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与他的小妾》 第1章 自杀 序 在二零一七年九月二十二日这天,叶知安自杀了。 从距离地面二十三层的阳台上一跃而下,带着多年来的怨恨和不甘,尘归尘,土归土。 她终于不欠别人什么了。 死后的世界是如何的,叶知安也给自己描绘过,毕竟从这个念头萌生起,她就查阅了许多资料,据说自杀的人会下地狱,会无数次重复自己自杀时的场景直至永远。 她越想越烦躁,越想越激愤,妈的死了都不能解脱! 叶知安又喝了许多罐啤酒,满腔的绝望便开始蔓延。她下了个决定。 还是死吧。哪怕更操蛋,也不想再如此度过余生了。 于是她重重砸在地上,身下霎时间绽放出一朵血色花朵。终于撒手人寰,不再对任何人负责了。 这能怪叶知安吗?大抵也是不能怪罪的。叶知安去死,也是有大大小小许多原因的,比如说事业不顺,男友劈腿,亲哥入狱,父母责备…… 怪只怪在叶知安生得不好,当年叶知安的父母怀上叶知安只有一个目的,用她的脐带血救患上白血病的儿子。 儿子倒是救活了,那这个多余的女儿呢,她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倒不知该如何走过这长长的一生了。 叶知安死了,陨落在地面上,像一颗炫彩的流星,满眼血红的模样连她自己都吓到了。 叶知安此时已不是叶知安了,她漂浮在空中,那样冷眼旁观看着地上另一个惨死的自己。 她觉得悲哀,想要痛哭又想要狂笑,哥哥的名字起作叶永胜,永胜,知安,谁又不懂这俩名儿的含义。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救护车呼啸而来,叶知安闭上眼,大约是明白了自己的一生,费劲心思去挣钱买房买车,讨好父母,哥哥,男友,最后钱被父母偷光,房产证写着那该死的fan毒哥哥的名字,如今也早已被法院拿去抵押,最后男友劈腿,连她仅剩下的车也开走消失的无影无踪。 叶知安恍如隔世,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住着廉价的出租屋,每天吃着最省事儿的外卖,骑着小电驴上下班。 她一个上市公司的董事长,过得连员工都不如。 她用尽一生所用,拼了命的去讨好父母和哥哥,最后不过宛如一个跳梁小丑。还依稀记得哥哥被捕那日,她正没日没夜地在公司加班,她的父母不由分说地闯进来,父亲当着所有员工的面,对着她错愕的脸颊就是一个重重的巴掌。 “生你不如生条狗有用。” 母亲在一旁缓缓说道:“那可是你哥哥啊,安安,这样成么,你去自首吧,把你哥哥换出来,你哥哥将来也要结婚生子的,不能就这样毁了啊。” 叶知安一怔,不敢置信地抬头,看见父亲身上那套一万多的西服,母亲的脖子上手腕上也都有厚重的首饰压着,而自己扒着盒饭,身上潦草的套着地摊上十块一件的短袖。 她的心顿时凉了大半截,已是如鲠在喉。 那时叶知安已经知晓了父母对自己的心意,一个工具,儿时作为挽救哥哥生命的工具,成年后作为挣钱养家的工具,如今是替哥哥赎罪受罚的工具。 哪怕一刻也好,他们也从未将自己当成过自己的子嗣。 叶知安死的这年二十八岁,照理说这个年纪也已经该结婚生子,赡养老人,过上平淡幸福的日子了。 只是她没等到,也知晓自己不会有那样的时刻,于是倒死得心甘情愿,痛快至极。但看着地上惨死的自己时,她心中又有了悔恨和不甘。 死了又有什么用,不如带着户口本夹着最后的本钱远走他乡来得划算,只是想再多也晚了。 叶知安轻轻叹了气,想到这一世里苦难至极,命运多舛,枉付心血,但愿下一世能生得好,父母宠爱,家庭和睦,不再受如此之苦。 她皎洁一笑,唇角仍然勾起希望的弧度,仿佛还是未经人事的孩子,期待着明天的到来。 第一章自杀 这一年大雪纷飞,狂风呼啸,雪覆盖了高矮错综的屋檐,就算是鼎盛的京城,大街小巷中也空无一人,人人都躲在屋中取暖,京城冷清得好似一座荒城。 此时的叶知安身着单薄衣裳,扶腮坐在窗前,抱着小脸的一双葱葱玉手已是冻得指节发红,寒意渗透进皮肤里,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努力瞧着窗外的景色,但梅花枝上也积了满满的雪,更是让她打心底里感觉到冷,又开始思绪万千。 她倒是想过自己自杀后是什么光景,下地狱要受多少的苦难,也想过若能投胎又是怎样的机遇,说不好还能到极乐世界快活去,只是千算万算没想到,自杀也能穿越。 