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悍妃是团宠》 第1章 新婚刺杀夜 温虞坐在铜镜面前,看着镜子里那张过分精致艳丽的小脸,红色的嫁衣衬得她面如桃花,然而那张脸却冷漠得像要去奔丧。 她的丫鬟玉竹抹着眼泪,紧紧握着她的手,清秀的小脸上满是担忧。 “小姐,就算你不想嫁给定北王,我们逃走就是,又何苦做出这等傻事!” 温虞没有说话。 这事儿说来有些狗血。 温虞本是修真界玉清峰掌门,三岁练气,十岁筑基。好不容易跨入了渡劫期,在扛下了七七四十九道天雷后,被劈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人还吊在了半空中。 从玉竹的口中,温虞也大概知道了她现在处境。 原主也叫温虞,是长曦国丞相府的嫡女。三岁死了娘,自从后娘入门,亲爹也成了后爹。 因自小体弱,素来深居简出。外人只知道丞相府有个四小姐温晚萤,却不知还有个三小姐温虞。 三个月前,定北王慎昭大败南蛮后受了重伤,太医说他活不过这个月,皇帝便指了温家小姐嫁过去给他冲冲喜,温晚萤不想嫁,温丞相便逼着她这个倒霉蛋嫁过去。 原主这软弱脾气,反抗不了,干脆在新婚夜自挂东南枝,嗝屁了。 然后,温虞就来了。 脑海中还残存着原主的记忆,温虞一时间不知道该忧伤还是该庆幸。 忧伤的是,这世界压根没有修仙者,连灵气都稀薄得不行,能不能飞升都是问题。 庆幸的是,她没被天雷劈死,而且一身修为和介子空间尚在,要从头修炼也不是不行。 玉竹向外探了探窗,一咬牙,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 “趁现在没有人,小姐,我们逃吧!” 然而待她转身,却发现温虞已经把行李打包好了。 她脱下了那身厚重的喜服,摘了凤冠,哪怕那张脸面若冰霜,依旧美得惊心动魄。 墨发扎成了高马尾,一条红丝带垂落在肩前,瘦弱的身躯如青松翠竹,让玉竹看呆了眼。 “走吧。” “啊?”玉竹呆愣着,“去……去哪儿?” 温虞皱眉,“不是你说要逃?” “可……” 玉竹想说她们连往哪儿逃都没想好,行动力十足的温虞已经拎着她的衣领跳窗离开。 带着玉竹在定北王府上蹿下跳了整整三圈,第三次回到喜房门口的温虞陷入了沉思。 “看不出来,这定北王府这么大……” 玉竹扶着柱子吐得昏天暗地,一听温虞的嘀咕,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小姐。”她颤抖着声音,“你到底认不认识路?” 温虞一脸看傻子的表情。 “我第一次来,你认为呢?” 蹲守在屋顶上看着新王妃折腾这么一遭的众暗卫们也沉默了。 从一炷香前,温虞带着玉竹溜出去他们就发现了,只是没有王爷的命令,便没有拦下她们。 谁知道温虞压根找不到出口,看着她好几次目不斜视地从门口飞过去,他们都好想开口提醒——大门就在你后面呢! 就在温虞拽着满脸抗拒的玉竹准备再跑一圈时,一阵厮杀声与尖叫声忽然从外传来。 玉竹心肝一颤,“发生什么事了?” 温虞皱着眉头,突然眸光一凛,迅速下腰躲过一把横空劈来的利剑,顺势擒住了黑衣人的手腕,反手抹了对方的脖子,血溅三尺。 “啊!” 玉竹哪里见过这阵仗?当即便吓得失声尖叫,瘫倒在地上,看着温虞的双眸充满了惊惧。 这……这真的是她那个柔弱胆小的小姐吗? 温虞没空跟她解释,单手拎着她,把她丢入新房内。 “躲好。” 她刚关上房门,身后一支利箭破风而出,在离她只有一拳之距时,被温虞稳稳握住。 只见她反手一送,那箭势如破竹,直接穿透了对方的肩膀。 那名黑衣人闷哼倒地,还未来得及反应,温虞的身影便闪现至他跟前,一脚踩在了他受伤的臂膀。 她不爽地谴责,“打架就打架,背后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 黑衣人吐出了一口老血,目眦欲裂地瞪着她。 谁他娘的跟你打架? 这是刺杀! 刺杀懂吗? 他张了张嘴想骂人,被温虞一拳揍晕了过去。 白日里还挂着红绸彩灯的定北王府,此刻已然成了屠戮地狱。 上百名黑衣人在王府内穿行,与夜色融为一体,手中的刀剑泛着寒光与血气,目不斜视地从一具具尸体上踏过去。 走廊尽头,一道瘦弱的身影迎风而立。 清冷的夜风卷起院内的落红枯叶,扫过温虞的衣角与发梢。 对面的黑衣人沉默了一秒,随即迅速俯冲过去,却在快触碰到她之时,齐齐被踹了回去,如天女散花一般倒了一地。 不远处,陆澄刚解决了一个刺客,扭头看见被黑衣人围攻的温虞,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惊讶之余生出的一丝可惜,却在看见温虞不费吹灰之力地干倒一片时,全都化作了崇拜与不可思议。 却见温虞突然踢起了地上的大刀朝着他甩过来,陆澄险险躲过,正愤怒地准备质问温虞,却发现身后一名刺客被击倒在地。 他们不知何时已经被黑衣人团团包围,方才若非温虞出手,只怕陆澄现在没命了。 顾不上道谢,二人联手配合得十分默契,瞬间就解决了一大片。 陆澄满头大汗,看着对面脸不红气不喘的温虞,心里忽然就生出了一丝挫败。 不远处的院子忽然传来了一声怒吼,陆澄脸色大变,迅速冲过去,温虞的速度却比他还要快。 芳华苑内,清冷的月光洒下一片婆娑竹影,浓烈的血腥味为这夜添了几分浓稠与诡异。 几名蓝衣暗卫干脆利落地解决了院内的刺客,才转身向着台阶上的人拱手行礼。 一名白衣公子坐在轮椅上,月色照在他的侧脸上,仿佛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晕。 眉色如墨,狭长的瑞凤眼仿佛凝着一层拒人千里的冰霜,根根分明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清隽冷魅的面容透着病态的苍白。 淡绯色的薄唇轻启,如玉珠落泉的嗓音缓缓流泻而出。 “为了杀我,皇上还真是下了血本了。” 话音刚落,一阵压抑沉闷的咳嗽响起,陆渊为慎昭披上了斗篷。 “夜里风大,王爷注意身子。” 修长白皙的手搭在轮椅上,慎昭唇角勾起了一丝讥讽。 “反正也活不过这个月了,不过是在苟延残喘罢了。” 陆渊蹙眉,想说什么,忽然一道低沉诡异的声音回荡在小院内。 第2章 茹毛饮血的怪物 “嗬嗬……” 众人握紧了手中的剑,警惕地看着四周。 月色如银,风声乍起,竹叶飒飒作响,伴随着几声诡异的低吟。 一股不寻常的气息逐渐蔓延开来,众人的表情逐渐凝重,目光如炬地扫着周围。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猛地从墙角冲出,如饿狼一般扑倒了离他最近的一名侍卫,狠狠地咬上了他的脖子。 “啊!” 凄厉的惨叫声撕破天际,众人大惊失色,看着那侍卫猛烈抽搐,而趴在他身上的男子却仿佛在享用佳肴一般,对着他大快朵颐。 “这是什么东西?” 陆渊忍不住惊呼,大概是听到了动静,那东西僵硬地抬起头来。 他穿着一身破烂的衣裳,头发凌乱地披散着,一双白瞳诡异阴冷,里面隐隐还有什么东西蠕动着。那张青白的脸,一边布满了狰狞的青筋,一边被啃得血肉模糊。 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下,嘴边还叼着一块血肉,森冷的牙齿机械地咀嚼着。 慎昭等人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地后退两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嗬!” 他却突然兴奋起来,猛地朝慎昭和陆渊冲来。 陆渊率先迎上去,一剑刺入对方的胸膛,然而他只是一顿,便疯狂地挥舞着双臂朝他扑过去。 压根没想到这都弄不死他,陆渊被他逼得连连后退,同时一股浓烈的恶臭扑面而来。 陆渊甚至能看见了他齿缝间的血肉,以及他那半边脸上蠕动的白蛆。 周围的侍卫见状,纷纷提着剑朝着那怪物砍去,剑身几乎穿透他的心脏,他不仅没死,反而如同被刺激了一样,愈发癫狂。 陆渊趁势抬脚把他踹开,利落地后空翻,拉开二人的距离。 怪物疯狂地向他们嘶吼,黢黑尖锐的指甲在空中挥舞着,面容狰狞,不顾身上插着几把剑,朝着离他最近的侍卫扑过去。 陆渊一跃而上,横剑抵住了他的牙齿,锋利的剑身割破了他的嘴角,一直到耳后,几乎撕裂了整张脸。 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癫狂地扭动着,甚至挣脱了桎梏。 陆渊暗道不好,急忙撤身后退,却还是晚了一步。 怪物将他扑倒在地,细碎的血肉从他口中掉落,白蛆从他脸上被割裂的皮肤钻出,腐烂的气息与血腥味令陆渊脸色惨白,几欲作呕。 “陆渊!” 慎昭大惊,正准备帮忙,一股剧烈的疼痛从心口袭来,刺得他浑身轻颤。 而那怪物已经注意到了慎昭,立刻就抛弃了陆渊,朝他俯冲而来。 “王爷!” 众人脸色大变,但由于距离问题,想冲上去已经来不及了。 慎昭瞳孔骤缩,蛊毒的发作让他无力抵抗,捂着胸口狼狈地坐在轮椅上。 眼前的世界骤然变得猩红,到处都是模糊不清的怪影,一股狂躁的杀意逐渐滋生。 “王爷快躲开!” 陆渊惊恐的怒喊声渐渐清晰,慎昭仿佛被人从深潭中拽了出来,苍白的脸上布满了汗珠,双眸更是凝着尚未褪去的血丝。 然而待他抬眸,眼前便是那怪物的血盆大口,伴随着一股浓烈的恶臭,朝他撕咬而来。 慎昭眼看着那怪物离自己越来越近,愤怒与不甘齐齐涌上心头。 难道他今日便要交代在这里了吗? “王爷!” 小院内回荡着陆渊等人愤怒而绝望的喊声。 一阵疾风骤然吹起,谁也没有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下一秒,便见那怪物被踹了出去,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墨发红衣扬起又落下,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凭空出现在台阶上的少女。 她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眉眼秀气,五官精致无暇,巴掌大的小脸带着生人勿进的冷漠,本是娇俏可人的长相,偏生透着几分高不可攀的清冷与傲气,高贵得好似仙子。 然而“仙子”一张口,众人的崇拜和敬仰瞬间碎成了渣渣。 “艾玛,这啥玩意儿?” “吼!” 那怪物被温虞踹得断了好几块骨头,还自强不息地爬起来,踉踉跄跄地扑过去。 “小……” 陆渊一个“心”字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看见温虞一脚踹在怪物的脑袋上,那颗头颅被拧着旋转了九十度,然后被温虞踩在了地上,半截都埋进了土里。 “啧……长得真埋汰!” 温虞抬起脚在草地上蹭了蹭,嫌弃溢于言表。 慎昭和陆渊等人看着她的举动,张了张嘴,满脸难以置信。 这……就解决了? 温虞没理会他们充满了怀疑而崇敬的目光,转过身来,看着台阶上的慎昭。 他生得很漂亮,也很脆弱,像是从古画里走出来的纸人一般,苍白的脸色接近透明,更添几分羸弱之美。 温掌门眉角微挑。 不得不说,这少年的长相甚合她意。 只不过…… “这是你养的宠物?” 她微微抬着下巴,冷漠中透着一丝不悦,不悦中又透着一丝不解。 心想这么漂亮的小公子,怎么就养了这么丑的宠物? 慎昭差点以为自己的听觉出了问题。 他垂眸看着那个丑陋恶心又腥臭的怪物,发出了灵魂一问。 “你管它叫宠物?” 温掌门挑眉,“不然?你管它叫人?” 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怪物确实是个人样,但他的举止已经脱离了人的范畴,说他是人,都有点侮辱“人”这个词了。 这么一想,“宠物”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慎昭平复了一下躁动的心,忍着蛊毒发作的剧痛,声音沉稳。 “我不知道这怪物是哪里来的,甚至不知道它是什么。” 不是这漂亮的小公子养的,温虞眉眼都舒展开了。 “王爷!” 陆澄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确认慎昭安全无虞,才狠狠松了口气。 然而待看见院子里的怪物时,又吓得连连惊呼。 “我去!这什么鬼东西?” 那怪物的脖子被温虞踹断了,脑袋卡在土里,却又挣扎着要站起来,撕扯之间尸首分离,浓稠腥臭的血淌了一地。 佝偻的尸身微微颤抖着,好似随时都会站起。而那颗狰狞恐怖的头颅,牙齿还在咀嚼着,看得人心惊胆战,浑身发寒。 第3章 白色蛊虫 温虞夺过了陆澄的剑,毫不犹豫地刺进怪物的脑袋,那怪物瞬间就消停了下来。 所有人惊愕地看着她,似乎是不敢相信,害得他们险些全军覆没的怪物,就这么轻易被她斩杀了。 温虞围着那颗脑袋转了两圈,若有所思。 “这东西,有点像活尸,可是不应该啊……” 修真界里,有修邪术的妖道会把人的尸体炼成活尸以作傀儡,但这小破世界,连灵气都稀薄得不行,怎么可能会有人有这种本事? “活尸?” 陆澄瞪大了双眸,“尸体还能是复活?” 温虞认真解答道:“说复活倒也不准确,更像是失去了人性,完全沦为兽性,只知道饮血食肉罢了。” 众人忍不住瞥了一眼那个被咬死的侍卫,心里一阵发寒。 饮人血,食人肉,这样的怪物,到底是哪里来的? 温虞忽然动了动鼻子,“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陆澄深呼吸一口气,那活尸身上传来的恶臭差点没把他熏晕过去,赶紧又捂住了口鼻。 “除了臭味,哪还有什么味道?” 慎昭忍着恶心,凝神感受了一下,眉头忽然皱起。 “是药味。”他道。 温虞重重点头,“没错!” 这活尸身上,竟然还有一股药味,这就有点不可思议了。 陆渊拧眉,“难不成,这活尸是人养的?”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骤变。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养这种怪物? 联想到今夜的刺杀,答案呼之欲出。 慎昭沉声吩咐道,“所有人彻查王府,若发现活尸的踪迹,格杀勿论!” “是!” 陆澄捂着鼻子,嫌恶道:“那这活尸怎么办?” 这么恶心的玩意儿,陆澄感觉自己可能得三天吃不下饭。 “烧了吧。” 慎昭和温虞异口同声道。 两人相视一眼,前者有些仓促地移开视线,后者却一脸坦然。 温虞道:“这活尸也没什么可查的,留下来怪恶心的。” 陆澄取来火油,浇在了活尸身上,温虞却提醒他,别忘了被活尸咬死的暗卫。 陆澄有些不忍,“他到底是我们的兄弟。” 温虞挑眉看他,“被活尸咬过的人可是会复活哦。” 陆澄想想那个画面,顿时一激灵,乖乖闭上了嘴。 两具尸体被堆放在一起,冲天的火光映着整座小院,刺鼻的味道呛得慎昭几欲作呕。 一方帕子递到了他面前,伴随着淡淡的桂花香气。 慎昭抬眸看着温虞,少女的脸颊透着一丝红润,许是映着火光的缘故,冷漠都淡了几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过。 冰凉的指尖相触,他脸上不动声色,实则耳尖已经冒红。 正想说什么,却见温虞忽然眉眼一凝,直接踢起地上的剑,朝着东南方向飞射出去。 一道清脆的瓦片格楞声响起,众人只见一道黑影迅速闪过去。 陆渊脸色大变,准备带着人追过去,却被温虞拦下。 “算了,他已经跑远了。” 扭头看着温虞淡定的脸,陆渊却不淡定了。 “王妃如何得知那里有人的?” 温虞自动忽略了他的称呼。 “本来是不知道的,后来估计他也被这活尸的味道呛了一下,我就发现了。” 众人表情复杂,一个个不知是该怀疑,还是该自闭。 他们这些人还自诩是定北王府的高手,到头来却连一个小姑娘都不如。 今晚对众人来说无疑是个不眠之夜。 折腾了这么一遭,温虞早已精疲力尽,打着哈欠回去睡觉。 陆渊走到慎昭身旁,压低了声音。 “王爷,可要查一下王妃?” 他们知道温丞相那只老狐狸偷梁换柱,把三小姐温虞送了过来,但是却未听说过温虞会武。 尤其今夜面对那怪物,他们这几个大男人都吓得不轻,偏偏温虞一个小姑娘还能如此从容冷静。 慎昭如今的处境可谓是腹背受敌,四面楚歌,必须得再三小心。 慎昭沉默了许久,缓缓摇了摇头。 “她若是想杀我,今夜也不必救我了。” 皇帝为他赐婚冲喜,原本他拒绝不得,想着娶回来放着也罢,谁知道她竟会给他带来这么大的惊喜。 “收拾一下吧,”慎昭眸中眯着一丝利芒,“明日,我还得进宫谢恩呢……” 众人各忙各的,无人注意到,一条白色的线虫悄然钻进了泥土里。 慎昭这一夜做了个噩梦。 仍是那座小院,昏沉的夜色中,回荡着“咯吱咯吱”的啃噬声。 俯首可见残肢断臂,他站在血泊中,看着那活尸嘴里还叼着陆渊的手臂,步履蹒跚地朝他逼近…… 乍然惊醒时,外面天光大亮,鸟鸣清幽。 慎昭捂着胸口坐起身来,梦里残留的恐惧挥之不去,好似那是真切发生过的事。 他的身子骨本就虚弱,被这么折腾一场,今早的脸色愈发苍白。 陆渊犹豫再三,还是道:“王爷,您的身体能行吗?” 慎昭接过他手里的药碗,一饮而尽。 “若我今日不进宫,岂非又给他们落下个居功自傲的把柄?” 想起慎昭这些年为长曦国殚精竭虑,立下累累功勋,到头来却被天子猜疑,被小人算计,陆渊也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出门的时候,温虞已经在院子内等着,只见她站在陆澄面前,一脸高深莫测。 “少年,我观你根骨奇佳,是块修仙的好材料。不若拜我为师,我教你聚灵练气之法,长生不老之术,你我师徒二人飞升成神指日可待!” 慎昭表情一僵,陆渊更是嘴角抽搐。 二人的心情都有些复杂,昨晚温虞还没那么傻啊,怎么今天看着脑子不太好使的样子? 还长生不老,飞升成神,这种鬼话,也只有当今痴迷于长生之术的庆延帝相信了。 陆澄皱了皱鼻子,俊秀的娃娃脸带着一丝无辜与认真。 “王妃,你还是少看话本子吧,那都是骗人的!” 温虞冷眉一竖,“你不信我?” “咳咳!” 慎昭咳嗽了两声,挽救了在危险边缘徘徊的陆澄。 他坐着轮椅上前来,眉眼疏淡清冷,玉质神骨,端坐间如青松冷月,让人移不开视线。 第4章 国师清微 “昨晚睡得还好吗?”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晨起的低沉沙哑,温柔而亲和。 温虞点头,如实道:“就是床太软了,不利于修行。” 慎昭笑意一凝。 这话他怎么接? 还是陆渊机敏,忙道:“王妃可用过早饭了?” 温虞言简意赅,“辟谷,不吃。” 陆渊:“……” 这话他也接不下去了。 看着陆渊也这般吃瘪,慎昭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温虞皱了皱鼻子,“好浓的药味,你病了?” 慎昭温和一笑,避重就轻,“不过是些小毛病。” “有病得赶紧治,实在不行,我给你看看也成。” 慎昭挑眉,“王妃还懂医?” 温虞斟酌了一下,认真问道:“炼丹算吗?” 慎昭:“……” 几人一同出了王府,温虞盯着这扇气势恢宏的大门,嘀咕了一句。 “原来大门在这儿啊。” 知晓内情的慎昭和陆澄等人脸色有些微妙,却也都没有拆穿她。 三月春阳和煦,点点金光散落在碧瓦飞甍,参差起伏,延绵成繁华的洛京。 当今庆延帝已是天命之年,却痴迷于长生之术。三年前他从南疆请了一位蛊师清微入京,封他为国师,赐居宝龙塔,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此时,宝龙塔内。 庆延帝躺在床上,神色痛苦,满脸涨红,一条条青筋隐隐浮现,双眼更是布满了血丝,逐渐变得浑浊。 “国师……国师……” 他虚弱而急切地喊着,一名黑袍男子朝他走来,端着一碗药喂到了他嘴边。 那药汁呈浓稠的暗青色,隐隐还有红丝浮动,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腥味。 庆延帝却仿佛得了琼脂玉露,疯狂地吮吸着,脸上也逐渐出现了一抹诡异的满足。 他逐渐平复下来,心头的焦躁与无力的四肢渐渐恢复,气色更是刹那间好了不少。 清微放下了药碗,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响起。 “皇上近日用药有些频繁了。” 庆延帝满不在意,“不是你说这药能让朕长生不老?用多了又有何害处?” “凡事过犹不及。” 清微抬起头来,笼罩在黑袍之下的,是一张布满了皱纹的面孔。 “况且近日可供研究的药体逐渐减少,只怕皇上的药引也不够用。” “这有什么?让人再从天牢里捞几个囚犯送过来就是。” 清微没有拒绝,他本来也是这个目的。 “朕到底还要多久,才能像国师这样高寿?” 初见清微之时,庆延帝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如六十多岁的老者,实则已经两百岁了。 南疆蛊术素来神秘,更有传言能活死人,肉白骨,长生不老更是不在话下。 清微是南疆族的异类,他因为研习邪蛊而被赶出南疆,被打得奄奄一息。 庆延帝带他回了长曦国,而临走之前,清微提了一个条件。 那就是灭了南疆。 “待我将收集更多的蛊液,皇上便可梦想成真。” 外面传来了太监的声音:“皇上,定北王夫妇已经入宫,皇后娘娘让奴才来请您过去。” 庆延帝的脸瞬间布满了阴霾。 “昨夜朕派了上百名刺客夜袭定北王府,竟是全军覆没,一个未归!” “他体内中了我的蛊毒,最迟这个月就会没命,皇上也不必如此操之过急。” “话虽如此,可慎昭一日不死,朕的心便一日不能安宁。” 想到了什么,庆延帝冷笑一声。 “也罢,今日朕绝对叫他有来无回!” 清微低着头没有说话,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那里,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剑伤。 想起昨夜在定北王府的那位女子,清微心里隐隐生出了一丝不安。 正阳殿内,白玉瓷砖映着舞姬蹁跹的裙摆,金丝楠木矮桌上佳肴满席,众人却无心欣赏品鉴,纷纷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温虞。 丞相府的四小姐温晚萤知书达理,秀外慧中,这是人人皆知的事。只是他们不知,原来丞相府还藏着一位仙姝。 雪肤玉骨,黛眉星眸,清冷如月,艳若芙蓉,她只是坐着,便不自觉流露出几分仙风道骨,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对她的亵渎。 “皇上驾到!” 殿门外一声高喝,几名太监簇拥着庆延帝走了进来,伴随着一股很淡很熟悉的药味,令温虞双眸微微一眯。 庆延帝落座,落在慎昭身上的目光裹着一丝阴霾,脸上却露出了和善的笑意。 “阿昭这两日身子可好?朕早就与你说过了,好好在府里养着就好,管这些虚礼做什么?” 慎昭淡笑着颔首,“皇上仁慈,微臣却不能僭越,今日特携王妃前来拜谢皇上赐婚之恩。” 庆延帝看着温虞,“这位便是温丞相的爱女?” 庆延帝看着温虞的同时,温虞同样在打量着他。 五劳七伤,体壮气虚,看着阳气十足,实则已经被掏光了元气。 此人命不久矣! 况且方才那一股味道,她昨夜分明才从那活尸身上闻过。 莫不是活尸跟这位人间皇帝有关系? 温晚萤唯恐温虞把替嫁一事抖出去,急忙道:“回皇上,这位是臣女的姐姐,比臣女虚长了半岁,因自幼体弱,一直深居简出。” 她身旁的黄衣女子冷笑道:“既是温丞相的嫡女,想来也有过人之处,不知定北王妃擅长什么?展示一下,也好让我们见识见识。” 此人是七公主楚嘉禾,楚云舟的胞妹,自幼爱慕慎昭,如今被温虞截胡了,看得惯她才怪。 楚嘉禾可是听温晚萤说过了,她这个嫡姐又蠢又笨,什么都不会,等会若是当着众人的面出丑,那才真是大快人心。 温虞想了想,摇了摇头。 “算了,我怕吓着你们。” 温晚萤:“三姐谦虚了,素日在丞相府里,三姐不也学了很多才艺吗?就算表演得不好,皇上与皇后娘娘也不会见怪的。” 温虞斜睨着她,这小婊砸给她挖坑呢。 慎昭眸中宛若凝了寒冰,看着楚嘉禾的目光已透着一丝杀意。 正准备帮温虞挡过去,温虞却先站起来了。 “行吧。”她道,“既然你想看,那我就给你露一手。” 温晚萤和楚嘉禾得逞地笑了笑,好整以暇地准备看温虞出丑。 慎昭轻轻拽了拽温虞的袖子,温虞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便见她走到了殿中央,那里放置着一樽青铜大鼎,上面雕刻着古朴的纹路。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温虞握住了大鼎的一耳,也不见她怎么使力,徒手便把大鼎高高举过头顶。 第5章 天外飞山 全场瞬间鸦雀无声。 时间如同静止了一样,所有人脸上的嘲笑褪去,嘴巴张得老大,半是惊悚半是不可思议地瞪着那悬空的大鼎。 “咚!” 那大鼎重重地砸在地面,又仿佛砸在她们每个人心里。 温虞拍了拍手,淡定道:“可以吗?” “啪嗒!” 不知是谁的茶杯掉在了地上,一个个下巴都收不拢。 楚嘉禾的手哆嗦着,面露惊恐,仿佛看怪物一样看着温虞。 庆延帝亦是大受震惊,半天也说不上一句话来。 坐在庆延帝下首的一名俊秀的蓝衣公子却笑了笑,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定北王妃如此骁勇,与定北王倒是绝配。” 慎昭冷眼看着太子楚云舟,别以为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就能盖过他那点肮脏龌龊的心思。 方才楚云舟不知看了温虞多少次了,若非场合不对,慎昭非得把他的眼珠子挖下来不可。 温虞却未感觉到场上的异样,十分骄傲地挺了挺小胸脯。 “一般操作,不值一提。” 对面几个人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表情十分僵硬。 慎昭盯着温虞的侧脸,又看了看她柔嫩纤细的手臂,叹了口气后,又是忍不住失笑。 这个小王妃,还真是上天赐给他的惊喜。 一名宫女走上前来为他们添酒,却不小心将酒水洒在了慎昭身上,吓得她连连磕头饶命。 庆延帝呵斥道:“定北王身子不好,穿着湿衣裳像什么话?还不赶紧带定北王去更衣!” 慎昭眸光微闪,搭在轮椅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却也没有拒绝。 温虞突然站起身,周皇后唯恐她要跟着慎昭去,吓得都破了音。 “王妃要去哪儿?” 温虞奇怪地看着她,眨巴眨巴眼睛。 “哦,我想去如厕。” 周皇后和庆延帝这才松了口气,还特地派了个宫女带她前去。 恭房在皇宫北侧的一角,小宫女在外面等了一会儿,见温虞迟迟不出来,才忍不住进去催促。 却见她正背着手站在了一座假山石旁,左三圈右三圈地绕着,若有所思。 “王妃?”小宫女怯声问着,“您在做什么呢?” 大概是温虞刚才显露出单手举大鼎的神迹,小宫女对温虞生出了一种崇拜和敬仰。