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三尺剑》 第一章武林三绝剑 茶园,是大别山南首一个荒僻的小村落,原是因为附近一带山坡上种植的都是茶树而出名。 茶园村落虽然不大,但它座落的位置好,西首是铜锣关,南首是松子关,这个小村落正好在两者之间,恰成鼎足之势。往来于湖北罗田、麻城、安徽金家寨(立煌)、霍山、朱屋庙(岳西)的行旅,这里是必经之路,因为走官道,你就得兜大圈子,多上三四天路程,所以这里虽是山间小路,也成为东西交通要道了。 茶园的村子口,有一家卖茶兼卖酒饭面食的小店,一大间土墙瓦房,外面又支了个松棚,放上五六张板桌,十来条板凳,和圆凳凑和起来的位置,你别看它因陋就简,每天午牌时光,每个座头几乎都坐满了人。 今天,还不过已刻,山径上就有人来了! 那是一个头戴毡帽,腰背佝楼的老者,他手上拄着一根用布条包扎的木棍,一步一拄,一看就知他走得很吃力,跨入松棚,就在门口一张板凳上坐了下来,口里直是喘气。 小店里的掌柜兼伙计的老头儿赶忙倒了一盅茶,送到佝偻老者面前,含笑招呼道:“老客官,请用茶。” 放下茶盅,他就觉得这位腰背佝偻的老者有些怪! 因为他就站在他的面前,但却看不清地的面貌! 当然,佝偻老者头上那顶毡帽檐儿压得也低了一些,但帽檐再低,也只能压住他的眉毛,而看不清他面貌的另一原因,却是他花白的连鬓胡长得于思满脸,遮去了大半个脸孔,你就是站得再近,也只能看到他一个狮子鼻而已! 佝偻老者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来,拿起茶盅,一口喝干,就低沉的道:“店家,可有好酒?” 掌柜老儿听他一开口,只觉这位老客官的声音也有些怪! 说他低沉,又有些沙哑,说他沙哑,又有点尖锐,总之听在耳朵里怪不舒服! 但客人开了口,要酒,管他声音有多怪?掌柜的这就连忙陪笑道:“有,有,老客官要刀烧子,还是花雕?” “烫一壶花雕,再配几样下酒菜。” 佝偻老者口中说着,又“哦”了一声,接道:“麻烦你再来一盅茶。” “是,是。”掌柜老头儿一手取过瓷盅,转身倒了一盅茶送上,然后又放好坏筷,才匆匆往里头厨房走去。不多一会,端出一壶烫热的花雕,和几个碟子,那是切好的卤蛋、豆子、卤牛肉、咸水花生,和笋干,都是现成的下酒菜。 佝偻老者倒了一盅酒,一口喝干,又倒第二盅,又一口喝干,再倒第三盅,又杯到酒干,一连喝下了三盅,才用手抓起一片卤牛肉,放入口中咀嚼起来。 掌柜老头儿看他喝酒的模样,觉得又有些怪,但喝酒怪,是人家的事,自己何用多看,他识相的悄悄退了下去。 这时小店前面的山径上,又有三个人一路行来,今日生意来得早,掌柜老头儿自然满心欢喜,但那三个人还没走近,只听坐着剥咸水花生的佝楼老者忽然“嘿”了一声。 掌柜老头当然没有去理会地,就巴结的迎了出去,含笑招呼道:“三位客官要歇歇再走吧?” 那三人跨入松拥,一眼看到佝接老者,不禁神色为之一变,互望一眼,脚下也微观趑趄,大有抽腿欲退之意! 佝倭老者适时抬起头来,沙哑的道:“就是你们三个么?好,你们既然来了,那就不用走了。” 原来这三人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走在较前面的一个约莫五十出头,个干瘦小,双臂特长,脸型尖瘦,鹰鼻隼视,身穿青竹布长衫的叫做侯椿年,是河北通臂拳的老拳师。 左首一个也有五十来岁,脸色白中透青,紧闭着嘴唇,一副阴沉模样的,是琵琶手鄢茂元。 右首一个年在四十开外,生相精干,带着一股狠气的是天狼星郎百辉。 通臂猿侯椿年略一抱拳,嘿然道:“桑老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姓侯的,你还不配和老夫林兄道弟。” 佝偻老者自顾自喝了口酒,一面剥着花生,缓缓说道:“难道你们三个不是找老夫来的?” 琵琶手鄢茂元道:“咱门兄弟路过此地,和桑老哥只是巧遇,咱们兄弟找你老作甚?” “哈哈!”仰按老者突然发出裂帛似的一声洪笑,双手在桌面上一按,霍地站了起来。 他这一按,四个桌脚立时被按下去两三寸之多,陷入在坚硬的泥土之中! 佝偻的老者也随着这一起立,腰背一挺,登时高出了一尺有奇,从他压低的帽檐之下,射出两道比闪电还亮的目光,洪声道:“难道你们没听说桑老邪在九宫山得到了一张‘迷踪图’?难道你们没听到桑老邪中了鼠辈的暗算,功力已经尽失?难道你们不是想捡便宜来的?” 一手提着那根缠了有条的木棍,大步走出,每说一句话,就朝三人迈上一步。 通臂猿侯椿年等三人,慑于他的威势,因此佝偻老者(现在已经不再佝偻了)每逼上一步,他们就不期而然的后退一步。 这佝偻老者原来正是名震天下的魔剑桑仝,因为他生性怪僻,一向行事,只凭他一己的好恶,人在正邪黑白之间,大家都称他桑老邪,名列“武林三绝剑”之首。 那“三绝剑”的另外两个则是擎天剑石东华和剑煞秦中龙。 “三绝剑”者,他们三个人使的都是剑,你只要遇上三人中的任何一个,你绝无还手之力也。 至于桑老邪(佝偻老者)说的“迷踪图”那更是在江湖上盛传而无人可以证实的一张武林之宝! 有人说“迷踪图”是一张地图,为昔年大顺朝李自成所绘,他搜集了明宫和民间财宝,藏在一处深山之中,得到这张图,可以按图索骥,取到藏宝。 也有人说“迷踪图”是百年前一位武林奇八七绝书生汇集天下武林各派武功,藏之名山石室的一张位置图,找到石室,可以得到各派武林精华,成为武林第一人。 也有人说“迷踪图”本身就是武功,参透“迷踪图”就可天下无敌,反正“迷踪图”的传说很多,莫衷一是。 天底下凡是只有传闻,没有见过的东西,就会越说越玄,越传越神秘!“迷踪图”就是这样被武林中传说得成了人人都想得到的宝图。好像谁得到了它,谁就会平步青云,一下富可敌国,而且还立时就可爬上“武林第一”的宝座一般! 闲言表过,却说通臂猿侯格年、琵琶手鄢茂元、天狼星郎百辉三人,被桑老邪一步步的通来,退出松棚,退到了一片草坪上,三人才品字形站定下来。 天狼星即百辉站在最左边,这时忍不住道:“桑老,咱们兄弟并无开罪之处,你这是做什么?” 桑老邪同样脚下一停,呵呵笑道:“问得好,老夫要你们试试我桑老邪是否真如传言,中了姓阎的鼠辈的散功毒,已经功力尽失?” 通臂猿侯椿年道:“桑老这是误会,在下兄弟并没说你功力尽失。” 他们说得虽然委婉,但每一个人依然双手提胸,凝聚了全身的功力,这不是说他们准备随时出手,而是桑老邪实在太厉害了,他们自非全神贯注,提功戒备不可。 桑老邪道:“老夫不想和你们多噜嗦,好!你们可知老夫如何处置了毒手郎中么?” 天狼星郎百辉道:“你老说出来听听?” 桑者邪道:“老夫要他自己砍下一条右臂。” 通臂猿侯椿年道:“阎老九和咱们兄弟无关。” “不错。”桑老邪道:“但你们三个跟踪老夫而来总是事实。” 琵琶手鄢茂元道:“这么说,桑老好像不肯放过咱们了?” 桑老邪道:“老夫并不想出手,你们三个也不配老夫出手,这样吧,你们自断右手三个指头,就可以走了。” 天狼星即百辉脸上肌肉扭动了一下,冷声道:“桑老邪,咱们兄弟对你已经够忍让了,杀人不过头点地,大家都是江湖上人,咱们并无开罪之处,你要咱们自断三个指头,未免太过份了吧?” 桑老邪嘿然道:“老夫说出来的话,从无折扣,你们自断三个指头,即可无事,等到老夫出手,只怕要加上一条臂膀了。” 通臂猿侯椿年勃然变色道:“桑老邪,你欺人太甚了!” 喝声出口,但听“呀”的一声,面对桑老邪“品”字形三条人影,突然一欺而上,侯椿年一记“龙顶抢珠”拳风呼然从正面直击桑老邪头部。天狼星郎百辉的“天狼爪”琵琶手鄢茂元的琵琶手,不约而同的由两侧进招! 这三人在江湖上也算得上一把好手,此时联手出击,这份威势,确也凌厉无匹! 就在三人合围之际,突听桑老邪沉嘿一声道:“你们当真要老夫亲自动手了!” “呛”!大家耳中只听到长剑出鞘的声音,连剑光都没有看见,三个人但觉右臂一凉,好像被冷水泼过一般,心知不妙,三条人影同时暴退出去! 这一退,不由得同时闷哼出声,原来他们三条右臂,竟然已被人家齐肩切落,没跟着他们身子一齐退出来,鲜血直流如注! 桑老邪好像根本就没有拔剑,大家也没看到他的创,他右手依然提着那根用布条包扎的木棍,站在原地,只是用左手挥了挥,哼道:“现在你们可以走了。” 侯椿年等三人痛得连眼睛都发了红,各自用左手点了自己肩头穴道,阻止流血,一声不作,掉头就走。三条人影去势极快,眨眼工夫,已经走得没了踪影。 桑老邪长长吁了口气,愤怒地用木棍在地上狠狠顿了一下,暗自切齿道:“阎老九,你这老小子,再给老夫遇上,非把你碎尸万段不可!” 原来他三天前中了毒郎中闯老九的“散功奇毒”虽被他逮住了阎老九,逼着他交出解药来,眼下解药之后,当时运气检查,奇毒确已解去,才要阎老九自断右臂,放他离去。哪知过了三天。发觉“散功奇毒”依然存在,而且已有逐渐发作之势! 桑老邪转过身,正待回入松棚,瞥见自己那张板桌横头上,坐着一个身穿蓝布长衫的人,那八年约五旬,生的獐头鼠目,一张瘦削的黄蜡脸,右手虚飘飘的只剩下一只衣袖,那不是毒郎中阎老九还有谁来? 桑老邪不由怒气陡升,口中沉嘿一声,还未开口! 阎老九早已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黄蜡脸准起笑容,连忙拱手道:“桑老,在下总算找到你老了。” 桑老邪双目精光电射,沉笑道:“姓阎的你来得正好”“桑老息怒!” 阎老九连退了两步,连连摆手,陪着笑道:“在下三天前忘了告诉你老一句话,你老就匆匆走了,这三天来,害得在下到处找你。” 桑老邪心中一动,问道:“你还找老夫何事?” 阎老九耸了耸肩,说道:“你老三天前服的那一包解药,但过了三天,还须再服一包,否则仍会发作。” 桑老邪浓眉陡然一竖,沉喝道:“姓阎的,你敢欺骗老夫,大概不要命了?” “不,不!你老别发火。” 阎老九指笑道:“在下若是对你老有半点不敬,怎会特地给你老送解药来?万一你老再一生气,又要在下自断左臂,在下岂不连吃饭都要人喂了?” 他已经自断一臂,还会送解药来,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人?他不怕再断一臂,还会找来,自然别有用心! 桑老邪在江湖上混了几十年,这点道理,岂会想不到?口中沉嘿一声道:“你不怕老夫再要你自断左臂么?” 阎老九深沉一笑道:“这回你老不会要在下再断一臂了。” 桑老邪回到位子上坐下,说道:“何以见得?” 阎老九馆笑道:“说来话长,桑老总该让在下坐下来再说吧?” 桑老邪沉声道:“好,你坐。” “在下告坐。” 阎老九果然走了过来,侧着身子在左边的位子上坐下,一面朝掌柜的道:“掌柜的,给我添一副杯筷。” 掌柜老头儿方才眼看桑老邪砍下三人的手臂,早就吓白了脸,这时听到招呼,没命的应“是”赶紧送上一对杯筷。 阎老九拿起酒壶,在桑老邪面前斟满了一杯,又给自己也斟满了一杯,举杯道:“桑老,在下先敬你。” “不用。”桑老邪炯炯目光盯注着他,说道:“有话快说。” 阎老九“咕”的喝了口酒,才转过头去,陪笑道:“在下自断一臂,只是想和桑老合作” 桑老邪道:“老夫和你合作什么?” 阎老九道:“在下是说你老得来的那张‘迷踪图’。” 桑老邪道:“你想威胁老夫?” “不,不,桑老幸勿误会,在下有几个脑袋,敢威胁你老?” 阎老九一脸奸笑,接着道:“在下只是想和桑老合作,不,不,追随桑老,因为桑老在没有服下真正的解药之前,每隔三天,都得服下一包解药” 桑老邪听得大怒,左手一探,像老鹰抓小鸡一般,把阎老九一个人凭空提了起来,口中喝道:“你是找死” 说到最后一个字,突觉左手五指一麻,竟然用不上劲来! 毒郎中阎老九身子在空中一挣,一下飞出寻丈之外,落到地上,飞快的琼出去三丈开外,大笑道:“在下来见桑老,焉得没有准备,身上只是涂了些麻药,再有盏茶工夫,就可没事,但桑老身中‘散功奇毒’,今晚子时,定当发作,只要桑老肯点个头,在下自会把解药及时奉上。” 随着话声,人已迅快的往小径上飞奔而去。 桑老邪暗暗吃了一惊,心头这份愤怒到了极点,只是左手麻木,使他干瞪着眼,看那阎老九离去,等到毒郎中离去之后,突然想到自己左手抓他衣领,右手可没碰到他的衣衫,急忙举起右手来,五指伸动了一下,果然伸屈自如,并无麻木现象,不禁轻轻叹了口气道: “此人果然狡狯如狐,自己还是上了他的当!” 当下伸手入怀,取出一串制钱,往桌上一放,抓起用布色扎的木棍,大步走出松棚。 他自然知道毒郎中间老九并未去远,必定会暗中跟踪自己,因此离开茶园,就一路上提气疾行,奔出三里来路,往后一看,不见有人跟来,立即一个飞旋,往在首一片树林中投去,选了一棵浓密的大树,隐蔽好身形,缓缓行功纳气。 毒郎中说得不假,此时差不多已近午牌时光,自己这一运气,果然发现体内“散功奇毒”已在散发,但以自己的功力,目前并无大碍,估量真正发作之时,确该在今晚子时了! 就在此时,只见前面山径上,正有三条人影,一先二后,疾行而来! 前面一个是手执铁拂,表情冷峻的缁衣老尼,后面跟着两个一身青衣,背负长剑的妙龄少女,身法极快,从林前掠过。 这老尼桑老邪自然认识,她正是出名难慧的九华绝请老尼,两个青衣少女敢情是她的门下了! “绝请老尼会在这里出现,难道也是冲着自己来的?” 桑老邪如未中毒郎中的“散功奇毒”绝请老尼出未必放在他心上,但如今“散功奇毒”却已有散发之势! “唉,看来黑白两道的人,都在追踪自己了!” 正在思付之际,山径上又出现了两个人。这两人并肩行来,正在边谈边走,左首一个身材高大的老者是江西武功山武功门的沈中庆。右首一个头挽道髻,身穿灰布道袍,斜背长剑的老道,则是茅山通天宫的冷清风,他们虽然没有奔行得很快,但脚下却也不慢。 桑老邪距离较远,听不清他们的谈话,心头却是十分气愤,暗道:“这几个人平日还以侠义自居,是颇负盛名的白道中人,一旦听到了‘迷踪图’,竟然也会心生贪婪,觊觎宝藏了,这又和黑道中人有何不同?” 他感到奇怪的是毒郎中阎老九,何以会没有跟着自己下来?他隐身在树林子里,要等的就是毒郎中闹老九,这次给自己逮到了,不论用何种残酷的手段,也非要地交出解药来不可! 心念转动之际,瞥见山径上又出现了一条人影,那人掩掩藏藏,行动鬼祟,好像一只山鼠,连窜带跃,又不时的东张西望,生以怕被人家发现他的行踪一般! 桑老邪只要看到他一点影子,就可判断这人正是自己等了许久,非要逮住不可的毒郎中阎老九,心中不禁大喜,暗自忖道:“好小平,这回看你往哪里逃?” 毒郎中闯老九当然要暗地里跟踪桑老邪下来。他知道桑老邪中了自己的“散功毒”今晚子时,是剧毒发作最后一刻,他岂肯轻易放过? 但他也知道桑老邪在剧毒尚未发作以前,必然会千方百计非逮住自己不可,只要被桑老邪逮住了,他非用酷刑通自己交出真正的解药不可,这酷刑就不是人受得了的,因此他既要盯住桑老邪,更不能让桑老邪照面。 现在,毒郎中阎老九渐渐走近桑老邪隐身的这片树林子了! 他巩警的目光,配合着他略带畏缩的脚步,审慎而又仔细的凝视着树林中每一棵林木,就是风吹草动,他都要停下步来,看个清楚。 桑老邪蹲在茂密的树干上就像一只发现了老鼠的公猫,猎物已经到了自己的利爪之下,他只须轻轻一外,就可把他抓个正着,再也不怕他飞上天去,但就在他正待外出之际,发现山径上又出现了一条人影! 这人身影之快,从远处才一现身,只不过眨眼之间,就已到了毒郎中闯老九的身后。 这人是个身材高大的老者,生得浓眉如帚,须下留了一部苍髯,身穿一件宽大而长仅及膝的黑袍,脚登麻鞋,最奇怪的是他腰间挂着的一柄绿鲨皮鞘的剑了,连柄不过一尺六七寸长,但却有六寸来宽。(连鞘) 这人,桑老邪自然认识,他就是和桑老邪齐名“武林三绝剑”中的剑煞奏中龙。 桑老邪暗暗攒了下眉,忖道:“怎么秦老儿也来了?” 毒郎中阎老九虽以用毒出名,但他一身武功,也非同等闲,剑煞奏中龙堪培飞落,以剑煞的功力修为,人虽欺近,当然不会有丝毫声息,但阎老九已是警觉,身于迅疾的往右斜飘出去,一个轻旋,转了过来。 剑煞奏中龙并求追过去,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冷漠的喝道:“阎老九。” 阎老九一看来的是剑煞,心知凭自己的身法,是躲不了的,立即“啊”了一声,抱着拳陪笑道:“原来是秦老,不知你老有何吩咐?” 桑老邪因有剑煞在场,自然不好现身,再说他被毒郎中下了毒,也不是光彩的事儿。 剑煞秦中龙嘿然道:“老夫要问你一句话,你来此作甚?” 这话,也只有像剑煞这等身份的人才问得出来,换了一个人,毒郎中一定会说:“那么你来这里作甚?”或者说:“这是天下人走的路,你老哥管得着吗?”就算最客气,也会说:“你老哥这是什么意思?” 但这些话,他在剑煞面前,可一字也不敢从牙缝里迸出来,依然连连陪笑,连连躬身道:“在下是路过,嘻嘻!路过这里。” 他一直跟剑煞陪着笑脸,剑煞脸上可一丝笑容也没有,一双炯炯目光,盯着毒郎中,冷然道:“你没撒谎?” 毒郎中但觉他那道利剑般的目光,几乎要把自己心肺都射穿一般,心头直打冷噤,还是陪着笑道:“在下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你老面前撤半句谎。” “唔!”剑煞口中沉唔了一声,续道:“那么老夫问你,你这条右臂,是被什么人砍掉的?” 毒郎中道:“是是魔剑桑老下的手。” 桑老邪听得暗暗点了下头,这小子背后对我还算恭敬。 剑煞口中又“唔”了一声,问道:“桑老儿为什么要砍下你的右臂来?” 毒郎中道:“是在下和桑老动手,才被桑老砍掉的。” “胡说!”剑煞沉喝道:“凭你也配和桑老儿动手?” 毒郎中一惊,急忙改口道:“是是在下跟踪桑老,被桑老发现,才赏了我一剑” “住口!”剑煞沉声道:“桑老儿就是要拔剑也要看看对手,岂会对你这种人动剑?” 桑老邪听得暗暗点头,忖道:“秦老地果然知我!” 毒郎中急道:“在下说的都是实话,因为,在下一直跟在桑老身后,他警告过在下,在下没听,所以” 剑煞有些相信了,点点头道:“他一怒之下,挥手砍下了你一条右臂。” 挥手,而不挥剑,剑术练到桑老邪这等境界,即使挥手,与挥剑也并无多大差别。可是他不知道毒郎中这条右臂,是他自己砍去的罢了。 “是!是!”毒郎中没命的应“是”陪笑道:“你老说得一点没错!” 剑煞问道:“你为什么要跟踪桑老儿呢?” “没没什么” 毒郎中支吾的道:“桑者说在下跟踪他,其实是天大的冤枉,在下只是和桑老同路罢了,哪会是跟踪他?” 剑煞冷然道:“你这条左臂大概也不要了?” “啊啊!”毒郎中惊悸的摔了下左臂,后退一步追:“你老” 剑煞浓眉含煞,凝声道:“老夫要听的是实话,阎老九,你再敢在老夫面前撤半句谎,老夫出手,可没有桑老儿那样仁慈了。” 砍掉一只右臂,还算仁慈,可见他一旦出手,不知要有多凶残? “是、是!”毒郎中机伶一颤,口中没命的应“是”然后陪笑走上了一步,低低的道:“你老一定要问,在下那就只好实说了,在下是听到传说,好像桑老无意之中在九宫山得到了‘迷踪图’,在下一时好奇,想跟下去瞧瞧。” “唔,这还差不多!”剑煞点着头,又道:“桑老儿人呢?” 毒郎中道:“在下已经被桑老劈下了一条右臂,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再跟踪他了。” 事实上他还是跟下来了。 “哈哈!”剑煞突然洪笑一声道:“老夫走南闯北,在江湖上混了几十年,你那一句是真话,那一句是假话,老夫还会听不出来么?” 说到这里,突然双目一瞪,沉喝道:“说,桑老儿现在哪里?” 原来他也是找桑老邪来的! “你老这么说,真是逼死人了!” 毒郎中急得哭丧着脸道:“你老问的话,在下怎敢隐瞒,只是在下真的不知道桑老下落,教在下如何说得出来呢?” 剑煞嘿然冷笑道:“你当老夫眼睛花了不成?你如果不是在跟踪某一个人,何须行动鬼祟,躲躲藏藏?” 毒郎中急道:“你老误会” 剑煞没待他说下去,目中寒芒闪动,冷笑道:“阎老九,你当真不要命了!” 毒郎中心头一怕,扑的跪倒地上,连连叩头道:“你老开恩,在下真不知道桑老下落。” 剑煞嘿了一声,脚下朝毒郎中跨上了一步。 毒郎中锻林在地,嘶声道:“你老饶命,在下真的不知道桑老的去处,在下没有半句虚言” 有人在桑老邪面前,迈问桑老邪的下落,虽然地并不知道桑老邪就在附近;但在桑老邪来说,他能不出去吗? 疾风微飒,桑老邪已经落到剑煞秦中龙的面前,发出沙哑的声音,冷然道:“兄弟就在这里。” “哈哈!”剑煞双目精芒飞闪,洪笑一声道:“桑老哥久违了。” 毒郎中为人何等机警,就在桑老邪现身和剑煞洪笑声中,伏地一滚,动如脱兔,窜入林中。 桑老邪回头喝道:“阎老九,你给我站住。” 剑煞道:“跳梁小丑,桑老哥何必和他计较,让他去吧!” 桑老邪冷哼一声:“秦老哥找我有事?” 剑煞又是一声洪笑,目光一抬,说道:“兄弟听说桑老哥在九宫山得到了‘迷踪图’,不知可有此事?” 以他的身份,有话当然要直说! “确有此事。”桑老邪深深一笑道:“秦兄就是为此事而来?” 以他的身份,当然也不能推诿。 “哈哈!”剑煞洪笑一声,道:“江湖上把‘迷踪图’说得神乎其神,兄弟为好奇心所驱,颇想一阅,不过兄弟要声明一点,绝无半点觊觎之心,不知桑老哥可肯给兄弟瞧瞧吗?” 桑老邪脸上神情冷漠的道:“兄弟若是有拂尊意呢?” 剑煞佛然道:“兄弟已经声明在先,决无半点觊觎之心,难道桑老哥还信不过兄弟吗?” 桑老邪依然冷冷的道:“兄弟从不信任任何一个人。” “哈哈,好一个从不信任任何一个人!”剑煞徐徐说道:“咱们两个,名列武林三绝剑,可惜从未交过手。” 桑老邪举手挺了下毡帽帽檐,双目精芒如线,望着剑煞,淡淡一笑道:“听秦兄的口气,好像有意和兄弟较量一手了。” 剑煞道:“二十年来,兄弟久有此心,只是没有机缘向桑老哥讨教。” 桑老邪道:“今天机缘良好。” 剑煞笑了笑道:“兄弟想和桑老哥赌上一赌。” 桑老邪道:“你想要我用‘迷踪图’作赌注?” “正是此意。” 剑煞点着头,说道:“不过兄弟郑重声明,兄弟并无觊觎之意,若是侥幸赌赢了,只想请桑老借我一阅。” “赢了兄弟,就把‘迷踪图’双手牵上。”桑老邪接着道:“但秦兄赌输了呢?” 剑煞洪笑一声道:“兄弟说过只须一阅,决不要你的,若是兄弟落败了,从此取消我剑煞之号。” 桑老邪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道:“秦老哥把‘剑煞’二字,看得如此不值钱么?” “那倒不是。” 剑煞双目棱芒四射,说道:“武林三绝剑,武林齐名,应该不分胜负才是,若是兄弟败在你老哥剑下,又有何‘煞’之有?” “说得也是。”桑老邪点头道:“好,咱们打满五百把,还不分胜负,兄弟就借与你一看。” 以武林三绝剑的剑术造诣,应在伯仲之间,就是打一千招。也未必分得出胜负来,他说五百招,自然少了。这是因为剑煞一再表示并无觊觎之心,(剑煞奏中龙虽是黑道魔头,但一向是个重信诺的人)因此隐有允诺之意。 剑煞自然听得出他言中之意,不觉色然心喜,拱手道:“兄弟谢了。” 桑老邪道:“此处不是动手之地,咱们到山顶上去。” 剑煞抬手道:“桑老哥请。” 两道人影同时腾空掠起,踏着树梢飞行而上,片刻工夫,便已登上山巅。 这山顶正好有数丈方圆一片平地,剑煞面西站定,说道:“就在这里吧!” 桑老邪也在他对面停步,点头道:“好。” 剑煞目光凝注,徐徐说道:“桑老哥清亮剑。” 桑老邪也说了声:“请。” “刷”“刷”两声,剑煞从他腰间抽出一柄一尺六寸长的短剑,但剑锋却有手掌般宽阔。桑老邪也从他用布包扎的木棍中抽出一柄三尺长的铁剑来! 这两人都是武林中以剑术享有盛名的一等一的高手,宝剑出匣,便有山岳耸峙之势,纵未出手,自然而然周身就布满了剑气。使人有肃杀之感! 桑老邪看得暗暗点头,心中赞道:“秦中龙果然不愧剑煞的名号,一剑在手,就无懈可击!” 剑煞心中也暗暗赞叹:“魔剑桑老邪,名号虽然带着一个‘魔’字,但看他凝神静气的虔敬模样,一派光明磊落,何曾有半点魔道?” 两人互望了一阵,桑老邪先开口道:“秦老哥请了。” 剑煞洪笑道:“应该桑老哥请先。” 桑老邪道:“不,咱们如论年岁,兄弟大概可以痴长你几岁,该你先发剑才是。” “好!”剑煞点头笑道:“其实以咱们的修为,先发剑和后发创,也并无多大的差别,谁也未必占得了谁的先机,兄弟那就有游了。” 话声出口,阔剑呼的一声,向右划出。 他这一剑向右划出,当然不是攻敌的招式,也表示他虽然占先发剑,却不愿占了桑老邪的先机,但尽管他剑势向有划出,正因阔剑一动,极自然的涌出一股剑气,激荡生风。 站在他对面的桑老邪已有剑势初动之感,不觉沉笑道:“秦老哥太客气了,仅此一剑,足见盛名果然不虚!” 右手一挥,同样向外劈出。他剑虽然只是一柄铁剑,但随剑挥出的一道银虹却是有寻文来长,剑锋森寒,宛如彗星乍现! 剑煞洪笑一声道:“桑老哥夸奖了,你这一剑,才真正具见功力深厚,不同凡响! 说话之时,右足向右跨出一大步,右手阔剑随着收回,依然当胸直竖。 “彼此!彼此!” 桑老邪看他右足跨出,也跟着缓缓伸出右手,右臂直伸,长剑斜斜指地。 剑煞右足再次缓缓往右跨出一步,当胸阔剑剑尖稍微向左。 桑老邪也跟着向右缓缓移动,只是右臂稍微弯了一些。 两人在亮剑之后,只是各自往有劈出一剑,现在却只是缓慢的往有移动,甚至连握在手中的长剑,也只稍微的摆动。就这样已经在一丈方圆的地上转了一个圈子,两人脚下依然在缓慢的移动,看去仍无出手的迹象! 这要是有第三者看热闹的话,早已看得不耐烦了。 一刻时光过去,这大名鼎鼎的魔剑和剑煞,才在这一丈方圆的地上,转了第二圈,令人实在看不出他们这样转着围也算是比剑? 不过稍和第一圈不同的,是两人手上的长剑,在右脚出步之时,剑尖摆动的姿势,比方才稍微多了些! 譬如一个剑尖才一斜指,另一个剑尖就随着横移,这个剑尖刚一横移,那个剑尖又随即上翘。但你若认为他们如此这般,有些像天桥把式,尽说不练,那可大错而特错了! 你不但生了眼睛,应该还有耳朵吧?眼睛看到的虽然只是两个人面对面的缓慢的转着圈;但耳朵听到的就不是如此了! 因为随着他们缓慢的动作,只要剑尖一动,就可以听到“嗤”“嗤”风声,声音虽然不算太响,但却是从他们刻尖上直射出来的! 这是武林中最上乘的剑术了,两人中间虽有一丈来远的距离,但中间剑气却来往如电,一攻一守,一发一拒,可没有丝毫空隙,这时若是有人丢进去一枚孔方兄(铜钱),准会被双方发出来的剑气,劈得粉碎! 现在已经转到第二圈了,剑煞洪笑一声道:“看来咱们当真棋逢敌手,这样比下去,可以转到明年今天,依然很难分得出高低来。” 桑老头点头道:“咱们在剑术内功火候上,确然半斤八两,谁也赢不了谁。” 剑煞道:“那就只好在招式上来讲究讲究了。” 桑老邪点头道:“咱们先前约好以五百招为限,比的应该是招式才对,谁知道你老哥却和兄弟赛上了内功?” “好!”剑煞阔剑一摆,说道:“咱们那就发招试试,不过兄弟不能占先了。” 桑老邪笑道:“这个还不容易?咱们同时发剑也就是了。” “好主意!” 剑煞洪笑一声道:“请!” “请”字方出,两道银虹已经矫若神龙,贴地飞起谁然往中间一凑,好快!但剑与剑并未发出击撞之声,一道银虹已如神龙摆尾,快速而惋蜒的游出,又回过头来,作昂首喷雾之势!另一道银虹却盘空而起,再回头向下,作倒挂摆珠之状。 先前在地上游动的银虹,忽作盘龙舞爪,本已凌空的银虹又如龙归大海。盘地银虹再化潜龙升天,落地银虹随作神龙抖甲。升空银虹如云龙三折,抖甲银虹如飞龙出海。三折银虹作怒龙卷风,出海银龙若龙行雷令。 这两道银虹当然是两人发出来的剑光,但自从他们两把剑化作了两道银虹,就只见两道银虹上下飞腾,你起我落,倏忽东西,盘旋飞舞,蔚为奇观,哪里还看得到桑老邪和剑煞两个老头的人影?自然更分不清哪一道银虹是桑老邪,哪一道银虹是剑煞的剑光了! 在这一刹那,山顶十文方圆,已经尽被漫天剑气,纵横寒锋所笼罩!别说是人,就是飞鸟,只要从这十丈周围的上空飞过,也会被交织的剑光绞得片羽不存! 就在两道银虹盘突匝地,互相追逐之际,突然半空中爆出一声响亮的金铁狂鸣,两道银虹霎时尽敛! 剑煞奏中龙脸如死灰,一个人已经跌倒在地,左胸缓缓的渗出血来! 魔剑桑老邪手中还握着长剑,剑尖上犹有殷红的血迹,但他却双目圆瞪,怔立当场,一张连鬓浓胡的脸上,却流露出莫名其妙的迷茫,望着剑煞,说道:“会是兄弟失手了么?秦老哥,兄弟这一招,不论封解闷避,你都不应该负伤的。” “桑老哥说得极是,不论封解闪避,兄弟都不应该中剑的。”剑煞有手紧接着伤口,点头惨笑道:“这不是你老哥失手,也不能说是兄弟失手” 桑老邪奇异的道:“那是为了什么?” 剑煞向天喘了两口大气,说道:“桑老哥请想想看,以我剑煞奏中龙练剑数十年,若是在你桑老哥剑下,还走不出百招,兄弟这剑煞二字,早就该在江湖上除名了。” 桑老邪点头道:“这话兄弟自然相信,就以方才比的剑术、内功而言,咱们两人,就是打出两三千招,也未必分得出胜负来。” “桑老哥果然是我奏中龙的知己” 剑煞方裂嘴一笑,但却痛得他微微皱了下眉,(剑煞皱一下眉,换了旁人早就痛得哼出声来了),续道:“但坏也就坏在方才比的内功上!” 桑老邪道:“秦老哥此话怎说?” 剑煞惨笑道:“兄弟在不知不觉中中了毒郎中那鼠辈的暗算,兄弟先前还一无所觉,直到方才突然间无法封开你的剑势,才知剧毒已经发作” 粟老邪心头一凛,怒声道:“这该死的东西。” 剑煞身躯起了一阵剧烈的颤抖,目光望着桑老邪说道:“桑老哥,兄弟要奉托你一件事,你可肯答应?” 桑老邪道:“秦兄有什么事,只管请说,兄弟一定遵办。” 剑煞感激的道:“能有桑老哥一诺,兄弟死亦瞑目了。” 桑老邪也看出地剧毒已发,而且刚才那一剑,也正中左胸,伤势极重,心头不禁为之一黯,说道:“秦老哥,究竟有什么事?” 剑煞道:“桑老哥是剑术中的高手,咱们方才动手虽没过百招,但桑老哥对兄弟的剑招路数,总已略有一个梗概了?” “不错!”桑老邪颔首道:“秦老哥剑术专走奇门,可说是兄弟数十年来仅有的对手。” “那好!”剑煞低沉的道:“老哥哥,你附耳过来。” 桑老邪依言低下头去。 剑煞附着他耳朵,低低的说了一阵 桑老邪一怔,偏头道:“秦老哥,你这是” 剑煞急促的道:“桑老哥快别打岔,这就是兄弟奉托之事,兄弟已经为时不多” 他呼吸急促,喘了口气,又低低的说了下去。 桑老邪一双巨目之中,已经隐含泪光,不住的点头。 剑煞语声渐渐低了下去,身子一阵痉挛,张着口,已是说不出话来! 桑老邪凄然一笑道:“秦老哥,你放心去吧,兄弟会完成你的心愿的。” 剑煞身躯扭动了一下,双目渐渐闭拢,一颗头歪了下去,嘴角间缓缓流出黑血! 桑老邪心中一阵激动,今晚于时自己岂不也和他一样,终将毒发而死?一时禁不住老泪夺眶而出!他伸手取过创煞身边的阔剑,在山顶上挖了一个坑,把剑煞的尸体放入坑中,然后又把阔剑归鞘,放在他身边,掩上了黄土,一代剑中之煞,从此与世长逝,他心头这份沉重,自不待言,当下用脚踩平,看看已无迹痕,纵身往后山飞奔而下。 就在桑老邪走后不久,西峰山脚,悄悄的出现了三个独臂人,这三个人论他们登山时的身手,纵惊如飞,也足可称得上是高手之列,但他们每一个人的右臂,都虚飘飘的只剩下了一只衣袖。 原来这三个人正是今天晨间在茶园被桑老邪一剑削断右臂的通臂猿侯椿年、天狼星郎百辉、和琵琶手鄢茂元。 通臂猿侯椿年精小如猴,首先掠登山顶,一下闪到一块大石后面,隐蔽了身,双目炯炯朝四下一阵打量,天狼星郎百辉跟了过来,悄声问道:“人已经走了吗?” 通臂猿侯椿年道:“山顶上没人,自然已经走了。” 琵琶手鄢茂元道:“咱们该早些上来才是,不知他们比剑的结果如何?” 天狼星郎百辉道:“这两个魔头,一个比一个难意,除非不要命了,那时你敢上来吗?” 通臂猿侯椿年道:“光是两道剑光纵横交织,就算他们没要你的命,给剑光扫上了,也会砍飞你的吃饭家伙。” 琵琶手鄢茂元道:“这么说,咱们断了一条臂膀,跟踪了两天,都算是白费了不成?” 只听有人接口阴笑道:“差不多。” 三人禁不住吓了一跳。回头四顾,又没见到人。侯椿年心头打鼓,连忙单手一拱,陪着笑道:“方才说话的,不知是哪一位前辈,在下兄弟多有失言,还望前辈宽恕。” 他口中说着,心里却在不住的默涛上苍,这人只要不是桑老邪就好,如是桑老邪,自己三人这番就别想活着走下西峰山顶了。 他话声方落,只听那人阴笑一声道:“你们当我是谁?” 这回三人已听出这说话的是在西首一方大石之下,而且口音不像桑老邪!三人被削断了一条右臂,对桑老邪可说街之入骨,畏之如虎。他的声音,自然刻骨铭心,永远不会忘记。 天狼星郎百辉道:“你老莫非是剑神秦前辈?” 通臂猿侯椿年暗哦一声,急忙躬着身道:“在下兄弟久仪秦前辈威名,今日问幸,能在这里拜识前辈风范,真是莫大荣宠。” “哈哈!”那人大笑一声道:“三位好说,只可惜我不是剑神,也并非剑煞。” 随着笑声,已从大石崖下翻上一个人来,穿一件洗得已经发了白的蓝布长衫,右手衣袖同样虚飘飘的一望而知也缺了一条右臂!” 琵琶手鄢茂元目光冷森,嘿然道:“原来是阎老哥。” 那人正是毒郎中阎老九。 天狼星郎百辉道:“好哇,阎老九,你躲在石崖下面,那是有意唬人了。” 毒郎中阎老九脸上堆着笑容,笑了笑道:“这是三位老哥把兄弟当作剑神、前辈,兄弟自己可没有这么说。” 侯椿年冷然道:“阎老哥到西峰山顶来做什么?” 他目光深隼,直往对方,显然已不怀好意。 毒郎中阎老九自然看得出通臂猿的心意,不觉后退了一步,指笑道:“兄弟只有一个人,如今又剩了一只左手,你们想想看,兄弟是做什么来的?” 侯格年道:“阎老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毒郎中耸耸肩,阴笑道:“因为兄弟是跟着三位老哥上山来的。” 天狼星郎百辉道:“你跟咱们来作甚?” “合作!”毒郎中连连陪笑道:“兄弟是想和三位老哥合作。” 侯椿年道:“合作什么?” 毒郎中阴沉一笑道:“自然和三位断去一臂之事有关了。” 琵琶手鄢茂元道:“你知道咱们手臂如何断的?” 每郎中笑笑道:“还不是和兄弟一样吗?” 侯格年道:“阎老哥要如何一个合作法子?” 毒郎中道:“合作就是和衷共济,大家出力,利益均等,不过” 天狼星追:“不过什么?” 毒郎中道:“不过在整个行动上,三位要听兄弟的。” 侯植年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毒郎中道:“只因兄弟一人孤掌难鸣,须得有人相助,这人选,三位老哥是最合适了。” 侯椿年冷冷的道:“还有呢?” 毒郎中道:“这件事,兄弟是主谋,三位只是协办之人,所以在行动上,须由兄弟为主,这是大大的好处,别人想参加都参加不进来,难道三位还不愿意吗?” 侯椿年道:“老哥既要和咱们合作,总得把事情真相说个清楚?” 他已可隐约听出毒郎中所指何事,只不过要他亲口说出来罢了! 毒郎中诡笑道:“三位其实心里已经很清楚了,何用兄弟再说,好吧,你们既然要兄弟亲口说出来加以证实,兄弟说出无妨,难道三位紧跟着桑老邪,不是想知道‘迷踪图’的下落吗?” “迷踪图?”侯椿年等三人不约而同的说出口来。 “对!”毒郎中阴沉一笑道:“兄弟说的就是这件事情,要三位和兄弟合作。” 三人不禁互望了一眼,侯椿年面有难色,犹豫的道:“阎老哥和咱们合作,是要合咱们四人之力去对付桑老邪,这个” 他拖长语气,摇着头道:“别说合咱们四人之力,就算像咱们这样的人,合上四十个,只怕也无法挡得住人家一剑。” “不错!”天狼星接口道:“这件事,只怕咱们三人帮不上忙。” 琵琶手跟着道:“对,对,要合作去对付桑老邪,咱们干脆双手捧着四颗脑袋送上去还好一点。” 他们在一招之间,被削下三条手臂,余悸犹在,自然谈虎色变了。 “哈哈”毒郎中忽的大笑一声道:“事情并没有三位想像的那么可怕。” 琵琶手道:“你老哥不是在地面前自断一臂吗?再要犯上他,可能要你自断脖子了。” 毒郎中诡笑道:“你们真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草绳,兄弟要你们合作,又不是要你们去和桑老邪拼命。” 天狼星道:“那你要咱们去做什么?” 毒郎中道:“合作是大家去做这件事情,只要你们听我安排,兄弟保证你们毫无风险!” 天郎星摇着头道:“图在桑老邪手上,咱们去算计地,要从他手上把图弄过来,会毫无风险?” “你们这就不知道。” 毒郎中得意一笑道:“兄弟不妨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桑老邪已经中了兄弟的‘散功奇毒’应在今晚子时,奇毒就会发作” 侯椿年双目神光一闪,说道:“阎老哥此话当真?” 毒郎中悠然的道:“兄弟骗你们则甚?” “如此甚好!”侯椿年一下跨了上去,说道:“多承阎老哥指教了。” 左手一探,五指如钩,朝毒郎中当胸抓去。 他外号通臂猿,手臂特长,这一抓当真一发即至,快速无比。 毒郎中吃了一惊,急忙身形飘动,向左闪了出去。 哪知天狼星郎百辉在侯椿年跨上去之时,早已拦到了左首,嘿然道:“阎老哥,你如不站住,兄弟的‘天狼钉’也是毒发无救的。” 琵琶手鄢茂元也在同时,一脚跨到了右首,紧闭着嘴唇,一声不作,但他左手早已五指钩屈,准备好“琵琶手”了。 每郎中吃惊的道:“你们想做什么?” 天狼星尖笑道:“侯老哥的心意,兄弟知道得最清楚,第一,咱们和你合作,不如咱们三个合作的好,第二,你方才说出来的秘密,除了你,就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了,咱们自然不希望有第四个人知道,你现在懂了吧?” 毒郎中点头道:“兄弟懂了。” 毒郎中接着橘诡一笑道:“但兄弟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秘密,不知三位想不想听?” 侯椿年深沉的道:“你说出来听听看?” 毒郎中神色自若,笑了笑道:“兄弟要告诉三位的,是三位老哥都已中了奇毒。” 他是出了名的毒郎中,善于使毒,这话自然可信。 侯椿年怒声道:“你在咱们身上使了毒?” “没错。”毒郎中笑了笑道:“兄弟做事,敢作敢当,毒是兄弟下的,自然用不着抵赖。” 琵琶手那茂元右手钩屈五指,挺胸作势,冷然道:“解药呢?” 毒郎中含笑道:“解药就在兄弟身边。” 侯格年鹰隼双目、射出逼人凶光,沉声道:“很好,阎老哥把解药交出来。” 毒郎中大笑道:“兄弟若是要交出解药来,那就不用在三位身上施毒了。” “说得也是。”侯椿年点头道:“阎老哥可知杀鸡取卵这句话吧?” 毒郎中笑了笑道:“杀鸡取卵这句话,兄弟倒是听过,鸡蛋还没生下来,杀了鸡把鸡蛋取出来,这不是太笨了吗?” 侯椿年冷冷的道:“本来杀鸡取卵是比喻笨人做笨事,但有时候这比喻却最恰当也没有了。” “有时候?”毒郎中讶异的问道:“什么时候?” 琵琶手邵茂元冷声道:“就是这时候。” “这时候你们要去杀鸡取卵?”毒郎中摇摇头道:“你们三个也是老江湖了,怎么会去做这种笨事呢?” 天狼星郎百辉阴侧例笑道:“一点也不笨。” 毒郎中似是没听懂,口中“哦”了一声。 侯椿年冷然道:“咱们要杀的鸡就是阁下。” “这倒新鲜!”毒郎中失笑道:“兄弟几时变鸡了?” 琵琶手鄢茂元道:“因为你身上有卵;咱们所说的卵,就是你身上的解药,现在你懂了吧?” “哈哈!懂!懂!兄弟明白了。”毒郎中点着头,说道:“你们的意思,是说三位联手,杀了我就可以取到解药,对不?” 侯椿年道:“不错,老哥若是不肯交出解药来,咱们只好自己动手了。” “哈哈!”毒郎中又是一声大笑,说道:“兄弟说你们差点就做出笨事来,没错吧?” 侯椿年道:“此话怎说?” 毒郎中道:“你们杀了我,能取到解药么?” 天狼星道:“你不是说解药就在你身上么?” “一点没错!”毒郎中笑了笑道:“解药就在兄弟身上。” 他没待三人开口,左手一撩长袍,从右首衣袋中一把抓出七八个大大小小,有扁有圆的各式瓷瓶,放到地上,又从左边口袋中抓出五六个瓷瓶,放在一起,直起腰,笑了笑道: “兄弟外号毒郎中,我的擅长就是专门配制各式各样的毒药,当然这许多瓷瓶中,也有解药,别说杀了兄弟,就是让三位自己去挑,只怕也找不出解药呢!就算其中有一半是解药吧?解毒药物,多半以毒攻毒,本身就是毒药,服错一丁点,一样会要了命。” 侯椿年等三人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得有些傻了! 他说得不错,这些药瓶,除了大小圆扁形状不同,瓶上并无标签给你,挑也找不出来。 琵琶手微哂道:“你老哥自己总知道吧?” 毒郎中大笑道:“兄弟自己配制的毒药,兄弟自然知道。” “这就好办。” 琵琶手道:“咱们合三人之力,总可以把你阎老九制得住吧?” 毒郎中点点头,坦然道:“以三位的武功,一对一兄弟未必会败,但你们三个加起来,兄弟确实有些吃不消。” “你总算还有自知之明。”天狼星浓眉跳动一下,一挥手道:“侯兄咱们还等什么?” “三位且慢!”毒郎中收起瓷瓶,往怀里一端,摇着手道:“你们真的要和兄弟动手?” 琵琶手道:“咱们还和你说着好玩的?” 毒郎中双手一叉,说道:“好吧,你们要试,那就不妨试试看,只是别后悔!” 天狼星郎百辉嘿然道:“后悔的应该是你!” 五指箕张,正待朝毒郎中抓出! 他这一作势,侯椿年。琵琶手二人,也同时跨上一步,一个左手握拳,准备使出“通臂拳”一个五指勾曲,使的自然是“琵琶手”了;但他们只是一凑而上,却并未真的出手。 不,这一凑,三个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异样,互望了一眼,竟然作声不得。 毒郎中望望三人,耸着肩膀,嘿然笑道:“三位怎么不动手了?” 三人依然没有作声。 毒郎中深沉一笑道:“兄弟知道三位不好惹,岂会无备?老实告诉你们,兄弟既能用毒,自然可算准毒性发作的时间,方才告诉你们已经中了毒的时候,你们已经没有动手的机会了,否则你们一联上手,兄弟岂非吃不完兜着走了?” 三人依然没有作声。 毒郎中举手摸摸下巴,接着笑道:“你们不出手,还算警觉得早,如果再一运功使劲,毒就发作得更快,好,你们想在兄弟面前充汉子,那是没有用的,这样吧,你们且坐下来,先试试兄弟的毒性厉不厉害,有什么意见,待会儿再说不迟。” 话声一落,左手在三人肩头轻轻拍了一掌。 这一掌,若在平时,就是出手再重上十倍、二十倍,以三人的动力,硬挨一记,也还顶得住,但这回就不同了! 毒郎中这一掌就好像有千钧之力一般,三人身躯一震,双腿一屁,竟然一屁股往地上坐下去。也许是身躯这一震动,出了毛病,三人口中同时哼了一声,身子立时起了轻微的颤动。 不,四肢忽然一阵抽搐,似有反弓之状。 毒郎中也没看他们,自己找了块大石,神情悠闲的取出一个翠玉鼻烟壶,一手打开了瓶塞,轻轻一转,用食指凑近鼻孔,抹了一下。 这不过一瞬间的事,三人全身已经起了剧烈的痉挛,手脚抽搐,脸上汗水像黄豆般滚滚而下,连上下牙齿,都咬得格格作响! 天狼星忍不住喘息的道:“阎老九,你杀了我们吧!” 毒郎中慢慢应道:“兄弟杀你们作甚?” 侯椿年双目尽赤,喝道:“那你要待怎么样” 他说话带着喘息,已经十分吃力。 “还早着呢!”毒郎中依然仰首向天,慢应着道:“有什么话,待会再说不迟呀!” 琵琶手大声道:“你你这这是什么毒药“牵机毒。” 毒郎中回过头去,笑了笑道:“这叫做敬酒不吃吃罚酒,放心,你们死不了的,兄弟也不会让你们马上就死。” 侯椿年嘶声道:“阎老九你手段太太毒辣了” 毒郎中平静的道:“兄弟不是坐在这里,陪着你们么,有兄弟在这里,你们就死不了,现在你们不是尝到滋味了么?好,现在可以谈谈条件了,你们只要点个头,愿意和兄弟合作,听兄弟的调度,兄弟马上可以给你们解药。” 侯椿年嘶声道“只要你言而有信兄弟同意了” 毒郎中欣然道:“好,兄弟这就给你解药。” 左手一撩长衫,从口袋中摸出一个小瓶,打开瓶塞。 天狼星、琵琶手也同声道:“兄弟也同意了” 毒郎中从瓶中倾出六颗绿色药丸,分给三人眼下,然后药瓶一倾,阴笑道:“你们请看,这瓶里一共只有六颗解药。” 他把空瓶重又收回袋中,接着道:“不过三位所服解药,有效期间只有十天,到了第十天的子时,仍须按时再服两颗药丸,方保无事,但三位只管放心,到时兄弟自会把药丸送上。” 三人服下药丸,果然如响斯应,立时把发作的剧毒抑制下来,很快就恢复正常。 侯格年气愤的道:“这么说兄弟服的并不是真正的解药了?” 毒郎中笑了笑道:“其实这和解药并无两样,三位现在不是恢复正常了么?” 天狼星道:“你的用意,是想以毒药控制咱们兄弟了?” 毒郎中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江湖上人心橘诈,何况咱们合作之事关系重大,人人都想谋夺,兄弟若无这点保障,又如何信得过三位?不过三位尽可放心,等到咱们合作良好门境功成之日,兄弟自会给你们真正解药。” 琵琶手道:“咱们如何信得过你?” 毒郎中耸耸肩道:“江湖上人刀头舔血,经常以性命作赌博,三位也只好搏一搏了。” 天狼星眉毛跳动,一把抓住毒郎中前胸衣衫,厉声喝道:“你”侯椿年急忙一伸手拦着道:“即兄且请放手,兄弟认为阎老哥手段虽然稍嫌卑鄙,但说的也不无道理,他要和咱们合作,总是初交,江湖上觊觎‘迷踪图’的人,不论邪正,谁不想染指?他若不在咱们身上下毒,如何放心共事,兄弟认为只要阎老哥言而有信,事成之后,交出真正解药,也就是了。” 毒郎中道:“我阎老九如果事成之后,不给你们解药,就死在乱刀之下,碎尸万段,三位现在总可以相信了?” 三人看他起了恶誓,也就无话可说。天狼星也松开了五指。 琵琶手道:“好,咱们相信你,你说,现在咱们该如何进行了呢?” 毒郎中低低的道:“现在剑煞和桑老邪去向不明,咱们四人,从此刻起就得分作两拨分批追踪,遇上了就远远尾随,不可让他们发现,沿途留下记号,以资联络。” 说完,又各自定下了暗号,由侯椿年和天狼星一路,毒郎中和琵琶手一路,立即分头上路。 霍山一名天柱山,尔雅释山:“霍山为南岳。”汉武帝移岳神于天柱,始名天柱为霍,汉以后衡、霍始别。 所以霍山南麓也有一座南岳庙,庙貌巍峨,庙前面有一片石砌的平台,古柏参天,气势森森! 入夜之后,庙门早已关了,游人香客,不逢庙会,是很少有人到这里来的。 此时,蛾盾新月,已经斜挂中天,只是夜色浓重,四周还是黑漆漆的。 石砌平台右首却有一个人,脱下身上的长衫,往石凳上一搁,缓缓取出一柄木剑,走到中央站定,开始练剑。 这人乃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生得剑眉星目,硕长而文弱,但他的剑法却是玄门正宗的“九宫剑法”气沉神凝,一招一式,轻灵中颇见沉稳,足见在剑术上,已有相当的火候—— 幻想时代扫校 第二章江湖一毒枭 渐渐的一支木剑由疏而密,由简而繁,居然使得周围三丈,剑风呼呼,月光之下,但见一片纵横剑影,早已消失了青年的影子。 紧接着但听一声轻啸,一道剑影有如腾故起风,向空直上,在半空中一抖,剑花飞洒,缤纷如风,青年已经飘然飞落原地,抱剑卓立。 只要看他最后一招“一柱擎天”你就可以想得到,他就是有“武林三绝剑”之称的擎天剑石东华的门人了。 “武林三绝剑”二邪一正,这一正就是九宫门名宿石东华,他以一招“一柱擎天”驰誉武林,博得擎天剑的雅号,不但为人正派,胸怀恬淡,筑庐天柱山下,啸做林泉,是一位与世无争的高人。 这青年正是他唯一的传人尹剑青,从师十年,已尽得石东华的传授,只有剑术一道,才只练了三年。 剑是百兵之主,最是难学不过,有人练了一生,依然无法练到炉火纯青,所以古人有读书学剑两无成这句话。 尹剑青自幼得名师调教,苦练了三年,才有几分火候,说起来已是难能可贵了。 他因南岳庙前石砌平台,地方广阔平整,入夜之后,又无人迹,故而每晚带着木剑到这里来练剑。 这时他一趟剑法,刚刚练完,正在纳气调息之际,忽听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叫道:“年轻人,你是石东华的门人么?” 尹剑青心头一怔,听不清话声发自何处?举目四顾,也不见人影,但人家问到师傅的名号,自然不能不答,这就双手抱拳,躬身道:“晚辈正是家师门下,不知前辈是哪一位高人?” “很好!”那低沉的声音又道:“你快随我到山上来!” 尹剑青只闻其声,依然不见其人,只得依旧抱抱拳,仰天问道:“不知前辈有何指教?” 那低沉的声音又道:“老夫要你随我到山顶上去,时间匆促,你且跟我上来就是了。” 尹剑青听得暗暗奇怪,少年人难免好奇,口中应了声“是”一手提着木剑,果然依言朝山径上走去。 只听那低沉声音在上面催道:“年轻人,脚下加点劲,老夫时间很有限,你要越快越好。” 声音入耳,渐渐远去,那最后一句话,相去已是甚远。 霍山的又一名称是天柱山,山而谓之天柱,山势该是何等峻拔陡峭了。尹剑青的师傅规定他每日清晨,以登山练习轻功,这条山路,纵然险峻异常,但对他来说都是跑得再熟悉也没有了。 他听了低沉声音的话,就立即提吸真气,施展轻功,一路连纵带跃,飞腾而上。 这样足足奔惊了一刻功夫,才算登上山巅,耳中只听那低沉声音笑道:“年轻人果然不错,只比老夫慢了一盏茶的功夫,你这点年纪,实在难得。” 尹剑青听说自己还比他慢了一盏茶的功夫,心头更是吃惊,暗道:“自己时常听师傅夸奖自己,说自己拳、剑、轻功、内功四者,以轻功为第一,这该归功于自己每天都以登山作为练习轻功,自己的轻功,在武林年轻的一辈中已是数一数二了,如今这位低沉声音的前辈,说自己还慢了一盏茶的功夫,这不是说还差得远吗?” 心中想着,目光早已朝那低沉声音的发话之处投了过去。 山顶上天风虽大,但月色却比庙前更清朗多了,但见一方竖立的大石下,盘膝坐着一个花白连鬓胡长得子思满脸的老人,目光炯炯朝自己望来。 尹剑青虽不认识此人,但一眼可以看得出,他是一位前辈高人,这就急忙走了过去,抱抱拳道:“老前辈要晚辈到山顶上来,不知有什么教言?” 花白连鬓胡老人炯炯目光,只是盯着尹剑青身上上下直瞧,过了半晌,才轻轻叹息一声,含笑道:“石东华有此佳徒实在令人羡煞,老夫这一趟总算没有白来了。” 他说到这里,一手拍拍他身旁,说道:“年轻人,你坐过来,老夫是行将就木的人了,我有两件事奉托于你”尹剑青依言走到他身边坐下,说道:“晚辈还没请教老前辈的道号呢!” 白胡老人道:“这个不急,你先听老夫把话说完了,老夫所以约你到山顶上来,是因为这里人迹不到,不虑被人窃听,若是有人上来,老夫就可以发觉。第二,老夫找你的原因,是因为你是石东华的门人,你师傅为人正派,他收的徒弟,老夫自可放心。” 尹剑育道:“老前辈到底有什么事呢?” 白胡老人道:“老夫有两件事,要交付于你,第一件是老夫一位知交好友,突然身放,他在临终之前,托付给我一个重担,就是他有一套精绝天下的剑法,嘱老夫务必传给一个可靠的人,不然他身亡之后剑法也因之而失传” 尹剑青道:“老前辈,这”白胡老人道:“你别打岔,听老夫说下去,老夫当时答应了他,就是今天中午的事,但老夫也将在今晚子时与世长辞了,老夫不能辜负老友临终付托。第二件事,老夫也有一套还算差强人意的剑法,过了今晚子时,老夫数十年苦心钻研的绝学,也将随之湮没无闻,所以再三思维,只有石东华的徒弟可以交付” “这个只怕不成。”尹剑青为难的道:“晚辈是九宫门的弟子,岂可见异思迁,何况晚辈也不能再拜在老前辈门下” “不用拜师。” 白胡老人道:“老夫只是为了不负老友之托,不使老夫精研的剑法,埋入黄土,就于愿已足,年轻人,老夫为时不多,天下虽大,也无暇去选择人才,你是老夫唯一的希望,好了,老夫话已说完,时间匆促,这两套剑法精微之处,也已无暇和你多说,现在老夫先把老友那七招剑法的口诀说与你听,希望你能够把它记住了,有什么不大了解之处,你等老夫说完了,再提出来问我。” 说完,也不管尹剑青愿不愿意,就把七招剑法口诀,说了一遍,然后又仔细的讲解了每一招的剑势要诀。 尹剑青因为这位老人说得极为沉痛,他不得不听,要知地平日对师门“九宫剑法”本已练得相当纯熟,平日对师傅说的剑术道理,也都能融会贯通,因此对白胡老人讲解的使剑要诀,自然也还能完全领悟。 先前还发觉有许多地方好像不及他原来所学,但听到后来,却又发现和师傅教自己的剑法,大不相同,有许多变化,极为狠毒,也极为深奥。白胡老人把七招剑法的变化,解说的虽然还只是个大概,但已是相当详尽了,他口气微顿,问道:“你记住了么?” 尹剑青点点头道:“晚辈大概都记下了。” 他武功已有相当根基,自可一点即会。 “如此就好。”白胡老人点头道:“现在老夫就给你讲解老夫的一套剑法了,你可得仔细记注,别把两种剑法混淆了。” 接着依然先说口诀,然后讲解每一把式的剑势和变化。 尹剑青愈听愈惊奇,他先前讲老友的七招剑法,已是奇奥辛辣,似乎不在师门“九宫剑法”之下,这回他说的是他自己所创的一套剑法,却更为离奇,许多玄妙之处,竟然远胜师门所学,也就专心一志的默记在心。 同时,他也发现白胡老人在述说剑法之时,不住的使气下沉,好像是在抑制他的伤势一般,但尹剑青还是听得出来,老人说话的气机,越来越不顺了,几句话之中,总要喘上一口气,这种现象是练功的人不应有的。 白胡老人把一套剑法讲解完毕,喘着气问道:“年轻人,这套剑法你都懂了么?” 尹剑青道:“老前辈讲得很详细,晚辈差不多都听得懂。” “很好!”白胡老人道:“老夫总算把这两套绝世剑法都交付给你了,哦,你你把两套剑法的口诀背一遍给老夫听听好么?” 尹剑育道:“老前辈,你先歇一歇咯!” 白胡老人惨笑道:“不用了,老夫自己知道” 尹剑青只好依着他,把两套剑法的口诀,背诵了一遍,他默记在心,背诵得居然一字不漏。 白胡老人脸上有了笑容,点看头说道:“年轻人,再有十年苦练,你可以天下第—” 右手把身边一支用布包扎的木棍,递给了尹剑青,喘着气道:“老夫这支剑,一向没有剑匣,你把它抽出来,老夫也送给你,你另外去配一个剑鞘,这根木棍,随了老夫几十年,许多人都认得它,你不可再用了。” 尹剑青道:“老前辈” 白胡老人左手摇了摇,拦住了他的话头,右手伸手入怀,取出一张润叠得很小的东西,塞入尹剑青的手中,说道:“你好好收着,老夫要去了。” 右手一指朝自己心窝点去。 尹剑青睹状大惊,急忙双手朝他手腕扳去,口中叫道:“老前辈你何苦” 但已是迟了,白胡老人一指点到胸口,喉头同时发出一声轻“呃”双目一闭,一颗头也慢慢的低垂下来。 这一垂下头来,他嘴角间也随着缓慢的流出黑血。 比墨还黑的黑血。 尹剑青看得蓦然一怔,暗道:“这位老人家,原来已经中了毒,是他以精湛的内功把剧毒通住了,难怪方才传授自己剑诀之时,不时的提吸真气,也有急促的喘息,只可惜这位老人家去的太快了,自己连他名号都不知道。” 他把白胡老人交给自己的一张招叠得很小的东西,先塞入怀中,然后朝着白胡老人的尸体,跪了下去,叩了几个头,默默说道:“老前辈英灵不远,晚辈虽然没有拜你老为师,但晚辈蒙你老传授两种技艺,晚辈决不会负你老之托的,你老安息吧。”说完,又叩了几个头,站起身,从布条包扎的木棍中,抽出一支长剑,他想:“这位老前辈既然在天柱峰极顶仙逝,我就该把他老人家的骸骨埋在这里才是。” 他抽出长剑来,原想试试山顶上可有泥土的地方,这就用剑朝地上插去,铁剑居然毫不费力插入,一连在四周试了几处,都是如此,证明这一带都是松软的泥土了,心中大喜,就用剑挖起坑来。 哪知这一挖,才发觉自己挖起来竟然都是山石,心头不禁大奇,再用长剑往山石一刺,又轻快的投入石中,原来这柄看不起眼的铁剑,竟然切石如同切豆腐一般,一时又惊又喜,觉得这白胡子老前辈,必是一位绝世高人无疑。 当下不再多想,迅速的挖了一个一人多高的石坑,把白胡老人盘膝坐好,放入坑中,又把那支扎着布条的木棍,放到他身边,才盖上碎石块。填平之后,用脚踩踏实了,又搬移了几方大石,堆在上面,等诸事完毕,已是满身大汗,气喘不已。 他抬头看看星辰,这一阵工夫折腾,差不多子时已经过了一半,用手抹了把脸上汗水,俯身拾起铁剑和自己一支木剑,循着原路下山,刚从南岳庙左侧一条山径走下之时,就发现庙前平台上,正有两个人在低声说话。 心中暗暗觉得奇怪,夜色已深,这两人到天柱山干什么来的?这就藉着树林掩护,悄悄掩近过去。月光朦胧,依稀只能看到两个人都缺了一条手臂,衣袖虚飘飘的用在衣襟里面。 只听右首一个道:“你没看错,他是朝这里走的?” 站在他对面的那人说道:“错不了,兄弟虽然和他相距很远,但这里只有一条石板路,通到庙前面来。” 右首那人道:“这天柱山是擎天剑石东华隐居之所,他和石东华一正一邪,决不可能会找石东华来的。” 尹剑青心中暗道:“他们说的,可能就是白胡老前辈。” 站在他对面那人道:“他会不会到南岳庙来的?” 右首那人道:“这南岳庙住的只是普通和尚,并无高人,他剧毒已经发作,到南岳庙来作甚?” 现在尹剑青听出来了,那位白胡老人果然中了剧毒。 站在他对面那人道:“那么阎老哥现在打算怎么办?” 右首那人冷笑一声道:“现在子时已过,他纵然未死,也已功力尽失,咱们还怕他何来?自然要仔细的搜了。” 说话之时,目光转动之间,忽然看到石台上放着一件青布长衫,他是个工于心计的人,想到深更半夜,石台上哪来的青布长衫?由此可见这人定然就在近处无疑! 心念这一动就放作不见,一面抬手摸了下下巴,沉吟道:“这样,咱们先到庙里去看看,说不定他就藏身在南岳庙中,亦未可知。” 说完,朝站在对面的那人打了个手势,当先纵身掠起。 站在他对面的那人听他这么说了,也紧跟着掠去,两道人影一先一后,就像两只蝙蝠,接连三个起落,便已越墙而入。 尹剑青眼看两人身手不弱,哪敢怠慢,急忙从林中惊出,伸手拿起长衫,匆匆从林边小径,一路奔行,回转草庐。因为时已晚,不敢惊动师傅,悄悄回到自己房中,把铁剑往床下一放,正待就寝,忽然想起白胡老人塞给自己的那张东西,不知究是什么? 这就探怀取了出来,就着窗下月光,凝目看去,原来那是一张招叠得很小的羊皮,滩开来也只是比手掌略大,上面用淡墨画了许多线条,有横有直,看也看不清楚,不知画着些什么?” 白胡老人只说要自己好好收着,明天禀明师傅,看看师傅是不是知道?当下依旧仔细把叠好,收入怀中,解衣就寝。 再说那两个断了右臂的人,正是毒郎中闯老九和琵琶手鄢茂元。他们原是一路尾随桑老邪下来,桑老邪虽然身中剧毒,究竟威名犹在,两人不敢稍露行迹,只是分开来远远的跟踪,但到得天柱山附近,就失去了桑老邪的踪影。 两人已在附近四周找了半天,约在南岳庙前面会合,正在商量之际,毒郎中发现长石台上的一件布长衫,才故意要琵琶手一同进庙去搜索,等到尹剑青取了长衫,回转草庐,两人又暗暗尾随了下来。他们当然不敢逼得太近,目睹尹剑青入屋之后,毒郎中悄声道:“那老哥可知道那间草庐里住的是什么人吗?” 琵琶手道:“这还用问?自然是石东华的擎天庐了。” 石东华自号他隐居的草庐为“冰壶草堂”取一点冰心在玉壶之意,但江湖上人却偏偏把他“冰壶草堂”叫做擎天庐,那是因为他的外号叫做一柱擎天之故。 毒郎中道:“不错,正是擎天庐。” 琵琶手道:“桑老邪不可能会来找一柱擎天。” 毒郎中道:“也许他们因为是武林三绝剑吧?” 琵琶手道:“依兄弟看,这可能不大。” 毒郎中道:“很难说,桑老邪和剑煞在西峰绝顶比剑,也许有了默契,他们自以为有武林三绝剑联手,就可以天下无敌,天底下本没有什么白道黑道!只要利害一致,就可以联手,难道凭‘迷踪图’三个字,诱惑力还不够?” 