叶知安来到这个世界也有半月有余了,大致搞清了如今的处境,她所处的朝代称为北袭王朝,年号盛袭四十八年,她自己倒是真生的不错,一觉醒来成了尚书府的四小姐叶知安,容貌与上一世无异,只是年龄回到了十四岁,她有见过这时的父亲,也没有任何变化,于是她也推测,这许是自己的轮回吧。 这时,一个梳着丫鬟髻的姑娘端着个黑乎乎的盆子快跑进屋,她穿得厚实,整个人圆滚滚的,一张小脸被冻得红彤彤:“小姐小姐,你瞧,我向内务房的小节子求来了炭盆,咱这个冬天也好熬些!” “有劳你了。”叶知安浅浅笑着,却不甚欢喜,她看着这炭盆,又黑又脏,早已是看不出本身的模样,想必也是被反复用了许久的。 而这数九隆冬的天儿,屋中除了几样必备的陈设,竟连个取暖的玩意儿都没有。 她哀叹一声,眼里有了些许波澜,一个堂堂的四小姐,虽说是庶出,但左右也不该落到如此田地。 其实叶知安在不久前也还是个养尊处优的主儿,性子也是娇蛮得很,谁知她那亲娘前些阵子竟被查出与底下的小厮有一腿,直接被尚书大人打成半死,又拖出了府丢回娘家,如今也不知是死是活。 叶知安这几天里,这具身体的记忆也开始涌现在她脑海里,看来原主本就没吃过什么苦,性子又骄纵泼辣,母亲受了处置后,她也被迅速连累,搬出了舒适的屋子,剥夺了金银首饰,下人们也被纷纷遣散,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再厉害又有什么用,终究没挨过这个冬天,反倒是被自己这个不速之客附了身。 “小姐……”丫鬟喊了喊她,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发愁,叶知安瞧了,只道:“说。” “这炭盆是有了……只是那内务房说什么都不愿给柴碳了,说什么其他的夫人姨娘小姐们都不够用的……”丫鬟说着,圆溜溜的眼睛也泛红了:“只是奴婢刚刚经过柴房,瞧见那其中满满当当的都是木材炭火……这分明是欺负咱们啊小姐,老爷也真是的,从前那样宠着小姐,如今难道连条生路都不给么?” 叶知安看着眼前比自己穿得都要扎实的丫鬟绿衣,想着至少绿衣回了丫鬟排房也是暖和的,这样一个小丫头,竟宁愿在这前后漏风的破屋里仍然服侍自己,她心中也是感动的。 “你自然是不懂的,”叶知安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世上不疼孩子的爹娘多了去了,咱若只顾着伤心,又能有几天活头,现下最重要的是自保。” 绿衣闻言擦了擦雾气腾升的眼睛,觉得小姐果真跟从前是大不同了,她灿烂一笑,应和:“小姐说的是,没有柴火,奴婢也可以去拾去捡, 咱总归熬得过去!” 叶知安也笑,一张白皙素净的脸,唇也是冻得没了血色,尽管如此,这张脸还是神采奕奕:“拾什么,那些草枝树叶拿回来顶什么用,味道还怪大,柴房中那么多,直接去拿不就成了。” 绿衣一怔,寻思着小姐许是没听懂自己个儿的意思,面露难色道:“只怕人家见了是我,不愿给……” “怎的这般笨,别让人家瞧见你啊。”叶知安说得也足够直白了。 只见绿衣长大了嘴,不可置信地压低声音问道:“小姐您是说,让我去……偷吗?” 叶知安乐了,觉着自己仿佛正在教唆这傻孩子做什么坏事,不过也是,绿衣也如今也不过十三岁大小,不能被自己带坏了,忙打断她说:“呸呸呸,什么偷,是拿!如今这样做不是偷,是保命,保命能叫偷么?只能叫拿,撑死了叫借!” 绿衣被说得一愣一愣的,以前的小姐被冻得高烧不止,却连她辛辛苦苦从丫鬟房中偷拿的厚实被褥都不愿睡,如今倒是变通了,还变通得有些异常…… 叶知安看绿衣这样,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心情,只得叹了气道:“得了得了,瞅你这样也不是个机灵的,待晚膳用过,我与你一同去便是了。” 绿衣还是有些怔楞地答应下,觉得自己总比小姐慢一拍子。 夜将近了,寒气便越是逼近,叶知安被冻得四肢疼痛,晚膳迟迟被送来,也不过是碗早已凉掉的小米粥和一个沾了些许泥泞的馒头。送饭的嬷嬷扬着高傲的笑:“大夫人吩咐了,知道四小姐您近日来心中结郁,还是吃些清淡的好呢!” 绿衣见了这嬷嬷一脸的嘲讽笑意,又看见这惨淡到不行的餐食,气不打一处来,曾经最差也是一菜一汤的,如今是越来越不当回事儿了。她正要上前讨要说法,却被叶知安轻轻用手臂挡住了。 “多谢大夫人有心了。”叶知安笑着道,脸上带着有些委屈的神色:“知安自然是知道大夫人一片苦心,曾经自己个愚笨冲撞,总是惹是生非,如今想必大夫人也是想磨磨我的性子吧,唉,吃些苦也是好的,嬷嬷,您是李嬷嬷吧,曾经知安不省得事,多有得罪了,还请宽恕则个。” 第2章 复活 这嬷嬷听了一愣,竟有些不敢相信这话是从这泼辣刁钻的四小姐嘴里说出来的,曾经的叶知安多么的嚣张跋扈,叶府内外也是闻名的。 今日她特意挑了时间来给她送晚膳,为得就是棒打落水狗,好好地酸一酸她,没成想这四小姐倒是个有分寸的,如今对她这个下人毕恭毕敬的。 “嗨!四小姐您这是说哪的话呢,我们这些做奴婢的不都也是应该的么!”李嬷嬷十分受用的应承着,又多寒暄了几句便退下了,那趾高气昂的模样,让绿衣看了直咬牙。 “小姐您这是干什么啊!” 叶知安不言语,活了两世的她比谁都知道阿谀奉承的重要性。 现在她寄人篱下,也唯有讨好身边的人才能换得一点胜算,能多活些日子。 半响,她又有些为难地看了看这晚膳,本来她已是冻得打寒颤,还要喝这冰掉的粥,馒头凑近一闻也满是馊味,倘若是吃了这些,别说晚上出去偷柴火了,就连床都下不了。 她有些窘迫地一笑:“绿衣,今日我实在是张不开口了……你要是真心疼我,待会儿你吃饭时,给我顺点吃食,也好让我垫垫肚子。” 绿衣看着自家小姐这副不害臊的模样,惊诧之余倒是有些无奈,罢了,虎落平阳被犬欺,想必小姐也不得不夹紧尾巴做人了。 夜微深,叶知安套上绿衣换洗的丫鬟服,这才感觉到实实在在的暖意,打了个哆嗦,心中咒骂着叶府,又恶狠狠地咬了几口绿衣送来的素包子。 心中不禁小小的感叹,这才是人吃的啊,她穿越来的这些天不知是怎的活过来的,待遇竟是比丫鬟还差许多…… 恢复了些许元气的叶知安精神抖擞,扯着绿衣便往柴房走,叶家虽不说官职有多大,但叶老爷子这些年倒也敛财不少,夜色中纵眼望去,叶府还是气派十足的,看得叶知安有些眼花缭乱。 很快到了柴房附近,叶知安带着绿衣灵敏地躲在树后,谨慎地看了看柴房,这才瞧到柴房门口空空荡荡的,原来根本没人把守。 也难怪,像叶家这样的财大气粗,连丫鬟都过得比一般人家滋润,又有谁会那么欠出来偷柴火呢。 叶知安想了想,于是便大摇大摆的跟绿衣进了柴房,还特意让绿衣挑最好的拿,只是俩小丫头片子又能搬得动多少,两人抱着满满的炭火柴木回了屋子,看着彼此灰头土脸的模样,不禁笑成了一团。 点上了火,叶知安这才被烤得暖烘烘的,绿衣还十分贴心地把晚上的粥在火上热了热,叶知安喝了粥,裹着还算厚实的被子入眠。 梦中前生今世的事情不停在她脑海中回闪,情啊爱啊,恨啊痛啊,感觉都悄然淡去了,唯有剩下的意念便是想要活下去。 想要有一园花草,一个小小的厨房,日出而起,日落而息,温饱尚可,她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分割线---------- 叶知安靠着偷来的柴火和绿衣时不时的救助,也算是熬过了最冷的时候,新春将至,府中已是开始张罗起来,贴福字,挂灯笼好不热闹,唯有她的院中仍然是冷冷清清,无人问津。 只是今儿却稀奇,平时爱睡懒觉的叶知安倒是起了个早,忙让绿衣此后她洗漱更衣,她特意挑了件轻薄的粉色罗裙,穿上了叫人看了都冷,叶知安还偏要作,非让绿衣给自己梳了个双丫髻,还拿出压箱底的胭脂稍微在唇上点了点。 一番仔细打扮下来,让绿衣看得都晃了眼:“小姐,您可真好看。”眼前的女子面若桃花,脸庞白皙得不似人肌,朱唇红得漂亮干净,穿着轻飘飘的裙子,宛若冬日里的仙子下凡。 曾经的叶知安,年纪小小,却偏爱繁华琳琅的衣裳,也总梳飞天髻,戴满了簪子步摇,小脸也擦粉擦得厚重,看不清原本的样貌,虽是华丽,却多了几分庸俗。 如今这般打扮,丽静又不失庄重,让人啧啧称赞,只是……太薄了些。 “小姐,我还是给您找几件外裳您选选搭着吧?”虽然都不厚重,但起码也是顶些用的。 叶知安摇摇头,她沉思道:“今日是大寒时节,距离母亲被处置也有些时日了,我也该去探探祖母,说几句吉祥话了。” 她故意穿得单薄,不是没有理由的。 叶老太太居住的养心居清净素雅,连扫地的下人衣着都朴素至极。 叶知安过来请安时,老太太一早就起来练字了,一笔一画,正在精神头上,便听到门外有人轻声传:“老夫人,四小姐来给您请安了。” 叶老太太心下马上起了疑虑,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骄纵的老四孙女也开了窍? 