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魂且傍凤沉沉》 第一章 章尾烛九 北荒章尾之山烛龙一族的著名二世祖烛九陨落了。 说起这位二世祖,可是烛龙一族出了名的混不吝。臭名在外,让法力无边,呼风唤雨的烛龙一族恨不得将其除名而后快。 然则名声虽差,地位却高,一身修为又是一等一的好,这让烛龙一族对其又爱又恨。无奈之下,只好对他过往荒唐行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烛九与其他烛龙不同,缘其父君乃是烛龙一族的龙帝烛吾真神,又合姻娶了青丘九尾狐族的幺女离宸真神。十四万年前诞下烛九与其哥哥烛濯,两只小龙生而便有九尾,一下就在五方四海炸开了锅。 这九尾狐常见,九尾神龙却是第一次听说。却说两只小龙端的是天授神识,自小便在术法修为上极有天赋,再加上真神之子生来便是仙尊之身,不过四万年便修得了神尊之位。只待觅得机缘,度过修心劫,便可位列真神。 可天赋相似,两小龙性格却大不相同。哥哥烛濯自小性子沉稳,修习功法也极为认真;弟弟烛九却是一副轻佻性子,日常修炼不甚尽心,偏得爱跟狐朋狗友四处惹祸,让烛吾真神头疼不已,一度忧心幼子误入歧途,入了魔道,成了五方四海众位仙家的敌人。 却说烛九将将两万岁时,恰逢神魔大战,烛吾真神与离宸真神领着数十万龙众守护大荒之北。 那一战东荒、北荒正是主战场,南荒凤凰一族东上支援,而狐族因着与烛龙一族的姻亲关系,也往北派遣出数万狐众。 五方四海之内,仅有西荒章峩毕方一族安于一隅,称是不要被魔族捡了空子,钻了五方四海的西大门,却一个兵也不肯派去前线支援。 烛九便提了龙族宝物烬烛塔,在先槛大逢之山打开了妖族封印,收了百十来个大妖在塔中,将他们尽数遣放进了西荒崇吾山脉。 这事儿说起来着实令人痛快,却的确有大战之时乱了自家后堂的风险。于是,魔族退兵后,烛吾真神将烛九结结实实的捆打了一顿。 再说十万年前,烛九受劫命石指引潜入妖界渡神劫。哪知渡劫归来,竟领着妖王独女盘渡回了章尾。 道是二人情投意合,偏生要求得烛吾、离宸二位真神成全。要么为盘渝渡了妖身升了神位,要么便自请废掉这一身刚刚升至神尊的修为,去妖界当个上门女婿。 这事终是在离宸真神天天哭成泪人儿,而妖王又带着妖众冲击封印,要烛九还了女儿,不然就屠了五方四海来报夺女之仇的叫骂声中作罢。 又说这次,上古凶兽混沌现世,为祸人间。烛吾真神与离宸真神自请去降伏。两人于战中皆散了一身血肉,化为神咒,感化了混沌。经此一役,两位真神因祸得福,渡了八荒劫,飞升成上师。从此萧然于五方四海之外,再不理凡尘事宜。 要说这事,可是件难得闻见的大好事,自天地初开以来,飞升上师的真神也不过三位,一连二人飞升上师更是闻所未闻。送礼庆贺的诸路神仙踏破了烛龙大殿的门槛,烛九偏又闹了脾气,于人间青要山盘旋数月,大雨淹了城池耕地,偏要他爹娘护住的人间百姓颗粒无收。 刚刚成为新龙帝的烛濯不得不亲自去提了人回来,这烛九却直去了他爹娘与混沌交战之地,揭了神咒,化为九尾龙形与其缠斗,最终被混沌咬断一尾,又以自身龙形为器,誓要炼化了这畜生,使其化为一滩血水,永生永世不得再为祸人间。 要知道,神咒虽有效,但日久天长,难免会被混沌反噬松动。这二世祖愣头青一样的要报他爹娘的仇,却一劳永逸的解决了混沌难题,反倒是为五方四海做了大好事了。一时间,众神也不禁一番嘘唏。 第二章 凤族幺女 这厢二世祖陨落,那边却正是轩辕之丘新神入学之际。 这大荒之中,除却北荒烛龙一族,南方凤凰一族、东方九尾狐一族以及西方毕方一族各有自家族学。这五方四海仍有诸如鸾鸟、重明鸟、鹿蜀、陆吾之类诸多神族,天资优秀,族内却没有许多拿得出手的族学老师。帝神感念,便遣了轩辕之丘的归晏真神开学授课,意在不要浪费了这普天生灵中的好苗子。若真有资质极佳者,也好得了真神点化,日后为天宫效力。 与以往不同,今年入学名单中竟出现了凤凰一族女帝的幺女——凤沉。这凤凰一族神族壮大,又一向以女为尊,听闻这凤沉是当今丹穴之山凤帝的幺女,日后自是丹穴女帝。此等尊贵身份,自该不遗余力的钻研凤族术法,怎得也来这轩辕之丘求学了? 却说这凤族也是有苦难言。 三万年前,女帝诞下幼女,凤凰族人甚是欢喜。而随着这小凤凰年龄渐长,凤凰一族渐渐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同寻常。这小凤娃娃......仿佛.......资质欠佳......何止是欠佳!根本是连族内正常的凤凰也比不得好嘛! 这凤沉本是真神之女,生下来便是仙尊之身,照理说不该有化形之劫。甫一降生,就该会化人形。哪知这小凤沉却堪堪用了一万年才过了化形劫化为人形,简直是......凤族之耻!!! 化形尚吃力,日常术法自然更不必提,凤鹮女帝请了族内诸多真神,尝试了不知多少种学习法,凤沉却依然不长进。 在凤沉学习了两万年,却仍将凤凰一族的基本技能九天凤火噗出一个小火苗之后,凤鹮女帝终于认清了一个现实——自家女儿实在是不适合凤族法术,不若送去轩辕丘碰碰运气,万一在别的术法上颇有一番机缘也说不定。 “听说了吗?那章尾之山的烛九神尊陨落了。” “竟有此事?那可是大荒之内出了名的天才啊。” “什么天才!那烛九自出生以来不知道做了多少蠢事。便是此次,也是他一时激动,擅自揭了混沌神咒,自身修为又不够,才不得不祭了九尾龙形封印了混沌。” “只是封印吗?不是说可将那混沌彻底炼化为一滩血水?” “不自量力,他爹娘飞身上师尚不能杀死混沌。他一条尚未位列真神的小龙又哪里有这本事。到底是年轻,莫要托大。那凤凰一族的小女儿不也是如此?空有凤凰之名,却听说连最普通的术法也用不好。可见这上古神族遗留至今日,也就是个花架子了。” 凤沉站在轩辕殿中摸了摸鼻子,听着旁边一身不知是蓝是绿的小仙慷慨陈词,看起来大概是鸾鸟一族。 其实人家也没说错,自己的确术法不精,但是......她心态好啊!说便说罢,从小到大她不知被多少凤族先生耳提面命,气恼怒骂。小绿这点说辞不在话下! 只是那烛九怕是委屈,能封印混沌,多少是有真本事的,竟被拿来跟她相比,一起背上拖累族群的名声。若是自己十四万岁时.....别说大战混沌,怕是能飞升神尊都是奢望了。 又想着听凤族树精飞瀑说过那些烛九的事迹,凤沉又定下心来,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左右那烛九名声也没有好过。 第三章 拜师归晏 凤沉这边想着,那边众位仙师已经出来挑选弟子了。 这五方四海灵族众多,为求公平,即使各族每年层层挑选,最终送上来的学子也有百十众人。归晏真神不可能逐一教导。所以,这轩辕之丘的仙师也并非一人。 将各地来的学子按照资质好坏划分,再对应给不同的仙师教导。既照顾到不同水平的学子,也可分担归晏真神的教学压力。 新学生们向仙师见了礼,就见仙师中一玄衣男子,一头墨发随身披下,只在头顶束了个冠用青玉发簪固了,透露出一股子清冷气质。五官却耀人的紧,目似朗星,鼻若悬胆。让人一眼望过去,要被那星河吸引,却又在触及那目中的悲悯时,心神一凛,肃然起敬。 这便是归晏真神了。 归晏真神扫视了众人一圈,开口训诫道:“诸位从即日起便要入得我轩辕丘门下,轩辕丘虽教习术法,但修神升阶,术法为次,修心为上。望诸位小友明白,为神者,修的是心有八荒,兼济四海。心者达之,必有获益。” “弟子谨记。”众位学子应了,诸位仙师便开始选拔弟子。归晏上神缓缓念了名字。 “中曲对悛。”“弟子拜首。” “英鞮冉鱼。”“弟子拜首。” ...... 听着都是各家才俊。果然只有资质过人的小仙尊才有资格成为归晏真神的徒弟。 “丹穴凤沉。”“额,啊?弟子.......弟子拜首。” 凤沉听到自己的名字,赶忙回神行礼偷偷抬眼瞄向归晏真神。想来怕是自己的亲娘拖了关系,不然凭自己这个资质,怎么可能被归晏真神亲自教导。事实证明,这样想的非她一人。身边众多小仙也开始纷纷议论起来。 “她就是那个凤帝之女啊。” “凤族到底是大族,若传闻不假,这简直是名目张胆的走后门。” 然则,仙师么,拜了就是拜了。凤沉到底收拾了行囊,与几位同门一到,跟着归晏真神来到了轩辕后山。 归晏真神事情多,没有功夫手把手教导弟子。往往是隔上一年半载方来验收小徒弟们日常进益,再提点上几句。因此,往日里凤沉多授师兄师姐教导。 日子一晃过了十万年,倒是真让凤沉琢磨出点东西来。原来凤凰、鸾鸟、重明鸟本是同源,凤沉学凤凰族法术无望,便有那鸾族跟重明族的师兄师姐过来提点。 既然凤凰一族的学不会,学些本根同源的倒是可以试一试。凤沉便学了鸾族与重明族术法,不说突飞猛进,却意外的能保持一个正常的进步水准。 这日归晏真神教习弟子,待到凤沉受教之时,归晏真神忽的说道:“说起术法渊源,凤凰、鸾鸟、重明鸟本是一家。只因上古百兽之战后各自择地受封,这才慢慢分成了三派。如今三家都想以自家术法为尊,凤凰一族更是自成族学,因而这三者术法不曾再度交融。反倒是你如今拜师轩辕丘,于师兄师姐处得了机缘。虽然凤凰一族的法术不甚精进,但好在鸾族法术与重明鸟族法术你已大致习得。今后不若将三者融合修习,或能别有一番天地。” 凤沉眨眨眼,应声称是。于是又花了两万年时间修习此道,竟一路突飞猛进,修为大涨。隐隐有渡雷劫升至神尊尊位的架势。 要知道,如凤沉师兄师姐之流,皆是各家才俊,早在轩辕丘求学的十万年间便纷纷渡了劫,升了尊位。如今这唯一的小师妹终于即将渡劫,众师兄师姐们既开心又忧心。 自家小师妹废柴属性根深蒂固,不知如今有几分把握渡过雷劫,可别被天雷劈到魂飞魄散才好。于是纷纷献计,让凤沉去那西方羭次山寻那橐非仙丹,好安然渡过雷劫。 凤沉便扑腾扑腾小翅膀,上路了。 第四章 橐非仙丹 说是要寻橐非仙丹,实际上凤沉需寻得却是那橐非仙草。 橐非本是羭次山的生灵,人间百姓冠有用橐非之羽放在小孩子的帐中防惊雷用的。然而凤沉要渡劫,那遭受的可是天雷,故寻常橐非之羽自是无效了。需要的是那修炼上万年的成仙橐非之羽才方可避过雷劫。 也许是上苍发现了这投机取巧的渡劫漏洞,橐非一旦修炼成仙羽披便坚如钢甲,非死不落。但有一物,却完美的继承了橐非仙羽的优良品质,便是由陨落的橐非仙滋养的橐非仙草,橐非仙尊陨落后,肉身化为养分归还羭次山。那肉身若落在草果上,便可生出橐非仙草,取了炼化成丹药,修仙之人服用便可以此渡过雷劫。 然而橐非一族并非好战之族,常年栖息在羭次山上,少有陨落。因此这仙草也是少之又少,能否得见,端得要看机缘二字。 凤沉揣着鸾之师姐塞给她的,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仙界百草生》,来到了羭次山。勤勤恳恳的对照着书中所画,寻找橐非仙草。再第三次翻遍整个山头之后,凤沉不禁倒拎着书发出灵魂一问“这玩意靠不靠谱啊?” 又想着机缘二字最是玄妙,寻得仙草必然是要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凤沉索性捏了个决,搭了个简易的茅草屋,在羭次山踏踏实实住了下来。凤沉本着“一日寻山山一遍,橐非仙草来相见的”信条。每日绕着羭次山来次大搜山。 这日,羭次山阴云密布。凤沉正站在小茅屋门口思索着,今日这天气怕是要有雨,还要不要去寻仙草了?若是真在寻草途中下起了雨,这一只五彩斑斓的凤族未来女帝,怕是要分分钟变成落汤鸡了。 这样想着,凤沉决定回身再去睡一觉。正做着找到仙草的美梦时,一声惊雷劈下,正正当当的打在了凤沉床头! 凤沉一个惊醒,那雷却不停,紧接着第二道雷直冲凤沉面门打来。凤沉激动的一哆嗦,毛都掉了两根,滚到一旁。又寻思捏了个决,形成了个保护罩,然后愤愤的骂起:“还当你是什么缠绵阴雨天,你一个雷劫没有牌面的吗?怎得连个别致的出场也没有!”方才叫骂完,第三道惊雷直直落下,一下就击碎了凤沉的保护罩。 凤沉盘算着这天劫的雷有七七四十九道,这才三道就让她无处遁形可怎么是好。心下一横便冒雨冲出了茅草屋,想着借羭次山的草木山灵,能躲得一时便是一时,希望那天雷不长眼,道道劈歪! 然而那天雷却明显有准头的很,招招直击凤沉。凤沉没有心思再多想,凝神聚气,瞄准了天雷的每一道来势,拼着修为去抵挡,不一会便满身是伤。 左腿已经被天雷劈出了一道一指宽的伤口,双翼也被刮出了许多深浅不一的血道子,一提气便疼的倒抽气。凤沉喘着粗气,眯眼看着雷声轰鸣的天空,觉得自己现在无力再躲,再来一下便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目光所及处正看到一株参天古树,本着听天由命的劲,拼尽全身力气抱头一滚,正赶上天雷一道,咔的一声劈断了这古树的树干。 随后雷声忽然变小了,凤沉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却知这雷劫远没到四十九道。咬着牙抬头,却见那古树被劈断的地方恰好是个由上至下的树洞,那树干被天雷劈开,方显现出洞内景象。正是那一棵绿叶红果的仙草,周身散发出淡淡的柔光。 那天雷似乎是有些疑惑,犹豫不决眼前这一人一草是否该劈。只匆匆的又在这一人一草周围打了十数道,虚张声势的吓人。就草草收了场。凤沉动了动,边靠着树干缓口气,边在内心冒出两个念头: 《仙界百草生》诚不欺我。 师门不靠谱,这仙草战斗力爆表,根本不用炼成丹药啊! 第五章 凤沉神尊 这一遭雷劫历尽。如今凤沉却是如假包换的凤沉神尊了。 然而神尊只是威名,对于现在的凤沉而言,成了神尊也救不了她这一身的伤痕。这天雷劈下的伤口且要养一段时日。至于那橐非仙草,虽然雷劫已过,但既然被自己遇上,断没有再假手他人的道理,自然是一把薅走。 这一人一草在羭次山养了三日不到,凤沉的师姐鸾瑅神尊就找上门来。进门就大叫道:“我滴个乖乖,叫你来寻仙草,怎得浪费了这些时日?若不是师尊昨日掐算你雷劫已历,怕是等你烧成秃毛鸡我们还都不知晓。如今可要唤一声凤沉神尊了?” 凤沉摸了摸鼻子,央求鸾瑅:“嘿嘿,我有几分本事,师姐还不知道吗?好师姐,别再嘲笑我了。还求师姐大发慈悲,救救我这一身新伤,赶快带我回轩辕丘吧。” 鸾瑅笑着摇了摇头,拈了个决为凤沉疗伤,随即问道:“那橐非仙草你寻到了?” 凤沉忙掏出那绿叶红果的小仙草,献宝似的答:“寻到了寻到了。” 鸾瑅叹了声“可惜,这雷劫来的赶巧儿。弱再晚来几日,或许我们早已将这仙草炼化。你就不必受这满身伤了。” 凤沉疑惑:“师姐说的哪里话?正是这仙草救了凤沉呢!若非这仙草,师姐如今可是见不到我这如花似玉的师妹了。” 鸾瑅皱了皱眉,喃喃:“不该如此啊,橐非仙草未被炼化就与普通仙草无异了。”又看了看凤沉说:“也罢,救了你这条鸟命就是好事。个中细节,回轩辕丘问了师尊便知。” 两人便带了仙草,一道回了轩辕丘。 刚一落地,就有仙童赶上来,道是归晏真神已在轩辕大殿等候,要请凤沉与鸾瑅过去问话。凤沉到了轩辕大殿,仔细的说了自己遇见仙草的经过,又说那仙草如何帮她历劫救命。归晏真神也说,正常橐非仙草未被炼丹不该有避雷之效。说着就渡了神识去探那仙草,不过须臾,归晏真神便笑道:“原来竟是另一番机缘。” 凤沉与鸾瑅两脸懵逼,归晏真神问道:“你可听过烛九?” 凤沉忙答:“自是听过的,打我出生起,我们凤凰一族的族学先生就拿这位二世祖当反面教材。耳提面命要我们族中小辈切莫学他!” 归晏真神笑着摇摇头:“当年烛九为报父母之仇,一人揭了感化神咒,以龙形为器要击杀混沌。这五方四海都以为他已陨落,如今看来却不尽然,这橐非仙草上竟有他一片残魂。” 说着又看了看凤沉:“我虽不知他的残魂如何会附着在这橐非仙草之上。但橐非仙草未被炼化并无避雷劫之效,想必是这烛九残魂救了你。” “残魂??救了我???” 归晏真神点点头。又继续说:“烛九于昆仑山大战混沌。如今残魂却出现在羭次山,想必是魂魄被混沌撕碎,散落在了五方四海内。但既是故人之子,如今尚有一线生机,必要救上一救。” 鸾瑅神尊开口道:“可如今只有一片残魂,如何救?” 归晏真神答:“烛九既已龙形化器,那龙形器便就是烛九真身了。将这一片残魂与真身置入还魂鼎中,先让残魂归体,其余的魂魄,便慢慢再去寻吧。” 鸾瑅急道:“师尊,那烛九既已龙形化器,我们如今取了他真身置入还魂鼎,那混沌岂不是要被放出来了?” 归晏真神耐心解答:“你当那九尾烛龙是什么神族?纵使混沌是上古凶兽,九尾烛龙却也是天地初开头一只。那混沌先已咬断烛九一尾,体内早已浸入了烛龙之血。烛九又以九尾龙形炼化他,内灼外炼了十万余年,如今早已经是一滩血水了。” 第六章 初见烛九 主意已定,三人便驾云赶往昆仑山。 昆仑山在极西北之地,终年白雪不化。远远望去,山上除了一片茫白,了无生机。这山本是刀削剑锋般的山,从中间起左右便分了两脉,中间横出一条垂瀑般的断面,直直通向地心深处。 归晏真神带了两位弟子向地心深处飞去,不知飞了多久。渐渐的与上面有所不同,迎面的不再是凛冽的冰霜,反而有阵阵热浪袭来。透过热成波浪的空气,远远看见一条巨龙盘成石柱。那龙有八条尾巴,合着双目,岿然不动。不知这样蛰伏了有多少年,连身躯都已经石化,与旁边的景象融为一体。 归晏真神催动神力,拈起了还身咒。眼见着那龙形身上开始出现裂纹,透出耀眼的金光来。随后石片又摧枯拉朽般的掉落下来,已经能看见玄色的龙身。归晏真神一边拈着还身咒,一边将那龙身向上提,甫一催动,地心颤动,便传来阵阵腥臭。 鸾瑅倏的在眉心一点,化了鸾鸟。飞到归晏真神身边,一边为归晏真神护法,一边嘱咐到:“师尊小心。” 归晏真神很是温柔的笑了笑,“无妨,是那混沌被炼化的血肉。鸾儿莫要担心。” 此时,那龙身已经脱离了石体,并高高驾于天空之上。归晏真神一个飞起,在空中用手指结了个印,向龙额点去。 “破!”法印应声而落,倏的一下,那龙睁了双眼。归晏真神又以掌结印,向龙身输送神力。不多时,那龙身就缩成小蛇大小。归晏真神从袖中掏出还魂鼎,将烛九的龙形与之前橐非仙草中的龙魂残片尽数放在其中,又施了回拢印,放任那鼎在空中虚晃了一圈,才重新收入袖中。 凤沉与鸾瑅赶上了围观。归晏真神笑叹:“不想此番竟有意外之喜。那龙身要镇压混沌,虽被混沌撕碎了魂魄,却仍有一片残魂。而我方才感应到这附件还有龙魂残片,应是那混沌咬断了一只龙尾,被烛九炼化后的余下的龙魂。便一道收了。” 凤沉笑说:“这下好了,小黑龙一下收回了三片龙魂。” “勉强可以唤醒肉身,余下的还需慢慢去寻。”归晏真神说道。 “余下的该去哪里找呢?” 归晏真神面色奇怪的看了凤沉一眼,“凤族秘术凤魂引,以凤凰精血为引,探天下精魂,阿沉怎得不知?” “她连九天凤火都学不会,倒是空有一身凤凰精血,怕是凤族长老也不知如何去教。”鸾瑅调笑。 凤沉听罢挠挠头。 归晏真神抿唇说道:“我需得闭关催动这还魂鼎,七七四十九天后烛九便可醒来。凤沉且在轩辕丘等候,等烛九醒来,你二人一道回凤族。学了那凤魂引再去寻烛九其他残魂。” “徒儿领命。” 且说那七七四十九日之后,竟真的炼化出了一个骚包小美男。凤沉端详着眼前这一身红衣的骚包小黑龙。眼睛嘛,狐狸眼,大抵是像他娘离宸上师,一点都没有龙族的威严。鼻子嘛,纤巧挺直。嘴巴唇如激丹,又仿佛生来带着点笑意。本就是俊美阴柔的长相,偏又在眼角生了颗泪痣,真真是个我见犹怜的小美人儿。只是顶着这张骚包脸,竟偏偏是个暴脾气的惹祸精。想想面前这只小龙的昔日传闻,凤沉想了想,想必是容貌肖母,脾性肖父了。 “师尊,这小黑龙怎么看着呆呆傻傻的?”凤沉戳了戳烛九的脸,回身问归晏真神。 “毕竟只融了几片残魂入体,魂魄尚未完全归位。如今也只能勉强化成人形,尚不能说话,也不能使用术法。” “哦,原来如此。” “好在如今肉身已成,不日你便领了烛九回凤族一趟吧。看能否修得那秘书凤魂引,好再去寻他的残魂。” “师尊放心,毕竟是这小黑龙救了我的鸟命。于情于理也该报答则个不是。”凤沉又戳了戳小黑龙的脸,边戳边想,这小白脸滑溜溜的可真好摸。 第七章 凤族秘术 烛九尚不能使用法术,凤沉只好变了凤凰原身,将烛九捆在自己背上。吭哧吭哧的飞回了丹穴山。 刚进入丹穴山境内,守门的小凰童老远看见了一人一鸟,撒腿就往丹穴山里跑。凤沉纳闷的挠头。 不多时,凤沉便看着自家娘亲凤鹮真神前促后拥的迎了出来。老远就朝着凤沉哀嚎:“哎哟我的乖宝儿,你可想死娘亲了啊!你这一去轩辕丘求学十二万年,怎也不知道回家看看娘亲!如今怎得连招呼也不打,一回家就直接带女婿上门。小没良心。”说着就拿葱白的手指去戳凤沉脑门。 凤沉心想,您老也没去轩辕丘看过我鸭。但自家娘亲这个动不动就哭天喊地的性子,如何跟她计较,计较起来绝对没完。凤沉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脸:“我这不是回来了嘛。我爹呢?” 凤鹮真神眼珠子在凤沉跟烛九之间转了转,拉着凤沉在一边说道:“你也没提前来个信说你带姑爷上门,你爹他出门云游去了,不知多久才回来。阿沉,我怎么瞧着,你给我找了个傻女婿。” 凤沉无可奈何说道:“娘,什么女婿呀。这是烛九,烛吾上师的小儿子。” 凤鹮真神被唬了一跳,“啊?他不是死了吗?” “没死透!还凑巧帮我渡了雷劫,如今我就是要回族中学凤魂引,去这五方四海把他魂魄收回来。就不是这幅痴痴傻傻的模样了。”凤沉没好气的说。 凤鹮真神忽然凑到烛九眼前,盯着他看了看:“倒真是龙魂尽碎。”随后又抚掌大笑“感情还是凤凰报恩的戏码呢?好好好,真是机缘天定,我家阿沉蠢笨不堪,历雷劫倒是历出个天才姻缘来。” “娘,有你这么说自己女儿的吗?什么姻缘不姻缘的,快些告诉我如何修习那凤魂引才是正经。” 凤鹮真神这才肃了模样。“这凤魂引原也不是什么稀罕的秘术。凤凰一族人人都会,无非是拿凤凰精血做引,点在被施咒之人唇上,再捏个引魂咒,用神识感探一下方位即可。然,一般引魂,引的都是完整的魂魄。故而施展一次只能探得一次魂魄。如今他这幅模样,怕是要多施几次咒术才能引全魂魄了。”真神忧心的说。 “不就是精血吗?多施几次有何要紧的,这血我出了!”凤沉一番豪言。霎时间忘了自己对凤族术法先天不灵的事实。 于是在第二十八次放出凤凰精血后,凤沉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只留一滴鲜艳的凤凰精血,凝在烛九唇上。红艳艳的一滴,让那本就妖孽的面庞,霎时间更多了分勾人的色彩。似乎映照进眼瞳深处,带出点点生动的流光。 这样没日没夜的放血终究不行。凤沉一双凤爪已经割了满手血道子,再加上凤鹮真神每天“我滴乖宝啊,娘心疼啊”的嚎叫,凤沉终于在诸位凤鸟亲戚的劝说下,接受了场外支援。 烛九的第一次引魂便由凤鹮真神来操作,待再找到残魂,若烛九能恢复些许法力。日后凤沉便可乖觉的做个血袋子,只供血就好,引魂咒术传给烛九即可。反正指望烛九学术法的天才能力,总比指望凤沉强不是? 决议已下,凤鹮真神也不耽搁。抓起凤沉鲜血淋漓的凤爪子就蹭了精血在烛九唇上。随即厉声念到:“以我之血,唤尔之魂。五方四海,归彼还身。”紧接着心神一凛,眼前瞬间布满血雾,透过血雾,竟看见了整个昆仑城! 这凤魂引咒术一施,便是以残魂的视角见它所在之地,好实实在在的为引魂人指路,知其所处之地。而如今这视角仿佛远在云端,俯瞰着整个昆仑城池,又仿佛紧贴地面,清清楚楚的看着,这城中百姓生活的桩桩件件。 凤鹮真神撤了法印,神色复杂:“我听说那日烛九与混沌在昆仑山交战。愣是将昆仑山活活豁开了一个口子。可那昆仑城,就在昆仑山脚下。却无一百姓伤亡。如今看来,这烛九往日虽然荒唐了些,但谣言杀人,竟是我们狭隘,错看了这小子。” “娘你说什么呐?” “我说,这烛九竟然用自己的残魂,护住了整个昆仑城!” “嘿!想不到这小黑龙竟还是条顶好的龙!那我们这就启程去昆仑城。” “且慢,他用残魂护住了昆仑城,如今他便是那昆仑城中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纵使你身有还魂鼎,又怎么吞下那一城的残魂?” 凤沉当下垮了脸:“那怎么办啊!” 凤鹮真神看了凤沉一眼,“办法虽有,但却凶狠异常。既是护住了全城百姓,那便屠尽全城,业火焚城!让那残魂护无可护,依无所依,自然飘散出来捻做一块。” “娘你一个天上真神说这种话真的好嘛?” “哦是哦,但是我丹穴山在地上啊。” 第八章 有点反应 凤鹮真神到底还有些真神的操守,扭着凤沉让她忘记自己刚刚说的话。凤沉刚听了她娘毁人三观的解决措施,正紧张的咽口水。乍一下被亲娘来回摇动,当即就一口口水呛到了自己。 凤鹮真神的办法绝对是不可行了。他们修的是神仙道,又不是魔道。真要屠了城以后这神仙界还混不混了。神位不保尚且好说,这等杀戮,怕是得被帝神带着九千九百九十九道天雷劈到渣都不剩。 凤沉深感她娘也不怎得靠谱。想着仙中自有百草生,书中自有妙计生。不若看看凤凰老前辈们这么些年积攒下得古书经卷中有没有提到过类似的例子。便一脑袋扎进了凤族的藏书阁。 凤沉正在仔细研读经史典籍,自家的小侄子却鬼头鬼脑的钻了进来。 “凤湛湛你干嘛呢!我让你看着小黑龙你钻藏书阁来干什么。小黑龙人呢?!”凤沉一把薅住凤湛湛命运的后脖梗,气势汹汹的质问道。 凤湛湛瞪着滴溜溜的大眼睛,撇撇嘴“他不跟我玩!闹性子自己在丹穴山乱走乱晃的。我问他是不是要找小姑姑,他就巴巴的看着我不动了呀。所以我猜他是这个意思,喏,找你的。”凤湛湛指了指门外。 凤沉抬眼望去,正是那小黑龙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凤沉大喜,撒了凤湛湛跑了上去“原来你有反应呀!你一直不吭声,看起来痴痴傻傻的,我还以为你现在失了魂魄不通人性呢!” 小黑龙生气了,眼睛眯了眯,嘴角也向下耷拉了一点。却拽紧了凤沉的袖子。死活不再松手。 凤沉想了想,连说带比划的问道:“我要在藏经阁找救你魂魄的办法,你要在这跟我一起吗?”小黑龙点点头。凤沉高兴坏了,心想是了,师尊只说小黑龙现在不能讲话,不能施法。可没说小黑龙现在听不懂人话鸭! 凤沉想了想,变出一根凤翎,化作一尺来长的小剑,扔给小黑龙。“那你做这自己玩,不要捣乱哦。”小黑龙嘴角微微抽搐,到底将那小剑塞进了袖子中。起身去书架寻书。 不一会带着一本《论凤魂引施术的九百九十九种意外情况》交给凤沉。 凤沉狐疑的打开,见里面提到“若被施术之人魂魄尽碎,无法一次性收集,便可……”凤沉大喜,想着她的凤凰老祖宗果然体贴,千百年前就想到了她今日会有此遭遇。急急的往下看,“便可在碎魂之地以一屋居之,每日一滴凤凰血供养碎魂附着之物,以血换魂,一一收集。” 凤沉气的摔书,就算她有万万千凤凰血跟昆仑城一草一木交换,但是一株一株换过去得换到什么时候?更别提他凤魂引到现在还没办法施展出来。 小黑龙看着凤沉气急败坏,想了想提笔写道:“听闻凤凰一族有位老祖宗,自凤凰现世之日起,存活至今。善占卜,可问之。” 凤沉想了想,却问了别的:“你能写字,为什么前几日看起来痴痴傻傻,仿佛什么反应都没有。”小黑龙挑了挑眉毛,提笔:“残魂刚入体,还没有跟血肉彻底融合。很是适应了两天。”凤沉贴心的点点头表示正该如此。 第九章 凤族老祖 说起那凤族老祖,跟凤沉倒是很有渊源。这位老祖宗自这天地间有凤凰开始出生,一直存活至今。也是这天地间顶天立地的独一枝了。这老祖宗别的不太行,偏有两点拿得出手。一是那无人知道的年岁,二是那邪乎的占卜之术。但老祖宗年纪大了,眼神也不怎么好使。常常是连卦象都看不清,那邪乎的占卜之术日渐如他的年纪一般,逐渐成了迷。 凤沉一万岁的时候,尚未化形成人。凤鹮真神急的不行,想着几十万年来也不曾见过以仙尊之身出生,却万岁还不会化形的小凤凰。想必这孩子天赋异禀,日后弱不是凤族的大造化便是凤族的灾祸了。于是赶紧抱着孩子去找凤凰老祖占卜,那老祖起了卦后,告诉凤鹮真神。也无他,这孩子就是单纯的太笨了。话音刚落,小凤凰就从亲娘怀里挣扎掉在地上,化成了人形。 凤凰老祖面上有些挂不住。打着哈哈说这孩子是跟他有缘,要收她为徒。老凤凰活了这许多年,族内皆是后生。再加之一大把年纪了,哪有人敢与他动手?所以这老凤凰的修为在族内一直是个谜,想着就算与年纪同涨,这老祖修为也定是不差。凤鹮真神便高高兴兴的让女儿拜了师,以求老祖指点,让自家女儿开开窍。 谁知这老凤凰能活这么久,完全是寿命技能点满!其他一概不通。术法上的造诣也不比如今的凤沉强到哪里去。正是因为术法修为不长进,才转修了占卜之术。每日只道指使凤沉喂鸟捉鱼的。夏天为其梳毛,冬天为其生火。所以凤沉的九天凤火只要学会噗出小火苗将干柴点着就够了。若说凤沉的术法启蒙被这凤凰老祖就此耽误了也毫不夸张。当然自身天赋的确也不怎么样。 后来,不知是凤鹮真神看出这老祖是在没什么真本事,还是担心自家女儿笨到给老祖宗添堵。这才求了凤沉回来,换给别的长老教。凤沉走之前,老凤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抹,要凤沉千万照顾他这张老脸的颜面,莫要把老凤凰所学不精的消息透露出去。代价就是给了凤沉一颗听起来就很搞事情的神器——弄海珠。 凤沉与烛九来到老凤凰的洞府门口,由小凰童引荐进了洞中。那老凤凰听了两人来意,端着一派正经说道:“老夫活了这么多年,倒是从来没有人这样收集过仙者魂魄。想来那书上无有记载也是正常。但既无人走过此道,你二人不若就此去奇遇一番,或许还能闯出一线生机。” 凤沉觉得老凤凰的话翻译过来就是“对不起,我不知道。”咬着一口银牙在考虑要不要揪掉老凤凰的鸟毛,烛九却工工整整的行了礼,拉着凤沉出了老凤凰洞府。回去后对着凤沉写道:“前辈说的不错,既无此例,便该亲去那地探上一探,才知有无转圜。” 一时之间,凤沉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认命的收拾行囊,带着烛九赶往昆仑城。 第十章 昆仑山城 昆仑山城是昆仑山脚下唯一的绿洲。距离昆仑山城最近的城邦,算起来也在东南七百里以外的玉城。这使得昆仑山城自古以来便颇有些与世隔绝的架势。 凤沉跟烛九两人在城中住了,拟作一对客居这里的兄妹。凤沉一进这山城,就察觉到这昆仑山城中的确龙魂气息浓郁,且遍布各处。想着身边这人拼着碎魂也要护住这一方生灵,凤沉隐隐在胸中也生出一种与有荣焉的荡然之气。又问烛九:“明明心怀苍生,又为何去拿青要山上呼风唤雨,作弄良田?你这人好生矛盾。”烛九做出一个嗤笑的表情,扯了纸币写道:“小爷泄愤不行吗!又未曾伤人。”凤沉愣住“二世祖,您老快二十八万岁的高龄了,能不能像我一样成熟!怎得?好事不留名,坏事非要搞得人尽皆知?”烛九昵了凤沉一眼,对她的自夸嗤之以鼻。 两人正对着满城龙魂毫无头绪,这昆仑城里却出现了怪事。 先是城西张屠夫家的小儿子发了丧,又是城北首饰店的王老板丧了妻。不过几天城中的老乞丐张婆婆又莫名其妙失了踪。接二连三的有人去世,昆仑山城的街道每天都飘散着几张孤单的纸钱。凤沉与烛九在此事中嗅出一丝不寻常。既然龙魂残片还无法收回,这档子透露出邪性的事儿却是要管上一管的。 两人先去了张屠夫家,张屠夫的妻子哭成个泪人诉道,小儿子那天吃了晚饭,本与隔壁小虎子去城东玩家家酒。直到天黑还未归家,张屠夫的妻子与丈夫收了肉摊便去城东找儿子。只找到了痴痴傻傻的小虎子,只会傻笑着流口水,问什么也说不出。而自家儿子却不见了。 王老板说辞也一致,那一日王老板事忙。妻子本是去城东给娘家祖父烧香上坟的,早上便出了门,谁知王老板生意谈到日薄西山却也没见妻子回来。派了家丁去找,一路从家门口找到王娘子祖父的坟头,连个人影都没见到。连带着丫鬟一起不见了。 而据前一晚醉仙楼的酒鬼说,那晚上自己吃醉了酒,顶着月亮回家,便看见张婆婆拄着拐杖往城东去了。 又是城东!凤沉与烛九对视一眼。 城东有什么?不过是一片荒地,这昆仑城中南北西城因地势平缓,故多有人居住,被开垦的不剩什么,只有那城东地势高耸,山林众多。确是花草繁茂,枝桠横生。难道这城西山林中躲了吃人的妖怪? 两人赶向城东,烛九此刻并无法术,凤沉虽是个半吊子,到底是神尊之位,便晓得此处并无妖气。凤沉有点迷茫。烛九微微抿了抿唇,在纸上写道“三人皆是天黑不见。”凤沉一拍脑袋,对哦!既然如此,就来他个守株待兔好了。 烛九又写道“为避免再有百姓伤亡,设个结界在此吧。”想了想又下笔“蠢凤凰,结界术可会?”凤沉一个暴栗敲上烛九的头,“本神好歹是神尊之位,区区结界术不在话下,莫要看不起人。”于是随手布了一个结界在此,将这城东大片荒芜与昆仑山城隔开。 第十一章 挖草大军 两人守株待兔了三个晚上,却也都无甚可疑事情发生。无奈下只好作罢,却没撤走那城东结界。一时之间,倒也有几分效果,再没听到谁家有新丧或是失踪人口。 这天晚上,烛九百无聊赖坐在房顶上喝酒。忽看得城中人影鬼祟,一群人前促后拥的往城东走去。城东!烛九眯着眼,瞧着众人,轻巧的翻身下房,趁着月色混入人流。 如今,昆仑城中人皆已知道凤沉画过的结界区如今已是禁地。却也不深入城东山林,只蹲在城东的花草丛里挖掘了起来。烛九忙俯下身,假装挖草,一边不动声色的观察众人。大家神色清明,隐隐带着点喜悦的迫切,却不像中了摄魂术。倒是像来挖什么宝贝。 宝贝么?烛九看着手中的绿草,若说这草中有什么宝贝。那便是这昆仑城中的一草一木皆浸了自己的龙魂。可这草被众人挖走,不过成活三五天,随后那草死魂落,龙魂便会逐渐聚集在一处。这些人都只是些再普通不过的凡人,怎么会懂得如何摄取龙魂? 烛九一连观察了半月有余,发现这挖草大军越来越多,然而这些挖走的草似乎并没有死去。因为这些草果的龙魂没有脱落,不然龙魂脱落聚成残片,还魂鼎必然会有反应!那就说明,这龙魂草果依然在某处完好无缺的生长!究竟是何人,又有何目的呢? 第二天晚上,烛九推醒了凤沉。指着挖草大军对凤沉写道“这些人已经在城东挖掘植被半月有余,我想是有人想借草木中的龙魂生事。”凤沉摇了摇脑袋,清醒了一会,心生了一计。 次日清晨,凤沉又提着新割的排骨,进了邻居钱奶奶的门。 邻居钱奶奶是个孤寡老人,跟小孙子相依为命。儿子儿媳远在玉城,只有年节时才回来探望老母亲。凤沉与烛九刚来时,瞧着老人可怜,又怕自己在这城中久不走动惹人怀疑。便有心与钱奶奶交好,隔三岔五送些兔子、野猪肉的。凤沉人长得好看,嘴巴又甜,把钱奶奶哄得乐乐呵呵的,恨不得当亲孙女疼。 钱奶奶在厨房张罗吃的,凤沉磕着瓜子抱怨道:“最近也不知怎得,夜半常听人在街上走动。我向来浅眠,连着几个晚上没睡好,人都瘦了。奶奶今天可要好好给我补一补!” 钱奶奶听罢,赶忙起身四处望了望,关上了自家大门。回身说“丫头,这事可莫要嚷嚷。我也是听那街口的李老太婆说的。”钱奶奶紧张的擦了擦手“说是咱们昆仑山城,最近来了一位清虚仙人。那仙人一来此地,便大呼昆仑山城灵气大盛,山中草木具有灵气,吃了便可延年益寿。” “竟有这等好事?”凤沉笑弯了眼睛,天真的问道。 “谁说不是呢。大家伙听罢紧忙去城东挖这花花草草。恨不得张嘴便吃了。那仙人又说,灵气虽盛,但大家毕竟是肉体凡胎,难以克化。但他却有一味神水,能帮凡人克化灵力。” “这么神鸭~” “更悬的还在后头呢。后街上周老太婆瘫痪了多少年了。让儿子去替自己挖了仙草,向仙人讨了神水。一杯水下肚,居然能下地了!你说奇不奇?!” “有这等好事,奶奶可不能忘了我。带上凤沉吧,凤沉也想同奶奶一样。日后长命百岁呢。”凤沉摇着钱奶奶手臂撒娇。 “这求我老婆子可没用。赶紧晚上一起去挖了草是正经,多多挖仙草才能跟仙师换神水呢。” “挖的多,神水便多吗?”凤沉问道。 “正是这个理儿。” “那为何偏要晚上去挖呢?” “仙人说了,吸收月华,灵力最盛。” 凤沉得了有用的消息,当下回家便与烛九准备起来,意图到了晚上揭开这挖草之谜。 第十二章 清虚仙人 到了晚上,凤沉与烛九随着挖草大军挖了仙草,又一路向城中央的帝神庙走去。本是夜半时分,那帝神庙大门紧闭,众人却也不急不躁。到了丑时三刻,只听一声缓慢的吱呀,却是庙中一个小道童开了门。轻车熟路的整了整道袍,向前微微倾身道:“诸位可随我来了。” 众人一路过了护法殿,真神殿,帝神殿已在眼前。这已经是寺庙最中心的位置了,那小道却也不做停留。进了帝神殿,却直接从帝神雕像左侧绕开了去。那帝神雕像背后用双开的布帘隔了,本是庙中道人讲经悟道的所在,而此刻布帘后灯火通明,却未见有人。殿中空荡荡的一片,连个打坐的蒲团也没有。 烛九正打量着这间屋子,百姓们已整齐列队,一一站好。只听耳边传来脚步声,竟是不知从哪里出来的道士,手持拂尘,传过众人,站在最首端。小道童恭敬的道了声:“师父。”就退在一侧。 道长清清嗓子开口:“诸位今日可都带了灵草来。” 众人忙答“带了带了,还望道长为我等赐下神水。” 道长捋了捋山羊胡,满意的笑道:“诸位且稍安勿躁,请各位听我号令,摆好虔诚姿态,清虚仙人马上便要现身了。”众人听了,一时间都挺直了脊背。只听那道长说道:“灵草过额顶,照我金灵台。” 众人便马上将手里得草果举了起来,高过头顶。凤沉看着众人举草过顶的样子,实在像是大型卖身现场,忍不住便要笑出声。烛九忙狠狠的恰了一把凤沉的腰,凤沉赶忙闷哼着加入卖身大军。又听那道人导:“合我尘世眼,开我神识通。”众人又皆闭了双眼,竟无一人睁眼偷看。想来事关延年益寿,飞升成仙大事,没有人敢轻忽。 那道士又高呼了一声:“众神将归为,殿中等仙人。” 语毕,便听殿内忽然传来烛火噗噗的声响,随即室内烛火俱灭,只留一片黑暗。而此时,众人手中的草果却散发出淡淡金光。 又听一奸细声音道:“诸位可睁眼了。”正是那清虚仙人!凤沉借着这闪亮的光晕打量他,只见得眼前人身形精瘦,却目露精光。罩了个宽宽松松的袍子在身上,此时不知哪里来的风鼓的那袍子股股作响,倒是让眼前人有了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 百姓们明显已经被灵草现神光的景象迷晕了双眼,此时更是信得眼前仙风道骨的清虚仙人正是带领他们飞升成仙的不二仙师。有人大胆便问道:“仙师,什么时候赐我们神水呀?”众人纷纷附和。 那清虚仙人抬了双手向下压了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随即解释道:“神水已为大家备下。但每个人根骨不同,对灵力的吸收也不同。为了公平公正,也为了灵草中的灵力能更好的认主,大家需要将自己的血滴入神水,再饮下神水。如此便可与手中灵力结下契约。”随后挥一挥手,便有三五成群的小童端了神水出来,每人手中拖着一碗神水跟一把匕首。 凤沉端起面前的神水,一股结契咒的力量扑面而来。有古怪,这清虚老道士竟是要这满屋子人与手中仙草结下血契!凤沉往烛九身边蹭了蹭,抓着烛九的手写下结契咒三个字。烛九却不为所动,拿起匕首划了手指,滴入碗中便一口饮尽了。凤沉急的不行,面上也不敢显露,赶紧试了个障眼法将自己眼前的碗遮的空空荡荡。 众人饮尽碗中神水,那草果便失了光泽。清虚仙人便大喜道:“上天怜见,允我昆仑山城百姓免受灾病之苦!我有心渡尔等脱离红尘苦海,然一株灵草终究灵力低微。日后还望大家竭力寻找灵草,多多益善。” 百姓们纷纷露出欣喜感动的神色,忙答了是。谢过了清虚仙人,便由入门时的小道士带领,又四散离去了。 第十三章 血契咒术 甫一出门,凤沉便不依不挠的拉了烛九的袖子,怒道:“都提醒你那水中有结契咒了,你怎么还喝?!你可知饮下含有结契咒的血水,便是血契了!为了那劳什子的灵力,你要耗光自己的生命力吗?若知你如此轻贱自己生命,我还巴巴的帮你找什么龙魂!” 烛九看凤沉真的生了气,然而自己却不能开口,很是无奈。拉了凤沉一路回家,才掏出纸笔写道:“蠢凤凰,那草中哪有什么灵力?又怎会有满城的灵草?你当昆仑山城是什么九天秘境吗?” “就算不是灵力,那道士搞这血契也是没安好心!” 烛九又写“昆仑山城的草木中,值得血契置换的,无非是我的龙魂罢了。与我的龙魂结了血契,左不过是我用龙魂换龙魂。小爷怎么会做亏本的买卖?” “得了吧,你这人,亏本亏的魂都碎了!”凤沉愤愤道!又觉得烛九这交易着实鸡贼,算他有几分小聪明。但是那满屋子百姓又该当如何?以自身生命力换了烛九的龙魂,他们可是凡人啊!这买卖怎么可能是等价交换?怕是换上个三五十天,便要一命呜呼了。 “等等,百姓换龙魂有什么用?” 烛九明显已经想通了此中关节,嘲讽的笑了笑便写“百姓换龙魂自是无用。但是百姓用血契锁了自己魂在草里,换了龙魂出来。那龙魂本就是为护百姓所在,感受到草中的生命力,自是不肯散去。不然,早在那草木离土枯萎后,龙魂便要来寻我这本体了。” 不让龙魂散去,烛九觉得,他明白这清虚仙人想要做什么了。可如今自己法力全无,只好被动的等机会了。