琵琶手点点头道:“阎老哥这话有些道理,如果侯兄他们(通臂猿侯椿年,天狼星郎百辉)跟踪的秦中龙也是朝这里来,这三绝剑联手的可能,就大有可能了。” 毒郎中嘿然道:“告诉你,那奏中龙也中了兄弟的剧毒。” “哦!这就对了!” 琵琶手忽然间好似想到了什么,低“哦”一声道:“兄弟想起来了,前几年,江湖上据说石东华有一颗避毒珠,据说有一次有人用唐门毒药暗器打了他一针,他只微微一笑,依然若无其事,桑老邪一定是找他借避毒珠来的了。” 毒郎中双目神光一闪,问道:“你此话当真?” 琵琶手道:“那只是江湖传说,没有人可以证明。” 毒郎中阴森一笑道:“这个容易,兄弟只要略施小计,就可以试出来了,如果他师徒不畏剧毒,桑老邪说不定就在他擎天庐中了。” 琵琶手道:“阎老哥要如何试法?” 毒郎中低声道:“你在这里等候,兄弟到他门前去走一趟就来。” 说完,轻脚轻手的朝草庐前门走去,他只走到矮垣门前为止,就探头探脑的朝四处张望,看他行动似乎小心到了极点,脚下几乎轻得连一丝声音都没有,又慢慢的蹑步回来。 琵琶手不知他做什么去的,迎着问道:“阎老哥,你过去看到了什么?” 毒郎中明笑道:“咱们耐心等着,到了天亮之后,就见分晓了”话声甫落,忽然轻咦一声道:“有人来了,咱们快到林中去躲一躲。” 两人迅速闪身入林,蹲着身子隐蔽下来,就看到前面山径上正有几条人影鱼贯行来。 琵琶手心中暗暗佩服,忖道:“看来阎老九果然比自己高明多了!” 来的一共是五个人,现在已经走近了,虽然月色朦胧,但这几个人一眼都可以认得出来。 凡是江湖上人一眼可以认得出来的,自然全是名家了。 走在第一个的是身穿天青僧衣的矮胖和尚,黄山文殊院方丈活弥勒觉慧上人。 他是少林寺黄山下院的方丈,而且还是当今少林方丈天行大师的师叔,在江湖上辈份极尊。 第二个身材高大的老者,是江西武功山武功门名宿沈中庆,也是武功门掌门人况公权的师兄,在大江南北,声誉颇隆。第三个身穿灰布道袍的老者,是茅山通天视观主冷清风。 第四个中等身材的中年人是黄山万松山在庄主万镇河。黄山万家上代曾连任过三届武林盟主,乃是武林第一世家,直到今天,在江南武林仍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占第五个一身武上装束,年纪轻轻的,是穿云弹董钦池,沈中庆的师侄,况公权的大弟子。 这一行人几乎是江南武林中的代表人物,走到任何地方,都会引起江湖上人的注目! 他们在此时此地出现,自然绝非偶然之事。 毒郎中不由得暗暗皱了下眉,心中暗道:“他们莫非也是为了桑老邪来的?” 一行人由觉慧上人为首,正是往冰壶草堂行去。 毒郎中日中低低的叫了声:“糟糕!”但继而一想,又不觉色然心喜,忖道:“如此也好!”一面低声道:“咱们快些走。”迫不及待的往林中悄悄退走。 一行人走近上垣门前,觉慧上人双手合十,仰首叫道:“石施主在家么?” 这时差不多已是子时三刻,三更半夜了! 更深夜静,老和尚这一声叫得并不太响,但擎天剑石东华内功何等精纯,这一行人走近门前,他早已听得清楚,等到觉意上人出声叫喊,他已举步走出,问道:“夜临寒庐,不知是哪一位?” 两扇木门呀然开启,迎了出来! 石东华已是六十六、七的人,但貌相清癯,看去不过五十许人。他这开开门来,不禁怔得一怔,连忙拱手道:“会是大师、道兄、万兄,哈哈,诸位连袂光降,真是难得,快快请进。” 觉慧上人合十道:“阿弥阳佛,深夜前来,惊忧施主了。” 冷清风打了个稽首道:“石施主没想到吧?” 沈中庆、万镇河也同时拱手道:“石兄久违了。” 董钦地走上一步,恭敬的作了一揖,说道:“晚辈董钦地见过石前辈。” 石东华连连还礼,把众人让人屋去,一面点起了灯盏。 尹剑青刚睡下不久,听到客堂中来了许多人,赶紧起来浇水烹茶。 石东华和众人分宾主坐下,一面含笑道:“诸位夜莅寒庐,想来决非偶然,不知有何见教之处?” 觉意上人一手拨动着十八颗檀木念珠,含笑道:“深夜造访,若无重大之事,怎敢有扰石施主的清梦?” 石东华“哦”了一声,问道:“诸位道兄连袂而来,自然是非同寻常之事了,在下洗耳恭听。” “石施主太客气了。”觉慧上人含笑道:“魔剑桑仝,不知石施主可曾见过其人?” 武林三绝剑,魔剑桑仝名列第一,石东华自然知道,但却微微摇了摇头,说道:“在下久闻桑仝之名,但在下很少在江湖走动,并未见过其人。” 觉慧上人道:“贫僧等人,正是为此人而来。” 石东华道:“在下愿闻其详。” 这时正好尹剑青端着五盅香茶走出,送到桌上。 石东华含笑道:“徒儿,你来得正好,快来拜见几位前辈。” 觉慧上人道:“这位是石施主的高足么?” 石东华道:“正是小徒。” 一面替尹剑青—一引见了在座诺人,尹剑青也—一施礼。 冷清风点头道:“石施土门下,名师出高徒,这位尹小施土气质不凡,真乃武林后起之秀。” 神拳沈中庆道:“冷道兄说得不错,看来这位小兄弟已得石兄真传,说不定他年青出于蓝呢。” 石东华朗笑一声道:“诸位夸奖,小徒年纪还小,以后还要诸位道兄多多指教才好。” 一面回头朝尹剑育道:“徒儿,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去睡吧。” 尹剑青躬身应了声“是”往后退去。 石东华一抬手道:“诸位道兄请用茶,这是兄弟采自本山绝顶的茶叶,数量不多,入口特别清芬,诸位试试。” 大家举起茶盏,喝了一口,果然入口清芬,香留齿颊。 冷清风笑道:“果然是好茶,贫道观中,也有采自茅山顶峰的云雾茶,但却没有石施主这茶叶的清香。” 石东华大笑道:“道兄好说,在下记得三年前,道经贵观,道兄还送我半斤云雾茶,醒脑清神,在下这茶叶,如何能和云雾条相比拟呢?” 说到这里,口中“哦”了一声,回头朝觉慧上人笑道:“对不起,在下和冷道兄只顾谈着茶叶,忘了向大师请教正事了。” 觉慧上人合十道:“其实也并不是什么急事,事情是这样,魔剑桑仝在黄山一个樵子手中得到一张武林中喧腾已久的‘迷踪图’,据那樵子说,是得之莲花峰石壁,应为黄山之宝,那魔剑桑仝,究是旁门邪派中人,得了此图,必将为害武林,因此万施主来找贫僧商量,正好冷观主和沈老施主也同在敞院,这就一同去找魔剑桑仝,希望他能交出此图” 石东华心中暗道:“迷踪图乃是无主之物,人人可得,如何能去强迫人家交出来呢? 唉,这一来,不是又要引起纠纷来么?世上的许多纠纷,本来一点事也没有,都是人去制造出来的!” 只听觉慧大师续道:“哪知魔剑桑仝敢情听到了风声,早已离去,不想他从江西、湖北打了个转,三天前又潜入安徽境内,经查他由长岭关一路东行,今晚傍晚时分,曾有人看到他在天柱山附近出现,接着就失去了踪影,贫僧等人就是闻讯赶来的,但因石施主卜居在此,先来跟石施主说明原委,免得引起误会。” 石东华抱拳道:“大师好说,风月无古今,林泉孰主宾,在下卜居于此,乔占名山一席之地,岂敢狂妄到以山为界,大师和诸位道兄如此多礼,倒使在下深感不安了。” 万镇河道:“石老哥,还有一事,要请老哥支持才好。” 石东华道:“万兄有什么事,但请直说。” 万镇河道:“石老哥久居天柱山,对此间一带地理,自然极为熟悉,如今魔剑桑仝曾在峰下现身,极可能就藏匿在附近,因此大家的意思,想请你老哥赐予协助” 赐予协助,就是要擎天剑石东华也参加他们的行列也! 石东华面有为难之色,说道:“这个” 神拳沈中庆道:“石兄这有什么好作难的?” “不是。”石东华正容道:“在下觉得‘迷踪图’虽在黄山发现,但它本是无主之物,谁得到了,谁就是主人,魔剑桑个既没有使用暴力从樵子手上夺取,也未曾因此伤害人命,咱们实在没有理由,强迫他交出图来” 万镇河听得脸色微变,说道:“迷踪图既是在黄山发现,自是黄山之物,兄弟觉得仅凭兄弟一己之力,是夺不回来,也保不住这张图的,这是江南武林同道共同的责任,大家总不至于眼睁睁的看着魔剑桑生把图取走,如果确如传言所说,此图和各派武功有关,那就更不能落入旁门邪派中人的手里,区区微意,也就在此。” 冷清风点头道:“万施主说的极是,此图决不能落入旁门左道中人的手里,石施主,这不是有主无主的问题,咱们必须令他交出图而后已!” 他刚说到这里,忽听神拳沈中庆口中轻咦一声,抬目追:“石兄,这茶水不对!” “阿弥陀佛!” 觉慧上人两道长眉微拢,低喧一声佛号,合十道:“不错,石施主这茶中果然有人动了手脚” 两人话声出口,立即闭目不言,各自运起功来! 不!他们身躯起了一阵轻微的颤抖,似是正在运功抗拒体内突生的变化! 同来五人,已有两个人有中毒的现象,其余三人不由得脸色剧变! 这真是变生俄顷,石东华方自一怔说道:“这怎么会呢?” 穿云弹董钦池看得大急,一个箭步掠到沈中庆身边,慌忙问道:“师伯觉得如何了?” 冷清风喝道:“董施主不可动他。”一面目射奇芒,问道:“石施主这是怎么一回事?” 石东华惊凛的道:“诸位怀疑是兄弟在茶中做了手脚?这话真是从何说起?” 万镇河道:“但老禅师和沈老哥分明是中了剧毒!” 突听神拳沈中庆张目喝道:“石东华,你好卑鄙狠毒的手段。 这句话,是他用毕生功力,拼着最后一口气说出来的,话声出口,摇了两摇,砰然往地上倒去,嘴角间也同时流出黑血来! 一看就知是毒性极烈的毒药,人已毒发身死。 董钦地双目尽赤,猛然跨上一步,大喝道:“姓石的,你一向沽名钓誉,在江湖上以隐士自居,居然心如蛇蝎,在茶水中暗中下毒药,如今还有何说?” 石东华凛然惊道:“董少兄且请息怒,此事只怕别有原因,石某 “阿弥防佛、阿弥陀佛、阿弥陀” 觉慧上人连声低诵着佛号,但念佛的声音却愈来愈低沉,身子一阵抽搐,同样砰然一声,倒了下去,口鼻间也同样缓缓的流出黑血! “别有原因?” 董钦他冷笑道:“只怕是你别有居心吧?” 冷清风突然狂笑一声道:“大概石施主认为咱们同来的五人中,觉慧大师和沈老施主功力较高,不易对付,所以先向他们二人下手,如今上人和沈老施主已经毒发而死,石施主可以向贫道等三人下手了吧?” 万镇河也在此时抽出长剑,喝道:“石东华,你不用再假惺惺了。” 穿云弹董钦地更不用说了,早已从他腕底取出一柄两尺长的铁尺,三个人品字形围了上来,正待抢先出手! 石东华双手连摇,急道:“冷兄、万兄,你们二位和石某少说也相识数十年了,难道还信不过石茶的为人么?” 万镇河冷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平日一副道貌严然的假面具,大家都以为你是淡泊名利,如今事实俱在,上人和沈老哥在你擎天庐中中毒身死,总不是假的吧?” 董钦池切齿道:“老贼,多言无益,你毒死师伯,尝命来吧!” 手中铁尺突出,一记“仙人问路”朝石东华左肘“肺苗穴”点来! 石东华沉腕一格,把地铁尺撞开,一面急道:“你们要如何才能相信石某?” 万镇河喝道:“你方才说的话,已有偏袒魔剑桑仝的口气,如今看来,你们外号武林三绝剑,果然是一鼻孔出气的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随着喝声,长剑颤动,像灵蛇般点出三剑。 他使出来的正是黄山万家家传绝技,剑光如闪电,剑法之中,隐含点穴手法。但石东华乃是九宫门的名宿,名列二邪一正武林三绝剑,为当今武林首屈一指的剑术大家,万镇河手腕一振,剑招未出,他已可测出对方这一招的剑势,因此万镇河的出手虽快,石东华早已身形飘动,闪避过去,一面叫道:“冷道兄,连你也不相信石某了么?” 他说话之时,人已避到了冷清风的身侧,冷清风怕地欺近过来,突起发难,手中长剑一记“月移花影”剑光朝身侧洒出,喝道:“你教贫道如何能相信呢?” 茅山剑法,正中有奇,是各派剑法中别走蹊径的剑法,出手使人不可捉摸! 石东华不防他出手奇袭,赶紧斜跨一步,差点被他剑锋划破身上长衫,但他堪港避开冷清风一剑,董钦池的铁尺和万镇河的长剑,又已交相袭到。 地施展“九宫身法”一面在两剑一尺之间,闪避游走,一面朗声道:“三位控手,你们就算不相信石某的为人,也总该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说。” 这三人之中,穿云弹董钦地年纪较轻,功力较弱,但冷清风和万镇河二人,一个是茅山通天观的观主,一个是黄山万松山庄庄主,他们虽然没有门派,也等于是一派掌门人的身份,这两支剑施展开来,各有所长,石东华纵然名列三绝剑,既是赤手空拳,又不好还手,自然也颇有支础之感! 就在此时,突听有人大喝一声:“你们别伤找师傅!” 人影一闪而入,但听“当、当、当”三声金铁暴响,紧接着又是“嗒”的一声,几条人影同时散开! 这闪进来的正是尹剑青,他一下架开了冷清风、万镇河二剑,还荡开了童饮池的一尺! 不,他一剑横削,居然把董钦他二尺长的一柄铁尺,削断了三分之一,削断的尺头“当”的一声落到地上。 (冷清风和万镇河手中长剑,虽非名剑,但也都是百练精钢的利器,又加他们本身真力,在运剑之时,凝聚剑身,以尹剑青的功力,手中纵是利剑,自然削不断他们,董钦池的功力,和尹剑青差不多,再加手中是一柄利器,自可一下就把他铁尺削断了。) 原来尹剑青才送茶出来,师傅要他回房去睡,他回房之后,翻来覆去,哪里睡得着觉,后来耳听堂屋中起了争执,接着又听到“呛”“呛”“呛”拔剑之声,心头不禁大奇,悄悄的起身,躲在堂后往外偷偷一瞧,只见堂屋中剑光闪动,那茅山道士和黄山万镇河等三八三支兵刃,把师傅围在中间,已经动上了手,师傅赤手空拳,以一敌三,如何是人家对手? 心中一急,急忙奔回房去,俯身从床下取出白胡老人送给自己的那柄长剑(他跟师傅练了三年剑,使的只是一支水剑,真到用剑之时,木剑自然派不上用场了),一下冲了出来,一招“左右逢源”架开了三件兵刃,横剑当胸,气呼呼的大声喝道:“你们这算什么?竟然蛮不讲理,对我师傅动起兵刃来了。” 他冲出来的有些突然,尤其他救师心切,这一招“左右逢源”拚了全力,居然一下把两位剑术大家的长剑震开,还削断了董钦地的铁尺,三人一征之下,各自后退一步。 冷清风定睛瞧去,只见冲出来的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石东华的徒弟尹剑青,但他炯炯目光却凝注在尹剑青手上那支狭长铁剑之上,口中突然发出一声阴冷的尖笑,说道: “石道兄,令徒果然高明的很!” 就在尹剑青架开他们三人兵刃之际,石东华脚下忽然起了一个踉跄,当时大家正在后退之际,谁也没去注意。 石东华站住身子,就沉声喝道:“徒儿,你不准对两位前辈无礼,这里没你的事,还不进去!” “慢点!”冷清风冷冷一笑,一下子就挡住了尹剑青的退路,冷然道:“你手中这柄刻是从哪里来的?” 尹剑青怕他突然出手,斜退了一个,横剑当胸,说道:“这剑是一位老前辈送给找的。” 冷清风似笑非笑的道:“是不是魔剑桑仝?” 万镇河听得目光一凝,嘿然道:“这小子手中果然是桑老邪的黑锋剑,哈哈,真想不到,擎天剑一向自命清高,果然和桑老邪早有勾结了!” 石东华这时只觉一阵天旋地动,也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双脚一软,砰然跌坐下去。 写到这里,作者必须稍作交代,原来方才毒郎中走到擎天庐门前之时,已在暗中洒下了毒药,(他本意是为了试探石东华有没有避毒珠。)不料觉意上人和神拳沈中庆走在前面,把毒药沾到了身上,故而剧毒发得最快,石东华开门揖客,沾到的不多,因此也昏迷了过去。 尹剑青大吃一惊,急忙掠到师傅身侧,急叫道:“师傅,你老人家怎么了?” 石东华的突然倒地,使得冷清风、万镇河二人也大感意外,方自一怔! 董钦地厉声道:“老贼,你毒死了师伯,装死就能了事么?” 手中断尺一举,正待劈下。 尹剑青虎的直起身来,横剑喝道:“明明是你们之中有人暗下毒手,不然我师傅怎么也会中毒的呢?姓董的,你敢上来一步,尹某就努了你。” 石东华中毒不深,这时已经缓缓睁开眼来,张了张口,气息微弱的道:“徒 儿” 尹剑青喜道:“师傅你醒过来了,是他们之中有人下了毒,徒儿非要他们交出解药来不可。”一面横剑喝道:“冷道长,万庄主,你们谁下了毒,心里清楚,今晚若是不交出解药来,尹某拼着一死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哈哈!”冷清风大笑一声道:“贫道正要问你桑老邪躲在哪里,你小小年纪,居然敢反诬贫道?好,贫道把你中下了,不怕你不说实话。” 长剑一震,幻起三朵剑花,右腕一送,朝尹剑青身前洒来,但他剑势甫发,脚下禁不住也往前踉跄跨出半步! 这下使他心头蓦地大吃一惊,急忙收势,双目微阁,暗暗运气检查,他不运气还好,但觉一阵天旋地转,再也站立不住,连话都未出口,人已砰然倒了下去。(他是五人之中,第三个走近大门之人,故毒发又迟了一步。) 万镇河睹状大惊,暴喝一声:“好小子,原来是你”话声未落,身形摇了两摇,同样摔倒地上。 董钦地看出情形不对,一句话也不说,双足一顿,人已穿窗而出。 尹剑青眼看所有的人,全已身中剧毒,一个个倒了下去,早已被吓得手足无措,没了主意,董钦地穿窗而去,他自然没工夫理会,急忙走到师傅身边,弃去手中长剑,俯下身去,叫道:“师傅,师傅,你醒一醒。” 只听身后有人冷冷的道:“你师傅死不了。” 尹剑奇心知今日之事,必然有人暗施手脚,话声入耳,早已迅速的探手抓起长剑,修地回过身去,喝道:“是什么人?” 目光一注,只见门口站着一个身穿蓝布长衫的黄蜡脸汉子,这人右臂虚飘飘的只剩了一只衣袖,瘦削脸上,现出橘诡的笑容,望着自己,正是方才庙前说话的两个独臂人之一! 尹剑青喝道:“你是什么人?” 毒郎中闯老九诡笑道:“在下是什么人,并不重要。” 尹剑青道:“那么你来作甚?” 毒郎中一指地上造人,说道:“这些人好像都中了毒。” 尹剑青突然心中一动,哦道:“是你下的毒?” 毒郎中道:“那倒不是,不过他们中的是很厉害的毒药” 尹剑青怒声道:“不是你下的毒,你如何会知道的?” 毒郎中阴森一笑,道:“你看,这几个中毒的人,口里不是都在流着黑血么?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了。” 尹剑青回头看去,这几句话的工夫,师傅、冷清风、万镇河三人嘴角间果然流出黑血来了!中毒的人口里流出黑血来,岂不是毒发身死了?尹剑青神情一呆,忍不住回身朝师傅身上扑去,哭叫道:“师傅” “小兄弟。” 毒郎中叫道:“你师傅又没死,你哭个什么劲?” 尹别青回头道:“你说我师傅没死?” 毒郎中道:“在下骗你作甚?这是鼻子闻到的某种烈性的毒药,喉头出血,才会从嘴角里流出黑血来。” 尹剑青听说师傅未死,忍不在又站起身来,问道:“你怎会知道的?” 毒郎中笑道:“在下跑江湖,专治剧毒,如何会不知道?” 尹剑青道:“你能救治么?” 毒郎中嘿的笑道:“在下如果不能救治,天底下就没有人能救治了。” 尹剑青大喜道:“那你快把我师傅和这四位前辈一起救治了。” “可是可以”毒郎中拖长语气道:“只是我有一个条件。” 尹剑青道:“什么条件?” 毒郎中一指他手中长剑,问道:“小兄弟这辆长剑是从哪里来的?” 尹剑青心中暗道:“方才冷清风也追问自己此剑来历,那位老人家已死,我可不能告诉他实话。” 心念闪电一转,说道:“那是在下方才在庙前练剑之时,有一位老人家经过,看在下使的只是一柄木剑,就从木棍中抽出这把剑来,送给了在下。” 毒郎中听得眼睛一亮,问道:“他还送给你些什么?” 尹剑青摇摇头道:“没有,他只说他这把剑已经用不着了,旁的话没有说,放下剑就走,在下追上去问他名号,造了一段路,没有追得上,就回来了。” 毒郎中是看到石凳上的长衫,故意隐入庙中,看到尹剑青取了长衫,才一路跟下来的,尹剑青这番话,倒也说得极相吻合,他双目凝注着尹剑青,问道:“你说的是实话?” 尹剑青道:“在下说的自然是实话。现在你可以救治家师他们了。” 毒郎中问道:“那送剑给你的老人,往哪里去的?” 尹剑育道:“朝东去的。” 毒郎中道:“好。”好字出口,转身往门外疾琼出去。 尹剑青急道:“你答应救治家师,怎么走了?” 毒郎中已经闪身出门,长笑一声道:“这些人中毒身死,关我什么事?” 尹剑青听得大怒,飞身追了出去,喝道:“你给我站住。” 他追出草庐,终究迟了一步,黑夜之中哪里还有毒郎中的人影! 就在此时,瞥见山径上正有几道人影奔行而来。这几个人来得好快,不过眨眼之间,数十丈距离,一下就已到了近前!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白发萧然的老尼,手持铁拂,面长加驴,神情异常冷峻,正是九华剑派的掌门人绝请师太。她身后紧跟着两个一身青衣的妙龄少女、肩负长剑,身材苗条,自然是她的门人了。 尹剑青刚看到人影,绝请师太已经到了他的面前,突觉右腕一紧,手中长剑已被劈面夺了过去,手法快到令人目眩,心中方自一凛之际! 绝情师太一手执着刚从尹剑青手中夺过去的长剑,横剑当胸,仔细看了一眼,冷冷说道:“果然是黑锋剑,小子,你是桑老邪什么人?若有半句虚言,老尼就一掌把你活劈了。” 尹剑青心中暗道:“绝请师太,也算得佛门正派中人,却有如此凶横?”一面昂然道: “在下尹剑青,是九宫门下。” 绝请师太不觉微微一怔,她自然知道这里是天柱山冰壶草堂前面,他口称九宫门下,自然是擎天剑石东华的门人了。 擎天剑石东华名列武林三绝剑,绝情师太纵然平日自空一切,但对石东华却也不敢稍存轻视之心,她一双冷厉得刺人心魄的目光盯向尹剑青,冷喝道:“你是石施主门下么?” 她沉着马脸说话,这份口气已经算是最客气的了。 尹剑青躬身道:“正是。” 绝请师太道:“那你这把剑哪里来的?” 尹剑育道:“是一位老人家送给在下的。” 绝情师太冷厉的道:“他就是桑老邪?” 尹剑青道:“在下不知道。” 绝情师太道:“你不认识他?” 尹剑清道:“不认识。” 绝请师太冷嘿道:“你不认识他,他怎会把此剑送你的?” 尹剑青道:“事情是这样,今晚在下在南岳庙前练剑,那位老人家看在下使的是木剑,就把这柄剑送给我,在下不肯接受,他放下剑就走,在下追不上他,只好把此剑带回来了。” 绝请师太看他说得不像有假,沉着脸道:“你师傅呢?” 尹剑青道:“家师和觉慧上人、茅山道长、神拳沈前辈、万松山庄万庄主等人,都中了剧毒,在下是追一个人出来的。” “他们都在这里?”绝情师太似乎有些意外,问道:“是谁下的责?” 尹剑青道:“不知道。” 绝情师太随手把剑往地上一掷,说道:“拿去。” 人已像旋风一般往屋中行去。她身后两个青衣少女也一阵风般跟了进去。 尹到青听师傅说过这位老师太十分难缠,看她果然性子急躁,当下俯身拾起长剑,也跟着住屋中走去,哪知左脚堪堪跨入,脸颊上已经“啪”的一声,重重的挨了一掌! 只听绝请师太怒声喝道:“好小子,你敢在老尼面前撒谎,你是不要命了!” 尹剑青被她打得眼前直冒金星,不觉气往上冲,忍不住抗声道:“老师太没有把事情弄清楚,怎么就出手打人?” 绝请师太寒着一张马脸,双目精光如电,冷厉喝道:“你说你师傅等人都中了剧毒,他们人呢?” 尹剑青一进来就被她重重的掴了一掌,屋内情景几乎没有看得清楚,听她这声大喝,才如梦初醒,定睛看去,堂屋中除了绝请师太师徒三人,品字形站在上首,方才倒卧在地上的人,包括师傅在内,果然一个也不见了! 这下直把尹剑青看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绝情师太冷哼一声道:“小子,你还有何说?” 尹剑青定了定神,口中才咦出声来,说道:“家师他们会到哪里去了呢?方才在下追踪那人出来之时,大家明明剧毒发作,还躺在地上,怎么一会工夫,都不见了?” 绝情师太看他神情不像作伪,沉声道:“你没有骗我?” 尹剑青心急师傅安危,大声道:“我骗你作甚?不信,师太请看桌上五盅茶,就是在下沏了送出来的,再说,这地上还有一滩黑血,这是神拳沈前辈倒下地时,从他喘角间流出来的。” 桌上果然放着五只茶盏,地下也确有一小滩黑血! 绝请师太倒也有几分相信了,寒着脸问道:“你把方才的经过情形,说一遍给老尼听听!” 尹剑青就一字不漏的述说了一遍,一面又从地上抬起董钦他被自己削断的一截铁尺为证。 绝情师太道:“你说觉慧上人和你师傅等人,先后倒地,呼角流出黑血,岂非已经气绝身死?” 尹剑青道:“但那人说家师等人并没有死。” 绝情师太问道:“他怎么说的?” 尹剑育道:“他说,这是因为鼻子闻到了某种烈性毒药,喉头出血,才会从嘴角间流出黑血来。” 绝情师太口中“唔”了一声,回头道:“竹君,你去看看,茶中可有剧毒?” 站在她左首一个青衣少女躬身应“是”袅袅婷婷的走近桌子,从身边取出一支乌黑骨外,纤手揭开碗盖,在茶水中浸了一下,锨起骨针,仔细察看一眼,又朝第二盏茶水中浸去,这样直把五盏茶水都试过之后,才轻启樱唇,说道:“启禀师博,茶水中并没有毒。” 尹剑青心中暗道:“这五碗茶是我沏的,自然不会有毒了。” 绝请师太目光回到尹剑青的脸上,问道:“你说的那独臂人,如何一个长相?” 尹剑青想了想道:“这人生的脸型瘦削,肤如黄蜡,个子不高,穿一件蓝布长衫,说起话来声音有些低沉” 绝请师太道:“你说是你追他出去的,他既能用毒,你师傅等人都已毒发倒地,又何惧于你?” 尹剑育道:“他先前答应替家师等人解毒,逼问在下此剑来历,等在下说出那位老人家把剑送给在下,回身就走,在下追上去,没有追上,地问在下那位老人家往哪里走的?在下说他往东而去,这人就匆匆闪出门去,在下刚追出大门,师太就来了。” 绝请师太道:“这么说,他是追桑老邪去的了?” 尹剑青道:“在下不知道那位老人家是不是桑老邪,但这人好像是追那位老人家去的了” 他话未说完,突觉眼前微风一飒,绝情师太早已化作一阵清风,没了影子。 尹剑青方自一怔,只见两个青衣少女身形一晃,也以快捷无论的身法,追着乃师出门而去。 尹剑青因师傅等人身中奇毒,又离奇失踪,原想绝情师太是名动武林的正派中人,她会帮助自己,查究师傅等人的下落,哪知自己话未说完,竟也如此匆忙的走了! 一时之间,不知这些人夤夜赶来,追踪桑老邪究竟是为了什么? 桑老邪,难道在山顶上传自己两套剑法的老人家会是和自己师傅齐名的魔剑桑仝? 他心念转动,还是有些不放心,脚下忍不往奔向师傅房间,房里当然不会有人,再奔到自己房里,察看一眼,又匆匆走出,冰壶草堂就这么一间堂屋,二间卧室,和一个狭仄的厨房。于是他又一手提剑,奔出屋去,在屋前屋后仔细的察看了一遍,依然找不到半点影子。 师傅和觉慧上人等人,中毒倒地,当然不会是自己离开的,就算觉慧上人等人是自己走了,师傅不会随着他们走呀!那么莫非有人把师傅等人偷偷的运走了? 这会是谁呢?他要把师傅等人运走,目的又何在呢? 他废然回进堂屋,这回他感觉到屋内有着一股说不出的岑寂,袭上心头! 一灯如豆,幽森冷清,令人如心头压着重铅! 师傅生死未卜,去向不明,自己该怎么办呢? 突然他想到那独臂人听了自己的话,是往东追下去,绝情师太也是听了自己的述说,匆匆就走,分明也往东追去了,虽然他们永远也找不到桑老邪的,但自己只要追上那独臂人,可能会探听出师傅等人的下落来。 一念及此,哪还怠慢,呼的一口吹熄桌上灯火,走出堂屋,回身掩上门户,就一手提剑,施展轻功朝东首奔了下去。 天色渐渐黎明,也不知奔行了多少路程,觉得有些困乏,就在一道小溪边坐了下来,忽然想到天亮之后,自己手里拿着一支没有剑鞘的剑,岂不引人注意,自己何不学那位老人家的样,先找根木棍,把剑藏在棍里,就方便多了。 心中想着,立即站起身,奔到一座小山脚下,在林中挑了一枝干较直的树身,依照长剑的长度,砍了下来,削去枝叶,缓缓把剑插入。这一来,果然就变成了一根青木棍,只有剑柄还露在外面,手边又没有布条可以把剑柄包起来,索性脱下长衫,缠在剑柄上,粗看起来,就像他走累了路,用木棍挑着衣衫一般,看看已经不十分惹眼,就继续往东行去。 要知从天柱山一路东行,正是皖山山脉,山势绵亘深远,通称山南为皖南,山北为皖北,据潜南县志上说:山之南为皖山、北为潜山、东为天柱、西为霍山。道家以为第十四洞天,名天柱司元之天。从这一段记载,你就可以想像得到这皖山山脉,是何等辽阔了。 尹剑青自幼踉随师傅,读书练剑,平日从未离开过冰壶草堂,这回为了追踪独臂汉子(毒郎中),追寻师傅下落,因为毒郎中听了他的话,朝东赶来,因此他也一路往东追来。 这一走,也就进入了皖山山脉。 他把长剑藏在青木棍中,就继续上路,哪知走了一阵,天色已经大亮,他还在群山之间,沿着小径循着山麓而行。 一晚未睡,又赶了大半夜的路,他本来认为只要追上独臂汉子,就可以问明师傅的下落,如今不但不见独臂汉子,连绝情师太师徒也没赶上,此刻已经感到腹中饥饿,心头也不禁暗暗焦急起来! 正行之间,忽然听到男女叱喝之声,心中不觉一动,立即循声寻去。 穿过一片杂树林,林外是一片池塘,对岸站着一男二女,似乎争执不下,各不相让! 一面是一双锦衣男女,年纪不大,约莫二十来岁,腰间各佩长剑,一望而知是武林世家兄妹二人。一面却是一个十七八岁,面貌丑陋的贫女,荆初布裙,又着手说话,似在据理和对方男女力争。 尹剑青不知他们为了何事争执,这就缓缓走近林边,藉着树身掩蔽,凝神听去。 只听那村女大声道:“你们要不要脸,想胡赖我?明明是一只野鸽子,说什么是你们养的,难道这片山林中的飞鸟,都是你们养的不成?” 她脸上肌肤黝黑,还生得疙瘩凹凸,蒜鼻厚唇,极是丑陋,但说话的声音却甚是娇美动听。 尹剑青心中暗道:“原来他们是为了一只野鸽子引起的争执!” 只见那锦衣少年双眉一轩,怒声道:“小丫头,你还强辩!” 那丑女掀着鼻子,哼道:“你骂谁小丫头,你娘从前不是小丫头?” 她说了这句话,似是甚为得意,裂着厚嘴唇,浅浅一笑,眼睛中流露出角黠的神色来。 就在此时,但听‘呛”“呛”两声剑鸣,那锦衣少年兄妹竟然同时抽出雪亮的长剑来。 锦衣少年目射凶光,喝道:“你是找死!” 手持长剑猛地踏上一步,朝丑女退去。 “哼!”丑女哼了一声,依然叉着手道:“你想怎么?有一柄剑就能唬人了,你敢刺我一剑,我就叫你爬着回去。” 锦衣少年一脸狞厉之色,大笑一声:“很好!”刷的一剑,出手迅疾,朝丑女刺出,只要看他剑势,分明武功不弱! 尹剑青不由吃了一惊,心想为了一只野鸽,何至动剑伤人?正待纵身出去,替双方排解! 哪知丑女冷笑一声,身形一闪,轻易的就避过了锦衣少年一剑,身法奇幻之极,连尹剑育也没看清她不知如何跨出去的,心中觉得好奇,就忍了下来。 锦衣少年一剑落空,心头更是愤怒,手腕连振,接连刺出三剑。 丑女身形连闪,从容避开他三剑,口中更不饶人,一边还在哈哈格格的说道:“你不信我叫你爬回去,我就先打你一个嘴巴!” 不知她如何一来,纤腰扭动,一下转到了锦衣少年的身侧“啪”的一声,果然打了他一记耳光。 那锦衣少年这下怒气进顶,大喝一声,长剑挥舞,有加灵蛇乱闪,幻起一片综绕剑光,着着俱指向五女的要害大穴,招式狠毒无比!但任你出手如何快速,丑女腰肢摆动,躲闪灵活,兀是刺不到她的身上。 锦衣少年喝道:“妹子,你还不一起上,杀了这丑丫头。” 锦衣少女先前只是站着观战,经锦衣少年这一叫,也就挥动长剑,纵身而上,挥剑夹击过去。 丑女大声道:“你打不过就叫妹妹帮忙,哼,就是叫你爷爷来,我也不怕。” 那兄妹二人联手合击,剑光顿时大盛,锦衣少年还扬起左手,夹着剑招,劈击而出! 这一来,剑光掌风,有如疾风劲雨,漫天飘洒,把五女一个瘦小人影,困在中间。 尹剑青凝神看去,只见那丑女东闪西窜,身法十分古怪,好像穿花蝴蝶,蹈隙乘暇,在两支剑尖隙缝中游走,就是刺不到她,尤其她身段美好,越看越觉得苗条纤秀,如临风垂柳,轻巧已极! 就在此时,突听有人大喝一声:“云儿、娇儿住手。” 这一声喝,声音十分苍劲! 尹剑青春那丑女的身法,正看得出神,听到这声大喝,不觉一惊,急忙举目看去,不知何时,对岸林前,已经多了一个穿青缎长袍的老者,一手摸着垂胸黑须,站在那里! 尹剑青心中暗道:“为了一只野鸽,本来就值不得拼命,如今好了,这老者既是锦衣兄妹的父亲,他喝住兄妹二人,看来自然是明白事理之人了!” 心念转动之时,锦衣兄妹果然闻声住手,各自跃退。 青饱老者目注丑女,冷声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丑女举手掠掠鬓发,说道:“我没有名字。”转身欲走! 青袍老者脸色一沉,喝道:“站住,你是何人门下,竟敢对老夫如此说话?” 丑女披披嘴道:“我没有师傅,不是什么人门下,你问完了吧?”又欲举步走去。 锦衣少年道:“爹,她打下了咱们信鸽,不能放她离去。” 丑女哼道:“不能放我走,你们又能把我怎样?” 青袍老者听得不觉脸色一变,目中精芒暴射,沉声道:“你截我信鸽,是受了谁的指使?” 丑女哼道:“我在林前打了一只野鸽,他们硬说是你家豢养的,你们不好好养在家里,我怎么知道是你们家的?再说不过打下一只鸽子,难道还要我抵命不成?” 锦衣少年道:“爹,鸽足上的信筒不见了,明明是这个丫头拿去了。” 丑女道:“谁拿你们信了?你们的信,关我什么事?” 青袍老者目中厉芒一闪,沉声说道:“小姑娘,你把信筒交出来,老夫可以不难为你,你就可以走了。” 丑女双手一摊,认真说道:“我没拿你们什么信筒,真的没有啊!”青饱老者沉笑一声道:“你到底受了什么人的指使,老夫面前,还想撒谎么?” 丑女道:“我又不认识你,干么要撒谎,我不和你们说啦!” 身子一扭,掉头就走。 青袍老者怒嘿一声,喝道:“你想走,只怕没有这么容易?” 呼的一掌,便向丑女拍去。他这一喝,威风凛凛,掌随喝声而出,一道凌厉风声,疾向丑女身后卷了过去。 那丑女身形一闪,就避开了他的掌势。 青袍老者一击未中,双目寒光如电,洪声一笑,右手掌势未收,随着她身子横扫过去。 这老者掌上功力,已臻收发随心之境,一下带转击出的力道,掌风化直击为横扫,一道狂飚,几乎横及七八尺宽! 尹剑奇心头一凛,暗叫一声:“要糟!” 果然那丑女再待闪避,已是不及,口中惊“啊”一声,一个人像风吹柳絮,被掌风扫起“扑通”一声,朝池塘中摔落下去。 那池塘敢情足有数丈来深,那丑女敢情并不识得水性,因此她摔下水去,只冒起半个头,又往下沉了下去,随着就见一串水泡,一个接一个从地底冒起,这就证明那丑女已经喝了好几口水! 尹剑青看得大惊,一时无暇多说,纵身穿林而出,一下跃入水中,伸手捞住丑女身子,双脚踏水,迅速泅到岸边双足一顿,飞身上岸。 丑女喝了几口水,几乎已经昏了过去,全身绵软无力,尹剑青把她身子搁在树根上,左手轻轻在她背后拍了一学,那五女哇的一声,从口中喷出一股水箭,人也登时醒了过来,只是四肢无力,委顿的依在树根上,只是喘息。 那青袍老者眼看丑女落水之后,忽见有人入水相救,锦衣少年一挺手中长剑,正待赶去,却被他摆手止住,直等尹剑青登岸之后,把丑女救醒,他才缓步走了过去,徐徐说道: “小兄弟身手不凡,你叫什么名字?” 尹剑青看他把丑女击落水中,见死不救,心中已是十分气愤,闻言冷冷道:“在下只是过路之人,看到有人落水,总不能见死不救,并无留名的必要。” 锦衣少年双目一拢,喝道:“这丑丫头落水,关你甚么事,要你来救她?” 尹剑青听得大怒,左手抓着青木棍,虎的站起身来,瞪目喝道:“人命关天,你说的倒轻松?就算这位姑娘打死了你家一只鸽子,也不是死罪,你们居然要她性命,天底下哪有此理?在下把她救起来,有何不对?” 他一身衣衫,湿得像落汤鸡一般,胆这番话,说得义正词严,英气逼人! 锦衣少年怒哼一声道:“好小子,你是找死!” 尹剑青双目发光,朗笑一声道:“我看你一身衫裤,平日仗势欺人,作威作福惯了,才如此骄横,动不动就要人家性命,我如何找死,你倒来试试看?” 锦衣少女看到尹剑青一表人才,一胜英气,一双秋波只是盯着他直瞧,这时忍不住道: “哥哥,他见义勇为,入水救人,这也没错,你就少说两句,不是没事了么?” 锦衣少年气得满脸通红,长剑倏地一振,发出嗡然轻响,含怒笑道:“好小子,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刷的一声,举剑朝尹剑青刺来! 青衣老者早已看出尹剑青身手不凡,他想瞧瞧他的路数,因此锦衣少年长剑出手,并未出声阻止。 倒是锦衣少女看不过去,悄声道:“爹,你看哥哥” 青衣老者一手将须,微笑道:“娇儿,你莫作声。” 锦衣少女撒娇道:“爹,他” 尹剑青看他举剑就刺,动中更怒,剑眉一剔,大喝道:“你要和我动剑!” 身形轻侧,让过对方一剑。 哪知锦衣少年已动了真怒,一剑出手、第二剑、第三剑踉着刺出,口中阴笑道:“我要你死!”—— 幻想时代扫校 第三章古墓练神功 这三剑剑势连环,一气呵成,正是锦衣少年最拿手的“连环追魂三剑”一片寒光,如风起云涌,把尹剑青左右两方一起封死,除了硬接,无处可以躲闪,但若要硬接,你手上只有一根青木棍,也无法接得住他锋利的百练精钢长剑! 尹剑青的师傅,名列武林三绝剑,他从师十年,练剑已有三年,对方出手的剑势,他如何会看不出来?右手“嘶”的一声撤出长剑,左足斜跨半步,身随步转,剑随身漾,他手中的铁剑,根本就看不起眼,也不见半点光芒,但听“嗒”的一声轻响,锦衣少年只觉手脱一震,手中登时一轻,心知不妙,急忙往后暴退数尺,耳中听到“当”的一声,自己大半截到刃,已被人家削断,跌落地上! 这一下几乎连青袍老者都没看清(因为铁剑毫无锋芒,目中所能看到的只是锦衣少年的剑光也),心头不期一怔,才定睛看去,自己儿子的长剑已被削断,尹剑青左手握着的只是一根青木棍而已! “哈哈,小兄弟果然高明的很!”青饱老者大笑一声,接着道:“云儿还不退下?” 锦衣少女睁大双目,说道:“爹,我们该回去啦!” 青袍老者低声道:“为父必须把他来历问问清楚再说。” 举步走上,目注尹剑青,问道:“小兄弟,你是何人门下?” 尹剑育道:“在下只是过路之八,师门无可奉告。” 青袍老者看了他手中青木棍一眼,脸含笑容,徐徐道:“如果老夫猜得不错,令师该是姓桑吧?” 尹剑青心中暗道:“他一定看出自己长剑来历来了,看他神色似乎对桑老前辈甚是忌惮,自己何不诳他一诳?”心急转动,立即神色一肃,抱拳道:“老丈说的正是家师。” “啊!啊!”青袍老者神色为之一变,口中连啊了两声,接着呵呵一笑道:“老朽猜得没错,少侠果然是桑前辈的高足,老朽真是失敬之至,云儿你还不过来给这位少侠赔个不是?” 那锦衣少年一脸骄横之色,望望乃父。 青饱老者朝他暗暗使了个眼色,喝道:“这位少侠乃是桑老前辈的传人,你败在少侠剑下,乃是无上光荣之事,还不快去赌罪?” 尹剑青连忙摇手道:“老丈不可客气,方才只是误会,说过也就算了。” “是,是,少侠真是襟怀开朗之人,老朽不胜佩服!” 青袍老者连连陪笑道:“少侠衣衫尽湿,寒在就在前山,请到寒庄稍息,换一件衣衫如何?” 尹剑青道:“不用了,家师和在下约定在此等候,大概也快要来了,在下不能走开,老丈厚意,在下谢了。” “啊!”青袍老者脸上飞过一丝喜色,同时也有惊惧之容,连忙拱手道:“桑前辈既和少侠约在此地见面,恐怕老朽在此多有不便,那就先告退了。” 尹剑青心中暗暗好笑,也连忙还礼道:“老丈只管请便。” 锦衣少女盈盈秋波一溜尹剑青,说道:“爹,你不是说要请这位少侠到咱们在上去么? 人家衣衫都湿了” 青袍老者忙拦着道:“娇儿,你不知道,桑前辈行事,一向不喜有人干扰,他们师徒约在此见面,咱们自然不便在此逗留了。” 说着,率一子一女,匆匆行去。 丑女瞪瞪眼睛,支撑着站起,望望尹剑青说道:“谢谢你救了我的命,我也该走了。” 尹剑青忙道:“姑娘是不是负了伤?你家在哪里,在下扶你回去。” 丑女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不是和你师傅约好了,在这里等的么?我我还不要紧。” 她要待举步,但脚下一软,几乎绊倒。 尹剑青急忙伸手把她扶住,一面低声道:“在下只是唬唬他们的,我师傅不见了,我原是找师傅来的,姑娘方才喝了几口水,体力不支,还是在下扶你回去吧!” 丑女任由他扶着,偏头道:“你快扶我走吧,那老头不是什么好人,我看他只是怕你师傅,你师傅若是不来,他就不会放过你的了。” 尹剑青扶着她走了一段路,那五女要尹剑青扶入一片深林,曲曲折折的走了一阵,才穿林而出,山径愈走愈荒凉,一路上乱石累累,草长过膝,看来很少有人经过,心下暗自起疑,忍不住问道:“姑娘府上还有多远?” 丑女裂着厚嘴唇,笑了笑道:“就在前面,不远啦!” 这样又走了盏条工夫,来到一处山麓,但见古木参天,气氛阴森,一道宽阔的石子路,草长及人,两边排列着许多翁仲,断头缺臂,像是年代久远之物! 尹剑青愈走愈觉疑念丛生,心中暗道:“这里好像是一座古墓!” 现在渐渐走近,更可证实这里是一座古墓了。两人一连走上三层平台,前面不远已经有一张长条石案,案后竖立着由三方大石拼起来的高大墓碑,因有石案挡住了视线,看不到碑上写着什么? 丑女忽然扭头一笑道:“这就是我的家了!” 尹剑青心中暗暗惊疑,也差幸这时候是大白天,若是换了黑夜里,她说出这句话来,不把人吓一大跳才怪! 他回头望望她,那张丑陋的面貌,真使人看了倒足胃口,像这样奇丑无比的人,真该住在荒山里。 丑女看他没有作声,轻笑道:“我不是鬼,你不用害怕。” 说实在,你如果闭上眼睛,光听她的声音,那真是娇美极了! 尹剑青一笑道:“在下并不怕鬼。” 丑女道:“那你怎么不作声呢?” 尹剑青道:“在下心里在想,姑娘一定是住在这古墓后面了?” “不!”丑女正容道:“我就住在墓里咯!” 尹剑青笑道:“活人怎么会住在墓里的呢?” 丑女道:“墓里有什么不能住的?我娘说,世上到处都是坏人,那些坏人比鬼还可怕呢?”说到这里,已经渐渐走近石案,她伸手一指,说道:“我们要向有过去才对!” 尹剑育扶着她绕到石案有首,原来这座古墓,全是用石块砌成的,高大浑圆,好像一个巨大的石馒头。 从石案右首绕向石坟后面,这本是坟墓的引水道,并不是路,但这里却宽得可以行驰一辆马车。 两人走了数十步路,快到古墓后面东北方,丑女娇声道:“到啦,这里就是古墓的边门了。” 她脚下一停,身子扑在石坟上,双手不知如何一推,石墓的下方,忽然悄无声息的裂开一个只穿得一个人出入的洞穴来。 五女回头道:“你快随我来。” 举步往石级走下。这时已快接近午刻、烈日当空,阳光直射,但那墓窟之中,望去黝黑如墨,看不清一点景物。 尹剑青觉得好奇,忍不住随她身后,走了下去。 这墓届人门处虽然极为决反,但跨入里面,石级极为宽敞。 丑女等尹剑育跨下三级,就扬声叫道:“喂!你停一倍,等我把门推上了再下去。” 尹剑青依言停下来,丑女回过身去,推上了大石。 本来洞口还有阳光映照,这一推上大石,堵住了光线,眼前一黑,就伸手不见五指! 丑女伸过手来,拉着尹剑青的手,说道:“这里很黑,你跟我来就是了。” 尹剑育只觉她的手掌纤细温腻,甚是柔软,他从未握过女孩子的手,心中暗暗忖道: “她说话的声音很娇美好听,手也是如此温软,只可惜脸上生得这般丑陋,真是造物弄人,天不作美了!” 丑女拉着他一级一级的往下走去,少说也走了三四十级之多,渐渐觉得眼前已有稀微的光亮,等到走完石级,已可约略看到四周的景物了,心中暗自惊奇,不知这光亮是从何处透进来的?举目望去,这淡淡的光亮,好似从屋顶透入,光线虽谈,但你只要往上一望,就再也不觉得黑暗了。 再仔细四周打量,这是一间相当宽敞的地室,略呈长方,中间放着一张破旧的板桌,和两把木椅,就别无一物。 丑女朝化裂着厚嘴唇笑了笑,说道:“你随便坐一会。” 转过身就翩然往里行去。 这里明明只有一间方方正正的石室,并无门户,但丑女走近石壁,轻悄的用手一推,就推开一扇石门,闪了进去,接着石门重又阁起,依然不见丝毫痕迹。 尹剑青方才忙着走路,倒也不觉得什么,这一停下来,顿觉身上湿漉漉的,感到有些寒冷,只好用手拧着衣角,把湿衣拧干了些。 不多一会,那扇石门开处,丑女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裤出来,笑着道:“你为了救我,衣衫都湿透了,还不快脱下来,我给你拿去烘干。” 她要尹剑青脱下湿衣来?但尹剑育身上只穿了一套短衫裤,当着人家姑娘,如何能脱? 不禁脸上一红,说道:“不要紧,待会就会干了。” 丑女看他尴尬神色,心中顿时醒悟过来,眼神中不禁起了些羞意,低下头道:“你穿着湿衣,着了凉会生病的呀,这怎么办呢?”突然她“哦”了一声,说道:“有了,你随我来。” 她转身又朝里首墙角,推开一扇门,回过身来道:“这里有一张木床,我去拿一条被来。” 说完,又匆匆朝方才那间石室走入,双手捧了一条薄被走来,放在床上,说道:“你快进来,把衣衫脱下来,用被裹着身子,我拿去一会就可烘干。” 说完,又返身走出,随手带上了门。 尹剑青确实感到身上冰凉得难受,只好把湿衣脱下,躺在床上,用棉被裹着身子。 只听那丑女在门外叫道:“你脱下来了么?” 尹剑青只得应了一声,丑女推门走入,捧起他脱下的湿衣,回身走出,一面说道:“你躺一会,我去厨房生火,很快就会干了。” 尹剑青道:“麻烦姑娘,真是不好意思。” 五女在门外应遵:“不要紧。”声音已经远去。 尹剑青一个人躺在床上,心中只是想着这丑女怎么会一个人住在墓里的?她方才好像说过她还有一个娘,自己来了一会,怎么没见到她娘呢? 尤其她方才和锦衣少年兄妹动手之际,身法手法,十分古怪,自己时常听师傅讲解当今武林各大门派的武功,却从未听说有五女这等奇异的身法? 正在沉思之际,丑女已经翩然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个木盘,说道:“现在中午已过,你一定还没吃饭,这里没有什么东西、我烧了一锅饭,只有一碟腌笋,你将就着吃吧!” 她把木盘放到床前的地上,又走了出去,把石门推上。 尹剑青一个早上,都没吃东西,腹中早已饿了,眼看木盘中果然放着一双竹筷,一锅白板,和一小碟腌笋,当下也不再客气,端起木盘,用薄被裹着身子,坐在床上,装了一碗饭就吃,饥饿的时候什么东西都好吃,他一口气吃了三碗香喷喷的白饭,才算填饱肚子。 放下木盘,忽然觉得小便甚急,想要解个小便,这间石室,除了一张木床,什么也都没有,一时之间,只好裹着棉被,走下床来,找到里首壁角,较为黑暗之处,正待解手! 哪知右脚踩上一块石头,忽然往下一沉,一个人身不由主顾跌出去。 事起仓猝,他哪里站得住脚? 不,那块石头下沉之际,他一头撞上了石壁,但石壁竟然裂开一道门户,他一下冲了出去,等他站定,人已进入另一间石室之中。心头方自一怔,急忙回过身去,石门业已围起,伸手一推,石壁纹风不动,哪能推得开来? 这下不由得心头大急,沿着石壁用手推了一阵,依然找不到出路,心中不由起了疑念,暗道:“莫非会是丑女故弄狡狯,把自己关在石室之中?但这也不对,这是自己便急,无意间踏动那块石头,才跌进来的,似乎和丑女无关。” 继而一想:“丑女在在这古墓之中,门户自然极为熟悉,自己找不到出路,不妨稍等一会,五女进来没见到自己,自会打开石门进来找的。” 一念及此,也就不再焦急,裹着棉被,静静的站着等候。 等人的滋味,当然并不好受,过了好一会,依然不见丑女的动静,心中不免又焦灼起来。 这样又过了差不多顿饭工夫,忽然隐隐听到有人在石壁外面拍打的声音,因为石壁相当坚厚,纵然有人在外面拍打,声音也十分轻微。 尹剑青急忙用耳朵贴着石壁,仔细谛听,果然可以听到五女拍着石壁的声音,只是听不到她的喊叫之声! “糟糕,莫非她也不知道这扇门的开启之法?” 心念一动,也就用手掌在石壁上拍了几下,再倾耳听去,外面也有人拍了几下,只是声音渐渐往左移去。 尹剑青灵机一动,暗道:“莫非这堵石壁,要从里面开启,她要自己朝左首拍过去?” 这就朝左移动了一步,再用手拍打石壁,然后贴耳听去,果然丑女又向左移开一步,又在拍打石壁。 尹剑青心知自己料想不错,于是又朝左横移一步,举手拍了两掌,再倾耳听去,五女果然又向左移去,还在拍打石壁。 尹剑青也跟着左移,再举手拍壁、贴耳倾听,这回丑女拍打石壁的声音,没有再往左移去,声音却往下移了一尺光景。 尹剑青听得一喜,忖道:“对了,她下移一尺,是指点自己开启石门之处了!” 当下就依着她拍打之处,举掌往石壁上拍去。 这一掌拍下,果然觉得石壁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心中不禁大喜,急忙再举掌拍下,石壁依然如故,并未裂开什么门户,但手掌拍下之处,石块好像有些活动! 尹剑青不觉蹲下身去,凝足目力,仔细察看,果然有一块一尺长的石块,似乎是活动的,这就用力拍了一掌,外面的五女也在外面壁上。用力拍掌! 石块经两人一内一外连拍了几掌之后,已经松动得多了,这时如果手边有铁器的话,就可以把石块挖下来了,但尹剑青手边什么也没有。(他长剑放在外面)。 平整的石壁,纵然有一块已经松动,也无法用指甲把它抓得下来。 就在此时,但听“砰”然一声巨响,石块被丑女在外面重重的拍了一掌,居然往里凸出了几寸光景! 尹剑青急忙十指用力,抓着石块,慢慢扳动,丑女也帮着他在外用力往里推,总算把这方石块从石壁上搬了下去,露出高约八寸,宽约尺许的一个小洞穴。 这洞穴别说人出不去,连头都伸不出去。 丑女弯着腰,一颗头凑在洞口,叫道:“喂,你怎么到里面去的呢?” 尹剑青苦笑道:“在下因一时便急,想找个墙角小解,不想误踏了一块石头,就跌了进来,再也找不到门户了。” 丑女唉了一声,说道:“这座古墓之中,有好些门户,我都不知道,只怕我娘也不知道,这间石室从前娘就不许我进来的,因为我知道的石室,只有三个,一间是娘的房,一间是我住的,我只好把你领到这间里来了,现在怎么办呢?这间石室,我不知道门在哪里呀?” “我知道。”尹剑青从小洞中伸出手去,指了指右首壁角,说道:“右首壁角间,地上有一个突出的石头,你只要用脚踏一下,石头往下落沉,石门就会开启了。” 丑女道:“好,我这就去开门,你要快些闪出来。” 尹剑青急忙回到右首壁角,等候着她开启石门。 哪知等了一会,只听丑女叫道:“喂,这里没有石头呀!” 尹剑青走回小洞口,凑着头说道:“就在角落上,有一块大石,大小像矮凳一般。” 丑女弯着腰,看着地上,说道:“这里空空的,哪有什么像矮凳般的大石,就是连手掌大的石块也没有呀!” 尹剑青继而一想:“对了,方才自己踏上石头之时,石头往下沉落,自己才会倾跌出去的,糟糕,这么一来,自己岂非永远出不去了?” 突然,他想起五女方才和自己拍着石壁,要自己朝左移来,她不知道开后石门之法,怎么会知道这里有一方石块是活动的呢?心中想着,这就问道:“姑娘怎么知道这里有一个小洞的呢?” 丑女道:“我是听娘说的,好多年以前,娘也误入这间石室,她就是从这小洞里钻出来的。” 八寸高、尺许宽的小洞,一个人如何钻得出来? 尹剑青问道:“这洞如此小法,令堂怎么钻出来的呢?” 五女道:“我娘使‘缩骨功’钻出来的呀!哦,你会不会‘缩骨功’?” 尹剑青摇摇头道:“我不会。” “那不要紧。”丑女裂着厚嘴唇一笑道:“我娘有本练功的书,你照着书练习,把‘缩骨功’学会了,就可以钻出来了。” 尹剑青发愁道:“那要练到几时去?” 五女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呀,幸好只有你一个人在里面,如果我也跌进来了,我们两个人就得活活饿死了,现在,我在外面,天天可以送饭给你吃呀!” 尹剑青问道:“姑娘的令堂呢?” 丑女忽然眼睛一红,幽幽的道:“我娘死了已经三年了。” 尹剑青道:“对不起,在下不该问的。” 丑女索性在地上坐了下来,她这一坐下,正好面对着小洞,说道:“你也坐下来嘛,这样我们可以隔着小窗说话了。” 尹剑育身上裹着薄被,果然依言席地坐下,两人果然就如隔窗相对。 丑女望望他,幽幽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可以告诉我么?” 尹剑育道:“在下尹剑青,姑娘呢?” 丑女道:“我叫艾青青。” “哦!”她口中忽然轻哦一声道:“对了,方才我是进来告诉你的,叫你再等一回,衣服马上可以干了。哪知一进来,就没见到你的人,我猜想你一定不小心误打误撞的闯到里面去了,现在你只好耐着心在下去了。” 尹剑青扰着双眉道:“这怎么办,我是找师傅来的,他老人家还中了毒,这这真该死” “急也没有用。”艾青青关切的问道:“你师傅是谁?怎么会中毒的呢?” 尹剑育道:“我师傅姓石,讳东华,我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怎么会中毒的,总之,和他老人家在一起的几个人都中了毒,后来又都失踪了,我是一路找师傅下来的,真急死人!” 艾青青道:“但你出不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呀!” “哦!”她忽然间好似想到了什么,急着道:“我把那练功书拿来,上面就有‘缩骨功’” 说着一跃而起,匆匆走了出去。 过不一会,只见艾青青一手捧着一堆衣衫,一手拿着一本厚书,走了进来,蹲下身子,说道:“尹大哥,你的衣衫都干啦!” 她双手捧着衣衫,从小洞中递了过来。 “谢谢你。”尹剑青伸手接过,就走到壁角边上,把衣衫穿好,又回到洞口,艾青青已经走开,这就叫道:“艾姑娘。” 艾青青就站在洞口边上,听到他叫喊,口中“嗯”了一声,问道:“你换好了么?” 尹剑青道:“在下早就穿好了。” 艾青青这才回到洞口,和尹剑青面对面坐下,一面说道:“尹大哥,这就是我娘的一本练功书,上面有很多功夫,我都没有练过,你快看看,其中有一篇,写的是‘缩骨功’,你练练着,学会了,就可以从这小洞里出来了。” 她把手中那本破旧的手抄书本,隔着洞口递了进来。 尹剑青看到她手腕肌肤甚是白嫩细腻,不像她脸上,皮肤又粗糙、又凹凸不平。他接过书本,口中说了声:“谢谢你。” 艾青青道:“尹大哥,这本练功书,听我姐说,还是我外公的师博手写的,娘在世之日,把它视若珍宝,轻易都不许我去碰它一下,娘临终时,还再三交代我,要好好保存,不可给任何人看到” 尹剑青道:“既是如此,姑娘快收藏好,在下也不看为宜。” “你不要紧” 艾青青道:“我知道你是好人,再说再说你被关在石室里,若是不练会‘缩骨功’,一世也休想出得来。” 尹剑青听她说出“一世也休想出得来”心头不期一凛,点头道:“好,在下那就只看‘缩骨功’一篇好了。” 艾青青道:“可惜我没练过‘缩骨功’,不然,我可以从这个小洞里钻进来,就不用这样对着洞口说话了。” 尹剑青一面翻着那本抄书,一面问道:“姑娘从小就住在这里的么?” 艾青青点点头,口中“嗯”了一声。 尹剑青又道:“那么令尊呢?” 艾青青道:“我娘说,我还没生,我爹就死了。”她抬眼望望他,忽然说道:“你看书咯,别和我说话啦!” 尹剑青一页一页的翻下去,这上面有内功口诀,运气行功图解、身法、举法、剑法、和十来种练功的法门,每一个字,都细如蝇头,还有画像,只是不知是什么门派的功夫。 他翻到后面,果然有一篇关于‘缩骨功’的练法,仔细阅读了一遍,才发现这本练功书上记载的武功,是某一门派(书上没写)循序渐进的练功全书。 从小由练内功着手,你有了几分火候,才能练什么功,是有一定进度的,你没练这本书上的内功,就无法光挑某一种功夫来练。照书本上的记载,练它内功,最少须下十年苦功勤练,方有小成就。 尹剑青约略看了一遍,就把书合上,从洞口递出,说道:“姑娘请收起来吧!” 艾青青睁大一双乌黑的眼睛,望着他,说道:“尹大哥,你是不是生气了?我说的也是实话咯,我娘临终时确实这样嘱咐过我,但我知道你是好人,又救过我,所以我想就是娘活着,也一定会答应把这本书借给你看的,你不要生气嘛。” 她说的词意恳切,眼中流露出一片纯洁无邪的诚意。 尹剑青听得甚是感动,含笑道:“在下怎么会生姑娘的气呢?只是这本书上记载的‘缩骨功’,在下只怕无法练习。” 艾青青道:“为什么呢?” 尹剑育道:“因为这本书,是某一门派传授门徒之用,记载的武功是由小至大,是由初级而高级,逐年随着他的内功火候而订的进度,到什么时候,才能练某一功夫,不可有丝毫勉强,在下不是贵门弟子,从小练的也不是贵门的内功。是没办法在中间挑着练一门什么功。” 艾青青听得不禁一呆,说道:“哪怎么办呢?你不练‘缩骨功,是出不来的呀!” 尹剑青苦笑道:“在下方才看得很仔细,要练‘缩骨功’,必须对书上说的内功,先有十年火候,在下岂非先要从内功着手,先练个十年才行。” “十年就十年咯!” 艾青青道:“你今年不过十九、二十岁,练上十年,不过三十岁,总比出不来要好得多。” 她忽然低垂着首。幽幽的道:“你放心好了,我每天都会弄吃的东西给你送来,也会一直陪着你说话解闷的。” 她声音本来甜美,话也说得很温柔。 尹剑青听得不觉一怔,感激的道:“在下在下” 一时之间,不知如何说才好。 艾青青裂着厚唇,笑了笑道:“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你听了我刚才的话,心里一定很感激我,对不?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呀,我陪伴着你,也是应该的了。” 尹剑青心头一阵激动,从小洞中伸出手去,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说道:“青青,你太好了。” 艾青青眼中流露出羞涩的欣悦之色,任由他握住自己的手,柔声道:“尹大哥,你救了我,我不帮助你,谁帮助你呢?这本书,你放着慢慢的练好了,我相信你会成功的。” 她另外一只手,又把那本厚厚的练功书,从洞口递了进来。 在古墓中天光幽暗得比墓外似乎提早了很多,现在不过申、酉之交,但里面已经完全黑了,艾青青早已准备好晚餐,也取来了一盏油灯,笑着道:“尹大哥,方才只顾和你说话,明天我们要早些吃晚餐才是。” 她在洞口等着尹剑青吃毕,才收过盘子说道:“尹大哥,你也好早些睡了。”转身自去。 尹剑青真没想到自己会被困在石墓之中,如果没练成‘缩骨功’,只怕终身都出不去了。他心头有着说不出的急躁,想到师傅身中剧毒,不知现在哪里?更是一刻也安不下心来。 时间渐渐过去,夜色也渐渐的深了,尹剑青也抱着棉被,倦极睡去。 一觉醒来,刚翻身坐起,就听到艾青青在洞口“咭”的笑道:“尹大哥,天亮已经好一会啦,我煮好了一锅稀饭都快凉了,看你睡得呼呼的,我没敢叫你,现在醒了吧?来,这是我弄湿了的面巾,你快擦一把脸,可以吃早餐了呢!” 她声音真如出谷黄莺,娇媚已极,只可惜天不作美,给她生了一张丑陋的面貌! 尹剑青笑道:“那你为什么不叫醒我呢?唉,我真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艾青青道:“才不会呢,我一个人住在古墓里,真无聊死了,现在总算有了伴了。” 她从小洞口递进一把湿面巾,等尹剑青抹了一把脸,就伸手来接了过去,接着又从小洞中递入一碟卤笋,和一碗稀饭,尹剑青吃了一碗,她又给他添了一碗,好似妻子伺候丈夫一般,丑脸上也挂着欣然的笑容。 尹剑青吃了两碗稀饭,意犹未尽,但不好意思要她再添,只说自己已经饱了。 艾青青接过饭碗,自己就在洞口吃着稀饭。 尹剑青盘膝坐在洞口,感到自己衣服里有一块硬东西,顶着腹部,伸手一摸,这东西似在自己短衫口袋里,急忙探手取出,原来这是在天柱山顶,白胡老人临终时要自己好好收着的那张羊皮纸! 本来是招叠好了收藏在口袋里的,昨天下水救人,大慨给水泡湿了,后来又没有及时取出来,经艾青青把自己衣衫家去烘干,也不知道自己口袋里有这张东西,现在已经干了,把叠的羊皮纸也全黏在一起,因此也变得硬了。 