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小宫女下意识地猛吸了一口,立刻就被恭房传来的异味熏得捂住了口鼻。 却见温虞神色如常,小宫女感觉自己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 原来定北王妃这么重口味! 温虞没搭理小宫女那异样的目光,她凑近了那座假山石,在确认那味道是从假山石下传来的时候,双手也搭在了上面。 小宫女脸色一变,一股不好的预感突生。 “王妃你……” 话未说完,便见温虞一使力,那庞大得跟座山似的假山石竟被她徒手举起,又如鸿毛般被她远远地甩了出去。 “轰隆!” 身后传来猛烈的轰塌声,吓得小宫女双腿发软,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另一边的偏殿内,慎昭捂着心口狼狈地跌坐在轮椅上,俊美的脸上惨白如纸,血顺着他的手指一滴滴地落在地上,流到了面前的黑衣男子脚下。 慎昭早知今日进宫定是九死一生,庆延帝昨夜没有弄死他,今日又怎么可能让他活着出宫? 陆渊和陆澄他们没有资格进宫,慎昭埋在宫里的暗线也全都被暗卫首领萧殷一一拔除,而现在,也轮到他自己了。 “狡兔死,走狗烹。”慎昭惨烈地笑了,“萧殷,你就不怕你是下一个我吗?” 萧殷冷硬的面庞不为所动,“皇命难为,定北王,得罪了!” “好一个皇命难为。”慎昭收敛了笑意,双眸阴沉得如幽深的黑潭。 “既如此,那便看看鹿死谁手!” 萧殷拦住了欲帮忙的暗卫,迎上前去准备了结慎昭的性命。 突然窗外一阵阴影罩下,所有人都茫然地抬起头,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一块巨大的假山石从天而降,只听见“轰”的一声,压垮了大半的宫殿。 木梁倒塌,砖瓦碎裂,众人沐浴在尘土和春光下,仰头看着这座“天外飞山”,世界观都受到了猛烈的冲击。 一阵地动山摇,以及外边传来的巨响,吓得正阳殿内的庆延帝洒了自己一身酒水。 压下心底涌起的不安,他厉声呵斥道:“发生何事了?” 一名太监连滚带爬地进来,满脸惊恐。 “皇上!大事不好了!方才一座山……一座山飞了……” 恭房之外,温虞也无心去探究假山石下的那一道铁门,她跃身到了那座只剩下一半的宫殿之外,确认没有伤到人,才松了口气。 “咦?阿昭?” 尘土散去,她也看见了呆坐在殿内的慎昭,以及几个提着剑、目瞪口呆的黑衣男子。 慎昭一看见温虞,唯恐萧殷他们对她痛下杀手,张口便想叫她速速逃离。 奈何一时情急,一口淤血从喉中涌出,哇地一下吐了出来,堵住了他要说的话。 谁也没有看见温虞是怎么动的,只是眨眼的瞬间,她已经到了慎昭面前。 她掐着慎昭的脉搏,眉心狠狠一跳,迅速从介子空间内找出了一粒保元丹,塞进他嘴里。 再抬眸时,温虞的表情已经变了。 “是你们伤了他?” 众暗卫们还未从这从天而降的假山石的冲击中回过神来,一见温虞护着慎昭,便准备连她也一起解决了。 萧殷却拦住了他们,脸色不太好看。 “皇上来了,撤!” 庆延帝他们是被这座假山石引来的,一看见这座宫殿的惨状,庆延帝差点没晕过去。 但看见慎昭安然无恙地活着,庆延帝一口上不来,是真真晕过去了。 皇帝这一晕,顿时一片人仰马翻。 周皇后和楚云舟他们也顾不上慎昭了,慎昭撑着一口气,迅速带着温虞出宫。 那座假山石引起的动静不小,宫外的陆渊和陆澄也听到了,兄弟二人唯恐慎昭出什么意外,急得都快闯宫了,刚好看见温虞推着慎昭出来。 “王爷!” 他们迫切地迎上前来,瞧见慎昭身上的伤时,双眸顿时布满了腾腾杀气。 慎昭已是强弩之末,如今松了一口气,整个人便失去了意识。 第6章 一只引发世界末日的老鼠 皇宫内,周皇后照顾被气晕的庆延帝,楚云舟则是调派人手,查探假山石一事。 那个被吓晕的宫女颤抖着声音将温虞所做之事描述得绘声绘色,言语激动之时更是手舞足蹈。 楚云舟一时无言,让人把那形神癫狂的宫女带下去,自己则看着地上那一扇生锈的铁门发呆。 若非那座假山石被移开,楚云舟也不知,这里竟然还有这一道暗门。 那温虞呢? 且不说她有没有这个本事,就算有,她移假山,是为了救慎昭,还是因为发现了这道门? 这一切都太巧了。 “太子殿下,”一名侍从走过来禀告,“皇上已经醒了,国师也来了,皇后娘娘让属下请您过去。” 楚云舟脸色微变,吩咐人守着这道铁门,待他回来再做定夺。 楚云舟很讨厌清微,或者说,很讨厌他身上的邪气。 但是不得不说,他确实有几分本事,不过吃了他一颗药,庆延帝已经渐渐恢复过来,脸色也好了不少。 楚云舟将他所查之事一一禀明,庆延帝气得摔了药碗,又是好一通咒骂。 楚云舟充耳不闻,又道:“那假山石下有一道铁门,上面已是锈迹斑斑,应是许久未有人动过,父皇可要派人查探一番?” 一旁静默不语的清微忽然开口,声音冰冷:“那道铁门不能动!” 楚云舟的表情不太好看。 庆延帝顺了口气,却是对清微言听计从。 “派几个人去守着,把门封死,不许任何人擅动。” 等楚云舟出去了,庆延帝心急如焚地坐起身来。 “国师,现在该怎么办?朕没想到慎昭的命这么大,这样都没能弄死他!” 清微答非所问,“皇上,方才太子所说的搬动假山之人,可是定北王妃?” 庆延帝脸上不掩厌恶,“早知这女子是个变数,朕就不该把她赐给慎昭!” 想起昨夜那个轻而易举地解决他的活尸的女子,清微的臂膀又隐隐作痛。 他拿出了一个瓷瓶,声音冷得如裹寒冰。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定北王能逃过一次两次,就看看他能不能逃过第三次了。” 原本清微对慎昭还没有那么强烈的杀心。 但是他的活尸被定北王府的人所毁,他也被温虞所伤,如今通往宝龙塔的密道也被发现,慎昭和温虞非死不可! “阿嚏!” 定北王府内,温虞打了个喷嚏,揉了揉发痒的鼻子,又认真地为慎昭诊脉。 陆渊站在旁边,紧张地盯着她。 陆澄压低了声音问玉竹,“王妃会医?” 玉竹的表情跟吃了屎一样,没有回答。 她难道说,温虞自从昨日在房梁上吊了一下,醒来之后就成了绝世高手? 见温虞收了手,陆渊急忙问道:“王妃,王爷的身体如何了?” 温虞摇了摇头,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气血两亏,脉象时弱时强,倒像是走火入魔。” 她扭头看着陆渊,“阿昭这病,到底是怎么来的?” 陆渊喉咙干涩,将事情的原委一一道来。 三个月前,慎昭大败北方的蛮族,班师回朝,途中却遭亲信背叛,中毒昏迷。 等他醒来,却跟变了个人一样,疯狂袭击陆渊他们,当时他们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制住他。 他们寻访了很久,才找到了一位老神医,他只看出慎昭是中了蛊毒,但是却没有办法可解,只留下了一剂方子,能暂时缓解蛊毒的发作。 这三个月来慎昭时好时坏,正常的时候顶多是虚弱了一些,但有时候发起疯来连自己都砍。 “蛊?” 温虞还真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东西。 陆渊脸色铁青,“当朝国师清微,正是南疆蛊师,我等皆怀疑,王爷所中之蛊,正是出自他手!” 温虞点头,看来她得空,得去“拜访”一下这位罪魁祸首。 夜色渐浓,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翻入定北王府的厨房,确认没人后,才将怀里的毒药悉数倒入慎昭的药炉内。 一旁的柴堆里突然窜出了一只老鼠,狠狠地咬在他的小腿肚上,他一吃痛,直接拧断了它的脖子丢出去,转身迅速离开。 老鼠倒在柴堆里,身躯软烂,一双白色的眼珠子却还在转动着,锋利的门牙上还沾染着血迹。 一条白色的线虫从它体内冒出来,扭动了两下又缩了回去。 而那小老鼠竟诡异地站了起来,拖着被拧断的脑袋,往黑暗中钻了进去。 月华如练,残灯明灭。 一道道银白色的光晕如潮水般涌动,纷纷聚集于定北王府上空。 温虞盘腿坐在屋顶,按照练气心法,将灵气聚于体内,运转几个周期。 风似乎在瞬间停止,月色也逐渐朦胧,露水悬在竹叶尖,将落未落。 “轰!” 一道猛烈而沉闷的声响在天际瞬间炸开,那光晕如千尺巨浪,向四面八方涌去,掀起了方圆五里的屋顶。 陷在美梦的众人被这剧烈的响动吵醒,睁眼一看…… 好家伙! 屋顶不翼而飞! 翌日一早,慎昭被人晃醒,他茫然地睁开双眸,看着趴在床边一脸苦恼的温虞。 “阿昭,我闯祸了。” “昨夜我在屋顶上打坐,一不小心吸了太多的灵气,把周围的房顶都给掀了。” “唉,我也没想到,你们这个世界的房子质量这么差……” 慎昭抬头看着空荡荡的屋顶,表情有些幻灭。 他是在做梦吗? 缓了好一会儿,慎昭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再看看愁眉苦脸的温虞,定北王感觉自己前半辈子打过的仗,都没有眼前这个小王妃棘手。 他深呼吸一口气,唤来了陆渊。 不等慎昭开口,紧跟着进来的陆澄便义愤填膺告状。 “王爷,不得了了!京城里出了个偷屋顶的贼!方圆五里的屋顶都被掀了,昨夜小厨房里还熬着王爷的药呢,整个药炉子都被砸了,让我知道是谁干的,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温虞低着头装傻,用脚尖在地上画着圈圈。 慎昭难得见她这般心虚的模样,不知何故,郁结在胸口的闷气霎时就散了,甚至忍不住笑出了声。 第7章 被感染的暗卫 瞥见陆渊和陆澄正一脸惊奇地盯着他,慎昭稍稍正色,一本正经地吩咐道:“开库拨银,给毁了屋顶的人家送去,多给一点,就说……就说是王妃的心意。” 不明就里的陆渊和陆澄以为慎昭是为了庆祝娶妃而“做善事”,屁颠屁颠地就去办了。 慎昭靠在床上,看着温虞小心翼翼地松了口气。 “我帮了你,你要如何谢我?” 没了屋顶的遮挡,和煦的春阳落在他的侧脸上,温柔了唇角的笑意。 温虞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确定。 “那我……以身相许?” 明明没有发烧,可慎昭的脸却红得如三月春桃。 今日整个洛京都炸开锅了,不止是因为那离奇消失的屋顶,也因为慎昭开库拨银的举动。 那些还在叫骂着跳脚的百姓,在收到定北王府的赔偿金后,一个个又眉开眼笑。 慎昭坐在院子里看着工匠们忙活,陆渊端着一个摔碎的药罐前来,脸色格外难看。 “王爷,这药里被人投了毒。” 慎昭眉眼生冷,“什么时候的事?” “应该是昨夜,王爷的药还在炉子上熬着,后来……后来小厨房倒了,把药炉也砸了。方才我过去收拾,发现厨娘养的猫舔了药汁,被毒死了。” 明明已经开春,慎昭却遍体生寒。 攥着扶椅的手渐渐收紧,慎昭冷冷一笑。 “为了杀我,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陆渊也是好一阵后怕,“若非昨夜那一场变故,只怕……” “只怕我早就没命了。” 慎昭眸光幽深,抬眸看着那个上蹿下跳地帮着修补屋顶的温虞,如春风化开了万里寒冰。 他低笑了一声,兀自呢喃。 “这么说来,王妃还真的是我的福星啊。” 皇宫里,得知慎昭没死,还开库拨银收拢人心,庆延帝又被气得吐血不止。 他抓着身下的被褥,面容扭曲,歇斯底里拍着床板。 “萧殷!萧殷!不管用什么办法,给朕杀了慎昭!” 得了命令的萧殷回到了暗卫所,他手下的兄弟皆围了上来。 “老大,你说那定北王是不是狸猫转世,不然怎么这么命大?” 另一个人压低了声音,“我看不尽然,说不定定北王才是真正的天命之子,连老天爷都不想让他死。” 这话遭了萧殷一记冷眼,“想活命,就把刚才的话咽回去。” 他们是皇家暗卫,只听命皇帝,就是皇帝让他们死,他们也得毫不犹豫地捅自己一刀。 萧殷清点了一下人数,又皱着眉头。 “十三呢?” “十三从昨夜回来身体就一直不太舒服,现在还在屋里躺着呢。” 萧殷蹙眉,“昨夜是不是他去了定北王府?” 其他人点头,“十三的轻功最好,也只有他才能不被发现。” 萧殷斟酌片刻,才道:“罢了,他今晚还得当值,那就让他休息吧,我们收拾一下,晚上准备动手。” 屋内,暗卫十三躺在床上,脸色泛着不正常的青白,脖子上爬满了青筋,而脚上被老鼠咬破的伤口边缘硬化,已经渗出了暗青色的血迹。 白日里还是春光明媚,到了午后天色忽然黯淡了下来。 温虞忙活了一早上,肚子饿得不行,正巧陆澄给她带来了烧鸡。 “王妃,这是街口卖烧鸡的宋大爷送来的,说是为了感谢王爷王妃派人帮他们修屋顶。” 温虞舔了舔嘴唇,把刚拿出来的辟谷丹丢回去。 “宋大爷的好意,怎么好意思辜负?” 慎昭失笑,故意道:“王妃不辟谷了?” 温虞两三口啃完了一个鸡腿,含糊不清道:“不急,反正这破世界也禁止飞升。” 众人已经习惯了她的神神叨叨,十分聪明地没有追问下去。 “王妃出事了!” 玉竹突然火急火燎地冲进来,满头大汗。 “大公子被官兵抓走了!” 温虞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大公子”是谁。 丞相府的嫡长子,温虞的亲兄长,温凌。 要说这温凌也是个人才,自小不爱读书习武,就喜欢斗鸡遛狗,夜宿青楼喝花酒,尤其是在温夫人的有意纵容下,被养成了臭名昭着的纨绔子弟。 但翻遍记忆,温虞也不难找出温凌对原主好的证据。 他虽然浑了一点,但素日凡是在府里,势必会为了原主跟温夫人闹得鸡飞狗跳,虽然结果都是被温丞相暴揍一顿,但扭头又笑嘻嘻地哄原主开心。 慎昭也是听过这位温大公子的事迹,放下了茶盏,询问道:“发生何事了?” 这事说来也闹心。 仗着丞相府撑腰,温凌也是这京中的混世魔王,但这京城遍地是权贵,与温凌素来不对付的,便有周皇后的侄子周铭安。 两人势同水火,偏巧今日在街上相遇,周铭安不知说了什么惹恼了温凌,被温凌揍得脑袋开花,哭爹喊娘。 周家可不干了,嚷嚷着要讨个公道,也不知道温丞相是存心想给温凌个教训,还是被温夫人劝住了,也没有出面,温凌就这么被周家送去了大理寺。 玉竹义愤填膺,“那周铭安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这次是他先说了难听的话,大公子气不过才跟他动手的!” 温虞很是好奇,“周铭安说什么了?” 玉竹的表情不太好看,迫于慎昭的威压,还是磕磕巴巴道:“周铭安说小姐为了攀附权贵,不惜嫁给定北王冲喜,还说王爷没……没几日活头,等小姐成了寡妇,他……他第一个上门‘安慰’小姐……” 这个“安慰”,绝对不是字面意义上的安慰。 慎昭的脸已经阴沉得能滴墨了。 并非因为周铭安咒他早死,而是因为他羞辱温虞的话语。 陆澄破口大骂:“周铭安算什么东西?温大公子揍他一顿都是轻的了,小爷我非得剁了他的狗头不可!” 慎昭忍着怒火,把令牌递给陆渊。 “带着人去大理寺,把温大公子救出来。” 温虞补充道,“别忘了把周铭安丢进去。” 慎昭笑得毫无温度,“听王妃的。” 第8章 夜探宝龙塔 夜幕降临,温虞避开了玉竹,换了身黑衣,踏着夜色离开了王府。 站在高高的塔楼上,身后是万家灯火,面前是漆黑诡异的宝龙塔。 她一跃而下,悄无声息地潜入塔内,那股与怪物一模一样的药味十分浓烈,隐隐还混着一丝腐臭的气息。 宝龙塔中间放置着一个丹炉,弧形的墙壁上环绕着一排木架,上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瓷瓶。 温虞翻看了几个,无甚兴趣,正准备去别的地方看看,忽然地底传来了一丝沉闷的声响。 定北王府,慎昭刚喝了药准备歇下,陆渊却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王爷,不好了!温大公子被送去宝龙塔了!” 慎昭脸色一变,慌忙披上衣裳,准备亲自去一趟。 宝龙塔同大理寺不一样,那是国师清微的地盘,清微十分邪性,慎昭唯恐他去晚了,温凌就没命了。 不想他刚出了院子,迎面玉竹便慌慌张张跑来。 “王爷,王妃不见了!” 慎昭脚下一趔趄,顿时吓得魄散魂飞。 “咻!” “王爷小心!” 一支冷箭突然射来,陆渊迅速迎上前拔剑扫开。 慎昭抬眸,定北王府不知何时已经被黑衣人团团包围,他定睛看着为首的那个,唇瓣轻启,冰冷地吐出了他的名字。 “萧、殷!” 两人也不是第一次动手了,接二连三的失败,让萧殷也生出了弄死慎昭的决心。 两方人马再次交锋,萧殷的目标只有慎昭。 慎昭也不遑多让,直接迎上去,双剑相击的瞬间,慎昭红着眼睛质问道:“是不是你抓走了温虞?” 萧殷顿了一下,脑海中浮现昨日那个凶巴巴的小姑娘,顿时感觉莫名其妙。 “我没……” 慎昭压根不听他狡辩,浑身杀气暴涨,目光凶狠得恨不得把萧殷剁成碎片。 玉竹刚刚来报温虞失踪,萧殷就来了,不是他干的还能是谁? 一想到白日里那个说着要“以身相许”的小姑娘可能遇害了,慎昭心里涌起了强烈的恨意。 他并未对不起长曦,并未对不起庆延帝,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把他逼上绝路? 慎昭如同被惹怒了雄狮,双眸猩红,气息暴戾,提着剑便疯狂朝萧殷砍去。 萧殷大惊失色,慎昭是疯了吗? 慎昭疯没疯不知道,但是温凌已经要疯了。 他被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吵醒,头疼欲裂,烦躁地想破口大骂,一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幕吓得他肝胆俱裂。 一名囚犯被吊在了半空中,而他周围是几十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正疯狂地撕咬着他的身躯,大快朵颐。 温公子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下意识地便往后退,一只枯瘦而狰狞的手突然伸了出来,一把抓住了他的头发,同时眼前是一张放大的、残缺不全的脸。 稀疏的头发如杂草一般凌乱,泛白的眼珠夺眶而出,将落不落,脸颊布满了深深的齿痕与暗红的血痂,消失的上唇,露出了森冷的牙床。 “啊!” 温凌顿时鬼哭狼嚎,一脚踹在了活尸的脸上,这才看清了自己的处境。 下面是一个圆形的地台,几十个怪物疯狂地嘶吼着,张牙舞爪。而他同那个被啃得只剩下半截身体的可怜虫一样被吊在了半空中,只是他还好些,被关在笼子里。 更让温凌毛骨悚然的是,他的周围也吊着不少笼子,里面全部都是狰狞恐怖的活尸。 温凌浑身颤抖着,一贯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脑子瞬间死机。 他……他这是来到了十八层地狱吗? 就因为揍了周铭安那个王八蛋? 活人的气息已经吸引了那些活尸的靠近,看着他们一个个往自己下面移动,渴望地伸出手想去抓他,温凌抖如筛糠,嚎啕大哭。 “救命!救命啊!有没有人啊!快来人救命啊!” 周围到处都是吃人的怪物,而他也即将成为活尸的食物。 这个陌生的物种和即将到来的命运,让温大公子的世界观轰然崩塌,甚至开始为自己以前做过的混账事忏悔。 “玉皇大帝如来佛祖王母娘娘救命!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在我爹的酒里撒尿!不该在后娘的衣服里放虫子!不该把庶妹的头发剪了!不该偷了阿虞的零花钱喝花酒……” 温凌一把鼻涕一把泪,哀恸大哭。 “就算我罪大恶极,罚我吃死喝死老死病死都行,我不想被吃!我不想这么残忍地死去……” “原来我的零花钱是你偷的!” 一道不爽的声音插了进来,温凌蓦然一愣,喃喃自语。 “我是在做梦吗?要不然我怎么听见了阿虞的声音?” 一颗小石子丢了下来,温凌猛地抬头,看见了头顶的铁窗里冒出来的那张脸。 “嗨!” 温虞礼貌地跟他打招呼。 温凌猛吸了下鼻涕泡泡。 嗨……嗨你妹啊! 他抓住了牢笼,大喊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赶紧走!这里有凶……”兽! 话音未落,他便目瞪口呆地看着温虞踹掉了铁窗,铁窗砸在下面的圆台,压倒了好几个怪物。 而温虞一跃而下,娇小柔嫩的手举起铁窗,如秋风扫落叶一般,一个回旋,把那些逼近的怪物砸得血肉模糊。 温凌瘫坐在牢笼里,颤抖着双唇。 原来……原来他妹妹才是凶兽! 解决了下面的活尸,温虞又跃上了木笼,从上面打开了笼子,一把揪出了温凌。 “你是温凌?” “你是温虞?” 兄妹俩齐齐开口,表示对对方身份的怀疑,又齐齐闭嘴,相顾无言。 下面的活尸还在嘶吼着、挥舞着,甚至有的被砸成了肉泥,还顽强不息地站起来,加入了“热舞”大军。 温凌两股战战,“我……我们现在怎么办?” “抱紧我。” “啊?” 温凌茫然地看她,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突然被往上一拎,吓得他死死抱住了温虞。 温虞带着他一跃而上,同时从介子空间里掏出了烈火弹,丢了进去。 一阵天旋地转,温凌没忍住,哇地一声俯身大吐。 身后却突然传来猛烈的震响,紧接着熊熊大火烧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焦臭恶心的气息。 另一侧的暗室内,清微正在给绑在刑架上的活尸抽血,突然一阵地动山摇,吓得他脸色一变。 他慌忙冲出去,却未注意到身后的活尸挣开了绳索,也颤颤巍巍地跟了过去。 第9章 活尸来袭 皇宫内,庆延帝难得有心情下棋。 他的贴身老太监端着茶水上前,笑呵呵道:“皇上今日精神不错,可是有什么喜事?” 庆延帝那张虚浮的脸上浮现一抹阴狠得意的笑意。 “皇家暗卫倾巢而出,很快就会提着慎昭的头颅来见,朕如何不高兴?” 老太监谄媚道:“定北王拥兵自重,丝毫不把皇上放在眼里,这样的罪人,死不足惜。” 这话庆延帝十分受用。 等他弄死了慎昭,就可以专心让清微国师给他炼长生不老药,百年之后,这江山还是他的! 老太监弓着身子准备退出去,却见一名黑衣男子站在大殿门口,低着头,浑身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老太监一怔,恼怒呵斥道:“你是今夜当值的暗卫?来这里做什么?还不速速离去!” 似乎是听到了声音,他僵硬地抬起头,露出了那张青白生冷的脸。 双瞳泛白,青筋凸起,纵横交错,交织成深沟壑谷,狰狞扭曲。他唇边叼着一块血肉,血滴滴答答地落在了白玉瓷砖,右手上还攥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 老太监瞪大了双眸,满脸惊恐,吓得骤然失语。 “皇……皇……” 老太监扭头就想冲庆延帝大喊,但是已经晚了。 那名唤十三的暗卫猛地扑上去,咬上了他的脖颈。 凄厉的惨叫声还是吸引了庆延帝的注意,他疾步走出来,眼前这一幕亦是吓得他心脏骤缩。 “来人!快来人!” 庆延帝惊惧地大喊,下一刻,便见十三抬起了阴鸷的眸,紧锁在他身上。 “啊!” 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撕破了皇宫的宁静,殿外,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地残缺不全的尸体。 “铿!” 定北王府内,慎昭和萧殷不知道已经斗了几个回合,二人身上皆已挂了彩,却还不死不休地要对方的命。 慎昭杀红了眼,仿佛不知疲惫,而萧殷已是强弩之末,却又拼着一口气支撑下去。 周围死伤无数,浓烈的血腥味让众人头昏脑涨,手上的动作都迟钝了不少。 “首领!” 一名暗卫从府外冲了进来,疾声大喊:“皇宫出事了!” 萧殷一时失神,被慎昭刺中了肩膀,他却无心再战,迅速撤离。 慎昭自是不肯就这么放他离开,忍着蛊毒发作的剧痛,即刻带着人追过去。 若非亲眼所见,萧殷打死都不会相信,原来这人间真的有地狱! 血从朱红色的宫门渗出来,地上满是残肢与断戟,尖叫声与哭喊声此起彼伏,那一个个似人非人的怪物如饥似渴地撕咬着活人,而那些倒地的尸体,竟摇摇晃晃地爬起。 冷青色的肌肤布满诡异的青筋,那双白瞳更是让人不寒而栗。他们或被断了手,或被挖去了心,或被啃得只剩下半个脑袋,流了一地的脑浆,也不能停止他们追逐活人的步伐。 萧殷背脊发寒,毫不犹豫地提剑朝他们砍去。 但诡异的是,长剑刺穿了他们的身体,他们却安然无恙,甚至被激发了血性,更加疯狂地朝他们扑杀。 “啊!” 身旁传来惨叫,萧殷猛地偏头,看着自己的兄弟不慎被咬,紧接着几只活尸齐齐扑上前来分食血肉,萧殷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他疯狂地挥剑砍着,血肉四溅,却未能阻止他们分毫。 他眼睁睁地看着兄弟惨死在活尸口中,尸体被撕咬得七零八碎,脑子仿佛已经死机。 “唰!” 一支冷箭射了过来,穿透了欲袭击萧殷的活尸的脑袋,也将萧殷从恍神中拉了回来。 他扭头看着不远处的慎昭,几近崩溃的脸上,浮现了一抹困惑。 慎昭放下了弓箭,俊容犹如凝了千层寒冰。 “温虞,在哪里?” 温虞还能在哪儿? 当然还在宝龙塔! 她拖着虚软无力的温凌冲出来,而这动静也引来了塔外的守卫,两方人马正好撞了个正着。 偏巧这时候清微冲了出来,一看见温虞,表情更加难看了。 “抓住他们!” 十几名守卫追了过来,温虞不假思索地扭头就跑,顺势推翻了旁边的木架,一层压倒了一层,上面的药瓶哗啦啦地碎了一地,看得清微目眦欲裂。 “住手!快住手!” 他愤怒地嘶吼着,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血毁于一旦。 瞧见温虞他们冲向了地牢,清微眸色泛狠,抬手拉下了一旁的机关。 既然她找死,那他就成全她! 迎面吹来的微风夹杂着浓烈的腐臭味儿,温虞暗道不好,急忙调转了方向,拽着温凌踩着倒塌的木架一跃而上。 那些侍卫还未反应过来,前面的铁门突然打开,一群活尸如潮水涌了出来,嘶吼声与惨叫声回荡在整座宝龙塔内。 温凌瘫坐在木架上,看着下面血风肉雨的惨状,两条腿抖得厉害。 “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温虞冰冷地吐出了两个字,“活尸!”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在囚禁温凌的那个地方烧死的活尸只是九牛一毛,更没想到,清微这个丧心病狂的疯子还放出了所有的活尸欲咬死他们。 那些侍卫都沦为了那些活尸的食物,嗅到了活人气味的活尸,又张牙舞爪地朝他们追赶而来。 身后是浩浩荡荡的活尸军团,她一手拖着两眼翻白的温凌,一手疯狂地往后面丢烈火弹。 一阵高过一阵的声响,震得整座宝龙塔摇摇欲坠,清微脸色铁青,恨不得把温虞大卸八块! 但眼下的情况着实不容乐观,这座塔是保不住了,这里面的怪物也不能让他们离开,至于温虞兄妹俩,更不可能让他们活着了。 他点燃了一早埋在塔底的炸药,迅速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谁知刚拉开地道的铁门,迎面一只怪物朝他扑了过来,狠狠地咬在了他的手臂上。 清微一声惨叫,在认出这只活尸是被他绑在刑架上那只时,更是气得双眸猩红。 