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小夫妻:我挣钱你捞权》 第1章 穿成农村少妇 李婉闭着眼,放空的脑袋陷入了迷茫,如果不是那一幕幕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涌入脑海,她怎么都不敢相信她居然穿越了。 她很希望这只是一场梦,可不断传入耳中的嗷呜哭声,让她不得不接受事实。 只因一场电梯事故,让她穿到了某个架空的古代,现实中二十八岁的她,未婚未恋未孕,在这里,仅仅二十四岁的她已是三个孩子的娘。 小说电视剧里的穿越女,不是穿到官宦、富甲家中,便也是穿到体面点的人家里,而她却穿到了一个农村乡下的妇人身上——。 啊!!! 该死的贼老天,你怎的不干脆一道雷劈死我算了。 偌大简陋的正房屋里,几名年轻妇人和孩子皆围在炕床边,妇人们一声声的[大嫂]唤着,哭腔尾音拉得跟死了亲娘一样凄惨。 炕床上躺着一对年轻瘦弱的夫妇,男的嘴唇发紫似是中了剧毒,脸色死灰已然看不出半点的生气,女的面色煞白,瞧着也像是快不行了。 这时,那几名中一位形型稍显壮硕的年轻妇人,忽然收起了哭腔,冲其中只有十岁上下的小姑娘道。 “小妹,你先带意哥儿和昭儿到外头去,如今大哥大嫂出了事,咱家不能一时乱了阵脚。” 说罢,又向身旁另两个年轻少妇道“三弟妹,你到灶房备些吃食,当家的已经到隔壁村子把咱老姑请回来,等她老人家到了,咱还得再请村里的长辈帮着料理大哥大嫂的后事,可不能让来帮忙的人给饿着。” “四弟妹,你怀着身子,这里也没你啥事,回你屋里待着去。” 妇人有条不紊的安排,宛如一个大体的当家主妇,那几个女人、孩子虽有心想说,大哥大嫂瞧着虽然凶险,但还没到办后事的地步,可面对强势的妇人皆不敢吱声,怯懦的应声退出了正房。 李婉随着原身的记忆,听出了这副声音的主人,李家老二李怀海的媳妇马氏,而她的原身是李家的大媳妇。 这一世的她也叫李婉,年芳二十四,李家的童养媳,十五岁那年与十六岁的李家长孙李怀江成婚,婚后育有两子一女。 马氏似乎察觉到先前一口气没能提上来的李婉,此时胸膊微微有了些许起伏,不由得心头微凛,下意识的凑上前去。 马氏方凑近了些,李婉嚯地睁开双眼,直愣愣的看着映入眼帘的人脸。 马氏诧异的唤了声“大……大嫂。” 马氏相貌普通,特意修饰的柳叶眉在她那张大饼脸上,倒衬得有些精明过头的刻薄。 李婉眼底稍稍略过一抹厌恶之色,语气冰冷“出去!” 正准备放声抽泣的马氏,当即打了个寒颤。 大嫂凶她? 向来性子温吞的大嫂居然凶她? 见李婉没再看她,马氏歇力按捺下心头的不快,悻悻然的转身退出了正房。 听着房门虚掩的声响,李婉心底一记嗤笑,真揣着以为谁不知道的心思,盼着她早死呢。 一想到原身懦弱窝囊的人生,李婉一口老血梗在胸口,不上不下的憋闷得不行。 而原身的记忆,再次像电影画面般不断在脑海中闪现,且一发不可收拾。 记忆中,这一世的李婉是个孤女,心善的李老爷子在逃难的尸堆里发现了仅剩一口气吊着的她,那年她只有五岁。 老李家曾是有些底蕴的地主,奈何遭遇朝局动荡战火连绵,民不聊生,为了活命百姓们四散逃难,李家与族内大流一同从战火最激烈的东北,逃到了淄州知县的长留村,重建家园落地生根。 五年前,持续十多年之久的战乱终于在宣告新王朝落定的那一刻停止了硝烟,国号大盛。 李怀江!!! 李婉曾经的死对头李怀江,在这一世与她是青梅竹马的少年夫妻,二人感情深厚,成婚不久接连诞下了七岁的长子李铭笙,五岁的次子李铭意,还有三岁的小闺女李明昭。 李婉在生小闺女的时候遭了不少的罪,一直没能调养好身子,李怀江为了给她滋补身体,冒险上了附近最危险的一座山上打野物,怎料野物没打成,反被山上的毒蛇咬伤,邻村的猎手在山上发现他的时候,已无了意识。 村里的赤脚大夫过来给瞧过,连连摇头让家里准备后事,爱夫心切的李婉一口气没能提上来,然后,她就来了! 该死的李怀江! “唉哟怀江~~” 这时,屋外传来一道婆子的嗷嗓,拔高的调调堪比现实版的女高音家。 “我可怜的婉儿~~,怀江呐~~” “老姑。” 二房的马氏、三房的凌氏,还有四房的陈氏战战兢兢的迎接来人。 老姑! 李婉脑中的记忆一转,哦,想起来了,屋外的女高音家正是李老爷子的老闺女,李家兄弟的嫡亲老姑,李婆子。 李婆子年约四十,因泼辣的性子扬名十里八村,更是长留村里出了名的嘴强王者。 李婆子前些日子趁着忙完春耕,地里没啥活计,到邻村闺女女婿家住上几日,得知大侄儿夫妇出事,立马火急火燎的赶了回来。 “婉儿~” 扑通,李婉差点没承受住上半身压下来的力道,吃疼地睁开眼,正好对上李婆子伤心欲绝的老脸。 李婆子还想再嚎两嗓子,见着大侄媳妇醒来,立马又喜极而泣,赶紧松开双手,小心翼翼地抚摸她的脸。 “太好了~婉儿你醒了,吓死老姑了,老二跟老姑说你和怀江俩……” 跟进屋的李怀海接收到李婆子的眼刀,欲哭无泪的想解释一番“老姑~” 明明他听自己媳妇说大嫂快不行了,他才赶着到邻村把老姑请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心眼子坏,诅咒自家大哥大嫂呢。 在接李婆子回村的路上,李怀海大致将哥嫂的情况说了一遍,听得李婆子心里那个急,恨不能脚下架个风火轮,就怕赶不及见上侄儿夫妇最后一面。 马氏跟着自家男人进屋,见李婆子那恨不能拆了当家男人的忧怨目光,心里有些不忿,也替当家男人感到委屈,张了张嘴又没有勇气吐出一个字。 陈氏挺着肚皮扒拉在门房外,原先哭得通红的双眼滴溜乱转,宛如看戏般盯着屋里瞧。 在李婉的记忆中,李婆子一直视原身夫妇为己出,原身的公公婆婆接连走后,李婆子更是心疼他们大房,深怕老实巴交的大房夫妻俩,被下头几房的兄弟欺负了去。 好在李老爷子是个端正的长辈,哪怕原身夫妇再不济,也是个老实本份的,古代本就尊从长房长子当家一说,去年老爷子走前,当着几房孙子的面发了话,将这个家交予大房夫妇俩担着,所以下面几房孙子再有想法,也不敢越过老爷子的遗言抢当家权。 第2章 李怀江醒了 “老姑,我没事。” 李婉嗓子有些干哑,她本不想说话,又怕自己再不表态,李婆子非得把屋子掀了。 “婉儿,有老姑在,你别怕。” 李婆子说罢,又看向炕上另一头脸色死灰嘴唇发紫的大侄儿,大嗓门再度开启嗷嗷的模式。 “唉哟,我可怜的怀江啊~~你说你要是去了,留下婉儿和几个孩子,让她们娘几个怎么活啊~~” 李婉被嗷得脑仁更疼了,赶紧一咕噜从炕上翻身下地,“老姑,老姑您别这样,他……” 先前李婉并没去注意躺在身旁的人,这一看,仿若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死翘翘了? 李怀江就这么死了? 原身的记忆里,这一世他们夫妻俩的感情深厚不迭,李怀江是个老实勤恳的庄稼汉,家中日子再贫苦,也不舍得原身吃半点的苦头,李怀江甚至为了她冒险上山打野味,以至于被毒蛇所伤。 所以,这一世的李怀江是为了她丢了性命—— 李怀江的容貌与上一世相差无异,却没有上一世那般意气风发的气人,也许是长年干农活所致,皮肤晒得幽黑粗糙,加之营养不良,身板几乎就瘦得跟副骨头架子似的。 身上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打了大大小小难看的补丁,头发枯燥潦草得不修边幅,若不是这男人化成灰李婉都认得,她简直不敢想象李怀江居然也有这么不堪的一面。 当然,李婉本人还未发现自身也好不到哪去,同样的脸色腊黄枯瘦,眼窝深陷,显得要比同龄的女人老不少岁,蓬松的发髻飙出许多如杂草般毛燥的发丝,身上的裙杉一样有不少的补丁,衣襟的领口和袖子口处磨得发白长球,只稍稍用力便能把衣服布料扯烂;就连脚上那双粗布鞋,脚趾头的位置也用相近颜色的料子缝补过。 如果此时有面镜子摆在李婉的面前,她绝对不敢相信镜中的女人是自己,什么吹弹可破的肌肤没了,潋艳勾魂的大眼没了,朱唇粉面没了,统统都没了。 “唉哟~~我的婉儿啊~~你怎么那么命苦啊~~” 李婉的思绪再度被李婆子嗷嗷的大嗓音给抽了回来,或许是原身残留的情愫,如今亲眼见着奄奄一息的李怀江,心口处隐隐的抽疼,眼眶也止不住的湿润。 李婆子见她这般隐忍悲伤,心里头那个疼啊“婉儿啊~~” 嚎嗓间,李婆子目光突然狠厉地扫向屋里门外的几人“你们几个死人啊,没瞧见你们大哥都啥样了,大夫咋没请来?老三、老四是死了吗?人呢?他们大哥都快死了,做为兄弟他们死哪去了?” 李怀海早被李婆子一哭一闹整得脑袋嗡嗡的,一时间答不上话来。 倒是扒拉在门房的陈氏猛打了一个激灵,怯生生的说“当家的和三哥去……去了县城,他们到县城给大哥寻医术好的大夫。” 李婉:…… 人都这样了,估计神仙都救不活,医术再好的大夫想必也没那本事起死回生吧。 李婆子越听越来气,尤其是看见大侄儿如丝般的微弱呼吸,伤心得几欲昏厥,拍着大腿哭嚎。 “都是一群没用的玩意儿,你们大哥多年辛辛苦苦任劳任怨的替你们着想,到头出事了,你们这些个白眼狼连个好大夫都请不回来。” 李怀海被李婆子这话堵得脸热羞愧,头都快低到裤档子,一旁的马氏很是不服,但又不敢正面与李婆子刚,陈氏更不必说了,眼泪珠子大颗大颗的往下落。 厨房里,五岁的铭意抽泣着小脸埋在三婶凌氏的怀里“三婶,我爹是不是要死了?” 凌氏心疼的搂紧小家伙,一旁抱着明昭的李思婳同样心疼难过的抹着泪,想安慰几句侄子侄女们,又怕开口自己先哭了,毕竟她还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 她出生前爹就已经不在了,娘生她和五哥时难产,来不及看他们兄妹俩一眼就撒手人寰,一直都是大哥、大嫂手把手将他们兄妹拉扯长大,爷爷去年已经走了,如果大哥大嫂也走了,她和五哥还有几个侄子侄女该怎么办? 同样只有五岁的李铭兆,手里拿着根长条树枝,没心没肺的在他们面前挥舞。 “哈哈哈……羞死了,哈哈哈……,二哥哭鼻子羞死人。” 李铭兆是李怀海和马氏的儿子,也是二房唯一的孩子,从小被马氏惯得性子跳脱如皮猴,除了亲爹娘的话,对谁都不放在眼里,更没少背着大人欺负小堂哥李铭意。 铭意也是个急性子,本来就因着爹娘伤心,堂弟这会子还跳出来挑衅,以往爹娘总说他是哥哥得让着弟弟,如今堂弟也太欺负人了。 铭意从凌氏怀里露出头来,看见铭兆的树枝马上就要划到自家小妹和小姑的脸上,这下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把夺过铭兆的树枝,却没想到把对方拽趴到地上。 “啊!!!” 铭意没想着伤铭兆,吓得赶紧上前扶起他,却未料,铭兆还没爬起来便将铭意一把扑倒在地。 “哼,让你拽我,我娘说了,你马上就是没爹娘的野孩子,以后这个家我爹娘说了算。” 虽知道童言无忌,凌氏和思婳都被铭兆脱口而出的话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她们简直不敢相信,二嫂马氏居然会跟孩子说这样的话,若是让老姑听了,二嫂指定讨不着好果子吃。 凌氏赶忙上前把两个小家伙分开,奈何铭兆就跟个野猴似的张牙舞爪,险些把她的脸给抓花。 ---------- 老李家小院外围观了许多村民,听说了老李家老大两口子的遭遇,有些好事的婆子大妈扒拉在院子外往里探个究竟。 李婆子那大嗓门说的话,外头的人皆听得一清二楚,知道老李家老大就要咽气了,个个都不禁摇头唏嘘,本来老李家日子过得清苦贫寒,是长留村里最不受待见的一户人家,这下家里出事别说村里的人了,就连族里的人也没一个过来瞧上一眼的。 “老姑您别急,如果……如果当家的真的不行了,我……我也会照顾好几个孩子的。” 李婉绞尽脑汁,才想出这么一句安抚李婆子的话。 李婆子听了,更是怜惜起侄儿媳妇“婉儿啊~~老姑知道你心里苦,你想哭便哭,哭大大声的,让怀江听着也走得安心。” 李婉:…… 悲伤有之,可却半点都哭不出来怎么破?! 却在这时,一阵粗重的咳嗽喘息声传入众人的耳中。 炕上的李怀江原本发紫的嘴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散,脸色也没有先前那般死灰,呼吸有些粗重,眼皮颤动间猛然睁开。 “怀江——” “大哥——” 李婆子和老二立马扑到炕边,只有李婉如石化般僵在原地,一瞬不瞬地盯着床上的男人。 这……这就醒了? 莫不是回光返照? 只见床上的男人痛苦地滚动两下喉结,眉头微蹙,眼珠子转动间,面无表情地扫向炕边的李婆子和李老二,直到他的目光对上立在炕边的李婉时,眸色不由一变。 李婉:…… 嘶!这厮的眼神怎么那么熟悉,熟悉得让人讨厌。 原身的记忆里,她的男人李怀江何时会露出这种冷竣又犀利,霸道又轻狂的眼神看自己。 李怀江看着李婉的双眼一瞬不瞬,深邃的目光中似是蕴含了许多深意,一时间倒让李婉琢磨不透。 他薄唇翕动,许是被李婆子的哭嚎,以及老二的哀泣整得有些不耐烦,眉宇蹙得更紧。 一直观察他神色的李婉不由得心念回转,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从胆边腾升。 第3章 对不起 “大夫来了,我找来了县城里最有名的赵大夫给大哥瞧病。” 李老三李怀河的声音从院子外头传了进来。 李婆子闻言一喜,忙用袖子抹去眼泪“快,快让老三把大夫领进来。” 很快,李怀河领着匆匆赶来的赵大夫进了正房,赵大夫一路被牛车从县城颠过来的,差点没把他这副老骨头颠散架,如今还没来得及喘上口气,便被带到了屋里。 “大夫,您快给我大哥瞧瞧。” 老三说着,伸手扒拉起李怀江右脚的裤筒,只见肿如包子似的右脚脖子有一大片於紫,还带了两个发黑渗着乌血的牙洞。 赵大夫光是这么一眼便已不抱有希望,可他人已经来了,做个样子总得要的。 赵大夫抬手打断老三和李婆子噼里啪啦的声音,道“莫急,先让老夫给他把把脉。” 李婆子只能噤声,一回头见老二媳妇马氏还杵在屋内,李婆子最是看不习惯马氏,脸色立马耷拉下来。 “杵在这做甚,你能治病还是大夫能治病,碍手碍眼的玩意儿,没瞧见大夫给你们大哥治病,没眼色的东西都给老娘滚出去。” 马氏被李婆子这么一唬,别提有多委屈了,老二见状赶紧拉着媳妇出去,就连一直扒拉在门房外的陈氏也吓得赶紧撤退。 老三抬起袖子抹了把额间上的汗水,因赶得太急现在还喘着气,回头便对李婉道“大嫂,您放心,赵大夫一定能治好大哥的伤,县城里的人都说赵大夫医术了得。” 被夸赞的赵大夫恍若未闻,眯起眼仔细给李怀江号脉。 李老三李怀河,年仅二十二的小子,记忆里李怀河长相俏似李老爷子,脑子却没有李老爷子精明,性格沉默内敛,与凌氏成婚几年一直未育有子嗣。 看得出来李怀河是真心牵挂李怀江的情况,平日里做事也是最向着李怀江的,对她这个大嫂颇为尊敬。 李婉讪讪然地扯了扯嘴角,一时间难以接受眼前的现况,尤其是李怀江那双眼睛就没停的往她身上打量,看得她背脊一阵生寒。 赵大夫眼眉微挑,放下把脉的手从带来的药箱中取出一根银针,刺入李怀江於紫的脚脖子,再抽出来时,银针没入处赫然逞黑,吓得李婆子跟李怀河大大的抽了口凉气。 李婆子急得要开口询问大夫情况,李婉适时的摇头示意她先别问,让赵大夫先瞧清楚情况。 李婆子只急得不知所措,又见大夫再次重新给李怀江号脉,连着把了好几回,老眼逐渐睁大,同时带上一抹讶异之色。 “妙啊!!!” 赵大夫连连的惊叹,差点没把一旁急得火上浇油的李婆子,气得一蹦三尺高。 方才那根银针都黑了,这死鬼大夫居然还说[妙],妙他个死人头。 “老夫行医多年,虽不说医术高明,但这位病者身体之神奇,可谓是让老夫大开眼界,明明中了如此霸道之毒,脉象却平稳不变。” “你这老东西……”李婆子刚开骂,很快便意会大夫话中之意,脸上一喜“大夫您说啥,您说我家怀江身子没事?” 赵大夫没计较李婆子开始的漫骂,摸了摸胡子点头“正是如此。” 李怀河脸上当即扬起一笑“大夫您说真的,我大哥真的没事?” “嗯,虽然病者体内仍存有毒素,只待老夫开上几服药让他服用排出,便无伤根本。” “那太好了,大夫您真是活神仙,难怪都说赵大夫是县城里医术最了得的大夫。” “可不是嘛,我们家怀江是个命大的,能遇着赵大夫是他的福气,明儿开始我们一定帮赵大夫、赵神医宣传宣传。” 李婆子和李怀河的连番夸赞,让赵大夫心里受用极了。 一番感谢致词,李婆子让李老三跟着大夫回县城抓药,又吩咐凌氏逮一只不下蛋的老母鸡熬汤给李怀江补身子。 李怀婆这会子才把心放回肚子里,见李婉一直不说话,想着侄儿媳妇今个定是被吓坏了,赶忙安抚道。 “婉儿你也放些心,你男人他没事,老姑到厨房看着那些个玩意儿炖鸡汤,免得给偷吃了去,你好生在这伺候你男人。” 李婉:…… 神特么她的男人? 李怀江自打醒来,视线就没离开过李婉的身上,目光中带着两分懵懂、三分狐疑、五分犀利,若不是碍于有他其人在场,李婉指定已经上手戳眼睛。 待李婆子一走,李婉状似呼出一口气,接着拉过一旁的椅子大剌剌的坐下,就差翘起二郎腿,神赳赳气昂昂朝炕上的男人扬了扬下巴。 “说吧,你咋来了,在那边我死没死?” 李怀江眸光微敛,讶异的蹙紧了眉头,艰难的扯了扯嗓音“真的是你……” 李婉:…… 呵!可不是嘛,要不是因为你,老娘怎么会被带来到这种鬼地方。 李怀江见她作势就要撸起袖子,后怕地咽了咽口水,真怕这女人邦邦两拳把他给送走。 “对不起!” 李婉撸袖子的动作微顿,有些意外,那个成日板着个全世界欠他几个目标的家伙,如今居然主动跟她道歉?! 李怀江知道,如果不是因着他拉李婉进电梯,李婉也不会跟着他一起出事。 事到如今,说再多抱歉的话也是徒劳。 “我没想到——事情会这样。” 在李怀江的印象中,李婉本是个姿色魅力出众的,可如今,样貌还是那副样貌,只是…… 李婉凉凉地睨了他一眼“你脑子不是最好使的嘛,好好想想咱俩现在该怎么办。” 他们两个如今要钱没钱,要权没权,更不似原主那样懂得下地干农活的人,在古人面前他们还不能露出半点马脚,不然分分钟被当成妖物灭了。 在原来的世界里,她和李怀江因着会议上意见不合,本就对立的两人剑拔弩张到了极点,谁曾想,那日李婉在公司忙完至深夜,在电梯前巧遇同样才忙完工作的李怀江,然后自己就被男人强硬的拽进同一架电梯里,结果…… 李婉越想越气,在现代她正值事业高峰期,眼看马上登顶她的女强人梦想,一朝被这男人给葬送。 李怀江如今是又理亏又委屈,想到这一世的自己是个名副其实的庄稼汉,不再是从前那个纵横商界翻云覆雨的职场精英,在这里连吃顿饱饭都成问题,唉,他也好想死一死! 第4章 李婆子发怒 李婆子刚从正房出来,便听见灶房里传来马氏拔高的质问声,以及凌氏和思婳弱小的辩解声,还有孩子嚎着嗓子的大哭声。 “二嫂,这事真的不能怪意哥儿,是……” 马氏心疼地擦去儿子脸上的泪水,一把打断凌氏的辩解“行了行了,我知道二房的孩子在你们眼里没有大房的金贵,看我们兆哥儿不顺眼直接说便是了,一个大人还跟个孩子斤斤计较,没得说出去让人笑话咱老李家……” 面对马氏的强势,凌氏只觉得辨无可辨,一旁的思婳都快被二嫂的不讲理气红了眼,说又说不过对方,急得只能把明昭死死护在身后,深怕二嫂发起作来,连带着明昭也受累。 “马氏!!!” 李婆子铿锵有力的声音砸得马氏背脊生寒,浑身打了个哆嗦,本想再骂凌氏两句的话,瞬间卡在了嗓子眼里。 “谁给你这个贱皮子胆子,在我们老李家耀武扬威了?嗯?也不撒泡马尿照照自己那张脸,你也配把老李家搬出来说事?你大嫂还没死呢,老李家还轮不到你个贱皮子当家作主,黑了心肝的破烂玩意儿。” 李婆子说着,已进了灶房,看见屋里的情形,脸色越发的难看。 凌氏和思婳把铭意和明昭死死的护在身后,马氏则一副居高凌下的姿态,带着哭哑了的铭兆对质着面前的几人。 铭兆早在李婆子破口大骂的一刻吓得噤声,此时更是把脸死死地埋在娘的腿上不敢出来。 “咋回事?”李婆子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骂完马氏就问起当下的情况。 马氏声音带着哭腔,委屈极了“老姑,明明是意哥儿推倒了我们兆哥儿,我这才多说了几句——。” 李婆子眼刀子一扫,吓得马氏又是一抖,不敢再吱声了。 李婆子把视线放到凌氏身上,意思让她来说,却见凌氏唯唯诺诺不敢言的样子,牙疼。 最后,只能问思婳“婳儿,你同老姑说。” 思婳闻言,慢慢的将先前的事娓娓道来,半点没添油加醋,知道自家老姑的暴脾性,甚至不敢把孩子口无遮拦的话说出来。 李婆子听闻铭兆不光伤着了铭意,连自己的长辈也挠伤了,这还得了。 而马氏一来先不问原由,只知道护儿子,咄咄逼人的架势更是让李婆子愤怒不已。 马氏先前不是没听凌氏和小姑子的说词,但自己的儿子肯定得偏疼些,眼看李婆子脸色愈发阴沉,后背的冷汗哇哇直冒。 李婆子先是上前把躲在凌氏身后的铭意牵出来“意哥儿别怕,让姑婆瞧瞧。” 铭意抿着唇,委屈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知道姑婆是来替自己做主的,乖乖的撸起两边的袖子,短短的小手臂上新生的红紫于痕。 其实,若不是顾及铭兆,心里念着铭兆是自己的弟弟,铭意也不可能白白挨了欺负。 李婆子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铭意脖子上还有几道挠痕,同时也注意到凌氏手背上被挠破的好几道口子。 心底的怒火再也无法压抑,回头冲马氏就破口大骂“好你个马氏,你就这么教孩子的?小小年纪对兄弟,对长辈下如此重的手,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我们老李家怎么就要了你这么个破烂玩意儿进门,难怪老爷子死前同我说,他老一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当年给老二娶了你这么个搅家精进门。” 李婆子的话顿时吓得马氏脸色一白,李老二此时正匆匆往灶房赶来,也听见了李婆子这话,脚下的步子一顿,呼吸仿佛都滞住了般。 “孩子打打闹闹实属平常,往死里打我老婆子还是头一回见,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意哥儿和你三弟妹都被你纵着的儿子打成啥样了,我们老李家是造了什么孽,怎的就有你这么一个搅家精,亏得老二把你们娘俩当成眼珠子,你倒好,黑了心肝烂了肚肠的破玩意儿,成天不见得老李家过一天安生的日子,出了事你不先问问,抓着你弟妹一通数落,你算哪根葱?老李家也有你说话的份?” 恰好这时,李婆子看到了灶房外的李怀海,立马将枪口对准他“老二,给老娘滚进来看看你们俩口子教出来的狼崽子,亏你大哥从小到大对你们哥几个照料得服服贴贴,到头来你们就是这么回敬他的。” 李老二吓大气不敢喘,他一进来李婆子就拉开铭意的衣襟,给他看脖子上那几道带血的挠痕,小孩的皮肤本就娇嫩,看得让人心窝子难受。 李婆子不给李老二有所反应,继续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说说你,你可是我们老李家正儿八经的哥儿,你屋里的事我老婆子本不该管,这婆娘你今个要不处理了,老娘我跟你没完儿。” “老姑您消消气。” 李老二先瞪了眼僵在一旁跟失了魂似的马氏,忙不迭地给李婆子赔不是,生怕李婆子气出个好歹来。 思婳见老姑这是要发大火,忙两步上前扶住身子摇晃的她“老姑,您消消气,免得把自己气坏了。” “婳儿啊,我怎的能不急啊,你看看意哥儿多可怜啊,爹娘才出事,就被人欺负成这样,要是爹娘不在了,他该怎么活啊。” 李婆子明里暗里的指责让李老二很是羞愧,心里对马氏的怨气更甚,抬手一巴掌就打到了马氏的脸上。 “你他娘的,成天没个消停,看你把老姑气的。” 马氏委屈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滚落,颤着声音解释道“当家的,我也是心疼咱的儿子——” 李婆子被马氏的话气笑了“呵,你心疼你的儿子,怎的,你儿子难道不是咱老李家的种?有理没理也没得像你这样的娘教孩子的,孩子犯了错自有当家的男人来作主,你是个什么东西,上来就护上了,没得把咱老李家的孩子惯得没形,日后有你们两口子后悔的份,小小年纪就对手足兄弟下狠手,长大了还得了?” 李老二想插两句嘴,让李婆子消气,李婆子根本没给他机会,“我是看透了,老李家要继续留着马氏这么个祸害在,这个家迟早被搅没了,老二你说,该怎么处理吧。” 马氏听李婆子这话,立马急眼了,忙给李婆子和自家男人跪了下来,声泪俱下的哀求道。 “当家的,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老姑您老人家骂的是,是我一时太心急才没注意分寸,我以后不敢了。” 凌氏虽胆子小,可这种事情她看多了也就免疫了,只担心吓到小侄女,忙把孩子抱起来,连哄带拍地安抚哆嗦个不停的孩子。 思婳就算不喜欢马氏这个二嫂,可看在亲二哥的份上,心里多少渐生不忍。 “老姑,大哥大嫂身子刚好,万一您气坏了身子,他们得多伤心啊,您看啊,这一天家里事情多,要不您大人有大量原谅了二嫂一回,量她也不敢再有下次,您要是看不过,就多抽些时间回咱家帮着教导几个侄儿,趁他们现在年纪都还小,歪了的都能掰正不是。” 李老二没想到小妹会替自家婆娘说话,心里既惭愧又感激“老姑,小妹说的是,您原谅马氏这一回,我保证,日后我拘着她,绝对不会让她在家里使弄子。” 第5章 众生相的李家人 正房里的小两口,听着从灶房方向传来的吵闹声,皆在心底唏嘘不已,二人通过原身的记忆,对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有了大致的认识与了解,虽然李婆子骂的话难听,却句句在理。 老李家在长留村是出了名的贫困户,村子里甚少有人愿意与老李家往来,可在李婉看来老李家不至于如此,毕竟老李家在东北时可是大地主,烂船都有三根钉;一切皆因李老爷子和后来负责掌家的李婉节俭得令人发指。 老李家小院在长留村村尾的最边上,是一套足有七间小屋的四合院,去年躺在床上即将去了的老爷子,回光返照头一件事便是交待了李怀江夫妇,定要把他们住着的这套小院里里外外重新修葺一番,所以,李家小院看起来要比村子里许多人家住的屋子更为结实。 老爷子走后,加之重新修葺房屋,李家的日子过得更据拮,村里人不少人笑话老李家穷讲究。 长留村位于现代地图的山东地界,村子占地面积不小,居住有近两百多户人家,是距离县城较近的一个村庄。 古代讲究族群宗祠文化,长留村里便有三大姓氏族群,里正便是方氏一氏的族老,还有最早驻扎的林氏一族。 李氏一族是后来者,整个李氏的族人在村子里稍显弱势,与零散搬入长留村的外姓村民一样受林氏和方氏的族人排齐打压。 李老爷子这一家和李氏族老们关系疏远,受打压就更甚,据说李老爷子的祖先是李氏宗族一分支绝户收养的孤儿,关系就更远了,李家在村子里稍微能说得上话的,也只有左右紧挨的邻居了。 唉,李婉越想心越塞,所有的怨气凝成一把把锋利的冰刀子,剜向眼前的罪魁祸首。 同样心塞塞的李怀江,理亏得不敢多看李婉一眼,恨不能化身透明人,消失于无形之中。 -------------- 晚饭,李婆子没留下一起吃,当年李家跟随族人逃离到长留村落地生根,李老爷子相中了村子里一户张姓青年,把早已过了适婚年龄的李婆子嫁了过去。 婚后李婆子只诞下一女,两年前嫁予隔壁康家村一康姓的秀才,张姑父是个闲不住的,新王朝稳当后做起了走商的买卖,时常挑着一副担子出门一两年不归家的。 百姓村民们历经两朝战火所累,如今日子虽渐渐过得稳当,但谁家都是紧着裤腰带子活着,鲜少有人家一日吃上两三顿的饭食,多是每日早起灌上几瓢子清水,晌午从地里回来再做上一顿糙米面食,或是二合面馍馍,三合面饼子对付一顿饱的,一日也便这么过去了。 老李家因着有两孩子读书,每日会单独给两孩子开朝食小灶,多是清汤寡水的糙米汤,晚上,一家人凑合一顿三合面馍子,大人每人一块,孩子每人半块,包括那两读书的孩子也不例外。 李婆子离开前,亲自把炖好的鸡汤端到正房,李婉和李怀江都没多大的胃口,勉强喝了小半碗,如今天气闷热,鸡汤这玩意喝不完也留不了,李婉便把鸡汤端到了灶房给大伙分吃。 李婉眼瞅着饭桌上摆着一盘子三合面馍子,还有一盘飘着野菜叶子的清汤水,不禁可怜起几个正值发育期的孩子。 大伙瞧着李婉端来的大盘鸡汤,眼睛都馋秃了,却没有一人敢动筷。 陈氏是怀着身子的人,平日里吃食也没个特例,家里的鸡都是有数的,留着生鸡蛋到县城换成银钱补贴家中用度的,轻易不会杀了吃。 先前她亲眼瞧见李婆子把那一锅鸡汤全端到了正房,而她怀了身子的人没得吃不上肉,也喝不上口汤,心里就委屈得不行。 李老二因着先前的事,心里对自家婆娘本就有气,如今再见马氏跃跃欲试的神色,更是气得脸色铁青,手在桌子底下用力的捏了把马氏的大腿,疼得马氏大气不敢出。 李老二李怀海是兄弟几个脑子最活泛机灵的,确也是李家兄弟中长相最[普通]的,马氏的娘家也在本村,当年逃荒到此地据说全家人都饿得没了力气下地,李老爷子相中马氏的骨头架子,说养好了定是个能下地干活的好把式,仅用一袋粮食便帮李老二换回来这么个媳妇。 李老爷子死前最后悔给自家二孙子娶了这么个媳妇,别看他平日里懒得管下头几房人的事情,他还没老眼昏花到没看出来马氏的心思,窜掇着老二心思重,各种出主意等他这个老头子两腿一蹬,便争夺管家权。 所以李老爷子死前,特意把几个孙子都喊到了跟前交待一番,在他死后一年内不分家,家中大小事物全由大房长孙李怀江以及长孙媳李婉作主,可把马氏气得绞烂了唯一的一条帕子。 老三媳妇凌氏的娘家同样也在本村落脚,凌氏娘家祖业是做酒酿买卖的,因战火波及到贵州,也是举家逃难到了长留村,奈何定国初年百废待兴,普通老百姓难能糊口过日子,何论做买卖。 凌氏上面有三个哥哥,虽然只有她一个闺女却也是不受待见,凌家收了李老爷子一两聘金就草草把凌氏嫁给了李老三。 凌氏生得貌美,婚后李老三一直对凌氏很好,夫妻相处和睦,也算是一对佳缘,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凌氏嫁过来多年一直未怀有身孕。 李老四李怀池,将将十八岁的大小伙已成婚了,眼看马上就要当爹了,陈氏是他自己相中的媳妇,陈氏的娘家在十里内的陈家村,家中日子也是快过不下去了。 别看陈氏只有十六岁的模样,头脑是个精明的,什么该做什么该说从不委屈了自己,平日里没少窜掇自家男人提出分家。 李老五李怀溪与李思婳是龙凤双胎,今年十岁,李怀溪年纪虽小却是个心思通透的小滑头,惯会看人脸色,也从不惯着家中任何一个搅屎棍,马氏和陈氏就没少被李怀溪这个小叔子暗戳戳的奚落过,李婆子常说李怀溪传承了李老爷子的精明性子,所以李婆子除了偏疼大侄子夫妇以外,对这个小侄子也较疼爱。 李思婳是李怀江这一辈份唯一的妹子,年纪小胆子也小,因着是闺女,家里再难也会偏疼些她,思婳也是个懂事的,在家中能搭把手干的活计从不含糊,时常被马氏和陈氏使唤得团团转。 原身夫妇李怀江和李婉更不必说了,寄予厚望的长孙,奈何夫妇二人都是个木头性子,用村里人的话来讲,几棍子下去连个闷屁都放不出来一个,所以李婉掌家后马氏没少眼红使绊子。 他们的长子李铭笙和小叔李怀溪同在邻村书塾上学,铭笙长得白净好看,五官都是挑着她和李怀江的长处来生,因长年的营养不良个子比同龄的孩子看起来要矮上许多。 原主夫妇很疼爱这个大儿子,据说三岁就能认不少字,六岁开始到书塾上课,虽学习不错但这孩子不爱说话,乍一看竟有现实中李怀江的影子,愣是让李婉心里打了个寒颤。 铭笙眨了眨眼睛看着亲娘,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今日回家他看到的亲娘不似从前那般亲近,虽然娘以前也不爱说话,但这种感觉还是很陌生,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胆小的铭意也发觉亲娘变了许多,怯生生的挪着屁股下的小櫈子拉开与亲娘的距离,铭意长得稍像李怀江,小小孩童眉宇间便已有些许英气。 小闺女紧挨着小姑思婳坐,手里拿着小半块馍子愣是没怎么吃,也许是今日被爹娘的情况吓着,委屈巴巴的不停转动一双大眼看着亲娘。 明昭小脸白嫩可爱,粉雕玉琢,长长的睫毛大大灵动的双眼,头上扎着两个小揪揪,乍一看还有点像年画娃娃,只不过年画娃娃没这般瘦就是了。 第6章 分食 李婉默默的打量四下,目光对上马氏的那一刻,立马歇了起身回屋的念头。 以马氏的性子,她前脚一走,盘子里的鸡肉大半得进了他们二房三口人的肚里,其他人顶天只能喝上半碗的鸡汤。 于是,李婉默不吭声的拿过一旁思婳的碗,给她碗里添上鸡汤和小半碗的鸡肉。 “大嫂嫂?”思婳受宠若惊地瞪大双眼 马氏和陈氏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馋得直咽口水,铭兆更是着急地扯了扯亲娘的衣袖,深怕吃不上一口子肉。 李婉没理会众人的小动作,把汤盛好放到思婳的面前“吃吧!” 思婳哪敢动筷,目光小心翼翼地扫向其余几个哥哥嫂嫂,还有侄子侄女们。 李婉继续拿过小闺女的碗,也盛了半碗的鸡汤,又捞起一根鸡腿。 这会子马氏有点坐不住了,李老二在桌子底下拉她,但没拉住。 “大嫂——” “怎么?”李婉目光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语气冰冷“二弟妹,有话要说?” 李婉这话一出,不光马氏和李怀海皆在心底打了个激灵,便连在坐的每一位都吓得声气不敢出。 这样的大嫂他们几时见过,以往大嫂对他们皆是和和气气,便连马氏蹬上她的鼻子,也从不会吭声的那种。 李怀海立马赔笑道“大嫂,你别在意,你弟妹她只是想问问你要不要吃馍子。” 李婉冷冷的瞥了李怀海和马氏一眼,嗤笑一声,“二弟妹真是有心了,我却不知在这个家里,我吃个东西难道还需要二弟妹招呼不成,没得让人听了笑话,说我挫磨弟媳伺候长嫂呢。” 李怀海一听,忙解释道“不是的,大嫂你别误会,马氏她……” 说罢,李怀海赶紧扯了一把愣怔的马氏,马氏回过神,再也不敢如刚才那般大胆。 “是的大嫂,我……我只是担心大嫂身子没好全,所以多关心关心你来着。” 李婉却是一副懒得听她胡诌,“我谢谢你了。” 马氏听着李婉道谢,只觉得这话更像是在敲打她,她不明白大嫂今日醒来后,如何能变化这般的大,压根不似往常那样的绵性子。 李怀海心思本就灵敏,这一番听下来,可比马氏想得更多,便连李婉帮他们的孩子铭兆盛汤捞鸡腿,也不敢多抬眼看她一眼。 李婉面色淡淡的把碗放到铭兆的面前,早就馋得流口水的铭兆,像个小狼崽似的伸手就抓起碗里的鸡腿。 “家中两个最小的一人一根鸡腿,有问题吗?” 众人纷纷摇头表示大嫂这样分配很公平,没意见。 倒是陈氏脸色不爽也不敢说啥,她认为最小的在自己的肚子里,鸡腿应该分给她才对。 李怀溪哪注意不到几个嫂子们的心思,嘴角一翘,要不是看在她们没再说话,他指定又要跳出来鸣不平了,没得又让没眼力的人欺负了大嫂。 李婉依次拿起铭意和铭笙的碗盛汤捞肉,把其中两块小鸡翅根分别捞进两个儿子的碗中。 铭笙礼貌地双手接过娘递过来的碗“谢谢娘!” 李婉心头颤动,嘴角微微翘起,是个礼貌的孩子,这是她的大儿子和小儿子啊。 接着,李婉又帮李怀溪盛汤捞肉,李怀溪忙道“大嫂,鸡汤剩下的留给您和大哥喝,我们……” 李婉也不多跟李怀溪废话,心里收了他的好意“给你盛的吃就是了,每个人都有。” 说罢多捞了好些肉到了李怀溪的碗里,一旁已经啃完手中鸡腿肉的铭兆眼睛都尖了“小叔小叔,我要吃你碗里的肉。” 李婉不动声色的瞥了眼李怀海,李怀海虽没接收到李婉的眼刀,却也反应快地拍掉铭兆伸到怀溪碗里的魔爪子。 铭兆不管三七二十一,张嘴就是嚎,把一旁的马氏心疼得呀,“当家的,你打儿子干啥呀。” 李怀海差点没被自家婆娘气得个仰倒,可当着面又不好多说。 刚才他可没疏漏大嫂眼中的戾气,那眼神比李婆子的眼刀子都还要瘆人得可怕。 李怀溪可不惯着铭兆,甚至当着面夹起鸡肉送进嘴里,气得铭兆差点扑腾到地上去。 李婉极力忍耐,不是她看不惯一个孩子贪吃,而是铭兆这个小子如今还小,再不把脾性扳正迟早有他们做爹娘的苦头吃。 陈氏接过碗,看着碗里快溢出来的肉,心里那股子怨气瞬间消散,脸上的笑绽得大大的“谢谢大嫂。” 凌氏没想到自己也能吃上肉,在这个家里她是最不受待见的,接碗的双手都有些发颤,眼眶也红了“谢……谢谢大嫂。” 李怀河欣慰地看了眼自家的傻媳妇,嘴角满是欢喜,大嫂照顾她媳妇,他心里开心。 剩下的李婉便没盛了,也算是无声敲打了李老二两口子,把汤勺一放,马氏心头一个咯噔。 “你们自己盛!” 马氏立刻露出笑模样,忙不迭地半起身子拿汤勺往自己碗里盛汤装肉。 只是一顿简简单单的晚饭,李婉算是看清了李家所有人的心思,心想,这个家该分了,再不分也拴不住。 李怀海瞧着媳妇把汤盘里的肉捞去大半,碗里的肉堆如山高,脸色臊得不敢多看其余几个兄弟一眼。 原本哭闹的铭兆这会儿也不哭了,不客气的分吃亲娘碗里的肉。 李婉眼底闪过一抹无比的淡漠,看了看思婳小心喝着自己碗里的鸡汤,又看了看几个孩子。 “昭儿,今个夜里跟小姑屋里睡。” 思婳闻言忙点头“大嫂嫂您放心,我会照看好昭儿的。” 小明昭似懂非懂的眨巴眨巴大眼,又低下头继续啃鸡腿,小家伙满心满眼只有香喷喷的鸡腿。 李婉不再说话,端起一旁摊凉的汤药起身离开灶房。 这边马氏眼瞧着李婉一走,立马又拿起自家男人的碗往他碗里盛汤添肉,吃相难看得李怀海直接拍桌。 “够了!” 马氏吓得双手一抖了,完全不明白当家的干啥发火。 李怀海只觉得脸都快被自家婆娘给丢尽了,没见着老四老三都还没盛嘛,他作为兄长哪能先吃,属实丢人丢到裤裆里去了。 回到正房,李婉明显注意到炕床上的人听着声音再次闭上双眼。 呵!还挺会装。 “起来把药给喝了吧!”李婉把药碗放到炕桌上 床上的男人没动,一副装死的样子。 李婉也没多跟他废口舌,就这么定定的站在炕前看装死的男人,屋里静谧的可怕,仿佛血液都在逐渐凝固,约莫半盏茶的功夫男人再也装不下去了。 李怀江无力地睁开眼帘,撑着身体从炕上坐起,目光始终没敢看向炕边的人,端起药碗,强忍着苦涩皱着眉喝下。 “老爷子死前说了,一年内不许分家,你怎么看?” 同样拥有原身记忆的李怀江哪会不清楚下面几房兄弟的心思,抿了抿发苦的嘴唇,皱起了眉头。 他赞成现在就把家给分了的,如果不分家,他和李婉不是原装的秘密很容易曝光。 “你心里有什么章程?”李怀江把主动权交给了她 李老爷子在世时,虽然偏疼他这个长孙,对下面的几个孙子也是在意的,奈何李家的几个兄弟年纪都不大,李老爷子是怕这个家分了李家便彻底散了。 李婉没有半点犹豫“分!” 她可不爱玩那些劳什子的宅斗,放着几房的人在眼前瞎晃悠,还不如早早遂了某些人的愿分出去。 “好!”李怀江想也不想便应了下来 见他应得如此干脆,新的困扰又缠上来“可是,地里农活我不会干!” “我来!” 李婉意外又满意地眨巴眨巴眼睛,“家里的活我也不干!” “让小妹来!” 这家要是分了,年纪尚幼的两个弟妹肯定跟着他们大房一起过日子的,李思婳虽然只有十岁,平时没少帮着干家务活计。 “家里的银钱怎么花,我说了算!” “好。” 李老爷子死前给每房的孙子都留下一笔钱,具体的只有李婉清楚,因为是李老爷子亲自交到原身手里,至于分给其他几房兄弟的也同样暂时由李婉保管着。 第7章 小叔子自愿放弃学业 “李怀江,不是我看不起你,你这副身子真得能下地干活?” 原身李怀江虽有一身种田的好把式,可现在的李怀江并不是原装啊。 李怀江又何尝不晓得,事到如今他俩并无他选,如果他们与原身夫妇拉开太大的差异,只会引起许多未知的麻烦,与其让李婉下地,还不如他一个男人来干。 思及此处,李怀江瞄了眼李婉那双干瘦的手,粗糙的手背爬满了裂纹,不由的让他眼底蕴含着一抹忧色。 “你只管在家好好待着,地里的事不用你管。” 李婉乐得轻松“好,就这么说定。” 这时,房门被敲响,两人同时愣了一下,这个时代的人为了节省烛油,睡得都早。 李婉起身,几步上前拉开房门,便瞧见小小的李怀溪,一脸拘束的站在门外。 “大……大嫂。” 李婉诧然地打量这位只有十岁的小叔子,李怀溪其实长得比铭意更像李怀江,小小少年身姿单薄,却莫名的有一股子顽强的韧性。 李婉瞧着他那紧张的小模样,便道“进来吧。” 李怀溪闻言,鼓足勇气迈开脚步进了屋,只是每走一步,脚下如同灌了铅般沉重。 李怀江原本是躺在炕上,见着人进来,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李婉见状,快几步上前把他扶起。 怀溪眼瞅着大哥肿得老高的脚脖子,眼眶微红间,嘴唇紧抿。 今日下学回来,从小妹那听说了大哥今日的遭遇,把他吓得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不敢想象,如果大哥和大嫂接连出事,他们家会发生什么变化,他和小妹将来又该如何。 在李怀溪的心里,大哥大嫂便像他和小妹的爹娘,他和小妹皆没父母缘份,要不是大哥大嫂,他们也活不到如今的数岁,更何论自己还能念书。 李怀江坐直身子,只是脚怎么伸都不是,动一下脚脖子就疼得厉害,因此脸色也不太好。 “有事?” 怀溪微微点了点头,不太敢看大哥,一双手在身前缠握,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李怀江要不是看在这便宜老弟还小的份上,早没了耐心“有事便说,扭扭捏捏跟个姑娘似的干啥。” 怀溪头一回听见大哥这般利索的语气说话,眼底瞬间闪过一抹异样。 都说小孩心思敏感,李婉立马又冲李怀江投去一个眼刀子。 接收到目光的李怀江稍稍软下了姿态,李婉便开口问道“怀溪,你担心你大哥的伤势,所以睡不安生?” 怀溪抬眼看了看大嫂,点头,又怯懦的看向同样有着大变化的大哥。 沉吟了好半晌,怀溪似是才鼓足了另一番的勇气“我……我其实是有事情要与大哥大嫂说,我不想读书了,如今家中供着我和铭笙读书压力不小,所以……” “所以,你想退学,让铭笙一个人读书?”李婉道 怀溪低下头不敢再看大哥大嫂,半晌才点了点头。 先前大嫂从灶房离开后,二嫂和四嫂在饭桌上讨论起大哥今日请大夫的花销,据说花了近一两的银子,一两银子在他们老李家如同巨款,眼看马上就要交新一个月的束修,刚才二嫂看他的眼神就有些不对。 李怀江和李婉默默的对视了眼,记忆中李怀溪是个好学的孩子,虽然缺乏天赋但比许多的孩子强,在这个时代男子唯一改变命运的出路,便是读书科考出人头地。 李怀江“你担心家里付不起你和铭笙的束修?” 李怀溪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深怕大哥误会他此番来是挑拨家中的是非。 他们俩哪能看不出李怀溪的小心思,李婉没再开口。 “书你给老子好好读,老爷子当年能送你去读书,让你走这条路自然有他的道理,束修的事轮不到你一个毛头小子来操心。” “可是……”李怀溪差点说漏了嘴,吓得又把嘴给抿紧了。 “明日你一早到书塾给自己和铭笙请一日的假,老爷子不在了,这个家得分,你和小妹跟着我与你大嫂过,日后没得其他乱七八糟的事。” 李怀溪听闻,先是一怔,然后心头一喜“大哥,您是说真的?咱家真的要分?” 李怀溪话一出口,自知唐突,却来不及收回,平日里他嘴巴再欠,也只会怼怼那两个不像话的嫂子,从不敢在大哥大嫂面前造次。 “嗯,你明早从书塾回来,顺道到张家请老姑到家里来一趟,让她老人家帮着做个见证。” “我知道了,大哥!” 得了准信的李怀溪一刻不敢多留,麻溜的退出正房,心里想着,可算是把另几房哥嫂分出去,不说别的,就二嫂成日找麻烦的性子,这个家越来越变了味儿。 还有四嫂,别看四嫂才进门一年,这一年原本老实的四哥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也许是他自私了,觉得所有哥哥们都该共同维护老李家和和气气的过日子,就跟大哥大嫂一样多好啊。 ----------- 次日一早,李婉让凌氏准备了一家子人的早饭,铭笙昨儿夜里听小叔说今日不用回书塾上学,早早带着两个弟弟妹妹吃过早饭,就都领回他的屋里。 穷人家的孩子懂事的早,大致上铭笙也感觉到自从曾祖父走后,这个家变了许多,如果不是有姑婆帮着爹娘镇压几个叔叔婶婶,爹娘早就被欺负惨了。 老二、老三还有老四已从地里干完一趟农活,纷纷洗手到灶房一起用早饭。 李婉看了眼桌上的早饭,稀得看不到米粒的白粥,还有小半碟乌黑的咸菜。 先不说家里有几个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还有四个男人常年干农活,这样的吃食真难为人。 李婉到灶台上拿了些盐巴拌了拌自己和李怀江的米汤,两人都喝了一碗,瞧着李婉拿盐巴拌米汤的架式,马氏心口疼的直抽抽。 如今盐巴非但贵还不好买,十文钱才能买上二两盐巴,以往李婉是家中最节俭的一个,何时这般铺张浪费过了。 李怀江眼眉都懒得抬,冷着一张脸愣是不看桌上的几个便宜老弟,倒让他们瞧着今日的大哥,莫明有些心底打悚。 李怀江把碗放下,才默默的开口“你们吃完了都来一趟堂屋,我与你们大嫂有事要说。” 马氏瞧着大哥的架式,心思微转间,有些不安的看着自家男人。 李怀海不禁在心底打鼓,大哥大嫂昨个醒来之后的变化,他都看在眼里,总觉得大哥今日喊上他们兄弟几个,说的肯定不是啥好事。 下面两房的兄弟妯娌同样感觉到大房哥嫂的变化,任他们心思再活泛,也活泛不过二房的两口子。 李婆子在家中吃过朝食,才匆匆赶到老李家小院,今早听了怀溪小子带的话,心里总算欣慰了一把,看来昨日大侄儿夫妇俩受了那么一遭罪,木头脑子终是开窍了,都怪她那死鬼老爹,为了其他几房不生性的孙子捆死了大侄儿夫妇。 老李家不大的堂屋或站或坐挤满了每房的人,除了孩子不让进堂屋,李怀溪和李思婳亦在其中。 第8章 分家 李怀海等几个兄弟各自带着媳妇,好生忐忑的看了又看上头坐着的李怀江和李婆了,此时,即便他们内心如翻江倒海般,有千丝万缕的活动,也不敢在面上表露出来。 尤其是凌氏和陈氏瞧着这架势,好比官老爷即将审判发话似的,心里头直打哆嗦不说,掐着的手心都冒了汗。 相较于凌氏和陈氏的胆小,马氏倒显淡定许多,只一双眼转溜来转溜去,各种猜测今日大房把李婆子都请来,莫不是要提分家? 想到分家,马氏的心思瞬间有点按捺不住了,她可不想分家,虽然听当家的提过,如果分家了,他们每房都会得到一笔老爷子死前分好的银钱,可相较分得的银钱,掌管整个老李家的大房得到的会更多,凭什么大房得到的比他们几房的人都多。 李婉静静的站在李怀江的身后,将马氏眼中藏不住的心思全看在了眼里,心里不住讥讽。 她可不是原身,二房要是聪明的,一会子分家乖乖拿着东西打包走人,以往的事情也便过了,如果二房还要死皮赖脸的留下,就怕这对夫妻都不够她一个人玩的,更何论还有一个比泥鳅还滑的李怀江。 李怀江淡淡的扫视了眼众人,毫不拖泥带水,便开口道“今日让你们来,是因为我同你们大嫂商量好了,虽然老爷子走前立下规矩一年内不分家,但我与你们大嫂昨日经历了那么一遭,许多事情我也想明白了。” 李老二听闻大哥此言,低着的眼眉不由自主的蹙紧又松开。 “今日,我请老姑她老人家来给咱哥几个做个见证,把家分一分。” 李怀江话音刚落,老三李怀河立马站了出来“大哥,我们三房不想分家,望大哥成全。” 马氏见三房先跳出来说不分家,心瞬间定了不少,倒是陈氏有些站不住了,她可太想分家单过了,大房二房有孩子,人口比他们四房都多,嚼用更不必提了,家里还得紧着给老五和铭笙交束修,眼看铭意和铭兆再有一年肯定也要被送到学堂书塾,这样一来占用的全是他们四房的便宜。 陈氏下意识的悄悄扯了扯自家男人的衣摆,眼下大房都提出分家了,便是分家的最好时机,他们四房可不能错过。 却见,李怀池犹豫片刻后,不理会自家媳妇的小动作,站了出来“大哥,我们四房也不……” 只是,李怀江看都不带看李怀池一眼,眼中的锋芒直指一直沉默不语的李怀海,打断了李怀池的话。 “老二,你们二房怎么说?” 李怀海被李怀江的眸光瞪得心底打颤,仿佛自己所有的心思全败露在大哥的眼里。 他不想分家,自然也是知道不分家的好处,可是大哥的眼神意有暗示,这是要逼着他不得不主动提出分家的要求。 他能不提吗?他还有机会继续留在这里吗? 陈氏方才可被自己的男人吓坏了,见大哥把话截去,心头立马松了口气。 马氏瞧着当家男人憋着的脸色,心里七上八下,深怕当家的松了口答应分家,有些急的往李怀江夫妻二人身上瞟去,只一眼马氏活跃的心思便像照到了一面镜子,吓得身子一个哆嗦。 这大房莫不是走了一趟鬼门关,撞了邪,性子才有所变化? 以往在这个家里,大房何时有这般的气势,压得他们二房死死的? 李怀海沉默半晌,在李怀江的目光逼视下,最终败下阵来“大哥,我同意分家。” “好!”李怀江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当即应声,也判定了他们二房的归属。 马氏立马跳了起来“当家的,凭啥呀,凭啥我们要分出去。” 一直冷眼瞧着的李婆子,逮的就是这个机会,指着马氏就开喷。 “好你个马氏不要脸的玩意儿,昨儿个还没能给你警个醒,心肝黑透的玩意儿,你们大哥大嫂几时亏待过你们二房了,男人说话轮得到你一个贱皮子在这插话,给你站在这是看在老二的面上,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烂透的货色,要没有我们老李家你们马家几口人早就没命了,一袋粮食就换回来的货色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性,平日里就数你这个贱皮子跳得最欢,仗着你们大哥大嫂都是软性子,你这个烂到底子里去的贱皮子没天见的窜掇各房的兄弟离心,你说你到底安的什么心啊?就你这样黑了心肝烂了肚肠的玩意儿,扒光了丢到路上都不会有人瞧上一眼,也就老二巴巴的把你当个宝似的供着,一个二个成天指着老李家那口锅才能活命的玩意儿,也敢在老娘面前跳脱。” “老娘我今个就告诉你们两口子,这个家就得分,别怪老娘一个出嫁了的老姑回头插手侄儿屋里头的事,老二,老娘在这里也给你一句忠告,看好你屋里头的货色,要是再让老娘瞧着姓马的这个贱皮子跳脱,别说你大哥大嫂忍得,老娘我豁出去这张老脸,也定要让马氏这个贱人没脸。” 李婆子这一腔直接喷得李老二和马氏脸上一阵火辣辣,当着各房兄弟妯娌的面,真真是臊得都抬不起头来。 李婉叹服无比,悄悄在李怀江眼前竖起一根大拇指,李怀江同样被李婆子这一腔骂震憾了五官,清了清嗓,安抚一旁的李婆子。 “老姑,您消消气。” “怀江啊,也就你们夫妇俩心底好啊,瞧瞧这一个二个揣着心思不端正的玩意儿,老姑我可没那般好的脾性忍着憋着,没得把自己给憋坏了。” 李怀溪忙朝一旁的小妹使了个眼色,李思婳会意的上前两步,来到李婆子的身旁,小心翼翼的替李婆子顺着背。 “老姑,您当心气着自己个。” 李婆子很是受用的拍了拍小侄女的手“婳儿啊,你是懂得你大哥、大嫂不易的对吧,你和你五哥全赖了你大嫂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可别学了那些个没心肝的白眼狼。” 在场的李家兄弟听了这话谁不觉得惭愧,哪怕是李老二小的时候也受了自家大嫂的照顾,什么好吃的大嫂从不藏着,哪怕自己饿着肚子也都要分给他们几个弟弟们吃。 李怀溪最有感触,站出来道“老姑,您老人家放心,我和小妹这辈子都不会忘了大嫂对我们的好,等我长大了考取了功名,第一个就把大哥大嫂接到身边好生奉养,让他们过上舒舒服服的好日子,侄儿也定不会忘了老姑您老人家的好,同样会把您老人家接过来享福。” 李婆子非常受用的笑眯了眼“好好好,怀溪也是个好的,老姑念着你的好。” 老四再也忍不住了,老姑话里话外的讥讽让他心里很是煎熬,他还记得自己小时候生病,大嫂没日没夜的守在炕床边照顾他,要没有大嫂,估计他已经……。 “大哥大嫂,我们四房可不可以不分。” 李怀江:…… 说什么违心的话呢!也不瞧瞧自家的媳妇恨得眼珠子都快出来了。 李怀江不想再跟这些个便宜老弟们多废口舌,“好了,今日让你们来就是说定分家的事,老三要是真的不想分就留下,我和你们大嫂也不会赶你们走,五弟和小妹年纪尚小,留在我与你们大嫂身边,老二老四你们都是有子嗣的人了,分出去过也好,迟早要独立撑起自己的家业。” 凌氏听说不用被分出去,激动的眼泪都快溢出来。 李怀江从怀里拿出一张纸,“老爷子走前当着我们哥兄弟几个的面立下的字据,除了我们大房,每房各分拔五十两银钱,田地各五亩,咱现在住的这套院子归我们大房所有,你们可有异议。” 马氏和陈氏是知道老爷子临走前立了字据,但不清楚内容,问了自家男人也不愿与她们透露,现在听说有五十两银子还有五亩的田地,不说陈氏,马氏原本不忿的心也渐渐得到平复。 第9章 迷茫的小夫妻 五十两,这得多少银子啊,能够让他们顿顿吃饱饭,再也不用为吃不饱穿不暖的问题发愁了。 陈氏心思回转,又暗戳戳的扯了扯自家男人的手指,小声的问“大房是多少?” 陈氏声音很小,小到只有自家的男人才能听得见,李婆子睨了眼老四脸上的不耐烦,不用问也知道陈氏说了啥,这些日子她一直忍着陈氏,念在她怀了身子的份上,但老四是她的亲侄儿,怀孕的婆娘不能骂,自己的亲侄儿总能喷吧。 “老四,怎么?五十两嫌少了?字据难道不是老爷子当着你们哥几个的面立的?” 老四吓得面色一白,赶紧摆手表示没有异议。 李婆子才不吃他的这一套,将将娶了媳妇一年,瞧着已经被不要脸的婆娘牵着鼻子走,没出息。 “我劝你们有的人心眼子别太大,没听过么,人心不足蛇吞象,五十两够买你们几口人的命,也够你们活得舒畅,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贱皮子,如今随了你们的愿分了银子分了家,识相的拿着银子搬出老李家,没得在眼前晃悠得我老婆子牙疼。” 老二和老四听闻此言,再也不敢有更多的心思,连连摇头表示不会多想,也对老爷子当初立下的字据没有异议。 “当初老爷子带着咱一家子来到此地,统共买下来了四块宅基地,其余的三块,老二老三老四各一块,如今老二和老四分出去了,你们要哪一块地便自己挑,一个月内把房子建了搬出去吧。” 马氏听着自家能挑走其中一块宅基地建房子,心又立马欢腾起来,她早就看过,就如今他们院子后头那块地面积最大,要挑肯定挑那块,院子大了还能开垦种大白菜啥的。 陈氏是不知道老李家还有三块空置的宅基地,这回听说,心底又是一喜,没了先前的忧怨,农村乡下建房子花不了几个钱,顶天也就花个二三两银子买材料,木头、泥砖都可以自己做,再请些农闲的村民帮个忙,每日管两顿饱饭即可,满打满算也就不会超过三两银钱。 李婆子对大侄子主动提出把空基的宅基地分出去没有异议,只不过看着马氏和陈氏那忍不住的雀喜感到鄙夷。 他们老李家就数大房娶到的媳妇是个好的,毕竟从小养在身边的童养媳,一心念着老李家上下过好日子,其他几个一个比一个上不得台面。 分家的事宜在李怀江最后的拍板下敲定,李婉把李老爷子当初亲自分装好的几个匣子拿了出来,每个匣子里都装了五十两的碎银子。 匣子外面贴着封条,一看便能知道有没有打开过,老二和老四面色复杂的接过匣子,知道这一接手他们就永远从老李家分出去单过了,哪怕老四曾一度想过分家单过会更轻松些,如今走到了这一步却有些不舍。 老三把匣子移回到李婉的面前“大嫂,咱三房还跟大哥大嫂一同过日子,这里头的银子放到您这保管着,日后家中有个什么急需要用银子的地方,大嫂您也别顾及,拿出来用便是了。” 李婆子甚是满意老三的上道,心知道不分出去,家中用度全是由大房来出,有这点子心意便是个懂得感恩的。 老二和老四脸上更是复杂,心里就差把老三骂个半死。 老五李怀溪也把他的那份放回到李婉的手里“大嫂,我还小,您和大哥每个月都还得给我交束修呢,我的那份也都交给大嫂您来处置。” 意思便是,自己的束修和用度完全可以在这里头扣。 一旁的马氏闻言眼睛都快绿了,心知道如果管上老五和小妹,他们两个小的银子都交由自己管着,刚才她就该主动站出来要养老五和小妹了,而且小妹还能给家里干个活计。 李婆子哪里看不出来马氏的那点小心思,牙越发的疼“行了,拿了东西就都滚吧,好得赶紧把你们的房子建起来,没得分了家还巴巴的粘着你们大哥大嫂一口锅里蹭饭。” 李婆子的话如同又落了一个耳光,啪啪打得二房和四房两夫妻脸色难受。 是啊,他们原本咋没想到,如果不分家,老爷子留给他们的银子始终还在,吃的用的全由大房给出的。 老四更是怨起了陈氏成天在耳边叨叨叨,说什么大哥大嫂孩子多,人口多了吃得也多,还得给铭笙交束修,到头来真正占了便宜应该是他们下面几房的人才对。 李老二还处在被强迫分家中的恍惚,马氏忽然又发话了“大哥大嫂,家里的牛,还有院里养的鸡鸭……” 啪! 马氏话才说到一半,李老二一直憋在心口的怒气再也压不住,找到了喧泄口,重重的一巴掌落到了实处。 马氏捂着火辣的脸颊,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当家的,你干啥又打我。” 连着两日,马氏左边脸颊上的肿还没消全,右边脸颊上肉眼可见的肿;李婉都替她感到疼,李怀海下手是真的狠啊。 “你给老子闭嘴。” 马氏委屈的眼泪巴嗒巴嗒直掉,夫妻多年她哪里懂不读当家此时的情绪,不过是拿她做法子出气而已,可她心里头的气又找谁发泄去。 李怀江见不得对自己女人动手的男人,此刻,看李怀海的眼神中带上几分鄙夷之色。 李婉淡淡的看着面前的闹剧,开口道“家里的牛还有牛车,二房和四房共同拥有,至于你们两家如何分配,自个商量去,家里的鸡鸭还有粮房里的粮食嚼用,每房平均分了,三弟妹这事你来主张分配。” 凌氏没想到大嫂会交给她这么重的任务,有些受宠若惊“好……好的,大嫂。” “如今家已经分好了,三房和五弟小妹跟着我们大房,二弟和四弟你们等会把里正和族长请到家里,让族长作个见证,把你们挑的宅基地还有田地的地契作个更换证明,早些到县衙办过继手续。” “好的,大嫂。” 见没人再吱声,李婉低头问李怀江“累了吧,我扶你回屋歇着。” 其实是她不愿再呆在这,闹心。 “好!” 李婆子见大侄儿夫妇走了,心里对马氏那个气别提有多怨,要不是有小侄女在旁安抚着,她恨不能到灶房里提把刀出来结果了这个搅家精。 ----------- 回到主屋,李怀江靠躺在炕上,重重的叹了口子气。 李婉同样松了口气,别提心里有多爽了,可算是把不安生的人分出去了。 李婉扫了眼李怀江肿得跟包子似的脚脖子,“你今个,体内的蛇毒可有消褪些?” “好多了。” 蛇毒把原身带走了,所以他才有机会进入这副身体。 “隔壁的罗先生听说这两日便能回来,等他回来了请过来给你瞧瞧?” 罗先生是最早驻扎在长留村的村民,记忆里罗先生是村里的绝户,四十来岁孑然一身,性情乖张古怪从不与村里的人过多的来往,除了死去的李老爷子能跟他搭上两句话。 李婉曾听李老爷子念叨过几句,说罗先生是个有本事的大夫,至于为何从不开堂坐诊,没人清楚,每年有大半年的时间罗先生都不呆在村子里,回来的时候身上都会扛着几袋珍贵草药。 李怀江不置可否地哼哼两声,李婉瞧他这样更没劲了。 “现在什么打算?” 李怀江默了默,半晌才道“不知道,你呢?” 两人又沉默了,一朝转变的冲击让两个人都无法适从,又无可奈何。 “李怀江,我是因为你才来的这个鬼地方。” 李婉希望他能拿出个态度,至于什么态度,她也不知道。 就很迷茫! 第10章 改善伙食 马家 马氏趁着下晌家中无事回了趟娘家,将今日家中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全告诉了老娘马王氏,马王氏一位四十多岁的妇人,因长年在地里操劳,活生生看着要比同龄的妇人老上十岁不止,半白的银发粗略的用几根木簪子绕了个发髻。 生满老茧的手拍了拍女儿干瘦的手背“分了便分了吧,日后你也是自己当家作主过,总好过以往那般为人操劳挫磨。” 马氏别提有多心塞,她是想当家作主,可那也是当老李家的家,如今倒是可以当家作主了,却只能到手五十两银子。 转念想到今个她多要了家里的东西,牛和牛车她是肯定不会让四房拿走的,怨念的心思又稍稍得到慰藉。 马王氏看出闺女的不忿,虽然她也不满闺女这房被分出老李家单过,倒是合计那五十两,眼瞅着老李家平日里过得紧巴巴的样子,兴许李老头应是没有太过偏私于大房。 “听娘的,日后好好过日子,我打眼瞧着大房应是就多了如今住着的那套小院,没比你们多出多少东西,你也不必挂念着,大不了日后让兆哥多跑几趟回去,孩子回去蹭口饭什么的打打秋风,他们也不敢说什么,也省得你们夫妻俩的嚼用不是。” 马氏听闻老娘的分析,觉得很有道理,她嫁入老李家多年,日子过得如何她是清楚的,应是如她娘所说的那样。 而且娘说得没错,日后她便借口让兆哥回老李家打秋风,她就不信大房和三房能抹得开面子赶一个孩子,这么算下来,他们二房似乎没亏。 这时,马氏娘家大嫂康氏从里屋出来,刚才她在里头听了一耳朵李家的事,此刻脸上尽是鄙夷。 马氏很不喜欢她的这个娘家大嫂,康氏是她出嫁前一个月才嫁给她的大哥,当初如果不是为了给大哥迎娶康氏入门,他们马家也不会掏空了所有的家底,以至于父母一袋粮食便把她给嫁了。 马王氏说不上多喜欢这个大儿媳妇,至少康氏进门后还算老实本份,是个愿意干活的,平日也会给她留些脸面,可康氏当着她的面落闺女的脸,马王氏就不愿了。 “愣着干嘛,还不去把老大早前打回来的猪草拾掇拾掇了。” 康氏本想借机溪落小姑子眼皮子浅,眼看婆母开口,又只能把话憋到心里,抿着唇转身出了屋外。 要说康氏为何不待见马氏这个小姑子,皆因马氏三不五时总爱回娘家挑拨她与婆母间的关系,哪个嫂子能受得了这么个搅家精小姑子。 待康氏出门后,马王氏才幽幽的抽了口气,跟女儿道“我可跟你说,如今你们手头上有了银子,你可得抓牵了,银子在自己的手上才能安心过稳日子” “娘,女儿当然知道这个理,当家的别想伸一根手指头碰这五十两。” 说罢,马氏悄悄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两碎银子塞到老娘的手上“娘,这是我和当家孝敬您和爹的,你可得收好,可别让那康氏三两句好哄昩了去。” 马王氏乐得眉开眼笑,连连点头“你娘我还没老到脑子不灵光的份上,你的这份孝心我和你爹受了,日后你们三口子只管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不用再为了李家大房那几口子操劳了身子,干多干少都是为了自个。” “自然是这个理儿。” 马氏觉得在娘家面前长脸,心里头自然是欢喜得不得了。 ----------- 老三李怀河和凌氏夫妇二人忐忑的来到正房,眼看着大哥的气色又比上晌好上许多,他们夫妻俩同样是高兴的,只是,不知大哥大嫂单独把他们喊来是为了何事。 “大哥,大嫂。” 李怀江和李婉瞧着他们局束不安的样子,嘴角微弯,把收回来的匣子再次移到二人面前。 “大嫂,这是……”老三以为大哥大嫂硬要把他们三房分出去,一时间心头发麻。 “别多想,虽然咱两家不分开过,但是老爷子留给你们三房的心意,迟早也是要交到你们夫妻二人手上,你们与小弟小妹不同,成了家手头上没个银子也不方便不是。” 凌氏听着心头宽松,但也有些不安,着急地看向自家的男人。 老三道“大嫂,这怎么使得,您和大哥同意了我们三房留下来,咱总不能一直占着您和大哥的便宜。” 李婉和李怀江目光幽深的对视了眼,无不感慨原身的弟兄们还是有个通透明事理的。 “你们大嫂说了,拿着便是,家里的开销进度无需你们操心,自由我和你们大嫂作主。” 老三见自家大哥都发话了,不敢再推托,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感激。 “那我们夫妻谢谢大哥大嫂了,咱俩定不会忘了大哥大嫂帮扶的恩情。” 李怀江点了点头“好了,叫你们过来是有事与你们商量。” 老三立马点头表示不管商量啥,都按大哥的意思来办。 “你们大嫂身子骨不好,这次我上山也是为了给你们大嫂打野味补身子,所以日后地里的活由我和你两个男人来干,家里的活计让三弟妹和小妹搭把手,省得你们大嫂再操劳累出病来。” “大哥您放心,我和凌氏都听您的安排。” “大嫂我听您的,小妹年纪还小,家里的活计简单,只是打扫房屋烧个饭啥的,我自己一个人能行。” 李婉欣慰凌氏的上道,这两日瞧着凌氏确实是个听话的,她自当愿意维护这个弟媳。 “这里有十五两碎银子,待二房和四房把家里的牛牵走了,你找个时间到县城找车马牛的人牙子,再买头硬实的母牛回来,家里没个牛和牛车办啥事也不方便。” 老三赶紧恭恭敬敬的接过银子,“好的,大嫂。” 李婉又重新拿出一个匣子,移到凌氏的面前“三弟妹,这个匣子我每月都会往里添加月用的银钱,匣子就由你来保管,以后咱家每日三顿饭食,早上吃面,中午做白面馒头,晚上做饭食,中午的白面馒头早上的时候就一起蒸上,好让五弟和笙哥儿带上两个馒头到书塾晌午的时候垫个肚子。” “你日后每日早些到村头杨屠户家买些肉,有好的骨头也买几块,家里的伙食得改善,没得把家里的大人孩子饿得面黄饥瘦的。” 凌氏颤颤的接过匣子,两夫妻听说家中伙食改善,一日三顿饭食,还能吃上肉,一时间砸得脑袋嗡嗡的。 先不说凌氏嫁过来的这些年,家中的日子过得如何,自李怀河懂事起,他们老李家即便是农忙期间也只有早晚两顿饭食,更别提管不管饱;当下庄户人家谁家不是这么扛过来的,入冬日子不好过的时候,每日一人分得一个比拳头还小的混合面馍馍,饿不死就撑过来了。 当凌氏打开沉甸甸的匣子,见里头放了不少于十吊的铜钱,手心都有些发烫。 “大嫂……这,会不会太多了。” “不多,我记得你以前提过,出嫁前在家中学过做账的对吧?” 凌氏点了点头,凌家本就做酒酿买卖的生意,她懂事起爹娘便教会她如何做账以及算账。 “很好,日后每一项进出你都得做账,月底的时候再交予我过目。” 凌氏没想自己能被托以重任,受宠若惊之余满是激动,双目含着泪直点头。 “好的大嫂,我一定不负您所托。” 夫妻二人难得被看重,内心一阵斗志昂扬,激起了对未来美好日子的向往。 打发走了老三夫妇,李婉回头给自己倒了碗凉白开“怎么感觉,咱有点欺凌弱小?” 按刚才的分配,她成了家里啥也不用干的祖宗。 李怀江嘴角微笑,许是体内仍残存毒素,身子容易疲乏,干脆躺回炕上。 “身子是自己的,养好了再计较其他的事。” 听男人这般说,李婉觉得很有道理,瞬间把负罪感抛之脑后。 第11章 李怀江心动 这晚,李婉洗完了头发回屋,便看见李怀江不知从哪翻出来一箱子的书籍,手里也正拿着本靠在炕床上,看得入神呢。 渐渐的,李婉也记起来,李怀江的原身是识字的,李家兄弟的父亲李民垚,也就是李婉那死去的便宜公公,年少时便熟读四书五经,如果不是因着战乱,李老爷子的意思是要让唯一的独苗苗考科举入士改换门庭来着。 奈何朝局动荡不稳,在逃难的时候李民垚遭了不少的罪,老五和小妹出生前她那个便宜公公就去了,便宜婆母因怀的是双胎,身子也本就不好,生产时没能挺过去,生下两个小的也跟着去了。 李民垚在世时亲自教导几个儿子读书识字,只有看着最老实不过的长子李怀江一教便会,深得他这个老父亲的心,觉得大儿子将来肯定能完成他这个老子的夙愿,考科举成为一名有学问的秀才举人云云。 只是,原身李怀江也不知道咋想的,觉得读书人就是烧钱,一大家子这么多口人张着嘴等吃饭呢,地里的活不能只赖着几个弟弟来干,爷爷老子娘三个长辈都下不了地,他这个做大哥的再不多干点活,指定哪天连口吃食都混不上,还读什么书啊。 于是,李怀江便放弃了继续读书的念头,认为识得几个字,能看懂家里田契地契,日后也不会在这上头遭人的道,那便罢了,把爷爷和老爹辛苦为他寻来的手抄书籍,一股脑的全打包了起来,待日后还能传给小老弟或者自己的儿子用。 如今大盛建朝初期,王权交替朝廷急需广纳才子官员屡开恩科,大盛与宋朝制度相似,虽仍保持重农抑商的制度,但也开放了商人及其子弟可以入学读书参加科举的国策,这些年各大书塾书院涌入大批商人子弟,都为了考举做官抬高家族的地位。 听闻动静,李怀江从书里移出来目光,瞧见女人包裹的头发直往脖子滴落水珠子,眉头动了动把书放下。 “过来!” 李婉闻言也没想那许多,刚走过去,男人便伸手把她头上的布巾拿下,还没等她生出恼意,男人不知在哪抽来一条干净的布巾,轻轻的给她擦拭头发。 在这里,生活质量低下,自然没有那洗发水、护发素之类的,原身的头发本就因着常年营养不良,毛燥干枯得还有点发黄。 于是李婉便想到,让凌氏每日把淘米的水给她留下,淘米水无论是用来洗脸,或者洗头,都是不错的东西。 男人帮忙擦干头发的举动,换作哪个女人都会容易想入非非,而李婉并不然想,在她的心里,这个男人欠她一条命,就算让他给自己当牛做马,她也是有理的,所以擦个头发算得了什么。 李怀江本身仅仅只是出自好意,担心她的头发不及时擦干受凉了染上风寒,这里物资稀缺,医疗水平更别提有多落后,普通的小风寒,若是不及时得到医治,分分钟也能要了人的命。 只是,在他手指触碰到那一缕缕湿润润的发丝时,指尖带来的酥麻感无意识的窜进他的心窝,这种触动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有点陌生,又有点慌,仿佛都能听到自己心跳的频率。 他想把布巾还给女人让她自己擦,却又有些不舍得,尤其是看到女人软弱无骨的的耳廓,在烛火的映衬下晶莹剔透,粉嫩得让他喉间干涩发痒。 这种非分的遐想让他觉得自己很无耻,又让他感到心安和愉悦,是他来到这里第一次让浮躁的心得到了缓解,就好像溺水无助的人,终于抓到了一根救命的浮木。 以前他总爱在工作上挑这个女人的刺,特别欣赏她跳脚后的干劲,她认真工作起来的样子专注得让人移不开目光,他以为那是纯粹的欣赏,比起如今,那时候的她更有魅力。 所以,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意无意的把目光落到这个女人的身上? 他不记得了,也想不起来,或许已经许久了吧,久到已成常态。 思及此处,他竟有些庆幸能与她一起来到这里,生活在一起,朝朝夕夕如影随行。 “我感觉咱俩的日子一眼就能望到头,每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你呢面朝黄土背朝天,我呢成天困在这座小院生活无趣。” 男人如春水般的黑眸微微一滞,半晌后却略略的勾起了嘴角“不知夫人可有听说,千锤万凿出深山?咱俩不可能一辈子待在这里。” “不要脸,谁是你夫人呐。”李婉没抓住他话里的重点,只抓住了那句不该有的呼唤。 因着男人在给自己擦头发,李婉没办法回过头捶他。 你丫的,别以为老娘没有金手指,就能随随便便占老娘的便宜。 瞧她一如既往的露出小爪子,李怀江心情大好的抿起嘴角“是是是,别乱动,一会扯疼头皮了。” 听着女人嘶哈嘶哈的抽着气,男人本能的放轻手上的动作,就跟伺候孩子般连哄带诱的,就怕她继续动下去,非得把头皮扯疼不可。 女人的气来得快,消得也快,李婉再次重重的叹了口气,微微扭过头,用眼尾余光扫向身后的男人。 “改天你脚好了,陪我到县城逛逛。” “好!” “我要买新衣服,还有首饰。” “好!” “我还要买好吃的,还有补品。” “好!” “李怀江,如果咱俩这辈子只能这么活着,日后无论大小事情都得听我的。” “好,都听你的。” 窗外弦月如钩,夏虫脆鸣,某个男人正悄无声息的编织一个柔软的大网,只为了把心里的那个人罩在里面,韶光如水,不负流年逝。 ---------- 这日上晌,李怀江照旧窝在正房看书,这些日子里原身留下来的一箱子书籍,李怀江已看了大半,每看一本心里的见解就更深一层,结合他自己的知识点,偶尔还会写出一两篇策论。 李婉闲来无事,便会就着他写的策论以及文章,与他探讨一番,也算是小两口打磨无聊时光的一种乐趣。 “想不到,你的字写得不错。” 宣纸上的毛笔字,行笔从容不迫,一气呵成,收笔似稍重,倒更显笔锋不苟。 “我父亲随了我爷爷都喜欢收藏各类书法真迹,小时候我练过几年。”李怀江语气平淡,完全不显以往的傲娇。 “那你,改天教教我呗。” 没想到女人竟也对书法有兴趣,他倒无比乐意,这教写字嘛,必须得手把手教不是。 “好!” “不如——” 李怀江本想择日不如撞日,却在这时,院子外传来陈氏的哭声。 “大嫂,三嫂,四哥快不行了。” 被打断好事的男人心生不悦地蹙起了眉宇,李婉忙放下手里的文章“我出去看看!” 打开正房的门,便瞧见陈氏搀着李怀池跌跌撞撞的进了院里,先从灶房出来的凌氏眼见着陈氏就要摔倒,赶忙快走两步上前搀住了陈氏。 只见老四脸色煞白,整个人几乎昏死了过去,右胳膊耷拉着,血顺着手腕到手指滴落。 昨日,李婉才听老三提及,老四两口子的新房院子再过几日便要落成,每日二房、四房早早就都到他们新建的房子那忙活。 今日,四房两口子才去新房那不多会儿,咋突然老四就受伤了? 李婉来不及多想,连忙喊来李怀河“三弟,快把你四弟扶进他屋里。” 先前正劈着柴火的李怀河,早在看见老四被搀回来的时候,整个人吓得有点懵,这会子听了大嫂的吩咐,麻溜的放下手里的斧子,过去扶人。 第12章 族长与里正 陈氏要不是有凌氏搀着,怕也是要站不稳的,哭成泪人的她抽抽噎噎的跟李婉告状。 “大嫂,林大牛一家子实在太过份了,我们四房新建的小院与他们家挨着,自打我们落地基那日起,林大牛总带着他家两个儿子三天两头寻理由破坏新房子的进度,今儿扛走一根梁柱,明儿个偷些泥砖也便罢了,刚才还与四哥动了手,要不是来帮忙的村民给拉开,四哥都要被林大牛父子仨个给打死。” 李婉听着有些诧异,很快便在脑海里搜索出有关林大牛的记忆,林大牛是现任林氏一族族长的亲子侄,平日里仗着族里撑腰,蛮横不讲理,村里不少外姓村民都吃过林大牛及其两个儿子的亏,奈何势单力薄,每每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四房挑的那块宅基地与林家紧挨,房子还没盖好便起了摩擦,日后若是成了邻居,指定更讨不着好的。 眼下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瞧着陈氏挺着肚子虚虚晃晃的身子,李婉真担心她动了胎气。 “先别说了,三弟妹你带她进屋歇着。” 说罢,李婉打发一旁吓傻了的思婳,让她帮着到隔壁请罗先生,老四手臂也不知道伤哪了,必须得先把血止住了。 “罗先生他肯吗?”村子里谁不知道罗先生从不给村里人瞧病,性子古怪得很。 “会的,去吧。” 李婉相信看在李老爷子的份上,罗先生会愿意卖这个情面。 思婳见大嫂嫂这么肯定,也不敢再耽误,赶紧跑出小院到隔壁请人。 李怀江先前跟在李婉身后出来,站在屋檐下将刚才的事情瞧在了眼里,可面上却无比的平静,看不出一丝替兄弟着急的样子。 李婉回头看了看他,“这事,你看怎么处理?” 虽然如今,大房与四房已经分家,站在原身的角度考虑,李怀江和李怀池还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身为大哥眼看着亲弟弟被欺负,没有不站出来替弟弟出头的理儿。 李怀江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沉吟片刻后,道“日后四房与林家是邻居,这事处理不好会落下首尾,不如让族长出面。” 李婉想了想,觉得可行“好!” 李怀江想到自家与李氏族内的疏远关系,如今贸贸然上门请人帮忙,且不说唐突,也有些让人难为情面。 “你准备些东西,找人帮忙不能空着两只手去。” “好!” 正如李婉所料,思婳很快把罗先生从隔壁请了过来,罗先生与记忆里一样,面容俊秀,身形纤瘦挺拔,倒有几分文人清冷的傲气,脸色说不上情愿不情愿,进了院子看都不带其他人一眼,径直跟着思婳到四房的屋里。 李婉见凌氏从四房屋里出来,便上前问道“四弟妹她可还好?” “估计是吓着了,应是没什么大碍。” “好,三弟妹你帮我到粮房装上二十个生鸡蛋,待会儿我与你们大哥去一趟族长家。” 在村子里,二十个生鸡蛋那可是大礼,拿到县城卖可以换回来二十个铜板,不过凌氏不似马氏和陈氏那般计较的性子,秉承着大嫂吩咐啥,她便做啥的原则。 “好的,大嫂。” 凌氏手脚麻利,眨眼就用竹篮子装好了二十颗鸡蛋。 李怀江回屋换了一套稍微整洁的衣裳,李婉身上穿的衣裳虽也有几个大补丁,不过原身针线活极好,针脚细腻,不认真瞧看不出来。 李婉接过装鸡蛋的竹篮,把家里的事情随意吩咐了几句。 “三弟妹,你守好院子,千万注意四弟妹,如果她不舒服便先让罗先生给她瞧瞧。” 此时,老李家院外围观了许多来看热闹的村民,先前陈氏一路哭哭啼啼的搀着李老四回来,估计老四被林大牛打伤之事已经在村子里传开了。 ----------- 李氏一族的族长是出身嫡支民字辈的子孙,比李家兄弟要长一辈份,排行老五,小辈们都会尊称一声[五叔],年纪却比李怀江大不了几岁。 对于,向来与族里不甚往来的老李家前来寻他们,族长李民进与妻子李王氏意外之余,又带了几分诧异。 夫妻俩正襟端坐在堂屋的上首,看着李婉送上来的[大礼],李王氏差点被篮子里几十颗生鸡蛋闪到了眼睛。 哪怕他们是族里的掌事,不年不节也难能吃上鸡蛋。 族长夫妇二人头一回,与老李家大房小夫妻打交道,以往他们族内与老李家兄弟疏远不是密事,人家此番备礼前来,他们无有不客套几句。 李怀江带着目的前来,几句客套话后,便开门见山,措辞委婉拿捏分寸,听得李族长心里不由一阵叹服。 心道,他们以往当真是冷落了李家兄弟,从前看着老实木讷的李老大,竟能说出这番有理且中听之言,看来李家兄弟不能再继续冷着了。 李老爷子本就是个有见识的,亲自教导出来的长孙有过之而无不及,李氏一族自打离开东北扎根此处,整个族内的日子都不好过。 目光微微扫向那一竹篮子鸡蛋,再次心道,是个会做人的,他们族内最需要的便是团结明理会做人做事之辈。 李族长越想越欣赏眼前的后生,听明白李怀江话中之意,爽快的应下请求,毫不拖泥带水,当即领着小夫妻一块到里正家。 里正是一名五十来岁的老头,头发花白,脸上的褶子不动都能夹死蚊子。 里正先是诧异李族长带人前来,听闻事情始末,便让人去请来林氏族长,以及林大牛一家子。 从私心上来讲,里正偏向于林氏一族,可这件事明摆就是林家理亏,加之听闻李家老四身负重伤,此事又不得不重视几分。 很快,林族长来了,瞧见堂屋里的人,林族长眼底先是闪过一抹轻蔑,鼻子哼哼都快翘上天去了。 里正把事情在林族长的面前重复了一遍,林族长来的路上已听说了此事,无论孰是孰非,他当然偏向于自己的族人。 林族长目光淡淡地看向李族长“今日之事,即便是李家老四负伤不起,那也是双方互殴所至。” 李族长乐了,但没吱声,而是看向身旁的李怀江,有心试探族里后生的意味在。 李怀江意会,先是起身向林族长拱了拱手,道“按林族长这么一说,窃取他人之物,挑拨伤人,皆是有理了?我们李家虽长年不与村里乡亲打交道,但也没少听说林大牛一家在村子里横行之事,林族长这般偏私难道就不怕惹人诽议?” 林族长怎的也没想到,李氏族长居然让李怀江来与自己对质,一时间又被李怀江堵得个半死,“你……莫要血口喷人。” “血口喷不喷人的,我等普通平民不知,既然林族长觉得我们冤了林家,此事不如交由县老爷审理可好?” 林族长一口气哽上了嗓子眼“你……你的意思是要报官?” 方里正也好不到哪去,这事要是摆到了县太爷面前,不就等于打他这个里正的脸面嘛。 “万万使不得。” “那要按里正您的意思,怎样才能使得?” 李族长再次被李怀江的气势拿捏所震憾到,心道,自己果然没看走眼,是个可栽培的好后生。眼底不禁掠过更浓的笑意,同时因着李怀江拿话堵了林族长,心头不由一阵畅快,就好比憋在心底多年的郁气,通过他人之口宣泄了般。 第13章 到林家算账 林族长气得胡子一颤一颤的,怒目直视一旁幽幽看戏的李族长“李族长,你就这么看你们族人在咱眼前大放厥词?” 李族长憋着乐,抬手摸了摸短短的胡须“非也非也,怀江所言甚是我们李氏一族所想表达之意。” 里正闻言,讶异地看向李族长,心头猛地一颤,以往瞧着李氏一族在村子里伏低作小惯了,这会儿当着面表达此意,明摆着要撕破这层脸面。 李族长不咸不淡地继续开口,道“咱今日为的就是能心平气和处理此事,不知里正与林族长意下如何?” 林族长铁青着一张脸,从未在外人面前被李氏一族落了面子,心里头那口气怄得慌,好气。 李婉全程在李怀江身后安安静静的当起了背景板,心道,啧啧,这些个大族之长战斗力比鸡崽子都弱,李怀江那厮都还没发力呢,就已经歇菜了。 未待里正和林族长松口,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唤声。 “里正,林族长,不好了……” 这时,一位年轻的村民火急火燎的来到了里正家的小院,还没进门,屋里的人都听到了如同走水的呐喊声。 里正和林族长面色微凛,就见那名年轻的村民迈进堂屋,见着屋里的众人,到了嘴边的话,突然就卡在了嗓子眼里。 “什么事这么毛毛躁躁的?”说话的是林族长 只见那名年轻的村民先是打了一个激灵,目光怯懦的瞄向李族长,讷讷地道“那个……是……是林家出事了,老李家的兄弟带了一伙人到林……林家堵着讨说法。” 年轻的村民越说声音越小,目光讪讪的扫了眼李族长身旁的李怀江。 只见李怀江听闻这话后,嘴角微微一勾,目光意味深长的瞄了眼变了脸色的方里正。 李族长同样脸色阴沉的看向面前的二人,方里正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为什么呢? 李氏一族的村民出事,他身为里正还是在李族长找上门来才知道,而林氏一族的村民出事,便立马有人过来通报,如此明显的区别待遇,且是当面被揭穿,换谁脸子上过得去。 ------------- 李怀江和李婉,与里正及两位族长一行人来到林家的小院外,老远就见着林家院外呼啦啦站满了围观的村民,传入耳中的除了村民们交头接耳的私语声,还有李婆子那辨识度极高的怒骂声。 “男的鳏夫,女的寡妇,真他娘的泼天绝配,黑心肝的王八羔子,以为咱老李家个个都是软骨头,由着你们这群没天见的泼皮王八遭践不成,方春草好你个骚到没边的臭婊子,咋滴不敢骂了?刚才嘴子不巴巴不是挺利索的吗?” “你林家不就仗着你们林氏一族是所谓的大族,我呸,成天装成个大头蒜吆五喝六的,我告诉你林大牛、方春草,老婆子我不吃这一套。” 李婉听着李婆子中气十足的怒骂声,憋着笑,小声的在李怀江耳边道“咱进去看看吧。” 李怀江闻言,微微瞥了眼一旁脸色阴沉的林族长,然后与身旁的李族长点了点头,道“五叔,我们夫妻,且先进去瞧瞧。” 林族长这时出言了,语气中带着怒火“李族长,老夫记得前头你可说,要平心气和的处理此事,你看眼下情形——” 李族长眼眉一挑,乐了“敢问林族长,方才您和里正可有给出个处理结果来?” 林族长一滞,气得甩甩衣袖,里正这时上前来“民进啊,都是一个村子里头住着的,事态可不能闹大啊。” 李怀江朝里正拱手作了一揖“里正,虽然我们李氏在村里势弱,可我们李家没得让人欺上头来了,还闷不吭声的缩回脑袋。” 里正再次被李怀江的话头噎了回去,脸色不善,倒也没再说话。 李族长见状,满意地向李怀江眼神示意,李怀江会意地领着李婉,穿过人群进了林家院子。 先前李婉便好奇李老三找了哪些帮手,乍一看还真找来了三个好帮手,个个都是壮实的糙汉。 凌家的三个兄弟,凌氏娘家的亲兄长,自从李家分家后,老三和凌氏重新与凌氏的娘家有了联络,本就在一个村子,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至于如何起的联络,李婉并不好奇。 且看林大牛被粗麻绳索五花大绑丢在院子中,嘴里塞了破布,脸色涨得铁青,看似极度的愤怒,凌家老三凌三胜搬了张櫈子大剌剌地守在林大牛身前。 林家两个十七、八岁的儿子身旁,分别站着凌家老二和凌家老大,平日仗着亲爹娘的势在村子里横着摆弄的两个小子,此时吓得双腿直打啪子,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林大牛的媳妇方春草被李婆子手上的菜刀逼到了墙角,脸色煞白如纸,嘴唇颤抖愣是不敢出声。 围观的众人看着这架式,无不窃窃私语交头接耳,从前被林大牛一家欺负过的村民们,恨不能拍手叫好。 李婉见林家人身上都没伤着,心底才暗暗松了口气,毕竟这事在族长和里正面前过了明路,如果现在把人伤着了,事情就不好办了。 李怀江往院子里扫视了一圈,才看见立在屋檐下的两个便宜老弟,李老二和李老三。 李怀河见到自家大哥来了,立马拔腿迎了上来,李怀海没想到从前绝不管这些外道是非的李怀江竟也来了。 对上李怀江阴冷的眸光时,李怀海顿时心底打怵,一股子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李婉先是到李婆子身旁,“老姑,您老消消气,把刀给我,当心伤着自己个。” 李婆子见大侄儿夫妇来了,心底的怒火消了许多,“婉儿,听老姑的,你搁一边站着,对付这些贱皮子,就得由老婆子亲自上阵,没得让他们欺负了你。” 方春草见李家大媳妇来了,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向来泼辣惯的她,嘴上不服软。 “李婆子我跟你说,你要真敢动刀子,我方春草就算做鬼也饶不了你这个贱人。” 李婆子方才还嫌自己一个人骂不够过瘾呢,眼看方春草终于又开嗓了。 “我呸,骚到没边的娼妇别玷污了鬼,鬼可没你这副黑心肠子,别以为老婆子我不知,嫁了几回的烂货,骚到骨子里的贱皮子,你心底里的那点盘算老婆子劝你收收,没得我给你当着众人的面扒拉出来,就你那个没种的鳏夫能饶了你去?” 李婆子说这话时,有意无意地瞥了眼地上的林大牛;果然李婆子这话一出,方春草脸色刷得更白,就连躺在地上的林大牛也停止了争扎,一双眼死死的瞪着自家的婆娘,像是无声的询问。 方春草“当家的,你可别听这贱婆子胡诌。” 李婆子“呵,我本不是那起子爱嚼舌根的长舌妇,把老婆子惹急了,便是你这贱皮子自找的。” 李婉:…… 哦豁!这话八卦含量太劲爆了。 瞧瞧,林大牛恨不能杀了方春草的样子,还有,方春草心虚闪躲的样子,绝对有内幕。 “你……你胡说什么,李婆子我撕了你这个满嘴喷粪的贱人。” 李婆子笑了,手里的菜刀子架得更紧了些,吓得方氏动也不敢再动。 “你说老娘喷粪,那你这贱皮子慌什么,没脸没皮的臭婊子,你那两个儿子是不是林家的种,地上那鳏夫王八羔子不清楚,你自己个不清楚?” 李婆子这话宛如一颗炸雷,围观的村民又是一阵唏嘘,有的村民更是与自家的孩子使了个眼色,让孩子赶紧回家喊人来吃瓜,今儿个林家的瓜怕且能回味好几日。 第14章 闹剧收场 方春草只觉当众被李婆子扒了层皮,任人围观羞辱,心里既恨又恼。 被堵着嘴的林大牛已然被气红了眼,瞧自家婆娘那样子,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现在恨不能掐死这不要脸的贱货,一双怨毒的眼直射不远处的两个儿子。 早被李婆子的话吓坏的林家小子,接收到亲爹投来的眼刀子,心底寒意顿生,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婉看了一出好戏,但也不忘劝说李婆子“老姑,您看您拿了这么久的刀 ,手肯定酸了吧,您把刀给我,我来拿。” “婉儿,你怎的不听老姑的话了,怀江快把你媳妇带到一旁去,没得把她伤着了。” 李怀江方听李怀河交待事情的经过,闻言两步上前劝说李婆子“老姑,婉儿说的没错,您先把刀放下,我和婉儿已寻了咱族长作主,您老人家不必为了这事气坏了身子,一切交由族长和里正来处置。” 李婆子听说这事已经找了族长和里正出头,心里有了些动摇。 “可当真是找了民进那小子?” 李怀江点点头“正是五叔!” 李婆子打量了眼林家的几个怂货,见骂也骂够了,吓也吓够了,即然大侄儿已经找了族长,自己也没理由再闹下去,松了态度让侄儿把手里的刀接过。 李怀江接过菜刀递给了李怀河,却未料,方春草死而复生第一件事便是扑向李婆子。 李婉眼疾手快,在方春草薅上李婆子的头发前,一把擒住了对方的手腕,紧接着一个使劲,便把方春草整根手臂反扣到其后背。 方春草没想到以往看着不起眼的李氏,手上的力气那般大,被扣压在身后的手又麻又疼,每根手指头都疼得她额间冒汗。 “李氏你这个贱人……快松手……” 啪! 李婆子一个大耳刮子落下,打掉了方春草嘴里一颗大牙,伴着血水落到了李婉的脚边。 “果真是黑了心肝的贱皮子,枉我老婆子放你一马,你竟敢当着面使阴招,骂谁贱人呢,我家婉儿也是你这种不要脸的臭婊子能说的?我呸,一把年纪的骚烂货色,老婆子给你脸了。” 说罢,李婆子抬脚踹了踹地上林大牛的肩膀,“姓林的王八羔子,亏你成天搁外头胡拉八侃的装大头蒜,自家婆娘和谁滚一被窝都没发现,头顶一片绿还给人养儿子,呸,该。” 奈何林大牛被捆成了肉粽子,嘴里还塞了破布,任他此时再恼怒,也只能蹭着地面发出唔唔唔的闷吭声,瞧着李婆子心里痛快不已。 “李婆子你这个贱人,我杀了你这个满嘴喷粪的……” 被反压在墙角的方春草拼命挣扎,头发散乱,左边脸肿如包子,嘴角还溢着血,面目狰狞,丑态顿生。 李婉未待她把话说完,食指和拇指稍一用力,便将方春草的大拇指折断,只听闻一记骨头脆响,伴随方春草如厉鬼般的痛嚎。 围观的众人只瞧见以往在人前不起眼的李家大媳妇李氏,今儿个宛如变了个人似的,轻轻松松就把方氏制服得死死的,不禁都在心底戚戚然。 一直躲在里屋不敢出来的林家小女儿林慧,透过半掩的窗子看着院外发生的一切,爹娘受辱,哥哥们吓得不敢动弹,再听见李婆子辱骂亲娘的话,她的面色顿时惨如白纸,身子抖如筛糠。 她不敢相信,如果李婆子骂娘的话是真的,他们家日后该如何在村子里头自处,她的两个哥哥该怎么办,哥哥们都还没有娶亲,还有她又何怎么办,下个月她就及笄了,眼看到了说亲的年纪,娘早已给她相看了村子里几家日子稍微好过的人家,万一,万一因着此事,那些她本看不上眼的亲事,不就成了别人看不上她了嘛。 ------------ 李婉微微凑近方春草耳旁,用只有两人才能听清的声音,道“信不信,你若再敢扯上老李家一个字,我一根根的卸了你剩下的指头。” 李怀江不意外李婉能够制服方氏,看着自家媳妇的眼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柔情,回头向李怀河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把林大牛身上的绳索松开。 李怀河哪有不听自家大哥的话,拎着手中的菜刀蹲下身,割去林大牛身上的绳索。 一旁的凌三胜瞧着妹夫那不麻利的劲,没眼看地夺过他手里的刀,“我来!” 凌三胜两下子就把麻绳割断了几截,怎料,林大牛争开松落的麻绳,抽掉口中的破布,红着眼便扑向身前的二人。 凌三胜时常上山打野味,手身要比一般的庄户敏捷,可李怀河却不然,大伙眼看着林大牛抡着的拳头就要落到李老三脸上,纷纷都提起了一口气。 “啊!!!” 下一秒却见林大牛四仰八跳叉的砸落在地,痛苦的捂着腹部打滚。 “大哥。”李怀河讶异的看着将他拉开的李怀江 就连僵在屋檐下的李怀海都惊如寒蝉,眼底的震惊逐渐放大,耳旁不断回响老爷子死前嘱咐过他的一番话,心底的悔意越发的深。 在场的众人都没想到踹倒林大牛的人,居然是以往那个老实到不行的李怀江,李婆子瞧着这一幕,心里是又惊又喜。 “我们怀江,好样的。” 李婉忙推开方氏,转身回来搀住身子虚晃的李怀江,刚才李怀江使的可是右脚。 “还好吗?” 李怀江咬着牙根,死撑“没事!” 李婉见男人的脸色都变了,李婆子这会子也急了,“唉哟,怀江啊,你的脚没伤着吧。” 李怀河见状,赶紧搀住李怀江另一边的胳膊“大哥……” 方才在旁真真切切看了个过程的凌三胜,此时同样诧异万分,看李怀江的目光带了几分佩服之意。 李怀江忍着脚腕的难受,对他们摇了摇头。 虽然很疼,但也不能漏了气势,尤其是在自己媳妇面前,他得努力攒足了好评分。 这时,身后传来村民们向里正和两位族长问好的声音,里正和林族长以及李族长不知何时已经进到了院子里。 林大牛见自家的族长来了,立马爬起身扑上前来“大伯,您可要替侄儿作主啊,他们李家欺人太甚,这样的祸害怎能留在咱村子里,把他们都赶出去。” 李婆子冷哼道“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黑了心肠的烂玩意儿,要赶我们老李家走,问过我们李氏一族没?” 李婆子这话无疑是打了林族长一记耳光,就连一旁的里正面色都讪讪然。 李族长因为林大牛的话,面色难得沉到了谷底,意味深长的睨了眼身旁的林族长。 林族长只觉今日自己这张老脸算是因着林大牛一家子给丢尽了,方才李婆子骂方氏的话,连带扯上了方氏一族的脸面,越想就越气,抬脚狠狠地把跪到跟前的林大牛踹倒。 “混账东西。” 林大牛被林族长踹得心窝痛,立马又爬起跪着“大伯,我可是您的侄儿,您总不能信了旁人的话,不替自己的侄儿做主吧。” 李族长注意到李怀江脸色不对,想起前些日子李怀江被毒蛇咬伤了脚,刚才又为了帮李老三踹倒了林大牛,想必脚上的伤加剧。 这个时候他再不表态,拿出个长辈的样子维护老李家,日后怀江指定为今日之事,而对族里人生怨。 “林族长,方才你我二人还有里正,都瞧了个真切,今日之事断没有倒打一耙的理,我们李氏一族虽不比你们林氏在此地强势,但也没得任人欺辱的份,这个交待你不给也得给。” 林族长哪还有脸反驳李族长的话,闭了闭眼,道“李族长,不如我们到里屋细谈。” 此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林族长可不能再让自己的族人继续丢人,只能放软了姿态,把人请进里屋再说。 第15章 李怀海慌了 林大牛欲要反抗,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式,就是不愿服软。 还没等他再度开口,林族长已经向身后跟来的几名族人后生使了个眼色,那几名后生立马上前,捡起地上的破布重新堵住了林大牛的嘴,同时把人强硬的架进了里屋。 李族长见状嘴角不禁扬起一抹意味的弧度,示意李怀江一同跟上。 李婉正要搀李怀江跟过去,李怀河却向她道“大嫂,这里交给我便好,您放心,我会看好大哥的。” 李怀江闻言,也冲她淡淡的扬起一抹微笑“你先回家等我。” 李婉能说啥,万恶的古代封建社会,她们女人压根不配登上大雅之堂不是。 林家的两个儿子也被带了里屋,李婉目送李怀江和李怀河进了里屋,便见那几名林氏的后生,后背朝外堵在了屋门口,挡住了外人窥窃的视野。 好吧!这个瓜,只能等李怀江给她捎回去了。 默默的回过神,李婉才注意到一直僵立在耳边屋檐下的李怀海,许是原身残留的意念,让李婉越看二房的人越是不顺眼。 李怀海注意到李婉眼底掠过的冷漠,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张了张嘴想叫唤一声[大嫂],却发不出声来。 凌家三个兄弟眼看事情了结,没他们什么事,啥话也没说,拍拍屁股便走人了。 这时,几名看似三十多岁的妇人,呼啦啦的冲进林家的院子,架式强硬的把倒在墙角边上的方氏提溜起来。 她们手里带来了绳索和布条,完全没给方氏任何反应,便把人给捆了带走。 李婉被这一幕震惊呆住,直到李婆子来到她的身旁,“方春草丢了林、方两族这么大的人,自有他们的族人处置了她,婉儿你同老姑先回去,这事交给老大他们男人处理便是。” 李婉愕然了半晌,心里仍被刚才方氏被带走的场面所震撼到,好奇的问“她们会怎么处置方氏?” 如果,李婆子暴料的事情属实,方氏确实可恨,无论放到哪个时代都不容人所能原谅。 李婆子只是淡淡一笑,不是她不愿告诉侄儿媳妇,只是不想提那起子腌臜事,污了侄儿媳妇的耳朵。 -------------- 老李家小院 凌氏整个上晌都心神不宁的守在院中,交握的两只手死死的掐着虎口,早前她当家的要到她娘家找上兄长们帮忙,她就不赞同,她的三个兄长性子刚直得很,万一真的和林家的人动起手来,可怎得是好。 李婉挽着李婆子回到小院,便看见凌氏急忙忙的迎了出来,当凌氏瞄到她手里拎着把菜刀,又吓得嘴唇都打颤。 李婉把菜刀递给她,再让她泡一壶降火的野菊花茶到堂屋。 李婆子到堂屋刚一落座,回想方才凌氏唯唯诺诺跟小鸡崽似的模样,重重的叹了口气。 “老三媳妇还得你这个做大嫂的帮扶着把,没得成天上不得台面。” “三弟妹年纪还小,再过几年兴许就能立起来了。” 可不小嘛,才二十岁,放到现代还是个刚上大学的年纪。 “婉儿,你和怀江今日表现就不错,有咱老李家当家人的风范。” 李婉心里发虚,深怕露出马脚被李婆子发现,忙腆着笑脸“老姑,您今日可威风了,骂得方氏都抬不起头来,不过,日后您老可不许再这么顽皮,刀子是能随随便便拿的嘛,万一真伤着自己,可怎么办是好。” 李婆子被哄得心里服贴“好,老姑都听你的。” 这时,凌氏端了两碗野菊花茶水进来,李婉见她一副欲言又止,欲言又止的。 便也不隐瞒,三两句将林家的事情讲了个大概,凌氏听后才微微松了口气。 李婉抿了口发苦的茶水,问“婳儿他们呢?” “我担心今日事情有变,所以让小妹带着孩子到屋里别出来。” 李婆子听了,眉头立马拧成麻花状“怕什么,咱老李家又不是没个男人,孩子都护不住了?没得让人瞧着笑话。” 凌氏吓得忙不迭点头“老姑教训的是,我……我以后定不会了。” 李婉在旁看着,心生不忍的岔开话题“今日家里可有买肉?” “昨日买的有剩,抹了盐巴放着呢。” “等老三回来了,你让他赶着到县城买两扇猪肝,再买些骨头回来,老四如今伤着,新房子那边得等他伤养好了,他养着的这些日子,让四房随我们一同吃,陈氏身子重,你同她说,专心伺候好自己和她男人。” “好的,大嫂。” 李婆子闻言嘴角不住撇了撇“也就你是个大方的,没得养出一个个白眼狼来,都是些撩了筷子不认人的贱皮子。” 李婉倒没想那许多,四房两口子还年轻,方方面面许多事情的想法过于天真,经此一事相信老四两口子也受到了教训,而且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依照着原身的性子来,一时间她也不敢有太大的变化。 “老姑,您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心底里比我们都紧张他们。” 李婆子嘴上哼哼,被理解的心里淌过一股暖意。 凌氏瞧着大嫂和老姑之间的亲昵,有着说不出的羡慕,她知道自己不讨老姑喜欢,平日里尽可能的恪守本份,不敢有半点的行差踏错。 “大嫂……,二嫂她一直在四房屋里,陪着四弟妹。” 凌氏开始并不打算说的,只是担心大嫂交待了饭食做上四房两口人的量,二房因此对大嫂生怨。 李婉闻言很是诧异,与李婆子对视了眼,只见,李婆子冷冷的嗤笑一声道“真真是个了不得的搅家精,分了家手还伸到了四房屋里头去了。” 李婉按捺住心里的不悦,还得哄着李婆子,深怕李婆子冲动跑到四房屋里闹,不说别的,四房如今一个伤员,一个孕妇,马氏本就不是个安生的,万一李婆子收不住性子,后果很严重。 -------------- 李怀海从林家离开后,便直接去往自家新盖的院子,继续与村民们一块干活,回想先前在林家院里发生的一幕幕,越发的心里没个底。 今日他听说老四被林大牛打伤,再次按捺不住活泛的心思,本想趁此事好好表现一番,在兄弟面前立个功,扭转前些日子因为分家闹的不愉快脸面,没得分了家后,下面两房的兄弟还与他这个二哥生份。 可今日大哥大嫂看他的眼神越发的冰冷生寒,就好像洞穿了他所有的心思。 “老二,今日饭食咋还没准备啊?” 晌午已过,一名帮忙的村民找到他面前,要不是饿得太狠,也不会硬着头皮来问,如今农闲来帮忙的村民,为的就是混两顿饱饭。 李老二被问得脑袋一懵,才想起自家婆娘不在,不用想一定是窜掇到老四屋里去了,这个时候他们夫妻俩说啥做啥都不合适,急得赶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回老李家逮人。 第16章 罗先生 李怀海急吼吼的找回老李家,还没进院就迎面撞上了马氏,只见,马氏憋红了一双眼,见到当家男人,立马嚎哭痛骂。 “当家的你说,我嫁予你多年,还为你们老李家生了儿子,如今在这个家我连个不会下蛋的凌氏都不如了,大房三房日日三顿饭食也便罢了,还有肉吃,如今四房也与我们二房一样被分了出来,为何四房能与大房三房一口锅吃饭,就没得我们二房一口吃的,你说啊。” 院子的门大敞着,马氏的声音又大,灶房里吃饭的几口人听得一清二楚,就连隔壁的方姓邻居也微微探出头来打量这边的动静。 被点名的凌氏羞愤的低下头,捧着碗筷的手僵在半空,深怕抬头便让人看见眼里的泪水。 李怀河听着二嫂马氏这般说自家媳妇,心里也不好受,要不是看在二哥的面子,他真要出去与二嫂理论一番。 喝着骨头汤的李怀池脸色一阵复杂,被马氏这一闹,他自觉惭愧难当。 陈氏也同样一脸的讪讪然,先前二嫂呆在他们四房屋里,一直在她耳旁念叨二哥今日如何主张替他们四房出头,她信以为真,满心感激不已。 直到刚才三哥回来把事情说了一遍,她才知道真正替他们四房出头讨说法的是大哥。 大哥不光让林家赔偿了五两银子给四哥治伤,还许下了保证书,日后林家旦凡动他们四房一根手指头,便等着被林氏除族。 五两银子的伤疗费可谓是天价,待四哥好了兴许还能剩下二三两的银子,大嫂还让他们四房这些日子在灶房同吃饭食,就四哥现在喝的骨头汤便是大嫂特意嘱咐三哥买回来给四哥补身子的。 自诩有几分聪明的陈氏,如今已然有些后悔窜掇当家男人分家了,现在家里的境况越发的好,大嫂本就是个对兄弟妯娌贴体大方的,她是如何昏了头才想到的分家。 思婳听着外头二嫂的指斥,真想翻几个白眼,好在老姑不愿留下来同他们一块用饭,不然有老姑在,二嫂这一闹又得吃排头。 这般想着,目光不禁落到身旁几个小家伙身上,小小的明昭慢条斯理的小口小口啃食白面馒头,面前的汤碗有她特意给捞的熬煮软烂的骨头肉。 铭意虽性子皮实,但在饭桌上向来听话懂事,只吃大人给分到碗里的菜;而坐在他身旁的铭兆却像头饿狠的小狼崽,碗里的肉还未吃完,便将啧满口水的勺子大剌剌的伸到桌上的汤盘里搅。 真不是她这个做小姑的心有成见,而是二嫂把铭兆教养得太上不得台面,他们这些做长辈的又不能越过父母去教导二房的孩子。 “李怀海你倒是说话啊,有你们老李家这么做事的吗?我知道在这个家里我就是个没地位的,但也没得这般羞辱人的。” 李怀海被马氏这么一闹,心越发的慌,伸手扯开马氏扑打过来的手臂,问起了自家的儿子。 “兆哥儿呢?” 马氏哭声一滞,“他……他在……在灶房吃……吃饭。” 李怀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大哥大嫂虽没给他们夫妻二人预备饭食,但二房的孩子却能够留下来吃饭。 李怀海不敢再让马氏闹下去,扯着马氏的手臂攥得更紧,径直往后面的新院子拖去。 “给老子闭嘴。” “当家的,咱不能走,今日我非得要个公道,当家的……” ------------ 今日李怀江再次伤着脚脖子,李婉把他俩的饭食端到了正房,好让李怀江靠在炕上用饭。 听着院子门外的闹腾,二人面上都没有多大的变化,就像听了一出无伤大雅的闹剧。 “晚些,罗先生来给老四换药,让他给你瞧瞧脚伤。” 李怀江无可无不可的应了声,夹了几块辣椒炒猪肝的猪肝放到李婉的碗中。 李婉干干的啃着馒头,睨了眼他的动作“我吃不下了。” 男人闻言抬眼看了看她啃了半天,还没啃几口的馒头,这些日子他是看出来这女人不爱吃面食,为了配合家中的嚼用,又不得不安排中午的饭食做白面馒头。 李怀江拿过她手里剩下的馒头“你吃肉,喝汤。” 李婉见他拿过自己的馒头吃,也没多想,倒乐得开心夹肉吃。 “老五下学知道今日这事,会不会颠颠跑到马氏跟前戳两句。” 李怀江想到小老弟的性子,嘴角不住噙笑“他还小,无妨。” 李婉鄙夷地睨了眼面前的男人,想不到你是这样的李怀江,借孩子之手打击报复。 “那老四这事,你怎么想?” “他要是个聪明的,就不会多听女人念叨两句,就以为能扛起一个家。” 李婉怎么瞧怎么觉得李怀江也跟自己一样,慢慢的代入了角色。 李怀江见她不说话,偏着个脑袋不知道想什么,愣愣的看着他。 又往她碗里夹了几块瘦肉,李婉眉头微皱“我想吃牛肉,改天要是村子里有人杀牛到县城卖,让老三也买些回来。” “好!” 眼下百姓家中养的牲口,不到万不得已,轻易都不会宰杀,便是牛也是老到干不了活计,才舍得杀了卖肉换些银子。 男人喝了口汤,似是想到了什么,抬眼看了看李婉。 “改日等我脚好些,到村尾那条河里给你捞鱼回来熬汤。” 李婉闻言,双眼瞬间放光,她最爱吃鱼了,忙不迭的点头。 “好,多捞些,吃不完掠成鱼干。” 瞧她提到鱼整个人都来了精气神,不禁让李怀江眼里心里都漾起一抹柔软。 下晌,罗先生过来给李怀池手臂上的伤口换药,老四手臂上的伤势看似严重,实则并未伤到筋骨,罗先生出于谨慎,外用的伤药都由他过来亲自给换。 罗先生给李怀池换了药,从四房屋里出来,便遇到从正房出来的小夫妻。 李婉是想让罗先生给李怀江瞧瞧脚上的伤势,她可太担心李怀江这一世落了残疾,从私心上来说,李婉深怕李怀江日后下不了地干农活。 罗先生早几日回村就听闻李老爷子的棒槌大孙子跑到山上被毒蛇咬伤,村里的赤脚大夫给看过,人都不行了,最后还是从县城里请来的一名大夫给治好的伤。 自诩医术了得的他,早想寻个机会给这棒槌瞧瞧,主要是好奇什么样的毒蛇,居然还能活下命来,他当然不会相信什么神医大夫能治蛇毒之症,县城的赵大夫他是知道的,看个跌打扭伤错骨之症确是了得,其余的还不如村里的赤脚大夫。 思及此处,目光便不禁落到了李怀江那肿得老高的脚脖子,他更怀疑的是,这棒槌对蛇毒有免疫之效。 李婉不失礼貌地扬起一抹讨好的笑容“先生,我想劳烦您,帮他瞧瞧脚伤。” 李怀江后悔出来了,他不瞎,老家伙眼里写满了对他不友善的探究,记忆里的李怀江统共跟老家伙打过两回照面而已,连话都没说过一句。 罗先生意外地注意到棒槌眼里不屑的神色,微惊之后嘴角微妙地勾了勾“扶他进屋!” 看来那毒蛇没能要这小子的命,倒让他脱去了原有的窝囊性子,挺好。 以前罗先生很看不惯李老爷子家的几个小子,要么老实过头,要么心思诡计不迭,没一个能挑起这个家的本事。 [老子给咱李家卜了一卦象,李家很快便能从这困境中脱离开来,不多久将有两个如你这老小子一般的贵星降落到咱李家。] 罗先生脑子里忽然闪过李老爷子生前,曾与自己说过的一番话,目光不禁幽深地望向前面转身进屋的二人。 难道…… 第17章 敲打陈氏 回到正房,李婉搀扶着李怀江躺回炕上,罗先生仔细地给他把看脉象,又看了看他脚上的於肿,虽不清楚咬伤李家小子的毒蛇是哪种,伤口於血久久不化,显然是足以致命的霸道蛇毒。 一番诊治下来,罗先生再次加深了心底里的怀疑,眼睛不时打量面前的小夫妻,这越看越是肯定心中的猜想。 不过脸上却不显,收回把脉的手,说话的语气是一贯的冷淡“死不了。” 李怀江哽在喉咙里的老血差点没呛出来,一句[我真是谢谢你。]就要脱口而出。 真当他眼瞎了不成,老家伙看他俩的眼神,三分讥笑,三分鄙夷,四分的漫不经心,是把他当傻子看呢。 李婉也察觉到罗先生看他们的目光不对劲,仿佛像看透了他们的灵魂般,让人心底一阵发毛。 讪讪然地干笑两声“多谢罗先生,麻烦您了。” 罗先生收起药箱抿着唇哼哼,看都不带再看他们俩一眼,心道,光嘴上说谢有啥用。 果然还是棒槌! “不麻烦,老头子临走前跟老夫许过一诺言,你们李家饭食老夫可随时来蹭。” 蹭饭? 李怀江和李婉愕然地面面相觑半晌,头一回听见有人把蹭饭说得这么理所当然。 李怀江嘴角直抽抽,老家伙真能掰扯,他可不记得老爷子死前有交待过这番话。 李婉大眼珠子一转,觉得家中能与了得的大夫交好是好事,笑道“先生您说的是,咱家粗茶淡饭,随时恭候先生赏脸。” 听着李婉上道的话,罗先生心里舒坦,眼底掠过一抹精明,再次心道,应是他们了。 老爷子的卦象应验,看来李家很快将不复彼李家,老爷子终得以安心长眠九泉之下。 李婉亲自送罗先生出院子,回到正房便见李怀江的脸耷拉了下来。 “你没发现,那老家伙有问题?” 李婉点头,压低声音说“发现了,我感觉他好像看穿了咱俩不是原装。” “那你还讨好?” “看破不说破,是个有城府的聪明人,跟这样的人交好对咱俩来说没坏处。” “你就不怕他说出去?” “他不会说。”李婉语气肯定 李怀江虽不赞同,却也随了李婉的意,“既然夫人都不怕,为夫又有何担心。” “呸!”又占她便宜,李婉恨不能一口唾沫星子喷死他。 “大哥,大嫂!” 正说话的小夫妻闻言齐齐朝门外看去,就见陈氏搀着李怀池,颤颤巍巍的立在房门外,李怀江二人脸上的笑意,本能地有所收敛。 李怀池夫妇没有错过大哥大嫂敛起的笑容,二人心底一阵尴尬打怵。 李婉不愿与四房两口子多接触,找了借口出去,让出空间给他们哥俩谈话。 昨日李怀江不知道抽的哪门子风,居然让孩子的小姑教铭意描红写大字,铭意如今正是最坐不住的年纪,也难为了小家伙在亲爹的威逼之下,每日有大半日被拘在屋里头练字。 不过,在教育家中男孩读书认字方面,李婉很识大体的没插手,毕竟她也是头一回做母亲,而且是三个大孩子。 李婉本想到孩子的屋里瞧瞧,却未料陈氏在身后追了过来“大……大嫂。” 虽然心有成见,李婉不得不做做面子功夫,停下脚步转身问,“有事?” 陈氏见李婉神色冷漠,自知是以前自己不懂事,鼓足勇气将手里折叠的帕子双手捧上。 “大嫂,这是……是我新绣的帕子,我……” 看陈氏一副都快憋红眼的小媳妇模样,李婉并没有心软,想到今日马氏在四房屋里头待了那许久,说了什么自不必去猜。 而陈氏如今看似向她示好,无非是因着他们大房帮了李怀池,在林大牛那给他们挣回来了实惠,李婉自是不喜风吹的墙头草。 想着李怀江定不会那么容易原谅了四房,她做足面子功夫便罢了,只要日后陈氏老实点,她也不是容不得四房两口子在老李家呆着。 思及此处,李婉才稍稍软了态度,伸手接过那方帕子,帕子面料普通,架不住帕子面上的细腻绣样,白、蓝、青三色线绣出来的兰花,别说,还真像那么回事,比她原来世界里那些流水线机器做出来的工艺品,看着要显活几分。 她是知道陈氏有一手不错的绣艺,以往陈氏时常做了绣品,再让李怀池悄悄带到县城卖点银钱;所以,相较于其他几房,四房自陈氏嫁进来后,私底下可攒了些自己的私房钱。 有了钱,他们自然也不会亏了自己,再加上陈氏怀了身子,每回李怀池卖了绣品换了钱,一部份存着,一部份买些零嘴吃食回来,藏在四房的屋里小两口偷偷吃。 李婉原身记忆里还有那么一段,有一回,铭意那小家伙无意间发现,四婶陈氏嘴角沾了糕点屑,许是在屋里偷吃忘了擦嘴,孩子本就嘴馋,回头便吵着让原身也给买糕点吃。 原身是个节俭的性子,怎么可能舍得给孩子买零嘴,好在铭意闹了几回见亲娘不为所动,便也歇了心思。 没过几日,铭意再次发现陈氏偷偷给铭兆分了一块小点心,许是知道四房婶子有好吃的,孩子自然会多注意些,结果三堂弟能分到好吃的,而自己却没有,这可把铭意委屈得不行。 最后,原身李怀江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受委屈,第二日就抱着儿子到县城称了小半斤的糕点,花了七八个铜板子,可把原身心疼了好几日,却也不敢对四房的弟妹陈氏生起半点怨气。 只是,陈氏那厚此薄彼的做风,让现在的李婉很是看不过眼,以至于现在陈氏再来讨好她,李婉心底存着的疙瘩始终去不了。 唉——,没办法,谁让她就是这么小心眼呢。 李婉轻飘飘的给予一句中肯的评价“兰花绣得不错。” 陈氏脸上虽堆着笑,心里却是知道大嫂还没能原谅自己,“大嫂,以往是我的不是,是我不懂事,还望大嫂能原谅。” 李婉心里冷哼,很给面子的没翻白眼“过去的事便不再提了,日后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我也不是那起子纠着不放的人,但我这个人喜静,眼里不像以往那般容得下沙子。” 陈氏心头一凛,却也知道大嫂这番敲打明显是给了她台阶下,赶忙点头应声“大嫂,我省得了,日后我定都像三嫂那样,听大嫂您的话,您说啥就是啥。” 李婉收起了帕子,不忘再多说两句,“咱家现在的规矩是不养闲人,你怀着身子干不得别的重活,平日里便帮着你三嫂在灶房里烧个火什么的,当然啦,若是你觉得委屈,咱还按原先分家的说法来。” 陈氏一听大嫂再提及分家,不禁打了个哆嗦,连连摇头,又忙点头“不委屈,不委屈,大嫂您放心,我都做得的。” 如今她不过才怀了五个月的身子,家里普通的活计还是干得来的,自打分家后,三房跟着大房哥嫂日子过得如何,她全都看在了眼里,虽有艳羡,却也不后悔的,觉得分了家后,自己当家做主啥都好。 可今日他们夫妻俩遭了难,才意识到自己的不足,如当家的说,他们还太年轻,根本担不起一个家,若不是有大哥大嫂,今个他们四房也讨不来林大牛的赔偿银子,便论此事来看,大房哥嫂可比二房有本事,以往都是他们夫妻俩浅薄,看不清实物。 日后他们可不能再犯傻,有大房哥嫂这么粗的金大腿不抱,傻了才会听了二房的窜掇,再起那些不安份的心思。 第18章 敲打李怀河 正房 李怀江淡淡的扫了面前垂着头不敢看自己的李怀池,故意掠着他,慢慢的给自己倒了碗发苦的野菊花茶。 “你说你知道错了,那你说说错在哪了?” 李怀池精瘦的身子微微一颤,不知为何,自从大哥被蛇咬伤之后,整个人变得比老爷子都还要有威严气势。 “大哥!”李怀池刚一抬头对上李怀江那张冷凝的面容,心头再次不由的打悚“我,我不该不听老爷子的遗言,更不该听了陈氏的几句窜掇,便起了早早分家单过想法,我……,大哥,弟弟真的知道错了。” 李怀江嗤笑一声“我看你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了,你自己没有那份心思,凭你媳妇叨两句就能成事?!” 李怀池吓得双腿发软,差点给跪了,“大哥,弟弟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以后再也不该耳根子软,还要帮着大哥一起撑起老李家的面门。” 李怀江瞧着他这副胆小的样,脸色不由的黑了几分,茶碗重重的搁到炕桌上。 “在老子面前,收起你那点子小心思,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夫妻俩打的什么主意?不过是瞧着如今我与你大嫂能让你们四房得了实惠,无利不往罢了。” 被直面戳破心思的李怀池吓得直接跪到地上,李怀江身子微闪躲过“起来!” 他又不是这小子的爹,让他跪自己成什么话了。 李怀池忙抬起袖子抹去眼里的泪,懦懦地从地上站起身来“大哥!” 李怀江无奈的叹了口气,眼看吓也吓了,说也说了,便不打算揪着这话题不放,他不是原身,替原身把心里的想法舒放也便罢了。 “你大嫂与我说了,你养伤的这些日子就像以前一样,先跟我们大房三房一同吃用,等你伤养好了,新房子那边再接着盖。” 李怀池闻言急得差点又要给跪了“大哥,我……我们四房不想分家,大哥我求求您别让我们四房分出去。” 李怀江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眼泪收收,一个大男人动不动就哭,你小的时候被老爷子抽也没见得像如今这么眼浅的。” 李怀池听着大哥这话,虽然语气苛责,但他知大哥这算是松了口,允许他们四房留在老李家,瞬间喜极。 “老爷子在的时候,曾说你是个聪明的,却也是个聪明过头的,别人几句哄,捧多你两句,便连老爷子的话也不放在心里,不怪得老爷子在你成婚的前一日,还拿扫帚子抽你的。” 李怀池有些诧异大哥忽然提起这档子事,他可太记得在自己成婚前的一日,本是心里欢欢喜喜等着迎媳妇进门,无端端被老爷子抽一顿,那会子他根本不知道又哪犯着了老爷子。 李怀江瞧他那样,怕是一辈子都不明白为何挨那么一顿抽,好心的提醒了几句。 “圣人有云,长兄如父,长嫂如母,虽咱老子娘不在,可上头还有个老爷子顶着,何论让你迎你媳妇进门那日,先给我与你大嫂敬茶的理?你这么做是要置老爷子于何地,又置我与你大嫂于何地?外头的人听了,岂不是闹了笑话?” “不说别的,你可见你三嫂子进门的时候,先给我与你大嫂敬茶的礼?” 经大哥这么一提醒,李怀池瞬间恍然大悟,他就说嘛,那日本来老爷子还交待他事情好好的,他不过提了这么一嘴,怎的就见老爷子不高兴了,但那会子他并没有多想。 接着又巴巴的说了好些话,具体说了啥,如今他也记不得了,之后就挨抽了,那一顿抽差点没把他屁股蛋开花儿。 李怀江虽然嘴上没说,可心里却跟明镜似的,不过是当日李怀海两口子给李怀池出的主意,明面上是让李怀池娶了媳妇,也得把他这个大哥敬重着,可他这小子难道就没想过。 同是老李家媳妇,哪有让弟媳敬茶先敬大嫂子的,这不是头一日就让陈氏看李婉这位大嫂不爽吗?说出去没理的也只有他们大房。 即便如今被大哥提醒了,李怀池还是没把这事想个透彻,只知道确实不该如此,却没想到这主意当初是谁出的,出主意的人又是抱着什么目的。 李怀江也懒得再戳破那起子隐私,“想不通回你屋里慢慢想,对着你,老子我牙疼。” 李怀池赶紧从中回过神来,似是想到了什么,从袖袋里掏出个匣子。 “大哥,老爷子留给咱的五十两银子,我和三哥一样都交给您,家中一应开销我们一起出。” 李怀江凉凉地瞥了眼他单手递过来的匣子,半晌才摆了摆手“行了,你有这份心我与你大嫂领了,银子你们自己留着,老三那份你大嫂也给了他们。” 李怀池没想到这一点,他还小心眼的以为这些日子大哥和三哥两房伙食改善是因为……,思及此处,李怀池恨不能扇自己两记耳光。 李怀江同意留下四房两口子,无非是看在李怀池这份劳力,他虽答应了李婉日后下地干活,架不住自己是个生手,家里多一个男人下地,对他来说是好事,当然,心里的这份成算没必要让人知晓。 “你们两口子若不想离开这个家,家里也不会缺了你们的口粮,只要记住一句话,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枪口是对外而不是对内,你可懂?” “懂的,我懂的大哥。” “赶紧把你的伤养好,房子起了就盖完,你们不愿分出去,盖起来的房子便出租,也算是你们四房留给自己的一份营收。” 李怀池听闻这话,眼睛瞬间一亮,既感动又感激,恨不能给自家大哥磕几个响头。 李婉从孩子屋里回来便听李怀江把事情说了一嘴,觉得李怀江这厮真不要脸,把从前整自己的那套使到老四身上,以老四那不堪打击的心理,估计现在对他这个大哥肯定感激坏了吧。 ----------- 傍晚,陈氏屁颠颠主动到灶房帮凌氏看火,凌氏被陈氏这招整得有些懵,陈氏嫁到老李家这一年多里几时这般殷勤过。 不过凌氏自认没啥给陈氏图谋的,论心机不是陈氏的对手,论实力也勾不着,深知自己脑子不够用,便也不再多想。 陈氏知道以往自己没少给三嫂使绊子,一个劲找话题与凌氏熟络感情。 聊着聊着,她便好奇起今晚的饭食份量似乎做多了一人的份,也就顺嘴问了出来,得知是大嫂交待的,日后隔壁罗先生都会到他们家吃饭。 陈氏如今彻底的洗心革面,自然不会再有任何的小心思,而且四哥从大哥屋里回来也与她说了,现在家里的出项全是由大哥大嫂出的,还告诫了她日后定要事事敬着大嫂和三嫂,所以她更不敢有任何的意见。 二房的嚼用是在新房临时搭的灶台做的,因着要包帮忙的村民两顿饭食,抠门的马氏每日摘回来一篓筐的野菜和着二合面蒸一大锅子的野菜镆,再熬一锅没什么盐味的白萝卜汤。 如今每家每户日子都不好过,来帮忙的村民也就没挑什么刺,大不了多吃两个野菜馍管饱肚子。 铭兆中午在老李家吃了一顿饱肉,还想晚上再回老李家蹭肉吃,被李怀海逮着狠狠的抽断了两根竹条子,气得脑袋都快掉了。 最后,铭兆委屈巴巴的抹着眼泪,边摸着被抽肿的屁股蛋子,边啃野菜馍,那可怜的小模样让一起啃馍的村民们都不忍多看。 马氏今日白天还要大闹的心思,被李老二揪着头发又尝了几记耳光才消停,如今两边肿起的脸颊啃起馍来还隐隐扯着疼。 第19章 李怀海认错 二房的三口子在新房子那忙到天黑,才收拾收拾回李老家歇息,李怀海一进院子,便注意到自家大哥和罗先生在堂屋下棋。 李怀海这些日子不断被自家大哥刷新三观,心里好比打翻了调味瓶子百味杂陈,就好像从前的大哥都是假象,如今的大哥才是真面目,对曾经自己的高傲以及小聪明默默的点了一排的蜡。 心底的不安让他躺在炕上辗转难眠,最后一个翻身起来,不理会马氏的唧唧歪歪,和上衣服下了炕。 