尹剑青口中暗暗叫了一声“糟糕!” 白胡老人在临终时交给自己,又要自己好好保存,必然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东西,他急忙小心翼翼的把它依照摺缝,慢慢的撕着。 艾青青坐在洞口,一双眼睛却一直关心的望着他,她本来要待催促地依照练功书上的功夫练功的,现在看他从口袋中取出一叠经水泡过的羊皮纸,低着头正在全神贯注的撕着,忍不住问道:“尹大哥,你在做什么呢?是不是昨天给水打湿了?” 尹剑青正在一心一意的撕着,一边说道:“是一张羊皮纸,给水一湿,如今黏住了,撕不开来。” 艾青青道:“是不是很重要?你昨天也没说一声。” 尹剑青道:“我忘了,唉,黏得真牢。” 艾青青道:“这到底是什么呢?” 尹剑青道:“我也不知道,是一位白胡子老人家送给我的。” 口中说着,双手不觉稍微重了些,但听“嗤”的一声,居然被他撕了开来,敢情这张羊皮纸还搭了两层,地撕开来的这一层,竟是夹层,但夹层上,却写着许多小字! 尹剑青记得自己前晚临睡时,曾打开来看过,上面只是用浓淡不同的笔,有横有直,画了许多的线条,并没有字,如今看到夹层上,忽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心中觉得奇怪,因为字体细如蝇头,不觉低着头,凝足自力望去。 只见羊皮纸上面写着:“汝得此秘笈,即为有缘之人,可传我秘宗门道统。天璇子留于黄山始信峰石壁。” 下面记载的是“秘宗玄功”和十八招“迷踪剑法”的口诀,每一句,都有详细的注释。 尹剑青看到剑法口诀,竟然和白胡老人教自己的完全相同,只是白胡老人传给自己只有九招,而这上面却有十八招之多,但白胡老人给自己讲解九招剑法的变化,可以演为九九八十一招,这上面所记载的却没有变化。 由此可见这套“迷踪剑法”白胡老人当年并没学全,也许后面的九招,当时已经失传,但白胡老人练剑数十年,精研剑法,把九招剑法的精微变化,加以发扬,故而可以演成八十一剑了。 艾青青看他捧着羊皮纸,看得出神,忍不住问道:“尹大哥,你到底在看什么呢?” 尹剑青抬目笑道:“真该谢谢你了,这张羊皮纸若非昨天泡了水,这一辈子也不会发现‘迷踪剑法’的。” 艾青青道:“你看的是剑法?” 尹剑青道:“还有内功口诀。” 艾青青道:“你要练就该练我眼这本书上的内功,才可以练“缩骨功”呀!” “不!”尹剑育道:“青青,你也许不知道,令堂这本书上的内功,是要从小就练的,我师傅是九宫门的人,我练的九宫门内功,原是直门内功,这羊皮纸上写的内功,也是玄门内功,较为接近,如果改练令堂书上的内功,就要从头学起,从前学的,就完全白练了,我想不论任何内功,只要练到相当火候,再练‘缩骨功’,都可事半功倍,都可以练得成的了。” 艾青青听他这么说,只得点点头道:“这样也好,你就练这种内功,如果练不好,再练我娘的内功好了。” 说到这里,忽然“哦”了一声道:“尹大哥,时间不可浪费了,那你从今天起,就得练功了呢!” 尹剑青道:“你呢?你不是说令堂这本书,还有许多功夫,你都没练过么?我练功的时候,你也练不好么?” 说着,又把那本厚厚的练功书递给了她。 艾青青接过书,咭的轻笑道:“我就练‘缩骨功’,看我们谁先练成,如果你还没练好,我先练成了,我就可以到你里面来了。” 从这天起,除了吃饭、睡觉,两人隔着一个小洞,就各练各的功。 尹剑青因艾青青的娘遗留的那册练功书上,所载武学,有几种名称,自己曾听师傅说过,属于旁门异派的功夫,即使“缩骨功”也并不是正派武学,他不好说明,所以也不肯练习。 秘宗门,自己虽没听说过,但细看“秘宗玄功”的口诀,属于玄门正宗,和自己练的九宫门内功,虽有不同,却也有许多近似之处,因此他选择了练“秘宗玄功” 这间石室,相当宽敞,尹剑青知道自己反正一时之间,休想出得去,渐渐的一颗心也定了下来,除了练功之外,他用白胡老人送给自己的那支铁剑,演练白胡老人先前传给自己的七招剑法。(这七招剑法,正是剑煞秦中龙的“七剑连环”) 他人本聪明,自小经名师调教,在剑法上原已奠下了极好的根底,因此练来并不吃力,不过一个月时间,就把“七剑连环”练得和师傅的“九宫剑法”同样熟练了。 于是又练白胡老人(魔剑桑老邪)教的九招剑法,(迷踪剑法前九招)等前面九招剑法连同各个变化都练会了,再练羊皮纸上记载的后面九招。 他因练“九宫剑法”和“七剑连环”在前,在剑术造诣上,已可以说得到了“武林三绝剑”中的两家之长,因此再练“迷踪剑法”也就并无多大的困难,何况在古墓石室之中,形同幽囚,整日除了练功,就是练剑,进境自然极速,不过两个月工夫,已把两套足以震惊武林的剑法全学会了。 但内功可不同了,必须循序渐进的,你练一天,有一天的进境,练一月,有一月的火候,这是无法速成的。 只是尹剑青从小跟师傅练的本是玄门内功,虽然“秘宗直功”乃是失传已久的玄门正宗练气功夫,但在练法上,对初学的人来说,也只是大同小异。他已有十年内功基础。故而很快就能领悟诀要,渐渐进入佳境! 先前,他只觉得师傅教自己的“九宫门内功”和“秘宗玄功”同属玄门内家练气功夫,不过大同小异,相差无几,但练到三个月之后,便已感觉到有了很大的差异! 九宫门内功,自己已经练十年,真气随着经络运行,流通舒畅,但“秘宗玄功”练了三个月,如今吐气之时,似乎有一股极大的力道随着吐出,自己面壁而坐,那吐出去的气,竟然会被石壁反震回来,正因吐气之后,全身均已放松,故而那反震之力,就把自己一个身子震得摇晃不停。一到吸气之时,又好像从石壁上反射出一股巨大的吸力,把自己身躯吹得要往前直飞出去。 这一情形,是他练“秘宗玄功”三个月来,近几天才有的现象,他知道这是练功有了精进,因此更加勒练不懈,夜间也不再躺下来睡觉,就以打坐练功,来代替睡眠。 一连半个月,那本身真气的一吐、一吸之间,反震与反吸之力,却与日俱增,越来越大,盘膝打坐的身子,几乎快要被震撼得离地飞起! 这天早晨,他堪堪练功完毕,轻轻舒了口气,正待站起身来! 突听身后有人发出“嗤”的一声轻笑,心头不觉一怔,急忙站起,回身看去,身后什么鬼影子也没有,就在此时,但觉自己耳后,吹来了一股冷风,急忙一个轻旋,转过身去,依然不见有人!心头觉得奇怪,暗道:“这石室里,哪会有人进来,莫要是自己疑心生暗鬼罢了!” 正在思忖之际,突听身后有人轻轻的“喂”了一声! 尹剑青现在内功精进了很多,这声“喂”对方说得虽轻,但他听得清楚,这是艾青青的声音,不觉含笑道:“青青,是你,你练成‘缩骨功’了!” 艾青青给他一口叫了出来,不好再施展身法,躲在他身后了,只得“咭”的一声轻笑,从他身后转了过来,说道:“尹大哥,我昨晚就把‘缩骨功’练成了,我偷偷的钻进来,看你正在练功,不敢和你说话,只好又悄悄的退了出去,今天一早,我又钻进来,在你身后,已经等了好大一会了呢!” 她能练成“缩骨功”钻进小洞来,觉得无比的兴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中,洋溢了无比的欣喜之色! 尹剑青喜道:“青青,恭喜你啦!” 艾青青忽然目露幽怨,问道:“你呢,你怎么还不练‘缩骨功’呢?” 尹剑青道:“找不是告诉过你么?你是从小练贵门的内功,所以很快就可把‘缩骨功’练成,我练的内功,和你不同” 艾青青道:“那你为什么不练娘书上的内功呢?” “你不知道。”尹剑青道:“我不能练你的内功。” 艾青青道:“为什么?” “因为因为” 尹剑青口中说了两个“因为”才接着道:“我如果要练你的内功,因为道路的不同,必须把我从前练的内功,悉数散去,这散功,就比死还要痛苦” 他这话,自然只是骗骗她的了。 艾青青急忙接着道:“有这么大的困难,那就不用练了。” 尹剑青道:“其实任何一门武学,殊途同归,只要把内功练到某一火候,‘缩骨功’自可一学就会了。” 艾青青望着他,眨眨眼道:“真的?” 尹剑青道:“自然是真的了。” 艾青青道:“尹大哥,你现在该休息了,我给你弄水去。” 她翩然走近洞口,运起神功,一个身子就渐渐缩小,接着双足一顿,两手攀住洞口,一下就钻了出去。 过不一会,她手中拿了一团湿面巾,隔着洞口递入,然后又把装稀饭的锅和竹筷,才又—一从洞口递入,再运功缩小身子,一下钻了进来,等身形恢复,才得意的笑了笑道:“现在,我们可以一起吃饭了!” 她把和他一起吃饭,都看得十分重要。 两人面对面的坐着,吃过稀饭。艾青青忽然目光矜持的望着尹剑青一声不作。 尹剑青看到她这般神气,忍不住问道:“青青,你为什么这般高兴呢,说给我听听好不?” 艾青青听他如此温柔的说话,再也无法坚待,忽然扑到尹剑青的怀里,双手抱着脸,抽抽咽咽的哭了起来。 尹剑青轻轻扶着她肩头,低声道:“青青,你怎么啦?受了什么委屈,可以告诉我吗?” 艾青青不觉止住了哭,过了一会,才道:“没有什么委屈,我只是在想,今天练成‘缩骨功’的是我,若是你的话,你岂不要走了?” 她眨动了下眼睛,滚下两颗晶莹的泪珠,续道:“我知道我又生得这般丑陋,你走了之后,心里一定不会再记得我的了。” 尹剑青听得不禁一呆,心想:“艾青青容貌虽然丑些,但却是个心地善良的人,这三个月来,她待自己可说是一片真心,自己可不能辜负了她。”于是柔声道:“青青,你也不要难过,你一个人住在这古墓里,也不是办法,等我练成‘缩骨功’时,出了这间石室,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可好?” 艾青青忽然转悲为喜,眼光中登时射出极明亮的光采,说道:“真的?” 但她只说了两个字,又摇摇头道:“不成啊,我娘临死的时候说的,出了这座古墓,外面没有一个好人,我如果离开这里,他们会用花言巧语来骗我,我会上人家的当。” 尹剑青笑道:“你不用担心,既然和我一起出去,我自然会保护你,不会让坏人欺负你的。” 艾青青想了想,又道:“我娘说过,除非有人不嫌我容貌丑陋,真心对我,愿意和我厮守一辈子,我才能跟着他。” 尹剑青听得不由一怔,他也只是为她着想,一个小姑娘家,总不能在古墓里住一辈子,所以说出带她一起出去,没想到她会说要和他厮守一辈子的话来,这就怔怔的道:“我说的自然是真心话了,你是一个姑娘家,也不能老住在古墓里,我是出来找师傅的,我师傅是个很正派的人,你可以和我们住在一起,我会把你当作亲妹妹一样看待。” 艾青青倚在他身傍,幽幽的道:“我早就把你当作我哥哥了,不然,我也不会叫你尹大哥,也不会把我娘的练功书给你看了,尹大哥,你以后不会不要我这妹子吧?” 尹剑青道:“那怎么会呢?你看我是这种人么?” 艾青青点着头,说道:“我知道你是好人,以后不会对我不好的。” 她欣然站起,说道:“尹大哥,现在该是你练剑的时候啦!” 从这天起,艾青青更像小云雀一般,经常陪在尹剑青的身边,他练功的时候,她就悄悄的退出去,这是娘说的,练功的时候,不可有人打扰。 他练剑的时候,她只是在旁看着,不敢和他说话,这也是娘说的,练剑的人,要心剑合一,不可有人打岔。 只有在练功、练剑之余,和吃饭的时候,她才陪他聊天,这小天地,就是他们两人的。 现在,尹剑青可以感觉得到自己的内功,又有了进步,因为自己在练功的时候,一呼一呢,震力虽大,但坐着的人,已可稳如泰山,纹风不动,他自然更加不敢稍懈,日夜苦练。 这样又过了半个月,那一睁一吸的震力、吸力,一天天的减弱下来,到了第五个月,反震和反吸之力,已经完全消失,一无所觉了。 尹剑青不知自己这一境界,是不是“秘宗玄功”已经练成了?因为羊皮纸上,只有练功的口诀和注释,却没有说明练成玄功,应该有如何一个境界? 只觉自己每次运功之时,确已到了返朴归真,心性空灵,尤其最近一个月来,自己的目力也不知不觉的增强了,本来天光一黑,石室中就伸手不见五指,如今在黑暗之中,已可看得清景物了。由此证明自己对“秘宗玄功”纵然没有大成,也已小有成就了。 这天,他告诉艾青青,自己想试着练练“缩骨功” 艾青青大喜道:“尹大哥,是不是你内功已经练好了?” 尹剑青道:“不知道,好像有了进步,所以我想试试看。” 艾青青取过练功的书,翻了开来,说道:“你先把这口诀背熟了,然后按照平时坐功一样,心里默念口诀,一句一句的去做,我练了三个月,就练成了,尹大哥,再有三个月,你可以出去了。” 尹剑育道:“只是我练的内功,和这书本上的内功不同,不知练得成练不成呢?” “一定练得成的!”艾青青道:“就是练不成,你就改练这书上的内功试试,总可以把?” 尹剑青点着头,就默默的念着“缩骨功”的口诀。 艾青青站起身道:“我要去做晚饭了,你一个人练吧!” 说完,缩着身子,从小洞中钻了出去。 尹剑青念了几遍,觉得已经背熟,这就依照口诀,缓缓的吸着气,运起“缩骨功”来。 他这一吸气,顿觉全身骨格渐渐挤拢,骨头和骨头之间的空隙,也随着逐渐缩小,心中暗暗感到惊奇,暗道:“难道自己一学就会了不成?” 一念及此,立即走到小洞口,先把双手伸出洞穴,再把头缓缓的探了出去,竟然轻轻易易就钻出小洞。 这下不由得大喜若狂,先调匀呼吸,把身子骨路恢复正常,才大步奔了出去,口中大声叫道:“青青,青青,我出来了!” 艾青青刚做好晚饭,正待端着木盘送进来,听到尹剑青的喊声,不知他发生了什么事,急急忙忙的赶了进来,差点和尹剑青撞个满怀。 尹剑青张开双臂,大喜的叫道:“青青,我出来了。” 一把把她拥抱住了。 艾青青也欣喜的惊啊一声:“尹大哥,你真的出来了。” 她也迅快的投入他怀中。两个人忘却男女有别,紧紧的拥抱在一起,忘形的跳了起来。 艾青青感觉到她偎在他怀里,有着无比的温馨,和一种说不出来的茫然的舒适。 尹剑青也有,她柔软的身躯,使他同样感到从未有过的感受。 两人已经静止下来,双方都可以听到对方的心跳! 尹剑青终于缓缓松开了环抱着她的双臂。 艾青青感到有些羞涩,慢慢的离开他的怀抱,举手理理披肩长发,抬起眼问道:“尹大哥,你是怎么出来的呢?难道‘缩骨功’一学就会了?” “是的。”尹剑青点着头,说道:“我照着口诀运功,身子骨格就随着松软,缩小了很多,就这样从小洞中钻出来了。” 艾青青道:“这么说,你练的内功果然已练成了,不然哪有这么快就学会‘缩骨功’了?”接着哦道:“对了,尹大哥,你说过出来了,要带我一同离开这里,到哪里去呢?” 尹剑青道:“我师傅就住在天柱山,我是出来找师傅来的,现在算起来已经有五个月了,我想师傅大概已经回去了,你自然和我们住在一起了。” 艾青青想了想,说道:“你师傅会不会不喜欢我?因为我知道,我生得太丑了。” 尹剑青笑道:“这怎么会呢,我师傅是个正派的人,再说你心地好,为人善良,我师傅一定会喜欢你的。” 艾青青也笑了,她笑在眼睛里,眼睛黑白分明,盈盈如水,笑在厚嘴唇里,裂开嘴唇,就会露出两排整齐而洁白的牙齿,这两处是她丑中最美的地方了。 “那”她望着他,娇憨的问道:“尹大哥,你的师傅,我该叫他什么呢?” 尹剑青被她问得一呆,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了,但你是我的妹子,我想,你自然也该叫他老人家师傅了。” 艾青青道:“那我们明天天一亮,就走,对不?” 尹剑青点头道:“是的,明天一早就离开这里。” 艾青青忽然脸有凄色,目中隐隐起了一层雾水,道:“我从没离开过我娘,虽然我娘已经故世了,但我一直当她还活着一样,明天,我要真离开我娘了。” 尹剑奇安慰她道:“伯母既已去世,人死不能复生,你一个人住在古墓里,也不能住一辈子,总有离开这里的一天,只要你有孝心,每年清明,回来拜奠一次,也就够了。” 艾青青点着头,幽幽的道:“尹大哥,这世上除了我娘,我只认识你一个人,才跟你出去的,如果你有一天嫌我了,我就会回来,再也不出去了。” 尹剑青握住她的手,柔声道:“青青,你只管放心好了,我会把你当作亲妹妹看待,决不会亏待你的。” 艾青青回愁作喜,说道:“有你这句话就好了,我明天会告诉娘,让娘也可以放心了。” 说到这里,忽然嗯了一声,又道:“我们只顾说话,饭要凉了呢!尹大哥,快跟我来,我们到厨房里去吃吧!” 她拉着他的手,走出石室,经过初来时那间起居室,转到里首一间石室。这里有一个石灶、铁锅、米缸、还有腌笋的小缸,果然像是一间厨房。 一张小木桌上,放着一个木盘,盘中早已放好了碗筷饭菜,艾青青从盘中取出饭菜,放到木桌上,桌旁正好有两把木凳,想是艾青青母女坐的。 她让他在左首一把木凳上坐下,自己在他对面坐了,低头一笑道:“这是你第一次到这里来吃饭,这里已有好久没有两个人坐着吃饭了。” 两人吃过饭,艾青青收过碗筷,回到起居室,艾青青指着在首一道石门,是她的卧室,右室一道石门,是娘的卧室,尹剑青住的一间,则在对面。 尹剑青心中暗暗奇怪,这古墓底下筑了这许多石室,不知当时是作什么用的?艾青青的娘,当初是如何发现的呢? 艾青青看他只是沉吟不语,忍不住问道:“尹大哥,你在想什么呢?” 尹剑青道:“我在想,古墓底下筑了许多石室,不知是作什么用的?” 艾青青道:“我听娘说,我们住的这几间石室,只是古墓的一角而已,还有很多石室呢,有些地方还安装着消息,不知底细的人,进去了,误触埋伏,就再也出不来了。” 尹剑青道:“这么说,伯母一定都知道,所以才会住到古墓里来。” 艾青青接道:“娘好像知道,我那口剑,就是娘去取来的,我去拿给你看。” 她匆匆转过身,奔人卧房去,取了一口绿鲨皮鞘,镶嵌了许多宝石的短剑走出,说道: “这是我学剑那年,娘送给我的,我知道我们本来没有这四宝剑,是娘从另外的一间石室中去取来的,我问哪里来的,娘不许我多问,我猜就是你被困在里面的那间石室,可以通到另一个石室里去,因为娘一直不许我接近那间石室。” 尹剑青心中暗道:“这座古墓,也许是古代帝王宰相的墓地,藏有殉葬之物。” 艾青青把短剑送了过来,说道:“尹大哥,你看这柄剑好不?” 尹剑青伸手接过,一按吞口,但听“铮”的一声,抽出了一柄青光莹然的短剑,剑锋森森,寒气逼人,这就笑着道:“伯母送给你的,自然是名剑了。” 说罢,还剑入鞘,随手递还给她。 艾青青喜孜孜的道:“明天我们离开这里,我就把这柄剑挂在身上,你说好不?” 尹剑育道:“你练了剑,自然要把剑随身携带了。” 艾青青道:“好啦,时光不早了,尹大哥,该是你练功的时候了呢!” 尹剑青朝她一笑,说道:“你也该回房休息了,明天一早,我们就要上路了。” 艾青青道:“今晚我一定会睡不着觉。” 她翩然朝自己卧室行去。尹剑青也回转卧室,在石床上盘膝运功。 一宵过去,第二天一早,艾青青起得特别早,她把自己的衣物打成了一个小包裹,把娘练功的书,收藏到娘的卧室里去。 她看到娘还是像睡熟了一般,躺在石床上,从现在起,她要和娘离开,忍不住含着泪,跪倒地上,把自己要跟尹大哥走的话,都告诉娘,然后拜了几拜,退出石室,把石门推上。 回到厨房里,兴匆匆的做好了两人的早餐,放到小圆桌上。 尹剑青才运功醒转,走了进来,含笑道:“青青,你这么早就起来了?” 艾青青笑道:“你看,我都收拾好了呢!今天要离开这里,所以起得特别早,你不知道,几间屋里的东西,都要收拾起来,不早些起来,要忙到见时去?” 尹剑青看到桌上放着一个寸许长精巧的铜管,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 艾青青哈的笑道:“这就是那天我打下一只野鸽,从鸽子脚上取下来的,大概就是那金家父子说的信简了。” 尹剑青随手拿起信筒,一面说道:“这么说,你是打下了他们的信鸽了。” 他只觉这铜管制作的十分精巧,上面还有一个盖子,揭开铜盖,里面有一小卷纸卷,偏头问道:“你看过上面写些什么吗?” “没有。”艾青青晃了下头,说道:“谁有闲工去看他们的信?” 尹剑青伸出两个指头,把纸卷夹了出来,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遵偷搜索全山,迄未发现二人踪迹,今晨有侯椿年、郎百辉,在山前逗留甚久,似亦系搜索二人而来,务乞另派高手支援为涛,属金叩” 尹剑青心中暗道:“他们搜索全山,似乎在追踪魔剑桑仝,那天晚上,连觉慧上人、冷清风等人,也都为魔剑桑仝而来,这么看来,自己在天柱峰绝顶遇上的白发老人,果然就是魔剑桑仝了! 这些人追踪魔剑桑仝,莫非就是为了羊皮纸上记载的武功不成?看来这羊皮纸上的武功,一定关系甚大,不然,正邪两道的人,不会如此重视,自己倒是不可把它带在身上才是。” 艾青青看他拿着纸卷发愣,忍不住问道:“尹大哥,你在想什么呢?” 尹剑青“哦”了一声,说道:“我要把那张羊皮纸和这柄没有剑鞘的长剑,留在这里,你给我收藏起来好吗?”” 艾青青道:“那为什么呢?” 尹剑青道:“外面人心叵测,看到练武的书,就会心生觊觎,我这柄剑,是一位很有名的老人家送给我的,这一位老人家已经死了,但仍有许多人在找他,我带在身边,会有许多麻烦,所以也留在这里的好。” 说着,就从怀中取出羊皮纸,和青木棍一起放到桌上。 艾青青点点头道:“好,我给你收到我房里去,我听娘说过,我和姐住的两间石室,有两重暗掣,不懂开启方法的人,休想打得开。” 话声一落,就拿起两件东西,转身道:“我这就去把它收藏起来,我收藏的地方,不告诉你,你就是进了我的房里,也找不到呢!” 转身匆匆而去。 尹剑育心中暗想:“师傅不知回去了没有?那晚他老人家中毒甚深,怎么会无故失踪的呢?” 艾青青很快就回来了,看他坐着没动,说道:“粥快凉了,你怎么不吃呢?” 尹剑育道:“我在等你呀!” 艾青青眼睛中流露出甜甜的笑意,说道:“你一个人不会吃么?” 她装了两碗稀饭,在尹剑青对面坐了下来,轻声问道:“尹大哥,我们要什么时候可以赶到师傅家里?” 尹剑青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总要午牌时光吧!” 艾青青道:“这么说,我们这一餐早饭,就要多吃些,师傅又不知道我们要回去,一定不会煮三个人的饭的,等我们赶到,还要再淘米煮饭,就要很晚才能吃了。” 尹剑育看她想东想西,想得很多,不觉笑了笑道:“你想得很周到。” 艾青青得意的道:“这是娘说的咯,凡事都要考虑周详,才不会吃亏。” 吃罢早餐,艾青青洗好碗筷,收拾干净,才挽起小包裹,说道:“尹大哥,我们走吧!” 两人出了古墓,艾青青阖上石门,一前一后,循着山径,穿过一片树林,又走到那片水塘边上,艾青青笑道:“那天我不是打下了金家的一只信鸽,就不会认识你了,所以我娘时常说,一饮一啄,莫非前定,这大慨就是缘了。” 她喜孜孜的说着,目中流露出来的也尽是欢愉之色! 尹剑青笑了笑道:“你说得不错,若不是我跳下池塘里去,把那张羊皮纸弄湿,黏了起来,我一下子也不会发现秘宗门的功夫了。” 两人边说边走,一路上自然不会感到寂寞,同时因为有人说话,脚下跑得快也不会感觉到太累,牛牌时光,就赶到百丈峰下。 尹剑青远远望去,只见冰壶草庐前面长满了蓬蒿,大有蔓革满径,庭院荒芜之感,心中不禁幕然一怔,迅疾想道:“难道师傅一直没有回来吗?” 一念及此,急步奔了过去。 大门没有关,小天井中,本来是一片药圃,如今杂草丛生,穿过药圃,两扇堂屋的木门也敞着! 尹剑青一脚跨入堂屋,眼前的情景,和那晚(五个月前)完全一样,连自己为觉慧上人等五人彻的茶碗,依然还放在桌上,都没有移动过。 五个月,时间虽然不算太长,但也并不太短了! 尹剑青口中叫了声:“师傅” 急得像一阵风般奔入师傅的房里,师傅当然不在,他又匆匆走了出来! 艾青青一手提着包裹,一个人站在堂屋中间,问道:“师傅还没回来么?” 尹剑青神情木然,微微摇头道:“没有。” 他只说了两个字,双目望着艾青青,问道:“青青,师傅没有回来过,这该怎么办呢?” 他已经没了主意。 艾青青把包裹从手臂上褪下,放到桌上,徐徐说道:“我听你说过,那天晚上,有很多人中了毒,师傅也中了毒,后来,你追一个独臂人出去,遇上了什么师太” 尹剑青道:“绝请师太。” 艾青青道:“我忘了她的名字,是绝请师太,你和她一同返回屋中,师傅和几个中毒的人,都不见了,对不对?” 尹剑青点点头。 艾青青道:“你就一路往东赶去,那是追独臂人去的,但却一个人也没追上” 尹剑青又点了点头。 艾青青道:“这么说,那天中毒、失踪的,就不只是师傅一个人了?” 尹剑青道:“连师傅一共五个。” 艾青青道:“如今师傅没有回来,不知其他的四个人,是不是都没有回去了呢?” 尹剑青听得“啊”了一声,点头道:“不错,我们先去问问其他四人,如果都没有回去,那一定是遭人劫持去了。”他话声甫落,就催道:“走,青青,你帮我找师傅去,我们这就先上万松山在去。” 艾青青问道:“万松山庄在哪里呢?” 尹剑青道:“黄山,万松山庄是黄山世家,失踪的万镇河就是万松山庄的庄主,还有就是觉慧上人是黄山文殊院的方丈,如果这两人都没有回去,那就是中毒之后,遭人劫持了,如果他们已经回去,就可以从他们口中,打听出师傅的下落来。” 艾青青道:“你别急好不好?五个月已经过去了,也不急在一时,此刻已经晌午了,我们先去做一顿饭,吃饱了再上路不是好么?我娘说的,急事缓办,任何事情,都要经过仔细周详考虑,才不会走错一步。” 尹剑青想想也觉得有理,从这里出去,一路都是田野,自然找不到吃东西的地方,总不能空着肚子上路,点头道:“好吧,那我去做饭,你在这里歇着。” 艾青青道:“不,我去帮你咯!” 两人走到后面,米缸里还有半缸米,但却没有下饭的菜。 尹剑青淘米煮饭,艾青青道:“我出去找菜去。” 翩然走出,俯身拣起两颗石子,打了一只野鸽子,又从山径旁采撷了一大把野生的荠菜,才行回转来,哈的笑道:“尹大哥,你去烤鸽子我来做汤,有一菜一汤,这顿午餐还不错了呢!” 她把养菜洗净了,下锅做场,尹剑青用铁叉叉着鸽子,在火上烤。 一会工夫,鸽子烤熟了,饭和汤,也都已煮好了。 艾青青抹过桌子,又洗了一个汤碗,两双碗筷,把汤和饭一起端到桌上,尹剑青也把烤熟了的鸽子用刀齐中剖开,抹了些盐,放到桌上,两人对面坐下,正待吃饭! 尹剑青回过头,看到正有三人缓缓的走入院子,朝屋中走来。 前面一个穿一件夏布长衫,同字脸,八字胡,中等身材,看去有些像师爷!他身后跟着两人一式青布劲装,腰跨单刀,看模样像庄丁。 艾青青当然也看到了,眼角一溜,低低的说道:“有人来了。” 尹剑青道:“我看到了。” 艾青青问道:“你认识他们吗?” 尹剑青道:“不认得。” 这时走在前面的师爷已经在门口抱抱拳,开口道:“请问这里可是石大侠住的擎天庐?” 石东华隐居天柱山,自称冰壶草堂;但是江湖上的人因他外号擎天剑,所以把冰壶草堂也称做擎天庐了。 尹剑青站起身道:“不错,阁下找谁?” “啊!啊!”那师爷口中“啊”了两声,连连拱手道:“小哥是” 尹剑青道:“在下尹剑青,是九宫门下。” “原来是尹少侠。”师爷皮笑肉不笑的拱着手,问道:“不知石大侠可在家么?” “家师出门去了。”尹剑青问道:“阁下找家师有事?” 那师爷阴森一笑道:“在下陆连奎,是金家庄的总管,这次是专程找尹少侠来的。”—— 幻想时代扫校 第四章鬼魅十二煞 “找我?” 尹剑青一怔,问道:“陆总管找在下有何贵干?” 陆连奎笑了笑道:“在下找寻尹少侠,已非一日,今天总算有幸,找到少侠了。” 尹剑青道:“陆总管找寻在下总不会没有事吧?” “自然有,自然有”陆连奎连声陪笑道:“因为敝上想请尹少侠莅庄一叙,特命在下前来奉邀。” 尹剑青道:“贵上是谁,在下素来谋面,何事见邀?” 陆连奎道:“尹少侠见过敝上,大概忘了。” 尹剑育道:“在下饭后,就要赶赴黄山,请陆总管覆上贵上,在下无暇前往。” “这个只怕不大好吧?” 陆连奎一手托着下巴,徐徐说道:“尹少侠纵然有事,先屈驾敝庄一行,也不迟呢!” 艾青青问道:“你们是什么在呢?” 陆连奎道:“自然是金家庄了。” 艾青青厚嘴一撇,说道:“这么说,你们是跟我们来的了?” 尹剑青经她一说,不由得暗暗“哦”了一声,忖道:“看来青青比自己聪明多了,金家庄,自己怎么没想到呢?他们庄主邀约自己,自然还是为了桑老前辈那张羊皮纸的事了。” 这就冷冷一哼道:“在下说过另有要事待办无暇前去,陆总管请吧!” 陆连奎还未开口,突然有人大笑一声,接口道:“小兄弟既然坚持不肯前去,老夫亲自登门请教来了。” 陆连奎闻声一喜,忙道:“敝庄主亲自来了。” 说完,神色恭敬的后退了两步,侧身站到边上。 尹剑青举目看去,只见一个身穿青纱长袍,黑须飘胸的老者缓步走入,他身后紧随着一个锦衣少年和一个红衣少女。 稍后还有两个身穿半截黄衫的汉子,在首一个马脸,高鼻子,双目倒挂,双肩微耸,腰间搏一根麻绳,插一柄丧门剑。右首一个扁脸,细眉小眼,鹰钩鼻,腰间同样系一根麻绳,插的是一柄板斧。 这两个人没有进来,就像一对门神般的站在大门口。 艾青青朝尹剑青招招手道:“尹大哥,饭快凉啦,你来吃吧!” 红衣少女听到艾青青和尹剑青说话的亲蜜口气,不觉樱唇一撇,冷然笑道:“这丑丫头也在这里,哼,真是丑人多作怪,还嗲声嗲气的,听了就教人肉麻。” 尹剑青怕艾青青听了和她冲突,连忙一抱拳道:“金庄主来了,请里面坐。” 金庄主呵呵一笑道:“小兄弟正在用饭,那就不用客气了,请先用吧!” 随着话声,他已走入堂屋,在一把木椅上坐了下来。 艾青青早已替他装好了饭。 尹剑青心想:“饭总是要吃的,他来竟如何,且等自己吃饱了再问他也不迟。” 于是他就端起饭碗,吃了起来。 金庄主望望两人,含笑道:“小兄弟和这位姑娘成亲了么?” 他们确实像小两口子。 尹剑青听得俊脸蓦地飞红,忆道:“金庄主误会了,她是在下妹子。” “啊!啊!”金庄主一手摸着黑须,呵呵一笑道:“老夫失言。” 红衣少女一双眼睛盯着尹剑青,扭了下肩,娇声道:“爹,你也不看看他们两个配吗?” 尹剑青很快的吃了两碗饭,就不吃了。 艾青青道:“尹大哥你怎么不再吃一碗,饭后我们还要动身,赶上黄山去了。” 金庄主道:“原来小兄弟要去黄山,老夫总算先来一步了。” 尹剑青道:“金庄主究竟有何见教?” 金庄主呵呵一笑道:“老夫想问小兄弟一句话,尊师究是哪一位?” 艾青青道:“尹大哥的师傅,自然是这里的主人了。” 金庄主目注尹剑青,问道:“小兄弟,这位姑娘说得对么?” 尹剑育道:“不错,在下正是九宫门下。” “哈哈!”金庄主突然仰天大笑一声道:“老夫记得小兄弟五个月前,曾向老夫承认是魔剑桑仝门下,不知可有其事?” 尹剑青在他出现大门口之时,早已想到他有此一问,因此不加思索的道:“在下明明是九宫门下,怎会冒认别人做师傅,在下记得当日金庄主问过在下师门,在下说无可奉告,后来金庄主要邀在下前去贵庄,在下因和家师约好了在山前会合,末便前去,金庄主和在下作别,事情可是这样?” 金庄主冷笑一声道:“年轻人,你狡辩得好!”尹剑青脸色一正,微哂道:“在下说的都是事实,何须狡辩?” 金庄主道:“当日你手中拿的那支剑,难道不是魔剑桑仝的黑锋剑么?” 尹剑青哦了一声,道:“你说的那支没有剑鞘的剑吗?那是在下在树林中捡来的,用过之后,随手丢了。” 金庄主哼道:“石东华一生为人正直,从无谎言,你是他门下,说的也不该是谎话了?” 尹剑青被他说得脸上一红,怒声道:“你不信就算了,在下并没有骗你的理由。” 金庄主深沉一笑,说道:“小兄弟,老夫也是为了你好,目前江湖上黑白两道,都在找寻魔剑桑仝的下落,你是九宫门下,名门正派的弟子,如若知道桑仝下落,何苦为他隐瞒。” 尹剑青道:“在下不知道。” 锦衣少年气愤的道:“爹,你还和地有什么好谈的?” 艾青青道:“是啊,你们早该走了。”一面伸手从桌上挽起包裹,回头叫道:“尹大哥,我们也该走啦!” 尹剑青道:“是该走了,你且等一等。” 他知道今天对方来了很多人,看样子决不可能善罢甘休,他手中可没有兵刃(其实以他目前的武功就是没有兵刃,也不足为俱,只是他自己并不知道罢了),因此话声一喀,转身往屋后走去 锦衣少年一手握剑,叫道:“爹,莫让他跑了。” 金庄主一手持项目光掠了艾青青一下,含笑道:“他不会一个人跑的。” 话声方落,只见尹剑青手中提着一支木剑走了出来,说道:“青青,我们可以走了。” 红衣少女两道眉毛一挑,哼道:“真不要脸,当着众人面前,还叫亲亲、亲亲的,一个丑八怪,亏你叫得出亲亲来。” 尹剑青怒目瞪了她一眼,沉声道:“姑娘说话最好庄重一些。” 艾青青气道:“我叫艾青青,尹大哥叫我名字,有什么不对么?” 红衣少女撇嘴道:“一口一声的大哥,叫得挺亲热,呸!你也不去照照镜子,你配么?” 艾青青听得大怒道:“我有什么不配?他是我大哥,我不叫他大哥,叫什么呢?” 红衣少女道:“你配,你只配和猪八戒去拜堂” 艾青青道:“你再说一句,我就打你两个耳括子,你信不信?” 尹剑青叫道:“青青,不要和他们多说,我们走吧!” 话声出口,正待举步往外行去。 “锵”!锦衣少年抬手之间,长剑出鞘,一下横剑而立,拦在两人前面,冷冷的道: “我爹没有答应你们走,你们要走,可没这般容易。” 艾青青道:“上次你被尹大哥削断了一柄长剑,莫非忘了么?” 锦衣少年冷笑一声道:“上次他手中是黑锋剑,善削兵刃,仗着利器,又算得了什么?” 尹剑青望望金庄主,冷傲的道:“金庄主,九宫门下从不受人胁迫,你快叫令郎让开了,免得伤了两家和气。” 金庄主深沉一笑道:“尹少侠有本领,那就不妨闯闯看。” 他是看尹剑青手中只有一柄木剑,自然不是他儿子的对手了,何况大门外,还有两个高手在等着。 艾青青哼道:“闯就闯,你们这几个人,有什么了不起的?” “呛!”话声甫落,剑铁轻吐,青虹乍现,她中手已经多了一柄寒光吞吐的短剑! 金庄主看得心头暗暗一动,忖道:“这丑女手中,倒是一柄斩钉截铁的宝剑!” 尹剑青一摆手道:“你把剑收了,别让人家又说我们仗着利器削他长剑了。” 艾青青听了他的话果然把短剑收了起来。 尹剑青双目一注,朝锦衣少年喝道:“你们真要在下出手么?” 锦衣少年大笑道:“你们来试试看?” 尹剑青这五个月来,内功精进,不但已把师傅“九宫剑法”剑煞的“七剑连环”魔剑桑仝的九剑,全已练熟,集武林“三绝剑”于一身,又进一步学会了秘宗门的“迷踪剑法”哪会把对方一柄长剑放在心里,闻言微微一笑道:“在下不想伤你,你还是自己让开的好。” 锦衣少年冷笑一声道:“你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小爷站在这里,凭你伤得了我么?” “站开去!”尹剑青木剑朝前一拨。 锦衣少年看他木剑拔来,长剑疾发,朝他胸口点去,哪知剑招才发到一半,只听“啪” 的一声,百练精钢长剑突然中断,从对方木剑上传来一股大力,把他一个人推了出去,脚下踉跄,往左冲出去三步之多! 金庄主做梦也想不到尹剑青一支木剑,居然会磕断了他儿子的长剑,心头一惊,口中大喝一声,抡手一掌,就朝尹剑青背后拍来。 尹剑青连头也不回,在掌朝后迎去。 金庄主练的是“铁沙掌”掌上力道,专走外门阳刚之劲,眼看尹剑青回手迎来,心中暗自冷笑:“好小子,你这条手臂大概不要了!” 心念一动,掌力骤吐,去势更快。两只手掌,很快就抵住了,金庄主但觉对方手掌柔软如棉,自己发的掌力,几乎一点也用不上力,心中方自一惊:“这小子几时练成了绵掌?” 猛觉身子好像被人推了一把,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出一步,这还是尹剑青不愿伤人,掌上并未使力。 尹剑青一剑,一掌,就逼退了金庄主父子二人,脚下却丝毫不停,一脚跨出堂屋。 陆连奎大喝一声:“站住。” 双手提胸,一下挡住了去路。 两名庄丁也在此时迅快的抽出单刀,一左一右欺了上来。 只听站在大门外的马脸汉子沉声道:“陆总管,放他们出来,这两个点子,自有咱们兄弟会来收拾的。” 陆连奎听到马脸汉子叫声,立即双手下垂,口中应了声“是”同时两个在丁也立即收刀而退。 尹剑青看得暗暗奇怪,陆连奎是金家庄的总管,照说,他只听主子的命令;但他对门外两个黄衫汉子,居然神色恭敬,不亚于金庄主,这两个人,不知是什么路数? 陆连查和两名庄丁退下了,尹剑青和艾青青没人阻拦,自然一前一后,从容的朝大门外行去 尹剑青忽然想到那天艾青青打下鸽子,附有一个信筒,那张纸卷上只有“属金”二字,不知这金庄主如何称呼?这就脚下一停,回过身去,朝金庄主拱拱手道:“在下和金庄主已有两次见面的机缘,只是还未请教金庄主的名号,金庄主肯见示么?” 他忽然提出这个问题来,金庄主微感意外,一手捋须,笑道:“老夫金祥生。”接着一指锦袍少年又追:“他是小儿金步云。” 红衣少女抢着道:“尹少侠,我叫金步娇。” 尹剑青一拱手道:“多谢见告。” 回身举步,跨出了大门,艾青青也跟着跨了出去。 大门外,左边那个马脸汉子尖声道:“小子,你不问问咱们兄弟的名号么?” 尹剑青冷然道:“不用了。” 马脸汉子尖声道:“你不想问,咱们兄弟却非告诉你不可。”他一指自己鼻子,说道: “老子叫做丧门神欧阳琥。” 接着一指扁脸汉子道:“他叫开路神窦锋,你可听人说过?” 尹剑青春出这两个黄衫人生相狰恶,满脸横肉,决非好人,懒得理他,冷声道:“没听说过。” 丧门神欧阳掳沉声道:“老子现在已经告诉你了。” 开路神窦锋(站在右边那个扁脸汉子)阴倒倒的道:“你知道欧阳老大为什么非把咱们两人名号告诉你不可么?” 尹剑育道:“不知道。” 窦锋阴沉道:“告诉了你咱们两人的姓名,你如是不服,可以到阎王爷那里去告状,现在你明白了吧?” 艾青青眨动眼睛,问道:“尹大哥,他这话什么意思呢?” 尹剑青道:“他们的意思,是今天决不放过我,好像我是死定了一股。 艾青青怒道:“他们才死定了,我看这两个人决不是好东西,尹大哥我先出手,把他们除了!” 尹剑青道:“我们不能先出手,先听听他们的意思。” 艾青青道:“喂,你们知道尹大哥叫什么名字么?” 欧阳琥道:“他不是叫尹剑青么?” “对极了,你们知道就好。”艾青青笑了笑道:“现在你们要和尹大哥动手,也就不要紧了。” 欧阳琥道:“为什么?” 艾青青咭的笑道:“因为你们如果不服气,也可以到阎王爷面前去告状了呀!” 窦锋怒声道:“好个丑八怪,当真是丑人多作怪。” 艾青青最气恼的莫过于有人说她丑了,闻言心头不觉大怒,倏地一挫腰,身如魅影,一下就欺到了窦锋面前,挥手在他满脸横肉的扁脸左颊上,打了一个耳光,等到“啪”的一声脆响响处,她人已退回原处,暗的笑道:“这是给你一个教训,看你以后还敢口不择言不?” 身法之快之奇,在场之人,都没有看得清楚。 尹剑青看过她娘那本练功的书,知道她使的是“飘花身法” 她这一掌掴得虽然不重,但开路神窦释乃是江湖上凶名久著的十二煞神之一,平日横行江湖,别说去招惹他了,一般人避之惟恐不及,只要他看着你不顺眼,你就会有性命之忧,何况艾青青一只手,清清脆脆的掴在他脸上! 更何况艾青青一张脸又生得奇丑无比,若是掴他的是个千娇百媚的娇美少女,他也许还以为打情骂俏,色授魂与,发作不起来! 窦锋在这一刹那,扁脸上两只小眼睛突然鼓了出来,凶光四射,注定艾青青,阴森的狞笑一声:“五八怪,你死定了。” 艾青青道:“是啊,你可以到阎王爷面前告我去啦!” 话还没有说完,眼前疾风一飒,窦锋已然一下斯到她面前,右手一探,五指箕张,钢钩般手指,劈面抓到。 他是存心要艾青青的小命,出手毒辣无比,这一记真要被他抓上,艾青青半个头脸,不被他抓得稀烂才怪;但他身法虽快,艾青青的身法比他还快,身子一闪,早已从他身边闪了出去。 不!她在闪出之时,还从地上抬了拳头大一块石头,朝他手中轻轻一塞。 窦锋五指一拢,还以为抓到了她的头脸,但听“喀”的一声,把那块石头捏成了无数碎石,洒落一地。 艾青青哈的笑道:“你真笨得像猪,姑娘岂会让你抓到?你连手里抓到的是一块石头都不知道?” 窦锋侧脸看去,艾青青依然站在那小子(尹剑青)的身边笑着说话,口中怒吼一声,又举起钢构般的五指,饿虎扑羊般朝艾青青飞扑过去。 “住手。”尹剑青口中大喝一声,左臂一横,朝前格出。 窦锋扑来的人,来势何等凶猛,但就在他外近之际,突觉一股无形大力,把自己冲去的势道,硬行挡住在三尺之外,再也冲不过去。 他乃是久经大敌之人,不知对方来了怎么一个硬扎的帮手?脚下立即刹住,定眼看去,对方除了尹剑青和丑丫头两个人,哪有什么人影?只见尹剑青一条右臂缓缓的收回,好像方才那一挡之势,是姓尹的小子出的手? 他心头兀自不解小子横臂一挡,居然能把自己阻挡在三尺之外,一时目注尹剑青,阴森的道:“小子,方才是你出的手?” 这时金祥生和他一子、一女,也已走近门口,他们只是静静的站在门内观看,并未跨出门来。 艾青青冷冷的道:“蠢猪,你小子骂谁?” “不错!”尹剑青剑眉一剔,凛然道:“是我出的手,我不许你伤了我妹子。” 艾青青撇了下厚嘴唇,哼道:“尹大哥,凭他这种蠢猪,也想伤得了我?” 窦锋气得目光狂乱,凶性突发,厉声道:“好小子,老子撕了这丑婆娘,再找你算帐。” 双手箕张,身形疾扑,宛如一头凶狼,又朝艾青青扑了过来。 艾青青叫道:“好啊,看我再掴你一个耳光。” 纤手一扬,(她人丑,手可纤指如玉,一点也不丑)正待迎将上去! 尹剑青沉喝一声道:“青青,不许胡闹。” 依然左手一横,朝前格去。 说也奇怪,这一下窦锋扑来在先,尹剑青横臂格出在后;塞锋这一扑,双手在前,扑如狼窜,他心里也早已有了准备,自然比方才那一扑,势道不知增强了多少,但地扑到尹剑青身前,依然被一股无形大力所阻,前冲之势,顿时受到阻遏,再也无法扑近过去,双脚落地,距离他们两人,依然还有三尺光景。 这下,大家看得清清楚楚,他扑起的人,是硬生生被尹剑青拦住的! 丧门神欧阳琥,和金祥生等人莫不看得凛然变色! 只有金步娇一张春花般的脸上,飞起一片欢欣和佩服的笑容,一双黑白分明的服波含着无限情意,悄悄的,盈盈的朝尹剑青瞟来。 窦锋心头不由得大为震动,但他凶性已发,自从出道以来,从没有人能阻止他杀人。在他的定例里,凡是瞪他一眼的人,都是该死,何况掴他一个耳光的人,更何况两次阻拦了他去杀掴了他一个耳光的人?他自然会把满腔杀气一古脑儿转移到尹剑青的头上了 他一张扁脸已经布满了一层青气,连肌肉都在牵动着,一双炯炯有光的小眼,也已通红,望着尹剑青狞笑道:“很好!”“好”字出口,剧的一声,已从腰间取下板斧。 他取斧的手法,快速而熟练,更不打话,挥手就是一斧劈了过来。他这柄板斧比平常人用的斧,要阔得多,斧势自然也特别沉重,因此一挥之际,就呼然生风,势道十分凌厉威猛。 艾青青春他说劈就劈,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尤其他那柄开山大斧,看去甚是锋利,急忙叫道:“尹大哥,快用我这柄剑。” 尹剑青右手提着木剑,说道:“不用换。” 其实就是要换剑,时间上也来不及了,窦锋的板斧,斧风如啸,在艾青青说话之时,已经退到尹剑青的身前。 尹剑青凝立不动,连看也没看对方一眼,手中木剑缓缓竖立胸前,剑尖缓缓的指向劈来的板斧。 表锋心里暗暗窃笑:“别说你是一支木剑,就是一柄百炼精钢的长剑,也挡架不住老子利斧一劈,你小子真是死定了!” 这下连使剑的丧门神欧阳琥也觉得这姓尹的小子难逃一斧之厄! 哪知就在窦锋板斧挟着劈山之势,迎面劈到之时,尹剑青竖立的木剑,突然动若闪电,一下拍在板斧侧面,就这轻轻一拍,势重力沉的板斧,一下被他直荡开去,木剑剑尖却顺着斧柄一滑而下,削向窦锋执斧手掌。 这一记真快到无以复加,窦释但觉一股大力,把自己板斧直荡开去,心头方自一惊,连转个念头都来不及,手背上已被重重击了一下,奇痛入骨,五指一松,哪里还握得住重达几十斤的板斧“当”的一声,坠落地上,急急往后跃退,但尹剑青的剑尖已经轻巧无比的点了他臂弯上的“曲地穴”人已跃退八尺,一条右臂也软软的垂了下来。 尹剑青以一支木剑,在一招之间,就击落了凶名久著的开路神窦锋的板斧,还制住他右臂穴道,这真把所有的人看得大惊失色! 艾青青喜得拍手笑道:“喂,蠢猪,我知道你不配和尹大哥动手的了,我打的一个耳光,真是一点也不冤枉。” 窦锋扭曲着脸,一声不作,只是用左手揉着右臂“曲地穴”他希望迅快推开穴道,恢复功力,一斧把尹剑青劈成两半,才雪他胸头之恨! 但他哪知尹剑青练成“秘宗玄功”这一记功凝剑尖,真气透入腠理,直达经络,一时之间,如何能恢复得过来? 尹剑青早已收住木剑,也并求追袭,目光一掠丧门神欧阳琥,冷然道:“你还要不要试试?” 这样的话,江湖上从来也没有人敢对丧门神说过;但如今丧门神欧阳琥认为他确实已够资格这样说话,而且说得还算很客气! “不用了。”欧阳琥马脸上居然皱起一大堆皱纹,嘿然笑道:“窦老二已经试过了,我和窦老二差不多,自知决难获胜,咱们兄弟认栽,你可以走了。” “要走的并不是我。”尹剑青冷然道:“这里是冰壶草堂,家师息隐之地,在下还有事去,诸位可以请了。” 师傅不在,他是这里的主人,这话自然该由他说,说得十分得体。 丧门神欧阳琥点点头道:“好,咱们走。” 他用脚尖一挑,一手抄住窦锋落下的板斧,回过头,狞笑道:“不过姓尹的,你记住,咱们兄弟今日虽然栽在你手下,但十二煞神中,自然会有人向你讨回这笔帐的了。” 尹剑青朗笑一声道:“尹某会记得的,随时随地,只管来找我,九宫门人,决不含糊。” 丧门神欧阳琥,开路神窦锋当先大步而去。 金祥生更不敢多说,率着子女和总管陆连奎以及几个庄丁,像一阵风走了。 只有金步娇临走之时,美目流盼,对尹剑青似乎情有所钟,走出几步,还回过头来,深深的望了他一眼。临去秋波那一转,着实有些不舍之情! 这情形,尹剑青当然并不觉得,但艾青青早就发现了,不禁“嗤”的笑出声来,说道: “尹大哥,有一个人好像很关心你呢!” 尹剑育问道:“谁?” 艾青青道:“你没有看出来么?” 尹剑青道:“你看出来了?” 艾青青笑道:“我自然看出来了。” 尹剑青哦了一声,问道:“你说的到底是什么人呢?” 艾青青神秘一笑道:“自然是那个穿红衣服的娇娇了,人家生得美,对你又那么多情,连临走的时候,还有些依依不舍呢,你难道真是木头人。” 尹剑青被她说的俊脸一红,说道:“你别乱说了。” “我才没有乱说呢!” 艾青青撇了撇嘴唇,接着道:“我看得出来,她对你很有情“青青,我不许你再说。”尹剑青一摆手道:“时间不早了我去关好门,我们该上路了。” 随着话声,回身走入,关上堂屋两扇木门,才行退出,又关上了大门,从土垣越出,吁了口气道:“好了,青青,我们可以走了,但愿我们回来的时候,师傅已经回来了才好!”艾青青春了他木剑一眼,说道:“尹大哥,我们经过城镇,你去买一口长剑,带着这样一把木剑,好像小孩子玩的,多不好看。” 尹剑青正容道:“这辆剑,是师傅亲手削的,在我眼里,比什么名剑都要名贵,从前我功力不够,不能用它,现在我已有能力使用它了,如何能把它丢弃?” “我又没说把它丢弃。” 艾青青道:“身体肤发,因为受之父母,所以不能毁伤,这口剑,你受之师傅,自然也不能毁坏,但我听娘说,江湖上,武功高强的人多得很,开路神窦锋,最多也只是个二流角色,万一遇上使剑名家,把你木剑削断了,你岂不是更对不起师傅么?” 尹剑青听得惊然动容,连忙谢道:“青青,谢谢你,你说得对,我不该因小胜而骄,我们经过城镇我一定去买一口剑。” 两人这就相偕上路,从朱屋庙(岳西)一路东行,这天赶到源潭铺,天色已经快近黄昏。 这里只是一个市集,没有客店可以投宿,正好村子南首,小山脚下,有一座庙宇,两人走到庙前,一看就知只是座废弃已久的破庙,并无庙祝,将就在这里住上一宿,当即走了进去。 艾青青在殿前天井中拔了一把青草,当作样子,把石阶上灰尘排了几掸,才行坐下,一面抬头道:“尹大哥,你走了一天路,先坐下来歇息咯!” 尹剑青道:“你在这里坐着休息,我到市集上去买几个馒头来。” 艾青青道:“对了,你一说,我肚子真有些饿了,我们一起去好了。” 尹剑青道:“这里离市集还有一里多路,我很快就会回来,你不用去了。” 说完,掉头朝庙外奔去。 艾青青站起身来,走入大殿,只见两旁神像都已倒塌,只有神龛里面塑的神像还算完好,一张神案上,也堆满了瓦砾灰尘,心想:“自己把这张神案抹干净了,尹大哥就可以在案上躺着睡觉了。” 心里想着,就转身走出,又去拔了一把草,将一张神案抹干净了。 这一阵工夫,天色已经渐渐昏黑下来,她丢去手中青草,刚转过身,只见一个人影缓缓走了进来,一时只当是尹剑青,忍不注叫道:“尹大哥,你来得好快!” 那人脚步相当沉重,却没有作声。 艾青青吃惊的道:“你不是尹大哥。” “不是。”那人阴声道:“你尹大哥不会回来了。” 艾青青看他帽檐压得很低,瞧不清地的面貌,问道:“你是什么人?那人嘿然道:“你不认识我了么?” 艾青青右手摸了一下剑柄,突然纤腰一扭,一下就抢到对方左首,左手杨处,迅疾无伦的抓住了对方的帽子,说道:“我要看看你到底是谁?” 话声出口,人已翩然斜飞出去,这一下当真快到无以复加,那人骤不及防,被她一把抓去了帽子,不觉阴沉一笑道:“丑丫头,你急什么,迟早都会让你知道老子是谁的了。” 艾青青冷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蠢猪!” 她口中的“蠢猪”正是开路神窦锋。 窦锋沉笑道:“说实在你丑得使人一点也不感兴趣,老子真不想多看你一眼。” 艾青青怒声道:“你找到这里来作甚?” 窦锋笑道:“第一,老子是要帐来的,第二,你生得虽丑,总是个女人吧?” 艾青青道:“你这第一,第二我一句都听不懂。” 塞锋一张扁脸流露出狰狞的笑容,猛地跨上一步,厉笑道:“老子要的帐,就是要尹小子的命,也教你”他话声还没说完,艾青青只听了他上面的一句(要尹大哥的命)底下的话,她根本就没听进去,就娇叱一声:“死猪,凭你也配?” 扭身直欺而上,左手扬处,就是“啪”的一个耳光,打了过去。 窦锋明明看到她欺身过来,明明看到她扬起左手,就是来不及躲闪,也躲闪不开,脸颊上火辣挨了一下。 她身法实在太奇妙了,这是“飘花身法”令人防不胜防! 给女人打一个耳光,要倒三年楣,这是古老相传的说法,开路神窦锋被艾青青打了两个耳光,岂非要倒六年的媚? 这下他凶心突发“刷’的一声,从腰际撤下板斧,厉声道:“老子本待和你快活,现在老子下定决心,砍下你的双手双脚,让你痛苦一辈子。” “呼”的一斧,劈了过来。 艾青青急忙掣出短剑,但因对方板斧势道极猛,不敢和他硬接,身形一晃,到了他右首,扬腕一剑急刺而出。 窦锋一斧出手,就不见了丑丫头的影子,心头一楞,突觉身后微风一飒,她已闪到自己身后去了,板斧抡转,迅疾转过身去。 艾青青等他转身过来,又身形一晃,欺到他的右边,短剑“刷”的划出。 塞锋武功极高,但艾青青的“飘花身法”十分奇妙,你板斧劈到东,她闪到西,斧劈到西,她闪到北,反正她闪得比你还快,板斧虽利,休想劈到她一点衣角。 尤其艾青青闪到哪里,短剑也随手刺,这东一剑,西一剑的做着,却使窦锋转来转去,转得头昏眼花。 斗了十多个回合,两人都已感到十分吃力。 只听庙门前响起一个沙哑声音喝道:“窦老二,你怎么连一个小丫头都还收拾不下?” 随着话声,施施然走进一个高大人影来。 窦锋听得大喜,忙道:“沙老三,你来得正好,这丑丫头滑溜得很。” 那高大人影口中嘿了一声,突然欺了过来,右臂一探,五指如钩,猛向艾青青肩头抓来。 艾青青吃了一惊,口中哼道:“你们两个打我一个,害不害臊?” 人已经轻巧的闪了出去。 沙老三身子高大,双肩阔如门板,但你莫看他身子高大,方才走路也慢吞吞的模样,艾青青这一闪出,他忽然双肩一摆,转过身来可着实轻快,右手一抓落空,左手随着反击“呼”的一声,带起一股掌风,横扫而至,艾青青几乎被他扫中。 艾青青赶忙一缩身,闪到窦锋身侧,窦锋听风辨位,左手闪电穿出,一把向她腰间抓去。 艾青青心头一急,要待回剑削他手腕,已是不及,急忙一缩手,用剑柄朝他“臂儒穴” 上敲去。 窦锋不防她有此一着,口中“啊”一声,一条左臂登时酸麻若废,急急向分跃开。但艾青青这一耽搁,沙老三业已转过身来,右手呼的一掌,朝她后心击到。 艾青青左脚横跨一步,身像陀螺般一个轻旋,右手短剑寒芒如带,反削他手腕。 窦锋一退即进,板斧一招“五丁开山”直劈而下。 艾青青独斗窦锋一个人,已感不支,如今又加上一个沙老三,虽然不使兵刃,但身子宽阔高大,却又轻灵无比,双手爪掌齐施,出爪如风,出掌如山,比窦锋更难应付。 她只是仗着“飘花身法”和两人缠斗,已经娇喘吁吁,打得汗流泱背,心中更是焦急:“尹大哥怎么还不回来呢?” 她哪里知道尹剑青也在半路上遇上了劲敌! 尹剑青手中捧着一个大纸包,急匆匆赶回庙来,还未奔到山脚,老远就看到山路上矗立着瘦高一个人影,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先前还不在意,等到奔近,那人依然站着不动,挡住了去路。 这人瘦得几乎像一根木头,配上了狭长的脸,细长的眼睛,穿一件黄麻布长衫,一个人除了他那件长衫,大概只有皮包骨头架子,但他却比常人要高出两个头的样子,如果不开口差点真还把他当作山魈。 他没有开口,两只缘阴阴的眼睛直盯着尹剑青,似乎毫无让路之意。 尹剑青个子并不矮,但走到他的面前,还只到他的胸口。 他不开口,尹剑青却非开口不可:“朋友,借个光,请让让路吧!” 那瘦高个子这回开口了:“你不用过去了。” 声音尖得有如夜枭一般,听来十分刺耳。 尹剑育道:“为什么?” “没为什么。”瘦高个子尖声道:“因为我已经在这里等了你有好一会了。” 尹剑青听他口气不善,心中不觉一动,点头道:“朋友大概是十二煞神中人吧?” “一点也不错。”瘦高个子裂开他一张阔嘴,尖笑道:“你居然很快就想到了。” “在下自然想得到。”尹剑青朗笑一声道:“朋友的意思,是要和在下较量较量” “不是较量。”瘦高个子尖笑道:“是要帐。” 尹剑青道:“你要如何要法?” 瘦高个子道:“要帐自然要本利一起算清,你有几条命,我会照单全收。” 尹剑青剑眉一副,点点头道:“很好,阁下先报个名号来,让尹某听听。” 瘦高个子道:“山魈竹老四。” 尹剑青道:“果然有点像山魈。” 竹老四双手一抬,十根枯爪般的手指,同时扬起,嘿嘿笑道:“出手更像!” 突然身形一扑,十道尖风,朝尹剑青当头抓落。 尹剑青早已有备,口中朗笑一声,身形一闪而出,把手中含的纸包,朝路旁一块大石上放下,正待转身,突觉对方十道尖风,已朝自己双肩抓来,心中暗暗一惊,付道:“此人好快的身法!” 迅疾一个轻旋,转了出去,哪知人未站停,对方十道指风又已袭到身后! 这下倒教尹剑青大吃一惊,他虽未练过艾青青娘留下来的那本练功秘笈,但他看过!此时被山魈如影随形的追袭过来,登时想起了那本书上记载的“飘花身法”急切之间,左脚倏地朝前跨出一步,身子朝相反的方向转出。 这一步果然奇妙,一下不但脱出了对方追袭的爪风,而且已经转到了对方的背后。 尹剑青不愿出手偷袭,便自站住身子,朗声道:“阁下转过身来,要动手,就该光明正大的发招,在下从不占人便宜。” 山魈老四没想到尹剑青会转到他的身后去,自然大为惊奇,双爪挺胸,急急往前跃出一大步,才很快的转过身来,目光一注,发现尹剑青站在当地,并未出手,不觉点点头道: “你很规矩。” 尹剑青道:“这就是白道和黑道不同之处。” “哈哈!”山魈忽然仰天尖笑一声道:“小朋友,你大概是刚出道吧?有些白道中人,只伯比黑道朋友还要心狠手辣!” 说到这里,目光望了尹剑青一眼,又道:“现在可以发招了。” 尹剑青道:“朋友不是说等了我有好一会了么,朋友只管发招,在下接着就是了。” 山魈尖笑道:“我竹老四双手同发,你就没有还招的机会了。” 尹剑育道:“那也未必见得,朋友何妨出手试试?” 山魈道:“好吧!你小心了!” 双手十指箕张缓缓推出。他这次发招,没有先前的快速,自然是为了答谢尹剑青闪到他身后,没有向他袭击之故;但他双爪推出,十道尖风还是劲直如矢,直射过来。 尹剑青看他出爪之势,故意缓慢,心中暗暗一哼,也朗声道:“在下要发招了。” 喝声中,右手食、中二指一并,以指代剑,朝前划出。 他练成“秘宗玄功”和“迷踪剑法”自己还不知道究竟到了何种境界,但此刻以指代剑,湛堪划出,但听“嗤”的一声,一股无形剑气,应指而生,封住了对方十道指风! 山魈竹老四心头不由猛然一震,他感到对方划出来的指风,显然与众不同,指风之中,竟尔隐隐含有锋利如剑的锋芒,若非自己功力深厚,发出的十道指功,几乎被对方截断! 这一惊非同小可,钢牙一咬,双爪一收即发,连续抓出! 这回他用上了全力,但见爪影错落,漫天e洒,登时发出一阵尖锐的破空细啸,好像地双手之中,打出了数十支锋利无比的钢锥,排空密集刺来! 尹剑青第一招已经试出自己以指代剑,足可挡得住他十道指风,精神不觉陡然一振,没待他错落爪影落下,便自大喝一声:“来得好!”右手剑决朝前疾划而出,这一下因先前出手一招,已经有了经验,这回早已运起功力,功聚双臂,随指而发! 果然和上次划出的一式又是不同,但听“轰”的一声,创气加迅雷忽发,直劈过去,把对方漫天爪影,一齐击灭!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事,他右手划出的同时,左手也捏了一个剑诀,朝前疾点出去。 在他来说,右手只是封挡来势,左手才是趁势还击。 但没想到“秘宗玄功”和“迷踪剑法”同时使出,威力何等强劲,山魈漫天爪影被剑气击散,一个身躯已经被震得连连后退,站立不住,左手这一记剑诀,使得他更无法闪避,但听“扑”的一声,击在他左肩之上,一个高大人影,登时应指往后倒去。 尹剑青没想到自己这一指竟有如此力道,不觉为之一怔,望着山镇问道:“朋友不要紧吧?” 山越竹老四一跃而起,一条左臂业已下垂若废,一双炯炯发绿的目光望着他,本来满是怨毒之色,但看他神情似乎也有些意外,不觉尖笑一声道:“竹老四一生从未如此惨败,这条左臂大概从此就报废了!” 尹剑青歉然道:“在下是无心的。” 山魁点点头道:“竹老四看得出来,小有初出江湖,有此一身绝艺,足可名扬武林,不过竹老四有一句话,想告诉你。” 尹剑青道:“朋友请说。” 山越道:“十二煞神,竹老四不过名列第四,咱们的名次,是越往上,武功越高,小友已和十二煞神结下梁子,除非把十二煞神一齐击败,否则以后将会陆续遇上,小友千万小心。”话声一落,突然一个倒纵,身形拔起,接连几个起落,便已消失不见。 尹剑青目送他远去,心中暗道:“这山魈竹老四,倒不失是个黑道中的较为正派的人。” 回身取起纸包,大步朝山径上行去。 刚走到庙门口,就看到开路神窦锋和一个身形横阔的汉子们神沙老三)联手合斗艾青青一个,艾青青除了东闪西躲,已经无力还手。 尤其那个身形横阔汉子双手开阖,掌风呼呼比窦锋手上一柄板斧还要厉害,逼得艾青青连闪避都已大感不易。 尹剑青心头大惊,急忙放下纸包,双脚一顿,化作一道长虹,夺门而入,扑到沙老三身后,身形还未落地,右手一探,一把抓住了他的后领,等到脚才落地,手上已运起“小周天”之劲,振臂一挥,把沙老三二百六十斤重的身躯,应手腾空而起“呼”的一声,往庙门外飞掷出去,跌了个四脚朝天。 这一下摔得不轻,沙老三一身骨头好像被抖散了一般,扑在地上半天挣扎着爬不起来。 窦锋那边还不知道同伴已经被摔了出去,他看到尹剑青的影子,还当是沙老三,不由叫道:“沙老三,你怎么停下手来了,还不快把丑八怪丫头收拾了?” 他话声方出,艾青青已发现站着的是尹剑青,不禁欢呼一声:“尹大哥” 窦锋一怔,定睛看去,那不是尹剑青是谁?一时凶心突起,一言不发挥斧朝尹剑奇当头直劈过来。 尹剑青身形轻轻一闪,避开了他的斧势,右手一探,反手抓住了他执斧右臂,身子随着左转过来,用膝盖在他腰眼上一顶,再五指一松!窦锋哪有还手的份儿,一个人往前直冲出去七八步之多,左脚在门槛上一绊,一个狗吃屎,朝庙门外跌了出去。 