他直接拧断了他的脑袋,看着手背上深可见骨的咬伤,上面还有一道十分明显的剑伤,是温虞留下的。 两道伤口交织重合,像是在嘲笑他的无能。 清微浑身颤抖,死死咬着牙,抱紧了怀里的木箱,跌跌撞撞地往黑暗冲去。 第10章 末日之始 “呲呲呲……” 火线燃烧的声响被怪物们疯狂的吼叫盖过去,但温虞还是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她突然停下了脚步,扭头看着一脸恐慌的温凌。 “你怕黑吗?” 温凌傻眼了,脏话险些破口而出。 你……你他娘的脑子有毛病? 现在什么关头,你竟然还有心情问我怕不怕黑? 温虞一脸认真,“可能有点黑,你忍一下。” 温凌张了张嘴,想破口大骂,眼前突然闪过一道金光。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火花四溅,一路蔓延到埋藏着火药的地点,渐渐归于平静。 皇宫的杀戮还在继续,慎昭与萧殷已经精疲力尽,可怪物就像是烧不尽的野草,一茬一茬地往上涌。 突然,一阵猛烈的爆炸声响彻天际,宝龙塔轰然炸裂,如平底一声惊雷,震天动地。 整座皇宫晃动不止,那些活尸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所有人都茫然地看着皇宫北侧的宝龙塔,那里火光冲天,烟尘四起,曾经那座古塔已经荡然无存。 慎昭好一阵耳鸣,一时没忍住,跪在地上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王爷!” 陆渊扶住了他,神色焦急。 “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周围的惨状已非他们能够阻止,再拖下去,只怕连他们也会命丧活尸之口。 慎昭却执拗地推开他,颤抖着双腿站起来,咬着牙道:“我要找温虞!” 萧殷也是被慎昭惊呆了。 他是该说他疯呢,还是说他痴? “我没有抓定北王妃。”萧殷难得面露怜悯。 慎昭迷茫地看着他,双手一颤,咬牙切齿,没忍住骂了句脏话。 “你他娘的不早说?” 萧殷无语,“你给我说话的机会了吗?” 慎昭这会是真的恨不得砍死这个混蛋!最好再剁成肉泥喂那些活尸。 温虞不在他手上,他却跟他纠缠了这么长的时间,如今皇宫都被活尸占领,他的王妃又会在哪里? “咚!咚!咚!” 皇宫北侧恭房附近,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发出了一声又一声震响。 下一秒,那铁门猛地被踹翻,冒出了一个灰头土脸的脑袋。 温虞甩了甩头上的蛛丝和沙石,万万没想到,原来这道铁门下是通往宝龙塔的密道。 看着火光四起的宝龙塔,温虞以为就此解决了那恶心的活尸,谁知一扭头…… 好家伙,整个皇宫都成了活尸的地盘。 另一边,周围的厮杀越来越惨烈,那一张张狰狞恐怖的脸不断冲击着慎昭脆弱的神经。 他捂着心口踉跄了几步,再也压制不住发作的蛊毒,双眸骤然变得猩红。 “王爷!” “别过来!” 慎昭低喝一声,握着剑的手都在颤抖。 世界仿佛扭曲了一般,他只看得见一片朦胧血雾,不知是谁在耳边嘶吼着,血液在沸腾,杀意渐起。 “王爷,你清醒一点!” 陆渊心急如焚。 他们能不能杀出皇宫都不一定,偏偏慎昭在此刻发作,无疑是雪上加霜。 陆渊和陆澄等人只能把慎昭围起来,一边拼命地斩杀靠近的活尸,一边试图唤醒慎昭的理智。 萧殷看着陷入困境的慎昭,犹豫了一下,还是捏着拳头,转身离开。 “王爷!不要被蛊毒所控,你想想王妃!王妃还等着你去救她呢!” 听着陆渊的声音,慎昭僵硬地抬起头,一双红瞳泛着幽冷的寒光。 精致冷白的肌肤宛若透明,微微上扬的薄唇下带着血渍,他举着剑一步步朝着陆渊走过去。 陆澄就在慎昭的背后,自然也看到了他的动作,当时吓得心跳都停了。 “大哥小心!” 他歇斯底里的吼声,还是没能阻止慎昭落下的剑。 陆渊转过身来,那剑尖正好抵在了他的心口。 心脏似乎也预知了自己的命运,在那一瞬间骤然紧缩。 就在陆澄以为自己就要死在慎昭手下的时候,一阵疾风闪过,温虞突然闪现在他面前,手上还抓着慎昭的剑。 所有人都愣住了,不可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是他们看错了吗? 温虞她……真的是凭空出现的! 温虞无暇顾及其他人震惊而探究的目光,只是皱着眉头看着红眼睛的慎昭。 “你疯了吗?”她拧眉,谴责道,“你竟然要杀陆渊!” 慎昭根本认不出她,剑被她抓在手里,他拽了两下没拽动,明显身上的杀气更重了。 索性直接弃了剑,慎昭抬手便想掐住温虞的脖子,还没碰到她呢,就被温虞一个手刀劈晕了过去。 陆澄看着晕倒的慎昭,再看看安然无恙的陆渊和温虞,嘴唇一颤,眼泪哗的一下就流了出来。 皇宫已经被活尸占据,找到了温虞,也制住了发狂的慎昭,几人也不敢久待。 温虞手里拿着一把不知从哪里捡来的刀,砍活尸跟削竹片似的,硬是为他们杀出了一条血路。 陆渊和陆澄扶着慎昭,看着生猛的王妃,默默地当一个“废物”。 好不容易出了宫,温虞却又折返回去,一跃上了城墙,从介子空间里取出了几十颗烈火弹,抬手扔向皇宫。 噼里啪啦的炸响声中夹杂着哀嚎与惨叫,温虞强迫自己不去看这人间炼狱,带着众人迅速回了定北王府。 “关上门!吩咐所有人守住王府,若有活尸出没,不要用剑,用火烧死!” 陆渊看着面容冷肃的温虞,刻意避开不去看她那只鲜血淋漓的手,沙哑着声音称是。 温虞相信他们能守住定北王府,故而也放心地为慎昭医治。 在此之前,她还没忘记把她那个废物哥哥从介子空间里放出来。 温凌早就被吓晕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温虞也懒得管他,慎昭的状况着实不太好,她撕了布帛胡乱裹住了自己的手,掏出了一大堆丹药,深呼吸一口气,专心投入救治之中。 这一夜对所有人来说,绝对是永生难忘的一夜。 更有后人在史书中记载,长曦庆延帝十三年春,地狱鬼门大开,恶鬼倾巢而出,占领满是罪恶的人间。 父食子,子弑父,妻儿离散,哀嚎遍野。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曾经最为繁华的洛京,如今成了炼狱,死去的尸体“复活”,游荡在大街小巷。他们不惧阳光,在夜间更为活跃,此起彼伏的哭嚎声,不知成了多少人挥之不去的噩梦。 第11章 连环霹雳弹 慎昭是被一阵惨叫声吵醒的。 陆渊守在床边,一夜未合的双眼布满血丝,见他醒来,几乎喜极而泣。 “王爷!你感觉怎么样?” 慎昭面色茫然,嗓音微微沙哑。 “我怎么了?” 陆渊心里一咯噔,“昨晚的事,你不记得了吗?” 慎昭回想了一下,脸色骤然一变,蓦然惊起。 “温虞!温虞呢?” 陆渊忙道:“王爷别担心,王妃她没事。” 听陆渊将他昏迷之后的事道来,慎昭这才松了口气。 窗外的惨叫再次传来,他眉头微蹙,“什么情况?” 陆渊嘴角抽搐,似是有些头疼。 “王爷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温虞!你丧尽天良!你没有心!老子要跟你断绝关系!” 高墙上,温凌被五花大绑,用一根粗壮的竹竿吊在半空中,伸向了墙外,撕心裂肺的哭嚎声引来了一波如狼似虎的活尸。 温虞站在墙头上向他投去鼓励的眼神。 “对,就是这样,继续喊!” 温凌一把鼻涕一把泪,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纯粹是被温虞气的,被活尸吓的。 慎昭也是懵了。 “这是在做什么?” 陆澄他们搬来了一个铁笼子,向慎昭解释道:“王爷,王妃准备钓一只活尸做研究。” 慎昭汗颜。 “钓”这个字,用得还真是精妙啊! 这边,温虞见差不多了,掏出了绳子,挑挑选选,最后套住了一个勉强还有点人样的活尸,一拉一拽,甩进了高墙内。 “吼!” 活尸的脖子被套着,还疯狂地向院子里的活人扑过去,被温虞一脚踹进了笼子里。 “咦?阿昭你醒啦!” 一见慎昭,温虞双眸蹭的一亮,屁颠屁颠跑过去。 慎昭薄唇微翘,眼角溢出了几分温柔。 “怎么弄得满头大汗的?” 他掏出了帕子给她,温虞却直接把脸伸了过来,慎昭愣了一下,笨拙而认真地地帮她擦汗,只是耳尖微微冒红。 “你身体好点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慎昭摇头,又问:“昨晚你去哪里了?” “陆渊说你身上的病可能是那个什么国师搞出来的,我就去宝龙塔,想看看能不能找到解药。结果解药没找到,倒是发现了一堆活尸……” 慎昭的眉头一皱,语气凝重。 “我听陆渊说,现在外面到处都是活尸。” 她点头,表情有些挫败。 “估计是昨晚皇宫的那些没清理干净,让他们跑出去了。” 慎昭看着她丧气的脸,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嗓音低沉。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真正该自责的,是制造出活尸的人!” 温虞捏紧了拳头,恶狠狠道:“可惜让那个老东西跑了,下次见面,我绝对拧了他的头!” 慎昭低笑,“好,我帮你。” 这边二人浓情蜜意,那边的高墙外飘来温凌咬牙切齿的怒吼声。 “你们说完了吗?还不赶紧把我拉回去!” 温虞一拍脑袋,“差点忘了这货!” 把温凌拽回来后,温虞掏出了烈火弹,随手丢了出去。 温凌推开了帮他松绑的陆澄,怒气冲冲地朝温虞走去。 “温虞!你疯了吗?我是你哥!你亲哥!你信不信我……” “轰!” 一声猛烈的炸响,打断了温凌的话。 他呆若木鸡地看着高墙外的大火,活尸的哭嚎声冲破天际,焦臭味浓烈刺鼻。 “你方才说什么?” 温虞扭过头看他,小小的脸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温凌咽了咽口水,艰难地挤出一抹僵硬的笑。 “我说……你肚子饿了吗?要不要吃个早饭先?” 相比温虞的淡定和慎昭的冷静,定北王府其他人皆被此变故吓得不轻。 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哪怕四面已经严防死守,高墙外传来的嘶吼与惨叫声,还是令他们难以抑制内心的恐惧。 玉竹从昨夜到现在就没睡好,见温虞还能如此气定神闲地吃早饭,忍不住问道:“小姐就不害怕吗?” 对面的慎昭和温凌齐齐抬起头来。 他们也很想知道。 “有什么可怕的?”温虞两三口吞了一个包子,“活尸再可怕,能有妖兽可怕吗?” 不是温虞瞎吹,就外面那些小喽啰,她动动手指就能解决。 一个人干完了五个包子,温虞抹了抹嘴上的油,“我现在就去炸死他们。” 慎昭赶紧拉住她,“现在外面什么形势都不知道,你这样贸然出去,有什么闪失怎么办?” 温虞拍拍他的肩膀,“放心,我会很小心,不会炸到我们家的。” 眼睁睁地看着温虞跑了,慎昭拦又拦不住,只能焦灼地催促着陆渊赶紧跟过去。 温凌放下了筷子,稍稍正色。 “其实,有句话我想问很久了。” 慎昭这会没什么心情应付他,但看在他是温虞兄长的份上,还是勉强耐着性子。 “你说。” 温凌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了,义愤填膺。 “你到底对我妹妹做了什么?她出嫁之前还没这么凶残的!” 慎昭:“……” 温虞站在定北王府的高墙上向东望去,朝日之下,整座洛京城仿佛被笼罩在圣光之中,圣光下却游荡着成群结队的活尸。 她从介子空间内取出了一架小型火箭炮,瞄准了远处被活尸占领的长街。 陆渊追了过来,本想劝说她回去,待看见她手里的东西时,惊愕地瞪大了双眸。 “王妃,这是何物?” 温虞头也不抬,“连环霹雳弹。” 陆渊还想问什么,便见温虞按下了机关,一枚长弹如离弦之箭般飞射出去。 那长弹尾部火光四溅,弹身分离成三部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没入了活尸群,引得活尸纷纷聚拢过来。 长街附近,一身是血的楚云舟被活尸围堵在小巷里,昔日的雍容贵气不再,那身上好的锦缎亦是布满了暗红的血迹,可见昨日历经了怎样一场恶战。 他的手下几乎全都成了活尸的食物,仅剩几个人拼死相护,却也无法抵抗数量庞大的活尸群。 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 庆延帝沦为了怪物,咬死了周皇后,他带着侍卫一路杀敌,准备从地道逃出去,混乱之中他的妹妹楚嘉禾也走丢了。 好不容易出了宫,不想外面也已沦陷,他们被困在这里,外面的活尸越来越多,而他身边除了这几个侍卫,便只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温晚萤。 “呲呲呲呲……” “什么声音?” 外面的动静让几人在惊恐之余生出了几分疑虑,楚云舟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脸色骤然一变。 第12章 确认过眼神,是能干得过的人 “轰!轰!轰!” 三声震响接连响起,紧接着便是一阵地动山摇,长街两侧的房屋接连倒塌,激起了滚滚尘烟。璀璨火光宛若巨龙腾跃,将那些活尸悉数吞没。 温虞啧了一声,“威力变弱了啊。” 陆渊僵硬地转头看她,表情格外精彩。 就这?威力还弱? 怕是如今长曦国火力最猛的火炮,都没有这般的杀伤力! 陆渊眼里浮现一丝狂热与激动,“王妃,这连环霹雳弹是从哪里来的?” 若有足够多的弹药,想解决那些活尸只是时间问题。 温虞把弹筒往肩上一扛,一脸淡定。 “哦,我做的。” 陆渊双眸灼灼,温虞到底有什么不会的? 温虞语气不掩遗憾,“可惜这世界的灵气稀薄,连三分之一的威力都使不出来,想当年我可是靠它炸死了一只高阶妖兽。” 陆渊的表情十分复杂。 为什么每次他感觉温虞牛叉哄哄的时候,她总能身体力行地证明她的脑子不太好使? 城东巷陌,一具具焦黑的尸体堆叠如山,烈火漫漫,烧得浓烟滚滚,遍地焦土。 楚云舟被侍卫从烧焦的活尸尸体下拉了出来,看着眼前这般惨烈的情状,大受震撼。 “你们可看清是何物所为?” 众侍卫们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方才爆炸突发之时,成群结队的活尸挡在他们面前,反倒是成了他们的保护盾。众人身上顶多受了点轻伤,而那些活尸却已经悉数被剿灭。 温晚萤颤声哭着:“殿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楚云舟回头望着皇宫的方向,拳头紧紧攥着,眼里带着不忍与不甘。 “我们去晋州!” 京城到处都是怪物,为今之计,只能先离开京城,或许还有转机。 晋州就在京城以南,那里驻守着一批精锐军,乃是晋州司马贺玄所辖。 虽然贺玄桀骜狷狂,素有不臣之心,但是如今生死攸关之际,楚云舟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一行人收拾好东西,匆匆往城南而去。 “救命!救命啊!” 这厢温虞和陆渊正准备回去,街头忽然传来女子惊恐的呼救声。 一名头发散乱的妇人拼命狂奔,不小心被绊了一跤,摔倒在地。 温虞脚尖一点,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将她扶起。 “你没事吧?” 一看见温虞,那妇人顿时一脸激动,慌张地抓住了她的手。 “救救我!有人要杀我!” 一名年轻女子从街角走了出来,素色的衣裙上沾满了暗红的血迹,清秀的小脸透着一股苍白,那双黑漆漆的眸子更仿佛一汪死水,幽深沉静。 “宋姑娘?”陆渊面露惊愕,待看见她手里染血的砍刀时,更是一怔。 宋相思凝视了他一会儿,才轻轻唤了一声,“陆大哥。” 那妇人一看见宋相思,顿时忍不住尖叫出声。 “陆侍卫,宋相思疯了!她杀了公公和我相公,现在还要杀我!你快拦住她,快拦住她!” 陆渊瞥了那神情癫狂的妇人一眼,此人是宋相思的长嫂刘氏。 宋家是在街头开烧鸡铺子的,离定北王府并不是很远,昨日宋家还派了宋相思送了烧鸡前来,说是为了感谢慎昭派人帮他们修屋顶,谁知道今日便生了这样的变故。 “宋姑娘,发生何事了?你为何……” 宋相思在陆渊记忆里,一直都是文静寡言,但绝对不是穷凶极恶之人。 今日见她此状,别说刘氏了,陆渊都吓得不轻。 宋相思眼眶微微泛红,握着砍刀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陆大哥,你让开,我大嫂被我大哥咬了,很快她也会变得跟那些怪物一样。” “什么?” 陆渊大惊失色,扭头看着刘氏。 刘氏下意识地攥紧了衣领,慌慌张张地想要躲闪,却逃不出温虞的魔掌。 她抬手一拽,果真看见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窟窿,伤口周围呈现一圈咬痕,明显是被人活生生咬下了一块肉。 “我不是!我没有!” 刘氏疯狂摇头,脸上带着恐惧与无措,还有一丝愤怒与憎恨。 陆渊赶紧把温虞拽了过去,防备地盯着刘氏。 刘氏又慌又怕,急忙跪了下来向着宋相思磕头。 “相思啊,我知道错了,我之前不该欺负你,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别杀我,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温虞凑到陆渊身旁,“这还是个恶嫂嫂啊。” 陆渊看着沉默不语的宋相思,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宋相思不为所动,声音清冷,“大嫂,你放心,我下手很快的。” 刘氏面容扭曲,“宋相思,你非要赶尽杀绝是吗?” 宋相思凝眸,“我只是不想看着你变得跟爹和大哥一样。” 刘氏猛地站起身,一股深沉的恶意与仇恨逐渐滋生。 “好!既然你非要我死,那就一起死吧!” 刘氏是亲眼看见她的相公被咬后,变得跟那些怪物一样,既然她也迟早会是那样的结局,倒不如多拉一个是一个! 刘氏的目光迅速在三个人身上转了一圈。 她忌惮宋相思手里的砍刀,也忌惮身手不凡的陆渊,最后把目标紧锁在“娇小柔弱”的温虞身上。 温虞正好抬起头来,与刘氏四目相对。 确认过眼神,是能干得过的人。 刘氏一发狠,疯了一样朝温虞扑了过去。 察觉出刘氏的意图宋相思瞳孔骤缩。 “小……”心! 话未说完,下一秒便见刘氏被温虞一脚撂倒,如同一滩烂泥一样趴在地上。 宋相思瞠目结合,不可思议地看着温虞。 陆渊默默地收回了手,忽然感觉自己好多余。 温掌门不高兴了。 “我刚才好心扶你,你竟然还想杀我?” 别看温虞好像轻轻一脚,刘氏却能感觉到自己浑身的骨头已经断得七七八八。 她说不出话来,也动弹不得,只能用猩红的眸子死死瞪着她,像是恨不得把她撕成碎片。 刘氏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忽然表情一变,一道道青筋逐渐从脖颈往上爬,很快便布满了整张脸,那双眸子更是泛着不正常的白障,整个人开始抽搐起来。 她动作僵硬而缓慢地站起身,身体呈不正常的扭曲状,再抬起头时,已然变成了活尸。 第13章 活尸入府 “吼!” 血肉的味道让她兴奋,刘氏癫狂地朝着他们冲去,还未近身呢,便被突然冲出的宋相思砍断了头颅。 尸首分离,她轰然倒地,身体仍在抽搐着。 宋相思的手一松,砍刀掉落之前,被温虞稳稳握住。 便见她走到了刘氏的头颅前,直接破开了她的脑瓜。 宋相思不忍地偏开了视线,一行清泪悄无声息地滑落。 陆渊想安慰她,却又感觉说什么都苍白无力。 “你现在怎么办?” 宋相思深呼吸一口气,轻轻摇了摇头。 她的家人都死了,整座京城到处都游荡着活尸,宋相思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去何处。 陆渊抿了抿唇,偏头看向温虞,欲言又止。 温虞:“这还不简单?你干脆跟我们回王府算了。” 对面两人都惊了,完全没想到温虞会开口收容宋相思。 宋相思面露迟疑,轻声问道:“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你会做烧鸡吗?”温虞真诚发问。 宋相思愣愣地点头。 带着收拾好行李的宋相思回了定北王府,陆渊本欲向慎昭解释,奈何慎昭压根就不在意,心不在焉地点头,扭头就迫切地去找温虞了。 他到了院子外面,正巧温凌从里面冲了出来,伏在一旁吐得两眼翻白。 慎昭蹙眉,“这是怎么了?” 温凌浑身虚软,抬手指着里面。 “你……你赶紧管管她……我不行了……” 一想到刚才的画面,温凌又是没忍住,转身哇啦啦地吐出了酸水。 院子内,那只活尸被绑在了长凳上,整个肚子被剖开,露出了鲜红的五脏六腑。他像是不知道疼痛一样,仍在嘶吼着,挣扎着。 温虞高高卷起了衣袖,露出了半截细嫩的手臂,手上带着轻薄的羊皮手套,拿着一根火钳,正认真地翻动着他的脏腑。 这一幕别说温凌了,就是慎昭这个久经沙场的将军都有些受不住。 “阿虞,你在做什么?” 温虞头也不抬,“我得研究一下,这活尸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 现在满城都是这玩意儿,纵使她有高威力的法器,但是也没有办法控制不伤到活人。 再者,要想灭绝活尸,就只能从根源找起,她得弄清楚活尸的来历。 慎昭屏息凝气,“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有啊。”温虞递过去一把砍刀,“你帮我把他脑袋砍了。” 慎昭的手一抖,故作镇定道:“好。” 虽然不是第一次面对这东西,但是如此近距离地接触,仍是让慎昭心神难平。 他根本想象不到,一个活生生的人会失去了人性与理智,变成了只知食肉饮血的怪物,而更想象不到,正是这种怪物,将整个洛京城变成了地狱。 手起刀落,慎昭利落地断首,滚落在地的头颅还在张颌,慎昭直接一刀刺入。 身旁传来温虞的赞美声:“阿昭真棒!比温凌那个废物好多了。” 院子外传来温凌愤怒的咆哮:“温虞!说人坏话小声点行不行!” 一个是战功赫赫的定北王,一个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若是从前慎昭压根不稀罕跟温凌作对比,可如今却被夸得面红耳赤。 温虞蹲下身来仔细研究,表情逐渐凝重。 慎昭收敛心神,认真问道:“可有什么问题?” “很奇怪。”温虞道,“他们体内并没有多出什么东西,可为什么在死了之后还能向活人一样走动进食?” 慎昭沉思片刻,忽然道:“既然不在体内,有没有可能在血液里?” 温虞迷茫的双眸蹭的一亮,一拍脑壳。 “有道理!” 温虞也不研究那被开了的脑瓜了,取出了一个小瓶子收集了一点血液。 她说:“我今晚还得去宝龙塔一趟。” 那里是活尸最初的来源,虽然现在已经被炸成了废墟,但说不定还能找到点什么东西。 慎昭劝不住她,只能道:“我跟你一起去。” 夜幕降临,整座洛京城只有零星的灯火亮起,在冷风中忽明忽灭。 吩咐陆渊他们守好王府,温虞同慎昭出了王府,街上满是活尸在游荡,时不时的惨叫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慎昭紧紧拉着温虞的手,将她护在了身后,手中的剑随时待命,面色竟是比夜色冷凝。 温虞从他身后凑出了个脑袋,“阿昭,你在害怕吗?” 短暂的沉默后,慎昭轻轻应了一声。 他是害怕,但不是害怕这些活尸,而是怕温虞出什么意外。 纵使她身手不凡,但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个小姑娘罢了。 温虞龇牙一笑,拍着胸脯,豪情万丈。 “不怕!有我在呢,保证他们伤不到你!” 慎昭失笑。 紧张的情绪,因为身后那个叽叽喳喳的小王妃都淡了许多。 二人往定北王府外的街道走去,却未注意到一道身影在他们离开后也悄悄溜了出去。 洛京城内的主街道上满是密密麻麻都是活尸,将路堵得水泄不通。 看着昔日鲜活的百姓,如今成了行尸走肉,慎昭难掩内心的愤怒,恨不得把罪魁祸首清微大卸八块。 温虞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情绪,轻轻挠了挠他的掌心。 “我们往这边走。” 温虞能感知到活尸的气息,带着慎昭一路躲避,很快便来到了宝龙塔前。 曾经的古塔已经荡然无存,周围还有不少活尸在漫无目的地游荡。 温虞唯恐引来更多的活尸,与慎昭一同挨个斩去,总算是把周围清理干净。 她跃上了废墟,一块块巨大厚重的石板重叠在一起,她却跟丢沙包似的,随手一扔一砸,很快就清理出了一个深坑。 慎昭默默看着温虞的举动,试着去抬了一下石板,纹丝不动。 定北王坚强的心灵第一次受到了创伤。 温虞埋头苦找,却是一无所获,她一屁股坐在石板上,头发被夜风吹得炸了毛。 “怎么了?”慎昭走过去轻声问道。 温虞撑着下巴,一脸苦恼。 “所有东西都被炸没了,什么都找不到。” 早知道,昨日她就该在爆炸之前先把清微的那些东西抢过来,也不至于现在白跑一趟。 慎昭揉了揉她的脑袋,“清微是南疆蛊师,先前为了解我身上的毒,我找了不少南疆蛊书,等回去再看看,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 温虞捏紧了拳头,“也不知道那个老怪物跑哪里去了,让我逮住他,非弄死他不可!” 定北王府后门,一道披着黑袍的身影悄无声息地靠近,撬开了那扇从内紧闭的门。 几只活尸踉踉跄跄地往这边走来,却恍若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一样,直接越过他,往那扇门里钻了进去。 清微缓缓抬起头来,布满皱纹的脸上浮现一抹狠厉的狞笑。 他转身离开,却未注意到一本单薄的书从他袖中滑落。 第14章 撤离王府 玉竹端着木盆,打着呵欠走进厨房,却被里面的人吓了一跳。 宋相思抬起头来,略显局促地看着她。 “玉竹姑娘,是我。” “宋姑娘?”玉竹惊讶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宋相思抿了抿唇,“我睡不着,想着王妃喜欢吃烧鸡,这会先焖着,明日就可以吃了。” 玉竹掀开了锅盖,一边往木盆里舀热水,一边笑道:“若是让王妃知道了,哪能留到明天?指不定今晚就被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宋相思也忍不住笑了。 玉竹抬眸看她,烛光下宋相思的脸略显消瘦,许是遭逢变故的原因,眉眼间还有化不开的忧愁。 “宋姑娘,你的事,我也听陆侍卫他们说了,逝者已矣,你别太难过。” 宋相思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玉竹不太会安慰人,斟酌了老半天也挤不出一句话来,也只能赶紧溜了。 “王妃他们估计快回来了,我得给他们送热水去,你也早些回去休息。” 宋相思目送着她出去,准备回厨房继续盯着她的烧鸡,却听身后传来玉竹惊恐的尖叫声。 她急忙冲出去,眼前这一幕吓得她浑身发寒。 