺,我许由哪天还要去讨杯喜酒喝呢,何来介意一说。我既答应了你,自然会尽心尽力。” 无支祁笑道,“我就说嘛,你许老板万花丛中过,什么女子没见过,这点小事何足挂齿!” 许由瞪了他一眼,“求人帮忙,还这番嘴脸,你就不怕我将你赶出去!” 无支祁求饶道,“别别别,我错了!咱兄弟俩许久未见面了,今晚还想和你喝个痛快呢!” 璋琬见二人有说有笑,气氛十分融洽,顿时放心不少。她忙谢过许由和无支祁。 许由说道,“浚城人多眼杂,绝非藏身之地,不知姑娘可愿去留山?” 璋琬知道许由是留山许氏,赶紧回道,“全凭许老板安排!” 许由笑道,“留山只有祖母,你孤身一个女子,又有身孕,住在我这院中并不合适。不如咱们即刻出发,以免夜长梦多。” 璋琬见许由这般思虑周全,不由得感激涕零,道了声,“好!” 无支祁笑道,“许老板一诺千金,又不缺钱财,姑娘你尽管安心去。我送你们一程吧。” 他唤来仙鹤,三人趁着夜幕降临,悄悄出了浚城,往留山方向去。 —————————- 仙鹤落在留山许府附近时,夜色已深。无支祁借口军营有事,和许由约了来日再聚,只身往回返。 进了许府,许由命侍女赶紧带她去西侧院歇息,自己只身去找祖母。 祖母正欲歇下,侍女来报,许由回府了,还带了个年轻女子。 许由早已到了娶亲年纪。她明里暗里催过他几次,无奈他油盐不进,平日里又难得见他一面,也是无可奈何。 这是许由第一次带女子回府,只是时辰不对,祖母总觉得事有蹊跷,决定问个清楚。 许由进了屋,上前向祖母问安。 祖母赶紧扶他起来,鼻子略抖动了一下,眼眶有些湿润起来。 许由见状,一脸歉意道,“孙儿不孝,平日里忙,已是许久未向奶奶请安!” 祖母含泪道,“许氏本已没落,可在你手里不但起死回生,还声名远扬,不管是谁,都心存感激!请安是小事。” 许由回道,“这是孙儿分内之事,奶奶何必见外!” 祖母屏退侍女,屋内只剩祖孙二人。她仔细设好禁制,说道,“你夜深时分带个女子回府,必是在外遇到了难处,需要奶奶做什么?” 许由忙躬身回道,“孙儿受昔日救命恩人之托,替她照顾妹妹月茹,孙儿无法拒绝,月茹有孕在身,在外多有不便,只得带回府中,求奶奶相助。” 祖母听了这话不知为何更是伤感起来,她说道,“由儿,你过来!” 许由不解,只好上前一步,祖母握着他的手道,“难为你了,孩子!奶奶答应你便是!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许由低头回道,“不瞒奶奶,月茹被人追捕,不便暴露身份。“ 祖母叹了口气,“这就是了。你放心吧,奶奶心里有数!” “谢奶奶!孙儿定不会让此事连累许氏。” “这许府只余你我二人,原本早该没落,就算被牵连,也不过是回了应有之路,没什么!” 许由只摇头,“奶奶不必担心,孙儿绝不做无把握之事。” 祖母看着他,抬手摸了摸他的面具,点头道,“好!” 许由摘下面具。祖母看着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轻轻抚摸着,嘴里说道,“真像啊!” 许由心里咯噔一下。 祖母又补充道,“和你爷爷长得真像!” 许由这才松了口气。 祖母站起身,说道,“我知你忙,现在就带我去见见月茹吧。” 许由领命。 璋琬刚服了安胎药汁,又用了些点心,正准备歇息,听到通传,忙起身准备。 祖母进了屋,看着璋琬大家闺秀的模样,心里倒是有几分喜欢。她对璋琬说道,“月茹,由儿平日里忙,难得见他一面。你就安心住下,以后咱俩互相做个伴!” 璋琬听到月茹二字,心里明白这是她在许府的称呼,遂回道,“叨扰了奶奶,月茹感激不尽!” 祖母笑道,“既是叫了声奶奶,以后便如孙女一般。” 说完她指着身边一位侍女说道,“这是秋霜,是我的贴身侍女,跟了我数百年了,嘴一向牢靠,做事也得体,以后就让她照顾你吧。你有孕在身,好好歇息!” 璋琬忙谢过! 众侍女见老太太竟将秋霜给了她,顿时大气也不敢出。 许由不知为何突然心里一惊,脸色微微一变。 祖母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的神色异常,说道,“好了,月茹也见了,事情也交代好了,你只管忙去吧。” 说完便出了西侧院。 许由欲送祖母回房,祖母却劝道,“赶紧去吧!别耽搁了。” 许由告辞祖母,匆匆出了府门。 祖母回屋躺在榻上歇息,辗转反侧。她从榻的里侧取出一个精制盒子,打开来,里面却只有一些旧帕子。 她看着那些旧帕子,轻叹了声“由儿!” 她眼角湿润起来。半晌后,又默默将盒子放了回去。 ————————— 玉瑶一觉醒来已是入夜时分。她唤了声相柳,没有回应。屋子里黑漆漆一片。 她起身点亮灯,院内没有相柳的踪影,想着他兴许去了琬妹妹的院子,她心里也惦念琬妹妹,便决定前去看看。 到了璋琬落脚的小院,她见屋里亮着灯,心里一喜,上前敲了敲门,喊道,“琬妹妹!是我!” 屋内没有回应,她觉得有些奇怪,轻轻推门进去。 门突然被关上。 玉瑶大惊! 第九十四章 羞愤难自已 玉瑶后悔莫及,她早该想到相柳既然说过要以许由的身份帮琬妹妹,那一定是去安顿他们俩了,这个时候怎么可能还在小院待着。 她看着屋子里的几个人,虽面生的紧,但她猜了个七八分。既然在此候着,那一定是祝融的手下。 “兄弟们,咱们辛苦这些时日了,今天总算有些收获!”一个年长的男子说道。 “你们要干什么?我不过是过来寻人罢了!”玉瑶竭力镇定下来。她虽是神农玉瑶,可也是钟山玥,祝融敢杀玉瑶,可绝不敢动钟山玥。想到这里,她略松了口气。 “寻人?这般巧!我们也在寻人!今天哥们几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听到我们大小姐在此处落脚,想在此守株待兔,不曾想还真守来了只小白兔!”那男子嘲笑道。 “你们不是我要找的人,告辞!”玉瑶转身想往门口去。 另一个脸上有道刀疤的男子一个箭步上前,挡在门口,“想溜?” 他打量着玉瑶,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姑娘长得倒是颇有姿色嘛!”说完伸手就想去摸玉瑶的脸。 玉瑶大怒,“畜生!”话音未落,她一把灵力挥出。那刀疤男却早有防备,躲过了一击,反手对玉瑶挥出灵力。 玉瑶躲闪开,可屋内好几个灵力高强者,她躲过了门口那男子,旁边另一个男子立刻出手,她躲不及,吃了他一击,身体撞在墙上,疼的她惨叫一声。 对方人多势众,自己绝不是对手,如今之计,逃为上策。她想起无支祁给的玉隐,正欲幻出,那年长男子似乎看出她的心思,冷笑一声,施了个法术,玉瑶灵力顿时被封住,无法动弹。他扔出根妖牛筋,对着刀疤男施了个眼色,刀疤男色眯眯的走上前,将玉瑶捆了个结实。 玉瑶不断挣扎着,刀疤男看着她扭动的样子莫名兴奋起来,抬手又想去摸玉瑶的脸。 玉瑶啐了他一口口水,刀疤男气的甩手就给了她一巴掌,“姑娘还真是不识好歹,也不看看自己落在何人手上!” 玉瑶脸上多了五个红印,知气的浑身发抖。 那年长男子拉过刀疤男子,说道,“得罪了!姑娘灵力不错,只是玉琼岛不能打架,我们也不想坏了规矩。你只要如实告诉我们神农璋琬的下落,我们也不为难你。” 玉瑶身体动弹不得,刚才又差点被刀疤男羞辱,她生平第一次感到奇耻大辱,怒道,“什么神农璋琬,不认识!” “不认识?!姑娘若不说实话,别怪哥们几个不客气。玉琼岛虽不能打架,可没说不能干点别的。”他嘴角有一丝笑意,其他几个男子不由得哈哈大笑。 玉瑶恨的咬牙切齿,“你们既称神农璋琬为大小姐,想必是祝融的人。不瞒你们,我是钟山氏,若你们敢动我一根毫毛,我倒想看看他祝融如何向祖母交待!” “哟,这么说原来你是神农瑶光王姬啊!”刀疤男眼前一亮。若只是个普通女子,哪怕是个氏族小姐,他倒觉得索然无味,可对方是个王姬,身份贵重,偏偏又是个亡国王姬,再无靠山,若能得手,既有面子又不怕被报复。 他再次欲伸手去摸玉瑶的脸。 那年长男子喝住他,“不得无礼!” 刀疤男只好停住手,看着玉瑶不屑道,“不就是个破落王姬吗?神农国都灭了几百年了,王姬有何了不起,落地的凤凰不如鸡,不如伺候一下兄弟们,让兄弟们享享艳福,也算是尽了王姬的责任。啧啧!” 玉瑶气的七窍生烟,原本以为报出身份可以唬住他们,没想到他们不但毫不在乎,竟连神农一并羞辱。她只恨平素为何不好好修炼灵力,现在落入歹人之手却毫无还手之力。 那年长男子道,“今天咱们钓到条大鱼,就算没有找到大小姐,将她带回去交给将军,也能好好要挟一把洪江那个魔头,替弟兄们报仇雪恨。可她毕竟也是钟山氏,若是侮辱了她,会连累将军。” 刀疤男看着玉瑶忿忿的说道,“今天算是便宜你了!” 那年长男子对玉瑶说道,“若你能如实告知神农璋琬的下落,我可以在将军面前替你求求情。” 玉瑶冷笑道,“要你求情?你和你的主子不过都是些卖国贼!” 那年长男子大怒,“不知好歹的东西!一个亡国王姬,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就算你是钟山氏,那又如何?这里没有他人,谁能证明是我们做的?” 她正欲还嘴,门外一个阴测测的声音传来,“我能证明!” 话音未落,门被一脚踢开,一个白衣男子出现在玉瑶面前。 玉瑶终于等来了他,瞬间眼泪夺眶而出! ————————— 屋内的几个男子大吃一惊,来者气息强大,绝非善类。那年长男子立刻扑向玉瑶,想拉过她做人质。 还没等他够着,来人一把灵力挥出,身体轻轻一转,一脚狠狠踢向年长男子的腹部。那男子顿时如一片叶子轻飘飘的飞了出去,下一秒又重重的撞在墙上,外厅与卧房的墙立刻被撞出一个大洞。 其余几个男子脸色大变,他们纷纷运足灵力,一扑而上。 相柳冷笑一声,“还真是不长眼!” 他躲也未躲,灵力挥出,没几个来回,那几个男子纷纷倒地。 那男子封住他们的灵力,用妖牛筋将他们一一绑住,转身去看玉瑶。 来人正是相柳。他感受到法力罩有动静时,生怕出事。金毛不得不飞出了极限的极限速度,这才及时赶到。 他走到玉瑶身边,解开她身上的妖牛筋,又去掉她的灵力封印。 玉瑶扑入他怀中,泣不成声。 半晌后,相柳松开她,抬手擦掉她的泪水,一脸心疼的轻轻抚过她脸上的红印,柔声道,“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玉瑶转过身,愤怒的看着那几个男子。她运足全身灵力,一击而出,誓要将心中的愤恨一并宣泄。 那几个男子动弹不了,只能生生受了她这一击。 相柳拉住她,劝道,“你受了伤,不可逞强,先去院子里等我一会儿,对付他们,不用你亲自动手。” 玉瑶眼泪汪汪的看着相柳,欲言又止。 相柳一手搂着她,一手拉开门,“听话,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许进来。” 玉瑶确实伤的不轻,刚才被他们羞辱,只觉得恶心,可她也知道现在并非诉苦的时候,只好含泪点点头,顺从的出了屋,在院中坐下调息打坐。 相柳设好禁制,转身冷冷的看着那几个男子,阴冷的声音传来,“竟敢动我的人!” 那年长的男子身体微微发抖,他极力镇定道,“阁下有话好说,我们只是来寻人,再说这玉琼岛不能打架。” 相柳冷笑道,“刚才是谁说的?这玉琼岛虽不能打架,可做点别的无人知晓!” 那年长男子顿时哑口无言。 相柳问那年长男子,“刚才是谁对瑶光王姬动的手?” 一阵沉默!刀疤男浑身瑟瑟发抖。 相柳冷笑道,“不想说?好!那我便当你们都动了手!” 他幻出一把小刀,手一挥,一根手指掉落在地上,离他最近的男子发出一声惨叫声。 “叫的这般难听!”相柳手再一挥,捏了个诀封住了他的嘴巴。 其他几个男子大惊失色,面面相觑。 “啪!”又一根手指掉在地上。 还不等那几名男子反应过来,只听到“啪啪啪”的声音,地上多了三四根手指。 被砍掉手指的男子疼的恨不能满地打滚,他的两只手鲜血直流。 那年长男子再也无法承受,指着刀疤男说道,“我说便是,是他!” 刀疤男顿时惊慌失措,跪在地上连连求饶,“小的错了!求大人原谅!” “原谅?”相柳冷笑道。他转身手一挥,解开那年长男子的妖牛筋,冷冷的看着他,“你应该知道怎么管教手下吧?” 那年长男子连连点头,他爬到刀疤男身边,抬手狠狠的给了他一巴掌。 刀疤男咬着牙忍了。 那年长男子左右开弓,一连扇了数十下,嘴里骂道,“叫你恶习不改!” 虽然灵力被封,可他力气还是有的,那年轻男子被扇的脸肿的跟个猪头似的。 “没有出红印!”相柳晃了晃那把小刀慢条斯理的说道,抬手将那年长男子的灵力解封,示意他继续。 那男子灵力解封后果然不一样,几巴掌扇了过去,刀疤男顿时口吐鲜血,两边脸上各多了一道鲜红的手印,又沾上些血,血淋淋的看着十分寒碜。 “这还像点样子!”相柳坐在椅子上冷笑道,“不愧是卖国贼,过去卖国,这会儿卖兄弟,你和你的主子还真是一个德性!” 那年长男子一听到卖国这两个字,气的发抖,可又不得不继续扇着那刀疤男。 相柳故意卖了个破绽,装作漫不经心的朝门口看去。那年长男子以为逮着机会,疯了一般的朝他扑了过来。 相柳专门等着他这一出,一脚将他踢飞。 那年长男子身体撞在墙上,下一秒“砰”的一声掉在地上。 相柳上前掐住他的脖子,小刀在他的脖子上一划,顿时鲜血四溅。 相柳以妖丹吸血,将那人的灵丹引出,用妖丹将灵丹上的灵气悉数吸收殆尽。半晌后,地上多了一具干枯的尸体。 其余几个男子面如死灰,瘫软在地上,连求饶的勇气都没有。 相柳冷冷的看着他们。刀从他们的脖子上一一划过,地上的干尸一具接一具的躺在地上。 最后一个是刀疤男。 相柳一脸厌恶的看着他,“至于你嘛!你的血我嫌脏。你的主子不是火神吗?他烧死的人数不胜数,不如今日就让你尝尝被火烧焦的滋味。” 刀疤男生不如死的看着相柳,欲哭无泪,与刚才羞辱玉瑶时得意忘形的模样有着天壤之别。 相柳幻出根扶桑木,在刀疤男身上划了划。刀疤男身体顿时着了火,他转眼变成一个火球,在地上打滚,又将地上的干尸点着。 半晌后,地上只余一堆残骨,和衣服烧尽后留下的灰烬。 相柳厌恶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灰烬,撤去禁制。 他出了门,二话不说的抱起坐在院中的玉瑶,唤来金毛,直奔仙乐岛。 第九十五章 壮志存心间 仙乐岛的早晨,一轮红日从海平面冉冉升起,曙光照耀着海面和大地,小岛顿时披上一层金色。 相柳从睡梦中缓缓醒来,他闭着眼睛习惯性的摸了摸身旁,想将那团软香往怀中拢一拢,却不曾想拢了个空。他睁开眼睛立刻坐起身,环视屋中,屋内空无一人。 他起身推门而出,一眼便看见玉瑶正搭好了弓,准备射出。她凝神聚气,手一松,箭飞了出去,稳稳地插在箭靶上。虽没有射中靶心,但对于一个才学了几天箭术,对箭有着莫名恐惧的生手来说,已是相当不易。 玉瑶却半蹲在地上,喘着气,竭力控制住身体的颤抖。 相柳知道她仍有些畏箭,快步冲上前,一把搂住她。 她靠在他身上,慢慢的身体平静下来,站起身笑道,“我没事,比起第一次,是不是进步很多?” 相柳苦笑着点点头,想起她第一次射箭,箭射出的那一刻,她浑身颤抖的厉害,差点摔倒在地。 “畏箭就不要习箭了,好不好?”相柳试探道。 玉瑶摇摇头,“若不能克服这个毛病,将来必成为我的软肋。” 相柳看着她光洁的额上已有了一层密密的汗珠子,又抓起她的手一看,白嫩的手掌上两道深深的血痕印。他脸色凝重,施展灵力欲将那血痕抹掉,柔声道,“就算要习箭,也不用这般拼命!” 玉瑶笑了笑,“你知道我做事就是这个风格,不会的宁可不睡觉,也要学会了才罢休。” 相柳叹了口气,“箭术岂是一朝一夕之事?” 玉瑶自嘲道,“谁叫我射箭没有天赋呢,只能笨鸟先飞。” “如何没有天赋了?”相柳不解的问道,虽然她畏箭,可那是前世的记忆所致,但她其实学的很快。 “至少没有…她有天赋,我不想让…许由…太失望。”玉瑶偷瞄了相柳一眼,吞吞吐吐的说道。 “她?许由?”相柳费力的思索着玉瑶口中的她究竟是谁,突然苦笑道,“她是那个庞蒙飞雪吗?” “听说庞蒙飞雪曾是许由的箭术师傅,我可不想在许由面前太丢脸。”玉瑶低下头小声说道,脸红了。 “箭术师傅?”相柳哭笑不得,“许由虽曾和庞蒙飞雪讨论过箭术,可相柳的箭术并不是庞蒙飞雪教的。你个小醋坛子!” “小醋坛子?我哪有吃醋!”玉瑶辩解道,急的满脸通红。 相柳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还说没有,看这张小红脸。” “我…我只是不想…被比下去太多罢了。”玉瑶愈发着急。 相柳笑而不语。 玉瑶只觉得越解释越欲盖弥彰,气的直跺脚,她只好转移话题,“老实交待,你的箭术跟谁学的?”她以前只知道相柳灵力高强,没想到箭术也是出神入化。 相柳拥过她,缓缓说道,“在极北之地自己领悟的。自你身死后,我便发誓要为你复仇,所以勤修苦练,自然就会了。” 他说的云淡风轻,她听了却陷入沉默。叔父曾提起过,自她身死后,相柳悲痛欲绝,带着浑身的伤孤身去了极北之地,一待便是一百多年。她无法想象那会是何样的孤独和残酷。她曾以为她很痛苦,殊不知他才是承受最多苦痛的那个。 “极北之地一定很难熬吧?” 相柳眼神有些飘渺,只摇摇头道,“每天专心于修炼和箭术,朝着目标努力,日子过的很快。” 玉瑶苦笑道,“那样的日子,说不难谁会信?只不过,磨难是强者的助力,是弱者的阻力。你只是将它们都变成了动力罢了。” “所以我经历了那些磨难,便不想你再经受一遍。磨难由我来承受便好,你只要开心的活着,做自己喜欢的事!” “可我需要自保。” “我会保护好你!” “当初父王在世时,他以神农一国之力尚不能阻止祝融杀我,现在父王已不在,神农国灭,祝融再无忌惮。我若不能自保,便会成为你的负担和软肋,我不想那样。” “他若敢动你,我必与他鱼死网破。” 玉瑶摇摇头,说道,“鱼死网破是下下策,我只要咱们都好好活着,再不用经历生离死别。我虽打不过祝融,可只要能打过他的手下,就不会让他有机可乘。假以时日,我必能找到杀他的办法!” “所以你一大早爬起来练箭,平日除了修炼灵力,还开始钻研制毒术?” “是啊,制毒和制药是神农的致胜法宝,也是我的专长。不如就以神农之术来惩戒祝融这个叛徒吧。” 相柳叹了口气,原以为她能放下过往,可经历了前几日的事,他才明白有些过往不是想放就能放下的。这世间的纠葛,大多剪不断理还乱,何况是灭国之恨、亡父之仇!她身上有一股韧性,只要下定决心做的事,便一定会坚持不懈。他又何必阻止她!只要是她想做的,他竭尽全力去满足她就好。 只是,若她要复仇,自保是最起码的要求,只有先活下来一切才有可能。 他默默的拿起弓,搭好箭,递给她,将她的姿势略微调整一下,握着她的手问道,“靶心就是祝融,你害怕吗?” 玉瑶深吸一口气,箭头对准靶心,目视前方,答道,“不足为惧!” 话音刚落,相柳握着她的手松开。玉瑶一箭射出,正中靶心。 玉瑶长舒一口气,身体竟出奇般的没有颤抖! 两人相视一笑。 ———————— 洪江军营里,欢声笑语不断传来。 毕竟是义子和侄女大婚,洪江特意命众将士给相柳和玉瑶举办了一个欢庆仪式。 这是玉瑶第一次以神农王姬的身份回军营,除此以外,她还是军师夫人。 洪江军效忠的是神农国。虽然神农国已灭了数百年,神农王没有直系后裔,他们效忠的总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可神农瑶光王姬复活,像是给众将士注了一剂强心针,他们一扫过往的阴霾,士气大涨! 老神农士兵对神农王姬自然是爱戴有加。瑶光王姬最有老神农王的风骨,就凭着钟山玥那些年对洪江军和江州数次出手相救,凭着她精湛的医术和农经术,她就值得大家的尊敬。 不少妖兵们当初被玉瑶从奴斗场救出,一直心存感激。其他妖兵听说王姬从不鄙视妖族,现在又嫁给了妖神军师大人,对她的好感油然而生。 玉瑶一到洪江军营,士兵们兴高采烈,欢呼不断。 弟兄们辛苦了这些年,洪江借着欢庆仪式犒劳大军,拿出压箱底的本,好酒好肉管够,载歌载舞热闹不断,众将士别提多开心了。 无支祁喝的有些高了,提着酒壶来给相柳和玉瑶敬酒。他看着玉瑶打趣道,“我说新娘子,我看这洪江军统帅之位非你莫属!我等甘愿为您效劳!” 