烛九相信,很快,清虚仙人就要有动作了。烛九想了想,又对凤沉写道:“若是你对上那清虚仙人,你可有把握?” 凤沉皱眉认真想了想,答:“我瞧那清虚仙人神级也不过是个真人。却不知修了什么术法,浑身带着一股凛冽的攻势,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凤沉越说越心虚:“要是我与他对战的话,大概有,五成把握。” 烛九本提着笔,准备随时对凤沉的发言写字作答。闻言却踌躇了很久,似乎不知如何下笔了。终是一滴墨滴在了宣纸上,凤沉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烛九内心的一声叹息“哎……” 这是怒其不争了,凤沉忙忙为自己正名:“你别灰心呀!打架我虽不行,带着你逃命却是没什么问题的。” 烛九斜了凤沉一眼,随后写道:“没出息,你好歹也身在神位,受万民朝拜供奉。怎么如今百姓罹难,你不想着如何与那妖道拼命。光想着怎么逃命了。” 凤沉忽然低头不吭声了。烛九正思索自己是不是说重了话,想要安慰补救一下。凤沉却闷闷的说了一句“我左不过也就这点本事了,又妄想救得了哪个?”便飞快的跑出了屋子。烛九对着又染了墨渍的一张纸,有点风中凌乱了。 第十四章 城东别境 凤沉跟烛九闹别扭了。 自打那日谈话后,家里的气氛便有些尴尬。连房檐下筑窝的那只鸟儿也感觉到了家中气氛不对,连日里也失去了往日的活泼,连大叽一声都不敢。 虽然烛九口不能言,两人平日里若无要紧事,也不怎么交流。毕竟写太多字还是很累的嘛!但如今,家中气氛就是不太对!很不太对! 烛九虽不知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刺激到了蠢凤凰的神经,但女孩子嘛,生气时候怎么能跟她较真儿呢?烛九回想了一下自己的青龙岁月,总结了经验,认为面对生气的女孩子,想要破局,诀窍在于一个“哄”字。 怎么哄呢?道歉很必要,但在登门之前,必须表现一下自己的诚意——送礼!这样想着,烛九便去了昆仑山城中的花市。蠢凤凰本身便是一只五彩斑斓的鸟,想必生来就对五颜六色的东西有好感,自是五彩斑斓的花最能讨她欢心。此刻烛九认为自己果然是个天才,不止术法造诣高,论起情商来也是整个神界一等一的好手。 烛九正打算去寻那五彩斑斓的花,却发现往日热闹无比的花市如今门可罗雀,只有两三个摊主,在那儿百无聊赖的卖干花。烛九想了想,转身去了书画铺子,指着柜台上的笔墨纸砚,放下一锭银子。那老板会意,便包了这文房四宝,给烛九带走。 烛九拿着笔墨纸砚,内心思忖,蠢凤凰其实还是有点用的,跟她在一起的时候,自己从来没担心过纸张笔墨。于是在内心暗暗下了决定,要授予蠢凤凰“五方四海第一捻墨决”的封号。烛九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步履不停回到花市。问摊主:“往日卖花的人呢?” 那摊主答:“如今昆仑山城的花草树木尽是灵宝,哪还有人舍得拿来卖呢?若不是这干花已枯萎,失了灵力,我也是要当宝贝供起来的。” 烛九无法,又想起城东有凤沉的结界。百姓们自是过不去的,不若去哪里自食其力好了。这样想着,烛九又在心中给凤沉加封了称号“昆仑山城第一好结界”。 垮过结界,进了茂林。烛九开始专心寻找起他心目中五颜六色的花来。沿着结界一路向东,先是过了一片参天古树林,又瞧见一片茂密绿草地,当隐隐约约看见草中生出些粉白红黄的颜色时,这城东一带也就快到了头。烛九抬眼望去,望眼处是大片的花海,这花海延绵数十里。端的是一片花团锦簇的景象,但是这花海尽头,便是这昆仑山城绿洲的尽头,再往外便是昆仑山的雪地。因此一片花海傍雪而生,让人觉得颇有些奇妙。 烛九绕着这花海一路走去,红色衣衫在绿叶中穿梭,偶尔低下头认真钻研一番,那花朵映着眼角泪痣,竟让人觉得人比花娇。而这一路,黄的、红的、粉的、紫的都有,却偏没有五颜六色的花。烛九有些泄气。又想着,既无天然的五颜六色,自己凑出个五颜六色的花束,也是该做数的。这样想着,便开始挑了不同颜色的花卉去采摘。 烛九正走着,忽见得眼前有小块圆形荒地,仿佛是刀切般整整齐齐的伫立在花丛中。跟旁边茂密的花丛形成对比,显得有些突兀。烛九又往前走了几步,憋见右前方百步之遥又是如此。烛九忽然警觉,刚刚一路来时不见此景象,如今在这花海深处却有几处这人工圈地的痕迹。 烛九迅速绕着这一带花海转悠了一圈,直到前方走了几百步仍旧是茂密的花海,再不见圆形荒地,方才停下。脑中细细回想了自己刚才所见圆形荒地的方位,倏的睁开了眼,这是……别境印。有人用别境印复制了此地,新辟了一个城东空间! 烛九回身便往回走。若这真是别境印,那么别境的入口便在——印中间!如此推算着,烛九便加快了脚步,直到他一路偏左偏右的调整方向,终于在一个踏步后,消失在原地。 第十五章 烛九失踪 凤沉躲在屋子里思索了三天,觉得自己果然还是修炼的不到家,枉被人称一声凤沉神尊!自己术法不精不是事实吗?自己修为也的确无法跟其他神尊相提并论!从小到大,诸如此类的话自己又听了多少遍了。怎得跟一个魂魄不全得小黑龙计较起来?这样想着,凤沉大度的决定原谅小黑龙的口不择言。 但凤沉这厢刚决定原谅小黑龙,却突然发现一个令人气恼的事实——小黑龙失踪了! 难道是二世祖脾性犯了,反倒与她计较了起来?凤沉回想起小黑龙往日的荒唐行径,忽然觉得要是小黑龙负气出走,也像他一贯作风。左右自己如今大度,便等他几日,消了气再回来就好了。 凤沉又等了三天,小黑龙依然没有回家。凤沉有些坐不住了,小黑龙如今失了法力,又不能言语,莫不要出了什么事才好。小黑龙能去些什么地方呢?凤沉思索着,便起身去了章尾之山。在山外递了名帖,点名求见烛龙一族小公子,烛吾上师的二儿子,烛濯龙帝的小弟弟——烛九。那山外童子拿着名帖纠结了许久,试探的问道:“敢问仙姑,如今是什么年头?” “墨潜八千三百二十二万年呀。”这小童家中没黄历的吗,怎得这也不知? “那再敢问仙姑,可曾听过我家二公子大战混沌一事。” “自是听过的。”小黑龙的黑历史她还不熟悉嘛! “那是哪一年呢?” “十二万年前嘛,那就是墨潜八千三百一十万年喽!”教导神界后辈历史知识,神为神尊义不容辞! 小童忽然摆出一副看傻子的表情对凤沉说道:“是的,所以我家二公子早已陨落了十二万年了,仙姑来寻谁家的烛九?” 这么说烛九没有回章尾山。凤沉不再耽搁,拈了决便飞走了。不曾理会身后小童看傻子的目光。 凤沉又回了轩辕丘,直奔了归晏真神的房间。哪知归晏真神不在,只有鸾瑅师姐在为归晏真神收拾房间。凤沉眼瞧着师姐将师尊的贴身玉佩偷偷藏在了袖间,惊得目瞪口呆。鸾瑅神尊也有些尴尬,清清嗓子故作沉稳问道:“何事惊慌?” 凤沉甩甩脑袋,问道:“师尊在哪里?” “说是有异星降世,便去寻司命仙尊商量对策了。”又狐疑的问“你找师尊作甚?” 凤沉不答反问:“那师姐可见那小黑龙来过轩辕丘。” “未曾听仙童通报。” 也不在轩辕丘!又能在哪儿呢? 凤沉又去了青丘九尾狐族,倒是有狐族奶奶见了她,拽着她哭诉她那小外孙儿命苦。一连几处皆无所获,凤沉也实在想不出,如今的烛九还能去向何处。怕不是真的出事了? 凤沉想着,又回到了昆仑山城的家中,奔了烛九房中。房中与她离去时无甚变化,烛九仍未回来过!凤沉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揪毛,忽然见到街口的细犬正在翻检食物,心思一动,回家拿了肉汤摆在院中。那细犬寻味而来,钻了进来,凤沉一把关住大门,捻决指向那细犬,边说道:“就是你了!”瞬间为其赋了神力。又去寻了烛九之前换下来的衣袍,给它嗅了。便跟着追踪烛九的踪迹去了。 第十六章 清虚别境 且说烛九进了那别境之后,在别境里头却没见到对应法阵。显然这境内与烛九一开始所想不同,并非只单纯复制了昆仑山城城东。 想到此处,烛九便往内城走了去,渐渐脱离城东的地界,烛九发现,这别境内竟然囊括了整个昆仑山城!过了四方城门,皆是白茫茫硬邦邦的结界墙,意味着这别境到了尽头了。所以这别境只是想复制整个昆仑山城。 然而这城内虽草木繁盛,与真正的昆仑山城相差无两。实际却是寂寥的很,鸟兽生物全都没有,连人也没有。空荡荡的街道,四处大门紧闭,透露出一丝诡异瘆人的气息。 烛九绕着昆仑山城四处查看,想找到这别境的阵眼中心。很快便来到了帝神庙门口,因着这帝神庙在昆仑山城正中央,东南西北的找寻,总要路过这里。烛九直觉这帝神庙有些古怪,与周边大门紧闭的街铺民宅不同,这帝神庙倒是大敞四开。烛九当下便抬脚走了进去,正要看看这妖道到底在搞什么阴谋! 一路走到主殿,按那夜记忆中的路线绕到神像背后,又撩开了挡帘。入目这是……满屋子悬浮的灵草!!!烛九一直不解,百姓们挖了草根,这灵草如何还活得下去?这么多草木若枯死,龙魂即会从中脱离出来,按理说,自己的龙魂应该早就有松动,但是来了昆仑山城这么久,还魂鼎却毫无反应。那没有枯死的草果树木究竟被如何安置了?如今看来,正是被那清虚妖道供养在了这别境! 这别境内并无养分,供养这所谓的灵草的…… 自己想错了!那血契并不是为了换取草中龙魂!那血契是拿百姓性命换草木性命!早该想到的,百姓不过寻常性命,若真与龙魂相抵?怎能坚持挖草半月有余?早该满城白丧才是!以百姓的性命吊着灵草里的龙魂,这妖道好不歹毒! 但是,草木不死,龙魂又必然不会脱体,显然这妖道并没有一瞬拘住全城龙魂的能力,那么这妖道打算如何取得草木中的龙魂呢?无论如何,满城草木多,人却少,这么下去,百姓们不死也要脱层皮了。自己如今法术全无,还是要尽早找到阵眼出去,会了凤沉再做商量。 可这阵眼在何处?那妖道那日是从哪里忽然出现的? 烛九脑中飞速运转,四处当量起身处的大堂。大堂身后是空旷的神殿,每日百姓献草时走的也正是神殿路径,那里必然不适合藏人。大堂前面是一堵实墙,烛九抬手敲了敲,并非空洞的空间,墙的那头也不该有人才对。那人能藏在何处呢? 烛九眯起眼睛,忽然觉得这殿内点的蜡烛异常明亮。烛九与凤沉在人间住了这许多时日,这人间的蜡烛不应该有如此光亮才对。这么想着,烛九便超四方烛台走去,初时检测发现许多烛台与人间烛台并无不同,再细细挨个看来,四角的烛台,火焰内芯徐徐燃着一颗白色的小珠,只有米粒大小,那几个烛台相比其他蜡烛,的确异常明亮。 这是……妖人鲛珠! 第十七章 妖人鲛珠 妖界不在五方四海之内,而在北荒章尾山之外。千万年来与人界神界隔着一道封印,互不侵犯。那封印在这五方四海内坐落在先槛大逢之山,而对于妖族来说,那封印之处却是一片名叫罗刹海域的地方。 那罗刹海域千万年来由妖怪鲛人一族镇守。鲛人善歌,那歌声能惑人。鲛人一族没日没夜的在罗刹海礁石上唱歌,轻易不与外族人接触。每日只顾在那罗刹之海上将误闯入封印之海的小妖摆渡回原岸,也将意图从先槛大逢之山进入封印之海的异界人员驱逐。 烛九当初意图升阶至神尊,来到妖族历劫的第一关,便是这罗刹海域的鲛人。当日,烛九从先槛大逢之山突破封印,来到罗刹之海,听见的不是鲛人优美的歌喉,而是一道略带尖锐的声音开口:“晦气,怎么是你这个叛徒。”定睛一看,三五个鲛女正对着一个伏坐在地上的鲛女冷嘲热讽。地上那鲛女涨红了点,也不怎么还嘴。只轻声道:“姐姐们还请快快坐镇海域,莫要让有心之人趁着交接钻了空子。” 原来鲛女唱歌是轮岗制度的,就说嘛!怎么可能一直不眠不休的唱下去,铁打的身子嘛! 又听那尖锐的女声道:“鲛媃,你当人人皆是你,听不得几句笛声的诱惑,当值竟放了大妖去神界吗?” “不要脸!残骸同胞!”旁边几个鲛女附和。 等等?笛声?大妖?烛九觉得这剧本有些耳熟。自己两万岁时神魔大战,西荒毕方鸟一族作壁上观,自己从妖界封印出放出了几只大妖前去捣乱。当时是怎么放出来的来着?不正是吹响了那蛊心笛,勾的大妖争相跳出封印! 谁说惑人心魄的只有鲛人歌声来的?我蛊心笛对战鲛女,不是完胜?合着这小鲛女如今被排挤至此,倒是自己的罪过? 那被排挤的小鲛女也不狡辩。乖乖行了礼,就要告退。烛九也来不及多想,不趁着这换值的档口离开罗刹之海,自己怕是就出不去了。赶忙拈了变身决,化做一片鲛人鳞片,附着在了鲛媃尾巴上。这鲛媃下了值,也不忙着离开罗刹之海,反而坐在水中鲲鱼背上吹起了一截短笛,神色温柔。那调子,正是烛九当日吹奏的《当归》。 鲛媃一曲吹罢,自己喃喃道:“吹得这样好听,你会是谁呢?”说着竟掉起眼泪来,那泪珠子掉落在地,没有摊开,反而变成了米粒大小得小白珠,散发明亮得光泽。烛九轰得一下裂开,这小鲛人???暗恋自己???谁知自己当时只是一时兴起,选了这首曲子,意思是告诉那些大妖:到时候了,赶紧来吧,爷爷在召唤你们! 但这珠子看起来有点古怪,大概绝非凡品。这样想着,烛九还是不要脸的勾了那珠子过来,偷偷放在了自己的藏宝袋中。后来,烛九历劫期间偶遇妖王独女盘渡,应允她要带她去看看那神界繁华。相处间,烛九问盘渡那鲛人落泪成珠的缘故。 盘渡瞬时大喜,说他们逃出妖界有望了。那鲛人留下的泪水唤作妖人鲛珠,可以火燃之。点燃之后的妖人鲛珠可以致幻,能够抵御鲛人惑人的歌喉,又能掩盖当下一些空间与事物。他们可燃了这妖人鲛珠,带在身上,掩盖行踪。这样就能逃出妖界了。 只是那鲛人甚少与外族人来往,心思单纯。轻易也不会落泪,烛九能寻到此物,也是一番机缘。 第十八章 来了烛九 思及往昔,烛九心中便有了计较——有人借这妖人鲛珠掩盖了大堂内的一些空间。于是,烛九寻思吹灭了四角的烛火。鲛珠灭了火,大堂内忽然就宽阔了起来,原来在这大堂旁边,却有一间侧间,被这燃烧的鲛珠掩盖。如今却显露出模样来。 烛九推开侧间的屋门,眼看着那清虚仙人坐在塌上,抬眼看他,便开口笑道:“终于来了,烛九神尊。人呐,机缘一到挡也挡不住,我的计划可以收尾了可对?” 烛九面色一变,这人如何认得自己?便听那妖道得意的笑道:“我原本是想用这城中百姓魂魄,换取这草木中的龙魂之力。再以那百姓的血肉,污了那龙魂残片,使其沾了凡尘浊气,再不可消散。如此,我便可慢慢炼化这龙魂之力了。” “可这太慢了,慢的我有些失了耐心。可还好,如今你来了。”那妖道眼中透露出一丝狂热。“这龙魂脱体,又哪有比本尊原身更好的去处呢?拘住你,便拘住了这龙魂?我说的对吗?” 烛九了然,这妖道的目标竟是自己。可是这老道一开始便在此处设了局等自己前来? 心中刚有疑惑,那清虚便说:“一开始我只是在此处设下幻境。用人间浊气污重了那龙魂,好让我有时间慢慢炼化了它。但是一个月前,你来了。” “我不知你是何身份,但是,我认出了你身边的一位神尊。”这说的便是凤沉了。那清虚又继续道:“跟在那神尊身边,想必你也不是凡人。可我却丝毫感受不到你的神力,便只好去探一探你的神识了。这天地间,龙魂残碎的烛龙,我刚好知晓一条?您说呢?” “我探了你神识,你却丝毫不知。想必是龙魂不全,如今的法力甚至在我之下,纵使一搏,我也有胜算。”那清虚得意到。 这老道是真的猜错了,自己如今不是法力在他之下,那明明是法力全无!烛九不能说话,清虚自顾自的接着说:“本想在此地耗上个千八百年才能将此处龙魂全部收集。如今,不用那么麻烦了。我还可一并将你体内的龙魂炼了,想必会修为大增!” 烛九想了想,伏案在侧室内的书桌前,写下:“魔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清虚老道看了忽然大笑道,“你当我这一身修为如何得来?我鼹鼠一族本就不是天赋异禀的神族,多少年来修得神位的又有几人?莫说神位了,想独善其身不被它族欺嚷尚不可得。如今我有这一身本事,又在意什么修不修得神位作甚?若修为高深,纵堕了魔道又有何怕的?” 原来这妖道真身是只大肥耗子!听这意思,这通身修为竟是入了魔修习得,难怪可以一个真人之位,力压凤沉那水神尊。烛九还欲要与清虚周旋,那妖道忽得探身侧耳,随即说道:“有人来了。既然如此,也不再与你多费口舌,只待拘了你们这些坏事的仙家,便可实现我的修为大业了。”随即念了口诀,只见不知从哪里钻出几只藤蔓,将烛九钳住,紧紧一拖,瞬间拉进了地下。 这肥老鼠,怎么到哪儿都打洞! 第十九章 凤沉来寻 且说这声音正是凤沉与那细犬传来的。 凤沉追着那细犬来到城东花海,那细犬却不再向前,围着几块圆形荒地来来回回的绕圈圈。凤沉跟的没了耐心,牵住那狗说道:“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要告诉我,那小黑龙如今不希望被我们找到,在来来回回的跟我们兜圈子?” 那细犬很无语的“汪”了一声,又开始来来回回的绕圈圈。 不是这意思?那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想说,烛九被这圈圈困了,如今出不来?”那细犬看凤沉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又“汪”的一声,瞬时不动了! 猜对了!凤沉觉得自己真是个小天才,随即拍拍翅膀,飞向空中,欲要看看这圈圈有什么古怪。只见那浩大的花海中,无数个小荒地勾出一副画面,左边勾连成一颗星点,右边是一个半圆形的弧线,好像正托起左边的星星。可见这荒地圆点不是巧合了,但是,这什么意思? 万物之精,上为列星。一般以星形列符,都是代表有重要的东西在此处。圆者遇星,又代表广阔苍穹。这人想说明什么呢? 一人一狗蹲在地上发呆。一个晌午过去了,凤沉终于认命的叹了口气。捻了决召出一只纸鹤,去向师姐鸾瑅神尊求救了。 鸾瑅神尊来的飞快,飞下云端便拽着凤沉问道:“何事唤你的亲亲师姐?”凤沉指着地上的荒地说:“有人在此列了阵,但是我看不出这阵有什么名堂,烦劳师姐指教一二嘻嘻。” 鸾瑅很快接道:“远远从云端飞来就看见了。有人在此处施了别境法印。这星子底下,却有文章。” 别境法印?小黑龙闹脾气要躲猫猫?至于吗,让她如此好找。 凤沉又问:“师姐可知这阵眼在何处?” 鸾瑅又道:“就是这幅图的最中间嘛。你看这左右构图的大小,就……哎呀,你站到那半圆弧的中心去,面向西南走一百步。” 鸾瑅边说,凤沉边按部就班的操作,那身边细犬瞧的来劲,也跟着瞎掺和,跟在凤沉身边没命的跑。倏的一下,不见了。凤沉喜道:“找到了!”一下子也迈步,随即消失了。 鸾瑅神尊又绕着这别境法印看了一圈,直觉照自家师妹这修为,尚不知下面别境为何就贸然去闯,想必也是要吃了亏的。思忖之下便随凤沉入了别境,并在入别境之前给归晏真神传了信:“亲亲师尊,为助师妹大业,徒儿与师妹决定身入别境。境中乾坤尚未可知,若多日未归,权当渡劫历练。望亲亲师尊每日多多加餐,莫要惦念。” 传完信后,鸾瑅呆在原地傻笑了一阵。自上次,被自家师妹撞破偷藏师尊贴身玉佩后,鸾瑅神尊就深觉,暗恋无趣无前途,左不过是喜欢自家师父罢了,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干脆过了明路!便开始日日给归晏真神写些肉麻的情话情诗。想必归晏真神收到这些信件定要觉得自家徒弟中了邪,不免又有些好笑。 又算着归晏真神如今正在司命仙尊府上做客,想来不会很快回信。还是快跟上自家傻师妹要紧,随即一个转身,也入了那清虚别境。 第二十章 另有乾坤 鸾瑅神尊耽搁这一会。凤沉早已入了清虚别境。眼瞧着其中景色与昆仑山城并无二致。依旧认为小黑龙在闹脾气玩躲猫猫的凤沉抬脚便熟门熟路的朝城中自家院子走去。 推了院门进去,家中仍旧空无一人,凤沉又回到街上打算四处找一找。仔细找来,凤沉才惊觉不对。这别境中昆仑山城景致虽对,却是四处大门紧闭,空无一人,连条狗都没有!哦,自己带来这只不算。 绕着这山城走了一圈,凤沉也一样发现了只有城中帝神庙才敞开着大门。纵使凤沉平日再大大咧咧,联想到前几日帝神庙中的经历,又将这神神秘秘的城东别境串在一起,也终于觉得。这别境不简单! 小黑龙怕是发现了什么,或是误入了这别境。因法力全无,如今正被困得出不去,才会四处找不到人。这样想着,凤沉忽然急匆匆冲进庙内。正听见神像后头有脚步声,凤沉一喜,绕过佛像,掀开挡帘,大叫一声“小黑龙莫怕,你凤沉姐姐来救你了!”便呆在了原地。 那脚步声的来源正是那清虚道人。那清虚道人仿佛正在照料堂内灵草,听闻凤沉的声音,侧身便道:“原来是神尊大驾光临。” 凤沉看着满屋子悬空的灵草,又看着这光秃秃城中的唯一一个老道士。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老头子如今没憋好屁,自己如今撞破了他的秘密,怕是他也不会让自己离开了。当下也严肃起来,五指一伸,召出手中凤翎剑,正要严阵以待。 那清虚老道却仿佛很疑惑的说道:“神尊这是作甚,神尊不是来此处找人的嘛?小人知道那人在何处。神尊且随我来” 凤沉当下狐疑起来。这老道士会有这么好心?又想着,照细犬追踪来看,如今小黑龙大抵是在此处的。便是跟这老道士去瞧上一瞧也不要紧,左不过真有什么阴谋陷阱,自己再逃跑就是了。脱身应该不是难事。 于是凤沉便跟上清虚脚步。只见清虚推开了堂内侧室的门,邀请凤沉进入。又朝着侧室内的书架一扫拂尘,那书架就自动向一侧挪开,露出一扇一人高的门来,原来这屋内还另有乾坤! 那门下面是一道长长的台阶,一路通到地下。因着如此,站在门口,便可闻到一股湿热的土腥气息。那清虚老道捡了侧壁上的烛火,便自顾自的向下走去,凤沉看看这门口黑暗的台阶,想了想还是抬脚跟上。 那老道一路向下,走了许久。边与凤沉闲聊,问道:“刚才见神尊手持凤翎剑,想必是凤族神尊。敢问神尊尊姓大名?” “凤沉。” 那清虚老道点了点头,又带着凤沉拐了一个弯,下了十余阶台阶,便停了说:“到了。” 凤沉四处望了望,问道:“这里哪里有人?烛九在何处?” 清虚说道:“神尊莫急,神尊可看见那边满墙的藤蔓了没有?烛九大人便在这藤蔓之后。” 凤沉听了,赶忙朝藤蔓墙凑去。刚一接近,那藤蔓墙就忽的暴涨,数十条藤蔓齐齐向凤沉袭来。一瞬间便钩住了凤沉的手腕与脚腕。 第二十一章 双双被困 凤沉生气了!大骂道:“你这老道士,跟你凤凰奶奶玩阴的?”一边默念法咒,施了五方业火。正是凤沉将凤族、鸾族、重明鸟一族的控火术法融合,习得的新术法。这五方业火一个爆燃,便沿着那藤蔓迅速烧开。那藤蔓被凤沉烧落了最外层,渐渐露出里面的光景来。 那被里面的藤蔓捆住的,正是烛九! 那清虚老道眼瞧着凤沉脱了身,便一个飞身上前与凤沉缠斗了起来。清虚一扫拂尘,荡来一片凛冽的攻势,凤沉拿了凤翎剑上前抵挡。一击不成,那清虚道人却也至凤沉面前。两人在这狭小的地下空间打了起来,你来我往斗了一百来招,凤沉竟渐渐显露出败势。那清虚道人趁热打铁,左手拂尘一扫,虚晃了一阵攻势,右手却杀决一显,直朝凤沉面门袭来。凤沉直觉这一击不能接下,当即幻了鸟形,从一侧飞了出去。眼见打不过,想着不如先出了幻境去搬救兵,再来救小黑龙不迟,总好过今天双双殒命在此。 那清虚老道却想的明白,今天若让凤沉逃脱了,搬了救兵回来。自己岂不功亏一篑,哪还能消消停停的在此地炼化龙魂?当即也不去追凤沉,却更往里,一招朝着烛九而去。 “小黑龙!”凤沉惊的大叫。也不再想着逃走,赶快化了人形飞身向前,赶在清虚之前挡在烛九身前。生生受了那清虚老道一招。这清虚老道似乎料定了凤沉会赶来救烛九,这一招倒是用了十成的功力。凤沉只觉自己五脏六腑无一处不疼,像是被人碾碎了一样,生生呕出一大口血来。 那老道又一指拈了封神决,点化了那周边藤蔓,那藤蔓受了术法催化,又倏的一下上来勾住凤沉。将凤沉捆了个结实。藤蔓逐渐回收推进藤蔓墙里侧,凤沉跟烛九被捆做了一处,终于又见面了。 这鬼藤蔓,与其说是捆住他们的绳索,不如说是困住他们的牢笼。密密麻麻的编制的严实,将凤九拖进了藤蔓编制的牢笼里,又将墙这侧用藤蔓封死,便倏的松开了二人。在这藤蔓空间里,这二人有的是活动空间,只要不妄想逃走。 烛九揽了半死不活的凤沉在怀里,拿绯红的衣袖擦掉凤沉吐出的鲜血,又动了动想给凤沉调整出一个舒服点的姿势。凤沉虚弱的说:“别动了,我要疼死了。就这样,让我缓缓。” 烛九便不动了。凤沉受了重伤,十分虚弱,靠着烛九的肩膀,不一会就昏睡了过去。只在梦中喃喃的哼唧道:“好疼啊。”撒娇似的语调,听起来却十分可怜。烛九无法,只好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背,安慰着凤沉。纵使不能缓解她的疼痛,哄一哄这小凤儿也是好的。 凤沉却真的不再哼唧,睡熟过去。还在烛九的怀里蹭了蹭,自己寻找那舒服的位置。烛九觉得好笑,又看着怀中人的睡颜。想着刚才正是这人,不顾自己逃命,硬生生为自己接了那妖道的一击,一时神色有些复杂。 其实凤沉的想法也很简单,小黑龙如今没有法力,体内本就是残破不全的龙魂。若是再受那妖道一击,焉知还有没有命在?等了十二万年啊!小黑龙才又有一次重生的机会,怎能死在这妖道手里? 而自己却不同了,哪怕术法再不济,拼着全力受那妖道一击,倒也不会丧了命。重伤而已,养养就行啦~这样想着,也是个划算买卖。 第二十二章 藤狱长谈 凤沉睡了一觉,醒来时觉得全身好似被人拆了一遍,酸痛不堪。但内脏的疼痛却没那么剧烈了,想来是刚才那清虚老道打的狠,乍一下疼的不行,这会儿倒是缓解了一些。 凤沉呲牙咧嘴的起身,想动动肩膀好活动一下筋骨,却一拳打在了烛九肩膀上。只听烛九闷哼一声,凤沉才乍一下神思清明起来——如今自己正半死不活的躺在烛九怀里。 虽说自己好歹为了救小黑龙身受重伤,但毕竟孤龙寡凤的不太体面。凤沉讪讪的起身,动动自己的鸟身子脱离了烛九的怀抱,坐在烛九旁边。 烛九并未阻拦。这鬼地方四周都是大片大片的藤蔓枝桠,连块能鬼画符的地方也没有。如今凤沉这鬼样子,怕是也没有力气使出什么仙术,变出纸笔给自己写字。烛九觉得窝囊,非常窝囊!自己堂堂一只九尾神龙,想当初也是个呼风唤雨、法力无边的主儿。如今怎得变成个话都说不得的废人?天妒英才!绝对是天妒英才! 抓耳挠腮了半天,凤沉都觉得烛九是不是在这里被关得久了得了躁郁症?烛九终于认命的叹了口气,抓过凤沉的手,用手指在凤沉掌心写道:“可好些了?” “还行吧,挨打时候疼的厉害。这会儿不太疼了。” “为何救我?”烛九抿紧了嘴唇。 “嗯?为何攵我?攵我?吻我?”凤沉一脸懵逼,心想着这小黑龙名声一向荒唐,想来小时候只顾着调皮捣蛋,怕是连书也没念好,一把年纪了还写错别字。一边又想着,自己何时吻他了?难道是睡迷糊了轻薄了小黑龙?虽说小黑龙生的煞是好看,但是自己好歹也是名门凤族出来的,怎能做如此没见识的事?可叹美色祸人啊。但自己决计是不能认的,便装作正经道:“我何时亲你了,莫要污人清白。”说着还翻了个夸张的白眼。 烛九一愣,随即明白了凤沉误会了什么。又有点来气,抓着凤沉的手重重的写了好几遍“救!”“救!”“救!”不是吻!一瞬间觉得,刚刚有些旖旎感动的氛围,全都被这蠢凤凰破坏了个干干净净。 凤沉恍然大悟道:“嗨,你说为什么救你呀!”烛九点点头。 凤沉却难得的认真沉思了一会,然后说道:“其实你是个大英雄,是个顶好的小黑龙。我小时候笨,修为不长进。看着哥哥姐姐们下山帮丹穴山的百姓降妖除魔,羡慕的紧,总想着有一天也能像他们一样厉害。” 凤沉说的激动,边说边手舞足蹈的比划。想到了什么,又一下子蔫儿了下去,又老实的说道:“可是总也不能够。好在遇见了你!十二万年前,你大战混沌,救苍生于水火,又以自身残魂护住昆仑山城百姓。如今能救这满城百姓性命的,也只有你将这龙魂收回来。我跟你一同做这件事,便觉得这功劳也有我的一份。”凤沉说着,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似乎充满无限希翼。 烛九静静的听着,凤沉又说:“如今你龙魂不全,失了法力。那我便多做一点也没什么,总也不好让你再陨落一次。若刚有了生之喜悦,便又要尝一次死之滋味。那小黑龙你该有多可怜啊!更何况,渡雷劫时你还救了我性命,就当是报恩罢!”说到最后,凤沉徒生了一股豪迈之气,乐呵呵的拍了拍烛九的肩膀。 “阴差阳错的机缘罢了,你也不必……”烛九还没写完就被凤沉大声打断:“那可不行!”想了想又觉得小黑龙可能是看自己为他受了伤,心里过意不去,便又喜滋滋的笑道:“我好歹也是神尊之位,吃那老道一掌也没什么,你不必歉疚。左不过受些伤,疼了一点。总好过他一掌要你小命!” 烛九又写:“那日说你只想着逃命,是我差了,应当跟你道歉。” 凤沉浑不在意的挥挥手:“早就不气了,也是我忒小气。不然也不会让你一个人身处险境了。哎对了,你一个人跑来城东做什么?” 第二十三章 全民升仙 本就是来城东想摘了花给凤沉赔罪的。这会儿被凤沉一问,烛九却有些羞恼,不肯再说话。 气氛正诡异的沉默着。就在这时,这藤蔓牢笼却忽然打开了。四处冒出来的藤条倏的将烛九与凤沉反剪了双手捆住,随后那清虚老道就走了进来。 “人都齐了,就等二位了。跟我走吧!”那老道漫不经心的说。便有藤蔓顶着凤烛二人跟上清虚老道的步伐。 三人顺着昏暗的阶地走上侧室,又绕过大堂,走过帝神殿,来到帝神庙的殿前广场。此时帝神庙也同样紧闭了大门,广场中间放了一座一人高的炼丹炉,周边站满了密密麻麻的百姓。烛九与凤沉定睛一看,钱奶奶、张屠夫、王掌柜……竟全都是昆仑山城的百姓! 烛九心一沉,暗道不好。那清虚老道就开起了口:“我,清虚,受上天感召,入凡尘普渡万民。恰逢昆仑山城灵力充沛,福佑百姓。乃是尔等昆仑山城百姓机缘造化,清虚自当略尽绵力,顺应天意,助众位乡亲脱离轮回之苦。” 清虚目光扫过眼前一应人等,又徐徐开口。“而如今,乡亲们听我信我。取灵草,渡尘根,饮下那神水修炼许久,清虚不胜感激。故而今日聚集大家于此,想借这帝神庙中的仙神之力,一举助众位乡亲得道飞升。” “真的嘛?” “好呀,这可真是好极了!” “娘,我们以后就是神仙了,要住到天上去吗?” 清虚话音一落,底下百姓就炸开了锅。众人纷纷喜不自胜,恨不得这清虚道长立即送他们直上云霄。 有那心急的便已开口:“清虚道长,我们都听您的,您只说叫我们怎么做吧。” “是啊”众人纷纷应和。 “不要听这老妖怪的,他没安好心!怕是想要害死你们。”凤沉急急朝大家吼到。 “凤丫头?可不敢瞎说啊,别开罪了道长。”是钱奶奶,看着凤沉教训的开口。 众人这才注意到,凤沉与烛九被清虚道长捆着,不知如何得罪了这清虚仙人。 清虚似乎感受到大家的疑惑,指了指二人便说:“这便是今日的机缘。诸位无功无德,即便被神水净化了凡胎,仍旧没有由头升上那九重天。” “而这两人,披着俊男美女的皮,实际上却是修炼了千年的妖怪。诸位今日且随我一起斩杀了他俩,便是造福人间的大功德一件。清虚也好去帝神身前,为诸位请封晋神。”清虚说着,便朝天上拱了拱手。 百姓一听,哪里还呆的住?惊道:“我就说咱们寻常凡人怎么会有如此俊的?居然是两个大妖怪?烧死,烧死他们。” “对。烧死他们。” “我们不是妖怪!这老道含血喷人。” “不是妖怪?你说你们是昆仑山城来投亲的,住了这么久,投的究竟是哪家?”说话的却是钱奶奶,一改往日的慈祥,厉声质问凤沉。 凤沉一时呆住,一张小脸瞬时间煞白,似乎不明白平日慈祥有佳的钱奶奶,怎么会忽然生出另一副面孔。 却在这时,烛九伸了手过来,握住凤沉冰凉的手,又安抚的拍拍凤沉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 第二十四章 万民之死 “诸位稍安勿躁。”清虚压手示意,一时间,刚刚还在叫骂连天的殿前广场,马上恢复了肃静。 凤沉心凉了半截,只听那清虚挥了手,叫上一众小道童,又碰了许多碗神水上来,然后说道:“待诸位与我一同饮下这飞升之水,我便带领乡亲们诛杀这二妖。”说着便拿起一碗,仰头喝掉,将水碗就地砸碎。 百姓们也纷纷上前,学了那清虚老道的模样,喝尽了神水,砸碎水碗。又有人说道:“道长,我们已经饮下了神水,烦请道长带我等一同诛杀妖物。” 那清虚却怪笑起来,也不答话,只催动了口诀将广场中心的炼丹炉点燃。众人正疑惑,却有最先喝了神水的一批人,表情痛苦,捂着肚子咦哟喂哟的叫了起来,仿佛极疼,又仿佛瞬间脱了力,跪倒在地上。 不一会,便有人口吐黑血,大口大口的黑血不要钱似的往外呕,不一会便没了气息。接二连三的有人倒下,众人这才明白过来,说什么带他们飞升成仙,都是假话!要他们命才是真的! 清虚也不理会,眼看着众人倒下,堆了满地尸体,便解开身上的藏宝袋,将那袋中的灵草召唤了出来。灵草争先恐后的出了袋子,悬浮在半空中,清虚用拂尘勾了炼丹炉下的火种,喝到“去!”一时间无数小火苗从炉下钻出,朝着半空中的灵草去了。 那火苗才一接触灵草,便迅速将其焚烧吞噬,不多时便将灵草烧了个干净,只留下被烧的滚烫的草灰落扑扑下落。一层又一层的覆盖住地上的血污,逐渐将血污搅的泥泞。血污连带着草木灰焚烧的气息,弥漫在整个广场,让人喘不上气。 灵草没了生命,草中龙魂便化成星光点点飘出。因着烛九就在此处,这龙魂也没有散去,绕着烛九身边连接成一片星海,不一会又变出一条闪亮的光带。似乎不知该如何进入烛九的身体,却痴缠着不肯离开。 清虚也不耽搁,提了烛九便想将其置入炼丹炉中。烛九一动,便带动了一大片龙魂光点,拖着长长的尾巴,好像九天仙女的披帛,好看的紧。 凤沉可无心欣赏,拼着老命提了一口气,要阻止那清虚妖道。这受过伤的身子却不怎么灵活,只堪堪扑在了清虚脚步,拖住了清虚的脚踝。 那清虚老道被拽的一个趔趄,顿时恼怒,抬脚便像凤沉心口踹去。凤沉趁势一滚,躲开了清虚一脚。又忽的飞起,拉住了烛九一侧肩膀,与那清虚成左右两股势力,在炉口僵持不下。 这炼丹炉早已被清虚老道烧的滚烫,凤沉又受了伤,不一会,便满身汗涔涔的,像从水里捞出来过一般。只能咬破舌尖,顶住牙根坚持。死死的拽住烛九不松手。 清虚老道失了耐心,冷声道:“既然如此,就送你们俩一起去见阎王。”忽然就松了手,朝凤沉攻来。 哪知凤沉本就是强弩之末,靠着与清虚老道左右为攻的力量控制平衡,清虚老道这一松手,凤沉没有反应过来,被那力道一带,反倒拉着烛九直直的跌进炉火中。那龙魂光带也随之一闪,溜进了炼丹炉中。 清虚一掌打空,正要再与凤沉缠斗。却眼见着两人自己跳进了炉火中,当下也不再恋战,迅速闭合了炉盖开始念咒。既然这凤凰自己要来送死,就将两人一起炼化了来,给自己打打牙祭! 第二十五章 炉内相护 凤沉刚刚累到脱力,刚一跌入炼丹炉中,竟爬也爬不起来。 “走到如今这步田地,咱们今日怕是要一起交代在这里了。”凤沉自言自语的说着,一时间有些心灰意冷起来。便认命的摊成一个大字型,想着死也要死的舒服些,一动也不肯再动。 烛九被这炉火烧的浑身难受,单膝跪在地上。看着凤沉一副认命等死的样子,挣扎着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到凤沉身边,拉着她手哆哆嗦嗦地写道:“起来。”因着被火灼的疼痛,那字已不成字。凤沉只觉得烛九在断断续续的轻戳自己手心。 于是凤沉有气无力的看了烛九一眼。这一眼看过去,却吓得凤沉一个激灵坐起了身。原来此时烛九已被炉火灼烧,周身散发出一层红光,那环绕周身的龙魂星带也有些黯淡了下去。 想是十分难受的,抓着她的手都很大力气。 烛九皱着眼眉,费力的看着凤沉。许是见凤沉终于有了反应,一时放下心来,泄了力气,又砰的一声跪在地上。长长的头发顺着这一跪垂在颈侧,看起来凌乱又凄美。 凤沉这才察觉不对,自己虽因受伤脱力感到疲惫,但也绝不至于到烛九这种程度。这炉中火焰对自己似乎没有什么伤害,至少目前来看,自己除了感觉有些热以外,也没有什么额外的不适。 而烛九很不一样!这火着着实实的在消磨着他。 凤沉一拍脑门:“对哦,我怎么忘记了。我是凤凰啊!我们凤凰一族本就是控火的神族,哪会怕这劳什子的炉火?”说着有些振奋起来,又看见烛九身上的火光隐隐有扩大的趋势,只听烛九一声闷哼,似乎是极难忍耐。 凤沉也不再多做耽搁,化了凤凰原型,朝着烛九比划了两下翅膀。又觉得自己翅膀好像并不够大,无法护他。便鼓足了腮帮子,开始幻化成巨型凤鸟,两翼一抱,便将烛九结结实实的掩护在凤凰双翼下。 嘴边还不停道:“这老妖道百密一疏,竟要拿火炼化我这凤凰神鸟。就让他见识我凤凰一族的厉害。” “小黑龙莫要怕,这炉火奈何不了我什么!有我凤沉神尊相护,定要让你毫发无损的离开这破炉子。” “不知有没有人能来救我们?如今这情况,我也只能保证你不被这炉火烧死,脱身怕是还有些困难。” “但你放心,就算今日不能脱身,我也不会撂下你不管的。” 本被炉火消磨,就已是让烛九十分不耐。如今,凤沉聒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烛九听着,却觉得无比安心。只觉得这声音如汩汩清泉,正迅速流过他的四肢百骸,将那周身的光与热都熄灭了下去,却让烛九的心里一刹那阳光普照,霎时间暖洋洋起来,妥帖的紧。 只说这清虚老道尚不知炉内情形如何。不断向炉内施咒续航火力,却不见炉内有任何反应。只好不断的耗费修为,誓要将烛九龙魂融丹,一时间竟也有些吃力,隐隐见了汗,只好咬牙坚持。 又煅烧了不知多久,这炼丹炉仍旧纹丝不动。清虚老道心下生疑,刚想撤了火力去一探究竟。便听嘭的一声,有人踹开了帝神庙的大门,随即就是“汪汪”几声响亮的狗叫。 一时间,这寂静的帝神庙如同置身闹市,瞬间活泛起来。 第二十六章 鸾瑅来援 你道是谁?正是追着凤沉进了别境的鸾瑅神尊,身边带着那条凤沉从昆仑山城逮来的细犬。 这一人一狗踢破了帝神庙大门,就见这诺大的殿前广场,布满了百姓尸身,散发出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还隐隐带着草木焚烧的气味。而院落中央,正是那清虚老道满头大汗对着一个炼丹炉施法,明显是费力的在炼化什么。 鸾瑅厉声问道:“我师妹凤沉在何处?” 清虚老道瞳孔紧缩,没有想到这不速之客来的如此赶巧。又直觉眼前人修为高深,自己怕不是她的对手,一时间没想好该如何答话。 正百转千回的转着心思,鸾瑅神尊却明显是爱妹心切,失了耐心。五指一伸,唤道:“鸾莺剑!”又是一挥,横对着那清虚老道劈下,一招斩断了这清虚老道的术法施为。 那清虚老道被剑意逼退了几步,开口说道:“神尊怕是有些误会。小道自居于此修炼,从来没有见过令师妹啊。” 哪知鸾瑅神尊早在入门时看到这一地尸体,就明白这老道士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如何哪还愿意听他解释?就算凤沉不在此处,今日她鸾瑅神尊也定要替天行道! 当下也不跟他废话,一脚踢翻了炼丹炉,那炉子被鸾瑅这样一踢,竟笨重的转了几个圈。炉盖也瞬间脱离了炉身,不知滚到哪里去了。 凤沉护着烛九在炉内,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头顶就投进一丝清明来——开了!便赶紧拉着烛九连带他那一连串龙魂迅速飞身,离开了这火烧火燎的地方。 刚一落地,就看见师姐鸾瑅神尊威风凛凛的站在自己身前。手持鸾莺剑,对阵清虚道人。 凤沉欢喜道:“师姐!”鸾瑅神尊微微侧头听她,看见凤沉安然无恙,放下心来。 凤沉一把扯下了烛九腰间的还魂鼎,扔给鸾瑅,大喊道:“师姐快收了小黑龙,他怕是不行了。” 鸾瑅神尊也不耽搁,迅速打开还魂鼎,默念口诀。将烛九与其龙魂尽数收在鼎中。 眼看着小黑龙安全无虞,凤沉才跑上前头阴恻恻的看着清虚:“你牛啊!接着牛啊!姑奶奶我的打手来了!” 又一瞬间狗腿的朝向鸾瑅说:“师姐,就是这妖道。屠了昆仑山城全城百姓,还要炼化了小黑龙的龙魂提升修为。” 鸾瑅神尊听罢,看向清虚的目光顿时寒光乍泄。果然是这老道士抓了自家小师妹!居然还想炼化了她?! 一个怒起,就提起鸾莺剑,直直向清虚攻去。又在路过凤沉时,抬手给了她一记暴栗“不要脸的,谁是你的打手?” 鸾瑅术法走的是直来直去的风格,潇洒干练,没有虚招,每一招都直直带着杀意。这清虚老道对上鸾瑅神尊,一时间被打的节节败退。没了攻势,只好狼狈的躲闪。 只见鸾瑅神尊一剑直击那清虚老道心口,清虚拿着拂尘反手遮挡。鸾瑅见一击不得,当即在空中调转了剑身。一个回马枪,将那拂尘齐齐削断了毛。 “师姐好厉害!”凤沉抱着头喊。 那清虚老道没了法器,更不是鸾瑅对手。又见鸾瑅一招照头劈下,无奈之下,清虚老道只好拿出双手,合住剑身。鸾瑅神尊也不硬攻,一时间松了剑柄,顺手在剑柄上狠狠一击。那剑身一下子横转过来,割了清虚老道满手鲜血。 “师姐太帅了!”凤沉笑喊道。 鲜血顺着高举的双手滴在脸上,清虚吃痛松手。鸾瑅神尊又趁势反握剑柄,横头削去。这清虚老道也是个机灵的,矮身一躲,只被鸾瑅削散了发髻。 眼看着自己形容狼狈,着实不是鸾瑅对手。清虚老道捻决便想逃。 