和两个侄儿睡一屋的李怀溪起夜,注意到亮着烛光的堂屋外站着个黑影,缓了许久才看清那人赫然是自家二哥——李怀海。 李怀溪不住心里翻了个白眼,今个四哥两口子因着四哥受了伤,新盖的院子暂且搁置,大哥大嫂让四哥四嫂同大家一块在灶房吃食,二哥这会子找大哥,不会又是想厚着脸皮蹭一口锅里的嚼用吧。 罗先生早在一刻钟前便回了隔壁,李怀江之所以还呆在堂屋,便是算准了,有个人今晚指定耐不住性子。 如果真沉得住气,那就不是李怀海了,他倒要好生会会原身的这位便宜老弟。 李怀海垂落在身侧的两只手握了又松开,来来回回好几下,他心里清楚,今晚也许是他唯一的机会。 最后,李怀海鼓足了勇气转身进了堂屋,脸上尽可能的挂着讨好的笑。 “大哥。” 李怀江把茶碗放下,微微抬起眼眉,目光冷淡的扫了对方一眼。 李怀海被瞄得一阵胆寒,大哥虽不说话,可台阶已经递到他的面前了,他断没有退缩的理儿。 “大哥!” 李怀海三两步迈进屋堂,来到李怀江面前,重重的双膝跪地。 李怀江没闪也没让,直面承受他的这一跪。 “大哥,我错了。” “大哥,是我鬼迷了心窍,我不该……不该犯下那起子大错,大哥,弟弟我真的知道错了,看在爹娘的份上,看在老爷子的份上,请大哥原谅我一回。” 李怀海哽着哭腔,后悔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他是真的悔恨自己曾犯下的错。 李怀江神色淡淡地垂眸望着他,冷冷的嗤笑一声。 他的冷笑如同一盘冰凉的水,彻底泼醒了李怀海。 李怀海清楚知道自家大哥不会轻易原谅了自己,抬起双手重重的往自己两边脸颊抽打,静谧的堂屋顿时回响,啪啪啪的抽打声。 已经熄灭烛火的三房和四房都听见了堂屋隐隐传来的动静,心思皆是一阵翻涌,只有李怀河看得明白,老二如果再不醒悟,大哥想必是真的要放弃了他,老李家也会弃了他。 冷眼瞧着李怀海把自己扇得红肿充血的猪头脸,李怀江才淡淡的开口“你该知道,你不配提爹娘,更不配提老爷子。” 李怀海身子一颤,整个人失魂落魄的跪坐在地上。 “如果没有我们老李家,你认为你可还有机会跪在我面前低头认错?” 原来,原来大哥知道,大哥什么都知道,他还以为。 李怀海立马直起身子,跪行上前“大哥……我——” 李怀江在他伸手过来之前微一抬脚扫开了他的手,厌恶直达眼底“李怀海,我今日给你这个机会跪在我面前,就是要与你好好掰扯掰扯你与我们老李家仅存的那一点关系,还有你铸下的错事。” “我爹娘当年怜你一个初生的弃婴,将你抱养回咱家,视若已出,老爷子亦同样将你视如亲孙子般悉心教导,而你一次次被心里莫虚有的忌妒迷失了心志,实属不仁不义,不忠不孝。” 李怀海听着李怀江不留情面的数落,已然没了任何的侥幸心理,赶紧的认错。 “大哥说的是,是我猪油蒙了心,我不该铸下大错,如今我是真心悔过的,请求大哥原谅我一回。” 李怀江冷笑“你铸下的何止是大错,在你一次次生起恶毒的心思起,你就该知道你与老李家之间已经没有任何亲情可言。” 李怀海面色死灰,再次跪坐在地上,张了张嘴,泪水滚进了嘴角,像是致命的哑药般,他说不出一个字来。 “你可知我为何说你不仁义,不忠孝?你不仁,今日老四出事,你打着替老四出头的恍子,诓老三找来凌家兄弟,如果事情闹大,自然由老三替你担下这个责,而若事成,你便是那个替兄弟出谋划策的好兄长,成功的拉拢了一波人心,如此好的手段,好的算计,你是运用得淋漓尽致。” “你不义,在亲眼见我被毒蛇咬伤之时弃之而逃,你可知你当时眼底露出的侥幸,是有多可恨?” 李怀海整个人呆愣当场,他一直以为自己演饰得再好不过了,没曾想还是被大哥看出来了。 “在你眼里,如果我这个大哥没了,你便是老李家的当家人,整个老李家将攥在你的手里,而你大嫂还有几个侄儿没了我这个丈夫和父亲,自然也任由你来处置,以你的秉性,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终将落得个替老李家干活的好把式,到头来你大嫂孤儿寡母的,还得对你们两口子感恩戴德。” 李怀海在被李怀江毫不留情扒开虚伪面目的那一刻,已然失去了挣扎的力气,有那辩解的心,却无从可辨。 想着堂屋发生的事,李怀河实在无心睡眠,和上衣裳出来,却发现老四和老五已躲在堂屋外听着屋里的动静。 屋里,李怀江依旧用着冰冷的语气,细数李怀海的过错。 “你不孝,在当年我娘生老五和小妹难产,故意拖延寻大夫,让我娘错失被大夫救治的机会,只因你心里忌讳老李家若再有个兄弟,定与你刮分家中仅存不多的财物,还有长辈们的关爱。” 堂屋外的三兄弟听了李怀江这番话,既震惊又气恼,李怀溪更是气得握紧双拳,欲要冲进屋里,被老三和老四捂着嘴死死的拉住。 “你不忠,老爷子死前当着我们哥几个的面嘱咐一年内不分家,你为了防止大房得心,老爷子尸骨未寒,你就急着窜掇着各房起这份心思,怎的,老李家有何对不起你李怀海?竟让你如此心怀忌恨,非得把这个家搅得彻底?” 李怀海几乎痛绝哭倒在地,他犯下的桩桩件件都是足以要命的大错。 “大哥……我……我错了……,我不是人……,大哥,你要打要骂都行,请您再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我……我一定会重新做人……” 李怀江嘴角冷笑地摇了摇头,不是他不予以原谅,在他初进入这副身体时,深深的感受到原身的悔恨,对这个弟弟的失望到达了顶点,他没有资格替原身原谅任何人。 而且,就他李怀江本人,也不是那种给人二次机会的性子。 “你们三个进来吧!” 李怀海哽咽抽噎的身子一怔,不可置信的抬头看了看李怀江,再回头,便见屋门外出现的三个人。 只见,老三和老四已然气红了眼,最小的老五直抿着嘴角压住哭声,小小的身子颤颤的抖动,每个人的眼中都是对他的恨。 李怀海又惊又怕“老三,老四,老五。” 老五挣开三哥的手,怒吼道“闭嘴,你没有资格这样喊我,你不是我们的二哥,是你害了我和小妹没有了娘,还差点害了我们没有大哥。” 老五的话如同宣判了老二的罪行,让他再无任何翻身的机会。 兄弟仨人得知李怀海对他们家做过的每一桩事,满腔的怒火直烧到了嗓子眼里,若不是亲耳所听,他们谁都不敢相信从前那个看似和气,对下面兄弟无有不从的好兄长,竟是裹着这么一颗歹毒的心肠。 第20章 李怀海意识悔意 李家兄弟几个,唯有李怀池最难以接受李怀海不是自己的亲兄弟,以往兄弟几个,他与李怀海的关系最为亲密,甚至多次为了力挺李怀海这个二哥,顶撞无视大哥李怀江。 而李怀海却三番几次,对他们老李家起那歹毒的坏心思,害了他们的娘,还差点害了大哥,如果不是今晚亲耳所听,他都还会将李怀海视为最要好的兄长。 再结合今日大哥跟他提起的那件事,李怀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日他便是听了李怀海和马氏的劝说,才会跟老爷子提出那么不敬重的话。 这么久,他却一直未曾察觉,他们四房如何落得被大哥大嫂不待见,无非全败在李怀海和马氏的手上,以往他与媳妇还认为二哥二嫂是个好的,处处为了他们四房着想,如今想来,他们四房成了二房拿来剜大房哥嫂心的利刃。 面对往昔的兄弟,李怀海后悔今夜没能按捺住心思,如果他沉得住气,就不会在几个弟弟面前曝光以往的罪行。 他以为这次只要像往常一样,到李怀江面前低头认个假,上次山上那件事情便能过了。 想来,他可真是低估了李怀江这个大哥啊,若非是李怀江,下面几房弟弟又如何会得知这些事情。 李怀江哪看不出李怀海如今的心理活动,惯以冷笑,没再戳穿他,接下来该怎么处理,就由原身的三个兄弟来决定。 “二哥错了,二哥日后一定好好做一个兄长,绝对不再犯那起子错事” 李怀河要显得比其他两个弟弟隐忍许多,只见他微红的双眼露出鄙夷之色,嘴角冷冷一笑。 “大哥,弟弟都听你的,这个人差点害了大哥大嫂,我李怀河这辈子都不愿再与这个人有半点的关系。” 李怀海错愕地抹了把泪“老三!!!” 他知道,老三虽然沉默内敛,但也是个极有想法的人,这么多年他明里暗里拢络,都没能捂暖这个弟弟的心。 难道是,便连老三也是一早就知道他不是老李家的种? 思及此处,李怀海整个心如同掉入冰窖,不可置信的看着李怀河。 其实这一点,李怀河以往是有所猜测的,如果不是自己长得太像李老爷子,他该怀疑的是自己,而不是李怀海。 毕竟他与李怀海之间,仅仅只相隔了十个月,当初爹娘为了不让外人拿此事说道,为了李怀海特意将他的年岁说小了半年,活了二十二年,他从没过准一次自己的生辰。 若不是小时候有几回,大哥私底下会在他准生辰那日,偷偷给他塞一个鸡蛋,李怀河怕是这辈子都不会有这点子怀疑的心思。 李怀池同样红了眼眶,恶狠狠的瞪着李怀海,只觉得李怀海今个的忏悔,更多的是因为所做之事暴露在他们几个兄弟面前而已。 “大哥,为了娘,这个人不可原谅。” 李怀海痛心的看着老四,他承认以往没少利用老四,可他也是真心的对老四的呀。 怀溪抹着泪挨到李怀江身旁,看在他还是个孩子的份上,李怀江也难得心软的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大哥,把他赶出去,我们家不留这样的坏人。” “老五……,二哥错了,二哥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二哥好不好,别让大哥赶我出去。” 李怀海不敢想象,如果他被老李家赶出去,他曾经做的事情必然是纸包不住火,他还如何有脸面活下去,还有兆哥定也是没有办法活下去的啊。 “你不是我哥,你是杀人凶手,是你杀了我们的娘。” “我没有,真的没有……” “你有!”李怀池满腔怒火的瞪着他,“当日娘生产,就是我同你一起去找的大夫,如今想来,你当日带着我绕了好大一圈的路,究竟是为了哪般。” 众兄弟的言语,和脸上表露的愤怒,让李怀海清楚意识到他这辈子再无可能寻得原谅,无论他如今有多后悔已无济于事。 眼见众兄弟都表了态,李怀江也不再沉默“明日,我们兄弟几个会让族长把你从我们老李家分出去,自立门户,从此之后你不再是我们老李家的人,至于你屋里头的事,自行处理,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李怀海绝望的看着李怀江,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大哥对他的处置比起除族已算仁厚,如果他再管不住马氏那张嘴,那便不是自立门户那般简单。 如果被除族,他们二房断然是没有任何的活路,为了兆哥儿,他只能接受大哥给出的处置。 正房,李婉临睡前给李怀江留了盏烛火,待他回屋便看见已经睡下的女人,故而放缓了声响。 这些日子,他们虽躺在同一张炕床上,却是分开两头睡,在没得到女人允许前,李怀江自诩是个正人君子,可又按捺不住想与李婉亲近些的心。 心道,只是睡在同一头,我不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她应不会生气吧。 完了,还给自己打了三秒钟的勇气,又做了三秒钟的心理建设。 然后,蹑手蹑脚的脱鞋上炕,和衣躺到了李婉的身旁。 原本面朝里侧躺的李婉许是被动静吵醒,身子稍稍动了两下,吓得李怀江心头重颤,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就见,李婉微微转过身来,半睁开惺忪的睡眼,见是他,也没多大的反应。 “回来了!” 平平淡淡的三个字,经她略带低哑的嗓音透出,宛如天籁。 李怀江仍不敢放松警惕,低低的应了声,深怕女人反应过来,肯定得踹他下炕。 然,李婉只是哼唧了两声,又合上眼皮继续睡,喃喃地掀动嘴皮子“事情处理好了吗?” 瞧她这副模样,似是没完全醒透,但却没有排斥他的亲近,已让李怀江心里大喜。 许是李婉自己都没有发现,在不知不觉间她已习惯了这个男人,他们之间的距离在悄无声息中逐渐拉近。 李怀江嘴角止不住的溢出笑,应了声后便抬手轻轻拍抚她的背部,柔声轻哄“睡吧。” 不多久,李婉的呼吸渐渐平缓,她不知道的是这晚,有一个人在窗外月色的映照下,将她静谧憨态的容貌刻进了骨子里。 次日一早 李婉睁开眼便对上李怀江沉睡的面容,呼吸不由一滞,原本没醒透的大脑千丝百转间立即清醒了过来。 两人的脸挨得很近,近到能感受到对方扑散而来的气息,灼得李婉脸颊绯红,心头的颤意让她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她不知道这男人怎么的跑到她这一头来,而且,自己居然还跟他盖着同一床被子,被子下她还搂着男人的腰。 要命! 屏着呼吸,李婉慢慢的将自己的手从男人的腰上拿开,生怕动作过大把他给吵醒。 直到李婉飞速的套上外衣夺门而出,李怀江才睁开双眼,其实早在李婉醒来之前他就已经醒了…… 第21章 马氏行凶 昨个夜里发生的事,让整个李家小院上空都笼罩着一层诡异的密布,二房屋里一大早便传来马氏嘤嘤嘤的哭声,还有东西打翻的噼里啪啦声。 凌氏是个懂事的,知道昨夜里自家男人去了趟堂屋回来,心情一直郁郁寡欢,便没敢多嘴问;而陈氏却抓心挠肺的难受,因为她实在好奇昨晚堂屋到底发生了啥事,可无论她怎么问,自家男人就是闭口不谈。 眼下马氏在二房屋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更让陈氏频频好奇的想上前探个究竟,被自家男人头一回用严肃的口气告诫她不许多事,更不许她再与马氏有任何的往来。 第一次被自己的男人凶,陈氏委屈得眼泪都出来了,也掐灭了雄雄燃烧的八卦心思。 铭意听着铭兆哇哇的哭声,小眉头微微拧了起来,抬头看了看一旁给他剥鸡蛋的亲娘“娘,三弟是不是饿哭了,意哥儿到二叔屋里把三弟带来与我们一同用饭可好?” 李婉:…… 臭小子,你该问你爹,这事我可插不了手。 李怀江很适时的瞄了眼小儿子,淡声问“你吃饱了?” 铭意闻言先是看了眼亲娘手里的鸡蛋,再看了看爹的脸色,然后缩了缩小脖子,点头。 心道,就爹您现在的脸色,不饱能行吗。 李怀江手指敲了敲一旁给罗先生打包了早饭的食盒,向铭意招了招手。 小家伙顿感不妙,心里排斥,行动听话地扭着小身子凑上前去。 罗先生每日的朝食都是由李家人送到隔壁,只有中、晚两顿饭食是罗先生自己过来同桌而吃。 “把早饭给你罗爷爷送去,如果敲门没人应,放在门口便是。” 小铭意眨巴眨巴眼睛,确认眼前的爹是真的,再眨巴眨巴眼睛看一眼娘手里剥好的鸡蛋放到了小妹的碗里,聪明的小脑袋立刻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好像因为一句话,没了一颗鸡蛋,还成了跑腿的。 哭唧唧还来得及吗?! 原本氛围压抑的灶房,因着铭意这个小插曲,瞬间缓和了不少,眼瞧着小家伙滴溜无辜的大眼向他们求助的小目光,李婉忍不住低头抿紧嘴角偷笑。 李怀河扒拉干净碗里的面食,急忙忙放下碗筷“大哥,我给罗先生送。” 小家伙如看到救星般双眼蹭亮的看着三叔,但他也不敢不听爹的话,双手吃气地拎起食盒。 “三叔,意哥儿同你一块去。” 李怀河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接过食盒“好,走吧。” 李怀江无可无不可的目送一大一小拎着食盒出去,继续低头喝米汤,注意到身旁媳妇投来的白眼,立马一秒变脸,眼底全是柔软的笑意。 李婉:…… 这厮真是的,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 夫妻俩的眼神互动无不羡煞饭桌上的众人,思婳毕竟是个将将十岁的小丫头,直面大哥大嫂无形狂塞的狗粮,尴尬得耳根子发红。 今日一早才被自家男人训斥了的陈氏,羡慕得睛眼都直了,心里暗暗发誓,如果当家的不哄她十回以上,绝对不原谅。 凌氏则是真心实意替大哥大嫂的好感情高兴,自知不聪明的她永远记着当家的与她说过,在他们老李家只要大哥大嫂好,他们做弟弟弟媳的才会好。 二房的闹剧持续到李婉从灶房出来,马氏双颊红肿,眼睛也哭得通红,头发散乱毫无形象的从二房屋里冲了出来。 李婉眼尖注意到她手里竟握着把剪子,正往她跟前飞扑而来,一同出来的思婳吓得赶紧抱起李婉身旁的明昭,转身躲回灶屋里。 就在马氏靠近的一刹那间,李婉身姿敏捷的的闪过她手中的剪子,双手灵活的夹住马氏握剪的手,如四两拔千斤,丝毫不费吹灰之力,两下便将她手上的剪子抡到地上,同一时间,闻迅出来的李怀江抬脚重重踹到马氏的腹部。 啊!!! 紧接着,众人便听见马氏扑通的倒地的痛嚎声。 李怀江面色阴沉地扫了眼地上的剪子,着急的握住李婉的双肩,上下打量“可有伤着你?” 李婉摇了摇头,嘴角边泛起一抹得意之笑。 就凭马氏,还伤不着她。 她从小被奶奶逼着学了好几年的咏春,长大后也没断了练习,虽然原身这副身子弱是弱了点,但对付马氏这种普通的妇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灶房里,凌氏拉着陈氏不让她出去,她都差点想开口骂上几句了,外头啥形势看不出来,她一个怀着身子的,那样的事情也敢往上凑? 思婳觉得二嫂马氏是真的疯了,居然胆子大到行凶,小姑娘吓得把两个侄子侄女紧紧的护在了怀里。 李怀池不可思议的看着地上的剪子和马氏,满是愤恨的看向二房屋子的方向,才见李怀海神色匆匆的跑了出来。 李怀海来到近前,顾不得马氏情况如何,先是往李婉和李怀江跟前一跪。 “大嫂,对不起……” 李婉淡淡地瞄了眼李怀海那副怨极马氏的嘴脸,冷冷一笑道“对不起?要不是你媳妇没能得手,你也不会这会子才出来吧。” 李婉的话让李怀池大为震惊,就连李怀海也吃惊李婉看穿了他的心思。 早前李怀河带着铭意到隔壁送早饭,院门打开后便没关上,大清早李家二房闹出的动静早就惹起了邻居和路过村民们的好奇,这会子动静闹得如此之大,当即招引来了一批吃早瓜的村民。 这次,李怀江聪明的不再用右脚踹人,至于自己踹的是女人,抱歉,在这世上除了被他放在心尖上的女人,其他女人全是浮云。 马氏痛苦的从地上爬起,眼眸阴森如毒蛇,狠狠的剜着面前所有人。 李怀池怒指马氏“好你个马氏,胆敢弑嫂。” “哈哈哈……弑嫂,哈哈哈……”马氏捂着闷疼的心口,笑得凄厉惨绝“我们二房都要被你们逐出家门了,哪来的嫂?啊?哈哈哈……” 围在院外的村民们,大早上就吃到这么劲爆的瓜,齐齐又是一片唏嘘不已。 李婉松开李怀江的保护,越过跪在地上面如死灰的李怀海,两步上前一脚踩在了马氏的脚膝盖上,疼得马氏又是一阵凄厉的痛嚎。 “杀人啦……快来人啊……”未待李婉开口,马氏就扯着嗓门大叫。 李婉嘴角一勾,完全不在意外头看热闹的人怎么诽议,只冷冷的打断马氏的声音。 “杀人?若是真要杀了你,你觉得你还有机会叫?”她可不是什么婆婆妈妈的人,更没那心思跟马氏掰扯。 “得了吧马氏,你们二房做下的那些事,昨夜我当家的已经找李怀海算得一清二楚,怎的,你是不服?” 李婉的话说得很慢,听似轻柔,却夹带无比的寒意,让马氏和李怀海不禁在心里打了个哆嗦。 “看来,你们是想让乡亲们帮着理论理论啊,我是不怕,就问你们夫妇二人敢吗?” 李怀海曾经做过的事情,自是有很多马氏不知道的,包括他的身世也从未与马氏透露过。 第22章 出族 马氏以往在李婉面前嚣张跋扈惯了,自是不把她放在眼里,即便眼下情形对他们二房不利,她也不害怕被威胁。 在马氏开口前,李怀海抢先一步“大嫂!” 李怀海心知,那些事不能与外人说道,不然他们二房就没了活路。 “大哥,大嫂,我们真的错了,请大嫂原谅这个毒妇一回。” 马氏没想到当家的居然说她是[毒妇],看着李怀海的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方才她当着当家男人的面,拿着剪子冲出来的时候,他并未阻拦,为何到头来错全推到她的身上。 “当家的,你说什么?你说我是毒妇,我这都是为了谁,为了我们二房,为了你……” “娘……” 这时,铭兆从二房屋里哭着奔跑出来,见自己的娘蓬头垢面的坐在地上,大伯母还踩在他娘的膝盖上,害怕极地扑到了亲娘怀里。 “兆哥儿,我可怜的兆哥儿啊……,老李家一群黑心肝的要断了我们二房的绝路,要断了你的路啊……,娘都是为了你啊……我可怜的儿啊……” 李老二听着马氏的哭嚎,眼底动容,可又不敢再说出一个求字“大哥……我……是我的错……” 李怀江不复昨日夜里的冷漠,脸上的寒意直逼人心“如若你昨夜开始便收起你那点子心思,我还能容你冠着李姓。” 李老二当真以为他还是从前那个李怀江,只要他们二房今日在屋里多闹出些动静,他与李婉便会心软? 同在一间屋里的李老二,难道没发现马氏握着凶器冲出屋外,如果没有李老二的默许,或是李老二其实也抱有同样的心思,马氏难道真能翻了天从二房带着凶器出来? “我……我真的不知……” “李怀江,李婉,你们这对贱人夫妇,凭什么赶我们二房出老李家,老爷子死前只说了分家,你们凭什么出尔反尔?你们不让我们二房好过,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以往老爷子在的时候就偏心,你们长房长孙占光了家里所有的好事,我当家的可也是李家老二,我们二房哪点做得比你们大房少了,分家你们大房占尽了便宜,凭什么……” 李怀河在隔壁便听见马氏这不要脸的质问,急忙忙的放下食盒带着小侄儿回来,一进院子就看见这么个景象,气得双手握拳,几步上前反斥道。 “凭我大哥是我们的亲大哥,而我们都是老李家的血脉……” 李怀海他不是……,只是最后这一句话,在李怀海极度哀求的目光下,李怀河努力隐忍,念在多年的兄弟情份上,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放屁,在老娘面前把偏心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你们……” 马氏还没说完就被李婉一记重重的耳光给制住,马氏片刻愕然的捂着脸颊,眼底尽是震惊李婉会打自己。 “再嚷嚷,信不信我让你这辈子都说不了话。”说罢,李婉便向李怀河道“三弟,去族里把族长和族长夫人请来,我今个倒要看看,在我老李家的地头上,你们二房能翻天不成。” “是,大嫂。” “老四,给我拿绳子来。” “好的,大嫂。” 很快,李怀池便从灶屋里找到了一捆粗麻绳,还有一块乌黑的洗碗布,李婉松开马氏的脚,眼底噙着一抹如婴栗般噬骨的笑意,吓得马氏麻溜的要从地上爬起,却被李婉再次一脚踹倒在地。 李怀江头一回瞧见李婉对人下这么狠的手段,眼里尽是新奇,嘴角却漾起一抹轻柔宠溺的笑意。 李铭兆见大伯母要将他娘捆起来,吓得上前推开李婉。 “不要碰我娘,你这个坏女人……你是坏人……不要碰我娘……” 李婉没有对孩子动手的原则,只轻轻一瞥李怀海,便把李怀海怔得赶紧将儿子拉开。 李怀海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如噩梦般可怕,从前温婉大方的嫂子,为何会变得这样? 李婉轻松的掐住马氏的下巴将那块洗碗布塞进了她嘴里,先把她那张讨人厌的嘴给堵上,再轻轻松松把人捆了个严实。 那麻利娴熟的劲,简直让人叹为观止,她能说是因为以前自己奶奶总爱与她扮演劫匪人质的故事吗?这门手艺全靠捆奶奶给练出来的。 李婉拍了拍手上看不见的灰尘,转过脸冲外头看热闹的村民微微一笑。 “让大家见笑了,今个咱老李家处理点家事,一会儿我们李氏族长就来,大家没事便散了吧。” 那轻松的语气,仿佛像是平常与人问好般,李婉今日的举动可谓是大大震惊了从前那些看不起她的妇人们,个个不禁在心底里打了个寒颤,脑子里不断回忆从前自己有没有得罪过李婉这个母夜叉,可别到时候被打击报复了,都不知道咋回事。 --------------- 李怀河很快请来了李族长,一同前来的还有族长媳妇李王氏,他们夫妻二人大致听了李怀河转诉的事,皆惊得不敢置信,李王氏不放心马氏,带来了两名族里信任的媳妇子,帮着把马氏看好。 老李家的堂屋 李族长听了李怀江的诉求,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跪在面前的李怀海,以及被捆成肉粽的马氏。 李怀海悔意不迭的哀求李怀江和族长放他们一家子生路,奈何无人听他诉说。 李族长听了李怀海夫妇二人所做的事,气得脸色一阵铁青,论资排辈他不光是长辈,也是李氏的族长,岂容族内留下这两个祸害。 “怀江,你们几房当真要把二房出族?” 李怀江点头“正是,今日内子命大,如不然便中了他们夫妇二人的圈套。” 李王氏同样听得心惊胆战,再看向马氏的眼神,刀了她的心都有;马氏在听见几房人让族长将他们二房出族时,整个人都已经吓得没了魂。 要知道,他们二房被出了族,那便是无根无族之人,没有任何的依靠怎的活下去,还有他们的兆哥,日后连学堂都去不得了啊。 此时此刻,马氏才惊觉悔意,她就不该冲动对李氏那个贱人下手,不然事情也不会闹得如今这个地步。 “五叔,大哥,求求你们别赶我们出族,我们真的错了。” 李族长望着声泪俱下,跪在面前的李怀海,愤愤的冷哼一声“如今知道悔了,早前干嘛去了,不说老李家容不得你们这起子恶毒的心肠,我们李氏也容不下你们。” “今日,我便会领着族老们一同开祠堂,把你李怀海这支从老李家的族谱中出族。” 李族长一垂定因,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也奠定了李怀海一房,从此之后再不是李氏族人,更不是老李家的子孙。 第23章 搬出老李家 老李家老二被李氏出族的消息不径而走,稀稀落落不少好事的村民探头探脑的佯装从院门外路过,冷眼瞧着李怀海两口子,还有马氏的娘家大哥大嫂前来一同把他们屋里的行李物件一应往外搬。 二房的新房子还没起梁盖顶,如今他们两口子和老李家已划清了界线自然得搬走,只能暂时搬到了马氏的娘家。 李怀河和李怀溪状似在院中忙活,实则有意无意的监视二房搬东西,别跟他们提什么兄弟间该有信任,早在李怀海的真面目被揭穿,就已经不配拥有他们老李家的信任。 任院子外头闹哄哄,李婉心情半点不受影响,虽然早上她还差点遭了马氏的道,说她心大也好,心宽也罢,反正碍眼的人已经被扫除,没必再要与自己过不去。 心灵手巧的李婉本婉,亲自给小姑子思婳小姑娘梳了一对可爱的双丫髻。 “好了,看看喜不喜欢。” 没有哪个姑娘不爱美的,思婳拿起一面手柄铜镜照了照,欢喜得不行。 这面铜镜是李婉的便宜婆婆,赠予原主的新婚礼物,原主一直不舍得拿出来用,还特意用一块红布包起来放着压箱底子。 “谢谢大嫂嫂。” 李婉揉了揉小姑娘娇嫩嫩的脸颊,思婳小姑娘长得水灵娇艳,一双大大的单凤眼,眼尾微微上翘,鼻头秀挺,小嘴圆润,长大了定是个能勾魂的美人胚子。 在长留村里,思婳是长得最好看的小姑娘了,唯一的不好就是他们这种庄户人家,姑娘长得太出挑并不是好事。 “娘……昭儿也要美……” 小明昭扑腾两根小短手,搂着亲娘撒娇。 李婉没好气的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昭儿还小,等昭儿长大的。” 小明昭听得心里高兴,咯吱咯吱的笑起来。 得,她竟然忘了这个家里有两个丫头,明昭还没长开的小脸,就已经够招人的了,这两丫头平日里得多拘着点,随随便便不许她们出门才好。 “大嫂嫂,二哥他们一家以后再也不会回咱家了是吗?” 李婉纠正道“以后这个家里,你的几个哥哥得抬辈份,李怀海不再是你们的二哥,知道吗。” 思婳忙不迭的点头“嗯嗯,我不会再喊错了,咱家原来的三哥就是二哥,五哥现在也成了四哥。” 只有她的辈份还是最小的,永远是哥哥嫂嫂们的小妹…… “还好昨个老姑去了表姐家,如果老姑知道今天马嫂子对大嫂嫂您不敬,定又要闹起来。” 昨日傍晚李婆子从老李家离开,便直接到了邻村女儿女婿家,没个几天不会回来。 思婳改口真快,眨眼就已经唤马氏为马嫂子了,不再唤二嫂,李婉欣慰的摸了摸她的小脸。 “婳儿如今也大了,这些天嫂子安排你跟二嫂、三嫂学着管账和针线可好?” 再过几年就该到了许配人家的年纪,到时候啥也不懂的小丫头嫁到了夫家,免不了吃大亏。 “婳儿都听大嫂嫂的,大嫂嫂让婳儿学啥,婳儿就学啥。” “好,晚些我与你二嫂、三嫂商量的。” 小明昭似懂非懂的眨巴眨巴大眼,秉承着小姑做啥,她就跟着的道理,拍着小手起哄“昭儿也要……娘,昭儿也要学……” 李婉拿这小闺女没辙,只能点头应声“好,都学。” 李怀江回到主屋便看到娘俩几个的欢声笑语,思婳礼貌的唤了声大哥。 李怀江上前先揉了揉小妹的脑袋,再一把抱起了李婉怀中的小闺女“小丫头,别把你娘累坏了。” 明昭虽然不懂,但也知道爹说的是她不好的话,忙摇头“爹爹,昭儿没有。” 李婉无语的剜了眼男人,懂事的思婳赶紧主动接过小侄女“大哥,大嫂嫂,我带昭儿回我屋里玩。” 自从李婉和李怀江来后,以往跟原主夫妇睡一屋的小闺女,如今跟着小姑思婳一屋睡,姑侄俩似也不愿分开的样子。 李婉听着院子外头没了动静,抬头问李怀江“他们走了?” “嗯,马氏把家里的牛和牛车牵走了,方才老四媳妇不乐意,我让老四给拦着了,明个让老三到县城重新买一头牛回来吧。” 李婉轻应了声“全当是破财挡灾吧,乐得耳根子清净。” 想到二房空出来的屋子,李婉又道“我晚些让凌氏和陈氏帮着把二房空出的屋子重新规整,让老五搬到那间屋里住吧,没得小叔还跟两个侄儿挤一屋的。” “好。” 说罢,李怀江笑睨女人削瘦的脸颊,心底怅然“等牛车买回来了,我们到县城买些补品。” 提到购物,李婉心情别提有多好“行啊,那要买的东西可太多了,要买衣服料子,鞋子袜子,首饰发簪,补品燕窝,面霜,眼霜,护发素,你快拿张纸来,我边说你边写,免得到时候给漏了。” 男人被催促着找来笔墨纸砚,眼底全是笑意,他真的不想打消女人升腾起来的购物欲,只是她刚才念叨的东西,有许多在这个时代根本不存在的。 --------------- 马家 马王氏心疼闺女两口子,再瞧瞧闺女那双红肿的脸颊,别提有多难过,直抹着老泪唾骂老李家不迭。 马氏一个劲落泪,用帕子擤鼻涕,滋滋的“娘~,老爷子尸骨未寒,那群黑心的这么对我们二房,也不怕遭天打雷劈,当家的还怪我闹。” 马氏认为,只拖走了一头牛,都是便宜了老李家那帮子人,更认为他们二房再如何,也没得到被逼着除族的份,越想马氏越是恨毒了老李家。 “你做的没错,要换你娘我,岂是一头牛就能打发掉的,非扒了他们一层黑心皮不行。” 马氏就知道只有亲娘才理解她的良苦用心,心里的委屈瞬间被扩大,嗷嗷的就放声大哭,只觉得心里苦,命更苦。 马家堂屋,李怀海听着媳妇那大嗓门的哭声,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看了眼对面的岳父。 马氏的爹敲了敲烟杆子,重新塞了一缕子烟丝点上,吸一口,吐出萦绕烟圈的同时,才重重的叹了口气道。 “如今你们二房无根无族,我和你娘也老了,帮不得你们,只希望你们俩口子安安隐隐的过好日子,再把兆哥教导好。” 马氏的爹不清楚老李家内部发生了什么,即便女婿隔了一层,自己不甚了解,可闺女那鲁莽的性子,他做为老子最清楚不过的。 虽今早上他们马家人没能亲眼所见,当下村子里都传开了他家闺女弑嫂的事情,这事无论怎么说,也是他们马家闺女的不是,他更没想到闺女的胆子越发的大到这种地步,胆敢持凶行刺。 马氏的爹越想头便越疼,只觉着脑袋嗡嗡的,马家的脸面因着这朝,算是彻彻底底的没了个干净,日后在村子里少不得要夹着尾巴生存下去。 “爹您说的是,小婿定不负您老人家的厚望。” 李怀海嘴上说得谦卑,心里的盘算却没个底,他与媳妇、儿子如今没个家族庇佑,不说日后他们一家生存艰难,为了儿子铭兆的考量,也得想办法给儿子讨着立族之根。 “爹,我与桂兰再怎的不是,桂兰是您的亲闺女,兆哥儿也是您的亲外孙,眼下您老人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您亲外孙落得个无族无根的名份,爹,您放心,小婿在此与你保证,日后兆哥儿出息了,定不会忘了报答您与马家的大恩大德。” 马氏爹自当是听明白女婿的话中之意,是想让兆哥儿落户到马氏宗族的族谱之内,且不说如今他已是一把年岁,与马氏宗族多年不曾往来,况且马氏宗族的根基,远在千里的荆州,若要落实此事,岂是他张张嘴便能办到的。 再者,他也不敢保证马氏宗族能够接纳闺女一家入赘族谱,思及此处,马氏爹脑壳子更胀了。 罢了罢了,儿女都是债,即便不是为了自己那不争气的闺女两口子,也得为了外孙谋一条出路。 马氏老爹重重的叹了一口子气,“嗯~,明个我先托人给马氏宗族去个信,能不能成,且看回了信的。” 李怀海一听,至少岳家出面,这事便有了五分的成算,感激不已,便差点跪下给岳父磕几个响头。 第24章 道士 马氏的大嫂康氏,因着今个被婆母撵到老李家帮着小姑子将包袱拾掇了,如今心口处正堵着团火气,不上不下的。 即使,康氏再清楚马氏这个小姑子不是盏省油的灯,却也未曾料想马氏的胆子这般的大,行凶弑嫂是何等的罪名,哪怕老李家告到县令衙门里头去,也没得马氏狡辩的。 老李家如今把小姑子一房除了族,倒是轻省了,却累了他们马家,连带着自己生的儿女也被马氏这个小姑害得失了名声。 奈何,她的婆母马王氏是个拎不清的,事情发生到这种地步,不说训斥马氏便罢了,还搁里头和稀泥埋怨起别人的不是,这不是助长马氏不知悔过嘛。 若不是念及当家男人对她与孩子们的好,说到底,康氏也舍不得离开当家的男人,不若,定要带着孩子回娘家,避开这起子糟心的祸事。 日后,他们马家在长留村是没了脸,想到孩子的名声受损,康氏气得心窝子直抽抽,如果可以,恨不能手撕了马氏出这口子气。 ------------- 老李家因着将李怀海出族,连着几日被村民们挂在嘴边遛来遛去,虽大多数都在传马氏心胸险恶,马家如何如何不会教导闺女云云,李婉却也没少被传成不好惹的母夜叉。 对此,李婉一概置之不予以理会,她倒是希望传得越激烈越好,愈发让村里人觉得她不好惹,没得像以往那样挨个以为他们老李家,尤其是他们大房的人好欺负了去。 几日后,李怀江用了罗先生给开的方子,脚脖子明显消了肿,表皮下虽仍有淡淡的瘀血,行走已不再需要搀扶。 吃过早饭,李怀江便让老二李怀河把新买回来的牛和牛车套上,带他和李婉到县城。 他们所在的知县是本朝最落后的一个小县城,商铺却不少,该有的都有,街上来来往往的皆是到县里采买的各村村民。 到了县城,李婉给了老二五两碎银,让他牵着牛车先到粮铺采买白面、小米、芝麻以及调料。 老二恍恍惚惚地接过五两碎银,愣愣点头保证把事情办妥。 而她和李怀江先找到一家稍微不错的布庄铺子,县城里的货物多是卖给附近的贫苦村民,少有县城的人家光顾,因为住在县城里的有钱人,都会去府城的布庄采买更好的料子,所以县城布庄里的料子样式普通且单一。 李婉挑挑拣拣选了几匹料子,再选了一匹手感较好的棉料子,预备给三房未出生的孩子做小衣衫。 从布庄出来,李婉两手轻松地回头望了眼抱着几匹料子的李怀江,嘴角不住上扬。 “我好像没跟你说过,老爷子留了多少钱给大房。” 李怀江蛮不在意地哼哼“你留着便是。” 李婉满意他的上道,“反正,咱家不穷。” 李怀江嘴角含笑的看着她傲娇的小表情,手痒,好想捏两下脸怎么办。 这时,李怀河牵着牛车找到了他们,见大哥手上抱着好些料子,忙上前接过料子放到车上。 “大嫂,您交待的我都买好了。” 李婉扫了眼牛车上堆满的食材,“我和你大哥还想再逛逛。” “好的大嫂,您和大哥逛,我先把牛车牵到空地等着。” 李婉又从荷包里掏出五个铜板给老二“你找个地方喝口茶歇着,我与你大哥晚些去寻你。” 老二忙摆手“大嫂,您刚才给的银子还剩许多。” 说罢,老二忙从腰间把剩银掏出,李怀江淡笑道。 “你大嫂给,你拿着便是!” 老二见大哥发话,笑得欢喜,接过钱,嘴角的笑咧得大大的“谢谢大嫂,大哥。” 为啥先叫大嫂,因为大哥都看大嫂的脸色行事,所以先叫大嫂准没错。 打发走了老二,李婉和李怀江又买了不少的东西,其中包括茶叶、好存放的糕点、孩子吃的糖酥、怀溪和铭笙用的笔墨纸砚。 二人逛了好一会儿,终于看到了一家成衣店,店内成衣如他们二人所料,朴实无华。 李婉勉强挑了两套,也给李怀江挑了三套,心里打定主意,回去后和小姑子一块学针线做衣裳,用新买的料子做的衣裳指定比这间成衣店里的衣服好看。 一个时辰后,小夫妻把县城几乎逛了个遍,李婉对照手里的单子细数,发现古代物资匮乏真的很严重,不说别的,能护理皮肤的产品少之又少,今日勉强买到了几瓶擦手的膏子,而最需要保养的脸却没有。 静静跟在一旁拎东西的怀江本江,注意到媳妇抬眼斜睨过来的目光,心头顿升寒意,一股不祥的预感袭来。 可不是嘛,她能来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全拜这个男人所赐。 “二位且慢!”这时,插入的一道老者嗓音打破了两人间诡异的气氛。 一名身穿白衣道袍,手持拂尘的长须老道士,忽然挡在了二人的跟前。 李怀江警惕地打量着挡道的江湖神棍,本能的把李婉拉到自己的身后护着。 “有事?” 老道士也不急着回话,一脸高深地捋了捋胡子,微微眯起的狭长双眼,一瞬不瞬地打量着李怀江那张青瘦却不失风骨俊逸的脸庞,好半晌才点头笑道“好,好,好!” 江湖神棍的目光让李怀江背脊生寒,他总感觉对方那双眼里迸出的眸光很是锐利,锐利得就像能剥开他这副身体的躯壳,看穿内里的灵魂般可怕。 被护在身后的李婉微微探出脸来,对上老神棍那张高深的面容,心底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老道士看清李婉的面相时,脸上的笑放得更大了“好,大好啊!” 李怀江:…… 李婉:…… 好什么鬼! 直觉告诉他们,老神棍好像看穿了他们的秘密。 深怕被当成妖物,李婉动了动被李怀江握紧的手腕,示意他赶紧走。 李怀江同样不愿再看面前这神棍一眼,牵着李婉转身快步离开,待二人转过拐角,恰巧碰上驾着牛车前来寻他们的李怀河。 “大哥,大嫂!”老二莫名的从两人脸上看出一丝慌意 李怀江先把李婉搀上牛车,自己再跟着快速爬上,二人刚一坐定,李婉迫不及待的拍了拍车架子。 “二弟,快走!” 哥嫂一副像被鬼撵的样子,李怀河也不敢多问,赶忙赶起了牛车,快速往县城大门而去。 李婉整颗心一直砰砰在跳,强烈的不安促使她回头,果然看见,刚才那名老神棍笔直的立在他们方才上车的位置,双目幽深的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 李婉心头大惊,李怀江握着她的手腕一直并松开,她抬起另一只手紧紧的攥着李怀江的袖子。 李怀江同样注意到老神棍的身影,感觉到李婉的惊恐,不得不收回视线将女人搂紧在怀中。 李怀河全程一脸的懵逼,哥嫂莫不是撞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一篓筐的问号在脑袋里哐当哐当地摇晃着,无意间一回头,竟看到大哥搂着大嫂,这下李怀河不只是懵,耳根子都红了红,接下来的路程李怀河不敢再轻易回过头。 第25章 林慧的心思 回到村子,他们载满了物件的牛车毫无意外招引来村头聚在一块闲话的村民们热议,其中一个二婚头嫁入李氏的何婶子最为热络的上前打招呼。 “哟,怀江家的,今个买了这老多好东西啊?” 李婉表情淡淡的看了眼何婶子,见对方那双眼放着光,直打量他们牛车上放着的粮食,还有料子,不免心生不适。 “是啊。” 何婶子见李婉回应平淡,撇了撇嘴角小声的嘟囔了一句“有啥了不起的,不就去了趟县城嘛。” 李婉:…… 嘿,我这暴脾气。 “我说何婶子,咱老李家一不花你家的钱,二没挡你家的道,咱两家向来没有交集,你问我答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没人会看你那张唧唧歪歪的嘴脸。” 何婶子被当面戳脸,立马不服气起来“怀江家的,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有几个钱买了一堆粮食,你以为你们老李家就能上天不成?” 李怀江本不想理会妇人,但这妇人当着面说自己家媳妇,真当他是死人不成? 何婶子话音刚落,便对上李怀江扫视过来的冷凛目光,不由觉得背脊生寒,不过想到从前以往老李家个个都是软蛋,又挺起了胸膊,势有与李婉大吵一架的样子。 李婉冷笑道“好了别嚷嚷了,真以为没人知道你心里那起子想法?不知道的真以为咱老李家啥时候得罪了你,不就是你前头死去的那位是马家的二叔,这回子跟我嚷,为得也是想从我这给马氏找回场子吧?” 何婶子被当面戳穿心思,心里顿时更气恼了“唉,你怎么说话呐,难道我说错啥了?” “你没说错,要不咱找五婶理论理论如何?” 见李婉抛出族长夫人的名号,何婶子当即就歇了心思,再怎么说她如今可是李氏妇人,马氏那当子事在村子里都传遍了,她又与马家有那层关系,真劳架到族长夫人出面,不说别的,她家现在那位就饶不了她去。 李怀江见媳妇怼得爽,脸上也难得在外人面前露出几分笑意,拍了拍车架子让李怀河接着赶车,夫妻二人完全不把后面那位气得跳脚的妇人放在眼里。 ------------- 今日,李婉在集市难得买了好些绿色的青菜叶,提意晚上一家人吃锅子,李家没有男女分席而坐的规矩,一家子人围坐在灶房那张圆桌,欢欢喜喜的刷锅汤菜,偶尔再碰上一杯小酒。 自从现在的李家二房重新与凌氏娘家有了往来,偶尔凌氏的几个嫂子便会送来一些新鲜的酒酿,昨日送来的是新酿的桂花酒,桂花香溢入口醇滑,李婉贪嘴多喝了小半碗,好在她上辈子做营销,练就了一副好酒量,架不住原身底子弱,吃过晚饭,脸都没洗就和衣倒在了炕上。 李怀江与罗先生在堂屋喝了几盏茶,回屋才发现歪倒在炕上的女人,自当好生尽到丈夫的职责,端来热水亲自给女人擦了脸和手,又给她把脚泡了泡。 最后,舒服的搂着美人入怀满足睡去…… 接下来的日子,老李家一切如常。 李婉按计划,跟着小姑子思婳一块学起了针线活,陈氏不光绣品做得好,缝制衣裳的针线活,也是老李家女人堆中最好的,而李婉有着原身的记忆,练了几日很快便找到了感觉。 李婉把从县城买回来的料子每房都分了点,自己留了些,思婳毕竟年纪小,学得慢,只能捡嫂子们裁下来的边角料练练手。 这日下晌,李怀江精神阑珊的捧着书本,倚坐在窗边,目光不经意落到院中李婉的身上,夏日的阳光透过院中的枣树枝叶,在女人身上印落粼粼光斑,仿佛把她骨子里妩媚的气质、温婉如水的魅力都映照了出…… 一时间让他挪不开视线,或是不舍,就好似怎么看也都不够。 这一世里,她是他的妻,是他要守护的女人。 思婳无意间抬头便注意到主屋窗内的大哥,此时正直愣愣的看着她身旁的大嫂,小姑娘再次尴尬又羞涩的低下头来,抿嘴偷笑。 她是看出来了,自从大哥大嫂经历了一回大难,大哥眼里永远只有大嫂,就连几个侄儿都得往边上靠。 这时,耳旁响起三嫂陈氏的说话声,“大嫂,听说方氏昨日夜里被沉河了。” 陈氏是个爱八卦的,每日有事没事都会到村口溜哒一圈,美其名曰多走动对肚子里的孩子好,如今家里伙食油水充足,不似以前饿得她都没力气动弹。 “啥?沉河?” 李婉一时错神刺破了指腹,心头的震惊掩盖了手指的疼。 一旁的凌氏倒显得淡定,只因今早凌氏到村头买肉时,也听了一耳朵,却也就没往心上放。 “听说,林家那俩小子都不是林大牛的血脉,方、林两族的宗妇审了她好些日,方式就是不松口说出孩子的亲爹是谁。” 陈氏见李婉在听,说得越发兴起。 “就林大牛那脾气能饶了方氏吗,还听说,那俩小子前些日子趁林大牛不注意,跑了,估计害怕林大牛对他们起报复心思,族里派人出去找了几日都没找着,不知道躲哪去了。” 李婉“所以,方氏就沉河了?” 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可不是嘛,做了这等伤风败俗之事,方氏一族倒是想保她,林氏一族哪能愿意啊,族里留下这么个祸害,后来方氏族里有好几个说了亲的姑娘,都因着方氏这事闹得被退了亲,方氏一族也不管了,那几个姑娘的长辈恨不能把方氏的皮扒了。” “所以,林、方两族昨儿夜里悄悄的安排人把这事给办了,方氏娘家人收到消息赶到村后头那条河的时候已经晚了,方氏连人带着猪笼子都已经沉不见了,估计被河水冲到下游哪儿去了呢。” 李婉:…… 村后头的那条河? 等等,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关键词。 那不是前些天李怀江说要去捞鱼的河嘛,她得告诉李怀江不能去那里捞鱼,那条河里的鱼指不定身上都背着人命。 “那林家的小闺女呢?”问话的是凌氏 陈氏“林慧啊,也是可怜,不过就林慧那长相,跟林大牛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谁看都知道是林大牛的种,而且林慧马上到了及笄说亲的年纪,林大牛早就打定主意给林慧找户人家,买了收聘银呢。” 李婉:…… 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闺女?这话是认真的吗?林大牛长得那么辣眼睛。 李婉“所以,林家如今只剩林大牛和林慧父女俩了?” “可不是咋地,大嫂不是我说,林慧有这么个娘,名声已经烂透了,我估计林大牛的算盘得落空。” 李婉不置可否的皱起眉头,有这么一对爹娘,真替那个叫林慧的小姑娘感到婉惜。 这时,一直沉默的思婳怯怯地开口唤道“大嫂嫂……” “啊?”李婉回过神,便看见小姑娘有些慌了神“怎么了?” 思婳犹犹豫豫地道,“今个一早,我给罗先生送早饭,林慧便守在咱家院子外头。” 李婉:…… 凌氏:…… 陈氏:…… “林慧她……她往我手里塞了个自己做的荷包,让我转交给四哥,不过我闪开了没接。” “天爷啊!”陈氏捂住惊呼的嘴,一张脸刷的白了“四弟?怎么会?” 李婉和凌氏也无不震惊的瞪大了双眼,犹如听到了什么天大的消息。 李怀溪今年才十岁,那林慧眼看马上就十五了,虽然女大三抱金砖,但也没得隔一条洪沟的。 女儿家的东西怎可随意送给男子,这不是私相授授,要传了出去,怀溪的名声就坏了啊。 况且他们老李家与林家如今可是有仇在,如果不是李婆子那日把方氏的丑事抖落出来,方氏也不会事迹败露,落得个沉河的下场,怎的林慧还能扒上比自己小了快五岁的李怀溪。 老李家如今生活环境转好,在村子里不是秘密,有的村民都在传,李老爷子原在东北本就是有钱的地主,前些年老李家是故意装穷给人看云云。 现在长留村不少有闺女的人家都在打老四李怀溪的主意,且不说婚后分家单过能分到五十两银子,李怀溪还是个小书生,日后要是考中了童生秀才什么的,他们想攀扯都攀扯不上。 第26章 准备来年下场 “你确定真的是来找你四哥的?” 李婉还是不敢相信,林慧一大早守在他们家院外,不知是从什么时辰开始,会不会已经和早早出门上学的老四撞上面了。 思婳也是有些恼恨林慧不顾闺誉的轻浮举止,“其实她已经第二回来了,我前日便私底下与四哥说过,四哥让我别理她来着。” 李婉听到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看来老四不傻,没得真的跟林慧扯上关系,以林大牛的秉性定会以此赖上他们老李家。 但林慧多次守在他们院外的事,还是得想办法解决,万一让别人瞧见了,没得生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一时间李婉心里没个章程,晚上回屋李婉便将此事转诉给了李怀江,让他拿主意。 李怀江差点没喷出茶水,震惊之色不亚于李婉初听时的样子。 “我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让老姑出面,老姑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不光林家,怀溪的名声估计也不好听。” 听了李婉的办法,李怀江深表一致,李婆子这一步棋尽量别使,免得给老四惹上麻烦。 目前李家与林家水火不容的关系,李怀江想了想,放下手里的茶碗,道。 “这几日先让老二接送两个小子上书塾,有个大人跟在身边,也防着那姑娘狗急跳墙,直接攀扯上老四。” “好。” “明日再让老三私底下查查林家给林慧看了哪些人家,咱从中推一把,待姑娘婚事定了,心思也就收了。” 李婉就说做这种小偷小摸的事情,找李怀江准没错,以往她就没少吃过这男人的暗亏。 事情落定,李婉也没什么可愁的,擦了擦护手的膏子准备上床睡觉,却被男人从身后拉住了手。 “今日我写了一篇论文,你——要不要看一下。” 李婉斜瞟他那只不要脸的爪子,狠狠的剜了男人一眼“别蹬鼻子上脸,还不放开。” 她越是这般,李怀江握得就越紧,眼中的柔情直达眼底,只因他觉得该是时候挑破他们之间的那层纸。 自从李婉迷上做衣裳,他们俩聊天的次数越来越少,就算同处在一间屋里,李婉全副心思都在针线上,根本把他当成了空气。 指腹轻轻点了点她左手食指上的薄茧,是被针刺破多次后生出的茧子。 李婉只感觉被他触碰的指尖好似被电了一下,酥酥痒痒的感觉直窜心头,对上他那双深邃闪耀的黑眸时,能够清楚的看到他眼眸中的自己。 她不是木头,哪能感觉不到男人对自己起的心思,之前她不敢面对,给自己寻了各种理由否定她悄然沉溺其中的心动。 只是这一刻,她不太想否认下去…… 见她不再挣扎,李怀江大着胆子把人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靠上他温热的怀抱那一刻,李婉原本羞恼的小脸渐渐染上一层红晕,虽然每天醒来,自己总会莫名其妙的滚到这个男人的怀里,但都与眼下的感觉不同。 砰砰乱跳的心脏似是要跳出嗓子眼,胸口仿佛胀满了蜜,让她不由自主的嘴角上翘。 “真好!”李怀江的声音低沉沙哑又迷惑,听得李婉耳朵酥麻。 “你可想好了,我的性子你是知道的,眼里容不得沙子。” 该死的古代,三妻四妾是合法的,但她李婉可不允许自己与别的女人分享男人,如果没有足够的信心,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她还可以与他做一世的合作伙伴。 李怀江自然明白她话中之意,搂紧怀里的人,吻了吻她软柔的发顶“嗯,从一开始就想好了,无论能不能回去,我的身边只有你,也只能是你李婉。” 李婉眼里渐渐地溢满蜜意,没好气的拍了拍他的背“不是说看文章吗?” 这么抱着怎么看,还勒得她死紧。 李怀江哪舍得这么快松开,好不容易捅破这层窗户纸,恨不能搂得更久呢。 “再抱会儿,我爱你媳妇。” 听着男人大剌剌的表白,李婉满心欢喜“嗯!” 也许从穿来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他俩之间的关系,这一世,他是她的夫。 “太瘦了,还得再养养。” 男人忽然间的话让李婉脸上的红晕绽得更大,“李怀江,你不要脸。” 李怀江用脸颊摩挲她的鬓发,啼笑皆非道“嗯,有你就好,脸不值钱。” 李婉可以说,拿他没办法吗? 以往腹黑到不行的男人说起情话来一套套的,一时间让她无法招架。 “媳妇,明年的恩科,我给你考个秀才回来可好,这样你便是秀才娘子,不再是泥腿子的媳妇。” 李婉又惊又讶的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眼看男人不似在说笑“你说真的?好考吗?” 李怀江挽耳一笑“相信为夫,为夫定能给你争个功名回来,如果下场顺利,次年的秋闱你陪为夫到府州,有你在我身边才是最大的动力。” 对于古代科考李婉的认知不多,既然李怀江有这样的决意,自是做足了准备。 李怀江捏了捏女人保养得不错的双手,“我会尽力,给你更好的生活。” “好,那我等你带我飞。” 瞧着女人俏皮的笑颜,李怀江再次把人紧紧的拥到了怀里,心底的渴望得到了填满,此刻他竟希望时间可以停滞。 ----------- 这日,林慧把自己关在里屋,听着外头传来父亲林大牛与上门提亲的男方父母间的对话,她整颗心沉落谷底。 提亲的人家她是知道的,近两年才搬到他们长留村的一户外姓人家,平日里靠到县城倒卖山货为生,条件要比村里许多庄户人家过得好些,可对方的儿子足足大了她八岁,还是个死了前头妻子的鳏夫,她才十五岁就被父亲当作货物,嫁给这户人家的儿子做续弦。 她不甘心,凭什么父亲为了区区十两银子的聘金就把她许给鳏夫做续弦,她应该值得更好的。 思及此处,林慧的心更怄,这些天她寻了不少的机会到老李家外头,为了与李家老四搭上关系,哪怕对方比自己小上五岁,她不介意李老四比自己小,老李家日子过得好,日后分家有地有田还能分得五十两银子,而且李老四还是个书生,日后定是个能考上秀才的,她应是秀才娘子才对,才不要做那倒卖山货的娘子。 砰——!!! 忽然,紧闭的房门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给砸开,一时失神的林慧惊得差点跌落倒地。 “爹……” 林慧怯懦地看着站在门口的林大牛,声音都有些打颤。 因着方氏的原因,林大牛如今对这个唯一的闺女说不上喜欢,眼底尽是淡漠,语气自然好不到哪去。 要不是这闺女还能尽到最后一份的价值,凭方氏给自己戴的绿帽,林大牛恨不能把从方氏肠子里爬出来的林慧打死。 “死丫头,老子在家,你也敢把房门栓上。” “我……我方才歇……歇息来着,所以才……。” “老子已经收了王家给的十两聘金,下个月初你便收拾收拾嫁给王家那小子,这些日子再让老子发现你往外跑,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被亲爹恐吓的林慧身子抖如筛糠,心底的不甘与恐惧复杂交加。 “女……女儿知道了。” 待林大牛离开后,林慧如断了线的人偶跌坐在地上,泪水吧嗒吧嗒的往下落。 她恨自己的身份,恨自己是林家的女儿,恨自己有这么一对不堪的爹娘,名声受损怎能怨到她的身上,难道爹娘名声不好,她就只能嫁给一个鳏夫做续弦吗。 外来户王家之所以能瞧上名声尽损的林家女做儿子的续弦,全因自家儿子的八字过硬,批命的大师曾言他们的儿子除非能娶到命格更硬的媳妇,不然他们老王家注定无后。 这林家女的命格就够硬,不然老王家也不会瞧上这么个人家的女儿娶进门来,为了子孙后代老王家只能退而求其次,先花重金把人娶进来生下一儿半女再计较日后的事。 老王家的人既已有此打算,可想林慧进门后的日子何等艰难…… 第27章 张姑父 李家小院,堂屋。 李怀江落子离手,眼眉微挑,淡淡地扫了眼对面执棋的罗先生,说来也奇怪,他们二人从一开始互看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皆因欣赏对方的棋艺而深交。 罗先生:“意哥儿将将五岁,你这当爹的也忒狠得下心,小小年纪便丢到书塾。” “先生所言非也,意哥儿虽没有笙哥儿好学,难得书塾开设启蒙学堂,早早送去磨练一番性子也是好的。” 隔壁康家村的书塾月初开设了启蒙学堂,李怀江和李婉一致决定把铭意送去上幼儿园,且老四和铭笙也同在一间书塾上学,互相也能有个照应看着点铭意。 罗先生嗤笑哼哼道“老夫头一回见如你们夫妇二人这般,把狠话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的。” 自从罗先生每日来老李家蹭饭,皮实的铭意很快与罗先生攀上了[忘年]交情,每回被亲爹拘在屋里练大字,铭意鬼灵精的就会偷偷挤出两滴马尿,跑到罗先生面前求说情,弄得罗先生一个半大老头心生不忍,好几次出言替他的小朋友责怪起李怀江这个严父。 李怀江垂眸看着棋局,状似漫不经心地又落一子“先生,您输了。” 罗先生看了眼被吞噬的棋局,立马吹胡子瞪眼“你小子,就不知道尊老爱幼让着点儿。” “自然是知的,不过先生您身子骨健朗,还未到老时,切不可妄自菲薄。” 罗先生一噎,再次被李怀江气得心窝子直抽抽,他就不明白了,为啥他每日被这老小子气,还自讨没趣拉他下棋。 不得行,回去得给自己开两服药,是病,得治。 ------------ 院子里,李婉手中新做的衣裳眼看马上就要收尾了,这是她第一次给李怀江做衣裳,信心满满的认为自己的手艺定比在外头买的成衣好看。 思婳如今的针法也熟练了许多,陈氏已经开始教她缝制荷包;凌氏缝制衣裳手艺普通,但纳鞋子的手艺不错,这些天她接连给昭儿和思婳各纳了一双新鞋,陈氏则负责给鞋面绣上好看的样式。 姑嫂四人好不惬意的说着笑,其中负责搜罗情报的陈氏再次提起有关林慧的事。 听说了林家已给林慧定好了亲事,且婚期就在下月月初。 凌氏不禁有些讶异“婚期这般仓促,林家莫不是怕这门婚事有变数?” 陈氏道“谁说不是呢,不过早些把林慧那不安份的嫁出去,对咱也是好的,免得总是惦记咱家老四。” 凌氏和思婳闻言皆是赞同的点头,对于其中有没有啥隐情,半点都不好奇。 只有李婉知道王家为何这般急着求娶林家女,全托了李怀江在背地里使的手段。 在得知林大牛相中的都有哪几户人家之后,李怀江仔细了解了那几户人家的情况,最终挑选出王家,王家二十有三的独子王强据说命格带煞,命硬克妻,除非能寻得命格更硬的女子,方可解此命劫,而林家女林慧的八字碰巧命格够硬。 于是李怀江找到王家曾寻来卜算命格的神棍,花了二两银子,悄悄的推了一把,让王、林两家的婚期排在了最近的吉日,便有了两家伧促结亲的好事。 如果没有神棍啧啧称奇的良缘之说,王家兴许真看不上林家女,毕竟有那么一个娘,能教出来什么样的好闺女,一切赶上了抱孙心切的王家二老,也就只能忍着恶心接纳了林慧这个儿媳妇。 李婉不禁在心里调侃了几句李怀江的黑心,这时,李婆子的高嗓门从外头传了来。 “老娘宰了你这个老混球……” 就见,一名瘦高个的老头子抱头鼠窜的撞开老李家虚掩的院门,“怀江啊~~快救救你姑父~~” 姑父? 李婉来不及看清小老头的长相,李婆子手里拿着把没几根毛的鸡毛掸子,气势汹汹的冲进了院里。 “你个杀千万的老混球,看老娘今天不抽死你~~” 瘦高个小老头扫了眼院里的几名女眷,男女有别的观念打消了他躲到李婉她们身后的念头,咻的窜到了院里那棵枣树后,借着不算粗的树杆阻挡李婆子的进攻,嘴上不忘一个劲的讨饶求救。 “老婆子你这是要谋杀亲夫~~” “怀江啊,快出来救救姑父,你家老姑发颠,一路追着你姑父打~~” 小老头嘴上嚷着,躲闪的身手很是敏捷,不难看出这是常年累月,挨揍练就出来的功力。 “呸,你个老不死的混球,哪来的脸嚷嚷~~,老婆子今日非得抽死你。” 李婆子气势如虹,那一手鸡毛掸子挥得那叫一个虎虎生风,好几下都打到了小老头龇牙咧嘴。 凌氏已经护着陈氏退得远一些,李婉忙把衣裳放到思婳的手里,上前劝说。 “老姑,您别打了,消消气。” “婉儿,你别管,这老不死的混球,老娘我今个非得把他打死不可……” 小老头见大侄媳妇出面,赶忙救助“婉儿,快救救姑父,你老姑这是下死手。” 听闻动静的李怀江和罗先生已经从堂屋里出了来,见李婉试图伸手阻拦李婆子的动作,吓得李怀江额间冷汗都飙了出来,赶紧快步上前把李婉护到身后。 张姑父见到李怀江如同见到救星,迅速的窜到了李怀江的身后,“怀江你总算出来了,快……这老婆子要上天了……” 因为有李怀江的身子给挡着,李婆子也不好再挥舞鸡毛掸子了,主要也打累了,插着腰直喘气。 “你个老不死的混球,不要脸的王八羔子,有本事给老娘站出来……” 张姑父有了靠山,瞬间也涨了胆子,伸出半颗脑袋反驳道“老头子我又不傻,出来不得被你这个婆子打死。” 李婆子都快要被自己那不要脸的男人给气乐了,举着鸡毛掸子指着他“好你个张铁柱,我看你出去这一年胆子倒是养膘了,我呸,别让老娘我逮着你。” 李婉看了眼被气极的李婆子,再看了看躲在李怀江身后的小老头,这是她和李怀江头一回见到原身传说中,一走就是一两年不归家的姑父。 “老姑,您别气,您看姑父好不容易回来,怎的您还生气了呢,姑父他老人家回来了,咱应该高兴不是。” 听着李婉的劝,李婆子的气半点没消,恶狠狠的瞪着自家男人,便是向侄儿媳妇控诉张铁柱的罪状。 “婉儿你是不知,这个老不死的混球都干了啥好事,他这出去快两年才给老娘弄回来二两的银子,老娘搁家里种两年的地卖粮食也不止这二两的银子,老娘早就知道他不是走商那块料,这次倒好银子没见着,还被人骗走了十几两的银子,换回来两筐子没用的玩意儿。” 当众人听到两年只赚回来二两银子的时候都不由一惊,再听说还被骗走了十几两银子的时候,看向张姑父的眼神逐渐变得复杂。 李婉:…… 怎么说呢,她居然有点赞同李婆子的棍棒教育是怎么回事。 被众人用复杂目光打量的张姑父尴尬的咽了口唾沫,忙解释道“不是,怀江婉儿,你们听姑父说,我当时没想着那两筐粮食卖不掉啊,如果卖掉了姑父我肯定能赚不少的银子。” 李婆子一听更来气了“你还有脸了,看我抽不死你~~” 李婉赶紧抬手握住了李婆子扬起的手腕,好生劝说“老姑老姑,您这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没得被骗的好好的,你倒是气出个好歹来。” 李婉这么一劝,李婆子听着觉得是这么个理,她可不能因为这混球气坏了自己个,她还要长命百岁的等着这混球倒下,要亲眼看着他老到没牙下不了炕,嘴里漏风哭着求她赏口饭吃的样子。 第28章 土豆炖鸡 张姑父眼看老婆子终于偃旗息鼓了,心里暗暗佩服还得是大侄媳妇有法子,可再回味大侄媳妇方才劝说的那番话,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呢。 李怀江“是的老姑,有啥事咱坐下来好好说,不管怎的,姑父平安归来那是好事。” “没得好了,老姑我只要看到那两筐子破烂货,便气得头顶冒烟,亏得他这混球老不死的还大老远把那两筐子挑回来,怎的没把他的腿爬断。” 张姑父一听,反倒滑稽一笑“可不是嘛,老头子我为了省下最后的二两银子,骡子车都不舍得搭。” 李婉:…… 李怀江:…… 姑父,您真的不是老天派下来整活的逗逼吗? 还没等李婆子再发火,张姑父一把摊开手里紧攥的东西,展开给众人看。 “怀江婉儿,姑父真的没骗你们,这可是海外的粮食,我偶然路过青岛港遇到名外商同我说,这粮食在海外也是稀罕物,在咱大盛可没有,这不才被那名外商给诓了嘛。” “老娘把你抽成稀罕物,你信不信……” “信!”张姑父忙不迭的冲老妻点头 逗得一旁看戏的众人不由掩嘴偷笑,只有李怀江和李婉愕然震惊的看着张姑父手中如拳头大小的[稀罕物]。 土豆! 一直看戏的罗先生也注意到他们夫妻不对劲的神色,顺着目光看去,眸光也跟着微微闪动。 “姑父,您说这是您从外商手里换来的粮食?”李婉问 “可不是,这一路姑父我愣是一个没卖出去,都说没见过,不知道咋吃,没人愿意买。” 李怀江嘴角微微勾起,心道,确实没人见过,也不知道咋吃。 土豆是后世纪才引入国内的外来物种,如今在这个时代竟提前出现了,可不是稀罕物。 李婉眼底逐渐绽着晶光,拿过张姑父手里的土豆“姑父这玩意你全都带回来了?” 李婆子抢先一步道“谁说不是呢,卖不出的破烂玩意儿,竟还当宝贝似的,挑了这么老远。” 李怀江不得不站出来替张姑父说句话了“老姑,侄儿曾在某本古书籍里详阅过对此物的描述,确实是不错的粮食。” 为了不暴露人设,李怀江的借口信手拈来。 李婉“是的老姑,它还有个接地气的名字,叫土豆,可以当主粮,吃起来比面和米饭都要管饱,而且只要储存得当能够放很久,也可以做成菜肴,味道香糯可口。” 大家伙听着李婉的讲述,纷纷好奇起来,竟还有这么好的粮食,能做主粮还能做成菜肴,他们可不曾听说过。 只有罗先生在听闻李婉说出[土豆]二字时,晶光的眼眸微微一敛,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郁。 “姑父,您带回来的土豆,我全要了。” 张姑父闻言心头一喜“婉儿,你说的可是真的,你都要了?” 李怀江笑着点头“是的。”说罢不忘劝说李婆子“老姑,姑父这回可是做了件好事,您也别与他生气,买土豆的银子一会儿婉儿给你取了去。” “当真有银子?” 张姑父这会子看老妻的眼神瞬间有了底气,一副,瞧吧,就你无知妇人头发长见识短,还敢抽老子。 李婆子满脸的不敢置信,又深怕侄儿夫妇为了哄她这个老婆子欢心。 “怀江,你可不要为了哄老姑开心白瞎了银子,你姑父也不可能要你们的银子。” 张姑父本想反驳为何不要银子,可想想也是,自己的侄儿哪能好意思收钱,多亏了侄儿出面他才免了一顿皮肉之苦不是。 李婉道“老姑,银子还是得要的,姑父收土豆花了十几两可不是小钱,晚上老姑和姑父都留在咱家吃饭,我给你们露一手土豆炖鸡。” 这是李婉唯一会做的菜,也是她最爱吃的菜。 “吃鸡好,好好好,吃鸡。” 在外头不知道饿了多久,没见荤腥的张姑父一听说今晚吃鸡,别提有多欢喜,李婆子也难得不客气的应承下来。 晚饭,李婉炖了一大盘的土豆炖鸡,加了青红辣椒还有蒜,香味四溢,一家子人还没上桌呢就被炖鸡的的香味勾得垂涎欲滴。 家里人口多,李婉炖鸡的时候还在炖鸡的大锅里贴了许多巴掌大的饼子,饼子浸满了浓郁的鸡汤,一口下去香香软软的,孩子们吃得满嘴流油。 炖得软烂的土豆入口即化,甜糯可口,托了张姑父的福,一家吃上了海外的粮食,心情美得快上天了,男人们少不了推杯换盏,女人们欢声笑语,孩子们大饱口福,总结一句话,吃得开心。 因着上回李婉喝醉,这次李怀江只让她小小的喝两口助兴,在外人面前李婉得端着长嫂的架子,也得给自己的男人留面子,无有不从的。 回了屋自然要好生与李怀江算算账,也只有在私下李婉才敢露出俏皮娇憨的本性。 二人擦了身子泡了脚躺到床上,仍不禁感叹土豆提前问世的惊奇。 李婉翻了个身,下巴枕在男人的手臂上,“我想到了一个赚大钱的法子。” 男人捏了捏她的脸颊“你想把土豆转手卖了?” 李婉拍掉他的魔爪“就那两筐子,卖了能值几个钱,我打算种土豆,到时候来个大丰收再做成土豆粉条,然后把粉条提供给县城里的馆子或者粮铺,回报率百分百好嘛。” 听女人说要种土豆,男人不太赞同,不为别的,主要是他不想自己的女人下地干活。 好不容易养好的一双手怎能再种地,况且下地多辛苦啊,她的这副身体底子根本抗不住。 “老爷子虽然留了些银子给咱们,可银子这种东西最不耐花了,况且,如今家里不是有老二和老三在地里帮忙嘛,大不了我站在一边指导他们干。” “我跟你说,那两筐土豆都种上,能有好大一批收成,我想啊,咱这里实在太贫穷了,这一批实验成果不错的话,来年还可以让族里的每户人家一起种,不说土豆粉好吃,一定能暴销,光土豆本身就是不错的储备粮,万一赶上饥荒啥的,这可是救命的粮食。” 李婉循循善诱的说服男人,知道男人是心疼她,怕她累着,但放着这么好的赚钱机会不去抓住,这可不是她李婉的作风,况且他们俩人本身就是混迹商界的顶层精英,搞商业她最在行了好嘛。 听着女人绘声绘声的描述未来前景,脸上的异彩如夜空的星耀,李怀江哪能扛得住,惹天惹地也不能惹媳妇不高兴,这种时候就算媳妇说要翻墙,他也只有递梯子的份。 “好,听你的,夫人做什么为夫都支持。” 男人松口,李婉自然高兴,飞快的在他薄唇上啄了啄算是奖励,可下一秒立马翻身背对着他“睡觉!” 深怕男人得寸进尺,变本加厉。 可美人在怀,哪有不收利息的,这么些日子为了尊重李婉现如今的体质,李怀江非常克制自身,没得亲亲抱抱都只能蜻蜓点水的。 于是,一个翻身便把女人扳了回来,封住了美人香软的红唇,缠绵悱恻耳鬓厮磨好一翻,才放过脸颊绯红、气喘吁吁的软玉。 第29章 租田种土豆 次日一早,李婉就让李怀河到张家把李婆子和张姑父请来,一家人吃过早饭后,李婉在饭桌上将种植土豆的计划宣布下去,惊得众人哑然无声。 李婆子第一个发话“婉儿,这土豆是海外的粮食,老婆子活了一把岁数听都没听说过,更不知道咋种。” 张姑父忙不迭的点头“可不是,侄媳妇你爱吃土豆,等姑父过两月的,再跑一趟青岛港,兴许还能碰着那名外商,再给你们捎带些回来。” “大嫂,咱家地里都种了粮食,如今家中没了空闲的田地种土豆了。”说话的是李怀河 如今老李家除去当初分给李怀海的五亩地之外,剩下的十亩的水田,还有五亩的旱地,都种上了麦子和稻子。 李怀池倒是个精明的“土豆好吃,如果咱家真的能种出来土豆,那日后咱家肯定就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挨饿。” 虽然当下家中环境改善,也没再挨饿,但以往挨饿的日子仍历历在目,李怀池自从收了心,便一心跟着几位哥嫂好好过日子,而这个家最有话语权的属大哥和大嫂,大嫂发话了肯定就是大哥首肯了,他做弟弟的没有不支持的理。 李婉知道大家对种植新粮食多有顾忌,不徐不缓的细心与家人分析道。 “老姑姑父,怀江昨晚回忆了那本书籍里的内容,想起了书上描述的种植土豆的法子,书上说一株苗子能种出好几颗土豆呢,最主要是一颗土豆能发出好几株芽苗,姑父带了不少的土豆回来,咱如果全种了,赶在入冬前咱家肯定能来个大丰收。” 陈氏和凌氏在旁听了大为震惊,在她们的认知里土豆虽然只有拳头大小,但比馍馍馒头好吃,一株苗子种出几个土豆,可不是大丰收嘛。 李婆子听了也心头火热“当真能长出这么多果子,那感情好啊。” “是的,收成后我们还可以用土豆做出许多特别的粮食,比如土豆粉条,土豆饼子,这些东西做出来了都可以拿到县城卖。” 在场的人当下就有点坐不住了,能卖钱那可是好东西,眼下只有他们家种,独家的配方粮食,可值大价钱。 李怀河也忘了刚才自己提及家里没地的事了,脸上憨笑都快咧到耳朵根去“大嫂,那咱家现在就种吗,大嫂您放心,我和老三一定听您的安排,您教会我们了,保证别人偷学不去。” 李怀池忙不迭的点头附和。 “今日我和你们大哥先与你们商量来着,第一次种肯定只有咱自己家,但是你们有没有考虑过只要咱家种出来土豆,就会有许多人家跟着种。” “所以,我们得把目光放长远,来年族里的人家我们也带着一起种,到时候种土豆的人家多了,也不怕被外人学去占了便宜,主要咱家最先种出来,最先把土豆变成银子,也是最先拢络住销售的渠道。” “到时候咱家把生意做起来了,还能用银子回收族里人家种出来的土豆,一举两得也算是带动咱李氏族人生活环境不是。” 众人开始听说来年还得把种植配方传授出去,多少有些不情愿,后面听李婉一说他们真正的目的不单单在于种出土豆,而是土豆制作出来的粮食,立马没了意见。 果然还是大嫂想得长远,他们老李家真能把土豆粮食的生意做大,日后需要土豆的份量肯定多,光靠他们自己家种根本不够卖的。 李婆子忍不住夸赞李婉“唉哟,还得是老姑的婉儿聪明,这脑袋瓜儿就是比旁的人机灵又想得长远。” 张姑父早在李婉一长串的分析中,整个人处于懵逼的状,他是万万没想到啊,自己竟能收来这么宝贝的稀罕物,如今还能种出来赚大钱,瞬间觉得自己就是那个扬名立万的大功臣,腰杆子不禁硬了几分。 罗先生在李婉绘声绘色的讲解如何培育种植土豆,再如何制作成土豆粉条销售,眼底的惊讶之色一阵阵的忽闪而过,嘴角边的笑意愈发的浓郁。 李怀江“晚些,老二老三你们跟我走一趟五叔家,让五叔帮咱家租几亩良田。” 陈氏和凌氏听大伯说租几亩良田种新粮食,一个个眼睛瞪得贼大,又是欣喜又是激动,家里日子好过了,未来还能赚大钱,这是多少庄户人家想都不敢想的好事儿。 ----------------- 散会后,李婉让老三到村头杨屠户家买来一根大肘子,再装上二十颗生鸡蛋,毕竟求人办事没得空手去的道理。 自从上次林家和方氏的事情过后,老李家算是彻底得罪了方氏一族,方里正又是方氏一族的族老,租地得通过里正之手办理契约书,李婉和李怀江都觉得如果没有李族长从中周旋,租地之事没那么好办下来。 李族长早就盼着机会与李怀江套上关系,他相信自己的眼光定不会有错,李老爷子的这个大孙子是个心里有成算的。 今日李怀江兄弟三人上门前来可把李族长给乐坏了,李王氏瞧着那根肥厚的肘子,还有一篮子的鸡蛋,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 李族长听了李怀江的请求,先是大惊,之后又是一喜。 果然是他看中的后生,海外的新粮食都被他们老李家给发现了,这代表着什么,李怀江是他看中的福星没错。 “怀江此话当真,那土豆真的如此管用?” 李族长听得心里头一团火热,在李怀江的讲述下,土豆不光是能解决饥荒的粮食,日后还可为朝廷征收的储备粮,这可是大功啊,如今李族长恨不能老李家把土豆立马种出来,他再借此到县太爷面前进谏一把,那么李氏一族可谓是在知县立足了脚跟。 “不瞒五叔,我与家中兄弟也都商量好,今年自己家先试着种,来年咱老李家无条件向五叔以及族中提供种子和种植配方。” “好好好……”李族长欣慰得连说几个好字 事后,李族长比老李家任何一个人都上心,当日就帮他们寻到了八亩接壤空置的良田,据说这块田地原是村子里一名外姓人家的地,去年这户梁姓人家在县城做起了买卖赚了银子,举家搬到了县城还买了宅子,留在村子里的地一直租不出去,因着前头两年接连干旱严重,粮食收成削减厉害,缴了赋税剩下的粮食都不够付工钱的,也就没请人来种。 李怀江兄弟几个去看了那八亩地,确定是块上好的良田,土质肥沃,应是今年开春下了几场春雨的缘故。 次日,那户梁姓人家接到消息便匆匆从县城赶回了村里,方里正一副如咽了几百只苍蝇的样子,憋着一张老脸当着两家的面开据了契约,李怀江当着面缴了两年的租赁现银,再次把方里正震惊得老脸复杂。 两年的租二十两可不是小钱,曾经那个穷困潦倒的老李家居然轻轻松松就缴上了,宛如身处梦中般难以置信,开始还有心想为难李怀江,当下也偃旗息鼓了。 只有李族长高兴的眼眉含笑连连点头,他肯定是盼着老李家种出来新粮食造福李氏所有族人。 第30章 马氏又活泛了 陈氏颠颠守在院门外,等着自家男人与两位兄长,要不是大嫂警告她别张扬,她恨不能跑到村口溜哒两圈,让那些曾经看不起他们老李家的婆子大妈狠狠的羡慕一把。 陈氏一副望眼欲穿,终于盼到了自家男人还有两位兄长,立马上前挽过李怀池的手。 “事成了?” 李怀池乐呵呵的点头“有咱大哥出马,啥事能不成。” “太好了,咱家很快就能做上大买卖了。”这指定比她绣花更赚钱 相比陈氏掩饰不住的兴奋,凌氏倒是淡定许多,见当家男人回屋,凌氏忙放下手中纳着的鞋子,给李怀河倒了碗凉茶。 李怀河接过喝了两口消了暑气,才瞄了眼媳妇眼底的期盼,笑道“在你男人面前,有啥不敢说的。” 凌氏听了心里激动,掩不住嘴角上扬的嗔怪道“你明知道人家要问什么,我这不是担心有变数么。” 李怀河伸手搂过媳妇瘦弱的小肩膀,把人带到炕边坐下,才道。 “老三说得没错,咱大哥出马,啥事都能成,大哥大嫂都是仁厚的,老李家日后的日子不管如何,咱夫妻俩都要跟紧了大哥大嫂,我看得出来比起三弟妹,大嫂更喜欢与你亲近,你日后要更敬着些大嫂。” “我省得的。”凌氏心里高兴,可一想到他们二房唯一的不足,柳眉间不禁又染上一抹愁色。 李怀河哪看不出来媳妇忧心什么,虽然他也遗憾自己这房没个子嗣。 “你男人我渴了,还得再要碗凉茶。” 果然,凌氏立马抛开了愁色,忙不迭的点头起身,又给李怀河倒了碗凉茶。 李怀河可太了解自家这个傻媳妇的性子,你越是安慰她想得就更多,但只要你一打岔她便忘了再想下去。 凌氏见当家接过碗时冲她扬起的那抹不对劲的笑,不明所以的眨巴眨巴眼睛,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当家的,我脸上可有东西?” 李怀河差点憋不住笑,伸手把媳妇拉到身边坐下,揉了揉她俏丽的脸颊“好看,老子的媳妇最好看。” 凌氏差点没被当家男人的夸赞臊死过去,一张脸通红通红的,不过心里像倒了蜜一样的甜,能够嫁给他,是她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 李婉今日一早来了月事,腰酸得根本直不起来,以前她没有痛经腰酸的毛病,只有来到这里,原身的这副身体底子实在差,根本不是她所能左右。 李怀江回屋便瞧见女人虚弱的窝在床上,眉头略略的皱了一下,啥话也没说便去泡来一碗红糖水。 李婉闻到红糖水的甜味,睁开眼皮“我方才已经喝过了。” 李怀江把她从床上扶起靠在自己身上“再喝点暖暖肚子。” 李婉听话的接过碗喝了几口,才问“契约办好了?” “嗯,好了。”李怀江从袖子里掏出那张契约 李婉把碗给他,接过契约看了看就收了起来“这几日先把地里的土松松,再灌些水,等苗子培育出来了就可以埋地里。” “先别管了,你如今脸色多难看,再不顾着点身子,你是打算日后独留我一人在这?” 李婉不禁嘴角噙笑,伸手抚平他的眉心“好啦,不过就是来例假而已,日后多吃些好的,身子自然就会好。” “罗先生今早送了小半块野生灵芝,晚些让凌氏给你炖鸡汤。” “这几日我没什么胃口,等完事了再补。” “好,你躺好,我给你揉揉腰。” 李婉顺势翻了个身趴好,后腰上的一双手力道揉和,捏得她很是舒服,稍稍减轻了些酸痛感。 “等我以后赚了大钱,一定要补足了这副身子。” 李怀江眼底漾起一抹柔色“好,夫人想吃啥,为夫都想办法给你弄来。” 李婉听着顺耳“那你得考个大官来当,当了官你才有能耐光明正大的带我去吃好吃的。” “都听夫人的,为夫定不会让你失望。” 李婉嘴角含笑,心生憧憬,“对了,你有没有发现你皮肤越来越黑了,好像自从你身上的蛇毒解了,就一天比一天黑。” 要说李怀河和李怀池黑是因为下地干活晒的,李怀江到这里还没下过地呢。 李怀江也发现了,不过他没放在心上“怎的,如今就开始嫌弃上为夫了。” “没有,我要说黑了还能挡挡桃花,你信么。” 被变相夸赞的李怀江心里美得很,这代表着媳妇贪图他的美色,至少有一样可图不是。 “在为夫心里,有夫人一人足已,即便咱俩日后容颜将老,阑珊褪却,我的身边也只能容你一人。” “嘴甜。” 李怀江闻言立马低头凑上去“夫人要不尝尝?” 李婉没好气的推开他凑上来的脸“得性,好好捏。” “遵命。” 小两口的感情日益深厚,宛如一对新婚小夫妻蜜里调油,彼此的眼中皆容纳属于对方的身影。 ------------- 几日后,李婉的腰酸好了,亲自手把手的带着凌氏、陈氏还有李婆子培育土豆芽苗。 她们把土豆倒出来,摊开铺在院子较阴凉的角落,在土豆的上面铺上厚厚的一层桔杆,再用水打湿面上的桔杆,可静置等待土豆发芽。 李怀江也没闲着,终于挑起锄头与两个便宜老弟一块把新租来的田地松土,张姑父也被李婆子赶到地里帮忙,姑侄四人花了三日功夫就把八亩的良田都松好了,再挖开田埂灌水润土。 村子里很快传开了老李家租地的消息,都在议论老李家当下租地是准备种什么。 听到消息的马氏,几番想要到老李家小院瞧个究竟,她可注意了这些天李婆子总是往老李家来,比以往来得都要勤快,总感觉老李家在暗戳戳背着村里人办大事,奈何老李家的院门时刻关得严实,外人根本窥探不得。 “当家的,要不你去趟老李家瞧瞧,再怎么说你也曾是他们的二哥,我也曾是他们的二嫂,没准他们如今一家子关上门办啥大事,咱一点风声都不知道。” 李怀海曾经跟一名木匠学过几年的手艺,如今趁着农闲给家里每间屋里都打上一套新的家具,正敲敲打打的他,听着马氏不胜其烦的啐啐念,本就郁结的心情更烦了。 马氏见当家的男人一直闷不吭声,心里也很恼火,自从被李氏出族,当家的对她的态度一直淡淡的,晚上躺在同一头的炕上挨都不愿多挨自己一下,任哪个女人心里不憋屈。 马氏放下手里的针线活,正又要开口,儿子铭兆提提着一根树枝回来了。 “娘,我要吃糖葫芦,娘,我要吃糖葫芦。” 向来娇惯儿子的马氏眼瞧着儿子可怜巴巴的样子,别提有多心疼了,把儿子拉到怀里,嘴上却念叨“咱村子上哪去给你弄糖葫芦,吃吃吃,整天就知道吃,今日娘不是才给你窝了个鸡蛋。” “我就要吃,我看到小姑和明昭那死丫头都在吃,娘我也要吃。” 马氏一听先是一愣,立马心里又生出了怨气“那她们瞧见你,也没给你分两个?” 听到这话,铭兆更委屈了,跺着脚嘤嘤哀求。 “我就要吃糖葫芦,她们不给我吃,娘你给我买。” 马氏听到这,哪还能忍啊,再怎么说思婳也是铭兆的小姑,就算被分出去了,血脉亲情总割不断吧。 糖葫芦哪来的根本不用问,指定是前头的老李家又有人到县城去了,都说老李家如今日子过得好,顿顿饱饭大鱼大肉,如今又租了良田不知道要种什么;哪像他们这一房被分出来之后,还如以往那般一日最多两顿,只管一顿饱的,肉腥味一个月都难闻着一回,心里那团气立马就上来了。 “当家的你可听见你儿子说的没,老李家就不是个东西,你那小妹更是个焉坏的,兆哥难道就不是她侄儿啦,亏我当初对她还那么好,人小小心肝都黑到肠子里去了,你就不管管,凭什么咱家没能吃顿好的,他们成日关上门来大鱼大肉,我跟你说话呢,你别跟老娘在这装聋作哑的。” 第31章 预测地震 砰!!! 一直沉着脸的李怀海重重的把手里的木头摔到地上,受够了马氏那张没完没了的嘴皮子,要不是顾及他们家还得巴着岳家上族谱的事,他恨不能再甩马氏几个耳光。 凭什么,能凭什么,就凭他不是老李家的种,而且已经被李氏出了族。 就凭他曾经干过的那些不要脸的事,如今想来都是因为自己的贪婪所铸成的,其中少不了马氏成日在耳边念叨的那些酸话。 老爷子说的没错,当初就不该要了马氏这个搅家精,如今他们这房把日子过成这样,他难道心里没怨吗? 他的怨又能与谁人诉说?! 马氏刹时间被吓了一跳,可是被点燃的心头火难消,欲要再开口,但对上李怀海那阴沉得可怕的脸,嘴皮动了动终是压了下去。 就连闹腾的李铭兆这会子也不敢再闹了,看着亲爹吓人的样子,小身子不禁哆嗦。 李怀海努力压抑心里对马氏的嫌恶,对当下的无奈,对过去的悔恨,心情复杂交加,起身回了里屋。 听着身后传来重重的关门声,马氏猛打了个激灵,后怕的缩了缩脑袋。 马氏不明白,为什么当家的要这么对她,这么对儿子。 难道他们一家子面对各种的不公,连句话也说不得了,凭什么? ----------- 又过了几日,李婉掀开铺在土豆上的桔杆查看,发现有的土豆已经开始飙芽了,有的一颗足足飙了三四株芽床,按进度,再过几日就可以把培育好的芽苗分切下地。 这时,小明昭扭着小身子屁颠颠的跑到李婉的脚边。 “娘,天是红色的。” 李婉抱起小闺女,顺着粗短的小手指,往天边望去。 没有现代化学的污染,眼前的天空纯净如画,淡淡的黄昏美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昭儿,天上的是黄昏的颜色,漂亮吧。” 小明昭眨巴眨巴水灵灵的大眼,重重点头“哇~,黄昏真美。” 面对漂亮又可爱,还会卖萌的小闺女,李婉没忍住,在闺女的脸蛋巴唧一口。 再次抬眼欣赏天色,只是这一眼,原本眼底溢满的愉悦多了几分讶然之色,她深怕自己看错,紧接着,却越看越是心惊。 这种惊惧占据了她整副神经,抱着闺女的手也微微紧了紧。 “大嫂,晚饭准备好了。” 这时,凌氏从灶房里出来喊上家人吃饭。 下学回来的怀溪和铭笙、铭意三个小家伙也从屋里出来,铭意这时扑了过来,抱紧了李婉的腿撒娇。 “娘,意哥儿明日可不可以不上书塾,意哥儿已经学会写很多大字了。” 李婉被小家伙扑得身子一晃,紧绷的心弦终得以分心。 李婉还没说话,李怀江的声音就从旁边传来“意哥儿,娘抱着你妹妹,你这么扒着你娘,万一把人扒倒了,日后不许再出屋子一步,今晚不练完三十个大字不许睡。” 三——三十个? 铭意差点没被亲爹好大的一口气给吓昏过去,麻溜的松开亲娘的腿,整副小身子哆嗦得不行。 这时,铭笙过来提溜起小老弟的后衣领,很有一副大哥相“爹,您放心,今晚我会看着二弟写完三十个大字。” 怀溪本想来帮一把小侄儿,可大侄儿发话了,他只能憋着笑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铭意不可思议的瞪大双眼“大哥,娘没摔倒。” 铭笙面无表情,义正言辞的道“若娘真被你扯倒了,你要写的就不止三十个了。” 李怀江很是满意好大儿的表现,有他老子的风范。 李婉:…… 铭笙怕不是李怀江的plus版本吧,亲弟弟都下得去手。 不过嘛,被大儿子护着的感觉挺好,小家伙人小小,却十足的老成模样。 李怀江伸手抱过小闺女“昭儿长大了,别总是让你娘抱,把你娘累坏了怎么办。” “爹爹,昭儿不想练大字。” 噗——!!! 这次,李婉当真忍不住,瞧他把闺女吓的。 李怀江很无语,可是看在小闺女可可爱爱的份上,心也软得一塌糊涂。 饭后各自回屋,敏锐的李怀江本江早在吃饭的时候就已察觉自家媳妇的不对劲,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上前坐到炕边,揽过女人问“怎么了,哪不舒服吗?” 李婉握住他揽在肩上的手,感受到男人手心里传来的温度,似是才缓解她内心的不安。 “你相信我吗?” 李怀江:…… 媳妇你说吧,为夫挺得住。 李婉越是一副欲言又止,欲言又止的模样,李怀江越是焦急。 李怀江捏了捏掌心中微微发颤的小手“有为夫在,别怕。” “我觉得这里,好像要……要有地震。” “地震?”李怀江惊了 李婉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我爷爷以前在国家气象台工作,他私底下唯一的爱好是观察风象和云变来断定气候,和一些奇奇怪怪的异象,我小的时候爷爷总把我带到身边,教了我许多,但我没试过自己一个人仅凭风象和云变来确定气候异象。” 李怀江大致明白李婉想表达的意思,吃惊过后定了定神,“所以,你观察出有地震要来?!” 李婉不太肯定“傍晚我看到了几片地震云,但我又不敢肯定准不准。” “听你这么说,这个地方地表下确实有一条断裂带。” 李怀江记起了些地理知识,虽然事隔久远,好在没有全还给老师。 他的话无疑加大了李婉的推测,但李婉还是不敢肯定自己的推测会否成真,以前她爷爷确实每回推测都十拿九稳,但那个时候她还很小,学到的也只是皮毛。 思及此处,李婉又想到了什么“如果真的有地震,周围的环境一定会有异变,咱村子后头不是有条河嘛,你明日抽空过去瞧瞧,还有院子的那口井,明日让老二老三把盖在上面的石头搬开。” 他们院子有一口井,当初李老爷子建这套小院时钻的,后面又重新弄了压水井,原来的那口井才用大石头封了口没再用。 “好。” 见李婉仍旧忧心,李怀江便安慰道“别担心,如果真的有地震要来,咱提前发现了,至少能提前做些准备。” 李婉还是不放心,毕竟在这个时代灾难的降临就宛如灭顶之灾,落后的医疗水平,贫瘠的物质,每一样都让她很不放心。 次日,李怀江来到了村后的那条河边,望着清澈见底的河流,孱孱流动的河水并没有半点的异样,他向来是个心有成算,未雨绸缪的人,他也相信李婉的预测不是吹虚,只是眼下环境一切平静如常,就连身后那座山林里,时不时传来飞鸟走兽的声息。 天地异象最易被弱小的动物所感应到,可眼前的河流下,鱼儿依旧在静静地潜游,山林仍有飞鸟的踪迹,一时间根本无从判断地震的异象是否降临。 老李家院子里,李怀河和李怀池吃力地把压在水井口上的一块大石搬开,这块大石是当初他们四兄弟合力用担子绳索挑压在井口上的。 “大嫂,我到村里多找几个帮手。”李怀池道 李婉见井口上的石头挪开了一块小角落,能够透过不大的缝隙看清井里水面的情况,便抬手制止了老三。 “没关系,这样就好。” 毕竟家里有孩子,万一孩子们在井口边打闹不慎跌落,倒不如让石头就这么压着吧。 李怀河抬起袖子擦了把汗“大嫂,咱家这口井已经好几年没用了,老爷子让把井口封上,说这口井日后能救命用的。” 李婉心底讶异,心道,确实能救命用,李老爷子牛啊,这么有先见之明?! “好,你们先去喝口茶歇着吧。” 第32章 还好只是梦 李怀江从村子里回来,李婉便急急的迎上前去。 “怎么样了?” 李怀江摇了摇头,问“今天可还看到?” “一刻钟前,又出现了,应该是没错。” 如果昨日是意外,或者是自己看错了,那么今日就不可能是意外和看错,当下周围的环境又没有什么变化。 爷爷曾说过,环境不变要么是地震震感较弱,要么就是大地在酝酿一场大难。 李怀江的心也提了起来“这几日地里没啥活,我让老二老三把家里的屋子都检查一遍,该修的修,该加固的加固。” 李婉赞同的点头“对了,孩子那边让他们请几日假在家里待着吧。” “好,我等会写一封书信,让老二到书塾接上孩子,把信转交康砚,书塾孩子不多,要不要提前防范让他自己做定夺。” 康砚是李婆子的秀才女婿,在邻村书塾教书,为人忠厚老实,自从中了秀才之后却没打算再普及科考,而是留在村中书塾教书育人。 “好!” 李怀江握了握李婉的手“我先去一趟五叔家,你也别担心,也许只是小震。” 李婉点头应声,她也希望只是小震,这些年接连的天灾让百姓无不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好不容易今年气候转好,眼看将迎来秋季丰收,如果再来一场灾害,她无法想象这一带的百姓该如何生存下去。 李族长听闻李怀江今日前来所言之事,整个人差点没从椅子上滑溜下来。 “怀江,这事可是真的?老爷子真给你托梦了?” 李怀江自然不会把媳妇预测风象异变之事道出,李老爷子生前痴迷占卜之术,李氏一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且李老爷子占卜卦象之精准,更是让不少慕名而来的人难求一卦。 所以,李怀江把死去的李老爷子拿出来做伐子,无形加大了可信度。 “小侄也是拿不准,要说老爷子第一次托梦,小侄自是不会放在心上的,昨夜里老爷子又来小侄梦里走一遭,埋怨小侄没将此事告知五叔。” 李族长听闻李老爷子两次托梦都为了同一件事,哪还有不信的。 “好好好,五叔我这就喊来族里的族老们细细商议此事,毕竟这可是大事啊,马虎不得。” 李怀江点头“正是如此,所以侄儿希望五叔别把侄儿扯到面上,毕竟这事说不好传了出去,侄儿就得顶上肆意谣传,制造百姓惶恐的大罪。” 李族长明白他的意思,点头道“是是是,五叔明白你一片心意,自是不会把你说出来,怀江啊,你对族里有这份心是好的,从前都是族里对不起你们老李家,冷落了你们的感受。” “五叔言过,咱都是一族之人,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从前过往再提及,五叔便是与咱老李家生份了。” 李族欣慰李怀江的气度,连连点头称赞。 李怀江知道李族长急着寻族里的族老商议此事,便也不再逗留,反正话已带到,重视与否不是他所能左右。 ------------ 夜深,银白色的月光洒在地上,正是好眠的时分,李婉却睡得不安稳。 李怀江以为是怀里的人热得难受,迷迷糊糊的摸来一把小叶扇,轻轻的给她扇风。 “快睡吧。” 在男人的软语轻哄之下,女人很快便又沉沉进入了梦乡。 梦里她看到了地震后的满目疮痍,房屋倒塌,尘土弥漫,受灾的百姓危如累卵,民不聊生,整座城遍布着死亡的气息,没有半点生机。 她看到了李怀江为了护她,倒在了塌坊的房屋里,还看到了陈氏落产,鲜血染红了裙衫奄奄一息,还有老二、老三和凌氏也因为没能及时躲避这场灾难而殒命。 而她如疯子般在不断发生余震的废墟中刨开掩埋在李怀江身上的残垣断壁,刨到十根手指头血肉模糊也不觉得痛,只因她的心在男人被房屋掩埋的那一刻就已经痛到了麻木。 她害怕,她怕那个男人把她丢在了这个时代,更无法想象没有他的日子该如何残过撩生…… 梦境的画面那般的清晰,清晰的让她觉得这不是梦。 最后,她被人从梦中晃醒,睁开眼睛全是水雾,许久才看清面前男人的面容。 李婉哽着发涩的喉咙,抬起双手紧紧的揽住男人的肩膀,将脸埋在他的脖颈处哽咽低泣。 还好你没事,还好只是梦…… 李婉不停在心底里默念,庆幸,庆幸那只是一场梦。 天还没亮,李怀江知道女人梦魇了,“别怕,我在呢。” 李婉抽噎着嗓子点点头,许久才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李怀江,如果哪天你要死了,记得要带上我。” 听着怀里人闷闷的哭腔,男人胸口有些发胀,涨得有些疼“放心吧,我不会丢下你一人。” 李怀江不知道李婉梦到了什么,心疼的将人搂紧,低头轻轻的吻住了她的红唇。 在男人落下亲吻的那一刻,李婉前所未有的热切回应,热切得让李怀江心头一颤,许久才松开怀里的人,望着她那双发亮的水眸,干涩的喉咙燥热难耐的滚动了几下。 “宝贝,我想要你。” 情到深处的李婉羞涩的收紧搂住他的双肩,主动把人压了下来,凑上红唇,给予无声的回应。 村上春树说:如若相爱,便携手到老,自与你欢好便把你当做我的余生。 一室的旖旎许下了她对这个男人的钟情,也许下了二人携手相伴的世世诺言。 ------------- 李族长与族内几位族老们商议过后,不得不重视有可能即将到来的地动灾害,但也不敢大肆宣扬,以免动辄人心惶惶。 于是,李氏所有族人的房屋皆听从族长族老们的吩咐,该修的修,该加固的加固。 而里正那边李族长也隐晦的提醒了几句,但里正并未放在心上,嗤笑李氏一族尽弄些虚头巴脑的无稽之谈。 李怀溪和铭笙、铭意三叔侄请了假没回书塾,但也被拘在屋里读书,其中最开心的当属铭意,只不过他以为不用上书塾就不用写大字,结果——,与他同一屋的亲哥居然比学堂的先生还要严厉。 铭意小朋友原本笑哈哈的小脸,成日皱成了苦瓜脸。 以往最心疼他的罗爷爷也不帮他了,偶尔还抽他出来背诵三字经,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哭唧唧有没有。 这日,李怀江让李怀河套上牛车,带他和李婉到县城,长留村距离县城不远,牛车来回一趟只需花费一个时辰左右。 李婉担心昨晚的梦境成真,灾祸横生,地里的庄稼皆因这场地动损失惨重,所以他们必须提前做好两手准备。 李婉先到干货铺子买了许多能存放的干货,又买了鱼类肉类,老姜和大蒜各买了一大筐子,以及几颗大白菜。 最后,夫妻二人来到县里一家较大的粮铺,铺里没有几个采买的客人,他们买了两袋百斤装的精米,粮铺里的米粮多是没磨开的谷子,也有磨开的精米价格较贵,李婉嫌麻烦就挑了磨好的精米,小米,糙米,白面,各类主粮都买了好些,同时也不忘了买上盐以及食材调料。 守在铺子外头看顾牛车的李怀河,看着店里的壮劳力一袋又一袋的将哥嫂采买的粮食搬运到牛车上,好奇懵逼之余,又不敢多问。 这几日他和老三都觉得哥嫂很是奇怪,先是让他们把家中的房屋各种加固修葺,本来去年小院就已经听从老爷子临终前的要求修过一番,牢得天塌房子都未必能塌。 又让老四和两个侄儿请假呆在家中,成日拘着不让出院门半步,大嫂还让他媳妇带着三弟妹每日多挖些野菜回家掠干存放,最重要的是,把隔壁的罗先生接到了他们家小院里住,说是罗先生的房屋老旧住着不安全。 以上种种,李怀河倒没有半点的意见,只是他弄不明白,熟悉的问号在脑袋里,哐当哐当直响。 第33章 采买 小夫妻静静的等待掌柜算清账目,这时一名店劳力从后门房进了店铺。 “掌柜的,新来的一百袋谷粮已经存放到仓里了。” 李婉和李怀江本无意听到了店劳力说的话,李婉眼眸忽地一闪,抬头看向一旁的李怀江。 李怀江明白过意思,状似无意地问了掌柜一嘴“掌柜的,看不出来你们这里的生意还挺火热,一次进库量如此大。” 打算盘的掌柜头也没抬,笑道“咱们云商行铺子无论大小,主家按月安排送来一批货粮,也是有备无患嘛。” 就好比前两年接连旱灾,庄户百姓不也得到店里来买粮食,不过今年气候回转,店里的生意大不如前两年。 “不知,在你们铺子里一次采买大量的米粮,可有优惠?” 掌柜打着算盘的手指一顿,诧异间重新审视面前的小夫妻“客官,您的意思是……,那自然是有优惠的,敢问客官您需要多大量的米粮?” 好不容易来一单大买卖,掌柜的别提有多热切了。 李怀江看了看李婉,李婉想了想道“你先说说优惠力度有多大?” 掌柜笑盈盈地伸出一个手指头,李婉了然一笑“看来掌柜的诚意不够大。” 掌柜听闻这话,肉疼的笑容都快僵住了,一成的让利优惠还不够大?不免怀疑这对小妻夫是不是跟他闹着玩的。 李怀江“两成,那一百袋粮食我们全要了,如果不行就算了。” “一……一百袋?”掌柜的震惊之余,快速在心里盘算盈利,立马又笑眯了眼。 “成,两成就两成。”难能遇到大主顾,刚来的一百袋粮食,入库即售罄,主家要是知道了定得高看他几分。 李婉也爽快,把带来剩下的五十两银票放到了柜台上“这是订金,剩下的你们一个时辰后把货送到了,自然有接货的人与你们清点尾款。” 掌柜的接过银票,手都有些颤抖,笑盈盈的一个劲点头应声,同时招呼刚才出来报备的壮劳力把入库的粮食安排扛出来。 “好嘞!” 那名壮劳力正掀开后门的帘子出去,与另一名出来的劳力打了个照面。 “诶,顺子走走走,接着干活。” 那名叫顺子的壮劳力个子高大,许是长年干力气活,露在砍肩布衣外的二头肌圆鼓得跟发酵过度的面团。 只是那张脸刚毅而不失俊朗,与店里的其他壮劳力比起来要好看上许多。 顺子听说有客人要买下他们才入库的一百袋粮食,不由得往柜台前站着的一对小夫妻身上多看了两眼,只当他准备收回目光,深邃的眼眸微微一敛。 姐姐? 那名盘着妇人发髻的年轻娘子耳后根有一块如拇指大小的方形胎记,与儿时的记忆中姐姐耳后的胎记重合。 就在顺子愣神间,李怀江注意到他打量过来的目光,双眸一凛,下意识的伸手揽紧媳妇的肩膀。 李婉莫明抬头看了眼男人“怎么了?” 顺子也在这一刻回了神,那名年轻娘子抬起的侧脸是那么的亲近,难道她真的是——? 可对上年轻娘子身旁人的目光,顺子不得不压住心头的躁动,就在这时,那名同伴折返了回来,从帘子里伸手将他拽进了后仓。 “你还愣着干啥,赶紧的。” 见人消失在帘子后,李怀江才略略收回视线,垂眸温柔的看着自己的媳妇。 “没事,事情办好了我们回吧。” “好。” 刚才那人看他媳妇的眼光明显不对劲,就好像饿狼盯着兔子的感觉,要不是自己这副小身板比之对方显得弱势,他也不会这么焦虑——总结,打不过。 与掌柜的交换了地址和押金条子,小夫妻片刻不逗留的上了铺子门外的牛车回村。 牛车上 “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自作主张了?” 自作主张的买下那一百袋粮食,当下冷静回想,她做事有些冲动了。 李怀江微笑“夫人做的决定,就是为夫的决定。” 也是,李怀江那么聪明,她能想到的,李怀江定也能想到。 他们老李家在村子里,乃至李氏族内都稍显弱势,在古代他们若是没个倚仗,做起事来必定束手束脚,为了日后考量,有必要提前拉近与族里的关系。 李怀江握过她的手,在掌心捏了捏“不都说好了,咱家你说了算。” 李婉没好气地用手肘顶了顶他靠过来的身子,偷偷瞄了眼前头赶车的李怀河,这不看不打紧,好家伙,晒得溜黑的后生,耳根子是红的。 云商行粮铺门前,几名壮劳力将一袋袋百斤的谷粮整齐码放到两架马车上,掌柜脸上的笑持久不散,清点好数目就派了一名信得过的店小二跟着马车前往长留村对接账目,同时还派了三名壮劳力跟车卸货。 顺子没在出行的名单中,不过他趁掌柜的不注意,与那名关系较好的同伴做了交替。 “谢了,六子。” 小六子嘿嘿一笑“谢啥,哥们我谢你才是,等你们走了,我还能溜到后仓房里打个盹。” 顺子拍了拍小六子的肩膀,啥也没再说便跳上了最后的一辆马车跟车出货。 随着拉粮食的马车慢慢的离开县城门,顺子脑海里模糊零散的画面记忆渐渐浮现,耳边慢慢回响起儿时的声音。 “姐姐,我怕~” “听话,快跑——” 他记不得小时候姐姐的模样,也记不得他们姐弟俩原本的家在哪里,但他永远忘不掉姐姐耳后有一块红色的方形胎记。 回想此处,顺子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处,在衣服里面,有他长年不离身佩戴在脖子上的一枚云腾玉佩,当年他的师傅在路边捡到他时,这枚玉佩便一直戴在他的身上。 这么多年,他跟随师傅四处游走,始终不忘寻找儿时失散的亲姐姐,找到姐姐也是他此生唯一的夙愿。 --------------- 牛车回到李家小院,老三李怀池和陈氏、凌氏忙不迭的迎出来,帮着卸下牛车上的东西。 “小心!” 李怀江小心翼翼的搀扶着李婉下车,车旁卸货的几人头都不敢往高了抬,深怕打扰到哥嫂俩口子的亲热。 李婉下了车,见陈氏挺着个肚子,便道“二弟妹、三弟妹,你们把肉拎到灶房,剩下的让二弟和三弟来搬吧。” “好的,大嫂。” 陈氏和凌氏开心大嫂对她们的体贴,拎着用竹绳串好的一大例排骨和五花肉,以及几条大草鱼,颠颠的送往灶房。 李婉回到屋里让跟在身后的李怀江把房门掩好,翻出藏钱的匣子,打开锁扣从里头抽出两张百两银票。 李婉动作干脆利索,好似经常干这事一样,可李怀江以及原身都没见过李婉手里的钱匣子。 不由暗道,确实藏得够深。 匣子里有好几张银票,都是百两一张,目测至少有五六百两,还有两块金锭子,以及银锭子。 李婉把钱匣子当着李怀江的面放回原处重新藏好,再把银票交到李怀江手上“这事得族长出面。” 李怀江捏着票子,有些心梗,活了两辈子头一回在女人手里接票子。 “老爷子,的确够狠。” 李婉知道他在暗指什么,瞄了眼藏钱匣子的方向,微笑“怎么,你想掌钱?” “不不不!”他想活命“钱财自然是由夫人保管甚好,为夫只是小小的感叹一番。” 李婉嗤笑地捏了捏他没几两肉的脸颊“让你嘴贫,快去吧,我让凌氏今晚炖酱骨架给你补补。” 李怀江握住她伸过来的手,不舍得松开“好!” 第34章 族囷 李族长再次迎来李怀江,忙客气的把人领进堂屋。 “昨日你与五叔说的事,已经让人告知族里上下,如今每家每户都抓紧了修葺房屋。” “那自是甚好,常言道有备无患,需知任何大灾大难皆来势凶猛,我们所能做的便是尽可能的降低受灾风险。” 李怀江抿了口茶,瞥见李族长意味幽长的眸色,淡淡地扬唇道“其实我今个再来寻五叔,是有两件事要与五叔商量。” “怀江有事不妨直说,在五叔这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李怀江哪能看不出李族长眼中闪露的狐狸谋算,淡淡笑了笑。 “我家老爷子在世时,常常与我说教,做人不能忘了根本,我们始终心系李氏一族,所以想问问五叔可有想过在族内设一仓囷?” 李族长听闻此言不由大惊抽气,好半响才缓过神来,自从李氏一族迁至长留村,族人们的日子都不好过,如今又时逢地动大灾,如果族内真设有一仓囷以防不时之需,那是利于族人的好事,只不过仓囷易设,粮食哪来啊。 “怀江所言之意是……” “五叔您客气,我只是小小的提了一建议,仓囷之事定是由五叔主持。” 说罢,李怀江从怀里掏出那两张银票摆到了李族长手边的高几上,“今日我与内子在县城粮铺低价采买了一批谷粮,以表我们老李家支持五叔开设族内仓囷。” 李族长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两张百两银票,虽然曾听长辈们提及老李家祖上是李氏一族内最富足的地主,这些年他们族里眼看着李家兄弟日子过得如何,还都以为…… 如今,老李家竟眼睛都不眨的拿出二百两支持族囷,可谓不是个极有心胸之人,同时也为自己以及族人曾经冷落了他们哥几个感到惭愧不已。 “怀江啊,五叔也不与你多说别的客套话,日后你只要有事尽管来寻你五叔我。” 李怀江就等着他的这句话,“多谢五叔,确是还有另一件事要与五叔商量,侄儿打算参加来年恩科,来日还需五叔多做帮保。” “此话可当真?”李族长激动了 “自然是考虑好,再来与五叔说的。” 李族长笑着连连点头“好,好好!” “你能想到这么一条出路就是好的,怀江你放心大胆的去做,咱李氏一族全力支持你的想法。” “多谢五叔。” 这年头,谁不想族里出个有功名的后辈,哪怕是个秀才都能给族人添不少的光。 送走李怀江后,李族长忙不迭的寻来几名信得过的族内后生到村口接应,再找来族内长老们一同商议仓囷之事。 最后,李族长等人暂时将李氏祠堂的后屋收拾出来作为临时仓囷,一百袋谷粮在当下可不是小数目,万一真的来了场灾害,仓囷里的谷粮都将是保住族人性命的根本。 很快,村子里不少人皆看见两辆拖着大批粮食的马车进了他们村子,之后又被李氏的几名后生领走,都不住在纷纷议论此事。 “这么多粮食,李氏一族是发了大财啊?” “可不是嘛,李氏一族以往可是咱村子里最穷的宗族,想不到如今这么有钱买粮食。” “诶,这话可不能再说了,你忘了,咱村子里最穷的老李家如今日子过得不比谁好啊,咱以前看走眼了。”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这么多粮食是李氏谁家买的,光是一家得撑好几年啊。” “就是就是……” 任村子里的议论声再大,李氏一族的人全当没听见,把马车上的谷粮存放在了李氏宗族的祠堂里,还从族内挑选出几名精神头十足的后生,不分昼夜轮流看守祠堂。 ------------- 李怀江从族长家中回来,喊来了两个便宜老弟李怀河和李怀池,二人来到堂层便看见大哥和罗先生正泡着茶。 “大哥,罗先生。” 李怀江抿了口茶水,看向两个老弟,道“这两日我与你们大嫂的举动你们也都看在眼里,就没什么想问的?” 李怀河和李怀池懵逼的对视了眼,奈何有那个心,没那个胆,皆连连摇头。 “大哥,您与大嫂无论做什么肯定都是有道理的。” “是的大哥,反正弟弟们都听您和大嫂的。” 罗先生惯有的做起了背景板,状似悠闲的喝着茶,实则心里一阵腹诽与唏嘘。 短短几月,曾经他最不看好李老头的几个棒槌孙子,如今都有了大转变,甚好甚好。 李怀江没好气的睨了眼两人,才道“跟你们说也没关系,也好让你们有个心理准备。” 两人再次懵逼,互看对方的脸上都写着大大的问号。 “也许过几日,咱这地段会发现地动。” “地动!!!” 二人同一时间被亲哥如此重磅的消息砸得头昏脑胀的,虽然他们是山野村夫,可地动是什么不可谓不清楚。 李怀河还记得小的时候,他们一家子刚到长留村没多久,就发生了一次地动,那场地动震塌了村子里好些人家的房屋,死伤惨重。 “大哥,真的有地动?”李怀池满脸的忧心 “嗯,前段日子我与你们嫂子到县城,无意间听到一名老人家预测所言,秉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咱家里家外都做好预防地动的准备就是了。” “目前为止还没影的事儿,你们也别往外声张,免得被有心人指责咱家乱造谣言,传到县令那可就是大罪。” 两个小老弟被大哥这番话狠狠的唬了一跳,无不精神抖擞的表示不会乱说乱传云云。 “凌家和陈家是咱老李家的亲家,老二你等会去趟凌家,切记别多说多评判,就按我刚才说的转告亲家就行,也别让亲家在外头乱说,提醒可以但不能添油加醋。” 李怀河连连点头“是的,大哥。” “陈家村离咱村子有些距离,老三你趁这会子到村子里借头驴,骑着去一趟你岳丈家,也把这事情转告一下,算是表了咱两家之好的关系,趁入夜前赶回来。” “谢谢,大哥。” 李怀河和李怀池从堂屋出来,呼啦啦就出门往自己岳家奔走相告。 陈氏和凌氏自是不知即将要发生的大事,欢欢喜喜的在灶房里忙活,把今日哥嫂在县城买回来的鱼和肉分了些出来用盐巴腌制存放。 “二嫂,你说大哥大嫂私底里存了多少银子啊,咱家一天天都有肉吃,你看看这排骨,能吃好几顿呢。” 凌氏给鱼身上抹盐巴的手顿了顿,脸上不自然的扬起一笑“我不知道,这事也不是咱该管的。” 陈氏闻言虎躯一震,想起了当家的耳提面命,让她多管管自己的这张嘴来着,怎么一时高兴就忘了呢。 扫了眼凌氏平静的面容,陈氏暗暗松了口气,心道,二嫂应该不会小心眼的去大嫂跟前打小报告吧。 “嘿,二嫂说的是,瞧我这张嘴,一时高兴就没个把门的。” 凌氏懒得深究陈氏这话是真是假,以她的脑子也猜不透,只淡淡的微笑道“大嫂说晚上咱家吃酱骨架,三弟妹你把剩下的排骨先掠起来。” “好嘞!” 要说不说,二嫂凌氏的厨艺是真的好,做什么都好吃,半个月前做的那顿酱骨架美味得差点让她吞下自己的舌头。 第35章 姐姐可还记得我 堂屋 罗先生“此番地动,可真是你小子在街头听来的?” 李怀江睨了眼老狐狸,微笑“那是当然,不然先生以为我还会有预测天象的能力不成?” 就见,罗先生一脸高深的摸着胡子,看得李怀江嘴角直抽抽。 “整两盘?”李怀江实在不想跟成精的老狐狸继续这种敏感的话题,故而借下棋转移目标。 罗先生自然是乐意的“好,今日看老夫如何收拾你这老小子。” “呵!”李怀江拿来棋盘和两罐棋子“先生您老小心风大闪着舌头。” 这下换罗先生无语,暗暗发誓今日定要让这小子哭着讨饶。 可结果…… 李婉到院中查看土豆的发芽情况,大部份都已经飙出了新芽,还有小部分闷着,估计还得过个几日。 “你谁啊?” 这时,紧闭的院门外传来李怀河急吼吼的警惕声。 李婉微微一怔,让身旁的思婳把明昭抱回屋里,凌氏与陈氏也听闻了动静从灶房里探出身子。 “大哥——” 李怀河的呼喊声打断了下棋中的李怀江和罗先生,二人微愣之下起身走出堂屋,就见院门被李怀河推开,同时两只手揪着一名个头比他还高的壮小伙进来。 明显那名壮小伙没有使出全力挣扎,半推半就的被带进院里来了。 李怀江一眼就认出了这名壮小伙,不正是粮铺里的那名劳力,李婉也认出了他身上穿着的坎肩粗布衣是粮铺里搬重物的伙计。 “大哥,这人在咱家院外鬼鬼祟祟的,看着像是今日县城粮铺里的伙计。” 进了院里,那名壮小伙微微一抖就挣掉了李怀河的束缚,就见他箭步往李婉跟来。 李怀江见状,快步来到自家媳妇身边,把人护到了身后。 “姐姐!” 顺子来到二人面前双膝重重落地一跪,吓得两人眉心不由一抖。 姐姐? 这声称唤惊掉了众人的下巴,李怀河本还想着到族里找来帮手收拾这名壮小伙,可对方当下居然称呼他们大嫂为姐姐,是怎么一回事? 李怀江微惊的回头看了看李婉,李婉一脸莫名其妙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很懵逼。 她哪来的弟弟? 她这一世不是个孤儿吗?而且对小时候的事情根本没有记忆,还是听老爷子提起她才知道,自己小时候是如何被老爷子从尸堆里发现,又是如何捡回一条命,老爷子养了她快一年才会开口说话,对自己如何被埋在尸堆里的事情一概想不起来,也记不起自己还有没有亲人。 问她叫什么名字,她倒是能清晰的说出一个[婉]字。 所以,李老爷子才给她冠上李姓,取名李婉。 “姐姐,你不记得我了吗?” 李怀江眉头紧皱,警惕性的望着面前的壮小伙“这位小哥莫不是认错人了,内子不曾有兄弟。” 顺子摇头“没有错,我刚在村子里打听过了,姐姐是在五岁那年被逃难中的李老爷子所救,我与姐姐便是在五岁那年失散的。” 李怀江心道,你小子是真傻还是假聪明,事情你都打听了,你爱怎么说都行,哪来的可信度。 李婉也觉得可笑“你说你五岁跟你姐姐走散,时隔多年,你又如何断定我是你姐姐?” 顺子见姐姐终于开口说话,一时间有些激动“记得的,我别的都忘记,姐姐你耳朵后面的胎记我一直没忘。” 李婉;…… 呐呢?! 狗血的胎记认亲戏码,居然发生在我的身上? “而且,您不觉得咱俩长得挺像的吗,姐姐与我可是同胞所出?” 李婉:…… 虽然小伙子的确长相不错,要放在现代也算是个精神的阳光大男孩,可她真的没觉得自己与他相像。 李怀江不由的多看两眼面前的壮小伙,也没觉得哪里像。 罗先生这时开了口“神色间,确实有些相似。” 李婉和李怀江:…… 老东西,请保持你惯有的看破不说破的高傲姿态好吗。 好奇的陈氏大着胆子,捧着肚子颠颠的走了过来,还特意探头打量了一番壮小伙的相貌,乍一看竟觉得这名看似粗壮的汉子,长得还挺眉清目秀的嗨。 又看了看自家大嫂,再看了看那小伙,然后摸摸下巴,一副柯南上身的模样。 “大嫂,他与您确实有些像。” 凌氏和李怀河闻言,也纷纷过来查看,皆都是一愣,然后同步点头。 如果一个二个这么说,李婉和李怀江不会相信,三个以上的人都这么说,他们俩不得不怀疑几分。 小夫妻再次打量了眼跪在地上,双目有神的小伙子,还是没感觉哪像。 李怀江略略松开了眉宇“你先起来吧。” “好!”顺子麻溜从地上起来,按捺不住的往前两步。 “姐姐,我……” 顺子刚上前一步,李怀江便直接把李婉整个人护在了身后,语气不善且冰冷“要说话站在那好好说。” 顺子有些憋屈,但看在对方应是自己姐夫的份上,不得不心生尊敬之意。 “是。” ------------ 原本在屋里读书的李怀溪,悄悄的跟着两个侄儿扒在堂屋门角,偷听屋里的谈话。 堂屋里,李怀江和李婉正襟端坐在上首的两张椅子,顺子则挺直了背脊站在夫妻二人两步开外。 “小叔,他是谁?”铭意嗡声嗡气的眨巴眨巴眼睛问 李怀溪做了噤声的动作,才小声的回应“听说,是你们的舅舅。” 铭意不太明白的偏头想了想,还是不明白。 在铭意的小脑袋瓜里并没有舅舅这样的词汇,接着又问。 “什么是舅舅?” “舅舅就是,我大嫂你们娘的弟弟,也是你们的长辈。” 这么一解释铭意总算明白了,但明白的还不太透彻就是了。 而同样在旁探听屋里动静的铭笙就显得淡定许多,毕竟已经是个七岁的小大人了,同时非常好奇那个背身粗壮的舅舅长什么样子,是不是跟他们的娘一样好看。 在小铭笙的眼中,娘亲是这个世上最美的娘,娘亲也是这个世上对他和弟弟妹妹们最好的人。 李婉看顺子的眼光中带着三分警惕,三分好奇,三分打量,还有一分的不可置信。 毕竟任谁一时间都无法接受突然崩出来的亲人,原身的记忆全是有关老李家的,包括儿时她与李怀江青梅竹马的感情,还有让人脸红耳热的成亲生子画面。 呃,抱歉,跑题了。 李怀江神色淡淡的打量面前的顺子,“你可还记得,你当年是怎么跟你姐走散的?” 顺子立马回道“小时候的事我也记不太清楚,当年我是在河州定县被我师傅所救。” 河州?定县? 夫妻二人大为震惊的互视了一眼,河州定县也是当年老爷子发现李婉的地方。 这么说来,李婉和眼前这名叫顺子的壮小伙,怕是真是亲姐弟无疑了。 李怀江想了想,清着嗓子又问“可还有别的能证明你与你姐姐的关系属实?” 顺子忙取出脖子挂着的那枚云腾玉佩,双手递到二人面前“这枚玉佩是师傅发现我时,就已经戴在身上了。” 李婉不懂玉,只微微扫了眼,像是有些透白的羊脂玉,面上镶着云纹,也没啥特别之处。 李怀江接过玉,拇指指腹在玉佩面上摸了摸,他能看出这枚玉佩材质不凡,不是属于普通老百姓的东西。 看了看一旁的媳妇,见李婉摇头,表示没印象。 相比顺子的热切,李婉的淡定与茫然让认亲心切的顺子内心焦急不已,在顺子的心里认定,眼前的娘子就是自己的亲姐姐无疑了。 都说血浓于水,他越看李婉心里的亲切感就更深重几分。 第36章 认亲 “姐姐,你可还记得,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 顺子虽没有上学堂读过书,但他的师傅是个有满腹诗文的武行,偶也会教他识文断字,而这首诗文也是师傅时常听他念起,才告诉了他这首诗的名字和寓意。 因为这首诗小的时候姐姐时常挂在嘴边念叨,他一定不会记错的。 然,李婉静静的听眼前的小伙念诗,开始听着狗血得不行,只是到后来她的脑海里忽然闪过许多看不清楚的模糊画面,还有许许多多杂乱的声音。 [婉儿……]是一副苍桑老太太的轻唤声 还有男人粗犷恐吓的嗓音[老实点,再吵吵爷把你们都杀了……] 以及很多很多的马蹄声,震破耳膜的撕杀声,兵绒铁器碰撞的凄厉声……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 最后,她清晰的听见一稚龄女童念诗的声音,她看不清画面,就好像坏掉的老旧电视,不停的在脑子里跳台闪烁。 李婉越是想看清画面,脑子就一抽一抽的疼,不住的抬手揉了揉发胀的脑仁。 李怀江见状,不住担忧“婉儿,怎么了?” 李婉努力的挣脱混乱的记忆画面,让心情平复,也让大脑平静而放空,缓了缓才道。 “我……我好像听过这首诗。” 顺子闻言一喜“没错姐姐,这首诗姐姐小的时候时常挂在嘴边念起,我因着时常听姐姐念,所以也会念。你真的是我姐姐,太好了弟弟我终于找到你了。” 顺子很是激动,咕咚又是一跪。 李怀江和李婉两人眼皮一跳,都为他感到膝盖骨头疼。 “你……你先起来。”李婉不习惯动不动就有人跪在她的面前。 顺子傻乐的挠挠头忙不迭的站起来“姐姐,弟弟实在是太激动了。” 小伙子有多激动,他们不瞎都能看得出来,只是李婉仍心存疑虑,许多迷团一下子塞满了她的脑袋解不开。 “你就这么认定,我是你姐姐?” “当然,姐姐你记得这首诗,还有你耳朵后面的胎记,不会有错的,你就是我姐姐。” 李婉又问“那你可记得,我们还有什么家人?” 顺子摇头“这个,我真的记不起来了,当年我们都还小,又时隔多年,我脑海里只记得姐姐一直叫我快跑,应是要躲避什么人。” 李怀江听闻这话,眉头再次略略一紧,凭着那材质不俗的玉佩,以及顺子这番话,他不得不怀疑这一世李婉的身世。 谈论到凶险之上,他的心又紧了紧,“既然你是李婉的弟弟,你们小时候的事情无论你记起多少,轻易别与外人透露。” 顺子连忙点头“是的姐夫,除了我师傅,我谁都没有说过。” “你师父?他如今可在你身边?” “我师父两年前便去世了,他老人家走前与我说,如果我要找姐姐可以顺着河州定县周边的州县寻找。” “这两年我兜兜转转寻了许多地方,上个月才来到的知县,身上的盘缠用没了,就暂时找了份散工攒下盘缠再继续上路,没想到今日就遇到姐姐和姐夫了。” 李怀江对他嘴上的这句[姐夫]甚表满意,渐渐的也抛下对这小伙子的成见。 这时,顺子从腰间掏出一个破旧的荷包,从里头掏出一张百两的银票,递上前。 “姐姐,姐夫,这是师傅临走前留给我的银票,我一直没舍得用,如今找到了姐姐,这银票就交由姐姐姐夫保管着。” 李怀江和李婉:…… 这小子莫不是傻,身上有这么多钱居然还打零工攒盘缠,这也便罢了,才初认亲就把底子都给亮出来,半点防人之心都没有的嘛? 李怀江和李婉自然是不会要顺子的票子,让他自己好好收着,两人又问了些顺子目前的情况。 得知他如今只是暂时在县城的云商行粮铺打散工,工钱按日结算,也没个地方住,与几名一块打散工的同伴睡在街角的旮旯。 本想留他下来住上一晚再打算日后之事,顺子却说要赶回县城跟掌柜的辞行,还得结算今日的工钱,连晚饭都没吃就走了。 看在顺子做事有始有终有交待的份上,是个懂分寸的人,李怀江和李婉不免对他高看了几分。 这些日子,夫妻俩忙着预防准备即将来临的灾情,李怀江一直没时间好好看书,吃过晚饭后,夫妻二人回房,点上了蜡,李婉亲自在旁给李怀江研墨。 李怀江提笔写了一遍百字的短论,瞥见媳妇整晚深锁着眉头,不由放下笔宽慰道。 “在想顺子的事?我觉得有个亲弟弟是好事,夫人至少除了我,还有个亲人。” 李婉扫了眼他写的短论,才开口道“我在想顺子如果来了咱家,该怎么安排。” 他们家院子每间屋子都住了人,根本没法再住人,顺子来了自然是要住下不走的。 李怀江没想到媳妇忧心这事,笑道“老三新盖的那套小院不是一直没租出去,先让他住过去。” 李婉想了想,觉得可行“也好,他自己有银子每个月给三房租钱,新盖的房子也牢固,等地动过了再找族长和里正,寻摸着买块宅基地再自己盖套房子。” “嗯,明个一早我与老三说说,再到族长家打声招呼。” 事情敲定,李婉心头松快了许多,拿起李怀江新写的短论细细品了一下。 “还不错,看来考秀才你是有十拿九稳的把握了。” 李怀江一笑,握过媳妇的手,把纸张放下“秀才何以配得夫人,为夫不得考个大官,才好让夫人过得更快活些。” 从前李怀江是想一步步慢慢走,可今日顺子的到来不得不让他重盘计划,那枚玉佩,以及他们姐弟二人儿时的遭遇,处处暗藏着许多解不开的迷团。 为了李婉,他不得不多做顾虑,只有他强大才足够护得住身边人。 “大官自然是好的,你也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能做秀才娘子我就已经很知足了。” 李怀江把贴心的人儿抱个满怀,下巴枕着女人的发顶“好,为夫会看着办。” “而且当下时代,做大官得到盛京,那里权贵鱼龙混杂,还不如在普通的县城来得自在。” 李婉是个最嫌麻烦的人,只有搞钱才是她的乐趣,与那些权贵后宅里的家眷搞攻心计,着实浪费她的精力。 “好,都听你的。” 这一夜,夫妻二人点烛长聊至深夜,才恋恋不舍的和衣上榻,相偎而眠。 第37章 顺子送认亲礼 这几日,李婉除了关注土豆苗子的培育情况,还要时刻观察天象异变,每每地震云再现,她的心便沉几分,憋了这么多天地动迟迟不来,莫不是老天真的在憋什么大招不成。 井口里的水面平静无波,院子里养的鸡依旧照常安逸下蛋,半点没受异变的影响。 李怀江从堂屋里出来,走到李婉身旁轻声问“怎样了?” 李婉神色微凝的摇了摇头,想了想道“咱村子后头那条河,知道河坝在哪吗?” “在桥阳镇旁一个叫张家村的地界,距离咱这有十来里的山路。” 长留村后头的那条河顶多只能算得上比小溪宽那么点儿,且河面浅得能看见下面的石子,到他们这一段只能算得上是中游,下游在十里开外的村子。 如果地动影响了河坝决堤,李婉估算应是不会影响到他们长留村这一段,可上游和下游就不一定不受到影响。 这时,院外来了一辆马车,透过大门能看见马车上载满一堆的货物,灶房里忙活的凌氏听闻动静,不住的探出身子来瞧。 