十几个形状恐怖的活尸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看见她们,便如闻到腥味的猫,如饥似渴地冲过来。 宋相思赶紧把吓傻的玉竹一拽,迅速往前院飞奔。 “陆大哥!陆大哥!” 她高声喊着陆渊,就在附近巡逻的侍卫们纷纷现身,一见追在他们身后的活尸,亦是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敲锣打鼓,警醒王府众人。 慎昭和温虞原路返回,还未到王府外,便远远地看见了那边冲天的火光。 二人脸色一变,疾步冲上前,却见定北王府的大门敞开着,一群活尸蜂拥而入,尖叫声与嘶吼声交织,定北王府俨然成了屠戮地狱。 陆渊拼命挥剑厮杀,但活尸人数之众多,让他应接不暇。 不停的有兄弟死在活尸口中,被十几个活尸争着分尸而食,陆渊蓦然红了眼眶,拼了命往他们身上砍去。 “大哥!你快走!” 不远处的陆澄扯着嗓子高喊,他被活尸群团团包围,不管他怎么杀,这些活尸都像杀不完的一样,而他却已经耗尽了力气。 “陆澄!” 陆渊欲冲上前去帮忙,奈何他亦是腹背受敌。 抬手欲斩面前的活尸,不想剑竟卡在了他的头颅上,陆渊几次拽不动,已是大汗淋漓。 “陆大哥!蹲下!” 身后传来宋相思的喊声,他不假思索地下蹲,同时一个被点燃的酒坛砸在了欲袭击他的活尸身上,烈火瞬间蔓延开来。 来不及道谢,陆渊踩着活尸的脑袋,使劲拔出了剑,冲向陆澄,兄弟二人硬是杀出了一条血路。 “快走!” 陆渊顺势拽过宋相思,三人慌不择路,只管往活尸少的方向狂奔。 宋相思却蓦然停住脚步,惊慌喊道:“玉竹还在那边!” 她转身欲回去,陆渊把她往陆澄身边一推。 “你们先走!我去救她!” 陆澄拽住了他,“我去!” 说着,也不等陆渊反应,便掉头往回跑。 他找到了躲在柜子里瑟瑟发抖的玉竹,但奈何去路已经被活尸堵住。 陆澄满头大汗,脸色苍白,握着剑的手已经因为脱力而微微发颤。 玉竹浑身发抖,神色惊惶。 “我们……是不是……是不是要死了?” 陆澄一咬牙,眼里带着视死如归的决绝。 “等会我会帮你杀出一条路,你只管往前跑,我哥他们就在那里等你。” “不行!”玉竹猛地摇头,“要走一起走!” 陆澄是为了救她而来,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 “再不走,两个人都走不了了!” 陆澄不顾她的拒绝,拽着她冲了出去,挥剑抵挡住那些如蝗虫般压境而来的活尸。 “快走!” 他嘶声力竭地吼着,玉竹泪流满面,双脚犹如生根了一样。 “不,我不能……” “走!” 玉竹一咬牙,抄起了一旁的木棍也加了进去,帮他一起抵御进攻的活尸。 陆澄气得不行,但这会又不是骂她的时候,两人已经拼了老命去争一线生机。 “吼!” 又一拨活尸涌了进来,那一张张狰狞血腥的脸在眼前游荡,陆澄满脸绝望,比起恐惧死亡,他更恐惧变成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玉竹。”他哑着声音,“若是我死了,你记得初一十五帮我上柱香。” 玉竹张了张嘴,眼泪便滚落下来。 “好……若是我死了,你也要记得帮我上香。” 二人眼里都带着不约而同的孤勇与坚定,便是死,他们也想为对方拼出一条活路。 欲冲上前时,前方突然传来了一声猛烈的爆炸,热辣的火浪席卷而来,一层又一层的活尸被火舌吞没。 陆澄尚未反应过来,他和玉竹便被人一把拎起,一阵天旋地转后,他们稳稳落在地上,却是已经逃离了活尸群。 抬头看见面前的慎昭和温虞,陆澄喜极而泣。 “王爷!王妃!” 慎昭目光沉凝,“你们没事吧?” 陆澄狠狠抹了一把发红的眼眶,“没事!你们怎么样?” 慎昭微微摇头,转头看着面前的大火,心却是沉到了谷底。 这座他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府邸,如今已成了尸山火海,活尸在花园里横行,在偏厅里游荡。雕花宫灯被踩得稀烂,他和温虞成亲之日布下的红绫沾满了暗色的血迹。 温虞迅速道:“叫上所有人,马上撤出王府。” 这里已经被活尸占领,定北王府是留不得了。 慎昭拉住了欲离开的温虞,惊慌道:“你要去哪儿?” “我去收拾一下东西,你跟陆澄他们先走,我随后就跟上。” 温虞随手捡了把剑,一路挥杀,面不改色地冲过活尸群,来到芳华苑内。 幸好这里还没有被活尸侵袭,她意念一动,把满屋的东西都收入了介子空间,只留下了空荡荡的屋室。 温虞绕着定北王府跑了三圈,确认王府再无活人,取出了连环霹雳弹,对准了这座她生活了不过几日的府邸。 动手的时候有一瞬的犹豫,温虞还是按了下去。 长弹飞射出去,她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轰!轰!轰!” 三声巨响传来,整座定北王府瞬间被炸成了废墟。 地面剧烈晃动着,慎昭堪堪稳住身形,看着那座荡然无存的府邸,双眸微微泛红。 黑暗中一抹娇小的身影跑来,一见温虞平安无恙,众人皆松了口气。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现在赶紧离开!” 玉竹正准备跟着众人一起走,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第15章 欠揍的温大公子 “遭了!大公子还没出来!” 众人登时一惊。 温虞的目光在在场中人扫过一圈,还真不见温凌的身影。 “温凌人呢?” 陆渊脸色泛白,“我不知道!当时情况太乱了,我没有看见温大公子。” 玉竹急得哭出了声,“大公子该不会还在王府里吧?” 温虞摇头,“不可能,里边已经没有活人了。” 没有活人,那就意味着,温凌有可能变成了活尸。 温虞忽然沉默了下来。 慎昭料想她心里不好受,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安慰她,只能默默地握紧了她的手。 “虽然他不是个好哥哥,可是勉强还是个哥哥。” 温虞的声音闷闷的,“他一死,我就没有亲人了。” 慎昭心疼得不行,将她搂入怀中,轻声道:“阿虞,你还有我。” 玉竹低声啜泣着,“大公子对不起,我不该总是背地里说你坏话……你安心去吧,我一定会照顾好王妃的。” 陆澄拍了拍她的肩膀,“别难过了,这对温大公子来说,或许是个解脱。” 温虞听着心里更难受了。 她转身要走,慎昭急忙将她拉住。 “别拦我!我要弄死那群混蛋!替我哥报仇!” 她咬牙切齿,凶狠地盯着定北王府的方向。 “阿虞,你冷静点!” 玉竹也赶紧抱住了温虞,涕泪横流。 “王妃,大公子已经走了,你不能再出事了!” 宋相思咬着下唇,刚刚丧失亲人的她能与温虞感同身受。 “王妃,逝者已矣,现在最重要的是活着的人!” 温虞攥着拳头,小脸绷得紧紧的。 “可是,我还没给他收尸……” 一道贱兮兮的声音插了进来,“你要给谁收尸?” “当然是温……” 话说到一般的温虞蓦然一僵,几人齐齐转过身,看着站在街角的人。 “大公子?” 玉竹傻眼了,“你没死?” 温凌身上背着鼓囊囊的行李,俊俏的脸黑如锅底。 “臭丫头,你咒谁呢?” 温虞走上前,方才的伤心消失得无影无踪,脸色格外难看。 “你去哪里了?” 温凌拍拍包裹,得意洋洋。 “我回丞相府收拾东西了,这些可都是我珍藏多年的宝贝!” “是么?”温虞冷冷问道,“什么宝贝?” 温凌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了一本画册,露了个角又塞了回去,一脸神秘兮兮。 “失传已久的极品美人图,全长曦国就这么一本!” 温虞:“……” 揍亲哥会遭雷劈吗?急,在线等。 温凌没察觉到杀气,还傻乎乎问道:“你们怎么都在这儿?是来迎接我的吗?” 温虞一拳头挥过去,“我迎接你大爷!” 药房里,玉竹帮温凌上药,温凌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就不能轻点?” 玉竹盯着他肿起来的鼻梁,哼了一声,“要不然您自个来?” 话是这么说,但玉竹动作还是轻了许多。 “要我说大公子你也是活该!如今什么情况,竟然还敢乱跑。” 温凌心虚地左右乱瞟,“那不是想着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嘛。” “什么东西能比您的命还重要?” 玉竹顿了一下,又问道:“丞相他们……怎么样了?” “死了。”温凌语气冷淡,“我回去的时候,他还想咬我来着。” 玉竹沉默了下来。 帮他上完药后,玉竹便要走,却被他的包裹绊了一下,里头露出的东西,让她蓦然一怔。 一只竹蜻蜓,一支银簪,一个绣得歪歪扭扭的荷包,还有几件半旧不新的衣裙…… 别人不认得这些,但玉竹哪里不认得? 这些东西,全都是温虞的啊! 她转头看着疼得龇牙咧嘴的温凌,一时百感交集。 “大公子。” 温凌语气不爽,“干嘛?” “其实王妃她,还是很关心你的。” 玉竹抿了抿唇,“方才她以为你死了,还想冲回去帮你报仇。” 温凌愣了一下,笑骂道:“滚滚滚!那是我亲妹子!能不关心我吗?” 不知哪个字眼刺激了玉竹,她忍不住红了眼眶。 “嗯。”她闷闷道,“王妃人很好,虽然……虽然她不是……” “玉竹。”温凌打断她的话,一贯吊儿郎当的脸,难得有了几分正经。 “闭上你的嘴。”他说,“我不想连这个妹妹也没了。” 玉竹离开后,温凌看着那堆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破烂的东西久久发呆。 他与玉竹,是陪着温虞长大的,如今那个人是不是原来的温虞,他们能看不出来吗? 只是,他们都选择了沉默。 就好像不捅破那层窗户纸,温虞,还是温虞,还是他的妹妹,她的小姐。 不知是身处异地还是惊魂未定,这一夜除了温虞,没一个睡得着觉。 药房里还算安全,但也不是久留之地,尤其外面的活尸越来越多,他们逃得匆忙,什么都没带,连基本的食物和水都是问题。 慎昭在纸上绘了一张简易的地图,基本除了温虞这个外来人士都能看懂。 “洛京已经沦陷了,到现在都没有士兵出面镇压,只怕他们也受了感染,这里已经不能待了。” 温凌臭着一张脸,“我当然知道不能待了,只是我们又能到哪里去?” “南下,或者北上,总之先离开洛京。” “那到底要南下还是北上?” “我的想法是,我们往南面去。南面地大物博,兵力充足,只要我们能找到一座没有被感染的城池,就有安身之地,之后的事可再做打算。” “你们在聊什么呢?” 去巡逻溜达了一圈的温虞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慎昭身旁。 慎昭摸了摸她冰凉的手,“怎么不多穿一件?” 温凌轻哼,“就她这身体,壮得跟牛似的,你操心她还不如操心我!我鼻子都还没好呢!” “那是你活该!哪天你真没命了,你看我给不给你收尸!” 温凌瞪大双眸,不可置信道:“你竟然不给我收尸?” “不收!就不收!” 眼看兄妹俩又要干起架了,慎昭赶紧转移了话题。 “阿虞,我想离开京城,我们南下去找安全的地方。” 温虞不假思索,“好啊,你要去哪儿?” “晋州。晋州司马贺玄有一批精兵,那里说不定安然无虞。” 温凌就见不惯温虞对慎昭言听计从的模样,忍不住出言讥讽:“还晋州呢,我们现在没有食物没有水,只怕能不能活着离开京城都是问题。” 慎昭捏着眉心,这确实是个问题。 见众人一脸菜色,温虞眨巴眨巴眼睛。 “你们饿了吗?” 本来不饿的,被温虞这么一提醒,一个个肚子都不约而同地叫了起来。 陆渊忙道:“我出去找点吃的。” “不用!” 温虞凭空变出了一口大锅出来,众人纷纷大惊失色,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第16章 随手捡来的蛊书 慎昭的手微微一颤,看着温虞的目光充满了惊疑。 温虞后知后觉,自己好像把介子空间暴露了,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恼之色。 倒不是担心被他们知道后,对自己有什么危险,因为他们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发愁的是,不知道要怎么跟他们解释介子空间的事。 “是我瞎了吗?”玉竹喃喃自语。 陆澄瞠目结舌,“真的是凭空变出来的!” 温凌死死盯着温虞,“你是妖怪?” 本来他都接受了眼前的人不是他那个柔弱胆小的妹妹,但若是什么妖魔附体,他就是拼了这条命,也绝对会跟她同归于尽。 温虞眨了眨眼,一脸诚恳。 “我说我是仙女,你们信吗?” 众人满脸黑线。 你觉得呢? 慎昭动了动僵硬的手,忽然感觉头好疼。 虽然知道他这个小王妃不普通,但是奇特成这样,仍是让他有些接受不能。 但也只是接受不能而已。 如今这世道都变成这样了,众人倒不觉得温虞有个特殊的能力就是非我族类。 况且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他们早已对温虞生出了莫名的信赖,就好像只要有她在,就什么都不用怕。 用了点时间,众人总算是能淡定地面对温虞和那口大锅了。 宋相思嘀咕了一句,“我怎么觉得这锅有点眼熟?” 温虞把锅盖一掀,里头躺着三只色泽诱人、香气扑鼻的烧鸡。 她眉眼弯弯,“还好我鼻子灵,走的时候闻到了厨房有烧鸡的味道。” 众人的表情格外精彩。 昨夜那种情况下,温虞竟然还有心情去厨房抢救烧鸡! 不知是因为这几只拯救了五脏庙的烧鸡,还是因为温虞那隔空取物的超能力,众人心里的慌张都淡了许多,集中精力商讨接下来的计划。 “阿虞,除了这口锅,你还带了什么?” 看着原本空荡荡的药房被一堆杂物堆满,众人已经惊得下巴都合不上了。 好家伙!她这是把整个定北王府搬空了吗? 温凌翻翻找找,嫌弃道:“你这拿的都是些什么破烂啊?” 他手里拎着一个瓷器,还未细看呢,便被温虞抢了过去,如护小鸡仔一样。 “这些都是阿昭的!碰坏了你赔啊?” 慎昭哪里认不出来,这些东西全都是芳华苑的。 他的衣裳、书籍,甚至床褥,慎昭都有种他还在定北王府的感觉。 众人各自寻找有用之物,慎昭却在这一堆杂物里,发现了一件不属于他的东西。 “这是什么?” 他捡起地上的那本薄薄的蓝皮纸面书,眉头轻蹙,待翻看了两页后,表情逐渐凝重起来。 慎昭抬眸看着对面那个跟温凌抢糖吃的温虞,“阿虞,这本书是从哪里来的?” 趁温凌不备,温虞把那颗饴糖塞进嘴里,脸颊鼓起了一个小包。 她瞥了一眼,满不在意道:“不知道,好像是地上捡的吧……” 慎昭的心情十分复杂。 “你知道这书记载着什么吗?” 温虞被他问得莫名其妙,挠了挠脑袋,语气有些不确定。 “额……极品美人图?” 慎昭忍住心梗发作,语气尽量保持平静。 “这是南疆蛊术。” 具体来说,是长生蛊,也就是制造外面那些活尸的罪魁祸首。 因身上的蛊毒,慎昭一直在研究南疆秘术,对上面的字也大体认得,里面记载了长生蛊的由来,以及它的炼制方法,不过中间有不少残页,并不完整。 一听慎昭的解释,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看着那本书的目光顿时充满了仇恨。 陆渊却有些迷茫,“可是,这书为何会出现在定北王府?” 慎昭修长的手指轻轻在桌面扣了扣,“我昨晚就想问你们了,好好的为何活尸会进王府?” 所有的出入口都被锁上了,王府里还有不少夜巡的侍卫,慎昭根本不信会是意外。 宋相思想起昨夜的情况,面色冷凝,“他们是从后门进来的。” 陆渊正色道:“后门我锁上了,我亲自锁的,绝对没有问题。” 温凌仗着手长,把温虞手里核桃肉抢过来,懒洋洋道:“这还不简单?摆明了有人在背后搞鬼咯。” 被抢了核桃的温虞气得把核桃壳往桌面一拍,慎昭眉心狠狠一跳,果然见那核桃壳碎成了粉末。 “温凌!你找打!那是给阿昭的!” 兄妹俩又干起架来,慎昭张了张嘴想劝架,一听温虞这话,默默地闭嘴了。 温凌被收拾了一顿,慎昭也把那本残书看完了。 “长生蛊是南疆一种古老的秘术,传言能活死人,肉白骨,千年不死,故名为长生。只是这本书内记载的长生蛊的炼制方法并不完整,我猜,或许正是因此,才阴差阳错地导致了如今的惨剧。” 温虞哼哼,“那不用猜了,这本书肯定是清微那个老东西的!指不定就是他偷偷开了后门,放活尸进去的!” 温凌一听到清微这个名字,就想起他在宝龙塔里遭受的折磨,顿时气得拍案而起。 “可惜让他跑了,下次见到他,我绝对拧了他的头当球踢!” 慎昭嘴角抽搐。 真不愧是兄妹俩,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陆渊一脸期待,“王爷,是不是有了这本书,就可以研制出解药了?” 慎昭摇头,“这本书里没有关于解药的记载,况且只有南疆后人才知道如何炼蛊,而南疆早在几年前就被庆延帝灭了。” 本以为碰到了希望,结果前面还是一条死路,众人的神色略显灰暗。 慎昭沉思片刻,道:“南疆虽然没了,但是族人未必也都消失了,若我们能找到南疆后人,说不定就有办法解决活尸。” 正好他们也要南下前往晋州,不过是顺路找人罢了,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对众人来说也好歹是个安慰,一个个精神抖擞地收拾行李去了。 慎昭仍坐在原位翻看着那本书,眸色晦暗不明。 若真能找到南疆后人,那他身上所中之蛊,是不是就有法可解了? 他偏眸看着追着温凌满屋子跑的温虞,唇角勾起的笑,夹杂着一丝苦涩。 他是真的,想跟他的小王妃长相厮守啊…… 第17章 麻袋里的少年 临走之前,众人看着温虞把药房洗劫一空,都默默地捡起了被震碎的世界观。 温凌忽然问道:“你这玩意儿能把那些活尸都收了吗?” 慎昭等人眉心一跳,看着温虞的眸色都带着几分亮光。 温虞摇头,“一两个还可以,我的介子空间无法容纳那么多的活物。” 说着,温虞又掏出了她的连环霹雳弹,一脸冷酷。 “但是我可以炸死他们。” 慎昭太阳穴突突发疼,赶紧拦住她。 “洛京各处什么情况都不清楚,说不定还有不少活人,万一没把活尸炸死,反而伤了无辜的人呢?” 温虞想说她可以控制好范围,但是这样一解释又有点麻烦,索性就闭嘴了。 只是那双黑亮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明显就没打消这个念头。 温凌在纸窗上掏了个洞,撅着屁股看着外面的情况,目光凝在街道对面的那辆马车上。 他缩了回来,压低声音道:“外面到处都是活尸,我刚才看了一下,只有街对面有辆马车,不过马已经被活尸吃了。” 慎昭沉思片刻,“我记得这附近有个马厩,但是具体在哪儿就不知道了。” 温凌得意地哼了一声,“天宝马行,出门左转再右转,在第二个路口再左转就是。” 温虞眨巴眼睛,“你咋知道?” 温凌挺直了腰杆,一脸嘚瑟。 “不是我吹,这洛京城里的茶楼酒肆、青楼楚馆、马行赌坊,就没有小爷不知道的!” 众人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把游手好闲吹得这么清新脱俗,温大公子也是头一个了。 温虞一把揪住温凌的领子,“那行,我和我哥去找马,陆渊和陆澄留在这儿保护你们。” 慎昭面露忧虑,“还是我跟你去吧。” 一脸菜色的温凌疯狂点头,“是啊是啊,我这三脚猫功夫,还是不给你拖后腿了。” “少啰嗦。” 温虞把人一拽,直接从后院溜走了。 一出药房,迎面几只活尸闻到味儿,步履蹒跚地朝着他们走来,温凌吓得两股战战,尤其见温虞面不改色地剁了他们的脑袋,抖得更厉害了。 血腥味与腐臭味蔓延开来,越来越多的活尸从路口聚集过来,温虞无心恋战,拽着温凌迅速离开。 不消片刻就到了天宝马行外,他们运气不错,这里没有活尸,马厩里还有不少马匹。 温凌一看见那些宝马,顿时精神抖擞,看看这个又摸摸那个,半天都挑不出一匹满意的来。 温虞不耐烦地催促,“你选妃呢?能不能快点?” “急什么?我们这是要逃亡的,不得挑几匹好的?” 温凌研究得煞有其事,温虞还没恼,被他上下其手的那匹马倒是先恼了,一蹄子尥在他身上,温大公子登时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 几名穿着短褐衣衫的男子冲了出来,正好跟温虞和温凌打了个照面。 “你们是什么人?” 温虞斜睨着他们身上鼓囊的包裹,眉角一挑。 “强盗?” 为首的那名黑脸男子举着一把带血的刀,一脸凶神恶煞。 “赶紧滚!不然老子对你们不客气!” 温虞不生气。 “我们先来讲讲道理……” 一见温虞还不肯罢休,对面的黑脸男子也恼了,直接提着刀就朝她捅过来。 刚爬出马厩的温凌一见这情况,默默地在心里给他点了根蜡。 下辈子投胎,多长点心眼吧。 果不其然,那黑脸男子还没近身,就被温虞一脚撂翻,壮硕的身躯重重地砸在地上,碎了四块板砖。 其他人在短暂的惊愕后,纷纷凶狠地冲上前,很快就跟他老大一起倒地哀嚎了。 温虞扭了扭手腕,正想说什么,忽见他们旁边一个麻袋疯狂扭动,一个脑袋从里面钻了出来,是一个俊秀的小少年。 温虞眉头一拧,扭头看着黑脸男子等人。 “你们还拐卖小孩?” 他们疼得浑身抽搐,老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倒是温凌凑了过来,瞧见那个被五花大绑的少年,惊了一下。 “裴念安?” 他连忙给他松绑,“你怎么搞成这副鬼样子?” 眼前的少年不过十来岁的年纪,生得唇红齿白,却不显柔弱,许是受了惊吓,脸色有些白,愈发衬得那双眸子深邃泛红。 他是天宝马行的小公子,素日里跟温凌也算是有过几面之缘。 “你爹娘呢?”温凌问。 一直沉默的裴念安忽然颤抖起来,扭头死死地盯着黑脸男子他们,目光凶狠得像个小狼崽子,似乎恨不得把他们撕成碎片。 “他们……他们杀了我爹娘……还……还把我爹娘扔出去……” 说起父母的死因,少年的牙齿都在打颤,脸上血色尽褪,眸中恨意更甚。 温凌沉默。 外面到处都是活尸,只怕裴念安爹娘的尸骨,早就被那些活尸吞噬殆尽了。 温虞一脚踹断了黑脸男子的肋骨,冷着脸骂道:“禽兽!” 裴念安仰头看着她,眼眶一片湿润。 温虞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面色仍然冷酷,语气也缓和了不少。 “男子汉大丈夫,坚强一点,虽然这个世界糟糕了点,但是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裴念安狠狠地抹了下眼睛,重重地点头。 温凌牵了三匹马过来,道:“我们赶紧走吧,慎昭他们还等着呢。” 说着,他的目光又落在裴念安身上,略带着一丝迟疑。 他们现在也算是朝不保夕,自顾不暇,若是再带一个小孩,怕是更加艰难。但若要把他丢在这里,又未免太过残忍。 不等温凌斟酌完,温虞已经把裴念安拎起来了。 “走吧。” 温凌张了张嘴,看着温虞平静的脸,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出了马行的大门,裴念安忽然停下脚步。 “能不能等我一下?我想去收拾一下行李。” 院子内,黑脸男子等人疼得动弹不得,一边后悔一边咒骂,却还不忘伸出手去够散落在地上的黄金,却有人先他一步,把那些包裹都收了起来。 他仰头看着去而复返的裴念安,张口便想大骂,胸口传来的剧痛,令他瞳孔骤然一缩。 裴念安握紧了那把刀,狠狠刺入他的胸膛,清瘦的身骨带着狠劲,眉眼犀利阴鸷。 第18章 生死逃亡 马行门口,温凌警惕地看着四周围,再看看那个百无聊赖地踢着石子的温虞。 “喂,你真打算把那小孩带上啊?” “嗯?”温虞抬眸,疑惑道,“他不是你小老弟吗?” 温凌吐血,“谁跟你说他是我小老弟?” 温虞挠挠脑袋,“哦,那我是误会了。” 温凌感觉自己心梗也要发作了,“所以呢?你还打算带着他?” 温虞不赞同地啧了一声,“要么说你这个人就是不善良,那小孩这么小,能把他丢在这儿吗?” “我……” 到了嘴边的脏话,在看见裴念安出来的时候戛然而止。 他跟温凌视线相对,又仓促地移开,略微有些依赖地看着温虞。 “收拾好了吗?”温虞问。 裴念安轻轻点了点头,像是受惊的小鹿。 药房内,慎昭正在研究那本蛊书,眼前忽然一阵晕眩,胸口传来的剧痛让他脸色骤变,抓着桌沿的手都微微扭曲泛白。 陆渊慌慌张张地扶住他,“王爷,可是蛊毒又犯了?” 慎昭捏紧了拳头,额头上滚落豆大的汗珠,可见忍受着多大的痛苦。 “我没事……” 他颤着声音,还不忘吩咐陆渊。 “别告诉阿虞。” 他们如今举步维艰,慎昭不想因为自己的身体,成了拖累温虞的累赘。 那边陆澄突然激动道:“王爷!王妃他们找到马了!” 几人迅速拿上东西从药房里冲出去,正好温凌架着马车停在了他们面前,身后还跟着一群闻声追来的活尸。 “快上来!”他疾声喊道。 车厢被掀开,里面的裴念安让众人蓦然一愣。 慎昭的思绪短暂的空白,没有看到温虞,心跳在那一刹那都漏了半拍。 他迫切问道:“阿虞人呢?” “这儿呢!”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众人仰头看去,便见温虞站在屋顶上,抬脚一踹,整个屋顶如同山体滑坡一般往右侧倾倒,瓦片唰唰唰地往下砸,激起了滚滚尘烟。 “咳咳咳咳!” 底下众人疯狂咳嗽,再看看对面那堆被瓦片砸得血肉模糊的活尸,嘴唇一颤,于风中凌乱。 慎昭捏着眉心,忽然感觉自己的担心好多余。 裴念安双眸灼灼地盯着温虞,眼里迸发出强烈的渴望。 这边的动静,也吸引了更多的活尸,看着他们如蝗虫一般压境而来,互相踩踏着、撕扯着,面目狰狞,几人皆是头皮发麻。 “赶紧走!” 温虞一跃上了马车,温凌一甩长鞭,众人急速向城门冲去。 然而他们还是低估了活尸的数量。 在拐过一道弯时,前方的景象让众人皆倒吸了一口冷气。 午后天光骤然黯淡,宽阔的长街上,成群结队的活尸将整条街挤得密不透风。 似乎是听到声音,他们一个个僵硬地转过头来。 华服钗裙皆成褴褛,暗色的血污盛放,糟乱的头发也挡不住那张狰狞恐怖的脸。 白瞳突出,青筋纵横,逐渐异化的五官,已与昔日相去甚远。 “快走!” 陆渊低低地呢喃一句,见温凌已经吓傻了,又疾声怒吼:“快走!” “吼!” 眼看着那群活尸铺天盖地地朝他们涌过来,温凌如梦初醒,猛地掉转马头迅速往旁边的小道冲去。 陆渊和陆澄骑着马在前面开道,一手持缰,一手握剑,干脆利落地清理前面挡路的活尸。 温凌满头大汗,抓着缰绳的手已经被勒出了血痕,目光死死凝着前方的出口。 后面的活尸一阵阵地涌来,狭窄的小道容纳不下如此数量,墙体已裂开了一道深长的痕迹。 温虞从马车内钻出来,一跃上了车厢顶,掏出了烈火弹,对准那堆积成山的活尸群扔过去。 “轰!” 一阵猛烈的炸响,掀翻了整座小巷,摇摇欲坠的墙体倒塌,整座大地都晃上三晃。 受惊的马儿高高嘶鸣,如离弦之箭般猛冲了出去。 剧烈的晃动让马车内的众人脸色惨白,死死抓着车窗才稳住了身形。 慎昭捂着胸口,双眸猩红,一股躁动在血液里沸腾,外面的响动更是让他陷入了癫狂。 裴念安就坐在他对面,清楚地看见慎昭的眸子瞬间染红,泛白的手背上青筋暴起,竟是与那些活尸无异。 他惊恐得瞪大双眸,不自觉地往玉竹身后躲了躲。 玉竹还以为他受了惊吓,将他搂入怀中,只顾着看前面的情况,却未注意到身后的异样。 外面的生死逃杀还在继续。 越来越多的活尸从四面八方涌来,陆渊和陆澄已经杀得手臂发麻,满身虚汗,却始终未能阻止那些如狼似虎的活尸。 好不容易冲到了城门边,这边的惨状更是让众人浑身发寒。 