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义军》 第1章 辫子 “少爷,少爷,你醒啦?快去告诉老夫人少爷醒了”一个丫鬟高兴对另外一个小丫鬟说道。 孟浚慢慢的睁开眼皮,隐约看见一张古色古香的纱帐,耳边听见女子清铃的声音,孟浚使劲的想睁开眼睛,可惜还是虚弱的沉睡过去。 “大夫啊,我儿没事吧,刚刚可是醒了,但是现在怎么还是昏迷不醒的样子” 一个留着山羊胡须的老者缓缓的说道“老夫人不用太过担心,公子只要有醒过来,应当是无碍,脉象渐渐平稳,再过两三时辰就会醒了”说完老大夫开始收拾医箱。 “谢谢大夫,这是诊金,环儿,送送大夫”老妇人拍着胸口双手合十,“谢天谢地,菩萨保佑,保佑我儿平安顺遂” 夜晚,孟浚慢慢的睁开眼睛,看向四周,古色古香的房子,一盏油灯摆在桌上,一个女子趴在桌上,看着已经睡着。 孟浚想起白天的时候,自己照常上班,只是走天桥的时候,脚滑了一下,摔了下来,按理来说自己现在应该在医院,身边都是白大褂的医生护士吧,怎么会来到这么奇怪的地方。孟浚摸了摸脑袋...????? “我怎么成光头了,我头发呢?”孟浚惊讶的说道。 “少爷你醒了,你没事了,我现在就去找老夫人”那女子看见孟浚醒了,显得很开心,急忙的跑出门去。 孟浚看着那女子,又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谁把我头发剃了,不对,怎么后面还有一小条小辫子?我头发也没这么长啊,剃了还有可能,但是后面这么长的辫子是怎么回事”孟浚喃喃自语道。 “浚儿,你终于醒了,真是太好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先喝点热乎乎的汤啊?环儿,快去厨房把炖好的汤端过来。”孟浚望着眼前这位身着古装的老妇人,她头戴珠钗,手腕上戴着一串佛珠,仪态雍容,典雅大方。然而,孟浚可以发誓,自己的记忆中绝对没有这样一个人。 “呃,那个……我这是在哪里啊?” “浚儿,你这是怎么了?这里是你的家呀,你怎么不认识了呢?”老妇人满脸担忧地抚摸着孟浚的头,轻声说道。 “来,乖乖把汤喝了。喝完汤再好好休息几天。军营中的事务,必之会帮你照看的,你不必担心。再说了,还是想办法走走关系,调到文职为好。那千总的职务,不做也罢,如今局势混乱,还是平安为福啊。”老妇人吹着汤,小心翼翼地喂着孟浚,口中喃喃细语。 孟浚只能默默地喝汤,聆听着她的话语,没有丝毫反驳的意图,只是偶尔用“嗯”“好”“是吧”回应着。毕竟,初来乍到这陌生之地,多听少说才是明智之举。 喝完汤后,一股强烈的疲惫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孟浚的倦意愈发明显。老妇人将他的疲态尽收眼底,轻声说道:“浚儿,你且好生歇息,若有任何想吃的,尽管吩咐环儿去操办。娘去为你诵经祈福。”言罢,老妇人轻轻摸了摸孟浚的额头,然后缓缓地离开了房间。 孟浚看着侍立在旁边的丫鬟衣饰的侍女,心中暗道“难道我真的穿越了?还有辫子,是穿越清朝吗?” .........三天后,孟浚经过对环境的观察和对环儿的旁敲侧击下终于知道了这具身体的身份。 孟浚,字元祉,乃江苏常熟县人也。时维顺治二年六月中旬,其父已逝年余。其母周氏,家资颇丰。昔年,其父托关系,谋得常熟千总一职。然此军营人不满六百,皆为穷苦之辈,此职亦不过挂名而已。可孟浚却常往军营,然具体事务皆由府中家生子孟必之代为打理,实则并无多少实事。 而孟浚之所以昏迷就是骑马从辎重营回来的路上,马惊失蹄落马摔到脑袋导致的。现在是明弘光元年,当然现在弘光帝已经没了,隆武元年,大清顺治二年,半月前清廷占领南京后,江南各地迅速平定,而前身自然也是摇身一变成为了大清绿营的一位千总,人没多,钱没少,什么也没变化。 但是自从半月前大清摄政王多尔衮下令江南各地剃发的消息传来,违抗者将被视为“逆命之寇”,以“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所以前身做为大清绿营千总,自然不敢头铁反抗,当然也是剃头效忠。 但是,多尔衮的这一道命令在江南地区掀起惊涛骇浪,江南各地的士绅民众纷纷举起义旗,驱逐县令,重新竖起大明的旗帜,一时间江南各地风云变色,江阴,嘉兴,各处义旗四举 至六月,剃发之令已经传遍江南。 自五月开始,剃发令所到之处,民变四起。 最先闹事的是江浙地区。顺治二年五月,吴县生员陆世钥等起兵太湖,原明职方主事吴易,举人孙兆奎等起兵吴江长白荡,附近义兵来归,声势浩大。以上两军曾与南明吴淞提督吴志葵联络,试图占领苏州,可惜兵败。 六月,南明巡抚田仰等起兵崇明,奉故明义阳王为首领,以舟师驻崇明沙。长兴县金有鉴起兵,奉明通城王一战克湖州,进攻长兴,嘉兴地区士民起兵,聚众三万余人,声势浩大,江宁震动,这时常熟县也是人心惶惶,暗流涌动。 因为所附之身是同名同姓,虽然孟浚平日都是谨小慎微,但每日醒来之时,看到铜镜里自己光秃秃脑门后面那一条金钱鼠尾,都有一股极大的冲动剪下它,但是孟浚告诫自己,一定不能冲动,剪下容易,可后果是严重的。 “必安,这两天外面有没有什么动静啊” “回少爷,外面剃发匠的生意很好,绿营兵到处抓人,没剃发的都强行留辫” 孟必安,也是府中家生子,一直服侍孟浚,陪伴孟浚长大的伴当,此时正陪在孟浚身边替孟浚摇着蒲扇,而孟浚则躺在摇椅上一摇一摇的 “少爷,你这几天一直待在府里是不是有些闷啊,要不要出门去逛一逛啊,放松一下”孟必安满脸笑容的对孟浚说道。 孟浚听到孟必安的话,停下摇摆的椅子,想了想决定出门逛逛,来到这个世界好几天了,还没出门看看这个时代的风景,自己也是有这个好奇心的 “行吧,逛逛就逛逛吧”说完站起身,伸展一下身体,带着孟必安出门去看看大明的风土人情...... 第2章 街上 孟浚带着孟必安离开家来到常熟街道,两边都是低矮的木质结构的房子,街道上人流稀疏,偶有人路过都是行色匆匆,一副市场凋条的景象。 孟浚转了一圈,顿觉索然无味,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千篇一律的房屋,毫无特色可言。而且,这里的店铺似乎都大门紧闭,毫无生气。常熟虽无战乱之扰,但江南的混乱显然也已波及至此。孟浚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正欲打道回府,忽然瞥见一群人围在一处,好奇心作祟的他,不由得向人群走去。 “少爷”这时孟必安略带期冀的眼神看着孟浚说道。 孟浚定睛观瞧,却见一群清兵剃匠正将一名气息奄奄的书生打得血肉模糊。原来这书生死活不肯剃头,只见手持虎头刀的清兵剃匠就要朝他脖颈砍去,口中还喊着“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孟浚见此情形,出言喝止:“住手!” “大胆!剃发留辫乃是朝廷律令,谁敢违抗?莫非你想谋反不成?”见有人捣乱,一名清兵大声呵斥道。 “放肆!竟敢对我家少爷无礼!”孟必安见有人竟敢对孟浚出言不逊,立刻高声断喝,“你这等身份,也敢如此跟大人说话!” “这...”听到孟必安的话,这些清军惊疑不定 孟大人,此等军士有眼无珠,不识泰山,还望大人海量,饶恕此獠一次。”只见一满脸络腮胡的光头大汉,朝着孟浚抱拳说道。 “宋……宋把总,小人……小人不知是千总大人。”那喝止孟浚的士兵,吓得脸色惨白,说话也结结巴巴。 “嗯,罢了。”孟浚面色不改,沉稳说道。 孟浚拦下剃头兵的屠刀,救下那书生的命。当然,想留头,发是不得不剃的,书生被打晕之后,再剃发了事。那个宋把总看到书生已经剃发,也没有再生事端,只是拱拱手对孟浚说道“卑职告退”说完便带着士兵离开。 孟浚凝视着眼前这位书生,心中暗感此事颇为棘手,此人已然晕厥,自己将其救起,总不能放任他横躺于大街之上。 “少爷,不如先将他带回军营吧,此处距东城门不远,军营就在东城三里之外。” “如此甚好。”孟浚应道。此去军营,一来可以看看近况,自己身为千总,在这乱世之中,军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若能统率一支军纪严明的雄师,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去?想到此处,孟浚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兴奋。 孟必安背着那书生朝军营走去,边走边道:“已有数日未见必之了,此番正好前去探望他。” “嗯” 半晌...到了军营门口“参见千总大人”两个守门士兵对着孟浚抱拳道。 “让必之来见我” “是大人”说完一个士兵一溜烟往里跑去通告 “把这书生带去我的营房” “是少爷” 到了孟浚的营房,是一个双层木屋,进入房间孟必安把书生放在椅子上这时一个壮硕的汉子进入的房间,看到孟浚就立刻激动的下跪说道“少爷,你没事了,没事就好” “好了,好了,赶紧起来吧,自家人跪什么跪”孟浚看见这汉子跪下立刻把他搀扶起来 这时必之看见了这书生问道“少爷这位是...” “哦,这是少爷在街上救下的一个书生,他不肯剃头,再晚那么一下脑袋肯定就没了”这时必安从旁解释了一下 “嗯,必之,我不在的这几天,营里有什么事吗” “回少爷,营中一切如常,不过,我听到一些消息,好像说是要调我们运输辎重去嘉兴,具体的话王守备还没说” 一阵闲聊孟浚总算知道了自己这个千总有多少含金量,营里共有兵士七百二十人,平常由王守备指挥,不过王守备平常住在城里,基本不来军营,营中设把总三人,孟必之,宋建平,林士奇三人。其中孟必之是铁杆的自家人,宋建平是王守备的嫡系,林士奇则是中立,谁下的命令他都听,林士奇手下有六七十人是北方溃兵,这些溃兵颇有勇力,他们聚在林士奇手下。果然是党外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伟人诚不欺我啊。 这时旁边一阵声响传来,只见那书生一边呻吟着一边慢慢醒转过来,等那书生清醒过来后,得知自己已经剃发的事实,只是沉默着,问他叫什么姓什么也不说,一副心如死灰之色,而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今失发饰,披发左衽已,无颜见列祖列宗” “哎呀,你这酸秀才,头发剪了就剪了,总比命丢了强吧”孟必之听到这话忍不住的反驳到。 “书生,活着就还有希望,死了那就真的没希望了”孟浚这时忍不住开口劝慰道。 “希望”听到这句话那书生的眼里冒出了那么一丝光芒,虽然也还是沉默不语,不过看着状态已经好了许多。 孟浚知道,最后是满清笑到最后,现在是顺治二年,孟浚隐约记得李自成就是今年死在湖北的九宫山。而张献忠也是明年就会被清军射死。至于南明更是因为君位之争而不顾清廷势大自己先打一顿。 孟浚想改变历史,很现实的一点,那就是军队,地盘,而自己现在就是个小小的千总,没有独立领军的资格,更何况手下三个把总也不都是一条心的,至于地盘那更是没有,千头万绪一时之间涌上孟浚心头。 这时一个士兵进来通报林士奇把总过来求见。孟浚认真的打量着这个北方汉子。 林士奇,黑脸瘦汉,陕西榆林人,据说是关宁铁骑出身,长着一张大长脸,脸颊处有一道伤疤从眉骨一直到嘴唇边,看着十分骇人,林士奇过来只是和孟浚寒暄了几句便告退离开。 在江南反抗剃发令愈演愈烈的情况下,清廷摄政王多尔衮决定任命一个重量级人物来到江南平定局势,这个人就是曾经大明蓟辽总督,太子太保洪承畴。 第3章 行军 时间又过了数日,王守备传来命令,孟浚明日率领常熟营押送辎重送往嘉兴城外的李成栋军中。 收到命令的孟浚辞别母亲周氏,周氏虽担忧但也是让孟浚一路小心,自己会为他祈福的 第二日,孟浚带着孟必安回到军营接受辎重后,开始率领常熟营离开驻扎的营房往嘉兴方向而去。 看着几十车上钱粮辎重兵械,孟浚满肚子里的心思就没停过,不过看着这常熟营近千营兵,一个人麻木不仁的样子,孟浚不管有什么心思都不敢暴露出来,孟浚转头看向在身旁的书生,自从把书生安置在营中,孟浚便把他当做自己的幕僚,只是这书生一路上沉默寡言。 一路上孟浚拿着一本孙子兵法一有空就拿出来学习,虽然很多意思一知半解,但孟浚强迫自己学习,毕竟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做诗也会吟,多看书总是没有坏处的,偶尔也和书生探讨孙子兵法,但是书生虽有才气,但显然不在这兵事之上。 孟浚觉得虽然这书生看着有些许迂腐,但还是有些才华的,出口成章,历史典故信手拈来。 押运辎重的速度极为缓慢,一天时间的行程不过25里(差不多现代的12公里)行军途中枯燥乏味,孙子兵法全书不过六千字,这三四天时间孟浚早就已经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于是孟浚便时常与这书生闲聊,书生谈兴不高,偶尔回应孟浚几句,不过这时书生忽然有了些许兴致 “此地便是阳澄湖了,稻熟江村蟹正肥,双螯如戟挺青泥,阳澄湖蟹之肥美,余数年前与好友曾品尝过,真是回味无穷啊” “这有何难,此处便是阳澄湖,附近必有店家,想吃可以买一些”孟浚笑着对书生说道 “阳澄湖还在,蟹年年都有,只是故人已经不在已”说完书生看着远处的阳澄湖喃喃自语道“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啊” 孟浚看着书生情绪低落,便转移话题说道“阳澄湖在明初之时也出过一位奇人,书生你知道是谁吗” “黑衣僧人姚广孝,我知道”书生淡淡的说道 “那你觉得姚广孝此人是正是邪,我看史书,有人说他一代奇才,也有人说他是一介妖僧” “是正是邪,因人而异,在建文帝看来此人那一定是妖僧,祸乱天下之源。在成祖看来姚广孝运筹帷幄,得之犹如高皇帝得子房,太宗得房杜,不过姚广孝此人辅佐成祖,各种谋划,决胜千里之外。关键之时帮助成祖做出关键而又正确之决策。”书生说完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当今天下,东虏横行天下,不知今日何人可安天下” “时势造英雄,天下之大草莽英雄何其多也” “自萨尔浒之战后,官军对战东虏胜则小胜,败则大败,到了如今,更是战不敢战,江北四镇刘良佐,刘泽清坐拥数万大军,竟不发一矢而降,各级官员投降成风,真是可笑,可耻,可叹”书生痛心疾首道 “清军入关并不是真的天下无敌,而是因为朝廷积弱,腐败党争,居高层勇于内耗,却怯于外敌,如果不是朝廷腐败无能,如果不是李自成攻破京师,如果不是吴三桂打开山海关,可惜现实没有那么多如果,李自成打破了北京,吴三桂开了山海关,但我相信只要革除时弊,训练精兵,粮草充足,天下尤可作为”孟浚宽慰的说 孟浚和书生在湖边一旁闲聊之时,孟必安侍立在后边,这时忍不住擦嘴到“大人,听说福建隆武帝已经登基称帝,福建郑氏海船千条,精兵数十万,尚有福建江西两广湖广各省,浙江鲁王已经在绍兴监国,如今剃发令之下人心惶惶,各地皆有义举,这时候如果官军北伐我觉得肯定会成功的” 孟浚忽然觉得有些心情激荡,原来吾道不孤啊,满清入关以来,烧杀掳掠,无恶不作,人心向背,这时候更是剃发异服,江南民心早已鼎沸,只是现在各地义军各自独立作战,要是能有一人可以统合各地义军,不说北伐中原,据长江对峙北望中原还是有希望的。此时孟浚忽然觉得平时没太注意到孟必安,想不到他消息挺灵通的,还有这种观察力和思维。 “必安言之有理”孟浚夸赞了一句 三人一言一语的讨论下,书生显的心情激动荡,此时更是对孟浚说道“大人不如我们...” 孟浚不待书生说下去便摆摆手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先放肚子里,以后再说” 书生不顾孟浚阻拦慷慨道“孟大人,我等如今剃发异服,死后以何面目见列祖列宗于地下,与其如此屈辱活着,不如我们...反了”书生在最后反了两字上加重了语气。 孟必安听到书生的话,立刻反驳道“你个书生之见,现在这种情况怎么反,官军还没有北伐,就我们这几百个人,说好听点是军队,说难听点那就是一群民夫,现在怎么反,再说了扬州砍了八十万人,江北四镇几十万大军都降了,就这几百号人还不够八旗兵砍的,少爷你可别听这书生胡说八道啊”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你个懦弱之徒”书生轻蔑的看了孟必安一眼。孟必安被这书生一激,气的嘴巴一抽一抽的。 “好了,别吵了,容我好好思量一下”孟浚烦的喝止了两人的吵嘴 “哒...哒...哒...哒哒哒”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孟浚定眼望去一个八旗兵骑马疾驰而来,八旗兵到了孟浚跟前趾高气扬的说道“你等在此休整一阵,前方有些许乱民,大军平叛后尔等再前进”说完不待孟浚回话便掉转马头奔驰而去。 孟浚看着这八旗兵离去的身影,思考片刻后对孟必安和书生说道“走我们去那边山坡上看看” 而附近的孟必之林士奇和宋建平看到孟浚,听到前方有八旗军在平叛,孟必之和林士奇则立刻跟了过去,而宋建平顿足想了想也跟了过去。 第4章 战争 相城郊外,一处山坡上。 孟浚看着远处列阵的八旗兵,八旗前面约四五百绿营兵,八旗人数较少,但看着极为精锐,不过一百多人,散发着一股嗜血的摄人气息,而对面近两千余人杂乱无章的冲击清军阵线,披甲者不过百人,其余人有的执刀,有的拿长枪或鸟铳,更有甚者拿着菜刀,锄头,镰刀铁叉不一而足,看样子这些是各村各乡的村民乡兵为了抵抗剃发易服在乡绅的组织下而奋起反击。 尽管孟浚等人站的离战场稍远,但从那战场上飘来血的腥味和火药的硫磺气息一刻不停的钻入孟浚的鼻孔,战场的残酷令人窒息,孟浚看着战场竟然有恐惧感还有那一丝的兴奋。 “这些人竟然这么不怕死啊,不要命了,啧啧啧”宋建平看着战场不竟的出声说道。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书生颤抖的声音传来。 旁边的宋建平和林士奇听到这话纷纷的看向书生,书生却看着战场目不转睛。 孟浚看向战场,这些乡民各个悍不畏死,竟无一人后退,不过这种自杀式冲锋对清军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亡,这些前排的绿营兵看起来训练有素,而这些乡兵不过是乌合之众,冲到阵前和清军相比战力相差悬殊,在孟浚看来这些乡兵忠勇有余而无谋略,但看着乡兵中的那杆大明的旗帜,孟浚心中不免有些激荡,不是为了明朝,而是为了那文化,那汉唐以来荣耀自豪感,数千年来有谁敢强迫汉人剃发,强迫更改服饰,披发左衽这是对这个民族最大的伤害。 时间不到半个时辰,乡兵便已经有些支撑不住,而后方的八旗铁骑立刻抓住时机像离弦之箭一般冲向前方,八旗兵肆意杀戮着这些乡兵,这些乡民无一人可挡,他们痛苦的哀嚎,很快八旗铁骑就犁穿了义军的阵线,八旗铁骑稍微整顿一下队形反身再次冲击义军,这一下义军立刻便奔溃四散而逃, “真是不堪一击啊”书生皱着眉头,苍白的嘴唇颤抖而又绝望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孟浚看着战场整个身体都有一些发冷,竟然如此之快便被屠戮殆尽,不过寥寥百人逃离了战场,其余者皆命丧在此,受伤未死的也全被绿营兵补刀而死,生命在此时是如此的廉价。 “八旗精锐名不虚传,原来精锐的边军都挡不住,更何况这些乡民聚起之众”孟必之也说了一句。 “以如此散漫乌合之众,对八旗精锐铁骑,取死之道,殊为不智”林士奇看着冷冷的说道 听到这话孟浚转身对林士奇说道“那以林把总之见,这些乡民该如何应对八旗兵”孟浚借机试探林士奇对满清的态度,林士奇边军还是关宁军出身,没有跟随吴三桂反而混成了现在一个地方郡兵的小小把总,这其中必有原由。 “这些乡兵既无操练,甲胄不全,全凭一股气支持,如能凭借坚城固守,尚能支撑。然而后方又无援兵,如无根之木,终是死局罢了”林士奇摇摇头道 孟浚虽然知道有些事有心而无力,但听到林士奇的话,知道他说的有道理,想到己身,一时间也是沉思不语,孟浚西望着斜阳,晚霞很美,只是远方一片狼藉的战场打破了这种美景。 孟浚众人下了山后,来到辎重营地,看到这些营兵个个三五成群的聊天嬉戏,孟浚叹了一口气,如果都是这样的军队,再来十倍也打不过八旗铁骑的一次冲击。孟浚宁愿那些乡兵迂回绕后来袭击一下自己这个辎重营,孟浚相信以这些营兵的表现,绝对是望风而逃,孟浚内心也是趋向这书生的想法,只是以目前来看,如果自己决定造反,这些人也不会拥戴自己,最多就必之那十来个心腹,自己也是个光杆司令。孟浚苦思冥想也没个头绪,只能长叹一声内心怒骂一句“真踏马难艹” 哒...哒...哒...哒哒一阵马蹄声传来,原来是刚才那个八旗兵传令兵又来了,还是那样的跋扈嚣张,不过在经历了一场杀戮,只见这名传令兵浑身是血,如同血雨之中沐浴而出,浑身的煞气,令人不寒而栗,周边的数名营兵甚至被吓的后退数步。“好教尔等知晓,前方乱贼已被平定,你们可以继续前行了”说完看都不看孟浚一眼便拨马飞驰而去。 “真是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孟浚转眼望去,林士奇望着八旗兵离去的方向眯眼道。孟浚望着那八旗兵急急忙忙离去的背影,忽然问道“林把总,你说那些绿营兵在收拾战场,那那些八旗兵呢?” “八旗挟大胜之威,必大掠乡里”林士奇冷冷的说道,这时书生大惊失色道“难道又会大肆掳掠,纵兵屠戮乡邻吗”说完便转头对孟浚说道“大人,能不能...救救那些人”孟浚苦笑的看着远方随后大声说道“孟把总,辎重营启程” 残阳似血,孟浚抬头望天,让夏季燥热的风吹干眼角,努力的不让众人看出自己的失态。 前方百余名八旗兵正在一处村落奸淫掳掠,村口处横七竖八躺着十来具无头尸体,从村里传来八旗猖狂的嚎叫还有女子的哀嚎,哭声传成一片... 孟浚,书生,孟必安,孟必之,宋建平,林士奇还有身后的营兵都呆呆的看着村落里的惨状,这是任何文字所无法描述的场景,身临其境之下,才能感受那万一。孟浚的手已经捏紧,指甲已经掐进肉里但孟浚没有察觉,转身望去无一人不义愤填膺。 这时村落里的八旗兵看见了远处孟浚等人,一会一骑便朝着孟浚等人而来片刻骑兵便来到孟浚跟前,没有多余废话,扬起马鞭,朝着林士奇和孟浚啪啪就是两鞭子随后说了一句“尼堪,滚” 林士奇看着脸上的疤痕,脸色阴沉似水,而孟浚的脸色也很难看,脸上火辣辣的疼,内心更加的怒火中烧。 这时书生又道“大人,我们反了吧” 第5章 割辫举义 书生的话又说了一次,孟浚看着众人的样子,林士奇,宋建平和孟必之的神色各不相同,必之和必安都是孟府的家生子,一直都是维孟浚马首是瞻,宋建平低头不语,看不清神色,而林士奇则是有些许意动,在孟浚转眼望向林士奇时,林士奇也有意回视孟浚,两人的眼神似乎在无声的交流一番。 “传令,先离开这里”孟浚淡淡的下了命令,宋建平似乎松了一口气,心里想着要是这千总不咽下这口气,反了,要是跟着反了,希望不大不说,自己家大业大的,就是跟着混口饭吃,怎么能做这种杀头的买卖,不跟吧,就怕自己看不见明天的太阳,所以还是安安全全最好。 而书生则失望的看向孟浚,孟浚也没向书生解释,现在确实不是最好的时机,自己应该在运送完这批辎重,以孟家的人脉土地财富找个安全地方缓慢积蓄实力,等待时机才是稳妥的做法。 书生看着孟浚又回头看看村落,听着那痛苦的哀嚎声,缓缓的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而孟浚此刻心中纷乱,一时之间也没注意到书生的举动。 直到一声惊呼传来“书生,你疯了你,快拿金创药过来,这书生自己捅了一刀”是孟必安发现了书生的异常。 而这一声惊呼,孟浚内心咯噔一下,看着书生躺在地上,手上还拿着一柄匕首,腹部鲜血已经渗透出衣服。孟浚三步并作两步跑了上前,孟浚查探着书生的鼻息。 这时林士奇开口道:“我来看看吧”只见他撕开书生腹部的衣服,鲜血从伤口处不断的溢出来,林士奇从怀里掏出一瓶药粉,撒在书生的伤口处,又拿了一块看着干净的布,缠绕着伤口,在林士奇的处理下,书生脸色看着平静些许。 孟浚看着围成一圈的众人,说道:“散开一些别围在一起” 孟浚心中有些自责又有些无奈,孟浚理解书生的想法,书生却不能理解自己,孟浚有些萧瑟的坐一旁的石头上,看着斜阳久久无言。 “醒了,书生醒了,大人”众人虽然不理解书生的行为,但还是佩服他的勇气,自古艰难唯一死,看到书生又醒了过来,众人心中都松了一口气。 孟浚走过来轻轻拍了拍书生的肩膀道“你这酸书生...”再多的话孟浚也说不出来,刚刚村口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众人的心中也是压抑着,一股浓烈的愤怒感在心中升腾着。 大人,烦请帮我剪掉这辫子。”书生气息奄奄地说道。“孟大人,您常言活着便有希望,可我……已不见希望,我所见到的,与我……所期望的不同,我倦了,实不愿留着辫子去见列祖列宗。”书生的面色,方才略有红润,现下又复归死灰,之前的好转,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孟浚微微颔首,抽出腰间的佩刀,捏住书生脑后的辫子,“嘶”的一声,将其割断。辫子离体的刹那,书生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浅笑,“大人,我想……希望当自头始。”言罢,直直地凝视着孟浚。 孟浚内心震动,双目含泪,轻声言道:“我亦是汉人。”语毕,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一刀剪下自己的辫子。 书生看着孟浚的断辫,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只是他的笑容渐渐的定格在那里 “还有谁?”孟浚高擎发辫,环扫营中兵士及近处的林士奇、宋建平二人,沉声道。他目光所及之处,有的营兵义愤填膺,蠢蠢欲动,有的则避开其目光,凝视地面。 孟浚恨铁不成钢的道:“难道这么多男儿,就活了我一个汉人吗?满清不过几十万人丁,却骑在我们千千万万的汉人头上,他们就好比坐在火山口上,他们必然会用狠辣的手段压制我们,禁锢我们的思想,这不是改朝换代,这是亡天下,他们屠戮了辽东,占领了我们的京师,现在还要剥夺我们的衣冠,我们难道还要苟且偷生吗?难道你们还要再过上蒙元四等人的日子吗?看看那个村子,妇孺何其无辜,她们就这样被淫辱,难道你们也想过上那样的日子吗”孟浚大吼的对周围营兵喊道。 “两百多年前的太祖皇帝,出身贫寒,但是雄才大略,带领汉人驱逐蒙人,还汉人一个朗朗乾坤,如今我们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满人夺了我们汉家的江山,不要以为说天下是朱家的,满清来了只是京城里换一个皇帝而已,想想历朝历代有哪个朝代逼迫我们改变我们的衣服还有我们的头发,想想我们汉唐时的荣耀,我们要效仿大明太祖皇帝,驱逐鞑虏,恢复衣冠”最后一句孟浚几乎是吼着说出来喉咙甚至已经开始沙哑。 在孟浚说完之后,现场一片死寂,但是不在沉默中死亡就会在沉默中爆发,这时孟浚看向孟必安和孟必之,两人对视一眼,拔出腰刀,剪掉辫子扔在地上,大吼一声“驱逐鞑虏,恢复衣冠。” 一时间群情激奋,众人纷纷剪掉自己的辫子道“我是汉人怎么能带着这条猪尾巴进祖坟呢” “鞑子不是好人,到处乱杀人,我们跟他们拼了。”“反了,反了”“死便死吧”等等纷杂的声音不时响起。 听着这些话语,孟浚内心松了一口气,最怕的是没人愿意跟着自己,那自己真就得跑路了。 林士奇周围的一众北方人虽然被孟浚说的神情激荡,但他们素以林士奇为首,他们都在等林士奇的决定。孟浚知道林士奇手下这些北方汉子是整个营中最有战斗力的一批人,如果他们愿意跟着自己,那自己部下不至于都是一群民兵。 林士奇缓缓抬头,眼神坚定地对孟浚说道:“大人,东虏勇悍,如何能胜” “鞑虏虽破南都,可兵力四散,天下各处举义者不知凡几,况且鞑虏并非不可战胜,只要我们能够团结一心,众志成城,就一定能赢”孟浚信誓旦旦的说道。 林士奇闻言有些沉默,缓了片刻后,缓缓说道:“大人,若有一日,兵凶战危之时,你是否会抛弃自己的袍泽?” 孟浚闻言迈步走到林士奇跟前,他的目光如炬,正色道:“不会!只要我尚存一息,必身先士卒,冲在最前方,只要我还有一丝力量,必战斗到最后一人,绝不会抛弃孟字营的任何一人!” “好,孟字营,我相信大人”林士奇也抽出自己的腰刀一扬头,一根辫子应声而落。 虽然大部分营兵在心情激荡下,剪掉了自己的辫子,但也有一百多人不敢舍家弃业的跟随孟浚,但孟浚看到有超过半数的人愿意跟着自己,这已经超过了自己的期望,剩下这些人三心二意,头鼠两端的人孟浚也没太大的欲望留下他们,宋建平宋把总也没有剪辫喃喃的对孟浚道“属下家中母老儿幼,心中虽想跟着大人创一番事业,但实在是家中无人看顾,不敢追随大人啊” 孟浚看着宋建平笑道“人各有志,我不能强迫你们,但我希望你们能记住自己是个汉人,不要做鞑子的帮凶,如果我们在战场相见,那我们就是不死不休的敌人了” “当然,当然,大人,我们一直都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我们肯定不会和大人为敌的,我们就是混口饭吃的,大人你是知道我们的是吧”宋建平忙着点点头说道。 “既然你们决定不跟我们那你们现在就可以走了”孟浚摆摆手对着宋建平说道 ”是是是,大人那我们就回去了”说完宋建平带着不愿剪辫的一百多人往常熟方向而去 天色已渐渐昏暗,孟浚虽然决定反了,也有近六百人跟随自己,但下一步呢,他该何去何从......... 第6章 初战 孟浚既然决定造反了,那这些搜刮而来的辎重自然而然被孟浚收为己用,孟浚让必安去清点物资,随后孟浚和林士奇孟必之两人商量接下来怎么做。 众人在亢奋之后逐渐冷静下来,孟浚看着众营兵的神色知道大家内心不安,孟浚知道必须要尽快带领大家尽快行动起来,这样安静的待着,胡思乱想会直接摧毁这支脆弱的小部队。孟浚也没有时间可以慢慢训练他们,只能在战争中成长起来。 孟浚率先开口道“八旗兵刚胜一场,刚才正在村中掳掠,此刻天色渐暗,若能待夜幕奇袭,必能建功”林士奇听后点了点头补充道“运输辎重中有两百多副铠甲,选军中雄壮之士穿戴,再以我部下老卒为前锋,敌不备,就算是八旗劲旅也将必败。”孟必之也拱手道“两百披甲奇袭,我再带百人绕到村后埋伏,待前方喊杀声起,不进村,就在村外等鼓噪而动”就这样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补充下,很快制定好方略 孟浚让孟必之带几人手脚麻利的先去侦查看看那村落里的八旗兵情况,孟浚此时内心祈祷八旗兵劫掠后宿营在村里,若是离开村落,再想找机会便没那么容易。 而林士奇则去挑选壮硕之士两百人,以其麾下几十名老卒为骨干,穿上盔甲拿上长枪短刃,一支像模像样的军队便组织起来,孟浚看着这支部队内心升起了一股豪情,虽然一直告诫自己,这只是民夫所组成的,绝对无法和八旗劲旅对抗甚至对上原来的明军也有所不如。 很快,孟必之带着两人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大人,我不敢靠的太近,但是村口处还有四人在把守,村里面也有妇女哀嚎之声,现在他们还在里面,我留了三人在那里监视着,一有情况会马上回报的”说完孟必之拿起水壶狠狠的灌了一口。 “好,让大家吃饱喝足好好休息,禁止大声喧哗,待入夜后,发起夜袭”孟浚对着林士奇说道。 “好” 脱胎于常熟营兵的孟字营个个剃了辫子,现在满营的大光头,为了和原清军区分开,清兵的大斗笠也不用了,孟浚就用辎重营里的黑布包头,全营个个披着黑头巾,看起来颇有一番气势。 入夜,天色已经昏暗,此时孟浚带着林士奇孟必安两百人潜伏在村外的草丛内,孟浚窥视着那一片血腥村庄,孟浚和林士奇对望一眼道“杀上去” “杀鞑子上啊” “冲了杀啊”也有人啊啊啊的乱喊,孟字营众人说到底终归不是精锐之师,临阵之时无法做到令行禁止,一些人大吼大叫来壮胆气,不过一时之间气势倒是很足,而八旗兵下午战了一场,虽是摧枯拉朽一般的战斗,但是对体力的损耗也是很大,再加上傍晚时劫掠村落,此时村内的八旗兵都已疲倦不堪,虽然在听到喊声时都已惊醒过来,却也无法组成战阵。 一片喊杀声响起,在村口处的几名八旗兵一瞬间懵了,但是他们的反应很快,大呼一声“敌袭”村口处虽然只有四个八旗兵,但很快就聚集一起,两个弓箭手立即张弓即射,孟浚和林士奇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来,片刻孟浚就已经冲到守门的八旗兵面前,孟浚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到他的胡须,孟浚握着刀柄,狠狠的朝眼前劈了下去,不出意外,清兵横刀挡住了这一击,但是孟浚此刀力道十足,清兵虽然挡住了但还是一个踉跄,旁边的林士奇看准时机,一刀劈在清兵的脖子上,一个硕大的人头飞了出去,腥臭的鲜血喷了孟浚一脸,孟浚被这股血气一激,一瞬间甚至都忘了恶心,身上强烈的刺激肾上腺素让孟浚无法自抑,孟浚心脏一边兴奋刺激的砰砰直跳,一边却是恐惧的无以复加。此时孟浚只能发出怒吼来缓解内心的激动“杀啊,杀鞑”一瞬间四个清军守兵便被砍倒在地,孟浚眼神瞄了一眼,如此优势下己方也倒下了三人人,而孟浚不待众人反应,长刀指向村内“杀光他们” “杀啊” 孟浚身边围着林士奇手下的数名老卒,他们得了林士奇的死命令,要保护好孟浚。清兵虽然各自为战,无法组成阵线,但是八旗的悍勇还是让孟浚大吃一惊,不过再是悍勇分散开来也不能和组成战阵的军队匹敌,就算这支军队不够精锐,但是看着这个村落的惨状,众人心中都怒发冲冠,士气高涨下,八旗兵节节败退,此时村后孟必之带的一百余未披甲的营兵在村后鼓噪声四起,为首清军大惊失色,随即愤怒大喊到“从正面冲出去,满洲八旗天下无敌,岂能被些许土寇围杀”孟浚看着他,带着众人拼死冲击,此刻孟浚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了他” 孟浚疯狂挥刀,多亏了那些老卒,个个拼死保护孟浚,数次为孟浚挡下致命攻击,而孟浚每次挥刀砍倒清军或刺进清军胸膛时,他的手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刀尖划破血肉和刀尖刺透肉的那种感觉,但是孟浚拼杀一阵,杀的人多了,手也稳当了,心更是麻木下来。 孟浚心中对自己有些惊讶,原来自己对战场的适应能力这么强,当然孟浚在上场之前就已经打定主意了,一定要在战场上树立勇武的形象,如果自己第一战就退缩了,他怎么在孟字营树立威望,还怎么服众。 此时剩余清军已经渐渐聚成一团,己方的伤亡已经开始增加,孟浚看着那为首的清军,孟浚拿起身边的一根断枪,奋力一掷,如同指引一般,正中此人的胸膛,众人士气大振高呼“大人神射也”反观清军个个更是面如死灰,孟字营更加疯狂的砍杀剩余的清兵,杀到最后再无一个清兵站立当场,众人互相望着彼此,纷纷开怀大笑起来“哈哈哈,鞑子不过如此而已” 孟浚看着众人高呼的样子,内心阵阵激动,孟浚坐在一块石墩上看着皎白月亮,原来月色真美啊... 第7章 义兵来投 这一夜一百余名八旗被孟浚带着两百多义军突袭斩杀,无一人逃脱,此战后大家士气高涨,对孟浚也极为服气,但是村里的惨状也让众人心中极为愤恨,孟浚让大伙把八旗的头颅割下,孟浚虽然知道离此十里左右的还有绿营兵,不过此时大家经过一场血战,都疲惫不堪,孟浚只能先让大家伙就在村里休息。同时没加入战斗的孟必之则带着人清扫战场,八旗留下的盔甲稍微改个颜色再修补一下还能用,同时在村外的一百多马匹也是个大宝贝,也要找人看好,虽然赢了但是孟浚要处理的事情还是很多,当场战死的五十八人,受伤的也有六十几人,也要安排人救治,孟字营队伍草创,一切都很简陋。 “必安,你带十来人偷偷回去把老夫人带出了,金银细软带些走,其他瓶瓶罐罐什么都不要带,记住,一定要小心,去吧,对了那辫子再绑上去”孟浚没有忘记常熟老家的老夫人,让孟必安带几人趁着消息还没传回常熟,先把老夫人救出来。 “放心少爷,我一定安全带老夫人出来”孟必安正色道。孟浚这时才稍微放松一点,坐下来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行动,孟浚靠在一棵树下,一边思考,一边休息,很快孟浚便陷入沉睡中。 而孟浚带人反正的消息很快在苏州附近传开,同时八旗精锐被孟浚围歼的消息传到了苏州府,苏州知府钟宽被这个消息震惊的说不出话,本来就因为剃发令的原因,苏州城内士绅拒不合作,城内民众也是反对声一片,钟宽就靠着八旗兵赫赫声威来镇压城内反对的意见,这时候偏偏怎么就被一支乱民给打没了,这是瞎子乱拳打死老师傅啊。钟宽此时在知府衙门内来回踱步,城里的绿营也不可靠,这个消息也压不住,钟宽知道现在苏州城如同一座火山口一样,只要有一点火星就可以把自己炸成粉末。现在南方正是夏季闷热之时,八旗大部都在北方避暑,南方只有各部八旗留下的一小支部队,苏州附近也只有这一支镶蓝旗小部,其余大都在江宁驻守。 “大人,为今之计,只能上报江宁了,请调八旗精锐来苏州府”一旁的师爷说道。 “发请帖,我要请城内的众位乡绅在望湘园宴席”说完顿了一下,补充道“立刻派快马去江宁求援,多派几波。” 孟浚此时已经焦头烂额了,受伤的士兵太多,而辎重营带的药品太少,大部都是兵械和粮草,看着士兵的哀嚎,孟浚心中焦急,只能派孟必之到附近请些土郎中过来。 这时林士奇匆匆赶来“大人,有大队人马赶来了”孟浚心中一惊急忙问道“看清楚了吗?是清兵吗”林士奇回道“不是,远远看去装束是乡民装扮,拿的武器五花八门,不过队列还算齐整”孟浚想了一下说道“带几个会骑马我们过去看看” .................. 韩雄,苏州南庄乡人,秀才身份,在乡里面算是有点才名,在剃发令下达前,韩雄正在家中读书,正准备备考乡试,听到剃发令,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的恶政,韩雄当即弃笔从戎,聚乡众,以反抗清军的残暴统治,在听到苏州境内有人举义军大败八旗劲旅,韩雄大为欣喜,带上所有跟随他的乡兵赶来汇合助阵。 “你们是大败八旗的义士吗”看到孟浚林士奇数人披甲骑马而来,看装束头裹黑巾,脑后无辫,韩雄持枪上前问道。 “不错,我们是杀了一批作恶的八旗兵,看样子诸位也是举义的壮士”孟浚骑在马上拱手道 “在下韩雄,听闻李庄有壮士大破清兵,愿和壮士一同举事,驱逐鞑虏” 孟浚一听这话激动的马上跳了下来,太过着急甚至还踉跄了一下,孟浚冲过去一把握住了韩雄的手,紧紧的握住,大声说道“同心死义,共商大计,凡举义者皆豪杰也,皆是我孟浚的生死兄弟” 韩雄虽然有点吃不住这么热情,但看到孟浚这么激动也是一脸激动的说道“驱逐鞑虏,我辈心愿也” 孟浚和韩雄带着一千二百名乡军来到了李庄,韩雄看到村庄的惨状一脸愤怒的说道“鞑虏杀我等汉民如杀鸡,此仇必报”而众乡兵也是一脸愤怒,也有乡兵的亲戚在这里,如今都惨遭毒手。不过在看到八旗的头颅堆成一堆,韩雄又高兴的叫好。 “大人此战大胜,大涨我等威风,不知大人下一步打算怎么做”韩雄对着孟浚抱拳说道。 “韩兄弟,我有一点浅见,当然如果说的不对,或者不合韩兄弟的意思,希望韩大哥多多海涵” “大人,请说,我韩雄觉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只要对抗清大计有益,韩雄刀山火海也敢闯过去”韩雄一脸豪迈的说道。 孟浚摆摆手道“那倒不至于,只是我等现在虽小胜一场,但也不是堂堂正正列阵厮杀,以众乡兵未经操练,不识金鼓,号令不明,以这样的士卒冲杀战阵,无异于羊入虎口”孟浚顿了一下,看韩雄还在听孟浚说道,并与反驳之意孟浚接着道“所以如今韩大哥愿意合兵一处,我意整合大军,不知韩大哥意下如何” 韩雄看了看孟浚道“我明白,合兵一处如号令不明,着实不妥,孟大人请继续说” 孟浚接着说道“我意以经历战阵老卒以为骨干,乡兵为血肉,以老带新这样可以尽快形成战斗力” “孟大人,我韩雄没有意见,只是不知大人下一步准备如何行动” “吾意整合三军后,伺机攻打苏州城”孟浚一字一句对韩雄说道 “苏州城内绿营一千五百人,还有坚城固守,城内可抽调民夫上万,以我们区区两千人如何能攻下苏州”韩雄吃惊的说道 “剃发令下,江南人心惶惶,窥一斑而知全豹,各城各乡皆有起义之士,此时正是烽火燎原之际,如果清廷平定了这次局势,那么我等再无希望”孟浚说完笑着对韩雄道“再说我也没打算强攻苏州城,伺机而动嘛” 第8章 整合义军 孟浚趁着时间还早,拉着孟必之,林士奇,韩雄三人开始讨论整合义军的编制,孟必之和林士奇的意思是按明军旧制,理由是士兵更容易习惯,韩雄则对此也与意见,而孟浚也觉得和军制关系不大,不是说换了一个现代化的兵制军队就无敌了一样。再说前明军队老打败仗和军制没太大关系,纯粹就是士兵待遇太差,国家财政崩溃,同时因为政府财政不足导致武器装备低劣,火器更是沦为烧火棍一样的玩意,而文官集团的内斗导致军队上层更是无法专心于军事,明军将领的往往不止面对对面的敌人,还是后方的文官,监军的太监,甚至皇帝有时候也是敌人。 孟浚决定以明制为基础重整义军,再稍加修改,既以十人为一队,设队头,三队为一哨,设哨官一人,掌令一人,三哨为一旗,设小旗官一人,公正掌令官一人,配伙夫十人,五旗为一营,设营官一人,副营官两人,正副掌令总官各一人,目前全军一千七百二十人,分设中军营,左营,右营,另设后营,斥候一营。孟浚更改原孟字营号,号横岗义军,取自苏州城郊外附近的一处山名,韩雄亲自写字,一副上书“同心死义”一副“驱逐东虏”中间一面“横岗义军”写完后立刻交给后营手工针线活好的大老爷们缝制(o_o) 中军营孟浚亲领,左营韩雄领之,右营孟必之,斥候乃是军中精锐,在孟浚看来全军唯有林士奇可以委以重任,林士奇关宁军出身,骑术精湛,马上功夫了得,斥候是一支军队的眼睛,战场瞬息万变,哪一方早一刻得到消息,那就可以做出更优的部署,在孟浚和林士奇商议后,林士奇统领斥候营。不过现在一方面兵力不足,一方面会骑马的人太少,林士奇这个斥候营不过百人,马倒是够用,缴获八旗辽东马百匹,辎重营中骡马也有近百匹。 孟浚组建一支二十人勇壮者为亲卫队,孟必安自然是亲卫队队长,不过此时孟必安带人回常熟救老太太去了,孟浚则挑选一位在李庄血战勇猛之士,高易为亲卫副队,韩雄带来一千二百多乡民,识文断字者有六十几人,孟浚把这些识字的大都充任各级掌令官,留下了两人(韩雄推荐)作为孟浚身边的书记员。 讨论编制及具体事宜,四人整整讨论了一个上午,时间紧急,一切从简,在拿出具体章程后,四人马不停蹄的开始组织架构,等到编制处理结束,天色已经昏暗,孟浚知道,虽然现在义军已经稍微组织起来,但是未经操练,兵械也不足,战斗力最多和前明的卫所兵相当,如果和八旗甚至不用八旗比,就是李成栋或刘泽清的绿营,也不是现在未经训练的横岗军可以正面相抗的。 孟浚迫切的需要一个根据地可以补充兵员粮草兵械,苏州城自然而然是目前孟浚的最优的选择,当然不是现在立刻冲上去围攻,以现在横岗军的实力去强攻苏州城那就是找死。 夜幕降临,白天闷热无比,到了夜晚确是习习凉风吹来,吹散了一天的酷热,此刻李庄外的一处大帐内,孟浚韩雄孟必之林士奇四人光着膀子坐在马扎上,吃着西瓜,好不惬意。稍远些坐着两个年轻人,杨恩,字慕德,苏州相城人也是秀才,吴庄,苏州城人,同样是秀才,江南文风鼎盛,剃发令发布后有大量的书生士子投笔从戎,纷纷举义抗清,同样已经投降清朝的一些绿营将领也多有举起反旗之举,而两人此刻穿着一件短打衫,拿着水壶一边喝水一边听着孟浚众人讨论局势。 “多尔衮以为民心可以不用在乎,只要手握一支强大的军队,收编一批投降派,拉拢中间派,就可以轻易的镇压民心,剃发异服不是以前的夷狄入中国,则中国之,多尔衮野心勃勃是想以夷变夏,所以我们才要反抗”孟浚对着众人道 韩雄吃一口瓜,吐了口西瓜籽擦擦嘴说道“不错,孟大人说的很好,可笑那些迂腐懦弱之士,说什么明失其鹿,大清逐之,清代明乃天命,要我说啊历朝历代有哪朝如此大肆屠城戮民而得天下的,就是曾经的大元帝国也没逼着大家伙剃蒙古的的三络头。” 林士奇摸了摸眼角冷冷的说道“八旗劲旅,横行天下,关宁铁骑拦不住,李自成的百万大军也挡不住,我们现在这点人更加挡不住,只是现在多铎的大军还在北方避暑,在秋季到来之时,必是八旗南下之日。” 孟浚听到这话点点头道“不错,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所以我决定伺机攻下苏州,苏州江南重地,财赋不可里计,若能全有之大事可期”孟浚顿了顿看向众人,看到无人有不合之意孟浚继续开口道“苏州城池坚固,不可强攻,大家有什么建议可以畅所欲言,帐中都是自家兄弟”听到这话旁边新来的两名书记员吴庄杨恩皆露出与有荣焉之色。 “大人,我等现在对苏州城内情况知之甚少,我建议先派人侦查苏州城防情况,看有没有机会趁机袭城”孟必之站起身对着孟浚拱手说道 林士奇也建议道“我带斥候营一百骑兵可趁机突袭城门,选军中锐士两百披甲,紧随其后,只要守门兵来不及关门,我们一个突袭应该就能趁机拿下苏州” 孟浚站起身来回踱步,林士奇的建议太险,万一守门兵迅速关闭城门,那攻城无望还会让苏州城守军提高警惕,这样拿下苏州的难度更是大大增加,思虑片刻孟浚还是让林士奇挑几个机灵的老部下先去刺探苏州现在的情况。这时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新任书记员杨恩站起又坐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孟浚发现后笑着对杨恩道“慕德有话直说,畅所欲言” 听到孟浚的肯定后杨恩开口说“我有一堂叔现在就在苏州城内,之前听说在苏州绿营中为把总,具体什么情况我不太了解,不过我想我可以去找他了解一下情况” 听到这话孟浚眼睛一亮“甚好,这样你跟着斥候一同上路,先以你为主,若是从你堂叔没什么收获,斥候再行动”孟浚思索一下又反驳道“不妥,这样我让高易跟着你,你们分开行动,这样妥当些,你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可以尽管开口。” 杨恩摇摇头道“我没什么所需要的,我跟着高队长两人去就行,人少目标小更安全”众人又继续讨论了一阵,困意渐起,众人纷纷告退。 第二日清晨,孟浚带着横岗军驻扎在李庄村外,开始训练士卒,队列,跑步,正在孟浚操练士卒之时,韩雄一脸便秘的神色找到孟浚,支支吾吾半天才对孟浚说道“大人,你这练兵之法我从未见过,怎么一直是跑步,光站着啊”孟浚一脸尴尬道“我这是先锻炼士兵的体力和服从度”孟浚前世今生也没练过兵啊,只能按着记忆中穿越小说一般练兵,先练队列到时候练枪阵,再加以火器,火炮,此阵无往不利战无不胜,孟浚现在也没其他好的练兵之法,只能现在这样死马当活马医了。 “额......孟大人,我家中有三卷昔年戚少保留下的兵书,全书14卷,我家中现有藏书前三卷,我可以回去取了赠给大人”韩雄知道孟浚时常阅读孙子兵法,但是孙子兵法太过于高屋建瓴,纪效新书则对具体事务有具体的详解。韩雄要赠书给孟浚,孟浚自然是欣然接受。 而其余众人开始按昨夜的计划开始行动起来,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第9章 暗流涌动 苏州城十里坊,一处装饰豪奢之处,桌上美味佳肴琳琅满目,知府钟宽坐在主位,底下坐的都是苏州城内士绅豪族。 师爷此时正举起酒杯对着众人道“诸位,今日府尊在此宴请大家,一方面是为了联络感情,另一方面嘛,大家也知道近来因为朝廷的一些律令,士民有所不安,城内也有少许不明事理之乱民祸乱苏州城之安宁,所以府尊大人决定今日宴请诸位,是告诉大家可以相信钟府尊,有什么事可以畅所欲言的。诸位士绅可都是苏州城之翘楚,苏州的安宁可都要靠大家来维护的啊,来来来,诸位满饮此杯”说完师爷一口闷下杯中之物。 钟宽看到旁边众人纷纷喝下杯中酒,虽然气氛不算融洽,但还是开口道“本府昨日已收到朝廷邸报,太子太保洪承畴洪学士近期将抵达江宁,任总督军务,招抚南方总督军务大学士,洪大人熟悉军务,在朝廷位高权重,我相信只要洪大人一至江宁,如今纷乱之势必一扫而空,还江南一个安定祥和的日子。”说完还对着身旁的张着问道“张兄你说是不是啊” 张着,苏州城内之大族,祖上多有为官之人,人脉广泛,与陈家苏家并列为苏州城大族,张着两子一女,其女张舒儿才气容貌甚佳,是张着的心肝宝贝,如今年方二八,而为了张家小女附近十里八乡的媒婆都快把张家的门槛石踩平了,只是张着暂时还不太满意,所以还未嫁。 只见张着微微一笑,说道“钟府尊说的有道理,只是江南纷乱终归是这剃发令引起的,这发饰千年以来未曾有变,朝廷突然一朝律令就要剃了这发,这难免会引发争议的,至于洪大人抵赴江宁,我想要是朝廷能改弦更张,江南之地不用一兵,不费一矢,自可安定”旁边陈家,苏家家主和其他人纷纷点头道“张兄言之有理” 钟宽没想到抬出洪承畴也没吓到这群士绅只好宽慰道“诸贤绅之言,本府会承奏圣上的,来来来大家饮宴,饮宴......” 傍晚,知府钟宽召见苏州守备薛刀,一面让其严密控制绿营,一方面让薛刀派人查探反贼孟浚的动向,虽然知道孟浚部下不多,不过既然可以击败八旗兵,想来此人必有过人之处。而薛刀明显对孟浚有些不屑一顾 薛刀闻言拱手信心十足道“知府大人大可安心,孟浚此贼不过是偷袭罢了,数百民夫而已怎么可能威胁到苏州城防,苏州城防坚固,城中营兵一千五百余人,近来江南局势不稳,已经在城中征召民夫万人,苏州城固若金汤,就是十万大军围城也可坚持数月,更何况些许乡绅草民,至于那孟浚更是土寇而已,不值一提,绿营之中我已经遣心腹尽皆把控,一切妥妥当当的” 薛刀说完还拍拍胸脯,对钟宽下军令状说什么苏州城要是有什么差池可以砍他的头云云的。钟宽心想要是苏州城真出了什么问题砍你的头也没用,但既然薛刀这么说了钟宽也只能点头说是了。 而此时的南城内的一处宅子里,杨恩正在苦口婆心的劝他堂叔杨犒反正。杨犒虽然是一个小小把总但却是薛刀亲卫出来的算是薛刀的心腹,所以如今虽官职低微,但却把守着苏州南城城门的防御。杨恩虽然没有对孟浚说要劝他叔反正,但他想为抗清做出更大的贡献“叔,江南各地义军遍地,满清无恶不作,到处烧杀抢掠,如今更是有剃发易服之恶政,我看这清军在江南之日不会长久的” 杨犒听到杨恩的话反驳道:“胡说八道,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八旗在辽东多少年了,大明平定了吗?如今那吴三桂洪承畴那么大的大官都降了,钱谦益这些德高望重的也降了,多少文臣武将都降了,他们能没有你聪明吗?更何况这造反是杀头的事,你怎么能劝你叔去做这么危险的事。” 杨犒摆摆手对杨恩道“你既然从那孟浚处到了我这,你就安心待在家中不要出门了,那些事与你无关,你一介书生,应该做的是读圣贤书,而不是去做谋反这种遗祸九族之事” 杨恩听到这话激动的说道“圣贤书?我就是读了圣贤书才反清的,圣人有说让我等剃发吗?圣人说的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圣人说的是披发左衽蛮夷也,孟将军顶天立地,雄才大略,如今举义旗,一战而破八旗,从者无数,这我难道不去跟随吗”杨犒听到这话被反问的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而此时在门口的杨氏,杨犒之妻推门而进对着杨犒骂道“你自己懦弱,还有脸骂自己的侄儿,你侄儿胸中有大义,彰显英雄气概,当初众人皆降,我没劝你辞官已是我这妇人短视罢了,鞑虏到处屠城,劫掠,更是逼迫所有人留那蛮夷之辫,如今有英雄举义,汝当为其牵马执鞭,方能赎你失节之过。” 杨犒听完这话喃喃道:“薛守备乃我恩主,待我甚厚,不忍叛矣。” 杨氏怒骂道“此小义也,大义不识,愚不可及”杨恩和杨氏的接连劝说下,杨犒只是暂时同意告诉杨恩苏州城防情况和城门换防时间,至于真的要反正做那杀头的买卖杨犒那是死活不同意。 杨犒告诉杨恩绿营内部还算好,只是众营兵对剃发一事都有些许不满,不过在薛刀的厚赏下,暂时还算安定,不过征召的民夫早就怨声载道了,只是民夫没有兵械,而且还在绿营的监视之下无可奈何罢了。 不过杨犒在最后临走时还告诉了杨恩一个事:“我隐隐约约觉得有人在串连民夫,而且那次我还看见了一个熟人,那个人就是城中大族张家二儿子的伴读,不知道张家想做什么” 杨恩正在书桌记载着杨犒给的情报,写了许久,写完后杨恩卷成一圈塞在笔筒中,准备明日先交给亲卫高易,杨恩做好一切后在思考张家是想做什么,难道张家也想举义?还是说只是杨犒的错觉,杨恩决定明天去张家试探一番...... 第10章 得道多助 第二日清晨,杨恩早早的把情报给了高易,让高易先回去把情报交给孟浚,自己去张家看看。而杨恩自己则慢悠悠的走到张家大门外,杨恩正了正衣冠,拿出拜贴,交给门房并说道“学生杨恩有事求见贵家主”门房接过拜贴打量了一下杨恩道“你且稍等片刻” 杨恩站在门口施施然等着,片刻后门房便来请杨恩进门,张着此时正安坐在太师椅上喝茶,看见杨恩进门赞叹一声“嗯,温润儒雅,仪表堂堂请坐,来人上茶”帅小伙总是能让人的第一映像感官加分。杨恩听到张着的话弯腰拱手彬彬有礼道“多谢员外”杨恩看到张着头上尚未剃发,头上还戴着儒冠,心中一定。 张着看到杨恩坐下后开口问道“慕德,你我之间素未谋面,不知今日登门来寻老夫有何要事啊”杨恩笑着道“晚辈素来听闻张家乃苏州名望之家,晚生有些不解之处想请员外解惑” “哦,慕德请讲”张着端起茶不置可否的说道。 “如今,北京朝廷已下达律令,要移风易俗,剃发留辫,不知员外有何见解”杨恩试探道“朝廷之事我一介草民如何能知晓”交浅言深乃是大忌张着自不可能随意向外人透露。两人闲聊一阵,杨恩看到张着已渐渐露出不耐之色,思虑片刻后开口道“不知员外可曾听闻前些时日李庄孟浚于村内斩八旗劲卒百人之事” 张着不动声色道“不过些许草寇罢了,八旗劲旅数十万,不过折损区区百人,不值一提” 杨恩听闻此话有些愤怒,心想话不投机半句多,杨恩已经准备告辞了,站起身来就向张着拱手道“员外之意晚辈已知晓了,晚辈就先告退了”说完不待张着说什么杨恩已经转身准备离开这里,在走的一刹那忽然回头问道“员外既然对清廷如此信心十足,为何不剃发以从朝廷雅政,发鬓还留待这时” 张着听闻此言一窒忽然仿佛想到什么开口说道“你是那孟浚的人吧”杨恩一惊但很快冷静下来说了一句“我是汉人”张着盯着杨恩的脸,没有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接着开道“慕德稍安勿躁,我们去书房详谈吧” 张着的书房里墙边摆满了书籍,甚至还有些孤本着作,杨恩羡慕的看着墙边的书籍,可以有看不完的书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 “我们开门见山吧,你是李庄孟浚的人吧,你过来找我是想做什么”张着直接开口对杨恩询问。 杨恩看了看张着并没有回答只是说道“我是谁的人现在不重要,重要的是张员外想怎么做?是报官抓我吗?我个人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了”张着严肃的问“我想知道你们要做什么?抓你对我没有任何益处” “员外知道我是个反贼却不抓我,清廷有令不剃发者斩,张家满门却拒不剃发,至今还留着发鬓,我想问问员外意欲何为?” 张着叹了一口气道“唉,不瞒你说,剃发令愈发严格,我张家也马上撑不下去了,再撑下去我张氏一族恐有不忍言之事,可是真的剃发易服,我却是真的心有不甘啊” “既然如此,刀已架在脖子上了,张氏何不奋起反击” “如何反击?我族中熟读文章典籍者甚多,张家之钱粮也可称之富足,可这乱世之中,刀把子才是硬道理啊”张着带着些许疲惫的神色道 “既然员外有此心,我杨恩也实话告诉你,我是孟将军的人,我们已经有人控制了城门,现在只是我们缺少城内接应的人,我想要张家配合我们拿下苏州”杨恩轻声说出了此行的目的,声音虽小,但听在张着耳边却如同炸雷一般。“孟将军,勇猛果敢,治军有方,以乡兵之力而破八旗,投军者络绎不绝,今集兵八千,甲士一千有余,钱粮辎重供军需可用半年,而苏州城内人心惶惶,有心者数不胜数,绿营有反正之意者众多,至于民夫营内我想张员外也知道,以惶惶之城对抗兵精甲锐之众,其结果我想无需多言吧”杨恩无师自通的开启了说客模式...... 半晌张着才开口道“你们打算要我怎么配合” ...............经过一番详谈,张家有心腹之众两百人,兵械齐全唯独盔甲只有十副,虽然只有两百人,但是张家是苏州的地头蛇,熟悉地方,绿营中多数军官都有些许交情。最后杨恩告诫张着此事不可声张,无需联络其他家族在此关键时刻,任何人都不能无条件信任。临走时杨恩对张着说了一句“臣不密则失身,君不密则失国,员外切记,告辞,晚辈还有其他要事去办,请留步”说完扬长而去。 杨恩要立刻去堂叔杨犒家中,力劝其反正,如今自己以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张家加入,再以苏州望族张氏已经投靠孟浚为筹码再次规劝杨犒,杨恩心中已有七成把握。 而此刻张着还坐在书房中内心久久不能平静,过了一会张着推开门对着路过的一名仆人说道“去告诉老大老二,让他们来书房”半个时辰后张着家中老二带妇孺分批开始离开苏州前往乡下张家邬堡避难,对外则托辞回乡祭祖。 午后杨家宅院,炎炎夏日杨犒却觉得内心无比冰凉,家中侄儿媳妇纷纷劝自己干这杀头的事,杨恩甚至还说出了自己孟浚心腹,孟浚杀了那么多八旗兵肯定是清廷的眼中钉,杨恩是孟浚心腹那是差不多级别,杨恩造反那铁定诛九族,自己是杨恩叔叔,如果不跟着他一起干,自己待在绿营中一旦被发现别说当把总了,再是薛守备心腹也得砍头。最后杨犒被逼着无奈的同意。 杨恩在和杨犒确定好大致开城门的时间后,马不停蹄的回到张家两边都落实后,告诫他们大军到来之前自己会再进苏州城一趟。 一切尘埃落定后,杨恩忽然泪流满面,自己真的办成了这个事,在这个过程中杨恩内心承受了太多太多的压力,杨恩想要发泄一下,但是还不是时候,他需要尽快的回到李庄告诉孟浚。而这样结果已经远远的超出了孟浚的意料..................... 第11章 万事具备 一日后清晨,杨恩紧赶慢赶的回到李庄,而孟浚众人此时正在看苏州的城防情报,几人围在一起商议如何袭城,杨恩风尘仆仆进入营帐对着孟浚激动道“幸不辱命,将军我已劝我叔父杨犒举义反正,苏州张氏也愿为将军内应,我请将军尽快出兵,一举拿下苏州城”众人听到此话一瞬间眼睛都亮了,孟浚有些激动的说道“慕德真大才啊,劳苦功高,此战若胜慕德当为全军首功” 孟必之听完略带疑虑道“杨犒把守南城城门,此重要部位,必是薛刀心腹,他竟然愿意举义反正?” “杨犒是我叔父,万不会害我”杨恩反驳道 杨恩还没说完,林士奇却开口“只要城门一开,大军突入城,清军必乱,苏州城便可直接拿下,即使有诈又有何妨” 韩雄听闻此言也是激动的说道“大人此乃天赐良机,可速速集合趁机拿下苏州,以苏州之富庶,得之必可振奋江南人心”孟浚一拍桌案“既然如此那就出兵吧,成败在此一举,慕德,夜长梦多,你辛苦一点立即再回苏州一趟,和你叔父还有张氏联系,后天晚上我们在南城举三把火为号,只要城门一开,大军一拥而入,苏州便可一举拿下,高易你带亲卫五人护卫在慕德身旁,绝不能有半点闪失” “遵命”高易拱手铿锵有力的答道。 杨恩点点头,向众人拱拱手便和高易转身离去,众人目送杨恩等人离去后,韩雄对着孟浚道“此地离苏州南门不远,不过六十里地,两天后即可抵达,唯一难题便是如何隐藏行踪” 孟浚思索片刻开口道“士奇,你带斥候先行沿途有人一律扣下,必之,后营立刻制作可供大军五天干粮,大军携带干粮一路急行,不生火做饭,后日必须抵达苏州南城” 众人领命应声而去,后营开始紧急制作干粮大饼,午后一切事物准备就绪,近两千士兵开始集合列队,林士奇率领骑兵百人先行。孟浚站在山坡上看着列队行进的横岗军,虽然只有两千人,但目光所及之处,长枪如林,士气高扬,虽未经历大战,但村口出的八旗兵堆砌的头颅给了这些新兵莫大的勇气。 孟浚对着韩雄道“韩兄,此次如能夺下苏州,江南必为之侧目,以苏州之富庶,精练士卒,招兵买马,锻造兵甲,火器都将不在话下” 韩雄笑着道“不错,到时候以苏州为基,浙江鲁王若能出兵,光复南都,恢复江南,再以江南之力,养兵数年,以北方之残破数年后即可北伐中原,光复帝都大明中兴指日可待啊” 孟浚哈哈大笑道“韩兄未免太过于乐观了,清兵如今拥兵百万,江南也已为满清所得,大明内部也不和,帝位之争如今还闹的乱纷纷,如何数年便可北伐中原,如数年内能光复南都已是滔天之幸了” 韩雄此时却认真的说道“一切皆有可能,如今之局面放在三四年前谁能想到,东虏以区区十万铁骑,便可席卷天下,如果当时有人说大明会变成如今这样,谁能相信,更何况如今清廷混招叠出,剃发令下江南民心可用,苏州若定,这就如一面旗帜一样,江南士民此会持续抵抗,有朝一日风云变色犹未可知” 孟浚看着正在一路急行的大军,心中豪气顿生大笑道“韩兄之愿,亦我所愿也,万千之事唯有一步一步走,如今我们只有拿下苏州才有资格谈未来,韩兄走我们去见一见苏州城。”说完孟浚拔马向着前方疾驰而去。轻风拂面,韩雄看着孟浚的背影也笑着道“前方即便龙潭虎穴,我也敢闯一闯” ........................... 第二日午后,苏州城内杨恩带着高易和亲卫数人乔装打扮来到杨犒家中,此时杨犒并不是家里,正在南城门巡视,杨氏见到杨恩和高易等人,杨氏心思聪慧,知道有大事,忙吩咐奴仆去南城门处寻杨犒,只说家中有亲戚来访,让其早些归来。 一个时辰后,杨犒回到家中,脸色有些忐忑不安,他心中猜到必是那坑叔父的侄儿来了,不然妻子不会让人来寻自己的,虽然心中早有打算,但真到这一步,内心不免有些仿徨。 “叔父,大军今夜就会抵达南城外,你只要看见城外亮起三根火把,便打开城门,接下来大事可定”杨恩对着杨犒郑重道。 “我已知晓了”杨犒有些心不在焉的说道 杨恩见状皱眉道“叔父,此大事,必要十分上心,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此事绝无反复之意,不如这样,叔父你带着高队长三人晚上一起巡夜” 杨犒看下杨恩又看了看一脸期望的妻子“好,我知道,成败在此一举”然后又转头看向高易说道“晚上你们跟着我” 高易忽然提出一个问题“我们三人如果都带着刀,会不会引人怀疑” 杨犒摆摆手道“不会,没人不长眼”会来问的”稍后又有些迟疑道“要不别带刀” 高易立刻反驳道“不行,刀不离身,我一定要带着刀,等下万一有谁拦住不开门,我一刀劈死他” 杨恩无奈道“要不拿短刃吧,藏在怀中,这样可不引人注目”高易三人想了想只能同意这权宜之计。 杨恩在杨犒处一切处理妥当后带着剩余两名亲卫立刻赶往张着宅子守门的门房看着杨恩对其还有些许印象,知道此人受到老爷重视,老爷还专门吩咐过他看见此人可以直接带他进来。 书房内杨恩对着张着道“员外,万事俱备,你可以准备了,晚上大军入城,你的人要马上领路最近的路线去知府衙门,还有粮库,银库,还有最重要的武库” 张着惊讶的道“这么快?这么急?”看到杨恩点头称是后,张着接着道“我知道了,我马上把家丁武装起来,晚上派人去城门处守着,大军一进城我立刻派人带路,对了大军从哪处城门进” 杨恩略一迟疑还是说道“大军从南城门进,晚上你可以派人去南门守着,记住一定要派可信之人,万一有什么差错,所有人都得人头落地”张着自然是点头应是。 从张家出来,杨恩看着天色,天还微微亮,一切都已就绪,自己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了,杨恩虽很疲惫但在此刻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一切就看今夜了............ 第12章 苏州城破1 入夜,孟浚众人已经抵达苏州南城郊外,林士奇一百多骑兵已经绑了近一百多路人,这些路人都是一脸惊慌之色,以为自己路遇匪徒,只是嘴巴被塞住,手也被串成一串绑住了,孟浚看着这些路人此时也没空理会他们。 “传令下去,休息半个时辰,吃点干粮,士奇骑兵抓紧喂马,半个时辰后骑兵披甲”孟浚喘着气对林士奇道“是”林士奇抱拳应道。 此时苏州南城,城门处守门绿营兵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有的在相互闲聊,有的则靠在墙边睡觉,城头上的士兵也是同样如此,偶尔探头望向城外,不过城外还是一如以往一样静寂。 杨犒有些紧张的看着城外,旁边一个相熟的兵士略带猥琐的调笑道“杨把总,怎么流这么多汗,是不是干了啥亏心事啊,不然今天怎么你媳妇家亲戚一直跟着你啊”高易三人站在不远处,听到这兵是的话并没有多说什么,高易也时不时看向城外,不知何时火把会亮起。 杨犒干笑一声道“天气热,天气热”随即像是想起什么骂道“滚蛋,你闲的没事一边待着去,我在家中一直是说一不二,他们只是没见过世面,今晚过来陪我守夜,过会就要回去了,什么就我媳妇派来监视我的”杨犒虽然内心紧张,但面上已经看不出任何异样。 孟浚坐在地上休息,估摸时间差不多了,起身轻声道“士奇,传令下去,骑兵披甲,步卒做好准备”一盏茶功夫,骑兵已经全部披甲完成,孟浚翻身上马对着必之说道“传令点起三根火把” 三根火把依次亮起,高易率先在城头看见,立刻来到城门处对杨犒和亲卫二人示意了一下眼色,三人慢慢来到城门边上,高易三人突然抬起横匝,用力推开城门,城门拉开发出呜呜的声响,在城门处摸鱼的一众兵丁纷纷转头看了过来。 几个清兵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对着高易三人高声道“你们在做什么”附近的士兵开始纷纷的围了过来,此时杨犒抽出腰刀指向众人说道“住手,退下,兄弟们相信我,只有散开,我保证大家安全,如果谁敢上前一步,我绝不留情”杨犒在军中多年,身边也有亲信多人,相熟者更是数不胜数此时看见这种情况,也有数名清兵站在杨犒身旁,而其余士兵一个个绿色阴晴不定,有的开始往旁边散开,但还是有十来人还围在杨犒前方,以吴波带头举刀问向杨犒“杨把总,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造反吗” “不错,我今天就是反了,这辫子老子不想留了,我他娘的不当鞑子的奴才,城外数万大军,苏州城绝守不住,吴波只要你退到一旁,我杨犒保证大家都不会有事,我杨犒在这这么多年了,我的人品大家是知道的,我绝不会带大家往死路走的”杨犒对着众人高声说道。 而孟浚在城门刚刚打开缝隙发出呜呜声响时,孟浚长刀一指挥手道“杀进去”骑兵马蹄声轰隆隆响起,围在杨犒面前的十来人听到声音脸色苍白。杨犒趁机道“还不闪开,白白丢了性命可不值得”说完便闪到城门靠墙边,此时高易三人已经彻底打开城门了,高易已经看见在前头的孟浚,还有那身后的骑兵,距离城门处已经不足三百米。 孟浚骑在马上,已经可以看见高易的脸庞,孟浚兴奋道“冲啊,城门已开,大事已定,驾...驾...”孟浚快马加鞭,身旁的亲卫紧紧的护卫在孟浚身侧,而后方的步卒更是跑步冲刺。 远处城头的绿营兵突然声音凄厉的喊道“来人啊,有骑兵冲城”声音之大划破了寂静的苏州城,正在睡梦中的钟宽突然间惊醒过来,起身看向窗外,还是一片黑色,但是渐渐的有声音从远而近,越来越大钟宽大喊一声“来人啊,快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一名侍卫立刻抱拳回是,说完急冲冲的往知府衙门外跑去。 而在高易开城的时候,张着派到南城处观察的仆人在看到城门开启的时候,立刻往张宅赶去,而张着此时正坐立不安的在书房等待消息,家丁已经全部武装起来,正在大庭院中等待,不一会儿仆人满身是汗的跑了进来,张着听到城门已开,用力一拍手对长子张博道“动手吧你亲自带队家族之安危在此一举”说完拍了拍张博的肩膀。张博没有说话但是眼神坚定的点了点头,在旁边的杨恩则开口道“张公子,我和你一起去”张博没有反对,黑夜里万一孟浚误以为自己是清兵那可不就糟了,有杨恩在更妥当些。 杨犒高易数人还守在城门处,围在杨犒前面的十来人在没有带头之人下举棋不定,但时间很快在他们犹豫不决中过去,孟浚已经离城门处不足五十米,此刻就是关闭城门也有些来不及,听到马蹄声越来越大,那十来人互相看了看,有人往旁边一退,人都是从众的,吴波也脸色难看的退到一旁,杨犒看到后心中长舒一口气,大事已定。 孟浚骑马冲进城内,一进城数十名骑兵开始把控城门,高易跑上前对孟浚道“将军,这位就是举义的杨犒杨把总”孟浚骑在马上对着杨犒笑道“好壮士,待大事一定你我必要好好的把酒言欢” 杨犒激动的点头称是,杨犒此时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了。不一会儿,步卒开始陆续进城,而张着长子张博也带着家丁匆匆赶来,孟浚一眼就看到杨恩高兴道“吾盖世之才慕德来了”说完翻身下马紧紧的拉住杨恩的手,久久不愿松开。 杨恩也笑着对孟浚抱拳道“将军谬赞,我微末之人,能随将军共举大义,是我的荣幸,将军,这位是张博张公子,带家丁两百一同举事,将军此刻不是叙旧之时,还请将军尽快拿下知府衙门,还有各处重要之所” 孟浚点点头道“好,韩兄,你带一营人去拿下武库,必之你带一营人拿下银库和粮库,士奇和我一起拿下知府衙门,张公子你和我一起”众人纷纷抱拳答应。 “高易,我留一百人给你,你给我守住城门口至于城门处那些绿营,愿降者剪辫收编,不愿降者收缴武器,待苏州安定后再做处理”孟浚在紧急安排了一些事务后立刻带骑兵和数百步卒一百家丁开始往知府衙门赶去......... 第13章 苏州城破2 苏州知府衙门,钟宽正焦急的等待消息,钟宽内心愈发不安,正在来回踱步时,那名侍卫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进来“知府大人,南城有人开了城门,现在乱贼杀进来了” 钟宽如遭雷劈般的呆立当场,差点站立不住,要不是侍卫扶了一把,马上就要跌坐在地上了,钟宽几乎是吼出来的质问道“薛刀呢?他人呢,城门这么重要的地方居然都看不住,废物,废物蠢货” 侍卫哭丧着脸道“薛守备不知道人在哪啊,我在路上就看见俞千总,我刚喊了他一声,他就跑没影了,城里现在乱纷纷的,我就听见有人说明军从南城处入城了,我就赶紧跑回来了” 钟宽面如死灰,现在这种情况下谁来也没的救,丢了苏州城这么重要的财赋重地,现在跑怕也是来不及了,就算运气好真跑了,到了江宁怕也是问罪下狱的结果,要是投降说不定也会被贼人斩首示众,钟宽长叹一声“天意啊,想我钟宽十年寒窗苦读,落的如今下场,时也命也,今日唯有一死以报皇恩”说罢转身回屋准备自尽一了百了。 “府尊大人,莫要冲动啊”钟宽转头看去原来是师爷跑了进来,由于太过心急没注意脚下门槛,师爷结结实实的面朝前摔了一大跤,师爷摸了摸嘴巴,发现两颗大门牙都摔断了,满嘴是血,师爷面长留须满脸褶皱看着又有些许好笑。 “大人,我们降了吧,现在明军入城已成定局,跑是跑不了了,不如我们主动投降,想必明军不会杀大人的,毕竟大人熟悉苏州城,大人愿降的话明军肯定能省很多事”师爷一边捂着嘴,一边对钟宽说道。 钟宽却有些犹豫道“如今明军一看就日薄西山,恐怕终究不是大清之对手” 师爷叹了一口气道“大人,不管最后明朝能不能打的过,咱们得先过这一关再说啊” 钟宽无奈的掩面道“前日降清,今日降明,朝秦暮楚,斯文扫地,我还不如死了算了,还能留一丝清誉” 师爷心中鄙视,嘴上却又宽慰道“生逢乱世,保一方平安已非易事,大人乃读书人,这兵戈之事自不是大人的过错,不要太过自责,要怪也只能怪那薛刀草包一个” 钟宽无奈点点头道“今日方知千古艰难惟一死啊,我死是小,家中尚有幼儿实不能弃之而不顾啊” ............ 话分两头,孟浚袭进苏州城,城内愈发混乱,家家户户都紧闭房门,门后甚至还拿着桌子或柜子挡着,一个个胆战心惊的趴在门缝处或窗沿看着街上一路奔跑的义军。 孟浚让众兵士高呼“明军入城,秋毫无犯,紧闭门户,禁止出行,降者不杀,持械者皆斩...”一时间声音传遍全城,而还在东城边上的校场上一千多绿营兵惊恐的听着城内的呼喊,谁都清楚这肯定是明军入城了,这声音这规模一听就知道苏州城完了。可惜此时薛刀并不在军营里,他正在苏州城的丽香园正和几名心腹一起饮酒作乐,旁边还有几个清秀的少女作陪“哎呀,薛大人您可真是海量啊”坐在薛刀身边的女子娇声笑道,一副靡靡之色,薛刀温香软玉在怀中,这女子时不时的发出娇哼声。 薛刀哈哈大笑,一边饮酒一边上下其手,怀中女子像是假意躲闪,又像是故意迎合一般,正在薛刀和众人寻欢作乐时,一个士兵急匆匆的推开房门,薛刀听到声音看了一眼骂到“急急忙忙做甚,赶着去投胎吗” 那士兵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道“有...有明军进城了,” “胡言乱...乱语,江南哪还...还有明...明军”薛刀还未开口旁边一个军官满身酒意的说道 那士兵快急哭了“是真的,真进城了,是南城城门不知道谁开的,明军已经杀进来了,现在城中已经大乱了” 薛刀一下子就惊呆了,白天还好好的一点消息都没有,怎么出来喝个酒苏州城就丢了,那这还了得。薛刀一把推开怀中女子,对着众人道“走,回营”说完站起身便往楼下跑去,众人看到这般情况也跟着薛刀一起跑了出去,出门后有一两个机灵的见机不对,趁着夜色闪到小巷子里溜了... 薛刀带着剩余三人往军营方向赶去,耳边远远的听见一阵一阵的喧哗声,薛刀此时酒意都吓醒了,只想赶紧回到绿营驻地,只见薛刀越跑越快,忽然薛刀耳边隐隐约约听见马蹄声,只听这马蹄声越来越近,转身望去后方一队骑兵正冲着自己而来... 这马上自然是孟浚的骑兵,虽然这些骑兵马上作战能力不足,不过一队骑兵聚集在街上一起冲锋的态势还是很震撼的,很快孟浚等人已经可以看见前方的薛刀四人,孟浚以为这几个是倒霉的路人,并不打算搭理他们。 “将军,那个就是薛刀,苏州城守备”孟浚耳边传来了张博的话,张博的眼睛很尖,张博几乎是用吼叫一般对孟浚喊道,因为马蹄声很大,声音不大的话可能都听不到,孟浚听到张博的话大喊一声“杀了他们” 薛刀转身看到骑兵冲着自己而来的时候吓的几乎不能动了,而旁边三人也是一样的反应,但是看到孟浚越冲越近,薛刀凄厉的大喊“闪开啊”可惜并没有任何效果,旁边家家户户都是房门紧闭,薛刀想躲都没地方躲,薛刀背靠在墙边,满脸死灰之色,属下三人已经被砍翻在地,血流了一地,蔓延到薛刀的脚下,薛刀晚上出门喝酒身上既无盔甲,也没带武器。 薛刀颤颤巍巍的举起双手,开口道“愿降”可是在看到围着的骑兵脸上并没有怜悯之色,薛刀的一颗心沉了下去,薛刀大喊一声“混蛋啊...啊...”的冲了上来,赤手空拳怎么可能伤害到全副武装的骑兵,孟浚驱马上前用力一挥,一刀砍在薛刀的胸口上,薛刀趴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孟浚看着薛刀道“砍下他的脑袋带走” 林士奇跳下马来,拉起薛刀的辫子,对着脖子一抹,鲜血滋啦的喷洒出来,林士奇举刀用力的砍向薛刀的脖子,一刀两刀,薛刀的脖子一下子滚了出去,林士奇抓起薛刀的辫子栓在马鞍上冷笑道“呵呵,鞑子这条辫子带着还挺方便的”孟浚手一挥大笑道“知府衙门就在前方,拿下知府钟宽,再有这薛刀的脑袋,那些营兵还能翻天吗?这苏州城我孟浚拿下了” 第14章 苏州城破3 知府衙门外,师爷和一群府衙兵丁跪在门口,师爷颤颤巍巍的看着孟浚,生怕这反贼一声不吭就砍了自己。孟浚看着这师爷问道“知府大人在哪里” 师爷连忙答道“钟府尊就在府内,知府大人不敢抵抗天军,愿意举义归顺将军,万望将军恕罪。” 孟浚听到这话,心中一喜,这钟宽这么识相的话自己可省了不少事,虽然这人没什么骨气,不过一个苏州知府愿意投降,这对江南各地清廷的官员定然造成一定的震撼作用,杀肯定是不能杀的,杀了将来谁敢降,这和薛刀不一样,如今义军羽翼未丰,薛刀在苏州绿营多年,手下多有心腹羽翼,反客为主之事岂能不防,再者杨恩之叔杨犒可是背叛了薛刀,纳降了薛刀置杨犒杨恩于何地。 林士奇翻身下马,踹了师爷一脚,高声道“既然愿降还不出来,还躲在府里做什么,去,让那知府出来”林士奇心中鄙夷,这些酸儒真是既当表子还想立牌坊,咋的难道还得孟大人亲自进门三顾茅庐吗?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是诸葛卧龙吗?林士奇扶了扶头盔,刚准备让这师爷回去叫人,这时孟浚制止了林士奇,笑着说道“无妨,我们进去会一会钟府尊,起来吧” 孟浚对着师爷道“前方带路”说完和林士奇带着近百人人大步进入府衙,盔甲声哗啦哗啦的响,张博杨恩紧跟在孟浚的身侧。 钟宽听见外面盔甲的声音,心中跟着一颤一颤的,钟宽在屋里坐立不安,既想出门直接请降却又放不下面子,干脆当个鸵鸟一样装不知道,可是现在孟浚带着人直接进来了,钟宽再也躲不下去了,只好收拾一下衣裳推门而出。 钟宽一出门就看见一个年轻人带着一群凶神恶煞的甲兵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只见这个为首的年轻人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钟宽知道他一定就是孟浚,他腿一软,直接跪地对孟浚道“将军虎威,我愿降之” 孟浚听后则展颜一笑道“钟先生愿意归顺甚好,如今江南鼎沸,义军遍地开花,先生弃暗投明乃明智之举”说完把钟宽从地上扶了起来。 钟宽认命般说道“将军所言甚是”孟浚看了他一眼又道“先生既降,我有一事正需要先生襄助,请先生去劝降校场的绿营兵吧,少造些杀戮。” 钟宽带些无奈的语气道“掌管绿营的是薛刀,我对绿营众人并不熟悉,恐怕会误了将军大事” 孟浚哈哈一笑“无妨,带着薛刀的脑袋过去劝降,不降者皆斩,愿降者我保他们平安”钟宽心中一凉,只好点头同意去劝降。孟浚吩咐林士奇带钟宽前去劝降,嘱咐道“若是清兵不降先围着等待天明再做打算”而孟浚自己则在知府衙门大堂上看苏州府的书面材料,看看苏州的人口财赋,而师爷一直跪在地上,不敢看孟浚一眼,孟浚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苏州之富裕亮瞎了孟浚的眼睛。 “起来吧,叫什么”孟浚抬了一眼对师爷说道。 “回将军,小的姓朱,单名一字图”师爷恭恭敬敬的答道。 “朱图,你在这苏州多少年了”孟浚漫不经心的问道。 朱图小心翼翼的回话“小的在这苏州府已经七年了”孟浚若有所思,却没有接着问道,继续埋头看着资料。 而林士奇带着钟宽直奔校场,骑兵在前数百步卒在后,一排排的火把在街道上声势浩大,此时绿营驻地内,职位最高的乃是一位千总,此人姓许名许标,原来营中有一千人,城中乱起后有不少人趁乱都跑了,许标一脸愁容,身旁则围着一圈人问他该咋办,天色黑暗,出兵又不敢出,营兵人心惶惶,有点风吹草动怕是会直接溃散,许标也没什么办法,只好把士卒全都集结在一起。 很快,林士奇带着义军已经抵达校场大营外,两个士兵带着钟宽来到门口,高喊道“薛刀已死,知府大人已经归顺大明了,降者免死,不要白白丢了性命”里面的绿营惊慌的看着外面密密麻麻的火把,许标是见过钟宽的,而绿营兵大都不知道钟宽,不过薛刀是很多人都认识,看着薛刀的头颅在火把下照耀着,显得十分可怖。 “将士们,我是苏州知府钟宽,苏州城已经被大明收复了,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投降吧。”钟宽对着营内的绿营兵喊道。 一众绿营兵面面相觑,纷纷看向许标,许标满头是汗的看向营外,犹豫片刻无奈道“降了吧”听到这话所有的营兵纷纷松了一口气,一个个把兵器丢下,举手投降了,全营无一人反抗,这也可以说明清军此时在江南的统治并不稳固。 林士奇大喜,忙吩咐人回知府衙门向孟浚报喜,而孟必之和韩雄也纷纷派人来报,已经拿下银库粮库,武库抵抗有些激烈,韩雄部折损了五十几人,不过也已彻底拿下,孟浚听到这些消息心中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一点,能和平收降绿营兵是最好不过了,这次苏州城可以完整的拿下,杨恩功不可没。 孟浚虽然拿下了苏州城,但是现在外部环境还是很恶劣,李成栋一万大军还在嘉定,虽然战事还没结束,但已经不会遥远了,一但嘉定战事结束,李成栋一定会来进攻苏州的,这是孟浚目前最大的威胁,所以孟浚需要尽快整合苏州。 苏州府此时有常熟,昆山,吴江,太仓等县,人口约九十多万,不过这些县还在清军手中,银库中竟然还有存银九十余万两粮草更是填满数个粮库。孟浚在苏州资料中看到在明初洪武年间,每年天下赋税总数为2943万石,苏州府缴纳289万石,松江府121万石,常州府55万石,这足以说明苏州之富庶冠绝天下。不过在清军占领南京后,苏州已经分两次运送银锭和粮草送往南京,但是就算如此苏州府粮草还有一百二十万石,看到这些资料孟浚眼珠子快掉出来了,恨不得要马上去看看银库粮库。 孟浚想到此收起资料,对外喊了一声“高易,准备一下,咱们去看看咱义军的钱粮” 而此时苏州城中之乱已经渐渐平息,除了有些不开眼的地痞流氓趁乱抢劫商铺外,不过很快这些混混就被巡逻的骑兵抓了起来。 苏州府城被孟浚等人攻下,这个消息很快就将如炸雷一般传遍江南,这个消息将给即将抵达江宁的洪承畴一个迎头一击,清军的反攻相信很快就将到来。 第15章 战备1 孟浚在看到苏州的粮草银库资料后,一刻都等不及,带着亲卫高易一行人直奔粮库而去,一路疾驰,很快孟浚便到了苏州粮库,此时粮库外孟必之的部下正打着火把守在门外,原来的粮丁护卫皆已被缴械,在义军的看守下不敢有任何异动。孟必之看到孟浚抱拳道“将军,粮库安然无恙,只有一个蠢货想放火烧粮,被我一箭射死,剩下那些人全都不敢动了” “好,必之做事,我一向很放心,你晚上辛苦些,一定要看好粮仓,这可是我们的根基”说完拍了拍孟必之的肩膀夸赞道。 “打开粮库,我们进去看看”孟浚示意高易打开仓门,仓门一开,密密麻麻布袋里装满了粮食,高易打开其中一袋,用鼻子闻了闻道“将军,是新粮” 孟浚闻言摸了摸粮食,喜上眉梢,手中有粮心中不慌,乱世之中有的时候粮食是银子都买不到的好东西。看完粮库后,孟浚又叮嘱孟必之务必看好粮食。 孟浚在看完粮食后,又返回了苏州知府衙门,虽然孟浚现在很疲惫,但是千头万绪的事情很多,孟浚只能强打精神处理... 天色微亮,苏州城头已经变换大旗,原来清军的旗帜已经被扔下城头,取而代之的是横岗义军的大旗,一些胆大的民众悄悄打开房门,看到城中并没有什么异样,这年头居然还有军队入城不抢不杀的,城头变换大王旗对这些平头百姓关系并不大,只要不是屠城劫掠,百姓就已经感到很庆幸了,对于百姓而言,不管谁当皇帝,大家都得吃饭交税,所以现在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敢有异动。 孟浚在凌晨时太过于疲惫睡了过去,天色一亮孟浚便已醒来,一醒来便让高易把所有人叫到知府衙门商议局势。 ...... 孟浚让人在知府大堂上拉了一张大桌子,知府大堂里人声鼎沸,孟必之笑的合不拢嘴,韩雄把着林士奇肩膀一直在说着昨夜武库自己亲手砍了两个人,孟浚看向众人,一个个虽然很疲惫的但是都很兴奋。孟浚等待众人渐渐安静后,摸摸胡渣道“苏州府城已经拿下了,但这只是开始,我们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需要忙,我们需要扩军,打造兵器,整顿城防,操练士卒,我们慢慢商议,事一件一件的做, 但是时间要快,清军很快就会反攻,我们没有时间停下,前方即便是刀山火海,我等也要踏平过去” “将军,那我们需要尽快重整士卒收编绿营,招募新兵,我们需要大量的兵械,最好还要有火器”林士奇率先开口道 “不错,绿营里面挑选一下,那些歪瓜裂枣的直接清退掉,招募新兵就由士奇你安排人去做,城中四处可设招兵点,城外各处乡村也要安排人去,至于兵械之事,我尽快安排”孟浚不假思索的回道,这些问题很多昨夜孟浚便已想好安排了。 孟浚接着道“必之,你就安排苏州城防,城内那些民夫你要安抚好,愿意加入义军的也欢迎” “是,将军,属下一定尽心尽力”孟必之铿锵有力答道 “将军我有个建议”杨恩看向孟浚说道。孟浚看到杨恩温和的说“慕德有话直说,不必讳言” “好,将军,我有三点要说,一我们如今已经攻克苏州,不扩军已经不足以应付现在的局面,所以兵制需要尽快更改,二我们现在已经有了一城之地,需要有人收税,处理政务,管理地方,我想这个也需要将军决断,三我们如今在满清内部举义,面临着被清军包围的危险之地,我们需要派人联络鲁王监国,请求支援” “那为何不是向福建隆武皇帝求援呢”韩雄疑惑的问道 杨恩耐心的向韩雄解释道“一方面隆武皇帝远在福建,远水解不了近渴,再是受制于郑家,恐怕不会轻易援助我们的,浙江鲁王离苏州近在咫尺,可以更快的支援我们” 杨恩接着开口道“将军,现在您需要更立名号,自古云名不正,则言不顺,将军已经不是只有区区两千人的义军之首,麾下民众数十万,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孟浚思绪片刻,道“依慕德之见该以何号为好” 杨恩不假思索道“将军可称都督,建都督府,总管苏州军政之事” 众人闻听此言纷纷表示赞同,韩雄更是夸赞道“不错,不错,这个好” “称号建府之事,稍后再细谈,现在最要紧的是军队,这是重中之重,士奇你先去安排好,晚点过来我们商议军制事宜,韩兄,你负责安排分发武库兵械之事,一切以先军为主” 孟浚顿了一下忽然想起一事道“对了,苏州府内宣传也要跟上去,只是我还没想好谁去负责这个事” 众人疑惑道“宣传?”孟浚解释道“我们要在城内乡中宣传东虏的暴行,让大家知道如果让清军再次打进苏州,那将是灭顶之灾,把清兵在辽东,山东,扬州各地屠城劫掠之事要声情并茂的说出来,去把全城的说书人都给我找出来,这叫事我亲自来弄” 孟浚看向众人,有的若有所思,有的则不以为然,孟浚没再解释更多,只让众人回去分头行事。 “高易,你去把朱图给我带过来”孟浚吩咐道 ... 片刻朱图便来到孟浚跟前“朱图,你知道苏州有多少工匠吗” “回将军,你是指哪一类的”朱师爷小心翼翼的问道 “全部的工匠都说一遍”孟浚没好气的说道。 “是,是,是,将军,苏州城内最多的是纺织工,人数达四五万人,苏州织造那可是天下闻名,这是苏州城人数最多的工匠了,铁匠军户中还有一千多人,城中家庭作坊应该有两三千人,木匠也差不多两三千人” 孟浚听到这便有了打算”“高易,带人把所有的军户铁匠全都集合在一起,所有人准备开始打造长枪,盔甲”孟浚又发愁该叫谁去负责军械制造呢...... 果然不管在什么时候,最贵最重要的还是人才 苏州被义军攻下的消息如同旋风一般飞速传到各地,这个消息把李成栋砸了个措手不及,他现在可都是靠之前苏州运送的粮草辎重撑着,苏州突然没了,这可一下子就让李成栋进退两难了。 “去,传众将”李成栋烦躁的对亲卫喊了一声。 ............ 第16章 战备2 李成栋的部将有马宝、李元胤、杜永和、阎可义、郝尚久、罗成耀、黄应杰、杨大甫、张道瀛、郭虎、张月、吴文献共十二人,李成栋自从降清后一直做为清廷的急先锋,为清朝南征立下汗马功劳。 此时嘉定城在朱瑛的义军领导下,集结了两千多人。朱瑛领导着义军重新占领嘉定,不过很快就再次被李成栋的大军击溃,朱瑛也被斩首,嘉定城再次被屠戮一空。 “大帅,我等应该直接回去夺回苏州,这嘉定的乱民也快被杀光了,苏州之富那可是富的流油啊”杜永和嘿嘿笑道 “不错,拿下苏州我看易如反掌,不过一群乡兵而已,拿下苏州洗掠三天,大帅就可升都统了”郭虎应和道,一众将领你一言我一语,一个劲的鼓捣李成栋进攻苏州。 李成栋如今麾下精兵五千,民夫丁壮一万多人,拿下苏州李成栋自觉是易如反掌,想到此李成栋大手一扬“传令,嘉定城封刀,休整三天,兵发苏州”众将皆是一脸兴奋拱手称是。 ...... 苏州知府衙门大堂孟浚正趴在桌子看着苏州城防图,这两天时间孟浚几乎一刻不停的处理事务,在和林士奇韩雄孟必之等人数次商议后横岗义军的军制重新出炉。 十人为什,设什长;一百人为旗,设总旗,三百人为队,设把总,辖三个旗,一千人为标,设千总,辖三个标;三千人为营,设营官,辖三个标,皆是一正二副,设左中右三营,掌令官各设一人,一万人为镇,设统制,辖三个营,另外孟浚的亲卫扩为八百人,斥候队由于缺少马匹,只有区区四百人,营官左营韩雄,右营孟必之,中营林士奇,斥候队则由林士奇之前的一名部下充任,此人名黄成,弓马娴熟,也是和孟浚一起在李庄举事的老兵。 孟浚拿下苏州后兵力如同吹气球一般疯狂扩军一万人,如果不是横岗军的基层军官水平严重不足,其实可以扩的更多,虽然苏州城粮草充足,银两不缺,但是兵械,盔甲稀缺,孟浚把苏州武库全翻出来,连以前老旧甲胄全都拿出来,不过三千多副,刀枪之物倒是暂时够用,全军紧急操练,全部练习队列及枪阵,不是孟浚不用兵书之法来练兵,实在是此时时间紧迫,不得已而为之。孟浚忙的现在孙子兵法,纪效新书都没空看,更别提学以致用。 孟浚已经组建了都督府,建制草创,地方方面以杨恩为都督府长史,钟宽也被拉出来辅助充做幕僚,稳定苏州城的局势,同时挑选士子充任各级官员,当然现在一切从简,孟浚最主要的精力还是放在军事方面,军备,及对士卒的操练,孟浚主抓听令,其余的后期可以慢慢练。 苏州城如今所有的铁匠都在打造兵器之物,朱图忙的脚不沾地,勉强把匠户组织起来,开始生产,孟浚给了朱图一个空头衔,军器监的总管,军器监现在主要就是要打造盔甲,全城的铁匠分头打造枪头,大刀,木匠则制作木制枪身。而苏州有名的织造孟浚也没忘记,也已经安排织造军服。 孟浚同时深感兵力不足以守备苏州,选青壮男子组建民兵,整合出乡兵三万人,以同村,同乡或相熟者组成营,民兵的营制较小,约五百人一营,苏州四面城墙,各出城墙各安置二十营,以一标一千人由杨犒带领,虽然新建多有混乱之处,但是勉强可以维持住。 “高易,你快去把朱图给我叫来”孟浚对着门外的高易喊道 “是,都督”高易满头是汗的跑了出去,这几天高易是到处跑,腿都没停过。 ............ “都督,我来了”朱图也是急急忙忙的进来 “啊,老朱你来了,快坐”朱图这老油条最近尽心尽力的把军器监弄的不错,已经可以开始生产铁甲,皮甲之物,孟浚对其的态度也是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待朱图坐下喝了一口水后,孟浚才开口道“老朱啊,我们现在能不能开始打造火器啊,这火器那可是守城利器,我们可不能没有,这样你想想办法,把这火枪先弄出来一部分” 朱图听到这话满脸的苦瓜色“都督,这我现在哪还有人啊,林营官天天催着我要铁甲,再说这造火器也不是说造就能造的,这苏州就没几个人会这个啊” 孟浚想想确实有些难为这朱图了,开口安慰道“那这样,你留意一下,找些会造火器的先造一点点出来,我不要求数量,但是一定要保证质量,别开两枪就炸膛了,你告诉下边的人谁要敢糊弄,谁的脑袋就可以挂在城门口了” “好的都督,我会想办法的”朱图有些无奈的点头应道 “好,你先去忙吧,高易进来,你快去把林营官请来,我要和他谈一下士兵操练之事”高易...... “话说这清军入了扬州城,史阁部不幸被那鞑虏多铎抓住,史阁部慷慨就义,绝不投降,慷慨言辞道,我为朝廷大臣,岂肯偷生为万世罪人!吾头可断,身不可辱,愿速死,从先帝于地下,城存与存,城亡与亡。我头可断,而态不可屈。我意已决,即碎尸万段,甘之如饴,但扬城百万生灵,不可杀戮!”苏州城一处茶馆内,一名说书人壮怀激烈的说道,坐下一群民众群情激愤,恨不能自己马上上战场亲手手刃东虏。 “这多铎见史阁部誓不愿降,竟残忍的杀死了史阁部,可怜扬州八十万百姓,东虏进城后疯狂地杀戮着见到的每一个人,抢掠着每一件东西,无数无辜的平民百姓被杀,女子则被疯狂的凌辱,扬州城成了一座不折不扣的地狱。到东虏入城后第十天,扬州城内几乎找不到一个活人,曾经百万人口的扬州城,成了一座死城,扬州以前是多么繁华,现在那里空无一人,所有人都被杀光了,现在如果东虏再来苏州,我们不奋起抵抗的话我们也是一样的下场”这名说书人说到最后手舞足蹈,甚至都流出了泪,这场景无感动了在场的所有人,一瞬间最少在这一时刻,所有人同仇敌忾,有些年轻人满眼泪水,冲向募兵点,要当兵上阵杀敌。 第17章 战备3 为了随时了解外部情况,孟浚已经把斥候全部散出去,侦查嘉定方向的李成栋部,同时派杨恩迅速赶往绍兴联系鲁王政权,一方面加紧备战,一方面派人联络各处小股义军。 孟浚站在苏州城头望着城内,苏州乃是千年古城,春秋时期为吴国都城,秦汉也会稽郡治,两晋南北朝皆是江南重镇,城内繁华绮靡,世人皆称“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州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自古皆是兵家必争之地,孟浚立在城头了望城内,心中不免感叹,繁华之所,即将化为一片血战之地,孟浚决心固守苏州,以战代练。 孟浚在这城头巡视,城头每个垛口都有五人时刻把守,石头,木材,都已经备好,苏州府库内还有一百多罐猛火油,斥候也在不停的侦查周边清军的动向。林士奇韩雄此刻正陪在孟浚身边。 “士奇,你说清军多久会到”孟浚随意的问道 “短则十天,晚则半月,清军必到”林士奇脸色凝重的说道 孟浚点点头,其实孟浚心里清楚,苏州乃是江南重镇,清军必定会尽快夺回,孟浚知道清军绝不会等很久才来,半个月已经是奢望,十天,留给孟浚准备的时间只有十天。 “都督,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清军围城不攻,拖延日久,若外无援兵,再坚固的城池也难以守住”林士奇担忧的对孟浚道 “我知道,我已经派杨恩去绍兴鲁王处求援了,唇亡齿寒,他们不蠢的话都懂”孟浚看着城外手扶在城垛上缓缓说道。 林士奇点了点头道“但愿如此” 韩雄则是一脸担忧的说道“城中新兵众多,民兵只怕也是不堪用,我现在倒是不担心以后,怕的就是清军一次猛攻,城头就撑不下去,那苏州可就全完了” “是啊,第一次总是最难的,但是我们心合力齐,清军想要一次就攻下来,我绝不相信” 又走了片刻,孟浚忽然有些不安,以南明的尿性还真不一定,现在鲁王也在福建隆武帝相争,万一真不来自己咋办。 想到此孟浚对着韩雄开口道“韩兄,我想让你出城联络义军,时机你自己把握,你带一标一千人出去,要多少银子多少粮草府库里面随意抽取” 韩雄吃惊道“我是是离开苏州,城中若有不测,都督可有把握” “我只能赌了,所有人聚集在城中,一旦清军围城,久守必失,所以韩兄,你将是我们的一支奇兵” “遵命,都督”韩雄郑重其事的向孟浚抱拳道,说完转身向着城下而去 整个苏州所有的生铁熟铁都被横岗军采购一空,全部用来打造盔甲,能够打造盔甲的铁匠全部征召到军器监内,长枪,腰刀每天可以打造一百多件,箭头可造一千颗,盔甲半个月造四五十套左右,孟浚到了军器监内,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府库的钱粮如流水一般撒了出去,整个苏州城陷入一片畸形的繁荣景象。 朱图满头大汗的陪着孟浚查看军器监,带着孟浚去看火铳生产区,孟浚进来一看,里面有四五十人正在钻管,朱图对孟浚道“都督,这火铳生产的太慢了,一个月后才能出来第一批,一批也才五六十根,我搜遍了苏州城才找到八十二人会打造火铳的匠人,还都是以前给那些出海的海商打造的” 孟浚皱眉道“有些太慢了,多找些学徒打下手” “是,都督我这马上就会安排的”朱图点头答应道 看完军器监,孟浚回到知府大堂,刚刚才坐下高易便进来道“都督,老夫人来了,已经快到大门外了” 孟浚一惊,随即迅速起身来到堂外,定睛一看孟必安站在堂外,孟必安一看到孟浚单膝下跪拱手双目含泪道“少爷,幸不辱命,老夫人已经安全接到,我接到老夫人后,一路上隐迹潜踪,回到了李庄才听到少爷已经拿下了苏州,我便一刻不敢停,刚刚才抵达苏州。” 孟浚把孟必安扶了起来,拍了拍孟必安肩膀看向了门外的马车,孟浚起事后,想起来内心着实感觉对不住这老太太,老太太本可以安享晚年,结果就因为孟浚造反,结果她这一大把年纪还得抛家舍业的跟着自己,孟浚走到马车外恭敬的拜了一拜道“母亲,孩儿不孝” 侍女环儿已经不复当初在常熟府上那样的光鲜亮丽,如今灰头土脸,只见她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孟浚然后把周老太太扶了出来。 周老太一出来看见孟浚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儿大了,做下这般大事,我也拦不住你,只是可惜了孟家祖辈传下的基业” 孟浚看向老夫人,只见她神色有些责备的看向自己,孟浚又低下了头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自古忠孝不能两全” “好了,你既然已经做下了,那就要走到底,老身一把年纪了,你无需担心我”老太太见孟浚有些愧疚又安慰道。孟浚看着老太有些疲惫,忙让高易带人收拾房间让老太太休息。 ......... “必安,你这次回去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待老太太回房之后,孟浚才问向孟必安。 “回少爷,回去的路上没有什么异常,本来可以慢慢让府里的人都撤出来,但是我们回去第二天,宋建平就回到了常熟,他一回去,那王守备就知道少爷你反了,他就带人过来抓老夫人,还好我们见机的快提前一天把老夫人带出去了,府里面其他人也都遣散了” 孟浚点了点头道“安全回来就好,必安,你既然回来了就先休息几天” “少爷,我不累,我可以陪着少爷”孟必安笑着对孟浚道 “你先休息,休息好了就和以前一样跟着我吧”孟浚笑了笑开口道 苏州城军营内士兵正在整齐划一的练着枪阵,“刺...收...刺...收”以林士奇的眼光看来这些都是新兵,远远无法和边军精锐相比,但是在短短几天的练习中,已经和刚刚整编时好了许多,林士奇内心甚至有些残忍的想到,只需要几次大战,活下来的那都是精兵,李自成这些人的老营那不都是从一次次的血战中化为精兵吗?苏州血战已经不远了! 第18章 大军压境 正在孟浚紧锣密鼓的进行战备时,时间一日一日的过去了,孟浚和众人已经把能想到的事都准备了,这一日孟浚照常巡视城头之时,城下一骑飞驰而来,孟浚看到此内心一紧,随即又松了,该来的总会来,孟浚下了城楼,斥候喘了一口气道“禀都督,东城五十里外,发现清兵侦骑,我们几个弟兄绕到旁边山坡处居高望去,清兵大军约两万人” “传令,召集众将,千总及以上全都参加”孟浚对着高易吩咐道。 “尊令”高易抱拳道。 回到知府大堂,不一会儿,十几名部将纷纷抵达,孟浚一一看去,孟必之,林士奇,杨犒,许标,还有一些新提拔勇壮之士,王德福,张顺,钱彪,还有张博,吴台,一些都督府士子都在列席一旁。 看见大家已经坐定,孟浚看着众人道“自辽事起后,东虏屠辽民百万,崇祯年间,东虏数次入寇北直隶,山东等地,所过之处,百姓尽被掳掠,就在数月前,扬州被屠城,嘉定也被屠城,现在那杀人营野的李成栋即将来到苏州,如果苏州城我们守不住,那么苏州也将陷入地狱之中,苏州城池虽然坚固,但是我们绝不可有一丝松懈,我们在外也有援兵,韩营官在城外聚集义军,杨恩联络鲁王,清兵虽重兵压境,但只要我们守住苏州,必将天下瞩目,登高一呼而万众景从,江南之地东虏再难力足,一举而定半壁江山,沧江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孟浚对着众人鼓舞道。 开了一场鼓舞人心的会议后,又详细的部署安排各将守卫之处后孟浚来到了东面城墙上看着清军的缓缓到来。 大军压境,视野所及,一片血红之色,清兵的帽樱叠叠层层,犹如一片血海般蔓延而来,城头一些新兵脸色发白,惶惶不安之气息弥漫全军,孟浚见此脱掉上衣,亲自擂鼓而振士气。 “咚咚咚...咚咚咚”鼓声传遍全城,众将士高呼“呼...哈,呼...哈”一时间喊声震天,城墙上所有人热血上涌,士气开始恢复。虽然义军士兵渐渐恢复士气,但是毕竟面对的是战无不胜的清军,大家内心多少有些底气不足,说来也怪,这些清军绿营在当明军时弱的不行,换一身皮,战斗力直接飙升。 看着城下清军开始有条不紊的安营扎寨,从城头望下去,远处的清军如同蚂蚁一般蠕动,人过一万,无边无际,这场面孟浚也是第一次见,内心不免有些仿徨,但是在面上,孟浚还是一脸坚定之色,此时清军大营中有四五骑疾驰着向苏州城而来。 “开城降者免死,不降者城破后皆斩”说完几名骑兵不等城头有何反应,便拨马回转清兵大营。 站在古老的苏州城墙上,感受着这黄昏的气息,孟浚忽然有些不真实感,犹如置身于幻境之中,摸着城头的青砖,感受着这战场的气息,孟浚回过神来,他已经是局中人了,他在这历史中了,在书中记载的和现实中不一样的是,书中是冰冷的,谁殉国,谁自缢,谁城破力战而死,这些人也许就在孟浚的身边,他们也许此刻正在看着孟浚。 自从当年蒙古铁骑饮马长江,三百多年后清军的铁蹄再一次来到了江南,南都不战而降,数十万大军摇身一变,变成了东虏的帮凶,多尔衮以为天下以定,悍然颁布剃发令,为了民族的传承和骄傲,江南无数的仁人志士奋起反抗。 如今的北方已经极为残破,如果清军完整的控制了江南,再以江南的财力物力供应,清军就会如史中一样,横扫天下,孟浚决心就算是让江南化为焦土,也绝不让清军轻易的得到这片鱼米之乡,就让这一切从苏州开始吧 ...... 回到衙门孟浚颁布安民告示,告之民众到处屠城的李成栋所率清军来攻苏州,而自己绝对死守苏州,绝不投降。孟浚同时让宣传队在城内四处宣传清军的暴行,呼吁大家踊跃加入民兵队伍。 “必安,我派一队人给你,你在城内四处巡视,有可疑之人都先抓了再说,要确保城内稳定,同时颁布宵禁,各坊市内要组织起民兵预备队”孟浚有条不紊的一件一件安排下去 苏州城头上的火炮每面城墙上只有二十几门,苏州城墙近三十里长,不过区区一百门火炮,还大多都是明朝历代制作,年纪最大的都可以当孟浚的太爷爷了。同时城中的箭矢也一捆一捆的搬上城头,滚木,石头,盾牌都已经安排就位,孟浚和众人已经把可以想到的事情都已经做了,一切就等清军攻城时见分晓了。 清军大营内,李成栋看着苏州城,刚刚苏州城头的鼓声和士兵的呼号声,让李成栋内心有些许不安,他意识到城中可能精兵不多,但是士兵的士气很高,又有坚城固守,也许自己不会太容易拿下苏州城。 李成栋此刻正在大营内和众将商议,决定明日就即刻攻城,郝尚久所部三千人前锋突击,城内多新兵,争取一日既破苏州城。商议后众将散去,李成栋把李元胤留了下来。 “为父收到消息,南京两三天后会有一队旗兵来苏州,领队的叫福尼,是贝勒博洛派来苏州监军的”李成栋意味深长的对李元胤说道” “旗兵来干嘛”李元胤疑惑的问道 “打下苏州城那不就被人盯住了吗,城里的钱粮一大半都得没”李成栋烦闷的说道 “义父无需忧虑,不过区区一队旗兵,还能翻了天不成,惹急了咱们,找个机会弄死他们也非难事”李元胤不屑的说道。 听着义子的话李成栋生气道“我担心的是那一队旗兵吗,弄死他们又有什么用,你别给我惹麻烦,去去去” 看着李元胤离开后,李成栋内心只能希望苏州城在三天内就可以拿下,这样苏州城内说有多少钱那不都自己说了算吗。 李元胤出了大帐,叹了口气,他其实一直反对李成栋降清,只是义父不听自己的,自己也无可奈何,李成栋对自己有大恩,自己也只能跟着一条路走到黑了。 第19章 登城战 清晨,晨光熹微,清军大营内士兵已经吃完早饭,开始披甲准备,昨夜辅兵连夜打造的数十排云梯已经摆放在大营前。 清军的攻城迫在眉睫,东城城墙上义军正在紧张的备战之中,守城工具开始源源不断的运到城头,箭矢,滚木,城下的金汁也已经开始烧火。 半个时辰后,清军大营内传来阵阵鼓声,清军开始集结,辅兵开始抗着云梯分十处位置冲锋,后方的清军举盾紧随其后,在进入城头的火炮射程后,城头的火炮率先开炮,一轮炮击下数十人辅兵被打的血肉模糊,城下遍地残肢“啊啊啊啊啊”一些辅兵吓的丢下云梯往后跑去,不过很快就被后方的清军督战队斩杀,火炮的准度太差在炮击了几轮之后,有两架云梯被火炮击中而被摧毁。 “继续往前冲,后退者死”清军凶神恶煞的提着大刀吼道。后方的绿营兵举着盾牌,也在快速的冲向城墙,此时一发实心弹直直的冲向后方的清军,清军的盾牌对于炮弹来说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如同纸糊一般,这一发就打穿了清军的阵线,如同犁穿一样,触之即死,地上未死的在旁边哀嚎不止,随后便被赶上来的督战队一刀劈死。 在进入弓箭射程后,林士奇大吼一声“射箭”城墙上一阵密集的箭雨射下,短短的时间内,城下的辅兵死伤惨重,在前排辅兵付出伤亡惨重的代价后,清军已经把八排云梯架上了城墙,城头上分兵而守,墙头上滚木,砖石如雨般坠下,后方清军的弓箭手也开始搭弓射箭向着城头射去。 城头时不时有义军将士中箭倒地,就在孟浚身边的一名年轻士兵被一箭射穿脖颈,嘴里不停的涌出血沫“让开,让开”城下烧的滚烫的金汁由四人奋力的抬上了城头,“滋啦滋啦”浇了下去,正在攀爬云梯的四五个清兵被烫的皮开肉绽,惨叫着跌下云梯。 清军大营李成栋一脸愤怒的看着城头,激战了一个多时辰,损失了将近一千多人,八处云梯竟然没有一处可以登上城头,郝尚久见此情景大吼一声“跟我上” 随后披上战甲,在数十名亲卫的簇拥下一口咬着刀,一手举盾,一手扶梯朝着云梯攀爬了上来。郝尚久身手矫健,硬顶着城头的滚木垒石登上了城头,底下的清军见状皆是士气一振,如同蚂蚁般蜂拥而上。 李成栋见状大喜,只要郝尚久可以在城头站稳脚跟,那么后方的清军就可以源源不断的涌上城头,今日破城就有指望了。 城墙上孟浚见到郝尚久身着铁甲,在城墙上连续砍翻数人,城头上已经爬上来了三名郝尚久的亲卫,几人背靠背在城头上占了一小块地方,情况危急,孟浚带着高易和身旁十几名亲卫兵大吼一声冲了上去,孟浚身旁一名亲卫率先对着郝尚久劈了一刀,但是被其格挡住,郝尚久挡下这一击,反手一刀劈在孟浚亲卫的胸口上,孟浚趁其刀势用尽时,一刀砍在其腿上,郝尚久一个踉跄,高易从身侧斜劈郝尚久的脖子,其武将的直觉让他躲过了这致命一击,郝尚久身后的亲卫迅速的挡在他面前,郝尚久上前从下往上撩一刀,孟浚险之又险的后退一步,孟浚可以感受到寒光从鼻尖掠过的冰冷感,高易迅速的护在孟浚的身前,一刀把郝尚久的一个亲卫砍倒在地。 就在这瞬息之间,城下又攀爬上来一人,情况万分危急,孟浚大吼道“把他们赶下去”几个手持长枪的义军冲上来顶住了郝尚久的腰部,枪头卡在其铁甲上,郝尚久被顶在墙壁上,他奋力一刀劈断了两杆枪头,但是惯性使得断枪又一次顶住了郝尚久的胸口,孟浚瞅准时机用尽全力朝其护甲脆弱的脖子处砍去,噗呲一声,郝尚久的头颅圆滚滚的滑落在地上,他怒目圆睁,鲜血不停的从他的脖颈处喷洒而出,郝尚久的亲卫一瞬间都懵了,随即绝望的冲向孟浚要为其主复仇,可惜势单力薄,很快便被周围的义军斩杀殆尽。 孟浚大口的喘着粗气,肾上腺素一刻不停的分泌出兴奋的感觉,这是孟浚在为数不多的战斗中最危险的一次,幸好孟浚撑过了这一次,但是城头的危机还未解除,孟浚捡起郝尚久的头颅大呼“敌将头颅在此”周围的亲卫一起高声呼喊,城下的清兵惊疑不定,一时间士气大衰。 李成栋满脸铁青的看着城头,万万没想到大喜大惊转换的如此之快,短短一天时间就折了一员军中大将,眼看士气低落,继续攻城也是做无用之功,李成栋只得传令鸣金收兵,等休整之后再战,清军撤兵回营后,一清点,李成栋铁青的脸又黑了几分,不到一个上午的时间,精兵折了七百多人,辅兵损失近千人。 而苏州城内损失也不轻,一个上午从城头抬下来的伤兵也有六百多人,当场阵亡也有三百多人,不过在城头上的义军大都见过血,胆色已经有很大的提升。 “士奇,要组织一支精锐的铁甲军,可以随时支援各处,这样的情况太过危险”孟浚坐在城墙口的台阶上对着林士奇说道 “最好要携带钝器,清军若是披双层甲,刀劈不进,枪扎不透,只要这样的清军登上城头数人,那苏州城就危险了”林士奇一边抹着额头的汗一边对着孟浚说道 “不错,士奇考虑的很全面”孟浚一拍脑袋,心中立刻有了决定,抬眼一看,孟必安正捂着胳膊坐在地上休息,孟浚喊道“必安,过来” 孟必安听到话回头一看,连忙起身朝着孟浚而来“必安,你没事吧” 孟必安笑着说“我没事,少爷,我刚才最少弄死了三个清军” “那这胳膊是怎么回事”孟浚看着孟必安捂着的胳膊说道 “被一个混球砍了一刀,还好没伤到要害,不过他就惨了,被我一刀劈在脸上,当场就没了,呐,他现在还躺在那呢”孟必安咧着嘴笑着说道,还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具清兵尸体,孟浚望了过去,一具满脸是血的清兵斜靠在墙上一动不动。 “必安,你速去找朱图,让他马上打造一批钝器出来,然后你去挑人,甲胄从府库里优先拿,有多少先拿多少,给我组建一支手持钝器的铁甲军,专克清军重甲兵”孟浚对着孟必安说道 “是,都督”孟必安郑重的点点头道 ............ 第20章 血战 夜色下的苏州城内弥漫着一股哀荣的气息,既为打退了清军的强攻而自豪,可又面对着城内数百守兵阵亡的家庭而感到悲伤。 苏州东面城头的守军正在加固城防,城头上灯火通明,士卒们警惕的望着城外,城外清军大营一片寂静,看上去并无异样。 