李怀河和李怀池刚好从地里回来,两人扛着锄头还没进院,就认出了马车上下来的人。 “顺子哥!” 李怀江和李婉听闻声音不住一愣,他们知道顺子今日会来,可马车还有马车上堆着的货物是怎么回事。 不多会儿,顺子就先扛着半头宰杀好的牛进院子,见到姐姐夫妇二人都在,忙打招呼“姐姐,姐夫。” 李婉看到那半头牛眼睛都瞪大了,牛身上的血虽然被放干净,仍不断往下滴落血水。 “顺子,你怎的花钱买来这半头牛?” 顺子把牛放到了灶房门外“今个一早我看县城有人家杀牛卖,想着买回来半头给姐姐还有姐夫打打牙祭。” 李婉听了眼睛顿时放光,她可太稀罕牛肉了,半头牛肉又未免多了些,当下天气闷热,肉放久了会坏。 李怀江“你有心了。” “姐夫,这是我应该做的,如今你们都是我的亲人,半头牛算得了什么。” 顺子话音刚落,外头的车夫和李怀河以及李怀池,分别把车上卸下来的货物搬进了院子,乍一看东西真不少。 布料,茶叶,猪肉,鱼,孩子们吃的零嘴这些就不说了,还有好些打包好的看不出什么的物件。 “这些全是你今早上买的?” 顺子笑呵呵的点头应声“弟弟没啥准备的,就给家人都买些礼物。” 说罢,将那些打包的物件,一件一件的送到每个人的手上,李怀河和李怀池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礼物,毕竟他们两个大男人的,这是沾了大嫂的光才有福气收礼。 陈氏和凌氏也没落下,分别得了好几匹看着不错的料子,陈氏开心得好话一篓筐的往外倒。 自然孩子们的更不会少,如今家中的孩子都是他姐姐的孩子,也就是他的亲外甥,顺子不知道有多稀罕。 明昭得到了亲舅舅送的玩具,还有手工缝制的小老虎头,上面挂了铃铛,就像个绣球似的,把小丫头乐得连喊了好几声舅舅。 铭笙和怀溪得到了一套不错的文房四宝,而铭意本来还乐颠颠的准备接礼物的时候甜甜的喊一声舅舅,结果舅舅送给他好几本启蒙的书籍,可把小家伙愁得挂起了招牌苦瓜脸。 一家子人瞧了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倒是把顺子整得有些尴尬,他昨晚想了一宵送礼的事,还都以为按照年龄需求来送准没错。 思婳毕竟是个小姑娘家,顺子也不知道选什么好,准备了一匣子的珠花头饰,想着姑娘应是都爱美嘛。 罗先生也得到了两盒子不便宜的茶叶,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就连李婆子和张姑父的那份顺子也没落下。 昨个晚上李婆子就听了来传话的李怀河,说起李婉的亲弟弟上门认亲的事,震惊之余又不可置信,毕竟当年李婆子亲眼看着小姑娘是如何被老爷子从尸堆里救出来,还以为侄儿媳妇在这世上已没了亲人。 今日两夫妻又被侄子李怀池请来李家小院,接过顺子送上来的礼时,仍旧有些缓不过劲来。 “可真的是婉儿的亲弟弟。” 顺子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说起,怔色间,李婆子就已经握住他的双手,连连点头。 “好好好,老婆子瞧着也像,是亲弟弟无疑了,这眉目多像你姐姐啊,果然都是长得好的。” 面对李婆子的热情,顺子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身旁的张姑父瞧自家老妻把人家大小伙说得脸都红了,没眼看。 顺子买的那半头牛瞧着就是一头大肥牛,应是花了不少的银子,再加上送给一家子人的礼,想必那一百两花得所剩无几了吧。 李婉欣慰之余又觉得这个便宜老弟太不通庶务,有钱也不是这么个花法,李怀江也是这么觉得的,二十多岁的大小伙本该是成家的年龄,身上的钱就该攒成老婆本,娶个媳妇好好过日子才是。 “姐夫您放心,我没用师傅留给我的银票,这些都是我自己赚来的。” 李怀江不信“给粮铺打散工能赚好些钱?” “姐夫,真的是我赚来的。” 顺子见自家姐夫不信,忙又翻出昨日的那个荷包,从里头掏出师傅留给他的银票,李怀江才不得不信。 原来,昨个傍晚顺子走回县城的路上,偶遇一驾险些侧翻的马车,赶马的是一名瘦弱的少年,装扮看上去像是大宅门里的小厮。 顺子看一眼就知道那马是受了惊吓,完全不听驯服不断的昂翻前蹄,嘶鸣乱转。 他灵机一动,几步快跑上去帮着制服那头胡乱冲撞的马儿,也许是他力气大,缰绳一勒跳上了辕座,三两下扯住了闹腾的马儿。 见马儿终于不闹腾了,顺子才把缰绳还给小厮,此时的小厮早已吓破了胆,接缰绳的手都有些发颤。 顺子下了车绕着马儿四周观察一番,注意到右边马蹄受伤流血,难怪马儿闹得那么欢腾。便建议小厮别把马儿赶得太快,慢慢溜到县城找医馆给马止血上药。 这边小厮连声道谢,后头的车帘子打了开来,里头坐着的是一对年迈的老夫妇,瞧着衣装打扮应是有钱人家的长辈。 那对老夫妇见顺子转身就要离开,忙喊住人一番千恩万谢。 顺子瞧着他们二老着实受了不少的苦头,发髻发贯都乱了,下马车的时候腿都是软的,但怎么说也不愿意收下对方送上来的荷包,毕竟他也只是举手之劳。 二老怎么都要把荷包塞到他的衣服里,本来他想说搭个顺风车到县城全当是谢礼,荷包就不用了。 奈何二老完全没给顺子开口的机会,趁机把荷包塞到他的裤头里,对,没错,就是裤头。 把顺子整得尴尬极了,还没回过神来,二老就已经上了马车离开,瞧着马车徐徐离去的背影,顺子从裤头掏出荷包,打开一看,里头竟是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出手相当的阔绰,绝非普通人家能给得出的大手笔。 不过顺子也不傻,瞧二老刚才那样,明显就是不愿与他沾上关系,所以才用五十两打发他的好意。 跟师傅闯荡多年,顺子啥人没见过,也就一笑置之,便把这五十两全花到了实处上。 李怀江听了,心底一阵唏嘘,出门在外,人心险恶,无不有抵防之意。 第38章 地动来了 顺子买回来的半头牛,李婉让李怀河送了一根牛蹄子还有几斤牛肉到族长家,又分了些牛肉顺带让李怀河送到凌氏的娘家,毕竟他们家没少喝人家送来的酒酿。 午饭天气炎热,李婉只让炒了一盘子辣椒炒牛肉,剩下的晚上做成锅子,吃不完的用盐腌制了存放。 李婆子和张姑父家李婉没让送过去,她太了解李婆子的节俭,送过去的牛肉一定不舍得吃,更舍不得多下盐巴腌制存放,与其把肉放坏,不如这些天把二老接到家里来吃饭。 吃过饭,李婉重新分了一根牛前蹄子,几根牛排骨,还有些牛肉出来,让李怀河赶牛车送到隔壁康家村表妹夫家。 李怀江让李怀池领着顺子到他们三房新盖好的小院,院子一切都是全新的,只是没有家具,不过顺子也不挑,简单的用姐姐和姐夫送过来的床盖一铺便完了事。 顺子从小跟着师傅风餐露宿过习惯了,难得有片瓦顶盖头,对他来说已是很满足的事,家具什么的不重要。 李婉是打算等地动真的来了之后,再找人给他打上一套全新的家具,虽然顺子每日过来老李家一起吃饭,但家总得有个家的样子才是。 深夜一切如常,所有人都处于睡梦中时,李婉隐隐约约听见院子里的鸡发出躁动不安的咕叫声,这些天她一直紧绷着心弦,一点风吹草动便会立马醒来。 她才动身,旁边的男人也醒了。 “听到了吗,院子里的鸡在叫。” 李怀江当然也听到了,不光鸡叫,院子外栓在牛棚里的牛也在发出低低的嘶鸣,还有邻居方家的狗也在叫。 这种不寻常的动物躁动立刻引起了夫妻俩的警惕,忙起身穿上外衣。 李怀江“我去叫孩子们起来,你去二房三房喊人。” 李婉点燃屋里的烛火“好,咱到屋外集合。” 李怀江拿过放在房里的两根火把棍子点明,给了一把李婉,二人便急匆匆的出了屋。 这时二房和三房的门也打了开来,李怀河和李怀池被院子里的鸡叫声,以及邻居的狗叫声给吵醒,正打算出来瞧一眼怎么回事,便看见大哥大嫂手上拿着火把出来。 “大哥,大嫂。” 李婉道“先别说了,快把衣服穿上,到屋外集合。” 李怀河立刻警醒“可是……可是地动要来了?” 李怀江“老二,你跑快点到老姑家,把他们二老喊起来。” “好。” 不同于李家小院的动静,邻居以及村里的人都还没意识到危险即将降临。 李族长被自家养的土狗给吵醒,翻身从炕上坐起,李王氏也被他的动静弄醒了。 “当家的,怎么的,咱家的狗怎么一直叫?”李王氏怀疑家里遭贼了 李族长想起了李怀江前几日的提醒,立马意识到不对劲,忙把身旁懒洋洋的婆娘晃醒。 “别问了,快起来,到里屋把孩子们都喊起来,地动要来了。” “啥,地动?”李王氏一秒惊醒。 夫妻二人忙不迭的起身穿衣,只是还没等他们一家人跑出院外,一阵天摇地晃,震得脚下不住趔趄。 ---------- 强烈的地动如大地在咆哮,崩溃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整个村子毁入一片混乱,村民们无法压制的大叫呐喊,动物不住躁动以及嘶鸣,房屋、道路在地动中摇晃不定。 霎时间,一座又一座的房屋倒塌,道路几欲断裂,数十间房子顷刻间变成一堆瓦砾,许多来不及逃出屋外的村民被埋在瓦砾中,哭声,求助声如悲凉的哀乐传入所有人的耳中。 这一切就像是一场噩梦,轰隆隆的巨响震撼了天地,李婉死死的将脸埋在男人的怀里不敢抬头。 她不敢数地震维持了多久,两分钟?五分钟?她只想这场灾难快点结束。 直到她感觉到脚下的大地不再动摇,耳边传来男人低哑的声音,她似是才活了过来。 待一切都恢复平静,残破的村子在火光的映照下,宛如人间炼狱,到处都是恐慌的人群,到处都是让人无法忍心看到的场面。 陈氏倒在了李怀池的怀中大哭,凌氏抱着思婳和明昭三个人早就被吓得发不出一丝的声音,铭意和铭笙躲在小叔怀溪瘦小的怀里,三个孩子抱成一团蹲在地上,罗先生则静静守在他们的身旁。 相较于村里的人家,他们老李家是幸运的,可他们并没有因为幸运而感到侥幸,天崩地裂的灾难就像一只可怕的巨手,随时随地摧毁一切。 “大哥,大嫂。” 李怀河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搀着李婆子朝他们走来。 李婆子每走一步路都像是在打啪子,要不是有人搀着,估计已经瘫软倒地,而一同来的张姑父整张脸在火光的映照下彷徨无助,显得苍老了许多。 凌氏看到自家男人回来,紧绷的心弦终于松懈,眼泪在这一刻滑落。 “怀江啊~~,婉儿~~,老姑以为要死了,这天杀的地动差点儿要了你们老姑的命啊。” 李婆子见到大侄儿夫妻俩,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张姑父的一双手都还在颤抖,活了这么大的数岁,几时遇到这么可怕的地动。 他们一路过来,眼看村子里谁多人家的房子全没了,还不知道埋了多少人在房屋底下。 李婉抱住李婆子扑过来的身子,轻声安抚道“老姑,咱一家人都没事就是好的。” 李婉这话,倒是让李婆子想到了邻村的闺女一家子,心更慌了。 “芳儿~~我家芳儿可怎么办啊,康家村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老头子,我们的芳儿啊~~” 张姑父也担心闺女、女婿,还有他们一岁半的小外孙,颤抖着双手扶住自家老妻,坚强的小老头也不住抹了把老泪。 李怀江道“老姑、姑父你们别担心,前些日我已让老二给妹夫捎了信。” 如若康砚重视他在信中所提的地动,那应该就能躲过这一次的劫难。 李婆子听说大侄儿给女婿捎过信,不安的心放了一半,前几日三个侄儿到他们张家帮着修葺加固房屋,说是在县城里听说他们这地方要有地动,李婆子并没有太放到心上。 毕竟他们淄州每隔一两年就会有一两次小地动,没曾想这一次的地动会来得如此凶猛,当下李婆子都不敢回忆方才如果不是二侄儿赶到张家,她和老头子或许也像其他家的村民一样,被埋在塌方的房屋底下。 从惊恐中缓过劲来的明昭哭唧唧的找娘亲,李婉赶紧接过凌氏怀里的闺女。 “昭儿别怕,娘在这。” 李怀江也伸手过来揉了揉闺女的脑袋“爹也在。” 李怀江回想刚才的地动阵阵后怕,如果不是李婉预测到这场地动,他们才有了提前防备的心理,不然他们一家子能不能安然逃过一劫都是未知数。 思及此处,李怀江内心感慨不已,伸手将面前的母女二人圈在怀中,“婉儿,谢谢你。” 声音很小,在喧嚣的人声中只有李婉能够听见。 这一刻,李婉的眼眶也湿了,回想那一夜的梦,天知道她多害怕那个梦成现实。 “你在,比什么都重要。” 李怀江轻柔的抚去她眼角的泪,微笑道“为夫答应过,不会丢下你一人。” “嗯。”李婉将脸紧紧的埋在男人的脖梗处 怀里的小明昭在爹娘的拥护下渐渐的止了哭声,也抱住了亲爹的脖子,将小脸蹭到李怀江的下巴,寻求爹娘的安慰。 第39章 劫后余生 “姐姐,姐夫。” 这时,顺子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李婉才想起自己还有个便宜老弟,方才事态紧急,一时间把顺子给忘了。 当下看见顺子全须全尾的奔来,愧疚地内心又暗暗的松了口气。 “姐姐,你们没事吧,孩子们都没事吧。” 李婉“我们都好,你呢?可有受伤?” “姐姐放心,我一向觉浅,一有动静就往屋外跑,刚才地面太晃了,没能及时赶来,眼下看到你们没事我才安心。” 李怀江拍了拍小舅子的肩膀“这天色,还得有两个时辰天才亮,今晚咱都先呆在这吧。” 他们的小院在外观上看似是完好无损,不得不防止余震持续袭来,无法保证人员在屋里的安全。 顺子点头“好,我听姐夫的。” 顺子的话音刚落,马氏的嚎哭声传入众人的耳中。 “大哥、大嫂,求求你们救救我当家的~~” 几人扭头看去,就见披头散发的马氏跌跌撞撞的朝他们扑来。 陈氏在看见马氏的那一刻,下意识的扯住自己男人的手臂,把人往边上拉开,一副躲瘟神的样子。 马氏直接跪倒在李怀江和李婉的跟前“大哥,大嫂,求求你们,我当家的快不行了。” 李婉和李怀江都不由一怔,不怪他们夫妻二人意外,李怀海的小院上个月才将将落成,新房子新地基应是会比许多村民的老房子牢固。 李婆子瞧着马氏这样,要换以往指定要先骂一顿,可现在她全副身心都顷注在闺女和女婿的身上,没那精力去理会马氏。 李婉低头看了眼马氏“马氏,你怕是找错人了,我们两家早已划清了界线。” 马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嫂,我知道以前是我的不是,眼下当家的快不行了,求求大哥大嫂大人有大量,先救救我当家的,日后你们要打要骂要怨,怎么我的都行。” 李婉被马氏哭得有些烦躁,主要是不喜她说的那番话,搞得她跟李怀江是恶人一样。 “你起来。” 自从把李怀海被李氏出族,他们俩家形同陌路断了往来,如今虽救人要紧,在任何灾难面前,她和李怀江都不该去计较从前的种种。 但他们俩估且不是白莲托世,也没那大能耐去与人施救。 李怀江被马氏那嚎嗓哭得心烦,下意识的揽着李婉往后退了两步,才道“老二,顺子你们俩跟她过去瞧瞧。” “是,大哥。” “好的,姐夫。” 李婉不放心的交待二人几句,就刚才说话的功夫脚下又晃动了两回,余震的危害不容小觑。 目送李怀河与顺子离去的背影,李婉紧紧的抱着怀里的明昭,心情百味杂陈。 老李家左右邻居的房子在地动中倒塌,罗先生对曾经住了几十年的小屋似是不抱任何的惋惜之意,而方姓邻居索幸听到了老李家的动静,在地动来临的前一刻,一家人都躲了过去。 “午夜夺命,可谓是凶险万分,天命如此,你也不必自我烦忧,一切听从老天安排,可知天命难违也。” 李怀江看了看罗先生,微笑“我知先生所言之意,医者仁心,还望先生救村民于水火。” “呵!”罗先生真想啐这老小子一口,自己没那心去救人,倒让他一个老头子出面。 “别人开口我自是不必理会,而你知你们夫妻二人所求之事,老夫都会一桩桩一件件的记下来,待来日清算?” 李怀江:…… 李婉:…… 大可不必! 李婉心道,这两人互相伤害得有些过了,与罗先生相处的这些时日,不必李怀江与她说,她也看出来罗先生非同常人,甚至罗先生的身世很有可能与他俩相似。 倒是罗先生刚才那番话,让李婉想到了更多,也有了盘算。 “先生言重了,不过,如果先生肯答应咱夫妻俩一条件,不说别的,日后您就是咱老李家的长辈,笙哥儿、意哥儿都会把您当成亲爷爷般敬着,您看如何?” 罗先生双眸微亮,饶有意味的瞄了眼身旁鬼灵精的铭意。 小家伙铭意眨巴眨巴大眼,看了看他们家完好的小院,问李怀溪“小叔,我们会不会死啊?” 孩子的问题很直面,在大灾难之下,没人不畏惧生死。 李怀溪来不及捂住小侄子的乌鸦嘴,连说了好几个呸才道“咱家肯定没事,没瞧见咱家院子好好着的。” 就见,铭意有点失落的,又瞄了眼自家小院“为啥咱家的屋子不倒啊,如果倒了就不用练大字了。” 铭笙:……[对这个不爱习字念书的小老弟,表示很无语。] 李婉:…… 有那么一瞬间,李婉想把孩子回炉重造是怎么回事,有这么诅咒自己家的嘛,为了少写两个大字,连房子倒塌的愿望都许上了。 罗先生则是开怀一笑,摸了摸胡子向李婉道“好,你且说。” 李婉得意地与李怀江互视了眼,李怀江也好奇媳妇会向老家伙提什么要求。 “明个起,思婳跟着先生学习医术药理,您看如何?” 一旁的思婳恍然间有些震惊,小姑娘脑子灵光一闪,明白大嫂嫂的用意定是有道理的,立马懂事前来。 “师父!” 这让本欲拒绝的罗先生说不出拒绝之意,他并非不愿相授医术,而是他行医多年向来我行我素自在惯了。 看了看小姑娘晶亮的小眼神,再看了看李婉一副等价交换的神情,罗先生不得不松了口。 “行,明个起,丫头便跟着老夫。” 思婳心欣不已“是的,师父。” 李怀江明白过媳妇的意思,少有礼貌的谢过老家伙“多谢,先生。” 李婉认为,如若思婳是个有造化的,能跟着罗先生学得一星半点的医术也是好的,在这个时代女子能安身立命的本钱少之又少。 李怀河和顺子很快从后边回来,据说李怀海并无大碍,仅是在地动逃离时,被塌方的院墙砸到了脚,无性命之忧。 马氏向他们二人恳求,让罗先生前去给李怀海治伤之事,他们两人回来并未提及,临走前顺子简单的教马氏一两个止血的土方法。 李怀河自认没有大哥的能耐,更没有与罗先生交情深厚到那种地步,自当不可能答应马氏的请求,以罗先生跟大哥大嫂的交情,用脚趾头猜便知道,罗先生不会给李怀海治伤。 天边渐渐亮起了鱼肚白,余震越来越弱,房屋没倒塌的村民大着胆子回屋里收拾狼藉的房屋,李婉让凌氏今早多发些面团,除了擀出来朝食的面条,再蒸一锅的馒头备用。 李怀江趁着天色微亮,带着顺子绕着村子走了一圈,除了李氏一族的房屋损失较小,方氏一族和林氏一族从废墟里刨出来不少村民的尸体,光长留村受灾便如此严重,不知县城的官员会否第一时间派人前来震灾抢险。 李婉听了男人的话,半点不意外方、林两族的房屋受损严重,这两族的村民很兴盖双层阁楼的青砖瓦房,据说早几日方里正压根没把李族长的提醒听进去,心里默默替那些死去的村民默哀半分钟。 “以后咱要是盖新房子,青砖瓦房再漂亮,也不能盖双层的。” 李怀江扬唇轻笑道“好,不知夫人喜欢什么样的房子?” 李婉想了想“咱如今的小院就很好,只是屋子少了点。” 看来自己已经被这个时代同化了,当初来这里她可半点都看不上这套小院子,现在觉着,只要住着安全稳当就够了。 第40章 康家出事 “日后咱在村子里盖间大点的院子养老,可好?” 李婉赞同李怀江这个提议,不禁遐想未来的退休生活。 “好啊,最好院子里再弄个小花园儿,还可以种上葡萄架子做个避暑的回廊,还有再挖个小鱼塘,咱俩每天都可以在自家院子里的鱼塘钓鱼吃。” 李怀江忍俊不禁的轻笑出声,头一回听说有人在院里鱼塘养吃的鱼,不过媳妇喜欢就好。 “好,都听夫人的。” “咱族长那边怎么样了?” “族长家和李氏祠堂都没事,族里塌方房屋的族人都已经妥善安排了临时住处,地里的庄稼倒是受损严重,好些庄稼翻了土,百姓们原本都等着今年好时节粮食丰收,如此看来今年比前两年旱灾受到的影响更甚,我已让族长尽快把祠堂里的谷粮转移到新挖好的地窖。” 李婉“那就好,这场无妄天灾苦了多少老百姓,市面上的粮食价格肯定已经开始大幅度上涨,就是不知朝廷是否重视淄州这边的灾情,派来赈灾的粮食。” 李怀江和李婉对如今朝廷的局势半点不清楚,更不了解龙椅上的那位是个什么性子的皇帝,只希望老百姓能尽快脱离这次的险情。 而李怀江却想到更多,“咱家最近没事尽量别出院子,我担心事态生变,有心人趁此时暴动而混水摸鱼。” “好,顺子跟着他师傅学了些拳脚功夫,最近让他先住到咱家院里来,暂时跟怀溪睡一屋,有他在也好有个照应。晚些再把耳边那两间空屋子拾掇拾掇,让老姑和姑父先住进去。” 去年老李家修葺小院的时候,在院里灶房和柴房对面的耳边加盖了两间小屋,本是打算盖好后让怀溪和几个小的都分开住,如今怀溪住到了原本李怀海的那间屋里,罗先生入住的是李老爷子生前的屋子,那两间房便一直空着。 “好。”李怀江没意见,他本也是这么计算的。 “怀江啊~~” 这时,李婆子的声音从屋外传了来,两人一听李婆子这是又哭上了? 今早吃了朝食,李婆子和张姑父便回到张家看他们倒塌的房子,李怀河也被叫了去帮忙,这会子哭着回来,不会是出了啥大事吧。 “怀江啊~~,方才康家村有人捎话来,说是你们妹夫快不行了,我可怜的芳儿啊~~。” 李婉出来便见李婆子哭得直不起腰来,一只手捂着胸口,仿佛快要喘不过气来,李婉赶紧过去搀扶着。 “老姑,妹夫他怎么了,可是家里的房子倒了?” 明明几日前李怀江让老二给康砚捎了去信,康砚还给回了信,信中感谢李怀江这个大舅哥的提醒,还表示会重视信中所有的建议云云。 怎的如今还是出了事?什么叫快不行了? 李怀江听闻事态紧急,便也不再多说“我先去与罗先生说说,老姑姑父你们先别着急,如果罗先生答应,我们便一道去康家村。” 李婆子和张姑父得了大侄子的准信,忙不迭的点头应声。 昨个夜里张家没能抵挡住地动带来的损毁,趁着天蒙蒙亮,李婆子和张姑父随便在老李家扒拉了几口面食,便回张家废墟刨找掩埋在瓦砾底下的一应家当细软。 家中院里养的几只下蛋母鸡无一幸免,李怀池牵来牛车帮着把从张家粮房位置里刨出来的粮食结余,还有一应家当全拉回到李家小院存放。 望着眼前几十年的老房屋毁了,李婆子眼睛都哭肿了,边哭还边骂老天不开眼云云。 “杀千刀的天爷啊~~” 张姑父一听自家老妻昏了头了,赶紧扔下手里的东西,呵斥道“我说你的这张嘴啊,就不能消停会吗,连天爷都敢嚷嚷,万一天爷再怒,你我俩老骨头还要不要活命了。” “怎么,天爷绝了咱老百姓的路,房子没了,地里的庄稼也没了,老娘我非得骂骂这没天理的老子。”李婆子一副要和天爷干仗的架势。 “老娘我就骂,敢拦着老娘连你也骂,心肝黑透的天皇老子,这是要断了我们老百姓的命根子,老娘还不能诉个苦了,还有没有皇法,还有没有天理了。” 张姑父熬了一夜本就精神不济,房子和庄稼遭了殃心里同样难过,眼看老妻胡搅蛮缠的样子,也懒得劝了,唉声叹了几口气,低头继续刨家当。 “李婶子~” 这时,一名从康家村跑来长留村亲戚家避险的村民找到了张家,李婆子认出这人是康家同族的后生。 还没等李婆子问自家闺女那边的情况,康家后生就把情况跟他们二老说了。 张芳让这名后生帮着给娘家捎带口信,昨个夜里康砚为了护住五十多岁的老父逃离倒塌的房屋,不幸被砸伤了腰,吐了浑身都是血,如今人仍昏迷着,村里的赤脚大夫给瞧过,恐怕是伤着了五脏六腑说人没救了云云。 李婆子听闻女婿出事,险些没昏死过去,心疼自己的闺女和小外孙女,如若女婿没了命,闺女和外孙女根本没法子活下去。 李怀江亲自出面请求罗先生前往康家村,罗先生自无有不应的,听说康砚吐血昏迷,罗先生大致捡了些止血和止疼的对应药材带上。 李怀河在院子外套好牛车,带上李婆子、张姑父还有罗先生一块前往康家村。 李婉知道他们这一趟估计太阳落山前回不来,匆忙把锅里蒸出来的馒头用竹篮子全给装上,再拿来一块白布铺盖在面上,送到牛车上。 李婆子和张姑夫因着大悲大难,两位不过四十多的老人看着比平日里苍老了不少,强撑着萎靡的精力就是为了亲自去看一眼心心念念的闺女。 李怀江最后一个上车,捏了捏李婉的手心“等我回来。” “好。” “顺子,帮我看好你姐姐,守好家。” 站在一旁的顺子忙点头“放心吧姐夫,家里交给我,你们路上当心。” 李婉又嘱咐了李怀河当心赶车,目送他们驾着牛车渐渐离去,她总隐隐的感觉有股子不安在心头窜动。 未料,李怀江他们一行人刚走。 忽然,十多名声誓浩荡的村民,直冲他们李家小院而来,李婉瞧着对方一行人来者不善,不由的微微眯起眼眸。 李怀江那张嘴是开过光的吧,前面才提醒了李婉当心注意暴乱,这会子就有村民手持家伙式来了。 领头的那名壮实男人吆喝道“老李家肯定有粮食。” 李婉认出了领头的人正是林大牛,顺子见状,当即把李婉护在了身后。 “姐姐,你快回院里,这里交给弟弟我来。” 顺子话音刚落,林大牛已然举起了手里的锄子冲上来,未料他还没挨近两步,就被顺子一个转身抬腿踹倒在地,手里的锄子也飞出了老远。 跟来的村民多是林氏和方氏的族人,乍一看林大牛被踹倒,惊得皆举起手中的家伙,却都不敢上前,有的拿镰子,有的拿棍子,也有的像林大牛一样拿的是锄子。 顺子冷眼扫视了圈惊呆的众人“谁再敢靠近一步,小爷我不介意送你们去见阎王。” 说罢,顺子双手高抬,将手指关节捏得噼里啪啦响,吓得那群人忍不住后退两步。 第41章 孩子习武 林大牛捂着胸口,气急败坏的从地上爬起,见自己带来的人一个两个都杵着不敢动,更来气了。 “都愣着干什么,咱们人多还怕他们老李家不成,不抢到粮食咱就等着饿死。” 那些个村民闻言欲想上前,可又害怕拦在院门外的壮小伙,这壮小伙瞧着眼生,以前没见过,也不知道老李家上哪找来这么个硬家伙护院。 “好你个林大牛,好一个林氏和方氏。”李婉似笑非笑的从顺子身后走了出来,“如今村里时逢大难,你们不想着如何重整塌方的家园,尽想些歪门邪道,当真以为我们李氏,还有老李家好欺负了?林大牛你是不是忘了上回的教训?” 顺子听了李婉的话,立刻明白那个刚才被自己踹倒的村民,竟曾找过他姐姐家的晦气,立马也不客气起来。 “看来还真得给你们点颜色瞧瞧,我顺子的亲人你们也敢欺负。” 说罢,顺子已经飞跃上前,对准林大牛的膝盖重重一击,直接把林大牛击跪倒地,他出招极快,攻势凶猛让林大牛这种空有力气的庄稼汉毫无招架之力。 院里听闻动静的凌氏、思婳还有怀溪几个小家伙都纷纷跑了出来,便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 顺子将林大牛打倒在地,嘴里吐出好几口血水,来不及呼救,衣领子再次被提了起来,拳头一下又一下的往他脸上招呼。 僵在一旁的那些村民们早就吓得双腿哆嗦,他们不傻,胖揍林大牛那人身上有功夫。 有的人已经吓得手软,手里的家伙应声掉落在地,一阵叮叮咚咚响。 眨间的功夫,林大牛被揍得面目全非,李婉担心顺子真把人揍出个好歹来,眼看教训也够了,便出言道。 “顺子,好了。” 浑身充满戾气的顺子在李婉的呼唤下停止了动作,瞧着林大牛那张被自己揍成死猪脸的模样,鄙夷的吐了口唾沫。 “林大牛是吧?小爷我再警告你一次,别来招惹我姐姐一家。” 李婉看向那些个想跑又不敢跑的村民们,说“回去告诉你们的族长,如果林大牛这个人他看不好,我们老李家非常乐意帮他看管,我不管你们林氏和方氏在村里有多大的势,我们李氏也不是好惹的。” 那些村民无不被李婉的话给震慑住,顺子见状松开林大牛的衣领子,缓缓的从地上站起,冷眼睨着那些村民,怒呵。 “还不滚。” 顺子话音刚落,村民们如蒙大赦,纷纷捡起掉落在地的家伙四窜逃散。 见村民们都跑了,站在院门前的李家人,除了李婉无一人不被顺子刚才的气势惊得久久无法回神,像他们这些生活在山村里的庄户人家,几时见过如此暴戾的场面。 “哇哦~,舅舅真厉害。” 铭意惊奇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凝重的气氛,就见小家伙望着亲舅舅的双眼直冒光。 顺子忙收敛起身上的戾气,焕然又是一副憨厚大小伙的模样,乐呵呵的上前抱起小外甥,方才他还怕吓着外甥们呢,眼看小外甥稀罕他,顺子心情别提有多美了。 “意哥儿喜欢,明个舅舅教你习武可好。” “真的可以吗?”铭意乌溜溜的大眼充满期待,还有着不可置信。 “当然,等舅舅教会你武功,长大了可以防身,还可以教训坏人。” 铭意开心的直鼓掌,接而祈求似的看向亲娘“娘,意哥儿真的可以跟舅舅学武功吗?” 这时,铭笙牵上李婉的手“娘,笙哥儿也想跟舅舅学武功,以后长大了就可以保护爹和娘了。” 李婉闻言,欣慰的摸了摸好大儿的脑袋,没有理由拒绝。 “好,只要你们不嫌辛苦,娘允许你们每日晨起抽出半个时辰,跟你们的舅舅一块习武,但是不许耽误了读书。” “好!”铭笙开心的点头应声 铭意选择性听亲娘前面的话,后面一句就当没听见,不然影响了心情。 怀溪同样崇拜顺子哥的武艺,试探性的开口“大嫂嫂,我……我也可以吗?” “嗯,当然。” “谢谢大嫂嫂。” 李婉会心朝几个小家伙笑了笑,“咱快进院里吧,把门关好。” 一旁吓得腿软的凌氏忙不迭的点头应声“是的,大嫂。” ----------- 李怀池在屋里伺候胎动的媳妇,听说顺子仅凭一人之力,打跑了林大牛等村民,不可谓不震惊,又对那些趁乱想来抢夺他们老李家粮食的林、方两族的村民气愤不已。 其实方才他在屋里就听见院子外头的动静,奈何媳妇一直嚷着肚子疼,拽着不让他出去,如今面对大嫂,免不了有几分的自责。 “大嫂,方才是我的不是,大哥二哥不在,我身为老李家的男人,不应该让大嫂独自应付那些村民。” 李婉淡淡的看了眼跟前的人,嘴角微微扬起一抹微笑。 “顺子跟老四几个小的都在,不算我一人,三弟妹的肚子可好些了?” 结合大嫂看似和缓的笑容,再傻的人也听出大嫂话语中的关窍,李怀池更加惭愧不已。 “好——好多了。” “那便好,三弟妹肚子里的孩子月份不小了,再有两个月该生了,你多顾着些她无可厚非,平日里也多仔细着点。” 李婉话中之意明显,不挑拨不拆穿陈氏的计较心思,但也让李怀池恍然明了。 说到底,李怀池无不清楚知晓媳妇是什么样的性子,大嫂这话仿佛就像一记耳光,扇得他脸上一阵火辣。 李婉看着小叔子满脸的窘迫模样,不想再为难他,主要是看的久了,牙疼。 说实话,她与李怀江若不是顾念着原身对现在三房兄弟的守护之情,就凭今日他们的作为,李婉保证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他们一房人丢出去,省得碍眼。 “叫你来是想让你跑一趟族长家,把咱家刚才的事转告族长。” “好的大嫂,我这就去。” 李怀池忙不迭的点头应声,呼啦啦便前往李族长家,心里再次告诫自己下回不能再听媳妇的话犯蠢了,今日大嫂不与他计较,但敲打之意明显。 想到自从大哥大嫂历经大难后的性子转变,李怀池忍不住连打几个激灵。 夜色渐深,李婉没等到李怀江等人从康家村回来,越发的担心他们的处境,长留村与康家村虽是邻居,但隔了一条山路,不知昨个夜里的地动,山上可落了滚石阻路。 凌氏亦是同样担心自家男人的安危,先前做好了晚饭,大嫂让三弟妹带着孩子们先吃了,他们几个大的半点胃口都没有。 凌氏的娘家在此次地动因提前有了准备,家里的房屋并未遭受灾难波及,一早凌氏的大嫂便来老李家与她说了这事。 就在李婉坐不住喊来顺子,想着让李怀池带着顺子跑一趟康家村探个究竟,紧闭的院门外终于传来了李怀河的声音。 “媳妇,开门。” 凌氏听闻自家男人回来,立马从灶房里迎出去开门。 李婉三人也从堂屋出来,便看见李怀河牵着牛车进院,夜色朦胧看不清车上坐着几人,李婉急急迎上去,才看见李怀江和罗先生,还有张姑父是跟在牛车后头步行进的院子。 那么车上坐着的人除了李婆子,还有谁? 李怀江见自家媳妇着急忙慌的前来,忙伸手扶住了她“让你担心了。” “你没事就好。” “大嫂嫂!” 李婉话音刚落,牛车上传来一副女人沙哑干涩的嗓音,轻轻的唤了她一声。 寻着原身的记忆,李婉很快便认出了这女人是谁——张芳。 第42章 接回妹夫一家 李婉有些意外李怀江他们把张芳接了回来,但也没多问,猜出这其中定是有什么隐情。 “小芳妹子回来了。” 是的,李婉说的[回来],而不是[来],给足了张芳体面,也给李婆子和张姑父为者父母的安心,哪怕看不清,也知道这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妇操劳了一日,怕且已经累坏了。 李婉走近牛车旁,才依稀看清马车中间还躺了一个人,那人被厚厚的绵被包裹着,看不清楚面容,想必便是张芳的丈夫——康砚。 见李婆子怀中抱着个小人,李婉赶紧让凌氏上前帮把手“二弟妹,你先把孩子抱下来。” “哎。” 接着,李婉便亲自搀扶着李婆子下车“老姑,您累坏了吧。” “婉儿,还得是你体贴老姑,我这副老骨头哟,活了这么大的岁数,也就遇着今日这么一遭了。” 李婆子声音带着哽咽,语气充满了埋怨以及气愤。 李婉一听就知道事情不简单,再听见张芳止不住抽噎的吸鼻声,便知道眼下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 “瞧把咱老姑给累的,三弟快回你屋里把三弟妹喊出来搭把手,老姑他们定是饿坏了,天大地大也没吃饱饭的事情大。” “好的大嫂,我这就去。” 李婆子欣慰的拍了拍李婉的手背,知道侄儿媳妇是在众人面前维护闺女的体面,她没有不依的。 “好好好~,老姑都听婉儿的,先吃饭。” 这时,李怀江上前道“顺子,老二,你们俩小心些把康砚抱下车,送到规整出来的屋里。” 李怀河刚应声,顺子便道“好嘞姐夫,我一人就行。” 说罢,顺子果真一个人就将车上裹在被子里的人轻飘飘的抱了起来,简直毫不费力。 张芳下了车,手里还提着今日一早李婉装上馒头的篮子,看样子篮子里一个馒头都没动。 李婉接过她手里的竹篮子“小芳,这给我,你先跟进屋里瞧瞧,把妹夫安置好了,再同咱一块吃饭。” “好的,大嫂嫂。” 张芳语气里充满了感激,又抽噎了两下鼻音,才转身跟进耳边的房屋。 这时,陈氏从屋里出来,瞧着院子里的阵仗,再也不敢装肚子疼了,今个下晌当家的差点没把她肚子里的孩子给训出来,赶紧上前帮忙。 “大嫂。” 李婉见陈氏上前,便道“三弟妹,你先陪老姑和姑父到灶房吃饭,二弟妹,孩子还小牙口软,你到粮房里拿几块软和的点心给孩子垫垫,再给孩子熬一碗小米粥。” “好的大嫂。” 李婉有条不紊的安排家里女眷活计,看此情节该是康家那边出了变故,当下最要紧的是先把人都安排妥了。 李婆子心里宽慰大侄媳妇的当家能力,顺从的在三侄媳妇的搀扶下,和老伴先进了耳边的灶房吃点东西垫巴垫巴。 思婳这会子也从屋里出了来,先前她在屋里把小侄女明昭哄好了,生怕明昭过于好奇大晚上的跑到院子里凑热闹。 见二嫂凌氏手上抱着孩子忙前忙后,识趣的上前接过她手中的小人“二嫂,孩子让我来抱着,你去忙别的。” “好。” 张芳原本还担心此次他们一家被接回娘舅家,娘舅几位嫂子因此瞧不起她,如今听着大嫂嫂的安排,还有对爹娘的重视,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地。 再看看炕床上面色依旧惨白虚弱的丈夫,眼泪又止不住的往下滑落。 “砚哥你看到了吗,我说了大嫂嫂一定会接纳咱们的。” 康砚疲惫的眨了眨眼皮子,想抬手替媳妇拭去脸上的泪花,奈何他现在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媳——妇,谢谢你。” 康砚说话的气息很微弱,仿佛只要稍一用力,整个五脏六腑都疼得炸裂。 张芳手里的帕子今日是干了又湿,湿了来不及拧干,仿佛这辈子所有的眼泪全在今个流了干净。 她用帕子抹去眼角的泪水,便听闻身后的房门传来轻轻的磕门声,回头就见大嫂嫂李婉。 李婉手里端着一碗稀粥,稀粥是中午家中吃剩下的,罗先生方才与她说,康砚可以适当的喝些稀水流食,不然身体所需的营养跟不上,只会加重病情,所以她便舀了一碗不见几粒米的粥水来。 “小芳,这碗粥水你仔细喂妹夫喝下,晚些罗先生吃了饭再过来给妹夫瞧瞧。” 张芳忙上前接过她手中的碗“谢谢大嫂嫂。” 李婉见张芳憔悴的面容上顶着两颗肿肿的红眼泡,心底不禁有些动容“咱一家子,说谢便是见外了,如今最紧要的是养好妹夫的身子。” 因着男女有别,李婉不便进屋,只在屋门前交待了几句“你喂完妹夫,再来灶房同我们一块吃些东西,你自己也饿了一天了不是。” 听闻李婉关切的言语,张芳的眼泪珠子又涌了出来,慌忙又感激的点头应声。 李婉不敢与张芳多说,生怕再说下去张芳非得把长城哭倒了不成,退出耳边的屋子,就到对面的灶房一同吃晚饭。 李婉见李怀江似是没有多大的胃口,许是饿过头了,米饭都不吃,光喝了小半碗的汤水,于是,不停的给他碗里夹些青菜叶子。 他们这个地方,除了常见的野菜叶子,很难能见着现代常吃到的青菜,平常时到县城运气好了能遇着几颗大白菜,今晚饭桌上的大白菜是上次买回来的最后半颗。 难得被媳妇伺候,李怀江心里服贴,可媳妇光给他夹菜,自己却也没怎么吃。 李婉见男人给她碗里夹的小半块红烧鱼,微微一笑“你们回来前,我偷偷吃了小半块点心,所以不太饿。” 她声音很小,小到只有李怀江能听清楚,同桌的人只以为他们小夫妻在说啥悄悄话。 李怀江闻言嘴角勾笑,疲惫的面容渐渐溢出一层宠溺之色,李怀江记得,他们第一次到县城买回来的糕点里,李婉特别爱吃其中一种芝麻酥。 之后,他们再到县城,李怀江都会特意多买了些放在正房,李婉嘴馋了随时都能吃上。 李婆子和张姑父累了一日,精神早就不济,吃过晚饭,凌氏主动到耳边另一间屋里给二老打点规整,好让他们早些歇下。 以往李婆子因着凌氏不争气的肚子,多少有些看不上这个二侄媳妇,如今瞧着凌氏主动殷切的给他们端洗脚水,铺盖子,心底要说不为所动是假的。 看来这段时日,凌氏在大侄媳妇手下,果真慢慢的立了起来,心里替老李家感到欣慰。 “行了,剩下的明个我老婆子自己个再慢着规整,你回去伺候你男人歇息吧。” 二侄子今个也为着他们张家跑前跑后,李婆子心里都记着呢。 凌氏端起二老用过的洗脚水,很是恭敬的点头应声“好的,老姑。” 说罢,便小心翼翼的退出去,在外把门掩上。 出了屋外,凌氏一直紧绷的心弦才慢慢的松懈,大大地呼出一口气来。 天知道她刚才整个人有多紧张,深怕一个做不好,或者没能顺着老姑的意,倒给他们二房招了老姑的眼,还好没有出错。 李怀江吃了饭便到堂屋泡茶等着罗先生,罗先生到张芳的屋里替康砚施了小半个时辰的针才出来,交待了张芳这几日定要仔细着观察康砚的身体反应,如有不对劲的情况,立马去喊他云云。 李婉把张芳的孩子留在灶房,亲自喂孩子喝粥,小米粥熬得软烂,小娃娃饿狠了也不找娘,李婉一勺一勺的喂到她嘴边,小丫头就知道张嘴吃,连吃了一小碗。 夜里,回了主屋不多会儿,李怀江也从堂屋与罗先生商议完事回来。 待男人回来,李婉才知道今日他们一行到康家所遭遇的奇葩事。 第43章 康家 昨个夜里的地动,如李婉所料那般,山上的落石封了长留村通往康家村的那条山路,所以,今早李怀江一行人驾牛车多绕近一个时辰的小路,才从康家村的村尾进到村子里。 入目便是满目疮痍的废墟瓦砾,整个康家村的损毁程度比长留村更为严重,四处流散着许许多多没了家园的村民,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无助与绝望。 他们的牛车出现,自然引起了不少康家村村民的注意。 康家在村口附近,离书塾较近的一户,书塾有单独给康砚配了一间小屋,不过康家父母健在自然没有分家单过的理,所以那间小屋除了偶尔李婆子想闺女了过来方便住上几日,就一直空置在那。 康砚是康家的老二,康家有四个儿子全都是读书人,只有康砚考上了秀才,这也让康家在十里八乡独有着一份傲气,不少人家争着抢着都要把闺女嫁入康家。 康家本也是庄户人家,家中花银钱供四个儿子读书自然是不易的,家中男孩都是读书人,地里的活全靠康家父母二老操持肯定是忙不来的,康家老大、老三还有老四的媳妇娘家背景都要比老二媳妇张氏好上许多,而且相较于其他的几个媳妇,张氏的性子最好拿捏不过,康母做了几日好婆婆,把张氏手里的嫁妆全哄到了手,便开始打发张氏到地里帮着干活。 之后,二老得知康砚放弃再下场的想法,全身心投入到书塾教书育人,康母便认为这个二儿子没出息,定是因为张氏在耳边吹了什么风,才使得二儿子放弃继续读书的心思,更是没了边的磋磨张氏,张氏除了每日到地里干活,还得负责一家老小的家务活儿,其余的三个媳妇啥活也不用干。 张氏在婆家处境低下很快便引来另外三个妯娌的跟风使舵,平日里没少合伙欺负张氏;在二老面前,只要康砚帮着妻子抱一两句不平,次日张氏便会受到更严重的惩罚,到最后就连张氏自己也没办法不低头,且拉着丈夫一起低头。 除非李婆子偶尔到康家村看闺女住上几日,那几日张氏便能得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啥活也不用干,康母还会在李婆子面前装出一副好婆母的样子,各种夸啊疼啊,让李婆子都以为自己闺女是嫁对了人家,找了个好婆家。 只有张氏自己知道,她不敢告诉亲娘李婆子,她害怕娘替她着急担心,也害怕丈夫夹在其中难以为人,所以她默默忍着心里的苦楚。 而她的忍耐没能换来康母一丝半点的垂怜,越发的让康母变本加利,就连康砚每月得来的束修也全都被康母搜刮走,说什么父母在不分家,容不得他们身上藏一分的银钱。 康砚是个孝顺的,在此事上没有意见,张氏更不敢有任何的表示。 康母搜刮走的银钱大多数都成了各种滋补脑子的补品送进了老大,老三,老四的肚子里,康砚哪怕在饭桌上难得见着一次肉,多夹一块肉都会被康母不留情面的拍掉筷子。 张氏有时候就在想,为人子为人媳多是如此,熬吧,慢慢的熬,终有一日他与丈夫熬到出头分家的那日便好。 让他们夫妻二人料想不及的是这场地动改变了心中的那份念想,也断了对康家所有的念想。 那日康砚收到李怀河捎带来的信件,妻子娘舅家的大舅哥提醒他这些日子可能有地动降临,让他如何做好防备措施,于是当日他便与二老商量将家中房屋修葺加固,却没曾想被亲娘兜头盖脸一顿臭骂。 康母指责康砚见不得家中几个兄弟读书,更见不得她把得来的束修花在几个兄弟的身上,变着法把钱花在没必要的修葺房屋上头,说张氏的娘家没安好心,定是张氏在娘家兄弟面前说他们做婆母公公的不是,才会使出这样的坏水整治他们家宅不宁云云。 康母说什么都不愿掏钱修葺加固家中的房屋,让康砚死了这份心,当着康砚的面还打了张氏两个耳光,可把康砚气得带上张氏就回屋。 康家人都不相信的大地动在昨个夜里降临,康家的老房子在地动发生时宛如飘凌的枝叶不堪一击,家中几房的兄弟皆只顾着带上自己的妻孩往屋外跑,只有康砚带着妻女离开后,想起了仍在屋中的父母,立即折返了回去。 康父在前个白天崴伤了脚,行走本就不便,再遇到当下大难一时间慌了神,要不是有二子康砚折返相护,康父康母已然被埋在塌方的瓦砾之下。 一块倾斜倒塌的石墙眼看就要砸到康父的身上,千钧一发之即康砚一把将老父往外推开,自己却被那块上百斤重的墙砸中后背,康母眼看着房屋不断倾塌,只顾着拉上老头子往外奔跑,全然忘了被埋在瓦砾之下的二子,那个唯一想他们念他们救他们的二子康砚。 张氏亲眼看着房屋在眼前崩塌,被地动摧毁,她的丈夫迟迟不见踪影,直到看见婆母与公公出来,赶忙上前询问自己男人的情况。 张氏这一问,二老似是才记起康砚方才被倒塌的墙砸倒,如今已然被埋在了废墟之下。 张氏听闻险些没昏死过去,邻居一位好心的婶子从身后扶住了她,待地动停止,张氏哭着哀求几位大伯小叔子帮着将自己的丈夫从废墟中救出来,却无一人肯答应出手相助,妯娌甚至出口唾骂她用心险恶,想要害他们的男人也被埋进去。 就连婆母也不愿让几个兄弟帮忙,康母认为二儿子指定已经没命了,就算不死也剩半条命,没得救出来还得花大把银子治病,倒不如等天亮再把尸体拖出来罢了,银子要留给三个儿子读书考功名,等三个儿子考了官,做了大官再给二儿子多烧些金元宝当作补偿,家中情况 困难,她相信二儿子理应明白家里的难处。 最后还是邻居的婶子看不过眼,喊来自己的儿子帮着张氏一块到废墟里刨出被埋在瓦砾之下的康砚,也就是次日一早到长留村捎口信给李婆子的康家后生。 张氏亲眼看见自己的丈夫浑身是血的被刨了出来,心如刀绞几欲赴死追随而去,张氏与康砚皆是自己相中的亲事,张氏还记得在自己十五岁那年,与亲娘李婆子到县城偶遇了少年偏偏的康砚,两人一见倾心,此后便念念无法相忘。 当年若不是康砚坚持,康母是千万个不同意这门婚事,觉得张家高攀了他们康家,且张氏家中无个兄弟撑腰,二儿子娶了张氏是拖累云云。 第44章 李婆子胖揍康母 李婆子他们找到康家的时候,就见康家一家老小都在那片废墟中刨家当,就是不见自己闺女和女婿的身影。 康家人并没有注意到李婆子他们一行人的到来,康母边哭天抢地的怨老天爷,还边嘴上没个把门的诅咒张氏忤逆她这个婆母,平日里如何不孝,如果不尊重她这个婆母。 就连自己平日里怎么个磋磨张氏也一咕噜全吐了出来,当然,康母自然不会觉得那是磋磨了张氏,而是作为一个婆母对儿媳妇的调教,甚至认为张氏就该感谢她这个婆母给她的赏识。 李婆子这爆脾气哪能听见别人骂自己的闺女,怒火直接窜到了头顶,几步上前抬手就从身后薅住康母的头发。 康母一时不察,整个人疼得惊呼出声,一旁的康家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愣了神,皆没想起帮康母,就见李婆子如何霸气侧露的打她们的亲娘,那股气势可把康家三个读书的儿子都吓住了,再看张氏的亲爹,还有张氏的两个娘舅家的表哥也来了。 “好你个康婆子,枉老娘还以为你是个好的,想不到是个心肝黑透的贱皮子,我闺女好好一个姑娘嫁到你们家是为了给你糟塌来的,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就你也配,看老娘还治不了你。” “唉呀~杀人啦~李婆子你个泼妇~老娘跟你拼了~” 康母嘴上也骂开了,奈何不敌比自己年轻近十岁的李婆子,头皮被扯得生疼,身上被拧得生疼,脖子被挠得生疼,反正哪哪都疼。 “我呸,张氏那个贱货,我们康家还不稀罕呢,康家能让她进门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李婆子你个贱人,还不快给老娘松手。” 啪!!! 啪啪啪啪!!! 康母这一声骂,可把李婆子的怒气值点爆,一个反手就将康母转了过来,接连几个响亮的耳光。 康母被抽得脑子嗡嗡的,一时站不稳直接栽倒在了地上,因着头发还被李婆子薅着,膝盖重重的砸在了一块粗糙的瓦砾上,疼得老泪哇哇直冒。 李婆子的几个耳光同时把一旁怔神的几个康家子打回了神,只可是两个老婆子打架,他们作为儿子不好上前拉架,赶紧跟身边的妇媳使眼色。 康家的男人都是读书人,平日里自诩斯文,就算有那个心想上去帮老母亲,但对上张氏娘家大表哥那双莫名渗人的眼神,皆不禁在心里打了个激灵。 虽知道李婆子在长留村蛮横惯了,但这里可是他们康家村的地盘,容不得李婆子跑到自己地盘来撒野。 康家三个媳妇眼看就要凑过去合起火力揍李婆子,李怀江哪能眼睁睁看着李婆子被揍啊,就连张姑父和李怀河也不能忍。 “今日,如我老姑身上落下一个伤,我们李家倾尽全力也会让你们康家付出代价。” 李怀河见大哥发话,赶忙也道“就是,打架谁不会。” 李怀河撸起袖子就要干,那几个康家媳妇见状,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不说别的,她们的男人可都是欺文的读书人,李家那两个汉子瞧着虽然瘦弱,但都是种地的好把式,若要让他们对自己的男人动手,她们的男人指定招架不住。 康家几个读书儿子被李怀江兄弟怼得够呛,气得脸色一阵的铁青。 “你们简直欺人太甚,还不快把我娘放了。” “就是,简直就是有辱斯文。” “难道就你们李家厉害,我们康家也不是好惹的。”说这句话的是康家四子 李怀江闻言,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康家四子刚叫嚣完话,这会子又被李怀江的冷眸扫得背脊生寒。 在康家人眼里,十里八乡谁人不知道他们家一门读书学子的好名声,周边稍有名望的人家都得高看他们康家两眼,比之李家和张家的泥腿子,他们康家根本不需要惧怕张氏的娘家人。 “哦,是吗?那便试试。”李怀江语气带笑,更似调侃。 他的话不得不让康家几个读书子有所畏惧,都说书生两耳不闻窗外事,对李家的了解定然不多,只知道李家是张氏的娘舅家,心里不得不打悚重新衡量张氏的娘家。 张姑父双手背身,脸上的气色很是阴沉,直直的瞪着那几名康家兄弟,没有说话。 李怀河“你们康家欺负老子妹子时可有想过今日,老子不是读书人不吃你们文人这套,老子只知道你们康家不是个东西。” “你……” 那几个康家兄弟被李怀河的话怼得说不出话来,简直跟一个农村糙汉没法沟通,只能拿自己的媳妇发话。 “没看到娘被欺负了吗,还不快把咱娘给救出来。” 康家三个媳妇当即从中回了神,只是再看扭打在一起的两个婆子,显然自己家婆母被揍得不轻,脸上红肿还带了爪子印,发髻散乱如疯婆子,衣衫沾满了土灰,还被瓦砾划拉了好几个口子。再看看李婆子,除了头发散乱了些,似是真的一点伤都没有。 今日以前,康家的三个媳妇都以为自己家的婆母是十里八乡性子最泼辣的婆子,平日里眼看着婆母如何欺负张氏,她们虽然都当作笑话来看,却也心里打悚婆母的性子。 如今看来,真的应了当家时常在她们耳边念叨的那句‘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在康家三个媳妇合力将康母从李婆子的压制下扯开时,李婆子两根手指正插在康母的鼻孔里,拇指扣住她的下巴,另外两根手指曲成爪状,短短的指甲几乎陷入了康母的皮肉下,疼得康母整张老脸都涨红,另一只薅住康母头发的手从始至终都没松开过,康母都觉着自己的头皮是不是已经被扯掉了一大块。 而康母的两只手也试图用力扒拉着李婆子的老脸,奈何李婆子稍一用力,她便疼得只能去扯李婆子的两根手臂,嗷嗷直叫。 李婆子的战斗力实在可怕,单枪匹马便已打得她们的婆母毫无还手之力,三人合力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康母从李婆子的手下解救出来。 康母虽然长年在地里干活,也是有一把子好力气,奈何与李婆子相比完全处于下乘,一番打斗撕扯下来,李婆子半点伤没受到,只是发髻散松了些,再看如今自己,要不是被三个儿媳搀着,双腿软得都站不稳。 “李婆子你个贱人,你以为你家闺女是金凤凰不成,一个乡下野鸡,今个我们康家就把张氏这只野鸡休弃。” 张姑父一听见康母说休妻,脸色更黑了“亲家母,你此话可当真?” 康母半点不惧张姑父这个亲家公,扬起下巴就道“康家老娘说了算,我说休妻就休妻,有你们这样的亲家是我们康家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休妻,必须休妻。” 李婆子气得又要上前继续揍康母,李怀江忙向李怀河使眼色,刚才李婆子发泄是有理由替自己的闺女出气,如今再让李婆子接着揍康母,他们家便站不住脚。 李怀河及时从身后拉住了李婆子“老姑,您消消气,跟这种不要脸的人家动手,脏了自己的手。” 李怀江:…… 不是说李怀河内敛的嘛,这戳心窝子的怼人话,真的是内敛的人能说得出口? 不过,怼得好。 瞧康家几个兄弟被李怀河这话怼的,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估计最多能骂出口的话也只能是那句[有辱斯文]了吧。 张姑父气极的点头“好!这门亲家,我们家张也不稀罕。” 说罢,张姑父便扫视了一圈周围,发现不光自己的闺女和女婿不在,康父也不在。 “你们爹在哪,让他出来跟老子说话。” 这时,好些在周边吃瓜的村民其中一个开口道“康砚小子今早被抬到了族里的祠堂,赤脚大夫搁那给他吊着口气,康友伯还有康砚家的在祠堂那守着。” 另一个村民也开口了“你们现在赶去,兴许还能见上康砚小子最后一面。” 听闻这话,李婆子也不逮着康母开火,见闺女要紧。 紧接着,他们一行人便在其中一名村民的带领下,赶往了康氏祠堂。 第45章 大闹康氏祠堂 康母待李婆子等人一走,才气得直跳脚“老娘饶不了张氏母女,休妻,今日定要把张氏那个贱人休了。” 有那些没散开的村民们瞧着康母这架势,唏嘘之余,更多的是鄙夷,他们一早可就都听说了,康砚昨个夜里在紧要的关头,回屋拉了自己的老父亲一把,才被那倒了的墙砸了个半死。 而康砚的爹娘却半点不顾儿子的死活,最后还是附近看不过眼的村民帮着康砚家的一起刨开废墟,堪堪才将剩了半条命的康砚给扒拉出来。 别的不说,康砚可是他们康家村最有才的后生,年纪轻轻就已经考了个秀才,比他们家三个兄弟都要聪明,还是他们村里的书塾先生,他们康家书塾又是十里八乡唯一的书塾,多少慕名前来求学的学子,可谓不是给他们康氏一族,还有康家村里的人长脸面。 换别家有这么个孝顺又有学问的儿子,砸锅卖铁也得把康砚的命保住,也就只有康家这么对偏了心眼子的老子娘,放着秀才儿子不疼,偏疼那三个考了两回都没能中秀才的儿子。 再有那张氏,平日里见着人都礼貌客气不迭,半点不摆那秀才娘子的架子,对家里公婆孝顺又懂事,常年也只见着张氏跟着二老一块到地里干活。 而康家另三个童生媳妇,成日里穿得跟县城里的少奶奶似的,不要说地里的活计从不沾手,没事便在村子里走街窜巷,跟村子里那些长舌妇混作一团,到了饭点还得康母这个婆婆三请四请的回家吃,谁家媳妇有这样的好福气,若不是有那张氏做对比,他们都还以为康家对儿媳妇都是好的呢。 如今,康家三个媳妇眼见婆母正气头上,还说出了休掉张氏的气话,一时间吓得都不敢插嘴。 她们几个妯娌打心底里不愿婆母真的把张氏休掉,不然家里的活计谁来干? 谁烧饭? 谁洗衣裳? 谁下地干活? 这些都是紧要的问题。 康家老大这会子开口了“娘,咱要不也到祠堂,别让爹给张家人欺负了。” 老三也说“是啊娘,张家人多野蛮,咱爹指定得吃亏。” 只有老四没开口,康家老四是家中的小儿子,平日里最得康父康母的疼宠,心里的算盘也多,知道什么事该出头,什么事不该出头。 康母听儿子们这么一说,心思瞬间回转“对,万一你们老子听了张家人的劝阻不肯休妻咋办,咱家可不能白养张氏那对母女。” 说罢,便吩咐道“老大,老三老四你们跟老娘去祠堂,老大家的,你们几个留在这看好了,别让人刨走咱家的东西。” 那几个媳妇本想跟着一起去凑个热闹,听婆母一发话,也没有敢吱声的,都怯懦的点头应声。 康氏的祠堂因前两年才翻修,此次地动并未受到波及影响,康砚被族人们暂时安置在祠堂里间的一张炕床上,平日里这间小屋睡的是看守祠堂的绝户老人。 康父坐在祠堂外的一张椿櫈上歇息,熬了一宵脸上尽显疲态,听着屋里传来二儿媳妇的嘤嘤哭声,很是有些不耐烦。 就在康父靠着墙边昏昏入睡之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入耳中,睁眼便看见张氏娘家一行人风风火火的闯入了祠堂。 “姓康的,我闺女呢。”李婆子连亲家也懒得叫了,直呼其姓。 康父听闻李婆子的称呼,再看她的架势,老脸拉下几分,见张氏娘舅家的表哥们也来了,还有张氏的亲爹也在,又不得不把表情管理好。 “娘……” 里屋的张芳听见亲娘李婆子的声音,立马从屋里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直扑进了李婆子的怀里,可把李婆子心疼坏了。 “娘,砚哥他……他快不行了,您救救砚哥吧,女儿跪下求您了,求您借点银子给我们请大夫,我和砚哥日后定会还给您跟爹的……”说罢,张芳就要跪到地上。 李婆子见闺女哭成了泪人,心都要碎了,忙把闺女搀住。 “芳儿,我可怜的芳儿啊,怎的就嫁给了这么个心肝烂透的土匪窝里啊。” 康父听闻李婆子这话,气得声音都有些发颤“亲家,你这话是何意?” 张姑父上前冷言回道“何意?你家老妻方才扬言要休了我张家姑娘,你说是何意?” “什么?”康父没想到自家老婆子竟会说出休妻的话,一时间有些缓不过神来。 李怀江这时上前问张芳“妹夫现在在哪,我们带了大夫来。” 张芳听闻大表哥带了大夫前来,双眼立马放出了光芒,忙抹去泪水领路。 罗先生也不含糊,提着药箱就跟着张芳走进里屋。 康砚本就皮肤白净,如今受了重伤,苍白的面色下映出了淡淡的腊黄,毫无血色的嘴唇上还沾染了些没抹干净的血痕,瞧着没有半点的生气,正一动不动的昏死在床上躺着。 罗先生看着他这样子,眉头不由皱了起来,握起他的手腕把了把脉,好在指腹间号到如丝般的脉膊,又从箱子里拿出银针,从小壶子里倒出烈酒消毒,紧接着施针,先止住康砚体内的出血情况。 张芳认得罗先生,以前她听外公说起过,罗先生是位有本事的大夫,再看罗先生稳如泰山的操作,那颗飘浮在半空的心,宛如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李怀江没在里屋多待,把张芳也喊到了外面来。 恰好这时,康母带着三个儿子赶了过来,康母一到便哭倒在了老丈夫的跟前,说张家人如何如何欺负他们家,李婆子如何如何揍自己云云。 张芳瞧着婆母脸上的红肿和抓痕大为吃惊,再听说是被自己的亲娘给打的,心虚的同时又有一丝丝的痛快。 如今她男人躺在里面生死未卜,任她如何在公婆面前央求,就是不愿出银子请大夫,张芳对此是气愤的,同时也对康家的人感到失望。 不少闻讯赶来看热闹的村民们将祠堂门外围得水泄不通,虽如今自家的境况不好,家里的房子没了,地里的粮食也遭了殃,却半点不影响他们吃瓜的好奇心。 人嘛,在同样痛苦的情况下,总喜欢多看两眼别人家的笑话,也算是苦中作乐。 康父见老妻被亲家母打成这样,自然也是来了气“亲家,我们康家何时对不住你们,为何要大打出手?” 李婆子抢先自家老头开口“呵,问的好,老婆子我今个就当着你们村里人的面,跟你们康家好好算算这笔账。” 说罢,便直指康母怒声质问“可是你这个黑心肝的自己说的,平日如何挫磨我家闺女,还说等你们老二下了葬,再好生修理我家闺女来着,是我家闺女挖了你家祖坟,还是我家闺女杀了你们全家?竟遭你们康家这般惨虐?” 康父自是知道自家婆子平日里磋磨二儿媳妇张氏,有时候看不过眼,也会关上房门说上老婆子几句,却也没得让亲家当着村里人的面把家丑宣扬的,一时怄得老脸铁青。 李婆子势要当着康家村的村民,以及康氏的族人替自己可怜的闺女讨公道,讨说法。 什么面子情,如今在她眼里全是屁话,康家再有能耐一门学子,李婆子也不稀罕与这样的人家沾上半点亲戚关系。 “好恶毒的一个婆子,居然敢在我康氏祠堂放肆。” 这个时候,康家四子为了表现自己读书人的身份,更为了在族人以及村民们面前彰显优越,直接拿出宗族力压张家。 围观的村民中不少便是康氏的族人,皆觉着张家在他们康氏祠堂大闹,简直是不尊敬他们康氏的祖宗,更没把他们康氏一族放在眼里,甚至有几名看不过眼的康氏婆子大着胆子出来谴责张家的作为。 李怀江自然意识到其中的问题,大闹他族祠堂视为大不敬,搞不好会引起两族的纷争。 第46章 细数康家不是 李怀江不得不站出来,先向围观的众人礼貌的拱了拱手,道“今日,我们张、李两家作为我妹子的娘家,本是不因在此地争辨是非,奈何我家妹子在康家受辱,妹夫生命垂危,我们两家带了大夫前来给妹夫救治,不得已只能暂阻借用此地。” “我们自知不如康家皆是读书人,条条框框的大道理张嘴便来,但有理没理恳请各位乡亲父老作个见证,旁听我老姑细细说来。” 张姑父听闻此言,点头向老妻道“怀江说的没错,咱有理说理,你的嘴也收着些。” 李婆子闻言很是不忿的向自家老头子冷哼了一声,她不是那种不分场地撒泼打滚的妇人,大侄儿说的没错,有这么多康家村的村民们听着,没理的是康家,他们张家可不怕。 围观的村民听着李怀江的话自是没了话说,那几个康氏的婆子也闭了嘴,同在一个村子里其实大多数村民们早都知道,康家二媳妇张氏平日里在康家过得并不如意,关系较好的人家更是晓得这里头的隐私。 李婆子瞪了眼康家老四,嘴里嗤笑一声“好一个读书人,那好,老婆子今日便问问你,昨个夜里你家老二跑回屋里救人的时候,你死哪去了?都说百善孝为先,你成日里读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你……” 康家老四被堵得一时语塞,昨个夜里事态紧急,他当然只顾着自己,便连妻孩都是听着他跑出去才跟着出来,哪还会想到老子娘没能跑出来。 再说,这事也不能只怪他,大哥和三哥不也没顾上老子娘。 康母见不得最心疼的四子受委屈,立马跳了脚“好你个李婆子,今个我们康家倒要看看你们张家能翻了天了不成。” 李婆子等着就是康母先跳脚,有康母的衬托,那么她接下来说的话,就是讨公道。 “翻天不翻天我老婆子不知道,我只知你们康家全是没了心肝的烂玩意儿,你们家二子昨夜里,为了救你俩老东西,活生生被塌下来的墙砸没了半条命,你们两摸着心肝串着银钱硬是不顾自己亲儿死活,没得我闺女往娘家捎口信,我们娘家带来大夫,还不知你们康家竟全是狼心狗肺的玩意儿。” 李婆子这番话无不在围观的村民中炸开了锅,有小部份的村民只知道康家二子康砚昨夜里被砸没了大半条命,却没想到原来是为了救自己的老子娘才出的事。 舍命救爹娘得是多孝顺的孩子,如今命都快没了,康家二老居然还不舍得掏出银钱救儿子,而张家作为康砚的岳家,收到口信直接带来了大夫,相比较之下,岳家比康家更重视康砚的死活。 在众人唏嘘声之下,看向康家人的眼色都充满了鄙夷。 未待康母再次发话反驳,李婆子抢先一步,接着道。 “你们康家倒好,我女婿为着你们两老伤得这般重,你们不心疼,我闺女心疼还碍你们眼了?是我闺女平日里下地里干的活,不得你们意?还是我闺女烧的饭菜不合你们的味口?我今日倒要问问你们康家族里,是不是都这般对待儿媳妇的,全康家四个儿媳妇,只有我闺女不光下地干活,洗衣做饭,还得帮着另外三房的大伯子、小叔子、妯娌、侄子侄女们洗衣裳的?你们不嫌臊得慌,我还嫌脏了我闺女的手,你们多大的脸啊?” 李婆子这番话说完便看向一旁已然变了脸色的康家三个兄弟“老婆子刚才说你们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这话你们敢说不是,那我老婆子倒要问问,你们弟兄几个有多大的脸,把弟媳妇当成丫鬟来使唤?你们是没媳妇还是没老娘,里衣外裳让你们的弟媳嫂子来洗?” 康家三个兄弟面对族人村民的议论指点,脸色臊得通红,一时间都不敢抬头,恨不能把脸埋到了裤裆里。 “还有你,康婆子!”李婆子再次怒指被骂懵了的康母“谁家婆母刚娶进门的儿媳妇就掂着儿媳嫁妆?我呸,不要脸的老毒妇,黑了心肝的贱皮子,竟敢在老婆子我面前跳脚,平日里撒的尿还不够你照照自己那张老脸?我们张家是泥腿子,高攀了你们康家读书秀才的光,也没得让你们这么作贱闺女的,竟还有脸提出休妻,你倒说说我闺女犯了休妻哪出条律了?凭啥你说休就休的?” “我老婆子今个就告诉你康婆子,康老头,想休妻可以,把我闺女的嫁妆原原本本的交出来,老婆子现在就带我家闺女和外孙女走,离了你们康家这土匪窝,我闺女和外孙女还活不成了难道?我呸!” 在李婆子的一通痛骂下,康家上下所有人脸色难看得如同咽了几百只苍蝇,就连康父也被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时间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康母气极的反驳道“好你个李婆子,如今大家竟把脸皮子都撕破了,这个妻必须得休,你说你女儿没有错,她犯了大错,错在无儿,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还不够大错?” “我呸!”李婆子一口唾沫直接淬到了康母的脸上“怎么叫无后,没脸没皮的老皮子,我外孙女不是后?没有女儿还来的儿子,你的那些个儿子没有你这个老娘,难道都是从石头缝里崩出来的不成,头一回见自己就是个娘们,还得取笑自家亲孙女的。” 康母被李婆子吐了一脸的口水,恶心得直犯呕“你……你蛮横不讲理。” “我不讲理?”李婆子乐了,立马朝外头的村民们吆喝道“大家都听听,就老婆子我方才说的,大家都评评理,到底是谁蛮横不讲理了?这样的家门我们张家高攀不起,老婆子倒要看看有谁家敢把闺女往这样的人家里头推的,过门第三日便把儿媳妇的嫁妆骗到手里攥着不放,如今儿子还剩一口气吊着,愣是不愿意掏银子给亲儿子瞧病,非得拖到儿媳妇守寡的,你们谁敢嫁闺女到这样的人家里?只要有人敢,我老婆子就认自己个蛮不讲理。” 果然,李婆子话音一落,围观在外头的村民们对康家的非议更甚,阵阵唏嘘不已。 以往大家都知道康家只有老二媳妇张氏到地里干活,却没想到回了家还得伺候一家老小,连大伯子,小叔子房里的活计也是老二媳妇张氏全包揽了,这样的人家当真是没人敢把闺女嫁进去。 从前没人不羡慕康家一门读书人,都想让闺女嫁进康家享福,如今看来这哪是享福,康老大,老三,老四的媳妇能享福是因为娘家厚实,才被康父康母高看一眼当个少奶奶,他们家的境况不比张家好,甚至都不如张家,指定受到的磋磨更甚。 再说,康砚可是他们村里书塾的先生,有这样的儿子,还有这样孝顺听话的儿媳,康家二老还要磋磨媳妇,属实太让人寒了心。 听闻风声赶来的康氏族长,以及几名族中有名望的族老们,还没进祠堂便听闻祠堂里康母与李婆子争辩不休的怒骂声,再听李婆子对康家的控诉,只觉得康氏一族的脸面全被康家给丢尽了。 明明康友家一门四个读书子是光耀门楣的好事,如今康友家的两口子做事太绝,真真是把人家张家给得罪狠了。 第47章 要求入赘 康氏祠堂,里屋。 罗先生给康砚施完针,又从带来的药材中找出对症的药,让张芳当即把汤药熬了来,给康砚灌下。 康氏的族长和族老到来后,先是安抚了李婆子和张姑父的怒火,秉着劝和的心理,哪怕最终闹到休妻或者和离,也不能让族中的村民们看了康家的笑话。 李怀江见双方战火停歇,便打量起站在李婆子身后一直悄悄抹泪的张芳,在原身的记忆中,对这个表妹是很疼爱的,李婆子之所以一直护着他和李婉,无非就是为了日后能给张芳撑个腰。 哪怕是为了还李婆子以往的相护之情,今日之事,他也得把张芳从这场纷争中摘出来。 想了想,便把张芳喊到了里屋,见罗先生已经把熬好的汤药给康砚灌下,又问了几句,确定康砚已经保下了命,才开口问张芳如何打算。 “大哥,我……我不能离了砚哥。” 张芳与丈夫的感情深厚,一直以来她在康家任劳任怨,全凭她与康砚之间的感情支撑。 如今他们两家闹成这样,张芳知道今日最好的结果只有和离,但是她真的不愿离开康砚,哪怕康砚日后成了废人,或是真的救不活了,她只想冠上康砚的夫姓。 李怀江心底赞许张芳对感情的执着“你可想好了?” 罗先生看了眼张芳,看在死去的李老头子份上,好心的多了两句嘴。 “眼下人是保住了,他伤着的是椎骨,而且拖延了最佳救治时间,要是早些找来大夫施针,兴许是能站起来,只是行动不便,如今就算是捡回了一条命,恐怕一辈子都无法站起来,你可真愿意终身伺候一个躺在榻上的夫君?” 张芳心疼地看着炕上的丈夫,眼泪再次滑落“从我嫁予砚哥那日起,我便对自己许下诺言,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了他。” 说着,张芳就要向李怀江跪下“大哥,我求求你帮帮我,你就当可怜可怜妹子,我不要被康家休弃,更不想和离。” 李怀江强压着耐心将张芳扶起,心里想着,如果媳妇在就好了。 “今日我本没想到事情如此,不然便把你大嫂带上,有她来跟你说会更好,如今我们两家闹到如此地步,你可不能再留在康家了。” 今日两家已撕破了脸皮,再把张芳留在康家,日后有的是她的苦头吃,最终跟着受苦的是李婆子和张姑父。 “如我离了砚哥,他可怎么办,康家人不愿出银子救他,如果我走了,他一定活不下去,大哥……我求求你帮帮我们,你的恩情我日后一定还。” 听着张芳的哀求,李怀江内心动容,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事,如今不是你我能决定,除非康砚自己做出决断,就看康砚是想保自己这条命跟你们母女过日子,还是想死后葬在康家的祖坟。” 张芳不懂李怀江话中之意,一时间忘了哭,“大哥,你这话啥意思?” “我……愿意。” 这时,一道虚弱至极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罗先生见床上的人醒来,还以为药灌下去后,至少得两个时辰才会清醒,看来康砚的伤势比他料想的要乐观许多。 张芳见康砚醒了,喜极而泣地扑到炕边“砚哥……砚哥你怎么样了?身子可还疼?” 康砚疲乏的眨了眨眼皮子,虽然他一直处于昏迷的状态,外界所发生的事,他都能听得见,只是身体无法做出任何的回应。 李怀江来到炕边,睨着康砚依旧苍白的面色,缓了缓才问“你可清楚知道,你方才的话这代表着什么?” 康砚又眨了眨眼皮“烦请……大……哥,替我和娘子做主。” 李怀江闻言,嘴角弯起一道满意的弧度“好。” 他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康砚至少不像他那几个糊涂蛋兄弟,光读死书不通人情世故。 ------------ 李怀江从里屋出来,就听见李婆子在问康家要回张芳的嫁妆,不然不签和离书,康母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就是不松口还嫁妆。 康母的坚决倒是让李怀江从中看到了更大的希望,而后来到张姑父和李婆子的身边,轻声在二人耳边说了几句。 李婆子眸光瞬间闪过一抹讶然,看了看大侄子,再看了看老头子。 见老头子向自己微微颔首同意的样子,李婆子却有些不情愿了,想到闺女,她不得已心软。 康氏族长和康父、康母瞧见张家那位娘舅家的侄儿,不知在张家夫妇耳边说了什么,眼神中当即掠过一抹警惕打量之意。 李婆子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清了清嗓门道,“你们不还妆嫁也行,我们闺女可以不和离。” 康母和康父闻言不住对视了眼,更是狐疑那位李家侄子到底给张家夫妇出了什么主意。 康母想了想,才不管张家商量了什么,冷着脸便道“不和离,便休妻。” 张姑父的脸比她更冷“也不许休妻。” 康母被怼的想回嘴,可对上张姑父那张可怕的冷脸,莫明的背脊生寒,从前她可不觉得张家这位亲家公是个人物,怎的脸一拉下来比自家老头子还要吓人。 这时,康族长开口发声“敢问张家如今想如何解决此事,如果不和离,也不同意休妻,我想咱康氏一族仍会愿意容纳张氏媳妇留下来为砚哥尽孝。” “不行!” 康母当即拔高了声音,立刻招来族长不满的目光,吓得康母心头一记咯噔,再也不敢轻易冲撞了康族长。 康父也瞪了眼康母那急吼吼的性子,正要开口,就听李婆子道。 “你们康家不愿出银子救你们家康砚,我们张家可以出银子,不过必须得把康砚入赘到我们张家。” “不行。”康父想也不想,立马反对这项提议。 康砚是他们康家的子孙,而且还是个秀才,怎能随随便便入赘到女方家,这不是打了他们康家人的脸面嘛。 李婆子就知道康家没这么容易答应,凉凉地道“你们康家可得想清楚,这是唯一能保住你们儿子命的机会。” 张姑父“老夫在外走商多年,从未见过有的人情愿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儿死去,也不愿放亲儿一条活路。” 康母气得直跳脚“你们这是明抢我儿,除非我死,不然我儿绝不许入赘他人门下。” 李怀江眼看李婆子又要开口喷,抢先一步道“那行,那便按先前所说,和离,把我妹子的陪嫁,以及今日救治康砚的二十两银子一并付了。” “二十两,好大一口气,张口就二十两。” 罗先生在里屋听闻康母气极的怒骂声,看了眼炕上的康砚痛苦的闭上双眼,再看了看哭得双眼通红的张芳,无奈的叹了口气,决定出去加把火。 “非也,老夫罗义轻易绝不出手救治,一旦出诊,诊金按百两起步。” 康家二老听闻罗先生这话,一口气直窜天灵盖,只觉脑子被风灌得嗡嗡的。 在旁静静听着的康家三个兄弟,别提有多肉疼了,他们家不说拿不出百两的诊金,如今家中房子没了,地里的庄稼也没了,有那银子也应当想着留给活人,况且他们哥仨来年还得下场,处处都得花银子。 康氏族长听闻了罗先生报上的大名,沉吟了半晌,忽然,双手撑着椅子扶手颤颤的站了起身。 “您……您难道是就那位罗神医?” 早传长留村在二十多年前来了一名医术了得的江湖游医,而那位游医正是姓罗,传闻罗神医性格孤僻,虽有一身绝世医术却从不轻易予人施救,曾有位权贵悉数奉上珍宝无数,只求他略施援手,罗神医连眉头都不抬一下便将人拒之门外。 第48章 断关系 康族长万万想不到,张家居然能把罗神医请来给康砚诊治,不得不让康氏族长高看张家二老几分面子。 “老夫久闻罗先生神医圣手之大名,失敬失敬。” 康家的人听说给康砚治伤的是位神医,不由的又是一惊。 李怀江头一回听说罗先生还有这么个了不得的绰号,眼底打量罗先生的眸光微微闪过一抹调侃之色。 罗先生选择性看不见,看不见,他就是不看,气不死这个老小子。 罗先生微微作揖还了一礼“正是老夫,若非我与李家深有渊源,今日也不会答应前来出诊,二十两是我看在李家的面上收的劳碌费,康家小子的命老夫暂时是保住了,后续还得施针一月,每日诊金二十两,日后加以汤药调理将养,这笔费用少说得按千两计算。” 千两? 康母一口气没缓过来,两眼一翻直接从椅子上滑溜下来。 李婆子鄙夷地啐了一口,就这出自息,还敢跟她老婆子斗。 康家三个兄弟见自家老母昏死过去,赶忙上前把人扶稳坐好,又掐了掐她的人中,深怕老母当真缓不过这口气来。 康族长听了罗先生这番天价诊金,也觉得脑子有阵回音,活了这么大的岁数,百两的银子他都不曾见过,何谈千两啊。 李婆子才不管康母真晕还是假晕,继续开口道“别跟老婆子废话,还钱,还嫁妆。” 康父在听说天价诊金后,也是缓了许久才平复心境,眼下只有张家能救活他这个儿子一条命,但又不愿放弃这个儿子,哪怕是个废人,那也是他们康家的秀才儿子啊。 心里一阵权横计较之后,道“不和离也行,老二的诊疗费你们张家来出,也不入赘,张氏还是我们康家的媳妇。” 李婆子当即一口痰吐了出去“我呸,好一对不要脸的老夫妇,真是蝙蝠身上插鸡毛,你算什么鸟,你咋不上天。” 康父被李婆子怼得一脸的憋屈,敢怒不敢言。 李怀江“今日,便由康氏族长作个见证,今个我妹子与康家明正言顺的把这门亲和离了,康家把我妹子的嫁妆,还有今日的诊金一并归还,不然这事闹到县令衙门,丢的可就不是康家一门的脸面,还有整个康氏一族,没得和离了还霸占了我们家的好处。” 说罢,李怀江看向康家的三兄弟,饶有意味的勾唇一笑“我听说,你们来年可就要下场恩科,不知这要是闹上县令衙门,对你们日后的仕途可有影响。” 康家三个兄弟一听,立马慌了神,原本担心老母的心也没了,齐齐看向自家的老父。 康老四“爹,这事可不能闹到县令官衙,真报了官,儿子们日后还如何走科举之路。” 康老大“是啊爹,老二如今都这样了,咱家就算把老二留下来也没银子救他,不如算了,反正入赘了张家,老二他还是您的儿子,还是咱康家的子孙。” 康老三“爹,您这是要儿子们的命嘛,我们辛辛苦苦读书多年,为的就是日后让您和娘过上好日子,不然这些年咱兄弟几个的书白读了啊。” 在三个儿子的游说下,康父犹豫的面色逐渐均裂。 如老大所说,即便康砚入赘张家那也还是他们康家的子孙,况且康家村与长留村相邻,等康砚日后身子好了,他们几时让康砚回康家不行。 不说别的,张家和李家能随随便便掏出那么多银子给康砚治病,以前他便听村子里的老人提及,老李家的祖辈在东北是富足的地主,指定日后康砚还能从张家捞些好处回来给他们康家。 千思百转间,康父心神一定,终是点了头“好,我答应让老二入赘张家。” 见康父终于松口,康家三个兄弟才齐齐松了口气,李怀江无不满意的弯起嘴角的弧度。 “劳烦康伯父稍等,我这就草拟入赘书,一式两份,签定之后康砚便是我老姑和姑父的赘婿。” 康族长很快让人拿来了笔墨纸砚,李怀江熟练的提起笔墨挥写契书,把一旁的康家三个兄弟都看愣了神。 不是说张氏娘家都是泥腿子么,怎的还有个会认字写字的表兄,而且那字写得竟比他们哥几个都要好,简直难以置信。 很快,李怀江便将入赘契书交予康父手中“请康伯父过目,如无问题便请签字画押。” 康父接过纸张看来看去,一个字都不认识,无奈的将纸递给康老大。 “你念出来我听听。” 康老大接过纸张,很顺溜就将契约上的字句念了出来,只是念着念着脸色越发的沉重,就连在场的康族长以及康父听得也是满脸的诧异。 这? 这哪是什么入赘书,这分明就是断绝书好嘛。 李怀江草拟的契约上表明,康家老二康砚从今个起,断绝与康家所有人的关系,自此从康家族谱中除名,入赘张氏族中。 康父怒拍桌道“有你们张家这样欺负人的吗,这个赘我们康家不入。” 李婆子闻言,都快笑出了声,“我呸,老婆子我还巴不得你们康家不要松这个口,要不是看在我闺女的份上,你们为人父为人母的都不管儿子的死活,我们张家凭什么管一个外姓女婿的生死。等我家闺女回去,老婆子我立马再给她寻一门好亲事,八抬大桥出嫁,再让我外孙女跟别人姓,喊别家的男人爷爷。” 呸,气不死你! 李怀江知道李婆子这话是激将康家,但这会子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屋里的康砚是听得见的,他不得不防着李婆子这张嘴,免得日后成了康砚心头里的刺,就不美了。 “以上便是我们女方的条件,同意我们当下就把康砚带走,日后是死是活与你们康家无半点关系,不同意我们便把人留下,带上我妹子的嫁妆,以及今日的诊金,签和离书。” 从康父答应康砚入赘张家开始,就不再作声的康族长,此时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这名李家的后生。 自康家松口愿意将休妻改为和离,再由和离改为入赘,最后一步一步谋划,将康砚从康氏族脉中剥离,好手段,好算计。 仅仅是因为李家这位后生拿准了如今康家凑不出张氏的嫁妆,以及那二十两的诊金,再以报官拿捏整个康家以及康氏一族的命脉,他们就已注定输了。 他做为一族之长,岂能舍得族中流失一名秀才子孙,那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啊,活生生的一条命,他纵有私心也不能扼杀了那孩子的活路。 “康友,砚哥可是你的亲子?” 康父不明白族长咋突然这么问,老脸一阵复杂。 是不是他康家的子孙,还能有假的? “族长,砚哥当然是我们康家的根。” 康族长点了点头,叹气道“那你如何忍心看着康砚断了命?我可听说砚哥昨个夜里是为了救你们夫妇二人才受了如此的重伤,而你们夫妇直到现在都未曾关心砚哥的死活,替他寻来治病的大夫。” 康父当下被问得没了脸面,脸上的复杂神色更甚。 里屋。 纵然躺在炕上无法动弹的康砚,亲耳听见外头的吵闹声,心口宛如刀割般难受。 为人子,他不怪老父母的偏心,更不怪他们有私心,只怪自己不争气的身子拖累了妻女。 芳儿嫁给他这些年里,在康家受尽了苦头,闺女从出生起也受尽家中的冷眼,全都是因为他。 昨个夜里,被压在瓦砾之下的他,脑海中不断回忆过往的种种,他不怨,在最后时刻老父母眼中无他的样子。也不怨,在瓦砾之下亲耳听见老母拒绝让三个兄弟将他救出困境的言语。 只全当是他这个儿子,为老父母尽的最后一份孝心。 在他以为即将死去的那一刻,是芳儿唤醒了他的意志,是与他结发的妻子不惧危险将他带离魔窟,也就在那一刹那间,他想活下来。 为了妻女而活,他不愿再辜负这对爱他至深的母女,日后,便由他来守护她们母女,生生世世。 第49章 互表真情 康父在族长句句严词的逼问下,艰难的做出了割舍,其实康父比谁都清楚自己的私心,他认为哪怕康砚最后断了命,那也是他们康家子,葬入康家坟。 捺何形势比人强,他不得不低头认了这个命,也当是全了康砚活下去的机会,就当还了这个儿子昨个夜里以命相护。 李婆子把那张签字画押的契书送到了里屋,张芳虽一直细心听着外头祠堂里的动静,可当接过这张契书,手都不住的颤抖,还没干的眼眶再次涌出泪来。 李怀江也进了来,看了看炕上的人,道“事情已经办妥,你现在已无退路。” 康砚眨了眨眼皮,虚弱的翕动着嘴皮子,发出如丝般的声音“谢……谢,大哥。” 李怀江满意的挑了挑眉,喊来李怀河一起用厚被子将康砚整个人包裹起来,以防路途颠簸加剧康砚的伤情,再把人抬到祠堂外的牛车上。 康族长亲眼看着李家两名后生将康砚送上车,有意前去相送,扫了一眼康父那张复杂不忿的老脸,无奈叹气摇头自个起身相送。 站在康父身后的康家三个兄弟没一个人敢越过老父,只能面面相觑不语,唯有康老四眼底暗暗闪过一抹晦色。 康老四对自家二哥除族入赘之事心有不甘,在他看来张家和李家心甘情愿的花大把银子救二哥的命,一旦二哥日后身子好转活了下来,日子指定比他们兄弟几个过得都要好。 李婆子亲自抱着小外孙女坐上牛车,见闺女略有犹豫的神色,不免蹙眉问道。 “今个你大哥帮着把你们夫妻二人从康家那土匪窝里摘了出来,还有啥可掂记的?” 李婆子心里对这闺女是失望的,若不是今日亲耳听见康婆子对自家闺女的辱骂,她还不知道自己一手教导的闺女,在婆家活得这般没底气,真是气死她了。 张芳纳纳的抿了抿唇,她捕捉到亲娘眼中闪过的失望,心底一阵愧疚。 “不是的娘,我是在想我们的东西……”还都压在废墟瓦砾之下 “呵,等回去了老娘跟你爹还会亏了你们两口子不成。” “我知道的娘。”张芳不敢再说了,深怕惹恼了亲娘。 默默的跟在亲爹身后上了车,二表哥在前头驾牛车,大表哥和罗先生慢步跟在牛车后头。 上了牛车,张芳依旧有些恍然,她真的要离开这个地方,不用再过从前那般小心翼翼的日子,还有她的丈夫和闺女也陪她一同离开,张芳不住开始心生对未来的幻想。 只是在路上,张芳听说自己娘家的房子也倒了,如今爹娘都住在娘舅老李家,而她们一家这次回去也一并入住到娘舅家。 又不禁让张芳有些惶惶不安,她担心娘舅家的几位嫂嫂不喜,更担心他们一家被嫌弃。 直到大嫂嫂对她一如既往的表露关切,还亲自喂了苒儿喝粥,张芳提起的心才稍稍落了地。 ------------------- 李婉就跟听话本子似的,把李怀江他们到了康家后,所发生的事情听了个真切,甚至有些后悔没跟着一块去现场吃瓜。 “康砚身上的伤,罗先生怎么说?” 李怀江先前在堂屋便是与罗先生商讨康砚如今的情况,据罗先生的诊断,康砚主要的伤在尾椎骨,体内出血是因为断了一根肋骨刺破了肺脏所致,日后好全了,康砚的肺脏也不宜承受过重的肺活量,等于干不了重活。 至于尾椎骨还得看后续的治疗情况,如果伤着了主神经,瘫痪是再所难免的,这是目前为止最坏的结果。 李婉听了心生怜悯,康砚要是瘫了,苦的还是张芳和苒儿母女俩。 之后,李婉也把今早林大牛带人前来闹事,被顺子修理的过程说给了李怀江听,还把孩子们想跟顺子习武的事告诉了他。 对此,李怀江没有意见,他赞同男孩自小习武,日后大了有个防身也是好的。 李婉到灶房亲自给李怀江端来了擦洗身子的水,李怀江赶紧把她拉到一旁坐下,苦口婆心的道。 “这些事不用你来做。” 李婉没好气的白他一眼“怎么,心疼我啊。” “可不心疼嘛,今日你也累坏了,这水你先泡脚。” 说罢,李怀江便弯下腰帮她脱鞋袜,李婉下意识的把脚缩回,却奈不住他的坚持。 直到脚底泡在暖呼呼的热水里,李婉舒服的呼出一口气,笑眯眯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你也一起泡,来。” 泡脚的木盘足够两个人四只脚一起放下。 李怀江相当乐意跟媳妇一块泡脚,麻溜的脱了鞋袜,把自己那双大脚泡进水里。 李婉俏皮的抬起脚丫踩在他的脚背上,她的脚白嫩嫩的,与李怀江那双幽黑的大脚一比,瞬间形成鲜明的颜色差,忍不住噗呲笑出了声。 “你要是再黑下去,赶明儿就成非酋了。” 李怀江也觉得自己的皮肤真像媳妇所说,一天比一天黑,不过嘛,只要媳妇不嫌弃,黑点也无所谓。 “为夫以为,夫人定不会在意为夫的皮相。” “呸。”李婉嗔怪的啐他一口“你要是再丑点儿,你看我在不在意。” 李怀江一笑,伸手将身旁的女人揽到了怀里“看来,为夫得多盖几个戳,不然夫人哪日赖账,可不划算。” 说罢便将人压到了炕床上,李婉最怕的就是挠痒痒,两辈子都如此,自从李怀江知道她怕痒,每回耍起赖来都会把她挠得不行。 “哈哈哈……李怀江……你王八蛋……哈哈哈……” 瞧着女人娇笑可人的小模样,李怀江也慢慢停下了挠她胳肢窝的手,反而低头吻住了她的唇瓣。 李婉赶忙伸手推他“唔~,咱俩都还没擦身子呢。” 李怀江不为所动,加深了吻“我爱你,宝贝。” 在男人的柔情攻势下,女人也渐渐的动了情,推搡的双手慢慢的圈上了他的脖颈。 “我也爱你!” ----------- 又过了几日,李婉观测天象,确认此次地动大灾终于平息,接下来便该着手各项抢修工作。 李怀江负责给家中每个男人明确的分工,李怀池和顺子留下拆卸房屋及院墙临时加固的木头支架,再仔细检查房屋外围,如有发现墙面裂缝或者房屋下陷的情况,及时进行修葺。 而李怀江则带着李怀河到地里抢修田埂,以及维护所剩无几的庄稼,长留村田地里的庄稼在这场灾害中损失惨重,百姓村民们成日抹泪悲戚,巴望着朝廷因着这场大灾难免去今年的赋税。 这一天,村子里最响亮的无非就是送葬队伍的唢呐锣鼓声鸣,几乎天未亮便一直吹吹打打到傍晚才停歇。 方里正的夫人也在这场灾难中遇害,为了给老妻下葬到一块风水宝地,方里正花了银钱从县城请来一名风水道士,算出了他们村子后头其中一个不大的小山包,就是不错的风水宝地。 于是,短短几日,那块小山包隆起了大大小小的小坟包,古代人多是封建迷信,先人下葬宝地,可谓能够福泽后辈,谁家不盼着子孙后辈有大出息。 当方里正得知自己的老妻多了许多新邻居,气得头都快掉。 第50章 地动平息 接下来的日子,思婳潜心跟在罗先生身边学习医术,虽然小丫头年纪小,架不住是个勤快好学的性子,也算是慢慢得了罗先生的心。 如今家中正有一名病号,每每罗先生静心予康砚施针时,都允许思婳在旁观看,同时让她记牢了下针的每一处穴位,事后再对比他的医术手扎背熟每一个穴位的要性。 康砚此次因伤着了内脏及尾椎骨,治疗自是达不到立竿见影的成效,但已经不再咳血。 张芳也不成日抹泪,安安心心的带着孩子,伺候好丈夫,偶尔给凌氏搭把手在灶房里帮忙,因着他们一家三口是空着手被接回的老李家,皆没个换洗的衣裳,凌氏主动从自个屋里拿出之前大嫂李婉分给二房没用上的料子,送给张芳好让他们一家及时做出换洗的衣物。 便连陈氏也难能有所表现,帮着苒儿及时做出几套小人衣衫,把张芳感动得又抹了好几把泪。 自从思婳跟着罗先生学医后,偶尔闲时还得做做针线,和学习管账,根本没时间与侄女小明昭独处,明昭便由李婉这个亲娘全天带在身边教导。 明昭的性子许是随了她的亲大哥铭笙,特别容易静下心来,不似她二哥铭意那般闹腾,小小年纪倒对女红尤为感兴趣,李婉便给她做了个小绣绷,让小丫头想到啥便刺两下,每每明昭刺出一团五颜六色的麻球,李婉都会煞有介事的夸赞一番,大大鼓劢了孩子的动手能力。 而被拘在屋里读书练字的三个小子,每日晨起天还未亮,就先在院里跟着顺子练习扎马步等基本功。 李婉初始担心过铭意受不住,没想到那小子倒是坚持了下来,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血脉直通大脑,顺带不再排斥习字读书。 每日李怀江抽空到他们屋里检查课业,发现进步最大的是铭意,练出来的大字再也不像狗爬式,三字经里的字也认了许多,背起三字经来小脑袋一摇一晃,真像那么回事。 铭笙本就是个好学的,许多字不认识,或者诗句不理解,便会主动找上小叔李怀溪讨教,写出来的字也是三个当中最独有风骨的,李怀江觉得这孩子性子随他,心思敏捷,天资聪颖,默默的视为了重点栽培对象。 李怀溪虽在课业上中规中矩,架不住是个肯用功的,李怀江偶尔与李婉说起这个小老弟,更多的是看好怀溪日后的作为,以他通透圆滑的性子,只要保持住本心,日后若真能恩科入仕,指不定铭笙和铭意都得靠这位小叔帮扶一把。 这日,李婉在正屋里做着针线,张芳抱着闺女前来寻她,见小侄女在炕床上有模有样的刺绣,不禁心生羡慕。 大嫂嫂是会教导孩子的,瞧瞧家中的孩子个个规矩懂事,连娘也说二嫂子因着有大嫂的提点,如今在家中都能担起了事来,时常与她念叨多与大嫂嫂走动,能学到大嫂嫂持家能力的一半,便够她受用一辈子的云云。 为此,张芳深有感悟,大嫂嫂心善,对他们一家子人都好,便连苒儿如今有事没事都吵着要到正房寻大舅母和小表姐玩儿。 明昭见着小表妹,特别懂事的把针线收起来,拿出舅舅给买的小老虎头与表妹玩儿。 自从回了老李家,苒儿性子活泼了许多,想起以往在康家,因着闺女不是儿子,从小就不被婆母公公待见,几个大嫂弟媳当着闺女的面就说酸话刺她。 只要她一眼没见着,婆家的侄子侄女便没少欺负闺女,将将一岁多的丫头,就已经学会了看人眼色,让她这个当娘的回回瞧着都心塞得不行。 “昭儿可真聪明,小小年纪便懂得刺绣。”张芳忍不住夸赞两句 李婉嘴角微笑“你是没见着她刺的啥,不过图着针线颜色鲜艳罢了。” “那也是好的,从小便培养了喜好。” “咱庄户人家,孩子本身的玩乐便少,女孩子家家也就刺绣描红,再大些该跟着她小姑打下手,学着管账了。” 张芳很是讶异,这次回来她听说了小表妹拜了罗先生为师学习医术,全是托了大嫂嫂主意,若小表妹日后学有所成,这门本事已是让表妹添了光彩,却没想着表妹如今还负责家中管账庶务。 她从小便知,最小的两个表弟表妹全是由大嫂嫂一手拉扯长大,如今看来,大哥和大嫂嫂简直视表弟表妹为已出,表弟如今读书进步颇大,表妹又习得一身本事,这哪是普通庄户人家养的孩子,要说是县城里的大户人家,也未能将孩子教养得这般仔细。 “四弟和小妹真真是幸运,能遇着大嫂嫂这么好的长嫂。” 李婉听着这份夸赞,虽是张芳随口而出,细品之下却有一丝丝的酸味来,脸上不显地勾起一笑。 “他们如今还小,我与你大哥不过是尽了老爷子生前的托付而已。” 依照原身的记忆里,对张芳这位表妹评价格很高,如今看来,也不知是在康家受到的磋磨影响了心性,还是被一时的艳羡迷了眼睛。 只要是有脑子的,都不会说李怀溪和李思婳幸运,这两孩子打出生便没了父母缘份。 不过,无论是哪一方面让张芳改变,看在李婆子对原身夫妇的照拂,面子上也得维持这份亲戚情份。 张芳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便已经意识到不对,心中懊恼无比,当即讪讪然的扬起一笑,细仔打量着李婉的神色,却也看不出一丝的变化,也不知大嫂嫂会否把她方才的失言放在心上。 “大嫂嫂,这衣衫是给大哥做的吗?”张芳尴尬的转移了话题 李婉手中的衣服料子和款式,一看就知道是男人穿的衣裳,所以张芳以为是给大哥李怀江做的。 “是给顺子做的,那小子统共就两身穿的,还都破了,正好闲着给他做两身新的。” “那日听我娘说起顺子大哥与大嫂嫂的事情,我很是吃了一惊,也替大嫂嫂寻得亲人感到高兴。” 张芳听李婆子说起顺子的来历,得知顺子是李婉的亲弟弟时,别提有多震惊,打从她懂事起,李婉就一直在老李家,是大表哥的童养媳。 她一直以为李婉在这世上除了他们便没有亲人,可无论怎么说,大嫂嫂如今找到了亲人,她是替大嫂嫂高兴的。 想起那日二表哥送到康家的牛肉和牛蹄子,皆是顺子给买来的,张芳对顺子无不客气,那些肉她与丈夫在康家没能多吃两口,基本被婆母收刮留给了另外三房的人滋补身子,张芳便有些怨气。 李婉悠然一笑“多了个亲人,多了份念想,这不还得给他小子操心穿的。” “我听说顺子大哥与大嫂嫂您是同胎双生子,那如今顺子大哥的年岁也该婚配了,大嫂嫂不如趁此给顺子大哥相一门好亲事,日后顺子大哥有了媳妇,这些事情自然就不必大嫂嫂来操心了。” 李婉听了张芳这话,觉得非常有道理。 顺子今年二十五,哪怕在她与李怀江原来的那个世界,二十五岁的男孩就算没有结婚,也该找个女朋友处对象什么的,在这里二十五岁的男人,已是几个娃的爹了。 “是该给他寻个媳妇了,不过这事还得看他自己个,晚些我让你大哥探探他的口风,看看他有什么想法没。” 张芳很高兴自己的提议得到大嫂嫂的赞赏,“我也就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大嫂嫂别怪我多嘴便好。” “怎么会呢。” 李婉不是没感觉张芳在他们家处处拘束小心的小模样,说到底,表亲身份还是隔了一层,且张芳心思灵敏,李婉不得不抵防自己在对方面前露出破绽。 基于老李家其他成员从未对她与李怀江的性格转变起疑,是因为他俩从出事开始就没离开过他们的视线,顶天认为他和李怀江因遭了一回难,从此对人生有了新一层的领悟云云。 张芳就不同了,偶尔几个月见一次面,最是容易分辨出问题的存在。 第51章 梦里的女人 李婉培育的土豆苗基本已经完成,这两日李怀江哥几个重新把地里的土翻了一回,眼下时逢大灾,他们家的土豆种植出来,将会给这个时代的市面带来前所未有的冲击。 下晌,李怀江哥几个从地里回来,还没进院子,李族长家十五岁的大儿子李怀城便匆匆赶来,请走了李怀江。 李婉听顺子带回的消息并未多问,李怀江能跟族里打好关系是他们夫妻二人共同的念想,日后他们所做之事,少不得需要族里的帮扶与支持。 接着,便把今日赶制出来的一套新衣给了顺子,未料想铁憨憨似的大小伙,迫不及待就直接套到了身上。 顺子套着大小合身的衣衫别提心里有多喜欢,顾不得满身汗滋滋的,连身上那件砍肩粗布衣衫都没脱,硬是让李婉评价自己穿上新衣好看否。 他从小到大的衣服都是自己胡乱缝补出来的,不提外观美不美,穿着合身便是;如今穿上亲姐姐给做的衣裳,激动得舍不得脱下。 “好看,帅。”李婉毫不吝啬的夸赞道。 顺子虽然块头壮实如莽夫,那张脸确是极帅的,要不是李怀江如今黑得跟炭头似的,两人站在一块李婉都难以分出他俩颜值的高下。 剑眉星眸,英姿绰越,用在顺子的身上半点不为过;如今李婉已不似几个月前那般干瘦,脸上的皮肤好了许多,头发养黑了不少,丽质的面容慢慢突显了出来。 这般看下来,他们姐弟的长相都算是出众的,只是,不知生育他们的亲生父母到底是何等容貌。 这时,顺子衣服里,挂在脖子上的那枚玉佩,不经意被拉扯了出来,李婉再次看见白绵暖玉,目光本能的聚焦在玉佩之上。 脑海中突然响起一名年轻女子的声音。 [婉儿~] 紧接着脑仁就开始发胀,就好像有钝物重重撞击她的脑袋,嗡嗡的疼。 “姐姐,你怎么了?”顺子察觉到李婉的脸色不对劲,焦急的问。 李婉揉了揉太阳穴,缓了缓才摇头道“没事儿,许是没休息好。” 顺子不太放心,脸上也显出忧色“一定是姐姐给我赶制衣裳给累的,日后弟弟的衣裳无需姐姐费心,有这一身的衣裳弟弟就知足了。” 李婉听了心里暖暖的,因着头脑沉痛,脸上的气色稍褪。 “姐姐没事儿,休息好的,便没啥大事。” “要不我去把罗先生喊来给姐姐瞧瞧。” 李婉忙伸手拉住了他“好啦,多大点事也劳得罗先生跑一趟,你先出去吧,我歇会儿就好。” 见李婉坚持,顺子虽不放心,却也拗不过她,心想等姐夫来回的,再让姐夫好生劝着姐姐调养身子。 ----------- 晚饭,李族长让大儿子李怀城到老李家带了话,说是留了李怀江在家中用饭。 李婉头疼也没多大的胃口,喝了小半碗的清汤,便也回屋里歇着了。 李怀江回来时夜色已深,顺子给他开的院门,听小舅子说媳妇今个身子不适,吓得他顾不及沉稳的形象,快步奔回了正房。 [婉儿~] 梦中,李婉好似看见一名身穿红衣铠甲的女人快步朝自己走来,她想看清那女人的脸,奈何无论自己怎么努力都无法看清她的相貌。 [婉儿~婉儿~] 一声声的轻唤,好似悦耳的风铃般清脆,女人一幕幕的回眸却又是那么的画面模糊。 她是谁?是原身的哪位亲人? 梦里,李婉想要靠近那名女人,可她们俩人间就好似有一堵无法跨越的空气墙,将她们分离了十步开外。 忽然,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践踏声,还有兵戒撕杀的刺耳声,将她从梦中惊醒。 李婉睁开眼皮,便看见李怀江神色忡忡,细心的给她擦去额间的汗水,她的一只手被他紧紧的攥在了手心。 “又做噩梦了。” 李婉回想方才的梦境,脑子渐渐恢复清明,“嗯,你啥时候回来的?” 李怀江把人从床上搀扶起身,端起炕桌上那碗冒着腾腾热气的汤药,放到嘴边吹了吹。 “回来一阵子,方才罗先生过来给你把了脉,说是中了暑气,这些天你好生在屋里歇着,别到院里晒着日头,也别瞎做什么针线活计。” 天知道,他回屋看见又被梦魇着了的媳妇怎么喊都喊不醒,差点没把他给吓坏,当下心头仍旧阵阵后怕。 经此一遭,李怀江在心里暗暗发誓,日后无论遇着什么急要紧的事,也绝对不能晚归。 见男人担心坏了的样子,李婉不由得莞尔一笑,配合他一勺一勺吹凉了得汤药,张嘴喝下,难得没像以往那般出言反驳。 只是,这药未免也太苦了些,苦得舌头根子发麻,秀气的眉头紧紧的皱成一团。 吐了吐舌头,道“苦。” 李怀江早有准备,眼神扫了眼炕桌上放着的几颗酥糖“喝完的,才有糖吃。” 李婉没好气的嗔他一眼,还是很听话的把药都喝完,然后,赶紧抓过来一颗酥糖,剥开外面的油纸,放进嘴里化开苦涩的味道。 男人见她脸上稍稍回暖了血气,也不知是不是因着喝药给熏热的,至少这样看来人精神了许多,才堪堪放下那颗提起的心。 “还难受吗?头还疼不疼?” 早前请罗先生来正房给李婉诊脉,便惊动了顺子,可把那小子吓得不轻,以为自己的姐姐是为了给他缝制衣裳给熬坏的身子,眼眶都憋红了。 “好多了。” 李婉不是安慰他,而是自己睡了这么一觉醒来,整个脑袋都轻松了不少。 见男人身上仍穿着在地里干活弄脏的衣裳,还散发着一股子汗味,忙把他推去洗漱。 他们来到这里之前,老李家是不设有洗澡间,主要是这里的人都不爱洗澡,多是在屋里用水擦一遍身子就完事,他俩人可受不得大夏天不冲澡,于是便让李怀河兄弟几个,在院子靠里的角落砌了一间不大的洗澡房。 刚开始也就他们小两口会用那间洗澡房,然后再赶着几个小的到里头冲澡,慢慢的,家里每个人也开始学着到澡房冲澡。 等李怀江冲完澡,换了干净的衣裳回屋,李婉已经给他端来了一大盘泡脚的热水,在炕下放着。 李怀江心头一暖,走过去把人拉到炕沿坐下“不困了?” 李婉摇了摇头,见他披在肩后的长发湿哒哒的,还不断往下滴着水珠子,新换上身的里衣后背也全都湿透了,赶紧从旁边的箱子里翻出一条干净的布巾,给他擦头发。 李婉边给他擦头发,边好奇的问“今晚,五叔怎么把你留下用饭了?” 李怀江微微侧了侧身子,让自己的后背尽量朝向她些,脚泡在热水里舒服极的叹了口气,才缓缓道来今晚之事。 原来,今日李族长家中来了一名贵客,新上任的知县县丞大人,这名王大人是李王氏族中的一位族堂叔,原是知县衙门里的一名主簿,因着此次淄州大地动,原知县县令老爷的不作为,恰好被微服出巡到此处的钦差大人查办,当场革去职务,扣押回盛京查办。 而知县县令一职暂由原县丞孙大人暂代,王大人也因此捡了漏缺,补上了县丞一职。 今日,王大人下长留村观察百姓村民们的灾情险报,顺带到李族长家叙旧。 这位年约五旬的王大人在主簿的职位上兢兢业业干了几年,功绩无波无纹,要不是原县令贪赃枉法招来了钦差查办,又巧遇淄州地动灾情险要,也不会这么快使得钦差出手整治,王大人才得以有出头之日。 早在地动前,李族长便给王大人送去了口信,得知当下地段可能险遇地动,王大人便将消息透露给了孙大人,二人合计一番,便向原县令老爷进谏,反倒被原县令老爷好一顿呵斥。 没想到三日后的夜晚,大地动果真降临,次日原县令老爷不顾及受灾百姓,甚至啄磨荒报灾情,以保其职务不受损。 原县令老爷的这番作为自然落入了暗中出巡的钦差大人眼中,二话不说当即查办了此人,命孙、王二人快速解决此番灾情给百姓们带来的危害,孙、王二人自当领命接下差事。 如今他们二人只是暂替职务,朝廷的升职令文一日未派下,他们更要好好表现,以免有生变的可能。 第52章 县丞王大人 李族长特意把李怀江介绍与王大人相识,便是考虑到日后对李怀江科考大有帮助,然,在王大人的一番考校下来,李怀江的见解与文采无不令王大人叹服不已,连连夸赞后生可谓。 聊至兴起,李族长让二人留在家中用饭,也算是给二人多制造相处的时机,增进情感。 听他说完,头发也擦得半干了,如今天气闷热,长头发虽然不好打理,待上一会子也能干透。 李怀江转过身,将她手中的布巾接过来,随手扔到不远处的小桌子上。 李婉见他弯下身准备将水盘子端出去,便伸手拉住他“先把水放到门边,我有事与你说。” 李怀江一听,点了点头,把水盘端到门外放着,再把房门栓上,回到炕边坐下。 “说吧,是夫人刚才做了什么梦?” 李婉有些诧异地眨巴眨巴眼睛,“你怎么知道?” 男人轻笑一声,每次只要媳妇做了恶梦,连带着心情都表现在脸上,他又不瞎,自她方才醒来,脸色虽然好多了,也不难看出似是有心事。 李怀江握过她的手,拇指轻轻摩挲她的虎口,柔声道“无论梦到什么,在现实,为夫一直站在你的身后。” 李婉听了嘴角淡淡的扬起一笑,才问道“你上回看过顺子身上的那枚玉佩,可有看出其中有什么蹊跷?” 李婉话一出口,李怀江便知道这事情瞒不住了,估计媳妇的噩梦,与她这一世的身世有关。 见他沉吟间眉头动了动,李婉便也知道他看出那枚玉佩的关窍,他这样子,不得不让李婉更加怀疑原身的身世藏有什么秘密。 “你看出来了,对吗?” 李怀江没办法在自己媳妇面前继续隐瞒,只能点了点头,默了默才道“和阗玉,且是上乘的料子,非普通世家所有,历史上具有珍贵的收藏价值。” 李婉听了大感震惊,回忆先前的梦境,一股子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李怀江之所以一直不说,就是担心媳妇多想,多年前的战乱纷争,王权交替波涛凶涌不迭,如果,李婉这一世的真实身份若与前朝扯上关系,以这个时代的生存法则,他们姐弟俩人的安危,将会受到难以想象的威胁。 “所以,顺子身上那枚玉有可能是祸患,对吗?” 李怀江微笑地安抚道“别多想,当年你们还小,许多事情都记不得,只不过是福是祸,顺子那枚玉佩尽可能别让太多人知晓。” 李婉听到这,紧张的握紧了他的手,想了想,道“要不,明个你问顺子把玉佩要过来,咱俩暂时替他保管,你看如何?” 总比让那小子时时挂在身上,万一被有心人发现了去,可就不好。 李怀江闻言,须臾片刻,赞同的点头“好,明个我同他说。” 李婉一想到那枚玉佩有可能是祸患,心始终悬到半空“日后,咱俩行事都不能太过高调。” 李怀江点头“嗯,你也别多想。” “嗯。”她只能尽量不去多想,可脑子里就是不受控制,曾经看过的那些皇朝血腥的电视剧面画一幕一幕的涌现。 什么诛连九族,什么凌迟斩首的,还有五马分尸的,越想她的头皮就越麻。 “还有,我知道你脑子好使,对科考也有一定的把握,事事要求拔尖出挑的——” “夫人请放心,考科之事为夫自有分寸。” 李婉闷闷地嘟嚷地道“嗯,你知道分寸就好。” 李婉实在害怕这男人飘起来跟以前一样刹不住车,说到底还是因着她,心里更怨起了这一趟的穿越之旅。 给他们安排穿啥不成,好不容易接受了泥腿子身份,突然又飙出这么狗血的剧情。 原本以为,他们这一世可以安安隐隐步步上进,到头来却要处处小心谨小慎微的活着,太难了。 李怀江早想好了,包括媳妇没想到的他也都有了盘算,他自当不愿媳妇为了这事烦心,未来之路都有他来顶着。 望着男人毅然决然的眸光,李婉心里愧疚“让你受累了。” 李怀江无奈地勾起嘴角,将女人搂进怀里“说啥傻话,没有夫人陪着,再绚烂的烟火也黯然无光。” 有了你,便是我的动力,走的每一步路,下的每一只棋,皆因你而有了牵绊。 李婉也揽紧了他,依附着属于他的温度,感受着他瘦弱的身板子给予的安全感,同时也庆幸着一件事,至少有他在。 ----------- 这日,李怀海家。 马氏的娘家也因没能抗过地动的灾害全面塌方,于是,马家老子娘领着马氏的哥嫂还有侄子、侄女们,暂时住进了他们新建的小院。 因着李怀海腿脚被砸伤,这些日子只能躺在炕上,当初从老李家分走的那五亩地的粮食全都遭了殃,据说岳家地里能存活下来的庄稼也所剩无几。 李怀海头一回意识到,失去家族的庇护,日子竟会过得如此黯然无望,再加上马氏成天在他耳边念叨,嫁到邻村的张芳表妹还有妹夫都被接了回来,还听说康砚伤情严重,老李家倾其所有也要保住他的命。 再对比自己如今的境况,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懊悔从前种下的种种恶果,如果他不那么争强好胜,不那么惦记李怀江的大哥身份,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展到如今的地步。 他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忌妒李怀江,也许从他懂事开始,又或许是在得知自己并非老李家血脉开始…… 思及此处,李怀海不禁落寞的闭上双目,努力平复内心的复杂而又不甘的情绪。 这时,马氏的大哥从山上摘了草药回来,李怀海的腿伤请了大夫瞧过,开的药许多在山上都能寻着,为了节省开支,马氏的娘便日日赶着自己儿子上山采药。 康氏见不得丈夫每日辛辛苦苦摸爬上山采草药,虽然村子后头的几座山没有野兽,但万一遇着毒蛇怎么办?虽然丈夫懂捕蛇技艺,万一失手了怎么办? 奈何,如今他们一家子人都寄住在妹夫的家里,再怎么不愿意也不能吭声。 坐在屋檐下的马王氏见大儿子把草药采摘回来,立马冲灶房大声嚷嚷,让儿媳康氏赶紧把草药清洗熬煮。 “多大的人了,没得做事磨磨叽叽,我们老马家亏了你不成。” 康氏只不过慢了半步出来,便遭到婆母的数落,心里很不是滋味,再看一眼同样坐在屋檐下嗑瓜籽的马氏,正用着一种轻蔑无比的眼神笑睨着她,康氏的不忿瞬间喷发出来。 “娘,既然是妹夫的汤药,你怎的就不让小妹亲自动手,还指着我这个做大嫂的给妹夫熬药了?这又是哪般的道理?” 马氏见大嫂居然敢找自己晦气,脸立马耷拉了下来,吐出嘴里的瓜籽壳,还没等她发声,马王氏已经一蹦三尺高,指着康氏的鼻子就破口大骂。 “好你个康氏,老婆子我还没死呢,你就见不得你们妹子清闲了,也不看看如今你们头顶那片瓦是谁人给你们住的,没良心的毒妇,老大,你就这么管教你的婆娘跟自己的老娘顶撞的?” 马氏大哥见老娘又冲自己的媳妇发难,赶紧上前几步把康氏扯到一边去,忙又向自己老娘赔不是。 “娘,您骂得对,等她把妹夫的汤药熬好的,我再收拾她,这会子可不能耽误了给妹夫熬药。” 康氏听了当家的解围的话,心里越发的不忿,又心疼当家的夹在中间为难,只能强忍着怒气,悻悻然地把地上的草药拾掇起来,放到水池边清洗。 第53章 马氏娘俩作妖 “当着老娘的面也敢拉着个脸找你妹子的不痛快,当老娘死了不成,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我们老马家赏你两口饭吃,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真把自己当个玩意了。” 康氏憋着涨红的脸,埋头清洗着草药,要不是为了两个孩子暂时有地方落脚,她才不愿受这鸟子气。 见康氏被老娘骂得抬不起头来,马氏别提心里有多痛快,不忘在旁装模作样的安抚亲娘。 “好了娘,别跟这种人计较,免得气着了您老的身子。” 马氏大哥夹在亲娘和媳妇中间左右为难,只能想办法转移老娘的注意力。 “对了娘,我刚到山上采药,正好遇到了罗先生带着李家小妹一块上山,也是到山上采药来着。” 马氏闻言,怔了半晌“李家小妹?李思婳那丫头?” 马氏大哥见终于把话题转移开,忙不迭的点头“可不是,听说李家小妹如今跟着罗先生学医术,今个他们到山上是给康砚采药。” 康氏与康砚算是同族里的族兄妹,只是两家亲戚关系疏远,数上三代才算得上沾亲的关系。 马氏闻言撇了撇嘴,倒是一旁消停了的马王氏老眼球子一转,立马又跳脚了。 “唉,我说怎的就有老李家这么不厚道的人家,自己亲兄弟同样受伤躺着,他们不闻不问,外家的女婿倒是上心。” 马氏听见娘这话,下意识的回头扫了眼里屋的方向,忙小声在娘耳边道“娘,别说了。” 马王氏替闺女和女婿不平,见闺女这怕事的样子,心里的不忿瞬间加倍。 “怎的不能说了,老李家能干出这档子事,还不让人说嘴了,这话放到十里八乡也是头一件让人笑掉大牙的事。” 马王氏搬到女婿家住的这些天,冷眼看着老李家无一人上门瞧过一眼,心里就堵着气,不都说老李家厚道吗,兄弟感情深厚吗,她活了这么大的数岁,还没见过这么冷血的一家子,单单把她闺女和女婿这一房赶出老李家的。 她就不信,这事说破天了老李家都没理,越想越窝火的马王氏再也坐不住了。 “走,老娘今个倒要瞧瞧老李家有多大的脸面,这事老娘非得给咱家女婿讨个公道。” 马氏大哥瞧见亲娘这架式,简直傻了眼,他真心只是想转移话题,没想到娘居然又气上了,还要去找人家老李家算账。 不说别的,妹夫和妹子这一房不光是被老李家分了出来,还被李氏出了族,这理怎么得,也勾不着说嘴去不是。 马氏本就心存怨气,如今有亲娘出面,立马来了底气,啥话也不说就跟在马王氏身后,母女俩风风火火的直奔老李家小院。 屋里的李怀海听着岳母嗷嗷骂老李家的话,有那么一刻恍然出神,甚至认为岳母的每一句话都说到了他心坎,可当他听闻岳母要到老李家替自己说理,李怀海又立马清醒了过来。 不能去,绝对不能去。 李怀海慌张的从炕上下来,踮着脚要追出去,一时间站不稳,差点摔倒在地。 ------------ 今日一早,李婉将院中培育完成的土豆苗子分切,家里的女人们都来搭把手,男人们到地里准备栽种工作。 分切好的土豆苗子足足挑了三担子,事后李婉又到地里教大家如何把这些苗子植入地里,以及讲解后续种植中尤其要注意的事项。 比如,后期施水适量,苗子成长后续的花蕾更要注意,旦凡发现分枝上多长出来的花蕾,便要及时掐掉,不然种出来的土豆产量会大打折扣,而且个头也会小很多云云。 这得亏李婉原来世界里的老妈功劳最大,在李婉小的时候,她家别墅后头有一块空地,本该种上花草的花圃,硬是被李妈妈开垦成小菜园子。 偶尔带着李婉在那种些易生长的土豆、红薯、西红柿之类的疏果,如不然李婉也不会懂这其中的要理。 中午吃过饭,李怀江不再让李婉到地里,晌午日头正烈,担心她又中了暑气。 李婉在家中也没闲着,到粮房里装了些绿豆,让凌氏熬一锅绿豆汤,熬好了再用井水冰镇,等地里干完活的家人回来,便能喝上一碗消暑的冰镇绿豆汤。 砰砰砰!!! 忽然,老李家紧闭的院门响起了剧烈的拍打声。 洪亮的打砸声,仿若要把那两扇门板给卸了,一度让李婉以为又有村民上他们家闹事,张芳和凌氏纷纷从屋里和灶房出了来。 “姓李的,开门,老娘我今个得问问你们这一家子没良心的,是怎么有脸呆在咱村子里的,一窝子没脸没皮的八王羔子——” 砰砰砰!!! 婆子拔高的嗓音怒骂声从院门外传了来,众人听着这架势,不似村民来打砸,更似某个失了心疯的婆子上门来寻仇。 “好像是——马家的王大婶子。”认出院外声音的是凌氏 马家?王大婶子? 李婉怔了怔,很快在脑海中捊清楚此人为何物——呃,为何人。 马家的王大婶子,李怀海的岳母,马氏的娘,传说中村子里最不好惹的大妈之一。 “怎的,一家子都他娘是缩头乌龟,敢做不敢当的王八羔子,杀千刀的怂货,赶紧都给老娘滚出来~” 院门外动静之大,吵得在屋里读书的三个孩子都出了来。 “娘~”铭意小跑来到李婉脚边 李婉回过神,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只是她没弄明白他们家啥时候跟那马氏的娘对上线了。 这种情况,李婉不想让孩子参与其中,便向好大儿道“笙哥儿,你带弟弟到娘的屋里,昭儿可能已经被吵醒了,你是哥哥,替娘在屋里看好弟弟妹妹。” “好的,娘。”铭笙拉过铭意就往正房去 “小五——” 李婉刚开口,李怀溪就急吼吼的打断了她的话“大嫂嫂,让我留下来吧,哥哥们都去地里干活了,我也是咱家的男子汉,不能让大嫂嫂受了委屈。” 李婉闻言,眼底闪过一抹欣慰之色,都说古代的孩子早熟且持家,才十岁的半大小子,便已有了那副老成的姿态。 好吧,她没有理由拒绝一个孩子出自真心的好意。 在屋里歇午觉的陈氏也被吵醒,双手捧着肚子从屋里出了来。 李婉见陈氏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不由的皱起了眉头“三弟妹,这里没你的事儿,回你屋里待着。” 这些天,陈氏时不时就嚷嚷肚子不舒服,无论真假,李婉可不想她真的动了胎气。 最爱凑热闹的陈氏讪讪然一笑“大嫂,我没事儿,瞧王大妈这气势指定是来找咱家的晦气,我总不能让大嫂您一个人吃了亏。” 抛开热闹不提,如今借陈氏十个胆子,也不敢像上回那样[明哲保身],必须力争在大嫂面前好好的表现。 李婉见此,也懒得再说什么,倒是让张芳回屋里,因为苒儿已经被外头的动静吓得在屋里哇哇大哭。 凌氏这些日子虽然胆子练大了不少,可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一时间仍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大嫂,王大婶子她——,咱该咋办?” 男人们都在地里干活,李婆子也在地里帮忙,如今家中剩下的就他们几个女人和孩子,唯一一个男人还躺在床上养伤。 万一开了门,王大婶子这架式明显就是来找麻烦的,也不知他们家啥时候得罪了这糟心的婆子,如果不开门,外头指定已经引来了不少等着看老李家热闹的村民,由着王大婶子一直在外头闹也不是回事。 李怀溪“大嫂嫂,我把门开开。” “先别开!” 李婉出言制止了准备拉开门栓的李怀溪,想了想,自个进了灶房准备抄个趁手的家伙,比如擀面杖什么的。 李婉到灶房里扫视了一圈,愣是没瞧见凌氏把擀面杖放哪儿,倒是看到灶台案板上放着的一把菜刀。 第54章 何婶子自讨没脸 当陈氏和凌氏,以及李怀溪看见从灶房里出来的李婉,手里拎着把菜刀,顿时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任凭李怀溪自诩是同龄人中胆识最大的那位,可他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几时遇到过动真格的场面。 凌氏自不必说了,连咽了好几口口水,急忙忙的扶住一旁大腹便便的陈氏,陈氏平日里胆子再大,再有心计,此时也被吓得双手捧住腹部,深怕惊动了胎中的孩子。 李婉顾不得原身该有的内敛形象,宛如一副女战斗士附身的模样,拎着菜刀大步朝院门走去。 “小四,你退后。” 担心门一会拉开,外头的马王氏忽然冲进来伤着了李怀溪。 李怀溪听话的后退几步,一双眼紧盯着大嫂手中那把闪着寒光的菜刀,只觉得背部升起了一股子渗人的寒意。 果然,李婉刚拉开门栓,两扇木门就被人从外头踹开,要不是李婉早有抵防,指定被破开的门撞倒。 “好你个李氏——” 马王氏怒气十足的叫骂声,被直逼眉心的寒意吓得戛然而止,原本往前冲的姿势及时刹住了步子。 马氏更是被李婉举刀对准亲娘的架式吓破了胆,万万没想到以往自己最不放在眼里的大嫂,如今居然敢跟她们动起了刀子。 李婉面容冰冷的举着手中的菜刀,一步步将马氏母女俩逼得连连后退,直到退出了他们老李家的院门外。 “大……大嫂……” 李婉眸中寒意直达眼底,嘴角冷笑“谁是你大嫂?马氏,你三番两次作妖我已不与你计较,现在居然还敢带着你娘跑到我们老李家撒野?” 此时,他们李家院外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村民,哪怕现在村子里家家户户因着灾情愁眉不展,身体里那八卦基因依旧蠢蠢欲动。 马王氏吓得面如白纸,一双腿都忍不住打起啪子,“杀……杀人……” “杀人?” 马王氏颤颤的声音刚启,就被李婉带着冷笑的语调打断“你们母女俩这般气势来砸我们老李家的门,我拿把刀正当防卫,怎就成了杀人了?” “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我总算明白了马氏为何有那么一张讨人厌的嘴。”说罢李婉便瞟向马氏“那晚你跪到我面前,求着我与我当家的救你男人的时候,你可不是今日这般嘴脸。” 马氏被当场扯了脸皮,只觉得一阵臊得慌,耳边听着围观村民的唏嘘声,她真后悔不该来这么一趟,简直自取其辱。 “李氏……你……你快把刀放下……” 马王氏强撑着意志,即便身子抖如筛糠,语气却半点不服软。 李婉不得不佩服马王氏的心理承受能力,饶有意味的开口道“用我老姑一句话来说,你真当自己是大头蒜,你让我把刀放下,我就放下?” 前来外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其中不少李氏族里的婶子婆子、大姑娘小媳妇,包括曾经在村口找李婉嘴皮子麻烦的何婶子。 何婶子听闻风声赶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到老李家的大媳妇李氏,拿刀逼着马氏娘俩退出院门外的情形。 眼见着自己前头大嫂马王氏,一张老脸被吓得惨白可怜的模样,何婶子有心帮马氏娘俩发声,“哟~,老李家媳妇,这怎就动上菜刀子了呢,婶子我差点以为看走眼了,瞧你现在这样子,不说还以为是你家老姑李婆子呢。” 何婶子阴阳怪气的调侃一出来,顿时就在围观的人群中炸开了锅。 当初李婆子拎菜刀杀到林家的事,在场不少村民当时都看到了,何婶子这话很快就让大家联想到那一日,李婆子用菜刀架在林方氏脖子上的画面。 有的村民就在说:还真是,果然都是一家子里的女人,那泼辣凶悍的劲没谁了。 有的则在说:马王氏和马氏刚才砸老李家门的架势,可不比李氏这会子的样子好到哪去。 一下子,议论声飞起,众说纷云的都有,反正都是来吃瓜的,听见身边有人说话,便都忍不住也发表自己的观点,生怕自个不合群似的。 李婉听着耳边乱遭遭的议论声,绕有意味的将目光锁定住人群中的何婶子,这些人真当她还是从前的那个软弱可欺的李婉了。 “哟~,我还以为是哪个不要脸的婆子,躲在背地里嚼人舌根子的小人,原来是何婶子啊,唉~,不知道的都以为何婶子如今还是马家的婶子,看不过自家老嫂子败了下风,上赶着替马家人争口气来了?” 众人:…… 大家听了李婉这话先是一滞,立马联想到何婶子前头死去的男人不正是马家的二叔,如今何婶子二嫁到了李氏族里。 只要有点脑子的,看到这种事情不赶着躲得远远的,生怕被扯进其中左右为难,可她何婶子倒好,一面倒的向着前头婆家妯娌马王氏,满口风凉话堵着如今夫家族里的媳妇子,这代表了什么? 村民们立即调转了风口,对何婶子指指点点。 何婶子从原先的不忿,到被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老脸臊红。 “老李家媳妇,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只是看不过眼,说那么两句……” “行了行了!”李婉一副我都懂的表情,打断了何婶子的话“我知道你看不过眼,如今大家也都知道何婶子有多放不下前头的男人,所以见不得自己的老嫂子吃亏,您老也不必解释,何婶子与马二叔情比金坚,忠贞不渝。” 李婉这话给了何婶子致命的一击,要知道她如今可是李氏族里的媳妇,且是二嫁过来的后娘,她跟前头生的闺女也带到了现在的男人家中抚养。 往日里,何婶子心里自然偏向自己肚子爬出来的闺女,对如今当家前头留下来的儿子从不上心。当家的虽知她偏心,但孩子也快到讨媳妇的年纪,便也不与她计较这许多,且对她带来的闺女视为己出,那是看在她二嫁过来后全心操持着家中庶务,无有偷过半分的懒。 何婶子对现在家中前头留下的儿子不上心这事,在村子里并不是秘密,早就有族里村民们看不过眼的,这下呼啦啦就指着她各种鄙夷唾弃。 李婉这话要是被何婶子当家的听了去,她即便是没有那个心,指定也讨不了好果子吃,再说前头的儿子早就看何婶子不顺眼,今日被李婉当众这么扯出来吊打,日后何婶子在家中可还能有她的立足之地。 “你……你莫要血口喷人……”何婶子简直要被气疯了 李婉一听,乐了“哦~我血口喷人,难道说何婶子半点不念前头死去的那个,照这么说来何婶子心性何其寡薄。” 围观的村民再次炸了,唏嘘声一片倒。 何婶子被气了个卧倒,她是看出来了,老李家这媳妇以往瞧着温吞,原来是最能内里藏奸的,自己完全着了她的道。 李婉冷冷的冲其一笑,这笑容就似噬血的婴栗,看得让人不禁背脊生寒。 期间,她手里举着的菜刀一直没放下,逼得马氏娘俩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今日无论这对母女是为了什么目的,她都不可能轻易善了。 “小四,你到族长家,把五婶请来咱家一趟。” “哎!” 站在身后的李怀溪闻言当即点头应声,麻溜的跑出去找人。 何婶子听说请动李氏的族长夫人,吓得急打了一个哆嗦,欲想趁乱脚底抹油开溜,架不住同在围观的村民中有几名李氏族里的媳妇、婶子,眼疾手快的拽住了她。 “哎,何夏花你跑啥啊,刚才可是你拉着咱几个过来的。” “可不是,事情还没弄清楚,劈头盖脸的给咱李氏媳妇兜了那么个大帽子,现在想跑,没门儿。” “呸,我是瞧出来了,你这婆娘心里焉坏着,原来拉着咱几个过来是给你当枪使来着。” “不许跑,要让何夏花这个贱人跑了,族长夫人来了指不定以为咱对自己族里媳妇使坏呢。” 李氏的几位婶子连珠炮似的堵得何婶子敢恕不敢言,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后悔极了没压住性子淌了这趟浑水。 第55章 抖落出来 “大……大嫂……我……我错了,求你先把刀放下……” 马氏声音打着颤,搀着老娘的手紧得掐进了肉里。 一旁的马王氏见闺女被吓成这样,立马啐了口“没出息,咱怕啥,就算把李氏族长请来老娘也不带怕的,老李家能干出那起子腌臜事,说破天咱也是有理的。” 围观的村民听着马王氏的话,不住都好奇老李家都干了什么得罪狠了马氏这对母女,又是一阵唏嘘看好戏的样子。 李婉也很好奇,他们老李家干了啥伤天害理的事,能与马家这对母女沾上边了。 “哦?我竟不知我们老李家干了什么,竟让你这个糟心婆子跑到我家门前碎嘴来了?” 马王氏嗤笑一声“呵,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老李家做得那么明目张胆,还怕人说了?没得看着自家亲兄弟伤病不管,倒先顾起了外家女婿的伤来了。” 马王氏说罢,声音扬得更大,似是要让身后围观的村民们都听见。 “大家都来评评理了,咱家怀海可是老李家的老二,当初不明不白的被分出去单过,还被迫出族,这么心肠歹毒的一家子,十里八乡也就老李家独一份,乡亲们都来评评理,老娘我作为岳母都看不过眼,没人给怀海主持公道,老娘我来,老娘总不能看着自己的女婿跟闺女被老李家这帮子黑了心肝的人作践。” 果然,马王氏的话立刻在人群中炸裂,对老李家的议论声飞起。 恰好此时,李怀海瘸着脚被马氏大哥扶了来,老远他们就听见村民们对李家的热议,穿过人群便看见李婉举着菜刀对准了马王氏。 马氏大哥看见自己老娘被李婉用菜刀胁迫在脑门上,吓得赶紧松开了妹夫李怀海,大步冲了过去。 “李氏,你莫要伤了我娘。” 李婉冷冷的看着来人,再扫了眼人群前面僵立的李怀海,嘴里不住嗤笑。 “站住。” 马氏大哥当即被李婉冰冷的语调滞住了腿脚,“好好好~我不过去,你也把刀放下,咱有话好好说,再怎么说我娘她也算是你的长辈不是。” 李婉听了这话瞬间乐了,戏谑的眸光掠过一抹笑意,“长辈?马王氏是我们李家哪门子长辈?” 马王氏当众被李婉羞辱,气不打一处来,虽然身子不敢动,但嘴皮子可以动。 “呸,老大别求她,老娘就不信她真敢动老娘一根头发丝。” 未料,马王氏话音刚落,李婉手中的刀轻轻一挥,众人就看见马王氏花白发髻瞬间散落,几缕发丝轻轻从马王氏眼前飘落。 李婉得意地冲马王氏弯起嘴角“怎么?还想试试吗?” 她刚才削下来的可不止一根头发丝,当然,她也是会拿捏好分寸,这么做不过是为了吓唬住马王氏。 “杀……杀人啦……” 马王氏怎么也想不到李婉居然真敢动刀子,吓得一味的惊呼,声音都在打颤。 “行了,别在我老李家门口嚷嚷,怎的,真当自己是个东西?” 李婉说罢,手中的刀便指向了马氏“还有你,我三番五次给你们夫妻俩留几分面子,你倒好自个撕碎了踩到脚底下,那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不就是宣扬家丑么,说到底李怀海和马氏已经不是老李家的人,自然没有胳膊折在袖子里的道理。 “大家都给我听好了,我来告诉你们,这对母女今日造访我们老李家目的何在。” 李婉的刀已经放下,得以喘息的马王氏立马瘫软倒地,已来不及思索反驳李婉的话。 马氏更没用,哆哆嗦嗦的恨不能立马扒拉个地缝钻进去;而李怀海,早就后悔先前听岳母在自家院里嚷嚷时,没能第一时间出言制止,才闹得如此无法收场的地步。 眼看李婉的架式,他便知这一次,老李家已然不会再给他留下半分的体面。 他甚至觉得眼前这位与他们一同长大的李婉仿佛变了一个人,眼神冰冷如寒霜,脸上戏谑如鬼魅。 “我家嫁到邻村的妹子家中遭遇大难,作为哥嫂自是要把妹子还有妹夫小两口接回来好生养着,我妹子与妹夫吃的是我老李家的米,喝的是我老李家的水,我竟不知这也能引人忌恨,怎的,自己家的瓦还没个着落,倒念起别人家的长短来了?” 李婉说完这话,饶有意味的瞟了两眼瘫软在地的马王氏,以及蹲下身去扶老娘的马氏大哥母子二人。 马氏眼底愤恨的剜着李婉,又忌惮她手里的那把菜刀。 “王大婶子和马氏这对母女,打着替女婿和丈夫出头的名号上门讨说法,那我就当着大家伙的面,把情况与大家说道。” 说罢,李婉便举起手中的刀,隔空指着李怀海,道“李怀海,我与我当家的念在曾经的手足情份,给你留两分面子,别说你不知你家岳母今日为何上我李家门前来闹。” 李婉将李怀海脸上复杂神色看在了眼里,更是冷笑道“你知道,而你没拦着便是因为你仍有一颗贪婪不甘的心。” “我……我……”李怀海有心辩解,可话到了嘴边却辨无可辨。 李婉嗤笑的打断他的话“我不像我当家的,我的心眼子比针眼还小,你们夫妇二人几次三番搅得我李家鸡犬不宁,我的小心眼都记着呢。” 围观的人群听闻这话再度炸开了锅,李婉这话份量十足,其中不少村民曾经在背地里暗暗替李怀海两口子鸣过不平,今个听来似是有大瓜。 “乡亲们应该都知道,猫爪山是十里八乡最危险的原始山林,且不说山上常年出没毒蛇猛兽,如果不是经验老道的猎手,轻易不敢上那座山,只怕是有命去无命回。” “两个多月前,我当家的为了给我补身子,听信了小人之言,说猫爪山上的野兽多已被猎手给打杀,这个季节上山最容易逮到滋补身子的野味,所以,我当家的才敢跟那位小人一起冒险上山,之后不幸被毒蛇咬伤,险些丧了命,而那位小人眼睁睁的看着我当家的倒下,转身就跑下了山,要不是当天恰巧有邻村的猎手上山,发现我当家的倒在深山野林里,就怕我当家的也挺不到今日。” 众人:哇~ 李怀江上猫爪山被毒蛇咬伤之事,不光长留村里的人知道,附近几座村子里的人估计早就传了个遍,当时都以为李怀江指定是活不下去了,被那么凶狠的毒蛇所伤,没想到李家请来了县城里有名的赵大夫给医治回来。 李怀海在听到李婉说出那件事时,整个人一阵天旋地转,好险没栽倒在地。 “那名小人逃下山后,不是第一时间回村里找帮手,也不是去寻大夫,而是跑到邻村我表妹夫家,把我老姑请了回来,大家可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众人:—— 哑然噤声的围观村民顺着李婉的视线齐齐看向了李怀海,皆是一脸的不可置信,以及难以接受的震惊。 “他为了有个长辈作见证,李怀江一死,他就是老李家名正言顺的当家人,没有了李怀江这个李家长子,作为当时的李家二子李怀海,自然就是老李家的当家人。” 众人:哇~~ 围观村民一阵唏嘘的朝李怀海投来鄙夷之色,真没想到李怀海的心这么黑,难怪会被老李家赶出了家门,最终还被出了族。 要换作其他家,不打死你赔命,也得废去你半条命。 马氏在听见李婉这话时,整个人陷入了恐慌之色,她是知道自己当家的计划,其中也少不了她的出谋划策,没想到大房人居然全都清楚,还当众说了出来。 “你放屁~,大家别听她的~”马氏急急反驳李婉的话。 李婉又是一记冷笑,看得马氏心底最后一根防线险些就要当场给崩断。 第56章 曝光身世 院门前的陈氏和凌氏也无不震惊,她们从来不知从前的二房人竟有如此歹毒的心思,这是谋害啊,谋害手足,这得有多大的胆子才干得出来啊。 就连抱着闺女从屋里出来的张芳听闻李婉此言,都惊愕在当场,比起两个月前亲娘与她说这位二表哥并非老李家的血脉,还要让人觉得难以接受。 “不听我的,难道听你的?”李婉冷笑“马氏,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马家的独门绝技可是捕蛇。” 李婉这话一出,马氏还要反驳的声音戛然而止,眼底的惊恐放得更大,满脸的不可置信。 李婉微笑地睨着众人,慢悠悠的道来“我当家的,回想起那日咬伤他的毒蛇,是长年出没在南方的竹叶青,咱这里可不常见,你说在这里罕见的竹叶青是从哪来的?” 李婉说话间,笑眯眯地扫视了眼马氏,还有马氏的大哥。 马氏的大哥在听到[竹叶青]三个字的时候,心头一记咯噔,茫然间慢慢的扭过头去,看向人群前的李怀海。 李怀海眼底惊恐无比,对上马氏大哥的目光询问,下意识的闪躲开去。 李婉可没心思去理会他们二人的眼眉官司,可在场的村民已然读懂了这其中的关窍,屏屏抽了口冷气,简直不要太可怕。 “还有,马氏你曾手执剪子欲对我行凶,这事当日可是有不少村民亲眼所见。如今,我倒要问问在场的乡亲们,你们家如果有这样心肠歹毒,要置你于死地的妯娌,你们是否还能如我老李家那般大度不计较?单单是出族便能了了此事的?” 提及这事,围观中就有那日清早见证此事的村民们在场,无不又是一阵的唏嘘。 “马氏也太恶毒了,啧啧啧,平日里咋咋呼呼的,看着就不是个好的,没想到恶毒到这种程度。” “好一个狠心的马氏,对自己的大嫂都下得去手。” “他男人还放毒蛇咬自己的兄弟呢,不比她还狠毒。” “果然啊,两口子心肠都黑到底子里去了。” 众人一声沸起震如雷鼓,仿佛将李怀海和马氏夫妇二人剥得个精光。 马王氏和马氏大哥同样被李婉接连抛出的话吓傻了眼,母子俩有意帮马氏和李怀海两口子说道两句,可面对一群村民们的谩骂声,动了动嘴皮终是说不出一个字,只能气狠的瞪着李婉。 李婉面对马王氏噬毒忧怨的目光,只觉得心里痛快得很。 “王大婶子,你也别这样看着我,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我们老李家心肝黑了,没良心吗?你怎的就不问问你的好女婿,到底谁才是那个黑了心肝,没有良心的白眼狼?” “你……你胡说八道……老娘我今个就跟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拼了……” 马王氏话音未落,就要扑到李婉的身上。 李婉根本不把她的小把戏放在眼里,只是轻飘飘的将手里的菜刀举了起来,马王氏顿时就吓得止住了脚步。 “你……你居然还真的敢杀人……” 李婉乐了“老婆子,这么多双眼睛都在看着呢,跟个泼皮无赖似的发疯没意思。” 马氏大哥再次听闻李婉对自己老娘不敬,气也不打一处来“李氏,我娘都多大的岁数了,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呵呵~”李婉真的不想笑,“长辈?” 笑罢,就向李怀海挑了挑下巴“李怀海,你不会没告诉你的好岳家,你与我们李家没有关系吧,我们老李家白养了你二十多年,替你娶媳妇,还养了你们一家三口多年,即便你被赶出了老李家,咱家也没薄待了你去,房子宅基地,五亩田全喂了狗不成?你不念着我们老李家的恩,倒还往我们老李家门口泼脏水?” 李怀海涨红着一张脸,未待围观的人群再次出言讨伐,一口血水喷涌而出。 “这就吐血了?”李婉秉承着气死人不要命的格调,一朝抹杀掉这群碍眼的玩意儿,免得日后再跳到眼皮子底下烦心。 “不知,乡亲们知道了你其实并非咱老李家血脉,会不会当场断气呢?” 众人:哇哇哇~~ 果真是好大一个瓜,兜兜转转,原来李怀海并非是老李家的血脉,瓜——好甜。 不知实情的马氏母子三人已然被震懵了,尤其是马氏,她甚至觉着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是一场梦而已,不是真的。 她当家的怎么可能不是老李家的种,怎么可能不是?! 院门里的陈氏差点没站稳,身子虚晃了好几下,好在二嫂凌氏一直紧紧的搀住她,不然自己这一摔,孩子指定真的得早产出来。 李婉面对李怀海投来的忧怨目光,半点不为所动,正所谓,你不作死,长命百岁,你若作死,坟头长穗。 “老爷子生前已多次给过你们夫妻二人面子,如今,咱两家当着乡亲们的面把事情掰扯清楚,我李婉再次警告你们,日后若再敢往我们老李家门前泼脏水,就休要怪我与我当家的冷血无情。” 李怀海只觉得心口又涌上一股子腥甜,略过口鼻,直冲天灵盖,顿觉眼前一黑,直直的栽倒在众人眼前。 “唉哟,真晕了?” “活该,做人别心太黑,要懂得感恩。” “可不是咋滴,瞧瞧,报应来了吧。” 神奇的是,方才李怀海栽倒的时候,身子倒向了斜对面的何婶子身上,何婶子吓得闭上眼睛就嗷嗷大叫,仿佛在避瘟神似的一个劲的手舞足蹈,结果左脚踩到了右脚上,身子重重的跌倒在地上的李怀海身上。 李怀海明明才昏死过去,忽然又被何婶子重重的砸醒过来,再次喷出了一口子浓血。 这一幕把在场的所有人眼都看直了,却没有一个人主动去把李怀海身上的何婶子扶起。 那几个李氏媳妇婶子眼瞧着何婶子靠在一个大男人的背上,居然没有马上起来,脸刷刷都黑了几分。 “好一个不知羞的老婆子,丢死人了……” “粘上男人不舍得起来了不是……” 何婶子被一顿嘲弄,老脸再次通红一片,麻溜的从李怀海后背滚下来,爬起身。 这边厢,马氏眼看着当家男人因李婉而吐血昏厥,内心的恨意直达顶点,顾不得先去看一眼当家的情况,反而扑向了李婉。 李婉眼眉微挑,在马氏扑来的时候,抬起另一只空着的手,轻松的扼住马氏的喉梗,紧接着微微抬起脚朝马氏一边的膝盖踹去。 “啊!!!” 马氏痛极的跪倒在地上,只觉得膝盖骨头像碎了一样疼痛钻心。 “李氏你个黑心泼妇,老娘我杀了你……” 马王氏眼看着闺女被李婉这般欺辱,撑着老身板从另一边扑过来,未料想,李婉抬起另一只手里的菜刀,架在马氏的脖子上,轻描淡写地瞥了马王氏一眼。 马王氏顿时大惊失色“别……别伤我闺女……” “在你们眼里,我老李家就这么好欺的,咱家好端端的被你们母女俩泼脏水抹黑不说,眼看你们心里的那点算计被抖落出来,还想动手?我今个倒要问问,你们马家,还有那些看老李家不顺眼的人,我家平日里是不是太给你们脸了,没得一个二个上赶着来找晦气,我李婉这便放话,日后如我再听到一个字有损我老李家门风之事,见一个打一个,见一对打一双。” 李婉的气势宛如一股刺骨的阴风,吹得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从前那些看不起老李家的村民们,个个都不敢抬眼正视李婉。 第57章 小明昭被喂狗粮 李婉扼住马氏喉梗上的手往前用力一推,马氏整个人便痛苦的栽倒在地上。 马王氏赶忙上前搀起地上的马氏,心疼得老泪纵横“闺女啊~” “娘~我的腿……我的腿断了……” 马氏母女的哭嚎声盖过了所有人的诽议声,只因村民们并不相信马氏嘴里的话。 什么腿断了,方才他们可都亲眼瞧着,李氏并没有对马氏大打出手,咋可能腿就断了呢。 不过就是跪了一下,腿便能断了?马氏莫不是以为自己是金枝子做的不成? 所以,并没有村民对他们一家露出半点怜悯之心,更多的是看了个大笑话。 这瓜——又大又熟。 “大嫂嫂,五婶来了。” 李怀溪的声音穿透围观的人墙,打断了马王氏的哭声。 众人回身就看见李王氏领来了几名李氏族里厉害的媳妇子,人群中的何婶子吓得正要往后缩去,奈何又被那几个李氏媳妇、婶子硬生生给拖拽住。 此刻,何婶子想死的心都有了,她简直不敢想象,今日这事若让她现在当家的男人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李婉礼貌上前与族长夫人问了声好“五婶。” 李王氏忙伸手扶住李婉,见她手上拎着把菜刀,眼底反倒显出几分欣慰之色。 “怀江家的,五婶来给你做主了。” 马王氏见族长夫人来了,立马伸手拽住李王氏的裙摆“李族长夫人,李氏这个泼妇她……” “王婶子休要胡言乱语。”李王氏冷冷的打断了马王氏的声音 马王氏与李王氏的娘家在王氏族里算得上是远亲,当初要不是因着李王氏的关系,马家也没办法在长留村置地住扎。 也因着这层关系,马王氏时常在村子里行事粗蛮乖张不讲理,早就弄得李王氏对这位婶子颇为反感。 “婶子,今日我族里媳妇被当众欺辱,我作为宗妇之长没得让人以为我李氏一族的女人是好欺了去的,马氏多次在我族里兴风作浪,败坏咱李氏媳妇的好名声,今个这事我已听说了,由不得婶子你空口白牙再攀咬抹黑的份。” 李王氏的话宛如一记响亮的耳光,刮得马王氏再也辨不出一个字来。 李王氏说出最后一句话时,目光冷厉的扫了眼人群里的何婶子,吓得何婶子脸色大变,整个人紧张得哆哆嗦嗦,差点给跪了。 “如今,大难未平,每家都该紧着家里和地里的活计,怎的今日个个都这般清闲,还不快散了。” 那些凑热闹的村民们早就把瓜吃完了,这会子李氏族长夫人一发话,纷纷调头四散。 何婶子灵机一动,赶紧趁着这会子离开,未曾想身后再次传来李王氏的声音。 “何婶子,今日之事念在李华叔家的情面,我应不与婶子计较,不过婶子已是这把子年纪,该通的人情世故自是要比后辈们清楚知晓,还望婶子能明白我此番之意,莫要拂了咱李氏一族留给李华叔家最后的一份面子情。” 李王氏的语气虽说不上过份苛责,可话中之意明显,已让何婶子软了双腿,要不是那几个拽住她的媳妇婶子帮扶了一把,怕且整个人已经瘫倒在地。 见何婶子如死鱼般,被那几名李氏媳妇婶子搀着离开,李婉心里大感痛快,再次由心佩服这个时代,地位与权力的重要性,族长夫人身份一摆,哪怕是外姓村民们都不得不给几分面子。 心里头一回惦记李怀江来年定要给她考个秀才回来,到时候她就是秀才的娘子,那她在村子里就可以无所顾忌的用鼻孔看人了。 围观的村民们一散,剩下的便是倒在地上的李怀海,以及哭哭啼啼的马氏娘俩,还有一个恨不能钻到地底下去的马氏大哥。 李婉懒得再多看他们一眼,笑眯眯的与李族长夫人热络攀谈。 “五婶,今个劳烦您帮着跑一趟,若五婶不嫌弃,不如到咱院里坐坐,家中煲了消暑的绿豆甜汤,应是用井水冰镇好了,这会子喝了生津解渴。” 李王氏对李婉很是客气“说的哪里话,这是婶子该做的,咱俩家不必这么见外,婶子还巴不得你念着呢,那婶子也不与你客气,这就进屋里头坐坐。” 李王氏说罢,便淡淡的扫了眼面前的几人,再向那几名跟来的媳妇子打了个眼色,就与李婉转身一同进了院子。 那几名媳妇子见状无不恭顺的离去,只不过在离开前皆朝马氏娘俩撇了撇嘴,暗暗的啐了口子唾沫,再骂上几句不要脸云云,气得马王氏差点当场白眼一翻昏死过去。 要说,马氏娘俩这么一闹,无不是在给自己惹了一身的骚,如今更是成了村子里的谈资,尤其李怀海不是老李家血脉,还黑心的惦记老李家的好处,没良心的谄害手足,都成了村子里唾弃暗骂的对象。 ------------- 临近傍晚,李怀江一行人从地里回来,才从村民们的交谈声中听说了今日家中之事,因着他们家当初租的良田距离村子最远的地段,赶着把三担子芽苗栽种好才回来,却没想到家中居然还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杀千刀的王八羔子,竟敢趁老婆子不在欺上门来了~” 李婆子磨刀嚯嚯的要到后头找马氏娘俩算账,被张芳从屋里赶出来及时制止,今个后头那一家子人都已经被大嫂嫂李婉震慑住,这会子老娘再去找别人麻烦就等于是挑事了。 顺子若不是被姐夫李怀江叮嘱过,不得已收回两米长的大刀,如不然真要到后头把那一家子欺负姐姐的人提溜出来磨擦一顿。 而此时正房里,李婉已然没有了先前的气势,尽量放低姿态给男人端茶倒水,为啥呢? 只因,李怀江听闻女人动了刀子,那张脸黑得跟油锅底子似的,到最后,李婉也无奈了。 “李怀江,你现在是给我甩脸子吗?” 男人一听,立马缓过神色来,他哪敢在媳妇面前摆脸色,只是一想到她先前的鲁莽,担心她最后伤着自己个,菜刀那种东西是她能碰的吗? 忙伸手把转过身去的媳妇拉了回来“没有,绝对没有,为夫怎敢在夫人面前摆脸子。” 李婉皱了皱鼻头,她刚才是故意那么说的,不然还不知道要哄到啥时候。 顺势被男人拉到腿上坐,李婉没好气的瞥了他两眼“你明知道,我这性子吃不得亏。” 李怀江无奈的叹了口气,将额头抵在她的肩膀上“夫人做啥都是对的,只是为夫心眼子小。” 李婉听他这么一说,心瞬间软了下来,双手圈过他的肩膀。 “我知道你事事为我着想,可我俩是一体的,总不能啥事都由你来替我出头,所以,日后你放心的在外头冲锋,我在后头扫除障碍。” “好。” 他本该知道自己的媳妇有着比一般男子都要强悍的性子,若拘着当朵小白花来养也不是他的本意,就如李婉所说,他们夫妻本是一体,他也不舍得埋没了她的光采。 思及此处,李怀海很快做好了心理建设,嘴角含笑地啄了啄女人的殷唇。 “都听夫人的。” 李婉有被哄到,嘴角微弯,眼里水波潋滟“我日后也听夫君的。” 她虽然第一次谈恋爱,可也深知感情不只是一个人的付出,她会学着好好爱这个男人,用他的方式,爱他。 男人勾下她的小脸,再度吻了上去,且慢慢的加深了唇间的深情。 对面炕床上的小明昭好几次的白眼没翻成功,不行,她还得练练。 爹跟娘实在过分,虽然她小,但也不能当她不存在吧,她也会害羞的好吗……呜呜呜,好想小姑。 第58章 李族长担里正 病卧在床的康砚,下晌那会子将院子外的动静全听进了耳朵里,知道整件事情因着他而起,心里很不是滋味,更为自己给媳妇娘家带来的麻烦感到愧疚。 “你们大哥大嫂没得像你们想的那般不厚道,安安心心养好身子,日后好起来了,得念得谁才是对你们一家子好的。” 在老李家住下的这些日,李婆子头一回进闺女的屋里与女婿交谈。 要说心里对这个女婿没有怨气是假的,以往瞧着女婿是个好的,疼闺女和孙女,还是个有学问的书塾先生,她也跟着沾了不少的脸面光彩。 自从得知闺女在康家受的气,女婿居然没能护住妻儿,这一点李婆子一时半刻平不过去,如今人接回来了,康砚面上已是他们张家赘婿,看在闺女那死心塌地的份上,李婆子也只能咬牙认了。 “娘,小婿这辈子,定不会忘了爹娘和哥嫂的恩情。” 康砚今日说话气顺了许多,不再说一两个字就得停下来喘几口气。 “娘您放心,日后小婿好了,会与小芳孝顺您跟爹。” 要不怎说读书人说话就是好听且顺耳,李婆子听着心里也舒坦了不少,难得脸上不再僵着了。 “行了,你且好生养好,没得最后累坏了芳儿和我孙女。” “小婿知道的,娘。” 一旁的张芳原本战战兢兢的听着老娘说话,深怕老娘一个气不顺逮着孩子爹输出,眼见老娘明显慢慢放下成见,心里不禁欢喜。 -------------------- 今日李怀海在老李家门前吐血昏死过去,被杠回家中不久便清醒了过来,因着地动灾害,村子里每日都有人到县城请来大夫,马氏的大哥很快便把到村里来给村民们治伤的大夫请了过来。 大夫一番诊断,说李怀海因心里郁气难消,落下了心疾吐血的毛病,如若根治需从他本心出发,汤药只能医治一时。 马氏被李婉踹中的那根膝盖骨确实出现了骨裂症状,比李怀海落下的脚伤更为严重,需卧榻数月将养才得以下地行动。 在地头忙活的马氏老爹听闻村里的动静赶回了家,气得抄起烟杆子便往自家老婆子身上抽,今个这事闹得,全败这没脑子的妇人所为,他老早便怀疑女婿被李氏出族定有内情,这下好了,全抖落了干净,连带着他们马家也因此在村里丢了脸面。 活了几十年的马氏娘头一回被自家老头子抽,周围的邻居硬是听了小半个时辰从李怀海家中传出来的嗷嗷痛哭声。 躺在自己屋里的李怀海无不悔恨的闭上双眼,他不明白事情为何会闹到如此地步,更想不通李家那对夫妇为何变化如此之大,明明从前的二十多年里,他没有一次栽倒在那对夫妇的手上。 为何?难道仅仅是因为一次大难不死之后的转变? 还是那对夫妇在这二十多年里,一直善于在他面前伪装老实,让他掉以轻心的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无人知晓,才落入他们夫妇二人设下的陷阱? 马氏的大嫂康氏恨不能手撕了她,因着马氏这个小姑子的名声,连着带累了她的闺女名声不好,如今村子里传遍了他们家的疯言疯语,不用多久指定传偏整个十里八乡,日后闺女再大些,相看亲事定会受阻,康氏是越想越心塞。 若不是马家只有她男人一个儿子,所以不能与老子娘分家单过,康氏真想断了马氏这门亲戚关系。 而马氏的大哥今日从前头回来之后,整个人抑郁了不少,任凭心细的媳妇怎么问他,他也不好将那件事情说出来。 几个月前,他巧然获得了一条竹叶青,本想着私底下给自己媳妇孩子补身子,妹夫知道了问他要了去,也是说给他的妹子马氏补身子云云,因着平日里他们马家没少受妹夫帮扶,面子情抹不开不说,情戚情份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却没想到,妹夫居然用那条竹叶青去陷害李家老大,到现在马氏的大哥都不敢相信,以往看着敦厚老实的妹夫,竟会干出这起子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那边厢的李怀海苦思冥想,百思不得其解,甚至都开始有些阴谋论了。 这边厢的李怀江和李婉一切如旧,今个已经把所有的土豆苗子栽种到了地里,秋收前李怀江便都留在屋里看书,为来年的科考打好底子。 眼下已有不少村民着手重建房屋,张家的房子是张姑父爹娘在时就建的老屋,倒塌的泥瓦显然不能再利用,木材房梁可以自己到山上砍来,瓦顶砂石只能到县城新订。 李怀江交待了李怀河和李怀池哥俩,让他们抽空到村后头的山上碰碰运气,有好的木材砍回来给张家建新房子用。 这日,李婉突然特别想吃甜食,记起前段时间到县城采买的时候,买了十几斤的黑芝麻,于是到粮房里装了几斤出来让凌氏磨粉,再熬成芝麻糊。 黑芝麻糊有美颜养发的功效,虽然这几个月吃得好些,头发也用淘米水养顺了不少,但还是有些发黄。 凌氏在厨艺上很有天赋,很多食物只要说一遍做法,她都能给做出来,闻着芝麻糊的香味,李婉已经馋得直咽口水。 “大嫂您听说了吗,咱村子里有不少户人家提出,要罢免方里正的职务。” “啊?”她没听说 昨个不知怎的,先是长留村的几户外姓村民综合此次地动灾难前后的问题,猛然发现,整个村子里似乎李氏一族最早有了防备,灾难发生后也只有李氏一族受到的伤害最低。 这不得不让他们怀疑,李氏一族是否提前得知大地动的消息。 最后,那几户村民随便跟李氏的人打听,才知道当初李氏听闻了风声,便立马召集了族人做足预防措施,方里正那里他们也是带了话的,奈何方里正压根没把李氏的好意提醒当回事,以至于整个村子,除了李氏大部份村民都遭了殃。 方里正的不作为,在村民们的眼里无非是草芥人命的罪人,因他的麻木自大,让整个村子陷入了危险之中,再有思心活泛的便会想到方氏和林氏一向看不惯李氏,自然不会把李氏的话放在心上,好家伙,这消息一传出瞬间在整个长留村里炸开了锅。 先是十来户外姓村民们群情奋起,连带着在此番地动受到迫害的方、林两家的村民们也将矛头指向了方里正,事情逐渐闹大,甚至已经开始联名上书罢免方里正的里正一职。 凌氏娘家的大嫂一早便把消息传到了老李家,凌家也是村子里的外姓村民,自从凌家重新与老李家有了联络,很多事情都会追随老李家的动作而行事。 对于方里正被多家村民上书罢免职务之事,李怀江和李婉事先并不知晓,直到下晌李族长的大儿子李怀城,再次前来老李家请李怀江过去一趟。 李怀江傍晚从李族长家回来,同时带回来一则重磅消息,李族长众望所归,成了长留村新一任的里正。 在古代,里正一职多是由当地村民推举一名富有名望,且品德高尚的老者来担任,三里一正,长留村正正好占足了三里之地,李氏在此次灾难表现突出,族人与族人之间的相互扶持,看在许多村民眼里李族长在危难之前念及族人,就是个心有沟壑的领导者。 长留村正是需要这么一位有担当,有能力的里正来为村民们主持公道,对于前里正那种富有名望,却麻目自私的老者不再抱有希望。 李婉万万没想到,李族长会这般顺利的任职里正,方氏那么多人难道没闹起来?还有林氏,这两家与李氏向来不睦,能眼睁睁的看着李氏的族长成为里正? 自然是闹的,带头的外姓村民也不是吃素的,一通粗俗就差飙脏字的谩骂理论,直接把方氏的脸皮撕下来好几层,再有王大人以及保长的推举帮保,其中少不了李怀江的出谋划策,李族长顺理成章的担下了里正之职。 第59章 张家换宅基地 自长留村里正由李氏族长担任之后,李氏可谓终于在村子里挺直了腰杆子,从前排挤他们的方、林两氏村民们没了从前的庇护,自当是收敛了不少。 当然,李氏族长为了彰显自身的公正,没少敲打自家族人,别以为仗着如今的优越感,复刻以往方、林两氏的嘴脸,同在一个村子里生存,理当互相扶持帮衬,甚至安排了族里的后生帮助村民们重建家园共渡难关。 李族长的正直无私,让村民们重燃了生的希望,好在长留村后头紧挨着几座山,建房子的木头材料不需要花钱购买,泥瓦材料也可就地从废墟中刨出能用的。 村民们家中的境况本就艰难,能省则省,有的村民祖祖辈辈才积攒下那么一套像样的房屋,如今为了节省材料,也只能将就盖出小一半的屋子。 就在张家筹备把房子盖起来的时候,老李家隔壁的方家找到了李婆子,他们两家的宅基地大小相符,方家的意思是贴五百文钱与张家交换宅基地。 原张家附近的邻居全是方姓人家的屋子,方里正卸任后,方氏要比林氏的村民收敛许多,但也害怕李氏会像他们以往那般打压排齐报复他们,方家提出交换宅基地,无非就是想着与族人们挨着,遇事也能第一时间有个帮衬。 李婆子听了方家人的请求,心立马就动了,能与娘家侄子们成邻居自然最好,脸上却不显。 方家人以为李婆子不愿意换,占地同样大小的宅基地,他们家还倒贴五百文钱,怎么算张家都占了好处,咋就不愿意了呢? 不都说李婆子与老李家侄子们亲近,他们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找上李婆子谈条件,而且还相当有信心李婆子会同意交换两家的宅基地。 难道是嫌五百文太少了,趁机讹他们一笔? “我说,咱老张家的宅基地可是我公婆在的时候就置办的,那可是祖地,怎个在你们眼里随随便便说换就能换的?” 方家夫妇俩一听,觉得也很有道理,他们方家的宅基地同样是祖辈传下来的,要不是迫于无奈,也不会想出换宅基地这事。 方家嫂子立马露出讨好的笑脸来“李婶子,我们家的情况您也知道,跟您提出这样的要求,确实是让你们二老为难了,不过还希望你们能考虑考虑。” 李婆子听了方家嫂子这话,心里舒服了不少,比她家男人说话中听,没得好像张家占了多少便宜似的。 一旁的张姑父全程不发表半个字的意见,慢悠悠的抿了口凉茶,这会子他要是插话,说错了什么,老婆子事后还不得抽死他。 所以,他很称职的当起了背景板,凉茶甚是解渴。 同样被喊来堂屋旁听的李怀江小两口,瞧张姑父那悠然自得的小模样,一会儿喝喝茶,一会儿抠抠手指甲,要不就挠挠头。 真不怪李婆子把持着当家,张姑父实属只有当背景板的命,他们甚至不厚道的脑补出张姑父被李婆子抽得满屋乱窜的画面。 噗~ 李婉差亿点点憋不住笑,强压着嘴角低下头去,定力十足的李怀江也忍得眼角直抽抽。 “行了,我知你们的意思,不是说婶子不理解你们,你们方氏那些个嘴皮子……” 方家大嫂子闻言,立马道“李婶子你放心,只要你们答应咱两家换宅基地,我和我当家的保证,绝对不会让人说嘴,要说也是我们家的问题。” 李婆子要的就是这种表态,张家与方家互换宅基地的事传出去,以方氏那些人的嘴脸,指定以为是他们张家的主意,不说别的,就方家拿出五百文钱,已经够让方氏那群人嚼上半年。 “既然咱两家把话说开了,你们也让我们张家商量商量,过两日再给你们回复。” 李婆子坚决要把[难为]两个字表现得淋漓尽致,彻底把方氏给堵死了。 方家两口子再心急也没有不允的,方家嫂子免不了又替自家说两句好话,以及夸赞李婆子几句,把李婆子夸得脸色都缓和了许多,没有原先那般强硬得吓人。 ----------- “老姑才是这个家活得最通透的,为人处事姑父拍马都赶不上。” 回到主屋,李婉忍不住夸赞起李婆子的处事之道。 李怀江拿起桌上的书,嘴角微弯“咱俩的原身,以往没少靠老姑帮扶,不然早被以前的二房人给欺负成啥样了。” 李婉想想也是,提及李怀海一家子,便不由的想起陈氏带回来的八卦,这些天李婉拘着家里的女人不让随意出门走动,架不住陈氏是个闲不住的,总能趁她不注意就出门溜了一圈回来。 “听说,马氏娘家人赖定了李怀海,塌了的房子也不愿再出钱盖了,有现成的房子住着,铭兆那孩子才五岁,就被送到县城里给人当学徒做泥瓦匠。” 因着大地动,县城的泥瓦建材铺子生意别提有多火爆,人手不够便开始收学徒做帮工,学徒顾名思义就是不用付工钱,免费的义务劳工给口饭吃就成的那种。 李怀江不意外李怀海夫妻会这么做,这对夫妻眼里只有利益二字,如今大灾,每家每户都得紧着口粮撑过今年,把孩子送出去能给家里省下口子吃的,一举两得,他们不这么想才是怪事。 “夫人要是在家中闲着无聊,不如为夫明个陪你到县城逛逛。” 他主要还是担心女人闷在家里憋坏了,没得总是听这些村里头的糟心事,影响了心态。 李婉双眼瞬间蹭亮“好啊,咱趁着夏季到县城买些去年积压库存的棉花回来,提前给家里的孩子把今年的冬衣做出来。” “好,我顺带到县城的书肆瞧瞧,能否淘到几本有用的书籍。” 原身的书李怀江都快翻烂了,虽都是不错的手抄本,学海无涯,作为这个时代的初生者,他有必要积攒属于这个时代的知识含量。 李怀江和李婉这一趟进县城,才发现前段时日的地动带来的灾害,长留村并不是受灾最严重的,距离县城更近的新和村几乎被夷为了平地。 官府及时清理出来的路障两旁游走着不少前往县城逃难的百姓,看起来如游丝飞絮般,在死亡线上辗转挣扎,瞧着应是从更远的村子逃过来的难民。 路两旁的难民们看见驶过的牛车,一度想要追上前来求助,李婉见不得这般的画面,也知道这种事情沾不得手,她和李怀江如今的境况不比他们好多少,完全没有能力生出怜悯之心。 牛车不如马车,前头赶车的李怀河不停的挥打鞭子,也只比往常跑得稍微快点儿,听着传入耳边的哀泣,李婉难受的闭上了双眼,任由李怀江把她紧紧的搂进怀里。 等他们的牛车驶进了县城门内,李婉才慢慢的从男人的怀中抬出头来,望着那原本宏伟的县城大门被换成临时用木头枝架搭建的雏形,心底一片怅然。 “我先前听你说,县丞王大人他们已开仓赈济灾民,为何还会有这么多受灾的百姓没有得到妥善的安置?” “如今新王朝不比咱们历史上所看到的朝代成熟,救济机制脆弱不堪,要让枵腹空肠的灾民都能吃上一口粮食谈何容易,此番受灾百姓甚多,受赈者妇孺数不胜数,虽沾惠者众,而充腹不足也是大有人在。” 最让李怀江担心的是入冬后的灾情,民无瓦顶,食不充腹,饥寒交加那才是最致命的灾害,县衙开仓赈济百姓只能解一时之燃眉,如朝廷未能及时派来粮食填仓,后果将不堪设想。 第60章 再遇粮铺掌柜 因着城外之事,李婉觉得他们不宜在外过多久留,赶紧把需要的东西买齐了回村。 她先到布庄铺子询问可有棉花出售,如今正值夏日,去年压仓底子的棉花价格相较实惠,李婉买下了积压的几十斤棉花,便陪李怀江到书肆。 县城里唯一的一家书肆就开在云商行粮铺的旁边,粮铺掌柜一眼就认出了李怀江和李婉二人。 掌柜的对他们俩的印象记忆犹深,且不说上回他们两口子一下子买断了粮铺里新来的百袋谷粮,谷粮售出后不久,整个知县就发生了地动大灾,粮食开始大幅度的调涨,可让他们铺子损失了赚大钱的好时机。 虽心里存有怨气,可上门皆是客,没得把客人得罪死的道理,掌柜的自当要迎笑招呼李婉的到来。 李婉趁李怀江在隔壁挑书的空隙,到粮铺采买家里用的食材调料,再买上些黑芝麻,见掌柜那一脸佯装的假笑,李婉哪能看不出他的心思。 “掌柜的,你们家芝麻卖没了?” 李婉这么一问,掌柜才想起来先前放出来的芝麻被前面的客人卖光。 “自然是有货的,小娘子如果要买,我即刻让人从后仓搬出来,就是价格嘛……。” 李婉知道掌柜指定想在这上头坑她一把,不过她要买的不多,而且为了日后考量,她只能与这位掌柜交好。 “价格好说,如今县城的粮食都涨了价,只要别涨得太离谱,我自是接受的。” “那行,小娘子请稍等。” 掌柜见李婉答应得爽利,忙不迭的让店里的劳力从后仓扛出一袋黑芝麻。 “不知小娘子,今日可还要买些别的?” 要是再大方点儿,买下几十袋谷粮也是好的,如今价格上涨,多做些盈收账目,主家也会对他另眼相看。 李婉很直接“今个只是顺道上您这瞧瞧,上回买的粮食够吃上一阵子的,倒是有件事想与掌柜的打听。” 掌柜的恍恍惚惚的应声“不知小娘子,想要咨询何事?” “我想跟您打听,你们铺子里售卖的粮食,您可有采购权力?” 掌柜有那么一瞬不想搭理李婉,一个妇人当着面打听他们铺子的经商之道,也不知是何居心,莫不是对家派过来的商业细作? 李婉是没想到掌柜在短短的时间里,已经阴谋论上了,见他脸上难掩的异色,也不强求。 “我也只是随口一问,如有冒犯之处,还请掌柜别与我一介妇人一般见识。” 掌柜的闻言,才稍稍缓过了脸色,但纵横生意圈子十几年的他,还是老谋深算的嗅到一股子不同寻常的意味,莫非是他想多了? “小娘子说笑了,你问的也不是啥大事,我作为一店之长自是有能力采购粮食,往年偶也会采购附近村民们低价送来的粮食售卖,就是不知小娘子为何出此一问。” 李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心情愉悦的点了点头“不瞒掌柜,过些日子我家地里会种出一批海外的粮食,此粮食名为土豆,相较米面还要来得裹腹,不知掌柜的可有兴趣。” 掌柜一听,当即露出不可置信的光芒,不禁再次打量起面前这名妇人。 他可有听错?海外的粮食? 土豆是什么鬼,他从未听闻,居然还有比米面裹腹的粮食。 “小娘子可当真种出此种新奇的粮食?” 李婉会心一笑“能与掌柜提及,自然没有假的,不若到时我先送些予掌柜的尝尝,之后的事掌柜您再做考量。” 掌柜的沉吟思考了片刻,觉得这事无论真假,尝尝也不亏不是。 “好,那本掌柜静待小娘子的新粮食,若真如小娘子所言,咱铺子可考虑与小娘子合作一番。” 不管最后能不能合作,场面话说得漂亮,就是个圆滑精明的,李婉喜欢跟聪明人谈合作,算是开启她在这个时代从商的第一道大门。 --------------- 李婉从粮铺采买完出来,恰好与李怀江打了照面,见他手里只拿了一本书,不等李婉好奇发问,李怀江很是无奈的表示县城书肆里的书多是无大用处。 比起原身留下的那一箱子书相差甚远,难怪原身当宝贝似的在箱子外加了把锁。 这时,李怀河赶着牛车过来,先前李怀江打发他到泥瓦铺子帮张家订购盖房子用的瓦片砂石等材料。 “大哥,大嫂,咱快走吧,刚才我遇到铭兆那小子,差点没走成。” 李怀江:…… 李婉:…… 二人愕然之余想起了李铭兆被送到县城给人当泥瓦匠学徒,李怀河方才怕是在泥瓦铺子里遇到了李铭兆,瞧他一副像是被鬼撵的焦急神色,不用想也知道李铭兆那小子指定搞出了啥幺蛾子,或是赖着李怀河带他回村子。 李婉便让二人把她买好的食材搬上车,匆匆坐上牛车像逃难似的离开县城。 在回村的路上,李怀河洋洋洒洒的把他在泥瓦铺子里遇到李铭兆的事情,绘声绘色的陈述给了李怀江和李婉知晓。 自马氏娘俩大闹老李家的次日,马氏的爹和马氏的大哥听说县城最大的那家泥瓦铺子在招收学徒,年龄要求在五岁到十之间,父子两寻思着家里两个小的完全够资格去给人当学徒帮工,虽然没有工钱,但管饭不是。 马氏大哥的儿子今年七岁,和五岁的李铭兆正正好是长身子的年纪,如今家中日子不好过,还躺了两个病号,抓药拿药都得花钱,一家人勒紧了裤腰带也没办法紧着孩子的肚子,倒不如把俩小子送去给人当学徒,至少不会饿肚子。 马家父子俩一捉摸觉得很不错,然后又将此事与躺在床上的女婿[妹夫]李怀海商量,李怀海听了虽心里不太情愿儿子去给人帮工受罪,从前他打算等孩子过了六岁的生辰,就送到书塾读书习字,这几个月所发生的每一桩事都超乎他的意料,打乱了他原有的计划,再加上邻村的书塾在地动中塌了,唯一的先生、他曾经的表妹夫康砚如今还躺在床上,比他伤得还要严重。 自不必说儿子的书是念不成了,想了想,只能忍痛应下岳父与舅兄的提议,让儿子跟着他表哥马福到县城给人当泥瓦匠学徒。 一向被马氏惯着养的李铭兆自然不会答应到县城给人做工,他才五岁还没玩够呢,他从小到大几时候干过活计,平日里不小心跌一跤,娘的心肝都得疼上老半天。 所以,铭兆小子认为外公和舅舅是坏人,趁着他爹娘身子不好,就要把他卖到铺子里给人做工,死活不愿意跟着表哥马福一块被送到县城。 马氏这些日子的心理受到了大打击,喝了汤药就开始犯迷糊,昏昏沉沉的自然是不知道儿子要被送走的消息,而李怀海生怕自己心软,见不得儿子跑到跟前来哭闹,学着自家婆娘装死昏睡过去。 任凭李铭兆把天哭破,爹娘没一个能够救他的,最后还是马王氏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把小子给哄答应了。 次日一早,两小子就被马家父子俩送往了县城,也不知道是不是母子连心,李铭兆刚被带走马氏就醒来,开口就要找儿子。 马王氏知道这事闺女迟早要知道,也不瞒着,废了好一番的口水说道这事如何不亏,对孩子如何如何有好处云云,反正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絮絮叨叨好一番,却没想到闺女听完后,不哭也不闹,更没阻止,完全默认了的样子。 马氏虽然性子冲动,可她心里也是有个小本子,知道怎么样才能对自己有利,反倒还觉得儿子去给人当学徒不光能学到一门好手艺,还不需要家里头养活就能长大,是好事,绝对的好事。 第61章 李铭兆的大能耐 县城泥瓦铺子放出招收学徒的消息,很快就有不少人家把孩子送过来,大多是十岁上下的男孩,都是日子快过不下去的人家,泥瓦铺子的掌柜自然是看中孩子好调教才收的,眼下铺子生意好,烧瓦的工程浩大,不得需要听话的帮工嘛。 马家父子把两个小子带来的时候,掌柜开始只愿留下七岁的马福,认为五岁的李铭兆年岁太小,且暂时铺子里的学徒已经收够了,马家父子闻言哪能乐意啊,好不容易把小子给哄好带过来,说什么都要让掌柜的把人留下。 父子二人见掌柜就是不愿收下李铭兆,马氏的爹当即坐在人家铺子门口耍无赖,说人家掌柜的不讲信用,明明说好的五岁到十岁的孩子都收,为什么自己五岁的外孙子被拒之门外,全程粗俗无脏字的把人掌柜数落一通,气得掌柜连八岁的马福也不愿意要了。 马氏大哥头一回见自家老爷子这么不要脸,啊呸,是这么有能耐,比起他老娘撒泼的时候还要来着吓人。 最后,听见掌柜发火连他家儿子也不愿收了,立马劝说老爷子别闹了,又回头各种跟掌柜赔不是说好话,眼看实在没辙了,只能搬出家中境况与掌柜说道,甚至添油加醋说他们一家子就快活不下去了,就望能给孩子们一条活路云云。 掌柜本也不是个心肠多硬的人,听了后心底一阵唏嘘,再看了眼五岁的李铭兆,瞧着身子骨确实不错,只要肯听话愿做事,把人留下也不是不行。 然而,做出收下李铭兆这个决定,是泥瓦铺子掌柜噩梦的开始…… 李铭兆本就是个皮实的性子,再加上从未干过粗活,以往在村子里就是孩子堆里的小霸王,哪能指望他在泥瓦铺里好好做工。 同期进来的学徒们半天就学会了做瓦模,而他做的瓦模随心所欲不说,还奇形怪状,带他们的师傅多说两句还给人急眼,一次两次大人们会念在孩子小,三番四次不听教,谁有耐心惯着他。 泥瓦师傅有时候气得想动手,又怕把孩子打出毛病来,小小的惩罚吧,这小子竟还起了报复之心,不是趁人不备把窑口堵上,就是往桨水里撒尿。 撒了尿的桨水烧出来的瓦片全是崩坏的废料,师傅还以为是哪道工序出了问题,要不是最后无意间逮到正往桨水里撒尿的李铭兆,他们铺子还不知道要损失多少材料,气得师傅和掌柜的再也忍不住,来了一场混合双打。 掌柜这下也不怕孩子的家人找来算账,他倒还等着人上门来算算这笔子账,整整两日烧出来的废料,至少损失了近五两的银子。 这一轮挨打过后,李铭兆不得已学乖了,在表哥马福的劝说下只能认命听教,不然他不止是挨打,还要没饭吃。 经此一事后,掌柜不敢再把这小子留在后院,让他跟着店里伙计学着招待客人;然而,短短半日,掌柜意识到自己还是大意了。 一个五岁的矮小子,不知怎的打破了铺子门面最珍贵的红瓦石,整整上百片,足足二十两的成本,就算是把这小子卖了也不值这个价。 掌柜气得差点厥过去,为了留自己一条老命,这小子说什么也不能留在他铺子里,怎料他赶还赶不走了。 李铭兆听说要被赶走,当即躺在铺子中央好一通撒泼打滚哭诉,一会儿说掌柜欺负孩子,没日没夜的揍他,一会儿说掌柜虐待孩子,不给他饭吃,让那些进到铺子里采买的客人看了一阵乍舌,都不敢逗留。 恰好此时,李怀河送上门来了,开始他没注意地上躺着的小孩是李铭兆,倒不像别的客人那般有所顾忌,按照大哥的意思订好了材料交付订银。 李铭兆这一闹吓跑了铺子里不少的生意,可把掌柜肉疼得不行,眼看这位客人不像别的调头就走,还大方下了订钱,赶紧迎笑招呼。 结果,就在李怀河交付订钱的时候,地上的李铭兆认出了他来,麻溜从地上爬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扯着李怀河给他做主。 李铭兆那一声声三叔喊得李怀河头皮阵阵发麻,以往李怀河看在是自己侄子的份上多少会护着这个小子,自从得知李怀海夫妻俩的恶心事,李怀河对李铭兆全然没了半点好感,哪怕只是个小子。 再一听说李铭兆在人家铺子里整出来的幺蛾子,他就差没给那小子一脚踹开。 开始掌柜听说李怀河是这混小子的三叔,还想着让李怀河承担铺子里的损失,李怀河哪能傻到去担这个责任,三两句就与李铭兆撇清了关系,还警告了李铭兆好好在这给人帮工把损失给人填补上,也别指望着他爹娘会为了他拿出那么多银子把他给赎回去云云。 以往李铭兆就知道三叔喜欢铭意多于自己,相较四叔,三叔话少也不易亲近,这下被李怀河警告加恐吓,一时间竟忘了哭。 李怀河深知李怀海夫妇能同意把这么小的孩子送到人家铺子做帮工,指定不会轻易把人接走,更何论如今给人铺子带来这么严重的损失,他们夫妇俩上哪弄银子钱赔给人家掌柜。 于是,李怀河便向掌柜的提议,最好把李铭兆安排到别的地方做工,也能降低他给铺子带来的风险。 掌柜得知李怀河和混小子两家早就划清了界线,自然不好再让人负责任,再一听说小子家里的情况,也知道与其把人赶走,倒不如留下来做别的苦力抵工钱。 李怀江和李婉在牛车上听了一路,不禁心里一阵唏嘘,且不说五岁的孩子小小年纪便被父母送去给人做工,李铭兆被养歪的性子一时半会估计是不好掰正,心里默默替那位泥瓦铺的掌柜点了一排蜡。 ------------- 眨眼间就到了秋收,张家的小院在秋收前完工,因着老李家男人多,再加上族里每日都有许多后生过来帮忙,按理需要三个月的工程,直接压缩成了两个月。 来帮忙建房子的只管每日的饭食,老李家的伙食油水充足,包中,晚两顿饭,头一日来帮忙的后生第二日把家里能干活的男人都带了来,就为了能吃上老李家的饭食,自然干起活来也是利索。 今年的秋收不会太忙,甚至比起前两年大旱时还要来得轻松,毕竟地里存活下来的庄稼少之又少,老李家和张家的粮食凑合一日便能全部收完。 李婆子和张姑父计划秋收完了再搬进新屋,以往村子里入宅都会宴请亲友吃席,当下的情况每家每户随随便便一家子吃上一顿已是不错。 这日一早,李家的男人和李婆子、张姑父、顺子一块到地里收粮食,李婉让凌氏中午多做一个荤菜,再熬上一锅消暑的绿豆汤。 康砚的身子日渐转好,除了腿不能动,已然能自个吃饭穿衣,减轻了张芳不少的压力活计。 第62章 陈氏生产 陈氏的肚子马上就要过十个月了,放在李婉原来的世界,属于超预产期的风险产妇,早早让李婆子帮着联络好李氏族里较有名望的接生婆子,平日里也拘着不再让陈氏往外跑,却架不住陈氏那静不下来的性子。 秋收当日上晌,李婉和张芳正在主屋里给家中的孩子们做过冬穿的棉衣棉裤,就听见凌氏难得拔高的音调。 “大嫂……大嫂不好了……三弟妹要生了……” 凌氏一声嗷嗓,吓得张芳拿针钱的手一抖,刺破了指腹。 李婉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出来,就看见陈氏颤颤巍巍地搀着灶房外墙,一张脸煞白如纸,院子的大门敞开,不用问也知道陈氏方才又趁她们不备溜出去。 张芳和李婉眼尖,皆看见陈氏裙子里正往地上滴着血,背脊瞬间升起了一股子寒意。 “小芳,快,快去找稳婆。” 李婆子联络好的稳婆是族里一位年纪大的婶子,张芳知道李婶子家住在哪,麻溜的拔腿便跑去寻人。 李婉赶忙上前,与凌氏一起把陈氏扶稳。 “二弟妹,咱先把人扶进屋里,稳婆马上就来。” 陈氏疼得浑身发抖,冷汗打湿了她的额间,握紧李婉的手哽咽道“大嫂,我怕。” “有我呢,怕啥。” 其实李婉也怕,这是她头一回直面这种事情,古代的女人生产犹如过鬼门关凶险,陈氏才十六岁,在现代还只是个少女,年纪这么小生孩子最容易出事了。 二人合力把陈氏扶回到三房屋里,陈氏刚躺下不久张芳便请来了族里的李婶子,稳婆瞧见陈氏出了这么多的血,吓得大气都不敢喘,甚至都有些后悔跟张芳来这么一遭了。 李婉忙安抚稳婆道“婶子,我三弟妹就交给您了,只要平安保住我弟妹和孩子,我和当家的定不会少了婶子的好处。” 稳婆知道李婉的话是让她安心接生,眼下她也实在不好退缩,只能硬着头皮接产。 陈氏属于临近产期意外落红风险极大,李婉让凌氏赶紧去烧热水,又让张芳去地里找李怀池,让人到山上把罗先生和思婳喊回来。 家里的男人都在地里收粮食,就算是回来了也担不得事,眼下最主要的是保住陈氏和孩子。 整个李家小院回响着陈氏声嘶力竭的痛嗷声,李婉不敢离开陈氏的视线,不断在旁安抚她的情绪。 拿来帕子帮陈氏擦去额间的冷汗,“别怕,孩子马上就出来了。” 稳婆一双手都沾满了血,仍旧没能见着孩子露出的头或者脚,急得满头大汗。 陈氏几乎要脱力了,虚弱的摇头,泪眼朦胧“大嫂,我不行了。” “不能放弃,再不用力,孩子可就憋坏了。” 陈氏也不想,可是真的没有力气,连气都快喘不上来,又痛又无力。 李婉见状赶紧让凌氏去煮一碗米酒鸡蛋汤,李婉曾在电视剧里看过,米酒鸡蛋汤是最简单的,补充生产孕妇力气的食物。 很快凌氏就端来一碗热腾腾的米酒煎鸡蛋汤,李婉让多煎了好些鸡蛋,她接过碗亲自喂陈氏吃。 陈氏很听话,忍着痛大口的吃鸡蛋,李婉又让她喝了好几口热汤。 “咱继续,用力。” 啊!!! 正在地里抢收粮食的李怀池听说媳妇要生了,撒丫的便跑向后山寻罗先生和小妹,刚到山脚就看见二人正好下山。 听闻了陈氏生产之事,罗先生也不耽搁,快步跟随兄妹俩赶回老李家。 在屋里读书的三个小子俨然被陈氏的叫嚷声吓得从屋里出来,又被赶回来的张芳都打发回屋。 陈氏脑袋微抬用尽全力推向腹部,还是没能成功把孩子生下来。 稳婆越发的着急“再使点劲,孩子马上就露头了,再不出来孩子可就真得憋坏了。” 稳婆的话让李婉回想起原主生小闺女时的惊险场景,心头更慌了。 “大嫂……”陈氏哭着握紧李婉的手腕,短短的指甲几乎陷入了李婉的肉里,李婉也不觉得疼。 “我……我如果……” 李婉立马大声喝斥她“没有如果,陈氏你给我听好了,今个你必须得给我把孩子生下来,而且你还得平平安安的活着,不然,我明个就张罗给老三娶个比你漂亮的媳妇,让老三的新媳妇虐待你的孩子,你忍心自己的骨肉在后娘手里讨生活不成?” 李婉的话不禁让一旁的稳婆和凌氏打了个激灵,陈氏眼底闪过一抹晦色与不甘,可她真的生不下来。 “二弟妹,你到外头看看罗先生和小妹回没回来。” “哎!” 李婉继续安抚着陈氏“别哭,把你哭的劲使在生孩子上,你给我好好的,李家只要有我李婉在的一天,绝不会让你受任何的委屈。” “啊!!!!” 陈氏感动大嫂对她的好,对三房的好,咬着牙关使劲。 这时稳婆说道“快了快了,看见头了,再使些劲。” 陈氏再一次脱力,摇晃着脑袋直喘着气。 李婉见陈氏脸色更白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听话,你还年轻,好日子都在后头呢,听大嫂的话,好好生。” 陈氏闭上眼睛咬着唇,提起脑袋再次使劲,李婉深怕她咬着舌头,胡乱的塞了块帕子堵住她的嘴。 手腕被陈氏掐着的地方已经渗出了血,李婉也没松开她,不断在陈氏耳边打气。 啊!!! 凌氏刚从屋里出来,恰好迎面看见疾步赶回来的罗先生一行三人。 “小妹,快……” 思婳着急的看了眼罗先生,见其微微颔首,小丫头才放心大胆的跟着凌氏走进三房的屋里。 李怀池也要跟进屋,被张芳及时拦了下来“三弟,女人生孩子你不能进去。” 听着屋里陈氏凄厉的叫声,李怀池整颗心七上八下的,身体里的血液仿佛倒灌涌上了头顶。 啊!!! 又是一道穿破耳膜的声音,李怀池吓得双腿几近瘫软,罗先生在旁冷眼看着,满脸鄙夷的伸手撑住他的胳膊。 “出息。” “罗先生,我媳妇会不会有事,孩子会不会出事?” 即便面对罗先生的冷脸,李怀池仍期盼他说句安抚自己的话,哪怕是假话。 张芳“三弟你别急,谁家媳妇生孩子都不容易,等孩子出来了,日后对自己媳妇好点的。” “嗯,我一定会的,我会对她好。”李怀池忙不迭的点头应声 啊!!! 再一次呐喊声后,屋里似是陷入了短暂的平静。 李怀池心头一记咯噔,就在他忍不住便要破门而入之时,屋里突然传出了孩子清脆的哭声。 李怀池死灰下来的眼眸蹭的亮了起来,发红的眼眶来不及把眼泪憋回去。 稳婆剪了脐带,用热水稍微把孩子的身子擦了一遍,才拿过一旁细棉袄被子把孩子包好,笑眯眯的把孩子送到李婉几人的眼前。 “恭喜怀江家的,是个小子。” 脱了力的陈氏仍有些意识,听说自己生了个儿子,嘴角忍不住的微微上扬,只是现在的她实在是太累了,又痛又累。 李婉看了眼浑身通红的小家伙,刚生出来的孩子长得跟个皱皮小老头。 思婳来不及看一下大嫂嫂怀中的婴儿,急切的来到炕边,执起陈氏的手腕把了把脉。 一旁的稳婆瞧着思婳娴熟号脉的样子,想起族里人都在传,向来难缠的罗先生收了李家小姑子做学徒,心里是又惊又奇。 李婉抱着孩子递到凌氏眼前,凌氏看着小婴儿,心情激动不已,又不太敢伸手抱,生怕抱坏了孩子。 思婳替陈氏把了脉象,确认陈氏只是力竭,出血情况不严重,才稍稍放下心来,可又担心自己号出来的脉象有异,忙出去把情况与罗先生说了一遍。 第63章 三房添丁 凌氏留在屋里帮着陈氏收拾产床,张芳这时也进屋里头来搭把手。 李婉亲自把稳婆送出屋,直接到正房里拿出事先备好的红封,还有料子送到稳婆手上 “婶子,今个情况紧急,红封和料子是早前便备好的,等下晌我当家的从地里回来,我再与当家的到婶子家送大礼。” 稳婆捏了捏红封,感受到指腹间的硬度,立刻笑眯了眼。 里头可是银角子,估摸得有一两的重量,还有这料子,上手的触感就绵软,心里头别提有多欢喜,暗道,李家大媳妇果真是个厚道的。 随着稳婆李婶子踏出李家小院,李家三房生了个小子的消息,以及李婉为人大气,如何护着妯娌生产之事传遍了整个村子。 先前思婳给陈氏诊的脉象有误,依照她的形容,罗先生听后脸色略有变动,于是等凌氏和张芳把产房收拾干净后,赶忙进屋去给陈氏诊脉。 果然,最凶险的在这,陈氏产后出现血崩的情况,好在发现得及时,罗先生屋里头能用的药材都用上了,再加以施针,忙活了近一个时辰才将将止住了出血的情况。 为此,李怀池对罗先生那是一通的千恩万谢,要不是家里有罗先生这么一尊大佛,他家媳妇指定像他娘生四弟和小妹时一样难产出事。 画婳小姑娘可谓是被三嫂的情况唬了一跳,好在她并未自作聪明,不然三嫂子出事她得担上责任,也在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跟着师傅潜心学习医术,平日里要更上些心专研师傅给她的手扎。 -------------- 以往村子里有人家添丁,都会备好红鸡蛋给每家每户送上一两颗,俗称送喜馍馍,给孩子讨个好彩头;早早李婉就已经让李怀池收了两百颗鸡蛋,再加上自家养的母鸡下蛋,也够往村里每户人家里头送。 凌氏和张芳干活都是利索的,不到一个时辰便把几百颗红鸡蛋煮好,李婉找来了两个竹篮子装上鸡蛋,让老三李怀池带上老四李怀溪挨家挨户去送。 收到喜馍馍的人家都知道老李家又添丁了,祝福孩子的好话一篓筐的外往送,有的庄户人家不年不节难能吃上一颗鸡蛋,更何论喜馍馍了,李怀池是个会做人的,若是看见有的人家里的孩子多,便按孩子的人头送红鸡蛋,哪户人家不得欢喜得多祝福孩子几句。 李婆子从地里赶回来的时候,孩子已经出生了,作为老李家辈份最大的长辈,李婆子很是喜欢这个侄孙子,连说孩子赶在秋收当日出生,会挑日子出来,是个福气重的孩子。 等牛车拉回地里最后一趟粮食,地里的男人们才都回了来,趁着天还没黑下来,李婉装上一条腊鱼,一条腊五花肉,还有一斤红枣,与李怀江一块送到李婶子家拜谢。 李婶子原先以为李家大媳妇给过了红封和料子便已是诚意,没想到还真的等来如此重的谢礼,又是一番连珠炮似的贺词,连带夸着他们做大伯和大伯母为人厚道云云。 听说了李婶子这一趟到老李家帮着接生得了好些大礼,不光村子里,便连族里好几个会接生的婆子都心生羡慕,盼着日后老李家几个媳妇子若是再怀了孩子,定要提前多走动走动。 一趟忙活完回了家,小夫妻俩都已累得够呛,李怀江因着在地里收了一天的粮食累的,而李婉因着之前在产房里陪产精神绷得太紧,一遭松懈整个人都跟脱了魂似的。 灶房里,凌氏杀了一只家里不下蛋的母鸡煲汤送到三房给陈氏进补,按罗先生的说法,产妇刚生产完不宜重补,需得循序渐进,却架不住李婆子生怕陈氏太虚,孩子的奶水不够云云。 不过,好在地里的粮食都收完了,老三李怀池可以安心守在屋里伺候自己的媳妇坐月子,至于地里的土豆生长情况,收成之前李怀河一人便能打理得过来。 晚上一家人围在灶房里吃晚饭,皆因今日家里的喜气,饭桌上吃得那叫一个欢快,便连顺子都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直言自己又多了一个小辈,还等着孩子满月了到县城给小外甥挑一份大礼。 李婉能理解顺子这些年里因自己孤苦身世,对寻亲有一种魔怔了的执念,哪怕孩子仅是原身的侄子,顺子也能当成自己的亲外甥般看待。 上回李怀江从顺子手中拿到了那枚玉佩放到他俩手上保管着,顺带问了一嘴顺子对自己亲事的看法,却没想着这小子压根没有成亲的念头。 也许李婉和李怀江不是原身夫妇,在顺子成不成亲这件事没有过多的干涉,倒也是希望他能有个伴,但这事也急不来,只能一切看顺其自然吧。 夜里,李怀江从罗先生那要来一瓶生肌膏,亲自给李婉手腕上的指甲掐痕上药。 瞧着男人皱紧的眉头,李婉没好气的勾起唇角“没事儿,我那会儿也不觉得疼。” 陈氏生产的时候情况危难,李婉自然不觉得手上被她掐得有多疼,事后沾了水生疼生疼的。 李怀江看着她好不容易养得白嫩的手腕上掐出的几个月牙血痕,小心眼又开始冒泡了,自己的媳妇自己心疼不是。 “下回再遇到这种事,你只需要把事情安排妥帖便成,没得非要凑上前去。” 李婉忍不住笑了“瞧你说的,咱俩占了原身的位置,虽然日子过得普通了些,至少活在这个时代没吃多少的苦头不是。” 虽是如此,他俩投身到这里,不愁吃穿,随意花着原身夫妇抠抠搜搜攒下来的钱,但与他们在原来世界里的生活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李婉知道今日这事,让李怀江联想到从前李怀池和陈氏小夫妻俩对原身李婉的不重视,还有对他这个大哥的不尊敬,所以对三房人没个好脸。 “等你日后有了作为,不喜欢的,咱俩随时都能摆脱了这些个缠人的,如今咱只要留在这里一日,便要替原身做好一日的主。” 李怀江不置可否的哼哼两声,相较于李婉真诚的对待原身家庭留下的亲人,李怀江自知是比不过她的,且不说他是个男人,本就比女人生性淡薄,一切只看重利益往来的关系。 在他们的世界里,李怀江上头有两个亲哥,因着李怀江是家中幺子,平日里受家中长辈们关注度更多,也是老爷子看中的接班人。 所以自小他的两个亲哥将他视为竟争对手,而非手足兄弟,曾经他也是渴望得到兄长们的关爱,但那也只是小时候,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份憧憬在一次次的算计和针锋相对中,慢慢的消磨了个干净,以至于他如今面对下头的几个原身兄弟,也难能有个好印象。 “对了,方才老四提起的那件事,你心里可有想法?” 李怀江想起先前饭桌上,老四李怀溪满脸愤恨的说起那件事情,再看到老三李怀池强忍着失落的怒意,只觉得这一家子得亏了是他和李婉来了,不然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李怀海一家不能再留在长留村,这事咱俩不能再被罢到明面上来,明个一早我让老三自己去一趟五叔家吧。” 李婉闻言想了想,赞同的点了点头。 第64章 康妍儿 正如李怀江所言,他们夫妻二人不宜在李怀海之事上出面,无论最终结果如何,李怀江是准备走科举之路的,谨防有心人日后将此事牵扯到李怀江的身上,对他的仕途名声有损。 又不能再放任这么一家子祸害在眼皮子底下蹦哒,今日这事主受害的是三房,陈氏差点因此事难产,由李怀池出面请李族长解决掉李怀海一家,是再好不过的。 李怀海被赶出老李家前,李怀池与他的关系最是亲近,以往,相较沉默寡言且有些木讷的大哥,李怀池更喜欢与能说会道,且处处说出体贴下头弟弟好话的李怀海。 便连自己媳妇陈氏进门后,也因着他的关系,与马氏比大嫂李婉更亲近,所以,相比李怀河觉得李怀海被赶出老李家是咎由自取,李怀池还会念着曾经的一点子兄弟情份,面上虽已然无法亲近,却也不会落井下石。 如今当他自己的媳妇差点因着李怀海夫妇的所作所为难产,李怀池才深刻的体会到,大哥大嫂对这家子人的厌弃,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差点没能活着出生,李怀池气得肺都要炸了,恨不能上手把李怀海夫妻了结了去。 --------------- 事情的起因,原是马氏娘家大嫂康氏的娘家的小妹,康氏的这位妹子名叫康妍儿,当年因着张康两家结亲,李老爷子便时常到康家村里走动,识得了康氏的娘家爹娘。 据说当时,李老爷子曾给四孙子李怀池相中了康氏的妹子康妍儿,打算给李怀池订下这门亲事,康氏的娘家爹娘得知李老爷子有提亲之意,就做了一番打听,了解李老爷子一家在东北曾是有钱的地主,便也有心同意这门婚事,却架不住康妍儿本人看不上老李家。 她的大姐嫁到了长留村,康妍儿有心想了解,自然是听说了老李家日子过得苦寒得不行,再说她大姐的小姑子正是老李家的二媳妇,从马氏口中更是没少听说老李家怎么怎么不好,李老爷子如何如何偏心大房,对下面的几个孙子少有看上眼的。 康妍儿这么一听说,更是不肯应下这门婚事,在家里各种哭啊闹的,还说自己的爹娘是要逼得她跳火坑云云,最后这门亲自然是还没落定便告吹了。 康家虽是庄户人家,整个康氏一族在知县地带扎根了几辈子,要比附近许多村子里的庄户日子过得要好上许多,康妍儿是家中的老幺女,打小便是被爹娘老子宠上了天,平日里连衣服都不必自己沾手洗,养得跟县城里的小姐似的,眼界自然就高,更认为自己日后定是嫁入有钱人家里做少奶奶的。 奈何康妍儿有那个心性,却没有那个命,接连的这两年里,康家爹娘为了小闺女的婚事可谓是操碎了心,上门提亲的人家不少,没一个是康妍儿看上眼的,康家爹娘有时候气得都想把这闺女拉过来抽上一顿,又不舍得下手。 这样一来,康妍儿眼看就要满十六岁了,如今乡下人家哪家的闺女十六岁还没成亲的,不说成亲,婚事也该落定,拖到这个年岁连个婚事都没有,当即就引来了不少的非议。 知道原因的,就在背地里笑话康妍儿自视甚高的,自己啥条件不清楚,一个普通的乡下丫头还真以为能被城里有钱的人家看上不成,旦凡有钱有脑子的人家讨媳妇,也不会看中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丫头不说,康妍儿的长相也并不算出挑的,顶多就是因为养得好,皮肤要比许多同龄的丫头看起来细嫩些,衣衫穿得要干净鲜艳些。 不知道原因的,便会想到这丫头指定是身子有啥隐疾,不然家中可不能一直拖着不给这丫头订亲不是,光这样想就有不少人家心里犯起了忌讳,谁家讨媳妇能讨个身子有隐疾的姑娘,万一讨回来个药罐子,不得连累了整个家。 康家村在地动灾难之下,整个村子塌的塌,倒的倒,据说康氏的娘家因着地势原因,家里的房屋塌了,地面亦有下沉的风险。 地动当晚,康氏的爹为救出栓在院里的骡子,脚下晃荡得一个不稳栽倒在地,受了惊吓的骡子一番扑腾,从康氏爹的后背重重踩踏而过,差点当场送走了他那副老骨头。 如今康氏娘家过得一团的糟,家中重建房屋还需族长及里正重新安排土地,康氏的爹因伤势过重,成日汤药灌着吊命,康氏老娘成日抹泪守在榻边伺候一二。 康氏的几个兄弟先得顾着地里存活的庄稼,挖田埂引流灌水,以及新屋重建的工序,样样都离不得他们男人,康氏的几个嫂子少不得在男人身后打转,恨不能多搭几把手紧着将新房屋盖起, 从前康氏的嫂子们多有看康妍儿这个小姑子的不顺,如今家中遭难,老公公卧床不起,婆母身子孱弱担不得事,里里外外全靠他们几个儿子儿媳一把抓,自然不会再忍着小姑子的娇情。 以往啥都不用干的康妍儿,被逼着到河边洗衣衫,到山边边挖野菜,或是在新建房子的临时灶台上帮忙洗菜、切菜,帮着带看家中的小侄子侄女们,其实这些事都是几位嫂子们紧着简单的让康妍儿帮忙,可在康妍儿眼里看来,这是磋磨,是虐待,是污辱,她可是未来有钱人家的少奶奶,怎得能做这些下作粗活。 于是,康妍儿跑到亲娘跟前哭诉抱怨嫂子们的刁难云云,康氏老娘一面忧心老伴的身子,一面又糟心家里如今乱糟糟的,根本无暇顾及老闺女的挑拨哀求;康氏那几个嫂子听着康妍儿这一哭一闹更来气了,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从前还得顾及点,当下心里积怨已久的怒火如泉涌般喷发。 什么不要脸的赔钱货,嫁不出去的小贱人,山沟里的烂野鸡,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这些话由着自己的亲嫂子们骂出来,着实把康妍儿气得够呛,家里又没一个人站出来护自己,可让康妍儿觉得这个家已然没了她的容身之地。 再有一日,康妍儿偷偷听到几个嫂子密谋,等他们家新房子盖好之后,便要把她嫁给村尾的哑巴猎户,全当给躺在病床上的康老爹冲喜,最气人的是,她的几个哥哥们也都答应了嫂子们的用心险恶。 康妍儿这下子再也呆不住了,她可不能让几个嫂子们得逞,自问她康妍儿打小就注定是个富贵命,未来只能是有钱人家的少奶奶。 村尾的哑巴猎户也配娶她,啊呸,比他亲大哥年纪还要老上几岁的丑男人,况且又是个哑巴,家里穷得连间像样的屋子都没有,除了两间破草屋,下雪天连张炕床都没有,这不是送她去死吗。 眼看着再过几日就到秋收了,康妍儿怎么可能再继续留在家中任由哥嫂磋磨她的人生,没得让她到地里跟着割稻子,于是某日天未亮,康妍儿收拾了几件衣服,偷偷跑到了长留村投奔自己的大姐大姐夫一家子。 康妍儿找到长留村才知道,如今大姐大姐夫一家都住到了大姐小姑子的新院子里,虽然她一个姑娘家不该厚着脸皮住进大姐小姑子家里头,想到回去了还得被那几个可恨的嫂子磋磨来磋磨去,便也硬着头皮赖下来。 第65章 康妍儿的伎俩 马王氏哪能见得如今家中好不容易送走两个吃干饭的小子,又来了一个八竿子才打得着的儿媳妇妹子,康氏心疼自己的妹子,拉着当家的一块跪求婆母公公,只求二老能容她小妹在家中住上些时日,日后等小妹找到婆家嫁了人,再把住在这里的一应开销折成现银还给二老。 李怀海和马氏在旁冷着脸没说话,不过在听见大舅哥夫妇跪求岳父母说出的话时,李怀海心中突然萌生起新的计量。 马氏本就看不起自家大嫂,最终,当着康妍儿的面忍不住出口讥讽了康氏几句,连带着康妍儿也被说得羞愤难当,泪盈盈的求马氏和李怀海给她一条活路。 说里话外,如果李怀海一家把她赶走,便是断了她的终身,怎的忍心对一个小姑娘见死不救云云。 可把马氏气得个仰倒,活了这些年马氏头一回见着比她战斗力还要强悍的小姑娘,再瞧瞧康妍儿浑身上下散发的骚媚劲,哭成泪人似的双眼时不时便往她当家的身上瞟两眼。 好家伙,当着她的面竟敢勾引她的男人,马氏自然不能忍,肺都险些气炸了。 在马氏就要破口大骂康妍儿不要脸,下贱胚子骚狐狸之前,李怀海一眼瞪来,制止了马氏发作。 上回的事情之后,马氏可谓是被李怀海狠狠的输出一通,还告诫了马氏,日后在这个家中,如果马氏再敢违背他半点意思,便要休妻,可把马氏吓得够呛。 可是把康妍儿这个骚媚子留在家里,同做为女人的马氏哪能放心,当家的现在对她存了怨气,万一康妍儿这个骚狐狸真的对当家的动了什么歪心思,她与儿子可怎么办? 这边厢,马氏的爹娘见女婿都发了话,心里再不满自然也不会当着面拂了女婿的意思,毕竟如今他们自己一家老小都只是借住在女婿的家中,难道还真能当这个家里的主不成。 康氏虽住在小姑子家中有段日子,对妹夫李怀海了解并不深,平日里看着不爱说话,没想到他居然会亲自答应让她的娘家妹子留下。 一时激动也没多想,各种答谢的好话一篓筐的说,还保证自家妹子住下一定不会给他们家添麻烦,还能帮着家里干些琐碎的活计云云。 马氏越瞧康妍儿的样子,心里越不是滋味,事后她被当家的喊到屋里,马氏多少还有些忐忑,担心当家的真瞧上姓康那只狐狸精。 乡下农村庄户人家不兴纳妾一说,毕竟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也讨不起两个婆娘,但马氏一想到上回当家的恐吓她的话,又不得不怀疑当家的是不是动了心思,把她休了再娶。 康妍儿可没想那么多,只要能暂时留下不用再回康家村,不必再受几个嫂子们的鸟气,便惯用起从前在村里小伙子面前使的计俩,但凡是个男人都会因着她那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心软。 瞧瞧,李大哥这不就答应了让她住下,至于马大嫂子对她喜不喜的,半点不妨碍她呆在这不是,大不了再往李大哥面前抹两把眼泪,她就不信马大嫂子还能真把她赶走不成。 ------------ 陈氏掐算着肚里的孩子该是差不多日子得生了,出嫁前她娘与她说过,怀了孩子快生的头几日肚子会有些疼,或是不适,那便是孩子准备出来的征兆,可她并没有感觉到如娘所说的不适感。 整日里吃得好睡得好,偶尔绣绣花儿鸟儿,又或是到灶房帮二嫂凌氏烧个火,再者便是到村里头晃个几圈,收集收集村里的最新八卦事儿。 自从发生地动后,大嫂与二嫂看她跟看犯人似的,每回出门她都跟做贼似的,又生怕惹恼了大嫂,连带着当家的又得跟她生气,唉~,怀身子的女人真的太难了。 所以,陈氏决定,等肚子里这胎生下来后,她至少得歇个三五年再要孩子,不然怀个身子太耽误事儿。 秋收一大早,家里的男人们都赶着到地里收粮食,李婆子也跟着去了,大嫂和二嫂都在各自房里忙着其他事,陈氏瞄准时机再次悄悄的溜出了院子。 陈氏的路线很有规律,先是到村东头大妈大婶子的集聚地,那里有一棵上百年的老榕树,平日里树底下便成了她们一群女人唠家常的地方。 因着今日秋收,女人们都到地里帮着男人收粮食,除了几个毛没长齐的小子搁那撒欢,一个大人都没有。 好吧,陈氏接着去第二个站点,村头卖肉的杨屠户家,杨屠户家的肉每日除了他们老李家能来光顾,剩下的都是等着县城里的馆子过来收肉,偶尔村里头的大婶子、小媳妇也爱来杨屠户家门前闲唠嗑,看着那些村里的女人没羞没臊的与县城来的小伙计搭话,陈氏也图能看个乐子。 在村里头瞎逛了一圈,陈氏今个注定找不到话搭子,只能悻悻然的往回走,却看到老榕树荫底下站着个穿着艳丽的脸生姑娘。 那姑娘瞧着年纪与自己不相上下,身上的料子看似普通,架不住颜色鲜艳,腰带系得老紧,勾勒出娆好的身姿,胸前那两团肉看着比她这个怀了身子的都有份量,露在衣襟外的皮肤,还有脸上的皮肤看起来要比村里的姑娘白嫩许多,再梳了个未出嫁的姑娘头,样子虽不算出众,但人家姑娘是个会打扮的,乍一看陈氏还以为是从县城里来的姑娘。 眼看人家姑娘似乎也在看着自己,陈氏不禁有些疑惑,随着距离的拉近,那姑娘果真朝她露出恬淡的微笑,且慢步向她走来。 “你就是怀池哥哥的媳妇。” 姑娘说出来的话,却没有脸上的笑看起来那么温良无害,且陈氏听着对方姑娘直称她当家,怀池哥哥?!立马每根头发丝都竖起了戒备的意识。 陈氏本就是聪明的,眼前这女的打扮成这样,跑到自己跟前来,要说没目的打死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相信。 康妍儿瞧着陈氏满脸的紧张戒备,嘴角得意地勾起一抹弧度,单风眼飞扬含笑。 “我叫康妍儿,我大姐是马嫂子的娘家大嫂,你可有听过我?” 陈氏被问得柳眉一拧,一脑袋的懵逼问号。 她该听过吗? 马嫂子娘家大嫂的妹子?哪个马嫂子?莫不是马氏? 想到了马氏,陈氏心底的戒备更重,脸上也扬起了一抹不屑的冷笑。 “姑娘莫不是说笑,我与你从未谋面,又怎听过你的名字,再说了,如今咱老李家与马家可是划清了界线,便是前些日子,你大姐的婆母也才被我家大嫂修理过,怎的,你莫不是跑来替你大姐的婆母出气不成,瞧你应是未出阁的姑娘家,这些女人间的事情你一个姑娘掺和不太好吧。” 康妍儿没想到陈氏嘴皮子这么能说,被堵得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你……” “我怎么了?” 陈氏嘴角一撇,打断她的话,凭方才这女的直呼自己当家的名字,还叫哥哥,陈氏就有理由堵死她。 “还有,我不记得我当家的在外头有什么妹妹,姑娘你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不打紧,莫要把我当家的扯了进去,日后说话有分寸点好。” 康妍儿以往从未跟人扯过嘴皮子,总觉得跟村里的女人吵架拉低了自己的档次,没得沾上一股子酸骚味,这会子她一个生手完全说不过陈氏。 康妍儿气得眼眶都红了,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跺着脚指着陈氏便道“你……陈氏是吧,你嘴巴里有蛤蟆吧,这么能呱呱呱的乱叫,怀池哥哥怎的就娶了你这么个泼妇,就你也配得上怀池哥哥。” 嘿!这话瞬间点燃了陈氏的怒火,什么叫她是泼妇配不上当家的,这女人凭什么这么说。 第66章 康氏恼怒妹子 陈氏一时气急,只觉得肚子有些隐隐作疼,双手忙从低下捧着大肚子,怒瞪面前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我与我当家的事论得到你一个不相干的女人指指点点,瞧你这身穿的,就是个狐媚子,莫不是想男人想疯了,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喊别人家的男人哥哥,休要再扯上我当家的,不然老娘我撕了你的嘴皮子。” “你敢!”康妍儿也不甘示弱 尤其是看到陈氏捧着肚子一副急促喘息的样子,康妍儿有那么一刻,希望这女人最好别生下孩子来。 昨个马嫂子私底下与她说了如今老李家的现况,可把她的肠子都悔青了,老李家的日子如今过得好得不得了,据说顿顿能吃上肉,分了家还有五十两的银子傍身,放眼十里八乡哪家能分到这么多的银子。 再看陈氏身上的衣服料子值一二两的银子,还有发髻上那两根银发簪子,瞧着都快赶上一根小指头粗,这些本该都是属于她的。 她当初就不该任性不同意这门婚事,一想到自己错失的良缘,再看到如今怀池哥哥的媳妇长得也不比她好看,再说女人生了孩子更像换了张老脸,她不信以她的姿色,怀池哥哥还会看上这个女人。 “哼,当初若不是我想多陪我爹娘两年,如今怀池哥哥的媳妇也轮不到你这个女人来当,你可知我与怀池哥哥曾经是有婚约的,还是李爷爷亲自上我家门与我爹娘提的亲,我才是怀池哥哥最想娶的那个女人,而你,我听马嫂子说起过,若不是你在县城里不知羞的往怀池哥哥身上栽,怀池哥哥也不会被迫悔了我们两家的婚事,娶了你这么个处处不如我的女人做媳妇。” 康妍儿故意歪曲事实气陈氏,人一旦有那起子心思,便只会愈发的下足功夫。 因着这个时辰村子里每家每户都在地里抢收粮食,村子里尤为安静,也让康妍儿壮大了胆子,只要这女人没能生下孩子,她再使把劲,就不信怀池哥哥还要这个女人做媳妇。 康妍儿的话,每个字都戳到了陈氏的神经,陈氏恨不能手撕了康妍儿,如今她已怀了当家的孩子,怎能容忍再有一个女人阻挡在她与当家之间。 架不住肚子一阵一阵钻心的痛疼,根本没有力气回应对方攻击自己的话,只觉得脑子嗡嗡的一阵天旋地转。 康妍儿得意的看着陈氏被自己成功气到,心里一个劲的拍手叫好。 “哎呀,怀池家的你怎的落红了。” 这时,一记拔高的妇人嗓音打醒了康妍儿的神智,扭头便见一名妇人急忙忙的跑过来搀住了身子摇摇欲坠的陈氏。 此时,陈氏整张脸惨白得毫无血色,便连呼吸也越发的粗重,额间的汗一层一层的往外冒,半垂的眼眸死死的瞪着康妍儿。 康妍儿现在已没了先前的得意气势,顿时慌了神,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她刚才怎么就一时失了心智,瞧着陈氏裙子里不断往下滴落的血珠子,康妍儿愈发的害怕起来,万一让人认出她来可怎么办,再万一怀池哥哥将这事怪罪到她身上又该怎么办? 她怎的就被一时的嫉妒迷晕了眼睛,眼看着陈氏愈来愈虚弱的样子,康妍儿慌乱之下忙往后退了几步,生怕陈氏将她方才说的话供了出来,接着转身就跑。 何婶子一眼便认出那跑走的姑娘是谁家的,自上回被族长夫人敲打过后,她也不得已收了心性,好好与现在当家的男人过日子。 眼下看着老李家的三媳妇这么大的肚子落了红,来不及思索其它的,赶忙扶着陈氏往老李家去。 “怀池家的你别怕,婶子慢慢扶着你回去。” 陈氏强撑着最后一点子意识,紧紧的掐着何婶子的手,咬着牙忍着疼痛挪动双腿慢慢的走,许是心里的那股子怨气,深知道自己和孩子都不能有事,不然便是着了刚才那狐媚子的道,硬生生的挺回到了自家院子。 要说当年李、康两家皆有订亲之意,最后却也没能订成,便连两家的亲戚都不从知晓此事,李怀池和康妍儿本人自是知道的,当初李老爷子打着上门拜访老友的晃子,带上李怀池到康家与人家姑娘相看,所以李怀池是记得康妍儿这个姑娘的。 当初李怀池不过十五六的半大小伙子,再加上心思通透,一眼就看出人家姑娘看不上自己,也没往心里头去。 陈氏是李怀池自己相中的媳妇,那日李怀池跟着李怀海到县城缴赋税卖粮食,碰上了同样跟着家人到县城卖绣品的陈氏,陈氏当时在路上被人不小心撞了胳膊,整个人便往身旁倒去,恰恰好栽进了李怀池的怀里。 也就是陈氏这不无意间的投怀送抱,让李怀池心神荡漾了好些日子,李老爷子看出了四孙子的心事,就托了人打听到了哪家的姑娘,几番探听下来,两家都愿意结上这门亲事。 李老爷子便按习俗,一番纳采纳吉合八字就把四孙媳妇娶进了老李家的门,都说当时李老爷子身子骨不行了,急着给四孙子娶亲是为了给自己冲喜气。 其实,李老爷子早便知道自己已是行将就木,虽盼不到最小的孙子成才成家,能多为一个孙子打点,便也能减轻长孙夫妇肩上的重担。 ------------ 今日下晌,李怀池带着小老弟李怀溪在村子里挨家挨户派送红馍馍,先是从村头到村尾一户户的送下来,老李家就近的邻居是最后一趟送到的,而后头的李怀海家是最后一户送去。 当李怀池哥俩提着篮子里最后几颗红鸡蛋来到李怀海家的院门外,便听见院子里传来的交谈声,差点气得冲进院里将那险些害了他媳妇跟孩子的人打一顿。 要说康妍儿跑回了家提心吊胆了大半日,一面想着如果陈氏和肚子里的孩子都出了事,没能活下来不就等于给她挪了位置,一面又想着陈氏要是把今日的事抖落出来,老李家的人还有怀池哥哥会不会来找她算账。 下晌的时候,康妍儿从自家大姐口中得知陈氏生了一个儿子,且母子平安的消息,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接着又有些不忿起来。 凭什么陈氏能有这么好的运道,陈氏那会子的样子明明该是难产才对,最好来个母子都没了的才好。 康氏发觉今日自家的妹子尤为异常,早前这丫头不知道跑哪去了,没多久就急急忙忙的跑了回来,还将自己关在临时住着的屋子里头,这会子听说前头老李家的三媳妇平安生了儿子,脸色更不对劲。 康氏想起曾经自家这个妹子和老李家的老三有议亲的打算,最后因着妹子心气高没看上李家老三,婚事便没能成。 先前她听村子里几个嘴碎的婆子议论,说老李家三媳妇这胎生得凶险,帮着接生的李婆子都要以为孩子大人得出事,再结合妹子今日的异样,康氏心里不由得有了大胆的猜想。 于是,康氏没忍住把妹子拉到院子角落小声问她,如今老李家可不同以往,轻易不能招惹,瞧瞧她的婆母,还有小姑子两口子连番在老李家手里讨不着好的,万一李家三媳妇险些难产这事真的与自家妹子有关,康氏不敢想老李家会怎么找他们家算账。 第67章 马氏与康氏干架 在康氏的逼问下,康妍儿一开始支支吾吾的不愿说,最后在康氏举例最近老李家如何整治小姑子一家子的事,康妍儿才吓得一咕噜的将事情前前后后交待了一番,差点没把康氏气厥过去。 她早该想到小姑子两口子愿意让她妹子留下来没安啥好心,没想到他们两口子竟然密谋着这起子黑心的大事,无论事成与否,她们康家还有妹子的名声便毁于一旦。 康妍儿没想到大姐听了之后,竟要赶她回娘家,还让她赶紧把包袱收拾了现在便走;康妍儿哪能愿意再回到那个家,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再回去等着被几个哥嫂推入火坑嘛。 “我不,我不回去,咱有啥好怕的,李大哥和马大嫂说了,他们会帮我。” 康氏被自家妹子的执拗气得个仰倒,她是万万没想到自家妹子的心性变得如此歹毒,好在李家三媳妇母子平安,万一真出了事,后果可不堪设想。 “你怎得糊涂不听大姐的话了,大姐这是为了你好,再不走等着李家人上门来讨说法,没人能护得住你的名声。” 康妍儿打死都不愿动一下“大姐,那对母子俩不是没事嘛,我就不明白你有啥好怕的,就算李家人找上门来,咱不认他们又能拿我怎样,空口白牙的我也可以说陈氏是忌妒我与怀池哥哥有过婚约,我还希望陈氏把事情闹大呢,她越闹就越显得我无辜,李大哥和马大婶在背地里帮我一把,等日后事成了,我嫁给了怀池哥哥,咱家不也是有好处嘛。” “我听说康砚哥都快没命了,是老李家的人出银子请神医治好的,如果我和怀池哥哥好上了,李家肯定也会给咱爹请神医治病,你能忍心看着咱爹一直躺在床上,看着咱娘日日哭瞎了眼睛不成。” “陈氏那女人有什么好的,长得没我好看,还是个生了孩子的女人,都说女人生了孩子就变丑,怀池哥哥肯定不会再喜欢那个丑女人,只要我找机会见了怀池哥哥一面,怀池哥哥定能看出我的好来,大姐你就别赶我走嘛,我做的这些都是为了咱爹娘好,为了咱康家好。” “马大嫂说了,老李家如今随时都可以分家单过,只要分了家的都能得到五亩良田和五十两银子,便是许多镇上的人家分家也未必能得到这么多的银子,当初这门婚事本就该是我的,我如今要回来也是该的。” “大姐~” 康氏越听呼吸便越困难,对小姑子两口子给她妹子灌的毒鸡汤气得肝疼,要不是怕动静闹得太大,惊动了屋里的几口人,康氏恨不能抽这妹子几个耳光,让她醒醒神。 康妍儿说罢,便急急的甩去大姐康氏拉着她的手,冲回到自己临时住着的那间屋里,再把门从里头关紧了,生怕大姐当真逼着她收拾包袱回康家村。 康氏被自家妹子气得身子直哆嗦,后悔早几日不该心软留下这个妹子,瞧妹子都干了什么糊涂事。 康妍儿难道就没想过自己的名声,没想过康家的名声? 以往因着小妹是家中的老来女,爹娘老子把她当成眼珠子来疼,性子被养得娇蛮但也是个有脑子的,如今看来,这脑子莫不是被嫉妒心给吃了不成。 老李家的人哪是这么好唬弄的,不说陈氏自个会不会将今日这事说出来,便连何婶子会不会向以前那般向着她家婆母还不一定。 万一何婶子在外头说漏了嘴,他们康家,还有康家的几个侄女的名声就都毁了啊。 一想到自己家闺女名声因着小姑子的原因受损,侄女们的名声也岌岌可及,康氏只觉得脑子一阵眩晕,险些没能站隐,便依稀听见院子外头传来一记沉闷的东西落地声,不禁心头一颤。 康氏转过身才发现自家的院门居然是半掩着的,当即暗道不好。 当她慢步走过去,就看见院门外的地上有一个打翻了的竹篮子,篮子周边滚落了好几个红彤彤的鸡蛋,顿时双眼一黑直接昏倒在了当场。 -------------- 李怀池憋着满腔的怒火,被李怀溪半拖半推的拉回了家,要不是小老弟劝说他冷静,将此事转告大哥,让大哥想法子拿主意,李怀池只想用武力解决了此事。 [虽然他不会武,但他也是有一把的好力气,拿上锄子家伙式干不死这一家子黑心肝的。] 当晚,康氏再次拉着当家男人跪倒在公公婆母的跟前,将今日康妍儿犯下的大错吐露出来,让两位长辈帮着想法子,只因今日门前地上的那个竹篮子和红鸡蛋便已证明了,今个她与妹子说的话,定是让老李家的人听了去,至于听了多少康氏不确定,但肯定是不能再瞒着的了。 但愿公公婆母能出个主意,如何才能平息老李家的怒火,而且在康氏看来,今个自家小妹犯蠢,少不得小姑子两口子的作为,所以这事如果不能将小妹摘出来,那便把小姑子两口子一块拖下水得了。 李怀海听了前因后果,差点一口血没喷出来,怒目直瞪着身旁的马氏,把马氏吓得身子直抖。 “当……当家的,我……我不知康家妹子会直接找上了陈氏,我只不过是照着你的意思——” “闭嘴!” 李怀海顾不得岳父母的面,气得拍案而起,把一旁的马家人皆吓了一跳。 真是个没脑子的蠢妇,什么叫照着他的意思,当着大舅哥夫妇的面说出这番话,简直就是不打自招。 李怀海虽有心思寻摸机会让康妍儿与李怀池碰上面,但也还在盘算之中,如今他还没盘算出个头绪,全败了这个愚蠢的妇人所为。 原本站在一旁低着头的康妍儿见马氏着急的撇清关系,立马就跳出来道“马嫂子你这话好没意思,明明是你同我说看见了陈氏那女人去了村头,还给我出主意——” 马氏吓得一个箭步上去,啪!!! 重重的打了康妍儿一个耳光,同时也打断了康妍儿还未说完的话。 康氏如今再害怕老李家的人报复,也见不得自家妹子当着面被人打了,而且打她妹子的还是马氏,立马便从地上爬起身冲上前去将马氏推开。 “好你个马桂兰,你凭啥打我妹子。” 康妍儿被打傻了几秒,反应过来时只觉得脸颊一片火辣,委屈得捂着自己的脸颊痛哭。 马氏被康氏这么一推,本来她膝盖骨的伤势还未痊愈,差点被康氏推倒在地,气极地反扑到康氏的身上,双手死命的抓上康氏的脸。 “康晶儿你个贱人,你竟敢对自己小姑子动手。” 康氏也不甘示弱,心里对这个小姑子的怨气积累已久,满腔的怒火正愁没处发泄。 “马桂兰,老娘忍你多时,平日里没天见的搅天搅地,如今把自己家搅成啥样了,还得把娘家搅没了不成,你们两口子竟还藏了那起子龌龊的心思,利用我妹子打击报复老李家,好不要脸的两口子,黑了心肝的烂玩意儿,老娘我今个与你拼了。” “我呸,你妹子就是个骚狐狸精,天生便是被男人遭塌的命,不要脸的小娼妇,她自个要没那起子心思,天爷也说不动她,如今出了事倒全赖到我们身上来了,呸,你们康家的女人都是贱种,下作的烂胚子……” 屋里众人缓过神来之即,两个女人便已扭打作一团,李怀海气得一只手撑着椅子扶手,一只手直捂心口,强忍着压住涌上喉咙的腥甜。 马氏老爹怒伸着手指头虚晃,胸口大幅度起伏,气得一颤一颤得,愣是憋不出一个字来。 第68章 村里的笑话 马王氏拍着腿便要冲过去帮闺女,马氏大哥眼疾手快去拉人,自然也是担心老娘加入,自己的媳妇更吃亏,到时他帮谁都不是。 康妍儿仍僵在原地抹着泪痛哭,从小到大她从未被人打过脸,便连亲爹娘都不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如今却被大姐家的小姑子狠狠的打了这么一记大耳光,这种屈辱简直是致命的。 马氏虽然膝盖骨头疼,但也不妨碍她火力全开,康氏气力也不小,两个人一时间不分上下。 不是你挠了我的脸,我刮你耳光,你薅我头发,我扯你衣裳,便是你一拳,我一腿互不相让,干得双眼直冒火星子。 前来加入战局的马王氏也不知是被谁扇了一记耳光,整个人丝滑的打了个转,脑子嗡嗡的,还没能缓过劲来又被踹了一脚,当下子直接被踹翻倒地。 “唉哟~我这副老骨头啊,你们~你们竟敢对婆子我动手~唉哟喂~~~~老婆子我不活了~~~” 马王氏气得干脆坐在了地上,直拍大腿嗷嗷哭。 拉架的马氏大哥自然也没能落着好的,要么衣襟被揪着,勒得脸色涨红,要么脸被挠了,鼻子被戳了,反正战火十分激烈。 刹时间,从李怀海家中传出的动静之大,自是引起了周围邻居的窃听,更有那已经上了炕的小屁孩,偷偷瞒着家里的爹娘老子,爬上自家院里种着的树上往李怀海家小院瞧。 却没有人注意到老李家小院的瓦顶之上悠闲的坐着两个人影,将李怀海家今晚之事看了个全程直播。 李婉抿了口小壶子里的桂花酿,满足的叹了口气“要是再来盘瓜籽,岂不是美哉。” 李怀江笑睨着媳妇一眼,拿过她手里的小酒壶,真怕她等会儿喝多了,下不了梯子。 月色下,静谧的李家小院仅主屋内亮着盏烛火,一副丈高的竹梯子静静的靠在主屋的屋檐旁,一抹瘦小的身影静静的仰视瓦顶的方向。 李怀溪:我也好想吃瓜,呜呜。 ---------------- 昨儿个夜里李怀海家里闹腾的事自是很快传遍了大半个村子,听说院里传出来的哭声到后半夜才停歇。 住得近的邻居听了一耳朵,也只以为是马氏与康氏姑嫂干起了仗,两人嘴里诅咒对方的话别提有多刺激人了,不打起来才是怪事。 因着昨个大部份人家地里的粮食都收割得差不多了,今个村子里也就热闹了起来,常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这一传十,十传百,再经女人们的嘴过了一遍,故事版本别提有多精彩,仿佛她们都在现场看见了似的。 有说,马氏不满自己的老子娘带着哥嫂孩子们住进他们家多日,如今村子里塌方的房子能盖的都盖了起来,唯有马家的房子至今未动,眼看娘家是要赖上他们李家了。 再加上马氏向来与娘家大嫂康氏不对付,昨个夜里姑嫂俩因着些小磨擦,可不把积累已久的怨气暴发出来了嘛。 姑嫂一打起来,马王氏也跟着急,那大嗓门嗷嗷的,就数马王氏哭得最惨,还嚷着活不下去了云云。 也有说,马氏也真是的,把自己老子娘逼得也太狠了些,现在谁家不遭罪啊,马家本来就过得不比村子里谁家好,接济娘家才几日就闹腾起来了。 更有的说,马家也忒不要脸面了些,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有娘家巴巴的腆着闺女女婿过日子的,这不让人看马家大儿两口子的笑话嘛。 这事闹得,据说还惊动了新任里正李氏的族长,今个一早李氏族里的两名后生就到了李怀海家,把李怀海请到了李族长家。 于是,村民又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心思活泛的就指出,他们家昨夜肯定藏有隐情,不然寻常婆娘们干仗,如何能惊动得了里正出面。 谁曾想,晌午李怀海家再次传来比昨个夜里更响亮的嗷呜哭声,仿佛一屋子里的女人们连着个拼谁哭的声音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家死了人,赶着哭丧呢。 ----------- 任后头那一屋子人如何哭闹,老李家半点没因此被受影响,今日一早得了主意的李怀池,立马就跑了趟李族长家。 李族长夫妻俩昨个便听说了陈氏差点难产,好在最后有惊无险,却不知其中竟有李怀海两口子的手笔,李族长气得直拍桌子。 害人子嗣如断人根本,李怀海两口子的胆子是越发大了,这种要命的事也干得出来。 抛开老李家其他人不谈,李族长不用想都知道今个的主意是李怀江所出,这个面子情无论是站在里正的角度,亦或是李氏族长的角度衡量,他都得卖李怀江这个面子。 李氏一族自从跟老李家重新有了联络,如今族里的境况一日比一日要好,再者他能成功担下里正一职少不得李怀江的主意,不然里正哪是那么容易说担就能担得起的。 于是,李族长当着李怀池的面便喊来自家大儿子李怀城,让他带几个族里交好的后生到李怀海家,把人叫过来。 他倒要好生问问,李怀海是有多恨的心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来,这般不安生的人再继续留在村里眼皮子底下,没得带坏了村里其他的人家,他里正的位置屁股还没捂热呼呢,要是再让李怀海蹦哒,他还要不要干下去了。 老李家,主屋。 李婉如今的针线活越来越麻利,做衣裳的针脚走线比凌氏和张芳都要好上许多,在她与李怀江来之前,家里孩子的衣裳多是捡他们大人穿过的衣裳重新裁制,这几个月她慢慢的才给孩子们换上新料子做的衣裳。 她本就是个注重形象臭美的性子,更喜欢把家里姑娘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如今普通百姓村民们的衣裳、裙衫皆是常见的双襟襦服,且料子颜色单一暗沉,小子穿着不觉得,姑娘穿着少了几分该有的灵动。 于是,李婉便尝试着给两个小丫头做几身明唐风格的襦裙,虽齐胸衫裙颜色单一,好在她用相衬的颜色料子做了上襦和半臂,让整套裙衫看起来别致又美观。 “大嫂嫂,婳儿今日身上的裙衫真好看,是您自个想出来的样式?” 张芳抱着小闺女又来到主屋寻李婉,见李婉手里正缝制着衣衫,想起今个见着小表妹身上的裙衫样式,好看得她都挪不开眼。 思婳的相貌本就长得惹眼,听老娘说思婳像极了死去的大舅母,便连性子也像足了七八分,能有如此好相貌,且不骄纵自傲的性子,可想死去的大舅母该是何等的风姿。 再看到小侄女明昭安安静静的坐在桌前描红,再次对李婉会教养孩子的功夫感到艳羡佩服。 小明昭见表妹苒儿来了,乖巧的放下字帖笔墨,带小表妹到炕上找出她最珍贵的小老虎头给她玩儿。 李婉放下针线,与张芳相视一笑“想到了做着试试,对了,东西都规整好了吗?” 今日张家入伙隔壁的新房子,一早吃了朝食,李怀河和顺子就到隔壁帮忙。 “都规整好了,我爹娘在院里辗穗子,趁着日头烈早些把谷子晒了,娘见我带着孩子便不让上手帮忙,孩子爹吃了药睡下了,罗先生说再吃上两日药就可以停了。” 康砚体内的伤势初愈,罗先生自是看好了才会这么说,毕竟是药三分毒性,能断则断,总不能一直依附着汤药将养。 第69章 李怀江想要孩子了 “三弟给妹夫做的轮椅子估计也快好了,过几日你便可带着他到院里见见日头,没得成日窝在屋里炕上,把人的心性都磨平了。” 当年李怀海跟木匠学艺那会子,李怀池也跟在后头学了一手,照着李怀江画出来的图纸,李怀池做工虽慢但已做出了基本的雏形。 “大嫂嫂说的是,眨眼几月功夫发生了太多的事,眼看着终于安稳了下来,日子总得往好的过。” “你这么想是好的,等孩子大些,有你帮着老姑、姑父操持着家,他们二老也能宽松些。” 张芳自是这么想的,如今爹娘已慢慢放下对康砚的成见,她也无啥可盼的,便念着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我瞧着三弟一早便去了李族长家,后头那件事怎的处置?” “我也不知,族长正在咱家堂屋里与你大哥和三弟说事,估计也正在商量着此事。” 自从上回,李婉与张芳说话多少有些保留,她本身就是个警惕性极强的女人,没到亲近的份,自然是不可能掏心掏肺的将事情都说出来。 张芳却不疑有他,讪讪然一笑“也是,有大哥和三弟操心着,咱女人便不好多嘴。” 李婉淡淡的莞尔一笑,没说话,重新拿起给明昭缝制的裙衫继续针线,张芳脸上不显,却在心里暗道自己方才的鲁莽多事。 自从她这次回来,与哥嫂一家相处的这些时日,不是没感觉到李婉的性子变化,不似从前的温吞性子,如今操持家务来落落大方处事有道,便连大哥的性子也有所变化。 她爹娘都说大哥大嫂嫂这样的变化是好的,不然老李家如今也没得这般的光景,张芳自然也是都看在了眼里。 ---------- 下午后半晌,李怀江才送走了李族长,回到屋里就见媳妇还在做着针线活,知道她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如今李怀江倒惦记地里的土豆,盼着土豆快些成熟丰收,到时有了新的活计,媳妇就不会只埋头做针线,没得把眼睛熬坏了。 张芳早前便抱着闺女回去了隔壁张家,李婉今个做衣衫做得久了,此时眼睛已有些酸涩,见男人回来了,也停下了手头事。 “事情谈妥了?” 李怀江微微一笑的应了声,转身坐到炕沿,伸手把她放下来的料子衣衫拾掇起来,团成一团塞进了一旁的针线篮子里。 “日后,针线每日只能做一个时辰,把眼睛熬坏了,这里可没有老花眼镜配。” 李婉无语一噎,好吧,他这么说,她的眼睛更酸了。 心头却是暖暖的,伸手过去握住他粗糙的手“好啦,快跟我说说,你们谈得怎么样?” 李怀江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眼底却掠过一抹宠溺之色,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 “为夫办事,夫人还不放心?” “自然是放心的,你个老奸巨滑的活泥鳅,别卖关子了,那家子真的被赶走了?” “嗯,五叔宽限李怀海三日,三日内把院子的房屋地契,还有田地一并处理了,我已照着咱俩的意思,私下把买田地和院子的银子交给了五叔,田地便留给族里当祭田,房屋的地契也先让五叔保管着,等事情了了,无人再议论此事,我们随时可将契书拿回来。” 将李怀海分走老李家的宅基地买回来的主意是李婉出的,看中的是俩家的院子前后正好相接,等日后有了钱,他们再重新把这两块地合并盖个大宅子。 至于那五亩田一并买下来的主意,是他们俩人商量的时候临时做的决定,买下来送给族里当祭田,也算是一份功德,为日后他们俩要做的事情铺路,提前打点拢络族里人心。 因着三房之事,他们夫妻俩联手李族长,将李怀海一家子赶出长留村,少了这一家子脑子不正常的在眼皮子底下蹦哒,皱文都能少长好几条。 而李怀海一家被逐出长留村后,会去哪里,就不是他们该操心的事。 “那马家人呢?马家的房子至今没个动静,可知道他们家有什么打算?” “五叔已让人给马老头子带了话,如果日后管不住马王氏,村里同样容不得他们落脚,念及儿子孙子后辈,马老头只要不糊涂,自当不会再让马王氏掀起什么风浪。” 虽然被逐出村子,还可以到别的地方落地生根,但需要人脉关系,又少不得各项打点,马家当年托了李王氏的关系才能在长留村落脚,马家这些年好不容易才能混个糊口的日子,若真的被赶出长留村,别说他们两个老的,便连儿子孙子怕是也难以活下去。 李婉思及此处,虽然有些惋惜没能把马王氏一块解决了,但老李家与马家除了马氏娘俩,似乎并没有多大的仇怨,罢了罢了,既然事情已然有了决断,就不再去想了。 李怀江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道“今日罗先生托咱家,帮他把隔壁的小院重新盖起来,不过那院子要赠予他友人入住。” 友人? 李婉惊奇的眨巴眨巴眼睛,便罗先生那性子,除了同样性格奇异的李老爷子,居然还有其他的友人? “那名友人据说是桥阳镇周边一个村子里的庄户,因着地动整个村子地面下陷严重,灾情险要,村子里的人家搬离了七七八八,罗先生早年受过那人的恩惠,此次收到友人捎来的信物,请求他相助,为还过去的恩情,便决定将小院赠予对方一家子,这事我方才已同五叔提了一下,五叔同意这家人落脚在长留村。” 李婉闻言,小小的吃了一惊“罗先生将自家院子拱手相送,怕且当年受到的恩惠不小。” “呵,老东西倒没提,估计是要命的恩惠,不过老东西倒是因着我肯在五叔面前提点,允诺年后引荐一名举人老爷与我相识,来年恩科下场前我与那名举人老爷学习一二,也可保障我下场发挥顺畅。” “这是好事啊!”李婉漂亮的水眸睁得大大的,“可知那名举人老爷在何处?” “好像是在邻县,马车脚程一日便可抵达,即时夫人与我一同前往可好?” 李婉自然是想去的,想到家里的几个小的带上不方便,再想想李怀江是去与人拜师学习,拖家带口的像怎么回事。 于是乎,开心不过两秒钟又蔫了“算了,我还是在家里等你回来。” 李怀江想想便也应承了,虽然他想与媳妇过二人世界,但下面几个孩子碍手碍脚的,男孩可以留在家中读书,闺女总是离不了身的。 “既然如此,便与咱俩先前说好的,后年秋闱夫人再陪为夫到府州。” “好!”李婉这会答应得痛快 那时候明昭大些,带着也方便许多,相较开始李怀江每每提及恩科时的自信,李婉当时会有些担心他考不考得上,久而久之听多了,她倒对李怀江有了几分信心,觉得这男人定不会让自己失望的。 忽然,李婉胃部翻涌起一股子酸意,止不住的抬手捂住嘴干呕了起来,吓得李怀江脸色大变。 “怎么了?” 李婉干呕了几下,喉咙都有些灼烧感,却啥也没吐出来,缓了许多才强忍着开口。 “没事儿,估计是茶水喝得太多了。” 说罢便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水,好一阵才平复胃里的酸意。 李怀江见状,眉头不由微微蹙起,心疼之即似是想到了什么,嘴角立马扬起一抹灿笑。 李婉瞧见他这笑,一下便看穿了他的心思,忙道“别多想,我换洗才走没几日,你忘了?” 李怀江宛如被兜头泼了一盘子的冷水,嘴角的笑瞬间僵住了。 好吧,他俩一直注意这方面的情况,李婉这副身子弱得很,好不容易才调养好些,也不能急着再孕育孩子。 虽然李怀江很想和李婉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呃——,是属于他俩来到这里才生的孩子。 但此事又不可操之过急,媳妇的身子骨还得再养上几年,“晚些,我让老东西给你再开几服调养身子的补药。” “嗯嗯!”李婉倒不拒绝 罗先生早前给她开过几方子补身子的药材,她吃了一段时日,身子骨确实好了不少。 不说别的,身体是最重要的本钱,身体好了她才能好好的在这个时代经商赚银子,未来她可是要赚大把的银子,吃遍这世上所有的山珍海味。 第70章 康妍儿上门 临近傍晚,顺子和李怀河慢悠悠的从县城赶着牛车回村,早前他们二人得了李怀池的托付到县城帮着采买陈氏坐月子吃的补滋食材。 哥俩也是得了李婉的话,让他们顺道在县城再找几家布庄铺子,问问还有没有陈年积压的绵花,上回她和李怀江只买回来了三十斤的棉花,每房分了些,再给孩子们做上两身冬衣,她和李怀江就没有多余的绵花做冬衣了。 顺子双手枕着脑袋,好不惬意地翘着二郎腿,躺在牛车上,嘴里不知从哪弄来了一根狗尾巴草叼着,要不是翘起来的那根腿一晃一晃的,没人能注意到车子上还躺了个人。 牛车上不光放着一笼子的母鸡,以及几尾青鱼,还放了几大包的绵花,堆得高高的绵花麻袋挡住了路人窥探的视线。 李怀河在前面赶牛车,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要说顺子来了老李家这几个月里,除了姐姐一家,他便跟李怀河混得最熟,关系自然也要好些。 “顺子哥,咱到家了。” 好在他们赶在天黑下来前到了家,灰压压的天色,倒不需要点灯,也能看清楚事物。 “好嘞。” 顺子利索地一个翻身从牛车上跳下来,忽然,他感觉到侧面冲来一抹黑影,习武之人本就比寻常人警惕性要强。 不容那抹黑影凑近,顺子一个提脚便将黑影踹出去老远。 “唉哟!!!” 伴随着沉闷的落地声,紧接着就是小姑娘的痛呼抽泣声。 顺子收回脚的同时猛打了个激灵,赶紧回头去看,待看清地上躺着那人不是思婳小姑娘,才稍稍收起了歉意。 他就说,那抹黑影冲过来的气势不对劲,思婳小姑娘向来温柔娴静,几时会这般冒冒失失的。 “唉,你谁啊。” 顺子话音刚落,李怀河已从车前绕了过来,眼瞅地上是个眼生的姑娘。 此时,院里听闻动静的凌氏忙拉开门出来,见当家的回来了,“三哥,怎么了?” 再看到地上躺着个哭得一抽一抽的姑娘,不禁吓了一跳“这……这姑娘是……谁啊?” 李怀河摇了摇头,再看向顺子。 顺子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双手一摊,表示不知。 这时,李婉也走了出来,她是瞧着车子回来却不见人进院,才好奇出来看上一眼。 从地上捂着腹部爬起来的康妍儿,看到李婉立马哭出声来“李大嫂子,求求你,求求你让我见见怀池哥哥……” 怀池?哥哥? 李婉先是一怔,好半晌才看清地上那姑娘的模样,相貌普通,身上的裙衫倒挺艳丽,只不过有些凌乱,头发也有些松散,一边脸颊肿得跟包子似的,还带着挠痕。 用一个词来形容,狼狈不堪。 不过很快,李婉就知道了这姑娘的身份,包括在场的几人都联想到这姑娘的身份,昨晚怀溪在饭桌上说的事,他们几人都是在场的。 原本顺子还担心踹了不该踹的人,现在知道对方是谁,觉得自己这脚踹得妙极了。 “这位姑娘,我与你并不相识,且你一个梳着未出阁发髻的姑娘家,跑到这来找我家小叔子,还口口声声喊我小叔子哥哥,这怕是不妥吧,你不注重你的名声,咱老李家的男人可套不起败坏别家姑娘名声的高帽。” 李婉的原身是没见过这位康家女,可康妍儿却是见过李婉的,当年张康两家结亲,李婉到过几回康家村,康妍儿老远瞧过李婉的长相,所以如今一眼就认出了李婉。 在康妍儿的记忆中,李婉应是比现在长得更瘦更丑些,也不知是不是天色暗沉,朦胧间,怎的觉着李大嫂子似乎比以前好看许多。 “李大嫂子,你误会我了,我只不过是……我……” 康妍儿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表明自己的来意,心里又迫切想要见到李怀池,只有见到了人,她便得救。 “姑娘你既认得我,就该知道我的为人性子如何,不管我是不是误会了你,还请姑娘自重。” 李婉说罢便收回视线,“二弟,二弟妹,顺子把东西搬进院里。” “好的,姐姐。” “是的,大嫂。” 康妍儿眼看着李婉转身就要进院,忍着腹部的疼痛,咬牙上前抓住了李婉的袖摆。 “李大嫂子,我是康妍儿,咱两家是故交,李爷爷还曾与我爹爹订下亲事,便是我与怀——” 李婉一把将袖子抽回,眼中寒光一闪“康家姑娘,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康妍儿被李婉这一记瞪眼吓得声音一滞,仿佛喉间架了把冰刀子,吓得她浑身一抖。 顺子在康妍儿攀上李婉的时候,眼底暗暗掠过一抹戾气,只要这女人再敢碰她姐姐一下,他指定会再次出手,胆敢碰他至亲之人,他可没有怜香惜玉一说。 李婉冲顺子打了个眼色“别愣着了,快把东西送进去吧。” 顺子闻言只能应声,提着两大袋绵花转身之即,冷冷的扫了眼康妍儿。 康妍儿头一回遭受众人的冷眼,心头羞愤交加,可又不甘放弃。 凌氏知道这事有大嫂在,她与当家的不便插手,麻溜的跟当家的把车里的货物一同搬进院里。 扑咚! 康妍儿无计可施,干脆直接跪倒在李婉的面前,李婉下意识的往一旁躲开。 “呵,好一个软弱无助的小丫头,据我所知,我们老李家当年虽与你们康家有订亲之意,但亲事最终并未订成,何来订下亲事一说,姑娘莫要在此胡搅蛮缠,颠倒事非,我看在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给你留两分脸面,你自个不要脸,休要扯上咱李家的男人。” 李婉强硬的话无疑是两记耳光,打得康妍儿脸上火辣,她自是知道当初婚事没订成,可如今她已无路可走,若是她就这么被送回康家,被几个嫂子嫁给村里的哑巴猎户,那与杀了她有何区别,如今她能想到的只有怀池哥哥。 “妍儿妹子!” 老李家院外的动静自然很快引来了隔壁张家的注意,况且这个时辰正是村里人家在屋里吃晚饭的时候,整个村子最是安静不过。 康妍儿回过头就看见张芳迎面走来,立马露出了一抹欣喜之意。 “张嫂子。” 康妍儿认为遇到了熟人,以他们两家的交情,张嫂子定会帮着自己说情。 第71章 给我敲断李怀海的腿 李婉看到张芳前来,目光视线不禁往张家方向多打量了几眼,见只有她一人出来,心底略略松了口气。 昨个陈氏难产的事情他们都是瞒着李婆子的,李婆子昨晚先吃了饭就抱着孙女回屋,所以不知道李怀溪后面说的事,张姑父即便当时在场,也知这事不能让自家老婆子知晓。 不然,以老婆子那莽撞的性子,指定已经把天给捅破,说到底这是老李家的事,老婆子再是长辈也没得过多插手娘家侄子屋里头的事。 “张嫂子,看在咱两家是亲戚一场的份上,求求你帮帮我。” 康妍儿如泪人般,楚楚可怜地转身跪到了张芳的跟前,可把张芳吓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要说以往,张芳在康家村也只是认得康妍儿,两家并无来往,往上数几辈子才连着那点子堂亲的关系。 “张嫂子,我不能回康家村,我一回去我家的几个嫂子就会逼着我嫁给村子里那个哑巴猎户,我不要嫁给那样的男人,张嫂子你定要救救我,呜呜呜~~” 张芳听闻这话,虽有吃惊之意,却对康妍儿半点生不出同情之心,以康妍儿昨日做的事,张芳甚至有些厌恶起了康妍儿。 “妍儿妹子,你这是做什么,如今我与我当家的已经不是康家的人,咱两家已无关系,你如今跑到这里来哭哭啼啼的倒让人看了笑话。” 康妍儿当然知道那日康砚被张家人接走的事,也听村里的人议论起康砚与康家,乃至康氏一族断了亲。 李婉没那心思听康妍儿闹腾下去,不耐烦的向张芳道“小芳,嫂子劳烦你跑一趟后面的李家,请康嫂子过来一趟,把她的妹子带走,没得一会让别人家瞧着,以为咱家欺负了人家的姑娘。” “哎好的,大嫂嫂。”张芳恨不能脚底抹油 康妍儿见状,立马又扭转身子哭求李婉“李大嫂子,你怎能这般狠心,我只是想见见怀池哥哥,你只不过是怀池哥哥的大嫂,怎能拦着我俩不让相见。” 李婉简直要被这姑娘的胡搅蛮缠气乐了,还要来一个倒打一耙,她好生好气的说话不成,真以为她是泥人捏的? “康家姑娘嘴皮子真是利索,难怪我三弟妹昨日被你几句话激得差点难产,本来我家看在我弟妹和孩子没事,便不打算再与你算这笔子账,如今你倒是送上门来了,就休要怪我们家抹了你一个姑娘的脸面。” 康妍儿吓得哭声又是一滞,身子不禁打了个哆嗦“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口口声声说当初我们李家与你们康家订下亲事,可有凭证?当年我们老爷子是看上了你们康家不假,也给过你们康家面子,是你自己看不上我们家,不愿结这门亲,如今倒有脸屁颠颠的跑上门来找我家三弟?好大的脸啊?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巴着一个已有家室的男人不放,这就是你们康家女人的作派?” “明知我三弟妹临盘在即,你却心生恶毒歹意,在我三弟妹面前颠倒是非,险些害我三弟妹和她的孩子,你不会以为没了我三弟妹,你就能明正言顺的跟我三弟在一块了吧?且不说我三弟从始至终并未瞧上你一眼,即便有,你又凭什么认为你还有那福气被我们老李家相中?我与我当家可不是我们家老爷子,瞧得上你这么个搅家精,是嫌家里太清静,没得自找罪受了?” 康妍儿被李婉一声声的质问下,哑然噤声,挂满泪水的脸怔了半晌。 “你……你怎可这么说我,当年李家与康家本就有意结亲,我自是能嫁给怀池哥哥的,我不嫌弃嫁与怀池哥哥成为续弦,怀池哥哥定也不会嫌弃于我。” 院里的李怀池气得双手紧紧的捏成拳头,要不是身旁的大哥按住他,他早就冲出院外好生瞧瞧康妍儿那个不要脸的女人,竟敢在他们家院门外如此大言不惭。 他与媳妇好好的,哪需要什么续弦,更何况除了他的媳妇,哪个女人都无法入了他的眼。 心里对李怀海的恨意愈发的浓重,若不是李怀海,康妍儿又如何能找来长留村,要不是李怀海两口子藏着黑心的盘算,康妍儿又怎会生出这种念想,害得他媳妇差点出事,他岂能不恨。 “呵呵~”李婉活了两辈子,见过脸大的,没见过年纪轻轻就这么脸大的。 “小姑娘,你怕不是想男人想疯了吧,看你年纪不大,要真是这么想男人,倒不如卖身进那窑子,成日有见不完的男人,你也莫要怨我说话难听,明个我还要上你们康家问问,你们康家是如何教的姑娘,小小年纪竟有一手害人的好本事。” 说罢,李婉便向院里喊道“顺子,你到后头把李怀海的两条腿给老娘敲断了,躲在背后兴风作浪的王八羔子,不给他点教训,真以为我们老李家的人好欺不成。” “哎,姐姐。” 院子里的顺子早就坐不住了,这会子听了姐姐的话,麻溜的就从院里出来。 康妍儿听着这话,身子瞬间抖如筛糠,她没想到李家的大嫂子一个村妇,居然如此粗暴狠戾,她并没有说出自己来见李怀池,是因着听了李怀海大哥的话,李家大嫂子是怎么知道的。 再有,看到先前那个踹倒自己的粗大个,原本煞白的脸更无了血色,腹部的疼提醒着她,这个人有多么的可怕。 李怀江一听媳妇这声音,就知道媳妇是真的动了气,赶忙也从院里出了来。 “婉儿。” 李婉见着男人,脸色才稍稍缓和下来一点,没有说话。 李怀江见状,道“我跟顺子去吧,免得被那家子反咬一口。” 李婉点头应声,有李怀江在,即便顺子把人打废了,也没得让李怀海和马家任何人攀咬的机会。 回头看地上仍跪着的康妍儿,李婉眼底闪过一抹厌恶之意。 “二弟,你跑一趟咱族长家,这事居然要闹大,没得让人以为我们老李家欺负人了。” “好的,大嫂。”李怀河麻溜的就奔往李族长家的方向 这时,李怀池强忍着心头的怒气,也出了来,看着院门外跪着的女人,再气也无法真对一个女人动粗,更想跟着顺子去把李怀海揍一顿。 然,眼底死灰的康妍儿瞧见李怀池的那一刻,瞬间复燃“怀池哥哥……” “闭嘴。”李怀池一声怒呵,打断了康妍儿接下来满腹的话“我与你不相熟,却不知你这女人竟如此歹毒害我媳妇,哪来的下贱货色,以为我会弃我媳妇于不顾,看得上你这么个贱人。” 要说李婉的羞辱让康妍儿没脸,而李怀池的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康妍儿的致命一击,让原本信心满满的康妍儿整个人如失了魂般,跪坐在了地上。 她不敢相信怀池哥哥会这般羞辱她,明明李怀海大哥同她说,怀池哥哥这些年一直对她念念不忘,还说如果不是陈氏怀了孩子,怀池哥哥也不会如此重视陈氏,难道不是真的吗。 第72章 两条腿一条都不能少 李怀海从李族长家回来之后,整个人就像没了魂似的僵直的躺在炕上,一双眼空洞无神的望着房梁顶,往昔一幕幕清晰的倒映在眼前。 [你妒心太重,总念你前头的大哥老实好欺,我老头子便在此与你说罢,当年你爹娘将你抱回老李家,这么多年,无论是你爹你娘,或是老头子我,可有半分亏待了你。] [爷爷……我,我真的不是爹娘的儿子?] 那一日,李怀海亲耳在李老爷子口中证实了心头的猜想,整个人如遭雷击。 他曾心存侥幸,以为自己即便不是娘所生,或许是爹在外头的儿子,自己与家中兄弟的长相,与爹和爷爷的长相不说一点不像,简直是毫无关系。 原来,原来他真的不是老李家的儿子。 [哼,老爷子我一辈子无愧于人心,只望你莫要被鹰啄了眼睛,迷失了心性,落得个满盘皆输的境地——] 他输了,如李老爷子临走前的忠告,他已然满盘皆输。 如今,落得个无根无族,被迫驱逐的境地——。 不——,不可能,老李家那几个蠢货怎可能羸得了他去,一直以来自己都将他们几个玩弄于指间。 李怀江天性愚善,是扶不起的烂泥,他根本担不起老李家的主;李怀河平日里连说句话都说不利索,怎的如今也变得那般能言善道? 还有李怀池,李怀池明明最相信他了,也是最好哄骗的一个,他就是个蠢才,为什么如今也不信任他了? 更不消于李怀溪那个小王八羔子,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根本不配入了他的眼。 可如今,这是为何?又是哪般? 他到底哪一步走错了?应是明明死了的李怀江两口子死而复生? 对,没错,李怀江和李婉明明在那日便已经死了,没人能中了那么霸道的蛇毒还能活着的,还有李婉那个愚蠢的妇人,她也该死。 是他们挡了他的道,明明老李家的钱财差点就被他收入囊中,有了那些银子,他们一房便可搬到县城买大宅子,舒舒服服的过上好日子,他的兆哥儿将来考入县院书塾念书,再考取恩科改换门庭,他们一房从此之后无需再巴巴守着几亩庄稼地,劳苦耕作无个出头之日。 满心的不甘与愤恨如泉涌般倒灌进李怀海的大脑中,憋得脸色涨红,屈辱不迭,垂在身侧的两中手紧紧的握紧拳头,盘居在手背上的青筋凸起。 砰!!! 突然,原是栓紧的房门被什么家伙猛地砸开,李怀海的神智顿时被惊醒,还未待他反应过来,便听见马氏急吼吼的哭腔传了来。 “唉哟~~你们干什么~~~来人啦~~~当家的当家的~~~” 紧接着便是马王氏和马氏老爹惊恐的声音,“你……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李家老大,这可不是你们老李家!” 然,随着房门被砸开,重且快的脚步声已经来到了李怀海的炕床边上,李怀海瞪大了双眼,满是不可置信的看着来人。 “你——” “啊!!!” 李怀海的话音未落,右脚就被那人给提起,一阵刺骨的钻心疼痛蔓延全身,耳边清楚听见膝盖骨头咔嚓的折断声。 李怀海痛得脸色大变,身子颤抖蜷曲地抱紧断了的右脚膝盖,如杀猪般的痛嚎,穿破了所有人的耳膜。 顺子眼瞅着李怀海那不中用的样子,抱着腿嗷得跟啥似的,没好气地冲其昂了昂下巴。 “诶,把另一条腿伸过来。” 李怀海:……。 神他娘的把另一条腿伸过去,这人莫不是从地府来的阎王。 这时,已经闯入屋内的马氏打眼瞧着这一幕,差点没昏死过去。 “当家的,当家的……” 眼见马氏扑过来,顺子嫌恶地往后挪了半步,生怕沾上这家子人的晦气。 “你的腿怎么了,杀千刀的,他们居然……居然打断了你的腿,当家的……呜呜呜……” 马氏那大嗓门嗷得比李怀海还要大,顺子不胜其烦的掏了掏耳朵,心道,难怪姐姐这么讨厌他们,浑身上下全是嗓子。 已经进来的马氏老爹和马王氏瞧着屋里头的惨状,吓得身子一个趔趄,马王氏嗷一声地拍着大腿坐倒在地上边哭边骂,什么打人呐,什么没天收丧良心的。 马氏老爹气恼的指着立在面前,神色淡漠的李怀江“你,你们这是草菅人命!” 老脸憋得胀紫,也只能憋出这么一句老话来。 李怀江嗤笑地扫了老头子一眼,再将视线落在炕上满脸痛绝的李怀海。 “我本念在你年少时为老爷子试药,落下了气管之疾,却没曾想你事到如今,还收不起那起子腌臜心思,如今落得这种下场,也是你咎由自取。”说罢,李怀江便向顺子递了个眼色。 顺子立马会意,伸手就要扯过李怀海的另一条腿,马氏眼疾手快的扒拉过来,扑打顺子。 顺子白眼一翻,抖落了两下就将马氏给抖趴在了地上,不容李怀海反抗,提起他另一条腿,咔嚓便废足了他的两条腿。 “啊!!!”马氏惊恐的尖叫出声,一下子又扑回到床边。 “当家的……当家的……杀人啦……” 李怀海已然承受不住断腿之痛昏死了过去,马氏撕心裂肺不已,恨不能随了当家的一块昏死得了,又恨极了伤她男人的罪魁祸首。 原本坐在地上扑腾一双老腿的马王氏,嗷地从地上爬起,就要往李怀江身上扑来“好你个李家老大,丧尽天良的王八羔子,老娘索性与你们老李家豁出去……” 顺子见状,当即从身后一把将姐夫拉开,往前冲来的马王氏重心不稳,重重的栽倒在地上。 额头磕到了炕床边上,顿时脑门嗡嗡的,仿佛看到了五颜六色的花儿,在眼前转啊转的。 马氏眼看娘倒在炕边,心疼的大喊一声“娘~~” 马氏老爹眼瞅着老妻扑倒,好在炕边露出些软垫子,额头略有红肿,“李家老大,你们莫要太欺负人了。” “马老爷子,你家的好女婿欺我老李家昨日无人,设计陷害我三弟媳妇,你们马家该庆幸的是我三弟媳妇母子皆安,如不然你以为你们马家,能从其中脱出身?” 马氏老爹一听到这,立马就气蔫了,脑袋昏沉沉的马王氏摊在地上也不忘了提起嗓门叫骂,什么难听捡什么骂,丧良心的,黑心肝的,死爹死娘的,反正越骂越起劲,最后还是马氏老爹听不下去,深怕老妻糊涂得罪了李氏一族。 今个里正李族长可是警告过他们马家,如果再插手李怀海那糊涂账里头去,他们马家也别想再在长留村里立足了。 李怀江在马氏老爹抬眼看过来之时,冷冷嗤笑一声“顺子,我们走。” “哎,好嘞姐夫。” 顺子一副大功告成的模样,拍了拍双手,大剌剌的跟在姐夫后头离开这糟心的地方。 马氏有心扑过去报复两人,又一面担心自己那昏死过去的当家,哟唉,好气。 李怀江刚迈出李怀海的屋子,便看见门房外缩着个脖子颤颤巍巍的马氏大哥。 对上李怀江那冰冷的目光,马氏大哥脑袋缩得更低了,根本不敢与其直视。 唉,这糟心的妹夫,咋滴就不能消停会子,又把老李家人给惹的。 摊上这么个妹夫,马氏的大哥真的恨不能就地扒个地洞活埋了自个算了,如今连累着他们马家在村子里没了脸面,日后他与媳妇孩子怎立足才是。 第73章 康氏扯上老李家 即便天色已然暗下,老李家院门外的动静,还是引来了附近看乐子的村民。 