这时沙老三也已从地上撑了起来,顽然道:“窦老二,咱们走吧,据我看,竹老四八成也砸啦!” 窦锋想想也对,竹老四是在半途上等着姓尹小子的,如果竹老四得手了,这小子还会回来?他不想再呆下去,拉着沙老三,急匆匆的走了。 艾青青迅快的放下了手中短剑,飞也似的奔了出来,一下扑入尹剑青的怀里,惊喜道: “尹大哥,这两个人坏死了,我和他问越打越糟糕,你就赶回来了,尹大哥,你现在本领真大,一下就把他们两个人都摔了出去。” 她偎在他怀里,温柔得像一头小羔羊,口中咭咭格格的说着,又像一头百灵鸟,只可惜她的脸孔实在太丑了,丑得可以媲美嫫母,无盐! 尹剑青并不以为她丑,他把她看作了小妹子,她投入他怀里,他轻抚着她的肩膀,轻轻抚着她的长发,柔声道:“青青,你应该打得过他们两个的,你母亲那本练功秘笈上所载的武学,像‘飘花步’‘千手剑法’,还有很多功夫,都是绝世之学,你没有好好的去练它,以致会而不精,等到要用的时候,才觉得生疏了。” 艾青青咭的笑道:“尹大哥,你说得一点不错,从前娘要我把那本书上的口诀,从头背到尾,念得滚瓜烂熟,后来,我心里喜欢练什么,就练什么,结果一样也没练好,‘飘花步’和‘千手剑法’,还是娘那时逼着我练的,现在才比较熟一些。” 尹剑青道:“你应该知道,现在我们出来了,和在古墓之中不同,在古墓中只要把石门关上,就没人会侵入,现在我们踏上了江湖,面对的各式各样的人,有时我们不去犯他们,他们也会犯我们” 艾青青道:“所以我根宁愿一世注古墓里,不想到外面走动,她老人家说外面没有一个好人。” 尹剑青心中暗道:“看来青青的娘一定有着一段伤心史了,不然不会说出这种愤世嫉俗话来的。”一面笑着道:“世界当然也有好人,并非个个都是坏的。” 艾青青仰起脸,娇声道:“尹大哥,只有你是好人。” 尹剑青笑了笑道:“你又说傻话了,如果天下只有我一个好人,这天下不就要大乱了么?” 说到这里,口中轻哦一声道:“青青,我方才说的话,还没说完呢!” 艾青青道:“你说什么呢?” 尹剑青道:“我说你的武功会而不精,以后必须多加勤练才好。” 艾青青轻轻的点着头,说道:“这五个月,你在里面练功,我也在外练武,只是我内功火候不够,什么功夫都练不精了。” 尹剑育道:“内功必须循序渐进,你练一分就多一分的成就,练二分就有二分的收获,只要有恒心,你一定会练得好的。” 艾青青道:“我一定要练,经过方才这一场拼斗,我才知道自己武功还差得很,我和你在一起,总不能处处都要你保护我吧!” “你知道就好了。”尹剑青笑道:“我们只顾说话,忘了一件事呢!” 艾青青问道:“什么事?” 尹剑青笑着问道:“你肚子饿不饿?” “哦!”艾青青一下跳了起来,说道:“我早就饿啦,尹大哥,你没有买到吃的东西么?” 尹剑育道:“自然买来了,方才我走到门口,看到他们两个人打你一个,心里一急,才把东西放在外面,飞身进来的,东西自然还留在外面了。” 艾青青道:“你怎么不早说呢?你放在哪里,我去拿。” 尹剑青道:“还是我去,你等着吧。” 举步走出庙门,在大石上取起纸包,返身走入。 尹剑青笑道:“你马上就可以知道了。” 两人并肩在石阶上坐下,这时月亮已经渐渐升空,阶前清光如水,照得极为清晰! 艾青青接过纸包,打了开来,只见里面是八个馒头,另外还有一个荷叶包,再打开来,里面有着肉、卤蛋、豆腐平等菜,不觉喜道:“你买到了这许多东西。” 尹剑青笑了笑道:“你肚子饿了,就快吃吧!” 艾青青道:“尹大哥,你也来呀!” 两个人撕着馒头,吃着卤菜,倒也吃得津津有味,一会工夫,两人都已吃饱。 艾青青把吃剩的馒头,卤菜一起包了起来,笑道:“这是明天的早餐了。” 她回身走入大殿,把纸包放在神龛里,接着叫道:“尹大哥,这张桌子,我已经抹干净了,今晚你可以睡在桌上,可以睡得很舒服呢!” 尹剑青道:“我随便哪里都可以睡,你睡在桌上好了。” 艾青青道:“那怎么成?这是神案呀,我怎么可以睡到神案上去呢?” 随着话声,走了出来,一面说道:“尹大哥,我们来的时候,我看到小山左边,有一道清溪,我口渴得很,你渴不渴?” 尹剑青笑道:“吃了馒头,自然想喝水了。” 艾青青喜道:“我们那就一起去。” 两人踏月而行,一起走到溪边,但闻溪水潺潺,甚是清幽,尹剑青俯下身来,用手捧着溪水,喝了两口,还用水洗了把脸。 艾青青在大石上坐下,一时起了童心,脱下鞋子,把一双脚浸在水里,轻轻拍着水面,回头笑道:“尹大哥,你也来吗,真好玩。” 尹剑青笑道:“瞧你,真是个野丫头。” 艾青青道:“野丫头有什么不好?” 她低下头摘了根草,拨弄溪水,忽然看到水中央倒映着一个人影,忍不住道:“尹大哥,你看,这是你的影子吧?” 尹剑青道:“我坐在这里,怎么会有影子?” 水中那人影笑道:“姑娘只怕看错了,这是在下的影子。” 艾青青吃了一惊,回头看去,只见有首大石上,站行一个青衣人,月光底下,看去这人根斯文,白净的脸上带着笑容,背负着双手。 艾青青急忙从水中提起双脚,湿淋淋的穿上鞋子,站了起来,说道:“你是什么人?” 尹剑青跟着站起,微微一笑道:“阁下是从庙门前一路跟来的了。” 青衣人道:“果然还是尹兄高明。” 艾青青道:“尹大哥,你知道他跟我们来的,怎不早说?” 尹剑青笑了笑道:“我们可以到溪边来,他自然也可以来的。” 青衣人笑道:“尹兄果然气度非凡,教在下好生佩服。” 他说话时,笑容温和而亲切。 艾青青望望他,问道:“你认识我尹大哥?” 青衣人道:“从前不认识,是今天才认识的。” 艾青青又望望尹剑青,问道:“尹大哥,你也认识他么?” 尹剑青笑道:“他不是已经说了么,从前不认识,现在不就认识了么?” 艾青青道:“你知道他是谁?” 青衣人接口笑道:“在下温比龙。” 艾青青道:“你也是喝水来的么?” 温化龙微笑道:“在下并未中毒,自然用不着喝水了。” 艾青青哼道:“我们是中了毒,才来喝水的么?” 温化龙依然笑着道:“姑娘是不是喝了水,依然口渴得很?” 艾青青一呆,回头道:“尹大哥,我喝了水,当真还口干得很。” 尹剑青心头暗暗一凛,沉声道:“阁下怎知我们中了毒?” 温化龙笑了笑道:“尹兄还记得不?你从镇上买来的那包馒头,不是曾放在庙前大石上吗?” 尹剑青凛然道:“是你在馒头里做了手脚?” 温化龙淡淡一笑道:“在下只是在纸包上面弹上了些药粉,里面可没动过。” 尹剑青眉一剔,沉喝道:“你”温化龙摇手笑道:“尹兄何须动怒?二位如果忍得住口渴,毒性也许会延迟些时候再发,如今二位喝了水,毒性业已发作,此时要和在下动手,只怕已经是力不从心了。” 尹剑青暗暗运气,果然气机消散,再也无法凝聚,不觉哼道:“阁下大概是十二煞神中人了?” “尹兄说得一点不错!”温化龙含笑道:“在下在十二煞神中,名列第五,乃是行瘟使者是也。” 艾青青伸手摸剑柄,但她突然感到手指变得僵硬,已经不听指挥,声音也嘶哑了,道: “尹大哥” 尹剑青怒目道:“你们” 温化龙深沉一笑道:“二位莫要动怒,在下其实无恶意,只是请二位去一个地方。” 尹剑青醒来,发觉自己躺在一张柔软而舒适的锦榻之上。 这房间布置得相当华丽,房中一桌一椅,都精致而讲究,每一件摆饰,每一样用具,都经过精心设计,连放的位置,都无不恰到好处,使人一眼看去,觉得精难舒畅! 四扇雕花窗厂],全敞开着,天风轻漾着淡紫色的窗帘,隐隐送来了窗外微带甜味的花香。 不用看,窗户外面,一定是一片小花园了。 尹剑青心中甚感意外,不知自己究在何处?忍不在翻身坐起,觉得头脑有些昏胀,好像宿酒未醒一般! “自己怎么会到这里来的呢?” 他正在思索之际,房门被人呀然推开,进来的是一个一身青衣少女,她有着一张美好的瓜子胜,脸上有两条弯弯的柳眉,一双灵活的眼睛,挺直的鼻子和一张红菱般的小嘴,总之,这少女生得娟秀而美丽,年龄只不过十七八岁。 尹剑青当然不认识她,才会怔怔的望着她。 青衣少女未言先笑,笑得很妩媚,也很亲切,娇柔的道:“尹公子醒来了?” 尹剑青跨下床,问道:“姑娘是什么人?” 青衣少女被他看得粉额微酡低声道:“小婢叫做柔柔。” 原来她只是一个丫头。 尹剑青问道:“柔柔姑娘,这是什么地方?” 柔柔狡黠一笑道:“这里是宾舍客房呀!” 尹剑青道:“不!在下是问你,你们这里是什么地方?” 柔柔轻哦一声,咬着下嘴唇,说道:“公子是问咱们这里,这里叫朝阳山庄,因为咱们后面这座山叫做丹凤岩。” 尹剑青并不需要知道他们的后山叫丹凤岩,他急需要知道的是自己怎么会在他们宾舍中的?他接着问道:“请问姑娘,在下怎么会到这里来的呢” 柔柔低头一笑道:“这个小婢就不清楚了,小婢是奉派到这里来伺候尹公子的,只知道宾舍里面,住了一位尹公子,一切起居,都须小婢伺候。” 这不是白说? 尹剑青道:“那么你们庄主是谁呢?” 柔柔道:“庄主就是庄主哈,我们都叫他庄主,他就是朝阳山庄的主人,不过小婢平目很少看到庄主。” 尹剑青道:“那是什么人派你到这里来的呢?” 柔柔道:“自然是总管咯!” 尹剑青问道:“你们总管是谁?” 柔柔眨眨眼睛,说道:“总管就是总管,还会有谁?” 尹剑青笑道:“在下是问姑娘,你们总管姓甚名谁?” “哦!”柔柔摇着头,说道:“小婢只叫他总管,并不知道总管姓甚名谁?” 尹剑青发现这青衣婢子甚是狡黠,她回答自己的每一句话,都没作正面答覆,说了等于没说,可见她并不是真的不知道,只是避不作答而已,他心中暗暗冷哼一声,问道:“那么姑娘可知道我还有一个妹子,现在哪里?” 柔柔睁大眼睛,说道:“小婢真的不知道。” 尹剑青道:“那就麻烦姑娘,带我见你们庄主去。” 柔柔吃惊的道:“尹公子要见庄主小小婢是见不到庄主的” 尹剑青道:“我非见不可呢?” 柔柔道:“小婢只是派来伺候公子的,公子有什么吩咐,小婢作不了主的,就得去请示总管,总管也作不了主,再去请示在主,小婢不能直接见到庄主的。” 尹剑育道:“好!那就麻烦姑娘去走一趟了。” 柔柔道:“小婢遵命。” 躬身一礼,退了出去。 尹剑青走到窗下,眼看花园中嫣红姹紫,群花杂放,这宾舍似是在一座大任院中,根本看不到庄院外面的景色。 他背负双丰,静静的思索着,自己和艾青青如何离开冰壶草堂,如何途经源潭铺,在破庙投宿,如何遇上门神沙老三,山镇竹老四,后来自己二人如何至溪边喝水,及时出现行瘟使者温化龙 他想到这里,不觉缓缓吸了口气,试运其气,果然发觉自己已经络闭塞,气机无法凝聚,不知是被人点闭经脉,还是服了散功药物所致? 朝阳庄,会不会就是金家在呢? 十二煞神的老大(丧门神欧阳琥),老二(开路神窦锋),那天就是跟着金家在庄主金祥生来的,可见他们是一路的了。 门外有了脚步声,柔柔像一阵风般奔了进来。她脸上飞起两片娇红,还带着细喘,一进门,就急急说道:“尹公子,我们庄主来看你啦!” 话声刚刚说完,门口就响起一声呵呵大笑,说道:“尹少兄光临寒庄,老朽特地前来问候。”随着话声,走进一个青袍老者。 尹剑青冷然道:“果然是你!” 不出所料,他正是金家庄庄主金祥生! 金祥生抱着拳,陪笑道:“尹少兄也许心存误会,认为是金某把你请来的了。” 尹剑青道:“难道不是?” 金祥生呵呵一笑道:“自然不是,十二煞神并非老朽属下,只是老朽的朋友,温兄把尹少兄请来,只是假敝庄待客,如此而已!” 尹剑青道:“温化龙把在下送来贵庄,目的何在?” 金祥生含笑道:“这也不是温兄本意。因为有一个人要见你。” 尹剑青道:“是谁?” 金祥生道:“此人要到午后方能赶到,所以要请尹少兄委屈,等些时候了。” 尹剑青问道:“我妹子艾青青呢?在不在贵庄?”—— 幻想时代扫校 第五章再遇青衣帮 金祥生陪笑道:“尹少兄请放心,艾姑娘现在后院,她是敝庄的贵宾,老朽自然待若上宾的了。” 尹剑青道:“我可以去看她吗?” 金祥生脸上略有为难之色,陪着笑道:“尹少兄但请宽心,只是尹少见最好等午后见过那位要见你的人之后,再去看艾姑娘不迟。” 尹剑青听得出他的言外之意,这个要见自己的人没来之前,他们是不会让自己去看艾青青的。 只要有他这句话就好了,艾青青住在他们后院,他们一定会待如上宾,这只要看自己受到的优待,就可以想得到艾青青的待遇了。 他心中想着,不觉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金祥生却陪着笑道:“尹公子请多担待,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柔柔好了,老朽就失陪了,等那人来了,老朽自会着人来访。” 说完,连连拱手,举步往外行去。 尹剑青也没相送,心中只是想着他口中的“那人”不知是谁?但从他口气听来,此人的身份,似乎比金庄主还高! “比金庄主身份还高的人?” 突然他想起那天看到的那卷纸卷上,不是有“属金”二字吗?那信鸽自然是庄主发的了,他自称“属”那一定是对“上司”写的信“上司”的身份,当然比金庄主高了。 对了,那天金家总管陆连奎对欧阳晓、窦锋二人,神色极为恭敬,方才金祥生又说十二煞神不是他的属下,只是他的朋友,温化龙把自己擒来,只是假地金家庄“待客” 由此推想,那要见自己的那人,一定是金庄主的“上司”无疑,十二煞神和金庄主身份相等,自然也是那人的“属下”了。 总结起来,就是他们“上司”要见自己,金庄主没办法把自己请来,只好由十二煞神出手了。 这“上司”会是谁呢? 他又为什么要见自己呢?这自然又和那卷纸卷上的“搜索二人”有关了。 “二人”?莫非就是传自己两套剑法的那位老人家?和他口中那位朋友? 他们(金庄主等人)因为一直没找到这两个人,就怀疑到自己身上,所以非把自己“请”来不可,他们“上司”也非见见自己不可了。 尹剑青是个极顶聪明的人,他师傅教他念了不少书,也时常讲过不少武林掌故,他这一冷静下来,把前因后果,零零星星的事情,拼凑起来,也大概可以猜测到几分了。 柔柔送走庄主,回入房中,倒了一杯热茶,轻盈的走到尹剑育身边,一双嫩嫩尖尖的柔美,捧着茶碗,轻启樱唇,卖声道:“尹公子,请用茶。” 尹剑青只“哦”了一声,并没伸手去接。 柔柔飘了他一眼,道:“尹公子,你在想什么呢?” 尹剑青道:“没什么。” 柔柔道:“尹公子那就喝茶呀!” 她把茶碗送到他面前,一双粉嫩的玉手,就展示在尹剑青的眼前,她略带羞涩的等着他来接过去。 就在此时,房门砰然开启,一个身穿红衣衫的少女,像一阵风般冲了进来,口中娇叱一声:“好个不要股的贱婢,你居然敢用狐媚手段,向尹公子献媚。” 玉掌挥处“啪”的一个耳光,打在柔柔的粉颊上。 柔柔无缘无故挨了一耳光,她手中捧着的茶碗也“撒嘟”一声,落在地上,定睛看去,这个打自己耳光的竟是小姐,不觉目蓄珠泪,慌忙躬下身去,说道:“小婢叩见小姐。” 小姐,自然是金步娇了。 “去!去!”金步娇铁青着脸,哼道:“是谁叫你到这里来诱惑尹公子的?” 柔柔受了委曲,依然低垂着首,答道:“小婢是奉总管之命,来伺候公子的。” “你伺候得很好!”金步娇哼了一声,挥着手道:“你还不给我出去?还站在这里作甚?” 柔柔应了声“是”含着泪退将出去。 尹剑青一直没有开口,这时冷冷的道:“大小姐,好威风呀!” 金步娇听得一呆,忽然粉脸一沉,哼道:“我打了她一个耳光,你心痛了?” 尹剑青道:“她是你家的丫鬟,你是大小姐,你爱打爱骂,都和我无关,但你当着我便性子,这不是给我难堪么。” 金步娇又气又急,顿顿足道:“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不是为你好,还不来呢?” 尹剑青心中不觉一动,问道:“姑娘这话,我听不懂。” 金步娇娇喷的白了他一眼,撇撇樱唇,说道:“你当我爱管闲事?” 尹剑青望着她,问道:“那么姑娘” 金步娇道:“你住在这里,不是自己愿意来的吧?” 尹剑青道:“不错,在下是被你们‘请’来的。” 金步娇忽然噗妹一笑道:“你不要用‘你们’这两个字好不!” 尹剑青道:“你要我怎么说呢?” 金步娇压低声音问道:“是爹要他们把你‘请’来的?” 尹剑青微微摇头道:“我不知道。” 金步娇道:“你连什么人把你‘请’来的,都不知道?” 尹剑青道:“这我自然知道,是十二煞神中的温化龙。” 金步娇问道:“你打不过他?” 尹剑青愤然道:“如果动手,在下未必败在他手下。” “我知道了。”金步娇道:“是温叔叔用药把你迷翻了。” 尹剑青心中暗道:“她称温化龙叔叔,由此可见,十二煞神和她爹果然身份相等的了。”一面苦笑道:“直到现在这迷药还没解呢!” “所以我要来看你咯!” 金步娇忽然粉脸一红,低声道:“我听到你在我们庄上,温叔叔也来了,我就想到你一定是被温叔叔‘请’来的了,他是出了名的瘟神。” 尹剑青道:“谢谢姑娘。” “我是为你一句谢谢才来的么?” 金步娇双颊卫红,声音压得更低,幽幽的道:“我会设法弄到解药的,不过只怕要待今晚才行。” 尹剑青想不到她会答应给自己设法盗取解药,一时望着她不知如何说才好? 金步娇看他只是望着自己,粉脸更红,羞涩一笑道:“我要想想办法,才能弄到,你不能性急。” 尹剑青道:“在下真要谢谢姑娘。” “又是谢谢。”金步娇轻咳道:“你难道除了谢谢,就不会说别的话了?” 尹剑青低“哦”一声道:“金姑娘,我那妹子好像被关在你们后院” 金步娇道:“你说那丑丫头是你妹子?” 尹剑青道:“她真是在下妹子。” “鬼才相信?”金步娇撇撇嘴道:“你姓尹,她姓艾,从哪里排来的妹子的?” “是真的。”尹剑青正容道:“我一直把她当小妹子看待。” 金步娇关切的问道:“真的没有别的?” 尹剑青道:“什么别的?” 金步娇看了他一眼,微微侧了下身,胀红着脸道:“你们没好过” 尹封青听懂了,他俊脸也蓦地红了起来,正容遣:“在下和她只是兄妹之情。” “我相信你。”金步娇心头暗暗一喜,欣然转过身来,问道:“她中了温叔叔的迷药?” “是的。”尹剑青点点头道:“我们同时着了道。” “我知道。”金步娇温柔的道:“我会想办法的,我要走了。” 她转身欲走,忽然又压低声音道:“方才我只是来看你的,所以一时气愤,看不惯她的狐媚样子,才打了她一个耳光” 尹剑青道:“姑娘不用说了。” “不!你不懂我的意思。”金步娇低低的道:“现在我要设法救你出去,为了不使爹起疑,所以还是要柔柔来伺候的好。” 尹剑青点头道:“姑娘说的是。” 金步矫含情脉脉的看了他一眼,才伸手拉开房门,只见柔柔就站在门外,心头暗自一怔,付道:“不知自己和他说的话,有没有被她听去?”一面脸色一沉,冷哼道:“你还站在这里?” 柔柔胆怯的道:“回小姐,小婢是泰总管之命,来伺候尹公子的,小婢如果走开了,总管会责怪小婢的。” 金步娇冷声道:“我和尹公子说些什么,你都听到了?” 柔柔低下头道:“没没有,小婢什么也没有听到,小婢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听小姐说话。” 金步娇哼道:“你知道就好,尹公子是找朋友,你要好生伺候,快进去吧!” 柔柔应了声“是”举步走入房来,收拾过打碎的茶碗,另外又倒了一盅热茶,送到手上,低着头叫道:“尹公子喝茶。” 尹剑青抬目问道:“姑娘到金家庄来,已经有多久了?” 柔柔低垂粉颈,答道:“快一年了。” 尹剑青道:“你怎么会到金家在来的呢?”” 柔柔道:“小婢家境不好,老父病逝,老母又卧病在床,小婢只好到金府来侍候人了。” 她身世很可怜。 尹剑青道:“姑娘念过书?” 柔柔道:“念过几年。” 尹剑音又道:“也练过武功?” 柔柔心头暗暗一震,摇摇头道:“没有。”她忽然抬眼望望尹剑青,问道:“公子怎么说小婢练过武的呢?” 尹剑青笑了笑道:“金家庄的人,个个都会武功,在下只是随口问问罢了!” 柔柔轻轻吁了口气道:“那是庄丁,小婢没有卖绝,就不用练了。” 她似是不愿再谈下去,一个轻盈转身,说道:“快午时啦,小婢要给公子端酒菜去了。” 急步往房外行去。不多一会,果然提着一个食盒走来,在一张小圆桌上,摆好杯筷,然后从食盒中取出六盘精致的菜肴,和一壶美酒,她手捧银壶,在杯中斟满了酒,才嫣然道: “尹公子,请用酒菜了。” 尹剑青说了声:“多谢。” 也就不客气,在椅上坐下,持林拿筷,吃起酒菜来。六式菜肴,精致而可口,酒也入口香醇,不觉喝完了一杯。 柔柔就站在圆桌边上执壶侍立,看到他干了一杯,又立刻替他又斟上一杯。 纤细而修长的玉指,嫩红得春笋般的指甲,握着银色酒壶,更衬托出她玉手之美! 尹剑青不自觉的抬目看了她一眼,峨眉、凤目、瑶鼻、樱唇和匀红玉润的脸孔,真像一朵刚迎向阳光,还没有吐蕊的花苞。 清新美丽,没有金步娇那份骄气,虽然她对自己并不骄! 尹剑青心中兀是有些不相信,柔柔会是一个伺候人的丫鬟? 柔柔似乎也微有所觉,脸上飞起轻轻一片红晕,转而有些矜待。 尹剑育也觉得自己不该如此看她,喝完第二杯,柔柔还待替他再斟。 尹剑青一摆手道:“我不喝了。” 柔柔的好处,就是很柔顺,立即放下酒壶,替他装了一碗饭送上。 尹剑青又说了声:“多谢。” 柔柔嫣然一笑道:“小婢是奉命伺候公子来的,公子干么要说谢呢!” 饭后,柔柔送上热面巾,又沏上茶来。 尹剑青喝了一口茶,就说自己有些头昏,要小睡片刻。 柔柔就退了出去,走到门口又回过身来,说道:“小婢就在外面,公子醒来,需要什么,只须叫一声就好。” 说完,才转身走出去,随手带上了房门。 尹剑青坐得无聊,索性在床上盘股坐定,缓缓调息。 先前他只觉自己气机闭塞,无法运行,哪知这一运气,竟似渐有转机,心头不禁大喜,乃是依照练功行气要诀,缓缓导行,真气果然逐渐推动,不仅痪散的气机,斯可凝聚,而且似乎大有把闭塞在经络的浊气,逐渐祛除作用,集中一处。心头不觉蓦然一动,付道:“莫非自己练的‘秘宗玄功’,竟有祛素之能不成?” 心念一转,就缓缓纳气,由舌根,咽喉,循足太阴经下行,把集中后的浊气,循足底‘涌泉穴”退去。 这样足足花了顿饭工夫,但觉真气推动浊气,缓缓下行,这股浊气之中,似乎还有不少杂物,悉从“涌泉穴”排出体外,低头看去,一双白袜间,滚出了不少淡黄色的液体,心知定是温化龙下的毒药了。 一时不禁喜出望外,急忙再运功行气,仔细检查了一遍,发觉体内毒物,果然全已被祛除,一身功力也已完全恢复了。 他先前还不知道“秘宗玄功”果有祛毒之能,如今总算获得证实,心头自是狂喜。一时觉得自己目前还不宜稍露形迹,这就不再盘膝运功,和身躺下,拉一条薄被,盖住了胸口,阖上眼皮,假作入睡。 心中只是盘算,自己下一步骤,该当如何?但自己连庄主这帮人的来历,都一无所知,也就很难预作准备,只有到时候随机应变了。 想着,想着,人也就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才睡醒过来,翻身坐起,室中已是一片瞑色,差不多该是上灯时候了。 尹剑青起身下床来,开门出去,只见柔柔站在门口,看到自己,立即躬躬身,娇声道: “公子起来了。” 尹剑青问道:“柔柔姑娘,可曾有什么人来过?” 柔柔道:“没有呀,小婢一直守在这里,有人来过,小婢就会进来叫你了。” 尹剑青心中暗道:“金庄主曾说那人午后会来,看来大概还没赶到了” 柔柔匆匆转身而去,一会工夫,端来了洗脸水,娇声道:“尹公子洗脸。” 尹剑青说了声:“多谢。”就走过去洗脸。 柔柔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只是望着他背影,若有所思,等尹剑青盥洗完毕,才悄悄退去,接着又端来了晚餐。 晚餐当然也很丰盛,柔柔又柔顺的手执银壶,替他斟酒,一面娇声道:“尹公子,现在是晚上了,可以多喝几杯了。”她在劝酒了! 尹剑青道:“不,我不大会喝,喝了就会醉。” 柔柔嫣然一笑道:“醉也不要紧呀,小婢会扶你上床睡的。” 尹剑青笑道:“醉了要人扶,总是不大好。” 柔柔娇笑道:“这有什么不好?家家扶得醉人归,醉了要人扶,才是雅人雅事呢!” 尹剑青听得大笑道:“好吧,我就拼着一醉,有姑娘这样的美人相扶,也是风流韵事” 举杯一饮而尽。 柔柔嫩脸娇红,低垂粉颈,嘴的笑道:“小脾丑死了!”双手捧壶,斟满了酒,美目流盼,斜闹着他,低声道:“尹公子请喝酒。” “不丑,不丑,姑娘就像含苞待放的芙蓉花,清新脱俗” 尹剑青口中说着,心里暗暗怀疑:“这柔柔分明是在灌自己的酒了,莫非他们有什么阴谋不成?”一面故意望着她涎脸笑道:“我喝,我喝!” 果然又举杯一饮而尽。 “公子夸奖,小婢可不敢当。” 柔柔是姑娘,有人称赞她,说她美, 第六章假凤虚凰 尹剑青眼光一抬,发现岸上站着四五名佩刀兵勇,还有一个头戴瓜皮帽,身穿夏布长衫的老者,赫然是金家庄总管陆连奎。 尹剑青心中暗暗吃惊,忖道:“金家庄的势力果然不小,居然动用了官家的人!” 柔柔自然也看到了,她神色端庄,当真像是一派少夫人的模样! 岸上那为首的兵勇,走近船舱,探头朝舱中打量了一眼,向尹剑青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尹剑青在他走近之时,早已缓缓站了起来,拱拱手道:“在下周少卿,那是我的内眷,到庐州府探亲去的。” 他早经柔柔叮嘱过,说话的声音故意放得缓慢而沉,听来确合他的身份。 那兵勇又道:“你亲戚做什么的?” 尹剑青暗暗一呆,随口道:“敝戚在府台衙门担任钱彀。” 担任钱彀师爷,自然是府尊的亲信。 那兵勇听了这话,立时换了一副笑脸,说道:“周相公对不起了,实在四乡都闹盗匪,咱们奉公差遣,对过往船只,不得不盘问清楚,才能放行,打扰了,你们请开船吧!” 尹剑青含笑道:“不要紧,军爷辛苦了。” 周福立即走上前来,拉起了舱篷,船家就撑开船头,继续上路。 船到江心,柔柔朝尹剑青嫣然一笑道:“公子应付得好,他们对我们这条船,本已经发生了怀疑,要不是你说出和府台衙门的钱彀师爷是亲戚,他们说不定会上船来搜查呢!” 尹剑青道:“我这话也很冒险,他只要再问一句我亲戚姓甚名谁?我就答不上去了。” 柔柔娇笑道:“那也不要紧,你随便说个张三李四,这些巡防兵勇,也不知道府台衙门里有没有这个师爷呀!” “对呀!”尹剑青道:“看来还是你聪明,方才我话是说出来了,心里真就担心着他再追问下去。” 柔柔道:“你看到陆总管没有,一双眼睛直盯着你脸上瞧,他是老江湖,不知会不会看出你脸上戴了面具?要是给他看出来了,那就麻烦了。” 尹剑青道:“那也没什么,难道在下会怕了他不成?” 翠翠端来早餐,那是一锅白米粥和几碟小菜,尹剑青和柔柔一同吃了。 这条水道,因为通向庐州,江面上来往的船只也增多了。 柔柔等翠翠收拾过碗碟,就要她打开一道船篷,好例览江上景色。 中午时光,船抵横店(地名)距离庐州不过二三十里水程了,船家在江边上停了下来。 这横店虽是一个小镇,但因接近庐州,岸边就停着不少船只,因为水路,二三十里船还得行驶一个多时辰,因此就必须在这里打尖,一条小街上,倒也显得十分热闹。 船停妥之后,周福提着食盒上岸。 尹剑青和柔柔严然是一对恩爱夫妻,只是凭舱闲眺。 这时走来一个手挽竹篮的村女,脆生生叫道:“卖花,少夫人,要不要买一串茉莉花?” 柔柔抬了抬眼,就朝翠翠吩咐道:“翠翠,你去给我挑一串吧!” 翠翠答应了一声,走出船舱,在那卖花村女的竹篮里,东挑西挑,挑了一串茉莉花,给了她几个制钱。 那村女说了声:“多谢。” 就挽着竹篮,回身行去,口中娇声喊着:“卖花!” 翠翠把一串茉莉花替柔柔挂在胸前。 船舱里登时有一股沁人的花香。 周福提着食盒,从小街上回来,跨入船舱。早有翠翠把自盒接过,然后放到舱板上,打开食盒,取出四盘菜肴,和一箩白饭,她装好了两碗,又取出竹筷,一边叫道:“公子、少夫人请用饭了。” 尹剑青和柔柔对面坐下,尹剑青回头道:“翠翠,你也一起来吃吧!” 翠翠道:“婢子不敢,婢子等公子、少夫人用过了再吃不迟。” 柔柔也道:“翠翠,我们出门在外,你也不用拘泥了,一起坐下来吃吧!” 翠翠道:“少夫人陪公子用吧,菜饭快凉了呢,小婢等一回再吃的好。” 她这句“少夫人陆公子用吧”听得柔柔脸上不禁一热,口中降了一声:“死丫头。” 也就和尹剑青一同进食,翠翠站在一旁,抿抿嘴,粉脸上不禁绽起了笑意。 就在此时,忽听岩上有人高声叫道“少爷、少奶奶行行好哟!” 跟着又有一人接口道:“吃剩的饭菜好布施哪!” 翠翠抬眼看去,只见两名缺了一条臂膀的化子,走进舱口,望着尹剑青和柔柔吃饭,口里唱起莲花落来。 周福走上前去,叱道:“你们快到别处去吧,咱们是过路的。” 左首一名化子理也没理,依然唱道:“炮火不知饿人饥哟!” 右首一个接道:“莫要狗眼看人低哪!” 这话听得周福变了脸色,大声叱道:“什么,你们强要饭,还敢出口骂人?” 左首一个又唱道:“化子骂狗不骂人哟!” 右首一个接造:“打狗也要看主人哟。” 左首一个又唱道:“主人若肯赏碗饭哟!” 右首一个接道:“走狗何必乱咬人哟。” 周福被他们骂成“走狗”自然怒不可遏,大喝道:“你们两个化子当真无法无天了,要饭还敢口里不干不净?” 左首一个又高声唱道:“化子要饭不犯法哟!” 古首一个接道:“睁着狗眼不认识人哪。” 周福听得忍无可忍,嘿然道:“你们两个才是狗眼不认识人!” 喝声出口,双手突出,朝两人肩头抓去。 那两个独臂化子身手毫不含糊,两人同时一个旋身,转到了周福身后,各出左手,五指箕张,朝周福双肩“肩井穴”直落。 周福身手也极矫捷,口中冷笑一声,身形疾转,双掌齐发,迎着对方两只左手击去。 这一记三人出手均极快速,但听“啪”的一声,三掌接实,那两个化子被震得退了三步。 左首化子脸上飞过一丝惊异之色,冷冷说道:“这位管家好高的身手,你报个万儿吧!” 周福哼道:“我是周府的管家,不在江湖道上,没什么万儿好报的。” 右首儿子大笑一声道:“好、好,老大,咱们走,他只是替主子看门的,有什么好问的?” 两人随着话声,扬长而去,眨眼工夫,已在街角处一晃隐没。 柔柔低声道:“公子看到没有,这两人都缺了一条右臂,很可能是独臂帮的人了。” 尹剑青道:“独臂帮这样强横霸道的要饭,还能算江湖上的一个帮派么?” 柔柔撤撇樱唇,说道:“只怕他们来意不善呢!” 尹剑育道:“你是说,这两个独臂帮的人,是冲着我们来的了。” 柔柔攒攒眉道:“方才周福不该和他们动手,这一出手,不就证明了咱们船上的人,会武功吗?” 尹剑青道:“会武功也不犯法呀,难道江湖上只有他们独臂帮的人才会武功?” 柔柔轻轻嗯一声道:“你不知道。” 尹剑青道:“这里离庐州已是不远,在下获金姑娘相救,又获二位姑娘相送,如今离金家庄已很远了,在下这就上岸去,二位姑娘请回吧!” “啊不” 柔柔忙道:“我们奉命把公子送到庐州,才能向小姐有交代,公子不可在这里上岸” 尹剑青道:“那又何必呢?在这里上岸,和在庐州上岸,不是一样么?” 柔柔美眸一转,嫣然笑道:“那自然不一样了。” 尹剑青道:“为什么?” 柔柔道:“小婢不是告诉过公子么?小姐已把艾姑娘先送出来了,不把公子送到庐州,公子如何找到艾姑娘呢?” 尹剑青道:“你们小姐把青青送到庐州什么地方?” “小婢不知道。” 柔柔嫣然一笑道:“小婢只知小姐把艾姑娘先送出来了,只要咱们到了庐州,自会有人到岸上来接公子的。” 尹剑青摇摇头道:“你们小姐办事还真神秘。” 柔柔道:“这叫做将门虎女,金庄主是江湖上有名的财神爷,有钱就有人听命,小姐手下,自然也有一批听她命令的人了。” 尹剑青点点头道:“好吧,看来在下也只好听娘子的命令了。” 柔柔听得大羞,她脸上戴着面具,但耳根子都红了,低下头阵道:“公子学坏了。” 尹剑青觉得有趣,大笑道:“在下难道错了么?” 翠翠道:“公子自然没有叫错了。” 柔柔叱道:“你也嚼舌根。” 翠翠笑着收过食盒,独自到里舱吃饭去了。 周福跳落船头,船又缓缓离岸,驶向江心,鼓浪前进。 未牌时光,船驶了将近半个时辰,忽然驶入一条港湾。 周福在船头叫道:“老大体驶错了,到庐州不是朝这里去的。” “没错。”船老大道:“这里要近得多。” “不对,不对!”周福大声道:“你快退出去。” 船老大笑道:“不用退,咱们已经到啦!” 船笔直朝芦苇浅滩冲了过去。 周福脸上变了色,厉声道:“你不是宋老七,你是什么人?” 船老大大笑道:“我自然不是宋老七,宋老七昨晚就淹死了。”话声甫出,双脚一顿“扑通”一声,跳入水里。 翠翠还在后舱吃饭,听到声音,一闪身到了船尾,问道:“周管事,他不是宋老七?” 周福站在船头,直是跺脚,说道:“宋老七昨晚大概遇害了。” 他因船身不大,又在往芦苇中冲去,怕船身不稳,不敢朝船尾扑去,只有眼睁睁的看着船老大钻入水里,一点办法也没有。 船尾经船老大双脚一顿,去势更快,船底一阵沙沙轻响,已经冲上浅滩,停了下来。 柔柔在舱里也听到了,赶快探出头来,问道:“周福,是不是出了漏子?” 周福又气又急,躬着身道:“真糟糕,昨晚一点声音也没有,宋老七怎么会出事的呢?” 柔柔急道:“那怎么办呢?船停在这里,这里离庐州不知道还有多远?我看你还是赶快去庐州,也好教人来接” 只听有人大声唱道:“我的少奶奶呀,化子已经来迎接哪?” 又有一个接着唱道:“相公,少奶奶呀,快些请出来哪!” 一听声音,就知是方才那两个独臂化子! 周福听得大怒,洪笑一声道:“果然是独臂帮的人!” 迥自四顾,这一瞬间,两边芦苇间,走出七八个独臂汉子,方才的两个独臂化子,也赫然在内。 其中一个为首的年约五旬,脸色白中透青,紧闭着嘴唇,一副阴沉模样,此时忽然冷冷一笑道:“阁下原来是青衣帮的周管事,兄弟幸会得很。” 周福竟会是青衣帮的周管事! 周福一怔,定睛看去、嘿然道:“原来是哪老哥,数年不见,老哥竟然成了独臂帮的头儿了。” 他正是琵琶手鄢茂元! 鄢茂元深沉一笑道:“周管事好说。” 周福道:“鄢老哥率领帮众,意欲何为?” 鄢茂元逆:“兄弟听说贵帮劫持了一位姓尹的少侠,不知可有此事?” 周福怒声道:“鄢老哥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这个周兄不劳动问。”鄢茂元道:“周兄只要告诉兄弟可有此事就成了。” 周福哼道:“有如何?没有又如何?” 鄢茂元阴沉一笑道:“有,兄弟请贵帮放个交情,把尹少侠放出来。” 周福道:“没有呢?” 鄢茂元道:“兄弟立时就走。” 周福哼了一声道:“那老哥和尹少侠有过节?” “哈哈!鄢茂元大笑一声道:“兄弟和尹少侠哪有什么过节,只是兄弟和他师尊石大侠倒颇有渊源,石大侠无故失踪,兄弟总不能坐视他门人也遭人劫持吧?” “哈哈!”周福也打了个哈哈,道:“石大侠为人正派,息隐林泉,不入江湖,鄢老哥在江湖上,令人不敢恭维,不知和石大侠加问会攀上渊源的?” 鄢茂元怒声道:“周馥,你敢对兄弟如此说话。” 原来周福,他叫周馥。 周馥道:“你要兄弟怎么说?” 鄢茂元道:“你先回答我一句,贵帮可曾劫待了尹少侠?” 周馥道:“兄弟说没有,鄢老哥就肯相信了么?” 鄢茂元道:“兄弟得到消息十分可靠,周兄如果言不由衷,兄弟自然不会相信的了。” 周馥道:“那么鄢老哥的意思,又当如何呢?” 鄢茂元道:“周兄若要取信于人,就要他们打开船舱,让兄弟瞧瞧。” 周馥怒声道:“办不到。” 鄢茂元沉笑道:“兄弟既然说出来了,办不到也要办了。” 周馥道:“鄢老哥带了几个人来,可是想倚多为胜么?” 鄢茂元道:“那就要看周兄开不开窍了。” 周馥仰天长笑一声道:“兄弟久闻鄢老哥琵琶手之名,从未领教过,今天正好领教你的高招。” “很好。”鄢茂元道:“看来周兄不到黄河是不死心的了,听说你以‘龙拳’闻名,那就使出来给兄弟瞧瞧吧!” 他们这番话,船舱里的人自然全听到了。 尹剑青心中暗暗感到奇怪,周福会是青衣帮的管事,鄢茂元说什么青衣帮劫持了自己。 鄢茂元是独臂帮的头儿,和自己师傅好像又有着渊源。江湖上,这些纷争,真使他弄不清楚。 柔柔细声道:“公子认识他么?” 尹剑青摇摇头道:“在下从未听过鄢茂元其人。” 柔柔撇嘴道:“这就是了,独臂帮都是些黑道败类,怎么会和公子尊师有渊源?他只是信口胡扯,作个藉口罢了。” 尹剑青道:“但周福是青衣帮的管事,对不对呢?” 柔柔道:“这是没错,他在这一带很吃得开,因此小姐请他帮的忙。” 尹剑青听了她的解释,觉得事情又很简单,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柔柔柔声笑道:“你当我骗你的?” 她娇躯缓缓靠了过来,依着尹剑青,仰起脸道:“我知道公子武功高,但今天的事儿,若非万分危急,你切切不可出手。” 她呵气如兰,说得十分温柔。 尹剑青心头不禁一落,问道:“为什么?” 柔柔眨眨眼睛,细声道:“你一出手,九宫门的武功,人家自然看得出来了,独臂门这些人,自会有人对付他们的,你不用管。” 尹剑青望着她,点头道:“我听你的就是了。” 柔柔柔顺一笑,一只温软的柔荑,缓缓伸了过来,握住了他的手。 尹剑青也握住了她的手,胸口跳得好猛! 浅滩上,琵琶手鄢茂元和周馥已经动上了手。 周馥展开“龙拳”一连使出“金龙绕柱”、“反擒子午”、“上步加封”三招,步步进逼,忽拳忽掌,果然轻捷沉稳,兼而有之,使得十分凌厉! 琵琶手鄢茂元只有一只左手应敌,但身法十分灵活,藉着变动转闪,以弥补他残缺的右手,左手五指勾曲,状若琵琶,每一出手,都是杀着。 周馥一上手,就因为对方右臂已断,是个空门,但几次进击,都落了空,而且同时遭到他左手的强烈反击,才知对方虽然只剩一条左手,武功绝不比自己双臂不缺的人,差到哪里去。 再仔细观察,对方仅凭一条左手应付裕如,有攻有守,原来走的竟是“九宫步法”变换繁复,心中暗暗忖道:“他说和擎天剑石大侠有渊源,看来倒似乎不假了!” 两人这一动上手,龙争虎斗,旗鼓相当,一时之间,自然很难分得胜负来。 但就在两人动手之际,其余七个独臂汉子忽然唿哨一声,各自亮出兵刃,纵身掠起,向船舱扑来。 舱中尹剑青低声的道:“船已搁在浅滩上了,我们出舱去瞧瞧吧!” 柔柔依然牵着他的手,婉然笑道:“不用出舱去。” 她起身走近船舱,伸手打开了一扇窗门。 七个独臂汉子打开船舱窗户的时候,扑近船舱,但他们堪堪扑到,就有人惊“啊”出声,纷纷跌倒在地,他们敢情是脚部中了细小暗器,再也越不起来。 尹剑青虽然目光犀利,却也没有看清这些独臂汉子是什么暗器伤的?心中暗暗觉得惊异不止。 翠翠没在舱中,她一手叉腰,站在船尾,这篷暗器,自然是她出手的了。 只听有人大喝一声:“好个歹毒的暗器,小丫头,是你出的手了?” 随着话声,又有三个人,从岸上缓步走来。 这三个人,自然也全都断了一条右臂,只要看他们有手是一只虚飘飘的衣袖,束在腰带里,就可知道他们是独臂帮的人了。 这三人中,中间一个年约五句,尖瘦脸,鹰鼻隼视的老者,正是通臂猿侯椿年。 他左右二人,一个是浓眉如帚的矮胖老者,一个却是瘦削脸,脸露青筋,生着三角眼的中年人。 发话的是通臂猿侯椿年,他走近这片浅滩,就摆了一下左手。 那浓眉如帚的矮胖老者,突然身形移动,一下闪到正在激战中的两人身边,朝琵琶手鄢茂元道:“副帮主把他交给兄弟吧!” 他口中说着,人已侧身闪入,左手扬起,一掌朝周馥劈去,轻而易举的替下了鄢茂元。 周馥右手一抬,硬接一掌,双方掌力接实,那矮胖老者纹风不动,周馥却被震得倒退了两步。 周馥心头猛然一惊,举目看去,就已认出这矮胖老者的来历,暗暗攒了下眉,忖道: “这魔头怎么也加入独臂帮了?”一面哼道:“鬼手搜魂申一绝。” 矮胖老者阴森笑道:“你知道老夫名号,还不快快退下,换个够份量的人来。” 周馥对江湖上的人物知道得很详细,青衣帮才会延揽他出任管事,他自然知道鬼手搜魂申一绝武功之高,远在鄢茂元之上。自己和鄢茂元力拼百招,已经渐渐屈居下风,自然绝非他的对手,但此时援手未到,除了和他硬拼,实在想不出第二条路来。心念闪电一动,大笑道:“就凭周某,还不够么?” 申一绝裂嘴一笑道:“你试试就知道了。” 呼的一掌,迎面劈了过去。 周馥看他说打就打,余音未绝,就一掌劈来,心头不禁大怒,明知自己不是鬼手搜魂的对手,江湖上人争的是一个名,赌的是一口气,自然咽不下去,口中大喝一声,横臂出掌,使了一招“寒梅迎春”潜运功力硬接对方一掌。 申一绝哪会把青衣帮一个管事放在眼里,嘿然冷笑声中,左手又是一掌,朝他右肩劈来。 周馥也是气疯了心,大喝一声:“来得好!”左手同样朝前推出,迎向对方左手。 但听先后发出“啪”“啪”两声脆响,四只手掌交叉接实,周馥虽然使出了全力,但内力总究要逊申一绝一筹,申一绝后退了一步,周馥却被震得连退了三步之多! 周馥双顿通红,怒吼一声,猛地纵身跃起,直向申一绝当头扑去,身子凌空,右脚飞起“魁星跟斗”朝对方头颅踢去,右脚方出,左脚跟着踢出,左脚踢出,右脚又相继踢到! 这是周馥从不轻使的看家本领“悬空连环三踢”这三脚,踢得虎虎生风,好不快速。 申一绝没想到青衣帮区区一个管事,竟会如此勇猛,心头也不禁微生凛骇,随着对方接连三腿,迅速的往后连退三步。 周馥这三腿连环,把敌人逼退三大步,他身子悬空,自然非落地上不可。但就在他三腿甫发,紧握的双拳,随着他直泻而下的身子,猛地吐气开声,使了一招“上步加封”右足迅速向前跨进一大步,在拳在前,右拳在后闪电般击出。 这一招,自然更出申一绝的意外,因为一个从空中泻落的人,决不可能不加喘息,就出手攻敌的。但周馥苦练多年,学的就是这一招,出敌意外的“龙拳”双拳贯风,势扶风雷,锐不可挡! 申一绝再想闪避,时间上已来不及,只得左手平胸推出,迎接对方的拳势!又是“砰” “砰”两声,单掌接住了双拳,但这一招上,申一绝可吃了亏! 因为周馥以“龙拳”成名,这两拳是换飞身直扑的余威,双拳上都凝足了十成力道,申一绝是在来不及闪避下,才出的掌,最多也只能使上五成功力。 申一绝的五成功力,大约相等于周馥的七成,中间还差了三成,因此单掌和双拳接实之后,申一绝就被震得后退了两步。 周馥左脚朝前猛跨一步,有足又随着一记“撩阴腿”飞踢出去。 申一绝真没想到周馥竟会形同拼命,急切之间,只得右腿一招,去扫周馥踢来的右腿。 但他怎知周馥这一记右腿,只是虚招,他便的是“进步腿”右脚踢出,立即落地,足尖一点,身形跃起,左脚猛然向上飞踢而去。 这一腿,申一绝实在防不胜防,他右腿拦了一个空,已是避无可避,只好随着右脚拦踢之势,身子迅若陀螺,向右疾转。 因为他身子转动,周馥这一记飞踢也落了空,但他在右脚落地之时,身子随着左转之际,左手一记“单边掌”向右劈出。 申一绝堪堪转出,自然无暇封架,但听“篷’油勺一声,周馥这一掌,结结实实努在申一绝的右肩之上。 申一绝闷哼一声,但他左手也在旋身之际,向后拍出,这一掌,正好是周馥向左转来,拍上了周馥的左肋! (周馥劈掌在上,申一绝反拍在下,是以一个劈上对方后肩,一个击中对方左肋) 申一绝肩后中掌,一个人朝前冲出去了两步,左肩骨已被击碎,左手下垂若废。 周馥掌中肋上,击碎了三根肋骨,口中闷哼一声,当场往后栽倒。 通臂猿侯椿年挥挥手,示意申一绝接替下鄢茂元的同时,(周馥和申一绝刚交上手)又向石首的瘦削脸中年人低声道:“慕容兄,去看看他们还有救么?” 瘦削脸中年人答应一声,趋步向七个身中暗器的独臂汉子走去,目光一注,冷嘿一声道:“好歹毒的暗器!” 翠翠一手叉腰,站在船尾,听到侯椿年的喝声,撇撇啥道:“你们是强盗,七八个人抬上来,我使用暗器,把他们打倒,错在哪里了?难道你们拦路打劫,不歹毒吗?” “好个利嘴丫头!”侯椿年嘿然道:“老夫不和你多说,快去叫你们的主子出来吧!” 翠翠撇撇嘴道:“你是什么人,也配支使我吗?” 侯椿年怒笑一声道:“小丫头,你再敢哼一声,老夫就先劈了你。” 翠翠哼道:“你神气什么?我们的接手,不是也来了么?” 侯椿年回头看去,果见两艘快艇,朝浅滩直驶过来,每艘快艇船头,站着一个青衣劲装少女,肩头剑穗飘风,宛如玉女凌波,别有一股刚健婀娜之气! 这两个青衣少女,看去不过十七八岁,既是赶来的后援,武功一定不弱,但竟有这般年轻,当真是江湖新起之秀! 就在侯椿年沉思之际,两艘快艇已经驶近浅滩,相距还有三数丈远,只见两个青衣少女双足在船头轻轻一点,两条人影双双凌空飞起,直上三丈,横越五丈,翩然落到小船附近的沙滩上。 这时周馥和申一绝正好打了个两败俱伤,周馥昏倒地上,申一绝起了杀机,口中明嘿一声,不顾左肩疼痛,有爪提胸,朝周馥走去。 两个青衣少女中的一个足尖一点,抢先拣到周馥身边,取出一颗珠红丹药,俯下身去,塞入周馥的口中。 申一绝狂厉的道:“小姑娘,你走开。” 青衣少女缓缓直起身道:“为什么?” 申一绝咬牙切齿的道:“这姓周的该死。” 青衣少女冷声道:“你才该死。” 申一绝喝道:“小丫头,你敢对申某如此说话。” 右手杨处,一掌朝青衣少女迎面劈来。 青衣少女左手舒展如兰,轻轻一拂。 申一绝但觉她一只纤纤柔美,碰上自己右腕,整条右臂,突然完全麻木,劈出的掌力顿时消散,心头大吃一惊,失声道:“拂脉锁穴手!” 青衣少女冷笑一声道:“你还识货。” 琵琶手鄢茂元目光一注,发现这两个青衣少女青色劲装的左胸上,都别着一枚金光灿烂的东西,再一细瞧,和申一绝动手的青衣少女,胸前别的是一枚雕刻精细的金色燕子,站在小船的青衣少女,身前别的是一枚金雕。 鄢茂元口中嘿嘿干笑了两声,说道:“二位姑娘,大慨是青衣帮中的金雕、金燕二位令主了?” 金燕令主傲然道:“不错。” 金雕令主眼波一转,接着道:“独臂帮新近崛起江湖,听二位(侯椿年、鄢茂元)的口气,好像身份不低呢!” 鄢茂元阴沉的道:“兄弟和侯兄乔掌敝帮副柁。” 金雕令主冷哼一声道:“独臂帮赶来了两位副帮主,如此大张旗鼓,那是冲着咱们青衣帮的了?” 鄢茂元道:“敝帮并无和贵帮为敌之意。” 金雕令主哼道:“那么你们为什么拦截咱们的船只?” 鄢茂元道:“敝帮是在找一个失踪了的年轻人” 金雕令主道:“就在咱们这条船上吗?” 鄢茂元道:“兄弟得到了消息,确在这条船上。” 金雕令主哼道:“你当这条船上是敝帮的什么人吗?” 鄢茂元道:“这倒愿闻其详。” 金雕令主道:“这船上住的乃是敞帮副帮主夫妇,敝帮副帮主,可和贵帮二位副帮主有些大大的不同了。” 鄢茂元道:“如何一个不同法子?” 翠翠站在船尾,接口道:“我们副帮主,大家闺秀,金枝玉叶,在江湖上有崇高身份,谁像你们阿拘阿猫都是副帮主。” 这话自然说得太重了! 鄢茂元脸色微变,沉喝道:“小丫头,你说什么?” 翠翠道:“我说什么,你没听清楚?” 侯椿年勃然大怒,哼道:“青衣帮二位令主都在这里,你们帮中丫头,当面出言侮辱本帮副帮主,二位如何说法?” 金燕令主冷然道:“独臂帮二位副帮主都在这里,你们帮众公然把本帮副帮主夫妇劫持到这里来,二位又如何说法呢?” 侯椿年听得不觉一怔,仰天洪笑一声道:“令主这么说,咱们之间,就没有话可说了。” 没有话可说,自然只能诉之于武功了。 他这话的口气,自然含有威胁之意,因为以目下的形势来说,独臂帮似乎稍占优势。 金燕令主冷笑道:“本来就是如此。” 在他们说话之时,那瘦削脸中年人,已用磁铁把七名独臂大汉身上暗器吸出,七名大汉各自站起身来,一手从地上拾起兵对,怒目瞪着翠翠,大有得之而甘心的意思! 翠翠依然一手叉腰,脸露不屑,连正眼也没瞧他们一下。 双方的人,剑拔弩张,很可能一触而发。 “哈哈!”侯椿年仰天一声狂笑道:“金燕令主这话,那是说咱们双方,非一决胜负不可了?” 金雕会主冷然道:“青衣帮在江湖上,不惹事,也不怕事,今日之事,衅由贵帮而起,应该如何解决,我想贵帮早已胸有成竹,何用诿过于人?” 鄢茂元阴侧侧道:“这样也好,江湖上的事情,本来没有什么是非可言,胜者为强,二位令主既然赶来,那就请划下道来吧!” 侯椿年道:“鄢兄,人家副帮主就在船上,这道该请她们副帮生出面来划,才能算数。” 他的意思,这许多时光,不见船上动静,想看着船上之人,究竟是不是青衣帮的副帮主? “用不着。”金雕令主冷然道:“本帮副帮主从不见江湖三流脚色,有我和金燕令生就可作主了。” 原来她们眼里,独臂帮的二位副帮主,只是江湖上三流脚色! 说实在,像通臂猿侯椿年,琵琶手鄢茂元,如果不是在独臂帮担任副帮主,原也只是江湖上的三流脚色而已! 侯椿年一张尖脸,气得煞白,点头道:“好!你,那么就请二位令主划道好了。” “要我们划道?” 金雕令主冷笑一声,道:“这不是笑话?船是你们拦劫来的,还赶来了两位副帮主,可见你们是有备而来,有为而来,我们原是迎接副帮主伉俪来的,中途听说副帮主的船只,被一群不开眼的东西拦截了,才赶来此地,这道应该由你们划出来,咱们接下来才是。” 她又是“江湖三流脚色”又是“一群不开眼的东西”这些话,当真把独臂帮的人气得破肚子。 琵琶手鄢茂元平日城府极深,这回也被激怒了,大喝一声道:“不知死活的丫头,今天让你们活着离开此地,咱们独臂帮就该在江湖除名了!” 翠翠冷声道:“不知谁不知死活呢!” “好!”鄢茂元独臂一抬,指着金雕令主唱道:“老夫就先领教金雕令主的绝活。” 那尖瘦脸中年人接话道:“副帮主请息怒,要把这两个丫头拿下,杀鸡焉用牛刀,属下一个人就够了。” “凭你也配和两位令主动手。” 翠翠站在船尾的人,忽然一跃而下,朝金雕金燕二位令生欠欠身道:“他说的没错,杀鸡焉用牛刀,像他这样一个独臂帮的下三滥,属下打发他上路就够了。” 说到这里,双眉一扬,喝道:“喂,你叫什么名字,先报个名来,本姑娘从不和无名之辈动手。” 瘦削脸中年人脸色青中透黄,怒嘿一声:“老子慕容新。” 人已迅若飘风,一闪而上,左手一掌拍了过来。 “原来是个淫贼”翠翠双掌一错,不退反进,右手一格,左手朝他当胸劈去。 慕容新大笑道:“姑娘也知道区区贱名么?” 身子一个飞旋,左手一收即发,随势斜劈她右臂,人在转身之际,他右手衣袖本来插在束腰带,像是缺了一条右手的人,这时突然从腰带中滑出,一掌朝翠翠后心击到。 原来他和申一绝一样,双手好好的并末残缺一手。 这下翠翠几乎吃了大亏,急忙之中,上身往前一俯,左脚一记“裙里腿”往后踹了出去。 这一脚当然也大出幕容新意外,他这只右掌几乎已快要击上翠翠的后心,只须再往前递送,就可把这利嘴丫头劈了! 但他一掌击下,这丫头后端的一脚,也必然被增中小腹,尤其女子的脚上,弓鞋尖里,很可能暗藏铁钩,给她跟一脚不碍事,若是被她鞋尖钩子一钩,可能连肚肠都被约出来。 两败俱伤的事儿,慕容新自然不肯干,右手迅疾收回,脚下跟着往后急退。 翠翠左脚后瑞,虽然落空,但身子却快速右转,左手化掌,随着外销,一下搭上了慕容新的右腕,右手一掌,按在他右臂后肩,把对方一个人往前撤了下去。 这是一记反“擒拿手”在她便来,轻巧轻快已极! 慕容新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竟然会在毫无准备之下,一下被人拿住,心头自是不甘,依样葫芦,趁着右臂被拿,上身微俯之际,同样使了一记后端腿,飞踢翠翠小腹。但他动作慢了一步,翠翠右手突然一拂,抬起右足,把慕容新像皮球般踢了出去。 慕容新若是光被她踢出去,最多翻上一个筋斗,倒也没有什么?但翠翠最后右手那一拂,可出了问题! 翠翠这一拂,使的乃是青衣帮独门绝技“拂脉锁穴手”! 慕容新一个筋斗栽了出去,他双脚一蹬,人便站了起来,但一条右膀子,竟然全已麻木不仁,再也举不起来,心头一凛,一双三角眼凶光梭梭,厉声道:“好个丫头,你敢骤施毒手?” 翠翠和他动手,好像手上沾污了什么,拍着手,轻笑道:“你是独臂帮的人哈,应该只有一条臂膀才对,姑娘废去你一条手臂,不是正好吗?” 要知申一绝和慕容新是刚加入独臂帮,尚未自毁右臂,胆申一绝刚才被金燕令主废了一条右臂,现在慕容新又被翠翠废去右臂,两人此后也成了独臂人,他们对金燕令主和翠翠怀恨在心,金燕令主和翠翠日后差点送了性命,此事后话。 却说慕容新听得脸上青筋一根根绽了出来,左手突然探怀取出一柄八寸许长,月牙形的弯刀,切齿道:“大爷今天不切下你两条手臂来,就誓不为人!” 身形突然疾欺而上,左手弯刀忽左忽有,闪电般攻出。 翠翠冷笑道:“败军之将,也吹什么大气,你不怕闪了舌头?” 她口齿清晰,说话像连珠一般,人却随着那弯刀,忽东忽西的闪动,双手也跟着忽点忽拍,在闪避幕容新政出的弯刀之际,以牙还牙,和他抢攻,而且专找对方关节大穴下手。 慕容新外号“月下客”本来就因他这柄刀形像月牙,叫他月牙刀客,但后来大家叫别了,变成月下刀客了。“月下刀客”四个字念起来不顺口,又改为“月下客” 因为慕容新是个生性好色的淫贼,白天作文士模样,在大街上走动,人家只当他是个衫裤大少,到了月夜,他才出动,成为不速之客,所以“月下客”三字,倒也名副其实。 月下客慕容新在大江南北,犯案累累,白道中人,久欲把他绳之以法,他自知无处可以容身,才投靠独臂帮的。 他在这柄月牙刀上,可下过一番苦功,江湖上有一句话,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月牙刀长才八寸,使的自然全是近攻招式,记记贴着你身子攻到,你说凶险不凶险? 但翠翠身如穿花蝴蝶,闪来闪去,任你刀法记记不离她左右,却依然一点衣角也休想碰到。 不过慕容新也有吃亏的地方,他不是一只臂膀的人,平时用惯了双手,忽然一条右臂失灵,身手总会受些影响,何况平日使刀的是右手,如今使的是左手,左手就是会使,总不如右手的纯熟。 时间稍久,翠翠就渐占上风,慕容新虽未落败,先前攻势凌厉,攻多守少,现在渐渐的攻少守多。 琵琶手鄢茂元心中暗暗惊奇:“青衣帮的人,个个都是十七八岁的小丫头,武功居然全非弱手,不在成名多年的人之下!” 他眼看慕容新一上手就吃亏在一念轻敌,此时败象已萌,如不再及时收手,只怕还要吃亏,一念及此,口中沉喝一声:“住手。” 慕容新正在越打越窝囊,自己也算得在江湖上闯出万儿来的人,竟然连青衣帮一个丫头都敌不住,听到鄢茂元的喝声,立时虚晃一招,住手后跃。 翠翠拍拍双手,也自停住,冷冷的望了鄢茂元一眼,哼道:“怎么啦,你们又想出什么新花招?” 通臂猿侯椿年怒哼一声,没有理她,回头朝申一绝、慕容新二人说道:“申兄、慕容兄右臂还能动么?” 申一绝苦笑道:“属下被金燕令主‘佛脉锁穴手’所伤,刚才用谁富过穴手法,推了一会,仍然无法解得开被锁脉穴。” 翠翠冷笑道:“拂脉锁穴是我们青衣帮的独门手法,如是能用推宜过穴就解得开来,那还称什么独门手法?” 侯椿年道:“那么贵帮要待怎么呢?” 翠翠道:“要解开他们穴道也不是难事,今日之事,岭由你们而起,只要他们两个跪下来叩上几个头,跟咱们副帮主赔礼谢罪,我就马上替他们解开被锁的脉穴,至于你们这几个人,留下兵刃,就可以去了。” 申一绝没待侯椿年开口,怒笑一声道:“丫头片子,你好大的口气,士可杀、不可辱,申一绝今日认栽,这条臂膀不要了。” 慕容新大笑道:“申兄说得极是,兄弟这条臂膀也不打算要了,江湖上山不转路转,咱们有一天会连本带利,加倍要回来的。” 他们既已参加了独臂帮,本来就该自残一臂。 “土可杀,不可辱?”翠翠冷笑道:“凭你们也能算士?哼,不要就不要,臂膀又不是我的。”她转脸朝侯椿年、鄢茂元两人道:“你们呢?留下兵刃,就可以走了。” 侯椿年外号通臂猿,鄢茂元外号琵琶手,他们原本都不使兵刃,但翠翠这句话,自然是指随同鄢茂元来的七名独臂大汉而言。 侯、鄢二人,身为独臂帮副帮主,他们用不着留下兵刃,但随同他们来的人留下兵刃,岂非和他们留下兵刃一样? 是可忍,孰不可忍?侯椿年满脸怒容,朝翠翠沉哼一声道:“你这话是代表青衣帮的么?” 翠翠冷笑道:“我这话是咱们副帮主方才交代的,咱们副帮主看你们都是残废之人,不忍心难为你们,才要你们留下兵刃,放你们回去,这已经格外施思了,难道你们还不满足吗?” 侯椿年几乎气破了肚子,仰天狂笑道:“你们副帮主好像认定我侯椿年和鄂兄不是你们的对手?” 翠翠冷冷的道:“这我不管,副帮主这么交代的,我就这么说,难道你们一定要不是对手,才肯放下兵刃吗?” 鄢茂元道:“很好,老夫要你们副帮主跪下来跟咱们磕三个头,咱们也可以放过你们了。” 翠翠撇撇嘴道:“凭你们配么?” 侯椿年道:“配不配,不是动嘴皮就可算数,咱们手底下见个真章,就可以见分晓。” 刚说到这里,突听,声长笑,传了过来! 这笑声有如龙吟一般,历久不绝,岸上已经出现了一行人,随着笑声,朝浅滩行来。 当前一个是身穿紫纱长衫,手摇象牙摺扇的年轻文士,生得剑眉朗目,唇红齿白,一派风流蕴藉模样。 他身后紧跟着五个人,有四个却是江湖黑道上大名鼎鼎的人物,那是十二煞神中的门神沙老三、山魈竹老四,行瘟使者温比龙,财神金祥生,和金家庄总管陆连奎。 十二煞神中人,侯椿年、鄢茂元当然认识,两人心头不期一怔,一时不知这些煞神,是不是青衣帮的后援,如果他们是青衣帮的后援,今日自己这一行,当真要吃不完兜着走了! 尤其这一行人,以那穿紫纱长衫的文土为首,这人江湖上从未见过,但只要看十二煞神中的四个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而行,此人的身份,自然又高过十二煞神了,不知他是青衣帮中的什么人? 金雕令主和金燕令主眼看紫衫文士率同四个煞神一起赶来,也不禁心头暗暗震惊,和翠翠一同退到了船边。 原来这紧衫文土,正是自称紫煞神的司马纶,他步下浅滩,明亮如电的目光轻轻一转,就落到侯椿年、鄢茂元等人的身上,含笑道:“金兄,这几位大概就是新近崛起江湖的独臂帮朋友了?金兄可认识他们么?” 他说话一向都是面带笑容,态度温文,使人觉得他是个十分和蔼的人。 金财神连忙欠着身道:“这几位朋友,兄弟全都认识,只是不知道他们都参加了独臂帮。” 说着,就指点着侯椿年、鄢茂元、申一绝,慕容新四人,低低说着。 司马纶点着头,等他说完,就朝侯椿年等四人投拱手,含笑道:“兄弟司马纶,久仰大名,幸会得很。” 侯椿年等人不知他的来历,也不明他的来意,只是人家既然笑脸招呼了,也一起抱拳还礼,说了声“久仰”的话。 司马纶淡淡一笑道:“这倒真是巧极,资帮高手齐集于此,想必有什么贵干了?只是兄弟几个朋友也在这里有些小事待办,贵帮如果事情已经办妥,可否先请?” 他来的较后,却要人家先退,这话如果没有强有力的武功作后盾,在江湖上是没人会卖帐的。但从他口中说来,不但笑容可亲,话也说得婉转,好像人家就非让他不可。 侯椿年还未开口,金雕令主已经抢先说道:“不成,独臂帮仗恃人多势众,劫持敝副帮主船只,他们不留下兵刃,谁也休想一走了之。” 侯椿年、鄢茂元相互看了一眼,他们都是老走江湖的人,这一眼就互相交换意见,因为他们一行,对青衣帮毫无胜算,如今既已听出司马纶一行,并非青衣帮的人,而且从司马络的口气中已可听出所谓“有事待办”很可能就是冲着青衣帮来的。 鹬蚌相争,他们正好坐山观虎斗,岂肯轻易言退? 侯椿年大笑一声道:“司马老哥听到了,敝帮和青衣帮这场过节,还没有了结!” “哦!”司马纶轻哦一声,转头笑道:“原来青衣帮二位令主在此地,兄弟方才没有看到,真是失敬得很。” 他双手拱了供,又含笑道:“只是这船上之人,据在下所知,并非贵帮的人,不知贵帮何以要把事情揽过去呢?” 翠翠道:“你怎知船上不是咱们的人?” 司马纶依然温文一笑道:“据在下所知,这船上二人,一位是在下的朋友,一位是金兄府上之人,似乎和贵帮一点也扯不上关系。” 翠翠道:“这船上是咱们副帮主伉俪,怎会和咱们扯不上关系?” 司马组回头叫道:“陆总管。” 陆连奎连忙趋前一步,应道:“属下在。” 司马纶问道:“你说的就是这条船。” 陆连奎道:“就是这一条。” 司马纶问道:“船上是什么人?” 陆连奎道:“方才在范家冈停船检查之时,属下就在边上,他们先由一位管家周福的答话,说是安庆到庐州去的,船上是少主人,少夫人和一个使女,后来船篷打开了,那少主人自称周少卿,那使女就是这位姑娘。” (周馥因伤已经回到船上去了) 马司纶道:“你说那少主人和少夫人的脸上都易了容,可有此事?” 陆连奎道:“是的,属下一眼就看出他们脸上都易了容,绝不会错。” 