鸾瑅神尊却快他一步,手中快速拈了一个智慧手印,食指向外一谈。一瞬间结界照头扣来,将那想飞天而逃的清虚老道打了个正着。 清虚老道被击落在地。正当鸾瑅神尊觉得这妖道逃无可逃之时,那清虚老道却迅速发挥了自己的看家本领。挖了个地洞,跑走了…… 鸾瑅与凤沉对视一眼,齐声骂道:“他奶奶的,居然是只大肥耗子?” 第二十七章 境中别境 鸾瑅与凤沉正以为,这清虚老道怕是再也掀不起风浪。 哪知这清虚老道钻到了地下,犹如来到了自己的地盘,一时间如鱼得水起来。当下也不再逃命,绕着鸾瑅与凤沉身边,来来回回的快速钻动。边钻边迅速结印,正是那城东花海里的别境法印。 鸾瑅与凤沉心道不好,提剑便像地下的清虚刺去,想要破坏他的结印过程。哪知这清虚仿佛油滑的很,在地下活动似乎比地上更自如。 鸾瑅几击不中,那边清虚老道却结完了印。不过一瞬,鸾瑅与凤沉便齐齐的坠入另一个别境之中…… 这境中倒远不如昆仑山城风雅了。入眼处漫天黄沙,仿佛这天地间除了这一片沙漠,再无其他。置身其中,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不时有地动传来,带动某一次流沙塌陷变化,又在另一处积堆变成新的小沙包。 这沙包变来变去,只是方位不同,外观却没有什么区别。让人更分不清当下所处何地。 这是要将她们困死在这里了! 鸾瑅与凤沉只好选了一个方向,一直不停的走。遇见沙坑便绕过去,遇到沙包便踏过去。总之尽量不要让自己在无形之中变了方向。 两人走了许久,看这天色变幻,也有一天一夜了。却见周围景象如复制般,依然纹丝不动,没有什么大变幻。让人不禁怀疑,刚刚她们是不是一直在原地踏步来着? 不知是这幻境甚大,还是这沙漠古怪。鸾瑅跟凤沉对视一眼,迅速在对方眼中读出相同的信号:没办法了,出不去了! 迅速解读到对方的讯号,两人干脆一屁股坐在沙地上,又变幻出火架、木棒、肥鸡等一应事物。美滋滋的烤起肉来,准备慰劳自己这一天一夜辛苦的跋涉。 木柴被烧的噼噼啪啪的响,肥鸡被鸾瑅串了木棒来来回回的转。偶尔烧出肥鸡几滴鲜嫩的油脂,掉在柴上发出“嘶”的一声,然后迅速燃烧起一簇绕油而生的大火苗,迅速烧出了那油脂的香气。 鸾瑅与凤沉吞了吞口水,觉得等待的时间真是太漫长。磨人的紧,磨人的紧!是要说些什么转移注意力才好。 凤沉便开始倒豆子一般,给鸾瑅细细的说起,从自己与烛九到昆仑山城直至今日的遭遇来。从草中龙魂说到百姓失踪,说完挖草大军,又说到钱家奶奶;叹了帝神庙中小道士助纣为虐,又可叹百姓愚昧。最后说道那天杀地锤不得好死人人得而诛之,神神也要得而诛之的清虚妖道真是个顶大顶大的王八蛋。 鸾瑅听完,与凤沉一起痛骂了那清虚妖道不是东西。又问凤沉:“你刚说那妖道打伤了你?” “是啊,下手可重了,想要要我鸟命。” “你还好意思说,神尊之位的凤凰之鸟,让一只肥老鼠打的爬不起身。你也不嫌丢人!”鸾瑅戳着凤沉脑袋嘲讽道。 “学艺不精!学艺不精嘿嘿!”凤沉没皮没脸的笑,拉着鸾瑅的手蹭了蹭,一幅讨好的模样。 “打伤哪儿了?给师姐看看!”鸾瑅拍开凤沉的手,说着便要去剥凤沉的衣服。 凤沉混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示意鸾瑅不必在意。又没心没肺的笑道。“没事啦!如今也不怎么疼了。” 又想到,从小到大便是如此。自己修炼术法累的呲牙咧嘴的时候;自己师门训练被神兽打的鼻青脸肿的时候。总是鸾瑅一边戳着自己脑袋骂自己笨,又细心的为自己疗伤上药,再教自己一些厉害的术法防身。 凤沉又觉得鼻子一酸,有点委屈,靠在鸾瑅的肩膀上,闷声说道:“其实还是有点疼的。” 想了想觉得这句话还不够表示自己的悲惨,又添油加醋到:“我在那炼丹炉中的时候,真的觉得今天小命要玩完了。一时之间想不出谁能救我,还好师姐来了。” 说完终于觉得好受了一些,眼睛眨啊眨憋回了眼泪,余光看见鸾瑅手中的烧鸡:“所以师姐一会能把两只鸡腿都给阿沉吃吗?” 鸾瑅摸了摸凤沉的脑袋,盯着手中的烧鸡皱起眉头,似是在思考什么非常纠结的事情。半晌才开口:“你说,咱俩吃了这鸡,算不算是残害同类?” 凤沉闻言,也面色严肃起来,撑着脸认真思考起来。 这时,手中烧鸡已经被烤的色泽油亮,飘出阵阵烤肉的香味。凤沉叹了口气对鸾瑅说:“可这同类,真香!” 话毕,两人也不在矫情。一人一只鸡腿,分食了起来。于是在这漫天沙漠中出现了这样一个奇景,地洞沙摇中,俩妙龄少女安然的啃着烧鸡,让这萧索的沙漠中,多了一点烟火气息。 第二十八章 神犬长条儿 吃罢鸡腿,凤沉有了精神。随意的擦了擦手,才问鸾瑅:“还没问师姐怎么进来的?” 原来那日,鸾瑅给归晏真神送了信,便追着凤沉入了那昆仑山别境。只是送信发愣到底耽搁了一段时间,对这昆仑山城又不甚熟悉。入了别境后,一时间没有找到凤沉。 许是那清虚老道觉察到了有人闯入了别境,而自己又不是鸾瑅的对手。干脆设了个迷境,想要困住鸾瑅。 可怜鸾瑅在昆仑山城城东没头苍蝇似的乱窜,看到了零星的几户人家,推门却都没有寻到凤沉。再怎么走,都只在城东一带往复,一时间没了主意。只想着凤沉大抵还是要从此处离开,便寻了个空民居住了下来。 昨日,鸾瑅正在榻上睡得香甜,就听见扰人的狗叫声。 鸾瑅不想理它,那狗反而一脚跳上了鸾瑅的塌上,先是重重的压在鸾瑅身上,意图将其压醒。鸾瑅瞟了狗子一眼,不去理它。想着这狗肚子当被,倒也暖和,舒服的紧!舒服的紧呐! 细犬见鸾瑅不为自己吨位所动,撑着大狗头上前,与鸾瑅大眼瞪小眼。鸾瑅纳闷,这狗要作甚? 只见这狗儿,张开大嘴,冲着鸾瑅吐着舌头滴下了哈喇子。鸾瑅恶心的不行,气得随手乱转,想找些趁手的物件教训一下这无法无天的傻狗。 正巧这床侧里头有只鸡毛掸子,鸾瑅一把抄起,起身便追着要揍它。这狗儿见大事不妙,刺溜一下跑下了床,动作倒是利落的很。 鸾瑅哪肯放过它,在后面穷追不舍。那狗边躲边跑,竟在七拐八拐后,一路将鸾瑅带出了城东迷阵。 鸾瑅这才察觉这狗仿佛并不是为了扰自己清梦来的,反倒是像来帮自己找凤沉的。一人一狗大眼对小眼的僵持了半晌,鸾瑅才问道:“你来带我找凤沉?” 细犬“汪”的叫了一声。这是答应的意思了。 鸾瑅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汪你奶奶的汪!用点别的办法唤我不好嘛!” 细犬“呜…汪”了一声,做出一副可怜模样。我叫了,你没起来啊。 鸾瑅更气了。但如今这狗儿正要带自己去寻那傻师妹,自己已在这别境中耗费了一些时日,不能再耽搁了。 一时不能教训这狗,鸾瑅干脆一把扔了手中的鸡毛掸子,想着救了师妹,一定要痛扁这傻狗一顿解气。 那细犬看自己狗身安全不再受威胁。讨好的低下头,向上瞟着鸾瑅,试探的像鸾瑅身边靠。待到了鸾瑅一步远的地方,迅速低头叼住那鸡毛掸子远远扔了。又回头来咬住鸾瑅的衣角,示意她跟自己走。 鸾瑅没好气的说:“赶紧带路吧!”那狗便颠颠地快跑了起来。 鸾瑅一路跟随,这才找到了帝神庙门口,见到了清虚老道炼化烛凤二人的一幕。 凤沉听罢,激动的拍了一下大腿:“不愧是我凤沉看上的狗子,果然不同凡响。” 鸾瑅嫌恶的看了凤沉一眼,想着果然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狗。“主人傻,狗也机灵不到哪里去。” 凤沉才不理她,又开心的说道:“既是这条细犬救了我的命,以后它就是我的坐下神犬了。我要先给它起个威风的名字!” 说罢又凑到鸾瑅眼前商量:“师姐,你说它长得又细又长的,叫长条儿怎么样?” 鸾瑅:“……好敷衍的名字。而且,哪里霸气了?” 凤沉疑惑道:“又长又长的?还不够霸气吗?” 鸾瑅:“……也行吧,我也觉得狗名不好太高级了。” 却说此时,长条儿尚不知道自己英明神武的一生,就被这样一个名字返璞归了真。正趴在土洞里,沐浴着灿烂的阳光,晒着肚皮,尽情酣睡。 昨日,长条儿带鸾瑅来了帝神庙。见到里面一地尸体,便警觉到此地不妙。后来又看鸾瑅与那清虚道人缠斗的厉害,大神抖法,它一只小狗狗凑什么热闹,可别再误伤了狗命! 所以,长条儿压根就没随鸾瑅进去!早就远远爬在帝神庙门口,躲在一旁看戏。 眼见着凤沉与鸾瑅被那清虚道人陷害,叠进了另一层别境。长条儿拍拍屁股,一溜烟的跑走了。好狗不吃眼前亏,自己不屑于跟一只大肥耗子正面斗法! 于是,长条儿又回了昆仑山城城东一隅,寻了个洞口便当作狗窝住了下来,想等着天降机缘,再从上面传送出哪个本领高强的大神进来。自己好也能引路去解救那未来的蠢主人。 第二十九章 清虚盗鼎 外面的大神还没等来,里面的人只好既来之,且安之,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跟长条儿占坑做狗洞的行事风格相似,凤沉与鸾瑅也就地取材,用法术固了那沙土,搭建起了十丈宽的小屋子。每日在这沙漠中疗伤、睡觉、烤鸡、等小龙。 这沙漠纵使有得一两分广阔景色,但是每日除了黄沙与天空,却是什么也看不见。两人大眼对小眼的过了几日,连手中的烤鸡都觉得没了什么好滋味,顿时感叹这别境好生无聊!让人呆到发疯。 只好一心等着七七四十九日,烛九将这昆仑山城中的龙魂融尽体内后,大家再商议看看如何出去。 有了出去的希望,纵使日子无趣,两人也有些盼头。每日乐乐呵呵的围观还魂鼎的动静。 为了保险,鸾瑅提议,这七七四十九日便由自己看管这还魂鼎,以免出了差错。凤沉也觉得如此甚好! 于是这四十九日里,鸾瑅神尊白天为凤沉疗伤,晚上守着还魂鼎。累的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苦不堪言。 四十九日过去,凤沉伤早都好利索了,烛九仍然没有破鼎而出的意思。也不知是没有归晏真神炼化的缘故,还是烛九受了伤的缘故。 凤沉与鸾瑅有点泄气,但也只好有一天没一天的继续等下去。但既然破鼎之日未定,凤沉心疼师姐,觉得鸾瑅必须要好好休息一下了,便商议了由二人每晚各自看守。 鸾瑅听了,想着烛九在还魂鼎中许多时日,纵使没能圆满出关,应是也将龙魂融的差不多了。即便那清虚老道来了,也拿不走什么。更何况,自己提高些警惕便是。 这夜,鸾瑅早早睡了。只剩凤沉一人,带着还魂鼎,提着壶昨夜沉,躺在沙漠上看月亮。这沙漠广袤无垠,看着天空也比别处广阔些,倒显得月亮分外皎洁。 凤沉将还魂鼎放在身侧,吸溜一口昨夜沉,指着月亮对还魂鼎说道:“小黑龙,我今夜带你出来透透气。你憋在这还魂鼎中许多时日,憋坏了可不好。还是要早些出来呀!” 说着又吸溜了几口酒,叹道:“你瞧这月亮,多大,多圆。” 这昨夜沉,酒如其名,酒味香浓自是不提,偏偏后劲大。几杯下肚便昏昏沉沉睡去,不到天明势必不会醒。 放在往日,凤沉是能饮上几杯的。今夜却不知怎的,许是这沙漠晚风醉人,许是自己重伤将将好全,不过多饮了几口,不多时凤沉便有些迷迷怔怔。 眼见着眼前的月亮都变了重影,凤沉抬着手指数起了“一、二、三,嗝,这沙漠好不寻常,它怎么还有四个月亮呢?”说罢便一头昏睡了过去。 好在凤沉心中仍计较着,如今自己要守好小黑龙。即使睡过去了,也迷迷糊糊的伸手去够了那还魂鼎,弓着身子,护在了怀里,才沉沉睡去了。 就在这时,周围的沙丘隐隐浮动。从百步之遥,远远的磨蹭过来,每隔十几步就探出一个土包包,鬼鬼祟祟,贼头贼脑。 正是那清虚妖道,那日清虚与鸾瑅对战,负伤逃走,本设了幻境想要趁机逃命。如今伤势好了一些,又眼看着鸾瑅与凤沉出不得这幻境,便慢慢有了心思。 毕竟眼看着到嘴边的肥鸭子要飞,哪里肯甘心? 这清虚观察了鸾瑅与凤沉许久,这才专挑了鸾瑅早睡的一天赶来下手。想拿回还魂鼎,取出鼎中龙魂,再度自己炼化了去。 这凤沉本就不足为惧,如今又吃醉了酒,简直就是天赐良机。这样想着,清虚也不再犹豫,大剌剌的现了身,伸手去偷凤沉怀中的还魂鼎。谁知凤沉护的死紧,那清虚竟没有抽动。 这清虚心中焦躁,不敢弄出太大动静,万一吵醒了鸾瑅神尊。别说偷鼎不成,怕是自己都要折进去。 眼珠子转了转,清虚心生一计。只见那清虚变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还魂鼎在手里,提着那鼎推到凤沉后背去了。 凤沉被那假鼎硌的不舒服,反手去摸。摸到了是一个鼎形器物,梦里喃喃道:“嗯?这儿怎么还有一个还魂鼎,那我抱的是甚?” 又想回身摸摸自己手里的是为何物。那清虚早趁机松了手,在凤沉反手去够假鼎的时候,就一把捞起凤沉手中的真还魂鼎,轻易就顺走了去。 凤沉手中一轻,再探发现手中并未有什么物什。八成是自己抱错了,反正还魂鼎没丢就好。凤沉觉得自己所认无误,又放心的见周公去了。 第三十章 烛九出关 清虚拿了那鼎正打算离开,忽然看见这还魂鼎发出细碎的光来。起初只是一束,后来又不知怎得从这封闭的鼎身中透出许多束光来,似乎是要将这鼎身生生撑破。 那光华在鼎中闪耀了许久,越来越盛,亮的清虚睁不开眼睛,抬手去挡。待到光芒极盛之时,清虚只觉手中一轻。待到周遭一切终于恢复了正常,清虚才低头去看,发现手中还魂鼎已不知去了何处。 清虚急了,这还魂鼎还没捂热乎呢?怎得还有人趁火打劫! 眼见着面前出现一绯衣男儿,鼻子纤巧挺直,嘴巴唇如激丹,又仿佛生来带着点笑意。本就是俊美阴柔的长相,偏又在眼角生了颗泪痣。那人一手惦着那还魂鼎,一边轻蔑的看来,嘴角勾着一丝冷笑。 “清虚道长欲往何处啊?”清泉般的声音,带着些上扬的尾调,明明该一种万物新生的朝气。却惊的清虚一阵哆嗦。因为清虚此时已经发现,眼前这人相比月余前,已经大不相同。自己如今,怕是奈何不了他了。 这人正是烛九!此时烛九已经融合了第四片残魂,法力有了回拢,也终于能开口说话了。 见清虚不答,烛九又笑眯眯地问道:“不炼我的龙魂了?” 清虚心道“完了完了,今日这龙魂是注定到不了手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还是逃命要紧。”这般想着,又搞起了老勾当,一个俯冲便想遁地跑掉。 烛九却早已识破他的把戏,只听一声闷响,这清虚老道结结实实的砸在了地上。倒惹得身边流沙塌陷了一块,将自己埋进了沙里。再想往下,却是不能了。 清虚眼睛滴溜溜的转,想着如何脱身。烛九半蹲在沙坑边看他,觉得此时这老道士倒十分滑稽。贼眉鼠眼的模样还哪里有那日得仙风道骨?端得像一只被捕鼠夹捉住的肥老鼠。 还用手戳了戳清虚的脑袋,就像逗弄小动物一般。但是含笑对着一个老汉戳脑壳,这场景多少……有些……过于诡异了。 显然清虚此刻也是这么想的。烛九愈是和颜悦色,那清虚腿肚子愈是抖得厉害。不一会,烛九也觉得无趣,不再跟清虚浪费时间,反倒搭着手眺望了一下天边朗月,又低头看了看睡的晕晕乎乎的凤沉,露出一片温柔的神色。 再转身看向清虚时,已没了好脸色。“啧,速战速决吧!莫要耽误了小爷赏月。”说着便是一个唤雷决,一道天雷照头劈下,直击清虚天灵盖。 那清虚被天雷结结实实的一击,瞬时间满脸焦黑,散发出一种烧猪皮的味道。不一会便破了人形,变成一只肥嘟嘟的大鼹鼠。背上顶着一撮白毛,显然活了有些年头了。应也算是鼹鼠一族的长老了。 且说这厢一声雷声巨响,早将鸾瑅惊的一个趔趄滚下了床,沙漠中还打惊天雷?鸾瑅赶紧提剑跑出屋门外头,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凤沉却浑然不觉,依旧醉死在梦中。 烛九将清虚用光牢拘住,转身捞起地上的凤沉,抗在肩头。“蠢凤凰,这都不醒。”说罢,边抱人朝沙屋走去。 路过鸾瑅时顿了顿说道:“还没谢过鸾瑅神尊的救命之恩。”便朝着鸾瑅点了点头示意。 鸾瑅还震惊在眼前的变故中。又感叹这么多天,这沙漠中终于看见个令人赏心悦目的小美男。小美男?不就是烛九嘛?烛九出关了! 鸾瑅内心思路精彩万分,脸上却呆呆的没有回神。一时间只是机械的还了礼。烛九也不再管她,大踏步向前扛着凤沉进了屋。 烛九将凤沉安置在榻上,自己也一屁股坐在软榻边上。月色尚好,透过窗户照在凤沉的半边侧脸上,投出一片阴影。 其实凤沉生的也是好看的。一双杏眼含着黑葡萄似的眼珠,小巧琼鼻透着一丝女儿家的娇憨。只一张嘴很是丰满,含着肉肉的唇珠,呈现是一种柔和的弓形,这才带出一丝性感的味道。 烛九瞧着凤沉憨态可掬的睡模样,觉得这凤凰虽然有时候蠢得让人牙根痒痒,但这么瞧着也挺可爱嘛!用目光细细打量着凤沉的五官,不自觉的,烛九就伸了手去描摹凤沉侧脸的弧线。 烛九的手指轻轻柔柔的,凤沉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脸上拂来拂去,有点痒痒。索性抓了直接握在手里。 烛九抿紧了嘴唇,瞬间觉得自己的心脏嘭嘭嘭的跳的欢,像是快要从胸口涨出来了!却也不抽手,反而反握了凤沉的手,坐等天明。 第三十一章 审问清虚 凤沉醒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此时天已大亮,自己正身处软榻上,小黑龙坐在身旁,门口是师姐抱着胸一副无语的表情看她。而她呢,正抓着小黑龙的手抱在怀里! 怎么回事?自己昨夜不是在沙漠赏月吗?小黑龙出关了?小黑龙出关了! 凤沉一骨碌坐了起来,拉着烛九左看右看。 烛九任她摆布,半晌后才懒懒的开口:“看够了没有?小凤儿。” 这是凤沉第一次听烛九说话,那声音带着笑意,仿佛是万物初开的季节,泉水叮咚作响的音调,好听的很。 “你能说话啦!”凤沉眼睛亮晶晶的盯着烛九。 望着凤沉的眼睛,烛九觉得那股心跳加速的感觉又来了。稍微别开了眼睛说:“融了这昆仑山城中的龙魂,可以了。” “太好了!那你法力恢复了没有?可能带我们出这破地方?”凤沉忙不迭的又问道。 烛九点点头:“恢复了一些。”又说道:“出这幻境不难,自有人会带我们出去。” “是谁呀?”凤沉好奇道。 “清虚道人。” “他怎么会带我们出去,不就是他把我们困在这里的。”凤沉不信。 鸾瑅神尊听不下去了,从几步开外就点着凤沉,直到戳上她的脑门,边戳边教训:“你还好意思提?让你看个还魂鼎,你倒好?自己喝醉了酒,连那清虚老道来偷鼎都不知道!” 凤沉缩缩脖子狡辩道“我有分寸的,平时喝上几杯也不会醉。昨晚上也不知是怎么了……不说这个,你们没受伤吧。” 鸾瑅冷哼一声,又说道:“没有,多亏烛九恰好在昨天出了关。将那清虚老道教训了一顿,关起来了。”鸾瑅指了指屋外。 三人说着,便一起迈出屋门,来到屋外的沙地上。 只见门外有一堆昨夜鸾瑅点起的篝火堆,那篝火堆旁边放了一个光牢,里面囚着一只肥鼹鼠。那肥鼹鼠脑袋顶上有撮白毛,明显是上了些年纪的。 这光牢囚着这肥鼹鼠,只有鸟笼子那么大,一手就能提将起来。凤沉很是好奇,拿着笼子左看看,右看看的打量,才开口问道:“这是那清虚妖道?” 那鼹鼠闻言不满,却出了人言,十分傲慢的“哼”了一声。 凤沉闻声,拿着鸟笼子飞快的拨愣起来。那清虚老道在笼中被转的头晕。终于开口求道:“凤凰奶奶,我错了!你放过我吧。别摇,别摇了!” 凤沉这才罢了手。 烛九看凤沉尽了兴,才开口问那清虚:“你怎么知道昆仑山城有龙魂的?” 那清虚被转的五脏翻滚,爬着笼子边正在呕吐。听到烛九问话,也顾不上难受,擦了擦嘴就赶紧回话:“小人的家族本是下等仙族。法力低微,哪里知道这些消息。得知这事,也是小人的一段机缘罢了。” 原来这鼹鼠一族,本是妖怪出身。几百年前,清虚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忽然开了灵巧窍,不再满足于做个小小的妖怪。一心求神问道起来,想要脱离妖界,飞升神界。 这老鼹鼠倒也颇有灵根,每天在洞穴中只顾问心盘道,饿了就吃些同族带回来的浆果种子充饥,如此盘了两百余年。竟真在某一天,灵光乍现,成了仙族中小小的一员。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老鼹鼠修成了神仙道,连带着自己的后代都脱了妖身。从此老鼹鼠这一脉,便成了鼹鼠一族中独秀的一支。 但因自身家族在仙界并无根基,神修的这一脉鼹鼠一直不怎么壮大。再加上在妖界,还有自己的老家亲戚,往日里也需得走动。故而,虽说是脱离了妖道,但实际上却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烛凤鸾三人闻言点了点头。这修神成仙,跟堕妖堕魔一样,本就没有什么清晰的界限,端看心境如何罢了。神仙可以堕落到妖魔道,有那一心向善的妖魔也可以加入神仙行列。毕竟天下之大,怎能单以出身论人? 在这五方四海之内,确实有这样一脉神族。他们本身或为妖为魔,或为人为鬼,虽自己这一支修成了神仙道,到底不舍母族同胞亲人,私下里也偶有往来。这事儿说来也是人之常情,只要不出大乱子,几界也都懒得较真理会。 不仅没有严令禁止,甚至还开了些方便之门——这些家族都有特制的通关令牌。可以手持令牌,穿过各地交界的封印。连镇守封印的家族也会为他们让道。 时间久了,这些家族反而成了互通贸易的走脚夫。来往六界内外,带些各界不值什么钱的特产灵宝,权当玩弄小玩意了,也算额外的获益。 第三十二章 妖族探亲 今岁,清虚照旧去妖界归省亲族,正赶上百年难遇的万妖大会。鼹鼠妖族的堂兄表姐便非要请了清虚去见识见识热闹,清虚欣然应了。 这万妖大会便是每百年一次,唤了各地妖族来到妖界的都城——隅渚城,共襄盛举。看看百年来妖界的发展壮大,再祈祷下一个百年妖族长盛不衰。跟人间的国典庆礼一样。 因是热闹圣事,普天同庆。隅渚城整个街道上都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也不乏因种种原由暂且在妖界安身的仙界、魔界的人前来参与。但只有妖界大族才有资格,进那妖王洞窟,与妖界女王一叙。 照往年旧例,妖王盘渡一般是在城中的丹隅塔上饮酒一杯,遥敬万民,再说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便回妖王洞窟去见妖族世家了。只安排一整天的歌舞在丹隅塔半空中上演,好为妖界万民助兴。 而今年却不同,听说是盘渡女王得了了不得的宝贝,内心喜悦。便要赶在这盛世与民同庆。于是安排了一整天的游街车队,要沿街为妖界百姓散发妖修丹药。一颗便可抵上百年修为。 妖界百姓早早的便聚在女王车队行经的道路上,等待女王为大家赐下妖丹。 清虚的一种堂兄子侄自然也是有兴趣,拉了清虚一道在路边等候。翘首以盼女王的车马仪仗出现。 直等到中午,女王的护卫队伍才从城门那头缓缓出现。护卫队列队两排,迅速沿着街道戒严开来,看这架势,是女王要来了。 妖界百姓都伸长了脖子等女王仪仗。不一会,就见城门口影影绰绰。 先是有一队妖族侍女手持着蒲柳条走在前头,大概是寓意妖界繁盛的意思。身后是另一队侍女,手提竹篮。紧接着是一队辟邪,龙头、马身、麟脚,形状似狮子,毛色灰白,瞬间让仪仗队伍威风起来。 辟邪后面跟走的,就是各个世家大族了。有孽龙一族,兽吻一族,力牧一族,花妖一族,不尽可数。 这世家大族行队中间,便是女王的九彩祥云辇。那祥云辇周身用碧色的鸟兽纹轻纱漫了,再坠以妖界特有的罗刹彩珠。那彩珠色泽粉蓝,大而饱满,散发出缤纷的光泽,将这九彩祥云辇照的光彩异常。 妖界女王盘渡随意的靠坐在里头,犹如九天之上醉酒的仙女。慵懒散漫,光彩照人。 世家大族后,同样是一队妖界侍女,每人也手中提着竹篮。细看去,那竹篮中有许多丹丸,那丹丸表面似是囚了一层彩色流沙,看着华美异常。 待众人看清这一队伍,便在街道两侧向女王见了礼,看起来恭敬异常。盘渡知道众人心有期盼,也不再多卖关子,柔荑一摆,示意那些提着竹篮的侍女们为众人分发妖修丹药。 正是那竹篮中流光溢彩的丹丸。只见侍女们像不要钱般,随意的撒向街道两侧。刚刚还井然有序像女王见礼的街道,一时间炸开了锅。众人纷纷俯身去抢,想要给自己与家人多争得些修为。 众人这一俯身,倒显得清虚鹤立鸡群起来。女王也顺势瞧见这老道,不似别人般抢夺丹药,反而看热闹般站在人群里。 盘渡来了兴致,问那清虚:“你怎得不抢?” 清虚的堂兄见女王问了话,忙不迭起身,恭敬的替他答道:这人是我家亲族,几百年前他们一家飞升成了仙,如今只在平日里探亲走动,要这妖修丹药也没有什么助益了。 盘渡深深的看了清虚一眼,点头表示了解,便示意车队继续前行。 当晚,鼹鼠一族在家中设宴,也借着万妖大会的契机,为妖界与家族庆祝一番。酒足饭饱,众人正商议去那丹隅塔下看歌舞表演。却有一只刚化人形的小鼹鼠匆匆跑来,说是有女王侍女上门来了。 众人不敢怠慢,一大家子洗漱了一番,换了衣服。恭恭敬敬的去迎女侍。这女侍向走在最前头的鼹鼠族长见了礼,才笑说道:本是庆贺的日子,不该来打扰。但今日咱们女王见您家仙界小辈,觉得也是缘分,想要邀其入妖王洞窟一叙。 说的就是清虚了。本来清虚已不属妖族,因此没有跟其他鼹鼠一般,来接待女王侍女。只一人在后堂坐着,等待其他人归来。 这会,就有家里小侄子匆匆跑来拉了清虚就走,给清虚好一番拾掇准备,又有人跟他说了前因后果。这才送清虚前往妖王洞窟,直到清虚过了城门,一家子男女老少才回转了身,趁热闹去丹隅塔看节目去了。 第三十三章 盘渡之令 清虚随着女侍一路过了城门,进了妖王洞窟。 这洞窟不似隅渚城般热闹明亮,而是像个真真正正的妖怪居所,幽暗深邃。妖王洞窟整体构造与其他洞窟并无不同,枝桠横生,攀附着洞穴石壁野蛮生长;怪石嶙峋,齐聚在洞口,显得张牙舞爪。只是与寻常洞窟相比,这洞窟极大,洞口可以容纳十头巨型野兽并进。 初一进洞口,光芒就被黑暗吞噬的渣渣都不剩,鼻端也被潮湿的气味浸没。又再走几步,就可看见眼前豁然开朗,一条华丽平坦的大道笔直的铺向前方。这大道极长,一眼望不到终点。 刚一踏上道路这端,清虚就觉得有身边有数十个小精灵将自己托起,腾空加速向前。走了一刻钟,便走到了大道终点。 终点是一道水帘结界,那女侍推动了右侧墙壁一块凸起的石块,水帘便像被谁掀起了一般,向两侧分散开来。 这水帘背后,正是妖王平日里议事的大厅。此时,妖界女王盘渡便坐在最上顶的宝座上,手里爱抚的把玩着一颗珠子。 那珠子周身漆黑,却散发出淡淡的金光。虽身处妖界,但清虚一过水帘便感受到那珠子周身散发出的强大神力。这不是妖界的东西! 盘渡拿着这珠子,怜爱的摸了摸,问清虚:“你可认得这东西?” 清虚拱手回到:“小仙眼拙,不曾见过,但看起来是我神界的东西。” 盘渡没有答是与不是,反而对清虚说起一桩旧事:“十二万年前,神界烛龙一族的烛九去昆仑山大战混沌,这事你可知晓?” “听闻那烛九为战混沌而陨灭,确实令人唏嘘。” 盘渡闻言,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慢慢点点头。不过须臾,便敛了神色,摩挲着那珠子说道:“如今看来,倒也不尽然是陨灭。” 又对清虚解释道:“这便是那烛九的魂珠,不过如今只是残片罢了。我本以为,纵使他神魂尽碎,也该是散于五方四海之内的,谁知我却在妖界找到了这个,我一见到便知这上面是他的气息……” 清虚闻言有些疑惑,不懂得盘渡为何要跟他说这些?若是烛九能复生,对于烛龙一族而言,也许是一件顶大的好事,但这事与他鼹鼠一族何干?更何况,清虚瞧着这妖精女王倒不像是要还魂珠的样子。 果然,那盘渡也不再啰嗦,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意思:“我今日请你前来。不为别的,正是想借你仙人的身份,帮我去寻这魂珠其他的残片。” 清虚听了,当下便拒绝道:“小道法力低微,恐难当大任。” 盘渡听了便冷笑道:“难当大任?”说着便猛然一个起身,突袭到清虚面前,又迅速卸了清虚的下巴,塞进他口中一粒丹丸。 动作一气呵成,待清虚回过神来,安好自己被卸掉的下巴。女王已施施然坐在王座上,一根一根的擦起了手指。 “刚给你吃的便是妖修丹丸,这一颗丹丸可顶得万年道行。只不过,吃了这妖修丹丸,你再想修神进阶,怕是不能了。”盘渡打量着指甲,看也不看清虚。 又忽然冷声道:“你要明白,我如今不是来与你商量的。寻回龙魂碎片,这事你若做好了,自少不了你的好处。你若是不做,吃了这妖修丹丸,待日后彻底沦落回妖族,你要如何在此地立足呢?嗯?” 清虚欲哭无泪,这女王好生不讲道理。胡乱便废了人的仙身?就为了帮她找什么狗屁龙魂残片? 盘渡也不再逼他,叫他回去好生想清楚了再来答话。 他还有得选吗?清虚自小便在神妖两界中穿梭,对自己修妖修仙倒是也没有什么大意见。只是,自己活了这一大把年纪,若真要选择,清虚也觉得该是自己主动来选,而非被一颗丹药逼着就范。 但胳膊拧不过大腿,这世道,什么时候以年龄论过长短?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这个官还是他们妖界的皇帝呢? 也不消几日,清虚便领了命,带上自己的通行令牌,回了神界。盘渡十数万年来仅出过一次妖界,对五方四海并不怎么熟悉。只道:若是要找,可从烛九的陨落地——昆仑山脉下手,那里应当有线索。 清虚哪敢耽搁?一出了神妖交界,便直奔昆仑山。哪知那昆仑山不知怎得,似乎刚刚经过一番激战。满地碎石雪片。连那传说中的龙形化器都瞧不见了。 清虚绕着昆仑山四处转悠,终于在山脚下的昆仑山城发现了与那魂珠相似的龙魂气息。便入了这昆仑山城,这才有了此前种种。没想到,这昆仑山城不止有龙魂碎片,还有龙魂原身! 清虚本想,将烛九体内的龙魂一起炼化。倒时候将昆仑山城的龙魂带回给女王,而烛九体内的龙魂便可据为己有,帮助自己大大提升修为。这样自己也不算白白为女王卖命一趟,可算得上是两全其美。怎奈事不如人愿,失算呐失算! 这清虚显然是不太了解神界八卦传闻。凤沉心想,还好自己以前博览群书,热衷闲聊,那盘渡公主与烛九那档子事儿,她可是滚瓜烂熟的。哦,如今要叫盘渡女王了。 凤沉敢拍着自己的鸡胸脯打包票,若是这清虚真将小黑龙生生炼化了,盘渡八成会亲手宰了清虚! 第三十四章 逃离别境 与凤沉满脑子红粉旧事不同,烛九听闻盘渡的事情面无表情。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也只是点了点头,又要求道:“带我们出去。” 那清虚哪敢不听?自己如今小命攥在人家手里,如果乖巧一点还能加些印象分的话,清虚愿意用八抬大轿抬着他们出去。“诸位随我来吧。” 烛九便打开了困住清虚的光牢,改换了捆仙绳,以防那清虚遁地逃跑。几人一路向南走去,便听清虚道:“其实这幻境也不过是个障眼法。小人愚笨,一时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困住各位,便模仿了那日晷转动的规律。” “这幻境中沙丘看似移动频繁,其实内里自有其移动的规律。那沙丘绕着移动的中心点就是出境的阵眼。”说着,几人就已到了一处。这处离鸾凤二人之前搭建的小沙屋也并不远,不过三百来步的距离。 只不过这沙漠极大,出阵的阵眼却极小。即使二人无意走到这边,也不一定能恰好踩中阵眼。 凤沉觉得造化弄人,原来自己一直离出阵的地方这样近。但事到如今,对着那清虚老儿,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要如何发泄?于是几人也不再耽搁计较,令那清虚快些带路,便身形一晃,接连出了沙漠幻境。 且说几人又回到帝神庙的殿前广场,终于摆脱漫天黄沙,几人觉得看什么都有些赏心悦目的意思。待要细细观摩,洗洗眼睛,却忽然发现眼前景象已与离开那日大不相同。 广场正中的炼丹炉仍在,百姓的尸身却不知哪里去了?只留满地血污仍在提醒那日昆仑山城的百姓皆命丧于此的惨状。 那清虚也很是疑惑,却怕几人疑心是他,不等被问,便主动开口道:“不是我不是我,我可什么都没做过。” 不是这老妖道干的,那会是谁呢?进了这昆仑山城幻境,盗走了一众百姓的尸首,意欲何为?几人面色凝重,烛九提议到:不如先出去,去那梦貘一族借了前事镜,再回来一探究竟便知。 话音刚落,凤沉便听见熟悉的狗叫声从帝神殿中传来。是长条儿!只见那长条儿欢快的摇着尾巴,跟在一人身后。那人一身墨衣,清朗俊逸,正是归晏真神! “师尊!”鸾瑅惊喜的开口。 “嗯,阿鸾。” 凤沉也赶忙见礼,问道:“师尊怎么也来了?” “我日前接到阿鸾书信,说追着你进了幻境。昨日回到轩辕丘,问了守山门童,说是阿鸾已许久未归,怕你二人出事,便来此处瞧瞧。” 鸾瑅忽然觉得有些委屈。不知为什么,一向坚强的自己,此时却有了如此小女儿家的情绪。但一见眼前这人,鸾瑅便觉得,自己寻凤沉而不得的焦心,自己被困沙漠中的寂寥,自己日复一日盼信归的思念……这种种情绪,似乎都瞬间找到了归宿。在这一刹那溢满,争先恐后的冒出来,霎时间红了她的眼眶。 归晏真神就那样望着她,眼中有柔情万千,却又忍不住失笑道:“阿鸾莫哭,是师父来晚了。” 这话一出,鸾瑅的泪珠子反而不要钱的往下掉,却也不出声。只上前抓紧了归晏真神的衣袖,不肯松手。 凤沉哪见过自家师姐这副模样?当下大气也不敢出,安静如鸡。只有烛九仍想着正事,问道:“归晏真神来时?可见这院中有古怪?” 归晏真神给鸾瑅擦了擦眼泪,才蹙眉说道:“我正要问你们,这满院百姓尸体是怎么回事?” 鸾瑅也不再哭了,将事情细细解释了一番。归晏真神才叹道:“终究是怀璧其罪。”众人一阵沉默。 归晏真神又对烛九说道:“此事说到底也是因你而起,究其因果,你自该为这昆仑山城的百姓讨个公道。” “我也是这样想的。”烛九说。 归晏真神点点头,又说:“方才你们来之前,我已将百姓尸身以术法封了,装进了藏宝袋中。你等自去鬼界寻这百姓之魂,待从鬼界归来,再做打算。” 众人这才彻底放了心。很快便商议,由凤沉与烛九去鬼界寻万民之魂,鸾瑅跟归晏先带了那清虚回轩辕之丘。待寻回百姓魂魄,几人再借那轩辕之丘天生地长的无穷灵力,为全城百姓还魂。 但现在,首先要做的,是先出了昆仑山别境。 清虚老道交代,这昆仑山别境的出口在帝神殿的帝神像下面。自己平日里全靠着挖土打洞的本领在别境是昆仑山城中穿梭。凤沉一时犯了难,除清虚外,他们可不会打洞。要出去,只有砸了帝神像。 但她一个神仙,要砸帝神像,作甚?难道想造反吗?凤沉可不敢! 凤沉正在纠结。却见烛九听了清虚的话,浑不在意的跳上了帝神像的头顶。蹲着身子打量一遭,只简单打了个响指,这帝神像便应声碎了。凤沉瞪大了眼睛:“小黑龙你不要命了!那可是帝神像。” 烛九戏谑的看过来:“帝神像怎得?这世间帝神像不知凡几,帝神每天日理万机,若连这幻境中的神像都要管一管,岂不累死?” 再说,若惩奸除魔,护卫一方百姓也就算了。若是帝神像的存在反而是为了困住这境中生灵,相信就算碎了这帝神像,帝神他老人家也没什么意见。 看看人家这思想觉悟,凤沉简直佩服的想要竖大拇指! 第三十五章 三生河水 呼吸到久违的昆仑山城草木清香,脚踩在这真实的土地上。凤沉觉得心都踏实了几分。 众人就在这城东树林就此别过,凤沉跟烛九便打算起身去那鬼界。不料才走两步,便听见有狗汪汪汪的狂叫!凤沉一拍脑门,我怎么把长条儿给忘了! 又停了脚步,朝着蹲坐在远处,可怜巴巴看着自己的长条儿,勾了勾手指。那狗儿看凤沉唤自己,立马又开心的摇起了尾巴,朝凤沉飞奔而来。凤沉蹲下身,抱着狗脖子,对长条儿说道:“好长条儿,这次多亏你救我,这便是你我之间的缘分知不知道?日后便跟我闯荡江湖吧!” 长条儿是谁?长条儿是自己?!狗子听了很懵逼,但好歹如今蠢主人要带上自己了,以后自己就不是当街流浪的狗子了。长条儿觉得名字什么的,叫难听点也无所谓。 于是一龙一凤一狗,踏上了前往鬼界的路途。 这鬼界与妖魔两界不同,没有什么封印结界隔开两界,端是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在这五方四海中,西方有坐铃山,那铃山脚下有一条宽约百丈的河水,名唤三生河。 那三生河自天地初开以来,便始终只有一个走势,自南向北,奔流不息。因此,从人界到鬼界是顺流而下,反之则是逆流而上。 这河水古怪,顺流而下时不纳生人,活人沾了这河水,霎时间便会化为枯骨——只有鬼魂才能前往鬼界。而逆流而上时,又不纳鬼魂。那孤魂野鬼没了肉身,本就是魂灵状态,若在鬼界那头沾染了三生河水,就会顿时灰飞烟灭。 因着这三生河水的神奇属性,这三生河也不需人来守卫。只一条河水,便生生隔开人鬼两界。 再者说,哪有几个正常活人无端想要变枯骨?又哪有几个孤魂野鬼想永绝天地间?这三生河水两侧不止无人、无鬼看守,甚至方圆百里内,连居民也没有! 千万年来,只有一个不知哪里来的老太太。在河中驾驶着一叶扁舟,将人间的鬼魂摆渡向鬼界,再为他们送上一碗热汤,既是对亡人从此孤冷飘零于天地间的安慰;更是让他们了却凡尘,再无牵挂的无忧水。 但今日却有些不同,凤沉与烛九来到三生河边,只见这三生河水边排满了要乘舟过河的队伍,熙熙攘攘的如同赶集一般。 那老婆婆身在舟上,拿了把小扇子狂扇着一枚小火炉,又扯着嗓子对人群解释倒。“汤没了,船暂时不开了不开了!” “老婆婆,我等如今这副样子,人间已不肯收留,必要渡河去鬼界了。咱们船什么时候能再开?” “等这汤煮沸就开。”那老婆婆一副慈祥模样,笑眯眯道。 凤沉拉了个身在后排的鬼,问道:“你们都在这干嘛呢?怎么这么多人?” 那鬼本心急渡河,排着大长队许久,心下烦躁。听见有人问话,当下刚想发脾气,又看凤沉长得可爱机灵,顿时心生好感,耐心跟凤沉解释起来。 “听说前几日昆仑山城全城死绝,这三生河只一叶小舟,哪里摆渡的过来?繁忙了许久,前日才把那昆仑山城的百姓都摆渡进了鬼界。但这凡尘哪一日没有新生的孤魂野鬼?一来二去的,昆仑山城的鬼魂是解决了,新来的野鬼又排起了大队,那老婆婆忙了许多日了!” 凤沉看着那边忙着煽风点火的老婆婆,又看看这岸边排起的大长队……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啊。便拉着烛九没头苍蝇似的乱窜,钻到人群最前面,对那老婆婆说道:“婆婆,我帮你解决这待渡的鬼魂,你载我二人过河可好?” 那老婆婆看着凤沉慈眉善目的笑道:“不知二位神尊驾临,小仙有失远迎。若二位神尊肯出手相助,小仙自是不甚感激。” 凤沉便眼巴巴的看着烛九,一副“我觉得你有办法解决的表情。” 烛九瞪了凤沉半响,认命的叹了口气,才对老婆婆说道:“婆婆把汤给我吧。” 不多时,三生河边雷云涌动,居然下起了大雨!烛九将那汤头随意的朝半空中一撒,那汤水尽数化在了雨中。不消片刻,融了无忧汤水的雨水便将满地鬼魂冲刷了个干净。 凤沉很有眼力见的拿出自己的宝贝藏宝袋,捻决施法,将满地鬼魂收尽了藏宝袋中。才转身对着老婆婆说道:“婆婆可以开船了。” 这老婆婆甚是感激,当即也不再耽搁,撑了蒿便向三生河彼岸的鬼界渡去。 第三十六章 鬼王银兼 凤沉与烛九渡了三生河,那老婆婆又谢了二人,这才驾船离去。两人到了鬼界,也无心欣赏这不同于人、神二界的奇妙风景。只拉着人问了路,便直冲着鬼府去了。 凤沉本以为,这鬼府门口,不说是传说中的牛头马面,也该是威风凛凛的鬼府刀差。怎知,到了鬼府门口,守门是竟是个啃着糖葫芦的七岁幼童。那幼童见着二人,眼皮子也不抬:“里头人满了,住不下,二位过两日再来吧。” 凤沉看着小孩子可爱,捏了捏他的小脸蛋,笑说道:“我们不住这儿,我们是来寻鬼王大人的。” 那小孩却不买账:“鬼王大人忙的脚不沾地,哪有空见你们?不见不见,赶紧走罢!” 烛九可没那么好的耐心,一把薅起这小孩子的脖领子,冷声吓唬道:“带我们去见鬼王,不然把你扔进三生河里去。” 那小孩哇的一声便哭,烛九也不理他。见撒泼无用,这小豆丁气的对着烛九拳打脚踢,烛九一把将他扯远。那小孩短胳膊短腿,无论如何费力也碰不到烛九分毫,不一会便泄了气。蔫巴巴的像个提线娃娃一般,被烛九拽在手里。 烛九见他老实了,又有点可怜巴巴的意思,将人拽回到眼前。换了一副稍微温和的表情说道:“乖,带我们去见鬼王,哥哥给你买糖葫芦吃。” 显然,糖葫芦的诱惑力无穷大,这小鬼忙不迭的点头。烛九松了手,小豆丁忙小跑着带二人进院。 边带路边解释道:“这两天鬼府上下可忙啦!那凡间昆仑山城也不知怎的,全城百姓都死了,这段日子鬼魂多的不得了!银兼哥哥将整个鬼府的鬼差都叫去帮忙,拉了我一小孩过来守门。” 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说是守门,其实就是让我把所有访客都拒了就行。童言无忌嘛,我撵走了人,就不算银兼哥哥玩忽职守喽。代价是一天给我一根糖葫芦。” 凤沉觉得,鬼王这人……有趣,很有趣! 这小孩带着烛九与凤沉进了院,来到一间大敞四开的屋子门口,就喊道:“银兼哥哥,有人找你!” 鬼王头也不抬,回道:“不是说了不见不见!