有的手里拿着半个野菜馍馍,有的干脆踹着碗筷扒拉碗里的米汤,更有甚者举了个火把子,生怕看不清眼前的闹剧。 不提别的,老李家门外最近三天两头的闹腾,已然成了村里人茶余饭后的乐子,此刻瞧着,有个眼生的小姑娘跪在那是怎么一回事? 有住得近的,老早就在自己家里头稀稀疏疏听了一耳朵,便说了。 “这姑娘像是奔着李家老三来的,啧啧,瞧着怪可怜的。” “不是吧,李家老三媳妇昨儿个才生了个大胖小子,咋突然蹦出来个未出阁的姑娘上门寻了?” “我觉得李老三指定与这姑娘有说不得人的隐私,不然好好一个大闺女,咋就找上他家来了。” “平日里看着挺实成一大小伙子,该不会是学了那县城有钱大户的公子哥,搁外头养小婆娘吧。” “不好说,如今老李的日子比谁家都过得滋润,有了钱,难免动起了歪心思。” 议论风向瞬间刷刷地集齐在李怀池身上,村民们投来的目光充满了鄙夷之色。 李婉听着牙疼,这种时候李怀池就不该出来,偏生还插一嘴巴。 “三弟,你回屋。” 李怀池不是没听见村民们对自己的议论,想着这事因他而起,没理由让哥嫂出面,而他却躲起来的道理。 “大嫂,我——” 李怀池话刚出口,便瞧见大嫂眼底冰冷的果决,声音戛然而止。 他不怕别的,就怕把大嫂惹恼了,大哥可是把大嫂放在心尖尖上宠着的,事后大哥知道了,定没有他好果子吃。 况且哥嫂都是为了给他们三房出力,他该是感激的。 “好的,大嫂。” 这边,此时康妍儿已经不哭了,神智瞧着有些涣散,看来方才李怀池的话,让她经受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姑娘,我好生劝你别在我家这耗着,你这般作为,丢得势必是自己的脸面名声。” 康妍儿听了李婉这番话,恍惚间回神,目光纳讷的抬脸看向李婉,嘴唇颤动了老半天,才依希发出声音。 “李……李大嫂子,怀池哥哥呢。” 说这话时,康妍儿目光急切地打量李婉身后的院门,刚才李怀池回院里的时候,康妍儿并没有察觉。 就在这时,张芳终于把康氏从后面的院子带了过来。 早前,康氏并不知道自己家的妹子从屋里跑出去,而她因着今日家中所发生的事情,忙得脑子都不够使的。 想着小姑子和李怀海两口子没几日就得离开长留村,而他们马家如今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眼看公婆都不愿掏钱盖房子,康氏思来想去,便拉着自家男人关上房门量商。 康氏计划拿出自己当初陪嫁的一副银耳坠到县城找家当铺换钱,再有出嫁前老娘偷偷塞给她的一两银角子,这些她一直舍不得拿出来,为得就是留给自己的两个孩子。 当下她也是没了法子,不为别的也得为着孩子打算,当然,如果真要动用她的私房陪嫁,自然也是有条件的,日后马家的当家权得掌在自家男人手上,不然,盖房子的钱她可不愿掏。 马家虽是公公掌着家,可银子钱掌在婆母的手上,婆母本就是个拎不清的,自家唯一的儿子不偏,反倒偏袒一个外嫁的闺女。 马王氏一听儿子儿媳提出的要求,当即就一蹦三尺高,说什么,他们两个老的都还没死呢,何时轮到他们做儿子儿媳的来当家,这不是打她和老头子的脸吗。 马王氏不愿意,康氏自然也不乐意,于是,婆媳俩在掌家的问题上僵持不下,马王氏知道康氏有拿嫁妆出来盖房子的打算,更不可能掏出一文钱盖房子。 康氏就一句话,要么公婆出钱盖房子,家还是同以前一样由公婆掌着;要么,从她的嫁妆里头出,家由她的男人来当。 便在婆媳俩争执不休的时候,张芳敲响了院子门,康氏听说自己的妹子跑到了前头老李家丢人现眼,气得直跌脚,赶紧跟着张芳匆匆赶过来。 未料,她刚出院子,就撞见了李家的老大带着他那才认的小舅子,气势汹汹的朝这边来。 果然,康氏一来到前头,就看到自己的妹子搁人家门口作死下跪,差点气得个仰倒。 “康妍儿,你给我起来!” 康氏气急败坏,恨这妹子没骨气没脑子,还恬不知耻,有那么一刻,好想闭上眼睛死了算了。 他们康家怎的就养出这样一个闺女,眼看事情闹得不够大吗,非得将康家的名声败坏不成。 顾不得周围看乐子的村民,康氏上前一把将地上的康妍儿扯了起来。 康妍儿见着自家大姐,哇的一声便就又哭了。 “大姐……我,我,怀池哥哥……” 听着妹子满嘴的胡话,康氏只恨没带来几块破布,好把她那张嘴给堵上,恶狠狠的把人扯到自己的身后。 “你给我闭嘴,咱家的脸面全给你败光了,你不想活没得拖累了一家子老小活不下去的。” 被康氏这么一呵斥,康妍儿顿时抿紧了唇,只发出了低低的咽鸣声,那样子看起来,就好像受到了天大的委屈,让人看了都以为老李家的人欺负狠了她。 想着这事如今闹的,成了村里人的笑话不提,还把老李家得罪得不轻,康氏只能厚着脸皮向李婉赔笑,只望念在同在一条村里的面子情,原谅她妹子则个。 “李家大嫂子您看,都是我家妹子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念在她年纪小,别与她计较可好,不说别的,看在咱两家乡里乡亲的份上,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事闹得大家都不体面不是。” 李婉觉得康氏确实比她家妹子有脑子,只不过这话听着明显就是在道德绑架,什么叫做大家都不体面。 “康嫂子,瞧你说的,咱家可没干啥伤风败俗不体面的事,怎得话到了康嫂子嘴里过了一遍,连带着把咱老李家都扯了进去?你这张嘴莫不是镀了层金子?尽往你们自己脸上贴金了?那我可要好好与你掰扯掰扯,没得让村里的乡亲都以为,我们老李家当真做出什么没脸没皮的事,你们康家的姑娘不要脸,我们老李家的姑娘可还要名声。” 康氏听了这话,脸色顿时一变,方才她只不过顺嘴一提,以为李氏多少会卖些当初两家的面子情份,看来这事当真不能善了了。 “当初我们老爷子确实相中了你们康家的姑娘,也是真心诚意的想与你们康家结亲,可你们康家自己不愿结的这门亲事,这事情也便了了,怎的如今,你们康家的姑娘巴巴的跑来我们老李家说要当续弦,呵~,续的哪门子弦?且不说我三弟妹才刚生了个儿子,是我们老李家的大功臣,与你们康家的交情也在老爷子去了后便断了,你们康家的姑娘好大的威风,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名声,险些害了我三弟妹难产,事到如今你们康家还想把我们老李家扯进去,这事上哪说都没有这样的道理。” 第74章 康妍儿疯了 围观的村民听了这一耳朵,事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说白了,就是当年李老爷子与康家的有结亲之意,结果,康家瞧不上老李家,如今又眼红老李家日子过得好了,巴巴上门找男人来了。 也不瞧瞧人家现在已经有了家室,这姑娘还心眼焉坏陷害人家媳妇难产,啧啧,年纪轻轻的心思竟如此歹毒。 好在李老三媳妇是个命大有福气的挺了过来,不然还真着了这姑娘的道。 任谁都想不到康家竟能教养出这种闺女,放眼谁家也不敢讨这样的媳妇,难不成嫌自家清静的,娶这种女人进门纯粹就是给自个添堵的云云。 还有说康氏心思不纯,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竟还想拖老李家下水的,果然都是一门子的姐妹,这样的门风,日后谁为家里小伙子寻摸亲事,定要避开康氏的门庭云云。 围观的议论声顿时飞起,纷纷指责康家的不是,说康妍儿不要脸,心思狠毒云云,也有的说康氏昨个才同马氏干架,也不是个简单的,拎不清也就算了,尽学着婆家攀咬老李家,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村民们的议论声,可把康氏气得心梗,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脸色一阵复杂难看,不敢再多呆片刻,麻溜地拽着失了魂的康妍儿离开。 康妍儿早在村民们的议论声中,神智渐渐陷入了迷茫,已然忘了哭,恍恍惚惚间,便被自家大姐拖着走。 在康妍儿的认知里,她自小不说养尊处优,以往在康家村里也是比同龄的姑娘过得好的,同村多少大姑娘、小媳妇羡慕她穿得好,用得好,吃得还好。 从未被这么多人围观指责唾骂,刹时间让康妍儿觉得眼前的一切不真实,连着两日被欺辱,被打,失了脸面名声不提,日后也成了所有人眼中的笑话。 为何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她想不透,明明不该如此。 事情该像她所预想的那般美好才对,怀池哥哥怎可能不要她,怎可能看不上她,她不信……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地打醒了迷糊中的康妍儿,震惊抬眼间,康妍儿才意识到自己被带回了临时落脚的屋子里,而打她的是向来最最疼爱她的大姐。 康氏简直要被这个妹子气疯了,别提一个耳光了,如果可以,她恨不能直接打死她了事,免得拖累了整个康家。 “大姐——,你打我?”康妍儿摸着火辣辣的脸颊,一双盈盈泪眼充满了不可置信。 “打的便是你,怪我没能一巴掌把你打死了了事,这些年你仗着爹娘对你的维护与宠爱,脑子都给贯坏了的,也怪我当初听了你两句哭诉便把你留下,我怜你、疼你,不忍心看着家中几个嫂子挫磨你,你倒好,你做的这些事丢尽了咱康家人的脸面,怎的,如今打你,你还委屈上了?” “我——” 康妍儿有心想辩驳两句,可话刚到嘴边,这两日所发生的事情,如话本子似的,一幕幕在眼前飘闪而过。 突然,再次重新审视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康妍儿只觉得脑子嗡嗡炸裂。 不可能,不是她,她没有…… 向来自诩是个娇娇女的康妍儿,不屑于与乡下那些女人们多费半分口舌,不然只会拉低她日后嫁给有钱人家做少奶奶的身份。 康妍儿双手忽地抱紧胀疼的脑袋,歇斯底里的尖叫出声,把一旁气在头上的康氏唬了一怔。 紧接着,康氏便看见妹子从大吼到大笑,嘴里还不停说着胡话。 什么不是她,什么她没有,什么跟她无关云云。 这样子看起来,看极了失了心疯的人,吓得康氏赶紧过去拉扯她一把。 未料,康氏刚向她伸手,康妍儿当即又吓得闪躲,仿佛认不出她这个大姐来,嘴里竟还惊恐的问出,她是谁,自己又是谁,这是哪云云,俨然就是失了心疯的疯子。 一下子,康氏双腿一软便跌坐在了地上,打眼瞧着妹子这个样子,康氏只觉得眼前一黑,昏死在当场。 --------------- 围观的村民渐渐散去,张芳也回到隔壁的家,刚推开院子门便瞧见老娘抱着苒儿等着她回来。 一想到刚才外头的闹腾,张芳险些没被裙摆绊倒,“娘……您怎的在院里。” 李婆子瞧闺女那唯唯诺诺的样子,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怎的,今个一早村子里便已传得沸沸扬扬的事,还当真以为能瞒得住老娘不成。” 张芳闻言,吓得脸色一白,声音都有些打颤“那……那娘您……” 以老娘的脾性,若知道昨个三弟妹险些难产之事是有心人所为,不应该早就拎把菜刀杀上门去大闹一场?! 李婆子一眼便洞穿闺女的心思,白眼也懒得再翻了,只觉得她教养了二十多年的闺女是白教了。 倒是这时,张姑父从堂屋里出了来,笑呵呵的摸了摸胡子,冲老妻道“我都说了,怀江两口子定有法子治得了那起子人,你还不信。” 张芳听了老爹这么说,瞬间就明白过来意思,原来不是娘不插手,而是被爹给劝住了。 她便说嘛,以前娘可不这样,能逼逼的绝对不闲着,能动手的绝对不坐着。 李婆子睨了眼糟心的老头,一把将怀里的小孙女塞了过去,转身便回了屋里,懒得多看这父女俩一眼,多看一眼就牙疼。 先前院子外头的闹腾对老李家众人似是没有任何影响,此时,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的围坐在饭桌前吃晚饭。 今个顺子和李怀河到县城帮着三房采买了不少滋补食材,李怀池还不好意思的交待了给她媳妇多买两根猪蹄子,据说猪蹄熬汤对产妇最是滋补,还能产奶。 顺子顺手多买了两根猪蹄,方才院外闹起来之前,特意交待了小嫂子凌氏做一盘子的酱蹄子,上个月吃过一回凌氏炖的酱蹄子,那滋味萦绕了他好些日子,馋虫早就已经蠢蠢欲动。 吃饭前,李婉让李怀河端了小半盘到隔壁的张家,这几个月李婆子一家在李家吃习惯了,如今搬进了新房子,以李婆子和原身相仿的节俭性子,有肉都不一定舍得吃,更何论拿钱出来买肉吃了。 还有之前,李族长被李怀河请过来家里一趟,李怀江把情况大致转述了李族长,可把李族长气得短短的胡子都快翘了起来,不过在听说顺子把李怀江的两条腿废了,诧异之余也没觉得报复手段粗暴,相比起李怀海的险恶用心,老李家已算手下留情了。 换作别人家,杀了你偿命也不是没有的,大不了再以命抵命,这种事战乱的那些年里,时有发生。 第75章 奇异的梦境 夜里,李婉睡得迷迷糊糊间,听见男人回屋的动静,在男人凑上来往她脸上亲的时候,李婉神烦的推搡着人。 “臭死了,快去洗澡。” 可不臭死了嘛,大热天的在院里辗了一日的穗谷,身上的衣裳被汗浸湿了几遍。 今晚在堂屋里,李怀江和李怀池谈了足有小半个时辰的话,其中也挑明了大房这些年来对他们三房作为的不满,要不是看在亲兄弟血脉的份上,以及老爷子临终前的托付,根本不会同意让他们分了家后又重新回来。 为此,李怀池那个忏悔,估计有条帕子在手边,都能哭湿了拧干再擦擦。 这次对三房的敲打,李怀江和李婉都觉得很有必要,不然以他们三房两口子的心性,当真以为他们还是当初那对原身哥嫂那般窝囊好说话。 夜色渐深,秋蝉丝鸣,晚风徐徐,熟睡中的李婉,再次陷入一个奇异的梦境中。 梦中,在一座金碧辉煌的大雄宝殿内,上首宝座的威凛天子,霸气磅礴的帝皇威仪,比电视上看到的宫延连续剧都要来得霸气渗人。 这是传说中的,皇帝老子的御书房? 她看不清楚上首座上的天子龙貌,似是有一层朦胧面纱给笼罩住,而天子的面前,隔案跪着一名官袍老臣。 这时,一本厚厚的折子,从上首飞落,重重地砸在官袍老臣的身上。 [李爱卿,枉朕视你若肱股,你向来治官事则不营私家,实乃我大盛之良臣,却偏偏治理不了区区后院家宅,家宅不宁也,何以平宁天下。] 官袍老臣身子微微颤抖,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臣万死——。] 宝座上的天子重重地冷哼一声,听得出来这声音里,夹杂着失望,与对臣子的惋惜之意。 此时画面一转。 某座偌大的宅邸里,下人奴仆们呼啦啦的来回奔跑,紧锣密鼓地从各房屋里抬出成箱成箱的物件,与此同时,女人孩童们惊恐悲戚的啼哭声,萦绕在整座宅邸上空。 宅邸正厅上首坐着一名看似老弱的男人,李婉听着声音认这男人,正是先前在皇帝老子御书房挨批的官袍老臣。 而他的下面跪着成片的人,其中一名妆扮华贵不凡的老妇人几乎要哭死过去。 [老爷~您怎可如此绝情,您年未久艾便致了仕,咱一家子可就没了指望了啊~~~] 男人重重地拍打手边的案桌,声音中已是隐忍许多的怒火,他又何尝不知,此番致仕,对他们老李家如同重创。 想他入朝为官多年,廉政无欲,严谨执公,对子孙的栽培也不可谓不上心,却仍旧养出了一家子的窝囊废物,再有个畏影恶迹的老妻,老李家终是败落在了他的手上。 [潘氏,我念你相伴多年,年少时承蒙潘家恩惠,对你,对潘家多有容忍,未料想你竟背地里与逆人往来,我老李家沦落至此,少不得你潘氏的一手作为,如今圣上念我多年伴驾之情,枉开一面,体面致仕已是我们老李家无上的恩荣。] 男人指责的声音刚落,下面跪着的一中年男人不可置信地质问起那名妇人[娘,你……你居然敢,敢勾结逆贼?] 原本还哭得凄凄惨惨戚戚的妇人,立马反驳儿子的质问[你闭嘴,我不是,我没有——] 上首的男人又拍了一记案桌,冷哼道[潘氏,今个我便手写了那休书,为了我老李家血脉清廉,你也老老实实的自请下堂去罢。] 听闻被休,一把年纪了的妇人当即嘶吼出声,眼见便要飞扑到上首的男人身上,被身旁伺候的两名婆子及时给摁住。 哦豁,这梦里的瓜真甜,李婉吃得正香呢,画面再度一转。 这时,出现在眼前的便是地动后凄凉的一幕,四散逃窜的难民如那一丝随风飘浮的絮柳,有的人已经饿得瘫软倒地,有的人好不容易在路旁发现那么一株野菜,还没来得及塞进嘴里,便被周围眼尖的难民一应哄抢,为了一株野菜撕扯扭打成一团。 李婉认出这条路,正是去往知县县城的小路,再往前半里地便能看见知县的城门,两名衣衫褴褛的瘦弱孩童好不容易找到县城里一户宅子门外。 抱着忐忑不安的希翼,终敲响了那两扇院门,前来开门的是一名年轻的妇人,马氏。 对,李婉没看错,开门的竟是那马氏,且不说画面中的马氏衣着光艳亮丽,头上还插了一根耀眼的银鎏金簪子,脸上抹了厚厚的脂粉,让她那张脸看起来更像个白面大饼。 “你们怎么来了?”马氏看见门外的两个孩子,立马不悦的竖起了眉头。 “二嫂嫂!”其中开口的女孩,眼泪忍不住扑簌簌的往下落。 门外的两个孩子,竟是李怀溪和李思婳,先前李婉并没有认出这两个瘦得没型的孩子,这一看讶然就是这对小兄妹。 接下来,李婉在梦里捊清楚了情况,梦里并没有她和李怀江,也就是说他们俩并没有穿越过来,大地动几乎摧毁了整个长留村,失去众亲的李思婳和李怀溪辗转寻找了多日,才找到李怀海在县城置办的宅子。 李怀海听说三房和四房,还有大房留下的几个孩子都在这场大地动中丧生,无不讶异,却没有多少分悲痛,自从他接手整个老李家的管家权,强行把下面两房的兄弟分了出去,便连最小的弟弟妹妹,还有大房的三个孩子也都塞给了三房李怀河两口子,当初老爷子分好的每房五十两的银子,也被他扣出了四十银便打发了。 带着老李家的家底子,他们二房离开了长留村,到县城置办了一套体面的宅子,还把兆哥儿送到了县城里一位有名的秀才家中启蒙习字读书,日子别提过得有多滋润。 当初他买的这套宅子,挑的是同期出手的最新一套,据说上家的房子主人才将将建好了宅子,乡下老家便出了事,只能着急着脱手处理,也便被他捡了漏,新建的宅子自然抵挡住了这场地动的波及。 马氏对找上门来的小叔子小姑子没个好脸,自是不愿收留下他们的,不说如今他们家宅子里还住着自己娘家爹娘老子,还有哥嫂侄子侄女,连一间空房都没有。 而李怀海为了几分面子,深怕这两孩子跑到外头乱说话,影响了他好不容易在县城积攒的好人品,只能暂且把两个小弟妹收留了下来,将就安排住进了宅子里的柴房。 平日里,这两个小兄妹便成了这一家子人的奴仆,洗衣做饭不提,便连那夜香也由着他们兄妹俩来处理,省下了不少倒夜香的月银。 性子圆滑的李怀溪不是看不出来二哥二嫂对他们的不喜,为了妹子,一切都只能咬牙忍了,只待寻摸着机会在县城里物色打零工的,等他攒了钱再带妹子离开。 只是,李怀溪的计划还没开始,零工也还没个着落,妹子就被马氏卖给了一个大户家里做丫鬟,面对命运的挫磨,李思婳无有不认的,还安慰起了李怀溪。 [五哥你别替我担心,我会好好的给人当丫鬟,二嫂每月来我这收缴月钱,我会偷偷的留下一点,五哥,大哥大嫂嫂以前说过,你一定能读书成才,你要好好的读书,日后等五哥你有了出息,再把我从这院子里赎身出来,可好。] 为此,李怀溪默默在心底起誓,他一定想办法读书,好好的读出个功名来,再将妹子从大户家里赎身出来。 第76章 奇异的梦境(下) 李怀溪仍留在李怀海的宅子里,白天黑夜没个闲的,被这一家子当下人使唤,为了活下去的一口气,也为了被卖做丫鬟的妹子,李怀溪每天夜里躺在床上都不忘默诵曾经的书籍,有时用小树枝在地上练字,有时偷偷溜出门外,给一些县城贵人们跑跑腿,赚回来一两个铜板子,再慢慢积赞到书肆租借书籍回来偷着看。 然,康氏无意间发现了李怀溪藏起来的书籍,康氏自知如今他们一家子都得攀附着小姑子,便将李怀溪藏书一事告诉了马氏。 马氏听了后,气得当场暴跳如雷,心想着这小叔子打小就心眼多,不是个安分的,如今都落魄成这样了,竟还想读书习字,啊呸,他也配。 于是,坏心眼子又起来的马氏,找李怀海商量着将李怀溪也卖给别人家做小厮,这样年岁的小厮,大户人家最是喜欢不过,也最好脱手,还省下家里的嚼用口粮。 李怀海听了很是心动,只不过他太了解这个小弟,如果卖得近了,日后等这小子在大户家里得了脸,指定回头找他们一家子的麻烦,于是寻摸来寻摸去,这两口子黑心的把年仅十岁的李怀溪卖到了邻县的私矿窑做黑工。 李怀溪为了从黑矿窑子里逃出来,废了不少的功夫,期间还被那些追来的窑子管事逮到了两回,生生打没了半条命,这也便成了日后他在官场上不过年仅四十,身子却已朽若六十。 最后,在他十六岁那年,因矿窑坍塌,埋了不少的矿工在地底下,一时间场面混乱,李怀溪才得以从窑子里成功逃脱出来。 只是,等他找回到了知县,一番打听当年买了妹子的那家大户,才知道,妹子早在两年前便因一场病故离世,这下子对李怀溪的打击不可谓不重。 而李怀海一家子早已经搬离了知县,没人知道他们一家去了哪,有的说他们家攀上了大人物做起了买卖,举家搬到了府城,也有的说李怀海一家随了那大人物下了江南。 当时李怀溪身无分文,即便找到了李怀海一家,他一个无权无势的小伙,压根对他们起不到任何的报复作用,更何论李怀海一家如今攀上了大人物。 机缘巧合下,李怀溪被县城里一粮铺掌柜的赏识,给了他一份铺子里的小二差事,之后那名掌柜得知李怀溪竟读过几年书,虽然已弃书多年,却一直怀端着读书上进的心,时常把得来的工钱到隔壁的书肆买书租书。 掌柜的对李怀溪多有照拂,对小伙身上那股无法摧残的韧劲很是欣赏,琢磨一番之后,与李怀溪提出条件,只若李怀溪三年内能考中童生,五年内考中秀才,他愿出资供其读书科考,条件便是日后将自己的小闺女许配于他。 如若三年内李怀溪考不中童生,他便会收回继续资助的银子,让李怀溪一辈子老老实实,安安份份的给他做店小二劳作还钱度日。 李怀溪面对这样的诱饵自是心动的,只不过附加的条件让他有所犹豫,他之所以坚持读书习字,便是为了日后考取了功名,有了能力再伺机对李怀海一家伺机报复。 聪明的他,早在大哥大嫂离世不久,二哥李怀海显露出的野心,就意识到大哥大嫂的离世定与二哥一房人脱不得关系,还有与他相依同胞的妹子,也因着二房才被迫卖给人做丫鬟,之后落得个凄惨而亡的境地。 这一桩桩一件件,他定要李怀海偿还,反复思量多时,李怀溪应了那掌柜的条件,掌柜也信守承诺,替他辞了那店小二的差事,还给他在县城租了一间不大的小屋子,所花费的每一笔银钱,掌柜都一一记录在本子上,待日后再向李怀溪索取赏还。 李怀溪也不负所望,短短两年便已考上了童生,在第三年考上了秀才,书塾里的先生对他寄予厚望,还与掌柜的说李怀溪日后的作为不可谓不大。 掌柜这一听,顿时欣喜若狂,势必要继续供李怀溪考举,当然,他也害怕李怀溪一朝得了势,便做起了那忘恩负义之人,秀才名录方一落下,便急吼吼的把自己的闺女潘氏嫁与了李怀溪。 潘氏长得秀气,因着自己的爹是县城有名望的掌柜,打小日子过得比村里人家的姑娘都要好,如果抛开李怀溪没考上秀才,自是不愿应了这门子婚事,只因她时常到县城找她爹,无意间结识了一姓卢的大户之子。 两人暗地里已私相授受多时,即便嫁与了李怀溪,潘氏与那姓卢的公子也没断了联系,虽未有过分之举,书信往来也是常有之事。 之后,李怀溪步步高升,没几年便中了皇榜进士,潘氏才真正的收起了心性,好好与李怀溪过日子。 李怀溪不是不知道潘氏的隐私,只是念在岳父老掌柜的恩情,他本就不喜近女色,一心专研学术,内宅后院只有潘氏一人也落得个清静,在这一方面潘氏时常暗喜自己是个有福气的,老爷只念着她一个女人,是多少妇人求而不得之事。 随着在盛京扎根,李怀溪无论是在翰林院,亦或是外派执公,样样表现出他无限的潜能,很快他也查到李怀海攀附的贵人,竟是那皇城底下的某个贵胄,而且这么多年,李怀海深得那名贵胄的赏识,以他的能力还不足以与之抗衡。 在李怀溪年近四十那年,终得以一步高就,坐上了吏部一把手的尚书之职,官场上便连那宫中皇子们也不得不给他几分薄面。 只是,还未等他腾出手收拾李怀海,李怀海早已察觉异动,私底下竟与他的妻子潘氏有了联系,得知了潘氏不少的隐私作为把柄,多番指使潘氏在暗地里绊了李怀溪的手脚不提,还使坏将那卢家的公子接到了盛京。 却不知,李怀海和那卢家公子如何搭上了前朝的余党,这下子,还来不及收拾他的李怀溪再次吃下了暗亏。 最终,李怀溪只能选择保住老李家的名声,辞官致仕,然,李怀海的心机之深,并不打算放过这位曾经的小弟,连同余党在李怀溪回乡之路埋下杀机。 李怀海心思之歹毒,不杀李怀溪,而是将老李家的子孙当着李怀溪之面一一除去,让李怀溪绝望至极,最后落得个气急攻心吐血而亡的境地。 自此,老李家血脉无一存留,所有之事终败在李怀海一人之手。 李婉在梦里看到的一切,不可谓不震惊三五观,简直比电视剧还要来得刺激,仿佛真人真事般真实存在过的一样。 “丫头,你所见的一切,皆是真实存在。”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老者的声音,像是洞穿了李婉的心思,特意出来给予解惑。 李婉吓得浑身一个激灵,转身便看见一清风道骨的老头,站在那白雾萦绕之中。 老头子束了一头的银发,胡子花白,眉目清朗,眼中含笑。 李婉一眼便认出了他来,这……这不正是那死去的李老爷子? “你知道我不是你真正的孙媳妇?” 就见老头盈盈一笑,并未回应,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缭绕的云雾之中。 李婉第一时间往前冲去,想要抓住那老头问个清楚究竟,然,她手刚伸出,便抓到了一根温热的手臂,紧接着睁开双眼,就看到了李怀江担忧的黑容。 第77章 远离人渣 “你相信我梦里的事情,是真实发生过的吗?” 李婉醒来后,也不瞒着李怀江,将所梦之事一一托出。 眼见李怀江听了之后,只微微蹙起了眉头深思了片刻,没有说话,倒来一碗凉茶给她喝,那样子看起来就是信了她梦中所发生的事。 须臾 李怀江悠悠叹了口气,轻声一笑道“发生在咱俩身上的奇异之事还少吗,我想,应是老爷子特意托梦于你,把老李家的上一世重现在你眼前,许是为了让咱俩少踩几个雷。” 听了李怀江这么一说,李婉觉得有那么几分道理。 要这么说来,李怀海被敲断的那两条腿半点不冤,竟还便宜了他。 比起李怀海在梦中所做之事,她和李怀可太善良了。 再加上,梦里李怀溪如李怀江所预期的那般有作为,也不是不符合逻辑,照这么说,李怀溪日后的官职可太大了,吏部尚书,六部之首。 突然让李婉意识到,她和李怀江这遭穿越,提前抱紧了一条金大腿不是。 还有这梦里头最关键的一个人物信息,潘氏的爹,粮铺的掌柜,不正是云商行的潘掌柜无疑。 哦豁! 想不到那潘掌柜居然老早就慧眼识珠,这么想来,日后她若真的跟这潘掌柜合作,还得多加几个眼心子。 梦里,这潘掌柜可也不是个好的,虽然供出了李怀溪一个朝延尚书,可那些年里李怀溪也念在恩情还了潘家一辈子的荣耀,贪得无厌的潘掌柜背地里没少仗着李怀溪的势,干些不光彩勾当,其中还伙同李怀海攀上那前朝余党,最后潘氏被休,潘掌柜因此怀恨在心,还与李怀海联手害了自己的几个亲外孙。 啧啧,连骨肉血亲都下得去手之人,心性凉薄得简直让人发指。 李婉喝了两口茶,便将碗递给了李怀江,李怀江把碗里剩下的凉茶喝尽,才把碗放回到桌上。 眼见外头天色未亮,时辰也还早着,便继续脱鞋上炕搂过媳妇躺下。 “时辰还早,咱俩接着睡,明个我再细仔琢磨其中之事,李怀海不能就这么简单放走。” 李婉顺势躺下,靠在他的怀里,无不赞同李怀江的想法,他们如果不心狠,心狠的就是别人。 万一李怀海两条腿好了之后,再存心掀浪,岂不是给了他机会,将敌人的野心扼杀在摇篮里,是最简单粗暴的报复手段。 次日一早醒来,因着李婉昨个夜里的那场梦境,一家人用了朝食,李怀江特意到几个孩子的屋里检查课业。 顺子昨个便搬到了旁边的一间屋里住下,毕竟他一个大伙子,跟怀溪一个小子挤在一张炕上,有时候不经意伸个懒腰都害怕把孩子压着。 李怀江单独考校了李怀溪和铭笙的学识,发觉怀溪仍是有些不足,再看小子一脸局束不安的小脑袋,当真是看不出来这小子日后居然还有那般大的作为。 “过些日子,等你姐夫好些的,我同他商量商量,让他每日给你们几个授课。” 怀溪和铭笙一听,当即喜形于色,只有铭意又开始皱起一副苦瓜脸,巴巴祈求地望着亲爹。 李怀江真的不想给这小子一个白眼,这么不爱学习的性子,难道是随了原身夫妇了不成。 有了李婉梦中的提醒,李怀江觉得他们家的孩子走定了科考路,不若李怀溪一人在朝堂单打独斗,性子磨没了凌角,还不是与上一世那般,分分钟被人拉扯下来。 当然,李怀江不是没考虑过自己,相较于李怀溪,他自然更偏心于自己和媳妇,小老弟和儿子们的路,他可以铺好了,怎么走全靠他们自己。 从孩子屋里回来,见媳妇又在做起了针线,没办法,只能转身去找来晒干了的薄荷叶子泡茶,给媳妇醒醒神,别总熬得眼睛发酸。 李婉会心一笑,接过散发清香薄荷味的茶水,抿了口。 “先前,罗先生又领小妹上山去了,那小丫头是个能吃苦的,至少现在有咱俩,这辈子她能活得快活自在些。” 李怀江闻言,淡淡一笑“女孩子家,能有门手艺便罢了,日后咱带到身边,拘着些总不会让她遇着那些人。” 李怀江口中所谓的那些人,正是县城里那姓卢的大家公子哥,也就是与潘氏有苟且的卢子绍,说来也巧,上辈子思婳被马氏卖到的那家大户,正是卢家。 且,上辈子在李怀溪将死之前,才从卢子绍口中得知,思婳的死因。 卢子绍当年看中了李思婳,本想着自己府里头的丫鬟,用了也便用了,却没想到那丫鬟竟还是个性子烈的,胆敢拿剪子伤他,卢子绍气极便把人强行给要了,事后觉得不够解气,还把李思婳赏给了五六个家中的小厮,仅仅一夜之间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活生生被卢子绍一行人给摧毁。 而李思婳无法面对被糟塌了的自己,一根白绫了结了残生,死前留下了控诉卢子绍的血书,本来大户人家里死个丫鬟没什么,可看到那血书,卢家人就坐不住了。 这事若是传了出去对儿子的名声不好,把那几个小厮打了板子赐死当场,又把那些知道内情的下人能发卖的全都发卖得远远的,李思婳当初被马氏卖给卢家并不是签的死契,如果有人上门来要人,便宣称病死打发几两银子搪塞过去。 李怀溪听闻了自己妹子的惨死,气急攻心,也是导致他加剧死亡的原因。 回想起梦里的事情,李婉总觉得一股气怄得心口难受,老李家上辈子的遭遇,虽然归根结底在于畜牲不如的李怀海,那么李老爷子,还有她那便宜的公婆难道就脱得了关系吗? 抱养回来的孩子,从小费心思引导,不至于落得如此坏的心肠;再不济,李老爷子明知道李怀海是个坏种,怎的死前没处理掉,非得留下这个祸害,以至于整个老李家不得善终。 “咱家土豆再有一个月便能收成,我想着还是不要通过那个姓潘的掌柜,咱家能离这些人越远越好。” 李怀江同意道“嗯,我听说县城还有另一家名号为益商行的粮铺,在知县虽不比云商行势头大,也是个根基扎实的商行,过几日咱俩到县城再打听打听其背后的东家。” “好。” 既然要合作,必定要选一家背景干净些的人家,那些上辈子与老李家有牵扯的人,他们选择性的远离。 第78章 摘除毒瘤 李怀海两口子被勒令离开村子的那日清早,他们家院里再次传出马氏声嘶力竭的嗷呜声,这些日子里,与他们家比邻的村民们习惯性的掏出两块裁剪好的小布条堵住耳朵。 这一天天的,若是心里没个定数,指定能被马氏这一惊一乍的给吓出个好歹来,自然引来了邻居们的高度不满。 上晌,李族长的儿子李怀城带了一帮子的李氏后生过来收院子,得了话的李怀城强硬地把屋里的两家子全都赶了出去。 届时,村民们便看见了躺在牛车上的李怀海,似是除了两条被用木板子固定的腿不能动以外,全身上下也不会动,只有一双眼睛惊恐的滴溜乱转,嘴里呜呜的发不出正常的声音,乍一看像极了中风后遗落的病根子。 而马氏抹着泪哭得那叫一个惨绝,车上也没几样包袱,当初李族长多给了一两的银子,把他们家院里新打出来的家具一并收了,就是让他们没了多待几日的借口。 李氏的族人听说了李怀海家的五亩良田,被族里买了回来作为族中的祭田,个个昐着李怀海一家赶紧走,呼啦啦的一群人夹道迎送这一家子。 望着村民们那嫌弃鄙夷的目光,马氏恨不能跳下车撕了那一张张丑恶的嘴脸,一面又担心自家的男人,也不知怎的,今个醒来当家的突然就不会说话了,而且脖子以下概不能动。 本来她还想拿银钱到县城先请个大夫回来给当家的瞧瞧,结果,发现家中的银子不翼而飞,足足几十两,一个子都没剩,好险没把马氏也给当场气到中风。 马家人虽然没被村子赶出去,可如今他们家在村子里如同过街的老鼠,村民们对他们家的指指点点,总结一句,伤害不大,污辱极强。 马王氏终究还是心疼闺女的,暗地里悄悄塞给了马氏二两的银角子,让马氏大哥在前头给赶牛车,把闺女两口子先送到县城找个大夫,再不然,便到泥瓦铺去寻兆哥儿,怎么说兆哥儿在泥瓦铺帮了小几个月的工,看在兆哥儿的面子,兴许泥瓦铺里的掌柜会给他们夫妻俩一分薄面,先让马氏做个帮工,有个落脚之处云云。 还让闺女两口子日后无论是好是歹都别回村子里了,待他们两口子有了出息,他们二老再寻摸着去,毕竟李族长发了话,如果李怀海两口子一旦踏入长留村的地界,便连同马家也要被赶出长留村,马王氏再怨也只能忍着。 老李家无一人去围观李怀海被赶走的风光大场面,一大早明昭就到院子寻亲舅舅玩儿,这几日也不知道小丫头怎么的,居然要跟着几个哥哥和小叔子一块学着扎马步。 像个小糯米团子似的丫头,扎起马步来,还真像那么回事,李婉便也随着她去,反正在自家院里,扎个马步全当锻炼身子。 昨日,罗先生自觉应承了李怀江一件大事,今日早早便喊李怀江到堂屋里下棋解瘾,自从身边带了个小徒弟,罗先生已经许久没快活过了。 “你小子也不去看看,老夫调配出来的成效如何?” 李怀江稳稳的落下一子,眼眉含笑地睨了老家伙一眼“罗先生办事,定是让人最放心不过,我自然是信了罗先生的本事。” 罗先生听了心里舒坦,难得在这老小子口中得了一句夸赞,却是试探性的问“以老夫之见,你小子能这么淡定,该不会是留了什么后手不成?” “你猜。”李怀江爽朗的丢回两个字 罗先生一听,哼哼上了“常说善恶终有报,人若没存那坏心思,便能顺风顺水的活一辈子,可存了善意,却未必有那好报,你爹娘当初的好意,终究是错付了。” “先生所言真理,世间善分大为三种,于人于已有利,可多做;利人不利己,便是作,不能做;利已损人,即是恶,不做。” 而他那便宜的老子娘,便是利人不利己,便是作,上一世把整个老李家给作没了。 罗先生难得从李怀江口中听到一番感悟,心生欣慰之意,摸了摸胡子,落子一看,笑了。 他居然赢了,好事,好兆头。 李怀江瞧着老家伙那高兴的样子,一副,你高兴就好的样子。 马氏的大哥赶着牛车,带着车后的妹子两口子往县城方向赶去,突然,在一条相较隐蔽的丛林路上,杀出来四五名蒙面的壮汉。 马氏当即吓得脸色一白,刚提到嗓子眼的呐喊还没出口,后脖子便是一痛,昏死了过去。 马氏大哥眼见妹子被敲昏,而妹夫又不能动,吓得也不敢乱叫,双腿一软,扑咚跪倒在地上,迭声讨饶。 那几名壮汉懒得与之废话,一副老子几个就是来随便打个劫,于是,大剌剌的搜了他们的身,连昏死过去的马氏也被上下摸索了个干净,气得口不能言的李怀海瞪圆了双眼,吭哧吭哧的喘着粗气,脸色涨得铁青。 几名壮汉一番搜刮,终在马氏的肚兜里搜出那二两的银角子,唉,藏得真严实。 说实话,他们几个真没打算对马氏怎么样,虽然他们是见不得光的劫匪,但也不是随随便便的女人都能瞧得上眼的。 马氏这几个月悴悴得没个人形,原本丰腴壮硕的身板,如今瘦得只剩皮包骨头,人一旦气色不如意,肤色也变得腊黄,两边的鬓发还掺着几根银丝,不说马氏二十多岁,他们都要以为这女人快四十不止。 马氏的大哥和李怀海身上自然连个铜板都没有,那几个包袱也被翻得乱七八糟,零零散散的挑了几样看着还不错的衣裳,也一并拿了去。 最后,壮汉们实在是搜不出一件值钱的玩意了,觉得这一趟只能得这么点儿不划算,气得又把跪在地上的马氏大哥给敲昏了过去。 然后,将牛车上的夫妻二人踹下了车,驾着他们的牛车呼啦啦的离开,徒留倒在地上的三人。 听着耳边渐行渐远的牛蹄声,还有那几名劫匪猖狂的肆笑声,李怀海气极攻心,一口老血从喉中涌出,却又反呛回到了嗓子眼里,咳得他脸色胀紫,险些厥过气去。 ----------- 李怀海两口子这趟遭遇村子里的人自然是不知的,马家人更不可能与外人说道,可李婉却是再清楚不过的。 顺子在县城打的那小半个月的零工,认识了几名混三教九流的街溜子,在没认回她这个姐姐之前,顺子每晚都和这些街溜子睡在县城里的犄角旮旯,也因着顺子一身的好功夫,把那几名街溜子崇拜得,就差跪地磕头认他做大哥了。 听说了大哥要他们帮忙教训人,那几名街溜子无有不从,顺子还与他们保证,不管拿到啥,他们哥几个分了便是,如若事后惹了麻烦尽管找他。 有大哥在身后顶着,街溜子们兴奋的直拍着胸膊,保证一定会干得漂亮云云。 如今,李怀海身上要钱没钱,还是个不能说话的瘫子,即便留了半条命也只能苟延残喘,对老李家再也造不成半点的威胁。 至于为何不干脆要了李怀海两口子的命,这也是李怀江和李婉一番衡量之后做下的决定,如今杀了李怀海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可却不能脏了自己的手。 日后,老李家的男孩都要走科举之路,没得落下这么个沾血的隐患,如今他们还做不到只手遮天的本事,便不能冒冒然去行动。 没了李怀海,马氏一个妇人更左右不到任何事,即使还有一个在泥瓦铺里帮工的李铭兆,据说那小子现在被一日三大揍,瓦铺后院里的杂活旦凡有一点子干不好,便断了他的口粮。 瓦铺掌柜的日日开门都得先给神明上上一柱高香,可想而知,如果马氏带着李怀海去寻摸着李铭兆,瓦铺掌柜能让他们一家三口好活了去。 第79章 老子孩子都是三 秋风寒意浓,枫叶红满天,长留村的后山上有成片红彤彤的枫树林,寒风吹过如翩翩起舞的红蝴蝶,绚丽多姿让人留连忘返。 昨个,李怀江特意带了李婉到后山上赏风叶,北方的气候已渐有了寒意,出门都得披上一件长掇,李怀江也不敢让媳妇在山上多待,别瞧她如今的身子看似好了许多,人也长了些肉,到底身子骨还是弱了些,没得落了风寒,一遭打回了原形。 天气冷,李婉自然也就不做针线了,早前他们房里的每人,还有怀溪、思婳今年过冬要穿的衣裳也都准备好了,每人还多添了一床新的被子,便连不愿意让她操劳的顺子,李婉也偷偷的给做了好几身冬衣。 地里的土豆已经开始大丰收了,今日是第三日采收,据说今日便能全部收罗回来,已经存满了一个粮房,昨个傍晚,李怀河和李怀池把耳边的另一间屋子拾掇成临时粮房,今日收回来的土豆就都先存放到那间屋里。 村里的人不是没看见老李家成车成车的,从地里拉回来好些圆滚滚的新奇玩意儿,无不好奇,打听了才知道那玩意儿叫土豆,能煮着吃可管饱了肚子。 今年因着地动大灾害,村民们日子过得紧巴,当下看着老李家种出了这许多的粮食,简直让人眼红得紧,尤其是那林、方氏的村民,恨得眼睛里全是火星子。 李氏的族人早便听族长以及族老们提及老李家种土豆的事,还听说来年他们族里每户都能跟着一块种,看着老李家这几日拉不完的土豆,个个心里火热得摩拳擦掌,就等着来年家里能沾上这份光。 先不提,土豆的粮食有多稀奇多管饱肚子,种了出来还可以卖回给老李家赚上几个钱,就已让不少族人蠢蠢欲动了。 罗先生的小院早几日便已落成,他的小院占地不大,勉强建出来四间屋子,院子里建了两间耳房,一间做为灶房,另一间可以当柴火房。 今个家里的男人们都还在地里,李婉在堂屋烹茶,陈氏便抱着小儿子寻她闲聊,相较于陈氏成日抱着儿子,跟献宝似在往外显摆,她更喜欢陈氏出去献宝了。 主要还是因为,陈氏自出了月子之后,又恢复了以往那颗爱八卦的心境,嘴皮子巴哒巴哒就跟装了马达似的,半点没有因康妍儿的事情所影响。 说起康妍儿,听那些与康家村有联络的村民们提起,那天晚上康妍儿在老李家门外出了丑,脑子就不太正常,一会子哭一会子笑,还满嘴的胡话。 当日夜里康氏两口子把康妍儿送回了康家村,之后回来,马氏的大哥嘴角青紫了一大片,康氏的脸颊也是肿的,估计这趟回康家,两口子都没能讨着好的。 毕竟康妍儿来的时候,人是好好的,回头人却疯了,无论如何马家有推脱不了的责任,怕不是看在马氏的大哥是康家的女婿[妹夫],都不能让他爬着回长留村。 李婉桌上的小炭炉,还有烹茶的小壶子,是前些天她与李怀江到县城采买,新买回来的,这趟去县城他们与益商行的梁掌柜搭上了线。 说来也是缘份,这位梁掌柜正是当初他们家租地种土豆的佃东,因着同乡的关系,梁掌柜特地回村里实地考查了他们家种的土豆,有着现任里正李族长的这层关系,梁掌柜自是要卖老李家这个面子情,同意了铺子里试卖他们家做出来的土豆粉条。 李婉知道梁掌柜有疑虑,大方的提出抵押一批货款作为诚意,梁掌柜听了这条件,顿时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如果土豆粉条卖不出,铺子里也没啥损失,大不了让他们家拉走便是,若是那土豆粉条真的有销路,那他们益商行粮铺可就是拿到了头一份的合作商机。 不说别的,若销路打开了,梁掌柜在主家跟前定能受到重用,这样的条件与机会对梁掌柜来说是毫无风险的契机。 “大嫂,你可知搬进罗先生院里的那家人是谁?” 李婉慢悠悠的端起茶碗抿了口暖呼呼的茶水,听陈氏这话,似是新邻居他们家认识。 他们家的新邻居今日已经入住到隔壁小院,上晌时不时听闻隔壁院里传来稀稀疏疏的动静,这会子才没了声响,估计是已经规整好了。 “是谁?” 陈氏见大嫂不知,感觉自己又成功找到了话题,脸上免不得有几分得意之色。 “县城云商行潘掌柜一家子,听说那潘掌柜是咱们县城里最有脸面的人物了。” “咳——咳咳——” 陈氏话音未落,李婉差点没被茶水呛个半死,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你说谁?” 陈氏瞧大嫂那一脸震惊的模样,立马收敛起眉飞色舞的表情,还略带了几分恐慌之意。 “是……是那个县城的潘掌柜,大嫂您认识潘掌柜?” 聪明的陈氏说着说着,便联想到了什么,立马又提起了一口气“哦~,潘掌柜是不是得罪过大嫂您。” 说罢,还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都说潘掌柜是个体面的人物,一定瞧不起咱们这起子乡下人,指定经常干些压欺普通老百姓的事情,平时到他铺子里买东西,难不成真的缺斤少两的。咱家这半年时常到县城买粮食,好啊,大家乡里乡亲的,想不到潘掌柜的居然是这种人,大嫂您放心,管他是潘掌柜,还是盘掌柜,只要得罪了大嫂您,就是我们家的仇人。” 李婉没想到,自己只是恍了一会子神,陈氏居然已经脑补了这么一出大戏,她才发现陈氏有这了不得的本事。 不过,以陈氏的性子,还是让她继续误会下去的好,没得巴巴跑去与人家套近乎,反倒给自己家里招了眼。 于是,李婉假模假意地清了清嗓,道“这事别在外头乱说,日后远着些便是了。” 陈氏闻言,忙不迭地点头应是“大嫂您说的是,我保证日后都不与他们家有往来,枉我方才见潘家嫂子给咱家送了几个饼子的见面礼,还以为他们家是个好的,我呸,饼子而已,瞧不起谁呢,咱家想吃啥饼子没有。” 虽然陈氏这话说得盛气凌人,让外人听着,分分钟拉满了仇恨值,只不过,瞧着陈氏那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竟有几分的憨傻,李婉忍不住抿起了嘴角。 难得的好脸色,伸手主动抱过她怀里的孩子“孩子的名字可想好了?” 看着怀里已经一个多月的孩子,不似初生时又红又皱的小老头,样子看起来精神得很,却很安静不闹腾,相比起陈氏呱唧呱唧的性子,孩子倒更像老三。 小家伙睁着亮晶晶的眼睛,好奇似的看着李婉,嘴角若有似无地咧着笑意,倒让李婉心里多了几分喜意,忍不住伸手轻轻戳了戳他的小脸颊,皮肤娇嫩嫩的,像水蒸蛋一样绵软。 小家伙似是感受到长辈在逗他玩,不禁发出咯咯咯的笑声,这可爱的小模样,竟有些让李婉舍不得松手。 陈氏见大嫂喜欢他们三房的孩子,心里欢喜,“我跟孩子他爹倒是想到了几个,孩子他爹说小三儿赶在秋收出来,便叫李铭丰,好寓意好兆头,我倒觉得叫李铭秋更好听,小名喊秋秋,多顺口啊,我想着,若不小心打个喷嚏,孩子都会应我一声娘。” 噗——。 陈氏见大嫂忽然笑了,只是这笑看起来怪怪的,一时间弄不明白大嫂是觉着这两个名字哪个好,还是都不好。 李婉努力克制笑,艰难的开口道“都挺好的,孩子的名字本就该由父母给取的,你和三弟多商量着些,不然总小三小三的喊着,怪别扭。” 陈氏觉得大嫂说得非常有道理,不然孩子大了喊三哥儿,那到时候老子和孩子同时应她了怎么办? 第80章 酸辣土豆粉 临近傍晚,李怀江从地里回来,才听媳妇提及他们的新邻居,震惊之色不亚于李婉刚得知那会。 当初他只听罗先生提及这家人姓潘,怎的也不会没联想到是云商行粮铺潘掌柜,据罗先生所说,这家子是因着地动遭难,才求助于罗先生。 可明明潘掌柜在县城混得风生水起,便是前几日,李婉特意到云商行粮铺隔壁的书肆,挑选几本当代话本子,仍看见潘掌柜红光满面,哪一点都不像遭了大难。 以潘掌柜的能力,潘家完全可以在县城买套体面的宅邸供一家过日子,这般反向操作,不禁让他们二人心底存疑,再结合李婉梦境中所发生的事情,他们家不得不对这家新邻居有所抵防。 话说,土豆终于迎来了第一季的收成,李婉没了理由再闲着不干事,次日,老李家紧锣密鼓地投入到制作土豆粉条的前期工序当中,一大早,李婆子和张姑父也过来帮着忙活。 男人们负责打水清洗土豆表面的泥土,刮土豆皮,再用工具把土豆碾压成泥状。 女人们则把土豆泥放到水盘中沉淀成粉,几道工序下来,再把沉淀好的土豆淀粉捞到竹匾掠晒。 刨去来年的种子,李婉初步估算了,这一次能制作出来的土豆粉条的重量约摸两百来斤,好在物以稀为贵,给自己家留下十几斤吃的,剩下的都送到益商行粮铺,只要土豆粉条的销路打开,她便可以预接来年的订单。 “婉儿,咱家的土豆为啥非得做成那粉条,成个卖不省事吗?” 李婆子问出了凌氏几人一直想问,却不敢问的问题。 李婉慢慢的倒去其中一个盘里的清水,将沉淀在底下的淀粉捞出,嘴角微笑地给她们解惑。 “那自然是省事的,若是来年种土豆的人家多了,市面上人人都能吃上土豆,也就不稀奇了,土豆粉条虽然做工繁琐,但做出来的土豆粉条别有一番的风味,易存奈放不说,口感也好,比如县城里的有钱大户,天天大米白面吃腻了,偶尔来上一顿粉条也是好的,再者酒楼饭馆也能打开新的销路,我还想着过些日子,咱们家的粉条做出来了,我再跟二弟妹研究几样土豆粉条的吃法,再把方子卖给县城里的馆子,这样也是咱家的一笔营收不是。” 几个女人听到这,双眼顿时就亮了,便连陈氏刮起土豆皮来都特得劲。 “大嫂,您可真聪明,连这您都想到啦,咱家日后肯定能赚到大钱。” 凌氏听大嫂说要带她研究粉条菜式,眼底的期许带着几抹慌意,她担心自己做得不够好,万一遭塌了粮食可怎么办。 李婆子含笑不迭地道“还得是老姑的婉儿厉害,老姑都听你的。” 其实,李婉心里盘算得更远,如果土豆粉条入了益商行东家的眼,拿下了东家几十间铺子的订单销量,来年的工程不可谓不浩大,再有酒楼食馆的渠道,仅李、张两家人手定是忙不过来。 再者,李怀江来年便要下场赶考童生秀才,不过她现在并不打算将心里的那点盘算说出来,且先走一步看一步。 她的小目标,拢断全县,乃至全州府的土豆粉条销售渠道,再慢慢的把这方面的产业链壮大,然后,再到府衙编册一个属于自己的商号。 人嘛,无论活在哪个时代,梦想和希望总不能丢的。 ------------- 几日后,老李家的院子摆满了掠晒的木头架子,架子上的竹竿挂满了如孩子小指头粗的粉条,绕成一圈一圈的垂落掠晒,冲天的粉条清香扑鼻而来,好在如今气候寒而不湿,晌午还有些日头。 粉条做出来的当日,李婉便在旁指导凌氏做出了一大盘子的酸辣粉,因这里的食材匮乏,配料只有辣子,酸菜,再炒了些花生,撒上香菜葱花,还别说,酸辣粉的香味就连隔壁邻居闻着都直流口水。 一家人吃了无有不夸赞连连的,便连孩子都吃了两大碗,要不是盘子里最后只剩一点汤,李怀河和顺子两人,还能再接着吃。 李婆子吃完都还咂咂嘴,直言冬日里吃这样的酸辣粉发汗,可能暖身子。 李婉闻言笑道“酸辣粉成本低,做起来相较简单,像咱们普通老百姓就能吃得起,即使是夏天吃了也很开胃,老姑您要喜欢吃,改日我再让二弟妹给你做拌粉尝尝。” “那可要不得,得留着卖银子,今年咱家才种出来这么点儿土豆,等来年的,日后想吃多少吃不上。” 李婆子活了这老岁数,头一回吃到这么普通的食材美食,想也知道不能因着自己嘴馋,耽误了侄儿媳妇赚银子。 “就是,老大家的,你别听老婆子念叨几句,将紧着卖的粮食都吃了,咱乡下人肚子野,吃啥不是对付顿管饱的。” 听了张姑父这话,李婆子头一回没反驳回去,知道大侄媳妇有那份孝心,便连喝口白粥水都觉得心里服帖得很。 李婉心里一阵感慨,无论是原身还是现在的她,李婆子夫妇一直真心对待着自己,好比父母般疼爱关照着自己的孩子。 突然间,让她想起原来世界里的爸妈,在她十五岁那年,貌合神离的爸妈也不再装下去了,之后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里,他们又各自重组了家庭。 而她,成了家中的弃子,哥哥早年出国留学,接着便留在国外发展,父母离异对哥哥来说没有半点的影响,要不是还有爷爷奶奶,或许她比这一世的原身好不到哪去。 努力克制心底里的怅然,李婉嘴角微笑地握紧李婆子的手“好,我都听老姑和姑父的。” 院里的土豆粉条再掠晒一日,就可以用桔杆绳子扎成一捆捆的装袋封存,前两日梁掌柜又特意回了村子一趟。 看到老李家院子里新鲜做出来的土豆粉条,不禁啧啧称奇,当即,李婉就让凌氏给梁掌柜,还有李族长也做一份酸辣粉尝尝。 这一顿下肚子,不提李族长吃得有多满足,梁掌柜连汤底都喝得一干二净,直赞夸粉条入口劲道,食材普通却让人回味无穷。 突然,梁掌柜就转变风向,之前心里的顾虑已然打消,说这一批量的土豆粉条,他要派人送回津州给东家尝鲜,还问李婉可否将酸辣粉烹饪的法子转授于他,好让东家也尝尝这难得的美食云云。 李婉自然无有不应的,能第一时间与益商行的东家搭上线,是最好不过的法子。 第81章 传说中的潘氏 这日一早,李婉让顺子跟着李怀河一起,把粉条送到县城的益商行,下晌,他们俩还没回来,老李家便迎来了一名不速之客。 潘掌柜——老李家的新邻居,县城云商行的掌柜。 乡下农村,邻居串门本是寻常不过之事,自从潘家第一日搬进隔壁的院子,潘家婶子安氏特意上门送来了几块饼子做为见面礼,之后,李婉也让凌氏回了几根新炸出来的麻花,他们两家便无甚往来。 罗先生看出他们两口子不愿与潘家有过多的往来,再加上潘掌柜常年在县城,自然也不会与他们家有多熟络。 要说当年罗先生与潘家牵扯的那点恩情,是旧年时潘家老爷子的一次出手相助,前些年潘老爷子走后,罗先生与潘家也断了联系,若不是上回他收到当年留给潘老爷子的信物,早忘了自己还欠下那么一个恩惠。 罗先生本就是个利落人,对他来说钱财乃身外之物,大方的把整套院子赠予潘家,全当清了两家的情意。 他不是没考量过其中的问题所在,潘掌柜在县城混得如鱼得水,怎的会委屈了一家子在乡下农村生活,只不过他懒得与无需上心之事较劲罢了。 潘掌柜这趟串门下足了功夫,提来了不少的礼物,陪同来的还有安氏,以及年仅八岁的潘明珠,也就是李婉梦中的未来潘氏。 这番阵仗明显不是冲着罗先生一人而来,李怀江和李婉见躲不过,表面客套的将人迎进堂屋喝茶。 “想不到,咱俩家竟有如此的缘份,那日我便瞧着两位很是合眼缘,看来老夫还真没看走眼。” 李怀江微微淡笑,道“潘掌柜客气,只是我与内子没想到潘掌柜今日光临寒舍,家中也没备啥好的,咱乡下人家只能薄茶相待。” “哈哈~,世侄此言才真是与老夫客气了不是,咱俩家如今比邻而居,俗话说也算得上半个近亲,没得如此见外。” 潘掌柜说罢,便向一旁坐着的潘明珠招手“来,快见人,这位便是你爷爷从前时常挂念在嘴边的罗爷爷。” 小小的潘明珠面上看着怯懦,可一双眼却滴溜乱转,眼底对当下环境闪过一抹嫌弃,轻松的让李婉捕抓到。 “罗爷爷。”小姑娘声音娇滴滴的,听得很是悦耳。 罗先生面容平静,只嘴角微微挂起一抹弧度,点了点头。 接着,潘掌柜又把小闺女拉向李怀江二人跟前“这两位你应该叫李大哥,还是李大嫂子。” “李大哥,李大嫂子。”潘明珠很听老爹的话,让叫啥就叫啥,表面看着礼数周全。 但对上李怀江那尊黑容,立即被唬了一跳,小脚步下意识往后挪了挪。 李婉瞧见小姑娘被自己男人的皮肤吓坏,虽心生不悦,面上却不显。 李怀江的皮肤不过比小麦色深了些,某影星男神年轻时花钱晒都晒不出这种好肤色。 再看小姑娘对他们家的各种嫌弃小眼神,李婉便猜她是被潘掌柜夫妇二人强行带来的,因着有那个梦境提示,李婉不得不怀疑潘掌柜此番的用意。 昨个李婉在院门外粗略见过他们潘家的大儿子和儿媳,抱着个两三岁的孩子,正常邻居串门子,若是带上孩子,理应把孙子也带上才是,怎的就只带着潘明珠一个小闺女。 潘明珠长相秀气,皮肤白净,一看就是娇养长大的姑娘,身上的衣服料子要比乡下丫头穿得好,头上还戴着两朵粉艳艳的珠花,衬得小姑娘形容俏丽。 李婉顺手从高几上抓了一把酥糖递过去“给你糖吃。” 然,小姑娘的身子排斥地往后缩了缩,嫌弃的意味再升一层。 这让李怀江看在眼里,心中不爽,眼底默默闪过一抹晦色。 潘明珠的反应让安氏和潘掌柜脸色一变,安氏立马起身迎上前来,边扯着闺女边笑着接过李婉手中的酥糖。 “侄儿媳妇别见怪,这孩子她胆子小,怕生。” 说罢,还轻轻的拍了拍潘明珠的背,嗔怪她不懂事,可把小姑娘委屈得眼眶泛红。 潘掌柜闻言,忙接过老妻的话,笑着迎合“是啊,孩子还小,日后咱两家多走动自然就好了,让世侄和侄儿媳妇见笑了。” 李怀江微笑“潘掌柜哪里话,您和安婶子还是叫我与内子名字就好,能与潘掌柜相熟是我们夫妻的荣幸,没得让人听了,以为我们夫妻不懂礼数,毕竟潘掌柜声名在外,我俩不过一介乡野庄户。” 李怀江好一个捧,再一记杀,摆明了他们夫妻并不想攀上他大掌柜的交情。 李婉心里暗叹,干得不错。 潘掌柜和安氏听了脸色一瞬复杂尴尬,向来八面玲珑的潘掌柜立马又露出随和的笑容。 “怀江说得是,瞧我高兴一时糊涂,都说老李家一门都是本份人,竟忘了收敛起在外头迎合的那套,还望怀江家的也别与老夫见外。” 李婉闻言,脸上扬起一抹不失礼貌的腼腆笑容。 说到这,潘掌柜不忘了今日特意赶回来的目的“前段时日,我听怀江家的种出来了新粮食,不知老夫今日可有那福气,看上一眼。” 李婉看了眼李怀江,也不瞒着,爽利地道“哦~,潘掌柜可是说土豆,挺不巧的,前些日子我们家才知,咱租的那几亩地的佃东是益商行的梁掌柜,碰巧他回了一趟乡下,看到咱家种的土豆,当即就与我们家下了订银,潘掌柜您也知道,咱乡下人没啥见识,只认银子,之前与您说的那事,实在是抱歉,不过咱家倒是留了些自个吃,等会子我给您拿些回去尝尝。” 潘掌柜闻言眼底掠过一抹惋惜,一瞬即逝,脸上的笑依旧挂着,心底却对眼前这对小夫妻又有了新一番的斟酌。 在生意场上打交道十几年,他潘掌柜见过的人形形色色,怀里无论揣着什么样的心思,都难能逃过他的火眼金睛,只不过,李家这对小夫妻前后态度的转变异于寻常,以他调查所知,他们不过是普通的乡下泥腿子。 据说这家子人以前一直被村子里的人排挤,全都是软性子,但凡他施点恩惠,或是放低姿态,他们应该像其他人一样恨不能巴上他们潘家才对。 看来下头人查回来的消息有偏差,便以前几次这两口子在他的粮铺里采买的动静来看,也不像似那种日子过不下去的人家,哪个庄户人家能眼睛都不眨,一下拿出二百多两的银子买粮食的。 思及此处,潘掌柜嘴角含笑道“不妨事,怀江家的这般想属实正常不过,只怨老夫当初没梁掌柜有远见,日后的,咱有机会再合作也不迟。” 说着,潘掌柜又一拍脑门,像是才想起了什么,“瞧我这老糊涂的,今个我从县城回来,顺手给咱两家的孩子都捎带了礼物,算是我们家新搬来的见面礼。” 安氏也立马帮着把那些礼盒重新拿上手,笑道“是的,不知家里孩子可都在屋里?刚好咱家明珠来了,正好与老李家的哥哥姐姐们熟络熟络,孩子最是闹腾,有伴玩了日后自然也能亲近些不是。” 第82章 名花倾城 潘明珠自从被亲娘拉到身旁,也不坐着,趁大人们都没往她一个孩子身上注意,微微垂着的脑袋,一双灵动的凤眼不时朝屋门外的院子张望。 不知道的,只以为小丫头是待不住,毕竟屋里头全是长辈,她一个孩子又插不上话,这般大的孩子最是闹腾的性子,坐不住也是正常不过的。 李婉私下将潘明珠的神色看在眼里,顿时在心里嗤笑一记。 与其说这丫头不习惯,一双小手在衣服袖子里纠结来纠结去的,但她的样子更像是在等着什么,或者是在找什么人。 潘明珠莫不是在找老四——李怀溪。 再有,安氏的话更让李婉隐测出某种意味来。 哥哥,姐姐? 呵,怎么不叫弟弟妹妹呢?还是说潘家带着潘明珠今日来,冲的就是李怀溪兄妹两人。 不怪李婉心生畏戒之意,在此之前她和李怀江可以将那个梦全当扯淡,一个梦而已,改变不了什么。 可今日这事,不仅是李婉,便连李怀江也不得不妨着面前的潘掌柜,他可没错过在安氏说出那番话之后,潘掌柜和潘明珠眼底闪过的那抹期待。 期待什么? “实在是抱歉安婶子,难得你们带着孩子登门,咱家的孩子不该这般失了礼数,只是我家那小闺女昨个感染了风寒,她小姑在屋里看着她,冒冒然把孩子带出来,没得给你们过了病气。” “至于咱家另几个小子,当下正在隔壁我们老姑张家读书,我妹夫原本便是康家村书塾的先生,由他带着仔细授课,咱家也能放心不少。” 李婉话音一落,先不提潘掌柜和安氏脸上掠过一抹失望之意,潘明珠的一双眼睛瞬间蹭亮了起来。 “娘,咱家也去给张家送见面礼吧。” 潘明珠迫不及待地拉扯安氏的衣袖,完全不把屋里其他人放在眼里的任性模样,让潘掌柜和安氏一张老脸顿时变得难看几分。 潘掌柜先是有些恼怨的扫了眼安氏,安氏忙不迭地掐了下小闺女的手臂,才制止住潘明珠的闹腾。 “对不住了怀江家的,明珠平日里被婶子我惯坏了性子,没得点礼数,让你们见笑了,其实明珠这孩子就是性子急,又热心肠,估计是听说了隔壁住着的张家,也是你们老李家的亲戚,便想着过去瞧瞧。” 潘掌柜也换上一副笑容“对,咱家搬来听罗先生说起,如今住着那院子便是罗先生托的你们李家帮忙盖起来的,这孩子也是听我们大人说了,心里对老李家感激得不行。” 李怀江微笑“潘掌柜言重了,若不是因着罗先生的关系,咱老李家也攀不上与潘掌柜您这样的体面人物。” 不是听说,潘掌柜是县城里混得最体面的掌柜,今个瞧着传言有误啊,掠着真正该谢的人,拉着他们老李家各种撩,不知道的还以为那院子是他们老李家的。 李怀江悠悠看向一旁悠闲品茶的罗先生,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顿时让他眼角直犯抽抽。 因着闺女明珠方才的失言,加上李家两口子面上笑盈盈的虽然不显,可话里话外总有意无意的拉开他们两家的距离,半点没有因着他在县城里的名头而有攀附之意。 安氏是个精明的,很快便找了女人间的家常闲扯,想着先拉近与李家媳妇的亲近关系。 然,李婉只客套的挑了几句简单的应了,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场面气氛一度让潘掌柜两口子陷入了迷茫,心想着,这家人真难搞,不过就是一家子泥腿子,咋跟其他泥腿子半点不像呢。 最后,还是罗先生实在是看不过眼了,起身亲自将潘家人送回了隔壁,他们带来的礼物罗先生当着李怀江和李婉的面替他们收下了,自是全了两家的颜面。 同时,罗先生隐晦地表明了,日后潘掌柜一家若有事,他会亲自到隔壁走一趟。 罗先生这番说词一出,潘家人日后即便就住在隔壁,也没得理由[不正当]串门子的,潘掌柜自然满脸堆笑,打量起李怀江两口子的目光更是意味深长来。 潘明珠似是也听懂了罗先生的话中之意,眼角余光闪过一抹阴暗的眸色。 说实在话,老李家与潘家原本就无甚交情可言,即使如今是邻居,但邻居也有好赖之分,他们有意愿不往来的,放在哪都说得过去这个理,而罗先生仅是老李家的门客,总不能因着罗先生的关系,他们老李家就必须与潘家深交不可。 送走潘掌柜一家子,李婉独自先回了正房。 屋里,思婳正在默诵医书里的药理,遇到不懂的字便会找来一张纸,照着描出来,事后再问四哥或者大哥。 明昭则安安静静的练习着描红,两丫头见李婉回屋,纷纷放下手里的笔和书。 “娘~” “大嫂嫂~” 李婉迎笑揉了揉小闺女的脑袋“昭儿,可累了?” 小明昭摇了摇头“昭儿还可以再练练。” 李婉欣慰一笑“那好,昭儿你练吧。” “嗯!”小明昭重重的点了点脑袋,重新提起笔继续描红。 而思婳刚拿起书,李婉便向她招手,把人拉到炕边坐下。 “大嫂嫂,怎么了?”小姑娘眨巴眨巴漂亮的媚眼 李婉望着思婳这一副天赐的姿容,联想到梦境里思婳悲惨的遭遇,李婉的心口不禁隐隐抽疼。 “婳儿,你会不会怪嫂嫂拘着你学这许多东西,像你这般大的姑娘,该是与村里同龄的丫头一块玩耍才是。” 思婳摇头,虽然不明白大嫂嫂为何突然这般问,可她一点不怪大嫂嫂,反而觉得大嫂嫂这是为她日后打算。 四哥也常与她说,她如今学到的东西,都是日后安身立命的本事。 “大嫂嫂,婳儿怎会怪您呢,婳儿喜欢与师傅一块上山采药,能长许多见识,有些外表看似平常的小草儿,都是能治病救命的良药,还喜欢三嫂教的女红,等婳儿多练的,长了技艺便给大嫂嫂您绣一幅好看的画,跟二嫂学着管账,还能学会许多字,所以,婳儿知道,大嫂嫂让婳儿学的这些都是为了婳儿好。” 李婉听了这话,心里熨贴的不行,手轻轻的摩挲小姑娘娇嫩嫩的脸颊。 “好,你会这般想,嫂嫂我便是没白废了心机。” 心思单纯的小姑娘高兴地笑眯了眼,如艳阳下盛开的牡丹,名花倾城。 第83章 潘明珠划伤脸 李怀江从堂屋回到正房,懂事的思婳便领着明昭回她们自己的屋里,李婉架上小炭炉,给男人煮上一壶暖胃的热茶。 原身李怀江因着长年食不裹腹,落下了胃疼的老毛病,天气一寒,半点凉水都沾不得胃。 “陪罗先生下完棋了?” 李怀江微笑点头“嗯,老家伙回来脸色不太对劲,估摸是被那潘掌柜给扰着了,陪他下两盘宽慰宽慰他那弱小被欺的心灵。” 李婉止不住地莞尔一笑“依你来看,潘掌柜和潘明珠这次来咱家,是不是为着老四?” 李怀江迫不及待地端起刚沏好的一碗热茶,抿了一口,才幽幽出了口长气,丢给李婉一副不要太明显的表情。 李婉接着又道“你知道重生吗?” 李怀江把茶碗搁下,看着李婉挑了挑眉,虽然他没看过小说,但重生这个词只要不是脑残,就没有不知道意思的。 “你是想说,潘掌柜是重生者?” 要这么说来,事情也就顺了,潘掌柜是带着记忆回归的重生者,对上一辈子所有的事情发展及脉络了如指掌,所以,早早通过罗先生这层关系,与他们老李家结下交情,再从长计议将自己的闺女嫁给李怀溪。 毕竟,他上一辈子的女婿,未来可是整部剧里的大佬。 只是,估计潘掌柜万万想不到,这一辈子的老李家没有因着地动没落,没有李怀溪年少遭难,更没有给他机会施以援手。 李婉也抿了一口热茶,摇了摇头“我觉得重生的是——潘氏。” 李婉会这么笃定,是因为当下年仅八岁的潘氏,眼神里表露出来的意味不要太深沉,谁家八岁的小姑娘眼里蓄满算计,还有那自以为是的小聪明。 今日罗先生与潘掌柜说的话,虽然措词委婉,可却被潘明珠记到了心里头去,怕且把罗先生给记恨上了。 李怀江闻言,先是有片刻的愕然,不过想到潘掌柜的表现,觉得媳妇判断的可能性比较大。 “还是夫人好眼力!” 李婉“如果潘氏真的重生,知道日后老四的官身而缠上来无可厚非,只是,她年少一直到被休之时,对那位卢家公子情根深重,念念不忘,她没有先去寻自己的情郎,反倒先寻上老四,怕这里头还有些咱们不知道的事。” “以往你不是常派老三出去打听事情,要不寻个时间,再让老三到县城打听打听那个卢家公子,看看潘氏或者整个潘家现在这个时候与姓卢的那家可取上了联络。” 李怀江点头,心里觉得,果然还是媳妇想得周全。 “夫人说的是,不过,有你我二人这两双翅膀在,总不会有事,还有,我晚些先交待老三,让他跑一趟潘家以前住的那村子,打听潘明珠有没有在此次大灾里受过伤。” 李婉听了觉得也是,一般重生或者穿越者,必定经受大灾大难死而复生。 这边小夫妻俩人正聊着,那边凌氏匆匆敲响了正房的屋门。 “大哥大嫂,不好了,四弟出事了。” “啥???” 李怀江和李婉同时心头一紧,皆震惊的从椅子上站起身,急急过去打开房门。 “四弟怎么了?”李婉问 凌氏急得眉头都皱紧“隔壁的潘家姑娘在四弟跟前绊了一跤,脸上被石子划伤,罗先生已经过去给潘家姑娘瞧伤势。” 李婉:…… 这是什么烂俗的狗血套路,还敢再狗血一点吗? 夫妻俩默默的对视了一眼,李怀江才淡声问道“老四人呢?” “大哥——。” 李怀江话音刚落,凌氏身后才传来李怀溪怯懦的声音,放眼看去,不仅李怀溪,铭笙和铭意也在。 瞧着三个半大孩子,李怀溪急得眼眶都红了,铭笙稍显沉稳许多,铭意则是捏紧了两个小拳头,一副极度隐忍的模样。 小明昭怯生生的跟在小叔、兄长身后,思婳并不在,应是被罗先生带到隔壁给潘明珠疗伤。 李怀江眼瞅着四个小豆丁,开始犯起了牙疼,很无奈的先把三个男孩叫到屋里头问话,小明昭则被凌氏先抱到了耳边的灶房。 ------------- 李怀江沉稳落座后,才悠悠开口问道“老四,把事情经过详细说来。” 李婉静静的坐在一旁,先是专心的做起了背景板。 李怀溪的模样看起来委屈极了,听见问话,眼眶里蓄满的水珠子就止不住的往下滑落,小小英姿的男孩,偏生让人瞧着更加心疼。 抬手抹去一把泪,才坚强的吸了吸鼻子,慢慢说出事情的经过,一旁的铭笙偶也会补充半句作为旁观者看到的。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怀溪叔侄三人在隔壁上完课,眼看天色渐暗,张芳和康砚便让孩子们回来。 因着李婆子和张姑父昨日便去了桥阳镇下面的张家村,为了给康砚和张芳夫妻俩落实入张氏族谱的事宜,以往张姑父在,每日都会陪着几个小豆丁一块过来喝上口热茶再回去。 没曾想,今个他们叔侄三自个回来,仅隔几步路的距离,就遇上了这起子糟心事。 李怀溪叔侄三个刚从张家院里出来,忽然,一抹身影以极快的速度向他们冲过来,三人反应得及时,本能的往一旁闪开。 那抹身影在扑来之前,嘴上还喊着[怀溪哥哥~] 可把李怀溪吓得浑身打哆嗦,只是他们叔侄仨这么一闪,那抹身影的小姑娘直接趴倒在了地上,随之而来的就是小姑娘哭泣的声音。 “怀溪哥哥~疼~~我好疼啊~~~” 面门朝下的小姑娘抬起头来,顿时把他们几个吓得够呛,伴随着泪水,脸上晕染着鲜血,看着就触目惊心。 李怀溪并不认识地上向他哭诉,还朝自己伸手让他帮着扶一把的小姑娘,机灵的他哪敢轻易碰人家姑娘。 都说男女大防,他再有几天就十一岁了,小姑娘眼看也已经过了七岁的样子,男女授受不亲这点子道理他还是懂的。 可如今地上的小姑娘脸上满是鲜血,看着实在吓人,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一名李氏的全婶子大老远就注意到这头的动静,急忙忙的过来,再看地上小姑娘的惨状,以及三个小子不知所措的样子。 全婶子还没问情况,小姑娘忽然从地上爬起,两只手死死的拽住李怀溪的衫摆,嘴上哭喊着叫人家小子[哥哥]。 小姑娘惨兮兮的模样,还有这轻浮的举动,全婶子活了一把岁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抛开都是李氏族人不说,来年老李家给族里带来的实惠,全婶子就不可能不护一把的道理。 第84章 安氏让李怀溪负责 潘明珠只觉得自己刚拉上李怀溪的衣摆,就被一股子大气力给扯开,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脸受了伤,只觉得脸颊被地上的石头尖尖搁得生疼。 那股子大力气忽然一把将她从地上揪了起来,又觉得胳膊肘被揪得生疼,也不知道这乡下农妇平日里都吃的啥,力气怎的比她大哥还要吓人。 抬手抹去泪水,不经意触及脸颊,才觉得脸蛋疼得厉害,再看到沾满血泪的小手,潘明珠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嘴里的哭声就更大了。 “血~~我的脸……” 全婶子瞧着这架势,只想着赶紧把人家闺女送回去,这伤着脸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这时,李、张两家院子里听闻动静的张芳,还有凌氏纷纷打开院门出了来,一看到这情形,也都惊得咋舌。 全婶子见着凌氏,赶忙跟她使眼色“怀河家的,快把你小叔还有侄子几个带回院里。” 凌氏闻言忙不迭的点头上前来,全婶子这话无不表明了潘家姑娘脸上的伤,与他们家孩子有关,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张芳急急忙忙的走来,虽然她刚才在屋里头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想也知道这事与小表弟他们脱不得干系。 然,潘明珠一把挣开全婶子的手,转身再次扯上了李怀溪。 “怀溪哥哥,我的脸……呜呜呜……,你为啥闪开啊,我的脸毁了你不喜欢了怎么办,我不管,怀溪哥哥你要对我负责……呜呜呜……” 哦豁! 潘明珠这声质问,让几个老远路过的村民们都不住顿下了脚步,心里第一个反应是,老李家又有大瓜;第二个反应是,要不要回家喊上人一块来吃瓜。 全婶子和凌氏,张芳三人被潘明珠这般举动唬了一跳,听到这话的全婶子心口顿时涌上来一股子气。 虽然她刚才没瞧清楚,但也真真看着是小姑娘自己扑倒的,明显是冲着人家小子身上去的,才几岁的小丫头心思这般重。 如今好了,脸伤着了,还当着众人的面,把心底里的那点算计嚷嚷出来。 “唉哟~~我的珠儿啊~~~” 安氏因着听见闺女的哭声,急忙忙的从自家院里出来,看到张家院门外的情况,自己家闺女满脸的血,差点没当场昏死过去。 “当家的,你快来啊,咱家闺女出事了……” 潘掌柜闻迅快步冲了出来,便连潘明珠的大哥,还有嫂子也抱着孩子出了来。 李怀溪眼见潘明珠死扯着自己的衣摆不撒手,急得眼眶都红了“你放手,我与你不识,你莫要胡诌。” “不,怀溪哥哥,我与你是有缘份在的,你不能因我脸伤着了,便不要了我。” 潘掌柜眼见自己闺女脸上全是血,一口气卡在了嗓子眼里,忙冲安氏道。 “还愣着干啥,赶紧把珠儿领回屋去。” 说罢,又向自己家大儿子道,“老大,快到老李家,把罗先生请过来给你小妹看看,快。” 凌氏闻言,立马道“我去吧。” 凌氏心里着急,她得赶紧把事情告诉哥嫂,潘掌柜一家可不是他们家惹得起的人物,却也不忘带上小叔子和侄子们走。 安氏见状,眼疾手快的一把将李怀溪摁住“这小子不许走,没听见吗,我闺女因着这小子伤着的脸,这小子要对我家闺女负责,如今害我家闺女伤着脸,还想一走了之,没门儿。” 潘明珠的大嫂张氏瞧见婆母这架式,再看小姑子脸上的伤势不能耽搁,赶紧冲当家的使了眼色。 潘氏大哥会意,立马上前强行牵过妹子往家去,反正有老子娘在外头,他们做哥嫂的只管先把妹子带回家处理伤势,总不能让血一直流不是。 潘明珠哭哭啼啼的不愿走,架不住大哥的牛力。 凌氏向来嘴皮子笨,此刻心里惦着三弟妹赶紧从村口溜哒回来,她一个人完全招架不住安氏。 全婶子眼见这情形,忍不住吱声了“我说潘家娘子,我刚可都真真看着,是你们家闺女往人家哥儿身上扑,咋滴,没扑到,自个倒地上伤着脸,还想赖着人家哥儿不成,我本不是那起子嘴皮子乱喷的人,今个我倒要问问你们潘家是怎么教养的闺女,豆芽菜似的小姑娘心思可不简单,怎的,以为我们李氏没人了不是?” 全婶子说着,一把将怀溪从安氏魔爪下解救下来,“怀河家的,赶紧把哥儿几个全带回家去,再仔细瞧瞧身上可有被伤着。” 安氏头一回遇着倒打一耙的农村妇人,以往谁人敢这般对付他们潘家,即便是县城里的大户也得给他们潘家几分脸面。 “诶~,你这婆子好没道理,这是我们潘家与老李家的事,与你何干。” 潘掌柜本就自诩是个体面的人物,不会拉低身价与乡下妇人在外论长短,刚开始他看见闺女脸上伤着了,着实吓了一跳。 可,后面听闺女和老妻嚷嚷的话,眼底也闪过一丝精明,心底里的盘算再次转了几百个弯。 “咋滴,你们潘家不就仗着潘掌柜在县城是个人物,就能欺了我们乡下泥腿子?呵,我说你们潘家闺女好生把心思收收,别到最后落得个名声有损,难不成你们潘家脸上还有光彩?” 这时,李怀河和顺子赶着牛车回来,打远处二人便注意到院外的闹腾,牛车将将停稳,顺子便翻身从车架子上下来。 潘掌柜先认出的顺子,有些意外“顺子?” 顺子前些天就知道他们家新邻居是潘掌柜一家子,此时见着潘掌柜并不觉得意外。 “潘掌柜,这是咋滴了?” 潘掌柜不答,反问道“老夫之前听说,你找着了亲人,莫不是?” 顺子嘿嘿一笑,挠了挠头“正是,这就是我姐姐的家。” 潘掌柜诧然地眨了眨眼皮子,默默回头看了眼老李家的院门。 顺子虽然在他的粮铺只做了短短半个月的差事,但他对顺子仍有一些了解,别瞧这小子见谁都是笑脸盈盈的,若是大意戳着他的底线,是个说翻脸就翻脸的性子。 且不说,这小子浑身的蛮劲,干起活来一个顶仨,据说还有一身的好把式。 张芳见着二表哥李怀河,将方才的事跟他说了一耳朵,在旁的顺子耳力极好,也听了进去,顿时就皱起了眉头,目光不善的睨了眼潘掌柜两口子。 潘掌柜被这一眼瞪得心底打怵,面上却不显,安氏就没那么好的定力,吓得面容一僵,可心底里的气噌噌直窜天灵盖。 第85章 潘明珠认出思婳 潘明珠是怎么也想不到,这一世的自己会伤着脸,明明不是这样的,心情是又恼怒又切急。 “镜子,把我那面铜镜拿过来。” 被摁在炕床上的潘明珠,对自己的大嫂张氏命令道。 若是平时,家里没有外人也便罢了,张氏也不会与她一个小姑娘计较,可当着外人的面,小姑子居然一点脸面也不给她这个长嫂,张氏气恼得不愿意搭理她。 潘明珠见状,立马横眉竖目,显露出与孩子半点都不符合的阴戾之色“耳聋了,叫你拿镜子没听到。” 潘氏的大哥见小妹气极就要翻身起床,赶紧冲着媳妇使了个眼色“愣着干啥,快去啊。” 小妹可是爹娘的宝贝疙瘩,若是让娘听见了,这当口指定把气全撒在他们夫妻二人身上。 张氏气闷地跺了跺脚,要说当家的一点也不护着她就算了,平日里对自己的妹子,比对她这个媳妇还要好上几分,当初就不该瞎了眼,以为嫁入潘家就真的嫁入了福窝窝,村里多少大姑娘,小媳妇明里暗里泼酸水,张氏心里那个憋屈,又只能忍着。 罗先生神色淡漠的给潘明珠扎了几针,就见潘明珠全身上下都不能再动,免得这小姑娘叽叽歪歪的,费劲。 潘明珠发觉自己不能动了,吓得脸色煞白,一双眼瞪得溜圆。 “我的身子,我……我怎的动不了了,大哥……我我动不了了。” 潘氏的大哥见状,也跟着焦急上火“先生,我妹子她——。” 罗先生很是不耐烦地抬手打断潘氏大哥的话“都给老夫出去。” 潘氏大哥这才明白,原来是罗先生故意为之,不过这样也好,免得小妹动来动去,罗先生没办法好好给她疗伤。 潘明珠气极,这老东西凭什么未经她的允许就给她胡乱施针,只是,她刚准备破口大骂,竟发现自己的嗓子发不出一丝的声音来,张了张嘴,只能发出闷闷的咽呜声。 这下子,潘明珠当真害怕了,一双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及怨恨。 罗先生也不去看潘明珠的眼神,仔细给她脸上那道伤口清创,思婳在旁静静的给他打着下手,递个棉花纱布什么的。 潘明珠这才注意到眼前的思婳,惊恐的瞳孔猛然一缩。 是她——那个她从未谋面,可与画像一模一样的女人。 潘明珠因思婳惊为天人的好相貌生起了嫉妒,心底里的那股子怨念从眼底迸发而出。 上一世这个女人虽然死得早,可她却占据了卢子绍的心尖,这让潘明珠如何不忌惮,便连李怀溪也对这个妹子念念不忘,上一世潘明珠生命中两个重要的男人,都将李思婳视若珍宝。 如果这会子她动得了,一定要毁了李思婳这张脸,而她自己的脸——。 潘明珠越想越是心慌,如果她的脸毁了,这一世她如何跟老爷再续前缘,不,不能够。 任凭潘明珠眼底复杂的交加,罗先生与思婳恍若未见般,只做好医者的本份。 “珠儿啊~~娘的珠儿~~~” 安氏急吼吼的哭声闯入到了屋内,若不是床边围着罗先生两人,安氏恨不能扑倒在闺女的身上,大哭一场。 罗先生很是无奈的将才拿起的羊肠丝线放回了箱子里,思婳见师父不打算给潘明珠缝合伤口,眼底微微闪过一抹讶然之色,却没敢问出口来。 罗先生神色未变,拿出一瓶子药仔细给潘明珠脸上的伤口涂抹,再用一层细纱棉布敷在伤口之上,便收回了双手。 这时,潘掌柜也进了来,见罗先生收拾药箱子,赶忙上前拱了拱手。 “罗先生,我家小女的脸——。” 罗先生从炕边起身,把刚才那瓶子药递给了潘掌柜“这药,早晚各一次,涂抹在伤口之上,伤口结痂前不得沾水,以免受了感染。” 潘掌柜接过药,忙又问道“先生,不知小女的伤可会落疤,这日后——。” 罗先生嘴角掠过一抹冷笑的弧度,一瞬即逝,只道“疤痕深浅主要是靠平日里细仔将养,恕老夫无能,未练就一手除疤本领,若潘掌柜对老夫医术存疑,可将令千金送往县城医馆,老夫曾听说县城里的赵老大夫,对去除伤疤似有研究。” 潘掌柜闻言,立马松了口气,赶忙又拱了拱手“多谢罗先生提醒,我这就带小女前往县城寻赵老大夫,等事情了了,我再备上厚礼与先生道谢。” 赵老大夫的名望,县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据说还有一手解毒的好本领,还听说,半年多前有一名乡野庄户被毒蛇所伤,全赖着赵老大夫的本事起死回生,当下便连罗先生也说赵老大夫有本事,潘掌柜更不疑有他了。 [只是潘掌柜不知,那个被毒蛇咬伤的傻缺庄户,正是他家如今的邻居——李怀江本江也。] 思婳安安静静的接过罗先生手里的药箱,垂眉乖巧地跟在其的身后。 潘掌柜忙扯了一把僵愣在旁抹眼泪的安氏“快,喊老大进来,把他妹子抱到咱马车上,现在就到县城找大夫给珠儿治伤。” 安氏应声不迭地转身去寻大儿子,这边,潘掌柜才发现自己的小闺女动也不动,只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无声流泪。 “先生,这是……” 罗先生正要转身离去,闻言见状又道“老夫给她略施了几针,因伤口抹了药会有灼痛骚痒之感,免得小丫头忍不住伸手触碰,约半个时辰这效果便能自行解除,也就无甚大碍。” 潘掌柜听了,觉得很有道理,自己家的闺女什么性子他这当爹的哪能不晓,半个时辰不能动也是好事,至少不会让她乱碰伤口,免得加重脸上的伤势。 思婳随着罗先生刚走出潘家的小院,就看见潘明珠被潘氏大哥从屋里抱了出来,小姑娘顺着视线恶狠狠的瞪向她来。 思婳本就细心敏锐,方才在屋里,她不是没瞧见潘家的姑娘看自己的眼神中充满了恶意,就好像恨不能扒了她的皮,喝了她的血似的。 李思婳并不知道自己哪惹着潘姑娘了,在此之前,他们两家虽是邻居,也是从未谋面,难道与四哥有关? 方才她与师父赶到潘家时,便瞧见安婶子在他们家院外一个劲与全婶子扯皮,说什么要让四哥给她家闺女负责云云。 第86章 没有金手指的悲哀 老李家,正房。 李婉剥了几颗炉架上烤好的花生,递到铭意的手中“吃吧。” 瞧小家伙仍旧气鼓鼓的样子,便引导道“想跟娘说什么,说吧。” 怀溪和铭笙被李怀江带到了堂屋,李婉之所以把铭意留下,是看在小家伙那满心怨愤的小表情,应是有什么话想说,又不敢说。 “娘,刚才我们几个可都瞧见的,明明是那个女的往小叔身上扑过来,小叔拉着我与大哥闪开,她自己摔倒在地上才伤着的,为何还要让小叔给她负责,娘什么是负责,小叔又不会治伤,罗爷爷不是已经带着小姑去给她治伤了吗,那隔壁的婶子还拉着小叔不让他跟咱们一起回家,娘,她们是欺负小叔和我们都还小吗?” 李婉闻言,莞尔一笑,看来这几个月李怀江亲自教导家里的男孩,有了不少的长进。 以往这几个小的,有事总憋在心里,没得把自己憋成原身夫妇那般窝囊,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遇到不公的事就该大胆说出来。 “你们没错,你小叔也做得很好,要知道你们这么大的男孩该学会保护自己,若是平日里遇到别人家的姑娘往身上凑,第一时间不是心软知道吗,往往心软亏得是你们自己,即便是昭儿,在你们七八岁之后也该懂得避嫌,天底下没有无缘无故的英雄救美,更没有无缘无故的与别人家的姑娘走得亲近的道理。” 铭意听了,似懂非懂的眨巴眨巴眼睛,吃一颗花生,又眨巴眨巴眼睛。 瞧他那小模样,李婉便忍不住勾起嘴角“平日里,爹娘与你们说的切记要放在心上,除了咱家自己的姑娘遇险,你们作为兄弟的理应出手帮扶,你如今还小,大些的,就会有许多莺莺燕燕的大姑娘、小媳妇凑上跟前来,那可不是你们能插手的事,懂吗。” 铭意还是似懂非懂,不过娘说的,就一定有娘的道理,他听了准没错。 于是,小家伙重重的点了点头“嗯,娘说的意哥儿都记下了,娘,我还要吃花生。” 李婉正好剥了好些在手里,全倒进了小家伙的手中“吃完了,今个的大字该练了哦。” 原本吃得正香的小铭意,一听娘这番话,顿时耷拉下小脑袋。 “娘,那我回屋写字去了。” 李婉憋着笑“嗯!” 正好这时,思婳牵着昭儿进了正房,几个孩子互相招呼了声,铭意就出了正房回他自己的屋去。 李婉给思婳倒了一碗热茶,昭儿乖巧地到一旁玩起自己的绣绷子。 “大嫂嫂。”思婳来到李婉身旁坐下,揣起茶碗暖了暖手心。 李婉拿起架上一颗如拇指大小的土豆,剥了皮递给小姑娘“怎的,方才到隔壁受了气?” 思婳讶异地瞪大了双眼,看着李婉,半晌才道“大嫂嫂,你怎知——。” 话一出口,思婳又忙住嘴,一副懊恼的小表情。 李婉会心一笑“这有什么难猜的,潘家认定自己家姑娘因着你四哥才伤的脸,定是不会给咱家的人好脸色,他们可说你什么了?” 思婳抿了一口茶,接过土豆,摇了摇头“倒是没说什么,只不过,潘家的姑娘看我的眼神,好似怨足了四哥的样子。” 李婉闻言,微微掀起眼皮子,看思婳一脸懵憧的小表情。 只怕不是怨足了老四,而是对思婳的相貌产生妒意,当下潘明珠自己的脸毁了,如何能见着思婳这副花容月貌的好姿色。 “嗯,晚些我让你大哥与罗先生说说,你最近不要跟着到隔壁,专心留在屋里看医书,或是到山上采采药材。” 思婳点头道“不过,潘掌柜他们一家已经到县城找赵老大夫治伤,罗先生说是赵老大夫有一手去除伤疤的好本领,他们听了进去。” 李婉眼底闪过笑意,没戳穿罗先生的心意“这也好,免得到头来罗先生治不好,还被他们家怨上。” “大嫂嫂,我听着安婶子的意思,似是要四哥给潘家姑娘负责,这事……。” 李婉嗤笑一声道“他们家倒打得一手好算盘,不枉潘掌柜平日里没少在铺子里打算盘,这事你们几个小的不必操心,家里不是没个长辈给你们作主。” 思婳听着大嫂嫂这话,心顿时安下了不少,嘴角也淡淡扬起一抹微笑,点头。 李婉瞧着她这相貌,总觉得思婳这副样子长得太惹眼,但愿李怀江日后真能考取官身,不然以他们如今白身庄户的身份,根本护不住这丫头。 ----------- 夜里,李怀江洗漱完回屋,李婉快速掀开被褥让他进被窝里头暖着,当下的天气一日比一日严寒,今日李婉看了风象,怕过不了几日就要下雪。 李怀江躺好,李婉顺势枕在他的手臂上“今日这事,你怎么看?” 李怀江回想先前在堂屋里与罗先生交谈之事,忍不住轻笑道“潘明珠脸上的伤其实并无大碍,罗先生只稍缝上两针,再用他研制的去疤膏,年岁大些了也便淡去。” “不过,老家伙许是听说了潘明珠的心计,故意没给缝针,这伤拖到县城找别的大夫,没有缝合之术,更没有好的去疤膏,那脸十有八九是毁了的,这样也好,省的她仗着自己的好相貌,哪日真把老四勾得五迷三道。” 李婉听了,噗滋笑出了声来“不是,你难道没想过,那安氏能在咱家院门外拉着老四给他家闺女负担终身,兴许回来的,就会带着潘明珠上门,潘掌柜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呵~,那也得看咱家乐不乐意接手这么个烂摊子,没事儿,今个事出突然,明个你再找时间见见五婶,听说当时咱族里的全婶子也在场,有全婶子作证,潘掌柜再有能耐,也逼不得咱家啃下这笔账。” 李婉闻言点了点头“好,明个儿一早,我带着凌氏去见见五婶,对了,今日思婳那丫头同我说起,我才想到,上辈子卢家那公子的事,我不确定上一世潘明珠有没有见过思婳,咱得两手防着潘明珠伺机报复到思婳的身上。” 李怀江搂紧怀里的人,应声道“好,那日后别让小五出自家的院子,如今天气冷了,也省得上山采药,拘着些,等来年的,咱再想办法带着几个小的离开这里。” “嗯嗯。” 此时此刻,李婉怨足了这一趟的穿越之旅,老天不赏她一副金手指什么的也便算了,十篇种田文九篇空间的空间也没有,不然第一时间就能治住潘明珠,省得她在眼皮子底下跳脱。 第87章 潘家强塞闺女 果然,次日潘家人从县城回来,潘掌柜和安氏就急吼吼的登老李家的门,凌氏趁机溜出院子,跑去找族长夫人。 今日一早大嫂就带着她寻了李王氏,李王氏当下就放了话,如果潘家人真敢以此事赖上老李家,随时来通报于她。 “以往听说潘掌柜是县城里有头脸的人物,昨个那事,你若非得栽到咱老李家的头上,抱歉,咱家不可能认了这个亏,不说你们潘家的姑娘毫不顾及闺誉,我们李家的男儿也得顾及自家姐妹的名声。” 潘掌柜没想着,自己带着老妻上门来好声好气同老李家商量,李怀江竟如此强势的驳了他们的情面,还直指他家闺女不顾及闺誉,这么一大顶帽子,憋得他老脸一阵通红。 安氏闻言,便有些坐不住了“怀江家的,话可不能这么说,怎么的我家珠儿也是因着你们家小子才摔倒伤着脸,如今我家珠儿脸上落了疤,日后她可怎生好活,不说别的,亲事都难寻着好的,你看,咱两家多少是邻居,且我们潘家可不比乡下的泥腿子,配你们家小子也是体面,你们总不能看着我家珠儿就这么的——。” 李婉翻了个白眼,打断安氏的话“安婶子,你这话好没意思,你潘家体面看不上我们这种泥腿子,为何又跑来我们家寻说法?那我今个倒要问问你们潘家,我家小叔昨日之前并未曾见过你们潘家闺女,而你们家闺女一口一个哥哥往他身上栽,他不闪着,难道还接着?要是这么说,你们是不是又得赖上咱家小叔不要脸面不避嫌,不顾及别人家闺女的名声了?” “我们老李家虽然世代都是泥腿子,但也没到那种不知礼仪兼耻的份上,且不说几哥儿从小便接受圣贤书的教导,倒是你们潘家,我瞧着潘掌柜这般的人物,应是最注重家里孩子的栽培,连最基本的闺誉都没教好闺女,转脸就甩到我们老李家来了,这是哪家的道理?是你们潘家独有的道理不成?” 安氏见李婉瞧着是个好说话的,却没想到说出来的话,把他们夫妇二人怼得够呛,比她那当家的还会怼人。 “你——,你莫要胡说,我家闺女怎的没名声了——。” 李怀江将茶碗重重搁到案几上,这一声响吓得安氏顿时住了嘴,潘掌柜的脸色也变了变。 “我家夫人哪句话说得不对,潘掌柜和安婶子莫不是以为,你们心里的那点子盘算,我们夫妻是眼瞎了看不出来,我与我家夫人本不想戳穿你们的心计,难不成你们要仗着自己掌柜的身份,欺压我们乡野庄户低头?” 罗先生也冷冷地嗤笑一声,这记笑让潘掌柜心底一个咯噔,再看去,便见罗先生眼梢都不带给他的。 潘掌柜何时遭过这般冷眼对待,心里顿时窝着股子气,若不是他偏信了闺女那所谓的梦,闺女何故落得如此的下场。 李家不过世代的泥腿子,他怎信了李家会出一个朝廷命官! 安氏本也是个性子泼辣的,这些年仗着当家男人的脸面,从没有人敢这般给她气受的,顿时就站了起来,拿着帕子的手便指着李怀江夫妻二人怒声质骂。 “好你们一对黑心的夫妇,你们不过是长兄长嫂,还真仗着是孩子的亲爹娘不成,十岁已是个半大小伙子了,他就该担起我家闺女的终身。” 安氏话音未落,堂屋门外传来了李族长的一声怒呵“呵,我怎不知,我李氏的族人还有被外人这般指着面质骂的。” 众人看去,便看见李族长夫妇二人脸色不善的登门而来,李怀江和李婉当即起了身。 潘掌柜先是一怔,也急忙忙的起身恭迎“里正老爷——。” 李族长冷眼一扫,潘掌柜满腹的委屈立马就卡在了嗓子眼里。 李王氏面上可没有当家的沉稳,鄙夷的扫视了眼嚣张的安氏,转身就向李婉伸出手来。 李婉忙扶着李王氏到一旁落坐,装出比谁都委屈的巴巴模样“五婶,您可算来了。” 李王氏看着无不心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侄儿媳妇别怕,有我与你五叔在,没得让人欺负了你们去。” 安氏这么一听,立马又不忿了起来,还没出声,就被潘掌柜的扯了一把,又只能按捺住性子重新落坐。 李族长在罗先生身旁的椅子落坐,抬眼看向潘掌柜,没等潘掌柜再次开口,便道“昨个的事情本里正也都听说了,潘掌柜可要听句公道话。” 潘掌柜哪看不出里正和里正夫人这是来给老李家撑场子的,可他一个掌柜再如何也得给里正的面子。 “自然,里正老爷您请说。” “呵!”李族长先是冷笑一记,才幽幽开口道“你们潘家不念在罗先生与老李家的帮扶,才能有机会落户在长留村,或许潘掌柜会认为以你如今的身份,在哪都能让一家子好生过日子,自是瞧不上咱们这种乡野农村,不过,当下在我长留村的地界,便容不得潘掌柜你拿乔。” “里正——”潘掌柜没想到里正这么大剌剌的偏帮,一张老脸又涨得铁青,敢怒而不敢言。 “怎么,我说错了?”李族长扫了潘掌柜夫妇一眼,接着道“昨个我们族里的婶子亲眼瞧着的事实,你们潘家教女无方,不顾及礼仪兼耻,硬往一个陌生的哥儿身上栽。” “可不是,谁家把闺女教养成这样,若是我们李家的闺女这样,分分钟拖出去打死沉塘了事,没得败坏了李家的门风。”李王氏鄙夷无比地道 安氏气得脑子嗡嗡的,什么打死,什么沉塘,凭什么,那可是他们潘家的闺女,她的掌上明珠。 李婉微笑,补刀“五婶说得极是。” 李族长懒得理潘掌柜两口子的怒容,看向李怀江“怀江,这事你怎么看。” 李怀江向他拱了拱手,道“这事,本与我们老李家无关,我们两家本就无交情,日后也无需有任何的往来,今日五叔在此,还请五叔主持公道。” “好!”李族长不假思索的应了 潘掌柜闻言,气得虚指着手指“怀江,这……这事如何能闹得咱两家老死不相往来的份上,这明明就是一桩小事……” 李怀江冷冷睨了潘掌柜一眼“潘掌柜,对你们潘家而言事小,对我们老李家来说事大,且不说我们家几个小子是读书子,日后的名声固然重要,潘掌柜您不知?今日这事便论到此,日后还请你们看好自家闺女,莫要再做出有辱门风之事。” 潘掌柜见这事是说不通,也没有扭转的余地,再看老李家和里正对他们夫妇二人的不待见,气得只能甩了甩袖子,一把扯起安氏。 “我们走。” 安氏似是才恍过神来“当家的,咱……咱就这么走了?珠儿可怎么办?” 李婉见安氏那意犹未尽的样子,嗤笑不迭“安婶子还真是不顾及自己闺女的名声,口口声声为了闺女,哪有做娘的这般拎不清,跑到别人家硬塞闺女的。我们老李家的小子,即便一辈子打光棍,也要不起这种人家的姑娘。” 李婉这番话,无疑是打了潘掌柜两口子的脸面,潘掌柜只觉得脸上一阵辣疼,毫不顾及安氏哭哭啼啼的不愿走,强硬的把人给拽了出去。 第88章 潘明珠不认命 潘明珠躺在炕上,一动也不动的闭上双眼,脸颊传来的微微疼意,无时不无刻不是在提醒着她,这辈子还没开局,便毁于一旦。 她不知道自己哪一步走错了,明明她与老爷有上一辈子的缘份在,难道这是报应? 不,不该如此,自她睁开眼重回到八岁这一年,便已下定决心,这辈子要与老爷好生过日子,弥补上一世的过错。 她不甘心,她才是那个能陪着老爷步步高升的正经大夫人,未来的二品诰民妇,只要她收敛心性,老爷就无有不要她的。 还有,明明上一世就该死了的叔伯们,为何全都在,还都好好的活着,这些事情没有一件与上世重合相对的。 以及,那个被卢子绍收藏在画像上的李思婳,她那早死的小姑子,她怎生会在这,她该是被卖到了卢家做丫鬟,最后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都对不上,为什么都对不上,可这些人物都是存在的,到底哪错了? 这时,潘明珠听见屋外爹娘的交谈声,她知道,这一次爹娘上老李家替自己讨要说法,强迫老爷对她负责没能成功。 愤恨的潘明珠紧紧的攥紧两个拳头,努力压抑心里的那股子怨气,都怪自己没能沉得住气,如今还伤着脸,老爷会不会更看不上她了。 “我明明同你说,让你好生看着珠儿,待我想着好法子了,再与老李家结交亲近,你怎的就让珠儿自个跑到外头去了?” 被当家责难的安氏,心底忿忿然“我怎知如此,我总不能不错眼的盯着珠儿看呐,如今事成如此,当家的你竟还怨上我来了,依我看,珠儿那梦就是假的,老李家那些个泥腿子,哪个看着像个正经出色的人才。咱家什么身份,他们家什么身份,给他们脸了还,我们家闺女能看上他们家小子那是他们的福气。” 潘掌柜闻言怒极,真想捂住老妻的嘴“你再大点声,没得让老大他们听了去。” “怎的,你以为老大两口子没脑子不成,咱家原本在村子里好好的大宅子虽然没了,镇上明明也有座宅子,偏生来到这乡野村庄安生立命,老大他们不会想?” 潘掌柜闻言重重叹了一口气“也怪我,人老了竟也听信了小儿之言,等珠儿脸上好些的,咱家便离了这长留村吧。” “当家的,难道这事就这么算了?我不依,咱家珠儿都是因着那家小子,才落得如此地步,日后珠儿的脸能不能好好议亲都是回事,不能便宜了那家小子。” 砰!!! 安氏的话音未落,二人身后的房门便被撞开,就见潘明珠跌跌撞撞的从屋里冲了出来,扑进了安氏的怀里。 “爹,娘,我们不能走,不能走。” 潘明珠越说越急,眼泪洼啦啦的往下落,安氏心疼得眼眶都红了“珠儿别哭,爹娘都依你的,别哭,大夫说了你的伤口沾不得水,别让泪水打湿了。” “娘~~~,女儿一定会让怀溪哥哥喜欢上我的,咱家不能走,怀溪哥哥日后是大官,我是诰命夫人,爹还成了皇商,还有大哥,大哥的儿子,咱家都靠着怀溪哥哥有了好的出路,爹,您别犯了糊涂,咱家不能离开。” 潘掌柜本来动摇的心,在听着闺女的这番话后,又定了下来。 是啊,如今珠儿的脸已经这样了,如果离开了长留村,日后珠儿又能找着什么好的亲事,不如便留在这,或许真如珠儿所言,她与李家那小子若真的有缘份在,他们家一遭得了大造化也不一定。 不论别的,老李家应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简单,能随随便便拿出二百多两的银子采购粮食,这哪是普通庄户人家能办到的,即便李家那小子日后没有大造化,可依着老李家的根底子,珠儿如若嫁了过去,日子定也不会难过到哪去。 ----------- 这边,李怀江和李婉送李族长夫妇二人出院子,凌氏早前便依照李婉的吩咐,用竹篮子装来两把粉条,还有小半篮子的土豆。 早几日,李王氏已在老李家吃过一回肉沫拌粉,那爽口的滋味如今都还勾动着肚子里的馋虫。 “这好些粮食,你们的心意,我与你们五叔都心领了。” 李婉笑道“五婶,您莫要与我们家生分,这也都是咱家自己留着些吃的,剩下的都留着来年的种子,等开春的,咱们族里都能种上土豆。” “好好好~”李王氏笑得殷切,接过篮子“那五婶也就不与你们客气了。” “您可千万别。” 聊了几句,夫妻俩才把人送了出去,回头李怀江便又到堂屋与罗先生详谈,李婉则到灶房,见陈氏抱着丰哥儿在烧火。 因着昨日院门外的闹剧,陈氏没能及时赶回来,心里那个虚,巴不得烧火的时候把儿子都怼到灶里,才能体现出自己的勤快。 李婉没眼看,随口问道“二弟他们几个上哪了?” 晌午吃了中饭,家里几个伙子就不见了踪影。 陈氏忙道“当家的跟着二哥,顺子哥到后山上砍柴火,这不眼见着今年寒气来得早,也好早些给家里多备些过冬的柴火。” 锅里正炖着肘子,那香味简直引人犯罪,他们家天天肉香四溢,周围邻居闻着不知道作何感想。 其实这古代的猪肉价格并不贵,但也是寻常百姓的桌上难得的佳肴,因着古代没有阉猪的说法,猪肉总有一股子膻嗖味,每回都得放上许多大料,才能盖住那层气味。 锅里的肘子是陈氏掏三房的私房给家里添的油水,主要是心里有亏,眼见陈氏真心融入到这个大家里头,收起了从前以往的那点子计较,李婉还是觉得欣慰有之。 至少日后,他们大房走了,老爷子留下的几房孙子,也能够相互扶持,没得手足之间还互相算计拉踩的,又不是有那皇位继承,乡野庄户还搞什么宅斗剧。 三房的孩子洗三和满月都没有大肆操办,只简单的一家人在灶房里吃顿好的,陈氏娘家人在孩子满月那日倒是来了一趟。 陈氏的娘看着是个懂礼数的妇人,据说年轻的时候曾是桥阳镇上某个大户家里的丫鬟,因到了适婚的年岁,陈氏的娘伺候的老夫人是个心善的,发还了身契还把她许配给了家中一同发还身契的小厮,也就是陈氏的爹。 陈氏爹娘当年成婚后,继续留在大户家里做工,没曾想,几年过后大户一家遭了难,那些身契攥在主家手里的下人没一个落着好的,相较之下陈氏的爹娘是幸运的,他们的身契在自己的手上,带着积攒多年的工钱回了陈家村,老实种地过日子。 第89章 李怀江出远门 淄州的第一场雪,在入冬前如期而至,也是李婉和李怀江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一场雪,白雪皑皑积满了大地,寒风夹杂着大雪迎面扑来,冻土犹如能刺透一切防护的冰刀。 老李家每间屋子都烧上了热炕,屋里暖洋洋的,往年原身以及家里的每人,都只能窝在屋里的炕头挨着饿,而今年家里每个人都能吃饱穿暖,日子也都往好的过。 “算着日子,再有不到两个月就过年了,今年淄州的老百姓因着地动大灾,日子都不好过,我怎没听你再提及,这次受灾朝廷是否有派来赈灾粮。” 李婉烹着热茶,有一搭没一搭的与前面案旁,书写字画的李怀江闲聊。 李怀江闻言,顿下了笔墨,满意地看着自己新题的诗句。 “听说是来了一部分,勉强能撑过今年的冬日,新定皇朝,国库空虚,能有一点是一点。”说到此处,李怀江似是想起了什么,道“昨日老家伙同我提及,下月初便动身前往邻县。” “这么赶?不过完年再走吗?”李婉竟不知时间定得如此仓促 这不是压根不让他们家好好过个年嘛,若不是罗先生有意引荐某举人老爷给李怀江,李婉都要怀疑这老家伙是不是存心的。 难怪,李怀江成日叫他老家伙,瞧瞧,干的都是什么事。 李怀江其实也不想那么赶,奈何二月就得开启县试,这么算下来,春节是无法好好在家中一起过的。 “老家伙得赶着初春融雪未化,上一趟长白山,呵,也是够折腾的,说是今年初春去晚了,几味不错的药材没能保住。前些天他已捎了口信到举人老爷家中,举人老爷没有不卖他这个面子,届时先把我领到举人家中,他便独自前往长白山。” 李婉“罗先生这一趟去,还不知来年赶不赶得回来,思婳那丫头只能先暂时拘在家中,练习先生留下来的医书。” 李怀江“夫人难道就不担心为夫,为夫这一趟出门,春节不能与你守岁,待考完了县试兴许才能回来见你。” 李婉没好气的嗔他一眼“你给我好好的考,我可指着你过上好日子,有那耍嘴皮子的功夫,倒不如好好多看几本书。” 李怀江闻言,轻笑地来到她身旁坐下,端起刚沏的热茶,抿了一口,长叹口气道。 “夫人请放心,为夫自是有分寸,保证不会让夫人失望。” 其实,李婉怎会舍得第一个年与男人分开过,只不过,若是自己表现出来,会让男人有了牵绊,到时影响了考学的心情。 “县试我就不到县城寻你了,等你考完回来的,我再给你接风洗尘。” 李怀江会心地握过她的手,点头“好,一切听夫人的安排,五叔已为我做足了联保的准备,届时我回到县城,直接便能入了考场。” 李族长给李怀江寻的保举秀才,是通过王大人的关系寻得,那位保举秀才是知县城里人,年约五十,在县城的书院担任先生。 宋秀才见了李怀江一面,免不得一番考校,对李怀江的学识见解颇为满意,还说,如果来年李怀江成功考中秀才,他便抛下老脸引荐李怀江进府城的白鹤书院。 为此,李怀江自然是道谢不迭,只不过他真真不想到书院上课,并不是他自视甚高,而是接受不来古人先生知乎者也,摇头晃脑的课堂氛围感。 他心里已有成算,若高中了秀才,便厚着脸皮再到邻县的举人老爷家中做个关门学子,学个一年半载,也便是了。 “好,我晚些打量着,给你多备些礼送到举人老爷家,若你日后中了秀才,咱俩再一同前去谢师。” 李怀江点头,嘴角微勾“嗯,为夫不在的这段时日,夫人得好生将养着,家里的活也无需你来操心,说句话让下面几房人去做便是。还有顺子,有他在我也放些心,这小子能护你周全。” “我还想着,让顺子陪你到邻县,罗先生带你去了,你便一个人留在那。” “无妨,搁人家中便是门客,顺子留下来守着你们娘几个,为夫才能安心外出不是。” 李婉想想也是,李怀江这一走,家里若有个啥事没人与她商量着来,下面几房人都是没个主意的,有顺子在也能给她壮个胆。 “你就放心大胆的去,我可等着做官夫人呢。” 李婉这话,成功把李怀江给逗笑,如今天寒,难得媳妇不再埋头做针线活,一双手也养得不错,只是身上的肉着实长得太慢。 ------------ 一晃眼,就到了李怀江与罗先生出行之日,家里人他们夫妻只说李怀江是陪同罗先生出远行,来年二月便能回来,李怀江各种敲打下面几房兄弟,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里,要如何如何守好家,如何如何听从长嫂的吩咐办事。 为此,下面几房兄弟没有不应的,便连陈氏也忙不迭地插上话,保证一定会听大嫂的话,大嫂让她往东,绝对不敢往西云云。 李婉给李怀江备去的礼,无非就是自己家种出来的土豆,还有小半袋子的土豆粉条,再有就是凌氏腌制的酸梅子。 这种梅子是他们后山上常见的野梅,生吃有些涩口,腌制后倒是脆口酸甜,有时李婉没什么胃口,吃上几颗尤其开胃。 李婉开始还想着到县城买些体面的礼物捎带上,被李怀江给劝阻住,毕竟人家举人老爷啥好东西,好玩意没见过,他们乡野庄户能送得出手的,人家还不一定能瞧得上眼。 李婉想想,觉得非常有道理,倒不如送些家里做的吃食,来得贴心有情意。 从县城订好的马车与车夫,晌午便赶到了他们老李家院子门外,李婉表面淡定的送二人上车,李怀江却有些不淡定了,握着媳妇的手,甚是有依依不舍之感。 惹来李婉的白眼嗔怪,生怕已经上车的罗先生给等急了,忙道“快上车吧,我等你回来。” “嗯,外头寒气重,你也快回屋里去。” 李思婳倒是依依不舍的红了眼眶,主要不是不舍得亲大哥,而是不舍得她的师父,亲大哥有大嫂嫂惦记,几时轮得着她挂心。 倒是师父,虽然年岁未老,可这趟出行,师父说了至少得一年才能回来。 她还没学会多少东西呢,师父还说回来后要考校她对医理的见解,让她好生背熟了留下来的医书手札。 思及此处,思婳硬生生又憋回了泪意,不难过了,是心好难! 第90章 李怀海死了 目送马车压着白雪飞扬缓缓离去,李婉的眼底才露出一丝落漠之情。 顺子知道姐姐定是不舍得姐夫远行,好心想安慰几句,脑子里捣鼓了半圈,才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姐姐,你别难过,咱今晚吃锅子。” 李婉闻言,忍不住噗滋笑出了声,瞧顺子那憨傻的模样,这小子脑子里也就那点子心思,全落在吃的上头去了。 “好,你去跟老姑说一声,晚上到咱家来一起吃锅子。” 顺子见姐姐终于笑了,应笑不迭“好嘞。” 当下天寒地冻,锅子吃了暖身子,不像别的菜刚出锅就给冻上了。 转头瞧见思婳仍痴痴的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不由会心一笑,手指轻轻掸去她发髻上的雪片,帮她把大氅的兜帽给戴上。 “不冷吗,快进去吧,回屋里帮嫂嫂看着昭儿,可好。” 思婳回过神来,乖巧的点头应声,转身便回到院里去。 李婉正要跟着回院里,一打眼便注意到邻居院子门边上站着的小身影——潘明珠。 潘明珠今日身穿一件及膝的浅粉色夹袄裙子,袄子看着厚实很是御寒,因着颜色讨喜,且是穿在小姑娘身上,倒显得小姑娘通身带着可喜之色。 这种亮色的料子,寻常庄户人家里难能瞧见,便连县城那布桩子也未有卖的,估计是潘掌柜心疼自家闺女,从外面寻来的好料子。 还有其脸上戴着面浅浅的粉红纱巾,那纱料看着就不便宜,纱巾上还绣着精美的莲花样式,再衬上她那双灵秀的眼睛,乍一看还真像朵白莲花。 不得不说,潘明珠若不是脸上落了伤疤,以她的姿色相貌,再加上潘掌柜的名声地位,日后定能许到一个好婆家。 自从那日,李婉就再也没见过潘明珠,虽然有面纱盖着脸,看不出脸上的伤疤,想也知道那疤定是落得极重。 李婉并没有那功夫去同情别人,只一瞬间便收回目光,迈步进了院子。 潘明珠是听了动静,才悄悄出来院子瞧上一眼,还以为这一次定能再见到李怀溪,然,并没有。 自从那日的事情之后,康砚主动提及过来娘舅家给几个小子上课,每日晌午张芳便推着轮椅上的康砚,再带着小闺女过来老李家,全当串门子。 潘明珠自然就没那个机会再见着李怀溪踏出李家院门半步,为此,潘明珠心里无比的气恼,又拿隔壁的李家人没法子。 因着如今李家当家的大房发了话,便连她的爹娘也不能冒然登门,今日再见着李婉,潘明珠心里更是恨极了。 上一世明明早该到了地底下去的李氏,怎么不去死,肯定是因为这个粗鄙的乡下妇阻挠她和怀溪哥哥。 还有那个李思婳,瞧她刚刚穿在身上的那是什么,那么好看的大氅便连县城里的大户千金也不一定有的,虽然料子普通,颜色也暗沉了些,架不住款式招人眼。 当下的李家不过都是些泥腿子,凭什么不把他们家放在眼里,他们潘家哪比不过他们李家了,等她日后有机会的,见着了老爷,哦不,现在应是叫怀溪哥哥,一定要让怀溪哥哥知道,只有他们潘家才能供出怀溪哥哥未来的官身。 她就不信,怀溪哥哥不心动,相较之下李家哪有能耐供出怀溪哥哥未来的科举之路。 ------------ 李家的堂屋,几个月前照着李怀江的意思,砌了一个壁炉,再通上烟囱,冬日里即便是有事聚守堂屋商议,也不必担心受了寒气。 自从罗先生出行后,思婳每日下半晌都会分些时间学习管理账目庶务,以及女工刺绣,思婳做针线刺绣的时候,明昭便会跟在一旁,有模有样的学着小姑穿针引线。 而李婉,更多的时间沉浸当代的话本子上,偶尔听听陈氏不惧严寒搁外头搜罗回来的八卦新奇事件。 最新的事件是与马家有关的,也是与李怀海一家子有关的话题,据说康氏如今闹着分家,以往隐忍不发的康氏,如今是天天搁家里头与马王氏婆媳大战。 堂屋里,李婉沏着热茶,听着李怀河从县城带回来的小道消息。 “你说,李怀海死了?” 李怀河双手接过大嫂给沏的热茶,点头“是的大嫂,死得不能再死了,那尸身都僵成冰块了。” 听着李怀河的形容,李婉差点没压住笑,强装出一副非常吃惊的小表情。 要说李怀河如何得知李怀海的情况,还当他今日与顺子又去了一趟县城,帮着把罗先生走前挑选出来无大用处的药材,卖到县城里的药材铺子。 自那日,李怀海两口子被马氏的大哥拖着背着带到了县城,身无分文的三人又找不着一个落脚的地,马氏的大哥便把两人丢在了泥瓦铺子门口。 泥瓦铺的掌柜瞧着李怀海两人狼狈的模样,还以为是从哪个乡野逃出来的难民,就差拿出扫帚赶人。 神智清醒过来的马氏,见自家大哥居然把他们两口子扔下跑了,只能跟人家掌柜解释来意。 掌柜的一听这两人的来头,没有露出马氏期许的表情,反倒一副恨不能扒了他们两口子的皮地凶恶样子,再喊来两名店小二将捆在柴火房里的李铭兆一块扔了出来。 马氏见着以往活蹦乱跳的心肝儿子,如今又瘦又没精神,浑身上下没一块皮是好的,一看就是被眼前这家黑店给折磨的,嚷嚷的要报官告掌柜的草菅人命。 未料,人家掌柜的半点没被她唬到,一口唾沫淬到马氏的脸上,还喊人将他们一家三口甩出店门外,别挡着他们做生意云云。 掌柜的是懒得与这两口子解释那许多,瞧着他们这副样子,还担心这两口子扒上他们家店不撒手了。 本就吐血昏迷中的李怀海,被几名店伙计强摔出去,当即疼醒了过来,再看到自家儿子这样,一口老血又梗上了嗓子眼,无奈如今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最后,还是马氏的侄子马福偷偷的从泥瓦铺子里溜了出来,将李铭兆在铺子里的所作所为说了出来。 李铭兆自从被掌柜安排到后院做些不甚紧要的粗重活计,也不得安生,今日趁着厨娘不注意偷吃,挨了揍,明日就放火烧了后厨房,好在大人们注意得早,不然当真得酿成大祸。 要么就干些小偷小摸的事情,还以为自己仍是村子里的孩子王,试图教唆几个与他差不多年岁的学徒给店里的工人下绊子,那几个学徒不理会他,他还蹬鼻子上眼把人打了,结果他反倒被那几个打了个半死,不服气跑到掌柜的面前告状,最后,事情抖落出来了,自然又没得他好果子吃。 最离谱的是早几日掌柜娘子带着家中三岁的闺女到铺子里,李铭兆趁大人不备,把人家小闺女一边的辫子给剪了。 这下可当真捅到了马蜂窝了,在古人眼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没有当爹娘的允许哪能让外人剪了去。 这一顿揍,便连店里的几个伙计也看不过眼,纷纷过来补上几脚踹的,好一顿打得李铭兆再也哭不出讨饶的声音,才将人捆了扔进柴火房里。 第91章 马家人的下场 马氏一个女人,拖着病弱的男人和孩子,又身无分文,在偌大的县城根本没有他们的容身之所,最后倒是在县城郊外找到一处废弃已久的善堂。 善堂里早已被四处流浪而来的难民,以及当地行讨为生的乞丐占据,瞧着马氏拖着个动不了的男人,还有一个病弱的孩子,没有一人给她好脸色的容块地方,谁不是千辛万苦才逃难至此,自己能不能活下去还是个问题,哪有那闲功夫去可怜别人。 而且善堂里的难民和乞丐多是男人,看着马氏是个女人,那眼神就好像野狼看到了兔子,即便当下马氏看起来蓬头垢面,相貌平平,可女人嘛闭上眼睛都一个样子。 再加上她身边那个男人,瞧着连根手指头都动不得,话也不会说,还有那个孩子,仿佛就剩一口气给吊着。 当晚,善堂里就传出了马氏撕心裂肺的叫嚷声,那些没参与其中的难民和乞丐,不是他们不想参与,而是他们抢不过,只能尽量堵上自己的耳朵埋头睡觉。 这件事,是一直潜伏在李怀海周边的街溜子传回来的消息,当时李婉听说了马氏的遭遇,只有一秒的唏嘘,更多的是觉得解恨。 上一世,李思婳的遭遇全拜马氏一手促成,她如今落得这个下场,也不足以还了思婳上一世正值花季的生命。 而李怀海亲眼亲耳看着听着,自己的女人被多人凌辱,心里哪有不恨的,一时急火攻心,不过李怀海却是个命大的,或者他体内的血量充足,吐了这么多回血,居然还未血竭而亡。 李铭兆早已被吓傻了,有几个坏心眼的乞丐还拉着他到跟前来,亲眼见证自己的娘是如何伺候男人的,这可把马氏绝望得恨不能昏死当场。 这晚过后,也不知是那群难民和乞丐有了良心,还是玩心未泯,竟也大发慈悲的把讨回来的吃食分了些给马氏,而马氏将这些口粮喂给李怀海的时候。 李怀海心里是拒绝的,可架不住不甘心就这么死去,闭着眼接受了口里的吃食,听着耳边传来的耻笑嘲讽,拌着嗓子眼里的腥甜咽下男人的耻辱。 然,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人嘛只要有了作恶的心理,只会愈演愈烈,无影映衬出李怀海心里的写照。 直到某一日,那些人打上了年仅五岁的李铭兆地主意,李怀海再也窝不住心口里的那股子怒火,死的时候一双眼都是瞪出来的。 而马氏亲眼见证自己的心肝被一群疯子欺辱折磨,哭得惨烈,还招来了善堂里的女人唾骂,那些同样流浪至此的女人们,早就看马氏这个水性杨花的胚子不顺眼了。 一声声的辱骂,就好比一把把利刃捅进了马氏的心窝里,她自认为自己的折辱是为了换回他们一家三口子的活路,结果……她的男人死了,她的儿子也没了。 遭受如此大的刺激,马氏看似彻底的疯了,大半夜大喊大叫的冲出了善堂,却无人理会。 次日,善堂里的难民和乞丐嫌弃李怀海父子俩的尸身晦气,结伴将他们的尸身拖到了外头,随意扔到了冰天雪地的路旁。 又过了几日,大雪转小,路旁的雪渐有融化,露出了埋在雪里的尸身,才被赶着牛车的李怀河看见冻成冰棍似的李怀海。 要不是李怀海死前是瞪着眼的,李怀河还真认不出他来,对于这个曾经与自己是手足兄弟的人,李怀河没有半点的怜惜之心。 他不似老三李怀池那般缺心眼的,啥好赖话听不出来,自打懂事起他就知道这个曾经的二哥李怀海不是个好的。 在李怀河将消息带回来给李婉的时候,李婉早在他们出事当日便已知晓,还得充当一个初听者,表现出些震惊之色。 唉,太难为人了。 李怀江之所以让顺子派人盯着李怀海,无非就是为满足李婉的好奇心,这可比看话本子来得刺激。 而当晚,看似疯了的马氏从善堂离开后,却回到了长留村,趁着冬日天未亮钻进了马家新盖的院子里。 也因着马氏的回来,康氏才与马王氏大闹分家,虽然他们一家子不知道马氏在外头经受了什么,瞧她这样子,再看她如今只身一人回来,多少也猜出了几分。 康氏哪能容忍这样的小姑子留在家中,不说若被村里人发现了马氏回来,他们马家会不会遭受里正的驱逐,以马氏的心性,留在家中迟早是个祸患。 于是,李婉坏心思又来了,小小的帮了康氏一个大忙,也托了那几名街溜子的本事,将马氏在善堂里的遭遇散布到了长留村。 康氏不是想分家嘛,这下马王氏彻底护不住马氏了,不过康氏也因此落不着好,马家出了这么个闺女,康氏自己的闺女日后的人生必然也好不到哪去。 康氏这一遭并不无辜,上辈子如果不是康氏使坏,李怀溪便不会被卖到邻县的私煤窑里,至少不会让李怀海提前生起卖了李怀溪的想法,让一个十岁小儿遭受非人的折磨与痛苦,落得个孱弱的病根。 唉,都说恶人自有恶人磨,马家的事到此告一段落,而死去的李怀海,便到地底下找老李家的便宜爹娘忏悔吧,当初他的命是这对便宜爹娘续的,种下的恶果自然也由着这对便宜爹娘去收。 ---------- “大嫂,五叔让我问您,冬至那日开族囷,您这边有没有啥吩咐的话要带上的。” 这个年,村里的百姓难熬,李族长选在冬至开族囷,也是与族中的族老们商议过的,至于每家每户派发多少,李婉知道族里那些大佬都是有数,当下李怀江又不在,她一个女人不便插话。 李婉抿了口热茶,摇了摇头“没有,一切按五叔的要求去办,那日你与三弟都到族里帮忙吧。” “是的,大嫂。” 族囷只针对于李氏的族人,怕且开囷那日被村里其他人家看到了,免不得会引起纷争暴动。 思及此,李婉喊住了已经走到门边的李怀河“二弟,你帮我把顺子喊来。” “哎!” 顺子不是李氏族内之人,这种事情顺子不好参和其中,不过让顺子带着人悄悄在到一旁盯着,若有暴乱,至少能够及时扼止住。 第92章 邹三爷 这天,一辆带棚子的马车驶进了长留村,村民们一看就知道是如今住在他们村子里的潘掌柜回来了,他们村子里能用得上马车的也就只有潘掌柜这种体面的人家。 只是,潘掌柜的那辆马车刚进村子不久,后面又来了一辆马车,而且后头来的马车棚子看着明显要比潘掌柜那辆马车结实讲究。 这时,有的村民就在家里头琢磨了,他们村子里何时引来了比潘掌柜还要有脸面的人物。 又见两辆马车行驶的方向一致,都以为是潘掌柜带了贵客回家也不一定,毕竟他们这种庄户人家,一辈子都攀不上县城有脸面的大户才用得上的马车。 潘掌柜的马车缓慢的停靠在自家院子门外,屋里头听闻动静的安氏忙不迭的迎出来开门,果然看见当家的男人回了来,立马笑盈盈的接过当家男人从马车里拖拽出来的粮食。 潘家人刚搬到长留村,还没来得及置办田地,家里的嚼用口粮全靠着潘掌柜从县城里带回来。 “老大,你爹回来了,还不赶紧出来给搬东西。” 安氏只能拿几件小样,大袋的面食她根本扛不动,便冲院子里喊来儿子帮忙。 “哎,来了来了。” 潘氏的大哥刚出来院子,潘家三口子就瞧见后头来了辆马车,且马车就停在隔壁的老李家院门外。 安氏当即皱起了眉头,因着心里对老李家存着怨气,话也酸溜溜的“哟,谁还能上隔壁家来了,瞧瞧那马车,该不会是哪家不长眼的大户吧。” 潘掌柜回头,一眼就认出打头撩开车帘子下车的梁掌柜,神色间便有片刻的怔愣。 想着当初李家有意与他们云商行合作的新粮食,被梁掌柜的益商行截了去,这会子大冷的天,梁掌柜特意登上李家的门,莫不是那粮食当真有了什么特别的销路。 可他明明暗中派人盯着益商行的粮铺,这几个月里对方铺子并没有对外售出新品项,更没有那叫土豆粉条的玩意儿。 要说粉条,第一回他们上李家,李氏给他们家回了土豆粉条的礼,因着安氏不会做粉条,还一直搁粮房里头放着没动。 梁掌柜先下车,紧接着马车帘子再度被掀了开来,出来的是一名瘦高个子年约五旬的中年老男人,男人穿着讲究,衣服料子看着就是上品货色,县城里的人家未必能穿上这么好的行头。 这不禁又让潘家几口人大为吃惊,梁掌柜的转身刚敲响李家的院门,无意间扫视到一旁的潘掌柜。 都说同行见面,份外眼红,这句话用在梁掌柜与潘掌柜身上半点不为过,可相较之下,梁掌柜却比潘掌柜表现得阔达大方,先是礼貌的朝潘掌柜拱了拱手。 潘掌柜见状,似是才恍过神来,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礼,本来想借机问点什么来着,却见梁掌柜的不再看他,而是回身与那名同行的男人敬恭的耳语了几句。 男人听了后,一脸意味深长的瞥了眼潘掌柜,这让本就憋着话的潘掌柜一时间,涨得脸色难看。 这时,老李家的院门从里头打了开来,开门的是凌氏,认出了门外的梁掌柜,当即有礼不迭地将人迎了进去。 梁掌柜回头向身后的车夫使了个眼色,让其把车里的东西一一搬进院里。 届时,潘家的人才注意到,车夫从马车里搬出来了好些物件,几匹看着不凡的颜色料子,还有两口不小的箱子,这架式比大户人家送年礼还要来得贵重。 安氏瞧着不禁眼热,想着自家闺女如今成天巴巴在屋里掰着指头数着日子,寻摸机会与李家的小子碰面,李家现下倒好,把她宝贝闺女害成这样,还攀上了体面的大户。 潘氏大哥注意到爹娘脸色的变化,麻溜的扛起一袋面粮送回屋,潘掌柜也不再看了,催促着安氏赶紧把东西一并提了进去,杵在外头没得让人看了,以为他们家见不得他人家好呢。 ---------- 李婉本就在堂屋里沏茶看书,这些天她把买回来的话本子翻了遍,开始看起了李怀江的书来,这让下面的几房兄弟们见着,都认为她这个大嫂以书慰籍相思之愁。 直到堂屋的房门被敲响,李婉从书里抬起头来才见着李怀河领着梁掌柜进了来,忙不迭地合上书,起身迎笑。 “梁掌柜,您来了。” 梁掌柜喜形于色地拱手作礼“侄儿媳妇!” 梁掌柜脸上谄媚的笑,不禁让李婉眉头一挑,再看后面跟进来的陌生老男人,心里便有了成算。 据说,他们家当初送到益商行粮铺的土豆粉条,次日梁掌柜便暗下派人送至码头,将那批粉条运回远在津州的东家——邹家。 “老夫此次前来才听说,怀江他出了远门啦。” 李婉忙将人请到堂屋中间的那张客桌,圆形的客桌和椅子是李怀池在入冬前才打造出来的,面上刷了木漆掠了好些天,此时已闻不着木漆的气味。 “是的,我当家的陪罗先生远行采药,许是得开春后才能赶得回来,不知梁掌柜此次前来是……” 梁掌柜闻言,立马介绍起身旁的男人“这位是我们益商行的少东家,人称邹三爷。” 李婉礼貌的冲邹三爷颌首一笑,“邹三爷!” “李娘子,不必多礼,此番我冒昩登门叨扰,还请李娘子莫要见怪。” 邹三爷面相平庸,却是个精神抖擞的,从面上看是个随和好相与的人物,但也掩盖不住他的那双眼晴里异于普通老百姓的精明,一看就是个生意场上的老手。 “邹三爷言重了,您请坐。” 这边,李怀河把李婉先前架在上首案几的炉子和茶壶揣到了圆桌上,李婉眼神示意他一同坐下。 当下李怀江不在,梁掌柜带着外男上门来,自然不能就她一个妇人接待,把李怀河留下来,也是有李婉的打算。 不等邹三爷发问,李婉落落大方的介绍道“这位是,我二叔子,李怀河。” 邹三爷闻言,当即客套的与李怀河拱了拱手“梁掌柜称呼李娘子为侄媳妇,那我便称这位李二世侄了。” 李怀河头一回面见大人物,心里直打怵,当下见着对方与自己客套,吓得赶紧又从椅子上起身,双手一拱深躹了一礼。 “邹三爷。” 邹三爷瞧见李怀河那拘束的样子,心情豁然开朗,忍不住笑道“李二世侄不必拘谨,我乃是生意人,没有那般的讲究。” 李怀河听着这话,却也不敢放松了心态,脸上讪讪然的傻笑,才跟着落了座。 第93章 泼天的富贵 邹三爷是益商行的少东家,主要负责对接商行货物进项,以及旗下所有商行的账目往来,可以说,如今邹家家主不过是挂了个掌控者的虚职。 邹三爷之所以年关将至还赶至淄州,全为了他们李家先前做出的土豆粉条,这一点,在邹三爷开口说明来意之前,李婉就猜到了。 据说,粉条一送到了津州,邹家便照着一并送来的方子让厨房备了来,邹家人尝了后无有不称赞一绝的,这样新奇好吃的粮食,若是让他们益商行拢断销路,将是一笔大的进项。 再有邹家的家主又命人送了些前往盛京城里,一直在背后扶持他们益商行的贵胄家中,那名贵胄听闻是从海外引进的新粮食,便也借花献佛呈上了皇室内,这下子对上了宫中最得圣上心意的五皇子胃口。 