翠翠哼道:“咱们副帮主伉俪,有事到庐州,为了避免引人注意,江湖人行走江湖,易容改装,也是常有之事。” 司马绍又道:“你不是说来老七已经全说了么?他怎么说?” 翠翠听得暗暗一怔,心中叫了声:“糟糕,宋老七原来落在他们手里了。” 陆连奎道:“他说:他们是从沟二口一条港湾上的船,是二位姑娘,和一个大麻袋,麻袋里面装的是一个年轻公子” “够了!”司马纶一摆手,回过头来,含笑道:“姑娘说船上是资帮副帮主伉俪,那么麻袋里的一位年轻公子又是谁呢?” 翠翠被披嘴道:“你听他胡说。” 司马纶微微一笑道:“陆连奎是在下手下,他怎敢胡说?” “信不信由你。”翠翠道:“你们要待怎的?” 司马纶道:“在下有一位朋友无故失踪,同时金兄在上,也走失了一名丫鬟,是不是在你们船上,在下虽然不敢肯定,但你们这条船嫌疑最大,至少在下上船看看总可以吧?” 他随着话声,举步朝小船走来。 “站住!”金雕令主冷冷的道:“本帮的船只,岂容别人查看?” 司马纶轻摇把扇,含笑道:“在下当然不愿开罪青衣帮,但也不能让人家掳走在下的朋友,贵帮如果讲理,就该让在下上船瞧瞧了。” “不行。”金雕令主冷峻的道:“朋友这是无理要求,青衣帮在江湖上不惹事,也不怕事,青衣帮的船只,若是让人随便查看,咱们今后也不用再在江湖行走了。” 司马纶笑道:“在下若是非看不可呢?” “那也不难。”参雕令主傲然道:“你先得胜过了我再说。” 山魁竹老四怪笑一声道:“小丫头,你要跟咱们头儿动手,那可还差得远着哩!” 司马纶回过头去,把扇一摇,含笑道:“你们都退下去。” 他淡淡一句话,力量竟是很大,十二煞神中的财神金祥生,行瘟使者温化龙、山魈竹老四月神沙老三,以及金家庄总管防连奎等人,果然全都依言退后几步。 通臂猿侯椿年心中暗暗忖道:“这姓司马的,不知究竟是何身份,连十二煞神这等桀傲之人,都对他惟命是从。” 一面始自朝琵琶手哪茂元望去。 鄢茂元朝他暗暗点了下头,意思是咱们看下去再说。 司马纶又回过头,朝金雕令主微微一笑道:“金雕令主的意思,是要和在下动手吗?” 他依然面含微笑,风度十分潇酒。 金雕令主哼道:“不动手,朋友肯退吗?” 马司纶笑道:“那当然不会退的了。” “锵”!金雕令主抬手从肩头撤下长剑,冷然造:“你落败了,就非退不可。” “这个当然。” 司马给用扇当胸轻摇,大笑道:“金雕令主只要把在下击败了,随同在下来的人,立时退走,没有一个会留下来的。” 金雕令主经常在江湖走动,自然知道十二煞神凶名久著,不好对付,但眼前此人却从未听人说过,这就问道:“你说话算数?” “在下说出来的话,自然算数了。” 司马给朝她微微一笑,手中象牙把扇一举,说道:“在下很少使用兵刃,令主要使长剑,在下就用这柄招扇奉陪好了。” 他这几句,说得很狂,但他含笑说来,意态从容,又使人觉得他风度极佳,丝毫没有狂傲之气。 金雕令主冷笑一声道:“你发招吧!” “且慢!”司马纶招扇一指金燕令主,说道:“这位金燕令主呢?不上场吗?” 金燕令主哼道:“凭你也配我们两个人上场吗?” “这有什么配不配?”司马纶朗笑道:“二位一起上,不是可以节省时间了吗?” 这话听得金雕令主。已头不禁有气,在青衣帮中,金雕、金燕二位令主,是青衣帮中的翘楚,江湖上名头之响,也在其他六位令主之上。如今司马纶当着众人,居然口发狂言,要她们二人一起上,可以节省些时间,这不是说金雕、金燕二人不堪一去吗? 他要以一柄牙骨用扇,和金雕令主的三尺长剑动手,已经够狂,再说出这几句话来,实在有点狂妄得太过了。 金雕令主冷叱一声:“好个狂徒,你敢如此轻视青衣帮?” 司马纶微微一怔,说道:“姑娘何用生这大的气?在下说的乃是实话。” 金雕令主冷笑道:“那你就接招吧!” 喝声中,身形一晃,长剑已然当胸递去。 她这一出手,剑势如电,剑风嘶然!旁观的侯格年、琵琶手等人,都看得暗暗点头: “青衣帮金雕令主果然名下不虚,只要看她这一剑,就可看出她剑上造诣极深了!” 司马纶微微一笑,不退反进,手中把扇一收,轻点金雕令主执剑右肘“曲地穴” 他这跨上半步,恰好避开了金雕令主的剑势,这等以进为退的身法,武林中极为少见! 金雕令主这出手第一招,当然不会是真正攻敌的杀着,她递出的剑势,因对方斜跨上来而落空,她左脚随即斜退半步,长创未收,突然剑势一沉,往下疾划而下。 这一记中途变把,因为她左脚斜退,正好以退为进,剑尖直落,使的是“剖龙取肝”剑势之快,一闪即至,比第一把更快更刍 司马纶仍然一脸微笑,右手把扇扇头一横“叮”的一声,敲在剑尖之上。 不!把扇敲落,正好压住了金雕令主的剑尖。金雕令主急忙抽剑,哪知剑尖竟似胶住在对方扇骨上一般,哪想抽得回来?心中虽然暗暗吃惊,口中冷笑一声,左手纤纤玉掌闪电股朝司马纶右肩拂去。 这一拂,正是青衣帮的独门绝技“拂脉销穴手”在金雕令主手中使出,手法神速,几乎使人看不请她是如何拂出的! 但就在她左手堪堪拂出之际,不知如何一来,反而竟被司马纶把扇抢先敲上了她的香肩,金雕令主一个人立被制住,右手长剑下刺,左手纤掌上扬,原式定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一招上,双方出手实在太快了,大家谁都没有看清。司马纶已经面含歉意,拱拱手道:“令生原谅,在下实在情非得已,只好得罪了。” 他此话出口,大家才发现金雕令主原式不动是被他制住了穴道! 这下直把独臂帮的二位副帮主侯椿年、鄢茂元看得耸然动容! “锵”!金燕令主怎么也想不到金雕令主会在两把之内,就给对方制住,她连转个念头都来不及,长剑出鞘,口中一声娇叱,人已飞扑过去,右手连挥,剑光绵密,忽东忽西,忽上忽下,一口气刺出了九剑之多! 这九剑,一剑接一剑,连气也不换,快到无以复加。 “哈哈,在下早就叫你一起上了,这不是浪费时间?” 司马纶在笑声中,只见他紫衫摆动,并未举扇封解,但金燕令主每一剑都刺在地闪出的空隙之间,好像他先留出了这一空隙,等待金燕令主剑尖刺去的一般! 他身子摆动得虽然十分快速,但旁观的人,却看得清清楚楚! 当然他身子摆动,比金燕令生刺出的剑还快,只是在大家看来,觉得他动作又不怎么快法,这简直奇妙已极! 只听司马纶又道:“姑娘已经连刺了在下九剑,应该够了吧?” 他右手语扇。忽然从剑影中穿出,一下敲在金燕令生的左肩之上! 金燕令主第十剑还没刺出,身形也突然停住,这一剑再也刺不出去了。 翠翠看得心头大急,一声不作,左手杨处,打出一蓬细如发毛的金针。 司马纶话声甫出“豁”的一声,摺扇打了开来,轻轻一圈,把翠攀一篷金针悉数卷在他捐扇扇面之上,抬目朝翠翠微微一笑道:“姑娘怎么连招呼也不打一声,这篷‘太阳金针’岂是好玩的?” 摺扇随手一翻,数十支金针,洒落了一地。 他这番动作,直看得独臂帮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各自忖道:“这人的武功,竟有如此高强,江湖上怎会没听人说过呢?” 司马纶望望怔住了的翠翠,含笑道:“在下现在可以登船了吧?” 船篷豁然开启,一个女子娇脆的声音道:“不劳阁下登船。” 走出来的正是云譬高峨,体态轻盈的少妇柔柔,和衣衫华丽,貌相温文的中年汉子尹剑青。 翠翠立即躬身一礼,说道:“好啦,副帮主出来啦!” 他们在浅滩上前后所说的话,船上的人,只隔了一道竹编船篷,自然全听到了。尹剑青心中暗道:“难道柔柔真是她们副帮主?这似乎不可能,柔柔只是金家庄的一名使女而已!” 司马纶心中也暗想:“难道这船上真如她们所说,会是青衣帮的副帮主不成?” 柔柔举手拢拢长发,姿势十分柔美,口中轻嗯一声,回头道:“夫君,我们该下去了!” 尹剑青心中暗道:“看来今日之事,假戏也得真做了!”他以低沉的声音,温柔的道: “娘子说得是。” 在船舱里,柔柔早已和他说好了,要地挽着她手臂,同时飞身下船,最好能在下船的时候,也同时解金雕、金燕两位令主被制的穴道。 这点尹剑青自问还办得到,因此柔柔话声一落,尹剑青就有手轻挽柔柔玉臂,微一吸气,两人既没点足,也未作势,就翩然飞起,像一缕轻云,飘落沙滩!就在两人快要落地之际,尹剑青左手暗暗一抬,朝金雕、金燕二人,轻轻拂去。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两人堪堪落到地上,金雕、金燕二人但觉一阵轻风拂身而过,受制穴道登时解开,身手已能活动,立即长剑一收,一齐躬身道:“属下见过副帮主。” 这一手,不仅把独臂帮的二位副帮主侯植年、鄢茂元等人看得一怔,就是连司马纶等一干人也同样给怔住了! 因为他们并不知道,这是尹剑青暗中展露了一手,在他们的心目中,一直把青衣帮的副帮主作为目标,大家都清楚的看到,两人手挽手从船上飞落,并不是纵身跃下来的,而是使的上乘轻功——“驭气飞腾” 尤其在两人落地之际,大家并没看到两人有何举动,(尹剑青是在身未落地之际,抬了下手,这时大家注意力全在柔柔身上,自然没注意到了)而金雕、金燕二位令主被制穴道也解开了! 青衣帮名动武林,看来她们副帮主的身手果然不同凡响。 司马纶一双炯炯目光,只是打量两人,他自然也看得出尹剑青和柔柔的脸上,都戴着面具,但江湖上人不愿以真面目示人,戴一张面具,也是常有之事。 何况青衣帮崛起江湖,本来就是一个神秘组织,谁都不知道他们帮主是谁?经常在江湖走动的,只有金雕、金燕二位令主,但也没有人知道她们的姓名,只知她们衣襟上绣的是金雕、金燕而已! 因此青衣帮副帮主夫妇睑上戴一张面具,也就不足为奇了。 司马纶朝二人拱拱手道:“青衣帮名闻江湖,在下真是幸会之至,只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幻想时代扫校 第七章幽林兄妹盟 尹剑青道:“在下周少卿。” 司马纶细听他说话声音,似是故意低沉了些,没有尹剑青说话那么清朗,但总可以听得出尹剑青的声音来,心中不禁暗暗好笑,同时也证实了尹剑青确是被青衣帮劫持出去的了,一面拱拱手道:“原来是周兄,在下久仰得很。” 柔柔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司马先生究竟有何见教?现在当着贱妾可以说说清楚了。” 司马纶心中已经有了底子,大笑一声道:“这位周兄,极似在下一位故人,在下有一请求,不知周兄可肯答应?” 柔柔道:“拙夫一向从未在江湖走动,大概不会认识司马先生的了。” 司马纶笑道:“副帮主这么说,岂不见外了?何况在下还没有说出来,周兄是否同意? 副帮主怎好代周兄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 柔柔冷笑道:“司马先生这话就不对了,夫妻一体,贱妾代拟夫回答,这有什么不对?” 司马纶目注尹剑青,问道:“周兄的意思呢?” 柔柔一手挽着尹剑青,柔声道:“夫君,他要你回答,你就问问他吧,他有什么事?” 尹剑青到底出道江湖为时尚浅,在这种场合,他已经弄不清到底青衣帮和司马纶之间,孰友孰敌?听了柔柔娇声说话,就随口问道:“司马兄有什么事?” 司马纶眼看柔柔挽着他臂膀,她要他开口,他才说话,心中不沉一动,暗道:“莫非尹剑青受制于人,才会有这等情形!” 心念转动,含笑道:“在下觉得周兄口音极热,可否取下面具来让在下一瞻周兄丰采,也许真是故人也说不定,不知周兄意下如何?” 柔柔手挽尹剑青,偎倚着他,作出十分亲昵之状! 尹剑青被她当着这许多人,如此亲呢,心头微生荡漾,道:“在下和拙荆外出,一向戴着面具,不愿以真面目示人,司马兄这一要求,未免强人所难,在下碍难遵命。” 司马纶越看越觉得尹剑青是被柔柔(他不知道这位青衣帮副帮主是柔柔)所制,不觉剑眉微剔,大笑道:“周兄该不是在下好友尹剑青吧?” 尹剑青心头微微一震,还没开口。 柔柔冷笑一声,作色道:“司马先生此话未免太过份了,拙夫明明姓周,怎么会是你的朋友尹剑青呢?你把贱妾看成了何等样人?” 司马纶大笑道:“这位周兄,明明就是敝友,贵帮从金家在劫持敝友,在下已经调查得一清二楚,副帮生最好把周兄放开了。” 话声出口,身形一晃,以闪电身法,欺到了两人面前,挥手一掌,朝柔柔迎面拍了过去。 金雕、金燕虽然近在左侧,但司马纶这下身法实在太快了,两人几乎拔剑都来不及! 尹剑青眼看司马纶忽然出手,他不知道柔柔武功如何,但司马纶这一掌的来势,十分劲急,怕伤了柔柔,口中不觉嘿一声道:“司马兄怎可对拙荆如此无礼?” 他右手臂膀,被柔柔挽着,只好身形一侧,带动柔柔娇躯,滑退半步,左手一招,横臂朝前格出。 这下双方动作,何等快速,但听“啪’的一声,司马纶一掌,正好击在尹剑青的手腕上,两人谁也没有被震后退。 司马给原以为自己这一掌,可以把柔柔逼退,那么尹剑青就可以不受她的胁迫了,哪知尹剑青竟会出手护着柔柔,由此看来尹剑青似乎并没有受制于她。 他怔怔的看了尹剑青一眼才往后退了一步,问道:“原来尹兄没有受制于她了?” 尹剑青微笑道:“司马兄此言错矣,她是我妻子,我怎会受制于她?” 司马纶听他声音,明明就是尹剑青,他突然明白了,青衣帮一定使用美人计迷住了他! 不觉大笑道:“哈哈!英雄难过美人关,一夕恩情,竟使尹兄入彀,成了青衣帮的俘虏了。” “往口!”尹剑青大喝一声道:“司马兄你说什么?” 司马纶大笑道:“难道在下说错了么?” 柔柔一手紧挽着尹剑青,娇柔的道:“夫君,你干么生这大的气,咱们不用理他,还是回船吧!” 司马纶冷笑道:“今日之事,贵帮不把尹兄留下,要走只怕没有这么容易呢!” 尹剑青脚下一停,怒声道:“你们要待如何?” 司马绝道:“青衣帮的人,可以离开,但尹兄必须留下。” 柔柔娇声道:“你们要留下我夫君,那是存心和我青衣帮作对了,和青衣帮作对,对你们是没什么好处的。” 尹剑青怒声道:“我不姓尹,我也毋须留下。” 司马绍道:“尹兄,你是受了她们的骗,你不应该和她们一起走。” 尹剑青怒笑道:“她是我妻子,我不和她一起走,这话怎说?” 司马纶大笑道:“尹兄既然坚不承认,兄弟只好请一位证人出来了。” 他说到这里,举手向空连击了三掌。 尹剑青、柔柔不知他说的证人是谁,心中正感狐疑! 就在此时,突见从船舱中翩然跃出一条人影,飞身落地。 这证人会从船舱里飞出来,已使尹剑青和柔柔同时一怔!但等到看清对方面目,尹剑青和柔柔更是惊诧得不知所云! 这人会是谁呢? 她是一个身材苗条的女子,虽然有一头光泽的长发,但一张黝黑的脸上,皮肤疙瘩凹凸,加上蒜界厚嘴唇,生得奇丑无比,原来竟是艾青青! 她飞身落地,目中含着雾一般泪水,目光呆滞,望望手挽着手的尹剑青和柔柔,大声道:“你是尹剑青,你化了灰我也认得出你,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这几句话,说得比连珠还快,话声一落,突然转身朝岸上疾奔而去。 这是出人意外的事! 尹剑青心头一急忙叫道:“青青,你听我说。” 艾青青已经跑出老远,她充耳不闻,脚下奔得更快。 尹剑表大叫道:“青青,你等一等。” 柔柔失色道:“你”尹剑青一下挣脱她挽着的手臂,双臂一抖,一道人影凌空飞起,快得如同鹰隼展翼,划空追了下去。 这下,也当然大出司马纶意料之外! 他只想由艾青青来当面揭穿尹剑育的身份,但想不到丑女多情,一怒而去,更想不到艾青青这一走,尹剑青会舍了柔情如水,如花似玉的新欢,去追一个貌如无盐的丑姑娘! 还有一点使司马绍想不到的是尹剑青只是剑术名家石东华的门人,年纪不大,但追去时施展的凌空飞驰,浮光掠影身法,几乎是武林中只有传闻的绝学! 柔柔一个人水立当场,像是失落了灵魂,目送尹剑青划空飞逝的人影,现在早已看不到他影子了,她还是一动没动,目视远方,一眨也没眨! 司马纶突然挥了挥手,示意大家退走,他正待飞身纵起! 柔柔突然眼珠一动,滚落一颗晶莹的珠泪,口中娇声喝道:“姓司马的,你给我站住。” 司马绍住足,尴尬一笑道:“副帮主还有什么见教?” 柔柔在这一瞬间,娇柔之态尽敛,冷然道:“今日之事,自然是你和敝帮作对了,青衣帮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司马纶大笑道:“如今事实证明,是贵帮劫持了在下的朋友,在下不和贵帮计较,已经很客气了,理亏在你,副帮主老是还要找在下算帐,那就说不过去了。” 柔柔切齿道:“你姓司马的既然惹了青衣帮,就没有理好说了。” 司马纶脸色微微一沉,还是含笑道:“天下虽大,理只有一条,贵帮如果不讲理,那就随贵帮看着办吧!”说完,一转头道:“咱们走。” 率同金财神等人,很快的走了。 柔柔冷厉的目光,一下子转到了独臂帮二位副帮主的身上,哼道:“侯植年、鄢茂元,你们两个狗东西,给我听着,事情由你们而起,错开今天,你们两个再给我遇上,我不会饶你们的。” 侯椿年、鄢茂元好歹也是个副帮主的身份,被她骂成“拘东西”已是不堪,何况还说再遇上不会烧过他们,这话当着许多独臂帮弟兄面前,二人如何受得了? “好,好!”侯椿年首先怒笑一声道:“你既然说出错过今天,那等再遇上的时候,侯某也自然非领教你的路数不可,咱们走着瞧!” 琵琶手鄢茂元深沉的一阵嘿嘿冷笑,说道:“咱们只知道你是青衣帮副帮主,你最好亮个万儿,鄢茂元也好找你。”” 柔柔冷声道:“你只要找找金凤副帮主就好。” 金凤副帮主,这也不是她的名字。 翠翠接口道:“不用定着瞧,有本领今天的事,就今天了结。” 柔柔道:“你不用多说,随他们去。” 侯椿年、鄢茂元自然知道今天这边人数虽多,但绝非青衣帮的对手,因此只作不闻,满脸怒容的率着人走了;从此,独臂帮和青衣帮结下了不解之仇。 尹剑青施展轻功,一路追了下去,艾青青总归比他先了一步,所以等尹剑青追到岸上,已经没了艾青青的倩影。 他这时心头只记着艾青青。她是自己从古墓里把她带出来的,她是个从未在外面走过,涉世未深的人,又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孩子,自己曾答应过她,要好好照顾她的。 虽然自己只把她当作亲妹妹看待,但对她有道义上的责任。他越追不上她,心里就越急,越觉得对不起她,也就越发放腿急奔。 如今是大白天,这临近庐州的大路上,行人车马不绝于途,他不能再施展惊世骇俗轻功,就是这样一路放腿急奔,快逾奔马,也已经足够引人测目的了。 这一阵工夫,口也渴了,他迎头四顾,看到左侧林边,正有条溪流。 这就走了过去,踏着大小石块,来到溪边,蹲下身去,用手捧着溪水,洗了把脸,觉的甚是清爽,再捧着水,喝了两口,刚站起身,只听一个女子声音娇喝道:“你们不许过来。” 声音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但尹创青听来觉得甚是耳熟。 他现在一心只惦记着艾青青,听到声音,不禁心头一惊,忖道:“莫要是青青!” 一想到青青,一个人不由弹了起来,往那片松树林中飞扑过去。 树林子不算太密,有些地方只长了几棵小松,就疏朗朗的空出了一大片,尹剑青一路往林中寻去,有些较远的地方,仍可一目了然。 只听一个男子声音笑道:“小姑娘,这有什么好怕的?咱们不过三个男人,三个人和一个人也差不了多少,你只要眼睛闭一闭不就都过去了。” 这话说得很脏。 尹剑青听到了,但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反正不是好事就是了。 那女子声音道:“你们要干什么?” 另一个男子淫笑道:“咱们要干什么,你还不知道?” 第三个男子道:“反正有你的乐子就是了。” 那女子声音叱道:“你们还不让开?” 尹剑青随着话声,找到他们了! 那是三个彪形大汉,品字形围着一个红衣少女,红衣少女手中紧握一柄银弯刀。飞红双颊,和三个大汉隔着一棵大松树,目光紧盯着三人,一眨都不敢眨。 尹剑青先前以为是艾青青,哪知林中被困的竟是金步娇,心中虽感失望,但自己遇上了岂能袖手不管? 站在金步桥左首的汉子奸笑道:“小姑娘,乖乖放下兵刃来,大爷们都是玩刀玩大的,你这点能耐少在咱们面前唬人了,你是个聪明人,事情摆在面前,就算你是皇帝老子的女儿,今天不答应就过不了门” 金步娇听得大怒,叱道:“你们大概不要命了。” 身形晃动,突然疾欺过去,银刀一指,直袭对方心腹! 左首那汉子脚下后退半步,回头朝两个同伴大笑道:“你们看,这小妞竟然找上我,看来该让兄弟拔个头筹才” 才字下面,应该是“是”字,但他“是”字还未出口,突然“啊”了一声,一颗石子不知从哪里飞射过来,竟然打落了他两颗门牙! 他自然知道这颗石子,决不会是金步娇发的,因此他吐出一大口血水之后,目光投向石子飞来方向,发狠的道:“这颗石子,什么人发的,老子九岭三雄” “扑”!又是一颗石子突然飞来,正好他张大了嘴,说到“三”石子笔直飞进他的喉咙“雄”字刚出到一半,口中“呃”了一声,石子硬生生嵌入他喉咙底,翻着白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站在中间的汉子睹状大惊,急急问道:“老萧,你怎么了?” 左边汉子被石子塞住气管,一张带有刀疤的脸上,已胀的色若猪肝,只是用手指着喉咙,惶急得冒出了满头大汗! 中间汉子看他打落两颗门牙,立时明白他是被石子卡住了喉咙,急忙举手在他后颈上拍了一掌。 那汉子“哇”的一声,张口吐出一颗石子,这回他连番喘息,好一会说不出话来。” 右边汉子狞笑道:“小丫头,大慨是你相好的来了!” 话声甫出“啪”一声,一块三角形的石块,突然飞来,击中他嘴唇,这下比那左边汉子更惨,不但一下击落了上下四颗门牙,还把上下唇都砸烂了,口中大叫一声,满嘴都是鲜血。 中间汉子眼看对方连人影都没露面,就已击伤了两个同伴,心知遇上了高手,这就拱拱手道:“不知是哪一位道上朋友,出手连伤了在下两个弟兄,如果咱兄弟有什么开罪之处,还望多多包涵。” 在说话之时,他左首一片疏林间,忽然缓步走出一个身穿蓝团花长衫的中年人来! 左首那片流林,生的都是一人来高的小松树,根本藏不住人,方才中间汉子说话之时,目光转动,还没见人,如今居然走出一个人来。 只要看中年人气度从容,步履轻稳,一望而知是位绝顶高手了。 金步娇眼看左右两个汉子口里不干不净,都吃了大亏,心里好不高兴,只不知这个出手暗中相助的究竟是什么人? 这时眼看蓝衫中年人缓步走出,她虽然不认识这人是谁?但四目相投,只觉这人的一双眼睛,好像和自己很熟,很熟! 这中年人当然是尹剑青了,他轻咳一声,低沉的道:“三位也算武林中人,拦截一位姑娘,还出言轻薄,在下才稍事薄惩,你们现在可以走了。” 金步娇细听他说话的声音,极似尹剑青,但面貌却又偏偏不像,心中万分困惑,只是睁大着一双秋波,一眨不眨的望着他,心中暗道:“对了,他一双眼睛,和他长的一般模样” 左首汉子刚才被一颗石子卡住喉咙,几乎断了气,右首汉子被一块石块打落了四颗门开,连嘴唇都打破了,自然心头极为愤怒,如今听说就是这中年人出的手! 是可忍,孰不可忍,人同此心,心同此狠,两人不约而同的怒吼一声,朝尹剑青纵扑过去,手起刀落,两柄厚背鬼头刀,刀光一闪直落,一个直劈向肩膀,一个横砍背脊,一阵金刀劈风之声,快到一闪而至。 金步娇暗状大惊,急忙叫道:“小心!” 尹剑青似是毫未察觉,直待两柄快刀要接近,才一吸真气,身子紧贴着左首汉子那柄刀,往上直拔而起,双脚脚尖在刀背上轻轻一点,斜飞出去。 他脚尖在左首汉子直劈而下的刀背上,这一点,自然加快了刀势的下落,但听“当”的一声,在首汉子直劈的刀,正好劈上了有首汉子横砍而来的刀背之上。 两个人用力均猛,这下有首汉子但觉刀势一沉,上身不由自主往下一俯,左首汉子扑来的人,一下压在有首汉子的身上,两人撞作了一堆! 右首汉子怒声道:“你怎么搅的?” 金步娇暗的笑道:“活该,这叫做狗打架,滚成堆。” 尹剑青早已飞身落地,脸含微笑望着他们。 中间汉子眼见人家连手也没动一下,自己两个同伴已经跌成了一堆,心知这中年人武功之高,胜过自己三人甚多,再下去只怕亏吃得更大。一念及此,急忙叫道:“老萧、老五咱们走吧!” 那两个汉子心中有数,听中间汉子这一叶正好藉此落台阶,一声不作,转身就走。 金步娇撇撇嘴道:“真是三只狗熊。”她眼珠一溜,转到了尹剑青身上,感激的道: “谢谢你”尹剑青迎上两步,问道:“金姑娘,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的?” 金步娇凝注着他,迟凝的道:“你认识我?” 尹剑青这才想起自己戴了面具,不觉笑道:“抱歉得很,在下戴了面具,金姑娘认不出来了。” “你果然是尹大哥!” 金步矫脸上骤然涌现出惊喜、欣喜之色,说道:“难怪我看你眼睛好熟好熟,声音也很像你,只是年龄、面貌都不对,我又不好意思多问” 她这回哪还让他多说?一下掠到他身边,拉住尹剑青的手,幽怨的道:“尹大哥,你被他们劫走,我的心里好息好急,我我一直都在找你!” 随着话声,一个身于缓缓的偎了过来,轻柔的道:“你怎么也会到这里来的呢?你已经服了解药了么?” “金姑娘。”尹剑青不好把她推开,轻轻叫了她一声,问道:“你是不是也被他们掳出来的?” “才不是呢?” 金步娇软绵绵的胸脯,渐渐贴近他的胸口,仰着脸道:“昨晚,我要侍候温叔叔(行瘟使者温化龙)的阿香,趁他不注意,悄悄偷了他几颗解药,赶到宾舍去找你,不想黑暗中被人制住穴道,好不容易冲开穴道,你已经被贼人劫持出来,我就一路追了出来,就是打听不到你的消息,尹大哥,我发誓不找到你,就永远找下去,天涯海角,一直要找到你为止” 她脸颊忽然飞红了,双手一环,扑入他怀里,一颗头紧紧贴在他肩上,羞涩的幽幽的道:“现在我总算找到你了尹大哥 她激动的连声音也有些咽便了! 尹剑青也听得大为感动,轻轻拢着她香肩,说道:“金姑娘,真谢谢你。” 低头在她秀发上轻轻吻了一下。 金步娇忽然转过脸来,问道:“你怎么出来的?” 她问得很关切,但她粉颊上,还挂着两条泪痕,分明方才哭过了。 尹剑青看得更感动,举起左手,轻轻在她脸上抹了一下,含笑道:“我遇上的事情可多着呢?” “你快说给我听。”金步娇拉着他的手,说道:“哦,尹大哥,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 她目光左右一瞥,看到不远处正好有一块大石头,就拉着他奔了过去,两人并肩坐下,她拉着地的手,依然没放,催道:“你现在可以说了。” 尹剑青就把自己如何被他们装在麻袋里,运出金家庄,到了船上 金步娇怒声道:“原来贼人买通了柔柔,这贱婢果然不是好东西,她她还敢冒我的名!” 尹剑青笑道:“你当她是什么人?她还是青衣帮的副帮主呢!” 接着就把船开到庐州附近,在一处浅滩上停下,独臂帮、青衣帮正在相持不下,司马纶等人也赶到了 金步娇吃惊道:“爹也来了?” 尹剑青点点头,接着把司马纶和青衣帮动手,制住了两个令主,通自己和柔柔下船 金步娇嗤的笑道:“你变成青衣帮副帮主的丈夫,你怎么会答应她(柔柔),扮她的丈夫呢?” 她说话之时,脸颊不禁飞红了! 尹剑青道:“我先前不知道她是青衣帮的副帮主,而且她一直说是小姐的意思,为了不使人起疑,所以我只好改扮了。” “该死的东西!” 金步娇娇嗔道:“你们在船上一个晚上真的真的” 她胀红着脸,已经说不下去。 尹剑青自然听得出来,也感到耳根发热,忙道:“在船上还有一个丫头,叫翠翠,我们只是坐了一晚。” 金步娇问道:“后来呢?” 尹剑青就把自己和柔柔下船之后,司马纶要人偷着上船,放出艾青青 金步娇道:“艾青青也在船上吗?” 尹剑青道:“是的,艾青青大概是被制住了穴道,放在后舱。” 接着说到艾青青赌气走了,自己是追着她下来的 金步娇撇了下嘴唇,咕咕的笑道:“你有了娇滴滴的副帮主,还舍不得丑妹子么?” “姑娘作得取笑。” 尹剑青正容遣:“艾青青从小和她姐相依为命,她娘死了之后,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是我把她带出来的,我答应过把她当亲妹子看待的,她是个涉世未深的女孩子,找自然要找到她,不能让她受到委屈。” 金步娇道:“你好像很关心她!” 她这句话,有点酸味! 尹剑育道:“我被困在一处石窟中,足足有五个月之久,如果没有艾青青,我早就饿死了,所以我认她做亲妹子,把她当我亲妹妹看待。” 金步娇奇道:“你被什么人困在石窟里面呢?” “没有人。”尹剑青笑了笑道:“是我自己不小心跌进去的,就出不出来了。” 金步娇问道:“那是什么石窟呢?” 尹剑青道:“是一间石室,门阖上了,就再也出不来了,石壁上只有一个很小的洞” 金步娇道:“这石室里有机关?尹大哥你快说嘛!我最喜欢听有机关的故事了。” “那不是故北”尹剑青笑了笑道:“说起来话可长呢!” “不要紧!”金步娇听出兴趣来了,望着他,用手摇摇他的手臂,说道:“尹大哥,你快说给我听咯!” 尹剑青拗不过她,郑重的道:“我说给你听可以,只是你不能告诉任何人。” 金步娇眨眨眼睛道:“你还不相信我么?你告诉我的话,我决不会说给什么人听的,就算爹问我,我也不会说的。” 尹剑青看她说得认真,这就含笑道:“我相信你就是了。”接着道:“事情该从那天艾青青被震落池塘说起” 金步矫问道:“尹大哥你从前就认识她吗?” “不认识。”尹剑青就把自己送她回去,才知她竟然住在一处古墓里” “古墓里?”金步娇神情一怔,说道:“这就对了,我听窦二叔。沙王叔和爹说过,艾青青的武功路数,极似龙城派” “龙城派?”尹剑青道:“我从来没听人说过。” “你听我说嘛!”金步娇道:“我是听爹说的,龙城派在一百年以前,叫做古墓派,据说他们的武功十分诡异,有人怀疑他们就是从前几度被各大门派围剿的魔教中人,不敢在江湖上露面,躲在一处古墓里面,秘密授徒,后来觉得古墓派不好听,就改称龙城派的。” 她说到这里,忽然“哦”了一声,又道:“尹大哥,我也告诉你一秘密,你也不能和人家说的。” 尹剑青道:“你看我会跟人家说么?” 金步娇朝她嫣然一笑道:“我们本来不是住在那里的,搬到北峡山来,还不过一年前的事,因为这是司马先生的意思,这话爹没告诉过我们,我是听陆总管无意中说出来的,他说司马先生怀疑龙城派的一所古墓,就在北峡山脉里面,他要爹帮他注意” 她双目盯着尹剑青,叮嘱道:“这话千万不可说出去,我听陆总管说,万一传出江湖,就会惹来很大的麻烦。哦,尹大哥,现在该你说了。” 尹剑青听她这么一说,不禁后悔自己不该对她说艾青青是住在古墓里的,但话已说出来了,就无法更改。只得把自己和艾青青同入古墓,自己不小心撞到一扇石门,被关在里面,幸亏艾青青天天给自己送饭,自己在石室中一住五个月,协练内功,才慢慢的缩着身子钻了出来。自己劝艾青青一个人不可再注在古墓里,才把她带出来的。他这番只是粗枝大叶的说了一遍。 金步娇眨动眼睛,轻啊一声道:“尹大哥,你不是要找艾青青么?我知道她在哪里。” 尹剑青问道:“她在哪里?” 金步娇唁的笑道:“她认你当大哥,心里自然也只有你一个人了” 尹剑青道:“你不要胡说。” “我才不胡说呢!” 金步娇神秘一笑道:“因为我也是女人,我自然知道,她跟你离开古墓,自然全心全意的跟着你了,但你却有了妻子” 尹剑青道:“你又取笑我了。” “我不取笑你。” 金步娇道:“因为她并不知道柔柔是金家庄的使女,更不知道你是为了脱身才乔装的,她既然涉世未深,自然是个很纯洁的人,没有半点心机,她在船上,一定听到了你们的话,只知道你的妻子,真是青衣帮的副帮主,她知道自己生得丑陋,所以不愿再和你见面,一个人跑了,她这一去自然又回到古墓里去了。” 尹剑青听得连连点头道:“你说得对,她一定回古墓去了。” 金步娇道:“尹大哥,我们这就找她去。” 尹剑青作难的道:“这个” 金步娇着了他一眼道:“你可是不愿意和我一起去么?” 尹刮青被她说中了心意,只得说道:“我想你和我一起去,是不是会” 金步娇不待他说完,嗤的笑道:“你一定听我方才说的,司马先生要爹搬到北峡山去往,是为了找寻古墓,怕我泄漏出去了,我不是说过吗,我决不会告诉别人的,再说,你也必须和我同去,才能见得到她。” 尹剑青道:“为什么?” “因为”金步娇只说了“因为”两字,就不肯再说,嫣然一笑道:“尹大哥,你让不让我去嘛?你不让我去,就见不到她的面,你相信不?” 尹剑青摇摇头道:“我想不出来。” “你自然想不出来。”金步娇故意卖弄关子,清脆一笑道:“你答应了,我再说。” 尹剑青只得点点头道:“好,我答应。” 金步娇伸出一根纤细的小指,说道:“我们勾勾手,你是我大哥咯,说了不能反悔。” 尹剑青道:“只要你说得对,我就答应。” 金步娇偏头道:“那么你和我勾勾手呢!” 尹剑青果然伸出一根小指,和她勾了勾,说道:“现在你可以说了。” “咭!”金步娇得意一笑,说道:“艾青青一定很气你,对不?” 尹剑青点点头。 金步娇又道:“气你就是因为你有一个副帮主的妻子,对不?” 尹剑青不自然的又点了点头。 金步娇抿抿嘴,又追:“所以咯,有我和你一起去,我可以为你作证,你和艾青青一起中了温五叔的迷药,才被请到金家庄去的,这一切经过,如果由你说给她听,她一定认为你编了一套话去骗她的,但如果由我去说给她听,她一定可以相信了。” 尹剑青矍然道:“姑娘说得极是。” 金步娇嗔道:“人家一口一声的叫你尹大哥,你还叫我姑娘、姑娘,艾青青可以做你的妹子,难道我不配吗?” 尹剑青尴尬的道:“这”金步娇小嘴一版,说道:“你不肯认我做妹子,那就算了,我也不用陪你去了。” “好,好!”尹剑青道:“我认姑娘做妹子就是了。” 金步娇笑一笑,抬起头,撒娇的道:“尹大哥,那你就该叫我呀!” “好吧!”尹剑青只好叫道:“妹子。” “嗯!”金步娇羞涩的把一颗头撞入他的怀里。 一头秀发散发着轻淡的幽香,似有意,似无意的一缕缕钻进尹剑青的鼻孔。 香越是轻,越是淡,就越撩人! 尹剑青双手不自觉的轻轻的拢住了她娇小的娇驱,一颗心跳得有些飘飘然! 金步娇虽然把脸埋在他怀里,但她本来生得很美,不像艾青青生得奇五,她娇躯贴在他身上,又那么苗条而丰满! 尹剑青血气方刚,忍不住低下头去,又轻轻的叫了声:“妹子” “嗯!”她红喷喷的脸,带着差涩,又抬起头来,一双水盈盈的眼睛,和他四目相投,羞得赶紧闭上了。 他情不自禁慢慢低下头去,慢慢印上了她红菱般的香唇! 两个人都尝到了爱的滋味;初吻,令人窒息,也令人兴奋,除了两颗心在跳,好像大地上一切都静止了! 蓦地尹剑青似有所觉,迅速轻轻一推,低声道:“有人来了。” 金步娇飞红着脸,说道:“你说什么?” 尹剑青“嘘”了一声,拉着她玉臂,轻快得像一阵风,闪到一棵大树后面,蹲下身子,低低的道:“你莫出声,我们先看看是什么人?” 话声未落,但听“嘶”“嘶”两声衣袂飘风之声,划空飞落,方才自己两人立身之处,眨眼之间,已经多了两个青衣女子,身法好快! 尹剑青目光一动,已看清来人是谁了,心中不禁暗暗攒了下眉。” 这两个席衣女子非别人,正是青衣帮副帮主柔柔和使女翠翠! 柔柔还是那一身青罗衣裙,还是“少夫人”那样打扮,只是用青罗包着秀发,腰间多了一柄青穗镂金长剑,看去已不似在船上时那样娇柔荏弱。 翠翠依然一身青衣,一望而知是个使女,但她同样用青捐包头,腰束得细细的,插着一柄短剑,小剑靴,靴尖还闪着光芒,那是在鞋尖上暗藏了尖刃。 两人落到地上,柔柔目光一转,口中轻咦道:“他明明朝这方向来,怎么会不见他人的影子呢?” 翠翠道:“副帮主真的要一直追下去么?” 金步娇听她称呼“副帮主”忍不住偏过头去,附着尹剑青耳朵,吹气如兰,悄声问道:“她是柔柔么?” 尹剑青道:“快别作声。” 柔柔幽怨的叹了口气道:“目前他已成为众矢之的,正派中人要找他,邪派人也要找他,再说他一点江湖经验也没有,咱们不帮助他,还有谁帮助他呢?” 金步娇回眸一笑,悄声道:“她说的是你了。” 翠翠哈的笑道:“恐怕不是为这些吧?” 柔柔轻啤道:“你知道什么?” 翠翠娇笑道:“副帮主的心事,可瞒不过小妹。” 她自称“小妹”那就不是使女了! 柔柔叱道:“你少嚼舌根,走!” “哈哈!”一个苍老的声音大笑一声道:“二位姑娘不用走了。” 随着话声,只见一个身穿一件及膝白麻布长衫的秃顶红脸老者,大步从林外走了进来。 柔柔看了他一眼,问道:“老丈有什么事?” 秃顶老者看了两人一眼,问道:“你们是青衣帮的人?” 翠翠道:“是又怎么样?” “是就好。”秃顶老者点着头,说道:“老夫听说你们青衣帮从金财神那里,劫走了一个人,可有其事?” 尹剑青心中一动,暗道:“这人不知是谁,但他说的,可能就是自己了,柔柔说得不错,看来江湖上真有许多人在找自己了。” 翠翠道:“不知道。” 秃顶老者深沉一笑道:“小姑娘,对老夫说话最好要客气一点。” 翠翠道:“我不知道,难道就不客气了。” 秃顶老者裂嘴一笑道:“老夫是说你口气不大友善。” 翠翠道:“我说话口气一向如此。” 柔柔轻声道:“翠翠,不许多说。”一面朝秃顶老者道:“老人家到底有什么事呢?” 秃顶老者道:“姑娘脸上戴了面具吧?” 柔柔道:“不错,敝帮的人,出外都戴面具,老人家有什么见教呢?” 秃顶老者看了柔柔一眼,问道:“姑娘在青衣帮中,大概身份不低吧?” 翠翠不耐的道:“我们副帮主还有事去,你有什么话,就请伙说。” 秃顶老者双目神光乍亮,呵呵笑道:“原来姑娘还是青衣帮的副帮主,老夫算找对了人。” 柔柔服波一抬,问道:“老丈找我何事?” 秃顶老者伸手一指鼻子,说道:“老丈况公权,你们听人说过吧?” 况公权,是武功门的掌门人,江湖上大大有名的人物,青衣帮怎会没听人说过? 柔柔听他自报名号,心头不禁暗暗一惊,急忙社社道:“原来是况掌门人,小女子久闻盛名,今日幸会之至。” 尹剑青听说这秃顶老者竟是武功门掌门人况公权,也不禁暗暗一怔,忖道:“他是神拳沈中庆的师兄了。” 况公权道:“老夫听说石东华的徒弟尹剑青是你们青衣帮劫持去了,此事副帮主不会不知道吧?” 金步娇悄声道:“这老头是找你来的,尹大哥,你认识地么?” 尹剑青微微摇了摇头。 只听柔柔道:“况掌门人找他有事?” “没有事老夫会找他?” 况公权道:“副帮主还没答我所问,姓尹的小子,是不是被你们劫持了?” “况掌门人这劫持二字,说得有多难听?” 柔柔淡淡一笑道:“尹公子正在敝帮作客,那是没错,因为敝帮和尹公子颇有渊源,尹公子是应敝帮之邀去的,没有人劫他。” 她因听出况公权口气不善,是以没说出尹剑青已经离去,为的是怕况公权一路追踪下去,因此把事情揽到了青衣帮身上,青衣帮崛起江湖,帮中高手如云,自然不怕区区一个武功门了。 金步娇凑着他耳朵,悄悄说道:“你的副帮主夫人对你真不错呢,方才她说过江湖上正邪两派有许多人要找你,她却把你的事情揽过去了。” 尹剑青先前还觉得奇怪,不知柔柔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如今金步娇一说,心中登时“哦”了一声,对柔柔不由得暗暗感激,自己纵然不需她把事情揽过去,但她这番心意,是令人感动的。 最难报答美人恩,这自然是美人恩了! 况公权听得呵呵大笑道:“副帮主此话当真?” 翠翠道:“我们副帮主是何等身份的人,岂会骗你?” “如此好极,哈哈,好极了!”况公权裂开大嘴,笑得很得意,频频点头道:“老夫真是不虚此行!”目光一抬,问道:“不知你们青衣帮一共有几位副帮主?” 翠翠道:“副帮主自然只有一位了。” “如此更好!”况公权又道:“老夫最近很少在江湖上走动,副帮主可否告诉老夫,你叫什么名字?” 柔柔道:“不敢,小女子姓何,小字柔柔。” 金步娇道:“她果然是柔柔!” 况公权目光一转翠翠,问道:“小姑娘,你呢?” 翠翠道:“我叫张翠翠。” “很好。”况公权伸出蒲扇大的手掌,朝张翠翠挥了挥道:“小姑娘,现在你可以走了。” 张翠翠道:“为什么?” 况公权大笑道:“你们两个,总得有一个人回去报信呀!” 张翠翠问道:“你要我去报什么信?” 况公权大笑道:“老夫要把你们何副帮主留下作人质,你自然要回去报信,好教你们帮主把姓尹的小子送来跟老夫交换人质了。” 张翠翠“嗤”的笑道:“瞥了他一眼,说道:“你要留下我们副帮主?” 这话似有不信之色! 况公权道:“怎么?你不信老夫留得下你们副帮主?” “我相信得很!” 张翠翠这话的语气,当然还不相信,她调皮的道:“那我就等着给帮主报信去了。” 况公权大笑一声道:“利嘴丫头,你等着瞧吧!” 张翠翠脸色一沉,哼道:“我尊你年老长者,你怎好出口就骂我丫头,难道丫头不是人么?等我出口,那话就不好听了!” 况公权没去理他,一双锐利的目光投向了何柔柔,说道:“何副帮主,你随老夫走吧!” 何柔柔依然娇柔的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走呢?” 况公权道:“老夫要你跟我走,你就别无选择。” 金步娇悄声道:“大哥,这老头要问柔柔跟他走,看来就要动手了,你要不要帮她?” 尹剑育道:“别作声,我们看下去再说。” 何柔柔娇笑道:“任何人都有选择自己到哪里去的权利,况掌门人这么说,不是太霸道了么?” 况公权道:“老夫一向如此,话已说出来了,何副帮主不去只怕不行。” 何柔柔展齿一笑道:“况掌门人是一门之主,说出来的话,贵门中人,自然要唯命是遵,但小女子不是贵门中人,不听况掌门人的话,大概也无妨的了。” 她话声娇柔,好似毫不动怒。 “哈哈哈!”况公权仰首大笑道:“看来何副帮主是论着要老夫出手了。” 问柔柔娇声道:“这是况掌门人在通小女子了。” 况公权点头道:“大慨何副帮主学过几手,老夫非出手不可。” 何柔柔道:“小女子练过几手,但比起况掌门人来,只怕差得多了。” 她说话一向娇软柔弱,使人对她莫测高深。 况公权看她神情和说话的口气,心中不禁一呆,付退:“莫非她有大援在后?”一面轻哼道:“何副帮主既然知道,何不跟老夫走呢?” 问柔柔轻轻摇了下头,说道:“我武功纵然不如况掌门人,但我不想去,别人也无法相强,你说对不?” 她说来极为自然,好像天下道理,本来如此。 况公权道:“老夫一定要你去呢?” 何柔柔举手惊掠鬓发,依然摇头道:“我也不会去的。” “你非去不可。” 况公权声音突转严厉,身形一晃而至,右手一探,闪电般朝何柔柔手腕抓来。 他这一记使的是“大擒拿手”只要被他手指搭上,就可把你拿住,武功们一向以擒拿手驰誉江湖之上,和鹰爪门的擒拿手,大异其趣,但手法更神妙。 何柔柔身如飞絮,轻盈的闪了开去,说道:“况掌门人不要逼我。” 况公权一抓落空,不由得微微一怔,嘿然道:“看不出你果然有些名堂!” 右足疾跨一步,右手未收,左手已然追踪抓到。 何柔柔纤腰一挪,人又飘退了数尺,道:“我尊你是一门之主,再说敝帮也不愿和贵门无故启衅,所以连让了贵掌门人两招,希望贵掌门人勿为已甚。” 尹剑青着她飘闪的身法,真如柳絮飘风,轻灵已极,不觉低声道:“她身手居然极高!” 金步娇披着嘴道:“她身手高,你就高兴了。” 况公仅一张红脸,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哼道:“老夫偏要把你拿下,你有多大能耐,只管使出来就是了。” 张翠翠站在一旁,忍不住道:“副帮主,这老头不识好歹,你和他客气什么?” 况公权听得更是怒不可遏,厉笑一声:“何副帮主接着了。” 他身形再次疾欺而上,双手五指箕张,似扣以抓,朝问柔柔扑到。 这一回双手齐发,十指移动之间,就笼罩了何柔柔前身几处大穴。虽仍是擒拿手法,但指影飞洒,有如急风骤雨,令人目不暇接。 金步娇身子紧紧贴着尹剑青,细声道:“大哥,柔柔” 她只说了几个字就停住了,那是因为何柔柔已经出手了。 “小女子那就失礼了。” 何柔柔不待对方指影近身,一双柔嫩如玉的纤掌,已然从身前翻起。 只见她身影飘动,双掌忽左忽右,忽拍忽拂,护住了全身要害,有如片片飞花,掌影缤纷,煞是好看。 你别看她掌势柔软,记记拂脉斩穴,拍到之处,都是对方关节要害,任你况公权擒拿手法是如何快捷,她都能及时地解。 尤其她那轻盈身法,只要轻轻移动,就像一朵青云,在对方急骤的爪影之间,进退而自如,丝毫不受威胁。 况公权身为一门之主,竟然连对方一片衣袂都抓不到,有时明明抓到了,却又被她滑了出去,十数招下来自然使他越打越惊奇,心中暗道:“这丫头到底是问路数,竟有如此奇妙的身法?” 心念转动之际,脚下忽然退了一步。 何柔柔左手堪堪拂出,对方忽然无故后退,心中不由稍生趑趄,因为她也不愿和武功门结仇,正待收手!突觉一团其坚如石的暗劲,无声无息的涌撞过来,一时但感胸前一震,眼前一黑,一个人不由自主的往后连退了三步,张嘴喷出一口鲜血,顿时摇摇欲倒。 张翠翠睹状大惊,急忙掠上一步,伸手把她扶住,问道:“副帮主,你怎么了?” 何柔柔双目紧闭,脸如金纸,已经昏了过去。 金步娇看得大急,低声道:“不好,老贼伤人,我们快出去” 随着话声,身子正待站起。 尹首青急忙把她按注,轻嘘道:“别动,又有人来了。” 就在他话声甫落,只听嘶的一声,一道人影,已然疾逾鹰隼,穿林直入,泻落当场! 那是一个头发已白的青衣老婆婆,一手握一支朱漆鸠头杖,看去年在七旬以上。 张翠翠骤睹青衣老妪,好似救星自天而降,急叫道:“祁婆婆来得正好,副帮主被老贼打伤了!” 青衣老姐手持鸠头杖转过脸去,双目炯炯看了况公权一眼,冷声道:“况公权,是你‘百步神拳’打伤何姑娘的么?” “百步神拳”正是武功门威震武林的绝技,百步之内伤人于无形! 况公权一眼看到青衣老娘的朱漆鸠杖,不期征得一怔,抱拳道:“原来是祁七婆婆,老朽况公权这厢有礼了。” 祁婆婆哼道:“况公权你怎不答我所问?” 人已朝何柔柔走过去,好似丝毫不把况公权放在眼里。 张翠翠望着祁七婆婆,目中隐含泪水,问道:“婆婆,副帮主还有救么?” 祁七婆婆俯下身去,拿起何柔柔有脉,切了切脉,就探手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倾出三颗药丸,纳入何柔柔口中,双手在她身上施行“推宜过穴”按摩了一阵,才缓缓直起身来,一双水泡眼,恶狠狠的盯了况公权一眼,哼道:“况公权,你真该死!” 况公权堂堂武功门之主,被她当面怒叱,居然毫不动怒,陪着笑道:“祁七婆婆,何用生这么大的气?” 祁七婆婆怒声道:“你枉为一门之主,怎好用‘百步神拳’随便伤人,难道你师傅教你练拳之时,没有告诫过你?” 况公权依然陪笑道:“好在老朽这一拳,只用了六成力道,这位姑娘伤得虽然不轻,还不至有性命之忧。” “就这样,你已经要吃不完兜着走了!”祁七婆婆浓哼一声道:“若有性命之忧,你况公权就是有一百条命也赔不起她。” 况公权睑色不由一变,勉强笑道:“祁七婆婆,老朽尊你是前辈,但你也不能如此损人,老朽好歹也是一门之主,难道还不如一个丫头?” “闭上你的鸟嘴!”祁七婆婆怒声叱道:“你当她是谁?” 况公权一再被她恶言相问,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一张红脸,渐渐发白,冷笑道:“她左右只不过是青衣帮一名副帮主罢了。” 祁七婆婆一阵桀桀怪笑,说道:“况公权,亏你活了这大一把年纪,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你也不想想看,老太婆几时说过唬人的话?” 况公权哼道:“难不成她还是公主?” “也差不多。” 祁七婆婆尖笑一声道:“老太婆现在是青衣帮的左护法,我答应过帮主尽我之力,保护副帮主,不使她有毫发之伤” 况公权听出来了,祁七婆婆一味的帮着何柔柔,心中不禁有气,没待她说完,冲着道: “如今老朽把她打伤了。” “就是这么说。” 祁七婆婆点着头道:“老太婆曾在帮主面前,夸下海口,只要有人敢碰副帮主一下,他哪一只手碰了副帮主,老太婆就卸下他哪一只手来。” 况公权脸色变得铁青,冷笑一声道:“祁七婆婆这话那是要卸下况某的手臂来了?” 祁七婆婆冷冷说道:“老太婆说出来的话,几时不算过?” 况公权怪笑一声道:“老朽的手臂,只怕祁七婆婆未必卸得下呢!” 祁七婆婆一双水泡眼中,突然精光一盛,望着况公权,冷冷问道:“你是用哪一只手使的‘百步神拳’?” 况公权右手一伸,说道:“就是这一只,祁七婆婆自信能把我的手臂卸下来?” 只听“笃”的一声响,祁七婆婆把手中朱漆鸠杖朝地上一插,冷声道:“况公权,你敢小觑找老太婆?” 她缠着小脚,但走起路来,可进退如风,一下欺到了况公仅面前,厉声道:“老太婆总算认识你师傅,但我说过的话,也不能不算,这样吧,你自断一指,应应景吧!” 况公权双目盯着祁七婆婆,暗暗已在运集功力,口中冷声道:“况某为什么要自断一指?” 祁七婆婆道:“这是老太婆给你的机会,应个景儿,若是要老太婆亲自出手,那你就得卸下一条臂膀来不可了。” 金步矫低声的道:“大哥,这老太婆是谁,你认识吗?” 尹剑青道:“不认识。” 他们声音说得极轻,哪知这两句话,竟然出了纰漏! 只见祁七婆婆突然转过身来,喝道:“树后面有什么人,鬼鬼祟祟的数说着老太婆,你们当我没听见吗?还不给找出来?” 这下直听得两人大为吃惊,因为两人隐身的大树,和邓七婆婆相距已在十丈之外,两人附着耳朵说话,声音轻得不能再轻,她居然全听到了! 光凭这份功力,岂非已练成了“天耳通”一类上乘内功? 金步娇问道:“大哥,我们要不要出去呢?” 尹剑青道:“她已经知道了,自然非出去不可了。” 祁七婆婆呷呷笑道:“小娃儿,你说得不错,老太婆叫你们出来,你们自然非出来不可。” 尹剑青,金步娇在她说话声中,已双双站起,举步从大树后走出。 祁七婆婆眨着一双水泡眼,望着两人,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是何人门下?” 尹剑青抱拳道:“在下尹剑青” 张翠翠闻声抬起头来,惊喜的道:“尹公子,你果然在这里!” 祁七婆婆转脸问道:“你认识他?” 张翠翠道:“副帮主就是找他来的咯!” 况公权听说这中年汉子就是尹剑青,同样目光一注,问道:“你就是冰壶草堂的传人尹剑青么?” 尹剑青也抱了下拳道:“正是在下。” “那好极了!”况公权道:“尹剑青,老夫正要找你”祁七婆婆一摆手道:“姓尹的年轻人,老太婆不管他们谁找你,你们先站到边上去。” 一面始自朝况公权道:“你没听翠翠说,副帮主就是找这姓尹的年轻人来的,副帮主要找的人,你就不用找了,来来,咱们先办咱们的事,老太婆要你自断一指,你断不断?” 面对着不讲人情、不通世故的祁七婆婆,况公权心知今日之事,决难善了,与其非动手不可,自然先下手为强,何况他练的“百步神拳”拳发无声无息,丝毫不带风声,出手袭击,最为有利! 一念及此,哪还犹疑?他双手原已暗暗运集了功力,此时隐藏抽中的左手缓缓提起,这一提,一股强劲而不带风声的无形秦力,已向祁七婆婆击撞过来。 这一击,蓄势而发,威力之强,非同小可! 况公权对祁七婆婆这样的高手,自然不会轻估对方,左手一记无形拳力堪堪击出,他为了掩护这一份击,口中暴喝一声,右手握拳,朝前扬起,一拳迎面击出。 他这一拳是明拳,拳势出手,同样有一股强盛的拳力,应拳而生,因为这是一记明拳,所以风声劲急,呼啸如涛,格外显得凌厉! 祁七婆婆功力精深,表面上看去虽然毫无准备,其实也已运集了全身功力,何况她明知况公权擅长“百步神拳”拳发无声,自然早就注意着他。 况公权左手缓缓提起,这一举动,岂能瞒得过她?右手化掌,当胸直竖,正好迎着况公权一记偷袭的暗劲,左手五指箕张,疾如闪电,猛向况公权击来的右手抓去。 况公权身为武功门一派掌门,自然也不是等闲人物,一眼看到祁七婆婆左手当胸直竖,这是内家重手法“大力金刚掌”一类功夫,千斤掌内力蕴蓄掌心之中,要待和敌人接实之后,才内劲外吐,专门伤人内腑。 她成名数十年,乃是当今武林几个出名难惹的怪物,偷击不成,自然不愿和她硬拼,急忙左手一招,收回击出去的一记“百步神拳”再一吸真气,身形往后急跃开去。 祁七婆婆看地后跃,口中呷呷笑道:“怎么,你把‘百步神拳’收回去了?” 抓出的右手原式不变,右脚往前跨出一大步,她这一步至少跨出去有八尺来远,等于你退我进,双方依然保持了原来的距离,左手自然也原式不变去抓况公权的右手。 况公权又是一声大喝,左手击出一拳,人却又向右闪开了五尺。 祁七婆婆怪笑一声,人已扑到况公权眼前,左手一记“直劈天门”迎面劈到,右手由外向里一圈,五指张开,抓向况公权左肩,依然是一记擒拿手法,一攻之中,用了两种不同的力道。况公权哪敢大意,右手地掌,疾施一招“他猿望月”架住了祁七婆婆的掌势,人却不由自主被震得后退了一步。接着又“啪”的一声,祁七婆婆五指箕张,一下抓住了况公权的拳头,左手运劲若钢,掌立如刀,随着身形右转,一下朝况公权左臂劈落。 这一下若让她劈着,况公权的一条左臂就报销了! 况公权心头一急,口中大喝一声,有拳突出,一记“黑虎偷心”拳风飒然,直捣祁七婆婆胸前。 祁七婆婆若是招式不变,况公权左臂虽废,但他这当脑的一掌,祁七婆婆内功纵然精深,也自承受不住,非受重伤不可! 祁七婆婆怒极,劈向他左肩的左手,疾然斜落,劈向他右手拳,同时右手五指一松,右脚飞起,横扫而出。 况公权右掌击出的同时,在拳也猛力一松,正好祁七婆婆五指松开,他不防祁一匕婆婆会突然松手,因此用力过猛,脚下不由得往后退出,正好祁七婆婆一腿扫到,再待跃开,已是不及,但听“篷”的一声,一个人被踢得往有直摔出去一丈开外。 况公权就地一滚,又滚开了八尺光景,才左手按地,一跃而起,满脸厉色,怒声道: “祁七婆婆,况某拜领你一脚之赐,咱们后会有期” 腾身往林外飞掠而去。 祁七婆婆喝道:“况公权,你给我站住!” 况公权自知不是祁七婆婆的对手,趁机掠出去的人,岂肯回头,身形连闪两闪,早已奔出松林。 祁七婆婆重重哼了一声,喝道:“况公权,你再碰到老太婆手里,我非废了你一条手臂不可。” 喝声一落,就回过头来,一双水泡眼炯炯有光,近视着尹剑青,朝张翠翠问道:“翠丫头,你说副帮主是找他来的,那是为什么?” 张翠翠道:“因为副帮主把他从金财神的庄上救出来,他却自顾自的走了,副帮主自然很伤心,又怕他江湖经验不足,受人欺侮,所以才一路追着来找他的了。” 她不敢在祁七婆婆面前,说出何柔柔对他已经动了情,但这几句话里面,却已暗暗透露了出来。 祁七婆婆是什么人,张翠翠的口气,她哪会听不出来?心中暗自奇怪:“何柔柔平日眼高于顶,这中年人虽然生得相貌还算端正,也并不怎么英俊,柔柔这丫头怎么会看上他的呢?”一面哼了一声道:“副帮主这么关心他?” 张翠翠道:“副帮主因怕人认出,一路上和他假扮一对中年夫妻” 她当然听得出祁七婆婆这话嫌尹剑青年纪太大之意,故而很巧妙的说出假扮中年夫妻,暗示祁七婆婆,尹剑青并不是中年人。而且又加上“一路上”三个字,一路上假扮夫妻,然后问柔柔要跟踪找他,合起来说,就是弄假成真,对他动了真情也。 话虽说得很暗,但祁七婆婆是老江湖了,自然一听就懂,她点着头,目注尹剑青,问道:“他脸上戴了面具么?” 张翠翠口中唔了一声,笑道:“这是咱们帮里特制的面具,婆婆怎么没瞧出来吗?” “老太婆瞧是瞧出来了,只是不敢确定。”祁七婆婆笑了笑,才道:“你把面具取下来给老太婆瞧瞧。”—— 幻想时代扫校 第八章龙城群英会 面具既是青衣帮的,尹剑青不好不答应,只得伸手从脸上徐徐摘了下来。 揭开面具,露出来的自然是他庐山真面目了。 祁七婆婆眯着一双水泡眼,朝尹剑青上上下下一阵打量,然后又转到金步娇的身上,也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阵,才问道:“她是你什么人?” 金步娇不待尹剑青回答,抢着道:“他是我大哥咯!” “才不是呢?”张翠翠撇撇嘴道:“婆婆,她是金财神的女儿金步娇。” “金财神的女儿!” 祁七婆婆用手向空指点着,口中说道:“金财神把他掳到金家庄去,柔柔把他从金家庄救出,他又自顾自的跑了,金财神的女儿又和他在一起,柔柔又一路追了下来唔,唔”她忽然若有所悟,脸上两个腮帮子不由得鼓了起来,恶狠狠瞪了尹剑青一眼,哼道: “小伙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尹剑青被她问得莫名其妙,望了望祁七婆婆,说道:“老婆婆,你这话在下听不依。” “听不懂?”祁七婆婆怒声道:“你还在老太婆面前装羊?” 尹剑青道:“婆婆总有所指吧?” “我自然有所指而言。”祁七婆婆冷笑道:“你还说不懂?哼,你自己心里明白。” 尹剑青道:“在下真的不明白,还望婆婆指教。” 祁七婆婆道:“不是你,柔柔会白挨了一记‘百步神拳’?你说,你究竟是何居心?” 尹剑青当真被她说得一头雾水,望望祁七婆婆,说道:“在下” 他真的说不出什么话来。 祁七婆婆哼道:“你没话可说了吧?年轻人做事要干干脆脆,你生了一张讨人喜欢的脸,就一会和这个好,一会和那个好,这算什么意思?” 尹剑青被她说得脸上一红,说道:“婆婆,这话从何说起” “你还不承认?” 祁七婆婆截着他话头,重哼了一声,说道:“你不和柔柔好,她会舍身相救,把你从金财神手里救出来?她以副帮主之尊,会和一个陌生男子一路上假扮夫妻?你居然无情无义到自顾自走了,还在半路上约了金财神的女儿私奔,不是为了你,柔柔会一路追踪找你,受尽委屈,你你小子真是毫无良心” 她越说越气,一手抓过朱漆鸠枝,重重朝地上一顿喝道:“老太婆最讨厌就是这种无情无义的人,真该把你一杖劈了!” 尹剑青给她数落得啼笑皆非,还没开口。 张翠翠抢着道:“婆婆,不是的” 祁七婆婆嘟着双腮,哼道:“怎么会不是?事情明明摆在眼前,年轻人这些花花妙妙的事儿,老太婆还会不懂?” 张翠翠道:“婆婆,这位尹公子是追一位艾姑娘来的。” 祁七婆婆哼道:“他还有一位艾姑娘,我说对不?年轻小伙子,当真没有一个靠得住!” 张翠翠跌足笑道:“婆婆,你完全误会了。” 祁七婆婆张目道:“老太婆哪里误会了?” 张翠翠道:“副帮主把尹公子从金家庄救出来,半途上给独臂帮的人拦住了” 祁七婆婆嘿然道:“独臂帮算得什么东西?” 张翠翠道:“后来又赶来了紫煞星司马纶一帮人” 祁七婆婆道:“司马纶是谁?” 张翠翠道:“司马纶就是紫煞星哈,据说十二煞神全听他的。” 祁七婆婆道:“老太婆从未听人说过。” 张翠翠道:“后来司马纶他们把艾姑娘放出来” 祁七婆婆道:“你这小丫头,一会说东,一会说西,老太婆越听越迷糊了,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我也弄不清,我只问你一句话,咱们柔柔是不是迫他来的?” 张翠翠点点头:“是啊,副” 祁七婆婆道:“这不就结了么?小伙子,你就跟老太婆到青衣帮去,让帮主去瞧瞧。” 金步娇道:“我大哥为什么要跟你到青衣帮去?” 祁七婆婆道:“没你的事,不用你多说。” 金步娇气道:“怎么没有我的事?” 祁七婆婆没看她一眼,只是瞪着水泡眼,朝尹剑育道:“你去不去?” 尹剑青道:“老婆婆,凡事都有一个理由,你要在下到青衣帮去做什么呢?” 祁七婆婆沉着脸道:“老太婆从不和人说理由的。” 金步娇接口道:“我大哥也从不跟人走的。” 张翠翠撇嘴道:“不要脸,谁是你的大哥,叫得倒怪亲热的。” “小丫头,你给我闭嘴!” 金步娇想起方才尹大哥和自己她骂自己不要脸,这句话不禁触忏了兰心,粉脸骤然红了起来,叱道:“你再说一句,我就撕了你这张臭嘴!” “你才臭嘴!”张翠翠可不饶人,虎的站起身来,一手叉腰哼道:“你来嘛!” 尹大哥刚吻了自己,她骂自己“臭嘴”! 金步娇越听越气,纤腰一扭,忽的窜了过去,哼道:“臭丫头,看我饶了你才怪!” 扬手就是一掌,拍了过去。 