孟浚躺在床上思考着如何破局,鲁王的军队会不会来,韩雄的义军联络的如何,孟浚都不能确定,目前为止他只能靠自己现存的力量,孟浚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索性起身坐在桌前,看着苏州的城防图,思绪良久,孟浚站在窗前看着月色,造反当一往无前,当有项羽般破釜沉舟的魄力,当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死守苏州,清军可以不停的派兵围攻,死守绝无出路,孟浚低声道“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清晨,孟浚来到东城城墙上,清军已经开始集结,昨日攻城未果后,清军大营中的辅兵已经重新打造了攻城器械,更宽更稳固的云梯,还要撞城锤,数十架云梯摆在城头火炮射程外,目力望去,密密麻麻的清军鱼贯而出, 清军大营内鼓声大震,再次对苏州城发起大规模攻城,如同一股激流般冲向城墙,城墙上箭如雨下,火炮的硝烟笼罩了苏州城头,滚木雷石不时从墙上砸下,城下清军的尸体已经堆积如山,血水所浸泡的土地已经成了褐色,攀上城头的士兵也被林士奇带着一队义军救火队所斩杀。 清军虽然损失惨重,但是城墙上的义军也不轻松,民兵已经死伤惨重,一营一营的轮换上来,在清军主攻东面的情况下,其他三面的士卒也在不停的抽调过来,短短数个时辰内已经有不下两千人被抬下城墙,多数是面目中箭,清军弓箭手皆是老卒,箭术高明,而冲上城头的皆是清军中勇悍之士,往往要数名义军才能与之交换。 城下的李成栋恼怒的挥着鞭子,对着传令兵道“传令,拿下苏州三日不封刀” “大帅有令,拿下苏州,三日不封刀”数名传令兵骑着马来回呼喊。 一时间清军士气高涨,尽皆高呼“拿下苏州,抢钱抢娘们”杜永和,阎可义二人身着铁甲,亲自上阵,率数百精锐皆身披重甲,身形高大,壮实如牛,气势汹涌的冲了而来。 孟浚见状,吸了一口凉气,忙拉了一下孟必安“速去把钝器营带来” 孟必安急忙道“钝器营人数不足二百,不过都在东城处不远,我马上去”说完急匆匆的跑下城楼 只见杜永和率领的亲卫顶着城墙上的箭雨来到云梯登城点,嚎叫着爬梯登城,城头上早已注意到这支清军的不同,石块和箭矢不停的阻击,可是这支清军身披重甲,举着木盾,箭矢极难伤起分毫,只有石块在奋力砸中的情况下才能造成威胁,林士奇看到清军已经在快速的登城,大呼“拿猛火油砸”两名义军拿着火油罐朝着云梯砸了下去,身后火把也迅速的扔了下去。 “啊...啊...啊...啊”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从城下传来,数名清军被猛火油浇了个透,火焰迅速燃烧起来,如此惨状让周围的清军一阵心悸,杜永和摸了一把汗,还好自己见机快从云梯处赶紧跳了下来,虽然腿摔折了但人还活着,不然现在自己可就烧透了,杜永和一瘸一拐的在亲卫的搀扶还在城下指挥。 激战还在继续,已经渐渐有些重甲清军冲上了一处登城点,孟必安带领的两百钝器营堪堪赶到,无需多言只见手持各种钝器的义军将士冲了上去,就单兵素质而言,成立不过数日的钝器营自然不是这些精锐重甲清军的对手,但架不住登城的人数过少,支援过慢,钝器营人数十倍围攻下,这拼的就是意志力,登上城头的十几个清军结成阵势,缓缓的扩大占领圈。 林士奇和孟必安两面夹击登城的清军,刀劈斧砍下城墙上血流成河,林士奇浑身浴血,血液沾满刀身,林士奇握刀的手都有些溜滑,一处窄窄的登城点,尸体已经堆积的和垛口一般平,甚至到了最后攀爬的清军看到这样的场景宁愿从云梯处跳下。 清军如同添油战术一般,不停的调集生力军加入战场,从清晨到午后,城上城下已经尸积如山,苏州城看着摇摇欲坠一般,却依旧顽强的竖立在此,城头义军的旗帜染红了鲜血,虽然残破但依旧迎风飘扬。 清军苦战之久,已经远远超过了这支绿营兵的承受能力,洗掠苏州的欲望也被战场残酷的杀戮消磨殆尽,城下的血腥味飘散十里而不散尽。 李成栋看着攻城已经乏力,士兵疲惫不堪,只得鸣金收兵,李成栋麾下损失惨重却没有夺的苏州尺寸之土,看着城头清军尸体被剥光铠甲,如同野狗一般丢下城去,李成栋哑然失语,久久不能回过神来,看着士兵垂头丧气的样子,李成栋知道如今光靠自己现有的兵力是无力攻克苏州城的,经过这一次惨烈的攻城战,清军辅兵伤亡三千多人,精兵一千多人伤亡,再加上昨日的战事,李成栋这支清军已无力对苏州造成威胁。 孟浚看着城下的清军缓缓退去,心中渐渐有了决断,“必安,派出斥候,从西面坠城而下,找到韩营官,告诉明日来苏州汇合” 这只是孟浚的一个后手,如果韩雄没来,那么自己也必须出击,此时清军兵力不足,士气低落,错过此时,怕是难以找到机会。而若是能斩杀李成栋,上可振奋民心士气,下可报嘉定之仇 “士奇,我决定明日出城决战,一战踏平清军大营,以经历血战的两千人为骨干,再择民兵勇壮五千,骑兵四百,清军士气低落,兵员不足,伤兵满营,此时正是良机,再拖延下去,一是南京的旗兵会来援,二是李成栋怕是会撤” “都督,我看李成栋晚上就会撤的”林士奇看着清军大营道 第21章 军议 “士奇为何这么说”孟浚疑惑的看着林士奇。 林士奇望着清军大营,冰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的说道“只是一种感觉,大人不必太过在意”说完顿了一下又说道“李成栋今日攻城失利,战不能胜,顿兵坚城之下,换做是我必将撤军,今日苏州守军刚经历一场大仗,基本上不可能追击,今日撤军出其不意,当然这只是我的感觉” 孟浚看着城外若有所思,片刻后道“清军今日伤员众多,如何能连夜撤军,若是弃伤员于不顾,军中士气如何维持,清军虽损失惨重无力再发起攻城,但是其就地坚守防御,等待南京方面的支援,我想李成栋绝不会撤军”孟浚思考片刻坚定的说道。 夜色降临后,孟浚和林士奇孟必之还有诸将商讨接下来的作战计划,横岗军虽然经过整编,但是迫于严峻的形势,孟浚只能以战练兵,这也行意味着义军将付出巨大的牺牲,虽然整编后的义军盔甲武器已经不缺,但大量士兵缺少战火的淬炼,如果面对新降的绿营兵,倒还可以凭借血气之勇搏杀一番,若是遇上身经百战精锐的八旗兵,守城还能顶一顶,要是野战中遇上了,那估计将是一溃千里。 大堂内一幅巨大的江南地图挂立在众人面前,这张地图是从苏州府库中翻找出来的,虽然有些粗糙,但是主要城市大体的分布还是正确的,这副地图包括了后世的江苏,上海浙江的全部城市,具体的比例不一定正确,但是相对位置来说那是一目了然,主要城市,山脉,水流,运河道都有所标记。 待众人坐定后,孟浚指着苏州城道“今日苏州城头一战,细节不用我过多描述,各位也很清楚,李成栋在嘉定大肆杀戮,今日城头之战挫其锋芒,其已无力再次发动大规模攻城,我决定明日出击,击溃李成栋部,解苏州城之围”孟浚说完轻轻拍了拍桌案。 孟浚见众人没有开口的意思,又笑着道“有什么话畅所欲言,百无禁忌” 孟必之有些犹豫的开口道“我军士卒守城尚可一战,还从未经历过野战,若有所失,恐苏州城防不保” “大规模野战非我们所长,一旦有失苏州城必然不保,我建议趁今夜清军熟睡之时,直接奇袭清军大营,军中四百骑卒没有参加守城之战,战力犹存,再调各营勇壮者夜踏清营,若胜李成栋将不足为虑,万一失败苏州城也无失陷之危”林士奇也开口反对道 看到自己两个重要的部下都反对明日决战,孟浚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以这李成栋剩余的兵将自己如果都打不过,将来还怎么面对横扫天下的八旗兵,不过二人的考虑也不能说是错,毕竟大家都没指挥过大规模战场的战事,心中没底也是正常的。 坐着下首的钱彪这时开口,钱彪人高马大,一张大圆脸上长满了胡子,胡子还开叉,一条胳膊顶的上普通人的小腿“都督,要我说,就晚上直接出兵,我今天看了,清军大营很简陋,大伙一拥而上,三拳打死老师傅,什么李成栋,我碰到他,一斧头就把他劈成两半” 钱彪一说完,旁边张顺就附和道“对,今天守城我看清军也就那样,就那些重甲兵还能打一点,其他的绿营兵也没大家传的那么厉害,我看不管是今晚夜袭还是明日光明正大的决战,咱们都能赢”张顺信心十足的说道,这张顺一说完,身旁一众纷纷表示赞同,看来今日一战打出了信心,基层诸将已经不在畏惧清军。当然也是这些人还没真正的和八旗铁骑对碰上。 孟浚看到众人皆没有反对夜袭清军,索性用力一拍桌子道“娘的,既然如此,那就今晚丑时出兵夜袭清军,士奇必之,你们下去选人,挑没有夜盲症的,选锐士两千人,饱食后突袭李成栋大营,大家都去准备吧” “是,都督”众人皆站起身抱拳应道。 ... 清军大营帅帐内,李成栋烦闷的挥着扇子,夏季天气燥热,使得人心浮气躁,连续攻城下清军损兵折将,李成栋今日之战后已经对三日破城没有了任何信心,他现在愁的是明天江宁派来的一队旗兵,原来自己就对八旗兵有所畏惧,如今自己的实力又受损严重,更加没有底气,若是这福尼把自己当炮灰蚁附登城,拿自己当成攻克苏州的踏脚石,那自己就这点家底,如果没了谁能拿自己当回事,手上有兵,想投谁就投谁,谁都得高看自己一眼,要是军队打光了,那自己就是一团软柿子,谁都可以捏一捏。 李成栋倒是没有对苏州城内的义军有什么想法,在他看来那就是一群泥腿子,没想到这群泥腿子和粪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硬是把自己的牙给咬崩了,想到这李成栋的心都一阵抽搐,精锐损失了四成,辅兵也折了四五千人,如今营里还躺着两千多伤兵,李成栋恨恨的想道,要不是自己没火炮,不然早就轰开苏州城门,杀光这群蚁民了。 退兵这个选择并不在李成栋的选择之中,李成栋思考良久后,决定明日骑兵四出,裹挟周边乡民,以乡民蚁附登城,五万人不够,自己就抓十万人来,反正江南人口稠密,不像如今北方人口凋敝,难道还怕抓不到人,蚁多啃死象,用人堆自己也可以把苏州城堆平了,再拿下苏州的财富扩军,到时候什么吴三桂尚可喜的,自己说不定也能混个什么王当当 李成栋想到此心情逐渐平顺,越想越高兴,白天失利的事也一扫而空。心情虽然好了些。只是夏季甚是炎热,实在有些难以入眠,随即对着帐外喊了一声“去给本帅拿壶酒来,再去附近乡里找个女人来” “是大帅”帐外一名亲卫听到李成栋的话后应道。很快清军营门处几十名骑兵朝着苏州附近的乡村而去。 不久后一个村子内传来了声嘶力竭的哭喊声,村口内六七户人家男子尽皆被清军所杀,家中女子则是被清兵淫辱一番,半个时辰后,几十名清兵骑兵带着两个长相清秀的女子往大营中而去。 第22章 夜踏清营 入夜渐微凉,苏州城外一片寂静,月朗星稀的夜,微风轻抚,青蛙呱呱的叫着,只有时不时的传来蟋蟀叽叽声。 苏州城门慢慢悠悠的开启,孟浚林士奇张顺钱彪等人牵着马有序的走出城门口,所有的马匹嘴上都绑着短竹竿,防止战马嘶鸣,走出城门口,一股淡淡的尸体的腐臭味已经飘了过来,李成栋所部留在城下的尸体并没有收拾,孟浚决定不管今夜奇袭是否成功,也必须打扫战场,否则再拖延数日,苏州城恐怕会爆发瘟疫,到时候苏州城内必将成为人间地狱。 清军大营驻扎在离苏州城下五六里外的一处平地上,此刻大营内一片寂静,周围的火堆围着大营一直燃烧着,淡淡的火光照着大营外,外围的巡逻队也时不时的绕着大营巡视,虽然巡逻兵个个无精打采,但还算是尽责,李成栋自农民起义军出身,先后跟随过闯王李自成,翻山鹞高杰,先降明,后降清,算是身经百战,战场经验极为丰富,虽然此时对苏州城内的义军有些轻视,大营不算坚固,但对外围的巡视还是不曾放松。 孟浚今夜选兵两千三百人,骑兵三百,步卒两千,孟浚此时在夜色的掩护下在清军大营两里处的一个斜坡下,注视着清军大营,后方的义军已经开始整队,再往前一点的话容易被清军发现。 “都督,清兵大营前面一片平地,再往前无处可隐藏身形”林士奇蹲在孟浚身边问道。 孟浚看着清军大营稀稀落落的火把,捏捏了地上的石粉,用力撒向前方,面色坚毅道“披甲,骑兵上马,强攻破营”身旁众人听后无话,默默开始披甲,开始做战前的最后准备。 骑兵缓缓的开始行进,孟浚和林士奇并肩在前,高易和亲卫紧紧的跟随在孟浚的身侧边,钱彪不会骑马,提着一把斧头跟在后面小跑前进,步卒顶盔披甲紧随其后。 清军大营的巡逻兵,有一人疑惑道“老三,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被唤做老三的那人打着哈欠漫不经心的回道“哪有什么声音,白天这一战打的这么惨烈,城里那帮人这会肯定在睡觉呢,这大半夜的还能出来偷袭我们吗”说完继续往前走,刚走几步,忽然回头望向苏州城方向,立定侧耳倾听,这时候马蹄声开始渐渐清晰的传了过来。 “哒哒哒...哒哒哒”马蹄声响愈发响亮,老三惊骇的看着黑暗处传来的声音,片刻后,老三大声的众人喊道“你们都听见了吗” “听到了,好像是马蹄声”一人有些不确定道,旁边一人立刻反驳说“什么好像,那就是马蹄声,是敌袭” 老三看着黑暗处,转身就往大营处跑,一边跑还一边喊“快走,敌袭,快来人啊,敌袭,敌袭”声音传到了大营内,此时大部清军正在熟睡中,有一些睡眠浅的立刻被惊醒过来。 这时候孟浚的骑兵已经可以看见清军大营的栅栏,孟浚大声喊道“冲上去”短短几百米的距离,片刻之间骑兵已经冲到大营门口处,高易和数十名亲卫在马还没彻底停住便跳下马去,数人冲上去抬起拒马往旁边挪,孟浚从马侧边拿起一根短矛朝着门口边的清兵掷了过去,这一枪势大力沉,当场戳穿了清兵的胸口,孟浚很早就发现自己的投掷的准度很高,所以给自己备了五根短枪。 身后的骑兵有弓箭的开始朝门口的清兵射击,给高易等人争取时间,说话间门口的拒马便被移开,孟浚见状高喊道“冲进去,不要停,一直冲”说完一马当先冲了进去,林士奇一箭射毕也立刻紧随其后,身后的骑兵一拥而入。 喧哗声立刻惊醒了李成栋,他一下子就坐了起来,身旁两个妙龄少女满脸泪痕的蜷缩在床边,李成栋一坐起来也没空理会这两个无辜女子,这时帐外的亲兵拨开大帐惊慌道“大帅,明军袭营,已经冲破营门处了,正在大营内四处放火,现在营内一片混乱了” 李成栋怒骂道“一群废物,今夜谁负责巡夜,元胤,杜永和,阎可义,张月他们人呢” “回大帅,今晚杨大甫杨参将负责巡夜”亲卫兵急忙回道 说话间李元胤,杜永和便冲进大帐内,一进帐李元胤便开口道“义父,明军已经冲进大营了”杜永和也开口道“大帅,天色不明,不知道明军多少人冲进来” 李成栋骂道“慌什么,我能听到,快去把能集结的士兵先集结起来,就地组成军阵”李元胤杜永和立刻拱手应是。然后急忙出帐带着卫士去紧急聚集附近的士卒。 说完李成栋身边的亲卫急忙开始帮忙穿戴盔甲,李成栋气的快吐血了,都是一群猪,听这大营的动静,今夜就算把袭营的赶出去了,自己这支大军也快完了,能保存十之三四那已经是祖宗保佑了。 李成栋一出营帐便看到大营内一阵混乱,一些士兵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李成栋一刀把一个在他面前乱窜的清兵砍翻在地,鲜血溅了他一脸,李成栋满脸狰狞的喊道“不要乱跑,全都向我集合起来,乱跑者立斩”其亲卫立刻把李成栋的命令大声喊出,渐渐李成栋身边已经聚集了数百名军士。 而转头看孟浚这边,孟浚内心一阵激动不已,万万没想到居然如此轻易便破营而入,入营后几乎没有成建制的抵抗,只有一些血勇之士结成小阵反击,但是面对孟浚骑兵的突击,如同螳臂当车一般,无法迟滞骑兵半步。 孟浚一突入营中,便把骑兵分成数队四处袭击,大量帐篷被火把点燃,整座大营如同白昼一般,孟必之站在苏州城墙上都看的一清二楚,孟必之激动的连连拍着墙砖,手掌都已拍的通红却不自知。 而跟在骑兵身后的步卒也已经冲入大营之中,而清军大营则更加的混乱,大量的辅兵在碰到义军步卒纷纷举手投降,至于骑兵根本没有空理会跪地的清军,钱彪酣畅淋漓的大声骂道“跪者不杀,降者不杀” 李成栋的脸色已经阴沉的可怕,身旁的一些士卒有些吓的瑟瑟发抖,大营中呼啸之声此起彼伏,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这在昏暗的火光之中更加显得可怕。 这时孟浚已经看到了李成栋所集结的军阵,孟浚看到了李成栋,李成栋也看到了孟浚,两人的目光交际了一下,虽然两人素未谋面,但他们都知道,是对手的感觉。 孟浚看着身后的气势磅礴的士兵,虽然身后只剩百骑,但孟浚此刻信心十足,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他知道,这一冲必胜! “冲过去”孟浚长刀一指大声吼道 第23章 李成栋溃败 一百多步的距离对于骑兵来说如同近在咫尺,孟浚的呼吸开始急促,嘴巴微张,鼻子下喘着粗气。 一时间,孟浚的世界里只剩下了马蹄声,马蹄踏在土地上的敲击声,沉闷的如同雷雨中阴沉的雷声。 “杀啊”孟浚一马当先踏击而上,战马侧撞一个清军,其立刻被击飞数米,生死不知,亲卫高易奋不顾身,勇不可挡,直冲着李成栋所在位置而去,身后的一百余骑如同一把锥子一般,迅速凿进清军阵线。 骑兵的冲击景象十分的骇人,高易手持长刀,战马跃入敌阵,左劈右砍,连斩数人,大营内杀声不止,在骑兵的冲击下,清兵节节后退,尸体铺满于地。 李成栋的亲卫死死的挡在李成栋的身前,黑暗之中,外围惊慌失措的绿营兵在被骑兵冲击的瞬间,有的四散而逃,有的则跪地求饶,只有李成栋和其部将的亲卫还在死死的抵抗。 绿营兵组成的阵线并不紧密,骑兵的冲击力又太过强横,孟浚朝着李成栋方向一枪投了过去,黑暗下孟浚只是凭借感觉投掷了出去,李成栋前面的一个亲卫脖颈处被扎中,当场毙命,满脸惨烈的倒在李成栋身前,这一击吓的李成栋脸色煞白,数个亲卫忙持盾挡在其身前。 孟浚见状大声吼道声音之大甚至都有些沙哑“冲过去,活捉李成栋”身旁众骑士纷纷跟着吼叫道“活捉李成栋,活捉李成栋” 黑暗之中人的恐惧感本就已经被放大,在看到四处皆有义军的吼声,还有友军的惨叫声,本就惊慌失措的绿营兵更加的胆战心惊,这些绿营兵的抵抗意志俞发的薄弱。 李成栋和李元胤等人的脸色极为难看,大家都是经历过多次战阵的老手,怎么看不出现在已经是无可奈何了,只是李成栋无法接受自己居然被一群乡民组成的军队击败。 李元胤见此一把拉住李成栋的衣袖道“义父,事不可为,快走” 李成栋脸青一阵白一阵,李元胤见李成栋迟迟没有反应,急忙又催促了几声,阎可义也在旁边说道“大帅,先撤出去,留有用之身再重整大军,事犹可为啊” 在众人的劝说拉扯下,李成栋无奈而又愤恨的说道“吾终有一日必斩尽苏州城”说完带着众人往马厩处而去。 而李成栋一撤立刻引起了连锁反应,清军崩溃的更加快速,孟浚在劈倒马前的一个清兵后,竟然再无清兵挡在前方,定眼望去,一些绿营兵丢下武器,四散而逃,更多的绿营兵,直接跪伏于地,不敢有丝毫抵抗之心。 孟浚停下马来哈哈大笑道“吾大胜矣”高易在身旁听到后跟着喊道“大胜,大胜”呼喊大胜之声不绝于耳,呼声更是在这寂静的夜色里传遍了苏州城,苏州城墙上留守的士卒听到这声音也激动道“是我们胜了吗,这像是我们的声音耶” 而黑暗中李成栋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孟浚多少有些遗憾,但此刻暂时顾不上他,清军大营火光冲天,夏季的炎热再加上四周的火堆,孟浚和众人汗流浃背,纷纷停下休息一番,而此时除了一些零散清军逃出大营外,李成栋大部绿营都已投降,战场喊杀声已经渐渐平息。 义军士卒已经开始收拢降卒,扑灭火堆,孟浚派快马回城让孟必之带人过来清理战场。 “都督,你看我抓到谁,两个大官呢”只见钱彪得意洋洋的带着两个人过来“跪下”钱彪身旁的几名义军押着杜永和,和郭虎两个清军参将,一来到孟浚面前便按住两人跪下。 这两人似是认命一般跪下不语。孟浚看着两人,平静的问道“降不降” 杜永和看了一眼孟浚有些羞愧道“愿降”郭虎看了看杜永和无奈道“我也愿降”孟浚一挥手道“先押下去” 李成栋和义子李元胤,大将阎可义,黄应杰数人带着几十骑逃出大营,一阵疾驰之后,众人停下恢复马力。李成栋望着远处的大营,泪水不禁的往下流,此战败的如此之惨,多年的基业毁于一旦,而自己又将何去何从。 “大帅,我们要去哪?是去江宁吗”阎可义有些狼狈的问道 李成栋只是摇头不语,定定的看着苏州方向。 “义父,不如先回松江府,重新招募士卒,义父是吴淞总兵,回吴淞名正言顺镇守一方,要是去江宁怕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李元胤拱手道。 听到这李成栋似是回过神一般,想了一下道“元胤所言甚是,绝不可去江宁,走回松江,老子当年从一介流民起,三餐不饱,无田无妻,我还怕什么”李成栋大手一挥道“回松江府”说完众人齐上马,朝着前方继续赶路。 而转头看韩雄,韩雄自离开苏州城后,其有一好友赵用平在甪直镇附近组织了一支义军,人数有近八百人,虽然军械不全,粮草也不够充足,但是在赵用平的指挥下,数次偷袭骚扰松江府和苏州府各地的清兵,虽然没有取得什么大的成果,但是在附近也是一个有名的义军首领。当时在李成栋大军路过时,赵用平知道实力悬殊,所以带着义军躲进了附近的山林,在李成栋过去之后又重新占领了用直镇。 韩雄率军来到甪直镇,一方面是赵用平是自己好友,而且也是小有名气的义军首领,一方面也是用直镇离苏州城不远不近,离的太近这支奇军很容易被李成栋的探马察觉,离的太远又赶不及。 韩雄一出苏州城,便派遣数十人赶往各处义军所在地,劝说义军一起汇合在甪直镇,可惜效果不太好,韩雄的威望还不足以让其他人信任,只有两支小义军同意来到用直镇。 韩雄刚到甪直镇第二天,一方面派人回苏州城汇报,同时查看苏州城战事如何,一方面整顿义军。但他没想到的是苏州战事结束的如此之快,这时候孟浚压根都不知道韩雄在甪直镇,只是派人出去寻找,而韩雄派回去的人这时候还没见到孟浚呢。 夜幕之下的甪直镇一片寂静,只有在外巡逻的义军哨兵还在四处巡视,韩雄并不知道李成栋这时候其实离他只有不到三十里的路程 第24章 善后1 太阳升起,阳光撒向地面,将大地照的一片金黄,城外一夜激战,喊杀声震天,声音之大闹的苏州城内的百姓几乎一夜无眠。 旷野外人头攒动,数千名清军绿营兵被分别关押在数个地方,只见这些绿营兵垂头丧气的蹲坐在地上,有些士兵惶恐不安的看着周围义军,义军士兵个个手持长枪警惕的戒备这些俘虏,虽然这些清军的盔甲武器都已被收缴起来,但是这么多人聚集一团还是让士兵们有些紧张。 城里的衙役带着民夫正在清理城下的尸体,血肉模糊的场景几乎让所有的民夫呕吐不止,尸体留在城下不过两三日时光,都已经发出淡淡的腐败味,再不抓紧清理的话怕是会爆发瘟疫。 而在苏州大堂内的议事堂内,孟浚正和众人商议善后之事,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这些绿营俘虏该怎么处理。 “都督,这么多人,杀又不能杀,放也不能放,总不能一直养着吧”孟必之有些发愁道 林士奇满脸杀意的说道“这些人基本上都参加过嘉定屠城,手上可都沾着血,要我说十抽一杀,剩下的编入敢死营,逢战先锋,一了百了” 这句话惊的众人一时无言,半晌张顺喃喃道“这可是七八千人啊,这得造多少杀孽” 听到这话林士奇瞪着张顺“难道还能直接收编不成,这些人不可靠,临阵反戈你能说的准吗” 孟浚听后也是内心一震,这可够狠的,不过这些俘虏一旦没处理好,乱起来的话,后果不堪设想,但是孟浚没有打算这么做,乱世之中,人也是资源,杀了可惜,如果整营补充进去一方面怕是会带坏整个义军的风气,一方面也不够安全,只有打散编入义军。 孟浚思考片刻后道“把绿营中把总以上军官全部斩首,那些辅兵愿意加入我军的可以接受,不愿意的可以放归回家,那些绿营正兵全都拉去服劳役,四处的矿场,修补城墙,看哪里需要便拉到哪去” 林士奇听完后有些不忿,但终究没有开口反对,经过此战后孟浚在军中的威望已经很高,众人对孟浚的决定纷纷表示赞同。 在说完俘虏之事后,孟浚又对众人道“李成栋在嘉定屠城,做恶多端,这次我们将其击溃后,必将振奋各地义军之士气,现在苏州城之围已经解除了,大家是不是以为万事大吉,战争已经结束了?” “不,大战这才刚刚开始,不出数日,苏州之战就会传到南京,满清一定会调集众兵来袭,就在杭州就有清军留下的大军,用以防备浙江明军,这次李成栋溃败,杭州所驻扎的清军有可能来袭,从杭州到苏州,大军不用十天便可抵达,而在北边到处都是清军的城池,我们身处敌人的包围之中,形势不容乐观” 众人面面相觑,刚刚大胜的喜悦就被这样的一盆冷水浇了一下,燥热的天气下,众人的额头上还是冒出了冷汗。 孟浚接着道“我们虽然胜了,但是清军绝不可小觑,仔细想想我们到现在为止还从未和清军在正面战场交战过,我说句难听的,大家都没有在大规模数万人的战场上指挥过士兵,所以我们要尽快进行演武,锻炼军官的指挥能力,我军现在虽然人数有一万多人,辅兵更是有三万人,但辅兵甲器不全,战力堪忧,正规军中新兵也占多数,训练时长严重不足,想想看,如果是在平原地带碰上了清军铁骑,我们将会付出多么惨痛的代价” 钱彪抹了一把汗,昂然道“大家伙把脑袋栓在裤腰带上,都不怕死,八旗精锐又如何,我们也不是没砍过,照样也是肩膀上扛着一颗脑袋,头掉了我就不信他还能活着,哈哈哈” 钱彪的豪迈之气感染了在场的众人,孟浚见此也笑着道“没错,虽然八旗很强,但是我们要有敢战的气势,敌人再强大,我们也有亮剑的勇气” 孟浚说完后全场压抑的气氛一扫而光,林士奇也摇摇头感叹道“自从和都督反清后,我早就有死的觉悟了,我父母都死在东虏的手上,在关宁军中为了袍泽拼死而战,谁知抛弃我的居然就是我拼死而救兄弟,从那之后我就脱离了边军,从北方一路流浪到江南,土匪,流寇,明军清军我都干过了,我以为父母之仇我这辈子都无法再报了,直到我遇上了都督” 孟浚是第一次听到林士奇说到自己,平日里林士奇也不苟言笑,对谁都是冷冰冰,公事公办的样子,想不到今日也有感性的时候,正在众人畅谈时,孟必安走了进来对着孟浚耳边轻声道“都督,杨恩回来了” 孟浚听到后让众将先行离开,自己则让孟必安带杨恩来到书房中。 “都督...”杨恩一脸憔悴的摇摇头看着孟浚。 孟浚心中一惊,不对啊,杨恩这次去浙江联络明军应该是十拿九稳才是啊,自己当时对杨恩也没太多要求,主要是建立联系,只有浙江明军不蠢就知道我在苏州可以极大的牵制住江南的清军,帮孟浚那就是帮他们自己,再说自己也没想要明军出兵打杭州,只是让他们支援点武器盔甲火药啥的,实在不行也可以买,要是能出兵牵制一下清军那就更好了,怎么这么简单的事杨恩怎么这个样子。 想到此孟浚急忙开口问道“慕德此次去绍兴见到鲁王监国了吗” “别说见监国了,就连方国安,孙嘉绩都没见到,我到处找门路,好不容易见了张国维一面,结果他对我等非常不屑,认为我等剃过发,气节有亏,而那张国维更是认为苏州在李成栋的围攻之下绝不可能守住,而且浙江派系正和福建隆武皇帝闹的纷纷扰扰,听说在浙闽交界处还发生了数次交战,浙江大部分的官员根本都没空理我,只有一个游击将军张名振对我还算友好,说是会想想办法,不过在我走之前也是没有音讯”杨恩坐在椅子上一脸沮丧的说道。 孟浚听完后整个人都是懵的,虽然感觉南明在历史好像有点坑,但是万万没想到居然这么坑,清军重兵就在杭州,浙江官员不想着怎么抵抗,这时候还和福建打起来了,自己这个这么好的顶在他家门口的顶包人物,他们居然还不要,真的是想当狗自带骨头,结果人还嫌弃的感觉。 孟浚站起身背着手走了走去,越走心头越是火大,用脚踹了一下椅子怒骂道“都是什么玩意,全是猪吗?” 第25章 善后2 一排排李部的军官都被押到河边,他们都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下场,绝望的呼嚎声,怒骂声求饶声不绝于耳。 “背信弃义,说好了投降不杀的,居然骗老子,你们这些还有良心吗” “别杀我啊,我那藏在灶下的二十两银子还没花呢,我不想死啊” “王八蛋,你们也活不长,就你们这群草寇能打的过八旗铁骑,还敢造反,我呸,我就在下面等着你们,看你们这些人咋死的” 也有垂头不语者仿佛认命一般被义军押往河岸,半个时辰下来,人头摆了一地,尸体被堆积在一起,河岸上都是血水,从岸边渗透到河里,把河水都染成了红色。 “乱世之中,人命不值钱啊,一刀下去,养了二十几年的人说没就没了”张顺在后边观看,一边摇头一边感叹道。 “咱打赢了,死的就是他们,输了,现在跪在那的就是咱们几个”钱彪不屑一顾的说道。 为了揪出这些军官还爆发了数次冲突,有些军官煽动降卒叛乱,不过赤手空拳的降卒根本不是义军士卒的对手,数次冲突下又是两百多降卒死于非命。其余的绿营辅兵则多数投降义军,有五千人左右被收编,后续将会组建一支新的营头那。 在大堂内看着这些文件文档看的孟浚两眼发慌,越看头越大,索性扔下文书对外喊道“必安,走带几人去军器监看看,看看火铳造的怎么样” “少爷是要骑马还是坐车” “坐车” 苏州府城内水道纵横交错,在明朝是人口最密集的城市,城中商业极为发达,能工巧匠不在少数,不过大部分都是制作绸缎,书籍,折扇类的艺术品,对军工类并不擅长。 自从拿下苏州后孟浚还没有逛过苏州街道,这次要去军器监查看火器生产的如何,特意和孟必安高易数人坐着马车过去,马车晃晃悠悠的走着,并不急于赶路,而军器监位于城北,离府衙要穿过数条街道,这些街道都是苏州府城最繁华地段。孟浚这还是第一次仔细观察这座城市,虽然因为战争的因素,商业市场有些萧条,但是毕竟是一座人口密集的城市,街道上还是人流如织,石板街道上马蹄踩踏上去踏踏做响,孟必安为孟浚驾着马车,高易和数名亲卫身穿便服拱卫在旁。 孟浚拉开窗户向外看去,周围的行人行色匆匆,面上都带着些许忧愁,旁边的商铺几乎有一半没有开门营业,让这座城市气氛更加紧张。 马车走到河道边上的拐弯处,一座粮店开门营业,而一大串民众在门外排着队,孟浚见状向着马车下的高易道“去看一下现在粮价多少” “是”高易应了一声便向粮铺而去,孟浚看着高易走了过去,隐隐听到排队的民众有人呵斥高易让他排队不要插队,不过高易并没有过多纠缠,只是过去询问一下店家,片刻后又返了回来。 “都督,我问了店家现在苏州城内的粮价一石二两三百文银子,原来一石八百文,现在已经翻了一倍,那伙计说是周边乡镇没有运送粮食进来,而且看这情况降价还得再涨” 孟浚挠了挠头,粮食价格关乎民生大事,必须尽快平息粮价,孟浚一路想着事情,江南之地经济发达,可惜自己对经济实在是懂的不多,到苏州这些时日几乎身心都投入到军队城防之事上,城内事务都是原来那些衙门吏员在处理,而且吏员也不满编,有些人觉得孟浚占领苏州绝对不长久,离的远点好,免的遭到池鱼之殃。 孟浚来到了军器监,朱图屁颠颠的跑了过来,一过来扭扭捏捏的对着孟浚道“都督,我想回衙门伺候你行不行” 孟浚一愣“老朱啊,我看你这军器监弄的不错啊,你想回衙门也行,过段时间吧,现在事情太多了,你再坚守岗位” 朱图见孟浚如此说道,也只能点头,虽然他是赶鸭子上架来这军器监,虽然朱图只是个师爷,但他自觉可是个文人,一天到晚和这些以前看不起的匠户混在一起,他内心实在有些膈应。 孟浚转了一圈来到了火器工坊,弄了这么久也才出来两根火铳,孟浚拿起来一根查看,第一感觉就是粗糙,上面还有一些毛孔,而且和映像中火枪的样子有些差距,孟浚手上的这只火铳孔很小,但是枪管又很胖,孟浚质疑的问道“这么胖,这么多毛孔,不会炸吗” “不会的大人,这用料足,不会炸的”旁边的工匠信誓旦旦的说道 孟浚举起火铳,有些重,若是举的时间久一些,手臂都会有些酸,孟浚又对着身旁的工匠问道“这射程多远” “这把枪还没试过,不过最少五十步内可破甲”工匠稍微停顿了一下后开口回道。 五十步大概六十几米,这射程是短了点,精准度也不高,唯一可行就是大规模列装,但是这造的速度实在太慢了,而且这些工匠居然没有一个人会造火炮,这着实让孟浚有些头疼。 “去空地试一下这把枪”孟浚摆弄了一会火铳说道 “后面有靶场可以试枪”朱图在旁边连忙说道 众人来到靶场,说是靶场,其实就是空地,地上就是泥土地,风一吹灰尘就满地跑,孟浚众人就呆了一会就灰头土脸的,高易跑过去把靶子移动到五十步,那个工匠拿起火铳,装好子药,又点燃火绳,站定后瞄准靶子扣动扳机,只听彭的一声,火铳前冒起一阵白烟。 亲兵跑过去一看对着众人喊到“没孔,没打中” 工匠有些许尴尬,挠挠头道“我再试一试” 说完重新装填火药,孟浚默默计算时间,差不多一发需要一分半时间,训练有素的士兵应该可以一发一分钟。 这次工匠瞄准的时间明显更久,片刻后工匠扣动了扳机,又是彭的一声,火铳应声而响,而这硝烟味迎风吹向孟浚,这火药味呛了孟浚一鼻子,孟浚挥了挥空气,让这火药味散了一些。 亲兵跑到靶子处,一脸兴奋的喊道“中了”说完把靶子拿到众人面前 孟浚一看,在靶子边缘处有手指大的一个孔洞,孟浚看了一下让人拿来一副甲胄放在靶子上,让工匠重新打一枪看能不能破甲。 重新打完后,孟浚来到靶子处,这火铳在五十步内,可以破甲,只见这盔甲前有一个拇指般大小的洞。 第26章 粮食 孟浚离开军器监之前吩咐朱图寻找可以制炮的工匠后便赶回衙门,苏州城粮价已经太过高昂,必须尽快开仓放粮以平息粮价,一回到衙门孟浚便找到杨恩和其商议。 “大人,粮价过高之事,我早已知道,只是现在粮食既要供应军需,再大量放粮的话恐怕府库撑不了太久”杨恩面带愁容的说道,杨恩回到苏州后管理城内的物资调度,杨恩这几日一直在清点苏州城内的粮食银库,发现其中的猫腻实在是不小。 按典册上苏州城内应该剩余粮食一百二十万石,银九十万两,但是经过杨恩和张博连日来的清点,粮食只有八十万石,其中四十万石凭空消失,银子也只有五十八万两,缺口三十二万两,在盘问钟宽后才知道原来这府库缺少的钱粮是历年来的烂账,他上任时就已经是亏空这么多,从上到下早就形成了一条利益链条,只是在义军占领苏州后被武力强行打断,当然这些孟浚压根都不知道。 “现在粮库和银库都是咱们的人守着,没条令不能出库,我已经派人清点了” 孟浚没想到这猫腻这么大,当初刚看到典册上的钱粮之数,高兴的那都睡不着了,没想到到处有老鼠。 孟浚摇摇头道“这些亏空的钱粮能不能再追回来” “绝无可能,很多都是在钟宽以前就已经亏空不少,就算是把经手库房的人都抓起来也补不了多少,还会造成城内人心不稳” 孟浚无奈道“追查那就算了,不过还是要尽快平价放粮” 杨恩拱手而道“这是自然,我会尽快处理” 孟浚收到韩雄的信使已经是苏州城外之战的第三天了,而李成栋和其部下数十人逃回松江府,孟浚本意让韩雄在外当个奇兵,谁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李成栋的大军直接在城下溃散,而韩雄现在在外面的用处已经不大,所以孟浚准备让韩雄撤回苏州。 孟浚让信使立刻赶回用直镇通报韩雄,让其尽快让韩营官带兵返回苏州,自从苏州之战后孟浚深感情报之重要性,如今义军困守苏州,四面皆是清军势力范围,可惜浙江明军看不上自己,没有情报来源自己如同一个睁眼瞎,就靠江南一些反抗的士绅提供的少许情报,这些情报太过稀少,无法知道清军的主要动向。 鉴于此孟浚决定开始组建探听司,就让孟必安挑大梁,自己手上信的过的人还是太少。 孟必安一脸苦瓜色的说道“少爷,我不会啊,没干过这个啊” “没事,简单,刚开始先找些人,最好这些人有家眷在苏州,光棍汉不要,这样你拿个本本记一下,等下我说多了你又记不住” 孟必安点点头去拿了张纸,坐在椅子上开始记。 “你去雇一些人,良家子,奴仆,混混都可以,具体多少钱你自己看着办,别太高也别太低了,把这些人偷偷派到杭州还有南京里探探消息,周围的城市也可以安排人去” “那派出去的人怎么回报消息啊?总不能又走回来吧”孟必安眨巴眨巴眼睛提出了质疑。 孟浚摸了摸下巴“可以在城里安排人开个店,当成联络点,你再去苏州城内找找有没有训练鸽子的人,弄点鸽子,也要弄匹马...” 本来就是简单的安排点人去南京和杭州探探消息,结果两人整整讨论了一上午,孟浚更是从军中调了一旗一百人给孟必安作为探听司班底。 从大堂出来后,孟必安看着外面的大太阳,怀里揣着孟浚给的调令,挠挠头便去找杨恩要钱去了。 苏州府十全街,苏州府城内店铺陆陆续续开门,毕竟平头老百姓不管啥时候总是要吃饭挣钱的,刘古全摇摇摆摆的从一家酒肆出来,这刘古全原是苏州知府衙门的一个文书,自从孟浚占领苏州后,知府钟宽投降了,其他人基本上也都投降,就刘古全觉得这伙人肯定占不了苏州多久,就一群农民能打的过如狼似虎的大清兵吗?刘古全觉得肯定不能,他得赶紧离这些人远点,免得到时候自己被连累了,那可就遭了,所以他直接就不去衙门,后面同僚过来叫自己也是推说身体不适,不能去了,当然衙门的补贴自然也是没有了。 谁知道这李成栋带着大军气势汹汹的来到苏州城,就闹了几天,怎么就散了,听说俘虏都抓了一大把,城外河边又砍了一堆人头,自己可是舍弃了衙门一月三两四的高薪,家里好几口人,坐吃山空的,最近城内粮价又涨的飞起,看着原来的同僚还跟原来一样油光满面的,刘古全那愁的是都睡不着觉,刘古全习惯似的来到衙门,但是来到门口又无所事事,索性拐到了衙门附近的酒肆,借酒消愁,花了两百多文钱,荒废了半日时光,又想着怎么回去应付家里那婆娘,结果发现更愁了,这刘古全带着些许酒意离开了酒肆。 孟必安刚从衙门出来,怀里揣着调令,还有从杨恩处批的一万两银子的批文,难得自己居然带着一万两巨款走在路上,而且自己还深受少爷重任,虽然现在还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哪招人,心里紧张之下手一直放在怀中摸着一万两批文,孟必安心情又激动脑子又浆糊的走在街上,结果一个不注意迎面就撞上了有些摇晃的刘古全。 “哎呦,谁啊”刘古全有些酒意被这样一撞便直接摔倒在地上,地上青石板被这烈日晒的那是滚烫,刘古全的手掌按在石板上又被烫的叫出了声“哎呦呦烫烫烫” 孟必安一看撞到人了,连忙过去把刘古全搀扶起来,连声道对不住对不住 刘古全也不是要讹诈的人,起身站定后摆摆手道“算了算了”说完便要转身离去,刚走两步,刘古全弯腰捡起地上两张纸,这正是孟必安怀中的两张批文,原来孟必安在撞人之后,一紧张两张批文便被手一起带出来掉在了地上正好被刘古全捡了起来。 刘古全一瞄眼就看到一张纸上写着批一万两库银,上面还盖着几个印章,看见一万两的字眼,刘古全眼珠子咕噜噜的转了转,那点掺水的酒意直接就醒了。 刘古全一转身满脸笑意谄媚的笑着道“这位公子你的一万两...啊不这两张纸掉了,你看一下” ... 第27章 军饷 “这军律中营内严禁赌博,严禁饮酒,这自古皆是如此,不过这做好个人卫生是何用意啊”大堂内孟浚和林士奇两人隔着桌子对坐,孟必之则坐在孟浚身侧,这时林士奇指着孟浚编撰的军律其中一条问道。 自从苏州之战结束后,孟浚挑灯夜战编出了义军军中的军律,目前只写了第一版,孟浚在编撰完成后和林士奇孟必之讨论一番看有没有什么疏漏之处。 桌子上摆着《纪效新书》,《练兵实要》两本书,这都是孟浚用来参考的,再加上一些自己理解的都加入进去。 “这军中都是汉子大老粗,这卫生不做好,极易引发疫病,同时士兵的军容军貌也更好,我要改变世人对士兵臭丘八的形象,这条一定要留着。”孟浚对林士奇解释了一番,林士奇点了点头则没有继续问。 “遇到敌投掷财货者,军士弃兵刃争抢者斩”看到这孟必之忍不住开口道“那士兵持兵器捡起财货怎么说” “额,这一条可以略做修改,改为军士争抢者斩” ...数人在这讨论了整整一个下午,两人都有些许疲惫,高易进来为三人又添了一壶茶水,孟浚喝了一口茶道“军律就先如此实行下去,我们军中后勤各项也要进行改革,士兵的饷银也不能少,全靠一股热血撑不了多久,士兵的待遇也要出一个条程出来,至于士兵的饷银,士奇你看多少为好” “这依卫所明军的饷银一月只四五钱,而且还多有克扣,那样的士兵几乎没有战斗力,别说清军了,就是一群乱民举事都不一定能打的过,若是依关宁铁骑的话月饷和一些补贴可达到四到五两,但是现在粮价和其余生活物资也已超过数年前,所以我看这兵士月饷二两纹银绰绰有余,辅兵月饷一两既可”林士奇略一思考后说道。 “一人二两纹银,一月就是两万两,辅兵三万人,一月三万两,这军饷一月便是五万两,再加上给士兵的军服,靴子,被服,全部配齐一人得十两银子,这还没包含盔甲,武器”孟浚摇摇头这军队真是吞金兽,军服靴子被服之类的苏州城内就可以置办,唯独盔甲还是稀缺,甲胄六千副,样式也不齐整,有清军铠,有明甲,还有皮甲,棉甲,甚至还有一些孟浚都说不出样式的盔甲。 占领苏州不足一月,铁甲产出不到百领,这些甲具一半还是缴获李成栋的,孟浚虽然发愁可惜这铁甲产量目前来看也无法提高,全军正兵一万人,辅兵三万五千人,乍一看这是一股庞大的军力,但孟浚自己清楚,这些士兵从组建开始就没真正意义上的大规模列阵而战,全是分成数十营守卫苏州各面城防。 “那就这么办,把军律和饷银待遇全部通告全军”孟浚直接拍板道。 “这军中轻重步兵该如何配置较好?总不能全是铁甲军吧,我就是把苏州翻个底朝天也弄不起啊”孟浚抬头又问了一下二人。 孟必之抓了抓头一脸茫然,半晌道“这我也没带过这么多兵,以前一般都是五人里面两个长枪两个刀盾一个弓手,但都没穿重甲,轻甲也只有刀盾兵有,这配置还需要改吗?” 林士奇想了想道“这样太过于分散了,应该一个标一千人里面,分成刀盾,长枪,弓手三部分,各标再配两百重甲兵,大人你看如何” 孟浚反驳道“重甲兵应该集合用,这样散在各标不妥”孟浚略一思索“这样挑选两千人可负甲五十斤者,组建一支重甲军,月饷四两,这拳头要捏在一起打出去才疼,至于标内编制部分就按士奇的说法去办” 次日清晨,校场大营内,孟浚站在阅兵台上,台面上摆着几十箱纹银,这些银子都是一大早从府库运过来的,孟浚把这些银子全部倒在身前,白花花的银子堆成了一座小山,底下哗啦啦的声音响起,台下横平竖直站着乌泱泱的士卒,士兵们小声的议论着,虽然是小声但是数千人汇集在一起传到台上也很是杂乱。 “肃静,肃静”几十名军令官手持棍棒一排排的巡逻过去,只有有人交头接耳便打了过去,孟浚在台上默默无声,顶盔披甲一动不动的站在台上看着士兵,直到下方再无声响出现后,高易拿出一个铁皮扩声器交给孟浚,孟浚举起扩声器对着底下的兵士喊道。 “反清驱逐鞑虏是大义,鞑虏烧杀掳掠无恶不作,还逼着我们剃发易服,所以我们起兵反他合乎天理,但是当兵吃饷天经地义,所以当兵有银子,有肉吃,只有我有的,你们要的所有东西都可以给你们,所有兵士月饷三两纹银,但是这钱绝对不是人人都可以随便拿的,我只有三条规矩,第一是军法,第二是军法,第三还是军法,军中之内任何人违抗军法,绝无赦免之理,这饷银今日便开始发放,但是军中剔弱留强,跟不上训练或是违反军令,不服上官者,轻则逐出军中,重者斩首示众”孟浚说完后把扩声器拿给高易。 台下摆着八张书案,数十名文书在书案上按着名字开始发放军饷。 “所有人按各旗列队,叫到哪个总旗名字的,全旗排队过来签字画押领饷” 虽然列成数队,但是底下士卒一个个急不可耐的样子,场面还是有些混乱,孟浚站在台上有些皱着眉头,但是内心还是安慰自己,这些还只能算是新兵,这样子已经很不错了,而那些跟着孟浚夜袭的士兵都已经变成基层军官,伍长,什长。 “张有财,总旗月饷五两,全队过来领饷” “谢谢先生,谢谢先生”张有财憨厚的脸上堆着笑脸对文书道 “你要谢孟都督,钱是孟都督给的”旁边的亲兵提醒道。 “对对对,谢都督,谢都督”张有财满脸笑容,心里一边盘算着这钱要买多少斤肉,又想着要给媳妇买多少尺布,一边往回走。 第28章 演武1 深夜的苏州城内一片寂静,城东郊外处的一座破庙内两个乞丐正躺在庙里睡觉,这时电光划破星空,随后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传来,庙内的佛像似乎都在震动,一阵哗啦啦的声音,暴雨没有任何预兆般落了下来。 庙外有疾驰的脚步声从外面传了进来,声响惊醒了睡在靠门的一个老乞丐,老乞丐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只见有两个从门外走了进来,其中一人挑着担子,上面用布盖着两人进庙后扫了两个乞丐一眼,两人对视一番并没有说话,走在角落里放下担子开始清理身上的水渍,清理完毕后两人靠在墙边闭着眼睛假寐,老乞丐余光望着两人也没有任何举动继续咪着眼睡觉,三更半夜挑着担夜行一看就是可疑之人,不过对这乞丐而言这些并不关他的事,想想明日要去哪里乞讨才是自己该思考的问题。 这二人就是清军的探子,自从李成栋溃败之后,江宁的清军就派出了两波暗探,探查苏州义军的军事情报,孟浚这个名字已经数次登上了江南总督洪承畴的案前,洪承畴抵达江宁之时,召江宁文武,必以破苏贼孟浚收复苏州为第一要务,苏州失陷日久,江南更是义军蜂起,苏州江南赋税重地,清廷岂能久失,洪承畴在收到苏州丢失的消息后,人还没到江宁之时,调军的军令就已经到了刘泽清的部将柏永馥手上,其部下有兵力六万人,其部暂时驻扎在潞州。 只是此时的江南四处皆有义军,江阴军民已经整整坚持抵抗了两个月,博洛为帅,统率八旗,绿营兵十余万人围攻江阴。随同的还有尼堪,恭顺王孔有德,明军降将刘良佐等十余位将领。而江阴全城百姓也不过十余万人,而且都是临时征召的乡兵,军事经验极为薄弱,就算如此江阴依然在坚守,而洪承畴刚刚抵达江宁,在李成栋兵败之后,洪承畴需要重新调集军队,柏永馥的军队还未抵达江宁,这给了孟浚宝贵的准备时间。 次日清晨,天空已经放晴,昨夜的大雨带给了苏州一些凉爽,只见城门口处数十个义军士卒手持腰刀看着排队进出城门的人,附近乡里的农民经常会挑着蔬菜或是手工物件进城贩卖,城门口的衙役和士兵在检查每一个可疑之人的手掌。 “你过来,把手张开”一个士兵大声的喊道,被叫住的那人有些紧张,急忙放下肩膀上的担子,张开双手,那个士兵在看了一眼手掌,又拉开了肩膀上的衣服,看了一眼挥手放行。 两个探子远远的看了一眼城门口,其中一人皱着眉头低声道“城门口查的这么严,我手上有老茧,这一查到我就露馅了,怎么办” “我手上没有茧,要不我先进城看看”另外一人有些犹豫的说道。 “那你先进去看看,三天后我在那所庙里等你” 这时城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声,正在排队准备的进城的乡民有些慌乱的向四周散开,两名探子定眼一看,义军士卒如潮水般向着城外而去,一队接着一队,似乎没有尽头一般。 孟浚在和林士奇孟必之商议编制之后,又连续召集几次中层军官会议后,义军军中编制重组乱而有序的重整了数日时光,孟浚决定组织一场军阵演习。 “列好阵形,迅速通过城门口”各旗的总旗边小跑边喊道,孟浚决定把军队驻扎在城外,城内只留下必备的士兵,同时进行一场大规模的军演,让士兵提前适应感受一番。 在收编了李成栋部的降兵,又从辅兵里挑选了五千多人,孟浚再次组建一支新镇,号宁武镇,统制由林士奇担任,孟浚亲领的则改号为长林镇。 “隔几天就改这个改那个,现在又变成了什么宁武镇,我在原来的队里还没混熟了又换了个地方,真不知道那些当官的咋想的,这会又说演什么习,那有啥用,浪费体力”余有田撇撇嘴心里默默的想着,这话当然不敢说出口。 “走快点,走快点”旁边手臂上绑着红布的军纪官手持棍棒在外围维持着阵形,士卒皆是身着黑服,只有伍长等基层军官有甲。 两镇的士卒虽然大部没有甲胄,行军队形也有些不够齐整,但是士卒们统一的黑色军服,挎刀持枪的样子还是唬住了一大群没见过世面的乡民。 正午时分,天空有些许乌云,阳光照射的有些无力,两镇士卒已经抵达东城郊外,走了快两个时辰了,余有田的全身都湿透了,自己也没吃什么好东西,但是自己就是会发胖,胖代表什么,那说明吃的好,不知情的人一看到自己都得高看一眼,要不是自己家里穷,拿不出五两的聘礼,媒婆得排队来自己家,余有田心里美滋滋的想着,现在自己每个月那都是有二两银子收入,过个三月,自己再托媒婆找个媳妇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嘛。 余有田边想着美事边向着周围望去,四面八方都是人,密密麻麻的,余有田想着这么多人,谁能打的过咱,现在自己也是这么庞大军队中的一员了,余有田向后望着不远处坡上的孟浚,显得那么的高大,好人啊,说给自己二两银子就给二两,一点折扣都不打,大都督说打谁自己都得听。 人过一万,无边无际,两万人的军阵汇集在这里,孟浚站在坡上额头有些冒汗,林士奇看着也有些紧张,几人都没指挥过这么多的军队,按纪效新书里来看自己现在最多是个千人将,林士奇喉咙有些发干,看着乌泱泱的人群,无意识的发出啊啊的轻微声响。 到了现在,孟浚才知道开多少次会议都用处不大,这么多军队指挥那真是个大问题,但是在面上孟浚要做出坚定的神色,为将者张皇失措,那底下的人更慌,一个不慎遇敌而溃也是寻常。 孟浚稳定心神,沉声道“擂鼓,列阵” 话音刚落,高易等数名亲卫立刻大声喊道“擂鼓,列阵”一队传令兵骑着快马向着军阵各处位置的千总通传而去。 “咚咚咚……咚咚咚”鼓声响起,士卒心中一震,豪气之情油然而生,耳边听到后排的传令兵高声呼喊“列阵,列阵” 第29章 演武2 “刀盾兵在前,枪兵在后,弓箭手抛射”各个阵内的千总声嘶力竭的喊道,弓箭手向着前方空地射出了一轮箭,箭矢密密麻麻的射在刀盾手前方约一百五十步内。 “弓手再射,放低一些”又是一轮箭矢射出,这次射程大约在一百步左右,这次的力道稍微足一些,箭矢射在地上溅起一片灰尘。 “刀盾兵并排靠紧,头低下,长枪手上前突刺”前排的刀盾兵听到后个个都低下了头,把盾牌相互靠紧,长枪手从盾牌上方突刺出去。 “杀,杀杀”余有田鼓劲的喊道,连刺收了十余枪,听到后面传来停止的声音后,余有田枪稍驻在地上,胸口微微起伏,稍做休息,余有田向着身后望去,刚刚转过头,后面就传来呵斥声“不准向后看,看什么呢”余有田听到这是自己什长的声音,吓的连忙转过头去,不敢再回头张望。 孟浚又指挥了两镇士兵做了几个简单的调动,如正面前进,两翼包抄,士兵前进还能算是马马虎虎,在传达两翼向后退五十步时两阵几乎是乱作一团,站在坡上看的林士奇那是青筋暴起,恨不得拿着马鞭一个个的抽过去,看到这样场景孟浚也是无奈的摇摇头,看来不管什么时候退后都是战场大忌,这还是演练,对面没有真实的敌人,要是在这个时候敌方骑兵冲锋过来,两翼那必将是全线溃逃,两翼一逃,中阵那也神仙难救。 那些临战做些骚操作比如中路退后两翼包抄,想着包饺子的,那大概率是在幻想,战场之上,己方士兵其实不知道战场局势,他们只能看见周围的人,前进的鼓声说明前方还在打,一旦传令后退,士兵就会想着是不是输了,要跑了,这时候只要有人吼一嗓子败了,说不定直接就溃散了。 就算是简单的指挥命令,士卒很明显的生疏,相互之间的配合不够,如刀盾兵太靠前,枪兵没跟上,有的阵则是后排枪兵挤得太靠前,和刀盾兵挤在一团,前进的阵列也是参差不齐,众将看的是脸都黑了,孟浚倒是没觉得太大问题,毕竟是第一次军阵演习,自己也没奢望真的完美无缺。 “自古南兵不胜北兵,我朝南方出强兵不过戚家军,白杆军,而北方强盛之军不绝于史,苏州一直都是江南繁盛之地,此地招募之军士更是无法和江北之兵可比,都督,以两镇新建之军怕是无法和八旗精锐对阵沙场”林士奇看着下方士卒,有些沙哑的对孟浚道。 “事在人为,东虏凶悍,只是人丁稀少,逢战绿营为先锋,对阵之敌将溃之时方才铁骑突出,我们对阵之敌大部都是绿营兵,这些都是原来明军投降东虏整编而成,这些兵不见的多强,我练兵首重阵列,堂堂正正之众,以厚饷,严军法,多加训练,结硬寨,打呆战,我们骑兵稀少步军众多,在江南水网密布之地八旗骑兵不能像在北方一样肆意切断粮道,在南方水师为先,组建水师刻不容缓” “水师?苏州也不靠江,上哪建水师去”林士奇有些疑惑道。 孟浚看着远方缓缓的说道“松江府”说完林士奇没有接过话茬,两人接着看不远处的军演。 孟浚其实自己也知道在苏州富庶之地招募的士卒不够好,就是戚继光的纪效新书里也是说要招募穷困之民,而不要富庶之地的士兵,戚继光选兵不用城市游滑之人,奸巧之人,神色不定,不惧官府藐然无忌者不用。只用乡野老实之人,黑大粗壮,能耐辛苦,手面皮肉坚实,有土作之色,此为纪效新书开篇束伍篇。 但是孟浚和戚继光有所不同,戚继光受到张居正的鼎力支持,他可以在江南各地挑选士兵,整个大明朝都是他的后方,孟浚则根本没有这个条件,自己侥幸偷袭拿下苏州,只能以苏州之民组建军队,因地制宜罢了。 “这么多箭得捡到什么时候,这箭头都钝了,累死我了”余有田嘴巴小声嘟囔道,“余哥,你说啥嘞”旁边的小常有些听不清楚,凑了过来问道。 “没说什么,赶紧捡,捡完回营去,热死了这天气”余有田说完喝了一口水壶里的水,摇摇头擦了一把汗,这军饷拿的,果然什么时候拿钱都得干活,自己就是劳碌命,不过凭啥三伍的不用捡,我就得在这捡在箭头,余有田有些郁闷的想着。 午后辅兵在郊外靠河之处安营扎寨,辅兵们提着水桶在河边装水,伐木,挖壕沟,把营地周边挖出一圈一丈二尺宽的大沟,只留下数个通道,同时在大营处立起栅栏,孟浚看着辅兵忙忙碌碌的身影想到,如果大军出动,扎营之地没有木材可供大军安营之用,那自己就得以车阵围成一圈,再辅以壕沟,想到此,孟浚立刻从怀里拿出笔记,把这事记了下去,待回城之后立刻让人制作车厢。 就在两镇士卒安扎营寨之时,躲在附近山林的两个探子正聚精会神的看着远处的孟军,其中一人有些疑惑道“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看着像练兵,你眼神好看清楚这些兵有没有盔甲” “看着应该没有甲”这个探子听到后又睁大眼睛仔细的看了一会,半响又确定的说道“没有肯定没甲,有甲走不了这么快” “人数很多,目测有三万多人,大部无甲,刀枪盾牌齐全,没多少骑兵,也没火器,今天运气真好,不用进城都能探的这么清楚”那名探子喜滋滋的说道。 “看这阵列,新兵众多,应该不太能打,不过这群土寇这么舍得,所有兵的衣服都弄的一样,啧啧啧”另一个探子咂吧嘴道 “人家把苏州城这么肥的城占了,那得多少钱,这点衣服算什么,好了差不多了,我们直接回江宁向洪总督汇报吧,苏州城内应该还有一些兵,但是主力都在这了,咱们走吧” 第30章 探听司 “少爷,这是我探听司成立的条陈,您过目一下”孟必安一本正经的对着孟浚说道。 一大早,孟浚还没睡醒,孟必安就在门外轻声喊着自己,孟浚顶着睡眼朦胧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撑在下巴,手肘靠在桌上看着孟必安的条陈,昨夜又是和众将在商议昨日军演时各队士兵的不足之处,提拔一些军官,又贬了一些人,忙到了凌晨时分,所以大早上的精力有些不足,孟浚打了个哈欠,强打起精神看了起来。 “你自己写的?”孟浚有些不可思议的说道,粗粗的看了一下,这组织架构,想不到还挺严谨的,从上到下,从指挥,到情报传递,收买官员,策划绿营将领反正,再到收集军情,刺杀敌人,甚至监督军中将领,侦查贪污腐败,内部侦查无所不全,孟浚很是惊讶,看着这厚厚的几十张纸,没想到自己这一个书童这么厉害。 “少爷,你以前不是说过,一个好汉三个帮,人多力量大嘛,我也是找了个好汉帮帮嘛”孟必安带着一丝丝得意的说道,原先一本正经的脸都有些绷不住了。 “倒杯茶水来”孟浚看了一眼孟必安随口说了一句,孟必安连忙出门去拿水,孟浚打起精神来看这孟必安呈上来的文件。 探听司最高长官是指挥使,然后是两个副指挥使,下面四个指挥佥事,细看一番孟浚一愣,这不就是锦衣卫的编制模板吗?这孟必安不会是直接套过来吧,不过这时候孟必安去拿茶水还没回来,孟浚耐心的继续看下去。 探听司上面这七个指挥官,下辖四个局,探查局,负责情报探查,军事行动,情报传递,间司局,负责收买官员策反,行动局,负责刺杀行动,培训局,负责探查司内部所有探子的培训,四个局分别设立掌使官,一正二副,每局人数暂时没有定数,同时设立南卫,北卫。其中南卫下辖两局监察内部,同时保护各级军将,由副指挥使直接指挥,北卫也是下辖两局,负责刑讯,关押囚徒。 这时孟必安拿着茶水走了进来,一进门就开口问道“少爷,怎么样” “嗯,还行,就按这个架构组织起来看看吧,对了现在招了多少人?” “少爷,这才几天时间啊,我就招了一个人,这几天都是在忙着做这个,就这十几张纸,我可是忙了五六天呢” “哦,那现在就按这上面办去吧”孟浚自己也没太好的建议,就让孟必安试着去做做。 “少爷,钱不够,一万两银子不够” “那你要多少钱” “少爷最后一页有筹计”孟必安笑着说道。 孟浚又看了一眼孟必安道“直接说多少预算” “少爷,我们仔细计算过了,最少要三十万两才能在江南完成布局” 孟浚听到这话吃了一惊,这么多钱,孟浚直接翻开最后一页,仔细的看了一番,然后开口道“三十万两……太多了,拿不出来,这样我给你写个条子再批两万两,和上次的一万两凑成三万,你先把架子搭起来,用完了再和我说” 孟必安也知道这三十万两不可能就直接拿到,但是直接打骨折了,还是有些不甘心的说道“少爷,这江南各处城市布点,招募探子,还有各地的房产购买那都要花钱的啊” 听到这话孟浚直接拍了孟必安脑袋一下,“一口吃成一个大胖子,谁让你到处布点,你先去江宁杭州这些大城先弄好,钱是一步一步花,就你那两个人,三十万两你要搬多久,再说都给你了其他地方都不用花钱了吗” 孟必安捂着脑袋手里拿着批条出了门,又拐到前堂去找杨恩了。 “前几日不是刚拿了一万两,怎么又要拿两万两”杨恩皱着眉头看着这批条。 “这是大都督批的,各地军事情报专用。” 杨恩虽然有些不满,但看到是孟浚亲手批的条子,还是皱着眉头盖下自己的印章。 孟浚刚吃过早点,正准备再去一趟军器监看看,朱图派人来报,说是在城内找到一个制造大炮的老师傅,这可是个宝贝疙瘩,孟浚刚走到大堂门口,就看见张博急匆匆的走了过来,一看到孟浚就急忙开口道“大都督,有要事”孟浚见其面色凝重,知道张博必是有大事,恐人多眼杂,便带着张博回到了书房。 “说吧,什么事”待二人坐定后,孟浚开口询问道。 “家父在南京有些挚友,今日有口信传来,新任江南总督洪承畴,前些时日在南京宴请近百位降清之勋贵,豪绅,巨贾,海商,共筹集军费三十六万白银以做军需,席间这洪承畴透露出要调集十万大军围攻苏州”说完后张博有些心有余悸的擦了擦汗。 孟浚骤然听到这个消息,内心一紧,喝了一口茶水缓了一会道“知不知道南京什么时候出兵,何人领军,八旗多少人,绿营多少人” “这传信的倒是未说什么时候出兵,也没说谁领的兵,至于八旗和绿营更是一无所知了”张博想了一下苦笑的摇了摇头道。 孟浚皱了皱眉头,但很快就松开,面色自如的说道“无妨,我会派人探查清楚的,出兵十万,我看绝不可能,江阴城下拖着十万清军,他洪承畴哪来的十万人,就是真来十万人咱也守的住,张公子你先下去吧” 听到这话张博神色稍微放松了一些,点点头拱手应道“那就好,大都督那我先退下了”说完转身推门而去。 待张博走后孟浚站了起来又坐了下去,从后边的书架上拿起了孙子兵法看了起来,半响,这书又被孟浚拍在桌子上,怎么也看不下进去。 “每逢大事要静气,呼……呼……呼”孟浚深呼了几口气,走出书房大声喊道“高易” “来了,大都督”只见高易在不远处应了一声,不一会高易便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孟浚皱着眉头呵斥道“你跑哪去了,你是我亲卫,天天到处瞎跑,不务正业” 高易有些委屈的开口道“是老太太找我,说让我给大都督找些丫鬟伺候着,老太太也骂了我一顿说我都没照顾好大都督,和孟必安没的比” “行了行了,别发牢骚了,丫鬟啥的也别找,现在哪有空做这些事情,你快去把必安给我找过来,我有要事,快点”孟浚挥了挥手有些烦躁的说道。 “今天真是不顺心,大早上被老太太说了一顿,刚刚又被大都督骂了”高易挠了挠头有些郁闷的嘟囔道“不过老太太身旁的丫鬟挺好看,就是脾气太坏了点”高易脑子一边想着,脚步却没有丝毫放慢,一溜烟就跑出门去了。 第31章 酒宴 “少爷,我这刚刚才开始准备,探子都还没有呢”孟必安苦着脸说道,被高易从城外拉回来的孟必安听到孟浚的要求后一副难以办到的神情。 “我会让黄成的斥候队也出去探查,你也要派人过去,斥候主要是去看看清军有没有出城入城,你派人过去有几点要做,第一你要派人进城查探是谁领兵,第二有没有携带火炮,第三沿途的山林有没有反抗之义军,第四沿途道路,桥梁水田情况都要记录下来” 孟必安听完后有一些懵,按这要求一般人还不行,进南京后两眼一抹黑怎么查,其余几点也都不是可以简单探查可以做到的。 孟浚看到孟必安有些无从下手的样子,叹了口气道“你去找一下张博,让他介绍一些南京的门路,探子先渗进去,最好在南京立一个点,万事开头难,慢慢来吧” 看着孟必安离开的身影孟浚摸着紧锁的眉头,实在是太难了,情报不足,自己连清军会从哪个方向进攻都不知道,坐在椅子上看着江南地图思考片刻后,孟浚的眼睛看向了松江府。 就在孟浚聚精会神看着地图时,高易走了进来道“大都督,韩营官的马兵到了苏州城,说是韩营官的人就在苏州城十里外了” “走,过去看看”孟浚被打断了一下回过神后立即开口道。 苏州东城五里外的一处亭里,孟浚坐在椅子上,高易站立在侧,五十几名侍卫肃立在一旁,四周的柳树上蝉鸣声不断,八月的太阳正是毒辣之时,众人被晒的皆是汗流浃背。 孟浚站了起来,眺望着远处有一些黑点,渐渐的黑点越来越大,领头的一人那正是韩雄,韩雄离开苏州城不过区区大半月时光,带走了一千标营,回来时人马翻了近三倍,孟浚目测约有三千多人,人马虽众,不过甲械不全,近看有些人甚至还提着菜刀,木棍。 “大都督……”韩雄在见到孟浚的时候有些激动,远远的就跳下马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了过来,孟浚在看见韩雄下马的那一刻也是疾步迎了上去。 一见到孟浚韩雄立刻单膝下跪大声道“大都督虎威,苏州城一战大破李成栋,天下为之瞩目,大振我江南民心士气” 孟浚几乎是在韩雄跪下的一瞬间就将其搀扶起来,孟浚拍了拍韩雄的肩膀哈哈大笑道“李成栋治军不力,一次夜袭就把李成栋打的溃不成军,韩兄回来之后可以再组成一镇,待我们回府再细谈,走我已经在大堂里给你准备接风洗尘” 夜,在安顿好韩雄率领的义军之后,众人来到大堂,在拿下苏州城这么久,这还是孟浚第一次举办宴会,酒菜之物就是城内的酒家承办,宴席上并没有太多的山珍海味,一些太过奢华的菜肴直接就被孟浚给否了。 “快点快点,小李看一下鸡汤滚了没有,这几盘阳澄湖大闸蟹也快蒸熟了,小王准备一下大厨准备做松鼠桂鱼了,盐水鸭看看火候…………” 高易和几名亲卫待在厨房看着这些厨子忙忙碌碌,厨房散发的香味馋的其中一人直咽口水。 “俞安快把口水擦了,真是没见过世面,丢不丢人”高易恨铁不成钢的对着其中一人骂到。 “太香了我没忍住”俞安一个劲的咽着口水 “几位军爷劳烦让让”高易见状连忙让开身子,靠在墙边让几位帮厨走过去。这次的宴席那可是汇集了苏州大部的军政高层,这要是被人下毒那可就一锅端了,所以容不得高易半点马虎,是小心再小心也不为过。 “大都督,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挚友赵用平,在清廷剃发令以下,用平毁家纾难,散尽家财聚众举兵。”韩雄手拉着赵用平向孟浚介绍。 孟浚站起身道“赵将军,豪杰也,反清之士皆我同道中人” “大都督缪赞,大都督一战克苏州,再战灭李成栋,聚兵数万,编练甲士,打造器械,都督之才胜我百倍,不敢当都督豪杰之称”赵用平脸上有些涨红,在孟浚称其为将军更是让赵用平的内心激动的难以平静,自己投笔从戎,舍家弃业,就是要效仿先辈,驱逐鞑虏,恢复衣冠。 酒席上菜肴渐渐的开始上了起来,众人纷纷举起酒杯向着孟浚敬了过来,孟浚来者不拒,一轮下来,孟浚的脸色有些发白。 酒过三巡后,众人面色皆有一些潮红,孟浚看着台下的众人,林士奇,韩雄,孟必之,孟必安,朱图,赵用平,黄成,钱彪,张顺,王德福,杨恩,杨犒,吴台,张博,还有一些中层军官,堂下人头簇簇,众人把酒言欢,一片热闹的场景。 “朱师爷啊,你这铁甲造的也太慢了吧,按你这速度,我那一镇再过十年看都配不全”林士奇拿着酒杯搂着朱图道。 朱图摇了摇头道“这铁甲肯定没有配发全军,我现在开始大量的制造棉甲,相信我很快全军就能配齐棉甲了”说完朱图拍了拍胸口,胡子都被酒水打湿了还不自知。 杨恩坐在孟浚身旁,轻轻的对孟浚道“都督,这次李成栋部溃败之后,大人在朝廷上的声望必然提高,是否再次派人去浙东面见鲁王监国” 孟浚看了杨恩一眼带着一丝酒意道“何需我去,等着看吧,过不了多久,浙江和福建都得派人来见我” 孟浚说完站了起来,举起酒杯待众人把注意力都集中过来后方才开口道“今日酒宴,一是为韩营官接风洗尘,二是大家这些日子都很辛苦,诸位请满饮此杯” 众人纷纷举杯应和道,待众人喝完后孟浚又道“我们打垮了李成栋,东虏绝不会无动于衷的看着我们盘据苏州,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各镇各营,要一日不停的操练士卒,唯有苦练,我们才能战而胜之,诸位饮胜” “饮胜,饮胜……”深夜大堂内一片狼藉,众人在一场酒宴后皆被孟浚的亲卫送了回去,而孟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床上睡了起来。 次日清晨,一边喝着小米粥,一边捂着脑袋,孟浚没想到这酒后劲这么足,都第二天了脑袋还有些哐哐做响,下回可不能喝这么多了,孟浚暗暗的告诫自己。 第32章 江宁 江宁,总督府内,堂内种了一棵杏树,也许是种植的年限不足,树并不高大,枝干也有些细小,显得有些营养不足的样子,洪承畴背着手在后堂看着这树,久久未发一言,身旁的老仆见时间已久,忍不住说了一声“老爷,要不要用膳了” 洪承畴像是没听到一样,过了一会才道“金闵你先下去吧” 那老仆抬头看了一眼洪承畴不敢再多说什么,连忙躬身退下,待这仆人离开后,洪承畴似是自言自语一般“世人皆言我洪承畴背主求荣,怎知大明已积弊难返,大清圣主频出,此乃天命也,大清入关区区一年光景,灭了明庭数十年不能平的流寇,从北京到南京皆已平定,天下太平指日可待,我洪承畴纵然千夫所指,虽千万人吾往矣” “总督大人,柏永馥柏总兵刚刚抵达江宁,现正在堂外等候”一个侍卫进来通报打断了洪承畴的静思。 “让他来大堂吧” “是总督大人”侍卫屈身拱手道,转身向外疾跑而去。 江宁总督大门外,门房旁边排了一个长队,这些人都是在等待洪承畴的接见,这时门房走了出来高声道“柏总兵何在” “柏永馥在”在队后的一个人举手道,柏永馥穿着一身便服,但是孔武有力的形象不言自溢而出,胸前的肌肉,硕大的肚子撑的衣服都鼓了起来。 而在前边的两人看到后则在一旁小声的议论道“这人是谁啊,怎么一来总督大人就接见了,这么大的面子。” “我知道他,以前去江北拜见刘大帅时看见过他,好像是刘大帅的属下,好像是姓柏,叫什么来着……柏永馥,对就是这个名字”旁边一人苦思冥想了一番确定的说道。 “柏永馥,武人?又要开打了,这回要打哪?打浙江,江阴还是苏州” “我哪知道,不过应该是苏州,你看江阴博洛大帅十余万大军云集,这柏永馥去那干嘛,苏州没定,怎么可能去打浙江明军,肯定是苏州” “唉,乱纷纷的,啥时候是个头哦” 大堂内,洪承畴正襟危坐的在坐在太师椅上,柏永馥一进大堂眼角的余光轻抬就看见洪承畴坐在椅子上,二话不说先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才开口道“末将柏永馥参见总督大人” “起来吧”洪承畴轻轻抿了一口茶水缓缓道 “谢大人”柏永馥站了起来,两手垂直,腰却有一些屈着面向洪承畴,一脸恭恭敬敬模样。 “柏总兵,大军准备的如何了,粮草军械是否齐备,可战之兵多少,火炮火药是否充足”洪承畴并不打算绕圈子,待柏永馥站定后如连珠炮般的问道。 柏永馥心中已有腹稿,在来江宁的路上时就已经准备齐全。 “回总督大人,我军全军六万五千余人,可战之兵两万三千人,辅兵及辎重兵三万五千人,马兵四千人,精锐家丁足有一千人,火器兵一千人,大将军炮十门,只是战兵甲胄不全,军费不足,军中粮草可供不足两月,火药弹丸皆有所不足”柏林馥回复洪承畴的话几乎是没有停歇,一口气便把在路上的腹稿全部托盘而出。 洪承畴听完后,并没有立刻出声,缓了一会才缓缓说道“可有虚言”说完后眼神定定定看向柏永馥。 柏永馥是刘泽清的部将,刘泽清什么货色洪承畴能不知道,虽然说刘泽清的部队不是不能打,战斗力还算马马虎虎,至少在江南地区还算可堪一用,但柏永馥开口吧啦啦一大堆肯定是水分颇大。 “这……总督大人,末将不敢虚言隐瞒大人”柏永馥脸色有些许的不自然,回答时声音不自觉的低了下来。 “呵呵呵,柏总兵不用担忧,江宁粮草充足,甲胄也可调拨一些,军费火药更是不在话下,本督就想听柏总兵一句话,苏州之贼,将军多久可定,先不用急着回答,这是探子从苏州探得的情报,将军可先看看再说也不迟”洪承畴轻笑了一声,从桌案前的书籍中抽出了一张纸,两指夹着向前一递。 柏永馥见状急忙上前几步,低着头双手接过这张纸,柏永馥退后数步又回到刚才的位置方才看向纸条。 刚看几行,柏永馥的面色有些凝重,过了一会又似是放松了一般,看完后,柏永馥恭敬的把纸条又递了上去放在洪承畴面前的书案上,然后才开口道 “大人,依这情报而言,这苏州城内兵员众多,但是有甲者寥寥,军阵也是不堪,这李成栋也并非是正面被其击溃,而是入夜突袭大营,引发军士营啸而至全军溃散”说完后柏永馥见洪承畴并没有反驳,也没有开口的意思,柏永馥停顿了一下又道 “总督大人,只要江宁供应粮草军费,还有火药,末将可以保证攻克苏州城”柏永馥信誓旦旦的说道。 “柏总兵有这个信心很好,军中所缺之粮草军费,江宁一应补齐,本督再调江宁甲喇额真福尼率领一千五百人八旗精锐,绿营三千人,皆是善战之卒,柏总兵打算多久让本督听到攻克苏州城的捷报” 柏永馥有些犹豫的说道“大人,我军现在还未完成集结,大军还未全部过江,末将预计两个月可以拿下苏州城” 洪承畴摸着胡须道“大军半个月时间足可抵达苏州城下,十五天时间难道还拿不下一群土民占据的苏州城吗” 柏永馥咬着嘴唇,半响才开口道“末将尊令,一月攻克苏州城” “军中无戏言,一月不克,军法从事,柏总兵新朝可非前明可比”洪承畴站了起来,看着柏永馥沉声道。 “末将听令,一月不克苏州,末将提头来见总督大人”柏永馥似是下定决心一般,铿锵有力的说道。 “好本督静待将军的捷报,大军后勤补给江宁全力提供,绝不使前线缺一颗粮,将军可回营尽快整军,甲胄火药三天之内就会准备齐全,到时自会运抵军中” “末将尊令,末将告退” 柏永馥说完后,躬身退出大堂,走出总督府,柏永馥长出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还在外面排队的江南士绅,柏永馥不屑一顾的暼了一眼,骑着马头也不回赶回军中。 第33章 火炮 “我决定组建第三镇,号克武镇,就由韩雄出任统制,这些时日要尽快补齐军仗,兵员由辅兵营里再次抽调” 孟浚坐在书案前对着下方的杨恩说道,杨恩坐在下方,听到后抬起头看向孟浚,只是书案前的文件堆的太高,杨恩看不见孟浚的表情。 “再次组建新镇,军饷钱粮倒是能维持,只是甲胄奇缺,军官不足”杨恩停下手中的笔道。 “甲胄不全那就慢慢配,架子先搭起来,军官就由韩雄自己提拔吧”孟浚听到杨恩的话头也不抬的回道。 “这……人事军权归于一人是否有些许不妥”杨恩听到后有些迟疑的说道 “这些事先不用考虑,清兵恐怕大举进攻在即,一切以大局为重,再说了那么多合格军官上哪找去” “是大都督,那我就先安排武库清点装备,提前预备好”杨恩点点头道。 又过了片刻杨恩似乎是想起什么又开口道“对了大都督,之前俘虏的两个李部的参将怎么处理” “参将?哦,哦,那两人啊”孟浚拍了一下脑门,事情太多了,把那两人忘了“一个叫杜永和,还有一个叫什么来着” “大都督,另外一个叫郭虎,这两人已经关押了这么久,都督打算怎么办” “高易,进来”孟浚朝着门外喊了一声。 “大都督” “你去把杜永和还有郭虎带过来” 高易抬头看了一眼孟浚,一头雾水的问道“谁是郭虎杜永和,他们在哪” “是击溃李成栋那一夜的两个参将,俘虏,在大牢里”杨恩开口解释道。 高易听完后恍然大悟,道“是,我这就去” 片刻后,杜永和还有郭虎两人就被带到孟浚面前,两人蓬头垢面,夏季天气炎热,这么久又未洗漱,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臭味,这两人一见到孟浚,这么大的人了,竟然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委屈,孟浚见状有些尴尬道“高易带两位先去洗漱一番,换身干净的衣服,晚上再见面细聊” “这高易,也不懂的带他们洗漱一下,这样子带过来还怎么说话”孟浚翻了一下白眼随口说道。 “都督想怎么用他们”杨恩有些好奇的问道。 “先带在身边参赞军务吧”孟浚想了一下又说道“毕竟是多年的老军伍了,先带着看看吧” “高易……”孟浚刚刚向着外面喊了一声就想起高易这时不在身边,带着两个降将出去了,索性孟浚站了起来对着杨恩道“慕德,你先忙吧,我出去一趟” 杨恩立刻站起身来对着孟浚施了一礼道“都督请自便”孟浚点了点头朝着门外而去。 高易不在身边,孟浚便叫了几个脸熟的亲卫护卫在身边,前几日就要去军器监看造炮的工匠,一直没去成,今日正好抽空去看一下。 来到了军器监,孟浚在朱图的带领下见到了这位铸炮大师傅,一个四十来岁的壮年人正蹲在一旁看着造好的熔炉,手上拿着纸嘴里不停的在算些什么。而旁边几名学徒正在往炉内倒青铜料,这位师傅回头看了一眼孟浚,见朱图站在一旁,便站起身用些许疑惑的眼神看向朱图。 孟浚见此便开口道“请问先生怎么称呼” “不敢当先生这个字眼,老汉姓米,单名一个顺字”米顺有些受宠若惊,急忙弯腰回道。 “米师傅这火炮铸造一门耗时多久”孟浚直接开口问道。 “一般情况下从头开始铸炮大概三个月,不过可以多制作些模具,三月后便可一次性出多门火炮” 听到这么长时间虽然孟浚心中有了一些准备,但还是难忍失望之情,万事开头难啊,孟浚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了。 随后孟浚又详细的询问了米顺的制作工艺流程,才知道了原来是泥模铸炮,而且也不是铁炮,乃是青铜炮,在孟浚询问为何不用铁炮铸造后米顺解释道铁炮太过于脆,开不了几炮就会炸膛,而青铜炮虽然造价贵了几倍,但是胜在稳定。 而所谓泥模铸炮法,就是用舂得极熟的粘土制成模具后慢慢阴干,或者用炭火徐徐烘透,只制模的时间,最少一个月,最长三个月,耗时极长,而且一模一炮,不能重复使用,而一旦模具未干透或粘土未舂熟,就会铸造出残次品,火炮极易炸膛。 而米顺造过的火炮,炮身六尺半(196厘米)射程可达五百步,重达一千二百斤,触之必死,绝无幸免的可能,在孟浚问其有无四五百斤的短程炮可以随军野战之炮时,米顺挠了挠头道“老汉见过那种小炮,我是没造过,不过应该试试还是能造出来的” 最后在离开之时米顺保证只要材料充足三月之后就会有十门炮可以造出,只是必定会有些残次品需要回炉重造的,但是以米顺的经验来说最多三成损耗,听到这孟浚满意的点点头,三月后有七门炮也不错。 孟浚刚刚回到府衙,就看到张博坐在堂内,孟浚一踏入门口,张博就站了起来拱手道“大都督” 孟浚一看到张博,内心咯噔一下,但还是点头对其示意道“来书房” 到了书房内,张博急忙开口道“大都督,家父的挚友又发来了密信,言洪承畴在江宁大开府库,大批的钱粮甲胄运出城去,同时柏永馥面见了洪承畴,两人相谈甚久,家父挚友直言洪承畴此次必定会来攻苏州” 听到这孟浚点了点头道“骥康(张博表字)替我谢谢你父亲,你带过来的军情十分重要” 孟浚有些汗颜,自己组建了探听司,钱先拿出来三万两,结果屁的消息都没有回来一个,就是八卦消息都没有,还不如张着的朋友消息来快。 孟浚听到后并没有特别惊讶的情绪,知道清军肯定会来,就是这个柏永馥是什么角色,自己实在是一无所知,想到此孟浚开口道 “我已组建了探听司,专门查探江南清军的动向,只是探听司刚刚组建,如今百废待兴,必安对江南各地士绅多有些不了解,我想请骥康先去帮忙,你看如何”孟浚站起身诚恳的向张博说道。 “固所愿也,在下万死不辞”张博拱手沉声道。 “好,骥康就先暂任探听司副指挥使,情报就是我的眼睛,有了千里眼,战打起来事半功倍,在江南之布局就拜托骥康了”孟浚看着张博道 “是,大都督,卑职一定尽全力” 第34章 争执 苏州城内,大街上熙熙攘攘,距李成栋围攻苏州已过去了一段时间,苏州城内的商铺也逐渐的开门营业,百姓平静如昔,似乎战争的阴影已经远离,苏州自古工商业繁华之城,其余相临城市也有商贾进入苏州采购商品,城内一片繁忙的景象,而在原来的知府大堂内孟必安正在向苏州的大都督汇报着。 “柏永馥奉天宁远县人,是原东平伯刘泽清的部下,刘泽清逃往海上之时就是这个柏永馥打开淮安城降清,然后被清廷加封为淮安总兵,总兵力应该有五万人左右,部下参将肖鸣祚,梁贺鸣,吴顺昌,军队大部还是刘泽清原先那些兵马,据说还有很多都是裹挟的平民,这个消息还不确定,不过很多人都说刘泽清的部队不能打,在大明崇祯年间就是有名的避战将军”孟浚听着孟必安的汇报,这是孟必安这两日里查探出来的资料。 孟浚揉了揉一下脸,让自己清醒一些,之后看了一下孟必安,道“还有吗?柏永馥手下步兵大概多少,骑兵多少,火炮有几门,披甲兵多少,还有大军现在在什么位置,这些有没有消息” “没有了都督,我这点资料还是跑遍了苏州城内的士绅,到处问的才知道,探听司才刚刚成立,我才挑了几个人呢,估计这会还没到南京,消息也没这么快传回来”孟必安愁眉苦脸的说道,就这点消息自己还是跑断腿才查探到的,到处问苏州城内士绅,还找到了一个原先崇祯年间在刘泽清军队里当过逃兵的才勉强探得一点消息,之前什么柏永馥,自己压根没听过这个人。 “行吧,你先去忙探听司的事去吧,南京杭州加紧派人,其余江南各地可以缓一些”孟浚倒也没怪孟必安,毕竟是刚刚组建,情报确实也没有那么容易就打探出来。 “进退有据,整齐划一,观此军有强军之象”林士奇在营外看着宁武镇士卒的操练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些时日几乎是天天操练,每日的肉食不间断的供应军中,军中的将士已经是越发的壮硕,就目前来看,以林士奇的感觉,这些苏州兵已经远远超过了原来大明的卫所军,就是和流寇精锐应该都能碰一碰了。 自从上次演武之后,两镇都开始加紧操练士卒,兵士的阵线愈发齐整,士气也很高涨。 因为孟浚又新建了一镇,抽调了一些基层军官,所以余有田现在晋升为伍长,升了官,不止饷银多了一点点,又让余有田品尝到了权利的滋味。 “小常,你干什么呢,这头得低下来,盾牌举高一点起来,还有你李二弟,你看没看旁边的人,阵都没排齐”余有田腰里别着腰刀,一手垮着腰刀,另一只手上还驻着一根长枪,威风禀禀的训斥着几个手下。 “叮叮叮……叮叮叮”鸣金声响起,余有田朝着太阳看了一下,嗯时间差不多了,回营吃午饭了,这种日子再过十年余有田都不觉得长,天天包吃包住,还有饷银拿,就是累了点,不过做什么事情不累,这总比种田轻松些吧。 回到大营后,余有田一伍人正围在一起吃着饭,林士奇从营门外走了进来,林士奇身后簇拥着几十名亲卫和书办,亲卫皆是披着甲胄,走起来哗哗做响。 李二弟从远处看着林士奇,满脸羡慕的说道“真威风啊,我什么时候也能带几个人这样走” 众人听到后皆是哈哈一笑,伍里的几人都在嘲笑李二弟异想天开,李二弟皮肤黝黑,身材又瘦又矮,常远鼎更是笑着道“就你李二弟这么矮还想当将军,盔甲有没有你这么小号的吗,哈哈哈” 李二弟被众人臊的满脸通红,余有田看到则制止了众人的玩笑“这可不一定,说不定咱伍里就能出个将军呢” 这话说完后就连李二弟自己都不信,不过在众人嘻嘻哈哈之后,李二弟倒也不觉得尴尬了。 这时一个身上插着认旗的传令兵骑着马从城内赶了过来,一进到大营门口就停下马,在通报身份后这名传令兵赶往林士奇的大帐处。 “统制大人,大都督下午召集众将,就在城内知府大堂” 林士奇点了点头,道“知道了,我马上就去” 军议大堂内,孟浚看着众人,大家都有一些无精打采,主要还是天气太热了点,孟浚自己也很闷热,手上的蒲扇几乎是扇个不停,扇出来的风都是热的,孟浚侧一下身对着站在旁边的高易道“高易,你带几个人去附近饭馆找找看看买点绿豆汤回来” 高易低声应了一下,转身离去。待高易离开后,孟浚拍了拍桌子道“大家打起精神来,洪承畴这个汉奸这次调了淮安总兵柏永馥来打我们,大约在五六万人左右,具体兵力还在探查之中,大家议议看,我们该怎么打,我们是要守城,还是野战。” 听到正事后众人打起精神,林士奇看了一下众人,自己现在算军中二号人物,大家都在等着自己开口,林士奇想了一下道 “大都督,我觉得现在最要紧还是要查清楚柏永馥多少人马,有没有八旗兵,还有有没有携带火炮,柏永馥是刘泽清的部下,刘泽清这个人算是江北四镇内战力最差的,如果当当是柏永馥本部人马,我们三镇齐出,当能破敌”林士奇对着众人高声道。 孟浚听完后点点头,接着道“嗯,士奇的意思我知道了,那韩统制有什么想法” 听到孟浚叫了自己,韩雄摸了摸下巴道“野战能胜那自然最好,但是孙子兵法云: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全军掷之一战,若是失利恐怕苏州城也将难以守住,依我看不如坚守苏州城,以待援军” 林士奇听到韩雄反对野战后脸色有些许的难看,不过其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在听到韩雄又是求援那一套的话后忍不住的驳斥道 “援军,哪里来的援军?浙江鲁王吗?他们要是来的话上次李成栋的时候就该来了,我们难道没派人求援吗?有一兵一卒吗?指望他们,还不如摆个香案祈祷上天发大水把清军都淹了还更靠谱” “以苏州一城之地,如何能抵抗东虏,还不是要靠朝廷汇聚大军,方能有所成效”韩雄也毫不客气的回道 林士奇也不甘示弱道“朝廷,我们该听哪个朝廷的,浙江,还是福建,党同伐异现在还在自己打自己,江南这么多义军反抗,而朝廷有派几人过来整合义军吗?靠朝廷,我看还是靠自己更好” “大逆不道之言……”韩雄气的站起身用手指着林士奇,而林士奇也回瞪了过去,一时间大堂内气氛凝重。 “啪……吵什么吵,这是在议事大堂,不是在菜市场,你们更不是泼妇”孟浚用力一拍桌子怒吼道,两人这才坐了下来。 这时高易从门口走了进来,看见堂内气氛有些不对,原本一脸笑意的脸也渐渐收了起来,几步走到孟浚身边轻轻说道“大都督绿豆汤买回来了,一大锅呢” 第35章 绍兴鲁王 孟浚朝着高易使了一下眼色,高易疑惑的看着孟浚,不知道这眼神是什么意思,孟浚看这木头疙瘩一点都不懂,只好自己开口道“夏日炎炎,大家喝碗绿豆汤吧,喝完再讨论,高易,去把碗拿来啊,傻站着干嘛” “是,我马上去后厨拿”高易连忙点头道。 “咕噜咕噜……”众人一碗汤喝下去,燥热的心缓解了一些,孟浚放下碗缓缓说道“清兵还没到呢,两位就先吵起来了,是战是守现在还不能下定论,战守都要做好准备,守城各项准备不能停下,各镇操练也要上心,可以组织起一些军内比武,总之到时候野战我们也可以打,就刘泽清留下的那群孬兵,我们难道还真能打不过” “是,大都督” “必之,铁甲军整编训练的如何了” 听到孟浚询问自己,孟必之放下还未喝完的绿豆汤“回大都督,铁甲军兵员已经挑选出来了,三千壮硕之士,辅兵四千人,平时由辅兵负甲,临战甲兵再开始披甲,力求已最好的状态加入战场,军中完好的铁甲两千七百副,次一些的皮甲棉甲也已经分配到军中基层武官和前排军士,这批大概有两千多副,而一些不堪用的甲胄则再拿给军器监看看能修补的修补,实在不能用的则废弃” 孟浚点了点头,对这支铁甲军孟浚和众将是寄予厚望的,就是有这支三千人的铁甲军在,林士奇才敢想着野战对阵清军。 “好,必之,铁甲军的训练每天都不能停,铁甲军的的伙食一定要充足,肉食要每天不断” “是,都督” 回到军营后林士奇坐在椅子上,拿起一把蒲扇扇了起来,旁边的书办看到林士奇脸色不佳,不禁的小声询问道“大人,怎么了” 林士奇语气有些不耐的说道“这个韩雄天天就知道捧那些人的臭脚” 只见书办有些疑惑的问道“哪些人?” “行了行了,你少管”林士奇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那书办见状也停止了询问,拱拱手告退了。 待到大帐内再无一人后,林士奇停下扇着蒲扇的手,冷笑的说了一声“蠢货,就算浙江出兵,就大明南方那些跟乞丐一样的兵能有什么用” 浙江绍兴,大明第十一代鲁王朱以海,他此时正在大堂上无奈的听着底下一众文武的争吵,朱以海此时已经正式出任监国,并任命张国维、朱大典和宋之普为东阁大学士,又起用崇祯年间的辅臣方逢年入阁为首辅。 不过朱以海没有自己的军队,只能倚重方国安和王之仁两位大将,他们两人率部抵达绍兴后,立即接管了浙东原有的营兵和卫军,同时排挤孙嘉绩、熊汝霖和钱肃乐等人领导的义兵。方国安和王之仁更是不顾朱以海的反对,擅自把浙东各府县每年六十余万钱粮自行分配,结果浙东各地义师断绝了粮饷来源,大多散去,就连督师大学士张国维直接掌管的亲兵营也只剩几百人。 此时张国维更是愤怒的朝着方国安大声指责道“尔尽占各府县之钱粮,断绝各地义军之粮饷,致使浙东人心尽失,把控军权,幽禁监军,如此行径与藩镇何异” 方国安有些满不在乎的说道“我可从来没有幽禁监军,张大人可不要胡说,至于钱粮之事,那些乌合之众有何战力,白费钱粮罢了,把这些钱粮用在正兵之上才是正道,钱花在那些民兵上,他们能打的过东虏吗” 朱大典听后有冷声道“那方总兵就有把握对阵东虏,可战而胜之吗” 方国安听到这话,想反驳又有些底气不足,只是冷哼了一声,并不搭话。 争争吵吵了一阵后,宋之普出言制止了争吵,待场面安静下来后,宋之普没有继续揪着钱粮之事再说,而是朝着上首的鲁王朱以海拱手道“殿下,唐王已经在福建福州继位登基称帝,年号隆武,其使者已至台州,依臣看这必然会带着退位归藩的召令,殿下若是不同意,浙闽之间恐有不忍言之事” 底下一众人皆是屏住呼吸,紧张的看着台上的监国殿下,朱以海看着众人叹了口气道“我本旁宗远支,不敢窥视大宝,今唐王既然已在福州登基,我自然要退位归藩,若是强据大位,浙闽两省必将兵戎相见,徒耗抗清之力,我不能也不敢因一己之私,而坏国家大事,我朱以海愿意退位归藩” 此话一出,台下寂静无声,张国维皱着眉头,扫了一眼众官员,只见有些人点着头,颇有赞同之意,张国维见此出列道“监国殿下,唐王亦是旁宗远支,要论轮序的话唐王并不比监国殿下近,而今其远在福建,不比监国亲临前线,监国若是此时退位归藩,恐怕浙江一省旦夕有倾覆之风险” “若是按张学士所言,那我浙江之明军就不用布防前线了,可以直接屯兵浙闽边界,将浙江拱手让与清军罢了”有官员直接出言反驳道。 “大战一起,浙闽两地空耗实力,要知道东虏在杭州就有大军,离绍兴不过旦夕而至,此时若还不能共抗时艰,天下败坏之事就在眼前” “不可,绝不可退位归藩,自古岂有退位而安然无恙之君,殿下绝不可退位” …………刚停下争吵的众文武又开始了新一轮争论,这次明显更加的激动,王之仁更是把一个给事中的眼眶打了一拳,这个挨打的给事中大呼小叫,哭天喊地的,场下更是闹成一团,一片混乱,朱以海头疼的看着众人,急忙让侍卫拉开众人,又把那名挨了一拳的给事中带了下去,让其回家看看大夫。 好不容易安静了下来,朱以海这次不等众人自己先开口道“退位归藩之事,可以等唐王使者抵达后再议,这次本王得到消息,有义士孟浚攻占苏州城,还在苏州城下击溃了李成栋,大振江南民心士气”朱以海说完后还激动的拍了一下手掌。 张国维听到这话则有那么一些尴尬,毕竟上回苏州有个人来见自己,自己以为一群民兵守卫的苏州城在李成栋的围攻下必不能守,干脆都没见,谁知道李成栋居然还真被一群民兵给打的溃不成军。 第36章 封赏 朱大典出列道“既然苏州已经光复,那监国殿下可派巡抚督军苏州,依臣看可调兵援助苏州城” “苏州城处于清军四面包围之中,南京杭州皆有清兵重兵,若是调兵苏州,怕是都会被包围其中,再说了现在杭州还在东虏手上,兵要怎么调,飞过去吗”方国安不屑的说道。 朱大典听完后皱着眉头道“既然兵不能调,物资也过不去,那最少也要派个监军,让这些义军知道朝廷没有忘了他们” 上首的朱以海见状也开口道“是要派人过去,不过这孟浚既然举义反清,光复了苏州,首辅你看该如何封赏” 方逢年沉吟片刻后道“可授予孟浚为苏州总兵吧,暂权苏州府军政诸事吧” “我朝有苏州总兵这一衔称吗”朱以海皱着眉头询问道。 “监国殿下,事急从权,可暂设,待江南平定后可做取消。”方逢年拱手回道,说完后又退了回去,一副精力不振的样子。 “国家名器,岂能滥设,今设之,明日又除之,那天下士民该如何看待朝廷,监国殿下,首辅大人之议绝不可行”张国维站出来反驳道。 方国安听着几个文官在那争论不休,有些不耐的开口道“不过光复区区一城,今日就授予总兵头衔,明日再复一城该如何封赏,依我看,封个守备足以了” 朱以海脸色有些不好,自己远宗旁支监国,先天性威望不足,从监国以来几乎没有不吵的时候,朱以海是真心想退位归藩,朱以海是知道唐王朱聿键的,知道这位远房亲戚雄心壮志,在崇祯朝时就敢以藩王之身起兵勤王,若是唐王能光复河山,自己退位也就退了,就算以后秋后算账,那自己也无怨无悔。 现在只是随意讨论一下孟浚都吵的不可开交,这实在是让朱以海有些心累,吵到后面甚至都有些御史言官开始质疑孟浚的品德。 “那孟浚之前可是剃过发的,大节有亏之人,怎么担当重任,身为大明武官,竟然不思誓死抵抗,居然毫无抵抗,直接降敌,依我看,此人绝不可信,应该收其兵权,将其问罪以儆效尤”一个言官其言灼灼的说道。 当然朱以海只当没听见这话,按这些言官的标准,这世上哪有完人了,顺来降顺,清来降清,只要有举义反正者那自己都愿意接纳。 世上明白人还是很多,朱大典立刻反驳道“监国殿下,甲申之变后,降顺降清者不计其数,若是人人问罪,恐怕天下遍地皆是死敌,只要幡然悔悟者皆既往不咎才是安邦之良策,孟浚既然弃恶从善,还攻下了苏州城,击溃了李成栋,这足以说明此人乃知兵之人,以名爵之号换得一座重城和一员良将,孰轻孰重一眼可辩之,国难思良将,朝廷当以重赏方能显求贤若渴之态。” 朱以海听完后点了点,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沉吟片刻,朱以海决定绕过争执的地方,道 “那就加封孟浚为鹰扬将军,正三品衔,暂时总督苏州军政,至于监军……”朱以海有些犹豫的望向众人,苏州城四面皆敌,前去监军说难听点那是九死一生。 张国维见此则开口道“殿下,可先行宣读诏令,监军之人选可以慢慢再议。” 朱以海点点头道“朱学士,那就由你起草诏令吧”说完后朱以海便解散了朝会,不过半天功夫,朱大典便写好了诏书,递交了上去。 “闻褒有德,赏至材,孟浚字元祉,公忠体国,宣德明恩,守节乘谊,以安社稷,圣贤治国,皆赖英才辅翼。有功于国,克复苏州城,实国家之栋梁,特此加官,鹰扬将军,暂摄苏州军政,正三品衔以彰其德,兹因其才德兼备,于国家危难之际,勇毅非常,力挽狂澜,以褒奖其功勋。” “嗯,很不错”朱以海看着这洋洋洒洒的诏书,忍不住夸奖了一句,看完后朱以海毫不犹豫的拿起自己的监国大印盖了下去,随后便让几名锦衣卫带着诏书绕过杭州去见孟浚宣读。 苏州城内,孟浚正在看着兵书,“为将之道,军井来汲,将不言渴,军食未熟,将不言饥,军火未然,将不言寒,军幕未施,将不言困,夏不操扇,两不张盖,与众同也”。 看到这孟浚点点头,一边用笔在纸上做下批注,身为将帅,要注意日常的小事,军营中的水井还没有打上水来时,作将帅的就不要先喝水,给士卒吃的饭没有煮好,将帅也不要先吃,军营中的火堆还没有点燃,将帅也不能先叫寒冷,军中的帐篷还没有搭造完毕,将帅也不能先言困乏,夏天酷热,将帅不要轻易地拿把扇子取凉,多雨天气,将帅也不要首先举伞避雨,要时刻和士兵保持一致才能知道士兵此时的状态,在各种生活细节上要处处与士兵相同。 看到此孟浚拍了自己一巴掌,喃喃自语道“才拿下一个苏州城,居然敢脱离组织,实在不应该,军队才是自己的一切,所有的一切都应该为军队而服务,如果战场输了,苏州城发展的再好也和自己无关” 想到此孟浚大喊一声“高易,收拾一下被褥,去军营里睡,从今以后将士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将士睡哪里,我就睡哪里” 高易“…………” “愣着干嘛,还不去收拾”孟浚恼怒的朝着高易吼道。 “是都督,我马上去”高易挠了挠头往后院走去。 “少爷在这里住的好好的,干嘛要搬走,还搬军营去”环儿皱着眉头,气鼓鼓的说道。 高易这回也不惯着她,高声道“这是大都督亲口指令的,军国大事,你个小丫鬟懂啥”说完脑袋还斜了一下,语气不屑的朝环儿说道。 “你……你等着,我这就去找老夫人去”说完环儿气冲冲的朝着门外疾步走了出去。 “哎,哎,别走啊,收拾东西啊”高易看着环儿走了出去,急忙出声说道,不过环儿并未搭理高易,自顾自的往老夫人的屋里走去。 第37章 风雨欲来 江宁城外,柏永馥看着络绎不绝运往大营内的物资,脸上不禁的露出一丝笑意,身旁部下吴顺昌也笑着对柏永馥说道“大帅,这南京可真富啊,这么多钱粮,咱们可从没这么富裕过啊” “现在叫江宁,南京这个词以后别说了,再说了这点钱算什么,打下苏州那才叫富”柏永馥漫不经心的出言纠正了一下。 “是是大帅,末将说错了”吴顺昌满脸笑意的说道。 “让所有人准备好,明日大军开拔,梁贺鸣你部为先锋,后营留下接受剩余的物资,其余全军出征,兵发苏州”柏永馥沉声说道。 “是,大帅”身旁一众将官拱手喝道。 次日,清军大营,柏永馥的军队已经集结完毕,大营外人头簇动,满野皆是持枪挎刀的清兵,马军已经提前出击,为大军开路。 柏永馥看着浩大队伍,心中豪情满怀,对着身旁的众将朗声道“待拿下苏州后,满城的钱粮,美人,诸位可任意索取之,哈哈哈” 柏永馥刚说完,笑声还未停歇,耳边就传来部下吴顺昌的声音“大帅,那个甲喇额真福尼来了” 柏永馥一下子就停下笑声,定眼望去,远远的一队旗兵骑着战马奔驰而来。 福尼此人一看就是久经沙场的悍将,凶悍的气息扑面而来,身后的旗丁个个皆是悍卒,那汹涌的气势和柏永馥帐下的绿营兵天壤之别。 福尼一见到柏永馥,如同主将般颐指气使,一番像鸟语般叽叽歪歪的说道,说完后福尼还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福尼是纯正的满八旗,自然说的是满语,福尼说完后,身旁的一个旗丁站了出来,把福尼的训示一字一句的翻译出来。 “孟浚这个蛮子,胆敢反叛大清,我一定要活捉此人,诛九族,凌迟处死,苏州满城皆屠,我倒要看看还有哪个不开眼的蛮子还敢反。” 柏永馥和众将听完这话都露出一丝不自然的神色,柏永馥不禁有些恼火,这把屠城挂在嘴边,是什么意思。而自己虽然是主将,看这样子是不是要和自己争夺话语权? 而清军大举出动,这么大的阵仗,自然不能瞒住江宁的士绅,一些心怀故国的士绅暗中把情报传递了出去,清军的行动将很快传到了孟浚的耳中。 ………… 苏州城外,校场之上,孟浚带着众将正在进行一场试验。 孟浚对众将道“自崇祯朝起,官军与东虏对战以来,屡战屡败,东虏缴获的盔甲,足以装备整个八旗,更何况如今八旗已经横扫北方,八旗的甲胄精良,满八旗现在普遍装备铁甲,棉甲,天气寒冷的话还外套一件战袄”孟浚说完后让一个士卒把八旗的一件铁甲套在木头人上。 韩雄皱着眉头道“难道所有的八旗兵都身披铁甲,那不是箭射不穿,刀枪不入了” 孟浚挥了挥手道:“那倒也不是,试一试吧” 只见一队士卒站在一边,分别手持弓箭,火铳,腰刀,长枪,余有田此刻也站在队列的后面,余有田手持一把火铳,火铳是在最后一个测试,不过余有田心里有些紧张,不停的默念着火铳射击的流程。 不多时,弓箭手已经射击完毕,总共射了三轮,观察士兵跑过来汇报道“弓箭五十步未能破防,箭矢被弹开,三十步铁甲轻微损伤,十步破甲,透甲一寸,可轻伤” 其余装备也都一一测试完毕,“腰刀不能破防,铁甲轻微损伤” “长枪不能破防,铁甲轻微损伤” “火铳手上前射击”有军官对着余有田喊道。 余有田咽了咽口水,走到划定的线上,拿起火铳,按着流程开始装填,一切就绪后,余有田举起火铳,瞄准木人,扣下扳机,只听“砰”的一声,五十步外的铁甲应声而动了一下。 观察兵检查了一下铁甲,高声道“五十步,火铳不能破甲,铁甲有弹坑” “三十步继续试” 余有田又走到第二条线上,重新装填,片刻后,余有田又扣下了扳机。 “三十步,火铳破甲,有致命伤” 听着这检查结果,众将都是皱着眉头,韩雄有些震惊道“只有火铳能破甲,弓箭手十步距离那都已经贴脸上了,太近了” “弓箭破不了甲,那就大造火器,用钝器砸”孟浚脸色也有些不好,火铳产量不足,无法满足军用,孟浚接着道“朱图,既然火铳产量无法提高,那军器监要大力打造钝器,如狼牙棒,骨朵,长斧,要尽快满足重甲营的装备” 朱图点点头道“属下遵命,军器监一定全力打造,这些钝器好造很快就能造好” 现在孟浚的思路就是打造能够破甲的武器,同时提高军队的防御力。 “黄成,斥候要盯紧了,早一日探得清军的动向,我们就早一日准备”孟浚对着斥候队长黄成叮嘱道。 “是都督”黄成低声应道。 这时孟必安急匆匆的从一旁挤了进来,来到孟浚的身边,对着孟浚的耳边轻轻的说了些什么,说完后,孟必安退了一步,站在孟浚的身边,而孟浚停完后,脸上却没有什么变化。 这时天空一声闷雷,毫无预兆般传来一阵轰响。 孟浚不禁的抬头望天,乌云密布,刹那间,雨点如泼洒般降了下来,孟浚伸出手接着雨水,喃喃道“变天了,恶战将临了。” “大都督,该走了”孟必安看着雨越下越大的样子,伸出手替孟浚挡着雨水,急忙催促孟浚道。 孟浚拨开孟必安为自己挡雨的手,轻声说道“走吧,回营” 第38章 部署 孟浚坐在窗前,白天又开了一场军议,坚守和决战的争执依旧如故,吵到最后还是孟浚发火了,强行中断了军议,在众将离开后,杨恩凝重的对着孟浚说道,是战是守应尽快决定,再拖下去怕是会闹的军心不稳,孟浚也知道这么拖下去不是办法,可是自己现在也是举棋不定。 “唉”孟浚叹了口气,随即站起身,来到门口,阻止了要跟在自己身边的几名亲卫,想一个人随意走走。 风清月朗,徐徐的风吹着,树叶有些轻轻的摆动,孟浚在主帐外随意走了片刻,看着营中密密麻麻的帐篷,只有时不时路过一队的巡逻兵,而其余的士卒皆是在熟睡之中,孟浚索性坐在一旁的马扎上,看着大营出了神。 守,苏州城墙虽厚,守孟浚是有把握守住城池,就怕清军久攻不下,深挖壕沟,锁住城池,那就是再坚固的城池也守不住,城内的粮食也会吃完,围城的清军却没有缺粮的风险,清兵也不是傻子,不会再给孟浚夜袭的机会,但是决战的话,孟军士卒未经大战,此战胜负难料,万千性命皆在孟浚的一念之间,如此重负,尽在自己的决断之中。 “乱世之中,生死寻常事罢了,昔日楚霸王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九战九捷,方才有宰割天下的威望。畏首畏尾如何能成大事,既然已经走到今天这一步了,那就决战吧,是死是活就看这一次了”孟浚喃喃自语道。 次日清晨,孟浚顶着黑眼眶,但却精神振奋的坐在帐上,同时传令聚集众将。 “大都督,所有人都来了”高易走进堂来对着孟浚说道。 “聚将”孟浚沉声道 片刻后,军中三位大将都来到了帐中,孟浚抬眼望去,孟必之,韩雄,林士奇。三人都是披着甲胄,一副雄壮的模样。 看到人齐了之后,孟浚率先开口道“我已决定了,集结大军,直击柏永馥” 孟浚说完后,韩雄神色复杂,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看到孟浚坚毅的眼神,还是低下了头。林士奇则精神振奋,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孟必之脸上有些担忧,但也没说些什么。 孟浚见众人没有异议,接着开口说道“今日之议,战要在哪里打” 三人互相望了一下,片刻后还是林士奇先说话“都督,依我看就在苏州城下决战吧,敌远道而来,我军以逸待劳,城下决战更有优势” 韩雄听完后也开口道“大都督既然决定不守苏城,那城下决战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我军对苏州地势更为了解,地利在我”孟必之想了想也是赞同在苏州城下决战。 孟浚听完后站了起来说道“那就在苏州城外决战吧,高易把地图拿来” 不一会儿,高易抱着一卷地图走了进来,高易把地图展开,铺在孟浚面前,孟浚看着地图说道 “都过来看看,站那么远能看到什么”几人听后,立刻围了上来,四人围在地图一番讨论。 “就在阳澄湖西面开阔处适宜大军布阵”孟浚看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河流支道,挠了挠头,只能找出一处稍微适合大军布阵的地点,此处北面略窄南面宽大,河流呈八字形,对己方有那么一丝优势,不过河流众多也有好处,清军的骑兵优势被无限降低了。 在看了会地图后,孟浚对着众将说道“走,我们去阳澄湖西面看看地形” 约两个时辰,孟浚几人带着几十骑来到了阳澄湖西面,众人脸上满是汗水和灰尘,孟浚抬起胳膊擦了擦脸,喘了口气道“军队就在此处列阵,东面被阳澄湖挡住,不用担心清军绕后,西面有运河,骑兵在这里无用武之地” 林士奇抬起手挡着阳光道“只要八旗铁骑冲不起来,我们就是砸也能把这根硬骨头砸碎。” 孟必之这时眯了眯眼,抬头看了一下太阳道“大都督,最好是在午后开战,早晨的时候,太阳正好有些斜对着我们,到了午后,太阳光就变成对着清军了” 孟浚听后也抬头看了看太阳,点点头道“不错,必之说的有理,只要能削弱清军一丝战力,我军就多一分胜算,走我们再去前面看看” …… 数日后,清军的前锋已经抵达了无锡,局势愈发的紧张,城内消息灵通之人已经有人开始离城避难,城内的粮价是一日三涨,就是开仓都无法平息,杨恩是急得满头大汗,已经把城内的情况告知了孟浚,不过孟浚此刻无暇顾及城内,只要这一战赢了,苏州城内自然恢复如初,但是万一要是输了,苏州城就是再乱也和自己无关了,军中将士都已集结完毕,只待孟浚一声令下。 三镇士卒三万人,铁甲兵两千人,斥候骑兵四百人,辅兵两万人,这是孟浚能拉出的所有家当。 高易翻开帐篷,对着孟浚道“大都督,大军已经在城外集结完毕” 孟浚点了点头,走出大帐,身旁数十名亲卫身穿铁甲,各持刀矛,等候在一旁。 孟浚见此,豪气顿生,微微一笑,挥手道“走吧” 苏州城外,五万大军已经集结完毕,在城下摆开阵势,孟浚站在高台之上,历数清军十大恶,给将士训话,统一思想。 “自东虏起事辽东后,耗尽中国之财赋,北直隶城池残破,百姓尽皆掳掠,河北山东湖广,屠城戮民,罪恶滔天,罄竹难书,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如果将士们觉得这些事离你们太过遥远,那么扬州呢?嘉定呢?这些地方难道还远吗?东虏已近在咫尺了,我们该怎么做” 数万将士聚集城下,却静悄悄的,士卒们的神情愈发的凝重起来,安静了片刻,忽然有人高举长枪,大吼道“驱逐东虏”。 “驱逐东虏,驱逐东虏”数万将士高举武器,声势浩大,瞬间沸腾般的呼喊道。 “出发”孟浚用力的一挥手,朗声大喝道。 第39章 斥候相遇 苏州城外,军队调动的号角声此起彼伏,城下列阵的士卒,在鼓声和军令声下,朝着阳澄湖西面而去。 而孟浚在苏州城下的誓师大会,自然瞒不过清军的眼线,孟浚出兵五万多人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无锡城内的柏永馥耳中。 此时的无锡城内,一处酒楼中,无锡城知县同知守备,还有一些县衙中人正在一旁坐陪,身坐主位的自然是八旗的甲喇额真福尼,柏永馥和一众部将身居下首,十几名年轻貌美的女子陪在众人的身侧。 “大帅,这苏州城可真真的有钱啊,随便什么土包子占了苏州,都能拉出五六万人马,啧啧啧,不得了,不得了啊”吴顺昌凑到柏永馥的身边低声的说道。 柏永馥夹了一口菜,放在嘴里咬了咬道“全是新兵民夫有什么用,这孟浚不知死活,愚蠢无谋,大清野战无敌,就拿那些新兵还敢和八旗野战,可笑,这次苏州城我们拿定了,顺昌啊,记住了拿下苏州城后,把眼珠子放亮点,那府库的银子要第一时间占了,赶紧往大营里搬……”柏永馥越说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浓郁,两人在座位旁交头接耳,说个不停。 “叽里呱啦,叽里呱啦…………”福尼喝了一杯酒,对着众人一阵输出,旁边的翻译及时的给众人解惑。 “好些年没见过这么不怕死的蛮子了,正好在野战大杀一通,就不用去爬那苏州城了” “叽里呱啦,叽里咕噜……”福尼有些酒意又说了一阵,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声,不过这时翻译脸色却微微有些尴尬,不知道要不要翻译,福尼瞥了一眼翻译兵,怒骂了几句,翻译只好开口道 “汉蛮子不堪一击,没一个有卵子的货色,我大清铁骑所到之处,汉蛮子尽皆俯首而降,要我说就该多杀几座城,杀的人多了我看还有谁敢反” 台下众人鸦雀无声,就连舞女都吓的不敢再动,福尼身旁的少女被吓的小脸煞白,眼角都有一丝泪痕,浑身僵硬深怕惹怒身旁这个杀人魔。而柏永馥和一众部将都有些脸色难看,柏永馥新降之人,被这福尼这句话说的憋屈不已,只得猛灌一口酒掩饰尴尬。 “叽里咕噜……”福尼这时脸色一变对着身旁的少女怒骂了一声,翻译兵大声对着少女骂道“哭哭啼啼的做甚,汉女子也是如此懦弱不堪” 那少女被吓的更是不敢有丝毫动作,而福尼这时突然抓住此女子的头,用力磕向桌子,只听啪的一声,少女应声而倒,满脸是血的瘫软在地上,生死不知。 酒宴上的衙门众人见流了血,都是一脸惊慌,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动作,福尼满不在乎的继续喝着酒吃着菜,仿佛此事与他无关一般。 柏永馥脸色有些铁青,桌上的酒菜更是再无法入口,好不容易挨到酒局散后,柏永馥和几位部将走出大门,吴顺昌朝门内呸了一口道“什么玩意,粗鄙不堪的货色” 柏永馥听后制止了吴顺昌的牢骚,头也不回的往大营而去。 次日正午,孟浚的三镇士兵,长林镇,宁武镇,克武镇三镇已经抵达阳澄湖西面的旷野之地,大军的营寨就构筑在战场后侧五里之处,沿河扎营,同时黄成的斥候前出,探查清军的动向。 而清军的前锋马军也已前出清军哨探一路奔驰,已经抵达阳澄湖前方三十里处的周家村外,遍地河流着实令清军哨骑苦不堪言。 “哨总,我刚刚抓了一个村民,前方三十里处就是阳澄湖,那村民说昨日那边来很多军队,我看应该就是那群土寇了”清军的一个哨骑对着其哨总说道。 刘平沉吟片刻,猛的夹了一下马腹道“继续往前探查!” 清军哨骑继续往南奔驰了十余里,终于发现了孟军的踪迹,遇上了孟军的斥候。 “什长,你看,是清兵”黄成的斥候队老远就看见了奔驰而来的清军哨骑,十名斥候骑兵立刻勒紧了马缰,张成盛带着斥候队往北探查,为大军耳目,张成盛听下马数了数清兵哨骑,只有区区五骑。 张成盛有些激动,第一次碰见清军哨骑,而且人数还只有自己的一半,内心十分的兴奋。 此时刘平也看见了远处的孟军斥候,兴奋的说道“找到这群土寇了,土寇主力应该就在附近十几里内了” 而这时张成盛在和部下动员了一番后,己方是对面的两倍,张成盛自然不会怯战,带领着弟兄们疾驰而去,想要消灭这支小队清军,或者将其驱赶回去。 刘平见状,微微有些一愣,对面这群土寇这么猛的吗,看见自己竟然直接冲锋,不是刘平看不起这群斥候,以为自己人少就能稳赢吗。 “这么看不起我啊,准备迎战”刘平冷哼一声,大声道“冲” 五名清军哨骑纷纷拿起骑弓,策马朝张成盛众人冲了过去。 “弓箭射”张成盛见距离已经拉近,顿时大吼道。 十名孟军斥候拿起弓箭朝着清军骑兵射了出去。 而清军哨骑也几乎在同时间射出了手里弓箭。 “啊”接连几声惨叫,张成盛回头望了一下,一名己方斥候被射中面门,当场摔下马去,还有一人被射中马匹,也摔了出去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而清军哨骑只有一骑被射中马匹,战马吃痛把背上的骑兵甩了下去。 张成盛大吼道“换刀枪,对冲过去” 此时两方骑兵只有短短的三十步,互相对冲的情况下只有一瞬的时间,两方都已换了刀枪,虽然只有十几骑对冲,可声势依旧可怖。 张成盛紧张的盯着对面的骑兵,握紧了手中的长枪,双方没有任何的花哨,直接硬碰硬的对冲而过,张成盛的长枪刺中了一人,在刺中的瞬间张成盛就丢下了枪,又从马首旁抽出了长刀,十几秒的时间在此时的张成盛看来是那么的漫长,他大口的喘着粗气,拉住马缰,掉转马身看向身旁的战友。 一轮对冲下来,张成盛身旁只剩下了两名斥候,而清军哨骑就剩下刘平一人,刘平惊魂未定的回头望了一眼,连忙拨着马缰朝远处疾驰而去。 张成盛看着刘平远去的身影,愤恨不平的说道“艹,赶紧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 第40章 临战 清军队列中,大量的辎重车辆装满了铠甲,兵器,帐篷,还有粮食,一路上浩浩荡荡的行进着,刘平疾驰着奔进主帅柏永馥所在处,便向柏永馥汇报探查的情况。 “禀告大帅,卑职抵达苏州北面阳澄湖所在十里处,遇到敌军斥候,被其所阻,无法深入探查” 柏永馥闻言一楞道“这群土寇还有骑兵!有没有交手” 刘平犹豫了一下,如实禀报道“大帅,我们五人一组,遇上敌斥候十余人,与之交战,折损了四人就卑职一人撤出战场,敌十余人仅剩两三人,不过这群人颇为敢战,就是骑射水平差了些” 柏永馥冷笑一声道“就算这群土寇有骑兵,那能有多少,我马军众多还怕什么,传令,先锋马军肖鸣祚先行阳澄湖,哨骑给我压住敌斥候” 而孟浚大军所筑营寨,此时正在紧锣密鼓的加固中,营门处放置大量的拒马鹿角,从天空俯视来看密密麻麻的帐篷林立其中,一群群的士兵正在紧张的忙碌着,如同蚂蚁一般搬运着物资,整个孟军大营就如同一个大工地一般。 孟浚则穿着盔甲,手按着腰刀,巡视着大营,这时张成盛几人奔驰而入大营,朝着军中大帐疾步而去。 片刻后,一名亲卫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对着孟浚道“大都督,前方斥候遇上了清军哨骑,与之交战了一番,现在斥候正在帐外等候” 孟浚听到后,心中一紧,点点头道“好”说完便大步往主帐而去。 