说来,当今皇朝的五皇子因着自小身子孱弱,对吃食方面向来挑剔,在土豆粉条送进宫前,他已绝食多日,每日靠着一口老参汤吊着胃,当今圣上与皇后愁得都要提起两米长刀到御膳房砍人了,这对帝后可是携手血溅沙场坐稳的江山,说提刀就绝对不拿棒子。 邹家家主收到贵胄的口信,得知那土豆粉条居然还入了宫中皇子的眼,别提有多激动了,连夜让邹三爷收拾打包,备上厚礼一并赶往淄州,可别让这好事落入他人手中。 便有了今日,梁掌柜领邹三爷前来登门造访一事,开始邹三爷还担心李家的当家人不在场,这笔买卖无法落定,可在得知家中买卖生意之事全由李娘子一人作主,又不禁对眼前这名看似娇弱的妇人另眼相待,重新有了一番的斟酌。 几番交谈下来,邹三爷倒是渐渐欣赏起李婉的生意头脑,提出的条件委婉而又强势,半点不似乡下妇人的无知作派。 而李怀河在听说,他们家做出来的土豆粉条居然进了皇宫,还让天底下最最尊贵的皇子给吃进了肚子里,脑子里就像灌进了风嗡嗡的,好似不太真实的样子。 李婉其实也是震惊的,这泼天的富贵来得如此凶猛,毫无征兆的大饼就这么砸到了自己的手上,这场开局完胜啊。 直到邹三爷拿出一个匣子,打开便是一沓子银票,面额皆是百两。 “李娘子,这里有一千两,是我们益商行预订来年粉条的货款银子,也是我们邹家为表诚意,与李娘子签下这笔合作的买卖。” 李怀河尤自在桌子底下狠狠的掐了把大腿,会疼,心里一阵激动狂喜。 李婉粗略的在大脑过了一遍,上回送到益商行的粉条有一百七十斤,而她当初的定价是八十文一斤,折合便是十三两,这一千两,就代表着他们家来年得提供一万多斤的土豆粉条。 哪怕他们家带上全村子里的人把拳头抡冒烟,也弄不出来一万多斤的土豆粉条,这邹三爷可真敢狮子大开口。 “不瞒邹三爷,因着从海外引进的土豆种子暂且匮缺,咱家的粉条来年只能供出三千斤的量,至于往后每年,供货量也会逐步上涨,但最初的定价不变,如果邹三爷有意与咱家合作,我便收了三千斤的订银,保证来年分两批次,供足份量的土豆粉条。” 邹三爷眸光一闪,当即笑道“好!” 其实他拿出千两不过也是为了试探李婉的心性,如今看来眼前这名妇人,的确是位有经商头脑的,不似那些见钱眼开囫囵咽下大枣的蠢人。 “还有便是,咱家的粉条往后供应渠道虽以邹三爷的益商行为主,但尚若我们家的粉条产量足够,益商行也不能以此断绝粉条分销的路子。” 邹三爷沉吟片刻后,大方笑应“那是自然,只要李家每年往我们商行供给充足,咱商行也没有理由阻了李家别的销路。” “好,如此咱李家多谢邹三爷的赏识,还望我们日后合作愉快。” 邹三爷闻言,爽利一笑“好好好,合作愉快。” 这新词,很有意思,很不错。 收了订银,李婉拿出现实的那套,让李怀河到老四屋里拿来笔墨纸,与邹三爷一同草拟了两份合作契约。 有了契约不但李婉心里安稳,便连邹三爷也觉得妥贴,一旁的梁掌柜全程当起了背景板,会发笑的那种,心里美滋滋得很。 这回梁掌柜自当在主家面前露了脸,以往他是从小伙计升上的掌柜,主家也是看在他老实肯干,才给了他这份体面的活计,却不得重用。 如今他为主家牵头做下了这笔买卖,邹三爷在来的路上便隐晦的与他暗示过,若合作顺利,日后粉条派送的账目便由他一人经手,这可是个大体面的活计。 契约落款时,李婉让李怀河一并签下了名字,且摁下了手印。 因着日后,若是李怀江那边顺利的话,长留村这里的事务只能交由李怀河经手,这份契约的合作时限定期为三年。 李怀河做梦都不敢想,大嫂居然让他担起这么大的重任,当即就在心里暗下了决心,家中的这笔买卖他定要用心做的,才不负大嫂对他的信任。 送走了梁掌柜和邹三爷,李婉才打开那两口大箱子,其中一口箱子里装的都是冻上的牛肉,羊肉,还有狗肉、兔肉;另一口箱子则是些上好的干货,其实,最贵重的是那几匹布料。 摸着手感顺滑,且颜色上乘,只是不适合乡下庄户人家上身,所以李婉先将料子收起来,待日后的,李怀江有了官身,这些料子就可以上身了。 李婉来了这么久,都未曾听说知县有卖羊肉的,这下子看到了羊肉,眼睛都馋了,冬日里涮上羊肉锅子,最是滋补不过。 不知道李怀江在举人老爷家中过得可好,有没有好好读书学知识,羊肉锅子他是没有口福了,小小的惦记男人两分钟,李婉就拿出一块羊肉送到灶房。 秉持着亏了男人,也不能亏了自己,所以,今晚吃羊肉锅子甚好。 --------- 从灶房出来,李婉直接回到了正房,把房门栓上,将那二百两的订银放到了装钱的匣子里,钱匣子的旁边还放了个老旧的首饰盒子。 刚来那会子李婉打开看过,里头是老爷子送给原身的传家之物,是一只掐丝纯银双燕缠珠的活环手镯。 手镯掐丝工艺精湛,中间镶嵌的珍珠光滑圆润,晶莹饱满,李怀江看了都说这只镯子若是放到了现代,收藏起拍价格百万打底。 如此贵重的传家之宝,以她现在的身份是想戴也不敢戴,倒是可以在自己屋里臭美一阵。 轻轻抚摸镯子上缠绕的两只飞燕,灵巧生动,惟妙惟肖,在原来的世界里,李婉自身的好首饰也不少,但古人首饰的做工是现代的流水工艺无法比拟。 轻轻晃动白细的手腕,忽然,觉得镯子上的两只飞燕眼睛眨了一下,吓了李婉一怔,再定眼一瞧又觉得是自己眼花了。 伸手解开手镯活扣,竟发现怎么也摁不开,完了,这下可把李婉给难倒了,强行把手都勒红了还是脱不下来。 难道,这手镯她还非得戴着不离手了,好在古代衣服袖子宽大能遮掩,晚些弄点油什么的涂抹,或许就能脱下来。 第94章 铭笙好难 这日一早,李怀河和李怀池兄弟俩分别带上自己房里准备的节礼,带上自各的媳妇,回岳家送年礼。 三房李怀池倒是个舍得给媳妇体面的,逮了两只母鸡,两条草鱼,两条肥猪蹄,还买了一坛子酒和茶叶,这在庄户人家里已算是尤为厚重的节礼。 因着陈家村相隔较远,外头风雪夹杂,李怀池早早到村子里借来了一辆带棚子的牛车,带上媳妇孩子出发。 二房李怀河准备的也还算可以,两斤五花肉,两斤酥糖,还有两匹县城里买的中等料子,虽然凌家就在本村,女婿闺女回来也会留下吃了饭才走。 而李婉在这里没有娘家,往年原身夫妻俩偶尔也会往张家送节礼,不过都是些庄户常见的,一条腊肉,或者一条瘦叽叽的草鱼,已是原身俩吃糠咽菜省下来给置办的。 今年李怀江不在,李婉就带着顺子还有家中几个小的到隔壁送礼,上回邹三爷送的冻肉还剩许多,挑了些狗肉和牛肉,还有李婉早前就给李婆子和张姑父做好的冬衣。 李婆子爱不惜手的抚摸崭新的冬衣,眼眶不禁被泪意浸湿,对李婉的孝顺赞不绝口。 “怀江他出了门子,苦了你一人在家中看这几个小的,还得费心给我们俩个老的做衣裳。” 李婉见李婆子很是喜欢她给做的衣裳,心里莫明的有种成就感“老姑,这都是我该做的,这么多年来我和怀江没少得了您和姑父的照拂,这点小事,你莫要挂在心上。” 顺子带着孩子们到堂屋和张姑父,以及康砚喝茶闲聊,李婉跟着李婆子、张芳到了正房屋里,无非也就是闲聊家常,如今两家住得近,每日都能互相串个门子。 张芳如今住在娘家,手中没个进项,一家三口吃的用的全仗着爹娘老子的帮扶,眼见大嫂嫂给她爹娘送来这么些厚礼,心情莫名就有种复杂之味。 可脸上却依旧笑着,打趣地道“我娘常说,大嫂嫂就像是她老人家的亲闺女,如今看着大嫂嫂与娘这般亲近,我这个做闺女的倒有些忍不住吃味了呢。” 李婆子闻言,嗔怪道“瞧你说的,你大嫂嫂就是咱老李家的闺女,这话老娘可没说错,就你小的时候,家中大人到地里忙活,你大嫂嫂还帮着带你,喂你吃,给你擦身子,这些你都忘了。” 张芳被嗔得脸红尴尬,讪笑道“娘,女儿当然不敢忘,我这不是开玩笑呢嘛。” 李婉打眼瞧着李婆子母女俩说说笑笑,其实她挺羡慕张芳有个疼她的亲娘在,当初张芳受婆家挫磨全拜自己的软性子所赐,明明有这么强势撑腰的老娘,还有一众表兄弟做支援,却不懂得利用起来;再加上康砚也是个好说话的,这两口子生活在康家,到底是会被看轻了的。 李婆子想起前段日子关于来年土豆粉条的买卖,便忍不住问道“婉儿,来年咱家真得弄出那么多粉条给人家送去?几千斤可不是小数目。” 张芳也听说了,还听说他们做出来的粉条连宫里的皇子都吃上了,当时她和砚哥听了,都差点以为听差了去,这种事落在一般庄户人家里是想都不敢想的富贵。 “是的,我初步算过,来年分两批种植土豆,带上族里的村民,收成后的数目该是没问题的,而且益商行也已经付了订银,来年咱交完第二批货,就把剩下的尾款结清。” “我还想着,等来年第二批货交付完了,赚回来的银子都给大家分分,怀江的意思是,咱大房占四成,剩下的便是每房两成,再有两成给老姑和姑父。” 听说有两成的收益,不说李婆子了,便连张芳都忍不住瞪大了双眼,几千斤的利润占两成也是不少的银子,庄户人家一年到头忙活到年底的结余,不过能存下三五两的银子。 “这么多,那可使不得。”李婆子忙拒辞道 “老姑你想啊,这土豆要不是靠着姑父,咱家也弄不出来那好些的粉条不是,所以这两成,您与姑父必须得收下。” 李婉和李怀江当真不是装大款,而是考虑到了未来,若日后他们俩不在长留村,这粉条的制作全靠着留在村里的几房兄弟,合计之下才做出这么个分成的决定。 李婆子听了心里感动不已,“好好好,你和怀江有心,那老姑就不与你们客气,咱家要有了这买卖的路子,也省得你姑父成日惦着往外头跑,没得一把年岁了客死在哪,家中都无人知晓的。” “我也是这么想,等日后买卖做大的,我们两家的日子就都能好过些,现在小芳和妹夫也在家中伺候着您二老,老姑您就安安心心的等着日后的福气。” “好,老婆子就坐等着那福气。” 李婆子听了心里欣慰得很,如果自己的闺女有侄儿媳妇那般通透的心思,她这个做娘的就算当下到了地底下,也没啥牵挂的。 不过眼下至少闺女俩口子在她和老头子的身旁,只要平日里多看着些,她老婆子嘴皮子还能动,总得有法子把闺女两口子的性子给掰直了。 晌午,他们都留在张家吃饭,弄了狗肉锅子,因放了许多大料,开始李婉闻不惯那狗肉的膻味,可吃进嘴里味道却比猪肉还要好吃。 好在她和李怀江都不喜欢小动物,不然这顿狗肉下肚子,应该多少会膈应吧。 ----------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新年的第一个清早,每家每户家门前都放上一小串鞭炮,火红的鞭炮纸,如梅花飘落在雪地上,孩子们不惧严寒,在自家的院子中嬉戏打闹。 李婉前几日就给家里的孩子们备了红封,每封都有两文钱,往年原身可没那么大方,头一回领新年红封的孩子们,激动的跪下来给亲娘磕头拜年。 怀溪和思婳要给李婉下跪,李婉忙扶住他俩“你俩与嫂嫂我是同辈份,所以不用像昭儿他们一样跪我,知道吗。” 李怀溪立马笑盈盈的点头应声不迭,紧接着便是连珠炮似的拜年贺词。 “小四祝大哥和大嫂新年一帆风顺,两全其美,三羊开泰,四季平安,五福临门,六六大顺,七星高照,八方好运,九九同心,十全十美。” 李怀溪开口就来的贺词听得李婉眼角都笑弯了,这小子莫不是昨个夜里就做足了功课。 一旁已经拿了红封的明昭和铭意因年纪小,没有别的想法,全当听了许多新奇的贺词。 铭笙却在心里头暗道,大意了,小叔果然是最有心机的那个,他方才只祝了娘一句,万事如意,呜呜呜,现在补还来得及吗?! 而思婳就更犯起了难来,四哥说这么多,她说啥?这真的是亲哥吗? “好,嫂嫂也祝你学业有成。”李婉满意的将红封递给小家伙 “谢谢嫂嫂!”李怀溪接了红封,心里那个美。 思婳脸红红的上前福礼拜年“婳儿祝嫂嫂,新的一年身体康健,容颜永驻。” 铭笙听到这,不禁抬头望天,哦不,是望房梁。 小姑怎么也说了两个词,呜呜呜,来年他一定要给爹和娘多说贺词补回来。 李婉听了思婳的贺词,笑得更欢了,果然还是女人了解女人,简直祝福到她心坎里头去了。 “好,嫂嫂也祝婳儿事事顺遂,皆得所愿。”成功通关的思婳小姑娘开心地接过红封。 第95章 不要脸的女人 家里孩子们拜完年,李婉就让他们都到院子里去玩,冷了再回屋里,因着新春第一天,村里的孩子都会到各家串门拜年,好的能讨到一颗糖,或者小半块饼子。 不过那些孩子全是机灵的,村子里日子不好过的人家他们都不会去,以往老李家过年就从来没有别家孩子上门来给拜过年的。 可如今老李家日子过得好,全村子里的牲口估计都了然,不多会子,他们院子的门就被一群孩子敲响了。 凌氏刚把院门打开,呼啦啦一群孩子鱼贯而入,那阵仗把顺子他们几个男人都唬了一跳,可大新年的,孩子们是上门来拜年,没有把人赶走的道理。 李婉刚到三房屋里给丰哥儿送红封,出来见到这么多的孩子,一口一句新年吉祥,来年发大财云云。 也难得给了这些都不认识的孩子好脸色,回屋里拿出早前买好的酥糖,一人分了两块,得了酥糖的孩子高兴的咯咯直乐。 有的直接拆了油纸就把糖塞进嘴里,甜得眯起了眼睛,有的小心翼翼的拆开外头的油纸包装,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又不舍得吃进嘴里,再把包装纸合上。 得了酥糖的孩子也不多留,立马调头去下一家拜年,李家隔壁住的可是县城里的潘掌柜一家子,一定有好吃的。 思婳瞧着这么多孩子进他们家的院子,第一时间便牵着昭儿回屋里,怀溪几个男孩倒继续留在院中玩耍,要不是有怀溪给看着,铭意差点就趁机混进孩子堆里跟着跑了。 因着有第一波的孩子奔走相告,新年的第一天上晌,前拥后促的又来了几波孩子拜年,李婉干脆把酥糖都放到了灶房里,如果有孩子来了,凌氏再给他们一人分一块打发走。 ---------- 李婉独自一人到堂屋温小酒,入冬前,李怀江特意托了李怀河,让凌家帮酿了一坛子浓度较淡的桂花青酒,早几日凌家才把新出坛的青酒送了来。 桂花青酒入口香醇,喝着不易醉人又能暖胃,每日李婉自个都能喝下两小壶子,也不知李怀江在别人家里春节过得可还好。 她想他了,从来到这里那天起,他们俩是第一次分开这么长时间,新春佳节无疑让李婉多添了几分相思之情。 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李婉抬头便看见顺子迈进了堂屋,于是,便示意顺子过来坐下,也给他倒了杯子温热的小酒。 “怎么了,是有话与姐姐说?” 瞧着顺子那犹豫的神色,李婉先问道。 顺子闻言点了点头“姐姐,我可能过几日也要出一趟门子。” 李婉不由得眉头微皱,问道“上哪?是有什么急事吗?” 当下正值新春年节,不说乡下庄户都呆在家里不出门,便连县城也没几家铺子是开着的,选择在这个时候出门,莫不是有什么急事? “师父临走前,让我若有机会便替他去见一位故人,将师父临终前的口信转述于那位故人,去年我已寻了去,不巧那位故人下了江南,打听之下,得知那位故人只有每年春节会在家中呆上两月,我想趁着现在再寻摸去。” 李婉闻言先是一怔,而后了然的点了点头“那位故人家于何处?距离远吗?” “幽州,脚程加马车,估摸小一个月便能抵达,等我把事情办了了,就赶回来与姐姐团聚。” “好,路上多带几件厚实的衣裳别冻着了,晚些我让二弟妹给你备些干粮带在路上吃,路上多注意些安全。” 顺子的师父对他有养育再造之恩,此次出行是为了他已故的师父,李婉没有阻止的理由,只是这天寒地冻的,一路赶往东北可不是易事。 顺子没想到姐姐竟轻松答应让他出门,忍不住心里的欢喜,“姐姐您放心,我有功夫,旁人轻易伤不得我。” “那也得多加小心,别仗着自己身手好就肆无忌惮的,听姐姐的,如果真遇着啥事了,一句话,打不过就跑。” 感受着姐姐的关切,顺子满脸堆笑的应声不迭,待顺子离开堂屋,李婉也起身回到正房。 翻找出之前给李怀江和顺子做衣裳剩下的料子,还有棉花,再给顺子做一套厚实的冬衣和大氅,她如今做针线手脚麻利,紧着赶一两日就能完工,好赶在顺子临行前做出来。 忽然,院子里传来昭儿的哭声,惊得李婉刺破了指腹,急忙忙的放下针线料子,吮着指头起身出屋。 从李婉来到现在,除了第一日,昭儿就从未哭过鼻子,当下新春头一日,家里孩子哭了可是了不得的大事,若讲究风俗的人家,还会怨起孩子把新一年的运气给哭没了。 “昭儿。”李婉一迈出屋门,便瞧见院子中杵着一名不速之客。 潘明珠!!! 因着今日上门拜年的孩子多,凌氏便没再栓紧院门,没曾想隔壁的潘明珠倒趁着新春头一日上门来。 思婳牵着昭儿,拦在潘明珠的跟前,将李怀溪叔侄三个隔挡在身后。 “潘姑娘,我们家不欢迎你,也请你大新年的莫要让我赶你出去。” 面对李思婳那副好容貌,本就心生妒意的潘明珠,眼底迸出了几分晦暗之色“你……” “你什么你,你把我侄女撞倒这事,看在新年春节不与你多计较,你嘴巴不干净骂我侄女,你还有理了?” 哦豁,李婉难得头一回见思婳大着胆子利索的怼人,看来这些日子里自己的教导起了作用,不禁心里安慰。 “娘~~” 已经止住哭声的小明昭,回头见着亲娘,小嘴又止不住的厥了起来,一双大眼,泪盈盈的,好不委屈。 此时,屋里的大人们都出了来,见到这情形,再看到潘明珠,脸色难免冷了几分。 李怀溪护着两个侄儿,在思婳的身后退离潘明珠几步之远,满是警惕的睨着对方。 潘明珠没想到这家的闺女这般娇气,只不过是不小心绊了她一脚,就哭上了。 还有,李思婳这个该死的贱人,凭什么说她,她可是这贱人未来的嫂子,简直目无尊长。 李婉慢步上前抱起了小闺女,思婳道,“大嫂嫂,方才潘姑娘撞倒了昭儿,还把昭儿骂哭了,我气不过说了潘姑娘气句。” 若不是当下喜庆的节日,思婳真想把潘明珠骂明昭的话还回去,看着比自己小上好几岁的丫头,嘴皮子却毒得很,什么短命鬼,这不是咒诅昭儿嘛。 思婳隐忍不说,铭意倒插嘴说了出来“就是,娘,她才刚骂昭儿短命鬼。” 听着这话,李婉明艳的水眸顿时冷如寒霜,她本来念在今日新春,好生把人撵走便是,这下看来,是打走才是。 于是,李婉右手抱着昭儿,左手重重的扇了潘明珠一记耳光。 啪!! 清脆响亮的耳刮子,几乎震聋了潘明珠的耳朵,罩着面纱的脸颊火辣辣的生疼,不敢置信的瞪向李婉。 “你……你居然敢……” 啪!!! 又是一记耳光,“打都打了,有什么不敢,小丫头看着不大,心肠竟如此歹毒,你们潘家就教出你这么样的闺女?” 潘明珠气极,指着李婉反斥道“你住口,凭什么说我们潘家。” “呵!”李婉因着她这话,不由笑乐了“就凭你如今站在我们李家的地界。” “顺子,你上隔壁把潘掌柜给老娘拖过来,我倒要问问他们潘家是几个意思,大新年跑到我们家来生事,潘掌柜若是对你不客气,你也不必手下留情。” “是的,姐姐。” 早在听了铭意说出的那话,顺子就已经气得脸色铁青,此时早已按捺不住,提步就往隔壁去。 潘明珠摸着面纱盖住的脸颊,疼得眼泪巴嗒巴嗒直落,嘴角的血很快便浸透了面纱,晕染开来。 “你们……你们该死……你们居然敢这么对我……”说罢,潘明珠泪眼楚楚的望向思婳身后的李怀溪。 “怀溪哥哥~~” “住嘴,谁是你哥哥了,不要脸的女人。”李怀溪毫不留情面的呵斥道 第96章 齐心对外 顺子永远铭记姐姐的话,姐姐说是拖,那就绝对不会让潘掌柜走,所以,顺子是半拖半拽的将潘掌柜从隔壁拎过来的。 “顺子,顺子……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冬日衣服本就穿得厚实,顺子拽着潘掌柜的衣领子,把他勒得都快喘不上来气,脸色涨成了酱红色。 身后追出来的安氏急得破口大骂“好你个李家,大新年的上我们家来欺负人,老大快来啊,你爹要被李家的人打死了……” 潘氏大哥闻言,立马也从自家院里冲了出来。 一进院子,顺子抬腿便往潘掌柜的膝弯踹了一脚,当下是雪地,穿得也厚实,跪在地上膝盖不疼,被踹的那脚却疼得厉害。 “啊!!!顺子,你,你放肆。” “当家的,当家的……”安氏立马扑过来搀起地上的男人 “你说谁放肆!” 李婉将明昭递到凌氏手上,脸色不善的瞪着潘掌柜两口子,还有后面进来的潘氏大哥。 潘掌柜被她这么一瞪,呼吸莫明一滞,老脸黑白交加“你们……你们欺人太甚,我们潘家何时惹着你们家了,果真是一家子不讲理的泥腿子,老夫从未见过如你们这般粗鄙蛮横之人。” “呵,是吗?那我今日便让你见识见识。” 说罢,李婉伸手一把薅住了潘明珠的头发,把她从身后拖了过来。 潘明珠疼得吱呀乱叫,“爹~~,娘,娘~~~,救我。” “李氏,快放了我闺女。” “李氏,你个贱人,我撕了你。” 安氏也立马要扑过来,陈氏见状,眼疾手快的将怀里的儿子塞进李怀池怀里,冲上前去薅住安氏的头发。 “唉哟~~~” “我让你欺我大嫂。”陈氏啐了安氏一口唾沫 早就被吓傻了的凌氏,眼见陈氏都出手了,自己也不能闲着呀,放下明昭让她快到思婳那,安氏身子肥砚,陈氏薅着她很是吃力,凌氏赶紧上前来助了一把力。 安氏当即被两人一薅一拽给制住,潘氏大哥眼见老娘被欺,刚上前,就被李怀河挡在了身上。 “你敢动手试试。” 顺子面上带了几分嘲讽之色,嗤笑地歪了歪脖子,瞪着潘家父子俩“敢动一根手指头,今个就别想在我们家全须全尾的离去。” 潘掌柜虽然惧顺子的武力值,眼下妻女被欺,也是气恨了的“你们家实在是太过份,老夫就不信治不了你们这些人。” 李怀池抱着怀中的小儿,也上前了两步“那你倒是试试!” 思婳见状,忙伸手帮三哥抱过孩子,和怀溪护着向个小退至屋檐底下去。 李婉非常满意如今家中几房人难得团结一致对外,不枉她和李怀江这半年多来的敲打。 潘掌柜一噎,努力压着怒火,问道“那你们倒是说,为何要这般做。” “为何?”李婉说罢又薅紧了潘明珠的头发,撕得潘明珠头皮生疼,哭得那叫一个凄惨。 “你家养的好闺女,大新年的第一天,跑到我们家咒诅我家闺女是何居心?一口一个骂我们该死?潘掌柜虽然你在县城里是有头脸的大掌柜,四邻的村民都会惧你几分,避让着你,可在我李婉的面前,我把你当掌柜,你就是掌柜,我不把你当个人,你连狗屁都不是。” 潘掌柜被怼得老脸羞愤,看着闺女面纱上的血染,又心疼又焦急。 潘明珠哭哭啼啼的辩驳道“爹~~~,我没有~~~” “没有?敢说不敢认?看来那两耳光没能让你认清事实。” 说着,李婉左手又是一记耳光“你是不是以为,就凭你这张烂脸还能勾引我家小叔子?我呸,就你这样的货色,你们潘家这种人品,我李家就没看进眼里。” 潘明珠听着李婉的讥讽,心里恼恨无比,又架不住自己还是个孩子,反抗不过一个大人的力量。 安氏见着闺女被打,气极,两只手扑腾的往陈氏身上挠“贱人,贱人,我撕了你们……” 陈氏哪能吃下这种亏,况且有二嫂帮忙,陈氏立马腾出一只手来,啪,也打了安氏一个耳光。 “骂谁贱人呢?骂我大嫂?”说罢就打了一个耳光“骂我大嫂就该打两下。” 妻女当着面被欺打,潘掌柜只觉得一张老脸被扯了皮,跌着脚怒道“好了,别打了,是我家小女的不是,小儿不懂事,你们大人怎能没点气度,非得大过年的闹得咱两家不安生。” “呸,把咱字去了,我家是我家,你们家是你们家,别把我李家扯晦气了。”李婉淬了潘掌柜一口 然后又扯了扯潘明珠的头发“说,你认不认。” “啊!!!”潘明珠觉得自己的皮头都要被撕下来了,疼得直哆嗦“我认,我认,我错了还不行嘛。” 潘掌柜的见状,立马道“我闺女已经认了,李氏你还不快放手。” 李婉闻言,嘴角起一抹冷笑,邪魅地睨了眼潘明珠和潘掌柜,而后才重重的把潘明珠往前一推。 潘掌柜伸手没接住,潘明珠重重地磕到地上,不过今日院子里的雪地厚实,摔不疼她。 “珠儿~~”潘掌柜夫妻心疼无比 陈氏见状,恶狠狠地瞪了眼安氏,警告道“我和我二嫂现在放手,你若敢对我俩对一根手指头,我让我男人剁了你的手指头。” 其实陈氏是真害怕,她俩一松手,安氏就跟疯狗似的扑咬她,万一伤着她了怎么办。 没得大过年的,身上还落伤的,晦气。 说完,陈氏和凌氏使了个眼色,二人齐齐松开安氏,然后陈氏一把拉过来凌氏,两人快步退到李婉的身旁。 陈氏心道,嗯,还是站在大嫂身边安全感倍增。 安氏果然没往陈氏两人扑来,而是心疼无比的扑到闺女身上来,“珠儿~~~珠儿~~~” “我劝你们,若真心疼自家丫头,带回去好生教导,今日尝她巴掌那是轻的,也是给你们一个教训,若是我夫君在,这笔账可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潘氏的大哥原本是过来替爹娘撑腰的,当他听见自己家那不省心的妹子,居然在新年第一天跑到别人家院里生事,还恶毒咒诅他人短命鬼,顿时就气短了。 谁人家里新年第一天不是喜庆的日子,哪能容得了别人上门咒骂,换作是他,两巴掌真的是轻了的。 安氏只知道自己家闺女被人打了,满腔的怒气便要再反讥回去,却听见闺女忽然捂住脸颊闷吭道。 “娘~” 刚叫出一声娘,紧接着就呛咳了一口血水出来,血水再度染湿了面纱。 忽然,几颗带血的白粒从面罩里掉落,不对,不只是几颗,就好像掉不完似的,一颗颗的先是打在了粉色的棉衣领口上,再掉落雪地。 安氏眼尖,看着从面罩下掉落的是一颗颗的牙齿,吓得脸色煞白,忙抬手拉下闺女脸上的面纱。 众人便看见潘明珠脸上一道如虫子似的狰狞疤痕,两边的脸颊红肿如包子,张开的嘴混着血水,而嘴里空空一颗牙齿都不剩。 “娘~~”这一声娘再次从潘明珠嘴里唤出,漏风得连安氏都听不太清楚。 “珠儿!!!” 瞧着闺女一口的白牙全脱没了,安氏顿时嘶声痛哭。 潘明珠此时也感觉到自己嘴里漏风,再低头看着雪地上晕染开来的血水里,混杂凌乱的牙齿,只觉得眼前一黑,几乎要昏厥了过去。 潘掌柜看着闺女这惨状,脚下也晃了两晃,虚指着李婉,怒道“李氏,今日你重伤我家小女,我们潘家与你们李家没完,如我无法让你们李家为此事付出代价,也枉我这些年里在县城里混出的名头。” 顺子一听,面色便又冷了几分,捏着手指关节咔咔直响“什么名头?不过是个小掌柜,给人当差的,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 潘掌柜睨着往日在自己手下讨生活的顺子,气愤无比“那你们便等着瞧!” 李婉冷笑道“好啊,那我倒真要睁大眼睛瞧了。” 其实,李婉也不知自己刚才的那三巴掌这么有威力,直接把人家丫头满口的牙全打没了,可她先前明明用的是左手,左手的力道本就不比右手大。 可她却不知,袖子里那只掐丝镯子,此时两只飞鸟双眼忽地闪过一抹褐红。 第97章 雕兄 “别以为我们李家一门子泥腿子就好欺负了去,放狠话谁不会啊,我也可以放狠话啊,我等会子一把火把你们潘家给烧了。” “你敢!” “呵,你看我敢不敢。”李婉毫不输气势,双手扶腰。 忽然,漫天飞雪的高空中,响起一道道高亢嘹亮的大鸟嘶鸣,不,不对,李婉觉得是雕叫声,以前在电影院里听过。 果然,从远处的高空有两只大雕以极快的速度、力量、一击必杀的王者之风朝他们飞扑而来,惊愕当场的众人吓得都忘了闪躲。 只见,那两只大鹏展翅的雕先是在老李家上空盘旋了一圈之后,转身飞向了潘家,停在了潘家的屋顶之上。 李婉仰头与那两只雕对视上,它们的眼珠子很黑很亮,褐红色的瞳仁里没有一点的杂质,似以霸气的姿态君临万物,俯瞰一切,只是在对视李婉的那一刻,它们的眼神隐隐敛起了戾气。 顺子惊奇的指着那两只蹲在潘家屋顶上的大雕,“雕,这么大的雕,简直甚称神雕了。” 李婉心道,可不就是传说中的雕兄嘛。 因着顺子这话,众人再度看向那两只雕的时候,无不充满了敬畏之意,只是,下一秒众人便看见,两只并立的雕忽然对立而起,尖锐的喙间凭空出现一团火焰。 那团火焰随着雕兄张开翅膀拉开的距离而变大,最后,火焰掉落在了潘家,有的掉落在了房顶,有的落在了院里,仅是一瞬之间,潘家院里便燃起了大火来。 也就在这个瞬间,两只大雕仰起了头,大展双翅,几声嘹亮的嘶鸣声后便冲回了高空,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 比电影里演的还要神化的场面,李婉简直要看呆了,只是,鼻子间嗅到的一股子焦味,再见从隔壁升起的浓烟,顿时乐了。 “唉,你们家被雕兄放火烧了,难不成这就是俗话里的报应?” 在李婉的讥讽声下,似是才恍过神来的潘家两口子,以及潘氏的大哥脸色顿时大变,也顾不得潘明珠了,嗷嗷的就冲回了隔壁扑火。 瞧着这滑稽的一幕,李婉忍不住笑出了声“瞧瞧,连雕兄都看不过潘家的人,常言道,恶人自有天收,半点不假。” 被爹娘甩下的潘明珠听见李婉的这一声讥讽,整个人如失了魂般跌坐在了雪地上。 陈氏这时忍不住开口了“诶,你要生要死的滚回你自己家去,别赖在咱家,没得晦气了咱家的院子。” 李婉非常满意陈氏这句神补刀,强压住嘴角“三弟妹,你把她拖回去呗。” “哎,好嘞大嫂。” 陈氏恨不能多在大嫂跟前表现,一把撸起了袖子,几步上前揪起了地上的潘明珠,就跟拖死狗一样的将人拖出了他们家的院子。 凌氏见着雪地上还有潘明珠先前吐出来的血水和牙齿,恶心到不行,“我去拿铁锹,把这东西给铲走。” 李怀河闻言,快一步道“我去。” 李怀河拿来铁锹,三下五除二,就将潘家人留在他们院里的生气给铲除了。 这边,屋檐下的孩子们,仍处在方才震惊无比的场面里。 “小叔,刚刚那两只是鸟吗,那么大~” 豁喔!铭意张开双臂,神情激动的比划着。 别说孩子们了,便连大人都仿佛像是做了场梦。 顺子说“意哥儿舅舅来告诉你们,那可是大雕,爪子可厉害着呢,尚若被它们的爪子钩住,能带走一个小孩。” 顺子并不是故意吓唬孩子,年少时他与师父出游,曾亲见证翱翔在高山上的雕,把牧民们的一只小肥羊给钩走了,那一击必杀的凶猛,宛如高空的霸主。 李怀池说“这是雕啊?我头一回见着,它们居然还会喷火。” 李怀溪感慨道“苍穹巨雕,振翅凌空。” 铭笙“诗词里的弯弓若转月,正如方才那两只雕,展翅如月。” 李怀河听不懂两孩子文绉绉的诗词,双手撑着铁锹,狐疑地道“可是,咱这个地方,不应该有雕啊,以前就没有。” 顺子说“雕本就是凶猛之兽,性子霸道,随心所欲,出现在咱们这里也不奇怪。” 眼泪已经干了的明昭,瞪大了双眼“娘~,那大鸟会喷火,好大的火。” 李婉闻言回过神来,转身回到屋檐下,抱起了小闺女。 “嗯哼,看见了吧,人呐只要做了恶,自然等着老天来收。” 小明昭重重的点头“嗯,昭儿一定不做恶人。” “今天咱家所有人都表现得不错,晚上挑只最肥的鸡杀了,好好吃一顿。” 被李婉玉口夸赞的大人和孩子们,心里无不高兴的,就好像盛满了蜜一样,有着满满的成就感。 凌氏当即笑道“那我当下便到灶房,先烧热水。” 李怀河也点头笑说“我去逮只肥鸡,咱家开年第一天晚上,得吃好的。” 不同于老李家的温馨热闹,隔壁潘家的热闹引来了周边猫冬过年的邻居,瞧着潘家院里熊熊燃烧的烈火,滚滚浓烟如雾,有热心的村民从家里提来水盆子木桶子帮忙灭火。 一时间,大半个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了潘家小院在新年的第一天走水,呼啦呼啦都不惧严寒的跑来围观。 陈氏自然也留在人家院子外看热闹,瞧着安氏和小张氏灰头土脸的冲进浓烟弥漫的房屋里,将家里值钱的物件往外搬,不禁摇头连啧几声。 再看潘明珠惊愕的杵在院子外的角落,脸上没了面纱遮挡,红肿的脸颊上那条骇人的疤痕,让人看了不禁心底唏嘘。 而就住在潘家隔壁的李家,半点不担心火势蔓延,如今吹的是北风,加上两家之间隔了条巷子,那火只能烧在潘家的院里。 ---------- 临近傍晚,潘家院里的火势才将将扑灭,四处弥漫着刺鼻的焦味,还有几缕丝烟从柴火垛中冒出,被潘氏大哥一桶凉水浇息。 望着眼前家不成家的废墟,安氏一屁股跌坐在了烈火融却寒冰的湿地上,拍着大腿嘤嘤哭泣。 “咱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好端端的新年,家被两只鸟放火烧没了,这日子咋过啊~~~” 小张氏刚才听当家男人说了小姑子的事,虽然当时她没能亲眼见着那两只放火的鸟,便想到了某些鬼神迷信的事件。 “要我说啊,咱家遭的这回难,少不得某些不安份的人,揣着那起子心思,祸害了一大家子遭了天谴。” 小张氏这话瞬间点燃了安氏心口里的那团怒火,立马从地上蹦了起来,指着小张氏便破口大骂。 “你这话什么意思?张氏,我潘家何时亏待过你,丧良心的玩意儿,竟敢编排起婆家来了。” 小张氏心底不忿,正要回嘴,被潘氏的大哥及时扯住“你少说两句吧。” “哼。”小张氏又只能心底愤愤然的剜了眼,杵在角落的潘明珠。 “老大,你让她说,老娘倒要听听这不要脸的婆娘能说出啥好赖话,咱家摸着良心对下面的子女,也没亏了她一个外嫁来的媳妇,如今竟还昧着良心说风凉话……” 小张氏听到这,一把甩开当家男人“娘,我哪句话说错了,如果不是因着小妹,我还真的不不信了那邪,为啥那两只神鸟谁家不去,偏生来咱家放火了?这不是遭报应是什么。” “好你个张氏,给你脸了是吧,让你说你还真敢说,老娘我今天非撕烂了你的嘴。” 潘氏的大哥见状,赶紧上前抱住冲过来的老娘,他已经很累了,要是娘跟媳妇真干起来,不说让外人看了笑话,难道还嫌家里不够乱了。 “好了!”这时,潘掌柜的呵斥声打断了婆媳俩的火势。 扑了大半日的火,早已体力不支的潘掌柜疲惫的找了个角落坐下,没那闲情再听妇人们的争吵,烦得很。 望着眼前破败焦黑的房屋,默默的闭上了一双老眼,方才小张氏的话,潘掌柜是听进了心里去的,无端端出现两只大鸟,还是会喷火的大鸟,若不是遭了天谴,又怎会如此之巧,偏生烧了他们家。 思及此处,潘掌柜看向潘明珠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落寞,这闺女是已经废了,然,这个家日后始终是靠儿子来继承的家业,他早该不能偏心了小女的话,活了这把岁数,竟还如黄口小儿般耳根子软,才落得如此的境地。 第98章 马氏终 “都收拾收拾,回咱家在镇子上的宅子吧,咱们已经不能再留在长留村了。” 至于李家,他不会就这么算了,李家毁了他的闺女,这笔账日后即便是拼了自己这身老骨头,也定要从李家讨要回来。 好些帮着扑火,或是看热闹的村民早在天色暗下来之前便纷纷离了去,抱着大瓜各回各家继续猫冬。 没人在意潘家被大火烧没后,潘掌柜一家子的人怎么过这个春节,更没有人注意到,月色下潘家院外的马车缓缓驶离了长留村。 老李家,灶房。 李家新年第一顿晚饭很是丰盛,有红烧鸡块,野菜炒鸡蛋,姜丝炒虾干,酸辣土豆丝,一盘子的猪肉饺子,还有一尾清蒸豆鼓大草鱼,昨个大年三十吃剩下的鱼,都还留着,寓意年年有余;今个新做的鱼,也是要留一陪份下来,寓意有头有尾。 陈氏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扒着碗筷,满是油光的嘴也没闲着。 李婉因着陈氏今日的一番孤勇,心底里生出了不少的好感,“三弟,给你媳妇夹个鸡腿。” “二弟,你也是,今日两个腿都是二弟妹和三弟妹的。” 李怀河和李怀池闻言,当即乐呵呵的应声不迭,凌氏知道大嫂这是奖励她们俩今日出了力的功劳,心里高兴。 陈氏在吃的上头倒没想那许多,觉得大嫂真疼她,还是大嫂最好。 以往家里的鸡腿都是家中最小的两个孩子吃的,可孩子鸡腿吃多了也不馋,半点不介意鸡腿被二婶三婶分了去。 ----------- 这日一早,李怀河在族里的叔伯家中借来了一辆带棚子的牛车,因着今日顺子便要出门远行,李怀河和李怀池兄弟俩先用牛车把顺子带到县城,县城今个有赶趟的镖局,交付几两银子便能跟随镖队结伴往北上。 要说冰天雪地的镖局还要赶这趟活计,也属实没了法子,路上难免阻碍重重,遇着个雪天封路什么的,都势必要把商家托付的货物如期送到。 像顺子这种蹭镖队一路的结伴小伙子,是镖队最喜欢的搭路人,倘若遇着什么风险,也能多个人手帮衬一二。 李婉给顺子系好大氅领口的带子,好一番交待他路上定要多加小心,虽然跟着镖队一同赶路,但也得有个防人之心。 顺子身上虽一直揣着张百两的银票,李婉还是给他准备了几两的碎银和几吊铜板,免得银票拿出来招了人眼。 “姐姐您放心,您交待的我都记着,等弟弟回来的,还要帮姐姐您种土豆。” 原本揣着不舍心境的李婉,被顺子这话逗得一秒破功,这糟心的孩子,怎的还惦记上土豆了。 包袱里有凌氏帮着准备的干粮,还有半口袋煮熟了的土豆。 “好,姐姐等着你回来帮忙种土豆,你路上慢着些,不急着赶路的。” 顺子憨笑地点头,凑近李婉耳旁低声耳语了几句。 李婉听了后不由怔了半晌,须臾才莞尔一笑的点头,眼神中尽是欣慰之色。 怀溪带着铭笙和铭意在旁送别顺子,这三个小子,虽跟着顺子只学到了一些强身健体的基本功,对顺子的崇拜与依赖之情不可谓不深厚。 便连昭儿也依依不舍的伸手让顺子抱了好一会儿,眼看时辰不早了,再不到县城,镖队可不等人,昭儿才听话的从亲舅舅身上下来。 目送牛车缓缓离去的背影,李婉心底里的落寞之感,比上回李怀江出门时还要来得浓重,就好像有种预感,顺子这一趟出去,他们姐弟将要分别许久。 [不要怀疑女人的第六感,顺子这一趟离别,待归来之时已是一名立下赫赫战功的副将,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 送别了小老弟,李婉回到堂屋,又开始温着小酒,掰着手指头数着日子,等待李怀江的归期。 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如何,课业可还顺利,吃得好吗,住得好吗? 这时,陈氏抱着丰哥来了堂屋,同时也带来了一个超级大瓜,有关马家的。 年前康氏和马王氏大闹分家之后,没多久康氏如愿跟着当家的男人分了出来,虽然一家子仍住在一个屋檐下,却是分开两口锅吃饭,据说来年马家的田地还是一同耕种,收成结余再对半分。 而马氏自从偷偷回到了长留村,成日也都窝在屋里不敢出门,一面是害怕被村里的人给认出来,一面又害怕亲耳听见村民们口中传谣她的那些事。 其实马氏躲回马家的事,村里的人都知晓,有不怕事的当面就嘲讽马家人几句,马家人即便是听了也不敢多还嘴,主要还是势单力薄,吵也吵不过,骂也骂不过,马王氏试了几回撒泼打滚,反被村里的婆子大妈们指着鼻子,骂得她没脸没皮,又被李王氏托人传话告诫,如果马王氏再不安份,那马家也不必留在村子里了,马王氏才灰溜溜的夹起了尾巴。 毕竟马氏以及马家人的作为,实在是让人心寒不耻,且不说马氏如何放荡下作,自己的男人孩子死了,也不想法子找块地把尸身给埋了,丧良心的跑回娘家,脖子一缩当王八,有两个后生村民去县城的路上,看见了雪融后露出来的李怀海的尸身。 可怜得手脚都被夜里出来觅食的野狼给撕了,若不是因着身子被雪冻硬了,估计连身子也没能保住,最后还是那两个后生看不过眼,在附近找了块地方挖了个坑,才把父子俩一并扔进去填埋。 为着这事,那两后生的老子娘气得先把糟心的孩子抽一顿,骂他们什么晦气的东西都敢粘手,完了,再跑到马家门前一通破口大骂,嚷嚷得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了马氏的黑心肠子。 因此,康氏心里那个怄,不愿再跟婆家人沾上半点的关系,与当家的男人商量过后,决定过了年,两口子带着孩子回康家村,借着娘家几个哥嫂的帮扶,免强先盖一间小屋,再从康氏自己的嫁妆里掏出银子租一亩半亩的地耕种。 马氏的大哥因着妹子的事,也没脸在长留村呆下去,便也同意了媳妇的想法,反正他已是看清了,老子娘满心满眼全是妹子。 前天夜里,马氏往自己家的水井下药,准备来个全家福,她不想活了,更不想让亲大哥一家子活,而老子娘没了他们这些子女养老送终,日后肯定也不好活,所以,干脆都不要活了。 结果,马氏大哥那房却没用家中水井里的水,只因分家后马王氏杜绝他们两口子用水井,马氏却不知道,自此他们房里再需要用水烧饭,都是马氏的大哥到外头挑水回来。 昨个一早,马氏特意精心给自己梳洗妆扮,马王氏还以为闺女终于想开了,心里还乐呵呵呢,只待朝食刚下肚子,马氏亲眼看着老子娘倒在地上口吐白沫,自己的嗓子、肚子也如同被烈火灼烧般痛疼。 马氏被发现的时候,还剩下一口气吊着,当马氏看见大哥一家子都好好的,尤其是看见康氏好好的,恨得双眼泣血。 死的时候,一双眼睁得老大,简直就是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年还没过完,马家院子就放了三口简陋的木板棺材,村里的人知道这事后,无不唏嘘的。 陈氏说到这,倒有一点子问题弄不明白“大嫂,您说那马氏,她成日窝在屋里,上哪弄来的毒药。” 李婉听着,只是嘴角微笑,倒了一杯温热的小酒浅抿。 须臾,才道“管她如何来的,世人只知道她即便死,也收不起那歹毒的心思。” “大嫂您这话说得对,马氏的心肠忒狠毒,差点断送自家的香火,我日后若有这种闺女,生出来的时候势必掐死了事。” “好了,我看丰哥睡了一阵子了,赶紧把他抱回屋里睡去。” 陈氏闻言,才发现自己的儿子又睡着了,立马抱着丰哥儿麻溜的回他们三房的屋里。 李婉望着陈氏离去的背影,轻轻摇晃着杯中的玉酿,心底暗叹道。 马氏选的日子不太好,早在年前就该把那包药用上了,大新年的听说这种晦气的事,扰了心情。 第99章 熟悉的口感 县城,某镖局门前。 顺子交付了路子钱,与老李家两个亲家兄弟道别之后,拎着两个包袱随着镖队管事,找了辆货物不多的马车,前头的车儿板子空出来的位置足够两三个人坐的。 顺子刚将包袱放下,便听见熟悉不过的声音传了来。 “大哥~~” “大哥,我们来了!!” 顺子回头定眼一看,好家伙,这不是自己手下那几个街溜子小弟。 “大虎,二虎,三虎。你们怎么来了?” 个子看起来稍微矮些的大虎,拍着胸脯道“大哥,我们哥仨跟着你一块走。” “对大哥,这一路到幽州路程可远着呢,我都打听过了,这支镖队出了咱们淄州便不顺路,大哥你一个人赶路,咱哥几个不放心。”说话的是个子瘦高的二虎 三虎面象相对憨厚实诚,也连连点头“是的大哥,我们哥几个已经凑了路子钱交给了镖局管事,你这下可赶不走我们。” 紧接着,三人齐声便道“大哥,小弟跟定你了。” 这架势着实唬了顺子一跳,小老弟们有这份心意,他是高兴的,只不过,“我不是交待了让你们留下来帮我照看我姐姐,你们也跟我走了,万一……” 大虎立马笑道“大哥你别担心,事情咱都安排好了,四虎跟五虎是咱五虎帮里身手最好的两个,有他俩暗地里看护着李夫人一家子,保证咱回来之前,绝对不会出事。” 便在这时,镖队管事的一声吆喝,前头的车队开始启程,见眼如此,顺子也拗不过这几人,银子钱已经交了,只能跟几人使了个眼色。 “那走吧!” “好嘞,大哥!” 一行四人呼啦啦的跟着大部队的,渐行渐远的离开知县城门,遥遥离去…… ---------- 眨眼间,就已过了正月十五,这个新年的喜庆渐渐恢复以往的平静,开春的这日暖阳娇羞半露,大地渐渐化去了冰霜。 李婉观测天象,眼眉间漾起一抹悦色,这个年开得好,再过几日气候暖些,就该让族长召集族里的村民们着手准备种植土豆的前期工作。 这时,李婉看见凌氏拿了个小碗走到院子墙的角落,打开其中一个腌制豆鼓的缸口,这些豆鼓是凌氏腊冬的时候才腌制的,李婉很喜欢吃凌氏用腌制的豆鼓蒸排骨,或者蒸鱼,清炒野菜干的时候,放上一小勺豆鼓味道也是极好。 见凌氏挖了勺新腌制好的豆鼓放到碗里,眉头却是微微一皱,李婉便好奇的上前问。 “怎么了,是还没腌制好吗?” 凌氏回头见到大嫂,干笑道“按理说,算着日子应是腌好的才是,可今年腌制的豆鼓有点硬,豆丝也不粘绸,往年我都是照着同样的法子腌制,从未有过这种情况。” 李婉不懂这些,李怀河捧着柴火路过听了一耳朵,便道“会不会是去年的大豆没选好,我记得这批大豆是托了大舅哥从邻县捎带回来的,当时看着颗颗饱满金黄,价格却比往年还要便宜几文钱。” 凌氏觉得很有可能,用手指捻了一颗放进嘴里尝味,味道倒是一致,只是口感稍显脆硬,如果用来炒菜,还得放水再熬煮软烂才可。 李婉也上手尝了一颗,吃进嘴里那口感竟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好像吃到了某干妈辣酱里的豆鼓一样。 思及此处,李婉双眼顿时晶亮“我觉得口感不错,加上辣子和大料炒着吃,应是很下饭,二弟妹等会子你试试这种个做法。” 豆鼓放辣子炒那是常有的吃法,可放上大料一块炒着吃,凌氏还真没试过,不过大嫂这么说了,她无有不应的。 “好的,大嫂。” 晌午饭桌上,凌氏照着李婉的交待,炒了一小碟子的豆鼓,陈氏见着今日炒出来的豆鼓没有加上别的野菜一同炒,闻着香味却诱人的,忍不住伸了一筷子。 陈氏尝了一口,瞬间双眉飞色“唔嗯,好香~~这豆鼓真好吃,辣辣的,配上大料的香味,咸淡宜口,好不下饭。” 说着,陈氏就咬了一大口的白面馒头,感觉今日的豆鼓比肉还要来着香。 李怀池和李怀河见状,纷纷夹了一筷子来尝,也觉得这味道极妙。 凌氏炒的时候便闻着香,听着赞夸,当即就笑道“我是照着大嫂说的法子炒的,你们喜欢吃,我每日都做些。” 陈氏连连点头,竖起两根大拇指“嗯嗯,大嫂,二嫂你们真厉害,一个懂吃一个懂做,就我一个只懂得塞。” 殊不知,她这动作,差点让怀里的丰儿摔到地上去,吓得李怀池赶紧接手把儿子抱过来,这糟心的媳妇,总是对儿子这么不上心,也不怕儿子大了怨她。 陈氏还一脸没心没肺,儿子让当家的抱着,她还乐得自在开吃。 李婉见状,没好气的莞起嘴角,将手中的馒头对半撕开,夹来豆鼓摸在馒头的中间,边道“你们可以试着将豆鼓,还有豆鼓的汤汁摸在馒头中间,这样吃也香。” 于是,大伙纷纷效仿,铭意直接上勺子舀了一大勺,汁水都沾到了手指头上,然后,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大口。 瞬间被辣红了眼眶,小嘴呼呼的换着气“嗯~,娘,好辣~~。” 铭笙没好气地瞄了眼小老弟“你抹那么多,不辣死你才怪。” 李婉忍不住噗滋一笑,将抹上淡淡一层豆鼓汁的馒头,掰了一小块给了明昭,把剩下的大半块给到思婳的手中。 “谢谢,娘。” “谢谢,大嫂嫂。” “嗯,快吃吧。”李婉说着,重新拿来一个馒头,也给自己抹了层豆鼓汁。 “大嫂,这味道真的好好,就这么吃着,咱家都不用吃别的菜了。”怀溪道 李怀河“大嫂,这法子你是怎么想出来的,以往咱家没这么吃过。” 李婉咬了口馒头,像她这种不爱吃纯面的馒头,有了辣辣的豆鼓汁拌着,胃口也来了几分。 “就是忽然想着这么吃,该是好吃的,也托了二弟妹的手艺好不是,不然咱也吃不上。” 陈氏点头不迭,对二嫂凌氏的膜拜之言,跟不要钱似的,一顿饭下来,吃都堵不上陈氏的嘴皮子。 在李婉看来,陈氏虽然有时心思多,但只要收了性子,对身边人的真诚也是掏心掏肺的,或许是因着年纪轻,经历的少,没有太多的城府算计,有脑子但是不多的那种。 第100章 潘掌柜唆使暗害 二月二龙抬头,春雨如期而至,大地得到雨水的灌浇,百姓们心底充满了对新一年丰收的期盼。 春雨停后,家里的男人开始到地里翻土,土豆种植要比水稻下苗草上两个月,李氏族里的村民们依照族长的交待,自家都留出了部份种植新粮食的田地,开始翻土润肥。 女人们由李王氏安排,每日来一批到老李家学习培育土豆苗子,领走分到手上的土豆种子,个个心里头火热,脸上的欢快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 今日,送走了最后一个前来学习培育苗子的婶子,李婉领着李王氏到堂屋喝茶。 “这些日子,苦了你了,看把你累得,等怀江回来的,不得以为我和你五叔没帮着照看好你呢。” “瞧五婶您说的是什么话,咱家若没有您和五叔帮扶,怀江也不能安安心心的放下家里头的事,不是。” 李王氏抿了口热茶,眼神中尽是欣慰之色,“算着日子,怀江该是再有两日便回了县城,你五叔托我问问你,可需要咱到县城里头给看看。” 李婉笑着摇头“怀江他的意思,让咱在家里等着的,主要还是担心族里的人为了他的事奔波劳碌。” 李婉清楚,李族长是将全族的希望都托付在了李怀江的身上,倘若今年下场,李怀江顺利考回个秀才,李氏一族才算是在当地立足了根本,扬眉吐气。 同时也慰藉李氏列祖列宗的庇佑,告慰祖宗,李氏后人前途光明云云。 李王氏闻言,点头道“也是,怀江想得周到,那咱便在家中等着好消息的,你五叔常说,怀江今年的下场,定能顺利。” “借五叔吉言,等怀江回来的,定将亲自前去拜见五叔和五婶。” “好,你们都是有心的。” 越是与李婉相处,李王氏越是喜欢李婉利落不娇作的性子,心里感叹,从前往日自己和当家的真是看走了眼,差点点就辜负了族里这么好的一对后生。 ------------ 这一夜,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李婉心挂县城里的李怀江,一直辗转反侧睡不安稳,春日雨里气温骤降,她当初怎的没想到给李怀江弄两副护膝。 也不知当初给他带在身上的银子是否够花,备进考场里的吃食可还吃得好,考场外的客栈住得可还习惯,他的胃不好,也不知会不会吃了不对付的吃食伤着胃。 唉~,愁死她这个当媳妇的。 正想着,忽然,雨声下响起了砰砰砰的敲门声。 是有人急促地敲响了他们家的院门,动静之大,惊醒了睡梦中的其他房里人。 李婉心头一跳,当即掀开被褥拿过外衫套上,便听见李怀河的声音从屋外传了来,他手里举着火把,透过窗户纸映入了些许光线。 “大嫂!” 李婉弯身套上鞋子,“二弟,你把三弟喊醒,仔细小心看看外头敲门的人是谁。” “好的,大嫂。” 李婉出了屋子,就看见陈氏和凌氏也都套了外衫出来。 “二弟妹,三弟妹,孩子该是都被吵醒了,你俩到他们屋里瞧瞧,别让吓着了孩子。” “哎!” 这边,胡乱拿了两顶大草帽顶着雨势,举着火把走向院门的李家哥俩,先是小声的问了外头的来人。 “是谁?” 外面的人听了,当即大声应了“李夫人,是我们,四虎,五虎。” 李家哥俩并不知道啥四虎,五虎的,可李婉却是知晓,顺子临行前便是低声与她说了,那几个自创虎头帮的街溜子小老弟们,都留在了周边护着她和孩子。 只是这么晚,又下着雨,他俩怎么来了。 “二弟,三弟,把门打开,让他们进来。” 李家哥俩闻言,拉开了院子的门栓,院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 就见,两个十七八的小伙,浑身被雨水浇透,一人手里摁着一名比他们年纪大上许多的男人,同样都被雨水淋透了。 四虎腾出一只手,摸了把脸上的雨水,冲屋檐下的李婉恭声道。 “李夫人,这两个贼子被县城的潘掌柜收买了,意图把盐撒在你们家的田地里,好在被我们哥俩发现得及时。” 四虎话音一落,五虎便将另一只手上提着的油麻袋拖进了院里,“这袋子里装着的便是盐,今日下晌我们亲眼见着潘掌柜将这个袋子交给这两个人,他们俩本是县城里的流浪汉,开始我与四虎没太听清潘掌柜交待他俩的话,所以不敢冒然对这两个人动手,一直悄悄的尾随其后,半夜才发现这两人冒雨偷摸进了村子里的庄稼地。” 李怀河和李怀池听了,皆是满脸的震惊与愤恨,“撒盐?” 李婉知道盐在这个时代可是金贵之物,潘掌柜为了报复老李家,不惜花重金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用心何其歹毒,好好的肥沃之地,撒上了盐,就成了难以种植庄稼的盐碱之地。 李怀河和李怀池气恼无比,将那两名浪流汉摁到了地上,好一顿拳打脚踢。 那两名流浪汉疼得直呼讨饶,“别打了,别打了,我们错了……” “求求你们放过我,我们再也不敢了,啊~~” 因着下雨,盖住了两个的讨饶声,弄出的动静并不算大。 李婉气极,冷冷的睨了眼地上两个被打得满嘴血丝的男人,“二弟,三弟,找来绳子,先把两人绑到树上。” “是的,大嫂。” 李怀河和李怀池气得吭哧吭哧的,很快就找来了麻绳,四虎和五虎帮着他们一块将那两名流浪汉给五花大绑了起来。 “把他们的嘴给堵上,绑那淋一晚上的雨,明日一早,再请五叔过来看怎么处理。” 李怀池“我这就去找破布。” 李婉强抑住心底里的怒火,看向院门里那袋子盐,因着装盐的袋子是上了层油纸包装,雨水浸湿不到里面去,袋口是开的又被重新给挽了个结。 四虎看出李婉的忧色,忙道“李夫人,您请放心,先前咱哥俩都看着的,这两人刚把袋口打开,还没来得及往地里动手,就被我俩给拿下的。” 听到这,李婉呼出口子气,感激的看向四虎,五虎,见二人身上被雨水淋透了,便道。 “今晚你们就先别走了,二弟,你给他们找两套干爽的衣裳先换上,安排他们睡在顺子先前的那间屋子。” “好的,大嫂。” “谢谢,李夫人。” “你们无需与我客气,今夜我们家该谢谢你们,顺子有你们这样的兄弟,是好的。” 四虎和五虎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四虎又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李夫人您客气了,顺子是我们大哥,您是我们大哥的姐姐,咱哥俩得了大哥的话,定是要替大哥看好你们家的。” 李婉会心一笑,道“都别在雨里站着了,快随了我二弟进屋,把身上的衣裳换了。” “哎,好嘞。” 李怀池不知从哪找来两条乌柒墨黑的破布,囫囵的给两流浪汉的口堵上,冲回到屋檐底下来。 “大嫂,这两人我看着,您先回屋里休息。” “没关系,他们今晚飞不出咱家的院子,倒是那潘掌柜,这回不废了他一条腿一条胳膊,难解我心头之恨。” 李怀池心里也是恨极了潘掌柜的恶毒用心,欲想用盐毁了他们家的田地,这跟断了他们老李家的活路有何区别。 第101章 潘掌柜断手断脚 李怀河和李怀池从各自屋里的灶头取来火种,给顺子的屋子烧上火炕,凌氏也到灶房里给四虎五虎二人熬了一小锅的姜汤,一家子人忙活了快小半个时辰,才重新各自回到自己的屋里歇息,没人在意那两个被捆绑在枣树下的流浪汉。 回到正房,李婉倒了两杯凉了的茶水浇息心头的火气,她还以为上回的天谴该是给了潘家人教训,却没想潘掌柜竟还贼心不死。 好一个潘掌柜! 弄了那么一袋子盐,换成银子估计得有十好几两,下足了血本也要置他们李家于死地。 想到还有两日李怀江便从县城考完回来,等李怀江回来的,让他想法子弄死潘掌柜那丫的。 李婉心情郁郁的解开外衫,重新躺回床上,手下意识地抚摸左手腕上的镯子。 心里却想道,要是那两只雕兄再回来治治潘掌柜,该多好,还省得她和李怀江出手了呢。 不过,这种事情只能幻想罢了,不由地嗤笑一声,摇了摇头,拉紧了被子闭上了双眼。 殊不知,就在李婉重新入梦之时,手镯上两只飞燕的眼睛,再度闪过一抹晶亮的红褐色,与此同时,在县城的夜空忽然回响一阵阵戾血的嘶鸣。 ----------- 清晨,经过一夜的春雨冲刷,空气中裹着淡淡的泥土腥尘味,一早四虎和五虎换上了自己的衣裳就要辞去,被李怀河和李怀池硬拉着留下来吃了顿朝食再走。 四虎五虎自懂事起就是个混闹市的孤儿,头一回被这般款待,无有不受宠若惊的,还是李婉开了口,二人才不敢推托。 饭后,李婉让他们二人把昨晚那袋盐拿到县城换成银子,换了的钱便让他们自己收着,也当是他们该得的报酬;二人开始说什么都不愿意,李婉交待了他们,到了县城直接到益商行寻梁掌柜,梁掌柜会愿意收了这袋子盐。 十几两的银子对他们二人来说可不是小钱,心念很快便说动,忙不迭的谢过李家人的好意,扛起那袋子盐便匆匆赶回了县城。 倒是那两个被绑在枣树下淋了一夜雨的流浪汉,此时面容憔悴,嘴唇发白,浑身冻得颤颤发抖,昨夜脸上被打的伤,因着煞白的面色,倒不显得有多严重。 直到李怀河把李族长请了来,才将他们两人松了绑,李氏的几名族老听了昨夜里的事,也都赶来了老李家,气恨的瞪着地上虚弱的二人。 “五叔,您是知道的,怀江如今不在家,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我心里也没个主心骨,还请五叔您一定要替我们家作主。”李婉努力让自己的样子看起来委屈巴巴的 别说李族长了,便连那几名族老们看见,都心生不忍。 族长和族老们当然知道李怀江这次是到县城参加县试,临行前特地将家里女人孩子托付于族里人照看着,没想到当下竟差点出了乱子,族长和族老们心里那个虚。 李族长便道“侄儿媳妇,你放心,这事五叔定替你作主。” “对,有我们叔伯几个在,只要咱们这副老骨头还有口气,就一定不会让你和孩子们受了委屈。”说话的是那几名族老 李婉装得眼眶都红了,那感动之情无以言表,成功晋升演技派。 最后,李族长就让自己的大儿子李怀城,带着族里几名后生牵来两三辆牛车,先把这两人丢上其中一辆没有棚子的牛车,接着,族长和族老们带上族里的后生,还有李怀河哥俩,一众人呼啦啦前往县城,上门找潘掌柜的算这笔子账。 李婉是没想到族长们的办事效率这么爽利,她还以为得等李怀江回来才能处理了潘掌柜,不过以李族长他们的做法,顶多也只是讨到赔偿便了事,事后还是得需要他们自己想法子治服了潘掌柜那人。 然,下晌李族长一行人回了来,倒是给李婉带回来了一个,她不知道的大消息。 潘掌柜昨个雨夜突然被两只大鸟袭击,右手跟右脚生生被撕断,如今人事不省,县城最好的医馆大夫也束手无策,只能先用人参片给吊着命云云。 老李家,堂屋。 “啥?大鸟?”若不是顾及形象,李婉差点喷出了嘴里的茶水。 李怀池点头“整个县城里都传得沸沸扬扬的,说是昨个夜里都听见两只大鸟的嘶鸣声。” 李怀河“对,与潘掌柜同住一起的店伙计说得绘声绘色,那鸟如何如何撞破了潘掌柜屋里的门窗, 又如何如何的叼走了潘掌柜的一根手臂,和整条腿,说是那血巡着大鸟飞走的方向淋了一地。” 李婉:…… 这又是什么狗血的神话故事,等等,有些不对劲。 她昨天好像是放了话,说要废了潘掌柜的一只手一只脚,结果潘掌柜的半夜就被两只大鸟袭击;再结合上一次雕兄放火事件,也是因为她才说放火烧了潘家。 还有,昨夜她好像是祈祷了让雕兄收拾潘掌柜来着。 哦豁,所以是这样子的吗? 莫不是她的嘴开过光?万事显灵了? “那,那两个人呢,族长他们怎么处理的?” 李怀河“潘掌柜如今那样,族长还有族老他们都没了法子,想问也问不出啥事情来,最后族长让我们把那两人押到了县衙里交给了王大人,之后怎么处置那两人,我们也不清楚了。” 李婉闻言点了点头,潘掌柜找的那两人是县城无根的流浪汉,查办之后只能是被罚判成苦役,至于断手断脚的潘掌柜,县衙即便有心查办他,也得有命在。 为此,李婉觉得这样的结果不错,作恶的一个不落,潘掌柜遭了报应,那两个见钱眼开的流浪汉也难逃苦果。 ----------- 县城,某医馆。 潘掌柜面色煞白发青,气若如丝,包扎好的胳膊和腿根处仍不断往外渗着血水,嘴里含着参片,昏睡了整日,到了傍晚才虚弱地醒来一次。 安氏早已哭肿了眼睛,当家的无端端被大鸟袭击,眼下遭了这起子罪,大夫说当家的能活下来的机率几乎没有,除非能把血给止上了。 便连医馆里的大夫都没有法子将血给止住,他们又能上哪寻来更好的大夫给当家的救命。 “当家的~~” 潘掌柜醒来,便感觉到胳膊以及腿根处的疼痛,再次让他回想起昨个惊恐的一夜。 昨个夜里他正睡得好好的,忽然门窗就被什么东西撞破,紧接着就有两只扑腾着翅膀的怪物,扇开了他身上的被子。 待他渐渐醒过神来,才看清那两只怪物是那日的两只大鸟,惊恐之下,未待他反应逃离,那两只大鸟就叼住了他的胳膊腿,腾空把他从炕床上带起,活活将他的手脚给扯断。 他试过挣扎,大声呼救,恐惧与绝望接踵而来,同住在一起的伙计跑过来一看到这情形,当即就吓得跌坐在地上。 最后,他只感觉到右手和左腿被无穷的力量撕扯,那种让人无法承受的痛苦,以及仿佛能听见自己的身子的骨头肉被生生撕扯开的声音,潘掌柜甚至祈求一死了之的痛快。 嘶啦,咔嚓! 痛绝之下,右手从胳膊处,左腿从大腿根处,同一时间被那两只叼紧他的大鸟分离开,鲜血如喷泉般灌浇在整间屋里,鼻间嗅着自己的血气,身子失去了支撑重重摔到了地上。 痛!!! 这是潘掌柜昏死过去之前,唯一的感觉,身体的温度极速下降,降到了没了知觉,人也没了意识。 第102章 案首李怀江本江 “别哭了~” 潘掌柜气息声音微弱,努力撩起眼帘,看了一圈围在榻边的老妻儿女,最后目光落在了年幼的小女身上。 “不要……不要再与李家……不……要。” 戴着面纱的潘明珠,空洞的双眸在听见老父亲这话时,猛然缩了缩。 “不……不……不要……” 老爹口中的[不要],让潘明珠如死水般的心微微颤动,脑海不禁晃动许许多多上一世,以及重生后的诸多不顺。 “当家的,到底是怎么的,您的手和脚……呜呜呜。”安氏声音都哭哑了。 潘掌柜后悔的闭了闭老眼,“是报应!” 慢慢的,潘掌柜感觉到已经有些力不从心,再次努力挣开眼皮“切记~不要……。” 安氏以及儿子儿媳虽然不明白潘掌柜这话到底是何意,只一个劲的点头抹泪。 潘明珠默默的滑落了两行泪,认命的颌首允诺老爹的告诫。 得了小女的回应,潘掌柜悬在心里的事终落了定,他已无能力再守护潘家,这个家日后只能靠着儿子,只要小女听了进去,潘家还有得救。 -------- 这日,县试贡院考场结束了最后一场的考式,负责看守在贡院里外的衙役拉开闸门,门外早已被前来接应等待的亲属家眷围得水泄不通,争先恐后地伸长脖子,等待着陆续出来的自家生员。 有的生员经过了五场考试仍旧一脸的春光,信心满满,有的学子因觉得自己作答不甚满意,而垂头丧气,有的像是被炸干了的咸鱼,行走间宛如一具行尸走肉。 李怀河努力挤进人群中,今个一早李婉才悄悄告诉他,李怀江在县城参加县试科考。 唉,为人媳妇最终还是按捺不住那颗思念丈夫的心,告诉李怀河这个小叔子,不过是想让他带上自己到县城。 当时,李怀河听了后,宛如被一道炸雷劈中,久久无法回神。 李怀河还记得,小的时候爹教他们兄弟几个读书写字,就属大哥读书天赋最好,可大哥却无心读书,没想到大哥现在竟直接参加了科考县试,要说被一道雷劈中还是小的,多来几道雷李怀河都不觉得稀奇。 望着许许多多从贡院试场出来的学员,被各自前来接应的家人亲眷们拥护、搂抱,李怀河盼星星盼月亮地在其中寻找自己亲大哥的身影,心情是即激动又急切。 听着周边人都在期盼一会子放出来的榜单,也不知大哥能否高中榜单,唉,好害怕怎么办。 就在这时,李怀河一抬眼终于看到了几月未见的李怀江,激动的上前挥手“大哥~~” 李怀河撩眼,见到李怀河有些意外,却也知道是媳妇让老二来接的自己,嘴角微微扬起一笑。 李怀河上前接过他手里的考篮,“大哥您辛苦啦,大哥您累不累,要不你先到车上等着的,我留下给您看榜。” 李怀江嘴角微笑道“嗯,榜应是马上出来,我与你一起等吧。” 未料,李怀江话音刚落,就有两名衙役拿着圆案出来,是发榜的。 众人纷纷朝那衙役围了上去,李怀江和李怀河被人群挤到跟前,“大哥,我来帮您看。” 说罢,李怀河就朝榜单尾部开始往上逐个看,李怀江真的不想给小老弟翻白眼,在他心里,自己这个大哥只能考到榜尾不成。 “从前面开始找。”李怀江拍了拍他的肩膀 “哦哦,好!”李怀河立马又在人群中挪动脚步,从前榜开始找。 这时,一名衙役手里提了个锣出来,敲了两声“哎哎哎,谁是李怀江啊。” 李怀江闻言往那名衙役看去,这边,李怀河激动的举起了手“我大哥,我大哥是李怀江。” 说着,就回头拖着李怀江往前去“差爷,您找我大哥,可有何事。” 那名衙役看了眼皮肤黝黑的李怀江,迟疑地道“听好了,这届案首李怀江。” 衙役的这声吆喝,顿时引来了众人的呼声,纷纷朝衙役跟前的黑皮学员看来,目光中充满了狐疑,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唉~,皮肤黑,怪他喽! 李怀江表示,心很累。 李怀河听说自己的亲大哥中了案首,那激动的劲,差点没蹦哒三尺高。 “我……我大哥是案首,真的是案首。哈哈……大哥,您听见了吗,您是案首。” 李怀江没好气的睨了眼小老弟,当下他已经够招人眼的了,大可不必再替他招来更多的目光。 不过,李怀江没忘了拢了拢袖子,上前朝那名衙役拱手作揖,那名衙役是个眼神老道的,当即笑盈盈的抬手扶住他,在没人注意到的动作下,接过了李怀江放到他手中的二两银角子。 “恭喜李案首,回去好生准备四月的府试。” “好的,差爷。” 说完,李怀江片刻不停留,在李怀河的拥护下,从羡慕的人群中撤离。 终于挤出了人群,李怀江心底刚松了口气,便听见李怀河说,“大哥,大嫂在车里等着您,咱快过去吧。” “你大嫂来了?” 听说媳妇来了,疲惫的身心当即一扫而空,禁不住嘴角的飞扬,迈着长腿跨步朝李怀河所指的方向而去。 “大哥……您慢点……”李怀河提着考篮,小碎步加小跑的追逐自家大哥的背影。 李婉静静的坐在牛车里头等着,这驾带棚子的牛车是从族老家中借来的,这时,车帘子被掀了开来,映入眼帘的便是多月未见的男人,嘴角顿时止不住的上扬。 李怀江与之相视一笑,接而跨步上了车,钻进了车帘里,将思念已久的媳妇抱了个满怀。 李婉笑盈盈的任他抱着,双手也紧紧的揽住他的腰身,脸颊贴着他鬓发。 “我想你!!” 听着男人低沉沙哑的魅惑嗓音,李婉嘴角的笑翘得更高“我也想你!” 几月的分离,可愁死他这个黑皮小伙了,太想念媳妇的温香软玉,恨不能以后上哪都得把媳妇揣兜里捎带上。 就在两人忘我相拥的时候,车帘子被一根手指头轻轻撩开了一条缝,紧接着那根指头马上缩了回去。 李怀河后怕的拍了拍胸膊,还好还好,还好他聪明,没有扰了哥嫂的好事。 看了眼手里提着的考篮,只能先放在辕座上,跟着他在外头赶牛了。 里边,李怀江恋恋不舍的松开怀里的人,啄了啄想念已久的红唇,握紧了女人的手,并肩而坐。 “家里可都还好。” 李婉眼眉含笑地点了点头“都好!” “你呢,考得可还好。” 李怀江脸上难掩得意之色“案首!” 李婉听了先是一怔,“你~,你怎么不悠着点,咋考了个榜一。” 李怀江表示很无辜“我也没想到这一届的学子那么菜,怪我喽。” 他确实已经很小心谨慎了,所作所答都是中规中矩,确保不会落傍就成,结果,还是成了案首。 李婉听了无奈一笑“家里也就老二知道,我同他说了先别告诉其他人。” “嗯,好。”李怀江又握紧女人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 想着男人在外辛苦求学多月,终顺利通过县试,还是值得庆祝的事情。 “你包袱在客栈吗?刚好我们到馆子里订上一桌席面,捎带回家庆祝可好。” 李怀江心里高兴女人为他而骄傲,无有不应的。 “老二,先到附近的来源客栈。” 车帘外的李怀河闻言,当即应声“好嘞,大哥。” 李怀江暂住的客栈是酒楼一体式,到了客栈小夫妻先点了一桌席面,吩咐了李怀河在楼下等着席面打包送到牛车上,李婉陪着李怀江回到楼上住的厢房收拾包袱。 第103章 李?黑牡丹?怀江 李怀江的包袱不多,三两下便拾掇好了,他订的这间厢房朝向通风极好,打开窗户便能瞧见下头县城主街道来来往往的人潮。 想着席面应是没那么快做好,小两口也不急着下楼,李怀江见媳妇站在窗前吹冷风,立马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一件长掇披在女人的身上。 “不冷?” 李婉嘴角弯笑,双手拢了拢肩上来的长掇,“暖。” 男人没好气的捏了捏她的脸,便在这时,李婉看到楼下街道路过的一行人,那几人手扶着一辆无棚的牛车旁,个个面容悴悴哀伤,牛车上裹了块白布,能隐约看出来白布下躺着一个人。 “你看,那牛车上的尸体该是潘掌柜的。” 李怀江顺着媳妇手指的方向看去,便看见潘家人的行迹,眼眉动了动“潘掌柜死了?” 李婉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跟男人说起最近潘家人的事,便道“潘家已经从咱家隔壁搬走了,中间还发生了些事情,我慢慢同你说来。” “好!夫人请说。”李怀江一副洗耳恭听,百依百顺的小丈夫模样,半点不再关心下头的情况,满心满眼都是眼前的媳妇。 潘家的人临时租了一辆不带棚子的牛车,将潘掌柜的尸身带回桥阳镇,认出潘家人的街坊,都知道白布下头盖着的是潘掌柜,不禁心里唏嘘叹息,怪可怜哉。 从客栈到回家的路上,李怀江仔细听说了这几个月家中所发生的,以及潘家搬走前后的,还有小舅子顺子去幽州的所有事。 越听李怀江的眉头就皱得越紧,握着女人的手怎么都不舍得撒开,“辛苦你了。” “我没事儿,你是没亲眼见着那两只雕兄,比电影院看到的都要威武霸气。” 瞧媳妇眉飞色舞的小模样,李怀江不由轻笑,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头,手不经意触碰到她袖子里的镯子。 李婉见状,大大方方的撩起袖,在他眼前晃了晃手腕的镯子“好看吗,我戴上之后就脱不下来了。” “那便一直戴着,这镯子合该是你的。”李怀江抬手握住女人纤细的手腕,指间轻覆镯子的掐丝纹路。 “等日后的,为夫给你置办更多的首饰,每日换着戴。” “你最好说到做到。” 小夫妻俩有说有笑间,牛车已经回到了长留村,一下车,李怀池领着几个小的就迎了出来。 “大哥~~” “大哥,您回来了。” “爹~~” 小明昭最会显眼了,生怕亲爹被哥哥们转移了视线,直接举起两根小手让李怀江抱。 李怀江笑盈盈地将小闺女抱了起来“昭儿长大喽,重了不少。” 小明昭生怕爹爹嫌弃,两只小短手紧紧的圈着李怀江的脖子,小脸在他的脸上蹭呀蹭的。 李婉没眼看,才发现闺女这么会争宠,不得了啊。 李怀池上前来帮忙提下包袱,看到眼生的考篮也不知道是啥玩意,只以为是装物件的,并没多想。 李婉招呼着两个妯娌把车箱里的席面餐盒拿到灶房“二弟妹,三弟妹,今晚咱家不用烧饭,这是从县城订回来的席面,先把餐盒都拿到灶房的,我到隔壁喊上老姑他们过来一起吃饭。” “好的,大嫂。” 陈氏听说订了县城馆子的席面,当即抹了把溢出来的口水,乐颠颠的应声不迭。 李婉说罢,就到隔壁家喊来李婆子,张姑父和张芳两口子,听说李怀江回来了,李婆子心里高兴不迭,很快一家人都围在灶房里为李怀江此次远行归来,接风洗尘。 大伙聊得高兴,免不得都倒满了酒水,家里人都只以为李怀江放心不下家中,所以提前返回,而罗先生继续远行采灵药。 而心里揣着大喜秘密的李怀河,即高兴又抓心挠肝的难受,谁懂啊。 众人酒足饭饱,天色已深,送走了李婆子一家,李怀江便回到了正房歇息。 李婉找出干净的衣裳,让李怀江把一身衣服给换了。 “你换好衣服等着,我去给你端热水。” 李怀江确实累了,又喝了不少的酒,难得没有拒绝媳妇献殷勤,脱了鞋袜,把身上的衣服都换了,当下二月屋里炕头留有火种,只穿着单衣也不觉得凉。 等李婉在灶房里烧好了热水端来,便见男人已经躺在炕上睡着了,瞧他眼底难掩的青黑,李婉心头酸涩不已。 这个男人为了他俩日后的生活,默默努力付出,从一个富家少爷、精英才子沦落到古代,成了泥腿子,宁愿自己到地里操劳,也从不愿让她受半分的苦。 如果不是这一趟的穿越,李婉都不敢相信,从前那个傲娇目中无人的他,也会有体贴温善的一面。 想着,李婉拿来布巾打湿热水,轻轻的替他把脸和身子都擦洗了一遍,瞧男人累得,这么弄都没醒过来。 ---------- 因着头一日李怀河还牛车的时候,特意到李族长家报了喜讯,次日上晌李族长便风风火火的来到了老李家,那脸上的春风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不知道的还以为科考中了县试案首的人是他呢。 下晌,知道内情的族内叔伯也来了,李怀江本江,充当了一日交际花,努力让自己笑起来跟朵黑皮牡丹似的,到了晚上回屋,那脸都是僵的,赶紧揉了揉脸颊,放松放松。 李婉给他拧来热水湿布擦脸,嘴角止不住噙着抹笑,道“四月府试,我可能陪不了你到府城,你知道的,地里的土豆差不多五月初得收成,到时候怕赶不回来。” 李怀江接过布巾敷了敷脸,道“我自己一个人能行,家里的事按计划,你尽早把二房两口子调教起来,日后这些事都得由他们来主张。” “嗯嗯。”李婉笑盈盈的点头“从咱们这到府城得一日夜的路程,你一人去我不太放心,顺子当初留了四虎跟五虎在咱身边,到时我让他俩陪你一同去,你看如何?” “让四虎跟着我,五虎留下来,万一家里有个什么事,他也能在外头顶着些。” 李婉想了想,点头赞同“好,过几日的,我同他们说。” 说着,李婉接过他手中凉却的布巾,重新过了遍热水,再拧干。 李怀江瞄了眼她递上前的布巾,嘴角噙笑,拉着女人到身旁坐下。 “来年的秋闱,夫人必须得陪着为夫到淄州,少了夫人在身旁打气,为夫可没那把握。” 李婉当即就给了他一个大白眼,瞧瞧他吹的,没把握能不小心把县试案首拿下来,没把握之前还信誓旦旦的跟她许诺考个大官,真的不想啐他一口。 “看我的眼睛!” 李怀江睨着女人翻得快上天的白眼,忍不住被逗笑,将女人揽入怀里。 “对了,之前我本打算考完府试院试,继续到邻县找那位举人老爷随学,不过,今个五叔与我说,王大人昨日夜里派人捎来了口信,让我过完院试随时到县衙,他亲自指导我的课业,我想着这样也不错,至少离我媳妇近些,每日还都能回来。” 李婉有些意外“真的?” “嗯哼!王大人还让人送来一箱子不错的书,让我这段时日搁家里头好生看看,我想着从中挑些不错的书籍,让康砚帮忙手抄几本,日后留给孩子也是有用的。” 他可是一举拿下县试案首的人,王大人不得卖李氏一族的情面将他留下来,当然,李怀江也不是不知道王大人的看重,有着更深一层的意思。 “那感情好,可怜了王大人,遇着你这种雁过拔毛的。” 李怀江毫不在意媳妇的调侃,笑眯眯的将人手上的湿布拿过来甩到一旁去。 “夫人,夜已深,咱该睡了。” 李婉一看他这张黑皮笑脸,就知道准没好事,要不是自己也想他了,真想一脚丫子把他踹到炕下凉快去。 第104章 李怀江启程到府城 李怀江回来的这些日子里,沉迷在王大人送来的那箱子书里的几册孤本,这样好的书籍若能流传后世,无论是学术性,或是收藏价值都能甚称珍贵的善本。 偶也会抽出时间指导孩子们的课业,唯对小儿子铭意稍稍失了点耐性,他小子脑子机灵,却唯独对读书提不起兴致来,愁人。 为此,小铭意觉得,其实爹不在家,小日子过得挺悦愉的,姑父先生比亲爹好说话,笑起来也比亲爹和蔼可亲。 呜呜呜……亲爹啥时候再出趟远门就好了。 康砚得了几本李怀江交给他帮忙手抄的书籍,眼睛亮得直冒金光,这可都是好书。 这么好的书籍即便以往自己是个正常的秀才,也难能见上一本,于是,应笑不迭的点头应下这份差事,每日除了给三个小子授课,剩下的时间都窝在屋里抄书,简直乐不思蜀。 长留村的其他村民们巴巴看着李氏村民地里都种上土豆,再有听说土豆收成可变成现银,心里那个羡慕嫉妒恨,都快窜出了文外。 每日,李怀河和李怀池哥俩到土豆地里巡视一番,若发现种植不对的地方,都会仔细给李氏村民们指导出来,比如掐掉分支的花蕾,又比如窜出土外的果实需及时覆盖肥土等等。 三月底,每家每户都在开始张罗播种水稻苗子,李怀江再次动身前往府城赶考,这趟出行,给家里其他人的借口是,出门访友。 真不怪李怀江和李婉瞒着家中人下场科考,而是不想他们成日为科考结果提心吊胆的,如今的李怀江不同于原身,一时间无法抹灭原身给家人烙下的平庸印象。 因着一早李怀河兄弟俩下地里播水稻种子,早些时日得了消息的四虎,直接从县城雇来马车到村里接上李怀江。 李婉接过凌氏递来的干粮和水,送到车上,“路上注意安全。” “嗯,放心吧。”李怀江捏了捏她的手心 四虎觉得自己受到了重用,笑得那叫一个谄媚,“夫人您放心,有我看着李大哥,定会护他周全。” 李婉感激不已“劳你费心了。” 其实距离府试开考时间还有些日子,让李怀江提前去府城是李婉的意思,想着李怀江这一路到了府城,提前租下临近贡院考场的客栈好好休养生息,还能静下心来多看几本书。 “我办完事了便回来,这些日子您再累些,等我回来的。” “嗯!”李婉点了点头,“你快上车吧,别让车夫等急了的。” 李怀江这才恋恋不舍的松开她的手,转身上了马车,四虎殷切地帮他撩开车帘子,自己则坐在外头的辕座,与车夫一同赶马。 再次送别李怀江,李婉没在院门外久留,刚回到院里就看见思婳带着小明昭翻出去年罗先生留下来的草药掠晒。 看得出来思婳在医术药理上是下足了功夫,罗先生不在的这段时日,小丫头也没忘了她师父临走前的交待,每日反复翻看罗先生留给她的几本医学手札。 “嫂嫂,前几日我照着医书配了个方子,应是比县城里买的遮颜膏管用,改日我做出来的,在手上试几回,好的,我再给您拿来。” 遮颜膏?! 李婉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耳后根那块胎记,心想,若是思婳真能捣鼓出这好玩意,也是好的。 “好,那嫂嫂等着你的遮颜膏子。” “嗯嗯。”得了大嫂嫂的支持,思婳心里欢喜。 小明昭闻言,眨巴着大眼看着思婳“小姑,您说,说要给昭儿弄香香的膏子的。” 思婳嗤笑的刮了刮小家伙的鼻子“那是香包,得端午的,小姑给你做艾草香包挂在身上香香。” “嗯嗯,小姑真好。”小丫头开心得直拍小手 李婉不打扰两个小丫头掠药材,转身进了灶房,凌氏正在灶房里发面。 见大嫂进来了,便笑道“大嫂,今个晌午咱家做上牛油拌的馅饺子,可好。” 李婉也瞧见桌上放着一大块用桔杆串上的板油,那股子冲鼻的腥味不似猪油,才知道是牛板油。 “牛油可是金贵的好东西,是托你娘家大哥从镇上捎回来的?” 县城不是成日都有屠户卖牛肉,估计是凌家往镇上的馆子送酒,遇着了才给捎回来的。 “可不是,光这一小块就花了一百文,平日里可不敢这么糟蹋。” 当初李怀江和李婉把老爷子留给每房的分家费,都给到他们的手上,二房和三房偶也会掏出私房钱犒劳家中伙食,可见都是有长进的。 “对了大嫂,还有一块牛肉,晚些得了空,我给您做牛肉干尝尝。” 凌氏说着,擦了擦手上的面粉,拉开一旁放碗筷的柜子,从里头提出一大块鲜红的牛肉,份量足有五六斤。 牛肉干好吃,凌氏做的牛肉干味道不错,许是最近肉吃多了,倒是想吃辣的。 思及此,她便道“要不,这面团发好的,除了做饺子皮,留一半擀成面条,再炒点辣酱。” “辣酱用炼好的牛油炒,你先炒些花生碾碎了,剁点牛肉沫,配上豆鼓,辣子,香料一起炒,我中午想吃辣酱拌面条。” 凌氏听得愣神,却也不忘一一记进脑子里。 正好陈氏抱着丰哥儿来到灶房门前,听了一耳朵,哈喇子差点不争气的从嘴角溢出。 “大嫂,辣酱放上这许多料,指定很好吃。” 李婉没好气地瞄了眼嘴馋得只会傻乐的陈氏,“嗯,丰哥我给看着,你帮你二嫂忙吧。” 陈氏闻言,还没等李婉伸出手,丰哥儿就已经塞到了她的身上来。 “好的大嫂,我帮二嫂剁肉。” 李婉忙抱住小子,身子不稳地往后趔趄了小半步,这糟心的弟媳妇,脑子里光想着吃,连孩子都不要了。 -------- 这边,李婉把丰哥儿抱到正房,让他靠坐在叠好的被子前,小心戳了戳他的小脸蛋,逗他玩儿。 “瞧瞧你娘,吃食都比你重要,等你大了,可不能学着你娘的嘴馋,知道吗?” 小家伙睁着亮亮的眼睛,小嘴咧着笑,一双小手上下扑腾,咯吱直乐。 逗了会儿孩子,李婉找来明昭那只小老虎头,让他自己爬在床上玩;然后,起身拿来一本册子,回到炕边坐下,边翻看着册子,边注意丰哥儿。 这本册子里登记了每一户李氏村民领走的土豆种子,他们家分派给李氏村民们的种子也不是白给的,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领走了多少,届时都得按同等的份量还回来,。 再有就是五月份制作土豆粉条的工程,前两日她与李怀江商量着,将后面那座空着的院子暂时腾出来做为工作点,再雇几个族里的婶子媳妇子帮忙,每日按五文的工钱结算。 李婉初步估算过,等今年交完两批货,结了尾款,再把每房的分成银子分了,他们大房到手的银子,加上原身留下来的财务,有个八百两的结余。 李怀江晋升科考要钱,届时她带着孩子们跟着李怀江到淄州,或者到盛京赶考的花销也不小,眼下来钱的路子太慢了;她得想别的法子赚钱,一天天的看似日子过得安逸,到头来还是穷得很。 第105章 变蛋 “好香哦~~” “好吃,味道真好~~” “嗯,太好吃了~~” 晌午,老李家的灶房里传出欢快的吸溜吸溜,扑哧扑哧吃面条的声音,那声响堪比交响凑乐。 饭桌上,摆了一盘子的干捞饺子,一盘子清汤面条,还有一碟炒好的肉沫辣酱,每个人的碗里无论是吃饺子或者面条,都用辣酱拌得红彤彤的。 大人孩子们风卷残云般吸溜了几碗面条,最后个个摸着滚圆的肚皮,打着饱嗝还意犹未尽地咂着嘴。 李婉也觉得辣酱味道不错,虽然不比某干妈,但也别具一番风味,尤其是豆鼓颗颗饱满有嚼劲,裹着牛油辣子的香味,无论是拌面或者夹在馒头里吃都很好。 而且,她觉得在这里应该没有人会想到用上这许多配料做辣酱,这么说来,这辣酱的方子或许可以生钱。 “你们觉得,咱家做的这辣酱,酒楼饭馆什么的会不会喜欢?” 众人听了先是一怔,李怀河先反应过来“大嫂,您是想把这辣酱方子卖到县城里的酒楼饭馆?” 李婉先不急着回应他的话,目光询问似的继续看向他们。 李怀池道“大嫂,咱们做的辣酱成本太贵,又是牛板油,又是牛肉花生的,县城酒楼饭馆的掌柜不一定能出好的价钱买下方子。” 李怀河忧虑的就是这个点,“是的大嫂,三弟说得没错,咱们知县数得上全国最穷的地界,寻常百姓食不裹腹,有钱的大户也不一定瞧得上咱家做的辣酱,就算酒楼饭馆买了咱家的方子,若是没了销路,怕且回头还得怪上咱们。” 且不说他们乡野庄户从小就没吃过啥好东西,他们认为的好吃,有钱人家啥好东西没吃过,不一定好这口;再有,他们只是乡野农家,万一得罪了县城里比潘掌柜还要厉害的人物,这对他们老李家来说只怕是祸害。 李怀池听了二哥这话,想了想道,“要不,咱把方子卖到府城的馆子。” 一面想着,府城住的大户更多,或许府城有销路也不一定,另一面想,他们长留村与府城相隔距离遥远,事后就算想找他们家麻烦,还不一定能找得来。 李婉:…… 难怪都说穷三代,一个遇到困难就退缩,一个投机取巧,唉,别说老爷子了,她这个大嫂听了都觉得心累。 李婉脸上显出些不悦来,语气也冷了几分“嗯,吃完了就赶紧下地干活,地里的种子播完了?” “吃完了,我们这就去。” 李怀河和李怀池哥俩听着大嫂的语气,还有那脸色,便知道他们方才的话惹大嫂不快了,麻溜的脚底抹油提着家伙式滚回地里。 ----------- 李婉回到正房自己琢磨辣酱的可行性,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盘算,只是不能急于一时,赶着送上门的买卖,只会显得廉价。 思来想去,找出了粮房的钥匙,到粮房清点出家中剩余的鸡蛋,当下他们家圈养的母鸡不过十只,平均每日只能收集七八颗鸡蛋,家中孩子每人每日吃掉一颗,偶尔再炒个鸡蛋什么的菜,剩下的鸡蛋并不多。 犹豫片刻,还是决定按计划进行——做变蛋。 变蛋和松花蛋的制作工序并不繁琐,得亏她以前的一个客户是某省的皮蛋大王,当初为了签下那难搞的蛋总,她特意在网上了解学习了各种皮蛋的制作方法,再多次陪蛋总巡视他制蛋的土工厂,所谓知此知彼,方能与之产生共鸣话题。 说干就干! 再次回到正房,翻出纸笔,把所需的材料一一写下,碱面,食盐,干黄泥,生石灰,草木灰,锯木等,好在这些材料在这里都能找得到。 没几日,五虎便从县城里带来了李婉交待置办的材料,干黄泥,草木灰,锯木这三种材料,他们家自己就能弄出来,碱面和盐在益商行采买,生石灰李婉交待了在那间倒霉催的泥瓦铺里采买。 “李夫人,您交待的我都给买齐了。” 五虎将东西一一扛进老李家小院,抬起袖子抹了把额间的汗水。 “辛苦你了!”李婉让凌氏给他端来一碗凉茶。 五虎憨笑地咧着大嘴白牙“夫人您客气了,这点小事不辛苦。” 这时,凌氏端来了凉茶,五虎忙双手接过道谢,一咕噜喝了个底朝天。 凌氏瞧他渴成这样,便道“我再给你倒一碗。” 五虎确实渴得紧,尴尬地笑道“谢谢这位大嫂了。” “你莫要客气。”凌氏接了碗,又回到灶房给他再倒来一碗凉茶。 喝了茶水后,五虎也不好意思多待,找了借口匆匆离去。 家里人并不知道李婉即将要干的大事,凌氏好奇地打量那几袋子材料。 “大嫂,这些是……” “大嫂!!” 凌氏刚问出口,陈氏抱着丰哥儿风风火火的回了来。 “大嫂,您交待的事妥了,好几个婶子大妈听说咱家三文钱收两颗鸡蛋,已经跑回家捡鸡蛋了。” 李婉就知道这种传播工作,交给陈氏准没差“好,干得漂亮。” 陈氏笑呵呵地颠了颠怀里的儿子,才问“大嫂,咱家收鸡蛋干啥啊。” 凌氏同样投来好奇的目光,今日大嫂吩咐收大量的鸡蛋,她便好奇来着,家里鸡蛋虽然剩的不多,但也是够吃的。 可瞧着当家的和三弟都不敢问,她也不敢冒尖多事。 李婉这下也不瞒着她们了,神秘一笑,道“今个田里的活还有些,明个等二弟和三弟闲下来的,我带你们做变蛋。” “变蛋?”二人愕然的相视了眼,表示听不太懂。 “变蛋也是一种粮食,做好了无需蒸煮,凉拌就很好吃,而且价格不贵,寻常百姓也能吃得上,咱家做出来了一定很好卖。” 陈氏满心专注于[好卖]二字,乐颠颠道“大嫂,咱都听您的,只要能赚钱,大嫂您说啥就是啥。” 这话听起来没毛病,市侩是人之常情,至少不像上回辣酱一样,个个怕得瞻前顾后的。 凌氏深知上回辣酱那件事,惹了大嫂不快,脸上迎合着笑,“是的,大嫂您尽管吩咐咱们,咱们都照做。” 李婉闻言,也不与她俩客气,“一会子该有人把鸡蛋送来咱家卖,你们把堂屋的桌子椅子搬出来,二弟妹你负责在旁记账,三弟妹你与我一同收鸡蛋。” “哎!” 第106章 收鸡蛋 果然,不到一刻钟,就有几名村里的大婶子提上家里装鸡蛋的篮子,前呼后拥的来到老李家。 “李老大家的,听说你们家收鸡蛋,真的是三文钱收两?” 按当下的市价,村民们平日里把攒下来的鸡蛋挑到县城卖,一个也只能卖到一文钱,听说老李家三文钱收两个,纷纷捡来了家里所有的鸡蛋。 老李家院里已经摆上了堂屋那张会客的圆桌,李婉搬来了一张椿櫈,笑应那名问话的婶子。 “是的婶子,不过咱家收鸡蛋有要求,鸡蛋太小的不要。” 这也是李婉多出半文钱收蛋的原因,确保做出来的每颗变蛋大小一致,卖相品质都不能差了。 那名婶子闻言,当即笑道“没问题,俺把俺们家的鸡蛋都带了来,你们挑着的。” 跟来的大妈大婶都笑眯眯的点头应声,反正挑剩下的还可以卖到县城,两头赚钱,在老李家赚的可是大头,傻子才不应呢。 “好!” 如今每家每户能养的鸡不多,攒了许久才攒上半篮子,有的前些日子才挑到县城卖,拿来得更少。 陆陆续续听闻消息的村民,纷纷从地里赶回家收拾出自己家的鸡蛋来,深怕错失了赚银子钱的机会。 不多会子,老李家院里就挤满了各姓的村民们,得了消息的张芳也抱着孩子过来帮忙,把孩子交给思婳照看着,与李婉和陈氏坐在桌前,一个一个的检验收蛋,凌氏在旁拿册子登记和付铜板。 半个时辰不到,就已经收了上百颗鸡蛋,后面还有村民来,排队期间笑盈盈的交头接耳,议论着老李家这是要做大买卖。 更有村民在意的是老李家这一趟收完鸡蛋,还会不会有下回,他们好把鸡蛋攒着留给他们家收的。 何婶子带来的就不多,打开布包只有七八颗,好在个头滚圆,她排在了李婉负责验收的队形里,因着之前帮马家那事,何婶子担心老李家不待见,不愿收他们家的鸡蛋。 好比上回种土豆那事,族长夫人只安排了他家前头生的老大过来领种子,半点不给她机会亲近老李家,此时她的心七上八下的。 没曾想,李婉面对她时,脸上半点没有不悦之色,全程面带微笑,检查之后,把她带来的鸡蛋都收了。 “二弟妹,何婶子八个。” “哎,好。”凌氏赶紧记册,再找出几枚铜板给到何婶子手上。 “何婶子,这里十二文。” 何婶子捏着掌心里的铜板,脸上喜笑盈盈“哎,好。” 有了这个开头,何婶子就想着与李婉热络几句,缓解他们俩家的关系,然,后头排队的婶子催促她离开,何婶子又不得不一脸难色地扯了扯笑,慢悠悠的捏着铜板子走了。 全婶子排在张芳的队形里,排到她了,忙不迭地打开布包里五六颗的鸡蛋,目光含笑讨好地看向李婉。 “怀江家的,今个俺家只有这么些蛋,不知下回你们家还收不。” 正验收鸡蛋的李婉闻言,抬头见是全婶子,脸上的笑真诚了许多“要是收的,会再通知大家。” 全婶子听了这话,当即有了定数,“哎好,那婶子日后把鸡蛋都攒起来,专供你们家。” 李婉给了全婶子一个了然的微笑,没有正面回应,全婶子看出她的意思来,心里乐滋滋的,接过凌氏递来的铜板,不好耽误了后边排队的人,转身离开却没走,而是留下来帮忙招呼后面来的村民,让大家都排好队形。 今个来他们家卖鸡蛋的村民很多,包括了林,方氏的村民,开始他们也担心老李家不愿收他们的鸡蛋,等拿到铜板子,还有些不敢相信的模样,心里满是喜悦。 “大嫂嫂,咱家收这么多鸡蛋,是准备做新粮食吗?”张芳边验收鸡蛋,边问。 “嗯,明个老姑和姑父地里也没啥事,你们也一起过来,嫂子我教你们做好吃的。” 张芳听了心里火热,感激大嫂嫂有好事,也不忘提携他们张家一把。 “哎,好的大嫂嫂。” 这一趟忙活直到黄昏,来卖鸡蛋的村民才渐渐少去,李怀河和李怀池哥俩在地里的时候就听说了家里的阵仗。 回来时,哥俩就通了气,这次不管大嫂让他们干啥,照办就是,可千万别再像上回一样惹大嫂不快。不然,不必等大哥回来收拾他们,他们就先自个收拾自个。 送走了最后一名卖鸡蛋的村民,她们身后已经摆了六七筐的鸡蛋,僵坐几个时辰不动的李婉,此时也感觉到腰酸背疼的。 “好了,咱把鸡蛋都收拾收拾,二弟妹收鸡蛋的账目做出来了就拿给我。” 她得第一时间核算出成本,方好订出合理的售价。 “好的,大嫂。” 回到院门外的李怀河哥俩,瞧见一名七八岁的小丫头,手里握着两颗鸡蛋,躲躲闪闪地想进又不敢进他们家的院子,身上还背着个两岁的小男孩。 李怀河认出这丫头,是一户姓宋的外姓村民家的孩子,去年大地动,这宋六丫的爹就没能逃过那场劫难走了,娘是个病央子,因着他们这房没了劳作力,不被家里爷奶看重,据说宋六丫的娘断了快半年的药,眼下只剩一口气吊着。 “这不是宋六丫嘛。”李怀池也认出宋六丫 身后传来的声音,不禁让小丫头惊得打了个哆嗦,畏畏缩缩的转身,便看见李家两个叔子。 李怀河瞧小丫头吓得转身想走,不由得心软“六丫你是咱家来卖鸡蛋的,咋不进去。” “李二叔,我……我……” 宋六丫之所以不敢卖,是害怕被家里爷奶发现她偷偷养了只下蛋的母鸡,那只母鸡是姥姥过年的时候悄悄给娘带来的,这两颗鸡蛋娘和她们姐弟俩一直都不舍得吃,本想攒多了再带到县城卖钱,给娘抓药来着。 院里听闻动静的李婉抬头朝外看去,依稀能看见小丫头的半个背影,“二弟,三弟,是卖鸡蛋的吗,把人带进来吧。” 一个小丫头能来卖鸡蛋,许是家里日子过不下去的,不然孩子得了鸡蛋,首先想到的是吃。 听了院里女人的话,宋六丫回头就看见李家的大婶子,她想把鸡蛋卖给李家,听说两颗就能卖三文钱,比县城多出一文,可她刚才听说李家收的鸡蛋个头得大,她手里的两颗鸡蛋太小了,因着是母鸡初生的鸡蛋,喂得也不够好的原因。 “好的,大嫂!” 李怀河闻言,便向宋六丫道“别愣着了,进去吧。” “我……我……”宋六丫想说,她手里的鸡蛋太小了,忽然,她瞄见不远处一抹熟悉的身影,吓得又是一个哆嗦,几步就往李家院门里窜。 李怀河和李怀池见状,怔了半晌,回头也看见了宋家老太,宋家老太身上扛着副挑子,消失在前面不远处的拐角,看样子应是没瞧见宋六丫,可那丫头却吓得脸色都白了。 第107章 宋六丫 从原身的记忆里,李婉认出了躲进他们院里的小丫头,瘦小的身板抖如筛糠,背上的弟弟,仅是用着拼接的破布带紧紧地固定在身后。 说起宋家,算得上是村子里的绝缘体,与村民们不甚往来,和曾经的老李家堪称长留村的卧龙凤雏。 宋六丫的爹娘是宋家的三房,据说老子去年走了,老娘赵氏是个不顶事的病秧子。 原身曾受过赵氏的恩惠,早年赵氏刚嫁到宋家,身子骨都是好的,家里地里的活计数她最是勤快,便连空闲时也会背着篓子上山寻摸山货贴补家用。 一日雨后,原身到村后的山脚下挖野菜,路过一片沼泥地时脚底不慎打滑,整个人便随着地心引力没入沼泥地底下去,眼看就要没过肩膀,那时的原身彷徨无助到了极点,只剩两根高高举起不停挥动的手臂,还有一颗脑袋露在沼泥地面上。 她大声呼救,无奈当时仍下着小雨,村里的庄户都窝在家里,整个山脚下连片人影都没见着。 当原身半张脸被泥沼地吞噬,绝望地闭上泪眼,等待阎王的召唤,忽然,一只温暖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耳边传来的是女人咬牙的坚韧声。 “抓紧我的手!” 原身睁开眼便看见赵氏蹲在泥沼边上,她身旁散着小半篓杂乱不值钱的山货,一只手用小锄子挖入埂地里借力,另一只手吃力地抓住原身的手腕,防止原身继续往泥沼地底下陷。 这一刻,原身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随着赵氏的拉扯,她慢慢的两只手都握紧了赵氏的小手臂。 泥沼的吸力极强,赵氏的手腕被原身掐出了深深的指甲印,仍咬牙坚持不放开,两个女人废了老力,原身终以脱离了险境。 也就从那日起,原身再也不敢到村后头的山脚下挖野菜,心里感念赵氏的相救之恩,李老爷子得知此事,让原身夫妇二人逮了只家里的老母鸡送到宋家作为谢礼。 之后他们两家也没因着赵氏和原身的这段恩情,而有任何的往来,一切回归寻常,继续当起了他们的卧龙凤雏。 赵氏生小儿子那会难产,才落下了严重的病根,成日卧病在床无法下地,连家里基本的活计也干不得,渐渐的就被婆母厌弃,没日没夜的逮着她骂。 而赵氏生下的儿女自然也不受婆家待见,如今连他的男人也走了,看得出来他们这房母子仨在宋家的日子很是艰难。 先前,宋家大房的媳妇就拿来了十好几颗鸡蛋,宋家没有分家,应是家里所有的鸡蛋,那小丫头手里的鸡蛋又是怎么来的。 打眼瞧着小丫头满是慌乱的神色间,有着一丝丝的恐惧,身上的衣衫破旧不堪,打在衣料上的补丁走线潦草,一看便知道是小丫头自己缝补的。 李婉问道“六丫,你手里的鸡蛋哪来的?先前你家大伯母已经把你们家的鸡蛋全卖给了我们。” 宋六丫闻言,下意识的将两只手背到身后,眼神怯懦地不敢抬头看李婉。 “这鸡蛋不是我们家的,不……,是我们家的,但……” 小丫头紧张得语无伦次,又怕说出来了让爷奶知道他们三房藏起来的母鸡就留不住了。 紧张之下,宋六丫眼眶都红了,让人看着偏生不忍。 李婉注意到她时不时回头往大开的院门看去,便向李怀河道“二弟,先把院门关上。” 李怀河把锄头放下,栓上院门,才说“大嫂,方才这丫头见到她奶,吓得跟什么似的。” 李婉眉头皱了皱,看向宋六丫的的脸色带了几分严肃。“六丫,你是不是偷了你家的鸡蛋?” “没有,我没偷,这是我家的鸡蛋。” 宋六丫越说越急眼,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滴落“我真的没偷……” 瞧小丫头急哭的样子,李婉不由地语气放软了些“你娘她知道吗?” 宋六丫抬手抹去眼泪,沉吟半晌才开口道“我娘不知道,真的不是我偷的鸡蛋,是我和我娘自己养的鸡,我……我想把鸡蛋卖了,给我娘买药。” “婶子,你们可不可以不要告诉我爷奶,那只鸡真的是我和我娘养的,是姥姥给我娘带来的母鸡,我没有偷鸡蛋。” 听到这,大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再结合宋家的情况,心里不禁替这小丫头唏嘘心疼。 李婉伸手想亲近宋六丫,却没想到把人家丫头吓得差点跌坐在地上,李婉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别怕。”感受到小丫头颤抖的身子,李婉轻轻拉过她藏在身后的两只手。 怪刚才自己太苛刻吓着了孩子,事情没弄清,就胡乱指责别人家的孩子,确实是不该。 “六丫,婶子给你道歉,婶子不该说你偷拿了家里的鸡蛋,你别哭了哈。” 小丫头闻言,眼泪顿时如泉涌般止不住,吧嗒吧嗒的往下掉,自从爹死后,就没人像李婶子这样与她温声气和的说过话,感受到李婶子传到手背上的暖意,宋六丫心里的委屈瞬间被放大。 “这两颗鸡蛋婶子收了,日后你再有鸡蛋就拿来,婶子都收,好不好。” “婶子……您……您真的收……收我的鸡蛋吗?”宋六丫哽咽着声腔,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院里的女人们看了,眼睛都不禁发酸,纷纷别过眼,眨去眼底的泪意。 “嗯,只要是你自己养的鸡下的蛋,婶子都收,快别哭了,没得把眼睛哭肿了,让你娘看了担心。” “嗯嗯!”宋六丫听话的点头,抬起袖子抹去泪水,只是怎么抹都像是抹不干一样。 李婉蹲下身子,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小丫头应是长年吃不饱饭,营养不良,头发又黄又燥。她身后背着的弟弟也很是瘦弱,却很乖,不哭也不闹,嘴角还流着哈喇子,额头有一块於青,这么大的孩子难免磕磕碰碰,李婉倒没多嘴去问,只是心里可怜这对小姐弟。 “来,把鸡蛋给婶子。” 宋六丫赶紧松开手里的两颗鸡蛋,放到李婉的手心里,这边,凌氏忙掏出三文钱,接过大嫂手里的鸡蛋,再把钱送到小丫头的手上。 李婉看着小丫头手里那几枚铜板,三文钱很小,在小丫头手里变得很大。 “拿了钱,先让你娘收着,等攒够了再去买药。” “嗯嗯!”宋六丫这会子才把眼泪擦干,嘴角绽起一抹大大的笑容来。 为人父母,若看见自己的孩子这样,大抵是受不了的。 “快回家吧,日后有鸡蛋的,就到咱家来。” “谢谢婶子。” 待小丫头离去后,陈氏才忍不住开口道“六丫也是个可怜的,小小年纪在家里一点活干不好,就被她奶打骂,这会子回去,宋老太要是看见她偷跑出来,指定又少不得一顿打。” 成日泡在村头信息链条中心的陈氏,时常听村里的婶子媳妇子说起,宋家院里总能传出宋老太打骂六丫的动静。 小小年纪干一大家子的活,洗衣做饭不提,还得山上采山货,这么小的丫头能懂多少,便连他们这些大人到山上,也难能寻到什么像样的山货。 只怪他们三房命不好,顶梁柱没了,娘又是个病秧子,就盼着赵氏那口气能吊久些,若连娘也不在,这两姐弟的日子怕是会更难过。 李婉听了心情沉重,缓缓的叹了口气,这世上苦命之人何其多,每个人只管做好自己的本份,命数这种事,多是老天爷给安排好的,就好比她和李怀江,还不是因着贼老天的安排,才来到这个时代的。 第108章 做变蛋 次日,李婉多次观测风象确定最近一段时日无雨,才领着大伙着手制作变蛋,昨个收了六百多颗鸡蛋,工作量不可谓不大。 李怀河和李怀池依照吩咐,找来两口大木盆,其中一口倒入半盆的井水,再缓缓的倒入石灰,因为石灰入水会产生大量的热量,以防伤着手脚,李婉让他俩用铁锹轻轻把石灰水搅拌均匀。 女人们负责将收回来的鸡蛋再逐个检查,确保每颗鸡蛋都没有裂缝;这边,石灰水稍微降温后,再依次放入草木灰、黄泥、碱面、还有盐,以及刚出锅烧好的茶水,继续搅拌。 李婉在旁不错眼的盯着,木盆里的稀稠粘度,再吩咐他们将准备好的锯木沫倒在另一个干净的盆子里备用。 等泥浆水隔着木盆触手的温度降下,再把鸡蛋依次一个个放进泥浆水的木盆中,让每一颗鸡蛋表面都包裹上一层泥浆,再用木条做的捞具,把鸡蛋捞出来,放在锯木沫的盆子里。 女人们紧接着翻动手里的木条捞具,让每一颗鸡蛋表面都沾满锯木沫子,再放入早前从粮房里找出来的几口大箱子里依次排例,排满一层后,铺上晒干的桔杆,继续在上面放一层,依次将包裹好的鸡蛋层层叠叠排放,直到封箱避光保存。 李、张两家人从上晌一直忙活到下午后半晌,才将将把收来的几百颗鸡蛋制作完成,装满了五口大箱子,最后再把箱子小心抬到粮房里存放。 李婉估算以当下的气候情况来看,最多十来日,变蛋就能制作完成了,期间,李婉细心与每个人讲解需要注意的事项,比如,做泥浆水的时候温度一定要掌控好,以防烫伤,降温前不可以放入鸡蛋,否则高温直接把鸡蛋外层烫熟,就做不成变蛋了。 再比如,包裹泥浆前的每颗鸡蛋,不能有磕碰或者裂缝,否则变蛋做出来是坏的,再有,如果鸡蛋表面太脏,可以适当的用水洗净,晾干再用。 至于存放的时间由气候决定,当下春日气候适宜,大约十五日就能做出变蛋来,如果是夏日,时间约莫十日,秋冬日至少是在四十日上下。 若无法确认变蛋是否完成,也可以在预估的时间内,开箱检验,挑出一两颗轻轻放在耳旁晃动,里面没有水份摇晃感,那就是完成了。 虽然个个都累得直不起腰来,但想到鸡蛋做成后的买卖,又觉得累而充实,脸上都是喜悦的笑容。 变蛋看着制作简单,实则都不是轻身的活计,若不是他们两家人一起做,根本弄不来这许多。 “婉儿,你说的那变蛋,你可吃过?” 李婉被李婆子问怔住了,当即干笑道“呵,老姑,我咋能吃过呢,还不是因为怀江之前去了趟邻县,见着当地人这么做,吃了觉得好,回来跟我学了一嘴。” “不过怀江他说,当地人只懂得做了自己家吃,却没想过做出去卖,咱家做的好,日后也能多一个进项的买卖不是。” 李婆子对李婉的话深信不疑,“我说呢,这变蛋老婆子活了一把岁数听都没听过,感情咱家是第一个把变蛋做成买卖的,那是好事,咱家可算是第一个吃上螃蟹的人了。” 李婉觉得李婆子形容得很贴切,“老姑您说的没错,咱家先做,买的人也只认咱家做出来的变蛋。” “对没错,就是这个理儿。”李婆子笑盈盈 这半年,李婆子是真切感受到大侄儿夫妻俩的变化,已不似从前那般老实好欺,还想着法子带着家里人过上好日子,想她那死去的老爹也该是宽慰了吧。 ----------- 时间飞逝,算着日子李怀江应是考完了府试,顺利的话已经准备最后一关的院试,李婉并不担心李怀江考不上秀才,而是担心他再开大。 还有,顺子也该是在幽州返回淄州的路上了,几个月不见,也不知道那小子怎么样了,当下没有科技,书信传送又慢。 唉,愁死她这个又当媳妇,又当姐姐的心了。 这日,李婉让凌氏做出两小罐子的辣酱,罐子如巴掌大小,罐口用瓦盖封好,再裹了一层油纸。 然后用一口不大的箱子装了六十六颗变蛋,再用竹篮子装上二十颗,夹带上她手写的吃法信条,一并让李怀河和李怀池送到县城的益商行。 篮子装的变蛋和一罐辣酱是单独给到梁掌柜尝鲜的,箱子里的六十六颗变蛋,以及另一罐子的辣酱是托梁掌柜安排送往津州邹家的,六十六颗变蛋,寓意六六大顺,李婉相当有信心与益商行做下变蛋的买卖。 李婉前脚刚进堂屋,后脚陈氏就抱着丰哥儿,风风火火的从外头回了来,瞧她脸上那激动的模样,想必又在村口大婶子小媳妇们嘴里听说了什么新奇事。 果然,陈氏今个带回来的信息够新奇的,有关宋家六丫。 这些日子,宋六丫总悄摸的拿来鸡蛋卖给他们老李家,虽然小丫头每回拿来的鸡蛋个头不大,李婉都会照单全收,也是变相的帮扶小丫头一把。 前个儿,宋六丫如往常一样,背着两岁的弟弟,身前还背了个竹篓子,竹篓里藏了两颗鸡蛋,用一层破布盖着,借口上山寻摸山货偷偷溜出门。 这段时日,宋家大嫂时有关注自己这个侄女总爱往老李家跑,明显嗅到不同寻常的意味来,那日趁宋六丫迈出院门前,冲上前一把捞起竹篓里的破布,当即就看到竹篓底下藏着的两颗鸡蛋。 这下好了,东窗事发,宋家大嫂本就看不惯三房孤儿寡母吃闲饭的,当即就大声嚷了出来,直指宋六丫偷了家里头的鸡蛋。 在里屋听闻动静出来的宋老太,瞧这架势立马就蹦哒起来,二话不说抄起一旁的扫帚,就往宋六丫身上抽。 宋六丫不敢躲,深怕奶手里的扫帚抽到背后的小弟身上,只能矢口否认自己没偷蛋,可鸡蛋就在宋大嫂手里,容不得她否认,因着三房偷偷养了只下蛋母鸡的事家里无人知晓。 屋里的赵氏听闻闺女被打的动静,急得翻身下床,奈何身体虚得紧,整个人直接从床上滚下炕,不顶用地撞上了炕角,昏死了过去。 第109章 可怜的宋小六 “我打死你这个不省心的赔钱货,家里供你们娘仨吃喝,竟养出来一窝子的下作货,丧良心的贱蹄子,说,这是第几回了?老婆子我今个打死你个贱种~~” 宋老太手上力道极狠,打得那叫一个虎虎生风,任凭宋六丫怎么否认自己没偷鸡蛋,也无济于事,认定了三房这个赔钱货指定已经不是第一回偷鸡蛋了。 她就说,最近家里养的几只母鸡咋下蛋那么慢,原来是被这赔钱败家的玩意儿给偷了去,顿时气得心肝浇油冒火。 “奶……我没偷……我真的没偷……奶……别打了……” 小丫头的脸被扫帚上的硬条子划了好几条血痕,背上的宋小弟也被吓得哇哇大哭,姐弟俩的哭声,讨饶声响彻整个宋家小院,住得近的邻居一听到这架势,只能在家里暗叹摇头唏嘘不已。 可怜见的宋六丫,家里几个丫头就数她日子过得都不如县城街上行讨的乞儿,活干得最多,还经常挨打受饿,宋老太回回打都是下足了狠手,这哪是对亲孙女啊,这简直就是在打仇人。 “让你嘴硬,还嘴硬,贱蹄子,没良心的小畜牲,家里的鸡蛋都被你偷没了的,你还不认……” 宋大嫂冷眼在旁瞧着婆母教训六丫,嘴角噙着抹似有若无的叽笑,昨个让这贱丫头帮她的二丫多洗一件衣裳,贱丫头竟敢借口上山采山货给推托了,该。 在二房屋里的宋二嫂听着院子里的哭闹声,脸也是黑了几分,一面拽着自己的闺女五丫,不让她出去帮六丫说情,一面觉得六丫就是个不省心的,成日每天见的弄得鸡犬不宁,眼下竟还敢偷家里的鸡蛋。 平日里家中的哥儿想吃都吃不上一颗蛋,六丫那死丫头竟敢一下子偷拿了俩。 五丫因着与六丫年岁相近,平日里关系稍微亲近些,虽然家中的姐妹都不受爷奶的看中,六丫却是过得最苦的那个,有时六丫被罚一日没有口粮,五丫便会偷偷留下一口半口的粮,趁大人们不注意,悄悄塞给六丫。 五丫相信六丫不会偷家里的鸡蛋,一定是大伯母在背地里捣鬼,大伯母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给六丫下绊子,害六丫被奶抽。 “娘,我得出去,不然奶会抽死六丫的。” 宋二嫂恨不能打死这糟心的小女儿,低声呵斥道“六丫被不被你奶抽死,与你何干,你管她做什么,没得出去招了你奶的眼,连你也抽。” 外边,因着怕奶手上的扫帚伤到后背的小弟,宋六丫无论怎么闪,都没能躲过宋老太的抽打,衣裳里的皮肉被抽得火辣生疼。 却死咬着不松口,只一句话,自己没有偷家里的鸡蛋。 宋大嫂瞧着小贱人嘴皮子这么紧,不住有些侧隐之心,只不过这种侧隐不是好的,“娘,你瞧六丫这犟脾气也不知随了谁,以前三叔在的时候最是听娘您的话,我看这丫头平日里没少干小偷小摸的事,倒不如……” 在宋在嫂有意无意的引导声下,宋老太估计也是抽累了,恶狠狠的斜了眼宋六丫,“对,老大家的,你同老婆子到三房屋里头找找,今个若让老婆子我翻到这贱蹄子偷拿家里其他的物件,看我不打断她的腿。” “是的,娘。”目的达到的宋大嫂,脸上恭顺得很。 宋六丫见眼奶和大伯母要往他们三房的屋里头去,吓得脸色大变,来不及缓一口气,慌不择路的追上前,意图阻挡宋老太两人进屋。 可她小小的身子哪能抵挡得住两个大人,宋老太气极一个挥手,宋六丫就重重的跌坐在了地上。 未待宋六丫从地上爬起,就听闻屋里传来宋大嫂的惊呼声,“娘~~” 宋六丫吓得一个激灵,来不及顾身后的小弟刚才有没有被她压着,爬起身冲进屋里,就看见自己的娘,赵氏昏倒在了炕床下,额头还渗着血。 “娘~~~” 宋老太淡漠的眼神中难掩厌弃,半点不为赵氏所动,婆媳俩大剌剌的翻动屋里的东西,很快宋大嫂就看见角落有个用布罩着的玩意儿,掀开一看,好家伙。 “娘,您看,这里有只鸡。” 宋大嫂这话,瞬间捅到了宋老太的马蜂窝,一只瘦弱的母鸡半蹲在小小的笼子里,缩着脖子仿佛不知外头发生了啥事。 宋大嫂心想,难怪方才她一进三房屋里,总闻到一股子鸡粪味儿,原来三房当真包藏了这样不得了的祸心。 “好啊,一窝子黑了心肝的土匪,竟敢偷拿家里的鸡回你们自己屋里,看我不打死你!!” 宋老太左右环视,气得要抄趁手的家伙式,好生打断宋六丫的腿。 此时,宋六丫已经顾不得母鸡被奶和大伯母发现了,一心系在昏死过去的赵氏身上,可她的力道根本扶不起赵氏的身子,只能一个劲的试图晃醒赵氏。 “娘~~,娘您怎么了,快醒醒,娘,您别吓六丫~~娘~~” 身后的宋小弟哭得更是可怜,鼻涕泡成串成串的糊满了口鼻。 任由宋老太恶毒的怒骂,最后宋六丫只觉得后脑一记生疼,脑袋胀晕,一股热流从头皮往下蔓延。 宋大嫂看到六丫后脑勺往下滚落的鲜血,原本看好戏的心立马慌了。 “娘~~,血~血……” 手里拿着火钳子的宋老太这时也醒过神来,她是气急要教训六丫,可她也只是个普通的乡下农妇,见着了血,顿时有了慌意。 脸上却不显,嘴上给自己寻了借口“哼,老娘打的就是这个贱蹄子赔钱货,她生是我老宋家的人,死是我老宋家的鬼,老婆子就算打死了她,又有什么的。” 宋老太话音刚落,便看见宋六丫直直栽倒在了赵氏的身上,这下,宋老太当即被吓得脚下一个哆嗦,慌张的把手里的火钳子往地上一扔。 “看什么,捡两片风轮草给这死丫头止血便是了,等她醒了的,老婆子接着打断她的腿。” 被婆母这么一呵斥,宋大嫂忙应声急急到外头去寻来那风轮草,风轮草在他们村子里很是常见,有止血的功效。 没曾想,宋六丫后脑的血是给止住了,人晚上也醒来的,只不过赵氏那一摔也不知道磕着哪了,再加上宋老太根本不把赵氏的命放在眼里,没给她寻来大夫,当日夜里便去了。 一下子,三房两个孩子彻彻底底成了没娘的孩子,次日宋家连丧都没发,更没往赵氏娘家送口信,随便打了口棺材就将赵氏挑到后山上埋了。 然,三房的事并没有因着赵氏的死而了了,宋老太听进了长媳的话,要将六丫卖给县城的大户做丫鬟,还要把宋小弟一同卖给人伢子。 宋家在讨论这事时,被周围的邻居听了进去,顿时传到了村子里,一时间宋家几乎被村里人的口水淹没,便连李族长作为里正听了这事,也是气极,让儿子李怀城到宋家警告了一番,如果宋家再寻摸着不安份的鬼主意,那便离了长留村。 宋家人这才稍稍摁捺住这个念头,只不过起了卖孩子的心思,宋老太又怎可能罢休,计划着过几日等风声淡了,再让大儿子到县城打听打听,寻摸买丫鬟的大户。 第110章 原来雕兄是她家的 这日,李婉瞒着家里人,独自一个悄悄来到后山,站在一座新坟包跟前,坟包面上的土壤是新翻的,坟前没有木牌,若不是鼓起个包,估计没人会知道下头埋了副棺材。 李婉心底唏嘘,从袖袋里掏出带来的三柱香和火折子,将香点燃。 双手持香弯腰一拜,再把香插在坟包前,目光凝视面前鼓鼓的坟包土,犹豫沉吟片刻,道。 “或许在另一个世界,你俩应该见面了吧。” 这柱香李婉是替原身给赵氏上的,在原身的心里,赵氏对她有救命的恩情,那日如果不是赵氏施以援手,原身已经尸陷泥沼地里。 又或许,李婉想借助这一次拜祭,祭奠原身,“如果你见着她,替我道个谢,是她给了我重活一世的机会。” 说罢,从另一个袖袋掏出小酒壶,双手执壶,浇于坟前,瞬间一股浓郁的酒香沁人心神,李婉把酒壶里剩下的酒,放到唇边一饮而尽。 “我会想法子帮你两个孩子离开宋家,事情若成了,就当是我替她还你的恩情,若有来世,愿你们都能摆脱世俗的束缚,投个好胎,平平安安的长命百岁。” 原身与赵氏,作为这个时代的女人,受封建社会思想束缚,没有人权自由,没有自主的思想,将恐将惧,半生忧忠里,苦乐由他人。 -------- 从后山一路往下,李婉的心情异常平静,这一趟上山她如同寻常访友般,半点不觉得害怕。 哼唧哼唧…… 突然,李婉听到了异常的响动,忍不住皱起眉头,侧耳细听。 那声音由远及近,好似动物极速喘气的声音,又有点像猪叫声。 李婉猛然想到了什么,神色瞬间绷紧,右手握住了从袖子里滑下来的一把短匕首。 该不会是野猪吧! 正想着,前面丛草堆里果真拱出一头巨壮实的黑皮野猪,嘴角边翘起的两颗獠牙,尖锐骇人,李婉不由的提起整颗心,目光快速环顾四下,箭步往一旁较粗的树奔去。 举着右手的匕首,扎入树杆表面,借力往树上攀爬,若换在现代,爬树对她来说轻而易举,可如今她身上穿着的裙衫大大限制了她的行动。 好在,在野猪挺着獠牙刺过来之前,李婉爬上了树,只是,野猪怎可能轻易的放过眼前的人,发了疯似的哼唧哼唧用头撞树,意图将树上的人撞下来。 李婉嘴上哦豁,心里麻买批,几乎用完了两世学来的脏话。 她只不过是来上坟而已,怎的就遇上了野猪,野猪是多死心眼的动物,认定了目标,哪怕赴死也不会放过猎物。 李婉一手借着匕首扎入树杆固力,一手紧紧的抱住树杆,双腿如树袋熊似的箍着大树,生怕真被撞下去。 “呃……猪兄,您行行好,放了我,我告诉您上哪吃肉能长生不老?” 说着,用下巴怼了怼西边,寓意,唐僧西行的方向。 野猪好似神奇的听懂了她说的话,停顿了半晌,而后更加用力的撞向树,吓得李婉不敢再低头,冷汗几乎浸湿了后背。 “李怀江……,我要死了……,我死了你就没媳妇了……呜呜呜……” “我告诉你猪兄,我可认识两只雕兄,你现在放了我还来得及。” 李婉慌得语无伦次,耳边除了撞巨声,还有树干发出吱吱呀呀的裂声,好似分分钟从树根被截断。 就在这时,李婉手腕上的两只飞燕眼睛忽闪过红褐,她似乎也感受到手腕上的异常,稍稍睁开眼帘,便看见镯子中间的那颗珍珠似有一缕丝烟窜出。 紧接着,一团白光从镯中崩发,仿佛就在瞬间,两对大翅膀在白光中破空而出。 [哇哇]两声昂首长啼,破空而出的两只大雕迅速的展翅而起,先在丛林上空盘旋一周,最后以极狠戾的气势俯冲而下。 那头野猪在听闻大雕长啼的那一刻,停止了撞冲树杆,眨眼的功夫,李婉便亲眼看见那两只大雕凶猛的对野猪发起攻击。 野猪嘶吼声穿破丛林,李婉不错眼也没能看清大雕是怎么撕杀的野猪,皆因速度实在太快,快到让人心惊胆战。 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冲入她的肺腑,直到其中一只雕兄扑腾着双翅,来到李婉的面前,老厉的爪子抓住她的手臂,将她带到了地上。 李婉才恍恍惚惚地醒过神来,若不是亲眼所见,李婉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原……原来……”李婉努力从惊愕中寻回声音,“原来你们俩,是我的镯子……” 难怪上两回对付潘家那么顺利,也难怪只要她一想起雕兄,它们就出现,原来这两只威武雄壮的雕是她的——金手指。 思及此处,李婉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镯子,才发现本应是通体银色的飞燕,眼睛竟染上了一抹红褐,再抬眼看向面前的两只雕。 “是不是,只要我有危险,就能喊出你们来?” 两只雕兄忽然极其温顺的在李婉的面前围绕一圈,其中一只还停留在李婉的肩上,另一只看似雄武些的,就停在前面的树枝上,目光炯炯的与李婉对视。 李婉还是有些害怕它们的,吓得不敢轻易动弹“那个,您可以先下来吗?” 肩上的雕似是听明白李婉的意思,感受到她的惊惧,反而昂着脑袋,蹭了蹭李婉的脸颊,与她示好。 李婉先是一怔,也因着它的主动示好,心情没再绷得死紧。 “我知道了,谢谢你们。” 两只雕闻言,撒欢似的再次跃起,展开双翅在李婉眼前一飞冲天,伴随着几声哇哇长啼,消失在了天边。 再次恢复平静的丛林,让李婉觉得就似一场梦,镯子上的两只红褐眼睛又无时无刻向她证明,雕兄的痕迹。 哦哦~雕兄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难掩心头的激动,此时此刻,李婉如有神助,哪怕不久前才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死劫,承蒙老天垂爱,赐予她两只宝贝雕兄。 在原地呆了半晌,不由嘴角噙笑,心情喜悦不已,再看那头巨肥的野猪,可不能白瞎了这么好的滋补野味。 于是,李婉用匕首在草堆里割来几根藤条,栓紧了野猪的脖子,一路往山下拖拽,她却不知,几百斤的野猪,为何自己能如此轻松的拖下山。 到了山脚,恰好遇见几个准备上山采山货的村里孩子,那几个毛头小子看见李婉手里拉扯的藤条后面拴着一头肥硕的野猪,个个惊得眼睛瞪得溜圆。 “婶子……这……这是野猪吗?” 说话的是李氏族里的小子,李婉认得他,“对没错,婶子刚才上山,正好碰见这头野猪遭了我家弟弟早前设下的陷井,你们几个帮忙到婶子家喊人来把野猪抬回村里,见者有份,帮忙跑腿的,一人给你们分两斤野猪肉,如何。” “婶子,我这就去你家喊人。” “我也去……” “还有我……” 几个毛头小子,听说能分到野猪肉,撒丫就往村子里奔跑。 得了几个小子帮忙,李婉干脆就坐等在原地,免得她一个娇滴滴的妇人拖着这么一大头野猪回村里,招了人眼,还不好解释。 第111章 邹三爷再次登门 很快,长留村里的村民们都知道,老李家的大媳妇上了一趟山就拖回来一头大野猪,听说那野猪遭了她家弟弟在山上埋的陷井,才捡到这么一个肥漏。 当日下晌,就有不少的村民成群结伴上到那座山,各种挖坑埋陷井设捕网的,庄户人家一年到头难能打上一顿牙祭,谁家不想捡这么一个肥漏的。 老李家院子今日热闹得很,便连李族长也赶着自己家大儿子李怀城,带上几名族内的后生过来帮忙处理那头野猪。 他们村子里没几户人家养得起猪的,宰猪分猪肉方面还得请村头的杨屠户过来帮忙,只要来他们家帮忙的,李婉都大方的分给他们一斤半斤的野猪肉。 野猪肉珍贵难得且滋补,哪怕分得一小块,也是庄户人家难得的佳肴,个个都笑得合不拢嘴。 收拾完院里的野猪肉,李怀河来到堂屋找李婉,当下她还沉浸在雕兄相助的喜悦之中,心情美滋滋的。 “大嫂,处理好的野猪肉要不咱留着的,等大哥回来了,咱可以宴请族里的族老族长他们过来咱家吃席,您看?” 自从上回亲眼见证大哥取得县试案首,李怀河就坚定大哥这次一定能考个秀才回来。 听了李怀河的建议,李婉觉得甚好“好,你让二弟妹三弟妹放盐腌制的,晾起来,免得变味的。” “好的,大嫂。” “对了,过几日土豆该收成的,你大哥意思是,收回来的土豆放在后头那家院子里,到时咱们在那制作粉条。” “好的,大嫂。” ------------ 眨眼的功夫,今年第一批的土豆圆满迎来了大丰收,老李家只种植了那八亩的良田,有着第一回的经验,这次他们家种出来的土豆个头要比去年的饱满圆润。 因着土豆就放在后头的院里,李婉安排五虎暂住进院子里,也好看着存放的土豆。 今个已有不少李氏的村民挑来土豆,刨去还给老李家的种子,各自家里再留一批种子,剩下的都卖回给老李家,多辄上百斤,每斤李婉按八文钱价格回收,个头大的土豆,两颗就有一斤多,李氏村民尝到了甜头,个个乐得心里头火热,赶紧将收成完的田地再重新翻整施肥,等半个月后接着种。 而长留村其他村民眼热得直冒火星子,没多久,他们也得了里正的话,家里有闲田种土豆的,都可到老李家领种子,条件与李氏的村民一致。 得了消息的村民个个欢呼雀跃,可大多数村民家已经没有了闲田,有机灵的村民结伴到后山开垦翻土,都不愿错失这好机遇。 五虎与前来卖土豆的村民们挑起长秤,将每一筐的土豆重量报给一旁做登记册的凌氏,张芳在旁帮着打下手付银钱。 李婉与李王氏在旁商量,过几日需要雇佣做粉条的人手,李王氏自当要帮着过人眼,挑出能干的族内婶子媳妇子过来帮忙。 两人正说着话,陈氏抱着丰哥儿急吼吼的就从前面跑来报信,梁掌柜带着邹三爷再次登门造访。 李婉闻言不敢耽搁,李王氏自知不能阻了她的正事,也忙催促她快回去。 回到前头的院子,果然看见院门外停着邹三爷那辆奢华的马车,两名随侍从马车上搬下来几口大箱子,不用猜,李婉就知道变蛋的单子有了着落,嘴角不禁噙起一抹笑意。 家里兄弟都在地里急着采收,嫂子们也都在后头的院子忙活,李怀溪自发到堂屋给两名贵客泡茶。 这不禁让邹三爷对老李家又有了新一番的认知,果然都说农耕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半点不假。 瞧瞧眼前小子淡定自若,不卑不亢,礼数周全的模样,哪是他家那最小的儿子能比得上的,想起自家那十二岁的糟小子,牙就犯酸。 “邹三爷,梁掌柜,您们来了。”李婉落落大方地迈进堂屋,脸上挂着适宜的微笑。 “大嫂!” “侄儿媳妇!!” 邹三爷和梁掌柜纷纷从椅子上起身。 李婉先是向怀溪道“小四,你回屋读书吧,这里交给嫂嫂。” “嗯!”李怀溪应声不迭,却也没忘了礼数,向邹三爷和梁掌柜拱手作揖,方才退出堂屋。 李婉上前,示意邹三爷二人落坐“抱歉,让邹三爷和梁掌柜久等了。” “侄儿媳妇哪里话,不妨事。”邹三爷笑呵呵的摆手 梁掌柜这时也道“听说今年第一批的土豆已经在采收,这几日你们家定是忙得紧。” “是的,也托了今年气候不错,收成的果子质量也好,做出来的粉条定是不会让益商行失望的。” 邹三爷听了眉眼弯笑,却也没忘了这次急吼吼从隔壁的苏州赶过来是为了何事。 收到家中快马书信,再到他抵达知县,亲尝了梁掌柜做出来的变蛋美食,屁股都没坐热乎,就逮着梁掌柜急忙忙的赶了来。 原来,借着上一回粉条的行径,邹家家主收到从知县送来的变蛋,让厨子照着送来的方子,做出了几样变蛋的美食,有凉拌,有拌一并送来的辣酱,还有溜豆腐的,那入口的滋味,简直让人垂涎三尺。 “不瞒侄儿媳妇,此次老夫前来,为的正是前些日子你们家送来的那个什么蛋。” “变蛋!”梁掌柜在旁提醒道 邹三爷连连点头“对,正是那变蛋,老夫走南闯北,从未见过有人能将小小鸡蛋做得如此精美,入口醇香,好不让人食而魂牵。” “三爷您言重了,变蛋是咱老李家的祖传配方所制,能得了三爷还有益商行的青睐,是我们老李家荣幸之至。” “哪里话,侄儿媳妇能想着好的,不忘了与咱益商行携手合作,也是我们益商行的商机,有了商机自然也少不得你们家的好处。” 李婉很欣赏邹三爷的痛快,“三爷所言极是,即如此,不知三爷这次前来,是否为了订下咱家做的变蛋?” “咱俩家明人不说暗话,老夫此次前来,不光为了变蛋的买卖,还想厚着脸皮请教侄儿媳妇此次送来的辣酱方子,老夫尝了那辣酱,酱心独运,美味绝伦,这么好吃的辣酱,若放在盛京城里的酒楼饭馆,绝对是一大的美味。” 听了邹三爷这话,李婉不由心里欢喜,果然这一步棋走得没错。 “三爷痛快,咱李家也没得藏私的理儿,辣酱配方我家自是愿意双手捧上,且保证不会将方子二次售卖于他人之手。” “好!”邹三爷当即拍板 在来之前,邹三爷是真没想到李家痛快应下方子的事,毕竟那辣酱瞧着就是各自家中独门配方所制,一般人家轻易不会将方子售出,还以为得多番费些口舌才能说服李家。 