祁七婆婆朱漆鸠杖一栏,把金步娇隔开,一面回头道:“翠丫头,你给我照顾柔柔,不许多事。” 张翠翠有祁七婆婆给她撑腰,哼了一声,道:“别人怕你是金财神的女儿,我可没把你看在眼里,哼,狐狸精,你算什么东西?” 金步娇给祁七婆婆鸠杖拦住,她知道自己决不是这个老太婆的对手,心里虽然气恼,又不敢硬冲上去,顿顿足道:“臭丫头,你过来,姑娘我非教训教训你不可。” 张翠翠撇着嘴,冷笑道:“凭你配么?你只会迷迷男人。” 金步娇尖声骂道:“你才是狐狸精,你才专门迷男人的” “好了!”祁七婆婆不耐的喝道:“你们烦不烦?” 她回过头来,朝尹剑青道:“小伙子,你没看到柔柔为了你,才被姓况的击伤,你不该随我老太婆去么?” 金步娇道:“击伤柔柔的是况公权,又不是尹大哥,你追不上人家,让况公权跑了,竟然怪到尹大哥头上来了。” “况公权跑不了的。” 祁七婆婆重重哼了一声,续道:“这笔账,老太婆自会找姓况的要回来的,但小伙子,你却非跟老婆子去不可。” 金步娇道:“尹大哥,这老太婆无理可喻,咱们走吧!” 祁七婆婆白发飘动,怒声道:“小丫头,你敢和老太婆使拗,不是你,这小伙子会对柔柔变心?” “柔柔,柔柔!”金步娇不屑的道:“柔柔不过是我们金家庄的一个丫头,她假冒我的名字,我没找她算帐,已经很客气了。” “你放屁!”祁七婆婆这回真的动了怒,沉喝道:“好个丫头,你敢在老太婆面前放肆,看我不劈了你?” 挥手一杖,朝金步娇当头劈了过来。 这一杖风声呼然,有如泰山压顶,声势甚猛! 金步娇不敢硬接,急忙闪身往旁边跃开,哼道:“难道我说错了?难道柔柔是找金家庄的丫鬟,还是假的不成?她前晚才逃出金家庄来的,不信” 祁七婆婆方才那一枝,原是唬唬她的,闻言不觉怒声道:“小丫头,你真想找死!” 劈空的鸠杖,枝头一昂,漾起一圈杖影,朝金步娇当胸直送过来。 这一杖因她漾起的枝影,足有笆斗大一圈,任你金步娇往左,往右闪出,或是往后跃退,都逃不出她杖势范围之外! 她随手一圈,竟然把一个人的退路完全封死,就可看出这位老婆婆在鸠杖上的功力,有何等深厚。 尹剑青看出祁七婆婆这简简单单的一杖之中,却隐藏了几个变化,凭金步娇的武功,决难逃得过这一杖,纵然祁七婆婆并无杀人之心,这一杖如被击中,也得身负重伤! 到了此时,尹剑青不得不出手了,身形一晃,左手一探,五指如钢,一下抓住了祁七婆婆的杖头,说道:“老婆婆不可出手伤人。” 祁七婆婆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鸠杖,竟会被尹剑育如此轻易就伸手握住了,不觉愕得一愕,沉声喝道:“小伙子,你身手不赖啊!”尹剑青练的“秘宗玄功”身法极快,迷踪者迷失踪影之谓也,她一时骤不及防,自然没看清楚。 尹剑青抓住她杖头,只是一瞬间的事,自然很快就放开了,祁七婆婆在他松手之际,手腕轻振,杖头倏地翻起,轻灵无比,朝尹剑青肋下“捉命穴”点来。 这一记,声出杖到,快得几乎只似电光一闪,枝头便已触到尹剑青的衣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尹剑青吸气后退了一步,朗声道:“老婆婆有话好说,何用动怒?” 他这吸气后退,祁七婆婆的杖势自然落了空。 祁七婆婆盛名久著,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难惹人物,这回第一杖被尹剑青抓住,第二杖又落了空,这是她出道江湖数十年来从未有过之事,如何肯停?口中沉哼一声道:“好小子,你先接一杖再说!” 喝声中,白发飞扬,朱漆鸠杖刷的又是一杖扫了过来。 尹剑青学成“秘宗玄功”和“迷踪剑法十八式”其中自然包括了身法,只见他身形轻轻一晃,又巧妙的避开去。 祁七婆婆这回杖势扫出,睁大了眼睛,望着尹剑青,心中还暗暗冷笑:“我倒要看看你这小子,这一杖如何闪得开去?” 她心念还未转完,尹剑青已然轻灵的闪开去,这下直看得祁七婆婆心头暗暗一楞,付退:“这小子,使的是什么身法?” 要知祁七婆婆年纪虽已七老八十,火气可丝毫不减,一连三杖,全被尹剑青让开,(第一杖是被尹剑青接住的)气就大了,口中嘿了一声,一言不发,右手连振,一支朱漆鸠杖,发如飞龙,刷刷刷又是三杖,接连挥出。 这三杖和方才单独使出的一枝,声势便自不同,但见杖势起处,漾起一道朱红,像长江上的木排一样,乘风破浪,一排接一排的涌来,势道之强,劲风四卷,好不凌厉? 说她杖势像木排,这倒一点不假,不信你拿一根棍子,向天飞舞,如果舞得快的时候,远看过去,就会漾起一排影子,但你是没有功力的人,如果再贯注上内功,那么虽是影子,也一样可以伤人。 不过话要说出来,漾起的影子,虽有一排(她连发三杖,也就成为三排),但实际上,却只有一支鸠杖(三招,不过是三杖而已)。 尹剑青练成了“秘宗玄功”自力自然胜过练武之人甚多,三排杖影,旁人纵或看得眼花缭乱,他却看得清清楚楚,于是展开身法,身形随着连晃三晃,先往左闪出(避开了第一杖),再侧身避招(避开第二杖),再一个轻旋,不退反进(第三杖刚好落到他身后)。 这身形晃动之间,像逆水游鱼,随着对方杖势,青影飘忽,在祁七婆婆杖影中闪来闪去,终于闪出了杖影之外。 祁七婆婆这三杖出手,更加注意他的身法,但她看到的,只是自己每一记杖势,都是贴着尹剑青身子划过,就有这么巧妙,只一分之差,擦身挥落,没碰上对方衣衫! 这如果仅是一招,也许这小子是无意避开的;但一连三招,招招都是如此,不禁看得祁七婆婆心头大奇,暗道:“石东华纵然是九宫门名宿,但九宫门从无这等神妙的身法,就算是石东华亲自上场,除了和自己硬拼,要这样奇妙的闪开避开去,只怕也未必办得到,这小子是从哪里学来的呢?” 心念闪动,手中朱漆鸠杖不觉一停,哼道:“小伙子,你怎么不敢接我老太婆一杖吗?” 这话自然是用的激将法了,在她想来,尹剑青不过学得一套神奇的身法而已,若是要和她动手,就未必接得住她沉重而凌厉的鸠杖。 再说,凭她祁七婆婆的名头,如今一连出手了六招,(第一招不是对尹剑青发的)都被尹剑青避了开去,那是杖着身法取巧之事,如果真正动手,不出几招,准可把尹剑青击败,击败尹剑青这脸面自然也挽回来了。 她这句激将法,若是使在老江湖身上,也许并不管用,因为尹剑青已经接住过她一杖,避开了五杖,自然用不着再动手了,但尹剑青是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何况又当着金步矫(方才他还吻了她),和张翠翠两位姑娘。 天底下,只要是男人,又是年轻的男人,当着漂亮的姑娘面前,是决不肯失面子的! 尹剑青自然也不会例外,口中大笑一声道:“在下已接连让了老婆婆五杖,老婆婆如果认为非要在下接你几枚不可,在下当得奉陪。” “很好!”祁七婆婆一阵嘿嘿干笑道:“你只管闪来闪去,不肯接招,那算得了什么? 小伙子,你只要接得住我老太婆五杖,老太婆拍屁股就走,决不勉强你跟我老太婆走了。” 她这话,也只有对毫无经验的尹剑青说的,试想尹剑育真能接得下她五把,那就是功力悉敌,武功不在祁七婆婆之下了,武功既不在她之下,她又如何能强迫尹剑青跟她走呢? 尹剑青当然没想这一点,爽朗的道:“好,咱们就这么办?” 这就是说,没江湖经验,到处都会吃亏,你吃了亏,自己还一无所觉! 祁七婆婆又追:“小伙子,你使什么兵刃,快取出来。” 尹剑育双手一拍,说道:“在下没有兵刃。” 祁七婆婆怒声道:“好小子,你当真狂妄得紧,想空手接老太婆五杖吗?” 尹剑青道:“在下是身边没带兵刃。” “你使不使剑?”祁七婆婆回身道:“翠丫头,把你的剑借给他。” 张翠翠因祁七婆婆说了,正待解剑。 金步娇抢着道:“尹大哥,你使我的刀吧!” 抢身而出,把手中银弯刀递了过去。 张翠翠气得冷哼一声。 尹剑青接过银弯刀,觉得虽是轻了一些,但总比空手好,这就抱刀一礼,说道:“老婆婆那就请赐教了。” 祁七婆婆一向自视甚高,但因方才一连几杖,都没沾上尹剑青一点衣角,才要他动手,如今看他手中拿的只是一柄女孩子的银弯刀,在重量上,和她朱漆鸠杖,甚是悬殊,心头不禁暗生愧意,喝道:“小伙子,你小心了!” 随手一送,朱漆鸠杖直点尹剑青眉心。 尹剑青手中拿的虽是银弯刀,但他练的却是剑法,左手一振,银刀直竖,朝杖头上点去。 他第一把就使出师门“九宫剑法”师傅仗以成名的“一柱擎天” 祁七婆婆看得暗暗冷笑,心想:“石东华以一招‘一柱擎天’,博得擎天剑的美誉,那是他练剑数十年,功夫精深,这一招若是石东华亲自使出,还可以架得开老太婆的攻势,你小子要学你师傅,那还差得远呢!” 心念转动,不由得暗暗加上了三成力追。(她本来因心生愧疚,这一仗不过使了四成力道,再加上三成,岂非已有七成力道了。) 事实上,确也如此,一支铁杖少说也有六七十斤,如果再贯注上功力,那就有三四百斤重了,刀剑本来已是轻兵刃,如果再用刀尖去点,能发挥力量之处就只有米粒那么一点,如何架得注沉重的杖势。 这时是朱漆鸠杖往前一送,银弯刀接着往上点出,若论时间,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但听“当”的一声,刀、杖交击,祁七婆婆但觉一股柔和的劲力,居然把自己杖势,顶个正着,再也送不过去。 这下当真把祁七婆婆惊凛得不知所云,心中暗道:“这小子哪来这么深厚的内力!”口中“嘿”了一声,杖势忽然由上而下,划了半个圆圈,变直送为侧击,拦腰向尹剑青左侧击到。 金步娇先前眼看祁七婆婆击败武功门掌门人况公权,还怕尹大哥接不下对方五杖。”” 如今尹大哥举刀一点,就架住了祁七婆婆沉重鸠杖,心头一块大石,总算放了下来,口中娇声道:“这是第二杖了。” 祁七婆婆听得怒声道:“老太婆说过五杖,就是五杖,难道还会多使一杖不成?” 尹剑青练成“迷踪剑法”手法何等轻灵?银弯刀随着对方鸠杖轻轻一转,就平平的搭上了朱漆鸠杖杖头。 这一会连“当”的一声都没响,祁七婆婆突觉杖头一歪,掠过尹剑青身前,向有划出。 她明明是未向尹剑青左腰,尹剑青脚下连半步也没退,杖势如何会落空的呢?(向左未来的鸠杖,突然向右划出,岂非落了空。) 不用说是被尹剑青内劲引开的了。祁七婆婆自然知道这回遇上了高手,她只是想不通擎天剑石东华的徒弟,怎么会有如此高绝武功。 偏生一开始就过于托大,只说要对方接自己五杖,如今看来要在五杖之内,胜过这小伙子,实非易事! 要知祁七婆婆一向自视甚高,这回连番吃了暗亏,不由得勾起了她好胜之心,口中桀桀怪笑道:“好,小伙子,你已经接下老太婆两杖,只剩下三杖了,现在你可要小心,老太婆要三杖一起出手了!” 话声出口,手腕一抖,一柄朱漆鸠杖突然向空挥起,但听“呼”“呼”“呼”三杖同时出手。这三杖正是祁七婆婆穷数十年精研苦思所创出来的“夺命三招”! 祁七婆婆纵横江湖数十年,这压箱子的本领,今天还是第一次施展出来! 三杖堪堪挥出,情形也立即不同,只见三道杖影,倏忽之间,由三化而为六,六化十二,十二化二十四,二十四支朱漆鸠枝居然没有一支虚影,一下把尹剑青圈在中间,杖影滚滚反覆变化,层出不穷,四周所生的压力,也越来越沉重! 尹剑青以刀代剑,挥起银弯刀,朝外封出,这一挥,但听一阵急如骤雨、响若连珠的“当”“当”“当”刀杖交击之声,竟然连续响了二十四声之多! 差幸地练成“秘宗玄功”否则武林中凭谁也接不下来。 照说你已经接过二十四杖,应该接住了吧?但眼前二十四支杖影,依然往中间滚滚而来,好像方才的二十四杖,都白接了一般! 这无他,你没有破去她三招杖法,杖势生生不息,是不会被你震开的。 不,震是震开了,但杖影共有二十四支,最先被震开的在你那漫震到一半之际,又通了上来,二十四支鸠杖,只朝中央滚来。 祁七婆婆也暗自惊异,经过二十四震,这每一枚几乎都有数百斤力道,这小子难道手臂都没有被震得发麻? 金步矫听祁七婆婆说出要三杖齐使,如今听刀杖交击,尹大哥至少已经接了她一、二十招,心头不禁有气,大声道:“你说过的话,算不算数?尹大哥已经接了你多少招了?” “你懂什么?”祁七婆婆哼道:“他三杖还未接下来呢!” 金步矫不信的撇撇嘴,大声叫道:“尹大哥,你接了她几杖了?” 尹剑青接口道:“老婆婆说得没错,她确实只有三招。” 金步娇哼道:“说好了是接她五杖的,又不是说的五招,尹大哥你不用和她拼啦!” 祁七婆婆怒声道:“小丫头,强词夺理。” 她口中说着,手腕可丝毫不停,运杖如飞,依然只是那三枝的变化。 尹剑青大笑一声道:“婆婆以为在下不能破吗?” 祁七婆婆哼道:“那你就破破看?” 尹剑青道:“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突然之间,但见一道奇亮的银虹,矫若神龙,盘空而起,横扫而出!同时响起了“当” 的一声惊天动地的金铁狂鸣,银光照得炫人双目,在银光乍亮之际,就可清晰看到两道人影骤然分开!银光乍亮,二十四道朱漆杖影登时幻灭! 两道人影乍分,祁七婆婆白发飞扬,衣袂狂飞,连人带杖被震得登登登连退七步之多。 等她停下身来,一张老脸几乎煞白,一双水泡眼瞪得比铜铃还大,张口结舌,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几乎不相信这是事实,不,她几乎没有看清楚自己穷数十年心力独创的“夺命三招” 究竟是如何被人家破去的? 这因为尹剑青使的“迷踪剑法”别人自然看不清了!他本来还不想施展“迷踪剑法”因为祁七婆婆这三招杖势,实在太精巧了,不使“迷踪剑法”就无法脱困,要想脱困,就非把她杖招破去不可。 尹剑青刀势一收,拱拱手道:“婆婆恕在下开罪了。” 祁七婆婆神情颓然的道:“你不但接了老太婆五杖,也破去了我数十年心力研创的三招,老太婆输得不冤枉,小伙子,你很不错!”手中朱漆鸠杖一顿,回头道:“翠丫头,咱们走。” 张翠翠也没想到尹剑青的武功会有这般高强,连祁七婆婆都败在他手下,闻言看了尹剑青一眼,双手抱起依然昏迷不醒的何柔柔,跟着祁七婆婆身后而去。 金步娇喜出望外,一下跳了过去,拉着尹剑青的手娇笑道:“尹大哥,你本领真大!” 尹剑青把刀递还给她,说道:“你把刀收好了。” 金步娇接过刀,插入鞘中,一面问道:“尹大哥,方才她真的只使了三招吗?” 尹剑青道:“是的,她这三招变化多端,所以外人看来,就像她使了很多招了。” “谁是外人了?”金步娇挽着他手臂,仰起脸来,娇嗔的道:“大哥心里原来一直把我当作外人!” 尹剑青含笑道:“我只是说,你是战场以外的人,你怎么多心了?” 金步娇道:“我偏说内人” 她是故意和他说成相反,殊不知这“内人”二字说出口来,慕地双颊飞红,嘤咛一声,羞涩的道:“你坏,我木来啦!” 尹剑青还没听得出来,奇道:“我什么地方坏了?” 金步娇娇羞的道:“我不知道。” 尹剑青想了想,忽然脸上浮起了笑容。 金步娇看他笑了,扭了下身子,不依的道:“你还故意问我呢,你在笑我” 她忽然好似想起了什么,又道:“我看你方才看到副帮主夫人伤得那么重,你一直看着她,已里好像舍不得似的,恨不得过去看看她,是不?” 尹剑青想到何柔柔伤势沉重,一直昏迷不省人事,不觉攒攒眉道:“她中了一记‘百步神拳’,很可能伤及内腑,唉!有青青在就好了,她懂得内腑创伤的疗法” 艾青青的娘留下的那本练功书上,有治疗内腑创伤之法,他是练习“缩骨功”时看到过的,但他并没记下来。 金步娇看他又关心何柔柔,又惦记艾青青,不觉轻哼一声道:“瞧你,又关心这个,又惦记那个,心里哪有我这个妹子” 她眼圈忽然一红,本来挽着他手臂的手,忽然放开了,噘起小嘴,赌气背过身去。 尹剑青轻轻扳着她肩膀,柔声道:“好妹子,你怎么好端端的生起气来?” 金步娇流泪道:“人家一颗心对着你,你心里哪有一丝对着我的?” 尹剑青道:“何柔柔伤得那么重,我无能为力,才想到青青妹子,如果在这里,就可以替她疗伤,你对我好,我如何不知道,如果你不在这里,我自然也会想念你的了。” 金步娇眨眨眼睛,问道:“你真的会想念我吗?” 尹剑青道:“她们不在这里,我会想念她们,你不在的时候,我自然也会想你了。” 金步娇嗤的笑道:“你呀,一会想这个,一会想那个,我看你怎么办?” 尹剑青道:“我是你们大哥咯,大哥对小妹总是有兄妹之情” 金步娇撇撇嘴,两颊骤然飞红,幽幽的道:“你方才那是大哥该这样的吗?” 她羞涩得说来有些碍口。 尹剑青被她说得脸上一红,握住她的手,低低的道:“那是你太” 他说不下了。 金步娇问道:“我太什么呢?你快说呀!” 尹剑青附着她耳朵道:“你太可爱了。” 金步娇心里甜甜的,但又噘着嘴反问道:“难道她们不可爱么?你是不是也和她们她们这样” “没有。”尹剑青被她通问得俊脸一红,说道:“真的没有。” “我才不相信呢!”金步娇抿抿嘴,轻笑道:“你不说,我会问她们的。” 尹剑青道:“好了,我们可以走了。” 金步娇拢拢秀发,轻笑道:“看你想到青青,就急成这个样子,好吧,我们这就走!” 两人退出松林,循着大路一路往南,第二天木牌时光,就赶到金家庄附近,这里地形,金步娇自然极为熟悉,他们为了避免被金家庄的人发现,就从小路绕过金家庄,进入山区。 金步娇引着他来到那天艾青青跌落水里去的池塘,低笑道:“好啦,我这向导到这里为此,现在该由你做向导了。” 尹剑青点头道:“好,你随我来。” 说完,果然走在前面引路。 两人一前一后,脚下走得极快,一口气奔行了二十几里路,山势越来越见荒凉。 金步娇忍不住问道:“大哥,还没到么?” 尹剑青伸手朝前一指,说道:“就在前面了。” 转过一座山峰,山势渐合,但见山麓间一片浓翠,古柏森然,中间出现一条宽阔的石板路,只是草长过膝,两边浓阴,虽是大白天,也有阴森之感。 金步娇不禁有些胆怯,叫道:“大哥,你走慢一点咯!” 她赶上几步,傍着他身边而行。 再往前走了一段路,两边衰草之间,已可看到残缺不全的石马和翁仲,矗立其间。一连跨上了三处平台,每一座平台,都有四五级石级,已到了一座雄伟的石砌古墓前面。 金步娇紧依着尹剑青身边,低低问道:“大哥,艾青青就住在这座古墓里么?” 尹剑青点点头,说道:“你随我来。” 他绕过高大的石碑,转到古墓左侧,艾青青开启的石门前面,回头道:“我只知道这里有一块大石头,可以开启,只是不知如何开启法子?” 金步娇问道:“艾青青没告诉你过?” 尹剑青道:“我来的时候,是她开启的,后来我们离开这里,也是她关好的,我想以后再也不会来了,所以没有问她。” 金步娇道:“那怎么办?” 尹剑青道:“我来试试看。” 他记得艾青青当日开启石门,好像身子扑在墓上,双手在哪里接了几按,他也把身子扑了上去,两手在石上摸索了一阵,除了粗糙石面,什么也没有摸到,左右上下连接了许多地方石坟依然是石坟,哪里找得到门户? 金步娇问道:“是不是打不开?” 尹剑青废然道:“那天明明看她好像轻轻按了两下,石门就开启,现在竟然会纹风不动,一点影子也没有。” 金步娇道:“你会不会记错了地方?” “不会的。”尹剑青道:“石门明明就在这里,我怎么会记错呢?” 金步娇想了想道:“会不会是她在里面关上了,外面就开不开?” “看来青青果然回来了!”尹剑青道:“只有她回来了,在里面下了闩,外面就无法开启。” 金步娇一双秋波,只是打量着这座巨大的石墓,说道:“如果这座古墓,里面有许多石室的话,那绝不会把门户开在边上。” 尹剑青道:“艾青青就是从这道门进出的。” “这里也许只是边门。” 金步娇星眸流盼,啃的笑道:“就拿我家来说吧,有大门、边门、后门,这一大座石墓,如果下面有许多间石室,自然不会只有一道门户的了。” 尹剑青想想觉得她说的也是有理,一面问道:“依你说,那该怎么办?” 金步娇道:“这座古墓,如果就是司马纶要找的古墓,那就可能隐蔽了一个很大的秘密。” 尹剑青道:“什么秘密呢?” “我怎么知道?” 金步娇道:“这也不过是猜想罢了,如果没有很大的秘密,司马纶会要我爹到北峡山来建造一座金家庄?专门找寻古墓吗?” 尹剑青道:“你爹怎么会听他的呢?” 金步娇道:“不但我爹听他的,十二煞神的头儿南宫伯伯都听他的,大家把他奉若神明,但我看不出司马纶有什么值得南宫伯伯和爹他们这般尊敬的地方?” 尹剑青道:“十二煞神的老大,不是丧门神欧阳琥么?” 金步娇道:“是呀,欧阳叔叔是十二人中最小的一个。” 尹剑青奇道:“他不是老大么?” “哦!”金步娇轻笑道:“原来你以为老大就是十二人中的头儿了?” 尹剑青道:“老大不是头儿,那什么人才是头儿呢?” 金步娇道:“自然是南宫伯伯了,他是十二煞神中排行第十二位。” 尹剑青听得更奇,说道:“排行第十二位的反而是头儿?” “这有什么不对?”金步娇道:“我问你,是一两银子多?还是十二两银子多?” 尹剑青道:“排行大小,怎么能这样算的呢?” “自然这样算才对呀!” 金步娇道:“所以爹他们十二个人,就是以排行数目大的是头儿,南宫伯伯是十二,人家也叫他南宫十二,其次是寿伯伯,排行十一,这样数下去,窦二叔(开路神窦释)是最后第二名,欧阳叔叔(丧门神欧阳琥)是最后一名。” 尹剑青问道:“那么金庄主呢?” 金步娇道:“爹排行第六,比老五温叔叔(行温使者温化龙)大。” 说到这里,忽然娇嗔道:“瞧你,光说这些,老站着干么?再不找找看,天快要暗下来了呢?” 尹剑青道:“这里都打不开?还要怎么找呢?” 金步娇道:“这里算它是边门吧,那还有大门,另一道边门和后门呀!” 尹剑青道:“那只怕更不容易找了。” “那也说不定。”金步娇道:“我们去看看总可以吧?” 尹剑青道:“好吧!” 这回改由金步娇走在前面,尹剑青跟在她身后而行,绕着石墓,走了一个圈,石基虽是用大石条砌成,但看来看去,依然看不出一点端倪来! 金步娇走到大石碑前面,仔细的端详了一阵,又不时的伸手摩婆着石碑,在碑上雕刻的二龙抢珠和许多花边云彩上,都仔细的摸过,也是一无所获。 天色却渐渐接近黄昏,金步娇气道:“这是什么鬼坟,如果真的按装了机关,就该在这些地方了,怎会找不到的呢?” 尹剑育道:“天快黑了,看来今晚我们只好在这边过夜了。” 金步娇脸上飞起一片红晕,说道:“这里怎好过夜?” 尹剑育道:“你真是大小姐,难不成你还要赶到金家庄去么?” 金步娇道:“留在这古墓边,有多怕人?” “这有什么好怕的?”尹剑青笑道:“青青不是一个人住在古墓里面么?” 金步娇被披嘴,嗔道:“你呀,心里只有一个青青。” 她忽然又觉得很新鲜,咭的笑道:“也许艾青青晚上会出来走走也不一定,这样待会我们找一颗大树,等天黑了,就躲到树上去,你说好不?” 尹剑青当然也希望艾青青会出来,点头道:“现在也只好这样了,明天如果再找不到门户,你先回在上去。” 金步娇偏头问道:“你呢?” 尹剑青道:“我要在这里一直等下去,她一个月不出来,我就等一个月,两个月不出来,我就等两个月” 金步娇轻哼一声,说道:“从前有一个妇人,天天到山上去望丈夫,天天站着不动,结果变成了望夫石,你呢,你变了石头,那叫什么石呢?望” 尹剑青坚决的道:“无论如何,我非等到她不可。” 金步娇望着他,忽然柔声道:“大哥,我和你一起来的,你不走,我也不走,我要一直陪着你找到她,我不会一个人走的。” 尹剑青一下握住了她的双手,说道:“妹子,真谢谢你。” 金步娇温柔一笑,说道:“大哥,你不用谢我,难道我们之间,还用得着一个谢字么?” 尹剑青双手握得更紧,点头道:“对,那我不谢你了。” 金步娇攒攒眉道:“你握得轻一些吧!” 尹剑青连忙松开双手,歉然道:“对不起,我把你弄痛了。” 金步娇幽幽的道:“还好。” 天色已经暮霭渐浓,古墓前面,翠柏参天,更显得暗影阴森! 金步娇道:“大哥,我们幸亏带来干粮,不然,今晚就饿肚子了。” 尹剑青笑道:“这里有的是山鸡、野兔,怎么也不会把你饿着了。” 两人就在大石碑前面的石凳上并肩坐下,吃过干粮。 尹剑青道:“这里荒山野地,夜晚说不定会有猛兽蛇虫出现,你还是找一处技柯较密的大树上去,可坐可卧,较为安全。” 金步娇道:“瞧你当真把我看成弱不禁风的大小姐了。” 尹剑青道:“你本来就是大小姐咯,这样,还是我上去替你找吧!” 金步娇一个人站在阴森的古墓前,觉得有些胆怯,忆道:“我们一起上去。” 两人这就找了一颗几人合抱的大树,耸身上去,找了一会,只听尹剑青喜道:“妹子,有了,这里横何交结,好像天生的一个藤兜。” 金步娇仰面问道:“在哪里呢?” 尹剑育道:“你再上来,就可以看到了。” 金步娇攀援而上,拨开枝叶,果然发现横柯交结之处,像一个天生的藤兜,正好可容两人坐下,四周枝叶茂密,可蔽风雨,尹剑青已经安适的坐在里面,不觉喜道:“这里真好,好像专门替我们留的,就是住上一两个月,都不要紧了。” 说着,身子一缩,钻了进去,和尹剑青并肩坐下。 尹剑育双足一伸,笑道:“你躺下来试试看,和床铺一样,舒适得很。” 金步娇听他说出“床铺”二字,不觉粉脸骤然红了起来,自己如果和他同一张床铺睡觉,这她心头小鹿跳得好猛,一时羞得不敢作声。 尹剑青直起身来,绝望她道:“妹子,你怎么不说话呢?啊,你脸好红!” 他目能夜视,此刻天色还未全黑,自然看得清楚! 金步娇忽然把一颗头理进他怀里,幽幽的道:“没有。” 尹剑青轻轻抚着她秀发,柔声道:“你歇一会吧,我下去走走。” “不!”金步娇忽然双手一环,抱住他身子,低声道:“大哥,我不是嫌你,我跟你来了,荒山野地,我们也不用避什么嫌了,你不要下去,我一个人有些害怕!” 尹剑青笑道:“这有什么怕的?好,我不走,你已经奔波了一天,快歇一会吧。” 金步娇双手依然抱着没放,幽幽的道:“我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但这里太阴森了,天又这么黑,我就感到胆怯起来。” 尹剑青笑道:“你以为大白天,就不可怕?其实江湖上人心险恶,比这里可怕得多了。” 两人低声说着,金步娇渐渐的沉睡过去,但双手还是抱着尹剑青没放。 尹剑青不忍惊动,只得坐着木敢稍动,玉人在抱,幽香徐闻,这画面可香艳得很,但他此刻却把她看作亲妹子一般,并不动心! 他心里只是思索着古墓那道石门,艾青青明明随手轻轻按动,就可启开,自己怎会找不到的呢? 他想到自己被困在石室之中,艾青青天天陪着自己,现在她不知回来了没有? 她会不会想到自己会追来呢? 想着,想着,也渐渐有了困意 突然听到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传了过来,尹剑青蓦然惊觉,用手拨开了一点枝叶,凝目往外望去。只见来的一共有四五个人影,当前一个身穿一套黑衣,生得津头鼠目,个子瘦小,走起路来,活像一头老鼠。 他后面紧随着一个风度翩翩的青衫人,赫然是紫煞星司马纶、财神金祥生、行瘟使者温化龙,另外还有一个道姑,手执白玉拂尘,看去不过花信年华,生得柳眉民目,俏丽动人。 尹剑青看清这一行人急忙用手在金步娇肩头,轻轻拍了两下,一面凑过头去,低声道: “妹子,你快醒一醒。” 金步娇睡眼惺松,含笑道:“大哥,你要做什么嘛?” “快别作声!”尹剑青低低的道:“令尊和紫煞星都找来了。” 金步娇这回完全清醒了,低声问道:“他们人在哪里?” 尹剑青轻轻拨开了一些枝叶,悄声道:“就在古墓前面快到了。” 金步娇凝目看了一阵,说道:“我没看到人呀!” 尹剑青知她目力不足,于是,这就低低的告诉她来了几个人,走在前面的人很像老鼠,还有一个年轻道姑。 金步娇道:“那老鼠叫做地鼠晚七,这人跟人的本领特别强,据说他可以凭嗅觉寻人,比狗还灵,至于那年轻道姑,一定是九姑姑了。” 尹剑青问道:“九姑姑是谁?” 金步娇道:“就是花粉煞陆九姑。” 尹剑青道:“也是十二煞神中人了?”金步娇道:“是的,她武功很高,一柄玉拂,很少遇上过对手。” 尹剑青问道:“十二煞神,是不是以武功高低排下来的?” 金步娇道:“这个我也不知道。” 尹剑青忽然轻嘘一声道:“快别作声,他们在说话了。” 金步娇道:“我怎么一点也没听到呢?” 尹剑青道:“从这里到墓前还有十余丈距离,你自然听不到了。” 金步娇仰脸问道:“大哥,你听得到么?” 尹剑青点点头,没有作声,他全神贯注,正在用心谛听古墓前面几人的说话。 只听地鼠隗七尖声道:“没错,是这座古墓了。” 司马绍道:“你看她进入墓中去的了?” 晚七道:“属下和她相距极远,她到了这里,一晃眼就不见了,等属下跟上来,早已失去了她的踪影。” 花粉煞陆九姑格的笑道:“你闻闻看,她从哪里进去的呢?” 隗七道:“在下早就闻过了,这墓前左侧,好似有一道门户。” 司马纶道:“你能确定?” 晚七道:“属下可以确定。” “那好。”司马纶道:“你领我去看看。” 隗七果然领着司马纶等四人,绕过古墓左侧,伸手一指,说道:“就在这里了。” 说到这里,忽然界尖一绉,向四周闻一闻,说道:“奇怪,怎么又多出一男一女两个的气味来了?” 尹剑青听得暗暗一怔,付道:“这人鼻子果然敏锐得很。” 司马纶问道:“是怎么样两个人呢?” 隗七道:“年纪不大。” 司马纶问道:“他们也进入古墓去了么?” “属下这就不知道了。”晚七摇着头,说道:“男的扑到石上,很可能已经进去了,那女的却未进去。” 金财神道:“这么说,这一男一女就不是一路的了,男的可能是尹剑青,他是追踪艾青青来的,如果两人不是一路,那么这女的极可能是青衣帮副帮生何柔柔了。” 司马纶点头道:“金兄分析颇有道理。” 陆九姑道:“金兄,那青衣帮副帮主真的在你在上,待了快一年么?” “没错。”金财神苦笑道:“那是陆总管引进来的,这丫头生得极为老弱,也很柔顺,怎么也想不到她会是青衣帮的副帮主。” 司马纶站在古墓大石碑前面,徐徐说道:“这座古墓,如果真是昔年龙城派的总堂就好了。” 金步娇低低的道:“大哥,他们在说什么呢?” 尹剑青就把他们说的话,都告诉了他。 金步娇把一颗头斜斜枕在尹剑青的肩头上,悄声说道:“大哥,我有你这样本领就好了,隔了这么远,还可以听得清清楚楚的。” 尹剑育道:“内功是要循序渐进的,你下一分工夫,就有一分成就” 话未说完,忽然轻咦一声道:“快别说话,我要看司马纶在做什么?” 金步娇问道:“他在做什么呢?” 尹剑青道:“他正在摩挲着石碑上的文字。” 金步娇道:“那几个大字足有两尺见方,一眼就看得清楚是‘龙公如金府君之墓’了。” 尹剑青目光凝注,说道:“不,他在摩拿着石碑后面的那篇墓志铭。” 金步娇道:“石碑后面那篇墓志铭字又小,又被石藤漫延,剥落了许多,谁还看得清? 哦,大哥,司马纶没用灯照着,他看得清么?” 尹剑青道:“他武功极高,目力自然也不错了。” 金步娇问道:“现在呢,他在做什么了?” 尹剑青道:“他在摩拿着碑文,哪会这么快就看完了?” 金步娇又道:“那爹他们呢?” “其余的人,都站在墓前。”尹剑青道:“你别说话了,司马纶好像发现了什么” 金步娇道:“他发现了什么呢?” 尹剑青道:“还不知道,他看完碑文,好像很高兴,现在他转出去了,啊,他走到石碑前面恭恭敬敬的拜了下去” 金步娇道:“这么说,这墓里的人,一定是他的祖先了。” 尹剑青道:“他从身边拔出一柄剑来” 金步娇问道:“他拔剑做什么?” 尹剑青道:“他用剑在石碑前面的地上挖掘,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金步娇道:“自然是找寻进入古墓的门户了,其他的人呢?有没有帮他挖掘?” “没有。”尹剑育道:“他们依然站在那里没动,好像没有司马纶的命令他们都不敢擅自行动。” “真是怪事。”金步娇道:“爹他们成名几十年了,为什么要听司马纶的呢?” “啊!”尹剑青忽然“啊”了一声,一个人从树枝上站了起来,低声道:“他好像挖掘到什么东西了” 金步娇踉着站起,傍着他身子,仰脸问道:“大哥,你看到他挖到的是什么呢?” “看不清楚。”尹剑青道:“地挖了三四尺深,现在一个人俯着身子,用手在掏摸,啊,他从身边不知取出一件什么细小的东西,好像朝里面投下去了,他很快直起身来,退后了几步,目光一眨不眨的注视着石碑” 一阵“隆”“隆”轻震,响自地底! 金步娇吃惊的道:“这是什么声音?” “啊!快别作声!” 尹剑青一把握住了金步娇的香肩,低低的道:“大石碑在移动了,司马纶朝大家挥着手,迅快的退出去十丈之外。” “隆隆”之声,就像隐隐雷鸣,不绝于耳! 金步桥拨开树枝,踮起了脚尖,凝足目光,还是看不清楚古墓前面的景物,隆隆之声,戛然停止,她忍不住问道:“大哥,现在怎么了呢?” 尹剑青目光凝注着远处,低低说道:“大石碑向左移开足有一丈光景,现在原来竖立石碑的地面往下陷下去了啊 金步娇道:“怎么呢?” 尹剑青道:“好厉害,幸亏司马纶等人都已退出去了,那方大石板陷下之后,从那桌面大的窟窿中突然射出来一大蓬又急又多的弩箭,唔,大概在五六大以内的人,轻功再高,也没人能够幸免了。” 金步娇道:“这么说,古墓的大门,果然给司马纶找到了。” 只见司马绍朝身后几人招招手道:“大家随我来。” 话声一落,当先举步朝石窟中走了下去。 陈九姑,金祥生,温化龙和地鼠隗七,也相继跟着走入。 尹剑青急道:“他们都下去了,妹子,我们快走!” 金步娇问道:“他们都进入古墓去了么?” “是!”尹剑青无暇多说,拉着金步娇纵身下树,匆匆穿林而出! 就在此时,尹剑青突然脚下一停,低喝一声:“慢点!” 金步娇差点撞上树身,埋怨道:“你怎么啦?” 尹剑青道:“林外有人!” 只听一个苍老声音笑道:“不惜,老夫就在此地,已经坐了很久啦!” 林外一方大石上,果然坐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白髯秃顶老者,怀中饱一支弯弯曲曲的古藤杖,笑嘻嘻望着尹剑青。 金步娇踉在尹剑青身后,一眼看到白髯老者,用手推着尹剑青,口中说道:“尹大哥,他是寿伯伯呀!” 寿伯伯,当然是十二煞神中,排行十一的寿星寿比南了。 他还真像老寿星,一张白里透红的孩儿脸,额头突出,对人笑嘻嘻的! 尹剑青经她一推,只得大大方方的走出去,拱拱手道:“在下尹剑青” 金步娇没待他说完,已经窜了出去,跳到寿星寿比南的身边,抢着问道:“寿伯伯,你什么时候来的呢?他是尹大哥尹剑青” 寿比南笑嘻嘻的道:“寿伯伯不是说过已经坐了很久了么,不单是寿伯伯,大伙全来啦!” 他话声甫落,四周已经现出幢幢人影! 这些人中,尹剑青认识的有丧门神欧阳琥,开路神窦锋,门神沙老三,山魈竹老四。 另外还有一个瘦小精干的黄衣老者,和一个文士装束的白面中年人,尹剑青曾听金步娇说过,黑衣瘦小老者是雷公雷成章,文上装束的则是天机星陆机了。 十二煞神,今晚果然全到场了,只有十二煞神中排行第十二的头儿天煞星南宫无忌尚未露面,但听寿比南的口气,这位十二煞神的头儿自然也来了。 门神沙老三瞪着一对铜铃般的眼睛,洪声道:“好小子,咱们又见面了。” 丧门神欧阳琥冷冷的道:“这小子生了一张小白脸,心倒像是至尊宝,大小统哈,没多天以前,和一个五丫头,哥哥妹妹的,这一会却拐到咱们六哥头上,把咱们小侄女也拐出来了!” 金步娇嗔道:“欧阳叔叔,你怎么可以如此说话?” 欧阳琥道:“小侄女,你爹也来了,你不该再跟着这个姓尹的小子厮混了。” 尹剑青剑眉一剔,凛然道:“阁下说话最好放尊重些,尹某九宫门下,行得正,立得直,岂是邪行不端之人?” 雷公富成章嘿然道:“小子,你是在咱们面前,自诩名门正派?名门正派值多少钱?” 金步娇看出情形对尹剑青大是不利,她挨着寿比南撒娇道:“寿伯伯,你平日最疼侄女了,尹大哥又没得罪你们,干么,好像冲着他来的一般,你老说句话呢!” 寿星寿比南笑嘻嘻的道:“小侄女真乖,你这句话可说对了,大伙今晚正是冲着这个姓尹的小子来的。” “什么?”金步娇吃了一惊,失声道:“那是为什么呢?” 寿比南笑了笑道:“不但青衣帮,独臂帮都在找这小子,连名门正派的少林、九华、茅山派、武功门、和黄山世家,全在找他,你知道为了什么?” 金步娇道:“为了什么?” 寿比南道:“这小子没告诉你?” 金步矫望望尹剑青,说道:“没有啊!”“好!”寿比南道:“寿伯伯告诉你吧,他从魔剑桑仝手中,得到了一张‘迷踪图’,这小子居然心狠手辣,暗在茶中放了毒药,毒死了冷清风、觉慧上人、万镇河、沈中庆,而且还连一手调教他的恩师石东华都一起毒害了,你说他的心有多黑?” 尹剑青听得宛如木桥击顶,脑中轰然一声,江湖上竟然把多少罪名,都加到了自己头上! 这当真是怀壁其罪,欧加之罪,何患无词? “不会的。”金步娇一呆,期期说道:“尹大哥不是这种人。” “他不会是这种人,还会是哪一种人?”寿比南笑道:“小侄女,知人知面不知心,他连自己师傅都下得了毒手” “住口!”尹剑青愤然的大喝一声,说道:“寿比南,你把在下看作了何等样人?” 寿比南毫不动怒,依然笑嘻嘻的道:“小伙子,老夫活了一大把年纪,江湖上稀奇古怪的事儿,哪一样没见过?你只能仗着一张小白脸,骗骗女娃儿,别在老夫面前穷吼了。” 雷公雷成章怒嘿一声道:“十一哥,别和这小子噜嗦了,这种欺师灭祖,丧尽天良的小畜生,人人得而殊之,还和他有什么好说的?” 门神沙老三吃过尹剑青苦头,大声道:“对,大伙把他干了就算。” 金步娇吃惊道:“不,寿伯伯、陆伯伯、雷伯伯,尹大哥不是这种人,他是好人。” 雷成章嘿道:“还好个屁!” 天机星陆机(文上装束的中年汉子)手摇用扇,独排众议,朗声道:“依兄弟看来,尹小兄似乎也不像是这种人,也许江湖传言失实,所以兄弟觉得此事大家还得仔细斟酌” 他口气一顿,含笑朝尹剑青道:“尹小兄弟,古人说得好,匹夫无罪,怀壁其罪,江湖上这许多传言,大概不外乎起因在‘迷踪图’上,因此把小兄弟说成了十恶不赦之人,但魔剑桑仝却偏偏死在天柱峰顶,这一来,小兄弟自然就成了众矢之的” 尹剑青听得又是一怔,魔剑桑老前辈,是自己亲手埋葬的,并无人知,他们如何会知道的呢?他想问,但还是忍了下去。 天机星陆机是个城府极深的人,尹剑青这一怔,他自然看出来了,微微一笑道:“魔创桑仝的尸体被发现之后,才知道他是中了一种极厉害的无形散功奇毒,因此有人猜想是” 尹剑青道:“猜想什么?” 天机星深沉一笑道:“是小兄弟受了某一个人的支使,毒毙魔剑桑仝,劫走‘迷踪图’” 尹剑青愤然道:“这全是胡说八道。” 天机星笑了笑道:“那是因为小兄弟并不会使毒,自然是受人支使的,尹小兄弟,你也是聪明人,何苦替人背这天大的黑锅?只要把这暗中支使的人说出来,小兄弟这一身罪孽,岂不全洗脱了?”—— 幻想时代扫校 第九章颠倒八门阵 他说来婉转,好像是替尹剑青设想,实则无非想从尹剑青口中,探出“迷踪图”的下落。 尹剑青怒声道:“阁下说的,全非事实,在下尚有事去,恕不奉陪了。” 天机星大笑一声道:“尹小兄弟,你且仔细的想想,兄弟说的,句句都是金玉良言,年轻人一时冲动,受人利用,只要小兄弟说出其中原委,大伙都可为你作证,否则今后你在江湖上,只怕是寸步难行了。” 尹剑青道:“阁下好意,在下心领了,江湖上虽有许多人误会在下,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造谣中伤,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在下告辞。” 雷公雷成章洪喝道:“小子,你还想走?” 尹剑青俊目放光,大笑一声道:“在下要走,什么人能不让我走?” 寿星寿比南道:“在咱们这些人面前,你走得了么?” 金步娇道:“寿伯伯,尹大哥” 寿比南道:“小侄女,这件事,你不用说了,乖乖的睡一会吧!” 随手一拂,点了金步娇的睡穴。 尹剑青微微一笑道:“七位要和在下动手,一起上?还是车轮战?” 雷公雷成章尖喝道:“对付你这小子,还用得着车轮战?一起上么?” 尹剑青笑道:“那么阁下不妨先试试看?” “不错。”雷成章尖声道:“雷某正要先出手了。” 他两手一翻,右手雷公锤,左手雷公钻,正待出手! “且慢!”尹剑青喝声出口,朝他微微一笑道:“阁下手中既是兵刃,又是暗器,在下手中却无兵刃。” 雷成章道:“你怎不亮出兵刀来?” 尹剑青微笑道:“在下身上本来就没带兵刃,但这倒不是问题,在下可以取一支兵刃,不过要老哥稍候了。” 雷成章一双炯炯目光紧注着他,问道:“你要到哪里去取?” 他怕他乘机开溜,是以全神贯注,只要发现他想逃,手中雷公钻立时可以发出。 尹剑青道:“就在后面。” 他好整以暇,缓步走到一颗大松树底下,目光上下打量了一阵,右手一挥“喀”的一声,砍下比大拇指略粗的一根松枝,左手轻轻一抡,就削去了横技,拿在手中,倒有三尺来长,回身过来,从容一笑道:“在下今晚就以这支松枝代剑,会会名满江湖的十二煞神。” 说到这里,才目光一抬,望着雷公雷成章,松枝一指,说道:“老哥现在可以出手了。” 天机显陆机看得暗暗忖道:“这小子年纪不大,但仅凭他这份从容不迫的气度,老八就不只输他一等了!” 雷公雷成章是个火爆脾气的人,眼看尹剑青折了一支松枝,居然口发狂言,要会会十二煞神,不由得勃然大怒,洪喝一声道:“好狂的小子,接把!” 身形突然欺上,左手杨处,雷公钻疾打尹剑青右肋,右手雷公锤朝上一扬,击向尹剑青头脸。 这一招“上下交征”使得果然十分凌厉! 尹剑青站在那里,连动也没动,只是右手一扬,三尺松枝“嗤”的一声,朝前划出! 松枝在他身前划起了一道弧影,正好把雷公一把两式攻到身前的一钻一锤,一齐封住,竟似一道坚墙,再也攻不进去。 不!雷成章钻、锤和松枝乍接,但觉一股极大的震力传了过来,追得他不由自立后退了一步。 雷公雷成章不由一怔,定睛看去,尹剑青手执松枝,和没有出手一样,站在那里,望着自己微笑。这下雷成章气就大了,口中暴喝一声,脚下一退即上,一钻一锤,寒芒连闪,眨眼之间,攻出了五招! 他外号雷公,身子又瘦小如猴,十分灵活,这五指,忽左忽右,忽点忽击,当真快老闪电,动若雷奔,一钻一锤带起的尖锐嘶啸,也同样使人刺耳惊心! 尹剑青依然若无其事,在地五招凌厉攻势之中,只不过双足前后左右的各自跨了半步。 仅仅这跨出半步,就可以避开雷公的一招,五招抢攻,他只跨了五个半步,就完全避开去,直等地攻出五把之后,尹剑青才松枝一挥,朝雷公挥了过去。 只挥了一下,轻描淡写的一下! 雷公雷成章一个人随着他松枝一挥,就像稻草人一般“呼”的一声,被凭空摔了出去,又“砰”一声,背背着地,跌了个四脚朝天,连雷公钻,雷公锤都脱手跌落地上! 尹剑青这一记挥出的松枝,看去简单已极,但名动江湖的十二煞神中六名高手,竟然没有人看得清这一招如何会把雷公摔出去的? 这就是“迷踪剑法”!“迷踪剑法”的招式,若是让人家看得清楚,就不能称为“迷踪”了! 这下直看得寿星寿比南等人莫不凛然变色,山魈竹老四赶紧一跃而出,伸手把雷公从地上扶起,问道:“八哥没事吧?” 雷公这回当真像雷公了,一张尖瘦脸气得通红,连两颗眼珠都射出了枝枝红光,弯腰从地上拾起兵器,切齿道:“我和这小子拼了!” 这也难怪,二十年来从未栽过筋斗的雷公雷成章,居然在对方一招之下,栽了下来,江湖上人咯,这筋斗谁栽得起? 寿星寿比南手提弯曲古藤杖,从大石上一跃而下,笑嘻嘻的道:“老八,你且退下,这位小哥招式透着古怪,还是老哥哥和他试几招看看!” 他在十二煞神中排行十一,实则是十二人中的老二,他说出来的话,雷公自然不敢不听,恶恨恨的瞪了尹剑青一眼,才悻悻退下。 寿比南朝前走上三步,已和尹剑青相距不足五尺,右手弯曲藤杖往地上一拄,笑眯眯朝尹剑青点点头道:“老夫方才还没把小哥看在眼里,如今看来,你还真有一手,来,现在老夫来领教高招吧!” 尹剑青一抱拳道:“老丈不用前倨后恭,在下不过微末之技,并不足道,方才也只是为了自卫,并无伤人之意” 这话是说他手下留情。 寿比南依然笑嘻嘻的点点头道:“小哥出手没有伤人,这番盛情,咱们都心领了,但咱们兄弟外号十二煞神,从这外号,小哥一定可以想得到,咱们出手就会伤人,所以小哥也毋须客气,好了,现在小哥可以发招了。” 尹剑青听得暗暗有气,他这话好像是说自己虽然手下留情,他们却不领情,哼,自己要伤人可容易得很!地仰天朗笑一声道:“杀人在下当然会,在下若是像十二煞神一样,出手就要伤人的话” 他拖长语气,双目之中,寒光突然暴射,一下从丧门神欧阳琥、开路神窦锋、门神沙老三、山魈竹老四、雷公雷成章等五人脸上扫过,嘿然道:“只怕今晚在场的七位十二煞神,早已只剩下” 他目光再从天机星陆机,回到寿比南身上,才缓缓说道:“只有老丈二位了,试问老丈,今晚还有这等声势,硬要截住尹某么?” 他这番词锋犀利,咄咄逼人! 丧门神欧阳琥等人,被他说得不禁脸上发热,作声不得! 天星机心头也是一凛,付道:“这小子目中精芒如电,内功之高,几乎远在自己几人之上了!” 寿星寿比南同样被他说得一呆,人家说的可是不假,在场七人,已有五人败在他手下,当真一个都没有负伤,以地方才对付老八的一招,他确实有伤人之能! 尹到青没待寿星开口,又冷傲的道:“老丈赐教,在下自当奉陪,不过在下和人动手,从未先出手过,老丈先出手也是一样。” 寿星寿比南呵呵一笑道:“小哥这份风度,颇令老夫心折,不过老夫要告诉你,我这支七弯八曲寿星公杖,重逾八十斤,你可得小心!” 重逾八十斤,这是说他这支寿星公杖,外表看似古藤,实系纯钢所铸! 尹剑青道:“多承老大指点。” 寿比南喝道:“老夫那就不客气了。” 右手一抬,挥杖劈来。杖势乍起,就如急流奔放,但见一排弯弯曲曲的杖影,连绵一片,汹涌而来,使人无法辨出他这一杖究有多少变化? 寿星公杖果然非同小可! 尹剑青喝道:“好杖法!” 手中松枝迎着朝前点了出去。他这一式,看去毫不起眼,只是随手点出! 所有的人不由看得暗暗冷笑,十一哥这柄钢杖专销敌人兵刃,别说你手中只是一支比拇指略粗的松枝,就是百练精钢的长剑,也会被他一下绞成几段! 这不过是几人心念一转的工夫,松枝和七弯八曲寿星公杖已经很快就接触上了! 但听一阵连珠般“当”“当”啊,传入众人耳际,谁也无法数得清双方一个杖势一挥,一个松枝一点,究竟一共相击了多少记? 最使人感到凛骇的,尹剑青手上明明只是一支松枝,竟然会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枝影,剑影,(实则是一道松枝)同时消散,两个人依然恢复了刚才相距六尺的相对而立! 尹到青手中执着三尺长一支松枝,居然丝毫未损! 寿星寿比南手中是一柄纯钢寿星公杖,当然也丝毫无损,但寿星公一张孩儿脸,却变了颜色! 只此一招,寿星寿比南已经落了下风,也看得在场的人莫不耸然动容! 寿星望望尹剑青,点头道:“如论较技,老夫这一杖已经落了下乘,但今晚形势不同,咱们应该分出一个高低才行。” 尹剑青道:“既已动手,自然要分个胜负了。” 右脱一振三尺松枝,疾然攻出。这一招松枝划起,就听到“嗤”的一声,从松枝上划出来的居然会是森寒剑气! 寿星寿比南心头暗暗一凛,口中大喝一声,寿星公杖一挥,泛起一排杖影,护住了全身,但听金铁交鸣声中,寿星封闭了尹剑青第一剑,杖势一送,还击出手。 尹剑青朗笑一声道:“老丈小心了!” 喝声甫出,人已随声逼进,右腕摇处,松枝化作匹练般卷出! 不,他一剑出手,松枝挥动,剑气迸发,一支松枝竟如霜刃卷雪,寒芒掣电,一剑紧接一剑击出,势如排山倒海船直压过去。 寿星寿比南半生闯荡江湖,何止身经百战,却从未见过这等势道,他挥动寿星公杖,一面封解,一面脚下连退,几乎连变了十几个招式,同时大家也清清楚楚的听到了七声“当” “当”连响,才算把尹剑青的一连七式剑招,挡了过去。 但他一条右臂几乎已被震得酸麻无力,心中惊讶不止,暗道:“这小子内功之强,似乎还强过我寿星公之上了!”一面怵然道:“你小哥使的‘七剑连环’?你和剑煞秦前辈” “没有关系。” 尹剑青朗笑一声道:“在下只不过替秦前辈保存这一套剑法而已,寿老丈能接得下‘七剑连环’,只怕接不下在下这一剑了。” 喝声甫出,松枝一挥,又朝寿星攻来! 方才七招,剑剑如匹练飞卷,大家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但这一记划出来的松枝,忽然变得诡秘迷离,没有一个人看得到他松枝划向何处? 寿星寿比南听他说出:接得下“七剑连环’,只怕接不下他这一剑的话,心知尹剑青若无把握,不会说出如此托大的话来,因此在尹剑青松枝还未挥出,他七弯八曲寿星公枚已如龙飞蛟腾,左右飞舞,先护住了身躯。 也不知尹剑青这一剑是如何乘虚而入的?但听一声闷哼,寿星寿比南杖势乍停,一个人不由自立脚下连退了五六步之多,才以杖拄地,口中连端了两口大气,才算站停下来。 大家不知寿星公伤在何处?正待发问! 尹剑青早已在逼退寿星公之后,并未追击,身形疾发,一下掠到金步娇身边,挥手一掌,拍开了她睡穴,拉着她右手,口中喝了声:“快走!” 金步娇穴道一解,口中惊喜的叫了声:“尹大哥” 大家眼看尹剑青突然舍了寿比南,拍开了金步娇穴道,拉着她就走,不觉猛然一惊! 开路神窦锋提着板斧,大声道:“小子,你把金步娇放开,拉着她算什么英雄?” 尹剑青手横松枝,大喝一声:“谁敢过来?” 他这声大喝,当真威武凛然,已经窜身而出要待追上去的人,被他这声大喝给震慑住了,每一个人脚下都不禁现出趑趄之状! 尹剑青一手拉着金步娇的手,说道:“她和我一起来,是为了要找一个人,她非帮助我找到这个人不可,因此她也非和我同去不可,诸位真要再跟在下纠缠不休,十二煞神中,至少有半数的人,要横尸于此,信不信悉听尊便。” 说完,一拉金步娇,说道:“妹子,我们走。” 两人匆匆往古墓前面奔去。 天机星陆机望着两人去远,摇着头道:“此人小小年纪,一身武功高不可测,咱们几人围上去也不是人家对手,让他去罢!” 寿星寿比南叹息一声道:“这小子邪门得很,咱们十二煞神,今晚算是栽到家了。” 雷公富成章忽然咦了一声道:“这小子抱着阿娇往古墓里去了!” 丧门神欧阳琥道:“这小子下去,会不会坏了咱们头儿的事?” 天机星深沉一笑道:“咱们论武功或许胜不了地,但老九(花粉煞陆九姑),老五(行瘟使者温化龙)还会对付不了他么?” 雷公厉笑道:“对,对,这回逮住了他,老子非先卸下他两条手臂来不可!” 天机星陆机道:“这小子不过是擎天庐门下,最多一套‘九宫剑法’,但我看他便的招式,没一招是‘九宫剑法’” 寿比南道:“但凭‘九宫剑法’,我还会败给他吗?” 天机星微微一笑道:“所以,小弟认为他不但得了‘迷踪图’,而且已经练成了‘迷踪图’上的武功” “对,对,”寿比南怵然道:“他便的招式,确然迷离得令人看不清楚!” “所以呀!”天机星深沉的笑了笑道:“头儿不会放过他的。” 尹剑青拉着金步娇冲出他们几人的包围,一连几个起落,掠到古墓前面,回头看去,寿星等人楞在那里,并没有追来,这就回头一笑道:“妹子,咱们下去。” 金步娇道:“大哥,你一身武功真高,居然连寿伯伯都不是你的对手!” 尹剑青笑了笑道:“不是我武功高,因为我学的是‘迷踪剑’,别人看不清我的剑路。” 他目光朝墓前桌面大的一个黑窟窿,凝目看去,下面似有宽阔的石级,往下延伸而去,看去少说也有百来级之多! 金步娇喜孜孜的说:“大哥,‘迷踪图’有这么厉害,你几时教给我好不?” 尹剑青道:“我们快些下去,青青只有一人,只怕不是他们对手呢?” 举步往石级跨了下去。 “你就是青青,青青的,心里只有一个艾青青!” 金步娇跟着他跨下石级,一面说道:“人家说的话,你到底听到了没有嘛?” 尹剑青随口道:“你也想学?” 金步娇道:“是啊,大哥,你肯教我么?” 尹剑青道:“学‘迷踪剑’,必须先练‘秘宗玄功’,那可不能一蹴就会。” 金步娇嚼起小嘴,说道:“说了半天,你是不肯了。” “不!”尹剑青道:“练功夫,可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不过我可以传你这套剑法,也是很厉害的剑法,但你一定要先拜师。” “拜你做师傅?” 金步娇道:“你是我大哥咯,难道还不够?” 尹剑青道:“谁说拜我为师了?” 金步娇道:“那拜什么人做师傅呢?” 尹剑青道:“你听过剑煞奏中龙这个人么?” 金步娇道:“剑煞秦中龙,是武林三绝剑之一,剑法高不可测,我自然听说过了。”说到这里,忍不住问道:“大哥,你怎么无缘无故提起剑煞来了?” 尹剑青道:“我要你拜秦老前辈做师傅,你可愿意?” 金步娇一怔,说道:“我听爹说过,创煞是个怪人,许多人想拜他为师,他都不收,岂肯收我做徒弟么?” 尹剑青道:“这你不用管,我只问你愿不愿意?” 金步娇喜孜孜的道:“他肯收我做徒弟,我自然愿意,他在哪里呢?” 尹剑青道:“泰老前辈已经死了。” 金步娇嗔道:“人死了,你还要我拜他为师?” 尹剑青正容道:“就因为秦老前辈已经死了,他没有传人,所以我要你拜他为师。” 金步娇道:“人死了还会传我剑法么?” 尹剑青道:“你拜了师,由我传给你。” 金步娇惊喜的道:“大哥你会‘七剑连环’?” 尹剑青点点头道:“我有师傅,不能拜秦老前辈为师,我也受人之托,才学了他的‘七剑连环’,那只是替秦老前辈保存剑法,不使他一生心血湮没无闻,所以要找一个人继承他的武学。” 金步娇道:“他的剑法,容易学么?” 尹剑青道:“方才我只试了一式,就和寿星公打成平手,我若是把七式中的精微变化施展出来,寿星公只怕挡不住我三剑,这套剑法;虽然也要内功好,才能发挥威力,但就是内功稍弱的人,因剑法本身第一是出剑快速,第二是变化出人意料,一样可以收克敌之功,所以我想你练这套剑法最恰当也没有了。” 金步娇喜道:“大哥,你几时教我呢?” 尹剑青道:“我们现在进入古墓来了,总要等找到了青青再说了。” 墓窟中,越往下走,就越黑暗,他们在边走边说,不知不觉间,已经跨下了百级石级。 金步娇早已看不到什么了,她只是由尹剑青拉着她的手而行。 这回尹剑青停下了脚步,她立刻间道:“大哥,到了么?” “我们刚走下石级。”尹剑青笑了笑道:“现在这里是一片空旷的大石室,前面好像有一道石门。” 金步娇道:“爹他们呢?” 尹剑青道:“他们自然进入门里去了。” 他拉着她朝石门走去。石门相当高大,上面有一方刻的横匾,写着“龙如金堂”四个擘窠大字。 尹剑青沉吟道:“龙如金堂” 金步矫道:“龙如金堂,就是葬在这古墓里的人咯!” “不对!”尹剑青道:“这一定是什么门派的暗号了,龙如金”突然拍了下手道:“对了,这里就是司马绍要找的龙城派古墓了!” 金步娇道:“大哥,你怎么知道的呢?” 尹剑育道:“这门上横匾,写着:“龙如金堂’四字,‘龙’字不用解释,就是‘龙’字,至于‘如金’二字,金城汤地,‘如金’岂非就隐着一个‘城’字吗?” 金步娇道:“这么说,‘龙如金堂’,就是‘龙城堂’了?” “正是!’尹剑青道:“我们快些进去。” 金步桥道:“大哥,我们现在走的是正门了。” 尹剑青依然奉着她的手,举步跨入大门。 金步娇道:“大哥,我们不可走得太快,这里这么黑,万一暗藏着什么埋伏,触动了机关,可不得了呀!” 尹剑青道:“不会的,我看得清楚,再说司马纶等人走在我们前面,要触动埋伏,早就触动了。” 金步娇由尹剑青拉着她的手而行,在这黝黑如墨的古墓之中,她当真成了有眼瞎子,一点东西也看不见,边走边道:“大哥,我们现在走在什么地方了呢?” 尹剑青道:“你们庄上,进了大门是什么呢?” 金步娇道:“大门里面,自然是二门咯!” 尹剑青道:“二门里面呢?” 金步娇道:“是天井呀!” “这就对了!”尹到青道:“这里就像是一个很大的天井。” 金步娇道:“这里是地底了,哪来的天井?” 尹剑青道:“我说的是很像大天井,因为进入大门之后,这里是一个很空旷的大石室,哦,对了,他们真把这里当作大天井呢,迎面就有三级石阶,两边是走廊,迎面有三间正属,敢情是大厅了!” 金步娇啊道:“有这样的地方,那真好玩,可惜我看不见,大哥,我们快些进去瞧瞧,大厅上如何一个样子?” 尹剑青握着她的手,举步朝前行去,越过一片像大天井的石室,登上三级石阶,正面是四扇镂花的石门,中间两扇石门,正敞开着,还未跨入大厅,就觉得有一股阴森之气,迎面吹来。 金步娇一把抱住了尹剑青的手臂,低低的道:“大哥,我怕!” 尹剑青道:“你莫怕,里面已经有很多人进去了,你还怕什么?快进去吧!” 他任由她抱着手臂,两人并肩跨进厅门。这座大厅,说它是厅,还不如说是大殿来得恰当。 大殿当然很大。尹剑青举目看去,正中间是一个白石雕刻的神龛,龛中好像供奉着一等神像。 神像当然也是石刻的,只是被龛中悬挂的丝慢遮住了大半,看不真切。 神龛前面,是一张白石长形供桌,石桌前面,放一把白石雕成的高背太师椅,左右两旁,也雁翅般排着八把石椅。 最前面则是一方白石雕刻的石板,这石板大概是祭拜时跪拜用的。 整座大殿,大概就是这样子,两旁空旷的地方很大,不再有什么摆设,也不见有什么门户。 尹剑青练成“秘宗玄功”目能暗视。(说起暗视,和一般所说的目能夜视,可有天渊之别,夜视是在夜晚可以看得清景物,只要内功已有相当火候的人,都办得到,因为虽在夜晚,仍有星月之光,练成夜视眼,可以凭星月之光的映照,看清影物;但暗视则不同,虽在黝黑如墨,不见一丝天光之处,仍可看得清清楚楚,这就非有精纯的内功不可。) 尹剑青目光转动,看清大殿上的景物,口中不禁轻“咦”了一声。 金步娇问道:“大哥,你发现了什么呢?” “没有发现什么。” 尹剑青道:“我又奇怪,偌大一座大殿,四周并没有门户,那么方才进来的那几个人呢,会到哪里去了?” 金步矫问道:“这里是座大殿?你不是说是大厅么?” 尹剑青道:“从外面看,像是大厅,实际上乃是一座大殿” 他把殿上的景物,大慨和她说了一遍。 金步娇道:“这里如果没有门户,爹他们会到哪里去了?这里一定会有门户,只是暗门罢了。” 尹剑青道:“你站在这里,莫要走动,找过去看看。” 金步娇胆怯的道:“这里这样黝黑,我一个人站着,有些害怕。” 尹剑青笑道:“这有什么好怕的?我过去四面看看,石壁之间,是否另有暗门,如果找到了,我会和你一起进去的,你只要站着不动就好。” 金步娇无可奈何的道:“好吧,你过去看吧!” 说着,放开尹剑青的手臂,右手紧紧握住了刀柄,轻“唉”了一声道:“早知道这里有这么黑暗,我们多带几支火摺子来多好?” 尹剑青在她说话之时,已转身朝右边走去,他沿着右首石壁,目光炯炯,凝视着壁上,用手执着的松枝,轻轻朝壁上敲打。 但此处石壁全是整块白石,而且打磨得很光,松枝敲在石壁上,只发出轻微的“笃” “笃”之声,哪有丝毫异处? 他一路沿着右边石壁走去,仍然看不到暗门所在,已经到了神龛有首。 金步娇听他敲打的声音,渐渐往里,脚下忍不住也往里跨了几步,问道:“大哥,你已经走到很里面了,还没有找到暗门么?” 尹剑青道:“没有,这堵石壁,好像是整片山石,一点迹象也没有。” “那怎么会呢?” 金步娇因尹剑青已到了大殿的里首,不觉又朝前跨出了一步。 他们是从四扇右门的中间两扇门进来的,站立之处,自然正好面对神龛的正面,金步娇走上了几步,就已行到中间那块白石雕刻的石板前面。 这一步跨出,突觉脚下往下一沉,口中惊啊一声,一个人已随着石板往下翻落下去,心头一急,急忙叫道:“大哥” 声音也随着往下! 尹剑青找到神龛右首,正待从神龛前面穿过,向左首行去,耳中突然听到金步娇的惊“啊”尤其那声“大哥”声音好似往下沉落,心头猛然一惊,但他正好走到神龛前面,外面有供桌挡住视线,只得问道:“你怎么了?” 话声出口,不闻金步娇的回答。 尹剑青急忙从供桌后面,闪身而出,叫道:“妹子,你没事吧?” 目光注处,方才还在和自己说话的金步娇,不过一瞬之间,大殿上哪还有她的影子? 尹剑青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急忙一惊而前,落到金步娇方才立身之处,仔细察看了一阵,四周也毫无异状,好像金步娇一个人凭空丢了! 