孟浚翻开帐篷进入大帐,张成盛紧随其后,孟浚看着地图道“你们是在什么地方碰到清军哨骑的” 张成盛走近一点看着地图,挠挠头思索片刻后道“这里是大营,那应该就在这个地方”然后用手指指了指地图中的一个点。 孟浚看着地图,片刻后开口询问道“清军哨骑战力如何” 张成盛脸色有些难看,半晌低语道“两倍与敌骑,己方折损七人,斩清军哨骑四人,剩一人逃离战场,这些哨探骑射水准很高,我们是靠人数优势……” 张成盛并没有说完,孟浚就打断道“技艺可以慢慢练习提高,但是逢敌必亮剑的精神值得表扬”顿了一下后孟浚又开口询问道“清军哨骑的装备如何,是八旗兵还是汉兵” 张成盛露出感激的神色,随即开口道“装备一般,没穿铁甲,清军哨骑都是一套棉甲,和我们差不多,不是八旗兵,是汉兵,我看那是尸体头发都是新剃头的,还有人剃的手艺不好头皮还有血丝” 孟浚点点头便让张成盛退下,而张成盛随即应声拱手而退。 午后,孟军营盘已经筑好,而黄成的斥候队再次和清兵哨骑爆发数次骑战,虽说黄成的斥候骑兵表现还算英勇,但是在骑兵做战上还是不如清军,数次骑战后,黄成的斥候队已经损失惨重,折损五十余人,而清军损失不超过二十人。 而随着时间推移,清军的哨骑愈发的多,黄成的斥候队已经被清军全面压制,孟浚只能下令斥候队回营,这时清军的斥候已经出现了在孟军的营寨之外,而清军的哨探更是明目张胆的在大营外随意的观察孟军。 一夜时分过去了,夜里并没有发生什么,清军也没有骚扰大营或是如何。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孟军的后勤兵开始烧火做饭,孟浚和众将也早早的起来,观察着营外的情况,大营远处还剩一些稀稀落落的清兵哨骑。 清晨太阳当空,孟军的士卒都开始坐在地上吃着早饭,人山人海,乌泱泱的一大片。 这时远处清军哨骑一阵骚动,孟浚站在高处看着营外,不多时一名清军骑将身着红色铠甲,出现在孟浚眼前,而其身后越来越多的骑兵开始显现。 肖鸣祚手握马缰,慢慢前行,身后三千多名骑兵漫野而来,如此多的骑兵这让在南方地区的孟浚和众将都有些震撼,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马匹聚集在一起。 孟浚有些羡慕的看着这些骑兵,内心一阵垂涎,自己何时能有如此规模的马军” 肖鸣祚皱着眉头看着孟军大营,低声骂道“这群土寇还挺会找地方的,这种地形骑兵既不能绕后,这是逼我们步战啊” 随即对着身旁的传令兵道“去禀告大帅,骑兵先锋已经抵达阳澄湖,地形不利骑战,望步军尽快到达” 传令兵应了一声随即拨马回报,而肖鸣祚看着孟军的大营,紧邻阳澄湖列阵,正面宽,两侧窄,这使得清军骑兵既不能包抄两翼,又不能绕后袭击。 不过肖鸣祚看了一会反而笑着说道“这群土寇就算地形选的再好,我就不信了一群农民拿起刀枪就能打了,呵呵” 大营内韩雄看着清军骑兵,突然有些激动的对着孟浚道“都督,这清军骑兵在这个地形里无法左右腾挪,何不大军出战和骑兵对战呢!骑兵冲严整的步兵方阵可没有什么优势啊” 而孟浚还未开口,林士奇在身侧有些不屑的出言道“骑兵为什么要冲阵,他们左右不能跑,就不能往后跑吗!两条腿难道还能追的上四条腿” 韩雄听完后哼了一声,但也没继续开口,孟浚有些遗憾的说道“可惜啊,咱没那么多马匹,就是有马,江南也找不到精通骑射的人啊” 到了傍晚时分,远处传来一阵阵的喧哗声,林士奇仔细的听了一会肯定的说道“这是清军在扎营,这声音是士兵伐木的声音,肯定是清军大队到了,而且离这不远” 此时清军步卒已经抵达,正在安营扎寨,福尼坐在马扎上吃着西瓜,看着一众士兵忙忙碌碌的身影,有些不屑的说道“汉人当苦力还是很不错,至于打仗他们学不会的”(直接翻译道) 孟浚双眼炯炯有神看着营外,良久后轻声说道“今晚防止清军夜袭,士兵养精蓄锐,明日大军出阵,决战!” 一众将领皆是拱手应道,随即各自退下,而孟浚还站在原地看着营外,下定决心般低声吼道“明日晴空万里,尸积如山,血流成河,天下成败与否,在此一战” 第41章 会战1 苏州城外,晴空万里,徐徐的微风缓缓的抚过世间万物,阳澄湖的碧波荡漾,正是才子佳人游玩的好去处,只是此刻美景被旁边一阵肃杀气息打破了这宁静的气息。 次日清晨,阳澄湖西侧的孟军在饱食一顿后,陆续走出营盘,在营外列阵,不管孟军战力如何,摆起阵列来整整齐齐,一副威武雄壮之师的模样。 三镇主力部署在前,两万辅兵在后,三万镇军,前后左右,队形分明,长枪林立,旌旗招展。 孟军中路是孟浚亲领的长林镇,左翼是林士奇的宁武镇,右翼则是新建的克武镇,而孟必之的两千重甲兵则部署中军后翼,在昨晚和众人简单商议后,此处地形克制清兵马军,而孟军战法很简单,三镇贴上去,只要扰乱清军阵线,两千重甲兵贴上去直击清军中路大纛,太过复杂的战术士兵根本执行不了,只要重甲兵击破清军中线,这战自然就赢了。 “听着,只要鼓声一响,你们要听着军号走,千万不能挤知道不,还有一定要记住了只能前进,不能后退,一旦往回跑,会被督战队砍头的,死在督战队手上的死了也没钱的”余有田此刻满头是汗,不停的用手擦着汗,同时对着自己手下的士卒叮嘱道,余有田说完后不停的垫着脚往前望去,前排人头簇簇,什么也看不到,余有田心里不停的在祈祷着 “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保佑,平平安安,顺顺利利,报佑我逢凶化吉”余有田嘴里不停的嘟囔着,这时李二弟凑了过来,一脸紧张的说道 “余老大,这次真打啊” “去去,这阵列都摆好了,你说是不是真打”余有田被人打断了祈祷,有些没好气的回道,而李二弟自讨了个没趣,摸了摸鼻子闪到一边,用力握紧了自己的长枪。 对面的柏永馥此时正呆呆的看着对面的孟军,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这群土寇成精了!” 清军一众将领都有些脸色凝重,战争不是游戏,不管面对什么样的敌人,都没有百分百的胜算,原先清军高层对孟浚等人持不屑的态度,此刻也改变了看法,对面阵列齐整,旗号分明,看起来士气高昂。 柏永馥的绿营兵阵列都没有对面这群土寇齐整,清军也是一样精锐列阵前排,至于靠后的一些绿营兵老弱不堪,纯粹就是柏永馥用来凑数用的,主力是自己的那些马军和家丁,最后一张王牌则是福尼的一千五百名八旗铁骑。 吴顺昌有些小声的对柏永馥道“大帅,这看起来不太好打啊” 柏永馥白了吴顺昌一眼道“不好打也得打,传令兵,把大将军炮拉上来,炮轰几轮,我看这群土寇阵形乱不乱” 清军大旗下号角吹响,清军开始进行攻击的准备了,战争开始了! 身旁的高易看见清军的动静,急声道“都督,清军开始动了,有火炮!” 孟浚神情严肃,清军有火炮在自己的预料之中,两军相隔不远,火炮装填缓慢,最多三轮,就是死扛也得冲上去。 “传令,擂鼓,进攻”孟浚大声吼道。 “擂鼓,进攻……”传令兵高声呼喊着孟浚的命令,几名传令骑兵各自奔向左右两翼传达命令。 “咚...咚咚……咚...咚咚……”鼓声轰隆隆的响彻天地,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而两翼的林士奇和韩雄两人听到了鼓声,立刻传令出击。 “杀……杀……杀”孟军士卒齐声高喊道,声音之大骇得柏永馥腹下的马匹一阵骚动。 这时清军也听到了对面的鼓声,一队火炮兵正在紧张的组装炮架,挖炮坑,现在的火炮后座力太大,必须挖炮坑,这是防止火炮因后座力太大,而导致后退太多,从而浪费重新调整炮位的时间。 “快点,快点...”清军的炮官不停的催促着,他看见对面开始进攻了,已经容不得拖下去了。 柏永馥站在大纛下看着孟军,不禁回头看向自家的炮队,不由的骂道“炮队在做什么,怎么还不开炮,废物” 此时孟军前排已经距清军阵线两百步左右,而清军阵前的火炮此刻已经装填完毕。 高易喉结蠕动“大都督,清军要开炮了,要不要让士兵快冲” 孟浚摇了摇头道“不能冲,一冲阵形就乱了,这三轮炮我们只能抗住” 孟浚刚说完,清军的炮阵便轰鸣了起来,孟浚抬眼望去,清军阵前升起阵阵白烟,覆盖住了所有的炮阵,随后传来了震耳欲聋的炮声。 十门火炮同时开火,声音之大震的孟浚心头有些颤,火炮准度虽然有些低但还是有一半的炮弹砸进了孟军的队列中。 只见有一颗炮弹轰进孟军之中,两人被立刻砸中,立刻升起一团血雾,而这枚炮弹砸在地上后还形成了跳弹,砸中阵后的数名弓手。 还有些被击中但还未死的士卒躺在地上凄厉的惨叫着,声音让身旁的战友一阵心颤,但在鼓声的催促下无人停下脚步,只是行进的步伐越来越快。 余有田听着远处的火炮声还有惨叫声,小脸煞白,心中暗自庆幸,还好自己从长林镇调到宁武镇,不然现在挨炮的就是自己了。 柏永馥看着火炮砸的孟军血肉模糊,脸上却没露出笑意,反而一脸凝重,阵线太过宽大,这几门炮只能朝一个方向,无法覆盖整个战场。 而清军的炮手在开了一炮后,立刻用打湿的布裹成一团清理着炮膛,随后填入火药,装上炮弹,炮手用铁棍子把炮弹压实,然后调整位置。 “轰轰轰”第二轮射击如约而至,这一次距离更近产生的伤害更大,中路的长林镇,已经开始有些军心士气不稳。 长林镇士卒的虽然被炮击打死的不多,两轮炮击下来,伤亡人数最多两百多人,但是只挨打却不能还手对士气的打击太大了。 孟浚脸色难看,没有炮自己只能被动挨打,不过此刻三镇已经离敌不过七十多步,接阵就在眼前,看着前方有些颓堕的士卒,孟浚咬了咬牙,对着传令兵道“擂鼓,冲锋” 第42章 会战2 “快点装药,贼军上来了”炮官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嘴上不停的催促着,清军炮手满脸是汗,几乎是用出自己最快的速度装填药子。 “装好了,准备点火发炮”炮官长刀一指,怒吼道。 只听“轰轰轰,砰砰”的声音再次传来,不过这次炮声中夹杂着不一样的声音。 长林镇前排士卒惊喜的发现对面炮队居然有一门炮炸膛了,那门炸膛的炮周围零散的躺着几名清军炮手,周围的炮手一脸惊恐的看着炸膛的炮,才发了三轮炮就炸膛了,造炮的工匠绝对该拉去砍头。 “你娘……”柏永馥恼怒的看着炮队,这几门炮那可是自己的宝贝疙瘩,没想到这就没了一门,实在令自己有些痛心。 不过这轮炮击,对孟军中路造成的伤害明显更大,孟浚在后方都可以看到几枚炮弹在孟军队列中,如同犁耙一样贯穿队形,炮弹所过之处血肉模糊,遍地残肢,鲜血染红了这片土地。 “救救我,好疼,好疼……”未死的士卒躺在地上抱着受伤处哀嚎着,不过此时鼓声大振,盖过了受伤士兵的嚎叫。 三轮炮击后,清军的火炮必须停止射击,冷却炮身,等待一段时间后才能再次装填射击。 炮击停止后,孟军的前锋见状加紧冲击的步伐,呼吸间已经距离火炮不过三十步,清军炮官急忙命令炮手把炮往后拉去。 而柏永馥见状知道这群土寇不是用炮就能击溃的乌合之众,随即传令道“弓箭手抛射,前锋进攻” 清军的旗号一阵晃动,各级把总旗官纷纷大喊道“杀……” “压上去了,弓手立地仰射”前排的孟军小旗官见距离已经拉近,急忙命令弓箭手射击。 孟军的弓手纷纷拉开弓铉,弓铉震动,密密麻麻的箭矢,同时腾空而起,升到天空,然后向下俯冲射向了清军的阵列之中。 几乎是同时间,清军的弓箭手也射向了孟军前排士卒,两军的箭矢如同蜂窝一般互相扎去。 两军的士卒如同割麦子般倒下,孟军士卒毕竟组建时间较短,除了那一支重甲兵外,大多数士兵都只穿着一件战袄。 前排的钱彪披着铁甲,手持一柄短斧,甲上还挂着两支箭,血液渗透出甲胄,而钱彪仿佛未察觉一般,大吼道“杀进去啊” 钱彪迎面一斧格开了一个清兵的刀,随后反手劈在了他的脸上,脸上立刻出现一道可怖的伤口,那个清兵惨叫一声,满脸是血的倒趴在地上。 两军阵线纠缠在一起,孟军的长枪手在刀盾手的包护下疯狂的往前捅着,绿营兵也疯狂的砍向孟军士卒,三镇大军已经全线接敌,后排的两军弓手疯狂的往对方倾射箭雨。 绿营兵大部分也没有甲胄,从江宁要来的装备,大部都被柏永馥调配给自己的家丁和马军之上,其余普通士卒的装备水平,和孟浚的镇军半斤八两。 短短的半个时辰,从开战到现在,两军士卒如割草般倒下,地上铺满了层层叠叠的尸体,不禁令人感到触目惊心。 后排的督战队,不停的大声的督战,一些被残酷战场吓到精神崩溃的士卒,也被督战队就地斩首。 宁武镇部署在孟浚的左翼,此刻却是进展顺利,对面的绿营兵战力远不及中路,宁武镇在林士奇的指挥下,疯狂的往前挤压,清军本来一条直线的阵型已经变的歪曲。 赵用平手持长枪,用力把对面的一个清军扎了个透心凉,抽出长枪,血溅射了自己一脸,赵用平满脸血污,顾不上擦拭,张开嘴嘶声力竭的大吼道“杀鞑……” 而清军大纛下,柏永馥眯着眼睛看着整条战线,很明显右翼被孟军冲击的有些变形,看样子已经支撑不了太久,而中路孟军伤亡虽大,但还是韧性十足,没有丝毫溃散的迹象,左翼势均力敌,看着己方伤亡已经如此巨大,拿着马鞭的手不知不觉握的很更紧。 在其身后的福尼坐在马扎上,拿着蒲扇轻轻的摇晃着,看着这战场的局势,不禁的开口叽里呱啦朝柏永馥说了一通,柏永馥听到后面的声音,回过头看了下福尼,有些疑惑的望向旁边的翻译。 “将军说,我大清十万铁骑就夺了整个天下,你们这五万绿营兵都拿不下对面这群毛贼,废物,全是废物” 柏永馥手握重兵,身居高位,如今却被这福尼当面骂为废物,听罢不由的恼羞成怒,自己堂堂一个总兵,如今却只是满人的奴才而已,再加上此时确实战场有些不利,索性别过头去,当成没听到罢了。 只是那福尼又开口吧啦吧啦说了一番,翻译随后道“我大清得北京,南京,皆毫不费力,李自成号称百万大军,我八旗铁骑灭之不费吹灰之力,就这么一群酒囊饭袋的货色都打不过,我看你比酒囊饭袋还不如” 这话一出口,柏永馥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憋了一会,随即大吼道“柏松霖,带本帅的亲卫家丁上,给本帅扫平右翼的贼军” 柏松霖拱手应是,随后转身大步离开,片刻后一阵响亮的声音传来“亲卫队,全军披甲” 军令一出,柏永馥的家丁纷纷披上铠甲,提起盾牌,这些精锐家丁穿上甲胄后,无法快速奔跑,只能慢步朝着林士奇的方向而进。 孟军大旗下,杨恩一脸激动的看向战场,不知道是激动还是紧张,他的手不自觉的在发抖,抖个不停,孟浚眼角时不时的扫过,看着杨恩在抖,孟浚的心也跟着抖,索性上前一步不看他,这时高易突然用手指向对面开口对孟浚道“都督,你看清军一支披甲兵朝林统制方向去了” 孟浚眯着眼望去,随即道“传令兵,告诉林统制,有支披甲兵朝他去了” 看着传令兵疾驰而过后,高易有些疑惑的问道“都督,不支援吗” “等着”孟浚随口说了一句,随后定定的看着中路清军的阵线,还差点火候,孟必之的重甲兵已经准备就绪了,只待军令…… 第43章 会战3 战况依旧胶着,前排士卒在不断的减员,孟浚只能不断的调兵稳住阵线。 这个时候,谁先坚持不住,谁就意味着失败,而孟浚不能失败,他败不起,孟浚紧握的手心里,满是汗水,恨不得自己亲自出阵,杀个痛快。 孟浚站在大旗下,看着陷入僵局的中路,举起右手,道“高易,率本督的亲卫队,搅乱虏军中路” 高易郑重的抱拳道“是,大都督”说完转身整顿亲军。 高易离开后,孟浚的身边只有亲卫俞安几人护卫在身旁。 高易带着孟浚的亲卫八百人,皆披甲胄,亲卫疾步的往前而去,旁边的士卒纷纷为其让路。 “杀...”在接近前排后,高易高声大喊,一众亲卫如虎狼一般冲了上去,对面的清兵此时有些疲惫,忽然见到一支新锐的甲军,纷纷大惊失色,而中路的长林镇此时却是战意高涨,欢呼震天。 “不好,中路”柏永馥想不到一群土寇居然能撼动自己中路的阵线,此时想调兵上去却不知该调谁,马军在这种混战之下根本跑不起来,此刻还待在后阵看戏呢。 “我家将军说,废物,真是废物,我都想不出比废物还差的字了”此刻福尼在柏永馥的后面又开口嘲讽道。 柏永馥听到这话,恼怒异常,回头怒喝道“我军拼死一战,众将士皆已效命,此贼非寻常也,甲喇大人要是看不惯可以自己冲一下看看” 翻译在福尼耳边说了一通,福尼听完后猛得站起身,一脚把马扎踢翻“你等只知道我八旗铁骑骑射无双,却不知道我大清重步一样冠绝天下,步战一样无敌” 说完亲自率领一千余八旗兵向着阵前而去,八旗兵确实嚣张,一些中箭倒地未死的绿营兵被这些路过的旗兵随手砍死,吓的旁边受伤的绿营急忙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八旗兵大部分都是壮实如熊,身形高大,身披双层甲胄,一千悍卒如林一般涌向前去,这汹涌的气势,确实和柏永馥的绿营兵相比,天差地别。 八旗虽然长于骑射,但作为步卒步战,结成阵形依旧非常熟练。 孟军的弓箭手见到一支敌方精锐的铁甲军,急忙朝着八旗兵的方向倾射箭雨,千余支箭矢飞向天空,然后在重力的作用下,极速坠落,朝着这队八旗兵而去。 可惜这波箭雨声势惊人,战果却是不大,满洲重步,确实名不虚传,他们不避箭雨,任其射在自己的身上,在甲上传出“叮叮叮”的声音,除了少数被射中脖领和面目要害倒地外,大部的八旗兵依旧步伐稳健,持续向前。 八旗重步兵穿过了战场箭雨的覆盖,以缓慢的速度压了上来,威慑气息却铺天盖地的涌向长林镇。 福尼知道,这群土寇没什么可怕的,一旦接战,在自己八旗重步的猛攻之下,他们绝对撑不了多久,就会惊恐的四散奔逃,把后备露出来任由自己屠杀。 “大都督,这是...不是就是八旗铁旗”杨恩站在身侧咽了咽口水,有些惊疑不定的说道。 孟浚神情严肃,这一定就是横行天下的八旗精锐,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碰到了,不能再等下去了,清军中路不一定乱,但自己的中军绝对挡不住八旗重步的冲击,想到此孟浚立刻对传令兵道“传令,重甲军出击” 而此时高易却是危机四伏,险象环生,在几名亲卫的拼死保护下,躲过了数次致命攻击,八旗重步的甲胄太厚,高易的大刀无法对其造成致命伤害。 “砍脚”一个亲卫弯下身子用力一刀砍向了身前八旗兵的脚上,那个旗兵吃痛之下,一下子就倒伏于地,高易趁机用力一刀砍在了其面门之上,鲜血四溅,都喷到高易的脸上,高易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很腥,很臭。 可是其余的亲卫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几乎是要付出三五人的代价,才能杀死一个旗兵,很快八百亲卫就折损过半,阵线又立刻被清军反推回来,甚至还有些凹陷。 不过高易的支援来了,孟必之率领的重甲军,已经来到了阵前。 “杀啊,跟东虏拼了...”孟必之的重甲军抄着钝器,劈头盖脸的朝八旗兵砸了过去,一些八旗重步顿时被砸的七窍流血。 “杀啊...”反应过来的八旗兵,立刻提起刀枪,也怒吼的冲了过来。 短兵相接,杀声震天,两支皆是铁甲军,如同钢铁洪流一般撞在了一起,一瞬间,两军贴脸搏杀,钝器,刃器纷纷向对方招呼了过去。 狼牙棒砸在旗兵的身上立刻吐血出来,骨朵敲在脑袋上,头盔也保护不了,立刻震得满脸是血。 “哈哈哈,老孟来了,杀啊,杀鞑啊...”高易见到孟必之高兴的大呼了起来,捡起地上的一根骨朵,便冲了上前。 中路阵前钢铁撞击声不断,喊杀声不绝于耳,战场的厮吼声响彻云霄,每一个重甲军都在猛砸旗兵,必要置敌于死地。 福尼在躲过一根骨朵的横扫后,在几名亲卫的保护下,退了几步,大口的喘着粗气,万万没想到,这群蛮子还藏着重甲军,带着钝器,专克自己的八旗兵,就像是一个陷阱一般。 不过福尼并没有担心,他不信八旗会输,缓了一会,福尼正准备再次上前拼杀,忽然腰间一阵痛感袭来,原来是自己刚刚被狼牙棒扫了一下,虽然自己挡住了大部分的力道,但还是受了点内伤。 “将军,你受伤”身旁的亲卫紧张的看着福尼。 “我没事”福尼挥挥手小声的说道。随后又大声高呼道“杀啊,给我打垮这群蛮子” 一时间,双方数万人在阳澄湖旁的这块土地上,进行激烈的搏杀,整个战场上,刀剑相击,箭矢如雨,喊杀声震动阳澄湖。 战斗已经持续了数个时辰,接近半天的厮杀让两军将士都杀红了眼,福尼有些惊讶,他已经很久没遇到能跟八旗重步搏杀到如此地步。 第44章 会战4 战斗持续到午时,不论是孟军还是绿营八旗,皆是疲惫不堪,长时间的战斗让孟军士卒都杀红了眼。 福尼此刻有些骇然,一千余八旗精锐已经折损过半,剩余的将士也是疲惫不堪,旗丁的刀枪砍在对面的甲军上,发出“铿锵”的声音,战刀劈砍之下,竟然无法破开,同样披着重甲的孟军甲胄,一些八旗兵甚至扔下自己的刀枪,捡起孟军的钝器。 这让这么多年来横行无忌的八旗兵有些发懵,多少年了,八旗早已认为自己真的天下无敌,现在被一顿劈头盖脸的狼牙棒招呼下,多少有些难以置信。 福尼抓破脑袋也想不到,居然在江南柔弱之地折损如此之重,满洲人丁稀少,八旗兵每一个都很珍贵,损失如此之重,就算打赢这场战,自己也会被追责,福尼清楚的知道,这一战将成为自己的耻辱,自己的前程一切都毁了。 “贼军,可恨”福尼看着自己的部下一个个的倒了下来,愤怒冲昏了头脑,他更加无法原谅自己败在一群土寇的手上,福尼提起大刀,高呼“杀贼,杀贼...” 孟必之手持狼牙棒,不停的挥舞着,在砸翻面前的旗兵后,被右侧的一个旗兵大刀砍在了侧腰上,孟必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急忙把狼牙棒支撑在地,身旁的卫队见状连忙围了过来,把偷袭的旗兵当场砸死,一个亲卫朝着其头部一次重击,整个脑瓜像西瓜一样裂开,就连脑浆都击打出来,红白相间甚是骇人。 余有田这什人,在这激烈的战场上,如同大浪中的一叶扁舟一般,几人在盾牌的掩护下,不停的往外刺出长枪,对面绿营兵的刀枪也不停的劈砍在盾牌之上,天空的羽箭不停的往下落,余有田不知何时捡了个头盔顶在脑袋上,这个头盔救了他一命,一支箭矢从天而降扎在头盔上,擦伤了头皮,要不是这个盔甲,余有田现在这条命可就不保了。 余有田擦了擦脸上的血,这时听到李二弟从耳旁传来兴奋的声音,“余老大,你快看,那个肯定是大官” 余有田没好气的说道“别逞能,好好呆在阵内” 李二弟心有不甘的又看了两眼,悻悻的蹲下头。 孟浚环视战场,中路在孟必之重甲军的冲击下,一千余八旗兵组成的薄薄的阵线已经七零八落,周遭的绿营兵对上重甲军更是无一合之敌,右翼的韩雄,虽然组建不久,战力不高,不过对面的绿营也是半斤八两,甚至还不如韩雄的克武镇。 而左翼林士奇的宁武镇,此刻正在柏永馥家丁的猛攻之下,艰难维持着阵线,不过柏松霖率领的家丁人数过于稀少,看样子林士奇还能再坚持一段时间。 中路,孟浚只能寄希望于孟必之的重甲军能尽快击溃八旗兵,越看孟浚心中愈发焦急,此时能用上的兵力,自己都已经用上了,就是各营辅兵能拿起刀枪的也都被派往前方,自己身旁只剩下俞安等五名亲卫和护卫大旗的数十个士卒,还有几名传令兵。 孟浚抬头看了看天色,这场战斗进行了这么久,两军都已经到了极限,是胜是败,很快就将见分晓,孟浚紧紧的注视着孟必之的重甲军,脸上露出坚毅的神色,朗声开口道“擂鼓,大旗向前,天下兴亡,在此一战” 俞安兴奋的点头大声呼喊道“擂鼓……大旗前进,天下兴亡,在此一战”一旁的士卒纷纷跟着大喊,一时间声音之大,响彻整个战场。 孟浚快步来到阵前,大旗紧紧跟在孟浚的身后,大旗前移孟军的士气一振,杀声震天。 “长林镇,重甲军,随我杀敌”孟浚高声呼道。 “少爷真霸气”孟必之咧嘴一笑,挥舞起手中的狼牙棒,吼了一声“砍死这群狗日的”抬脚便往前冲,一时间中军全线向前,如潮水般涌动。 孟浚在博,只要打垮了眼前的八旗兵,后面的绿营就会垮,此刻孟浚的眼中只有对面的旗丁。 “将军,对面甲军太多了,我们已经伤亡过半了,再打下去,旗丁都得折了,回江宁,请博洛将军发大军”福尼身侧的一名佐领苦苦劝说道。 福尼脸色阴晴不定,他看的清局势,再打下去,自己这一千多旗丁都得留在这,可是如果自己就这么撤了,损失这么惨重,仗还打败了,那自己人头都不保了,为今之计,只有拼死一搏,杀了孟浚,贼军也就溃,只要赢了,自己才有一线希望。 想到此,福尼一刀斩向了那名佐领的脖子,那名佐领还没反应过来,脑袋就翻滚了出去,福尼大喝道“八旗铁军,战无不胜,谁再敢说撤退的,这就是下场”周遭的旗兵脸色苍白,但无人说些什么,只是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朝着对面挥舞而去。 福尼看着不远处的孟军大旗,贼首孟浚就在那,福尼举起手中的大刀,大声道“都围过来,杀了贼首,此战就胜了,杀” 孟浚虽然到了阵前,但是此刻却在一众甲军的卫护之中,俞安年龄不大,眼睛却很尖,一眼就见到近百个八旗兵似乎在聚集,隐隐形成一个箭头形状,在朝着大旗而来。 俞安连忙开口对孟浚道“都督,八旗兵想要冲在大旗来了” 孟浚抬眼望去,没错就是冲着自己来的,但是自己绝对不能退后一步,就算自己死在这,也绝不能退。 “大旗再向前,我要打爆这群狗日的”孟浚爆了一句粗口,在这血腥味弥漫的战场上,那是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大旗再次前移,一众甲军拿起手中的钝器阻挡着八旗兵前进的步伐,福尼气的狂躁异常,推开身侧的旗兵,奋力一脚踢开对面的一个重甲军,福尼看见了大旗下的几人,福尼兴奋的喊道“贼首就在眼前,跟我冲” 福尼和数十个旗兵拼死向前冲去,片刻后,他终于冲到孟浚的眼前,此时两人相距不过十步,孟浚可以清晰的看见福尼,此刻的福尼头盔不见了,嘴里还吐着血,身边就剩下两个八旗兵,短短数十步距离。留下了一地的尸体,有八旗兵的,也有孟浚的重甲兵。 “砍了他首级”孟浚看着他,对着身边的将士说道。 此刻战场上,已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倒地的尸体在人潮的踩踏下更是不成人形。 第45章 会战(5) 福尼看着围上来的甲军,横刀咧嘴一笑,指着孟浚道“蛮子,敢与我一战吗” 说完扫视一圈,瞪大双眼,定定的看着孟浚,等待着孟浚的回复,不过很可惜,他这是媚眼抛给瞎子,大旗下一丝反应都没有,围过来的甲军却毫不停留,一名孟军甲士大吼道“杀” 福尼面如死灰,愤怒的大吼道“蛮子懦夫” 一时间斧头,狼牙棒纷纷砸在福尼和两个旗兵的身上,福尼不停的口吐鲜血,骨断筋折,瘫倒在地,嘴里不停的嘟囔些什么。 “他刚刚说什么一大堆?”孟浚一脸疑惑的问向身旁,周围都是一脸懵逼的神色,孟浚摇摇头,随即抛向脑后,激动的心情一时之间难以平静,旗兵大部已被击溃,这么多年来斩杀近千人真满洲,在明军中屈指可数。 自辽事变起,明军数万人数万人的被歼灭,击溃,却少有一战斩首八旗千人的战例。 惊恐乃至绝望的神情,在残存的旗兵中弥漫,而中路的长林镇和一众甲军纷纷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柏永馥目瞪口呆的望着前线,八旗精锐就这么没了,刚刚还嚣张无比的福尼将军,现在脑袋就挂在敌方的旗杆上。 阵前孟军的欢呼声此起彼伏,放肆的呼喊着,对面的绿营兵此刻更是军心一落千丈,原以为跟着八旗铁骑可以稳操胜券,谁知道现在连八旗大将的脑袋都掉了。 孟浚见状,激动的大喊道“宜将剩勇追穷寇,将士们,随我杀啊” “完了”柏永馥一脸绝望的看着孟浚的大旗在不断的前移,在这江南水网密布之下,此刻就是骑兵牵制敌军,让步卒退出战场都做不到。 “传令撤军,走,退出这片狭窄之处”柏永馥咬咬牙道,本以为拿捏这群土贼,是易如反掌之事,来之前一直在想着怎么攻破苏州城墙的,哪知道对面居然发了失心疯,要和自己正面干,刚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柏永馥是高兴的要蹦起来,这回要露大脸了,野战破敌五万大军,这消息可以直达北京摄政王面前,谁知道脸没露成,倒是把屁股露出来了。 在孟浚身先士卒之下,一众甲军奋勇向前,杀的拦路的绿营兵溃不成军,孟浚见状连忙让身旁的俞安大喊道“放下武器,降者不杀” 中路有大量的绿营兵把武器往地上丢下,瘫坐在地上,而靠后些的绿营兵则纷纷往后跑去,一时间兵败如山倒,中路一溃,连锁反应下,左翼,右翼的绿营兵,惊慌失措下,也疯狂的往后奔跑,人潮汹涌下很多绿营兵摔倒在地,却再也没有机会站起来了,无数双脚从他们的身体上踩踏过去。 “余老大,快看”李二弟有些兴奋的拍了拍余有田的肩膀。 余有田向着李二弟手指的方向看去,疑惑的口气道“怎么了,那边有啥” 李二弟压低声音道“那个大官,现在身边的护卫都散了,咱们把他抓住了,那不是升官发财了吗” 一旁的常远鼎立马接口道“富贵险中求啊老大,我也觉得行” 余有田有些迟疑的又定睛看了一眼,那个身穿明亮铠甲的官将,离自己这几人只有二十步左右的距离,看他此刻头盔也掉了,正在拥挤的往后跑去,再迟疑片刻,他肯定就跑了。 想到此余有田,猛一跺脚,咬咬牙道“干了” 柏永馥在下令撤退后,自己一马当先往后跑去,自己的几名部下也是个个人精,时刻让人关注大纛的情况,眼看局势不对,柏总兵撤兵军令一到,纷纷骑上马匹,带着亲卫往后奔驰而去。 一众官将骑马跑了,留下遍地的绿营兵,一些绿营兵眼睁睁的看着将领们头也不回的骑马跑了,一时间被人抛弃的绝望感油然而生。 “什么玩意,艹”被扔下的绿营兵纷纷对着主将骂道,骂声不绝于耳,有些绿营兵甚至扔下武器,往回走去,主动的投降孟军。 孟浚定定的站在一处小坡上,坡不高,最高处也只有一米多一点,可此刻的孟浚站在这,却觉得已经登峰造极了,看着清军全线崩溃,己方将士正在奋力追杀,投降的绿营兵,那是一片又一片。 不到一刻钟,孟浚还没从激动的情景中恢复过来,耳边就传来杨恩气喘吁吁的声音,杨恩此时穿着一套明显不合身的轻甲,虽然是轻甲,杨恩也未上阵杀敌,挥舞刀枪,但是就奔跑了一段距离,杨恩就全身冒汗,气喘吁吁。 “大都督,该停止追击了,将士激战了这么久,体力已经到了极限,要知道柏永馥还有一支马军啊”杨恩一见到孟浚便紧紧的拉住他胳膊,急切的说道。 孟浚一惊,火热的心情仿佛是突然被一盆冷水浇了下来,一下子就凉了,孟浚望向四周,此刻三镇大军的建制都有些乱了,身旁只有俞安等数人还紧紧的护卫在自己身边,亲卫队长高易此刻在这乱纷纷的战场上,一点影子都看不到。 孟浚急忙对着俞安说道“快鸣金,派传令兵去找各镇统制,收拢士卒,速速恢复编制” 片刻后鸣金声响了起来,各镇士卒火热的心也渐渐平息下来,战场上到处都有手握刀枪,却瘫坐在地上的孟军士卒,疲惫不堪的身躯让这些士卒大口的喘着粗气。 孟浚急忙把一些还有体力的辅兵,让他们先简单的收拾战场,收拢降兵。 “哈哈哈”李二弟的笑声十分的魔性,可以说是有些刺耳,不过众人都很疲惫,也没人有精力去说什么。 “可惜了,要是抓活的,肯定更值钱,远鼎,都是你,哪里不能砍,干嘛非要砍在脸上,你看现在脸都模糊了,谁能认的出来这是一个大官呢”余有田有些遗憾的说道。 “老大,这人甲这么厚,我怎么砍的穿嘛,再说了,要不是关键时刻我这一刀,那李二弟现在还笑着出来,脑袋早就掉了”常远鼎听到余有田的话后,立刻为自己争辩了起来。 “哎呀,行了行了,不说了,累死了,赶紧归队吧,现在鸣金声响起了,别耽搁了”余有田摆摆手随口说道。 第46章 缴获 柏永馥退回大营,望着硕大的阳澄湖,阴沉的脸久久说不出话,这一战自己可输的太惨了。 回到大营片刻后,柏永馥派出马军,去收拢残兵败将,到了黄昏时刻,只有不到两万人回到营地,柏永馥粗略清点一下人数,五万大军,几乎折损一半,兵械大部都被丢弃,自己宝贵的十门火炮也没了,这令他差点一口气没上来,除了战死,被俘外,还有很多零散的士兵散落在四野,只能待其慢慢收拢。 孟军众人在休整半日后,斥候骑兵慢慢的往清军大营方向小心点试探侦查,而孟军士卒也休息了半天,恢复了些许元气,一队队的士卒,开出营盘,清理战场,收割清军的首级。 不久后斥候回报,清军已经撤回大营,溃散的清军散落在乡野,大营内的清军暂时没有动静,只有斥候离的太近了,才会出动马军驱赶。 听到这个消息,孟浚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疲惫的感觉涌上来,回到营帐中,一躺在行军床上,立刻就睡着了。 这一觉直接从傍晚睡到次日早晨,孟浚才被俞安叫醒。 孟浚的亲卫队长高易受了伤,此时正在后营中养着伤,所以现在暂时是俞安跟随在旁听用。 这时,大帐内,孟浚匆匆吃了点东西,俞安便进来道“都督,杨长史他们过来了” 孟浚赶紧两口把半张饼,囫囵吞枣般塞了进去,又喝了口汤,随后说道“让他们进来吧” 杨恩等人挑帐进来,对着孟浚行礼道“大都督” 孟浚摆了摆手让众人坐下,随后对俞安道“赶紧去弄点茶水过来”俞安连忙点头应是。 孟浚望着众人,几乎人人带伤,看着狼狈不堪,不过众人虽然受了伤,但是精神气却格外的旺盛,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 孟浚自己喝了口茶,提了一下精神,才对着众人道“说吧” 杨恩站了起来道“都督,属下已经统计完毕,此战清兵阵亡约一万一千人,从衣甲上分辨,八旗兵约一千四百人,其余皆是绿营兵,俘虏一万五千人余,缴获清军旗帜二十面,甲胄四千多副,刀枪等兵械四万多把,还有火炮九门,战马八百六十七匹” 听到这个统计结果,孟浚高兴的站了起来,激动的拍了拍手道“好好,没有炮敌人给咱造,没有马敌人给咱送”说完孟浚停顿了一下又道“士奇,你让人将这些战死的清军首级都割下来,妥善保管,到时候有用” 林士奇有些艰难的站起身拱手道“是都督,属下一会就安排下去” 孟浚有些关心的询问道“士奇,无碍否” 林士奇冰冷苍白的脸上浮出一丝笑意,道“无事,腰上被劈了一刀,没伤要害,养养就好” 孟浚点了点头,连忙让其坐下,道“大家坐着说就好,不用站起身了” 孟浚大帐里面此刻是一片欢声笑语,俘虏了一万多人,兵械甲胄无数,火炮缴获了九门,最重要的是这一仗打完后,柏永馥几乎没有再次进攻的能力,这将会给孟浚一个宝贵的休整时机。 “大都督,这一战打出了威风,都督威名必将声震天下”钱彪脑袋上缠着纱布,咧着嘴大笑道 孟浚脸上也露出微笑,内心颇为振奋,随后道“此战乃是将士用命,拼死赢得的仗,要告诉全军,此战之胜全军重赏,本都督绝不吝啬” 听完此话,一众将官脸上的笑容更加的灿烂,唯有杨恩皱着眉头,刚准备对孟浚说什么,便被孟浚使了个眼色打断。 “哈哈哈”众人纷纷笑出声,林士奇也咧嘴一笑,不过一笑便牵动伤口,笑脸转瞬化为一丝痛苦的神情。 杨恩见众人笑完后,还是站了起身对着孟浚郑重道“都督,说完缴获,属下该说我军的损失了” 孟浚闻言,也是神情严肃,微微皓首道“嗯,说吧” 杨恩阴沉着脸接着道“自昨日一战,我军三镇阵亡近一万人,另近四千人负伤,其中轻伤两千五百人,重伤一千四百多人,营官阵亡两人,千总阵亡七人,把总阵亡十九人,总旗阵亡三十六人,其中重甲军阵亡九百六十二人,负伤三百七十人,其中重甲军的孟统领也身负内伤” 孟浚默默的点了下头,他全程注视战场,对于孟军的伤亡,心中早就有底,但是听到确切的消息,内心还是涌上一股沉重感。 这样的损失对孟浚来说,可以算是伤筋动骨了,而对于柏永馥来说,他打不动了,孟浚也打不动了,最少也要休整一段时间。 孟浚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安置和抚恤必须做好,告诉全军,阵亡的有抚恤,本督绝不会让将士流血又流泪的” 韩雄这时站起身说道“都督,这一战,三镇损失颇为严重,需要尽快补充,依属下看,我们是不是该撤军回苏州休整一番” “不妥,清军不退我们绝不能撤”林士奇有些虚弱的说道“清军马军未有损失,若是贸然撤退,这么多物资,伤员,俘虏,清军骑军掩杀之下,就算离苏州城不过几十里路,怕也不是那么容易撤回的” 孟浚心中也是不赞同撤军的,这一战,拼死拼活的,好不容易打垮了清军,要不是自己没马军,不然柏永馥的脑袋现在就得摆在自己的桌案上了。 自己如果撤军了,先不说容不容易撤,这清军没撤,自己撤了,这传了出去,那这一战就是清军赢了,自己不败也就败了,人心惶惶之下苏州还能守住吗!就算使劲对大家说赢了,可老百姓是实心眼的,你赢了咋还跑回来了,肯定就是输了,所以绝不能撤,最少不是现在。 “现在绝不能撤,让斥候先回苏州城报捷,稳定人心,杨长史你马上回苏州城。,你先回城稳住局面,还要招募士卒,整顿物资,这一战后,本督还要扩军!” 虽然三镇主力折损三成,但是孟浚有信心恢复完全,甚至更强的军队,三镇两万人,都已经是经历过战火淬炼过的,完全可以在这基础上扩充更庞大的军队。 扩军自然需要人力,由于现在江南对满清剃发令的反抗,如今正是江南民心最为可用之时,只要举起反清大旗,又能给民众看到胜利的希望,足够的人力就会汹涌而至,孟浚相信,阳澄湖大捷的消息传到哪里,哪里的目光就会聚焦在苏州城,孟浚的名字将响彻江南之地。 第47章 柏永馥撤军 是夜,无锡城内,一般的民众都已进入睡眠,而在城内繁华之处,还是一副轻歌曼舞,阵阵丝竹之声不断,而此刻知县冯锡东正在主位上享受着众人的吹捧,满脸得意之样,今日乃是自己纳第九位妾室入门的好日子,高兴之余不免多喝了几杯。 “古人云,人生四大喜事,他乡遇故知,久旱逢甘霖,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县尊大人好福气啊”陪坐一旁的士绅一脸羡慕的说道。 “唉,我与这清月姑娘一见倾心,数日来谈诗作赋,日子过得不知有多么快乐,要不是身负朝廷重任,为国牧民,本官啊宁愿泛舟江湖,岂不快哉,哈哈哈哈哈”冯锡东摸了一把胡子,一脸自得的笑道。 “哎呀,无锡县若是离了县尊大人,那犹如蛇无头,鸟无翅,那可如何能成” 一众士绅其乐融融的欢聚一堂,推杯换盏间,知县大人渐渐有些醉意,刚要站起身,一个小厮推门进来,脸上带着些许急色,快步走到知县身边,在耳朵上轻声说了些什么。 冯知县原本的醉意,此刻仿佛被一盆凉水泼了下来,一下子就有些清醒,站起的身子像是失去了力气一般,一下子啪的一声又坐回了椅子上。 嘴里喃喃道“怎么就输了,这么雄壮的大军都输了,还有无敌的八旗,这贼军得厉害成什么样子了,这要是来了无锡,那可怎么办” 一瞬间酒桌上欢快的气息消失了,转而出现了一丝诡异的气氛,一众乡绅面面相觑。 柏永馥坐在帐内,一脸惆怅的模样,想的脑袋都快炸了,前两日一仗,自己损兵折将,就连亲卫将柏松霖都死在战场了,家丁就跑回来一百多人,这还是次要的,问题是这仗打输了,自己可怎么和洪总督交代,就连八旗精锐都全军覆没了,一千多旗丁啊,得多少人恨死自己了,谁知道死的人里面有多少沾亲带故的,这要撤回去的话,说不定得罪了谁,要拿自己杀鸡儆猴了。 可要是不撤,现在兵械几乎丢了干净,就剩下三千马军还算兵械齐全,可这骑兵总不能攻城吧,而且昨日一战输的太惨,士气涣散,军中已经毫无战意,若是那孟浚趁机来攻,那自己就只得带着马军跑路,剩下这点步卒肯定完蛋了,柏永馥抓着辫子苦思冥想,叹了口气道“先撤到无锡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这时帐外亲兵轻声喊了一句“大帅,吴参将来了” “让他进来吧” 吴顺昌拜见柏永馥后,坐在位置上有些急切的开口道“大帅,可有决策” 柏永馥眯了一下眼,缓缓开口道“什么决策,我军实力犹存,再战一场胜负犹未可知” 吴顺昌一愣,没想到大帅还想打,那日一战打的那么惨,步卒建制都打乱了,连大炮都丢了,这还怎么打下去。 愣了片刻,吴顺昌才开口劝道“大帅,步卒损失惨重,靠手上这点人要拿下苏州城,怕是不易啊” “本帅能不知道现在打不了吗!”柏永馥忽然暴躁的站了起来,随后又有些意兴阑珊的说了一句“撤军吧” 吴顺昌被吓了一跳,又听到柏永馥说了句撤军,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问道“大帅,要撤到哪里” “无锡吧” ………… 阳澄湖一战,孟浚虽然取得胜利,但是自身也是损失惨重,孟浚现在很想返回苏州城休整一番,无奈清军不退兵,孟浚也不敢撤,只得僵持在这。 孟军大营中,孟浚光着膀子,端着汤碗,拿着一张大饼,正在与众将交谈,只见一群大老粗,也是一样的造型,唯一不同之处,在一众黑乎乎的胸膛上,唯有孟浚显得白净,就如同一抹亮色一般。 “这一战,重甲军立了大功啊,若是没有重甲军,这一战凶多吉少”孟浚有些严肃着说道。 孟浚见众将对此都没有异议,接着开口道“这是我军第一次以堂堂正正之师,正面与敌交战,你们各镇各营都要总结一下此战的经验,要推广全军,相互学习,战争还远未结束。” 众人纷纷点了点头,这一战的确让孟军众将受益良多,不仅仅是自身,还有从八旗兵,乃至绿营兵上,都从他们身上收获了宝贵的经验。 这一次要不是重甲军力挽狂澜,或许孟军已经溃了,苏州城自然也是不复存在了,历史又将走回原来的轨迹上了。 “末将明白”众人纷纷点头应道。 既然暂时不能撤,孟浚只得就地休整,把辅兵再次补充进三镇,特别是那缴获的九门火炮,运气不错,绿营中有四个炮手被俘虏,孟浚拍着胸口向这几个技术兵保证,只要每人教会十个炮手,直接奖励五百两巨款,这让其中一个俘虏炮手,太过于惊喜,直接晕倒在地,好半晌才缓过劲来。 而黄成几乎是把全军中所有会骑马的人都找出来了,甚至就连绿营中的降俘,只要会骑马,黄成一个不落,全都补充进斥候队,多亏了那些缴获的战马,剔除一些不堪用的以外,斥候马军第一次人数破千,达到一千一百骑,这也让孟浚有些兴奋不已,前些时日刚刚开战时,对面庞大的骑兵队伍让其眼馋不已,一千多骑也勉强算是上了些许规模。 至于军中大量的伤员,也已经先行返回苏州城,孟必之,高易,张顺,赵用平都已安全回到苏州城内,孟浚和众将经过几日的紧张重整,三镇算是重新恢复原来兵员,虽然还需一些时日磨合,不过全军的士气高涨,战意充沛。 斥候队扩编为营,张成盛因为开战前与清军哨探拼死激战而被孟浚称赞,甚至以敢于亮剑之言传报全军,战后被提拔为斥候千总。 此刻张成盛领着十余骑远远的窥视着清军大营,看着清军大营外人头簇动,辎重车已经出营,看着方向是向北而去。 “千总,你看是不是鞑子要跑啊” 张成盛沉吟一下道“估计是,我们再等等看” 清军也看见了伫立在远处的孟军斥候,不过却没有马上出动骑兵驱逐,而是等到清军开始拆除营寨时,才骑兵出动,驱逐斥候。 八月初,越来越多的消息传了回来,清军确实撤了,收到确认的消息后,孟浚仰天长笑,而阳澄湖一战的消息此刻已经传到了江南各地,这给了一些还在坚持抵抗义军队伍,仿佛注入了一针强心剂般,大大的振奋了人心。 第48章 缺钱 四更时分,江宁城内依旧一片漆黑,万籁俱寂,只有偶尔听见梆子声传来,那是巡夜的差役打着灯笼,传来的声音。 偌大的江宁城,漆黑一片,犹如一只巨兽,盘踞于此,江宁虽然未遭战火侵扰,但是江南各处的乱局,依旧无时无刻刺激着这座城市的神经,最近城内的流民明显变的很多,江南富庶之地,百姓也变的有些困苦,城内一些坊市靠着街道两旁,蜷缩满了流民。 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几名骑兵骑着战马朝着城门处狂奔而来。 “快,把吊篮放下去,把人拉上来”入夜后,城门不准开启,守城的士卒放下吊篮把传令兵拉了上来,在勘验完各项文碟后,方才把为首的放入城内,剩下的则留在城门外看着马匹。 传令兵向着守城士卒一抱拳,然后急匆匆的往总督府方向奔驰而去。 城上守城士卒见其走远,不禁的议论纷纷。 “这么晚,难道又是哪里叛乱了”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江阴,也可能是苏州” “这江阴城都打了两个月了,十来万大军围着打都还没打下来,这些人骨头可真硬啊” “你们说咱是不是该屯点米去,这米价要是再涨上去,咱这点军饷快吃不消了” 守城的守备官闻言朝着城下看马的骑兵喊了一嗓子“兄弟咋了是什么事,方便说不,不方便就算了” 坐在地上的骑兵闻言抬头看了一下道“苏州城打了一仗,没赢也没输,其他的我也不知道” 城上众人丈二摸不着头脑,这是啥意思,没赢也没输,还打起来了... 江宁总督衙门内,洪承畴坐在桌案上,桌案上还摆着一份呈奏北京的奏疏,“王师之东出也,所过之地,士民仍壶浆以迎,东南郡邑一时帖然。犹若不知有鼎革之事者。自剃发令下,而人心始摇,纷然四起,于是前朝孤臣之士与远近奸民素怀异志者,借以为资,纷然四起……” 洪承畴思绪片刻又在奏疏最后写下了两句话“不招抚必不能平贼,不真剿必不能真抚”随后合上奏疏,封上火漆,放进木盒内。 这时一名亲兵在门外轻声道“总督,苏州有消息回来了” “拿进来”威严的声音从门里传了出来。 亲兵推开门低着头把文书递了上去,随后立刻转身出门。 洪承畴撕开火漆印,拿出文书,片刻后放下了文书。 “唉”诸事繁杂,洪承畴用手揉了揉脑门,年纪大了,今年已经是五十三岁的老人了,古人云五十而知天命,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他愈发的精力不振。 “处处烽火,则处处不能平,抚吧”洪承畴喃喃道。 …… 在得到柏永馥撤军的确切消息后,孟军也退回了苏州大营,休整队伍,一场仗打下来,很多兵械都有所损坏,所以必须重新维修才可再次使用,在击退了清军之后,孟浚已经在思考下一步的行动。 孟浚看了大半天的地图,唯有松江府如今算是软柿子,李成栋自从上次溃败之后,跑回松江府,如今兵力空虚,拿下松江府应是易如反掌。 这时俞安挑开帐篷,走了进来道“杨长史来了” 孟浚听到这话,视线从地图上移开道“让长史进来吧,还有以后杨长史来找咱,不用通报了,知道没” “是,都督”俞安连忙开口应道。 片刻,杨恩走了进来,有些苦着脸道“都督,帐上快没钱了” 孟浚一愣,急忙询问道“怎么这么快就没钱了,现在帐上还有多少钱” 杨恩拿出账本,正准备递给孟浚,却见孟浚摆摆手道“直接说吧” 听完此话,杨恩合上账本,开口道“都督,现在帐上只剩下二十一万两了,这些钱只够维持大军两月了” 孟浚有些难以置信,半晌才道“这么快,这一个多月花了三十几万两???” 杨恩苦笑道“大都督,军械制造,又要造枪造炮,还有军饷,这一战的赏赐,抚恤,还有那探听司,已经陆陆续续拿了四万两” “那夏税可以收多少上来” “大明两京十三省,光景年间可收约三千万石,苏州一府税二百余石,折合白银一百五十万两,去年苏州府税九十八万两,不过那是苏州全府,我军如今只占苏州一城之地,预估最多可收三十几万两,这点钱不足以养如今的五万之众”杨恩对阵孟浚拱手道。 “慕德啊,你说咱要是在这苏州城内募捐,你说怎么样”孟浚突发奇想,自觉想了个妙招。 “这,怕是不易吧,就算捐怕也不会有多少吧”杨恩有些犹豫的说道。 孟浚抓了抓头,沉思片刻,忽然想到什么,对着杨恩开口询问道“宣传司是吴台吴参事在负责吗” 杨恩点点头道“是的” 孟浚随即对着帐外喊道“俞安传吴参事速来见我” 三人随即在营内讨论良久,杨吴二人有些怀疑效果,不过也姑且一试。 次日,苏州城内搭起了高台,有孟军将士讲述鞑子是多么的凶残,以及孟军在阳澄湖处和清军血战的过程,重点讲述战争中孟军士卒的典型事迹,并为了战死和受伤的士卒,向苏州百姓募捐,这些士兵很多都是苏州本地人士,苏州百姓感同身受,很多人纷纷响应,踊跃捐献。 这个时候忽然有一个女子,从人群中挤了进来,杜鹃般的声音道“我要捐献” 众人定眼一瞧,原来是苏州城内天上人间的头牌,她手里捧着一个盒子,只见里面装着银票和首饰,这不禁让围观的群众有些唏嘘,一个妓女都捐这么多,这么多男子如何能放的下面子不捐呢,更何况苏州一直以来都是大明最富庶的地区,一瞬间场面变的热闹非凡。 孟浚站在远处的高楼向下望去,不禁的有些热泪盈眶,高兴的说道“好好好,苏州城百姓真好” 第49章 募捐 孟浚在高处看着士卒收了盒子,吴台把那妓女的名字和捐献金额写在大报上,随后振臂高呼“壮哉,壮哉” 这更是把气氛推上了高潮,围观群众纷纷掏钱,只为了不落于这妓女之下。 孟浚高兴之余,拍了拍手扭头对着杨恩笑道“慕德,你看群众如此踊跃捐献,不知可得银多少” 杨恩思索一番,摇摇头道“都督,苏州城如此广大,一处募捐点能有一万两就不错了,更何况苏州城内富商巨贾,少有在这街上闲逛的,都督,要想捐的多还得在这些乡绅上下功夫” 孟浚沉吟片刻,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一个歪主意,连忙让俞安把孟必安叫来,这事有办法了。 在等待孟必安的这段时间里,孟浚坐在酒楼里,点了一桌子好菜,响油鳝丝,姑苏卤鸭,蟹粉豆腐,腌笃鲜,百叶结烧肉,银杏菜心,碧螺虾仁,孟浚来到苏州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吃到苏州本地名菜,别看自己贵为都督,平常里那都是和士卒同吃同住,今日正好满足一下自己的口腹之欲。 孟浚大快朵颐,吃的不亦乐乎,甚至还和杨恩饮了一壶酒,这些时日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些许。 “少爷,我来了” 孟浚抬头一看,数日不见,孟必安的脸色明显憔悴了不少,两颗眼珠子下的眼袋都鼓了起来。 “你怎么这个样子了,昨天没睡吗?”孟浚有些好奇的问道。 “少爷何止昨天没睡,我都已经三天没怎么睡了”孟必安啪叽坐在椅子上,一脸疲倦的对孟浚道。 “这些时日我都在忙着探听司的事,睡都睡不安稳,对了少爷,有什么事吗”孟必安补充了一句,随后又开口询问道。 “有事,这样你找一群探子,专门盯着那些富商,巨贾,谁不捐钱的就讽刺谁,特别要把那妓女捐钱的事给我传遍苏州城,我看谁不要这个脸” 杨恩和孟必安听到这个歪招,有些目瞪口呆,片刻,孟必安喜笑颜开,道“少爷这招绝,肯定有效果” 而杨恩则皱着眉头劝诫道“都督,自古成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韧不拔之志,当以煌煌之气,横扫魑魅魍魉,此计阴谋有余,无堂皇之意,都督,属下斗胆直言,都督万不可沉迷小道” 听到这话,孟浚也站起身,对着杨恩拱手正色道“慕德之言,元祉铭记于心,此乃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杨恩急忙低下身子,对着孟浚长拜道“都督乃豪杰也,不必如此” 苏州城内不知何时多了一些闲散之人,对着苏州各家豪绅指指点点,一些人有些迫于无奈,纷纷掏钱捐献,不过也有很多义商百姓被气氛所感动,而主动捐献。 短短三四天时光,孟浚就已经收到了苏州城内士绅百姓捐献,三十六万两,孟浚又让人赶制荣誉证书,发放给那些捐献较多的士绅和商贾。 杨吴二人没想到效果这么好,杨恩有些惭愧,那日自己还义正言辞的劝诫都督,还大言不惭说这是小道,不曾想居然募捐了这么多钱。 手里有粮,心中不慌,银子也是同理,有了钱,能干的事就更多了,阳澄湖一战,孟军损失惨重,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整,战力不降反升,三镇将士经历过血战,无形中散发出一丝嗜血的气息,足粮足饷,将士士气高涨,整合降俘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次日孟浚召集众将,决定趁热打铁,军中士气正旺,松江府空虚,孟浚决定拿下松江。 众人陆续走进大帐,除了受伤未痊愈之外,其余人都已到齐,孟浚见人齐后开口道“我们不能困守一地,必须要打出去,我决定拿下松江府,诸位有什么意见畅所欲言吧” 林士奇率先开口道“都督,不知打松江府派要出兵多少人,该留守多少人,柏永馥虽然败了一阵,但是现在还驻军在无锡,虎视眈眈,清军随时会增援,若是出兵松江的人多了,苏州城会不会有危险,若是人少了,那李成栋死守松江城,恐怕会迁延日久,久则有变” 韩雄也开口道“各镇刚刚经历过血战,这么快就出兵,是否仓促了些” 孟浚沉声道“这段时间是我们最宝贵的时候,江阴拖住了江南清军主力,而且各地义军纷起,清军各地自顾不暇,打松江此时是最好的时机,仓促也得打,不打就困死在这了,当然苏州城肯定要守,本督决定带韩统制的克武镇出兵,辅兵一万,总计两万人,林统制留守苏州,此战,快则一月而还,慢最多两月,不论是否攻克松江,都必须撤军”孟浚随后站起身道“韩统制,三天时间,各项准备都要完成,五天后克武镇出兵松江” 众将见孟浚已经下定决心,也纷纷站起身道“是,都督” 克武镇军中器械不足之处,由其余两镇优先供给,粮草辎重,各项物资纷纷汇集起来,而大营之中临战的紧张气息开始蔓延。 话虽这么说,不过这一战,孟浚自觉信心满满,李成栋输的变成光杆司令了,打他那不就是搂草打兔子,顺手的事。 正当孟浚在紧急备战之时,杨恩却忽然进入大营。 “慕德,粮草辎重都已备齐了”孟浚有些疑问道。 “都督,粮草已经清点完毕,已经开始运转了,不过属下今日并非为了此事,都督,浙江鲁王监国派人来了” 孟浚没有意外,鲁王派人来联络,这是肯定的,这么久才来,反应这么慢,孟浚都已经有些意外了,随即开口道“鲁监国派谁来了” 杨恩有些郁闷的说道“只有三名锦衣卫” “没了,就三个锦衣卫,那带了什么东西过来”孟浚有些惊讶的说道。 “什么都没带,就一份旨意,给都督您升官的”杨恩摇了摇头道。 孟浚听到这,有些失望,不过还好,升官也行,以自己的军队规模,还有拿下苏州,击溃李成栋,还有这次的阳澄湖大捷,这鲁王殿下,那不得给自己封个国公,想到此孟浚有些得意的问道“本督反清举义,乃是大义,封侯非我意啊,嗯,不知道监国殿下,给本督封了个什么官” “鲁王殿下,封都督为鹰扬将军,三品衔” 孟浚听到这,欢乐的脸色慢慢的消失了,不过还是有些不甘心的问道“鹰扬将军?三品衔,按大明朝制度是不是和总兵一个级别” “高一级,不过一般是有总兵的差遣才会再加个将军封号,属下实在是有些看不懂鲁王监国的意思,给都督你将军的封号,却不给总兵的差遣”杨恩摸了摸下巴,有些疑虑的说道。 “无所谓,现在最要紧的是拿下松江,你去猜人家什么意思有什么用,钱粮兵械这些重要的东西一个不给,光给个名头有什么用”孟浚摆摆手又道“原来怎么弄,我们还按之前怎么来,慕德,你去把那几个锦衣卫打发走,其他事等这一战打完再说吧” 第50章 千里镜 杨恩走后,孟浚一屁股坐在桌案上,心里怎么都不得劲,自我感觉良好,怎么大明朝的官员好像不待见自己一般,到现在了才来几个锦衣卫,封给自己一个空头将军,什么待遇之类的都没有,也不说支援点武器装备,就算中间隔了个杭州,就是揣点银票过来也好吧。 越想越郁闷,孟浚随手拿起桌案上一张无用的废纸,卷成一团一把扔出帐外,俞安有些好奇的探头望了望,孟浚有些恼火的骂道“没看见地上这么脏吗,都不知道收拾一下” 说完孟浚双手背着腰,大步的朝外走去,俞安抓了抓脑袋,看着帐内一尘不染,满脸迷茫,片刻后,见孟浚有些走远,俞安连忙疾步跟了过去。 克武镇在阳澄湖一战,阵亡了两千六百多人,负伤者也一千多人,镇内损员差不多四成,人数现在是补充齐全,兵械也都优先供给,唯有基层军官略有不足,而过几日便要出兵进攻松江府,所以从其余两镇抽调了一些军官补充。 余有田有些感慨的对身旁的李二弟道“二弟啊,你老大我啊,长林镇干过,宁武镇也待过,现在又到了克武镇,我每换个地方,就升一次官,这都是命啊” 李二弟一脸羡慕,又有些郁闷的看着余有田,自从阳澄湖一战后,经过俘虏的确认,余有田一什人,斩杀的就是柏永馥的亲卫将柏松霖,这份功绩直接让余有田,从一个小小的什长变成了总旗,而砍最后一刀的常远鼎也升官了总旗,只有李二弟啥也没混上,这些时日一直在嘟囔着负责功绩的掌令官,分明就是因为自己没常远鼎好看,自己才没升官的。 而余有田在这总旗的位置上,屁股还没坐热,一纸调令把他从宁武镇调到克武镇,不白调,又升官了,从总旗变成了把总,从基层军官变成了中层,不止军饷待遇高了,自己还能随身带两个亲兵,余有田看李二弟有些愤愤不平,一挥手把李二弟变成自己的亲兵,军饷变多了,还可以配个甲。 在登记的时候,其他人的亲兵都是威猛雄壮,只有李二弟是又瘦又黑,盔甲都有些不合身,虽然旁人的眼光有些异样,但余有田不在乎,袍泽兄弟,那不是白叫的。 李二弟羡慕的对余有田道“余老大,你这升官的速度跟窜天猴似的,有没有什么窍门啊” 余有田白了李二弟一眼道“平日多烧香,菩萨就会保佑你的”说完大步往营中而去。 “拜菩萨,哎老大,能告诉我拜的是哪尊大神吗……”李二弟一看余有田大步向前走,急忙跟上去追问道。 苏州城内,一众百姓听到大捷的消息,还没有太过直观的感受,不过在看到大批清军的头颅拉了一车又一车,在苏州城外缓缓的走过,清军的铠甲旗帜,还有大批的俘虏,这都让城外围观的群众不时的发出惊呼之声。 这些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苏州城,原本闭门歇业准备逃离苏州的商户们,也都恢复了信心,重新开门营业,苏州街面又渐渐恢复往日的繁华。 “士奇,慕德,重甲军要加紧扩编,还有我意再扩军两镇,人员架构可以先组织起来,兵械甲胄可以慢慢补充,士奇,士兵的操练也不能放松。” 两人边听边点头,杨恩有些疑惑道“都督,这次出兵松江,重甲军不带吗” “不带,这次重甲军伤亡过半,要重新补充整编,还要维修甲胄,打李成栋也不用重甲军,火炮和斥候营我都带走”孟浚摇了摇头道。 阳澄湖一战后,柏永馥还有两万步卒三千马军屯兵无锡,孟浚其实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此战之后,孟军虽然争取了一定的空间和时间,但是总体战略局面依旧很恶劣,南边杭州驻扎一支清军,总人数在四万人左右,不过武器装备还有各部营号目前还不确定,探听司已经派人潜入侦查,但目前还没有任何消息传回。 而在北边最近的就是无锡的柏永馥,麻杆打虎两头怕,现在谁也不敢先出手。 清军虽然招降了百万明军,但各处烽火,四处都在用兵,四川方向的大西军张献忠,义军数十万。 湖北的何腾蛟拥兵数万人,部将吴宗,参将姚友兴,参将龙见明,柳州副将覃裕春,副将满大壮,参将黄茂功,长沙巡道傅上瑞,也有标将胡跃龙,吴胜,陈绍尧,副将向登位,向文明,合计兵力四万五千余。而李自成死后,其部下分成两大部分抗清,分别由郝摇旗,刘体纯和李过,高一功率领,两部先后,与总督何腾蛟,湖北巡抚堵胤锡等接上了联系,接受大明隆武朝的节制,与大明联合抗清,这使得何腾蛟名义上的军事实力更加的庞大。 所以说,虽然局势紧张,但孟浚感觉清廷应该暂时抽不出手发大军来打自己,比自己威胁大的多了去了。 不过孟浚不知道的是自己占领了苏州城,这可是江南重镇,苏州不定,江宁便时刻受到威胁,当然柏永馥刚刚战败,再次聚集大军,围攻苏州也不是那么快就可以办到的事。 “都督,你看这是我从海商手上淘到的好东西”孟必安此时正喜滋滋的献上一件宝物。 孟浚探头一看,只见一个精美礼盒摆在孟必安的手上,木盒上还用绸带打了个结。 孟浚有些不满的说道“花里胡哨的,什么东西直接拆开” 孟必安急忙拆开,只见里面摆放着一直长筒般的物件,孟浚一见,两眼放光,伸手拿起此物,这不就是望远镜嘛。 孟浚走出帐外,拿起望远镜朝远处望去,确实这就是望远镜,唯一美中不足之处就是呈现在眼中的是倒影,不过这点瑕疵,孟浚自觉可以克服。 “此物还有没有,多买几个回来,咱们自己仿制”孟浚有些兴奋的对孟必安道。 孟必安思索了片刻,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应该还有吧,少爷,要不我再去看看” “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 ………… 第51章 出兵 一大早,孟浚便起床,在帐内打熬力气,锻炼身体,半个时辰后,孟浚浑身冒汗,汗珠不停的往下滚落,这时俞安端着一碗粥,一盘包子,走了进来道“都督,该吃早点了” 孟浚点了点头随口道“放着吧”说完站起身,拿起身旁的长布擦拭着身上的汗水,随后坐在椅子上,慢慢喝着粥,一口吃着包子。 孟浚边吃着早点边看着地图,大军出来的路线,都已经规划好了,大军沿着昆山,太仓,嘉定,再达松江,此时嘉定县城外义军四散,而昆山太仓城外皆有义军,昆山城本为义军所据。 昆山乡民推举明朝旧将狼山总兵王佐才为帅,死守昆山城,朱集璜携周室瑜,陶琰,陈大任共举兵事,另外参将陈宏勋,原明朝知县杨永言,三品游击将军孙志尹等人皆一起举事,顾炎武,吴其沆等名士也位于中军参谋行列中,甚至还有一位年70岁的明朝故将王公扬也在守卫昆山的第一线,此所谓得道者多助也。 虽有大量乡民加入义军的行列,奈何与清军实力差距,是难以跨越的鸿沟,最终于七月初六日,昆山城西墙被清军击破,昆山城破,大批义军被斩杀,只有少数逃出城外,躲避在附近的山林之中。 这些消息自然不是孟必安的探听司传来的,这些时日,孟必安银子如流水一般的花掉,弄的孟浚都有些怀疑自己是否有必要成立这个间谍机构,目前江南大量的情报来源,都是靠各地心怀故国的乡绅来传达的。 当然孟浚消息来源多了,也和前些时日击退柏永馥带来的效果,这让孟浚这个名字,开始真正的进入江南士绅的耳中,一些士绅开始慢慢的传达一些善意,这些消息是附带的,这些时日孟浚甚至都收到了一些乡绅送来的劳军银票,总计约有三万两,这不禁让孟浚有些感慨“不管啥时候,有钱人真多……” 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时不时通过张着的门路,再从张博传到孟浚的桌案之上,这些消息成了孟浚分析清军动向的佐证。 夺取松江府,有了出海口,孟浚就可以绕过杭州,直接和浙江明军联系,甚至可以联系更远的福建郑家,再远一些考虑,可以再组建水师,近可以水陆并进,互相掩护,远可以横阻长江,隔绝南北,当然这些想法目前还只存在孟浚的脑海之中。 还有现在已经变成了孟浚的心头爱,缴获的九门火炮,只是缴获的炮弹火药不够多,自己搜遍苏州城市集,火药倒是买到不少,只有这个炮弹没地买,只能自己造,不过还好,基本上都是实心弹,造起来倒是不麻烦。 而孟浚呆在苏州的数日时间也没闲着,新组建了一支小部队,孟军火铳队,孟浚决定打松江府,也把这支火铳队拉出去试试。 这支火铳队只有区区的两百人,不是孟浚不想扩大规模,实在是产能有限,造枪的工匠实在太少了,火铳这玩意,造好了杀敌人,可要是没造好的话,炸膛了,那可就变成了杀自己了。 火铳造出来了,火药来源也成了大问题,现在苏州府衙役很重要的一个任务就是满城满乡的寻找硝石, 硝石一般出现在乡村老房子,厕所,墙壁,猪圈,一层白霜就是土硝石,不过数量实在有限,现在孟军中火器不多,还勉强可以维持,不过将来还是要想法扩大火药的产量。 在校场之上,孟浚还视察了一番,火铳队的齐射威力。 “射击”军令官一声令下,火铳手纷纷扣动扳机,点燃的火绳落下,枪膛中立刻发出一声巨响,铳身向后一震,手中的火铳口喷射出长长的铳焰,腾起一团白烟。 一百杆火铳同时喷射,腾起的烟雾,形成了一整列的白色烟带。 “二排向前”军令官再次大吼道。 两轮射击完毕,前方摆放的一大排靶子,此刻靶子上面大部分都有弹孔,孟浚走上前一看,满意的点点头,只有一句话形容,那就是威势惊人,当然现在只是演练,真正到了战场,难保这些火铳手惊慌失措,装填速度说不定不如平时的一半。 而在经过数日时间的准备后,孟浚留林士奇杨恩留守苏州,自己则带着克武镇韩雄,斥候营黄成,原李成栋部将,杜永和,郭虎等将,克武镇正兵一万,辅兵一万,斥候骑兵营一千人,火铳队两百,火炮九门,辎重车百余辆,于苏州东城外誓师出征。 两万多名将士皆是统一服装,黑色衣甲显得极具冲击感,孟浚骑在战马上,目视络绎不绝的步卒成队列的往前而去,一股豪情油然而生,虽然孟浚可以说见过多次大军出动,但每次见到都有一股莫名的冲动感,自己一声令下,数万人奋力拼杀。 孟浚心里默默的想着“这是我的军队,是我的权利,荣耀,还有我的命” ………… 而在松江府,李成栋此刻也呆在城外的大营之中,李成栋虽然逃跑时,身边只有李元胤,阎可义,黄应杰等将,随从只有数十骑,不过李成栋在江南数地屠城掠夺,光是在嘉定城一地掠夺的财富竟然可以装满三百艘船。 李成栋大军溃散,虽然随自己出征的精锐都没了,不过在出征前,李成栋还是在松江府留下一支千余人的部下,而逃回去后李成栋以原来的一千人做为骨干,四处抓捕壮丁,流民,军队迅速扩充为两万人,李成栋流寇出身,他当然知道这些壮丁现在根本就不能打,而李成栋扩军,其中也有预防清廷卸磨杀驴,十余年的军旅生涯,让李成栋不再相信任何人,可以信的只有手中的军队,无论这支军队能不能打。 而孟军在城下誓师出征,这消息自然瞒不过清军的眼线,很快就传到李成栋的耳中。 “贼子,欺我太甚”李成栋收到消息之时,正在吃着饭,气的直接把碗扣在桌上,李成栋憋屈的想到,苏州孟浚南有杭州,后有无锡,两地皆驻扎着清军,这时候孟浚居然还敢来打自己,难道自己是软柿子吗! 没错现在自己还真是软柿子,李成栋憋的脸上通红,半晌后,对着帐外的亲兵大吼道“把元胤,阎可义,黄应杰都给老子叫过来” 第52章 祭奠 大军缓慢的行进,不过两三个时辰后,刚刚出兵时的豪情已经渐渐消失,转而出现的是行军途中的枯燥乏味。 黄成的斥候营已经前出步卒大队十余里,不断的为大军侦查,时不时有斥候回来禀报前方的情况,斥候就是军队的眼睛,如果一支军队没有斥候,那就是瞎子,统帅根本就不知道敌人在哪,有多少人。 孟浚骑在马上缓缓的向前走,身边陪伴的有俞安和黄成,还有杜永和,郭虎两个降将,黄成此人一路上沉默寡言,半天不会说一句话,而在孟军阵营中,黄成一直都是存在感不高,在军中也没什么交好的友人,总之是一个很孤僻的人。 “那里就是横岗山了”这时黄成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俞安听到此话,向着黄成的视线望了过去,俞安清秀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复杂的神情,而郭虎和杜永和二人有些疑惑,不过二人并未开口,只是看向了孟浚。 而孟浚听到黄成的话后,陡然一愣,随后也看向了横岗山,是啊,那是横岗山,举义时的场景,自己还历历在目,不过短短数月时光,而在孟浚的心中仿佛过了数年之久,又仿佛才是昨日刚发生,一时间复杂的情绪涌上了孟浚的心头。 到现在那个书生姓什么,叫什么,是不是常熟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但是那个书生容貌却印在孟浚的心中,书生是孟浚来到这世上,救的第一个人,也是自己亲眼目睹他死在自己的面前,和书生相处的那些时日,孟浚清晰的感觉到,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这里不是游戏,不是梦里。让自己知道原来真的有人为了头发,甘愿赴死。 孟浚看了看日头,对着传令兵说了句“大军停下休息会,吃点干粮吧” 传令兵迅速的把命令传递到韩雄的手中,不一会儿,停止行军的命令便一级一级的传了下来,所有的士卒或蹲或坐,辅兵推着车,一队队的分发大饼。 而孟浚见士兵停下休息后,对着俞安和黄成两人道“走,去看看书生吧” 说完拨马朝着横岗山奔驰而去,而俞安带着数十骑亲卫紧紧的跟随在孟浚身侧。 片刻后,众人已经抵达了起事之地,孟浚驭停马匹,翻身下马,漫步到书生的坟前。 日晒雨淋,不过数月功夫,当初自己亲手立下的木碑,已经变的有些破旧,孟浚向身后的众人要了块布,轻轻的擦拭着木碑,随口道“你们先退下吧” 俞安和黄成二人听完,拱手一鞠,随后退到几十步之远,而俞安和一众亲卫时刻环视着四周,预防有不测之事。 孟浚扒拉了一个石头,坐在石头上,忽然想起什么,对着书生的坟头笑道“时间匆忙,忘了给你带祭品和纸钱了,不过也好,认识你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天天书生书生的喊着,给你烧纸,没名字你也收不到不是” 顿了一会,坟头没有一丝动静,孟浚接着道“咱一直跟你说,活着就有希望,不管再难,总有一线生机,你不信,还偏偏要捅自己一刀,傻不傻,不过你说的对,若是没有我这个变数,得天下的必然是东虏,辫子也得留着,还得留两百多年呢,我偷偷的告诉你,我也算是前知五百年,也后知五百年呢,哈哈哈” 孟浚抬眼望着天空,有些喃喃道“书生啊,你要是在天有灵,记得保佑我百战百胜吧” 随后又有些自嘲的摇摇头,书生就是有灵也没这个本事,孟浚站起身又擦拭了一下木碑道“书生我该走,你慢慢躺着,我的事还很多还没做呢” 孟浚说完便大步的离开,而俞安这时居然和黄成有说有笑的,俞安看见孟浚的朝着这边走来,连忙停止闲聊,把马匹牵了过来,孟浚也不废话,扬身上马道“回” 来到这个世上,孟浚的每一个脚步都前进的艰难无比,就算他是洞察先机的穿越者,也是经历过数次惊险时刻,无论是亲自上阵或是坐阵指挥。 有的时候知道的越多,也就意味的越孤独,在孟浚身边缺少一个可以清晰掌控全局的人,这一切都是孟浚自己凭着感觉,摸着石头过河。 大军重新开始前进,韩雄此时有些好奇的询问书生的事,孟浚简短的说了一些,韩雄有些唏嘘的道“君子浩然之气,不胜其大,书生舍生取义,方有都督这般豪杰振臂高呼” “豪杰……”孟浚摆摆手,有些自嘲的说道“我只是一个不识时务之人,顽固不灵,不知变通的一介匹夫罢了” 韩雄正色道“就是这样才是真豪杰,都督切不可自谦,天下识时务之人不知凡几,他们只要留根金钱鼠尾,便可在北京南京安枕无忧,高官显要,荣华富贵,贼来降贼,虏来降虏,此等人物和都督相比,真乃是萤虫比皓月” 孟浚听罢此话,脑海中忽然浮现一句话,乃是后世史料所记“有明之季,士林无羞恶之心,居高官,享重名者,以蒙面乞降为之得意,而封疆大帅,无不反戈相向” 孟浚忽然笑了笑道“韩大哥,你说万一有一天,我们领着大军光复了两京,你说那些识时务的俊杰们会怎么做” “哈哈哈,大都督都说他们是俊杰了,那自然是识时务了嘛”韩雄哈哈大笑道。 这时孟浚有些感慨的对着韩雄道“江阴以一座孤城,死守至今已有两月之久,我很想去救援他们,奈何实在是有心而力不足,我前几日收到一份消息,有一名女子为江阴而做了一首血诗,此血诗之震撼,为之扼腕长叹” 韩雄一愣,问了句“什么血诗” 孟浚正色道“尸山血骨满疆场,万死孤城未肯降,寄语路人休掩鼻,活人不及死人香” 韩雄沉默良久,然后才叹息道“再好的文笔,若论忠烈之辞,也不可敌淋漓的鲜血” 孟浚望向远处,也许江阴城就在遥远的地方,有一道倩影,犹如落日的晚霞,带着血色的凄美,又带着一股震撼人心的力量,使天地为之变色! 第53章 残破的昆山城 行军途中的枯燥,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大军走了两天,一路上都是行军,用饭,扎营,睡觉,拔营,行军,循环往复,路也不好走,到处都是坑洼地面,扎营之处得寻找水源,还得视野好,总之麻烦之事甚多。 按纪效新书的要求,其实孟军也不算合格,比如,凡官军启行,各须披甲戴盔执器械,庶几临敌轻便,不许并执肩缚。可这时候南方正是闷热之时,身披盔甲,临敌倒是方便出战,可一众士卒根本受不了,只能把盔甲放置在辎重车上走,真几十斤甲穿着身上,走一天,人都得虚脱了,当然现在的孟军士卒只有少部分有甲,无甲者还是占多数。 走了两天大军才堪堪行进到昆山城外三十里外,前方斥候已经可以窥视到昆山城了。 眼见夕阳西斜,大军又一次开始扎营,最累的还是那些辅兵,赶了一天的路,现在还要扎营,而孟浚不管多么麻烦,强硬要求营寨必须扎的牢固,就是麻烦也要这么做,韩雄昨日扎营之时,过来劝说孟浚,大军赶了一天的路了,将士们都很累,能不能适当放松一些,不必太过苛责。 但是孟浚却面色严肃的对韩雄道,语气有些严厉“三军将士,数万人命尽皆在主将之手,辛苦一些总好过丧命吧,你知道李成栋多年的老军伍了,还是栽在大营不固之上,突袭进大营,李成栋兵马再多也无用,千军万马都得溃散,那场面我记忆犹新,行军作战,半点容不得马虎” 韩雄听后有些汗颜,确实是自己思虑不周,连忙向孟浚认错,回去之后连连督促扎营的辅兵,营寨立的牢固些。 凡下野营,在贼不知之处,日落断火,不许燎烧柴草,恐贼远望,夜来攻我营寨。夜间不许支更鼓,止令传箭,约量同数,定立更次。守门人须要辨认奸细,非奉将令,不许擅开营门,而其余一些扎营细节就不再一一叙述。 入夜,大营中一片寂静,只有巡逻甲士发出的脚步声,其余将士经过一天的长途跋涉后,都是疲惫的进入梦乡。而在孟浚大帐内,帐内只有两盏烛火,微弱的烛光照在众人的脸庞上。 “明日大军就将抵达昆山城,昆山残破,被李成栋屠杀一遍后,城内几无丁口,就连知县都是随意找的一个老秀才,只是不知城外残余义军散落在何地”孟浚坐在椅子上,看着桌案的地图,缓缓的说道。 韩雄有些发愁道“李成栋必然龟缩在松江府城内,昆山太仓嘉定得之易也,不过城池残破,必然无法为大军提供军需,粮草必须从苏州运来,这样的话粮道有些长” 孟浚点点头道“所以我们只能速战速决,半个月大军就得抵达松江城外,大军不在昆山停留,但是昆山城也得拿下来,后背不能留这么一颗钉子” 这时黄成半天憋了一句“那昆山城要不要派兵留守,谁当县令” “留一队人吧,至于县令,韩统制,你交游广阔,昆山城外的义军有没有认识的人” 韩雄思索半晌,有些遗憾的摇摇头道“不认识,主要我也不清楚有哪些人参加义军,再说自从昆山城破后,残余义军四散而逃,也许他们现在都不在昆山城附近了” “黄成,明日派些斥候去附近的山林找找,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一些义军吧,实在不行,随便找个人凑合吧”孟浚也有些无奈的说道。 次日,大军拔营启程,没有任何意外,昆山城内一个守军都没有,大门洞开,张成盛做为前哨,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十名骑兵畅通无阻的冲到昆山衙门前。 县衙内只有一个秀才县令,胡子发白,看这岁数应有五十多岁,走起路来颤颤巍巍,衙门里只有一个衙役,身上的役服明显不合身,看起来大了不止两个号码,一看岁数怕是不到十五岁,幼小的身影看起来面黄肌瘦。 一老一少像是爷孙多过县令和衙役,一行人看到二人的装扮有些发愣,张成盛有些不确定的问道“老人家,你是这昆山城的县令吗?” 那老者抬眼看了一眼张成盛,道“军爷,城内没多少人了,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只要你看上了都可以搬走,就是要这衙门的匾额都行,望军爷别再杀人了” 张成盛一窒,抬头看向衙门的匾,只见其破旧不堪,匾上留着两个箭孔,缺了一个大角,还有被火撩过的痕迹,心想我问的是老头子是不是县令,你让我拿这破玩意干嘛。 “老人家,我们是义军,不是鞑子兵,我们是来光复昆山城的”张成盛连忙解释道。 那老县令脸色一变,有些惶恐又有些无奈,喃喃自语道“又要打起来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随后张成盛又重复了一遍,询问这老者是不是县令,而在得到老者的确认后,张成盛连忙让手下回去报信,自己则仔细的询问县令昆山城的情况。 昆山城乡原有人口三十余万人,城内约有五千余户,自从江南乱起后,一部分人离城避难,但是城内尚有两万多人,可自从义军占领昆山后,李成栋攻破城池,大肆劫掠,杀戮居民,甚至乡野之民也不放过,经过这样的祸害后,昆山人口锐减,如今整个昆山城内,人丁怕是不足一千,衙门也基本上失去统治能力,就连收税现在都没有足够的人手,更别提能知道周边乡镇还有多少人口,可以这么说,昆山的官府组织暂时已经失去了行政能力。 张成盛有些吃惊又有些痛恨,这么一座城,人口还不足一千。张成盛恨恨道“这李成栋可真是个狗东西,造了这么多孽,定然不得好死” 从宋至明,国家财赋收入越来越仰仗江南地区,清军大肆杀戮,劫掠,严重破坏了江南地区稳定,赋税收入锐减,不过清廷高层还是很多明白人,知道江南是财赋重地,不能无休止的屠戮下去,反抗的城池依旧屠杀震慑士民,归顺的则秋毫无犯,以此来分化江南各城。 第54章 归庄和顾炎武 昆山几乎已成了一座空城,孟浚驻足片刻看着残破的昆山城,叹息道“这都什么世道,鱼米之乡,也成了如今模样” 随后孟浚留下一旗百人驻守昆山,就连县令暂时也没有更换,大军不做停留,朝着太仓,嘉定方向而去。 而在昆山二十里外的一处山林内,一个望哨的匆匆跑入一处书斋之中,对着一个身着青衣装扮模样的人,有些激动道“大人,昆山城收复了” 归庄有些诧异,自从昆山失陷后,义军死伤惨重,如今自己身边只剩下不足百人,对外的联络也近乎断绝,这时候昆山被收复,难道是大明鲁监国北伐了!想到此,归庄急忙问道“是何人领军收复昆山” 哨探思考一下道“不知道是谁,不过旗子上有孟字旗号,很多人,一眼望不到头,还有大炮,骑兵呢” “孟字旗号,姓孟的将军,是谁呢”归庄摸了一把胡子,绞尽脑汁着实想不出来,哪个姓孟,还可以统领大军的主帅。 片刻后归庄又向哨探再次确认是不是大明的军队,而不是虏军或绿营。 那哨探斩钉截铁的说道“绝对不是鞑虏军,我看城头还立起大明的旗帜,那些士兵都没留辫子” 归庄出身书香门第,曾祖父为隆庆时南京大理寺丞,后人赞其散文为明文第一的归有光,父亲归昌世,为昆山三才子之一,书法晋唐,善草书,兼工印篆,擅画兰竹。归庄自幼受诗书熏陶,为诸生时,即博览群书,下笔数千言不止,工诗文散曲,擅画竹石,尤精于书法,狂草功力更深,时人以为绝伦。归庄与同里顾炎武为挚友,十七岁时与顾炎武一同参加复社,后又参加惊隐诗社。 “玄恭(归庄字),若真是如此,那就太好了,我等便可直去投奔大军,民心所向,天下事犹可为也”顾炎武有些激动的说道。 “宁人,务要激动,还是要再确认一番”归庄自己也很激动,却还是对着挚友顾炎武劝道。 不足百人的义军,自然无法掀起太大的波浪,归庄本意这数日内便带着残余的义军撤到浙江,投奔鲁王朱以海,但是顾炎武却有些反对,认为隆武帝已经在福建登基,若是鲁王退位归藩还好,若是不退,帝位之争又起,必然损耗明军的力量,不如留在南直隶,相机举事,两人虽是挚友,但还是相持不下。 弘光元年五月,清兵入关后,顾炎武暂居语濂泾,由昆山县令杨永言之荐,投入南明朝廷,任兵部司务,顾炎武取道镇江赴南京就职,没想到尚未到达,南京即为清兵攻占,弘光帝被俘,南明军全线崩溃,清军铁骑指向苏杭,剃发令下,江南各地抗清义军纷起。顾炎武便和挚友归庄,吴其沆,投笔从戎,参加了佥都御史王永柞为首的一支义军。 诸义军合谋,拟先收复苏州,再取杭州、南京及沿海,可惜乌合之师,实不敌八旗精锐,义军即遇伏而溃,松江、嘉定亦相继陷落。 顾炎武潜回昆山,又与杨永言、归庄等守城拒敌,不数日昆山失守,死难者多达五万多人,吴其沆战死,杨永言失踪,顾炎武生母何氏右臂被清兵砍断,两个弟弟被杀,顾炎武本人侥幸得免,国仇家恨,顾炎武汇合归庄后,收拢了一批义军,不过无粮无饷,兵械不全,士卒又溃散了一部分,到了今日,已经只剩下七十八人跟随在二人身旁。 顾炎武和归庄商量片刻后,决定先潜入昆山城,确认一番再做决定。 而孟军不做停留,迅速抵达太仓城,至于太仓城和昆山并无二致,一矢不发,而太仓城易手,孟浚一样留下了一旗的士卒驻守城池,当然孟浚并没有奢望这百来人真的可以守住城池,周边已经没有清军主力,清军不来,一旗百人足够了。 次日,孟浚前锋抵达嘉定城外,过了嘉定就是松江府城,而此时的嘉定城虽然经历了两次屠杀,但是在原来弘光朝一个名叫吴之番的总兵率领下,余部猛攻嘉定城,周边民众也纷纷响应,清军一时不察,忽然之间被杀的大溃出逃。 城墙上的义军看见城外数十个斥候骑兵,守军如临大敌,急忙敲响警钟,一时间嘉定城内钟声大作,一队队的守军涌上城头,眺望着孟军斥候。 半晌后,嘉定城北,孟军如洪水般滚滚而来,旌旗如林,火炮骑兵无一缺席,乍一看,孟军已经成阔佬了,和八旗清军相比,孟浚自然是和乞丐一般,但是和这些乡民举事的义军相比,那孟浚看着就和王子一般,令人相形见绌。 “俞安,让旗手把大明旗举高点”孟浚用手搭在额头上,看着城墙的守军,这是孟浚这些时日见到的唯一一支还成建制的义军队伍,而不是那些零散的,四处溃散的义军,如今松江府各处,盗贼,溃兵,义军,清军,明军,各地武装多如牛毛,一路上孟军碰到最多的还是溃兵,大部分溃兵见到打着明军旗号的孟军,纷纷主动上前要投军,孟浚自然是来者不拒,一股脑全收下。 城墙上的义军也看见了大明旗,城头上一阵骚动,不时有士卒发出激动的呼喊声“朝廷的援军来了” 吴之番一脸担忧的看向城外,既有些激动又有些怀疑,生怕这是东虏的诡计,想到此吴之番招呼了身旁的亲卫,也是自己的亲侄子吴瑾文,“瑾文,你亲自去看看,是不是咱们的官军,还是东虏的诡计” 吴瑾文年龄虽然只有十八岁,但却是坚定的说道“是将军,若是有诈,属下拼死也会示警的”说完转身就要走下城楼。 吴之番伸出手,张嘴道“瑾文……一切小心”若是明军,吴瑾文自然不会有任何危险,可若是清军假扮的话,自己这个侄子必然是九死无生了。 吴瑾文回头望了一眼自己的叔叔,并没有说话,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第55章 合军 天色渐暗,嘉定城外,战马嘶鸣,军士如云,孟浚的将旗高举,欢呼声不绝于耳,军中的辅兵已经开始安营扎寨,这些时日扎营多次,辅兵的木匠活明显更加的熟练,营寨一圈的栅栏看起来颇为美观。 城墙上,吴之番紧张的看向城外,只见吴瑾文缓步走向阵前,对面营伍中一名骑士拨着马缰,对着吴瑾文说了些什么,随后便看见吴瑾文解下自己的腰刀,跟随那名骑士进入阵中。 “大帅,是朝廷派来救援嘉定的吗”吴瑾文小心翼翼的问道,一双眼睛四处张望,想要看出些许端倪。 孟浚知道他的小心思,也不打断任由他观察,片刻后笑了笑,道“我和你们一样,也是义军,城内是不是举义的吴之番吴总兵” 吴瑾文一惊,如此之众居然不是官军,而是义军,也是南方的明军早已经烂到骨子里了,哪里能见到这么齐整的军队,吴瑾文想起叔叔的担忧,整理一下语言道“回大帅,城内是吴总兵” 随后有些羡慕道“真雄壮之师,将军,不知大军来此有何军务,又是否要进嘉定城” 孟浚摇了摇头,道“嘉定城就不进了,你问了,我也无需瞒你,大军只是路过嘉定,目的就是李成栋,我军此战必破松江府,你回去和吴将军说,困守嘉定无益大局,不如合军一处,共图大事,扫平胡尘” 孟浚一路上招募的溃兵已经有一千多人,这些人多是经历过战阵,稍加整顿便可再次投入战场,唯一可虑的只有士气问题,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孟军历经数战,还未曾败过,军中士气高昂,一些溃兵收编起来没有丝毫压力。 古来征战,领军将领首要就是削弱敌方,或是断其粮草,饮水樵采困难,或是乱其军心,总而言之,是要让敌军不在最佳状态,而强大己方,己方人多打对面人少,胜算更多,也许有人要说了,为何那些耳熟能详的战争,都是部队人多反而输了,那是因为占据优势还输了才算经典战役,战争大部分都是人多胜人少,当然不能拿明末农民起义军来对比,军队训练程度,装备水平,整体士气,这些都是至关重要,同等水平下,或者说差距不大的情况下,军队数量绝对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 所以孟浚对这些投奔的义军来者不拒,这次看到嘉定城内的义军,心又痒痒了,开口就是要收编。 这话一出口,吴瑾文有些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托辞道“将军,此事还得回报我家将军” 孟浚点点头,这事确实不是他能做主的,随即开口道“嗯,你回去后替我带句话,就说我想和吴将军见一面” …… “孟将军,请”吴之番对着孟浚拱手道。 孟浚也回了个礼道“吴将军”说完孟浚看着吴之番,那吴之番约莫四十左右的中年人,四方的国字脸,显得极为稳重,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额头发亮。 两人落座后,吴之番恭维道“孟将军真是年轻有为啊,与将军相比我甚是惭愧” “我曾说过,凡举义者皆是豪杰,我对吴将军甚是钦佩,兵微将寡收复嘉定,四乡之民皆信赖将军,同心死义追随在身旁,将军切不可自谦”孟浚正色的对其说道。 孟浚年龄虽然小于吴之番,但是军事力量比其强了不少,所以孟浚安坐主位,而吴之番坐陪一旁。 寒暄片刻,一些菜肴端了上来,孟浚看了一眼,都是些普通的饭菜,看这手艺,应该是军中的伙夫烧的样式,孟浚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嘉定城经历了二次屠杀,城内早就没有了酒楼饭店,就是粮食都极为欠缺。 “唉,我在这嘉定城内,那是日夜不安,粮草军械,衣甲那是样样奇缺,而朝廷的消息是一点都没有,那李成栋在松江府时不时派些探马过来,弄的城内是一日三惊,我个人生死,小事尔,可这么多百姓,义军,尽皆托付我手,不瞒将军,你们要是不来,我可真不知如何是好,唯有尽人事,听天命罢了”吴之番愁眉不展的对着孟浚道。 吴瑾文回城后就把孟浚对其交代的话一句不落的告诉了吴之番,吴之番听后沉默不言,他也知道,困守孤城,等待最后的结局就是城破,而自己能做的只有与城俱亡了,但现在有更好的选择,吴之番也愿意接受孟浚的建议。 “天下不是守下来的,只有打出去,才能保平安,拿下松江府,嘉定城自然便可安宁了”孟浚看了一眼吴之番,见其依旧在倾听,便接着道“吴将军不妨汇合嘉定义军,随我一同进军松江,合则势众,分则势孤,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吴之番沉吟片刻“嘉定义军大部是附近乡民,让他们保卫家乡,自然是斗志昂扬,皆是奋不顾身,可若是出外征战,怕是士气低迷” 孟浚听到此话,摆摆手道“乡民都不是傻子,若是全国都被鞑子占了,就一个嘉定城能守的住,这些道理要告诉他们,我相信大部分人还是明事理的,当然这要将军去协调” “好,我愿追随将军”吴之番拿定主意,紧紧握了握拳,对着孟浚正色道。 “好,将军深明大义”孟浚高兴的站了起来,激动的说道。 次日,孟浚视察了一番城内义军,嘉定城内乡民云集,四邻中聚集了近两万人义军,不过装备水平很差,什么武器都有,五花八门,火铳,长矛,刀叉,菜刀甚至木棍,只有吴之番身边六百人武器还算统一,看着勉强规整些许。 虽然看着像是乌合之众,也确实就是乌合之众,但是所有人都是士气高昂,一听说要去打李成栋,皆是同仇敌忾,高声呼喊,装备不行可以慢慢来,训练也可以慢慢来,但是这股气势是孟浚最看重的。 “都是好兵啊,整顿一番皆是可堪大用的”孟浚满脸兴奋的对着身旁的韩雄道。 第56章 兵书 既然吴之番同意合军,那自然有主次之分,而孟浚大包大揽的对着嘉定义军打包票,什么盔甲不够以后一定补全,粮草都不用担心,大家抛头颅,撒热血驱逐鞑虏,肯定是饷银不缺,总之一句话,要啥给啥,这些话听的底下众义军心情激荡,欢呼雀跃声不绝于耳。 而吴之番也甘愿屈居下位,愿暂奉孟浚为主帅,待拿下松江城后,再听从朝廷的安排,这些孟浚也大度的表示理解。 孟浚在嘉定城逗留了三日,重新整顿了一下义军,一些老弱不堪战者留着嘉定城,余者尽数调往大营,新组建了一镇,至于镇名孟浚要和吴之番商量,不过这毕竟不是明朝军制,吴之番连连摇头,表示这种临时编制孟都督决定就行,他就不掺和了,孟浚无奈,想起自己现在就在嘉定城内,索性便以定武镇为名,统制自然是吴之番,这些事吴之番一概不参与其中,当然他也不反对。 次日一大早,嘉定县城门洞开,城内吴之番的义军次第开出,除了留守嘉定城的少量义军外,其余一万八千人纷纷开出城外。 城外鼓声阵阵,大军浩浩荡荡的朝着松江府方向行进,枯燥无味的行军之行又开始了,孟浚行军途中又翻出了自己已经看了数遍的孙子兵法,越看越感觉其中的深奥。 孙子兵法:兵之胜在于篡卒,其勇在于制,其巧在于势,其利在于信,其德在于道,其富在于亟归;其强在于休民,其伤在于数战。 孟浚骑在马上,慢慢思考着孙子兵法中的意思,为何一些将门出来的子弟带兵很容易,不是说将门出身就一定会打胜仗,而是说这些人会带兵,换一个普通人来,管理一百个人都是一件挺费劲的事,更不用说几千上万人的军队。 将门子弟就是读的兵书都有前人详细的注释,理解起来事半功倍,而孟浚手上现有的兵书典籍,都是白板,一切都得靠自己理解,还有在战场上和实际带兵中慢慢领悟。 孙子兵法中的八点,第一点选卒,孟军三镇士卒可以算是合格的士兵,就算技艺不够娴熟,但是在国仇家恨的加持下,士气可以弥补技巧上的缺失。 第二点士卒勇猛在于军纪严明,军饷不缺,孟浚自问还已经做到,军律上的事,制定之后自己从来没有违背过,军中的饷银也未曾拖欠,自己既没有购置家宅,眷养美妾,身上可以说是身无余财,和士卒同吃同住。 第三点巧在于势,按孟浚自己的理解是用兵得灵活多变,将帅得审时度势,指挥得当,这孟浚觉得自己还是有些欠缺,打呆仗自己还行,如果战场环境复杂,那自我感觉压力甚大,没有系统的军事学习,光靠自己读兵书,以及在战争中慢慢成长,不知道要多久的时间,而在战争中成长,以如今的局势,孟浚是一次都不能败。 而第四点,利在于信,为将者言而有信,这孟浚还是很有信心,自问自己做到这一点还是可以做到的。 第五点其德在道,孟浚有些不得其解,只好在下方做了一些注释,这应该不是让自己做什么道德君子类的,应该是指军队训练,或者是要将领熟读兵法,知识面广泛,可以更好的管理军队,孟浚只得把这两个想法都注释在下方,期望以后能遇上个人可以好好请教一番。 第六点第七点,其富在于亟归;其强在于休民,这应该就是国家层面的描述,这意思很好理解,就是军事储备在于速战速决,国家强大在于民众可以休养生息,这些暂时和孟浚关系不大,要不是条件不允许,他扩军的步伐迈的更大了。 而第八点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了,伤在于数战,频繁的征战会让军队的实力削弱,战争损耗的物资,打的多了,士卒的伤亡,这些都是现实的问题,孟军成军以来,也确实是连连征战,不过这些都是无法逃避的,孟浚可以感觉到,韩雄的克武镇虽然士气还算不错,但是士兵的精神状态却有一些疲惫的感觉,这不是身体上的累,而是精神上的。 孟浚虽然知道,大战刚刚结束,就要长途跋涉进攻李成栋,克武镇的士卒是有些过于劳累,但是这个时候正是清军无暇顾及之时,拿下松江,自己就相当于有了一个小后方,而这一切都是战略上的考量。 孙子兵法其实大体上是站在国家大略上来阐述的,但是孟浚觉得对自己还是很有帮助,具体带兵更详细的书籍那就是戚继光的纪效新书,这书在江南地区流传甚广,很多人都有收藏,不过南明的将领没人真按上面练,如果有就不会出现清军入江南,如入无人之境,各地望风而降,不降的也挡不住。 就在孟浚行军途中钻研兵法时,松江府内已经是风声鹤唳,阳澄湖一战的后果慢慢的显露出来,特别是李成栋的部下,各个都有些惊慌失措,众士卒都在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如“这李大帅在苏州城下被那个孟浚败了一回,这回人家打上门了,这看着悬啊” “阳澄湖那一战,十几万人呢,听着都唬人,这孟浚都能打赢,现在来我们松江了,依我看啊这大明气数未尽,又要出个岳爷爷的人物啦” 这些人在松江城内广为流传,阎可义连斩数人,都未能止住流言,这和清军在江南不得人心有密切的关系。 此时松江城内,李宅内,李成栋此刻正在长吁短叹,连日来和身边的亲信商讨了许久,还是一筹莫展,部将什么建议都有,有人说死守城池,以待援军,也有人建议弃守城池,撤往杭州,也有人偷偷的来找李成栋,说有门路可以再次投明,就是没人有信心可以正面击溃孟浚。 李成栋派出了一波又一波的信使,一南一北南京和杭州,李成栋那是既不想退,又不想打,数日时光,原本乌黑的头发,都开始变的有些发白。 第57章 军法 夏季的风拂过大地,地上青草如茵,此时地面开始小幅的震动着,那是数万双鞋子踩踏着草地,发出的震动声,骑兵铁蹄践踏之处,草皮上下翻飞。 大军逐渐逼近松江城,军中的气氛却还是和平日行军一般,临战的气息,孟浚此刻却还未感受到。 孟军如今的骑兵规模对李成栋而言是无法匹敌的对象,前锋斥候已经把松江城的哨探压的死死的,这让李成栋得到的信息越来越少,这也证实了孟浚已经离松江城很近的距离了。 正午,天色阴沉沉,天公不作美,要下雨了,看这样子雨水不会太小,孟浚皱着眉头看着天气,有些无奈道“把蓑衣分发下去,就地准备扎营吧” 行军途中遇上雷雨天气,除非必要,正常情况下会立刻停止行军,士兵,牲畜要是淋雨就有可能会受寒,损失战斗力,徒增伤员,这又得分出人手照顾,而且雨水还会损坏弓箭等军事装备,以及粮草物资。 就在辅兵开始安营扎寨时,从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呼救声,孟浚与众人转头望去,只见五百米处的一片小树林中,窜出了一个女子,那名女子有些衣衫不整,脚下的布鞋都掉了一只,一边奔跑一边呼救。 其身后跟着两个身着短衣的汉子,紧随其后,眼瞅着就要抓住这名女子时,眼前出现了乌泱泱的军士,两人一个愣神,脚上迟疑了一下,让这个女子一下子脱离了被抓住的命运。 三人出现的那刻起,数名骑兵便朝着树林方向而去,这时那女子也听见马蹄声,一眼望去,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军士,旌旗如云,还有数名骑着高头大马的士兵冲着自己而来,这一切都超出了女子的想象,不止这个女子,身后的两个男子也都被吓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直到为首的那个骑兵开口呵问道,那两个男子期期艾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骑士摇摇头道“都带回去吧” 其中一个男子惊吓的大喊大叫道“我不去,别抓我,我是李侍郎家的人,我家老爷是李侍郎啊” 为首那名骑兵不耐烦的拿起刀把砸了那名男子的肩膀,其吃痛之下,手捂着肩膀,嘴上不敢再说些什么,唯有一脸惊恐的任由其驱赶。 孟浚的脸上有些阴晴不定,大军正在扎营,士兵未成阵列,此时若是出来的不是这几个人,而是敌人突袭的话,那自己损失惨重这句形容词都是轻的。 “黄成”孟浚面沉似水,声音有些严厉的喊道。 黄成急忙回道“属下在” “此处林子,斥候有无进林搜查” 黄成有些迟疑道“回都督,需叫今日大军探查斥候过来汇报” “今日大军警戒斥候是何人负责” “把总辛康” “传”孟浚冷冷的说道 战争中,军队一出动,两眼一抹黑。前面是什么山,山里有什么洞,洞里住着什么人,这都需要斥候去探明。两军对垒之时,斥候需要不断的被派出,一部分前出侦察,一部分围绕在外围阻截对方侦察,还有一部分则负责部队的预警,避免遭遇敌人的突然袭击,而这时大军正在扎营时,居然从林子中窜出人来,而斥候没有汇报一丝情况,如果三人是探查后才来到林子里的,那还情有可原,可若是斥候压根就没进林侦查,那就是严重的失误。 “都督,人来了”黄成向着孟浚拱手道,说完侧身,让辛康上前而来。 “参见都督”辛康躬身道。 孟浚看着他,浓眉大眼,相貌堂堂,此刻脸上有些许不安,孟浚缓缓开口道“辛把总,此处林子可曾探查过” 辛康有些发愣,没想到大都督叫自己来就为了问这么个事,那处林子并不算太大,按理来说是藏不了兵的,江南之地,一些小林子数不胜数,若是每一处都探查的话,那可就太麻烦了,所以此处林子辛康自然也是没有进去过,不过听到孟浚的语气并不是太好,辛康内心也有些不安,难道这处林子真有什么不妥。 有心想要扯谎糊弄过去,但是话到嘴边,辛康便想起,队中斥候那么多人,随便查一下那都瞒不过去。 半晌,辛康有些迟疑道“回都督,此处林子较小,藏不住军队的,所以属下此处林子未曾探查” “来人拿下”孟浚厉声呵道。 听到此话,数名亲卫不假思索便立刻上前按住了辛康。 此刻辛康吓的面色惨白,急忙开口求饶道“大都督饶命啊,属下一时不察,求都督宽恕”见孟浚依旧一脸怒容,辛康急忙又开口道“属下在阳澄湖一战,奋勇拼杀,阵斩两名清军哨骑,都督,饶命啊”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这句话如同魔咒一般环绕在孟浚的脑海中,看着辛康面无人色的样子,孟浚心中杀意俞浓。 “逢林必搜,此乃斥候严法,军令如山,今日不杀你不足以正军法,来人,就地斩首,首级传示三军 ” 听到这话,辛康一下子瘫倒在地,两名亲卫用力拉起辛康的肩膀,扶正之后,俞安抽出腰刀对着其脖子,用力的靠了下去,可能是正好砍在后脖子骨隙处,一刀下去,脑袋就滚了出去,鲜血喷洒了三丈之远。 辛康有罪吗,有,是死罪吗,其实可杀可不杀,只是军中肃穆之气不足,士卒们都有些懈怠了,不止是士卒,就连军官也是一样,这种懈怠这不是三令五申便可以消除的,唯有鲜血,人头才可让军中轻慢气息消除。 “黄成,你身为斥候统兵官,部下如此懈怠,你疏忽职守,来人,将黄成拖下去,重则二十杖”孟浚怒气冲冲的喊道。 这时身旁的韩雄劝道“大都督,大战在即,此刻杖责军将,是否有些不妥,不如暂且记下,待战后再行军法可否啊” 半晌,孟浚有些气消,点了点头道“那就暂且记下,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多谢都督”说完黄成长躬一拜道。 “传令三军,大战在即,任何人不可懈怠,违令者斩” 处理完这一切后孟浚才望向那三人,只见那名女子手如柔荑,肤如凝脂,螓首娥眉,虽然一身粗布,却难掩其美丽。 第58章 豪绅 看着眼前靓丽的身影,孟浚禁有些失神,盈盈一握的腰肢,健美的身姿,脑中有些浮想联翩。 自从来到这个世上,自己每天睁开眼就是军务,身旁全是一群糙汉子,每时每刻孟浚的心中都有强烈的危机感,处于四战之地,一心专注于打开局面,自然没有心思想些风花雪月之事,却是已经忘记自己是一个成年的男子,自己应该要有一个媳妇了。 母亲周氏原来还有些怪自己,不过时日一久,关系也缓和了一些,主要还是孟浚自己太忙了,周氏倒是有心想要为儿子找一门亲事,奈何一些大户人家担忧孟浚朝不保夕,小门小户周氏自己又有些看不上,一来二去,这就耽误了终身大事。 孟浚定了一下心神道“你是何人,这两人为何追着你” 女子有些愣神的看着不远处那无头的尸体,只见辛康的尸体时不时的颤动一下,血液渗透进沙石中,不一会儿便显得有些发黑。 对女子特别是美丽的女人,男人会不自觉的有些优待,见女子还在发愣中,并未回答自己的话,孟浚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自己现在每时每刻想的都是天下大事,哪有空陪着你这女子发呆。 这时那女子才像是回过神一般,只见那女子有些颤抖的说道“回...回将军,小女子姓赵,小名芸儿,家中老父已经被李管家逼死了,他们...他们是想把我抓回去,李老爷已经是七十几岁的人了,还要强纳于我,求将军救命,救救我” 说完赵芸儿不顾地上的沙石,径直的跪了下去,粗粝的沙石磨破了她的膝盖皮,让人不竟生出怜爱之心。 周边的亲卫听到赵芸儿的哭诉后,一个个双眼怒瞪着那两名男子,其中一人受不住压力,还未等孟浚开口,便双膝一软,跪了下去,旁边另一人见此也急忙跪了下去。 “这女子所言是否属实”孟浚扫视着二人问道。 其中一人吓的瘫软在地,另外一人还稍显的胆大一些“回这位将军的话,我家老爷叫李达渊,是万历年中的进士,官居礼部尚书,崇祯年间致仕,这赵家租庸我家老爷十亩地,三年来共计所借银二十八两七钱,我家老爷宅心仁厚,就纳此女一人,便可免清所有欠款,哪知赵老头不识好人心,竟想不开上吊了,这人虽然死了,可这债还没消呢,父债子还,将军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那名男子噼里啪啦说了一大串,孟浚听的有些烦,责问道“自古都是人死债消,更何况这李尚书都七十岁了,黄土都埋到脑袋了,还纳这么妙龄少女,不怕死的更快吗” 那男子一窒,半晌说不出话,孟浚见状也不打算再搭理这些破事,准备把这两人赶走算了,到时候给这赵芸儿一点银子让她投奔亲戚,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拿下松江府,孟浚才没心思管这点破事,在这个时代这种事情如沙砾一般多,没有合格的官吏,自己就是分一百个身,都管不过来。 那名男子见孟浚挥挥手准备让自己离开,壮着胆子道“将军,这女子我们可以带走吧” 孟浚听到这话,双眼一瞪,居然还敢提要求,刚要说话,只听那男子又开口道“我家老爷人脉广阔,不管在大清朝还是大明朝,一本奏疏上去,那可是上达天听的,将军给个方便,我家老爷一定会记得,若是不允,怕是会闹僵的难看了” 孟浚一愣,气的都笑出来了,这年头居然还敢威胁武人,是谁给他的勇气。 “哦,本督若是不把人给你们,你家老爷就要参本督,我倒想问一下,你家老爷准备向哪个朝廷参我,是大明朝还是满洲人” 那男子似乎是没听出孟浚语气不太好,接着道“小人不是威胁将军,只是劝将军想清楚,不是小人胡说,我家老爷人脉之广,如东林魁首钱尚书,坐镇南京的洪总督,我家老爷可都说的上话” 男子越说越起劲,索性站了起来,对着孟浚得意的笑道,江南文风鼎盛,武人地位百年来都要仰文官的鼻息,往前十几年,士绅文官一纸弹劾,就够武将喝一壶了,这奴仆似乎还未曾理解这世道早已经变了。 赵芸儿听到这些话,这都是超乎自己想象的大人物,心里担忧这位年轻的将军会不会把自己交出去,那自己真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呵呵,俞安,斩了”孟浚轻笑的对俞安说了一声,这些时日孟浚的戾气愈发的大,也许是久在军中,又或许是精神压力太大,孟浚一直克制着自己。 但是他自己或许都没想到,自己的杀心越来越大,正所谓身怀利器,杀心自起,更何况孟浚手中掌握数万大军,江南数城之地,若是杀意蔓延,杀人盈野,尸横遍野,那也是可以轻而易举就能办到的事。 一句话,此人的人头落地,孟浚毫不在意他是谁叫什么名字,只知道杀了此人后,自己有那么一丝快感,生杀予夺,操之我手。 男子到死都是满脸惊愕之色,没想到就几句话自己就死了,连自己眼中高高在上的李老爷,这人都不放在眼里。 孟浚转眼看向另外一人,道“叫什么” “我叫李全,是李老爷家的帮佣,我才刚到李老爷家没几天,将军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李全满身都被血液喷洒,生死关头,吓的说话都利索了起来。 “什么都不知道,要你何用”孟浚举起手,正准备说什么,只听李全迅速的接过话茬道“将军,我知道,我偷听过李管家的话,李府有粮两万担,银子最少有五十万两,家里还有李老爷还经营着海商,手里有二十几条船” 听到这话孟浚举起的手都放下来了,这么富!!不过孟浚忽然又有些怪异,这人怎么一开口就是李老爷家有多有钱,这弄的好像自己是土匪一般。 “李全,你家老爷是不是降鞑了”孟浚语气悠悠的说道。 李全愣了一下,急忙如小鸡般点头道“对,李老爷降鞑了,全家都剃发了,你看,我们的头都被李老爷给剃了,谁敢反对就打死谁,对了他还给洪总督献了一万两的银票,给杭州鞑子军送过粮草”给洪承畴送钱这事,其实是李全现场自编的,不过李达渊确实降清了,阖府上下也都剃了发,留起了金钱鼠尾。 第59章 李达渊的选择 如江南百姓为了衣冠荣辱,前赴后继,赴汤蹈火,死难无数,这李达渊身为大明进士,享受了国家优厚的待遇,不说为国尽忠,竟然带头剃发降清,更不用说那么多财富肯定都是贪污腐败得来的,正好撞在自己手上了,那找李老爷的麻烦,那自然也是于情于理。 孟浚心中这么一想,还别说,这心情一下子就美好了起来,搞掉这李达渊,震慑一下降清的士绅,得让他们知道降鞑子可是有风险的。 午后,雨渐渐的停下来,孟浚见这天色渐好,随即带着骑兵五百多人,朝着李家庄便赶了过去。 李家庄外,孟浚领着五百骑卒,浩浩荡荡出现在村口,李家庄的围墙并不高,孟浚拿出腰间的千里镜,目视过去约有两米的高度,这种矮墙根本阻挡不了孟浚。 大股骑兵一出现,庄墙上一片骚动,敲锣声一刻不停的响着,不一会儿,有一人举着白旗,战战兢兢的走了出来,人一出来,后面的大门啪的一下就关了,关门的声音,让那人不禁的颤抖起来,不过刚刚走了几步,眼前那凶神恶煞的战马,还有顶盔持枪的骑兵,直吓的那人怪叫一声,扔下白旗转身就往庄内跑,可惜门已经关紧了,他不住的拍门哭喊着,却没有人搭理他,门更是半点动静都没。 “额…………”也许是惊吓过度,那人哭喊了几句,忽然间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孟浚看着眼前的闹剧,有些哭笑不得,自己还一句话没说,就先吓晕了一个人,孟浚拨马上前。 只见庄墙上露出一个壮年人的脑袋,他朝着孟浚大声喊道“各位好汉,庄里地方太小了,招待不了诸位好汉,请好汉退后一些,我给各位准备了五百担粮,一千两纹银,各位拿了粮食银子就请速速离去,就不留各位好汉吃酒了” 孟浚看着庄墙,墙上人影绰绰,守墙的人看来不在少数,这下有些挠头了,来的匆忙,都是骑卒,虽然墙不高,也不厚,但也不是手上这骑兵可以轻易攻破的。 当然要是铁了心要拿下庄子也是轻而易举可以办到的事,回头调集步兵,火炮拉过来,一轮炮击,这墙就得塌了,不过这一来一回,最少要耽搁两三天时间,两三天时间自己都能抵达松江城下了,这着实让孟浚有些举棋不定。 “李全,这李老爷家的钱粮物资都在这庄子里吗”孟浚转头询问道。 李全摇摇头道“那倒不是,银子具体藏在哪我也不知道,只有李家人知道,不过粮食我知道的就有两处,一处就在庄内的粮库里,一处在松江城西北方向的陈村里,那是李老爷二儿子李烁妻家所在地” 最重要的银子没找到,这李家粮食也不算多,还分了好几处藏,孟浚觉得鸡肋这个词,很适合现在的自己,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孟浚想了想,还是给这李达渊一个机会,若是剪辫反正,那自己要点粮食补充一下军需就算了。 “俞安,上前喊话,让庄里派个说的上话的人” “是都督”俞安快速拍马上前,距离庄前一箭之地,拉紧马缰,停下马蹄,朝着墙上喊道“上面的人听着,我们乃是大明义军,不是匪寇,找个说的上话的出来” 庄上一阵骚动,片刻后,有一人坐着吊篮慢慢的垂下来,俞安带着那人来到了孟浚的跟前。 “参见大都督,小人是李家庄的管家李德,请大都督有话示下,小人一定把话带回老爷的”李德一见到孟浚,立刻便跪了下去,脑袋垂在地上,恭恭敬敬的说道。 “让李达渊剪掉辫子,举庄归附,否则的话,李家老小,鸡犬不留,记住本督的话一句不落的说给李达渊听,就给你们半个时辰时间”孟浚说完后一挥手,让俞安把李德带走。 一刻钟后,李家宅院内,李家父子三人齐聚一堂,李达渊满脸铁青的听着李德的话,多少年了,还没有人敢这么跋扈,居然说要杀自己全家,自己好歹也是大明致仕的老臣。 改朝换代了,那么多人都降了,你这劳什子都督偏偏拿自己开刀,李达渊人老,心却是如明镜一般,在大明朝廷内混了这么多年,朝廷是什么情况,他一清二楚,他知道以南明那些同僚,那是绝对打不赢八旗铁的,自己这时候剪辫归明绝不是明智之举,可若是不剪,眼前这关都有些难过。 “李德,那些人都是骑兵是不是,你有没有见到步军”李达渊眼神有些游移不定的问道。 “回老爷,我看了,都是骑兵,没有步兵”李德信誓旦旦的说道。 “李德你先下去” “是老爷”李德听到李达渊的话后,连忙应声而退出房内。 李达渊不停的来回踱步,不一会儿,转身问向自己的两个儿子“你们两个什么想法快说吧,家族的身家性命都在今日了” 老大率先开口道“父亲,依我看,这群人都不一定是明军,也有可能就是一群土匪,故意骗我们开庄门的” 老二摇摇头提出反对意见“土匪可没这么多马,那群人说是明军,估计不是骗我们的” “那怎么办,剪辫?”老大惊疑的问道 老二李烁确是坚定的说道“不,不能剪辫,这大清朝将来必得天下,这时候若是不坚定立场,将来如何在新朝立足,这些都是骑兵,绝对不可能打上庄子,庄子里壮丁两千多人,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刚刚那个骑兵喊的话大家也听到了,义军,这说明这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庄外的两三百人估计就是全部的精锐了,父亲,关键时刻,我们千万不能站错队” 李达渊背着手,两只手交叉,不时的握紧拳头又松开,是啊,关键时刻,自己不能站错队,不过万事不是一万,就怕万一,所以自己得做两手准备,绝对不能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想到此李达渊沉吸一口气,沉声道“李华,李烁,你二人把家中三个孙儿藏在密道中,一但庄子守不住,你们就带着孙子逃出庄子,别往松江去,直接去江宁,万事要做最坏的打算,只要人活着回到南京,我李家照样在新朝富贵延绵” 第60章 破庄 半个时辰后,庄门毫无动静,墙上甚至人数更多了,石块,木料不停的往上搬,孟浚见此,有些郁闷,看来不打一下还真觉得自己的话是放屁。还是来的急了些,手上都是骑兵,不调集步军还真没办法,看这天色,等步军到时,那天都快黑了。 孟浚心一横,对着身后众人道“走回营,留下些人监视庄子,明天老子就把这破庄子砸了” 孟浚仔细的询问李全,庄内大概有八百壮丁,这要是一般士绅,怎么可能有这么多人手,按李全的说法,有一部分人是李达渊从事海商的人手,这些人可都是强人,人数约有三四百人。 次日,孟浚调集步军三千,辅兵一千人,骑兵三百,火炮五门,火铳队两百人,浩浩荡荡的赶往李家庄,争取一日荡平庄子。 李家庄内,李家老大精神抖擞的向着李达渊汇报,城外的那些监视的明军骑兵,现在已经不见踪影了,这说明那些人见没吓住李家庄,已经撤了。 李达渊摸了摸发白的胡须,轻笑着说道“老夫这么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差点就被一些毛贼吓唬住了,不过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多派些人手出去探查一番,看看这些人去哪了” 就在两人松了一口气之时,一个李家护院,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气喘吁吁道“老爷,外面,外面来了好多贼军” 孟浚真的来了,当李家父子三人,赶到庄墙之上时,只见庄外,漫山遍野都是身着黑衣的军士。 “这得有多少人啊”李家老二李烁惊呼道。 庄墙不高,只有两米多一点,不过天气很好,站在上面视野很不错,一些丁壮吓的腿肚子都打转了。 李达渊阴沉着脸,手撑着墙上,看向庄外,李老爷活了七十来年,这么大的阵仗还是第一次见,每次在塘报上或是听闻的消息,都没有眼前来的震撼。 看来这天下还真没安定下来,乱了这么久,还没有天下太平的迹象,要是能撑过这一灾,李达渊说什么也要把全家都迁入江宁。 待大军抵达时,已经是上午巳时,天色正晴,孟浚率领人马,来到庄外五百步内,手一挥,大旗高举,随即降下来,漫野而来的步军,便停下了脚步,目光冷峻的看向庄墙的敌军。 庄上的守兵,看着黑压压的一片,也都战战兢兢的蜷缩在垛口处,李达渊大怒道“怕什么,贼军还没上来呢,老大,去把银子都抬上来,砍一个贼军赏二两纹银,只要守住庄子,多少钱我都给,一辈子的富贵,你们就靠今天了” 不一会儿,李家老大便抬着数十个箱子,来到了墙上,白花花的银子,晃的个个人心荡漾,一时间有些垂堕的士气,又有些上昂了起来。 来到庄外,大军立下简易的大营,营内人声鼎沸,大批辅兵立刻开始打造攻城器械,现在孟浚没有专门的随军木匠,器械只能靠辅兵打造。 反正这时代的劳苦大众动手能力都挺强的,梯子造起来也不算难事,几排梯子并在一起,就成了简易的云梯,孟浚巡视着辅兵打造的器械,庄墙就两米多高,梯子造了三米半长,斜挎在墙上倒也能搭上去。 辅兵营的营官就是当初开启苏州城的杨犒,当初孟浚组建新镇时,私下询问过杨犒是否愿意进入新镇当一个副统制,不过杨犒当时觉得,自己在辅兵营更好,不用上阵更加安全,所以婉拒了孟浚,杨犒一直安安稳稳的守在苏州城,哪知后面阳澄湖一战,大军折损严重,大批的辅兵抽调补充进各镇,杨犒这一营虽然没有补充进去,不过此次进军松江,也被抽调进来。 这时杨犒跟着孟浚身边解释道“大都督,这梯子这么长,到时候几排并合在一起,很牢固,几十人同时踩上去都不会塌的” “嗯,嗯,嗯”孟浚一边看,一边点头,虽然是一个小庄子,但却是孟浚第一次做为攻城方,这一次也可当成是进攻松江前的演练。 火炮是拉过来了,不过孟浚也不确定两三轮能不能轰塌庄墙,火炮是有了,可惜火药没那么充足,这着实让孟浚有些无奈。 午后,吃了一顿饱饭的孟军士卒,在大营的鼓声中,走出营地,在李家庄外完成了集结。 很快,三千步卒,如蚁聚集,迅速列阵,炮位也已挖好,一切准备就绪。 总体来看,李家庄防御堪称简陋,墙不高也不厚,守军也不多,竟然铁了心要和自己作对。 墙上的李达渊脸色逐渐难看了起来,自己也不是瞎子,看的出敌我实力悬殊。 这时俞安从前阵走来,对着孟浚道“都督,各部已经准备就绪了” 孟浚抬头望着天色,今日的天气不太炎热,但也算不上舒服,再等下去,士卒攻城就难受了。 “传令,让各部开始吧” 俞安得令,转身对着大旗下的鼓手示意,“咚咚咚”的战鼓声开始缓缓的敲响。 庄外列阵的孟军士卒,军官立时拔出刀来,向前一挥,大吼道“杀啊” 身着黑衣的孟军,顶着盾牌,扛着攻城梯,跟着鼓声向着庄墙上压了过去,守庄的壮丁看到这声势骇人的一幕,不由的胆战心惊。 李烁见状急忙对李达渊道“父亲,箭矢无眼,您还是赶紧下墙去吧” 说完李烁对着守军大声吼道“贼军要上墙了,弓手准备放箭,火铳手准备好,只有贼军一上墙,雷石滚木全都给我招呼,不要让贼军上来” 三千孟军士卒,向着庄墙发起了冲锋,这时墙上的箭矢嗖嗖的射了下来,守军太少,箭矢稀稀落落对孟军造成不了太多的伤害,只有抵进之时,火铳射击的弹丸更具威胁。 “弓手射箭”孟军很快就冲到了墙下,云梯也搭了上去,弓箭手开始向墙头射箭,掩护其余步军冲锋。 一时间箭如雨下,墙上的壮丁也没有甲胄,一轮箭雨下去,不时有守军中箭,有的向后跌去,有的惨叫着坠下墙去。 “杀啊,冲上墙去”先锋部队顶着箭雨,石块,滚木,艰难的往上爬去,不时有士兵被石块砸的头破血流,滚下云梯。 这时边上有一勇士,一手拿着盾牌,嘴里摇着一把刀,一只手如同猴子般敏捷,迅猛的窜上墙头。 墙上的几名壮丁大惊,手持长枪朝着此人涌了过来,此人用盾牌砸倒一人,随后一刀把一人砍翻在地,就这一会的功夫,云梯下又迅速的攀爬上来三人,组成了一个小型圆阵,时间越拖越久,上来的孟军越多,攻破李家庄就在眼前了。 第61章 李家父子授首 火铳队此刻也已经抵达墙下,对着墙上支援的守军,射出了弹丸,噼里啪啦声,威势惊人,虽然命中率不高,但是从下往上射击,一旦击中,那就是命中头颅,一击毙命,死状极为凄惨。 孟浚站在大旗下,十分高兴的询问身边人“此人真勇士,是何许人也” 俞安一阵询问过后,方才回报“都督,此人乃是二队梁三虎” 孟浚点点头道“好好好,一轮冲锋就冲上了墙去,这次梁三虎率先登上墙头,赐银百两” 说完后孟浚接着看向前方,墙头上正在激烈的搏杀,刀枪横错间,只见梁三虎勇猛无畏,对面一些未经阵仗的壮丁死伤惨重。 “二爷,快撤吧,撑不住了”李家一个家丁紧紧拉着李烁的衣袖苦劝道。 李烁脸色苍白,这种场面他也未曾经历过,紧张之下,下意识的点点头,那名家丁见李烁点头,急忙拉着往楼梯处赶,墙上还在坚守的壮丁见到李家二爷都跑了,个个都是机灵鬼,连忙扔下刀枪,拥挤的往家中跑去。 “破了,破了,杀进去啊”登上墙头的将士高声呼喊着,一时间喊杀声不断。 这打李家庄,火炮拉过来了,还没用上就完了,孟浚还没使劲,他就倒下了。 这时庄门已经大开,是杀进堡内的孟军士卒打开的,孟军开始源源不断的进入庄内,但凡手持武器,又不是身着黑色军服的,一律当场斩杀。 庄内杀声震天,庄内的佃户们,纷纷紧闭家门,惶惶不安的躲在屋里瑟瑟发抖。 这庄内虽然大部都是佃户,对李家还真没太多的好感,虽然穷困潦倒,但生活还算勉强能过的下去,人都是向往秩序的,渴望安宁,恐惧未知的危险,谁也不知道杀入庄内的这支军队会不会大开杀戒。 就在庄内人心惶惶之时,传来了一阵锣鼓声,随之而来的还有孟军士卒的吼声“百姓紧闭门户,不得外出,任何人不得收留李家父子” 这时候的李达渊也听到了庄内的呼喊声,李达渊松开了紧抱着孙子的手,面如死灰般对着身旁家眷道“你们赶紧从密道中逃吧,一出去散开跑,能跑几个是几个,记住了,这个仇……算了,你们赶紧走吧” “缴械不杀,投降免死”孟军士卒的吼声传遍了全庄。 不到半个时辰,喊杀声渐息,李家庄已经被孟军彻底的控制。 俞安领着士卒,杀奔李家老宅,大队士卒破开大门,惊的李家的奴仆纷纷避让,俞安随手抓住一人问道“李达渊那老东西呢” “老爷...老爷在书房内”下人一脸惊慌的说道。 李家宅子面积不小,俞安不熟悉地形,还好投靠孟浚的李全,对李家宅子了如指掌,书房的位置,李全自然是知晓的,急忙上前带路,俞安见其知道位置,一把推开下人,大步跟在身后。 众人穿过一段弯曲的走廊,又走过一片圆林,这才来到李家书房外。 “将军,这里就是李达渊的书房”李全指着前面的屋子,对着俞安道。 “李达渊,滚出来”俞安一脚踹开屋门,大声的吼道。 书房内,没有一丝声响传出,俞安和几名亲卫进去一看,一个满头银发的老者,嘴角流着血,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李全走上前辨认,这人就是李达渊,看来是知道李家覆灭在所难免,自己难逃一死,索性在孟军到来之前,服毒自尽了。 “便宜这汉奸了”俞安有些恨恨的说道,环视一圈后,俞安接着道“都给我找,掘地三尺也得给我找到李家的银库” …… 李家庄外,李家老大在两个家仆的搀扶下,才跑了三里地,就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两个小孩子在家仆的怀抱中停的哭喊着,哭闹声把李德吵的很是烦躁,孩子的母亲急忙接过孩子,小心的安抚着。 这时候李家老大又开口道“不行了,你们快去给少爷我找顶轿子” 两个搀扶的属下面面相觑,其中一人道“少爷,现在逃命要紧,哪还有时间找轿子啊” 李家老大皱着眉头道“没轿子也行,你们几个轮流背着少爷我走” 李德此时却是生出了别的心思,对着其中一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伸手把李家妇孺的包袱一下子抢过来。 李老大一惊,大声呵斥道“你要干啥” 这时李德快步走上前,手中藏着一把匕首,一刀捅进李家老大的腰间,发出一声狞笑道“对不住了少爷,老奴就不跟着你混了” 说完手中的匕首用力的拧动着,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既有报复的快意,又有弑主的紧张感,很快李家老大便不行了,口吐血沫,趴在地上,一抽一抽的。 突发惊变,几名妇孺一时间竟然愣在原地,李德看了一眼几人,低声吼道“这些钱够我们下辈子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你们难道还想一直当着奴仆吗,任人摆布吗,杀了她们!这些钱都是咱们的,十辈子都挣不到的钱啊” 五个家仆面面相觑,都有些意动,但却不敢率先动手,这时那两个女眷似是回过神一般,对视一眼,抱着孩子,各朝一边拔腿就跑。 李德见状急忙喊道“快抓住她们,钱都在她们身上” 几个家仆刚开始还有些犹豫,追了几步,似是狠下心一般,大步的朝着李家女眷追了过去。 片刻后,五人满头是汗,翻开几个包袱一看,里面都是沉甸甸的金银,还有当铺的银票,几人的脸上都露出贪婪的神色,几人迅速的把金银简单的分了一下,随后几人朝着不同的方向,四散而逃。 先入庄的孟军士卒已经控制了局面,庄内再没有传来兵戈之声,稍微清扫一下,孟浚带着骑兵,踏入李家庄。 “都督,李家银库找到了,还真藏在地库里”俞安满脸是汗,全身都是泥土,但是却一脸兴奋的对着孟浚说道。 “多少银子,赶紧都给我起出来”孟浚也是一脸振奋道。 第62章 惨状 俗话说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这抄了李家庄,起出地库白银二十万两,金三万两,这离李全说的五十万两,差距太大,俞安把李宅上下人等一个个都问了个遍,到处都找了,无奈只能回报孟浚。 而孟浚则有些不以为意,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抄了二十万两,这已经超出了自己的预计,这些钱,又可以维持三四个月了,而自己在李家庄耽误了两天时间,拿下松江府才是头等大事。 孟军士卒搜遍了整个李家庄,李达渊二子李烁死于乱军之中,李达渊服毒自尽,而斥候探查周边时,一队妇孺尸体被发现,经过辨认,这几人都是李达渊的长子儿媳和两个孙子,也就是说李达渊身死族灭了。 孟浚留下俞安,率一队亲卫,五百兵丁,看守这些金银,而自己则带着大军继续向着松江进发,不出意外的话,两天后就可抵达松江城。 而就在孟浚围攻李家庄时,松江的李成栋也陷入了危机之中。 “混蛋,大帅待你不薄,你居然还敢背叛大帅”阎可义对黄应杰愤怒的指责道。 “老阎,不是我要反大帅,如今那苏州孟浚数万大军都快打过来了,大帅是战是走,举棋不定,弟兄们的脑袋可就一颗,这么拖下去,谁受得了,再说了,咱们好好的吃大明的饷,降鞑好说不好听嘛,老阎,你听我的,带着弟兄们跟我走,我搭上张国维,张阁老的路子,去浙江吃香喝辣去,这难道不比待在这松江孤城好吗”黄应杰苦口婆心的劝着阎可义。 黄应杰自从上次劝说李成栋重新归明被拒后,自己一个人那是越想越觉得待在松江城是绝地,索性带着亲信串连了一营两千多人,准备带着人逃离松江,前往绍兴,可惜才刚刚出城半个时辰,李成栋便收到消息,李成栋大怒,命令阎可义带人去追。 “去个屁,大清如日中天,你怎么想的这时候归明”阎可义不屑一顾的反驳道。 “胡无百年国运,鞑子不可能坐稳江山的,再说了死守松江这才是死路一条,不是我老黄要叛大帅,实在是不舍得这么多弟兄无谓的死在这鬼地方,这样吧,阎兄弟,既然人各有志,何不如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咱们一口锅里吃了这么久的饭了,实在是没必要在这战一场吧”黄应杰实在是不想和阎可义在这拖下去,一旦开打,自己毫无胜算。 阎可义见黄应杰冥顽不灵,丝毫没有愧疚之意,一声令下,阎可义部率先冲向黄部。 黄应杰脸色铁青,随即大声吼道“不胜既死,给我杀” 随后两支军队便混战在一起,刀枪相向,生命在这里毫无意义的消散,两部大都是新兵居多,一时间竟旗鼓相当,不分上下。 旷野之上,喊杀声四起,不过黄应杰所部人数更少,一个时辰的激战后,黄应杰部已经有溃散的迹象,黄应杰见机的快,眼看无法击退阎可义,拖的越久,李成栋援军也将抵达,黄应杰便带着数十名亲信,脱离战场,扬鞭而逃。 而黄应杰一逃,其部下很快便溃散而逃,两千人除战死受伤的七八百人,被俘近千人,余者溃散一空。 这千人俘虏则被李成栋一声令下,全部斩首以震慑大军,不过这样一来,军中几乎毫无士气,被杀的很多人都在军中有相熟之人,李成栋军中暗流涌动,军士不稳之气,溢于言表。 这一场内讧,死伤人数上千人,而更重要的是,因此战松江城的士气跌入谷底,原本李成栋便对守住松江城信心不足,这下子,更加毫无战意了,看着夜幕下的松江城,李成栋暗下决心。 两日之后,孟浚的前锋斥候抵达松江城,令张成盛有些意外的是,竟然没有清军的哨骑过来阻拦,怀着有些不安的心,张成盛抵进了松江城外,只见松江城门洞开,张成盛抬眼望向门洞内,横七竖八的躺着一些人,不知是死是活。 两名斥候壮着胆子下马,慢慢的摸进城门,一进城内,瞬间便被惊呆住了。 只见城内尸横遍野,满目疮痍,一眼望去,视目可及之处,大量的房屋都已烧塌,一片狼藉之象。 虽说松江城不是什么大城,但城内也有民众两万余人,李成栋令士卒搜刮城中民财,每家每户都被搜刮一空,当士卒尝到好处后,更加的无法收手,而李成栋也无意甚至是有些放纵兵士劫掠,不到一天的时光,松江城内明面上能翻找出来的财货,基本上已经洗劫一空,但这些绿营兵毫无罢手的迹象,开始拿起刀枪,严刑拷打平民藏起的财物。 而这时候杀戮也渐渐的多了起来,侮辱妇女这种事更是止不住了,愈演愈烈下,很快便彻底放开,最后演变成屠城,杀戮声,哭嚎声,惨叫声,响彻了松江城。 甚至到了最后也不知道是谁最先开始放火焚城,就连李成栋的住所都被波及到,李成栋有些狼狈的逃出松江城,火焰冲天,李成栋逐渐收拢士卒,屠城一日,军中的士气肉眼可见般恢复,而李成栋看也不看城内的惨状,似乎和自己没有一点关系,随即率军撤往杭州。 而屠城后的第三天,孟浚才姗姗来迟,看着几乎已成空城的松江城,惨烈的景象,令孟浚痛心疾首,孟军抵达松江城后,光是清理尸体就花了两天的时间,而就在孟浚考虑在松江上海县重建水师时,一个噩耗传了过来,看着这个消息,孟浚久久无言。 明弘光元年,隆武元年,公元1645年八月二十一日,坚守近三月之久的江阴城沦陷了,阎应元被抓后不屈被杀,家中老小皆不愿投降清军,一同被杀。整个江阴县衙43人举火自焚。而阎应元坐在东城敌楼,留下了一首流传千古的绝命诗: 八十日带发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 十万人同心死义,留大明三百里江山 第63章 回苏州 大半个月以来,所有的时间都花在行军路上,只有在李家庄打了一场小仗,孟浚原以为会在松江城下展开一场惨烈的攻城战,没想到李成栋直接跑了,早知如此,孟浚想到自己还不如就待在苏州城备战呢,白白浪费了这一个月的宝贵时间。 而收到江阴沦陷的消息,孟浚内心忽然间有一阵仿徨的感觉,江阴沦陷,那么围攻江阴的博洛数万大军下一步将是哪里? 毫无疑问,苏州会是博洛的第一目标,只要江南平定,后方稳固,以江南的财赋,供养庞大的八旗绿营,无论是浙江的鲁王,福建的隆武帝,郑芝龙,四川的张献忠,还是湖广的何腾蛟,清廷都可将其一一平定。 北方残破,清廷刚刚占领北方,所夺取的钱粮物资根本无法满足如今庞大的军事支出,江南如今已经清廷的重中之重,自从剃发令下,江南抵抗的如此激烈,在清廷朝堂之上已经是争论不休,对剃发令的推行者多尔衮来说,已经是骑虎难下,自己刚下的政令,反手又收回,这将严重的打击自己的威信,要知道清廷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 肃亲王豪格虎视眈眈,皇位之争只是从明面转入暗处,特别是原来皇太极直接掌握的两黄旗的将领,大都曾主张拥立豪格继承大位。图尔格,索尼,图赖,锡翰,巩阿岱,鳌拜,谭泰,塔瞻等朝廷重臣,相继表示拥戴肃亲王为君。 就连清廷德高望重的,掌握镶蓝旗的郑亲王济尔哈朗,也倾向于拥立豪格登基。论实力,豪格有正黄、镶黄和镶蓝三旗的支持,再加上自己所领的正蓝旗将领的拥护,在军事上占有绝对优势。当时威望最高的是皇太极的二哥礼亲王代善,他认为豪格是“帝之长子,当承大统”。在皇位争夺的天平上多尔衮与豪格难分伯仲。 争夺皇位的大战从崇德八年(明崇祯十六年,1643年)九月二十一日开始,双方互不相让,清廷内火药味很浓,稍不小心,就可能爆发大战,在豪格与多尔衮僵持不下的局势中,经过多日反复磋商,两黄旗大臣佩剑上殿进言:“先帝对我们的恩情有天大。要是不立先帝的皇子,我们宁愿以死追随先帝于地下!” 两黄旗大臣都是清廷的重臣,是皇太极生前亲掌的武装力量代表,在多尔衮与豪格之间争斗得难解难分的紧要关头,他们提出了由皇子继承大统的新方案。经过十多天的较量,最高会议做出最后的决议,只有六岁的福临继帝位,郑亲王济尔哈朗和睿亲王多尔衮摄政。济尔哈朗是豪格的支持者,宫廷多数高官没有异议,就这样豪格失去了离皇位最近的一次宝贵机会,虽然豪格没有夺得皇位,但是豪格的军事实力一直让多尔衮芒刺在背,深感不安。 多尔衮力排众议入关,轻易击败李自成,拿下北京,整个中国北方望风而降,自己的亲弟弟多铎南征又轻松攻克南京,覆灭弘光政权,如今的多尔衮声望如日中天,若是在这剃发令这一问题上有所反复,这必然会打击自己的声望,所以多尔衮数次督促博洛尽快攻克江阴,扫平江南反清势力,特别是苏州,这是多尔衮的肉中刺,眼中钉。 而孟浚在收到消息后,深感局势危急,吩咐韩雄安排好松江城诸事,尽快率军返回苏州,而自己身边只带着百余名骑士,快马加鞭赶回苏州。 “什么!大都督回苏州了”俞安有些震惊的再次询问道。 在得到手下的确认后,俞安有些失落,自己可是大都督的亲卫队长呢,虽然是副的,可是大都督走了却没让自己跟随,这实在是让俞安这个亲卫有些郁闷。 “俞老大,这是大都督给你的信”手下在怀里摸索了一阵,随后拿出一张信封,俞安把信封拆出来,上面只有一句话“银子带回苏州” 俞安摸了摸脑袋,有些叹气道“银子带回去,肯定要和大军慢吞吞的走,这又得走半个月,唉” 手下看着俞安懒洋洋的身影,忽然又想起什么一样,急忙喊道“老大,那个女人咋办” 俞安回头有些疑惑道“女人?”随后又恍然大悟道“哦,那个女人啊,问问她有没有亲戚可以投靠的,到时候给她点钱打发走算了” 手下点点头,转身出门,俞安还在想着银子的事,刚坐下,俞安忽然想起前几日孟浚第一次见到这女子时,那惊艳的表情,自己身为都督贴心之人,都督虽然没说,自己是不是该想的多一些,若是放走了这女子,万一都督找自己要咋办,想到此俞安一下子站了起来,不行,不能把此女放走,得带回苏州,就是都督没这个心思,也可以给老太太当丫鬟嘛。 俞安急急忙忙的往外跑去,急着把手下喊回来…… 数日后,孟浚一行人风尘仆仆的赶回苏州城,杨恩大吃一惊,没想到孟浚如此之快便赶了回来,孟浚吩咐杨恩安排人安顿好跟随自己回来的部下,自己则赶往后院。 孟浚一回来,满脸疲惫之色,吩咐家仆准备饭食,自己匆匆的清洗一番,随意吃了点东西,便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连日赶路下来,餐风饮露,孟浚屁股大腿都是火辣辣的疼。 次日,书房内,杨恩正在着孟浚商议着。 “都督,您看,这是江阴守城记略”杨恩说完把手中的文书递给孟浚。 孟浚接过来翻开一看,片刻后,长叹道“可歌可泣,阎应元江阴典史,有胆有识,智勇兼备,胜过多少总兵大帅,江阴城破,他们都尽力了” 杨恩听后郎声道“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阎应元死守江阴这么久,确实值得钦佩,都督,如今举大义者不知凡几,江阴虽败,可都督在苏州做下的诸般大事,已经响彻天下,四方豪杰义士纷纷来投,人心所向,可见一般” 第64章 前奏 江阴县。 县城外,一队队的民夫把城内的尸体,扔进了刚刚挖好的大坑中,此时的江阴城内,密密麻麻的尸体数不胜数,搬运尸体的民夫神情木然,搬的仿佛不是尸体,而是木头一般,遍地惨烈的景象让这些民夫都已经有些麻木了。 杨林搬着尸体,看着这年轻的面孔,心中有些怜悯道: “都是老乡啊,太惨了,这么多户人家,全死光了,唉就为了头发值得吗” 而此时在城外的清军大帐之中,多罗贝勒博洛,镇国将军拜音图,固山额真图赖,贝子屯齐,恭顺王孔有德,广昌伯刘良佐,还有一干汉军绿营部将,众人围聚帐内。 “江阴一座弹丸之城,居然挡住我大清铁骑数月之久,刘将军,你说若不是我八旗兵至,你是不是打算十月围城,掘地而攻吗”博洛说完,三角眼阴沉的看着刘良佐。 刘良佐心头一颤,急忙出列趴伏于地,回道“回大帅,末将之兵士自然没有八旗铁军强悍,八旗兵一到,江阴城旦夕而破,末将拍马而不能及也” 清顺治二年(1645),豫亲王多铎率军下江南,刘良佐以兵十万来降,多次参与镇压江南义军,随清军进攻丹阳,金坛,江阴,十万部众折损三成,如今尚有部将六万余人。 听到刘良佐这奉承的话,博洛有些得意的笑道“我大清横扫天下,那个孟浚不知死活,如窃贼般占据苏州重镇,大军休整数日,挥师南下,一举荡平孟浚朱以海等鼠辈” 博洛说完扫了一眼刘良佐,毕竟如今还需靠这些汉军作为炮灰,刘良佐手中还有数万大军,敲打一番便可,也没必要太过折辱,挥挥手便让刘良佐站起身。 这时镇国将军拜音图对着博洛拱手道“贝勒爷,军中粮草尚可用一月,军械火药已经不够用了,是不是催促洪承畴那老匹夫赶紧拨运过来” “可以直接运到无锡去,让无锡城的县官多招些民夫,填壕沟扒城有用的很,反正这江南人多的很,娘的,怎么到处都是人”图赖闷声道。 博洛摸摸下巴,道“无锡城不是还有个柏永馥在那,那个废物手上还有三万人左右,合军一处,快十五万大军了,围攻苏州城,岂不是易如反掌,洪老头还想招抚,抚个屁” 如今的江阴城内,尸体堆积如山,城内的每一口井,里面都塞满了尸体,无数宅子里都有悬梁自尽之人,整座城如同鬼域一般,除了清理尸体的民夫外,再无一丝活人气息。 而在苏州城内,孟军高层也在开着大会。孟浚沉声道“必安,江阴城的清军有什么消息” 孟必安摇摇头道“回都督,自从江阴城破后,博洛的大军依旧驻扎在江阴城下,五天来全无动静,不过,从南京传来的探报,南京府库开始往无锡方向运送了大量的火药,军械。” “无锡的柏永馥有什么动静” “没有,很安静,就连哨骑都很少出动,但是无锡城内的动静,探听司就查不到了” 苏州地处东南,虽然拿下了松江府,勉强算是有一个后方,可两面还都是敌人,友军又实在有些不给力,孟浚看着这局面,实在有些无从下手之感。 韩雄看着孟浚皱着眉头,看着江南的地图,久久未发言,道“都督,干脆打无锡城吧” “呵呵”孟浚还未开口,林士奇嗤笑一声。 韩雄大怒“林士奇,你什么意思,你笑什么” 林士奇有些无辜道“我怎么了,我有说什么吗” “行了”孟浚这才把注意力从地图上转移出来,随口阻止了两人的争吵,也不知为何,林士奇和韩雄二人互相看不上,两人在一起经常发生不愉快之事,上行下效,宁武镇和克武镇两镇之间,也渐渐有些摩擦。 “攻打无锡,博洛必然南下,满清骑兵众多,兵多将广,此策太险”孟浚摇摇头排除了这一选择,同理打杭州一个道理,城没攻下,博洛肯定南下,主力不在苏州,那肯定是守不住城的。 “难道只有守这一条路吗?死守苏州城”杨恩有些紧张道。 孟浚有些无奈,自己一直都在想着打出去,打出一个局面来,奈何形势所迫,自己不是项羽,打不出破釜沉舟九战九捷的战绩来,以目前形势来看还真只有死守苏州城这一条路。 若是没了苏州城,孟浚压根养不起三镇士卒,还有诸多的辅兵,火炮,骑兵,这年头也没有游击战的条件。 一场军议下来,所有人绞尽脑汁都没想出比死守苏州更好的战略,孟浚拍了板,死守苏州城,全城进入战备,要把苏州城武装成一个刺猬,必定把博洛的牙崩掉。 拿下昆山,嘉定,松江城后,孟浚留下一部分义军士卒和一些识字的年轻人,让他们就地组织基层单位,孟军主力死守苏州城,其他三城若是清军来袭,肯定是守不住的,若是置之不理,那孟浚不是带两万多人白忙活了一个月。 孟浚决定必须派一个人过去组织三城民众,绝不能让清军轻松占领,这个人得有领导组织的能力,还得有在乡里游击的经验。 想到此,孟浚仔细思索着军中众人,何人合适,忽然孟浚眼睛一亮,有了。 “高易”孟浚朝着门外喊了一声。 “都督”只见高易脸色发白,步伐有些漂浮,上次阳澄湖之战的伤势还未痊愈。 孟浚皱着眉头道“都说了让你好好休息,非要跟着做甚” 高易急忙道“都督,我这马上就好了,没什么问题”说完还拍了拍着胸口,不过刚拍完,自己就咳嗽不止。 “行了行了,你等下赶紧回去修养着,养好伤,大战恶战不远了,到时候我就靠着你护着呢” “是都督”高易有些感动,对着孟浚拱拱手,便准备离开,孟浚急忙喊住高易,问道“赵用平伤好了没” “应该好了吧,他伤的比我还轻呢”高易摸摸头道。 “嗯,传赵用平” 第65章 柏永馥的迟疑 天色微暗,无锡城内县衙中,一张圆桌上摆满了菜肴,桌上只有三人喝着闷酒,却没有动筷子,酒桌上也没有推杯换盏的气氛,显得有些冷场。 柏永馥一脸烦闷的把手中的一盏酒一口饮尽,随后闷声道“这仗打输了,损兵折将不说,丢了八旗兵一千多人,那个福尼居然还被那孟浚阵斩,你们说说看,老子怎么和洪总督交代” 听到这话桌上几人面面相觑,半晌,吴顺昌看了看肖鸣祚一眼后才开口道“大帅,博洛大帅估摸着在江阴城下待不久了” 说完这句话,吴顺昌闭嘴不言,又看了眼肖鸣祚,肖鸣祚想了想有些愁苦“娘的,这回咱们铁定当炮灰了,江阴城下多少民夫绿营填了墙根,苏州城更高更大,孟浚那厮手下的兵也不是江阴城里的民夫可比,咱这点家底,估计得全填进去” “唉”听到此话柏永馥脑壳感觉有些发懵,想当初自己可是拍着胸口向洪承畴保证一月砍下孟浚脑袋,办不到提头来见,可现在江宁城却只字不提,只发来听从博洛大帅的调令,这着实令柏永馥有些心惊。 八旗兵砍了那么多脑壳,他柏永馥的脑壳又不硬,现在手上还有两万多人,投鼠忌器清廷不会把自己逼的太紧,可要是手上没人了,那不就是一个软柿子,谁来都可以捏两把。 博洛已经发来命令,命柏永馥整备好部卒,待江阴大军抵达无锡之时,南下苏州,柏永馥部为前锋。 这是什么意思,明明白白的告诉柏永馥,炮灰,蚁附攻城的第一梯队,柏永馥收到命令时,那是茶饭不思,半夜惊醒,头发都愁的白了好多根。 “说起来这孟浚还真是个人物,多少猛将折在八旗兵手上,这孟浚居然能有这么多部下拼死效力,阵斩上千八旗甲兵,这要搁在十年前,保不齐就能靠这一阵封侯了”肖鸣祚似有深意。 “大帅,您得拿个主意,现在大家伙人心惶惶,上一仗抚恤都没发齐,弟兄们都有些怨言,城里面也是闹哄哄的,再拖下去说不得就会出事啊”吴顺昌接着肖鸣祚的话头往下说道。 柏永馥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不做深色,夹了一口菜,慢慢的咀嚼,随后又缓缓的喝了一口酒,放下酒杯轻声道“嗯,我知道了,你们先回去,安抚好兄弟” 书房内,柏永馥躺在摇椅上,一名年轻人站立一旁,此人便是柏永馥长子柏天储,柏天储长得仪表堂堂,唯有脑后一根细长的鼠尾,降低了些许颜值。 “天储,你去一趟苏州,悄悄去,带上刘平,赵全二人”柏永馥思索片刻,直起身子对柏天储低声道。 柏天储有些迟疑道“父亲,去苏州做什么” 柏永馥摇摇头道“不用你做什么,你只要见到孟浚便可,把这封信给他,记住,这封信只能你亲手交给他”柏永馥郑重的对其子叮嘱。 “是父亲” 待到柏天储离开后,柏永馥又躺下了摇椅喃喃自语道“狗日的世道” 而在苏州城内,孟浚已经和赵用平商议了整整一日的时光。 赵用平,为人任侠仗义,遇事好打抱不平,年少时经常为自己招惹了不少麻烦,家中免不了为其破财消灾,但正如此,赵用平好友众多,剃发令之下赵用平才能一呼百应,聚集义军数百人,占据用直镇,在清军的眼皮底下转着圈打游击,虽然没取得什么战果,但能带着队伍周旋下去就算不错了,而且赵用平对当地熟悉,有民众基础,这点很是关键。 孟浚就是看中这一点,决定让赵用平独当一面,骚扰清军辎重,同时杨恩为主,驻守松江,嘉定,昆山,三城,稳固后方,吴之番,张顺等数人辅佐,独立一镇,把苏州工坊,火器坊大部迁往松江,苏州城人口密集,也得分批撤走,留下的都得是精壮辅兵。 同时孟浚的信骑几乎是不停的往鲁王处告急,求援,孟浚在信中那是声泪俱下,以鹰扬将军的名号拜求鲁王发兵救援。 至于更远的福建隆武帝,孟浚也派人坐船过去求援,当然孟浚也没对福建抱有太多希望,一方面是隆武帝被郑氏所控,军队海船都是郑家之人,隆武帝就是想救也是有心无力,另一方面,孟浚对郑家,特别是郑芝龙,有些看不上,也不认为郑芝龙会派兵,不过孟浚也是有枣没枣打一杆子。 孟浚决定在苏州城下和博洛死磕,就是死也得把博洛的铁齿钢牙给崩几颗下来。 就在孟浚紧锣密鼓征兵备战的时候,博洛也给孟浚写了一封信。 博洛努尔哈赤之孙,满清宗室,博洛生性稳重,今年三十二岁,在努尔哈赤第三代之中,算是佼佼者,深得多铎的器重,博洛是饶馀郡王阿巴泰之子,崇德元年,封固山贝子,三年任理藩院承政,入关后随多铎镇压河南陕西李自成起义军,南渡长江后,军功卓着,更是镇压了江阴起义。 在历史上,明年也是顺治三年,博洛被任命为征南大将军,渡钱塘江,取浙江,破福建,派部将佟养甲南攻广东,先后攻灭浙江鲁王政权,福建隆武政权,劝降郑芝龙,最后被加封为端重郡王,晋亲王爵,是清廷平定南明首功之臣。 而如今多了一个孟浚,却不知道历史会走向何处。 第66章 劝降 博洛写给孟浚的信中并没有什么太多封官许愿的诱惑,寥寥数语中不过是夸了句孟浚,大意是天下英雄出草莽,孟浚原为一个小小的千总那是朝廷埋没了人才,辗转缓腾之间做到如今之地,也算是难得,劝孟浚早些归降,不失侯伯之位,否则大军围城之日,满城尽墨。 孟浚把信反手盖在桌案上,抬眼望向堂下劝降之人,此人身形修长,一身长袍,一脸自信从容,此时正在侃侃而谈,面对孟军众将毫无怯懦之态,一副颐指气使之样。 “大清顺应天命,大军所到之处,坚城雄关无不望风而降,不过数月,俘弘光帝,江南四镇皆举手而降,江南之地尽归朝廷之手,将军如归顺,爵位岂会有缺? 今明廷已亡,死守无益,数十万大军整装待发,区区苏州一城之域如何能挡,所过之处玉石俱焚,将军就算不为自家富贵为虑,也当为追随之部下谋求生路,更何况苏州千年古城,繁华之地,一朝毁于一旦,岂不可惜,将军归顺方为正理,君不见吴大帅已封平西王,洪总督统镇江南,刘良佐,刘泽清,左梦庚百万大军俯首而听令,将军地不过百里,将不足百员,卒不过数万之众,如何能挡博洛大帅虎狼之师,苏州百万之民生死之间皆在孟将军之手,望将军三思而后行” 听完此话,堂下孟军的几员大将有的面有忧色,愤怒,淡然神色各异,孟浚眼角一扫而过。 随后孟浚淡淡的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可惜我孟浚不是俊杰,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你就不用多费口舌了,回去告诉博洛我孟浚愿以血溅故国。” 清廷使者也不生气,只是向孟浚拱了拱了手道,“将军高义,一腔热血赤胆忠心,奈何浙江鲁王,福建隆武,帝位之争愈演愈烈,不知待我大军抵达之日,何人会来援救将军,困守孤城,绝地也,将军不智啊” 孟浚摆摆手不想再和此人纠缠下去,使者见状不再言语,转身大摇大摆的离开大堂。 使者离开后,孟浚开口道“大家坐下吧,一人计短,三人计长,都说说这战该怎么打,商议一下,都说说看” 堂中只有数人,杨恩,孟必安,孟必之,林士奇,韩雄,高易,赵用平,皆算的上是孟浚心腹。 孟必安叹了口气,道“这些日子里一直风传鞑子王爷要大兵压境,城里虽然人心惶惶,但还算安稳” “都督,是否把一些民众撤往松江一带,城中只留精壮”赵用平有些犹豫道。 “不妥”孟浚还未开口,杨恩站起身来大声驳道。 孟浚有些疑惑,老弱留在城中并无大用,分散一批精锐出城,在松江,太仓一带组建新军,可做援军之用,这是孟浚昨日的想法。 “嗯,慕之但说无妨”孟浚想听听杨恩的看法。 “都督,松江太仓嘉兴昆山皆为次要,苏州乃都督起家之地,苏州城高池深,若是苏州守不住,其余之地更是无法抵挡住博洛大军” 杨恩顿了顿接着道“都督,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若是撤出民众,将士将无必死之决心,从上到下皆存一丝退意,唯有死守苏州,以待时变” 是啊,孟浚只想着不能死守孤城,总想外有援军,却奈何实力不足,新建之师能对救援苏州造成几分帮助,这也是个未知之数。 众人听完杨恩的话,皆是默然不语,孟浚见状,哈哈大笑一声对着身旁的众人道“天无绝人之路,数月之前,我兵不过千,粮械皆无,更无立足之地,如今短短数月,灭李成栋,破柏永馥,拥兵数万,苏州城高池深,城中之粮可供大军三年之用,有何惧哉” 说完孟浚看了看众人,个个神情都有些许振奋,接着道“满清兵强不强,阳澄湖之战,不过千余八旗兵,我们占了天时地利,仍然付出了近两倍的代价,但是我们视死如归,野战之中几乎全灭八旗兵,八旗兵才多少人,想想当年大明朝能把满清死死的挡在辽东,守城不是野战,任满清怎么号称无敌,一个满兵抵得上数名绿营,但他们下了马攀登上云梯之时,任然与那些绿营一般无二,在城楼之上,就是一个顽童扔块板砖都能砸死他们,在城头上的矢石火炮下,仍然是血肉之躯罢了,所以就算博洛大军到了苏州,我相信,咱也能让他们铩羽而归,要让这些鞑虏知道,江南不止文风鼎盛,男儿的血骨也不让于人” 孟浚的自信顿时让众人精神大振,片刻后林士奇开口道“若是清兵久攻不下,围城呢” 孟必之听到此话,沉着脸说道“满清兵围城,那就让他们围好了,如今苏州粮草充足,还怕他们围,北方残破,我看鞑子能凑多少粮草围困几年。” 这时韩雄也开口道“我们用大炮守城,清军肯定也有大炮,只要轰塌一处城墙,清兵就可以蜂蛹而进,大肆屠戮” “不错,如今火炮的确是攻城利器,当初清军破扬州城时也是等到大炮抵达之时方才大举攻城,苏州城墙虽厚,可若是红夷大炮日夜不停轰击,怕也撑不住,不过诸位不要忘了,红夷大炮重俞数千斤,江南之地此时正是多雨之季,路上泥泞不堪,绝不是那么好运过来” 杨恩先是缓缓解释,随后又道“从天时,地利,人和上说,相对于清军,我们更有优势,天时,那些满清八旗皆是北人,初下江南,水土不服,更何况博洛围攻江阴士卒疲敝,此为一大劣势,再说地利,江南水网密布,湖泊林立,不利于骑兵长途奔袭,我军有城墙为护,优势在我,最后再说人和,多尔衮剃发令之下,江南义军风起云涌,江阴八十一日便是铁证,多少人降而复叛,扬州十日,屠城八十万,世间有如此残暴而得天下之族吗” 孟浚站起身,手握成拳,重重的砸在桌上,冷冷的笑道“满人总共才多少人,也不过区区百万而已,这只不过是我们苏州一座城市的人口罢了,真正披甲的精锐八旗铁骑也不过十余万人,博洛的主力号称十万人,但其中真正的精锐最多两万人,另外大都是蒙古八旗,汉八旗,以及大量收编的降军,只要我们众志成城,敢与鞑子死拼,他们也不过是只纸老虎罢了,若非如此,他博洛还会来招降我们吗” 第67章 南下 “呵呵呵,奋臂螳螂,不知死活,本想给他个前程,看来还是本帅太仁慈了”只见博洛斜躺在胡椅上,身侧数名容貌俏丽的女子在一旁服侍,其中一人捏着一颗葡萄放在博洛的嘴边,博洛张开嘴巴,用手慢慢的磨砂着那柔弱的玉手,丝毫没有在意前面还有外人在。 跪在地上的正是博洛派去劝降的使者,此刻他正一五一十把和孟相见的情况一一汇报。 “行了,退下吧”博洛对孟浚不愿归降之事并无太过在意,不过区区土民罢了,多少精锐之师都倒在八旗阵前,就算是当初的白杆军,就连皇太极的中军都撼动了,可八旗子弟前赴后继硬是生生的啃下这块硬骨头。 博洛到了江南就没打过什么硬仗,扬州?攻破扬州易如反掌,只是屠城屠的有些累了而已,唯一值得称道的也就是这次的江阴城之战,折了些许八旗子弟,不过这种硬骨头少见的很,博洛不认为那孟浚也是这种人,更何况不一定城池大就好守,博洛现在收降之众太多了,他都嫌弃人太多粮食消耗的快,正好拿来填城,一举多得,还有那柏永馥,废物点心一个,居然折了福尼,这次必然把他当成炮灰,人死光了就推出去砍了,博洛脑子里飞快的转动着,手却不停,看了看眼前的几个俏丽女子,随后嘿嘿笑道“汉人打仗不行,这江南女子却甚是不错,哈哈哈……” “大帅有令,全军南下,攻克苏州,大掠十日……” 同时清军大营的调令也紧急发往无锡的柏永馥,不论柏永馥现在有何想法,出兵是再无可避免的。 博洛虽然看不上孟浚,不过一出手也是全力以赴,麾下两万满兵精锐,一万余蒙古八旗,两万汉军旗,而收编的南明降军则有四万余人,部将刘良佐,恭顺王孔有德,贝勒尼堪,贝子尚善,镇国将军拜英图,章京图赖,降将田雄,马得功,大小将吏百员,大军浩浩荡荡而进。 博洛的大军一动,探听司很快把消息传回苏州,苏州城墙上,孟军士卒持矛而立,每个墙垛之间都有身影,显得防守严密。 苏州城外遍布的壕沟,拒马,鹿角,这就证明了孟军这些时日不是在干等的,大量的陷阱密布在城外。 而在登城台阶处,大批士卒和壮丁正忙碌的把箭矢,垒石,滚木,火油等守城器械搬上城头,城中的粪便都已开始收集,苏州乃是一座大城,人口近百万,每日产生的粪便不记其数,而城外的树林也早已被孟军砍伐一空,原本郁郁葱葱的江南风光此刻变的肃杀。 而敌台之上,孟军为数不多的火炮正摆在墙头,苏州一座大城不过百余门火炮,分散四面,一面城墙上也只有区区不到三十门火炮,饶是如此,炮手们也是仔细的检查火炮,登城台阶旁的几座民房已经被征用,里面屯满了大量的火药,和守城器械。 城头的士卒们在忙碌着,而城里孟军衙门大堂也同样人来人往,大批木匠正在制造投石机,摆在一旁有数十台,只是显得有些粗糙罢了,一些士卒正在把制造好的投石机拉到城墙背面。 而为了安放这些投石机,靠近城墙背面的民房都已被拆除,以便能够放置投石机,孟军火炮不足,这些投石机能在一定程度上增加远程火力。 城中宣传司正奋力的向城中百姓诉说着清兵的残暴,扬州屠城,江阴屠城,城中喧哗声不断,中兴大明,驱逐胡虏的口号声不绝于耳。 有苏州富商黄琉琪正喝令着家丁们搬来大量的美酒和钱财做为重赏,只有青壮加入守城便赏银一两,美酒一壶,有壮士在旁大笑道“俺不要钱,就是没喝过你黄老爷家的美酒” 而城内的一些大户人家纷纷让人拆迁家中的木料和砖石,以供孟军守城之用。 十几个老书生买来许多雪白的棉纶,很快制作好数十面锦旗,上书大明中兴,笔法苍劲有力,只见雪白的锦旗,黑色的墨体,随风飘荡的大明中兴,散发着一股有去无回的血性。 而此时孟浚正带领一些将校,仔细的检查每处城防,连日来清军十几万大军进逼的压力让他有些夜不能寐,但在部下面前,孟浚不曾显露分毫。 其不时的吩咐某人或去巡查城门,或巡视城内治安,或打造何物以供守城之用,或派人出城联络义军,不一一而诉。 待一切尘埃落定,来到城墙处,孟浚披着铁甲,按着战刀,看着忙忙碌碌的士卒,默默道“该做的事,都已做了,也许有更好的选择,但已成定局,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孟浚此刻如同一座雕像般,立在苏州城头,默默的注视着城里众生之象,身后高易,俞安二人,高易身强力壮,身着大明制式重甲,腰间插着一把厚背刀,神色严峻,不动如山,一望便是一股悍将的风范。 相比高易,俞安便显的柔弱些许,一身轻甲,手持长枪,背上一张大弓,不过俞安身形修长,不说剑眉星目,那也是眉清目秀。 此时数名哨骑从远处疾奔而来,很快一名哨骑飞速的登上城墙。 “禀都督,城外二十里处有清兵斥候,我等与其交手一合,各损一人” “来了……”孟浚看着离去的哨骑喃喃自语道。 第68章 黑云压城 此时的北京,清军入关后,没想到自己轻而易举的占领了整个北方,然而兴奋劲还没过去,现实的问题摆在了眼前,清军占领北方后,十多万八旗,几十万眷属,还有收编大量的北方边军,粮食供应是一大问题,而北方连年天灾战乱,更是入不敷出,为了解决粮食供应,八旗贵族立刻开始跑马圈地,各旗强占土地,把民田变成旗田,迫使百姓为奴,为八旗耕种土地。 而清军在北方采取的农奴制度,疯狂的压榨百姓,面对清兵的镇压,虽暂时无力反抗,但是暗流涌动,各地流寇土匪层出不穷,极大的牵扯住清廷的精力。 北方之事孟浚暂时无法顾及的那么远,眼前苏州城外的清军已经让孟浚所有的心神都投入其中。 而就在城墙不远处,清军的斥候骑兵已经三三两两的出现在眼前,黄成的哨骑也冲出城门,大战开启,斥候为先,第一滴血就从他们开始。 城外斥候骑兵疯狂的互相厮杀,两军斥候都是军中精锐,一时间不相上下,而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清军骑卒出现,这让黄成的压力骤然变大,渐渐的孟军哨骑被压制的只能依靠城墙上的守军支援,孟浚见此情景,随即令黄成的哨骑撤回城中,封锁城门。 苏州城的北面旷野上,出现一条淡淡的灰线,正缓慢的朝着苏州城而来。 正在城墙上巡视的林士奇有些怔了一下,随后疾步走到墙垛处,手扶墙口向远处望去,只见这条灰线慢慢的变粗变长,最后变成了一张足以覆盖大地的地毯。 “鞑子来了”林士奇面色凝重的说道,随后扭头向着传令兵喝道“速去禀报都督” 不一会儿,就在北墙上的士卒脸色凝重的望向城外时,背后听到响起一声大喝,“都督到” 城头的将士们纷纷转身,看向孟浚,只见一身铁甲的孟浚,在将校的拥护下登上城墙,孟浚看了眼城外的清军,朗声道“各司其职,准备防御” 随后孟浚仔细的倚在墙垛处,凭城远眺,只见清军铺天盖地,内心不禁一禀,数字终究没有亲眼所见来的震撼。 “这是前锋,大部是柏永馥的部下,还有刘良佐的绿营兵,哨骑回报大约五六万人”旁边的林士奇低声向着孟浚说道。 眼前的一幕,确实令只经历几场战阵的孟军将领有些胆寒,放眼望去,人山人海,眼中所见皆是攒动的人头。 孟浚有些沉声道“看来鞑子动真格了” 就在说话之际,清军前锋已经慢慢推进城墙三里之外,停下脚步,大批的辅兵民夫开始扎下大营,在这个距离外,苏州墙头的火炮对清军完全不构成任何威胁。 就在孟浚众将在城头观察敌情时,刘良佐和柏永馥两人也在城下远眺苏州城。 看了看城墙,刘良佐皱起眉头,苏州也算是江南大城,虽然无法和江宁相提并论,但也不是其他小县城可比的,而且这城墙明显被加高看些许,城外遍布的壕沟拒马,这都不是那么好清理的,看这架势,很明显孟浚是准备死扛到底了。 而旁边的柏永馥更是脸黑成一片,他是完全不想来苏州再和孟浚死磕。 “刘总兵,看来这孟浚早有准备啊”柏永馥脸色有些难看的对刘良佐道。 “哼,十二万大军围攻苏州城,那孟浚就是有三颗脑袋也没用,有准备又如何,死路一条罢了”说完刘良佐控制着有些躁动的战马,接着道“说不得那城中之各级将官见到我大清的威势,半夜出城乞降了” 清军抵达苏州城外后连续两天的时间,一边扎下大营,一边开始准备攻城作业,苏州城外的树林被砍伐一空,清军只得从更远的地方运来炮石,木材。 孟浚则在城中与众将商讨守城对策,城中三镇士卒三万人,辅兵也有六万人,紧急招募的民夫壮丁有五万多人,黄成的哨骑九百余人,还有各家的家丁护卫,也有三千多人,再加上孟浚的亲卫千人,铁甲兵三千人,在阳澄湖之战后铁甲兵人数不降反增,这归功于在战场上缴获清军的甲胄。 乍看之下孟浚的部队人数比清军更多,但是不提绿营,清军八旗的战力肯定是比自己强的,就是汉军旗野战也不是现在的孟军可以拿捏的,但不管怎么说,人数优势摆在这,这稍微给了众将一些安慰。 如今兵临城下,战场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都到这一地步了,清军屠城的口号都喊出来了,怕也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 次日博洛的主力大军抵达了苏州城,看着凶悍的满洲八旗,柏永馥战战兢兢的向前拜见,而身旁的将领在博洛身边低语里几声,博洛看着跪在马前的柏永馥,不动声色,过了会才慢慢开口道 “起来吧,将功赎罪,若是此战不力,两罪并罚”随后冷哼一声,看也不看柏永馥拨马进营。 乌泱泱的人马进驻大营,一时间人声鼎沸,战马嘶鸣声不绝于耳。 一众八旗将官簇拥着博洛进入大帐,很快就有侍卫端上各种菜肴,博洛坐在帅位上,对着众人摆摆手道“入座吧” 一众将校纷纷落座,博洛扫视众人一眼,朗声道,“此次南征,大清所向披靡,斩获颇丰” 众多满清将领纷纷附和,声言是博洛大帅指挥有方,博洛满意的微笑道“八旗勇士,横扫大江南北,区区一座苏州城,挡不住咱们多久,十天,我要听到苏州城破的消息” 众将纷纷点头,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不可做到的事,毕竟胜的太多太多了,一些八旗将领不时的用满语嘲笑江南明军的无能,笑声响彻帅营…… 第69章 攻城 博洛的十二万大军抵达苏州城下时,苏州城一片沉默,只有城头树立的“大明中兴”四个字的旗帜在风中摇摆。 昨日下午,清军大营中驰出几名八旗兵,对着城楼处射出一箭招降书,其书言道“南北两直,河南河北,川陕,山东山西,具已剃发易服,归顺朝廷,念尔等生民不易,降则在乡务农,在城为商,百工各业,各安其命,大清不动城中一丝一毫,若冥顽不灵,大军入城之时,玉石俱焚之日” 但杨恩写的答书也很干脆利落,孟浚过目后,赞不绝口“苏州礼乐之邦,忠义之城,止以变革之际,方谓虽经易代,不改衣冠之旧,岂有剃发易服之令,大拂天下人心,是以诸乡镇老幼,宁死不从,屡次发兵围城,尽败其旅,苏城各乡勤王义军闻风而起,城中之众齐心固守,尔既欲得天下,当爱养百姓,收拾人心,以民为本,何故屠戮,奸淫掳掠,烧杀,劫掠之举不绝于耳,暴行天怒人怨,怆目惊心,罄南山之竹,书罪未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纵百万临城,苏州死守之志已决,断无苟且偷生之念” 博洛看到回书,冷笑道“奋臂螳螂,死不足惜,传令,军议” ……………… 孟浚站在北门的城墙上,望着清军大营方向,他心中有强烈的预感,清兵明日必将攻城,准备了这么长的时间,能不能守住,自己并没有信心,但是孟浚已经下定决心,就算是事不可违,自己也要坚守到最后一刻。 今夜的苏州城注定是无眠的,这比上次李成栋围攻苏州更令人心惊,直到午夜时分,孟浚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孟浚突然间被一阵轰隆隆的炮声惊醒。 孟浚一下子直起身子,清兵攻城了。孟浚下了床头推开房门,亲卫队高易和俞安正立在房外等待着他。 孟浚见二人站立门外,问道“高易,清兵攻城了吗” 高易摇摇头道“暂时还没,清军在北城列炮二十五门,只是大炮开始炮轰北城” 孟浚点点头道“我们也上城看看” 走到半路,一阵尖锐的呼啸声由远及近的从空中传来,孟浚抬头望去,只见一颗黑漆漆的实心炮弹从城墙飞掠进城,直直的砸进一所民宅中,一阵剧烈的弹跳后,那所民宅已经是一片狼藉,周遭传来呼救声,刹那间,房屋轰然倒塌。 很负责城内治安的孟必安带着救援队很快就赶了过来,周围的邻居也齐心协力救援。 “走吧”孟浚没有过多的停留,在高易等人的簇拥下,往北城方向而去,越靠近城墙,沿途的民房损毁的越严重,而且清军不止炮击,还时不时的发射火箭,城中不时燃烧起大火。 让孟浚感动的是苏州城的百姓没有坐着等死,人人皆在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救火,救人,青壮守城,老弱守家,互帮互助,没有惊慌失措之举,所有的城民皆抗拒剃发令,同心死义,仗义每多屠狗辈,人心所向,死则死已。 到了城头之上,林士奇看到孟浚到来,并没有惊讶之色,走到孟浚身旁道“都督,清军在摆阵了,看样子今天准备攻城了” “嗯”孟浚点点头,并未说些什么,望着城外,这时轰轰轰的几声炮响,其中一颗炮弹直直的砸中城墙,被砸处的城墙凹陷些许,一颗飞进城内,还有几枚炮弹则落入护城河中,溅起了高高的水柱。 清军大营中,数以万计的士卒,发出阵阵的欢呼,声浪铺天盖地的传到城头,令苏州守军面红耳赤,口干舌燥。 清军帅旗下,博洛面露自信的微笑,随后挥手道“攻城吧” 这时清军的喊声,陡然拔高,城上的孟浚和守军便看见密密麻麻的清兵,如堤坝决堤一般涌了上来。 孟浚看着城外,漫野而来的清军,最前是举着藤牌的步卒,大批的民夫辅兵紧随其后,清理鹿角拒马,抗着壕桥的步卒也是疾步的往城墙处飞奔而来。 看见敌军进入射程之中,城头火炮纷纷开火,轰隆隆的炮声响彻云霄,升起的白烟让孟浚的眼睛都有些刺痛。 定睛望去,不几枚炮弹砸中地上形成了跳弹,如同耕地般留下一条条的痕迹,只是痕迹上留下的都是残肢断臂,和满地的猩红。 墙后面的投石机此刻也向城外的清军抛射石块,如雨点般的石块从天而落,砸在清军阵中。 阵后的柏永馥脸黑如锅底,嘴角抽动两下,回头看了看八旗督战的大刀,一咬牙,挥手道“给老子上” 一个清军步卒正抗着壕桥,急匆匆的跑动着,城中发射的石块正中壕桥,木头制作的壕桥立时断成两截。 此时清军已经冒着火炮和投石机的双重轰击下已经冲到护城河边,开始清理鹿角,拒马,壕沟,而墙头的守军纷纷举起弓箭攒射,密集的箭雨又射倒了一大批绿营兵,城下的绿营弓箭手也朝着城头还击,不过居高临下,又有城墙的庇护,双方的命中率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城下已经遗尸遍野,清军首轮冲锋的步卒已经损失惨重,不少人已经被这修罗场吓的丢了心神,惶惶不可终日的往阵后溃逃而去,随后便被那八旗督战队毫不留情的斩下头颅,砍下的脑袋还用木头插在上面,一根根的树立在绿营兵出阵的前方,如同一棵棵树一般,督战八旗兵不时的大声呼喊“临阵溃逃,杀无赦……” 第二批清军再次列阵而出,这次还是大量的步卒,不过阵后是推着大批的云车互攻城塔攻城锤的士卒。 林士奇大声呼喊道“火炮给我打鞑子的器械,弓箭速射” 城墙上的弓手搭弓射箭,箭矢嗖嗖的射下城头,城下的惨叫声连成一片。 这时清军的一发炮弹砸在孟浚不远处的一个垛口上,只见两名孟军弓手被石块砸中面部,血流不止,随后迅速有人把受伤的守军抬下城头。 战斗还在持续,博洛望着墙头,脸上没有任何不豫之色,攻城本就不简单,若是守军决心死守,岂是数日间能够攻克的,江阴城已经给了博洛一个记忆深刻前例,但博洛对攻下苏州没有丝毫的怀疑之心。 第70章 血深不知处(上) “都督,下城吧,城头我看着”林士奇对着孟浚道。 孟浚不置可否道“再等等,不急”说完继续观察着战场局势。 天空中硝烟弥漫,火炮,垒石,箭矢如雨点般往城下砸去,而清军的火炮也在不停的开火,城墙被清军炮弹砸的坑坑洼洼,偶尔炮弹砸中垛口,碎石飞溅,守军触之非死即伤。 不过城后的投石机倒是不用担心炮弹,井然有序的操控着投石机。 第二批清军在此起彼伏的号角声中,朝着城墙发起了冲锋,清军的步卒冒着箭矢,踩着壕桥冲到了桥下,然后竖起长梯,向上攀爬。 城墙处很快就搭起了十来架长梯,城头的守军滚石擂木如冰雹般往下落,砸的清军惨叫声不断。 “都督,你该下城了”林士奇再次赶到孟浚身旁劝说道。 这次孟浚没有犹豫,对着林士奇点点头道“城头就交给你了,本督为你压阵” 说完,孟浚又看了眼城外,随即走下城楼,林士奇快步走到敌台处,看着攻城塔即将越过护城河,眼看要接近城墙,连忙大声对身旁的守军道,“攻城塔,攻城塔” 三名守军一人拿起一个火油罐,奋力一掷,砸中缓慢靠近的攻城塔,火油罐破碎,火油流出,一人射出火箭,巨大的攻城塔开始燃起熊熊大火,里面的清军,惨叫的跳下塔来。 攻城塔下的清军惊慌失措四散奔逃,城头守军趁机攒射,倒地的清兵不计其数。林士奇看着这战果,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这火油可真是守城利器,唯一可惜的是苏州城中的火油储备并不充裕,不过这才刚刚开始,城墙上倒也不缺。 第二批清军较之第一批进攻的清军更为不堪,很快便溃下阵来,甚至有些绿营兵跪在地上求守军饶命,不过城上的箭矢毫不留情的射入他们的胸膛,城上守军守了两阵,都打出了信心来,觉得清军也不过如此,看见清军再次溃退,纷纷在墙头上欢呼起来。 而后方清军大营,正在观阵的一众八旗大员纷纷皱起眉头,图赖对着博洛道“大帅,柏永馥的兵难堪大用,也就消耗守军的器械,而且看这样子,就算再上也是一触即溃,徒伤大军士气” 博洛甩了甩马鞭,道“嗯,那就换人吧,让马得功上” 马得功,辽东人,在大明官至总兵,做到了武人的天花板,顺治二年(1645年)六月,多铎进军江南,南明弘光帝朱由崧由南京仓皇逃往芜湖,身边跟随之卫军就是马得功和田雄的部队。 马得功和另一位总兵田雄两人一起琢磨,估摸着这大明朝看样子是不行了,索性捉住朱由崧和他的妃子投降清朝。 多铎大喜过望,命令马得功,田雄担任原官职随军征伐,多铎对二人擒住弘光帝大加赞赏,还给二人抬进汉八旗,隶属汉军镶黄旗,在抓到弘光帝后多铎志得意满,率八旗大部及弘光帝,太子,后宫女眷数百人凯旋北京,留下博洛继续剿灭江南明军残余势力。 马得功收到命令,对着部下大吼道“我等已经入了汉军旗,世世代代荣华富贵不休,这一仗,给老子打出气势来,谁丢了老子的面子,别怪咱不念情面,哼” 很快,马得功部队开始进入阵前,接替柏永馥的部下,所有的攻城器械都已准备完毕,马得功一声大吼,数千汉军镶黄旗结成阵列,随着号角声缓缓踏入战场。 此时的战场上火炮声渐渐的熄了下来,炮打了这么久,再不停炮管都会炸了,两边的火炮相继停了下来,唯有呼喊厮杀声还在此起彼伏的响起。 马得功的部队也许是因为抬旗的缘故,又或是柏永馥收拢了大批溃军的原因,战力比柏永馥部要强上几分,说来也怪,这些降将在明朝时都是比烂的存在,为何一降清,一剃发,战力都是飙升,直接是按着老同僚打,历史上清廷平定南明所用大部主力都是原明降军降将,似乎只要一剃发留辫,战力就跟打了兴奋剂般的往上涨。 生力军的出现令城头守军有些不安,开战至此,守军已经在城头鏖战甚久,林士奇作为北城守城官,也是满脸黑污,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来,林士奇来回奔走于城墙之上,“快,轮换,速速轮换” 城楼下待命的步卒一队队的往城墙上赶去,在马得功的部队抵达城墙前迅速完成布防,丁壮们有条不紊的把箭矢一捆捆的搬上各个位置。 受伤士卒也被抬下城头,苏州北城的墙头上鲜红的血液渗透进砖上,有的士卒一不注意便会滑倒。 “来人,速去挑些沙土来”林士奇见状立刻吩咐亲卫带些民夫去城下拿些沙土覆盖住墙头。 清军主攻北城,不过在博洛抵达苏州时就已经开始三面围城,围三缺一,只留南城不曾驻军,纵然如此,孟浚也不敢掉以轻心,依然在南城上留守重兵,现在的苏州兵,不说精兵,至少兵员还算充。 如今大厦将倾,唯有尽力而为了,或许苏州城守到最后,还能不能坚持下去,也或许最后的胜利太过于遥远,现在看来是一种奢望,但至少现在的孟浚有与博洛玉石俱焚的资格了。 在南明的历史上,江南反抗剃发令的浪潮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随后就成为满清王朝的粮仓和钱库,若是没有了江南,这个时候的北方经过农民义军的洗劫下,已经是极为残破,清廷能有钱粮征战天下,全得指望富饶的江南之地,只要江南不定,清廷无以定天下。 第71章 血深不知处(中) 马得功所部以盾牌兵为前护卫,清军大营中数日所打造之攻城器械皆投入战场,清军迅速抵达城墙边,分十余处搭云梯攻城,还有四座攻城塔也在缓缓靠近城墙,而苏州守军也是分兵而守,人人血战到底,所有人都知道,鞑子说的屠城威胁绝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城上砖石掷下,长枪火铳,箭矢,火油,金汁,所有的守城器械都已派上用场,而攀上城头的清兵,要么被当场斩杀,要么被苏州兵抱着奋身一跃,双双同归于尽城下,不论斗志还是战意,守军毫不逊色。 马得功满脸躁郁之色,每一处登城的清兵好不容易登上城墙,刚刚站住脚跟时,就有一队百余人衣甲鲜明的精兵直扑而来,补上清军撕开城防的漏洞。 那队人马就是林士奇的亲卫队,在林士奇的带领下,只要有清军登上墙头,稍有战果,亲卫队便马上蜂拥而上。 而攻城塔行动缓慢,很容易便被守军的火油针对,在又被守军烧毁了两座攻城塔后,清军剩余两座攻城塔没继续往前推进,而是增加攻城塔的防护,清军在塔内放了大量沙土,还在外面容易被投掷火油处披了牛皮防护。 激战约半时辰,马得功越发的暴躁,咬牙切齿怒吼道“马褚,带家丁上”马得功家丁有一千余人,是马得功的精锐部队,要不是想在新主子面前露一手,马得功也是舍不得把这家底投进这血肉磨坊中。 “是,大人”马褚拱拱手对着马得功抱拳道。 说完马褚很快便整顿好家丁,只见这一千多人,大部身形魁梧,所有人皆披棉甲,手持战刀,盾牌,精悍之气比之绿营强盛许多。 城下的号叫声惊动了守城的林士奇,定眼望去,这队清军装容齐整,一看就是清军将领动真格了,林士奇一瞬间犹豫了一下,随后还是对着身旁的亲卫道“请大都督调一队重甲军上北城,有备无患”说完见亲卫就要走忙又补充道,“把火铳队也请调过来” 亲卫忙应是,随后疾步往城下而去。 这支马部家丁,很快越过护城河上的浮桥,直达城墙的云梯下,家丁的互相配合,在盾牌的掩护下损伤不多,清军尖声嚎叫着爬梯登城,而林士奇也早就注意到这支是精锐之众,箭矢如雨点般射向清军,不过有甲胄的保护,清军损伤较小。 还有一队数百人紧紧的跟着剩余两座攻城塔行动,守军投掷的火油虽然也点燃了攻城塔,不过在塔内清兵疯狂的用沙土拍打灭火下,攻城塔还是靠在了城墙上。 “火油快投”守军凄厉大吼道,数十罐火油投在攻城塔上,在塔身燃起了大火,不过塔内的百余名清军还是蜂拥出抵上了城头。 博洛在大营后看着马得功部冲上了城头占了一小块地盘,满意的点点头道“马总兵还是忠心耿耿,用心办事的” 贝子尚善抠了抠鼻子,有些兴奋道,“大帅,是不是派些精锐上城,说不准一战便可攻下苏州” 博洛直觉告诉他没那么容易,不过在关内待久了,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博一博又无妨,想到此,博洛点点头道“嗯,可” 尚善兴奋的请命道“大帅,我愿领本部攻城” 听到尚善请命攻城,博洛有些犹豫,毕竟尚善也是宗室,虽然此时的清廷宗室上阵的也很多,不过那大多是国运重要决战之时。 而这苏州对博洛而言只是寻常之战,战场之上谁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若是有什么不测,自己怎么和费扬武交代,费扬武是努尔哈赤之侄,皇太极堂兄弟,在八旗中功勋卓着,虽然尚善的爷爷舒尔哈齐和努尔哈赤曾经不和甚至被囚禁至死,但舒尔哈齐的子孙并没有受到牵连,如六子济尔哈郎此时就是信义辅政亲王。 爱新觉罗·尚善,镇国公费扬武之子,和硕庄亲王舒尔哈齐之孙,清朝宗室。顺治元年,袭封辅国公,晋封固山贝子,尚善如今才24岁的年纪正是鲜衣怒马斗志昂扬之际,渴望在战场上立下耀眼的功绩,而不是被人看成依靠父辈的二代人物。 可博洛明显顾忌更多,摆摆手就要拒绝,可尚善急忙拱手道“大帅,我八旗勇士能征善战,昔日太祖十三副铠甲起兵,身为宗室岂能坐享其成,我愿带本部先登攀城” 博洛见众将皆看着自己,只得点点头道“嗯,既然如此那你去吧” 尚善兴奋的拱手应命,随后匆匆点起本部六百正蓝旗精锐甲士向着城头迅速压了过去。 博洛则悄悄对亲卫低声说了几句话,随后亲卫便带着十余名博洛贴身亲卫追上尚善。 视角回归城头,而城头上情况有些危急,虽然清军还暂时拥挤在城头一小块地方,而城下的清军如蚂蚁般拥着各种器械,推着攻城锤,不停的撞击城门,各处的云梯登城点在城下清军弓箭手的掩护下,蚁附登城,不断有士卒从城上坠落下来。 “上,随老子上”林士奇见攻城塔处的清军久久无法清除,一发狠带着身边剩余的亲卫涌了上去,长枪短刃,斧头狼牙棒,两军在墙头几米宽度的地方展开了生死之斗,攻城塔上无法挤进城头的清军在搭弓射箭,城墙守军的箭矢也不乏多让,两军大量的箭雨朝着这一小块地方攒射。 短短一会的功夫,两方的尸体堆积出半人的高度,而攻城塔在被火油燃烧了这么久,也有些摇摇欲坠的样子。 “快挤上去”塔内的清军面露焦急之色,塔身摇晃感愈发的强烈,说不准下一刻便轰然倒塌,十几名清军又是跳进城头,只是这城头毫无落脚之地,全是踩在同袍尸体上。 “吱……吱吱吱”一阵磨牙声传来,只见攻城的柱子被大火烧断,斜斜的靠着城墙处踏了下来,城下的清军连忙躲避,有一人被倒塌的攻城塔死死的夹在夹缝之中,旁边的火焰在炙烤,这名清军发出凄厉的惨叫,而在城头上十余名清兵则露出绝望的神色,数人发出拼死一搏,随即被城头守军斩杀,还有四五人则丢下兵刃,跪地乞降。 第72章 血深不知处(下) 这边攻城塔的清军刚刚解决,其他几处的攻城云梯处也是危机四伏,而林士奇还没喘匀这一口气,便如同救火队员一般奔向下一处城垛,而这个时候尚善的正蓝旗刚刚抵达城墙处。 眼见攻城塔被毁,尚善怒骂一声,随即指着云梯道“爬城” 这些八旗精锐皆是身披甲胄,这可不是那柏永馥的部队可比的,隔了远了,没射中要害,弓箭根本无法破开八旗兵的甲,眼下到了城墙根处,弓箭的威力也大了起来。 几名八旗兵把盾高举过头,随后开始迅速的攀登上墙,后续的旗兵纷纷的跟随在这些先登的旗兵后面,只见城下的旗兵如蓝色的浪潮一般,层层叠叠,声势颇为浩大。 “倒金汁,快抬上来,给老子倒下去烫死这帮王八蛋,呕,呕,真他娘的臭”一个中层军官见到甲胄不一样的清军,打起十二分注意,见墙根下的金汁已经翻滚,指挥着身旁的三个士卒把一锅热油往云梯处倒下去,只见刚一倒下去,白烟弥漫,杀伤力也是惊人,为首先登的那名旗兵在倒金汁的时候正好抬头看了城头一眼,一大股滚烫的金汁迎头浇上,直烫的他脸上起大泡,惨叫的跌下城去,而四溅的汁水,被烫到的清军就会立刻起泡,周遭散发的恶臭也令此处的旗兵掩住口鼻,攻城之势立时减慢几分。 这金汁相当于古代的生化武器,只要受创,不死也得脱层皮,后续的感染发烧,以这时候的医疗水平,对伤者绝对是个噩梦。 不远处的尚善见此气的鼻子都快歪了,眼见那名军官居然还敢探头出来看,立刻抽出箭矢朝着此人瞄准,刹那间,势大力沉的箭矢直冲脑门而来,也许是运气,这名军官的身边忽然凑了出来一个人,这支箭斜着穿透锁骨。 “娘的,二弟,李二弟”余有田内心一阵伤感,这伤势,华佗转世都救不了了,“二弟,有什么心愿你说”余有田焦急的询问道,可惜,李二弟身上的伤口太过致命,只听到“嗬……嗬嗬”的声音,随即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年轻的面孔就这样消逝在自己面前,要不是李二弟,现在躺的就是自己,愤怒的余有田大吼道“砸,给老子砸死这帮畜生” 这时城内的一支援军即将抵达城墙,那是以钱彪为首的重甲兵,孟浚收到林士奇的告急后,令钱彪带了五百人的重甲军援助北城,而火铳兵也紧随其后。 清军第一次攻城便使出精锐,这有些出乎林士奇的预料,四五处登城云梯都有八旗兵冒头的样子,在付出百余人的伤亡后,终于有八旗兵靠着云梯杀上了城墙。 没有爬上云梯的旗兵,躲在盾车后方与城头上的守军对射,压制城头,给登城的清军掩护。 镇守北城的是林士奇的宁武镇,虽然是经历了几场战斗的老卒,但在城头上面对技艺娴熟的八旗兵来说,还是极为不足,这些先登的旗兵心狠手辣,敢杀敢拼,眼见城头守军居然有些松动。 在城下的尚善激动的击了一下掌,心中大振,兴奋的连声说好,眼见源源不断的八旗兵开始登上墙头,急令八旗兵增加攻城的力度,欲破苏州,就在今朝。 正在关键时刻,钱彪带领的重甲兵赶了上来,五百重甲兵分数出登城点上城,钱彪带着一队甲兵,朝着最近的一处清兵云梯处杀了过来,只见此处有五个个清兵背靠背,虽然围困的守军人数多,但还是被压制,缺口有渐渐扩大的迹象,见此钱彪一边拔刀挥舞,一边急声吼道“给老子弄死他们” 钱彪冲上前朝着一名清军脖领处用力挥刀,那名八旗也是勇悍,不退反进格挡开来袭的砍刀,顺势反劈了过去,钱彪一惊,险之又险的避开这一击。 那名八旗正是牛录额真舒库升,只见他一刀逼退钱彪,冷笑一声,不畏钱彪这边人多,继续往前挥砍,似要置钱彪于死地。 “娘的,并肩上,对鞑子不用讲江湖道义”钱彪一和这个八旗交手,就知道自己这技艺没人家精,不过这是在城墙上,自己人多,傻子才和你单挑。 舒库升脸色一变,对面的明军都是身披重甲,眼看几人朝着自己涌了过来,脸色凝重,打起十二分精神,一一格挡开朝着自己招呼的兵刃。 不过短短的功夫,舒库升便气喘吁吁,身边的四个旗兵三死一伤,不过又登上了三人,但是落脚点却越来越小,登上来的三人很快被被围攻致死,舒库升望向其他登城点的清军,只见他们的状况和自己无二,眼见局势越来越危险,舒库升大吼道“撤”随即扶上那名受伤的八旗兵,迅速转身翻过墙,一手搭在云梯上滑了下来,不过那名受伤的就没这么好运气,一手没抓稳直直的从墙头掉了下去,当场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攻城的八旗兵也无功而返,尚善叹了口气,只得在身旁亲卫的保护下,缓缓退出浮桥,城上的守军眼见清军再一次被打退,兴奋的呼喊。 林士奇见清军欲退,忙招呼弓箭手射击,火炮能开火的也接着放,就连新建的两百火铳兵也被派上墙头,朝着八旗兵射击,一时间火炮,火铳,弓箭,投石机,如同暴雨般扑向撤退的清军。 清军狼狈不堪的从城墙处撤离,不时的有八旗兵被火铳击中,惨叫的跌下壕沟,只见清军撤退的路上一片混乱。 片刻后战场厮杀声趋于平静,只有受伤未死的士兵在战场上无助的呻吟,或是在壕沟,或是在平地,等待他们的只有无助的死亡。 等尚善狼狈不堪的撤回阵后,尚善跪倒在博洛的身前,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闷声道“末将有失,请大帅责罚” 博洛盯着尚善看了一会,过了会才开口道“无妨,不过初战罢了,苏州大城,岂有一战而下的道理,若是如此那孟浚蛮子也太过不中用了吧” 说完,博洛看了看一片狼藉的战场,随后用力一甩马鞭道“围城” 第73章 围城记 清军一日猛攻,军中辅兵和民夫数日准备的攻城器械,包括十余座登城塔,大量的云梯,攻城锤都被守军摧毁,步卒损失三千多人。正蓝旗折了两百多人。 虽然人员损失还可以接受,但是攻城器械的损失,这令博洛也无可奈何,只能命孔有德的火炮时不时轰击城墙,倒不是不想火炮持续轰击,只是这火药补充太慢,跟不上战斗的消耗,孔有德南下时携带的火药很大一部分都用在了江阴城下。 这使得博洛只能暂时停止进攻,一边打造器械,一边命令降军,民夫填平壕沟,与苏州守军拼起了消耗,苏州城的攻防战,暂时进入了相持阶段。 博洛有感江南丁口过密,派遣降将刘良佐,柏永馥在苏州各乡镇抓捕平民,以供大军蚁附之用,一时间苏州城外之乡民如同人间地狱般,惨不忍睹。 昨日一战,柏永馥部下折损最重,除了本部的三千马军外,步卒两万人,丢在城下有两千多人,差不多是十分之一了,这样子打个十天柏永馥自己就成了光杆司令了。 昨天打完仗还没喘口气,今天又被博洛赶出来抓民夫,这着实令柏永馥心中郁气丛生。 身旁的肖鸣祚和吴顺昌脸色也很难看,军中本就士气低落,昨日一战,不说倒在苏州城的,就说死在八旗督战队手中也不少于两百人,跟砍瓜切菜似的,柏永馥看向四周的士卒,个个垂头丧气,毫无斗志可言。 唉,形势如此,无可奈何,柏永馥摇摇头,心中叹道,博洛大军还在眼前晃呢,自己有什么办法,说让自己去抓民夫,我难道还能说不去吗,干这种被人戳脊梁骨的事,江南士子同气连枝,不论在南明还是在北京的清廷,多的是官员,柏永馥可以想到参自己和刘良佐的奏疏可以堆成人一样高了。 与柏永馥垂头丧气的不同的是,刘良佐倒是心情良好,抓壮丁啊,这可是发财的好机会,刘良佐的部下绿营参将卞虎,兴致勃勃道“大人,这可是个好差事啊,兄弟们可以发一大笔财了” “发什么财,让兄弟们眼睛放亮点,看到那些有底气的,穿的好的那种人,少给老子惹事,这次抓人只抓那些苦哈哈”刘良佐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就这两日的时光,刘良佐光银票就收了三万多两,军中士卒多少都有些收获,一时间士气高涨。 狗肉上不得酒席,就知道抢,抢那么多银子你带的走吗,这些江南豪绅,随便一张银票,揣怀里神不知鬼不觉,不比那硬邦邦的银子强,降了清,剃了辫子,虽然经常挨骂,但是油水多啊,这可比在前明时强多了,放个屁都得挨文官批,看见个县令都得点头哈腰的,这帮读书人心肠就是坏。想到此刘良佐的心情大好,骑在马上哼起了曲子。 就在刘良佐春风得意时,一支冷箭冷不丁的从小树林里射了出来,就这一支箭,咻的一声,待刘良佐反应过来只见腋下处一支箭尾,正一摆一摆的插在自己身上。 身边的亲卫一瞬间目瞪口呆,这神箭手啊,大军之中,一箭射中主帅,斩将夺旗之功啊。 当然刘良佐的亲卫很快就反应过来,盾牌立刻围成一团,把刘良佐护卫在中间,参将卞虎大惊失色,随即大吼道“抓刺客,进林子” 一时间刘良佐部乱作一团,士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见参将大人大喊一声抓刺客,随后大帅所在处乱糟糟的,不一会儿,刘良佐摆摆手对着身旁的亲卫道“无事无事,只是破了点皮” 不提刘良佐部的混乱之象,林子中有五人,只见其中一人便是顾炎武,在孟浚率军平定昆山城时,顾炎武便在昆山城郊外隐藏,在回到昆山一段时间后,顾炎武和归庄二人深感昆山城非固守之地,便准备南下,只是在投奔之地两人又起了争执,归庄还是准备去浙江,投奔鲁王,而顾炎武则要去投孟浚,两人相持不下,最后还是决定各奔东西,两个人虽然有些意见不和,不过对抗清之事还是志同道合。 最后顾炎武带上愿意跟随自己的三十多名义士,只是还未抵达苏州,便传来苏州被博洛围城的消息,顾炎武心急如焚,带上四人便赶到苏州城附近隐藏,好更快的探听消息。 本来顾炎武倒躲在好友家中,谁知这两日清军四处抓捕民夫,顾炎武躲在暗处看着刘良佐的嘴脸,气的怒火中烧,见这贼子降清剃发不说,为清廷如此忠心耿耿,决定带着几人刺杀刘良佐。 这时候陈长恭刚收起手中的箭矢,而身旁的顾炎武则高兴的低声道“太好了,射中了,不知道这狗贼死了没” 陈长恭得意的说道“我百发百中,这么大的目标,比打兔子容易多了,不用担心,大人,我在箭头上抹了毒药” 顾炎武兴奋的点点头,随后低声道“赶紧走,一会儿这些狗贼就会搜到此处”说完带着几人连忙逃离此地。 而孟浚压根不知道有个名士准备投奔自己,此时孟浚一个头两个大,清军三面围城,围城两日,民夫降军不停的清理壕沟,鹿角,虽然在城下留下一具具尸首,不过还是有些效果,大量的障碍物被清理掉,不过城中守军也不闲着,白天清军清理,晚上守军偷偷出城重新布置,大量的铁蒺藜被当成陷阱掩埋在土里,而掩埋的铁蒺藜还得是泡在金汁里的。 这让清军的清理作业变的缓慢不说,每天都有士卒在填壕中被射杀,而踩中铁蒺藜的士卒都得致残而死。 虽然清理作业不够顺利,不过清军的火炮日日轰击北城,苏州城墙虽然坚固,但孟浚心中还是有些嘀咕,万一城墙被轰塌可咋办。 孟浚把疑虑告诉杨恩,杨恩思索片刻,犹犹豫豫道“额……都督,我倒是在古籍中看到在墙内再造个墙,不知可否行的通” 第74章 围城记二 刘良佐遇刺的消息传到博洛的耳中的时候,他正给豫亲王多铎写信,多铎挥师破扬州,杀史可法,克南京,俘南明弘光帝朱由崧,此时已经被加封为和硕德豫亲王,收到刘良佐被刺的消息,他愣了愣神,没想到演义中的事居然能发生在自己的眼前,大将居然在大军之中被刺,不过在听到刘良佐无甚大碍后,摇摇头莞尔一笑而过。 而刘良佐自己也没特别放在心上,毕竟箭矢被甲胄抵挡住大部分的动能,只是一点轻伤,这样的伤势刘良佐戎马多年,比这严重的的有,刘良佐自嘲道“看来是老了,居然被些许毛贼得了手” 卞虎连忙说道“大人,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大人虎威尚在啊” 刘良佐摆摆手道“罢了,我先睡会,有点犯困,娘的怎么回事” 卞虎挤眉弄眼道“大人,要不要安排个美人啊,大人这两日辛苦了,是不是好好休息一下” 刘良佐有些犹豫,摇头道“算了,今日有些累”随即笑骂道“你这憨货,一天天想的都是什么破事” 刘良佐肯定没想到这句话居然是自己最后清醒时说的话,一进帐,刘良佐一睡下去,不到两个时辰,就开始体温升高,额头发烫说胡话,帐外的亲兵发现里面声音不对,进去一看大惊失色,急忙去喊来医官,医官着急忙慌的赶到帐内,给刘良佐擦身子喂药,折腾了半天,最后得出结论,箭伤有毒。 “你这庸医,居然敢害死大人,来人把这狗贼拉出去砍了”卞虎见堂堂一个总兵,居然死在这如同儿戏的刺杀戏码中,暴怒之下令人把医官给砍了。 “将军饶命啊,总兵大人箭矢入肺,药石无用,不是小的错啊”医官吓的两股颤颤,急忙跪地拼命求饶,不过卞虎压根不想听,让部下把其拖了出去,求饶声渐行渐远,直到一声惨叫声中结束。 在博洛眼中,除了以前辽东的兵还能打一些,其他什么中原兵陕西兵山东兵都不咋地,至于江南兵那更是嗤之以鼻,什么江南人杰地灵,都是扯淡,自从下江南以来,处处望风而降的南明军士更是让博洛对南人极为蔑视,来到江南就没见过什么人杰,文名响彻江南的钱谦益不也是跪服在大清的铁蹄之。 未曾想,从多铎回京后,自己先是在江阴碰了一鼻子灰,来到苏州又是根硬骨头,派大将出去抓些民夫居然还能被刺杀身亡,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清军大营外哭泣声一片,被刘良佐和柏永馥搜捕而来的民夫丁壮,所有人都被强逼着剃头。 “都督,依我看,这苏州城墙甚是坚固,这么宽,火炮没那么容易砸塌”韩雄摇摇头道。 “至于在墙后再建一座墙,这起点在哪,又从哪里结束,依我看这办不成”林士奇这次难得也和韩雄意见一致。 …… 经过孟浚和众将商议后一致觉得杨恩出的是馊主意,不提城后那么多民房,拆得拆多久,就说再建一座城墙得耗时多少时间,花费多少资源。 散会后,几人各回各处防守处,唯有杨恩还陪在孟浚身侧,杨恩望着孟浚有些心力交瘁的神情,杨恩劝慰道“都督,守战胜在持久,不可太过劳心” “唉,时不我待啊,天下事已至此,拖的越久,八旗站的越稳,崖山之祸,近在咫尺,我岂能不思”所有的压力都挤压在孟浚一身,不只是博洛围攻苏州的危机感,还有那已经证明的历史。顺势而为是聪明人的做法,而孟浚选择的偏偏是逆流而上。 杨恩看着孟浚背着手的身影,这么年轻,耳边居然有了些许白发,却仍然像标杆一般挺立,杨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是忍不住热泪盈眶。 苏州南城,城下百余名乡民聚集在城下,而在不远处清军的骑兵还在虎视眈眈,若不是顾及城头的火力,怕是要立刻冲杀过来。 “怎么回事”镇守南城的韩雄皱着眉头问向守城士卒,随后韩雄看向城下的乡民,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身侧的吴台对着韩雄道“统镇,鞑子四处抓壮丁,这些是逃难的乡民,不过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奸细” 韩雄缓缓道“城上放些吊篮下去,一次上来几人,都是乡里乡亲的,能救还是救吧” “将军大慈大悲,将军公侯万代……”城下的乡民见城头上有吊篮下来,纷纷磕头,哭喊的感谢声不断。 不远处的清兵骑兵见无机可乘后,随即拨马离去,而等守城士卒把难民拉上来后,发现这些人有的剃过发了,等到这些人都被转移至城内时,周遭的耆老在大声的咒骂着,围观的人群纷纷怒斥着这些难民,背弃祖宗,不忠不孝。 被人群围骂的乡民有的满脸怒气,有的羞愧,而大部分人都是暗自哭泣,而未剃发的则暗自松了口气。 这时候的鲁王朱以海已经收到十余封孟浚求援的书信,几乎是一日三折的速度,本来有些安逸的浙江官场被这孟浚的告急书弄的人心惶惶,朱以海是连召数场朝议,议是否出兵苏州之事。 朱以海锐意进取,一心恢复河山,立主出兵,首辅方逢年,张国维等大批文臣主张固守,方国安,王之仁则主战,战守之争吵了数日,最后还是朱以海亲自下场以自己才疏学浅,退位归藩为胁,张国维,宋之普等一众文官才同意出兵救援。 随即朱以海以方国安为主帅,张名振也副将,张煌言为监军,统帅浙军正兵三万人,义军四万,号称十万大军,决议出兵苏州,当然以明朝这时候的整合力度,没十天半个月的功夫,根本不可能迅速集结起这支大军,就在鲁王政权开始筹集军粮,饷银,器械时,在苏州城下的清军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第75章 发辫 南城的韩雄救了一些难民之事,很快传到孟必安的耳中,孟必安迅速派人维护治安,张博见到现场乱哄哄的,围观百姓喊打喊杀声不断,无奈只得差人去询问孟浚。 孟浚收到消息急忙赶往苏州城孔庙处,刚到庙外,就听到一阵揪心的哭声,几个小娃娃站在门后哇哇啼哭,围住庙外的几个耆老还在不停的怒骂“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损之则可谓不忠不孝,头可断,发绝不可剃,你们这些人都死不足惜” 一到此孟浚便对着旁边的张博询问道“骥康,这是怎么回事” 张博道“刚刚有一批乡亲被鞑子追赶到南城外,镇守南城的韩统镇从城楼上放下吊篮救了他们,只是其中好些个都剃了发的,城内百姓怕有奸细,皆说无发的都要斩了” 而如今江南各地,已经有不少乡民百姓为了活命只能剃了发,这是无法避免的事实,在南明这个时候,清军奉行留发不留头的暴虐行径,如果义军中也针锋相对用剃发则剃头应对,那就成了死局了。 如同一个乡镇,清军来了,留发的杀了,为了活命,大部分村民都得剃发,这样剃发的则活了下来,接下来反清义军或者南明官军来了,见到留着辫子的,就当成鞑子杀了,这样一来,不管有没有头发,村民都得死,可是在清军势大的情况下,剃发的还是占多数,剃发比留发多,如果剃发的都要杀,那么这无疑是把他们推向清廷,孟浚绝不能容忍这样极端的事发生。 孟浚想到此,站在孔庙的台阶上,朗声道“有发者,为义民,无发者,难民也,只要查清楚不要鞑子奸细,只要割辫蓄发,不可妄加杀戮,同为大明子民,岂能同室操戈,自相残杀” 周遭的耆老有心想反驳,却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 事毕之后,孟浚对着张博道“记录下来,有发者也义民,无发者为难民,此令,传诵全军” “是都督”随后张博便领命疾步而去。 忙完这个突发事件,孟浚又来到了军器监,再次见到那位铸炮师傅,时间已经过去了三月时间,而米顺见到孟浚,急忙跪地道“小的见过大都督” 孟浚急忙扶起米顺道“米师傅快起,你以后见到我不准再跪”说完孟浚看向摆放在广场的十门大炮,疾步走上前,用手抚摸着,虽然是冰凉的,但是孟浚却如同抚摸情人般沉迷。 “都督,此炮长六尺六寸(约两米长),有效射程五百余步,大仰角射程可达一千米,此炮重达一千一百斤”米顺滔滔不绝的为孟浚介绍道。 “此次造十门炮,正可部署北城,与清军火炮对射,不再是无还手之力了”孟浚一脸高兴的说道。 “都督,有两门炮有气孔,模具黏土未舂熟,需回炉重造”米顺急忙道。 “嗯嗯,八门也行”孟浚又待了会,看着大炮左摸摸,右看看,心中兴奋之意难忍,过了好一会才吩咐孟必安要趁夜把炮运上北城安置好,准备给清军来个阴的。 随后孟浚离开铸炮坊,来到其他的工匠作坊,和铸炮坊不同的是,不论是箭矢制造还是刀枪甲胄区域,都是人流密集,刚一走进去,浓郁的热浪便涌了过来,叮叮当当的的噪音不绝于耳,朱图在一旁对着孟浚大声道“都督,现在人手充足,只是鞑子围城,铁料炭火无法补充,以现在的打造速度,不出一月,怕是会用光库存啊” 孟浚点点头道“不用担心,全力打造器械,目前以多造箭矢为主要”孟浚刚说一句,觉得声音有些小,又再大声的对朱图重复一遍,朱图点点头随后道“都督,这里太吵了,我们先去外面” 出了军器监,孟浚呼出一口浊气,无奈道“太吵了,这些工匠的工作环境也太差了” 朱图也是无可奈何的说道“别说那些工匠了,就这军器监附近的百姓,有条件的都搬离这里了,只有些穷苦人家,还住在这附近,就这附近的房价都跌了” 回到苏州府衙内,张博已经在堂内等候,孟浚见其神色知道张博有事,忙道“骥康,书房细谈” 进了书房,二人入座,张博不等孟浚开口便出言道“都督,探听司已得到消息,鲁王殿下,决意发大兵十万,出兵苏州,解苏城之围” 孟浚一愣,这跟印象中南明干的事感觉不太一样,这鲁王这么猛的吗,一把梭哈了,全军出击?不过对此孟浚倒是很高兴,只要浙兵抵达城下,内外夹击之下,这博洛还能挡的住吗。 随后孟浚细问道“鲁王殿下具体出多少兵,多少步卒,马兵,还有多少水师,何人领军,军队是否集结,预计几日抵达苏州” 张博摇摇头道“具体多少军士,尚未定数,不过应不会少于八万人,领军之人是镇南将军方国安,浙军还没完成集结,至于抵达之日,更是未可知。” “嗯”孟浚点点头,缓了一会又问道“这方国安是什么样的人” 张博随即道“方国安,字磐石,浙江诸暨人,以兵卒从左良玉剿寇,立下不少军功,崇祯十六年,以都督同知,挂平蛮将军印,与李自成、张献忠对战南方,互有胜负。 明弘光时,方国安依附马士英,挂镇南将军印,镇江浦。后马士英与左良玉有隙,移镇池口,以备左良玉。左良玉清君侧时,起兵南下,方国安仓皇率军东走。 至清军南下,方国安拥兵入浙,其军纪败坏,百姓深受其害,民心不附。潞王朱常淓在杭州降清,马士英和阮大铖后来先后向他投靠。潞王降清时他率部众一万多名由杭州退至钱塘江东岸,和王之仁部构成反清武装的主力。鲁王殿下晋封方国安为越国公,并且筑坛拜方国安为大将,节制诸军。 听到张博洋洋洒洒的介绍后,孟浚对方国安有了初步的了解,娘的,左良玉部下出身,军纪败坏,这不就是又一个军头嘛,顺风抢攻,逆风就溜,孟浚摇摇头,他有预感,这方国安估摸着等半年会不会抵达苏州还未可知呢。 而城外的博洛却一刻不停歇,连日来清军大营内鼓噪声不断,这次清军重整旗鼓,打造了更多的器械,大量的云梯,攻城塔,洞屋,从高处往下望去,乌泱泱的人头,如同波浪般一潮又一潮,两方的较量即将再次拉开序幕,而这次的规模更大,更残酷。 第76章 攻城不休 十一月初九,清晨,苏州城外,清军大营中咚咚咚的鼓声开始响起。 孟浚急匆匆的来到北城,登上城墙,向城外眺望,就这么一阵功夫,清军已经在城下拆开阵势。 孟浚立在城头,放眼望去,清军如同一片波涛汹涌的浪潮般,人群中攻城器械较之上次更多,品类更全,甚至还有十余座投石机,攻城锤,攻城塔,洞屋,云梯,云梯的数量最大,几乎可以覆盖半座北城的宽度了。 城上守军也已经做好了准备,登城处的金汁也已开始熬制,滚木礌石在城下几乎堆积成山。 城外的旷野上,孔有德的炮队开始进行点火的准备工作,不一会,清军炮手,用火炬点燃引线,火星咻咻咻的窜入火炮炮膛之内,只听“轰……轰……轰”数声炮响,浓浓的白烟腾空而起,数十门火炮猛的往后一退,炮口射出火红的焰火,十余斤的炮弹呼啸着射向天空,在空中形成一道道抛物线,最后狠狠的砸向城墙。 “嘭”的一声巨响,城砖被砸的破碎凹陷,碎石飞溅,烟雾弥漫,虽然声势惊人,不过想靠火炮硬生生砸垮城墙,以现在的火炮威力,明显还是不足的。 博洛驻马在北城两里之外,也能感受到火器的威势,心中不免有些震撼对着身旁的八旗众将道“红夷大炮,果真是威力惊人啊” 身后的图赖笑道“大帅说的是,不过真正决定胜负的还是得靠精悍的勇士,不然前明那么多火器装备,一碰上咱们,不还是一溃千里” 博洛闻言也是笑笑,并不答话,转头聚精会神的看向苏州城头。 清军的炮手正在清理炮膛,清理完毕,几名炮手开始合力把火炮重新复位,再次瞄准城墙,而就在这时,苏州城头也发出八声轰轰轰炮声。 原来就在清军开完火后,城头的火炮就朝着清军火炮阵地瞄准,八枚炮弹朝着对面呼啸而至。 博洛吃了一惊,上次清兵攻城时,这城头的小炮压根都碰不到自家火炮阵地,还隔得老远了,这十余天功夫,对面火炮长个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八枚炮弹迅速砸向清军火炮阵地,不过很可惜的是,八枚炮弹一个都没砸中,唯一收获的就是其中一枚炮弹跳了跳砸中清军阵后的一个游骑。 “娘的”城头上的林士奇气的砸了一下城墙骂道,而城头守军不免有些气馁。 “放炮”清军令旗一挥,火炮再次呼啸而过,嘭嘭嘭的砸中城墙,使得城头一阵颤动。 “呵呵呵”尼堪嗤笑一声,似乎是在嘲笑城头的火炮谬之千里,可看到博洛的脸上有凝重的样子,随即闭上了嘴巴。 博洛担忧的是,一次不中不代表次次不中,博洛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城头再次发炮,这次只有一发炮弹命中清军炮阵内,不过就这一炮就砸中了一门红夷大炮,这给阵后的孔有德心疼的够呛。 博洛转过头去,对着传令兵沉声道“传令攻城,晓预全军,不破苏州,鼓声不停” 数十名传令兵对着阵内的清军呼喊道“不破苏州,鼓声不停……” 清军的口号声城楼上也可以听到,众将脸色凝重,这次动真格了。 军令一下,城外的清军如水坝开闸,士卒似泄洪一般,齐齐冲锋,拥着器械涌向苏州北城。 卞虎拔刀怒吼“随我冲啊”说完一手持刀,一手持盾,向前猛冲,两千名刀盾手在前,数百弓箭手在后,发足狂奔,直扑城墙。 在其身后,清军绿营则推着各种攻城器械,缓缓逼近,在攻城塔,云梯后面,簇拥着大批的绿营兵。 这时城头上的小炮开始发威,炮弹击中者,触之必死,有的炮弹砸在地上形成了跳弹,对清兵造成更惨烈的伤害,城后的投石机也开始朝着城外投掷石块,待清军更近一些,城头的箭矢也朝着城下射击。 “都督,你先下城,这里太危险了”林士奇紧紧拉着孟浚的手,逼其下城。 “好,我就在城楼下,鞑子不退,我绝不撤退” 见到孟浚离开城墙,林士奇松了一口气,炮石无眼,若是孟浚万一有何不测,万事休矣。 城下率先抵达的是卞虎的绿营兵,自从刘良佐被刺身亡,刘良佐的本部便被博洛拆分,一部分归马得功部,一部分归田雄部,剩下的则由刘良佐亲信部下卞虎带领。 卞虎心中憋屈,决心拼死攻下苏州让博洛大帅看看,他卞虎可是个勇冠三军的人物。 卞虎带队冲到城下,盾手在前挡住城墙上的箭矢,身后的弓箭手则朝着城头抛射,压制城头,一时间两军的箭矢如雨般倾泻。 不一会,马得功亲率大军推着器械,来到城墙下,大量的士卒,推着高大的攻城塔,还有云梯接近城墙,攻城锤则冒着石块,箭雨,缓慢的向城门移动。 在此前的十余日时光,清军消耗了大量的平民,填平了进攻苏州北城的壕沟陷阱,现在清军的攻城器械可以直达城墙下。 大量的攻城塔开始缓缓接近城墙,这些攻城塔的高度几乎可以和城墙比高,谁都知道,只要攻城塔搭上城头,那么清军可以源源不断蜂拥登城。 因此守军疯狂的朝着攻城塔射击,弓箭手把箭搭上火油布条,朝着攻城塔射去,密密麻麻的火箭点燃了一座座攻城塔,不过还是有攻城塔开始慢慢搭上城头。 “火油,火油”城墙上的军官大声呼喊“烧掉鞑子的器械,别让他们靠上来。” 城上城下,箭矢交织,不时有清军被射中要害倒地,也有孟军士卒惨叫着坠下城墙。 看着几乎与城墙平齐的攻城塔越来越近,城上守军在军官的喝令声,猛的投出火油罐,砸在攻城塔上,立时燃起熊熊大火,下面的清军慌忙四散,巨大的攻城塔原地燃烧,里面的士卒如同蚂蚁般跑了出来,城上的弓手立刻就是一波箭雨招呼,暴露的清军纷纷中箭倒地。 “好继续射,射死这群王八蛋”城上的余有田高兴的哈哈大笑。 第77章 浴血奋战 咚咚咚的鼓声已经响了很久,就连擂鼓的清兵都已经换了两批,可苏州城还屹立不倒,数十架云梯已经靠上城墙,蚁附登城的绿营兵一个个的倒在城下,或被滚木砸的骨断胸塌,或被垒石砸中头颅,满头是血的躺在地上,未死之人被上方尸体积压的动弹不得,只能在底下无助的厮喊。而这尸积如山的场景让见过了生死的林士奇也为之震惊。 在辽东战场上,清军很少这样大规模的蚁附攻城,多是内应袭城,或是围城打援,击溃援兵,让被围城池守军绝望而投降。 密密麻麻的绿营兵攀登着云梯,数座攻城塔也已靠上城墙,攻城塔的挡板放下,搭在城墙上,里面的精锐披甲绿营兵,狂吼的钻出来,城墙上厮杀声一片。 在阵后的尚善不禁大喜道“攻上去了” 博洛放下千里镜,缓缓道“不用高兴太早,夺下城墙,大军入城才算胜利”随后又笑着对尚善道“尚善,准备一下,再给你个机会”随后又道“一锤定音,再选锐士八旗两千人,随你一同登城,今夜,我要在苏州城尝尝吴越之女” 尚善振奋的拱手道“末将领命,定不负大帅之望” 而城门处的攻城锤还在不停的撞击城门,每一次撞击,巨大的城门都会发出一阵颤抖声。 那攻城锤,用粗大的铁锁吊着水桶般大的圆形巨木,巨木头上还包裹着铁皮,用来撞击城门。 眼见城门危急,王德福急令士卒紧急拉来石块抵住城门,同时城楼的滚木礌石奋力的砸向攻城锤,攻城锤上的木板被砸的摇摇欲坠。 “用力拉啊兄弟们”几十名绿营兵顿时身体后倾,拉动绳索,巨木往后一荡,随后一起松开双手,而攻城锤晃荡着撞向城门。 “嘭”的一声巨响,苏州城门虽然坚固,到这一撞之下,还是猛的往后一震,撞的城墙上的灰,哗啦啦的往下落,落在门洞的守军身上,攻城锤再次晃动,携带着巨大的力量往城门撞去,剧烈撞击下城门洞的守军身体立时像波浪一般起伏。 “来了,条石来了”只见后方辅兵不知道从哪里拆出来大量的条石,四个人抬着一块条石还显得很吃力。 “竖着放”王德福满头是汗的吼道。 待一块块的条石如同码墙一般堆放,越堆城门的动静越沉闷,攻城锤的力量被门后挡住的条石吸收了力气,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城门洞的危机刚刚解除,而城头此时却有些危急,千总许标带着一队亲兵已经厮杀了数个时辰,嗓子渴的快冒烟了,许标原自苏州绿营,自从孟浚攻破苏州后,许标在被围困之下也降了孟浚。 这时旁边的垛口处,数名孟军士卒相继被城下的箭矢射中要害倒地,攀爬云梯的清军开始陆续跳上城头。 登城的这个绿营清兵,一跃下垛口,便顺手一刀把一个正搬着箭矢的民夫砍翻在地。 许标勃然大怒,守军这么多人在此,居然还敢在自己眼前这么嚣张,视自己于无物。 “给老子弄死他”许标指着那名清军,怒吼道。 一时间身边的数十名护兵,顿时一拥而上。 那名绿营见此,脸都吓绿了,自己就砍了个民夫,怎么跟捅了马蜂窝一样,正好身前又一个清兵爬了上来,还没看清楚情况,便被许标的一个亲卫一棒铁骨朵给砸落城下。 眼见一群彪形大汉就要冲过来,那名绿营兵竟被吓的转头跳下城头,城下的尸体给其充当了垫子,这名绿营兵摔下去只是扭伤了腿,并无大碍。 “废物,懦夫”那名侥幸逃得一命的绿营兵他的运气也只能到此为止了,只见他满脸煞白的看着卞虎,眼睁睁的看着那把虎头大刀斩下了自己的头颅,目不转睛的头颅在地上滚了滚,脖颈处的血如同泉水一般喷涌而出。 卞虎斩下此人,如杀一只鸡般,扭头大吼道“战场上,退者斩,不要怪不念手足情分,本将绝不留情”说完带着数十名亲卫开始登城。 说完卞虎带头迅速攀登云梯,三步并作两步般跳上城头,和许标两人对视了一眼,相继喊道“杀” 卞虎率先出手,虎头刀横劈过来,许标架刀一挡,势大力沉的一击打的许标整个人贴靠在墙边,而许标身侧的护兵战刀劈砍在卞虎身上只划出一道火星。 而卞虎反手一刀斩在亲卫的脖子上,薄弱的护领甲根本不能挡住伤害,猝不及防之下,那名亲卫捂着脖子跪倒在地上。 许标勃然大怒,那名亲卫跟随自己多年,这次竟然就这么死了,“拿钝器,砸死他”缓过神来的许标怒吼道。 几个携带钝器的亲卫连忙上前,围攻卞虎,而卞虎刚刚跳上城墙,身后卞虎的亲卫则刚刚冒头,趁这个机会,许标几人涌了上来,两个护兵手持长枪抵住卞虎,卞虎大刀向下挥砍,两根长矛应声而断,许标趁机一脚踹在其腹部,可卞虎只是一个踉跄,并未倒地,反而朝着许标的胸口挥砍下来,许标躲闪不及,刀破开胸前的甲胄,只见鲜血立刻渗透出来。 而许标咬牙切齿一刀横劈在防御薄弱的腿部,卞虎惨哼一声摔倒在地,趁其倒地,几个手持钝器的亲卫,疯狂的捶打其头部,只见卞虎,满脸是血的躺在城墙上生死不知。 “大人,快去包扎一下,这里我们撑着”身旁许标的亲卫急忙说道。 许标摇摇头,抬眼示意卞虎的亲卫也已经攀爬上城,不多言,厮杀又起。 “杀啊,杀鞑啊”钱彪浑身浴血,如同血水中捞起来一般,身旁的五百重甲兵已经折损过半,却依然是救火队员般四次奔走,一队队的辅兵从城下登城,如同耗材一般,不停的消耗在城头,而只有少数受伤幸运儿被队友抬下城。 林士奇在城门楼处,看哪处情况危急便派出预备队,战斗已经整整打了五个半时辰,原先预案的轮换制也被这清军疯狂的进攻变成了无用之制。 眼见城头的情况开始愈发紧急,林士奇急令再调重甲军上城,而火铳兵人数太少此刻还聚集在城楼,跟随在林士奇身旁。 攻城战打到这个程度,绿营兵也已接近崩溃之时,尚善亲率的两千五百余名正蓝旗也已抵达城下。 马得功身上插着几根箭,随着他的跑动而一摇一摇的,只见马得功疾步来到尚善跟前道“末将参见贝子爷” “嗯,马将军此战用心,大帅都看在眼里”尚善肯定的拍了拍马得功的肩膀道。 第78章 夜战 尚善安抚完马得功后,立刻指挥八旗兵从各处云梯处登城,本已濒临崩溃的绿营兵见状纷纷发出振奋的呼号声,攻城方的气势达到了顶峰。 城墙上的守军脸上露出忧惧的神情,林士奇知道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候了,城墙上的守军已经奋战许久,城上已经不全是最先开战时林士奇的宁武镇正兵了,有家丁,有镖局的护卫,有辅兵丁壮,虽然人员复杂,但是抵抗清兵的决心却是不容置疑,心中难免担忧,却无人动摇,后退一步。 “火油罐,给老子全部往下倒,烧掉云梯”林士奇看着城墙上攀爬的八旗兵,大声吼道。 城头的火油罐库存已经不多,仅剩的几十坛也被一口气投掷下去,一瞬间城下燃起炙热的火焰,火光冲天,炙热的气息甚至涌上城头,正在攀爬云梯的八旗兵惨叫着跳下城,水火无情,这种情况下任你勇冠三军也毫无用处。 尚善眼见数十名旗兵被烈火活活灼烧致死,气的面目狰狞,虽然惨烈,但是其余各处的旗兵依然在迅速的登上城墙,在城上与守军进行激烈的搏杀。 就在这危急时刻,城内生力军已经抵达,孟必之虽受伤未愈,仍带着剩余一千五百名重甲兵赶到城墙布防,城上守军见顶盔披甲的重步兵,心中忧惧之气为之一松。 双方甲兵再次在城头短兵相接,孟浚的重甲兵多用钝器,对上旗兵有些优势,而且重甲兵在城上有人数优势,八旗兵只能如舔油般上城,就算旗兵的战阵技艺更精湛,但想短时间占据城墙也不可能。 酉时三刻,两军已在城头激战近一个时辰,孟军士卒损失惨重,可尚善的八旗兵也不好受,两千五百正蓝旗兵已经折损过半,此时天色已经渐暗,尚善有些举棋不定,不知该不该继续投入剩余的旗兵,而就在这个时候,后方传来传令兵的吼声,“大帅有令,点火,夜战,今夜打破苏州城” 清军大阵,大纛旗下,尼堪再无法镇定,他扯着马缰,来到博洛身旁道“大帅,看情况仅靠尚善的两千多旗兵无法破城” 博洛点点头,随后对着身后的蒙古将领苏日勒道“苏章京,你率本部两千蒙古勇士登城” 苏日勒闻言皱眉道“大帅,长生天的勇士只适合翱翔于战马之上,攀登坚城并不擅长” 博洛淡淡说道,语气却很坚定“满洲的勇士也在登城。” 苏日勒闻言语塞,只能带着部众下马登城,这些蒙古八旗,常年骑马,下身明显有些罗圈腿,尚善见苏日勒抵达,咬咬牙对着身旁的戈什哈道“随我上城” 身旁的戈什哈忙劝道“贝子爷身份尊贵,怎么能般蚁附登城” 尚善怒骂道“太祖爷十三副盔甲起兵,历经多少危难,小小苏州城怎么能挡住八旗劲旅”随后不顾亲卫的阻拦,越出盾墙的防护,就要朝着最近的云梯攀爬而上,身后戈什哈无奈只能紧紧护卫在身侧。 整个战场上,刀剑相劈,箭矢如雨,火炮轰鸣,城上城下火把林立,虽是黑夜,但厮杀声震动整个苏州城,杀声一片,响彻四野,城中的百姓胆战心惊,无人敢入眠, 守军虽战力不如八旗,但却无人退却,城墙上尸积如山,血水渗透进城砖,砖石已经被血水浸泡的发黑。 尚善已经登上城墙,身旁的戈什哈紧紧的护卫在身旁,迅速在城头处占领一小块地盘,眼见突破口有扩大的迹象,林士奇带着身边的卫兵,急扑过去。 就在这时候孟浚也带着亲卫队抵达城上,眼见城头混乱一片,各个登城点都在激战,孟浚借着微光一眼就看到了林士奇,只见此时林士奇险象环生,在八旗的猛攻之下勉力支撑。 孟浚命身旁的高易速带亲卫去支援,而自己则带着十余护卫赶往城楼处,高易一至,林士奇的压力立刻便缓解一些,心神一松被尚善的戈什哈持枪捅了腹部一枪,虽被甲胄抵挡大部的几道,却还是透甲两寸。 高易疾步上前一脚踹开,把林士奇搀扶住,只见林士奇有些站立不住,几人连忙将其围护在中。 而孟浚一到城楼,便急令火铳队在城楼处排成五排,瞄着尚善所在区,同时大声吼“高易,趴下” 高易几人向后一瞄,吓出一身冷汗,几人连忙大吼道“快趴下”说时迟那时快,在尚善等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孟浚大喊道“火铳队瞄准,放” “啪……啪……啪啪”五排火铳兵连绵不绝的放了一轮药子,就算尚善身旁的戈什哈见机的快急忙扑在尚善的身前挡住了大部分的弹丸,还是有三四颗弹丸射入尚善的身体里,尚善感觉身体的力量在快速的流失,随后脚一软瘫倒在地,嘴张了张想说什么,眼中的光在迅速的流失。 密集火铳声在城头响起,让各处的战斗忽然停顿了一下,不一会,尚善的戈什哈大哭的声音响起,只见两名幸运的戈什哈眼见尚善身亡,如自杀般哭喊着冲向孟浚,随即被围杀在城。 而登城的八旗兵满脸骇色,满洲尊贵的宗室,尚善贝子就这么死在这里,一时间气势为之一夺,城上的优势渐渐被守军所把控。 苏日勒震惊的看着城头高高挂起的头颅,那就是骄傲的尚善,没想到就这么把命丢在这里,眼看爬城的蒙古兵越来越没战斗意志,苏日勒急忙派传令兵回阵禀报博洛。 博洛不可置信的听着战报,随后缓缓道“鸣金,收兵” “叮叮叮”的鸣金声响起,已经疲惫不堪的清军迅速的朝后方退去,而城墙上的守军也没了力气再朝溃兵射击,一个个靠在城墙上,随着有些杂乱的话语声,渐渐汇集成一片“鞑子退了,我们赢喽,哈哈哈” 东方的朝霞慢慢射向大地,清晨的风略过苏州城外的草地,带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涌向四方。 孟浚立在城头上,看着城下尸积的场景,身躯如同一根标杆般站立,身上火红的铠甲,在霞光下显得威武不凡。 博洛站在清军大阵内,满脸铁青的放下远镜,镜中的孟浚尽收眼底,好半晌,博洛牙齿中崩出两字“回营” 第79章 信使 “臣孟浚伏拜殿下圣安,今东虏十余万大军围城半月有余,期间数攻苏城,然城内百姓众志成城,连挫东虏,十一月初九,虏急攻苏州北城,血战两昼夜,至清晨,虏之宗室尚善,叛将广昌伯刘良佐,皆魂丧于苏城,真虏八旗遗尸万具,绿营兵卒死伤者不计其数,今虏师老兵疲,从征江南以来未曾休整,攻江阴,围苏州,此正是一举破敌之良机,伏望殿下速发大军,以解苏州之围,城中赤子盼殿下如枯苗望雨,大军抵达之日,两内外夹击,必能一举大破博洛,故都南京在望,南京一复,天下名望皆披于殿下之身,待收拾江南,王师北伐,必一扫数十载辽事之颓废…… 孟浚洋洋洒洒的连夜写下一封奏折,派信使轻骑速送至鲁王处,如果没有挫败清军这次的攻城的话,孟浚预估方国安半年都不会到,不过这次清军损兵折将,就叫尚善都被孟浚给砍了,脑袋还挂在城楼处,以方国安的性子估计会来,到时候两相夹击,这仗可以打。 苏州城内外,两军暂时相安无事,火炮也停止了炮击,两方都在舔着伤口,孟军在加紧加固城防,清理城墙,清军也在清理尸体,大营内大量的伤兵,大军所携带的医官人数太过匮乏,只能让这些清兵硬挺,挺的过去就活,挺不了的就埋。 而此时的清军大营中,博洛对着一个留着山羊胡须的中年人道“你认得孟浚此人” “回大帅,我认得他,他是常熟人,姓孟名浚,字元趾,其父是当地富户,去年病逝,其父也孟浚谋得常熟千总之职,后来王师克定江南,孟浚随常熟知府剃发归顺,后来常熟守备命孟浚率辎重营携带物资前王李成栋部,不知为何走到半路,就传来消息孟浚割辫造反了,还说啥要反清复明” “哦,那你知道孟浚是什么样的人”博洛不置可否的又问道。 “那孟浚之前我也经常见,就一个普通的富家年轻人,有点书生气息,喜欢玩乐,对了,还经常流连烟花之地,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啊”鲁巧有些疑虑的说道,一个都已经剃发的富家子弟,放在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干这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事,这下好了,孟浚祖上留下的基业都便宜了王守备那些人,想想都嫉妒。 “既然你认识孟浚,那你就进城替大清招降此人吧,若是劝得孟浚归降,苏州知府就你来当,孟浚可以封侯,田千倾,钱财随意”博洛指着鲁巧随意说道。 鲁巧两眼发光,自己一个常熟城小师爷,居然有机会当苏州城知府,想到此连忙点头,道“回大帅,我立刻进城劝” 图赖看着鲁巧走出账后对着博洛拱手道“大帅,孟浚此人杀了宗室尚善,招降是否不妥” 博洛冷笑一声道“闲棋罢了,若是孟浚真降,那是方是圆还不是我们说了算”随后摆手道“那方国安的部队已经汇集至绍兴,杭州城内兵力不足,若是方国安先打杭州,我八旗铁骑趁其攻城之际,腹背一冲,破之易而,若是不打杭州,来这苏州,呵呵,围城打援,正是我满洲的看家本领” “大帅高明……” “有故人要见本督?”孟浚疑惑的问道。 “是的都督,听守城的将士说,那人自称是大都督的故友,到城下后,已经被将士用篮子拉上来了,也搜身了,一切正常,不过此人是从鞑子大营出来的。”高易对孟浚说道。 “那就见见吧,看看博洛又有什么话要说”孟浚笑笑道。 鲁巧一看见孟浚急忙上前,不过被高易一挥手挡住了,鲁巧不在意的对孟浚喊道“孟老弟,是我啊,老鲁,鲁师爷,咱们以前一起喝过酒的,还记得吧” “哦哦,原来是鲁师爷啊,许久不见,师爷风采依旧啊”孟浚愣了一下,自己不认识啊,可能是识得原身罢了,随后笑着笑回道,同时对高易摆摆手示意他放行。 “哎呀孟老弟真是能人啊,我老鲁之前就看出来了,孟老弟绝非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想不到啊,啧啧渍,短短数月时间,孟老之威名传遍天下了,哎呀瞧我这嘴巴,现在哪还能孟老弟了,孟大帅,孟大帅”鲁巧鞠着身子赔笑道。 “呵呵呵,鲁师爷今天应该不是特意过来夸我的吧” 特意过来夸你,呸,走了狗屎运的家伙,鲁巧心中暗骂,不过脸上笑容依旧,笑着道“孟大帅,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咱肯定是为你好,不会害你的,这博洛贝勒爷跟咱保证了,只有孟大帅愿降,什么条件随便开,像什么封侯了,田地金银,只有开口,一切都可以谈的” 孟浚脸上一凝,道“博洛让你过来就是劝降的,那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他,我孟浚,绝不降” “哎呀哎呀,孟老弟啊,这大清一看就是旭日东升,势如破竹啊,你想想看,大清入关以来,不足两年,自北而南,席卷天下,这大明已经亡了啊”眼看着知府梦就要破碎,鲁巧苦口婆心继续劝道。 孟浚哼了一声,道“鲁王监国于绍兴,唐王称号于福州,大明哪里亡了,退一万步说,只要还有一个汉人反抗,鞑子就不会坐稳江山。” 鲁巧又道“逆势而为,自取灭亡之道,孟兄弟,看在昔日的情份上,咱劝你一句,古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人生在世,钱财土地,功名利禄,这才是咱们最应该追求的,其他的都是虚的假的” “逆势而为,方显英雄本色,而且这个势也不一定就在满洲,而在我汉家子弟,满洲男丁满打满算,不过数十万,而汉人呢,数千万之众,逆流而上,我相信定能一扫天下数百年之陋矩阵规,还世间一个朗朗乾坤” 鲁巧眼神中像是看一个傻子般,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话不投机半句多,嘴张了张不知要说些什么,随即鲁巧转身便要离开,而这时孟浚开口道“念在旧相识一场,若是迷途知返,我保你平安” 鲁巧咧着嘴笑道“那谢谢啊” 第80章 蠢蠢欲动 鲁王收到孟浚的信后,兴奋异常,心中难免幻想着收复南京的滔天之功,而后连发数道谕令,催促方国安尽快集结部队赶往苏城,而方国安也收到探马回报清军大举攻城失败的消息,心中大定,不免觉得鞑子不过如此,真满洲都上城头还被一群民兵给赶下去,一时间心情激奋,恨不得即刻赶赴苏州城下,与东虏决战。 杭州,萧山的旷野。 十一月二十五日,带着寒气的冷风嗖嗖的往人的身体里钻,山坡上,张煌言目光深邃的看着远处的杭州城,距离过远,远远望去只是一团黑点,身旁的副将张名振沉声道“监军大人,杭州城” “是啊,杭州城,东林众正称贤的贤王在东虏未至时,惶惶不可终日,轻弃祖宗基业,拱手请降,真乃国之大耻”张煌言开始还带着些许嘲讽,说到后面,语气不由自主的愤怒起来。 “监军大人,慎言”张名振有些紧张道。 张煌言惆怅的叹了口气,随后无奈的说道“罢了,不说了” 弘光元年六月十一日清军逼近杭州,马士英、阮大铖、朱大典等均各自逃命,而陈洪范回到杭州与张秉贞等劝潞王归降,郊迎清兵,开城投降。楚王朱华壁闻讯苦劝潞王,“国祚凶危,已至于此极。抚膺北睇,何以为生?以殿下之贤,远近所闻,天下绝智殊力,方将凭附以起。宋人半壁,亦有百年。况闽、粤、滇、蜀,延袤万里,犹吾故物。失今不为,时事一去,万事不复。他日求尺寸地为死所,岂可得哉” 朱常淓对曰:“公务复多言,吾才疏学浅,非其才也。”朱华壁又劝道“殿下何悖!朱家子孙当提三尺剑,誓与国共存亡,则孱弱可起,况乎皆衣食吾祖者耶!”朱常淓又推脱说“营兵恐不任用,钱谷必不给。吾为此,不失为知几”。朱华壁泣而告曰:“今国安并数万屯西郊,方请命,而鸿达溃卒尚可集,发布政司存金,益以盐运司所贮,无烦征比。此五营额兵,出东义皆健,又招募良人,当一日至,天下尤可为也”朱常淓终不听,决心降清,朱华壁拂袖而起,裂冠带掷地掩面而去。 方国安汇集本部三万人,义军四人万,还有大量的民夫丁壮转运粮草器械,江南数十年不曾经历战阵,甲胄兵械不足以装备全军,但是义军的战斗意志较方国安本部更为坚定。 大军出征,祭祀,焚香,宰牲牛以祭天地,随后大军正式朝苏州城进发,算路程正常行军也不过十余日时间。 “速派信使报与博洛大帅”杭州总督张存仁看着远处的明军沉声道。 张存仁,张存仁初为大明宁远副将,与总兵祖大寿同守大凌河城,天聪五年,皇太极亲统大军攻打大凌河,张存仁随祖大寿投降,仍授以副将。顺治元年跟随顺治帝入关,与固山额真叶臣进兵山西,攻克太原城。后又随豫亲王多铎攻打河南,江南,屡立战功,顺治二年担任杭州总督。 方国安看着杭州蠢蠢欲动,方国安也是老军伍了,杭州的情况已经摸的很清楚,杭州城此时只有清将珠玛喇、武拉禅所部八旗两千余人,绿营一万人,还有李成栋的溃兵两千余人,此时若是攻打杭州胜算极大。 可博洛大军在背,若是攻城之时被八旗掩背一击,后果不堪设想,思虑再三,方国安还是决定率军抵达苏州,与孟浚内外夹击博洛。 清军大营中,博洛也收到了来自北京城多尔衮的训斥,责怪博洛轻掷浪战,折损数千满洲儿郎,博洛放下信,脸色有些难看。 数日前,博洛再次强令柏永馥部强攻苏州城,可惜苏州城屹立不倒,城中守军守的更有章法,连攻数日,清军依然拿苏州毫无办法,而双方的士气此消彼长,孟军数次抵挡住清军的攻击,这使得将士们底气大增,觉得清军也不过如此,这令博洛十分恼怒,却又无可奈何。 柏永馥部下肖鸣祚,吴顺昌甚至开始劝柏永馥放弃步卒,率骑兵南奔鲁王算了,几人都已感受到了博洛对其的恶意,数次强攻皆是柏部为马前卒,柏永馥的军中已经是暗流涌动,昨夜甚至有一整个小队逃离军中,负责营门看守的士卒也有数人当了逃兵,柏永馥自然清楚,可心中还是犹豫不决,举棋不定。 清军大营中,帐外的雨水淅淅沥沥的下着,这时中军大帐中,博洛正和八旗众将商议着方国安的进犯。 “这是杭州张存仁的急报,方国安大军急奔苏州而来,人数不清,不过应不会少于十万人,这是朱以海倾全浙之兵而来,不过斥候远远窥探到,大量的士卒都没甲胄”博洛冷声道。 “大帅,那方国安不值一提,南兵若是没有坚城固守,野战,哼”尼堪不屑的说道。 “围城打援,咱们离杭州才几步路,依我看,不带那些绿营废物,咱们精锐八旗只冲那些乱民阵列,以点破面,只要一处崩了,管他多少人,人越多乱的越快”图赖也是这么说道,其余众将纷纷点头,虽然在苏州城碰了一鼻子灰,但是八旗将领一致认为是满洲勇士不擅长攻城,野战,在中原腹地中没有对手,没见八旗已经入关劫掠那么多回了,关内明军越来越不能打了。 清兵五次入塞,第一次是崇祯二年,皇太极率大军亲征,经由热河进军,破长城的大安口和龙井关直入内地,占领遵化,攻陷蓟州,兵围北京,崇祯凌迟袁崇焕。 第二次是崇祯五年,皇太极率清军由蒙古草原进军,兵抵张家口北面,“列营四十里”,炫耀兵威。 第三次是崇祯年,阿济格统率大军,破居庸关入长城,一路打得明军狼奔豕突,与明军五十六仗皆胜,攻下十二城,俘获人畜十几万。 崇祯十一年,清军四次入关,多尔衮由青山关入关,岳托由墙子岭入关,明朝督师卢象升率军在河北巨鹿迎击清军,兵败阵亡。抗清名将孙承宗率百姓坚守高阳,城破阵亡。清军一共攻下一府三州五十七县,包括山东省府济南,掳男女五十余万和大量牲畜财物。 