第112章 日子红火 李婉给变蛋的定价是一颗十五文钱,做批发买卖的来钱自然没有别的生意快,邹三爷也爽快,首订五千颗变蛋,又与李婉签订新的合作契约,约定往后每个季度,李家向益商行提供五千颗变蛋的量,而首批变蛋将与粉条一同送往县城益商行,由梁掌柜负责验收。 至于那辣酱的方子,是一次性断了的买卖,李婉很有良心的只收了邹三爷一百两的银票。 这个倒是来钱快,一下子得了一百两,大大充实了李婉的私库,当然,李婉也不会自私的不与凌氏交底,毕竟做出辣酱的人是二房。 于是,大方的拿出了二十两给二房,李怀河和凌氏听说辣酱的配方卖与盛京城的酒楼馆子,一下子激动得都不敢接过银子。 “大嫂,辣酱是听您的指示做出来的,这银子咱可不能收。”李怀河说 “我与你大哥是那般眼皮子浅的,得了好的自然大家都有好,收了便是。” “咱自是不敢这般想大哥大嫂,只是……二十两未免多了些,咱,咱夫妻收了……” 李婉真不想给他一个白眼“闭嘴,手伸出来。” 李怀河被大嫂这么一呵斥,立马乖乖的闭上嘴,伸出手来。 李婉将银子放到他手心里“拿着,我平日里交待你的事,多上点心,日后别说二十两或是二百两,咱家的好日子在后头。” “嗯嗯!”李怀河激动地捏紧掌心里的银子,整颗心火热得不行,“大嫂您放心,您平日里交待的事,我都记着呢。” “那便好!”说罢,撩起眼皮打量一旁眼眶微红的凌氏。 “好了,你先到后头看着大伙做粉条。” “哎!” 因为要赶出一千多斤的粉条,后头的院子每日都忙得热火朝天,雇来的十多名族里婶子媳妇子,还有几名能干的后生。 李怀河和李怀池哥俩负责在旁指导,五虎则是成了看家护院的猛将。 长留村种出稀罕粮食这件事很快游走在十里八乡,每日不少外村的人过来打听,知道后头的院子里每日紧闭院门干大事,好在有五虎在院里镇压,才没能让那些多事的外人靠近半步。 这边,他们李家院子里紧锣密鼓的收鸡蛋,村子里的鸡蛋能有多少,里正让儿子李怀城往村外放出消息,很快附近的村子里不少村民都带来了家里的鸡蛋,听说长留村一户姓李的人家,两颗鸡蛋三文钱,要比县城价格实在,纷纷提着鸡蛋就过来了。 陈氏和张芳、李婆子每日也不得闲的在院里帮忙,凌氏见当家男人出去,自己也惦着院外收鸡蛋的工作,她得负责记册付银子,这会子被大嫂喊进屋里,只有表妹张芳一人记册,怕是忙不羸,也急急的跟着出去。 ---------- 算着日子,李怀江即便是高中秀才,应付完府城的官老爷们,也该是打道回府的时日。 这日傍晚,老李家的人忙完一天的活计,个个累得直不起腰来,便连吃饭也没有往常那般大的动静。 紧闭的院门外隐约传来马车停顿的声响,李婉预感到是自家男人回来了,喝下碗里最后一口汤,便放下碗筷。 “你们吃着,我去开门。” 当院门拉开,果然看见四虎从马车上跳下来,拉开车帘子,便见她家的黑炭头终于露出脸来。 李怀江急急地下了马车,疲惫的神色间有些焦灼地快步上前,握紧住媳妇的手,一双眼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女人,好似要从她身上寻到一丝半点的不好来。 确认李婉无异,李怀江多日悬在胸口里的那颗心终以落定,“我回来了。” 李婉噗滋地嗔他一脸“知道你回来了,饿了吧,咱家正好都在吃饭?” 李怀江摇头,褪去心里的忧虑,他只觉得疲惫,考完院试当日,他便觉得自己的媳妇似是在家里出了啥事,一颗心焦躁得紧,又推却不了监考官和几名官爷的盛邀,与几名同样高中秀才的学员多留在府城几日。 李婉看出他眉眼间的倦色,见四虎手里拎着李怀江的包袱和考篮。 马车夫收了路子钱,便急急挥动着鞭子,扬长而去。 “四虎包袱给我吧,你先到里面吃饭,五虎也在,这些日子你跟着五虎一块住在后头的院子里。” 四虎闻言,当即点头“好的,夫人。” 李婉又向男人道,“我陪你回屋里歇着。” 李怀江点头应声,几人刚进院子,李怀河便从灶房里迎了出来。 “大哥!” 李怀江瞧他那傻笑的模样,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明天再说!” 李怀河看出大哥累得紧,忙不迭的点头“好的大哥,您快回屋里歇着。” 李怀池和孩子们也都出了来,皆被李怀河挡了下来,顺带招呼四虎到灶房里一同用饭。 回到正房,李婉刚把房门栓上,男人便从身后紧紧的将她搂入了怀里。 方才从见到男人的第一眼,李婉就觉得他神色异常,不由地紧了紧眉头。 “怎么了,是没考好吗?” 李怀江无奈的叹了口气,将女人转过身来“想不到夫人对为夫这般没信心,为夫只是牵挂夫人是否身体有恙,前些日子莫明觉得心口难适,总觉得夫人在家似是有事发生。” 李婉闻言一怔,她好好的哪有什么不适,最近家里发生的事情可太多了,个个忙得脚不沾地的。 要说什么异常,难道是…… 思及此处,李婉不由地抿起了嘴角,“我没事,这不好好的吗。” “嗯,眼下见着夫人,为夫才安心。” 说罢,伸手把李婉手里的包袱和考篮接过,随手放到一旁,便牵着媳妇来到炕边坐下。 “可知道为夫此次考得如何?” 李婉瞧他又一脸的得意之色,还有什么不了解的,“不是让你悠着点嘛。” 李怀江很无奈的耸耸肩,“夫人是不知,为夫真的只用了八成之力。” 李婉这次没让李怀江看她的眼睛了,伸手帮他宽衣“瞧你累的,先别说了,躺下歇着的,我去给你烧来热水。” “好,辛苦夫人了。” 他是真的累了,若不是有四虎陪在身旁替他打点,李怀江心想自己也是扛不住的。 等李婉揣来热水,男人如上回那般睡得昏天暗地的,看来古代的科考当真是累人得紧,轻轻的用热布替他擦去脸上的倦意。 这男人,出门在外考试,也不忘了牵挂她,估计是上回在山上她一时情急,倒让李怀江给感应到了险境。 第113章 规划未来 李怀江昨个傍晚回来之事,族长和族里的族老们都已知晓,次日一早王大人再命人给李族长捎来了口信,得知李怀江这回开大,竟考了个廪生,这可是李氏一族天大的喜事。 这回,李族长倒没有早早登门叨扰了李怀江的歇息,而是次日的下晌才与几位族老上门,好一番的关切详谈,给老李家撑足了面子。 这次,李怀江考中秀才廪生之事再也瞒不住家里人,便连村子里的人也都知道,得知从前老李家那个老实木讷的李老大,竟悄悄然参加了今年的科考,还让他给考中了秀才。 那什么廪生,听说是榜首的意思,一下子村子里人声沸起,各种想着法子巴结老李家,不说老李家如今做上了大买卖,带领全村人种土豆,再有一个秀才的名头压下来,不知不觉间,老李家已经与村子里的人家拉开了如此大的差距。 从前以往那些看不起李氏的村民们,曾一度嚣张的林、方两氏族人,当下看见李氏的人都不敢轻易挑唆半句。 秀才对于他们这些庄户泥腿子来说,可不好招惹,人家见着官老爷都不用下跪的主儿。 当属最激动的莫过于李家读书的几个孩子了,从前半年,几个孩子被李怀江逮着考校读业,只觉得他严肃可怕,现下觉得那份严肃不是没有道理的。 怀溪:大哥真厉害,我要好好读书与大哥一样有出息。 铭笙:爹真了不起,平日里都没见爹怎么看书,长辈们都说他读书有天赋,指定是随了爹的聪明性子。 铭意:秀才是什么,可以换好多好吃的吗?考中了秀才,是不是就不用练字了呀?那我日后也考个秀才。 李婆子一大早得知了好消息,心里那个激动,躲到屋里抹了好几把泪,欣慰至极,也感念死去老爹的庇佑,忙抽出几炷香给老爹拜拜。 康砚与张芳无不意外的,他们夫妻俩是看得最真切的,大哥与大嫂近一年的变化,便连康砚这个早就考中秀才的先生,也对大舅哥起了崇拜之意,廪生是什么概念,是他想也不敢想的好名头。 今个到老李家卖鸡蛋的婶子媳妇子,纷纷探头探脑张望李家的堂屋,知道老李家出了个秀才,里正与李氏的族老都在堂屋里和新出炉的秀才喝茶呢。 再有,看向李婉这位秀才娘子时,也多了几分的殷切,卖鸡蛋的时候,少不得多与李婉搭上几句话沾沾喜气。 李怀池和陈氏两口子感触最深,感念当初大哥大嫂重新接纳了他们三房,不然他们两口子可沾不上这份荣光,还有他们的孩子,有这么一位秀才大伯,再有一位会赚银子钱的大伯母,老李家孩子们的未来指定过得更好。 二房的凌氏,因着头一晚便听了当家男人透露的消息,面上显得沉稳淡定许多,天知道昨个夜里她听当家的话,差点没昏过去。 大哥是秀才,老李家的门庭瞬间发生了大转变,是整个长留村里独一份的光荣,作为李家的媳妇,凌氏自知也是沾上了这份光荣,无不情感激昂的。 ------------ 晚上回到正房,李怀江才得空与自己的媳妇联络联络[风雨摇拽]的夫妻感情,李怀江是万万没想到,他这回出门仅仅一个多月,媳妇竟然又在家里捣鼓出赚钱的路子。 那个什么变蛋,瞧媳妇说起这事时,亮亮的水眸里承载满了星光,比看见他这个丈夫时,还要有[爱]。 李怀江不敢相信,他竟比不过一颗变了质的鸡蛋。 不得行,他辛辛苦苦考取功名为的是啥,不就是为了让自己与媳妇过上好日子么,到头来媳妇居然不需要他就能把日子过得如此红火有意思。 所以,李怀江为了证明自己的重要性,努力展现出他那[弱鸡]般的男子气概,诱导媳妇承认他的重要,承认他比变了质的鸡蛋好。 咳咳……,这里的[弱鸡]是指他瘦哈,确实挺瘦的,任李婉咋给他补身子,才勉勉强强看起来不像个难民。 于是次日,李怀江心满意足的接收媳妇投来的眼刀子,心情美美的展开与媳妇的新生活。 男人回家了,李婉理所当然的把费脑筋的活扔给了他,比如制作进度慢的问题,人手安排运用的问题,这些事李婉不是没规划过,只是她一个妇道人家,在这里不能表现得过于突出。 李怀江自然也不负所托,短短半日时间,重新安排了雇佣工人的事项,粉条当下是每两个季度赶工制作,可变蛋需要长期制作。 在李婉的规划里头,变蛋不光批售益商行,还有县城、镇上、甚至府城里的各大酒楼饭馆都是很好的销售渠道。 首先,寻常百姓做买卖需要的官府文书,下晌,李怀江便带着李怀河特意跑了趟县衙,在王大人的助力下,很快拿到了文书证明,同时也照李婉的意思备录了一个属于他们李家的商号[庆丰行]。 当然,商号需官府内部层层审批才可登记造册,他们老李家也不急于马上拿到商号的文书,到了县衙,王大人免不得将李怀江留下喝茶细聊,同时把他引荐给了孙大人,让手底下的主薄领李怀河去将文书需要的手续给办了。 王大人很是赏识李怀江的学识,总觉得眼前这名李氏后生大有可为,前途不可估量,早早与之套上交情,日后也好为自己谋一份出路。 再不济,若能把人收用于手中,也能助他在公事上大展拳脚。 王大人的谋算李怀江不是看不出来,如今他需借于王大人的帮扶,才能顺利取得来年秋闱的科考,自当乐意与之深交,至于日后的事,谁又能预知料想。 家里,李怀池依照大哥的吩咐,将后头的院子设成了老李家的制作工厂,着手招收五六名长工,月钱每人一百五十文。 消息一经发出,村子里不少大兄弟,小伙子挤破脑门的找上李怀池过眼,头一回得此重任的李怀池面对着一群村民,心里不免有些发虚。 想着这么一件小事如果他都办不好,日后还怎么让大哥大嫂器重,陈氏没眼看自己当家该强硬起来的时候,强硬不起的样子,恨不能将儿子甩到旁去,撸起袖子她来干。 基于这一点,李婉倒也觉得,若陈氏是个男儿身,定比老三强太多了。 四虎、五虎被李怀江和李婉留在了长留村,就住在后头的院子里,每日饭食由凌氏与陈氏给他们送去,负责看管好后头院子的事项。 四虎五虎分别跟在李怀江夫妻俩身旁一段时日,切身信服两人的为人处事,能留在老李家干活计,他们自当乐意,每月还能安安稳稳的领到月子钱。 前些日子,五虎便注意到了每日都有两三个不似乡下村民的男人混迹进村子里,总觉得这些人来者目的不纯,立马就将情况与想法报给了李婉知晓。 李婉与李怀江商量过后,都认为他们家最近的动静闹得有些过大,虽如今李怀江拥有秀才的身份,但秀才中看不中用,若是真的打起他们家买卖的主意,那背后的主使人轻易不会罢休。 为此,李怀江与李族长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盘算,李族长听后当即拍案同意李怀江的提议,让儿子李怀城与他几名同穿一条裤叉子的后生,每日都在村子里巡视,重点巡查李家制作厂院的外围,如发现异常及时上报。 老李家也不会让这群小后生白帮忙,每月每人发放五十文的月钱,如果真逮着歹人,还有额外的奖励,这条件开出来了,别说那几名后生了,他们家里的老子娘恨不能上门道谢老李家的厚道。 第114章 别哭,饿不饿 天快黑了,李婉才等着李怀江哥俩从县城回来,刚从正房迎出来,便听闻李怀河急切的呼声。 “媳妇,快,烧点热水出来。” 李婉放眼望去,就看见李怀河双手托着个半大的小孩,而在后头进院的李怀江身旁也跟着个瘦小的丫头。 凌氏在灶房里听闻当家男人的呼声,转身出来一看到这情形,当即就点头应声,回屋里烧热水。 因着天色灰蒙蒙的,李婉没能看清李怀江身旁的孩子是谁,走近些的,李怀江才把人往李婉跟前牵。 “六丫?” 李婉愕然震惊半晌,眼前的小丫头瘦得没形,若不是认出这丫头那双清澈含泪的眼眸,李婉还真的认不出她来。 李怀江沉重的叹了口气“我和老二刚出县城没多远,就看到这丫头背着她弟弟一路行讨,在他们姐弟俩不远处,暗中跟着一个婆子,看那婆子的乔装打扮应是打算趁机到了无人处,再把他们挘走。” “老二认出他们姐弟是咱村子里宋家的孩子,一路上也跟我说了他俩的事。唉,这么小的孩子,念在她娘曾经出手救你之事,便先把他们接回咱家。” 李婉听了后,嗓子眼顿时干哑,蹲下身摸了摸宋六丫脏污的小脸,脸上的污垢印出了泪痕,偏生让人看着于心不忍。 李怀河已经把宋三宝抱进了顺子原本住的那间屋里,将孩子放到床上后,忙去喊来了思婳给孩子把脉。 宋六丫感受到李婉抚摸在脸颊上的暖意,眼泪如泉涌般滚落,不敢相信眼前一切是真实存在的。 李婶婶是个好人,李伯伯也是个好人,她喜欢他们,但也害怕他们,害怕他们嫌弃她与弟弟。 “别哭,饿不饿?” 宋六丫紧咬着嘴唇坚强的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很饿,却不敢说饿。 李婉看得眼眶发酸,“来,婶子先给你弄热水洗澡,洗完了咱们一起吃饭,好不好。” 灶房里的凌氏听闻,忙转身出来道“大嫂我来帮她洗吧,热水烧好了,我给打到洗澡间的。” “好。” 这时,陈氏也抱着丰哥儿走过来,见到这情形心里唏嘘不已,天可怜见的小丫头,咋滴就弄成这样了。 “三弟妹,你到小五屋里,给六丫先找一套干净的衣裳。” “啊?”陈氏愕然地眨巴眨巴眼睛“可……可是,这丫头个头小,咱小五的衣裳穿着不合适吧。” “你找一套小些的,长点就长点,先让孩子换上的。” “哦哦,我这就去。”聪明的陈氏知道这个时候可不能再多嘴,抱着儿子就往小姑子屋里去。 凌氏已经提了两桶热水送到了洗澡间,回头牵上宋六丫往洗澡间走去。 凌氏拿来一张小板凳,坐在洗澡间的门边,动手帮孩子把身上褴褛的衣裳脱掉。 宋六丫慌张的抹了把泪,声音沙哑地道“婶子,我……我自己来……” 她害怕身上的脏污弄脏了李家二婶子的手,更害怕身上的臭味熏着了婶子。 凌氏看着她拘束的模样,哪里不知道小丫头心里害怕什么,攥紧衣裳的小手,指甲盖里都是污黑的泥垢,还有那发黄的头发乱糟糟的粘满了泥屑。 “没事儿,六丫你听话,婶子帮你洗的,洗干净了才不会生病。” 凌氏尽量用着温和的语气,这孩子经历了太多挫磨,心思敏感。 对上凌氏那双关切的目光,宋六丫才慢慢的松开双手,眼泪再次止不住的往下落。 凌氏动作轻柔的帮她把脏衣裳脱掉,孩了身上瘦得肋骨根根分明,就好像一副骨头架子外撑着一层人皮似的,这让凌氏忍不住别开了眼睛。 宋六丫以为自己身上的气味熏着了凌氏,忙又双手抱着胸,蹲下身来。 “别怕,婶子先帮你洗头,你先把头低下。” 凌氏努力眨巴掉眼眶里的泪意,用布巾轻轻打湿孩子散乱的头发,再拿来胰子打出泡沫。 闭着双眼的六丫鼻子间闻到一股子好闻的清香味,半眯着眼睛就看见自己头发上的泡沫。 她不知道婶子给她用的什么洗头发,以往在宋家,她见过大丫和二丫用草木灰洗头发,能把头发洗得干净得很,而她却没有那样的待遇,奶也不许她用家里水井的水来洗头,只能偶尔到后村的河边将洗一下。 胰子是李婉和思婳闲时研究罗先生留下的医书记载给做出来的,用了猪油,石灰,稻草碱液,侧柏叶,无患子,皂角,何首乌,桑叶等材料,再加入后山采回来含有丰富香味的野花,所以胰子无论是打出来的泡沫,或是洗完头发后,头发上都会飘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凌氏慢慢的揉搓孩子头发上的脏污,打出来的泡沫都是黑的,当她的指腹触摸到孩子的头皮,才发现孩子后脑还有小半块没掉完的血痂。 她当然知道这丫头的伤是咋来的,心情再次复杂沉重了几分,指腹间不敢用力过猛。 洗好了头发,拧干了水再用布巾给六丫把头发包起来,然后又拿来洗身子用的胰子,洗身体用的胰子做法比洗头发用的简单,所需的材料也不多,除去几味草药,再多加野花中提取的香味,洗完身子后,身上的皮肤光滑留香。 一路洗下来,费了不少的时间,便连指甲盖里的泥垢凌氏也给她抠了出来。 陈氏拿来了一套思婳以前的衣裳,衣裳上都是补丁,是李婉来到这里之前,小姑娘一直穿在身上的,并不是陈氏小气或是看不起宋六丫。 只是思婳如今穿的衣裳六丫根本撑不起来,凌氏接过衣衫给小丫头穿上。 即便思婳这件旧衣裳上头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补丁,可也比宋六丫穿过的衣裳都要好,所以六丫很感激也很珍惜。 等把六丫从洗澡间里带出来,凌氏和陈氏紧接着端去热水,帮宋三宝把身上的脏污擦净。 -------------- 正房 “怪我,是我当初想得太天真,以为让人把消息传到了赵氏的娘家,赵氏的娘家人至少会看在血肉亲情的份上,把孩子从宋家救走,再苦也不会如宋家那般虐待了孩子去。瞧瞧,这姐弟遭的罪,他们的爹娘要是看到了,指定得多伤心。” 都是为人父母者,李婉看了都受不了,何论亲生父母见着自己的孩子成这样。 李怀江从一旁的椅子上起身,拍了拍李婉的纤肩“这事怎能怪你,眼下如今,他们姐弟俩不能随随便便回了宋家,也不能让赵家人知道孩子在我们这。” 李婉“嗯,你是想到了什么法子?” 她想把孩子留在李家,前有李怀海的例子在,又不免多了几分疑虑,无论是看在赵氏曾救过原身的份上,或是自己曾信口于赵氏坟前许下的承诺,她和李怀江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宋六丫姐弟被宋家人卖了。 第115章 想法子留下孩子 “法子不是没有,得看六丫姐弟自己怎么样的。” 李怀江说着,便扶起了媳妇“好了别想了,咱先出去吃饭,别让孩子都等急了。” “好!” 两人从正房出来,就看到院子里已经摆好了两张饭桌,即便天色已黑,可老李家院子屋檐底下挂了好几盏油纸灯笼,光线乃算充足。 饭桌上摆好一家人用的晚饭,屋里读书的几个男孩已经出来了,李怀河和李怀池带着孩子坐在男人的那张桌子旁,昭儿独自坐在另一张空着的女人桌。 “娘~~”见李婉出来,小明昭欢快地从板凳上起来,扑上前去。 上回李怀江去府试前,便交待了李怀池得空了多打一张饭桌,没得一家人围着一张桌子显得拥挤,孩子也渐渐大了,男女分席坐开,全了古代这里基本的男女大房礼数。 李婉摸了摸小闺女的脑袋,牵着她的手,道“娘先到你舅舅屋里瞧瞧,昭儿乖乖的坐在这等娘,好不好。” “好!” 凌氏和陈氏还在屋里帮着那孩子擦身子,一盆盆脏污的水换了又换,才将将把孩子的身子擦洗干净。 李婉来到屋前,思婳刚好从里头提着药箱出来,“嫂嫂。” “孩子怎么样了?” 思婳松了口气道,“只是普通的风寒引起的发热,不过他身子过虚,我按着师父的方子先配些温和的药给他退了热气,再加以调理。” “好,辛苦你了,把东西放好先去吃饭,吃了饭再忙活。” 思婳点了点头,提着药箱送回自己的屋里。 小家伙处于昏睡中,先前凌氏已经把药熬好了,与陈氏一起给孩子灌了小半碗下去,当下正在发汗,小脸通红通红的,额间的细汗擦了又湿。 宋六丫打从李婉进屋开始,红红的双眼怯懦又希冀的看向她,“婶婶!” 李婉闻言向她伸出手来,牵过小丫头干瘦的小手,“六丫你别担心,你弟弟喝了汤药很快就能好起来,你先跟婶婶到外头吃饭的。” 陈氏抱紧了怀里的儿子,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的儿子实在是太幸运了,投生到了他们老李家来,等臭小子大了,如果不孝顺她这个娘,她非得把他的屁股蛋打烂不可。 “天可怜见的,瞧瞧这俩孩子瘦得,娘才刚死,就遭了这起子罪,宋家实在太没人性了。” 李婉眉头微微皱紧,不满陈氏当着两孩子的面没心没肺的胡诌,“好了,咱先出去吃饭吧。” 陈氏后悔刚才自己嘴快,吐了吐舌头,“好的大嫂,六丫你也跟婶子们一块吃饭。” 说罢,讨好似地咧着干笑向宋六丫示好。 宋六丫毕竟已有八岁,从小就过惯看人眼色的日子,知道李家婶婶们都是好的,所以她心里不怨婶子方才说的那番话。 几个女人从屋里出来,李怀溪几个男孩目光齐刷刷的朝李婉手牵着的六丫身上投来,这让小丫头心底更加胆怯,若不是李婉牵着她到桌旁,宋六丫是不敢靠近可爱漂亮的小明昭的。 村子里的人都说,李家如今富贵得很,李家的孩子养得也比村子里的孩子都要好,平日里也从不出院子与村里的孩子玩,所以小丫头害怕与李家的孩子接触。 李婉让六丫坐到自己身侧,凌氏分别给她们都盛上一碗米饭,当白花花香喷喷的大米饭放到宋六丫面前时,六丫恍若如梦境般,不敢置信地抿了抿嘴唇。 李婉给她碗里夹了块红烧排骨,柔声道“六丫,快吃吧,吃饱了回屋看着你弟弟。” “谢谢,婶婶。”六丫这才僵硬的拿起筷子,饿极的她也不敢吃得太快。 恨不能让嘴里的白米饭在口中一直含着,这么香的白米饭,还有排骨肉,是她懂事以来吃得最好的一顿。 眼里再次不由得蓄起了泪意,嗓子眼酸酸的,咀嚼的小嘴角颤动着,又生怕眼泪遭人嫌弃,不断告诉自己,不能哭,不能让婶婶们看着嫌弃,只要她听话,婶婶就不会不管弟弟。 ---------- 夜里,等孩子们都睡了,李婉才叹息地看着床上睡着的两个姐弟,短短半个月没见,天知道这对姐弟遭了什么难,沦落于此。 一旁的李怀江,低声道“当朝普通百姓买卖孩子是重罪,以这一点来说,想必宋家便不敢再起卖孩子的心思。” 李怀江话音刚落,细心的李婉就看见小丫头紧闭的眼睫微微抖动了两下,不住地莞起了嘴角,与男人默默相视了一眼。 “六丫,你若是醒着的,便睁开眼睛,叔叔和婶婶有话问你。” 听闻李婉这话,六丫再也不敢装睡,怯生生地睁开了眼皮子,一双手紧张地攥紧了被角。 李婉接着道“六丫,婶婶接下来与你说的话,你且认真听着,听了后自己再好好仔思想想,不急于给婶婶答复。” 宋六丫当即点头“好。” “看在你娘当年救过我的恩情,当下你们姐弟俩无论回到宋家还是赵家,最终结果你也是知道,我们李家愿意收留你们姐弟二人,但我们家从不滥做好人,方方面面都是有条件在,你与你弟弟在咱家的一应开销,直到你们长大后一分不少都得还给李家,你们可愿意?” 宋六丫闻言,丝毫不迟疑地点头应声“叔叔和婶婶对我们有恩,我和弟弟都是愿意的。” 一旁的李怀江听了小丫头的话,便道“你先别急着应,虽咱李家给你们姐弟二人提供了住所,然,无论是为了你的兄弟考量,还是为的你自己,留下来后你就到后头院里学着做事,学到了多少,那就靠你自己。” “还有,宋家和赵家的人若知道你带着你兄弟在咱家做事,少不得与你们姐弟多有联络,你那几个大伯、舅舅便也不提,至少你们姐弟不能忘了自己的根族,你们还是宋家子,我们李家没有资格插手于你们的家事,唯一的法子便是将你们三房从宋家分出来,虽然你爹娘不在了,但你已懂事,会照顾你弟弟,再有咱家在旁帮扶,你若是个聪明的,就该知道日后如何自处。” 李怀江话音落后,宋六丫默了许久,似是在努力消化李怀江话中的意思。 李怀江和李婉也不催促她马上回应,毕竟这事关于他们自己的未来,李婉相信宋六丫听得懂这里头的意思,从小看人眼色长大的孩子,脑子心思要比寻常人家的孩子早熟。 “我们愿意留下,婶婶,我和弟弟都想留下,我可以给你们家做工,只要给我和弟弟一口吃食就好,等我和弟弟大了,会继续留在李家做工报答叔叔和婶婶。” 六丫的懂事让李婉心疼,拿来帕子给她擦去眼角的泪,床上的宋三宝依旧在睡熟着。 “别哭了,没得把弟弟吵醒了的,想好了那便定下来吧,你日后好好的同后头院里的婶子叔叔们学做事,对你都是好的。” 其实李怀江和李婉的想法很简单,给这对弱小无助的姐弟提供改变命运的机会,同时也算是帮老李家培养做事的帮手,若他们大了,仍旧保留着当下的初心,念着他们老李家的好来,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时候不早了,快睡吧。” 宋六丫闻言,乖巧地闭上双眼,李婉不忍心看见孩子伤心的模样,从炕沿边起身,主动牵过男人的手。 “我们也回屋休息吧。” 男人嘴角噙笑,“好,走吧。” 等俩人熄了屋里的烛火,轻轻的关掩上房门离去,床上的小丫头才慢慢的睁开眼皮子,一双眼睛在窗外月色的透射下,冒起了盈盈水光。 攥着被子的双手紧了又紧,宋六丫做梦都不敢想,婶婶和叔叔同意把她与弟弟留在李家,这是村子里如今过得最富贵的老李家,婶婶和叔叔都是好人,对她与弟弟都好。 第116章 六丫的担忧 次日一早李婉醒来,李怀江已经打来了热水供两人梳洗,穿好了外衫,李婉就过去帮他梳头。 “瞧你的笨手笨脚的,连头发都梳不好。” 李怀江自己梳的盘髻永远都是歪的,也不知在外的那些日子他是怎么过的,不得让外人看了笑话。 男人很是享受媳妇为自己服务,“这不是有夫人嘛,我即梳得再好,也比不过夫人的巧手。” “呸,贯会耍嘴皮子。”李婉没好气的嗔他一后脑勺 “过几日等咱家事情都安排好了,得安排宴请族长族老他们到咱家吃席,庆祝你考上了秀才廪生。” “好,夫人安排的。” “我想咱家也不宜搞得太铺张,免得招了人眼,便按乡下摆宴的习俗,弄八个菜三荤五素,你看如何?” “好,都听夫人的。” 这种内里之事,李怀江向来没得意见,媳妇说啥就是啥。 “那晚些,我与凌氏商量着菜色,缺啥的,再让老二到县城置办,等席面过了,咱俩得去邻县给那位举人老爷谢师了吧,没得让人以为你是个忘恩负义之辈的。” 李怀江闻言,一笑道“嗯,好。” “等回来了,为夫也得开始到县城与王大人学习功课,昨个王人人与我提及此事,特意带我到他家的书房,我瞧着那一柜子的书新得跟没翻动过似的,估计也就是为了充实门面,书倒都是好书。” 李婉闻言不禁乐了,王大人当初也仅是考中了秀才,后面因着托了关系花了银钱,走了不少的门道,才担上那主薄的差事,再有原县令落马,他一个秀才的主薄才有了这样好的差事。 这样好的运气也是没谁了,全仗着当下新王朝初期,全国各州各县官员紧缺,便连一个秀才也能坐上如此重的官身。 ---------- 夫妻俩从正房出来,便看见一抹小身影蹲在鸡圈前切野菜喂鸡,那野菜叶子嫩绿新鲜,一看就是才采摘回来的。 平日里负责采摘野菜喂鸡的陈氏可没那么早去的,至少得过了晌午日头不大的,早上喂鸡的野菜都是头一天采回来的,焉得半生不死的那种。 “六丫!”李婉走过去 正低头切野菜的宋六丫忙从地上起身,怯懦拘谨地看着李婉夫妇二人。 “叔叔,婶婶。” “这野菜是你早晨去摘的?” 被问及的宋六丫紧张的攥紧了衣摆,抿着唇,点了点头。 李怀江和李婉瞧这丫头,便知道她害怕住在他们李家不干活会被赶走。 李怀江不好与一个小丫头多说什么,交给李婉道“我到几个小子屋里看看。” “嗯,去吧。”家里的几个小子早早起来扎马步练功,估计已经吃了早饭回屋里看书了。 等李怀江走后,李婉才伸手牵过小丫头“你吃早饭没有?” 小丫头赶紧小声地道“婶婶我不饿,我把鸡喂了的。” 以前在宋家,她得早早起来把家里的活计干了,不然等奶和爷醒了看见她不干活,又得遭一顿打骂。而且,家里的早饭她是没有份吃的,只能到了晌午或者晚上才能分到半块野菜镆。 这时,陈氏抱着丰哥儿一脸悻悻然的过来,“大嫂,今个一早我带着孩子梳洗好了,便看见六丫背了一篓子的野菜回来,我也与她说了,这些事我来干,用不着她操心。” 陈氏是害怕大嫂误会自己躲懒,指使人家丫头干自己的活计,赶紧过来解释。 李婉倒没怪陈氏的意思,瞧把她给急的,只是看着小丫头一双手又因着野菜汁给染污的指甲,无奈的叹了口子气。 “家里的这些活计不用你来做,去把手洗了,跟婶婶到灶屋吃早饭。” 宋六丫低头看了看还没切完的野菜,又不敢拒绝婶婶的好意。 陈氏见状,赶紧道“六丫,你听婶子们的话,咱家不用孩子干活,没得显得咱家大人无用。” 宋六丫听了陈氏的话,反而有些惊恐的抬起头来,心想昨个夜里叔叔婶婶与她说的难道是假的。 婶婶说了,要把她留在李家做工,可,如果李家不用孩子做工,她与弟弟是不是就会被赶出去。 李婉没好气地看了眼陈氏,接收到大嫂目光的陈氏,吓得赶紧又解释道“瞧你这孩子,婶子的意思是,咱家孩子都不用干活。” “好啦,丰哥儿我来抱着,三弟妹你收拾收拾的。”李婉接过陈氏怀里的小侄子 小丰哥儿乖得很,被大伯母抱到怀里,立马咧嘴笑了起来。 “哎好嘞,大嫂。” “六丫听话,去把手洗了的,跟婶婶吃早饭去。” 家里的两个姑娘怕是在六丫去摘野菜的时候,便已经到灶房吃过早饭了,这会子应是在屋里描红看书。 老李家只有晌午饭和晚饭得一家人齐齐整整的坐在一块吃,朝食因着孩子要练功读书,李怀河哥俩得下地忙活,而她和李怀江是起得最晚的,就分开各自吃的。 “好!”这下子,宋六丫不敢再拒绝李婉的好意。 李婉刚带两孩子到灶房,凌氏便拿着一只空碗进来,见到李婉就道“大嫂,我喂了三宝喝了半碗的小米粥,药也给他喂下了,今个身子的热气倒是散了,只是还有些虚得紧。” 宋六丫闻言,感激地看向两个婶婶,弟弟有李家的好人照顾,她感激不尽。 “好,咱也吃早饭吧。” 凌氏尴尬地笑道“大嫂,你们吃的,我先前与二哥他们一同吃了的。” 饭桌上摆了一盘子的面条,和一小锅的小米粥,小米粥里放了红枣和红糖,散发出来的香味里裹着红糖的甜腻香气。 宋六丫眨巴眨巴眼睛,不敢多看桌上的口粮,害怕肚子不顶用,一会子当着两位婶婶的面咕咕叫出声来。 李婉把丰哥儿放到一旁的婴儿椅上,婴儿椅是李婉闲时用草纸画出来的,让孩子的爹李怀池给打出来的。 李婉拿起一只空碗,先给盛了一碗小米粥放到六丫的面前,“先喝粥,小米粥养胃。” 宋六丫受宠若惊地点头,“好的,婶婶。” 这么粘稠的米粥是宋六丫从未见过的,还有那香味闻着就勾动肚子里的馋虫。 李婉又给她剥了一颗水煮蛋“来,把这颗鸡蛋也吃了。” 宋六丫不敢接,忙摇头“婶婶,我不爱吃鸡蛋。” 在宋六丫的认知里,鸡蛋是金贵的粮食,她不贪吃,能饱肚子就好的。 “六丫,你如今在咱家就按咱家孩子的用度,婶婶不是可怜你和你弟弟知道吗,你要想留在咱家,就得听我们长辈的话。” “嗯嗯!”宋六丫听到这,没有再不应的,赶紧接过鸡蛋。 生怕迟疑了,倒让婶婶误会她是个不听话的孩子。 这时,李怀江也从孩子的屋里过来,李婉给他碗里盛了面条,拌上不辣的肉沫酱。 不等李婉说话,李怀江便先道“意哥儿的字进步了不少,就是心思不在课本上,晚些我与康砚说说,孩子小不严厉些不行。” 老李家请康砚给三个孩子授课都是有付束修的,康砚要不要是一回事,李怀江和李婉也会想着法子在别的地方折给康砚。 李婉喝了口小米粥,点头“是该严厉,已经六岁了。” “我想,昭儿也该学着在旁听课,四岁的孩子启蒙是最好的。” 李婉“嗯,虽然姑娘不需要多有学问,可读书也便于长大后知书懂礼的。” 宋六丫静静低着头喝粥,期间不敢发出半点的声响。 这时,李婉看了眼低着头的小丫头“晚些吧,等事情了了,再让几个孩子一同听课。” 李怀江顺着视线落到了小丫头身上,低着头的宋六丫并不知道他们在看着自己,更听不懂两个大人的话中之意。 第117章 赵氏的悲惨命运 李怀江和李婉虽然已经替宋六丫姐弟想好了退路,但也需要了解她这段时日里的情况,在六丫慢慢诉说来的话里,二人才得知这对姐弟比他们所知道的还要艰难万分。 赵家村距离长留村不过几里的山路,因着整座村子被四面高山包围其中,也使得赵家村里的村民们很艰难才能与外界取得联络。 赵氏打小勤快能干,且相貌周正,脾性又好,十里八乡的媒婆也就相中了赵氏这一点,在有男方家人托她们给自家小子物色新妇的时候,媒婆们也很乐意将赵氏介绍于男方家。 只不过,赵家日子实在过于穷苦,本身赵家村里的村民就不比外村的人家好讨生活,许多赵家村祖上以打猎为生,也就这一两辈子的人才慢慢在山脚底下开垦出些薄地种庄稼粮食。 所以,许多男方的人家听说是赵家村里的姑娘,当即就摇头摆手,不说赵家村在山沟沟里头,若娶回家的新妇还是个有心思的,暗地里背着婆家贴补娘家,那还得了。 谁家嘴里那口粮不是背着日头劳苦耕作出来的,都是吃了上顿管不住下顿的乡下庄户,没得再给自家找活罪受的。 于是,赵氏的年岁一直拖到了十九,才被宋家人给挑中,若不然,她也只能嫁给本村里的一些外来绝户,这种事在赵家村里比比皆是,所以赵家村里的人家谁要是生了个丫头,到最后都会想着法子找些门路,把丫头送到镇上卖给人伢子,也好给家里添份进项。 赵氏的娘倒是个心疼闺女的,不愿自己的闺女落得个惨卖的下场,顶着全家的压力将闺女留在家中,为此赵氏从懂事起,便努力为家里干活计,操劳耕种半点不输前头的几个兄弟。 宋家前头的两个儿媳妇,都是宋老太娘家的侄女、外甥女,若不是娘家再无姑娘可嫁,宋老太也不会愿意给儿子找一个外家的媳妇。 宋老三年幼时摔断了腿,落下了跛脚的形象,所以宋家人为宋老三寻摸了多年,最终才得以给他讨上一门媳妇。 当初宋家为小儿子求娶赵氏的时候,也是给足了诚意,村里人家该给到的体面聘礼也是给了的,两条青鱼,两只母鸡,八两酥糖,两斤八的烧酒,再有一身新妇过门那日穿的红衣裳料子,宋家可谓是倾尽底子,都给办足了的。 赵家也是欢欢喜喜的把赵氏嫁到了宋家,新婚那小半年,宋家对赵氏这个小儿媳妇还是不错的,宋老太还没对赵氏露出恶婆婆的本性,毕竟赵氏自嫁入宋家,每日勤勤恳恳操劳活计,从无半句怨言,能做的就多做,半年后赵氏肚皮子争气,怀上了孩子。 这可把宋老头子和宋老三父子俩高兴坏了,因着赵氏怀身子那会子害喜得厉害,能够上手的活计自然就少了,自打她嫁进门后,宋老太和前头两个嫂子轻省了许多。 偷惯了快活日子,如今再让她们捡起来干,心里可不就生起了怨气,两个嫂子只敢在心里头怨,宋老太就明晃晃的骂出来。 若不是有宋老头子压着,宋老太的怨声更重,好不容易等到赵氏生下孩子,一瞧竟是个丫头,这会子宋老太再也不惧老头子了,将这些月里积攒的怨气全数喷发。 心情好了骂上几句,劳累了,烦了便上手打上一顿,赵氏从不敢闪躲,她可太清楚生丫头的害处,因着自己就是个丫头,自小就不受自己娘家老子哥哥们的喜欢。 所以,宋六丫打小就被赵氏教导如何如何忍耐,如何如何听从长辈的吩咐干活,把宋六丫打造成她的翻版。 生了宋六丫后,赵氏好几年肚皮子都不见显怀,宋老太恶婆婆的气焰就更胜了,宋老头子慢慢地也怨起这个儿媳妇是个不带喜的,没能给小儿子添个男丁。 若不是宋老三私底下还是疼赵氏她们娘俩,赵氏和宋六丫的日子只会更难过,好不容易等到宋六丫五岁那年,赵氏的肚皮子终于又怀上了。 可这次,无论赵氏如何害喜,如何难受头昏,宋老太都不会让她躲懒,平日里忙完家里所有的活计,还得到地里耕种,旦凡赵氏敢多坐会子歇脚,宋老太的怨毒咒骂连带着宋老三也别想躲过去。 也正因为怀胎时的劳作,且吃食跟不上所需的基本营养,生小儿子那日清早为全家人浆洗衣裳滑了一跤。 这跤跌得,直接让赵氏肚里的孩子提前出来,好不容易终于给当家的男人生了个儿子,可自己的身子却不争气,从此落下了病根卧榻在床。 赵氏自知自己是个没福气的,好不容易熬出头了,为宋家添了丁,眼看自己的好日子就要到了,身子却没能挺住,也难怪婆母不待见于她。 宋老太对于三房这个孩子见不得有多喜欢,毕竟不是从自己娘家姑娘肚子里爬出来的种,她就是喜欢不起来。 她的偏见与不待见,宋老三不是看不出来,为了让自己的婆娘少受些罪,每日带着六丫多干活,就望老娘能看在他们三房多干活计的份上,别断了自家婆娘的药。 奈何,麻绳专挑细处断,去年夜里的地动大灾,跛脚的宋老三被宋老太赶回院里把牛牵出来,也就是这一去,宋老三被倒塌的屋子和受惊的老牛当场踩踏至死。 可怜的三房娘几个没了当家的男人,从此在婆家的日子别提有多难熬,挨饿干活是寻常事,动辄打骂更不必说,仅仅一岁多的小儿也难逃被命运的挫磨。 ---------- 赵氏死后,宋家一直没往赵家村送消息,李婉便安排了五虎走这一趟,也如李婉所料的那般,赵家人风风火火的来到了宋家为自己的闺女[妹子]讨说法。 只是李婉没料到的是,这次赵家人把六丫姐弟从宋家带走,却是这对小姐弟另一场悲剧命运的开端。 赵老太心疼闺女,可却也未见得多待见自己这对亲外孙,他们来宋家讨说法的本意,无非就是想从宋家讹一笔赔偿,宋家哪会随了赵家的愿,宋老太第一个跳出来不愿意,当天两家人在宋家的院里大打出手。 赵家把宋六丫姐弟强行接走,打的是宋家怎么也不会舍得自己的亲孙血脉流落在外,不用多久肯定会巴巴拿东西找上他们赵家赎回自己的亲孙子。 让赵家人没想到的是,宋家还当真不在乎自己妹子生的两个宋家子,六丫一个丫头片子便也罢了,小孙子总得顾吧。 然而,并没有,这下子赵家人怎可依,总不能再养上两个吞粮兽不是。 于是,赵家几个舅舅商量把六丫和小子一同卖到镇上的人伢子那去,赵家老头对此没有意见,赵老太倒还良心未泯,想着怎么也是从自己闺女肚子里爬出来的种。 趁家里人不注意,悄悄放走两个小的,还告诫六丫姐弟,无论是好是坏,是死是活都是他们姐弟俩的命数,让宋六丫背着弟弟有多远走多远。 在被李怀江哥俩遇上之前,宋六丫背着弟弟已经走了一日夜的路,她知道无论是赵家还是宋家,她都不能再带弟弟回去,不然她们姐弟俩的命运下场永远都是被卖,倒不如往县城方向走,或许还能为弟弟讨着一口吃食。 第118章 宋家来人了 今个一早天蒙蒙亮,宋家二媳妇邓氏就端了一大家子人的衣裳到村后头的河边浆洗,家里院子那口井不知怎的,最近几日水位低得很,婆母为此便不让她们在自家院里用水井,非得让水位上升了才可用。 自从六丫头被赵家人接走后,邓氏心里是怨毒了赵家,好好的非得把他们宋家唯一的苦劳力给带走,害她与大嫂轮着起个大清早洗衣裳,干得慢了还得挨婆母骂。 邓氏是边洗边在心里诅咒赵家人,恨不能把手里的衣裳当成赵家人来拍打,好不容易终于把衣裳都清洗完了,刚端起装满衣裳的木盆子,视线不经意间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邓氏只觉得眼前一花,大清早的就出现了幻觉,不住放下木盆子揉了揉眼睛,才确定自己没有眼花。 六丫? 邓氏看见宋六丫身上背着个竹篓子,篓子里装满了绿幽幽的野菜叶子,身上穿着的衣裳有些长,袖子口挽得厚厚的。 不是,六丫怎会在此?她不是被赵家人领去了赵家村吗? 眼看着六丫背着竹篓子往村子里走,邓氏赶紧揣起木盆,悄悄跟在宋六丫身后不远处,直至看到宋六丫走进了老李家的院门,邓氏宛如被雷电劈中了般,僵在老李家不远处的拐角,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带着满腹的疑惑,邓氏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宋家,整个人如处在梦境般,边干着手里的活计,边猜想各种可能性。 六丫怎么会到老李家? 明明半个月前才被赵家的人领走,那六丫是啥时候回到村子里的? 老李家是什么人家,如今可是他们村子里独一份的尊贵人家,老李家的李老大可是新鲜出炉的秀才,还有那李家大媳妇,听说他们家里的买卖全是那李家大媳妇一手操办。 六丫怎么可能与老李家扯上了关系,老李家怎么会收留了六丫? 邓氏怎的也不敢相信,可她又明明亲眼瞧见了,六丫背了一篓子的野菜进的那家门户里头,难道是…… 对,肯定是的,李家前段时日在村子里招了不少的长工做活计,难不成是看在六丫能干任劳任怨,所以赵家人打起了这主意,把六丫送到了老李家做长工。 那六丫的月钱不就等于白白给了赵家人,这种便宜他们宋家可不能落下,六丫是他们宋家养大的丫头,月钱理应是他们宋家来收着。 邓氏想到这,当即就把今早看到六丫的事情告诉了宋老太。 果然,宋老太一听,立马就从板凳上蹦了起来,一同扒拉着米汤的宋家人也都不淡定了。 宋老头子自知他们家亏了三房,可怎么说六丫也是他们宋家的丫头,赚了银子钱肯定也是由着他们宋家来收着。 宋老大和宋老二对这个侄女是没有半分的亲情在,同样赞同老子娘的想法。 宋大嫂除了气愤赵家人的做为,也忌妒起了六丫的运道,能巴结上老李家是村子里多少人家想都不敢想的,没曾想六丫一个小小的丫头片子倒入了老李家的眼。 这种好事,怎的也该轮到他们大房的大丫和二丫才对。 紧接着,一家子人麻溜的灌下朝食的米汤,风风火火的往老李家去,宋大嫂不忘带上了自己屋里的大丫和二丫,指不定一会子她在旁说两句,老李家也把她的两个女儿给收下做工。 不说别的,老李家还有几个哥儿,尤其是那李家老四,从小就是个读书子,李家老大那木头都能考上秀才,李老四肯定不差了他的大哥,要是她的两个丫头能在李家做工期间,亲近了那李老四,两家做了亲家,那日后李家的好日子少不得他们宋家的。 ------------- 老李家,顺子的屋里。 李怀江和李婉听了六丫叙述的所有事,心情沉重地叹了口气。 二人看着炕床上的小家伙已经醒过来了,睁着一双懵懂的眼睛,怯生生的一动也不敢乱动。 一旁站着的六丫抬起袖子抹去脸上的泪,小丫头方才边说边哭,此时声音都哑了。 这时,凌氏敲响了敞开的屋门“大哥大嫂,宋家的人来了,都在我们院子外头候着。” 都在? 李怀江和李婉俩互视了一眼,宋家来得倒是快。 回头,就见六丫吓得身子不住打哆嗦,还有床上的宋小弟也害怕的抬手抿着唇,嘤嘤的低泣。 李怀江淡声地向凌氏道,“把宋老爷子和宋老太带进咱家堂屋里吧,其他人打发了。” 凌氏闻言有些迟疑,李婉看了眼她,见她面露难色,也说“你喊上三弟妹一块,咱家只认宋家的俩位当家的,若是宋家其余人敢进我们的院子半步,便打出去。” “哎!” 凌氏这才应声,急忙忙的转身往三房屋里去。 正好把儿子哄睡着的陈氏,听二嫂说宋家来人堵了他们李家,当即就怒气冲冲,撸起袖子便冲出院子。 凌氏惊得双眼圆瞪,心想难道是自己表达有问题,三弟妹这架势像极了要与人干仗的样子,赶紧提步追上。 “诶,三弟妹,大哥大嫂说是请宋老爷子二老进咱家。” “放心吧二嫂,我懂。”陈氏拍着胸脯保证,自己没有理解错。 陈氏一马当先,伸手拉开了门栓,果然院门一开,宋大嫂和宋二嫂邓氏就急吼吼地迈脚冲进了院子。 “诶诶诶……!”陈氏当即双手插腰拦在了院门中央,挡住了两人的脚步。 “谁让你们进来的,什么玩意儿,我们家院子也是你俩随随便便能踏进来的?” 成日在村子里晃悠的陈氏,太了解宋六丫在宋家受尽挫磨,少不得这两位伯母的挑唆,所以对这两个女人没有任何的好脸色。 宋大嫂和邓氏听闻陈氏这话,心里不悦,却也不敢再冒然前往,方才是一时心急,才没收住脚。 如今的老李家可不是普通的泥腿子,他们家有个秀才,是宋家不能得罪的。 “脚收收,出去出去。”陈氏不悦地挥退两个女人,然后往她们身后张望“我大哥大嫂说了,只请宋老爷子和宋老太进屋。” 原本跟在后头的其余宋家人还满心的不爽,宋老头子和宋老太一听,李秀才夫妻允许他们两个老的进屋,当即就喜笑颜开了。 宋老太立马扒开挡在身前的两个儿媳妇“让让,让让。” 陈氏见两个老的从人群后进了来,翘了翘嘴角回头向凌氏道“二嫂,你先把人领进去,这里交给我。” 凌氏瞧一眼院门前其他宋家人的架式,不由地咽了咽口水,点头;还是交给三弟妹吧,宋家那两儿媳妇气势汹汹的样子,完全不是自己能应付得来的。 “你们请跟我来。”凌氏礼貌的向两位老人示意 宋老头子和宋老太连忙点头笑应,一路随了凌氏往堂屋去,期间,宋老太不住打量起李家的院子,这干净整齐的院落可比他们宋家好上太多了,难怪能养出一个秀才来。 第119章 与宋家达成协议 宋大嫂来老李家卖过几回鸡蛋,这下被陈氏拦着不让进,不由地憋了满腹的怨气。 “李老三家的,你这是什么意思,凭啥拦着我们不让进啊?” 邓氏也说“就是,莫不是想关上门来欺负我们宋家两个长辈,你们李家这么做可不厚道。” 宋家的两个儿子杵在自家婆娘身后,也是一副不忿的模样。 宋家大丫和二丫两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悄悄扒在院子门边上,一双眼滴溜溜的往李家院子里瞧。 听说六丫在这李家的院子里,她们姐妹的想法与她们的娘是一样的,都认为六丫走了狗屎运,竟然能入得了李家的眼。 陈氏真不想唾这两个女人一脸,“我呸,也不知道回家拿个大脸盆子照照自己那张脸,说出来的话也不怕笑掉村里人的大牙,这是我们李家,不是你们宋家。再不滚,当心我让我家男人和后头做活的工人过来赶你们走。” 宋家几人被陈氏这么一唬,果真收起了嚣张的气焰。 陈氏这才满意地撇了撇嘴角,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当着面将院门重新给关上。 吃了瘪的宋家几人敢怒不敢言,脸色复杂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邓氏先道“大嫂,咱……咱进不去,这可怎么办?” 揣着算盘来的宋大嫂很是气不过,瞥了眼两个闺女,一咬牙道“怕什么,咱就守这不走了,爹娘不出来我们就不走。” 宋大哥听自家婆娘这么一说,觉得非常有道理“对,万一我们走了,爹娘被李家人给欺负了,咱上哪说理去啊。” 于是,整个上晌从李家门前路过的村民们都看见宋家几口子带着两丫头,或蹲,或站,或靠的围在院子门外。 长留村里的人都知道宋家人的德性,瞧他们的眼神多了几分鄙夷之色,有的泼辣的婶子大妈忍不住在路过时,淬了宋家两个女人一口,气得宋大嫂和邓气指着那些婶子大妈跳脚。 ---------- 老李家,堂屋。 李婉陪着李怀江在屋里,与宋家两个老的谈了近一个时辰,宋老头子和宋老太从一开始的不忿,不愿,不甘;到最后的妥协,平衡,同意,甚至脸上还漾起了喜悦的笑颜来。 “好,那便就这么定了,六丫和三宝分出去,但也不能与我们两个老的断了联系。”宋老头子道 李怀江点头,微笑“自然是如此,毕竟他们可是您二老的亲孙子孙女。” 说罢,便向一旁的李婉示意,李婉点头起身出了堂屋,不多久就牵着六丫进了来。 六丫一见到自己的爷奶,吓得握紧了李婉的手,身子微微闪躲在李婉的身后。 宋老太瞧六丫这样,差点按捺不住以往的性子,被宋老头子抢先一步,道。 “六丫,你与你弟弟日后便留在李家,好生听李家长辈们的话做活计,待你与你弟弟成人后,再自己想法子把欠李家的养育之恩还了。” 宋六丫听自己爷的话是答应了让她们姐弟留在李家,惶恐中慢慢染上一层喜色,面上仍旧怯懦的点了点头。 “是的,爷。” 李婉把六丫从身后拉出来,缓声道“六丫,过去见见你爷奶。” “嗯嗯!”宋六丫虽然害怕,但也听话。 宋老太见六丫这么听李家人的话,心里有着不悦,瞧着宋六丫来到他们两个老的面前双膝跪地,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心里的不悦当即就没了。 瞧瞧,到头来这死丫头不还是得认她这个奶,看在李家开出的条件,心里的气也顺了不少。 宋老头子伸手扶起了六丫,“你这孩子自小勤快能干,爷和奶相信你的本事,日后宋家的三房就靠你们姐弟自己撑着了。” “嗯嗯。”宋六丫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爷竟然与她好生说话。 这是宋六丫自懂事起,宋老头子第一回与宋六丫亲近,或许是血浓于水的原故,这一刻,宋六丫仿佛看到了自己死去爹的影子,从前那个疼她与弟弟的长辈回来了。 睨着六丫水盈盈的双眼,宋老头还是心软的,心道,这丫头是个有福气的,不然也不能攀上了老李家。 李怀江不想打破人家爷孙聚温情,可先前他与宋家二老所谈之事,得让宋六丫知晓。 “六丫,方才我与你爷奶商议,从今起往后每年,你每年得付二老三两银子的俸养费,每月回宋家一日与二老团聚,替你们的爹娘尽责孝道,如今你们三房虽已与宋家另两房分开,可也不能怠慢了自己的亲爷奶。” 宋六丫感激地看向李怀江夫妻二人,一行眼泪洼啦啦的落下,点头“是,六丫都记住了。” “我也同你爷奶说清楚了,你与你兄弟在咱李家的一应开销,我们李家都会一笔笔记录在册,待你十五岁那年,便可按你所学到的本事,在李家的商行谋份差事,你们姐弟俩欠李家的养育费用,届时将从你的工钱里头扣除,等你们姐弟还清了我李家的账,是留是去便由了你们的决定。” “六丫谢谢爷奶,谢谢叔叔婶婶,六丫一定会好好学做事。” 宋六丫说完,感激的朝自己的爷奶,还有李怀江夫妻跟前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 听了六丫这话,宋老太心里舒坦“好好好,念在你这丫头有良心,你好生与李家做工,奶日后也不会为难于你和你弟弟。” “是的,奶。” 至于如今宋六丫和宋三宝年岁尚幼,每年付予宋家二老的俸养费由李家代付,皆一一记录在姐弟俩于李家开销用度的账上,当然,李家也不怕宋六丫姐弟大了后,翅膀硬了不认账,该签的契约还是得签下,再经由里正作为公正,这事也便当着两家人的面落定了。 至于宋家其他人心里的不满,自由宋家两个当家老人来压制,只要这两个老人还念有小儿子的亲情在,便不会由着宋家人闹到老李家来。 [许多年以后,老李家的庆丰行多了两位能干的掌柜,处事有道,圆滑机智,为庆丰行做出了极大的奉献,这些都是后话了。] 第120章 老李家设宴 这日,天未亮,老李家的院子就张罗开来,隔壁的张家,还有李氏近半年来关系亲近的人家,皆送来家里的桌椅板凳,碗碟筷子。 李、张两家,还有多名李氏的婶子媳妇子,欢欢喜喜的在灶房里外切菜,剁肉,便连杨屠户一早也送来了半扇猪,为的就是庆祝李氏头一位高中秀才的黑牡丹江。 这次宴请的人家多是李氏族里的村民,至于其他外姓的村民,或者不亲近的人家,老李家也是照顾到位,大早上凌氏就熬出了一大锅的喜馍馍,要说喜馍馍并非是家里添丁才可派上用场。 凌氏娘家几位嫂子早早过来帮衬张罗,凌家几个大哥用车板子拉来了家里新酿的酒,整个村子也因着李氏添了不少的喜庆之色。 铺张开来的宴桌,从院子里排到了院子外头,后头院子的工人都被请到了前头一起吃席,未及笄的小丫头们一桌,未成人的小伙子一桌,男人长辈们的主张在院子靠里,女人媳妇子的稍稍往后。 还未到晌午,宾客皆已入座,未被请到的村民收到了李家派来的喜馍馍谁不说一句老李家厚道,都不敢前去扰了李家的喜庆。 男人们推杯换盏,女人们喜笑盈盈,孩子们欢快洒脱,好一个觥筹交错。 “怀江家的,婶子我早就说,瞧你就是个有福气的,果然没说错的。”说话的是全婶子 李婉用公筷给李婆子夹了块品相不错的扣肉,笑应“全婶子您就别打趣我了,我们怀江常与我说,咱家能有如今这般光景,少不得有李氏叔伯婶子们的帮衬。” 坐在李婉另一旁的李王氏听了心里熨帖,正好李婉也亲自给她碗里夹了块肉多的鸡块,脸上的笑意更浓郁了几分。 “你也吃,别只顾着咱,今个你可是主家,咱也不是外人,没得这般见外客套的。” 李婆子也道“我家婉儿自打就有孝心,还是个念恩情的好丫头。” 两位长辈的话,瞬间点燃了这桌的话题,个个恭维起了李婉,弄得她好个应接不暇。 男主桌那边,李怀江是吃得少喝得多,李怀河和李怀池尽可能的替他挡下了不少的酒,叔伯们也是喝得尽欢。 小伙子那桌,族里关系亲近的几家小伙子难能与老李家的孩子接触,当下坐在同一席面上,倒觉得老李家的小伙子好相处,果然是读书人家教出来的小子,说出的话比他们可顺耳多了。 其他客桌上的宾客皆是喜笑连连,交头接耳的谈论起家长里短来,更多的是赞叹李家这席面厚道实在,虽是三荤五素,倒也是肉多肥美。 小姑娘那桌,倒显得客气安静许多,几位族里的丫头在来之前,受了家中长辈的敲打提醒,都不敢在老李家的席面上冒尖。 再有老李家两位姑娘温婉大方的品貌,更让她们自愧不如,想亲近的心思蠢蠢欲动,尤其是看到坐在李画婳身旁的宋六丫,心里不免多了几分妒意。 宋六丫知道自己与弟弟是沾了老李家叔叔婶婶们的光,才能与大家一起坐下吃席,期间头都不敢往高里抬,菜也不敢多夹两下。 思婳是个体贴细心的,注意到宋六丫的拘谨,倒是有意无意的引导六丫夹菜,让六丫心里感动不已。 宋三宝没跟六丫坐在一块,而是被凌氏抱到了媳妇子坐的那桌,与凌氏坐的这桌有她娘家的几个嫂子,凌氏娘被请到李婉的那桌,给足了亲家脸面。 宋三宝是个乖巧懂事的,不敢吵也不敢闹,安安静静的坐着,婶婶们给他碗里夹什么,他便吃什么。 这么好吃的饭菜,是宋三宝以往从未尝过的,只是胆子怯懦的他不时的回头寻找自己姐姐的身影。 ----------- 宋家 宋老太当着两个孙子,五个孙女的面剥开红鸡蛋,一口塞进了自己的嘴里,那滋味美得她不禁眯起了双眼,馋得几个小的直咽口水。 一旁的宋老头子没眼看,提着烟斗背过身去,吸一口吞云吐雾。 倒是把坐在院子一旁的宋大嫂和邓氏郁闷得嘴角直抽抽,心里暗骂自家婆母为老不尊,没得孩子们都不给一口吃的道理。 宋老太瞄到小孙子往布兜里伸手偷摸红鸡蛋,毫不客气的一巴掌扇掉他的手。 “去去去,一班子赔钱玩意儿,鸡蛋也是你们能吃的,是六丫带回来孝敬我跟你爷的。” 今早,凌氏特意让六丫给宋家送红鸡蛋,别人家都是按人头派送,只有宋家多分得两颗。 这时,宋大嫂子坐不住了“娘,那李家送来的鸡蛋,明明是一人一颗,给咱家多送了两颗才是孝敬您和爹,怎的大宝二宝也没得吃了。” “是啊娘,大宝和二宝都是您的孙子,丫头们的量孝敬您和爹是该的,孙子可是您和爹的根呐。”邓氏也开嗓道 宋老太一听,眉头立马竖了起来“我听你们这话里的意思,是诅咒我与老头子早死不成,一窝子馋嘴的货色也配吃鸡蛋,滚一边去,我老婆子和你爹还没死呢,这个家由不得你们来说嘴。” “丧良心的玩意儿,我呸,以往瞧着都是好的,今个老婆子算是看明白了,只有六丫和三宝念着我与你爹的好来,知道孝敬我们两个老的,多送了两颗回咱家,没见你们生的一个二个上不得台面,倒不如六丫被老李家瞧上眼,咱家才能沾上这福气。” 被婆母淬了一脸的宋大嫂和邓氏,憋得脸色通红,大丫和二丫年岁大些,也有了思想,对六丫的忌恨蹭蹭的直窜天灵盖。 宋大嫂和邓氏心里同样羡慕嫉妒恨起了六丫,想着自己房里的丫头哪个不比六丫好,怎的老李家就独独瞧上了六丫。 如今六丫和三宝得了老李家的赏识,日后定比他们房里的孩子出息,妯娌俩是越想越气,本来她们还以为再不济,六丫也是家中的晚辈,日后得了脸定得让她帮扶着自己的兄弟姐妹。 却没曾想,没了爹娘的三房竟从宋家分了出去,日后也只认宋家两位老的长辈,这口气怄得宋家两位妯娌心口抽抽的疼。 宋大嫂早两日便暗戳戳的指使大丫和二丫去老李家亲近六丫,想着她们毕竟是亲堂姐妹,然,她的两个丫头连靠近老李家的院门都不得,就连老李家后头的院子,也是成日里紧闭着的。 算盘落空的她,心里很是不服气,却又无计可施。 第121章 前往聊县 老李家之所以借李怀江考中秀才之名大摆席面,一来是为了套路村里的人家,自从他们李家做上了买卖,后院的制作厂地被不少村外的人盯上。 二来,若是老李家真因着此事出了乱子,村里的人多少看在他们家厚道的份上,鼎力相助一把。 席面一直吃到了下午的后半晌,宾客们才陆陆续续的散却,几名一起吃席的族里婶子媳妇子自发留下帮忙收拾桌面,李婉搭把手刚收了一桌子的残羹剩汁,就被全婶子抢走了手里的活计。 “怀江家的这里不用你,快回屋里伺候你当家的,我看怀江今日可喝了不少。” 李婉感激她的好意,想了想,便先到灶房里烧了点热水,端进了正房,见男人已经躺在床上醉死过去。 只当她刚拧来热布巾,男人便睁开了双眼,黑悠悠的皮肤印出了淡淡的红晕,浑身的酒气充斥了整间屋子。 “头疼吗?” 李怀江淡淡微笑道“我没事,只是装晕,不然还得被几个叔伯轮着灌,老二老三估计今晚起不来了。” 那两小子替他挡了不少的酒,他俩酒量本就不行。 李婉一笑,动手帮他把外衫褪去,给他把脸和手都擦擦。 “宋家那两个老东西,倒是挺听你的话,今个没敢上咱家来讨嫌。” 李怀江悠悠的叹了口长气“宋老太再不济,也有个老头子压着,宋老三和赵氏是怎么死的,他们推不了责任,如今靠着我们留给他儿子三房一个希望,只要没老糊涂,万不敢再上咱这显眼。” 李婉边听着他说,边帮他挪好了脑袋下的枕头,“嗯,你躺着吧,我去泡壶热茶来。” “好!”李怀江应声闭眼。 浅浅的醉意,伴随着疲惫之感袭来,很快男人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 次日上晌,一辆马车停在了老李家院门外,李怀河和李怀池哥俩往马车棚子后的尾架,绑上了一箱子的变蛋,还有一麻袋的粉条,以及新鲜的土豆。 四虎手里提了一捆包装精美的礼盒,这些礼盒多是上回邹三爷送来的,李婉从中挑了几样,一并带到聊县。 这时,李怀江双手背身,大摇大摆地从院子里出来。 “大哥,东西都绑好了。”李怀河上前道 李怀江点了点头“好,这几日我与你们大嫂不在,家里的事你俩多上点心。” “知道了,大哥。” “放心吧大哥,家里交给我们的。” “嗯,遇事不急,凡事过过脑子再做决定,再不济就去寻了五叔的。”李怀江难能耐心的多交待几句。 院里,李婉临行前同样叮嘱凌氏和陈氏看好家中事物,思婳也乖巧地候在一旁。 “婳儿,你可记得一个人不许上山。” 李婉担心这小丫头趁大人们不注意,便跑上山去采药材,上回自己在山上遇到野猪的阴影,仍历历在目。 “大嫂嫂您放心,婳儿会好好的在家里看着两个侄儿。” “好,辛苦你们了。” 李婉说罢,低头牵起小明昭的手“昭儿,我们走吧。” 一早,小明昭听娘说要带上她一同出行,小家伙开心得直跳脚,这是她头一回出门子,便连就近的县城小明昭还没去过。 外边,李怀江回头就见娘俩出了来,嘴角噙笑地伏身抱起了小闺女送上了马车。 “我们走吧!”回头,亲自扶着媳妇上车。 待一家三口都坐进了马车里,四虎才跟着车夫跳上辕座,一起驱赶马车遥遥离开了村子。 李婉第一次坐马车,确实要比牛车脚程快许多,只是颠得她有些受不住,好在朝食只喝了小半碗的稀粥。 李怀江怀里圈着上车后不久就昏昏入睡的明昭,让媳妇靠着自己的肩膀歇息。 “天黑前,咱们先在聊县关卡外的客栈歇一晚,我记得客栈旁开了一家药坊铺子,多是卖给路过的百姓,到了客栈先让那铺子里的大夫给你瞧瞧。” 李婉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没事儿,到了客栈睡一觉就好了。” 瞧她发白的脸色,李怀江心疼地拧了拧眉头,握紧了她的手“好,估计是这马车棚子里垫的细软过硬,防震效果没那么好。” 李怀江说着,心里决定,等日后自己有了官身,用得起马车,必定多花些银子,将马车棚子里的软垫做好的,免得媳妇每回出行都遭罪。 李婉靠着他点了点头,闭着眼皮子,努力压下胃里的难受,一路上她都没胃口吃东西,连水也不敢多喝一口。 夕阳西下,马车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到了李怀江所说的那间客栈,下马车的时候李婉双腿都是软的,完全不及小明昭一半的精神体力。 小丫头是看什么都觉得新奇,普普通通的客栈,在她眼里都跟朵花似的。 四虎和车夫把车上的东西一应卸下,随了店小二一块抬上了二楼的厢房。 李婉给四虎也订了一间厢房,夜里车夫也可与四虎挤一间房里歇息,带来的东西便放在他们的房间里。 到了厢房,李怀江先让店小二烧来一壶热水,拿出带来的茶叶,给自己和媳妇泡上两碗茶解乏。 小明昭知道娘身子不适,很懂事的不吵不闹,跟着爹到楼下预订今晚的吃食。 这间客栈的吃食很普通,能到他们这里的客人皆是途中歇脚的,所以吃食多是填饱肚子的粗粮。 方才,李怀江在隔壁的药坊铺里捡了一服的安神药,给了店小二两枚铜板,让他交待厨房将药熬出来,送餐时一并送到他们房里。 李婉睡了一觉醒来,精神倒是好了不少,夜已渐深,明昭吃过饭食便自己爬到榻上睡觉了。 见她醒来,李怀江又喊来店小二,帮着把那碗荡药温热了送来,因着李怀江出手大方,两回托付办事,都能得到两三个铜板子的赏钱,店小二笑得殷勤,没口子的答应。 李婉睡醒了才发现,原来客栈里的用品如此潦草,榻上的软垫,枕头,被子上布满了一块块的污渍,枉她先前还躺在上头睡了一觉,再看小闺女已经抱着被子呼呼入睡,李婉忍住没吵醒了闺女。 “怎么没听你说,客栈的用品这么差。” 李怀江给她倒了半碗温水,才道“这里不比县城,毕竟是沿途的客栈,入住之人形形色色,等到了聊县,咱再住最好的客栈,那里头的用品会好上些,等日后咱有了条件,出门在外专有辆马车带上细软的。” 一些达官贵人出门在外,哪个不是前呼后拥的马车,其中少不得装上适用的细软,即便入住上好的客栈,也从不用客栈里的一应用品。 李婉撇了撇嘴,接过温水喝了口,她也不是不能忍受,只是想到这一年男人多在外头住客栈,会不会为了省钱,也是这么将就着。 “放心吧,我会努力挣钱,带你过上好日子的。” 李怀江是没想到,媳妇突然画风一转,安慰起他来了,不由地嘴角扬笑“好,为夫等着夫人带飞。” 第122章 卢子绍 次日清晨,一家人再次坐上马车启程赶往数里外的聊县,据李怀江描述,聊县比知县繁华热闹。 果然,一进县城门,便看到走街串巷的货商,琳琅满目的铺子,拔地而起的三两层阁楼整齐如一,熙熙攘攘的人群,既有热闹喧嚣的一面,又有轻快恬静的一面,整座县城笼罩在繁华锦簇之中。 明昭忍不住撩起车窗的帘子,露出可爱的小脑袋,探究不一样的新鲜事物。 李婉见状,忍不住莞起嘴角“聊县这么热闹,那府城是不是更热闹?” 李怀江见媳妇终于来了精气神,心情也好了许多,“嗯,毕竟是府城,或许淄州才能够代表整个淄州城。” 听到这,李婉不禁憧憬来年秋闱陪男人到淄州,最最重要的是她得拓展商行的生意,这次他们出门带出来的东西,除了陪份当礼物,剩下的就是她来聊城的主要目的。 很快,马车夫把他们带到一家名为[锦荣]的客栈门前,四虎从辕座跳下马车,朝车棚里轻声道。 “李大哥,李夫人,咱到了。” 小明昭闻言,当即就兴奋地跳起来“爹爹,娘,昭儿可以到街上买糖葫芦吗?” 方才她看到有一位老伯伯肩上扛着许多糖葫芦,想想就忍不住舔起小嘴。 “嗯哼,当然可以。”李怀江半起身,牵着小闺女出马车。 李婉跟在身后,没好气的道“下晌的,这会子日头大。” “好!” 下了马车,李婉给马车夫结算了路子钱,这边,客栈的伙计笑容满面地迎了出来。 “请问客官,是住宿还是吃饭?” “一道!”李怀江简单的回应道 “好嘞!” 四虎卸下车棚尾部的两箱物件,冲店伙计道“小哥,帮帮忙,把东西往里抬抬。” “好嘞!” 伙计见状,赶紧过来搭把手,平日里能到他们锦荣客栈的客人非富即贵,谁让他们客栈是整个聊县最上等的客栈,若是遇着大方的客人,还会有赏钱。 李婉订了两间客房,一间上等,一间中等,伙计帮四虎把东西都抬到了上等的客房里,因着这些物件李婉二人随时取用,便不方便再放到四虎住的客房。 李婉见小伙计实在,大方的给了五文的赏钱,可把小伙计乐得直道有需要随叫随到。 东西放好,四虎也不好在他们的房里多待,跟着小伙计一块退了出去。 李婉打量了一下客房,相对昨晚那间客栈,锦荣客栈的上等客房确实布置妥当且整洁,榻上的用品相较干净。 “娘,昭儿喜欢这里,我们可以常来吗?”小丫头开心地眨巴眨巴笑眼 李婉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日后有机会的。” “好~~” 大了一岁的明昭相貌长开了更招人眼,好在这次出门李婉提前给小丫头做了两身男装,如今她和李怀江还不足以保护家里的姑娘不被有心人家给盯上。 李怀江拉着李婉的手到桌前坐下“累吗,要不歇会子的。” 李婉摇头“今个倒不累。” 也许是适应了马车的颠簸,又或许是今早只赶了半个时辰的短路,所以,李婉当下还精神的。 “对了,朱家离客栈远吗?” 朱家正是那位举人老爷的家,举人老爷贵姓朱,年约五旬,早年家境贫苦,高中了举人后,倒是一改门庭,从乡下搬到了聊县,还置办了好几十亩的良田,买了一处庄子,日子过得好不安逸。 据说几年前朱老爷高中了举人后,也托了不少的关系走门道,却没能谋得一官半职,皆因自家后宅内院所累。 朱老爷如今的正头娘子并非元配,而是早年便与朱老爷暗通款曲的寡妇扶正的,真正的元配朱夫人下堂后留在乡下的庄子休养生息,便连前头的两个儿子也留在了乡下以耕种为生。 县城朱府里住着的是朱老爷与现在的夫人华氏所生的子女,照李怀江的话来说,朱老爷才学有之,却因循守旧,为人品性平庸,能考上举人也算到了头。 而那位华氏,李怀江倒是在新春年夜有幸见了一面,面上温婉端庄,却掩饰不住眼神中的傲示轻物,今年那顿年夜饭,李怀江吃得憋屈,这一点,李怀江倒没与李婉透露,免得媳妇为此小事气上头。 “距离两条街的,无碍,晚些我先让四虎到朱府送信,明个我独自前往拜访。” “好。”李婉倒也不想与朱夫人打交道 “我给昭儿换身衣裳,再到楼下吃饭,你先去喊上四虎在楼下等我们娘俩的。” “好,那我先下楼把菜点了的。”李怀江说罢,便先行退出了客房,把房门关掩上。 李婉从带来的包袱里找出一套孩童的衣衫给明昭换上,再把小丫头的双丫髻解了,绑成男孩的单髻。 小明昭不明白为什么娘亲要给她换上哥哥们穿的衣裳,倒是很听话的没去多问。 “昭儿是不是饿了?” 小明昭点着小脑袋,抬手摸了摸头顶上的揪揪“昭儿想吃糖葫芦,娘可以给昭儿买吗?” “不是说了下晌的,咱先到楼下同你爹爹还有四虎哥哥吃饭,下晌没得日头了,娘再与你爹爹带你到街上逛逛。” “好!”得了娘的应允,小丫头又开心的鼓起小手。 正值饭市,楼下大堂坐满了人,好在李怀江提前让伙计预留了桌子,点了几样小菜。 李婉牵着明昭下楼,很快就找到了自家男人那桌,这时,饭菜也都一一端了上来。 “聊县的达官贵人确实比咱知县的多,个个身上穿的都是好料子。”李婉随口轻叹 李怀江微笑,给闺女碗里夹了块凉拌牛肉,“聊县修了主通府城与淄州的官道,引来了不少客商,自然比咱知县要发达繁茂。” 李婉了然地点了点头,眼神无意间瞟到客栈门口进来了一名衣着富贵的小少年。 小少年年约十三四岁,身后跟着两名看似有点底子的小厮,先前接待李婉他们的小伙计立马恭迎上前。 “少爷,您来了。” 只见,那名少年神色淡淡的应了声,便在伙计的引领下上了二楼的包厢。 李怀江顺着李婉的视线往楼梯方向看去,“怎么了?” 李婉回过神来,喃喃道“我总觉得方才那小子看着面善,好像在哪见过。” 李怀江闻言,不由地皱了皱眉头,记忆里,李婉的原身没出过远门,便连县城也没去过。 倒是一旁的四虎说道“夫人可是说刚才被伙计称之为少爷的小子?” “你认识他?” 四虎扒了口米饭,点头“认识啊,知县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可是卢员外家的大公子,全名叫卢什么来着,以前在咱县城见过几回。” “卢员外家?卢子绍?” 经李婉这么一提醒,四虎才恍然大悟地点头“对,就叫卢子绍,夫人您也认识卢员外家的公子?” 李婉整个人震惊住,没回应四虎的话,与身旁的李怀江默默的相视了眼。 好家伙,上一世害惨了李家的祸首之一,竟以这种方式出场。 第123章 张秀才 李婉不由心里庆幸这趟出门没带上思婳,若不然让卢子绍给瞧见了,还不知道会生起什么事端。 客房里,李怀江给媳妇倒了碗热茶,微笑道“不过一个小子,有咱俩在,还怕他真能掀起什么浪来。” “我想说,我恨不能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想起思婳上一世的惨境,李婉怄得心疼抽抽。 “对了,你还记得前些日子我让五虎悄悄跟着那两个混进咱村子里的人吗?知道他们最后都到了哪吗?” 李怀江听媳妇这么问,似乎不用怎么猜,便道“卢家?” 李怀江话音刚落,客房的门被敲响,外头传来了四虎的声音。 男人把手里喝到一半的茶放下,起身前去开门,四虎没进来,只在门外与李怀江低声耳语了几句,便听见李怀江声音低沉地道了声[知道了。],四虎便又转身离开。 李婉抬头看着男人把房门再次合上,道“正是卢家。” 李怀江闻言,了然的回过身子,眼底闪过一抹晦色“难怪,这家锦荣客栈便是卢家的产业,估计是盯上了咱家的粉条和鸡蛋。” 李婉听到这,不由地嘴角轻笑道“哼,益商行的货还没铺设,卢家怎会知道咱家的动作,潘明珠虽然这辈子毁了容,可她心性歹毒,又因着我们家才落得那下场,看来这其中少不得她插了一手,哼,算盘倒是打得好。” 李怀江“卢子绍如今不过十三四岁,今个瞧他那样子怕是已学着接管家里的生意。” “他倒是挺有手段,上一世勾结余党,为非作歹。”李婉说着,想了想,道“晚些的,咱到县城逛逛,打听打听这锦荣客栈最大的竞争对手是哪家。” 李怀江知道媳妇的打算,这是要与敌人的敌人联手,先抹杀了卢家的计划,到时他们李家的变蛋和粉条再也不是聊县的稀罕物,自然就打消了卢家对变蛋和粉条的想法。 “好。” ---------- 下午后半晌,日后渐渐西下,明昭也睡了个午觉醒来,李婉让店伙计送来了温水,给小丫头洗了把脸,一家三口才出了客房。 四虎早便候在客房门外,见李怀江手里提着个食盒,很是机灵的伸手接过。 “李大哥,张秀才已经去了迎来酒楼。” 张秀才算是李怀江的半个同窗,因受朱举人赏识,时常到朱府求学问,渐渐与李怀江也有了交情。 早前李怀江便打发四虎帮忙到张家送消息,张秀才得知李怀江来了聊县,当即就收拾整装出门。 张家是聊县的大户人家,据说在附近的县城包括府城经营了几家不错的布庄铺子,其布庄里的料子都是由江南运回来的新颖料子,上回李怀江到府城,少不得张秀才的帮扶,便连住的地方也是由张秀才安排住进张家在府城的小院。 “好。” 李怀江应了声后,便回头等着夫人一同下楼。 李婉牵着小闺女,慢慢的跟上,装扮成小子的明昭,转动着明亮的大眼睛,心想爹爹和娘亲一定是带她去买糖葫芦了。 迎来酒楼距离锦荣客栈并不远,步行约莫一刻钟便也就到了,酒楼的生意红火热闹,又正值下晌饭市,酒楼大堂里的桌椅皆已坐满了来此吃饭的客人。 店小二连忙迎了上来“客官,请问您可有提前订座。” 当下店里的位置都满了,倒是楼上还留有几间厢房。 四虎当即点头,“我们与张秀才约好的,他应是已经到了。” 店小二一听张秀才的名头,脸上的笑更殷切了,先前张秀才便有了托付,说是约了贵客来此用饭,还给了他赏钱,让他多耽待着。 “来了来了,张秀才正在二楼的厢房,请与我来。” 在店小二的领引下,一行人跟着上了楼梯,绕过回廊在靠里的一间厢房门前停下,小二道。 “客官,正是这间,张秀才已在里头等候多时。” “好!”李怀江点了点头,从袖子里摸出几文钱付给店小二当小费。 小二笑得更是一脸的谄媚“谢谢客官,您要有需要,随时吩咐。” 李怀江挥退了小二,四虎便上前轻轻敲了两声厢房的门,才慢慢的推开。 正坐在里头的人立马迎了上来,李怀江脸上也绽起了笑容来,拱手相互作了个揖。 “李兄,你可让我好等啊。” “属实抱歉了张兄,约了你出来,还让你等候多时。” 张秀才年纪看起来与李怀江相差无几,举手投足间随意大方,毫不拘于读书人的礼节。 “唉,不碍事不碍事,我也就是说说,你还真与我客气上啦。” 张秀才说罢,便看向李怀江身旁的李婉,和抬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迎向他的小儿,当即又笑道。 “想必这位便是嫂子,还有小侄儿。” 李婉礼貌一笑,微微与之颌首,便低头示意明昭喊人。 小明昭礼貌地扬起一笑“伯伯好!” 小奶音甜糯得让张秀才整颗心都萌化了,可还是不忘了纠正“诶小侄儿,我可比你爹年轻,你得喊我叔叔。” 小明昭头一回被带出门见外人,遇到这种事情不免有些胆怯,圆溜溜的大眼无助地看向爹爹和娘亲。 李婉见状,不由一笑“喊叔叔。” 小明昭这才又重新喊了声叔叔,执着的张秀才二度被萌化,心想李怀江这块黑炭咋生养出这么可爱的小子,若是个闺女多好啊。 是个闺女,正正好与他家那王八小羔子凑成一对,甚好。 李怀江哪看不出来张秀才的小心思,宠女狂魔瞬间上身,稍稍敛起了嘴角上的笑意。 “菜可都点好了?” 张秀才这才将目光从小家伙身上挪开,“那是当然,咱快入座。” “嫂子,小侄儿,你们也快坐。” 李婉微微一笑,牵着小明昭,回头示意四虎一块过来入座。 四虎把手里的食盒放到身旁的空椅子上,上回在府城,张秀才已见过四虎,知道他不是外人,便也不与之客套。 未料,一行人方入座,张秀才便从怀里摸出一块随身的玉佩送给小明昭。 “侄儿,这……叔叔今个出来得匆忙,没给你准备见面礼什么的,这枚玉佩叔叔常年戴在身上,宝贝着呢,当下就送你当见面礼啦。” 还没递到明昭的手上,就被李怀江抬手一挡“张兄这怎可使得,我家小儿年幼,何能受得起你这份大礼。” 李怀江的心里话是,禽兽,收回你的猪爪子。 第124章 与聊县酒楼谈成合作 张秀才喜欢明昭的眼神,便连李婉都看得出来,庆幸今个出门把小丫头的行头换成小子,据李怀江所说,张秀才家中两个儿子,自小就被宠成了斗鸡走狗的性子,再有他与李怀江两人的交情在,若让张秀才知道明昭是个丫头,指定打起了明昭的主意来。 “瞧瞧你,我不过是送我侄儿一块玉佩,矫情个什么劲,别把小子养成个丫头似的。”张秀才不管李怀江怎么阻挠,强硬的把玉佩塞到了明昭的手里。 “侄儿,你可要拿好喽,这玉佩可值不少钱。” 明昭受宠若惊,彷徨无助地看了看手里的玉佩,再抬头看了看身旁坐着的爹娘。 李怀江见此,便也认下他这份情“得嘞,昭儿谢谢你张叔,改日爹爹带你把这块玉当了,买糖葫芦。” 小明昭一听到糖葫芦三个字,睛眼瞬间亮起来“谢谢,张叔。” 李婉压着嘴角边的笑,眼瞅着自家男人把张秀才怼得一脸的铁青。 “行行行行,昭儿喜欢吃糖葫芦,明个张叔带你买,玉佩可不能听你爹的真拿去当喽。” 小明昭开心极地点头,脸上笑盈盈的煞是可爱,反正心心念念全在糖葫芦上头。 正说着,店里的伙计便将点好的饭菜都一一端了上来,张秀才忙招呼着大家动筷。 “李兄,咱边吃边聊,之前你在聊县成日窝在朱府不愿出来,这家酒楼里的饭菜是咱县城做得最好的。” “嫂子,昭儿你们也快尝尝。” “四虎,你也别客气。” 聊天期间,李怀江眼睁睁地看着张秀才把自己家的闺女当猪崽似的投喂,一个劲的往明昭碗碟里夹菜,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孩子的亲爹。 于是,黑牡丹江没个好脸给张秀才,张秀才假装看不见,心里开始琢磨着今个回家跟媳妇商量生个闺女,这样应是来得及与李怀江结个亲家。 唉哟,昭儿这小子他是越瞧越喜欢,可偏偏不是个闺女。 朱老爷曾与他透露,李怀江的学识未来可是有一番大的作为,所以张秀才早早就各种盘算如何巴结李家,未来靠着李怀江帮扶一把。 张秀才得知明个李怀江上门拜访朱家谢师,便也提议一同前往,要说他今年下场能考回来个垫底的秀才,少不得朱老爷平日里在学识上的点拔。 来年的秋闱张秀才是不想了,他太了解自己的能耐,能考个秀才名头回来,已经比他老子买个员外的名头实在。 李怀江顺便提了一嘴,他们当下住在锦荣客栈的事,是想让张秀才帮忙找间靠谱的客栈。 锦荣客栈他们是不能再住了,如果卢家真的打上他们家的主意,若让卢子绍认出他们来,少不得生出不必要的事端来。 张秀才听说他们想换客栈,当下就拍板道“客栈哪有自己家住的舒服,李兄你可别与我客气,你若不想到我们府住,我手里正好有一间闲置的小院,小是小了点儿,但也够你们一家三口几个住的,晚些的,我派人前去打扫一番,再安排几个下人给你们使。” 一直当背景板的李婉闻言,礼貌笑道“张秀才您客气了,咱乡下人家有得住便不错,下人什么的,使不得,况且咱如今的身份也使不得下人。” 张秀才明白他们的忧虑,笑道“嫂子您别多想,那些下人是咱张家的下人,李兄与嫂子是我张家的贵客,怎能使不得呢。” 听到这,李怀江默然与李婉相视一笑,才道“那便多谢张兄的好意了。” 住在张家的小院,自然比住在客栈多了一层的保障,他们还需在聊县多呆几日,稳定的住所很重要。 于是,次日上晌,张秀才便派了几名家里的奴仆到锦荣客栈接上李怀江几人,张秀才的小院位于城西较僻静的小巷里,是一进式的小院,有三间厢房,足够他们用的。 再有从张家派来了一名粗使的婆子,两名伺候的丫鬟,还有两名看门的护院,可见张秀才的诚意之足。 下晌,张秀才坐着府里的马车过来接上李怀江一同前往朱府,李怀江让四虎留下来跟着李婉,昨日从客栈带出来的食盒里装的粉条和变蛋赠给了张秀才,今个李婉重新找来食盒再装上一份,同时也放了几颗生的土豆,带上明昭和四虎出门。 李婉的目标很明确,聊县饭馆能与荣锦客栈抗衡的便是迎来酒楼,因着今日到酒楼的点不是饭市,酒楼里的客人不多,他们在大堂里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 李婉只点了几样点心,再要了一壶龙井茶,等点心上来的,李婉提起食盒让四虎留下看好明昭,便前往柜台,给了店小二一吊钱。 店小二收到如此大方的赏钱,再听说了李婉的来意后,也不含糊,立马领着她往后头去寻了掌柜。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酒楼掌柜一脸笑盈盈的与李婉从后厨里出来,领着李婉上了二楼的厢房细谈,路过四虎和明昭的时候,李婉给了四虎一个眼色,让他与明昭稍等的。 四虎会过意,当即点头,甘愿当起了明昭的小保姆,给小子打扮的小丫头倒茶送点心。 益商行在聊县的粮铺门面要比知县的门面广,两个月后他们李家做出来的粉条和变蛋将会通过益商行大肆销售。 当下,李婉便抓住了这两个月的空档与迎来酒楼促成了合作,在掌柜的要求下,不得不保证在益商行对外售卖粉条与变蛋前,迎来酒楼是聊县独一份的享有权。 而且,他们供应给迎来酒楼的不止有粉条与变蛋,还有新鲜的生土豆,先前她在后厨当着掌柜的面,指导了酒楼里的大厨做了几样土豆菜式,还把粉条的做法也都教会了大厨,再有变蛋的吃法,如此新奇的菜式,迎来掌柜没有理由拒绝的。 谈妥了合作方案与价格,照李婉的惯例与迎来签订了三年为期的合作契约,三年内,李家随时给迎来酒楼提供制作出来的新粮食。 傍晚,李婉一行人回到小院,婆子已经把晚饭做了出来。 李婉知道今晚李怀江定是留在朱府用饭,便让婆子把她和明昭的饭食端到房里,四虎和他们几个下人一块在灶房里吃。 夜里,李婉刚哄明昭睡下,李怀江就带着满身的酒气回了来,不过看他那样子应是没喝醉的。 “夫人办事,果然雷厉。” 得知李婉今个便已经把事情办了,李怀江由心夸赞起媳妇来。 李婉微笑道“这才哪到哪儿,本来是想多发展几家,不过迎来的掌柜条件开得苛刻,咱带来的可不少,今个你才送了些到朱家。” 李怀江“无妨,张秀才约咱明个到他们府上吃饭,不如把剩下的赠予张家,也当是还了住在他家院子的情义。” 李婉想了想,点头“也好,不过朱家那边,我们不需要去了是吗?” “嗯,此次前往谢师也是还了情份,倒没有往人身上贴的理儿。” 李怀江也不愿李婉见到那位华氏,没得让自己的媳妇送上门去看人眼色的。 “好。” 第125章 与张家夫妻交好 第二日上晌,张家的马车便来到了小院接上李怀江一家三口,临上马车前,李婉与院门前站着的四虎打了个眼色,四虎当即会意地点了点头。 待张家马车缓缓离开,四虎假意转身掩上院门,实则目光斜视到转角处的两抹身影,待院门从里头关上,四虎便几步跃上院墙,果然看见那两人悄悄跟在张家的马车后头。 四虎当即从墙上翻跃而下,快步跟上那两人的身影,昨个李婉几人从酒楼回来小院的路上,便察觉身后有人尾随,在没弄清楚对方来意之前,他们只能先小心防范着。 张家门庭称得上气派的大户人家,李怀江也是头一回进张家,在张家下人的引领下,很快便与前厅迎出来的张秀才打上照面。 “李兄,可算把你盼来咱家了。” “张兄客气!”李怀江与之拱手作揖 又见张秀才一双眼直冒光的盯着小明昭看,李怀江很后悔此次出行把小闺女给带上了。 “张叔!”与张秀才迎上目光的明昭,礼貌问好。 “哎,瞧瞧,瞧瞧,好在昭儿没随了你爹那张黑脸,张叔越看你越喜欢得紧。” 李婉听得嘴角直抽抽“小孩子不生性,让张秀才见笑了。” “嫂子哪里话。”张秀才笑盈盈地一挥手“快别站着了,进来坐。” 一行人方进了前厅,张秀才正准备使下人到内院喊来自己的媳妇孩子,一名老嬷嬷恭身来到前厅,说是张秀才的娘子请李婉到内院里聚话。 李婉默默地与李怀江相视了眼,牵着明昭随了那名老嬷嬷往后院去。 --------- 张家娘子蓝氏长相端庄秀气,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说话温文有礼,丝毫没有大户内院太太的架子。 “常听我当家的夸赞李秀才学识渊博,我便时常想着,李秀才的娘子定也是位知书通礼的女子,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再有昭儿我瞧着也是个懂事的孩子,半点不似乡下养大的小孩。” 李婉闻言,嘴角微笑道“张娘子言之重过,我们李家本身便是乡野耕种的农家,能与张秀才和张娘子交好,是我们李家的荣幸才是。” 蓝氏昨个听了一晚上当家男人的托付,让她好生与李秀才的娘子打好关系,言语之慎重,她还以为李娘子是不好相与的妇人,毕竟是个乡野村妇,定如同野蛮的妇人那般难缠。 却没想到今个一见,完全颠覆了蓝氏对乡野村妇的认知,再有其身边的小儿,哦不——应是丫头,虽然装扮成小子,可她瞧着就知道是个丫头无疑了。 难怪昨个夜里,当家的与她说想生个闺女来着,原来是看着别人家的闺女长得好,养得俏,回头惦记上闺女来了。 李婉也觉得蓝氏性子和善,是个好相与的妇人,一看便如同张秀才那般,是个没啥城府的人物,心里所想尽显在脸上。 不由得与蓝氏慢慢聚起了家长里短来,女人间的谈话少不得说起育儿的经验,可再听着蓝氏一口一个夸着她的闺女来贬低自己家的两个儿子,不禁让李婉怀疑蓝氏是不是也打着与张秀才同样的目的。 不多会子,李婉就看到了张秀才的两个儿子,大儿子张金辉,八岁,长相随了张秀才的敦厚老实的面相,倒还是挺有礼貌的;二儿子张金瑞,六岁,长相多似蓝氏,性子相较皮实,嘴皮子圆滑讨巧。 蓝氏让两个儿子给李婉见过礼后,便打发他们到前院玩儿,没得自家两个臭小子把人家小闺女给吓着的。 张秀才:媳妇啊,你可真是个短心眼的蠢妇。 当然,张秀才是不知道明昭是个闺女,不然一定会从前厅跑过来跳脚,这般好的机会,该是让几个孩子熟络熟络,自小培养感情,还怕日后自家小子攀不上好的岳家。 晌午的饭食,李婉和明昭留在内院与蓝氏共用,毫不牵挂前头李怀江会不会又与张秀才多喝两杯。 饭桌上除了几样精美的菜肴,还有李婉他们带来的粉条,变蛋,以及用新鲜土豆炒的酸辣土豆丝。 前个送了张秀才一食盒子的粮食,张秀才带回府后,便让府里的厨房照着李婉留在食盒里的做法,做了几样出来尝鲜,他们夫妻二人尝了后,都觉得甚是美味。 所以,今个蓝氏也不忘让厨房再做些出来,之前是不舍得多吃,因为李家送的不多,可今个李家送来了两箱子,够留着等苏州回来的公婆吃的。 直至下午的后半晌,李怀江一家三口才坐上张家的马车离开。 回到小院门外,下了马车,院门便从里头开启。 四虎见他们回来,当即迎着李怀江几人往里走,低声的与他们说道。 “李大哥,那两人随了你们到了张家门外就离去了,我跟了他们一路,最后竟到了朱家,我亲眼看见他们从后门进的朱家。” 李怀江和李婉闻言,不由讶异地互看了眼,他们一直以为跟踪他们的人应是卢家所派,怎么会是朱家。 “还有,便在一刻钟前,朱家派人送来了口信,让李大哥和夫人明个前往朱家一聚。” 李怀江闻言挑了挑眉“可是朱老爷的口信。” 四虎点了点头“正是。” 听了四虎的话,李婉回到屋里,总觉得这事情中隐藏着某些蹊跷。 昨个便有人从酒楼一路尾随她,朱家为何派人盯着她的动作,再有,明明昨个李怀江便上了朱家,也未见得朱家有任何别的表态。 李怀江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怀疑今个张秀才给他喝的是假酒,脑壳子又胀又晕,完全阻碍了他用脑思考问题。 李婉见状,忙给他倒来了一碗凉茶“既然朱家声明让咱俩明个走一趟,届时我们去了便知道怎么回事了,咱也别多想了,喝了茶你躺下歇着的。” 李怀江接过茶碗喝了口,默了默才点头道“这事,估计还是与卢家脱不得关系,明个让四虎留在院里看着明昭。” “好!” 如果真如李怀江所猜想,明昭就不适宜出现在朱家,哪怕她把明昭扮得再像个男孩,也掩盖不住她出色的品貌。 李婉思来想去,认为他们得做好两手的防范,待李怀江躺下睡着,交待了明昭别吵着李怀江,才默默的退出了屋子,去寻了四虎。 第126章 傲慢的华氏 次日用了晌午饭,李怀江和李婉才离开小院,步行前往朱家,从小院到朱家并不远,拐过两条巷子,出了县城主街道走上小半刻钟便到了朱家。 前来应门的是朱家的一名粗使婆子,认出了前来之人,因得了吩咐,忙不迭地把小夫妻俩人迎进了前厅。 李婉随着李怀江先见了朱举人,朱举人面相要比实际年岁看着老成,许是前半辈子日子清苦所致,即使这几年过上了好日子,也难填脸上的沟壑。 如李怀江描述完全一致,朱举人看着慈眉善目,实则说的每一句话都刿心刳肺,却又碌碌无为行将就木。 李婉没有留在前厅,而是被其府里一名婆子领到了内院见华氏,整个朱府不如张府气派,也是乡下庄户难能开眼的门庭院落,处处尽显府内文雅之气,又过于特意,倒显得拙气过重。 李婉被婆子领到内院的一处花厅,此时花厅里并没有其他人,更没见着华氏。 “我家太太正值午歇,还请李娘子在此稍候。” 李婉闻言,眼眸中闪过一抹笑意,礼貌的与那名婆子道了谢,在靠近厅门的椅子上落了座。 好一个下马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和李怀江求着见朱家人,不过,她倒挺好奇朱家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期间,花厅静悄悄的只有李婉一人,便连那引她前来的婆子也未再出现。 李婉不急不躁的静心等待,约莫坐了有半个时辰,才隐约听见从后面的回廊传来脚步声。 未待李婉扭过头看去,就听见一女人拉着漫不经心的语调“你就是李秀才的娘子。” 李婉闻言扯了扯嘴角,心里嗤笑,表面不失礼貌地从椅子上起身,抬眼就见一名年约四十,妆扮庸俗,体态丰腴的俏妇人,其手如无骨般搭在一名丫鬟的手上,每走一步腰肢摇曳如风中拂柳。 不可否认,华氏的相貌确实不赖,四十来岁皮肤白皙,脸上不见半点褶子,便连那青丝也不见花白,只是她的妆扮和作派,倒失了几分当家主母该有沉稳端庄。 “朱夫人!”李婉礼貌地福了一礼 华氏微撩眼帘,似是挺满意李婉的识趣,一边的嘴角微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好不威风地坐到了上首的椅子上。 李婉:…… 嘶,这厮不会以为自己姓华,还真把自己当华妃来演吧。 她这相貌姿色,顶天也就比同龄段的妇人保养得好,正常人家的正头娘子到了这岁数,哪个像她这么搔首弄姿,尽摆妖媚姿态的。 也难怪是小娘上位的,果然好手段,好风骚!!! “坐吧!”华氏宛如贵妃赐坐般,挥了挥手里的帕子。 李婉努力压住嘴角的抽搐,低眉顺眼地坐下。 “今个我家相公邀你们夫妻二人前来咱府上一聚,也是把你们当成自己人来看待,莫要学了那起子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气,倒显得我们朱家欺了你们乡下庄户。” 李婉闻言,凛然地抬眼看向华氏,若换作原身,或者其他乡下妇人,或许真会因着华氏的话觉得荣幸。 “夫人此言慎重,我与我夫君正如夫人所言,不过一介乡下庄户,万不能高攀了朱家。” 华氏面对李婉的回应,稍稍显得有些诧异。 在她眼里,眼前的小妇人不过是乡下村妇,嘴皮子怎的如此利索,竟敢拂了她的面子,她方才那番话分明是在抬举他们夫妻,竟如此不知好歹。 “看不出来,你一个村妇竟有如此巧言令色的一面,也难怪,毕竟从乡下来的,难得头一回到了咱聊县,见着这外头锦簇的世面。” 华氏话音刚落,一名丫鬟端了个托盘进来,托盘里放着一盏翠玉色的茶盏,隔着茶碗盖都能闻着里头浓郁的花茶香味。 只见,那名丫鬟将托盘从李婉跟前走过,径直将茶盏奉到了华氏跟前。 华氏在拿起茶盏前,眼帘微微挑起,细仔打量着李婉的神色,却未从其脸上看出一丝的异变。 也难怪,毕竟从乡下来的,她作为朱家的当家主母,给不给村妇一口茶水喝,村妇还能主动讨要了不成。 然,华氏的作派在李婉眼里看来,不过是一只发了骚的母猫,愚蠢却不自知,难怪都说一遭得势的山鸡,也难登大雅之堂。 华氏翘着兰花指,用碗盖拔了拔茶水中的花瓣,轻轻抿了口,才接着道“听说你们李家在乡下弄了个劳什子的小作坊,专做那起子粉条还有鸡蛋。” 李婉相信李怀江不会把家里的事与外人说道,即便是送来了粉条和变蛋作为谢师礼,顶多也只当作是他们乡下庄户自己寻常在家中弄着点子吃的。 “华夫人果然神通,咱李家的事竟也如此了解。” 李婉这回应,倒是让华氏微微一怔,加之其语气不似方才的温顺,也让华氏不悦地蹙起了眉头。 “本夫人不过是问问,当作闲聊罢了,李娘子何需如此激动,果然,乡下妇人就是乡下妇人,半点没有咱县城里的娘子那般端庄大气。” 李婉真的不想翻她一个白眼,华氏一口一个乡下妇人,莫不是忘了她自己个的出身? “华夫人!”说着,李婉已从椅子上起身,双手相握于身前,体态端庄,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福了一礼“我想贵府不太欢迎我与我夫君这种乡下庄户,那便不多作叨扰了。” 华氏见李婉说罢就要走,手里的茶盏重重地搁到手边的高几上。 “李氏,你此番何意,本夫人何时这般说了,你当我朱府是你们乡下寻常庄户串门子不成。” 已经转过身去的李婉,听闻身后华氏这番叫嚣,先前一直忍耐不适,是不想李怀江事后为难,虽然朱家朱举人对他们已没有了用处,但也没得背师忘义的道理。 可华氏话里话外的冷言讽意,多次挑衅,踩着她的底线疯狂蹦哒,去他的背师忘义。 “华夫人!”李婉幽幽转过身来“麻烦您开口说话前,注意着点舌头,小心风太大给闪着了。” “你……”华氏被李婉这不徐不疾的话怼得脸色铁青,气极地用握着帕子的手指着她。 自从华氏随了朱举人到了县城扎根,从未再与乡下农妇打交道,更别提她做了举人娘子后,多少人见着她不都巴巴的在跟前阿谀奉承,何时遇着这么不识抬举之人。 “你放肆!” “呵,放肆?”李婉微微斜眼睨她,嘴角噙着抹戏谑的笑意“何为放肆?你可知放肆两字是什么人才能用的吗?一为长辈,二为官身。” “一您不是我与我夫君的长辈,华夫人莫不是忘了,我夫君虽曾拜于朱举人门下学习,那也是因着朱举人欠了我们罗先生的恩情,那是你们家报恩,我与我夫君也不曾不尊敬朱举人为先生,不然那一份份的谢师礼,还有交付的五十两的束修,你当是空气不成?” “二来,朱举人并没有官身,您也不是官太太,我与我夫君念在你们是长辈,你们便是长辈,不念在你们是长辈,我们也不欠你们朱家什么,华夫人莫不是忘了你自己的出身,一口一个乡下人,我李氏确实是乡下村妇,倒也懂得何为礼仪之交。” 华氏已然被李婉怼得个仰倒,胸口大幅度的喘着粗气,一双怒目似能喷火。 “李氏……你……,来人,把这个不知好歹的村妇给本夫人绑了。” 第127章 与朱家断往来 “华夫人好大的派头,你以为,你何能私下动我一个无关紧要的乡下妇人动手?” 李婉丝毫不把华氏威胁的狠话放在眼里,其身旁的丫鬟因着李婉的气势给吓着,没一个敢动,倒是先前给李婉引路的那名婆子撸起袖子就朝她扑来。 这时,负责看守内院门房的小厮听闻了动静,吓得连忙拔腿往前院报信。 眼见那名婆子朝自己迎面而来,李婉身形不动,嘴角微勾嗤笑一声,稍抬起左手便将那名婆子的手给反扣到其身后,疼得那婆子弯着身龇牙咧嘴的怪叫。 “啊!!我的手,夫人……夫人救老奴啊……” 华氏见状更是气极,“反了反了反了,李氏,你竟敢殴打我府中之人。” “华夫人你这话好没意思,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殴打了,明明是你府里的下人要冲我动手,我难道站着不动白白受了你们的气不成?”李婉说罢,左手的力度更重。 那名婆子只觉得自己整只右手似是要被折断了般,疼得冷汗直冒,大气都不敢出,只一个劲的向前头的华夫人求救。 这名婆子是华氏的心腹,眼见心腹婆子被李氏这个乡下粗鄙的妇人欺负,华氏是又气又急。 “你们还愣着做甚,把这个村妇给本夫人拉开,我今个要扒了她的皮。” 其中一名丫鬟被华氏拽过来往前推,另几个丫鬟也哆嗦着身子,犹豫不前。 李婉憋着嘴角的笑意,瞧华氏这架式,估计她没怎么的,华氏就得先被自己那些顶用的丫鬟气个半死。 不多会,那几个丫鬟强压着怯意靠近李婉,可瞧见婆子被李婉制得服服贴贴的,又吓得都不敢出手。 “快啊……”华氏急得跺脚催促道 “婉儿!” 这时,李婉听闻身后传来李怀江的声音,回头,果然看见李怀江与朱举人神色匆匆的从前院赶了来。 脸上不由泛起一抹笑容来,一把将身前的婆子往前推开。 “你来了!” 李怀江先是上前扶住李婉,紧张地上下打量,见她没被伤着,才稍稍松了口气。 这边,华氏心疼地扶起地上的婆子“嬷嬷,你还好吗?” 婆子当即泣得嗷嗷喊疼“唉哟喂,夫人啊,老婆子的手怕是要断了,日后伺候不了夫人您啦……” 朱举人从前院便一路提着心过来的,看到这般场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己夫人什么性子,他可太了解了。 只是,再不济这里也是朱府,李怀江的娘子怎能这般不知体统的大打出手。 未待朱举人发话,李怀江便将李婉护在了身后,拱手一礼,道“朱老爷,即然贵府不喜我与我夫人,那咱日后便不多作往来,先前您与我提及之事,我已然与您说得清楚,当下我便带着我夫人离开贵府。” 朱举人先是被李怀江口中那句[朱老爷]给怔住,以往李怀江都会尊称他为[先生],再有其表态日后断交的意思,整个人如遭雷击般晃动了几下。 “怀江,你这是……” 华氏狠厉地截断了朱举人的话“相公,快让人把他们拿下,这两个乡下泥腿子也配在咱府上作乱。” 华氏此话一出,朱举人脸色瞬间大变,再看向李怀江时,果然看见李怀江眸色中的晦意。 “你闭嘴。” 华氏没想到自家相公居然吼她,以往对自己千依百顺的相公居然让她闭嘴,在外人面前落她的脸。 “相公!!!” 朱举人没功夫理会华氏,只一心挽留住李怀江“怀江,这事……你看这事闹的,你怎能如此轻易说出负气之言,枉我平日里与你说教,你竟……” 李婉没想到这种时候,朱举人还想在李怀江面前摆出先生的架子,在她的面前也敢压她的男人,没门儿。 李婉跨步将李怀江的半个身子挡在自己身后,嘴角噙着抹冷笑,瞥了眼华氏,才与朱举人道。 “朱老爷,我家夫君即已与你明说,咱两家也不必再做面子功夫,正如华夫人所说,我们这起子乡下人不配高攀了你们朱家,更不愿为难于你们朱家拉下脸面来与我等交好。” 华氏听了李婉这话,气极咬牙“不过一个乡下村妇,也敢在我们朱家大放厥词,你们别忘了,你男人的秀才是怎么来的。” 朱老爷本就被李婉的话怼得一脸的复杂,再听华氏那不过脑子的话,只觉得一口老血梗上了嗓子眼里。 李婉听了华氏这话,不由轻笑出声,回头与李怀江相视一眼。 李怀江眼底同样露出一抹冷笑,李婉接着道“华夫人莫不是以为我家夫君的秀才当真全靠了朱老爷的点拨?我家夫君有没有那本事考上秀才,我不知,你不知,你们家朱举人能不知?” 面对李婉的冷讽质问,朱举人只觉得老脸臊红,李怀江的学识他不是不知,考校之下甚至比他有过之的才学,李怀江在他府上的几个月,多是独自在他书房翻看各类书籍居多,偶尔的点拔,也是他努力从中找出几个不算错漏的漏点而已。 “呵,今个我倒是长眼了,吃了几年县城的白面,搁人面前粘牙倒齿来了,刚才没搭理你,纯碎是因为本妇人最近信佛,慈悲为怀,一把年岁装得跟个二十八的小媳妇似的,满头珠钗是生怕别人看不出你活得起,还是咋滴。” 黑牡丹江头一回站在媳妇身后做背景板,竟有种莫名的享受是怎么回事,听着媳妇为着他怼得朱举人两口子哑口无言,心情畅快得紧。 “你……你这妇人!”朱老爷真真是觉得自己的脸面被落到了地底下去,只能看向李怀江。 “怀江,你看看你家婆娘,半点不顾长弱尊卑,这事若传了出去,对你又有何好的。” 李怀江嘴角微笑“朱老爷,今日之事若真想分个是非对错,倒不如先问问您自家后院,在下深知自家夫人不是无理取闹的性子,若非把她惹急眼了,在下相信绝无此番闹剧。” 朱举人听到这,无奈的长叹口气,拂了拂袖子背过身去。 李婉也不打算在人家地盘蹦得太欢,免得乐极生悲,回头挽上李怀江的手臂。 “夫君,我们走吧。” 这声夫君,可真是唤到了李怀江的心坎里头去,眼中全是难掩的宠溺之色。 “好的,夫人。” 紧接着,两口子好不从容地转身便要离去。 这边华氏立马唤住了前头的两个小厮“给本夫人拦住他们,打了人休想走。” 那两名小厮闻言,立马挺身挡住了李怀江二人的脚步,李婉见状,眉眸瞬间凝紧,右手下意识地抚上左手腕的镯子。 李怀江注意到她的动作,下意识地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暗示媳妇别冲动,还不至于动用法宝的时候。 与此同时,前面的门房里走进来了几抹身影,为首的是一名十多岁的小少年,李婉看见那名少年,不由地抬头与李怀江相视一眼。 李怀江默默地眨了眨眼皮,无声中传递了某种信息量。 正如李婉所猜想的那般,卢家与朱家果然有所联系。 朱举人见着卢子绍,当即就迎了上前,一瞬间收起了复杂的神色,尽量讨好之意“世侄!” 卢子绍只淡淡地瞥了朱举人一眼,将目光放到了李怀江小夫妻俩的身上。 “李秀才!” 小小少年郎,举止有礼地上前与李怀江拱手作揖。 李怀江未待卢子绍说下去,便先扬言道“卢公子,先前我已当着朱老爷的面与卢公子言明,此事便不必多议。” 小少年再次听闻李怀江果断的拒绝之意,脸上难免漾起一抹失落,倒也是温文有礼地莞唇微笑道。 “即已如此,在下也不好继续强人所难。” 第128章 张氏夫妻前来送行 卢子绍先前虽一直在前厅,但也听说了后院这边发生的事,此时看向朱举人与华氏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嫌弃之意。 原本怒发冲冠的华氏在看见卢子绍的那一刻,整个人不住都敛起了气势,“绍哥儿!” 如此亲昵的称呼,不由让李婉猜想朱、卢两家的关系,眼看卢子绍并未给华氏好脸色,倒是对她与李怀江多有客气。 “李秀才,李娘子,在下看你们这是要离去,不如让在下相送,可好。” 卢子绍说着,似是生怕他们两人拒绝,脸上的笑带着几分真诚。 当下李怀江只有领了他这份人情,前有卢子绍,后有朱举人夫妇,他们夫妻俩想要全须全尾的从朱家离去,必得先仗了卢子绍的势。 “我们夫妻在此谢过卢公子。” “李秀才莫要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目送李怀江夫妻二人在卢子绍的陪同下离开视线,朱举人久久才缓过神来,回头瞥见华氏如遭重挫般跌坐在地上,俨然也没了心情上去搀扶一把。 倒是挥手招来一名近身伺候华氏的丫鬟,问清楚后院发生的事情经过。 在得知华氏的作派,朱举人只觉得老眼一花,好险没有栽倒。 看向华氏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怨怼;无知蠢妇,早便交待与她,务必要好生相待李怀江两夫妻,她竟在人家婆娘跟前端起了架子,连碗茶都没给人家送上,还处处刻薄针对,真是愚蠢至极。 小院 小厮听闻敲门声,快步上前打开院门,见是李怀江夫妻俩人回了来,忙恭敬地把人迎了进门。 进到小院,便看见小明昭在院里荡秋千,四虎在旁细仔看着。 “爹爹,娘~”小明昭见着人,欢快地从秋千上下来。 李婉伸手摸了摸小闺女的脑袋,四虎也走到近前,“李大哥,夫人。” 李怀江“这两日咱便回了知县,四虎你先到就近的镖局打听打听,可有从此地路过知县的镖队。” “好的,李大哥。”四虎得了差事,当即出门寻摸镖局。 虽卢子绍已亲口言明不再纠缠与他们李家合作买卖,但此前卢家暗地里的作派,又不得不让他们心有防备。 小夫妻俩人带着孩子回到里屋,李婉才问出心底的疑惑。 “可知,卢子绍与朱家到底是何种关系?” 李怀江“卢家主母姓华!” 今日在朱家,朱举人虽只介绍卢子绍为世侄,华氏在淄州不是大姓,但也是少有的人家,由此可见,朱家的华氏与卢家的华氏,即便不是同胞血脉,也有撇不清的关系。 李婉想起先前华氏对卢子绍的称呼,心里也有了定数。 “卢家提议入五成股于我们家的作坊,被我拒了,这几月卢家的动作如此明显,还是难免变数,等回了知县的,我再与五叔和王大人细聊此事。” “好!” 卢家毕竟有着多年经营的产业链,其势力不可小觑,在金钱利诱面前,唤醒的都是人性的恶,是一副副扭曲贪婪的面孔,在普通百姓面对权势欺压的时候,尤其是没有一丝退路之下,选择的一定是苟且偷生。 当下李怀江只是区区一介秀才,他们李家若想谋个出路,与权势比邻而立,将是任重而道远的漫漫长路。 ------------ 两日后,聊县某镖局门前。 李怀江和李婉呆若木鸡似地看着张秀才豪气的挥动着两根粗臂,命人把一箱又一箱的物件搬上后面那辆空置的马车箱内。 前来送行的还有蓝氏,蓝氏虽只与李婉见过一面,由心而发的喜欢与李婉交好。 “嫂子,您莫要见外,我当家的昨个听说你们今日便要离去,寻摸了一晚上才给备出些小礼,都是些寻常的物见。” 李婉:…… 一大车箱子,确定是小礼?简直豪无人性。 “你们有心了,只是这礼过于贵重,咱家来也不见得给你们送上什么的。” “不重不重,都是按寻常送与亲戚家的份额置办,咱两家虽隔着远,日后嫂子若是再来了聊县,莫要忘了前来咱府上吃茶,别忘了我这个弟妹便好。” “自然不会忘的,那嫂子我就不与你客气,厚着脸皮收下了。” 蓝氏脸上笑得殷切“自当如此。” 这边,李怀江没眼看,拍了拍张秀才的肩膀,“张兄,你若真想送礼,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前些日那几本书给兄弟捎带上便是了。” 明着显罢他张家豪气还是怎么的,竟特意包下一辆马车,明明那日在他书房看到了几本不错的书籍,送书不显得实在嘛。 豪气大条的张秀才自然想不到这个点子上,再有李怀江也没张口寻要。 “啊?李兄莫不是不满意兄弟给备的礼,要书你咋不早说,再说了书有啥好的,这些可都是我从库房翻出来的好物件,在咱这淄州可不多见,都是江南的好玩意。” 李怀江正要开口敲打张秀才两句,你不爱书,我爱啊。 被李婉给截住“张秀才,你莫要听他胡诌,他同你说笑的。” 说罢,瞟了李怀江一眼,示意他别再逗趣人家。 张秀才闻言,笑盈盈地摆了摆手“不妨事不妨事,咱俩可是好兄弟。” 说着,李怀江猝不及防的被张秀才壮硕的身子抱了个满杯,那厚厚的手掌拍在他的背上,险些没把他的肝给拍出来。 李婉见自家男人承受不住张秀才那爱的怀抱,担心的倒是张秀才一会子会不会被李怀江那厮报复。 蓝氏看得满脸的尴尬,心里不禁吐槽自己那糟心的男人,真怕自家男人手里没个轻重,把人家李秀才拍出个好歹来。 李怀江费劲挣脱开张秀才的怀抱,捂着胸口重重咳了两声,嫌弃之色溢于言表。 “行行行行了,你再敢靠近我半步,小心我放四虎揍你。” 张秀才习惯了李怀江的冷脸,毫不在意地憨笑一声,冲前头的四虎扬声道“四虎,我兄嫂二人便托付于你了,千万仔细护送好。” 四虎刚将小明昭扶上前头的马车,回头冲其一笑道“哎好嘞,张秀才你可放心,有我在,李大哥和夫人定能好好的。” 张秀才双手扶腰很是满意地点点头,正好看见小明昭撩起车窗帘子探出可爱的小脑袋来,看得张秀才一双眼直冒光。 “可还有我家侄儿,你也得看好了。” “好嘞。” 一旁的李怀江翻了个大白眼,在张秀才的爪子就要触碰到闺女的小脸时,抬手拍掉。 “收收!什么毛病。” 张秀才嘿嘿一笑“嘿嘿,昭儿你等着的,来年咱张家定生个闺女给你。” 噗滋! 这下,李婉是真没忍住,强压着嘴角别过脸去。 正好凑到了李怀江的耳旁,便低声笑问“张秀才真的是自己考出来的秀才?” 李怀江也深表怀疑,不过他倒是欣赏张秀才这种性子,对认准的人,掏心掏肺毫无城府算计。 第129章 蓝氏好难 张秀才依依不舍地目送镖队渐行渐远,失落之意溢于言表,倒是让蓝氏深表怀疑,自家男人会不会过于重视李氏夫妻俩。 “当家的,咱也回府吧。” 在贴身丫鬟的陪同下,蓝氏来到张秀才身旁,柔声提醒道。 张秀才回过头,一双眼眶红红的,看得蓝氏直愣眼。 “当家的……” “娘子,我总感觉这一趟送行,日后我与李兄许是再难相见。” 蓝氏:…… 若不是在大街上,蓝氏真想给当家男人一个白眼,多大点事儿,聊县与知县隔得并不远,想见啥时候见不着了。 [张秀才的第六感确实没错,日后两家再相见,已是小辈之间的交情。] 然,在马车回府的途中,马车厢里传出张秀才无比震惊的疑问。 “什么?昭儿是个闺女?” 蓝氏不明白自家男人在得知明昭是个闺女时,怎的如此反应。 就见当家男人撅起屁股忙不迭地掀开马车帘子,朝外头喊道。 “快,快调头,给本少爷追出城门……” 蓝氏这一听,赶紧伸手把男人扯回来“当家的,你这是咋了。” 被一把拉回跌坐在位置上的张秀才急得手足无措“娘子你扯我干啥啊,咱得追啊,昭儿……昭儿她……” 蓝氏狐疑地皱了皱眉头“昭儿她怎么了?” 见自家婆娘啥也不懂的样子,张秀才郁闷极地叹了口气“昭儿她是个闺女,那自然就是咱张家的儿媳妇啊,咱得赶紧把昭儿定下来。” 蓝氏听了这话,先是怔了半晌,思绪有些混乱,却也很快整理明白这几日自家男人的种种异常,还有方才与昭儿说的那话里的意思。 难怪先前李家兄嫂看自家男人时的眼神有些怪异,再一想自家男人的作派,蓝氏只觉得更糟心。 马车外的小厮隔着帘子问“少爷,可是要调头?” 蓝氏一把拦下张秀才,冲外头说道“回府!” “是的,少夫人。” 张秀才当即忍不住抱怨道“娘子,你这是做甚,日后李兄定有作为,他家的闺女可是香饽饽,咱不趁此时下手,还待何时,日后李见发达了,还能少得了咱张家。” 蓝氏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拎着帕子的手轻轻拂了拂袖子,上头有自家蠢男人的气息,可别被沾染上蠢气。 “当家的,你莫不是以为你那起子心思,李家兄嫂看不出来?” 张秀才听闻蓝氏这话,不由一怔,眨巴眨巴肥厚的鱼泡眼。 “李家兄嫂特意让昭儿以男儿身示人,便是防止他人打上昭儿的主意,当下你可看明白了?” 愣怔住的张秀才再次眨巴眨巴眼睛,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明白,又好像没明白。 蓝氏觉得自家男人这脑筋估计是落在了上回的院试场里,才得以换回个秀才名头。 “李家兄嫂就没有与咱张家结亲的意思,咱这会子巴巴的凑上去,别结亲不成倒结了怨来。”蓝氏难得压住性子,循循善诱地将情况掰扯开来讲与自家男人听。 “咱两家如今这般就很好,李兄与当家的仍保留情宜在,日后若李兄真如当家的你所说那般有作为,你还怕李兄不帮扶一把咱张家?我虽与李嫂子仅见了两回面,可也看出李嫂子定是个厚道的妇人,李兄定也是个讲究情义的大丈夫。” 张秀才觉得娘子这话夸得实在,可他还是不明白李兄为何不愿与他们张家结亲,明明以他们二人间的交情,儿女亲家不是信手拈来。 “当家的,你听我说的便是,日后你多与李兄书信联络,以真情实感结交,还怕李兄不惦着你的好来,不惦着咱张家的好来。” 张秀才再次觉得娘子说得甚是有理,默默的点起头来。 蓝氏见自家男人终于被说服,虽然只是暂时被绕晕,至少稳住了他那跳脱的想法,便是好的。 由此,蓝氏觉得自个这个媳妇当的可太难了。 -------- 这一路马车跟着镖队,李婉心思安稳了不少,期间还睡了个回笼觉。 李怀江见媳妇醒了,柔声问“饿吗,要不吃些糕点,垫垫肚子。” 李婉从男人的肩上抬起头来,松了松酸软的脖颈,摇头微笑道。 “我不饿,昭儿兴许是饿。” 小明昭这一路不时掀帘子朝外头望去,小丫头好奇前后长长的车队,总觉得有趣极了。 听闻娘亲问话,小丫头当即放下车窗帘子,回头冲爹娘绽出笑容来。 “嗯嗯,昭儿想吃糕点。” 李婉会心一笑,转身拿来搁在后头的食盒,食盒里是蓝氏给准备的糕点,打开食盒,里头摆放着形状各异的新奇点心。 看得小明昭眼睛亮亮的,忍不住伸手拿起一块兔子形状的米糕。 “娘您看,小兔子~” 李婉点了点头,道“吃吧。” 说着,也拿起一块桂花糕送到李怀江嘴边“你也尝尝。” 李怀江扬唇接过糕点,咬了一口。 李婉把食盒盖上,见小明昭吃得开心,不由笑道“蓝氏倒是有心,张秀才有这般娴慧的好妻子,倒是福气。” 李怀江“那家伙若知道昭儿是个丫头,指定追出城门,张家固然是好,我李家姑娘值得更好的,张秀才虽未有纳妾室,据我所知,张老爷后院可不清静。” 这种随意纳妾的商贾豪门,不在李怀江的考量范围之内。 “你倒是想得多,昭儿才多大啊,古代女子成亲就早,十五及笄便要出门,这样的年岁对女子的身子伤害极大。” 而她的原身便是如此,十五及笄便成亲生子,才落下这么副孱弱的身子。 李怀江把剩下的糕点塞进嘴里,拍了拍手,拿起水囊灌了几口,咽下嘴里的糕点才道。 “夫人无需忧心,日后咱老李家的姑娘即便是订了亲事,未满十七不出门,且娶我李家女,终身不得纳妾。” “想法是好的,可也得咱家撑得起场面,不然咱家姑娘的人生,可由不得咱俩来做主。” 李怀江微笑“那是自然,夫人且放宽心,为夫定然不会让夫人受人脸色。” “好!” 李婉相信他能做到,为了她,为了老李家的子女能把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而努力。 第130章 卢子绍遇刺 李怀江他们随行的这支保镖入夜不会暂停于客栈,而是在较为宽阔的路旁休整一宿,夜里镖队成员轮番看守整支队伍,如有突发情况,第一时间叫醒入睡的同伴。 入夜,李怀江让四虎到后头那驾马车里头休息,正值夏夜,晚风微凉,不当心还是容易感染了风寒,再有夜里蚊虫较多。 马车里,李怀江和李婉护着中间的小明昭一块躺下,小明昭整个白天都没合眼,晚上倒是睡得呼呼的,蚊子飞过的嗡嗡声都没能把小丫头给吵醒。 李婉找出包袱里的衣裳,将小丫头包了个严实,只露出一张小脸来,就怕明个一早醒来会看到被叮得满脸包的闺女。 忽然,李婉被外头传来的打斗声给惊醒,心头瞬间紧绷,李怀江也在同一时间醒来,漆黑的车厢里,二人很快握上了对方的手。 “别怕。” 耳旁传来男人压低的嗓音,让李婉有了些安全感。 打斗声越发的清晰,把押镖的队伍全都吵醒了,一下子外头传来了乱吼吼的交谈声,还有急促的脚步声。 有人点亮了火把,李怀江伸出手指稍稍撩开车窗帘子的一角,窥视外头的动静。 见镖队里的人都在,便也没那么紧张了,且听闻外头的交谈声,像是那打斗并不是冲他们随行的镖队而来。 “李大哥,夫人。” 四虎的声音,从车帘外头传了来。 李怀江闻言忙起了身,弯腰上前打开了车门帘“外头什么情况?” “像是一辆独行的马车遇着歹人了,咱跟着镖队应是无碍,李大哥你放心,有四虎在定会护你与夫人周全。” “好,你自己也当心点。” “是。” 李怀江方落下车帘,李婉已找出了火折子点燃了一束光线。 趁着光线,李怀江正好看见一只吃肥的蚊子趴在闺女的脸颊上,忙伸出两手一巴掌拍死了那只蚊子。 手掌摊开,掌心被血浆印出了梅花状,李婉低头看去,果然见明昭左脸颊上有一块小红印,心疼极了。 “改日让婳儿弄些驱蚊虫的香包挂在身上,这丫头明个醒来指定痒得抓挠。” 李怀江接过李婉递来的手帕,把掌心的血浆擦掉,想了想,吐了点口水到食指腹上。 李婉赶紧制止他“我来!” 说罢,便自己吐了点口水于指腹,轻轻涂抹在明昭的红印上。 一时间,无奈的心酸泪涌入小两口的心头,更多的是觉得好笑。 李怀江“还得弄些止痒消肿的膏子。” 李婉憋着笑点头,熟睡中的小明昭完全不知道自己一张小脸,差点涂满了爹娘的口水沫子。 不多会,那打斗声音停歇,看来是那些歹人得了手撤退了。 “时辰还早,咱接着睡。”李怀江边说边躺下 李婉把火折子吹熄,盖上管口,这时,四虎压低的声音又从外头传了来。 “李大哥,是卢公子。” 李婉闻言,不由一怔,便连已经躺下的李怀江也都坐了起来。 “你可瞧见人了?”李怀江小声的问 “嗯,他的两名随从一死一伤,赶马的车夫也死了,卢公子本人也伤得不轻,瞧样子不似普通的劫财,那名受伤的随从把卢公子带到咱这支镖队,镖队里有押镖的大夫。” 黑暗中,李怀江和李婉试图寻上对方的目光,这种震奋人心的消息,甚称喜讯。 李怀江“那些刺杀他们的人跑了?” 四虎“也都全死了。” 由此可见,长期跟在卢子绍身后的两名随从武艺之高,可却还是没能躲过一死一伤的下场。 到底是何人对卢家的公子痛下杀手? 卢子绍没死成,李婉觉得甚是惋惜,这样的坏种长大了可害人不浅。 ----------- 次日一早,四虎借用了镖队的水桶,到不远处的河流打回来了一桶水,几人用那桶水简单的漱口洗脸。 李婉给明昭擦脸时,特意观察了小丫头被蚊子叮咬的脸颊,发现只留有淡淡的红印,没有鼓包,小丫头似乎也没察觉到痒意。 果然,老祖宗传下来的土方法都是好的。 跟着镖队走,路程估摸得慢上一个多时辰,再有十来里路才能抵达知县。 几人洗了脸后,李婉拿出备在路上吃的馕饼给两辆车的马夫和四虎都各分了一块,而他们一家三口分着吃一块。 四虎咬了块馕,走到李怀江身旁,小声的在其耳旁说道。 “卢公子昨夜险些没能挺过来,镖队管事收了那随从一百两的银票,镖队的大夫才拿出野参片给他吊着,估莫会在就近的镇子上先离了镖队寻大夫医治。” 李怀江咀嚼嘴里的馕饼,眼眸中闪过一抹晦色,默了默才问道“那随从伤势如何?” “死不了,昨夜那伙人冲的是卢公子本人。” 听到这,李怀江稍稍压下心头的盘算,点了点头“好!咱吃了饼,也该继续赶路了。” “好的。”四虎闻言不再多说 李怀江囫囵将大半块馕吃了,拍掉手里的饼屑,转身上了马车,在马车里把情况与媳妇转述了一遍。 李婉听了后可惜极的摇了摇头,有那名随从在,他们不能有所动作,再有就近的镇上或许会有卢家的人手,卢家生意遍布整个淄州,轻易不可能向他下手。 如此好的时机,却不能根除了卢子绍,还是应了那句,祸害遗千年。 不多会,随着镖队管事一声吆喝,整个车队井然有续地继续赶路,直至下午后半晌,载着他们一行人,还有载着一车子物件的两辆马车摇摇晃晃的进入到了长留村。 铭笙铭意哥俩忙从屋里迎了出来,怀溪跟在两个小家伙的身后。 “爹,娘~” “大哥,大嫂嫂。” 铭意一把抱住亲娘的大腿,小苦瓜脸皱成一团“娘,您为什么不带上意哥儿,娘您不喜欢意哥了吗?” 尤其是看见妹子明昭两只手里都抓了好几串的糖葫芦,铭意的心碎如玻璃碴子。 他也想跟爹娘一块出远门,他也想吃糖葫芦,他……呜呜呜。 李婉知道铭意惯会佯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没好气地噙起一抹笑来,手指戳了戳他的小额头。 “好啦,下回爹娘把你们都带上,可好。” 铭意瞬间来了精气神,差点没原地蹦起三尺高,铭笙也满眼希冀地看向爹娘。 “娘,笙哥也可以一起去吗?” “嗯,等来年的,把你们几个小的都带上,还有你们小叔和小姑也一起。” 李婉此话一出,怀溪和刚迎出院门的思婳也止不住心底里的雀悦,这两孩子心底无比感激大哥和大嫂嫂没有把他们给忘了。 李怀江眼见一群讨债豆丁都堵在院门,没好气地清了清嗓音,道“都别杵着了,进屋吧。” “是,爹。” “是,大哥。” 孩子们应声欢快,围绕着家里两个主事的大人,吱吱呀呀的说个不停,憧憬村子外头的万千世界。 第131章 鲜美的鱼腐 这日,李婉来到后头的院子,院门外摆着一张长案,忙时案桌前能坐下四五个人,每日都有不少周边村子的村民带来家里的鸡蛋兜售,知道长留村李家收的鸡蛋个头不能太小,带来的都是在家中精挑细选过的,也省下了许多验收功夫。 六丫跟在凌氏和张芳身旁打下手,已经开始学着写字记账以及算术,宋三宝则交由陈氏照看,这对小姐弟已然踏踏实实的生活在了老李家。 有认出李婉的村民婶子,少不得与她搭上几句话,在村民们的眼里,李家这位大媳妇可是了不得的妇人,会做买卖,待人和善,如今还是个秀才娘子却从不会在他们这些泥腿子面前摆架子。 李婉与婶子们寒暄了几句,便敲开了院门,前来开门的是四虎,迎面扑来院里的鱼香味儿。 偌大的院子里摆满了用木头打造的陈列架子,架子每一层的竹匾铺满了炸得金灿灿的鱼腐。 上个月,他们李家增加了鱼腐的新项目,便把这座院子稍做整改,本身这套院子占地不小,后头还留有一块不小的空地,李怀江让人把后头的空地圈起来,作为制作晾晒粉条的场地,也免得两种食物在制作晾晒的过程中窜味。 而后又打通了三间屋子开了天井,作为制作变蛋的小场地,当下他们老李家的小作坊每天都忙得热火朝天。 李婆子在偌大的耳边灶房里看着几名媳妇子制作鱼腐,偶也会帮着打下手,将炸好的鱼腐沥干油后,托到院子里的架子上晾晒。 说起鱼腐这个新项目,是他们从聊县回来的当晚,张姑父由桥阳镇张家村捎带回来了几条肥硕的大草鱼,据说是从张家村的河里打捞上来的。 李婉喜食鱼肉,来到这里头一回吃到这么鲜嫩又肥美的草鱼,再有听说张家村河边今年不知怎的随意就能捞到个头肥硕的草鱼,许是更上游的河堤涌下来的。 鱼类在知县属稀罕物,若是冬日里便连县城的馆子都吃不上一口鲜美的鱼肉,由此让李婉又嗅到了赚钱的路子。 上一世,李婉自幼挑食,奶奶心疼她,闲时便会在家里用鱼肉捣鼓些新奇的菜肴,比如鱼腐,里头承载满了奶奶对孙女的爱。 鱼腐制作简单,配料只需鱼肉,蛋清,盐巴,还有淀粉,把鱼肉剁成碎沫,加上以上几种配料搅拌至劲道,放上一个时辰便可下油锅鲜炸。 遇热油炸开的鱼腐会呈泡状,晾干后随着水份的蒸发,个头也随之干瘪,易存放,其中保留鱼肉的鲜美,入口香软有嚼劲,好比吃上新鲜肥美的鱼肉。 几日前,四虎与李怀河带上几名村里后生一块将聊县迎来酒楼的订单送达,其中包括了五十斤的鱼腐,李婉相信迎来掌柜收到她的信件,以及夹带其中的烹任方子,定会收下这五十斤的鱼腐。 果不其然,待李怀河等人回来,还给李婉带回了一份新签订的合作契约,以及那五十斤的鱼腐银子。 李婉给鱼腐的定价是二十五文一斤,这对于酒楼饭馆来说是厚道的价格,当然,益商行的订单也如约而至,李婉批售于益商行的鱼腐按每斤二十文。 老李家的作坊每日忙得热火朝天,人手也大大增加,由最开始的五名长工,增加至二十名,其中包括制作鱼腐的五名婶子媳妇子。 李怀江亲自拟了一份用工契约,让长工们都签字画押,当然,那些来做长工的村民没几个识字的,李怀池在旁一一细说契约里的内容,比如,在老李家做满三个月的长工,月钱各涨五十文;再有往后每隔一个季度都会上涨月钱,以及若想辞去长工,需提前三日口头请辞,三日内把手里的活计教会新来的长工,就可清算结余自行离去。 最重要的一点,在老李家做工的人需承诺不许将制作工序转述于外人,否则,一家老小将由里正代为处置,轻则老李家不再回收这家人的任何粮食,也不再提供往后村民们该有的优待;重则,将被里正驱出长留村,永不可回到此地。 对于本本份份农耕为生的村民,好不容易在此地落脚扎根,眼看大家的日子都有了盼头,谁傻得会为了那一星半点的利益出卖大家的实惠。 至于日后制作简单的食物会不会被外人学了去,李怀江和李婉并不担心,只要把握在至少一年内,这几样粮食只有他们家能做出来,掌控赚钱渠道的先机,后起之秀又岂能与他们家相提并论。 李婉不愿李婆子过于操劳,却架不住李婆子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李怀池与张姑父今日又去了趟张家村,为了足够供应李家用鱼的需求,张家村的村民在村长的带领下,将村子里的那条河设下捕网,每日把捕捞上来的鱼积攒够一定的数量再送往长留村卖于李家,给村子里带来了不少的营收。 有机灵的张家村民自发挖起了鱼塘,将捕捞到的幼鱼圈养起来,日后即便村里的河打捞不上来草鱼了,也有自家鱼塘养出来的草鱼售卖于李家。 李婉刚与李婆子唠上几句,五虎就神色匆匆的寻了李婉,在其身边低语了几句。 --------- 李婉跟着五虎回到前头老李家院门前,就看见一名眼生的小伙子,小伙子身上穿了件坎袖粗布衫,样式看起来倒有几分顺子以往的着装。 “您就是顺子的姐姐吧。”小六子见五虎把人领来,礼貌上前招呼。 “正是,听说顺子寄来了信件,可是在你手里。” 六子闻言当即点头,从衣襟里掏出一封书信,双手递到李婉面前。 