玉瑶这几年第一次面对无支祁不用刻意隐瞒什么,自然放松不少,见他又开始胡扯,笑道,“我要是做了统帅,先断了你的酒!再罚你给大伙儿做一年的庖厨!” 玉瑶自然知道他爱喝酒,断酒不如断了他的命根子。 无支祁看着相柳笑道,“我怎么竟有些同情你呢,如今的你还能不能喝上酒?是不是每天都要围着灶台转?” 相柳不屑的回道,“不仅有,还是夫人特制的梅子酒!配上夫人烧的好肉好菜!” 无支祁瞪了玉瑶一眼,“合着你断了我的酒好留给你郎君,派我做庖厨好烧了菜让你端给你郎君,啧啧啧,这小算盘打的!” 玉瑶哭笑不得,“谁稀罕你的酒,还有你烧的菜!我说无支祁大人,你会烧菜吗?不拿香蕉应付我们就不错了!” 无支祁气的半天说不出话,咬牙道,“这有了靠山果真不一样,伶牙俐齿的很嘛!我说相柳,你好歹也管一管,可不能有了媳妇就忘了兄弟啊!” 相柳笑道,“兄弟哪能和夫人比!差了十万八千里!” 无支祁气的差点没捶胸顿足,“哎呀呀,有了媳妇就忘了兄弟,这媳妇儿给你灌了啥迷魂汤?” 洪江在一旁对无支祁笑道,“臭小子,有本事你也折腾个媳妇来啊,我愿意你有了媳妇就忘了我们这帮兄弟!” 众将士哈哈大笑。 无支祁赶紧喝了一大口酒,“将军,我说错话了,自罚一杯!” 他又拉过垣木,抹了抹眼角那把辛酸泪,语重心长的说道,“我…我说…兄弟,你可别学相柳啊,可千万…别…早早娶了媳妇,咱单身汉里可不能没有你!” 垣木一脸震惊,“大人,我什么时候说要单身了?” 无支祁欲哭无泪道,“那…那就算有一天你娶了…媳妇,也…也别忘了兄弟!” 垣木只好连连点头。 ——————— 夜深了,将士们喝的酩酊大醉,渐渐的都酣睡过去。热闹的军营慢慢沉寂下来,就连值守的士兵都有了些困意。 无支祁坐在军营附近山顶的巨石上,晃了晃手里的酒壶,可惜已经空了。 他半躺在石块上,看着天空那轮明月,皎洁的月光洒满大地,也照进他如水的眼眸中。 他今天由衷的开心。好兄弟终于娶了等了几百年的女子,人人称赞他们郎才女貌,乃天作之合。他打心眼里也这么觉得,他祝福他们白头偕老,永生永世不要分开。 也许是月光太明亮了,他眨了眨眼睛,眼角有一丝泪意。 他想起了那个叫钟山玥的女子。 在九黎那个炎热的夏天,还有些稚气的她虽满头大汗,却认真的捣着海藻汁,哪怕被熏的满脸烟灰,却仍不忘和他斗嘴。 在江城,他不惜弄伤自己,只为了做她医馆的第一个病患。 他陪着她在轩辕城和随城的大街上乱跑,在许由的院子里嬉笑怒骂。 那些充满欢声笑语的日子似乎还在眼前,那个清雅可人的女子不知何时悄悄住进他的心里,可突然有一天却永远的消失了,再也不会回来。 无法入眠的夜里,他总有些想她。就像今晚,月色如痴如醉,他沉浸在对她的思念中,心里喊了无数遍钟山玥,却永远没有回应。 第九十六章 大军欲西迁 次日一早,洪江军营军鼓齐鸣。 神农王姬回归,洪江军人心振奋。为鼓舞士气,洪江特意安排了一场军队检阅。 士兵们在操练场排成一列列的方队,由各方队的领队带着正在一丝不苟的操练。洪江军自上次江州兵败后折损过半,后经相柳和无支祁不断扩充,如今仍有六万多的兵力。虽不及以往,但个个都是精兵强将,战力十足。 今天六万大军齐聚操练场,按照不同阵法不断变换着阵型,吼声震天,气势浩大。 洪江领着玉瑶举步走上操练场的天台,相柳和无支祁陪伴在一左一右,垣木和黎民军领头也受邀加入。 坐骑在各自主人的召唤下自天而降。 相柳和无支祁的坐骑自不用说。金毛和仙鹤将士们十分熟悉,尤其是金毛那只金翅鲲鹏雕,大荒最快的坐骑,威风凛凛,偏又十分狡猾。仙鹤优雅,仙姿飘飘,速度惊人。 洪江的坐骑夫诸,是将士们的骄傲。夫诸乃大荒第一神鹿,通体雪白剔透,素有大荒最美坐骑之称。在那非凡的相貌下,是绝不容小觑的实力。除了风驰电掣般的速度,更有着与龙不相上下的呼风唤雨之神力,与水神无以匹敌的御水之力十分般配。 玉瑶的坐骑金凤,则凸显了神农王族风范,让众将士们眼前一亮。一只金色的凤凰琅鸟,于烈火中孕育而生,鸟身华丽,可在火中自由穿梭,神力惊人,是神农王当年为她精心挑选的坐骑。历代神农王以火系灵力称霸大荒,世称炎帝,这凤凰琅鸟也象征着神农王族的炎炎火灵,唤起了将士们对神农王的记忆。 众人分别跃上各自的坐骑,一人一骑徘徊在天台上空。 坐骑感受到各自主人的心意,自天台而降,绕着军队方阵缓缓飞行。金毛与金凤的鸣叫声伴随着将士们的吼叫声响彻天际,气势如虹。 玉瑶年少时虽陪父王检阅过军队,但那已是前世的记忆。如今再次置身于浩浩荡荡的军队方阵中,周围都是将士们激昂的怒吼声,她难抑激动,感慨万千。 这些都是死忠于神农国的将士,哪怕神农国破已数百年,却依然苦苦支撑着。 阅兵场上再次传来那首熟悉的歌,那句“生是神农人,死是神农鬼,祭我英魂兮,愿为神农永不降”久久回荡在耳畔,玉瑶不由得热泪盈眶。 她前世虽为神农王族,可时过境迁,神农国灭已久,她没有那经纬之才,扛不起复国的重担。何况复国的意义何在?国度的存在,原本只是为了将子民更有效的组织起来,让子民过上更好的生活。她身为神农王族,从小受爷爷和父王的熏陶,早就明白王族更多的是责任与使命,绝非什么荣华富贵。历代神农王哪个不是为了子民身先士卒,鞠躬尽瘁一生? 如今神农子民已不复存在,只余这群将士们。他们已过了上千年战火纷飞的生活,她不忍为了一己之私将他们再度拖入战火,直到耗尽生命的最后一刻。想到这,她暗暗下了决心。她不要什么复国,她有爷爷亲传的医术和农经术,她愿意拼尽所有,让这群将士们过上有病可医,酒足饭饱,衣食无忧的生活,陪着他们直到终老便好。 ———————— 洪江军帐中,众将领阅完兵后聚在一起议事。 洪江军和黎民军在高辛边境联合高辛军对抗轩辕已有大半年之久。如今高辛与轩辕的战事缓和下来,高辛王身体恢复不少,已能打理少许政务,加上高辛羲瑗也逐渐适应了朝中政事,父女俩配合下了,高辛那些繁文缛节的手续终于得到有效推进,各方调度到位,对轩辕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防线。 如此情形下,洪江军与黎民军的存在就显得有些多余。垣木和黎民军领头告别句芒,欲带兵回西部黎民山区,临走之前特意来拜访洪江。 “将军,如今江州无子民可守,可我黎民区急需将军这种既能领兵打仗又善治水的神将。不知将军可愿带着洪江军迁往西部黎民山区?”黎民军领头一脸诚恳。 作为赤宸将军的部下,他深谙洪江的能力。当年为摆脱轩辕追杀和贱籍身份,不少黎民逃进了深山。经过数百年的繁衍,人口逐渐壮大,加上黎民善冶炼和耕种,渐渐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村落,规模已是今非昔比。 只是,他们绝不臣服于轩辕,这些年完全处于自治状态。轩辕曾多次派兵欲围剿,多亏了当地地势险要,每一次都侥幸逃脱。可这样的日子并非长久之计,若不能找到有力的靠山,待轩辕军熟悉了当地地形,他们的日子也许就到头了。 洪江军自江州兵败后无处可去,无子民可守,没有了子民,连自给的能力都缺乏。北有轩辕军虎视眈眈,南有高辛军高度戒备,处境不但尴尬,而且十分危险。若能劝说他们迁去西部黎民区,可谓双赢。 洪江和众将领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洪江沉思良久后,问道,“如今坊间都相传,我洪江军治水会引来冥界幽灵,说我们是不祥之军,你们黎民就不害怕吗?再说…” 未等洪江说完,垣木赶紧插嘴道,“洪江军当年对九黎多次出手相救,治水救灾,造福黎民,黎民心里感激不尽,怎会认为洪江军不祥?那冥术,实乃玱玹的卑劣之术,别人看不透,我等九黎民众却一目了然。他以卑劣手段拿下王座,将来必遭反噬。” 黎民军领头也说道,“将军请放心,我九黎善巫术,要对付区区冥术,绝不在话下。” 垣木和黎民军领头一脸的真诚让众将领十分感动。 洪江看了一眼相柳、玉瑶和无支祁,想征求他们的意见。 相柳说道,“迁往西部山区,并非不可。只是洪江军六万余人,冒然前往,必会惊扰当地黎民。不如先去查看一番,若真有能安顿大军之处,迁去后既不扰民,也可保大军将来自给自足,那时再做决定也不迟。” 黎民军领头忙回道,“大人若愿意,明日便可启程,我等对当地十分熟悉,愿给大人做个向导。” 相柳看了玉瑶一眼,玉瑶笑道,“神农国最初起源地就在西部蜀地一带,第一代神农王带着子民刀耕火种,创出一片天地。后来扩大疆域,这才迁往神农山。若要回到山区,有神农国多年积累的农经术,存活并不难。” 垣木和黎民军领头顿时喜出望外,他们自然知道瑶光王姬所言非虚。蜀地一带至今仍有不少神农旧民,农耕发达,日子过的十分惬意。若能劝动洪江军迁往黎民区,不但安保有了着落,王姬精湛的农经术和医术更是能造福广大黎民。 他们赶紧劝道,“将军,您就点个头,我们明日便带着几位大人和王姬去黎民区寻找大军落脚处。” 洪江思索片刻后,回道,“洪江军是轩辕的眼中钉,大军若真去了,一定要确保能自给自足,绝不叨扰黎民,以免将来给黎民带去无妄之灾。” 黎民军领头见他颇为黎民考虑,深为感动,“将军雄才大略,又有治水之能,是我黎民需要将军相助,将军又何必见外。” 洪江回道,“前有江州之鉴,黎民生存不易,蒙你们不嫌弃,我洪江已是感激不尽,又岂能扰民?” 众将领纷纷点头称是。垣木与黎民军领头只好答应。 众人相谈甚欢,觥筹交错之际,对未来的新生活都充满了希望。 ———————— 既定了计划,相柳、无支祁和玉瑶在垣木和黎民军领头的陪同下一起前往西部黎民山区查看。 金毛、金凤和仙鹤早已在一旁等候。 自从遇见了金凤,金毛感觉它的雕生迎来了生命的曙光。 它看着金凤,一改往日老欺负仙鹤的姿态,巴巴的凑了过去,心里感叹着,这鸟,怎能生的这般漂亮。 金凤是凤凰琅鸟,鸟中之王,无论是灵性还是外貌,自然是数一数二的。长长的尾翼,金色的羽毛,头上还有一簇金色的毛点缀着,鸟身高贵美丽,自然不是一般鸟可以比的。 金毛是鲲鹏雕,虽然速度快,体型彪悍,是空中霸主,但鸟身只有大和威武这些特点,和好看离得十万八千里。 鸟与鸟之间除了讲鸟缘,自然也是看外表的。仙鹤虽然仙姿飘飘,鸟身优雅,可金毛和它不投缘啊,说到底谁让它是只雄鸟呢。金凤不但鸟身漂亮,浑身充满着灵性,最主要的是它是一只雌鸟! 金毛莫名的叫了起来,像是在唱歌,既兴奋又紧张。 相柳从未见它这般,用手指轻叩了一下它的头,一脸疑惑的问玉瑶,“金毛是不是到了发情期?” 玉瑶看了金毛一眼,笑道,“你是不是看上金凤了?” 金毛赶紧走到玉瑶身边,在她身上蹭了蹭,叽叽咕咕的一阵叫,大意便是还是夫人有眼力劲。 仙鹤也讨好的凑到金凤身边,打开它的翅膀,优雅动人。 无支祁笑道,“哟,仙鹤,你不会也看上了金凤吧?” 金毛一听立刻不乐意了,冲过来对着仙鹤就要狠狠一啄。 无支祁眼疾手快,将仙鹤护在身后,对着金毛张牙舞爪道,“哎哎哎,我说你啊,再欺负我们家仙鹤,小心哪天我炖了你!” 这大概是仙鹤有生以来对无支祁的所为感到最为满意的一次。它激动的将头搭在无支祁肩上,双翅环抱着无支祁,咋一看,还以为人鸟在深情相拥呢。 玉瑶笑道,“无支祁大人,仙鹤看上的明明是你啊!” 众人哈哈大笑。 无支祁这才发现自己被仙鹤抱了个满怀,他哭笑不得,只好轻拍着仙鹤的后背,叹息道,“唉,聊胜于无!” 金凤大概是不喜欢看到仙鹤这般姿态,一拍翅膀,腾空而起,直冲云霄。 相柳赶紧对金毛点头示意。金毛像是突然开了窍似的,腾空而起,追着金凤的身影飞奔而去。 不一会儿,一双金色的大鸟从云霄中冲出,在空中欢快的展翅齐飞,忽上忽下,雕鸣声与凤鸣声交相呼应,响彻云霄。 无支祁连连感慨道,“好一个比翼双飞啊!”他转头拍着仙鹤的后背自嘲道,“得,你也落单了,以后咱俩相依为命吧!你可不许去找什么鸟啊!” 垣木笑道,“无支祁大人,不用难过,单身汉里不是还有我吗?” 无支祁笑了笑,“也是,咱做个伴,不等了,让仙鹤带着咱们先走吧!” 过了好一会儿,金毛和金凤神采奕奕地飞了回来。经此一飞,金毛像是吃了颗定心丸,直乐开了怀。 相柳牵着玉瑶的手跃上金毛后背,金凤在一旁陪着,一起往西边飞去。 晨曦中,一对佳人,一双佳鸟。霞光万丈,山高水长。 第九十七章 山林戏虎妖 金毛飞过平坦的湖泽之地,越往西飞,山渐渐多了起来。先是低矮的丘陵,然后是形状各异的山峦,高高低低,连绵起伏,一眼望不到头。 山间草木繁盛,四处皆是葱翠。别说是六万大军了,就算是百万大军来了此地,很快也就淹没在茫茫林海中。偏偏这里地处南方,气温高雨水多,又是蛇虫聚集之地,山中虽不一定藏龙,但卧虎是肯定的。也难怪轩辕军几次围剿均已失败告终。这样的地方,即使是普通神族也得艰难求生,更别提人族。 众人跃下坐骑,随垣木和黎民军领头来到一处村庄。终于回到阔别了大半年的家,黎民军领头掩饰不住脸上的笑意,带着几人往他家径直走去。 一路上门户紧闭,村子里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不见。几人议论着,一个村民大概听到说话声,打开屋门见到是黎民军领头,立刻飞奔过来,哭喊道,“头儿,不好了,大娘病倒了,你们走后村子附近便来了一头虎妖,村里的娃子大人没了好些!这些日子都不敢出门。” 黎民军领头大惊,这山中确实有不少妖族,有些当年曾在赤宸的军中干过,都是同袍,多年来大家一直和睦相处,怎么会突然冒出一只虎妖? 垣木忙问道,“留在村里的防卫队呢?” 那村民哽咽道,“两月前,防卫队去山上寻那虎妖,一个也没回来,怕是早已…” 连无支祁都知道,虎妖可不是好对付的。这深山老林,一看就知道蛇虫山妖多,黎民军大部队去支援高辛,剩下的都是些妇孺老幼,山妖趁机出来作乱十分正常。 无支祁叹了口气,和相柳交换了眼色,对垣木说道,“得,我和相柳去会会这虎妖。” 垣木忙道,“我和你们一起去。” 相柳思索片刻,这深山盘桓数千里,是昆仑山的一部分,可又蛮荒至极,人迹罕至,素闻山中妖怪多。黎民若不是被轩辕逼到无处可逃,又怎会来此处。若大军要迁来这深山,将不得不和这帮山妖打交道。 他对垣木说道,“村民们人心惶惶,你不如留下来照顾他们。虎妖交给我和无支祁便可。” 他有些不放心的看了玉瑶一眼。玉瑶知道他的心思,对他点了点头,嘱咐道,“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虎妖凶残,你们可千万要当心。”又转头对垣木说道,“垣木,不如你带我去看看大娘。” 垣木只好点头。王姬第一次来此,相柳定是不放心将她一人留下,只好说道,“一切拜托二位大人!王姬,请随我来!” ————————- 相柳和无支祁跃上坐骑朝山中飞奔而去。毕竟都是妖族,两人没费多少功夫便找到了那只虎妖。 相柳细细打量着那虎妖,此妖面色凶残,骄纵无比,若不能降服,必是祸害。 无支祁冷笑道,“我说兄弟,这山中野果野物遍地都是,吃点这些不好吗?干嘛非得去吃黎民?” 虎妖嗤笑道,“兄弟?谁和你是兄弟!我乃山中大王,你只死猴子见了我不行礼也就罢了!还敢教训本大王!” 相柳一愣,没想到这虎妖还有几下子嘛,一眼就看穿了无支祁的真身。 无支祁冷哼一声,“就你这模样,还山大王,我不在你做山大王没人管,可今日我既来了,这山大王之位不如让我来坐吧。” 虎妖大怒道,“死猴子,你没听说过山中无老虎,猴子才敢称霸王吗?你虎大爷我还活的好好的,啥时候轮到你嚣张了!” 话音未落,他腾的一下跳起,朝着无支祁便扑了过去。 无支祁轻巧的躲开。 这虎妖见面就开打,也不掂量掂量,相柳冷笑一声,一把灵力挥出,虎妖受了他一击,疼的嗷嗷大叫。 相柳嘲弄道,“也不看看你眼前的是谁,这么没眼力劲,怎么做的山大王?” 那虎妖气的七窍生烟,老子好歹是头响当当的虎妖,做了几百年的山大王,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竟敢对老子指手划脚! 他不由分说,祭出灵力,朝着相柳猛击而去。 相柳轻巧的躲过,绕到他身后运足全身灵力狠狠的踹了他一脚。 虎妖顿时飞了出去,下一秒撞在一棵大树上,树被生生折断。 虎妖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他生性桀骜不驯,平生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无支祁在一旁哈哈大笑,“你这虎妖徒有虚名啊!灵力这么臭,平时是怎么修炼的?不如这样,你跪在地上给我磕几个响头,拜我为师,我可以勉为其难,教教你!” 虎妖受了伤,又被无支祁一番羞辱,气火攻心,当即又吐了一大口鲜血。 无支祁乐不可支,“哟,好徒儿,师父教教你如何修心,不然天天吐血,多没面子!” 虎妖怒不可遏,无奈灵力不如人,可他毕竟在山林里横着走惯了,这面子死活要挽回。他噌的一下幻回原型,一头硕大无比的白虎!真身果然不凡,即便饕餮在此,也得捏一把汗。 它咆哮着,方圆百里为之一震。 相柳跃上旁边一棵树,坐在树干上一副悠闲的姿态,对无支祁努努嘴,“这苦力活,交给你了!” 无支祁应了声“得嘞!”抄起刚倒地的树干,也不知使了个什么法术,那树干变成了根硕大无比的棍子。无支祁一棍子朝着那白虎的头抡了过去,白虎被抡的眼冒金星,差点没倒在地上。 无支祁嘲笑道,“好徒儿,原以为你只是灵力差点,没想到这妖力也十分普通啊,不会是成天只知好吃懒做光长了身子吧。” 虎妖气的浑身发抖,它张开大嘴,露出锋利的牙齿,再次朝着无支祁扑了过去。他尾巴一剪,相柳坐的那棵树顿时被拦腰截断。 相柳无奈的换了棵树,继续看热闹。 无支祁见了笑道,“给您添麻烦了!” 他嘴上说着,手却没闲着,一跃而起,一棍子朝着那白虎的嘴抡了过去,那白虎嗷的一声倒在地上,上面那排牙齿掉落在地,满嘴血淋淋的,十分寒碜。 无支祁大笑,“好徒儿,你这牙口也不行啊!” 虎妖心在滴血,他生性桀骜不驯,在众星捧月中长大,何时受过这等侮辱。 他心里一百个不服,野性与凶残被逼到极限。 他猛地跃起,看着似要直面扑向无支祁,可半空中却猛一转身,尾巴扫向无支祁,欲将他剪成两段。 无支祁反应贼快,一棍子抡向白虎的尾巴。 白虎疼的嗷嗷怒吼,再次倒在地上,尾骨竟被无支祁生生打断,软趴趴的挂在身后。 无支祁乐开了怀,“罢了罢了,你没了牙齿,又断了尾巴,我可不要收你做徒儿,免得日日伺候你!” 虎妖受了伤,桀骜的他本就一肚子气,无支祁又在一旁不停的取笑他,偏偏自己又打不过他。妖虽慕强,可他的妖生中只有别人慕他,从未有过他慕别人之说。一时间他只觉得羞愤不已,气血攻心,没一会儿竟口吐白沫,没了呼吸! 无支祁见他躺在地上半天一动不动,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拿着棍子捅了捅他,嘴里喊道,“哎,虎兄弟,起来继续打架啊!” 那虎妖纹丝不动,已是气息全无。 相柳从树上跃了下来,拍着无支祁的肩膀笑道,“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能将一头虎妖活活气死!” 无支祁一脸不可置信,他探了探虎妖的鼻息,确实死了,他哭笑不得,“这还不如只做头老虎听不懂人话呢,这点挫折就能把他气死!定是没去奴斗场待过!可惜了!” 一旁早已聚了不少山妖围着看热闹,他们这半年没少被这虎妖欺负,一听说来了两个大妖在收拾这虎妖,都觉得十分解气。可一看这虎妖居然被活活气死了,又觉得十分可笑。 一头牛妖一脸崇拜的看着无支祁,显然是被无支祁刚才那几棍子给征服了,他摸着无支祁手中那根棍子,一脸巴结的说道,“猴兄,好身手啊!” 无支祁被他逗乐了,“什么猴兄,我可是有名字的,我叫无支祁!” 牛妖笑道,“俺老牛也有名字,他们都叫俺牛魔王! 无支祁扑哧一声笑道,“你这名字倒是好!你很调皮吗?” 牛妖有点害羞的笑道,“俺老牛可是生性纯良,乖顺的很,怎会是魔王!” 相柳直忍俊不禁。 牛妖接着说道,“我说好兄弟,你替大伙儿干掉了虎妖,真有本事!不如留下来做山大王,有句话叫啥来着,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不过猴兄你,即使山中有老虎,你也能称霸王!” 