论起以前,这丫头仗着母亲得宠,从来都是万般不愿来探她,更何提与她请安? 想必是如今落了马,打好了如意算盘,来与她凑亲近。 “知道了。”老太太不冷不淡道,并没有打算给叶知安这个脸。 这一句知道了,便让叶知安在雪中侯了一个时辰,任穿得厚重又皮糙肉厚的绿衣都忍不住搓手跺脚了,反而是穿得单薄,身娇肉贵的叶知安站得笔直,面色平静如水。 这苦她上一世里吃得不算少,儿时只要成绩掉出全班前五,就会被父母关在门外,罚站罚跪总是家常便饭,经常有父母忘了她的时候,她就只得在雪地中站上一整天,昏厥了才会被带进家门。 于是叶老太太一出门就看到了这一幕,不老小的闺女了,穿着轻如薄纱的衣裳,露出的肌肤惨白,小脸已是冻得隐隐泛青,但还是规规矩矩站着,低眉顺眼却不卑不亢。 叶知安听到动静,一抬头,却见这样一个慈眉善目,穿着华贵富态的老太太,她心中略略一惊,这不正是自己上一世里的奶奶吗,除了稍微胖了些,容貌竟不差分毫。 只是此时却不是惊讶的时候,她收起情绪,接着露出一个恭敬漂亮的笑容,唇红齿白,干净利落,眉眼里没有藏任何的委屈不满。 老太太一瞧,虽是还带着许多不忿,但毕竟是自己个儿的亲孙女,又是小小年纪,受了这样的苦也不抱怨,左右她也是对叶知安有了些许改观的。 “还站着作甚,还不赶紧进来奉茶。” 叶知安连忙答应了一声,迈开自己僵直的腿,进了老太太的屋,总算是暖和过来些许。 屋中陈设简单,墙上挂着几张佛像,而叶知安仍然恭顺地站在一旁,嗅着淡淡的香火味儿,看着下人沏好茶,眼疾手快地接过来,端到叶老太太面前:“祖母,请饮茶。” 叶老太太轻哼一声,接过来抿了口,便搓搓手中的佛珠,不再言语了。 叶知安却没觉着多尴尬,反而是笑着开口:“今日是大寒了,雪下够了,湿气便更重了,孙女惦念着祖母的膝盖是否又隐疾发作,特意来瞧瞧您,只是孙女如今闭门忏悔,过得清贫,也没什么拿得出手,近来倒是看了看医书,若是能给祖母揉捏按摩一下缓解痛意,孙女也算是了了这桩心事了。” 她说着,言语里真切地带着关怀,叶知安上一世里,爹不疼娘不爱,只有奶奶最疼她。只是不知这一到冬天就犯风湿的毛病,如今有没有变化。 叶老太太真是稀奇了,自己的腿痛已是多年顽疾,一向不朝这些娃儿诉苦,也便无人问候,这泼辣丫头竟能如此有心? 只是不管是真是假,老太太许久没受过如此体己的关怀,这时不免心中一暖。 平日里来,府中的姨娘夫人,小姐公子们来孝敬她,也不过是表面上的花花功夫,她楚痛多日,又有何人在乎? 但怎么说都是年逾古稀的人,她仍然不动声色道:“你有这份心便是极好的了。” 叶知安听罢,还是笑,走上前,丝毫不嫌弃地跪在了叶老太太脚边,一双从未干过重活儿的玉手轻轻揉捏着那被风湿折磨的地方,熟稔得像是在做多么平常的事。 依稀记得,曾经她也是这般跪在奶奶脚边,用从网上学来的手法,生疏地为老人家去缓解疼痛,想到这儿,她心中一酸,只可惜奶奶之后死于心脏病,一个人孤零零地倒在了乡下老家,三四天后才被人发现。 自己上着寄宿高中,放了假才知道奶奶的死讯。 而这时叶老太太可不知道她在思虑什么,只觉得这丫头真是有点本事,自己本身疼痛难忍的的膝盖竟在她的手下有了许多缓解。 叶知安老老实实地给叶老太太揉了半个多时辰的膝盖,期间只要叶老太太不问,她便一言不发,规矩懂事得比丫鬟都能耐。 最后临了要走时,竟连件厚重点的衣服都没要求,只是多多给老太太嘱咐不要大动肝火,天阴冷就多歇息。 叶知安出了屋,便再也忍不住眼泪了,鼻头一红,边走边轻声哭了起来。 她的确是想奶奶了,她也的确没自己想的那么坚强,那个世上唯一对自己好的人,那个自己没来得及尽孝道的人…… 第3章 人心 叶知安一路轻声抽泣,绿衣见状也乖巧地跟在她身后不言语,刚刚自家小姐擦着眼泪从屋中出来,定是受了老太太的骂,如今正委屈呢。 可小姐却似乎不认得回院的路,边哭边胡乱走着,小小的肩膀微微颤抖,一身的单薄衣裳,就算叫绿衣看了,也是心疼极了。 绿衣刚想叫住闷头乱走的叶知安,却突然看见不远处有个身影也在向她们这边走来,待绿衣看清来人时,自家小姐已经一头撞上了对方的胸膛。 “二…二公子万福!”绿衣连忙行礼,还顺带扯了扯一旁的叶知安。 眼前的人正是叶知安同父异母的兄长叶长生,排行老二。 叶知安经绿衣的提醒回过神来,便见一个俊朗少年,年纪不大,乌黑长发披散在肩后,一双似含春水的目光紧盯着她,却是眉头轻簇,有了几分疏离嫌弃的意味。 