第五次是崇祯十五年,皇太极以阿巴泰为奉命大将军,率军从墙子岭入关,一直打到山东兖州,又分兵攻陷登州,莱州,莒州,沂州,海州,共计攻下八十八城,降服六城,掳男女三十六万。 博洛见众将都一致认为先打方国安,随即冷声道“那就集合,留马得功,田雄,柏永馥等其绿营坚守营盘,先击破方国安” “遵令” 第81章 柏永馥密谋 次日清晨,苏州城上的守军见到大批的八旗骑兵蜂拥而出营门,以为是清军准备再次发起强攻,就在城头守军全神戒备时,只见八旗兵朝着南方一路疾驰。 收到消息的孟浚急匆匆赶往城墙,举目望去,清一色骑兵,还都是身披蓝甲的八旗兵,钱彪在一旁惊呼道“都督,这帮鞑子是要撤兵了吗” 孟浚摇摇头,清军大营中人影幢幢,绿营兵一个未动,缓了会道“高易,召集军议” 苏州节堂内,孟必安,孟必之,杨恩,黄成,钱彪,韩雄几人在座,坐在末尾的则是原李成栋部下,杜永和,郭虎,而林士奇腹部被长枪刺中,还在养伤中。 孟浚率先开口道“八旗已经出营,诸位觉得博洛往何处所去”孟浚握着拳头,顿了一下接着道“若是八旗远离,那就打城下的绿营叛军” 韩雄不确定道“依在下所见,鞑子会是方国安所部而去,绍兴离苏州不远,我看离营的都是骑兵,而且方向是向南” 杨恩有些疑虑的问道“万一这是鞑子的诡计呢?先示敌以弱,引诱我等出城,围攻清军营盘时趁机袭击呢?” 黄成这时也出言道“清军数万骑兵,如何能轻易隐藏踪迹,咱把城中所有的哨骑全派出去,看看能不能摸摸鞑子的痕迹” “嗯”孟浚也觉得黄成所言再理,随后几人又讨论了一番,孟浚随即下令,韩雄的克武镇,做好准备,挑选经历血战的老卒,组成先锋营,派遣黄成的哨骑,四面侦察,同时派信使急速奔往方国安所部告之军情,让其多加戒备。 清军,柏永馥大营,只见营中士气低落,伤俘遍地,一片愁云惨淡之象,就在这时,只见吴顺昌一脸铁青的走进帐内,柏永馥见状眉头一皱,道“怎么回事” 吴顺昌怒气冲冲道“后营那帮狗东西,给咱们的粮食都是陈粮,好些都发霉了” “那拉回来的时候怎么不看”柏永馥有些疑惑道,之前都好好的,怎么八旗一走就出这么铛子事。 吴顺昌更气的回道“咱们派去要粮的辎重营官不收,可那帮人说都是这样的粮,要吃就拉走,不吃就别动,辎重官没法子,只得先拉回来” 柏永馥恼怒的一拍桌案,道“走” 说完柏永馥带着部下,气冲冲的赶到清军后营,后营是田雄所部,营门的士卒见柏永馥一帮人气势汹汹的模样,连忙进营回报田雄。 待柏永馥赶到营门口时,田雄及部下已经在门口等待了,一见到柏永馥,田雄便开口道“柏总兵,稀客稀客啊” 田雄满脸笑容的看着柏永馥说道,不过嘴上说着稀客,却昂着头对着柏永馥。 柏永馥见田雄一副小人得志之象,更是火冒三丈,开口也毫不客气质问道“田雄,为何发往我营中之粮都是发霉之物” 见柏永馥气势汹汹,质问自己,田雄毫不在意道“柏总兵,这江南多潮气,粮草发霉之事常见的很,这江宁运来的粮食就是这样的,兄弟我也没有办法啊” 这批粮食早已经被田雄卖给了一个江宁的商人,若不是博洛率八旗南下,田雄也不敢这么干,其他的营里的粮食都是正常的,而只有柏永馥是发霉的粮食,田雄早就知道柏永馥是秋天的蚂蚱,跳不高了。 “田雄,你莫要欺人太甚,给我换好的粮食,否则我就上报江宁,上报博大帅”柏永馥咬牙切齿道。 “呵呵呵,柏总兵,不要这么生气,气大伤身,至于上报的事,兄弟劝你别这么干,万一有什么事,咱也可以为你求情的,别把路走绝喽”田雄依然是满脸笑容的说道。 柏永馥还未开口,吴顺昌忍不住问道“你什么意思” 田雄看都不看吴顺昌一眼,对着柏永馥接着道“柏总兵,别忘了你当初可是拍着胸口对洪总督下军令状的,一月不破苏州的话,洪总督宅心仁厚,不怪罪你,不过你自己清楚你可是待罪之身啊,咱如今可是抬旗的人,说的话还是有些分量的,都是在一口锅里搅勺子的,帮你说好话,义不容辞” …… 柏永馥几人回到自己的营中,部下都有些垂头丧气,柏永馥当然听出了田雄的话中话,不就是让自己讨好他,要钱嘛,可是柏永馥也从田雄的话中猜出一丝不安的气息,江宁没忘了自己,博洛也没忘自己把福尼和一千余旗兵折在阳澄湖之事。 入夜,柏永馥和吴顺昌肖鸣祚二人密谈,几人一致认为博洛不会放过他们,在清廷已经没了上升空间,索性趁博洛率八旗南下之机,反正归明。 而肖鸣祚更是说道“大人,何不联络城中,里应外合,灭了田雄这混蛋” 柏永馥眯着眼,眼里闪过一丝精光,随即让两人不要声张,悄悄做好准备,待二人出营,柏永馥随即写了封书信,让长子柏天储乔装打扮,绕到苏州南城去联络孟浚,并再三吩咐,只有见到孟浚才能把信交出去,不然就是死也不能泄露,全家性命寄托于他一人身上。 柏天储乔装一番,连马都不敢骑,趁夜色赶往南城门处,天黑路滑,一路上柏天储摔了不知道多少跤,待赶到南城门时,已经是鼻青脸肿的模样,城头守军见有人,连忙去找韩雄。 而柏永馥只推说自己是孟浚故人,有要事求见,韩雄皱着眉头先把人拉上城头,随后紧急求见孟浚。 又有故人,孟浚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原身交友这么广阔的吗?自己如今可是被围在城里,一般人那都是避之不及啊,随后见到柏天储的时候,眼神一亮,急忙屏蔽众人,迎往书房之中。 柏天储见孟浚身侧只有高易一人,知道其必是心腹,随即把藏在内衣中的书信交于孟浚。 孟浚拆开信,一瞧,“孟将军,永馥降清实是形势所迫,刘大帅跑了,军中无粮无饷,可永馥身在曹营心在汉,一刻不敢忘家中老母殷殷期盼精忠报国之志……” 到最后孟浚才看到柏永馥邀自己明晚夜袭清营,孟浚的一脸便秘之色,就你还有脸学岳飞,不过袭营,又是袭营,苏州城下自己已经是袭击了一回李成栋,还来…… 第82章 破敌上 孟浚思虑再三,还是决定不能错过这大好时机,随即派孟必安,俞安两人随同柏天储再次赶赴清营,和柏永馥商议细节,同时命韩雄迅速集结部队。 这时高易走了进来道“都督,侍女环儿刚刚过来,说老夫人许久未见,心中想念,所以想见见都督” 孟浚这时候才想起,自己已经半月之久没见过周老太了,主要是孟浚这些时日太过繁忙,清军围城,事物千头万绪,几乎都没进后宅,而一方面是周老太气孟浚干这么危险的事,一方面也是伤心孟家的基业几乎为空,就连老宅子也被人强占,自觉无颜面对先夫,这些时日郁郁寡欢,日夜礼佛。 孟浚随后进入后宅,而老太太今日看起来心情不错,还在园林中闲逛,身后几名侍女跟随在身旁。 “母亲”孟浚招呼了一声。 周老太见到孟浚有些愣神,短短时日未见,孟浚肉眼可见有些憔悴,老夫人有些心疼又有些责备的语气说道“浚儿,怎会如此憔悴” “无妨,只是最近事务多了些罢了”孟浚笑着说道。 “你做下这么大的事,手下那么多人,有些让他们去做,你要是身体也垮了,那我怎么去见你父亲”说完老夫人又道“还有啊,你都多大了,现在还没个子嗣,你父亲去年本打算为你去求沈廷杨沈大人次女,可惜还未谈妥,便……唉,也就耽误了下去,俗话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我现在也不在常熟了,人生地不熟,现在你自己也得上点心啊” 孟浚点点头,忙道“母亲勿要担心,我知道,待诸事闲暇些了,我一定上心”随后孟浚又陪着老太太说了一会话,直到高易在孟浚耳边说了句“韩统镇求见” 孟浚才站起身道“母亲,我晚些再来陪着母”说完孟浚便打算离开。 就在这时,老太太喊住了孟浚道“浚儿,我看你身边都没人照顾,那高易五大三粗的,根本就不是照顾人的料,我本想让环儿伺候你,不过环儿跟了我多年,老身还真离不开她,这样吧芸儿,过来”老太太喊了一声。 高易在旁边听到老夫人责备自己,有些郁闷,而立在旁边的赵芸儿急忙走了过来道“夫人” 这时孟浚才注意到赵芸儿,一看愣了一下,这不是自己救下的那个姑娘,怎么会来到府里,还跟在老太太身旁。 老太太接着说道“芸儿是个好孩子,做事心细,这样吧,芸儿,以后你就照顾好浚儿” …… 孟浚心中诸事繁杂,出了府,和韩雄再次商议了出兵之事,万事先做好准备,待孟必安回来后再做决定,随后韩雄急匆匆的离开节堂。 入夜,风尘仆仆的孟必安回到苏州城内,一进城便直接面见孟浚,在灌了一大口水后,才兴奋道“都督,我已经和那柏永馥谈妥了,明晚寅时,待我军潜在清军南门时,柏永馥会打开营门,大军一拥而入,清兵必溃” 听到这,孟浚有些担忧道“这柏永馥为何突然就想要反正,我内心仍是有所疑虑啊”虽然,柏永馥在撤退至无锡时曾偷偷给孟浚来了一封信,这次柏永馥之子柏天储也跟着孟必安回城,可若是有变,袭营之军怕是会全军覆没。 孟必安道“都督,我也有此疑惑,在和柏永馥密谈时,柏永馥开城布公的说,柏永馥曾对洪承畴立军令状,若是不克苏州,提头来见,可自从阳澄湖之战后,洪承畴未提此事,柏永馥心中不安,这次博洛数次强攻苏州,柏永馥部下损失惨重,心腹皆对清廷大为不满,而马得功和田雄的排挤更是让柏永馥下定决心反正” 听完孟必安的话,孟浚心中稍定,这南明时真是一个奇怪的时期,像李成栋,金声恒,姜镶,王得仁,贺珍,吴胜兆,王光泰,陈友龙,王永强等,这些人很多都曾经为清廷平定明朝和地方义军,立下了汗马功劳,可是在最后又纷纷反正归明。 既然已经决定,孟浚决定亲自率军夜袭清营,上次也是自己亲自带兵击破李成栋大营,这次孟浚希望可以延续好运。 而韩雄林士奇二人一致反对,皆是言兵凶战危,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不过孟浚怒而驳斥道“兵凶战危我岂能不知,我反清以来历十余战,皆是奋勇争先,无一战居后,更何况我也不是千金子,国势如此,我安能在城中安坐,勿要再劝,吾意已决。” 清军大营中,此时只有恭顺王孔有德部,降将田雄部,马得功部,柏永馥部,其中柏永馥部原有马步军三万人,数次攻城,柏永馥步卒损失近万,逃散之卒也有近千人。 田雄部属汉军旗一万人,马得功部七千余人,恭顺王孔有德主要是火炮队,和卫护兵五千余人。 而孟浚夜袭之军只有韩雄部五千,守北城中挑选锐士两千人,还有高易亲卫军一千人,总计八千人。 待夜幕降临,孟浚亲率八千士卒,人衔枚,马裹蹄,从南门悄悄出城,绕行至北城郊外时,已经是丑时,距离清军大营不过六里之地,而清军为了防止城中守军夜袭,已经在栅栏外布置了壕沟,拒马,和陷马坑,只有营门处,是一片平坦之地。 就在孟浚和部将紧张的等待之时,清军大营中的柏永馥也是坐立难安,肖鸣祚和吴顺昌二人也是一般无二。 “什么时辰了”柏永馥再次问道。 吴顺昌有些无奈的说道,“大人,现在还是丑时” “好,人准备好了吗?一定要都是心腹才可”柏永馥又对着二人说道,可惜柏松霖折在阳澄湖了。 二人连连点头,道“大人,都是心腹部下已经都部署在营门处” “好好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孟浚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一挥手道“走” 六里之地,众人不敢点起火把,一路上不时有士卒摔倒在地,随后又被身旁的同袍拉起,而这时柏永馥及部下已经在营门处,大开营门。 “进营,活捉孔有德,活捉马德功……” 一进大营,孟浚心中大定,随后让士卒高声喧哗,而柏永馥的心腹部下也大喊道“反正了,反正了” 寂静的黑夜里,清军大营如同油锅中泼了一盆水,如雷般的声音不停的响起。 而马德功在行军床上一蹦而起,惊恐的大吼道“来人,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第83章 破敌下 “大人,明军入营了”亲卫有些慌张的说道。 “什么,从哪里进营的”马得功脸色大变。 亲卫语气快速的说道“明军从南营处入营,没有厮杀声响起,待巡逻兵发现时敌已经往大营中军处杀来了” 马得功脑子快速转动,随即大骂道“狗东西,柏永馥竟敢投敌,快集结大军,先挡住贼军” 马得功老军伍了,战场上混了半辈子了,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打了一辈子的雁,竟然被雁啄了眼,这仗想赢难了,只看能不能守住大营,等待博洛回军,那便是大功一件。 马得功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和李成栋一样还是被孟浚夜袭成功,清军说实话,驻扎大营时已经潜意识中防备明军袭营,已经在营外遍布栅栏,鹿角,巡逻兵各营都有派出,可没想到的是,眼见如今大清如日中天,而明朝如同一摊烂泥般扶不上墙,在这个节骨眼上,柏永馥居然搞什么反清复明。 孟浚见清兵中军已经开始慢慢汇集军队,四面的清兵如溪水般汇聚,中阵队伍肉眼可见变的厚重,清军虽然慌乱的很多,但毕竟人数众多。 如今攻守易势,孟浚所带亲卫如狼似虎般涌上前去,而清军的气势已经有些胆寒,马得功部将陈六御满头是汗,清军阵线不要说稳不稳了,根本还未汇集起来,而对面的明军已经开始接上阵了,杀戮声四起。 而后方的柏永馥更是熟悉大营路线,所率部众到处点火,一时间火光四起,离的稍远的北面大营和后营更是人心惶惶,黑夜中刀刃的寒光和呼喊的惨叫声,更是让营中清兵心惊胆战。 “跑啊……啊啊啊啊”有些本就压力极大的士卒更是被刺激的崩溃,随即又带动更多的人惊慌失措,大量的清军挤在北门处,而营门守军未得命令如何敢开营门,涌挤一团的清兵被挤的无法动弹,而后面的清兵更是一窝蜂挤了过来,直到后面精神崩溃的清兵抽刀挥向周围的同袍时,局势已经无法逆转。 而在孟浚阵前,韩雄,高易,钱彪,杜永和,郭虎几人皆是身披铁甲,冲在最前面,破开清军大阵,后面的亲卫兵也是拼死护卫,而马得功的中阵被挤压的已经凹陷进去。 郭虎,杜永和二人自从降孟之后,一直没机会带兵,只是一直随从在孟浚身边,在孟浚有问题时随时参谋,这次孟浚带上两人,也是想看看二人能否一用,毕竟军中领军之人还是太过匮乏。 而马得功刚穿好盔甲出了大帐,随后命令几名亲卫速去通报孔有德,田雄二人,稳住大营,马得功还想再坚持一下。 而清军的抵抗既被动,又组织力不足,抵挡的清兵时不时回头望去,而周围的清兵趁着黑夜向后溃逃的数不胜数。 “上,压上去”钱彪大吼着挥舞在铁骨朵,清兵只要被挥中,立刻口吐血沫倒在地上动弹不得,而郭虎挥舞着大刀,势大力沉的劈砍,几乎无清兵可以阻挡,最为精锐的士卒涌在前头,而清兵肉眼可见的抵挡不住。 “大人,快走啊,快走啊”马得功的部下陈六御跑到马得功身旁,拉着马得功的手往后拽,而马得功见陈六御不在前面指挥反而要拽着自己跑,一股憋闷之气涌上心头,恨不得挥刀砍了这个老部下。 而身旁的亲卫也在边上劝说着马得功,大家都不是瞎子,这种情况就是白起再世也救不了。 “走”马得功一群人很快就逃离阵前,而黑夜中清军根本不知道后方主将已经逃离,直到没有援兵抵达,众清兵才惊慌的看向四周,眼看着自己已经被抛弃成了孤军,溃逃,投降,遍地都是。 几乎是混乱了两时辰,马得功,田雄,孔有德,几人将领都已经趁夜逃出大营,可是身侧收拢的步卒寥寥无几,剩余大部清军溃散出营,四散奔离,便是投降孟军。 孔有德几乎眼泪都要流下来了,自己好不容易拉过来的火炮,就这么丢给了孟浚,还有那么多江宁运过来的火药,辎重补给,全都成空了。 “速回城通报大胜,大胜”孟浚振奋的拍了拍身旁的亲卫肩膀道。 “是,大都督”亲卫心情激奋的大声应道。 这时孟浚才看到了柏永馥,这是孟浚第一次见到他,上回二人相见之时,还是对手,双方拼死大战,可现在又成了一个阵营,着实是有些讽刺。 “柏将军,弃暗投明,犹未晚也,浚盼将军如星星望月,柏将军放心,以后有我孟浚的,就有将军的”孟浚拉着柏永馥的手犹如多年未见的老友,兴奋异常,恨不得同席而眠。 而柏永馥有些愣神,自己可没说过要跟着你啊,咱是准备反正投鲁王监国的,怎么你孟浚话里话外不对劲呢。 而苏州北城下,孟浚亲卫疾驰战马而来,对着城头大声呼喊“都督有令,袭营大胜,鞑军溃散,苏州城解围了” 城头上守军纷纷探出头观望,他们并不清楚是不是真的,他们也没得到大军要去袭营的消息,只有林士奇带着伤,卧在城楼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苏州城,天空已经微微放亮。 一声声尖锐的花炮声从大街小巷中窜上高空,爆裂声如要撕开夜幕一般,在天空中释放出灿烂的火花,这是苏州城的百姓把他们的喜悦心情释放在空中,这一晚,欢呼声震耳欲聋,每个角落中都在传颂着一个名字,孟浚孟都督。 第84章 至暗时刻 阳光透过蓝天,洒在大地上,将一切都染上了明亮的色彩。晴空万里,没有一丝云彩的遮挡,正如苏州百姓今日的心情一般,围城的阴霾已经散去。 可喧闹后的悲伤却涌上心头,数月间苏州城附近已经连续数战,多少父亲,儿子,兄弟死于战阵之上,苏州之围解开后,出城埋葬的队伍络绎不绝,哀伤气息在人群中蔓延。 而柏永馥的马军在袭营次日清晨,便四面出击,到处搜捕溃逃的清兵,不给马得功等人收拢溃兵的机会,收获颇丰,一队队骑兵到处奔驰,惊慌的马得功,孔有德,田雄众人不敢过多停留,带着残兵退往江宁。 就在孟浚众人忙忙碌碌筹备军队,准备南下支援方国安时,一份震惊众人的噩耗传来,方国安部在桐乡镇大溃。 时间往前推上一天,就在孟浚率军夜袭清营之日,博洛也在桐乡镇截住了方国安所部。 方国安部骑兵稀少,但是斥候在发现清军前锋,也是疯狂的往回赶去,方国安收到探马的急报,满脸惊骇之色,方国安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愕,脸色变得有些苍白,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双手不自觉地颤抖着。 张名振急吼道“大将军,速决,不可缓” 方国安一下子回过神来,随即大吼道“就地结阵盾兵在前,结阵结阵” 此时方国安部已经越过桐乡镇,退之不及,只得就地组建大阵已备博洛骑兵,正兵中央,两侧由义军组成,阵线前方,是一片开阔的平原,远处则是一个小矮坡,军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很快,呜呜呜的号角声由远及近,八旗探马已经出现在张名振的眼前,张名振大声呼嚎道“备阵,备阵,不要慌,稳住” 博洛率军抵达,驻马停望,眼见方国安部,阵线不稳,阵列之后你方军士卒慌乱不堪,博洛当机立断,毫不犹豫,挥军直冲,刹那间,喊杀声四起,八旗如潮水般涌向对方。刀光剑影,箭矢交错,血雨腥风中,生死只在瞬间。战马嘶鸣,马蹄声响彻云霄,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 张名振,张煌言等部将身先士卒,挥舞着兵器,高呼酣战,激励着士兵们奋勇向前,他们的呼喊声在战场上回荡。 义军士卒单薄无甲的身躯,用血肉硬抗八旗甲士,虽弱下风,但义军依然不肯后退,鏖战许久,伏尸遍地,张名振的刀已经断成两截,却依旧高呼杀敌。 两侧义军虽死伤枕籍,却依旧在坚持,可方国安部的正兵,却越发的阵线不稳,终于,有人开始溃逃,以点带面,如传染病一般,整个中军开始溃散,中军的大纛旗一退再退,方国安面如死灰,长叹道“兵败如山倒,非我之过也” 随即派人令张名振率部垫后,待大军退往钱塘江,沈廷杨的水师还在钱塘江布防,只有部队可以撤到江边,在水师的接应下,还有一线生机,随后方国安率先逃离战场,全军溃散,庞大的军阵如同沙子般散开。 而张名振收接到命令,仰天长叹道“为国捐躯,死的其所”随后率部拼死挡住八旗的兵锋。 张煌言宁死不退,但在部下的硬拉之下,只得退离战场,张煌言边走边流泪,不知希望在何处,多少儿郎血洒疆场,却无法为国带来一丝大胜的消息,自己有何颜面去见监国殿下,又有何颜面见那些把丈夫孩子托付给自己的妇孺。 残阳如血,映照出一片破败和凄凉。曾经激烈厮杀的土地,如今弥漫着死亡的气息。溃兵们神色疲惫,步履蹒跚地逃离着战场。 他们的战袍残破不堪,染满了鲜血和尘土。脸上写满了恐惧和绝望,眼神中透露出疲倦之,有些人手持断剑,有些人背负着受伤的同伴,每个人都带着战争的伤痕。 战场上到处是倒伏的旗帜和尸体,箭矢和兵器散落在地上,仿佛在诉说着刚刚发生的惨烈战斗。风吹过,带来阵阵血腥的味道,让人感到一阵窒息。 这些溃兵们只知道远离战场,逃往钱塘江,去寻找那一线生机。他们的身影在黄昏的余晖中渐行渐远,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上,留下了一片荒芜和寂静。 黄昏,残阳夕照。 八旗兵围住了张名振,张名振身旁只剩三百多残兵,每个人都是面带血污,或是身负数创,却依然围在张名振身旁。 “古语有云,君子死而不免冠,今我张名振为大明天子血洒疆场,岂能狼狈不堪”随后张名振拿出随身的水壶,喝了口水,剩下的水洗了把脸,收拾了一下衣领。 而博洛见状并没有立刻令旗兵围杀,而是驻立在马上,看着张名振,不发一言。 “大丈夫岂能死而无名,吾张名振,字侯服,南直隶应天府江宁县人,官至石浦游击,富平将军,今兵败至此,吾绝无偷生之念,请速杀我。”随即不屑的看着博洛。 博洛驱马上前了几步,道“你已尽力,我愿饶你一命,只要归降,你和你的部下,都可以安然无恙” “吾世受国恩,岂可降鞑,无需多言,但求速死” 博洛深深的看了张名振一眼,手轻轻抬起,随后用力往前一挥道“那就杀了吧” 张名振,年少时刚直豪爽,颇有谋略,心怀壮志。立志为国,曾经游历京师,与东林党关系甚密。崇祯十六年,以副将任台州石浦游击。 弘光元年夏,南京,杭州相继失守,钱肃乐等起兵拥鲁王监国于绍兴,张名振以兵赴。 钱塘江面,沈廷杨看着江岸上的溃兵,泪如雨下,哀嚎道“国事日艰,天下至暗” 第85章 安抚 收到方国安兵败的消息后,孟浚见众人皆是心神恍惚,而柏永馥的脸色更是精彩,孟浚随即“哈哈哈”的笑了一声。 “博洛围我苏州,数次强攻而无尺寸之得,今虽败方国安部,但兵力必定被牵制在浙江一带,而江南如今唯有博洛这一支八旗兵,这不正是我等建立功业之机吗?我等进可收复南京,退可和监国夹击博洛,诸位有何担忧”孟浚对着众人朗声道。 韩雄听罢接着开口道“都督说的在理,那方国安的部队军纪涣散,野战遇袭,不败才怪,只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快,一天时间不到八万之众就溃了。” 钱彪昨晚夜袭之时,被一支冷箭射一大腿,虽然被甲胄所挡入肉不深,但今日走起路来仍是有些一瘸一拐的,钱彪听到韩雄的话也附和道“就是,鞑子咱又不是没砍过,也就稍微勇了点,又不是三头六臂,那方国安也太过不中用了吧” 孟浚见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对博洛越发的不屑,孟浚也不反驳,反而时不时的附和几句,气氛渐渐的回暖,见场面正是火热,孟浚索性道“许久未和诸位痛饮了,今日大破清营,正好办个庆功宴,所有将士皆厚赏,慕德,你的担子重,所有将士的功绩不可错漏,该赏该罚,该提拔的,都督府要拿出个章程来” 杨恩立刻站起身来道“是都督,必不辱使命” 孟浚忙挥手示意其坐下,道“天下事何其多也,今日,除韩雄外,皆不醉不归,哈哈哈” 韩雄哈哈大笑一声道“都督,好那我就饮一杯便罢了” 随后孟浚让高易速安排酒水菜肴来,而韩雄在饮了一杯酒后,便起身离开,前往营中处理事物。 众将互相拼酒,酒过三巡,几人话越说越大,一人说鞑子不过如此,他前些时日守城,敲死了最少八个人,另外一个立刻反驳道自己砍死了十个,一时间场面火热,似乎八旗已经毫无威胁,而正是酒宴让众人一月紧绷的心得到一丝缓解。 而孟浚不胜酒力,不过一个时辰,在众将的敬酒下,一杯接一杯,已经是头昏脑涨,随即摆摆手道“昨夜未曾歇息好,待大破博洛后,再饮,我必胜也” 众人哈哈大笑,而孟浚在高易的搀扶下,回到后宅,风一吹,孟浚更觉得头疼欲裂。 躺在床上的孟浚迷迷糊糊道“水,来人……拿水” 不一会儿,孟浚的眼睛都未睁开,只觉得嘴唇有湿润,忙手扶着碗大口的喝了起来,这时孟浚才隐约感觉到自己的手摸到一只柔软的手,定睛一看,不正是自己在李家庄救下那个女子吗?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早起的孟浚神清气爽走出后宅,只见高易和俞安两人正无聊的掰着手腕,一见孟浚,两人有些惊讶,高易先开口道“都督,昨夜宿醉,今日这么早便起了” “嗯,天下大事在心中,岂能日晒三杆才起,走先去朱图处看看军械”孟浚伸了伸懒腰,大声说道。 到了军器监,孟浚对着朱图道“老朱,火铳这么久了,又打造了多少杆了,有没有上千了” 朱图一愣,一脸委屈的诉苦道“我的大都督啊,这火铳本就造的慢,之前鞑子围城时,都督你不是让我所有事物都可以先放一边,使劲打造箭矢嘛,所有的工匠前些时日都去打箭头去了,这火铳拢共才有一百多把啊” 孟浚想了一下,似乎自己是说过这个话,随即岔开话,皱眉道“才一百杆,太少了,这样会造火铳的都收拢一起,四处招人,你让孟必安的探听司想想办法” 朱图点点头道“都督,我知道了” 随后孟浚又逛了一圈,对着高易道“走去探听司” 这孟必安的探听司自从成立以来孟浚还没到过,探听司在北城的一处廊坊内,孟浚皱着眉头,怎么这孟必安这么穷的吗?整个苏州城就不能找个好地方。 四周的百姓见到孟浚一群人似乎一点不惊讶,仿佛经常见到这样的场景,随着孟浚走到门口,门口处数名侍卫忙大声呵道“是何人擅闯探听司” 高易忙上前低声道“蠢货,这是大都督” 那名侍卫有些发愣,不知是真是假,高易无奈的又说道“那你进去通报一下孟必安” 高易回到孟浚身边,孟浚并不生气,反而点点头道“高易你骂人家干嘛,此人不让我们进去那是尽责,看来孟必安还是上了心的” 不一会儿,孟必安便出来迎孟浚入内,一入探听司,孟浚便指出一个问题“必安,你这屋子怎么弄的黑乎乎的,光线都进不来,阴森森的,难怪你最近都变的不阳光了” 孟必安没想到少爷会说这个,忙笑着道“少爷,这不是探听司嘛,一听这名字就是探子,偷偷摸摸的,房子怎么能弄的亮堂堂的” 孟浚骂道“放屁,胡说八道,探听司名字怎么了,怎么就偷偷摸摸的,要不你给我起一个我看看” 孟必安有些不服气的说道“少爷,咱想过了,比如梅花卫,听风阁,是不是雅气一些” 孟浚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又憋住的感觉,缓了会又骂道“一天天的不干正事,尽琢磨这些有的没的,我让你去南京办个收集情报处你办了没有” 孟必安连忙点点头道“办了办了,少爷,过些时日我要去趟南京,我已经派出了不少人手,我得去布置一下” 孟浚有些沉默,随后道“行吧,你自己注意安全,一切小心为上,办好了,你想改个名字那就改吧” 第86章 顾炎武来投 桐乡镇,一座稍微大点的宅子里,博洛阴沉着脸,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信使。此人正是马得功派来通报的信使,博洛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才离开三天而已,刚刚打败了方国安,后方的大营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孟浚给攻破了! 一想到这里,博洛气得浑身发抖,忍不住破口大骂:“柏永馥这个狗杂种!老子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让他尝尝万箭穿心的滋味!还有那个马得功和田雄,都是些没用的蠢货!” 他的声音如同惊雷一般在房间里回荡,吓得那名信使脸色惨白,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博洛心中的愤怒已经无法遏制,如果不是还需要从这名信使口中了解更多的情况,恐怕他早就一剑杀了对方了。 在听到孔有德把火炮都丢在了营内,还有所有的辎重补给全都被孟浚所得后,博洛的怒气再也无法遏止,大吼道“滚出去” 图赖,尼堪等人皱着眉头,不敢轻易劝阻,只有拜英图拱手道“大帅,不必动怒,我八旗勇士依旧勇悍,只是强攻坚城非我所长,这次轻易击破浙军可见一般,孟浚坐寇而已,只敢龟缩在苏州城内,而如今朱以海大军溃散,浙江之地唾手可得,江浙一定,苏州小小之地,何足挂齿。” 八旗众将在击破方国安后,苏州城下的失利已经消失,八旗不可敌的信心再次浮现在众人身上。 博洛听罢后,叹道“事已至此,先去杭州休整一番吧” 杭州城,博洛眉头微皱,满脸狐疑地看着张存仁,开口问道:“张总督,不知为何这杭州城内设置灵堂的人家竟然如此之多?” 张存仁摇摇头道,“摄政王剃发令下,杭州城内一些酸儒不解朝廷苦心,抗拒剃发,从而投河,悬梁,最多者一日逾百人,最近稍缓一些,不过还是时不时有人投河” 博洛内心忽然间有些不安,虽然这些平民在博洛眼中如同蝼蚁一般,但是博洛可以感受到杭州城中那股躁动的气息。 明末时江南和北方如同两个世界一般,北方遍地流民,连年灾荒,而江南歌舞升平,秦淮河的歌声令人流连忘返,如果只在南京,应该会认为大明还是盛世之景,可正是江南之地的百姓较之北方更为富裕,所以南方抗拒剃发令更为决绝。 就在博洛大军暂时休整之时,绍兴的鲁王朝廷已经吵翻天了,方逢年,张国维,钱肃乐,李长祥,等一致强烈要求鲁王先行移驾宁波,以避博洛锋芒。 方逢年率先开口道“殿下,今方总兵兵败桐乡,溃散至钱塘江者不足四成,殿下与朝廷居于绍兴,必使前线将士有所顾忌,不如移陛宁波,方为万全之策” 钱肃乐也是点头道“昔日毅宗皇帝有心南迁,谁知此意一提,众臣反议甚众,毅宗皇帝殉国以致国事日崩。” 张国维闻听此言,感叹道“昔日老臣建议可奉请太子先到南京监国,并择重臣辅佐太子,但兵科给事中光时亨的一力劝阻,甚至言幸太子往南,诸臣意欲何为,欲效肃宗灵武故事乎,前车之鉴,监国殿下不可久居险恶之地,以至不可言之事,当速致宁波,以待时机” 众人议论纷纷,皆赞同离开绍兴,偶有异议者,辄遭诟骂,被视为光时亨第二。 而张煌言此刻沉默不语,仿佛整个人都沉浸在了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之中。他的眼神空洞而迷茫,似乎还能看到那片被鲜血染红的土地。 尤其是当他想到自己的挚友张名振时,心中更是涌起一股无法抑制的悲痛。他们曾经并肩作战、生死与共,但如今却阴阳两隔。张名振的离去,对于张煌言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让他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 然而,张煌言知道自己不能一直沉浸在悲伤之中。他必须要坚强起来。 想到此张煌言上前道“殿下,兵凶战危,臣愿如苏州般,死守绍兴,请殿下移陛宁波” 鲁王朱以海无奈道“既如此,便先迁至宁波吧”朱以海并不同意张煌言守绍兴,硬要其随侍身侧。至于还在苏州被围困的孟浚,鲁王上下只得装做不知道,纵使有心却也无力。 随后鲁王朝廷定下,方国安率部守钱塘江防线,沈廷杨水师游弋江面,而王之仁率部随行鲁王护卫。 至于孟浚,派往的信使如飞鸟般穿梭于大街小巷之间,他们马不停蹄地奔向各个方向,而这些信使中,尤以前往松江者居多,行色之匆忙令人咋舌。 孟浚深知时间紧迫,不容有丝毫耽搁。他当机立断,命令赵用平立刻着手筹备水师事宜,征用民间船只,并征召工匠们投入到兵器制造当中。 就在忙碌不停之时,高易进来打断了孟浚,道“都督,堂外有个自称是顾炎武的非要见都督,我说都督忙的很哪有空什么人都见,那个顾炎武又说自己也是义军首领,想要投靠都督,都督见不见啊” 孟浚一愣,顾炎武!随即欣喜道“见,怎么不见,快,请进来” 随后孟浚站起身,环视左右,整了整有些杂乱的衣冠,似乎是想起什么来,把脚上的鞋扔了一只。 等门外有声响起,孟浚立即推开房门,只见这人身材瘦削如竹,他面庞清瘦,下巴上留有一缕长长的鬓角胡须,随着微风轻轻飘动。那胡须如墨染般乌黑亮丽,整个人透露出一种超凡脱俗、与世无争的气质。 孟浚疾步上前紧紧握住顾炎武的手道“顾先生,吾盼先生如星星望月” 身侧的高易脸上露出不自然的神色,这句话,似乎刚对柏永馥说过,而且都督明明刚刚脚上鞋子穿的好好的,怎么这会就不见了一只, 第87章 议战 顾炎武有些惊讶,随即莞尔笑道“都督乃是豪杰,炎武不过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如何当得都督称赞” 孟浚拉着顾炎武的手道“先生文才非凡,正是我军极缺之人才,先生来投,浚心中如拨云见雾” 顾炎武有些汗颜道“炎武实不敢当都督之赞,不敢,不敢,都督坚守苏州,数破鞑虏,威名振四海……” 两人互赞了几回合,孟浚忽然一拍脑门道“瞧我这脑子,顾先生,请进,高易,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上茶,上好茶,快去” 随后孟浚拉着顾炎武的手走进书房,二人落坐,孟浚看着顾炎武道“顾先生,你看如今苏州之围已解,可博洛却又击破方国安部,钱塘江防守空虚,我甚是担心监国殿下的安危啊” 顾炎武闻言也是眉头一皱,缓缓道“都督,事已至此,唯有尽力自持,都督拥精兵数万,进可围南京,退可攻杭州,以都督之才,扶危救难,可堪武穆” 这句话夸的孟浚脸色一红,自己知道自己的斤两,以自己之才,统御数万大军已是极为勉强,更不用说能和岳飞比肩,那可是能以步克骑的神人,自己如何能比。 二人闲聊一番,顾炎武忽然问道“都督,可知那刘良佐是否已经丧命” 孟浚有些疑惑,不知顾炎武为何如此发问,随后道“刘良佐未曾率部攻城,不过抓到的俘虏皆言刘良佐命丧苏州城下却是真的” 闻听此言,顾炎武露出欣慰的笑容道“那可真是太好了,都督可知射中刘良佐的正是在下的护卫,陈长恭” 孟浚大惊失色,道“竟有如此神射手,万军之中取射杀敌将,此人真乃勇士也,恨不能即刻相见” “哈哈,都督莫忧,在下回去便带其与都督相见”顾炎武有些自得的笑道。 顾炎武说完,饮了一口茶,正色道“都督,炎武深知己非统兵之才,却也愿为都督驱驰,只愿能为驱逐鞑虏,恢复河山尽一份力” “顾先生,既然来了我这,我怎么会舍得让先生离去呢,先生一切勿虑” …… 天色已暗,苏州府内的节堂却灯火通明,只见堂内人影幢幢,一条长桌上做满了人,孟浚居于首位,只听孟浚的话传来,“诸位,如今苏州城之围已解,下一步,该往何处” 孟浚语毕,杨恩率先开口道“都督,还有诸位将军,需知城中军饷只能维持两月,而四处乡镇被鞑虏破坏极重,若不想办法,军中士气难以维持” 是啊,孟浚如今就是想种田都没有办法,当前局势,维有以战养战,困守苏州,如冢中枯骨,到如今无论是隆武朝廷还是鲁王,皆无法给于苏州任何有效的帮助,一切只能靠自己。 杨恩说完便坐下,一时间有些冷场,片刻后,韩雄道“都督,若是大军南下杭州,博洛八旗兵至,野战之下,胜负难料”顿了顿,又道“可若是北上南京,南京城高池厚,围困南京更是会震惊清廷,攻城险之又险,若迁延越久,清廷援兵一到,顿兵坚城之下,后果不堪设想” 众将闻言,议论纷纷,有说打南京,有说打杭州,还有人说要坚守苏州城,积蓄实力,以静待变,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大,直到孟浚敲了敲桌子,众将才停了下来。 孟浚此刻内心有了决定,坚定的说道“南京,以我军此时的军力,博洛在背,攻南京,难,不动,更不可能,只有一条路,打杭州,结硬寨,打呆战,大造战车,以抗清骑,把所有的火炮拉到杭州城下,硬轰,我就不信砸不烂它” 最后的一句话孟浚几乎是吼出来的,我就不信砸不烂它!这句话充满了坚定和决心,这种语气让众人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势。 随后孟浚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城中战车,军备,盔甲,棉衣,辎重,粮草,马匹,所有的物资,在年前务必备齐,正月初八,出兵,杭州,不成功便成仁,诸位,天下兴亡,由我们来决定” 命令一下,众人刹那间无声,随即皆大声应诺。 次日,苏州城一片繁忙,工匠,粮库,马坊,所有的地方都是忙忙碌碌,这座城市仿佛一个巨大的机器,各个部分紧密协作,共同推动着它的运转,无论是工匠、农民还是商人,虽是寒冬,却掩埋不了火热的人心。 而这时候的孟必安,已经乔装打扮,前往南京,当然此时的南京已经改名为江宁,不过这明显是清廷美好的愿望,此刻的江南依旧是战乱不休。 孟必安身侧十余名护卫,其一副富家公子装扮,孟必安跟随孟浚多年,装扮之下,与富家子弟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此刻的南京城门口,孟必安震惊的看着这巨大的城门,和一眼望不到头的城墙,内心一阵疑虑,为何雄壮的大城,会如此轻易的被清军占领,若是自家少爷率兵前来,得多少人才能围住南京城,又要多少人才能攻下它。 感叹片刻,进城后,孟必安见到了还在城门口处茶摊下,百无聊赖的刘古全,只见刘古全瘫坐在椅子上,桌上的茶水续了一杯又一杯,就连茶摊小二都忍不住用白眼看他。 孟必安招呼了一声,刘古全一惊,急忙回头一看,便见到许久不见的孟必安,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上前道“大……少爷,你来了” 孟必安点点头道“嗯,带我先去住的地方看看”孟必安来南京是有要事,组建情报网的,自然是一刻不多停留。 刘古全忙点头道“是少爷,您随我来,这边走” 半个时辰后,就在孟必安满头大汗时,才走到,刘古全有些得意道“少爷,我一切都安排好了,你看” 只见孟必安抬头望去,溢香阁三个大字呈现在孟必安眼前,阁楼上还有几位靓丽的姑娘娇滴滴的喊道“公子进来饮酒啊” 孟必安满意的点点头道“不错,不错,古全你这事办的不错”孟必安夸赞了一声。 青楼自古便是探查机密的好地方,说完孟必安便准备踏进去,谁知,刘古全拦住了孟必安道“少爷,不是这啊,还在里面,这旁边的巷子里” 随后孟必安走近一看,一愣,孟必安有些目瞪口呆,随即低声怒骂道“刘古全,你干的什么破事,就这” 只见一栋小院子,这哪算是什么青楼,最多算是个半掩门,两个歪瓜裂枣的中年女子站在门口,和路过的路人商量着价格…… 第88章 局势 刘古全的脸色有些精彩,满脸都是委屈之色。“少爷啊,您可知道这江宁可是个繁华之地,寸土寸金呐!我们这几十号人一路奔波至此,光是日常的吃喝拉撒就花费不少。而我呢,也只带来了区区两千两银子而已。既要购置土地,又得雇佣工人,还要应对各种开销,能做到如今这个地步,已经实属不易啦!”刘古全对着孟必安诉苦道。 孟必安有些烦躁道“行了行了,我这回过来就是来处理的,这个院子早点处理掉,就这鬼地方,有什么达官贵人会来,现在先找个地方安顿一下” 孟必安躺在客栈的床上,手中掏出张博给自己的拜贴,里面正是吴伟业,此人大明崇祯四年进士,曾任翰林院编修,左庶子等职,此时正在江宁,而张博之父张着与其有旧,知其心怀故明,所以张博言孟必安若有事可以求其相助,孟必安决定过些时日便去拜访一番。 入夜,月朗星稀,江宁的总督府内,洪承畴放下手中朝廷塘报,而桌案上还有一封苏州之战的详细军报,见洪承畴面色疲倦,身侧老仆安慰道“老爷,不必太过忧心,苏州不过小挫罢了” 洪承畴站起身,叹道“唉,何止是小挫,孔有德,马得功的部下折损之重,大败之下就连南京也已面临孟浚的威胁。” 洪承畴叹了口气,心中甚为忧虑,有探子回报,张献忠已经在筹备出川,大军规模甚大,而湖广的何腾蛟汇集闯军残部,聚众数十余万虎视眈眈,郝摇旗招集他的党羽袁宗弟、蔺养成、王进才、牛有勇等归顺何腾蛟。 李自成的将领李锦、高必正几十万部队逼近常德。何腾蛟命堵胤锡将其全部招安,安置在长沙。李自成的几十万士兵最终全归附了何腾蛟,何腾蛟改顺军为忠贞营,两军合营,声势浩大,军威之盛,令清廷为之紧张,何腾蛟如今俨然已是南明拥兵最盛。 清廷湖广巡按宋一真显然已经觉察到来大顺军与何腾蛟,堵胤锡合营后的危险,早就向清廷提出了增兵的紧急请求。 十二月初,忠贞营再次大举进围荆州城,而这道消息正是洪承畴刚刚才收到的朝廷塘报。湖南巡抚何鸣銮向清廷派驻南京的平南大将军贝勒勒克德浑请援,十二月,多尔衮急调勒克德浑移军西去救援湖广战场,于是勒克德浑亲率满蒙精锐,偕同镇国将军爱新觉罗·巩阿岱一起,从江宁逆江而上,驰援武昌。 而山东又有榆园军起义,顺治二年,起义军先后攻克曹州,濮州,定陶,城武,四城,拥立明忠义王建都曹州称帝,改元天正元年,连克巨野,东明。清廷此时调集河北,山东两省镇兵围攻曹州,两月未果,至今仍是大患。 满清入关以来,短短两年鲸吞整个北方,大部江南,八旗兵力已经严重分散不足,入关后,八旗分三路进攻,北路由英亲王阿济格,吴三桂,尚可喜率领经大同,榆林,延安南下,中路由豪格率一部分清兵攻河南。南路由豫亲王多铎,孔有德率部领经河南进攻潼关,多铎攻克西安后,转而南下攻占南京,摧毁南明弘光政权,而阿济格在李自成溃败后回到北京。 如今八旗兵一分为三,江南博洛所部,湖广勒克德浑所部,还有北京的大部八旗,其余在四面镇压各地的都是原明降军。 这时洪承畴重新坐在桌案前,提笔书写,如今南京空虚,仅有八旗兵两千人,马得功,田雄溃兵一万六千人,南京驻防绿营五千人,仅能自保,如何能再抽调军队围攻苏州,洪承畴急递博洛望其尽快平灭孟浚,最少也不能让其威胁江宁。 话分两头,正当孟浚和众多将领们全神贯注地备战,应对即将到来的战争时,一件更为严峻,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却悄然降临。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原本就紧绷着神经的众人心情愈发沉重,仿佛一片乌云笼罩在他们头顶上方,无法散去。 冬腊月二十,张存仁遣使方国安,方国安不战而降,钱塘江防线不攻自溃,沈廷杨所率之水师无奈撤往宁波,船上沈廷杨嚎啕大哭,闻者无不伤心落泪,随即博洛趁机越过钱塘江,所过之处,望风而降,浙江已经沦陷。 消息传回宁波,鲁王大惊失色,方国安一降,钱塘江防线土崩瓦解,博洛必然直奔自己而来,宁波无险可守,而情况如此危急之下,沈廷杨率水师抵达宁波,沈廷杨力劝鲁王先撤往舟山,以待时机。 在海上鲁王满眼垂泪,自己如今变成了海上监国,祖宗基业,何时能复。 孟浚与众人面面相觑,沉默不语。他们谁也没有料到局势竟然会如此迅速地恶化。就在不久前,方国安投降,这使得博洛得以长驱直入,势如破竹。鲁王被迫逃入海上,而浙江此时已然成为了博洛的囊中之物。 众人刚刚做出了进攻杭州的决定,并为此筹备了大量的物资。然而,面对眼前突如其来的变故,他们不禁感到一阵茫然失措。 “都督,还打杭州吗”韩雄小声的询问道,身旁的柏永馥忽然间觉得有些心惶,自己刚跳了一艘船,怎么感觉这船要沉了一般,这鲁王怎么会败的这么快,自己完全都没反应过来。 孟浚眉头微皱,眼神深邃地凝视着远方,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开口说道:“打,为何不打?我们已经制定好了详细的作战计划,岂能朝令夕改,正月初八,出兵攻打杭州!” 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众将知道孟浚一向深思熟虑,做出这样的决定必然有其道理。 孟浚接着说道:“此次出征杭州关系到我们的生死存亡,大家务必全力以赴,不得有丝毫懈怠。我相信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一定能够取得胜利!”说完,他挥挥手示意众人散去各自准备。 将领们领命离去后,孟浚独自站在营帐前望着天空陷入了沉思…… 第89章 除夕夜 苏州城,除夕夜。 虽是除夕夜,可是苏州城内却并没有太多的欢快气息,再过几天大军就要出发,谁也不知道这会不会是最后一次相见。 韩雄家中,桌上有八道菜,虽然菜并不多,却也看出来韩雄之妻已经是用心烧制,两个小孩一脸馋样,迫不及待想要大快朵颐,可看到母亲沉重的眼神,和父亲还未动筷,只得按捺住,只是双眼不停的看着各道美食。 韩雄笑着笑道“动筷吧,想吃什么就夹什么”听完父亲发话,两个孩子立刻朝着自己心仪的美食开战。 韩雄也夹了两筷子,可看到妻子李氏浓郁的眉头,无奈的放下筷子道“勿忧,为夫虽是书生,却也是弓马娴熟,再说了我也历经数战,大军之中团团围护,你只需顾好家中孩儿,余事勿要多虑” 李氏忍住泪水道“君为国征战,我怎么会阻挠,只是望夫君切记家中孩儿尚幼,万事多加珍重” 韩雄闻言,鼻头一酸,正色道“待天下太平,吾不愿为官为宦,只愿相随于妻身侧,白头偕老,可以看着子孙满堂,享受天伦之乐,这样的生活,对吾来说便是最大的幸福和满足了。”说完这些话,韩雄仿佛看到了未来美好的画面,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李氏闻言展颜笑道“夫君忧国忧民之心,怎忍的住田园之日” 见妻子开颜,韩雄哈哈笑道“来,你也未曾饮酒,今日陪为夫饮上几杯” …… 孟浚府内。 桌上摆满了各类菜肴,而侍女还在不停的上着菜,孟浚有着无奈道“母亲,这些菜已经够了,不用再上了” 周老太太笑着道“无妨,就这几道也就没了”说完顿了一下道“来,芸儿你也坐下吃” 赵芸儿有些怯道“老夫人,我……” 孟浚有些尴尬,咳嗽一声,随即道“来坐下,都是自家人” 见赵芸儿坐下后,老太太又开口道“浚儿,初八便要走了” 孟浚放下筷子,回道“是的,都已经定下了,大军初八出征” “唉,既然已经决定了,那你就去做吧,一切要小心为上,便是有个万一,只要你安安稳稳,我就是死也能瞑目了”老太太叹了一口气道。 “母亲勿忧,我省得,一切小心”孟浚回道。 而坐在一旁的赵芸儿也露出担忧之色,随即道“大人征战沙场,风餐饮露,望时时添衣,餐餐不缀,多加保重身体。 几人边吃边闲聊几句,这时赵芸儿吃了一口鱼肉,忽然感到一阵恶心,随即连忙起身跑到门外干呕不止。 孟浚有些疑惑,站起身走到赵芸儿身旁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赵芸儿只是摇摇头,并不说话。 周老太皱了皱眉头,随即想到什么,道“来人,快去请大夫过来” 一阵忙碌过后,那名大夫对着孟浚和老太太拱手道“恭喜大人,恭喜老夫人,少夫人这是有喜了” 周老太脸上露出开心之色,忙道“多谢大夫,今日除夕还麻烦大夫过来,实在是给你添麻烦了” 大夫又告诫几人要注意的事项后便起身告辞。 周老太心中又开心又有些烦恼,儿子还未娶妻,妾室便已有身孕,到时候好人家怎么会看的上自己儿子呢? 孟浚心中有些慌乱,两世为人,第一次为人父,忽然之间孟浚感到肩上的责任更加的重,国事家事天下事,这种滋味孟浚无法言语诉说,只能自己感受,但他也坚信勇往直前就能战胜目前的困境。而那份无法言说的感觉,则会化作动力激励着他前行…… 杨恩家中便不一样,杨恩在苏州只有叔父杨犒一家亲人,除夕之日杨恩必然来到杨犒家中。 而此时杨犒却对杨恩面无好色,只见杨犒低声骂道“小子,你居然骗自家人,那张家之前肯定没有要迎孟都督进城,你是骗了我,还骗了张家,我上回碰到张家老二,和他喝了好几顿酒,他啥都和我说了” 杨恩慢悠悠的说道“叔父,你可不要乱说,世人皆知,叔父可是都督进苏州的功臣,若不是叔父想着安稳,出镇一方也是等闲” 杨犒心中暗骂“放屁,我先家里舒舒服服的,出镇个屁的地方” 杨恩见杨犒不搭话,又道“至于张家,那更是尽心尽力支持都督,清军围城,张家出钱出粮还出人,我都收到消息了,张着还想将自家的小女儿嫁给都督呢,你说张家会不感激我,还会怪我吗” 杨犒气道“胡说八道,我怎么没听说过” “我可是都督府长史,消息自然比叔父灵通些……” 两人话未说完,杨犒之妻杨氏打断道“大过年的,叔侄有什么好吵的,快,吃饭,吃饭” …… 孟浚在家中宴席罢后,又来到了军中,大过年的,自己怎么能待在家中,怎么也得和将士们一起过年。 将士们见到都督,纷纷欢呼道,有胆大的士卒问道“都督,大过年的怎么不在家啊” 孟浚哈哈大笑道“你也知道大过年的,我肯定要来看看兄弟们吃的好不好,好吃的话我也要蹭个年夜饭啊” 众人哈哈大笑,军士围在旁边,一言一语,有士卒问“大都督家中肯定好菜多的很,咋还会馋军中的饭菜” 孟浚笑骂道“放屁,我回到军中比在家还自在” 顿时将士们哄笑一团,孟浚和众人闲聊,不时的询问将士名字,出身,一时间场面火热。 这时有个小兵发问道“都督,你咋还不娶媳妇啊,我都有媳妇了” “赵三郎,你这么小都有媳妇孩子了”孟浚有些惊讶的问道,看这年纪不过十八岁左右。 赵三郎点点头自豪道“我已经有两个娃子了” 孟浚哈哈笑道“告诉你们,老子也有儿子了” 第90章 桐乡 正月初八,宜出行 打扫 搬家 雇庸 动土 祈福 安床 安门 祭祀 起基 收养子女 开光 上梁。 忌结婚 纳畜 安葬 牧养 作灶 行丧 破土 作梁。 经过将近一个月紧锣密鼓地筹备,各种战略物资终于全部集齐,孟浚南下的决定终于到了行动的这一刻。 孟浚将林士奇及其麾下约六千名的宁武镇军留下镇守苏州,留下了一万丁壮协助防守,而柏永馥投城之军则由其子柏天储暂领,协守苏州,柏永馥则随军而动。 而剩下的军队,则由孟浚亲自率领大军,杨恩,顾炎武,张博随行,部将韩雄,高易,孟必之,钱彪,黄成,柏永馥,肖鸣祚,吴顺昌,杜永和,郭虎,亲卫军一千人,铁甲军两千人,马军两千人,长林,克武,两镇正兵两万人,辅兵三万人,征召民夫丁壮两万人,同时火炮二十三门,厢车数百辆,苏州城内外所有的马匹驮马都已征用,队伍连绵数十里,军阵浩浩荡荡地向南进发,这一仗孟浚几乎是用尽可以用的所有力量。 而在苏州城下俘虏马得功田雄的绿营兵和汉八旗兵近两万人,马得功和田雄的部下虽是抬旗,数月前却也不过是普通的南明镇军。 所有的俘虏脑袋上的辫子都已被孟浚派人剪掉,手臂烙印上“杀鞑”二字。 韩雄对这些俘虏道“尔等屠戮江阴,杀戮乡民,本罪无可恕,若非都督仁慈,尔等如今皆死于城下,都督给你们活命的机会,攻上杭州城,前罪皆免” 这些俘虏被孟浚组建成效命军,其中分成十个营,每营临战分发兵械,孟浚言,“以战赎罪,退者皆斩” 明隆武二年,清顺治三年,正月初八孟浚亲率大军南下杭州,连同效命军民夫丁壮,孟浚近十万大军,苏州城几乎家家户户有男丁在军中效力。而孟军这一动,清廷的探子连忙将这紧急军报送往杭州,江宁。 旌旗飘扬,鼓声如雷。所有的军士都是黑衣黑甲。他们背着行囊和兵器,开始长途跋涉,越过山川河流。天气虽然寒冷,可汗水还是湿透了他们的衣甲。 将领们指挥着队伍前进,他们骑在的战马上,挥舞着令旗,发出一道道的命令,随时调整着行军步伐速度。 大军一路南下,黄成的马军前出大军数十里,接替不断的轮换着。 孟军的行动速度还算是比较快,五天时间就走了一百五十里,孟浚暗自思忖着,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砺和锻炼,众将领们的领兵能力确实有了显着的提升。 这时,探马回报,“禀都督,前方已至桐乡镇” 桐乡镇,方国安兵败之地,张名振殉国之处,孟浚想了下说道“去看看吧”身侧的顾炎武杨恩等人点头应道。 来到战场上,只见战场已经被收拾干净,不远处的一个大土包,那就是义军将士埋骨之地,这些尸首都是桐乡镇的乡民所葬,战场上依旧可见残破的旗帜,断裂的长矛。 这时不远处有两个村民看见孟浚众人,吓的连忙快步离开,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 孟浚对着高易道“高易,去把那两位乡民请过来”” 高易闻言,立刻拱了拱手遵命。他动作敏捷地跃上一匹骏马,马鞭一挥,马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去。 不一会儿,两个乡民便战战兢兢的来到孟浚身前,孟浚温和的说道“两位老丈,不用害怕,我只是有些事想问问两位” 其中一人身音有些颤抖的说道“将军有什么事请问,我们知道的一定说,不会隐瞒的” 孟浚点点头道“前些时日,这里是不是发生一场大战” 那老者忙点点头道“是的将军,那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当时喊杀声大的不得了,还有那咚咚咚的鼓声,还有呜呜呜的声音,响了快一整天了,到第二天,有胆子大的人过来一看,到处都是尸体,那血流的啊,地都黑了,放了两三天都没人来收尸体,还是赵老太爷说这样不行,会生病什么的,组织了好多人来抬尸体,现在镇上的人都不敢走这边,都说不详,半夜这里有呜呜的哭声呢” 说完那老者似乎心有余悸般的看向那便旷野,随即似乎是想到什么,道“对了还有一个地方,那里围成一团,可能是个当官的” 孟浚忙问道“那他葬在哪里” 老者摇摇头道“都葬在一起了,呐全都在那个大坟里面,这里真的有点邪啊,晚上真的有声音,呜呜呜的,仔细听还有厮杀的声音呢” 孟浚看向战场,声音悠悠的传来“老丈,那些都是为国捐躯的汉子,你们不用害怕,他们只会守护你们的” “万里河山人落落,三秦兵甲雨凄凄”顾炎武感慨的说道,随即又愤恨的道“可恨那方国安,祸国殃民,致使浙江沦陷,实在是该杀。” “罢了,事已至此,唯有尽力而已,此战,我便是准备与博洛决一死战的,走,回去”孟浚感叹一句,随后声音坚定的说道 …… 这时候的博洛已经抵达丽水,八旗所到之处,所有的州县纷纷归顺,大军刚到丽水,台州,温州,龙泉纷纷遣使归顺,博洛大喜过望,正欲直仆仙霞关时,孟浚从苏州南下的军报便摆在博洛眼前。 图赖一脸凝重地看着博洛,开口问道:“大帅,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是回师杭州,还是继续进军仙霞关!”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焦虑。 博洛皱起眉头,片刻后,他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图赖冷笑的说道,“回师,这孟贼王八终于伸出头来,这次,我绝不会让其活着回到苏州,等破了苏州城,我必尽屠之,以泄我心头之恨” 第91章 诡谲 正月,十三,杭州城。 此时的杭州城已经紧闭城门,所有人不得进出,就是信使出入只能经城上的吊篮,出入者必须验明正身,勘验搜身无疑后才可进城。除非是总督张存仁的命令,否则城门不得开启,说不得待孟军抵达时,城门将会堵死,以防孟军破门而入,孟军还未抵达,紧张的气氛已经蔓延全城。 城上的守军已经在搬运石块,滚木,进行守城的准备工作,杭州的探马不断回报孟军大概的路线,杭州总督张存仁的府衙内,各级小吏进出频繁,张存仁不停的签发各项命令,征召民夫,巡查街道,防查细作,清点粮库种种桩桩,皆需张存仁的勘印。 杭州城外,守军布置了大量的陷马坑,壕沟,拒马,同时张存仁在收到孟浚大举出兵时便已派快马急报博洛,同时向江宁建议孟浚已经出兵,苏州空虚,若能调集军队,围困苏州,则孟浚败亡之日不远。 此时的李成栋,内心五味杂陈,原本以为到了松江城尚可再起,谁知黄应杰叛变,害得自己只能来这杭州城,寄人篱下的滋味可不太好受,李成栋如今只盼着能再出镇一方,却没有任何想要再叛清归明的想法,可没想到当初自己不屑一顾的孟浚,如今竟聚起十万之众。 而李成栋每次听到义子李元胤在自己耳边念叨“大明天命未失之类的话时”时,都会不留情面地驳斥。李元胤就像一只烦人的苍蝇,时不时在李成栋耳边嗡嗡作响,妄图动摇他的决心。然而,李成栋却坚信自己的选择,认为明朝已亡,南明更是无药可救,对义子的劝说视若无睹。 李元胤,原姓贾,自幼喜爱读书,知晓春秋大义,自幼被李成栋收养,而清廷入关后,剃发易服,李元胤内心厌恶,却又不得不遵从,到了杭州城,更是目睹了许多百姓宁死不剃发的骨气,而八旗满兵在杭州城内横行霸道更是让其不忿。 “唉”听闻孟浚即将围攻杭州,李元胤在自家中,饮酒已掩其志,时至今日,不知该如何抉择,酒醒之后,更是长吁短叹,李元胤已经不想为满清卖命,却又不愿背弃义父。 ………… 行军的途中是枯燥乏味的,繁重和危险的,是军中生活的主旋律,孟浚不过从军半年多,原本光滑细腻的皮肤,已变的有些古铜色,皮肤被风吹日晒显得有些粗糙,虎口,大腿内侧,已是老茧丛生,军中生活可不是什么好营生。 一路行来还算顺利,苏州至杭州的官道还算齐整,不算难走,天公也作美,从出发至今,还未曾下过雨,若是下雨行军,士卒更是疲惫。 而每日下午寅时初,全军便要扎营休整,次日卯时埋锅做饭,收拾物资,拔营启程,而斥候的任务更为繁重,不停的奔驰前方,轮换同袍,为大军耳目,离杭州越近,斥候紧张的气息越重,已经有斥候和清军的探马远远的对望过。 十六日,大军已至杭州二十里处,目光所望,杭州城已在目。 大军扎营,中军大帐内。 “诸位,明日便将抵至杭州,而本督收到的消息,博洛的八旗兵十四日,也就是前天,从丽水回师,以八旗兵的速度,最迟不会超过半月,而我预估十二天,博洛便会赶至杭州,也就是说,我等要如何在十日之内,攻克杭州”孟浚皱着眉头,正色问道。 诸将一时无言,便是向来不把八旗当回事的钱彪此刻也觉得有些棘手,十天,如何能攻下杭州。 片刻后,韩雄有些迟疑的开口道“都督,若是围城不攻,待博洛大军抵达时,先行击破博洛,再攻杭州” 孟浚闻言摇摇头道“博洛大部都是骑兵,若是袭我补给,我军所携带之粮草虽算充足,却也不可能长久的支撑下去,拖不得,只能攻” 这时,杨恩开口道“都督,杭州城内驻军之详情可有探查细致” 孟浚点点头示意张博,张博随即拿出一封密函,只见密函上并无任何署名,纸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勉强可以看出所写是何字意。 “八旗两千,珠码喇,武拉禅,李成栋两千,绿营一万,民夫已召两万”杨恩仔细的看着字,一字一句的念出来,字虽少,却极为关键。 “咱有火炮,二十几门炮就盯着一个地方轰,轰个三天五天的,把城轰塌,一拥而上,如何”钱彪摸摸脑袋,说道。 “可以试试,不过还是要大军爬城”柏永馥这时也插嘴道。 “明日先围城,挖炮位,打造攻城器械”孟浚拍板决定。 十七日,孟军士卒已经抵达杭州东城,火炮已经部署完成,民夫丁壮已经在打造云梯,攻城塔,数万人一起动手,打造的速度是极快的。 孟浚笑问道“杨长史,作战先登,是何功劳” “回禀都督,先登,斩将,夺旗,皆为上第一等”杨恩引经据典的说道。 先登勇士,军中职位若是有空缺,必然是第一顺位升职,同时还有财获赏赐。 “如此赏赐先登犹有不足,传我令,先登城者,位升三级,银三千两,赐美人,田地”孟浚高声道。 待传令兵传便全军后,孟浚在马上直起身躯,驰骋在军阵前方,高声呼喊道“军士逃,斩军士,大将逃,斩大将,主帅逃,斩主帅,本督拿脑袋给众将士保证,必与诸位,共生死,绝不撤退一步” 身后的传令兵把自己的话分头传递,高声呼喊。 “共生死,共生死”两镇将士群情激昂,大声吼道。 “必胜”孟浚来回巡奔,高声呼喊。 “必胜,必胜,必胜…”军士们齐声附和道,声彻四野,令杭州城守军惊慌失色。 张存仁手扶在垛口处,紧锁着眉头,孟军士气高昂,看来杭州城没那么轻松守住,只望博洛大军尽快回防,共击孟浚,野战之下,在张存仁想来,没有失败的可能,至于半月之内,杭州城便被孟浚攻下,那更无可能,胜算在我…… 第92章 首战 十七日,天高云淡,太阳暖洋洋地照耀着大地,既不会让人感到炽热难耐,也没有丝毫寒意,这似乎是上天安排厮杀的好日子。 下午,孟浚登上搭建起来的高塔,俯视着整个战场。 效命军用抽签的方式决定哪一营率先进攻,抽到靠后的名次,心中暗喜,可若是抽到前排的,皆是心有戚戚。 激昂的鼓声如雷贯耳般地响彻云霄,仿佛要冲破天际,而与此同时,低沉而有力的号角声响彻整个战场,让人不禁为之振奋。随着这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原本平静的空气瞬间变得紧张而凝重起来,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着每一个身处其中的军士。 抽到第一阵的效命军,组成散队缓步上前,领阵的是孔有德部下降将陈雷,只见陈雷面如锅底,沉默不言。 陈雷部的任务是清除攻城器械抵达杭州城墙之间的障碍,如清理拒马,填平陷阱,壕沟等。 陈雷大声道“前排持盾,抵进壕沟,后面的每个人扛着沙袋,扔进去就好” 孟浚在高台上一声令下,传令兵即刻驰奔至陈雷部前大声道“第一阵,进攻” 陈雷大吼一声道“上” 两千人声势浩大,密密麻麻的人头往杭州城压了上去,长林镇的弓箭手跟随在效命军的左侧,进行掩护射击。 \"开炮!\" 伴随着火炮阵地上令旗官猛的吼道,二十三门黑洞洞的炮口猛然喷吐出炽热的火焰和浓烟,紧接着便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撕裂开来。 \"咻...咻咻...咻\" 的尖啸声响彻云霄,如同一群凶猛的猎鹰划过天际。这些炮弹以惊人的速度冲向杭州城墙,带着无与伦比的冲击力狠狠地砸了上去。刹那间,烟尘弥漫,整座城墙都被剧烈的炮弹所震撼,这一轮超过一大半的炮弹砸在城墙上。 城墙上的绿营兵们惊恐万分,他们被这突如其来的炮击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然而,督阵的八旗兵们愤怒的怒吼,他们挥舞着手中刀枪,大声吼道着,\"站起来,畏战者死!\" 在旗兵的威逼下,营兵勉强鼓起勇气,颤抖着从地上爬起身来,但眼中仍然充满了恐惧和无助。他们握着武器,准备应对接下来的战斗。 这时陈雷部的脚步越来越快,队形也已经有些散乱,“举盾,头低下来”陈雷大声道。 眼看已经接近城头的小炮射程,城上的虎蹲炮,神机炮纷纷开火,虽然杀伤力并不算太大,却也不是盾牌可以阻挡的。瞅着身旁的队友一瞬间被打成碎肉,攻城士卒仍然吓的脸色煞白。 “上,上”好不容易冲到火炮的射击死角,城墙上的弓箭手开始朝着城下攒射,陈雷头缩在盾牌内,对着后面扛沙袋的士卒大喊道。 盾牌挡住了一部分箭矢,可后面响起了接二连三的闷哼声,有人倒下,随后很快便被人补上位置。 后方的高台上,杨恩对着孟浚低声问道“都督,清兵在杭州城的兵力并不精锐,那些绿营兵皆是原南方的降卒,唯一可虑的只有珠码喇的两千旗兵” 孟浚闻言点了点头,缓缓道“这是我们第一次强攻坚城,若十日不能克,那便要面对博洛的八旗精锐,但愿苍天垂怜,天命在我” 杨恩沉凝道,“都督行大义,必可如愿。” 孟浚并没有接话,而是看向战场,此时陈雷部倒在壕沟处不下四五百人,倒下之人也被陈雷令人推入壕沟,此时孟军弓箭手也已抵进城下,朝着城头射出箭矢。 火炮还在持续开火,偶尔有炮弹越过城墙砸进城内,便会惊起一阵惊呼声,但是大部分的炮弹依然是轰击在城墙上。 一些降卒实在是经受不住伤亡,数十人丢下手下的沙袋,想要逃战场,他们知道逃往后方是死路一条,便斜斜的奔向北面。 “真是愚蠢至极!”肖鸣祚嘴角泛起一抹不屑的冷笑,紧接着手臂用力一挥,只见其身后如旋风般冲出一百余名全副武装的骑兵。这些骑兵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疾驰而去,没过多久,他们便折返回来,不少人手中都提着几颗血淋淋的头颅。 数十颗头颅被无情地悬挂在高高竖起的旗杆之上,令人毛骨悚然。一名身背令旗的传话士兵手持数根旗杆,在效命军阵前来回奔跑,并扯着嗓子高声喊道,“未经军令擅自撤退者,杀无赦!” 听到这声怒吼,效命军士兵们个个面露惊恐之色。过了一段时间,孟浚注意到第一阵已临近极限,如果继续硬撑下去,恐怕会全面崩溃。于是他当机立断下达命令,“第二阵上阵!” 随着令旗挥舞,第二阵队伍迈着的步伐向前推进。此时,前方的陈雷终于稍稍松了口气,他立刻下令让自己的部队慢慢后撤。等到陈雷所部安全撤回到后方阵线时,他们已经损失了七百多名士兵,伤亡率将近四成。那些撤回的效命军士兵看上去疲惫不堪,浑身沾满泥土,仿佛刚从泥地里爬出来的猴子一般。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前方的效命军已经完成了三轮更替。与此同时,东城下原本宽阔深邃的壕沟,如今已被填平,形成一条长达两百米的平坦道路。 攻城器械已经可以搭上城墙,今日还只是开胃菜,明日,才是真正的猛攻!到那时,成千上万的将士将如潮水般涌向城墙,攻克眼前这座堡垒。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血腥风暴。 第93章 组建江宁情报 就在孟浚率军围攻杭州城之际,远在江宁的孟必安,此刻也有些忐忑不安,虽已做足准备,可若是有万一,怕是自己连夜得逃离江宁,少爷吩咐自己的事便更加难以达成。 孟必安手持张着的名刺,称己为张着侄儿,拜访吴伟业。 吴伟业,字骏公,号梅村公,江苏太仓人。 生于大明万历三十七年,明崇祯四年进士,曾任翰林院编修,左庶子等职,与钱谦益,龚鼎孳并称江左三大家,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便是吴伟业所着。 吴伟业与东林党复社关系密切,其师为复社领袖张傅,张着与吴伟业有数面之缘。 孟必安抵达江宁后,探查半月之久,知吴伟业心怀故国,是可以争取的人。 上午,孟必安整理好衣冠,来到吴伟业居所,“咚…咚咚” “来了”门内传来一声回应。 “吱唔”的一声,门内出来一人,是一位老者,老人身材匀称,穿着朴素而整洁的衣服,动作从容。 孟必安急忙拱手见礼道“张文水(张着字)之侄见过吴先生” 只见那老者摆摆手道“公子我不是,我家老爷在内堂,请公子稍后,待我容禀告一声” 孟必安一愣,忙道“老丈请便” 老者门轻轻的掩起,随后脚步声不急不慢的走向内堂。 孟必安朝着身后摇摇头,示意几人稍安勿躁,孟必安身怀重任,必不敢以身示险,虽猜吴伟业不会告密,但孟必安还是安排几名好手隐藏在吴宅四周,自己胸前还暗藏短刃,事有不协,还有应对之力。 不一会,老者出来,迎请孟必安道,“公子,我家老爷有请” “多谢老丈” …… “公子是文水之侄”待孟必安落座后,吴伟业开口询问道。 “正是,吾是其侄,张安”孟必安站起身拱手回道。 “不必多礼,坐下,坐下”吴伟业忙摆手示意,随后又道“听闻苏州已被孟浚所占,不知张家是否安好” “张家一切安好,孟都督军纪严明,不曾有扰民之状” “嗯,那便好”吴伟业点点头,随后二人又闲聊几句,见孟必安还未进入正题,吴伟业便开口询问道“不知今日贤侄来寻老夫可有要事” “这是吾叔给先生的信”孟必安随即站起身,从怀中掏出张着的信件,信件内容孟必安一清二楚,除开前头的叙旧外,最重要的便是这段话“骏公兄,孟都督雄才伟略,立志克复山河,今胡虏南下,率兽食人,剃发易服,恶行滔天,弟愿誓死追随,若不成,惟愿举家赴国难,今不知兄愿否助弟一臂之力” 孟必安将信交于吴伟业,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不知吴伟业会做出什么选择。 吴伟业看完信,不禁叹息道,“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文水贤弟,胜我何止百倍!” 随后吴伟业看向孟必安自嘲的道“我若愿,可我一介书生,既无举鼎之力,又无安邦定国之策,碌碌无为之书生,又能帮的上什么忙呢” 孟必安忙道,“先生万勿自谦,先生之力可抵数万之众” 吴伟业一愣,道“贤侄为何如此之说” 孟必安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先生之师乃复社领袖张博,人脉广阔,可知天下局势,这便是先生最大的优势” 吴伟业笑道“原来如此,好,吾应下了,吾虽萤火之光,也愿照此山河” 孟必安大喜道,“先生高义,我替孟都督谢过先生” 吴伟业摆摆手道“勿需如此,贤侄可安排一人,居吴宅中,可称为我远房之侄,有需要让吾探听的消息,说一声即可。” 孟必安点点头道“先生所言甚是” ………… 回到江宁的据点,孟必安虽然携带着两万两的巨款,却也不能胡乱花销,刚来江宁打探一番,本想盘下一座青楼,打探了一下行情,无奈的放弃这个念头,不要说需要关系人脉,就是这投资也远不是这两万可以办成的,孟必安万万没想到,江宁的物价如此之高,在常熟,两万两最少可以开两座青楼了。 无奈之下,孟必安在较偏之处,盘下一座茶楼,做为情报联络之地,茶楼库房内,孟必安对着一人道“常远鼎,从今日起,你化名为吴鼎,是吴伟业远房之侄,记住每次有紧急情况,可在吴宅门上插一朵红花,无事便不必插花” 常远鼎,原是军中士卒,孟必安挑选人手时,见其有些机灵,便将其挑选出来,常远鼎苏州本地人,其父母妻儿俱在苏州城内,孟必安所选之人都是有家有业,可以控制之人。 常远鼎随即问道“可若是大人有事联络我呢” “嗯,有事时,会有一个卖油的,来到吴宅,问要不要油,油是新鲜的”孟必安接着开口道,二人相互对细节进行了一番讨论,随后常远鼎便离开茶楼,赶往吴宅。 “大人……”孟必安刚走出库房,刘古全便开口道,可话还没说完,便被孟必安气冲冲打断道,“说了多少回了,在这外面叫老子少爷” 刘古全忙拍了拍自己嘴巴道“少爷,怪我怪我,这不是看旁边都没人嘛” “行了,什么事”孟必安没好气的说道。 “少爷,这江宁事也就这样吧,我跟你一块回去吧,这边茶楼交给刘麻子看着”刘古全对着孟必安说道。 孟必安想了想,片刻后,摇摇头道“不行,你先在这,过段时间,一切稳定后我会调你回去的” 江宁之事终于处理妥当。孟必安带着六位随从,收拾好行装,踏上了归途。他们一行人离开繁华的江宁城,向着归程进发。 一路上,孟必安心情愉悦与随从们有说有笑。然而,他心中也暗自思忖着回到苏州后需要面对的各种事务。 而在杭州城下,战场上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惨烈气息。放眼望去,满地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和血腥味。尘埃漫天飞舞,仿佛给整个战场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面纱。厮杀声响彻云霄,与此同时,火炮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如雷贯耳,战鼓和号角声此起彼伏,激昂高亢,无数步卒消耗在这血肉战场中。 他们扛着高耸入云的云梯,艰难地向前推进。与云梯相伴的还有巨大的攻城塔,战场上的一切都显得如此紧张激烈,没有丝毫喘息的机会。 第94章 登城 十九日,晴。 杭州战场上,城门紧闭,城内的守军严阵以待。孟军的火炮率先开火,密集的炮弹一直砸在一个区域,使得此处的城墙坑坑洼洼,有的地方甚至开始有些裂痕。 城外,密密麻麻的效命军开始如潮水般涌来,带着云梯,攻城塔,洞屋,各种攻城器械。战鼓雷鸣,呐喊声震耳欲聋。 昨天一整日都是激烈无比的战斗,效命军的十个营轮番上阵。这场血战异常惨烈,不仅效命军伤亡惨重,就连投降过来的将领也有三人战死沙场。两万名效命军降兵更是损失了将近两成之多!战斗从清晨一直持续到夜幕降临,仿佛没有尽头一般。整个战场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死亡气息,一营溃便轮换一营,从不停歇,不给城中清兵喘息的机会。 攻城方的士兵们推着巨大的云梯车,向着城墙冲锋。他们顶着箭雨和投石,艰难地靠近城墙。城墙上的守军则不断地投掷石块、射箭,阻止孟军的进攻。 终于,一些云梯成功地搭在了城墙上,攻城士兵们奋勇攀爬。他们与守城士兵展开了近身搏斗,刀光剑影,血腥弥漫。城墙下,洞屋在不停的挖掘着城墙,试图挖开一处缺口。 双方都在拼命,战场上一片混乱。城墙内外,尸横遍野,效命军进还有生还的希望,若是后退,必死无疑,原本几十颗人头的旗杆,此时已经立起来十余根,上百颗的人头面目狰狞的挂立在上面,迎风晃动。 激战持续至午后,孟浚见已然登城,随即传令道,“长林镇,进兵!” 鼓声一刻不停歇,随着令旗挥舞而下,长林镇的将士们如同一股汹涌的洪流,源源不断地向前涌动着。他们皆是身披棉甲,手持锋利的武器,士气高昂的向着城墙冲锋。 前方的效命军让开前进的道路,而城头上的清军厮吼声不断,弓箭手急忙朝着长林镇士卒攒射,倒在路上的将士数不胜数,“爬城,快上”千总梁三虎大吼道。 攀爬云梯的将士不停的被城上的投石弓箭所击落,梁三虎怒不可遏,夺过一面盾牌,顶在头上,背上插着大刀,三步并作两步的迅速往城上爬去,城上的投石砸得梁三虎手臂生疼,他咬牙撑着,终于跳上城墙,下方的士卒兴奋的高呼。 只见梁三虎如猛虎一般,纵身跃上城墙,上城的瞬间,他手中的盾牌狠狠地砸向眼前的绿营兵。只听“砰”的一声响,那名绿营兵被盾牌击打的倒退出去,随后地摔倒在地上。 紧接着,梁三虎迅速从背后抽出大刀,刀光闪烁间,数名绿营兵惨叫着倒在血泊之中。他的刀法凌厉凶狠,身前的绿营兵毫无招架之力,其余绿营兵惊骇的不敢上前,眼见梁三虎已经压制住城头。 而在梁三虎身后,跟随其后的士卒也迅速登上城墙。他们紧紧围在梁三虎身侧,奋勇杀敌,眨眼之间,他们便成功占领了一小片区域。 “好,好好”孟浚看着远镜中的情景,激动的拍着大腿喊道,身旁的杨恩和顾炎武皆是翘首引领的看着远处的城墙,却模模糊糊什么也看不清,二人又不敢朝着孟浚伸手讨要,杨恩暗暗发誓,待回去一定要弄个远镜,不然这实在是令人心痒难搔。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怒吼声响起,原来是驻守杭州的八旗兵首领、甲喇额真珠码喇率领大批旗兵汹涌而来,珠码喇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眼中透露出丝丝凶光。他手持战刀,身披甲胄,气势汹汹地朝着梁三虎等人冲来。 “杀”梁三虎咬咬牙,大吼道,随即两方人马在这狭窄的城墙之上展开激烈的厮杀,城下也在不停的涌上长林镇士卒。 梁三虎率先出手,大刀向珠码喇砍去,珠码喇也奋力横劈,两刀相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火星四溅。连续数刀二人皆是互相格挡住,每一次的挥砍都充满了力量和杀意,誓要将对方劈成两半。 在这短短时间的战斗中,令人惊心动魄,梁三虎的呼吸急促,汗水湿透了衣衫,再次的碰撞之下,梁三虎被珠码喇一刀从胸口至大腿处,不过珠码喇也不好受,左手手掌被梁三虎的刀整个砍了下来,两人都痛呼的后退一步。 “千总大人”身侧的士卒紧张的围护在前,梁三虎满头大汗,眼见登城处已经被八旗兵压制住,梁三虎痛苦的低声道“撤” 孟浚叹了口气,远镜中显露出梁三虎在数名士卒的搀扶下,缓缓的退下城墙,孟浚见破城失败,随即令道,“鸣金收兵吧” 孟军大营中,韩雄气的把头盔砸在桌上,骂道“娘得,都上城了又被赶下来,再撑一会说不得就破城了”在军中待久了,几乎所有人都是粗话连篇,便是顾炎武杨恩韩雄等书生也不可免俗。 待几人落坐,喝了几口水,孟浚开口道“今日一战,虽未能攻克杭州,但是清兵虚实咱摸的透透的,若不是珠码喇的八旗兵,仅靠绿营,现在咱就在杭州城内了” 韩雄这时建议道“不错,八旗兵终究人少,依我看,全军围在东城于事无益,不如我率克武镇去北城,东城北城两面围攻”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附和道“不错”,“说的有道理。” 孟浚也点头说道,“那就这么办,明日洞屋就挖这几日大炮猛轰之处,看能不能塌一处,只要塌了一处,一切都好办了。” ………… 伤兵营中,孟浚和杨恩顾炎武二人来到此处,这里弥漫着血腥和痛苦的气息,伤兵们在痛苦中呻吟着。伤兵们或卧或坐,身上缠着血迹斑斑的绷带。军中医官们忙碌地穿梭其间,竭尽全力地治疗伤者。营帐中不时传来痛苦的呼喊。 孟浚出兵时已经征集近百人的大夫组成军医队,可还是僧多粥少,孟浚拦住身旁路过的一个大夫问道“梁三虎在何处” “不知道,自己找,娘的,别挡路”那名大夫没好气的骂道。 “放肆,这是大都督”身旁的杨恩怒道。 孟浚忙拦住杨恩道“哎,大夫勿怪,你先忙” 那大夫愣了,随即吓了一跳,喃喃道“大人恕罪,梁三虎是不是当将军的,如果是的话在那边区域,如果不是我真不知道” 孟浚点点头道“多谢大夫,你先忙”随后急忙让到一旁。 第95章 掘城 梁三虎身负重伤,至今仍昏迷不醒。鞑子这一刀力道极猛,幸而有甲胄卸掉大半劲力,但他生死如何,尚需自身造化。大夫摇头叹息道。 顾炎武闻之亦慨叹,“真壮士也,愿其能熬过此劫。” “唯愿如此。”孟浚亦面露憾色。 随后孟浚在伤兵营中看望受伤的士卒。踏入那弥漫着草药味和痛苦呻吟声的地方。每走一步,孟浚都能感受到士兵们所承受的痛苦,无论是效命军士卒,还是长林镇军,或是辅兵丁壮。 孟浚当即询问士卒伤势,予以关切鼓励,并赞其为勇士。部分士卒伤痛难忍,泪眼朦胧,然见大都督亲自探望,目光中闪激动之情,更有士卒直言杭州城必克。 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沉闷压抑的伤兵营渐渐被活跃的气氛所笼罩,士兵们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笑容。这次探访,伤兵营中的士气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士兵们知道,他们并非孤立无援,有人关心着他们的疾苦。 孟浚离开伤兵营的时候,心中满怀着感慨,一将功成万骨枯,多少人随着自己的一声令下而丧命疆场,但自己却不能停下脚步,更不能辜负那些将血洒在杭州城下的将士。 …… 杭州城内,总督府衙。 内堂中,两名大夫正凝重地围着珠码喇包扎手腕,珠码喇面色苍白如纸,这是失血过多的征兆。他浑身瘫软无力,倚靠在床上。一旁的张存仁满脸愁容,心中忧虑。今日若不是八旗军全力挽救危局,杭州城恐怕已是危在旦夕。原以为可以坚守一两个月,不成想才到第三日,杭州城便已风雨飘摇。 随后张存仁离开内堂,立刻写下求援信,命信使一刻不停的赶赴博洛大军处,请求其尽快来援,若是迟疑,怕是杭州城不保,苏杭之地皆失,恐有失八旗威名。 不到一盏茶功夫,杭州南城门,开启仅容二人进出的宽度,随后数十骑兵一刻不停歇的冲出城门,往浙江丽水方向而去。 二十日,杭州东城外,杀声震天。而在北城处,韩雄所部,也已列阵,清理障碍,而清军必然在北城布下大量兵力防守。 效命军十个营已经合并成五营,变成一营三千人的大营,孟浚向这些降卒保证,攻下杭州城,重赏。 依旧是火炮先鸣,随后步卒抗着盾冲锋,各级将领们打起攻城战来,已经愈发顺手,率先攻城的效命军也变的更加精明,盾牌怎么持抵挡的箭矢最有效,而杭州城的绿营兵已经是面色苍白,瑟瑟发抖,是人皆会怕死,这些绿营兵何时经历过如此惨烈的攻防战。 “就在这,停,盾牌手,斜举”就我效命军已经开始攀爬城墙之际,侧方的孟军弓手也已就位,随后朝着城头射击,不时有探出头往下抛石块的绿营兵被射中倒地。 “十二个”陈长恭低声的念叨,随后又从背上抽出一根箭,搭上箭,眼睛死死的盯着城头,这时一个绿营兵刚冒出头,迅速的扔下一块砖石,而陈长恭瞬间射出手中的箭,可惜的是,此人太过胆小,一扔下来,也不看有没有砸到人,便立刻把头缩下垛口。 陈长恭气的骂了一句道“胆小鬼,浪费我一支箭” 这时,城墙下的洞屋又抵达至昨日所挖之处,随后洞屋内的士卒手拿铁镐,使劲的挖着城砖,洞屋已经在此处挖了两日,随着一块块砖头被递出去,城头的守军不顾城下弓箭的威胁,疯狂的往下泼下滚油,虽有洞屋挡住,可是随着城头的火把落下,洞屋开始燃起熊熊大火,里面的士卒无奈的跑了出来。 不过洞屋制造简单,在城下洞屋被焚毁时,后阵的孟军已经又推出数座洞屋,快速的朝着城墙移动,绿营守军气的大骂道“娘的,这帮人是属耗子的吗” 孟浚此刻心中焦急,他紧紧地盯着前方激烈厮杀的战场,心中充满了焦虑和担忧。尽管不时有勇悍之士奋力冲上城墙,但他们始终难以持久坚守,由武拉禅率领的八旗军,则犹如一群救火队员般,迅速穿梭于杭州城墙上。眼看着一处又一处的登城处被武拉禅成功抵挡,孟浚气的嘴角都有些起泡。 眼见已经攻击乏力,孟浚无奈的下令退兵。 夜孟军营寨外,不时有一队队的巡逻兵在营寨处来回巡逻,而远处明暗哨更是基本操作,孟浚夜袭了两回清军,自然也怕被人夜袭。 孟军中军大帐内,郭虎看着孟浚开口道“都督,今日一战,就差了那么一口气,依我看,择其精锐,登城而上,只要撑过去,八旗不过两千人,耗也能耗死他们,更何况这些旗兵,数日守城中也有损伤” 杜永和也点头道“不错,都督,想靠洞屋和火炮轰塌城墙,太过耗费时日,更何况就算挖塌了城墙,也不是一片坦路,乱糟糟的石块更加难爬” “胡扯,只要城塌了,人多势众,很快就能铺成一道斜坡,大军一拥而入,杭州城瞬间便可攻破”肖鸣祚闻言立刻反驳道。 杜永和恼怒道“那博洛就要赶过来,挖城哪有那么快”随后几人开始一言一语的辩驳起来。 “行了,不要吵了”孟浚有些头疼的摸了摸脑袋,待众人安静后,孟浚接着道“接着挖,不过明日是要组织一支锐士,饱食,待八旗兵措手不及时,涌上城去,必之,明日,重甲兵上阵” 孟必之闻言,站起身,闷声却又坚定的说道“是,都督,明白末将必克杭州城” 第96章 逃离 次日,晨,天空阴沉沉,寒风呼啸,直直的往人的衣服缝里钻,冻的人直打哆嗦。 随着列阵完毕,鼓声号角声此起彼伏,而效命军士卒对此已经麻木,再闻已不再有澎湃之感,只觉得这声音似乎是阎王的催命符。 无论心中怎么想,战鼓一起,令旗一挥,效命军连同辅兵,携带着更大规模的攻城器械朝着城墙冲去,再冷的风,也无法阻挡士卒前进的脚步。 此时的杭州城上,张存仁冒着火炮的危险,观察着城下的战场,不顾身旁侍卫的极力劝阻,站在垛口处,只见张存仁脸色难看,心中已然有些不测之感。 随着火炮连续轰击,城下的孟军已经接近城墙,在侍卫的苦劝下,张存仁无奈的下了城墙。 回到总督衙门内,张存仁立刻召见李成栋,不一会儿,李成栋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总督大人”一进门李成栋便朝着张存仁行礼道。 “延祯啊,坐坐”张存仁面带笑容的对李成栋说道。 “多谢大人” “延祯,你须备好马军,以防不测之变,随时听令而动。”待李成栋坐下后,张存仁开门见山的说道。 李成栋有些不明所以,随后缓缓道“末将自然是唯总督大人马首是瞻” 张存仁有些憋气,忍不住更明了一些的说道“马军部署在南门” 李成栋脱口而出道“贼军并未在南城……”随后猛的缓过神来,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张存仁,又道“是,总督大人” “嗯”见李成栋似有所悟,张存仁微微颔首,无奈慨叹:“杭州绿营难以大用,珠码喇又重伤在身,八旗人数量稀少,杭州城恐难撑到博大帅回师。” 李成栋忙抱拳道“大人放心,末将省的,末将这就下去准备” …… “元胤,你准备一下,杭州城不成了”李成栋低声的对李元胤说道 李元胤有些震惊道“这孟浚之部战力如此之强?不过数日便能攻下杭州” “这些事你别管,轻便的东西带走,娘的,老子那么多钱都没空拉走,不知道孟浚那混蛋有没有找到”李成栋低骂了一声。 李成栋并没有察觉到,李元胤的表情却显得十分怪异,让人难以捉摸。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矛盾和挣扎,仿佛内心正经历着一场激烈的斗争。 只见李元胤的双手紧握着,时而用力攥紧,时而又缓缓松开。这个反复的动作似乎反映出他内心的不确定和犹豫。 随着时间的推移,李元胤似乎是做了什么决定一样,转身离去。 城外鏖战一个半时辰,这时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孟浚眼见城上守军已经有些乏力,唯有武拉禅的旗兵还在不停来回奔走,孟浚朝着高台下的孟必之示意。 孟必之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后大声令道“重甲军,进攻” 重甲军如钢铁洪流般涌向杭州城,这支部队皆是身披重甲,闪耀着冷冽的光芒,步伐坚定而有力地踩踏着大地,发出沉闷的声响,城墙上眼尖的士卒惊呼道,“快朝那边射” 弓箭射在铁甲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一轮箭矢下来,几乎无人倒地,城上的武拉禅脸色阴沉的可怕,这些杭州绿营跟废物一样,若不是自己拼死救护,杭州城早就破了,随后武拉禅对着身旁护卫道“快去请总督大人调集援军” …… “报,北城告急,刘将军请调八旗大兵驰援北城” 张存仁刚收到这个消息,便传令道“城中组织起的家丁护卫,都调往北城” 不一会儿,武拉禅亲兵戈什哈便急匆匆跑了进来道“总督大人,贼军甚众,有支披重甲正在登城,请大人速调集援兵支援” 张存仁打发走这个戈什哈,随后重重的瘫坐在椅子上,良久…… “爬城,上”孟必之对着众人大声说道,随后自己身先士卒,朝着城上攀爬了起来。 城墙上的绿营惊慌地看着这些厚重之人逐渐逼近,他们感受到了重甲军的强大气势。 城墙上方,箭矢和石块如雨点般落下,但重甲军的盔甲坚如磐石,毫不畏惧,继续奋勇向前。 终于,孟必之登上了城墙,与绿营展开了近身搏斗。重甲军的甲胄优势在这一刻得到了充分发挥,他们如钢铁般坚固,轻易地冲破了敌人的防线,虽然重甲军初战势不可挡,但身负重甲,孟必之他们撑不了多久, 紧随其后的杜永和,郭虎,吴顺昌等人也紧随其后,一一攀上城墙,对着绿营兵大开杀戒。 效命军,长林镇,一个接一个的士卒涌上城来,仿佛无穷无尽一般,将杭州守军的抵抗击垮。 武拉禅大吼的砍倒一名效命军士卒,随后带着身后数十名旗兵朝着孟必之等人冲杀了过来。 一名绿营把总在城楼下,眼看着越来越好的敌军涌上来,而武拉禅被淹没在人群中,急忙拉过一匹马朝着总督府飞奔而去,被其抛下的部众目瞪口呆的看着把总远离,互相对视了几眼,随即把刀枪皆丢弃在地上,一群人挤在城门处瑟瑟发抖。 …… 张存仁收到武拉禅陷没于阵的消息后,随即带上护卫,急奔南门,随后南门大开,一支马军奔雷般冲了出来。 杭州城完了,张存仁神色复杂的回头看了一眼杭州城,随后头也不回的扬鞭而去。 城中还在厮杀,城头一破,残余的绿营兵皆是举手而降,而八旗兵除了死在城头上的,剩余之人皆退往总督府。 钱彪抖落甲叶上的雨珠,擦拭着战刀上的血迹,他的脚下躺着一具尸体,死者身着旗兵甲胄,满口黄牙,脑后的辫子明显不是刚剃,绝对是个货真价实的辽东八旗,只见此人嘴巴半开,睁着眼睛,紧握左拳,前胸有一道可怕的伤口,延伸至腹部。 钱彪面带杀意道“咋得,还杀不进去吗?” 围堵大门的士卒中,有一人说道“这家看着很有钱,门很大,很厚,咱们推不开啊,剩下的鞑子都躲进去了” “傻啊你,你不认识字啊,这是总督府”旁边一人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骂道。 “是啊,我本来就不认识字” 钱彪没空搭理二人,对着身旁亲卫道“去找着梯子来,再找根大木头,老子就不信了,杭州城都打下了,这小小的总督府难道还拿他没办法” 第97章 定杭州 “将军,梯子来了”几名士兵气喘吁吁的扛着一架梯子快速跑了过来。 “上”钱彪一声令下,梯子被靠在墙边,一名士卒手拿盾牌,探头探脑的伸进去张望,这时一支冷箭咻的一声,射中脖子,当场从梯子上摔落下来。 钱彪恼怒道“娘的,再上一个” 另一个士卒更加小心翼翼,根本不敢头伸上去,只敢露出一双眼睛,稍有风吹草动便立刻低下脑袋,只听咻咻的两声箭响,从士兵的脑袋飞了过去,吓的他半晌不敢伸头。 “里面什么情况”钱彪急切的问道。 “将军,里面好多人,门口一大堆东西挡着” 这时又有四个士卒扛着一根原木跑了过来,钱彪一看摆摆手道“别扛了,那破木头没用” 就在钱彪一筹莫展之时,千总王富贵带着一队人马跑了过来,一看见钱彪,王富贵开口问道,“老钱,你咋还在门口呢,大都督令尽快清理,你咋不动呢” 钱彪没好气道,“动个屁,门挡住了,梯子上去几个人不跟送菜一样” 王富贵看了一眼总督府,疑惑道,“老钱,你就没想过烧门啊” 钱彪眼睛一亮,忙道“快放火,把这破门烧了” 几人迅速拿了一堆引火之物,堆放在门前,很快总督府大门便燃起熊熊大火,门内传出惊呼的喊声。 很快,大火便烧穿大门,钱彪一声令下,“准备,盾兵在前,弓手准备” 见已经烧的差不多了,王富贵命几名士卒带着原木,撞开总督府大门,随着房门被撞开,两方不约而同的射出一轮箭,随后钱彪大吼道“杀进去,杀光他们” 钱彪一眼望去,只见珠码喇面色苍白的站立在大堂的台阶上,身前是密密麻麻的八旗兵,孟军士卒开始涌进府内,厮杀声响起。 一时间总督府内,喊杀声震天,数百人混战在一起。刀光剑影,闪烁不定,让人眼花缭乱。血腥气息弥漫在空气中,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 孟军士卒们手持利器,奋勇厮杀。他们的呼喊声和怒吼声交织在一起,仿佛要冲破建筑的屋顶。 地面上,鲜血染红了石板,形成一片片触目惊心的血泊。刀剑相交,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伴随着不时传来的惨叫声,让人不寒而栗。 在混乱中,有人倒下,有人继续战斗,生死只在瞬间。拼命厮杀,毫不留情。这是一场残酷的战斗,没有仁慈,只有胜负。 半个时辰后,整座总督府再无一个站着的八旗兵,只有珠码喇身负数创,瘫倒在地上,再也无力举起旁边的武器。 钱彪走到珠码喇跟前,看着他,冷笑道“鞑子,有什么遗言要说” “哈哈哈哈哈”珠码喇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并无求饶之举,只是哈哈大笑。 钱彪摇摇头,用力一刀剁下,只见珠码喇的人头立刻和身躯分离,钱彪一脚踢开头颅,鲜血立时从脖颈处喷涌而出。 “去回禀大都督,杭州城再无抵抗之举,咱们赢了”钱彪兴奋的大声道。 ………… “都督有令!王师入城,秋毫无犯!全城宵禁,任何人不得外出!” 数十名传令兵如疾风般驰骋在杭州城的大道之上。他们身着甲胄,手持令旗。 夜幕降临,整个城市一片宁静。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传令兵们马蹄声响彻夜空。他们穿梭于大街小巷之间。 居民们纷纷紧闭门窗听着外面传来的声音,“希望这次战争能够尽快结束吧……”一个老人喃喃自语道。 传令兵们继续前行他们的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夜色之中,然而都督的命令却如同警钟一般回荡在杭州百姓耳畔中。 孟浚难掩心中振奋之情,今日杭州城克,斩杀八旗兵两千人,守苏州时也斩杀不下两千八旗兵,尚善,珠码喇,武拉禅,这些八旗将领也折在自己手中,这足以令多尔衮心疼,再这么打下去,八旗才多少人,耗也能耗死他们。 等到孟浚进入杭州城内时,已是次日正午,进入杭州城,横七竖八的尸体还未清理干净,而进入总督府,场面更是惨烈,府内到处都是鲜血与残骸,显然经历过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 孟浚毫不避讳,一脚踏入满是血污的石板,血水溅起,血腥之气扑面而来,让人作呕,但孟浚却宛如闻不到一般,面不改色地继续向前走着。 杭州城被攻克的消息如长了翅膀一般,传向四方,舟山岛上的鲁王朱以海,此时鲁王已经暗中幽禁黄斌卿,控制了其部下,鲁王独掌军权。 黄斌卿,字明辅,福建莆田人。其先以御倭功,世千户。崇祯末,为舟山参将。福王时,升九江总兵,改广西征蛮将军,未赴。唐王即位,擢水陆官义兵马招讨总兵官,封肃虏伯,太子太师,镇舟山。 黄斌卿效忠隆武帝,坐镇舟山,一面积极抗清,一面提防鲁王,鲁王逃奔舟山时,黄斌卿本欲不纳,最后是张煌言独自上岸,道,“监国殿下乃太祖血脉,而今大明宗室薨逝者众多,将军岂能忍心让殿下落入东虏之手?当今天子已召监国为皇太弟,应以大局为重,将军又岂能忍心同室操戈?” 黄斌卿这才接纳鲁王进舟山,而不过一月时间,黄斌卿便被鲁王幽禁,张国维等人欲杀之,唯有张煌言极力劝阻。 “殿下,今杭州既已被孟浚所据,博洛必然回师,我等正可整军,收复浙江”张煌言兴奋的对鲁王道。 鲁王也极为振奋,朗声道,“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整军备战,收复浙江,孤要亲征” 随后张煌言连夜写下檄文,其文一气呵成,大气磅礴。 “昔五胡乱夏,仅一再传而灭。今东虏应谶,适二八秋之期。诚哉天道好还,况也人心思汉。 慨自李贼倡叛,神京陆沉。建酋本我属夷,屡生反侧,遂乘多难,窃踞中原。衣冠变为犬羊,江山沦于戎狄。凡有血气,未有不痛心切齿于奴酋者也。 本藩奉天倡义,代罪吊民,卧薪尝胆,法古用兵…………………… (檄文太长,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一观^o^) 第98章 忠贞营大败 就在孟浚率军围攻杭州之际,远在湖广的忠贞营也打响了围攻荆州之战,堵胤锡同李过,高一功等原顺军将领达成联合抗清的协议以后,决定发动湖北战役。 李过所部两万之众,乃忠贞营精锐诸军之魁首。忠贞营猛攻荆州,荆州副总兵郑四维虽竭力死守,但渐呈难以支撑之态,频频向湖广总督佟养和告急。佟养和与湖南巡抚何鸣銮联名上书,恳请朝廷驻江宁之大将军贝勒勒克德浑发兵援救。 而勒克德浑接到湖广求救文书后,于顺治二年十二月十八日率领兵马乘船西上,顺治三年正月初十日到达武昌。 勒克德浑决定派遣护军统领博尔惠领兵一支南下岳州迎击以马进忠,王允成为前锋的何腾蛟及章旷部。 而勒克德浑自己统率主力直趋荆州同忠贞营决战。 顺治三年正月初二日,何腾蛟,章旷到达湘阴,期望聚大兵会于岳州,张先璧借口购买的马匹未到,逗留不前,诸镇亦复观望。 几日后,驻守岳州的马进忠,王允才,卢鼎,王进才四镇听说清满洲八旗兵来袭岳州,竟然纷纷乘船南逃,岳州副将马蛟麟则向清军投降。 勒克德浑亲自率军连夜疾驰,于十三日清晨抵达荆州城外。 而忠贞营对勒克德浑的千里突袭一无所知,依旧在攻城。清军分两路直扑忠贞营营地,忠贞营猝不及防,大败而退,向西逃窜。 觉罗郎球率军奔向江边,截断后路,夺取船只千余艘。忠贞营自荆州败退,因无船可渡,大部被清军斩杀。 第二天,勒克德浑又派奉国将军巴布泰等分兵两路追击忠贞营于安远、南漳、襄阳等境。 忠贞营兵卒,辎重损失极大,被迫退入三峡地区,监军堵胤锡堕马折臂,向湖南常德一带撤退。 磁侯田见秀,义侯张鼐,武阳伯李友,太平伯吴汝义在彝陵口带领部众万余人向清军投降。 也许是天意,又或许是老天爷开的玩笑,几乎是同时间,这边攻克杭州,张存仁仓皇而逃,那边忠贞营便大败,就在孟浚和众将兴高采烈之时,这则噩耗如同当头一棒,狠狠的砸在众人的脑袋上,一时间众人脑子都有些嗡嗡的,忠贞营大败意味着什么,武昌再无威胁,清兵可以再抽出军力,围攻江南。 此时的天下局势,江西几乎全境沦陷,浙江也被博洛攻夺,此时的大明可连成一片的只有福建,广西,广东,湖南,云南,而四川则被张献忠所据,其余地区都是零星散散的抵抗,放眼望去,清廷已占据着大半的天下,形势已万分危急。 孟浚和众将聚在杭州总督府内,堂内虽血迹未干,不过众人此时无暇顾及,皆毫不在意。 顾炎武神情悲愤道,“天下之事,毁于一旦” 杨恩也有些不可置信道“何督师,节制数十万大军,兵力雄厚,怎会败的这么惨,” 其余众将皆是沉默不语,但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严峻,孟浚知道,自己率军攻克杭州只能算是战术上的一次小胜,可湖广大败那是战略上的失利。 缓了片刻,孟浚道“今何督师兵败岳州,若是勒克德浑回师江宁,汇合博洛,吾等岂能抗衡,为今之计,唯有先破博洛” 柏永馥沉思片刻道“博洛所部,骑兵居多,若是不战,执意等待勒克德浑回师,我等皆是步卒,岂能逼其决战” 孟浚正色道“只有赌了,吾赌其博洛不甘心承认失败,若是勒克德浑回师,其大胜忠贞营,解荆州之围,其功甚大,而博洛虽夺浙地,然其一败苏城,二失杭州,其必欲雪耻,当然,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国事至此,吾等只有一博了” “唉,然我军未尝与大规模骑兵于野战中交锋,战,余甚忧之。”韩雄叹了一口气,随即道。 “我等骑兵也有近三千人,之前在苏州造的厢车还堆积在城外大营中,不如再改造些,可以在车上拉着火炮,博洛一来拿炮轰,厢车亦可当做城墙,不至被骑兵冲乱阵线”杜永和想了想开口道。 肖鸣祚有些没好气道“咱们拉过来的火炮重千斤,什么样的车能拉的动,更别说开炮了” “老子又没说拉那重炮,我说的是杭州四面城墙上的小炮,虎蹲炮,大抬铳这些”杜永和白了一眼说道。 钱彪此时也开口提议道“不如咱们去打绍兴吧,那绍兴城防估摸着应该没杭州厚,那张存仁不是跑那去了嘛,咱们追着他打怎样”说完这句话,钱彪愈发觉得自己说的在理,随后一脸期盼的看向众人。 结果发现竟然无一人支持,随即又转头看向孟浚,而孟浚见状,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打绍兴要渡河,自古以来大军渡河皆是危险之时,不提半渡被击,便是过河,背水一战,稍有不慎,便是全军覆没之举,历朝以来,唯有淮阴侯韩信成此壮举,其余者皆是谁学谁死” “哦”钱彪有些落寞的用手撑着下巴,暗暗思量道“难道咱真的是在座中最笨的一个吗?” ………… 就在孟军众将还在商议之时,李成栋义子李元胤自己偷偷脱离李成栋部,李元胤身旁只跟着两个护卫,马三和刘志,此二人皆是跟随李元胤出生入死多年之心腹。 马三开口道“少将军,你打算去哪?杭州吗?” 李元胤沉思片刻后言道:“杭州乃偏隅之地,于大局无甚裨益。我意已决,当赴福建追随天子。” 随后李元胤拨马,朝着福州直驱而去,然而李元胤并不知道的是,郑芝龙已经在和清廷秘密接触了,而湖广大败的消息更像是一个筹码,压倒了郑芝龙权衡的天平。 第99章 整备 杭州城外的大营中,一些士兵在清理武器和装备,仔细的检查是否有损坏或需要修补的地方。 营地中,辅兵们忙碌地准备着食物和水源,孟浚已经回到大营之中,总督府虽然很好,园林绿化,奇珍异草,各类奇石,池塘甚是美观,可孟浚依然觉得身处大军之中,自己心中更有安全感,更加的自在,这也许是种病,是内心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杭州城诸事,皆由杨恩裁处,昔日府衙小吏,或黜或升,皆由杨恩定夺。所缺府职,另择愿有报国之心的读书人补缺之。 孟浚也对顾炎武道“此时百废待兴,先生可有合适的人选,可荐之。” 顾炎武点点头,随即钻回营帐,开始给自己的故友写信,张尔岐,徐夜,张光启,还有挚友李因笃,等人一一写信,力劝前来苏州。 经过数日的苦战,终于成功地攻占杭州城,然而,这场胜利却是以巨大的代价换来的,孟浚部的效命军遭受了沉重打击,伤亡人数高达六千左右,长林镇方面也损失惨重,有两千多名士兵不幸牺牲或受伤,而韩雄的克武镇也有不下两千余人的伤亡。 相比之下,辅兵们虽然在清理障碍物和推动攻城器械时遭遇了一些困难,但他们的损失相对较少,只有不到一千人的伤亡。 南下的七万大军,连同效命军两万人,仅在杭州之战便折损了近一成,孟浚和众将商议,认为效命军此战皆是尽心尽力,可改军为镇,而杭州绿营降军,尽皆充入军中,再立效命营,虽然杭州绿营最后活着投降者,不过五千余人,但孟军此时有能力震慑这些降卒,可以全部编入炮灰军中。 杭州城内的武库也是乏善可陈,可用装备早已被张存仁调出装备绿营,所以孟浚在武器方面并没有太大的收获,而钱粮之物和当初趁夜夺下苏州时相比,也是不可同日而语。 孟浚攻克杭州后,即刻召集全城的工匠,汇集一起,组成流水作业,所有城头城下的兵器铁物,重新开炉,能修就修,不能修便回炉重造。 而孟浚也没忘记自己曾经答应的事,随即命杨恩大开府库,虽然杭州城府库不丰,不过杭州有些士绅在孟军攻城时大力支持张存仁,这些人孟浚并不打算一揭而过,自然也有些人是被逼无奈,不过这些都是可以查清的。 大战既胜,自然是开庆功宴,士卒自然不知道远在千里外的湖广战场有什么事,而孟浚也是丝毫不提这些烦心事。 “敬大都督”一众士卒纷纷举起手中的酒碗,对着孟浚大声道。 “哈哈哈,喝”孟浚大口的喝了一碗酒,随后道“以后驱逐鞑虏,恢复山河后,我到哪,将士们也跟着咱到哪,以后大伙肯定都有田宅,到时候田宅传于子孙,大家伙跟着咱住一块,平日喝喝酒,看看戏,一起享受太平日子,来再饮一碗” 众人兴高采烈,纷纷再次饮下一碗酒。 士兵们欢声笑语,庆祝着胜利的喜悦。 众将们高举酒碗,向士卒们祝酒,回顾着前些时日战场上的激战,士兵们彼此相视,眼中闪烁着骄傲和自豪。 孟浚讲着攻城的成就,士卒们感受到攻下杭州城有着自己的一份功劳,待到酒意正酿时,孟浚话锋一转道“将士们数日间便攻克杭州,可那博洛还在不远处晃悠,大家伙做好上阵厮杀的准备,老子还是那句话,把总逃,斩把总,千总逃斩千总,统镇逃,斩统镇,老子跑了,就把老子的脑袋砍了” “都督放心,我老钱第一个上,绝不给都督抹黑”钱彪的胡须上还残留着酒水,随意抹了一下胡子,大声说道。 周围的士卒连声说好,纷纷夸耀自己绝对不是胆小鬼,必与鞑子血战到底云云…… 而在杭州城内,城门处,一杆高高的旗杆树立在此,上书驱逐鞑虏,恢复河山。招兵的现场,犹如节日般,热闹非凡,府衙的官员们激情澎湃地宣传着。 人群中,有身体瘦弱年轻的男子,也有臂膀宽阔的中年汉子,有杀猪的,卖菜的,也有读书的书生,甚至还有乞儿,他们或许是为了一口饭,或许是为了金钱,又或许是怀揣着报国梦想,募兵处排成长长的一条队伍。 “哎…哎哎,你这乞儿怎么也过来了,这是去打仗,不是排队领粥的”负责维持秩序的一个衙役对着一个乞丐大声喝道。 “我知道啊,我手脚齐全,我想当兵打鞑子不行吗”那乞丐一改往日低贱的模样,大声应道。 “好好好,说的好”围观的群众纷纷喝彩道。 “行,行行行,你去,我看人家要不要你”衙役没好气的说道。 很快便轮到乞儿,负责填写名录的书吏看到衣衫褴褛的乞丐,忽然一愣,随即公事公办的语气问道,“名字,哪里人氏,年岁几何,有无担保” “我姓黄,叫剩儿,杭州人吧,现在十八岁,没人担保”乞儿小声的答道。 “黄胜,杭州人氏,年齿十八,担保人,赵文,安家银五两银子”书吏赵文在纸上刷刷刷的写着,边写边道“这包银子拿走,下一个” 赵文认得这个乞儿,知其可怜,平日里还经常照顾其他乞儿,赵文知其所住之地,不怕他拿钱偷跑,便是跑了,赵文也补的起这点银子。 黄剩儿惊喜的看着手中的银子,谨慎的看着周围,生怕又被人抢走,随后避开人群,小心翼翼的向着家的方向而去。 大军休整两日,长林镇及克武镇两镇缺员,挑选辅兵强壮之士补全,原效命军改编为武兴镇及武宁镇,两镇人数不足,直接调辅兵补全,武兴镇统镇由钱彪担任,副统镇陈雷,武宁镇则由王富贵担任,副统镇郭虎,而孟浚和柏永馥密谈过后,柏永馥答应暂时归从孟浚调遣,其原步卒八千余人和一千马军还待在苏州,由其子柏天储杰制,孟浚将其号为固武镇。 第100章 锦囊 孟浚已经初步做好准备,出战的部队,长林,克武,武宁,武兴四镇,四万正兵,重建效命军五千人,柏永馥马军两千人,黄成斥候营一千人,亲卫军一千人,铁甲军一千八百人,辅兵两万人,民夫丁壮一万人。 孟浚本意是只带杭州城上的小炮,可是搜遍四面城墙,总共能用的不过六十门小炮,而且射程近,威力小,可那二十三门大炮,拉着又实在费劲,面对如此尴尬局面,孟浚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最后还是韩雄的一番话提醒了孟浚,“都督,若是不带走留在杭州有何益处,若胜,再累再难也无事,若败,万事皆休”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孟浚终于做出了决定,所有火炮都拉走,就是肩扛马拉也得带走,而数百辆厢车也被士卒加固的更为牢靠。 至于粮草弓箭兵械之物,更是在加紧囤积之中,整座城市显得匆匆忙忙,一刻不停歇的样子。 就在孟浚全力备战时,博洛也已经进驻绍兴,如同数月前一样,两军隔着钱塘江,只是角色已经反转过来,当初的博洛从杭州出兵攻克绍兴如探囊取物,如今从绍兴往杭州又不知是否坦途,难道还要八旗兵再蚁附攻城吗? 博洛收到张存仁的告急信后,紧赶慢赶,没想到的是,等赶到绍兴时,杭州传来的消息令他眼前一黑,几乎快要晕倒,博洛面沉似水,拒绝进入绍兴城,宁愿待在城外大营中,而张存仁和李成栋无奈只得离开绍兴城前往营中,面见博洛。 “大帅,虽然那孟贼刚占杭州没有多少时日,不过我们手上绿营兵也不多,是否等待平南大将军的大军汇合,再行攻城”图赖见博洛面上杀意弥漫,似乎准备再攻杭州,图赖硬着头皮,小声劝道。 “呵呵”博洛并不答话,嘴里发出一句笑声,只是那笑声是那么的冷,是啊等勒克德浑过来,八旗将怎么看我,自己居然在一个南方的汉人头上连栽了两个跟头,就算自己平定了浙江,可这也掩饰不了自己苏州城下之败,而杭州城的丢失,所有人都不会去怪张存仁,只会把这口锅扣到自己的头上,可博洛也无法真的强令八旗兵去硬爬杭州城,真那样的话,不出数日,自己就得滚回北京。 想到此,愈发烦躁的博洛几乎是无法坐立难安,这时卫兵来报,张存仁李成栋二人进营。 待二人一进军中大帐,博洛忍不住率先开口道“张总督,你守的好城啊” 张存仁被这句话呛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半晌才道“杭州绿营不堪用,八旗人数太少,孟贼双面猛攻……” “行了,本帅就问一句,你张总督跑出来了,那珠码喇还有那两千满洲勇士呢”博洛打断张存仁的话,怒气冲冲的问道 张存仁见博洛毫不客气的质问自己,也来了脾气道“我张存仁,天聪五年,便追随太宗皇帝,二十年来,立下多少汗马功劳,攻太原城,平河南,贝勒爷若是觉得我张存仁该杀,无需等待朝廷的御令,现在就可在军中斩杀我头” 李成栋在身边听的满头大汗,压根不敢抬头望向博洛,不止李成栋,军中八旗将领皆是将头望向地面,本就寒冷的冬天,此时帐中的温度似乎又下降了些许。 博洛这时终于开口,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又有些空洞道“张总督劳苦功高,我博洛岂敢擅杀重臣,张总督可回绍兴城,此间之事,本帅会即刻上书摄政王” 张存仁为毫不客气,随意拱了一下手,随即头也不回的离开大帐,李成栋自然也不敢待着,连忙跟随张存仁离开大营。 “混蛋,该杀,该杀”博洛暴怒的踢开眼前的桌案,见众将依旧是低头的模样,博洛重新坐下道“都下去吧” 八旗众将纷纷拱手,随即退出大帐,博洛瘫坐在胡椅上,头看着帐顶,心中欲哭无泪,实在是紧赶慢赶居然还赶不上,那张存仁还号称追随太宗皇帝过,二十多年的军中生涯,守个杭州城十天都守不住。 ………… 孟必安回到苏州后,见全城欢欣鼓舞,知孟浚率军攻克杭州城,心中大喜,恨不能立刻赶至杭州,不过孟必安回城第一件事,便是进府拜见老夫人。 “必安啊,浚儿打下杭州,军中肯定伙食不怎么好,你这一两天就过去,好好照顾一下浚儿,若是浚儿回来瘦了黑了,老身唯你是问”周老太太手捏着佛珠,语气缓慢的说道。 “是老夫人,小的立刻过去照顾少爷”孟必安脑袋如同小鸡啄米般点头。 “嗯,那就去吧,阿弥陀佛,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老太太不再理会孟必安,自顾自的念道。 孟必安听了一会,感觉头皮发麻,急忙退了出去,这时见到一女子,身后跟着数名侍女,只见她肚子微微有些隆起,若是不注意,压根发现不了已经怀孕,孟必安急忙退到一边道“夫人安好” 赵芸儿笑着说道“你是必安吧” “是的”孟必安忙道。 “你要去杭州吗,若是去杭州的话,可否帮我带上这个平安符。”说完赵芸儿从腰间取出一个小包,递给孟必安。 孟必安急忙双手捧着接过来,道“是,夫人” 赵芸儿点点头,随后缓步离开,孟必安回头看了一眼赵芸儿,随后快步离开。 探听司内 孟必安已经慢慢的拆开锦囊,里面除了一张符咒再无其他,孟必安小心翼翼的恢复原样。 不一会儿,进来一人,此人一进门便跪下道“属下参见指挥使大人。” 幽黑的房间里,只有微弱的油灯在闪烁,照在孟必安的脸上有些阴深,片刻后,孟必安开口道“周卓,你带几个人,去查一查赵芸儿的底细,还有李达渊的所有消息,我都要一清二楚” 周卓沉声应道“属于领命”随后疾步离开房间。 “防人之心不可无”孟必安看着手中的锦囊缓缓道。 第101章 鲁王出兵 清顺治三年,二月六日,鲁王朱以海在舟山誓师,在誓师会上,他向将士表明了王业不偏安的决心,同时广发檄文,号召浙江士绅百姓起事,共创大业,恢复河山,次日,鲁王尽发舟山水军两万人,步军三万,合计五万大军,民夫丁壮两万余人,水军沈廷杨为帅,宋之普也水军监军,步军王之仁为帅,监军朱大典,同时鲁王决意亲征,王旗立在沈廷杨的主舰之上,张国维,张煌言,钱肃乐,郑遵谦等内阁大员及大批的文官,尽皆随行,鲁王言“不胜即死,以此躯奉国难,绝无苟且贪生之念” 同时许多浙江原籍的官员被朱以海派遣回浙江各地,号召士民举事。而在此之前,朱以海便已派遣熊汝霖潜至杭州,加封孟浚为忠勇侯,升授光禄大夫,拜奉国将军,同时授予熊汝霖为孟军监军,而孟浚对此虽有不快,但值此艰难之时,孟浚倒也没有多加反驳。 熊汝霖,字雨殷,浙江省绍兴府余姚县人,崇祯四年进士,授同安知县,任内曾率兵渡海,曾在厦门击败荷兰人,崇祯十年升任户科给事中,熊汝霖屡屡上书谏诤,崇祯帝极为恼火,借故将他降为福建按察司照磨——科举考试时验卷的小官员。 崇祯十七年,清军入关,南明弘光朝再次起用熊汝霖,弘光政权灭亡后,六月,熊汝霖联合孙嘉绩在余姚县城起兵,随后迎鲁王朱以海于绍兴,擢升兵部尚书,授东阁大学士。 