你哥哥我这么忙,哪有时间接客,你糖葫芦不想要了?” 小孩一本正经的回答道:“今天就不要了,客人说带他来见你,便会给我买。” “哟!小泽儿!翅膀硬了啊!”银兼听罢,甩了手里的笔,仍在桌案上。翘起一双长腿,吊儿郎当的道。 这一抬头,看见的不止小鬼。还有烛凤二人,银兼当即眯起眼睛打量二人。 烛九也在打量这间屋子,只见屋中摆了十来个案台,每个案台前都坐了两三个鬼差,疯狂的在摘记什么。再看鬼王,也坐在一个大案台后面,桌上摆满了竹简布帛。 两人视线对上,那银兼立马换了一张笑脸,笑了出来:“原来是神界来客。说吧,到我鬼界来有何贵干啊?”说完便端起一口茶猛灌下去,忙了一天,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渴死他了! “要人。”烛九言简意赅的答道,就势推了最近一个案台的书卷,一屁股坐了下来,还拉着凤沉一起坐下。 “哎哎……我的书!”身后鬼差鬼哭狼嚎,却丝毫没人离他。眼前这鸠占鹊巢的来客不理他,自家老板也不管! “这个嘛……你说说吧,你要找谁?我鬼界也是有规矩的地方,万没有让你提人就走的道理。”银兼修长的手指敲着桌子,对烛九说道。 烛九笑了,一瞬间风华绝代的模样,看得凤沉眼睛都直了。只听烛九回那鬼王:“说是要人……但如今看来,我们倒是来为鬼王解惑的了。”烛九神态傲慢,一副拽的二五八万的样子,让凤沉心肝颤悠了一下,鬼王会把他俩打出去吧。 那银兼来了脾气,嘿了一声,放下了一双长腿,站起身来:“你倒说说,我堂堂鬼王,要求你办什么事!” 烛九指了指这满屋子案台说道:“这不是很明显吗?昆仑山城全城百姓身亡,这么多人前来鬼界报道,鬼王如今怕是分身乏术了吧。”说着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墨扇,拿在手里摇了起来。倒像个闲散二世祖,嗯,有内二世祖的味儿了! 说时迟,那时快。凤沉只觉眼前一花,那银兼已迅速扑到烛九身侧,勾着烛九的脖子,也一屁股坐在案台上道:“兄弟,这你可说到我心坎里了。这些日子以来,光查这昆仑山城百姓的阳寿,安排鬼魂暂居……这一系列事儿就忙的我头都掉了。今日你若能帮我解决这事,日后你就是我兄弟!带几个人走,不在话下!” 烛九拿着扇子,嫌弃的挑开银兼的手臂。这才又开口:“这事儿说也简单,你把人都给我就是了。” 银兼听了,一副兄台你仿佛在逗我表情看着烛九,说道:“要说这昆仑山城鬼魂其实也确实不该出现在此处,这些人大多数阳寿未尽。我派人去昆仑山查探,竟连尸身也没查到。” 凤沉听了心想,对啊,幻境里死的,你能查得到吗? 那银兼又接着说:“但如今既已经是无主孤魂,也自然没有比我鬼界更好的去处了。交给你,又能如何安置他们?” “此事说来话长,但是我自有办法重还他们性命。” 银兼一听,哟,不得了,这里面另有乾坤呢。当即又勾上烛九的肩膀,拉着人就往外走“这儿不是说话的地儿,我请你去鬼界最好的酒楼吃饭。你给我讲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第三十七章 带回魂魄 银兼带着烛凤二人,一路走些偏僻小巷。这道路狭窄,并不算得好走,凤沉十分怀疑这银兼想寻个僻静地,解决了他们两个。 三人一路在小巷中穿行,不一会真的来到一家小破酒馆的门口。这小破酒馆看着招牌就有些年头了,酒幡都有些破旧了。因着地处偏僻,看着也旧些,所以平日也没什么人来,只有些熟人熟客光顾。这就是鬼界最好的酒楼? 银兼熟门熟路的推开门,边介绍道:“别看这地儿破,我敢打包票,味道是全鬼界最好的了。” 果然一进店,凤沉就问道一股浓郁的菜香,馋的人直咽口水。银兼看着凤沉的馋样,哈哈大笑。 店中的老板娘已款款迎来:鬼王大人来了! “艳娘,我今儿可是带了朋友来。快给我寻个僻静地儿好说话,再把你店中的拿手好菜端上来!” 这老板娘笑着应了,带着几人上了楼上的包间。又给几人上了些鸡鸭鱼肉的好菜,端上些陈年佳酿,便不再来打扰。 凤沉早已被勾起了馋虫,当下就专心对付起桌上的食物来。只有银兼、烛九二人喝酒叙话。 烛九便给银兼讲起自己与昆仑山城的恩怨纠葛。银兼听罢,赞叹烛九护昆仑山城百姓的高义,当下便将烛九引为知己。拉着烛九又喝了许多酒,倒豆子跟烛九说起自己的身世来历来。 其实也没有多少离奇的,这银兼本就是老鬼王的小儿子。子承父业,接了鬼王衣钵,有什么奇怪?说起身世来,也无非是讲些自己不学无术,调皮捣蛋的小时候。 此时烛九也喝多了些,有些微醺。听银兼说着自己小时候的事儿,又觉得跟自己儿时经历甚为相似,一时间也被勾开了话匣子,两人颠三倒四,各说各的,聊了许久。 最后才终于说了正事,银兼说道:“兄弟,既已知晓这前尘往事,如今那昆仑山城百姓的尸身又在你们手中,明日……嗝……明日你们便将这百姓魂魄带走吧。也算了却了我一件烦恼事。” 烛九也一副好兄弟的样子拍了拍银兼的后背,点点头。两人唠完了正事,终于接连扑到在桌前,睡着了。 终于聊完了!凤沉抻抻懒腰,又掏掏耳朵。看了看天色,将烛九扶了起来,架着他去街上找客栈住宿。又在下楼时,唤了艳娘照看一下银兼。那艳娘明显是对此事轻车熟路,痛快的应了。还为凤沉推荐了一家离这不远的干净客栈,凤沉便架着烛九前去了。 月色撩人,洒在青石板小路上。清风微拂,带来舒爽的凉意。烛九被风吹的清醒了几分,看着凤沉架着自己慢慢走着,鬼使神差的没有吭声。 因着烛九高出凤沉一头,如今凤沉是脑袋抵着烛九的下巴。也顾不上看烛九是否醒着,只拖了他的身子往前走。嘴里不停嘟囔着:“怎么喝的这样多?今日若不是我凤沉神尊大发善心照顾你,且看你睡地板时是哪个神仙来管你!” 烛九听着凤沉的嘟囔,忽然觉得这真是美妙的一天,酒菜好,朋友好,天气好,如今照顾着醉酒的自己去寻客房的小凤儿,甚好。晚风吹起凤沉的发丝,拂过烛九脸上,带着一丝旖旎缠绵的气息。 烛九闭了眼睛,继续假寐。心想着,人若是有了依靠啊,总是最容易就变得松懈柔软吧。自己已经在昆仑山寂寞了十二万年,如今既然这小凤儿愿意做他一路的靠山,那就让这条路,再长一点吧~ 第二日,银兼醒来,便唤了鬼差将昆仑山城百姓的魂魄全部拘来,交给烛九凤沉。多日加班不得休息的鬼差大哥高兴坏了,忙将人拘来,对待恩人一般将昆仑山城百姓的魂魄尽数交给烛九。 烛九将满城魂魄收进藏宝袋中,便与银兼告了辞。因昨日推杯换盏,推心置腹的一番夜谈。银兼俨然已将烛九当了好兄弟,刚来的便宜朋友要离开,银兼有些不舍得。 却也知,昆仑山城百姓的事情耽搁不得。只拍拍肩膀跟烛九说道:“来日有机会,再去寻你喝酒。”烛九应了声好,拉着凤沉就要离开。 银兼看了看两人牵起的双手,起了坏心,笑眯了眼睛在后头唤道:“这小娘子我瞧着甚好,是哪家的仙姑,下次若来喝酒定要带来。若真的有缘,生出几分情感,也好圆了我老爹死之前想看我娶妻生子的夙愿!” 凤沉觉得这银兼真是脑子不大好。但烛九听了,却将握着凤沉的手紧了紧。回身瞪了银兼一眼,再头也不回的走了。 银兼在身后哈哈大笑。 第三十八章 万民还魂 烛九与凤沉渡过三生河水,回到人界,便马不停蹄赶往轩辕山去了。 途中给归晏真神与鸾瑅神尊传了口信,待烛九与凤沉回到轩辕之山时,归晏与鸾瑅已亲自在轩辕山下等了。 几人稍作歇息,便直奔了轩辕山后山练武场,这儿地界宽敞儿,要为全城百姓还魂再合适不过。归晏真神打开藏宝袋,用术法将全城百姓尸体安置在地上。 看百姓尸身已安置妥当,烛九便同样打开了自己的藏宝袋,放出了从银兼那里带回来的百姓鬼魂。 这些鬼魂原以为自己要在鬼界等候投胎,如今又回到人界,看到自己的尸身,当下喜不自胜起来。 归晏真神命这些百姓自行去寻找自己的尸体,依附在上头,只等自己借了这轩辕之山的灵气,将魂肉再次结合,便可还阳了。百姓们哪有不应的?当下在这演武场各自寻找开来。 偶尔有人生了妄念,意图借着此次颠覆自己的容貌家世,便错躺了别人尸身。原主哪里肯让,两鬼当下扭打起来。 凤沉看的窝火,当下便吓唬道:“若是再有人想要趁乱搞些什么小心机,想耍些鸠占鹊巢的心思,那便干脆连还阳都不要了。继续做鬼去吧!” 那生了邪念的人这才老实下来。如此一番折腾,待鬼魂各自归位,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 归晏真神先是衣袖一挥,去了那尸身上的封印。众鬼魂只觉得魂体猛的一陷,终于跟肉身严丝合缝,不再是虚浮的飘在上头了。 这还没完,即使与原肉身重合,如今仍旧是魂是魂,肉是肉的状态。只见归晏真神双手在腰腹间捏成禅定印,双目微合,迅速聚拢起身边轩辕之山的灵气。 待那灵光在指缝中溢出流动,归晏真神才睁了眼,一个托送便将那满手灵光抛洒了出去。那灵光好似认得路一般,迅速朝各个肉身的眉心飞去。又在接近肉身后,倏的钻进了体内。如同钉钉子一般,将魂体钉进了肉身。 而此时,却没有一个百姓睁眼! 凤沉拉拉烛九的袖子:“师尊搞什么?不会失败了吧。那不是太丢人了。” 鸾瑅听了,欲要暴打凤沉。烛九一把拉过凤沉护在身后,凤沉躲在大靠山后头朝鸾瑅吐舌头。 鸾瑅还欲去追,归晏真神却好笑的拉住了她。“阿鸾莫闹,先办正事要紧。” 又转向凤沉解释道:“如今还魂入体已经完成,但我轩辕之丘毕竟是神界之地,不容凡人踏足。如今我封了他们的灵识,再送他们出山,倒也妥当。” “还要你二人再跑一趟,送他们回昆仑山城吧。” …… 昆仑山城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但又与旧日有所不同。这昆仑山城的百姓早已在渡三生河时饮了那无忧水,如今前尘往事尽忘,甚至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记得。 但若说烛九是他们身死之因,贪嗔横生却是他们身死的果。终究是自己的选择罢了,再度还阳是命里造化,忘却前尘却是命定的代价。一次新生,对所有人来说,又是一次重新开始。 百姓们已不记得烛九与凤沉。再度看到二人,均打量起来,这是哪里来的天仙似的人儿?怎得到了他们昆仑山城? 凤沉看着这满城繁华问烛九:“当初你为护城被撕碎魂魄,后来他们听信那清虚老道的话只当你我做妖怪,对着我们喊打喊杀。如今,本是他们生了贪念得了恶果,却还是你从鬼门关将他们带回。” 凤沉盯着烛九,目光灼灼:“你为了这些人,舍得过命,担得过骂名,劳心劳力,这些都是这些人施与你的委屈。可如今他们却不记得你分毫,这昆仑山城以后更是连你一丝气息也不会留下,这值得吗?” 烛九看着凤沉,同样眸光异彩:“小凤儿,我最近常在想……”烛九叹了口气,目光挣扎,迟疑了很久才下定决心般开口:“若如你我这般,在天地间生存了千万年的神袛,仍是参不透爱恨嗔痴。我又如何要求这些人,要在这短短几十年的生命中放下欲念?” “这世间事,从来只有在选择的那一瞬,问一声愿不愿,这便是爱恨。若常在结局后,想一句值不值得,那便是嗔痴了。小凤儿,我惟愿我这一生,只有爱恨,没有嗔痴。只有这样,我才能始终知晓我心之所往,那就是我要前行的方向阿。” 凤沉觉得,烛九这话就像一坛陈年老酒,让她一口饮下,热辣到心头。那绯衣男儿站在她面前,笑意盈盈的对她说:人生在世,只当问一句愿不愿…… 凤沉想,自己大概是喝醉了。不然怎会觉得这人、这话,好像都瞬间在她脑子里生了根,发了芽。好似自己浑浑噩噩了千万年,终于有人在泥泞中告诉她未来的路该怎样走。 凤沉对着烛九展颜一笑,真诚说道:“小黑龙,谢谢你。你又一次让我觉得,若你豪迈万丈,我只要站在你身边,就自有胸怀万千。我修炼一向蠢笨,遇事总是一副鸵鸟心态,没有什么大气节,但如今我觉得,这光芒万丈的路阿,我也想走上一走。” 凤沉说道最后,有点不好意思的扭捏起来,竟掰起了手指头。 烛九站在一旁,被凤沉一句“只要站在你身边”取悦。嘴角止不住的上扬,端得一张妖孽十足的脸,摸了摸凤沉的脑袋:“那便站在我身边,一起去走光芒万丈的路。” 凤沉重重的点了头。 第三十九章 龙魂异动 昆仑山城事毕,清虚老道因屠了全城百姓,被归晏真神剥夺了仙身,废了修为,打回原形,丢回鼹鼠洞窟去了。纵他遭盘渡逼迫情有可原,但这千万条性命的罪过却不可避免。留他性命,已是大恩德了,若日后能潜心修炼,再位列仙班也非不可得。 烛九与凤沉在清虚老道口中听了魂珠的消息,本欲前往妖界一探究竟。 不想,两人却等来了归晏真神的飞讯,说是龙魂残片有异动,要二人去那九重天司命真人府上一叙。 这司命真人,管的是凡间百姓的命与运,按理说,龙魂一事不该与司命真人有关。但既然归晏真神这么说,必然是其中有些蹊跷,两人只好暂缓了前去妖界的打算,往九重天去了。 两人到时,归晏真神与鸾瑅神尊已在此处,与司命真人正在天命盘处观察什么。 凤沉好奇,也拉着烛九,钻了脑袋去看。只见这天命盘中出现了一个面白无须的小将军,穿着一身铠甲,手持青峰宝剑,正带了千军万马与敌军对线。 两军严阵以待,一副金戈铁马之势。不多时,只见那小将军手臂一挥,随后军旗摇曳,那小将军便说了句:“兄弟们,今日我等在此保家卫国,为的是日后我宁国的妇孺幼子不被敌军欺凌。今日兄弟们与我一道,尽诛敌军,打完这场仗,我们便回王都喝酒去!” 随后战鼓擂起,不知身后谁高喊了一声“杀阿!”,大军便迅速行动起来,眼瞧着是支训练有素的军队。那敌军实力同样不俗,也迅速行动起来,两股势力一时间交战起来,难舍难分。 那小将军杀红了眼,突刺,翻马,横劈,一揽子的招式用的行云流水。这天命盘也随着他的动作疯狂转动起视角,待天命盘随着小将军的动作将他全脸照了个遍,凤沉呆住了。 这小将军,长得与烛九,倒是八九分相似! 说是八九分相似,其实简直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只是这小将军没有烛九右眼下的泪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陈年伤疤。让这张略显阴柔的脸上,霎时间多起了肃杀之气。 这边天命盘里战争已近尾声,这小将军眼瞧着快要胜利了。众人也不再看他,只司命真人苦着一张脸开口:“这便是小神请二位前来的原因了。” “前几日小神透过天命盘,想要探究人间百态。谁知就看见了这位小将军,这人不在司命册编排的故事里,故而小神猜测,这小将恐怕不是人间之人。”司命看向归晏真神,归晏真神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古来凡间神将,就算不是神仙之体转世,也是当世大能,日后修满功德,早晚也是要位列仙班的。而这人均不在这两类范围之内,故而前些日子,小神之后斗胆请归晏真神过府一叙。” 是了,归晏真神掌管众神责罚,若是真有哪个神仙童子一时起了玩心,下凡去搞些故事,也的确该有归晏真神处罚管教。 “我见那镜中人与烛九一模一样的长相,心中便对这人身份有了几分猜测。但当时你们都在昆仑山城幻境里,情况紧急,也无暇与你们细说。”归晏真神解释道。 “昨日我便让阿鸾去探了这小将神识,确认无疑,这人的魂体,就是烛九的一枚龙魂残片。” 鸾瑅神尊闻言,点了点头,肯定这个说法。 凤沉嘴巴能吞下鸡蛋:“这龙魂残片,还能夺舍?” “不是夺舍,是转世。”烛九肯定的答道。“我原以为魂魄是碎在这五方四海内,但如果清虚老道所言非虚,妖界也出现了魂珠。那么……这魂魄其实凋零的范围更广,很可能是在六界之内。” 鸾瑅也没好气的说:“你脑子整体在想什么,夺舍能跟烛九长得一模一样?” 凤沉不服的辩解:“我哪里想到一枚残魂也能转世?小黑龙之气体内三枚残魂,还痴痴傻傻不会说话呢!” “他那是神尊之身,这是凡人之体,能一样吗!”鸾瑅真想撬开自家师妹脑壳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浆糊。 烛九肯定这种说法:“要是凡人之体,一魂也有可能与常人无异。”又道:“我猜想,这枚残魂可能是原在鬼界,通过六道轮回塔入了凡尘。但是个中机缘如何,就不得而知了,倒是可去鬼界问问银兼。” 此时银兼正在院中,举高了糖葫芦逗小泽儿不肯给他。小泽儿急得团团转,这时银兼却忽然打了个喷嚏。小泽儿见状,撇了撇嘴:“脏,不要了!” 银兼:…… “所以小黑龙有九条命吗?”凤沉觉得,道理她都懂,但是她真的十分好奇!一枚残魂便可转世,真的很牛x有没有! 烛九好笑,敲了敲凤沉脑袋说:“转世成人,那是残魂的机缘。又哪里有九条命一说!我阿,便只有这一条命好去挥霍。” “那小黑龙还是要好好活着才好。”凤沉急忙忙的道,抓着烛九的衣袖言辞恳切的叮嘱。 烛九只觉自己的心柔软了一大片,当下只能无奈的“嗯”了一声。 第四十章 转世机缘 如今妖界有魂珠残片,人间有龙魂转世。 两厢计较下,烛九与凤沉都觉得,要先将人间的龙魂寻回,免得久居人事,又不受司命真人控制,再出了什么乱子。 那魂珠已在盘渡手中十数万年,至今仍安然无虞,想来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但当下最重要的,还是两人要再去鬼界一趟,问问这龙魂转世的机缘。若这转世一事,背后是有心之人在操控,那他们首当其冲要解决的,就不是收回龙魂了。 凤沉与烛九没有想到,不过堪堪过了两三日,就又要折返鬼界去见银兼了。显然,银兼也没有想到。 此时,银兼百无聊赖的翘着二郎腿,坐在鬼府大堂睡觉,脸上盖着一本不知道是哪个国家的生死簿分册。 守门的鬼差正是那日移交魂魄的鬼差大哥,见是烛凤二人来访,热络的打了招呼。连通报都没有传,直接让二人进去了。 所以二人进来时,便看见银兼这副模样。烛九也不客气,随手扯下案上一页纸,搓成团,照着银兼打去。凤沉觉得,为何每次一跟银兼在一块,烛九就会瞬间变得十分幼稚呢。可疑! 银兼美梦被打扰,掀了书就要骂人:“是哪个王八蛋赶来打扰小爷。” 见是烛九,刚刚的怒气就立马烟消云散了,忙不迭下了案台:“哟,这才几日不见,就真的带着小娘子来寻我了。” 又说:“你拿我消遣不要紧,别拿生死簿撒气嘛~若要撕坏了百姓的名字,那可就是一条人命了。” 烛九闻言,嗤笑了一声。却迅速勾住凤沉的腰,往怀里一带,那意思很明显:莫要打她主意。凤沉被这一抱搞得莫名其妙,不知这两人什么名堂。哎,每次遇上这两个二世祖,就只剩她一个人记得正事了。 赶忙说了:“我俩是有正经事来问你。上次不是与你说了,小黑龙如今魂魄不全,早已在大战混沌时便散在五方四海之内。如今看来,可能是散在六界了。”银兼听完,正了神色点点头。 “昨日我们俩在司命真人府上,看见人界竟有小黑龙魂魄转世。猜想是有枚残魂来了鬼界,不知得了什么机缘,过了六道轮回塔,到了凡世去,这才过来找你问一问。” 听了来意,银兼这才笑道:“这好办,且告诉我这人名字,我来看看。” 烛九沉思了一会:“燕栖梧。”昨日听那天命盘中敌军得叫骂,那小将军正是叫这个名字。 银兼迅速在自己案牍上乱翻起来。凤沉看的心惊,这人刚还叫烛九小心,如今自己对待这生死簿,可不像有一点小心得样子阿。 凤沉忧心银兼扯坏生死簿,小心翼翼问道:“可要我帮忙?” 银兼赶忙拒绝,“不行不行,我这宝贝若要让你动坏了,那可就是大罪过了!” ……我看是你比较容易动坏。 不一会,银兼从书籍堆中找到了一本,大叫道:“找到了!在这里!” 烛九与凤沉赶忙迎了上去,仔细看了,才发现这本书与其他生死簿不同。只记了名字,不记籍贯地址。比如,别的生死簿记录生人,会写道:张三,玉潭州宁国人士。这簿子却不同,只写了燕栖梧三个大字。 烛九盯着银兼,扯过旁边的一本生死簿,对比着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银兼比划道:“这个嘛,这个凡尘生人,命数掌握在九重天司命府,寿数掌握在鬼界生死簿。就算是下凡历劫的神仙也不例外,你知道的,毕竟历劫的人生也有故事,历劫的时间也有长短嘛。” “但这个……嘿嘿,凡事有例外不是。这六界众生诸多,总有些生灵得了机缘,不知怎么来到人界。这种人阿,是天道给的机缘,在司命府那里没有记载,在生死簿上也无处可判。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死,我就只能记个名字嘛,什么时候死了再划掉就是了。” “好在这种人古往今来也没有几人。你们要问的燕栖梧就是这一类人。”银兼又补充道。 “所以,这燕栖梧来到人界,完全是天命所致,并非有心之人操控?”烛九问了最忧心的一点。 “这个么……话也不是这么说……”银兼忽然吞吞吐吐起来。“这个,万事讲一个缘字嘛。纵使有心之人安排……那也是天命的意思嘛……” 烛九觉得银兼很不对头,有古怪。 冷笑了一声,面色讥讽道:“这有心之人,怕不就是你银兼大人吧。” 银兼见自己被戳破,也不气恼,笑嘻嘻的上前说道:“这个事,我觉得着实不能怪我。我哪里知道那是你的龙魂!” 原来十几年前,有鬼差来报,从三生河畔渡来一鬼魂。这残魂查不到姓甚名谁,又喝了无忧水,早已不知自己是哪里人士。 银兼命人将那鬼魂带了上来,这一见发现不对,这哪里是什么鬼魂,这是哪位仙家的神魂阿!但这神魂明显不全。那段时日,凡间国泰昌平,国与国之间互通友好,是难得的和平时期。连带着连百姓的平均寿命也长了些。 银兼每日百无聊赖,乍一下碰上这么个奇遇,一下子起了玩心。遂命人将着残魂引着,去了六道轮回塔,想看看这不在安排的神魂去了凡界,能有怎样遭遇。这个人,就是如今的燕栖梧。 凤沉觉得这二世祖不可理喻,行为比小黑龙还乖张,便问道:“那小燕将军长得与小黑龙一模一样,你那日见到小黑龙怎得不说?” 银兼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个……原也是一时玩闹的心思。我每天鬼界事务繁忙,哪有空真的天天盯着他看。这不是时间一久,就给忘到脑后了嘛……” “啪”的一声,一本生死簿从脑后砸来,落在地上发出声音。紧接着,接二连三的生死簿超银兼砸来。正是烛九,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银兼说道:“好玩是吧?那我们玩点刺激的。” 又将案牍上的行文释卷一股脑的砸向银兼,银兼狼狈躲闪。又怕烛九毫无章法的一通乱扔,真的将那生死簿损坏,一时间也不敢伸手去抓,只能任由那生死簿砸在自己身上,再落在地上。好歹跟手比起来,脑袋跟身子也算是个平面不是?比手安全! 烛九却拍了拍手,拉着凤沉就往外走,只留了个后脑勺给银兼,说道:“带我寻回了龙魂再回来收拾你!” 银兼哪里顾得上他,连忙蹲在地上,一页一页的翻查生死簿的情况。可这凡世间众生芸芸,连带这生死簿堆积成山,一时哪里翻得过来?想来,这段日子,银兼又有的要忙了。 得知了龙魂转世的机缘,其实烛九反而放下心来。若背后没有错综盘杂的势力作祟,收回龙魂就显得简单多了。 两人也不再多做耽搁,向归晏真神传了讯笺,说明了原由。便直奔人间都城去了。 第四十一章 人间都城 此时人间的势力,划分为玉潭州、莽苍州、女几州、帛阳州几大板块。每个州岛又各自有许多国家。 燕栖梧所在的,正是玉潭州宁国。 这玉潭州主要有两股势力盘踞于此,一是宁国,二便是那日与宁国对战的楚国。两国皆是国力繁盛的大国,这玉潭州许多年都呈两虎争霸的制衡局面,其余小国无非是凭借各自的地理优势,择一大国亲近。 但近年来,随着燕栖梧加入军中,坐上将领的位子。宁国渐渐呈现出压倒楚国的势头。只是那楚国毕竟也是累世大国,并非蝼蚁一般任人揉捏,宁国若要彻底攻下这块硬骨头,这玉潭州恐怕还要动荡上许多年。 凤沉与烛九此时已经带着长条儿脚踩在宁国的都城——临川城上。这临川城四面环水,与宁国其他城市隔着流西川相望。俨然一座水中孤岛,又因着是皇都的缘故,这孤岛反倒变成了一衣带水的人间繁华地。 烛九年少时候,六界八方的没少去过,人间都城也见得不少。可凤沉不同,凤沉长大到今岁,去过的地方也不过轩辕之山与昆仑城等诸多地界。人间都城可真真是第一次得见,所以如今凤沉脚踩在临川城的土地上,看什么都新奇。 烛九宠她,给她买了许多小玩意儿,直至两人挂了满手,再也拿不下。两人正兴致勃勃的逛着街,百姓中却传来一阵不小的骚动。 “快,快去城门看看,燕将军班师回朝了!” “听说燕将军又打了胜仗,真是我大宁国之栋梁阿!” “燕将军班师了?哎呀,这可真是太好了,我家那口子就随在燕将军军中!这……哎呀!我先回家换身衣服去。”有卖炸果子的妇人,局促的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欣喜又紧张的说道。 “唉,难为李嫂子。这仗打了五年,孩子都许久没见过爹了。”人群中有个书生摇头叹气。 “如今打了胜仗不是?她家汉子听说也是军中一个长官呢!也算是盼到头儿了!多亏了燕将军阿。” 那书生听了,才展颜道:“是了,幸好我宁国有燕将军守护。” 凤沉手里捧了刚出锅得糯米团子,竖直了耳朵边吃边听,等到连皮带馅全都下了肚,这才拍拍手对着烛九说道:“你这小龙魂很得民心嘛~走,我们也去看看。” 烛九给凤沉擦了擦嘴角得糕屑,才说了声:“走吧。” 凤沉刷得一下羞了个大红脸。又想着这小黑龙近日奇怪得紧,不是搂她腰,就是摸她嘴角,一点男女大防都没有。虽说自己与他都是神兽仙族,原在他们飞龙走兽一族里也不过分讲究这个,但是小黑龙这举动,明显有违男兽女兽正常交往之道阿,暧昧的紧,暧昧的紧! 但小黑龙什么也不说,自己总不好上前问“你是不是看上我了”吧?凤沉这样想着,只好疯狂给自己洗脑道:“定是你想多了,说不定人家也只是答谢你帮寻龙魂的情谊,这才多加照顾。” 但到底是少女粉红心肠,边努力抑制自己疯狂冒出的念头,边忍不住在脑中肖想:小黑龙长的这么好看,法力又高强,对自己又好。若真是对自己有些什么意思,倒也不是不行嘛~直说就好啦!她凤沉愿意,愿意的紧! 烛九不知凤沉贼眉鼠眼的在想什么,只见她不时偷瞟自己几眼,露出一种色迷迷的精光,端得像是肖想良家妇女的色狼。此时临川城的街道上,仿佛如空了城一般,百姓都往朱雀大道去了。他俩若是再耽搁,这人怕是见不上了。 这样想着,烛九便握了拳咳嗽了两声,又提醒道“走罢”。凤沉这才终于抛开了杂七杂八的念头,跟烛九一同往朱雀大道去了。 往朱雀大道去的路上,凤沉终于还是忍不住试探道:“小黑龙,你都活了这二十来万年,你家里也当给你合过亲吧?是谁家的姑娘呢,如今是不是也如那李嫂子一般,日日在家中等着你归去?” 烛九很快答道:“不曾有过。” 凤沉听了开心,很快又想到神界传闻,又问道:“那盘渡又是怎么一回事?你带着人家跪在自家父母面前求娶的事,可是神界皆知的。如今怎么不了了之了?” 烛九以往觉得,传言这个东西,端叫别人说去,自己不去理会便罢。如今看这小凤儿对自己也误会颇深,烛九觉得不美,大大的不美。 当即停了脚步,认真的跟凤沉解释道:“她那时年少,对妖界以外好奇,央着我带她出来。但神妖之间有封印之界,她出来游历不合规矩。我俩那时年纪小,想出的主意也确实荒唐。只道是求了我父亲母亲,助她脱了妖身便行了。这才假意说了要求娶这种话,想迫我父母帮忙。”烛九边说边打量着凤沉的神色,眼瞧着凤沉似乎可信可不信的表情,又急急脱口:“后来她被她父王召回妖界,这事便作罢了,我和她也再无瓜葛了。” 凤沉咧开了嘴,心道:嘿,要听的就是你这句“毫无瓜葛”。得知小黑龙如今是清清白白的一条单身龙,凤沉心下安稳,“哦”了一声,头也不回的朝前走了。 “哦”是什么意思?哦是信了还是不信的意思阿? 烛九觉得,自己日后行事确实需要多加收敛一些。毕竟,现在来看,传言这个东西着实恼人! 烛九觉得有些气闷,低头只见长条儿一副鄙夷的神态看着自己。烛九挑眉问道:“你这表情又是什么意思?”长条却不理他,甩甩尾巴跟上凤沉去了。 什么意思?意思你这傻缺被蠢主人套路了呗! 眼看着凤沉越走越远,烛九也顾不得苦恼。迈开一双长腿,三下五除二的赶上了凤沉。随后放慢了脚步,与凤沉并肩向朱雀大道走去。两人一红一黄,站在一处,端的热闹喜庆,倒也透露出一丝般配的味道。 第四十二章 一见钟情 宁国盛产璞玉,又财力雄厚。为了彰显大国之本,不知道是哪代宁帝下令,将临川城自城门直通皇宫的朱雀大道,用玉石重砌,并定时安排人清洁打磨。所以宁国的朱雀大道可以说是当地一个标志性景点。任谁来了也要去瞧上一瞧。 那大道光洁如镜,青色的玉石通透无暇。走在上面只显得人风流不凡,潇洒俊逸。 因路上耽搁,两人到时,燕栖梧的大军已进了城。打头的人身披银甲,一骑黑马,脚踩的是无暇美玉,头顶的是阴柔面庞。那面庞上又一道深邃伤疤,阴柔之上又添戾气。那人又在头顶吊高了马尾,透出些年轻人的干净硬朗来。 凤沉觉得这人,从头到脚一身混搭气息,但是这肃杀与阴柔掺杂在一起,倒也生出几分说不出道不明的美感。 未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烛九早在进临川城之前,就拈了决,给自己罩上一块人皮面具。此时,正顶着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打量燕栖梧。那燕栖梧似乎有所感应,忽然别过头来,与烛九四目相接。 内心却霎时间惊起波澜:“这人,让人觉得好生熟悉。”再待细看,烛九已别开了眼。 两道百姓为了迎接燕栖梧班师,早各自捧了瓜果酒菜,此时,只顾往燕栖梧眼前送去。燕栖梧一路抱拳谢过百姓,却分毫不取,只一路沿着朱雀大道,慢悠悠的打马向前,身后跟着黑压压的铁甲军队。 那军队中的战士们,见到多年未见的父老亲人,内心早已澎湃汹涌,眼中热泪盈眶。但仍旧守着纪律,鸦雀无声,步伐整齐,只留下一片走路时摩擦铁甲的声音——可见这燕将军平日御下有道。 正当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时,人群中却陡然出现几道尖细声音,边唤道:“燕将军,等等我。”边一路小跑的过来,从人群后排往前挤去。 原来是有几家贵女,想着在燕栖梧班师路上吸引他注意。在家梳妆打扮,又互相等待,待一切准备好,已经误了时辰。 眼看着那黑马上的银甲男儿要打马而过,几个贵女一时心急,抛却了平日礼教。挣扎着便要往前挤,边挤边呼喊,因着都是女子,声音尖细,语调又高,一时间竟真的压下了嘈杂的人群声,吸引了燕栖梧的注意。 这几个女子正是从凤沉身后挤过来的,凤沉被她们推搡着,当作了人肉垫子。一路向前开路,穿过人群。等到终于挤到最前排,见凤沉也没什么大作用,几个贵女瞬时绕过凤沉围到马前,整整衣衫,向燕栖梧恭敬行李。 只留凤沉一人,狼狈的倒在地上。烛九看的心疼,想要上前搭手扶凤沉起来,奈何一时被人群挡住,过去不得,又不敢使用仙术。只因神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人类渺小,仙家随便一个术法可能就会改变其一生轨迹,所以神仙来到人界不可妄动法术,以免干扰人界规律。 凤沉暗道倒霉,挣扎着想要自己爬起来。却见眼前出现一只修长的大手,干净整洁,指甲圆润,指腹有力,朝自己伸来。 凤沉搭手起身,心情很不好的说了声“谢谢”。那人却开口温柔问道:“姑娘可无碍?”凤沉抬头,正对上一双眼含星子的眸子。…….这不是那燕栖梧又是谁? 见着这张与小黑龙所差无几的脸,凤沉面色稍霁,摆摆手不在意道:“无妨的,多谢将军关怀。” 再欲告辞,只见那燕栖梧眸中星光闪闪,一时间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光华。开口寻问:“敢问姑娘芳名?” “叫我凤沉就行了。” “凤沉……我记住了。”燕栖梧爽朗一笑,带着年轻人的朝气。刚刚那装扮的花枝招展的贵女蜂拥而上的时候,燕栖梧却一眼就看到了被她们推倒在地的凤沉。 那姑娘一袭黄衫,身上环佩叮当,与她身旁的贵女霎时间区别成两种颜色。之前那地上少女一张小脸不是粉黛,杏眸大眼,鼻子小巧,嘴唇有肉,透露出一种纯真的娇憨来。 燕栖梧在那一刹那觉得,这姑娘似乎浑身带着一种平和美好的气息,那是在他刀口舔血的日子里,不曾感受过的美好;亦是他心之所向的东西。所以,只是这样惊鸿一面,燕栖梧就觉得自己的心里如同穿暖花开一般,活络了起来。 这厢燕栖梧忙着对凤沉眉目传情,那边人群里的烛九却来了气。不知是不是因为这燕将军是自己一枚残魂的缘故,烛九觉得,自己现在似乎能够感应到燕栖梧的内心活动——他对着凤沉那股子骚包的悸动。这个认知让烛九拉下了脸,整个人冰块似的冒着寒气。 不过一个残魂罢了,怎么敢肖想他的小凤儿? 这样想着,烛九大步向前一把将凤九拽回怀中。燕栖梧看见来人,瞳孔一缩,竟是刚才那人?看着两人举止亲密,燕栖梧感觉到一丝危机。难道自己的初恋就要这样出师未捷? 便带着一丝试探问道:“敢问这位兄台是?” “哦,这是我哥哥。”因着昆仑山城的遭遇,凤沉对编造二人关系这件事得心应手,顺嘴就说道。 凹,原来是大舅子~燕栖梧又美滋滋起来,连带着对烛九恭敬的行了一礼。未来娘子的大舅子,可怠慢不得! 烛九却黑了脸,早知道在昆仑山城就应该装作一对夫妻。如今便可绝了这骚包残魂的念头! 几人正当街上演我醋我自己的戏码,那边却有内侍首领太监赶来。在燕栖梧百步开外下了马,一路小跑急行来到燕栖梧眼前,便跪下去说道:“奴才恭迎燕将军回朝。陛下已在宫内备了酒宴,要为将军接风洗尘。久等不到将军,遣了老奴前来查探。” 烛九赶忙对着燕栖梧说道:“既然将军还有要事在身,我兄妹二人也不便耽搁将军时间,咱们就此别过吧。”凤沉赞同的点点头,两人不待燕栖梧说话,便牵手回到人群中,又往远处去了。 燕栖梧心中焦急,却也不敢怠慢陛下。只好想着等宫宴结束再做打算。遂向这太监拱手道:“有劳曹公公了,刚才路上有些小插曲,本将耽搁了些时间。这就随公公前去拜见陛下,有劳公公带路。” 那太监哪有不应,又叫人拉了马过来,与燕栖梧一路骑行,进了皇城。 第四十三章 找上门来 烛九与凤沉带着长条儿,找了间客栈下榻,安安稳稳的住了几天。 这天天色已近午时,外面日头正盛。凤沉不想出去挨晒,与烛九在客栈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点了一桌酒菜,边听一楼大厅里的说书人讲故事。 讲的是燕栖梧以三千兵马奇袭楚国两万人大营,救回五千战俘的故事。 那说书人在下头讲的唾沫星子横飞。凤沉边听边殷勤的给烛九与自己斟满了酒杯:“这燕将军在宁国,快被传成神人了。” 这几天,烛九与凤沉已有所商议。想要从燕栖梧身上夺回龙魂,无非是让燕栖梧身死即可。如今,瞧着燕栖梧一身本领,又在宁国拥有全民敬仰的地位,看来这事在宁国恐怕难办。如何夺回龙魂,还要再做商议。 对此,烛九不置可否。只顾给凤沉夹了几筷子菜,尽是她爱吃的。凤沉以前不怎得注意这些细节,如今因心怀鬼胎,对烛九的各种行事都多加关注,心下愈发明镜起来,这小黑龙果然对自己不一般,自己也要多加表现才好。 两人正上演你来我往的温情戏码,长条儿看着他俩的腻歪劲,连狗眼都懒得抬,摊在桌子下假寐。却忽听得一声爽朗的声音,正是刚刚戏文里说的人物。 凤沉应声探头向外看去,连长条儿也一股脑爬了起来,两手一搭,学着蠢主人看向窗外。 燕栖梧看着一人一狗两只脑袋从楼上望来,咧开了嘴,朝着凤沉挥了挥手,大喊到:“凤沉姑娘,你果然在这里。” “这不是燕将军吗?怎么刚回来没几天就跑这里来了。”行人三五凑做一块,小声嘀咕。 “好像是来寻人的。”有人朝凤沉方向努努嘴,示意人群朝这看。 “哟,是个姑娘阿。”人群里有老奶奶乐开了花。 “啪”凤沉关上了窗。开玩笑,这可是临川城的全民偶像,凤沉可不想跟这人站在一块,被全城人跟看猴子一般围观议论。 燕栖梧看见凤沉关了窗,也不恼。笑呵呵的便进了客栈,上了楼来。此时的燕栖梧已褪下一身银甲,换了一身短打劲装,头上仍旧是高吊的马尾,愈发显现出一股少年气概来。 燕栖梧先向烛九见了礼,又转向凤沉说道:“我有几句话,想对凤沉姑娘说。” 凤沉对燕栖梧印象不错,当下也大方的笑道:“原来是燕将军,将军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燕栖梧为难的看向烛九,凤沉顺着他的视线瞧去,十分体贴道:“将军有什么话都可以讲得,不必忌讳我兄长,我们之间没有秘密。” 这话说的熨帖,烛九心里很高兴。 燕栖梧咬咬牙,想着若要求娶人家妹妹,早晚也该让兄长知晓,便朗声开口道:“在下对凤沉姑娘一见钟情,望姑娘能够给个机会。” 凤沉当场石化了…….烛九啪的一声,捏碎了手里的酒杯。阴沉的看向燕栖梧。 燕栖梧觉察到气氛不对,但自己贸然开口的确唐突,又赶忙解释道:“在下今年十岁又八,不曾婚配,家里连通房妾室也没得。若凤沉姑娘肯给在下机会,在下定当好好呵护姑娘一辈子,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话说的诚意十足,然而凤沉却更沉默了,烛九手里的碎片直接碎成了渣渣。 其实凤沉的沉默也不全然是惊讶。凤沉是有些走神的在想,自己这些日子总是琢磨着小黑龙怕是对自己有几分意思,只是小黑龙始终不曾开口说过什么,倒是搞得凤沉心烦意乱,急得抓耳挠腮。如今,这想听的话不曾从本尊口里说出,倒是从分身嘴里说出来了。 那么跟小黑龙的分身谈恋爱,算不算间接的跟小黑龙谈恋爱呢?等着分身回归了本体,凤沉跟小黑龙之间,那应该算是谈过恋爱,还是谈过恋爱呢? 凤沉的大脑在疯狂思考。 跟凤沉的犹豫沉默想比,烛九就显得单纯多了,单纯的,很生气!一个出手便向燕栖梧招呼起来,招招狠辣,毫不留情。燕栖梧顾忌出手的是自己未来大舅子,只敢架起了守势,不敢真的出手对打。 烛九心想,若是真能在此地结果了燕栖梧,也算一了百了,既省的自己心烦,又可拿回龙魂。但燕栖梧是烛九龙魂所化,纵使没有修为法术,武功也是上乘。此时烛九不敢在百姓面前暴露法力,两人一时间竟不分胜负。 直到有百姓拿着锄头木棒等武器前来,要为燕栖梧助阵。烛九怕误伤了人,这才住手,只冷冷的瞧向燕栖梧,并不友善。燕栖梧也忙忙摆手道:“大家误会了,是我唐突求娶凤沉姑娘,这才惹恼了她哥哥。” 众人了然,一时面面相觑,好不尴尬。 烛九冷哼一声:“痴心妄想。” 凤沉也忙拉了自家小黑龙退出战场,边打哈哈道:“好说好说,误会一场,误会一场。大家且散去吧。” 正带着小黑龙欲走,那燕大将军却不肯死心,挡住了凤沉的去路:“凤沉姑娘是如何想得?可否给在下一句交代?” 烛九不想听他废话,直想揍扁这张跟自己一模一样得脸。 凤沉赶紧按下烛九的手,笑嘻嘻说道:“小燕将军话说的突然,然则一见钟情这种事情,我对将军大抵是没有的。” 这话就是拒绝的意思了。燕栖梧却仍不死心:“我知道,我不求姑娘同样对我一见倾心,只求姑娘给个机会。” 凤沉见这人倔,也不想再做纠缠,只好说道:“此事突然,小燕将军且容我考虑几天吧。”说着就拉着烛九,头也不回的走了。 燕栖梧眼睛一亮,在背后喊道:“那我三日之后再来此地寻姑娘。” 这下好了,凤沉在临川城,彻底出了名。每日都有年轻女眷慕名前来,或阴阳怪气的说些酸话,或看着她一言不发的垂泪,走时哀怨的叮嘱凤沉一定要好好照顾燕栖梧。甚至还有些姑娘不要命的前来刺杀,被烛九三下五除二扔出了客栈。 乖乖,偶像力量无穷大阿。 第四十四章 入将军府 待第三百八十一个姑娘,意图爬窗看看凤沉模样,被烛九一把关了窗推进了窗外河水中后。 凤沉终于叹了口气:“我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要不我们去临川城外住吧?” 烛九展唇一笑:“好阿。”他根本求之不得好不好,最好离那燕栖梧越远越好。 两人迅速收拾一番,起身去退了房。刚刚走出大门口,只见素日里喝的烂醉,睡倒在狗窝前的乞丐突的一下站起了身。 哪还有平日神志不清的模样,举止得体,神情清明,拱了手对凤沉说道:“姑娘这么晚了欲往何处,恐怕不安全,我去报告咱家将军!” ???这眼线是什么时候插的?这醉汉不是她住进来第一天就在这儿了吗? 凤沉悻悻的摆摆手“没什么,本想趁着夜色出来赏月。”凤沉指着天上,那醉汉也顺着看去,表情古怪的开口:“凤沉姑娘,今儿是阴天……” “噢,对呀!阴天嘛!看来今天是赏不成了。”拉着烛九就往回走。 刚刚退房的客人又回来了,掌柜的乐乐呵呵的看着两位小财主,说道:“两位还照旧住天字一号房吗?” 烛九见暂时走不得,摇了摇头:“换地字一号房吧,切莫要告诉别人。” 掌柜的麻溜的给了房牌,这下终于没有临川城的姑娘前来拜访了。两人终于也能安静一会,均摊成了大字型,躺在床上。 “如今怎么办,这小燕将军简直是万人敬仰,千人痴迷的,护花使者一堆。