叶长生的确是嫌弃叶知安,按理说,这叶府上下,也真没几个人能喜欢这个嚣张跋扈的娇小姐。 加之叶长生本就自视清高,刚年满十八就中了举人,如今正等着分配入翰林院,可从未理会过这些普普通通的庶弟庶妹。 他印象中的叶知安身上总带着浓重的脂粉味儿,见人笑起来也是媚俗得很,时常在府中大闹小闹一场的好不烦人,不过前一阵儿听闻她母亲通奸被逐出府,自那之后就没了这个庶妹的踪影。 “啊……知安见过二哥!”叶知安看着对方的目光,愣是慢了半个拍子,才搜寻着记忆道了礼数,又想起自己刚刚撞到对方还哭得梨花带雨,立刻窘迫得双颊绯红。 这古代人可长得真书卷气,叶知安想着,觉得电视剧里演的还有一定真实性的。 叶长生这时才发现平日里来的千金小姐已是大有变化了,未施黛粉的脸竟是出奇的漂亮,穿着素雅的薄纱罗裙,双手有些紧张地捏着裙边,通红的眼睛又是刚哭过的痕迹,白白净净的站在他面前,好不惹人怜爱。 “嗯,我刚正要去拜见祖母,四妹这是怎的了?被谁欺负了?”他不由自主地开口多问,又觉得从前本就不熟,如今属实不该自己瞎操心,便有些后悔。 叶知安见对方也没有什么恶意,还这般关怀自己,故而再次擦了擦眼睛,再一瞧已是笑着:“没什么,知安刚刚也去探了祖母,祖母宽和慈爱,母亲出事后,她老人家对我也不甚嫌隙……知安忆起当初对祖母的种种,只觉得羞愧难当……” 叶知安说话做事都很谨慎,她对这个所谓的二哥并不熟悉,也没有关于他的记忆,只是见了对方一开始的表情大约是对自己没什么好感,一席话说完,接着十分识趣的福了福身:“今日冲撞二哥了,还望二哥大人不记小人过,知安先走了。” 叶长生却是愣了,见叶知安信步离去,一回身竟是下意识地扯住了叶知安的胳膊,叶知安一回头,撞上一双局促的眼神。 叶长生这才收回手,轻咳几声,略有些尴尬道:“四妹,这已是年末,怎不多添几件衣裳?” 叶知安仍然笑,只是笑里带着些酸意:“爹爹和祖母已是为母亲寒透了心,未曾分心与我而已,再者说,我如今吃点苦头也是该的,就当是替母亲赎罪了。” 叶长生听了,心中也不是滋味儿,眼前的人儿说到底不过是个孩子,曾经再调皮不懂事,也没做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儿,多半只是被惯坏了而已,如今母亲被逐出府,连累她至此,连件御寒的衣裳都没有,还在替祖母和父亲说话…… 想着,叶长生心底多了几分心疼:“四妹说得在理,但现下已是年关,还是身体要紧,你先回去吧,待我托人稍几件衣服到你院中。” 叶知安一听,眼睛便亮了,她又是郑重地福了福身道:“谢过二哥,您待我的好,知安记下了。” 她本是打算穿得寒酸出来惹老太太心疼的,没想到倒是顺带攻略了个二哥,她除了开心外,也生了许多感激之情。 看着眼前温文尔雅的玉面少年,她不由得真觉得此人像是自己的大哥哥似的,寒暄几句后,一改之前的哭丧脸,兴高采烈地回了院。 “小姐,二公子人可真真好呢。”绿衣在一旁笑道:“以前只见他板着脸拿着书卷低头走,从来不理人的,不曾想倒是个冷面心热的呢。” “是啊,肯在我落入这般田地时出手相助的,真是顶好的好人。”叶知安说着,整个人缩进了榻上的被窝里,探出个乌黑小脑袋,这才吐了口气道:“真他妈冷啊……” 叶长生没有食言,约莫半个时辰后,便有长相文秀的小厮上门送衣裳,绿衣道了谢,送走了人,才见是两个大木箱子,主仆二人合力拖回屋子,一瞧数量还真不少,都是新买来的衣裳,花样虽是朴素,但这衣裳倒是实打实的厚重,也都是小姑娘穿的。 叶知安松了口气,还好这个二哥长脑子,不然送来一堆繁华贵重又不保暖的衣裳,她可真是要死了。 第二日一大早,叶知安便大大方方地穿着这身新衣裳,直奔了老太太的屋,今日倒不算艰难,她等了不过半刻便被允许进门。 一进门,老太太就注意到了叶知安这身儿体面不少的行头,刚想开口问,叶知安便笑眯眯地转了个圈,颇有些得意洋洋的样子,对老太太道:“祖母,您瞧我漂亮不,这是二哥昨日见我穿着单薄送的呢,二哥真是大好人!” 叶老太太一见她这没头没脑的劲儿,倒是给逗乐了:“你这丫头,一点都不稳重!” 她许久不见这样娇憨可爱的小姑娘了,叶府规矩一向森严,就连几岁的小娃儿见了她也是毕恭毕敬地行礼,疏离冷硬已是常态。谁又会对她这个老态龙钟的妇人有几分真心呢。 话语间,祖孙俩的距离早已经拉近不少。 叶知安这次来,还是如昨日般奉茶,捶腿按摩,旁的事儿一概不做,旁的话也一概不说。 