而随后熊汝霖则道,监国欲联络孟浚共击博洛,这则让孟浚大喜过望,孟浚本欲鲁王之众于嘉定一带登陆,汇合水师,直逼绍兴,而鲁王却无意于此,只是希望孟浚率部牵制住博洛,待鲁军收复浙江后,再一同围攻博洛。 而孟浚苦劝道“熊学士,博洛岂能眼睁眼看着监国一一攻打浙江各城,若是攻城之时博洛趁后袭击,后果不堪设想,忠贞营兵败荆州便是勒克德浑率部背后突袭所致,监国殿下岂能不察。” 熊汝霖叹了口气道“孟将军乃良将也,数破鞑军,汝霖甚感佩服,今国事日艰,监国殿下锐意进取,收复浙江并非难事,唯可虑者博洛也,依众阁臣之议,望孟将军能牵制住博洛之部,待浙江一定,两军汇合共击博洛,将军勿虑,只是牵制便可。” 孟浚费尽唇舌,苦口婆心地劝说了很长时间,但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放弃了。紧接着,熊汝霖极力劝告孟浚可以立即出兵,以威胁绍兴城。然而,孟浚却找借口说自己的军队还没有完全准备好,不能轻易行动。 夜,军营之中,大帐内。 孟浚和杨恩,韩雄,孟必之四人略带些许酒意,鲁王既然派遣监军过来,不论背后怎么做,面上还是应该做足面子,孟浚及众人举办接风宴,宴请熊汝霖,其不过一人而已,孟浚和众人的轮敬之下,很快便醉倒下去,酒宴散后,回到营中的孟浚,示意几人入帐。 刚落座,孟浚率先开口道“监国派了监军过来,诸位怎么看” 场面一时间有些冷场,片刻后,杨恩出言道“都督,不管这熊学士话怎么说的漂亮,这鲁王是让咱们在前面顶着博洛的兵锋,他好趁机收复浙江”说完这句话,杨恩有些气恼的坐下。 “是啊,还让咱们围攻绍兴,这不就是让咱们过河嘛,感情好事他们来,苦事就咱们干”孟必之也有些愤愤不平。 然而,韩雄却毫不畏惧,语气坚定的说道,“咱们本来就憋着准备和博洛一决高下,如果凡事都指望依赖别人,那又怎么能够成就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鲁王想来也可,不来,咱就自己打。” 孟浚沉思良久,缓缓点头道,“那就打吧,监国不是十日出兵嘛,先让他打打看,看看博洛怎么动” 十日,朱以海正式出兵,水路五万大军,丁壮两万,号称十五万大军,兵发宁波,大军抵达宁波,宁波知府齐尹连忙升起大明旗帜,穿上大明官服,出城数十里迎接鲁王监国。 而宁波府所辖之鄞县,慈谿县,奉化县定海县,象山县,一时间风云变色,纷纷于城头再次竖起大明旗帜。 更远的台州府也是蠢蠢欲动,互相串连之举不胜繁几,消息很快传回驻扎在绍兴的博洛大军之中。 此时博洛军中尚有精锐正蓝旗一万七千人,蒙古镶蓝旗一万人,方国安所部两万绿营,扫平浙江时招降纳叛各地的明军足有三万之众。 博洛看着军报,气的冷笑道“真是首鼠两端,等再破宁波时,哼哼哼” 拜英图趋前说道,“大帅,杭州的孟浚似有异动,我军当下应如何取舍?” “两边几乎同时动手,这肯定是已经联络好了,想围死我大清锐士,真是笑话,如何取舍?那朱以海所部如猪狗般不堪一击,还值得我忧虑吗?图赖”博洛看着军报,眉头一展,大声令道。 “末将在”图赖急忙上前。 “你率满洲铁骑五千,蒙古镶蓝旗五千,并绍兴城内李成栋部骑卒两千,一万两千人,能不能击破朱以海”博洛似是询问般的语气道。 “不胜,请斩末将头颅”图赖斩钉截铁的说道。 “呵,两相夹击”博洛冷笑一声,随后道,“我看谁能夹的住我” …… “都督,这杭州城距钱塘江太近了吧,这战场不好摆啊”韩雄皱着眉头说道。 孟浚也有些发愁,这博洛又不是傻子,这地方,他就是脑子被驴踢了也不会过河的,看了看江水,孟浚道,“走去前边看看” 说完众人骑着马往更南边而去。 第102章 决议渡河 孟浚和韩雄,柏永馥,孟必之等人一副常人装扮,身后跟着数十人护卫,沿着钱塘江一路南下,沿途询问十余名路人后,方至渔捕渡口。 渔捕渡口位于富春江,浦阳江汇入钱塘江处,此处水流较缓,江面最窄处不足五百米。 几人议论纷纷,柏永馥率先开口道:“都督,真的要渡河吗,这要是被半渡击之,将会不忍直视” 几人闻言皆是忧心忡忡,而孟浚也皱着眉头,看着开阔的江面,内心一阵不安,大军出动,博洛能不察觉,渡江岂能如此好渡。 江面上有些不少的行船,也有些扁舟,船工们努力操控着船只,也有不少渡船运送旅人,待有艘船靠岸,孟浚下马上前询问。 “老丈,这到对面要多久啊”孟浚面带笑容,客气的询问道。 “哦,要渡江啊”随后船夫看了一眼跟随的众人,又道:“一人十文钱,一次最多载十人,你们人太多了,要过江的话得两艘船” 孟浚笑着道:“老丈,我们不渡河,想问一下到对面最快多久能到” “不坐船?那你问这干嘛”船夫一愣,本不想做答,随即又想到这么多人怕惹麻烦,随即又回道“时间不确定,大概可能是半个时辰可以轻松跑来回” 孟浚点点头,想再问什么,见船夫不太想做答,随即摸了一下口袋想拿出点钱,口袋空空如也,孟浚看向高易,示意其拿点钱,高易急忙从怀中摸出一小块银子,约一两重。 孟浚接过银子,直接塞到船夫手上,船夫有些发愣,钱来的太快了,这拿着是不是有些烫手,忙摆着手道:“公子,这可使不得,就问两句话,不至于不至于” “无妨,老丈安心拿着,我就问几个问题”孟浚和气的询问道。 船夫点点头,忙道:“公子请问,老汉一定说的仔仔细细” “恩,这船最快可以多快运到对岸,一次最多几个人”孟浚随即正色问道。 “公子,不是老汉吹,我最快的一次,是一柱香,跑来回,而且香还没灭,那次只有五个人,正常运十个人,偶尔多些也就十二个人吧”船夫想了想说道。 孟浚点点头,随后道:“多谢老丈,你忙吧” 那船夫自然是千恩万谢,随后又接了几个人便撑着船摇摇晃晃的驶离江边。 看了半晌,孟浚看着众人道:“走,回去议一议” 回到营中,众将齐聚一堂,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凝重之色。孟俊皱着眉头,一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额头,一边脸色凝重的说道:\"恐怕这回还真是让钱彪说准了,看来大军真的要准备渡河了。\"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在营帐内引起了一阵骚动。众人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的将领表示担忧,认为此时渡河风险太大。 钱彪闻言猛地一愣,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和惊讶。他万万没有料到,一直以来,他都以勇猛着称。 此刻听到都督对自己的夸奖,钱彪顿时感到脸上一阵发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他挠了挠头,谦逊地说道:“都督过奖了,古人云,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 然而,话刚说了一半,钱彪突然意识到似乎有些不妥,这不是在说自己蠢吗,随即便紧紧闭上了嘴巴,不再多言。 孟浚摇摇头,不再理会钱彪,随即又道:“诸位,有想法,或是其余之策,尽言之。” 杨恩沉思片刻后,说道:“都督,大军渡河,耗时许久,博洛若是知晓,必然陈兵于后,待大军过河时,骑兵突袭,这太险太险,何不如留一镇守杭州,余众克湖州府,直逼江宁,如何” 韩雄站起身,仔细的观察着地图,半晌道:“从杭州至江宁,必须拿下德清,武康,安吉州,孝丰,乌程,归安,长兴各县,再往上破常州府之宜兴县,经溧阳,溧水,方至江宁”说完后韩雄摇摇头道:“不妥,长驱直入,顿兵坚城,后有敌军,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 孟浚也站起身看了看地图,随后也说道:“便是抵达了江宁,可我怕鲁王应是撑不到咱们攻克江宁的时间了,若是浙江再无牵制,吾怕郑芝龙会降清啊” 众将一愣,顾炎武率先笑道:“哈哈,这个都督必然是多虑了,郑氏海船千条,拥兵数万,全据福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清廷能开出什么价码收买” 韩雄,柏永馥,及一众部下纷纷摇头皆言道多虑,郑芝龙绝无降清之可能,除非清兵攻进福建,兵临城下。 随后众将议论纷纷,有言可行,有言不可行。 孟浚听着众将的议论,也不多言,内心却已然有了决定,南下协助鲁王击败博洛,孟浚清楚,若不是此时的博洛回师绍兴,怕是郑芝龙已经要投降了,若是浙江福建再失,孟浚放眼望去,四面皆是清廷之地,那将更加的困难。 待众人纷纷停下话语之后,孟浚眼神坚毅地看着大家,语气坚定地说道:“如今已没有其他路了,如不能破博洛,我们将万事皆休。”孟浚顿了一下随即令道:“各部行动,搜寻船只,做好渡河的准备!” 杨恩听到这话,心中不禁一紧,连忙问道:“可是博洛在我们渡河到一半之时,半渡击之,那该如何是好?” 孟浚微微皱起眉头,他一脸严肃地回答说:“我们可以先在海宁县制造出大规模渡河的假象,佯装渡河,吸引博洛的注意力。等船只全部准备就绪后,转移到捕渔渡,从那里迅速渡过河流。这样一来,就算博洛想要半渡而击,也来不及反应了。” 众人神色各异,有的面露忧虑之色,似乎充满了担忧,有的则眼神坚定,宛如下定决心一般,郑重其事地拱起双手回应着,他们知道,此战将全力以赴,绝无退路。 一个时辰后,数千士卒如流水般驶出大营,沿着江边一路搜集船只,连船带人一并征召,被征召的船夫虽有不忿之意,却也不敢反抗,直到一则命令下达,所有征召的船夫皆有工钱及赏银后,个个皆面露喜色,甚至有的船夫还跑到士卒跟前说道,自家还有船,能不能多来几艘。 第103章 过河 而在海宁县外的江边,一眼望去,只见人头攒动,密密麻麻的民夫们如同蚂蚁一般忙碌着。他们或扛或挑,正竭尽全力地搬运着物资。 江面上,数不清的竹排便如一条条长龙般静静地停靠在江岸上。微风拂过,竹排轻轻摇晃,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而在对岸,几名清兵探马正在驻足远望,片刻后,又纷纷离去。 正在搬运的一名民夫疑惑的对同伴问道:“这里面装的都是什么啊,又不让看,还都不说” 同伴也有些疑虑,随后有些不确定道:“可能是粮食吧” “那也不对啊,粮食哪有这么重,难道是泡水了?”而就在这时,同伴手一滑,麻袋摔落下来,从缝隙里流出的竟然不是粮食,而是沙子,两人震惊的对视一眼,随后急忙闭上嘴巴,心中的疑虑更加浓密。 绍兴城外,清军大营中,博洛有些疑惑的听着探马的汇报,这孟贼是失心疯了不成,竟然敢在自己眼皮底下玩渡河,莫不是赢了两阵,真的认为可以堂堂正正击败自己吗。 “似乎有些不对劲”博洛低语道,随后又问向斥候,道:“能否看清,准备渡河的有无披甲之卒” 斥候点点头道:“回大帅,有披甲兵,只是远远望去,并不清楚数量” 博洛沉思片刻后,命令道:“传令,全军整备,所有将士不得再进绍兴城,全军回营,斥候继续查探,一有异动立刻回报” 黄剩儿有些疑惑的看着身旁的士兵,随后小声说道:“大哥,不是说去海宁吗,怎么好像方向不对,这咋往南边走了” “当兵吃晌,当兵吃晌,你都当兵了,还不是让你往哪走就往哪走,想那么多干嘛,瞎操心。”那士卒不耐烦的说道。 黄剩儿的脑子转了一圈,忽然感觉有些开窍,这不是和街上的小偷一样嘛,撞一下路人的肩膀,趁其不备,随后下面的钱包就没了,声东击西?黄剩儿小脑瓜一转这般想道。 入夜,渔捕渡口。 夜幕笼罩着宽阔的江面,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弥漫着薄薄的雾气。军阵列在江边,士兵们手持兵器,神情肃穆而坚定。他们的盔甲在月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孟浚,韩雄,孟必之,及其部将数十人居于江边,孟浚看着江水,坚定道:“成败在此一举,本督率先过河” 众将大惊失色,纷纷劝阻,孟浚大声道:“吾不先渡,岂能表我决心,昔霸王破釜沉舟,九战九捷,大破章邯,强秦因此而覆,今日吾愿效之” 韩雄拽住孟浚的甲衣,正色道:“都督一军之主,若有失,山崩也,我韩雄,愿率克武镇先行渡河,若有变,尚可挽回。” 众将纷纷劝道,孟浚最终点头道:“既然如此,韩兄,先渡之重任便托付于你了” 渡河的命令下达,旌旗飘扬。排头的船只率先驶离江岸,破浪前行。士兵们站在船舷边,紧握船桨,奋力划水,随后,一艘艘的船相继跟上,在江面上形成了数十条长龙。 为了渡河,附近所有的船只都被征用,就连青楼的花船都被强召,大批的树林被砍伐,做成简易的渡船,江面上密密麻麻都是船只。 韩雄登上最前的船只,这是一艘普通的渡船,微风拂面,韩雄内心忧虑,不知博洛是否知晓,事以至此,唯有一往直前,韩雄书生也,圣人言,子不语怪力乱神也,可现在韩雄却一直在祈求神灵的庇佑,愿一切顺利。 船头的将领高声呼喊,加快速度,他们的声音在江面上回荡,一批又一批的船只开始装载士卒,朝钱塘江对岸而去。 终于,第一批船只抵达了对岸。士兵们迅速下船,整队集结,迈着矫健的步伐,向着前方进发。 韩雄脚刚踏上岸边,便立刻高声下令:“各队的把总,马上集合士卒!” 随着他的命令下达,登岸的士兵紧张的朝着四周望去,一时间有些混乱,不时有士卒来回寻找。 韩雄见状,眉头紧锁,已经做了那么多的预案,可真行动起来,还是有些混乱,毕竟有的船只快一些,有的则慢一些。 虽然有些混乱,不过还是很快集结起来,随着韩雄的命令,士卒慢慢组成阵线,随即韩雄令士卒往前进发,给后续登陆部队留出空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此时已经是卯时,天色微微放亮,克武镇最后一批士卒已经上船,孟浚随即令道:“重甲兵,斥候营,上大船,武兴镇登小船” 虽然此处江面并不算太过宽阔,和长江黄河无法比拟,却还是有士卒坠河,或是船翻,士卒有甲在身的几乎如同是身上绑了石头一般,往下沉去,纵然水性再好也无济于事,运气好的被后方的队友拉了上来。 巳时。 孟浚见三镇大批士卒已经上岸,一些小炮也已经在河中央,心中松了一口气,随即令道:“长林镇,登船” 就在这时,远处奔驰而来几名斥候,那是黄成的斥候骑兵,只见三人中有一人背部中箭,沿途的士卒见此,心中皆是一紧,所有人都知道,战斗,不远了。 斥候急奔至韩雄处,韩雄心中一震,忙道:“是何情况,是八旗大军还是斥候” “回韩统镇,是鞑子斥候,五个人,我等折损三人,鞑子死了一个,伤了一个”斥候语气快速的说道。 韩雄点点头接着说道:“有无探得敌军大部” “回统镇,没有”斥候摇摇头道。 待斥候退下后,韩雄喃喃道,但愿来的及。 约两个时辰后,八旗斥候终于赶回清军大营。博洛大喜道:“渡河决战,我佩服孟浚的勇气,传令,全军开拔,捕鱼渡口” 清军大营,随即八旗如鱼贯而出,正蓝旗一万两千人,蒙古镶蓝旗五千人,绿营五万人,声势浩大,朝着孟浚登岸处涌了过去。 第104章 接触 惠林村,一个籍籍无名的村庄,就在孟军前锋蜂拥而过时,村里村民携老带幼逃离村子,留在村里的只有十来个走不动远路的老头老太。 隆武二年,顺治三年,二月十九日,天气有些沉闷。 午后时分,韩雄率领着克武镇一路前行,已经来到离江边五里左右的地方。 在他们的正前方,有一条蜿蜒流淌的小河。然而,这条河实际上只是一个宽度约为两米,深度不过膝盖的小水沟罢了。虽然规模不大,却也足以成为守方的一个小优势。 过江后,众将根据地形,选择在离江边大约五百米处的地方安营扎寨。 与此同时,黄成的斥候营也迅速出动,向前推进了数十里,探查清军的动向,直至申时,两军的斥候开始交上手,而消息则迅速的传回各自的首领。 博洛收到消息,随即命令八旗及绿营停下步伐,就地休整,看了看天色,博洛有些遗憾的对众将说道:“可惜了,晚了些时间” 尼堪则有些不屑的语气道:“汉人也就会这些阴谋诡计,真上了战场,也就那么回事” 博洛也神情振奋道:“不错,这些蛮子躲在城里,想打破乌龟壳还得费一番功夫,可现在乌龟脑袋露出来了,还敢过河,自断后路”随即又道:“传令下去,扎营,明日破贼” …… 清军没有直接攻击,这让孟浚众人心中松了一口气,此时还有大批的物资还未运输过来,大批的厢车,箭矢等等。 直到入夜时分,所有的物资都已抵达对岸,几乎所有的船夫都累的有些脱力,一个个瘫倒在船上,一点也不想动,但是孟浚强令,所有的船不得靠岸,全都远离,众将心中惊骇,见孟浚强硬的态度,却也不敢多劝。 次日清晨,天空阴沉沉的的,似乎随时便会变脸一样。 大军用过早饭,携带干粮,所有的厢车火炮都已布置完成,四镇四万人背靠江边列阵,保证后背不会受到清军骑兵的突袭, 辅兵制作了一些简易的拒马,陷马坑等障碍物,布置在车阵外,而在车阵内,还用大车,木板土堆构筑一道防线,使得大阵如同半个回字形一般,重炮被置于阵内,而小炮则放置在厢车上。 孟浚身着盔甲,腰间别着战刀,巡视大阵,心中有些忧虑,开战前的准备才是最难熬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清兵斥候出现,黄成的斥候营损失颇重,战场几乎被八旗兵所屏蔽。 孟浚站在高处,看着不远处,清军如同一条线般出现,随后愈发的厚重。 孟浚目光坚定地望着前方,他深知这是一场决定生死的战斗,随即高声道:“将士们,我们已无退路!今日,我们在此背水一战,要么胜,要么死!别无他路,我还是那句话,把总逃,斩把总,千总逃,斩千总,主帅逃,斩主帅,今日我与弟兄们生死与共” 身后的传令兵随即将孟浚的话传至全军,一时间,士卒们的目光齐刷刷的望向后方的孟浚大旗,他们感受到了主帅的决心和勇气,纷纷高呼:“誓死一战!誓死一战” “必胜”孟浚几乎是用吼的喊出这句话。 “必胜,必胜,必胜……”声震四野,就连博洛的战马都有些不安,博洛俯身安抚了一下战马,随后道:“列阵吧” 随即清军组成简易大阵,绿营兵在前,八旗兵遮蔽左右,随后在博洛的一声令下,清军的号角开始吹响,清军已经在开始进攻前的准备了。 “都督,清兵要先打了”高易沉声说道。 孟浚神情严肃道:“传令,吹响号角,擂起大鼓” “战,战战”孟军士卒齐声大吼一声,博洛冷哼一声道:“有点意思” 随着战鼓声起,二十三门火炮率先开火,咻咻咻的炮弹声响起,第一轮,就有十余枚炮弹砸进绿营兵的阵中。 后方的博洛脸色一变,没想到孟浚连重炮都拉出来,随即令道:“让他们冲快些” 清军的号角声变的有些急促,绿营前进的速度越来越快,阵列已经变的不再齐整。 而孟军火炮这边也出了差池,仅仅一轮炮,就有五门火炮下方的大车几乎散架,甚至有一名炮手被压在火炮下面,发出痛苦的哀嚎。 孟浚在高处皱起眉头,随即不再看向火炮,而是看向清兵,说时迟那时快,不过一会儿,绿营兵已经开始渡过小水沟,这时,弓箭手开始攒射,不时有绿营兵被射中要害倒地,也有受伤未死,瘫在一旁苦苦哀嚎的。 这支绿营兵是由方国安所部改编,原来战力薄弱,碰上八旗,几乎是一触即溃,可这换了身皮,反而承受伤亡的能力更加的强了。 “射”绿营兵的军官声音凄厉的喊到,弓铉震动,密密麻麻的箭矢腾空而起,随后向孟军阵中俯冲,同样孟军中也倒下不少人,有的当场倒地身亡,有的则受伤惨叫不止。 然而,孟军举起盾牌抵挡着飞射而来的箭矢。随后双方短兵相接,战场上顿时杀声四起,金属撞击声、惨叫声和呼喊声响彻云霄。 整个战场混乱而残酷,每一个瞬间都充满了生死搏杀的紧张气氛。士兵们近身肉搏,刀光剑影交错闪烁,鲜血四溅,几乎每时每刻都有士卒倒下,或是绿营兵,或是孟军,四镇大军组成的阵列极为漫长,而绿营兵几乎是同等的兵力,全线厮杀。 博洛也站在高处,看着战场,他在寻找战机,片刻后,博洛大声道:“准备重步” 八旗的战马优势,很容易让人忽视了他们的步战能力,八旗在与明军的作战中,重步是不可不提的重要力量,无论是萨尔浒,还是浑河之战,以骑兵冲击结成阵列的步军,那将会死伤惨重,大多时候都是身披数重甲胄的满清重步,先冲乱明军阵线,然后八旗骑兵一拥而入,大破明军。 左侧的武宁镇刚刚建成不久,面对着绿营兵如潮水般地冲击,虽然并不能说弱于下风,但阵线已经开始出现了一些不稳的迹象。站在阵后指挥战斗的王富贵此时已是满头大汗,他紧张地注视着前方的战局,心中暗自焦急。 一旁的郭虎看到这种情况,深知形势紧迫。于是他挺身而出,对王富贵说道:\"统镇,让我率领亲卫队上前吧!我们一定要稳住阵线!\" 王富贵看着郭虎坚定的神情,欣慰道:“好好好” 第105章 江边激战 战场上,孟军虽然有六十几门小炮,可是分散四镇后,在庞大的军阵上显得是那么微不足道。 不过虎蹲炮虽然远程威力不足,不过在近距离轰击下,却造成意想不到的效果,在虎蹲炮膛内放置入几十块小石子,一炮下去如同天女散花般喷涌而出,杀伤力惊人,触之即伤。 战场之上箭矢横飞,喊杀声,火炮轰鸣声不绝于耳,黄剩儿立于后方,一脸激动,使劲踮着脚想看清前方,却什么也看不见,能看到的只有密密麻麻的人头攒动。 位于孟浚身旁的监军熊汝霖满脸涨得通红,声音因兴奋而有些颤抖地说道:“侯爷之部,竟如此善战,与鞑军野战毫不弱于下风”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着,仿佛想要将自己内心的激动表达出来。眼中闪烁着钦佩和赞赏的光芒。 孟浚此刻毫无心思听其吹嘘,旁边的高易倒是忍不住说道:“熊学士,那些都是降鞑的叛军,压根不是真鞑子” 孟浚决定和博洛野战便是知晓八旗兵力不足,若是眼前的绿营全是八旗那般精锐,恐怕此时武宁武兴二镇早已崩溃,孟军也是已经历经数战,打方国安之辈,孟浚胜券在握。 此时位于左侧的武宁镇,本已阵线不稳,不过在郭虎率亲卫顶上后,阵线趋于稳定,方国安于阵后,脸上呈现出复杂的神情,开战至此,时间已经过去约一个时辰,绿营渐有不支之色。 可稍有不进之举,蒙古督战队便会毫不留情的挥刀斩杀,逼的绿营兵只得往前挤压。 这时,天空开始下起蒙蒙细雨,细小的雨滴,滴落到士卒的甲胄上,又滑了下去。 博洛居高处,手持远镜盯着战场,眼见对面右侧似有骚动,当机立断道:“重步,进攻右侧” 这些重步,选八旗勇壮之士,其余旗兵分出甲胄,聚于一起。军令一出,舒库升率一千正蓝旗披双层甲,提起盾牌,如墙而进。 身穿双层甲的重步,一身装备重达七八十斤,很难快速冲锋,也难以持续作战,只能尽快打开一个缺口,给后方的八旗骑兵创造机会。 高台上,高易紧张的对孟浚说道:“都督,鞑子出重甲兵了。” 孟浚见如墙而进的旗兵朝着左侧的武宁镇而去,这些旗兵不避箭矢,偶尔一两发炮弹击中才能制造些许伤亡。 舒库升用战刀敲击着盾牌,嘴里发出摄人的吼声,身旁身后的重步如他一般,嘴里不停的吼叫。 重步兵一步一个脚印,穿过硝烟弥漫的战场,这股威势如同高压般涌向郭虎,郭虎见状,双眼圆瞪,嘴里大吼道:“结阵,火炮给老子朝那边打啊” 不远处的炮手在声音嘈杂中依旧听到郭虎的吼声,这炮手额头脸颊,胳膊衣服几乎全是汗水,炮手也大吼道:“调整位置,发石弹,大的” 随着这一炮,一块圆石飞速的砸向舒库升所在位置,这一炮就砸在舒库升的身旁,那名重步被砸的当场倒飞出去,摔下去的时候还砸倒好几个人,舒库升瞬间额头冒出冷汗。 舒库升一声大吼,距离敌阵不过五十步距离,整支重步开始发足狂奔。 阵后博洛大声道:“拜英图准备,一旦重步搅乱敌阵,立刻冲杀进去。” 这时舒库升撞上阵来,挥砍之下,长矛折断,杀的阵前的武宁镇军节节败退。 而早在清军重步出现时,孟浚便已让孟必之做好准备,舒库升涌上阵时,孟浚一挥手孟必之堵上去,孟必之回头望了一眼孟浚,眼神坚定,随后头也不回,带着重甲军缓缓上前。 “好啊,敌阵已乱”博洛兴奋的击打着手掌道。随后博洛猛的一挥手道“骑兵冲” 拜英图率领两千正蓝旗骑兵,朝着重步打开武宁镇的一处缺口而去,骑兵先缓缓的跑了几步,随后越来越快。 “上”舒库升神情振奋的砍翻眼前的孟军,忽然面前一空,映入眼帘的居然是和自己差不多的重甲军。 不过舒库升还没反应过来,便见正面的敌军,举起钝器,铁骨朵,狼牙棒就杀将了过来。 舒库升不甘示弱,立刻提盾挥刀,怒吼的冲了上去。 一瞬间,两方重步贴脸博杀,狼牙棒砸的旗兵倒飞,铁骨朵捶的立刻吐血,而旗兵的刀却不能有效的破甲,一时间舒库升所部竟然在对战之下落了下风。 拜英图此时已经距离武宁镇处不过五百米,骑兵发出怒潮般的呼喊,怪叫着疾驰而来,不过骑兵体积大,目标更大,数发火炮呼啸而来,当场砸死砸伤数十人,而旗兵毫不停留,朝着缺口处冲了进去。 战马巨大的冲击力,一连撞飞数人,武宁镇虽在这一击之下,损失惨重,可奈何阵列太过雄厚,骑兵根本无力一击而击穿阵列,拜英图见第一次没能冲开防线,丝毫不拖泥带水,急声吼道:“撤回去,再冲” 武宁镇统制王富贵身披重甲,高呼酣战,源源不断的士卒便填进前方的绞肉机。 似乎上天也觉得太过残酷,忍不住落下了眼泪,一时间雨水越变越大,而拜英图不过一轮冲击,武宁镇数百人骨断筋折,倒地不起,郭虎捂着胸口,大声道:“长枪手在前,枪杆驻地,斜立” 而孟必之的重甲军皆是气喘吁吁,对面的八旗重步也是去如此,孟必之提起狼牙棒,深呼一口气,大吼道“砸翻这帮王八蛋。” 重甲军还在奋力厮杀,而有些的重甲军已经在协助武宁镇军抵挡清军铁骑的突袭,孟浚在后阵看的手心都是汗水,此时的局势是博洛手上还有约八千满洲骑兵没有动,五千蒙古兵正在绿营镇后督战和进行箭矢支援。 正面战场上,长林镇和克武镇几乎是压着绿营打,右侧的武兴镇和对面绿营兵还处在焦灼的情形,而最危险的便是博洛主攻的武宁镇了。 孟浚实在是按捺不住,道:“高易,带亲卫军稳住阵线” 第106章 雨中血战 战场上,重甲兵们宛如钢铁巨兽,身披厚厚的重甲,步伐沉重地冲向对方。他们手中的钝器,每一次挥动都带着无与伦比的力量。 重甲兵们用盾牌抵挡着对方的攻击,同时挥舞着手中的钝器,狠狠地砸向敌人。这些钝器,或是沉重的铁锤,或是巨大的狼牙棒,每一次击打都能让人感受到那股震撼人心的力量。 战场上鲜血四溅,喊杀声此起彼伏。重甲兵们的战斗,没有华丽的技巧,只有最原始的力量与勇气的较量。他们用自己的身体和意志,书写着战争的残酷。 舒库升扔下手中的战刀,迅速俯身捡起地上的一柄铁骨朵,大吼的朝着孟必之冲了过来,而孟必之不甘示弱,毫不犹豫迎面而上。 舒库升举起铁骨朵,以迅猛之势劈向孟必之。孟必之连忙侧身躲开,随后迅速挥起狼牙棒,向其头部猛击过去,舒库升向上猛挥,钝器相交,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随后横向砸去,孟必之躲闪不及,左手臂处被猛的一击,一阵刺骨的疼痛感立刻涌了上来,孟必之忍住痛苦,直扑上前,一把将舒库升撞翻在地,手中的狼牙棒毫不停歇的砸向其头部,只听咚的一声巨响,舒库升当场毙命。 而其余的八旗重步,在被钝器猛击之下,纷纷露出颓势,清军重步副统领,见舒库升阵亡,而侧方的武宁镇士卒已经被八旗铁骑冲的阵线凌乱,随即聚合部众,不再猛冲,而是暂时结成防御阵势。 就在重甲军激战正酣之时,武宁镇危急关头,克武镇对面的方国安部绿营兵却已经开始显露出疲态,他们渐渐难以抵挡住克武镇士卒猛烈的攻击。 而后方监督作战的蒙古督战队则陷入了疯狂之中,他们声嘶力竭地怒吼着,试图用自己的威严和恐吓来阻止绿营兵们后退。 然而,尽管督战队不断地挥舞着手中的箭矢,将它们射向那些胆敢退缩的营兵,但这一切似乎都无济于事,惨烈的战场,让这些绿营兵精神已然崩溃。 此时的战线已经犬牙交错,克武镇已经前凸进绿营的阵列中,而武宁镇却是凹陷进去,在孟必之的重甲军的支撑下,还在勉强维持。 而就在这个时候,拜英图开始了第二次冲锋,郭虎怒吼道:“撑住”只见士卒聚集一起,长枪斜刺,迎接八旗铁骑的冲击,虽然勉强聚成枪阵,却并不严密,前排的士卒脸色煞白,手脚紧张的不听使唤。 高大的战马,连带着马上的骑士,直接撞上孟军的枪阵,长枪捅进战马,马匹的哀鸣声不绝于耳,可其巨大的惯性,还是将前排的枪兵撞飞,砸倒后方的士卒。 八旗骑兵的冲锋,犹如一把重锤,狠狠的砸在武宁镇的阵线上,将其砸的更加向内凹陷,而孟必之就在郭虎阵线数十米外,见形势危急,不顾手臂处的巨痛,带着数百重甲军,急赶过去,稳住阵线。 连续两次冲锋,虽然武宁镇损失惨重,可拜英图也不好受,短短时间里,被火炮击中和冲击对面枪阵已经折损了四百余骑,还有数十人战马折蹄,退出战斗,拜英图见对面的阵列已经极为残破,咬咬牙大吼道:“再冲,击破贼军” 天空中的雨越下越大,几乎成了瓢泼大雨,在这样的战场中,弓箭射出几乎无力,火炮也已无法开火,雨水不停的冲刷着地面,混合着士卒的血液,在地上形成一条条血水。 江南湿润之地,不过片刻的雨水,就已使得地面极为泥泞不堪,拜英图的马蹄翻滚,践踏之下泥水飞溅,而就在这时孟必之已经赶至正前方。 重甲步兵对阵八旗铁骑,“杀啊”两军纷纷怒吼,刹那间,猛烈的碰撞下,两股强大的力量犹如洪流一般狠狠地撞击在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在这惊心动魄的瞬间,只见无数的重甲军士口中喷出鲜红的血液,身体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巨力击倒在地。与此同时,也有许多骑兵被沉重的钝器击中,惨叫着从马背上摔落下来,紧接着就被后面疾驰而来的其他骑兵无情地践踏而过,惨死当场。 整个战场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血腥气息弥漫四周,让人窒息。 孟必之狠狠砸断一条马腿,只见战马哀鸣的向前扑倒,骑兵立时摔落马下,巨大的惯性使其头部向下砸去,当即摔断脖子生死不知。 而就在眼前,孟必之眼眸中出现一匹高大的战马,越来越近,孟必之躲闪不及,大吼着朝着战马头部猛的一砸,战马痛苦哀叫,可其速度却依然不减,直直的撞向孟必之,孟必之被这一撞,当场倒飞六七步,瘫倒在地。 身后的甲军瞋目切齿,疯狂的涌上前,而对面的八旗兵也是迅速的围上前护卫着拜英图,拜英图摔下战马,只见其牙齿已磕落数颗,他摇摇头,缓缓的站起身,左腿处疼痛难忍,怕是已经骨折,他看着对面又结成一道阵线,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上马,退出去,准备再冲”一个八旗兵连忙跳下马,将战马让给拜英图。 密集的雨点已经让地上变成泥坑,拜英图刚撤出阵,就有数十匹战马陷在泥坑中,后方的孟军士卒急忙冲上前围攻,拜英图极为恼怒,却又无可奈何。 而清军大阵内的博洛也是满脸铁青,眼见迟迟无法击破武宁镇,而己方那无能的降军已经开始溃散,雨水如此之大,骑兵根本无法冲的起来,只得恨声道:“鸣金收兵” 只听“叮叮叮”的响声开始传向战场,早已疲惫不堪的绿营兵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撤向后方,督战的蒙古兵极为不屑的看着这些绿营兵,这种眼神,让刚刚投降的绿营兵既羞又恼。 大雨倾盆而下,冲刷着刚刚结束的战场。鲜血混合着雨水,在泥泞的土地上流淌,形成一道道猩红的溪流,残肢断臂四散各处,兵器也胡乱地丢弃在一旁,仿佛在诉说着刚才的惨烈战斗。 战场上弥漫着浓烈的死亡气息,烟雨迷蒙中,隐约可见士卒倒下的身影。他们的表情凝固在最后一刻,透露出无尽的疲惫和绝望。狂风呼啸,吹起战旗猎猎作响,仿佛是在为逝去的英灵哀悼。 雨幕中,只有雨点打在甲胄和盾牌上的声响,此时的战场,宛如一幅悲壮的画卷,展示着战争的残酷与无情。 第107章 国难思良将 瓢泼大雨如倾盆而下的瀑布,猛烈地撞击着大地。雨幕密密麻麻,像是一层厚厚的珠帘,将整个世界都笼罩在其中。雨点砸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仿佛是无数颗石子砸落。营帐在风中摇曳,雨水淹没了低洼处,形成一个个小水塘。 孟军大帐中,几名随军大夫忙忙碌碌,营中草药味弥漫,孟必之气若游丝的躺在床上。 这时一名大夫脸色难看的对着孟浚不着痕迹的摇摇头,孟浚随即走出大帐,大夫急忙跟随其后。雨水哗啦啦的下,掩盖住了大夫的声音。 “都督,孟将军怕是不成了,胸前肋骨皆已折断,左臂骨头也都碎了,已经是药石无用,大限就在眼前”大夫对着孟浚说道。 孟浚虽已有预感,闻言还是心中一颤,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孟浚缓缓走进帐内,蹲坐在榻前,双手紧紧的握住孟必之的右手。 嘴里想说些什么,却一句也说不出口,眼眶已经湿润,孟必之望着孟浚,气虚的说道:“少爷,我…怕是不成…了” 只见孟必之原本魁梧的汉子,此时成了这般模样,孟浚声音有些哽咽的道:“还有什么未了之事,尽管和少爷说,我尽力为之” 孟必之缓了缓,慢慢说道:“少爷,我想…葬在老爷身边” 孟浚闻言,虽然有些为难,毕竟如今常熟尚在清军之手,但还是点点头坚定道:“好,我即令士奇派兵收复常熟,此非难事” 孟必之似乎想起,随即轻轻摇了摇头道:“罢了,路途遥远,便…就地埋了算了”刚说完孟必之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孟浚随即沉重地点点头道:“是啊,青山有幸埋忠骨,何必马革裹尸还呢?这钱塘江潮起潮落,风光无限秀丽,如此甚好,甚好啊……” “只是……有些孤单啊……”孟必之努力地牵动着嘴角,声音微弱地说道。 “不会孤单的,有那么多兄弟都陪着你呢!你先下去替我召集部下吧,等咱下去,和你一起接着打!”孟浚虽然脸上挂着笑容,但说话间,眼角的泪水却流淌而下。然而,他自己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这一切。 就在这时,孟必之的脸色突然变得异常红润起来。他紧紧地握住孟浚的手,使出全身的力气,然后猛地抬头,目光坚定地凝视着孟浚,口中怒喊道:“破贼!破贼啊!”紧接着,他的手一松,脑袋重重地垂了下去。 身后的大夫急忙上前,摸了一下鼻息,摇摇头道:“都督,孟将军已去了” 孟浚脑中浮现出刚见孟必之时的模样,刚起义时的样子,多少时光的相处,早已如同挚友一般,军中唯有孟必之无条件的相信自己,如今阴阳两隔。 高易见孟浚情绪低落,低声安慰道:“都督,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孟将军定然不希望都督有垂丧之心” 这时,帐外掀起,韩雄急匆匆的赶了过来,一见众人脸色,神情一暗,走到塌前,看了一眼孟必之,叹了口气后道:“将军百战死,死于国,无憾已” 随后又正色对孟浚言道:“都督,当振奋精神,虏军尚在,军中事务任需都督而决” 孟浚闻言,抬头看了眼韩雄,强振精神,点点头道:“好” 中军大帐内,众将齐聚一堂,韩雄率先开口道:“辅兵清理战场,着八旗甲胄者,有一千两百余人,绿营横尸三千六百余人,而我军亦折损严重,孟将军所部之重甲军折损过半,仅存六百余人,武宁镇所部阵亡两千三百人,副都统郭虎重伤,其余三镇总计阵亡一千六百人,另我军伤者两千余人,仅昨日一战,就有近五千人的损失,收集虏军甲胄约两千副,有一半可用,余者必须修补方可使用” 韩雄顿了一下,缓口气,接着道:“还有近一千两百名绿营受伤为死,目前还在战场上,鞑军也未有援救之意,都督此该如何决断” “弃之不顾,任鸟虫啄其体肤”孟浚冷血的说道,随后咬牙接着说道:“清军南下,降者如云,为虎作伥者不计其数,此处绿营伤兵,吾恨不得尽杀之,以震人心” 众将沉默不语,半晌,钱彪开口道:“这些叛贼,那就不管了,是死是活,就看他们自己的命了” 随后孟浚道:“重甲军,乃我军锐士,再选军中勇壮者,补充之,缴获的甲胄,优先供给重甲军,重甲军由高易领之” 高易在旁一愣,忙道:“都督,您之安危……” 高易话还未说完,便被孟浚打断道:“胜,吾在大军之中,有何危险,败,吾在何处皆是死地” 高易随即高声领命。 “看这天气,大雨不知会下到什么时候,雨不停,弓矢无力,火器无用”韩雄皱着眉头说道。 这时柏永馥开口道:“江南水网密布,雨天使得地面泥泞,这博洛的骑兵也跑不起来” 孟浚眼睛一亮,是啊,所虑者,骑兵也,若是在北方平原,自己早以被博洛的骑兵围的死死的,雨天,对自己不利对博洛也不利。 杜永和这时也开口说道:“下着雨,地面湿滑泥泞,咱们步卒也不好走路啊,士气难以保证” 众将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意见不一。有的主张趁着雨天向博洛发起总攻,逼迫他与我军决一死战,而有的则认为此时不宜轻举妄动。 “下雨天虽然对我们的行军造成了一定影响,但同样也限制了博洛骑兵的行动。这正是我们出击的好时机啊!”钱彪有些激动地说道。 然而,一旁的王富贵却摇了摇头道:“此言差矣。雨天道路泥泞湿滑,视线受阻,待大军抵达,已经是疲惫不堪,如何还能战而胜之” 一时间,营帐内争论不休,孟浚一挥手,打断了争论,朗声道:“既已过河,便是刀山火海,吾也要趟过去,诸位先下去,整备军队,鼓舞士气,咱们,和博洛决战” 第108章 军心 孟浚漫步于军中,众将皆忙碌着为决战而准备,高易亦是从各镇中挑选勇士,诸镇镇将虽不豫,却也深知重甲军的重要性,故而皆未阻拦。 跟随于孟浚身侧的是亲卫队副统领俞安,俞安手持雨伞,撑在孟浚的头顶,虽有伞,雨水依然碰溅在孟浚的衣甲上,不一会儿,靴子已然湿透。 孟浚路过一处营帐,便听到里面有粗豪的声音传出,“这雨下的真他娘的大,到处湿漉漉的,老子的衣服压根就没法干” “唉,昨日一仗打的惨啊,三什的李际是我好兄弟,昨天被一箭射中眼眶,当场就没了,他家里我知道,还有个小娃娃,一个老娘,一个媳妇,唉,这家人以后的日子咋过啊”旁边另一个人这般说道。 “谁说不是,这鞑子狠就算了,那帮绿营不就是之前的官军嘛,以前咋不知道他们这么能打” “唉,是啊,也不知道咱们这回能不能打的赢,雨这么大,又没船,败了想跑都没地跑” “此战必胜,你等无需担忧” 而就在这时孟浚掀开帐篷,进入帐内,扑面而来的一股异味,孟浚面不改色,毫不在意,走进帐内。 士兵见孟浚到来,皆是一愣,场面一时无声,那名粗豪声的壮汉,惊讶道:“你是大都督,我之前见过你,就在除夕的酒宴上” 众士兵一惊,急忙起身行礼,孟浚摆摆手道:“军中无需多礼,来都坐下,咱来看看弟兄们” 帐内十一人,闻言皆是有些局促,场面有些冷场,不知道该说什么,孟浚见状,笑着笑开口道:“都安心,坐下坐下,咱是来听听弟兄们有什么心理话,到了军中,咱们都是一个锅里舀饭的,有啥想说的,随便说” “没啥啊,都挺好的”一名士兵轻声说道。 “放屁,咱在门口都听到了,讨论的这么热烈,咱都忍不住进来了”孟浚笑骂着说道,随即又询问起众人的名字。 “都督,我叫刘司” “我是周六” “俺是祁东” “在下郑文博,淮安人” “淮安人?”孟浚有些许疑惑,军中大部都是江南士卒,淮安人跑到江南来参加义军,孟浚随后又问道:“文博淮安人士,为何相隔如此之远,来参加义军” “回都督,若不是都督起义师,临时起意,吾此时必已至福建”郑文博笑着说道。 “文博是读书人”孟浚接着问道。 “吾崇祯十二年中秀才,可惜举人不第,才疏学浅,百无一用是书生”郑文博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我记得,参军时识得字,便可进军中文职” “吾只愿提战刀,饮马沙场,马革裹尸,百死无悔,而不愿为一书吏罢了”郑文博坚定的说道。 “好,投笔从戎,有班超之志”孟浚赞道,随后又道:“文博觉得,以如今我军之气象,能否一战而破虏” “回都督,必胜”郑文博信心十足道。 孟浚一愣,军中大将都不敢言必胜,便是自己,虽表现的信心满满,却依然忍不住仿徨之心。 随即问道:“文博为何如此信心十足” “都督,我本一介书生,原不识兵戈,但在军中数月,勉强可说识得军心,古语言,天时,地利,人和,天时不敌地利,地利不敌人和,都督之众,虽技艺,甲具,战阵不算精通,可人心在望,皆愿为都督死战,都督破李成栋,败柏永馥,大破围城之马得功田雄所部,众将士皆看在眼中,都督不曾声色犬马,苏州繁华之地,美女如过江之鲫,可都督依然宿军中,与将士同甘共苦,于阵前从无退却一步” 说完郑文博深吸一口气,接着道:“人心在,人和在,便是都督令明日冒雨与敌决战,众将士必效死,故吾断言,必胜” 孟浚忽然间豁然开朗,郑文博的话,如同一股激流,让有些犹豫的孟浚精神一振,片刻后,孟浚道:“文博之言甚是,天下汹汹,人心向背,胡虏岂有百年国运” 随后众人畅所欲言,一时间气氛火热,周边营帐的士卒都有些人聚集了过来,见状孟浚对着之前说兄弟家中无人照料的士卒,刘司,正色道:“阵亡之将士,家中妻儿老幼,吾养之,吾将设学堂,所有阵亡之子女,皆入学堂,吾一人养之,妻子父母必有抚恤,吾绝不让为国捐躯之将士有遗憾之事” “好”门口围聚之将士纷纷喝彩道,孟浚相信,这些话必将流传出去,索性大声令道:“俞安,记下本督之令,传诵全军” …… 就在孟浚激励军心之时,远在湖州的孟必安,忽然心中一悸,似乎有什么事发生,孟必安皱了皱眉头,有些忧虑的对身侧护卫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那护卫丈二摸不着头脑,挠挠头道:“少爷,没什么事啊” 孟必安摇摇头,心道,可能是错觉吧,孟必安为何会出现在湖州?孟必安得了老夫人的命令准备前往杭州,为了安排人查探赵芸儿的底细,耽误了几日,在准备前往杭州之时,有密信传回苏州孟必安处,言湖州有义军准备起义,欲夺湖州,孟必安瞬间便察觉这是个机会,便改道湖州。 唯一令孟必安不爽之处,便是这则消息依然是经过张着而传至孟必安手中,孟必安有些恼火,探听司成立至今,从少爷手中拿了不下六万两银子,却依然没办成什么大事,本来早已制定下探听司四局,探查,间司,行动,培训四局却依然还是个架子,南卫北卫人员勉强配齐,可不要说刺杀策反,就连布置各城的布点,只能说街面上有什么消息,孟必安可以知道,至于具体机密军报,此时的探听司完全没有这个水平。 此时的孟必安已经进入湖州城中的一处馄饨摊,是的,这就是探听司在此处的布点,湖州毕竟不是江宁这般要地,人员配置完全无法可比比拟。 “陆平,你在这摊子上有没有听到什么义军要举事的消息,他们在什么地方”孟必安低声的询问道。 陆平皱着眉头,片刻后道:“好像没有啊,我生意这么忙,应该不会……”话还未说完,门口一桌的客人便喊道:“我的馄饨咋还没好,都这么久了” “马上,马上就来啊,稍等一下”陆平高声应了一下,随后便忙碌了起来。 孟必安:“………………” 第109章 决战上 战争不仅限于人本身,还包括经济,人心以及天气等各个方面。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因素,却都能对一支军队的战斗力产生微妙而深远的影响。 以明军为例,他们一旦遭遇清军的旗帜,往往十战九败。然而,令人惊奇的是,当这些士兵选择投降清朝后,尽管人并没有变化,还是那些人,但他们的战斗力却瞬间飙升,能够轻易地压制住曾经的同僚。 军队由活生生的人组成,而非毫无感情的机器。而在这个时代的战争中,士气无疑是至关重要的一环。此时此刻,孟军的士气正盛,孟浚决意出兵,与博洛决一死战! 清军大营,博洛一脸纠结,手中的笔不知如何下手,索性扔下笔,漫步至帐门处,看着仍然下个不停的雨,博洛心情和这天气一般,糟糕透顶,前日一战,满洲儿郎战死沙场一千二百余人,伤者亦有两百人,就连大将拜英图腿都骨折,已不能再战,满洲才多少人丁,这般耗下去,不用多久就会被耗光,给摄政王的军报博洛都不知该如何下笔。 而这天气亦不知会下多少天的雨,如此泥泞,别说战马,就连步卒走路都是深一脚浅一脚的,行军都已如此困难,更别提发起攻击了,博洛此时内心有些举棋不定,既不能退,亦不能战,可徒留此地,八旗子弟也受不住这般天气,军中已有不少人腹泻,博洛也害怕万一军中大疫起,想到此,博洛对身旁的戈什哈道:“令,有疾之卒,聚于一处,除军医外,余者不得进出” 二十四日,晨。 阴雨纷飞,孟军在泥泞的道路上艰难行军。士兵们身披甲胄,手持长矛或战刀,步伐坚定地向前迈进。雨水打在他们的盾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将领身先士卒,指挥着队伍的行进方向。他们的呼喊声在雨中回荡,激励着士兵们的士气。然而,雨幕使得视线模糊,道路湿滑,增加了行军的难度。 马匹们奋力拉着装载军械车辆,车轮深陷泥潭,士兵们不得不齐心协力地推动车辆,艰难前行,这是重甲军的铠甲,若是重甲军着甲步行,待到战场之时,几乎无人还有气力作战,铁甲只能由辅兵及车辆运输。 雨水浸湿了士兵们的衣物和装备,但他们毫不退缩,因为,都督的身影就在前方,他身着甲胄,驻立在高处,力求让所有的将士可以看见自己。 在这片雨中的行军路上,士兵们的身影在雨中若隐若现。 黄成满脸是水,也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他是斥候营官,是大军耳目,本应该及时探查回报消息,可现在路上如此泥泞,这马跑的速度还没人走的快,稍微跑快了些,不是马蹄打滑摔倒在地,便是马脚陷入泥坑中,动弹不得。 黄成内心极为紧张,咬咬牙道:“张成盛,你带几个眼神好的人,去那边斜坡处,观察鞑军大营动向” 张成盛大声道:“是”随后头也不回,随意挑了几人,往着斜坡处艰难跑去。 …… 清军大营,博洛大帐,转了几圈,博洛还是坐回桌案上,提笔而写,决定还是如实而报,“孟浚,字元祉,苏州府常熟县人,其人颇具谋略,士卒拥戴,军心稳固,无明廷之掣肘,野战之下,八旗劲旅千余重步猛攻之下,阵线不崩,铁骑冲阵,韧性十足……” 博洛还未写完,一名戈什哈急奔进营道:“大帅,贼军出兵了,离大营不过十里之地” 博洛大吃一惊,顿时站了起来,骇声道:“多少人” “一眼望不到头,应是全军而动” “擂鼓,聚将” 孟浚此时已经抵达前日江边激战之地,密密麻麻的清军尸体还未收拾,经过雨水的浸泡,所有的尸体看着有些浮肿,看着有些骇人。 而在那一片尸山中,似乎还有一些动静,孟浚定睛看了一眼,嘴角抽动了一下,随即别过头去。 眼见已经可以隐隐约约看见清军大营,孟浚大声道:“列阵”身旁的传令兵立刻飞速的奔向各镇将领处。 乌云密布,电闪雷鸣,轰隆隆的声响不时从天空中传来,雨滴猛烈地敲打着将士们的盔甲,形成一片片水雾。然而,他们毫不畏惧,坚定地站在雨中,列成整齐的阵势。 孟浚站在高处,身后的旗帜在风雨中飘扬,他的目光坚定而威严。士兵们紧握着武器,神情肃穆,透露出一种无畏的决心。 雨水浸湿了他们的战袍,但这并没有削弱他们的士气。相反,雨水使他们更加清醒,更加坚定地面对即将到来的战斗。 整个战场一片肃穆,只有雨声和士兵们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他们知道,这场雨可能会给战斗带来更多的困难,可鞑军一样困难。 博洛冲上营门处,举目望去,孟军如同一群黑色的蚂蚁般,朝着清军大营涌动着,博洛铁青着脸,嘴里怒骂道:“疯子”随即大声令道:“备战” 博洛本欲速攻孟浚,刚渡河时,就打算一战而破之,清军的营寨只是一道半人高的寨墙,皆是就地取材而制成。 “大帅,这群疯子,如此天气竟然还敢出战,真是不可理喻”拜英图拄着拐杖神情严肃的说道。 尼堪也有些愣神,没想到江南之地的汉军竟有如此士气,搁明廷时这样的天气士兵就是逼着也肯出营门一步。 身后的方国安脸色煞白,自家知道自家事,自己的兵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一地步。 “壮哉!壮哉!黄河西来决昆仑,咆哮万里触龙门”熊汝霖激动的手舞足蹈,对着孟浚连声道。 “熊学士,你本可安坐营中,何苦随军受这风雨之罪”孟浚心中豪气顿生,对着熊汝霖大声问道。 “侯爷此言差矣,为国而战,恨不得以此老躯,提刀上阵,岂能在后安坐”熊汝霖正色道。 孟浚嘴角淡淡的露出一丝笑意,是啊,南明时,降清的文臣武将很多,可愿为国而战的也是数不胜数。 第110章 决战下 “击破敌营,江南之地,再无鞑军,万胜,万胜”孟浚骑着战马,缓步在阵前,雨幕之中,电闪雷鸣之际,孟浚声嘶力竭的吼道。 \"万胜...万胜...万胜...\" 这震耳欲聋的呼喊声仿佛要冲破云霄一般,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那声音由近处传出,然后逐渐向远方扩散开来,那呼号声响彻天地,甚至压过了雷鸣和暴雨的喧嚣,让所有人感受到一种无法形容的震撼。 在这样的氛围下,将士们的心情也变得异常紧张和振奋。士兵们高声呼喊着口号,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击破敌营”整个战场都被这种激昂的情绪所笼罩。 \"擂鼓!进兵!\"伴随着孟浚激昂的军令声,韩雄所率领的部队如同一股汹涌澎湃的洪流一般,鼓声震天动地,呼喊声响彻云霄,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震撼起来。士卒们迈着步伐,密集如蚁群般地向前挺进,他们的脚步声坚定而有力。 脚下的泥水被密密麻麻的脚印肆意践踏,溅起一片片浑浊的水花。然而,这并没有影响到克武镇军队前进的步伐,反而更显得气势磅礴。他们以一种高昂的气势,径直朝着清军南面的寨墙逼迫而去。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长林镇也毫不示弱,全力攻打西面的营寨。两支军队犹如左右双翼,协同作战,武宁武兴二镇在后支援。 清军大营中就算那些身经百战的八旗兵都有些变色,更不用说那些绿营兵,早已经脸色煞白,惶惶不可终日,只是在蒙古兵的督战下,才可勉强维持。 “疯了疯了,这帮疯子”方国安在雨中紧张的指挥着绿营兵部防,他的衣甲已经湿透,雨水顺着缝隙一刻不停的流入方国安的身上,方国安何时受过这种罪,嘴里不停的在骂。 “放箭”见孟军已经抵近,军官一声令下,箭矢朝着克武镇士卒攒射而去,一声声闷哼传来,不时有士卒倒下。 可这弓箭遇水,愈发的无力,射了几轮箭,这箭在雨中显得那么绵软无力。 “上,快一起把那拒马搬开”祁东粗豪的语气大声的喊道,而郑文博则举着盾牌护卫在祁东身旁。 “苏克,你他娘的使点劲啊,快点啊”祁东怒骂道。 “少说屁话,太沉抬不起来,再来几个啊”苏克急的大吼道。 拒马亦十分沉重,两人还有些抬不起来,随后身边的士兵赶紧聚在一起合力搬开。 “射箭,射啊”“这鬼天气,弓箭没劲啊”清军的弓手也在吼着,清军的吼叫声和孟军的吼声交织在一起,战场上到处都是喊声。 说时迟那时快,克武镇士卒已经抵上寨墙外,朝着清军刺出长枪,一些士卒则拿着战刀,疯狂的挥砍着寨墙,而清兵也不甘示弱,不停的朝外刺出长枪,一时间两军不断有士卒被刺中倒地。 在雨中,杀戮声和呐喊声交织在一起,回荡在整个战场上,清军所造寨墙并不算牢固,很快,就有数处寨墙被摧毁,孟军士卒则疯狂的朝着缺口处涌了上去。 刀剑相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溅起的水花与鲜血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幅惨烈的画面。士兵们奋勇杀敌,毫不畏惧敌人的反击,他们的心中只有一个目标——攻破敌军营寨,不胜即死。 雨越下越大,地面湿滑不堪,但这并不能阻挡士兵们的步伐,方国安部的绿营兵被打的节节败退, 博洛已经极为紧张,多久了,自己居然有要败的感觉,事到如今,已不能再惜满洲儿郎的性命了,仅靠方国安和那些绿营,绝守不住,看孟浚之部如此疯狂,今日怕是一场血战了。 随着博洛的军令,正蓝旗兵皆弃马步战,一分为二,西南两面堵塞缺口,八旗兵一进入战场,便堵住缺口,甚至开始朝外缓缓挤压,而孟军士卒则在低层的军官指挥下,疯狂的朝内挤去。 雨水与鲜血混合在一起,形成一道道猩红的水流。呼喊声,金属撞击声和雨声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 箭头在雨幕中穿梭,射中士兵的身体,带出一串血花。刀枪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伴随着士兵的怒吼和惨叫,让人胆寒。 战场上,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泥水中,雨水冲刷着他们的脸庞,却无法洗去那深深的恐惧和绝望。然而,战斗依然继续,没有人退缩,只有生死的较量。 雨水让战场变得更加混乱和残酷,在这片雨中的修罗场上,只有勇气和杀意在蔓延。 孟浚见已经打开缺口,当机立断,命高易着甲,重甲军出击。 高易收到军令,回头望向孟浚,眼神透露出决绝坚定之色,随后大声吼道:“披甲” 重达五六十斤的甲胄披在身上,使得重步军士卒身体一沉,片刻后,约两千重甲军朝着清军南面寨墙而去。 博洛立于高处,远镜中出现一群密集的甲军,博洛放下镜子,恨声道:“准备重步” 随后一批八旗勇士穿上同袍脱下的甲胄,套在身上,随时准备上阵。 孟浚也在不停的搜寻着机会,自己身边还有一支力量,那就是亲卫军,虽只有一千人,可那是精锐之部。 重甲军的碰撞是那么的朴实无华,砸,没有技巧,只有勇气和力量的对碰,重甲军拼命突进,试图突破八旗的防线。 这种纯粹的力量对决令人热血沸腾,同时也充满了悲壮之感。因为在这样残酷的战斗中,稍有不慎便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 高易身先士卒,手中的铁骨朵在不停的挥舞,数十名重甲军组成一道尖锐的箭头朝着大营内慢慢挪动。 此时的清军营寨已经千疮百孔,唯有八旗还在堵塞缺口,孟浚再次暗下决心,不管什么时候,扎营之寨一定要牢固。 这时孟浚看到一处绿营兵所守之缺口已经是越来越大,而八旗兵还被堵在外围,孟浚大吼道:“大旗前进,亲卫军随我杀” 俞安一愣,随即激动大喊道:“帅旗前移,前移,亲卫军随都督出战” 前方进攻的孟军士卒,激动的大喊道:“都督上来了,都督上来了,往前压啊,砍翻鞑子啊” 隆隆的鼓声,随着孟浚帅旗前进,士卒更是士气振奋,呼号声响彻天地,便是大雨滂沱也阻挡不住将士们的步伐…… 第111章 万岁 雨幕笼罩着血腥的战场,雨滴猛烈地敲打着战士们的铠甲。敌对双方在雨中厮杀,刀光剑影,喊杀声此起彼伏,而各处的缺口早已尸积如山,血水已经把大地染成红色,便是雨水也无法洗刷干净。 孟浚已经抵达阵前,孟军士卒士气高昂,便是大雨泥泞也无法阻挡士兵的脚步。 “杀啊,杀啊”嘶吼声环绕在所有人的耳中,几乎所有的绿营兵已经露出惊恐、绝望的神色,就连蒙古八旗督战队都已经和孟军接上阵,若不是八旗勉强撑住阵线,绿营兵早已崩溃。 激战两个时辰,此时不论是孟军还是清军都已经是极为疲惫,然而绿营无论是士气还战意都已经跌落谷底。 而孟军则如猛虎下山,他们在雨中奋不顾身地冲进敌营。雨水早已浸湿了他们的战袍,虽疲惫不堪,却无法熄灭他们心中的斗志。 绿营的防线在雨中逐渐被撕裂,士兵们奋勇杀敌,毫不畏惧。血雨腥风中,双方短兵相接,激烈的战斗让人喘不过气来。 孟浚立于阵中,不时有箭矢射了过来,有一只箭甚至就射在孟浚的脚边,俞安连忙举起盾牌护卫在前,孟浚见状豪气的朗声道:“虏军之箭何其无力也” 随即大声令道:“俞安,亲卫队随我冲阵”俞安等数十人围护在孟浚身侧,而身后的亲卫队鱼贯般越过孟浚,冲入敌阵。 孟浚的亲卫队以锐不可当之势迅速冲入清军阵营之中,每一个人都充满昂扬的士气。 在亲卫队的猛攻下,绿营兵更是陷入一片混乱。绿营兵惊恐地望着这群来势汹汹的勇士,士气已堕,几乎无还手之力,亲卫队将士毫不留情地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尽情收割着敌人的生命。 整个战场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但亲卫队的士气丝毫不受影响,他们越战越勇,不断向前推进。 随着战线的推进,越来越多的士兵涌入敌营,他们与敌人展开近身搏斗,生死就在一瞬间。雨水与鲜血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片红色的泥泞。 博洛此时已经是脸色扭曲,恨不得亲自上场,绿营不堪用,几乎所有的满洲八旗兵都已上阵,八旗重步既无法击溃正面的孟军重甲军,在人数优势的孟军面前只得勉力维持。 在时间的消耗下,八旗子弟一个接一个地倒在了这片烟雨迷蒙的江南大地之上,他们的身躯与雨水交织在一起,每一次倒下,都伴随着溅起的水花和沉重的闷响。 “大帅,守不住,方国安那些绿营要崩了,贼军突进营中,那将是一场乱战,咱们儿郎不知得填进去多少人,便是赢了,也是输了”拜英图急声说道。 博洛脸上,几乎露出绝望的神色,如此天气,便是撤又如何能撤出去多少,更何况如今已经混战在一起,撤谈何容易。 博洛手按战刀,沉声道:“唯死战之满洲儿郎,我爱新觉罗·博洛,岂如鼠窜般遁逃。” 拜英图急劝道:“若大帅陷于乱军之中,必大损八旗之威名,孟浚此贼更是气焰滔天。” 尼堪也劝道:“今日不得天时不得地利,也无人和,请大帅速决,再拖下去,儿郎损失的越重” 博洛脸上露出犹豫不决之色,在众将的劝说下,咬牙道:“令苏日勒率蒙八旗殿后,集合八旗撤出大营” 随着八旗将领声嘶力竭的命令,那些残余八旗兵,慌不择路地朝着北面营寨狂奔而去。他们丢盔弃甲,有的甚至连手中的武器也扔掉了。 博洛和其他八旗将领们也是狼狈不堪,他们原本威风凛凛的形象此刻已经荡然无存。有的满脸污水,有的人身负数创,鲜血不停的渗透出来,又被雨水冲刷,他们一边拼命奔跑,一边回头张望,生怕敌人追上来。曾经不可一世的满清铁骑,此时却如此的落魄狼狈。 而博洛一撤出阵线,西南两面营寨更是无法坚持,苏日勒满脸铁青,草原的汉子没有死在战马之上,而是死于这泥泞不堪的烂地里,那该死的博洛居然抛弃他们,可苏日勒也不是傻子,知道守不住了,稍微坚持了一阵,便令蒙古兵撤出战场,狂奔而逃。 随着孟军士卒们奋勇的努力下,清军大营被突破,胜利的曙光出现在雨幕之中。方国安的绿营已经溃散,不论多少绿营兵填进去,都是一触即溃,大量的绿营兵丢失兵械,举手投降。 ………… \"万胜!万胜!万胜!\" 孟浚情绪激昂地放声大吼着,他的声音如同惊雷一般在战场上空回荡。与此同时,孟军的将士们也心情激昂的一同高呼起来,声浪如潮,一浪高过一浪。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率先喊出了一句:\"万岁!万岁!\"这两个字仿佛点燃了全体士兵内心深处的火焰,他们紧跟着齐声呐喊,声音愈发嘹亮,雄壮。一时间,\"万岁\"之声响彻云霄,此起彼伏,连绵不绝。整个战场都被这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所淹没,仿佛大地也为之颤抖。 无论是孟浚,还是韩雄,亦或是其余部将,此时此刻无一不是神情振奋,激昂难耐,他们的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和豪迈之情,仿佛这一刻已经等待了许久。 孟浚更是激动得难以自抑,他张开双臂,对着辽阔的天空放声大吼:“大胜!已破贼矣!”那声嘶力竭的呼喊如同惊雷一般吼出,他的声音中充满了胜利的喜悦与自豪。 而其他部将们也纷纷跟着高呼起来,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向天地间宣告着这场伟大的胜利。欢呼声此起彼伏,如潮水般汹涌澎湃,一浪高过一浪。付出了多少的生命才换来了这胜利果实,怎能不令人欢欣鼓舞。 而孟浚没有察觉到的是,本已激动万分的熊汝霖此时却黑了脸,他的嘴唇张了又张,似乎想说什么,他紧握着拳头,半晌才缓缓松开,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了双眼,心中却不由自已的浮现出一句话——“野心勃勃之辈!” 第112章 犹是春闺梦里人 随着激烈战斗的结束,天空中的降雨逐渐减弱。孟军的士兵们迅速行动起来,展开对清军大营的清理工作。他们忙碌地收拢战俘,照料受伤的同伴,并妥善安置伤员。 然而,孟浚和诸位将领内心的激动情绪尚未持续多久,便被繁忙的军务所淹没。各种琐碎而重要的事项接踵而来,让他们几乎没有喘息之机。 \"军中的士卒们全都被雨水湿透了,必须尽快想办法让他们烘干身体。火盆要点燃起来,让大家把湿漉漉的衣甲脱掉。这里都是男子,不必过于拘泥小节。另外,立即烧水!同时派遣人员去寻找生姜,如果清军营中有的话就更好了,如果没有,那就到附近的村庄里搜寻一些回来。我们要煮些姜茶水给士兵们饮用,可以驱寒保暖,预防疾病。\" 孟浚急促的下达着命令,他深知在这个时候,士卒们的健康至关重要。尽管战事暂歇,但士卒几乎人人冒雨作战,若不做好这些细节,军队的战斗力便无法恢复。 “命,黄成斥候前出,让他们辛苦些,大军的安危系于他们之上,虏军虽破,应是无妨,但军阵之事,绝不能掉以轻心” 战后的清军大营中,弥漫着浓烈的死亡气息,大营一片狼藉,旌旗残破低垂,帐篷倒塌,杂物散落一地,士卒们仔细搜索着每一个角落,收集敌军留下的武器和物资。 士兵们扶起一座座营帐,在营帐内点燃火盆,以驱逐身上的寒意,火焰熊熊燃烧,暖和着将士的身体。 清军的尸体,有的倒在血泊中,有的面容扭曲,可见战斗的惨烈。士兵们将清军尸体抬出大营,随意的丢失在一起,准备进行后续的处理,而阵亡的同袍则被整齐的搬运在一起,下方用木板垫着,上头还用布遮住,士兵们不想让死去的战友还被雨淋,即使条件有限,也要尽自己所能,不让曾经并肩作战的兄弟受到风雨折磨。 另一些士兵则在清理战场上的残骸和障碍物,他们用刀斧砍断破损的栅栏,用做军中引火之物,同时,他们还收集着清军的军旗和标志物,这将作为胜利的见证。 随着一道道军令下达,传令兵虽然疲惫,却还是急匆匆的将军令传达至各营。 “哈哈哈,你的好小啊” “放屁,滚你大爷的” 军中都是糙汉子,便是书生秀才在这军营大染缸中也不得粗俗不堪,郑文博咧着嘴角笑道:“诸位无用武之地,区区一两寸之事,不足挂齿” “还是秀才会说话,你们几个光棍汉懂个屁,咱家中可是有娃娃的人,哈哈哈”刘司大笑了起来。 营中几人光着闹成一团,大战刚歇,所有人的心中还回荡着战场上的疯狂杀戮,唯有嬉笑怒骂可稍微慰藉士兵的心灵,才能缓解失去同胞的伤感,众人不想说什么,只想用玩闹的方式掩盖痛苦的神经。 张成盛头顶头盔冒着雨,牵着战马,随行五人,前出大营探查,隔段路便能看见倒毙于路旁的清军,不过十余里的路上,便看见不下百具清军尸体,张成盛观察之下,其中有刚剃头的绿营兵,有蒙古兵,也有八旗兵,不过越往远处走去,尸体越少,张成盛举目四望,见有一小山,不算太高,却可以观察四方之敌情,随即留二人于山下,三人前往山上,随时以旗号为信。 “都督,抓到了方国安及其部将”俞安走到孟浚耳边轻声说道。 “都斩了”孟浚头也不回的说道,丧军败师犹可原谅,不战而降以致浙江全线崩溃,不杀何以平民愤。 俞安点点头随即领命而出。 “哈欠…哈欠”刚处理完一些紧急的事务,孟浚刚放下手中的笔,靠在椅子上休息一下,鼻子一痒,连续打了几个喷嚏,孟浚皱着眉头喃喃自语道:“不是吧,我这天天在军中打熬身体,又不近女色,就淋了这么点雨,难道就要感冒了,连我都要着凉,那将士不是更危险” 想到此,孟浚急令,调后方大营的随军大夫赶赴清军大营,以防不测。 而就在此时,韩雄撩开营帐,进帐对孟浚道:“都督,大至的伤亡出来了” 孟浚严肃的点点头道:“说” 韩雄展开卷纸,道:“绿营兵,降者两万三千人,蒙古兵降者一百二十几人,绿营死于阵中不下八千人,而八旗收拢尸体,亦有四千余具,都督,此乃辽事起第一大捷,还有最大的收获除了那些甲胄物资,便是战马,都督你知道缴获了多少马匹,足足有一万多匹啊” 孟浚大喜,忙道:“一定要妥善安置,马一定要精细些,骑兵,骑兵啊”孟浚有些激动的站起身,来回踱步。 八旗营中折四千人,江边之战折一千多人,可以这么说,博洛之部已经大残,甚至无力对孟浚造成威胁了。 想到此孟浚有些振奋,可随即又想到,清军都损失这么重,自己又将有多少部下长眠于此。 “重甲军折损过半,近千人,亲卫军阵亡三百多人,长林镇主攻西面,阵亡两千三百人,伤一千九百人,克武镇直冲南面,阵亡三千九百人,伤,不下三千人,武宁武兴二镇亦有两千人的伤亡”说道后面,韩雄忍不住落下眼泪道:“都督,克武镇几乎打残了” “照顾好受伤的将士,我答应过将士,阵亡的将士我会养着他们的妻儿,传令杨恩,林士奇,择地建学堂,做好名册,按册发放抚恤银,府库如能支撑的住,便多发放些吧”孟浚叹了口气,缓缓的说道。 待韩雄离去,孟浚一人安静的坐在椅子上,脑中纷乱,一将功成万骨枯,钱塘江边骨,春闺梦里人,这些词语如同魔咒般使劲的钻入孟浚的脑中,坐在这里,孟浚忽然有些虚幻的感觉,那些真实到栩栩如生的人真的只是一个数字吗? 孟浚忽然有些头昏脑涨,感觉世界都在旋转,他紧紧抓住扶手,试图稳住身体,但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耳边传来阵阵嗡嗡声。 次日,孟浚无可避免的躺下了,着凉,甚至还有些低烧,孟浚只觉得自己浑身乏力,口干舌燥,头重脚轻昏沉沉的,眼中只浮现出两个大夫的身影。 第113章 荒诞 孟浚端起那碗黑漆漆冒着苦味的中药,皱着眉头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在口腔蔓延开来。 孟浚用手揉了揉太阳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然后深吸一口气,强振精神,卧床处理军务。 韩雄立于身侧,忧心忡忡,面带忧愁的说道:“都督,营中士卒着凉,咳嗽,头昏者数以千计,可大军总不能长久驻留此处,是否择锐士,进抵绍兴” “咳,咳”孟浚咳了两声,点头道:“不错,此事便由你牵头,营中除却必要留守之人,余者皆进抵绍兴” 韩雄点点头,随后转身离去。 而此时此刻,在营帐之中,熊汝霖正全神贯注地书写着一封机密信件。这封信乃是要呈送给监国殿下的密奏,其中写道: “孟浚此人心智过人,士卒拥戴,深得军心,深谙治军之道,其治军有方,军纪严明,逢战犹如臂使,起兵以来,每战皆胜,颇具当年韩岳之风范。然,此人却心怀不轨,野心勃勃,无知鲁莽之众,竟公然山呼万岁,而孟浚竟安受此不轨之言......” 熊汝霖一边奋笔疾书,心中一边暗自思忖。他深知这封密信关系重大,但作为一名忠臣义士,他毅然决然地继续将自己所见所闻如实记录下来,希望能够引起监国殿下的重视,当然在信的后面熊汝霖也言说孟浚此人当加以钳制,不可放任自流,否则当有藩镇之祸,若能控制此人,则良将也。 ………… 而就在这个时候,逃至绍兴的博洛也已病倒了!他面容憔悴不堪,这场惨败让他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和痛苦之中,他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摄政王,更不知道该怎样面对那些追随自己的八旗家眷们。 博洛躺在病榻之上,思绪如潮水般汹涌澎湃。他回忆起当初出征时的豪情壮志,那时候的他信心满满,决心要立下赫赫战功。然而现实却如此残酷,如今的他,不仅身体虚弱无力,内心更是充满了痛苦。 一想到这里,博洛的心情愈发沉重,如今逃至绍兴之八旗仅剩五千五百余人,病倒者竟有过半,而且战马尽失,兵械不全,真乃八旗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惨败,而自己必将钉被在耻辱柱上。 自从收到博洛惨败的消息,张存仁已经整整一日水米未进,不光是担忧绍兴的安危,更重要的是,张存仁对江南的局势感到深深的忧虑。 博洛此时唯有祈祷图赖部能击破朱以海,若是连图赖也败了,那真将是博洛部八旗的灭顶之灾,将被全歼于此,无处可逃。 “将军,前方就是宁波城,是否休整一番,待前方探马回报”身旁的副将对着图赖说道。 “也好,全军休整,给马喂食”图赖点点头道。 瓜尔佳·图赖,满洲瓜尔佳氏,费英东第七子,天聪年间,图赖多次随皇太极攻打明,先后略宁远,伐察哈尔、守永平、围大凌河城,攻旅顺口,大同,锦州。 顺治元年,跟随睿亲王多尔衮入关,从阿济格追击李自成残部,后辅佐博洛征江南,图赖此人身经百战,对战场的感觉极为敏锐。 “哒哒哒,哒哒哒”一阵马蹄声传来,片刻后,一名斥候从马上跳下,对着图赖道:“将军,宁波城此刻城门洞开,但是进出城门,排查还是很严密的” 图赖略微思索,眼中露出狡黠的眼神,片刻后道:“一队人,乔装打扮,推车混入城门,只要挡住城门,宁波城就破了,城内多少兵都没用” 副将当即领命,随后下去挑选人员,而此时的宁波城内,士子欢欣鼓舞,皆言王师已复,不日即将北伐,克复两都。 此时的宁波城内府衙中,鲁王朱以海正和诸阁臣商议,首辅方逢年率先道:“殿下,此宁波府以下,鄞县,慈谿,奉化,定海,象山各县皆以树大明旗帜,台州各府县也纷纷遣密使,人心在明,殿下,大事可期矣” “不错,如今趁博洛被孟浚所牵制,当即刻募兵壮,操练士卒,稳固各地,若得机,可派兵前后夹击博洛”张国维点点头道。 “孤殚精竭虑,更长梦短,为望大明中兴,各项事务便由各位阁臣自专”朱以海感慨的说一句。 随后众人又议论纷纷,不时的出谋划策,朱以海纷纷接受建议,一时间场面一派和睦气息。 可就在这个时候,图赖所遣之勇士,已经接近城门。 城门守兵眼见有一队四五十人的精壮汉子正在排队,有些疑惑,若是几人头戴帽子,倒也不奇怪,这四五十人,皆是头戴帽子,身材魁梧,胸口鼓鼓囊囊的样子,极为可疑。 其中一人大声道:“你们做什么的,车里拉的什么” 八旗兵为首的那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后,随后同时大吼一声:“给我冲啊!”他们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吓的守城兵大惊失色。 紧接着,四五十个身强体壮的士兵如饿虎扑食般迅速地从马车上抽出锋利的兵刃,他们手握兵刃,眼神坚定而冷酷,仿佛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只见这四五十人像一阵旋风一样径直冲向城门口,刹那间,城门口刀光剑影交错,喊杀声,惨叫声此起彼伏,整个场面混乱不堪,犹如一锅煮沸的开水。 那些原本准备进出城的百姓们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惊慌失措,他们尖叫着四处逃窜,有些人因为太过恐惧而跌倒在地,有些人则被拥挤的人群踩踏受伤,但更多的人还是拼命地向城外跑去,希望能够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远处的斥候急忙向远处的图赖发出信号,早已整装待发的骑兵如奔雷般涌向宁波城,杀戮即将开始。 就在宁波危机时刻,钱塘江一战,战报如飞鸟般开始传向大江南北。这场惊心动魄的战役,犹如巨石投入湖中,激起千层浪,将引发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无论是福建郑氏,还是湖南何腾蛟,顺军残部,乃至张献忠,江宁,北京,都将做出反应,当然这还需要时间。 第114章 悲歌 城门处,八旗兵手持利刃,疯狂的堵住城门,与守城的明军展开生死搏斗,他们满脸狰狞,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口中高呼着口号,悍不畏死。 在这混乱的厮杀中,城门处成为了决定战争的分界线,只有守住这里,图赖的骑兵才能一拥而进。 而城中守军也是极力的想要夺回城门,王之仁收到消息,第一时间带着亲卫赶至城下,欲夺回城门。 “殿下,殿下,不好了,鞑军入城了”就在府衙内,朱以海正和诸位阁臣商议之时,一声惊慌失措的喊叫声传了过来,只见一个侍卫连滚带爬的冲进大堂。 所有人目瞪口呆,随即如同炸开锅一般,不论是方逢年,还是张国维等人,皆是心中惧震,完全不知所措,还是张煌言急声道:“殿下,请尽快离城,若是陷于城,万事无可挽回”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种急迫感。 朱以海本已站起的身体,如同失去力气般跌坐下来,满腹雄心,皆化为泡影,宁波得而复失,城中百姓,多少信任自己的士绅都将生死操于鞑军之手。 随着图赖的骑兵越来越近,王之仁心急如焚,他疯狂地率领部下冲向城门,试图杀尽堵塞城门的八旗兵。然而,图赖所挑选的士兵都是身经百战,悍勇的八旗锐士。 在这紧张的时刻,王之仁心急如焚,他知道一旦城门被攻破,后果将不堪设想。他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厮杀声,吼叫声,震的城中四处可闻,城门处的尸体已经堆积在一起,血水染满了城门。 就在这最后时刻,仅剩下三名八旗兵,浑身浴血,犹提刀而战,死死的抵住大门,明军已经被这修罗一般的人物震慑的踌躇不前,图赖的骑兵已不足百步。 随着王之仁疯狂的往前压上去,三名八旗兵被乱刀斩杀,在最后一刻,王之仁和其亲卫终于把城门关紧。 图赖脸色铁青,万万没想到,只差一步之遥,竟然被挡住了,随着城头的弓箭攒射,不时有旗兵堕马,图赖只得无奈的率军暂时撤离城门处。 就在王之仁庆幸之时,一则噩耗传来,心情激荡之下,竟当场口吐鲜血,悲呼道:“将士们奋勇血战,毁于一旦” 方逢年,张国维等一众文臣,闻听清军入城,当即拥着朱以海,狂奔出南城,直奔水师处,逃离宁波。 刚刚远离城墙处的图赖,便收到斥候的报信,大喜过望,直驱南面。 而王之仁,心中激愤,却强撑躯体,仍然命传令兵紧急关闭南城,可随着朱以海等人的撤离,城中人心惶惶,便是南城处的守军竟也以大批逃遁,城墙之上竟无人看守,城门处,要逃出城的百姓士绅络绎不绝,踩踏哭嚎声,令人心碎。 随着图赖的骑兵抵达南城,见城门处堵塞在一起,图赖高兴道:“真是不费吹灰之力啊” 身旁副将这时说道:“将军,有一队人马已经逃离南城,是否追击” 图赖眯了一下眼,道:“其必是朱以海等人,分兵,你带两千骑,去追,若能生擒朱以海,大功” 不一会儿,一支两千余人的骑兵朝着朱以海等人逃窜之路,一路追击,而图赖看着乱糟糟的城门,大声道:“杀进城去” 城门处惊慌失措的百姓吓的四散而逃,有的人甚至跳进河里,也有的人眼看挤不出去,连忙反身逃进城内。 随着图赖突破城门,马蹄声响彻大街小巷,居民们惊慌失措地望着这支突如其来的军队。八旗兵手持锋利的武器,如狼入羊群般冲入城市。城内零散的守卫们被骑兵冲得七零八落。骑兵们在狭窄的街道上飞驰,毫不留情地挥砍着路人,喊杀声和马嘶声响彻整个城市,宁波城再陷虏手。 ………… 等孟浚收到消息已经是五天后了,此时的孟军已经全军进驻绍兴,博洛在孟军开拔时便已率残余八旗兵撤往宁波方向,准备汇合图赖。 孟浚兵不血刃占据绍兴,绍兴城中一片凋零的景象,八旗兵虽未屠城,却也杀了不少人,任何拒绝剃发者,皆是全家尽斩,活着的人无奈的屈服在八旗的淫威之下。 随着孟军入城,城中百姓多有惊慌之色,既担忧八旗兵会再入城,又恐孟军会以他们剃发为由,肆意杀戮。 而孟浚一入城,便下安民告示,言:“国朝未能卫护百姓,致使衣冠沉沦,今义军入城,秋毫无犯,剃发者,皆不罪” 城中百姓方才稍安,可随者朱以海大溃的消息传来,城中几乎是人心惶惶,每日出城往乡中避难之人,络绎不绝。 “方逢年,张国维,宋之普等一众阁臣,还有数十名文官,大将方元科等十余将皆降图赖,郑遵谦怒骂图赖被当场斩杀,大将王之仁力战而亡,鲁监国之朝廷尽墨,只有寥寥数人逃离”韩雄语气深沉的念道。 孟浚目瞪口呆,一时间竟然反应不过来,就这么没了,朝廷被一扫而光,随即很快就反应过来,问道:“那监国呢” 韩雄摇摇头道:“不知道,失踪了,也许是逃了,也许是……” “唉,竟溃败至此,若是不撤,死守城中,尚有可为,可惜,王将军已经紧闭城门,竟功亏一篑,真是,真是………”孟浚看着传来的消息,气的一拍桌子,叹息不已,既悲又愤。 “图赖进宁波城后,大肆杀戮,士子官绅几乎绝灭,而宁波下辖各县,所有的县官尽皆屠灭满门,而在城中搜得密信,更是将台州各府县之士绅官员泄露一空,图赖数十队旗兵四出,每日都有官员及其家眷被斩杀”韩雄说完,哀叹道:“浙江之地,心怀故国者几乎灭绝矣” 孟浚愤怒道:“今日方感同身受,岳武穆之言,十年之功,废于一旦。所得诸郡,一朝全休。社稷江山,难以中兴。乾坤世界,无由再复!” 第115章 围堵 在一条狭长而崎岖的古道之中,隐约可见有六七个身影正在艰难地前行着。他们身上的衣物早已破烂不堪,满是尘土和污渍,脸上更是透露出无尽的疲惫与倦意。 \"殿下,前方不远处就是仙霞关了,只要过了这一关口,我们就能到达福建境内了。\" 张煌言声音中带着一丝期待,但眼神深处却隐约有对未来的担忧。 朱以海此时已经累得几乎无法开口回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他心中充满了沮丧,一路奔波至此,身心俱疲不说,全军覆没更是让自己几欲崩溃。 况且进入福建,依然是前途未卜,退位归藩也许是自己最好的归宿,幽禁也不是不可能,想到此,朱以海长叹一声,雄心壮志,皆化为泡影矣。 ………… 图赖的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情,他瞪大眼睛,嘴巴微张,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博洛之军居然会输得如此惨烈! 图赖原本对博洛充满了信心,认为他一定能击破孟浚,但现在却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博洛那狼狈不堪的模样,和退至宁波的八旗兵几乎毫无斗志,士气低落,就连马匹军械都丢的干干净净,这让图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惊愕。 图赖不禁陷入了沉思,难道是因为博洛犯了什么致命的失误,随即图赖低声询问道:“大帅,缘何竟损失如此之重。” 博洛摇了摇头,沉默不语,而站在他身旁的拜英图,则面色凝重地开口说道:\"孟贼实在狂妄,竟在瓢泼大雨之天气下发动全军攻击!方国安所部绿营,在孟贼猛烈的冲击下不堪一击,千疮百孔。八旗将士虽奋勇抵抗,但面对如此凶猛的攻势也只能四处填补那些不断出现的防线缺口。这场混乱至极的乱战,绿营崩,大军溃散......\" 拜英图的话语充满了悲愤,他亲眼目睹了那场惨烈之战,至今仍然记忆犹新。 事已至此,图赖满脸愁容,心中充满了无奈和忧虑,原本成功剿灭朱以海而带来的喜悦,此刻已经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忧虑充斥着内心。博洛的惨败如同一记沉重的打击,那曾经满怀期待的胜利曙光,如今却在瞬间消散无踪。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向大帅抱拳施礼,语气沉重地询问道:“大帅!以我军之力,恐难守浙江,况且如今绍兴和杭州都落入了孟贼手中,没有水师,也无法返回江宁。” 说到这里,图赖稍稍停顿了一下,紧接着道:“福建又被郑芝龙所据,若要撤离,恐怕只能走台州府,绕行金华府,再过衢州府,方可进入江西,大帅,当尽快决断。” 博洛闻言,无神的眼中闪烁了一下,片刻道:“好,但诸将士疲惫不堪,待休整几日,先行撤往江西。”图赖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孟浚和诸将此刻也在商议着如何彻底歼灭博洛之部,若是灭了博洛,那天下形势必然为之一变,那是清廷第一次整支八旗大军被围歼,必然振奋南方明军之士气。 “都督,你看,博洛没有水师,而福建又是天子行在,博洛若想撤,必然撤往江西,而浙江进江西之要道,唯有北面之歇岭关等关隘,或南面之玉山县,这两条路,皆要经过定阳县”韩雄指着地图中的一点坚定的说道。 几人围聚一团查看,钱彪有些不解道:“只有这两条路,不能从别的地走吗?” 韩雄信誓旦旦的说道:“那里只有这两条,其余之路只是羊肠小道,小队人可过,可大军绝无可能绕行” 孟浚看着地图,随即问道:“定阳县此时被谁所据。” “回都督,城头变幻大王旗,前些时日降清,后面又听闻被明将刘汝豫所据,如今我也不知什么情况”韩雄苦笑点摇摇头说道。 孟浚看着地图有些挠头道:“这定阳距离绍兴近五百多里,长途跋涉,步卒得走半个多月,便是骑兵也得十来天,况且途中还得经过金华府,衢州府” “都督,如今博洛大败的消息必然已传遍整个浙江之地,金华府若见我军之旗,不说当场易帜,也定然不敢做什么,况且金华府并无多少驻军,无碍。” 孟浚闻言,随即立刻命道:“传令,全军之中,只要会骑马的,全部挑上,最少也得再挑两千人出来,就是捆在马上,也得先于博洛赶至定阳,柏统镇你即刻率本部两千骑兵先行赶至定阳县,记住,只要守住定阳,博洛就堵死在这了,这一次,老子一定要活剐了博洛”说到最后,孟浚紧握拳头,大声说道。 柏永馥咬咬道:“好,都督,我一定快马加鞭赶至定阳,若是博洛之军抵达,希望援军来的快些。” 孟浚微微颔首,随后柏永馥立刻转身离去,而孟浚则继续说道:“武兴镇,王富贵,率其部向南进军金华府,长林以及克武、武宁三镇,及辅军,重甲军,全军南下宁波。我等虽大败博洛,可图赖手中仍然有将近一万满蒙之众,我们仍需小心谨慎,不可大意。” 身旁众将纷纷点头,表示明白,他们知道这场战争还远没有结束,任何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 而片刻后,柏永馥所部两千骑兵奔驰出营,朝着定阳县疾驰而去。 第116章 湖州举事(上) 王富贵所部,朝着金华府一路行军,所过县城,皆无人敢挡,金华府下辖的兰溪县,东阳县,义乌县,永康县,武义县,浦江县和汤溪县,尽皆归复,无一县反抗,乱世之中,县官手无兵权,城池矮破,只能是明来降明,清来降清,身不由己,无可奈何。 而孟浚在备齐物资后,大军开拔,朝着宁波城滚滚而去,军中鼓声如雷,号角声响彻云霄,振奋着士卒们的士气。他们迈着步伐,从高空望去,如同一团团的蚂蚁在往前蠕动,辎重车辆紧随其后,满载着粮草和军需物资,为军队提供补给。 孟军士气如虹,此消彼长,若是之前有一万八旗兵,孟军上下如临大敌,可自从击破博洛营寨后,士兵们的士气肉眼可见的拔高,士卒皆言博洛残兵败将,不足为惧,孟浚放任此等言论蔓延军中,私下却告诫众将,“为将者,万千将士之性命托付于一人之身,绝不可轻敌,兵者诡道也,即使看似弱小的对手也不能轻敌,更何况博洛还有刚刚平灭鲁王的一万多满蒙铁骑” 孟浚必须尽快出击,追着博洛打,绝不能让他缓过这口气,此时的八旗兵正是士气低落,人心惶惶之刻,十成的力量最多只有四成,可若是待其缓过劲来,胜负难料。 湖州城,夜。 孟必安独自一人静静地坐在房间里,心中悲痛无比。泪水不受控制地从他眼眶中涌出。孟必安和孟必之二人自小就与孟浚一同成长,如兄弟般之情谊。 然而命运却如此无情,孟必之竟然在钱塘江边壮烈战死!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仿佛一把锋利的剑,深深刺痛了孟必安的心。 孟必安几乎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宁愿相信这只是一场噩梦,回忆起往昔孟必之如兄长般的笑容,孟必安便心如刀绞。 在这寂静的房间里,孟必安独自一人沉默许久,直至天明,“血债血偿”孟必安的心中暗自发誓道。 推开房门,孟必安决定亲自去见陶振名,促使其尽快起兵,书生造反十年不成,这陶振名磨磨蹭蹭,孟必安已经等不及了。 陶振名,字山和,湖州长兴县人,出生于一个书香门第之家,深受儒家思想的熏陶。自小聪慧好学,熟读经史子集,祖上留下大量的田地,数以千计的佃户为陶家耕种,无可辩驳的事,陶家祖上必然做过平年放贷,灾年收地诸如此类之事,可人性是复杂的,唯有这些人才能迅速聚集百姓,发动起义之事。 清军南下,本以为是鼎革之事,谁知清廷颁布剃发令,剃发令下,长兴县金有鉴起兵攻克湖州,陶文振本欲立即投奔,未成想,不过在江宁巡抚土国宝的围攻下,金有鉴便兵败身死。 陶振名心灰意冷,索性闭门不出,整日以道士自居,拒不剃发,可湖州知府孔应举逼迫的愈发严厉,随着苏州围城清兵马得功田雄等部众溃散的消息传来后,陶振名便和亲家闫阮平密谋起兵,谋夺湖州城。 午后,陶宅。 “公子面生,不知今日寻老夫有何要事”陶振名面带疑惑的问道。 “吾有要事,需静谈”孟必安正色道。 陶振名皱了皱眉头,暗道:“此人竟如此不知礼”随即喝了口茶,缓缓道:“公子有何要事,但说无妨” 孟必安的眼睛正正的盯着陶振名,并不答话。 陶振名看着孟必安,忽然间心中巨震,随即想到什么一样,面带笑容道:“既然公子有要事,那便进书房详谈吧,阿庆,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老爷”身旁服侍的一个仆从躬身应道。 二人进入书房,陶振名卸下笑容,严肃问道:“说吧,有什么事” “你何时准备起兵,多少壮丁,多少军械,是打长兴县城,还是湖州城”孟必安语气平淡,却又快速的问道。 听闻这话,陶振名惊的站起身,桌案旁的笔砚竟被撞的掉落地上,发出“啪”的响声。 陶振名有些惊慌的看着孟必安,有些结巴道:“这位公…公子,切勿胡言” “我是苏州孟浚孟都督之部下,都督前些日,已在钱塘江处大破博洛八旗,博洛之军已溃”孟必安看着陶振名,语气沉稳的说道。 听闻这话,陶振名惊慌的心慢慢平静下来,缓缓的坐下,片刻后才开口道:“公子从何处得知我欲起兵的……” “闫家,你无需问别的,只需告诉我你现在准备了多少人,兵甲如何,有无火器”孟必安打断了陶振名接下来的话语,急声道。 陶振名憋了一口气,半晌才道:“吾准备直驱湖州,一举克定,五月出兵,今已聚五百余人,兵械若干,火器少许” 孟必安一愣,气的都想骂出口,硬生生的憋回去,整个人满脸通红,揾声道:“具体多少人,别说少许若干之类的话” “哦,哦,老夫失言了,等下,我看一下”陶振名有些尴尬的说道,随后弯身在抽屉中翻找了起来。 而孟必安更是脸色难看,如此要命的大事,居然就这么扔在书房抽屉中,简直是不知死活!这种行为无异于将自己和他人置于极度危险之中。 “找到了,公子请看”陶振名从底下翻出一页名单,交于孟必安。 孟必安接过来一看,密密麻麻的人名,总数五百四十五人,孟必安看完点点头又道:“兵器呢,是否齐全” “齐全,三百杆长枪,一百多把大刀,还有十杆火铳,五十张弓,两百多支箭”陶振名又翻出一张纸极速的念道。 “勉强够了,那这些人有无组织起来”孟必安眉头舒缓了些,又问道。 “怎么能集结起来,得等到举大事时,才可汇聚一起”陶振名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般。 孟必安气的嘴角都有些抽抽,五百多人,连点组织都没有,一集合起来一窝蜂的跑,这能打的下湖州城,还五月出兵,黄花菜都凉了。 孟必安以一种毋庸置疑、斩钉截铁的口吻说道:“立刻将这些人召集起来!无论你使用何种借口或名义,比如开荒之类的,总之要确保名单上的人员到位。然后寻一处合适的地点,对他们进行简单的组织和训练。同时,将兵器提前运送到湖州城外妥善藏匿。三月,起兵” 陶振名目瞪口呆,半晌后喃喃道:“是否太急切了些,要不再细细商量一下,此等大事,怎能如此草率决定呢。” “无需再议,吾身经数战,你还能比我懂的多”孟必安摆摆手示意其闭嘴。 第117章 沈廷杨 就在孟必安秘密的操练乡兵之时,远在福建的郑芝龙也陷入纠结之中,到了自己这个岁数了,什么挟天子以令诸侯,权侵朝野,都不如安稳的家业传下去重要。 以自己的眼光来看,清廷必然得天下,这明朝看来是不行了,湖广大败,何腾蛟能否守的住湖南,郑芝龙内心是持怀疑态度,而福建双面临敌,浙江朱以海已覆灭,江西仅存赣州一域,福建若是双面开战,能不能打赢不说,自家的生意必然受到影响。 而郑芝龙心中没有大志可言,除了赚钱就是自家海上一亩三分地,主要心思就花在了买田,造房子上面,对于北伐,恢复故都是半点兴趣皆无。 要知道早在崇祯元年的时候,郑家的船只已经高达七百多艘,手下三万余人,之后投靠颜思齐,做起了半商半盗的生意,颜思齐死后 群龙无首,郑芝龙接替他的工作 成为了海盗首领,势力一飞冲天,到如今已是最鼎盛时期,拥军二十余万人,船队规模超过三千艘,富可敌国。 郑芝龙本身说到底还是一个精致利己之人,明朝给他官位所以投靠明朝,清兵入关,占据中原,所以自然也是可以投靠清廷的。 唯一可虑的只是清廷给的价码太低了,仅仅是一个闽粤总督之职,怎么也得是国公之位,而这只是一方面,福京内朝廷也是乱糟糟的。 隆武帝声言要亲自北伐,郑芝龙理也不想理。而老臣黄道周眼见郑氏家族按兵不动,已过花甲之年的黄道周对隆武帝表示:“与其坐而待亡,不如君臣共出一拼。我为大臣,当先皇帝而行,以为人臣表率。”要先于皇帝北上抗清。 可隆武帝决意离开福州,脱离郑芝龙的控制,随即以唐,邓二王于福京监国,他与皇后曾氏一起在隆重的仪式中离开福州,踏上了御驾亲征的道路。 隆武帝在读过江南各地的上疏之后,感慨道:“江南士绅无人不洒涕思明,枕戈待举。朕必亲提黄钺、张皇六师,以慰臣民之望。大小文武,当时时刻励尔志,毋狃偏安!” 而在收到孟浚率军攻克杭州,击破博洛等战绩后,泪湿衣襟,谓左右道:“国难思良将,朕奉大统已近十月,孝陵不见,百姓不安。文因循于内,武扰害于外。中兴事业,茫无端绪,今闻孟卿之捷报,恨不得把手言欢,抵足而眠,若武将皆如孟卿,则天下中兴可期,孟卿真乃我朝之岳武穆” 随后隆武帝当既下旨:“周氏孟浚之母,慈惠之善着于闺门,训子有式,宜推褒典,子忠勇可嘉,兹授一品浩命夫人”加封孟浚为岳国公,总督江浙之军务,同时追赠孟父谥号忠毅。 而此时的孟浚还在进攻宁波的路上,黄成的斥候兵不停的窥视着宁波方向的清军,而博洛在休整几日后,战走不定,可在图赖的坚持劝说下,决定撤向台州,经处州,衡州暂撤往江西。 三月五日,孟浚前锋抵达宁波,城中无一八旗兵,兵不血刃,孟军占据宁波城,随即分兵四处,宁波下辖之各县,尽皆收复。 图赖攻进宁波后,杀尽鄞县,慈溪,奉化,镇海,象山,定海各县之县官,本打算安置归降清廷之官僚,可博洛大败的消息传来后,图赖也没这个心情去理会这些事,直到孟浚收复宁波各县后,各个县中竟无主事之人,唯有县衙的主薄暂代理事。 孟浚抵达宁波后,城中气氛极为诡异,所过之处,百姓尽皆不语,满城剃发留辫之人,孟浚见此叹了口气道:“宁波两失,心怀故国者,赶于抗争者,已寥寥无几” 就在孟浚休整军队时,一名亲卫急匆匆赶来,道:“都督,宁波城外港口处,驶来一支船队,上方悬挂大明旗” 孟浚有些疑惑不知是什么人的船队,“难道是郑氏”孟浚心中嘀咕道。 港口处,只见一艘战船缓缓驶达岸边,船上下来一人,只见身着一袭儒雅的长袍,身姿挺拔,气质高雅。他的面容俊美,线条柔和,眉宇间透露出睿智神色,他的目光却有些迷茫而惆怅。 “在下兵部右侍郎兼户部左侍郎沈廷杨,总督浙直水师,请通报孟将军,言沈某有事相商”沈廷杨对着警戒的士卒说道。 几名士卒低头窃窃私语片刻,其中一人点点头,对沈廷杨说道:“你等会,我去找通报都督”随后朝着城内疾驰而去。 …… 弘光元年,清军南下攻破南京,俘弘光帝。沈廷扬率千余步卒,船只百艘到达崇明岛。淮安巡抚田仰,淮河镇总兵张士仪,淮海镇总兵张鹏翼推戴义阳王为监国。 十月,明军出兵浏河,被清军击溃。张士仪降清,张鹏翼、沈廷扬、王臣缙奔浙江,田仰则投奔浙东的潞王,义阳王亦同去,结果清军抵达杭州,潞王不战而降,沈廷扬则到达舟山群岛,投奔总兵黄斌卿,后跟随鲁王。 沈廷杨此时拥战船一百二十余艘,水军三千人,鲁王本雄心壮志,气势磅礴,率大军离开舟山,反攻浙江,未成想竟大败亏输,沈廷杨得此消息,几乎崩溃,心中已然认定大明中兴无望,可就在几欲奔溃之时,竟收到孟浚克杭州,破博洛,收复宁波,沈廷杨大喜过望,随后召集战船,抵至宁波,沈廷杨决定投奔孟浚,以复河山。 “孟都督,真乃豪杰也…”沈廷杨一见到孟浚,跪倒在地,当场眼泪不觉的涌出。 孟浚大惊,连忙扶起道:“沈大人,万务如此,快快请起” “监国殿下大军溃散,生死未卜,吾甚是心忧”沈廷杨痛苦的说道。 “监国殿下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当无事,沈大人务要多虑,若有变,虏军必然大肆宣扬,今无任何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孟浚劝道。 第118章 湖州举事(中) 孟浚携沈廷杨进入大营之中,二人落座,沈廷杨正色开口道:“都督以堂堂之军大破博洛,这绝不是当初辽东关宁军杀了几百个鞑子就敢称大捷可比” “不错,将士效命,击破虏军,李成栋,刘良佐,马得功田雄,乃至博洛,我军皆已击败过,这让那些投降的绿营兵眼里,满清铁骑天下无敌的神话,就在这钱塘江边彻底打破,我相信,此战必然让那些降虏之人再次心起观望”孟浚点点头信心十足道,孟浚认为这一战若是彻底覆灭博洛,那么郑芝龙应该会升起野心,当不至于如史书般那样,再次降清。 在经过近一年的浴血奋战,孟浚以一城之地,步步为营,松江府,苏州府,杭州府,绍兴府,宁波乃至整个浙江即将收入囊中,孟浚知道待歼灭博洛之后,应当稳定局势,治政当地,恢复民生,以浙江为后方,虎视南京。 沈廷杨闻言感叹道:“短短一年多时间,朝廷竟然覆一帝一监国,致山河破碎,人心惶惶” 二人相继感叹一番,随后谈及正事,沈廷杨决定率水师三千余人,战船一百二十五艘,愿随孟浚征战,一百二十五艘战船中,大型福船五十艘,海沧船二十艘,苍山船十艘,剩余皆是小船,如网梭船,沙船等。 孟浚闻言喜出望外,自己在这江南之地守够了没水师支援的苦,虽已让赵用平在松江组建水师,可时日尚短,目前也无消息传来,怕是千头万绪,刚刚起步,可如今沈廷杨率水师来投,真乃是雪中送炭,枯苗望雨。 孟浚当即命沈廷杨为水师总兵官,同时鲁王失踪,舟山空虚,孟浚决定命林士奇收拢工匠皆迁往舟山,由沈廷杨水师运输,孟浚决定让舟山成为孟军的后勤基地,清廷如今没有水师,孟浚有水师在手,甚至可以直驱长江,炮轰江宁。 ……………… 三月十日,湖州城外的太湖上,孟必安租了十条花船,伪装成富家公子,游弋于太湖之上。 船上孟必安和陶振名相对而坐,船内只有二人,房间外还有十余名护卫,而其余的莺莺燕燕皆被赶至其余船上。 陶振名有些紧张道:“大人,是否有万全之策” “世上岂有万无一失之法,没听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句话吗”孟必安饮了一口茶,淡淡的回应道。 孟必安已经探得消息,湖州府城内,绿营兵兵额一千两百人,衙役差使一百余人,至于绿营兵中有没有吃空饷的,这时候的孟必安还未查出,孟必安已决定就在今日袭击湖州城,已经有一队人偷偷潜入湖州城内,人数不多,只有六十余人,倒不是孟必安不想多派,实在人一多难免出差错,而且守门兵查的也挺严,不过六十几人中有十八人是孟必安探听司底下的好手。 而今日太湖之上湖州知府孔应举此时正在太湖边上的一处酒楼饮宴,宴中有湖州驻防绿营千总戴阑及一些士绅官员,孟必安决定擒贼先擒王,拿下孔应举及湖州首脑。 “府尊大人,请饮此杯”湖州府通判刘章申高举酒杯,站起身对着孔应举笑着说道。 “呵呵呵,不成了,不成了,已经饮多了”孔应举抚摸着身旁酒女的小手,乐呵的说道。 “府尊大人保得一方平安,我这杯酒是替湖州城万千的百姓敬大人您的”刘章申继续劝酒道。 孔应举闻言有些自得,却又摆摆手道:“也罢,那便满饮”待喝完之后,酒女为其倒酒之时,孔应举接着说道:“如今生逢乱世,我等十年寒窗苦读,皆不如武将马上功名来的快些,若说保得湖州百姓平安,还是要看戴千总了,如今兵戈纷乱,吾等身家性命皆托付于将军之上了” 戴阑闻言忙道:“不敢不敢,一切还是得府尊大人拿主意,我就一武夫,只有唯大人马首是瞻” 一时间场面其乐融融,酒过三巡,孔应举叹道:“唉,本已天下太平,奈何这苏州府出了个孟浚,好端端的造什么反呢,湖州比邻苏州,谁知道这厮什么时候就带兵打过来了,我半夜想起,便愁的睡不着啊” “谁说不是呢,这孟浚好歹也是富家子弟,怎么想不开干这种走投无路的事呢”戴阑闻言感同身受的喝下一杯酒,附和道。 而就在这时,孟必安已带着十余名护卫来到酒楼下方,而数百人就藏在花船之中,距离酒楼不足百步。 孟必安抬脚就要走进酒楼,门口四名衙役当即起身呵斥道:“去去去,今日酒楼不开,你寻别处吃去” 孟必安装成纨绔子弟般跋扈,对着说话的衙役当场吐了一口水,骂道:“你知道老子是谁吗?你知道老子的爹是谁吗,还敢拦我,滚” 那名衙役从来没见过如此嚣张之人,当即大怒的就要冲上来,不过孟必安身后的护卫连忙上前一把擒拿住衙役。 “你干什么,快放手,否则我们就当你是刺客,告诉你,今日有贵人在,你识相点赶紧去别处,别闹事,别最后受这牢狱之灾,看你这样子也是有背景的人,别让家里人难做”一个看着老成些的衙役半是劝半是威胁的说道。 “哟,贵人啊,啥贵人,呵,老子告诉你,今天小爷我吃定了这家酒楼的饭了,好狗不挡道,别逼我发飙”孟必安一脸欠揍的表情,说出的话更是让几个衙役脸色难看至极。 “楼下在吵什么”孔应举皱着眉头对着门外喊了一声。 “回大人,楼下有个公子哥,非要进来吃饭,和衙役吵起来,态度十分嚣张”门外传来解释的声音。 “哦,这谁家的孩子,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呵呵呵,吾好为人师,今日就给他上一课,让这孩子知道,谦恭乃美德,来人,去把那位公子请上来”孔应举摸了摸胡子,笑着说道。 片刻后,孟必安随从十余人走上二楼,身边的衙役本想阻拦,却被孟必安一脚踹开。 孔应举见孟必安涌进来十余人,脸色也有些不好看,而身旁的刘章申率先开口训斥道:“你是谁家的孩子,知道我是谁吗?知道这位是谁吗?竟然如此无礼” “哦,不知道几位是谁”孟必安不在乎的语气说道。 “吾乃湖州通判,这位乃是湖州知府大人”刘章申示意道。 孔应举得意的摸着胡须,对孟必安道:“汝父乃何人啊” “我爹是谁不知道,但你知道我是谁吗”孟必安露出灿烂的微笑,因为身后护卫已经在窗处,朝湖边发出了旗号。 第119章 湖州举事(下) 孔应举面色一沉,冷冷问道:“那你是谁,若今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吾怕你有牢狱之灾” “我乃苏州孟都督麾下一介无名小卒”孟必安自信的说道。 “什么…贼人”戴阑大惊失色,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想伸手拔刀,却想起自己并没有携带兵刃。 \"快来人啊!\" 孔应举满脸惊恐地大声呼喊着,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和慌乱。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与此同时,门外的衙役们听到了孔应举的呼喊声,纷纷想要冲进房间里查看情况。然而,当他们看到孟必安的护卫手持利刃,气势汹汹地挡住门口时,心中不禁一紧,脚步也变得迟疑起来。 这些衙役们面面相觑,踌躇不前,都是当差吃饭的,这群人手持利刃的样子,和亡命之徒毫无差别。 一时间,场面陷入了僵持之中。衙役们站在原地,犹豫不决,终于,有一名胆大的衙役鼓起勇气向前迈了一步,孟必安微微眯起眼睛,不易察觉地向旁边递了一个眼色。站在他身旁的一名护卫心领神会,瞬间如离弦之箭般上前几步。 刹那间,寒光闪烁,护卫以迅雷之势挥出一刀,动作干净利落,只听得“噗嗤”一声闷响,那名衙役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这凶猛的一刀劈中。他惨叫着倒在地上,身体抽搐了几下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那道伤口从衙役的胸口一直延伸到腰间,深可见骨,鲜血源源不断地从中涌出,染红了周围的地面,形成一滩触目惊心的血泊,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开来,刺激着每个人的鼻腔和神经。 眼见已经死人,孔应举惊吓的跌坐椅子上,手脚毫无气力,其余衙役更是面无人色,不敢有丝毫动作,而刘章申倒是镇定些许,一直朝着武人出身的戴阑一个劲的使眼色,不过戴阑一看见刘通判的眼神,不仅没有任何起身的动作,反而是低头望着地上,连动也不敢动,戴阑自我安慰道:“手无兵刃,如何能敌,先缓缓再说” 孟必安笑着道:“知府大人,请随我进城吧” 片刻之后,一支约四百多人的义军手持兵刃朝着湖州城门而去,光明正大不作任何遮掩,只见城门处的守兵惊讶的看着这支部队,城头上的守军连忙关闭城门,一时间城门处乱成一团。 孟必安率领着义军抵达城下时,城头的守军如临大敌,他们紧张地盯着这支突然出现的队伍,一名守军头目高声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自靠近城池!” 孟必安见状,连忙翻身下马,紧紧簇拥在孔应举身旁,走到城门下方。他昂首挺胸,对着城头的守军大声呼喊道:“快快打开城门!我们乃是知府大人亲自召集的义军,特来协助守城,巩固城防,以防贼军来袭!” 孟必安的匕首在孔应举背上轻轻一顶,孔应举立刻挺直了身子,附和着孟必安的话语,厉声道:“本官便是知府孔应举,这些都是我招募而来的义士,速速开门让我们进去!” 城头守军有些惊疑不定,守军交头接耳,片刻后一守军大声道:“大军入城,没有戴千总的军令,我等不敢擅自开城。” 不一会儿,戴阑也来到城下,身后跟着四五人,孟必安低声威胁道:“今日若是开不了城,那戴千总怕是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戴阑脸色煞白,连连点头道:“是是是,我立刻让他们开门” “快开城门,我就是千总官戴阑,李成,快开门”戴阑大声的朝城头吼道,声音都有些嘶哑了。 城头上的李成有些惊疑不定,怎么感觉有些不太对劲,想到这便试探的问道:“千总大人,你没事吧” 戴阑急的冷汗都快下来了,怒骂道:“李成你废的什么话,赶紧开门,要不是你是我小舅子,我他娘的让你当什么官,赶紧开门,马上” 李成一脸戚色,见底下确实是自己姐夫,知府也在城下,只得点头道:“开城门” 孟必安见城门开启,脸上露出笑容,城开了,准备的后手就没必要了,十成把握已达八成,后方的陶振名见城门已开,心情振奋,刺激感直冲天灵盖,兴奋的几乎不能克制自己。 一进城,孟必安立刻道:“召所有军官来城中军议” 李成有些疑惑,戴阑骂道:“还不快去,杵着做甚” 李成被这突如其来的责骂吓了一跳,心中有些委屈,急忙点头应是,然后带着身边的几个人像一阵风似的迅速离去,只留下一串匆匆忙忙的脚步声。 孟必安马不停蹄的安排人守着城门处,密令道,没有他的手令,任何人不得进出城门,随后一行人赶至知府衙门。 半晌后,十余名军官赶到大堂,所有人进来之时所有的兵刃都已被卸下,这些人进来见到堂中坐着一人,极为面生,而千总则站立一旁,就连知府大人也是侍立在旁,堂中两侧站立着数十人持刀卫士,众人虽有些疑惑,却也纷纷朝着戴阑和孔应举二人行礼,对孟必安则是报以笑容。 见众人聚齐,孟必安露出笑容,轻声道:“鞑子无道,窃据中原,衣冠沦陷,遍地檀膻,今孟都督举义军,克苏州,松江,破杭州,败博洛,百战百胜,声威赫赫,吾欲与诸位共举大事,诸位意下如何”孟必安的声音虽轻,可话却如响雷般响彻在一众绿营军官心头。 一时间场面鸦雀无声,谁都不是傻子,这情况肯定是知府千总都被人控制住了,以自家千总的性子,怎么可能干出这等事,不过眼见场面不对,却也无人敢出言反驳,皆是沉默不言。 孟必安皱着眉头,道:“诸位有何话说”见众人还是不言,孟必安索性站起身,挨个询问,孟必安随意指着一人问道:“愿举义否” 那人脸色煞白,哆哆嗦嗦的说道:“体…体…体弱多病,怕是干不成这般大事” 孟必安点点头道:“嗯,无妨无妨”随后使了一个眼色,两名探听司的护卫,连忙上前将其拖走,那名绿营军官大惊失色,连声道:“我无碍,无碍……” 不待其话说完,两名护卫便将其拖离大堂,不一会儿,一声惨叫声传来。 堂中军官面面相觑,随后便有一人抬步上前,大声道:“鞑虏无道,杀人盈野,我愿举大事” 随后所有军官纷纷出言,皆言愿举大事,似乎所有人都心怀故国,愿舍身为国一般,孟必安露出欣慰的笑容道:“既然如此,甚好,待将来克复两都,诸位必荣耀加身,封官拜将,不在话下” 第120章 追击 湖州城举义的消息传到孟浚处,已经是十余天之后的事了,孟浚看着孟必安写的奏报极为喜悦,若是仅靠自己如何能恢复河山,昔日一个书童如今也能策划一城举义之事。 孟浚拍着大腿大声道:“好,甚好甚好”随后立刻回信,让其再接再厉,并大手一挥,决定再拨下五千两给孟必安为探听司所用。 想当初刘邦开汉,功臣大半都是沛县之人,朱元璋建立大明朝,手下大将皆是淮右之人,这说明什么,不是人才都聚集一处,而是建立一个国家,一个县的人才足够了,只是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而此时的孟必安已经乐开了花,湖州城虽府库不丰,银子也有六万多两,湖州城的驻防营对清朝的忠诚度不说为零,却也不高,城头变幻王旗,绿营兵竟无一人反抗,而孟必安也不敢大意,以陶振名之义军把守四门,同时笼络降军,大开府库,每人三两银子,几千两银子花下去,这些降军纷纷高呼仁义,至于那些军官,皆被孟必安暂时软禁。 “大人,这么多钱,是不是该扩充咱们探听司的人马啊”副指挥使王祯祥对着孟必安低声说道。 王祯祥,南京溧水县人,祖上锦衣卫出身,江宁沦陷后,王祯祥趁乱逃出南京,因缘际会之下被孟必安挑中,孟必安见其对锦衣卫坐探之事极为熟悉,便拔其为探听司副指挥使。 孟必安想了想,摇摇头道:“不太妥啊,都督现在也是缺钱缺的很,咱怎能尽用呢,这样吧,先取出一半,剩下一半,封存银库” 王祯祥犹豫道:“大人,三万两虽然不少,可若是想把探子撒遍江南,还是犹有不足” “唉,一步一步来吧”孟必安谈了口气,随后又道:“这三万两先调出来用做探听司四局,特别是培训局,所有的探子,都得经过培训后再调往其余三局,这钱虽然咱们先用了,不过我还是得和都督说一声” 王祯祥点点头道:“是大人,大人与都督情同手足,都督必然无有不可”随后王祯祥脑筋一动,忽然想到什么,道:“哎,大人我有一策,可使咱们探听司不缺钱” 孟必安一愣,忙道:“哦,说来听听” “大人,这湖州城虽不如苏杭二地富裕,可自古以来便是生产丝绸之要镇,湖州城的丝绸业非常发达,丝绸制品闻名遐迩,那湖州城内那些丝绸豪商手上的银钱可不少啊,咱们想想办法从他们手上弄些钱,这可来钱来的快多了。”王祯祥语气急速的说道。 孟必安闻言,点点头,道:“嗯,不错,那边豪商钱多的都埋地里,想个办法,让这些铁公鸡掏点钱出来”说完孟必安忽然回想起都督曾经在苏州城募捐的旧事,当初那些士绅可是被逼的捐了不少钱,如今自己身边可没有杨恩那群酸书生,自己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岂不是为所欲为! …… 不提孟必安在湖州城的折腾,而孟浚此刻已经率军在追击博洛的路上,博洛已经撤往台州,博洛本打算从宁波直接撤往金华,半路收得斥候的回报,金华府已被孟军占领,无奈只得先撤往台州府,经丽水而退衡州。 博洛溃撤之军本已士气低落,图赖所部虽破朱以海,可长时间的撤离也让八旗兵的士气肉眼可见的下降,至于李成栋所部,更是爹不亲娘不爱,不时有士卒趁夜脱营而出,逼的李成栋只得多派亲卫心腹夜巡营寨。 而孟浚虽一直追击博洛,却因骑兵不足,不敢过于深入,虽缴获了大批马匹,但是距离练成一支能够马上征战的骑兵还需要时间。 黄成所率领的斥候营肩负着最为繁巨的任务,他们需要不停深入前方探查军情,并及时汇报军情。 与此同时,孟浚深知不能冒进。每向前奔袭一段距离后,孟浚都会下令部队停下来整顿队形。这样做不仅可以让士兵们稍作喘息,恢复体力,防止被八旗骑兵突然袭击。 在行军的过程是枯燥乏味,每日便是赶路,扎营拔营,再赶路。而辎重兵们推着车,扛着行囊,物资,整个军队宛如一条长龙,向着博洛撤退之路一路追击,士卒们有时候恨不得早点打一仗,也比这长时间的赶路来的畅快。 随着博洛撤军抵达台州时,八旗兵一路溃退的怒气发泄在城中无辜的百姓身上,博洛放纵八旗大肆杀戮,整整两天的时间,几乎是尸横遍地,投河自尽已至河水断流,有一女子在八旗兵追迫下跳进井中,却毫发无损,不是井水太浅,而是井中早已积尸如山,那女子精神奔溃般爬出井口,朝着河边拼命跑去,一头扎入河中…… 当孟浚率军抵达台州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震惊得无法言语。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和废墟,街道上堆满了尸体,堆积如山,鲜血染红了地面,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这些无辜百姓的惨叫声似乎还回荡在空气中。甚至在最后还纵火焚城,大火吞噬了房屋,商铺和寺庙,将这座曾经繁荣的城市化为一片灰烬。 孟浚看着这惨不忍睹的场景,心中充满了愤怒。他紧握双拳,咬牙切齿地发誓要为死去的百姓报仇雪恨,而所有的将士无一人不怒火中烧,孟浚留下一小队人马清理城池,掩埋尸体。 