人当然不会无故失踪的,这一定是误蹈了机关,跌下去了,因为自己听得清清楚楚,她那声“大哥”听来就有往下沉落之感! 尹剑青如今江湖阅历大增,尤其他在这座古墓之中,住了将近五个月之久,知道这古墓中有许多暗门,要触动机关,才会自动开启,如果不知机关的人,任你如何找寻,也休想找得到。 他目光不期而然的就落到了白石太师椅前面那块数尺见方,雕刻着龙凤的石板上,心中暗道:“莫非她是误踏了这块石板,才跌下去的?” 心念转动,立即走下前去,用手中松枝朝石板上点去,这一点,只见那方石板,居然随着松枝点落一下子翻了过去,本来在下面的一面,业已翻了上来,等到恢复原状,石板反面,由一样雕刻着龙凤图案! 尹剑青现在明白了,敢情这块石板,才是真正的暗门。 暗门,不应该松枝一点,就会开启,这只有一个理由,是司马纶等人下去之后,为了预留退路,没有关上,或者是他们根本不知道如何关法,所以这方石板,只要有人一踏上去,它就会翻过来。 尹剑青既有此发现,岂肯放过,何况如今已证明金步娇是误踏这方石板下去的,他自然也非下去不可! 这就气运全身,双脚凭空,轻轻落到雕刻的石板之上,再微一用力,石板果然又立刻往下翻去! 尹剑青已提吸真气,随着石板缓缓往下落去。 原来这石板翻落,下面不过二丈来高,足尖就已触到地面,双足站停,凝目看去,自己落下之处,竟是一个太极图。(地面上刻的一个太极图)足有桌面大小,四周则围以石刻的八卦图形。 这间石室当然也呈八卦形,依着每一个卦象的方位,各有一道门户的石门均紧紧闭着! 只是金步娇已不知去向?想来她一定朝哪一道门中走进去了。 尹剑青的师傅擎天剑石东华,是九宫门的名宿,他自幼得师傅指点,对九宫,八卦奇门之学,纵然不精,也曾涉猎过,本门“九宫剑法”走的就是奇门步数。因此一看地上排列的八卦形式,和眼前这八道门户,他自然一目了然,这就毫不思索的朝“生”门走去。 (八门分为休、生、伤、杜、死、景、惊、开。以休、生、开三门为吉,余皆凶门) 快到“生”门,不觉心中一动,忖道:“这里既然排列了八座门户,只要对八卦稍有认识的人,谁都会知道应从‘休’、‘生’、‘开’门进去,那就没有设置八卦阵图的必要了,由此推想,这八座门户,必然已经颠倒了!” (八卦颠倒八阵图,纵横学家陈英略教授有极详尽的研究,本文不赘) 心念这一动,立即转身朝“死’门中走入。 八道门户,均阖着石门,尹剑青用手中松枝朝门上轻轻一点,这扇石门,居然和那块翻板一样,应手即开,这就举步走入。 入门不远,居然有了荧荧灯光,那是一条不太长的甬道,甬道尽头,出现了一道石级楼梯,一盏琉璃灯,就安装在楼梯口,下面还钉着一块木板,上书: “汝进入死门,登上楼梯,即后退无路,前途凶险,九死一生,速退为宜。” 尹剑青只看了一眼,并未在意,就举步拾级而上。 这道楼梯般的石级,盘旋而上,每隔十级,就有一个转弯之处。他刚走到第十级转弯处,就发现地上有几点血迹,心头不禁蓦然一惊,急忙俯下身去,凝目细看,这几点血迹分明是刚滴下不久! “莫非是妹子(金步娇)也往这里来了,她在这里(转弯处)中了埋伏?”一念及此,急忙抬头道:“妹子快停步,我就上来了。” 楼梯盘旋而上,但却不闻金步娇的声音。 尹剑青心头更急,立刻举步跨了上去,但在第三级上,他又发现了两滴血迹,再上去每隔一二级,总有一二点血迹,显然金步娇负了伤,一路在滴着血! 尹剑青不敢停留,一路盘曲而上,心中也默默的计算着石级共有几级?好在石级每十级一个转弯,他一共盘曲着转了五个弯,合计是五十级,(从古墓入口下来,为一百余级,如今走了五十级,是回上了一半。) 石级尽头,走不几步,迎面又有一道关闭的石门,尹剑青依然用手中松枝朝石门上点去,石门应手而启,他举步走了出去。 如果按照楼梯口那块木牌上的口气,这“死”门应该步步惊险,九死一生,但自己一路上来,却并无丝毫惊险之处? 这使得尹剑青大为疑惑,他脚下微微一停,忖道:“这里本是‘死’门,但一经颠倒,‘死’门才是‘生’门,由此推断,木牌上的警示,是故意要进入的人退出去的。” 另外还有一个解释,那是在自己之前,已经有人经过,此人并不是金步娇,而是司马纶,他能开启古墓,从大门进入,自然对石墓中的情况,了如指掌,是以一路上把古墓中设施的机关埋伏,都给制住了,是以自己上来,一路并未遇上任何凶险。” 他这一想,觉得进入‘死’门的人,绝非金步娇了! 不是金步娇,这就使他更为金步娇耽起心来! 因为这里一共有八道门户,不知她进入了哪一扇门?八门之中,只有三道门户是吉,如今这八门显然已经颠倒,那么应该只有“死”、“伤”、“惊”三门为吉。她没有从“死” 门进来,只有“伤”“惊”二门,还不致有生命危险,若是误走了其他门户,后果就不堪设想! 但此时自己和她已经失散,若要找到她,除非走完八道门户,但自己对八卦也只略涉皮毛,一知半解,八门一经颠倒,就会产生许多变化,这些变化,暗藏先后天玄机,非精通八阵图的人,像师傅那样,才能穿行无阻! 他心头一时感到纷乱无主,但断而一想:“自己不管只懂得一知半解,妹子既然陷身八门之中,自己好歹也非找她不可!” “对了,既已进来,那就先看看这门内景象如何?反正一共只有八道门,等自己走完这一路,如果没找到她,再依次找去也是一样。” “从‘死门’上来,一共走了五十级,那么从其他门中走来,也一定会有五十级,这么算来,这里才是真正的‘八阵图’,下面虽然排列了八卦图形,那只是入口而已!” “这里既是真正的‘八阵’,自然八门可以互相贯通,自己从‘死门’进来,也可以转到其他的门户。” 这么一想,立时放眼朝前看去。这道石门之外,竟是一间空旷宽敞的大石室,好像“死”门到此为止,四面又不见有门户的痕迹了。 尹剑青心中又想:“如果这里已是‘死’门的尽头,那各方才在楼梯上流血的人,也朝这道门户进来的了?怎么会没看到人呢?” 心中想着,就用松枝朝左首石壁上敲去,这石壁依然是整块大石,敲上去发出“笃” “笃”之声,极为轻微,但他耐心一路上下敲打,一面侧耳细听,就在由左首快敲到正面之时! 忽听一面石壁之内,似有人说道:“外面有人敲打石壁,莫非是他们来了?” 只因这石壁坚厚异常,他听到的声音极为微细,如非贴耳谛听,极难发现。 尹剑青突然听到有人说话,心中方自一喜,手中松枝又朝石壁上“笃”“笃”敲了两下。 只听石壁间响起“轧”的一声震动,接近正面的弯角上石壁忽然自动向两边分裂,现出一道门户。 当门站着一个手执玉拂的中年道姑,生得杏脸桃腮,眼波盈盈的望着自己! 不,她一手执着火把子,一眼看到尹剑青,不觉怔得一怔,娇媚一笑,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尹剑青早已听金步娇说过,这中年道姑是她九姑花粉煞陆九姑,这就说道:“你就是花粉煞陆九姑了?” “咦!你居然一口就叫出我的姓名来了!”陆九姑轻笑一声道:“小兄弟怎么知道的呢?你叫什么名字?” 尹剑道:“在下尹剑青。” “对了!”陆九姑笑得一双水淋淋的眼睛,眯成了两条细缝但细缝之中却闪动着亮晶晶的光芒,点头道:“我记起来了,你就是诱拐金步娇的小伙子。”她说到这里,又问道: “你怎么进来的,难道设遇上什么人吗?” 尹剑育道:“遇上的人多着呢?” 陆九姑眨动眼睛,问道:“那么他们怎么会放你进来的呢?” “没有人放我送来。”尹剑青道:“是没有人敢拦阻于我。” “啊呀,你年纪轻轻,口气可真不小!”陆九姑笑吟吟盯着他,手中玉拂突然迎面挥出,一面娇笑道:“那你就给我躺下吧!” 话声甫出,玉拂连转,一连使出了三招。 这三招虽是发有先后,却是同时攻到,三道拂影,快如索链,圈到身上,几乎有如三道绳索,分上中下缠来。 若是换了普通武学之士,只要被她缠住一处,就会给她击得筋断骨折! 尹剑青学的是“秘宗武学”看她美目流盼,巧笑情兮,忽然间使出三招急攻而来,心头不禁甚是愤怒,口中冷笑一声道:“只怕未必!” 左脚横跨一步,施展“迷踪步”一下闪到她右侧,连手中松枝也没使用,就轻描淡写闪开了她这三招浑一的攻势。 陆九姑一惊,急忙玉拂右转“刷”的一声,朝右封出,说道:“瞧不出你身法果然快得很!” 她这一记玉拂横挥,一道拂影,正好拦在她和尹剑青的中间,手腕轻轻一振,拂尾忽然朝上扬起,宛如一蓬乱针,朝尹剑青迎面戳来。 尹剑青喝道:“你一见面就出手偷袭,看来十二煞神当真都是蛮不讲理的人。” 手中松枝朝前轻轻一格。 他以一支松枝,接得下寿星公沉重的寿星杖,但陆九姑的玉拂尘可是柔软之物,这一格,竟被陆九姑拂尘丝缠个正着! 陆九站格的笑出声来道:“你这根松枝,也算兵器?” 手中暗使劲力,朝松枝震去。 尹剑青松枝一下被她拂尘缠住,急忙运劲往后一抽。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事,陆九姑使劲震去,自以为对方一根松枝,还不一震就断?哪知刚把劲力运到拂尘上,突觉松枝上传来一股极大震力,嗤的一声,竟把她缠住松枝的十几根拂丝一齐挣断,松枝已经抽了回去。 这下直把陆九姑看得一呆,她这拂尘丝是特别练制的,就是刀剑也砍不断,竟会被对方一支松枝挣断了十几根之多!一时粉脸大变,叱道:“好哇,你这小子竟然毁了我十几根拂丝,看我今晚饶过了你才怪!” 口中说着,右手一抖,玉拂突然一紧,刷、刷、刷一大篷拂尘起处,化作千百缕银线,朝尹剑青身后像急雨般飘袭过来。 尹剑青依然用松枝朝前格去,喝道:“住手。” 他出手虽然只是轻轻一格,却把陆九姑玉拂攻势,一齐封注。 陆九姑没想到自己的凌厉攻势,竟然会给他轻描淡写的一格,就完全封住,心头又是一怔,一双俏限紧紧盯着他,问道:“你有什么事?” 尹剑青道:“在下是找人来的,并不想和你动手。” “找人?”陆九姑望着他,问道:“你找谁呢?” 尹剑青道:“在下要找两个人,一个是金步娇,她进来之时,走错一道门户,目前可能遇上危险,所以在下从‘死’门进来,要从‘生’门出去,找遍八条门户,请你让在下过去。陆九姑道:“阿娇也进来了么?” 尹剑青道:“是的。” 陆九姑又追:“你说要找两个人,还有一个是谁呢?” 尹剑青道:“还有一个是住在这古墓中的人。” 陆九姑眼神一闪,问道:“总有个姓名吧?” 尹剑育道:“她叫艾青青。” 陆九姑问道:“是个女的?” 尹剑育道:“是的。” 陆九姑“噢”了一声道:“你说的就是一个生得很丑陋的女子?” 尹剑青道:“不错。” 陆九姑双肩一耸,格的笑道:“瞧不出你美丑兼收,有了阿娇,还要找丑的,你是何居心?” 尹剑青脸色一变说道:“她是我妹子,我自然要找她了。” “那好!”陆九姑道:“你可以回去了。” 尹剑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意思。”陆九姑笑吟吟的道:“你要找的两个人,都不用你费心,我们会替你找的。” 尹剑青道:“这“不用这了。” 陆九姑笑道:“阿娇被困在八阵图里,她是我的侄女,再说,金老板也在这里,他的女儿,他还会不关心么,至于那个姓艾的丑丫头,不用你说,咱们也会找到她的,所以你可以不用操心了。” 尹剑青道:“但在下非找到她们两人不可。” “你真会烦人。” 陆九姑依然娇媚的道:“我劝你还是早些离开这里的好,不然,只怕连你这条小命都会保不住!” 尹剑青道:“这么说,你是不肯让开了?” 陆九姑笑道:“傻小子,我是看你还年轻,才好意劝你走的,你不要不识好歹。” 尹剑青道:“在下一定要进去呢?” 陆九姑道:“我是奉命守在这里的,怎么能让你进去呢?” 尹剑青道:“你守在这里作甚?” “这还不懂么?”陆九姑又是格的一声媚笑道:“守在这里,就是不准让任何人进去咯!” 尹剑青道:“你们在古墓之中,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陆九姑瞟了他一眼,才道:“你看来不像是找人来的了,你倒说说看,你进入古墓来,究竟有什么目的?” 尹剑青不耐的道:“在下说是找人,就是找人了,你再不让开,就休怪尹某不客气了!” “咦!你要和我动手?” 陆九姑口中娇叱一声,手中拂尘一扬,媚声道:“你以为花粉煞是浪得虚名的了?刚才给你挣断十几根拂丝,那只是我一时不小心,真要动手,连你师傅也未必能胜得过我呢!” 她说到这里,忽然低低的道:“我长你几岁,不会骗你的,你惊动了我们头儿,小命就保不住了,快些退出去吧!” 尹剑青冷声道:“你以为紫煞星司马纶我没见过么?” 陆九姑道:“谁说我们头儿是司马纶了?” 尹剑青奇道:“你们头儿不是紫煞星司马纶,还会是谁?” “这你不用管。”陆九姑催道:“你还是快走吧!” 尹剑青看她一直催自己快走,心头不禁更是泛疑,说道:“在下已经说过,在下非进去不可。” 陆九姑道:“我是一番好心,你真要送死,那就怪不得了。” 说完,玉拂一挥,玉拂幻起一道匹练,由下而上,倒卷过来,玉拂出手,人却迅疾往后退出,口中说道:“你快走吧!” 她这一退,石壁忽然由两边合拢过来。原来她以进为退,想把石壁阁上! 尹剑青睹状大喝一声,右手松枝朝前一拨,把对方攻来的拂尘退住,功运左手,朝迅快合拢的石壁推去。 要知他练成“秘宗玄功”一身内功,当今之世,已罕其匹,左手这一推,但听一阵“轧”“轧”轻响,竟然硬生生把合拢过来的石壁推了开去,右足踉着一步跨上,踏进了石室门内。 陆九姑没想到他会有这般神力,不禁呆得一呆,看他右脚跨入,不禁娇叱一声,拂尘连挥,一大差拂丝,登时交织成一片网署,朝尹剑青当头罩来。 尹剑青喷目喝道:“你真要和我动手么?” 松枝一挥,向前推出。 陆九姑拂尘一转,一下卷注了尹剑青的松枝,口中格的笑道:“小兄弟,你撒手吧卜” 身形一个轻旋,快捷无比的旋到了尹剑青身边,左手涂着娇红指甲油的两根纤指,一下朝尹剑青右肩“巨骨穴”上戳到。 这一手从缠住松枝,到旋身出指,当真一气呵成,快捷无比! 这要是换了一个人,绝难逃得出花粉煞这一手;但尹剑青目前的身手,武林中已罕其匹,在这一瞬之间,功运右腕,轻轻一振,但听“嗤”的一声,松枝上真气迸发,往下一挣,紧接着“啪”的一声,白玉佛尘登时断为两截! 陆九姑没想到尹剑青功力竟有这般深厚,不禁为之一呆! 高手过招,有不得一丝空隙,她佛尘被尹剑青震断,这一呆之际,点出的左手,自然也慢得一慢! 尹剑青已一把抓住她的脉腕,右手松枝在她“肩并穴”上敲落,口中喝道:“委屈你在这里站一会吧!” 话声一落,身形一闪,从陆九姑身边闪入石门。 这互攻一招之间,陈九姑手上火摺子,早已跌落地上,自行熄灭,石门内恢复了一片黝黑,但尹剑青并不需要火摺子,一样可以看得清楚,尤其没有火周子,黑暗对他反而有利,别人看不到他,他可以清晰的看到别人。 这道石门之内,极似一条宽阔的甬道,除了陆九姑把守石门,似乎别无他人。 尹剑青一手执着松枝,脚步加快,朝前奔行过去,甬道尽头,又有一道石门。 尹剑青这一路行来,耳目并用,随时注意着左右前后的动静。 (甬道等于是一条走廊,本来只要注意前方的动静就好,但古墓之中,许多门户是看不出的,你看去只是一道石壁,忽然会裂出一道门户来,故而须加倍小心也。) 此时刚走近石门,耳中便已依稀听到人声,不用说这人声是从这道门传来的了! 尹剑青不由得脚下微微一停,伸出左手,贴在门上,轻轻往外推去。 这道石门,果然并未阁上,(陆九姑守着外面一道石门,这扇门自然不用关闭的了)随手就推了过去。 因为他推得极轻,而且石门随手推开,他就没有再推,故而只是推开了一点门缝! 尹剑青一出江湖,就连番遇上事故,无形之中使他阅历大增,既在石门外已听到里面的人声,他自然要听听,看看清楚再进去。 他把石门推开了一道门缝,就凑着头朝门缝中望去。 这扇石门之外,已是一座圆形的大殿,只要一看这大殿的形式,尹剑青已知到了古墓的中。乙。 因为这座圆形大殿的正面,又有一座白石神龛,矗立其间,神龛中也同样供奉着一座白石雕刻的神像。神龛前面,有一座一人来高的石香炉,除此之外,四周就空无一物。 此时大殿两壁,早已点燃起八盏琉璃灯,琉璃灯是原有之物,但好油自然是新加的了。 殿上站着四个人,那是紫煞星司马纶、地鼠隗七、财神金祥生、行瘟使者温化龙。 紫煞星司马纶一个人站在石香炉前面,其余三人则垂手站在他身后。 只听司马纶道:“如今祖师堂已经找到了,这是兄弟多少年来的心愿,今晚总算达成了!” 金财神含笑道:“咱们追随头儿,已有多年,直到今晚,才知头儿原来竟是龙城派出身!” 紫煞星司马纶出道江湖,有如警星一般,光芒四射,武功高强,机警过人,却没有人知道他的出身来历,原来他是龙城派的传人! 尹剑青听到金财神称司马纶为“头儿”但方才花粉煞陆九姑却说头儿不是司马纶,心中暗自觉得有些奇怪! 看陆九姑方才的口气,绝非说谎,那么莫非其中另有文章不成? 只听司马纶轻喟一声道:“金兄有所不知,兄弟这些年,隐蔽身份,实有不得已的苦衷,因为兄弟遵奉先师遗命,不进入这古墓之前,不得泄露我的来历” 地鼠隗七耸着肩道:“这么说,头儿一定有一件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秘了。” “不错!”司马纶道:“龙城派发迹江南,当时的名称是‘古墓门’,因为沾上了一个‘墓’字,大家认为和邪派中的九幽门等是一丘之貉,一向被江湖白道目为邪派,其实” 他似乎心存顾忌,忽然住口,没有再说下去。 金财神道:“头儿怎么不说下去了呢?” 司马纶看了三人一眼,慨然道:“诸位老哥和兄弟相交已非一日,兄弟自无隐瞒之理,龙城派当年是秉承长宫主之命,联络江湖志土,以图大举,用潜龙在地之意,故名古墓门面” 金财神一楞,故作吃惊的道:“头儿” 司马纶道:“没想到近百年来,清室气运未终,本门历代师祖,纠合江湖义士,屡次举事,均告失败,传至先师这一代,因敝师叔心怀异志,觊觎本门历代积聚劝募而来的基金,毒害先师,差幸先师命不该绝,身负重伤,逃出魔掌,为先父所救,但已不良于行,当时先师收我为徒,并未说出此中原因,直待他老人家临终之时,才说出始末,但说到本门重地,龙城总坛所在,已含糊不清,兄弟只知在此山中,故而请金兄大力襄助,找寻古墓,意即在此。” 金财神道:“这么说,头儿这些年来行走江湖,结纳英豪,也是志在大举了?” “不错!”司马纶凛然道:“我辈身为炎黄子孙,自该奋发图强,以恢复神州为己任” 尹剑青听到这里,想起和司马纶初见之时,他即竭力拉拢自己,当时自己还以为他是黑道中人呢! 一念及此,不由对司马纶肃然起敬。 只听金财神道:“咱们十二兄弟,追随头儿,自然唯命是从,只是此举可不简单,除了人力,第二就是财力” 地外号财神,一开口就是为了钱,但这也是实情,要揭竿而起,推翻暴政,光复山河,钱是人力以外最重要的一件事。 司马纶道:“这个不用金兄耽心,据先师说,本门百年来,积聚了不少金银财宝,大概可供数十万众的军饷。” 金财神听得不期而然咽了口口水,问道:“就在这古墓之中?” 司马纶点首道:“大慨就在此地,只是兄弟没有来过,仅凭先师临终述说,也不十分清楚,所以要看过了才知道。” 金财神问道:“头儿要如何看法?”—— 幻想时代扫校 第十章财帛动人心 司马纶道:“据先师说金窖就在这座大殿之下,要移开石香炉,才能下去。” 地鼠隗七耸着肩道:“我的天,这座石香炉,怕不有上千斤重,凭咱们几个人还移不开呢!” 金财神道:“头儿,十一哥他们全在古墓外守护,要不去” “他们守护墓外,不可轻离。”司马绍道:“移开这座石香炉,并不需要人力。” 地鼠晚七耸着肩道:“那是另有机关了?” 司马纶道:“不错,但这机关必须先打开钥匙,才能开启。” 金财神道:“五香炉上还有锁匙吗?” 司马绍笑道:“方才咱们进来之时,不是也先打开锁匙,机关才开动的么?” 金财神道:“头儿身上一定有钥匙了?” 司马纶伸手入怀,取出两支比绣花针略粗的钢针,摊在掌心,含笑道:“就是这个了。” 地鼠隗七探首道:“这不是头儿的暗器么?” “不错,这是兄弟常便的暗器‘金钢针’!” 司马纶微微一笑道:“当初先师传我‘金钢针’的时候。要求十分严格,先师在纸上,用笔点上两个小点,规定兄弟必须站在一丈之外,用左手弹出,以击中小点为准,而且必须两针同发,后来墨点逐渐小了,只剩下针孔大小,这样足足练了两年之久,直到把弹出的两支针,在任何角度上,都能命中敌人瞳孔,才算完成。当时兄弟觉得先师教兄弟的武功,都十分正派,惟独这‘金钢针’取人瞳孔,似乎太过残忍,但先师督促甚严,几乎非练成这门暗器不可” 金财神插口道:“当时头儿的尊师虽然没和你说明,但必有深意了?” “金兄说得极是!”司马纶点头道:“直到先师易箦之时,才说出教兄弟练的‘金钢针’,实乃开启本门藏金的钥匙。” 金财神“啊”了一声,才试探着道:“听头儿的口气,好像没练成‘金钢针’,就打不开金窖之门了。” “金兄说得对极!” 司马纶大笑道:“因为这金窖的钥匙孔,就在这石香炉盖上这只石狮子的双目瞳孔之中,必须把两支钢针刺入瞳孔,石香炉才会自动移开,要把两支钢针投入石狮瞳孔,人人都会,但两支钢针必须在同一时间投入,而且投入之后,在石狮周围一丈方圆,必将全为机关暗器所伤,是以发射钢针,必须站在一丈以外,方可无事。” 金财神吁了口气道:“原来开启金窖,还有这么曲折。” 隗七缩着头,酒笑道:“头儿现在可以出手了,也好让属下开开眼界!” 司马纶一笑道:“兄弟自然要打开金窖来瞧瞧,然后才能和大家共议大事。” 金财神道:“头儿那就快请出手了。” 尹剑青虽然对司马纶极为敬佩,但总觉得他手下的十二煞神一个个都带着一份橘诡之气,并非正派中人。” 十二煞神,当然不是正派中人,但他们同是司马纶的手下,照说都该有一份服从拥戴之诚,但在自己的感觉上,他们一点都没有。” 尤其在他们和司马纶谈话的语气听来,似乎有故意刺探司马纶口气之嫌。 司马纶微微一笑,回头一摆手道:“你们且退到一丈五尺以外去。” 他话声甫出,金财神、隗七、温化龙三人不约而同立即依言向后飞跃出去一文六七尺远。 尹剑青心中暗道:“即此一点,可见他们已是不信任司马纶了,因为司马纶只要他们退一丈五尺,他们却多退了两尺,这分明是怕司马纶藉此一机会害他们了,他们如无异心,又何用防备司马纶呢?” 这真叫做旁观者清! 司马纶却似丝毫未觉,在他们退出之后,也一个旋身,飞退出一丈开外,身法轻灵已极! 尹剑青突然心中一动,暗道:“飘花身法,难道艾青青和他是同一门派不成?” 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际,突听石香炉响起了两声“叮”“叮”之声! 原来司马纶在旋身飞退之时,手中两支“金钢针”已然屈指弹了出去。这两支金钢针丝毫不爽,一齐射入了石香炉盖上盘踞的石狮子双目瞳孔之中。 这一手不但尹剑青没有看清,连就站在司马纶身后只有几尺距离的金财神等三人,也没看清楚! 直等石香炉发出“叮”“叮”之声,金财神才吃惊的道:“头儿两支针已经射出去了么?” 司马纶笑道:“兄弟在旋身之际,已经发出了,金兄没有看到么?” 就在他说话之时,紧接着只听一阵嗤嗤轻响,从石狮子口中,突然喷出一大蓬银芒,像扇面般洒开来,朝殿前激射而来。 这一蓬银芒,经灯光照射,隐泛蓝色,显然是毒外无疑,因为它是扇面般射出,离石香炉一丈以内几乎毫无躲闪余地,司马纶说得没错,这蓬银针,果然只射到一丈光景,便自纷纷坠地! 全财神咋舌道:“这蓬飞针,既密且速,当真令人防不胜防,头儿,咱们现在可以过去了吧?” “且慢!”司马纶道:“还有一道还要发动” 话未说完,突听又是一阵“嗤”“嗤”轻响! 大家举目看去,只见两道银线,嗤嗤不绝,上下交舞,那两道银线,却是一支接一支的飞针,密如连珠般射出! 原来这回是石狮子两颗眼睛中射出来的,石狮子双目之中两颗眼球,竟然是活动的,会上下左右滚转,飞针就连绵不断的上下飞舞着射出。 这一会因眼球上下滚转之故,比从石狮子口中喷出来的飞针,射击面更广,这样上下左右的轮转飞射,足足反覆转动了有四五遍之多,才算.停止。 司马纶就在飞针刚一停止,突然纵身飞起,一下跃上炉盖石狮子的背上,双手捧住狮头向右扭转。 这一扭,只听香炉中又是“叮”的一声,司马纶才飞身落地。 金财神问道:“头儿这是做什么?” 司马纶朝他笑了笑道:“如若不趁此把狮头扭转,石狮子腹内装的全是飞针,眼中飞针停止,石狮子口中又会喷出飞外来,口中停止,眼中又射,不把腹内全部飞计射完,是不会停止的。” 金财神道:“那么现在呢?” 司马纶道:“狮头扭转,香炉盖就可以开启了。” 随着话声,双手才抓住石狮子前后两脚,轻轻揭开炉盖。 金财神等三人,在司马纶揭开炉盖之时,依然趑趄不前,直待看清毫无动静,才一齐走了过去。 揭开炉盖之后,里面并不是空荡荡的香炉,上面足有小圆桌桌面大小一块石板,雕刻着八卦图形。 金财神正想问话,他真像孔子入太庙,每事必问,但他还没开口! 司马纶已回头笑道:“方才兄弟打出两支钢针,只是开启石香炉的锁钥而已,现在才是石香炉移动的键钮。” 话声一落,伸手朝中间“太极图”上两颗鱼眼按去。说也奇怪,那太极图上突出的两颗鱼眼,经他一按,居然应手按了下去。 尹剑青站在门外,只推开了一道门缝,自然看不到香炉里面的情形。 只见司马纶按下角眼,立即往后退下。 金财神等三人一见司马纶后退,他们还当又有暗器射出,慌忙飞身跃退一丈之外。 司马纶含笑道:“你们不用慌张,这回不会再有暗器射出了。” 石香炉经他按下鱼眼之后,地底就响起一阵“隆”“隆”轻震,石香炉果然在轻震声中,缓缓向神龛面前移去。 原来石香炉的位置上,已经露出一个黑越越的洞窟。 司马纶已经从身边取出一个白钢的精致千里火筒“擦”的一声打着火种,回身道: “晚兄,你守在洞口,金兄、温兄随兄弟下去。” 说完,当先举步朝洞窟中走了下去。 地鼠隗七应了声“是”果然在窟口站停下来。 金财神和温化龙二人互使了一个眼色,跟着司马纶身后,相继往下行去。 尹剑青站在门外,看得清楚,心中暗道:“金财神和温化龙二人,行动鬼祟,这互使眼色,分明另有阴谋了,莫非他们有谋害司马纶之心不成?” 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际,突见一道人影,从另一道门中闪出,好快的身法,一下就落到洞口!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尹剑青看到的只是他的背影,没看到此人面貌,但他有一种感觉,此人身上似乎有一股阴森的肃杀之气!心中暗暗付道:“这人会是谁呢?” 那黑衣人没开口,只是朝地鼠晚七打了个手势,地鼠隗七也没说话,只是朝他点了点头。那黑衣人就举步朝窟窿中走了下去。 尹剑青本来还以为黑衣人一下落到晚七身边,定然要出手偷袭晚七,哪知看两人情形,分明是预先约好了的! 直到此时,尹剑青才想起方才陆九姑说的话来,他们的“头儿”不是司马纶,而是另有其人,这人可能就是黑衣人了。 由此推想,金财神等人果然早有预谋,他们觊觎的是龙城派历代留下来,预备作为义举用的藏金,只要着黑衣入现身时的身法,就可看出他武功甚高,如果再加上金财神和行瘟使者温化龙,司马纶武功再强,也非三人的对手。 尹剑青本待司马纶等人进入金窟之后,他要穿行其他七门,去找金步娇的。 此时看到金财神等人居然勾结外人,企图夺龙城派用来义举的藏金,心头不禁大感愤慨,忖道:“此事既然给我撞上,那就非管不行了。” 心念这一动,立即伸手推开石门,闪身而出。 他在没有闪出门前,已经估量好自己必须以闪电袭击,一举制住地鼠隗七才行,因为金步娇说过,地鼠隗七,最擅长的是轻功,如果一击不成,就有机会被他逃脱,就算不是逃脱,给他大声嚷起来,也是不好。因此,尹剑青一下闪出石门,就猛一吸气,身形突出,朝地鼠隗七扑过去。 这一下当真快若雷奔,人还未到,手中松枝一指,朝他身后右首“正风穴”上点去。 地鼠隗七果然不愧地鼠之名,不但身法轻快,耳朵也十分灵敏! 别人听到身后风声,总是先要回头看看再作躲避,隗七可不一样,一听到身后风声,立即一缩头,身子朝前一弓,快捷无伦的窜了出去。 尹剑青没有想到他身法会有如此敏捷,扑去的人,等到脚尖落地,对方已窜出一大开外,怪地转过身来,目注尹剑青,喝道:“小子,你是什么人?” 右手扬处,手中已多了一支铁尺。 尹剑青一击不中,一声不作,身形一晃,朝他欺去,松枝已闪电般点出。 这下地使的是“迷踪步”手中松枝同样使出了一招“迷踪剑法” “迷踪步”和”迷踪剑法”这“迷踪”二字的要诀,实乃快速使你看不清他的身法,手法之谓。你既然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人家已经欺到你身边,认穴准确,点到你身上了,试想你能躲闪得开么? 他鼠隗七身手俐落,轻功再好,看不清楚就吃了大亏,只觉眼前一花,全身骤然一麻,再也动弹不得。 尹剑青只朝他笑了笑,低低的道:“委曲你就在这站一会吧!” 话声一落,一个转身,举步朝窟窿石级定了下去。 这间石室,比上面略为小了一些.其实还相当宽敞。石室呈八角形,依八卦方位,放置了八只大铁箱。 紫煞星司马纶领着金财神、温化龙二人,走完四十九级石阶,便自站停下来。 金财神在后问道:“头儿,可是遇上什么困难了么?” “困难倒是没有。”司马纶道:“兄弟只是要告诉你们,踏入此室,务必和兄弟保持数尺距离。” 他接着解释道:“我是说咱们三个人,都须保持数尺距离,举步之际,莫要忘了左三有四中十二,方可无事。” 金财神脸上微微一变,说道:“这石室之中还有埋伏么?” 司马纶道:“兄弟也是第一次进来,但如以常情判断,上面已有重重机关,此室既是藏金之处,而且举步必须左三有四中十二,那么走错了步数,自然会有触动埋伏之虑了。” 金财神道:“好,属下记下了,头儿请先走吧!” 司马纶不再说话,依着左三右四中十二的走法,举步朝中间走去。 金财神和温化龙与他保持了五尺光景的距离,紧随着走了过去。 司马绍笔直走到中央,便行站住,双膝一屈,朝中间一口大铁箱跪倒下去,行了三跪九叩之礼,口中朗声说道:“龙城派第七代弟子司马纶,奉先师遗命,进入本门总坛,叩谒前朝衣冠而来。” 说完,就站起身,朝那口大铁精举步走去。 金财神问道:“头儿,属下二人,也要跪拜么?” 司马纶道:“不用了,你们走过来就好。” 金财神道:“不要保持五尺距离么?” 司马纶道:“你们走到铁精前面五尺,就不可再走近了。” 说完,举步走近大铁箱伸手握开铁盖。 金财神和温化龙就赶紧走了过去,站到大铁箱前面五尺光景,就不敢再接近了。 这一揭开铁箱盖子,三人只觉大放光明,宝光耀目,铁箱里面分上下两层,上层放着一顶九龙冠,光是九条龙身,都是用五色明珠镶嵌而成,中间一颗夜明珠,足有胡批大小,更是宝光氤氲,照耀得一室通明! 金财神心中暗道:“光是这顶九龙冠的珍珠,已是稀世之宝,价值连城了!” 铁箱下层,放的是一袭龙袍,也是用珍珠缀成,看去霞光闪闪,简直是一件宝衣! 另外还有许多日常用具,和珍玩古物,无一不是奇珍异宝。 光是这口大铁箱内所藏之物,已把号称武林富豪的金财神看得目瞪口呆,尽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之物! 司马纶道:“这只铁箱中所藏的,均是昔年长公主从大内取出来的先皇御用之物,交由本门来保管的。” 他阖起铁箱,转身朝对面一只大铁箱走去。 这回他不再跪拜,但走近大铁箱前面五尺,依然脚下一倍,伸起右手,在铁箱正面中间,连划了六划,才行缓步走去。 金财神跟在身后,目光炯炯,只是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这回看他右手食、中二指凌空连划,细看他动作,划的乃坤卦,心中不觉也有些明白过来! 敢情室中这八口大铁箱,是按八卦方位排列,开启之时,必须按某只铁箱,乃是某卦,然后再以指功在铁箱中间划了某卦,才能开启,若是划错了,不是无法开启,就会触发埋伏了。 只有方才第一只大铁箱,本是乾卦,但却不用在箱上划卦,那是必须先行三跪九叩之礼,也正是暗含机钮之理了。 他(金财神)不但精于理财,心机也极灵活,只看了司马纶两次开启大铁箱的举动,已思过半矣。 司马纶揭开大铁箱箱盖,里面尽是书册,装了满满一箱。 金财神心中暗道:“这里面藏的,不知是什么书籍?” 只听司马纶道:“这箱中所贮存的,乃是百数年来,武林中各门派历次参与义举的名册,此乃十分重要的机密,一旦泄露,只怕目前江湖各大门派均将有覆门之祸了” 随手又阖起了箱盖。接下去,金财神猜得没错,他果然是按干、坤、巽、坎、震、兑、离、艮八卦,依次打开大铁箱, 其中巽、坎两口大铁箱中,贮藏的尽是珍宝,手饰之类,乃是龙城派祖先历年向各界劝募,和许多心存放国之土所捐献之物。其余四大铁箱,全是黄金、白银,为数怕不有数十万两之钜? 司马纶—一开视之后,又—一阖了箱盖,仰首吁了口气道:“这是本门百数年来聚积的举义资本,金兄,你看是不是足可资助百万之众的饷银么?” 金财神贪婪的咽了口口水,连连点头道:“够,够,已经绰绰有余了。” 司马纶又道:“这八口大铁箱后面,还有八道门户” 金财神吃惊的道:“头儿是说,那八道门户之内,还有金银财宝么?” “没有了。”司马纶含笑道:“那八道门户之内,乃是兵库,贮藏的兵刃甲胄,咱们也该进去逐一验看才是” 行瘟使者温化龙平日沉默寡言,一向很少说话,是以从进入古墓以来,都没说过什么话。这一会忽然轻咳一声,说道:“依属下看,咱们不用进去了。” 司马纶道:“为什么?” 金财神深沉一笑道:“温兄的意思,属下知道。” 司马纶回目望着他,问道:“金兄倒说说看?” 金财神皮笑肉不笑,嘿然道:“温兄一定认为金银财宝值得一看,至于兵刃甲胄,看了也没有用,温兄,兄弟说得可对?” 温化龙瘦削脸上一丝笑意,点头道:“兄弟正是这个意思!” 司马纶脸色微沉,说道:“兄弟进入本门总坛来,就是为了检点本门遗存之物,兵刃甲胄,乃是义举时不可缺少之物,岂可不加检点?” 金财神摇了摇头道:“依兄弟看,龙城派在百数十年前,几番起义,都一事无成,如今要想有所举动,只怕更无成功之望了。” 他本来还称“属下”现在已经自称“兄弟”口气改了! 司马纶沉下脸道:“金兄怎可如此说话?” 金财神道:“兄弟这么说,又有什么不对了?咱们兄弟追随头儿,头儿只说要替江湖武林做一番事业,如今头儿竟然倡言反清复明,这是造反,弄不好就要灭九族,这等事儿,可不是咱们江湖人干的,兄弟觉得头儿不过是龙城派的门下而已,何必作此无益之事” 司马纶听得勃然大怒,没待他说完,大喝道:“金祥生,你给我住口,我真想不到价竟会是这洋一个人?” 金财神阴笑道:“头儿,你想不到的事,可多着呢!” 司马纶嗔自道:“你们想待如何?” “哈哈哈!” 一声洪亮的大笑,从石级上传来,接着走下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接口道:“咱门追随司马老大多年,司马老大接收龙城派偌大笔财产,咱们合字朋友,一瓢水,自该大喝了!” 他说的是江湖黑道切口“合字”是指同道中人“一瓢水”是指财货,那就是这笔财物,大家分的意思! 司马纶目光一注,沉喝道:“翁得奎,你果然贼性未改,说出这等无耻的话来?难道你忘了列祖列宗都是炎黄子孙?江湖武林,讲的是行侠仗义,正义必胜,邪恶必亡,这有什么不对?你要反对正义,就证明你姓翁的是个邪恶之徒,无怪平日里满口仁义道德,竟然是一肚子男盗女娼,像你这种好恶的小人,我司马纶今晚总算认清你的面目了。” 原来这黑衣人,正是十二煞神之首的天杀星翁得奎! 天杀星翁得奎面目阴森,白惨惨像戏台上的曹操,冷冷一笑道:“司马老大,你骂得好,兄弟原是黑道中人,眼中只有财物,无所谓道义,更不是大明朝的子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一瓢水,兄弟和十一个弟兄是分定了。” 司马纶怒声道:“你们十二煞神当日愿意跟找做事,改过自新,原来早就心存叵测了。” 翁得奎生成一张曹操脸,(方脸,一字眉)这时得意的一笑道:“你到现在才知道,已经迟了。” 司马纶目光一抡三人,微哂道:“你们三个,就想从我司马纶手中劫夺本门金窖么?” 翁得奎大笑道:“司马老大是不相信么?哈哈,别说咱们三个人,就是区区兄弟,也未必败在司马老大的手下。” 司马纶微微一笑道:“本门能首倡起义,揭旗反清复明,本门的根本重地,岂会没有防范之道,兄弟只望你们十二煞神,能够悬崖勒马,皤然觉悟,和兄弟和衷共济,以恢复山河为职志,兄弟可以不究既往,你们好好考虑。” 金财神接口道:“司马老大,这话免谈了。第一,十二煞神不会傻到跟你去做灭九族的事儿,再说以咱们十二煞神以往做事,都是干净俐落,不讲人情,但这回咱们十二弟兄和你司马老大相处了三年,不无感情,所以咱们头儿的意思,这里藏金,可按十三份分帐,你老哥也有一份,保证你结婚生子,三代都吃不完,不过咱们头儿的意思,你司马老大的武功可不能再留,不知你意下如何?” “住口!”司马纶沉喝道:“金祥生,我不念你追随我三年之久,尚无大恶,就先劈了你。” 金财神诡笑道:“司马老大,咱们在你面前,一向都掩去了三成功力,金祥生若要真的怕你,那也不会当着你的面说这种话了。” 司马纶怒嘿一声道:“好,那你就接我一掌试试!” 挥手一掌,迎面直击过去。 金财神左手练的是“天罡掌”右手练的是“铁沙掌”对掌上功夫,可说极为精湛,此时眼看司马纶挥拳击来,心中暗暗冷笑,左手一抬,硬接一掌。但听蓬然一声,双掌击买,金财神只是略逊一筹,脚下后退了一步,口中阴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了,兄弟也敬你一掌。” 右手一掌,横击而出。他左手硬接,右手发掌,原先一先一后,几乎是同时发的,尤其这一记“铁沙掌”用上了十成力道。 他自然知道凭他一记“铁沙掌”绝伤不了司马纶,但若能也把司马纶震退一步,就可挫挫司马纶的锐气了。 司马纶见他们十二煞神见财起意,背叛自己,心中自是十分怒恼,方才一掌,力道减弱了几分,以骄其志,看他右掌果然反击过来,不觉暗暗哼了一声,右手一收再发,迎着横封。 封,并不是反击,却含有反击之意在内,金财神“铁沙掌”湛湛递到,突觉有如按上棉花,心知不妙! 司马纶的掌力骤吐,金财神口中“啊”了一声,一个人立时给掌力震得像断线风筝一般,直跌出一丈开外! 这石室之内,行走之时要左三右四中十二,一个不巧,就会触动机关,这跌出去难保不踩上陷阱。 天杀星翁得查看得脸色微变,急忙双足一点,凌空飞起,一探手抓住全财神背心衣衫,悬空一个急旋,飘落原地,才把金财神放落地上。 司马级目中精光迸射,冷然道:“翁得奎,你是否也想接几招试试?” 翁得奎大笑道:“不敢请耳,固所愿焉,司马老大真要赐教,翁某敢不奉陪,只是此地满布机关,咱们要交手,也得找个外面去吧,请!” 他话声一落,正待转身往外行去。 司马纶道:“也好,不过翁得奎我可以告诉你一句话,进入古墓之人,再也出不去了。” 天杀星翁得变心头微一沉,问道:“司马老大此话怎说?” 司马纶况笑一声:“兄弟方才发现尔等只是觊觎本门藏金而来,并无诚意和兄弟合作,因此兄弟在进入金窖之时,早已把古墓所有通路,予以封闭,这是不得已之事,因为本门藏金,绝不能落入匪人之手,八阵一经颠倒,来人只能进,不能出了。” 翁得奎大笑道:“你呢,你也不想出去了么?” 司马纶道:“八阵由我颠倒,自可由我恢复,我若无能制住你们就大家理骨于此,我若能制住你们十二个叛徒,目可再行设法了。” “哈哈!”灭杀星翁得奎仰首大笑道:“有你这句话,你司马老大能活着出去,咱们也能活着走出古墓的了。” 司马纶道:“我司马纶若是为你们所制,你们休想从我口中逼出一个字来。” 翁得奎狩笑道:“这些话,目前言之犹早,司马老大,请吧!” “很好!”司马纶道:“你们三年前接受我司马纶的劝告,革面洗心,同心合力之言,既是谎誓,我就要让你们自食恶果,到上面去动手也好,走吧!” 说完,正待举步。 天杀星翁得奎一摆手道:“司马老大且慢,此处机关密布,你应该让咱们先退出去,以示无他。” 司马纶道:“好,你们先走好了。” 尹剑青是跟踪天杀星翁得奎之后,走下窟窿去的,他们在金窖里面的一番对话,自然全部听到。听说他们要回到上面去动手,他悄悄退出,一下隐入神龛中一尊石雕神像后面,藏好了身子。 只见天杀星翁得奎、金财神、温化龙三人相继走出,接着最后是司马纶也跟着从金窖中走出。 温化龙一眼看到地鼠隗七站在那里发楞,心中暗暗感觉奇怪,这就走了过去,叫道: “老七,你怎么了?” 隗七耳朵是听到了,但身子无法转动,只是站立如故。 温化龙多年老江湖,一眼就看出他神情不对,似是被人制注了穴道,急忙举手一掌朝他身上推去。 哪知一掌拍到晚七身上,不但穴道未解,隗七脸上忽然出现痛苦之色! 温化龙吃了一惊,他自然知道制穴手法,各家不同,看来老七受制的,绝非普通手法了。心念一动,只得朝天杀星道:“头儿,老七情形不对,似是被人制住了穴道。” 翁得奎道:“你替他解开就是了。” 温化龙道:“老七中的似非普通手法,兄弟无能,解不开地的穴道。” 翁得奎白惨惨的曹操脸为之一寒,举步走近晚七身边,功运右掌,一下贴到隗七后心,催动真气缓缓攻去。紧接掌心骤然一提,隗七身躯一震,手脚果然已能活动,睁目喝道: “头儿” 翁得奎沉喝道:“是什么人点了你的经脉?” 晚七道:“是一个年轻人,身手绝高,手中拿的好像是一支松枝。” 翁得奎问道:“人呢?” 晚七道:“好像是朝金窖中下去的。” 翁得奎目光一抡,哼道:“咱们怎会没见其人?” 隗七道:“这个兄弟就不知道了。” “不用管他。”翁得奎目光一抬,说道:“司马老大,还是咱们先比划比划吧!” 司马纶微笑道:“翁得奎,你要他们一起上吧!” 翁得奎右手往怀中一探,取出一支魁星笔来,冷然道:“兄弟久闻司马老大剑法高明得很,兄弟追随了三年之久,一直无缘一见,今晚就由兄弟先领教领教你的高招。” 司马纶大笑道:“好,好,兄弟就让你见识见识。” 右手一抖,但听“刷”的一声,从大袖中抖出一支灵蛇般的细长软剑,青芒吞吐,一下挣得笔直,抬目道:“翁得奎,你可以进招了。” 天杀星翁得奎口中喝了个打字,右腕一探,魁星笔倏地翻起,一记“魁星点元”笔影飞射,疾向司马纶迎面点来。 司马纶一斜身躯,硬自避开对方的攻势,软剑斜出,朝翁得奎右肩点去。 翁得奎点出的铁笔落空,他趁脚尖一旋,转了半个圆圈,右腕连扬,魁星笔连续点出。 原来他第一招“魁星点元”只是一记虚招,现在才是正式攻敌招式,笔影点点,有如寒星流动,四面飞洒,一个人也如影随形,紧紧跟上,不住的左右旋转,一口气攻出了八九招之多! 司马纶和他相识三年,虽知他武功不弱,却没料到他出手如此紧密,功力之高,果然大出意外,这一轮急攻,几乎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当下退了三步,口中大喝一声,软剑划起一道寒芒,横扫而出,同样连攻了三招,才把翁得奎逼退了一步。 翁得奎一退即上,依然身形向右旋转,打着半个圆圈,魁星笔指东划西,避实击虚,专打司马纶三十六处大穴,点点笔芒,急如骤雨! 最使人感到困扰的,是天杀星翁得奎身子不住的旋转,这一转得快时,四面八方,竟似有无数个天杀星,手挥魁星笔,同时打来。 司马纶一个人,几乎全被困在对方暴风骤雨般的笔势之中,心头不禁猛然一楞,认出对方使的竟是“天魔身法”喝道:“翁得奎,原来你是天魔门的人!” “司马纶,你眼光不错!” 翁得奎大笑一声,续道:“只可借你认出我来历,已经迟了,你师叔韩敬仁投入本门,早已把这座古墓,献给了本门,兄弟率同十一个师弟,这是接收古墓来的,现在明白了吧!” 原来十二煞神,全是天魔门的人! 司马纶道:“原来你们早已找到这座古墓的所在了?” “不错。”翁得奎道:“但兄弟奉命必须找到金甲神龙吴世忠传人的下落。” 司马纶道:“你又如何知道我是先师的门下呢?” 翁得奎大笑道:“金甲神龙有一柄青霓软剑,三年前,你在太行南麓,剑劈太行五凶,使的就是这柄青霓软剑,太行五凶,正是昔年令师叔韩敬仁的手下,也参与了围攻令师之人,由这两点,就可证实你是金甲神龙的传人了。” 司马纶轻轻叹了口气道:“看来你们果然处心积虑很久了。”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动手,双手互相攻拒,依然维持着不胜不败之局。 翁得奎愈旋愈快,魁星笔也愈出愈厉。 司马纶软剑连挥,剑尖似挽千斤重物,忽左忽右,剑招虽慢,却也是一片青光缭绕,护住全身。 一个攻木进去,一个也无法冲破,兀自来分胜负。 司马纶心头暗暗焦急,大喝一声,手中软剑霍地变招,剑似灵蛇,青芒连闪,顿时化作一道长虹,通环扫出。 这一手真正露出他的剑上功夫来,但听剑风嘶然,光华暴涨,立把翁得奎逼得后退了三步。 司马纶一击得手,身形一晃,正待追击过去,突然感到一阵头晕,脚下一个踉跄,几乎站不稳,不觉脸色微微一变,左手急忙从抽中取出一颗药丸,吞了下去,睁目喝道:“温化龙,你敢暗算我么?” 温化龙阳恻测一笑道:“司马纶,你吞的可是解瘟丹?那是没有效的。” 司马纶暗暗运气,一面喝道:“你”他这一运气,顿觉周身真气,似在逐渐消散,心头不由大惊,只说了一个“你”字,就住口不言。 翁得奎大笑道:“司马纶,老五若是真会把解瘟丹给你,这金窖咱门就不用想了。” 温化龙阴侧侧说道:“头儿说得不错!” 翁得奎得意的一场手中魁星笔,大笑道:“司马纶,你纳命吧!” 喝声出口,人已举步逼上! 尹剑青看得大怒,手中松枝一紧,正待纵身惊出! 哪知就在此时,天杀星口中忽然“咦’了一声,双脚不觉停了下来。 只见翁得奎右手握笔,朝温化龙看去,说道:“老五,我也感到有些不对,是不是你出手之时,偏了一些,快拿解药来。” 温化龙微微一笑道:“头儿暂且忍耐,兄弟使的并非‘行瘟散’。” 翁得奎道:“那是什么?” 温化龙道:“是六哥交给小弟的‘散功散’,要小弟以惯用的手法撤出,这解药不在小弟身上。” 翁得查问道:“那在何人身上?” 金财神忙道:“是在小弟身上。” 翁得奎喝道:“六弟,你还不快拿出来?” 金财神诡笑道:“头儿不用性急,慢慢的来。” 天杀星翁得奎一怔,强忍着气,说道:“六弟,你这干什么?” 金财神陪笑道:“小弟想了很久,这批藏金,若是十二人分,自然没有两个人平分的好。” 翁得奎一张曹操脸听得煞白,大声道:“你要和老五两个人分?” 金财神笑道:“正是!”“好!”翁得奎一抖手把一支魁星笔笔直朝金财神当胸掷去。 他这一掷,几乎用上了八成力道,(他已经只剩了八成力道)笔势激射有吉雷奔,但他一个人却砰然朝地上跌坐下去。 紧接着又是“砰”的一声,地鼠隗七也同时站立不稳,跌倒下去,只有司马纶双目紧闭,还凛然站着不动。 金财神用手一抄,接住了魁星笔,朝温化龙得意的笑道:“老五,咱们已经成功一半了。” “哈哈哈!”温化龙突然纵声大笑道:“不错!” 尹剑青眼看局势急变,心中暗自寻思:“自已要救司马纶,首先就得把温化龙制住,不然,此人手法特殊,善于使毒,自己要一出去,就会中他暗算。” 心念一转,暗暗用手指折了三小段松枝,在金财神朝他说话之时,暗中弹了出去。 他如今功力何等深厚,虽是随手弹出,但温化龙正在得意忘形大笑之时,自然不会防到有人暗袭,笑声未落,口中突然“呃”了一声。 金财神听他笑声有异,目光一转,问道:“老五,你怎么了?” 尹剑青轻轻跃落神龛、接口道:“没什么,只是在下不想三个人平分,所以把他给制住了。” 金财神闻声很快一个急旋,看到尹剑青,不觉一怔道:“原来是尹少兄,你也有意分上一份?” 尹剑青笑道:“财帛动人心,在下也是人,也有心,焉得不动?” 金财神双掌暗藏袖中,笑嘻嘻的道:“尹少兄之意,是” 尹剑青笑道:“三个人分,自然没有两个人分的好,金庄主明白在下的意思么?” 金财神大笑道:“好,好,老朽听说小女和尹少兄一起来的,这事好办,老朽只取三分之一,你们小两口只要合得来,可分三分之二,你看如何?” 他居然以老丈人的口气说话,反正是慷他人之慨,拿三分之一的藏金给女儿作嫁妆了。 尹剑青心中暗暗冷笑,一面说道:“金庄主果然慷慨得很!” 金财神道:“尹少兄这话就不对了,咦,你对老朽也该改个称呼了,是不?” 尹剑青道:“在下不称你金庄主,称你什么呢?” “哈哈!”金财神大笑道:“老朽连掌上明珠都给你了,你总该称老朽一声” 他和善的走过来,突然双手并出,左手”天罡掌”直击心窝,右手“铁沙掌”一下印上了尹剑青的左腰! 目中还在说他掌上明珠都奉送了,但这两掌,却要了越看越有趣的准女婿的命! 尹剑青却也没料到他脸上还在笑着说话,就会骤下杀手,一时不由大吃一惊,再待退让,已是不及了,只好吸了口气,运起内功,挺起腰来,硬接他两掌了。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金财神这两记掌力,从他看到了尹剑青出现,就已存的杀着,自然蓄势已久,不但凝聚了十成的功力,而且也快速得如同电光,双手推出,便已到了尹剑青的身上,但听“砰”“砰”两声,两只手掌,全已击个正着! 试想光被“天罡掌”击中,这份阳刚之劲,就足可击断你胸骨,震断心脉,何况腰上还有一记“铁沙掌”一个人挨上这两下,自然是非死即伤,而且还是死多伤少。 但这是说一般人,尹剑青可不同,他练的“秘宗玄功”乃是玄门正宗练气之学,只须意念一动,即可自生反应,金财神这两掌湛堪印到尹剑青的身上,他已感到不对! 因为他这两掌就像拍在棉花堆上,无处着力,等到他骤然感到不对,再待收回,已是迟了,在这一瞬间,他感到尹剑青着掌之处,本来软软如棉花般的身子突然一震,立时变得坚如金石,手腕一阵剧痛,砰然一声,一个人已被震得后退了数步,双腕几乎断折! 尹剑青手中一根松枝,却在此时,也点上了他的“肩井穴” 金财神全身一麻,已是无法动弹,但仍可开口说话,心头这一急,非同小可,忆道: “尹少兄少侠你”尹剑青朝他淡淡一笑道:“金庄主,你大可放心,在下不会要你命的。” 金财神听说他不会伤害自己,心头一宽忙道:“尹少兄,这是误会,你快解开老朽穴道。” “不忙。”尹剑青走上一步,说道:“你解药在身上吧?” 金财神道:“你要什么解药?” 尹剑青道:“自然是‘散功散’的解药了。” “尹少兄”金财神道:“老朽身上没有解药。” 尹剑青冷笑道:“这话我会信么?” “尹少兄,老朽身上真的没有解药。” 金财神心头发急,他知道自己若是不交出解药来,尹剑青不会放过自己,但他真的没解药。这就连忙解释道:“老朽的这‘散功散’是花十两黄金跟一个走方郎中买来的,他只给了我一小包解药,嘱咐我使用之时,须把解药抹在鼻孔上,方可无事,方才温化龙在使用之前,咱们已经抹在鼻孔上,真的没有了。” 尹剑青在他说话之时,已经伸出手去,在金财神怀中掏摸了一阵,把他怀中所有的东西,都取了出来,果然没有解药,心中还有些不信。 再走近行瘟使者温化龙身边,从地怀中取出几个药瓶来,他这瓶上都贴有标签,注明哪一瓶是“行瘟散”解药,哪一瓶是“迷魂草”解药的字样,心中暗道:“难道他(金财神) 说的果然不假?”一念及此,回过身去,问道:“金庄主,你这‘散功散’是跟谁买的?” 金财神道:“那是一个江湖走方郎中,和敝庄总管陆连奎很熟,老朽也并不认识,是陆连奎说的,他能配制毒药,有一种叫做‘散功散’的,练武之人只须闻上一点,就会在一盏茶的时间内,逐渐散去功力” 尹剑青道:“是你要他配的?”—— 幻想时代扫校 第十一章投鼠亦忌器 “是是”金财神道:“他开口要十两黄金,才能配制,也是陆连奎经手的。” 尹剑青问道:“那走方郎中呢?人在何处?” 金财神尴尬一笑,说道:“尹少兄,你找不到他了。” 尹到青道:“他到哪里去了?” 金财神道:“老朽一生行事谨慎,他替我配制了‘散功散’,是何等机密之事,岂可留下活日?” 尹剑青道:“你杀了他?” 金财神道:“老朽交代陆总管干的。” “你果然心狠手辣!”尹剑青哼道:“这么说,‘散功散’解药,就永远也没有人会配制了。” 突听有人接口道:“谁说没有人会配?” 只见右后方一道门户中,随着话声,走出一个人来。 这人身穿一件洗得快要发白的蓝布长衫,生得掉头鼠目,一张黄蜡脸,右臂衣袖缚在束腰带里,显然是缺少了一条臂膀,此时带着微笑举步走入。 他身后跟着一个人,穿着相当体面,正是金家庄的总管陆连奎,奇怪的他一只有手,不知是被淮砍断?如今右手衣袖也虚飘飘的只剩了一只袖管。 这黄蜡脸汉子,尹剑青觉得甚是面熟,稍一思索,就想起正是师傅和觉慧上人等人同时中毒的那天晚上,他站在门口,说师傅并没有死的那个人!” 金财神骤睹此人,不禁脸色剧变,惊异的道:“你没有死?” 原来这黄蜡脸汉子正是毒郎中阎老九,他右臂是被魔剑桑仝砍下的。 毒郎中诡笑道:“金庄主是名满天下的十二煞神中人,江湖上有名的豪富,有钱能使鬼推磨,要杀一个走方郎中,本来只是呶呶嘴的事儿,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 金财神额上流下汗来,说道:“但你并没有死。” 毒郎中诡笑道:“在下没有死,还是拜那句老话之赐。” 金财神道:“哪一句?” “有钱能使鬼推磨。” 毒郎中道:“因为金庄主虽然富豪,但比起龙城派的藏金来,那是万分之一都谈不上,财帛动心,谁不想分上一点,可以子子孙孙坐吃十代八代,所以在下就死不了了。” 他一指身后陆连奎,笑了笑道:“金在主,不信你看,陆总管不但没有杀在下灭口,还下了决心,跟随在下,为了表示他对在下的友谊,还毅然决然的自断右臂,这可不假吧?” 金财神看了陆连奎一眼,点头道:“好,好,陆总管,金某一向待你不薄,没想到你居然也出卖了我。” 陆连奎陪着笑脸道:“金庄主,这可不能责怪小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阎老九说的没错,这里藏金,胜过庄主财产,何止万倍?就算小人不为自己,也该替小人的子子孙孙打算打算?庄主不是也为了这里藏金,才要小人跟阎老九买‘散功散’毒害你的几个师兄弟的么?小人只是没杀阎老龙灭口,却并投毒害庄主,小人已经是万分对得起庄主了。” 金财神低声道:“尹少兄,你是小女的大哥,咱们总也不是外人,你快解开老朽穴道。” 尹剑青今晚当真是上了最宝贵的一课,眼看这许多江湖成名人物,平日里称兄道弟,义同生死的好友、同门,见利忘义,甚至在还没看到藏金的影子,就早已勾心斗角,先存了互相残杀,去之而后快的杀机,兄不兄,弟不弟,主不主,仆不仆! 难道莽莽江湖,真的没有一个人以道义为怀? 有之,那只有一个人,他,就是自己一直怀疑他不是正派中人的龙城派传人紫煞星司马纶! 但他身中奇毒,早已昏死在地,自己如何才能救他呢? 尹剑青没有理会金财神,连他说的话,根本都没听到,只是目注毒郎中,徐徐的道: “散功散是阁下配制的,那一定有解药了?” “没错。”毒手郎中深沉地笑,回答得很快,接着道:“区区没有解药,天底下就再没有人有解药了。” 尹剑青道:“阁下既有解药,可否先救人呢?” 毒郎中泥笑道:“救人当然可以,但不知你小兄弟要我救谁?” 尹剑青一指司马纶,说道:“他是龙城派唯一传人,身负重任,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好汉,在下希望你能给他解药。” “好。”毒郎中点着头,目光却注视着尹剑青,说道:“救他是可以,但小兄弟可否回答我一个问题?” 尹剑育道:“阁下请说。” 毒郎中道:“魔剑桑仝,死在百丈峰顶,是小兄弟给他埋葬的么?” 尹剑青道:“桑老前辈既经埋葬,阁下如何会知道的呢?” “哈哈!魔剑桑仝这老匹夫,区区算定他活不过六个时辰,走不出六十里路,岂会找不到他?” 毒郎中得意一笑道:“他要了我一条臂膀,我要了他一条老命,也该差不多吧?” 尹剑青道:“这么说来,剑煞秦中龙也是你下的毒了?” “不错!”毒郎中阴嘿道:“他们二魔,算得是使剑的顶尖高手,结果却逃不出区区屈指一弹,所以放眼天下,武林中我阎老九应该是可称王了。” 说到这里,忽然“咦”了一声,又道:“区区要问你的话,却给忘了,小兄弟你见到魔剑桑仝,是在他将死之前吧?” 尹剑青道:“是的。” 毒郎中又道:“他在临死之前,自知毒发无救,因此把那张‘迷踪图’和那柄黑锋铁剑,都交给了你。” 尹剑青点头道:“是的。” “哈哈哈哈!”毒郎中忽然仰首大笑! “哈哈哈哈!”尹剑青也同时仰首大笑! 两人笑的声音,只有稍稍不同(人类大笑的声音,都是差不多的)但两人从心头发出声来的原因,却迥然各异! 尹剑青这声大笑,是因魔剑桑老前辈和秦老前辈两人遇害,如今证实是毒郎中害死的,自己当日立志要替二位老人报仇,总算找到了正主。 毒郎中闯老九这声大笑,则是他用尽心机,还赔上一条右臂,始终没有找到的“迷踪图”果然在尹剑青的手上,他如何不喜? 两人笑声一落,尹剑青突然想到当日师傅,觉意上人等人,无故中毒,后来毒郎中又在门口现身,如今想来,这毒岂非也是他下的吗?一念及此,不觉目注毒郎中,凛然道:“在下也要问你一件事。” 毒郎中道:“好,你问吧!” 尹剑青道:“当日家师和觉意上人等人,无故中毒,那一定也是阁下施的手法了?” “哈哈!”毒郎中沙哑的大笑一声道:“小兄弟到现在才想到么?” 尹剑青道:“家师等人,和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暗施奇毒呢?” 毒郎中道:“那是在下试试令师的。” 尹剑青问道:“你试家师什么?” 毒郎中道:“在下听说令师有一颗辟毒珠,善解天下奇毒,在下在冰壶草堂门口,撒了一把毒粉,原意就是令师发现中毒之后,如有避毒珠,自可轻易就解去了。” 尹剑青道:“但家师并没有避毒珠。” “那也死不了!” 毒郎中轻描淡写的笑了笑道:“在下撒在冰壶草堂门口的并非致命之毒,何况那一小撮药粉,有六个人分担了去,哪里还毒得死人?” 尹剑青道:“那么家师等人呢?” 毒郎中摆了摆手,诡笑道:“尹少兄弟稍安毋躁。” 尹剑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毒郎中道:“你等一等自会知道。” 刚说到这里,突听“砰”然一声,右后方一道石门,被人一掌震开,接着只见一行人从门中鱼贯走出。 当前一个正是武功门掌门人况公权,稍后是手执铁拂,脸长如驴的老尼九华绝请师太和她两个门人白竹君、丁敏君。 后面还有十几个人,有僧有道,尹剑青并不认识! 他们是少林寺罗汉堂住持大通禅师,身后紧随四个手持铁禅杖的灰袖僧人,黄山万松山庄少庄主万少泉,(万镇河之子)总管万友声,茅山通天宫二观主葛清百,(冷清风师弟) 身后随着个青衣背剑的道人。 毒郎中朝尹剑育深沉一笑道:“嘿,他们居然都赶来了!” 况公权一眼看到尹剑青,就沉笑一声道:“尹剑青,老夫总算找到你了!” 尹剑青凛然道:“你找在下何事?” 况公权冷嘿道:“好小子,你还装蒜!” 绝情师太脸色狞厉,哼道:“尹剑青,你这欺师灭祖的小畜生,如今还有何说?” 尹剑青道:“老师太” 绝情师太没待他说下去,厉声道:“你不用多说,还不束手就缚?” 尹剑青剑眉一扬,忍不住道:“老师太有话好说,怎地一见面就厉声叱喝,要在下束手就缚,在下究竟犯了你老师太什么?” “住口!”绝情师太脸长如驴,双目精芒电射,哼道:“你还想狡辩么?” 尹剑青心头不禁有气,双目一瞪,射出两道比冷电还冷的光芒,大声道:“在下何须狡辩,你老师太有什么事,应该明白说出来,你要在尹某面前摆出老前辈的威风,尹某不吃这一套。” 在他们说话之时,进来的十几个人,已经远远围了上来。 