再加上他自己武功又不差,我们又不能使用法术,这要如何拿回龙魂?”凤沉望着天花板说。 “靠我智取呗,我烛九神尊叱咤六界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烛九吊儿郎当的回道。 “首先,找个无人的地方接近他就是个大问题。”凤沉叹气。“哎?三日后他若来寻我,我们是不是就有机可乘?”凤沉觉得自己真是个天才。 “没有!”烛九当即冷声拒绝道。 “为何没有?”凤沉侧头看着烛九,见烛九刚还高高兴兴的脸,迅速紧绷起来,表情很臭。心下了然,这小黑龙,连自己的醋也吃。于是表情认真的道“这是个好机会,你放心,我不会喜欢他的。” 烛九没有说话,紧抿的嘴唇透露出,他此刻仍旧心情不佳。正欲再开口,忽然听到门外有小二急急忙忙的敲门,边大喊道:“着火啦!着火啦!” 一时间整个客栈热闹了起来,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叫喊声、婴儿的啼哭声…… 凤沉跟烛九也迅速出了门,他二人不怕凡界之火。因此出门后很快就忙碌起来,先帮着小二将人叫醒。又来来回回的将腿脚不便的老人孩子转移出来。直到所有人都安然无虞的出了客栈,凤沉跟烛九眼看着眼前的客栈在火光下摇摇欲坠,然后轰然倒塌了。 街道传来一队马蹄声,是燕栖梧带着一队人马来了。 很快,这队人马就将客栈围了个水泄不通,以便后续调查失火原因。再让掌柜的与小二挨个盘查,将对的上号的客人有序疏散,带至将军府安置。同时也是为了排查可疑人员。 等一切都井然有序的进行起来,燕栖梧这才来到凤沉与烛九面前,关切的问:“凤沉姑娘没事吧?” 凤沉没想到,刚还在盘算着三日后如何跟燕栖梧套套近乎,得到个下手的机会。如今,她想弄死的人儿就站在了眼前。当即热络道:“小燕将军叫我凤沉就好了,我没事。” 燕栖梧听罢,松了一口气。又打量了一下周围的人群说道:“如今半夜三更,城里难有别家客栈开门了。我已派人将这家客栈的客人都安置到了将军府,凤沉姑娘与哥哥也一道来吧!” 凤沉:“好阿!” 烛九:“不去。” 两人同口异声,小燕将军有些尴尬。凤沉忙掐了烛九一下,对着燕栖梧说道:“别听他的,不去将军府,我们如今还能去哪里?”心里懊恼,小黑龙放着天大的好机会不懂得利用,就知道拆台! “呵,我怎得不知,除了将军府,我们竟无处可去了?”烛九看着凤沉从见燕栖梧开始,就热络非常,当下已是酸的冒泡。如今怎么也不肯配合,语气十分嘲讽。 “都这个时辰了,我们还能去哪里投宿?”凤沉仍旧坚持道。 “要去你自己去,反正我不去。”烛九来了气,也不再多言,转身便走。 凤沉欲要去追,燕栖梧却一把拉住了凤沉的手道:“现在天也晚了,我先安排你回府住下,再派人去寻你哥哥。你放心,临川城就这么大,又四周抱水,如今关了宵禁没有船家摆渡,他走不远的。” 凤沉心道,他若真想走,岂是没船就能拦住的?但被燕栖梧几句话一耽搁,再去寻烛九,早已没了人影,又要哪里去追? 凤沉左右掂量了一番,拿回龙魂机会难得,还是先跟小燕将军住进将军府再说。小黑龙那边,等他消了气,自己再传讯去哄哄他吧~ 这边心意已定,便对燕栖梧说道:“那便有劳小燕将军了。”又从旁边狗窝拽起火灾都吵不醒的长条儿,拖着一道往将军府去了。 长条儿醒了,见身边只有小燕将军与凤沉二人,狗心疑惑?眼见瞟见街角红色衣衫,长条儿赶紧在凤沉身上爬爬爪子,对着街口汪汪的叫起来。凤沉顺着长条儿叫声看去,空荡荡的街道,什么也没有。 当下捧着狗头疑惑道:“你看见什么了?” 这时有燕栖梧属下来报,说客栈人员皆已安置去了将军府,要燕栖梧尽早回府主持大局。凤沉听了,也没空再管长条儿狗喊狗叫些什么,说道:“那便快走吧。” 燕栖梧点头。长条儿已经对着自己的蠢主人无语了,刚刚自己虽然在假寐,但是他们狗子嘛,一向听力过人。自家蠢主人跟小黑龙那点对话它是听的清清楚楚,如今小黑龙闹别扭,又没有走远,明明就是等着去追嘛~它家蠢主人怎么能跟人走呢? 见凤沉不开窍,长条儿决定要发挥一下自己神犬的作用,蹬开了凤沉,独自跑远去寻烛九了。 这一龙一狗今天都不正常?凤沉呆愣在原地,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直到燕栖梧喊她回神,两人才终于一道去了将军府。 烛九看着凤沉的背影,又看了看脚下的长条儿,心下更酸了。人不如狗,宠凤凰不如宠条狗! 又死要面子对着长条儿道:“你来干什么?怎不与她一道去将军府?” 长条儿讨好似的蹭蹭烛九的裤腿,意思很明显——我是来安慰你的。烛九抿抿嘴唇,想着左右那小凤儿也不把自己当回事,自己何苦又去自讨没趣?于是摸了摸长条儿的脑袋,带着长条儿去寻消愁酒喝去了…… 第四十五章 宁帝夺权 因着燕栖梧喜欢凤沉的缘故,故而凤沉住的院子自然与他人不同。是间距离燕栖梧寝室只有一墙之隔的客房。 燕栖梧刚刚班师回朝,每日朝务繁忙。只在晚饭时,有时间与凤沉聊一聊天,作陪一下。多数时候,不是在书房批阅前方军务,就是被贵人召请入宫。 凤沉一时没有时机对其下手,闲散时间却是一大把。每日在房中掰着手指头数,这是她跟小黑龙吵架的第几天,小黑龙已经多少多少天没来找自己了。 越想越委屈,凤沉躺在床上撇撇嘴,望着天花板想: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解释好好说?非要一生气就搞冷战失踪这一套? 一会儿又在心中体贴的为小黑龙辩解,毕竟还没有告白嘛,有些话确实没有立场,不好开口。那他倒是告白阿!告白自己就会答应,答应就有立场了阿! 这样想着,又觉得小黑龙磨磨唧唧,实在不像她凤沉神尊一般痛快。当下便决定,既然小黑龙不开口,这主动的人就换她来当吧。那么,这收回龙魂一事要加快了。 拿回龙魂,再去寻小黑龙。就当是告白礼物嘛~ 如意算盘打好了,凤沉当下也不耽搁,麻溜从床上爬起来,打算去跟管家打听一下燕栖梧今日的行程。看看自己有没有见缝插针,取他性命的机会。 却见今日将军府到处充斥着一股低气压。此时夜幕已经降临,凤沉这才惊觉,早该是晚饭时候了,今日燕栖梧却没来寻自己。 正看到管家站在燕栖梧的院门外,愁着一张老脸,来回踱步。那院中大门紧闭,与往日人流来来往往不同,一副谢客不见的意思。凤沉便上前去询问:“管家有事,怎不进去?” 管家听见凤沉的声音,仿佛看见了救星一般。双眼发亮道:“凤沉姑娘,你来的正好。可否帮老朽劝劝我家将军?” 凤沉疑惑道:“小燕将军怎么了?” 管家叹了一口气:“今日早朝,皇上借口将军为国操劳多年,战功赫赫,却耽误了娶妻生子,至今仍孤身一人。说是心里过意不去,言下之意是让将军卸甲归田,日后当个不理军务的闲官儿。” 凤沉嘴快:“哇,老皇帝不地道,卸磨杀驴。” 管家琢磨了一下,觉得这“驴”字刺耳,当即纠正道:“是功高震主,忌惮我家将军罢了。” “那大宁国还有比小燕将军更能打的人吗?” “武将出身的,自是无有能出其右的。但是今岁,那楚国已被将军挫伤了元气,三年五载的不会再贸然出兵来犯了。陛下今早钦点了元家大公子为新的镇楚将军,那元家大公子,虽是武将世家出身,自小却连战场都没去过?哪里堪用?”管家为燕栖梧抱着不平。 又看着凤沉感叹道:“守边镇国是将军从小的愿望,如今眼看着这家国大任落在草包手里,将军心里难受。下了朝就将自己关在了屋里,谁来也不见。” 凤沉理解的点点头,被掳了官儿嘛,自然不开心的。 “小人知道我家将军倾慕姑娘,若是姑娘能前去开解一二,相信将军是愿意听的。” 凤沉闻言,双眼发亮。机会阿,这就是机会!自己本来还想着,怎么在小燕将军的忙碌日程里见缝插针呢。如今倒好,夜黑风高、四下无人的先天条件都创造出来了,还怕龙魂不得手? 当下就应道:“好阿好阿,求之不得呢,我去看看他。” 管家闻言,一脸慈爱的想着:谁说他家将军是单恋来着?我看这凤姑娘对将军上心的很嘛~ 单纯的管家又哪会想到,凤沉对小燕将军上的,是宰了他之心呢? …… 凤沉推开门,踏入燕栖梧的院中。此时天已完全黑透了,这院中却连灯也没有点。耳房因着早上侍女洒扫的缘故,仍旧大敞四开着。只有主卧正房房门紧闭,暴露着院中人的位置。 凤沉轻手轻脚的推门进去。一进屋,就闻到了一股直冲脑门的酒气,又看到满地乱扔着许多酒坛子。凤沉咂舌:这人喝了多少酒阿。 此时燕栖梧已经喝的不省人事,紧闭着眼,整个人依在睡榻的靠枕上。却仍在怀中抱了一个酒坛子,机械的朝自己灌下去。边喝边念着酸诗,一直嚷嚷什么“将军马革裹尸还,临川儿女凭阑干”的。 因着酒已喝了不少,此时燕栖梧也不能再喝多少酒了,灌下去的大半都撒在榻上,濡湿了被褥。 凤沉见他这副模样,心知机会来了。五指一伸召出了凤翎剑,提着剑,小心翼翼的朝着床榻靠近。月光透过窗纸撒入房中,照在凤翎剑上,闪过一丝锋芒。随着凤沉向前,那剑已指在燕栖梧的喉头上,只需凤沉一个用力,便可结果了他的性命,拿回龙魂! 这时,门口却忽然传来大力的砸门声:“将军,我等要求见将军!”是燕栖梧的一众下属,在门外求见。 凤沉心一慌,想着要速战速决。刚要出剑,却见榻上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睁了眼睛,两指夹住剑尖,神色受伤,声音沙哑的问道:“你要杀我?” “我说我是想给你放点血让你清醒一下的,你信吗?”凤沉扯着嘴角苦笑道。 割喉头放血嘛?他当然不信! 这时,门外却又传来呼声:“将军,属下求见!” 燕栖梧眸光紧紧盯着凤沉,却是开口对外面说道:“我今日有些心乱,大家且让我静一静。待我理出头绪,明日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声音掷地有声,不容置疑。 敲门声终于歇了,门外众人匆匆一声“将军歇息,属下告退。”退出了院子。 小燕将军竟不呼救?怎会?被老皇帝夺了权居然不想活了?凤沉觉得燕栖梧简直是疯了,自己都拿着剑想要他的命了,他居然还让人走了? 凤沉正在胡思乱想,燕栖梧却苦笑着开口:“为什么?” 质问自己,所以不是活够了?那刚才他是?给自己解围?! 凤沉想明白了,便再也下不去手。又觉得心情烦躁,干脆扔了剑,一屁股坐在榻上:“说来话长,我也解释不清。反正我现在不想杀你了。” 这回是真话了,燕栖梧听了,也沉默下来。两人诡异的安静了好一会,燕栖梧才缓慢开口道:“凤沉,你有兴趣听听我的故事吗?” 第四十六章 边境栖梧 他的故事,凤沉是知道一个版本的。与混沌大战的九尾神龙,被撕碎了神魂,其中一枚残魂散落在鬼界,被鬼王银兼扔进了六道轮回塔,来到了凡间,成了威武不凡的大将军。 但很显然,燕栖梧要说的是另一个版本。 凤沉也想知道,这不曾被司命仙尊写进司命簿的残魂,在人间有什么样的故事。随即开口道:“你说罢。” 原来,与自身尊贵非凡的龙魂不同。燕栖梧人界投胎技术的确不怎么样。 燕栖梧出生的地方在宁楚边境,叫冷汤村。那里原是宁国的苦寒之地,本就了无人烟。但是宁楚交战多年,许多前线退下来的伤兵、老兵,无力再打仗。也没有好去处,便留在了附近村子里。久而久之,倒也成了前线一个大村落。 燕栖梧的爹也是前线退下来的伤兵。因右臂受过刀伤,伤好后却再也使不上力气,无法再拿稳武器,因此在军中被除了名。 下了前线的燕老爹来到了冷汤村,想着凭借自己军中磨练出的一身本事,哪怕右手不堪用,糊口总是没问题的。 这冷汤村在以前那是村如其名,清汤寡水、冷冷清清。因着这些年前线老兵退居这里,人多了一些,但是作物仍算不上富饶——本就不是宜种之地。但好在冷汤村四面环山,山里却有许多飞禽走兽。 靠山吃山,冷汤村的百姓干脆在打猎上多下些功夫。因这样的环境,燕老爹便勤加练习左手持弓箭,久而久之,竟也成了村里有名的神箭手。 后来燕老爹娶了村里农户的女儿,两人成婚不久,小儿子便出生了。这小儿子便是燕栖梧了。 燕老爹行伍出身,一身本领本以为要蒙尘。小儿子的出生让他如获至宝,想着要把自己一身本事尽数教给孩子。再加上燕栖梧从小便随父亲深山老林的去打猎,勇气、胆识与武艺就这样被磨练出来。 燕老爹闲来无事,爱与小栖梧叨叨前线那些战事。自己以前的军队如何以少胜多,如何过关斩将,又因什么问题吃过什么样的败仗。其实说的也没有什么章法,但是说的多了,竟让燕栖梧悟出些兵法道理来。 凤沉听到这儿,忍不住在心里咂舌起来:这小黑龙真他娘的是个天才阿,分出个龙魂来都这么厉害。自己被亲娘抓着讲那些术法仙咒,讲了几万年阿!!!怎么什么都没悟出来! 燕栖梧哪里知道凤沉心里琢磨的这些小九九?继续往下说。 那时宁楚两国实力相当,常常在战场上是胶着状态,谁也不能胜了谁去。再加上楚地酷寒,行军打仗少不了物资粮草。冷汤村作为离战场最近的村落,自然免不了常被楚军光顾洗劫。 那楚军也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因此每次掠夺也还算收敛,至少还能留下足够的物资,好让冷汤村的村民休养生息,再源源不断的储备新食粮。 但大宁五年,也就是燕栖梧七岁那年。楚国遭了雪灾,闹了饥荒,国内都是饿殍遍地,哪里又有足够支援军队的粮食? 那年腊月,楚军又来洗劫村庄。但与往次不同,许是士兵也饿疯了眼,这次掠夺异常狠辣。他们见人就杀,再抢去各家物资,连个米粒都不给剩。等大宁军队闻讯赶来的时候,冷汤村已经没有一个活口了。 燕栖梧因着身形小,被他娘死命护在身下。他也聪明,连哭也不敢哭一声,躺在他娘怀里闭了气装尸体,这才躲过一劫。 “从那时起,我便立誓,定要屠尽楚狗!让我宁国边境百姓,再不受战争所扰。即使缩在那不算富庶的小山村,至少让他们过的安稳祥和。”燕栖梧攥紧了拳头,想起当年种种,依然恨的牙痒痒。 “可我那时年纪尚小,当时赶来救援的将军不肯收我入军中。只叮嘱我莫要忘了心中血性,等到长大了再来军中不迟。便安排我与其他村落的流民一起,去到最近的城邦避难。” 七岁的孩子,没有父母庇佑,跟着一群流民去别地儿避难,又哪里能有什么好下场? 燕栖梧那段日子自是吃尽了苦头。好在遇上了一个临川来的手艺人,见他可怜,将他带回了临川,抚养到十二岁。教他认字读书,任他强身习武。 十二岁那年,恰逢临川城募兵。燕栖梧便拜别了手艺人,只身投军去了战场。接下来的六年里,便从一个无人问津的小兵,一步一步直升到令敌军闻风丧胆的镇楚大将军。 他身上的伤疤多的自己都数不清,最惊险的却要数脸上这道。当时箭矢是直朝着眼睛射来的,若不是他及时闪避,哪还能只是留下一道长疤? 凤沉听的胆战心惊。这小燕将军,身世也太惨了一些! 但又不得不折服于小燕将军的气节,“护得大宁百姓,再不受大楚侵袭”。从7岁到18岁,他仅凭一人之力做到了。 回忆完往昔,燕栖梧长长吐了口气。这些沉重的回忆是他一个人包袱,压在他心头许多年,直让人喘不过气来。如今,将这些事一股脑说出来,好像身上的重担终于能有人一同分担,他不必再在黑暗里独自舔舐伤口。 平静下来,燕栖梧又盯着凤沉说道:“凤沉,我倾慕你娇憨可爱,心思简单,那是我许多年不曾拥有的东西了。我不知道你有什么非杀我不可的理由……” 燕栖梧顿了顿,又坦然的说道:“我与你说这些,自是存了利用你的心思,让你对我恻隐怜悯,不舍得下手。但我并不是怕死!若我身死,自该是在沙场上为百姓战死,而不是无端丧命在这临川城里。” 凤沉点头:“我知道的。”说着又有些懊恼的开口:“都说了如今已经不想杀你了!刚才是我差了,该要跟你道歉的。” 是阿,小黑龙拿回魂魄要紧,但燕栖梧的性命就不要紧嘛?只因他是谁的一枚残魂,便连结局都已经规划好了,注定是谁的附属品?可他现在是条活生生的人命阿! 凤沉此刻很是纠结,想着稍后定要给师姐传信问问,拿回龙魂可还有其他办法! 燕栖梧听罢凤沉的话,忽然愉悦的笑了出声,柔声说道:“你不必与我道歉,若真觉得过意不去,就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凤沉觉得这男儿真是坦荡的要命,倾慕她就毫不犹豫的开口,利用她也不加一丝遮掩。看着那张跟小黑龙十分相似的脸,凤沉有种荒诞的重合感,似乎眼前人便是天边人,感情一样赤裸清晰,眸光一样温柔纯净。 心下一动,凤沉也大方说道:“说什么机会不机会。答不答应在我,做不做却在你。你想做什么,端凭得心中爱恨二字罢了,其实与我答不答应不相干的。” 燕栖梧哈哈大笑起来:“你说的对,栖梧受教了。” “那要是结果不尽人意呢?” “那便不尽人意去!且问愿不愿就够了。” 凤沉闻言觉得一阵恍惚,啊,小燕跟小黑龙,又再度重合了! 第四十七章 九尾龙雕 经过刺杀事件,凤沉与小燕将军反倒将话说开,更显亲近了几分。 燕栖梧更是在第二天便精神抖擞的打开了房门,约见了一众属下。老管家看着自家主子又意气风发的模样,激动的热泪盈眶,连带着对凤沉又高看了几眼。 却说这燕栖梧真是言出必行,自那日以来,燕栖梧便不断向凤沉示好。正巧最近被夺了爵,燕栖梧索性也不去上朝了,每日不是陪凤沉逛街吃饭,就是陪凤沉玩些解闷儿小游戏。 天气好了,便带凤沉去踏踏青,泛泛舟。这生活倒是一下多姿多彩起来。 凤沉很是开心,自己每日不用想修炼术法,不用想提升神阶,就做个快乐的米虫吃吃玩玩,日子不要太惬意。只是小黑龙至今了无音讯,显然是怒火未消,这让凤沉连日以来的快乐,都带着一点淡淡的惆怅。 这日,吃过早饭,燕栖梧便神秘的对凤沉说,今日要带她去一个好地方。 凤沉听罢,眨眨眼睛,紧扒拉了两口饭,放下碗筷便催着燕栖梧要走。小燕将军在人界时日久,懂得好玩的比她多许多,跟着小燕将军走,绝对错不了。 两人上了马车,只走了两刻钟不到,这车就在一条巷子里停了。凤沉掀开车帘下了车,打量起周遭的景色来。 之间面前是三间连排的铺子,被人凿通了墙壁,连成一间。这铺子将三扇门都开了,外面人很容易便能看见里面的景色。 原是一个木雕铺子,里头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木雕,栩栩如生。此时刚是早饭过后,这木雕铺子还没有多少来客。只见屋中有一花白头发的老头,坐在最角落,专注的雕着什么。 燕栖梧带着凤沉,敲了敲敞开的大门,唤道:“水伯伯,我来看你。” 那老者却充耳不闻,继续盯着手里的木头疙瘩,一刀一刀的细细雕琢。燕栖梧也不再催他,自顾自的掀起柜台下的帘子,给自己和凤沉泡起了茶喝。 待茶喝过两盏,那水伯才缓缓站起身来。“栖梧来了啊,今日倒是稀奇,还带了小娘子来。”水伯说完,欣慰的笑笑。凤沉觉得那目光里的慈爱,端的是打量儿媳妇的神色。 这水伯便是幼年收养燕栖梧的手艺人。养父也算半个爹,因此燕栖梧对水伯很是恭敬孝顺。 “这位是凤沉姑娘,在我府中做客。将军府中实在无聊,我今日便带了她来玩一玩小木雕,打发打发时间。” 水伯闻言点点头,看了看天色又说道:“一会儿客人便要登门了,我要看顾铺子没时间照看你们。后堂有现成的木料工具,你们俩自去玩耍吧。” 燕栖梧便领着凤沉,熟门熟路的来到后堂。 “水伯是个木雕痴人。我小时候,水伯每天忙着雕木雕,也没什么时间跟我玩。我闲来无事的时候,就自己雕木雕玩。”燕栖梧边走边跟凤沉介绍道。 “那小燕将军手艺一定不错!”凤沉很捧场。 “木雕也不难,无非就是细心与耐心两点。来,我来教你。”燕栖梧说着,将雕刻小刀递给凤沉。又自顾自的拿起一块木头,边雕刻边给凤沉演示道:“你看,就像这样,一刀一刀,慢慢的……” 燕栖梧雕的仔细,凤沉看的入迷。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燕栖梧就雕出了一个活灵活现的小凤沉。凤沉欢喜的瞪大眼睛:“和我好像啊!这是送给我的嘛?” 燕栖梧笑看着凤沉道:“不送你,我要自己留着的。”又捡起一块木材交给凤沉,“你要雕些什么?我给你描个花样,你照着雕刻就行。” 凤沉想了想说:“那我要雕个九尾神龙!” 燕栖梧劝道:“雕龙可不易!你第一次木雕,确定就要雕九尾神龙吗?” 凤沉重重的点点头。 既然凤沉主意已定,燕栖梧也不再多说,给凤沉描了龙的样子。凤沉盯着那画纸上的龙看了一会道:“我要雕的九尾神龙,要比这英俊威武的多。我心中有他的样子,闭着眼睛都记得,且开始吧!” 但是第一次上手,雕刻哪里那么容易?刻偏,刻错…总归手不怎么听使唤。又一个时辰过去了,凤沉雕坏了不少好木料,才终于摸到点门路。 燕栖梧在旁边看着,也拿了木料来,学着凤沉下笔的意思一起雕刻。还边劝道:“你第一次雕刻,也不用期望过高~能雕出大概样子就算得很好了。” 两人直雕到天黑,水伯来唤二人吃晚饭,见凤沉雕的认真,又对凤沉指点一二。有了老师傅在旁教学,凤沉很快就更加得心应手起来。又过了片刻,终于完成了一只九尾神龙的木雕。 凤沉雕的不算好看,就连正常一尾龙的神姿都比不得。但毕竟是自己亲手雕出的九尾神龙,凤沉怎么瞧着都瞧不够。这时,燕栖梧的龙雕也完了功。凤沉凑去一看,惊的大张嘴巴:“哇,你这个,好像啊!” 眼前的龙雕,正是凤沉记忆里,小黑龙的龙身模样。燕栖梧雕的栩栩如生,每一片鳞片,每一个摆尾,就连那不可一世的神态,都像活的九尾烛龙一般。 凤沉看得欢喜,燕栖梧瞧着,当即将那龙雕递到凤沉手中:“你既喜欢,那这个便送给你。” 凤沉想了想,还是婉拒了燕栖梧的好意。虽然燕栖梧的木雕水平不知比自己高出多少,但雕的是她家小黑龙嘛~自然还是自己亲手雕的更有心意一些。 天色已晚,两人已在此刻耽搁了一天,此时也不便再打扰水伯。便各自收起了心仪的小木雕,坐上马车回将军府了。 晚间,凤沉洗了澡、涤了发,光着两只脚丫子在床上晃悠,边掏出自己雕刻的九尾神龙左看右看。 “真生气了呀?怎么还不回来寻我?”凤沉把神龙木雕举在眼前,点着龙头说。 晚风轻拂,长夜安谧。四下里静悄悄的,没人给她答案。凤沉忽然觉得委屈,她是真的很想小黑龙了,怎么小黑龙还不来见她? 第四十八章 何妨直言 你道烛九此时在何处?烛九正在鬼界与银兼喝酒呢! 自那日,烛九负气出走,又没有等到凤沉来追。烛九心情更差了,当下便领了长条儿来鬼界寻银兼,银兼向来是个讲义气、爱热闹的性格。见好兄弟心情不佳,便留了烛九在鬼界小住,正好给自己一道作伴解闷儿! 这一待便是许多时日。烛九心情不好,银兼便带着人每天往艳娘的酒馆儿里钻,要上些陈年佳酿,常常各说各话,有一搭没一搭的喝,到了深夜又相继醉倒,扶墙而出。说是借酒消愁,倒不如说是端得过了一段荒唐日子。 今日,两人照例来酒馆儿小酌,艳娘按照两人平日里的习惯上了酒菜,却没有如往日般转身离开。反而在酒桌旁缓缓坐了下来,大方说道:“今日也算我一个。” 说着又给自己与他二人都斟满酒杯,看着烛九,遥遥举杯道:“阿九心中有事,不若与我说说?” 艳娘本就是风情万种的女子,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媚态,煞是好看。银兼却看的不乐意:“什么阿九阿九的,你与他很熟吗?” 艳娘却不理他,与烛九碰了酒杯,自顾自的一饮而尽,然后才说道:“情之一字确实磨人,但许多时候,不过只是庸人在自扰罢了。这个道理我也是近两日才想明白的。”说罢,对着烛九展颜一笑。 银兼更不乐意了,自己明明与艳娘认识的时间更长。因着常来此处饮酒,银兼心里是将艳娘引做知己的,可这许多年,怎不见得她对自己如此行事说话?她跟烛九有那么熟吗?如今说着情啊爱啊的话又是作甚? 烛九眼神微动,看着艳娘:“这话如何说?” 艳娘笑说:“你喜欢那日一起来喝酒的小女子,是也不是?” 这点子懵懂心事被艳娘大剌剌的说出来,烛九觉得有些害臊。但如今自己都为了凤沉置气到这步田地,每日喝醉了酒,只顾凤沉长,凤沉短的。明眼人谁又看不出来,自己还有何好要遮掩的? 这样想着,烛九终于点了点头。只听艳娘又问:“那小女子可知晓?” 凤沉知晓吗?她心思简单,一心欣赏自己的大气节,又想报自己救她渡过雷劫的恩情,这才与他一道来寻龙魂。又因着自己从前龙魂不全、失了法力,这才拼了命救他护他。可若是说喜欢,烛九心里没有底。 烛九老老实实答道:“我不知道。她与我一道皆有因可循,从前救我护我也是因为我龙魂不全,失了法力……” “这世上断没有需要舍命来还的恩情。就算是救命之恩,若舍命来报,又救了哪个的命?还了哪里的恩?”艳娘静静的听完烛九的话,朱唇轻启。 “我看那小女子,机灵有余,但胆识不足。听你二人近日酒话,那小女子曾经多次舍命救你。依你看,她这种个性,舍命救你全是因为报恩吗?” 烛九想起凤沉当日说,打不过清虚便要逃命的话,深知艳娘所言非虚。凤沉自小修为不精,对人对事全是一副鸵鸟心态,知道自己有多大能耐,遇事绝不逞强,不行便开溜。 可她却屡次三番舍命救了自己!烛九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震的他胸腔疯狂跳动。 “所以我说阿九你,如今是在庸人自扰罢了。你怜她爱她,如今醋她,但这从始至终都是你一人的情绪罢了。你连问她一句喜欢都不曾,又叫她如何给你欢喜回应?” 烛九猛地抬头,盯着艳娘。 艳娘妩媚的揽起耳边掉落的发丝,又给烛九服下一剂定心丸:“我看那小女子对你未必无情。感情的事,旁观者清罢了。”仿佛似乎觉得这样的说辞不够有力,艳娘忽然问道:“你看我待银兼如何?” 烛九没想到艳娘如此直接的就问出了口,想了想却正色道:“有情有义。” 艳娘眨眨眼,追问道:“哪种情义?” 烛九看向旁边石化的银兼,一字一句开口:“男女情义。” 艳娘没有否认,咯咯咯的笑了起来。银兼却傻了眼,什么意思?艳娘喜欢自己? 艳娘笑罢,又说:“可我从不曾说与他听,所以他从来不知!这许多年,他无聊、烦闷、伤心、失落,总少不了来我这里寻求一丝安慰。我在他眼里,只是朋友,是知己。” “这角色我当了许多年,也暗暗心伤了许多年。但如今看你,我有些明白了,对的都是少根筋的对象,等他了悟开窍,倒不如与他直来直去!也不必蹉跎了这许多年。”艳娘又喝了一口酒,终于将目光转向银兼。 银兼与艳娘四目相对,忽然气的跳脚:“什么少根筋!本少爷自诩才智过人,你内心倾慕我,又不说,我怎么晓得?” 艳娘一脸“你看吧”的表情瞧着烛九,烛九嚯的起身,拉着长条儿就欲要离去。 身后银兼还在叽里呱啦的发表长篇大论,艳娘依旧不理他。反而在烛九身后慢悠悠说道:“那小女子未必有你想的那般蠢笨,对你的心思大概也不是全然不知。但,这种事,左不过还是希望男儿能主动一些的。” 这是给烛九的最后一句忠告了。 烛九背着身回了一句“多谢”,便脚步匆匆的走了。 与小凤儿多日不见,烛九早也想的紧。之前只是碍于面子,心里憋了一口气,怎么也不肯先服软。如今得了艳娘开解,烛九只恨自己之前不够直白,若早将自己那些小心思说了,又何必有这一遭别扭。 想明白这其中关节,烛九恨不得插翅飞到凤沉身边,哪里还能在鬼界坐的住?总归,按照艳娘的情商本事,银兼一准儿是要被生吞活剥了的。再加上,以烛九来看,自己兄弟对这美艳老板娘,也不单单只是知己好友的心思。 两人的事儿没跑儿!也不需他在中间掺和什么。 烛九这一走,酒馆儿里便只剩了艳娘与银兼,大眼儿对着小眼儿。银兼一时也沉默下来,挣扎着不知如何开口。 艳娘懒得理他,刚才的话,是对烛九说的,也是对银兼说的。若话都说到这种地步,银兼还不开窍,那就只当两人无缘罢。 至于二人后来如何,那就是另一段故事了。 第四十九章 我欢喜你 晚风拂面,吹来临川河潮湿的气息。 今夜有星无月,可这样的夜,却比月夜更加明亮晴朗。凤沉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摩挲着手里的神龙木雕。 空气中盈盈有酒香扑鼻,凤沉吸着鼻子嗅了嗅,坐起身来,顺着酒香处瞧去。 有一绯衣男儿披星而来,正曲着一双长腿,坐在凤沉的窗头。那人身上带着临川城湿润的气息,此时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瞧。 凤沉只听见自己的胸腔砰砰砰直跳,紧张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开口的声音都沙哑了几分:“你喝酒了,就莫要吹风了,进来坐吧。” 说完这话,就急急向前走了几步,抓住烛九的衣摆。她不知烛九如今消气儿了没有,但是她不想再让烛九离开了。 思念这一事啊,是蚀骨的毒药,丝丝缝缝,融入骨血。它来的时候让人不设防备,等待发觉早已是病入膏肓。 烛九顺着自己的衣摆看去,那绯红的布料,被白嫩的小手紧紧抓着,皱成了一团。 烛九便顺着衣摆,将自己手缓缓合在凤沉手上,又抓起凤沉的手掌,神色暧昧的抚上自己的额,自己的鼻,最终留在自己的唇上。 又微微启唇,含住凤沉的手指尖,用唇瓣反反复复的轻柔摩挲。 凤沉只觉得指尖发痒,那痒意顺着手指一路传到心间,让她喘不过气来。不得不微微张开双唇,才能多呼吸一些空气。这真是,要了亲命了! 事情已到这个地步,凤沉觉得,他与小黑龙之间,有些话已是不吐不快了。 “我有话想对你说。”凤沉深吸了一口气,对着烛九说道。 烛九轻笑了一声,放开凤沉的手,也道:“我也有话对你说。” “那你先说。” 烛九点点头,开口问道:“你可喜欢燕栖梧?” 凤沉认真答道:“他待我很好,我跟他在一块很开心。但是如果你问的是男女情谊,那是没有的。”凤沉不想装傻,她与小黑龙之间,差的就是关于情情爱爱那点事儿的开诚布公。 凤沉答的直接,烛九心中微动,眸中闪着碎光说:“小凤儿,那你不如看看我吧。若你觉得我的分身碎魂都很好,那我怎么不好?” 凤沉觉得烛九这话说的孩子气,但是如今,眼前许久未见的人儿,央着她说出这样的话,凤沉只觉得心都柔软的一塌糊涂。只好重重的点头:“嗯,你一向很好的。” 烛九却不满意于这样的答案,一把将凤沉抱进怀里,低着头在她耳畔叹息道:“小凤儿,我如今唯恐自己说的不够直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是说,我很欢喜你!” 凤沉眼泪珠子不要钱似的往外掉,只顾在烛九怀里不断点头。“我明白,我知道的。我之前就知道了!” 烛九擦了擦凤沉的眼泪珠子,说道:“你早知道,怎不明白我是醋那燕栖梧与你亲近,还弃我于不顾?端得让我好生伤心!”说着,还夸张的捂住了胸口。 凤沉破涕而笑,白了烛九一眼说:“我只想着那是拿回龙魂的好机会,谁知你不帮忙还反拆台。” “再说,小燕将军原就是你的残魂一魄,哪有人自己吃自己醋的?” 烛九不屑的嗤了一声,问凤沉:“那你如今龙魂得手了?” 凤沉心虚的摸摸鼻子:“没有。” “没有,没有还与人游山玩水?还与人醉心雕刻?”烛九酸溜溜的说道。 “你怎么知道?你偷偷看我!”凤沉惊呼。 烛九被凤沉当面拆穿,也不害臊,理所当然的点点头。“我当然要看着你了,不然,那姓燕的将你拐跑了怎么办!” 烛九说罢,自顾自的跳上了凤沉榻上,拿着神龙木雕打量起来。虽然手艺不精,但是勉强能看出龙形,再加上这天地间九尾神龙左不过就这么两条,这雕的是谁并不难猜。 烛九撇撇嘴说:“真丑!”接着就熟门熟路的将这木雕收尽了自己袖中,归为己有了。凤沉连开口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只听烛九已开口问:“关于龙魂,你如今怎么想的?” 凤沉叹了口气,先讲了烛九走后自己这些天的遭遇。又说道:“我如今觉得,即便小燕将军是你龙魂残片,逃不过被收回的命运…….但此时此刻,他是独立的个体,是条活生生的生命,所以我下不了手。” 烛九点点头,仿佛很是理解凤沉的感受:“这也我当时吃醋的原由。他虽是我魂魄残片所化,但他有思想,有情感,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一个独立的人。” “那有没有别的办法,既可以拿了龙魂,又不取他性命的?” 烛九嗤笑道:“小凤儿,你当真痴傻了不成?他的魂魄就是龙魂残片给的,没了魂魄,又哪里来的性命?” 眼瞧着凤沉蔫巴了下去,烛九叹了口气,认命的开口:“其实龙魂这事也不急于一时,若你真的不忍取他性命,干脆等他寿命尽了再取便是。” 凤沉眼睛一亮:“对哦,左不过是几十年的光景,一眨眼就过了!”又觉得烛九体贴,忍不住朝烛九狗腿道:“小黑龙你真好!” 烛九撇她一眼,那神情的意思便是说她“狗腿”,又说道:“我的话说完了,你呢?你有什么话要与我说的?” 凤沉一时难为情起来,刚才因着许久不见小黑龙,自己才决定今日定要将自己的心事与小黑龙说个清楚。可如今,小黑龙都向她告白了,自己还有说的必要吗? 当下凤沉便支支吾吾的回道:“就……跟你一样吧。” 烛九心下了然,想着艳娘果然没有说错,小凤儿端的是对自己也有情意。面上却装傻问道:“跟我一样?什么一样?刚才我说欢喜你,你道怎得?” 凤沉觉得小黑龙真的是穷来劲,自己实在也不想再在这事上与他浪费功夫。心下一横,闭着眼说道:“就是我欢喜你,我也很欢喜你!很久之前就很欢喜你!” 烛九抱着肚子,躺在榻上哈哈大笑。 凤沉正觉得害羞尴尬,长条儿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一条笨重的狗身子朝着凤沉就撞了去,又一溜烟跑走了。 凤沉一个趔趄,一下倒在了烛九身上。两人四目相对,面面相觑了好一会。 烛九滚动喉头,声音嘶哑的唤了一声“小凤儿”,那声音中情意灼人,凤沉不敢再看他,匆忙别开了眼。烛九在她耳边笑了一声,一个翻身,将凤沉压在身下,闭眼吻了下去。 风拂柳动,露打花枝。这长夜里的暧昧,羞得星星都闭了眼。只留下浓重的黑,包容下世间一切红浪滚滚,情意绵长。 第五十章 不告而别 烛九与凤沉既已打定主意,第二天,趁着天还没大亮,两人便拈了仙决走了。 凤沉本也想给小燕一番嘱托交代的,但是凤沉想了许久,她是该对小燕说:“嘿,我要在你府上住到你嗝屁!”还是该说“我去去就回,等你死了回来给你收尸。”? 好像都不大好,思来想去想不出,凤沉觉得,自己还是悄悄溜了比较好。 烛九与凤沉商量了一番,想着究竟是先去收了妖界的魂珠,还是要将小燕这边的事情办妥了再说。 最终两人决定,先在人间呆上个几十年,将小燕这枚残魂收回之后再去妖界。毕竟人间几十年光年,不过一眨眼的时间,而妖界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地方。光是要过封印之地就困难重重。 这样想着,两人也就安心在人间做起了逍遥散人。 凤沉以前没怎的在人间逛过,所以这次两人也没有目的地,随性而走。今日去延边看浩浩城防,明日去沿海逗海鸥飞雁。一路边走边停,好不快活。遇到一处美景,索性便在当地住上一段时间,不觉间,竟也过去了三四个年头。 这日,烛九与凤沉将行到有“塞上江南”之称的夏州。此时已近冬天,即使是塞上江南,也免不了满目凋敝,万物龟息。 两人照例在城郊荒无人烟的地方,捻决搭了个临时住所。 不出意外,之后的三个月,这就是他们的小家家。这样平日里,两人只管进城玩耍;到了夜晚宵禁前,抓紧时间离开城门便行了。 凤沉来这儿,本是想看凛冽的风,霜天的雪,再加之夏州自古以来便是周边小国贸易邦交的重地,凤沉也想看看不同的文化特色。 谁知今年冬天,夏州却不似往日繁华。其实商铺还是那些商铺,来往的车队马匹也不见少。只是城中多了许多逃难的难民,每日蹲在街头巷尾讨要饭食,一下子就显出一股子衰败萎靡来。 烛九与凤沉找了间酒馆坐了。屋内暖暖活活的炉火烧得旺盛,凤沉烤着火缓了缓冻僵的双手,又抓过烛九的手过来搓一搓,让烛九也暖和一些。 烛九也不管自己冷不冷,将自己的披风解了,严严实实的裹在凤沉身上,好叫她快些回暖。 又唤了小二来,叫了两碗滚烫的炙羊肉。羊肉下肚的一瞬间,蒸腾出一身热气,让人浑身舒坦。 这厢刚放罢碗筷,凤沉便支起耳朵,仔细听酒馆里的人侃大山。这是这些年在人间行走养成的习惯。 凤沉知道,人间的酒馆,简直是天然的八卦发散地。几杯浊酒下肚,只消再配上一小碟花生米,总有人就能滔滔不绝的讲个没完。 据凤沉观察,这套理论,四海通用!所以,如今到了夏州,也不例外。 只听旁边两个壮形大汉,捧着热茶对话。 一个说:“哎,听说了嘛,边境又要打仗了。” 另一个接到:“怎会?是哪个国家来犯?” “还能是哪个?除了楚国,还有哪个国家能跟咱们宁国对上?” “不应该啊,前几年燕将军大败楚国,这才三年五载的便卷土重来了?” “还能有假不成?大军都压境了,不然最近这夏州城里的流民都是从哪儿来的?” 凤沉听见小燕将军的名字,与烛九对视了一眼。便乐呵呵的凑到两壮汉桌边,问道:“两位大哥说的可是前线战事?如今前线没有守备将军吗?” 夏州地广人稀,山高地阔,连带着生养出来的人也是豁达的性子。 两壮汉看见一小姑娘凑来搭话,也不恼,反而乐呵呵的给凤沉让了个位子出来。凤沉又抓了烛九一块过来听,其中一位壮汉才开口。 “有啊,现在的守备将军是四年前圣上钦点的元大将军。但这元大将军,唉,虽说是武将世家出身。可在此之前,连战场都没上过,只会纸上谈兵罢了。如今也不堪用,两军刚一交战,就吃了败仗。” “怪不得这夏州城里这么多流民呢!”凤沉捧场的说道。 “谁说不是?如今皇上连下了几道褶子,警告元大将军不要贸然出军。估摸着不日便要换将领了。” “换哪个将领前来,会是燕将军吗?”凤沉问道。 “这不好说,燕将军功高震主,遭皇上忌惮。这兵权都剥了,哪能轻易还回去?”大汉说的口渴,又抿了口热茶,边摇头道。 看再聊下去也没什么有用的消息,烛九便领着凤沉告了辞。如今听下来,宁帝忌惮燕栖梧,倒不见得会让他来前线领兵打仗。既然如此,其余的跟他们也没有什么大关系。 人间有人间的规矩,各人有各人的命运。硝烟战争,争夺领土,都是司命簿上写好的故事。食不果腹,饿殍遍地也皆是个人三生的因果。 都是维持世间平衡的工具罢了,他们管不了,也不能管。 …… 夜幕降临,天微微开始擦黑。烛九与凤沉两人也不再耽搁,回到城郊小屋,打了桶热水,好好洗了个澡,便相拥着沉沉睡去。 待第二日睁眼时,只听门外吵吵闹闹。 凤沉推了推烛九:“咱们住的是城郊,哪里来的这么些人?你去看看。” 烛九起身,披起衣服,又吻了凤沉眼角,宠溺道:“好,你且再睡会。我去看看。” 门外是大批人流车马,看方向是从夏州城里出来的。人人都背着包袱行李,神色匆匆。 烛九随手拦了一个男子:“怎么回事?大家这是去哪儿?” 那男子急慌慌的说:“楚军昨夜攻下寒州了!不日便要打到夏州来了,咱们不赶紧逃命还留着作甚?” 一夜攻下边城,怎得这样快? 烛九回到屋里时,凤沉已起了身,神色里满是期待,一副要看热闹的模样。 烛九也不卖关子,勾了唇嗤笑道:“这元大将军还真是酒囊饭袋。一夜就让大楚攻下了寒州城。不日便要打到夏州来了,外面那些都是逃命去的百姓。” “宁国老皇帝工于心计,天天满脑子权力制衡的。如今看他选的饭桶,将边城大门都守破了,要叫哪个来补救!”凤沉神色愤愤,很是替小燕将军抱不平。 这毕竟也是小燕将军拼尽全力守下的江山啊,就让这群饭桶轻易拱手让人了。 第五十一章 临危受命 此前,夏州城的两位壮汉便已猜测过,宁帝忌惮燕将军,恐怕不会轻易归还兵权。 这话不虚,宁帝一开始,的确没有打算让燕栖梧重新接管边境。而是派了一位宁国老将前往寒州,接替元家公子,带领宁国军队。 谁知,老将军还未至边城,楚国就破了寒州。等到老将军终于在夏州与宁国军队会合之时,楚军正好攻破了夏州的城门!刚刚到达夏州的老将军不得不且战且退,十分狼狈…… 前线战报频繁传来,宁国已连失两城。老皇帝坐不住了,召了群臣前来议事。其实如今这地步,大宁国也没有比燕栖梧更合适的将军人选了。 群臣知道老皇帝心里那点小九九,但若是国都破了,他们还效忠什么劳什子皇帝?于是,这日早朝,群臣一反常态,强硬上书要求老皇帝下旨,让燕栖梧披甲上阵。 宁帝被迫的无法,此时也知道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颤抖着双手,写了诏书。 燕栖梧虽然恼恨老皇帝只顾玩弄权术,不顾百姓性命。但事急从权,当下也顾不上矫情,接了旨意便赶往前线去了。 且说燕栖梧真的是完美的继承了小黑龙的天才段位。 先是跟宁帝申了一批粮草,这粮草足够三军两个月吃食。又亲自一路从临川押送至如今交战的永州地界,留了一半粮草在永州南城外,自行带了另一半进城。 小燕将军进城的第二天,永州城便封死了城门。北门不得进,南门不得出,端的一副闭关锁城的架势。城外粮草守备惊了:将军想把自己困死在永州城里吗? 他们只猜对了一半,的确是要闭关锁城的路子。但不是背水一战,而是停战休整。 但那楚国已得了胜势,又怎么肯放下天大得好机会,就此罢休? 小燕将军也不急,只叫人连夜准备了许多桶水。第二日,楚军叫门攻城,小燕将军命令宁国士兵分成两组,一组持盾挥戟在城墙上防御,另一组借着防御将水自城墙浇下。 