无数具尸体堆积在城门之下,旌旗染血,折戟沉沙,厚重的城门上遍布血印,那些好不容易逃生至此却被城门阻隔了生路的人,临死之前该是有多绝望? 陆渊顺手杀了一个欲袭击他的活尸士兵,从马上滚了下去,使出了浑身的力去推绞盘。 陆澄也赶紧上前帮忙,但是凭他们二人之力,又怎么能卷得动这重达千斤的绞盘? 兄弟二人急得满脸通红,那边的温凌亦是心急如焚。 “你们能不能快点?” 陆澄疯狂喘息,满脸的急躁绝望。 “不行!这城门打不开!” 话音未落,便见一旁伸出了一只柔嫩白皙的小手,轻轻一推。 原本纹丝不动的绞盘,就跟上了发条一样转了起来,而那边的城门也被缓缓拉开。 陆渊和陆澄如遭雷劈,看着温虞的目光,从震惊逐渐变成了敬仰。 “赶紧走啊!还磨蹭什么?” 那边的温凌已经急疯了,一见城门打开,便赶紧驾着马车冲了出去。 陆渊兄弟俩如梦初醒,也迅速翻身上马。 见温虞还站在原地,陆渊急忙道:“王妃,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温虞却摇头。 “你们先走,我得留下来把城门关上。” 陆渊脸色大变,“不行!” “啰嗦!” 她抬脚一踹,陆渊和陆澄的马儿一吃疼,嘶鸣一声便冲了出去。 “王妃!” 陆渊嘶声力竭地回头大喊,那扇城门被缓缓关上,他亲眼看着那一群扑杀而来的活尸将温虞的身影吞没。 第19章 发狂的慎昭 “嘭!” 厚重高耸的城门被关上,在那些活尸扑上来之前,温虞一跃上了高墙。 底下的活尸越来越多,互相撕扯着、前仆后继,血腥非常。 温虞不急着出城,反而掉头往城里跑。 那群活尸追逐而上,速度或快或慢,所到之处如蝗虫过境,几乎要将整座洛京城夷为平地。 温虞顺手在路边捡了个铜锣,顿时乒乒乓乓的声响在整条长街回荡。 周围听到动静的活尸也纷纷涌了过来,疯狂地追逐着前面的温虞。 行至长街尽头,她却突然停下,把铜锣一扔,掏出了连环霹雳弹。 “轰!” 一阵冲天震地的炸响掀翻了整条街道,洛京城内烈火冲天,滚滚升起的白烟,一里之外尚且清晰可见。 陆渊狼狈地从马上滚落,看着洛京城的方向,脸色惨白,双手发颤。 温凌冲了过来,厉声质问:“温虞呢?” 他张了张嘴,竟是无言以对。 温凌霎时红了眼眶,怒骂道:“你们这群混蛋!” 说着他便要掉头回去,陆渊赶紧将他拦下。 “温大公子,城门已经锁了,王妃她……” “滚开!” 温凌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脚踹在了陆渊身上,不管不顾地就要往回冲。 “温大公子!” “啊!” 这边的陆渊手忙脚乱地拦住温凌,后面的马车突然传来了一声尖叫。 一群活尸不知从何处钻出来,将马车团团围住。 陆渊和陆澄脸色大变,立刻拔出剑杀上前去。 温凌站在原地,两脚跟生根一样,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还是一咬牙,也冲上前去帮忙。 奈何方才在城中已耗尽了力气,几人应付得十分吃力。 “救命!啊!” 玉竹惊慌的尖叫声与求救声响起,几只活尸钻进了马车内,正抓扯着他们的衣角。 宋相思抄起一旁的棍子,使劲朝活尸的头上击打,试图将他们赶出马车外。 玉竹的腿突然被活尸抓住,吓得她疯狂踢蹬。 一只手从车窗外伸了过来,扯住了宋相思的头发,她被迫往后一仰,脑袋重重地磕在了车厢,强烈的痛感让她眼眶里都泛起了泪花。 裴念安好不容易把玉竹拉了回去,扭头见宋相思受困,急忙上前帮忙。 然而拽了两下没拽动,扭头却见一只活尸朝他扑来。 那张恐怖血腥的脸在眼前放大,裴念安想起了那一群将他父母分尸而食的怪物,脑子犹如死机了一般,瞳孔骤然紧缩,竟是僵住了。 宋相思急忙大喊:“快躲开!” 已经来不及了! 裴念安下意识闭上了双眼,等待着死亡的来临,然而时间好似静止了一般,只有周围的嘶嚎还在继续。 卷翘的睫毛轻轻一颤,他小心翼翼地睁眼,却见方才那只凶狠狰狞的活尸,此刻正被慎昭掐住了脖子,犹如小鸡仔一样,被狠狠甩了出去。 裴念安惊愕地抬眸看他,目光触及他那双深邃诡异的红眸时,一股凉气自脚底升起。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恐惧的视线,慎昭微微偏着头,俊雅的面容不见昔日的温和从容,只余一片刺骨的冰冷。 他的目光凝在裴念安脆弱的脖子上,心里涌起了一股对血腥与杀戮的渴望。 慎昭朝着裴念安伸出了手,突然又有两只活尸朝着慎昭扑了过来。 那即将要落在裴念安身上的手不得不转了个方向,趁着慎昭对付那些活尸时,裴念安赶紧拽着宋相思和玉竹滚下了马车。 “你们没事吧?” 解决了外面的活尸的陆渊赶紧把他们扶起来,抬头却见慎昭正遭到活尸的围困,而慎昭徒手拧断了活尸的脖子,腥臭的血四溅而出。 如此血腥的一幕,吓得几人脸色惨白,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王爷……” 陆渊几乎失声,不可置信地看着慎昭。 他动作缓慢地转过身,双眸遍布狰狞的血丝,面容冷若冰霜,浑身都散发着阴鸷邪佞的气息。 血顺着他的指尖滴落,那身月牙白色的衣袍沾染了大片暗红的血迹,墨发微微拂动,唇角忽然勾起了一丝危险诡异的笑。 陆渊浑身发寒,上一次险些死在慎昭手里的恐惧再次浮上心头。 温凌惊掉了下巴,颤着声音。 “他这是……疯了吗?” 话音未落,便见慎昭身影一闪,迅疾来到了众人面前,陆渊和陆澄咬紧牙根迎上前去,不下两招就被他打趴在地。 他站在他们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冰冷的表情中透着一丝嘲弄。 眼见慎昭缓缓抬起了手,陆渊绝望地闭上双眸,等着死亡的降临。 迎面袭来的疾风还未落在他身上,忽有一道烈风对冲,拦住了那只漂亮而杀气腾腾的手。 “王妃!” 玉竹他们惊喜的喊声将陆渊从地狱里拉了回来,他抬头看着出现在他面前的温虞,忽然就有一种崩溃大哭的冲动。 慎昭的手还被温虞控制着,几次挣扎不开,便十分愤怒地朝她袭击过来。 温虞闪身躲过,一个手刀劈在他后脑上,慎昭只是身形一顿,接着明显更狂躁了。 温虞挑眉,见这都弄不倒他,便从空间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喷瓶,冲着他滋了一下。 一股淡淡的花香弥漫,慎昭的表情逐渐变得迷蒙,下一秒便直直地倒了下去。 温虞迅速扶住了他,看着他一身的血,检查后确定他没有被活尸所伤,才松了口气。 温凌急哄哄跑上前来,看着安然无恙的温虞,一时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愤怒。 玉竹喜极而泣,“王妃,你没事吧?” 温虞摇头,“大家都还好吗?” 陆渊和陆澄踉跄着站起身,“我们都还好,就是王爷他……” 温虞看了看四周,前面隐隐又有活尸朝着这边过来。 “我们先离开这儿。” 几人迅速收拾好东西,沿着官道一直向前。 马车内,陆渊已经帮慎昭换了一身衣裳,温虞摸了摸他的脉搏,哪怕被她的迷药药倒,可他体内的躁气仍在涌动。 陆渊有些愧疚,“先前在城中,王爷身上的蛊毒便犯了,他怕王妃担心,不让属下告诉你。” 温虞没说什么,那时候情况混乱,能活着逃出来已经是万幸,慎昭也只是不想让她分心。 她取出了慎昭的药和药炉交给陆渊,另外又拿了两瓶药给他。 “治内伤的。”她诚恳道,“我代阿昭跟你们道歉。” 陆渊瞬间涨红了脸,急忙摆手。 “王妃千万别这么说!” 他们自小便跟着慎昭,慎昭于他们的深情厚谊,便是要他们的命,陆渊都绝无二话。 第20章 云家兄妹 马车一路向南疾行,沿途仍然有不少活尸,众人顾不上收拾他们,只能尽快赶路,争取在天黑之前找到一个落脚之处。 好在他们运气不错,复行了将近两个时辰,终于看到了一间客栈。 客栈外砌着一圈高墙,原先是用来防强盗,却未想到在这末世里派上了用场。 陆渊解决了在客栈外游荡的几只活尸,才上前敲门。 里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那扇门被缓缓打开,露出了一张尖瘦黝黑的脸。 “你们是谁?” 陆渊忙道:“我们是过路的旅客,想在此处歇息一晚,不知可还有空房?” 那男子的目光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那辆马车上,眼里闪烁着一丝精光。 “空房当然有,不过这价格可不低,你们付得起吗?” 陆渊也能理解,如今这世道,能得一处安身之处已是不易,只是这钱…… 身旁伸出了一只小手,上面托着一锭黄金。 裴念安冷眼看着那黑瘦男子,“够么?” 一行人进了客栈,才发现院子内还停放着两三辆马车。 那黑瘦男子解释道:“那些都是这里的客人的。有的是上京探亲的,有的是过路的商客,本以为住一晚就走了,谁知道外面那些鬼东西出现了……” 话音未落,黑瘦男子瞧见温虞和宋相思她们从马车内走了下来,那一瞬间眼睛都瞪直了。 陆渊往他面前一站,面色冷峻。 “带我们进去。” 黑瘦男子回过神来,忙不迭地把他们迎进去,眼角的余光还不忘瞥向温虞,透漏着一丝不怀好意。 众人随他踏入客栈内,昏暗的烛光勉强照亮这一方大堂,里面三三两两地坐了不少人。 温虞扫了一圈,屋内明显分了几拨人。 一对带着孩子的夫妻,几名围着喝闷酒的商客,一名年轻富贵的姑娘和她的仆人,还有一对专心吃饭的兄妹。 他们这一群人进来,他们也只是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很快又把头转回去。 迎面一名大高个走了过来,警惕地盯着陆渊一行人,目光尤其在陆渊腰间的剑上顿了一下。 “黑子,他们是谁?” 叫黑子的黑瘦男子忙道:“大……掌柜的,他们是过路的旅客,打算在这住一晚。” “住一晚?”他意有所指道,“你跟他们说价钱了吗?” 黑子压低了声音,双手比划着,“说了,那么大一锭金子呢!” 大高个这才满意地笑了,一脸横肉,在烛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行,带这几位客人上去吧。” 角落里,一名蓝衣公子将目光从温虞他们身上收回,才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小不点。 “慢点吃。” 云惊墨清隽俊美的脸上勾起了一抹柔和的笑,伸手把云岁岁嘴边的饭粒拿了下来。 云岁岁看着不过六七岁的模样,一双眸子水汪汪的,皮肤白嫩,肉感十足,脸上的表情带着不谙尘世的天真。 她奶声奶气问道:“哥哥,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啊?” 云惊墨动作一顿,缓声道:“快了,哥哥已经传信去晋州,你贺玄哥哥要是收到信了,就会派人来接我们的。” “我们不能自己回去吗?” 云惊墨无声地叹了口气,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转头看着窗外昏沉的月色。 他是晋州最大的商户云氏家主,此趟前来洛京谈生意,经不住云岁岁的纠缠,才把她带上。谁知在返程途中,京城便遭此变故。 他的手下全都死了,他带着云岁岁一路逃难,不得已只能暂时在此落脚。 纵使云惊墨已经传信给他的挚友,晋州司马贺玄,但是此处离晋州甚远,云惊墨都不知道,凭他一个人,还能保护云岁岁多久。 “啪!” “臭丫头!老子让你吃了吗?” 邻桌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那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一巴掌甩在了他面前的少女身上,少女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一旁的妇人却好似习以为常,只专心照顾着她的小儿子。 周围的人纷纷投来了看热闹的目光,云惊墨亦是其中一个。 世道本就艰难,更何况如今雪上加霜,外面到处都是吃人的怪物,他们能不能活下去都是未知数。对于自私自利的人来说,一个馒头,一杯水,可比亲生骨肉重要多了。 只是云惊墨没想到,云岁岁会拿了桌上的馒头,蹬蹬蹬地朝着那名少女跑去。 “姐姐,给。” 白梨红着眼眶看着面前的小不点,渴望的目光落在了那馒头上,却不敢伸手去接。 那中年男子白丰年一瞪,“哪来的毛丫头!滚远点!” 云岁岁被他吓得一颤,往后退了两步,被云惊墨扶住。 他站起身来,修长挺拔的身躯,愈发衬得这座客栈逼仄狭窄。尤其那一身的贵气,与这昏暗老旧的环境格格不入。更别提那张俊雅斯文的脸,凉薄的目光刺得人遍体生寒。 云惊墨瞥了一直沉默的白梨一眼,唇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笑。 “佛说因果轮回,白老爷,你可得小心了。” 没管脸色难看的白丰年一家人,云惊墨牵着云岁岁的手上了楼。 云岁岁很是不解,“哥哥,为什么那个白老爷要打白姐姐?她不是他的女儿吗?” 云惊墨无法跟被他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云岁岁解释重男轻女的陋习,只能委婉道:“可能,他不喜欢她吧。” 云岁岁似懂非懂地点头。 “哥哥,我觉得你应该很喜欢我。” 他失笑,一本正经,“哦?何以见得?” “因为你都没打过我啊!” 小姑娘天真的声音夹杂着男人低沉的笑自二楼传来,坐在大堂里的白梨握紧了手里那个冰冷的馒头,再看看对面的生父和继母,和得意地挑衅她的弟弟,默默低下头去,遮住了眼里的阴霾。 厢房内,温凌好不容易等到陆渊出去熬药,宋相思去准备吃的,只剩下他和温虞以及一个昏迷的慎昭,总算忍不住开口了。 “他有病?” 温虞淡定道:“是个人都有病,有啥稀奇的?” 温凌气得跳脚,“可也没人告诉我,他得的是疯病!” 温虞皱了皱鼻子,认真道:“疾病歧视可要不得!” 第21章 兄弟,要媳妇不要 温凌:“……” 去特么的疾病歧视! 先前温丞相要把温虞嫁给慎昭他就不同意,奈何他根本反抗不过。当时都说慎昭是在战场上受了伤,所以皇帝才赐婚冲喜,可谁知道他压根就不是生理疾病,而是精神问题! 之前便算了,如今世道都这样了,温凌也管不了那么多。 他上前拽她,“跟我走。” “去哪儿?” “去哪儿都行!反正不能留在这个疯子旁边!” 温虞把温凌拽了回来,“行了,不就是会间歇性发疯吗?有我在呢,能有什么问题?” 温凌气得瞪眼,“你是铁了心要跟着他是吧?” 温虞欲盖弥彰地轻咳了两声,压低声音。 “你没觉得阿昭长得很好看吗?” 受了她这话的蛊惑,温凌也下意识地抬眼看向慎昭。 还真别说,他就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人。 诗文里的艳词丽句,文史里的风流公子,都找不出能与之比拟媲美的。 后知后觉自己在想些什么,温凌猛地一僵,疯狂晃了晃自己的脑袋,甩出那些肮脏的思想。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他气得肺疼,“天底下好看的男人多了去了,又不是非要在他这一棵树上吊死!” 温虞应得格外敷衍。 “我喜欢,我乐意,你要是再哔哔,小心我揍你。” “不识好歹的臭丫头!你等着,我非得找一个比慎昭好看千倍万倍的人,亮瞎你的狗眼!” 温大公子骂骂咧咧地走了出去,迎面就撞上了云家兄妹。 他的目光凝在云惊墨身上,呆滞片刻后,表情忽然变得格外猥琐。 云惊墨自然也认得他是今晚刚来的那拨人中的一个,他们人数不少,而且那对双胞胎还是高手,故而多留意了一下。 秉着能和气就不为敌的交友之道,云惊墨只是客气地冲他颔首,便准备越过他走过去。 谁知道温凌竟主动凑了上来,一脸神秘兮兮。 “兄弟,要媳妇不要?” 云惊墨:“……” 这人有病吧? 屋内,温虞守着慎昭,百无聊赖地玩着他的头发,等着陆渊送药过来。 被她闹得实在不行,慎昭想装晕也装不下去了。 “你可算舍得醒来了……” 她幽怨的语气中不带任何惊讶惊喜,明显早就看穿了他的小把戏。 慎昭的脸色还略带苍白,只是耳尖却泛着不正常的红。 “你能别玩了吗?” 慎昭把自己的头发从她手里抢救回来,那股酥麻感总算是散了不少。 温虞凑了过来,“你饿不饿?陆渊去熬药了,等会思思就带吃的来了,你要先吃饭还是先吃药?” 少女近在咫尺的脸让慎昭有一瞬的失神,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声音温柔低沉。 “你今天累坏了吧?” 温虞摇头,“这才哪跟哪儿?想当年我独闯西山秘境,跟八阶妖兽大战了七七四十九天,出来的时候跟个难民似的,我师父嫌弃得差点把我又踹了回去。” 慎昭哑口无言,又蓦然失笑。 想到了什么,笑意又淡去,慎昭目光中夹杂着一丝挣扎。 “阿虞。” “干嘛?” “你……” 慎昭想说,要不你还是听你哥的话,离开他吧。 可话到了嘴边,他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那股强烈的撕扯感反复煎熬着他的心,慎昭的呼吸都有些困难。 温虞却替他把话说了。 “你该不会跟温凌那个傻大个一样,想叫我走吧?” 慎昭愕然,微微垂眸,遮住了眼里的不舍。 “从前便罢了,定北王府再不济,也好歹是个安身之处。如今反倒是我成了你的拖累……” “胡说!” 温虞拔高了声音,一脸不赞同。 “你怎么会是拖累?你今天还救了玉竹和小裴他们呢。” 慎昭对发疯时发生的事已经记不太清了,他也不知道,如今自己这副身体,竟然有那么强的爆发力。 鲜少见他呆愣的模样,温虞没忍住在他额头上啵了一下。 “所以啊,阿昭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了!你怎么会是拖累?” 慎昭还未从那个突如其来的吻中回过神来,又让温虞那双满含笑意的清澈眸子震了一下。 那一片死寂的心海忽然翻涌,滚滚浪潮将他浑身的血液似乎跟着沸腾起来。 他也忍不住笑了。 为了温虞的这份信任,他也得好好活着,努力活着。 冷月西移,云层乌密。 黯淡的月光落不到这片山林,林间漆黑一片,树叶飒飒,风声呜咽,夹杂着低沉诡异的哀嚎。 温虞坐在屋顶上盘腿打坐,吸纳吐息,夜间的风忽然卷起了一丝凉意,夹杂着细密的雨丝,落在她的衣角发梢。 一道身影鬼鬼祟祟地从大堂钻过去,来到了后院的一间小柴房。 黑子推门而入,屋里除了白日里那名“掌柜的”,还有两三个男子。 刘二满脸横肉略显严肃狰狞,问道:“怎么样了?” 黑子压低了声音,“都看过了,那辆马车上什么都没有,我怀疑金子应该在他们身上。” 刘二牛饮了一杯茶,语气沉重。 “这有点不好搞啊。” 旁边一名身材矮小的男子拍着马屁,笑嘻嘻道:“他们人是多了点,但是我们人也不少啊,要不然当初就不会那么容易把这间客栈抢过来了。” 说到这个,刘二等人脸上也带着几分得意。 他们原本不过是这附近庄子上的二流子,活尸出没的时候,他们正好躲进了这家客栈,仗着人多劫持了老板,把客栈据为己有。 不仅有了安身之处,还靠着高昂的收费狠赚了一笔。 如今这客栈里的那些客人,在他眼里不过都是待宰的肥羊罢了。 不过想起陆渊和陆澄两兄弟,刘二还有些犹豫。 “那两小子一看就是练家子,得想个办法先把他们解决了。” 黑子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老大,解决那帮人,那个漂亮的小娘子能不能给我?” 刘二拍了拍他的肩膀,豪气万丈。 “把事情办妥了,那些娘们全都归兄弟们!” 拐角处,一抹娇小的身影悄然隐去。 第22章 早饭风波 这一夜还算安宁。 温凌打着呵欠从房里出来的时候,才发现下了一夜的春雨,细密的雨丝透过客栈年久失修的砖瓦渗进来,在地上留下了湿润的痕迹。 “我说老板,你这客栈也太破了吧。” 养尊处优的温大公子很不能忍,一边啃着馒头一边吐槽,结果一不小心又被馒头硌了牙。 他急忙“呸呸呸”几声,把那又硬又柴的馒头吐出来。 “这啥玩意儿?” 瞧见对面的温虞和裴念安他们吃得面不改色,温凌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太娇气了。 宋相思和玉竹端着另外几道小菜上来,香喷喷的味道立即吸引了周围的食客。 宋相思道:“老板说厨子不在,这两日的饭菜都是他们准备的,味道可能不尽人意。我和玉竹赶早弄了点吃的,温大公子吃这个吧。” 温凌迫不及待地抓了个馒头,松软温热的口感让他忍不住喟叹。 “这才是人吃的东西啊……” 宋相思抿唇笑了笑,又把慎昭的那一份拿给陆渊。 玉竹见温虞和温凌抢得互不相让,忙道:“锅里还有呢,你们慢点吃,我这就端来。” 温凌看着温虞两三口干掉了一个包子,生吞了三个饺子,还试图将手伸向他面前的馒头,立马把整个盘子都端走。 “你饿死鬼投胎啊?” 温虞眨巴眼睛,突然指向他身后。 “看!有妖兽!” 温凌下意识地扭头,身后一片空荡荡。 再回过头来,好家伙!盘子也空荡荡! 他气咻咻地把盘子一丢,咬牙切齿。 “慎昭就是个丧门星!” 温虞头也不抬地干饭,“你没事骂阿昭干嘛?” 温凌瞪着她。 慎昭不是丧门星是什么? 就是嫁给了他,他那个可爱温柔的妹妹才变成这样的! 瞥见坐在角落里的云惊墨兄妹,温凌一把夺过玉竹端来的包子,朝他们走过去。 温凌一屁股坐在发懵的兄妹俩对面,牵了牵嘴角,试图冲着他们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 云岁岁往哥哥身旁躲了躲,害怕地看着他。 云惊墨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才问道:“温公子有事?” 温凌啧了一声,把云岁岁手里的硬馒头夺过去。 “小孩子怎么能吃这种东西?来来来,吃这个!” 云岁岁更害怕了。 云惊墨能感觉到温凌没有恶意,犹豫了一下,还是向他道谢,拿了一个包子递给云岁岁。 若非条件不允许,他又怎么舍得让云岁岁受这种苦? 温凌轻轻敲了敲桌面,一脸鬼鬼祟祟。 “看到那边那个饿死……呸,那个漂亮妹子没有?” 云惊墨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身海棠衣裙的温虞如同盛开在这灰暗陈旧的客栈里的太阳花,鲜艳明媚得十分惹眼。 温凌凑了过来,“那就是我妹妹,虽然能吃了点……但老话说得好,能吃是福!你要是娶了她,下半辈子绝对财源滚滚!” 云惊墨眸光微闪。 他怎么看出他是商人的?难不成他一身的铜臭味太明显了? 他客气地笑了笑,疏离有礼。 “温公子,十分感谢你的包子,按照这客栈的价格,我会付钱给你的。至于令妹……我还是不考虑了。” 温凌还不死心,“你想清楚了,我妹妹长得又漂亮,身手又好,又有福气,你不娶她是你的损失!” 明明是胁迫他的话语,云惊墨却不难听出其中对温虞的维护。 他忍不住想,这京城的贵公子脑子多少都有点毛病吧? 禁不住他的纠缠,云惊墨只能胡说八道搪塞过去。 “实不相瞒,我在老家已有了未婚妻,只怕与令妹无缘了。” 虽然不知道温凌是出于何等心思,但精明如云惊墨,又岂会落入他的“圈套”? 然而云惊墨也想不到,未来的那几十年里,每每想起此时此刻他说的话,竟会后悔得肝肠寸断。 后话暂且不提。 这边的温凌犹如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地回来。 温虞斜睨着他,“你干嘛去了?” 温凌目光涣散,喃喃道:“恨不相逢未嫁时,有缘无分,怎能不令人扼腕叹息……” 一桌人见鬼似的盯着他。 温虞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云惊墨,眉头一皱,感觉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你看上那男的了?” 她的声音不小,不止裴念安他们,连云惊墨都听见了。 温凌和云惊墨齐齐朝温虞投来震惊的目光,前者半天无语,后者掩面装死。 温凌几度想开口骂人,忍了又忍,还是抄起一个馒头塞进她嘴里。 “吃你的吧!” 玉竹端着最后一盘饺子过来,却被一名婆子拦住。 “这位姑娘,我家小姐吃不惯这客栈的饭菜,你这盘饺子,开个价卖给我们吧。” 玉竹看着她略带倨傲的笑容,压下心里的不舒服,冷淡道:“不好意思,这饺子不卖。” 这些食材还都是温虞从定北王府抢救回来的,玉竹怎么可能傻傻地让出去? 婆子却不甘心,“十两银子!够多了吧?” 玉竹气乐了,当谁没见过十两银子呢? “抱歉!这点吃食都不够我家小姐吃的,十两银子而已,我家小姐压根不放在眼里。” 玉竹哼了一声,越过她朝温虞走去。 婆子气得老脸一耷,扭头又冲着那名年轻的女子露出了一抹尴尬的神色。 程见青气得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表情格外难看。 她起身朝二楼走去,路过他们身旁时,见温虞和温凌又为了那盘饺子争来抢去,语气讥讽。 “乡巴佬就是乡巴佬,没半点规矩。” 温虞脑子一根筋,压根就没在意。 但温凌和宋相思他们,哪个不是人精?就连裴念安,都朝程见青投来了不善的目光。 温凌扇了扇鼻子,故作嫌弃。 “小裴啊,你有没有闻到什么恶心的味道?” 裴念安煞有其事地点头,“闻到了,我家茅坑也有这种味道。” “也不知是谁这么没有公德心,胡乱喷粪,真是一点卫生都不讲。” 温虞敲了敲他的手背,很是不满。 “我还在吃饭呢,能不能别倒我胃口?”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原本程见青三分难看的脸色,瞬间因为温虞这句话变成了七分。 “你拐着弯骂谁呢?” 第23章 十全大补丸 温凌像是才看到她一样,故作惊讶。 “这位姑娘是打哪儿冒出来的?我看你脸色这么差,该不会也是被那股臭味熏到了吧?” 程见青顿时火冒三丈。 她堂堂知府千金,从来都是众星捧月,哪个敢这样贬低她?更别说还是这么难听的侮辱。 “你简直放肆!” 她怒喝一句,身后的手下立刻就拔了刀,气势汹汹地瞪着温凌一行人。 专心干饭的温虞这才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干嘛?想打架?” 温凌揉乱了她傻乎乎的脑袋,唇角的笑意带着一丝凉薄。 “没事儿,一条瞎叫唤的狗罢了。” 他温凌是谁? 连周皇后的侄子都敢揍的人,会怕程见青这个小丫头? 程见青是打定主意要教训他们一顿,正准备下令动手,一道温润轻和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阿虞?怎么了?” 慎昭走了过来,略显虚弱的神色,不减其丰神俊朗,反增几分冰峭寒骨。 疏淡的眉眼似凝着晨雾,锋芒尽藏,唯余柔润的光,却偏心地只落在温虞身上。 程见青在看见慎昭的时候便惊呆了,天底下当真有这风姿出尘的男子? 温虞眨着眼睛看他,“你怎么下来了?” “我身子好多了,在上面待着也无聊,下来走动走动。” “你就是太虚了。”温虞拍着小胸脯,“等我的十全大补丸炼出来,保管你壮得跟头牛似的。” 慎昭嘴角一抽,顶着温虞他们投来的意味不明的目光,笑得格外勉强。 “不用了,我身体很好!” “你对自己还是没有清楚的认知,我跟你说啊……” 慎昭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唯恐她再说出一些让人想入非非的话,以温凌那个大嘴巴子,指不定出了这道门,整个长曦都知道定北王不行了。 “咳咳。” 一旁的程见青战术性地咳嗽两声,试图吸引慎昭的注意。 “这位公子是……” 听着这温柔得腻死人的声音,温凌和裴念安不约而同地搓了搓胳膊。 慎昭没理她,但温虞眉头却皱起来了。 “你怎么还在这?” 她忽然防备起来,警惕地盯着程见青。 “你该不会想来抢吃的吧?” 说着,她赶紧把最后一个饺子吞了,这操作,乐坏了温凌,气坏了程见青。 “谁稀罕你的破饺子啊!”她火冒三丈道。 玉竹阴阳怪气:“也不知道是谁,方才还想花钱来跟我买呢。” 程见青被他们堵得说不出话来,简直恨不得当场跟他们干一架。 然而看了慎昭一眼,又是生生憋了下来,气咻咻地带着人走了。 温虞不明所以。 “她到底来干嘛的?” 慎昭掏出帕子帮她擦了擦嘴,漫不经心。 “可能是吃饱了撑的,不用管她。” “哦。” 温凌看了看自家蠢妹妹,再看看慎昭,哼哧着嘀咕了一句。 “招蜂引蝶!” 慎昭只当听见狗在叫。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日,不大,却恼人得很。 外面的活尸不减反增,客栈的人气被这雨冲淡了不少,也减弱了他们的感官,只是漫无目的地在附近游荡。 温虞斟酌后,还是打算在此处多留几日。 一来下雨不便行走,他们未必能很快找到第二个安身处。二来慎昭身体还虚弱着,贸然上路,怕是会加重病情。 但是这高昂的住宿费,却是让温虞跟割肉似的心疼。 裴念安把自己随身背着的那袋金子往她面前一推,诚恳道:“温姐姐,这些钱都给你。” 温虞险些被那些黄金晃瞎了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金疙瘩,咽了咽口水。 “这不太好吧?” 裴念安笑,“是温姐姐救了我的命,还肯收留我,不过是一些身外之物,我还嫌它玷污了温姐姐呢。” 温凌不乐意了,“喂喂喂,臭小子,明明是我救的你好吗?” “别理他。”温虞满意地拍了拍裴念安的肩膀,豪情万丈。 “跟着你温姐姐,我教你打坐练气,炼丹铸剑,你我师徒二人惩恶扬善,替天行道,将来飞升成神指日可待。” 陆澄正好走进来,嘀咕了一句:“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 温凌他们只当温虞在吹牛,裴念安却激动得不行。 “温姐姐,我想学武!我想像你一样厉害!” 温虞翻翻找找,从介子空间里找出了一本秘籍。 “照着这本书练,有什么问题再来找我。” 裴念安认真问:“练了这本武功秘籍,我就能跟温姐姐一样吗?” 温虞拍拍他的脑袋,“才刚开始,别想着一步登天。想跟我一样,估计还得再练个三百年。不过等你练完这本,劈个石头啊,扛个大鼎啊,基本没什么问题。” 裴念安抱着他的秘籍高高兴兴跑了。 温凌翻了个白眼,丢下一句“误人子弟”,被温虞一拳揍了出去。 “嘭!” 楼下突然传来一道声响,求饶声夹杂着哭声传向二楼,引得众人纷纷从厢房内探出头来。 “这是干嘛呢?” 温虞也出来凑热闹,瞧见了大堂下面,白梨被白丰年拖了出来,好一顿痛打。 “臭丫头!老子养了你这么多年,别说把你卖了,就是让你去死你都得乖乖上路!你最好识相一点,好好伺候刘掌柜,少给你老子添堵!” 白梨捂着高肿的脸颊,不住地磕头求饶。 “爹!我求求你,我到底是你的女儿,是你的亲骨肉!你不要把我卖了好不好?” 白夫人站在一旁,佯装抹着泪,实则怎么都掩不住眼里的得意。 “我说阿梨啊,现在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要是不把你卖了,我们一家子都付不起房钱了。外面都是怪物,你舍得让你爹去外面受苦吗?” 白梨那猩红的目光恶狠狠地剜着白夫人。 别以为说得冠冕堂皇她就不知道,把她卖给刘二抵房钱的主意就是这毒妇出的! 二楼的温虞看得云里雾里,扭头问慎昭。 “他这是要卖女儿?” 慎昭亦有怜悯,但这份怜悯,还不足以让他出手救下那个可怜的女孩。 倒是一旁的云惊墨淡淡开口:“不卖女儿,他们一家子就会被赶出去,能不能活命都不知道。” 第24章 危险逼近 或许是出于商人的凉薄,云惊墨倒不觉得白丰年做错了。 温虞却不赞同,“你要是没钱了,会把你妹妹卖掉吗?” 云惊墨一愣,不假思索道:“当然不会。” “这不就得了。”温虞道,“我要是哪天没钱了,我也绝对不会把我哥卖掉的,虽然他也不值几个钱。” 温凌听着听着便觉得不太对劲,扭头黑着脸看她。 “臭丫头,你想死是不是?” 云惊墨也渐渐回味过来,笑了笑。 “温姑娘,这不一样的。” “你叫我阿虞就行。”无视云惊墨怔愣的表情,温虞接着问,“你说说哪里不一样?” 云惊墨本来想说,白梨对白丰年来说,不过是蒹葭倚玉,随意丢弃也不可惜,但云岁岁却是他的命。 可这种将人的价值分为三六九等的话,在对上温虞那双清亮透彻的眸子时,却卡在了云惊墨的唇舌之间。 慎昭不动声色地将温虞往自己身旁拽了拽,“这事儿你要管?” 先前温虞收留了宋相思还有裴念安,慎昭以为她也会救下白梨,不曾想她却摇了摇头。 “我管不了。” 不理解是一回事,但是不掺和是另外一回事。 这世上受苦之人多了去了,她没有那么大本事做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况且他们现在都自身难保,温虞还没那么自不量力。 一道讥讽的声音插了进来:“有些人嘴上说得倒是好听,结果不过跟那些恶毒冷漠的人没什么两样罢了。” 程见青走上前来,高高在上地鄙视着温虞,微微抬起的下巴,仿佛骄傲的孔雀一般。 温虞又不傻,哪里听不出她的讽刺。 按住皱着眉要开口的慎昭,温虞赞同地点头。 “是啊是啊,我们又穷又恶毒,比不上这位姑娘菩萨心肠,我想姑娘也不会对那个女孩见死不救的吧?” 无视奶娘投来劝阻的目光,程见青高傲地冷笑一声。 “奶娘,去拿钱来,那丫头我买了!” 不消一会儿,一身凄惨的白梨便被带到了程见青面前,跪在她面前重重磕了个头,瘦弱的身躯微微颤抖着。 程见青却是看都不看她,反而走到了慎昭面前,一改方才的盛气凌人,脸上故作柔婉的笑倒也添了几分明艳。 “这位公子,我父亲是平州知府,不日便会派人来此处接我。不知公子是何方人士,我可以送公子一程。” “不必了。” 慎昭回答得甚是冷淡,程见青却不死心。 “公子不必如此客气,你我既在这客栈内相逢,便是有缘,不过是顺手之事,不足挂齿。” 慎昭眉头微蹙,已经有点不耐烦,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握住了温虞的手。 “多谢姑娘好意,不过,我一向听我家夫人安排。” 程见青的脸色一僵,一旁的云惊墨亦是惊愕地偏眸。 “她……她是你夫人?” 温虞挺了挺小胸脯,还挺骄傲。 云惊墨目光复杂地看着温凌,眼神中带着一丝埋怨与怒火。 所以这家伙是耍着他玩吗? 温凌摸了摸鼻子,略显心虚。 “哟,几位贵客在这儿呢!” 尴尬的气氛被黑子打破,他笑眯眯地走过来,客客气气道:“今天晚上我们掌柜的打算亲自办一顿酒宴,这世道大家都不容易,算是给诸位冲冲晦气。” 温凌一脸嫌弃:“可拉倒吧,就你们那破厨艺,小爷的马都不肯吃!” 黑子面容有一瞬的扭曲。 “呵呵,客人说笑了。先前是我们兄弟几个下的厨,味道是差了点,但今天晚上是掌柜的掌勺,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 温凌已然来了兴趣,“有酒吗?” “有!管够!” 他一脸警惕,“会不会很贵?” “瞧您说的!掌柜请的,自然都免费!” “那敢情好!” 雨到了夜间愈下愈大,雨声中夹杂着活尸的哀嚎,却被客栈内的欢声笑语所掩盖。 白梨站在程见青身旁,看着对面其乐融融的白家人,面无表情。 “白梨,你愣着做什么?坐下来陪我喝一杯!” 程见青端着酒杯送到了她嘴边,白梨脸色一白,慌慌张张地躲开。 “我……奴婢不会饮酒。” “啧,真是无趣……” 说着,程见青一饮而尽,脸颊都染上了红霞。 白梨脑海中不断想着昨夜在柴房意外听到的事,看着那壶酒的目光顿时充满了惊恐。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都不见刘二他们的身影,说不定已经在暗处准备要动手了。 白梨咬紧牙关,终于下定决心跟程见青开口。 “小……” “哎呦我的祖宗,你怎么喝上酒了?” 程见青的奶娘从二楼冲下来,赶紧把她手里的酒壶抢过去,看着她醉眼迷蒙,又是生气又是心疼,舍不得骂她,只能冲着一旁的白梨撒气。 “让你看着小姐,你是怎么看的?半点规矩都不懂!” “我……” 白梨想解释,奶娘却不肯听,依旧骂个不停。 她本就看不惯白梨,一个身份低贱的丫头,满肚子心眼,怎么能留在程见青身边? 白梨眼里的犹豫,在她一口一句“废物”“赔钱货”中渐渐散去。 那双眸子只剩下黑漆漆一片,格外渗人。 这边程见青借着酒劲,踉踉跄跄到了温虞面前,叫嚣着:“我要跟你一较高下!” 温虞专心干饭,头也不抬。 “算了吧,你打不过我。” 程见青顿时感觉受到了侮辱,“我……我跟你比琴棋书画!” 温虞拧眉,“那玩意儿能打活尸吗?” 程见青一愣,喃喃道:“我为什么要打活尸?” 温虞不可置信,“醒醒!都世界末日了,你不打活尸,你还跟他们做朋友吗?” 引以为傲的才艺被温虞贬得一文不值,程见青是哭着被奶娘拖回去的。 后院里,黑子偷偷摸摸地溜进了柴房,刘二他们已经在准备磨刀了。 “老大,药都下在酒里了,我亲眼看见他们喝下去的。” 刘二狞笑一声,“很好,这波肥羊也养得差不多了,兄弟们下手干脆点,干完了这单,我们下半辈子就不愁吃穿了。” 黑子兴奋道:“我观察过了,新来的那一拨人,除了那对双胞胎,另外两个男的都是软脚虾,剩下那仨女的跟一小孩,更是可以忽略不计。” 刘二:“以免节外生枝,等会先把那几个男的宰了,剩下的女人和金银财宝,兄弟几个再平分!” 第25章 能不能放尊重点 大堂内,酒过三巡之后,众人已经醉得找不到东南西北。 醉醺醺的温凌嚷嚷着要跟云惊墨拜把子,两人“扑通”一声跪在了温虞面前,吓得温虞嘴里的鸡腿险些掉在地上。 “一拜天地!” 温凌气势十足地喊了一声,顺便按着云惊墨的脑袋往下磕。 温虞目瞪口呆。 “二拜高堂!” 温凌起身,再磕。 “兄弟对拜!” 他欲拉着云惊墨再拜,不想云惊墨却直接倒在了地上。 “喂兄弟,我们还没……” 话未说完,温凌身子一软,也倒了下去。 瞧着他们二人醉死过去,众人乐不可支。 温虞略显遗憾,“可惜我的幻影石没带来,不然明天就可以让温凌好好欣赏一下他干的蠢事了。” 慎昭正准备让陆渊把温凌带上去休息,却发现他们二人也醉了,怎么叫都叫不醒。 瞧见周围的人几乎全都睡死过去,慎昭眉头一蹙,这才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刘二突然带着一帮兄弟冲了出来,手中的大刀闪着幽冷的寒光,将他们团团围住。 慎昭蓦然一惊,下意识地想去拔剑,才发现自己的剑落在了屋内。 程见青的奶娘吓得尖叫,“你们做什么?” 黑子猛地把她推开,刀架在了程见青的脖子上,一改白日里的谄媚,表情格外凶恶。 “老东西!把钱交出来!不然我就弄死她!” “住手!”奶娘惊慌大喊,“你、你别动我家小姐,不就是要钱,我去拿!我马上去拿!” 刘二满意地点头,让人带她上去,这才看向温虞他们一桌。 “都听见了吗?我们只求财,识相的乖乖地把钱拿出来,省得动刀动枪的,见了血就不太好了。” 温虞慢悠悠地吐掉嘴里的鸡骨头,一脸不赞同。 “我说掌柜的,你好好的生意不做,干嘛非得做抢劫的勾当?” 慎昭面色阴沉,“只怕他们本来就不是客栈的人!” “啥?”温虞震惊,“这客栈也是他们抢来的?” 瞧见他们旁若无人地聊了起来,刘二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 “你们找死吗?” 他大刀一挥,重重地劈在了他们的桌子上,满脸横肉在烛光下格外吓人。 云岁岁吓得大哭,下意识地往云惊墨那里躲,却发现她哥哥怎么都叫不起来。 “呜呜呜……哥哥你别死……” 温虞把哭丧的云岁岁拎开,探了探云惊墨的鼻息。 “放心,你哥还没死呢,只是晕过去了。” 云岁岁抽抽噎噎,“那哥哥什么时候能醒来?” “额……”从来没有跟小孩打过交道的温虞犯了难,胡扯道:“你数一百个数,你哥就醒了。” 云岁岁当真掰着手指头数起来,可才刚数到“十”,就被暴躁的刘二给打断了。 “够了!” 刘二表情极其难看,怒吼道:“老子在抢劫,你们能不能放尊重点?” 慎昭拦在了温虞面前,眸色泛冷。 “你现在收手,我还可以饶你们一命。” 刘二狞笑,“就凭你这个病秧子?” “喂!”温虞不高兴了,“你瞧不起谁呢?” “既然你们找死,老子成全你们!” 他大喝一声,提着刀便冲着慎昭砍过去。 慎昭轻蔑一笑,抬脚踹开了前面的椅子,那椅子腿重重地砸向刘二的膝盖,刘二顿时痛得面容扭曲,刀锋也往旁边一偏,打了个空。 意识到慎昭还是个练家子,刘二大惊失色,但眼下也顾不了那么多。 既然打不过他,索性刀锋一转,往温虞的方向劈过去。 慎昭没有动,眼里甚至带着一丝怜悯。 你挑谁不好,偏偏挑了个最猛的。 就在那刀快要触碰到温虞时,只见她微微歪过了头,一手抓住了他的手腕,狠狠地来了一个过肩摔。 “嘭!” 巨大的声响震得其他人呆若木鸡。 温虞一脚踩在了痛苦哀嚎的刘二身上,表情凶恶得像个女土匪。 “把你们身上的钱都交出来,不然你家老大就死定了!” 黑子颤抖着双唇,忽然甩了自己一巴掌。 他娘的!他之前是脑子抽风了才会看上温虞! 这哪是什么柔弱的小白花啊?分明是朵食人花! 刘二被她踩得哀嚎连连,嘴里还在叫嚣着要温虞的狗命。 温虞一拳揍得他眼冒金星,还没缓过神来呢,刘二便感觉脖子上传来了冰凉的触感。 “嘴还挺硬,那就看看你脖子是不是也这么硬了。” 那把刀不知何时被温虞夺了过去,就架在他脖子上。 刘二两腿一颤,顶着满脸血急忙喊道:“还愣着做什么?快给她!你们想看着我死吗?” 黑子等人却是犹豫了。 他们捂紧了从程见青他们那里搜刮来的银两,迟迟不肯上前。 刘二自然也看出了他们的迟疑,顿时气得火冒三丈。 “你们……” “啊!” 后院突然传来了一声尖叫,夹杂着几声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吼。 慎昭与温虞顾不上教训刘二他们,急忙冲上前去,眼前的一幕却是令人大惊失色。 后院的门敞开着,那些原本在客栈外游荡的活尸闻着人气钻了进来,咬死了不知何时偷偷离开大堂的白家人。 白丰年被一只活尸破开了肚子,恐惧凝在他那张肥胖的脸上,却是死死地盯着跌坐在不远处的白梨,凝血的双眸充斥着怨恨,仿佛恨不得将她剥皮拆骨,撕成碎片。 白梨扭头看见温虞他们,迅速收起了脸上狰狞的快意,不着痕迹地把包裹往旁边的柴堆一塞,换上了一脸惊慌失措的表情。 “温姑娘!求求你救救我父亲!” 她哭得悲痛欲绝,倒在地上的白丰年目眦欲裂,挣扎着伸出了手,像是要将她一起拖入地狱。 白家人已经没救了,温虞和慎昭只能迅速解决那些活尸。 身后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原是刘二和黑子他们,一瞧见这满院的活尸,哪里还顾得上抢钱?顿时慌不择路地四散逃生。 “是那些怪物!快跑啊!” 慎昭瞧见他们不仅不帮忙,甚至还疯狂去扒拉其他门,顿时气得心梗发作。 “住手!那扇门不能开!” 然而已经晚了。 就在黑子抽掉了门栓,迎面几只活尸正好朝他扑了过来。 惨叫声在雨夜里格外渗人,不止黑子,刘二他们都未能幸免。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活尸涌进来,慎昭不得已,只能拉着温虞赶紧离开。 温虞面色冷厉地剁了活尸的脑袋,一把揪住了瑟瑟发抖的白梨,往大堂的方向撤退。 第26章 抓阄定顺序 程见青被一盆冷水泼醒,骤然尖叫。 “谁啊?竟然敢泼本小姐,不想活了吗?” 她睁开眼睛,奶娘却朝她扑了过来,抱着她直喊“菩萨保佑”。 温虞丢了脸盆,“既然醒了,想活命就滚过来。” 程见青一脸发懵,待看见那些被桌椅拦在大堂外面的活尸时,更是倒吸一口冷气。 云惊墨一手擦拭着头发,一手抱着瑟瑟发抖的云岁岁,朝慎昭他们投去感激的目光。 “这一次是我大意了,多谢慎公子救命之恩。” 陆渊和陆澄也格外惭愧。 或许是这客栈给他们的安全感,或许是温虞强大得让他们心安,竟然连这种低级的迷药都没有发现。 程见青连滚带爬地过来,满脸惊恐。 “到底怎么回事?那些鬼东西怎么……怎么进来的?” 一旁沉默的白梨突然跪了下来,还未张口,眼泪便先流了出来。 “大家要怪就怪我吧,是我没用,没能拦住我爹他们。” 依白梨所言,是白丰年他们趁着温虞在对付刘二,偷偷溜了出去,打算从后门离开。白梨正好看见了,唯恐他们出什么意外便追了过去。不曾想白丰年一打开门,那些活尸便涌了进来,才造成如今的局面。 程见青气得直拍桌,“我就说那一家子没一个好东西,连卖女儿的事都做得出来,早知道今天就该把他们赶出去!” 说着,她又把白梨拉了起来,大小姐的脸色还是不好看,但也不难听出话语里的安慰。 “行了别哭了,这件事又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 云惊墨看着抽泣不止的白梨,那双狐狸眼微微一眯。 白梨说得好像没什么问题,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慎昭轻轻敲了敲桌子,吸引了在场众人的注意。 “外面的活尸不少,我们人这么多,若是贸然冲出去,只怕还没解决他们,就吸引来更多的活尸。” 那些商客一个个脸色发白,更有胆小者更是直接哭出了声。 “怎么办?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夹杂着恐惧的哭声令那些活尸更加躁动,温虞一个大嘴巴子抽过去。 “闭嘴!你想把他们招来吗?” 在温虞的拳头的威胁下,好歹场面是控制住了。 慎昭道:“现在只有客栈的前门可以出去,我的想法是,大家分批出去,最好分头跑,不然动静太大,只怕情况会更加糟糕。” “不行!” 话音未落,程见青却直接否决了。 “我要留在这里,等我爹来接我!” 奶娘愁容满面,“小祖宗,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我们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温虞冷不丁开口:“你想留着也可以,没吃的没喝的,看看你是撑得住,还是那些活尸撑得住。” 程见青敢怒不敢言,只是瞪着她。 云惊墨道:“我同意分开走,只是若是前门外也有很多活尸,那第一个出去的人,岂不是很危险?” 说到此处,众人面面相觑,就连刚才还气焰嚣张的程见青也沉默了下来。 谁都怕死,谁都自私地不想死,没有人愿意去当那第一次引开活尸的人。 “要不我……” 慎昭按住了温虞的手,制止了她要说出口的话。 他看着在场众人,语气淡漠。 “抓阄吧。” 他们当然可以第一个出去,以温虞的本事,要解决外面的活尸不是问题,顶多是累了一些。 但是没有必要。 这些人与他们非亲非故,慎昭不会盼着他们去死,但是也不可能为了他们,让温虞白白遭罪。 这个提议倒是公允,程见青和那些商客面色略有不悦,但也没有说什么。 写着四个数字的纸团被放在桌子上,那伙商客最先伸手拿了一个,待看见上面的“四”时,顿时激动得眼泛泪花。 程见青也抽了一个,是“二”,原本紧绷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云惊墨让给慎昭先抽,等他拿了纸团,自己才去拿最后一个,因而也错过了慎昭向他投来的那一瞬目光。 “不用抽了。”慎昭捏紧了那个纸团,面色沉着,“我们第一个走。” 雨似乎更大了一些,慎昭撑着伞,月牙白色的长袍,似月光织成的锦缎,在暗沉无边的雨夜中,宛若不染纤尘的神坻。 程见青呆呆地看着他,越看越不甘心,还打算上前去。 奶娘赶紧把她拽住,心里是又气又无奈。 云惊墨走到他身旁,问道:“慎公子是京城人士?” 慎昭偏眸,不语,冷淡的眼神中略带着一丝疑惑。 “慎这个姓并不常见,我只听闻,当今定北王姓慎名昭,乃是长曦国不败的战神王爷。” 慎昭面不改色,“都这种时候了,云公子还有心情想这些事,想来是不担心自己的性命了。”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让云惊墨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一时眼里也多了几分敬重。 “在下云惊墨,晋州商户,若是此回侥幸能逃过一劫,他日慎公子与温姑娘来了晋州,在下定当扫榻以迎。” 慎昭应得漫不经心。 能活着再说吧。 “阿昭,你们在说什么呢?” 温虞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慎昭赶紧将伞往她那边偏了偏,眉头便是一蹙。 “怎么不多穿一件?” 说着,他又赶紧让玉竹取来外衣,披在温虞身上。 云惊墨看着他们二人,淡黄色的油纸伞隔绝了雨幕,撑起了一方天地。头顶暖黄色的烛光透下来,映在温虞漂亮精致的脸颊,忽而一抬眸冲着慎昭一笑,那满眼的欢喜与信任毫无隐藏。 “哥哥。” 云岁岁小跑过来,拽了拽他的手,怀里还抱着一个小油纸包。 他蹲下身来,柔声问道:“这是什么?” 云岁岁十分高兴,“玉竹姐姐和小裴哥哥给的。” 里面除了一点玉竹给的吃食,还有裴念安用草编的蚱蜢。 “对了哥哥,这是那个凶凶的姐姐给我的,她说有危险的时候,就把这个扔出去。” 云岁岁掏出了烈火弹递给云惊墨,云惊墨见这平平无奇的小圆球,再听云岁岁那模棱两可的话语,倒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随手塞进了怀里。 “哥哥,我们还会见到小裴哥哥他们吗?” 云惊墨看着慎昭他们上了马车,“会吧。” 他摊开了掌心,掌中的纸条上,赫然写着“一”。 如果一切平安,他们还会再见的。 如果有什么意外,那他真的要欠慎昭好几条人命了。 第27章 人心不足,忘恩负义 门被缓缓打开,陆渊和陆澄骑着马率先冲出去,马车紧跟而上。 程见青的手下赶紧把门关上,隔着那扇门和淅淅沥沥的雨声,外面的哀嚎低吼仍然不留缝隙地传了进来,听得众人头皮发麻。 云惊墨把云岁岁抱在怀里,捂着她的耳朵,脸颊紧紧绷着。 一定要平安! 一定! “吼!” 哪怕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外面的活尸仍是多得让他们不敢掉以轻心。 陆渊兄弟俩在前面开道,温凌负责驾着马车,温虞和慎昭则是解决那些追赶马车的活尸。 马车在官道上疾驰,后面的活尸紧追不舍,温凌不敢松手,目光紧紧盯着前方。 车轮突然陷进了一道深坑,马儿高高地嘶鸣一声,被迫停下。 温凌脸色大变,试了好几次始终动弹不得。 眼看身后的活尸越来越近,温虞跃身跳了下去,抬手把车厢一推,马儿立刻“嘚嘚嘚”地跑了起来。 “阿虞!” 慎昭朝她伸出手,温虞反手解决了一只活尸,立刻追了过去,拉住了慎昭的手。 慎昭轻松一拉,将她拥入怀中。 天光黯淡,夜雨未歇,马蹄声渐行渐远,前方路途茫茫无际。 客栈内,外面的吼声一消停,程见青他们便迫不及待地上马启程。 云惊墨把云岁岁安置在马车里,偏头看着那些在客栈里搜刮的客商。 他好心提醒:“你们最好快点,晚了说不定那些活尸又回来了。” 他们不以为意,反而摆摆手让他赶紧走。 云惊墨也没再管了,驾着马车离开。 大堂内,那些客商拿着椅子抵着后院那些狂躁不安的活尸,下面有一个人趴在地上,伸手去够不远处的包裹。 那是先前白梨落下的,里头漏出了不少银粿,得亏他们眼尖看见了,才没损失这笔意外之财。 “快点!好了没有?” “别催了,快拿到了!” 他的手够不着,又找了一根木棍,眼看就要拿到了,突然一只活尸扑了下来,咬住了他的手臂。 “啊!” 他惨叫一声,疯狂地想要甩开他,他的同伴一见他被咬了,惊慌失措地丢下椅子便想跑。 那些拦住活尸的桌子椅子轰然倒塌,成群结队的活尸即刻涌了进来,惨叫声此起彼伏,到最后渐渐平息。 …… 雨缠缠绵绵地落在屋檐,洒下一串串冰凉的水珠,落在白梨惊慌的脸上。 她背着从程见青那里偷来的银两,在刘二派人带奶娘来取钱时,偷偷地溜向后院。 谁知冤家路窄,迎面便撞上了白丰年一家子。 “死丫头,你身上背着什么?” 白梨惊恐地后退,白丰年却大步朝她走来,伸手去扯她身上的包裹。 银两相撞的声音令他格外兴奋,那张肥胖的脸也逐渐扭曲。 “好啊,你竟然还敢偷钱!还不赶紧给我!” 白夫人一听有钱,立刻上前抓住了白梨的手,夫妻俩轻而易举地把那沉甸甸的包裹抢了过去。 白梨怨恨地瞪着他们,脑海中突然闪过什么,那双眸子骤然变得漆黑。 趁着那夫妻二人在数银子,白梨抽掉了门栓,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家子被活尸咬死。 白丰年被开膛破肚,白夫人断颈而死,就连她那个骄纵蛮横的继弟,也成了活尸的口中食。 白梨猖狂地笑着,过去十几年的折磨通通在此刻得以报复,一股快意在心底疯狂生长。 “咚!” 她的脑袋磕在了车厢上,从那场美妙的梦中醒来,外面的喧闹也逐渐清晰起来。 白梨茫然地掀开了帘子,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手脚冰凉。 他们不知何时已被活尸包围,程见青的手下死伤无数,鲜血混在雨水中,染红了褐色的泥土地。 “啊!救命!救我!” 程见青被困在旁边的马车内,不断地有活尸爬上去,尖叫声一重高过一重。 “吼!” 一只活尸猛地朝白梨扑来,她双腿一软,狼狈地滚下了马车,被奶娘一把揪住。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保护小姐!” 白梨偏头看着程见青的马车,已经被活尸占领,她是疯了才会过去。 察觉到她的抗拒,奶娘更生气了,那张老脸在雨中更显狰狞。 “没良心的小贱人!小姐当日就不该救你……” 白梨试图挣开她的手,却在看见旁边扑来的活尸时,下意识地把奶娘往那边一推。 “啊!” 活尸咬上了奶娘的脖子,她浑身抽搐着,不可置信地看着扭头逃离的白梨。 “奶娘!” “啊!” 一间破庙内,慎昭猛然睁开眼睛,目光冰冷地盯着虚空,直到那股莫名的燥气渐渐平息下去,他才茫然地坐起身来。 “阿昭你醒啦!” 温虞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注意,他偏头看着她和裴念安眼巴巴地守在一口大锅前,忍不住一怔。 “你们在做什么?” 温虞舔了舔嘴唇,“思思做了烧鸡,应该马上就可以吃了。” 慎昭:“……” 她对烧鸡还真是情有独钟啊。 转念慎昭又想到了一个问题。筚趣阁 “你哪来的鸡?” 一旁的温凌阴阳怪气地开口:“她一早去抓的呗,还能是自己孵出来的不成?” 慎昭看着锅里那只色泽鲜艳的烧鸡,忍不住失笑。 