若说昨日叶老太太还对叶知安有所怀疑,认为她是故意穿得凄惨来换取同情的话,今日见她毫无智谋地直接换上新衣裳,其实已是信了一大半。 叶知安出了老太太的屋,便直接拉着绿衣去了上书房,绿衣还并不习惯这样风风火火的叶知安,慌慌张张地问道:“小姐,您这又是去做什么?” “去借几卷佛经啊,对了绿衣,文房四宝你能搞来吗?” “文房四宝……?,小姐您到底要做什么啊?” “笨,这还不懂么?当然是抄佛经了!我刚瞧见了,老太太屋里墙上挂着的都是佛句,她还喜欢盘核桃,盘佛珠,肯定是个迷信的!” “迷……迷信又是何物?!”绿衣发觉自己已经越来越跟不上小姐的步伐了。 令每个人都出乎意料的是,第三日叶知安又来老太太这里了,她笑嘻嘻地进屋,一如既往地尽孝,然后嘱咐几句便离开,还是没能从老太太那里获得任何好处。 更让人惊诧的是,第四日第五日第六日……每天日上三竿之时,叶知安都雷打不动地出现在老太太院中,让人啧啧称奇。 老太太也纳闷啊,她自己是个沉得住气儿的主,这么久了除了给叶知安吃些点心用些茶外,没给过叶知安任何什么实质的帮助。 稀奇的是叶知安也不要,哪怕说饿了想多吃几个桌上的蟠桃也好,可她除了自己赏的外,什么都没有要求。 叶老太太享用着叶知安无微不至的伺候,心里总是觉得有些对不住这丫头。 春节将至,府里的走动也多了些,老太太这里总是宾客满堂,高朋满座,送来的礼品堆成了一座小山高。 叶知安往往遇到人多了,便自己坐在耳房等着,哪怕等上一整天,进了老太太屋还是笑盈盈的,什么都不带来孝敬,只消一句:“祖母累坏了吧。”就能让疲惫一天的老太太舒心些。 这一日,叶知安仍然踏进老太太的屋子,面上满面春风,笑得灿烂:“祖母!我来啦!” 老太太在里屋听见了动静也是开心的:“哟,来喽!今日刚好有人送了糯米酥,知道你爱吃甜的,给你备着呢。”她这些日子里忙乱烦躁,只有叶知安来的这段时间是放松舒适的。 叶知安走进了,听了略略一笑,双手背在身后,故作神秘道:“总是祖母给我备着吃喝,我倒是从未送过祖母什么呢!今日可是特意给您带了东西呢,您老人家也赏脸猜猜呗。” “小丫头片子!总是胡闹!你要是有那闲银子给老身,还不如拿来多补贴补贴自己。”老太太老大不开心的,她心里清楚这丫头一穷二白,就算有银子,约莫也是克扣自己攒出来的。 “嘿嘿,祖母放心吧,这可不是花银子能买来的。”叶知安笑得自然,一下子从身后拿出几卷厚厚的书本,呈在老太太眼前道:“祖母,这快要过年了,知安看着其他兄弟姐妹都给您尽孝送礼,心中难安,惦记着也给您送些什么,只是如今知安窘迫,拿不出得意的玩意儿来,于是专门为您抄写了诗经。” 叶老太太拿起来惊觉这书分量还不轻,翻开一瞧,只见书页上一个个蝇头小草铺得满满当当好不工整,虽是有些生疏的笔迹,但却看得出绝对的认真。一连翻几页,都是如此,不带丝毫偏差糊弄。 三本手抄的佛经,整整厚实的三本。 叶老太太心中一酸,拉过叶知安的右手一瞧,如青葱般细嫩白皙的冰凉小手煞是好看,只是指间却已是有了新长出来的点点茧子,肿在指节上,突兀得像个小疙瘩,一看就是长时间伏案书写硬生生磨出来的。 她有些不敢想这个曾经娇惯的孩子如今竟这般用心,就算是在她身边最尽孝最讨得她喜欢的五丫头也不过尔尔,倒是这个从未与她亲近的叶知安这样的惦念她。 叶知安还是有些脸红:“祖母不嫌弃就好……时间紧,知安抄了半月有余也不过这三本。” “你这孩子……唉,又是何苦呢,祖母人老不中用了,哪值当你费这般的心。”叶老太太深受感动,小心翼翼地收好了三本佛经,抿了几口茶,这才定下心神道:“丫头,这些日子来你待老身是真心的,但老身也不蠢,你说吧,想要什么,老身都尽力而为。只当是不让你白受这些日子的苦。” 叶知安一听,非但没有开心,反而哭丧起了一张脸,眼圈一红,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叶老太太跟前,一抽一噎地说道:“祖母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嫌知安日日来烦着您了?知安曾经是不懂事,也不懂得在您膝下尽孝,如今母亲犯了弥天大罪,惹得您和父亲都伤透了心……知安也替母亲觉得羞愤,只是想着要多来帮衬孝敬祖母您,但没想到祖母真是个心慈的,所以知安日日在您身边伺候,一点都不觉得苦呢!……若说孙女想要什么,孙女当然想要衣食温饱,但又怎的有脸向祖母您要呢,就算您不接济孙女,难不成知安就做那翻脸不认人的白眼狼吗?