一席话让无支祁心花怒放。 他正欲开口,一个妩媚的紫衫女子走上前,将一张完好无损的虎皮递给无支祁,软糯的说道,“大人英雄盖世,替大伙儿除了一害,小女子仰慕的紧,这张虎皮留给大人做个纪念。” 无支祁一看地上,虎妖的皮已被完整的扒了下来,收拾的干净利落。 再细看那女子,原来是只兔妖,想必平日里没少被这虎妖欺负。 一旁的山妖们都面露喜色,一脸期待的看着无支祁。 无支祁妖生中大概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众星捧月,他心情大好,对这深山感到格外亲切。 相柳对着众山妖朗声说道,“这位是洪江军的无支祁大人,洪江军欲迁往此地,若日后多有打扰,还请各位见谅!” 众山妖大喜!他们住在山中,常有神族来此地捉妖,被抓走的大多被卖去了奴斗场,有去无回。这洪江军要是来了,他们再也不用担心会被抓走了。 一只豹妖走上前,对着相柳行了礼,“阁下莫非就是洪江军的妖神军师相柳大人?” 相柳点点头。 众山妖一脸仰慕,原来传说中的妖神大人不但灵力高强,还生的这般俊俏! 豹妖躬身一拜,“原来是救命恩人!当年在轩辕城奴斗场,多亏了二位出手相救!” 另一些山妖听了这话,大概当初也受了恩惠,纷纷上前,一脸感激涕零,“谢二位大人当年救命之恩!” 原来,他们当初被抓走做了奴斗场死奴,多亏相柳和无支祁暗中相助,这才躲过一劫,逃来这深山中。 牛妖上前说道,“若洪江军迁来此处,我等愿意加入洪江军!” 其他山妖纷纷附和。 无支祁和相柳顿时盛情难却。 无支祁笑道,“诸位的心意我们领了,打仗可不是儿戏。我等此次前来是为了寻一处大军安顿之处,不知诸位有何建议?” 牛妖忙说道,“这个,交给俺老牛,保准给你找一处好地儿!三日后在此地碰面!” 无支祁笑道,“牛兄这般讲义气,那就三日后不见不散!” ————————- 相柳和无支祁回到村庄,无支祁身披一张硕大的白虎皮。村民们见了,无不大喜。 黎民军领头赶紧迎了上来,欲言又止。 无支祁笑道,“这是那虎妖的皮,送给领头做个纪念!” 领头欣喜有加,他一脸钦佩道,“虎妖可是凶残的很,二位大人这般身手,替大伙儿除了一害啊!” 相柳回道,“虎妖已除,也与众山妖见了面,他们绝不会祸害黎民,请诸位放宽心!” 村民们听了这话不由得喜形于色,刚听领头说洪江军愿意迁来这深山,可这大军还未到,就先替大伙儿除了虎妖,又安顿了山妖!若大军来了,以后再也不用担心轩辕军围剿,往后的日子定是一片祥和。心里都这么想着,脸上挂着笑,不由得盼着大军能早日迁来。 玉瑶从屋中走了出来,一眼便看见被村民们团团围住的相柳和无支祁,又看了看无支祁手中的那张虎皮,顿时松了一口气。 相柳拨开人群,朝着玉瑶走了过去,只留下无支祁和村民们绘声绘色的讲着刚才除虎妖的事。 两人十指相扣,在村里漫步走着。 虎妖已除的消息传遍村庄,被关了许久的孩子们终于解放了,纷纷跑了出来,嬉笑不停。 女人们开始做着各种好吃的,准备晚上好好庆祝一番。 整个村子像是突然苏醒了一般,处处散发着勃勃生机,又有一丝希望在众人心里萌芽。 “如果大军真的迁来此处,你会喜欢吗?”相柳有些忐忑不安。她是王姬,重生后又是氏族小姐,素来锦衣玉食,可这里却是蛮荒之地,生活十分俭朴。 “不管是海底,还是江州,又或是这深山,只要有你,哪里都好!”玉瑶看着他的眼睛,笑意盈盈的回道。 相柳仍是一脸不安。 “怎么,你不信?我虽生在随城,可自小经常和爷爷翻山越岭,在深山里采药,我对山可不陌生!”玉瑶一脸自信。 相柳笑而不语。 玉瑶急道,“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你在海中长大,这里离海又远,你真能适应吗?” 相柳握紧她的手,正色道,“只要有你,哪里都行!” 玉瑶笑着点点头。 正说着,一个小女孩从身后跑过,想要追上前面的哥哥,一不小心摔倒在地,大哭。 玉瑶赶紧上前,扶起她,蹲下身一边安慰着她一边掏出帕子将她的眼泪擦干,又将她的小手也擦了干净。 小女孩顿时不哭了,笑着谢过玉瑶,“姐姐,你长得真好看!” 玉瑶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小嘴儿真甜!” 相柳看着这一幕,嘴角上扬,他目光越过她们,仿佛看见了一个新的世界。 她若想做回王姬,他愿意许她一个天下,哪怕是一个海洋国。 她若只想做个妻子和母亲,他愿意许她一个家,一个孩子,和一处花香四溢的院子。 第九十八章 画青山绿水 次日一大早,天刚蒙蒙亮,玉瑶悄悄坐起身,生怕惊动了睡梦中的相柳。她正欲越过相柳下榻,却突然被一把捞了回去。 相柳闭着眼睛不由分说的将她塞回被窝,往胸前拢好,唇贴在她额上,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玉瑶欲挣扎,无奈越挣扎相柳搂的越紧。 被窝里暖洋洋的,和着他身上那股冷香味,让她欲罢不能,平白生出一股慵懒。脑海里开始天人交战,是起来练箭还是就这般躺在他怀里? 最后一次挣扎的时候,相柳缓缓睁开眼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一起去。” 听见他开口说话,玉瑶决定干脆唤醒他。于是笑嘻嘻的在他怀里蹭了蹭,又啃了一下他的脸,不老实的手指轻轻描着他的眉眼。 下一秒她便后悔莫及。还不等她反应过来,相柳睁开眼睛,翻过身将她压住,铺天盖地的吻接踵而来。 “我要…”玉瑶嘴里嘟囔着,相柳立刻用唇齿轻含着她的舌尖,手在她身体上下游走。 玉瑶本想挣扎,可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的迎合上去,话也被活生生的憋了回去。 随着一阵阵酥麻传遍全身,玉瑶起来练箭的念头已被身体的渴望完全替代,只余娇喘声在相柳耳边回荡。 一番如火如荼的缠绵后,原本穿戴整齐的玉瑶变得衣衫不整,连一头乌发都凌乱不堪。她无奈的躺在相柳怀里,终于把憋着的那句话说完了,“我要去练箭!” 相柳轻笑一声,“我以为你是想要…” 玉瑶气的轻捶了几下他的胸口,把羞红的脸埋入他怀里。 闹归闹,相柳起身将她收拾妥当,两人提着弓箭推门而出。 天色虽亮了许多,可村子里依然静悄悄的,偶尔能听见大人起床后的咳嗽声。 他们穿过村子,来到后山,想寻一块地方练箭。远远便看见金毛正叼着一只兔子飞了过来,落在不远处一块空地上。它放下兔子,对着旁边一棵树鸣叫一声。金凤从树上飞了下来,落在金毛身边。 金毛将兔子叼到金凤脚下,一脸巴结的对着金凤鸣叫着。它倒是实在,大概知道自己没有仙鹤那般优雅的鸟身,只能靠修为和猎食本领取胜,逮着机会便猎了兔子这些送给金凤。 好在金凤也买账,高兴地对着金毛鸣叫着算是回应。 “金毛这只懒雕,什么时候这般勤快了!”相柳只觉得又好笑又好气。金毛跟着他几百年,从小便过着鱼来张口、兔来伸爪的生活,若不是他天天追着它飞,连修炼都懒得应付。 玉瑶笑道,“这叫做ài情改变鸟生!金毛很有潜质,若能被金凤激励,说不定以后能大有作为!” 相柳笑了笑,“也是,若不是你,我这会儿只怕还躺在北溟的海底等着鱼主动送上门来。” 玉瑶乐道,“这叫做有其主必有其鸟,看来金毛呀,是跟你学的!我看好金毛!” 两人说说笑笑,玉瑶搭好箭,瞄准对面的一棵树,“嗖”的一声,箭飞了出去,稳稳地扎在树干上。 相柳惊喜地看着她,短短十来日功夫,她进步竟如此神速,连畏箭都克服了。 “不如去找些猎物练手?”相柳提议道。毕竟现实中箭靶都是活的,没有人会停在原地等着被射杀,箭术若要大成,活靶练习是最基本的。 玉瑶点点头,她自然明白相柳的意思。 她转身朝着山中走去,没有一丝怯意和犹豫。 相柳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轻车熟路的样子,稍稍心安了些。也许真如她所说,她对山一点也不陌生,能适应山中的生活吧。 —————————- 日上三竿的时候,无支祁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推门出来。玉瑶和相柳正从后山回来。玉瑶一手拿着弓,另一只手提着几只兔子,相柳则拖着一头肥硕的野鹿。 无支祁咽了下口水,对着相柳打趣道,“哟,有你这神箭手,往后咱啥也不愁了!” 玉瑶笑问道,“你猜这是谁射中的?” 无支祁一脸不屑,“反正肯定不是你!不过没关系,你俩是夫妻嘛,相柳的就是你的!” 玉瑶哭笑不得。 黎民军领头和垣木闻声推门出来,身后跟着几个巫师。 那几个巫师上前对着玉瑶躬身拜道,“见过师傅!” 玉瑶愣了一下,努力回想着来人是谁,为何会叫她师傅,可死活也记不起来。 她一脸求助的看着相柳。 相柳知道她自那次昏迷后,做钟山玥时发生过的一些事早已忘的一干二净。他放下手中的鹿,走过来笑道,“他们是九黎的巫师,当年在江城的钟山医馆曾拜钟山玥为师学习医术,确实是你的徒弟。” 玉瑶仍一脸茫然,只好笑了笑,“既是钟山玥的徒弟,不必客气!” 无支祁叹了口气,“有些事忘了也好!不如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无支祁!” 玉瑶气的白了他一眼。 巫师们站起身,一一自我介绍了一番,玉瑶慢慢的似乎有了些印象。 一行人坐下来一起用早膳。故人相见,不由得聊起在江城和九黎的日子。当年的江城是何等繁华,昔日的神农是何等强大,就连当年的九黎也是一片昌盛。可如今一切烟消云散,恍如隔世,众人被逼的走投无路,不得不聚这深山中,顿时都唏嘘不已,又因为对轩辕共同的仇恨让彼此更多了几分信任和依赖。 一个叫小五的巫师说道,“其实此次来,除了看望师傅,也有事想请师傅帮忙。” 原来,巫师们自江州出事钟山医馆关闭后,便随垣木一起来了这深山,这些年一直留在山中行医和修习巫术。 只是他们医术远不如玉瑶,治些普通的头痛脑热跌打损伤问题不大,可对那些疑难杂症,实在束手无策。时间长了,手里攒了不少重病患者。这回一听说师傅来了,立刻赶来求援。 玉瑶笑道,“罢了,既如此,不如这几日去四处跑跑吧,正好也领略一下这深山的风土人情。” 领头感激道,“王姬真是妙手回春,我娘昨日用完王姬的药后,今早身子比往日轻松了不少。若能有王姬相助,是这山中黎民的福气。” 玉瑶只好回道,“都是自己人,领头不必客气!” ————————— 和山妖们约定好碰面的日子到了。无支祁带着众人来到上次约定好的地方,众山妖已在此等候多时。 寒暄过后,牛妖不由分说的带着众人前往所说的地儿。 他拉过无支祁一脸神秘的说道,“猴兄,除了给大军找的地儿,我还特意为你寻了一处好地方!包你喜欢!” 无支祁一脸质疑的看着他,“牛兄,不会是你的牛栏山吧?” 牛妖哈哈大笑,“哪能呢!” 牛妖带着众人停在一个大湖边,指着湖说道,“这里就是了。” 众人颇为不解。这里除了山,就是河湖,虽然也有一些河滩地,可离水太近,并非久居之地。 无支祁有些失望道,“牛兄,不会是你调皮爱玩水,所以选了处水多的地儿吧?” 牛妖哈哈大笑道,“猴兄,大军人数多,用水量大,靠近湖河方便。” 无支祁撇了撇嘴,“那倒也是!” 牛妖继续说道,“人人以为此处是个大湖,其实不然,这里原是条河,只是下游被堵住了,所以水淹了大片河滩。往日这河滩草木茂盛,我老牛可没少在这里觅食。素闻洪江军善治水,只要将下游河道通了,水入了河道,这大片的河滩地就能耕种,可保大军自力更生。” 相柳和无支祁让金毛驮着绕大湖转了一大圈。确如牛妖所说,下游一处山体崩塌,堵住了主河道。只要将这河道稍作清理,这大湖就是块极平坦之地。 放眼望去,这里河系密布,河滩地极多,只因下游主河道淤塞,所以变成了大大小小的湖。根据他们多年治水的经验,只要保持河道通畅,便可多出大片耕地,和江州颇为相似,确是这深山中不可多得的好地方。 两人回到湖边,对牛妖满意地点点头。 豹妖指着湖边的山说道,“这山中有好些隐蔽的山洞,四通八达,既可用以平日通行,战时也可做藏身之地。” 相柳颇为欣赏的看了一眼豹妖,若真有山洞,确实有极好的军事用途。 正说着,金凤带着玉瑶也回到湖边,她手里拿着一大包野果。 无支祁凑过去一看,一脸质疑的问道,“这些果子能吃?” 玉瑶笑道,“这山桃你认识吧?这些是野杏,这些呢,是李子,橙色的是枇杷,红的这个是杨梅,还有这些梅子,都是能吃的。” 相柳捏起一颗杨梅塞进嘴里,眉头轻皱了一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无支祁说了句,“味道不错!” 无支祁将信将疑的也捏起一颗塞进嘴里,顿时酸的呲牙咧嘴,囫囵几下连核一起吞了下去,差点没被呛住,气的直骂相柳,“你这个骗子!” 众人都被他逗笑了。 玉瑶笑道,“杨梅是有些酸,可多嚼嚼,又有一股酸甜清香味,是极好的生津解渴之物!” 她捏起一颗杨梅,塞进嘴里,一副颇为享受的样子,又递给无支祁一颗,“大人要不要再试试?” 无支祁连连摆手,反倒捏起一个山桃,尝了尝,这才赞叹道,“这个好吃!” 众人纷纷拿起野果一一尝了,很是满意。 牛妖拍了拍无支祁的肩膀,笑问道,“怎么样,猴兄?俺们这地儿好吧?” 无支祁笑了笑,“地儿确实不错,就是杨梅太酸了!” 玉瑶笑道,“这里野果很多,物候很好,这些野果树,稍加栽培,便能产出很好吃的果子。” 相柳回道,“有垣木在,这些倒是好说!” 垣木点点头,“只要王姬告诉我栽培哪些果木!” 四周一片青山绿水,黎民勤劳,就是这些山妖,也很是可爱。 一种亲切感在玉瑶心底油然而生。 过去三日,她和相柳在巫师们的陪同下在这深山各个村子里转悠,除了治病救人,也特地留意了这里的果木物候,对这深山渐渐熟悉起来。 这里虽是山地,可物候好,产出多,主要缺点是出行难,用水不便。山顶平地多,可以盖很多房子,可取水困难。山脚下取水方便,可平地少,不易盖房子,山洪频发。 眼前这块地方若能治水成功,河流沿岸的河滩地便是极佳的耕地,一旁低矮的丘陵地,可以居住。若打理的好,并不比江州差。可比起江州,这里的山易守难攻,可为大军提供极好的掩护。 若大军迁来此处,她有信心可将它改造成鱼米之乡,让这里的黎民安居乐业,让士兵们安度余生。 想到这里,她嘴角上扬,眼角的笑意越来越浓,就连眉宇间那抹忧郁都淡了许多。 相柳在一旁看着她,笑盈盈的问道,“喜欢这个地方?” 玉瑶看着他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相视一笑。心里有了底,便有了期待,希望之火在心底悄然燃起。 青山常在,绿水长流。 壮志不改,忠心可嘉。 不辱使命,不负时光。 携手同行,共建家园。 第九十八章 画青山绿水 次日一大早,天刚蒙蒙亮,玉瑶悄悄坐起身,生怕惊动了睡梦中的相柳。她正欲越过相柳下榻,却突然被一把捞了回去。 相柳闭着眼睛不由分说的将她塞回被窝,往胸前拢好,唇贴在她额上,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玉瑶欲挣扎,无奈越挣扎相柳搂的越紧。 被窝里暖洋洋的,和着他身上那股冷香味,让她欲罢不能,平白生出一股慵懒。脑海里开始天人交战,是起来练箭还是就这般躺在他怀里? 最后一次挣扎的时候,相柳缓缓睁开眼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一起去。” 听见他开口说话,玉瑶决定干脆唤醒他。于是笑嘻嘻的在他怀里蹭了蹭,又啃了一下他的脸,不老实的手指轻轻描着他的眉眼。 下一秒她便后悔莫及。还不等她反应过来,相柳睁开眼睛,翻过身将她压住,铺天盖地的吻接踵而来。 “我要…”玉瑶嘴里嘟囔着,相柳立刻轻咬着她的唇舌,手在她身体上下游走。 玉瑶本想挣扎,可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的迎合上去,话也被活生生的憋了回去。 情浓似蜜,玉瑶起来练箭的念头已被身体的渴望完全替代,只余娇喘声在相柳耳边回荡。 一番如火如荼的缠绵后,原本穿戴整齐的玉瑶变得衣衫不整,连一头乌发都凌乱不堪。她无奈的躺在相柳怀里,终于把憋着的那句话说完了,“我要去练箭!” 相柳轻笑一声,“我以为你是想要…” 玉瑶气的轻捶了几下他的胸口,把羞红的脸埋入他怀里。 闹归闹,相柳起身将她收拾妥当,两人提着弓箭推门而出。 天色虽亮了许多,可村子里依然静悄悄的,偶尔能听见大人起床后的咳嗽声。 他们穿过村子,来到后山,想寻一块地方练箭。远远便看见金毛正叼着一只兔子飞了过来,落在不远处一块空地上。它放下兔子,对着旁边一棵树鸣叫一声。金凤从树上飞了下来,落在金毛身边。 金毛将兔子叼到金凤脚下,一脸巴结的对着金凤鸣叫着。它倒是实在,大概知道自己没有仙鹤那般优雅的鸟身,只能靠修为和猎食本领取胜,逮着机会便猎了兔子这些送给金凤。 好在金凤也买账,欢快地对着金毛鸣叫着算是回应。 “金毛这只懒雕,什么时候这般勤快了!”相柳只觉得又好笑又好气。金毛跟着他几百年,从小便过着鱼来张口、兔来伸爪的生活,若不是他天天追着它飞,连修炼都懒得应付。 玉瑶笑道,“这叫做ài情改变鸟生!金毛很有潜质,若能被金凤激励,说不定以后能大有作为!” 相柳笑了笑,“也是,若不是你,我这会儿也许正碌碌无为的躺在北溟的海底等着鱼主动送上门来。” 相柳随口一说,玉瑶听了却莫名有些心疼起来。他原本可以在海中过着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生活,可现在却要为了洪江军和自己四处奔波操劳,甚至不惜远离海洋迁来这深山。想到这,她心情沉重起来,半晌后,咬着唇轻声说道,“都是我连累了你!” 相柳见她一脸歉意,眉眼间那抹忧郁浓了起来,他顿时紧张起来,抓住她的胳膊说道,“我只怕你不愿意连累我,就像今早,要一个人偷偷出来练箭,下次若再敢,定要罚的更重些。”说完一脸坏笑的看着她。 玉瑶虽有些哭笑不得,但更多的是感动,她手指轻抚过他的脸庞,缓缓说道,“等一切安顿好了,我陪你去北溟,好不好?” 相柳愣愣地看着她,虽然觉得那一天和北溟一般遥远,可心里却涌过一股暖意,他拥她入怀,只说了句,“好!” 玉瑶紧紧环住他,暗暗下了决心,总有一天,她会陪着他在海中畅游,再也不必如此日夜劳碌。 半晌后,相柳松开她,笑道,“不是要练箭吗?” 玉瑶点点头,转身搭好箭,她凝神聚气,瞄准对面的一棵树,“嗖”的一声,箭飞了出去,稳稳地扎在树干上。 相柳惊喜地看着她,短短十来日,她进步竟如此神速,连畏箭都克服了。 “不如去找些猎物练手?”相柳提议道。毕竟现实中箭靶都是活的,没有人会停在原地等着被射杀,箭术若要大成,活靶练习是最基本的。 玉瑶有些不敢相信,可看着相柳一脸肯定的样子,心情顿时大好。 她转身朝着山中走去,没有一丝怯意和犹豫。 相柳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轻车熟路的样子,稍稍心安了些。也许真如她所说,她对山一点也不陌生,能适应山中的生活吧。 —————————- 日上三竿的时候,无支祁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推门出来。玉瑶和相柳正从后山回来。玉瑶一手拿着弓,另一只手提着几只兔子,相柳则拖着一头肥硕的山鹿。 无支祁咽了下口水,对着相柳打趣道,“哟,有你这神箭手,往后咱啥也不愁了!” 玉瑶笑问道,“你猜这是谁射中的?” 无支祁一脸不屑,“反正肯定不是你!不过没关系,你俩是夫妻嘛,相柳的就是你的!” 玉瑶哭笑不得。 正说着,黎民军领头和垣木从外面回来了,身后跟着一大群黎民。 黎民们见了相柳和无支祁,纷纷跪了下来,“见过两位大人!” 相柳赶紧放下手中的鹿,和无支祁一起上前,说道,“这是为何?快快请起!” 黎民们站起身来。站在最前面的一个白发老伯说道,“两位大人当年带着洪江军在九黎治水救灾,这份恩情我们都记着。听闻大人前来,都想过来瞧瞧。” 