可怜的鸡,没想到它躲过了活尸,却没躲过温虞。 陆渊去巡逻回来,正好赶上了吃早饭。 一群人围在一起,听陆渊道:“附近的活尸很少,昨晚那些活尸也没有追过来,我怀疑他们有可能掉头回去了。” 玉竹一脸惊讶,“那云公子他们岂不是很危险?” “云惊墨是第三个出发的,况且他聪明得很,未必会出什么事。” 温虞淡淡道:“放心吧,我走的时候把烈火弹给他了,保他们一命应该不是问题。” 温凌不乐意了。 “你给他不给我?到底谁才是你哥?” “有我保护你,你还需要那玩意儿?” 这话虽然不中听,但温凌还是朝慎昭投去嘚瑟的眼神。 瞧见没?亲妹妹就是亲妹妹! 慎昭没搭理他。 “趁着这会雨停了,我们赶紧出发,尽量在天黑之前找个歇息的地方。” 众人各自收拾东西,准备要离开之时,忽然一道身影跌跌撞撞地从草丛里冲了出来。 第28章 收留白梨 陆渊手里的剑都拔出来了,待看见来人时,蓦然愣了一下。 “白姑娘?” 白梨仰头看见慎昭他们一行人,奔波了一夜的恐惧骤然散去,眼泪也不由自主地滚了下来。 “求求你们救救我,后面有怪物在追我!” 慎昭向陆渊使了个眼色,让他过去看看。 玉竹把白梨扶了起来,看着她满身泥泞,小脸煞白,心里也不由得多了几分怜惜。 “你怎么会跑到这儿?程姑娘他们呢?” 白梨瑟瑟发抖,“我们从客栈离开后不久,就……就遇见了好多怪物,小姐和奶娘她们都……都死了……” 温凌眯着双眸看她,“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白梨对上他锐利的目光,瑟缩了一下,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我,我在另一辆马车上,等我想去救小姐的时候,她已经被活尸咬死了。没办法,我只能赶紧跑,跑了整整一夜……” 说着,白梨又突然痛哭出来。 “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保护好程小姐!她那么好的人,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玉竹最是心软,最见不得小姑娘哭,赶紧抱着她安慰着。 “跟你没关系,要怪就怪那些活尸,你已经尽力了。” 陆渊很快就回来了,剑上还带着一点血,想来已经解决了那些活尸。 看着玉竹拿了个馒头给白梨,宋相思冷不丁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玉竹面露难色,“那她怎么办?” 白梨咬着下唇,没有说话,只是手不自觉地攥紧了玉竹的袖子。 宋相思不解地看着她,“你难道还打算把她带上?” “可也不能把她留在这里啊。” 白梨突然冲着一旁的慎昭跪下,眼泪盈满了眼眶,楚楚可怜地看着他。 “这位公子,求求你收留我,我不会成为拖累的,我什么都可以做的!” 早在客栈的时候她就看出来,慎昭是他们这一群人的主心骨,只要他点头同意,她绝对可以留下! 让一个男人心软的方式有很多种,而恰巧,白梨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就长了一张让男人心疼的脸。 她泪眼婆娑,梨花带雨,眼神和话语里的暗示,不信慎昭听不懂。 只可惜,慎昭压根看都不看她,只专注于帮温虞擦手。 白梨眼里划过一瞬的不甘,搞不定慎昭,她只能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扭头可怜兮兮地看着玉竹。 玉竹忍不住开口:“小姐,我们可以把她带上吗?等到下一个地方就让她走!不然她一个小姑娘留在这里,怎么活得下去?” 温虞还没说话呢,温凌便冷冷开口。 “把她带着,你养她?” 玉竹脸色一白,察觉到身后的白梨的恐惧与焦灼,她又只能咬咬牙。 “大不了,我把我那份吃的分给她一点。” 温凌还想说话,温虞打断了她,“行了,要带就带着吧。” 白梨顿时喜极而泣,冲着温虞连连磕头。 “多谢小姐!多谢小姐!” 趁着玉竹带白梨去更衣,温凌恨铁不成钢地戳着温虞的脑袋。 “那丫头摆明了有古怪,你脑子被驴踢了?竟然还答应让她跟着!” 慎昭捏了捏温虞软乎乎的手掌,“是因为玉竹?” 温虞叹了口气,“玉竹心善,让她把白梨丢下,她肯定舍不得的。” 虽然跟玉竹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玉竹是真心对她的。温虞也不希望,因为他们的谨慎与防备,伤害了玉竹难能可贵的善良。 温凌哼哼两声表示不满,但也因为温虞的话,心里多了一丝安慰。 明知道她不是原来的温虞,但是她仍这般看重并尊重玉竹,至少也说明,她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了温虞。 换了一身衣裳的白梨,看着精神了一些,只是目光仍然怯怯的,又可怜又无辜。 这段小插曲也没耽误他们的行程,收拾好东西,便即刻向南出发。 好在他们运气不错,沿途走来都没有碰上活尸群,慎昭推测,估计跟附近没有村庄有关,所以活尸才会这般稀少。 行了一日没找到住处,众人不得已在河岸边安营扎寨。 淡金色的夕阳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仿佛漾着一池金箔,河边的芦苇涌着波浪,延绵起伏成风的形状。 温凌挽着裤腿站在河里,手上拿着一枝树杈,正聚精会神地盯着水面。 一条鱼儿从他身旁游过去,温凌迅速下手一扎,不仅扑了个空,整个人还摔进了河里,呛了好几口水。 “啧,你到底行不行啊?” 温虞拎着两只野鸭走来,嘲讽的语气听得温凌直冒火。 “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行你上啊!” 温虞不耐烦地把他拎起来,把野鸭塞进他怀里,随手那么一扎。 一条活蹦乱跳的鱼串在了树杈上,摆动的鱼尾甩了温凌一身水。 裴念安在旁边疯狂鼓掌。 “温姐姐好厉害!” 温虞谦虚地摆摆手,“低调低调!” 温凌静静地看着她装逼,忽然感觉手臂上一阵湿润。 他低头看着那一串黑绿色的不明液体,脸色骤然就绿了。 “温虞!” 愤怒的咆哮声惊走了岸边的一群野鸟。 慎昭正在不断完善地图,试图找到前往晋州或南疆最近的路。 白梨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端着一杯水,柔弱道:“慎公子,您喝水。” 慎昭眉头一蹙,头也不抬,冷冷道:“放着。” 白梨把水杯放在他身侧,不经意瞥见他的侧脸,不同于面对温虞时的温柔,那完美无瑕的轮廓如刀削一般冷硬,透着高高在上的贵气与生人勿近的淡漠,却是让白梨不由自主地入了迷。 她想,怪不得程见青那么骄傲的人,也会对他一见钟情,慎昭这样的男子,确实有让人芳心错乱的本事。 “你还有事?” 察觉到身侧那道直白的目光,慎昭直接冷了脸,虽未动怒,眉宇间却已凝了雷霆郁气。 白梨才反应过来,吓得落荒而逃。 晚饭是烤鸭和烤鱼,就属温凌吃得最狠,像是要报复那只在他身上拉稀的鸭子一样。 宋相思道:“我们的粮食不多了,等到了下一个城镇,得想办法找点囤着。” 大概是队伍里多了一个外人,众人都十分聪明地没有提及温虞那个神秘的储物库。 一旁沉默的白梨忽然道:“从这里往西行十里左右,我记得有一个粮仓。” 众人纷纷抬眸看她,白梨慌慌张张地解释:“我之前跟我爹路过这边,所以才记得……不过,我也不能确定那里有没有粮食。” 温虞想了想,“行,我明天去看看。” 白梨咬着软糯的红薯,低着头,遮住了眼里的阴霾。 第29章 荒野哭声 翌日一早,玉竹把准备好的干粮和水壶递给温虞,不放心地再三叮嘱。 “小姐,若是有危险,你千万要记得,性命最重要,粮食我们再找就是了。” 温虞嘴里还叼着一块饼子,含糊地点头。 慎昭帮她整理好歪掉的发髻,抿了抿唇。 “真的不用我们陪你去吗?” “就十里的路程,我闭眼都能跑个来回。你们在这儿等我就行,再说了,不是还有我哥嘛。” 温凌呵呵。 我谢谢你! 目送着他们二人离开,玉竹满脸忧虑。 “小梨,你说的那里真的有粮仓吗?” 白梨眸光微闪,信誓旦旦道:“当然有!我之前亲眼看过的。” 她确实没有骗人,那里的确有个粮仓。 不过她没说的是,那里不止有粮仓,还有不少活尸。 也不知温虞是哪来的自信,竟然敢带着温凌就去了,有没有命回来都不知道! 思及此,白梨唇角勾起一丝很淡的冷笑,转身的瞬间,却不期然与裴念安视线相对。 那漂亮的少年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那双黑沉沉的眸子看得人心底发凉。 白梨一愣,装作若无其事地跟着玉竹离开,背影带着几分仓促。 山林内,温凌气喘吁吁地扶着树干休息,看着前面那个上蹿下跳掏鸟蛋的温虞,气得心梗都快发作了。 “我说……你能不能……能不能等等我?” 十里路啊,对温虞来说屁都不是,对温大公子来说,简直就是要他的命。 收获颇丰的温虞从树枝上跃了下来,嫌弃地看着他。 “小裴都比你有用,早知道带他出来了。” 温凌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你妹的……” “嘘!” 温虞突然捂住了他的嘴,脑袋一偏。 “你听,好像有什么声音。” 温凌安静了下来,皱着眉头去听周围的动静。 山风凛凛,枝叶飒飒,几乎听不到鸟叫声的地方,却隐隐传来了一阵孩子的哭声。 “在那儿!” 温虞朝着西北方向跑去,温凌正欲跟上,忽然感觉自己嘴上不太对劲。 他一摸,一根鸟毛夹杂着一团不明粘稠物贴在他的唇上,温凌的脸骤然一黑。 “温虞!” 他气急败坏地追过去,那阵哭声却越来越明显,在这荒郊野岭的,格外渗人。 也顾不上找温虞算账,温凌抓紧了她的衣袖,警惕而害怕地看着四周。 “什么东西?该不会是有鬼吧?” “鬼倒没有,活尸倒是不少。” 温虞示意他往山坡下面看,七八只活尸正趴在碎裂的木板上,兴奋而饥渴地朝着坡下的小洞伸出手,狰狞的表情与吼声引得那哭声越来越惨烈。 “哥哥!哥哥救我!哥哥!” 温凌嘀咕着:“我怎么觉得这声音这么耳熟呢?” “云惊墨他妹!” “啥?” 温凌震惊得瞪大双眸,扭头看见温虞的操作时,更是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温虞一脚踹在了旁边的树干上,那有成年男子粗壮的树干瞬间裂开,庞大的身躯倒下了山坡,压倒了那些叫个不停的活尸。 温凌双唇颤抖着,老腰隐隐作痛,那一瞬间仿佛与这棵无辜的树共情了。 温虞一跃而下,落在了车厢上。 车厢上已经有很明显的裂痕,若非他们及时发现,只怕再过不久,这车厢一裂,云岁岁也会成了那些活尸的腹中之食。 她扒开了凹洞上的树枝,跟里面缩成一团的云岁岁视线相对。 小丫头明显愣了一下,小脸白苍苍的,双眼却红得厉害,眼角还挂着将落未落的泪珠。满脸的恐惧和脆弱,如同濒死的小鹿,可怜又无辜。 温虞把云岁岁拎了出来,看着这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丫头,温凌也是傻眼了。 “还真是你!你怎么在这儿?你哥哥呢?” 云惊墨恨不得把云岁岁当命根子护着,怎么会把她单独丢在这里? 一提起哥哥,云岁岁哭得更大声了。 “哥哥跑了!好多怪物追着他……呜呜呜呜!我要哥哥!” 从没带过小孩的温虞身躯一僵,面无表情地把云岁岁塞到温凌怀里。 她看着这侧翻的车厢,脑海里也有了猜测。 “估计是他们碰上了活尸,马车翻了,云惊墨只能把云岁岁藏在这里,自己引开了活尸。” 温凌张了张嘴,一时无言。 他看着惊吓过度的云岁岁,再看看那些已经被温虞解决的活尸,不敢想象若是他们没有来,或是来迟一步,云岁岁会遭遇什么。 但他更不敢想象,云惊墨此刻怎么样了。 温虞揪了揪云岁岁的小辫子,趁着她转过身来时,把一颗糖塞进她嘴里。 一夜未进食的她,饥饿与恐惧交加,却被这颗糖渐渐抚慰。 “还记得你哥哥往哪里跑了吗?” 云岁岁抽抽噎噎,颤抖着小手指着西边。 温凌抱着云岁岁,温虞拎着温凌,一路向西,到达一个圆形谷仓之外。 周围是大片的禾稼,此刻却被熊熊大火覆盖,一具具焦黑的活尸倒在谷仓外,滚滚白烟冲上天际,伴随着刺激恶臭的气息。 温凌瞠目结舌,“这是被雷劈了吗?” 温虞淡淡道:“是烈火弹。” 温凌大喜,“这么说来,云惊墨就在附近?” 可是转念一想,温凌又觉得不太对。 若是云惊墨真的在这儿,解决了活尸,他不是应该回去找云岁岁吗? 温虞眯着双眸看着那座谷仓,“他在那里面。” “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救人啊!” 温虞拦住了他,声音平静。 “里面有活尸。” 有很多活尸。 谷仓内,阳光透过一条条细长的石缝渗进来,落在一身是血的云惊墨身上。 他躺在高高叠起的粮袋上,呼吸微弱,俊容苍白狼狈,朱红的薄唇微微干裂起皮,修长的手搭在一侧,滴下去的手,引得下面的活尸疯狂躁动。m.cascoo.net 从客栈出来,他带着云岁岁日夜不停地赶路,还是倒霉地碰上了那些怪物。马车在混乱间滚下了山坡,马儿也受惊跑了,他没办法,只能把云岁岁藏在那里,自己引开活尸。 一路跑到了这座谷仓外,穷途末路的他,想起了温虞给他的那枚圆球,剧烈的炸响与火光之中,他仓促地躲进了谷仓内,本以为就此逃过一劫,却不想这里才是地狱。 云惊墨艰难地坐起身,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活尸,颤抖着手握紧了剑,眼里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云岁岁还在等他,他不能倒下,也不能放弃,哪怕拼了这条命,他也得从这里杀出去! 云惊墨咬紧牙根,抬脚将一个麻袋踹了下去,眼看着大部分活尸的注意力被麻袋吸引,他正准备跳下去,头顶的茅屋盖突然传来一阵震动。 第30章 解救云惊墨 “咚!” 簌簌的茅草碎屑落下,云惊墨被呛得咳嗽几声,茫然地抬眸,眼睁睁看着那如天穹般的圆盖直接被掀翻。 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云惊墨下意识地闭了闭眼,透过手指的缝隙,看到了那站在阳光下的身影。 是那身熟悉的海棠衣裙,扬起的衣角如盛开的花,热烈灿烂得像七月的骄阳。 云惊墨颤抖着薄唇,有些不可置信。 “温姑娘?” 他张口便想让她赶紧跑,谁知道温虞反而跳了进来,稳稳地落在他面前。 温虞二话不说就上前扯他的衣领袖子,力道与速度让云惊墨皆难以反抗。 确认他身上没有活尸留下的痕迹,温虞才放心了一些。 她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活尸,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扭头冲着云惊墨竖起了大拇指。 “真汉子。” 这种情况下云惊墨还能脱险,而且还没自暴自弃,确实是个汉子。 云惊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是急切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很危险,你……” “我是来找粮食的,谁知道遇见了你妹妹,她说你往这边跑了,没想到这么巧,你和粮食都找到了!” 温虞看着谷仓内满满当当的麻袋,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 云惊墨一听到云岁岁,顿时激动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你找到了岁岁?她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那倒没有,就是饿得不行,吃了我一大包粽子糖呢。”温虞哼哼,“等出去了你可得赔我!” 心里高悬的大石头落了地,云惊墨竟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外面突然传来了温凌的喊声,“温虞!你好了没有?” 温虞回了他一句“马上”,一把抓住了云惊墨的手腕。 “闭眼!我带你出去!” 云惊墨想说他们怎么出去,紧接着身子骤然一轻,一股强烈的失重感让他头晕目眩。 眼睛在半睁不闭之间,他恍惚看见了谷仓内的那些麻袋在一瞬间凭空消失。 “咻!” 随着他们一出来,温凌立即发动了连环霹雳弹,可惜不太准,只有一枚落进了谷仓内。 温凌不甘心,还准备再来一发,后脑勺挨了温虞一巴掌。 “还玩?不赶紧跑,等着给那些活尸陪葬啊!” 她把激动的云岁岁塞进云惊墨怀里,一手拽着云惊墨,一手拽着温凌,迅速从谷仓附近逃离。 风呼呼地从脸上刮过,等他们落地,已经身处山林之内。 而身后不远处,猛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响声,整座山体都微微晃动。 云惊墨堪堪稳住身形,脸上的惊骇已经超过了死里逃生的喜悦。 “哥哥哥哥!” 云岁岁紧紧抱着他,小小的身躯抖个不停。 云惊墨回抱着,确认她真的安然无恙,狠狠松了口气。 安抚了云岁岁好一会儿,他才抬头看着对面差点干起架来的两人。 温凌死死地抱着连环霹雳弹,梗着脖子控诉。 “你都送他烈火弹了,把这东西送我能死啊?” 温虞不耐烦地伸出手,“没得商量!你要烈火弹我也给你一个。” “我就要这个!” “这东西很危险,刚才要不是我跑得快,我们这会都被烧成灰了!” “那不是还没烧成灰吗?再说了,有你在能有什么问题?” “反正就是不行!” 温虞强硬地想把连环霹雳弹抢过去,温凌一个卧倒,直接滚在了地上。 “没天理啊!娘啊!你睁开眼睛看看,你女儿连亲哥的生死都不顾了!” 温虞的脑袋突突发疼,拳头也开始发痒。 “温凌,我数到三,别逼我动手。” 温凌一顿,随即嚎得更大声了。 “娘啊!你管管你女儿,她现在还要打我!动不动就打我!我的命可太苦了!” 温虞暴躁得跳脚,他却嗷得越来越大声。 “闭嘴!”温虞忍着暴走的冲动,咬牙切齿,“把它给我,我给你做个更厉害的。” 温凌一骨碌坐起来,警惕而又期待地看着她。 “当真?” 虽然这个妹妹暴力了点,但还是很靠谱,所以温凌也乐呵呵地把连环霹雳弹还了回去。 温虞面无表情地收进空间里,无视云惊墨那震惊的目光。 温凌似乎也才想起他们来,立刻收起了嬉皮笑脸,略带防备地盯着云惊墨。 云惊墨轻咳两声,假装自己并未看到方才那一幕。 “温公子,温姑娘,今日多谢二位的救命之恩。” 他郑重地掀袍下跪,俯首行礼。 温凌想起之前跟他在客栈里相谈甚欢,如今见到他这副惨状,也不由得有几分同情。 “你现在怎么办?” 没了马车,没了粮食,他身边就一把剑,还有一个毫无战斗力的云岁岁,怎么看都很难活下去。 云惊墨苦笑一声,“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你们要去晋州?”温虞忽然问。 云惊墨颔首。 “我们也正好要去,干脆你们跟我们一起好了。” 云惊墨面露错愕,却无法说出拒绝的话,一时感激得无以复加。 河岸边上,玉竹焦急地向西张望。m.cascoo.net “都这么久了,小姐还没回来,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宋相思倒是淡定,“阿虞身手不错,还有温大公子帮忙,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玉竹满面愁容,语气幽怨:“就是有大公子跟着,我才担心啊。” 宋相思嘴角抽了抽,想说什么,眼角的余光却瞥见白梨正朝慎昭靠近。 慎昭与陆渊他们几经商量后,终于定下了路线,也得以松了口气。 正准备起身,身后忽有一人撞了过来,饶是慎昭敏锐地躲了一下,身上的衣裳还是被白梨手里的水泼湿了。 “慎公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白梨像是受了惊吓一样,急忙掏出了帕子想给他擦拭,没等慎昭躲开,她的手倒是先被宋相思抓住了。 “白姑娘这手软得可真是时候啊。” 宋相思目光冰冷地看着她,她自小混迹在市井之中,看惯了各种嘴脸,就白梨那点心思,她早就看透了。 白梨瑟缩了一下,泫然若泣。 “宋姐姐,你在说什么啊?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玉竹也走了过来,不明所以。 “相思,怎么了?” “没什么。”宋相思淡淡道,“就是白姑娘‘不小心’,泼了慎公子一身水。” 玉竹脸色一变,急忙向慎昭请罪。 慎昭没说什么,只是眉眼间的不悦看得人心慌。 第31章 震撼人心的尸山血海 等慎昭去换衣裳了,玉竹才转过头来看着白梨,似乎是想生气,可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模样,又是叹了口气。 白梨操着哭腔,“玉竹姐姐,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都怪我不好,我只是想为大家做点事。” 玉竹没有劝慰,反而再三叮嘱。 “小梨,你要是想跟我们一起走,千万不能去惹慎公子。” 毕竟白梨还是个外人,他们都心照不宣地没有表明身份。 白梨睁着明亮的大眼睛,故作疑惑道:“为什么?慎公子他脾气不好吗?” “不是。”玉竹也没跟她解释,“总之你离他远点就是了。这几日你也得想想,之后要怎么办,我们还有事情要做,不可能一直带着你的。” 玉竹一转身离开,白梨脸上的乖巧立刻消散,小脸冷冰冰的,那双眸子更是闪烁着幽暗的寒光。 她好不容易摆脱了白家人,本以为跟着程见青能安稳一些,谁知道她们那么倒霉碰上了活尸。 得亏她运气好,捡回了一条命,还加入了慎昭他们,她怎么舍得就此离开? 想傍上慎昭,就得先除掉温虞。 白梨就不信了,就凭温虞和温凌两个人,能从西边谷仓那里活着回来。 河岸边,裴念安正对照着温虞给他的心法秘籍练气打坐,正陷入不解之境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沙沙的响声。 他扭头回望,只有风吹过芦苇荡起的绿浪。 “沙沙沙!” 那声响越来越大,裴念安把心法揣回怀里,小脸紧绷,小心翼翼地朝前靠近。 拨开了密集的芦苇丛,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张腐烂扭曲的脸。 一只眼睛被生生抠挖了出来,稀烂的血肉粘在他的轮廓上,暗红色的肌肤上遍布深浅不一的凹陷,露出了森森白骨,以及咀嚼咬动的牙床。 似乎是听到了动静,他僵硬地抬起头来,活人的气息令他异常癫狂,立即抛弃了手里的野禽,嘶吼着朝着裴念安扑了过去。 裴念安浑身僵冷,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脚已经飞快地往营地跑。 “陆大哥!” 他憋足了劲高喊,就在附近的陆渊立刻冲了出来,在看见那只几乎已经要抓住裴念安的活尸时,蓦然倒吸了一口冷气。 “趴下!” 就在裴念安迅速卧倒的那一刻,陆渊手里的箭矢击中了活尸的脑袋。 他大步上前,赶紧把裴念安捞了回来。 “你没事吧?” 裴念安白着脸色摇头,想说什么,目光触及他身后时,蓦然瞪大了双眸,颤抖着抬起了手。 “陆……陆大哥……” 陆渊顺着他指的方向砍过去,成群结队的活尸正从东侧朝这里涌来,一个个衣衫褴褛,形态怪异,那低沉而密集的吼声听得人浑身发寒。 陆渊脸色大变,急忙拽着裴念安往回撤。 营地里,白梨正准备捡点干柴,刚俯下身时,面前的草丛里突然冲出了一只活尸,猛地将她扑倒在地,吓得白梨失声尖叫。 离她最近的玉竹急忙冲上前来,拿着手里的木棍疯狂地砸着活尸的脑袋。 血肉四溅,那活尸却仿佛不知疼痛一般,仍然疯狂地张着血盆大口试图撕咬白梨。 “救命!玉竹姐姐救我!” 白梨凄厉恐惧的惨叫一声高过一声,玉竹心急如焚,只能使劲去扒拉那趴在她身上的活尸。 谁知活尸突然掉过头来,一把扑倒了玉竹,幸好玉竹用木棍抵住了他的嘴,才不至于成为他的腹中之食。 “快来……” 玉竹正想喊白梨帮忙,谁知一扭头,竟见白梨头也不回地逃了。 玉竹蓦然一怔,那一瞬间脸上尽是不可置信。 慎昭和陆澄闻声赶来,在玉竹筋疲力尽之际解决了活尸,将她解救出来。 “王爷!快跑!” 慎昭一剑剁了活尸的脑袋,却听见身后传来陆渊惊恐的喊声。 他回过头去,看着那如黑云压境而来的活尸群,瞳孔紧缩。 来不及了。 原本晴朗的天骤然阴暗,大如穹庐的树冠在风中颤抖了几下,便被这铺天盖地的活尸撞断,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哪怕压倒了一片活尸,仍然不能阻止他们前进的步伐。 “吼!” “嗬嗬……” 那诡异而渗人的喊声在山林里回荡,顺着风声,隐隐传来了温虞耳中。 西边的山林内,她回头看着东边营地的方向,脸色忽然变得凝重。 她重重地拍了拍树干,催促着:“温凌,快点!营地可能出事了!” 温凌慌慌张张地系好腰带出来,“怎么了?营地怎么了?” “有点不对劲,我们赶紧回去!” 温虞没有过多解释什么,赶紧拽着二人往回赶。 等他们回到原来驻扎的地方,眼前的惨状却是令几人大惊失色。 原本碧绿的草地,铺满了活尸的尸体,那暗红腥臭的血积汇成河,上面漂浮着一个个狰狞血腥的头颅,还有残缺不齐的器官与脏腑。 腐烂味与血腥味交织,闷得人几乎无法喘息。 温凌扶着树干猛吐了几回,脸色惨白,哆嗦着双唇。 “这……这谁干的?” 这么多活尸,死相如此惨烈,总不可能是他们自相残杀吧! 云惊墨捂着云岁岁的眼睛,略显紧张问道:“慎公子他们呢?” 温虞面色依然冷凝,唯有眼里暗沉的幽光出卖了她的情绪。 她不言不语,甚至不顾温凌的阻拦,跃身落在了这片腥臭恶心的尸山血海。 那双明亮的眸子如结了一层寒冰,视线迅速在这片尸体里扫过一圈,确认没有慎昭和玉竹他们,温虞那紧握的拳头才缓缓松开。 她回到温凌身边,神色明显比方才放松了一些。 “阿昭他们没在这,我估计他们已经跑了。” 温凌却皱紧了眉头,“这不对吧?这活尸都被解决了,他们还跑什么?该不会……” 温虞一个眼刀子横过去,把温凌后面的话堵在了嘴里。 云惊墨仔细观察地上的痕迹,看着一串明显不同的血迹一路延伸入山林。 “血迹还没干,他们有可能往这边跑了,我们现在追过去应该还来得及。” 第32章 慎昭失踪 山林内,茂密的树叶紧紧挨着,遮天蔽日,随着一阵疾风扫过,才勉强漏出了点点细碎的光影。 温虞一刻不停,一路沿着血迹朝前,但是越往里走,那血迹便越来越淡,直至最后,消失在一片枯叶之上。 周围甚至听不到一丝鸟叫,风到了这里仿佛也静止了一般,让人感受不到丝毫生的气息。 温虞闭上双眼,尽量去捕捉附近的人气。 在云惊墨发现了树干上的血手印时,她也睁开了眸子,与他看向了同一个方向。 “你确定他们往这里来了?” 温凌警惕地环顾着四周,却未注意到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一绊,整个人趴在了地上,啃了一嘴的泥。 温大公子的脏话还没骂出口,扭头看着倒在草丛内的陆渊,不由得惊呼一声。 