大军一刻不停,朝着博洛急追而去,所有将士心中皆是燃烧着火焰,恨不得将这些作恶之旗兵斩尽杀绝,哀兵必胜,孟浚此时只祈祷柏永馥能够死死的挡在定阳县,只有堵住这里,孟浚发誓要将博洛五马分尸,以解心头之恨。 第121章 突袭 博洛纵兵屠台州所带来的后果迅速显现出来。通常情况下,清军屠城都是对那些奋起抵抗的城市,但一次,台州明明已经降清,却仍然难逃博洛的魔爪,惨遭屠戮。 这种行为不仅令台州府各县百姓陷入巨大的恐慌,也激起了其他地区士绅百姓对清兵的恐惧和反感。 虽然八旗兵因此而恢复士气,可随着博洛撤出台州府,往丽水方向而去之时,沿途各县尽皆紧必城门,有的县城还给与博洛些许物资补充,而有的城则紧必城门,城头上人影幢幢,俨然一副戒严之状。 博洛,八旗扎营处。 “大帅,这孟贼一路追着,依末将看,当回师一击,便是不能挫败贼军,也要让其不敢再如此肆无忌惮的追下去”图赖有些皱着眉头说道。 博洛那原本就有些萎靡不振的神情此时显得越发地没精打采了,他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声音低得仿佛只有自己才能听见似的:“嗯,好” 图赖摇摇头无奈的走出营帐,低声骂道:“堂堂八旗勇士,竟被一次挫败所打击成这般模样,真是耻辱。” 而此时的孟浚还不知道八旗决定回身一击,依旧是率军追赶博洛。 “哒…哒哒”疾驰的马蹄声传来,两名斥候疯狂的朝着孟浚所在处狂奔而来,一见到孟浚便急切道:“都督,前方十五里左右发现八旗兵,约万余骑” 孟浚心中大惊,十五里的距离对于骑兵来说,如果迅速奔袭过来,最多也就大半个时辰就能抵达!而此刻自己率领的孟军却还像长蛇阵一样蜿蜒前行,如果八旗军从腰处突然袭击,那么整个大军恐怕都将陷入巨大的危险之中! 想到这里,孟浚心急如焚,他立刻下令让大军紧急列阵,准备应对即将到来的八旗兵。此时孟浚心中有些懊恼,还是过于急切,与此同时,孟浚又令效命军向前推进,试图拖延八旗的进攻。 孟浚环顾四周,观察着周围的地形。只见四周都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左侧有一座低矮的丘陵,但要想让大军移到那里去布阵已经来不及了。无奈之下,孟浚只好决定就在原地列阵,依靠坚固的阵势来抵御敌方骑兵的突袭。 随着孟浚一声令下,士卒们迅速行动起来,他们紧张的排列成一个个的方阵,盾牌手,长枪手和弓箭手各就各位,一些随军的小炮开始推向阵前,场面有些混乱,却还是渐渐组成一个阵形,重甲军也已经披挂甲胄,一时间即将战争的气息开始弥漫于大军之中。 效命军一万余人,其中五千人是方国安所部挑选而出,此时效命军组成十余个方阵,缓缓的向前移动,为孟军主力组成大阵拖延时间,效命军内弥漫着一种紧张而惶恐的气氛,所有效命军士卒都是人心惶惶,却又无可奈何。 而就在这时,孟浚已经可以看见八旗兵的身影,一支铺天盖地的骑兵涌了过来,举目望去皆是骑兵,朝着效命军涌了上来。 孟浚身着甲胄,手持长刀,御马驰骋在军阵前方,而此时的军阵还未完全列好,孟浚扫视着前排的士卒。他高声疾呼,声音激昂。 “将士们!鞑军突袭,敌人就在前方,他们残忍无情,但我们毫不畏惧!因为我们已经击败过他们一次,鞑军也就那样,列阵,前压,万胜,万胜” 士卒们群情激昂,齐声高呼:“万胜,万胜……!” 孟浚挥舞着长剑,高声嘶吼道:“再破鞑军,万胜,万胜” 如此庞大的军队,数以万计的士卒,孟浚自然不可能将声音传到每个角落,在后面的士兵压根听不见孟浚的声音,只是随之而来的“万胜”的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所有士卒追随着呼喊,一时间勇气涌上所有人的心头,就连前方的效命军也受此影响,齐声高呼。 图赖见孟军后阵还在集结之中,咬咬牙大声吼道:“不破贼军,皆死于此,杀他个人头滚滚”随后八旗精锐骑兵如奔雷般涌了上前。 八旗兵如同一台巨型怪兽般撞进效命军阵中,孟浚紧张的望着前方,身旁的韩雄急声道:“都督,这效命军挡不住,一定会溃,八旗兵必然卷着溃兵,冲击我军大阵。” 孟浚依然在观察着战场,杀声震天,尘雾弥漫。八旗骑兵如一阵狂风般席卷而来,气势磅礴,战马奔腾如雷。 效命军严阵以待,但各阵依然紧张的晃动,孟军的旗帜在风中飘扬,刀枪林立,长枪立于阵前。然而,当八旗骑兵如猛虎下山般撞进效命军的阵列时,军阵的防线瞬间被撕开,前排的骑兵被长枪刺下马,可战马依然撞进阵中,触中的士卒皆是口吐鲜血,倒飞阵后,砸倒后排的士卒。 骑兵的冲击力无可阻挡,他们的长枪和战刀在日光下闪烁着寒芒,所过之处,效命军士兵纷纷倒下。遍地都是马尸和士卒的尸体,面对如此凶猛的攻击,效命军开始溃散。一些士兵惊恐地转身逃跑,他们丢盔弃甲,神色惶恐,另一些士兵则盲目地挥舞着武器,试图抵挡骑兵的冲击,但这只是徒劳。战场上一片混乱,呼喊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孟浚皱着眉头看着战场,兵败如山倒,还未接触骑兵的效命军都已经崩溃,后阵军士逃散,前阵还在抵抗的人也受到影响,心绪大乱,接连溃散。 八旗骑兵继续冲杀,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杀意,毫不留情地追杀着溃散的效命军。效命军已经在混乱中失去了组织和斗志,无法再组织有效的抵抗,只能狼狈逃窜。 而这时候,孟军大阵早已准备就绪,孟浚高呼道:“擂鼓,万胜,万胜” “万胜…万胜”呼喊声一阵一阵的传来,所有人的肾上腺素飙升,满脸狰狞之状,前方效命军的溃卒已经近在眼前。 “嗡”的声音传出,一波又一波的箭矢从孟军大阵中射出,将敢于冲击大阵的溃军射倒在地。 而图赖此时满身是汗,一脸振奋之情,可面对已经集结完毕,还敢向自己挑战的孟军,图赖心中也有些犹豫不决,若是以前,图赖绝不会有丝毫犹豫,可这支军队曾在正面击溃八旗兵,虽然是步战,却也说明战力不容小觑。 图赖转头看向部下,见所有人都是信心满满,一脸杀意的模样,图赖咪了咪眼,吼道:“再冲一阵,击破孟贼,杀” “杀…………” 第122章 冲阵 \"顶住!顶住啊!\"前排的孟军军官声嘶力竭地大吼着,他的额头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下来,站在最前方的士兵已经可以看见八旗兵的面孔。 \"放箭!射......\"伴随着军官高亢的传令声,后排的弓箭手纷纷松开弓弦,将早已搭好的箭矢射向天空。只听得一阵低沉的\"嗡嗡\"声响起,无数支箭矢如蝗虫般腾空而起,然后如雨点般朝着密集的八旗骑兵倾泻而下。 刹那间,箭矢如雨幕般坠落,与八旗骑兵们交错而过。不时有倒霉的旗兵被射中要害,惨叫一声后从马背上跌落,被后面的马匹踏成血泥,还有些马匹因中箭而受惊,发狂地四处乱窜,打乱了原本整齐的阵型。 箭矢不过两三轮,八旗兵就已近在咫尺,随着八旗骑兵如一阵狂风般从席卷而来,他们骑着战马,人马合一看着十分高大,八旗兵挺着长枪,排山倒海般的撞了上来。 杀声震天,人喊马嘶!战场之上,到处都是士卒们临死前发出的惨呼声,以及那些受伤的战马所发出的哀鸣声,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仿佛构成了一曲惨烈的乐章,成为了整个战场的主旋律。 此时此刻,这片土地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色,战鼓声如同雷鸣一般响彻,还有那激昂的号角声,所有的声音汇聚在一起,使得整个战场变得人声鼎沸。 随着八旗兵的冲击,整条战线如同一张大网被重力压住一般,整体的向后凹陷进去,可孟军已经经历了这么多场血战,军阵韧性十足,所有将士还在咬牙死撑,毫不退缩,他们紧紧地握住武器,拼命地抵抗着。 “老郑,你他娘的的靠近点”周六眼瞅着郑文博离自己还有两个人的身位,急的大声吼道,此时自己的小队所在位置已经被八旗骑兵分割出来,左右前面都有清军骑兵,此时在周六的眼中,自己这一队人是危机四伏。 “来了,来了”战争的残酷郑文博早已知晓,可每次临战,依然是心中极为紧张,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然而,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却似乎并不听从指挥,依旧在快速的跳动,他的眼前不断浮现出战场上血腥厮杀,尸横遍野的惨状,郑文博不禁握紧了手中武器,感受着金属冰凉触感带来些许安慰。 就在郑文博想要挪过去之时,一匹无主的战马受惊只冲着郑文博而来,郑文博一时没注意被马肩撞了一下,当场侧翻在地,身旁的祁东连忙扶起郑文博,只见郑文博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珠,肩膀处传来阵阵的痛感。 “哎呀,娘的,老郑你瞎啊,这么大一匹马你没看到”周六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鞑军已在眼前,少说废话,杀过去,和友军汇合”郑文博暗骂一声,几人一拥而上,朝着旁边杀了上去,这一小块区域的孟军士卒随后各自组成小队,可还是各自为战,有的朝前杀,有的朝左,有的朝右,却无一人转身而逃。 八旗骑兵的冲锋给孟军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尘烟滚滚,马蹄声阵阵,步兵们的阵线在骑兵的冲击下摇摇欲坠,可孟军的大阵极厚,图赖的骑兵根本无法一击而破,孟军士卒在骑兵的突击下,虽然死伤枕籍,但是依然战斗意志坚定。 一支军队如果每战皆胜,那么他的战斗意志,韧性完全不是一支承受过败战的军队可比,孟浚从起兵以来,无论是守城还是野战,孟军还未没败过。 图赖突进孟军大阵后,心中就有些后悔,后悔自己被刺激的上头了,眼前这支贼军和刚刚前面破阵的那支军队完全不是一回事,倒不是说真的战力多么强横,而是韧性强劲,骑兵突进阵中,有的贼军已经被分割开来,却依旧三五成群聚集,拼命死战,而自己的骑兵陷进阵内,根本无法再冲锋起来,而且已经破了孟军一阵,冲到此时已经是人马俱疲。 此时战场上到处是断肢和鲜血,死亡的阴影笼罩着每一个人。但孟军士卒们没有被恐惧所击倒,他们以顽强的意志和无畏的勇气,坚守着自己的阵地。 在这场惊心动魄的战斗中,图赖终于坚持不住了,短短的时间里,八旗兵已经不知道倒下了多少,而孟军看起来还是拼命坚持,完全没有崩溃的迹象,随着图赖大声呼喊撤出去,一队队八旗骑兵开始朝着阵外奔驰,一时间场面极为混乱,有的骑兵还在准备冲进阵内,虽然混乱,可八旗兵还是渐渐的脱离交战,随着大部骑兵撤出,陷在步阵中的八旗兵纷纷被孟军斩杀。 图赖撤出孟军弓箭之外,望了一眼剩余旗兵,这一眼,图赖有些欲哭无泪,第一阵破孟军前营时,死伤不过数百人,可第二阵冲孟军主阵时,图赖粗略一看,便知不下三成的八旗子弟折在步阵中,图赖恼恨自己上头,居然敢以骑兵突进阵列的步卒,想到此图赖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随着孟军开始重新组阵,图赖深深的看了一眼孟军中军所处的位置,恨声道:“撤军” 看着眼前遍地尸体,受伤士卒的惨叫声,还马匹的嘶鸣声,血水浸透了大地,刚刚血战的场景似乎还历历在目。 所谓慈不掌兵,来到这个时代不过一年光阴,孟浚从见一个书生有难便忍不住出手想救的人,到如今经历了这么多场战争的洗礼,他已经对这大场面的死亡司空见惯,可那满地的尸首,和那冲鼻的血腥味依然让他难以忍受,有的时候麻木也是一种冷静。 第123章 溃兵 这一仗打得异常惨烈,孟浚心里很清楚,他们并没有取得胜利。尽管图赖已经撤退,但效命军却遭受了重创,全军溃散,面对铁骑的冲击,三镇的步兵们顽强抵抗,毫不退缩。然而,血肉之躯硬扛骑兵突击,将士们伤亡惨重,伤亡五千人余!效命军也有三千余人死于战阵,孟浚望着满地狼藉,心中充满了悲痛。 \"骑兵,骑兵……\"孟浚在心中反复念叨着这个词,他深知,骑兵拥有着无与伦比的机动性和冲击力,是战场上最为致命的力量之一。 他暗自下定决心,待到战事稍歇之时,定要全力以赴地去组建一支规模庞大,装备精良的骑兵队伍。 然而,面对当前的局势,孟浚也明白不能操之过急。他必须先集中精力收复浙江,歼灭博洛之众! 随着战争结束,孟浚命部下清理战场,收拢部卒,战后的战场,一片死寂。尸横遍野,鲜血染红了大地,残肢断臂散落在四处。风吹过,带来阵阵血腥气息。 还有存活的战马还在用嘴轻轻的推着已死的主人,定眼望去,那是一个约十八九岁的少年,他瞪着无神的双眼,侧躺在地上,战马不肯离去,偶尔抬起头,咻咻的叫几声,天空中还有乌鸦在盘旋,发出刺耳的叫声。 孟军士兵开始清理战场,他们搬运着战友的遗体,战场上的惨状让所有人心情沉重,另一边,随军大夫忙碌地救治着伤兵,这些伤兵进行简单处理,随后运往后方县城之中。 \"都督,这些溃卒该如何处置?\"韩雄紧皱着眉头,压低声音向孟浚询问。 孟浚凝视着眼前那一群收拢而来的溃兵,他们全都低垂着头,看起来毫无士气和斗志,孟浚冷漠的说道:\"这些效命军的溃卒,竟敢无视军令擅自逃离战场,已至军阵崩溃,按军律,理应全部处死。然而,上天有好生之德,我意,对所有溃兵实行十一抽杀令,抽到死签的人,立刻处决。\" 韩雄听后大为震惊,脱口而出:\"都督,这样大规模的杀戮,是否太过残忍了?\"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倘若所有将士都像他们这般肆意溃逃,我们何时能克复两京,收复失地,重振山河?\" 孟浚怒斥道。 韩雄闻言,叹了一口气,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随着军令传达,逃兵们被围困在一片开阔地上,他们神色惊慌,浑身颤抖,眼中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每十人一组,都给我过来抽签!抽到死签的人,立刻处死!\"孟军军官冷漠而无情地喊道,他的声音如同寒冰一般,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而这些原本就已经惊慌失措的溃兵们,此刻更是心脏极速跳动,恐惧到了极点。然而,即使面对如此残酷的命令,也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反抗。他们深知,抽签虽然有可能会死,但有九成的机会可以活下来,而如果选择逃跑或抵抗,恐怕就是十成十的必死无疑了。 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每个人的内心都充满了矛盾和挣扎。有些人默默祈祷着自己能够抽到生签,保住这条小命,还有些人则早已吓得脸色苍白,身体不停地颤抖着。但无论如何,他们都只能无奈地服从命令,走上前去抽取那决定命运的竹签。 “你,拉出来”孟军军官冷酷的一指,几名刽子手手持锋利的刀剑,疾步走向那名抽到死签的逃兵。 “求你了,别杀我,我不是故意逃的,我是被冲散的,我愿意死在战场上,求你们了,给个机会啊”那名溃兵脸色苍白,不停的求饶着,双腿早已无力站起,瘫坐于地上。 刽子手毫不在意,上前一把抓起,将其按倒在地上,逃兵的哀求声和哭喊声,但这并没有改变他们的命运,斩杀开始了,刀无情地落下,鲜血喷涌而出。随着抽签开始,逃兵们的惨叫声便未停止,回荡在整个战场上。他们的头颅被堆积在一处,显得狰狞可怖。 这样的场景惨不忍睹,让人不寒而栗。然而,这就是战场的残酷现实,对于逃兵,军队绝不会有丝毫的怜悯,整整四五百名效命军溃兵被依令斩杀。 就在孟浚铁血的惩罚溃兵之时,北京,紫禁城内,多尔衮正和多铎商议着什么。 多尔衮看着钱塘江上的军报,扔下军报,对着身旁的多铎道:“放眼天下,能让本王记住的名字不多,这个名字似乎这段时间在本王耳边有点响啊”随后多尔衮长身而起,背着手声音悠悠的传来。 “可明廷多少战功赫赫的大将督师,不计其数的英雄豪杰皆在我大清的铁蹄下灰飞烟灭,孟浚这个名字还能在本王耳中停留多久。” 多铎沉默了一会,随后道:“二哥,要不我再次南征江南” 多尔衮却摇摇头说道:“草原上也不宁静,腾机思与其弟奔赴车臣汗硕垒处,漠北蒙古仍然野心勃勃,妄想恢复蒙古帝国,别人去我不放心,还是你去最为妥当” 喀尔喀蒙古是漠北蒙古族诸部的名称,以分布于喀尔喀河得名。明译为罕哈诸部,清译为喀尔喀诸部。 腾机思,达延汗六世孙,苏尼特东路首领塔巴海达尔汉和硕齐之子,崇祯十二年腾机思率部众降附清廷,崇祯十三年授和硕额驸,十四年封扎萨克多罗郡王,诏世袭罔替。 封其弟腾机特为多罗贝勒,皇太极对腾机思兄弟的待遇还是很优厚的,随着福临即位,多尔衮摄政,多尔衮与腾机思关系不睦,对腾机思兄弟多番打压,采取压制政策,腾机思两兄弟决定聚集部众,反清,而蒙古是满洲统御中原重要的组成部分,多尔衮绝不允许蒙古有变,多铎是多尔衮得力的弟弟,他出征,多尔衮放心。 至于江南,此时的勒克德浑正是进攻湖南的紧要关头,多尔衮有些头疼,思索片刻,还是决定令洪承畴调集各地绿营暂且围堵,以待各地八旗抽出精力。 第124章 谋划 清军大营。 博洛看着满身灰尘,略显疲惫的图赖,皱眉问道:“难道又败了” 图赖摇摇头,又点了点头神色有些复杂对着博洛道:“大帅,孟贼之军甚是勇悍,坚韧不拔,末将以骑突破前阵,看那样子应是降卒所建,不堪一击,一用劲军阵既崩,而后阵是孟贼主力,猛冲之下依然无法撼动阵线,看来,若想破孟贼主力,需用大量步卒,携以火炮,先耗其士气,再以铁骑猛攻,方能见效” 博洛点了点头道:“我军损失如何” 图赖犹豫了一下,缓缓道:“近乎四成” 博洛叹了口气,随即站起身来,原本挺拔的身躯,此时看着有些佝偻,走至营帐处,看着疲惫归来的八旗将士,叹息道:“把将士们撤至江西,也是我回北京之日,怕是我日后再无领兵之机,你的意思我会直呈摄政王的,孟浚此人怕是我满洲一统天下之阻碍” 图赖也有些凝重的附和道:“不错,自从入关以来,八旗未尝一败,唯有孟贼所部,屡挫我军之攻势,不可小觑此人” “前方就是丽水,过丽水就至衡州府,我其实有些担心,若是定阳县被孟浚所据,我军危矣”博洛回身看着图赖说道。 图赖闻言道:“过了丽水,遣轻骑急奔定阳县侦查一番,不过孟贼有这般魄力,敢于分兵不成?” “若是前方无阻,那孟浚岂会以步卒死命追我”博洛语气悠悠的说道。 图赖也是眉头紧锁,闻博洛之言也未答话。 就在八旗兵休整之时,孟浚也领军暂驻一处镇子外修整,而此时的浙江局势波云诡谲,绍兴,宁波,台州,温州四府尽皆归顺孟军,城头再次树起明旗,而严州,衡州,处州三府名义上依然属于清廷,可博洛在台州的屠城使得各府皆是人心不安,这屠城一起,可不管你是士绅还是县官泥腿子,一视同仁。 所以博洛之军此时也是极为狼狈,从撤至宁波起,一路撤退,原就有大量的伤病员,长途跋涉下,不断有八旗兵病死于路上,而过了台州后情况更加的严峻,沿途州县皆是闭门不纳,偶有县城怕博洛恼羞成怒攻城,给于清军一些粮草物资补充,更多的州县直接当成哑巴聋子,不接触也不给粮,城头也树着大清的旗帜,气得图赖等人恨不得攻破城池以泄愤。 此时的八旗兵已经人数不足一万,李成栋骑兵一千多人,为清军转运粮草辎重的民夫倒是有两万多人,虽然时不时有民夫半夜遁逃,可博洛对此并不太在意,民夫少了就再抓,反正江南人口稠密,还怕没民夫。 就在博洛狼狈撤军之时,江宁城内,总督府衙中,洪承畴已经是满脸憔悴之色,江南之地处处烽火,虽然孟浚所处的规模最大,造成的影响最恶劣,但是其余各处县城乡镇仍然时不时有乱民举义闹事,而江宁城中那些投降之士绅仍然时时聚集,或有串联之举,这些事都让洪承畴心力交瘁。 更重要的是如今博洛之军被堵在浙江,若是真的被孟浚全歼,那清廷在江南的威慑力将荡然无存,不止是江南,便是天下都将人心不稳,如吴三桂,姜镶,还有一大批手握兵权的汉将,都有可能生出不一样的心思。 思绪许久,洪承畴缓缓的对身旁的邱涯道:“郑芝龙其意如何,可愿举兵降之” 邱涯躬身答道:“回总督,属下觉得郑芝龙想降,唯有闽粤总督之职,其意太小,犹有不足” 洪承畴点点头,叹道:“郑芝龙此人,守家犬罢了,若非博洛贝勒兵败钱塘,其岂敢贪心不足,也罢,你速至福建,言可封其为闽国公,世镇福建,世袭罔替,只要剃发开关,抓住朱聿键,朝廷绝无反悔之意” 邱涯一愣,忙问道:“总督大人,此等要事,是否回禀朝廷” 洪承畴摇摇头道:“江宁至朝廷快马来回近两月,如何来的及,就以此令,尔速去,不可拖延” 邱涯忙躬身领命,心中却波涛汹涌,如此封赏要事,竟然私自做主,莫非是糊弄欺骗郑芝龙不成。 洪承畴仿佛是猜到邱涯的心思一般,又道:“不可露声色,大事在身,若成,汝世代之荣华富贵” 邱涯忙坚定的点点头,随后疾步而出。 …… 孟军大营中,孟浚独自坐在大帐中,在桌案上写着什么,一直以来,孟浚总不免有些许偏见,认为满清之所以得天下,归结于是崇祯帝的偏执,大明朝廷的腐败,以及李自成不争气一般兵败如山倒,一触即溃,清廷得天下,是运气太好。 可孟浚自从起兵以来,不提柏永馥,李成栋这些绿营降将,就说经历过数战的博洛之军,就近战而言,这些八旗将领军士算是这个时候最为出色的职业军人,但是虽然八旗精锐,可还是没有和孟军形成代差,只要军队足饷,士气高昂,永不言败,依然可以一战。 孟浚在桌案上给湖州孟必安,松江赵用平,杭州杨恩,苏州林士奇四人发出各自令信。 孟浚写给孟必安的信道:“顷间军务纷繁,吾倚重尔之才略,特发此函,尔速探勒克德浑动向,江宁布网,密报军情,尽快探清。” “赵将军水师为破敌关键,望速建船队,勤练水军士卒,多募义士,组建武安镇号,以壮军威” “慕德,粮草军饷乃战之根本,尔须竭力筹措,确保前线所需,勿使将士缺衣少食,各处用银之处甚多,望尽力筹措。” “士奇,舟山工匠关系重大,尔须与沈廷杨密切配合,确保工匠安全迁移,若有机,可窥无锡,尔自专也。” 随着这些令信一一发出,孟浚才站起身,诸事繁琐,系于一身,这些事都是必要的,所有的一切都需要时间,而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博洛,大军追击如此之久,行百里者半九十,柏永馥已经传来消息,定阳县已据,万事已备,只差一击。 第125章 出路 夜深人静之时,孟浚总有些如梦幻般的不真实感,自己竟能借着江南百姓对抗剃发令之机,掀起如此大规模的声势,自己真的能以一人之力挽救一个民族的崩溃,自己真的可以吗?孟浚扪心自问,凭什么来拯救天下,收复河山。 凭借后世那些超越时代的理念和知识,还有那些超越时空的武器,工业,可那如此大规模的技术,以一人之力如何能成。 那些超越时空的理念和知识,绝不是一夕之间就可以传遍世界,以个人之力,是改变世界,还是被世界所改变,而孟浚从不自认为自己和伟大搭边,在这个留头不留发的时代,一个血性最后迸发的时代,孟浚对上这些人,他并没有什么优越之感。 虽然孟浚行军作战之时,时不时冒出一种为了拯救天下为己任的使命感,但更多的是被局势所迫,绝境求生而已,这些压力令孟浚心中的那根弦时刻紧绷,孟浚虽有心想要大力发展火器,最主要的是时间太过急切,而另一方面,孟浚也有些担心,若是火器大兴,如燧发枪取代了火绳枪,这些只是一些细节上的变动,以清廷高层对火器的重视,若是孟浚燧发枪建成,并能取得胜利。 那么可以预见到的是,清廷必然大力发展火器,而在战争中绝无可能一支火枪不落入敌人之手,清廷若想要山寨,那真的是易如反掌。 孟浚身上,除了那些脱离当代现实的知识理念,他想要站在时代的巅峰之上,面对八旗的勇悍,绿营的庞大数量,遍地倒戈投降的文官武将士绅,孟浚需要的是什么,是那真正敢于直面死亡的勇气,是项羽破釜沉舟般的信念。 为了这信念,孟浚毅然决然的杀戮溃兵,试图用鲜血震慑降军,孟浚无法和清廷相比,清廷可以输一次两次十次,可孟浚只要输一次,就将陷入万劫不复之深渊,多少时日,午夜梦回,孟浚皆是大汗淋漓般的惊醒,可在所有人的面前,他不曾显露出分毫。 次日清晨,又是一个阴雨绵绵的天气。 韩雄忧心忡忡的对着孟浚说道:“都督,效命军中士气低落,昨日那般杀戮使得效命军士卒心中惶恐不安” “吾早已和诸军约定,卒退斩卒,将退斩将,吾退立斩吾头,若无严令,岂能震慑降军”孟浚看着韩雄沉声说道。 “都督之意,我知也,可如此萎靡不振之军如何能战”韩雄接着询问道。 “豫令效命军,前罪不论,得功者重赏,重新提拔军官,缓缓为之吧”孟浚闻言叹了口气,随后缓缓说道。 随着大军再次启程,此时的孟军行军步伐明显慢了下来,随时准备结成阵线,孟军一路追击,同时收复浙江各地城池,这就使得杨恩等人的任务便重了许多。 而博洛此时已经过了丽水,朝着衡州而去,大军一路疾行,直至扎营,而随着前方探查定阳县的八旗斥候回报,清军大营内一片死寂,博洛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了,原来定阳县真的被孟浚所占。 博洛苦笑的说道:“孟浚此寮果然野心勃勃,真的想将我等堵死在这里了” 图赖沉默片刻,随后一脸阴沉道:“为今之计,只要三路可走”见所有人的视线都已聚集过来,图赖顿了顿接着道:“第一,大军爬城,两日,打下定阳县,第二,回军击破孟贼,孟贼破,则万事皆定,第三……”图赖说到第三条时,明显有些犹豫,一副踌躇不前之色。 博洛看了一眼图赖道:“大帐中都是咱八旗子弟,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图赖闻言,咬牙道:“大军抛弃辎重,车辆民夫,只携带干粮,轻骑绕过定阳县而过” 八旗众将闻言一阵沉默,片刻后尼堪怒道:“不行,绝不能绕过去,不提没有草料,战马能跑多远,便是还有三千多无马的将士,依我看,不如回师与孟贼死战,便是死,也不坠八旗之名” “不妥,还是猛攻定阳县,这般县城定然城池不高,若成两日可破之”拜英图闻言反驳道。 一时间大营内议论纷纷,有言决战,有言攻城,直到最后,众将方才看向不发一言的博洛。 博洛沉默许久,最后似是下定决心般说道:“破定阳县,撤回江西”回师再击孟浚,博洛没有信心做到,军中士气如此不振,先前不能破,此时更做不到,而抛弃无马之八旗,博洛更加做不到,所以博洛没有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强攻定阳。 四月二十八日,博洛已至定阳城下,定阳城不过一座小城,如今城内百姓寥寥,城中有兵五千六百人,柏永馥为守将,柏永馥四月十四日抵达定阳,当时定阳城内,有明将刘汝豫驻守定阳,若不是柏永馥率军抵达,怕是刘汝豫已经坚持不住,准备改立清旗,归顺衡州府了。 而一到定阳城,柏永馥便大肆砍伐城外之林,滚木垒石大量堆积于登城处,半月时间,定阳城外已成光秃秃一片,再也不见当初郁郁葱葱之景象。 博洛率军抵达定阳城后,并没有立刻发动进攻,而是在城下列阵扎营。然而,那些被八旗军队逼迫而来的民夫们却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他们在恐惧和压力之下,连夜赶制云梯,以便第二天能够用于攻城。 博洛站在营帐前,凝视着前方那座看似矮小的定阳城。他心中暗自思忖,这座城池虽然矮小,贼军定然不会轻易放弃,可事到如今,唯有拼死一战。 想到这里,博洛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猛地一挥手中的马鞭,高声喊道:\"攻城!\" 随着他的命令下达,战鼓齐鸣,号角声震耳欲聋,八旗士兵们如潮水般向定阳城发起冲锋。他们扛着云梯,呐喊着冲向城墙,一场激烈的攻城战就此展开,这一战若不克,八旗无路可退。 第126章 仙霞关 攻城战,是一场残酷而激烈的战斗,纵然定阳县城不高,柏永馥已无路可退,可博洛也无路可退,所以这注定是一场惨烈的厮杀。 定阳城墙上,守军们拼命地投掷石块,扔下滚木,射箭,阻止八旗兵的进攻,他们居高临下,利用城墙优势进行防御,毫不退缩。 正所谓归师勿遏,柏永馥挡住了八旗撤退的路,没有退路的八旗兵只能拼命死战。而城墙下,攻城的八旗军则发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击。他们扛着云梯,搭上城墙,向着城头疯狂的攀爬,不时有八旗兵被城墙上投掷下来的滚木礌石砸落城下,可还是有悍勇之士跃上城墙,与守军展开近身搏斗,刀剑相交,寒光闪烁,血腥弥漫。士兵们的喊杀声和惨叫声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 城墙下,到处是尸体和鲜血。双方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在这样的惨烈厮杀中,没有人是旁观者。每一个士兵都在为了自己的生存而战,这是一场生死较量,只有强壮,勇敢,和运气最好的人才能在厮杀中存活下来。 博洛站立阵后,放下远镜,咬牙切齿道:“柏永馥……”若说博洛最恨的是谁,怕是柏永馥名列前茅,较之孟浚,更让博洛憎恨,若不是柏永馥为内应,此时的孟浚怕还是困守于苏州城内,岂能如此势大难制。 而城下的尼堪也已抵达云梯处,看着这低矮的城池,尼堪迅速登上云梯,可就在这时,城头处扔下来了一根滚木,尼堪一惊,眼疾手快一下子便跳下了云梯,在滚木落地的一瞬间朝旁边滚了过去,险之又险的避了过去,尼堪感觉脚寰处有些疼痛,可他看了看城头,咬咬牙,再次攀爬了上去。 城头上柏永馥身披铠甲,身旁护卫聚集一团,开战不过两个多时辰,八旗兵便已经登上城头,若不是博洛时间紧急,攻城只有简易的云梯,若是器械齐全,怕是不出一天,定阳城就该破了。 柏永馥满头是汗,城楼下的孟军士卒一队队的涌上城墙,在柏永馥的指挥下,填上一个个的缺口,孟军守军士气高昂,早在进驻定阳城时,所有人都已知晓,此城是八旗兵的必经之路,守住这里,就是给都督创造消灭博洛的机会。 八旗兵虽然勇猛,但面对守军的拼死抵抗,仍然无法攻下城池,这时尼堪亲自上阵,已经跃上了城墙,他挥舞着战刀向守军砍去,城墙上的守军被尼堪连续斩杀数人,一时间此处缺口隐隐有扩大的迹象。 柏永馥见填上去的孟军士卒依然不能将尼堪斩杀或是驱赶,眼看已经陷入僵局,柏永馥一咬牙,大声对左右道:“一起上,把那鞑子给老子砍死在这” 而尼堪也见到柏永馥,一看到柏永馥,尼堪的眼睛瞬间就红了,恨不得将其大卸八块,尼堪不管其他人,拼命的朝着柏永馥冲了过来,抬手就是大刀挥下。 而柏永馥躲过了尼堪的致命一击,反手一刀,将尼堪逼退,柏永馥惊的一身冷汗,压根不敢独自上前,只是依靠人数优势朝着尼堪猛攻,尼堪连续斩杀两人,还不待喘口气,脚上突然一痛,原来是受力太猛,本已有些受伤的右脚更是雪上加霜。 尼堪右脚处忽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痛,整个人一歪,一不注意,被柏永馥的亲卫砍了左手臂一刀,此刀深可见骨,尼堪吃痛的闷哼了一声,登城的尼堪亲卫连忙护卫在旁,将尼堪送下城池,而殿后的几名亲卫则被城头守军斩杀。 而尼堪受伤后,不得不退下阵来,八旗兵的进攻也因此受挫。经过一日的激战,八旗兵始终未能攻破城池。最终不得不撤回大营,而柏永馥终于守住了第一天。 柏永馥看着惨烈的城头处,攻城战结束后,城墙之上满目疮痍,守军伤亡惨重,到处是守军和八旗兵的尸体,他们有的身首异处,有的倒在血泊中,有的还紧握着兵器,脸上写满了不甘。鲜血染红了城墙,顺着砖石的缝隙流淌,形成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让人作呕。受伤的士兵们在痛苦地呻吟着,他们的伤口不断流血,脸色苍白如纸。 柏永馥喃喃自语道:“都督,你得快些了……” 清军大营中。 尼堪一脸铁青色,身旁的戈什哈正在给其手臂上药,尼堪闷声道:“这城不难打,最多再打两天,绝对能打下来” 而原来的杭州总督张存仁则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博洛看着尼堪,半晌点点头道:“纵然死伤惨重,也得突破定阳县” 图赖此时在身旁叹了口气道:“蚁附登城,什么时候满洲的勇士竟然要蚁附而上了。” 尼堪闻言也说道:“那李成栋还有一千多人,明日就让他们先登” 一众八旗将领纷纷点头,没道理高贵的八旗子弟攀爬城墙,而绿营兵在后的,就是骑兵也不行。 而李成栋的营帐中,李成栋,阎可义,杨大浦三人围坐一团,李成栋,一口一口的喝着闷酒,心中实在烦闷,自从降清以来,自己可是鞠躬尽瘁,可自从兵败苏州后,一路寄人篱下,这就算了,还一路溃退,义子还弃自己而去,李成栋原本的雄心壮志此刻都有些消散了。 阎可义看着李成栋,面带愁容的说道:“李帅,怕是明日咱们也得爬城了” 杨大浦一脸赞同的点点头,而李成栋一愣,道:“咱们可都是骑兵” 阎可义无奈的说道:“是啊,咱们是骑兵,可八旗兵也爬城了,回营的时候那些八旗兵看咱们的眼神都不对了” 李成栋闻言一顿,随后一口将酒壶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后道:“随他去吧” 几人一时间相对无言。 而就在这时候,数十骑趁夜朝着博洛大营处,急奔而来,此人就是礼部侍郎黄熙胤,他带来了对博洛而言至关重要的事,那就是郑芝龙决意降清,福建门户仙霞关已然洞开,博洛无需再从定阳县进江西,直接从衡州府江山县进仙霞关撤入福建! 第127章 撤军 次日清晨,博洛继续强攻定阳县。 攻城的号角吹响,他们的喊杀声震耳欲聋。城墙上的弓箭手拉满弓弦,箭雨如蝗般射向攻城的士兵,但八旗兵毫不退缩,疯狂的向前突进,战斗一开始,清军就使出了全力,很快清军在付出了一定的伤亡后,开始攀登上城墙。双方士兵在城墙上展开激烈的肉搏。 定阳城在八旗兵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下,显得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可能被攻陷。然而,总是感觉差了那么一口气,孟军士卒拼死抵抗,虽落于下风,却无人退却,而登城的八旗兵虽勇悍,可登上城墙的清军却每每陷入孟军的围攻之中,这使得战局暂时处于微妙的平衡状态。博洛站在阵后,紧紧盯着战场,博洛咬了咬牙,决定投入手中所有剩余的精锐部队,以期一举打破僵局,攻下城池。 正当博洛准备下达全面进攻的命令时,数名清军哨探如疾风般奔来,身后紧跟着满脸疲惫的黄熙胤,他们来到博洛跟前,黄熙胤迫不及待的说道:\"大帅,郑芝龙已决定归顺朝廷!如今仙霞关已然畅通无阻,我们无需再攻打定阳县了!请大帅尽快率军撤至仙霞关\" 黄熙胤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声音中透露出难以抑制的兴奋。 博洛听闻此言,脸色变得极为复杂,既有喜悦,又似乎有愤怒之感,博洛沉默片刻,凝视着城头上那些正在舍生忘死地与敌军厮杀的八旗士兵们,良久,博洛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开口道:\"鸣金收兵!\"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清脆悠扬的金锣声传遍整个战场,城头上的八旗兵一脸疑惑的看着阵后,如今正是关键时刻,怎么会在这个撤兵呢? 可军令如山,听到信号,八旗兵只得撤退,原本激烈的战斗逐渐平息下来,而城头的柏永馥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也有些疑惑不解的看着退去的清军。 清军大营中。 “大帅,为何传令撤军,我看今日只要再使点劲,定阳城就破了,柏永馥那叛徒咱就抓住了”尼堪一回到大营,便怒气冲冲的问道。 博洛环视一周,发现所有的将领皆是疑惑不解,博洛随后示意黄熙胤开口。 “各位将军,郑芝龙已经决议归顺朝廷,福建之地已经归我大清,无需再次攻定阳城了” 黄熙胤的话音刚落,众将领都不禁愣住了,脸上露出惊愕之色。图赖更是喜出望外道:“郑芝龙居然归降了!那朱聿键岂不是手到擒来?立刻便能将其生擒活捉!” 然而,黄熙胤却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地说:“明廷伪帝已离开福州,其号御驾亲征,此刻,已经抵达了延平。郑芝龙并不想动手,担此骂名,他其实是想让我们进入福建亲自动手” 尼堪听到这里,心中颇为不甘,愤愤不平道:“大帅,再打一次,必能一举攻克定阳城!不然咱们就白死了两千儿郎了”说到最后,尼堪甚至眼含热泪。 拜英图闻听此言,叹了口气,却又反驳道:“此时强攻定阳城有何益处,只会白白折损更多满洲儿郎的性命!倒不如迅速南下,进入仙霞关来的好,活抓朱聿键,明廷立一个皇帝,咱们抓一个,让天下人看看,天命在谁” 众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其来,嘈杂之声不绝于耳。过不多时,只见图赖越众而出,对着博洛拱手施礼道:“大帅,应当速移师南下,如今孟贼所率大军已然逼近衡州府,如果继续耽搁下去,恐怕就会被拦住去路。” 博洛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这些人,沉默良久之后,他终于开口说道:“也罢!既然如此,那就传令下去准备撤军吧,”说罢挥挥手示意众人散去各司其事。 随着清军开始拔营南下,柏永馥看着城外皱眉不止,身旁的吴顺昌问道:“大人,这鞑子什么意思,再打半天这定阳城就要破了,怎么不打了” 柏永馥摇摇头道:“不知道,也许是都督率军抵达了吧,派些探马南下看看情况,还有立刻派信使回报都督,言清军有异动” 吴顺昌点点头,刚要转身离去,似是想起来般忙低声问道:“大人,那还要不要准备” 柏永馥犹豫了一下,摇摇头道:“先停下,看看鞑子想干嘛” 吴顺昌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他急忙走下城楼,开始组织和部署探马出城侦察,探查清军是何动向。 随后吴顺昌又赶往西城。一路上,他思绪万千,本以为今日怕是就要撤出城的,谁知道打一半清军不打了,真是怪事,吴顺昌挠挠头百思不得其解。 到达西城后,吴顺昌看到了那支早已待命多时的轻骑队伍。这支轻骑由柏永馥精心挑选,机动性强,柏永馥一向惜身,对于死守定阳城来说,能守住自然最好,一旦形势不妙,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先行撤退,以保全自身安全,随后吴顺昌令轻骑暂时解散,以待军令。 而孟浚此刻刚刚过了衡州府,两军好比一个y字形,而孟浚还不知道博洛已经撤军,不再强攻定阳城了,孟浚只知道博洛昨日已经开始进攻定阳城,而孟浚明天就可以抵达定阳城,孟浚只希望柏永馥能够守住三天时间。 旌旗猎猎,迎风而响,军队如同一股汹涌的洪流,奔腾而去,军官们激励着士兵们的斗志,士卒们迈着步伐,迅速的前进着,他们的眼神中透露出坚定和果敢。 从正月出征以来,大军已经整整四月多的时间,除了偶尔休整,其余时间皆是行军作战,此时的孟军士卒虽然看着风尘仆仆,可一股勇悍的气息开始呈现,长途跋涉之下,依然士气高昂。 而在军队的后方,辎重车辆紧随其后,扬起滚滚尘土,天空中,一群大雁受惊飞起,它们的鸣叫声在空气中回荡,仿佛也在为这支军队助威。远处的山峦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雄伟,似乎是在见证着这支军队的蜕变。 第128章 追上 夜幕笼罩下,孟军大营显得格外静谧。 自从孟浚连续数次攻击清军营寨以来,每一次都能够成功地突破清军的营寨,因此孟浚率军出征在外时,对于安营扎寨之事十分重视。因此,斥候兵每次前出侦查时,必然将前方之地势汇报给孟浚,每当选择营地时,孟浚尽量挑选地势易于防守之处安营下寨。 而营寨自然也是扎得坚固,可以抵御外敌的袭击和恶劣环境的影响,然而,这样高要求的扎营工作,却也让辅兵们付出了更多的精力。他们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来挖掘壕沟,竖立栅栏,搭建帐篷等,确保整个营寨无懈可击。 尽管辛苦,但所有人都明白这其中的重要性,特别是大雨之日强攻博洛营寨,若是清军大营坚固,便是孟军可以攻下来,必然也要付出更重的代价。 营门外,孟军一队巡逻兵迈着步伐,士卒手中紧握着刀枪,警惕地环顾四周。 正当巡逻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时,突然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这声音由远及近,从黑暗处传来,让人不禁心生警觉。 巡逻队中的士卒小乙脸色一变,紧张地对身旁的队友说:“快停下!你们听,有声音是马蹄声!难道是鞑子兵来偷袭了?”他的语气急促的说道。 其他士兵也纷纷停下脚步,侧耳倾听。马蹄声越来越清晰,正朝着大营逼近,这时身旁的一人说道:“不对,你们听这声音,只有两匹马” 入夜,孟军中军大帐内烛火摇曳,一片静谧。 孟浚斜躺在榻上,经过长时间的戎马生涯,他练就了一身随时随地都能迅速入睡的本领。然而,就在此时,一阵仓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由远及近地传到了营帐外。 门口的亲兵警觉的看着来人,手持长枪将其拦住,低声道:“谁,无手令不得擅自走动\" \"有紧急军情禀报都督,请速禀!\"那个声音焦急的说道。 亲兵眉头一皱,正欲说什么,却听到那人身边有一人道:“我是杜永和,有急报,事关重大,耽误不得!\" 见此情形,亲兵知道事情非同小可,不敢怠慢,其中一名亲兵转身走进营帐,轻声唤醒孟浚:\"都督,有人求见,说是有紧急军情汇报。\" 孟浚猛地睁开双眼,坐直身子,心中涌起一股不安之感,于是,他立刻下令:\"让他进来!\" “都督,前方柏统镇的军报”杜永和见到孟浚第一时间开口道。 亲卫接过军报,随后呈给孟浚。孟浚迅速拆开军报,其内仅有寥寥数语:“都督,博洛攻城甚急,然于城危之际,遽然止攻,继之全军南撤。” 孟浚看着军报,眉头紧锁,心中不祥之感愈发的强烈,孟浚随后看向信使问道:“清军南撤往哪条路走,人数几何,有无探得具体军情” 信使闻言答道:“禀都督,清军攻城两日,城下遗尸两千有余,清军约有骑兵六千人,步卒两千多人,民夫不可知,不过应不下于两万人,其南下之路是往江山县而去”信使回答的井井有条,显然早已心有腹稿。 “江山县…江山县……”孟浚喃喃自语道,随后忽然想起什么来,急忙站起身,迅速从行囊中取出地形图,展开一看,目光看向江山县附近,唯有一处关隘,仙霞关。 福建仙霞关地势险要,道路崎岖,位于福建与浙江交界处,是着名的关隘之一,素有东南锁钥,八闽咽喉,之称。这里山势险峻,地形复杂,关隘两侧山峰耸立,道路狭窄且曲折,行军难度极大。 此外,仙霞关历经多次修缮和加固,形成了极为完备的防御体系,关隘设有城墙,城门,烽火台等大量的防御设施,若是以清军此时之兵力,便是所有人都死在关下,怕还是不能撼动仙霞关分毫,可博洛不是傻子,他不会不知道这些,可还是放弃攻城转而去仙霞关,这代表什么,孟浚一下子坐在椅子上。 “郑芝龙,真乃鼠辈也”孟浚咬牙切齿怒骂道。 杜永和在一旁听的一头雾水,心道:“这和郑芝龙有什么关系” 次日一早,孟浚就紧急召集众将召开军议,在短暂而紧张的商议之后,孟浚下令,三镇全部轻装上阵,每人携带干粮,迅速向江山县进发!与此同时,数匹快马如箭一般飞驰而出,带着孟浚的命令前往定阳城,命柏永馥率领城内所有骑兵立即南下,与大部队会合。 一路上,孟军轻装上阵,没有辎重的拖累,行军速度极快,军官们不断催促着麾下的士卒们加快步伐:\"快点!再快点!那些鞑子肯定想跑,我们绝不能让他们跑了!\" 待孟军抵达江山县时,已是次日下午,这时前方斥候传来军情,已经可以看见清军的辎重营了,而清军前锋距离仙霞关也不过八十余里路了。 孟浚随即令步卒再次停下整队, 同时令斥候严密观察清军动向,随后令探马探查柏永馥之骑兵抵达何处,孟浚博洛两军相距不过十五里左右。 \"真是阴魂不散!\"博洛怒不可遏地咒骂着。孟浚已经发现了清军的踪迹,而博洛同样也打探到了孟军的情况。此时此刻,博洛陷入了两难境地。 如果他率大军全力奔赴仙霞关,那么孟贼恐怕难以追赶得上他们。可是如此一来,众多的辎重以及在台州屠戮所获之钱粮都将会化为泡影。博洛骑虎难下,举棋不定,随后与诸八旗将领共同商议。 可大部分人都不同意抛弃辎重,众人一致让辎重部队先行出发,八旗拖延时间。只要能够拖住孟浚一天,辎重便能得以保全。 随着前方斥候回报,博洛前锋已然回转,而清军开始扎营,孟浚就知道八旗将领依然舍不得放弃钱粮。 天色不早,两军不约而同的安营扎寨,清兵想要拖延时间,而孟浚一方面在等待柏永馥的骑兵,一方面也需要恢复士卒的体力。 次日清晨,天微亮,而清军的民夫已经拉着辎重车辆开始朝仙霞关移动,而孟军士卒也已经开始用早饭,已经开始进行战前的准备了! 第129章 进攻博洛 清晨,晴。 孟军已整军出营,并列好阵势。然而,这个战场对于交战双方来说都并非理想之地。左边是高耸入云的山峰,右侧则是波涛汹涌的河流。如此地形限制下,孟军的三个军镇只能在前方铺开一个镇的军力。 相比之下,博洛采取防御态势,八旗所驻之地是一处斜坡,八旗兵横向排列,犹如一道屏障。虽然不能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那般绝对,但他们确实占据了地理上的一定优势。但是这样的地形下,博洛的骑兵就难以发挥其最大作用。既无法从后方包抄敌军,亦无法从侧翼发动奇袭,博洛之满蒙八旗兵,总数不过八千人,唯有据地势才可阻挡孟浚。 图赖紧皱着眉头,凝视着四周的地形,忍不住叹息道:“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一眼望去全是山,连绵不绝,便是再精锐的骑兵,在此处也跑不起来。” 孟军已经整齐地排列好阵势,严阵以待。克武镇作为先锋部队,居于阵前,孟浚抬头望向天空,他并没有说出太多振奋人心的话语来鼓舞士气,经过长时间的追击之后,每一个孟军士兵心中已充满渴望,他们都在默默等待着这决定性的一战。 孟军士卒心中都充满了自信,他们坚信自己绝不会败,他们曾经经历过无数次激烈的战斗,无一败绩!而那个所谓八旗勇士博洛,只不过是四处逃窜的丧家之犬罢了。 只见孟浚手臂一挥舞示意进攻,命令下达后,克武镇军队便如同一股汹涌澎湃洪流般向前推进,气势磅礴令所有士卒心生豪迈之感。 进攻方的孟军士卒们目光坚定,前排持盾,后面长枪手,弓箭手紧随其后,一步步向八旗防守的阵线逼近。而八旗军则严阵以待。 曾几何时,强悍的八旗军竟然也有需要防守的一天!自从辽东战事开启以来,哪一次不是满洲儿郎们牢牢的掌控战场主动权,他们想进攻便能击溃明军,想撤退就能毫发无损地全身而退。然而如今,局势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想到这里,博洛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无法遏制的愤怒之情。 眼看已经离清军阵线不过一箭之隔,随着军官的一声令下,克武镇的士兵们朝着清军极速的冲锋。而八旗兵见孟军已至射程,箭矢如飞蝗般密集,呼啸着射向孟军,孟军前排的盾牌手们紧密合作,他们举起盾牌,试图抵挡如雨点般袭来的箭矢。 然而,一些箭矢还是穿过了盾牌的缝隙,射中了孟军士卒,他们中有的人痛苦地倒在地上,有的人则咬紧牙关,继续朝前移动。 随即距离越来越近,孟军的弓手也开始搭弓射箭,一时间天空中穿梭的箭矢极为密集,有的箭矢甚至能互相射中。 八旗兵和孟军前排都是盾手,后排也皆是长枪兵,两方都在疯狂的朝外刺出长枪,长枪刺中盾牌,发出哒…哒哒刺耳的声响,而孟军则居于下方,脚下所立之处是斜坡,不时有孟军士卒脚滑而滚下斜坡。 喊杀声和兵器的撞击声响彻战场,而孟军士兵们奋勇向前,试图冲破八旗军的防线,而八旗军则依靠地利顽强的坚守阵地。 钱彪在后阵看着心急如焚,八旗兵跟个乌龟壳一样守着不动,都打了快一个时辰了,阵线居然丝毫未动,而孟浚也有些急躁,这战场居然僵持住了。 钱彪实在忍不住了,疾步走到孟浚身前,道:“都督,这冲不过去,是不是准备重步军先冲破一个点” 孟浚看着整个战场,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他缓缓的摇了摇头,道:\"重步军走这斜坡实在太过艰难,不妥。\" 孟浚皱着眉头,沉思片刻后,他突然抬起头来,迅速的说道:\"将所有小炮集中到阵前!我们要用小炮撕开一道口子!\" 随着孟浚的命令下达,士兵们迅速将几十门小炮推向前阵,前方的士卒纷纷为其让开道路,这火炮甚至就推在八旗兵的眼皮底下了。 八旗兵透过盾牌的缝隙,惊恐地发现了那些黑洞洞的火炮正对着他们。他们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这些火炮竟然已经被推到如此近的距离!即使只是小型火炮,其威力也绝非他们手中那单薄的盾牌所能抵挡得住的啊! 突然间,小炮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一枚枚沉甸甸的实心弹如雨点般朝八旗兵猛射而来。它们带着巨大的冲击力,穿透空气,掀起一阵狂风,无论前方挡了多少八旗勇士,经过这火炮的洗礼,形成了一道道犁田般整齐,只是在实心弹的路程上留下了一地的残肢断臂和满地的血水。 孟浚在阵后目睹着这一切,心中不禁涌起喜悦之情,他紧握拳头,暗自喝彩,而八旗兵阵线不免有些混乱。前阵军官立刻挥动令旗,大声喊道:\"冲啊!杀进去啊!\" 士卒们士气大振,纷纷呐喊着冲上斜坡,涌入敌阵,八旗兵的盾阵就这么轻易的被火炮击破,而冲上斜坡的孟军立刻与八旗兵展开了激烈的肉搏战,一时间杀声震天。 如同乱战一般,两军没有章法可循,他们手持各式武器,呼喊着、厮杀着,混乱不堪地交织在一起,刀光剑影,闪烁交错,鲜血四溅,染红了脚下的土地,孟军士卒的技艺还是略逊于八旗,倒下的尸体明显黑色甲胄的孟军占多数,可孟军的人数却不是博洛可比的,孟浚敢耗,博洛却不敢再耗下去了。 打到这个时候,无论是博洛还是图赖尼堪等一众八旗将领,皆是脸色凝重,眼前的贼军,竟然气势已经堪比昔年的浑河之战中的白杆军了。 图赖脸色难看的说道:“待撤进福建,当立刻上疏摄政王,应尽全力,围剿孟贼,绝不可再使此贼坐大” 第130章 未竟全功 博洛看着战场,已经是坐立不安,再耗下去,怕不是孟浚所部耗尽气力,八旗儿郎就得折损殆尽,博洛此刻忽然有些后悔,还不如将这些辎重丢失,所有八旗子弟安全撤进福建,这些物资迟早还可再得,可此时已经后悔无用。 见后方的辎重兵此时已远离,博洛皱着眉头看向身边的部将,重要之图赖,尼堪和拜英图,除了图赖不曾受伤,尼堪和拜英图此时依然伤势未愈,该留何人垫后呢? 前方的战场依旧混乱不堪,喊杀声,兵器相交声不绝于耳,天空中,日头已然临近正午时分。经过一番激烈厮杀后,清军原本整齐的阵线早已被的孟军击退数十步之远,然而此时此刻,无论是孟军还是清军士兵皆已疲惫不堪,体力透支严重。 眼见此状,孟浚当机立断下达命令:“克武镇撤退休整!”随着他一声令下,克武镇的将士们如潮水般后撤。与此同时,后方严阵以待多时的长林镇军队则开始缓慢向前推进。 博洛面色阴沉,原本自己兵力就处于劣势,没想到孟浚还使出了车轮战!眼看着八旗士兵一个个疲惫不堪,士气低落,博洛心知再这样下去恐怕辎重撤了,大军却被陷于此。本来他就已经打算撤军了,现在辎重部队已经离开了整整一个上午,大军如果不赶紧脱身恐怕会被孟浚拖死。 就在这时,博洛注意到两军阵线开始分离,趁此机会,博洛毫不犹豫地下达了撤军的命令,他留下了蒙八旗苏日勒部下的六百人,为避免太过难看,随即又从满八旗调拨过来五百人,一齐作为殿后的部队,以阻挡孟军追击步伐,博洛对苏日勒言只需再抵挡半个时辰便可后撤,随后而其他八旗军队则跨上战马,朝着仙霞关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孟浚看到博洛率军撤退,他立刻下令长林镇加速前进,突破殿后之敌,务必不能让博洛轻易逃脱。 苏日勒的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他心中暗自咒骂:“已经好几次了!每次都是我留下来断后!”看着眼前复杂的地形,他不禁感到一阵绝望。一旦混战开始,将如何脱身,想到这里,苏日勒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转头对身旁的一名亲卫低声耳语了几句。只见那名亲卫听完之后,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紧接着,他迅速离开了苏日勒身边。 ““杀啊!鞑军要跑了!”孟军士卒们激动地怒吼着,声音响彻云霄。他们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然而,八旗殿后的部队却早已面色如土,他们知道自己是九死一生,尽管如此,他们仍然咬紧牙关,坚守阵线,不肯轻易放弃,不论立场,这些八旗兵无疑是这个时代强悍的代名词,足以令明军闻风色变。 随着冲锋的号角响起,孟军如潮水般涌向敌军。他们手持锋利的武器,奋勇杀敌,毫不畏惧。八旗兵虽然奋力抵抗,但终究寡不敌众,一个接一个地被砍倒在地。 鲜血染红了大地,杀戮声和惨叫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惨烈的画面。但孟军士兵们并没有被眼前的惨状所吓倒,反而越发勇猛,一步步向前推进。 苏日勒在后阵看的清楚,不过一千多人的阵线在这战场上显得是那么的单薄,眼看孟军已经突破,苏日勒当机立断,率先骑上战马,对着身旁亲卫道:“传令撤军”随后一马当先,一行人朝着博洛远去的路线急追而去。 而就在孟浚击破苏日勒殿后之军时,柏永馥率一千余骑兵才姗姗来迟,对此孟浚也有些无可奈何,战场形势随时变化,岂能如沙漏般准时。 孟浚留下克武镇清理战场,以柏永馥之骑为前,孟浚亲率长林,武宁二镇朝着博洛继续狂追。 柏永馥率部下追了一会,道路却愈发的难走,刚追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只见眼前数十辆辎重车堵塞在面前,金银财宝散落一地,柏永馥部下皆是露出贪婪的神色,柏永馥看着满地财宝也有些动心,可一想到此时正是关键时刻,若是自己停下脚步在这捡银子,怕是深深的恶了孟大都督,孰轻孰重柏永馥还是拎的清,随即柏永馥咬牙怒骂道:“亲卫把车挪开,其余人谁也不准下马” 随着车被挪开一条道,柏永馥等人鱼贯般冲了出去,有些骑术高超者眼疾手快俯身捡起一些财宝。 时间来到下午申时初刻,柏永馥已经远远地看到了清军民夫队伍的末尾,他们正缓慢前行着。 博洛眼见形势不妙,他无奈的做出决定,舍弃一半的辎重物资,博洛下令将部分粮草,军械等辎重大肆丢弃,便是金银之物也舍弃许多,博洛心中有些感叹:“以近两千将士之命换来这些财富,是否值得” 而博洛做完这一切之后,八旗兵向着仙霞关方向急速前进。他们知道,前方就是关键的隘口,只要能够抵达那里,便能暂时脱离险境。 柏永馥越追到后面,前方的车辆越多,逃散的民夫也越多,直到最后,几乎已经无法在往前走的地步,博洛将大半民夫尽皆驱离,万余民夫拥挤在这里,连带马匹车辆等大量杂物,柏永馥无奈的派快马回报孟浚。 直至入夜,博洛已经撤入仙霞关内,所部八旗仅余五千六百余人,李成栋所部六百余人,总数六千多人,进入福建。 而孟浚看着险峻的仙霞关,叹息道:“未竟全功,可惜”博洛进入福建,孟浚已不可能再攻仙霞关了,仙霞关崎岖之路,大军进去难,出来也难。 “都督已数败博洛,其已胆寒矣,都督收复全浙,已是天下大功”柏永馥摇头晃脑般说道。 孟浚无心听柏永馥的吹捧,看着关墙上新剃发的郑军,叹了口气道:“东虏猖狂最难制”随即翻身上马,传令道:“撤军” 随后在亲卫的簇拥下,消失在郁郁葱葱的山林中,此番回师,当厉兵秣马,整顿部众,蓄积粮草,建水师,造火器,以待天时。 第131章 闽地风起 进入大明隆武二年(1646年)以来,尽管如今的天下大势已经和原来的历史大相径庭,孟浚于苏浙之地崛起,给予清廷重创,可从全局来看,清廷坐拥两京之地,虎据北方,总体而言,清廷仍然占据绝对的优势。 而孟浚率军抵达仙霞关后,望关而叹,无奈撤军回师,孟浚随后在衢州府留下韩雄之克武镇,令其一面恢复军力,一面安抚民生,虽然清军不太可能从仙霞关入浙,却也不可不防,而东面的定阳县更是直面江西,虽然一样是道路曲折,但依然需要留兵驻守。 孟浚一脸凝重地看着韩雄,沉声道:“此地乃是战略要冲,望兄能全力以赴,整顿军队,积极备战。同时,还要广招士兵,增强军力。此外,还需致力于恢复当地经济,让百姓安居乐业,恢复民生。” 随后孟浚开始率军回返杭州,而就在孟浚率军回师之际,天下大势又开始了变化。 在湖南,忠贞营溃败后,驻守湖南的何腾蛟惊慌失措,勒克德浑步步紧逼,湖广战局对明军而言,极为的严峻。 而在四川,张献忠率大西军向川北移动,似乎想要收复陕西之地以为根基,清廷则命肃亲王豪格为靖远大将军,挥师入陕,吴三桂所部听其调令,准备迎击张献忠。 而在福建,郑芝龙做出了如此愚蠢至极之事,引狼入室!这一举动直接导致博洛所部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般越过了仙霞关。 尽管郑芝龙已经下定决心投降清朝,但他心中仍保留着最后的底线。与马得功和田雄等叛徒不同的是,并没有绑缚弘光帝献给清廷邀功,毕竟,隆武帝可是由他亲手扶植而起的! 郑芝龙只是选择了打开仙霞关,静静地等待着博洛亲自率军踏入福建境内,由他动手解决这一切。 而在郑氏家中,并不是所有人都赞同郑芝龙降清,如镇守厦门的郑彩,金门的郑鸿逵,南澳岛的陈豹,以及其子郑森。 此时的郑芝龙一脸烦闷之色的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只听郑森苦口婆心道:“父亲总握重权,未可轻为转念。以儿细度,闽粤之地,不比北方得任意驰驱。若凭高恃险,设伏以御,虽有百万,恐一旦亦难飞过。收拾人心,以固其本;大开海道,兴贩各港,以足其饷。然后选将练兵,号召天下,进取不难矣。” 郑芝龙闻言怒骂道:“稚子妄谈,不知天时时势,夫以天堑之隔,四镇雄兵且不能拒敌,何况偏安一隅。倘画虎不成,岂不类狗乎?” 郑森闻言苦劝道:“吾父所见者大概,未曾细料机宜,天时地利,有不同耳。满洲兵马虽盛,亦不能长驱而进。我朝委系无人,文臣弄权,一酿成煤山之惨。故得其天时,排闼直入,剪除凶丑,以承大统。 迨至南都,非长江失恃,细察其故,君实非戡乱之君,臣又多庸碌之臣,遂使天下英雄饮恨,天堑难凭也。吾父若借其崎岖,扼其险要,则地利尚存,人心可收也,况苏浙之地亦有英豪振臂而起,至博洛狼狈不堪,天下事犹有可为,今天子锐意进取,绝非庸碌之君,父亲当三思啊” 郑森的意思是郑芝龙只是看到一个大概情况,满洲兵马虽盛,但也不能长驱直入。大明并非没有人才,只是文官权臣当道,最终导致了煤山之变这样悲惨的结局。所以他们得到了天时,得以破关而入。 等到了南京,并不是因为长江失去了防御作用,而是君主非平定叛乱的明君,大臣们又多是平庸无能之辈,即使有天堑也难以依靠。如果郑芝龙能够借助地势的崎岖险峻,扼守住关键要地,那么地利仍然存在,人心也是可以收服的,况且苏州孟浚数破博洛八旗兵,这证明清军不是不可以被击败的,而且隆武帝看起来也是个明君,希望郑芝龙再好好考虑一下。 郑芝龙怒道:“识时务为俊杰。今招我重我,就必将礼我。苟与争锋,一旦失利,摇尾乞怜,那时追悔莫及。竖子渺视,慎毋多谈。” 郑森见郑芝龙不从言,牵其衣跪哭道:“夫虎不可离山,鱼不可脱渊,离山则失其威,脱渊则登时困杀。父亲当三思而行。” 而郑芝龙见郑森话语愈多,索性拽衣而走,郑森在后泣道:“父亲若降,则国家倾覆,百姓生灵涂炭,父亲可曾心慌” 郑芝龙闻言大怒,骂道:“真不该让你去学那腐儒之学,真迂腐也,我郑家海贼出身,怎么出了你这么个圣人了” 随后郑芝龙不再理会郑森,转身大步离去,郑森独自一人沉默许久,随后下定决心般,站立起身,出门而去。 而随着清军三路八旗军南下,肃亲王豪格入陕,平南大将军勒克德浑入湘,而博洛残部入闽,这三支八旗军可以说势如破竹,战事轰轰烈烈,而在江南腹心之地,苏杭却出现了诡异的平静,江宁的洪承畴只是在抽调各地的绿营进驻江宁,而没有准备继续围攻孟浚的打算。 从江宁出发的清廷招抚使者,那是一波又一波的往苏州赶去,很显然,洪承畴改变了策略,对孟浚暂时由征讨改为招抚,博洛之众在江浙一带遭到重创,这个损失是清廷所无法忍受的,因此征讨的重点则变成了张献忠,何腾蛟,还有郑芝龙。 而清廷在失去了苏松杭三府,而浙江又全境丢失,失去了至关重要的财赋重地,而北方在崇祯末年就已经是天灾人祸不断,残破不堪,这使得清廷极为难受,只有重兵夺取号称天府之国的四川,及湖广熟天下足的湖南之地,才可做为新补充钱粮之地。 而随着郑芝龙开关降清,那么隆武政权必将崩溃,这又将如同一记重锤般砸向那些奋力抗清之士。 而清廷招抚的消息也传到孟浚耳中,为了招抚孟浚,洪承畴不遗余力,许以高官厚禄,孟浚看着越来越高的条件,发出一声嗤笑,道:“平南王,呵呵看起来也不错,大明天子给咱的还是一个国公呢,授江浙总督,好像也还可以” 只有孟浚愿意,他就将成为大清朝的第四个汉人王爷了,三顺王,和平西王之后,孟浚摇摇头便把这封招降书丢失一旁,此时的孟浚一门心思都在执行广积粮,练大兵的策略,大肆利用江南丰厚的人力物力财力。 第132章 闽地风起(二) 福京,日头西斜,郑家府邸。 就在郑森准备迈出郑府大门的时候,一名守门的侍卫突然伸手将他拦下,恭敬地说道:“公子请留步,老爷有令,此刻公子还不能外出。” 郑森身边的贴身护卫见状,顿时怒不可遏,大骂道:“大胆,竟敢阻拦公子” 而郑森也是满脸怒气,怒斥道:“本公子想去哪里便去哪里,给我让开!” 那名侍卫被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发抖,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公……公子息怒,属下的只是奉命行事,实在不敢违抗老爷的命令,府中正在收拾行囊,准备撤往安平老宅,是老爷的命令,请公子莫要为难属下”说罢,他偷偷抬眼瞄了一眼郑森,眼神中充满了畏惧和无奈。 郑森看着门口的侍卫,咬咬牙,转身回屋,随即在桌案上极速的写下一封信,吩咐心腹陈永华,尽快奔赴延平,将书信献于陛下,待陈永华走后,郑森看着书桌,脑中回想起在南京时的时光。 那是崇祯十七年的时候,距今不过两三年的时光,却恍如隔世般,郑森被父亲郑芝龙送往南京求学,进入南京国子监,郑芝龙为儿子聘请教师,师从江浙名儒钱谦益,郑成功儿时名福松,钱谦益即给他起名森,寓深沉整肃,丛众茂盛之意。钱谦益为了勉励郑森乃替他起大木之表字。 而弘光政权覆灭后,郑森随即逃离南京,回到福州,当时郑芝龙手握重兵,在弘光帝被俘后,当既拥立隆武帝,而隆武帝登基后,主要军事力量皆是郑家为主,形同傀儡。 隆武政权成立后,郑芝龙将郑森引荐给隆武帝,隆武帝非常赞赏郑成功的才华及容貌,天子叹息道:“惜无一女配卿,卿当忠吾家,勿相忘也!”为了表示对郑森的宠爱,天子随即赐朱姓给郑森,并将原名森改为成功。从这时起,郑森的名字就成了朱成功。自是,朝廷内外都称朱成功为国姓,普通百姓尊称他为国姓爷。 此时的朱成功年不过二三,正是风华正茂,斗志昂扬的年纪,他对隆武帝的隆宠深为感恩,朱成功心中极不情愿父亲弃天子而降清,奈何父亲并不愿意相信他的话,此时朱成功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希望天子能早些撤离延平,福建没希望了,若是天子撤往广东,尚有可为。 而此时的黄道周凭一腔忠义,自己出钱,加上朋友资助,仅带万余两白银,携数名弟子招募义军,可由于隆武帝无钱无粮,钱粮军械皆在郑芝龙掌握之中,隆武帝只能给这位老忠臣一百道空白委任状,没能拔给他一两军饷和一个士兵。 而清军进入仙霞关的消息如同飞鸟般传向福建各地,仍然在四处募兵的黄道周愤而泣骂道:“郑贼坏我天下也” 随即黄道周高举义旗,誓师出征,八闽父老纷纷送子弟前来参加义军。誓师后,黄道周率门生蔡春容,赖继谨,赵士超等一路招募志士,筹措粮饷。由于抗清事业深得民心,他在延平募得志士陈雄飞,应士鍈等人,至建宁募得志士高万荣,应天祥等人。漳州张天维,莆田兴化林尧佐等人,这些人皆颇有勇力,在各乡土上皆是有些威望之人物。 这些义士先后带领各自所招募的士兵赶来参加。沿途许多农民听到黄道周出师抗清,纷纷“荷锄从之”。他们没有武器,就拿着农具,木棍,参加队伍,时人所谓“扁担兵”,这些所招募的队伍汇合起来,一时竟成为高达两万人的抗清大军,军声为之一振,这些义军朝着博洛所在之方向浩浩荡荡而进。 随着越来越多的坏消息传至延平隆武处帝处,隆武帝夙夜忧叹,虽名义上御驾亲征,可随从之众不过两千余人,无钱无粮,如何能阻博洛,身旁李元胤此刻劝道:“陛下,此地不宜久留,当脱离郑氏桎梏,江西亦不可往,唯有入广东,方有一线生机” 隆武帝闻言沉默不语,仓皇而逃之天下,他不想担负这样的骂名。 这李元胤自从脱离李成栋投奔隆武帝,隆武帝闻之大悦,当即加封锦衣卫指挥佥事,随护身侧。 而于收到朱成功书信之时,隆武帝不禁沉叹一声,继而望向陈永华,缓言曰:“朕即位以来,未兴土木之役,亦未沉湎于奢华淫逸,凡事皆以俭朴为宜,心系收复两京之重任,国公何以离我而去?” 陈永华无言以对,一时间场面陷入了沉默之中。 平心而论当今天子,广开言路,虚心纳谏,赏罚分明,爱民如子,从行为上而言是个好皇帝,有抱负心的皇帝,可无奈缺陷太多,特别是在乱世之中,名分,军事,财政上的这些缺陷都是致命的,名份隆武帝疏宗登基,各地重臣面服心不服,军事隆武帝几乎没有军事力量可言,财政亦然,在福京时,吃穿用度皆是受郑氏所控,这些缺陷导致其空有一番抱负,却回天无力。 片刻后,陈永华劝道:“陛下,此处已至危地,不可久留,銮驾可巡广东,以图后效” 隆武闻言,摇头道:“今首辅募集义师,以抗虏军,值此时机,朕怎能仓皇而退呢” 陈永华闻言,直言道:“首辅大人无粮无饷,仅凭一腔热血,所募义师军械甲胄启缺,如何能挡八旗劲旅”说完顿了一下,接着开口道:“自北京沦陷以来,短短两年时光,大明已失一帝,鲁王监国也已军政崩溃,若是陛下有不忍言之事,则大厦将倾,陛下当为天下而虑” 随着陈永华离去,隆武帝内心依然是一片焦灼之情,而次日,巡抚都御史张肯堂及一众文臣力劝隆武帝撤离,最后隆武帝决议撤至广东。 而随着天子准备撤离延平,城中百姓皆是心中戚戚,更有甚者,拦住天子仪驾,哭泣道:“鞑军将至,天子欲弃百姓呼” 隆武帝闻言泪洒衣襟,半晌不能言,而李元胤随即上前,推开拦路之百姓,怒道:“今鞑军将至,天子身侧无大军随护,若有失,天崩也,汝等欲坏天下事吗?” 周围百姓闻言,纷纷让开道路,只是不发一言,尽管现场一片沉默,却能感受到一股无尽的悲伤正从这些人心中涌出,化作行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那无声的哭泣,比任何哭声都更令人心碎。 有些人紧咬嘴唇,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有些人则双手抱胸,身体微微颤抖着。然而,更多的人只是静静的任凭泪水模糊了双眼。 第133章 隆武之殇 隆武二年,五月初。 黄道周所率之扁担军,在建宁府龙松镇附近遭遇博洛所部八旗,博洛刚收到斥候回报的消息时,心中还咯噔了一下,如今他听到义军这个名头就有些头疼,可随着越来越多的军报回传,博洛发现这是一支连基本刀枪都没有配齐的军队,勉强可称为军队,实际上只能算是民团。 黄道周进士出身,历任翰林院修攥,詹事府少詹事,皆是清贵之职,但他从未经历过真正的战争场面。他所募之士卒们,皆是凭借一腔血勇,但缺乏实际的战斗训练的农民,甚至连像样的盔甲都寥寥无几。这样一支队伍,又怎能与那些身经百战,历经无数次生死搏斗的八旗军队相抗衡呢?其结果不言自明。 战斗一经打响,战场形势便迅速明朗化。两万多名扁担军聚集在一起,几乎无法组成整齐的阵势。相比之下,博洛率领的八旗精锐骑兵则如猛虎下山般横冲直撞,来回冲杀。这些八旗精兵久经沙场,战术娴熟,战斗力极强。面对如此强大的对手,扁担军根本无力抵挡,很快就陷入了混乱之中。 八旗精骑如汹涌的洪流般冲进义军的阵线,他们挥舞着锋利的刀枪,纵马疾驰,杀意腾腾。黄道周部下蔡春容,赖继瑾,陈雄飞等人虽奋起抵抗,鼓舞士气,但在八旗骑兵的强大冲击力下,他们的防线逐渐被撕破,被八旗兵分割成数块区域。 八旗骑兵的呼喊声响彻战场,那可怖的气势令义军胆寒,而他们手中的刀枪每一次挥舞,都伴随着一名义军倒下,新募之义军面对如此残暴的敌人,有些人毫无还手之力地倒下,身躯被马蹄无情践踏,有的则惊恐万状,大喊大叫,四散奔逃,试图寻找一线生机,但这也只是徒劳无功罢了,冷兵器战场的残酷,是一个未曾见过鲜血的农夫所无法想象的,有的人甚至被吓得不知所措,精神崩溃。 战场上到处弥漫着血腥味,浓烈得让人作呕。鲜血染红了大地,形成一片片触目惊心的血池。这惨烈景象让身处阵后的黄道周心如刀绞,悲痛欲绝。他瞪大双眼,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部下们遭受屠杀却无能为力。愤怒与痛苦交织在心头,令他几乎无法呼吸。 随着时间的推移,义军的士气逐渐低落,他们的抵抗变得越来越无力。最终,义军的阵线彻底崩溃,扁担军残余之卒如星散般四处逃窜。 八旗骑兵在战场上纵横驰骋,尽情追杀着败逃的义军,整个战场陷入了一片血腥之中,而黄道周亦被博洛所俘虏。 图赖本欲在战场上直接斩杀,却被博洛所止,道:“此人富有文名,亦是伪明之首辅,若降,可安福建之民心” 随着黄道周被俘,清军更是如入无人之境般横冲直撞,一路朝着隆武帝所在之地直追而去,而此时的郑芝龙收缩军队,屯集重兵于安平老家,便是连福京都已放弃。 隆武帝行至永安时,天子护军闻听黄阁老兵败被俘的消息后,军心涣散,趁夜逃散者屡禁不止,诸臣忧心忡忡,便是朝中大臣竟也有半夜遁逃之举,隆武帝随即令护军加快速度赶往广东,同时令李元胤急奔赴广东调苏观生率部勤王。 苏观生,字宇霖,广东广州府东莞县人,弘光帝时,官至户部主事,后与郑鸿逵等人奉隆武帝朱聿键入闽,隆武帝即位,拜大学士。 隆武二年加吏兵二部尚书,太子太保武英殿大学士出为经略,赴南安征兵。亦因饷缺无成。后奉命至广东募兵,驻梅州,募兵万人。 就在李元胤马不停蹄、日夜兼程地向梅州疾驰而去的时候,后方穷追不舍的八旗兵也正在竭尽全力地追捕着隆武帝。最终,隆武帝还是在汀州被来势汹汹的博洛率领的追兵给追上了。 此时此刻,隆武帝身边仅剩下区区五百多名护军,其他士兵早已四散奔逃,不见踪影。面对如此艰难的困境,隆武帝无奈地对左右随从说道:“壮志未酬,天意也,汝等可自散。” 他的声音充满了悲愤和绝望,仿佛已经认命一般。然而,在这生死关头,那些残余的护军并没有选择离开,他们紧紧围绕在隆武帝身边。剩下之将士皆言:“愿为天子效死”随后拼死护卫皇帝,无一人退缩,与八旗兵死战至最后一刻。 曾皇后对隆武帝道:“陛下,吾身为皇后,必不可陷于虏手,以辱没祖宗,当速死”而隆武帝亦唉叹道:“朕既为天子,今山河破碎,枕戈泣血,敕断荤酒,却无复尺寸之地,今已至此,岂有偷生之念” 随着隆武帝身旁的护军尽墨,博洛才走到隆武帝面前,看着他的尸体,大笑道:“此尚有血性,不负九五之位,然大清终得天命,逆势而为,自绝于天也” 而随着隆武帝自尽于汀州的消息传至福京,福州城内人心惶惶,隆武留下监国之唐王,邓王二人,仓皇奔逃出城,乘船避至广州,而鲁王朱以海则在厦门郑彩的护卫下逃奔至厦门。 博洛不费一兵一卒,无伤一人,进驻福州,至此福建全线沦陷,而郑芝龙依然驻军安平,不动声色。 消息很快经海路传到孟浚耳中,孟浚对隆武帝殉国的消息叹息不已,情绪低落,虽已经有所准备,可还是抑制不住的叹息,南明诸帝中,为有隆武帝有抱负,有决心,可惜可叹。 第134章 两帝并立 苏观生刚收到李元胤的勤王令后,率军刚出梅州不久,便闻讯汀州陷落,隆武帝遇难,苏观生惊魂未定,率部退至广州。 而随着隆武帝殉国,大明朝再次失去了天子,可国不可一日无主,丁魁楚等人商议拥立永明王朱由榔监国之事。 苏观生亦赞同此议,并派人前往联络,而丁魁楚素来看不起苏观生,“欲专定策功,拒不与议”吕大器也以其非进士出身,资历浅薄辱之。 他们又言苏观生“弃梅州,撤兵擅归,不令与议”,苏观生大怒,随后永明王朱由榔在丁魁楚,瞿式耜,吕大器等人拥戴下,于肇庆监国。遭到冷落耻辱的苏观生,拒绝朝拜新监国。 与此同时他听说,唐,邓二王已从福建航海到了广东,心中忽然腾起了和丁魁楚对着干的念头,随即拥唐王朱聿鐭进入广州城。 于是苏观生悲痛的对唐王朱聿鐭道:“吾受大行厚恩,死无以报,今其亲弟在,何外求君?” 随后苏观生联络何吾驺及布政使顾元镜,侍郎王应华,曾道唯等人,共同请朱聿鐭监国,以都司署为行宫,苏观生此举也引起了不同意见。其中陈子壮激烈的反对道:“永明监国,诏已颁发,天下知有新君矣,今复蹈靖江故辙,速外氛。二百里间两帝,自树内梗,三百年国纪,人披其叶而我刈其根矣,奚止不利于孺子王耶!” 无奈已决心同丁魁楚等争一高下的苏观生充耳不闻,一意孤行。朱聿鐭遂于六月二十日,便派遣主事陈邦彦前往肇庆通报监国之事。 从抵达广州到宣布监国前后仅五六天时间,仓促匆忙,许多事情都来不及做。朱聿鐭也大有临时上阵之感,窘迫万状。 但即使这样,也仍然在广州举行监国典礼。比永明王的监国时间晚了十余天。苏观生不甘示弱,决心加快朱聿鐭的称帝步伐。 监国仅三天,喘息未定的朱聿鐭于六月二十三日在群臣的拥戴下,于广州即皇帝位,举行更加隆重的登基大典,改年号为绍武元年。 朱聿鐭于是成为大明朝的又一位皇帝,封苏观生建明伯,东阁大学士,何吾驺及关捷先,曾道唯,顾元镜,王应华等皆为东阁大学士。 由于朱聿鐭的称帝时间太匆忙,为治官室,备服御,卤簿,均为临时现凑合而成。“除官数千,冠服皆假之优伶”而五天后,永明王的称帝消息传来,大明再次陷入两帝并立的局面。 二十八日,朱由榔便在丁魁楚,瞿式耜等人的拥戴下,于肇庆称帝,年号为永历元年。 这时,永历君臣已获悉朱聿鐭于广州称帝的消息,大学士的陈子壮致书瞿式耜,“请力馘观生,而驱兵东下”,以取缔绍武伪朝。 永历帝道:“先遣官谕之,俟其拒命,讨之未晚。” 七月三日,兵科给事中彭耀,陈嘉谟赴广州向朱聿鐭宣诏,命朱聿鐭退位归藩。 苏观生大怒,杀彭耀,陈嘉谟,苏观生随即下令,“即日集兵向肇庆”。要与永历朝决一死战。 绍武帝的斩杀来使,引起永历朝极大的愤慨。本来永历朝君臣视绍武朝为一己私利而僭越误国,早欲兴问罪之师,实行征讨。此事发生后便不再迟疑。 就在博洛还在福建安定局势,准备摆平郑芝龙之时,清军的兵锋还未抵达广东,广东的明军之间却即将开始同室操戈。 而就在福建广东烽火不止的时候,孟浚此时已经回到苏州城内,长时间的军旅生活,让孟浚的皮肤变的粗糙,手掌处不自觉的长出茧子。 回到苏州城,孟浚立即下令大开府库,赏赐给奋战的将士们丰厚的奖励,并安排士兵们轮流休假,让他们能够归家与亲人团聚。这一举措使得整个苏州城顿时变得热闹非凡,商业活动异常繁荣,仿佛进入了一个盛世。 孟浚望着眼前喧闹繁华的景象,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深知这些将士们历经数月的浴血奋战,早已身心俱疲,需要一段时间来好好休息,重振旗鼓。 紧接着,孟浚也返回家中探望的老夫人。当周氏见到风尘仆仆归来的孟浚时,不禁心疼地流下泪水。她想起曾经那个白净秀气的孟浚,如今已变得沧桑之感。沉默片刻之后,老夫人深深叹息一声:“必之那孩子啊,可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过年的时候,我还见过他,那时的他还那么的壮实,谁能料到……唉!浚儿啊,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你一定要倍加小心才是啊……” 在孟浚的耐心劝慰下,老夫人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随后,话题一转,谈到了赵芸儿。只见周氏信心满满地表示,从背后看赵芸儿并不显怀,肯定会生下一个男孩。说完,周氏的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随后孟浚在家休养了几天,让紧绷的神经得以缓解,可军事行动暂时停止,政事却又涌了上来。 随着议事开始,待众人坐定,杨恩率先开口:“都督,浙江初定,各地都有官员缺额,是否选拔些士子”杨恩看着孟浚问道。 “不可,国公收复浙江,当上表朝廷,岂能私自授官,这岂不是藩镇之行”孟浚还未说话,熊汝霖倒先驳斥道。 自从鲁王失踪后,熊汝霖好是消沉了一段时间,可随着鲁王被郑彩救出,熊汝霖再次恢复精神,时常跟随在孟浚身侧,旁敲侧击,多言忠君之典故,孟浚也不以为意,随这老夫子罢了。 孟浚闻听此言反问道:“朝廷远隔千里,中间亦有福建阻隔,不提路途遥远,便问咱们是向邵武皇帝请示还是永历天子呢,他们有没有空管江南,亦或想管吗” 孟浚的话一出口,熊汝霖当场就愣住了,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过了好久,熊汝霖终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默默的闭上了嘴,不再说话,只是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无法言说的无奈和失落。 便是孟浚也被这广东官员的操作整的昏了头,肇庆离广州才多近,居然同时立了两个皇帝,为了争那从龙之功,竟如此的愚蠢,怕是不等清军攻进广东,两个小朝廷都得自己先打一仗了吧,每每想到此,孟浚便是一肚子火气,因此闻听熊汝霖的话,孟浚实在忍不住,当场驳道。 议事厅内一片死寂,众人面沉似水,对这大明的官僚朝廷都有些死心了,而顾炎武则义愤填膺道:“目光狭隘,鼠目寸光之臣,岂有兴复天下之愿” 第135章 军政 孟浚收复浙江,如今掌控的地盘从苏州府,松江府,杭州府,还有湖州府及整个浙江,地盘广阔,孟浚自己征兵,自己养兵,征税,选拔官吏,各项军政皆出都督府,已经形成事实上的军阀,便是当初的隆武帝几乎都没有什么旨意送至孟浚跟前,更不用遑论如今远在广东的两个小朝廷。 时间到了六月份,天气已经是极为闷热,随着犒赏士卒,抚恤支出,府库中存银已经是捉襟见肘。 而孟浚协同杨恩,顾炎武等人一路出城巡视各县。 “都督,现在我们地盘如此广大,都督府已经选拔数百官吏奔赴各地,还有各处募集兵丁,凡此种种,皆需银钱”杨恩对着孟浚说道。 江南富庶,更何况已经据有全浙,钱粮之事还是问题不大,随即孟浚回头问道:“都督府对这次夏税可征收多少钱粮可有估算” 杨恩闻言皱着眉头道:“都督,属下查阅各地卷宗,以浙江一省,田赋便可达一百四十万两,若加上苏州杭州松江及湖州,仅税一年便征两百二十五两,可这是往年的记录,如今各地皆经历兵乱,以都督府所估若能收上一百六十万两便可。” 孟浚闻言点点头问道:“嗯,都督府中存银还剩多少” “银库中,存银尚有六十八万两,皆是今年二月所征秋粮,原先各处缴获银钱皆已用尽”杨恩快速的回复道。 孟浚内心盘算着,如今军中正兵为长林,克武,宁武,武兴,武宁,固武,已及赵用平所部之武安,总数七镇军士,一月便是十四万两,外加辅兵四万人,一月便将是二十多万两的支出,而骑兵,重甲军也在筹备扩建中,还有工匠,火器制造,凡此种种皆是要钱。 孟浚想了想,朗声道:“那就开海,江浙之地物产如此丰富,丝绸茶叶瓷器,咱们组建船队去日本,南洋各地进行海上贸易” 顾炎武挠挠头,随后问道:“都督,这开海可不是一件小事,昔日成祖七下西洋,虚耗国库,都督这开海……” 顾炎武话还未说完,孟浚便笑着打断道:“顾先生,郑氏海商出身,以海上贸易攫取大量的利益,不然其以福建贫瘠之地,如何能养二十几万大军。” 江浙地区拥有长江和钱塘江等水系,交通便利,物产丰富,尤其以丝绸、茶叶、瓷器等闻名于世。江浙地区也是明朝最重要的商业中心之一,江浙地区的手工业也十分发达,其中以织造、造纸、印刷、造船等为代表,只是孟浚来到这里,不是在打仗就是在打仗的路上,完全没机会将江南地区的优势开发出来。 随着众人边走边聊,孟浚看着各处已经恢复生产的田地,不禁点头,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 而此时的孟必安还停留在湖州,控制湖州城后,随即请林士奇抽调一千镇军驻防湖州,原来的驻防营则被孟必安牢牢控制,所有士卒军官尽皆剪辫,而湖州府下辖乌程、归安、长兴、德清、武康、安吉六县,除长兴县外,其余五县尽皆归附。 而孟必安在湖州事毕之后,本打算返回苏州城,可中途发生了一件事,让他停下了脚步。 陶振名知道孟必安如同锦衣卫般,所以为其介绍了一人,言此女为奇女子,应是对孟必安有所助力。 位于湖州城北坊的锦艺楼,其内收留了大量从南京,杭州浙江各地逃难之女子,原先城内百姓们第一映像是这又是一个青楼,但是锦艺楼一直以纯粹的酒楼,艺楼曲坊自居,声称卖艺不卖身,但越是如此做态,那些文人墨客越是趋之若鹜,结果锦艺坊的酒楼曲艺生意越发的兴隆。 锦艺楼楼主姓顾,叫顾青眉,顾青眉历尽沧桑,手段非凡,按后世的说法那就是长袖善舞的交际花,这类女子受的无疑是这个时代最好的教育,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色艺双全,所以当孟必安听说此人后,便决定见见此人。 这个顾青眉,若是没有狐狸般的周旋能力,没有异于常人的取舍果断,仅靠一群柔弱女子怎么能撑的起锦艺楼的场子。 “顾姑娘,请坐”孟必安笑着开口道。 顾青眉盈盈一笑,屈身行礼道:“多谢孟大人” “顾姑娘,想见我,不知有何事”孟必安喝了口水,眼睛却盯着顾青眉。 “孟大人凭一己之力,使得湖州之地,风云变色,奴家心神以往,来此求见大人,只是想聊表心意”顾青眉说完,从盒子中取出一张银票,递给了孟必安,不得不说,此女无论是神态上还是口气上,寥寥数语,便是那吴浓伊语般的恭维,就能让人如沐春风。 孟必安接过一看,是一万两的存银,一挑眉头,道:“无功不受禄,顾姑娘不知有何要求” “孟大人,不必如此戒备,小女子是真心佩服大人,更加佩服孟都督,孟都督百战百胜,真乃是天下之中流砥柱,小女子愿为孟都督效力,惟愿为驱逐鞑虏,尽些绵薄之力”顾青眉神采飞扬的说道。 孟必安闻言笑道:“驱逐鞑虏乃男儿之事,你一女子手不能挑,肩不能扛,于都督有何益处” 顾青眉静静的听完孟必安的话,随后笑着驳道:“孟大人收复湖州,亦未曾动大兵,攻坚城,奴家一女子,自然不善刀兵之事,可论人脉,谍报探听之事,小女子却也敢说消息灵通” 对啊,孟必安一直都知道青楼是探得消息最好的掩护之地,可若是这些女子愿意相助,孟必安觉得探听司必然更有所得,而不至于每次都是摸着张家的尾巴,随后孟必安探寻的问道:“顾姑娘为何要做此危机四伏之事,一女子何苦来哉” 顾青眉闻言脸色露出一丝痛色,半晌后缓缓说道:“吾夫,公婆父母,皆死于鞑虏之手,我亦沦落风尘,血海深仇,日夜思报。” 孟必安叹了口气,随后道:“好,既然顾姑娘想为国效力,孟某自无不可,既然你找到孟某,便知我是做什么的” “不错,小女子知道孟大人是孟都督最信任之人,执掌探听司这般如锦衣卫之要职,不瞒大人,我顾青眉,在南京人脉广阔,秦淮河风月之地,皆有人手,小女子手中有封情报,愿交于大人,不知对大人有无用处”顾青眉说完将盒子中另一封信函交于孟必安。 孟必安接过来一看,眉头一皱,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弘光帝,潞王(杭州监国),秦王,晋王,衡王,德王,荆王,惠王,周王等九王俱在北京一起被清廷秘密杀害。” 第136章 巡视 孟必安放下信函,这则消息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身为藩王,既然降清,那就生死操于虏手,怨不得别人。 “顾姑娘,这则消息对我来说,也没那么重要,这十余年来大明藩王身死者不知凡几,更何况这些人皆在北京被杀,于天下局势无变”孟必安张开嘴,缓缓说道。 “孟大人,小女子给大人这则消息不在于消息本身,而是落款及出处”顾青眉眼角带笑的说道。 孟必安又拿起信函,看向下方,只见上面写着:“五月二十日”距离今日六月十六日不过一月的时间,从北京到江南,孟必安心头一震,这说明什么,难道这顾青眉在北京有情报来源,而且可以快速送达她的手上,想到此孟必安正色道:“顾姑娘巾帼不让须眉,顾姑娘不知可愿为我探听司之副指挥使” 顾青眉一愣,她没想到孟必安居然会让她当官,随即展颜一笑道:“孟大人说笑了,奴家一女子怎么能当官呢” 孟必安却是站起身正色道:“顾姑娘勿要多虑,孟某乃真心实意,不瞒顾姑娘,我执掌探听司以来,虽不能说毫无建树,却对军情探报而言,缺之甚大,若顾姑娘愿意襄助,孟某感激不尽” 顾青眉闻言也站起身,并神色坚定的说道:“奴愿效力,驱逐鞑虏,以复河山”她的声音透露出一丝决然与豪情。 …… 行走在苏州城的街头上,归庄感慨的看着两边井然有序的商铺,以及在路边上玩耍的小孩,归庄看着一处摊子,坐了下来,一边吃点心,一边和摊主老头闲聊。 这老头极为健谈,让归庄得到所有想知道的事情,如苏州城内的生活状态,如今苏州人已经成为孟军之中战力的核心来源和骨干力量,苏州城内几乎户户都有男丁在军中,至于阵亡士兵的家属,则每个月有一定的抚恤金可拿,而现在烈士的子女,无论男女,皆可在城中公塾读书,这摊主老头还说,都督府已经出告示了,准备将军中将士的孩子都收进公塾读书,免费的。 归庄有些好奇,在吃完点心之后,在路人的指引下,来到公塾的门口,归庄从来只听说过私塾,没听说过公塾,看着占地广阔的公塾,归庄心中喟然长叹,那孟浚缘何能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发展出如此大的声势,便是抓住了合适的时间,树立起驱逐鞑虏,恢复河山的旗帜,又以丰厚的军饷,提高军属的地位,又让军士子女免费读书,解决军队的后顾之忧。 想到此,归庄叹了口气,顾炎武还是目光更胜一筹,自己长途跋涉追随鲁王,不过一场兵败便土崩瓦解,而如今这孟浚已然成为大明的脊骨,声势浩大,多少士子官吏络绎不绝的投靠都督府。 而自己如今无处可去,既不想去广东趟那两个朝廷内斗的浑水,又不甘心就此隐退山林,望遍天下,唯有投奔孟浚,归庄决定先去寻挚友顾炎武。 而此时的孟浚已经决定奔赴舟山岛,视察军器制造,孟浚决意大造火器,以步克骑,若无火器,在这江南水网之地尚可和清军精骑一较高低,可若是在北方平原,无骑兵实在是寸步难移。 可骑兵又不是那么容易训练,孟浚到处搜罗,外加俘获博洛之一万匹马,到现在马匹还不足一万五千匹,而且这马匹精贵,还得细养,以都督府估算最后能组建一支一万两千人的骑军,当然一万多骑兵,用的好也是关键力量,可火器就不一样了,只有产量上去了,一个农夫训练几个月,便可上阵,不可同日而语。 在沈廷杨的座船上,孟浚立于船头,看着波涛海水,心中豪气顿生,若是有一支强大的水师,配合火器营,从山东,河北,甚至辽东数千里之海岸线任我驰骋,这天下,大有可为。 而此时沈廷杨看着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孟浚,脸上不禁露出笑容,随即上前几步,而孟浚听到脚步声,回身望去,只见沈廷杨缓步上前,立在孟浚身侧。 孟浚回过头,继续看着海面,随后道:“沈总兵,若驰骋大海,可能挥师十万征讨倭国乎”孟浚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憧憬。 沈廷杨听到这话,不禁一怔,对孟浚如此天马行空的想法感到惊讶,如今清军占据天下八分,而此时孟浚却想着以水师征讨他国,然而,在内心深处,沈廷杨也被孟浚的话点燃了他心中某种潜藏已久的激情与渴望。 沈廷杨摇了摇脑袋,轻笑道:“都督说笑了,若是需十万大军出征,那得多少艘大海船,又得需要多少船只运送粮草物资,若真能造出那么多大船,何需以船运兵,可直接以船为路,从朝鲜直扑倭国”说完沈廷杨也朗声大笑道。 “哈哈哈,以船为路,直通倭国,沈总兵果真气势恢宏啊”孟浚也笑着说道。 随后二人闲聊几句,沈廷杨有着遗憾的说道:“可惜了,未能全歼博洛,若是博洛覆灭,怕是天子也不会大行” 孟浚闻言淡淡的说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世间事哪有那般十全十美的,博洛入闽时已是残兵败将,而郑芝龙手握二十万大军,海船数千条,却依然俯首称臣,开关投降,岂不可笑” 沈廷杨闻言忙解释道:“都督,末将未曾怪罪都督,只是心中难免遗憾” 孟浚闻言笑道:“沈总兵勿要多虑,博洛跑了,吾也是恨之入骨,前后围堵依然让其逃窜,吾想,此可能乃是天意吧” 第137章 火器 孟浚抵达舟山岛,在沈廷杨的陪同下,直奔火器监而去,在这岛上倒是不虑工匠泄密的问题。 军器监位于舟山北部,军器监周围有着严密的守卫,孟浚刚刚抵达军器监外围,便可以听到铁锤敲击的轰鸣声,一进入军器监内,工匠们正忙碌地锻造着火器。炉火熊熊,火星四溅,到充满了炽热的气息,工匠们赤裸着上身,汗水如雨般滴落,却毫不在意。 这时朱图急匆匆的赶了过来,一看见孟浚便皱着眉头诉苦道:“都督,你可算来了,这军器监好端端的咋非要从苏州迁到这舟山岛上,这里什么都不方便,生铁,煤炭,一切都得运过来……” 孟浚安静的听完朱图的诉苦,朱图说了一会见孟浚没有接话,便也停下了话语,孟浚看着朱图道:“迁到舟山来自然是我的考虑,走,我们先去看看火器制造的怎么样了” 朱图闻言点点头,说道:“都督,在您率军出征的时候,我物色了一个老头,那老头脾气不太好,叫刘拐子,不过火铳造的是相当不错,我便提拔他做这火铳工坊管事。” 朱图随后陪同孟浚来到火器制造处,只见此处已经有四五百工匠在此处制造火器,这时一个老头子走了出来,看见朱图领着一个年轻人走来,刘拐子主持火铳管事不过数月,也从未见过孟浚,自然认不出此人便是孟军之中最大的头头,孟大都督。 他只是过来朝着朱图嚷道:“总管,你上次说要运过来的一万斤生铁怎么还没到,没有铁怎么造炮造枪” “马上就到,马上就到,刘师傅再等几日便可”朱图知道刘拐子的脾气,忙连声安抚道。 这时孟浚走了上前,向刘拐子笑笑道:“刘师傅好” 刘拐子细看了眼孟浚,确认自己不认识,一脸不高兴的说道:“好什么好,你是干啥的,当学徒的吗,当学徒……” 刘拐子话还没说完,便被朱图呵斥打断,朱图急着道:“刘拐子,你对我胡说八道就算了,这是都督,孟都督,你可别瞎说话” “孟浚?大都督?哦,老朽无礼了,请大都督恕罪”刘拐子听到朱图的面色一正,朝着孟浚施礼道。 如今在江南各地,孟浚的大名那是人尽皆知,刘拐子也不例外,大破博洛,收复浙江的光环太过耀眼,刘拐子的臭脾气自然也是收敛了几分,打起精神道:“不知大都督有什么吩咐” “倒也不是吩咐,刘师傅,这自生火铳,造起来要多长时间”孟浚对这匠人倒也是和和气气。 明朝这个时候已经有了自生火铳,崇祯八年,毕懋康的《军器图说》中已经详细记载了使用燧枪机的自生火铳,其实这和普通的火绳枪在构造性能上基本没有差别,所不同的只是在点火装置上的改进,将火枪上的火绳改成燧石,扣动扳机时燧石摩擦起火,但就是这么个小改进,却是火器上的一次重大革新。 在孟浚回到苏州一看,出征这几个月,军器监倒也是没偷懒,火铳也是造了一批又一批,总数量已经有八百多支,可这是火绳枪,孟浚决定将这火绳枪改造成燧发枪,再扩建打造一番,争取在年底凑出三千杆燧发枪,组建一支火枪营。 而现在孟浚不知道的是这样的改进对刘拐子来说是否太复杂,以及时间上是否来的及,孟浚有些期望的看着刘拐子,希望其可以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 刘拐子听完孟浚的话后,只是沉默着,心中在衡量着可行性,片刻后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行应该是可行,只是时间上怕是来不及” 当孟浚再问如今一天可以产几支火枪时,刘拐子只是伸出一支手,又加了两根手指头。 “才七杆啊”孟浚大失所望,他来到这火铳工坊,看这人数多了这么多,以为产量可以翻个几倍,谁知道一天才七杆,这要凑三千杆得大半年的时间,这还要算上士卒训练的时间,谁知道到时候局势会变化成什么样子。 想到此孟浚又道:“有没有办法增加产量?要人力,要物力,全都督府都最大限度的满足要求” 刘拐子闻言翻了一下白眼道:“一个熟练的工匠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培养出来的,一天七杆还是我老刘往好的说了,得一切顺利所有物资供应齐全,就现在的产量来看,一个月两百杆,最多了” 孟浚摸了摸脑袋,道:“能不能流水线生产,这样一个工匠从头到尾生产,效率太慢,而且质量无法保证。” “啥是流水线生产”刘拐子有些疑惑道。 孟浚耐着性子,慢慢解释了一阵,一杆火枪可以拆出多少道工序,每道工序由专人负责,甚至简单的活可以多安排些学徒操作。 刘拐子听后倒也没反驳,只是说道:“这法子可以试试,不过都督别想太快了,这火铳制造可马虎不得,要是质量不过关,到了战场上,炸了膛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孟浚点点头笑道:“那是自然,刘师傅可以试试,不过得先把那火绳枪改造一下,再加紧打造一批,先给咱凑一千杆自生火铳” 刘拐子闻言皱了皱眉头,道:“这都督啥时候要啊” “半个月,一千杆火铳得运走”孟浚随即说道。 刘拐子又皱起眉头,面露犹豫之色,孟浚急忙道:“刘师傅,要人给人,要物给物,时间紧急” 刘拐子只得点点头表示同意,在孟浚等人离开之后,刘拐子敲了敲脑瓜子道:“哎呀,这么赶,要人命啊,你们几个还愣着干嘛,还不开工,都没听到啊,半个月,半个月啊……” 第138章 水师 孟浚视察完舟山,在岛上待了三天,其中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火铳工坊内,最后吩咐刘拐子务必尽快将自生火铳运至苏州,随后孟浚马不停蹄,又乘船奔赴松江,准备去看看赵用平的水师组建情况,真真是忙的连轴转,赵用平已经传了信来,言水军人员已经募齐,兵源五千,只是战船打造的还不足便是。 北方连连征战,而孟浚占据江浙后,漕运更是几乎断绝,许多靠运河为生的漕丁及船工都没了生计,而这些人就是水师中最好的兵源。 而赵用平抵达松江后,一面搜罗船只,招募船工,打造战船,在松江各村镇招募水军,而赵用平还遣人偷偷过长江沿运河偷偷散布消息,用优厚的招兵条件,引诱这些漕丁和船工南下。 不过数月时光,赵用平便已募集全水军,为了这水师,赵用平那是几乎掏空了松江府下辖上海,青浦,奉贤,金山,南汇,昆山,太仓各县的府库。 等到孟浚见到赵用平时,孟浚几乎是认不出来,原来的赵用平仪表堂堂,双眼彤彤有神,可现在一看,双眼凹陷,身材消瘦,两鬓已经有些白发,几乎和离开时判若两人。 孟浚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怎会如此” 赵用平笑着说道:“都督,松江府百废待兴,昆山华亭几乎也空城,其余各县尚好一些,却也远不如昔,我这一来松江便是收拢流民,恢复生产,别看我这副模样,是累的,修养几天便好了。” 孟浚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赵用平的肩膀,道:“辛苦了” “何谈辛苦,都督血战沙场,力挽狂澜,方有如今之局面,这才是辛苦”赵用平亦正色说道。 二人闲谈片刻,孟浚才转向正题,问道:“如今战船打造的如何了” 赵用平闻言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道:“都督,如今是水军兵源好招,船不好造,属下来松江大半年了,战船亦只造了六十几条,其中大型福船十五条,其余皆是小船,要想水师形成战力,怕还得大半年的时间” 孟浚闻言也是点点头,万事无法操之过急,随后问道:“如今水师营是否已经开始操练” “水师每日都有操练了,都督是否要过去一观”赵用平问道。 “好,不过看这天色已晚,明天早上去看看水师” …… 清晨,太阳刚刚升起,波光粼粼的海面上,一支水师正在进行操练,十余艘大船,配合数十艘小船,士兵们站在摇晃的战船上,显得有些生疏。 船舷边,水兵们紧张地握着船桨,试图控制着战船的方向。他们的动作生硬,不时出现船桨入水过深或过浅的情况,导致战船行驶得跌跌撞撞。 军官站在船头,大声呼喊着指令,但士兵们的反应却还是有些手忙脚乱,炮手们在战船上操作着火炮,他们努力瞄准目标,但由于对武器的不熟悉,和海上的波浪,射击的命中率极低。 赵用平脸色微红,神情颇为尴尬地看向孟浚,压低声音说道:“都督,现在这已经算是好一些了!当初刚开始操练那会,把我气得差点儿吐出血来!” 孟浚听后也是无奈一笑,苦笑着回应道:“知易行难,一步一步,慢慢来吧。”孟浚看着这些水师,和沈廷杨的水师部下相距甚远,无论是船只还是士卒。 此时此刻,整个水师的操练场面看上去确实显的混乱无章,然而那些士兵们却并未因此而懈怠放弃,仍然在竭尽全力地继续操练着。他们或挥动旗帜,或操纵战船,每个人都专心致志,尽管动作未必标准规范,但那份执着与坚韧却是溢于言表。 ………… 而就在孟浚视察水师之时,远在广东的邵武和永历两朝,终于是开始了兵戎相见,永历帝命总督王化澄遣将出师。当时王化澄正代丁槐楚为两广总督,本应督兵,但他“庸懦,且怀观望”,不敢动也。 于是兵部右侍郎林佳鼎于是自请代王化澄出师,命其以原官同佥事夏四敷一起督率诸军,进攻广州。 这时绍武帝获悉急命苏观生加以部署,苏观生便以番禺人陈际泰率师向肇庆进发。 随后两支互相征讨之军于三水相遇,立即展开激战。而臣服于永历朝的靖武伯李明忠也率师赶来,混战之中,永历军大捷,绍武军被俘被斩,损失三千余人,陈际泰率残军溃败而去。 而获胜的林佳鼎则洋洋自得,乘胜追击,势如破竹,直逼广州。三水之战的败讯传至广州,绍武帝大惊失色。 苏观生遂派广州总兵林察率军抵御。林察与林佳鼎同姓,二人私交甚好。此次林察率领的数万士兵,皆是海盗出身。他依仗与林佳鼎的交情,唆使群盗假意投降。林佳鼎不疑有诈,便掉以轻心,率战船数十艘日夜兼程,乘胜追击绍武兵。不久,两军于海口附近的三山口再度交锋。 此时,风向骤变,东南风骤然刮起,海盗们趁机用火器猛攻永历军船,林佳鼎的战船瞬间燃起熊熊大火,士兵们纷纷弃船登岸逃生。然而,滩涂水深达三尺,人马深陷其中,全军覆没。 激战中,林佳鼎中炮身亡,夏四敷投水自尽,李明忠仅率三十骑侥幸逃脱。 且不说刚刚为战获大捷而欢呼雀跃的肇庆如何被这全军覆灭的噩耗惊得目瞪口呆。广州的绍武帝却是喜出望外,因为他即位后,大臣们屡屡向他禀报,称朝廷有精兵强将,大可不必担心敌军来犯,安心居正位,安享天子之位即可,邵武帝对此半信半疑,毕竟自己可是从福州仓皇而逃的,可此次大捷无疑打消了他心中的疑虑,他开始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 邵武帝甚至已经开始召集朝议,询问群臣是否北伐时机成熟,同时邵武帝向各地还在抵抗清军的督师总兵大将们发布御令,要求各级官僚皆听从邵武朝廷之令,而孟浚自然也在其中,邵武帝加封孟浚为江浙总督,统筹闽,赣,浙,南直隶等地军务,赐尚方宝剑,旗牌,仪仗,乐器等各类权势的象征。 俨然一副以天下正统自居,而永历朝更是怒不可遏,而就绍武,永历双方兵力而言,绍武不如永历,三山口之捷纯属偶然因素。这一胜利着实令绍武君臣头脑发热,自以为强大无比。 本就局促于广州一之地的绍武小朝廷兵弱饷乏,国力极其空虚,而此时清军还无暇顾及广东,永历朝廷决意再聚大军,再伐邵武。 第139章 都督府改制 且不提广东两个朝廷风风火火准备一决生死之时,孟浚在各地转了一圈后,又回到了苏州城内,一到苏州城,孟浚便召集众人进行商议。 而整个九月份以来,对孟浚来说,几乎是忙的透不过气的一个月,所谓百废待兴就是形容孟浚此刻的现状,虽然军事上没有那么急切,清廷目前被其余几处战场拖住了手脚,但是可以预见的是,大规模的战争不会遥远,不是孟浚率先进攻以图破局,便是清军再起大军围攻孟氏。 在九月上旬,孟军诸镇便已补员完成,孟浚随即令林士奇所部之克武镇收复孟浚故乡常熟,同时武宁武兴二镇进攻无锡,威胁常州镇江,孟浚此意为试探清廷。 忙忙碌碌了一阵,孟浚刚躺在背椅上休息一会,这时俞安便走了进来道:“都督,宣传司吴司长求见” “吴台?”孟浚一拍脑瓜,事太多了,自从回到苏州城都还没见到吴台,随即对俞安说道:“去,快请进来” 吴台,是跟随孟浚的老人了,虽然其能力一般,却也是和杨恩同时追随孟浚,那时的孟浚兵不过千人,无立足之地,更是难能可贵。 吴台身着一袭青布长衫,身姿挺拔,儒雅的气质中透着几分刚毅,一见到孟浚,吴台便躬身行礼道:“属下参见都督” “应人(吴台字)快快请起!”孟浚急忙说道,并伸手将吴台扶起。 吴台起身后,毕恭毕敬地从怀中掏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档,呈递到孟浚面前,然后开口说道:“都督大人,这是宣传司下半年的相关计划和安排,请都督过目一下,如果有什么不完善或者需要改进的地方,请都督明示。” 孟浚接过文档,仔细翻阅起来。看着看着,他的眉头逐渐皱起,过了许久,孟浚才抬起头来,看着吴台说:“宣传司有些过于保守了,你们只打算前往杭州,绍兴,宁波等几个大城市进行宣传鼓动,但却完全忽视了广袤的乡镇地区,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抗清,绝不是与他们毫无相关之事,我要让所有百姓感同身受。” 孟浚说完顿了一下,喝了口水,又接着说道:“此外,宣传司可以考虑派遣一些精明强干之人深入清廷控制区域,暗中宣传,策划并组织各种形式的反清活动,以动摇其统治根基,扰乱他们的社会秩序” 吴台听闻此言,脸色微微一红,额头上甚至冒出了些许细汗。他下意识地伸手擦拭了一下,他略带愧色地说道:“真是惭愧,还请都督见谅,属下这就回去重新安排。”说罢,转身欲走。 然而,孟浚却抬手拦住了吴台,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安慰道:“应人,勿急,也是都督府支持不足所致。这样吧,你先回去重新写个条例,再统计一下大概需要多少人手和钱粮,然后报上来,都督府尽力补足。” 吴台听后,心中稍感宽慰,连连点头表示感谢。接着,他再次向孟浚行了一礼,然后才缓缓转身离开。 孟浚看着吴台离去后,有些疲惫的坐在椅子上,都督府虽然早已成立,却其实一切为了军队而服务的,这显然是畸形,孟浚早就有想过改制都督府,却没能抽出时间来,想到此孟浚强打精神。 在孟浚的设想中,都督府组织架构,上设参赞部,下设吏政司,民政司,军政司,宣传司,律政司,匠作司,几乎是大明朝内阁和吏户兵工礼五部的变种。 而仅靠孟浚自己想要完成都督府编制,实在是太过繁琐,想到此,孟浚对着门外的俞安喊道:“去请慕德,顾先生,还有张博他们都请来” “是都督”随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近及远。 随着杨恩和顾炎武诸人急匆匆的赶来,孟浚先是让人倒了几杯茶,道:“先喝口茶” 喝了口茶,杨恩率先开口道:“都督,不知有何急事” “我深思熟虑后决定对都督府进行体制改革,原先所有一切都是围绕着军队展开的,但现在情况已然不同。我们如今坐拥如此广阔的领地,已不再是那个只有苏州一城之地的时期了。当前面临诸多问题,如税收、官吏治理、法律法规、海外贸易、钱粮分配等重要事务都缺乏明确的负责人来管理,如果没有规章制度,那必然会陷入混乱。”孟浚目光注视着眼前的几个人,郑重其事地说道。 杨恩听后,表示赞同地点点头,回应道:“确实如此。”他深知规范管理对于一个势力的重要性。 顾炎武闻言开口道:“都督,何不如以朝廷旧例,若是改之,我怕人心浮动” 张博听到顾炎武的话,表示反对,摇摇头道:“朝廷旧例,怎么改,总不能也弄兵部户部吧” “倒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都督府改制可,不变地方之制,若变,一方面必要宵小置疑都督之心,第二也怕地方百姓不安”顾炎武缓缓的说道。 在场的每个人都开始各抒己见,畅所欲言地参与到这场热烈的讨论之中,有时会因为意见不合而争论得面红耳赤,但更多的时候则是在互相探讨,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整整一天过去了,然而众人却浑然不觉,直到入夜,都督府新制方才出炉。 都督府作为一个庞大而复杂的机构,其内部设有多个部门以实现全面管理。其中最重要的当属参赞部了,它犹如都督府的大脑一般起着关键性作用,如大明朝廷的内阁一般。 参赞部下辖有五个司职部门:首先是吏政司,这个部门负责管理官员们的职务升迁与降职等事宜,可以说是各司之首,其次是民政司,其职权范围广泛,包括钱粮的征收、物资的调配供给等事务,接下来是军政司,所有军事行动都必须经过该司的批准才能实施,同时他们还掌管着各地驻军以及各镇步兵和水军,宣传司,顾名思义这是一个专门负责宣传工作的部门,最后还有律政司,主要任务是监督检查各级官僚并处理相关法律事务,至于匠作司,则专注于武器装备的制造生产。 第140章 郑芝龙 时间就像那奔腾不息的江水一般,滔滔不绝地向着前方流淌而去。它从不停歇,从不回头。 在南明皇帝中,弘光朱由崧,隆武朱聿键,再到后面的邵武帝朱聿鐭乃至永历帝朱由榔,唯有隆武帝出身罪藩,历经磨难,比起醉生梦死的弘光帝,贪生怕死的永历帝,无论是手腕魄力,都是值得称道的,若不是孟浚相隔较远,又是在南明体制外发展,在南明诸帝中,隆武帝应是最好的选择,可是孟浚没得选择。 如果选择在南明这个体制内发展,到时必然会面临无穷无尽的党争,内讧,扯皮,抗清事业最终只能是夭折的结局,因为无论是南明的皇帝,还是士大夫,都不会放心大胆的让孟浚独掌军权,不是想方设法牵制,掺沙子,就是监军,提防,这已经是深入南明官僚的血液之中,无法改变。 在隆武政权覆灭后,有部分隆武旧臣投奔至孟浚处,如刘中藻,张肯堂,路振飞,曾樱,刘骥言等,孟浚曾询问过众人,言道:“诸位大臣,如今有两个朝廷,你们说我支持哪个?支持其中一个便要打倒另外一个,如今清军已攻下福建,江西,湖南,大敌当前,难道我们抛下一切去打内战吗” 这些隆武旧臣个个哑口无言,而孟浚又说道:“吾崛起于草莽之间,历经艰险,九死一生,不是为了某一个朱明王爷的龙椅,不是为了一家一姓,而是为了天下,为了衣冠,如果诸位大人想离开,无论是投奔永历朝廷,还是邵武朝廷,去打那亲者痛仇者快的窝里斗,在下一概不阻拦” 这些曾经忠心耿耿的臣子们此刻也感到心灰意冷,他们实在不愿意前往广东参与那场的内战。毕竟,本应携手共进、共御外敌,但如今却要自相残杀,这让他们内心充满了痛苦和无奈。面对这样的局面,他们都选择了沉默或者逃避,也不想卷入这场毫无意义的纷争之争之中。 正所谓时势造英雄,孟浚的强势崛起,还有那令人期待万分的成长空间,这使得孟军内部有些人愈发的野心勃勃,可孟军中又不只是那些期望孟浚更近一步的人,也有人希望孟浚能如郭子仪于谦般扶危救难,再造大明,不过暂且来说两派目前为止还未显露出来,依旧是同心一致,期望恢复汉家河山。 而在福建,博洛已经彻底占据除郑芝龙所处安平,及厦门郑彩,金门郑鸿逵,南澳岛陈豹以外的所有福建之地皆已立起清旗,而博洛想对郑芝龙下手,彻底荡平闽地。 八旗诸将则皆反对,图赖更是直言道:“大帅,今我八旗不过五千余人,李成栋招降纳叛者也只有万人,若是逼迫郑芝龙过急,恐怕福建全省皆失就在眼前” 博洛内心也是举棋不定,摄政王的命令已经下来了,命自己率八旗本部经江西返回北京休整,可博洛内心深有不甘,若是如浙江惨败之时,心灰意冷,回北京受人嘲笑也就罢了,可如今自己虽然在浙江败了,可算起来自己又为朝廷夺得福建之地,灭掉隆武政权,虽然在摄政王眼中这不算自己的功劳,可若是铲除郑芝龙,那自己依然算是功高盖世,不负威名。 想到此,博洛咬牙道:“不必多言,我意已决” 图赖急道:“大帅……” 博洛打断图赖的话头低沉吼道:“我还是征南大将军,我还是大帅,一切皆由我承担。” 随即博洛在福州大开庆功宴,邀请郑芝龙一聚,同时写信给郑氏各位大将,博洛姿态放的很低,一副以国士相待郑芝龙的架势。 而郑芝龙收到信后,其子郑森更是苦苦劝道:“北朝无信,父若去,身处敌营,诸部必有所顾忌,父亲悔之晚矣” 就在郑芝龙犹豫不决,举棋不定之时,博洛又发来信函,言与郑芝龙商量镇守福建及进攻广东等事宜,还有国公之印玺皆要交付。 至此,郑芝龙决定去福州会见博洛,不过其子的话他也放在了心上,率大军两万,一同进抵福州。 