无支祁看着那老伯有几分面熟,顿时想起他是巫王的兄弟,遂笑道,“原来是老伯您啊!我可还记得你烙的饼!真香啊!” 老伯笑道,“大人若喜欢,我这就给您烙去!” 无支祁赶紧拦住他,“别别别,以后再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有多馋呢!” 众人都笑了! 老伯拉住无支祁的手,说道,“听闻洪江军欲迁来这深山,我们都很高兴,只盼着大军能早日到来!” 相柳笑道,“来了只怕会惊扰大家!” 老伯赶紧回道,“大人这是哪儿的话,这天下唯有洪江军善治水,这深山淤塞严重,山洪频发,大伙儿天天念叨着要是洪江军在该多好,这不,就把大军给念叨来了!” 众人纷纷附和,都热切期盼着大军能早日到来。 无支祁和相柳有些泪目,他们以为洪江军已被天下人抛弃,不曾想,这些黎民还惦记着他们。作为将士,还有什么比被人需要的感觉更难能可贵呢。 人群中走出几个年轻人,对着玉瑶躬身拜道,“徒儿拜见师傅!” 玉瑶正感叹万分,听了这话顿时愣住了,努力回想着何时收了徒弟,可死活想不起来。 她一脸求助的看着相柳。 相柳知道她自那次昏迷后,做钟山玥时发生过的一些事早已忘的一干二净。他上前笑道,“他们是九黎的巫师,当年在江城的钟山医馆曾拜钟山玥为师学习医术,确实是你的徒弟。” 玉瑶仍一脸茫然,只好笑了笑,“既是钟山玥的徒弟,不必客气!” 无支祁叹了口气,“有些事忘了也好!不如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无支祁!” 玉瑶气的白了他一眼。 老伯细细打量了玉瑶一番,笑道,“原来是钟山姑娘,记得那时候还是个小女娃子,带着人在九黎治瘟毒,我还喝过姑娘的药呢!不曾想,现在已是大姑娘了,我老眼昏花,都没能认出来!” 垣木说道,“诸位有所不知,钟山玥就是当年的神农瑶光王姬!” 黎民们一听,顿时喜形于色。作为神农旧民,瑶光王姬他们耳熟能详,顿时跪下行了大礼,“拜见王姬!” 玉瑶赶紧扶起他们,“乡亲们,我已不是什么王姬,就是个普通的医师,以后看病这些找我便是!” 领头笑道,“王姬妙手回春,昨日给我娘用了药,今早我娘身子就轻快了许多。往后有王姬相助,咱们黎民有福喽!” 是啊,有了王姬,又有洪江军,众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都兴奋不已。 故人重聚,虽在这深山中,可依然挡不住满腔豪情。黎民军领头安排众人生火烤肉,村民们送来好酒端来点心,老伯甚至当众烙起了大饼。 大伙儿坐在一起,高谈阔论,把酒言欢,对彼此的信任和依赖又多了几分。 ————————— 和山妖们约定好碰面的日子到了。无支祁带着众人来到上次约定好的地方,众山妖已在此等候多时。 寒暄过后,牛妖不由分说的带着众人前往所选的地儿。 他拉过无支祁一脸神秘的说道,“猴兄,除了给大军找的地儿,我还特意为你寻了一处好地方!包你喜欢!” 无支祁一脸质疑的看着他,“牛兄,不会是你的牛栏山吧?” 牛妖哈哈大笑,“哪能呢!” 牛妖带着众人停在一个大湖边,指着湖说道,“这里就是了。” 众人颇为不解。这里除了山,就是河湖,虽然也有一些滩地,可离水太近,并非久居之地。 无支祁有些失望道,“牛兄,不会是你调皮爱玩水,所以选了处水多的地儿吧?” 牛妖哈哈大笑道,“猴兄,大军人数多,用水量大,靠近湖河方便。” 无支祁撇了撇嘴,“那倒也是!” 牛妖继续说道,“人人以为此处是个大湖,其实不然,这里原是条河,只是下游被堵住了,所以水淹了大片河滩。往日这河滩草木茂盛,我老牛可没少在这里觅食。素闻洪江军善治水,只要将下游河道通了,水入了河道,这大片的河滩地就能耕种,可保大军自力更生。” 相柳和无支祁让金毛驮着绕大湖转了一大圈。确如牛妖所说,下游一处山体崩塌,堵住了主河道。只要将这河道稍作清理,这大湖就是块极平坦之地。 放眼望去,这里河系密布,河滩地极多,只因下游主河道淤塞,所以变成了大大小小的湖。根据他们多年治水的经验,只要保持河道通畅,便能变湖为耕地,和江州颇为相似,确是这深山中不可多得的好地方。 两人回到湖边,对牛妖满意地点点头。 豹妖指着湖边的山说道,“这山中有好些隐蔽的山洞,四通八达,既可用以平日通行,战时也可做藏身之地。” 相柳颇为欣赏的看了一眼豹妖,若真有山洞,确实有极好的军事用途。 正说着,金凤带着玉瑶也回到湖边,她手里拿着一大包野果。 无支祁凑过去一看,一脸质疑的问道,“这些果子能吃?” 玉瑶笑道,“这山桃你认识吧?这些是野杏,这些呢,是李子,橙色的是枇杷,红的这个是杨梅,还有这些梅子,都是能吃的。” 相柳捏起一颗杨梅塞进嘴里,眉头轻皱了一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无支祁说了句,“味道不错!” 无支祁将信将疑的也捏起一颗塞进嘴里,顿时被酸的呲牙咧嘴,囫囵几下连核一起吞了下去,差点没被呛住,气的直骂相柳,“你这个骗子!” 众人都被他逗笑了。 玉瑶笑道,“杨梅是有些酸,可多嚼嚼,又有一股酸甜清香味,是极好的生津解渴之物!” 她捏起一颗杨梅,塞进嘴里,一副颇为享受的样子,又递给无支祁一颗,“大人要不要再试试?” 无支祁连连摆手,反倒捏起一个山桃,尝了尝,这才赞叹道,“这个好吃!” 众人纷纷拿起野果一一尝了,很是满意。 牛妖拍了拍无支祁的肩膀,笑问道,“怎么样,猴兄?俺们这地儿好吧?” 无支祁笑了笑,“地儿确实不错,就是杨梅太酸了!” 玉瑶笑道,“这里野果很多,物候很好,这些野果树,稍加栽培,便能产出很好吃的果子。” 相柳回道,“有垣木在,这些倒是好说!” 垣木点点头,“只要王姬告诉我栽培哪些果木!” 四周一片青山绿水,黎民勤劳,就是这些山妖,也很是可爱。 一种亲切感在玉瑶心底油然而生。 过去三日,她和相柳在巫师们的陪同下在这深山各个村子里转悠,除了治病救人,也特地留意了这里的果木物候,对这深山渐渐熟悉起来。 这里虽是山地,可物候好,产出多,只是出行难,用水不便。山顶平地多,可以盖房子居住,可取水困难。山脚下取水方便,可平地少,不易盖房子,山洪频发。 眼前这块地方若能治水成功,河流沿岸的河滩地便是极佳的耕地,一旁低矮的丘陵地,可以居住。若打理好,并不比江州差。可比起江州,这里的山易守难攻,可为大军提供极好的掩护。 若大军迁来此处,她有信心可将它改造成鱼米之乡,让这里的黎民安居乐业,让士兵们安度余生。 想到这里,她嘴角上扬,眼角的笑意越来越浓,就连眉宇间那抹忧郁都淡了许多。 相柳在一旁看着她,笑盈盈的问道,“喜欢这个地方?” 玉瑶看着他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相视一笑。心里有了底,便有了期待,希望之火在心底悄然燃起。 青山常在,绿水长流。 壮志不改,忠心可嘉。 不辱使命,不负时光。 携手同行,共建家园。 第九十九章 可怜天下女 回到军营后,相柳、无支祁和玉瑶赶去洪江军帐中商议搬迁一事。 进了军帐,还不等洪江开口,无支祁抢先说道,“将军,那地方贼好,不如明日就带着大军搬吧。” 洪江嗤笑一声,“臭小子,你倒是说说,怎么个好法?”他心里直骂道,那鬼地方能有多好,真以为老子没去过! 无支祁眉飞色舞的将这几日的所见所闻说给洪江听,将那深山夸的天花乱坠,什么黎民有多好客,山妖们有多热情,瓜果有多甜,反正就是山青水秀,人杰地灵,比别的地儿都带劲。 一向不多话的相柳实在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嘲弄道,“你烟花柳巷好歹也流连几百年了,怎么,这是看上哪个母山妖了?” 玉瑶打趣道,“我看那兔妖对大人倒有几分意思!” 无支祁又气又急,作势就要敲玉瑶的头,“哎哎哎,钟山…”钟山玥差点脱口而出,突然又觉得不对,赶紧改口道,“哎,王姬姑娘,话可不能乱说啊!你不是也喜欢那地方吗?” 玉瑶赶紧躲到相柳身后,吃吃的笑着。 洪江笑道,“罢了,难得听到你小子和个母妖扯上瓜葛,就冲着这个,我成全你便是!” 无支祁大呼冤枉,可那三人不理他,他越说越扯不清,只好无奈的叹道,“罢了,你们甭管我!迁去那里,别的不说,咱军中的妖兵们说不定能找着母妖,也不用孤孤单单的过了!” 洪江回道,“算你小子有良心,还知道心疼你那些兵。若真能解决这些问题,也是件好事!” 他幻出一张图,正是那深山的地形图。 相柳盯着那图沉思片刻,指着河网最密的那个地方说道,“大军准备安顿在此处,不过需要先治水。” 洪江对着图沉吟片刻,说道,“嗯,深山平地少,也就这块地方和江州还有几分相似了。治水倒是难不倒咱们!” 无支祁笑了笑,“怎么样,将军?我说的没错吧?” 洪江哼了一声,“你小子明明一个在平原长大的水妖,去了这山里,能习惯?” 无支祁拍着胸脯说道,“将军,绝对没问题!我与那山,颇有缘分!” 洪江叹了口气,“罢了,眼下没有更好的去处,既然黎民需要咱们治水,不如先将就吧。何况那里离建木树近。” 相柳问道,“义父说的可是那棵可通天庭的建木树?” 洪江点了点头。自轩辕吞并神农后,大荒几处通往天庭的通道已被轩辕军严加看守起来。唯有这建木树长在深山中,属于三不管地界。偏偏那里山妖多,仙君们不爱走,慢慢的建木树被遗忘,鲜有人提及。若迁去深山,洪江军可守住这棵树,日后去天庭再也无人阻拦了。 只是,洪江长叹了口气。 玉瑶见状问道,“叔父可是有些顾忌祝融?” 洪江苦笑道,“是啊,这里离祝融的封地太近,就怕日后双方起冲突。” 玉瑶思索片刻,回道,“江州夹在轩辕和高辛中间,万一高辛有变,恐十分被动,祝融封地大多是神农旧民,只要不招惹他们,倒不至于搏命。” 洪江回道,“是这个理。咱们去了只要约束好自己的人,不与他们来往便是。” 相柳补充道,“这里虽隶属昆仑山,可山妖众多,祝融素来痛恨妖族,既然山妖们这些年在深山安然无恙,说明祝融并不敢接近此处,倒也无妨。” 洪江稍稍心安了些,笑道,“好,那就迁吧。无支祁,既然你这般喜欢那里,不如你带一部分人先去搭建房屋,等大军去了能有安顿之处。” 无支祁满口答应,可又不解的问道,“将军,大军为何不一起去?” 洪江回道,“眼下有消息传来,轩辕和高辛准备商谈退兵事宜,有情报说是轩辕王打算用退兵协议换取被困在高辛宫的轩辕王孙德琅。等这退兵协议定下来,大军再挪也不迟。” 相柳心里一惊,凭他的直觉,此事可没这么简单,玱玹一向狡诈,德琅是苍林的儿子,他会舍得为了德琅放弃高辛? 他问道,“此事当真?” 洪江叹道,“正因为怕节外生枝,所以大军才不敢动。” 相柳笑道,“轩辕王既然敢提出这个想法,咱们何不顺水推舟,成全他的一番美意!” 洪江笑道,“你小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轩辕和高辛的事咱们不便插手,不如静观其变好了。” 相柳回道,“义父不如等着看戏!” 无支祁笑道,“就你鬼点子多,我先去干苦力,等把事情安排下去再去浚城接应你!” 相柳笑着点点头。合作了这些年,俩人一向心照不宣,早已十分默契。 —————————— 许由已有好一段时间没来轩辕城了。这回来了,总觉得这轩辕城有些生疏,也不知哪里不对劲。 去往珠宝铺的路上,他掀开马车的帘子,细细看着街上的行人。这满大街都是男子,鲜有女子行走,偶有一两个女子,却都一脸恭敬的站在路边等着男子先走,可走了没几步,又不得不停下来在一旁候着。 真是活见鬼了!往日这轩辕城满大街多是女子,穿戴鲜艳,莺莺燕燕的,好不养眼。可如今这满大街都是臭烘烘的男子,还真是扫兴。 许由放下帘子,马车没一会儿便到了珠宝铺。许由进了珠宝铺,店里只有稀稀拉拉几个客人,一见到许由这个男子,都一脸恭敬的退到一边。 许由使了个眼色,店里管事的女伙计快步跟着许由进了里屋。 她一改往日随意的态度,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等着许由开口。 许由十分诧异,问道,“究竟发生何事了?” 女伙计先行了一礼,“公子有段时间没来了,怕是不知轩辕城的新规。” 许由问道,“什么新规?” 女伙计回道,“轩辕王发了昭令,要求所有女子在路上见了男子都要礼让,让男子先行。” “竟有如此荒唐的规定?” “人人都觉得荒唐,所以一开始都没当一回事,结果有几个女子因为没有礼让被抓住,被扔进了焚仙坑。” “焚仙坑?”许由脑袋一嗡,玱玹这是发哪门子疯。 “轩辕王还要求女子尽量不出门务工。这不,铺子里女伙计大多都离开了。我也等着公子过来好辞行回家去。倒不是不想干,而是这出门一趟在街上行走太不易了,只能靠马车,还得遮严实了,生怕被男子发现。” “轩辕王为何要颁布这般匪夷所思的诏令?”许由百思不得其解。 “听说轩辕王要建立以男子为尊的国度,所有女子只能在家生养孩子,操持家务,避免抛头露面,说是这样有利于为国添丁。” “为国添丁?轩辕王还真是不把子民当外人啊,连生养孩子这种事都要插手!” “唉,公子,倒霉的是我们女子,我只恨自己不是男儿身!” “难道你们轩辕女子就都同意了?” “不同意又能怎么办?有性子烈的反抗了,结果被扔进焚仙坑,如此几次,再无人敢出头。如今天下只有轩辕和高辛,两国又在开战,去高辛比登天还难,只能留在轩辕。天下之大,竟无处可去!”说到此处,女伙计眼泪汪汪,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 许由叹了口气,不知是该同情还是该愤怒。他明白身为弱者,不过是任人鱼肉,毫无选择的权利。可这毕竟牵涉甚广,难不成这天下女子往后就只能完全依附于男子存活,甚至连基本的出行自由都被剥夺?他只知道高辛素来规矩多,但还算讲道理。曾经的轩辕也相当自由,可没想到玱玹一登上王位,竟每况愈下,不但礼法森严,连一国女子都被拘了起来。 玱玹这般作死,按理他应该高兴,毕竟轩辕是他的仇敌。可他一想到天下女子不得不接受这般荒谬的决定,又感到愤怒。他也是规则制定者,可他从不武断的单独制定规则,而是把规则制定和决定权都交给众人。因为他明白,当一个社会的运行规则全部由某一个人决定时,不管这个人有多博大的良知和多宏远的认知,对整个社会来说都是悲剧。 更可悲的是,作为唯一规则制定者掌握了世人的生杀大权,又缺乏制衡时,往往沉溺于权力欲的快感中,为所欲为,日渐贪婪成性,又变本加厉的追求权力。而世人,将命运托于他人之手后,再无反抗之力,面对困境与不公也唯有顺从,从而将这种荒谬导致的悲剧进一步放大。 对于轩辕子民来说,他们的帝王玱玹并没有崇高的良知和深刻的认知,这也意味着轩辕女子的悲惨命运之门从此被打开。他突然觉得他的海洋世界是多么的难能可贵。在那里,每种生灵都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海妖们共同做决定,一起维护海洋世界的和平。那一刻,他暗暗下定决心,绝不让玱玹有机会染指海洋世界。 女伙计抹了抹眼泪,说道,“公子往后寻一些男子来管理这铺子吧,女子不便出门,这铺子最近生意也不太好。好在这是珠宝铺,来的多是贵族女子,她们出行比普通女子要容易些。” 许由无奈的点点头,关切的说道,“若你想去浚城的铺子,尽管和我说,我来安排。” 女伙计惊喜道,“真的吗?我愿意的!谢公子!” 正说着,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听声音铺子里似乎进来了一群人,女伙计忙出去招呼。 许由信步走出屋子,抬眼一看,心里暗暗吃惊,来人竟是轩辕王后黎土儿! ————————— 高辛宫内,玉瑶替高辛王细细诊完脉,又仔细检查了他的伤口。她站起身,对着高辛王行了礼,说道,“恭喜陛下,伤口已基本恢复,往后可以行动自如,不必常卧榻了。” 高辛王脸色红润,看着气色不错,他听了这话,心里自然很是高兴,说道,“辛苦你了!” 一旁的高辛羲瑗笑道,“多亏了妹妹的药和一手好医术。” 玉瑶淡淡一笑,“王姬不必客气。” 两人从高辛王寝殿退了出来,羲瑗拉着玉瑶径直去了福康殿。 侍女送上茶点,羲瑗喝了口茶,嗔怪道,“妹妹说了只离开几日,可这一去便是一月有余,虽然中间传了信来,可我这心里天天惦记着妹妹!” 玉瑶毕竟刚完婚,可又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羲瑗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笑道,“妹妹的好事我早已知晓,只恨自己没法当面贺喜送去大礼。” 说完她起身从殿内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递给玉瑶,“诺,这份薄礼聊表心意!除此以外,我还要送你一份大礼。” 玉瑶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姐姐当真不介意吗,我和高辛一解除婚约便立刻大婚?” 羲瑗笑了笑,“有情人终成眷属,本就是可喜可贺之事。你们经历了重重磨难,我却差点当了罪人,该愧疚的人是我。” 玉瑶心里总是有个疙瘩,毕竟高辛游奇是在大婚当天入魔的,她缓缓说道,“若不是我,兴许他不会入魔呢,我心里总是愧疚的。” 羲瑗正色道,“妹妹快别这么想,游奇本性如此,以前没入魔,糟心事也一直没少干,生平和魔又有何区别?说到底,是我们自己贪心了,怨不得旁人,倒是妹妹不计较我当初的算计,宁可放弃心上人和高辛结下婚约,这份心意姐姐我铭记在心。” 玉瑶叹息道,“姐姐无非是承担王姬的责任罢了,我身为神农王姬,自然能理解姐姐的无奈,这天下有几个王姬能随心所欲的活着?” 羲瑗回道,“也是!妹妹深明大义,所以我打算送妹妹一份特别的礼。” 玉瑶笑道,“你这还魂丹已够贵重了,还要送什么礼?” 羲瑗拉着玉瑶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一本正经的说道,“虽然我没有把握高辛往后会如何,轩辕狼子野心,高辛如今没有合适的王子,难保哪天不会被轩辕吞并,但我在此向你立誓,只要我在一日,哪怕高辛被轩辕吞并,高辛永远支持洪江军,绝不会派一兵一卒攻打洪江军!若有违背,天打雷劈!” 玉瑶心里一惊,虽说这个誓言有些奇怪,她却明白这里头的意义。国与国之间,素来只有利益,不讲情义。今日我需要你,和你结盟,明日我不再需要你,趁你虚弱便将你吞并,这样的戏码数千年来不断上演着。洪江军目前正是危难之际,若高辛翻脸,联合轩辕对付洪江军,不过是国之常情,天下无人会非议,可对洪江军来说便是灭顶之灾。若高辛承诺永不对付洪江军,那洪江军存活几率大增。 她紧握着羲瑗的手,泪目道,“若真如此,这确是一份大礼,也是我最需要的东西,谢谢姐姐!” 羲瑗笑着说道,“妹妹何必客气。这次若不是洪江军出手相助,我高辛恐怕早已落入轩辕之手,这份恩情我高辛牢记在心!我们王姬,没有那些帝王野心,只要子民能安居乐业,便十分满足!” 玉瑶苦笑道,“是啊,若轩辕王也能这般想,这天下又何至于纷乱不断!对了,听说轩辕欲以退兵换取轩辕德琅,若真能成,也是好事一桩。” 提到德琅,高辛羲瑗面色凝重起来。 玉瑶见状问道,“需不需要我陪你去看看德琅?” 羲瑗叹了口气,“我和德琅已说不上话,若妹妹能替我劝解他,实在感激不尽!” 玉瑶站起身笑道,“小事一桩!我这就去!” 第一百章 还治其人身 黎土儿进了珠宝铺,抬眼便看见一个男子从里屋走出,她的心猛地颤了一下。 眼前这个风流倜傥、温润尔雅的男子让她想起了另一个人——那个她纠缠了上百年的洪江军军师相柳。 她恨透了他。在经历过去数年你死我活的争斗中,她明白他们之间早已是不共戴天。可是,当他真的站在她面前,哪怕只是个像他的影子,她却感到身体被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席卷着,这些年来建立起的倔强在顷刻间悉数瓦解。 爱还是恨?她竟有些分不清。