此时是寒冬腊月的季节,他们又身处宁国北地。那水一被浇下,很快就结成了冰。如此往复几次,城墙便结成了一块厚厚的大冰块。楚军攀附不得,只得悻悻作罢。 燕栖梧又命人将永州城北门用巨石堵死。随后又下了军令:三军原地修整半月,每日轮流一小队用冷水加固城墙厚冰即可。 这一系列事情做完,才令人开了南城,让城外粮草守备军进城。又飞鸽上书临川,恢复前线粮草供应。 这路数,让很多士兵摸不着头脑。但有心人琢磨一下便可理解,宁国军队节节败退,伤亡惨重。此时无论是士气,还是战斗实力都比不上楚国。贸然开战,绝无好下场。 如今,小燕将军已来到前线,军队战术这里宁国便不虚楚国了。只消让军队再休整一番,养足实力,便可再与楚军一较高下。 …… 半月后的早晨,燕栖梧下令:打开永州城北门,对战大楚军队! 当永州城北门缓缓打开,楚军再看时,宁国军队已经大不相同了。 这些士兵原本就是燕栖梧的部下,跟随燕栖梧多年,不知打了多少场胜仗。如今燕栖梧来带兵,让他们一下子就有了希望,整个军队的士气都有了提升。 再加上之前半个月的休整,精神头也大好。隐隐又有些曾经大宁王者之师的架势。 这一仗打的惨烈,楚国不知从哪里请来了能兵巧将?一改往日作战路数,倒是诡变的很。燕栖梧不敢轻敌,也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对抗经营。 终于,在大大小小不知道多少回合之后,燕栖梧带着大宁军队拿回了夏州城。 那大楚将领仿佛志不在封地,不知怎得,见小燕已夺回夏州城,干脆连寒州城也让了出来。 寒州一战,楚国主力部队不动,只敷衍的派了一小队士兵打上一打。完全是且战且退的打发,每每不过须臾片刻便撤了兵。 待到燕栖梧攻至寒州城城门下时,那大楚军队更是荒唐,干脆大开了城门。留了一个空城给燕栖梧。还在城门上留了一张字条,龙飞凤舞的写道:打不过,我撤了! 接连收复夏、寒二州,宁国上下百姓都高兴的不得了。燕栖梧内心却沉重极了,他至今没有见过大楚的主将,也猜不透这人究竟意欲何为。不拿封地,那他想要什么呢? ……. 且说这边战场交战激烈,那边烛九与凤沉也没闲着。 先前时因着夏州城破,两人也随了流民退到了永州城,便干脆在永州城东外住了下来。 这人间世道乱,两人也没了赏玩风景的心思,只每天窝在小房子里打发时光。 这日晚饭后,烛九收拾碗筷,凤沉在一旁端着个盘子嗑瓜子。只见天边一道青光闪过。 再细看去,已是鸾瑅神尊落了地。刚刚站稳,便向二人调笑道:“你们倒是自在,那司命仙尊都要急疯了,你们俩倒躲在这儿逍遥快活起来。” 烛九端了盘果子过来,递给凤沉。又浑不在意的说道:“那小佬儿愁什么?” “还不是你那龙魂转世闹的,原以为你俩会赶紧给他解决掉。哪想如今过了三四年了,这龙魂转世还在人间呢。”鸾瑅笑说。 “我们可没答应要给他解决。”烛九痞痞的说道。 鸾瑅自顾自的继续说道:“若光是在世上也就罢了,左不过已被宁国皇帝削了兵权,以后做个闲散的官儿,也不能再掀什么动荡。但最近,凡间不是又打仗了嘛。” 凤沉啃着果子道:“???小燕将军又去前线了?” “不止呢!这场仗本不在司命簿的安排里,如今楚国主动来犯,怕是那边也出了什么异象。司命仙尊愁的头发都掉了一大把,没辙只好来求助师尊了。师尊这才让我来问问。”说完,鸾瑅便一把抢过凤沉的果子,吃了起来。 烛九听完,笑出了声:“这下热闹了。” “我可不是来给你们讲热闹听的,师尊让我等前去瞧瞧,那楚国到底是怎么回事。”鸾瑅提醒道。 想了想又问道:“那龙魂转世你们到底打算怎么办?” 凤沉愁眉苦脸:“本来是想着等他在人间百年之后,再收他魂魄。如今,师尊让我们去前线,免不得又得相见呗。” 烛九瞧着凤沉的矫情劲儿,冷哼了一声。又酸溜溜提醒道:“你到时候离他远些。” “知道了知道了!”凤沉瞧着烛九的醋劲儿,抱着烛九吧唧亲了一口。 鸾瑅:!!!她不在的这些日子里,这两人发生了什么??? 第五十二章 再见小燕 立春这天,又是宁楚大军交战的日子。 这大大小小的战役从冬天打到现在,一直抱着寒州城展开,不曾停歇。 其实也并不是燕栖梧想打,小燕将军本意也不过是想收回大宁城池,让边界百姓能安稳生活。 毕竟,两国交战,苦的都是百姓。无论宁国百姓还是楚国百姓,不过是王权的牺牲品,他们本意不过都是想安稳生活而已。 但大楚的将领显然不是这么想的。这将领行事奇怪,先前让出寒州城已让燕栖梧十分不解,如今不知道又抽些什么妖风。 若大宁休战,他便调兵遣将的前来叫阵;若大宁迎战,他便三番五次兵行险着,每每直朝燕栖梧而来,若攻击不得,便迅速退兵。 燕栖梧忍不住在想,自己以前究竟得罪过什么人?这简直是明目张胆的公报私仇!是多大的仇恨,让他将三军玩弄于股掌之上,却只为取敌方将领首级? 反正这事,正常将领是干不出来的。 …… 那边两军正严阵以待,这边烛九、凤沉、鸾瑅三人已占了附件最高的山头,观察起大楚的主将。 只见楚军中一长髯中年男子,穿着一身金甲,骑着枣红马,立在阵首。三人仔细打量了一番,却发现这人确实只是个凡人,没什么古怪之处。 这样一个人,居然能改了司命簿的命数,掀起一场人间浩劫? 三人到底不了解这人间将领,如今只是从身份上判定,这人并非异界他魂。除此之外,再想深入得到什么消息,就得找些懂行的来询问了。 懂行的人是谁,不消多说,他们也只认识那一个——燕栖梧! 但如今燕栖梧是三军将领,他们三人又不能使用仙术,要怎么见到小燕将军呢? 三人冥思苦想了一阵,最后还是烛九别别扭扭的拿出了章程。用的是年少时候在凡间学来的下三滥手段——放迷烟。 那时候小黑龙成天到处惹是生非,在人间时又不能用仙术,总得学点手段方便关键时候跑路。这迷烟就是其中一种。 是夜,三人先换上大宁士兵的衣服,混进了军营。待到三更时,巡逻的守卫刚刚换了队,三人便迅速窜到主帐营前,拿迷药迷晕了守帐士兵。 几人又将晕倒的士兵拖到了粮草垛后面,好掩人耳目。一切就绪,神不知鬼不觉的钻进了燕栖梧营帐中。 燕栖梧却警觉,早在察觉外面有动静的时候,就按紧了床边宝剑。如今感觉有人进了帐来,燕栖梧屏紧了呼吸,感觉到来人的凑近,正想睁眼拔剑。 只听黑暗人有人嘲讽道:“燕将军,既然醒了,就不必再装睡了。”正是烛九! 又有一声娇俏声音,悄咪咪的响起:“他哪里醒了,烛九你小声点。” ……是凤沉! 燕栖梧抓着宝剑的手陡然一紧,青筋都爆出几分。忽然生出几分近乡情更怯的意思来,四年来心心念念的人儿就在眼前,他却不敢睁眼了。 那嘲讽的声音又来了:“燕将军还想装睡到什么时候?” 燕栖梧叹了口气,终于睁开了眼睛。 如星子般的眸子,一一扫过眼前三人。烛九早在来之前又易了容,还是燕栖梧记忆里的模样,鸾瑅燕栖梧之前没有见过,凤沉…….四年不见,凤沉身上似乎少了点娇憨可人的气息,多了一丝似有若无的妩媚之意。 打量了凤沉许久,待到烛九有些微微不耐,燕栖梧终于对着三人开口:“几位深夜到访,又迷晕我的侍卫,有何贵干?” 燕栖梧总不会天真到认为,凤沉几人大半夜鬼鬼祟祟的钻进他的营帐,是来找他叙旧的。 “此事说来话长。”说话的是鸾瑅。 燕栖梧听罢,点了点头。起身点亮了营帐里的灯盏,又让几人落了座,待几人都坐定,才开口说道:“那就慢慢说罢。” 若是跟小燕正经对话,这三人里端得还得靠鸾瑅。 鸾瑅打量了一下周边二人,烛九自打进了帐来,就满身一副老子不爽的表情。此刻抱了肩膀,神色傲慢,恨不得鼻孔朝向天上去,丝毫没有开口解释的意思。 凤沉呢,凤沉一双杏眼,滴溜溜的在烛九跟燕栖梧之间转悠,看烛九神色不耐,拉了椅子往烛九身旁凑了凑。心思也不在谈事上头。 不是他俩跟人家更熟嘛?叹了口气,鸾瑅觉得这事还是自己来说吧:“我等今日前来,是觉得楚军中有些古怪。” 这话一提,燕栖梧便立马聚精会神起来。 古怪嘛?他觉得古怪很久了! “是这样的燕将军,不瞒您说,我们三人本是道修世家出身,对道术阵法一流多有些涉猎。”鸾瑅想了想,先给三人编了个身份。 “近几日,宁楚两军交战,我们看着楚军的攻击路数波诡云谲,不可以常人之心度之。所以我们想着,楚军中是否出现了什么懂得道术阵法的邪魔外道?”有了身份做遮掩,这话说出来就顺理成章了。 鸾瑅又说:“我们三人毕竟是战场上的门外汉,对楚军将领不怎么了解。心想着可不要误会了邪魔入世才好,这才想着找您来寻问一下。” 鸾瑅的话真真是说道燕栖梧心坎儿里去了,他近些日子以来,一直在琢磨楚军到底有什么古怪,但他从未往邪魔外道方面想过!或许这是条思路也说不准。 这样想着,燕栖梧便问鸾瑅:“姑娘想问什么?” 鸾瑅思忖一会:“楚军中可有新出的将领?” 燕栖梧胸有成竹的答道:“那自然是有的。对于武学世家来说,战场便如朝堂,端的是建功立业,锻炼子孙的好机会,自然不会放过。再说,打仗难免伤亡,有新将领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这些人中有可疑人士吗?” 这点燕栖梧也早有调查过,当下便肯定的答道:“纵使新人不知凡几,但有话语权的人皆都是世家出身,家族几代都效忠楚国。没什么可疑。” 这就奇了,没有可疑的人,怎么有这莫名其妙的战争? 鸾瑅一时没了主意。 烛九本来认真在听两人对话,见鸾瑅一时没了声,脑子便活络的运转起来。片刻间便风华绝代的笑道:“这人未必要在战场上露面,坐帐中军也未必不可。” 眼波流转,想了想又骚包补充道:“其实若单说发动战争,只要能鼓动楚国老皇帝也就行了。” 几人被烛九一点,一下子觉得醍醐灌顶。对啊,这指挥作战的人为何就一定要在战场上呢?! 凤沉说道:“那我们现在是要去楚国了?” 烛九瞧她火急火燎的模样,生了逗弄凤沉的心思,又拿出那把墨扇摇晃起来,偏不答话。 凤沉逐渐没了耐心,伸手去抢烛九的扇子,烛九倏的合了扇子闪开来,这才笑着训道:“急什么!你没听鸾瑅说嘛,这人若是个邪魔外道,我们便先去摸清他的派系渊源。知己知彼,再做打算。” 又转向燕栖梧说:“不如燕将军明日带我几个,上战场瞧瞧?” 燕栖梧有些迟疑:“刀剑无眼,带两个女孩子上战场,到底危险。” 烛九乐了,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眼角的泪痣都跟着抖动起来。他们几个好歹是神尊之神,也不惧凡间刀剑。更何况,就鸾瑅神尊那个术法风格,飒爽利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真要上了战场,怕是得成女煞星……. 但这个中解释,自是无需说给燕栖梧知道,只骚包的说道:“无妨的,有我在。” 凤沉跟鸾瑅也赶紧表示,自己能应付的来,燕栖梧这才艰难的点头同意了。 第五十三章 军中女眷 第二日,猎风阵阵,战鼓喧天。 宁国军队阵中果然多出三匹战马,与燕栖梧一齐列在阵首。 那战马上的人儿,一个身着绯衣,一个通体嫩黄,一个一身青衣。与者千军万马身上的铁甲瞬时区别开来,若不是身后有百万雄师列阵,瞧那红衣公子懒散的神情,倒更像是哪家公子小姐出来郊游耍乐的。 楚军今天打头的人中,有一金甲小将,名唤罗狄。这小将虽是初出茅庐,但是武学造诣不俗,军法上也是一点就通。与燕栖梧屡次三番交手,眼瞧着打法越发成熟,倒也是个将领奇才。 如今细向宁军看去,只见那红衣男子虽容貌寻常,身旁两女子倒是艳丽出众。一个娇憨可人,一个清冷绝尘,端的是两个美人儿。此时大风席卷,两人身上环佩叮咚,清脆作响,倒是像九天上的仙女儿一般。 罗狄不敢再看,向燕栖梧叫骂道:“燕将军这是如何?难不成是觉得我大楚难攻,便想出这等新计策。叫来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要给我们大楚来个军中美人计?” 说罢,身后楚军一阵哄笑。 烛九神色一冷,眼神似冰溜子一般朝罗狄看去,面上却是笑了开来。只是那笑不达眼底,看着端显出一股阴森:“狗眼倒是有些眼光,狗嘴说话小爷可不爱听。” 长条儿“汪”的一声,狗狗委屈! 那罗狄听罢,生了气性,大喊道:“娘娘腔莫要逞口舌之能,可敢与我一战?” 烛九不笑了,他从小到大,最讨厌别人说他娘娘腔!嘴角一扯,吐出两个字“找死!”说着,懒洋洋的打马上前,竟连武器也不拿。 罗狄更气了,瞪着一双眼:“竖子何狂?爷爷这长枪可不长眼!” 烛九抬眼睨着他:“你试试。” 罗狄大怒,手持长枪直朝烛九刺来。烛九也不躲,待那长枪已攻至眼前,才稍微偏头,只两指轻轻一弹,竟将那长枪弹开了去。 罗狄被震得虎口发麻,这男子竟有如此本事?却不肯就此罢休,借着长枪被弹开的趋势,一个倒提,将枪尾攻向烛九腹部。 烛九仍旧不避,手掌一提一放,将那枪柄拉出又送还回去。 这是在逗他罗狄玩吗?罗狄忍无可忍,几个连环招式攻来,朝朝带着狠辣杀意,直击烛九面门。 烛九索性脚点马背,借势往后稍退,又侧翻身挂在马侧,避开罗狄攻击。待罗狄攻势出尽,烛九又稳稳当当坐回了马背上。 罗狄眼眶欲裂,驾马快速朝烛九而来。从烛九左侧掠过时,一个虚晃朝烛九左肋攻来,烛九欲挡,却发现这这是虚招。那罗狄迅速收了枪,此时已身至烛九身后,一招回马枪朝烛九背心刺去。 烛九却早有所觉,腰肢一软,折在马背上。那枪头此刻就从烛九眼前擦过,烛九反手握了,一个用力,竟将那枪头生生折断。 没人看见他是如何出招的,待烛九再从马背上起身,罗狄的脖子已经被顺势割开了口子。 这是一招毙命的招式,烛九却手下留情了。 罗狄失了武器,又被烛九所伤掉下了马,已然是落败了。梗着脖子道:“要杀要剐请便!” 烛九嗤笑,曲了一条长腿侧在马背上看他:“我杀你作甚?” 罗狄惊讶:“那你待如何?” 烛九吊儿郎当道:“不若你自毁了双目如何?我便放你一马。” 罗狄听罢,不愿受辱,拔起腿间藏着的匕首便要自我了断。 凤沉远远喊道:“烛九不要!”他们是神尊,怎么能在凡界伤人? 烛九便将手中枪头掷去,那枪头擦着罗狄的手落在地上,罗狄吃痛扔了匕首,手背鲜血直流,命却保住了。 烛九看了他一眼,掉马便走,边漫不经心说道:“我只救你一次,若你执意要死,那便与我不相干了。” 罗狄呆愣在原地,许久才被属下架了回去。 这边两人对战,也算全了双方首领战前对阵的礼节。于是,待两人都归了队伍,两军便蓄势待发,准备作战了。 鸾瑅在队中观察,只见那楚军迅速分成三股势力。最前面的一部分与大宁军队正面交战,后面两方部队却从侧路左右包抄,生生将宁军也割裂成三个队伍。 此时,左路楚军迅速分离出一小队来。这队人并不恋战,如同敢死队一般,从宁军后方突围,直朝燕栖梧而去,想要一击使其毙命。 燕栖梧似早有所料,不知何时已从正面交战部队中全身而退,迅速向左路闪去。又唤道:“八营将士听令,持盾掩护,对抗敌军侧翼部队。” 随即吩咐:“十三营将士听令,左右夹击,吃了他们这队尾巴!” 将士们迅速配合,不一会便将这队人绞杀了个干净。 楚军眼瞧着刺杀行动又一次失败,迅速吹响了鸣金号角。 收兵了?又是这样!每次都朝着燕栖梧一人而来,不能得手便迅速撤军!燕栖梧吩咐了副将清理战场。 边策马来到凤沉、鸾瑅等人身边。问道:“各位可看出什么门道来?” 鸾瑅回:“此中并无什么神奇法阵,单单是靠排兵布阵,想要取燕将军性命。如此来看,这人应并非是什么邪门歪道的路子。但还要多加观察才可以下结论。” 燕栖梧点头,随后几场战役中,便仍旧带了凤沉三人出征。 渐渐的,楚军中流传出一股谣言,说那燕大将军,在行军中带了美人禁脔,各个美艳异常。平日就连打仗也带在身边,只为博美人一笑。 凤沉听了,哈哈大笑。说她跟师姐是美人就算了,说小黑龙是禁脔哈哈哈哈哈。小黑龙怕是气的龙肺都要炸了。 烛九瞧着凤沉,只觉得这是个小没良心,自己未来夫婿都被人说成是禁脔了,她倒笑得出来。当下不满,狠狠抱着凤沉亲了个痛快,平衡一下自己连日来的愤懑! 而这边,鸾瑅随军观摩了大大小小十几场战役,终于得出结论来:楚军中并没有什么懂得奇门法阵的邪魔外道,应是有人单单想取燕栖梧性命。 至于这人是否在随军中,亦或是在楚国朝堂上,就要再做一番查探才行了。 第五十四章 故人邀约 几人谋划了几日,还未动身,烛九却收到了银兼的飞鹤传讯。 那信笺中写道:小王难得人间一游,已在楚国望帝楼下榻等候,劳烦烛九神尊速来一聚,莫要让小弟等到花儿都谢了! 烛九读罢,向凤沉甩甩手中信笺:“银兼如今正在楚国,邀我们前去一聚。”将手中信笺捻决焚了,烛九又讥讽银兼道:“他倒是赶巧儿,哪儿有热闹往哪儿去。” 总之,正好几人也欲要赶往楚国,如此倒是顺便了。 烛九三人也不再耽搁,当下便从寒州城出发,一路往大楚去了。 银兼所在的望帝楼在大楚都城,掖庭城。这酒楼名字起的直白霸气,因紧邻着大楚皇城,是离皇城最近的建筑。同时与掖庭其他建筑相比,要高出一头。故而名曰“望帝”。 此处规制高,又离皇城近,因而来此下榻的皆是各国使者勋贵。 此时三人走站定在望帝楼外,报了银兼的名字,便有小二殷勤的领着入内。 入门后只见屋内一片金碧辉煌,雕花镂空的木梁门柱,镶银鎏金的彩瓦装饰,窗纸用的是天山雪蚕纱,桌椅用的是南海暖冬玉。就连披门隔断的珠帘都全一个个头,玲珑剔透的玉珠不含一丝杂质。 端的是个人间繁华地。凤沉对着烛九悄悄说:“他倒是会给自己找地方,这地方看着就贵!” 烛九打量四周,也悄咪咪跟凤沉说道:“左右他不差钱,如今是他邀我们来了,我们自然也是住这里的。” 至于食宿之类的,俗话说得好:请神容易送神难嘛!烛九觉得,银兼应当懂得这个道理! 小二带着几人走在了望帝楼的第三层,因楼下里有往日打尖儿的客人,楼上来来回回又甚是疲累。所以三楼是个好地界儿,既不得楼下吵闹,又无需奔波双腿。 因此,三楼都是望帝楼顶顶拔尖儿的天字号房。 小二在一间屋前站下,扑扑衣衫,这才叫了门:“客在嘛?客等的人到了。”那房门吱呀一声从内打了开来,正是银兼。 银兼见确实烛九三人,顿时将门大敞开来,边说道:“来的倒是快,快进来坐吧。” 烛九向里头打探了一圈,见屋中无人,便打趣问道:“艳娘怎得不在?” 银兼摸摸鼻子说:“我既来了人界,肯定需要有人帮我协管鬼界嘛。” 听这意思,两人便是凑成一对了。 烛九一副“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表情,跨步进了屋里。银兼让小二给他三人看了茶,端上来的是上好的海棠春。 烛九嗅了嗅那茶盏,开口道:“我们此番来楚国,除了寻你,还有其他要事。既然如今你在这里,我们便也在此住下了。”又抿了一口茶,舒服的咂咂嘴道:“记你账上。” “???凭什么?”银兼炸毛,腾的一下站起身。 烛九不理他,只管问道:“你没事儿跑人界来做什么?” 银兼一听,又乐乐呵呵的坐了下来。故作端庄的学了烛九的样子,也抿了一口茶盏,邀功似的开口:“要我说,你这回可真要感谢我,我是来帮你大忙来了。” 烛九好奇道:“我有什么忙,需要你帮?” 银兼却不说破,拿起乔来:“你这些日子从边城一路到楚国都城,可听说过楚国新来了一位国师,有通天本领?” 烛九眼皮也不抬:“没听过。” 银兼又看向凤沉、鸾瑅二人,见两人也茫然的摇摇头。 银兼急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指着几人说道:“孤陋寡闻,孤陋寡闻了不是!” 又骚包的掸掸衣服,站起身来,指着自己道:“我,银兼,就是如今楚国那位法力通天的大国师。” 烛九听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有毛病吧,放着好好鬼王不当,跑人间来当神棍?” 凤沉忙不迭点头应和。 银兼气呼呼的坐在凳子上:“不识好人心,我还不是为了你。” 凤沉道:“你这话说的奇怪,你为他什么了?” 银兼说:“你们以为楚国为何忽然出兵攻打大宁?还不是我银兼的功劳!” 几人听出了些不同寻常的气息,茶也不喝了,互相对视了一眼。 只听银兼继续道:“哎呀,自打上次烛九从我这醉酒离开,我就琢磨着吧。你俩本就互相有意思,因着残魂一事心生嫌隙,这事确实怨我。”银兼指指烛九与凤沉。 “要不是我一时贪玩,将那残魂扔进六道轮回。哪还有烛九吃醋这档子事儿?”银兼深刻检讨。 “作为好兄弟,我肯定要尽量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让你跟凤沉二人好有情人终成眷属不是?”银兼捂着心口诚恳的说道。 “所以,我就来到人间了。琢磨着替你收了尽早收了那残魂,省的你那残魂不老实,每天还要与你抢老婆。” 鸾瑅神尊听了,满脑子问号?烛九?喜欢凤沉?什么时候的事? 烛九听罢,嗤笑道:“你是不是来的晚了点。” 银兼打着哈哈说道:“啊哈哈哈,这个……你走以后,我跟艳娘…….你知道的,刚刚在一处,总归要浓情蜜意一段日子。一时抽不开身也是有的!” 烛九懒得听他废话,凤沉却说道:“可是我跟烛九现在已经在一起了啊,你又来帮的哪门子忙?” 鸾瑅更懵了?在一起了?她怎么不知道? 银兼听罢,叹道:“我才来人界几个时日?如今刚唤了你们来相见,我也是刚知道你俩已经在一块了啊!” 烛九心想:那你反应可够迟钝的,那日听了艳娘那许多话,他来找凤沉不告白还能是干嘛? 又问道:“那楚国皇帝怎么肯听你的?” 银兼听了,得意的笑道:“废了些周章,我来这楚国许多时日,先是老老实实当了一阵子神棍。预测了几个人间灾祸,皆都说准了,那老皇帝便对我深信不疑了。” “而且,依我看呐,这老皇帝好大喜功的很。我便与他说,如今宁帝帝星式微,正是天时地利的机会,此时攻打大宁,必胜。” “然后他就真的出兵了?”凤沉问。 “是啊,我又给带队的将军支了些招,确实打了几个胜仗。”这说的便是攻下寒、夏二州的时候了。 “其实我就是想逼着宁国皇帝派燕栖梧领兵,我再趁机弄死他就皆大欢喜了。谁知道这燕栖梧还真有几分本事,倒是个领兵打仗的天才。”银兼夸奖道。 “所以呢?你就与他僵持了这么多时日?”烛九鄙视的问道。 “哪能啊!”银兼乐乐呵呵的说:“我瞧他真有些本事,勉强可以算得上是我银兼的对手吧。一个高兴,便把两座城池都还他了,我还给他留了个字条呢!” “人不杀了?”烛九觉得这人大概是个傻子。 “这不是让了城我又想起来了嘛!再说我要杀的只是他燕栖梧,找个荒地打架就成了,在城里打架,伤及百姓。那可不美!”银兼有理的很。 “那你又是怎么劝说楚国皇帝,只针对燕栖梧出兵的?”凤沉好奇道。 “就说那燕栖梧是宁帝的最后一道守护神呗,杀了他就万事大吉了,楚国老皇帝自然迫不急待了。”银兼不在意的说道。 凤沉觉得,这个楚国老皇帝,真是好忽悠。 第五十五章 第二封信 本以为是楚国有什么妖魔鬼怪降世,现在看来,全是银兼一个人搞出来的乱子。倒是不用他们再费工夫去调查了。 鸾瑅得知了此中事后,急着回去向归晏真神说明情况,便匆匆告辞了。 如今只剩凤沉、烛九、银兼三人。 凤沉开口问银兼:“鬼王大人,如今我跟小黑龙已经在一块了。您这忙想来是白帮了,这凡尘间的烂摊子,您要如何收尾啊?” 银兼似乎早有准备:“还收什么尾啊,只差这最后一步了,索性将那燕栖梧弄死作罢。反正你们也要收回龙魂不是?” 凤沉急了:“你还要干什么?” 银兼狡黠一笑:“实不相瞒,叫你们前来原因有二:一是为了人间小聚;二嘛,我是想借着燕栖梧对你有意,以你做引,来他个瓮中捉鳖。” 烛九听了,也懒得跟他再你来我往的磨叽,直接问了根源:“你干什么了?” “我啊,给燕将军也去了一封信。等着瞧吧,估计这会,燕将军已在赶来的路上了。” …… 此时,燕栖梧在军帐中,的确收到一封楚国来信。 写信人猖狂极了,直派了一队楚国军马一路到宁国营前,大剌剌的叫喊道要送信给他们将军。 守营的将士不敢怠慢,连禀人层层通报,唤了燕栖梧前来。 那一队楚国军马送了信也不再久留,转身便走。 燕栖梧看着信封上的字迹,瞳孔紧缩。这字!与寒州城门那信笺上的,一模一样! 燕栖梧忙拿了信回到营帐中,迫不及待的拆了来看。 谁知,匆匆读完,燕栖梧的神色更紧绷了。 那信上写了,凤沉在他手上,让燕栖梧单枪匹马到楚国都城来换人。怕燕栖梧不信,还详尽的描述了凤沉的外貌衣着。 燕栖梧心知,这人没有说谎,凤沉确实在他手上。 这两日,楚军一反常态的没来叫阵。燕栖梧本以为是楚军久不得手,渐渐的也失了耐心,不愿再如此与自己周旋下去了。 现在看来,哪里是不再周旋,原来是握住了新的杀手锏! 可燕栖梧不得不承认,这杀手锏,的确戳到了他的软肋,对他有效! 燕栖梧已下定决心,要前去楚国营救凤沉。但他行军打仗,多年鲜有失败,除了自身本领过硬,凭的就是小心二字。为免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在离开之前,还免不了做上一番打算。 好在燕栖梧征战沙场多年,身边也有不少亲信下属。这些人与他出生入死多年,许多也是一等一的好手,未来堪用的将才。 燕栖梧命自己的副手坐镇中军,以防楚军随时来犯。又将自己的帅印交出,想着若是自己此去不回,也终究要有人护得宁国山河! 待一切准备妥当,燕栖梧终于收拾起行囊,不日便要往楚国去了。 天微微擦亮,宁国军营中便有许多将士列队等在燕栖梧帐前。待燕栖梧从帐中打帘出来,许多人只哽咽的叫了一声“将军”,便再也说不出话。 这些天来,劝燕栖梧莫要只身犯险的话不知说了多少。但他们也深知自家将军的脾气,确定了的事情便是九头牛都拉不回。 如今楚国路遥,又是狼窝虎穴。这一去,怕是有去无回,他日再相见怕是要在黄泉碧落了。 不知是谁拿来了烈酒,众将士端起酒碗,向燕栖梧说道:“将军,承蒙将军恩德,吾等此生不敢相忘。此前楚国危难重重,还望将军一路珍重。” 燕栖梧拍拍那人肩膀,目光扫过众人,朗声说道:“你们都是我大宁好儿郎!日后大宁的江山百姓,就要靠你们来守了!” 说着也端起一碗烈酒,说道:“来,让我们共饮这碗壮行酒。日后待尔等百战沙场,凯旋而归之时,我若不在,便在今日一起都算了数罢!”说着便一饮而尽。 酒已饮罢,燕栖梧再不做停留,不回头的大步向前走了。 又背向众人挥手道:“好儿郎,便不负沙场。莫要学了我,耽于温柔乡。” 可若真有温柔乡,谁又非要偏爱冷冰冰的沙场呢? 若真有温柔乡,谁又不是但愿长醉不愿醒呢? …… 燕栖梧虽已明白,这写信之人抓住凤沉,诱自己只身前往敌国,为的无非也就是他燕栖梧的一条性命。 但燕栖梧仍有一点想不通。照理说,自己只要一在楚国境内现身,那人下令当场把自己拿下便是。为何千里迢迢让自己去楚国都城呢? 燕栖梧哪里想得到,照银兼的性子,写这么个条件无非是因为自己懒得跑腿来边城。再加上,又不好真的绑了凤沉压往边境吧?反正鱼儿定是要上钩的,用直钩还是弯钩,凭自己喜欢就好喽! 总之,银兼只是笔杆子一溜,随便提了条件。 燕栖梧却要为此大费周章,一路隐姓埋名,过关斩将。 燕栖梧本是宁国人,身材高大修长。站在一众威武敦厚的楚国人里,霎时间便显得很扎眼。 再加上,常在边境作战。许多边境百姓是见过燕栖梧模样的,顶着这张脸出门,怕是他连楚国边城也出不去。 这样想着,燕栖梧只好一路化了妆,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前来楚国寻亲的宁楚混血儿。又专捡了行商的车队跟着,这类人马在一地往往不会呆很久,很大概率不会识得自己。 再加上这行商车队本就是在城市间奔走叫卖,跟着他们一路北上,才不会显得突兀。如此这般,燕栖梧便一路来到掖庭。 因着个人曲折,燕栖梧颇是费了些时日才来到掖庭。如今刚过了掖庭城门,燕栖梧便匆匆与行商车队告了辞。 那人只说叫燕栖梧来掖庭换人,却没说如何相见。燕栖梧正想着先找地儿落脚,之后再做打算,毕竟掳了敌国战俘,这事儿也该有消息传出才是。 不过一阵思索时间,待燕栖梧拿捏好章程,欲要挑选客栈下榻时,远远便瞧见一身小二打扮的人朝自己走来。那人笑容可掬,却不卑不亢,哈腰问道:“是燕将军吧?” 燕栖梧心中警觉,自己如今化成这副模样,怎会一进城就被人认出身份? 那小二却又忙解释道:“我家客说了,将军是前来掖庭与他议事的,让我领了将军过去。” 这小二便是望帝楼的小二了! 燕栖梧听罢,也不疑有他。自己本就是来寻人的,现在既然人都找上门来,自己又何乐而不为。 反正如今进了楚国都城,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管他什么阴谋陷阱,只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第五十六章 再见凤沉 燕栖梧随着小二一路进了望帝楼。同样是走上了三楼里间,那小二叫了门,只听里头说了一句:“进来吧”,小二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推开门将燕栖梧往里引。 眼前的景象让燕栖梧有一瞬间呆怔。 他原以为只身潜入楚国,等待他的总少不了层层机关,血雨腥风。哪怕最后能够换回凤沉,怕也是困难重重,九死一生。 如今那刀光剑影的场面没有出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也并没有想象中那般难以见到。 只见屋内珠光宝气,翠玉生香。 小几上燃着一抷袅娜的香,桌上有几杯冒着青烟的玉杯茶盏,端得是一副岁月静好的场面。 而那围桌而坐的,是两男一女,那女子不是凤沉又是哪个! 这哪里是被劫该有的场面?燕栖梧心沉了沉,打量起凤沉身边的两个人。 凤沉左手边坐着的,是易了容的,一身绯衣的烛九,燕栖梧是认得这张脸的。再看右手边坐的那男子,却是初见。 这男子看着不过堪堪二十岁,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年轻人的活力朝气,却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裳。 燕栖梧明白,这就是引自己来此的人了。 只听那人得意的对凤沉说道:“怎么样,我就说这人肯定会来吧。” 凤沉苦笑,燕栖梧还有哪里不明白,什么劫持胁迫都是假,他们是一伙倒是真! 燕栖梧脑子有些混乱,脑子中一时闪过无数念头。 凤沉是楚国人吗?是楚国派来迷惑自己的奸细?还是楚国安插在大宁军中的间谍?所以凤沉才一直想取自己性命? 可是她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得手的,她为什么没有动手?如今引自己前来又是什么目的? 胡思乱想的间当,银兼已站到燕栖梧眼前,挥了挥手:“回神了!想什么呢?”一边打量起眼前的燕栖梧,心想这人真是跟烛九一个模子出来的,也太像了! 燕栖梧握紧了双手,目光直直的盯着凤沉,良久,却转身对银兼说道:“阁下好手段,敢问阁下姓甚名谁?”那声音冷硬,似乎在疯狂的压制什么。 银兼风骚一笑,回道:“楚国新晋了当朝国师,名唤银兼,你可听过?” 燕栖梧对战大楚多年,若说对楚国朝堂之事不清不楚,那是不可能的。 一直有楚国的暗探将楚国朝堂变化及时禀告,不过这暗探组织也只能知道楚国大致的国策方向,并不能事事具细。 燕栖梧点点头:“听说过,是那楚国皇帝求神问道的仙师。” 银兼拿腔拿调的说道:“正是在下。” 燕栖梧听罢也没有过分惊讶,直截了当的问出了自己的不解:“既是帮楚国皇帝修仙问道的仙师,怎么会卷入战事,又何故设局引我至此?” 这话的意思,已是知道前事种种,皆是银兼所为。银兼就是那楚军背后,五次三番针对燕栖梧的操盘手。 银兼也不隐瞒,理直气壮的回道:“帮老皇帝是幌子,我自是别有用心。” 不是楚国皇帝授意?燕栖梧终于忍不住,指着凤沉问出了心中所想:“那她与你是一伙的?” 银兼觉得燕栖梧真是个痴情种子,既已知道自己引他来此是别有用心,不问他意欲何为,偏偏急着问凤沉在这里充当什么角色。 但关于这点,银兼并不想瞒他。左不过要收了他魂魄,在这当口还要制造些二人间的误会,那也太没人性了! 想着便好笑的摇摇头,回:“我们的确早有交情,不过此次引你来此,是因缘际会的巧合罢了,与她倒是无关。” 所以凤沉不是奸细?这样想着,燕栖梧内心好受了不少。 纵然情深至此,孤身来到险境,凭前路如何,再问一句悔不悔都是没有意义。但任谁也不想满腔柔情错付,在对方眼里只是个任人戏耍的笑话。 这样想着,燕栖梧有勇气向凤沉问了话:“你追查楚国出兵原由,所以才查到此处?” 凤沉却不答,有些茫然道:“你怎么真的来了。” 燕栖梧仿佛又变回了那直爽硬朗的男子,直接回:“有何奇怪?纵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不该留你一人在此受苦。有些苦,女儿不该受。” 凤沉脑子被这话震的嗡嗡直响,一时有些回不过神。 银兼听着二人对话,颇有些痴男怨女的味道,忙向烛九使眼色。意思很明显,你女人在跟别的男子不清不楚,你要不管管? 烛九却一反常态,不曾吃醋跳脚,反而继续稳稳当当的喝茶。 喝了茶才用手抚了抚凤沉的背,说道:“事已至此,有些话还是尽早说清楚的好。” 凤沉呆愣愣的回神看他,瞧烛九神情不似吃味,稍微放下心来。 小燕将军对她的感情,远比她想的要浓烈,她不知该如何回应。她感动于小燕将军对她的珍视,可她有了烛九…… 是啊,烛九说的没错,她原本是想让小燕终老一世,便飘然离去,连解释都不曾有过一句。 可如今,小燕将军为自己身犯险境,又因身世特殊窜改了司命簿故事,这冥冥之中,是天不容他啊! 燕栖梧身世说来已是一场笑话,怎么连感情事也要如镜花水月一般,不能得一个清晰明白? 因见得凤沉无碍,也并非楚国奸细。这边凤沉在脑中思索的功夫,燕栖梧已将心思转到了正事上,不等凤沉做决定,自己开口就问道:“敢问银兼公子,对燕某究竟有何图谋?” 银兼瞧瞧凤沉、烛九二人当事人,一个仿佛事不关己,始终喝茶;一个在纠结沉思,仿佛有事难决断。 他到底是为了谁啊!银兼有些无奈说道:“本欲取你性命,好拿回你身体里一样东西,但如今,我却有些不确定了。” 燕栖梧听的迷糊:“我身体里的东西?” 银兼看着二人,不再答话,等二人自己决定。 话已至此,凤沉终于认命的叹了口气。 烛九明白凤沉已经有了决定,也不拖沓。上前一步,走到燕栖梧面前,当着燕栖梧的面拈了清净决,面上那张平庸的面皮慢慢消失,露出那张与燕栖梧一模一样的脸来。 第五十七章 揭露身世 看着这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小燕将军手微微有些抖起来,扯了一个难看的笑容问道:“这是什么意思?总不是要告诉我,我还有个亲哥哥吧?” 随即又想到了什么,那笑容僵在脸上:“你跟凤沉是亲兄妹?所以,我跟凤沉….” “不是,我跟她不是兄妹,跟你也并非是兄弟。”烛九打断了燕栖梧的问话,直直的盯着燕栖梧说道。 燕栖梧笑的更加难看,心里却渐渐清明起来:“你们费尽心思把我引来这里,如今又露出这张脸来,总不是要告诉我,你与我长得一模一样,只是个巧合吧?” “你之前不解,为何楚国集一国之力偏偏要对抗你一人?”烛九坐了下来,给小燕倒了杯茶,又缓缓说道:“如今这张脸便是答案。” 小燕听的云里雾里,终于,还是这次针对小燕的罪魁祸首出来痛快说道:“你与他长得一样,皆因你是他的一枚残魂!我针对你一人,要取你性命,想要的无非是你的魂魄罢了!” 燕栖梧眉头紧皱,扫了众人一圈,不可置信的问道:“残魂?” 凤沉缓缓点头,开口解释道:“十二万年前,烛九在昆仑山大战混沌,以身化龙形要将其炼化。但是混沌凶猛,在战斗中撕碎了烛九魂魄,散落在了六界。” “而你,原本是散在鬼界的一枚龙魂。被银兼寻到,一时生了玩心,便将你抛进了六道轮回塔,这才来了人界,投胎成了人界的燕栖梧。” 凤沉说的沉重,燕栖梧的表情上已有裂痕,缓缓握紧了腰间佩剑,声音冷硬的问道:“十二万年前?六界?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烛九扯了嘴角,笑了一下道:“燕将军无需如此戒备,我等并不是什么妖魔鬼怪。” 凤沉也苦涩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们原是天上神尊。为了寻找龙魂残片才来到此处。” 说着又有些迟疑:“你…….你本不该在这世上的,司命簿上没有你的故事,所以,你,是人间的变数。” 变数吗?燕栖梧松开了佩剑,沉默了半晌。 不知道为什么,烛九的话他是信的。就如他班师那日,遥遥的在人群中见到烛九,便觉得这人熟悉。如今也不需费什么力气,便能感觉到他说的是不是真话。 这种默契,也许真的要用“共魂”二字才能解释的清。 但是,他不该在这世上吗?原来他的出生,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吗? 燕栖梧扯了一个自嘲的笑,问道:“你们要如何取回龙魂?” 凤沉别开眼,不忍再回答。 烛九却直接,说的明白:“以燕将军之智,猜不到吗?身死魂出,若非如此,银兼又何必费尽心机,举一国之力,只为燕将军性命?” 呵,原来这连日战争,这生灵涂炭,皆因他一人而起?亏他还以为自己是救世的大英雄? 燕栖梧渐渐的面无表情,仍旧是冷声问道:“即如此,动手便是了。” 这一下,却无人应他。 银兼如今,端得要等两人决定。凤沉心如乱麻,此时也不忍回答。 一阵诡异的沉默后,烛九忽然笑的站起身来,走到凤沉身边,低头看她:“小凤儿,我原说过,拿回魂魄一事不急,你若真的想给他一世生机,那便依你。” 说着,便又怜爱的撩起凤沉鬓边的发丝,又拿手指刮了刮她的脸颊,说道:“如今,我也仍旧是这话,你待如何?” 凤沉惊讶的抬了头,似有委屈,又有不忍的问道:“事已至此,还能如此吗?” 烛九笑了,张扬的说道:“为何不行?” 燕栖梧听了,却说道:“燕某无需各位施舍,想来凤姑娘一开始接近燕某,便是存了取命的心思,如今又有什么好犹豫的?” 这便解释通了,为何凤沉那日持剑,欲取他性命,原来如此啊!燕栖梧闭了闭眼。 凤沉忽然来了勇气,直视着燕栖梧说道:“我原本是想杀你,但我之前就已说过,如今的我,早已不想取你性命了!” 燕栖梧一阵沉默,是啊,凤沉若是想取他性命,早就有无数次可以动手的机会。但如今,他的人生是笑话,他的爱情也是一场预谋,都是假的!如今凤沉想不想杀他,还重要吗? 烛九却忽然肃了表情,对着燕栖梧说道:“燕将军不远千里来到此地,除了要救出凤沉,无非就是想寻得一个真相。如今真相就是如此,燕将军却畏惧了吗?” 烛九能感觉到燕栖梧如今求生意识不强,但是烛九更明白,凤沉不想要他性命。 或源于愧疚,或源于感动,凤沉对燕栖梧终归是有一些情谊在的,又何必杀了燕栖梧,让他变成凤沉心头的一颗朱砂痣? 既如此,烛九更想依了凤沉的心思,放过燕栖梧一马。但若是燕栖梧自己一心求死,却反而不美了。 这样想着,烛九更要激励燕栖梧一番:“你是我残魂不假,但无论因何机缘,让你成了燕栖梧,成了就是成了。如今的你,不拘于司命簿,命运便是自己踏出来的,皆由自己掌握有何不好?” “燕将军英雄少年,凭着自己一身本事博到将军位置,造福一国百姓。本就是英雄不问出身的故事,如今就被一句残魂激的没了斗志?” “未免,太过软弱了。” 最后一句,烛九说的恨厉,眼中精光乍现。 也正是这一句,惊得燕栖梧一个激灵。是了,若说出身,自己本是边境儿郎,没了爹娘,靠一身军功爬到如今地位,又是什么好出身? 如今也不过是有一个更离奇的来源罢了,但他仍旧是燕栖梧,仍旧是想护住宁国山河的镇楚大将军啊! 这样想着,燕栖梧有了些精神,正色问道:“那燕某只问一句,如今燕某这条命,各位究竟是否要来取?” “既有了成人的机缘,好好活着便是。”烛九答。 凤沉忙不迭点头。 银兼也摇头道:“只因是我过失,才导致你入了人界。我原本也只是想为烛九寻回残魂,弥补自己的过错,如今本尊都不计较,我也没什么可执着的。” 燕栖梧听罢,又说道:“既如此,还望大国师尽早劝楚国收兵,以免为了燕某一人,导致两国民不聊生,生灵涂炭。” 银兼点头道:“自该如此。” 燕栖梧听罢,也没什么好再说的,起身便要告辞。 凤沉三人远远送他,见他走了几步,忽然回身,目光灼灼的看着凤沉问道:“我可否再问一句,你与烛九,什么关系?” 凤沉听了这话,也不愿再说些模棱两可的话折磨小燕,倒不如一次讲个清楚。便毫不拖泥带水的答:“我与他的关系,便是天上凑对,地上成双,这一世,他到哪里我就到哪里了。” 话音刚落,目光灼灼的人,便换做烛九了。 燕栖梧忽然笑了,笑得释然,转身大步离去,边挥手说道:“既如此,便祝二位如胶似漆,此生不分不离。” 第五十八章 班师回朝 既然烛九与凤沉已经决定不要小燕将军性命,那收回龙魂一事便事情告一段落,银兼遵守自己的承诺,让楚国退了兵。 没了再留在人界的理由,银兼便匆匆告辞,回鬼界抱老婆去了。 这边楚国退了兵,那边却是燕栖梧一人独闯楚国,毫发无伤的回了宁国军营。