李婉接过信件,冲其礼貌一笑“多谢你跑一趟,五虎,麻烦你把人先带到灶屋里喝口凉茶歇脚的。” “好的,夫人。” 五虎领着小六子进了院子直往灶房,李婉拿着信件回到正房。 信封用腊脂封的口,李婉小心拆开封口,抽出里面的信展开来看。 当李婉看完这封信,整个人便陷入了沉思中,久久无法回神。 她虽不是原身,可顺子待她这个姐姐的真心,让两世为人的李婉头一回感受来自手足亲情的关爱,顺子对她而言,是除了李怀江之外,最重要的亲人。 上回的离别她便有了不好的预感,谁曾想这次的离别,竟改变了顺子往后的命运。 战场上刀枪无眼,枕戈寝甲,又岂是这小子想的那般轻松,若是他当下就在眼前,李婉定把他绑起来狠狠的抽上一顿。 虽说男儿志在四方,但也得有命享了那军功福禄。 李婉被气得脑袋一阵眩晕,搀着炕沿缓缓落坐。 右手下意识地拂上左手腕上的镯子,许是习惯了这个动作,便连她自己也未察觉。 当她从气闷中缓过神来,感受指腹上的掐丝纹路,不禁低下头看向镯子。 喃喃道“若是姐姐能分你一只雕防身便好。” 李婉话音刚落,镯子上两只燕眼忽然闪过一抹红褐,随着珍珠飘溢出的一缕青烟,李婉整个人被吸进到一处白茫茫的幻境之中。 目光所及雾气萦绕,竟让她有种莫名的熟悉之感,然,此时两只展翅大雕由远及近凌跃而来。 李婉看见这两只熟悉的雕兄,不由得眼前一亮“是你们把我带到这来?” 两只雕并没有回应她,而是围绕在她身旁飞舞,哇哇哇的长啼嘶声在空中回荡,让李婉有种踏入虚无的仙境般。 就在这时,她的面前凭空闪现出一排字样,晶莹通体的字样,既清晰又漂渺。 双燕生性暴戾,百身莫赎,不测之诛,罚困法镯,持以灵性,待有缘之人,方可赎回本体,重获之真身,将以血躯护主终身。 第132章 顺子从戎 李婉默默的看完那排字,诧异地看向那两只雕,字里行间的意思,寓意着她是这两只雕的有缘之人,那便是她能还给它们真身,日后无需她的念想召唤,随时展翅天际。 思及此,李婉目光认真的看向面前的两只雕,道“妇人恳请雕兄一助,不知可愿护我兄弟周全。” 李婉的声音在虚无的幻境中回荡开来,那两只展翅飞翔的大雕似是听明白了她的话里意思,其中一只较为雄武的雕缓缓朝她飞来。 李婉见状不由莞起了嘴角,稍稍抬起了右臂,那只大雕便稳稳的停落在了李婉的手臂之上,与之相视。 “谢谢你!”李婉由哀表达谢意 她话音刚落,眼前幻境猛然消失,再一睁眼她便坐回了正房的炕沿边上,仿佛刚才的一切是自己臆想出来的梦境。 只待她撩起左边的衣袖,便看见原本是双燕缠珠的镯子,只剩下一只单燕抛珠的样子。 由此可见,方才她并不是做梦,而是真实存在,那只雄武的雕兄答应了她的请求,已默默赶至了顺子的身边。 思及此处,为弟弟悬着的一颗心稍稍稳落,她无法守护这个弟弟,那便让原身镯子里的雕来守护他吧。 从正房出来,正好看见五虎带着六子从灶房里出来,只见六子满是踌躇的样子,再有五虎也一脸难为情地看向她来。 “夫人。” 李婉嘴角微弯,慢步上前“可是有事?” 忽然,六子双膝重重跪在李婉的面前,吓得李婉本能的往一旁侧身闪过,眉头不由紧了紧。“你起来说,可有什么事。” 六子不敢起来,“夫人,小的想留在长留村与四虎五虎一块干活计,夫人,恳请您看在顺子哥的面上,也收留了我吧。” “小的一定事事听从夫人做事,念在我与顺子哥曾一同在县城做工相识的份上,请夫人给小的一次机会。” 李婉听了先是一怔,得知六子曾与顺子同在云商行粮铺做劳力散活,自打潘掌柜走后,云商行新调派来的掌柜将铺子里的伙计劳力一应换成了自己手里人,六子也试着到码头做活计,奈何身上赚来的铜板都得上交贿赂讨好管事,不然就得被管事一伙人拳脚相加,其他地方也没人愿意要他做事,收到顺子来信的时,六子才想着借此机会留下,只愿讨得一条活路。 这年头,时逢去年大灾害,流浪各地的人员众多,胡口皆不是易事,六子除了一身肯干的力气,没有四虎五虎的底子功夫,挨打挨骂再所难免。 方才李婉便注意到六子嘴角的青於,想必才又挨了打,念在顺子以及六子徒行送来信件的份上,李婉思虑了片刻,应承让六子留下来做工。 六子当即感激的就要给李婉磕头,五虎眼疾手快的将他从地上揪起来,跟在李大哥和夫人身边多时的他,可太清楚夫人的为人。 六子再这般磕下去,只会讨得夫人不喜,倒不如日后老实干活来得实在。 ----------- 傍晚,李怀江从县城王大人府上回来,李婉把顺子牵回来的信件交给了他,看了信件后,李怀江的吃惊程度不可谓不比李婉小。 可他想的相较长远,知道媳妇忧心之处,便安慰起人来。 “或许,顺子的决定是好的,若他将来在军队立下汗马功劳,也算是为自己顶门立户,再在那三个虎随着他一同,以久夫人你派去的护法,相信他定能顺利躲开沙场上的刀剑,待日后军功加身归来,也不必夫人为之操心不是。” 顺子加入军队这事说来也是机缘巧合,他们一行人到了幽州见过先师的故友,返程途中救下一名男子,未料那名男子是戍守山海关的大将段将军,山海关位于秦皇岛北部,高山险赫,南渤海涛,形势险要,又有万里长城把山海关连成一体,如虎踞龙盘,是控制海陆的咽喉,自古便是外族眼里的香饽饽,有万里长城第一关之称。 段将军遭遇几名外敌伏击险些丧命,被顺子等人救下后,尤为欣赏顺子的好身手,几番强留顺子加入他的军队,顺子本性习武好动,在段将军的劝说下也起了从戎之心,几番思量便带着三个虎成了段将军手里的亲兵。 李婉知道李怀江所说不无道理,在这个重农抑商的时代男子若想出头,除了入仕便是从戎,顺子能在机缘巧合下相救于朝廷大将,许是他的命道。 “嗯。”李婉点了点头,道“六子我安排他与四虎五虎一块,在后头那院里做事。” “好,念在顺子的情份上这人咱得收,咱家还是少了些心腹之人,日后四虎和五虎咱俩得带走,若能把六子调教出来留给这里,对老二老三来说也是一把助力。” 这一点,李怀江与李婉想到一块去了,“嗯嗯,你最近在王大人府上可学到些啥了。” 提起王大人,李怀江嘴角不由微弯,“王大人书房确是个好地方。” 听闻男人一语双关的调侃,李婉止不住露出笑脸来。 见媳妇不再想小舅子那事,李怀江又道“今个我听王大人府上的管家与下人闲聊说起,卢家那位公子自上回受了重伤,一直不得根治,前些日子卢员外经人介绍相识了一名游医,给卢子绍下了几剂猛药,倒是气色渐好。” 李婉听到这,心情瞬间又没了“祸害遗千年!” 李怀江眼见媳妇又气上了,忍不住抿唇笑道“夫人你且先听我说完,据说卢子绍喝了那游医的药确实见效,能走能动能下榻,只不过伤了根本,日后不能再行男女房事,卢子绍当下不过十四,虽有通房却未到娶妻之龄。” 李婉闻言大大的怔住了,半晌后止不住噗滋乐出声来“卢家可不能放过那游医吧?” 李怀江点头“可不是,事迹败露前,那游医前日夜里便收拾了行囊逃离了知县,已不知了去向,卢家内院当下可乱着呢。” “卢家两辈做买卖的手段强硬,挡了不少人的财道,此番被仇家寻摸机会报复在了唯一的嫡子身上,我想,那游医应是其中一步险棋,彻彻底底扰了卢家嫡系的血脉。” 李婉听了后就差给那名游医竖起一根大拇指,不忘了唾一口卢家“活该!” “只是当下,卢家对于我们而言还不可撼动,未能如夫人所愿摘了那小子的命。” “无妨,等日后的,只若卢子绍别再来招惹咱家,暂时将他抛一边去。” 李婉不是没想过救助于手镯里的雕妻帮忙,上回潘掌柜被大鸟夺命之事在整个知县传得沸沸扬扬,如果再让雕妻出手,以卢家的势力网许是会查到他们老李家头上来。 倒不如先掠着,免得主动招惹卢家人的眼,只待日后有了时机再作了断。 第133章 放年假 时光飞逝,已是凛冬腊月,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 淄州历经两年旱灾一年大灾害,今年村民百姓终得以过上一个安稳的冬日新年,人心归向,结草衔环。 李怀江从正屋里出来,手里拿了件藏青大氅,果然看见媳妇正在屋檐下伸手接落雪,缓步上前,将大氅从身后给她披上。 李婉偏过头含笑迎上男人的眼眸,“今年的雪来得比去年大。” 半个时辰前李怀河哥俩才把院子清理了一遍,当下又积了厚厚的一层。 冬日里,后院的作坊仍在赶制年前最后一批次订单的变蛋和鱼腐,下雪天,鱼腐无法晾晒,李怀江便让长工将其中一间屋子改造成暖房以壁炉烘焙。 这几日大雪,李怀江没再去县城王大人府上叨扰,而是留在家里看书题字,或是亲自指教孩子们的课业。 家里的姑娘包括六丫,两个月前就开始跟着康砚先生读书,每日上晌上一个时辰的课,吃了晌午饭后,思婳继续研习医书,或练习女工,或制作膏子;小明昭喜跟着小姑打下手,如果小姑在看书,她便跟在一则描红,如果小姑在绣花,她也拿出自己的小绷子,如果小姑在配膏子药方,她也帮忙捡药材。 六丫的身子骨比初来那会子好了不少,便连三宝脸上也长了些许肉,六丫心怀对李家的感激,深知道李家的叔婶对她们姐弟的恩情,平日里学做起事来都加倍的用心思。 三宝也渐渐懂事,三岁的小家伙听话得很,许是自小就学会看人眼色,这半年来在铭笙和铭意偶尔陪伴引导下,俨然褪去了原先性子里的唯诺,露出了孩子该有的天性。 怀溪作为李怀江重点的栽培对象,每日有看不完的书籍做不完的功课,还时常被李怀江提出来考校一二。 为此,李婉觉得李怀江过于鸡娃,可别把孩子逼得太紧。 然,怀溪自个倒是乐在其中,如果哪日李怀江回来晚了,没时间抽查他的功课,小伙子竟还觉得浑身难受,便连夜里躺在榻上也辗转难眠。 “知道外头雪大,怎的还出来吹寒风。”李怀江有时真拿这女人没办法,性子执拗起来便像个孩子似的。 “那……,夫君给本夫人温杯小酒尝尝,可好。” 知道男人担心她的身子,养了近两年的身子骨,实则已与正人无异,偏生还把她当成玉玻璃似的。 李怀江嘴角噙笑,牵过她的手,“为夫自当乐意效劳。” 说罢,便牵着李婉进了堂屋,堂屋壁炉里的炭火燃得正旺,屋子里热流涌动,李怀江从身后帮媳妇除去身上的大氅,随手放置一旁的空椅子上。 两人来到堂屋中的圆桌,桌子上已架了个小炉子,上头摆有茶壶,还有三两颗烤好了又冷却的小土豆。 李怀江仔细把炉子上的架子拿下,端起小炉到墙角的壁炉旁,用火钳从壁炉里挑出几块明火不重的小炭加入炉子中。 “细仔的,别烫着了。”李婉端坐着不动,却好心的提醒道。 很快,李怀江便把小炉子端回桌上,再拿来一小盅清酒隔水加温。 李婉拎起那几块冷却的小土豆放回架子上烤,“咱家的小作坊今年买卖做得不错,过几日等老二老三把府城和县城酒楼饭馆的尾账结清,再有益商行年前最后一批货交收结余,该是把今年的盈余与大家分分。” “夫人安排的,咱家的钱你说了算。” 他当下可是个靠媳妇养活的小白脸,钱不钱的不重要。 李怀河和李怀池在李婉的指导下,在李怀江的敲打下,渐有了长进,比如开发商户,洽谈合作,签订契约,派送订单每一样都已熟练上手。 即便往后,她和李怀江离开,留在村子里的老李家人也能靠着自己撑起门户,再有李氏族人的帮扶,里正李族长的关照,她和李怀江算是替原身夫妇完成了老爷子临死前的嘱托。 “来年秋闱,咱到淄州寻摸买套小院,你看可好?” “夫人说好,便是好的。” 李婉很不想给他翻白眼,李怀江撩起眼皮,见媳妇满是不悦的小脸,立马来了精神头。 “为夫觉得夫人考虑得甚好,在淄州买套院子,日后几个小的回来赶考也便有个落脚的地方,再有,老二老三或是把买卖做到了淄州的酒楼饭馆,少不得要住上几日。” “只不过,淄州房价为夫尚未了解,晚些我与张兄去信,张家在淄州有生意往来,托他帮着打听。” 李婉点头“好,信件便让老二捎去吧,咱顺便给张家备些年礼。” 明日李怀河与李怀池分别前往附近几个县城和府城的酒楼结清今年的尾款,四虎和五虎分别跟着他俩一同前往,路上有个照应。 六子如今在四虎五虎的调教下,稍会几下子的拳脚功夫,平日里在后头的院子做工,也是下足了心思,实诚肯干的性子倒是让李婉对他看重几分。 “好,都听夫人的。” 李怀江话一顺嘴,赶紧撩起眼皮,见媳妇没生气,才稍稍松了口气。 “夫人酒好了,为夫给你倒的。” 李婉莫名其妙睨了眼男人,迎视上媳妇的目光,李怀江忙扬起一抹标志性的牡丹笑来。 天知道,李怀江在心里掐着手指头数日子,总觉着媳妇这个月的小日子兴许会提前,这脾气说来就来,可不是这么回事嘛。 ----------- 随着益商行今年最后一批次的订单送出,后头院子收拾规整,庆丰行小作坊正式迎来第一个年假,李婉把早前准备好的工人红封用小篮子装上,凌氏和张芳张罗着给工人们发月钱。 依照李婉的吩咐,每个工人多发一个月的月钱当作年终奖励,小伙子、小媳妇子、小婶子们领到双月的月钱,脸上的喜色溢于言表,笑得快合不拢嘴。 再有接过李婉给到的红封,心里是又惊又喜,激动得都给老李家拜了个早年。 他们作坊请的这批工人都是村子里最实在的人家,平日里做工从不偷奸耍滑,甚至是能干的就多干,李婉无一例外的看在了眼里。 后头的院子送走了最后一位工人,便只剩下四虎五虎六子三人,作坊里放存着许多材料,有他们仨住在小院,也便于看管。 作坊放假,四虎哥仨没事干,次日扭头便跑到山上去砍柴火,要说大雪天的上山砍柴,只能是这三人了。 第134章 分红 老李家,堂屋。 李、张两家包括坐在轮椅上的康砚也都被邀了来,所有人正襟端坐地看向堂屋中打着算盘的凌氏和张芳。 壁炉里的柴火燃得正旺,却也抵不过所有人心里头的火热,倒只有李怀江夫妻二人好整以暇地给李婆子和张姑父温热茶。 这半年里负责做账的凌氏和张芳,此时打起算盘来,指间轻巧行云流水,几乎不需要落眼细看,只需盯好账册上的数目。 滴滴答答的算盘珠子声响,陈氏光听着觉得悦耳极了,抱着丰哥儿的手不禁紧了几分,把人家丰哥儿勒得想哭。 十来本账册两人核对完已是两个时辰过去了,当凌氏和张芳算出同样的数字时,皆一脸的不可置信。 凌氏纳纳地抬起头看向大嫂和大哥,再看了看自己当家的男人,动了动嘴皮子,想说话却似找不到声音来。 张芳脸上绽起大大的笑容来,声音难掩激动“大嫂嫂,咱今年的盈余有一千零八十两。” 轰!!! 随着张芳的话音,所有人[除了李婉和李怀江]都宛如被一道炸雷劈中,耳朵嗡嗡的,晃若梦中。 大致上李婉心里是有数的,一千多两的盈余在李婉的计划中还是不够,其中盈利的还是后面制作出来的变蛋和鱼腐,因着土豆粉条资源不算充足,带来的盈利较少。 但这是他们第一年的生意,随着创新与发展,李婉相信往后每年他们庆丰行作坊的收入会越来越好。 “啥?一千……一千两?” 李婆子握着茶碗的手微微抖动,便连张姑父也急急把手中的茶碗放下,又忙接过老妻手里的茶碗,还被茶水溅到了手指头,烫得他赶紧捂住耳光。 轮椅上的康砚当场石化,他没有听错,一千多两的盈余,这得是多少啊。 李怀河和李怀池更是不敢相信,他俩虽负责收取账目,但从未细想过这其中的利润,就好比凌氏与张芳负责做账,也从未有空闲清算盈利。 张姑父回过神,喃喃地道“芳儿……可……你可别给算错了。” 张芳先前也不敢相信他们两家的买卖能赚到这么多钱,可账目上算出来的便是这个数。 “爹,我与二嫂一块算的,咱俩算的都一样。” 李怀江微笑道“姑父,账目不会有错,婉儿平日也都交待,作坊所有进出项都有登记造册。” 李婉“是的姑父,咱家有了今年的规划在,来年定会比今年经营得更好。” 这边,陈氏神色愣怔地冲身旁的李怀池道“当家的,你快扇我两巴掌,我不是在做梦吧。” 恍过神来的李怀池无奈地瞥了眼糟心的媳妇,没能如她的愿扇她耳朵,而是把儿子给抱过来,生怕媳妇高兴过头反而把儿子吓坏了。 丰哥儿:爹,您有这么糟心的媳妇,我有这么糟心的娘亲,咱爷俩得认。 李怀河“大嫂,咱家真的赚到了一千两,这么多钱,我们这是做上了大买卖啊。” 这么多银子,哪怕是县城里的大户,又有几家一年营收一千两银子的。 李婆子同样激动得眼眶泛红“老姑就知道怀江和婉儿不会让咱家失望,如今带上咱们老的小的一起赚大钱,老姑心里高兴。” 李婉忙握住李婆子伸过来的双手,“老姑,您看咱家如今能赚银子,您日后千万可别操劳了自己个,平日我说您还不听,没得把自己的身子骨给累坏了,日后作坊里的事都交由我们小的去做,您和姑父该是享受咱们做子女的孝敬才是。” 李婆子听了心里熨贴得紧,眼眶里的热意更浓,知道侄儿媳妇心疼她和老头子,原以为到老了都只能靠着那一亩三分地勒紧裤腰过日子,眼下如今的福气,是她以往想都不敢想来的。 想到自己一个外嫁的婆子,还能享受到娘家侄儿带来的福气与孝顺,心里不禁感激她那对早死的兄嫂,还有才死去的老爹。 抹着泪,吸着鼻子,缓了半晌,李婆子才点头道“好好好,老姑都听你的,我家婉儿有孝心,老姑都知道。” 李婉忙拿出帕子帮李婆子拭去眼泪,李婆子一哭,她便也有些忍不住,日后她与李怀江离开这里,最舍不得的便是李婆子。 打从睁眼看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李婆子赋予李婉的关爱,填补了李婉多年缺失的母爱。 “老姑别哭哈,咱该高兴。” 张姑父又才将将缓过神来,见老妻激动得掉马尿,忙把茶碗端起塞到她手里“喝茶喝茶,眼泪收收,没得让晚辈们看了笑话。” 李婆子被张姑父这么一说,好好的心情瞬间一堵,没好气地瞪了眼他,倒不由得泛起了笑来。 张姑父俨然被瞪习惯了,半点不恼,见老妻笑,自个也跟着嘿嘿发笑。 屋里众人见两位长辈笑开,都不禁露出由心的喜色。 李婉趁大家伙都在,拿出早前就带来的钱匣子,打开钱匣里头有几张百两的银票,大部份都是碎银。 “咱便按原先的说法,把今年的盈余分了,再各自拿出手里盈余的两成作为来年作坊的本钱。” 大家伙看到钱匣子里白花花的银子和一张张的银票无有不应的,当银子和银票分到手,都自觉的再从里头抽出两成交回给李婉。 与此同时,排排坐在屋内角落的几个小豆丁,全程当起了最听话的背景板。 铭意小声的在自家大哥耳边嘟囔,“大哥,一千两是多少,能买好多糖葫芦吗?” 铭笙没看老弟,点了点头“嗯,应该很多。” 明昭“二哥,你买了糖葫芦能分我点吗?” 铭意特别疼小妹地点头“嗯,分你一半。” 明昭激动地双手捂着小嘴,深怕自己欢呼出声来,一双水灵灵的大眼里都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怀溪“一千两应该拿来买书。” 铭笙赞同极的点头“小叔说得没错。” 思婳闻言眨巴眨巴美眸,看向自己糟心的四哥还有两个糟心的侄儿,无奈的叹了口子气,摇了摇头。 难怪她常听大嫂嫂念起那句‘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四哥和侄子们莫不是读书读傻了,家里有了进项,同样也有花销,平日里吃住行样样都得花钱,怎可把辛苦赚来的钱随意挥霍,又买书又买糖的。 这一年里,思婳与二嫂凌氏学着管起家中庶务账目,慢慢的也经懂人事,相较于几个男孩,更懂得赚钱不易花钱如水的道理。 第135章 团圆饭 大年三十,今年是李怀江穿来与李婉一起过的第一个年,难得兴起提议李、张两家同吃年夜饭。 晌午过后,凌氏、陈氏还有张芳都已经在灶房里张罗开来,李怀河哥俩在院子里杀鸡宰鸭,四虎五虎小六把后头的院子大扫除完了,带上家伙式到前头老李家来,帮着把院子重新打扫了一遍。 一群半大的豆丁围着三个小伙子打转嬉闹,尤其是小铭意,一年里只有过年几天不用看书练字,如小皮猴似的撒欢。 这边,四虎仨人刚把雪铲完,那边铭意就打起了雪仗,好在小家伙皮实逗趣嘴皮子还甜,让三个小伙子半点生不起气来,还觉得铭意这般活泼是与他们亲近。 “四虎哥哥,五虎哥哥,你们打不到我……” “哈哈,六子哥哥也打不到我……” 铭笙瞄了眼玩疯了的小老弟,无奈抬头望天,好吵! 李怀江与张姑父、康砚在堂屋里喝茶,姑侄几人好不惬意地闲谈说笑。 李婆子不愿扰了堂屋里的男人们说话,李婉不愿她到灶房里忙活,便挽着她到正房里说话。 “我瞧着宋家那两个糊涂蛋都不是好的,不然他家老三两口子怎没的,留下六丫头姐弟俩,天可怜见的” 李婆子端起李婉给沏的热茶,回想以往宋六丫两姐弟被宋家遭践,忍不住唾一口宋家。 “你也是个好心的,特意让老二杀了只肥鸡给六丫头带回宋家,没得那两姐弟在宋家连口吃的都讨不上,倒不如把他们姐弟留下来跟咱一块吃年夜饭。” 李婉清楚李婆子不是心疼那只鸡,而是心疼宋六丫两姐弟。 “当初怀江与宋家谈妥的,六丫姐弟俩年节得回宋家过,便是担心他们姐弟回去吃不上一口好的,才让杀一只鸡给他们带上,等他们吃了年夜饭的,便会回到咱家来。” 李婆子心里怄得很,“还是你机灵,没让带只活鸡,不然宋家那老太婆指定不让把鸡给杀了。” 李婉就是考虑到了,宋家二老要求宋六丫姐弟每年团圆饭回宋家吃,不过是为了六丫带回去的那几两银子钱,即便是晚一日到手,估且宋老太整宿夜不能寐。 “老姑,您都猜到了,就不好再逗我的。” 李婆子难得见侄儿媳妇在自己跟前撒娇,整颗心软得一塌糊涂,“好好好,老姑不嗔你的。” 老李家年夜饭的菜肴很是丰盛,有鸡,鱼,猪,牛,鸭肉,还有难得的白菜叶子,冬日里吃上一口菜叶子要比肉菜还要难得。 相较于男人那桌推杯换盏高谈阔论,女人这桌也是聊得欢快,许是因为有李怀江在,即便没坐在一张桌吃饭,李婉心里也是踏实的。 四虎五虎六子开始有些拘谨,可说这是他们自懂事以来吃的第一顿团圆年夜饭,李家大哥和夫人为人厚道,从不把他们当外人相待,让小伙子心里感激不已。 然,三个小伙子还没吃上几口,就被李怀河与李怀池哥俩追着灌酒。 “这鸭子可是陈家到镇上买的?” 李婉在这里过了两个年头,头一次吃上鸭肉,鸭肉肉质鲜美有嚼劲,比吃腻了的鸡肉可口。 今年老李家每房都赚了钱,往岳家送的年礼自当比去年好上许多,岳家回的礼也是承载满了诚意。 陈家便回了两只肥鸭,在李婉的印象中,即便陈氏私下贴补娘家,陈家的境况也不舍得吃上口子肉。 陈氏啃着骨头肉道“大嫂,鸭子是我娘自己养的,咱镇上开了间烤鸭馆子,馆子的掌柜常到乡下来收鸭子,我娘便寻了我与三哥借了几两银子做本钱买来了鸭苗,如今陈家村几乎每家每户都养上十来只鸭子呢。” 若换以往,陈氏可不敢说娘家找他们借钱,不说大哥大嫂听了心里膈应,也得防着老姑听了跳脚。 当下他们老李家已不同往日,大嫂也常与他们说做人不能忘本,所以陈氏觉得借几两银子给娘家没啥好隐瞒的,再有娘家日子若好过了,她这个做闺女的自然也就不必挂心了。 果然,陈氏的老实,倒是让桌上的李婉和李婆子听了心里宽慰,她们不介意家里媳妇贴补娘家,这是防不胜防的事情,只要她们心里都有个数,别累了自己与男人这头的家便好。 “我娘说,若是老姑与大嫂喜欢吃鸭子,随时上咱家去取。” 陈氏的娘毕竟在大户人家里做了多年的丫鬟,擅于眉眼高低,也懂得闺女在婆家过得好少不得婆家兄嫂的关照,他们做为亲家的尽可能的不与闺女婆家添麻烦,人情往来做得体面,才不失了自家闺女在婆家的脸面。 李婆子嘴角微笑“好好好,你娘家有那个心的。” 说着,便看向温顺的凌氏道“凌家这酒也是好的,婆子我喝得心头暖和着呢。” 这边,凌氏难得听见李婆子的亲口夸赞,心里一时欢喜,眼眶都红了红,“老姑您喜欢喝的,侄媳常与您送去。” “诶~,可不许多拿,莫让亲家以为咱家专打秋风的,亲家好了你们做闺女的才能好;咱李、张两家都不能亏了亲家的体面。” 得到认可的凌氏与陈氏,一个笑得跟朵白莲似的,一个喜得如闭月似的。 李婉和张芳同时给李婆子的碗里夹了块肉,姑嫂二人迎视而笑,一顿团圆饭让两家人吃得其乐融融,团圆天伦之乐。 比较老李家的温馨团圆,宋家的年夜饭倒吃出了各种人心滋味来,如李婉与李婆子料想的那般,宋老太今个瞧见六丫姐弟带回来一只大肥鸡,各种心里叹息不是活鸡,不然还能养着下蛋云云。 倒也是看在这么顿肥鸡的份上,脸上强挤出些许笑容给六丫姐弟;宋老头知道今个六丫姐弟回宋家吃年夜饭,早早让老婆子把私藏的腊肉还有鱼干都拿出来做顿像样的饭食,没得让两孩子看了心寒。 今个六丫姐弟俩不单单只是回来吃顿饭,还给他们两个老的送来新一年的奉养费用,再怎么的,看在那几两银钱的份上,面子情得做得好看。 一大家子人方一上桌,宋老太当即就把两只肥厚的大鸡腿往自己和老头子的碗里各夹了一只,直把宋大宝和二宝眼馋得心里头生怨。 不说大宝二宝,便连他们的娘,宋大嫂和邓氏也是看不过眼,架不住这顿是团圆饭,公公婆母今日一早便敲打了她们,不能在六丫姐弟面前失了长辈的分寸。 思及此处,宋大嫂和邓氏看向六丫姐弟时的目光复杂无比,眼瞅着他们身上的好衣衫料子,里头指定塞了上好的棉花,这样好的福气竟让这对煞星姐弟给遇着了。 大丫二丫看向六丫的眼神别提有多嫉妒,往年宋家的团圆饭桌都是她们姐妹坐在爷奶的身旁,今年倒是让这两人给抢了,再一看宋老太竟然破天荒的给六丫姐弟碗里各夹了块大肥鸡肉,心里头的酸水直冒泡。 第136章 宋六丫的冷脸 邓氏嫉妒宋六丫,无非是因为自己生的五丫,以往六丫在宋家,她的五丫头没少暗地帮六丫这死丫头,如今六丫得了老李家的关照,怎的也得提携她的五丫头才是。 “六丫,二伯母给你夹菜,你多吃点。” 邓氏笑得一脸谄媚讨好,这让默默低头的六丫觉得很是不适。 自己家几个伯伯、伯母的脾性六丫最清楚不过,当下的好脸终归是因着李家的面子。 为了三宝日后打算,六丫才愿带着弟弟回到宋家的,总归他们是宋家子,如果弟弟从宋家族谱中除族,即便是大了,弟弟也是无根无族之人,若不是李家叔婶可怜他们姐弟,他们只会落得个被卖的下场,从此姐弟分离此生不能相见。 从宋家分开的那一刻起,六丫无时无刻不在希望自己能够快点长大,如婶婶说的,只要她长大成人,命运才能够把握在自己的手上;弟弟也无需害怕宋家以除族要挟, “谢谢二伯母。” 这边,宋老太觉得自己的二媳妇越矩了,饭桌上几时候轮到为人媳妇的作主了,倒是念在是自己娘家的姑娘,当下又是团圆饭,只能压抑着胸腔里的不悦,恶狠狠地瞥了眼过去。 邓氏被婆母瞪得心头打颤,为了五丫她继续佯装起了笑脸。 “六丫,听说你搁李家学的东西可不少,二伯母上回去卖鸡蛋,看到李家二媳妇凌氏教你认数,是不是让你学着管账的意思?那你可知李家今年赚了多少银钱?” 邓氏有着自己的小聪明,先是问出婆母感兴趣的话题,这样婆母就不会怪她多嘴了不是。 果然,邓氏此言一出,便连宋老头子和宋大嫂,以及宋家两个儿子都纷纷向六丫投来好奇问询的目光。 三宝毕竟还小,有些话听不明白,小家伙却能感觉到姐姐不高兴,忙把头压得更低。 六丫握着筷子的手指紧了紧,抬头却是冲宋老头子微笑,往他碗里夹去了一块肥鸡肉。 “爷,婶婶让我带鸡回来孝敬您老和奶,还特意让我问问您俩,这鸡肉可好吃。” 宋老头子被六丫笑眯眯的眼神看得心里打了个激灵,不为别的,就因六丫带回来的这句话里,对他们宋家充满了告诫的意味。 宋老太却没听出个所以然,嘴里轻笑了两声“鸡肥自然好吃,也比不过老李家的吃食。” “吃肉还堵不上你的嘴了。”宋老头子因着老妻这话,吓得赶紧扬声制止。 宋老太被老头子莫名其妙一唬,着实吓了一跳,心里再不高兴,对上老头子那双怒目,终归还是止住了嘴里想说的话。 邓氏以及其他几人措不及防的因着宋老头的发怒而偃旗息鼓,宋家大嫂仍不死心,眼看着自己的大丫和二丫再有一两年就要及笄了,她这个做娘的总得为自己闺女打算。 “六丫,大伯母没别的意思,我听说年前老李家的长工发了双份的月钱,这么好的活计,你能不能帮大伯母问问,老李家可还招长工,大伯母或者你大组二姐随便一个去也是成的。” 邓氏见大嫂发话,也连连点头“六丫,二伯母和你五丫姐也是成的,再不济不还有你大伯和二伯嘛,咱家和老李家不说别的,至少你和三宝在老李家,总得比别人家多了一层关系在。” 六丫听得心里堵得慌,可抬头看向五丫时,又不禁柔和了几分。 “五姐,以前你对六丫的好,六丫都记得的,五姐,我会好好的在李家做工,等五姐你日后出门子,六丫一定会给五姐你添上一件两件嫁妆。” 一直默默不语的五丫听闻六丫这话,不由得欣喜,自打六丫被老李家看重,五丫自知这个妹妹已不同以往,她不敢往六丫身上凑去,也害怕成了六丫心里的负担。 当下得了六丫头这话,五丫心里是欢喜的,便连邓氏听了这话,心里也舒坦了不少。 “我便说六丫是咱家最好的姑娘,念姐妹亲情不是,来来来,二伯母再给你夹块肉。” 宋大嫂听闻六丫这话里只关照五丫,心里立马不忿了,“六丫,你大姐二姐也是你的姐妹,以往在咱宋家,你大姐二姐也没少关照于你,你总不能厚此薄彼,再有一年你大姐便要及笄,你二姐也就还有……” “三宝,你吃饱了吗?” 未待宋大嫂把话说完,六丫把手里的碗筷放下,问一旁的弟弟。 宋三宝当即点头,实则没吃多少,他不喜欢回到宋家,他喜欢在李家,李家的叔叔婶婶对他和姐姐都好,和李家的叔叔哥哥们一起吃饭可开心了。 宋大嫂被打断,眼见六丫当着长辈们的面拉着三宝便从櫈子上起身。 “六丫,你这是啥意思啊,大伯母哪句话说错了,你大姐和你二姐……” 宋六丫冷冷地扫了眼宋大嫂,将弟弟护在身后,从袖兜里摸索出二两的碎银子双手奉到宋老头的面前。 “爷奶,这是我与三宝今年孝敬您二老的,明日我们就不能回来给您二老拜年了,爷奶您放心,你们永远是我和三宝的爷奶,这银子也当是我们替我们的爹娘孝敬您二老的。” 宋老太看到那二两的碎银子,当即眼睛一亮,快一步接了过来往自己衣兜里揣。 “好好好,你们懂得孝顺我们两个老的就成,既然不吃了便回吧。” 吃得少些也好给他们宋家省些嚼用,反正他们回到李家,李家还能亏了他们姐弟不成。 宋老头诧异地抬头看向这半年里变化极大的六孙女,还有躲在其身后的小孙子,心头没由来的一紧,却也没再多说地摆了摆手。 “好,回去路上当心着点。” “好的,爷。” 这边,大丫和二丫眼见六丫牵着三宝就要走,心里极是不爽地扯了扯宋大嫂的衣摆。 “娘~” 六丫得了二老的应允,片刻不多留的牵着三宝便离开了宋家的灶房。 宋大嫂一口气憋得心口直抽抽,反观邓氏因着自己闺女得了好,脸上喜滋滋的。 “爹,娘,您看这六丫去了李家才几日,便不把咱们这些长辈放在眼里了。”宋大嫂说着,手肘也动了动身旁的男人 一直埋头扒饭的宋老大愣愣地看了眼自家婆娘,他自然懂自家婆娘的心思,可老子娘方才就已经放话让六丫姐弟离去,他这个做大伯的又能说什么,且不说六丫姐弟代表三房已经分了出去,他们这两房的叔伯压根插不上三房的嘴。 第137章 拜新年 辞暮尔尔,烟火年年,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新年的第一天,李怀江和李婉早早便起了来,拿出备好的红封,在堂屋里等孩子们前来拜年。 铭笙作为长子,给弟妹们开了个好头,双膝跪于爹娘面前的软垫上,磕了个响头,双手作揖。 “儿子恭贺爹娘新春新禧,朝朝暮暮,岁岁平安,寿同金石,永世难老。” 李怀江头一回体验当父亲的好来,听着子女们的道贺,不由地莞起了嘴角,拿过高几上放着的红封递给长子。 “爹与你娘也愿你,岁岁年年物候新。” 铭笙领了红封,高高兴兴的谢过爹娘。 又长了一岁的铭意已然不再像去年那般傻愣,听着大哥寓意极好的贺词,脑袋空空怎么办。 一旁的怀溪悄悄的给大侄子竖起了一根拇指,还得是你小子。 铭意踌躇地上前跪地,先是磕头,小脑袋瓜嗡嗡的,“意哥儿……意哥儿,愿爹娘新春吉利,百事如意。” 李怀江憋着不笑,面上佯装起慈父的模样,哼哼地拿过红封递过去。 “好,爹娘也祝你一岁一礼,一寸欢喜。” 接过红封的铭意刚爬起来一半,差点栽倒“意哥儿……谢谢爹。” 实则,小脑袋又嗡嗡作响,爹方才的话,他只听懂欢喜二字。 李婉强压着嘴角,垂下眼眸偷笑,这傻儿子日后能考个童生,不是白身她做娘的就已是很满足了。 [待日后铭意黄沙百战穿金甲,千营共一呼之时,他们夫妻又是何等的荣宠。] 小明昭已然成长如亭亭小姑娘,半点不似二哥般胆怯,欢欢喜喜地上前给爹娘跪安。 “昭儿祝贺爹爹与娘亲,时时是好时,日日是好日。” 李怀江心里高兴,当着面拿起一个红封多加了一个碎银角子。 “爹爹和你娘亲也祝昭儿,岁岁年年,共欢同乐。” “昭儿谢谢爹爹,娘亲。”小明昭开心地接过爹爹的红封,提着裙摆起身。 铭笙和铭意看着亲爹明晃晃的偏心,顿时百感交加,只恨自己不是个姑娘有没有。 怀溪上前躬身作揖,已然是个翩翩少年郎的怀溪,面相如玉,公子无双,以怀溪这般好的长相,再有未来的前景,李婉觉得日后得给他寻一门好的佳配。 “小四祝大哥与大嫂,入新年,愿百事,皆如意。” 一直在旁抵防着的铭笙听闻小叔今年不再冒尖,心才稍稍安了下来,不然来年还得继续回敬小叔一把。 “好,大哥与你大嫂也祝你岁岁年年,共占春风。” 怀溪接过红封,高高兴兴的道了谢。 思婳上前福了一礼,小姑娘才貌出色,一颦一笑如天边的皓月。 “婳儿给大哥大嫂嫂贺新年安,愿大哥大嫂嫂新的一年,春祺夏安,秋绥冬禧。” 李怀江莞起嘴角,将红封送上“大哥大嫂也祝你岁岁皆欢愉,万事尽可期。” 等思婳接了红封退至一旁,陈氏抱着一岁多的铭丰来给李怀江和李婉拜年。 丰哥儿被亲娘从身上放下,走起路来已经很稳当,丰哥儿养得好,皮肤娇嫩白皙,说起话来虽磕磕绊绊,却也奶声奶气得让人觉得讨喜。 丰哥儿在亲娘的示意下,颠颠的跪在软垫上,双手伏地摇晃着个小脑袋磕头。 “新……春……大……禧。” 唉哟,可难为死丰哥儿了,光这四个字,陈氏可谓是教了一宿。 李婉整颗心都快被小家伙给萌化了,便连李怀江也多看了这小侄儿几眼,拿起红封送塞到小家伙的手里。 “大伯和大伯母也祝你,平安康健,岁岁如意。” 陈氏顿时眉眼笑开,忙拉起小家伙道“丰哥儿,快谢谢大伯大伯母。” “谢……谢……” 等孩子们都拜完了年,李婉起身拿起一篮子的酥糖交到凌氏的手上,篮子底部塞了一叠红封,等会子上门拜年的孩子多,若来的是族老和族长家里的孩子,便都给上一个红封,红封里各装了两文钱的铜板。 --------- 新年新气象,屋外雪花皑皑,屋内温暖如春,小夫妻俩好不惬意地下起了棋。 其实李婉并不擅棋艺,可以说,她目前的棋技都是李怀江手把手教出来的,但凡落子有误,李怀江都会细心的与其讲解,子该落在哪一步。 而李怀江又惯会避实击虚的逗弄一下媳妇,每每惹得李婉炸毛,他方才怠笑赔罪。 “李怀江,我若是你我就该偷着乐了,要是你面前坐着一个只会嘤嘤嘤步步需你让步的女人,瞧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李怀江顿时虎躯一震,“诶~,夫人此言差矣,咱俩可是命中注定,人总设想不曾存在的人与事给自己添堵,何苦来哉。” 若不是看在新年第一天,李婉真真想淬一口这个油嘴滑舌的男人,“那你自己玩儿吧。” “哈哈,那为夫给夫人温个小酒暖暖胃可好。” 李婉傲慢地瞥了他一眼“看在你如此恳求的态度下,我且浅尝一口吧。” “谢夫人赏脸!”李怀江得好卖乖地拿起酒盅,隔水架在小炉子上温热。 望着屋门外,孩子在院里嬉闹的欢快场面,李婉又不禁莞尔一笑。 “有时,咱俩也不能那般拘束着孩子,眼瞧一年年的过去,孩子也渐渐大了,再有几年脱了稚气,每个人也开始肩负了自己的担子。” 李怀江闻言瞄了眼屋外,微笑道“夫人所言甚是,这两年他们的性子也有所转变,也算是对得起原身二人的遗愿。” 在他们同时进入到原身的那一刻,无不感受到原身心存的挂念,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膝下的儿女。 “夫人也不必操心,慢慢指导着便是,终究大了咱做爹娘的也得放手不是。” 李婉有时想想无不感慨一番,她和李怀江的到来,给这个家带来巨大的转变,李老爷子最放不下的几房孙子,当下也都能撑起门户,懂得互相提携体谅,孩子们健康成长,得到应有的照料。 上一世惨死的李家人都还健在,思婳、二房、三房、笙哥儿、意哥儿,他们都还在。 而该付出代价的李怀海一家,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亲眼目睹亲儿惨死,承受万箭穿心的痛苦而终,马氏也尝受到思婳上一世的痛苦经历,这些都是他们两口子欠老李家的。 第138章 开年 正月十六,庆丰行小作坊在一阵鞭炮声及掌声中开工大吉,李怀河和李怀池依吩咐给工人们都派上开工红封,早已等不及的村民们排满在了作坊小院外头。 大家攒了近一个月的鸡蛋,就盼着作坊开工好过来换上几个银子钱,去年大伙在老李家卖鸡蛋没少得了实惠,条件允许的家里圈养的鸡从三五只增至十来只。 春雪稍融,李婉早前便让李怀河带人在院子外搭了个小棚子,有了棚子无论是春雨冬雪,或是夏阳烈阳,来卖鸡蛋的村民们总有个遮挡的地方。 李怀河和李怀池在棚子底下砌了个小灶,上头放了口烧水的大锅,锅里放入几片茶叶,熬煮出一大锅暖暖的热茶,也是方便于前来排队等候的队民能喝上口热茶暖胃。 长案桌边上摆了四五个茶碗,地上放有两桶井水,示意喝了茶的村民自行把茶碗过两遍水,好让其他村民也能用茶碗喝上口热茶,老李家的贴心周道再次让村民们感到心里暖暖的赞不绝口。 早早的就有两辆从张家村赶路来的牛车,车架上各放了几桶鲜活的大草鱼,送货前来的是张家村的几名后生,以往都是张姑父和李怀池到张家村进货,头一回送货来的张家村后生,眼看着作坊小院内外的忙碌景象,无不惊奇诧异。 下晌,陈氏的爹领着几名陈家村的汉子挑来几篓筐的鸭蛋,这些鸭蛋都是陈家村养鸭子的庄户手里收集来的,都听说嫁于李家村的陈氏婆家如今做起了大买卖,还高价回收他们养殖鸭子下的蛋,个个欢喜的将鸭蛋送到陈氏家中,托几名村里的汉子挑到李家村来卖。 相较于鸡蛋,鸭蛋的个头大小均匀,除了有裂纹的庆丰行不收以外,每颗鸭蛋按三文钱每颗回收。 早在年初二李怀池领着陈氏和丰哥儿回岳家,便将大嫂交待的话与陈氏的爹商议了,老李家出到三文一颗鸭蛋,相较于在镇上一两文钱一颗鸭蛋,陈氏的爹和陈家村的村长听了当场都有些晃不过神来,这些鸭蛋他们送到镇上也只能换一两文钱一颗,老李家的价格无不实惠了陈家村,哪有不应的道理。 来卖鸡蛋的各村村民眼瞧着陈家村的鸭蛋价格要比鸡蛋赚钱,当下就有了盘算,回头自家里也养上几只鸭子下蛋。 有了鸭蛋李婉把制作松花蛋的配方手写了下来,给到李怀河哥俩去县城把所需的材料备齐,哥俩看着大嫂交来的配方,仿佛已经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钱,咧着个大牙笑得那叫一个[天真浪漫]。 开了年,李怀江继续每日前往县城王大人府上[读书],春节那会子,李怀江带着李怀河上王大人家中送了节礼拜年,本该是带上李婉前去,奈何李婉有了上回朱家华氏那档子事,说什么都不愿再去接触那些达官贵眷,除非日后的,李怀江有了官身,她作为家眷没法子。 并不是她矫情拿桥,只因听李怀江大致说了一嘴王家后院那点子事,李婉便觉得女人多的地方甚比刀枪剑影的江湖,大过年的万一她的性子收不住,闹得两家都不得脸。 王大人自坐上县丞之位,原本寡清的后院宛如皇帝老子的后官,无论是谁送来的女人,他都一应全收入房中,王大人这般来者不拒的作派,自然引起了王夫人的不满,后院常有的针锋相对,鸡飞狗跳,日日都在上演一出后院甄鬟传。 ---------- 这日下晌,康家的大媳和三媳妇手里各提了一篮子鸡蛋悄摸的来到李家村,这两位张芳的旧妯娌是被家中婆母赶着来卖鸡蛋的。 便在去年老李家做上大买卖的事,十里八乡几个村子里的人家都传了遍,开始康家听了并不以为然,随着康家村几位婶子大妈卖了鸡蛋回到村子里说起老李家的买卖十有八九张家也是有份的。 这下子,整个康家的人都坐不住了,不说康家两个老的早便认定自己那个短命的二儿子活不成,如今竟还依附着岳家过上了好日子。 再有李怀江考上秀才之事,康家老大老三老四还没回到村里便都知晓,因着他们哥仨去年也同在府城参加了府试院试,唯有康家老四将将垫底拿了个秀才,而李家的老大,那个皮肤焦得跟块炭一样的泥腿子,居然拿下了秀才廪生的名头。 康家三兄弟亲眼看着一块炭被众人恭维的场景,里心百般滋味复杂难言,再有听说李张两家做起了大买卖,心里就跟吃了整棵树的柠檬果一般泛酸。 今日康家大媳妇陈氏和二媳妇赵氏除了卖鸡蛋,身上还肩负着公公婆母交待的任务来的。 以往这两位妯娌就没有把张芳这个秀才娘子弟妹看在眼里,其中不过是因着心里的那点子妒意,当下看着张芳与前来卖鸡蛋的村民婶子媳妇子谈笑风声,再有那熟练的挑选鸡蛋付银子钱的模样,心里更不是滋味来。 凌氏这几日总觉得身子不适,陈氏得了大嫂的吩咐,也不敢再往村口闲逛。 丰哥儿如今也大了,有三宝陪着在自家院子里玩儿,再有小姑思婳帮着照看,陈氏自当是能腾开两只手来做事。 康家大嫂和三嫂各自排在了陈氏和张芳的队伍跟前,很快便到了她们二人,只待张芳还没抬起头来,便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二弟妹。”康家大嫂低低的唤了声 张芳这一抬眼,才认出了面前的康陈氏,以及其身旁的赵氏。 康陈氏和陈氏同属在一个村子里出来的姑娘,只是两家人并不相熟,陈氏对这个比自己大了近十岁的妇人几乎没了印象,要不是康陈氏这声叫唤,陈氏都不知道眼前的来人是谁。 张芳微微撩起眼皮,嘴角边的笑意渐敛,坐在其另一旁的六丫看出张婶婶的神色不自然,却也不急于开口。 张芳低下头没应康陈氏的话,而是伸手从她篮子里挑出鸡蛋来,然,康陈氏却紧紧的握着篮子的提手。 张芳不由地眉头微皱“这位嫂子,你这鸡蛋若不卖的话,可否请让头的婶子来。” 康陈氏一听,脸色间不免有些复杂,眼看自己都放低了姿态先打了招呼,怎么这个以往的二弟妹居然还不搭理自己,心里头也生了怨气。 “我……” 陈氏一看这个康陈氏就不是个好的,即便是同村出去的姑娘,陈氏也只认自己家的人。 “这位大嫂莫不是耳朵不灵光了?” 陈氏这话,不禁让康陈氏有些尴尬,她是认出了陈氏来,只因两家娘家并不亲近,除了同族,却一点亲都沾不上。 排在陈氏面前的赵氏听闻陈氏开口说话,就知道这个妇人不是好惹的,到了嘴边的话也噤了声。 六丫见状,忙起身握上康陈氏手里的提篮“婶子,要不你到我这边来,我家婶婶今个身子不适,得歇会子的。” 有了六丫的这个台阶,康陈氏心里多少顺了些,却也没再开口,而是挪动了脚步到六丫面前。 张芳因着这两位旧妯娌的出现,情绪自当受到了影响,再见到康家的人,脑海中便不禁想起了去年当家男人的那场劫难,若不是多得娘家出手相助,她和闺女当下就成了孤儿寡母了。 第139章 凌氏有喜 老李家,堂屋。 堂屋中间的圆桌面上,铺展开一张粗略描绘的舆图,这张舆图是李怀江在王大人府上看了几回后,在家中提笔仿照描绘出来的。 舆图上是淄州各大府县的地势分布,普通百姓私藏舆图是大罪,所以这张图李怀江稍稍改变了画风,图上的标明也用简短的外语标明,只有他们夫妻俩才能看懂舆图的分布。 当下他们作坊的供应渠道已遍布了大半淄州的酒楼饭馆,每供应到一处,李婉就在上头用笔画上一个圈作为标记。 思婳轻轻敲响了堂屋房门,李婉从图中回过神来,把桌上的舆图卷了起来,回头见屋门外站着的是小姑子。 “进来吧,可是给你二嫂把完脉了?” 思婳脸上难掩喜色,微笑点头“是的大嫂嫂。” 眼见小姑娘脸上的笑意,李婉也猜到了几分“晚些等你二哥回来的,你亲自把这好消息告与他。” “嗯嗯!” 二房多年子嗣艰难,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喜讯,想必李怀河夫妻俩该是高兴坏了。 “大嫂嫂,我去翻看师父留下的医书,给二嫂开几方安胎的,再让二哥拿到县城给大夫看看。” 思婳不敢托大,开出来的方子得需正经大夫验证才可用药。 “好,去吧。” 打发走了小姑娘,李婉脸上也挂了几分宽慰之色,将舆图放回正房,转身去了后头的院子。 当下凌氏怀了身子,且是好不容易得来的一胎,家里的活计定不能让她多过沾手,需得寻摸请个做饭洒扫的婶子到他们家中做活。 后头的作坊小院请了一位给工人烧饭的婶子,据四虎他们说这位李婶子烧的饭菜极好吃,李婉便想托这位李婶子介绍家里会烧饭的妇人,帮他们老李家做工。 李婶子听说有新活计,再想到自家的弟媳妇烧的饭菜比自己还要好吃,当即就应承了下来,不到两刻钟李婶子就把自己的弟媳妇给带到了老李家。 李婶子的弟媳方婶子面相很是和善,身子骨看着是会劳作的妇人,李婉大至与方嫂子说了老李家的活计,每日家里的洒扫、洗衣、做饭,方嫂子都满脸迎笑的应承。 李婉先让方婶子今晚烧一顿饭,若是烧的饭菜合适他们家人的胃口,每月工钱二百文,一个月后再涨一百文,方大嫂听说有这么多的工钱,当即就应笑不迭,撸起袖子便到灶房大展自己的厨艺身手。 傍晚,李怀河是与李怀江一同回来的,今个李怀河到县城酒楼送货,以及结算上一批的货款,眼见天色将近,顺道驾着牛车到王大人府上接上大哥一同回来。 李怀河把收回来的账目一应交到了李婉的手上,当得知自己媳妇终于怀上了身子,当即笑得跟个二大傻似的,风风火火就朝自己屋里跑去。 凌氏只觉得这些日子困乏无力,本以为是气候生变引起的身子不适,从不敢往那方面多想,她的小日子向来不准,且时有时无,更考虑不到这方面上。 半躺在床上的凌氏听着当家男人所说的话,整个人恍若入梦般,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抚摸着自己平扁的肚皮,眼泪珠子止不住往外冒“当家的……我……我们有孩子了?” 李怀河眼瞧着自己傻了的媳妇,嘿嘿上前替她把泪擦擦“别哭,咱该高兴。” 凌氏欣喜若狂地直点头“你说,咱这胎会是个哥儿吗?” “不管是哥儿还是姐儿,都是咱的第一个孩子,只要是从我媳妇肚子里出来的,我们没有不疼的理儿。” 以前怀不上凌氏是想都不敢想,现在得知自己怀了孩子,便更想自己的肚皮争气,给当家的生他儿子。 李怀河哪猜不到自己傻媳妇寻思啥,当即就转移了话题“大嫂请了嫁到咱族里的方婶子来家里烧饭做活,让我与你说多养着,平日里无需你操劳家中琐事,若有精神头的,便看几本账册。” 凌氏感激大嫂的体贴,直点头不迭“嗯嗯,我省得的。” 这是他们二房的孩子,好不容易有了盼头,她定要好好护着身子,平平安安的把孩子给生下来。 ---------- 晚饭,老李家小院。 方婶子烧饭做菜功夫极快,一个人烧火烧菜全能包揽了,当老李家所有人都入了座,方婶子紧张的立在一旁,等着他们尝尝自己的手艺,这是至关于她能否得到老李家这份活计的时刻。 李婉见方婶子仍站着,便道“婶子你别见外,坐下一块吃,咱都是庄户人家没那许多的规矩,你若是日后在这做活,就同我们一起吃饭。” 得了李婉的话,方婶子不敢推托,忙点头笑应“哎。” 陈氏先是夹了块红烧排骨,尝了味,当即眉头一挑,忍不住又多夹了一筷子。 方婶子坐下后,仍一脸的忐忑,见女桌这边都没有嫌弃的表现,再有男桌那边也没有说不好吃的,心稍稍定了下来。 李婉也觉得方婶子烧的排骨味道极好,便连小明昭也多吃了几块。 方婶子虽会烧饭菜,可家里日子紧巴,今个在老李家灶房看到这许多肉和骨头,她也是担心烧不出好味道来。 当下坐着一起吃,她连一口肉都不敢多夹了吃,还是凌氏关照于她,见她不夹菜,往她碗里多夹了几块肉,这让方婶子即感动又感激无比。 好不容易等一家子人都吃完了,方婶子又张罗着收拾碗筷,李婉这才与她说让她日后都来家里做活,方婶子得了准信笑得快合不拢嘴,手脚越发麻利地把碗筷清洗完了才回到家中,把好消息告诉家里的人。 方婶子嫁的是李氏的李仲叔家,家里有两个未出阁的闺女,少得她一个妇人在家里忙活也不碍事,得知方婶子有了这么个好活计,家里人都是高兴的。 再有方婶子的方氏族里人少不得眼红的,以往方氏仰仗着前里正,在村子里横行着走,自从长留村改革换面之后,方氏一族也渐渐看明了形势。 当初方婶子因家境所迫,二十好几才嫁给了李氏,被不少族里的婶子媳妇子看不起,当下风水轮流转得快,那些方氏族人少不得要与方婶子多有联络。 要知道方婶子比其他长工还要来得体面,是直接在老李家做活计,成日接触的都是老李家的人,得了脸也能说得上话,若日后有着好的,肯定少不得帮扶身边人一把。 第140章 陈氏怒怼康婆子 这日,陈氏突然一把将长案桌上的几盒糕点当着众人的面扫落地上,当即引起了一场宣扬大波,排队卖鸡鸭蛋的各村村民窃声顿起。 “这位大妈,我叫你一声大妈是给你留了脸面,别给你脸不要脸,当真以为我们李、张两家的小姑子好欺不成。” 康婆子被陈氏兜头兜脸的破口大骂,脸色顿时涨红一片,与她前来的两个儿媳康陈氏以及赵氏眼看婆母被辱,也是气得浑身哆嗦。 张芳隐忍着心里的怨愤,被康家婆媳仨的没脸没皮气得匀不过气来,面前还排着许卖鸡鸭蛋的村民,这事又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闹大。 “我们张家与你们家已无关系,请你们离开。” 康婆子以为自己拉下了老脸,却没曾想张氏这个贱人还拿起了乔来,“好你个张氏,我是你婆母,砚哥儿的母亲,有你这么同长辈说话的吗?” 康陈氏“二弟妹,再怎么说二叔是咱康家的儿子,你这么对娘,是要置二叔的颜面何地?” 有了康陈氏的开头,赵氏也搭腔“就是,以往你在康家,咱康家也没做啥对不起你们夫妇二人,怎的还把自己家人当仇人来看的。” 康家婆媳三人的话,立马让在场不明所以然的村民们拂声一片,在他们眼里,李、张两家如今是长留村里最得脸的人家,买卖做得好,还有个考上秀才的李老大,原来背地里竟如此对待自家的亲戚。 瞧着这两家人平日里对谁不是笑脸相迎,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面对村民们的议论声,张芳气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你们莫要太过份。” “我们过份,我是你婆母,怎么就过份了。”康婆子拿出以往压制张芳的气势来 陈氏在旁都快听乐了,她可不是个怕事的主儿,“我呸!就你们康家做的那起子丧良心的事,还敢颠颠跑到我们家面前摆起长辈架子,来来来,竟然你们几个不要脸,我便让乡里乡亲们都听听,你们康家都做了什么丧良心的事儿。” 在场众人一听陈氏这话,吃瓜心起,纷纷竖起了耳朵。 康婆子和康陈氏几人一听陈氏这吆喝劲,不禁打了个激灵,大感不妙。 秋灵已经悄悄退出了长案桌子外,正巧看见六子也在旁急得手足无措,当下院子外头乱成这样,且都是妇人居多,他一个男人又不好插手驱赶。 秋灵上前扯住他的衣袖“六子哥你守好这,我到前头找婶婶。” “好~” 今日李怀江陪媳妇带着两个姑娘一块到县城,雇佣的马车缓缓回到了老李家小院,李怀江先下了马车,回头仔细扶着李婉下来,再把小妹思婳和小闺女明昭搀下车。 李婉付了马车夫路子钱,便看见秋灵神色匆匆的从后头跑了来。 “婶婶。” “怎么了?” “张婶婶她~”六丫也不知从何说起,事态又紧急“婶婶,有三个自称是张婶婶的婆家长辈在咱后头院子寻张婶婶的不是。” 听到这,李婉眉头不由紧了紧,回过目光寻李怀江,发现李怀江正一脸冷凛地看向张家院子门外。 顺着目光视线看去,就见张家紧闭的院门外,站着一老头和两个男人。 李婉认出这三个人,康家老头和康家老大老三,想起前几日陈氏说起康家大儿媳以及三儿媳来卖鸡蛋的事,李婉便猜事出反常必有妖,从前康家村再有人来他们家卖鸡蛋,也没见过康家人来的。 “好,婶婶知道了。” 秋灵闻言点头道“婶婶,那我先回后面院子了。” “好!” 秋灵这大半年的变化不可谓不大,小丫头心思聪颖,处事也有了章法,且一心向着他们李家,由此,李婉心里欣慰的同时也庆幸当初把这两孩子留在他们李家。 “婳儿,你先带昭儿进去。” 两个丫头手里提着好些零嘴食盒,知道大人们有事处理,两姑娘乖巧地点头应声。 --------- 这边,康老头和康家老大、老三回头便认出了李怀江,三人不由地同时一怔,倒是康老头先反应过来,笑脸相迎。 “孩子她大舅……” 康老头对李怀江这不见外的称呼,弄得李怀江和李婉胃里一阵翻涌。 “这里交给你,我去后头看看。” 李怀江回眸看着媳妇,点了点头“好。” 康老头见这夫妇二人不曾给他们父子仨一个笑脸,再看李婉转身便往后头去,不住开嗓“孩子她大舅母……” “康老爷子,不知你们此番前来是为何?”李怀江打断康老头的声音 康老头被问得一滞,一旁的康老大和康老三脸上也是复杂难言,去年院试他们两人没能考上,倒是李家这个老大竟考上了廪生。 李婉缓步来到了后面,就看见秋灵和六子二人让围拢在一块的村民们散开重新排好队形。 这些村民们因听说了康家那起子歹毒不要脸的事,当下对康家婆媳三人鄙夷到了极致,有的不怕事的婆子婶子媳妇子当面就淬了这婆媳三人一口。 气得康婆子脸色涨得铁青,跌脚大骂,而她的两个儿媳妇则羞愤不已,恨不能当场扒了个地缝钻了了事。 陈氏数落完康家三个不要脸的女人,心里一阵畅快不已,抬眼见到大嫂前来,立马又来了精神头。 “大嫂!” 众人闻言回头就见李婉款步而来,李婉先是对那些与之交好的村民婶子们迎笑招呼,再扫到地上那几盒子打得稀碎的糕点,目光也不由地微微凛起一道冷芒。 张芳见到李婉,心里的委屈顿时如泉涌般,拿出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水。 李婉没把目光多停留在张芳的身上,倒是对陈氏扬起一笑“三弟妹,干得不错。” 陈氏被当场表扬,心里欢喜到不行“大嫂您放心,有我在,这三个不要脸的伤不得芳姐。” “你这贱人,说谁不要脸呢?”康婆子气愤地就要扑向陈氏 陈氏半点不惧,双手插腰挺起了胸脯,隔着长案与之对视“死老太婆,你才是贱人,不要脸的老贱人,我呸呸呸,贱人贱人……” 康婆子被气了个抑倒,立马冲身旁的两个媳妇道“老大家的,老三家的,给我扒了这贱人的皮。” 康陈氏和赵氏再不愿,也不能不听婆母的话,只是未待她们撸起袖子,李婉便冷冷地呵斥道。 “你敢!” 第141章 李婉大打出手 在李婉的冰冷呵斥声下,康陈氏和赵氏身子皆不由地哆嗦了一下,不敢再往陈氏靠近半步。 “六子,把院里的婶子都喊出来,将这三个不要脸的东西给我丢出咱村子。” “好的,夫人。” 康婆子自当见过李婉,从前这个小妇人到过他们康家,可那时瞧着明明是个温吞懦弱的性子,如今倒仗着自家男人秀才得势,说起大话来都不怕闪着了舌头。 “呵,不过一个秀才媳妇,也敢在老婆子面前摆谱,咱康家可是出了两个秀才儿子,比你们李家威风。” 康婆子说着,趁李婉不备朝她扬起手来,然,下一秒就被李婉一个反手压在了后背。 “唉哟喂,我的手……李氏,你松手。” 康婆子疼得老脸紧皱,呼呼大叫,一旁的村民们看了都觉得心里痛快极了。 “不过一个区区康家,还入不了我老李家的眼。” “唉哟,疼疼疼……老大家的老三家的,你们还愣着干嘛,老婆子的手要被这贱人折断了。” 康婆子这么一喊,早前被吓得恍神的康陈氏和赵氏立马朝李婉扑来。 李婉抬起一脚踢往康婆子的腰身,将她踹倒在地,接着一个抬手擒住了康陈氏扬起的手,另一只手快速地扇了赵氏一个耳光。 赵氏被这一巴掌当场打愣住了,不可置信的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双眼羞愤地看向李婉。 李婉紧接着也给了康陈氏一个耳光,觉得还是不够,又加了一个,直把康陈氏打得发髻散乱,双颊红肿。 “你……你居然敢动手。” “打的便是你。” 说罢,李婉一把薅住康陈氏的发髻,扯得她直不起腰身来,疼得眼泪大颗大颗往外冒。 “娘~娘救我~~”康陈氏吃疼地朝地上爬起来的康婆子求助 李婉狠狠地剜向康婆子,“我劝你安分点,不然你这副老骨头可不禁踹。” 康婆子这会子是又惊又怕,扶着老腰唉哟唉哟的骂,却被李婉的声音给盖了过去。 “康陈氏,以往就数你最不是个东西,从前你打了我芳儿表妹几个耳光,今个我就还你几个,也算是把这笔账清了。” 说罢,李婉抬手又是啪啪几巴掌,打得康陈氏嘴角直渗血。 那些在旁排队的村民半点不同情康家婆媳三人,当下听说康陈氏还曾殴打过妯娌,更觉得李婉给她的这顿打是康陈氏活该。 李婉最后一个巴掌落下,康陈氏俨然已经被打得瘫倒在地上,捂着脸痛哭不已。 赵氏刚才挨了李婉一个耳朵,本是气恼的,可当下对上李婉朝她直射而来的怒火时,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你……你想干嘛。” 李婉一记微笑勾唇,下一秒已经薅住了赵氏的发髻,又是一个耳朵。 “你以为你躲得过吗?苒儿从前好歹也叫过你一声三婶,你是怎么待她的?” “别以为你做过的事就这么算了!”说罢又是一记耳光 赵氏当即痛哭出声“别打了,别打了,我错了……” 李婉冷笑地弯下腰身睨着赵氏,薅着她头发的手紧得几乎要扯下头皮“你说你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像当初苒儿求你的样子?” “我们李张两家的姑娘是让你们康家这些不要脸的糟践的?”李婉越说越气,用力将赵氏的头发薅得更紧,疼得赵氏险些昏死过去。 康婆子被李婉打人的架式吓傻了,嘴皮子不再敢骂,哆哆嗦嗦的往后退开几步。 连着打康陈氏和赵氏近十个耳光,李婉觉得手掌心都有些发烫,不由地甩了甩手,冲康婆子道。 “对了,你们家还有个四媳妇对吧,她倒是个聪明的,今日没来。” “你们李家欺人太甚,我们康家不会就这么算的。” 李婉微笑“我劝你们别算,毕竟从前你们康家如何欺我表妹两口子还有他们的孩子,这一桩桩一件件,我们都得讨回来。” “你……李氏你好大的口气,放开我……你们是谁……” 康婆子话还没说完,就被院里闻讯赶出来的几名李氏婶子从身后架住,其中一人还拿来了绳索将康婆子的双手反捆在身后。 “你们,你们这些丧良心的……” 李婉松开赵氏的头发,赵氏当即就跌坐在地上,嘤嘤痛哭。 “劳烦婶子们,这两个女的也一块绑了。” “好嘞!”李婶子在院里听说了外头的事,差点就拎菜刀出来。 有了李婉的吩咐,以李婶子带头的几位婶子媳妇子没有不应的,一把将地上的康陈氏和赵氏揪了起来。 康婆子嘴里被塞了破布,怒瞪着双眼,唔唔唔的发出恶毒的声音。 李婉“你们康家倒是打了个好算盘,趁着今个我家老姑和姑父回张家村喝喜酒,以为没有他们二老的撑腰,我芳儿表妹两口子就任由你们康家揉圆搓扁的。” 李婉上前拍了拍康婆子的老脸,“笑话,即便我家老姑与姑父不在,还有我们这些做兄嫂的,在我们家跟前,还想摆起你们康家从前那套谱?我劝老太婆你别痴人说梦,不说康砚如今已不是你们康家子,当初你们弃了他便想到有今日,不管你们打的什么主意,若再敢迈一只脚趾头进长留村,不说我们家,我们村子里那些叔伯婶子,也不会放了你们康家。” 李婉这话一出,队伍中就有几个李氏婶子扬声应道“对,来一次打一次。” “好不要脸的一家子,当初丧尽天良的连儿子的命都不管不顾,如今还巴巴跑来讨好,我呸,打你们都是轻的。” “对,这里是我们长留村,由不得你们康家撒野。” “要我说,以后康家村的人来卖粮食,一个都不让他们进咱村子。” “没错,我们长留村与康家村势不两立。” 随着李氏族里的婶子们发话,有的外姓村民婶子也忍不住补上几句,当下他们村子靠着老李家得了多少的实惠,不趁这个时候表态露脸更待何时。 然,队伍里便有几名从康家村过来卖鸡蛋的媳妇子,耳边听着这群起奋昂的话,尴尬地把脸埋得更低,深怕被认了出来,心里对康家婆媳的怨恨不可谓不深。 更有其他村的婶子媳妇子听了都纷纷加入了战队,当初康砚的名声十里八乡谁家不知道,是他们这里唯一的书塾先生,有这样的好儿子,康家人竟还能干出那起子伤天害理的缺德事。 老李家前头,康家父子仨没能见到康砚,反而被送货回来的李怀河和四虎抄了家伙好一顿揍,不过他们俩还是手下有数的,每一棍都只揍到康老大和康老三的身上,没动康老头一根头发丝。 毕竟这事再如何闹,康老头是康砚的身生父亲,若真打了康老头,康砚的脸面也过不去。 康砚在几个孩子的屋里默默的听着院子外头两个兄弟的疼嗷声,心情却无比的平静,从前的种种早已如过往云烟,从康家弃他的那一刻起,他便不再对老子娘以及那几个兄弟留有半份的情念。 第142章 前往淄州 老李家,堂屋。 李婉动作娴熟地拎起架子上的水壶,将热水浇入茶碗,眉目微垂,耳边听着张芳有一下没一下的抽泣声。 轮椅上的康砚垂着头,想云几句又不敢云的样子。 李怀江睨着这对小夫妻,只觉得一阵牙疼得紧,见媳妇给自己泡了碗茶,高压的情绪才敛了敛。 “今个康家这事即便了了,日后你俩再这般心性处事,我看,倒不如早早把苒儿交到咱李家代为教养,没得日后张家连个能担事的都没有。” 李怀江此话一出,康砚和张芳齐刷刷的抬起头来,眼底的慌意更甚。 李婉淡淡地瞥了二人一眼,就听闻张芳急切地道“大哥,我……我,苒儿她还小。” “便是趁孩子还小,没得让你们教出一副软弱的性子,苒儿日后定是要留在张家招婿,难不成你们还指着未来的女婿替你们撑起张家的门户?” 张芳被李怀江这么一质,当即就却了声,着急忙慌的将视线投向相公康砚。 康砚犹豫半晌,实则他也明白他们夫妻俩的短处,如若闺女也随了他们夫妻的性子,对苒儿的未来百害而无一利。 可孩子都是父母心头肉,且苒儿是他与娘子这辈子唯一的孩子,他想苒儿得到更好的教导,却也舍不得让孩子离开他们夫妻俩的身旁。 “大哥,我与娘子日后定会改了这软弱的性子,绝不辱没了您对我们夫妻的教晦,苒儿我也会好生教养,不会让她随了咱如今这般。” 张芳见相公表了态,心稍稍安了下来,苒儿自打生下来,便是她手把手拉扯长大,做为母亲怎可忍受得了孩子自小离开身边。 张芳连连点头附和,殷切地看向李婉“大嫂嫂,今个是我不对,我不该有了兄嫂的倚仗还被康家妯娌所欺,更不该在三弟妹与大嫂嫂为我出气之时不作声,大嫂嫂我日后定会改了这薄弱的脾性,大嫂嫂,苒儿她……。” 李婉眼见张芳又要冒眼泪珠子,无耐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行了,没人把你们的孩子夺了去,你大哥话里的意思难不成没听懂?你们当初在康家若是性子刚硬些,康砚能落得这般下场,你们母女又能被赵氏几人欺负狠了?” “今个我同你们大哥话便撩在这,不管是为了老姑,还是为了苒儿,你们夫妻该有个数,好比今日,若没有你三弟妹,你可有想过,康家从此之后怎么看张家,怎么看待咱李家?在他们眼里,我们李、张两家便成了他们随意揉圆搓扁的玩意儿,日后再有个什么事,随时都能上门来闹上一场这样你俩便能妥协了。” “莫要试图唤醒狼的良心,对狼而言只会想尽办法把你们分食个干净,到那时,你便再哭湿几条帕子,只要你身上还有一口子肉,也赶不走这群狼。” 李婉的形容很粗俗,只有粗俗才能把张芳两口子吓醒。 果然,在李婉体切的形容描述下,康砚和张芳瞳孔猛缩,心里的震惊与害怕不言而喻。 小两口在李怀江俩人的敲打以及提醒下,深深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待打发走这小两口,李婉才忍不住嗤笑出声。 “还好老姑今个不在,不然她老人家指定能气出个好歹来,我就不明白了,以老姑的性子怎能教出张芳这样的脾性。” 李怀江“康砚毕竟自小埋头于书中,对人情庶物不通表达,本性过善,康家两个老头西便掐准他这点。” 李婉点了点头“再有张芳遇事便抹泪,但愿苒儿不像他爹娘那般无用吧。” 说到这,夫妻俩齐齐的叹了口气,心好累! --------- 时光眨眼飞逝,临近秋闱之即,这日上晌来了三辆马车候在老李家院门外,四虎、五虎二人将李婉收拾出来的行李箱子,一箱箱的抬到后面那辆马车里。 怀溪和思婳分别牵着侄儿们高高兴兴地整装出到院子,因为他们将跟着大哥大嫂嫂一块到淄州城见世面。 陈氏和张芳带着秋灵在后头院子忙活,已经显怀的凌氏怀里抱着丰哥儿,身旁跟带着秋生,送别至院门外。 李婉看了看凌氏渐渐隆起的肚皮,“你如今怀着身子,后头院子人员杂乱,便安心呆在自己家院里歇着,每日等小芳将账目送于你核对。” 凌氏点头“我省得的大嫂,您也要注意身子。” 李婉莞尔一笑“嗯。” 这边,李怀河已经把三个小子牵上了第二辆马车里,李怀溪和六子一早送货去了府城,家里就只剩李怀河一个男人,李怀江免不得多交待于他几句。 “大哥,您放心,我会看好家门,等你与大嫂回来。” 这次大哥到淄州参考秋闱,李怀河相信以大哥的好学识定能中举。 “好!”李怀江见此,也不再多言,拍了拍小老弟的肩膀。 再有看向一旁轮椅上的康砚,“我交予你的那些书,记得各抄两份,日后都是有大用处的。” “好的,大哥。”康砚笑得真切 前些日大哥又拿了好些书托付于他抄录,康砚已经翻看了好几本,都是难寻到的好书。 李怀江自然知道是好书,都是他从王大人府上暂时诓借出来的,待他与媳妇从淄州回来,还得把书给人家还回去。 方婶子从灶房里提了两个食盒出来,食盒里都是她赶早做出来的肉包子,还有馍饼。 李婉接过一个食盒,一旁的四虎极有眼力把另一个也接过来。 “方婶子,这段时日劳烦您多看顾着咱家院子。” 方婶子笑得殷切“好嘞,你别担心,婶子我定会替你把家中伙食打点好,有婶子在也不会让外人扰了怀河家的养胎。” 这边,李怀江已经把思婳和明昭扶上他们坐的第一辆马车里,回头接过媳妇手中的食盒。 “我们走吧。” “好。” 在李怀江的搀扶下,家人的目送下,一行人三辆马车摇摇晃晃离开了众人的视野。 思婳毕竟是个大姑娘,头一回跟着哥嫂出远门,脸上难掩激动之色,与小侄女明昭时不时便撩起窗帘子往外朝。 好在他们第一辆的马车较大,不然也坐不了四个人,再有李怀江还是个男人。 李怀江打从上马车开始,便一直注意媳妇的情况,好在李婉这次坐了大半日的马车也不见头昏想吐的。 第143章 到了淄州新宅子 老李家雇佣的三辆马车随着知县镖队出发,经过两昼一夜的长途跋涉,他们的马车终于在淄州城门外脱离了镖队,淄州作为省会大州,城内繁华宣闹自不必说,手持兵器的城门守将严肃魁梧得让人肃然起敬。 两名守城兵检查了四虎五虎送上来的路引,才面无表情地挥手让马车进入城内。 马车里的孩子早已按捺不住性子,撩开车窗帘探头外看,无不被眼前的热闹大街所吸引。 “小叔,大哥,我看到卖糖酥的铺子了,还有糕点铺子,还有还有,我看到有个小孩手里拿了串糖人,意哥儿也想吃糖人……” 铭意显然都被自己说馋了,咂咂嘴把嘴里的口水咽下。 铭笙和怀溪眼睛里都泛着精光,他们倒没往吃的上面注意,而是被比知县还要繁华的大街给吸引。 前面那辆马车里,思婳和明昭都趴在了窗帘子上,两双漂亮的眼睛里噙满了对大街上美丽的景象的向往。 途行的一夜,李怀江自然是到后头的马车与三个小子睡,白日赶路时才回到前面的马车陪着媳妇闺女。 李婉想到这两丫头当下并未有乔装,不免有了丝顾虑,“婳儿,昭儿,先把帘子放下,等咱落脚安顿的,再带你们到街上游玩可好。” 两个小丫头当即点头应声不迭,脸上的喜悦之色怎么也掩盖不住。 李怀江自当知道媳妇的忧心之处,抿起嘴角握紧了媳妇的手心。 李婉看了看他,就盼这个男人来年一切顺利,眼瞧家里两个丫头渐渐大了,没有官身加持,怎能护得住她俩。 进了城门后不久,坐在头一辆马车辕座上的四虎机灵地注意到路旁不远处候着的两个男人,一名年纪稍大些的是掌柜装扮,另一位应是小伙计的打扮。 四虎先是跳下马车,上前与两人搭话,很快那名掌柜脸上露出了笑来。 马车停歇,李怀江撩起了车窗帘子,就看到四虎把二人领了过来。 那名掌柜见到李怀江的黑容,果然如少东家的描述一致,黑得够耀眼。 “小的见过李秀才!” 李怀江知道眼前这位应是张秀才安排迎接他们之人,张秀才在送来的最后一封书信里提及,这段时日他将要下江南随了老子学着打理家中产业,却也不忘了安排淄州铺子里的掌柜接应他们的到来。 “这位掌柜不必拘礼,还劳掌柜前头引路。” 掌柜见李怀江半点秀才架子没有,脸上的笑愈发真诚了几分。 “是,小的这便领秀才还有秀才娘子前往新置办的宅院。” 掌柜透过车帘注意到里头坐着的李婉,嘴上跟抹了蜜一样的甜。 李婉不由地泛起一抹不失礼貌的笑来,“多谢掌柜了。” 李怀江放下车帘子,回头便对上媳妇嘴角噙不住的笑意。 “张秀才是有心的,帮咱买好了宅院,还打点好了里头的家具一应物饰,省了咱们这些琐事。” 李怀江点头“确实是有心的。” 年前李怀江通过书信托付张秀才在淄州相看宅子,没曾想张秀才收到信件后,立马就张罗把事情给办了,宅子买的是两进院式,加之里头的家具物饰统共花了六百多两银钱。 他们在淄州买宅子的事并未告知老李家其他人,怎的也得等李怀江这次秋闱结束了再说。 那名掌柜和伙计分别跟着前头的两辆马车,引路前往他们老李家在淄州新购置的宅院。 约莫一刻钟后,三辆马车拐进了西市的住宅区域,又绕进了几个胡同口,在一座外围新颖的院门口停下。 当初李怀江便交待与张秀才,宅子地段别选得太招人眼,张秀才一应按着要求给办的。 前来应门的是一名四十多岁的婶子,身后还跟了个年轻的媳妇子,看见前头马车下来的小夫妻,立马敬恭的迎了上来。 “秀才,娘子。” 李婉诧异地看着两人,就见一旁的掌柜道“李秀才,李娘子这都是我们少东家给安排妥的,少东家千万交待了小的,李秀才和李娘子在淄州的这些时日,定要好生安排一名烧饭的婆子,还有一名洒扫宅院的媳妇子,正好咱店里伙计的家眷最是信得过,才好安心把人给你们领来的,若李娘子看着不合眼缘,小的立马给您换了人来。” 李怀江和李婉闻言不由地多往那名有些拘束的伙计看去,再有那两位婆子和媳妇子也是一脸的不安,深怕被他们退货。 “掌柜有心的,这样安排挺好。” 本来李婉也是打算在淄州住的日子里临时找一名煮饭的婆子,既然是张秀才的人给安排的,应是能用得顺手。 得了李婉的话,便连掌柜在内的几人皆松了口气,脸上立即迎上了讨好的笑模样来。 “娘~~”车帘子里的小明昭显然等急了 那名婶子和媳妇子见状,赶忙上前帮着打起帘子,就见车里有两名长得极俊的小丫头。 李婉回头笑道“咱到家了,下来吧。” 两个小丫头在婶子媳妇子的搀扶下,欢欢喜喜的跳下了马车;后面几个小伙子也在五虎的搀扶下跳了下来。 等他们一行人进了院子,四虎五虎还有掌柜带来的小伙计忙不迭地将最后那辆马车里的行李物件抬进来。 铭笙惊叹地看着大宅子,昨个夜里他们便听爹提了一嘴,这次他们到淄州住的是自己家买的宅子,小家伙简直不敢相信,他们老李家在淄州最富庶的地段有宅子。 怀溪:原来一千两可以买上这么好看这么大的宅子,等他长大了得努力攒银子钱,至少得攒二千两才能给大哥大嫂嫂换上更体面的宅邸。 铭意:哇~哇哇~~ 思婳和明昭水眸都是亮晶晶的,看哪哪都希奇,看哪哪都好。 “大嫂嫂,我可以带昭儿在宅子里四处看看吗?” 李婉点头“嗯哼,去吧。” 得了李婉的应允,五个小家伙如脱了缰的小野马,好不欢快地朝院子四处奔去。 这边,掌柜的还在,李怀江便领着掌柜到前厅喝茶闲聊几句。 李婉留下来安排了婶子和媳妇子平日里要做的活计,无非就是饭菜的口味,她和铭笙还有思婳喜吃辣,李怀江和意哥儿昭儿父子三吃不了辣,平日里烧菜辣子少放些,或是单独给烧一两样有辣子的菜。 掌柜姓张,是张秀才张氏的族中之人,也因着是同族的亲戚才得以谋到张家在淄州铺子里的掌柜差事。 伙计姓谭,那位婶子便是谭伙计的娘,李婉称她为谭婶子,另外的媳妇子是谭伙计的媳妇小林氏。 第144章 再遇卢子绍 小家伙们一路上簸了两日,加之到了新宅院又兴奋了好一阵,当下吃了晌午饭便都各自回到安排好的屋里歇觉。 李婉也都回到正房合个眼,李怀江趁她入睡后,领着四虎外出,将五虎留下看好院子。 李怀江此次外出是去见一位张秀才引荐的举人,这位张举人也是张氏族里的亲戚,禀着多认识人是好的,李怀江便接受了张秀才这番好意。 等李婉醒来后才得知李怀江去见了那名张举人,趁着这会子空档,将带来的一应行李箱子打开规整,从里头拿出给两个丫头备好的男装行头。 天色已然入夜,李婉见李怀江还没回来,定是留在人家中用晚饭,让孩子们都别等了,带着孩子在灶房吃了晚饭又各自回屋。 谭婶子和小林氏忙完了一日活计就会回家,待次日一早再过来收拾。 夜里等李怀江回来了,李婉把灶台上温着的热水给他打了来泡脚。 “再有几日你便要进贡院考场,事情都备好了?” “嗯,夫人不必操心,都安排妥了。”李怀江拿起一旁的布巾擦了擦脚。 李婉今日白天已经把李怀江要带进考场的衣裳备好了,这一进考场便是九天,吃喝拉撒全在号舍,别的李婉不愁,便是担心他的身子骨是否能吃得消。 “今个谭婶子做了几样糕点,我尝了味道不错,待你进考场的头一日,我让她多做些出来的,在外头买的我不放心。” 李怀江脚底垫着鞋面,踮着脚到炕边坐下“好,夫人安排便是。” “思婳带来了好些提神的方子,明个我带孩子们到街上,顺带把方子里的药材买回来,给你做成药丸子。” “夫人不必操劳,药丸这种东西在贡院是禁品,这个时代考试环境本就简陋,能带些糕点和水进到考场便是好的。” 李怀江没敢细说考生进贡院前带去的糕点干粮都得被辗碎了检查,免得扰了媳妇的胃口。 “好吧!”李婉同情了男人几秒“那便预祝你顺风顺水,咱家都靠你了。” “这几日你是在家里看书,还是?” “书便不再看了,之前没少看,明个陪你带着孩子到街上游玩。” “好。”李婉知道这男人做事总有他的章法,从来不必别人操心。 ---------- 次日一家人吃了朝食,小夫妻俩便领着五个孩子出门,四虎五虎随行护在他们的身后。 他们的出行不免引来街上行人的注意,一是李怀江的黑皮很是耀眼,二是心里羡慕他们两口子真能生,五个男孩的生养哪是一般妇人能够做到的,且他们夫妻瞧着还这般年轻。 李婉自然不会在意别人对他们的看法,小夫妻俩一人牵着铭意,一人牵着明昭,三个大些的在旁结伴。 带着孩子出门,银子少不得花在孩子的零嘴上,什么花式多样的糖人,什么新鲜出炉的糕点,再有什么入口即化的酥糖,一样没少。 眼看到了晌午,他们找到了附近最有名气的酒楼,临近秋闱之即,大街上随处可见都是文人墨客的学子,便连酒楼饭馆也聚集了不少吟诗作赋的少年郎,很是引起了怀溪和铭笙的目光。 在两个小家伙眼里,等他们日后长大了,许是也跟这些个赶考的学子们一样,穿得人模狗样,话里成章成套。 他们四个大人带着五个孩子过于出众,到了酒楼李婉便询问了店小二可有空置的厢房。 “李秀才,李娘子。” 一行人随着店伙计走上二楼厢房之时,在转角的楼梯处遇到了一名不太想遇到的人物,——卢子绍。 “卢公子!”李怀江礼貌的拱了拱手 李婉只是礼貌的回以微笑。 卢子绍身后跟着两名随从,同样是一看便有些底子的跟班。 他们是没想到在淄州也能遇到卢子绍这糟心的玩意儿,好在思婳和明昭被她精心乔装过。 “没想到在此竟能遇到李秀才和李娘子,想必李秀才此次前来淄州,定是来参加今年的秋闱。” 眼看楼梯上上下下的人,李怀江嘴角轻笑,道“正是,我与内子领着家中小儿到此用饭,就不与卢公子多作言说。” 卢子绍看得出来李秀才夫妻二人不愿与他或者是与卢家深交,眼底闪过一抹失落之意,面上却礼貌地扬起嘴角。 “好,小生也不叨扰了李秀才,改日若是再有缘份相遇,小生再请李秀才赏脸吃个便饭。” “那在下便先谢过卢公子。” 待李怀江一行人往楼上迈去,卢子绍仍驻足在楼梯的转角,默默地回眸看了看他们一家人的背影。 好半晌才回过头来,领着两名随侍离开了酒楼。 到了厢房,李婉让伙计报了菜买,随意点了几样他们以前没吃过的菜品。 李怀江看出李婉因着卢子绍影响了心情,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个小荷包交给一旁的四虎,给他使了个眼色。 四虎当即会意,拿起荷包起身出了厢房,寻了伙计打听这家酒楼是否与卢家有关联。 期间,李婉默默地看着天真懵懂的思婳,将将十二岁的小丫头,眉眼越发张开,虽身着男装,仍掩盖不住她的好相貌。 李怀江在桌底下握了握她的手,“别担心。” 当着孩子的面,李婉自然不会提及不该有的话题,点头会意一笑。 随着饭菜端上来,四虎也回了来,把荷包交还给了李怀江,在五虎身旁坐下。 四虎只用了荷包里的一两碎银角子,便打听到了卢家确实与这家酒楼有关联,这家酒楼是卢家与淄州大户邓家合作开的产业。 得知了这一消息,李婉当下便决定,这家酒楼日后他们家是不能再来了。 下晌,一家人回到宅院,李婉就与小家伙们下了禁足令,在李怀江秋闱结束之前,他们都不能随意迈出宅子一步。 为此,只有小铭意觉得快乐的小泡沫说破就破,他还想着明日再让爹娘带他到街上买糖人呢…… 眼看离秋闱没剩几日,多拘着些孩子是好的,也免得在此之前生出些不必要的事端来。 第145章 瘦马外室 秋闱当日天未亮,李婉便早起给男人打点,因着他们家的宅子距离贡院考场不远,步行两刻钟就能到,所以没雇佣马车。 孩子们都还没起来,李婉留下五虎在宅子守着他们,自己与四虎陪着男人步行前往贡院。 天才蒙蒙亮,贡院就已经迎来了大批送考的亲眷,将贡院门口围得水泄不通,李怀江接过李婉和四虎手中的包袱。 “夫人,等为夫回来。” “平安。”此时此刻,李婉只愿李怀江这九日在贡院号舍里平平安安度过。 李怀江微笑“嗯。” 目送男人走进贡院考场,接受衙差的搜身检查,直至李怀江的身影渐渐被陆续前进的考生淹没,李婉仍久久收不回目光。 “夫人。”这时,四虎提醒她该离开。 李大哥早前便交待予他和五虎,这些日定要守好夫人和孩子们,当下秋季早晚气候微凉,没得李大哥不在,夫人因此受了风寒的。 李婉回过神,点头“我们回吧。” --------- 未待李婉回到自家宅子,天色已然亮起,路来的路上李婉在街角的铺子买了几份馄饨,想着孩子们还没吃过这种皮薄馅厚的馄饨,买回来了他们也该醒了吃。 果然,当一群小家伙吃到馅厚多汁的馄饨,个个都直称美味不迭,尤其是最好吃的铭意,还觉得一份吃得不够过瘾的。 这一刻,李婉信了那句外甥随舅,铭意跟顺子的性子十足相像,都是馋在了嘴上。 之前与顺子互通书信,得知顺子和三个虎在军营一切安好,她给寄去的衣物和变蛋顺子也都收到,尤其是那变蛋,傻小子在信中直夸美味不可方物,还说就连段将军尝了都直夸好吃。 李婉收到了信,当即又打包了两百颗变蛋送到镖局托寄于军营,无他,就因着段将军的夸她便没理由不送的,她做姐姐的无非就是想弟弟在军营中有个人多照应着。 四虎和五虎得知三个结拜兄长跟着顺子大哥在军营中混得好,他们虽有羡慕,但也有了打算,顺子大哥在信中千万交待了他俩要护好李大哥和夫人,四虎五虎自当是应下的。 且他们都看得明白,李大哥这一步步的晋级科考,指定日后能当上大官,他们俩安心呆在李大哥和夫人身边,日后也不会比三个结拜大哥差到哪去。 这日,李婉在前厅看画本子打发时间,小林氏迈着小碎步前来通报隔壁的邻居上门相见。 提及这位邻居,他们落脚后倒是特意拜见过一次,算是互通了邻居之情。 邻居姓刘,当家的主母亦是姓刘,刘家也是生意人家,在淄州经营了两家不错的首饰铺子,之所以住得较为偏僻,皆是因刘嫂子是个喜静的性子。 与李婉打过一两回交道的刘氏,很是喜欢李婉的豁达性子,难得想与年纪相当的媳妇子深交。 刘家共育有一儿一女,长子早两年已成婚,小女今年将将十岁,李婉上回见过刘家的小女儿,长相端正,性子活泼,是个懂得眉眼高低,礼仪周全的小姑娘,可见刘氏平日里花了心思教导这个闺女。 刘氏今日把小女刘娇也一并领了来,李婉起身前去相迎。 “嫂子今日可有空闲到咱家来坐坐。” 刘氏温婉一笑“正是闲来无事,才想前来与妹子你说说话。” 刘娇随着母亲到了前厅坐了一会子,李婉就让小林氏领刘娇到后面的院子与思婳明昭两个小丫头玩儿。 李婉注意到刘氏眼皮底下的青乌,给她沏了碗梅子茶“嫂子最近可是没休息好?” 刘氏闻言先是一怔,想到自己这副面容,不由得有些尴尬,又不禁露出几分愁容来。 “唉~,既然妹子都看出来了,便不要打趣于嫂子了。” 李婉眨了眨眼,将瓜子移到她面前“嫂子可是有烦心事,若是不嫌弃妹子,可否说与妹子听听。” 刘氏闻言又是长长的叹了口子气,“咱做女子的,自打出生便不由得自己作主,从小随父,出嫁随夫,夫死随子。” 李婉抿茶间诧异地眨巴眨巴眼睛,据了解刘氏的丈夫还活得好好的,成日里为着两个铺子的生意,忙得早出晚归的,刘氏咋突然来了这番感悟。 “妹子,你莫要怪嫂子多嘴,男人啊真真不是女人一辈子的依靠,他们嘴里头说的话,我们女人当真是一个字都不能信全了的。” 李婉:…… “我家那个你也是见过的,谁人瞧着不说他是个好的,老实本份的,到头来……”说到这,刘氏不由得悲从心底来,掏出帕子擦了擦泛红的眼角。 到此,李婉再傻也能听出个所以然来,敢情这天底下又生产出一名负心汉。 这是要纳妾? 果然,在李婉的言语诱导下,刘氏宛如找到了知音天使,竹筒倒豆子般的将心里的憋屈如数道出。 刘氏的男人找的这名妾室可不是普通的妾室,而是来自扬州的瘦马,是贱妾。 贱妾也便罢了,这名瘦马被刘氏男人眷养在外足足有了五年,若不是瘦马实在受不了自己名不正言不顺的身份闹上门来,刘氏都不知自己的男人在外头养了个瘦马外室,且还有了个三岁的私生子。 若说自家男人纳个良妾刘氏并不是接受不的,可对方的身份何其让她这个正头娘子难堪,她家男人还怕这瘦马委屈才眷养在外头。 然,瘦马外室竟觉得自己见不得光彩,仗着自己受宠,前个日里竟然带着孩子找上家门来,这下子刘氏哪能受得了。 这几日,刘氏也与自家男人摊了牌面,这个外室她是死也不能让对方进门子,若是自家男人心疼自己的私生子,她倒也是个大方的,纳了进来随便给个庶子的身份名头罢了。 怎料那瘦马居然仗着孩子,非闹着自家男人做个决绝,如果不让她进了刘家门做良妾,便带着儿子去跳那护城河。 这可把她男人给急的,把刘氏给气的,夫妻俩多年的情份也在这几日里消磨殆尽,为了儿女着想,刘氏才咬牙撑着这口气。 李婉听了心里唏嘘不已,她大致知道瘦马外室为何急着进刘家门做妾,无非就是为了自己的孩子能有个见得光的身份。 打着的主意便是,若刘氏是个大方的便寄于正头娘子名下做个嫡子,再不济也是刘家受宠的庶子,对孩子的未来多有加持,如果一直被眷养在外,这辈子自己的儿子永远抬不起头来。 lwxs.com 第146章 卢子绍终 九日的秋闱科考对外头的人来说眨眼飞逝,李婉早早便与众多元生亲眷候在了贡院考场外,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观摩古代学子出闸的场面,简直如同丧尸出笼般恐怖。 蓬头垢面神情恍惚以及身上散发着酸嗖臭味都是轻的,竟还看到衙差从里头抬出两三副盖着白布的担架,这不由得让在场等候的亲眷们惊悚得浑身发颤,皆都不敢上前掀开白布认领尸首。 李婉的心情也为之紧张,手指不自觉地掐紧了虎口,努力掩饰慌意的水眸一瞬不瞬地眺望着出口处,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 那边,衙差们高声吆喝亲眷前来认领尸首,见始终无人靠近,其中一名衙差从怀里掏出记有元生尸首的名字的纸张。 “李……” 然,在衙差念出第一个姓氏时,李婉整个人不由地往后一步踉跄,便连其身后的四虎也为之虎躯一震。 但李婉相信李怀江不会这么差劲,果然,衙差念出的全名是一名叫[李金水]的元生,不久,就听见一对瘦弱的老夫妇凄厉地扑倒在那名元生的尸首之上。 这时,四虎止不住兴奋的呐喊出声“李大哥出来了,夫人,李大哥在那……” 四虎的这声吆喝,便连淹没在众多元生之中的李怀江也听见,寻着声源李怀江很快挤了过来。 终于见到李怀江全须全尾的从考场里头出来,李婉嘴角止不住泛起一抹灿笑。 李怀江相较别的元生要好许多,松乱的发髻让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潦草,以及这几日里长出来的胡子让他看着有些憔悴,四虎极有眼力见地接过李怀江手里提着的包袱。 李婉握住他伸来的手,嘴角抿着笑“咱先回家。” “好!”李怀江的声音听着有些干哑 好在李婉早有准备,把挂在手臂上的水囊取下,拧开盖子递给他“先喝口水。” 李怀江接过,一口气灌了大半水囊,才吁出一口长气,看着媳妇温柔的眸光,只觉心里暖暖的。 把水囊盖子拧上,李怀江握紧了李婉的手,微笑道“走吧。” “嗯嗯。” 在喧闹的贡院门外,他们显得格外的温馨低调,携手并进。 --------- 淄州宅子 谭婶子早早熬好了养胃的红枣小米粥,待李怀江梳洗完后,李婉把粥端到了正房屋里。 李怀江囫囵的喝了两碗,在李婉的注视下躺到炕上沉沉睡去,这一睡便是一天一夜。 李婉知道他累狠了,期间一直没敢扰了他,又怕他醒来之后饿,特意让谭婶子在灶台上温着一瓦罐鸡汤。 待李怀江养足了精气神,已是次日的下晌,李怀江醒来想吃面,李婉让谭婶子做一碗鸡丝汤面,里头还窝了个金灿灿的鸡蛋。 小夫妻俩心照不宣都不提及秋闱考场内的事,更多的是聊到李婉这几日都做了什么,比如她趁着空档期间,在淄州签了两家生意还不错的酒楼,又比如卢子绍死了…… 那日,她领着四虎与某酒楼的掌柜在厢房里边喝茶边谈论合作契约,从隔壁厢房里传来一副熟悉的争论声。 很快李婉就认出了这声音的主人是卢子绍,在争论声中也得知了某些卢家较为隐私之事,与卢子绍在隔壁厢房里的人是卢子绍的庶兄卢子健,因着卢子绍如今身体残缺,卢家家主卢员外不得已开始培养自己的庶长子作为接班人。 卢子绍背有母族撑腰,强势而不甘放过手里掌握的权势,却被卢子健字字诛心,拿他的残缺身子来说事,二人吵得那叫一个不可开交,你骂我是妾生,我骂你不能生,桌子茶盏掀得好不欢腾,直把她面前的掌柜听得眉头抽抽。 掌柜生怕隔壁厢房事态严峻,失陪了好半晌,喊来了几名店里的伙计才将卢子绍哥俩给稳住。 待李婉搞定了这家酒楼的契约订单,回宅子的路上再次巧遇这对哥俩,这回动手的是他们各自身后的随从,打得那叫一个虎虎生风,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吓得一旁路过的行人鸡飞狗跳,躲闪不及。 然,就在两边随从打得不可开交之时,年长两岁的卢子健忽然从袖子里掉出来一把短匕首,趁卢子绍不备捅进了他的腹部。 其实卢子绍的不备在李婉眼里看来,皆是因为思婳的出现。 早前思婳和明昭在酒楼里坐不住,李婉让五虎跟着她们到街上买糕点果子。 回酒楼的路上,思婳打远就瞧见了大嫂嫂,牵着明昭便走了来。 “大嫂嫂~” 思婳如银铃般的嗓音不光让李婉的思绪从对面的热闹中回过神,便连对面的卢子绍也因着思婳的这一声呼唤下意识的往这边看来。 也就是这一眼,他没能及时察觉到危险的降临,被卢子健手里的匕首捅入了腹部,鲜血瞬间浸湿了衣裳。 当街行刺让路人无不惊呼尖叫出声,李婉本能的将两个姑娘捞入怀里,把她们的两颗小脑袋摁在自己的身上,不让她们去看这可怖血腹的一幕。 卢子健自己也被吓傻了的,松开握着匕首的手,看着沾满鲜血的手掌,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 卢子绍被捅的那一刀足以致命,倒在血泊之时目光对上了对面街道的李婉,一双眼里充满了痛苦与不甘,最终死不瞑目。 卢子绍这一死,跟着他的两名随从顿时乱了阵脚,眼见卢子健被自己的随从架着逃离,他们是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主子死了,作为随从哪还有命在,于是李婉就看到了无比戏剧的一幕,卢子绍的两名随从————跑了。 徒留血泊之中的卢子绍,至死也没个身边人帮着收尸,还是好心的路人前去衙门报官,以及巡视到周边的捕快帮其抬上了担架。 李婉忙拉着两个姑娘离开,其间不忘了尽量用手捂住她们的眼睛,然,李婉并没注意自己的手没捂全思婳的两只眼。 忍不住好奇心的思婳在大嫂嫂手指下露出来的半只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对面血泊里的人,小丫头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不感到害怕,明明这么恐怖的画面,她竟觉得心头莫明的松快,是怎么回事。 ------------ 李怀江吃完碗里最后一筷子的面条,目光纳纳了好半晌,所以,上一世残害老李家血脉的元凶之一,就这么领了饭盒。 “如此甚好,夫人也不必再牵挂总有这么个人。” 李婉嗤笑道“还有,卢子健也没跑成,次日就被知州衙门给找出来了,他的两个随从据说反抗逮捕,被围剿的捕快当场刺死。” “知州开衙审理卢子健那日,我打发五虎去衙门口旁听,原来去年卢子绍在聊县外遇刺之事,也是卢子健在背后唆使,卢家的这个庶长子隐忍积压了十多年,一遭暴发断送了自己,也断了整个卢家命脉。” 卢员外今年五旬有余,膝下只有这一嫡一庶之子,当下一个惨死,一个审判问斩,落得个悲凉下场。 李怀江闻言,嗤笑道“秋闱开考之即,我曾听张举人提及咱这知州余大人执法公正,手段雷厉,确是一位民心所向的好官员。卢家上一世落在卢子绍手中,暗中勾结余党,谋取私利,残害百姓无恶不作,当下种种也算是卢家的报应。” 李婉点头“谁说不是呢,少了这么一个祸害在,心头就像去了块大石。” 只是有一点李婉始终想不明白,卢子绍出事基本与他和李怀江的翅膀无关,这一世是惨死在自己的庶兄卢子建之手,那么上一世卢子健为何没能提前要了卢子绍的命? 他们不知道的是,上一世的这个时候,思婳已经在了卢家做丫鬟,因着思婳的原因,卢子绍无心接受家父的安排学习接管家中产业,一心只想着如何把这丫鬟弄到自己的屋里,为此卢员外和卢华氏是拿他半点法子都没有。 而这一世因着李婉和李怀江的到来改变了整个老李家的命运,有了思婳的出现,改变了卢子绍一生的命运…… 第147章 小乞儿 这日,李怀江受邀前往长风酒楼参加诗会,据说组织这场诗会的幕后之人是淄州某位豪商,前去参加诗会的都是应届秋闱结束的元生学子们。 在煎熬苦等发榜之即,这些十年寒窗苦读的元生,难能受到如此重邀,个个无不精神抖擞的前往参加,亦都想在诗会上大放异彩,搏得满堂为之喝彩的好名头。 李怀江本不喜欢凑这种热闹,更愿意留在家中与媳妇下两盘棋子,倒是听张举人提及,诗会设有三环不错的奖品,其中第三环的奖品引起了李怀江的兴趣,是一本难得的孤本。 于是,李怀江露出了标志性的牡丹笑,领着怀溪和铭笙带着四虎,一行四人颠颠前去赴约。 领上怀溪和铭笙去诗会,便是让这两小子提前长长世面,至于铭意还小,便是去了也是白去,且身旁就一个四虎看着,三个孩子总是容易出乱子。 被亲爹[遗弃]的铭意,皱着副苦瓜脸很是费解,心道,爹爹他们定是去吃好吃的,不带上意哥儿,哼唧唧,好生气。 李婉强忍着笑意好生哄了小家伙一会子,最后李婉说带他到街上买糖人,小家伙才又露出笑模样来。 在五虎的跟随下,李婉领着铭意,明昭还有思婳三个小的出门,先是给他们一人买了一根糖人,路过刘家开的首饰铺子,想着这次出门回去也好给家里几个妯娌妹子还有李婆子捎带一件礼物,便带着孩子们进了首饰铺子。 刘家开的首饰铺子在淄州较有名,首饰的款式新奇多样,如电视剧那般,铺子分为上下两层,阁楼的首饰相较名贵且多是订制,李婉在一楼仔细挑选。 其中她看中了一支如意样式的鎏金发钗,而这支发钗还有一副配套的如意纹的鎏金镯子,李婉觉得这发钗和镯子最适合李婆子不过了。 店伙计看出眼前的娘子是诚心买首饰的,极有眼力见的将发钗和镯子从架子上取下来,摆在她的面前。 “这位娘子好眼力,这钗子和镯子前些日才从江南带回来的样式,款式好看寓意也顶好。” 李婉拿起钗子和镯子轻轻抚摸上头的纹路,做工细致确实是不错的。 “这套多少银钱?” “不贵不贵,钗子单买是十两银子,镯子是三十五两银子,若娘子成套买下能折惠五两银子钱,娘子要不小的给您打包这一套?” 李婉挑眉瞄了眼油嘴滑舌的小伙计,嘴角不住噙笑,“不急,我再看看的。” 小伙计原本异彩的眼眸瞬间黯淡下来,以为是李婉嫌贵,或是被这价格吓到,可眼瞧着这位娘子衣裳虽普通,但料子却是不错的,该是殷实家境的娘子。 李婉又在摆出来的首饰中仔细挑了三支样式俏丽的鎏金钗子,与思婳一块挑选了四支样式小巧适合小姑娘配用的银发簪,一只银制的小手镯,以及两副纯金制的长命琐。 “这些,包括刚才那套钗子和镯子一同包了,不知价格可否再折惠些许?” 小伙计闻言眼眸又瞬间蹭亮,咧着嘴好半响才点头“当然可以,我这就给娘子您算出折惠价格。” 这一通下来,李婉花了一百多两,掌柜的过来收钱时,眼见李婉眼睛都不眨的拿出两张百两的银票,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 结了账,五虎上前将小伙计打包好的首饰盒子拎了起来,接了大买卖的伙计好话连篇地把李婉等人送出了铺子。 手里糖人舔完的铭意又开始皱起了小眉头,抬头望着亲娘“娘,今个咱可以到酒楼吃饭吗?” 李婉:…… 铭意这败家的性子随了谁? “你爹晚些便回来的,明日咱再一起到外面酒楼吃,好吗?” 明昭舔了舔糖人,眨巴眨巴大眼看糟心的二哥,“二哥,爹爹今日没有在酒楼吃饭。” 所以,你乖乖听娘的话,明个大家一起到酒楼吃才好。 经小妹这么一提醒,铭意心里平衡了,只要爹和小叔大哥没有背着他偷吃好吃的便好。 “嗯嗯,那我们明日再去酒楼。” 李婉真想谢谢这糟心的小子饶了自己一把,这时,思婳指了指前面围拢的人群道。 “大嫂嫂,您看那里围了好些人。” 围着的人群几乎挡去了他们回宅子的道路。 “夫人,咱慢着走。”五虎在身后小声提醒 李婉微笑道“没关系!” 说罢,一手牵着个小的,担心一会子人多把孩子给冲散了。 便在他们穿过那熙熙攘攘的人群时,才注意到原来墙角那跪着个小男孩,男孩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身子瘦弱得可怜,而小男孩面前躺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首,一看便是原始卖身葬父的戏码。 小男孩不停的朝面前的人群磕头,额头上已磕破了皮,渗出鲜红的血,而围观的人多,却没有一人对他伸出援手。 这时,人群中有人小声的议论起这小男孩可怜的身世。 “我记得这小子,以往日日在东市那边乞讨的。” “哦~,你这么一提醒,我也记起来了,我咋说看着眼熟,原来是东市那个哑巴乞儿啊。” “啧,一个乞儿,还是个哑巴,哪个人家会买这样的小子,没得还是个手脚不干净的。” “瞧你说的,这小子自小流浪在东市,偷鸡摸狗的事肯定没少干,哪来的干净。” “这么说,你是见过这小子偷鸡摸狗不成,哈哈哈~~~” 随着议论声,说话的几人便哄声笑起。 这时,其中一名男人冲磕头的小子笑嚷开来“唉唉唉~别磕了别磕了,你把头磕破了也不会有人出钱买你,就你这样的身份,还是省省吧。” 然,那名小乞儿充耳未闻,继续一下一下的磕着头。 男人见他不为自己的话所动,不由有些恼意,语气也不太好了“跟你说话呢,小乞丐,你哑了不会也聋的吧?” 男人说完这番话,连带先前与他一块议论的几人再次哄堂大笑。 五虎见李婉有意停下相看,很快就意会其中之意,装作看戏般与那几名男人插上一嘴巴。 “听你们这么说,这小乞丐长年在街上流浪,应是个孤儿,他身前躺着的真的是他亲人?” 那几个男人听闻五虎的好奇,也来了劲,“谁知道呢,反正我是没见过这小乞丐有啥亲人的。” “可不是,以往见他都是跟一群小乞丐拿着破兜行讨为生,哪来的亲人。” “肯定是不知道打哪学来的歪心思,随便拖个死人认亲,演一把苦情戏,遇到个人傻钱多的,骗几两银子钱的。” 几个男人觉得自己的推理非常有道理,再次被自己的话惹笑了。 第148章 哇,好多钱 李婉认真地看着那磕头不迭的小乞儿,任凭围观的人群怎么唏落取笑都不为所动,如果真如那些男人所言,全是这小子特意演的苦情戏,小子的心思不可谓不深。 这时,李婉注意到思婳悄悄的摸了摸自己的袖兜,看把小丫头弄得同情心泛滥的。 思婳满怀期望地抬眼看了看李婉“大嫂嫂……” 李婉犹豫道“大嫂嫂不是不愿你帮人,可你知这世上人心复杂,你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必须深思而后行。” 思婳明白大嫂嫂话里的教导意思,想了想还是坚毅的点头“大嫂嫂,我想帮他。” 李婉不由地莞儿一笑,转过头与一旁的五虎使了个眼色。 五虎会意上前掀开那白布,便见白布下盖着的是一名死去多时的婆子,小乞儿见五虎的行径,眼神不由地露出一抹希冀来。 五虎冷凛地看着他问“这婆子与你什么关系?” 小乞儿闻言当即在地上寻摸了一圈,找来了一块小石子,重重的在地上划写起字来。 “哟,乞丐还会写字呐。” “看来还是有两把刷子,不然咋演下去呐。” 那几名男人见此,再次起哄道。 李婉几人便看见小乞儿在地上歪歪扭扭的划写出一个[奶]字。 思婳见状,小心翼翼地扯了扯李婉的袖子“大嫂嫂……” 李婉知道今个如果不随了小丫头的意,这般走了小丫头定能为了些事心里郁结难受,便全了她这份好心。 “五虎!” 李婉轻唤了声,示意五虎。 五虎闻言点了点头,从自己的衣襟里掏出三两碎银子丢到小乞儿的跟前“这是我家夫人赏你的,拿了钱把你奶葬了吧。” 小乞儿眼看着甩到面前的三两银子钱,激动的眼眶泛红,忙不迭地捡起那几块银子钱重重的在李婉几人面前磕了几个响头。 就在小乞丐抬脸的一瞬,李婉总觉着有股子说不上来的熟悉感,一瞬即逝。 围观的人群没想到还真有人为这小乞丐买账,纷纷朝李婉几人投来目光,离得近的知道是这小妇人身旁那长得眉目俊美的小子起的软心思,往思婳身上扫来的目光更多的是难言之意。 好比看着一个不通世事,未经人间疾苦,轻易上当受骗的小傻子。 思婳被看得脸颊臊红,将脸压得更低,李婉“我们回吧。” 于是几人再次由五虎护着离开了这人群,任凭身后投来一束束灼热的目光。 直至离开人群,李婉想到方才那几个男人看向小乞丐不怀好意的目光,回头接过五虎手里拎着的礼盒。 “五虎,你悄悄随了那乞儿,瞧他是否真的把那婆子安葬。” “是的,夫人。” 如果那小乞儿没骗人,真的拿着那银子钱把婆子安葬,让五虎跟着也算护着一个小子拿着那些钱顺利把事办了;若小乞儿所行之事并非真实,也好让思婳记下这一次的心软教训。 思婳理解大嫂嫂的意思,有些不好意思,知道方才是自己过于鲁莽了。 “大嫂嫂,是婳儿给您添了麻烦。” 李婉闻言微笑道“不妨事,咱回家吧。” 眼见李婉并没有生气的意思,思婳这才露出笑脸来,殷切地接过李婉手里拎着的礼盒。 “嗯嗯。” 李婉让思婳走在前面,自己一手牵着个小的跟在其身后,径直往他们的宅子方向走去。 然,她们并不知道,刚才自己的好心招了有心人之眼,眼见那名跟着她们的小伙被打发走了,那几个原本起哄的男人暗地里交换了个眼色,悄摸的退出了人群。 李婉带着孩子们转入第二个胡同口,再往前走上百米的路,转入最后一个胡同就到了他们的宅子。 却在这时,前面的转角处突然出现几名男人,且脸上都挂着意味的笑容。 “夫人,小的几人瞧你方才出手阔绰,不知夫人可否也赏小的几人一点银子钱花花。” 李婉认出这几个正是方才在人群里取笑起哄的男人,眼见孩子们都被这几人吓得浑身哆嗦,立马将三个孩子护到自己的身后,才发现她们的身后也来了两个男人,死死的将他们娘几个堵在了胡同里。 “大嫂嫂……”思婳已然吓得面容惨白,把两个吓哭的侄儿抱在怀里退至墙角。 李婉伸开双臂将孩子护在了自己的身后,冷眼斜睨着这几个靠近的男人。 “想要银子,也得看你们有没有本事在本夫人身上取走。” 李婉此话一出,顿时引来几个男人猥琐的笑声,再看李婉这般容貌,瞬间又有了另一番的主意来。 领头的男人不住的摸了摸下巴,“既然夫人都这么说了,我们哥几人哪有拒绝的理由,兄弟你们说是吧,哈哈哈……” 李婉在几人越发靠近之时,瞄到地上有一根折断的粗短木棍,伸脚将木棍踢到了手中。 那几个男人眼瞧着眼前的妇人竟有这般利索的底子,痴笑的嘴脸不由一敛。 “哟,没想到夫人还有几下子,够辣,咱哥几人喜欢。” 李婉冷眼扫了他们几个,“婳儿,看好两个小的。” 说罢,握着棍子的手已经挥向了领头的男人,只见李婉身姿敏捷,一拳一棍都宛如虚影般,看不出她使了多大的劲,却把其中两名凑近的男人揍得嗷嗷直叫。 慢慢活动开来,李婉才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身段,满意地松了松脖子,嘴角噙着的笑意如同绚丽的婴栗,好不邪魅地睨着另三名浑身哆嗦的男人。 “一个个来,还是一起上。” 李婉的话,在男人的耳里如同地狱的阎王般可怖,从地上爬起的领头男人却不相信他们哥几个连个娘们都制服不了。 “哥几个,今天把这娘们给收拾了。” 说罢,几人便一窝蜂的朝李婉逼近,只见李婉眼帘微撩,再次挥动手里的木棍,配合着右手的赤拳,身姿矫健如同飞燕般轻盈,虽然自己占了上锋,可却有不知死活的将手伸向了孩子。 “雕妻!” 李婉急中生智唤出了镯中的雕妻,众人就听见破空般的鹰鸣,刺耳而又狠戾。 不过晃神间,一双乌黑的大翅膀拍掉了冲孩子伸手的男人,同时攻势凶猛的将那男人的手臂叼了起来,腾空一跃便将那男人的整根手臂撕扯了下来。 啊!!! 伴随着男人痛苦的嘶声,从断臂中喷涌而出的血柱子浇到了墙上地面。 思婳已然吓得闭上了双眼,护着两个小的转身面身墙壁。 在雕妻的配合下,李婉腾出了更多的心思,将另外的四人打倒在地,最后一脚踏在领头男人的脸上。 许久未动武的李婉此时也有些喘不过气来,抬头瞅了眼立在屋顶的雕妻,满意地勾起了嘴角。 “夫人,夫人饶命啊,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该死……” 被踩住脸贴着地面的男人五音不全的讨铙道。 李婉用手中的棍子戳了戳那男人的胸口“一句铙便想了事,想得倒是美,呸。” “夫人,夫人,我兄弟的手断了,便当是补偿了夫人,夫人你便放了我们兄弟几人吧。” 另几个男人也是各种唉声讨饶,同时都注意到屋顶立着的大雕,惊得浑身哆嗦着寒气。 “哼,方才你们哪来的脸嘲笑人家小乞丐偷鸡摸狗的,我看偷鸡摸狗是你们吧,把身上的钱交出来,不然本夫人今个就送你们到地下捡元宝。” 被踩的那名男人当即应声道“给,我们给……” 就见几人纷纷从衣襟里掏出银钱,多是一吊吊的铜板子,被李婉踩着的男人倒是掏出了几两的碎银子。 “意哥儿,你来把这银钱都拿起来。” 该是让这小子练练胆的时候。 早在亲眼见证娘出手教训这些个坏人的时候,铭意就已经止住了哭声,即便被小姑护着面向墙面,也止不住偷偷扭过小脸来看。 这会子得了娘的话,忙松挣开小姑的手,咧着个小嘴上前来捡银子钱。 “哇,好多钱,娘,这些钱可以给意哥儿买糖人吗?” 铭意稚声稚气的话无不让这几个痞子又惧又恨,简直比掏了他们心窝子还要难受。 “买。”李婉非常大方的弯起嘴角 思婳和明昭毕竟是小姑娘,此时仍有些晃不过来神。 让她们都想不到的是,他们的大嫂嫂[娘]这么有本事,一人打趴了四个坏人。 第149章 再次开大 宅子正房 李婉给两个姑娘梳起了好看的双丫髻,再从今日买回来的几根簪中,分别挑选出两根合适的插进小姑娘的发髻上,配戴几朵俏丽的珠花点缀修饰。 思婳手里握着柄铜镜,眉眼笑弯地欣赏大嫂嫂给自己梳得极好看的发髻,一旁的小明昭也伸出小手摸了摸发髻上的簪子。 “喜欢吗?” 思婳点头不迭“喜欢。” 明昭也笑眯了眼“昭儿也喜欢。” 到了淄州,她们只有在自己家的宅子里才换上姑娘的衣裳,平时大嫂嫂和大哥带她们出门都特意乔装成男孩。 为此,思婳虽然想不透其中原因,却也乖巧的配合。 李怀江带着两个小子回来便听了小儿子铭意绘声绘色地比划自己娘亲的威武霸气,小家伙说得眉飞色舞,李怀江听得心脏直窜,二话不提迈着大长腿直奔正房。 怀溪和铭笙毕竟大了,听了铭意说起他们的大嫂[娘亲]居然有着这么厉害的武功底子,惊得回不过神来;再看铭意掏出分得的银子钱,当着他们的面数着哪一部份买糖人,哪一部份买糕点,二人羡慕得嘴角直抽抽。 本来今日他们有幸见识了文人集聚的诗会,心情还美美的,这下子因着铭意这没心没肺的,只觉得心梗难受。 思婳和明昭见着李怀江回来,识趣地结伴退出正房。 李婉眼见着男人皱紧的眉头,往她身上打量来打量去的,便猜到他是知道了自己收拾那几个痞子的事。 “日后可不能再如此鲁莽,再有紧要的事也不可中途把五虎支开,夫人可知若你出了事,为夫如何自处。” 李婉忍不住白眼一翻“瞧你说的要生要死的,再不济还有雕妻相护不是。” 李怀江自然是知道媳妇身上还有个护法,只是一想到当时的险境,当下他的心仍有余悸,忍不住握紧了媳妇置在桌面上的手。 “孩子经事少想得不周全,夫人便是想教导,也没得由着她们胡来的。” 家里两个姑娘都是由媳妇带在身边教导,知道媳妇那是想以实际案例来告诫孩子,但若将自身陷入危险的境地,他也是不同意的。 “好啦!”李婉抬起另一只手搭在他的手背上“或许那小乞儿不是骗人的,咱也算是积德行善,全了思婳的心意,也是好的。” 看来她平日里还是得多教教家里的几个小的,若再遇到那种卖身葬父母,不慎落水,或是路上崴脚的,无论男女皆得避开,没得真的给自己沾惹上不好的。 “我日后定不会再这般由着孩子胡闹,你把心放回肚子里可好。” 得了媳妇的允诺,李怀江这才露出笑模样来“好。” 眼瞅到他刚才放在桌面上的书籍,李婉随手翻起“这就是张举人所说的孤本?真被你拿下来了?” 李怀江不由得眼眉得意“区区诗会,夫人可认为难得倒为夫。” 再不济他也是熟背唐诗宋词的后世代人类。 李婉瞧着他这傲娇的小模样,不由莞尔一笑“今个你也算是把两个小的带出去长了世面,日后两个小子你更得多上些心,也好给自己培养出助力来。” 李怀江觉得助力不一定,培养还是要的。 “确实是把他们给乐坏了,有了今日这长见,也助于他俩日后开阔视野。” 小夫妻俩在屋里聊了好一会子,便听闻五虎回了来。 五虎刚进院子,就被四虎逮着好一通数落,才得知先前夫人和孩子们遭遇的险境,忙不迭地到后院请罪受罚。 李怀江和李婉自然不会责怪于他,毕竟当时是李婉把人给叫走的,再者五虎和四虎也不是他们家的下人,即便日后他们家真得了官身,四虎五虎二人也是他们夫妻俩最得信用的心腹。 五虎感激李大哥和夫人的宽宥,也道出了他之后暗中跟着小乞儿的事情经过。 小乞丐得了李婉赏的三两银子,在众人的目光下小小的身板背起了地上死去多时的老太,寻到了一间棺材铺子,买了一副最便宜的棺材,再把剩下的钱给了街上两名流浪汉,让那两名流浪汉帮着把棺材抬到郊外的一处小山坡,挖了个土坑便把棺材给埋了。 躲在暗处的五虎细仔把小乞丐的行径都看在了眼里,打眼瞧着小乞丐跪在坟包前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久久才依依不舍的抹着眼泪起身回到城里。 五虎又一路跟随着小乞丐,发现他回到城郊一处破庙,破庙里聚集了不少如他那般大小的乞丐。 只是那些小乞丐似乎都不待见于他,其中有一个乞丐得知今日真被他讨到了银子钱埋了那个老婆子,以为他身上定剩有钱,好几个合伙欺压到小乞丐的身上,一通胖揍搜身连个铜板子都没找着,带头的乞丐觉得没能讨着好的,又把他揍得嘴角渗血起不得身。 五虎虽一直躲在暗处观看,却没打算出手沾惹,他打小也是这么过来的,知道这一沾手定会给夫人惹来麻烦。 见小乞丐能自行从地上爬起便也不再多逗乐,悄悄的退离,回到了西城的宅子。 李婉得知那小乞丐没有撒谎,给他的钱全用在了埋葬老婆子的身上,心里多少宽慰了些许,不过这事她不打算与思婳提及,小丫头心思软,没得还念着那乞丐可怜的。 天下可怜之人何其多,他们有心而力不足,又能帮到多少人。 ----------- 放榜这日一早,张举人早早派来了府里的马车接上李怀江去看榜,若不是张举人派人来接,李怀江是准备打发了四虎或五虎去给看上一眼便可,于是带着四虎坐上了张举人家的马车。 这边,李婉已经准备好了鞭炮,还有一小兜的红封,只待放榜结果传来,这些红封就给家里的孩子还有谭婶子小林氏发了沾沾喜气。 怀溪和铭笙虽在屋里看书,可心思根本不在书上,知道今日就要放榜了,心心念念等待着大哥[父亲]的考举结果。 思婳带着铭意和明昭在小院里头玩蹴鞠,来了淄州这几日铭意的性子越发的野了,平日里拘着才能看上小半个时辰的课本。 李婉在前院正厅里泡茶,这时五虎兴匆匆的从门房那跑来“夫人……夫人,李大哥中了举……放榜结果出来了,门外正有一帮子人来报喜呢。” 李婉早就有心理准备,只是门外一帮子人报喜是什么情况。 就见,谭婶子喜笑颜开的跟来报喜“夫人不得了了,李公子中了解元……” 噗!!! 李婉好险没被一口茶水给呛到,直接喷了出来。 李怀江特么的不会收着点,接连开大跟闹着玩似的。 谭婶子和五虎以为李婉这是激动的,脸上的喜笑不言而喻。 “夫人……” 李婉将将回过神来,干干的扯着笑应“好事,好事,五虎你去把鞭炮放了吧……” “哎!” 第150章 贺礼 宅子门前鞭炮一放,接连就有不少的人前来道喜,李婉让五虎给第一个前来报喜的小伙子打赏了五两碎银子,得了赏钱的小伙子高兴得各种道贺词跟不要钱似的送。 之后,便是淄州的各家大户派人前来送礼,便连隔壁的刘家也送来了几箱子重礼,李婉看着手中的礼单,以及标注的户名,只觉得脑子嗡嗡的。 早前她便听李怀江提过一嘴,古代高中皇榜,周边有脸面的人家会把早就准备好的贺礼往高中的学子家中送来。 原来在古代中举能得到这么些好处,难怪这么多学子寒窗苦读就为了这一日的到来。 什么山叁灵芝,什么皮草料子,还有那名贵的笔墨砚台,玉石摆件,还有更甚的在箱子里铺了两三层的银元宝。 常见的衣裳料子更是多得李婉看不过来,那颜色之鲜艳,手感之丝滑,瞧着便是价值不菲。 怀溪和铭笙两个小子怔怔地立在屋檐下,打眼瞧着不少人家往他们家送来的贺礼,这一箱箱一摞摞的看得人眼花缭乱,惊得两个小家伙下巴都没合起来过。 铭意小眼早就泛了光,心道这贺礼里有没有好吃的。 李婉脸上挂着笑,都快把脸给笑抽了,她从来自诩是家中最能赚钱的,而李怀江这一开大,一日就赚回来了她辛苦两年的成效,甚感读书的好处。 她也知道这些礼收了之后的道理,无非是以此敲响了他们老李家的门,好搭上线,日后若李怀江再往上高中,看在这乡亲情理上多帮扶着点。 再有送礼的大户皆有攀比的心理,都怕自己比别人家送得寒碜送得少的。 送礼的人家一直到下午的后半晌才停歇,最后送来的是张秀才早早就备好的礼箱,由张掌柜领着人抬进院里,李婉看着摆满整个院子的贺礼箱子,有点子头疼。 想了想,还是让五虎细仔搬到后院空置的屋里存放着,这里头的料子等空闲了便可以给家里的孩子裁制成衣裳。 如今李怀江有举人傍身,他们家孩子不需要再穿着过素,便连他们俩也能穿些明亮的料子。 这时,才关上的院门又被人敲响,收拾贺礼的五虎和谭婶子、小林氏不由一怔,心道难道是还有人前来送礼。 小林氏忙放下手中活计前去开门,然,看见的几名眼生的小伙。 “大嫂~” 李婉正看着手中的贺礼单子,抬眼就看见李怀河和李怀城,以及族里的几个后生笑眯眼的进了院子。 前些日子李婉把淄州馆子的订单夹了书信送回了知县,这趟李怀河带着族长儿子还有族里后生过来,想必是才把货送到了那两家馆子里。 “恭喜大嫂,我们在街上就听闻了大哥高中了解元。” 李怀城和几个后生也连连拱手道贺“贺喜嫂子!” 脸上的笑意真诚而又激动,他们李氏出了举人,这可是天大的喜事,且李大哥考中的可是解元,放在他们知县城十里八乡也是独一份的尊荣。 李婉忙把人迎进前厅“快,都快进来,赶路可都辛苦了吧。” “不辛苦。” 再辛苦也比不过听闻喜读讯后的雀悦。 李婉心想着李怀河几人是赶着几辆牛车的货送来的,路上定是走了几日,得把人留在淄州一两日再走的,便吩咐了谭婶子和小林氏帮着收拾院里几间空置的屋子出来。 李怀河笑得跟个二大傻似的,喝了大嫂亲自给泡的茶水,缓了好半晌才想起没见着大哥。 李婉“你大哥一早便被请去看傍,当下都知他高中了解元,指定今日夜里才能回来,咱不用等他的,晚些我们自个在家里吃饭。” 说罢,又吩咐小林氏到酒楼订来两桌三十两的席面,难得今日喜庆,再有李怀河和李怀城他们也在,不得让大家在家里吃顿好的。 李怀城和几个李氏的后生听说吃淄州酒楼的席面,李嫂子一订便是三十两一桌,个个高兴得又咧着个嘴灿笑。 李怀河几人喝了茶,见五虎在收拾院里的贺礼,纷纷撸起袖子帮忙一块将箱子都抬到了后院的屋里。 傍晚,在宅子前院开了两张桌子,男女分席而坐,李怀河和五虎以及李怀城几个族里后生少不得高兴得推杯换盏,李婉把谭婶子和小林氏都留下来吃饭,小林氏放心不下家里两个孩子,于是李婉让她早早回去把两个小的也带来一起吃。 铭意再不知事,饭桌上听着叔叔们的交谈也知道自己的爹干了了不得的大事,且是好事。 铭笙和怀溪与有荣焉,两个半大小子再次在心里默默许下以大哥[父亲]为目标,他日他们也定要考出个好功名来。 吃完饭已是入夜,李怀城以及那几个李氏族里的后生已然醉醺醺的,李婉让他们都先回屋里歇着。 倒是把练出了些酒量的李怀河留在前厅喝茶,李婉拿出三百两的银票给到李怀河,让他后日回去了先置办好祭祖的物件,还有请族里人吃席的酒菜,以及再给家里置买三辆马车,其中两辆用以送货,免得日后还用牛车拉货耽误了行程不说也累了身子。 另一辆便是留着给他们大房用的,过了春节她与李怀江便要赶着到盛京参加来年的春闱,这般算下来日程即如此之紧凑。 这一年多跟着大嫂做事,李怀河深知大嫂有意将他培养成庆丰行的面上主事人,再有大哥如今已高中解元,来年春闱定是能再顺利高中,大哥是要走官仕,那么家里的生意只能由他和三弟来主张。 心里感激哥嫂的帮扶不迭,各种保证定不辱没大嫂的器重。 再有得知,当下淄州的这套宅子是大哥大嫂置办的,李怀河整个人惊得不行,可也知大嫂与他这般说,便是信任于他。 李婉之所以告诉了李怀河,宅子这事迟早也是瞒不住的,再有日后李怀河他们来淄州送货,也有个落角的宅子。 李婉是打算这次他们走后,便把大院门外的钥匙交给谭婶子看管,每隔几日过来打理一下院子,月钱再由李怀河过来了给她结算。 夜里,李婉回到正房李怀江才回来,瞧他又被灌得黑肤透红的模样,只能起身去给他端来洗脚水。 等热水端来,前面醉薰薰的男人突然又从炕上坐起了身子,双眼眨光的看着她。 “又装醉。” 李怀江轻笑道“非也,为夫前头着实是醉了,看到夫人自然就醒了。” 李婉没好气地啐他一口,蹲下身帮他除去袜子“把脚泡泡。” 李怀江非常配合,虽然清醒了,可脑子仍有些昏沉沉的“今个张举人邀了好几个淄州商贵,我一时脱不得身,就被多灌了几杯。” 想到张举人的举动,李怀江心里多少有些不适,目的过于明显。 李婉知道他的意思,笑道“不喜的,日后便少往来,面子功夫过得去便行了。” “嗯,他约我明日再到他府上一聚,我给婉拒了。” “这两日还得忙于见知州和这次主考的官人,也算是用这事搪塞了过去。” 李婉点头“我知你这些日定是得不出闲来,身子还是得紧着些,不能喝便别硬撑。” 李怀江心里暖暖地握住媳妇的手,拉到身旁来坐,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嗯,都听夫人的。” 李婉想到今日送来的礼,昂了昂下巴示意他往桌上那摞礼单看去。 “喏,咱家托你的福,收了不少的好东西,你抽空看看的。” 李怀江不甚在意地嘟囔道“这事夫人主张即可,咱家里的事向来夫人说了算。” 李婉嗤笑哼哼“是是是,明个我抽时间把东西规整一二,有些不需要带走的便留在这宅子里。” “好。” 第151章 收留乞儿 次日上晌,李怀江在前厅与李怀河、李怀城,以及族里的后生们喝茶闲聊,李婉眼见着族里的小伙子个个眼里露出的崇拜之意,嘴角也止不住噙着抹笑来。 都是些心底善良的好后生,不过李怀江没少当着面敲打了李怀河几句,喻意他别仗着自己的势做些出格的举动,也算是隔山敲虎,让族里的后生辈们都清楚知晓,他们老李家会让李氏得了体面,却也不会容忍得了体面仗势欺人的。 也不知道这些后生能否听得懂,可却也是心里活泛的,自当不敢干出格的事来。 晌午吃了饭,李怀江带着四虎应邀前往了知州府衙,李婉装备了几个荷包分别给到李怀河和李怀城几人,让他们都到街上逛逛。 得了荷包的几人应谢不迭,欢欢喜喜的一同出门,荷包里李婉都装了五两的碎银,还有两吊的铜板。 下晌在家里,李婉带上思婳到后院屋里收拾规整昨个送来的那些贺礼。 整理出来好些不错的料子,收着到时带到盛京,也挑选出带回家里送给李婆子和下面两房的妯娌的。 这其中还有几块手感色泽极好的皮草,李婉都先用箱子放着,到时给孩子做成围脖或者暖手套都是不错的东西。 好的摆件物饰李婉也装起来要带走的,不说别的,家里两个姑娘的嫁妆也该是时候一点点添置了,再有那些笔墨砚台都是家里几个哥儿能用上的。 忙活了一个下晌,李婉和思婳都不住瞪圆了眼睛,从这些箱子里规整出来的银元宝足足装了两口大箱子。 这些人家送礼也是用尽了心思,礼单上自然不会标明银元宝,皆在箱子底部铺上那么一两层。 因着李怀江这一次高中解元,他们家借此发了笔小横财,有了这两箱子的元宝,日后到了盛京参加春闱也不怕没个落脚的地方。 --------- 次日上晌,在宅子里吃了朝食,李怀河等人便结伴赶回知县,昨个这群小伙子在街上买了不少的礼物,都是给各自家人准备的,多是一些新奇的糕点果子。 李婉想着知县和村子里应是已经得了李怀江中举的消息,官府间本就有加急密报,李怀江中举的消息淄州府衙第一时间便会把消息传到户籍之地。 李怀江这些日子多是早出晚归,各种必要的应酬之事忙得不可开交,当然这其中的应酬多是知州官员主张,作为应届解元的李怀江以及几名成绩优越的同举人都被邀了来。 这日午歇起来,小明昭嚷着想吃街上那家五芳斋的糕点,李婉便带着乔装后的两个姑娘和五虎一块出了门。 买到了心心念念的果子,两个小姑娘无比的心满意足,买完了糕点一行人正往宅子回去的路上,就听见前面传来了打骂声。 一个包子铺的伙计气急败坏的将一个小乞丐打倒在地上,又是一阵的拳打脚踢。 五虎眼尖认出了那小乞丐“夫人,是那日的小子。” 李婉几人定睛望去,就见在伙计的打骂下,小子毫无还手之力,直直的蜷缩在地上抱头挨打。 就听闻小伙计边打边骂“臭要饭的,我打不死你……” 李婉低头看了看思婳,小姑娘不敢再像那日般冒尖,微微的垂下眼眉不再去看,可垂在身侧的小手紧了又紧。 “去问问怎么回事。” 五虎“好的,夫人。” 五虎过去就将小伙计一把拎开,忽然出现的人让小伙计不由地吓了一跳,哆哆嗦嗦的样子全然不似刚才那般嚣张。 只见五虎问了小伙计几句,便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把人给打发了,地上的小乞丐见有好心人出面救了自己,微微地从抱紧头部的手臂中露出惶恐的小脸来。 五虎没去看那小子,而是转身回到李婉的身旁,“方才几个小乞丐偷了他们家包子铺的馒头,伙计没逮着人,糊乱逮了这小子来汇愤。” 李婉听了心里莫明的难受,可也没说什么,面上平静地牵过两个姑娘。 “我们走吧。” 只当她们刚往前走没几步路,方才还蜷缩在街角的小乞丐忽然跑到了她跟前,且双膝跪地重重的又给李婉磕了几个响头。 李婉不由地皱紧了眉头,五虎“哪来的小子,得了几次好还不知足的。” 只见小乞丐着急地抬起头来,充满希冀的小眼神泛着泪花,直愣愣地看着李婉。 再次对视上小乞丐的眼神,以及那张污垢的小脸,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又从李婉的心底里油然而生。 只见小乞丐低头用手里一直攥着的石子在地上歪歪扭扭的又写了一个字。 [卖]。 李婉绕有意味地看了眼那个字,只是让她意外的是一个看起来不到十岁的小乞丐居然还识得几个字,自然也明白他这[卖]字是什么意思。 打眼瞧着小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多是方才被包子铺的伙子给打的,也有的是旧伤。 李婉沉了沉气,道“你若听得懂我说话,我便问你几个问题,你点头或者摇头即可。” 小乞丐闻言眼睛瞬间绽出了光芒,重重的点头。 “你可还有亲人?” 小乞丐摇头 “若我买了你做我家孩子的随从,你这辈子即便是死了,也不可离开我家,你可愿意。” 小乞丐想了想,半刻犹豫后就点头。 李婉看出这小子心有成算,即便是落魄于此,难得有人给他伸以援手,却仍有犹豫。 “咱家不用心思过重之人,你若有想法起身离了便是,这两次的出手相助,全当是我家可怜于你罢了。” 小乞丐闻言当即慌张的摇起头来,手足无措的比划着自己胸口处,示意自己定会忠心于主家好好干活,希望能可怜于他给他一条活路。 眼看着小乞丐急得眼泪直冒,不知为何,看着这小子隐忍的泪眼,李婉的心阵阵揪起。 她不明白自己何时会这般的心软,更不明白这小乞丐有何魔力牵动她的心绪。 考虑了片刻,李婉动了动嘴皮子,才道“起来吧,跟紧了。” 小乞丐得了话,当即高兴地抹了把泪,急忙忙的从地上爬站起身,怯生生的跟在了他们的身后,脸上嘴角是止不住的感激之情。 思婳没想到大嫂嫂会同意让小乞丐留下,怯怯地抬头看着李婉。 李婉见状,微勾起嘴角“你五哥还有笙哥身旁需要一个陪读给他们张罗的,如今你大哥有了举人的名声,买个随从给他们俩使也是使得的。” 思婳听闻大嫂嫂这么说,嘴角当即弯起了好看的弧度。 [日后,思婳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当日的可怜之心,成全了自己的良缘。] 其实李婉自己也不知道为何突然之间就心软收下了这小乞丐,虽然早几日便与李怀江商量着,日后给两个小子弄个随从,这两个小子的心思全在课本上,生活上的庶务一窍不通,没得连个在身旁提点的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