那些年在九黎的落魄日子,他带着洪江军救灾治水,在九黎忙忙碌碌几十年。她每每去江城,他耐心地陪着她逛遍大街小巷,衣食起居里里外外安排周到。扪心自问,他没有任何对不起她的地方,只是不愿意娶她罢了。可就是这一点,让她陷入绝望,对他恨之入骨! 眼前这张脸有几分像他,虽然她只见过一次他的真容,可就像刻在了心上一般。那次在钟山医馆,他心爱的姑娘伏在他肩头痛哭,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写满心疼,她才发现自己有多可笑。 她听说过见光死,那张好看的脸世上再找不出第二张,死的不过是她的心。 她心里闪过一丝苦涩。他爱的是神农瑶光王姬,她却自作多情上百年之久!为什么又是神农?她父亲为了神农抛头颅洒热血,她心上人偏偏爱着神农王姬。 她的心抽了一下,眼神中有一丝冷意闪过。神农王姬又如何?洪江军军师又如何?她如今已是轩辕王后,大荒最尊贵的女主人,肚子里还怀着轩辕王的种,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自怨自艾的九黎贱民黎土儿!即便眼前的人真的是他,她也要高傲的走过他身边,连正眼都不会瞧他一眼! 心里这么想着,她扬起头,瞪了一眼身边的领头侍女,趾高气扬的往里走去。 领头侍女会意,带着其他侍女毕恭毕敬的在两边排开,王后气场十足! 许由看了一眼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那个让他和江州陷入绝境的帮凶,他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意。 他不杀女人,可她是个例外! 领头侍女觉察出了珠宝铺里的紧张气氛,对着门口的几个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们快步跟了进来,一脸警惕的跟在轩辕王后身边。 许由朝着轩辕王后方向走了过去,侍卫们紧张的运足灵力,蓄势待发。 许由看着轩辕王后,嘲弄道,“这位女客官,欢迎光临小店!”他特别强调了那个女字,反正轩辕王后的脑门上也没写着王后二字,她只要不自报家门,管她是谁呢,按照轩辕的新规,她就得礼让一番。 这声音不是他的!轩辕王后不知为何竟有一丝失望。她看了许由一眼,虽然心里讨厌死了轩辕这个破礼让新规,可她是王后,只能咬着牙带头做典范。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无奈的叹了口气,退到一边,恭敬的行了一礼,气势顿时矮了一截。 许由唇畔有一丝讥笑。贵为王后却不得不对着普通男子礼让,这王后也够窝囊的! 看着她一脸丧气的样子,他突然觉得杀了她太便宜她了,让她生不如死的活着赎罪比一死了之要痛苦的多。 这么想着,他心里便有了主意。 他看着大腹便便的轩辕王后讥笑道,“这轩辕新规竟连有孕之人都不放过,还真是有些不近人情!不过我许由定不会干出举报这种龌龊事,来者都是客,夫人不必拘礼! 轩辕王后愣了一下,原来他就是大荒大名鼎鼎的许老板。 她心里五味杂陈,虽有些失望,可不是他也好,她卸下心理防备,尴尬的挤出一丝笑,“见过许老板!” 许由这才轻描淡写的说道,“夫人看着身份贵重,铺子里的玉器首饰怕是难入法眼。不过好在许氏经营珠宝业多年,暖玉、水玉、冰玉、水晶玉,只要是大荒有的,许氏都能寻到。夫人请随意看看!” 轩辕王后听到水晶玉二字,顿时大喜,她正是冲着水晶玉而来,她急问道,“许老板当真有竹山水晶玉?” 许由不屑的回道,“这很稀奇吗?” 轩辕王后环视了铺子一圈,并未发现水晶玉,她不解的问道,“请问水晶玉摆在何处?” 许由微微一笑,“水晶玉比别的玉略贵重些,自然不会摆在外头,夫人请稍等!” 片刻后,他从里屋拿出一个十分考究的盒子,递给轩辕王后。 轩辕王后接过盒子后打开,盒子里套着一个玉匣,她打开玉匣后,里面灵光闪闪,一对玲珑剔透的水晶玉镯映入眼帘,做工十分精美。 不同于别的玉,这水晶玉善吸天地阴柔之气,女子戴了不但能养颜驻容,促进灵力修炼,最主要的是它能让女子极易受孕,这对于向来子嗣缘薄的神族女子来说可谓是至宝之物。自轩辕颁下新规要求子民多生育后,水晶玉便成了抢手之物。 只是这水晶玉仅产于竹山。那竹山毒蛇巨蟒遍布,即使灵力再高强的神族,也不敢轻易前去。所以水晶玉虽受女子欢迎,却往往是一玉难求。对许由来说,他身为九头族,连海中最毒的环蛇妖都要退避三舍,竹山于他而言不过是自家后花园,采个水晶玉易如囊中探物,所以水晶玉只他家有。 轩辕王后近日正是听闻许氏珠宝铺有竹山水晶玉,这才急着来寻,没想到竟真让她寻着了。 她轻抚着那玉镯,指尖传来的柔润让她心动不已,刚才的不悦抛诸脑后,她满心欢喜的问道,“许老板,这玉镯可否卖给我?” 许由面露难色,“不瞒夫人,水晶玉世所罕见又极难采,我这铺子也仅此一件水晶玉器,这玉镯乃本店的镇店之宝!平常人连看一眼都不能!” 这话让轩辕王后颇有些沾沾自喜。她身为王后,已经习惯了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她捏起那玉镯,并没有要放下的意思。 领头侍女心领神会,对许由说道,“许老板有所不知,我们王后自然不是平常人!”那意思很明显,来者是轩辕王后,王后想要点东西,你许由再不愿也得给。 许由心里暗暗觉得好笑,为了个水晶玉镯,竟不惜自曝身份! 他对那侍女回道,“比起这破玉镯,王后的安全更重要,做奴婢的,这点分寸还是要有!” 他这话透着几层意思,一来这玉镯虽然宝贵,可他许由不在乎。二来他并不惧怕王后身份,想拿身份压他,没门。再者,你王后如今身份暴露,此地并不安全。 轩辕王后是聪明人,自然听懂了许由话里话外的意思。她只是没想到自己最在意的王后身份竟然压不住他,换了别人也就罢了,可眼前这个有几分神似相柳的男子不在乎,她心里顿时十分不爽。 既然你不把我放在眼里,那也别怪我不客气,她心里冷哼着,大概这些年习惯了别人的各种迎合,她偏要让这个“相柳”心服口服。 一想到相柳,她便想起他和神农王姬之事,心里一阵难受。既是我得不到的,也不想便宜了他人,她脑子飞快地转了一下,决定将随身携带的情花蛊赠给他。 那情花蛊由九十九个负心人的血肉培植出的情花结成,一旦种下,便是无解。中蛊者虽命不至死,但只要思念心爱之人便会发作,发作之时痛不欲生,唯有见到心爱之人方可缓解,连解药也只能略微缓解疼痛,堪称大荒最阴毒蛊虫。轩辕王后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魔,将许由真当成了相柳。一想到他只要思念他心爱的神农王姬就会生不如死,她心里便是一阵痛快! 她暗中驱动蛊术,情花蛊虫随意念驱动从蛊盒中出来。两人离得很近,一丝极难察觉的绿光,朝着许由飞去。 许由吃过巫蛊的亏,又怎会再次上当。何况他一个妖神,又有万毒不侵之躯,这天下毒虫见了他都要绕着走。 许由见她口中轻微的一张一合,便知道她那点伎俩。他心里冷笑一声,暗中运转灵力抵抗。巫蛊术他虽不精通,可上次江州兵败后,他特意钻研了一下,虽不如巫王那般可以千里之外驱蛊,可他灵力强大,即便只略懂皮毛,对付轩辕王后却是绰绰有余。 轩辕王后暗中查看,见那蛊虫在许由身边绕着飞,却死活不敢靠近,心里大惊。她运转全身灵力,以最强咒语驱使蛊虫,可那点绿绿的荧光却依然停靠不前。她大为不解,意念一松,那蛊虫刹那间不见了踪影。 她心里大惊,正欲查看,许由却突然开口说道,“罢了,既然王后如此喜欢这镯子,我许由成全了便是。做生意向来讲缘分,如果无缘,即使天帝来了,想买这镯子,我许由也不见得会给面子。” 轩辕王后心里正为蛊虫忐忑不安,可许由既然开了口,她只能先将蛊虫的事放下,打起精神应付他。 她勉强回道,“夺人所爱实属不该,只是我太喜欢这玉镯了,谢许老板成人之美!许老板不如开个价!” 许由淡淡一笑,“王后不必愧疚,玉器素来讲缘分,只怪你与这玉镯太有缘。王后也知道去竹山采玉难度非同小可,若是旁人,这镯子定要卖一万金,可王后既是有缘人,那便九千金带走吧!祝王后求仁得仁,遂意长久!” 轩辕王后见他言语中对她有了几分敬重,心里冷哼道,还算识趣,做生意知道分寸就好。 她身为王后,从不缺钱,压根儿也不缺那一千金。不过既然许老板开了口,那便受了他这个情,可我轩辕王后也不能叫他看扁了。既然难得出门一趟,她在铺子里转悠一圈,将那些贵重的头饰、挂件一一挑选了些。 侍女们两手抱满各种盒子,连侍卫们也帮忙拎着些。 付完帐后,轩辕王后迫不及待的打开水晶玉盒子,爱不释手的抚摸着那水晶玉镯。 许由见状劝道:“夫人既然喜欢,不如直接戴上,有了这水晶玉镯,夫人日后定能容颜永驻,多子多福!” 此言正中轩辕王后下怀。领头女伙计赶紧上前,将那玉镯小心翼翼的戴在轩辕王后手腕上。 灵动的水晶玉与她白皙的手腕十分般配。女伙计连连夸赞道:“真好看,这水晶玉镯像是为王后量身定做的一般!还真是有缘!” 一席话让轩辕王后心里十分舒坦,又有阵阵水晶玉的柔润丝滑感传来,她素日里有些张扬的脸上多了几分柔媚。跟随的侍女们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许由目送着轩辕王后一行浩浩荡荡的离开。他心里冷笑着,竹山水晶玉,至阴至柔,若配上轩辕王后的巫术,定是十分精彩!轩辕王,这份大礼请收好! 至于刚才那蛊虫,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轩辕王后将来要承受何样苦果,全看她刚才动了何样心思! 这大概便是善念结善果,恶念误终生吧! 第一百零一章 悔把真心付 比起珠宝铺的冷清,意阑珊的生意却意外的火爆。 许由一进到意阑珊,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往日里来歌舞坊看歌舞表演的多是些未婚男子,已婚中年男子来了大多只敢坐在雅间里喝酒谈事。可眼下这歌舞坊大厅里坐满了中年男子,看模样大多都有家室,正大大方方的看着厅里的表演,各种打赏、喝彩不断,更有甚者,明目张胆地让心仪的歌舞伎一起共饮。 许由只觉得滑稽可笑。这轩辕新规将女子拘了起来,却助长了男子气焰。可这男子天天在外厮混,只怕也不利于添丁啊!不知会不会哪天在这歌舞坊遇见黑帝! 他正要去找管事,大厅里突然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他循声看了过去,一个红衣歌伎正一脸羞愤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她端起桌上的茶不由分说地朝那男子泼了过去,嘴里骂道,“手脚放干净些!这里是歌舞坊,不是娼妓馆!” 那男子勃然大怒,“贱女人,给你脸还不要脸了!信不信我举报你,将你扔进焚仙坑!” 那红衣歌伎又气又急,“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你无礼在先,倒成了我的不是!” 那男子冷笑道,“王法?在轩辕,以后我们男子就是你们女子的王法!” 红衣歌伎怒道,“凭什么?我们女子靠自己本事吃饭,不欠你们男子一分一毫!” 那男子冷笑道,“歌舞算什么本事!不过是你们女子勾引男子的龌龊手段,和卖身子一个德性!你不知道吗?以后这全天下的女子都是下贱命,都得靠卖身子讨生活!” 他声音很大,周围的歌舞伎听的一清二楚,顿时羞愤交加,纷纷围了过来,骂道,“嘴放干净点,别当了流氓还非要装什么正人君子!女人下贱?你娘是不是也下贱?你既是你娘生的,不也是下贱种吗?“ 那男子气的满脸通红,指着那些歌舞伎怒道,“我现在就去举报你们,把你们全都扔进焚仙坑!” 众歌舞伎一听焚仙坑,都有些慌乱,不敢再吭声。那男子一看这架势,顿时又有些嚣张起来。 那红衣歌伎冷笑道,“你去举报啊!若轩辕真黑白颠倒,唯男子为尊,没有王法,跳进焚仙坑也比和你这种臭不要脸的男人为伍强!” 那男子大怒,不知哪来的胆子,一把灵力朝着那红衣歌伎挥了过去。 许由急速上前,一把拉过那红衣歌伎,躲过他的一击,将她藏在身后,冷冷的看着那男子。 歌舞坊的护卫们立刻围了过来,挡在许由前面,恶狠狠地盯着那男子。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那男子不死心,正欲出手,旁边同行的一个青衣男子赶紧拉住他,对着许由躬身道,“许老板,对不住了!我这朋友头一次来歌舞坊,不懂规矩。他呀,在家里常年被夫人管束着,这猛的放出来,就是匹脱缰野马!” 厅里其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男人们一下子都被逗乐了。 许由拉过那红衣歌伎,对那男子说道,“既是头一回,和她道个歉,这事也就算了!” 那男子还想犟嘴,那青衣男子掐了他一下,示意他赶紧道歉。那男子顿时有些蔫巴,大概猜到许老板不好惹,只好对那红衣歌伎勉强说了句,“对不住了!” 许由冷笑道,“若再有下次,可不是一句对不住能了结的。” 那青衣男子赶紧说了句“是是是,下不为例,告辞了!”赶紧拉着那男子往门口去,一路上叨叨着,“哥们是来玩的,歌舞坊素来讲究你情我愿,这种事怎么好强求!” 两人在众人哄笑中离去。 管事不知从哪里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大概见多了,一眼便看明白了怎么回事。他对着众歌舞伎使了个眼色,表演继续,厅内又恢复了刚才的热闹模样。 —————————- 许由进了雅间,管事跟了进去。 他设好禁制,对许由行了礼后,毕恭毕敬的递上账本,嘴里说道,“公子好些时日没来了,最近这坊里生意好了不少,营收比以往翻了一倍有余。只是…唉!公子您方才也看到了。” 许由示意他坐下,随意翻了翻账本,说道,“如今来的人鱼龙混杂,偏偏又有这轩辕新规,怕是不好应付!” 管事叹了口气,“可不是嘛!生意比以往好了,可也比以往难做了,来的人不少手脚不老实,姑娘们都怨声载道的。” 许由回道,“多出的营收拿去多请几个护卫,保证姑娘们安全,余下的都分了吧!大伙儿这般辛苦,也是不易。”办这歌舞坊他只为收集情报,经营这些事都交给了管事,他几乎不插手,所以也不指望从里头挣钱。 管事一脸诧异,“公子莫开玩笑!” 许由喝了口酒,说道,“这歌舞坊本就是苦力活,生意好了大伙儿也忙了不少,多干多得,有何不妥?” “是是是!谢公子!”管事满脸是笑,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公子待他们素来不薄。 许由淡淡一笑,他合上账本,并不言语。 “回公子,苍林的人曾暗中寻过公子几次,不知公子要不要见一面?想是为了德琅殿下一事,正好车马行给德琅殿下的分成也送到了!”管事试探道。 “人在哪儿?”许由一眼便看穿了管事那点心思。 “这…什么事都瞒不过公子!苍林王就在最里头的雅间,听说公子回了轩辕城,苍林王这几日每天都来,想是一定要见上公子一面。公子请随我来!” 许由起身随管事进了苍林的雅间。苍林正和属下在雅间喝茶下棋。抬眼一看,见是许由,顿时喜出望外。 许由并非第一次见苍林,他和德琅经常来往,苍林主管轩辕物资,经常通过许氏车马行运送东西,自然见过几次。 管事和属下都退了出去。许由设好禁制,对苍林行了礼,开门见山地问道,“苍林王可是为了德琅一事?” 苍林自从失势后过的并不如意。老轩辕王虽有心照拂他,可毕竟已不在位,不便干预朝政,也只能保住他做个闲散王爷。唯一的儿子又做了高辛质子,往日的骄傲早已不复存在,不然又何至于拉下脸来求许由。 他说道,“德琅交的朋友不多,你算一个,如今他被困在高辛宫,时间长了怕是不妥。听说许老板和高辛王室打过交道,不知可否帮着打探一二?” 许由心里暗暗觉得好笑,他回道,“苍林王希望德琅回到轩辕城?” 苍林惊道,“不然呢?” “苍林王觉得德琅是在轩辕城安全还是在浚城更安全? “他是轩辕王孙,自然是轩辕城!” “苍林王有没有想过,德琅虽做了高辛质子,可听说他当初是自愿留在高辛宫的。” 苍林叹了口气,正是因为这一点,他当初去求父王时被玱玹问的哑口无言,玱玹甚至当面质疑德琅是高辛探子。若回到轩辕城,只要稍出差错,通敌叛国罪名就落实了,即使父王也保不住他。可若留在高辛宫,虽是质子,但有轩辕在,高辛并不敢动他,过去这大半年倒是安全无恙。 沉思半晌后,他问道,“玱玹欲退兵以换取德琅,费了这么大力气难道还会害他不成?” “若退兵是假,杀德琅是真,苍林王可有应对?” “此话怎讲?”苍林大惊。 “苍林王的唯一目的是保住德琅,自然各种情况都需要做好应对。凡事做最好的准备,做最坏的打算。其实真真假假,看谁是赢家便可。” 苍林再次陷入沉思。 谁是赢家?若退兵换回德琅是真,自己和德琅自然是赢家。玱玹白折腾一番,失去攻打高辛的机会,又白白损失了先锋军,在朝中将无法面对朝臣,王威受损。 若退兵是假杀德琅是真,玱玹找借口将这脏水泼在高辛身上,以为德琅报仇为由攻打高辛,既不会得罪自己,又扫除了德琅这个绊脚石,再以举国之力拿下高辛,在朝中将如日中天,王威可堪比父王,是大赢家。而自己将失去唯一的儿子,从此在这世上连最后一点依靠都没了,只能任人拿捏。 他苦笑一声,他这些年和玱玹明争暗斗,玱玹难道会愿意为了他和德琅牺牲自己的王威? 他不禁摇了摇头,问道,“若退兵是假杀德琅是真,又该如何应对?” “凡事讲证据,想必苍林王的靠山是老轩辕王。只有让老轩辕王相信玱玹欲杀德琅,德琅以后不管在哪儿,才会真的安全。” 是啊,父王当初为了德琅逼玱玹让步,如果知道玱玹要杀德琅,必会大失所望,想尽一切办法保住德琅。玱玹被父王制衡,才不敢继续动德琅,德琅便能安然无恙。 想到这,他没有再犹豫,对许由赞道,“曾听德琅多次提过,许老板智谋无双,看来果真如此!若许老板能在浚城相助一二,保住德琅,来日我必重谢!” “许某在浚城倒有些法子,愿意替苍林王将消息送给德琅,让他多加小心。至于轩辕这边,恕许某无能为力。” “轩辕这边有我,自是不用劳烦许老板!” 说完,他带人出了意阑珊,急匆匆地往府邸奔去。 ——————————— 德琅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那棵玉桃树。几个月前,他每天数那棵玉桃树上面的花。如今,便是数上面的玉桃,树上有多少颗玉桃他已能如数家珍。 已是落日时分,门口传来开门声,应是送餐的侍女吧,德琅连看都懒得看。总算熬过了一个白天,他苦笑着。 “小天狼,用晚膳了!”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 听到说话声,德琅有些不习惯。他已经很久没听过有人说话了。一开始几个月,高辛羲瑗每天来看他一次,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说上几句,他一次也没搭理过。后来,她没再过来。每天送餐的侍女默默的将膳食摆好,又将上一顿的脏碗碟装好便离开了。 小天狼?他感到莫名其妙,努力回想着这个名字。屋里没有别人,难道真的是叫他?可为什么是小天狼? 他忍不住朝门口看去,一个身着浅蓝色裙衫的女子正笑盈盈的看着他。 他仔细打量着她,努力回想着这女子究竟是谁。 “你不记得我了吧?可我还记得你,我是小鱼,我本给你起了外号叫小土狼,可你非要改成小天狼!”玉瑶笑道。 小鱼?小天狼?他慢慢的有了印象,原来是她,神农王姬! 思绪慢慢回到过去。听爷爷说,父亲小时候身体很弱,老生病,是老神农王治好了他。他小时候,陪父亲去神农山看望过好几次老神农王,因此结识了神农王姬。两人年龄相仿,性格也合拍,自然玩到了一起。她说自己叫小鱼,又叫他小土狼,他觉得天狼更威风,硬改成小天狼。后来她去世了,神农国灭,一切都烟消云散。 没想到她又复活了,还嫁给了高辛游奇。 