可惜刺激来得太快,十一月十五日,郑芝龙谒见贝勒博洛,双方折箭为誓,清廷许以郑芝龙以重用,随后博洛请郑芝龙欢饮三天之后,博洛忽然在半夜传令拔营回京,命郑芝龙随军北上,郑芝龙这次反应过来,可是已经完了,大军在福州城外,身旁只有百名亲卫,尽皆被清军所密杀,郑氏诸军投鼠忌器,不敢动,就这样,郑芝龙再也没有机会和妻子及儿子见面了,博洛率八旗及郑芝龙撤出福建,往北京而去,福建交于李成栋,及即将入闽之金声恒所部。 随着郑芝龙降清北上后仅仅十余天,清军竟威逼安平,郑芝豹,郑芝鹏等惧兵威,不敢战,收敛其众,聚挈家资,子女于巨舰,弃城出泊外海。 各地郑氏势力分崩离析,随着郑彩拥立鲁王,又分散了郑氏的实力,郑森奔走出海时,身旁仅有家眷,及护卫数百人,郑家的家业几乎一夜之间崩塌。 随后郑森抵至鼓浪屿正式起兵,收兵南澳,后有旧将归附,及郑鸿逵奉上自己的全部军力,此时郑森已拥陆军六千人,水军两千人,总计有官兵八千余名。 博洛拍拍屁股离开福建抵达江西,福建各地几乎是各地烽火,次年正月,朱以海在长垣誓师,他广发檄文,号召福建各地士绅起义举事,一时间,福建义师起,八郡同日发,福州府、兴化府、建宁府、延平府、汀州府、邵武府、泉州府、漳州府各地皆有义军举事,清廷在福建的统治根基摇摇欲坠,而李成栋及金声恒几乎是一日不得闲,四处征讨义军。 第141章 冒襄 孟浚整日里忙得不可开交,脚不沾地。而那个曾经跟在他身边的小书童孟必安,如今也已非吴下阿蒙,已经成为了掌控江南各地情报的头号人物。 想当初,孟必安还是个青涩稚嫩,不谙世事的少年郎,一心只想追随孟浚左右,尽心尽力地侍奉着孟浚。然而时过境迁,他已变成了如同锦衣卫般。 此刻孟必安和顾青眉,及探听司部周卓,陈熬及十余名护卫,一行人化作商贾,再次抵达江宁。 马车上,二人闲聊。 “顾姑娘,你说在江宁最大的信息来源是你那些姐妹?她们有这么大能力?”孟必安有些疑惑且不信的问道。 顾青眉点了点头道:“不错,我等姐妹昔日虽流落风尘,但却情同手足,许多姐妹或为妾室,或为红颜,她们的身边人不是富商巨贾,便是达官显贵,消息自然比普通人来的快些。” “如此繁杂之消息,怎能知其是真是假,况且,重要之军事密闻怕是难以知晓”孟必安不放心的说道。 顾青眉闻言倒也是不反驳,反而点点头附和道:“大人说的不错,只是小女子想着,消息多着,还可验证真伪,好过于没有消息可验好些吧” 孟必安“…………” 江宁,清晨 一座宅院之中,一位年轻的妇人站在庭中,看着昨夜被风雨吹落的花瓣散落满地,不由的蹲下身子,捡起其中一片花瓣。 想起昨日还是那么的饱满怒放的花儿,今日却已经残花伴泥,董小宛不由的想起自己,十三岁便入风尘,人前强颜欢笑,人后却是泪水横流,直到遇到了江南四大公子之一的冒襄,董小宛对其才华倾慕不已,主动倾诉衷肠,却被冒襄所拒,直到冒襄奔赴南京第六次乡试落榜后,一病不起,董小宛日夜照顾,方才让冒襄接受了她。 到了冒家,董小宛洗尽铅华,专心服侍冒襄,就在董小宛幻想幸福的生活时,清军入关,国破家乱,冒家举家避于南京,但冒襄是复社中的才子,还参与过留都防乱公贴,与阮大铖是死对头,结果当时的阮大铖与马士英迎立福王,弘光时官至兵部尚书,右副都御史,对东林、复社诸人大肆罗织罪名,进行报复,冒襄被逮捕入狱,同时被捕者有黄宗羲,冯京等一众复社中人。 直到弘光政权覆灭,冒襄才得以遁逃出狱,举家南下避难,却又在芜湖遭遇乱兵,家中奴仆数十人被杀,家财尽数被夺,最后勉强逃出生天,只得再次返回南京。 没有钱财,没有奴仆,董小宛便亲力亲为,洗衣做饭,服侍家人,甚至开始种菜以节省开支。 只是冒襄闲不住,一直在外跑,虽然如今南京变成了江宁,城中虽无乱,可江南各地却是依然兵荒马乱的,董小宛无时无刻不为丈夫所担心。 “小宛,我回来了”只听一个磁性的声音从董小宛的身后传来,她欣喜的回过头,果然是丈夫回来了,董小宛面带笑意的说道:“夫君,你回来了” “嗯,我刚回来”只见冒襄满脸兴奋之色,董小宛看着其快乐的神色也是心头一松道:“我给夫君先倒碗水” 董小宛一边倒水,一边回头问道:“夫君可是遇上了什么好事吗?” “不错,局势在变,我去了湖州,绍兴杭州苏州,拜访了许多复社旧友,小宛,天下在变,在变好啊” 董小宛给丈夫递上水,温柔的说着:“先喝口水,慢慢说” 冒襄喝完水,放下碗,神色振奋的说道:“孟浚已经收复浙江全省,松江,苏州,杭州乃至湖州,孟浚数战皆胜,打的博洛八旗兵丢盔弃甲,眼看就要集大兵,收复南都了” “什么,八旗兵打输了,我在城中都没听到过”董小宛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她很小时就听说过东虏,只是每次入耳的皆是八旗强悍无敌,朝廷官军怎么怎么败了,这次丈夫信誓旦旦说八旗大败,还准备打江宁了。 “嗯,这都是洪承畴这个老贼阻隔消息,我决定联络有志之士,为孟都督收复南京献一份力”冒襄紧握拳头,坚定的说道。 “夫君……”董小宛担忧的喊道。 冒襄看着董小宛,眼中有些不舍,却依然坚定道:“国事至此,我辈岂能躲避不出,便是身死,吾亦无悔” 董小宛见状,也不再劝说,她知道冒襄是一个极有主见之人,虽六次乡试不第,始终是个秀才,但冒襄诗文有名,参加复社,关心国事,是江南有名的四大公子之一,便是伟人都曾点评过,明末四大公子中,唯有冒襄最具民族气节。 冒襄看着董小宛,随即说道:“我欲行大事,唯放不下小宛,这是我身上所有的银子,你明日便启程,前往苏州,我以写了书信,请挚友钱子良代为安顿,若事携,我当尽快抵达苏州。” 董小宛摇摇头,眼角流出泪水,坚定的说道:“我不走,我愿与夫君同生共死……” 就在二人互相双眼含泪之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董小宛忙擦干眼泪,收拾一番,随即打开房门,一开门,董小宛便露出了开心的神色。 “顾姐姐,好久不见啊” 顾青眉也是直接上前一步,抱住了董小宛,开心道:“是啊,董妹妹,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吧。” “我很好啊”就在董小宛开心之时,忽然想起什么问道:“诶,顾姐姐,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的啊” 顾青眉双眼含笑的看着董小宛道:“因为我和妹妹心有灵犀啊” 其实纯粹是孟必安遣人探查所至,冒襄毕竟是江南四公子,在有心查探下,找到他,易如反掌。 第142章 江宁谍影 在抵达江宁的路上,孟必安询问顾青眉,为何要先去寻董小宛和冒襄,而不是直接去联系柳如是。 顾青眉看着孟必安说道:“柳如是之夫钱谦益,早已降清,不知其心如何,而且钱谦益毕竟是江南文魁,一举一动必有清军监视,我等贸然上前恐有风险” 孟必安闻言点了点头,而顾青眉接着说道:“我见过冒襄此人,其不止文采斐然,亦心忧国事,以冒襄之才及其声名,若降,洪承畴必重用之,而不至于到如此困顿的地步。” 孟必安赞道:“顾姑娘真是聪慧过人” 顾青眉听完又驳道:“夫君应当唤我为夫人” 孟必安皱着眉头,半天吭哧一句话出来:“还未至江宁……” …… 江宁,冒家。 两个女子在那里相谈甚欢,就在顾青眉不经意间瞥见孟必安正一脸无趣地四处张望时,她不禁笑笑,连忙向对方介绍道:\"哎呀,妹妹,我都忘记给你介绍一下了。这位啊,他可是我的夫君哦!\"说完还眨了一下眼睛。 其实,早在他们前来江宁的路途中,两人就已经商量好,在外人面前要以夫妻的身份出现。对此,顾青眉并没有太多的顾虑,但孟必安却显得有些纠结。毕竟,此女年纪比自己大了许多,岂不是会让别人认为自己是一个靠女人养活的小白脸,吃软饭的?想到这里,孟必安心头涌起一丝无奈。 董小宛一愣,随后想说些什么,却又止住了话头,这时冒襄开口道:“小宛,既然有客前来,快请进来啊” 董小宛露出甜甜一笑道:“是妹妹失礼了,姐姐,姐夫快请进来” 几人进入屋内,董小宛忙碌的端上一些水果小吃,又为众人倒上茶水,顾青眉忙道:“妹妹不要忙了,快过来坐” 冒襄见几人都已落座,随即开口询问孟必安道:“公子怎么称呼” 孟必安开口道:“在下孟安,常熟人氏,家中以商贾为生” “哦,不知孟公子是在江宁,还是在常熟”冒襄接着说道。 “我们的生意的确是在常熟,但此次前来江宁,主要目的其实是拜访友人。我一直对董妹妹心怀挂念,所以这次特地前来一见。”顾青眉微笑着接过话头,语气亲切而温和。 董小宛听后,不禁皱起了眉头,流露出一丝忧虑之色:“现在这世道不太平!到处都是兵荒马乱的。姐姐,姐夫还是尽量少出远门吧”她的声音中充满了关切与担心。 冒襄闻言,随即看了孟必安一眼,说道:“是啊,而且听闻有孟浚所部已经开始进兵常熟,孟公子此时在外,终是有些不妥。” “呵呵呵”孟必安笑笑,随后道:“无妨,常熟小城,兵不过千,孟军抵达之时,怕便是常熟开城之日,应该是打不起来的” 冒襄闻言,心中有些疑惑,这个孟公子说自己是商贾出身,可为何看着有一股凌厉和居上位的气势,而且此人信誓旦旦的说常熟必降,也毫不担忧自家生意是否受到影响,想到此,冒襄开口询问道:“孟公子,如此定言,是否为时尚早,公子亦怎知常熟城内多少兵丁。” “哦,我家就在常熟,对常熟熟悉的很,有多少守兵,我怎会不知”孟必安自信的说道。 冒襄闻言沉默了一下,随即岔开话题,几人闲聊了起来,见时辰正好,董小宛便起身为众人准备饭菜,而顾青眉也趁机说要和董妹妹一起备菜,待二人走后,只留下孟必安及冒襄二人。 不一会儿,只听厨房处不时传来两女的笑声,这时候冒襄看着孟必安正色说道:“孟公子,我不知你是做什么的,但我知道你不是商人,也绝不是一般人,我这眼睛,看人准” 孟必安闻言也不反驳,只是端起茶,慢慢喝了一口,随后说道:“哦,那冒公子说我是什么人” 冒襄仔细打量着孟必安,片刻后,缓缓说道:“其一,孟公子不是商人,其二,孟公子应是居上位之人,其三,孟公子杀过人,还杀过很多人” 这话一出口,孟必安一愣,这能看出自己不是商人还可能有所说道,居上位那也可能是气质的问题,可这冒襄怎么说自己杀过很多人,不对啊,我应该是没亲自杀过多少人啊,就守苏州城杀了三人,随后各处零散杀了几个,不对,这是在诈我,想到这,孟必安自信的说道:“不对,不对,我没杀很多人” “孟公子不用辩驳,你也说过了,你没杀很多人,那便是杀过人了,这也说明孟公子不是商人” “这又不能说明什么,商人也可能杀过人”孟必安皱着眉头说道。 “不错商人是有可能会杀人,可你不是商人” 孟必安:“…………”这给自己都绕晕了。 “那行,你说我不是商人,那你说我是谁”孟必安想的脑子疼,随即反问道。 “孟公子,应该是军中之人,如今天下可分两方,一明一清,顾夫人胸怀大义,绝不嫁于降清之人,公子不是清军,那便是明军,可大明官军早已远离江南,那孟公子便只有雄据江浙,孟浚孟都督之部下”冒襄手心有些冒汗,却依然坚定的说道。 “冒公子,真是聪慧,不愧为江南才子”孟必安扬起眉头,淡淡的说道。 ………… “本想慢慢再和妹妹说的,想不到冒公子实在聪慧,不错,我是孟都督之部下,此次来江宁便是要探得清军在江南的部署”顾青眉坚定的说道。 “不知要我如何做,我可以联络旧友,却怕那些旧友亦不知清军之部署”冒襄有些皱着眉头说道。 沉默片刻后,顾青眉看着冒襄,缓缓说道:“冒公子,何不给柳姐姐那边回封信” 以冒襄联络柳如是,便是有所差池,尚可挽救,而冒襄听到这话,一时有些沉默,之前他被阮大铖下狱,最后能逃出南京,也是钱谦益帮忙援助,而当时钱谦益已经决定降清,钱谦益还劝冒襄一起向多铎投降。 但是这被冒襄严词拒绝,冒襄立誓绝不降清,而离开之时,钱谦益和冒襄亦有一次单独密谈,钱谦益曾言:“天下局势如此,若不降,人心涣散,四镇皆降,南京也守不住,降清则是想要为天下保存一二分元气,以待将来” 但是冒襄根本不认可,最后不欢而散,而柳如是和董小宛是好姐妹,当年还是钱谦益出面为董小宛赎身,也是柳如是撮合董小宛冒襄二人,眼见如今大明有中兴之望,便想着让冒襄出面劝说钱谦益反清。 “我会试试,但是我想,钱公怕是不会有所动作” 董小宛有些忧虑的问道:“夫君觉得钱谦益真降吗?” “或许吧,或许他心中还有大明,或许他也想要恢复衣冠,但是他没有那种拼死抵抗的勇气,所谓的假降,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谎言罢了,既顾及名节,又贪生怕死,水太凉,头皮痒,钱公东林领袖之望,早已破烂不堪,不过,却也可以利用他心中仅存的那点良知,可以通过他刺探鞑虏军情,也算是为天下出那么一点点力吧”冒襄叹了口气说道。 “此人若是平常官员也就罢了,可钱谦益却是东林领袖,德高望重,他降清,使得国事日益败坏,真是可杀”孟必安杀气腾腾的说道。 第143章 江宁谍影(二) 孟必安一脸杀气的模样,使在座的几人都有些心慌,顾青眉虽长袖善舞,却也未曾杀过人,更不用说冒襄这等饱读诗书之才子。 冒襄听到孟必安的话,有心想为钱谦益辩护两句,可又想到钱谦益的行为举止,无奈的停下话头。 沉默片刻,冒襄说道:“不说钱公了,我愿联络旧友,潜伏江宁,待孟都督抵达之时,内外联络,趁机而动,江宁如此大城,必会有疏漏之处” 孟必安闻言有些纠结,自己可不清楚自家少爷什么时候打江宁,不过自己估摸着应该是没那么快,想到此,孟必安缓缓的摇摇头,说道:“嗯,不妥,大军还未有进攻江宁之意,此时若有所动作,怕会打草惊蛇,使得江宁戒备更加森严” 冒襄闻言也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孟必安的顾虑。接着,他坚定地说:“既然如此,那我也愿意去苏州投靠孟都督,为他尽一份力。”言语之中透露出对孟浚的期待和信任。 孟必安挠挠头,道:“也不妥,冒公子人脉广阔,在江宁所用更大,不瞒你说,我此行便是为探清江宁,常州镇江各处的清军布防,身负重任啊” 这时董小宛开口道:“夫君,我看还是先给柳姐姐联络一下吧,她肯定知道的比我们多” 冒襄叹了口气道:“好吧,那我便先给柳夫人去封信,只是若直言询问恐怕有些不妥,或许,我可直接登门拜访钱府” 这时孟必安猛地一拍大腿,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满脸兴奋地说道:“对啊,你完全可以跟钱谦益说你已经下定决心归降清廷了,并请他帮你向洪承畴引荐。如果成了,那不就等于有了得天独厚的优势吗?” 听到这话,冒襄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怒不可遏地说道:“吾怎么能降鞑呢!”他的声音充满了愤怒。 孟必安忙摆摆手,劝道:“冒公子,这不是真降,是假降,只是为我军探得情报而不得已为之,只要大军攻克南京,那冒公子功高盖世,必将青史留名。” “万万不可!吾宁愿战死沙场,也绝不投降!哪怕只是假意投降也绝对不行!若是我投降清朝的消息传扬出去,不仅会有损我冒家的清白声誉,就连我昔日的好友们也定会与我恩断义绝”冒襄不停地摇晃着脑袋,表示反对。 此时此刻,孟必安也有些恼怒,如此良策,怎能就这样被冒襄轻易推掉,孟必安语气严肃的说道:“多少将士血溅沙场,视死如归,而今不过是要你假意归顺,权宜之计罢了,你还这般推诿,不过是损了你的清誉罢了” 说完孟必安觉得语气有些严厉,又缓和了几分劝道:“冒公子,你有才名,更是复社中人,你若假意降清,洪承畴必然重用之,洪承畴虽位高权重,可在这江宁城中,不耻其人者数不胜数,投靠洪承畴者不过碌碌之人,而你若归降的消息,必然会使其欣喜” 而顾青眉也轻声劝道:“是啊,公子,忍辱负重,方有转机,遥想昔日勾践,卧薪尝胆,方有吞吴之壮举,请公子放下心中的包袱,待克复南都之时,便是公子扬眉吐气之日,到时,天下人皆会称颂公子的” 冒襄闻言苦笑的摇摇头道:“我不需世人称颂,也不怕世人诋毁,只是我怕会露出马脚,坏了孟大人的大事。” 孟必安笑着说道:“无妨,又不是马上便去见洪承畴,先去见见钱谦益,言语中透露出觉得清廷当一统天下,试探其反应。” “好……” …… 次日,晨,钱府。 “辟疆,许久未见,可还好”只见钱谦益衣着朴素,一袭长袍显的儒雅气质,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的问候道。 “多谢钱公挂念,辟疆一切安好”冒襄忙恭敬的回道。 二人闲谈几句,冒襄忍不住的说道:“……今清廷已据天下八分,而朝廷如今又在两广之地互相内讧,依晚辈看,这清廷当会一统天下” 闻弦知雅意,冒襄的潜意,钱谦益一听便听出来了,这冒襄原来不是死活不愿降吗?钱谦益闻言惊讶的看着冒襄,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辟疆,你想降清” 冒襄闻言露出一丝尴尬的神色,随后咬咬牙,坚定的点点头,道:“我愿归顺朝廷,为其效力” 钱谦益的脸色不停变幻,他的心中既有失望却又有兴奋又带着些愤怒的奇怪心思,沉默许久,钱谦益缓缓道:“你既要降,吾可为你给洪总督举荐,只是你要想清楚,老夫当初力主归降,如今在这江南之地,不知多少人不耻我之为人,数十年养望毁于一旦,辟疆,何不再等等,安心养望,以你之才名,等到天下大定,无论是哪个朝廷,必然会征辟于你,若此时……” 钱谦益说到这里停顿了些,片刻后叹口气接着说道:“恐对你之声名有所影响” 冒襄闻言,眉头不自觉的皱紧,可嘴里吐出的话语却是依然坚定:“钱公,我已想清楚了,请为我向洪总督举荐,我愿为洪总督之吏” 待冒襄走后,柳如是走了进来,她恨铁不成钢的骂道:“果然是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这冒襄枉负才子之名,竟如此趋炎附势,我真是看错此人,可惜了董妹妹,竟然跟此恶人” 钱谦益有些尴尬的劝道:“夫人不可如此说,辟疆对小宛还是很用心的,只是人各有志……” 钱谦益话还没说完,便被柳如是打断道:“依我看,这清廷如蒙元般,绝不会长久,还未一统天下,便剃发易服,四处掳掠,杀人盈野,你看看就在这苏杭之地,孟浚此人雄据如此之久,清廷竟无力平之,可见其已经黔驴技穷,夫君,我看,你还是趁早逃出江宁,投奔孟浚算了,还能挽回些许清名” “我岂能去投那孟浚,一草莽之辈,再者说了,路途遥远,我也被其洪承畴监视如何能行……”钱谦益还在说,而柳如是失望的看着钱谦益,无奈的叹了口气。 第144章 书生 孟必安和顾青眉离开冒家后,顾青眉对孟必安言自己要去联络一些姐妹,暂时无需二人同行,而孟必安既然来到江宁,自然也需到探听司的驻点茶楼,孟必安也不想顾青眉知晓茶楼之密,正好一拍即合,随即约定好三天后再汇合。 陈熬看着顾青眉那风姿绰约的背影,有些愣神,直到孟必安瞪了他一眼,陈熬才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 “小二,上茶,再上些点心” “好的,客人稍后” 孟必安在茶楼处,有些惊讶,这当初盘下来的时候可是没什么生意,这才多久,生意居然做的红红火火,这刘古全居然还有做生意的头脑。 只叫刘古全身材略微发福,穿着身藏青色的长衫,坐在柜台后面,他的手中不停地拨打着一把算盘,珠子碰撞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手指灵活而熟练,每一次的拨动都带着果断,似乎在计算着店里的每一笔账目,直到孟必安几人进来,刘古全头也不抬的说道:“几位客官,是吃饭还是喝茶还是住店” “老刘”一声熟悉的声音传来,让刘古全波动算盘的手一下子停了下来,他立刻抬起头,有些惊讶又有些惊喜的喊道:“少爷,你终于来了” 不提刘古全如何招待孟必安,而就在江宁城中,一座私塾内,几个小孩子正在郎朗读书,读书声不停的传了出来,“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 一个老书生看着小孩子勤奋苦读,转了一圈,转身走出书屋,而这时一个老汉有些畏缩的走了过来,对着老学究问道:“先生,我想请先生写两个字,给我家娃子取名”随后老汉从怀中掏出两文钱。 老书生笑着说道:“就两个字而已,无需给钱,说吧,是哪两个字” “我姓赵,娃子就叫赵忠义”老汉摸摸光秃秃的脑袋,有些憨厚的笑道。 老书生沉默了片刻,说道:“好我给你写,随后转身进屋,挑了一张上等宣纸,取出了自己珍藏的墨条,随后提笔,挥墨落字,字力劲透纸背,遒劲有力,大气磅礴” 老书生看着这两个字,心中极为满意,这已经是自己超水平发挥,而老汉看着这两个字也是满脸笑容,对着老书生再三拜谢。 老书生看着老汉远处的背影,叹道:“世人只知识时务者为俊杰,通机变者为英豪,却忘记了君子抱仁义,不惧天地倾”老书生一人站立许久,随后转身进入私塾,认真的教完这一堂课。 在放课之时,老书生对几个小孩子说道:“明天起就不用过来读书了,老师要出远门一趟” 小孩子叽叽喳喳的询问老师要去哪里,老书生笑着说道:“老师要仗剑走天涯,行侠仗义去了” 这话惊的几个小娃娃两眼冒光,在小孩子离开之后,老书生独自一人回到屋中,取下尘封已久的剑,随后拔剑出鞘,剑刃依然寒光四溢。 老书生对脸喃喃自语道:“年轻时曾梦想持剑平天下不平之事,也做下了许多荒唐之事,蹉跎一生临老依然是白发秀才,待在这小小私塾,便是熟读圣贤书又有何用,金钱鼠尾,遍身腥膻” 剑收入鞘,却没在挂回墙上,而是佩在腰间,老书生简单的收拾几件行李,便离开书屋,他已决定,前往苏州,从军起义。 …… 苏州城,都督府内。 “都督,这是要办邸报吗”吴台有些疑惑的询问孟浚。 “不一样,和朝廷原来的邸报不同,我准备办报纸”孟浚笑着对吴台说道。 主要任务就是鼓动宣传,搞思想舆论的统战工作,名字都想好了,就叫振兴报,孟浚要全面的宣传孟大都督,宣传恢复河山,揭露鞑子的残暴,野蛮,而同时都督府的政策,也要通过报纸传达各地。 而昔日明朝党争之厉,邸报成为了各方争夺舆论的阵地,而早在崇祯年间,就已经渐渐把邸报称呼为京报,甚至都出现专门采用活字印刷的报方。 就连张献忠李自成这些农民起义军都搞过旗报,就是把捷报编成简短的文字,骑马四处通报,用以振奋军心。 而孟浚决定办的自然是更加先进的报纸。 吴台有些不解的问道:“额,敢问都督,这报纸是如何编写,主要什么内容,是给谁看?” “我意取名为振兴报,不是抄写朝廷奏章,召令,而是取自每日的新闻,言论,同时配合时事,发表评论,而最主要的就是要统一战线,团结士绅百姓,一致对外,抗击鞑虏,我希望这振兴报将来能成为攻击清廷的利器,就如同骆宾王骂武则天般犀利,揭露鞑虏之暴行,要鼓舞人心”孟浚一口气说了一大串,随后吨吨吨的猛喝一口水。 吴台闻言有些明白,想了想随即有些苦着脸说道:“都督,宣传司人手不够啊,这报纸一看就是需要文才,要好的写出来才有用,宣传司就几十号人,大都是童生,秀才也才两个,属下怕写出来贻笑大方” “怎么会呢,每一期的稿子,先交于我来定稿,我看成了再刊印发出”孟浚先是安慰了一下吴台,随即也想到是得找些才子来写,应该更适合些,孟浚想了想最近投靠自己的那些隆武旧臣,随即又摇摇头,报纸让这些人写,屁股不知道歪哪里去了,说不定又拿来搞内斗了。 片刻后,孟浚忽然觉得有一人很适合,那便是顾炎武,孟浚虽然对南明史不算特别熟悉,却也知道顾炎武曾经的名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想到此,孟浚略显兴奋的说道:“那便以顾先生为总编撰,宣传司要开始准备场地,购置纸张,招募人手” 吴台闻言点点头,刚要告辞,忽然想起什么,又朝着孟浚问道:“都督,那这报纸印出来是免费发的还是……” “自然不能是免费的,免费的别人都不重视,这样一张报纸,一文钱,我要遍地开花花,苏杭松湖乃至浙江,各处布点,要把这振兴报办起来” 第145章 赵芸儿产女 苏州城内,都督府衙后堂。 产房外,周氏正焦急地等待着新生命的诞生,双手紧握,心中充满了期待,希望赵芸儿能平安顺产。而其他侍女丫鬟们也围在一起,不时地张望着产房的大门,脸上写满了焦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声从产房里传出。周氏的脸上立刻露出笑容,其他侍女也纷纷欢呼起来。随后,一位疲惫的稳婆走了出来,向周氏报喜道:“恭喜老夫人,是个千金” 老太太的脸色露出一丝失望之色,不过老夫人还是对着下人吩咐好好照顾赵芸儿,随后又对着府上管家问道:“浚儿呢,怎么还没回来,不是一大早就已经派人去通知了吗” 那管家忙弯腰回道:“回老夫人的话,大都督这几日没在苏州城,不过我已经发急信通知大都督了。” 老夫人闻言点了点头,这孟浚自从出征回来后,在家的日子屈指可数,自己也已经有近一个月不曾见过他,可这是生孩子啊,算日子也知道差不多了,真是一点都不上心,老夫人心中有些气愤,不过如今孟浚居然孩子都生了,竟然还未娶妻,这实在是有些不像话,书香门第之家怕是瞧不上自家了,想到此,老太太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而周氏又等待了片刻,待产房收拾完毕后,走了进去,坐在赵芸儿的床边,摸了摸赵芸儿的额头,说道:“辛苦你了” “回娘的话,不辛苦,只是没能为孟家诞下男丁”赵芸儿脸色露出苦涩的表情。 “无妨,无妨,又不是不能再生,这女人啊生第一个孩子那就是过鬼门关,这再往后生啊,那就简单了”老夫人对赵芸儿安慰着说道。 “嗯”赵芸儿乖巧的点了点头。 “唉,你这生孩子,这孟浚竟然没在你身边,真是委屈你了” “不委屈,夫君身负重任,当以大事为重,再说了,女子生产,男人也帮不上什么忙”赵芸儿轻笑着说道。 ………… 而孟浚虽知晓赵芸儿临盆在即,不过事务繁琐,孟浚人还在宁波正和一众商贾士绅议论开海事宜,而在接到家中急信后,虽心中喜悦,却还是按耐住回家探望之情,开海贸易之事刻不容缓,如今孟军已占据中国东南之精华之地,丝绸,瓷器等等大量的货物,急需可供销之地,若是贸易大成,一方面税收可为孟军增加军费,令一方面则是对水师的发展大有裨益。 而在会议上,众多商贾围坐在一起,热烈地讨论着开海贸易的办法,有的认为应该开放更多的港口,制定的税收不能过高,有的说要加强与日本朝鲜的官方联络,让他们开放港口,甚至有商贾主张建立专门的贸易机构,负责管理和帮助在海外贸易的商人。还有的则强调要加强海上安全防护,多派遣水师巡逻,打击倭寇,保护贸易商船 孟浚在听取了诸多意见后,,最终做出了决策。他决定采取一系列措施,包括开放更多的港口,组建护航水师以加强贸易安全,同时孟浚决定在开放之港口设立市舶司,专职税收及贸易管理。 而就在孟浚和一些商人讨论意图开海的消息传出之后,不多时便有士绅曹家请求面见孟浚,而孟浚和曹家家主曹尹面谈时,曹尹直言道:“大都督若是缺少军饷,曹家可为大都督分忧,唯有这开海事宜望大都督不做此想” 孟浚淡淡问道:“曹家以海贸为生,开海岂不是更有利贸易” 而曹尹则摇摇头道:“大都督有所不知,如人人可出海,不加以限制,那这海贸之利润反而会变薄,而出海之商贾愈多,吸引倭寇的概率便会更大,老夫是为大都督着想,清军在前,可若是倭寇在后袭扰,怕是会得不偿失啊” 这语气,似乎有威胁的感觉,孟浚语气冰冷的说道:“曹员外是说,若是开海,必有倭寇” 而曹尹则是低头说道:“大都督,开海的话,曹家不敢说一定有倭寇,可若是不开海,我曹家愿为大都督献上白银一百万两” 他的话音刚落,孟浚不禁愣住了。这个数字实在是让他始料未及。孟浚端起茶杯,轻啜一口茶水,定了定神后才开口问道:“曹家竟如此富有?轻易便能拿出一百万两白银,真是令人惊叹啊!” 曹尹听后,微微垂首轻声回答道:“大都督过奖了。实际上,这并非仅靠我曹家一己之力,乃是由数十家共同筹集而来,用于支持大都督所需。” “数十家共同筹集,便可出百万两白银,若如此钱粮汇聚昔日官军,怕是建奴早已平灭,何至于今日之地步”孟浚有些感慨的说道。 曹尹闻言轻笑道:“大都督说笑了,那是朝廷的事,我们只是商人,在商言商,岂能混为一谈” “好一句在商言商,那本督今日就以一个商人的身份和你谈,一百万两不够,本督要五百万两,只要五百万两,本督就不开海了”孟浚狮子大开口的说道。 曹尹愣了一下,随后说道:“大都督,五百万两太多了,我可做不了主” “那便回去商量一下,能做主了,再和本督谈”孟浚有些不耐的说道,随后不待曹尹说些什么,便令俞安送客。 ………… 而在曹尹离开后,孟浚对着俞安说道:“安子,这帮海商可真有钱,看来我要开海的事威胁到了他们” 俞安有些不解的问道:“大都督,为啥不先把钱收了,到时候办不办再说啊” 孟浚笑着说道:“哈哈哈,钱先放他们那保管,走,回去看看闺女去” 而孟浚尽管表面上看起来神色自若,但内心却不禁泛起一丝烦躁情绪。他深知这些海商们为了实现对海上贸易的垄断,必定不择手段。虽然以自己手中握有大军,并不惧这些唯利是图的商人,但若真把他们逼急了,恐怕他们也会狗急跳墙,甚至不惜铤而走险。况且,清军在侧,倘若此时后方不宁,徒增烦恼。 第146章 收复常熟 林士奇所部之宁武镇,旌旗招展,浩浩荡荡地前行,终于,他们抵达了常熟城下,士卒迅速展开行动,安营扎寨。士兵们熟练地搭建起帐篷,挖掘壕沟,设立防线。营地中篝火熊熊,炊烟袅袅,一片繁忙而有序的景象。 林士奇和部下则聚在城外,商议着攻城的策略。他们观察着城墙上的防御设施,思考该从何处突破。 “统镇,依末将看,常熟小城,咱们正儿八经的打,不用两天就能打下来”林士奇部下张安看着常熟城上稀稀拉拉的守军,信心十足的说道。 “无缺,你怎么看”林士奇对张安的话不置可否,反而转头问向副统镇宋无缺。 “能不强攻就不强攻,我看这常熟城守将不像坚决死守的样子,先派人劝降吧,毕竟攻城必有伤亡,若能不战而屈人之兵,那是最好,再者说了,这常熟城还是大都督之乡土,还是不动刀兵也好”宋无缺放下遮着阳光的手,看着林士奇说道。 “嗯,也好,先派人劝降吧,这常熟王守备说起来还是我上司,虽然这人贪生怕死,不过对将士还算可以,没怎么喝兵血,杨珢,你去城中劝降,告诉王庆坨,只要投降,我保他平安”林士奇对着身旁一个亲卫说道。 “是,将军。”杨珢拱手应是。 “统镇,你这不给封信吗?就让杨珢带张嘴过去啊”宋无缺有些惊讶的问道。 “不用,杨珢的嘴巴还算能说了些,他也认识王庆坨,算是熟人吧” 而在常熟城墙上,王守备两腿有些战战兢兢,若不是护卫搀扶,怕是要马上跌坐在地。 宋建平此时已经从昔日把总,高升至常熟城绿营千总之位,原本春风得意的他,此时是心如死灰。 宋建平有些骇然的问向王庆坨,道:“守备大人,这是不是孟浚的军队啊” “不知道,成精了他,真的成精了”王庆坨看着城外,喃喃说道。 常熟城内,县令李屏番焦躁不安的在县衙中来回踱步,不时的伸头看向大门口,这兵戈之事历来就是他这等读书人最头疼的事了。 这时门外的师爷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边跑边喊道:“老爷,王守备来了,来了” 李屏番闻言急切的往门外看去,就看见王庆坨也是脚步飞快的跑进县衙。 李屏番一看见王庆坨,便急切的问道:“王守备,怎么样了,城外有多少人,能不能守的住” “我数不清……”王庆坨也是苦着脸说道。 “怎么会数不清呢,大概多少兵”?李屏番急道。 “可能…一万吧。”王庆坨皱着眉头想了一下不确定的说道,随后又补充了一句“也可能是两万” 李屏番有些头晕,定了定神,指着王庆坨再次问道:“那城中守军多少” “哦,咱们常熟城中绿营兵八百人,实际有七百人,还有衙役等等那些应该能凑个一千人吧”王守备掰着手指头数道。 “行了行了,别算了,你告诉我,这能不能守住”李屏番摆着手,有些心如死灰的问道。 “不能,肯定守不住,能守住那我比戚大帅还牛了”王庆坨语气确定的回道。 这时二人面面相觑,就在王庆坨准备说去一起跑的时候,王守备的护兵跑了进来说道:“大人,城外来了个人,说想见大人,我瞅着有点面熟” “面熟,行我去见见,李大人,我先去看看城外是想说什么,然后咱们再做打算”王庆坨对着李屏番说道。 “好好好,王大人,可别忘了兄弟我啊……”在王庆坨走到门口,李知县有些不放心的喊道。 …… “守备大人,可还认识我”杨珢笑脸盈盈的说道。 “嗯,嗯,有些面熟,你是,你是……”王庆坨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出来。 直到杨珢有些忍不住提醒,王庆坨才想起来,惊讶道:“你说城外的军队是林把总的部下?不是孟浚的?” 林士奇,王庆坨自然是认识的,便是孟浚,王庆坨也是极为熟悉的,当初听到孟浚反的消息,他还当成一件乐闻,压根不信,可随着宋建平的回城,他发现孟浚真的反了,在想了几天也没想明白为啥孟浚要反之后,索性不想了,反正他反了,那孟家老宅不就空了,王庆坨便和知县及城中士绅一起瓜分了孟家的资产,而孟浚自小所居的老宅则被王庆坨所占,便是家中奴仆,还有几个是原先留下的。 杨珢点点头说道:“自然不是大都督亲自领军,大都督如今手握数十万大军,拥地千里,士民千万之众,怎么可能亲自带兵打小小的一座常熟城呢。” “那林把总带兵来常熟是要……”王庆坨有着奢望的询问道。 杨珢白了一眼,快速说道:“林统镇带兵来常熟自然是要攻克常熟,总不能是带兵来玩的吧” “完了”王庆坨瘫坐在椅子上,片刻后强振精神问道:“那林将军让你过来是要我投降吗?” “对,统镇说,王守备只要开城投降,统镇大人,保你平安” 王庆坨闻言松了一口气,随后又替李屏番问了一下:“那知县呢?” “没说,不过只有开城,应该是没事,毕竟这里可是大都督之乡土”杨珢信誓旦旦的说道。 “好,开城,我愿为王前驱”王庆坨看着杨珢,当既下令道。 …… 既然常熟城不战而降,林士奇也没让大军全部进城,只是派遣军队控制城门,随后带着数百护军,进入城内。 “常熟守备王庆坨,参见将军大人”王庆坨撅着屁股,趴伏于地,毕恭毕敬的喊道。 林士奇看着王庆坨,淡淡的说道:“起来吧” “是将军大人,我来给您牵马”王庆坨一脸谄媚的笑道。 “听说,你把大都督老宅都据为己有了” “没有的事,这是谣言,我是担心老宅子无人居住会有所损坏,我是替大都督看门护院的,怎么可能据为己有,大将军,你看咱们好歹相识一场,可一定要在大都督面前说说好话啊”王庆坨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般,连连否认道。 第147章 白话文 “咚……咚……咚…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更夫的叫喊声在深夜里显得是那么的清脆,使得孟浚从伏案中抬起头,望着堆积如山的公文,疲倦的捏了捏眉头,喝了口茶水,皱眉的对门外的俞安喊道:“俞安,茶凉了,添点热水” 俞安一下子就推开房门,打着哈欠的说道:“都督,你也该休息了,这都快子时了”说完端起孟浚的茶杯,拿出去添热水。 孟浚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走到窗口,看着窗外静谧的夜,十一月的月光静静的洒在苏州府衙的每一个角落里,孟浚凝望着月光,如今自己算是身居高位,他所颁布的每一道政令都影响着这个时代的进程,一个命令,就可以影响千家万户,责任之大,使得孟浚愈发的谨慎,日理万机,可谓是他这些时日的真实写照。 如今孟浚已经如同藩镇一般,控制整个浙江,苏松杭湖等府,尽管在政务上,孟浚全权由杨恩等吏政司民政司负责,分担了孟浚大部分的琐事。 许多隆武旧臣,鲁王旧臣,这些旧式官员的投靠,也让孟浚的都督府可以勉强掌控如此庞大的地盘,但有些事,如新技术的开创,提倡开海,重视商业,等等这些事务自然无法指望传统的官员,必须由孟浚亲力亲为。 苏州都督府,晨。 孟浚抱着小女儿,左看右看,总觉得很是神奇,如此小小模样,脸还没自己一个巴掌,周老太太看着孟浚逗弄女儿的模样,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浚儿,听说常熟县已经收复了,娘想是要回去一趟,毕竟你父祖之陵皆在常熟,一方面要回去祭拜一番,一方面,也不知道老宅的情况如何” 孟浚闻言,微微皱眉,常熟刚复,怕有不轨之徒,不过转念一想,多派人护卫,应当无事,随即答应道:“母亲既然想回常熟,那我便派人护送您回去” 就在孟浚逗的不亦乐乎之时,庭外俞安走了进来,对着孟浚行礼道:“都督,杨先生和顾先生还有吴司长来了” 孟浚闻言叹了口气,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呢,随后放下女儿,递给仆妇,随即对俞安道:“请他们进厅内吧,我马上过去” 等孟浚收拾一番,进入厅堂时,三人已经聚坐一旁,正在商议宣传司之事,还有学堂的一些事宜。 见孟浚进来,二人站起身,对着孟浚作揖道:“见过都督” 孟浚一抬手,笑道:“二位先生请坐”随即孟浚坐在主位上,见二人已经坐下,便开门见山的说道:“是何急事” “都督,这是第一版的报纸,请都督过目”吴台站起身,拿起桌案上一张竹纸,递给孟浚。 孟浚接过报纸,只见上书:“振兴报”其下行头版大字:“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 顾炎武有些自谦的说道:“此文吾用一夜之时,便出此拙作,请大都督斧正” 孟浚听后,接着看向手中报纸,孟浚虽感文笔虽好,却有些过于晦涩难懂。 “正始魏明帝殂,少帝即位,改元正始,其十年,则太傅司马懿杀大将军曹爽,而魏之大权移矣。三国鼎立,至此垂三十年,一时名士风流盛于洛下。乃其弃经典而尚老庄,蔑礼法而崇放达,视其主之颠危若路人然,演说老庄,王为开晋之始。以至国亡于上,教沦于下。羌、戎互僭,君臣屡易。” 昔嵇绍之父康被杀于晋文王,至武帝革,而山涛荐之人仕,欲辞不就。涛谓之曰:“为君思之久矣,天地四时犹有消息,而况于人乎。”一时传诵,以为名言,而不知其败义伤教,至于率天下而无父者也。且其人仕之初,自正始以来,而大义之不明遍于天下。如山涛者,既为邪说之魁,是故知保人下,然後知保其国。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 有亡国,有亡天下,亡国与亡天下奚辨?曰:易姓改号谓之亡国。仁义充塞,而至于率兽食人,人将相食,谓之亡天下。魏晋人之清谈,何以亡天下?是孟子所谓杨、墨之言,至于使天下无父无君,而入于禽兽者也” 这句话是说,魏明帝去世,少帝即位。司马懿杀曹爽,此时三国鼎立已近三十年,洛阳地区名士风流盛行。他们摒弃经典,崇尚老庄思想,轻视礼法,追求自由奔放的生活方式,对国家君王的安危漠不关心。老庄思想,开启了晋朝新风气。然而,这种风气导致国家灭亡,教育沦丧,羌族和戎族相互篡位,君臣频繁更替。 嵇绍之父嵇康因司马昭而被杀,司马炎建立晋后,山涛推荐嵇绍出仕。然而,嵇绍想要拒绝这个提议。山涛对他说:“我为你考虑很久了,天地还有四季的变化,何况人呢?”这句话被认为是名言。 但是,道义开始变得模糊,在山涛的影响下,嵇绍放弃杀父之仇,而侍奉晋朝,而山涛和嵇绍的行为也导致了其他人的效仿。一些人在面对国家的危难时,选择了背叛自己的君主和国家。而保护国家的是君主和臣子的责任,而保护天下则是所有人都有责任。 亡国与亡天下是两种不同的概念。亡国是政权的更迭,一个朝代被另一个朝代取代,国家的统治权力发生了变化。而亡天下则指的是社会道德的崩溃,文化传承全部消亡。 …… 孟浚看着这洋洋洒洒的文字,明白顾炎武所刊之意,便是以晋室南渡为引,意指满清入关便如同五胡乱华一般,绝不是普通的帝王鼎革可相提并论的。 良久,孟浚放下报纸,斟酌着话语,片刻后,对着顾炎武缓缓说道:“顾先生之文才及立意,我亦深感佩服,只是如此之文,略显深奥,百姓怕是难以理解。” 顾炎武闻言有些不解道:“都督,此文士绅之士皆可解之,岂会不懂” 孟浚站起身,朗声说道:“此文甚好,不过这报纸我更想让所有普普通通的百姓更轻易的理解,而不是仅靠士绅官员,顾先生,你言保天下,匹夫与有责焉,那便应该写的更加直白些,让百姓更清楚的知道,这篇文章的意思。” 顾炎武站起身,有些惭愧的说道:“都督所言甚是,我这便修改一番” 第148章 新式学堂 顾炎武拿走报纸,向着孟浚告退,随后急匆匆离开厅堂,准备重新修改,而吴台则站起身对着孟浚道:“都督,这是宣传司编制,您看一下。” 孟浚接过来一看,“司长,管理宣传司的整体工作,制定宣传策略和计划,主簿,设两人,协助司长处理日常文书和行政事务。 舍人设三人,负责起草和撰写宣传文稿,如公告都督府谕令等等。 画师两人,负责绘制宣传图像,如年画、壁画等,以增强宣传效果。 讲吏十人,负责在公共场所进行宣传讲解,传达朝廷政策和法令。 采风使十人,收集舆论和民情,为宣传工作提供参考。 差役三十人,执行宣传任务,如张贴告示,散发传单,售卖报纸等等” 孟浚看着这编制点点头,宣传司一城之人员六十人,不过这样先试试吧,人手不足的话可以再补充。 随即孟浚看着吴台,轻声说道:“那就按照这个计划去执行吧,一城一城的开始布点实施吧。” 吴台微微颔首,表示明白,然后站直身子,向孟浚行了一礼后转身离去,孟浚望着吴台离去的背影,眼神渐渐变的深邃,宣传和教育自古不分家,而少年更是热血的年纪,便是李自成张献忠也都组建过孩儿营。 而孟浚当初在钱塘江时,与士卒畅谈时,曾向将士们保证要让所有的阵亡军士遗孤,可以免费入学,等回到苏州后,孟浚已经改变设想,不再是简单让这些军士子弟认字并学那些孔孟之书。 孟浚寻思着,应该开始新式的教育,在他的设想中,要分为幼学,高学两级,幼学五年制,高学三年制,教学除了传统语文外,还有数学,历史,自然,体育等等,数学除了珠算,还要引入阿拉伯数字,而自然则是以徐光启的《几何原本》,《天工开物》,还有方以智的《物理小光》。 这新式教育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以实用为主,渐渐废除禁锢思想之八股文,孟浚希望能慢慢引导培育出伟大的科学家,而新式学堂孟浚打算用白话文教育,同时推广具有现代规范的标点符号,说实在的,文言文太容易因为断句而产生歧义。 而孟浚还准备在高学中创办武学,培养军官,这些军人子嗣无疑是未来反清力量中最为纯粹的种子,而不止是那些遗孤,孟浚将军中将士,适龄的儿童都被挑选出来,总共五百二十人从八岁到十二点的孩童做为第一批学生。 由于生源大部都来自苏州,孟浚将这学堂布署在苏州西城,取名为振兴学堂。 对于学堂的营建,孟浚按照后世的布局,又加以这个时代的特色,营造教学区,寝室,食堂,操场,而这开办新式教育也不是短时间便可完成,光是编写教材便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还要招聘教谕,建设学园,所以孟浚定下了大致的教学计划后,便定于次年三月一日开学。 而孟浚的折腾让杨恩等都督府士子都有些麻木,光是西城圈出土地来建学堂都是麻烦事了,杨恩有些苦着脸对孟浚说道:“都督,这每个学生一套书本,还要提供午餐,教谕的月俸,而都督又说是义务教育,不收费,大都督,这都处都要花钱啊” 孟浚则是笑着说道:“十年之后,这批学生的价值绝不是区区一点开支可相提的” 杨恩叹了口气说道道:“都督,再这么下去,不用十年,咱们十个月都维持不了,抚恤银,打造自生火铳,火炮,组建骑兵,都督,库银已经不足了,按这样的进度消耗下去,只够维持三个月了” 杨恩年纪轻轻,原来风华正茂,却被这处处用钱的压力下,变的憔悴了许多,这还是都督府据有天下最为富饶的东南之地,若是易地而处,如在陕西,河南之地,别说七镇大军,还造枪造炮办学堂,就是军队砍一半,还得刮地皮看能不能养的起。 孟浚听完杨恩的诉苦,摇摇头道:“教育之事,百年大计,钱可以再想办法,唯有这开启民智之事,再难也要去做” 杨恩闻言点点头,只能安慰自己,握有江南富膏之地,钱还是有办法的,而这兴办学堂,也是为储备将来的人才。 而这时,俞安急匆匆走了进来,对着孟浚说道:“都督,有人请见都督,说他是兵部尚书,左都御史,还节制七省漕务。” 孟浚有些疑惑,但还是点点头说道:“那请尚书大人进来吧”而杨恩则对孟浚道:“都督,那属下先告退” “嗯,慕德,你先去忙吧” 陈子龙,字人中,南直隶人,其才备受夏允彝推崇,言其才气冲天,崇祯初年,陈子龙参加复社,后又与夏允彝,徐孚远等结几社,为几社六子之一。崇祯十年,中进士,弘光年以兵科给事中起复。鲁王监国授兵部尚书,左都御史,节制七省漕务,而鲁王兵败星散后,陈子龙辗转而至苏州。 “左都御史陈子龙,参见国公”陈子龙对着孟浚躬身行礼道,只见他年约四十有余,气质儒雅。他的眼神中透着睿智和沉稳,他一袭深色的长袍,更显其庄重与严谨。 “陈大人快请起”孟浚连忙上前虚扶,随后问道:“陈大人见我不知有何事” 陈子龙闻言,有些汗颜,片刻后,缓缓说道:“孟都督收复全浙,名动天下,陈某虽不才,亦愿为都督效犬马之劳,唯愿能早日收复故都” 陈子龙满怀热忱,以望能实现收复河山的宏愿,在他心中,如今天下只有孟浚有可能带领振山河。 在隆武覆灭,邵武帝和永历帝的互斗更是令他失望透顶,望眼四方,好在苍天可怜,降下孟浚这般良将,他望向孟浚,目光中透露出对未来的期许。 孟浚闻言亦是有些喜悦,对着陈子龙朗声笑道:“如今百废待举,陈先生愿意助我,孟某求之不得啊” 第149章 二帝并争 在南明诸帝中,若论血统与崇祯帝的亲近,那桂藩永历帝无疑是最具正统性,但在永历和邵武两广内战中,永历却是连番大败,军报传回孟浚处时,孟浚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些军报太过于魔幻,让孟浚都不敢置信。 永历帝以靖武伯李明忠统帅大军两万余,再次征伐广州,邵武帝惶惶不安时,苏观生以陈际泰为招讨使,率本部之众及苏观生所抚之陆寇,水贼等,汇集之兵员亦有万人。 两军于三水接触,随后两军交锋,混战之中,陈际泰再次兵败,陆寇花山砦率先溃逃,陈际泰部折损千人,向着广州后撤,而李明忠喜不自禁,强逼士卒追击,一时间队伍连绵数里,追击不过二十里,便已经是兵不识将,将不识兵,李部追击居然把自己军队编制追散了,而陈际泰撤军时惶惶不安,只是留下一支数百人的殿后之部,其将孙器只是阻挡住追兵片刻,正欲逃遁之时,而又不是是何人呼喊一声,“败了,败了” 李明忠两万大军,居然一下子乱做一团,往前冲,往后退的,拥挤在一起,而孙器眼见如此良机,连忙擂鼓高呼,李明忠就这么再次溃散,等到撤回肇庆时,两万之众已经不见了七成,当然这些溃散的士卒还会缓慢的再次聚回,只是这无疑是永历朝的又一次大败,更是对永历帝的威望再次打击。 孙器回朝后洋洋自得,一副以国之良将自居,而邵武帝加封孙器为镇国侯,广东总兵,一时间,广州城内皆言孙器乃兵圣孙武之后,其人有祖上遗风…… 而永历帝又是出了名的胆小怕死,此战一败,永历帝便移驾至广西梧州,不过永历帝身材魁伟,相貌堂堂,面如满月,须长过脐,顾盼自雄,一退到梧州,总兵刘元胤便惊为天人,既拥兵而护天子,永历帝便又在广西暂时站稳脚跟。 孟浚占据浙江苏松,自然大大的改变了这个时代,而最明显的蝴蝶效应,就是原本成立不过一个月便被清军覆灭的邵武政权,由于博洛所部损失惨重,在挟持了郑芝龙之后,便撤回北京,而金声恒和李成栋又深陷福建义军的泥潭之中,暂时无力威胁广东,这使得邵武政权没有了外部威胁,再加上又和永历政权中大胜两场,一时间竟然声势大涨。 不过邵武帝虽然在两藩争斗中胜利,但在政治上对那些正统之念根深蒂固的官僚而言,还是不如永历帝,当初隆武帝以远藩罪藩登基,便已经留下了非议,而邵武帝只是隆武的弟弟,更是无法和永历相比。 两个朝廷争斗,孟浚虽远在苏州,却无可避免,两个朝廷的谕令争相抵达,今日邵武帝加封孟浚为五军都督,永历便升孟浚为总督江南闽浙赣湘五省总督,两填朝廷唯一相同的要求便是让孟浚出兵消灭对方,这令孟浚烦不胜烦。 至于福建,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郑氏家族虽然瓦解了,但郑家在闽海之地经营数十年,只要主心骨还在,仍然能聚集起残存力量,并不是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而这明显就是被隆武帝赐予朱姓,改名成功的国姓爷。 邵武帝更是亲自给郑森去信,道:“成功身负吾兄大行皇帝厚恩,国仇家恨,今鞑虏未灭,朱由榔僭位,朕翘首以盼,望成功早日归来,以卿栋梁之才,共缔柱国之伟业” ………… 陈子龙回到临时住所,此次和孟浚会面,相见甚欢,陈子龙对孟浚的观感很好,觉得孟浚此人非跋扈之人,礼贤下士,平易近人且不骄不躁的态度让陈子龙甚是喜悦。 刚一进屋,屋内就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叔父,此次见面如何” 陈子龙抬眼望去,那是曾经挚友之子,夏完淳,南都覆灭后,其父夏允彝投水自尽,陈子龙便将夏完淳姐弟三人,其家眷数人,一同接到身边。 夏完淳之妻钱秦篆,是嘉善钱氏,姐夏淑吉,妹夏惠吉,二人皆是嘉定侯氏的媳妇,可她们的夫婿皆亡,夏惠吉深圳还未过门,便已成了未亡人。 闻名江南的三个望族,嘉定侯氏,嘉善钱氏,华亭夏氏,三家互为烟亲,可随着清兵南下,大肆屠城之后,侯钱两氏几乎全族尽墨,而夏氏也仅存夏完淳一个男丁。 “存古(夏完淳字),吾已见过孟都督,此人虽手握重兵,却无武夫之做派,居食简陋,不置金银之器物,温和有礼,吾已经向都督举荐于你,孟都督言让你随侍身旁”陈子龙面带笑容的对夏完淳缓缓说道。 夏完淳九岁便善词赋古文,有神童之誉,才智聪慧,陈子龙也想听听他的意见。 夏完淳闻言道:“手握雄兵,地扩千里,不贪财,不好色,礼贤下士,有将将之能,叔父,大明何时出过这等人物” 陈子龙听完后,脸上收起笑容,沉默片刻后,叹了口气,道:“将来之事,谁能知晓,如今鞑虏势大,朝廷又斗成这般模样,除了他还能有谁” 夏完淳倒是展颜笑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或许大都督有天命在身也未可定也” “不可胡言乱语,存古,在家中随意说无事,可在外绝不可胡言,如今夏家仅存你一人,绝不可轻掷此身”陈子龙闻言打断夏完淳,并正色的告诫他。 夏完淳点点头,表示知晓,随后回到房内,其妻钱秦篆关切的望着他,随后问道:“夫君,叔父可曾言大都督如何” “嗯,大才”夏完淳有些心不在焉的说道。 钱氏有些气恼,扭了一夏完淳胳肢窝,其痛呼一声,随后急道:“娘子,怎下手如此之狠” 钱氏气道:“钱家夏家皆全族皆亡,我恨不是男儿身,甘愿与鞑虏同归于尽,如今居此,国仇家恨系于大都督一身,其人如何,我怎能不关切,你却如此敷衍于我”说完眼眶通红,泪水不自觉的流出。 夏完淳闻言,急忙安慰,待妻心情平复,方才缓缓说道:“我听叔父之言,便知孟都督此人胸怀大志,其权势在这江浙之地,可说是权势滔天,可你看此人,至今不过一妾,不置田产,不居繁华之所,吾断言,若驱逐鞑虏,问鼎之事,必不久远” 钱氏一愣,片刻后问道:“夫君之意,便是鞑虏终会被灭,会是孟都督所灭吗” “吾亦不知矣” 第150章 湖南 就在孟浚蓄积实力之时,湖南战局却已经渐入尾声,这场明清双方围绕湖广,在这广袤的大地上的争夺战,以清军大胜而画上了句号。 从勒克德浑所率本部,进入湖广时只有精锐的护军约五百人(禁卫军),满八旗两千多人,汉军旗两千人多人,以及助战的科尔沁蒙古兵一千八百人,不过六千多人,而在击败了李过的忠贞营后,招降纳叛,到永历元年,勒克德浑已经将绿营兵扩充至四万余人。 而当初湖广战局的崩溃,首要责任人便是何腾蛟,何腾蛟在长沙誓师出征,一路磨洋工,半月才过了汨罗江,还没走到岳州,路上遇到了溃败的明军,有溃兵说:“鞑子的精锐护军,已经到了岳州,还有大队人马即将到达” 而勒克德浑进入湖广时,总计兵力不过六千多人。何腾蛟部下十余万人。何腾蛟一听溃军说所以一听这情况,也不遣人打听清楚,直接调转马头,跑回长沙了。 何腾蛟逃窜之时,居然不派人通知一声西路的堵胤锡,好让他有个防备。 而此时堵胤锡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围攻荆州上,忠贞营围攻荆州已经八个昼夜,把城墙轰塌了十几处,眼看荆州就将被拿下了。就在此时,勒克德浑带着人马,来到了荆州外围,开始突袭忠贞营。 忠贞营没有任何防措,被清军铁骑冲得七零八落,全线崩溃,忠贞营大败,李过等人想过江退回松滋,没想到清军已经分兵渡过长江,突袭了忠贞营在松滋草坪的老营,并且一举俘获了忠贞营停在江面上的数百艘船只。 而经此一役,忠贞营精锐尽失,主要将领折损大半,军械粮饷马匹盔甲的损失极其惨重,从此一蹶不振,退入三峡地区,再不听从明廷的号令。 而曾经招降忠贞营的堵胤锡,在摔断手臂后,辗转回到常德府,以养伤势,堵胤锡虽极为气愤何腾蛟巡梭不前,又抛弃友军独自撤退,可自己却对何腾蛟毫没办法,只好在自己管辖的常德府,辰州府境内招兵买马,征粮征税,恢复力量。 而随着永历皇帝朱由榔在肇庆登基称帝,加封堵胤锡兵部尚书,东阁大学士,名份上终于和何腾蛟一般齐了。 可这样一来,一个湖南分成了何堵两个阵营,明争暗斗,谁也不服谁。这就给了清兵可乘之机。 多尔衮眼看勒克德浑无法迅速平定湖南,随即命孔有德,征调淮南,宿州,徐州,毫州等地绿营,集军三万,南下支援湖南。 随着孔有德和勒克德浑的汇合,清军一路南下,直逼长沙,何腾蛟手下号称二十万人马一触即溃。 而何腾蛟一路逃窜,向南经衡州永州跑路到了广西境内。 而何腾蛟跑了之后,堵胤锡手里兵本就不多,根本无力应对清军进攻,只好放弃常德,一路退到了永定卫的大山里躲避清军。 整个湖南,已经有三分之二土地,陷于清军之手,而此时,勒克德浑还在犹豫不决,不知是否继续南下,扫灭在两广之地的两个小朝廷,还是回师江宁,灭掉给于八旗耻辱的孟浚。 …… 江宁,总督府。 冒襄恭谨的侍立一旁,自从托钱谦益向洪承畴举荐后,冒襄的名声几乎是从天跌落至尘,无数友人,寄来书信,有的明里暗里规劝自己,也有的言辞激烈,与自己割袍断义,对此冒襄只得以报之苦笑,可也有数人,却想要冒襄替自己向洪承畴举荐,愿为清廷效力。 而冒襄降清后,洪承畴以冒襄才华横溢,声名远扬为由,向北京举荐,而在清廷任命还未下达之时,暂时为洪承畴身旁参赞。 “辟疆,如今江南各地,除了陷于孟贼所处,其余他处,皆以安定,虽是剃发,不过,这只是朝廷的权宜之计,待天下大定,剃发令或可更改之”洪承畴笑着对冒襄说道,冒襄的投靠让洪承畴极为满意,这说明江南士人,已经渐渐的改变对清廷的观感,虽杀戮过甚,可历朝历代鼎革之际,哪有不曾死人的。 冒襄闻言恭敬的说道:“这一切皆是总督大人之功,若无总督,江南之地,绝无如此之快平定” 洪承畴摸了一把胡子,自谦道:“老夫唯愿天下安定,百姓安居乐业,便心满意足了,天下乱了这么些年,民心思安,辟疆,你无需觉得大清入关乃以夷变夏,今天子用汉法,以儒治天下,如昔日魏孝文帝般,革新华夏” “是,总督所言甚是,明廷已无力回天,唯有可虑者,苏城之孟贼” “不错,不过孟浚此人还是贪图安乐,若其数月前,从浙江回师便只扑江宁,恐怕江宁便归其所有,可到如今,各地绿营已汇聚城中,江宁城已安之若素”洪承畴面带笑意的说道。 冒襄心中一动,面色不变的询问道:“可仅靠这些绿营,怕是无法平灭孟贼” “无妨,湖南战局已经明朗,吾已上书摄政王,请调勒克德浑回师江宁,再请朝廷发八旗劲旅”洪承畴略带自信的对冒襄说道。 冒襄奉承的说道:“总督大人英明,此次,必然灭此宵小” ………… 苏州城内,时辰已至半夜,除了城内更夫传来那鼓点声,整个城中一片寂静,在都督府的办公堂中,在窗口外可以隐约看见一个坐在桌前的身影,巡逻的护兵路过,心中感叹,“大都督,真是宵衣旰食,日理万机啊” 而孟浚在处理完最后一份公文,坐在椅子上,悠然长思,看着窗外那浩瀚而宁静的夜空,他忽然间,想要记下些什么。 “自从来到大明,已经将近两年时光,刀光剑影的日子,仿佛是一场梦一般,似乎比原来的平淡的二十年时间还要长久,我本是一个普通人却莫名的肩负如此沉重,而又无法卸下的责任,置身于这个时代,我别无选择,虽然是穿越者,但是秘密却永远不为人所熟知,这个世界已经已经在我的介入下,变的面目全非,我若是死在抗清大业之路上,那么这是否代表大势不可逆转?若真能乾坤再造,我又会不会变成一代雄主?” 孟浚放下笔,默默的看着自己随手而写的笔记,片刻后,拿起纸,放在烛火之上,看着自己写下的文字渐渐化为灰烬。 第151章 密报 江宁城,总督府。 “辟疆,你明日去劝劝石斋先生,老夫实是不想再见此人”洪承畴一脸难看的神色,不停的用手捏着眉间,两个时辰前,他去狱中劝降黄道周,可却被其辛辣的讽刺,让洪承畴这么久的时间都没法缓和心情。 黄道周虽在江宁狱中,可洪承畴对其还是很不错的,不仅是单人独间,每日的伙食还是城中酒楼配送,还可读书写字,甚至收发信函。 在狱中,黄道周写下诗云以表心迹: “六十年来事已非,翻翻复复少生机。老臣挤尽一腔血,会看中原万里归。”而他坚信将来王师会恢复河山的 而面对洪承畴的劝降,黄道周不发一言,并不与其对话,只是转身写下这样一副字:“史笔流芳,虽未成功终可法,洪恩浩荡,不能报国反成仇。”将史可法与洪承畴对比,把洪承畴臊的,是尴尬不已。 冒襄闻言有些迟疑道:“总督大人,怕是石斋先生不从我言啊” 洪承畴叹了一口气道:“尽力为之,若还是不降,朝廷必然下旨杀他,老夫念他一大把年纪了,何苦受此刀斧之罪。” 冒襄点点头道:“是总督大人,属下明日便去规劝石斋先生” …… 傍晚,冒襄来到孟必安所处茶楼,刘古全抬眼看了一下冒襄,面带笑容的高声说道:“客官,吃饭还是住店” “请友人吃饭,寻处雅间,拿菜单来,再推荐些镇店之菜”冒襄也是朗声说道。 “客官,请随我来” 随着两人来到一处雅间,轻推开门,屋,只见孟必安正负手而立,看着窗外的景色。 推门的声音,使得孟必安回头望去,二人进屋后,刘古全低声道:“我这便安排人准备酒菜,就在隔壁间” 冒襄点点头,而刘古全随即出门,而冒襄和孟必安两人对视一眼,冒襄从怀中掏出一个密封的竹筒,小心翼翼地递给孟必安,孟必安接过竹筒,低声问道:“此何密报” “这是江宁西城,守军的情况,还有平时换防的时间,西城守官身份,居住地,我都写在信上,只是不知有没有用处”冒襄看着孟必安,低声道。 孟必安有些诧异,道:“冒公子,你不过进入总督府数日时间,便能探的机要之事” “我自幼过目不忘,又在洪承畴身侧整理文书,不过洪承畴不让我接触军报等这类文书,这是我从书案上瞄到的,不过我此次前来另有要事”冒襄稍微解释了一下,随后急切的说道。 孟必安闻言并未说话,而是仔细倾听,只听冒襄说道:“洪承畴已经上疏多尔衮,请调勒克德浑从湖广回师江宁,湖广之地,交于孔有德,同时洪承畴也向北京请调北方八旗南下,至于多尔衮是否会答应,还未可知” 孟必安闻言皱眉道:“好,我知道了” 冒襄说完本想就此离开,可就在转身之时,又忍不住说道:“孟大人,石斋先生(黄道周)可有办法营救。” 孟必安一愣,问道:“谁是石斋先生” 冒襄耐着性子解释道:“武英殿大学士,兼吏部,兵部二部尚书,黄道周。” “哦,是他啊,此人虽被俘,可清军既然没在战场上杀他,不至于送到江宁城来杀吧,况且他在狱中,以咱们在江宁的人手,总不能去劫狱吧,再等等看,有机会就救他吧” 冒襄闻言摇了一下头,低沉的说道:“今日洪承畴去劝降石斋先生,但石斋先生不降,或许还辱骂了洪承畴,洪承畴言若是再不归降,清廷会下旨杀他的” 孟必安皱了皱眉头,他对这些文官无感,不过黄道周此人倒是颇为硬气,若是有机会,搭把手救一下此人,也并无不可,可黄道周名头太大,这洪承畴死盯着,这鞑子在江宁城又不是摆设,哪那么容易救人。 想到此,孟必安安慰的说道:“你明日先去见见石斋先生,若是有机会,我会想办法的” 冒襄闻言点点头,看了看时辰,时间已经差不多了,随后转身离去,推开房门。走入隔壁的房间,片刻后,便几人进入隔壁雅间,不时传来几人谈笑声。 孟必安听着隔壁的笑声,轻轻舒了口气,随即离开房间,回到自己的密室,抽出信纸,重新誊抄一份,又将这些时日所探得江宁民生,经济,城市的布局和重要建筑等等,随后将此密报交于周卓,令其携二人速赶往苏州,汇报于孟浚。 一场欢宴落下帷幕,冒襄生怕酒醉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推托明日有要事在身,不可多饮误事,勉强饮了几杯酒,随即散宴。 苏州城。 在年前的最后几天,事务缠身的孟浚决定给自己放一天假,在这一天,孟浚什么都不管,在亲卫的陪同下,纵马驰骋苏州城郊,原来在苏州城下战争的痕迹已消失不见,战争的伤痕在时间的抚平下又恢复原初。 从孟浚回师以来,一直在稳固军政,深练内功,无论外部局势如何严峻,孟浚压下诸将蠢蠢欲动的心思,一门心思深固根本。 而在经济上,开源节流,在和杨恩等都督府众人商议后,决定暂缓开海,以防后方不宁,孟浚决定待收复南都,隔绝长江后再做打算,杨恩经过和曹家商议,曹家等一众海商决定出资二百万两,给于孟浚资金支持,而这笔大额资金,足以支持七镇人马一年多的军饷和粮食支出。 经过长达半年之久的精心休整后,位于苏州的五镇兵马已然全面完成了编制恢复,不仅如此,使用自生火铳的火枪营,已经组建出一支两千人,纯粹由火器装备组成,与此同时,重甲军同样将兵力扩充至三千人之多。 而孟浚心心念念的骑兵在半年的时间里,勉强组建起来,五千人的骑兵,这在江南之地可算是一股庞大的快速部队。 此时孟浚位于苏州已经汇集五镇五万镇军,骑兵五千人,火铳兵两千人,重甲军三千人,效命军五千人,辅兵三万人,还有孟浚的亲卫军,斥候营等等,汇集之众已达十万。 第152章 大练兵 一直以来,孟浚都密切的关注江宁常州这方面的情报,不止孟必安主要精力投入其中,孟浚发动士绅,还有投靠自己的明朝官僚,刺探江宁各地的虚实,几乎隔上几日,就有情报传递而来。 孟浚经过情报之间的交叉比对,认为在江宁的绿营兵接近四万人,而镇江驻军五千,常州驻军两万,而无锡方面,离苏州过近,洪承畴不在无锡驻军,甚至抽走绿营,已经事实上抛弃了无锡城,而一些探报则表明清廷已经在准备组建水师。 多尔衮知道,在南方作战,没有水军必然会受制于人,因此,经过筹划,最终选择在安庆建立水师,并交由耿仲明负责整编训练。 安庆地处长江流域,拥有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非常适合发展水师力量。这里水系发达,港口众多,清廷则对这支水师寄予厚望,希望它能成为平定南方叛乱的重要力量,不过就此时而言,这些小舰板只能说聊胜于无罢了。 ………… 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从回师苏州以来,孟浚就在苏州展开轰轰烈烈的大练兵,至今已有半年之久,趁着难能可贵的战事空窗期,孟浚要让新组建的武宁,武兴,固武三镇,从杂乱无章之军,蜕变成精锐之师,而长林及宁武二镇,已成立许久,都经历过战火的洗礼。 孟浚以现代军训之法,配合戚继光《纪效新书》的练兵之道,在孟浚的完善下,重新编辑孟军诸镇的练兵操典,命林士奇,为全军练军总官。 在孟浚看来,任何一支精锐之师,其军队的核心,便是军法,纪律,奖励,还有惩罚,在新编的练兵操典中,除了一些带有现代化特色的负重跑步,军姿队列外,孟浚大部分采用了戚继光的《练兵纪要》,若论起来,在军队的具体操作层面上,确实没有比《练兵纪要》更为详细的兵书了。 军队也是由一个一个的士兵组成,依然逃不开衣食住行四个方面。 孟浚从起兵之时就注重军容,人靠衣装马靠鞍,孟浚尚黑,所以孟军之中,所有的衣甲,皆为黑色,在会操之时,成千上万的黑衣黑甲,如同一片黑色的海洋般,极为具备强大的视觉冲击力。 而食物方面,孟浚规定所有军官,无论级别高低,在军中,必须和士兵的伙食一般无二,与士卒同甘共苦,一方面可以拉近将士的关系,而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军官可以和士卒一样的营养,随时感知士卒的身体状况。 而在住的方面,基于孟浚当初早在军镇初创时,立下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规定,在卫生方面的要求,可以说是严苛了,在军中随地大小便,首犯十鞭,二犯三十鞭,三犯八十鞭,还有其他的一些细节条例,这让士卒们都有些难以忍受,便是军官也觉得太过苛刻。 不过将士们更讨厌的是新组建的军法处,以及处长武进坤。 武进坤,苏州锦衣卫出身,孟浚攻克苏州时,他正在监狱之中,孟军入城,正好救了他一命,而他当即决定投奔孟军。 此人性情耿直,总是直来直去,进入军中后,武进坤和上司,还有同僚的关系都不怎么好,他的耿直也让他在人际关系上吃了不少苦头,因为他的臭脾气常常让人望而却步。便是孟浚也曾被他噎的说不出话来。 当初孟浚建军法处时,就处长人选想了好久,这人必须让人厌恶,铁面无私,孟浚想来想去,觉得武进坤此人比较适合,毕竟锦衣卫出身,军法处也是监督人的事,也不算改行,主要还是孟浚找不到更合适的人了。 在年前的时候,孟浚在军中的营地中,召集各镇千总级别的正副职军官,一时间,将近三百多人汇集一堂,练了这么久的兵了,孟浚决定来一场大军演。 孟军由什,队,标,营,镇,单位逐级建军,这三百多人,已经囊括了在苏州城中所有的高级军将。 各军统镇,林士奇,宋无缺,钱彪,王富贵,柏永馥,吴顺昌,肖鸣祚,陈雷,郭虎,杜永和等等,都参加了军议。 孟浚看着济济一堂的孟军军官们,心里不由的感慨万千,正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自己手中的这些军官,大部分来自社会下级阶层,除了一些从清军反正过来的,要论素质而言,这些军官自然还是不够合格,但是这些人都已经经历过和清军的决战,还有长途追击博洛的艰难行军,他们身上已经具备了军人的胆气和血性。 对于练兵操典,孟浚只是负责大方向,而林士奇和其余教官则把操典条例具体的执行下去。 这些时日,孟浚居住在军营的时间变少,主要还是政务之事太过繁琐,还要时常前往各地,不是视察军工,便是水师之事,所以孟浚决定来场大军演,检验一下操练成果,清军反攻之日不远,而孟浚也已经按耐不住,若不是水师力量还不足,孟浚已经想要兵发江宁了。 营地之中,每一个军官的内心深处都涌动着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与激情。是的,正是那种充满斗志和热血的感觉,因为所有人都清楚,他们正在开创一番伟大的事业。 尤其是在战胜博洛之后,无论是普通士兵还是各级军官,都承认认八旗兵的强悍,但他们同时也坚信自身并不逊色于对手,遇敌,孟军能奋勇作战,击溃敌军。这种信念让他们变得越发勇敢无畏。 经过长时间的练兵磨砺,孟大都督终于下达了即将举行大军演的命令!检验半年的时光所得的成果。 这个消息如狂风吹过,让各镇的将士们都兴奋不已,他们知道,这将是一次检验自己实力,展示训练成果的时候,各镇都渴望在军演中一展风采。 第153章 演武 苏州城外。 旌旗飘扬,鼓声如雷,军队大规模演武的壮观场景令人震撼。数以万计的士兵整齐列队,如同一片黑色的海洋,波涛汹涌般蠕动着。 在城外,密密麻麻的人群,他们或站或坐,目光都聚焦在远处正在进行演武的军队上,这些民众来自不同的社会阶层,但此刻他们却怀着同样激动的心情,期待着目睹这场壮观的军事表演。 随着演武的开始,士兵们迈着整齐的步伐,喊着嘹亮的口号,军阵如行云流水般自然,孟浚及诸将在高台上脸上纷纷露出满意的笑容,半年时间不曾动作,便是孟浚知晓此刻在江南之地,清军力量不足的情况下,硬是按耐住诸将骚动的心。 诸镇步军,主要演练阵列,战争之中,奇谋之战少之又少,大部分战争皆是堂堂正正,列队而战,正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而在这片喧嚣声中,观看的百姓仿佛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完全沉浸在眼前的宏大的场景中,百姓不时的发出惊呼声,而那些原本对战争一无所知的孩童们,则瞪大了眼睛,满脸好奇而又激动的观察这一切,心中或许已经种下了一颗勇敢的种子。 接着,骑兵部队风驰电掣般分成三股,随后又合成一阵,如一阵旋风席卷而过,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些骑手的马术还不够精湛,甚至有一个骑兵坠落马下,死于演武之上。不过骑兵组建时日尚短,从无到有,而孟浚组建的骑兵最大的缺陷便是没有养马之地,马匹损失一匹便少一匹。 在演武的过程中,还不时有弓箭手们射出如蝗的箭雨,箭镞破空之声不绝于耳,密密麻麻的箭矢射向前方的草人上。 而孟浚此时最为关注的便是新建的火枪营,只见火枪营两千人列着三条长而薄的阵线,第一列火铳兵举起自生火铳,瞄准前方的靶子。 随着军官的一声令下,火枪阵线的第一列,近七百杆火铳一轮齐射后,原地装弹,第二列上前一步,齐射,原地装弹,第三列上前两步,齐射,原地装弹,如此往复,而定装火药,可以增加火铳的射击速度,平均下来,火铳装填速度约一分钟一发,当然较之弓箭手一分钟三四箭的速度还是有所不如。 在高处观察的顾炎武有些皱眉的询问孟浚道:“都督,这硝烟如此浓厚,火铳兵的视线都被挡住了。” 孟浚头也不回的说道:“这火枪营绝不是单独作战,需配合大量的远近火炮,连绵不绝,火铳,火炮威力强大,清兵便是披重甲,也挡不住火器的攻击,虽有浓烟,却难掩火器的优势” 随着演武结束,顾炎武在振兴报上大肆夸耀孟浚之部如何的精锐,仿佛恢复河山就在眼前,而此次演武的消息传至江浙之地,让那些以大明遗老遗少自称者,欢欣鼓舞,而报纸办了这么多版,最开始的第一版,顾炎武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为号召,却让南明邵武帝及永历帝君臣心惊肉跳。 顾炎武对其的注释称:“天下非一家一姓之天下,乃是天下人之天下。”同时在随后的诸版报纸中,顾炎武甚至在宣传孟子的民本思想,便是:“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而这明显与本朝相驳,大明开国之君朱元璋在看了《孟子》后,对书中的内容勃然大怒,随即下令将孟子逐出孔庙,而顾炎武却在报上大肆鼓吹,这如何不让那些大明官员感到威胁。 而在江南之地,当初多铎南下时,,江南各地望风而降,若非多尔衮强令剃发易服,江南百姓士绅,根本不会奋起反抗,对于百姓来说,王朝更替,不过是潮起潮落而已,紫禁城里的皇帝是不是拿金碗吃饭,百姓根本不在乎,但是剃发令下,全民的反抗此起彼伏,正所谓:“冠不存,则天下亡,衣冠在,天下仍在。” 世人皆言多尔衮之剃发令,乃是一道乱命,若无此令,天下早已安定,顺治帝便可安享太平之天子,而多尔衮真的昏庸吗?其实不然,多尔衮这招很高明,他知道自己是以小部临大族,而在中原之地,从来都流传着一句话,胡无百年之运,多尔衮担心满清会如同蒙元般,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而发冠存在着一个民族的尊严和传承,多尔衮便是要阉割这份传承,这份尊严! 而江阴之民,倡议“头可断,发绝不可替”这就是这个时代,有尊严之民的心声,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孟浚顺应时局,汇聚人心。 把钱谦益向清廷献言的:“三吴之域,民风柔弱,无需大军征讨,一纸谕令,便可传檄而定”的江南,变成了上万的满清铁骑葬身之地。 自大明开国以来,江南便是张士诚之领地,朱元璋耗时良久方才平定,只一座苏州城,便足足挡住了朱元璋十个月的时间,而在大明三百年里,苏州赋税之重,冠绝全国,苏松之地,数百年里身负重税,暗地里能不对朱家王朝报以怨言。 而在夏完淳将报纸递给孟浚时,孟浚看着报纸有些哑然失笑,对着夏完淳说道:“顾先生夸的太过分了” 夏完淳在陈子龙的推荐下,成为了孟浚的亲兵型秘书,平时负责誊抄,或传达孟浚的各种指令,对夏完淳此人,孟浚有些印象,似乎是因为抗清被俘,后又辱骂洪承畴而被杀,孟浚见夏完淳此时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却也不知他是何时被俘,不过,他来了,夏完淳的命运必然会被自己所改变。 “都督,顾先生说的都是实话,我看诸镇之军皆为精锐,便是对上鞑子精锐怕也不乏多让”夏完淳有些自信的说道。 孟浚笑了笑,也不反驳,虽然此时对八旗精锐来说应该还是犹有不足,不过不知不觉中,孟浚已经有了敢于和清军八旗野战的勇气了。 第154章 军中决议 孟浚拆开了那份来自孟必安的军事密报,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那密密麻麻的文字之上。随着阅读的深入,孟浚的眉头逐渐皱起。 沉默片刻后,孟浚抬起头来,望向伫立在一旁的夏完淳,语气低沉地说道:“走,去军营!” 说完,他站起身来,迅速地朝着门外走去。夏完淳紧跟其后,心中涌起一丝紧张。 大营。 孟浚马不停蹄的赶至军中,随即令道:“召集各位统镇及大将” 片刻后林士奇,柏永馥,钱彪,王富贵,高易,黄成等人急匆匆的进入帐中。 待诸将围坐后,孟浚将孟必安的消息递给众人,几人看后,反应各不相同,有的满不在乎,有的则是一脸凝重。 柏永馥率先开口道:“都督,这勒克德浑可不比博洛,能征善战,就看这次征讨湖广,便知此人乃是劲敌。” 勒克德浑,清廷宗室,代善之孙,顺治元年,受兄阿达礼之罪牵连,因而被罢黜宗室。当年十一月复入宗室,加封多罗贝勒爵位。顺治二年,授平南大将军,随即在一年时间里,击破忠贞营,灭何腾蛟,原来南明手中最大的重兵集团,何腾蛟最巅峰时拥军三十余万,却在一年的时间里,灰飞烟灭,部众星散而溃,如今何腾蛟身旁不过万余护军,据守广西全州。 林士奇闻言却道:“博洛也不是没有能征善战的名头,除了被我军击败以外,可还曾听闻过他什么败绩没,便是残军入福建,依然可以擒拿郑芝龙,覆灭隆武朝廷” 孟浚点了点头,道:“我看勒克德浑回师十有八九,咱们占据东南之地这么久,清廷必然有所反应,这次何腾蛟丢失湖南,撤入广西,广西之地山多密林,不是可以迅速荡平的,我们在江宁之侧,洪承畴如芒刺在背,清廷的注意力已经全在我们身上了” “这勒克德浑之部,不是八旗兵没多少嘛,才几千人,剩下的不都是招降的绿营兵嘛,我看对咱威胁不大”钱彪有些不屑的说道。 林士奇闻言皱着眉头道:“话不是这么说,勒克德浑的汉军部下,绝不是江南之地的绿营可比,那些人有的是顺军降卒,有的是明军精锐,这些人在湖南之地征战许久,绝不可小觑” “诸位觉得,当下我们应该如何,是要趁着勒克德浑还未回师之时,进军攻打江宁,还是先按兵不动,等待他前来进攻,以逸待劳地反击呢?”孟浚沉吟片刻,随后开口说道。 “我认为应当主动出击!咱们大军已经休整待命长达半年之久,骨头都有些软了,现在正是时候打一场大仗了。”钱彪情绪激昂的说道,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高易也赞同的说道:“都督,如今咱们兵精粮足,将士们又训练了这么久,是该打出去了” 不曾发言的王富贵这时开口道:“都督,不能等鞑军逼近苏州,这半年来苏松百姓刚刚缓过劲来,各地田亩已经恢复生产,若是鞑军再来,必然烧杀抢掠,便是无法攻克江宁,也该将战线推至常州一带” “不错,王统镇所言有理,不过若是能克复南都,必将振奋天下人心”柏永馥点点头附和道,他柏永馥如今只有一条路走到黑了,他把博洛坑的这么惨,便是投降了也是死路一条,就连老上司刘泽清都已无兵无权了,竟然也被自己连累,在北京斩于街头,若是真能打下江宁,不说恢复河山,至少划江而治,还是个南北朝。 林士奇有些迟疑的说道:“江宁城,城墙长约百里,高六丈(约十八米),便是墙厚亦有三四丈之厚(约十二米左右),太祖建此城用时二十余年,如此雄城,便是十万之众亦无法合围,火炮日夜不停的轰击,也无法炸开缺口,若是洪承畴拼死固守,恐怕强攻之下,难以破之” 孟浚闻言一时间也是有些头疼,他也想不到,如此雄伟的巨城,竟然无法挡住清军数日时间,想到此孟浚看了看众人,只有黄成依然不发一言,实在是如同隐形人一般,孟浚便问向黄成道:“黄将军,有何想法” 黄成一愣,没想到都督会问向自己的意见,愣了一下,道:“末将没有想法,一切唯大都督自专,末将领命便是。” 一时间众人都有些沉默,便是钱彪听闻江宁的墙如此高大,他也不敢夸下海口,孟浚沉默许久后正色的说道:“城池稳固,在人心,而不在险要,既然诸位都言出兵,那明日前往都督府开议,执行出兵前的准备。” 众将皆应偌,随后各自离开大帐,孟浚坐在椅上,有些疲惫的捏了捏额头,俞安有些心疼的说道:“都督,累了就休息吧” 孟浚只是摇摇头,并没有回话,而身侧的夏完淳这时开口问道:“都督,能否邀朝廷官兵助战,咱们水师不是力量不足吗?请朝廷调广东水师,水陆并进,围攻南京” 孟浚还未开口,俞安嗤笑的说道:“他们忙着打内战呢,哪有空来理打南都这点小事” 孟浚摆摆手道:“虽说如此,不过存古的话倒也没问题,左右不过写封奏折的事,存古,奏折就交于你写,写完后我过目一下便可” 夏完淳脸上露出笑容,不过片刻之后便又有些迟疑的问道:“都督,那这写好后,是要发给哪个朝廷” “两个都发,多写几个字的事而已”孟浚随意的说道,他如今已对两个朝廷失望透顶,若不是夏完淳的建议,他根本就没想到自己脑袋上面还有个朝廷。 …… 如今清军虽然还没有水师,满清八旗号称骑射无敌,不擅水战,不过不要忘了,他们有投降来附的汉军,以前清军没有火炮,最终他们有了,现在他们没有水师,他们迟早会有的。 耿仲明已经开始在安庆组建水师,洪承畴也知道在镇江组建水师不安全,距离苏州太近,而在安庆,孟浚若想灭了清廷的水师,必须越过镇江,江宁,芜湖,铜陵,池州。 第155章 曾督师 夏完淳接了写奏折的任务,在回家的路上,他一直斟酌着奏折上的措辞,毕竟这是要上达天子的大事,虽然看都督的样子不太重视,不过这可是自己投奔都督以来接的第一份差事。 而就在回去的路上,只见一个白发书生满怀热忱地来到募兵处,他怀揣着报国的梦想,然而,却遭到了无情的拒绝。 募兵吏员看着他的白发,摇了摇头,语气冷漠地说:“你的年龄太大了,不适合从军。”书生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但他并没有放弃。 他挺直了身子,坚定地说:“我虽年长,但心中的壮志未减!” 吏员无奈地笑了笑,说:“战争需要的是力量,你这么大年纪,还披的动甲胄吗?还拿的起刀枪吗?你还是回去吧。” 书生的脸上露出了不甘的神情,他紧握着拳头,声音有些沙哑道:“昔日廉颇老矣,尚能一饭斗米,肉十斤,吾虽书生,却也愿效仿之” 可吏员依然是摇头拒绝,不肯招募,最后,白发书生默默转身离去,他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孤独和凄凉。 而这时,夏完淳看着书生有些凄凉,忍不住追上前说道:“老先生,请等一下。” 那书生有些疑惑的回头看着夏完淳,不知道这个年轻人为何呼喊自己,随即问道:“公子唤老夫有何事。” “夫子,你已白发苍苍,为何还要从军”夏完淳看着书生问道。 老书生参军被拒,本就一肚子火,却又被这个年轻人伤口上撒盐,随即语气抵触的说道:“小子,吾虽老,但报国之心却不老,何以蔑吾年齿之老” 夏完淳忙摆摆手解释道:“夫子勿怪,小辈不敢嘲夫子年岁大,只是有些不解,既然无法参军,可还有其他途径为国效力,也可进入都督府,或为书吏。” 书生闻言摇摇头道:“吾不愿为一刀笔吏。” “此言差矣,上阵自然为报国,可在都督府中为书吏却也不是无用之身,大军征伐,或招募丁壮,调拨粮草,马料,被褥,营帐,火药,车辆,药品等等,皆是庞大而又繁琐之要事,若无都督府众多书吏的,大军岂能运转”夏完淳正色说道。 “这……”那书生有些迟疑,夏完淳见状问道:“老先生,可曾有功名在身” 书生苦笑道:“碌碌无为,至今已知天命之年,却依然不过一秀才罢了,老夫聊发少年狂,赶来苏州,本想追随孟都督,共赴国难,未成想,便是为一民夫,却也不能胜任。” 夏完淳沉吟片刻,随后说道:“老先生若不嫌弃,可随小子先回去安顿,待我打探一番,再做决定” ………… 而此时的孟浚却有些烦恼,就在都督府全力以赴筹备物资,为大军出征进行前期准备之时,广州的邵武帝遣人通报,内阁大学士曾道唯挂江南五省督师衔,准备巡视苏松,让孟浚做好迎接的准备。 曾道唯,字元鲁,广东南海县人,万历三十八年进士,授刑部主事。转任刑部郎中,历任尝镇副使,青州副使,武德副使,晋升山东按察使,告病辞官归乡。 天启元年,起用任江西右布政使,因魏忠贤启用,拒绝赴任,崇祯年间,再次起用为湖广布政使,直到隆武帝即位,擢户部尚书,东阁大学士,随着邵武登基,曾道唯以拥立之功,入内阁,兼任户部尚书之职。 曾道唯数十年的官宦生涯,使得他对朝廷忠心耿耿,在这种前提下,曾道唯以邵武重臣的身份奔赴苏州,孟浚用脚指头想,便知道,邵武帝在永历朝廷的威胁渐渐小了之后,盯上了孟浚所取得的胜利果实。 曾道唯想效仿南宋故事,广州太过于偏远,邵武君臣想将朝廷转至杭州,心中甚至想着若能将孟浚麾下之部将一一收复,那么大明朝岂不是中兴在望,而曾道唯此行一方面是探探孟浚的口风,一方面也有想要拉拢孟浚部下大将的想法。 原来鲁王的监军熊汝霖隐晦的向孟浚提示,熊汝霖本是鲁王政权大臣,鲁王在福建郑彩的拥立下,已经在福建重立政权,虽不能和邵武永历相提并论,却也已经渐渐恢复实力,可这熊汝霖并不返回福建,反而硬是赖在孟浚身旁。 一时间,孟浚对此有些头大,要是这老头子来到苏州,仗着阁老的身份对孟浚及孟军指手画脚,这是孟浚无法容忍的事情。 说到底,这些大明遗臣,官绅,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国难之时除了尽节以谢君王的行为值得敬仰外,毫无益处,甚至还有大量的官绅在生死关头,纷纷投降者也不在少数。 在这混乱的局势下,孟浚其实心中渴望一个能够委以重任的幕僚参谋,知兵,明势,通晓大局,能想他所不能想,能做他所不能做的,而杨恩虽有才华,可对军事,大局上还是有所欠缺,可孟浚也知道,这等人才,可遇不可求。 路振飞对孟浚说道:“都督虽名动天下,可终究自居为明臣,今邵武天子遣大臣至,当以礼待之,不可辱之。” 刘中藻,刘肯堂,路振飞等隆武旧臣,相对于永历帝来说,他们更倾向于邵武帝,毕竟他是隆武天子的弟弟。 而孟浚对曾道唯即将到来的消息,虽担忧他会对都督府各项事务说三道四,却又不能真的拒绝他的到来。 而张着则在傍晚进入都督府,对孟浚道:“都督,老朽从广东的挚友寄来信函,言曾道唯此人,于朝堂之上,激烈弹劾都督,言都督私设官员,擅改军制,所行事犹如藩镇曾道唯对天子言,愿以残躯使孟浚改弦更张,若不成宁愿死于苏州。” 孟浚一愣,疑惑的问道:“如此行事,朝堂上竟无人驳之。” “有,大臣杨国庭言若逼其太过,恐会逼反都督,而曾道唯信心十足说”说到这,张着有些犹豫,迟迟没有接着说。 孟浚声音有些低沉道:“说吧。” “曾道唯言,都督杀了那么多满蒙精兵,便是想降清,怕是清廷也不会接纳,又言武人若不制,必使生民涂炭”张着脸色也有些难看的说道。 “朝堂上便无人反对?” “也有反对的,只是苏观生默许,而天子也有些意动”张着对着孟浚回答道。 “呵呵呵呵呵”孟浚闻言气的冷哼声不止! 第156章 下马威 曾督师的船队很快抵达了苏州,孟浚却不想见到此人,不论那些投靠的官僚怎么劝说,孟浚依然不为所动,自己出生入死,多少次命悬一线,怎么会去受一个为邀名声的官僚气。 虽然孟浚没去,却还是派遣林士奇,杨恩,顾炎武等人前去迎接,而路振飞,刘中藻,张肯堂等人自发前去迎接。 只见人群簇拥,曾督师身着华丽的官服,面容一副严肃的神情,身前是督师仪仗,俨然一副威风凛凛的模样,在他的身后,跟着两名幕僚,还有邵武帝派遣的百余名锦衣卫,只见这些锦衣卫身着飞鱼服,他们的衣着整齐划一,黑色的锦缎在阳光下闪烁着冷艳的光芒,上面绣着精致的银丝图案,彰显着锦衣卫的特殊身份。每个人都头戴绣着飞虎的兜鍪,腰佩锋利的绣春刀,他们身形高大挺拔,英姿飒爽。 单看这些锦衣卫,便知邵武君臣为了此次巡视苏州下了功夫,便是随护的锦衣卫,定然是千挑万选出来的,曾道唯想让苏州的百姓看看,朝廷依然还是朝廷,便是落魄了,也不是一个打了几次胜仗的武夫可以蔑视的。 孟浚派遣的几人前去迎接,而曾道唯却径直的迎向路振飞,道:“见白,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路振飞摇摇头苦笑道:“国事如此,岂能无恙。” 随着二人寒暄几句,路振飞为曾道唯介绍林士奇杨恩顾炎武等人,而曾道唯来苏州时已经细细的了解了孟浚麾下大将,知道林士奇此人乃是追随孟浚最久之人,绝不是他可以轻易拉拢的,曾道唯只是点头示意,并不多说什么。 而介绍至顾炎武时,曾道唯却面色一变,冷冷的吐出一句话:“无父无君之辈”随后大步前往都督府。 杨恩面色一变,心中叹道:“来者不善啊,但愿别弄出什么风波来。” 路振飞等人也在曾道唯身旁劝说,曾道唯方才脸色如常。 都督府。 夏完淳有些紧张道:“都督,曾督师都快到了,您是不是要迎接一下” 孟浚白了夏完淳一眼,心道年轻人沉不住气,随即想了想,算了,好歹咱是主人,虽然来了不善之客,面上还是得稍微过的去,随即对着门外的俞安喊道:“吩咐厨房,置办一桌酒席,算是给曾督师的接风宴” 俞安闻言应道:“是都督”随后疾步的奔赴后厨。 约半个多时辰之后,都督府外传了一阵喧哗声,卫兵急匆匆的赶进来,对着孟浚道:“启禀大都督,都督府外来了一队锦衣卫,还有说是督师” 孟浚点点头道:“嗯,我知道了” 待孟浚抵达门口,正门处,一个老者,虽两鬓斑白,却依然将身躯挺拔,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 孟浚看着此人,随意的拱手道:“曾阁老,请” 曾道唯脸色一时间有些难看,但还是忍住,冷冷道:“孟国公,请” 随着接风宴开始,曾道唯饮了口酒,对孟浚并无过多交流,反而是和那些老臣聊的兴致勃勃。 直到顾炎武有些忍不住道:“孟军常年孤身奋战,朝廷不发一文饷银,一担粮草,就派了个督师过来,有何益处”早在迎接之时,顾炎武被人当面指责无君无父之辈,便已是一肚子火气,眼看曾道唯对都督毫无客气之心,语气不善的说道。 “嘭”只见曾道唯怒拍了一下酒桌,骂道:“顾炎武,你在那什么邸报上胡说八道,满纸荒唐言,本督已经是看在孟国公的面上,若再敢胡言乱语,对朝廷,对陛下,有不敬之言,吾定然将汝斩杀于此。” 孟浚的脸色如常,反而接着饮了一杯酒,曾道唯来的目的他知道,无论他在苏州事能不能办成,他都是赢的,不成,他死在苏州,用自己的命换史书的身后名,成了,那真是意外之喜。 在酒桌上的反应不过是试探孟浚罢了,想到此,孟浚虽面色如常,可心中早已烦躁不已,大军进逼南都在即,自己哪还有心思陪这些官僚猜谜语,惹急了自己,当真是一刀斩了他,一了百了。 顾炎武闻言,怒发冲冠,站起身,正要开口,身旁的杨恩拽了拽顾炎武的衣袖,示意其坐下,顾炎武恼怒的哼了一声,随后气鼓鼓的坐下。 林士奇见孟浚并不说话,反而面色如常的饮酒夹菜,心中一定,对着曾道唯冷冷道:“督师大人,不知此次前来朝廷可曾拨下军饷” “朝廷新立,吾此次前来苏州督师,一方面要将江浙之地,重复朝廷制下,一方面,便是要将这数年来拖欠的赋税运往朝廷,当然了,首辅大人也知道江浙之地连遭战乱,可适当酌情减免”曾道唯摸了摸胡须,缓缓的说道。 此话一出,不论何人,便是路振飞,张肯堂等人也是面色一变,路振飞急忙开口道:“督师,以江浙之地养军尚有不足,况且,鞑军犹有重兵在侧,不可轻易变之” 张肯堂心中一苦,朝上这些人怎么会如此不顾大局,现在是什么时候,就不能徐徐图之,这不是把孟浚逼上墙角了吗?想到此张肯堂望向孟浚,原来还面色如常的孟浚此刻也是眉头紧皱。 孟浚也没想到这曾道唯如此言语,要知道张着的消息中,苏观生可没如此自信,还想让孟浚给他银子,苏观生之意只是想要孟浚臣服,听从苏观生的调遣。 孟浚这时缓缓开口道:“江浙之地,屡遭战乱,军中抚恤,军饷,物资所物,补充尚且不足,本督正准备向天子请拨银千万,以为军需” “孟国公,请勿要以都督自称,此乃私设官制,为国朝所不容,至于千万军需银,国公说笑而,想我朝以军户为祖制,怎么会需如此惊人的军用,国公勿要自误,当知,史笔如刀,莽操之事,天人共怒”曾道唯语气不善,冷声说道。 “哼”孟浚大怒,冷哼一声,当即离场,一时间接风宴不欢而散。 第157章 多铎 回到府内的孟浚,余怒未消,俞安在旁劝道:“都督,何不杀之” 听到这话,孟浚一愣,片刻后,摇摇头道:“算了,不过一个腐儒罢了,杀之损我名望,先派人严密监视,各处机要之地,不准其进入” 俞安点点头,道:“是都督,我这就去安排。” 俞安走后,不过片刻,卫兵来报,杨恩求见。 “都督,曾道唯心怀叵测,不必搭理此人,其不过百名锦衣卫,两员幕僚,密切监视,他翻不出什么浪花来”杨恩来此便是劝慰孟浚,就怕万一孟大都督,一怒之下,调兵围杀,那大都督的名声可就臭了,至少一个操莽之心跑不了,这时候清军势大,绝不可再起内讧。 孟浚轻笑了一声,道:“慕德,无需担忧,我岂能如此不智,曾道唯在苏州之地,安全无忧” 杨恩点点头,笑道:“都督胸怀大志,无需与此腐朽老翁计较” 孟浚还是有些不解:“朝堂上竟有如此不智之举,派此老翁来这羞辱我吗?” “曾道唯万历年间便已为官,如今虽是乱世,可他的脑子里,还以太平之世对都督,想以君臣大义束缚之”杨恩苦笑的解释道。 孟浚摆摆手,示意道:“不提此人了,都督府各项物资是否已经备齐,大军出征在即,军粮,军械,重中之重” “粮草已经清点完成,可调二十万担粮,足以大军两月足食,军械也已清点完毕,只是火药,药材,被褥营帐,马料等等还未调运完全,而且舟山火器坊新造之火炮也未送达,不过,所有物资可在明年正月前,彻底集结完毕”杨恩这些时日,全身心投入在战备上,所以孟浚问起时,他如数家珍的回答。 “好,那就让将士们安心的过个年,明年二月出兵” 而曾道唯在接风宴上和孟浚闹的不欢而散后,在路振飞的安排下,包下了一整座酒楼,做为督师的行在,曾道唯对此则并无异议,而随行的个幕僚却有些愤怒的说道:“督师,这孟浚竟如此轻视督师,霸占府衙,却让我等来此酒楼暂住。” 曾道唯只是摇摇头,并不搭话,他今日在酒宴上的试探,算是看明白了,孟浚此人,虽不如郑芝龙跋扈,却也是轻视朝廷,而苏州之民,只知孟氏,而不知天子,曾道唯从万历年间便已为官,算起来已经是历经七朝天子,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早已刻入他的骨子里。 他的官宦生涯虽然丰富,却还从未有过和一藩镇打交道的经验,没错,曾道唯已经将孟浚视为藩镇。 想当初郑芝龙把控朝廷时,虽然在福建时受尽了郑氏的窝囊气,但是好歹郑芝龙还算对天子恭敬,可看孟浚部下,特别是那个林士奇,孟浚走后,他居然还敢威胁自己,说永历伪帝才是正统,邵武天子晚于永历登基云云,什么时候天子轮序用他一个匹夫来说三道四。 那幕僚见督师大人不说话,依然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有些意兴阑珊的说道:“唉,大人累了,便先歇息吧,属下告退” 这时曾道唯开口道:“你看看外面有没有什么动静” 幕僚有些不可置信道:“大人认为孟浚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纵兵围杀朝廷督师?” “武夫做派,不可知也”曾道唯不屑的说道,随后又补充道:“老夫便是死,也绝不可堕朝廷之威。” 片刻后,幕僚回报:“督师,外面没有动静,不过锦衣卫说有人在监视,要不要让人赶走。” 曾道唯似是松了口气,挺拔的身姿也放松了些许,随后缓缓说:“不用,孟浚想盯着老夫,那便让他盯着吧,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 ………… 做为闻名的贰臣,以及为清廷鼎定中原的肱股之臣,洪承畴已经五十余岁了,而来到江宁,由于长期的操劳,他的头发已经完全花白,脸色憔悴,原来江南各处的乱事,更是让他精神压力巨大,便是背部都已经有些驼。 平心而论,洪承畴在国政军事上,在明末之时,那是上上之选,若不降清,那真是史笔流芳,可他投降了,枉费了崇祯帝给于其的重大祭祀,洪承畴也变成了史书上有名的贰臣,便是后来的乾隆都鄙视其为人操守。 此时的江宁城,总督府中。 洪承畴坐在桌案前,费劲的看着从北京而来的六百里加急令,洪承畴年纪大了,不止精力不足,便是眼睛也有严重的眼疾,读写奏折都是极为费力。 多尔衮令洪承畴聚积军粮,朝廷即将遣豫亲王多铎,率八旗锐士南下,而勒克德浑,也将回师江宁,多尔衮已经传令勒克德浑停止南下,湖南之地交于孔有德镇之,此次,当以雷霆之势,一举荡平苏州顽敌。 顺治三年,也就是今年,多铎率兵镇压叛乱的蒙古苏尼特部腾机思等人,不过半年时间,多铎连战连胜。 腾机思与其弟奔赴车臣汗硕垒处,多铎在克鲁伦河和谔特克山之地,一战大败苏尼特部。 腾机思再逃到土谢图汗部境内的布尔罕图,二战布尔罕图,多铎斩杀腾机思的儿子多尔济,巴图。 三战土拉河畔,双方又一次对阵,当时喀尔喀车臣汗硕垒的儿子本巴等,土谢图汗衮布的属下哈喇瑚里等,以及赛因诺颜部的丹津喇嘛等五万余喀尔喀联军驰援腾机思,以兵力上来说,多铎处于劣势,可是结果依然喀尔喀联军大败,腾机思携数百人再次逃往色楞格河。 此战震慑喀尔喀诸汗,向清廷遣使谢罪者络绎不绝,蒙古之危局已解,既然抽出手来,那多尔衮自然不容许东南膏饶之地,落于孟浚之手。 洪承畴放下军报,不加以防备的对冒襄说道:“朝廷即将令豫亲王南下,多罗贝勒也将回师江宁,此次大军云集,孟浚此贼必败,只是可惜苏松之民又遭此战祸” 冒襄心中一紧,随后缓缓说道:“破了孟贼,天下也就安定了,两广之地偏安一隅,破之易也” 洪承畴闻言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老筋骨,随后呼出一口气,道:“孟浚原来不过一个花花公子,原来也曾在常熟任千总之职,剃发令下,他也剃了头发,可又却在运输辎重的路上,在苏州城外反叛,至今不过三年时间,已经坐拥七镇士卒,再加上辅兵丁壮,怕已超过十万之众,崛起何其速也” 冒襄劝道:“总督大人,这十万人怕也是乌合之众,昔日流贼起事,动忤数十万之众,其起也快,其堕也速,无需太过忧虑。” 洪承畴摇摇头道:“十万之众自然不是全是精兵,以吾探之,其部,至少三镇精锐,不可小觑之” 第158章 情报 冒襄奉承道:“便是精锐,也无法抵挡豫亲王,豫亲王身经百战,乃朝廷第一战将,待其兵至,大事可定” “前些时日,孟浚大阅士卒,其士卒气势汹汹,以江南之财力,厚养军士,短短三年时间,便已军势大成,便是豫亲王亲至,不经过数场血战,怕也不是那么容易平定的”洪承畴摇摇头说道。 直到下值,冒襄的心中依然极为紧张,恨不得尽快赶回家中,却又不敢显露出来,好不容易挨到家中,一进门,甚至都没空回应董小宛,迅速坐在书桌前,写道:“多铎即将南下,勒克德浑部,也将回师!” 写完后,将密信小心翼翼的藏于笔中,随后急匆匆的出门,董小宛见状,心中担忧,叮嘱的话到嘴边,却又咽下。 而孟必安为了冒襄隐秘性,已经不让冒襄再亲自前往茶楼,孟必安斥资收购了冒襄家中附近的一个小商铺,商铺中售卖着茶叶,店铺老板便是曾经在湖州城摆馄饨摊的陆平。 “陆掌柜,生意不错啊,我看在你这买茶叶的人不少啊”隔壁邻居是卖鞋子铺的,今日生意不太好,却又看到陆平茶叶卖的风风火火,有些嫉妒的开口说道。 陆平闻言,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道:“哎呀,方掌柜,生意嘛有好有淡,像我昨日不就卖的不怎么样嘛,方掌柜的,看你没什么事,过来喝杯茶,我这新到了一批好茶,我泡给你尝尝” “呵呵,改日吧”方掌柜笑了笑,拒绝了陆平的邀请。 陆平也不恼,他自个也有些奇怪,自己做什么生意好像都得心应手,摆混沌汤也比同行生意忙,这来江宁了,卖茶叶也是生意繁忙,连隔壁掌柜的都嫉妒了。 陆平心中暗道:“咱是不是入错行了,当什么探子,这做生意来钱多快,就这么半月时光,就已经挣了三百多两,咱一个月俸禄才三两银子,还是担着杀头的买卖”想到这,陆平叹了口气,到现在是没辙了,如今自己生是探听司人,死是探听司鬼。 就在陆平心中感叹时,只见冒襄走进店里,陆平心中一紧,这可是这么久以来冒襄第一次进店,正好这时店里没客人。 陆平急忙走上前,大声道:“客官要什么茶叶,咱家有碧螺春,龙井,普洱,银针,毛峰,应有尽有”说完陆平压低声音道:“何事” 冒襄压低声音道:“多铎即将南下,勒克德浑也将回师,具体时间,兵员人数还未探得,不过这情报得迅速传回去”说完从怀中取出一支笔,密信便藏于笔中。 陆平也是一脸严肃,接过笔藏于怀中,随后郑重的点点头道:“好,我知道” 冒襄随手抓了一袋茶叶,随后离开茶铺,陆平摸了摸胸口,暗道:“江宁不愧是南都,我在湖州那么久,什么事都没有,这一到江宁就有重大任务”陆平正要离开,忽然想起来,冒襄抓走的那袋茶叶可是上好的君山银针,一袋可是价值二十两银子………… 苏州城。 顾炎武此刻正在劝着孟浚,道:“都督,何不如整个都督府所辖之地,皆奉隆武天子旗号,甩开两广那两个小朝廷。” 身旁的杨恩闻言有些迟疑,随后说道:“邵武帝以兄终弟及登位,我等若奉隆武,拒不奉邵武,是否会舆论汹汹。” “先等等,大战在即,恐横生掣肘”孟浚犹豫的说。 顾炎武语气激烈的说道:“诸臣一意偏安,无心北伐,却又恐他人立下功业,若不断曾道唯之念,怕是掣肘之事虑禁不止” 孟浚叹了口气,随后道:“以吾浅见,此战若胜,余者皆小事而,若不能胜,便是蟒袍加身也无用而” 见顾炎武还是愤愤不平的模样,孟浚有些意兴阑珊的说道:“那便以顾先生之意吧,所有的文书,皆用隆武年号吧” 纵光南明文臣武将,要说孟浚虽然知道的并不详细,但那些赫赫有名之人,孟浚依然是知晓的,可要说能让孟浚敬仰的并不多,死守江阴的阎应元,抛开成见,联络农民起义军的堵胤锡。 还有矢志不渝,坚持抗清的张煌言,张煌言坚持抗清二十余年,发起三入长江的战略,便是郑森进攻江宁,也是在其的促成之下,论救国方略,军事才能忠义操守,在明末无数忠臣义士中,张煌言可称为翘楚,而张煌言临死之言,更是无数的心怀忠义之士的心声:“大好河山,惜沦于腥膻!” 然而张煌言始终效忠鲁王朱以海,本来孟浚以为鲁王在宁波一败涂地,却没想到,鲁王政权竟然死而不僵,又在福建死灰复燃起来。 如今孟浚对内自称为都督,可对外的公文信函上,已经决定用隆武帝赦封岳国公自居,而对邵武永历两个朝廷,孟浚的态度是就当不知道,就这么糊弄过去,没想到的是,邵武帝在和永历的战争中赢了几仗,反而信心膨胀起来,如今邵武帝独据广东,以广州为都,向天下各地的督臣大将发号施令。 孟浚此刻根本不想跟这些只知道玩弄权谋的官僚们有任何瓜葛,他必须将心思都放在即将的战争之中。 对孟浚来说,与那些尔虞我诈的官场人士交往简直就是一种折磨,满脑子都是私利和权力斗争,完全置大局而不顾。 第159章 北望南都 苏州城,总督府,夜,灯火通明。 都督府内节堂中,众多将领讨论出兵的各项事宜,节堂中人影幢幢,不时有书吏出入堂中,又有传令兵急匆匆的接过命令奔赴各地。 “火器坊半年多来,又铸造了三十一门大炮,汇合原先,我军已有火炮五十三门,小型火炮如虎尊炮等各地已运输至苏州的足有百门,火器坊研制出新型抬炮,精度极高,百步内可破甲,不过数量不过,只有五十杆”朱图这时起身对着孟浚说道。 “好,抬炮可以专门组建一队,战场上出其不意,或可狙杀敌将”孟浚闻言点点头说道。 “此次大军出征,预计将携带多达两万斤的火药,对于火铳营和大炮所需应该足够了。杨恩略显疲态地端起一杯浓茶,轻轻抿了一口。 听到这话,林士奇却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地说道:\"这远远不够!这场战争谁也无法预测会持续多长时间,我们必须做好充分准备。多储备一些火药总是没错的。\" 这时,都督府的书吏赵康站出来发表意见:\"目前我们手上只有两万多斤火药,但不必担心。一旦后方补给跟上,会立刻运往前方战线,填补空缺。\"他的语气坚定的说道。 孟浚拍板说道:“火药那就先两万斤,待补充一批运一批吧,还有都督府行文各地,征召民夫,是否已经齐数” “上月便以行文各县,民夫名册已经上报,征召徭役民夫八万七千人,待年后便会抵达苏州”杨恩翻了翻文书,随后对着众人说道。 这时林士奇对着孟浚说道:“都督,此次乃我军前所未有之战,是否调韩统镇之克武军回师苏城” 孟浚思索一番,摇摇头道:“克武镇所驻之地,严防福建江西,便是以韩雄之军力,清兵若来攻,已是勉力守之,其部不可轻动,” “那赵统镇所部之武安镇可以调过来,清军不可能越过苏州府威胁松江” “可,夏完淳,立即行文,调武安镇进驻常熟”孟浚语气快速的说道。 夏完淳立即应是,随后坐在一旁书案上,很快便写完调令,递交给孟浚,而孟浚见没有问题,立即盖下都督大印,传令兵接过军令,立刻奔赴松江。 “十万之众,物资消耗巨大,战线越往前移,后方补给便越困难,依我看,还是要走长江运输粮草,便捷许多。”柏永馥对着诸将说道。 林士奇闻言看了看地图,皱着眉头随后道:“那大军就得沿江阴,镇江,进逼江宁,但是常州,无锡也不可置之不理” 郭虎道:“不如兵分两路吧” “分兵不妥,都督,江阴经过博洛屠城后,已经十室九空,鞑军也未在江阴驻军,充其量也不过是数百守备,可遣一偏师取之,大军则出苏州,先取无锡,再克常州,随后北上汇合偏师,攻取镇江,最后直逼江宁”林士奇说到后面愈发的激动起来。 经过长时间激烈地讨论后,众人达成了一致意见,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应该沿着长江进军,这条波澜壮阔大江,凭借江水之力,可以省下大量的人力。 这时杨恩有些激动道:“既然沿着长江进军,是否民夫可以减少征召” 听到这话,王富贵的头摇的跟波浪鼓一般,道:“不行不行,民夫不能少,运输粮草军械修筑工事,挖掘堑壕,搭建营帐,搬运伤员,清理战场,才征召八万我都已经觉得不够,怎么还能减少” 孟浚打断两人的争执,对着杨恩道:“慕德,都督府即刻行文沿海各县,征集船只,为大军运输粮草。” “是都督,我即刻下令” 孟浚说完后,接着道:“既然沿要长江进军,那么水师便至关重要,传令,赵用平所建水师暂归沈廷杨调遣,为运输粮草之民船护卫” 夏完淳坐在一旁,手中轻轻拎起茶壶,不时地起身为在座的诸位将领斟满茶水。他的目光专注而认真,一边聆听着众人的言论,一边暗自思考着。 这些话语与他曾经想象中的战争大相径庭。在他的脑海里,战争应该是充满策略和智慧的较量,是敌我双方在战场上的生死对决,是将帅们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壮举。然而,此刻听到的却是军中那些繁杂琐碎的事务,粮草的供应,士兵的训练,军纪的整顿。 夜幕深沉,万籁俱寂,众将围坐在节堂内激烈地讨论着战略部署。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不觉已至深夜。孟浚眼见众人面露疲态,心知他们已经劳累至极。于是他转头对俞安说道:“去让后厨做点汤面吧,给大家提提神。” 不一会儿功夫,热气腾腾的汤面被端了上来。尽管这只是一碗普通的汤面,但此时此刻对于饥肠辘辘、疲惫不堪的众人来说,却如同山珍海味一般美味可口。每个人都吃得津津有味。 “诸位,此战若胜,南都克复,北伐虽还无力,但是,以水师隔绝长江,南北分治,此乃吾等之基业,诸将世代之富贵,唾手可得也”孟浚见众人吃完,兴致勃勃的对诸将说道。 “好,打下南都,都督便可直接称帝了!”钱彪兴奋地喊道,声音震耳欲聋,他嘴上的笑容咧的老大。 然而,众人听到这话后,反应却各不相同。有的人面带微笑,点点头表示赞同,有的人则皱起眉头,似乎在思考其中的利弊,还有一些人默默不语,眼神中透露出复杂的情感。 孟浚见状,满头黑线,这钱彪口无遮拦,这是能随便乱说的,随即骂道:“胡说八道什么,打下南都,是为了驱逐鞑虏,恢复河山” “是是是,都督说的极是,末将说错话了。”钱彪被孟浚骂了一句,虽点头认错,面上却还是不以为然的模样。 第160章 顾孟 江宁城,玉壶春。 原来的茶楼并没有名字,倒也不是真的没名字,名字就叫茶楼,孟必安进进出出,每次看到招牌,就觉得手底下这些人,没一个会起名字的,那刘古全就跟个傻子一样,哪家茶楼名字就叫茶楼的,这不玉壶春这名字多雅气,一看就上档次。 此时孟必安正坐在顾青眉对面,只见顾青眉身姿婀娜,优雅地坐在茶台前。将滚烫的热水倒入壶中,茶叶在水中翻滚,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接着,她将茶壶中的茶水倒入精美的茶杯中,整个过程看的人赏心悦目。 顾青眉优雅的观察茶叶在水中舒展的姿态,感受着茶香的弥漫。待茶杯已满,她将茶盏轻轻递给孟必安,微笑着示意他品尝。 孟必安看的一愣一愣的,他接过茶杯,抿了一口,咂吧咂吧一下嘴,随后如同牛饮一般一饮而尽。 顾青眉眉头一扬,有些气道:“牛嚼牡丹” 孟必安露出清澈的笑容道:“这茶不就是让人喝的嘛,看你折腾的多费劲” 见顾青眉不说话,孟必安沉默片刻后,说道:“顾姑娘,我准备先回苏州,你呢,是留在江宁,还是跟我回去。” “回苏州?”顾青眉有些诧异道。 “嗯,江宁布点已经大致完成,我要回去见一见少爷”孟必安点点头说道。 “我不回苏州,我已经联络了诸多姐妹,若我离开,消息传递是个麻烦事。”顾青眉摇摇头道,说完后,顾青眉忽然莞尔一笑道:“再说了,小女子以什么身份跟尊贵的指挥使大人一起回去。” 孟必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停了下来,顾青眉见状,眉宇间露出一丝忧伤,但又很快的掩饰过去。 二人之间一时间有些冷场,沉默片刻,孟必安有些嗡声道:“你不是说是我娘子吗” 在江宁城内密探的时光中,孟必安和顾青眉一直并肩作战,四处奔波波,在这个过程中,孟必安逐渐对顾青眉有了更深的了解。她不仅有着过人的智慧和勇气,更难得的是她那坚定的信念,一心为国,这令孟必安心生敬佩之情。 随着时间推移,孟必安开始意识到自己对顾青眉产生了一种特殊情感。每当看到她那坚毅而美丽的面容时,孟必安心中都会涌起一股难以言喻冲动,想要靠近她再多一点,也许这就就是喜爱吧。 顾青眉摇摇头说道:“那只是对外的托辞” “也可以不是托辞”孟必安迅速的接过话头。 “什么?”顾青眉没想到孟必安会如此直白的说道。 孟必安又重复了一遍,眼神定定的看着顾青眉。 这倒把顾青眉看的有些脸红,她半晌后才缓缓说道:“孟大人,你是都督心腹,将来定然前途远大,妾蒲柳之姿,自幼沦落风尘,绝不可污了大人名声” “我不在乎”孟必安正色的说道。 “我在乎,我不能让人耻笑于你” “我可以请都督为我证婚,没人敢笑,谁敢笑话,说三道四,我必杀之”孟必安伸出手,紧握住顾青眉的手。 顾青眉想要挣脱,可孟必安紧紧握住,她怎么也挣脱不出,而就在这时,门外,陈熬的声音传来:“少爷” 孟必安这时才松开手,而顾青眉迅速的抽出手来,可她的心却砰砰砰的跳个不停,是那么的快速。 “进来”孟必安沉声说道。 陈熬推开门,看了一眼顾青眉和孟必安,又很快低下头,说道:“梅村先生来了” “好,我这就过去”孟必安回头说道,在离开房间的一刻,孟必安停下脚步,对着身后的丽人霸道的说道:“你跟我一起回去。”随后头也不回的下了楼。 …… “孟公子”吴伟业笑着对孟必安说道,他已经知道此人不是张安,而是姓孟,不过,他还不知道具体叫什么。 “梅村先生”孟必安拱手道,只见吴伟业坐在茶台前,右侧坐着常远鼎,常远鼎一见到孟必安,便站起身。 孟必安摆摆手示意其坐下,随后开口道:“今日先生来此可有要事。” “唉,老夫有愧孟公子之托,若说机密之事,那洪承畴尽皆不假于他人之手,老夫实是有心无力”吴伟业有些烦闷的说道。 孟必安也觉得这吴伟业白瞎了那么大名头,复社那么多士子,这没久以来传来的消息都是快公开的事,不过孟必安虽然做此想,却还是开口劝慰道:“先生勿要如此,无需特意去探查机要之事,先生可多注意天下各地局势,如北京有什么政策,或者北方南方有什么异动,洪承畴府内不必特意探查。” 吴伟业闻言点点头,脸上的烦闷之色退了些许,二人又寒暄了几句,吴伟业这才从怀中掏出一张会票,及半片铜角,对着孟必安说道:“孟公子,这是鸿源票号,这是信物,此票可兑银三万两,这是老夫及一些友人的心意” 孟必安接过来一看,正色说道:“先生大义” “三万两对个人而言,或许是一笔巨额财富,可对大都督而言,不过杯水车薪,孟公子,老夫对各地消息也会留心打听,不过老夫还会继续筹款,我相信,这钱财定可以帮助大都督,便是能助一丝一毫,老夫也会尽力去做的”吴伟业在交出会票后,脸上露出笑意,对着孟必安道。 ……………… 苏州城。 “都督,老夫人派人过来了”俞安在孟浚的耳边说道。 孟浚埋头文书之中,头也不抬的说道:“让人进来” 片刻后,一个家仆走了进来,一进书房,便趴伏在地,说道:“小的见过大人” “什么事” “老夫人派小的来问大人什么时候回常熟过年”那家仆迅速的回答道。 孟浚闻言抬头道:“母亲不回苏州吗?” “老夫人说在常熟老宅住的习惯,少夫人和小姐也在常熟,想让大人回常熟过年” 孟浚想了想,说道:“你回去吧,就说我就不回去了,军中事务繁忙” “是大人”那家仆不敢多说什么,随即转身退下。 待家仆走后,俞安询问道:“都督,你不回去过年,那不就一个人过年了” “本督麾下十万将士,我会一个人过年,今年还是军中过年,和将士们同乐”孟浚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大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