这一下宁国边境炸开了锅。 不知哪里传出来的故事,讲的是那燕栖梧燕大将军应楚国贼人之邀,单刀赴会,单枪匹马去了楚国王都。不但毫发无伤的回来,还硬生生在楚国王都将对方杀的片甲不留,愣是逼的楚国老皇帝无暇顾忌边境,迅速退了兵。 这下,燕栖梧在宁国百姓心中的地位更尊崇了,简直是神一般的人物。百姓中更是传出了“燕将在,宁国安”的话头。 这故事在民间流传甚广,却没有传到燕栖梧的耳朵里。 此时的燕栖梧,因战事已了,已经带着大批人马返还临川城复命。千军万马在宁国城池奔波,哪里有心思听的什么民间故事? 立夏,燕栖梧领着宁国军队入了临川城,临川城两侧早已有无数百姓夹道等候。军队行过朱雀大道,就有不少妙龄少女朝着燕栖梧扔来花枝,更有老婆婆捧了热汤饭,叫喊着:“燕将在,宁国安啊!” 这一下引了话头,人群中百姓皆齐齐跪下,热泪盈眶的叫喊道:“燕将在,宁国安啊!” 燕栖梧忙遣了士兵,去扶大家起身。 这厢兵马稍作安排,那边又是内侍首领太监匆匆下马跑来,本是喜喜庆庆的一张笑脸,见了这阵势却是唬了一跳。 当下没了笑意思,赶忙向燕栖梧行礼说道:“奴才恭喜燕大将军又添军功。这一仗,燕将军打的漂亮,连手两城,震我国威。陛下听说燕将军已到了朱雀大道,正从宫内亲自赶来相迎呢!” 燕栖梧听了,哪敢让皇帝等自己?赶忙又清点了人数,驾上快马前去面圣了,夹路仍有百姓大喊的声音不绝于耳,直至燕栖梧见了皇帝,那声音才远远被抛在后头。 燕栖梧松了一口气。 问了礼,却见皇帝目光沉沉的盯着自己,也不说平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如此僵持了几分钟,宁帝才大笑道:“爱卿如今是我宁国的大功臣,还不快快请起。” 燕栖梧忙道:“不敢领功,镇守边关,皆是臣的本分罢了。” 那厢老皇帝却又不说话了,笑眯眯的打量着燕栖梧,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探究的意思却是实打实的,似乎在考量燕栖梧这话,有几分真假? 一阵沉默后,宁帝终是又说了一句:“朕已在宫中备下宴席,给爱卿接风洗尘。” 众人皆松了一口气,这才领着军队内侍等一众人等,君臣和乐的朝着禁宫去了。 自打燕栖梧回朝,宫中赏赐源源不断,众人皆传燕将军得陛下看重。一时,将军府门庭若市,每日往来人员不断。 只是,只有燕栖梧自己清楚,如今边境无战事,除了那源源不断的赏赐外,自己如今却是实打实的没事儿干了。 七月,宁帝召燕栖梧入宫,让其领了个太傅的差事。这太傅与其余太傅不同,不为皇家子弟教学讲经,教的却是实打实的战场功夫,军法布阵等等。 燕栖梧领了差事,一下又忙碌起来。 宁帝有命,以后无论大小战役,均需带了这一众皇家子弟上战场,也算一番历练。于是,再有战役,燕栖梧便带了一群小尾巴。 又过了二余年,宁帝又以宁国文重武轻为由,要求燕栖梧培养另一支作战军队。并在自己悉心培养的一众皇家子弟里,调选战队领将,燕栖梧又一一照办。 次年三月,新战队实力不凡,屡建奇功。宁帝便将现有军队编制打散重编,分了燕栖梧一半的军权交给新战队领将。 燕栖梧明白,宁帝仍旧是忌惮自己军中威名,想要削减自己实力罢了。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也不过是宁国实在没有武将可用,又怕随便摘了一个什么人接管军队,再出现连失两城的场面。 所以才用着自己,为其培养心腹。如今,心腹已成,宁帝怕是已经忍不住要朝自己下手了。果然是,又当又立啊…… 燕栖梧苦笑。 果不其然,五月,宁帝以兵阵演练为由,要求燕栖梧军队与新战队展开军事演习。 两军交战中,燕栖梧军队忽然冲出一批人马,对新战队将士狠下杀手,令新战队伤亡惨重。 将士皆传燕栖梧反,宁帝大怒,命新战队死命扑杀,生擒燕栖梧。 不过是兔死狗烹罢了。 从天而降的屎盆子,燕栖梧逃也未逃便接住了。还能逃到哪里去呢?楚国与自己更是不共戴天的仇恨,自己又能去哪里效忠国家,守护百姓? 宁帝下诏,细察燕栖梧反叛一案。随后又从将军府搜出龙袍、玉玺等一众事物,燕栖梧谋反的罪名算是坐实了。 宁帝大怒,当即下了圣旨,将燕栖梧收监天牢,只待秋后问斩。 临川城百姓听了,自发组织起来,跪在宁国禁宫宫门外,为燕栖梧喊冤,求宁帝法外开恩。 全城百姓苦跪三日,宁帝终是不见。百姓不肯散去,宁帝便以治暴民为由,命新军队出宫镇压。 一时间,死尸遍地,血流染红了朱雀大道的玉石,那玉石从此不再碧绿,而变得血红,仿佛在控诉宁帝的罪行。 燕栖梧听到这消息时,惊的满目通红,狠狠握紧了拳头,恨不能将宁帝就地斩杀。 天牢虽苦,但看守的牢头念在燕栖梧一身军功,保家卫国的面子上,不曾难为过他,反而多有照顾。 外头的消息也是牢头讲给燕栖梧听的。 燕栖梧只恨自己不曾真的起兵造反,顶了宁帝的位子,真真正正为百姓谋福。但如今,身在牢狱,却是什么也做不得了。 无能为力的痛苦消磨着燕栖梧,这日,却有一人来了狱中,给燕栖梧带来了新的转机。 第五十九章 不破不立 你道是谁? 来人一袭软面黑衫,却偏偏生的温柔至极,一双眸子仿佛蕴含了对天下人的悲悯。 这人正是归晏真神。 燕栖梧只觉得世界都安静了。这牢中本来牢头说话声、犯人哭喊声不绝于耳,这一瞬间,周围却忽然安静了下来,燕栖梧皱皱眼眉,抬头朝外看去。 正看见一身黑衣的归晏真神,再往外看牢中一切都在这一刻静止了,外面人竟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也不知归晏真神是如何操作的,只见他踱步至牢门口,关着燕栖梧那间的门锁就应声而落,归晏真神就这样进了来。 燕栖梧心下警惕,靠着墙坐直了些,问道:“你是谁?”言辞间很是防备。 归晏真神也不在意,温柔的笑了笑,才对燕栖梧说道:“我没有恶意,我是凤沉的师尊。 凤沉的师尊,那便也是神仙了,难怪进这牢中倒像是入了无人之境。 只听归晏真神又道:“这一番收回龙魂,你们之间的纠葛我听阿鸾说了。如今凤沉与烛九不急着取你性命拿回龙魂,我却不能坐视不理。” 燕栖梧听罢,忽然笑了一阵:“又是一个想要取我性命的。” 归晏真神仍旧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耐心解释道:“你本不该化作人身,司命簿上没有你的故事,强留你在人间也只不过是徒增变数。” 燕栖梧听罢眼睛暗了暗,若说在之前他还能坚信我命由我不由天,时至今日,却不敢如此肯定了。 那宁楚交战的百姓伤亡,那帝心怀疑之下的朱雀大道哗变,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与他燕栖梧无关? 又听归晏真神说道:“况且,若是有人知道龙魂残片在你身上,恐怕那就不光是人间的血雨腥风了。” 燕栖梧闭了闭眼睛:“这道理我都晓得,栖梧无怨,尊神动手便是。” 归晏真神瞧着燕栖梧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我虽是掌管刑罚之神,却也并非不通情理,何必阿沉与小九要做好人,我却偏要做得恶人?” 这话说的反复,燕栖梧有些愣,神仙说话都如此让人摸不透的嘛?所以眼前这人究竟要不要取他性命? 燕栖梧皱着眼眉道:“尊神这是何意?” 归晏真神笑答:“这龙魂我今日是必须要取走的,我只问你,若我能留你一身记忆渡换到另一人身上,你可愿意?” 燕栖梧不解,换到另一个人身上?“那我岂不是非我了?” 归晏真神点点头:“的确,魂与身皆是别人的,只不过将你的记忆化进那人体内。以后,这世上再无燕栖梧,但你可以凭借那人那身,再去博一个自己的人生。” 燕栖梧有些不愿,摇摇头拒绝道:“这与夺舍有何不同?我堂堂男儿,怎可做这种邪门歪道之事?” 归晏真神答:“自是不同,是你的记忆与思想寄生在别人魂里,既是寄生,何来夺舍?有了你如今的记忆,日后建功立业,护卫民生,皆随你心之所愿。” 可若是那人本身的神识与小燕所求相悖呢?燕栖梧仍旧存有疑虑,这样想着便也问了归晏真神。 归晏真神说:“我既有心渡你如此机缘,又何必让你自相矛盾,痛苦余生?自是有那与你一般气性的人,可值得托付。” 这话说的燕栖梧心动。纵使如今身在牢狱,但是在燕栖梧心中,好男儿仍旧应该战守沙场,哪能在这劳什子的政治斗争中白白送命? 想及此处,燕栖梧也不再犹豫,朝着归晏真神抱拳道:“既如此,栖梧愿凭尊神安排。” 想了想又单膝跪在地上,向归晏真神求道:“只有一样,求尊神将我带去一个圣主国度,栖梧不想再蹉跎庙堂了。” 这要求倒也不难,归晏真神应允了…… 夏末,宁国镇楚大将军燕栖梧死于狱中,举国哀悼,临川城百姓皆白衣素缟,服丧三日送之。 凤沉与烛九得此消息,是归晏真神亲自送来的。 归晏真神将刚取回的龙魂残片交予二人,又细细说了此中曲折,便携着燕栖梧的记忆去了司命仙尊的府上,为其记忆寄存再做打算。 司命仙尊为小燕寄存的身体改了故事脉络,端的是个精忠报国的英雄剧本。再加上小燕临终前的要求,如今小燕投效的国家,上有英明君主,下有富庶苍生,从此燕将军只顾百战沙场便罢。 可就算如此,凤沉仍算不上开心,沉闷了好些日子,每天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烛九放心不下,一直不肯进入还魂鼎炼化龙魂。 眼看着凤沉瘦了一大圈,烛九终于忍无可忍问凤沉究竟在低落什么?凤沉为燕栖梧不平道:“说到底他也没过过一天只是他燕栖梧的日子。” 烛九冷笑道:“说到底也不过是与你有了爱恨纠葛,你才失落至此。世间万物的命运,都讲究一个缘法。他能来人间走一遭,如今又得归晏真神青眼,凭记忆继续存活于世上,已经是多得了,你还道怎样?” 凤沉被说的一愣。 烛九却有些失望道:“小凤儿,我希望你想明白。你到底是看重那残魂多一些,还是看重我多一些?他燕栖梧多不过是这一世的命运,但若遂你所愿,那谁来赔我一个完整的烛九?” 说罢,也不再与凤沉耽搁,转身进了还魂鼎。 凤沉这才回神,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是啊,这一遭,原本是她陪着烛九来拿回龙魂的。怎么变成,让烛九顶着残破不全的魂身,陪她等起残魂来? 她感动于小燕的深情、心疼小燕的遭遇,甚至屡次三番要求烛九不要收回残魂,可这置烛九于何地呢? 小燕想要一个完完整整的燕栖梧人生,烛九又何尝不想要一个完完整整的龙魂呢,烛九也等了十二万年了啊…… 如今,自己又因小燕之死失落这些时日,烛九心里,肯定很难受吧…… 凤沉觉得自己错了,大错特错了。眼看着烛九不回头的钻进了还魂鼎,凤沉一下子眼泪都流了出来。 也不知道自己是哭什么,但对烛九的心疼、对烛九的歉疚、还有烛九不肯理会自己的委屈一下子全都钻了出来,凤沉抱着还魂鼎狠狠的大哭了一场。 长条儿看了看,跑过去蹭了蹭凤沉手心,以示安慰。 第六十章 重归于好 因烛九炼化龙魂需要七七四十九日,凤沉一人到底无处可去。于是携了还魂鼎和长条儿回了轩辕丘。 鸾瑅神尊见凤沉回来,刚想逮住凤沉探听一下烛凤二人何时发展出了奸情,却见自家师妹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一时间也失了逗弄她的心思,只每天带她摸鱼遛鸟的,想开解凤沉一番。然而凤沉始终兴趣缺缺,提不起精神。 如此往复几日,鸾瑅神尊也失了耐心。干脆将凤沉拉进自己闺房,打算促膝长谈一番。 其实凤沉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这事儿到底是处在不说难受,说了矫情之间。她伤心的也无非就是,烛九跟自己有了矛盾,这矛盾未解决之前,两人却有四十九日见不得面。 徒留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一会儿想着烛九这么生气,我俩这算是完了;一会又想着,不过是自己无心言论,伤害到他了,怎么就不肯哄哄自己再进还魂鼎? 到底是支支吾吾的跟鸾瑅神尊说了来龙去脉,鸾瑅听罢,也没了声。只说情之一字的确难解的很,就算自己说尽保证,也不能安慰凤沉半分。 说到底,也是凤沉自己作出来的故事,太沉浸在自己的爱恨情仇里,忘了烛九的感受。但小燕人都没了,如今烛九也不过是心里不痛快罢了。 待过了这四十九日,凤沉只管放低了姿态认个错,相信这事儿也就如此过去了。 话以至此,凤沉只好度日如年的苦等了四十九天。 这天,轩辕丘的天刚擦亮,还魂鼎便有了微微异动。凤沉这些日子装着心事,睡的也不怎得踏实。 感受到还魂鼎的异动,睁眼坐起身时,烛九已经出了鼎了。 两人一时间大眼对小眼瞪了一会,到底是烛九叹了口气,近了凤沉的身,揉了揉凤沉头顶说道:“这些日子真是不甚好过,是我差了,本来临川城的事情已经了了,我不该再做阀与你吵架。” 凤沉鼻子一酸,泪珠子又不要钱的往外涌,使劲儿摇了摇头。 烛九赶紧拿指尖把凤沉泪珠儿抹去,又抱了人在怀里轻哄:“再也不会有下次了,莫哭了。” 凤沉吸了吸鼻子,一开口还透着浓重的鼻音:“你说的没错,是我自己求得太多,也没有好好顾忌你的感受。要换了是我,我也伤心死了。” 看烛九正摇头打算开口,凤沉又忙抢话道:“但我不是心里没有你,我对你的欢喜也从来没有减过半分。只不过…只不过如今你空有残魂,也可出入六界,法力也很是高强。让我都有些忘了,你魂魄还未寻全呢。” 烛九听了,心里觉得熨帖极了。 叹了口气,也不想再昧着良心,哄着凤沉说自己不在意,然后再让这事就不清不楚的翻篇了去。毕竟生了刺,不拔除掉,终究会腐在皮肉里,哪一天忽的发作起来,让人倏的发疼。 当下也抵了凤沉的额头说道:“那你日后,可莫要光把我当个强者来看待了。法力再强,在心爱的人面前,想求得也不过是独一份的关注和怜爱。” 凤沉重重的点了点头,拉了烛九的手,抚在自己的心口处,随即允诺道:“我保证,我以后会好好疼你,多多顾忌你的感受。” 烛九揽了凤沉在怀里,下巴抵着凤沉额头,勾唇说道:“我记下了。”那声音顺着凤沉的额头闷闷传来,震的凤沉心尖儿直颤。干脆也反手抱紧了烛九,为了那从这一刻起的心下两安。 眼看着两人和好如初了,凤沉也又活泼了起来。 鸾瑅神尊看着二人日渐如胶似漆的模样,也放下心来。 日子一天天的过,鸾瑅神尊眼瞧着烛九与凤沉二人日日风花雪月,无心正事。终于忍不住去敲了凤沉的门。 凤沉正在给长条儿编羽翅,用自己的凤凰羽毛掺了丝线,编出个小翅膀的样子,挂在长条儿脖子上,长条儿便能跟在凤沉五十尺之内,借着凤凰之力飞天。 日后凤沉便不需要再带着长条儿腾云驾雾,任凭狗子自己在身后飞跟着就好了。 鸾瑅一屁股坐在凤沉床上,敲着凤沉的头说道:“我看你是要玩物丧志了,正经事不做,在这编什么狗翅膀。” 说着瞪了长条儿一眼,长条儿也不服气的汪了一声。 凤沉一脸纳闷的问:“有什么正经事好做?” 鸾瑅神尊听了,气不打一处来:“什么正经事?我问你,烛九的龙魂如今收全了没有?其余的龙魂呢?你们不要了?” 凤沉恍然大悟的说道:“奥~原来师姐是说这个啊。这件事情师尊与我们还在商议,得等个机会,师姐莫慌。” 鸾瑅听了,心下生疑,问道:“要等什么机会?”还不等凤沉回答,便听到外面传来烛九与归晏真神的谈话声。 两人边说着什么,边进了凤沉屋里来。鸾瑅跟凤沉只听得什么杻阳风铃花一族,什么百年之类得云云。 再要听真切,两人已经到了凤沉的屋子里。 见了鸾瑅,归晏真神很是温柔的笑了起来,开口说道:“阿鸾也在,正巧我要与烛九跟凤沉商议前往妖界一事,你也一道听听吧。若是日后他二人在妖界又遇到什么麻烦,你也好前去有个照应。” 鸾瑅被归晏真神笑得晃花了眼,一时间有些愣住。 归晏真神见她不答,走过去拍了拍鸾瑅肩膀,柔声唤道:“阿鸾?” 鸾瑅这才回了神,忙行李应道:“师尊。” 归晏真神又问:“阿鸾可是哪里不舒服?怎么心不在焉的?” 鸾瑅方发觉自己刚才愣神的模样全被归晏真神看了去,一时觉得面皮有些热,低头回了一声“没有,师尊有什么事,尽管商议。”便在旁边坐下听几人谈话。 凤沉也忙掺和道:“是了,师姐今日来,正是要问我去妖界寻回龙魂一事呢,师尊快说罢。” 归晏真神见她如此,放下心来,笑叹道:“既如此,我今日也算跟阿鸾想到一处去了。”鸾瑅听了这话,愈发脸红起来。归晏真神没有看到,只顾与凤沉、烛九二人议起事来。 第六十一章 前往妖界 “因妖界有封印的缘故,烛九如今法力又没有全部恢复。你二人想直接进入妖界寻回龙魂怕是困难。”归晏真神说道。 烛九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此前去妖界历劫,能进入妖界也算是全凭运气了,如今再去,我也没有把握。” 凤沉问道:“没有其他躲避封印的办法吗?” 烛九笑说:“先前我以为没有,但是自昆仑山城一事后,想来也未必没有机会。” 归晏真神也点了下头表示认同:“今日烛九来寻我,也是说此事。” 烛九又继续说道:“你可还记得,那清虚老道是如何得来的修为?” 凤沉点头:“记得,他说是万妖大会上,被盘渡女王看到了,这才给了他修为,逼迫他来寻龙魂。” 烛九点头认同道:“正是。”随即又笑意盈盈的看着凤沉问道:“那你可还记得那清虚是如何进入妖界的?” “不是说他祖上便是妖,如今也偶有去妖界走亲戚的时候吗?” 烛九弹了一下凤沉脑袋,笑说:“好聪明的小凤儿,这就是我们可以加以利用的机会。” 凤沉开心道:“对啊,我们也可以装作是去妖界探亲的妖族。” 归晏真神这才说道:“烛九今日来寻我,就是让我留意神界近些日子,有哪些妖界飞升而来的神族。” 烛九点头:“毕竟神妖殊途,飞升已久的,怕是与妖族联系已经不甚紧密。不如近些年飞升的来的亲密,机会也更多些。” 凤沉忙问道:“那师尊可查到了?” 归晏真神便拿出一张拜帖放在桌上,点着那拜帖说道:“说来也巧,杻阳山百年前新来了风铃草一族,正是妖界飞升而来的神族。这一族近来添了些新丁,费了好些力气,托人送了这拜帖给我。” “生了孩子送拜帖给师尊做什么?师尊贵为真神,还能出席一个小娃娃的满月酒不成?”凤沉纳闷道。 “非也,这风铃草一族,是想携了新生儿过来给我看看。若是有个天分,便让我自小收在轩辕丘教养,日后也好有一番造化。”归晏真神答道。 “只可惜师尊从来不曾收过新生娃娃做徒弟。”鸾瑅在一旁开口道。 归晏真神摇了摇头:“想来是觉得妖族出身,在神族立稳脚跟太慢,这才心急想走一些门路。” 烛九也说:“能送到归晏真神眼前,可见是花了功夫的。” 归晏真神又说道:“我派了小仙童前去打探过,这风铃草一族与妖界联系紧密,族里添了新丁,照惯例是要找个机会去妖界探望亲族的。” “师尊想让我与烛九混在他们探亲的队伍中?”凤沉开了窍。 “正是,这样你二人进入妖界,便可轻而易举的躲避开罗刹海封印。” 屋内几人听了皆点头,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 归晏真神看了众人一眼,说道:“既如此,这拜帖我就接下了。不妨见上一见,也好与风铃一族通个气,进了妖族也好有个照应。” 凤沉开心道:“那就多谢师尊了!” 没几日,轩辕丘便迎来了新客人。正是那风铃草一族,族长夫妇带着两个新生儿登了门。 虽之前费尽心思投了拜帖,其实也不过是风铃草一族的一勃,也并未指望真能得到归晏真神的接见。 如今,归晏真神真的接下来拜帖,这族长夫妇二人反倒有些诚惶诚恐起来。自进了轩辕丘地界,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子拘谨约束。 归晏真神命小仙童给二人奉了茶,也不绕弯子,开门见神的说道:“今日得见二位,是本神有事相求。” 族长夫妇二人忙道不敢,但凭真神吩咐。 归晏真神又道:“本神知晓二位的来意,但轩辕丘从未有收新生儿入门之例。不过本神可应允二位,待两位小娃娃成年,可拜师轩辕丘门下,求仙问道。” 族长夫妇听了,欣喜不已。忙拜谢了归晏真神,又请归晏真神有事但说无妨。 归晏真神这才开口:“本神有一法器,被人带去了妖界,故而本神想要派两个门中弟子去妖界相寻。但妖界看守严谨,细想之下,恐怕还要风铃草一族相助。” 族长忙答道:“这却不难,我风铃草一族与妖界亲族来往甚密,带两个仙童入妖界也不在话下。就是此次,我族喜添新丁,照理也该在小儿养好之后,去妖界亲族一探的。” 归晏真神听了问道:“不知按照贵族惯例,何时动身?” 这是问动身时间了,族长又忙答道:“因小儿刚出生不久,仙元未稳,还需在神界呆些时日。我与族中长老商议,想着不如借下次万妖大会的功夫前去妖界,一来那时娃娃们仙元已固;二来也好去妖界看个热闹,见识一下母族强大。” 归晏真神得了准话,也不再多问。与族长二人又闲谈了几句,又送了两只稀罕法器给新生小儿,只道作为孩子新生的见面礼。等到回妖族探亲之时,还请族长派人前来告知。 那族长哪有不应?又喜滋滋的带了夫人告辞了。 如此,这妖界一行便算定了下来。 归晏真神跟烛九与凤沉交代了一番此事,只道如今耐心等待万妖大会的到来即可。 烛九没有什么意见,十二万年都等得,也不差这几十年光景。 倒是凤沉,认真的掰了掰手指头,算道离万妖大会还要几十年时日,想了想倒也不算很久,小黑龙也该等得起。 再加上万妖大会,凤沉也实在是好奇的紧,于是也喜滋滋的期待起来。 等待的时光里左右无事,凤沉与烛九干脆像轩辕丘其他弟子一样,忙着五方四海的做一些除妖斩魔的事情,倒也不曾闲下。 几十年过去,两人多多少少又提升了些修为。再加上二人日日赶做一处,感情上也愈发浓情蜜意起来。哪里还有人记得时光快慢,此间长短? 直到风铃族来信,通知不日即将整队前往妖界,要二人早做准备。两人这才收了心,做好了准备,等着动身前往妖界寻回龙魂。 第六十二章 结界封印 因着风铃草一族的小崽子们出生不过百年,如今也不过是牙牙学语的模样。因此烛九与凤沉不得不变成小孩子的样子,混在风铃草一族探亲的大队伍中。 两人各自领了象征妖神两界探亲往来的令牌,随着大部队朝先槛大逢之山行进。 神界这头封印看守者放行倒是痛快,本也是,多少年来妖界修仙的也没有很多,因此走这特殊门路进妖界的人平常也没有几个。如今赶上万妖大会,排队要过封印的家族倒是比平日里稍微多了一些。 然后也不过一刻钟,封印看守者便检验了风铃草一族的腰牌,施施然放行了。 一众人等过了神界封印,便来到了妖界的封印处——罗刹海。 因着神界的封印看守者入口对接着妖界的看守者入口,所以罗刹海这处入口是没有鲛人一族的。 按照惯例,只需再将腰牌给妖界的封印看守者核验无误,一众人便可踏上妖界领土了。 今日却不知怎得,不见封印看守者,反倒是有一队妖界兵将镇守于此。 若是只兵将镇守也就罢了,毕竟妖界百年盛世,谨慎些也是对的。可那兵将却不单单核验腰牌,反而拿了个照妖镜将过往族群的人丁一一映照,誓要看出每个人的原形来。 这一一核验很是耽误功夫,罗刹海封印入口便已排起了长队。 烛九眯眼看了看核验流程,心道不好,这一龙一凤拿着风铃草一族的腰牌,变了身混在人家队伍里,怎么看都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 自己与凤沉若是倒那照妖镜前一照,怕是直接就要被扭送进盘渡的大牢里了。还寻那门子的魂珠。 当下,烛九便扯了扯凤沉衣袖,小声跟凤沉说道:“我看前方状况不妙,我们得趁早开溜才是。” 因为旁边排队人多,大家闲得无聊,也都三一凑做五的闲聊,烛九与凤沉此时低头说话也并不突兀。 凤沉打量了一下,也点了点头:“是得抓紧跑路,不然要被人逮个现形了。” 显然,这么想得人也不止他二人。 这边两人嘀嘀咕咕商量跑路章程,那边风铃草一族的族长也大变了脸色,步履匆匆的跑到二人身边。 低声道:“二位尊神,如今形式不妙,真的过了那关口,二位身份怕是掩盖不住,还请早做打算,想个退路才是。” 烛九顶着一张稚嫩的娃娃脸说道:“我们也正有此意。” 又环顾了四周一圈,皱眉道:“这四周皆是一览无余的海域,若在此处脱身,怕是会闹出不小动静,不是个办法。” 稍微低头想了想,烛九很快便笑对族长说:“既无处可逃,便只好往来路去,其余的再做打算。” 又指了凤沉道:“烦请族长寻个由头,将我二人送回先槛大逢之山。” 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那族长也只好点了点头。 谨慎的打量了一下前后队伍,才低头对烛九说道:“后续队伍排上来了,贸然回头怕是也容易引人注意,干脆做戏一番。” 还未等烛九答话,凤沉便说来就来,当下低声啜泣起来,边哭边说道:“我想回家,想娘亲,想回家。” 族长愣了一下,旋即厉声训道:“出来时家里是怎么叮嘱你们的,都忘了吗?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这声音一出,瞬时吸引了周围的目光。凤沉干脆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声哭闹起来:“小风不管,小风要回家。妖界一点都不好玩。” 又拉了烛九的袖子:“族长凶凶,哥哥不凶,哥哥陪小风回家找娘亲。” 族长阴沉了一张脸,正要再训斥,这边已有巡逻的卫兵走了过来。倒是礼貌的跟族长见了礼,随即打探道:“什么事?” 族长瞬时换上一张苦笑的脸,指着烛凤二人说道:“小儿哭闹,出生后第一次回妖界探望亲族,自家娘亲没有跟来,许是等的时间长了些,现在正闹脾气呢。” 那士兵皱眉道:“女王正在寻一原形是鼹鼠的老道人,所以如今看守严了些,怕是一时半会轮不上尔等,让这小娃娃一直哭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族长诚惶诚恐的低头行礼道:“是这个道理。”闻言,凤沉哭的更厉害了,周围风铃草一族的人麻了爪,怎么哄也哄不好,一时间人群里闹哄哄一片。 族长看了,面露难色,对那士兵说道:“既如此,小人还是带着孩子去那神界封印处稍微安抚一二,想是过一会轮到我们接受盘查时,孩子情绪也就稳定了。” 那士兵被凤沉哭的心烦,挥挥手道:“去吧去吧,估摸着再有半个时辰就轮到你们了。” 族长告了谢,一手抱起烛九,一手抱起凤沉,便朝封印入口走去。 几人顺顺当当又回到了神界,倒是惊的神界守卫者一愣。几人哪里管他,当下就远走了几步攀谈起来。 烛九说:“看如今这形式,走这条路怕是行不通了。一会族长只管自行折返,我二人再想办法。” 凤沉俏皮一笑:“族长真是机敏,接戏接的真快。” 那族长苦笑摇摇头,叹了句:“罢了,本以为能顺利带二位尊神前往妖界,也算对归晏真神有个交代。如今这架势,还是安全为重,两位尊神多加小心,小神先自去了。” 族长走后,凤沉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看着烛九问道:“这可怎么办,这路子行不通了,我们要怎么去妖界?” 烛九看了看西边,说道:“软路子行不通,只好硬来了。我们从西边入口闯过结界去。” 凤沉点了点头,又问:“你可听方才那妖界士兵说了,他们在寻一鼹鼠原形的老道。” 烛九笑答:“应是那清虚道人了,看来那肥耗子倒是没说谎,的确是受女王之命前去人间寻龙魂的。如今百年未归,盘渡怕是等急了。” “盘渡要那龙魂作甚?” “这就不得而知了,待我们从她手里夺回魂珠,说不定就能真相大白了,走吧。” 烛九说罢,牵着凤沉向西方结界入口走去。 第六十三章 二闯结界 这西方结界入口与东边这处不同。 东方入口是为了方便两界合理往来,而单独开辟的。西方的结界入口不同,那可是实打实的严防死守,以免有居心叵测的人从这处钻了空子,来往两界做些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神界这边,镇守此处的是冥蛇一族。 过这神界封印倒是不难,烛九驾轻就熟。随手拈了个真神令牌,就对着那守卫说道:“我二人奉归晏真神之命,去妖界历练渡劫,还望尊神行个方便。” 那人看了令牌,迅速放行了二人。 凤沉忙跟上烛九脚步嘀咕:“你什么时候见过师尊的真神令?还能这样?” 烛九邪魅一笑,说道:“当初我来妖界渡劫,便是打的我老爹的幌子,拿了我老爹的真神令跑进来的。这种东西,换汤不换药,能有甚差别?” 凤沉暗道一声佩服,瞧瞧人家这撒谎不打草稿的本事,倒是有靠山用山,靠水用水的本领。 神界过的方便,妖界那头可就有些犯难了。 烛九站在结界入口处,对着凤沉嘱咐道:“从此处入妖界,便要碰上妖界镇守罗刹海的鲛人一族,她们歌声惑人,你待会堵好耳朵,跟紧我。” 其实鲛人的歌声哪是堵好耳朵就能防备的?只不过聊胜于无吧。凤沉心知这个道理,但看烛九说的紧张,便也点了点头。 安抚般的抓着烛九的手说道:“你放心,我就紧紧跟着你,哪儿也不乱走。你也抓好我,莫要把我搞丢了,你可没处找媳妇去了!” 烛九听凤沉这样说,心下一松,摸摸凤沉的脑袋,便施术撕开了封印。 眼看那封印结界被烛九撕开了一个大口子,烛九也不耽搁,抓了凤沉的手便往下一跳。 那结界在两人跳下后迅速闭合了起来。 而这厢,烛凤二人已跳进了罗刹海。 此处的罗刹海域与东边入口不同,东边入口的罗刹海域,与凡间寻常海域没有区别。 而此处的罗刹海却全然变了个模样,那水仿佛是正在被夕阳映照,泛出一种波光粼粼的红色。海面上飘着一层淡淡的薄雾,像一层青纱随着风舞动,时浓时淡,愈发衬得这海域如同仙境一般。水中没有生物,却可透过清可见底的海水,看到下面铺满了珍贝玉珠。 远远传来一股歌声,凤沉寻思给烛九和自己耳朵里塞进了凤凰羽毛。歌声稍弱,然后却仍能清晰的听见那醉人的音调。 凤沉心生警惕,紧紧的抓住了烛九的手。 又许是觉得这样还不够,想了想,撕下一条自己的衣摆,迅速缠上两人手腕,又紧紧的打了个结,这才安心。 烛九觉得凤沉实在是好笑又可爱。 两人正都心下一松时,探头再探前路,却发现那景色已大变了。 方才还淡淡氤氲着的薄雾,忽的变的浓厚,即使两人相隔不过两步远,却看不见对方的脸面。 凤沉低低唤了声:“烛九。” 便听那声音在身边传来:“我在,不要慌。” 凤沉扯了扯手腕,带出一截皓白的男人手腕,这才放心咧嘴笑了:“这变得也忒快,还好我绑架了这个,这样你就不会丢了。” 烛九干脆一个用力,将人揽在自己怀里,看着凤沉已至自己身前,终于看清了面庞,这才抬了抬手腕说道:“如今我们怕是已在迷阵中了,再想之前一样慢慢游渡不是办法,我一会免不得要幻化龙身,这样我们也好行进的快一些,找找方向。” 凤沉急道:“你化成龙身我找不到你怎么办?” 烛九一笑,捻决在自己眉心一点,瞬间化成一条九尾神龙。 因着刚才紧紧抱着凤沉,此时化成神龙的烛九也仍旧紧紧缠绕着凤沉。只听烛九说道:“到我背上来,俯身贴在我的龙身上,抓紧些。” 凤沉闻言照做,烛九便游动了起来。因着两人身子相贴,倒是比方才还更安全紧密了一些。凤沉放下心来,干脆将整个重量都扔在烛九身上,安心的哼起歌来。 烛九笑她:“你倒是悠闲,我们是来游山玩水来了不成?” 说着便带着凤沉钻进水下。 这水下也不似方才清明,原本两人见到的是泛着红光的清澈海水,如今下到水下,却只见四周漆黑一片。 烛九对凤沉说道:“小凤儿莫怕,那鲛人一族歌声惑人,想来此刻,也不过是我们脑中幻境罢了。” 凤沉笑着拍拍烛九的龙身,说道:“我才不怕呢,我如今这位置可是安稳的很。” 想了想又闭眼念咒,不一会便发出周身黄色的光点来。凤沉又乐道:“小黑龙,我好吧,在黑暗中给你做盏明灯。” 烛九失笑,又专心寻起路来。横冲乱转了一会,觉得这海域似乎游不到边。心下疑惑,照理说他烛龙一族龙身巨大,再大的海域也不该这么久还游不到岸。 除非,除非在黑暗里,他一直在绕圈圈! 可是如今四下漆黑,就算朝一个方向一直走,也无法辨认处方位在何处。 这厢烛九在暗自思索办法,那边凤沉百无聊赖的趴在龙背上,又咿咿呀呀的哼哼起小调子来。 “丹穴小凤凰,生在洛水旁哎~身附九天火,烧个草荒荒哟~” 许是两人横冲直撞的到底换了方位,又或许是凤沉的歌声吸引了鲛人的注意,烛九觉得那鲛人的歌声变大了,似乎那鲛人已离他二人不远了。 偏偏凤沉没有留意,还一个人唱的起劲儿。 烛九想着,便先游远了些,让凤沉收了声。又朝着声源的方向游去,以声音来辨识方位,这边在水下缓慢游移,不一会便听见那鲛人歌声越来越清晰。 烛九心中一动,拈了决将自己与凤沉缩小了许多倍,这才又向前游去。因着身量变小,移动上也更费些时间,原本只要三五瞬的路程,这下却游个两个时辰。 越近,就听见那鲛人的声音越迟疑,似乎带了些疑惑,又仿佛正在探究什么。连带着歌声都不如先前那般顺滑。 耳听着那声源就在自己头顶,烛九已触到一块礁石,干脆的捻决起身,抱着凤沉稳稳落在礁石上。 那鲛女被忽然出现的两个人吓了一跳,歌声都停了,大叫了一声。歌声一停,眼前景色瞬时间豁然开朗起来,又变回原先所见那般,红光粼粼的河水,淡淡的薄雾,清澈见底的河水。 烛九勾唇一笑,那鲛人才有些反应过来,边欲起身向后急退,边开口欲要继续歌唱。 烛九一把掐住那鲛女的脖子,这边凤沉也一把捂住了这鲛女的嘴巴,两人一股子谋财害命的味道。 烛九与凤沉对视了一眼,才将目光转回到鲛女身上道:“带我们出去,不然要了你性命。” 那鲛女在两人的桎梏下,拼命点了点头。 第六十四章 再遇鲛媃 烛九跟凤沉二人松了手,那鲛女召出一只通体翠绿的小船来。这船只堪堪能容载三四人,船头挂着一盏花藤灯。 那鲛女从腰包中掏出一枚圆润的妖人鲛珠,用术法点燃了,替换了原来的灯芯,那鲛珠散发出幽幽光泽来。 因这一番折腾,此时天已微微擦黑,这灯燃着,也好在罗刹海面上给众人指个方向。 而且燃着妖人鲛珠,便可设了幻境,让这小船消失在茫茫海面上,以免被人发现。烛九看了那鲛女一眼,觉得这还是个心细如发的姑娘。 待烛九与凤沉都跟着上了船,那鲛女便撑了一只竹篙开始行起船来,边跟二人解释道:“还要告诉两位尊神知晓,我们往常的行船路线,岸口有鲛族士兵把守,所以如今我得另寻一条路来。” 凤沉抬眼望了望,对烛九问道:“我们往东南方向走呢?” 烛九点了点头,又问那鲛女:“这航向通往妖界哪里?” 那鲛女又说:“两位尊神有所不知,这罗刹海虽无穷大,但是可以停靠的岸口却并不多。为防异界人员进入妖界,这些岸口多数已被鲛族派兵把守。只有东南方向的岸口,直接着上古妖族兽吻一族,鲛珠没有派兵守卫。” 凤沉忙问:“那兽吻一族可有派兵守着?” 鲛女摇头道:“不曾,因兽吻一族生性暴劣,一般不会有人侵犯他们的领土,而且那东南岸口晦涩难行,故而他们只设了法阵,不曾派兵。” 凤沉又问:“是何法阵,可有通关诀窍?” 那鲛女点点头:“若是不知,也不敢贸然带两位尊神走这条路了。那法阵虽凶残,但是为免妖族人乱闯,所以是认得妖族人的精血的,我带着二位,可以通过。” 因前行之路有了保障,几人也不再交谈,一时间沉默起来,只待那小船驶向岸口。 但这罗刹海着实大,行船三个多时辰,望眼处仍是碧清海水。此时天已黑透,月亮高高的挂在了上头,映着个面盘般大的倒影在水面上。 凤沉闲的无聊,就去船边捧了那海水捞月亮玩。 烛九见她实在闲的无趣,从袖中掏出一节竹笛,对着凤沉说:“你且安心坐会,我给你吹首曲子打发时间。” 凤沉听了眼睛发亮,笑嘻嘻的坐到了烛九身边,顺势躺在了烛九腿上,一副等着哄睡的模样。 闭着眼睛跟烛九说:“想不到小黑龙还有这本事,我幼时在丹穴山,晚上睡不着觉,爹爹也是吹曲子哄我睡觉的。” 烛九失笑,横起笛子,吹起一首悠扬的小调来。 笛声一出,前面撑篙的鲛女忽然背后一僵。待烛九一曲吹罢,才缓缓转过身来,直勾勾的盯着烛九看。 此时凤沉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去,烛九感受到那鲛女的目光,心下警惕,皱眉问道:“怎么了?” 那鲛女却不出声,望着烛九良久,才盈盈一拜说道:“望公子知晓,奴家名唤鲛媃。” 这话说的没头脑,烛九愣了一瞬,才点了点头表示了解。直觉这名有些熟悉,不知是在哪里听到过,又仔细思考起来。 鲛媃见了,也没在说话,转过身稳稳的撑起船来。 原来这鲛媃便是十二万年前,被烛九笛声引惑,放了大妖进入神界作乱的小鲛女。一曲《当归》,了了烛九当时搞事的心愿,却也固住了这小鲛女千年万年,被人掳去了一颗心,再也走不出那笛音。 鲛媃指尖泛白,紧紧抓住那竹篙。一下一下机械的划着篙,心里却乱七八糟的想着,十二万年,终于得见了那笛音的主人。 虽不是一首曲子,但是那吹奏的习惯,那笛子独有的韵律,都让鲛媃迅速辨别出,当初诱大妖出封印的笛音,正是眼前人所奏。 这人生的委实好看。鲛媃这样想着又笑了起来,自己心悦的人,果然正如自己心中所想,有白皙的指节,按在那青翠的竹笛上;有仙人之姿,飘飘然蔚世独立。 上天待鲛媃厚重,等了十二万年,终于得见了梦里人。 虽不知他二人此行妖界目的为何,但是无论如何,无论他是什么目的,鲛媃都愿意帮他。 鲛媃胡思乱想的功夫,这气氛又沉默了一阵。 烛九没有思索到鲛媃这名字究竟是在哪里听过,索性不再想,一下一下抚着凤沉的脸蛋,看她睡得一本满足。 鲛媃的声音却又响起,人却是背对着烛九:“不知该如何称呼二位尊神?” 烛九答道:“我名烛九,她唤凤沉,如此称呼便可。” 鲛媃点了点头,烛九么,自己心上人的名字呵。 船又将行了三四个时辰,凤沉在睡觉,两人一时无话,反倒显出月夜的静谧来。 终于,在罗刹海的天空微微擦亮的时候,烛九看到了前方隐隐露出的礁石木林。 烛九拍了拍凤沉的脸蛋,温柔的唤她醒醒。凤沉迷迷糊糊睁开眼,在烛九怀里翻了个身,闷着头道:“到了吗?” 烛九笑出声:“到了。小凤儿清醒一下,不消一刻钟,我们便要登岸了。”说着,又揉了揉凤沉的脸蛋。 鲛媃听了,也柔声对他二人说道:“一会靠了岸,两位尊神切莫走动,跟好我。” 凤沉睡得开心,露出个大大的笑脸,回道:“知道了,漂亮姐姐。” 鲛媃一愣,随机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朝凤沉友好一笑,点了点头。 船行不过一刻钟,果然靠了岸口,鲛媃请他二人下了船,自己又将船收起,四下打量起周围环境来。 虽说兽吻一族的阵法能识妖族精血,但自己从未来过此地,如今要过那阵法也须知阵法在何处。不然贸然乱闯,怕是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烛九见她此态,便将她心中想法猜出个七七八八来。也抬头打量起周遭来,随机说道:“这四周并无阵法痕迹,此地林木众多,可堪走的路也未见几条,可有通往妖界内陆的必经之路?想来阵法应就在那里。” 鲛媃听了,点头认同道:“既如此,我们边行边看吧。但仍是那句话,鲛媃在前面开路,两位跟好我。” 凤沉乖巧的点了点头,几人便沿着眼前的路向前了。 第六十五章 鸱离拦路 此地多是羊肠小道,道路周围都被树叶枝桠遮蔽,几人在这里穿行,倒也隐蔽。 走了不多时,果然看见几条路汇聚在一个藤桥路口。 还未等鲛媃反应过来,烛九便拉着鲛媃与凤沉,迅速躲避在一棵古树后头。只见藤桥那头,有一队兽吻士兵镇守,正在来来回回的巡逻。 鲛媃抬眼看去,也疑惑道:“传说兽吻一族并不派兵镇守此处,如今怎么阵法不见,反而如此?” 又咬了咬嘴唇,对着烛凤二人说道:“想来传言不可尽信,如今却是鲛媃害了两位了。” 烛九摇摇头说:“不关你事。” 看来,那妖界女王想抓清虚的心坚定的很,居然封死了所有异界进入妖界的路。各处都严格派了兵,唯恐那清虚钻了漏洞去,却不知如此阵势也是白白浪费人力,清虚早就被剥了修为,化成肥老鼠了。 如此看重龙魂一事,怕是此行,魂珠也不好得手。 烛九略一思索,转过神来,如今还是从长计议,先过了这岸口要紧。 阵法已经不见,要避过兽吻一族的耳目才是要紧。好在此行带了鲛媃,从罗刹海域一路行来,便是鲛媃燃了妖人鲛珠避人耳目,现下这情形,如何过桥便已经不言而喻。 烛九压低声音对鲛媃说道:“鲛媃姑娘可否燃了鲛珠带我们过去?” 鲛媃点了点头,从腰包中又摸出一粒鲛珠,捻决点燃了。烛九拉起凤沉的手交代道:“跟紧些。”凤沉也紧紧回握住烛九的手,乖觉的点了头。 待几人终于走上小路,暴露在兽吻士兵的视野范围中,那士兵不为所动,凤沉心下一喜:成了! 还不待喜形于色,烛九便紧了紧两人交握的双手,引来凤沉的注意力,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虽知那兽吻士兵看不见他们,但是几人还是走的小心翼翼。毕竟鲛珠可以遮蔽身形,却不能隔绝声音,脚步声太大了,怕是也会暴露。 眼看着走上了藤桥,离那兽吻士兵越来越近,几人也越发小心。连脚尖都崩起,轻巧走路。 