他突然有些语塞,对神农国和神农王姬,他作为轩辕王孙,心里是愧疚的。 “你,真的是小鱼?”他大半年来第一次开口说话,满嘴的苦涩。 玉瑶笑道,“你想起来了?” 德琅点点头,她还活着,真好! “你,好吗?” “挺好的!” “你,难过吗?” “难过?你指的是什么?神农国?父王?江州?还是我死过一次这件事?又或者是我曾要嫁给高辛游奇?” 德琅无言以对,她说的每一件事都远比他的境况糟糕的多。 玉瑶倒了一杯酒,递给他,给自己也斟了一杯。 “是不是和我比起来,你觉得自己够幸运了?”玉瑶见他不吭声,喝了口酒,打趣道。 “对不起!”德琅一口喝掉杯中的酒。 “对不起?又不是你的错,轮不到你说对不起!”玉瑶眼中噙着泪,给自己杯中倒满酒,一仰脖喝完。 “可终究是轩辕的错,我是轩辕王孙,应该向你道歉!” “小天狼,还记得小时候吗?咱俩坐在紫金宫的天台上,企盼着世间没有战乱,众生和睦相处,咱们可以常聚在一起数星星。” 他当然记得。神农山的星星很亮,满天繁星,他们坐在一起数了不知多久,直到父亲来找他们。 “可惜事与愿违,那之后不久,大荒便陷入了战乱。” “是啊,打了几百年了,死伤无数,好不容易安宁了一些时日,却又要烽烟再起。”玉瑶郁闷的喝了一杯酒。 “我也不想,可我改变不了什么,对不起,是我没用!”德琅也一口干掉一杯。 “不,你改变了很多!你知道吗,虽然你在这高辛宫被关了大半年,可无数人因为你避免了流离失所,避免了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德琅沉默了,他突然很想大哭一场! “这么想,你还觉得难过吗?你用你的自由换来无数人的安宁生活,不管是普通百姓还是将士,他们因为你远离战火,你的王孙价值十足!” “可我是轩辕王孙,我这样算什么,将来又如何在轩辕立足?” “没错,你是轩辕王孙,可这一切痛苦的根源都来自你们轩辕!”玉瑶又喝完一杯酒,眼泪开始在眼眶中直打转,“别人是保家卫国,你们轩辕算什么?四处侵略,强取豪夺!若你们轩辕有先进的生产,能造福世人也就罢了,可什么也没有!不过是为了满足轩辕帝王的权力欲望。哪怕你们轩辕用光明正大的手段赢得战争,也能服众,可偏偏手段阴损,无所不用其极!轩辕给世人带来的痛苦总要有人分担,你作为轩辕王孙,避免了一场大战,造福了无数人,就算不能在轩辕立足,那又如何?” 一番话让德琅羞愧万分,他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不停地喝酒。 他终于有些醉了。 “小鱼,你知道吗?我当初是因为想帮羲瑗才留下来的,我心疼她的无助,只想护着她!可她竟利用我!我真心错付,悔恨莫及!”德琅终于说出了心底压抑已久的话,他可以为她付出一切,可绝不能接受被她欺骗! 玉瑶也有些醉了,她回道,“羲瑗姐姐是王姬,肩上有责任,如果不是被逼无奈,她又如何会出此下策?” “骗子,都是骗子!”德琅一杯接一杯的喝,已是神智不清,只简单重复着这一句话。 高辛羲瑗一直站在门口,就这么听着二人的对话,却始终没有勇气进到屋里。 是啊,她利用了他,欺骗了他。他们之间的鸿沟,这一世,大概是填不平了。 她看着醉得不省人事的德琅,轻轻地说了句:“德琅,对不起!” 第一百零二章 愿把真心还 经过双方反复交涉,高辛与轩辕的谈判最终被安排在了玉琼岛。玉琼岛虽原属神农,但无人看管,一直是混居地带。神农被吞并后,因地处高辛、轩辕和江州交界处,更成了三不管地界。这里远离浚城和轩辕城,双方在此都毫无势力。岛上不能动武,最适合谈判。 既是两国停战协议,涉及未来几百年的和平,帝王亲自出面才能凸显诚意和份量。高辛王身体尚未痊愈,不便前往,掌握高辛实权的高辛羲瑗代父王前去玉琼岛,由大将军句芒陪同。 轩辕这边,轩辕王玱玹年轻力壮,自然是亲自前往。他曾在高辛耕耘数年,对高辛的人事了如指掌,亲自前往也能随时掌握谈判动向,为轩辕争取更多的利益,由大将军应龙保驾护航。 消息不胫而走。毕竟是大荒最有权势的王姬和帝王,又有应龙和句芒这样的绝世高手,玉琼岛这个平静的小岛顿时多了几分喧闹。岛上渔民议论纷纷,从头到脚将两方比较了一番。 轩辕方,轩辕王坐骑毕方鸟,大荒一等一的神鸟;高辛羲瑗代父出行,用了高辛王的坐骑五彩凤凰鸟,鸟身尊贵华丽,名副其实的鸟中之王。双方打平。 轩辕大将应龙有开天辟地之神力,是轩辕赫赫有名的大将,更因涿鹿之战威震四方;高辛大将木神句芒乃不死之神,神力和声势虽不如应龙,但造林生绿,大荒因他才有了勃勃生机,人缘比起以打架闻名,让人胆寒的应龙好了十条街,双方仍算平手。 轩辕王一介帝王,英明神武,足智多谋,擅冥术;高辛羲瑗虽是一介女流,但临危受命,带着高辛抵挡住了轩辕的强大攻势,令人刮目相看。轩辕王因最近的奇葩礼让令,让天下无数女子对其嗤之以鼻,高辛羲瑗则成了女子典范,至少在女岛民眼里,高辛羲瑗更得她们的心,丈夫兄弟只好顺了妻子姐妹的意,选择了高辛羲瑗。 一番比较下来,高辛以微弱优势取胜。 双方各派文臣做了数次谈判,唇枪舌战,暗中各种较力,都极力为各方争取最大的利益。僵持不下之际,谈判差点告吹,最后轩辕王和高辛王姬各退一步,字斟句酌后终于定下了最终协议。 协议最核心的一条便是:高辛完好无损的归还轩辕王孙德琅,将轩辕军所占一城割让给轩辕,轩辕与高辛停战五百年。 虽退还人质,割出一城,但能换来五百年太平,对于高辛来说也是无奈之举。毕竟高辛王灵力大损,高辛目前没有合适的王子,要培养出一名合格的接班人,也需要五百年之久。 轩辕得一城,也不算无功而返,换回德琅又遂了老轩辕王的意,上下都能交差。轩辕王虽壮志未酬,但他尚年轻,何况不能明抢,可以巧夺嘛!谁让高辛还有高辛游奇这个大雷呢,高辛迟早是囊中之物。 双方皆大欢喜,一切看起来都顺理成章。 ———————- 协议签订那日,风和日丽。玉琼岛的渔民放下手头的活儿纷纷前来围观,都想一睹轩辕王、高辛王姬和两位将军的风采。 鱼饼店老板在店里忙了一早上,原以为今天大家都去看热闹,没啥生意,不曾想一大早店里来了个巨人,买了几十块鱼饼,三下五除二全干掉,又额外打包了十几块鱼饼,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走了。老板怕鱼饼不够,又炸了些,等了半天无人问津,连鱼市都冷冷清清的。 他正想关门去看热闹,一个气息强大的白衣男子赶了过来。老板看了他一眼,顿时反应过来,正好还剩了不少鱼饼,热乎乎的,他一股脑儿全给装了,毕恭毕敬的递给白衣男子。那男子嘴角上扬,付了双倍的钱径直离开了。 老板心里嘀咕着,今天果然是大日子,岛上各路神仙齐聚。只是,连他这般性子冷淡之人也喜欢看热闹?老板摇摇头,不解的去围观处找老板娘。 协议签订被安排在玉琼岛最大的客栈玉琼酒家。客栈方圆百米之内三日前就已被清空,高辛和轩辕的侍卫各守一边,连空中都有天马队来回巡逻,戒备森严的连只鸟也飞不进去。 围观的人群待在离客栈百米开外的街上观望。灵力好的自然能看清,灵力一般的就只能听着旁人嘀咕了。 鱼饼店老板慢悠悠的往玉琼酒家走去,街上已围了乌压压的人群,老板发现早上来店里吃鱼饼的巨人,正站在街头的拐角处,盯着客栈大门。虽然他用帽子遮着脸,老板却肯定是他,全因他过人的嗅觉和巨人身上那股熟悉的鱼饼味。 个高就是好,视野开阔。老板一路羡慕着,径直朝人群走去。人太多,想挤进去找老板娘实在太难,好在他也不是特别爱凑热闹之人,就选了个僻静处,等着老板娘看完热闹过来寻他。 人群传来阵阵喧哗声,“来了,来了!真气派!” “那个是轩辕王吗?” “不是,那是应龙!” “应龙这般年轻?生的真好看!啧啧!” “人家是龙啊,这天下有难看的龙吗?” “哎哎哎,说的你好像阅龙无数似的!” 人群里传来一阵笑声。 “快看,这应是轩辕王吧?好霸气!不愧是帝王!” “啧啧,还真是王者风范!”人群看着被一群侍卫簇拥着的年轻男子,都一口咬定那是轩辕王。 “哎呀,快看,高辛王姬出来了!”一个眼尖的女子大声喊道。在场的女人们纷纷看向被另一群侍卫拥着的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一个气宇轩昂的男子正小心翼翼地陪在一旁,看起来应是句芒。 “王姬气质真好!旁边那个是句芒将军吧?真帅气!还别说,他俩看着很般配啊!”果然,女人们议论起女人,十有八九离不开婚配和八卦! “别瞎说,人家句芒将军可是有家室的!” “哦,可惜了!” 鱼饼店老板站在最后面,听着众人的议论。听声音,他知道其中有一个是他夫人,不禁笑了笑,这婆娘,还是这么爱叨叨! 他往人群里张望着,余光却扫到了刚才那个巨人,他正倚墙站着,个头比旁边那房子还高,不想被发现都难。 老板忍不住朝他多瞄了几眼,他手里拿着个小小的像是把玩具弓的东西。一个巨人玩一个小孩的东西,看着总是有些滑稽,老板心里暗暗觉得好笑,并没有多想。 ——————————- 轩辕王看着高辛羲瑗朗声说道,“高辛王姬,协议既已签,是不是该放人了?”一个上午的艰难谈判,他心情有些烦躁。 用一城一人换五百年太平,高辛羲瑗心里也没多痛快,她对着身旁一个侍卫耳语了几句,回道,“人马上就到,请轩辕王耐心等候!” 没过多久,一辆天马车出现在视线中,马车四周被天马队团团包围。 玱玹冷冷的看着那马车,对高辛羲瑗说道,“论藏人的功夫,王姬可真是举世无双啊!” 过去大半年,他命人四处打探德琅的下落,结果一无所获。过去几日,轩辕的影卫一直在玉琼岛及周边搜索,无奈不见德琅踪影。 高辛羲瑗冷笑道,“轩辕王孙身份贵重,我可不敢大意,万一有什么闪失,高辛赔不起!” 正说着,马车徐徐降落在客栈前面的空地上。 德琅正坐在马车上,大概是灵力被封,他动弹不得。侍卫将他押下车,交给高辛羲瑗,“王姬,轩辕王孙已带到!” 高辛羲瑗一脸歉意的看着德琅。德琅别过头没有看她,眼神里满是愤怒。 羲瑗欲言又止,只好转头对玱玹说道,“轩辕王,按照协议,轩辕王孙已完好无损的带到,现归还于轩辕。还望轩辕王遵守约定。” 反正协议已在手,有大荒各神族作证,轩辕王总不至于立刻翻脸吧。 玱玹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德琅,淡淡地回了句,“那是自然。” 他只身朝德琅走去,想好好看看这个轩辕好王孙,也让这个好王孙知道轩辕为他的愚蠢付出了多少代价。 他刚迈出没两步,应龙突然大喊一声,“陛下小心!” 一支箭“嗖”的一声朝着玱玹的心口极速飞了过来,箭身灵力充沛。 应龙反应快,朝玱玹扑了过去,反身一转,运转灵力,箭在他的面前停滞不前,他一挥手,箭直直的插入地面。 轩辕和高辛的侍卫都大惊,佩服应龙强大的灵力之余,朝着射箭之人方向看了过去,连空中的天马队都齐齐盯向一边。 射箭之人却没有丝毫慌张。第二支箭朝着玱玹急速飞来,箭在空中化为漫天箭矢,齐刷刷的冲向玱玹。 侍卫们齐上前,拦下漫天箭矢后,一部分侍卫朝射箭之人方向快速追了过去。 应龙怒道,“高辛王姬,你什么意思!” 话音未落,他朝着高辛羲瑗飞奔而去。 句芒赶紧上前挡住他。 高辛羲瑗没料到会有人刺杀玱玹,可刺杀之人绝不是她派的,她怒道,“应龙,此事与高辛无关!” 德琅转身去看高辛羲瑗,除了愤怒他已无话可说。 高辛羲瑗百口莫辩,满脸通红。 正当所有人都惊慌失措地盯着侍卫去的方向,期盼着赶紧抓住凶手时,一支箭从另一个方向急速朝着德琅飞来。要命的是,这招声东击西竟然没人注意到,除了高辛羲瑗。 箭又快又准,离德琅越来越近,可惜他完全没有留意,只愤怒的盯着高辛羲瑗。千钧一发之际,羲瑗朝着德琅猛的扑了过去,只身替他挡住了那一箭。下一秒,箭射中高辛羲瑗的胸口,鲜血直流。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句芒摆脱应龙,大喊一声,“王姬!” 他二话不说,飞奔过去扶住羲瑗,立刻以灵力封住高辛羲瑗的伤口,嘴里怒喊道,“快去找大夫!” 德琅灵力没有解封,刚才被高辛羲瑗一扑,倒在了地上。他不明所以,直到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看到高辛羲瑗胸口上的箭,以及从伤口汩汩渗出的鲜血,顿时明白了一切,原来自己才是真正的目标。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高辛羲瑗,这个囚禁了他大半年逼他做质子要挟轩辕的王姬,在危难之际只身替他挡下一箭。可是为什么?难道她不知道,高辛现在最不能少的就是她自己吗? 他蹲下身,颤抖着摸了摸箭,仿佛不敢相信那是一支真的箭,可是箭的硬质感十足,确实是一支可以杀人的箭。他看着高辛羲瑗胸口鲜红的颜色,不敢相信那是血,用手去摸,手上沾了一手血,一股腥味,还有些暖。 他看着满手的血,又看着高辛羲瑗苍白的脸,这大半年的压抑终于爆发出来,他咬着牙怒吼道,“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为什么她要替自己挡住这该死的一箭?他宁愿被射中的是自己,他百无一用,活着就是拖累。 高辛羲瑗看着德琅,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去替他挡住这一箭。也许是怕他死了,轩辕会问罪高辛,两国会烽烟再起。又或许,是她觉得自己欠他太多,不想他受伤。只身扑向他的时候,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知道她不要他死了。 究竟是为何有那么重要吗?反正他还好好的,那便好。 她竟然有些嘴角上扬,伸手抓住德琅的手,艰难的说了句,“对不起!好好活着!” 说完,她气息已十分微弱,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一百零三章 将计就计中 围观的人群目睹了轩辕王和高辛王姬被射杀的一幕,顿时大惊,纷纷你看我我看你的寻找箭手下落。在场的人两手空空,别说弓箭了,连根木棍也没有。 当大批侍卫从玉琼酒家飞奔而出时,人群顿时一阵慌乱,开始四散而逃。 鱼饼店老板想起巨人手上那把玩具弓,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巨人,那巨人却已了无踪影。 他四处张望,满以为在玉琼岛这弹丸之地找个巨人定是不费吹灰之力。可没想到,那巨人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愈是这样,愈激发了他的好奇心,非得找到他不可。 好在空气中还有一股鱼饼味。他鱼饼之所以炸的天下一绝,全因了那灵敏的嗅觉。 老板也不知是吃错了啥,连老板娘都顾不上,顺着那股味道便追了过去。七拐八拐后,终于停在了玉琼岛一处僻静的海滩上,一对父女正坐在海滩的一块巨石下吃着鱼饼。 凭直觉,那父亲,当是刚才那巨人。原来他用了幻形术,难怪一下不见了踪影。 他一路追着,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有个白衣男子紧随其后。 那男子居然对着他微微一笑。 老板有些受宠若惊,正欲开口,白衣男子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示意他赶紧离开。 老板脚底抹油,马上开溜。 来人正是相柳。他一直悄悄跟着那巨人,自然目睹了方才那一幕。那巨人用了幻形术混在人群中,不好拦,便一路小心跟着。那巨人左拐右拐,差点没跟丢了。他无意间瞥见鱼饼店老板似乎也在寻那巨人,更出乎他意料的是这老板的寻人本事。 他懒得费劲,干脆跟着那老板,果然找到了那对父女。 相柳悄无声息猫在巨石一侧,并没有立刻下手,听着那父女的对话。 “爹爹,咱们走吧,万一被发现了,可不好。” “好闺女,咱又不是第一次干了,哪次被发现了?来,再吃块鱼饼!” “原以为是对付那王孙,可没想到竟惹上了另一个,真晦气!” “好闺女,放心吧,爹爹心里有数,不会有人敢为难咱们!” 相柳心里冷哼一声。 没一会儿,一个男子急匆匆地来到海滩,见了那对父女,递过一大袋钱,只简短的说了句,“这些你们拿着!二位赶紧离岛!切勿走漏风声!” 那父亲回道,“那是自然!” 那女孩问道,“没有按原计划执行,可有干系?” 那男子回道,“无妨!”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相柳飘飘然的从巨石跳下,拦住那男子的去路,一脸嘲弄地看着三人。 那男子大惊,一不做二不休,使出灵力一把朝着相柳挥了过去。 相柳轻巧的躲开,讥笑道,“不好意思,三位的好事,正好被我听见了!” 他指着那父亲问道,“想必这位便是防风族长防风怪吧?我以为防风氏和轩辕宿怨极深,没想到有一日,防风氏竟会为了轩辕王卖命!” 那巨人正是防风怪,那小女孩是他最疼爱的小女儿防风可心。 身份被识破,三人大惊,交换了一下眼色,决定一起上,三个还打不过一个吗? 那男子灵力高强。防风怪身高力壮,灵力不容小觑。那女子虽小巧,灵力平平,可十分机灵,又有一手绝佳好箭术。三人加在一起,还真是没那么好对付。 相柳也不废话,集中精力对付三人。 那男子灵力最强,冲在最前面,完全不顾生死,灵力所到之处,巨石碎裂,海浪滔天。 相柳要留他活口,也不能真杀了他,只用了四成灵力,以防守为主。 那男子大概以为相柳灵力平平,顿时越杀越起劲。 相柳假装不敌,从海滩上一跃而起,意欲逃跑。 三人哪里肯依,追了上来。相柳边退边对付三人。那三人看似占尽上风,可迟迟杀不了相柳,有些着急起来。 防风怪幻回巨人模样,好家伙,看着比在街上那会儿体型还要巨大。 他从地上捞起防风可心,防风可心站在防风怪的手掌心,对着相柳搭好箭。 相柳看着他们这一招,这大概是他们父女的杀手锏吧。防风可心躲在防风怪的衣袖里,以箭术杀人,灵活机动,他人中了箭却不知箭从何来,妥妥的暗箭难防。方才他们父女二人就是用这一招接连射杀玱玹和德琅。相柳自然不会给他们故伎重演的机会。 他一把灵力挥向那男子,这回使了六成灵力,那男子受了一击,踉跄着后退数步。 相柳快速绕到防风怪身后。防风怪体型巨大,转身缓慢。趁着他费力转身之际,相柳祭出灵力,击中防风怪后心。 这回他用了十成灵力。即使是防风怪这般巨怪,也吃不消这一击,身体立刻朝前扑去,手一抖,防风可心从防风怪手心摔落下来。 相柳眼疾手快,一把捞过防风可心,用妖牛筋将她连人带弓箭捆了个结实。 那男子一见防风可心被抓,知道大事不好,立刻运转全身灵力朝相柳击去。 相柳没有躲避,他将防风可心扔在一边,运转灵力对付那男子,两股灵力相遇,一声巨响。旁边那块巨石顿时碎裂开来,响声震天。那男子后退数丈,蹲在地上口吐鲜血。 相柳极速上前,封住他的灵力,用妖牛筋将他也捆了。 防风怪欲站起身上前捞起二人。相柳从背后接二连三偷袭他。防风怪站立不稳,扑倒在地,每每欲起身,相柳便补上一脚,折腾了半天也没站起来。 巨石碎裂声和激烈的打斗声引来了高辛和轩辕的侍卫们,这正是相柳的目的所在。毕竟这是轩辕和高辛的事,他不便直接插手,让侍卫将这三人抓走正合他意。 侍卫们朝着几人飞奔而来,见了防风可心和她的弓箭,自然明白了她就是他们要找的人。那巨人身型巨大,方才在街上分明见过,侍卫们认出了他。众人不由分说将几人绑好,又看了看相柳,犹豫着要不要将他也绑了带去问话。 相柳看穿了侍卫们的心思,说道,“帮你们擒住他们,不过小事一桩,不用谢!” 高辛的领头侍卫认出了相柳,笑道,“若要将你带走,我们这些人手怕也不够!方才劳烦大人出手,先就此谢过!告辞!” —————————— 玉瑶正紧张的处理着高辛羲瑗的伤口。箭虽射中胸口,但并未伤到命脉,按理说,保命并不难。只是,箭上有毒,所以血流不止,看着十分吓人。 玉瑶给她服下解毒丸,防止毒素蔓延,暂时控制住了伤势。她以灵力封住羲瑗的经脉,对句芒说道,“将军,箭上有毒,需得尽早拔出。” 句芒无奈的叹了口气,“可有生命危险?” 玉瑶说道,“若不拔箭,很难说。” 