祖母未免太小瞧知安了。”知安跪在地上,委屈地吸溜着鼻涕,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流,俨然有点即将要嚎啕大哭的意思了。 一旁的绿衣看着,只觉得自家小姐可真够可以的,这还哪有半点富家小姐的姿态,真仿佛是个跟祖母闹脾气的小妮子一般。 第4章 赏赐 老太太千算万算没能想到叶知安给她来这一出,人家跟她孝敬也都是周旋着图点好处,倒没见过得了好处还这般的无赖,这不摆明了撒泼打滚么? 老太太自然是不知道的,上一世里叶知安是最会讨她开心,摸清她喜好的人儿了,曾经叶知安若是犯了什么错,只要耍无赖大哭,奶奶总会放下一切顾虑埋怨,恨不得都顺了她的意,哄得她开心才好。 但这一世里叶知安跟老太太并不亲近,一切其实只靠她赌而已,赌一赌看这个过了一辈子富贵日子的老太太会不会如上一世里清贫的奶奶一样,肯吃这一套。 果不其然,看着地上哭惨了的孙儿,老太太就算有再多的怀疑,此时也都烟消云散了,她心中多少还是心疼的,连忙下地,上前将跪着哭泣的叶知安扶起来,拿出袖中的手帕轻轻擦拭哭花了的脸:“瞅瞅你这孩子,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叫外人看见了多丢脸?唉,祖母哪有什么轻看你,得了得了,咱不提这茬了,今日只当祖母错了,你待会儿也甭走了,留下来陪祖母用膳,就当祖母给你赔罪成不” 这话从府里一把手的叶老太太嘴里说出来可并不简单,下人们在一旁瞧着这一幕都有些瞠目结舌,这四小姐真有本事,直能让不苟言笑的老太太给她低头认错,不是会什么妖术吧? 绿衣在一旁却是了然于心,心下倒有些佩服自家小姐,也不枉小姐这些日子来每日都抄佛经,从晌午写到黄昏也不喊累,不知不觉中竟然能让老夫人跟她关系如此融洽…… 叶知安听了老太太的话,这才抽抽搭搭地点点头,不一会儿又破涕为笑:“那知安可不客气了,想必祖母的午膳必定是府里顶顶好的,知安这次可要吃够本呢!” 老太太看着叶知安这副蹬鼻子上脸的模样,只觉得这丫头可真是什么心思都不揣着点,变脸跟变天似的,阴晴不定。 “唉,你啊!”虽是叹了声气,但慈祥的脸上却是笑着的。 叶知安也笑,如往常一般,可此时唯有她自己知晓刚刚一幕有多么惊心动魄,万一老太太对她不是那么喜爱,想必刚刚一哭,便直接被拉出去打一顿也不为过,还好老太太对她还是疼爱的,这一步棋算是走对了。 旁的人看不出,但她却已是安心,这一出戏,算是彻底博得了老太太的信任。 两人攀谈笑闹间,很快时辰也到了,下人们轮流往桃木桌上摆着各色的精美菜品,红烧猪蹄、四喜丸子,白斩鸡、木须肉、燕窝粥、一道道地应接不暇。 这些天饿得如狼似虎的叶知安看到菜都痴了,若不是还有一丝理智牵着她,估计她早就推开所有人冲上去连着陶瓷盘子一起啃了吧。 绿衣也颇有些担心地看着自家小姐,心中不停地想,再等一会儿小姐都该杀人了吧? 好在老太太也看出来叶知安的饥肠辘辘,微微笑了笑便说:“你先动筷子便是,祖母等着茶上来了再用也不迟。” 叶知安感激地看了看叶老太太,便毫不客气地动手了,她基本上是嚼都不嚼一下便赶紧吞下肚子的,可就算吃得急,看上去却一点都不失礼仪,仍然是吃得端庄好看,让旁边的绿衣啧啧称奇,恐怕自己学一辈子都学不来小姐的仪态吧。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本事,这一世中的叶知安本来就底子不错,加之上一世里为了讨好爸妈的叶知安拼了命的学习这些无用的礼仪。 可她当时不懂的是,她的父母只是不爱而已,就算她最后真成了多么优雅高贵的公主也没用,他们还是爱那个哪怕只懂得拿手抓饭的废物儿子。 然而这种一举一动才能养成的习惯已经嵌进了叶知安的大脑,不管任何时刻,哪怕是上刑场的最后一顿饭,她也能吃得如此大气端庄。 老太太见了也是十分放心,饿到极点也不失礼仪的人,这才是大家闺秀嘛!她倒是将刚刚叶知安毫无形象地跪在地上哭嚎的模样忘得一干二净了。 叶知安用过一碗后总算是解了多日不能吃肉的怨念,整个人冷静下来,反应过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赶紧替祖母盛一碗燕窝粥,笑眯眯道:“祖母您喝粥。” 