绝情师太气得脸色煞白,厉喝道:“小子,你欺师灭祖,毒死师傅,又毒害觉慧上人、冷道长、万庄主、沈师傅(神拳沈中庆)等人,夺得‘迷踪图’,原来是到这古墓中盗宝来的,如今事实俱在,天理昭彰,你还想强辩么?” 尹剑青听得大怒,大笑道:“绝请师太,你也算得是一位武林前辈,对事情既未分清黑白,又毫无证据,就把杀师和毒害诸位前辈的罪名一下加诸在下头上,还不容在下说话,天下有这样的道理么?” 绝情师太年岁虽大,火气却是极盛,突然有手一抬“呛”的一声,青光电掣,一柄灵蛇吞吐的长剑一指,厉声道:“小子,你敢和老尼顶嘴!” 一点寒星,朝尹剑青胸口点来!这一剑出手之快,动若惊鸿,几乎令人目不暇接! 尹剑青看她忽然发剑,手中松枝朝前一拨,竖眉喝道:“话还没有说清楚,你动什么剑?” 他这一拨,手中只是一支松枝,但却发出“当”的一声清响! 绝情师太一支长剑被震得直荡开去,绝情师太一个人也被震得身子一歪,朝左跨出了一大步,几乎站立不住! 这下直看得所有的人,全都耸然变色,谁也没有料到他一支松枝,竟会把绝情师大连剑带人一齐拨出。 这下,也使得绝情师太大失面子,她又是一个最爱面子的人,在这许多人面前,她这颜面如何丢得起?一时白发飘扬,神情狞厉,双目一注尹剑青,口中厉笑道:“好小子,你死定了。” 右手连振,登时洒出一片剑光,密加尖椎,急疾刺到。 这一阵急攻,当真寒芒如雨,如卷如裹! 尹剑青冷笑道:“听你口气,哪像是出家之人,张口闭口,都要人死,凭你这手剑法,若说要尹某死定了,那还差得远呢!” 右手一抬,松枝朝一阵剑雨中点去。 绝请师太手腕连振,才洒出来的这阵剑雨,少说也连挥了七八剑,但尹剑青却只点出一剑,这一剑就抵得绝情师太的七八剑! 但听“叮”的一声,他松枝正好点上绝情师太的剑尖,一片急骤如雨,原动如星的剑芒,霎时尽敛,绝请师太一个人被震得连退了三步之外。 尹剑青松枝朝她一指,傲然造:“老师太,这是你第二次出手,这两次在下不予还手,已经够客气了,你若是不知进退,还敢第三次出手,尹某就会教你躺到地下,要人抬着你出去了。” 他两次都用松枝把绝情师太震退,就凭这两手,他就有资格说这样的话了。 大家也相信他做得到,绝非唬人之言。 绝请师太数十年来,从未受人如此当面斥责,尤其自己以一柄九华剑派的镇山名剑,不但削不断人家手中的一根松枝,两次发出去的剑招,都被对方轻易破去,心头不由急怒交迸,大喝一声“小子,你狂” 突然身子一仰,往后倒去。她是急怒攻心,气昏了过去。 白竹尹,丁敏君二人睹状大惊,急忙把师傅扶住,叫道:“师傅,师傅,你醒一醒。” 绝情师太悠然醒转,长长叹息一声道:“罢了,罢了,为师一世英名,竟然会断送在一个年轻后辈手里,竹君,敏君,随为师走。” 她一下站起身子,举步外行。 况公权忆道:“老师太留步,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胜负乃兵家常事,老师太何必亲怀?” 少林大通禅师也随着走上一步,合十道:“阿弥陀佛,老师太是伸张武林正义,诛戮贼子而来,还望稍留,以竟全功。” 茅山葛清玄也打了一个稽首道:“小贼武功纵然高强,也是邪不胜正,咱们先该查明失踪诸人的下落,谅他也逃不到哪里去,老师太务必暂时忍耐。” 绝请师太看大家挽留,只得驻足。 尹剑青看他们口口声声把自己骂作小贼,心头再也忍耐不住,大声喝道:“诸位都是名门正派人,怎么没把事情查清楚,就一口咬定是尹某作的了,你们这等行径,还口口声声说什么正义,邪恶,岂不可笑?” 葛清玄看了他一眼,冷然道:“小施主这话倒似咱们等人冤枉了你?” “不错!”尹剑青傲然点头道:“尹某也正在到处找寻家师。” 万少泉道:“你这话有谁相信?” 尹剑青淡淡一笑道:“尹某说的话,用不着别人相信。” 况公权冷哼道:“这么说,你到这古墓中来,不是为了藏金,也是找你师傅来的?” 他这话原是讽刺之言! 哪知尹剑青点头道:“阁下说对了,在下确然在这古墓之中找到了答案。” “找到答案?”况公权冷冷的道:“你此话怎说?” 尹剑青转身用松枝一指毒郎中,说道:“诸位认识此人么?” 毒郎中眼看尹剑青武功如此高强,心头暗自高兴,但正因尹剑青武功高强,他松枝一指双方距离在一丈以外,他却急忙移步换位,让开了两步。 况公权看了毒郎中一眼,不屑的道:“此人是个江湖郎中,叫做阎老九” “不错。”尹剑青冷冷的道:“他正是毒郎中闯老九,善于使毒。” 他看了阎老九一眼,只见毒郎中只是笑嘻嘻的望着他,没有作声。 尹剑青续道:“他以散功毒粉害了剑煞秦老前辈和魔剑桑老前辈,目的为了一张‘迷踪图’,一路跟踪到天柱山,他因听说家师有一颗避毒珠,遂在家师门前洒下了毒粉,认为家师如果真有避毒珠,发现中毒之后,就会以珠疗毒,不料觉慧上人、冷道长等人夜访家师,以致集体中毒,阎老九,在下说得可对?” 毒郎中不注的点头,说道:“完全准确。” 万少泉目射xx精光,厉声喝道:“那么家父等人呢?” 尹剑青道:“方才在下就在问他家师等人的下落,他还没说出,诸位就闯了进来,现在不妨请他说出家师等人的下落了。” 大通禅师口喧佛号,合十道:“阎施主,这么说,敝师叔(觉意上人)和石施主、冷道长、沈老施主诸位,都没有死了?” “在下说过,他们中的毒,并不致命。”毒郎中看看尹剑青,诡秘一笑道:“当然没有死,而且还活得好好的。” 葛清玄道:“那么他们人呢?” 毒郎中微笑道:“在下已把他们请来了” “砰!”又是一道石门被人用掌力晨开! 只见首先进来的是青衣帮在护法,手持朱红鸠头杖的祁七婆婆,接着是青衣帮八位令主,金雕、金鹰、金燕、金鸽、金莺、金鹊、金雁、金鹣,每人胸前都各自有用金线绣着的飞禽,焕然作两行分开。 最后进来的则是一位面垂青纱的妇人,她左边是胸绣金凤的副帮主何柔柔,右边是张翠翠,双手挽扶着面垂青纱妇人而行。 这情形,不用说都可以想得到这面垂青纱的妇人一定是青衣帮帮主无疑了。 青衣帮的人忽然倾巢出动,在此地现身,顿时使得本已剑拔弩张的空气,更加紧张了。 就在青衣帮主进入之后,她们身后又涌入了一批人,那是十二煞神中的寿星寿比南、天机星陆机、雷公雷成章、山魁竹老四、门神沙老三、开路神窦锋、丧门神欧阳琥七人。 天机星铁扇一指毒郎中,厉声道:“阎帮主,咱们兄弟身中之毒,都是你下的了?”他一开口,就称毒郎中闯帮主,这听得许多人暗暗奇怪,毒郎中又是什么帮的帮主呢? 毒郎中微笑道:“陆兄这可误会了,你们诸位身中之毒,可是你们的好兄弟财神爷下的。” 他伸手指了指金财神。 但就在这一瞬之间,躺卧地上的紫煞星司马纶,天杀星翁得奎、金财神、地鼠晚七、行瘟使者温化龙等人,有的中奇毒,有的被制穴道,竟然在同一时间之内,突然全都醒了过来,一跃而起。 原来这是毒郎中眼看大批人在古墓中出现,不禁心生毒计,暗使手脚,把他们一齐救醒,好让他们自相残杀。 果然司马纶首先大喝一声,软剑挥出一道青虹,朝天杀星翁得奎飞身劈击过去。 翁得变魁星笔朝上架起“当”的一声架住了剑势,深沉的哼道:“司马兄如要赐教,不妨稍待,让兄弟先办一件事儿。” 语声一落,身形一个轻旋,朝温化龙沉声喝道:“温老五,咱们同门数十年,你们和金老六为了古墓藏金,要毒死咱们弟兄,你还有何说?” 手持铁笔,举步逼近过去。 寿星寿比南听毒郎中说是金财神下的毒,如今头儿却说是温化龙和金老六同谋,每人心中都感到极为愤慨。 温化龙一看情形不对,正待扬手! 他只要一扬手“行瘟散”出手,敌人就会及时昏迷。 翁得奎早就料到他有此一着,人虽缓步逼去,右手却已暗中蓄劲,五指一弹,魁星笔闪电飞出,一下贯胸而过,温化龙大叫一声,往后便倒。 翁得奎取回魁星笔,目光一注,大喝一声:“金祥生。” 金祥生眼看温化龙一死,吓得心胆俱裂,朝司马纶面前扑的跪倒下去,连连叩头道: “头儿,属下完全是听了大师兄的话,才妄想动藏金的念头,其实属下是逼不得已,还里头儿救救属下,属下再也不敢有非份之想了。” 司马纶一手持剑,大笑道:“司马纶有眼无珠,被你们这批毫无心肝的人,预先布置好圈套,在我面前演戏,我居然信以为真,把你们当作血性汉子,现在你们原形毕露,为了一点贪念,连你们多年同门都可以见利忘义,暗施毒手,你还想我救你么?” 金财神一听司马纶口气不对,赶紧哭丧着脸朝尹剑青道:“尹少兄,现在只有你救救我了,你看在小女面上伸手救我一次” “金祥生,你要不要脸?”翁得奎抖手射出铁笔,从后心刺入,金财神惨叫一声,扑到地上。 翁得奎双眼通红,随手从金财神身上起下魁星笔,转险道:“师弟们听着,咱们天魔门行事,一向眦眼必报,今日之事,细想起来,咱们全落入这位阎帮主的计算之中,咱们先把他撕了!” 他此话一出,十二煞神中人,全都振臂说道:“不错,咱们全体中毒,都是这厮出的阴谋,先撕了他!” 毒郎中望着他们,居然一动不动,只是笑了笑道:“翁得奎,凭你们区区十二煞神,也敢说出这样的话来么?” 翁得奎厉笑道:“怎么?你以为能使奇毒,咱们就对付不了么?” “就算兄弟不使毒” 毒郎中微微一笑道:“你们要动我闽某,就应该先问问这几位才行。” 他左手一摆,指指尹剑青、大通禅师、黄山万少泉、武功门况公权。茅山葛清玄等人,笑得甚是得意。 翁得奎心头暗暗奇怪,沉哼一声道:“莫非少林罗汉堂在持大师、武功门况掌门人,茅山通天宫二观主、黄山世家万少庄主、以及九宫门下的尹少侠,都已加入你独臂帮了不成?” 这话听得众人又是一怔,方才翁得奎称他“帮主”现在又说众人加入他的独臂帮,难道新近崛起江湖的独臂帮,帮主会是毒郎中阎老九? 凭他一个江湖郎中,居然会有这份势力? 尹剑青第一个忍耐不注,剑眉一剔,冷声道:“毒郎中你说什么?” 毒郎中泥笑道:“他们十二煞神,虽然少了两个,但九位仁兄(花粉煞陆九姑还在门外被制住穴道)一起出手,兄弟岂不是死定了?”他阴倒倒的目光朝大通禅师等人一转,接着道:“兄弟一个江湖定方郎中,死不足惜” 拖长语气,笑了笑,就没往下说。 他虽没往下说,但尹剑青、万少泉、大通禅师等人都已听出他的口气来了。 他说得没错,目前觉慧上人、石东华、万镇河等人均下落不明,知道这些人下落的,就是毒郎中一人,他真要死在十二煞神手下,这些人的下落,岂非永远没有人知道了么? 尹剑青,方自一怔! “阿弥陀佛!”大通禅师口喧佛号,朝前跨上一步,朝翁得奎等人合掌道:“诸位施主且慢动手。” 这下真把十二煞神看得一呆,先前他们还以为每郎中故意要牵扯大通禅师等人,现在堂堂少林寺罗汉堂住持,果然替毒郎中说话了! 雷公雷成章洪笑一声道:“老禅师可知毒郎中阎老九在江湖上组织独臂帮,无恶不作。 老禅师身为少林长老,怎么包庇起江湖黑道头子来了?” 丧门神欧阳琥大声道:“什么白道、黑道,他们还不是也都为了这墓中的金银财宝来的,利害相同的时候,自然就联上手了。” 毒郎中得意一笑道:“这些年来,江湖上只知道十二煞神,是黑道上十二个凶神恶煞,平日做的是杀人劫财这一类勾当而已,有谁知道你们竟会是天魔门门下的师兄弟?天魔门是怎样一个门派,江湖上无人不知,说邪,我阎老九没你们邪门,说恶,我阎老龙也没你们凶恶,这无恶不作四个字,从你们口中说出来,当真是可笑得很。” 翁得奎只哼了一声,朝大通禅师拱拱手道:“大师似有未尽之言,怎么不说了呢?” 大通禅师合掌道:“老衲请诸位且慢动手,并非包庇哪一个人,只是有一件事,想请阎施主说明罢了。” 说到这里,转身朝毒郎中合十一礼道:“老衲想请问阎施主,敝师叔和石老施主等人,究在何处,还望施生明言。” 毒郎中只是深沉一笑,朝尹剑青、万少泉二人招招手道:“尹少侠,万少在主,你们过来。” 尹剑青道:“有什么事,阁下这样说就是了。” 毒郎中诡秘一笑道:“在下请两位过来,自有机密奉告,二位著是不肯过来,那就不说也罢!” “不说也罢”自然是要胁之言。但他说出“不说也罢”尹剑青和万少泉却是非听不可! 万少泉朝他走上了一步,一手握着剑柄,说道:“你现在可以说了。” 毒郎中一指尹剑青道:“还有尹少侠,也请一起过来。” 尹剑青只得也跟着走上了两步,说道:“在下已经来了。” “很好。”毒郎中耸着双肩,低声道:“二位过去把天杀星翁得奎杀了。” 万少泉道:“为什么?” “理由很多。” 毒郎中说道:“第一,这姓翁的家伙,仗着手中有一支笔,就胡作非为,他是天魔门的邪教门下首徒,自然是一身邪恶,一肚子男盗女娼,二位就是杀了他,也正好为天下除害,为江湖武林诛除邪恶元凶,有何木可,何况” 他忽然拖长语气,不往下说。 尹剑青道:“何况什么?” 毒郎中笑了笑道:“杀了他,虽是帮在下的忙,无异也是帮你们自己的忙。” 万少泉道:“此话怎说?” 毒郎中道:“因为尹少侠的令师、万少庄主的令尊,都在在下手中,二位只有听在下的了。” 尹剑青剑眉一挑,冷声道:“你这是威胁咱们么?” “尹少侠这威胁二字就说得难听了。”毒郎中依然诡笑道:“咱们该说是合作呢!” 天杀星翁得奎双目盯着三人,沉笑道:“阎帮主,你和他们说完了没有?” 毒郎中回头道:“还有两句话就好。”接着一望尹、万二人,问道:“二位肯不肯合作吧?” 尹剑青道:“口说无凭,在下先要看看家师。” “尹兄说得不错!”万少泉道:“你先要让咱们相信了,咱们自会出手帮你。” “这个容易。”毒郎中举起双手,向空拍了两下。 两记掌声,堪堪出手,突见有首一道门户开处,冲出两个人来! 这两人前面一个身形颀长,后面一个中等身材,手中各持一枝长剑,面蒙黑布,只留了两个眼穴,闪着炯炯有神的目光。 毒郎中缓缓回过身去,朝翁得奎微微一笑道:“姓翁的,你可是要和我动手么?那好,兄弟就请这位老哥向你讨教几招好了。” 话声一落,右手朝前一挥。 那身形颀长的蒙面人突然一声不发,举步朝翁得奎逼了过去。 翁得奎身为十二煞神之首,江湖阅历自然极丰,眼看此人黑布蒙面,就显得有一股说不出的诡秘之感,加以目中却神光湛湛,步履沉稳,分明是一位身手极高之人,不觉生了几分戒意,横笔当胸,道:“阁下何人,既要踢教,怎不取下蒙面黑巾来?” 颀长蒙面人和他相对而立,双目凝视,久久不动,对翁得奎说的话,浑似不闻,但他眼中神光却愈来愈炽,宛如两道冷电! 翁得奎渐渐发觉不对,因为对方眼神之中,在这一瞬间,竟然充满了杀机,虽未出手,但已使人可以感觉他立时就要出手,而且一经出手,就必然是凌厉无匹的杀着。 翁得望在江湖上遇上过无数高手,但他可以感觉得出自己绝非此人对手,心头不禁微生寒意!这份寒意,是他出道江湖以来,从未有过。 就在他心头生出一丝寒意之际,顽长蒙面人突然一声不作,长剑一举,有如匹练乍发,一道耀目寒光,闪电激发,朝翁得奎迎面直劈过去。 翁得奎不敢硬接,急用魁星笔护胸,身形一矮,一个盘旋,往在闪出。 颀长蒙面人第一剑只使到前半招,就剑势一变,带转剑光,朝右横扫而出。 这一剑使得比头一剑更凌厉,剑光扫出嘶然轻响,剑气进发,几乎扩及一丈方圆! 翁得奎骇然急退,差点就被剑光扫上! 颀长蒙面人这出手两剑,使得神威凛然,一望而知是使创的大名家! 一时直把在场之人看得暗暗惊凛,独臂帮居然会有这等高手! 这两剑看得尹剑青心头大感骇异!因为颀长蒙面人便的第一剑,是“投云开路”第二剑是“云地行舟”这两步证是本门“九宫剑法”中引招! 不,硕长蒙面人的身形步法出手剑势,无不使他看得十分熟悉! 他心头不由得起了一阵莫名的恐惧和颤抖,暗暗忖道:“莫非他真会是师傅他老人家?” 这时颀长蒙面人剑光如电,已经接连使出了十几剑之多,每一剑都是大开大阅,剑气嘶啸,逼得天杀星翁得奎步步后退,他挥着一支魁星笔,东闪西躲,只是嫌他手中笔杆短得太多,无法和对方接触。 他这一连遇险把,围在他身后的寿星寿比南等人看出形势木对,寿比南光大喝一声,挥起七弯八曲寿星公杖,抢身而出,一杖攻到颀长蒙面人左侧。 天机星二尺长的铁扇嘎的一声,打了开来,势若电卷,攻到右首。 颀长蒙面人哪会把两人放在眼里,剑招一紧,越发像长江大河般出手,足踏九宫步,剑光霍霍,剑气纵横,一下把三人圈在一片剑影之中。 但寿星寿比南和天机星陆机二人堪堪加入战斗,毒郎中右手又轻轻一抬,中等身材蒙面人也立即手持长剑大步逼了上去,抖手一剑,朝寿星横削而出。 雷公雷成章赶紧纵身而上,雷公钻一记“闪电击蛇”朝中等身材蒙面人右腰凿来。中等身材蒙面人长剑倏回“叮”一声,往上挑起。 这一挑,竟然把雷公一个瘦小身子一下挑起一丈多高,差幸雷成章练的纵跃功夫,在半空一个筋斗翻了开去。 雷公被长剑挑起,自然看得所有人又是一惊! 开路神窦锋挥动板斧,丧门神欧阳琥一支阔剑,同时奔到,攻向中等身材蒙面人。 万少泉在中等身材蒙面人出场之时,心头已经止不住一阵跳动。就算中等身材蒙面人以黑布蒙面,看不到他的面貌,但天底下儿子最熟悉的人,自然是生身之父了! 这中等身材蒙面人,身材和走路的姿势,莫不酷似他父亲——万镇河。 万少泉心头虽然狂跳,但也不敢贸然叫出声来,此时看到中等身材蒙面人一剑挑起雷公,这是他们万松山庄的独门剑法,叫做“一剑挑千钧” 他看到这里,哪还忍耐得住,目中几乎喷出火来,猛地抬手拔剑,但听“呛”的一声,长剑刚刚出鞘,一支森寒剑锋已经搁在毒郎中头颈上,切齿道:“姓阎的,你说这中等身材蒙面人是谁?” 毒郎中连动也没动一下,只是微微一笑道:“你说呢?” “我要你说!”万少泉执剑右手,几乎已经有些发颤,厉声道:“你若是不说,莫怪我” “说,说!”毒郎中伸出两个指头,夹住了剑刃,轻轻把他长剑推开,低声道:“他是令尊。” 万少泉激动的道:“你说的当真?” “我骗你则甚,难道万少庄主还没看出来么?”毒郎中朝他微微一笑,压低声音道: “只是令尊服下了一种药,暂时却认不得你。” 万少泉急怒道:“你”毒郎中续道:“万少庄主不用担心,只要你帮我把十二煞神击退,在下自会给令尊解药的。” 万少泉既已证实那中等身材蒙面人就是父亲,此刻眼看雷公雷成章,和开路神窦锋、丧门神欧阳晓三人正围着父亲拼斗,立即一个箭步窜身而上,长剑骤然出手,攻了过去。 尹剑青一直注视着师傅的剑路,但愈看愈像,心中正在盘算着自己该当如何? 他此刻内功何等精纯,毒郎中和万少泉说的话声虽轻,但他依然听得十分清楚,心中暗道:“那中等身材蒙面人既是万庄主,那么颀长蒙面人定是师傅了。”一念及此,立即转身问道:“毒郎中” 他只叫出三个字,毒郎中已经朝他笑了笑道:“尹少侠不用多说,你既已看出来了,是不是帮助我把十二煞神先制住了再说?” 尹剑青追问道:“你把家师怎么了?” 毒郎中道:“和万庄主一样,尹少侠何用多问呢?” “好,找答应你。” 尹剑青道:“但你必须先把解药交给我。” 毒郎中阴笑一声道:“兄弟乔为一帮之主,答应了岂会不算?” 尹剑青松枝一指,喝道:“你不交出解药,我就先不放过你。” 举步朝毒郎中逼上一步。 毒郎中大笑道:“尹少侠,你不看看身后么?” 尹剑青不用他说,在逼上一步之后,就已发觉身后有人欺来,急忙转过身去。 只见又是一个身材矮胖的蒙面人已经欺到一丈光景,心头暗自忖道:“这蒙面人身材矮胖,莫非是活弥勒觉慧上人?”心念一动,立即侧面朝大通禅师叫道:“老禅师,这位矮胖蒙面人,大概是觉慧老师傅了” 喊声未落,那矮胖蒙面人已经有手一抬,呼的一掌,朝尹剑青迎面劈了过来。 这一掌来势之强,一道劲风,直卷而出,就像惊涛拍岸,轰然有声! 尹剑青不敢和他硬接,身形一闪,竟自避了开去。 大通禅师听了尹剑青的话,再看矮胖蒙面人出手掌势,果然是少林“金刚拿”那不是师叔还是谁来?急忙抢身而出,合拳道:“师叔” 矮胖蒙面人一掌落空,尹剑青闪出,大通禅师正好迎上,他一声不作,挥手又是一掌,劈过来了。 大通禅师眼看师叔失去了理智,心头一凛,慌忙一个旋身,跃了开去,朝毒郎中喝道: “阎施主,你给师叔服了什么药物?” 毒郎中朝矮胖蒙面人挥了挥手,那是一种奇特的手势,矮胖蒙面人一声不发,突然朝正在动手的十二煞神(其实只有九个煞神)年了过去。 毒郎中朝尹剑青和大通禅师两人徐徐说道:“二位助我擒下十二煞神,在下就可奉上解药。” 大通禅师低喧一声佛号道:“施主这个条件贫增碍难接受。” 尹剑青在大通禅师说话之际,骤然欺身而上,左手使了一招“赤手搏龙”朝毒郎中左腕抓去。 何柔柔站在她娘身边,一双盈盈目光,只是关注着尹剑青,此时忽然娇声道:“使不得。” 尹剑青出手何等快速,已然一把抓住毒郎中的脉腕。 毒郎中只剩下一只左手,但却毫不避让,任由他抓住左手,含笑道:“尹少侠莫要忘了在下外号叫做毒郎中。” 他说话之时,尹剑青已然感到丕对,但觉五指一麻整条左臂登时用不上劲,急急往后跃退。 紫煞星司马纶在尹剑青出手之际,身形忽闪而上,软剑寒光一闪,朝毒郎中手臂劈落,但听“当”的一声,长剑竟似劈在钢条之上。 原来他左臂之上,套着纯钢制的护臂,不畏刀剑。 毒郎中回头朝他一笑道:“司马大侠刚才中毒昏迷,是兄弟给你服了解药,你怎地恩将价报了?依在下相劝,天魔门毒害尊师,你该找他们去算帐才是。” 何柔柔娇声道:“尹少侠,你中了毒郎中的散功毒,快过来。” 她随着话声,身形闪动,正待朝尹剑青走来。 但就在此时,右首石门中冲出一个中等身材的蒙面人,手中长剑一挺,拦在尹剑青前面,青衣帮金雕、金燕二位令主睹状,急忙抢出。 哪知这一瞬间,从那石门中又走出一批独臂人来,是由通臂猿侯椿年为首,接着是天狼星郎百辉,琵琶手鄢茂元,鬼手搜魂申一绝,月下客慕容新,还有一个身材高大的蒙面人,和二十几名手执尖刀的黑衣独臂大汉。 独臂帮的人也全体出场了。 青衣帮帮主面蒙青纱的青衣妇人,眼看这石窟之中形势十分混乱,不愿在此时帮哪一方动手,立即冷声道:“柔柔,你们过来。” 何柔柔不敢违抗,望望尹剑青,只得和二位令主一起退了下去。 尹剑青左臂中毒,后退了两步,正在运功通毒,哪知不运功还好,这一运功,但觉左臂毒气竟然随着自己运行的气机,由左肩迅速往身上渗透过来,心头不禁大吃一惊。 这时正是独臂帮的人,从右首石门中鱼贯走出之际,尹剑青只觉有人轻轻扯一下衣角,其中听到极轻的声音说道:“大哥,快往后退,到石门中来。 尹剑青听出说话的正是艾青青的声音,回头看去,一条人影很快朝石门中闪去。 尹剑青因艾青青忽然在此时现身,而且要自己速退,自己奇毒正在很快的渗入全身,不敢停留,依言一个转身,朝石门中奔去。 他退去的这道石门,也正是独臂帮的人出来的门户。 这几方面的行动,全都差不多是同时发动的,毒郎中朝司马纶说话声方落,瞥见尹剑青转身往石门中奔去,急忙左手一抬,喝道:“快截住他。” 月下客慕容新首先一跃而起,朝尹剑育身后扑去,堪堪追到门前,哪知那门已经阖了起来。 慕容新挥手一掌,朝石门未去“啪”!他手掌击在石门之上,只发出“啪”的一声轻音,这一掌就像精蜒撼石柱,石门阖上了,一掌击在门上,自然动也没动—— 幻想时代扫校 第十二章群魔同授首 司马纶经毒郎中提起师门旧恨,虽知是毒郎中故意挑拨,但也不禁被地说中了心事,回头看去。 原来这一阵工夫,天杀星翁得奎、寿星寿比南、天机星陆机等三人连遇险把,被颀长蒙面人(石东华)一支长剑逼得团团乱转。 中等身材蒙面人一柄长剑矫若神龙、雷公雷成章。开路神窦锋、丧门神欧阳琥三人本来不是他的对手,等到万少泉挥剑加入,他剑势和中等身材蒙面人,原是一个路子,(中等身材蒙面人即是万镇河)两人剑势开阀,可以互相配合,自然更加把三人逼落了下风。 接着矮胖蒙面人(觉慧上人)扑到,他劈出来的记记都是少林内家重手法“金刚掌”掌势如巨浪拍岸,巨斧开山,第一掌出手,就把他鼠隗七一人震飞出去。 门神沙老三、山魈竹老四以掌功擅长,但他们旁门来技,在江湖上固可称雄一时,一旦遇上了觉慧上人连续劈出的佛门金刚掌,就小巫遇见了大巫,不堪一击。 他鼠隗七只是以轻功见长,遇上这等势如雷霆的掌势,他的武功就一点不管用了,只是仗着轻功东闪西躲,根本没有一记还得上手。 司马纶眼看着九人已呈不支之象,他自然不好再出手了,但就在这一瞬间,突觉一阵头晕,眼前人影忽然模糊,天旋地转起来,心中明白,自己是受了毒郎中之愚,身中之毒,根本未解,人已砰然跌坐下去。 毒郎中微微一笑,挥手道:“把他们全都拿下了。” 他左手一挥,通臂猿侯椿年、琵琶手鄢茂元、申一绝、慕容新四人率同八名黑衣独臂大汉一齐冲了上去。 那以天机星为首的九个十二煞神早已呈现败象,再加上这些人加入战团,自然很快就手到擒来。 通臂猿侯椿年左手一探,就抓住了寿比南后心,往地上一摔,他身后两个黑衣汉子立即一把撒在地上,迅快把一粒药丸塞在口中。 他们虽然只剩下一条左手,动作异常敏捷,尤其塞入药丸之际,身子微侧,遮住了众人视线,没有人会想到独臂帮的手下帮勇,会在此时给擒住的人眼下毒药。 琵琶手鄢茂元也在此时擒下了雷公雷成章、申一绝、慕容新二人也一连擒住了地鼠隗七、开路神窦锋。 四个煞神一被拿下,其余五人情形支绌,天杀星翁得奎一支铁笔被颀长蒙面人一剑震飞,琵琶手鄢茂元和申一绝双双扑上,鄢茂元一记“琵琶手”击中右肩,申一绝五指箕张一把抓住了他左手,很快把他制住。 天机星睹状大惊,要待救援! 通臂猿侯椿年左臂轻舒,一把抓住他后领,右足膝盖猛地撞在他腰上,也擒了过去。矮胖蒙面人呼吁劈出两掌,门神沙老三赶快往右躲避。 申一绝阴笑一声道:“这是你凑上来的了。” 鬼爪如风,一下点了他左肋穴道,有足轻轻一勾,门神一个高大身躯,登时砰然倒了下去,被两个独臂帮帮勇伸手按住。 接着山魈竹老四也被万少泉剑尖点上咽喉,慕容新趁机一指制住了穴道。 剩下一个丧门神欧阳琥,有如丧家之犬,挥舞丧门剑,要想突围冲出,被中等身材蒙面人飞起一脚踢中有腕,阔剑“当”一声,跌落地上。 琵琶手鄢茂元一跃而上,左臂伸出,一下夹住他头颈,两个帮勇迅忙外上,把他制住。 不过盏茶工夫,九个煞神悉被拿下。 万少泉长剑横购,朝毒郎中走去,道:“现在十二煞神业已全被你手下制住了,你既是一帮之主,就该言而有信,交出解药来了。” “万少在主说得极是。”毒郎中阴沉一笑道:“不过万少庄主总该知道在下率众进入古墓来的目的吧?” 万少泉道:“你有何目的,与我并无关系。” “话不是这样说。” 毒郎中徐徐说道:“敝帮崛起江湖,为时尚浅,不但与各大门派无法抗衡,就是和她们青衣帮也是众寡不敌,自然很难在江湖,开帮立派,第一个就需要金钱,就是开门七件事,莫非银钱不可,在下领他们进入古墓,不想独吞,至少也要分个几成。 目前,喏,喏,少庄主请看,这里除了九华、少林。武当、茅山、和少庄主的黄山各派高人之外,另外还有全师进入古墓的青衣帮这许多高手在场,敝帮论武功、人数、都不足和诸位为敌,在下当日把令尊、石大先生、觉慧大师、冷道长、沈老英雄五位请来,在下并无丝毫不敬之处,只是想仰仗五位虎威,助我一臂。现在是否可请万少庄主再稍待片刻,且等出了古墓,在下定奉上解药,把今尊等五位交与诸位,咱们各走各的,总可以吧?” 他说的虽然强词夺理,却也有他的理由。 在古墓中若是交出解药,让石大先生、万镇河、觉慧上人等五人清醒过来,他独臂帮这点人手,当真一个也莫想活着出去了。 万少泉怒声道:“这么说,阁下是不肯放人,不肯交出解药了?” 毒郎中苦笑道:“在下交出解药,放了这五位,敝帮的人莫说入宝山空手而回,只怕没有人能活着走出古墓,这一点万少在主也一定想得到,在下说过出了古墓放人决不食言。” 万少泉道:“你说的话,有谁能信?” 毒郎中阴沉一笑道:“万少庄主不信也只好信我一回了。” 万少泉怒声道:“我要是不答应呢?” 毒郎中阴哼道:“在这古墓之中,万少在主不答应,那也由不得你了。” 万少泉右手一抬,长剑朝指,道:“你我相去不过三尺,你再说一个不字,我先要你饮剑而亡。” 毒郎中右手一抬,大笑道:“你倒试试看。” 万少泉怒极,喝了声:“好!”嘶的一声,长剑朝前刺出。 他剑才刺到一半,只见中等身材蒙面人从旁闪出“当”的一声架开了他的剑势,还把他一支长剑震得直荡开去。 万少泉眼看爹忽然出手,心头一惊,急忙后退了一步。 “阿弥陀佛。” 大通禅师眼见师叔被迷住了心神,投鼠忌器,只得口喧佛号,走上一步,合十道:“万少施主,阎施主说的是实情,咱们原是救人来的,既然阎施主答应出了古墓,交药救人,急也不在一时,咱们就等他出了古墓放人吧。” 毒郎中阴森一笑道:“大师说得极是,敝帮既要在江湖立足,自然不敢开罪各大门派,再说万少庄主认为在下说的不足信,那更简单,待会出了古墓,在下若再不放人,凭在下这些人,能是大师诸位的对手么?” 茅山葛清玄道:“但愿你言而有信。” 毒郎中苦笑道:“在下若是言而无信,今后还能在江湖立足么?” 况公权道:“好,咱们就相信你一次。” 尹剑青冲进石门,脚下不由自主打了一个踉跄!艾青青回过身来关切的问道:“大哥,要不要我扶着你走?” 尹剑育道:“不用,我自己会走的。” 艾青青道:“那就快些走吧,里面还有一个人等着你呢!” 尹剑青道:“是什么人?” 艾青青道:“自然也是你的妹子了。” 尹剑育道:“你说是金步娇!” 艾青青道:“你心里本来就只有金步娇一个妹子了。” 她这话说得自然有点酸溜溜! 尹剑青答道:“我不是为了你会到古墓里来么?金步娇是怕你不肯相信,替我来做证人的。” 艾青青道:“她不是心里只有你这个大哥,肯冒生命危险来跟你作证么?” 说话之时,已经走了七八大远近,艾青青脚下一停,转身朝右首石壁轻按了两下,再伸手一推,石壁间立时被推启了一道门户。 只见一个人影疾快的扑了上来,口中叫道:“大哥!” 一听声音就知道是金步娇了! 艾青青比她还快,抬手一格,拦住了金步桥扑来的身于,撇撇嘴道:“大哥已经来了,你还急什么呢?” 金步娇被拦得一怔,望着她队随:“艾妹妹,你生气了?” 艾青青推上了石门,裂嘴一笑道:“姐姐这可是冤枉妹子了,他大哥身上中了毒郎中的毒,你碰上他,也想中毒是不是?” “你怎么不早说?”金步娇笑道:“我还当妹子吃醋了呢?” 她说到这里,忽然惊讶道:“妹子,你说什么?大哥中了毒?他中的是什么毒呢?” “好像是‘沾衣毒’。”艾青青一面朝尹剑青道:“大哥你还记得不,这间石室,就是你住了五个月才出去的那一间呀!” 尹剑青点头道:“难怪我进来时,看来依稀相识,有些眼熟。” 艾青青道:“好了,现在就罚你依然在这里坐关吧卜’她从身上取出一本册子,翻了开来,伸手一指道:“你依照书上说的练法,才能把剧毒逼出来。” 一面拉着金步娇的手,说道:“金姊姊,我们出去了。” 金步娇道:“我们不要给他护持?” 艾青青道:“不用,这道石门我从里面锁上了,外面是推不开的。” 两人手拉手退了出去。 尹剑青眼看金步娇已经和艾青青在一起,可见她一路进来,并没有遇上危险,总算放下一件心事。 低头看去,艾青青交给自己的依然是她娘留给她的那册手抄武功本子,她刚才手指之处,正是“疗毒篇” 篇中述说如何运功疗毒之法,底下有详尽的细字注解对如何运气逼毒,如何引出体外,简单明了,可以一学即会。 尹剑青就依照书上所说的方法,在地上盘膝坐下,依法运起功来。 他练成“秘宗玄功”在内功修为上,已臻上乘境界,但你不懂法门,功力再高也无法把剧毒驱出体外。 如今既懂得了运气疗毒之法,依法施为,果然把正在逐渐蔓延臂部的毒气逼聚一处,然后逐渐从肩头逼入手臂,再由手腕而掌,逐渐逼出几点毒血,体内剧毒,不过盏茶工夫,便已清除。 试着运气检查,身中之毒果已完全消失,心中不禁大喜,暗想:“这本练功册子果然奇妙的很。” 他站起身,跨出石门。(五个月前他就是从这道石门跌进来的,那时石门已经阁上,无法开,他是练了“缩骨功”才从壁间一个小洞中钻出去的,如今这道石门已经打开了)穿行了两间石室,依然不见金步娇和艾青青的影子,一直找到厨房,才见二女正在忙着做饭。 看到尹剑青进来,艾青青奇道:“大哥,你已经把毒气逼出了?” 尹剑青把那册手抄本子还给了她,说道:“这册书上记载的武功,真是奇妙之至,它已经两次救了我了。” 艾青青嫣然一笑道:“我这次回来才知道,我练的是龙城派的武功,这册手抄本,自然也就是龙城派的武学了。” “龙城派!”尹剑青听了心中一动,忖道:“紫煞星司马纶不就是龙城派的门下么?” 一面问道:“你如何发现的呢?” 艾青青忽然忸怩的道:“我不知道。” “我知道。”金步娇轻笑道:“大哥,我告诉你。” 艾青青急道:“不要,你不要告诉他。” 金步桥柔声道:“好妹妹,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大哥心里只有你一个人,别人都不重要!不然他不会不顾一切的要来找你,你也应该让他惊喜一下才行。” 艾青青道:“我才不稀罕他惊喜呢!” 尹剑青道:“好妹子,你可以让我惊喜的,为什么不让我惊喜一下呢?” 金步娇抿抿嘴笑道:“人家不肯说,你偏要问,我告诉你,你偏又没问我。” 尹剑青道:“好,那我就请你说吧!” 金步娇目光溜了艾青青一眼,嗤的笑道:“事情是这样、青妹回到这里,心里又气又伤心,你明明嫌她生的丑陋才和人家副帮主(何柔柔)好的” 尹剑青忙道:“那只是” “你不用急,听我说下去呢!”金步娇道:“现在青妹自然知道了,但那时她只是自怨自艾跪在伯母的床前,只是伤心痛哭” 艾青青道:“我才没有痛哭呢?” “痛哭也没有关系呀,难道还怕尹大哥笑你不成?” 金步娇续道:“后来她哭得昏过去了,等到醒来,一手按着地面,撑身坐起,居然发现床前有一块尺许见方的石板,有些活动,揭起石板,里面是一个抽屉大的洞穴,放着一册厚厚的书” 尹剑青道:“又有一册书么?” 金步娇道:“那是艾伯母手写的自身经历,下面是这座石窖的门户走法。” 尹剑青笑道:“难怪青青能够启闭石客中的门户了。” 金步娇道:“最后青妹发现了伯母留给她的一封信” 尹剑青问道:“信上怎么说呢?” 金步娇唁的笑道:“你猜猜看?” 尹剑青笑道:“我又不是神仙,艾伯母信上写些什么?我怎猜得到呢?” 金步娇道:“艾伯母在信上说:你一定怨恨生得丑陋,被人瞧不起,才到娘床前来哭诉的,娘早已给你准备了一包药草,用水煎好,趁热用面巾覆在脸上,冷了再换,如此不停用药草覆脸必有奇效。” 尹剑青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她说话。 金步娇接着续道:“青妹依照伯母信上的话,把一包药草用水煎了覆在面上,等面巾凉了,再敷,约敷了顿饭光景” 她拖长语气,忽然回头问道:“大哥,你猜怎么了呢?” 尹剑青忍不住望望青青,说道:“你又要我猜了,我怎么精得出来呢?” 金步娇神秘一笑道:“你不猜,我就不说了,还是让青妹自己给你看吧!” 艾青青扭动腰肢,说道:“我不要。” “那怎么成?”金步娇道:“你不给大哥看,岂不辜负了伯母的一片苦心么?” 艾青青羞涩的别过头去,还在说着:“我不要。” 金步娇格的笑道:“大哥,你看了定会大吃一惊,眼花缭乱。” 说着举步走了过去,轻笑道:“好妹子,这有什么好害羞的?来,金姐姐帮你”她用身子遮着尹剑青的视线,举起双手,好像在替艾青青的脸上脱什么似的,艾青青只是低着头,没有挣扎,任由金步娇帮她动手。 现在似乎已经做好了,只听金步娇哈的笑道:“大哥,你看青妹她” 双手扳着艾青青双肩,把她背着的身子转了过去。 尹剑青目光一亮,不禁看得呆了。 原来这一瞬间,艾青青似换了一个人一般! 不!人当然没有换,只是面貌全变换了,本来她生成满脸疙瘩,蒜皮厚唇,可说奇丑无比,这回不过转瞬之间,变得冰肌欺雪,玉骨凌霜,一张宜喜宜嗔的脸上,娇嫩如花,黛盾如新月初描,杏眼似秋水横渡,鼻如玉管,唇点樱红,含羞脉脉的站在那里,美得淡雅绝俗,丝毫不带人间烟火,简直是凌波洛神,差可比拟。 尹剑青几乎看直了眼! 不,看得眼花缭乱!不觉大笑道:“金姑娘,在下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当真是巧夺天工,真有你的!” 金步娇格格娇笑道:“大哥,你弄错了,这才是青殊的庐山真面目,你看” 她扬起手中一张蒜鼻厚嘴的丑陋面具,还待再说! 艾青青已经伸手抢了过去,说道:“人家不信,姐姐就不用说了。” 双手绷着面具,往脸上覆去,转眼之间,美姑娘又变成丑姑娘了! 尹剑青这才知道艾青青生得奇丑无比的一张丑脸,只是戴了一张面具而已,一时不觉心头大喜,急忙迎了上去,脸上讪讪的道:“青青,我若是嫌你丑,怎么会和你结为兄妹,你这不是多心了么?” 艾青青这才回嗔作喜,说道:“谁多心了?” 金步娇唁的笑道:“不是我误打误撞,到了外边,找不到出路,到处敲着石壁,把青妹引出来,又费了我好一番口舌,青殊才不会理你呢!” “多谢妹子。” 尹剑青道:“好了,外面来了很多人,那毒郎中闹老九又善于用毒,这时不知如何一个局面了,我师傅等人都被他用毒迷失了神志,咱们快出去才好。” 金步娇问道:“我爹呢,是不是也进来了?” 尹剑青不好说金财神已经死在天杀星翁得奎的笔下,只好含糊的道:“十二煞神都进来了,令尊自然也在外面了。” 金步娇道:“那就快些走咯!” 艾青青道:“大哥、金姐姐,你们等一等,我把这本书去放好了。” 她转身走出,一会工夫,手提着两口剑走来,一口正是尹剑青得自魔剑桑老邪的黑锋剑,送到尹剑青手中,说道:“大哥,外面既然来了许多强敌,你也带上长剑,才能和人动手呀!” 一面一扬手中那柄二尺半长的短剑,说道:“这是我娘留下来的宝剑,据说可以避毒,那就由我去对付毒郎中。” 尹剑青看她手中那柄短剑,镶嵌精致,淡青色的剑德上,绾着一颗龙眼大的黑珍珠,隐隐透射着宝光,剑虽不曾出鞘,但一眼可以看出是一柄极名贵的宝剑了,这就点点头道: “你这辆剑果然不错。” 艾青青喜孜孜的道:“大哥会看剑么?” 金步桥听说她爹也在外面,急着出去,催道:“青妹,这里要你领路打开石门呢,快些走了。” 艾青青一手提着短剑,走在前面,随手打开石门,就是方才进来的一条长廊,她领先走到长廊尽头处,只要再推开一道石门,就是那座大厅了。 尹剑青低声道:“青青,慢点出去,我们先看看情势再出去不迟。” 艾青青点点头,轻轻开启了石门的枢纽,推开一条门缝,三个人凑着头,往外瞧去。 大厅上这一阵工夫,形势居然已经完全变了! 现在已经壁垒分明,变成了双方对峙之局! 不,事实上还是三方鼎足相峙。 青衣帮的人占据了大厅神龛的左前方,青衣帮主面蒙青纱的妇人居中,左为副帮主何柔柔,右为护法祁七婆婆,稍前分左右两排雁翅般站着八位令主,严阵以待。 神龛右前方是少林大通禅师,身后伺立四名灰袖僧人。茅山葛清玄、身后侍立两名青衣道人。九华绝请师太,身后侍立白竹君、丁敏君、黄山万少泉、总管万友声、和武功门况公权等,也一个个神色凝重,如临大敌。 背向神龛,面向着青衣帮和少林、茅山等门派的则是独臂帮。 现在形势已变,独臂帮的声势,显然已凌驾他们两方之上! 因为独臂帮除了帮主毒郎中阎老九和三位副帮主通臂猿侯椿年、天狼星郎百辉、琵琶手鄢茂元、两位护法鬼手搜魂申一绝、月下客慕容新,和二十名黑衣帮众外,还有被迷失神志,蒙了面的石东华、冷清风、觉慧上人、万镇河、沈中庆等五人。 如今又有紫煞星司马纶,以及天煞星翁得奎为首的十二煞神中的九人,好像已经全部听命于毒郎中,因为他们全已站在独臂帮这一边了。 (司马纶方才昏倒地上,其他九位煞神是独臂帮拿下的,在拿下之时,已经给他们每人服了一颗药丸,这颗药丸自然大有问题) 金步娇轻声问道:“大哥,我爹呢?” “不知道。”尹剑青低低的道:“你莫作声,咱们且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在说话的正是独臂帮帮主毒郎中阎老九,他此刻意气飞扬,发出一阵得意而嘶哑的大笑,说道:“诸位想明白了么?以冰壶先生石东华、觉慧上人、茅山冷观主、黄山万庄主、神拳沈大侠这五位在武林中都是数一数二的高人,都已为阎某所用,再说他伸手一指司马纶,又道:“像这位一向被各门派拥为盟主的秘密组织龙城派传人司马大侠,这九位天魔门下的十二煞神,诸位也都看到了,他们一致投放本帮了” 艾青青低声道:“大哥,这司马纶是龙城派的传人?我娘写的书上说,我爹是龙城派第六代传人,那他” 尹剑青“嘘”了一声道:“快别说话。” 只听毒郎中接着道:“形势比人强,识时务者为俊杰,今晚诸位进入古墓,已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投效本帮,那是唯一的生路,一条是妄想和本帮为敌,那后果就是永远也出不了这古墓了,这一生一死二途,诸位何去何从,应该有个明智的选择。” 他说到这里,口气一顿:“好,诸位既不愿作答,本座就一个个问好了。”伸手一指万少泉,喝道:“万少庄主,尔父已在我手下,你还犹豫不决么?”回身朝申一绝喝道:“申护法,你要他们把蒙面黑布取下来。” 由一绝躬身领命,走到五个蒙面人身前,说道:“帮主请五位自己取下蒙面黑布来。” 他举手打了一个手势。只见五个蒙面人果然各自揭下了脸上的蒙面黑布。 本来大家早已看出这五个蒙面人,是石东华、觉慧上人、冷清风、万镇河、沈中庆了,但因蒙面黑布遮住了面孔,大家还不敢十分确定。 如今五人各自取下了蒙面黑布,立时就已证明无误i大通禅师、葛清玄、万少泉、况公权四人,登时心情一阵激动,脸色大变,就是隐身在石门之内的尹剑音也已心头被动不已! 万少泉手按剑柄,神情激动的道:“毒郎中,你方才答应过出了古墓,就释放家父等人,如何反覆无常,说了不算?” “哈哈哈!”毒郎中大笑道:“这叫做兵不厌诈,刚才只是本座的援兵之计,那时十二煞神尚未归降本帮,自然先要稳住诸位了,这古墓之中,有亿万财富,岂可让诸位轻易离去?”说到这里,一挥手道:“好了,这些全是废话,本座问你,万少庄主究竟如何,可以一言而决。” 万少泉凛然道:“在下还是一句老话,你必须释放家父” “好了。”毒郎中不耐的道:“大通大师,你呢?” “阿弥陀佛”大通禅师合掌道:“阎老施主身为一帮之主,首先应言而有信” 毒郎中不让他再说下去,又挥挥手道:“好了,你也不用说了。”目光转到葛清玄、况公权二人身上,问道:“二位呢?” 况公权大笑道:“阎老九,你以为手中有人质,就可以威胁我们么?其要动起手来,咱们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你的。” 葛清玄接着道:“不错,为了诛杀凶邪,咱们纵然人手不足,也还可以全力一拼。” “哈哈,诸位总算表明立场了。” 毒朗中大笑声中,阴森的道:“独臂帮的人一个也不用和你们拼搏,只要本座打个手势,暗,暗,本座就要你们父子,(万镇河与万少泉)师叔侄,(觉慧上人与大通禅师)、师兄弟(冷清风与葛清玄、沈中庆与况公权)来一场拼搏,看看你们谁生谁死,诸位信是不信?” 他这话,自然说的出,做的到,万镇河等五人全然神志被迷,只要打个手势,自然就会杀过来。 大通禅师、葛清玄等人投鼠忌器,所怕的就是这一着,听了他这话,一时之时,不禁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尹剑青心中也大感为难,自己只要一露面,他必然也会以恩师威胁自己,这真是棘手之至。 但如果万少泉等人接受了他的条件,那么这情形就更糟了,自己必须阻止他们才是,只是一时想不出妥当的办法来。 艾青青低哼道:“这些人真是没用,只要一举杀了毒郎中,不就没事了么?” 尹剑青听了她的话,心中突然一动,付道:“对了,独臂帮就是毒郎中一个人最厉害,如果一举把他除了,蛇无头不行,整个局势,就可以扭过来了,只是如何才能一举把他搏杀呢?对,要扭转大局,只有自己冒险一试了!” 想到这里,就低低的道:“你们守在这里,等我出去搏杀毒郎中,你们就喊一声:“大家快全力消灭独臂帮’,让他们好一齐动手。” 艾青青道:“不,大哥,我不怕毒,我去对付他。” 尹剑青道:“对付毒郎中,只能出其不意,不能让他有机会指挥被迷失心志的人,否则,会全功尽弃。” 金步娇道:“大哥,你内功深厚,如果用‘传音入密’是不是可以让大通大师那边的人听到?” 他们隐身之处,是在独臂帮的人的右后方,离大通禅师等人站立之处八九丈远,是以她有此一问。 尹剑育道:“大概可佩。” “这样就好。” 金步娇道:“大哥就以‘传音入密’告诉大通禅师,再要他转知其他的人,大哥出其不意,搏杀毒郎中,大家也同时发动,先抢救神志被迷的人,点了他们穴道,就不至被独臂帮利用,其余剩下的人,就不足为虑了。” 尹剑青听得大喜,点头道:“妹子此计大妙。” 当下就以“传音入密”朝大通禅师说道:“大师,在下尹剑青,自问可以一举搏杀毒郎中,只是在下发动之时,希望大师诸位一齐出手,先行抢救神志被迷的五人,把他们点住穴道,只要家师等五人不为他们利用,余人不足为虑了。” 大通禅师听到尹剑青的话,只不知他身藏何处,不便以“传音入密”作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一面朝毒郎中道:“阎施主可否让贫衲和这几位略为商讨,再作答覆如何?” 毒郎中自然不疑有他,阴笑一声道:“好,只是本座耐心有限,大师和他们快作决定才好。” 大通禅师和绝情师太、况公权、葛清去、万少泉等人低低商议有顷,然后朝毒郎中合掌一礼,高声道:“阎施主,贫衲和大家商量的结果,全同意了。” 这话说的很含糊“全同意了”是同意投降?还是同意拒绝呢?其实他这话乃是对尹剑青说的,也表示大家全同意了。 哪知他此话甫出,只听进入这座大厅一直没有开口的青衣帮主此时突然冷喝一声道: “且慢。” 大通禅师合十道:“女施主有何见教?” 青衣帮主还礼道:“大师请稍待,我是找阎老九说话。”一面目注毒郎中,冷然道: “阎老九,他们诸位投鼠忌器,本帮可不在乎。” 毒郎中一呆,说道:“帮主之意,是要和本帮动手了?” 青衣帮主道:“你可知道你把寿比南等人毒翻在古墓门口,老身为什么又把他们救醒了带进来,是为什么吗?” 毒郎中道:“在下倒是愿闻其详。” 青衣帮主道:“因为老身要他们知道,这古墓中的财宝,是天下人万众一心聚积起来,为光复大汉民族的基金,不是他们天魔门所可觊觎的。” 毒郎中又是一呆,说道:“这么说,夫人是龙城派的人了?” “不错。”青衣帮主冷然道:“所以我要他们进来看看,凭区区十二煞神,是不是能动龙城派一草一木,他们才会死而无怨。” 毒郎中大笑道:“但他们如今已经投到我独臂帮的门下了。” 青衣帮帮主静静的道:“所以我要你把他们交出来。” 毒郎中大笑道:“夫人要在下交出十二煞神?哈哈!十二煞神不是就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吗?贵带有本领,就把他们擒去好了。” 青衣帮主冷然道:“你以为青衣帮制不了他们么?” 话声甫落,右手一抬,青在帮八名令主一阵“锵”“锵”剑鸣,八支精芒耀目的长剑,同时出鞘,举步朝前逼去。 祁七婆婆更不待慢,一手提起朱红鸠头杖,越众而出,桀桀怪笑道:“阎老九,你大概连老婆子一杖部接不下来呢!” 毒郎中眼看青衣帮业已发动,心头也暗暗震惊,他怕的是大通禅师这边的人,乘机和青衣帮联手,因此,左臂疾快的向空连圈了二圈。 由鬼手搜魂申一绝率领石东华、觉意上人、冷清风、万镇河、沈中庆等六人向右移动,监视大通禅师,况公权等人。 月下客慕容新率同紫煞星司马纶,以及天杀星翁得奎等九八,朝青衣帮迎了上去。 毒郎中闯老九和三个副帮主(通臂猿侯椿年、琵琶手鄢茂元、天狼星郎百辉)率同二十名黑衣独臂的帮丁,也跟着向左移去,以支援十二煞神,企图全力先对付青衣帮。 他这番部署,也不能说不对,至少大通禅师这方面的人,只要稍有异动,石东华、觉慧上人等人立可出手,对方投鼠忌器,自然就不敢动手了。 尹剑青因大通禅师已有暗号传来,如今青衣帮又已发动攻势,这机会真是太好了。 他回头朝金步娇、艾青青低声道:“是时候了,我先出去,你们就跟着上来!” 他话声未落,祁七婆婆已经大喝一声,朱漆鸠杖“呼’的一声,直奔天杀星翁得奎当头砸去。 八名令主也跟着一跃而上,分别朝其余八名十二煞星攻到。 就在此时,突然听紫煞星司马纶口中朗笑一声,软剑如匹练横扫,身形半转,寒光一闪而过,惨呼乍起,已把月下客慕容新拦腰斩为两截。脚下一个飞踢,就扑到毒郎中面前,嘿然喝道:“阎老九,你以为真的把我迷住了么?” 毒郎中大吃一惊,急忙往后跌退,骇然道:“你没有被迷失神志?” 司马纶大笑道:“告诉你,龙城派有疗毒神功,何惧你使毒?” 天狼星郎百辉一挥手中天狼爪,闪身而出,喝道:“那你就接我一爪。” 他天狼爪长两尺有奇,精钢所铸,专锁敌人兵刃,使的招式也极怪异。 司马纶凛然喝道:“你给我让开。” 一剑向外斜劈而出。 郎百辉嘿了一声:“来得好。” 天狼爪忽然一圈,爪头五根锐利如钩的钢爪,已有两根锁住了司马纶的长剑剑尖。 但他忘了司马纶手上这柄青霓软剑,乃是龙城派历代相传的掌门人护身之宝,剑身虽狭,却是断金截铁,犀利非凡的名剑。但听“嗒”“嗒”两声轻响,天狼爪上两根专销兵刃的狼爪,立被削断! 郎百辉大吃一惊,急忙往后跃退。 司马纶又是一剑横扫,郎百辉不敢再用天狼爪去架,转身后跃,正好艾青青从石门中飞奔出来,随手一剑,从他后心刺入,一剑毕命。 司马纶突然欺身而上,大喝道:“阎老九,你纳命来吧!” 毒郎中大笑道:“你还差得远。” 左手朝前一扬,从他抽中飞出一柄短剑,直射司马纶咽喉。 司马纶举剑一格“当”的一声,拨落地上。 哪知毒郎中左手大袖之中,竟然像连珠般接连激射出四口短剑,一口接一口,快速如电,所取部位各异。 司马纶只得挥起软剑,剑光连闪,把它—一击落。 但就在毒郎中话声出口,突然背后有人冷笑一声道:“尹某那就不客气了。” 寒光一闪而过,已把毒郎中一颗獐头鼠目的脑袋,挥落地上,骨碌碌滚开老远,他还张目道:“是谁” 但在他身子倒下之前,从左手抽中还飞出两口短剑“嗤”“嗤”两声,朝司马纶激射过去。 尹剑青身发如风,一剑砍下毒郎中脑袋,正好通臂猿侯格年。琵琶手鄢茂元及时抢到。 尹剑青大喝一声,黑锋剑随身疾转,横扫而出,又朝候椿年拦腰扫去。 侯格年外号通臂猿,平日从未使用兵刃,此时一见尹剑青手中只是一支铁剑,毫无光芒,举手一掌猛向剑上拍去。 他这一掌纵然掌风如涛,但黑锋剑岂是寻常兵刃?尹剑音便的又岂是寻常剑法?口中大叫一声,仅剩的一条左臂,先迎剑而断,接着剑锋扫过,拦腰而斩。 司马纶挥剑击落毒郎中最后两口短剑,身形已扑到琵琶手鄢茂元身前,一剑穿心而过。 这原是瞬息之间的事,就在青衣帮发动的同时,少林大通禅师、茅山葛清玄、黄山万少泉、武功门况公权、九华绝情师太五人也同时闪电般抢出,绝请师太剑先人后,化作一道青光,直取鬼手搜魂申一绝。 由一绝看她身剑合一,来势急锐,不敢硬挡,分跃数尺,哪知绝情师太剑势出手,岂容他躲闪,身若旋风,又挥剑而上剑招一紧,刷刷刷,剑势如缤纷花雨,漫天飞洒! 申一绝纵有鬼手搜魂之号,但肉掌总不能与锋利宝剑抗衡,被迈得连连后退。 不过刹那之间,已被绝请师太圈入在一片缭绕剑光,纵横剑气之中,他本来是负责指挥石东华、觉意上人等人,因为被迷失神志的人,只能接受某一特别手势的指挥,若是无人指挥就会显得迟钝。 因此在绝情师太把申一绝困注同时,大通禅师很快一跃而上,点了师叔觉慧上人的睡穴,葛清玄、万天泉、况公权也同时出手点了冷清风、万镇河、沈中庆三人的穴道。 尹剑青一下抢到师傅身侧,也点了石东华的穴道。 等到金步娇、艾青青两人飞扑过来,独臂帮几个首领,已经就戮,二十名帮丁睹状大惊,纷纷丢下兵刃,跪地求饶。 艾青青走到毒郎中尸体边上,用剑挑开他衣襟,找到了四五个装药的小瓶。俯身取过,朝尹剑青走了过来,口中叫道:“大哥,我找到解药了。” 金步娇也急忙奔了过来,问道:“尹大哥,我爹怎么不见呢?” 尹剑青道:“步娇,我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令尊是被翁得奎杀害的” 金步娇听得一呆,尖叫道:“我不信,翁得奎是爹的龙头,怎么会杀害我爹的呢?” 尹剑青道:“令尊和温化龙为了墓中藏金,相互勾结,毒害翁得奎,才被翁得奎杀死的,方才我怕你忍不住,误了大事,所以没有告诉你。” 金步娇目含泪水,尖声道:“我爹在哪里呢?” 她随着喊声,急步如风,朝人丛中找去。 尹剑青叫道:“步娇,你等一等,人死不能复生,等我救醒师傅,再陪你去找” 但金步桥已经飞一般冲了过去。 这时大厅上形势犹极混乱,尹剑青自然不能舍了师傅不管,追上她去。 艾青青把手中四五个药瓶,一齐交给了尹剑青,说道:“大哥,我陪金姐姐去。”急忙纵身赶了过去。 此时只听绝情师太冷叱一声:“着!” 剑光连闪,申一绝连退了五步,身形摇摇欲倒,原来他胸膛上已然中了五到,鲜血像泉水般涌出,绝请师太又追上一剑,结果了他的性向。 如今场中只有青衣帮的人,还在和十二煞神中的九人激战未下! 这九个煞神全是江湖上的凶神,又是天魔教下的高手,青衣帮八位令主武功再高,毕竟都是女孩儿家,在内力上,就稍逊一筹,因此,双方一对一,还是打成了平手。 这还是九个煞神神志受到迷失,不然,八位令主只怕未必顶得下来。 九人之中,论武功,以天杀星翁得奎最强,但他遇上的是祁七婆婆,一支朱红鸠枝,又长又重,每一记都有泰山压顶之势。 翁得奎手中一支魁星笔,又小又短,本来江湖上有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的说法,那是说,必须近了身,短兵刃就可发挥狠劲,怎奈祁七婆婆鸠杖展开,势如翻江倒海,两三立之内,劲风贯耳,哪有你灭杀星近身的机会。 因此翁得奎在九人之中,虽是武功最高,遇上祁七婆婆,就没有他旋展的机会,落尽了下风。 第二个是地鼠隗七,他武功原只乎乎,却以轻功擅长,这回遇上的对手是金鹰令主,一支剑纵击横扫,把地鼠逼得抱头乱窜,但任你金鹰令主剑法如何凌厉,他东窜西跃,竟是一剑也刺不上他。 其他七人,寿星寿比南对金雕令生,天机星陆机对金燕令主,雷公雷成章对金鸽个主,山魈竹老四对金鹊令主,门神沙老三对金莺令主,开路神窦镑对金雁令主,丧门神欧阳琥对金鹣个主,差不多一时之间,都很难分得出胜负来。 张翠翠看出地鼠隗七只是仗着轻功东跳西跃,她暗暗屈指轻弹,打出一支飞针。 地鼠隗七堪堪纵身跃起,避开金鹰令主贴地横扫的一剑,哪知纵起的人,忽然往下跌落。 金鹰令立正好一剑扫空,眼看机不可失,突然迥剑又扫了过去。 地鼠腿弯上中了一针,还没站起,剑光扫过,双腿立被削断,大叫一声,跌倒下去,金鹰令主又补上了一剑,地鼠一缕游魂,只好上封神台去了。 金鹰令主一个转身,欺向寿星寿比南,手中长剑一振急刺过去。 金雕令主和寿星久战不下,心头正在焦灼,一看金鹰令主择剑助战,精神不觉一振,左手杨处,打出一支金雕翎! 寿比南冷不及防,正被打中右肩,一阵剧痛,手上一支七弯八曲寿星公杖缓得一援,金鹰令主抖手一剑,从后心直透前胸,扑倒下去。 金鹰令主抽回长剑,朝金雕令主道:“我们分头杀去。” 于是金鹰个主挺创直扑正在和金燕令主激战的天机星陆机,金雕令主扑向金鸽令生挤掉的雷公雷成章,合两个令主之力,对付一个,自然很快就把天机星和雷公解决了。 这一来,就已有金鹰、金雕、金燕、金鸽四个令立空出手来了,于是这四位令主一个转身,又分别加入了金鹊、金莺、金雁、金鹤四人的战团以两敌一,又很快就把山魈竹老四、门神沙老三、开路神窦锋、丧门神欧阳琼等四人先后解决了。 现在只剩下天杀星翁得奎一个,还在和祁七婆婆激战未已。 祁七婆婆一支朱红鸠头杖,劈、扫、送、击、上、下、左、右使得风声呼呼,凌厉无匹。 翁得奎魁星笔根本无法和六尺长的鸠头杖接招,只是腾闪跃避,乘隙进招,他本已落尽下风,但却始终没有露出败象来。 金步娇终于找到爹的尸体,不由放声大哭,猛地直起身,用衣袖抹了一把泪水,呜咽的道:“爹,女儿给你老人家报仇去。” 话声一落,呛地抽出长剑,朝天杀星翁得奎通了上去,口中厉声道:“姓翁的,你这天杀的,我要给爹报仇,” 猛地一剑,刺了过去。 祁七婆婆叫道:“小姑娘,快让开,你要报仇,也等我老婆婆先把他制住了。” “不用。”金步娇大声道:“我给爹报仇,我要手刃这姓翁的,你你站开去,我必须亲自动手,要他血债血还。” 说话声中,手中长剑刷刷刷,划出一片寒光,急袭过去。 祁七婆婆杖势稍缓,看了他几剑,含笑道:“小姑娘,凭你这手剑法,还不是他的对手。” 金步娇咬紧牙齿,一支长剑使得发疯一般,尖声道:“不是他对手,就和他同归于尽。” 艾青青道:“金姐姐我来帮你。” 一道青虹,电射而至。 天杀星翁得奎在祁七婆婆杖下,已是相形见绌,加上一个金步娇,还不觉得什么,但再加上一个艾青青,就不成了。 几招下来,避开了祁七婆婆的杖,就避不开艾青青的剑,青芒一闪,就响起了翁得奎的一声闷哼,血光飞洒,一条右臂已给艾青青一剑剁了下来。 祁七婆婆鸠杖一收,说道:“小姑娘,老婆婆就把这厮让给你吧!” “谢谢你。” 金步娇一剑当心刺去。 翁得奎双目通红,好像一头要吃人的豹子一般,身形闪动,口中发出凄厉的喝叫,左手五指箕张,朝金步娇抓来,他因神志被迷,又被艾青青砍下一条臂膀,激发了他的凶性,这一扑之势,当真凶猛无比,要是给他抓住了,不把你撕裂才怪! 金步娇果然拼上了命,口中娇叱一声,长剑一挺,不避不闪,朝他扑来的人刺去。 艾青青睹状大惊,只好跟着她迎上,手中短剑急急朝上撩去。青芒一闪,又把翁得奎一只抓来的手爪,齐腕砍断,金步娇一封穿胸而过。 天魔门大弟子十二煞神之首天杀星翁得查终于恶贯满盈,死在金步娇的剑下。 金步娇仰天大哭道:“爹,女儿给你报了仇啦!” 长剑一阵乱挥,砍得翁得奎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艾青青道:“金姐姐,你大仇已报,手刃了仇人,已经够了。” 这时石东华、觉意上人、万镇河、冷清风、沈中庆五人,服下了艾青青从毒郎中怀中搜到的解药,都已清醒过来。 青衣帮主徐徐从脸上揭下蒙面青纱,露出一张白皙慈祥的面孔,含笑道:“司马纶、艾青青,你们两个过来,你们不认识老身是不是?”她朝司马纶道:“难道你没听你师傅说过,他还有一个妹子么?” 接着回头朝艾青青道:“你也不应该姓艾了,艾是你娘的姓,你爹性吴,你也应该姓吴才对,你娘就是老身大嫂,大嫂大概误会大哥离古墓就一直没有回来,以为大哥变心,其实大哥给奸人韩敬仁出卖,不敢再回古墓,是怕你们母女受累,韩敬仁已被我在十年前杀了,没想到大嫂也去世了,留下你这可怜的孩子” 艾青青赶忙脱下罩在脸上的面具,一下扑入青衣帮主的怀里,流泪叫道:“姑妈,侄女都知道了,我娘留下一册手写的纪事本,把侄女的身世,都写在上面了,娘唯一不知道的,是爹的行踪了。” 司马纶也跪了下去,朝师姑磕了几个头,道:“多蒙师姑赶来相助,不然,今晚这场混乱的局面,恐怕还无法收拾呢!” 青衣帮主荡然笑道:“今晚真正的主力,可不是师站,乃是尹少侠呢,你们年轻的一代,应该多多接近,龙城派不是武林中一个狭窄的门派,是结合天下英蒙,容纳各门各派,为光复大汉河山的一个大门派,你们应该共同携手合作,这里许多武林前辈,还有师站这个青衣帮,都会支持你们的。” 司马纶走过去,和尹剑青紧紧地握住了手。 觉慧上人合十道:“阿弥陀佛,夫人说得极是,在场之人,都是昔年龙城派的护法,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贫衲虽是方外之人,也不敢例外呢!” 老和尚话声一落,石东华、冷清风、绝情师太、况公权等人也纷纷附和,大家以龙城派这座古墓为基地,结纳江湖英豪,共同为一个理想,光复河山,一个目标,为驱逐异类而奋斗。 他们以后也有过轰轰烈烈的事迹,虽然不见于史乘,却也在莽莽江湖流传下去。 这点种子,永远在思汉的人心中发芽,终有一天,这颗芽会茁壮长大,那就不是本书的范围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