德琅着急道,“你是神农王姬,医术冠绝大荒,一定有办法的,对吧?” 玉瑶看着他生不如死的样子,叹了口气,“拔箭就怕失血过多,需要施以血咒术,只是…” 德琅回道,“只是需要血,对不对?用我的!” 他二话没说,找来个干净大碗,毫不犹豫的割破手腕,血喷涌而出。 玱玹冷眼看着德琅并不动声色,护在玱玹身旁的应龙急道,“德琅殿下,何必如此!” 德琅不理他,干脆将两只手腕割破,血汩汩流出,没一会儿便有了一大碗。 玉瑶见他脸色苍白,赶紧止住他,“殿下,足够了!”说完赶紧封住他的伤口。 句芒没想到事情会如此,若不能保住高辛羲瑗,这两国协议便是一纸废书,他无法向高辛王和高辛百姓交差。他问玉瑶道,“可有把握?” 玉瑶看着那一大碗血,点了点头。 句芒狠了狠心说道,“拔!” 玉瑶没再犹豫,小心将箭拔了出来,顿时血流如柱,因为中了毒,流出的血都是黑色的。 羲瑗脸色苍白,气息越来越弱。 句芒赶紧给她体内输送灵力,以保住她的气息。 玉瑶让毒血流尽后,在伤口处撒上止血粉,再施以血咒术,将德琅的血缓缓送入羲瑗体内。 羲瑗慢慢的脸色开始好转,有了些许生机,半条命算是保住了。 可若要捡回另外半条命,需找到解药。 ————————— 侍卫们押着防风怪一行来到酒家院内。 玱玹见了那男子,脸色微微一变,对身边侍卫悄悄使了个眼色。 句芒认出那巨人,正是防风族长防风怪。这对父女搭档他并非第一次听说,也知道防风可心善箭术和用毒。他冲到防风可心跟前,怒道,“我知你是想杀轩辕王孙德琅殿下,不管是谁派你来的,目的何在,识相的先将解药交出来,后面的事我可以不与你计较!不然,我高辛必将灭你防风氏满门!” 句芒平素看着温和谦恭,可毕竟是木神,真发起怒来,也是十分吓人的。 防风可心虽然机灵,可也经不住木神的恐吓,何况看木神的样子,并不像是开玩笑。事到如今,想赖掉的可能微乎其微,毕竟人证物证俱在,只能自认倒霉!都怪那个死白衣男子! 她对句芒说道,“解药我给你便是,不过木神也要遵守承诺,我并非有意要杀王姬,请木神网开一面,不与我和爹爹计较!” 句芒心里当然知道她不过是个杀手,背后的主谋才是问题所在。他当即回道,“你若交出解药,我可以不计较你误杀王姬一事。” 防风可心看了一眼爹爹,防风怪对她使了个眼色。 防风可心回道,“你不给我松绑,我如何给你解药?” 句芒看她灵力平平,冷哼一声,松了她的绑。 防风可心幻出解药,交给句芒后,走到防风怪身边正欲坐下,轩辕侍卫一把灵力朝着防风可心便劈了过来,怒道,“高辛宽宏大量,我轩辕可没这么好敷衍。你刚才射杀轩辕王,这笔帐该怎么算?” 其中一个高辛侍卫早有防备,立刻拉过防风可心,躲过轩辕侍卫的攻击。可防风怪体型巨大,没躲过,生生受了他一击,胸口穿了一个洞,疼的他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防风可心又气又急,“休得伤害我爹爹!” 众侍卫暗暗吃惊,这架势,下的可是死手。 那轩辕侍卫看着防风怪倒在地上,祭出灵力挥向那男子。拉过防风可心的高辛侍卫又一把将那男子拉了过来,再次躲过轩辕侍卫的一击,嘴里嚷嚷道,“我说你这侍卫是不是有些越界了?你们主子都还没发话呢,这么着急,是要灭口吗?” 轩辕侍卫怒道,“杀人偿命,不是天经地义吗?” 那高辛侍卫回道,“杀人偿命?这受伤的明明是高辛王姬,你们轩辕谁受伤了?” 说完他捡起地上被应龙击飞的那支箭,又拿过那支毒箭,比了比,问防风可心,“姑娘,看在我刚才救了你一命的份上,我倒想问问你,这杀轩辕王的箭上没毒,可为何杀轩辕德琅殿下的箭却有剧毒?” 他说完这话特意看了一眼德琅。德琅虽看着谦和,但并不傻,今日之事如此蹊跷,他心里大概已有数,只是不想点破罢了。 应龙仔细看了看那高辛侍卫,心里明白了对方是何人。若他在,洪江军的高手只怕都在这玉琼岛。若真要硬碰硬,自己未必是对手。他忍着没有出手,只小心守在轩辕王身边,以防不测。 防风可心大概明白了轩辕王欲当众灭口,如今之计,站在高辛这边也许还能活命,便回道,“替人办事,别人怎么吩咐,便怎么执行!” 那侍卫问道,“不如说说你是替何人办事?从实招来,我可以保住你全家的性命。” 防风可心看了看他,不过是个侍卫,如何靠得住。她扭过头不理他。 高辛羲瑗服下解药,另外半条命算是保住了,只是经这一番折腾,身体十分虚弱。 句芒放下心来,命人看好王姬,转身对防风可心说道,“他的话就是我和王姬的意思,从实招来,我连你爹爹也不计较!” 防风可心说道,“你将我爹爹带到我身边来,我才信你!” 句芒让侍卫们照办。应龙没有吭声,轩辕侍卫们不敢拦着,任由高辛侍卫将人带到一边。 防风可心看着爹爹身上那个大洞,哭道,“爹爹,你疼不疼?” 防风怪惨淡一笑,“心儿,爹爹不疼!”他身形巨大,一个洞大概确实算不得什么。 他对句芒说道,“有什么事你冲着我来,何必与一个孩子计较!” 句芒回道,“防风氏果然爽快!那便请防风族长说说吧,是受了何人指使。” 防风怪暗中瞟了那男子一眼,终是有些不忍,他后悔莫及,当初要是听了心儿的话早早离岛,又何来这等麻烦。 他思来想去,无奈的叹了口气。 第一百零四章 山穷水未尽 犹豫再三,防风怪说道,“没有人指使我们,是我想带着防风氏投靠轩辕,所以想送轩辕王一份见面礼罢了!” 应龙怒道,“见面礼?你的见面礼就是射杀轩辕王?” 句芒讥笑道,“应龙将军也是久经沙场之人,这声东击西之计不是常用吗?竟会问出此等幼稚的问题!射给轩辕王的箭没有毒,又有你这等大将随身保护,如何伤的了轩辕王!倒是射给德琅殿下的箭含有剧毒,偏偏殿下孤身一人,无人保护!” 应龙顿时不吭声了,他环视四周,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心里大概明白了几分。他受老轩辕王之托,务必带回德琅,可没想到玱玹竟藏了这样的心思。事关轩辕王室内斗,他一个外人又能做什么呢? 所有在场的人,真正难过的大概只有德琅。那是种什么样的心情呢?哀莫大于心死大概就是他的真实写照吧。他曾天真地以为轩辕会为了他退兵,没想到这一切不过是在演戏罢了,而他就是那颗最可笑的棋子。前几日玉瑶劝他谨慎,可他一心想逃离高辛,对她的话嗤之以鼻。他堂堂轩辕王孙,苍林王唯一的儿子,老轩辕王最疼爱的孙儿,就算轩辕王不愿救他,可轩辕的江山是老轩辕王打下来的,不看僧面看佛面,轩辕王怎敢加害于他? 可他终究是小看了轩辕王的野心和谋略。王座上,亲情不过是最可笑的存在!客死他乡便是他对轩辕和轩辕王最好的报答! 他看着防风怪,咬牙切齿的问道,“防风怪,你投诚轩辕,却用我的命作为见面礼,难道你不知道我也是轩辕王孙吗?” 防风怪不敢看德琅,低着头小声说道,“殿下,在王室,有些人活着本身就是错!” 德琅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眼角却有一丝泪痕,“是啊,比起王座无上的权力,亲情不过是最廉价的东西,不但一文不值,还是负担,是威胁,比不过臣子的忠心,奴仆的唯诺,甚至连王室的一条狗都不如!那些有威胁的王族最好通通死个干净!” 如果说德琅是在场最难过的那个,轩辕王便是最尴尬的那位。防风怪看似投诚,揽下了所有责任,可谁都知道,这背后若没有他的指使,防风氏又如何敢下手,偏偏还演了这么拙劣的一出声东击西的把戏。别人不点破,不过是给他面子罢了。 他计划泡汤,原本就一肚子气,又听到德琅一通胡说,顿时怒火中烧,他吼道,“够了!” 德琅冷冷地看着轩辕王,“陛下,德琅虽不才,可自认为对轩辕没有任何不忠之处。陛下登上王座前,德琅也曾为了轩辕兢兢业业、呕心沥血!陛下登上王座后,德琅哪怕心里再不服,也坚决支持王爷爷的决定,没有做过半点对不起陛下之事,陛下何至于痛下杀手?” 玱玹怒道,“德琅,你愚蠢至极,一个轩辕王孙,明知轩辕和高辛开战在即,却为了可笑的个人私情擅自留在高辛宫,结果被掳为人质,害我轩辕白白葬送战机,无数将士身在前线赴汤蹈火,却因为你的无知,白白牺牲性命!就冲这一点,我杀你一百次也不算过分!” 德琅嘲弄地看着玱玹,“陛下也曾在高辛为质子,高辛王辛苦栽培陛下,传授帝王之术,陛下却在高辛王身死之际欲侵占高辛,陛下真的问心无愧吗?” 玱玹被触到了痛处,大怒,“放肆!帝王决策,还容不得你置喙!你身为轩辕王孙,难道不知道一统大荒是轩辕的目标吗?” 德琅毫无畏惧,不卑不亢地回道,“一统大荒?高辛百姓安居乐业,与轩辕道不同不相为谋,又何苦需要轩辕来一统?这上千年的战争,死的人还不够多吗?带给百姓的苦难还不够深吗?你若绚烂,他人不请自来,又何需靠战争靠血溅四方收复人心?” 玱玹气的浑身发抖,他指着德琅怒不可遏地吼道,“你个逆贼,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来人,将德琅拿下!” 侍卫们朝着德琅便冲了过去。 应龙赶紧拦住众侍卫,对玱玹说道,“陛下请三思,老轩辕王有令,要完好无损的将德琅殿下带回轩辕城!” 句芒早已欺身来到德琅身边,德琅一番话让他对这个轩辕王孙刮目相看,不由自主的愿意护着他。 那高辛侍卫也奔了过去,护在一旁,一脸讥笑地看着轩辕王和轩辕侍卫。 句芒说道,“这是你们轩辕的家务事,我们这些外人不好插手。可我倒觉得德琅殿下说的句句在理!轩辕王虽胸有大志,可若手足相残,毫不顾念亲情,又如何让天下人心悦诚服?” 有应龙和句芒从中斡旋,玱玹顿时不吭声了。 应龙见状赶紧劝德琅,“殿下快道个歉,此事陛下不会再计较。一起回了轩辕城就好了。” 德琅苦笑道,“将军,我不过才往回轩辕的路上迈出两步,就差点死在毒箭之下。玉琼岛离轩辕城千里之遥,将军真以为我能活着回到轩辕城?” 应龙劝道,“殿下不如少说几句,都是手足兄弟,何苦让他人笑话!” 德琅讽刺道,“笑话?将军,连防风族长都明白我的命就是送给轩辕王最好的礼物,还怕他人笑话?何况高辛王姬因我身受重伤,她一日不痊愈,我一日无法安心。德琅做不了好臣子,却不想做个忘恩负义之徒!恕德琅不能随将军回轩辕!” 应龙急道,“这么些人专程来接你回轩辕,你不回去,大伙儿岂不白跑一趟?” 德琅苦笑道,“将军,到底是来接德琅还是来杀德琅,您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 应龙顿时哑口无言。于他个人而言,他对刺杀计划一无所知,可他毕竟站在轩辕王一边,要说与此事全无干系,没人会信。再说若德琅跟着回去,半路上不小心惹怒了轩辕王,他也无法保证一定能保他平安。 玱玹看着德琅,简直气不打一出来,他恨恨地说道,“轩辕为了你签署退兵协议,代价之大,无法估量。如今你说不归就不归,且不说别的,爷爷天天记挂着你,你难道不担心他吗?” 德琅听他提起老轩辕王,刚才硬撑着的那点心气儿顿时崩溃,他悲从中来。如果说轩辕王宫还有什么牵挂之处,那便是王爷爷和父亲。可他落魄至此,已是轩辕的罪人,又有何颜面去见他们?这大半年的质子生活本就压抑,满心欢喜地想回轩辕却遭遇刺杀,轩辕的大门看似敞开,实则关的死死的。一时间,他痛哭流涕,不能自已。 众人听着他的痛哭,都于心不忍。 玱玹的算计全然泡汤,心里发愁回去要如何向爷爷交代,刚才又被德琅指着鼻子骂了一通,很是心烦意乱。德琅痛哭流涕的样子更是火上浇油,他恨不得杀了他一了百了。可杀了他又能如何?他的目的是撕毁协议,打着为德琅报仇的口号继续攻打高辛。可如今不但无法撕毁,恐怕还得好好遵守协议才是。他心里骂了一百遍“德琅这个蠢货”也不解气。 听着德琅的痛哭声,高辛羲瑗心如刀割。德琅素来温和谦恭,谦谦君子却陷入如此狼狈境地,她为此要负很大的责任。她正欲开口,玉瑶赶紧止住她,“王姬有伤在身,暂时不要说话,以免牵动伤口。” 羲瑗抹了抹眼角的泪痕,只得作罢。 玉瑶走到德琅身边,劝慰道,“殿下不必担心,王姬同意割下一城给轩辕,可也要求只能是殿下做此城城主。殿下若不想回轩辕城,不如直接去上任城主,在那里开拓一番天地,让城中百姓安居乐业。” 德琅停住痛哭,他擦干眼泪,不可思议地看着高辛羲瑗,这大半年建立起的那道心理防线彻底崩塌。原来他曾怨恨的高辛王姬,并不是那般冷血无情,她竟会为了他舍弃一城。 高辛羲瑗看着他,眼神里有鼓励,有安慰,还有一丝感动。 两人才经历了一场生死与共。你为我挡箭,我为你割血;你为陪我留下,我为留你舍一城。 那一刻,两颗心悄然靠近,有一种情愫开始萌芽。 对德琅来说,上天对他关上了门,却又为他开了一扇窗。 半晌后,他擦干眼泪跪在玱玹面前,说道,“德琅愿意前去就任城主,待闯出一番天地,再活着回去孝敬王爷爷和父亲,望陛下成全!” 他这句“活着回去”透着心酸和无奈,连应龙都有些不忍。 经历今日之事,玱玹自觉和德琅之间的那层纱已彻底撕破。若一同回轩辕城,不但尴尬,他也难保自己会不会一怒之下真杀了他。反正协议已成,要撕毁已是不易。按照协议,德琅需接任新城城主,让他直接上任也好,回去也能向爷爷交差。 他回道,“轩辕德琅听令,现命你就任轩辕良城城主,即刻上任!望你尽心尽力,不负重托!” 德琅行了大礼,“谢陛下!臣定当尽心竭力,治好新城。” 虽然心里像吃了个苍蝇,玱玹也不得不咽下它。他冷冷地看了一眼德琅,转头对防风怪冷哼道,“既然你投诚了轩辕,那便跟我走吧!”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对高辛羲瑗说了句,“王姬多保重!” 还不等高辛羲瑗回答,他已跃上毕方鸟径直走了。 应龙看了一眼德琅,叮嘱道,“殿下保重!”说完赶紧跟上玱玹。 侍卫们押上防风怪三人,紧随其后。 众人目送着玱玹一行人径直往轩辕城方向去,都松了一口气。 —————————— 羲瑗虽已解毒,但失血过多,身体十分虚弱,不适合长途奔波。 句芒思虑再三,决定在玉琼岛休整一晚再返回浚城。 好在这次准备充足,就怕有人受伤,各种疗伤解毒的药十分齐全。 德琅一直贴身照顾羲瑗。他和羲瑗经历这一遭,已和往日大为不同。原本就是郎有情,这回妾也有了回应,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谦和的德琅更为温润。他目光就没落在别处,一直温柔的看着羲瑗,端茶递水,喂药擦嘴,全都亲力亲为。侍女自觉无用武之地,只站在门口候着。 玉瑶看着这场景,在屋里多待一刻也显得多余。她给二人开了个补气养元的方子,命人按方煎药按时服用后,找了个借口,去了小院。 相柳早已在小院等候多时。这是二人新婚后第一次分别数日之久。 小别胜新婚,绝非空话。成婚前,没尝过恩爱缠绵的滋味,哪怕久别重逢后,心里只有欢喜和感动,不敢做他想。可成了婚知道了什么是如胶似膝,分别数日后浑身便是抓心挠肝般的难受。 玉瑶刚迈入院中,便闻到一股浓浓的鱼饼香味。还未等她反应过来,相柳已将她打横了抱进屋,轻放在榻上,俯身便是铺天盖地的亲吻。一阵手忙脚乱的宽衣解带,直到肌肤相触耳边传来轻喘声,那挠心挠肺的渴望才算得到了安抚。 两人都年轻,一个线条硬实,一个柔若无骨;一个冰魄灵绝世高手,浑身冷洌,连体香都是冷的,一个烛龙女,炙热奔放,透着暖香甘甜味。这一刚一柔,一冷一热,粘在一起便是刚刚好,没有半分违和。 玉瑶指尖划过他结实的胸膛,又落在那张柔情四溢、俊美到令她窒息的脸上,身体不由自主的迎合上去,千般柔情万般爱意,全都写在了脸上。 相柳看着身下的人儿柔媚的要挤出水来,娇喘声更是勾人心魂,他恨不能将她揉入体内,就这么一直揣在心尖上。 干柴烈火般的缠绵,没有尽头,似要将身体掏空都献祭给彼此。满院的爱意,就连路过的飞鸟都忍不住停下来落在屋顶,也想聆听一下这世间最令人心动的乐章。 时间啊,若能停在此刻,那一定是这世间最黏腻最热烈的一幕。不管时隔多久,哪怕身处多么寒冷阴暗之地,那份炙热也能刹那间温暖心田,领着他们找到通往彼此的路。 第一百零五章 柳暗花已明 休整了一晚,高辛羲瑗伤势明显好转。高辛与轩辕的退兵协议签订,玱玹的算计不但落空,反被将一军,王威受损,只能遵守协议,这为高辛换来了踏实的五百年太平。割的城由德琅任城主,高辛百姓仍居住在原城,于高辛而言算不得损失。总体来说,这一仗高辛至少没输。她虽身中一箭,可这一箭化解了她与德琅之间的恩怨,两人感情快速升温。可谓是事业情感双丰收,她心情大好,加上年轻,伤势自然好得快。 她命人准备了丰盛的宴席,等着无支祁、相柳和玉瑶的到来,想好好感谢三位的鼎力相助。 高辛一行人落脚的客栈,门口戒备森严。一个黑衣男子径直往里闯,高辛侍卫连忙拦住他的去路。 那男子嗤笑道,“怎么,脱了你们高辛的侍卫服,就不认得我了?” 众侍卫面面相觑,听他说话,当是熟人,可看着却很是面生。 领头侍卫眼尖,打量来人一番,认出是无支祁,忙一脸歉意道,“原来是大人,快请进!” 句芒闻声出来,笑道,“这黑衣上了身,改头换面,难怪侍卫们认不出。不过,我怎么觉得还是那侍卫服看着更潇洒啊!” 无支祁笑着回道,“快别抬举你们那侍卫服了,看着是合身,穿上去不知有多不自在!不过,你这话里话外的,莫非还想算计着让我再做几天你们高辛的侍卫?” 高辛规矩森严,侍卫服自然中规中矩,讲究的是一丝不苟。无支祁自由散漫惯了,哪受得了这份拘束。 句芒哈哈一笑,“哪敢啊,大人若来,怎么也得做个大将军才是!” 无支祁正欲回话,相柳的声音传来,“我怎么听见有人开始挖我们洪江军的墙角了!” 句芒忙回道,“军师说笑了,我倒是有心想挖,可人家看不上啊!” 无支祁指着玉瑶对句芒打趣道,“怎么没挖到?我们军师的心头肉都被挖走了,还要怎样?” 众人哈哈大笑,一起进到厅里。 德琅忙迎了出来,一眼便看见一个白衣男子正牵着玉瑶的手,两人甚是亲密。他吃惊地张大嘴,看着玉瑶连连问道,“这,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无支祁一看乐了,忍不住笑道,“怎么回事?德琅殿下这几日没少受委屈,没看明白可以理解!” 德琅看着无支祁苦笑道,“唉,大人打架躲人的功夫倒着实让德琅大开眼界!”过去这几日他可没少吃无支祁的苦头,一路上被他带着东奔西跑。他试图逃跑了几回,都被无支祁抓了回去,威胁他再瞎折腾就把他连皮带骨头一起啃了,他这才放弃挣扎。 无支祁一脸歉意地看着德琅,“唉,被逼无奈啊,都怪你们轩辕那帮影卫太过精明!” 轩辕大批影卫前几日一直在高辛境内查探德琅的下落,一路上埋伏不断。众人合计后,由高辛侍卫护送一个假德琅引开轩辕影卫,无支祁则带人押着真德琅从浚城悄悄赶往玉琼岛。 一开始倒还顺利。半路上,轩辕影卫发现假德琅后,便盯上了无支祁一行。无支祁带着德琅几次遇险,打斗难以避免。可德琅不知危机四伏,想尽办法逃脱。一行人既要躲轩辕影卫,又要防德琅,到最后,随行的侍卫都丧了命。无奈之下,无支祁将他连嘴带灵力一并封了,塞进个袋子里,只身带着那袋子,各种绕道,还在玉琼岛附近的一个山洞里躲了两日。直到收到谈判顺利结束的消息,这才扮成高辛侍卫,将他从口袋里捞出,坐着天马车来到玉琼岛。 过程之艰辛,无支祁一言难尽。德琅直到遇刺后,才明白这一路的不易,这下对无支祁一脸歉意道,“是德琅不知深浅,给大人添麻烦了!” 无支祁叹了口气,对德琅笑道,“好说好说,只要良城城主往后不与我计较吃过的苦头便可。” 相柳打趣道,“论捉迷藏的功夫,这天下我只服无支祁!” 无支祁好奇地问道,“倒不如说说你是如何得知防风氏要出手的?还有,防风怪那大块头,你是怎么打赢他的?那小姑娘箭术好得很,人又机灵。” 相柳回道,“都是些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他俩说的云淡风轻,可这过程的凶险和艰难,谁心里都有数。轩辕影卫众多,个个灵力高强。防风怪是巨人族中的佼佼者,防风可心一手好箭术,父女联手不知干翻了多少大荒高手,又岂是好对付的? 高辛羲瑗以水代酒,千言万语都在水酒中。这一次若不是他们三人出谋划策,又亲自上阵相助,难保高辛不会着了玱玹的道,那样后果将不堪设想。 “诸位的恩情我无以为报,我高辛羲瑗在此立誓,只要我在世一日,高辛将永远支持洪江军!”