老太太也和蔼一笑:“有劳你了,如何,饭菜还合胃口吗?” “合啊,当然合胃口啦,”叶知安毫不推诿地说道,又转念一想,笑道:“多谢祖母,为知安劳心了,这菜色大多是荤腥油腻,可祖母好清淡,大抵都是特意为知安做的吧。” 叶老太太欣慰地点点头,对叶知安的知趣更多了几分赞许。 这时,一个丫鬟进了屋,伏身低声在叶老太太和叶知安跟前说道:“夫人小姐,老爷来了。” “嗯,知道了。”老太太说道,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叶知安听了却是有些紧张,要说这个所谓的父亲,她在这个世界里也只有过匆匆一面之缘,再有的接触便是原主七零八落的记忆里的了。 曾经叶知安也是靠着母亲这个宠妾,深得父亲叶绍的宠爱,也算是几个孩子里最娇惯的一位主儿了,自从叶知安的母亲出事后,叶绍亲自下令将叶知安的首饰衣裳搜刮一空,接着将她赶去了小院落住,三月有余都不曾跟她见面。 这样的绝情,倒是跟上一世里相得益彰呢。 叶知安不由得苦笑,未等片刻,却见一个伟岸身影出现,一身未脱下的金龙朝服好不刺眼。 “见过母亲。”叶绍抱拳行礼,冷峻沧桑的脸上在看见桌上的叶知安时微微一怔。 叶知安连忙站起来,也是恭敬柔顺的行礼:“知安见过父亲。” 叶绍也只得点点头入了座,叶知安却是更加难安,她感觉到叶绍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坐下,心头便有复杂的情绪蔓延,不知是恨还是悲,搅在她心中,叫她好不痛快。 父亲,爸爸,从上一世到这一世。结了缘,也结了怨。她只是一昧的想要取悦他,想要做他的掌上明珠,努力去讨好他,最后只换来一巴掌。 恍惚间,那火辣辣的感觉油然而生,硬是将叶知安扯回了现实。 她转了转眼珠,拿起一旁的空碗巧笑倩兮:“父亲,我给您盛饭吧。” 叶绍有些怔愣,仿佛有些认不出眼前的女儿,回了神,还是出口拦下:“不用,交给丫鬟便是。” “这些事情本就是女儿该做的。”叶知安说着,熟念地盛了满满一碗饭,轻轻放在叶绍面前,接着便坐回去,乖巧懂事地不再言语。 是啊,亲情是无法得到了,恨也恨不动了,不如把这条小命保住来得重要。 叶知安垂着眸子,惨淡的笑容划过嘴角。 “儿子前些日子朝廷政务繁忙,昨日刚回府,今日才得以抽身来探母亲,倒是不知安安先来了一步。”叶绍上下看了看叶知安,又道:“这些日子没白叫你闭门思过,还算是孝顺。” 叶知安听到“安安”这样的爱称后几乎要恶心得吐出来,但脸上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是父亲教导的好。” 好个屁。愿意惯着的时候宠上天,没有利用价值了见了烦便踩在脚下。 什么父亲,又到底怎配做父亲? 叶知安的小心思没人知道,老太太似乎也对这个儿子话不多,于是三个人各自心怀鬼胎地吃完了这顿饭。 老太太临了临了了,才对儿子随口提了句:“这快过年了,知安也该添几件好衣裳,打几个像样的首饰了。” 叶绍一顿,冷冽的眼神扫过叶知安,可她倒好,气定神闲的品着茶,连正眼看一下叶绍都没有。 叶绍有些吃味儿,但老太太发话,也不得不从:“嗯,是该好好重整一番了,母亲放心,这两日儿子便叫人给安安打点打点。” 叶老太太点点头,又悠哉悠哉道:“红袖,拿些金元宝来。” “是。”被叫做红袖的丫鬟年纪大,最稳重,不一会儿便托着个盖着红布的小盘出来,老太太伸手一掀,好家伙,没把叶知安的眼睛给闪瞎了。 整整六个圆润晶莹的金元宝,看着就又贵又沉,叶知安不禁吞了吞口水。 这要是换到现代,不知能换多少钱呢。 “知安,这些你拿着的、大过年的,少不了打点下人,归置归置家用,女孩子家家的,多买些好的胭脂水粉总是好的。” 老太太这么说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么重的赏赐,是专门给叶大老爷叶绍看呢,这女儿你不疼,我这个做祖母的疼! 叶知安连忙推拒:“祖母,这怎么能行,知安……” “给了你便收下,哪有还给祖母还回来的道理?” “不,不能的祖母,你这让知安怎么好意思呢,这不都成贪您的好了吗,您不嫌弃知安已是知安的福分了,怎的还能要这么贵重的东西!” 叶绍看着也是有些难堪,扯着嘴角笑了笑道:“祖母给你的,拿着便是了。” 话语间,只觉得自己的老脸活生生被亲娘抽了一巴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