就在此刻,桥那边守卫的兽吻士兵却眼睛一眯,碰了碰同伴,眼神示意同伴去看那藤桥。 原来烛九、凤沉、鲛媃几人,虽然已经谨小慎微的不发出声响,但无奈他们脚下是藤桥,那藤桥承了三个人的重量,随着他们的步伐起起伏伏。 兽吻士兵心道古怪,随机便两人将手中长枪交叉,注入神力来。 正是重启此地阵法的诀窍,阵法一被启动,察觉到阵中进了异类,便毫不留情的惩戒起来。 三道紫光闪过,烛九抱着凤沉,脚下一点,轻松避过。那边鲛媃却没有如此功夫,正被紫光打中手臂,鲛珠也被这紫光一闪,瞬时劈碎。 鲛珠一碎,几人的身形边暴露出来。因鲛媃的手臂被紫光打出鲜血来,这阵法也认出了眼前人是妖族同胞,也不在发作。 几人一时间又喜又悲,喜的是不需与这紫光颤抖;悲的是,那兽吻一族士兵已经迅速集成一队,朝几人气势汹汹的攻来,显然也不想听他们解释什么来意。 这兽吻一族是上古妖族,实力不弱。烛九不敢马虎,迅速祭出法器,上前应战。 只见烛九一人挑了十几个个兽吻士兵,仍不落下乘。兽吻一族身形巨大,虽然妖力强大,但是攻击中总是透露出一些迟缓。 烛九未化龙身,一袭红衣在这些人之间轻盈穿梭。 因不想把事情闹大,烛九也不敢下死手,只是尽量绕背攻向他们背后,意图将这些兽吻士兵一只只敲晕。因着有所顾忌,一时被束缚了手脚,无法迅速结束战斗。 这边另有几个兽吻士兵向凤沉与鲛媃攻来,鲛人一族以歌喉惑人,实打实作战实在没什么战斗力。 鲛媃一时间只顾躲闪,凤沉看了,咬着牙掀开压在自己剑上的长枪,向鲛媃迅速靠去,边护着她边与那边交战。 好在烛九承担了大部分战斗压力,与凤沉对战的士兵不多,一时也打的不分上下。 但烛九却心忧,凤沉的三脚猫功夫,还带着鲛媃,怕是很快便要吃败落。情急之下,烛九朝鲛媃喊道:“鲛媃姑娘可有办法,迷惑这群兽吻士兵?” 听见烛九的声音,鲛媃定了定神,找回些理智,声音温柔却坚定的回道:“我知道了,但魅术惑人需要时间,两位尊神且再坚持一会。” 说着便开口唱起歌来。 鲛人一族世代镇守罗刹海,对外防止异族入侵妖界,对内防止妖族人私自去往他界。故而这歌声无论对神还是对妖皆是奏效的。 鲛媃歌声飘扬,那兽吻一族士兵眼前,已有万千个烛九凤沉出现,一时间乱了章法,乱砍乱杀起来。 烛九看准了时机,将面前的兽吻士兵一个一个敲晕,又将凤沉那边的士兵也迅速解决掉。 一时间,一队兽吻士兵便七七八八的跌在地上。几人松了一口气。烛九又捻决抹了这群士兵的记忆,不然等他们醒来通报妖界,自己此行怕是就要举步维艰了。 几人过了桥刚待离开,却发现前方有人一袭黑甲,抱着一把宝剑倚在树上。也不看烛九几人,只冷冷开口道:“阁下想要硬闯妖界,怕是不行。” 烛九眯了眯眼睛,当下也冷声道:“你是何人?” 那人转了身过来,直直的看向烛九,豪不避让:“兽吻一族大将军,鸱离。” 鲛媃倒吸了一口冷气,上古妖兽兽吻一族的大将军,鸱离。传说中的妖界战神! 烛九听了,反而放下心来,吊儿郎当的说道:“早听说妖界战神鸱离妖力惊人,是妖界不可多得的天才,如今倒是在此处见了。” 凤沉戳戳烛九道:“他不会是在说大话吧,妖界女王也太暴殄天物了,这么牛逼的战斗力派来守结界?” 烛九摇了摇头,说道:“这人实力不弱,可堪与我一战,妖界有这等实力的人并不多,应不是虚言。” 鸱离不耐烦听他们交头接耳,皱眉说道:“退。” 烛九闻言乐了:“小爷长这么大,就不知道什么叫退。” 看来是谈不拢了,两人心下清明,也不再废话。当下各持手中兵器疾行向前,电光火石间,就交起战来。 第六十六章 鲛媃之死 一个是神界天才,一个是妖界战神。 两人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交战的姿势又狠又快,让凤沉一时看花了眼。甚至不知两人在如何出招,只见一紫一黄两道光束在空中左闪右闪,两道光束忽而急退到天边,又忽而拉回到眼前。 果然是神仙打架! 其实若论实力,烛九是天地初开第一条九尾烛龙,神识天赋,自是要高过鸱离一筹。怎奈何,如今烛九龙魂不全,实力无法完全发挥出来,只能与鸱离打个平手。 两人打的难舍难分,谁也奈何不了谁。 底下观战的凤沉与鲛媃也看的出来,当下也失了欣赏神仙打架的心情,暗暗心焦起来。 凤沉着急,便摇着鲛媃的手臂道:“你不是会唱歌嘛,如今这情形,可能帮上些忙?” 鲛媃咬着嘴唇道:“他毕竟是妖界战神…”看了看天边烛九的身影,咬着牙说:“也罢,我且试试。” 轻柔的嗓音又响起,天边那交战的黑甲人身形一顿,烛九看准时机,一剑朝鸱离劈下。 那剑气突至,鸱离感受到了一股迎面而来的杀意,足尖轻点,急速后退。烛九不肯放弃机会,提剑再试,皆是在危急时刻被鸱离堪堪避开。 烛九勾唇笑道:“到底是妖界战神,使上些小手段也不能将你如何。” 鸱离如今已看不清烛九身在何处,索性闭了眼,坚守心志。皱眉回道:“你也是九重天上神尊,实力又不弱,怎么不能堂堂正正与我对战?” 烛九撇撇嘴,心道:“又不是我让鲛媃帮忙的。”嘴上却赖皮的开口:“兵不厌诈的道理,战神大人不懂得吗?能赢就行了,你管我用什么阴招!” 鸱离却已不再理他。 鸱离心知,此时当下之急就是先破了这幻境,不然自己始终要处于被动的境地。 所以,先将那小鲛女收服才是正经。 当下便仔细辨别起那声音的方位来。这声音虽时前时后,时左时右,但听起来距离自己不过一二百尺。 刚才自己与眼前人交战,一直向南远离藤桥,虽然位置时有变回,却也不曾超过那藤桥去。 所以此时,那鲛女就在自己正北方! 这样想着,鸱离迅速向北方掠去,直直将剑逼在鲛媃喉咙上。 鲛媃只觉得眼前这人似飞鱼般突至,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宝剑便已逼至颈前。 烛九也落了地,看着眼前场景,痛快的扔了剑,挑着眉看鸱离。 还不待说话,便听凤沉急急开口:“我们不过这岸口便是,何必要这小妖性命。” 此时幻境已破,鸱离睁了眼,看着鲛媃摇头道:“我从不杀妖界子民,但我也绝不会让你等擅闯妖界。” 见烛九已无上前斗争的意思,鸱离又说道:“你二人且原路退去,我自会放了这小鲛女性命。” 烛九与凤沉作势要走。 鲛媃见了,心里恼恨自己误事。咬咬牙瞳孔略一转,变淡了颜色,对那鸱离运用起了摄魂术。 术法甫一起效,鲛媃便对着烛九与凤沉二人喊道:“我拖住他,你们快进妖界。” 凤沉看清眼前景象,神色焦急,张张嘴还欲说什么,却被烛九一把拉上:“鸱离不会杀她。”说着便拉着凤沉直闯密林,走时还对鲛媃叮嘱道:“你自己多加小心。” 鲛媃点点头。 眼看着烛九与凤沉消失在了视线内,鲛媃心头一松。 正是这一松懈,让鸱离迅速找到了机会,挣脱了摄魂术。 眼看着眼前人已不见踪影,鸱离也不与鲛媃计较,抬脚便要向两人追去。鲛媃迅速祭出法器,向鸱离攻去。 鲛媃的法器是一根渔仗,那渔仗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成。通体如玉石般光润,却异常坚硬。 鸱离一剑对上,竟没将那渔仗砍断。 鲛媃仍要顽抗,鸱离却冷冷的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说着便有泰山压顶般的气势压来,鲛媃咬紧牙关,硬是逼出一身热汗。 眼瞧着自己要落败,鲛媃干脆施法收了渔仗,硬挺挺的身受了鸱离一剑。鸱离没有料到鲛媃不要命的泄力,宝剑顺着攻势杀出,直挺挺的穿过了鲛媃的身体。 鲛媃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 鸱离瞧得愣神,不敢置信的看向鲛媃。鲛媃也抓紧了这最后一刻机会,双手翻转施起术来。 这术邪门的很,只见鲛媃以自身妖血为引,迅速在半空中凝成一条血色缎带。这缎带甫一成形,鲛媃便快速在自己身上一抹,抹了两滴血珠子,用沾了血的手掌在眼前滑过。 口中咒语不停。 只见手掌抚过,鲛媃的眼珠子一下变得血红。鸱离只觉得自己不可控制的被那血红的眼珠子吸引,呆呆的看向那双血色眸子。 鸱离心知自己此时不对劲,怕是这小鲛女又在施什么惑人术。仅留的一丝清明让鸱离挣扎着,想要挣脱鲛媃的控制。 却不能他完全清醒,鲛媃已迅速召唤了空中血色缎带,朝鸱离扑来。那缎带在鸱离眼前迅速一裹,鸱离便当下昏了过去。 鲛媃此时失血过多,又拼命使用了术法,早已力竭。 鸱离一晕倒,鲛媃便也瘫坐在地上。嘴角却带着笑意,心想着:到底,也算为烛九做了点事。 自己刚刚施展的,正是鲛人一族的禁术。因这咒术是以鲛人全身血脉为引,一旦施咒,施咒者必会陨落,这才被族中禁忌。 鲛媃日常被族中姐妹排挤,没人陪她说话,只有些冷门子的活计交给她做。看守族中禁地便是其中一项。那禁地千万年无人进过,旁边荒僻的很,除了值日镇守的鲛女外,根本无人会来。 这才让鲛媃得了机缘,在禁地处偶然得到了禁术的修炼法门。 而这咒术的强大之处就在于,无论是什么品级的对手,施咒者均可将其蛊惑,并按照心中所想,控制对方意识。 鲛媃刚刚做的,便是抹掉了鸱离对此番遭遇的记忆。 让他醒来忘却此间记忆,不会再去追踪烛九,也不会上报妖王,给烛九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一曲笛音,让她做了十二万年的梦啊。如今自己终于遇到那梦中人,见过那人的面貌,与那人说过话,甚至,还帮他做了些事。 也算,无憾了吧。 这样想着,鲛媃忽然怀念起十二万年前那首笛音来,便开口轻轻哼唱起当初那首《当归》。 因着鲛媃已没有了多少力气,那声音哽咽嘶哑,却仿佛从四面传来,一时间响彻密林。 烛九与凤沉也听到了,脚步一顿。 凤沉心知事情不妙,转身便要回去。烛九却拉住她道:“已经晚了。” 凤沉也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问道:“本是我们胁迫她的,她何苦做到这个地步?” 烛九抿紧了唇角,吐出四个字:“我认识她。” 是了,鲛媃。不就是那个暗恋自己的小鲛女吗?自己怎得忘了,十二万年前,便是她私放自己进了妖界。 兜兜转转,如今又是她,拼了性命,让他再进妖界啊。 值得吗?烛九呆在了原地,低下头,又重重的说了一遍:“我认识她。” 第六十七章 世外山村 凤沉见烛九呆在原地,虽然背挺的直直的,却总是透露出一丝哀伤怀愧的味道。 于是便从背后紧紧抱住了烛九。 然而鲛媃的死虽然让两个人内心悲切,可现实情况却不容他二人多做耽搁。这个道理,凤沉明白,烛九也明白。 只是沉默了一会儿,烛九便拍拍围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开口说道:“继续赶路吧。” 凤沉点点头,两人又在密林里穿梭起来。 从藤桥过来,这条路便再没有什么分支了。只有一条路,蜿蜒曲折,看不到尽头,也不知通往何处。 烛九带着凤沉一路疾行,不敢多做停留。此时烛九与凤沉尚不知道鲛媃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抹掉了鸱离的记忆,仍旧怕鸱离追将上来,还要与他再做纠缠。 不多时,便瞧着眼前出现了一条向右的分岔路。路口有一块怪石,上面写道:兽吻封地。 想来向右走,便是兽吻一族的地盘了。 这路口并没有士兵把守,想来兽吻一族的地界儿还要沿这条路走上一段距离。 但自己与凤沉如今正在被鸱离追踪,从兽吻一族下手混进妖都怕是不好办。虽不知另一条路会通向何处,但还是趁早远离此地的好。 于是两人便朝沿着另一条笔直的路,向前走去了。 因身处妖界,也闹不清此时位置,不知随时会遇上些什么人。因此自打进妖界以来,烛九与凤沉都不敢动用仙术飞天,只能老老实实的在地上徒步仗量。 就这样又走了两天,不知又走过了多少个岔路口,甚至也路过了些城池村落,眼前终于不是茂密的丛林跟泥泞的土路了。过了一道狭窄的只容一人通过的河口,入眼处是一条石子铺就的道路,两边土地明显有人耕种,规矩的翻了土,种着些青菜蔬果。 那石子路也并没有很长,两边种满粉紫色的鲜红,夹着直直的一条路,通向远处的房屋。房屋不过二三十所,群聚在一块,想来不过是妖界的一个小村庄了。 这村子三面环山,四周是一条沿山而走的细河,只有烛九他们进来这一处接着密林,看起来是唯一是出村通道。 烛九琢磨着,凤沉与自己已走了两天两夜,遇上岔路也随机选择走了下去,料想就算鸱离要追来,一时半会也寻不到他二人踪影。 如此倒是可以在此地稍作歇息,再打算进妖都了。 烛九将自己的想法与凤沉说了,凤沉高兴的很,走了这么久,凤沉觉得自己要累死了。 眼看着凤沉抬脚便要进村,烛九忙拉住了她。捻决施了个障眼法,将二人又边做风铃花一族的模样,只是这次不再是小孩子了,这才进了村。 走到小路尽头,便有来往的村民发现二人踪迹。想来这村落怕是也许久不来外人,二三十户人家彼此也相熟,来了外人瞬时就警惕起来。 烛九上前,大大方方对其中一位村民说道:“敢问老友,这是什么地方?我夫妻二人来探亲,在茂林里迷了路,走了两天走到了这里。” 凤沉也顺势扯了烛九衣袖上前,可怜巴巴的说道:“您不用紧张,我们没什么恶意的,问了路便走。” 那老汉听了,放下心来。又打量了二人一会,见他二人衣着打扮看起来的确是大户人家的,这才说道:“你们不是本地人吧,这里是珍村。” 凤沉忙道:“对,我们是要赶往妖都参加万妖大会的。” 老人听罢,眯眯眼瞧向远处,又在嘴里念叨道:“妖都哇,那离这儿可是有点远。” 瞧着两人风尘仆仆的脸,老人叹了口气:“也罢,你二人既在林子里走了两天,且先进我家去歇歇吧。妖都离这可不是一天两天的距离,不急在这一时。” 烛九瞧瞧凤沉,觉得小凤儿的确疲累的很,当下也没拒绝。很上道的从衣袖中掏出一锭妖金,递给那老者,边说道:“如此,便多谢您了。” 那老者摆摆手,说道:“用不上,我们这很久也不出门,吃喝穿用的,都靠村里这一亩三分地了。” 倒是个朴实的老人家。但烛九却听的皱眉,这里居然不用货币,没有交易? 老人领了他们回家,给烛九与凤沉递了水喝,准备了些饭菜。这才去村中呼亲唤友的叫了人来。不一会,便有许多老老少少围进了老人的房子。 或近或远打量着烛九凤沉二人。老人挤到他俩身前,解释道:“我们村许多年不曾与外界交流,我找大家伙来一块商量商量,怎么送你俩去妖都。” 看看周围亲友热切的眼光,又解释道:“他们许久没见过外来人了,两位莫怪。” 不怪不怪,凤沉心想。她甚至还觉得这些村民有些可爱,这是什么与世隔绝的好地方啊,不用钱银,不通外世,人人淳朴,过自得的日子。 烛九也明白过来,她二人怕是误打误撞闯进了一处世外山村,这里怕是许多年不曾与外界通过信了。他们真的还能找到去往妖都的路吗? 但是一路走来,按照妖族的村落分布,怕是这方圆几里内都没有别的村落了。想要出茂林,的确还要指望这些村民。 当下便拱手对村民们说道:“还请大家费心,送我夫妻二人去往妖都。” 凤沉此时也明白过来,接话说道:“如果妖都不成,能给我二人指路去附近的大城邦也是好的。” 烛九听了,目露赞许的看过来,眼里明明白白的写着:“机灵了呀小凤儿。” 凤沉见了,得意的晃晃脑袋。 村民们见了,赶忙笑道:“不必客气,既能进得我们村子,也算有缘,我们自当竭力送你二位去妖都。” 当下竟也真的三三两两的凑做一块,商量起办法来。一瞬间,屋子里闹哄哄的一片,你一言我一语的,听的人热络。 眼看着村民们是真的尽心尽力想帮忙,烛九跟凤沉干脆做起了乖宝宝,不出声打扰,坐等着大家得出个结论来。 第六十八章 真相之石 杂七杂八的说了半晌。 到底还是那位在村口遇见烛九与凤沉的老人起身,清了清嗓子,沉声问道:“大家可有什么好办法?” 只见下面人一时面露难色,有一位大婶还是热心说道:“正老爷子,您看看这,谁家听说外面的事情,不是倒着数三辈人之前,如今这还真是…” 原来村口遇见烛九与凤沉的老人叫珍正,珍正听了点点头道:“那这里最近一次接触外界的人是谁家,是在什么时候?” 有个青年人犹犹豫豫的举起了手,珍正老爷子见了,点他名字说道:“珍彻,你说。” 那青年人支支吾吾道:“就是三千年前,我爹还是个年轻小伙子那会儿,不是贪玩过了护村河,在河那头遇见了个受伤的女人,便要跟那女人私奔嘛。” 大家伙恍然大悟。对呀!怎么把珍彻他爹忘了!三千年前,他爹不就出过村?跟个女人要死要活的私奔,失踪了一年多,让大家好找。 原以为珍彻他爹是不会回来了,谁知一年半后,人自个儿回来了,还抱着个珍彻。说是那姑娘给他生了珍彻,嫌他穷,跟着别的汉子跑了。父子二人在外头没有亲族,到底还是无路可走,回村来了。 就去问珍彻他爹,准知道! 已经有位胖大婶热心的开口:“小彻,你爹呢?你爹怎么没来?” 珍彻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我爹说,外乡人有啥好看的,又不是没见过。然后就去东山上放牛去了。” 又有位包着头巾的大娘出来说道:“这么半天,放牛也该回来了,去你家问问你爹吧。小彻先回家报个信儿。” 珍彻忙答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家里跑。 一群村民随后,簇拥着烛九凤沉二人去往珍彻家里。 老远就看见珍彻他爹坐在家门口的大树墩上,吧嗒吧嗒的抽着烟,见人来了,鼻孔朝天的哼了一声。 烛九见了,心下一动,看来这大叔对外乡人的态度,可不如村中别人一般热情。 脸上愈发笑眯眯的朝着珍彻他爹说道:“这位就是珍彻兄弟的父亲吧,想必趁彻兄弟已经跟您说过我们的来意了,您可能帮上一帮?” 珍彻他爹冷哼一声:“不帮,外乡人没一个好人。” 大家一听,又炸开了锅。有叔伯已经开了口:“阿起,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来者是客。” “对啊,可不要一杆子打死一船人嘛。我瞧着这两个后生没有歹心。” 珍起不为所动,仍旧吧嗒吧嗒抽着烟,不理众人。 到底是珍正出马,对珍起说道:“小起,我知你对外乡人心里有疙瘩。但你若不想外乡人打破了我们生活的宁静,就更该告诉他们去路,走日送走他们不是?” 珍起听了,这才磕打磕打烟袋,闷声道:“正叔说的对,大家进屋说吧。” 一群人这才浩浩荡荡的进了珍起家院子。 待众人坐定,珍彻又忙前忙后的给年辈长的叔伯们看了茶,珍起这才说道:“我听彻儿说了,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但是妖都离这实在是远,我也不曾去过,我只能告诉你们离这最近的城邦在何处。” 烛九听了,客气说道:“能知道城邦方位,已是意外之喜了。” 凤沉也应和道:“是啊是啊,找到城邦,我们便可以自行去妖都了。” 珍起听了说道:“那也是三千年前的路线了,如今也不知还作不作得数。”这才细细说了,自己当日私奔出林子的路线。 这珍起说的路线,与烛九凤沉来路有一段重合,许多地方能合上,许多地方却早已不同。 凤沉听罢,便与烛九说起这点。 珍正听了,开口问道:“小起,如今若是再让你出村一次,你可还能找到那路?” 珍起听了,说道:“自那事后,那路我也摸索了很多次,才回到村庄,如今就算较之三千年前有些变化,只要大方向不变,我还是能找到的。” “那便送佛送到西吧,小起你且再跑腿出村一趟,送他二人到附近城邦,不要怠慢了客人。” 烛九与凤沉连忙推拒,说着不敢劳烦。哪知村民们却你一言我一语的,均是赞同让珍起一路护送他二人出村。 珍起听了,竟也没有反对,答应了下来。 于是这事就如此定下来,只待明日就由珍起送他二人前往附件城邦。 第二天一大早,珍起家门口便有村民准备好的牛车,车上拉满了干粮肉干等一应吃食,明显是为他几人出远门做足了准备。 临行前,族里几个老人又叫珍起进屋单独嘱咐了一番,这才放他们上路。 穿过村口河道,便又回到烛九与凤沉的来路上,按他二人原行的路线走了好长一段距离,珍起才在一个路口停了下来,仔细打量了半天。驾着车往左后方的岔路走了。 这便是烛九与凤沉没有走过的光景了。 因着珍起对外乡人印象不大好,故而一路上也不与他二人多言,只顾着闷头赶车。 凤沉却心急,不知道会不会误了万妖大会的好时机。 在行了三天路,仍旧不见城邦之后,凤沉耐不住性子问了:“珍起大哥,我们还要赶多久的路啊?” 珍起在车沿边啃着大饼,喝了一口水,不耐烦的答:“我不会带错路的,你放心吧。” 凤沉又舔着脸赔笑道:“大哥误会了,我不是担心你带错路。我是计算着日子,看看还能不能赶得及万妖大会。” 珍起这才哼了一声说:“若路线与三千年前没有大变化,再走个两日便到藤眷城了。” 烛九拍了拍凤沉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又对她说:“不必着急,就算赶不及万妖大会,在这里,我们也总有机会去看看的。” 烛九话说的隐晦,防备着珍起。珍起却完全不在意他二人说些什么。 又过了两日,车真的驶进了藤眷城。凤沉觉得神奇,隔了三千年,珍起大哥居然还能顺利找到路,当下不得不大叹佩服。 珍起却依然是一张臭脸,撩了句:“就此分别吧,莫再见了。” 烛九与凤沉忙谢他。 谁知珍起却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子扔给他俩,别扭的说道:“村里老人叮嘱的,送给你二人。我们村多年不曾与外人接触,他们觉得你俩来了就是缘分。” 烛九好奇的打开布袋瞧了一眼,只见是一块其貌不扬的石头,上面刻着奇怪的花纹,应该是咒语文字什么的。 凤沉也凑头过来,疑惑道:“这是什么?” 珍起沉默了一下,左右瞧了瞧身边的人流。觉得还是把话跟他俩说清楚的好,便示意他二人跟他到了一处僻静地,才解释道:“这是真相之石。是我们珍村的宝物,你们以为我们珍村为何不与外界往来?” 烛九跟凤沉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那珍起才说道:“身在妖族,就算妖力不盛,也多少会些本领。我们珍村的本领便是能洞察人心,判断人心好坏。所以日常与人交往,对方要是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我们都一清二楚。” 烛凤二人听了心下一惊。 珍起看着他二人笑道:“自打你们第一天来,族长就看出你们来妖界是有所求。但是感应到你二人没什么坏心思,所以这才迎你们进了村。还有妖身什么的,不必遮掩,我们一村都看得出,你俩一人是神龙,一人是神凤。” 凤沉摸了摸鼻子,觉得一阵尴尬。那珍正却又说了回去。 “因着这本领,我们村人与外界交往一向不多得人喜欢,甚至让其他族群处处防备。若有些秘事,怕被我们知晓,还会对我群人痛下杀手。渐渐的,我们就干脆不与外人接触了,自圈了地,躲在了珍村。” 原来看似热情好客的珍存,背后竟有这般无奈。烛九与凤沉听了不免唏嘘。 珍起却不以为意,接着解释道:“这真相之石,获得了珍村人之力,怀揣者可以获得珍村人的能力。最厉害之处就在于,可配合咒语,令别人说不得谎话,你问什么,他便答什么。” 听起来是个宝物,烛九与凤沉忙要推却。却听珍起说:“也不是什么传族之宝,你们且放心收下吧,咒语会以秘术传给怀揣者,你们看着用吧。” 一番话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第六十九章 赶赴妖都 烛九掂量掂量手中的石头,瞧着凤沉好奇的眼神,挑着眉道:“想要?” 凤沉忙不迭的点头,烛九指着自己嘴角说:“亲一下就给你。”顺势凑上身子。 凤沉看了看旁边的人流,坚决的摇了摇头,义正言辞的拒绝道:“不行,做龙不能如此不知羞。”作势要走。 烛九却一把拉住凤沉,长臂一抻,抱了人在怀里,迅速的俯下身在凤沉嘴角印下一吻。 一吻罢,施施然的起了身,将那真相之石往凤沉怀里一抛,还拍了拍凤沉的头说道:“表现不错,再接再厉。下次再主动一点,就给你些好宝贝。” 凤沉听了,朝着烛九灿然一笑,然后一把掐在了烛九的瘦腰上。 这藤眷城是妖界西部一座大城邦,这地界上也有许多大妖族。适逢万妖大会,藤眷城里也是人声鼎沸,热闹的很。 时而有当地大族,列队而过,街上一时间人人都避让开来。 时而又有三五车马,坐着几个凑热闹的散妖,旁边还有人凑趣道:“柳家公子,去妖都参加万妖大会呀。” 那车上公子听了,展开蒲柳扇子,故作姿态的点了点头。 烛九与凤沉寻了藤眷城的驿站,见着许多车马在整装待发,不时有一群群人装卸行李,向妖都出发。 烛九带着凤沉,一猫腰进了现搭起的简易茅棚,对那把头客气的说道:“老板,可还有去妖都的车马?” 那把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不耐烦的摆手:“没有了没有了,这几日的车马都定光了,早干嘛去了。” 凤沉听了,撸起袖子就要与老板理论。 烛九却将人一拦,送上一锭妖金,在那老板眼皮子底下转了一转。 那老板看的眼睛发直,忙不迭道:“有别人预定了还未出发的车,我去退了那份主顾,给您匀出一辆。” 烛九听了,将手中妖金一收,说道:“既有主顾,那也不好做这拦路的买卖,罢了,我再去寻别家吧。” 这老板急了,跟在烛九后头好说歹说的劝他乘坐自家马车。烛九不理会他,视而不见的往前走,只凤沉留下对那老板说了句:“大概是您生来就与金子没有缘分吧。”说罢也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老板听了,又气又心疼,哪有做生意的与金子没缘分的?这小丫头莫不是在咒自己? 烛九却没有再去别的车马行问询,那老板所言不虚,如今正赶上万妖大会,藤眷城去妖都的车马差不多都被包圆了,走这条路子定是行不通了。 想及此处,烛九随手招来一个路边小乞丐,将那妖金一甩,问他去妖都往来的商队在哪里? 那小乞丐得了一锭金子,喜不自胜的为烛九指了路。 只留身后驿站的老板见了,恨得牙更痒痒。 小乞丐指的商队是运输灯彩的商队,藤眷城与妖界别处不同,有自己特产的紫藤灯,赶上万妖大会,妖界对灯彩需求旺盛,自然该有紫藤灯一席之地。 烛九到时,那老板正指挥着伙计,将那紫藤灯装车。 烛九上前对那老板说明了来意。这老板倒是大方,眼看着烛九与凤沉气度不凡,二话没说就答应带上他们上路,只是一路上食宿要自理。 这点小要求,烛九与凤沉自不在话下。 于是,两人便跟着这紫藤灯的车队,往妖都去了。 车队到达妖都的时候,离万妖大会尚有七八天时间。妖都里一片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各城邦的妖族齐聚此处,街上一副摩肩接踵的景象。 烛九与凤沉跟车队告了别,又在妖都最大的酒楼盛世楼下了榻,便决定出门逛逛。一是为了带凤沉见见妖界百年盛世的景象,二是为了多探听些女王的消息,看看有没有可以接近女王,拿回魂珠的机会。 这一日,两人在茶楼听书。 台上说书人正绘声绘色的讲着妖界女王的风流艳事,说是近日来,女王微服各地,招了许多面首进那妖精洞窟。 每一个面首都是一段粉艳邂逅的爱情故事。 “那白衣少年正在妖阵中历练,眼看着修为不够,便要丧命在这历练阵法中。千钧一发之际,不知咱们女王大人从何处而来,飞身闯入那妖阵,将那白衣少年护在身后,只说了一句“有我在,不要怕。”……” 那说书人讲的兴起,旁边茶座的一位客人却磕着瓜子叹道:“谁不说一句咱们盘渡女王多情啊。” 他身旁的人听了,嘲笑他道:“我看你是羡慕的紧,也想自荐去当面首吧。” “咱们女王美艳动人,又一人叱咤妖界,给这样的人做面首,也不亏啊。” “你别说,怕是还真有机会。” “什么机会?” “听说今年万妖大会,女王大人一该往年游街的形式,竟要挨家挨户拜访妖都的妖族呢!” “妖都这么大,每一个妖族都拜会过去吗?” “那哪能啊,中型家族以上吧,太小的妖族就没必要见了吧。像你们家这种实力,定是要被接见的,我说老兄您这长相,倒时候到女王面前露个脸……” “啊哈哈哈,客气客气,来,喝酒喝酒。” 烛九与凤沉直听到太阳西沉,这才结了帐,往盛世楼回去。 凤沉先开口问道:“你怎么想的,我们要如何接近盘渡,是直闯妖精洞窟,还是混入世家大族里头?” 烛九回道:“要混进妖界的世家大族,多半我们还要求助风铃草一族,但若我们取回魂珠,怕是这一族就要遭难了。” 凤沉沮丧道:“那这消息对我们来讲,没什么用处啊。” 烛九摸摸下巴,睨了凤沉一眼说道:“也不尽然,至少万妖大会那天,女王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在妖精洞窟中,倒是我们闯进去的好机会。” 说到这,烛九忽然停住了步伐,拉着凤沉没头苍蝇一般乱窜起来。 “干嘛去呀?”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先去搞个妖精洞窟舆图来。” 凤沉觉得烛九简直是异想天开,妖界宫殿的內部舆图,哪会有人敢卖? 可眼看着烛九从赌坊老板那儿高价买回了一张薄纸,凤沉不禁惊掉了下巴,这也…太随便了吧。 烛九却得意的扬了扬手中的纸张:“学好了,这个道理是五方四海通用的:下九流的地方总有要命的惊喜。” 凤沉狐疑的打量起烛九来:“您老懂的倒是挺多嘛。” 第七十章 洞窟舆图 这舆图结构清晰,标注明了。 烛九与凤沉在客栈内研究刺探路线,迅速锁定了妖精女王的卧房与妖精宝室。女王的卧房,并不在妖精洞窟深处。 略过黑洞,妖精走完大道,再过了那屏障水帘后的议事大厅,身后便是一个圆形夜明广场,广场正南方坐落的,便是盘渡女王的卧房了。 看舆图,这卧房的构造竟像跋步床一般,两侧又自带了回廊,四周包裹住卧房主体,而那回廊,便是通往洞窟深处的通道。 想要前往妖精宝室,便要从卧房这里绕过去。 烛九默记了路线在心里。 又连日忙着出去打听妖精洞窟的兵防情况,然而这次消息却没有那么顺利得手。 因为此次万妖大会女王接待世家大族,是千万年没有过的情况。这种情况下,妖精洞窟是不是还会采用往年的兵防布局,谁也吃不准。 没有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烛九到底拿了一张往年的旧兵防图回来。 仔细研究下来,便指着这兵防图对着凤沉分析道:“往年万妖大会,盘渡只需要白日里游街巡视便可,因此往年的兵防都着重放在了街道上。” “那妖精洞窟如何?” “只有在盘渡离开妖精洞窟的时候,妖精洞窟才会加强守卫。一旦盘渡结束了游行,妖精洞窟的兵防,便会尽数转移到隅渚城内维护当日治安。” 凤沉思忖了一下,皱着眉道:“那照你这么说,明天盘渡要拜访各个妖界大族,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在妖精洞窟内,那岂不是明天的兵防安排…” 烛九点点头:“没错,明日盘渡离开妖精洞窟,是我们的机会,但是当时的兵防,一定不容小觑。” 凤沉听罢,长叹一口气道:“也罢,兵来将挡吧。毕竟今年与往年不同,我们也无法推测明日的兵防排布,可魂珠我们是必须要拿到手的。” 说罢又轻松的笑道:“说起来,我昨日也出门去打听了一番。好消息是,那妖精洞窟里不设任何法阵,这倒是省了我们不少事,明日也可以用仙法傍身了。” 烛九咧了嘴:“真是一朝被蛇咬,看来这妖界的法阵可很是磋磨了我们小凤儿一番。” “可不是嘛!自从来了妖界,遇到的全是法阵,连隐身术也不管用,简直就是术法克星!我自是要小心掌握消息才是,这样才好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是徒劳。” 凤沉说的可爱,烛九趁着她得意的劲儿,起身在她脸颊飞快一吻。 这才收了手中的图纸,对着凤沉说:“早点休息吧,明日早上,我们也去看看那万妖大会的热闹;待到夜半天黑时,我们再去夜探妖精洞窟。” 凤沉像一只呆鹅一样傻傻点头,眼看着烛九要退出房门去,懊恼的拍了一下脑门,然后迅速起身跑到烛九身侧,吧唧的亲在烛九脸上。 做神仙的,怎得能如此扭扭捏捏,亲一下而已嘛!女孩子主动又怎样~ 这一下倒是给烛九亲愣了。凤沉扇着热乎乎的小脸蛋,忙不迭的赶人:“好了,走吧走吧。” 烛九哪里给她机会赶人,既然心上人投怀送抱,现在离去岂不是不解风情?干脆扔了手中图纸在地上,拦着凤沉亲上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儿,烛九盯着凤沉看了一会,闭眼加深了这一吻。 长夜刚刚开启,灯烛燃烧发出哔啵声,那烛泪滚滚跌落,倒是燃到了尽头。不一会只剩一缕香烟,以及那满室月华。 烛九拦着凤沉,嘴唇一下一下摩擦着她的唇瓣,低声在她耳畔说道:“既是美人投怀,那我今夜不好走了。” 凤沉掐着烛九的窄腰,软腻腻的说道:“哪个留你?” 烛九乐了,小声嘀咕道:“自是小凤儿想留我。” 说罢迅速将人压倒在床榻上,不再给凤沉回话的机会。 有些事,做起来分心可不美。 第二日,两人是被窗外的吆喝声吵醒的。 一大早,便有那打妖鼓的,吹笛子的,弹唱小曲儿的,叽叽喳喳好不热闹。唱的都是些庆典祝词,由远及近,想来是有些歌舞班子,在巡街表演。 凤沉从烛九怀里懒洋洋的睁眼,爬在烛九胸膛上懒洋洋的听着,不想动弹。 烛九用手顺着凤沉的头发,好一会才问道:“可要出去看看?” 凤沉趴着点了点头,两人这才起了身,穿戴好,携手出了门。 一出门才发现,这街上岂止吹打热闹,大街小巷一早上就挤满了人,叫卖的小摊也出了个全。 忙着吃早饭的,忙着买妖灯的,忙着表演的,忙着早早占位等女王巡街的,好不热闹。 如果你仔细听,还会听见交谈中,掺杂了各地的口音。 偶尔会有大妖族人家,三五成群的簇拥走过。即便今晚即将得女王接见,但早上女王巡街还是要来凑个热闹,捧个场面的。 烛九与凤沉似乎看到了风铃草一族的族长,远远的在人群中蠕动。因隔得远,倒是不必与他寒暄,各凑各的热闹,甚好。 丹隅塔一处,人丁最多,那里有穿了轻薄红纱的妖女,在塔尖独舞,轻盈的像个精灵。听说,这一舞,便是一整天,每届万妖大会,都会吸引各大精怪赶来围观。 凤沉也看得热闹,拉着烛九喊他看那轻点的足尖,那流动的沙曼,直觉得那塔顶的姑娘,举手投足都是说不出的妖媚好看。 看了半晌,犹觉得不过瘾,拈了法决,施了九天凤火在那姑娘周围,因凤沉有意控制,那神火并不灼人。 一点一点的,似乎闪亮的星子,落在那红衣姑娘身周。 先头是犹如繁星点点,亮闪闪一片。 烛九见了,又捻决带了一股妖风来,那猎风一吹,凤火骤然变大,渐渐看出火焰的形状。 只见那塔顶的姑娘,红衣在疾风中猎猎飞舞,周身浴了火,一人轻点在塔顶,发丝纷飞,决然又凄美。 周围人见了,不由得大吸一口冷气。太美了啊!这是今年万妖大会的新看头嘛?这股子凄然又妖媚,蔚世却不出尘的调调,太符合他们妖怪的人设了啊!作妖当如此,作妖当如此啊! 凤沉也看的眼珠子都直了,拉着烛九小声道:“你怎么想到的,这倒是比我那点火星子美多了。” 烛九摇开墨扇,跟凤沉低语:“大概是生来有天赋,审美高于某些凤凰吧。” 凤沉:…… 第七十一章 万妖大会 离了丹隅塔,从南边街道插进来,就发现这边张灯结彩的,皆是卖些妖灯剪纸的铺子。 除了之前两人见过的紫藤灯,这边还有从妖界各地运送而来的琉璃灯、黑莲灯、羽毛灯、蚕丝灯…… 看的凤沉眼花缭乱,每个皆想要。 这妖界与人间一样,这种喜庆的日子,除了卖钱也想添些彩头。故而搞了些灯谜在里头,然而与人间不同的是: 人间的灯谜,考的是诗词才学;这妖界的灯谜,考的是修为术法。 每一盏灯,都是一个小法阵,若想买灯,先破法阵。 只有找到阵眼,破了法阵,这灯才能亮起。不然即使是买走了灯,也是一盏不会亮的灯。 凤沉一听,乐了。自己虽然学术不精,但是自己带了个天才在身边啊。区区法阵,还能难得倒烛九神尊? 烛九无奈,瞧了瞧凤沉那期待的小眼神,这小凤儿,是把自己当破题打手用呢? 却也温柔问道:“你想要哪一盏?” 凤沉不假思索的狮子大开口道:“这些灯我从前都没见过,先一样来一盏吧!” 烛九:“……”,认命的前去破阵。 烛九先是拿起了一盏黑莲灯,略一感应,这里头封的竟是灭世阵?这灭世阵极端凶险,但手中这灭世阵明显是经过改良的,想来只是想借着万妖大会搞个花头,却也不想搞出什么事故,故而降低了阵法等级。 那老板见烛九选了黑莲灯,登时乐了:“公子好眼光,一下就挑中了我们这里最难的法阵,这黑莲灯还从未有人破成过。” 烛九听罢,脸上带了点不可一世的笑意。 将那灯迅速一抛,只见一朵黑莲在空中打转。 这灭世阵,之所以能够灭世,便是因为这阵法内部环环相扣,灭灭不息。仿佛有取不尽用不完的力量,摧毁阵中一切。 因这阵法是一个闭环,所以它没有中心阵眼。 若是强攻,单攻一处也没有什么用,因为法阵内的力量是互相补充的。 因此破阵的法门在于,要从八方击破,同时断供那法力,就如同树皮一样。 若是身处大的法阵内,一人当然无法破开,毕竟一人无法同时攻向八方,更不要说大的法阵攻破一处也需要很强大的术法修为。 但换成眼前这盏小灯便不同了,因范围小,需要的法力少,攻向也更可控。 想到此处,只见烛九法力一施,只见那朵黑莲一瞬间被拔下了一圈花瓣。向空中四散去,只是烛九拔的倒是有技巧,那黑莲失了花瓣也没有变秃,反而仿佛被修剪去了多余的花瓣,更显得简朴好看。 烛九又从掌柜的燃着的灯油壶中借了些火种,在那莲中心一点,那黑莲灯便袅袅燃起,稳稳当当的落在了烛九手里。 烛九将那灯把一提,交在了凤沉手里:“给你。” 那老板见了也啧啧称奇:“老朽卖了这花灯多年,公子可是破阵第一人!” 烛九听了,不在意的说道:“诺大妖界,怎会没有高人?只是不破不立的道理,很多人懂,却不愿做罢了。” 那老板听了,忙应道是。买灯人自是欣赏灯的好看,若是拔了灯叶,如何保全灯的完整? 即使这灭世阵,大多数人不会破,但还有很少一部分人,他们不是不会破阵,而是无法在破阵后还能保持黑莲的美丽,所以说,同样是破阵,如何破,倒也可以看出破阵人的差距。 而眼前这位公子,很明显就是术法上的天才,修为上的佼佼者。 既然灭世阵都破了,别的阵法烛九自然也不在话下。 不一会,凤沉手里就塞满了灯,凤沉忙拉着烛九说道:“不要了不要了,拿不下了。” 烛九这才作罢,要与老板结钱。 这老板今日也算是大开眼界,眼前公子轻轻松松的就破了他灯内的二十余个阵法,这可真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听那公子说要结钱,老板忙拱手道:“小人今日有幸大开眼界,更得公子赐教,哪敢再提钱财?公子简直是人中龙凤!这些灯,便算作我与公子姑娘有缘,送与二位了。” 凤沉一听,这老板说的倒也没错,烛九可不就是一条龙嘛?认真的点头道:“老板你说的很对,那谢谢老板啦。” 老板听了好笑,这姑娘倒是一点不客气。 忙说不敢,再抬头,二人已经相携远走了。 凤沉拿着许多灯,不断打量。看了一会,新鲜劲儿也过了,反而嫌灯买了太多,有些碍手。 刚巧与烛九这一路走走逛逛,倒是遇见不少幼童,一脸艳羡的盯着凤沉手中的灯盏。 凤沉一乐,干脆做起了散灯童子,将手中灯送与路遇的孩童,只留了那盏黑莲灯自用。这黑莲灯她真是喜欢的紧,怎么看都不够。 正是这时,人群一阵骚动。有人喊道:“女王车架要来啦!女王车架要来啦!” 只见刚才还人满为患的大街小巷,迅速一空,人群都向城中央的大道涌去。烛九却不敢瞧的太近,毕竟自己与凤沉这次是要从盘渡身上寻魂珠的,而那盘渡认识自己,让她瞧见可不妙。 想到此处,烛九反而拉着凤沉急退,施了隐身决。这才带着凤沉飞到一座高屋的房顶上,对着凤沉说道:“在这看吧。” 凤沉也知道,两人是混进妖界的,跑人家妖界正主面前露把式的确不妥。而且在这大房子的屋顶上,瞧着下面的场景,简直可以说是一览无余!这视野可比街上好多了,哪里会有意见? 仍旧是一队妖族侍女手持着蒲柳条走在前头,寓意妖界繁盛。紧接着是一队辟邪,龙头、马身、麟脚,形状似狮子,毛色灰白,瞬间让仪仗队伍威风起来。 辟邪后面跟走的,就是各个世家大族了。有孽龙一族,兽吻一族,力牧一族,花妖一族,不尽可数。 这世家大族行队中间,便是女王的九彩祥云辇。那祥云辇周身用碧色的鸟兽纹轻纱漫了,再坠以妖界特有的罗刹彩珠。那彩珠色泽粉蓝,大而饱满,散发出缤纷的光泽,将这九彩祥云辇照的光彩异常。 盘渡在里头端坐,将目光抛向人群,透露着打量的味道。 世家大族后,同样是一队妖界侍女,手持蒲扇,美不胜收。 车马一现身,百姓便向盘渡见礼,盘渡仍旧不收目光,随着车马的缓慢进行,在人群中迅速寻找什么。 但是待车马走过,百姓起身,盘渡仍旧一无所获。 待到车马游街完毕,夜幕也微微擦黑了,烛九与凤沉知道,盘渡即将接见世家大族了,他们夜探洞窟的时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