高辛羲瑗喝完水酒,斩钉截铁地说道。 句芒听了这话,一口喝完杯中酒,补充道,“王姬支持谁,我句芒便支持谁。比起卑鄙无耻的轩辕军,洪江军铁骨铮铮,仗义忠诚,令人钦佩!这个朋友我句芒交了!” 高辛神族居多,个个心高气傲,一向看不起妖族,妖族居多的洪江军自然难入法眼。可过去大半年,高辛羲瑗和句芒同洪江军打了数次交道,惊喜地发现人人口中不齿的洪江军比那些道貌岸然的神族真诚得多,不但能干,还尤其的仗义。所以一改往日偏见,大胆地与洪江军合作,这才解救高辛于水火之中。 两人是高辛最有权势之人,他们的话自然份量十足,这让玉瑶几人像是吃了定心丸。有了高辛的支持,洪江军无须惧怕轩辕的进攻,三足鼎立局面将再度形成。这对于陷入困境的洪江军来说,无异于黑暗中见到了曙光。虽前路艰辛,但希望就在眼前。 双方心情都大好,席间欢声笑语不断。就连德琅也一扫往日阴霾,高兴地与众人高谈阔论着。他听着相柳的各种言语,不知为何总想到了许由。当年在浚城,他与羲瑗、钟山玥和许由同游,他总以为许由和钟山玥之间十分暧昧。只可惜,钟山玥变成神农王姬后,竟嫁给了相柳。他叹了口气,心里暗暗替许由感到惋惜。 —————————- 玱玹才踏入轩辕宫,侍卫立刻上前来报,老轩辕王在寝宫等着见他。 他硬着头皮往老轩辕王寝宫走去,才迈入宫门,便发现老轩辕王正一脸肃然地坐在椅子上。他一改往日朴素随意的穿着,竟换上了王服,神情不怒自威,再没了昔日那副病恹恹的老态模样。 苍林陪在一侧,神情同样严肃。 玱玹心里一惊,知道这架势怕是要兴师问罪,他一边跪下对着老轩辕王行了大礼,一边快速思考着应对之策。他以为铁血手腕的老轩辕王可以理解他的所作所为,但现在看来,怕是大事不妙。 老轩辕王一声不吭的看着他,等着他开口。 玱玹镇定下来,说道,“王爷爷当初将这江山托付于孙儿,期待孙儿能早一日完成一统大荒的宏图霸业。孙儿牢记使命,一日不敢懈怠。若不拿下高辛,这三足鼎立之局面无法打破,便是死局。” 苍林见他一张口便是开脱之词,怒道,“拿下高辛难道需要杀德琅祭旗吗?” 玱玹冷冷的回道,“德琅害我轩辕白白错失战机,本就罪不可恕。轩辕为救他,不惜和高辛结下协议,求他回轩辕宫。可他执意留在高辛,说什么宁可不做忠臣,也要陪着高辛王姬,甚至质疑王爷爷的丰功伟绩。王爷爷戎马一生,四处征战,我父叔辈陪同左右,浴血奋战,身死疆场,这才好不容易打下这江山,他却口出狂言,说什么’你若绚烂,他人自来,何须靠战争来收复人心’,敢问这等谬论是一个轩辕王孙该说的吗?” 他这一席话振振有词,连他父亲都搬了出来,顺便又损了苍林和德琅一顿,还挑拨了一下老轩辕王和德琅。 苍林顿时被他呛的哑口无言。他自幼体弱,未曾真正上过战场,唯一一次征战江州却被打的落花流水。比起其他王兄弟,他在打江山这块确实贡献微薄。 好在他早有应对之词,当即回道,“德琅自幼跟在父王身边,父王一直是他最敬重之人,他如何会质疑父王的功勋?他多次和父王提过,轩辕已是地大物博,战争多年人丁流失严重,当下重中之重是如何治理江山,恢复人丁,而不是再起战火。这几百年来,父王也一直着力于治理,德琅所言何错之有?” 玱玹回道,“若不拿下高辛,他们和洪江军沆瀣一气,洪江军那帮恶棍处处刁难轩辕,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大片良田耕地成了盐渍地,再无产出,敢问如何治理?” 苍林嘲弄道,“几百年来,轩辕与江州一直和平相处,怎么陛下一登位,洪江军便开始处处作对,陛下难道就没有责任吗?” 玱玹怒道,“我未损一兵一卒,便将江州和九黎收回轩辕,苍林王莫非忘了当初兵败江州重损七八万兵力之事?” 一席话让苍林气的七窍生烟,可玱玹是君,他是臣,也只能咽下这口气,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洪江军实力不容小觑,若将其逼入绝境,陛下可有想过后果?” 玱玹讥笑道,“当年神农军五十万大军,赤宸更有战神之称,兵强马壮,王爷爷不但没有任何惧怕,还一举拿下神农大军,斩赤宸于麾下!如今洪江军不过六万兵力,却让苍林王胆寒至此,还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苍林气的浑身发抖!他本想责问他暗杀德琅一事,现在却成了玱玹问罪他江州兵败一事。 老轩辕王见二人争锋相对,毫不退让,知道争论下去于事无补,他开口道,“既然德琅还活着,此事不再计较。这良城原是高辛城池,城中百姓多为高辛子民,怕是不好应付。陛下既封了德琅做良城城主,苍林素来管物资后勤,城池管理经验颇多,不如派他去相助一二,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姜还是老的辣。老轩辕王一席话既安抚了玱玹,也肯定了苍林,更主要的是,保住了德琅和苍林。 玱玹自然明白老轩辕王心里偏爱苍林和德琅,明摆着是想弥补他们,他索性顺水推舟,回道,“孙儿正有此意,以后良城可不受朝中辖制。”事到如今,他与苍林父子已是摊了明牌,强扭在一起,不但自讨苦吃,还碍手碍脚,不如给他们找个地方自生自灭,也能图个清净。 此言正中老轩辕王心意,他点了点头,问苍林,“你可愿意?” 能和儿子有一席安身之地,苍林自然求之不得,只是此去远离轩辕城,要见父王一面怕是不易,他一脸担忧道,“父王已年迈,身边再无别的儿子,苍林去了良城,谁来照顾父王?” 这话让老轩辕王无比受用。苍林和德琅这些年一直陪伴左右,孝顺无比,他真舍不得。可苍林若留在轩辕城,他和玱玹已是针尖对锋芒,看玱玹这手段,苍林远非对手。自己已不在位,不好干涉朝政,未必真能保得住他,只得回道,“这里有侍卫有医官,你不必担心,有空常回来看看就好!” 苍林顿时泪眼婆娑,“父王,儿臣去了良城,不能近身照顾父王,儿臣一定替父王寻问强身健体之道,只求父王能保重身体,这样儿臣远在千里之外,也能安心!” 看着二人父子情深的模样,玱玹心里一阵冷笑。他祖母是正房,可祖母这一房如今只剩他一根独苗,其余全部葬身在战场。小时候,王爷爷很少来看望过他们,甚至连顿饭都不曾一起吃过。他心里只感到一阵阵悲凉,借口有政事要处理,匆匆离去。 老轩辕王凭着王威,给了苍林父子安身立命之处,无形中给玱玹设了一道制衡,也给了轩辕另一条出路。他在心里期盼着,说不定哪一天,德琅会给他带来惊喜。 对于苍林来说,绝处逢生大概就是如此吧。轩辕城于如今的他而言,已是暗无天日,而千里之外的良城,他总觉得一定会是良辰美景,百花绽放。 —————————— 比起其他人,最开心的莫过于玉瑶、相柳和无支祁三人。 玱玹退兵的假戏码成了真,高辛与洪江军联盟得到加强,大军可以放心西迁,新的生活就在眼前! 回军营的路上,三人谈笑风生,打趣不断。 无支祁笑问玉瑶,“王姬姑娘,你当时真解不了高辛王姬的毒?” 玉瑶笑道,“若轻易就解了毒,岂不显得轩辕王手段尔尔,当然要让他多些愧疚才是!” 无支祁回道,“我就说嘛,神农王姬怎会被防风氏的毒药给难住!” 提到防风氏,玉瑶忍不住问道,“你们说防风氏是真心投奔轩辕王吗?” 相柳笑了笑,说道,“就算防风怪真心投靠,轩辕王也绝不敢重用,时间长了,说不定会成为轩辕王的心腹大患。” 无支祁笑道,“我看那防风可心倒是不错,只是心高气傲,她去了轩辕城,能受得了那礼让新规?” 无支祁听相柳提起过那可笑的礼让新规,总觉得匪夷所思。不明白这神族和人族脑子里都装了些啥,反正他们妖族从来都是母妖优先。 玉瑶回道,“这轩辕的礼让新规,我看呀,搞不好会逼出一个女儿国。到时候,那些轩辕男子上哪儿去找媳妇儿?” 无支祁笑道,“啧啧,女儿国,那感情好!我想去投奔她们!” 相柳打趣道,“我看你八成是想娶了这一国上下,做了女儿国国君!这倒是名副其实的一国之君!” 无支祁连连摇头,“罢了罢了!” 谈笑间,军营已进入视野。 三人听着远处军营传来的操练声,都感到无比亲切。 他们,终于可以暂别黑暗,远离烽火,将在一片青山绿水中,开辟一块属于他们的新天地。 一想到这,三人嘴角都不由的上扬。 于他们而言,这一切正是:山穷水未尽,柳暗花已明。莫愁前路无,峰回斗转处。 第一百零六章 治锦绣山河 相柳猛地睁开眼睛,掀开被子一骨碌从榻上下来。他看了看窗外,今日外面下雨,黑沉沉的天,怨不得会睡过了头。 玉瑶听到动静,轻轻将门拉开一条缝,正准备往里瞅瞅时,站在门后的相柳一把打开门,刚要抬腿,迎头便看见了吃惊到直往后退的玉瑶。 相柳赶紧上前一把扶住她,笑盈盈的问道,“没吓着你吧?” “怎么不多睡会儿?”玉瑶撅着嘴嗔怪道。搬来这黎民山区三个月了,相柳和无支祁带着洪江军和山中黎民一直在清理河道。每天一大早出门,天色黑了许久才能回来。前几天,为了赶工期,连续三宿没睡觉,回到住处后已是累的连说话都没了力气,倒头便睡。 玉瑶怕吵醒他,只坐在外间静静地看书,一点声响也不敢发出。偶尔拉开门缝看他睡的正香,便又轻轻带上门继续看书。 “河道马上要通水了,今天下雨,得去看看前期清理的情况,万一有什么地方需要加固也来得及。”相柳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轻轻捋了捋她额前的几根发丝。 “可是都累成这样了,需要这般着急吗?”玉瑶环住他,一脸心疼和不舍。 “赶在开春前清理完,那些河滩地就可以耕种了,这不是你这个农经小仙说的吗?”相柳笑了笑,又捏了捏她的脸。 “嗯,那好吧,吃完饭我同你一起去。”玉瑶颇有些不好意思,都怪自己嘴太快,她一句话累死三军! “天气不好,你乖乖在家待着,等河道通水那天再去也不迟。”相柳有些迟疑,将她拖来这山区已是够对不住她了,他可不想让她受苦。 “我想去看看雨中的山河,再说我是条龙,这点雨算什么!你就带上我吧?”玉瑶开始撒娇式耍赖。 相柳最吃不了这一套,只好点了点头。 玉瑶高兴地笑了,在他脸上飞快地啃了一下,算是给他洗了把脸,松开手赶紧去厨房将做好的饭菜端上来。 早中餐合在一起,摆了满满一桌子,相柳看的眼花缭乱。 “需要吃这么多?”相柳有些吃惊。 “那是,你每天这般累,当然要吃好,你不让我去帮忙清理河道,我只好钻研吃的,你吃好了有力气,就当是把我那份力一起出了!”玉瑶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往他碗里夹各种肉和菜。 “这鹿肉?”相柳迟疑了一下,顿时明白过来。他不由分说地捞过她的手,以前是血痕印,可如今,那白嫩的手掌上已有了一层厚厚的茧子。 他一阵心疼,轻抚着她的手掌,一脸严肃地说道,“你想怎么练箭我都依你,可你要答应我,练箭在后山即可,以后都不许独自进深山去打猎。” 玉瑶知道他担心她的安危,可大军忙着治水,她也想分担些,便和军中庖厨们想方设法改善军中伙食。她经常以练箭为由去后山狩猎。慢慢地,后山猎物越来越少,她仗着自己箭术进步快,干脆让金凤驮着,隔三差五地往远处深山里去。除了猎鹿,运气好的时候,还能猎到野牛,为此还得意过数回。 这下见他一脸严肃,赶紧安慰道,“以后不去了,我呀,已经找到别的法子了!” “哦,什么法子?“相柳有些好奇。 “嗯…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玉瑶故作神秘。 “怕万一不成被我笑话?”相柳打趣道。 “唉,知妻莫如夫!还是你最懂我!”玉瑶笑道。 相柳可没那么好打发,他知道她的软肋,两只手伸向她,欲挠痒,嘴里说道,“我何时笑话过你,说不说?” 玉瑶一个劲地往他怀里钻,嘴上连连求饶,“别挠我,我说,我说!” 相柳笑嘻嘻地拥着她,等着她开口。 玉瑶见他停了手,在他怀里蹭了蹭,笑道,“吃完饭你先带我去看看河道,我再与你说。” 相柳无奈的叹了口气,每每拥她在怀时,即使有九个脑袋的谋略也拿她无计可施,平素再狠厉的心肠也变得软绵无力。而她似乎特别知道这一点,这招用的也是十分娴熟。 他将那团软香揉了揉,松开她,说道,“好吧,都依了你!” ———————————- 二人吃完饭,恰逢雨停了。相柳唤来金毛,拉着玉瑶一跃而上,往下游主河道方向去。 一路上雾霭缈缈,萦绕山间。树木经雨水洗礼后,愈发地青翠。沿河偶有银白色的瀑布从山涧飞流直下,给这青山平白添了一份仙气。 到了河道处,已有将士开始劳作。昔日数里长的淤塞河道大部分已被清理掉,只留着最后一小段等通河那天再挖开。 那时的大荒,四平八稳,东边沿海地带地势与西边相差无几,很多河无法入海,一到雨季,河水乱窜,洪涝乃家常便饭。洪江常居江州,又在江州治水多年,扬江的入海河段还是他命人凿出,这才解了江州多年水患。 他查看了黎民山区的数条河流后,发现大多河流被地势截为数段,有的或因下游有山阻隔,有的因下游地势高,无法成流,所以河水四处流窜,淹了大部分平坦区。若要解了这山中水患,唯一的办法就是将下游河床挖深,形成西高东低的地势,使河流连通后汇入下游湖中,再通过扬江入海。 于是,他命将士们除了清理淤塞河道,又将下游主河道的河床往下游一点点的加深,那些山体阻隔地段他以神力打通,使截断的河段连通。挖出的泥石堆砌在沿河两岸,建成河堤,既防止洪水,也防止山体再次崩塌时淤塞河道。 玉瑶看着数百里长被清理的河道,感慨万分。这工程实在浩大,也难怪相柳他们三个月来带着大军没日没夜的劳作。 “夫人可还满意?”相柳见她脸上既有几分欣喜,又隐隐有些凝重,便试探道。 “这般浩大的工程,这么短的时间,一定累坏了吧?”玉瑶很是心疼。 “累些怕什么,就怕累了,可却无用。”相柳笑道。 “你看那些河段都连通了,怎会没用?” “关键是这下游的主河道,那些小河,最终都汇入这条主河道,这主河道的尽头是一片湖,地势比扬江略低,河水一旦汇入,也许会形成一个更大的湖,等水位高过扬江,水才能慢慢汇入扬江通过扬江入海。” 相柳娓娓道来,俨然已是治水好手。 玉瑶看着他侃侃而谈的样子,眼神里满是钦慕。她握着他的手笑道,“跟着叔父治水,你也快变成水神了!可真是难为你这个海底妖王了!” 在海中,何须考虑这些琐碎,每日大多时间只闲适地畅游,偶尔查看那些定海神器有无异样,有没有地动或地火这些。海中生灵和睦相处,也无大荒这些无休止的争斗。 相柳叹了口气,抓着她的手笑道,“若想念海了,等过几日河道通了,我带你去便是。” 玉瑶回道,“好,等将士们安定下来,我们不如常住海中吧。” 相柳有些怀疑地看着她,“你舍得离开大荒去海中生活?” 玉瑶笑道,“别忘了我的梦想便是做一条鱼,我真心喜欢海,向往海中无拘无束的生活,何况又能和你一起,当然求之不得!” 相柳略有些紧张地问道,“此话当真?” 玉瑶看着他的眼睛郑重地点点头。 相柳欣喜万分,迫不及待地说道,“好,忙完了就带你去!” 无支祁也赶了过来。他这些日子并不比相柳轻松,用他的话说,自己挂在树上也能睡着。不过,劳累倒不是主要的,心里生气那是真的。 过去三个月将士们辛苦地治水,玉瑶便和军中庖厨们以及黎民妇人们一起准备饭食,每日做好后由庖厨们送到河道处。 给相柳的饭食是玉瑶亲自准备的,虽然菜品和其他人的并无二致,可不知为何,看着比其他人的要精致许多。别人的饭食不管菜肉饭都是一股脑地混在一起,独独他的用餐盒分开装着,每格餐盒还有小花点缀着。 无支祁每每都好奇地凑过去,抢了块肉尝了尝,虽然味道略好些,但也没有十分明显的区别。 他盯着相柳餐盒旁那个小水壶,那小水壶显得格外精致。他忍不住抢了过来,打开尝了尝,顿时目瞪口呆! 别人的水壶里装的是货真价实的水! 他这水壶里装的居然是酒! 还不是一般的酒,清香扑鼻,入口有一股淡淡的酸甜味! 他气的一口全喝完!将水壶往餐盒旁重重地一放,“我说你每日吃饭都这般高兴,这待遇果然与众不同啊!” 相柳只淡淡一笑,并不吭声,又从一旁的袋子里掏出一壶,打开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无支祁气的七窍生烟,没想到居然不是一壶,是两壶!他拿起袋子仔细翻了翻,没发现多余的,又悻悻地扔掉袋子,嘟囔道,“这不公平啊!” 洪江在一旁笑道,“这就是有夫人和没夫人的区别!臭小子,都来了这些天了,怎么不见兔妖的影子?” 无支祁长叹一声,“将军,你真会拣我的痛处戳啊!” 洪江笑道,“看着你这么辛苦,我回头跟庖厨们说一声,给你的午餐加壶酒就是!” 无支祁仍不罢休,拿起那小水壶说道,“就要这号的!” 洪江呵呵一笑,“臭小子,我都没喝上,你瞎起啥哄!” 无支祁只好不吭声了,闷闷不乐的坐在一旁。 相柳见他仍是一脸不高兴,只好说道,“明日若有,分你一壶便是!” 自那以后,每到午餐时间,无支祁都凑到相柳身边,眼巴巴地盯着他的食盒,可再也没发现小水壶。 无支祁忍不住讪讪地笑问道,“那小水壶呢?” 相柳无奈地回道,“没了,还不是拜你所赐!” 无支祁大失所望,不过相柳也没喝上,他心里多少平衡了些,没再叨叨。只是这事一直记在了心上。 这下见了玉瑶,无支祁突然就想起那酒来,一脸生气地问道,“欠我的东西呢?” 玉瑶百思不得其解,回道,“大人,我曾欠过你东西?” 无支祁这下更生气了,“说好的梅子酒呢?” 玉瑶这才恍然大悟,“梅子酒?上批制的喝完了,现在梅子过季了,要等明年了!” 无支祁脸色这才缓了下来,说道,“明年有没有我的?” 玉瑶笑道,“若治水成功,有地方可种梅子树,结了梅子多酿些,大家都有!” 无支祁这才高兴起来,可转眼一想,又觉得不对,问道,“你那意思是,若治水不成功,就没有我的份了?” 玉瑶赶紧安慰道,“有的有的,少了谁的也不能少了大人您的!” 无支祁这才笑了起来,“这还差不多!” 这一笑,他浑身顿时充满了干劲,对相柳说道,“下游的我查看过了,一切正常,等天晴了,通河放水如何?” 相柳松了口气,笑着回道,“好!” ————————— 三日后,天气晴朗,风和日丽。 黎民山区几乎所有的黎民都赶了过来,见证这一历史盛况。 主河道淤塞处只有一道窄窄的山体,如一道河堤,堵住了河水。 河堤低矮处,已有河水渗出。 洪江、相柳和无支祁站在河堤上,三人同时祭出灵力。河堤正中央立刻开了一道一丈有余的口子,河水倾泻而下,很快铺满下游河床。 上游大湖的水位不断下降,三人再次祭出灵力,河堤又多了一道更宽更深的口子,越来越多的河水流向下游河床。 慢慢的,随着上游水位越来越低,河堤被彻底推倒,泥石随着河水冲向下游河床。上游满湖的水渐渐消失。巨大的湖变成了一条宛如银练的大河,宽广平坦的河滩地呈现在眼前。 人群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都在大喊着“成功了!成功了!” 山区诸多条河流贯通,河水欢腾地奔向下游,再也不会在这山区四处流窜。 于山中黎民而言,这一时刻意义非凡。他们久居山中,饱受山洪之苦,不得不住在山顶。可山地坎坷,不便耕种,取水更是不易。唯有沿河的河滩地土地肥沃,适合生活,所以沿河的每一块平地都是风水宝地。这河流贯通后,一下多出了无数河滩地,沿河可耕种,可放牧,可养殖,生活立刻充满了希望。 黎民军领头跑过来,紧握着洪江的手,老泪众横道,“将军,治水成功!我替大伙儿谢谢您!谢谢洪江军!” 洪江朗声笑道,“何必客气!功劳都是大家的!” 垣木跑到河滩地那里,祭出灵力,河滩地顿时长出了绿绿的青草,被五颜六色的野花点缀着。 阳光洒在绿草地上,那青青芳草地仿佛被镀了一层金黄色,显得格外的温暖。 微风吹过,送来阵阵清香。 相柳牵着玉瑶的手,看着那大片的青草地,轻声问道,“喜欢吗?” 玉瑶早已看的出神,她目光穿过那草地,越过远处那丘陵,又掠过更远处那漫山遍野的苍翠,仿佛看到了一片锦绣壮丽的山河。 是啊,山河秀丽,那将是他们的家园。今天,他们在这里播下希望的种子;来日,秋收的季节,她要让这片土地收获幸福的果实。 她回过神来,看着他的眼睛,忍不住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轻声说道,“喜欢!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