云惊墨走上前去,待看见陆渊的情况时,也是惊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黑衣掩盖了满身的血迹,但那血腥味浓烈得令人窒息。血呈放射状自他口中溢出,僵硬平缓的胸膛看不到一丝起伏,任是谁看了,不得说这是一具尸体? 温凌颤抖着手去探陆渊的鼻息,还没碰到呢,就被温虞一巴掌拍开。 “探什么探?人还没死!” 温虞立刻把陆渊翻过去,一手扶着他的胸膛,另一手拍在了他的后背。 “噗!” 陆渊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被堵住的呼吸骤然通畅,他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温虞给他塞了一颗保命的丹药,看着他渐渐平缓下来,睫毛轻颤着,睁开了眼睛。 “王妃?” 他茫然看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急切地抓着她的手。 “王妃!快去救王爷!” 从陆渊的三言两语中,温虞也大概知道了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活尸群突然袭击营地,数量之大,他们根本无法抵抗,陆澄带着玉竹和宋相思他们先行逃离,慎昭和陆渊断后,谁知慎昭的蛊毒又好巧不巧地发作了。 陆渊本想带着慎昭离开,却被他一掌打晕,意识昏沉时只记得自己好像被丢到了马上,一路颠簸至此,直到遇见了温虞他们。 温虞冷静地点点头,拜托云惊墨照顾一下陆渊,自己则带着温凌继续去找慎昭。 “温虞!你站住!” 等走出了一段距离,温凌赶紧去拽温虞的手,脸色格外难看。 温虞略显不耐烦,“有屁快放!” “方才陆渊的话你都听见了吧?他被慎昭送走,那那些活尸,是慎昭杀的?” 一想起那堆血淋淋的活尸,温凌便忍不住头皮发麻。 活尸是可怕是该死,可再怎么样,也没有那惨烈的尸山血海带给温凌的冲击大。 原以为慎昭只是精神有问题,现在才发现,他还嗜杀成性,手段极其残忍,这让温凌怎么当做无事发生? 温虞板着脸继续往前走,“不杀活尸,难道跟他们讲道理吗?” “你有没有搞清楚重点!”温凌气得跳脚,“慎昭就是个杀人狂魔!你就一点也不在意?” 她脚步一停,严肃地看着他。 “他不是!” “你还执迷……” “阿昭是有病,之前也确实因为他体内的毒而失去理智,但是这一回,是他救了陆渊和玉竹他们,他没有杀任何一个人,他杀的只是活尸,所以,他不是杀人狂魔。” 难得听温虞说这么多话,也难得见她这般严肃认真,温凌也不由得失了神。 “你……”他的喉咙有些干涩,“你喜欢他?” 温虞轻轻眨了眨眼,眼里逐渐浮现一抹疑惑。 “这叫喜欢?” 温凌撇撇嘴,“他现在可不是定北王了,除了那张比小爷差了一点点的脸,根本就是一无是处!你还对他不离不弃,这还不叫喜欢?” 像是蓦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温虞双眸一亮,喃喃道:“原来这是喜欢啊……” 温掌门活了三百年,从前只知道打坐修炼斩妖兽,神经大条的她,就连同门师兄弟对她的示爱都能看成是约架,榆木脑袋愣是没有开窍。m.cascoo.net 如今被温凌这么一点拨,她才惊觉,她好像真的有点喜欢慎昭。 看着温虞一脸傻样儿,温凌赶紧掐了掐她的脸颊。 “喂!不就是个男人嘛,你至于吗?” 温虞拍开他的手,加快了步伐。 “我得赶紧找到他,他现在神志不清,万一晕倒了碰上了活尸,完全就是送上门的食物啊!” 最重要的是,她想告诉他,她喜欢他。 可是山林茫茫,她又该去哪里找她的阿昭? 北山深处,水声激激,顺着山缝蜿蜒而下,清澈冰凉的山泉水冲刷着岸边的溪石,溅起的水花,点点滴滴地落在慎昭的脸颊。 白梨躲在石头后面,确认周围没有活尸和陆渊他们,才小心翼翼地朝慎昭靠近。 活尸来袭之时,料想玉竹他们根本不可能死里逃生,所以白梨十分干脆地抛弃了她,跑进山林里躲了起来。 谁知正在她为自己的去处忧虑时,慎昭便来了。 他似乎受了重伤,一身是血,踉跄着到了泉水旁,直接倒地不起。 若非他的胸膛还起伏着,白梨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她走到了他面前,目光从他满是鲜血的手划过,落在了他的脸上。 狭长的双眸紧闭着,藏起了素日的冷厉与锋芒,连那卷翘的睫毛似乎都温柔了些许。苍白的侧脸凝着滴滴水珠,薄唇上沾着血迹,白与红的极致对比,脆弱中又透着一丝妖冶。 白梨还从来没见过长得比女子还要好看的男子,一时也不由得看得失了神,忍不住朝他渐渐靠近。 就在她的手快要触碰到他的脸时,脖子突然被人掐住。 她惊恐地瞪大双眸,看着慎昭缓缓睁开了眼。 “别……别杀我……” 感受到他的手渐渐收紧,白梨的脸色逐渐涨红,挣扎着求饶,却被慎昭狠狠甩了出去。 她跌在草地里,捂着自己的脖子连连后退,恐惧的目光,却是忍不住落在他那双异于平常的红眸。 慎昭坐起身来,用尽了全身力气去压制血液里沸腾的杀气,他抬起手欲扶住剧痛欲裂的头,那一手的血却是令他浑身一僵,眼里的血丝退去,逐渐浮现出一抹迷茫。 第33章 你闻起来好好吃 慎昭努力回忆自己昏迷前到底做了什么,然而脑袋却是一片空白。 他乍然抬眸看着对面瑟瑟发抖的白梨,沙哑着声音喝道:“滚过来!” 白梨还没从濒临死亡的恐惧中回过神来,听到慎昭的话,忍不住抖了抖,还是强忍着惧怕向前挪了两步。 慎昭一边清洗着手上的血迹,一边冷冰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白梨眸光微闪,怯怯问道:“慎公子不记得了吗?” 慎昭甩了甩手上的水,目光寒凉,不言不语,却是让白梨心生惧意的同时,又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苍白的小脸立刻浮现了一抹悲伤的神色,白梨红着眼眶,抽抽噎噎道:“来了好多活尸,玉竹姐姐和陆大哥他们都被咬死了,我拼死逃了出来,就在这里遇见了慎公子。” 她说得半真不假,大致却也能跟慎昭失去理智前的记忆对上。 在听到玉竹和陆渊他们死的时候,他身躯微微一僵,眼里的寒冰似乎刹那碎裂。 白梨还在哭,“慎公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玉竹已经死了,没有人知道她做了什么。况且陆渊他们说不定也没了,如今只有她和慎昭活着,简直就是老天爷都在给她铺路。 慎昭却是看都不看她,直接掉头往回走。 “慎公子!” 白梨赶紧追上他,试图去拉慎昭的袖子。 慎昭轻松一躲,明显跑得更快了。 白梨气得直跺脚,却不甘心就这么放弃,还是咬紧牙根追上去。 日头已渐渐偏西,林间的光线越来越弱,路也格外难行。 慎昭的衣裳被树枝勾破,长靴也染了不少污泥,昏迷前的那一场杀戮耗尽了他的体力,尤其是蛊毒发作后残留的剧痛更是令他难以自持。 可他不能停下。 陆渊他们生死未明,温虞更是不知所踪。 慎昭不敢想象,若是温虞回去碰上了那群活尸,她又该如何逃生? “啊!” 身后的白梨突然惨叫一声,慎昭回头看着她摔倒在地,捂着自己的脚,一脸楚楚可怜的表情。 慎昭无动于衷,正准备离开,周围却传来了阴森诡异的呜咽声。 白梨浑身一颤,也顾不上演戏,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害怕地躲在了树后。 “这……这是什么声音?” 慎昭眉头紧皱,拔出了靴子内的匕首,警惕地看着四周围。 那声音越来越近,类似于活尸,但又夹杂着野兽般的低吟。 凉风忽起,枝叶飒飒作响。幽暗的山林深处看不见一丝光影,仿佛一张无形的深渊巨口,随时会将他们吞没。 突然一道黑影猛地蹿出,呈破风之势袭向慎昭,饶是他躲闪迅速,那巨大的利爪还是撕破了他的外衣,所幸没有见血。 慎昭在地上滚了一圈,看着眼前的体型庞大的白狼,面色微骇。 它堪堪与他同高,白瞳阴冷诡异,身上布满了暗红的血痂。它的腹部几乎从中间被剖开,只剩下一副骨架,托着肉眼可见的脏腑。 白狼一击不中,又迅速猛蹬上前,根本不给慎昭反应的时间。 慎昭还是第一次见被长生蛊感染的野兽,与那些动作僵硬的活尸不同,它的速度和力道不减反增,对血肉的渴望更是激发了兽性。 慎昭自知不是它的对手,并未与它硬碰硬,但白狼被紧咬着他不放,好几次慎昭都险险地从它的血盆大口中躲过去。 体型悬殊,况且慎昭还在忍受着蛊毒发作的剧痛,稍有不慎便被它扑倒在地,匕首也在混乱中掉落在一旁。 慎昭双手死死擒着白狼的下颌,白狼几次都进攻不得,气急败坏地一掌将他掀翻。 慎昭重重地砸在了树干上,吐出了一口血,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一般剧痛无比。 白梨看着那白狼朝着慎昭靠近,慌慌张张便想溜走,却不慎被树根绊倒,这回是真的扭到脚了,疼得叫了一声。 白狼猛地扭头,立即朝白梨冲了过去,白梨吓得失声尖叫,眼睛一闭直接等死。 慎昭捡起匕首,迅速跃到白狼身上,骑在它的后背,将匕首狠狠扎入它的脑袋中。 “吼!” 然而白狼的头骨坚硬无比,慎昭根本无法像解决那些活尸那样弄死它。 毫无痛感的白狼将他甩了下来,前爪直接扬起,扑向他的胸膛。 慎昭瞳孔骤缩,白狼逼近的那一瞬间,一股强大的力量冲破了禁锢,流淌在四肢百骸,那双疲惫的眸子瞬间染成血红,苍白的面容宛若结冰一般,泛着凛凛寒霜。 他不退反进,伸手掐住了白狼的脖颈,直接翻身将它压倒在地。 白狼疯狂地扭动着,试图弄死慎昭,却未料他忽然诡异一笑,双手一用力,竟硬生生将白狼尸首分离。 腥臭的血流了一地,那巨大的狼头滚落到白梨脚下,她小脸煞白地看着单膝跪地的慎昭,满脸只剩下了恐惧。 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气息越来越浓郁,慎昭心里的杀意不断涌起,目光落在了白梨身上。 “你不是人!你不是人!” 白梨惊恐地呢喃着,蹬着脚连连后退,捡起手边的石头就冲着他砸过去。 慎昭微微偏头,轻松躲过,一个闪身上前,掐着白梨的脖子,逼得她腾空而起。 无视白梨的挣扎,慎昭感受着掌下流动着的血液,忽然涌起了一股难言的渴望。 他渐渐逼近,诡异幽冷的红瞳盯着她的脖颈,仿佛随时都会咬下去。 然而在感受到她身上的气息后,慎昭那张冷冰冰的脸忽然皱起了眉,嫌恶地把她丢了出去。 白梨捡回了一条小命,瘫软在地上,咳嗽个不停。 慎昭被这声音吵得心烦,本想直接了结了她的性命,身后却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阿昭?” 白梨看着突然出现的温虞,仿佛看到了亲娘一般,泪流满面。 “救……救我……” 背对着温虞的慎昭转过头来,那双红瞳看得温虞心里一咯噔。 他速度极快地从原地消失,眨眼的瞬间便站在了她面前。 带着血的手指触碰着她的脖子,那张苍白幽冷的俊容浮现一抹疑惑与雀跃。 “你闻起来,好好吃……” 他僵硬地呢喃了一句,忽然俯下身,咬住了她的脖子。 第34章 没有跳过崖的人生不完整 温虞赶紧抵住了他的下巴,把他推出去。 “喂!醒醒!” 她用力地晃了晃他的肩膀,慎昭无动于衷,甚至还试图去咬温虞的手指。 温虞顺手从空间拿了颗糖果堵住他的嘴,陌生的、不同于血腥味的甜在嘴里蔓延,慎昭微微歪着头,仿佛老僧入定一样。 温凌气喘吁吁地跑来,看到慎昭的样子顿时吓了一跳。 “艾玛!这家伙又疯了!” 失去焦距的红眸逐渐浮现一丝杀气,慎昭抬手便想掐死温凌,身躯忽然一僵,整个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温虞将他扶住,迅速检查他身上有没有受伤的痕迹。 温凌手贱地戳了戳他的脸颊,“他这是咋了?” “我把上次的迷药做成了糖,老是喷药对他不太好。” 温凌嘴角抽了抽。 所以,老是吃糖就很好吗? 还好,他身上没有抓伤或咬痕,只有几道擦伤,并不严重。 但是他的脉象十分虚弱,明显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留下的后遗症。 温虞眼里划过一丝忧虑。 慎昭的身体就好像一个容器,盛着一团带着庞大能量的气。平时相安无事便也罢了,若是那团气突然躁动,会不断冲击宿主的身躯,长此以往,就算慎昭没有被逼疯,身体也会因为这种消耗而越来越虚弱,甚至爆体而亡。 得赶紧想办法找解药了。 温虞带着慎昭欲离开,温凌注意到被吓晕的白梨。 “她怎么办?” 温虞顿了一下,才道:“带上!” 慎昭醒来之时,天光已然大亮。 身侧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他微微偏头,便看见他的小王妃坐在阳光下,正费力地捣鼓着什么。 “阿虞?” 温虞抬起头来,顶着一张黑乎乎的花猫脸,慎昭错愕了一秒,没忍住噗嗤一笑。 她手里是一个青黑色的石臼,里面装着黑色的粉末,刺鼻的味道让慎昭一下子就想到了火药。 “你醒啦!肚子饿不饿?陆渊他们去找吃的了,你先吃饼垫垫肚子。” 慎昭捏着手里的饼,再看看她手里的东西。 “你这是在做什么?” 温虞使劲搅着,把所有的东西混为一体,搓成一个个小圆球,塞进了小弩箭的箭头里。 “还不是温凌那家伙,吵着要个防身的武器,我把神机弩改了改,随便凑合一下。” 慎昭见她摆弄了两下,按下了机关,那支弩箭射了出去,直接炸毁了对面坡上的小山峰,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叫随便凑合? “慎公子可是醒了?” 云惊墨同陆渊他们回来,见慎昭一脸错愕,云惊墨笑着解释道:“昨日温姑娘救了我们,接下来可能要麻烦你们一段时日了。” 慎昭颔首,温虞既然同意了,他也没说什么。 只是目光在人群中转了一圈,慎昭问:“陆澄他们呢?” 众人忽然都沉默了下来。 慎昭也隐隐想起了什么,拳头紧紧握着。 “他们……是不是……” 陆渊沙哑着声音:“我们在南边的道上发现了马车的痕迹,还有不少活尸……” 若是陆澄他们还活着,解决了活尸,定然会掉头回来找他们,可是别说他们人了,就连马车都不见踪影。 那儿附近就是个断崖,就算他们没有死在活尸手里,也只怕连人带车滚了下去,生还的可能微乎其微。 低迷的气氛在众人之间蔓延,就连云惊墨也轻声叹了口气。 温虞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眉头一皱。 “你们这是干啥?人又不是一定死了,再找找不就完了。” 众人齐齐看向她,有时候温虞乐观得让他们都有些无所适从。 南边的断崖上,温虞蹲下身来,拨弄着地上被压塌的杂草,确实有被车轮轧过的痕迹。 温凌背着他的神机弩,探出头去看着深不见底的悬崖,又是吓得缩了回来。 “这么高,别说人了,鸟摔下去都得死吧!” 温虞瞅了两眼,忽然偏头对温凌道:“想体验一下飞一般的感觉吗?” 在温凌疑惑的目光中,温虞揪住了他的领子,带着他从悬崖边上一跃。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被风声吞没,强烈的失重感让温凌的魂魄仿佛离体了一样。 “咚!” 他们落在了崖壁上的一颗巨松,温虞格外嫌弃道:“瞧你这点出息。” 温凌的头发炸成了海胆,疯狂地呼吸着,试图证明自己还活着。 听到温虞的话,温凌人也气炸了。 “温虞!你疯了吗?这是悬崖!悬崖!你找死别拉上我啊!” 温虞一脸严肃,“对于高手来说,没有跳过崖的人生是不完整的,我这是在带你探索生命的极限!” 温凌瞠目结舌,总觉得她这句话哪里不对。 但是他的注意力全都被“高手”二字吸引,瞬间感觉灵魂都得到了升华。 “那……那你要跳之前好歹跟我说一声啊!” “哦,你准备好了吗?我要继续跳了。” “我……啊!” 没等她说完,她又拽着他跳了下去,那股急速下坠的恐怖感觉,让温凌毕生难忘。 “温虞!老子跟你势不两立!” 愤怒的喊声回荡在整个山谷,顺着风声传到了山崖底下的村落,被古老而沉肃的鼓声所掩盖。 山峰下置放着一块圆形的巨石祭台,上面雕刻着古老的红色纹路,细看才发现,那是被血一遍遍染出来的颜色。 祭台周围跪着一圈衣着朴素的村民,他们那经过风吹日晒的脸上,带着如疯魔般的虔诚与痴迷,双手合十,仰头望着祭台上那道穿着白袍的身影。 他手执木杖,杖头雕刻着一个骷髅,缓步走向了祭台中间。 那是一个长条形的凹槽,里面盛着浓稠的血液,凹槽四周各留有小孔,血液顺着那些孔流入纹路,如古书中记载的祭祀仪式。 而此刻被绑在凹槽前的,可不正是失踪的陆澄他们? 玉竹早就吓得瑟瑟发抖,尤其在看着那白袍老者拿出了匕首,更是忍不住哭出了声。 陆澄被五花大绑,几次挣扎不开,只能愤怒吼道:“老神棍,还不赶紧放了我们!等我们王妃来了,绝对要你们好看!” 所有人都充耳不闻,齐声吟唱着诡异的祭歌,在看见白袍老者拿着匕首向陆澄他们靠近时,那一张张麻木的脸上,甚至露出了兴奋狂热的表情。 “伟大的巫神,请您收下祭品,为您的子民驱赶邪祟,保暹黎族一方安宁。” 白袍老者朝着离他最近的宋相思走过去,宋相思忍着惧意,死死咬着下唇,看着他举起了匕首,朝她的脖子刺了下去。 第35章 怎么就是不听劝呢 “啊!” 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声撕破了山谷的寂静,也打断了这场祭祀仪式。 白袍老者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抬头望去,一道从天而降的黑影,直挺挺地砸在了他身上。 这一幕让众人猝不及防,所有人都傻愣着看着那突然出现在两个人。 陆澄颤抖着双唇,喜极而泣地大喊:“王妃!” 温虞把温凌揪了起来,扭头看见陆澄他们,顿时就乐了。 “你们还好吗?” 陆澄疯狂点头,激动地看着他们。 看见温虞帮陆澄他们松了绑,试图放跑他们的祭品,下面那些村民总算是反应过来,一个个凶神恶煞地抄起了铁锹,叫骂个不停。 “哪来的黄毛丫头?还不赶紧从祭台上滚下来!” “得罪了巫神,小心遭雷劈!” “巫师!巫师被他们砸死了!” 温虞听着他们叽里呱啦个不停,扛着锄头举着铁锹恨不得锤死他们,却没有一个敢冲上祭台。 陆澄迅速解释道:“王妃,昨日我们不慎从山崖上滚了下来,被这些村民救了,谁知道他们竟然要拿我们当祭品,祭祀巫神,驱赶活尸。” 温虞表示不能理解。 “巫神是个什么神?杀了你们,活尸就不会来吃他们吗?” 地上的白袍老者颤抖着手爬起来,咬牙切齿喝道:“不许你侮辱伟大的巫神!” 温虞看着他踉跄着站起身来,啧了啧嘴,“老人家身体挺好啊。” 白袍老者面容扭曲,恶狠狠地瞪着他们。 “你们到底是谁?敢放走巫神的祭品,就等着遭天谴吧!” 下面的村民一见他们的巫师支棱起来了,顿时就跟着喊起来。 “遭天谴!遭天谴!” 愤怒而气势十足的喊声回荡在山谷内,这对耳力极佳的温虞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 她烦躁地拧眉,抄起温凌的神机弩,对着远处的山石直接来了一炮。 猛烈的爆炸声惊得村民中尖叫连连,更有胆小者直接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能好好说话了吗?” 温虞看向对面明显已经傻眼的白袍老者。 他颤抖着手,转身就想跑,被温虞拽住了衣袍,按在了那淌着血的凹槽上,那把原本用来杀祭品的匕首,正贴在他的脖子上。 “姑娘!姑娘饶命!” 一改方才的嚣张,白袍老者苦苦哀求,怂的不行。 温虞将匕首贴近了几分,很是不悦。 “为什么要杀人?” 这世道杀活尸都来不及,温虞很不能理解,为什么人类还要自相残杀? 白袍老者颤抖着,还硬着头皮辩驳。 “那不是杀人,是给巫神献祭……” 温虞揪着他的衣领,“拿活人献祭,算个屁神!既然你这么尊敬你的巫神,那我就帮你一把,送你去见他!” 温虞举起匕首正欲刺进去,白袍老者吓得都破了音。 “我说!我说!” 看着那悬在他心脏上的匕首,白袍老者颤颤巍巍道:“巫神是假的,是我编出来的,我其实不是什么巫师,我只是会点蛊术,糊弄这些村民的!” 温虞与温凌齐齐挑眉,异口同声道:“哦……原来是骗子啊!” 众村民都懵了。 也有一些死忠粉义愤填膺道:“巫师!你不要怕!千万不要受他们威胁,巫神会保护我们的!” 白袍老者简直恨不得砍死这个傻逼。 没看见他的小命被他们捏在手里吗? “看来你洗脑得很成功啊。”温虞挥舞着匕首,阴恻恻道,“大家对你的巫神都深信不疑。” 白袍老者咬紧牙根,高声道:“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巫神!那是我编出来的,只是为了欺骗大家,混口饭吃。” 一名妇人不可置信,“巫师,可是之前明明是你向巫神求的药,治好了我儿子的热病!” 白袍老者满头大汗,“你儿子的根本就没有病,那药是我自己炼出来的,寻常的下火茶而已。” “那我女儿的失语症呢?” “那是……是我用毒蛇吓她,她自己就好了。” 有个中年男子红了眼眶,怒道:“你说的巫神能保护我们不被那些活尸吃掉,也是骗我们的?” “这……这是我把祭品的尸体丢出去,引开了那些活尸,所以……” 白袍老者越说越虚,突然感觉那些一脸要吃人的表情的村民,比温虞还要可怕。 有个老妇人跪了下来,嚎啕大哭。 “我的女儿!是我害了我的女儿啊!” 那些深受白袍老者蒙骗而把自己的亲人推出去献祭的人,也纷纷啜泣起来。 那名老妇人抄起锄头,砸向了他们曾经奉为神地、不敢踏足的祭台,颤着声音高声怒骂:“禽兽!你害死了我女儿,我要跟你拼命!” 其他村民也纷纷冲上前来,砸了祭台,劈了供桌,推翻了廊柱。 曾经有多么信仰,现在便有多么憎恨。 发泄完了,他们才恶狠狠地看向白袍老者,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 “不好了!” 一名矮瘦的男子连滚带爬地冲过来,满脸急色地喊着:“怪物!外面有好多怪物!朝这边来了!” “什么?” 原本还义愤填膺的村民顿时就乱了阵脚,还是他们的村长站了出来,阴鸷不善的目光凝在了温虞等人身上。 “巫神不可信,但是听渠巫师的办法却是可用。” 用尸体引开活尸,方能保住他们村子的安宁。 可是,用谁的尸体呢? 一时间,众人也如村长一样,纷纷看向了温虞他们。 温虞本来还想着这些村民是受人愚弄,帮他们解决个活尸不成问题,谁知道他们竟然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了。 温虞真诚劝道,“趁我还没生气,趁那些活尸还没来,我劝你们赶紧跑。” 村长假惺惺道:“姑娘,要怪也只能怪你们运气不好,等你们死了,我们会给你们多烧点纸的。” 说着,他一挥手,身后十几个男子立刻挥舞着锄头朝他们冲去。 温虞叹了口气,喃喃一句。 “怎么就是不听劝呢?” 她推开了挡在前面的陆渊和温虞,轻松折断了迎面砸过来的锄头,右脚高高扬起,瞬间就扫落一大片,砸在祭台上的,倒在祭台下的,甚至摔成一团的,比比皆是。 第36章 残酷的真相 温虞扭头看着被吓得瘫坐在地上的村长,下巴一抬。 “还打吗?” 村长老脸一颤。 打? 还打个屁啊! “嗬嗬嗬嗬……” 怪物的声音隐隐从村口传来,村民们也顾不上拿温虞他们献祭,顿时乱了阵脚,慌慌张张地各回各家准备收拾东西逃命。 温虞听着这动静,眉头微微一蹙。 来的活尸可不少啊。 扭头正准备找那个神棍巫师,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溜走了。 听渠趁着温虞和村民们打架的时候,麻溜地跑回了自己的老窝,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 “师兄!我们得赶紧走,这里待不下去了!” 一名黑袍老者从屋内走了出来,微微抬起头来,不是清微又是何人? “我方才听到了一声爆炸,发生了何事?” “来了个黄毛丫头,凶得很,差点没要了我的老命!” 清微皱着眉头,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温虞的身影,但又觉得不可能这么巧。 “可知她是何身份?” “不知道,不过我隐约听到他们喊她王妃。” 清微心里一咯噔。 王妃? 还真是温虞! 听渠把自己的宝贝一背,赶紧道:“师兄,我们走吧,你不是说我们要一起重建南疆,要不是为了混口饭吃,我早就不想在这个地方待了,趁这个机会我们赶紧走!” 清微收敛脸上的骇色,面色平静地看着听渠。 “好。” 他说,“我收一下东西。” 看着清微磨磨蹭蹭的,听渠不耐烦地上前便要帮忙,转身的时候,突然一把匕首狠狠地捅入了他的胸膛。 听渠瞪大了双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枯瘦的手抓着他的手背,硬生生划出了几道血痕。 “师兄,你……” 清微将匕首送进去了几分,冰冷的面色与旧日的温和大相径庭。 “师弟,你还做美梦呢?南疆早就没了。” “再说了,当年就是我让庆延帝灭了南疆,你觉得我还会回到那个地方吗?” 听渠瞳孔骤缩,血不断地从喉间喷涌出来。 “你……你是……清……” 眼看着听渠不甘心地断了气,临死之前眼里仍然充斥着怨恨与震惊,清微不屑地冷冷一笑。 听渠是个南疆蛊师,当年南疆被灭时,他正好在外面游历,故而躲过一劫。清微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骗过了听渠,他也傻傻地以为他只是南疆一族的人,还妄想着跟他一起重建南疆。 本来在此处多躲几日也不错,但是如今温虞都出现了,清微自然也不能久留,更别说还带着听渠这个拖油瓶。 在温虞找到这里的时候,清微已经卷着听渠的东西逃了。 满屋子的药味格外浓郁,桌子上、缸瓮里,还养着不少蛇虫鼠蚁。 温凌在里面发现了听渠的尸体,吓得叫唤了一声。 “我去!这老神棍怎么死了?” 温虞凝视着那把匕首,眼里泛起了凛凛杀气。 “是清微!”筚趣阁 那把匕首,她曾经在宝龙塔瞥过一眼,绝对是那老家伙的东西没错! 村口处,活尸已经源源不断地涌了起来,将希望寄托于巫神的村民,根本不会再布置防御陷阱上下功夫,很快村落就沦陷了。 清微虽然不怕活尸,但是也不想暴露在人前,索性直接从后山离开,但却没想到,温虞会这么快发现他的存在。 “老东西!站住!” 身后传来的怒喝让清微险些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扭头看着追过来的温虞,他更是变了脸色,加快速度逃离。 温虞踢起了地上的石头朝他砸过去,清微只是脚尖一点便轻松躲过,顺势一掌拍倒了一棵大树,挡住了温虞追赶而来的路。 只可惜他还是低估了温虞,不过眨眼的工夫,她竟像是会瞬间移动一样,凭空出现在自己面前。 清微想要掉头逃跑已经来不及了,不得已只能与她交起手来。 但他又哪里是温虞的对手?哪怕是在温虞没有痛下杀手的情况下,他仍是躲得十分狼狈,最后被温虞一掌击中了胸口,五脏六腑仿佛都碎裂一样。 他仰头看着温虞,目眦欲裂,咬牙切齿。 “你到底想干什么?” 温虞气笑了,“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 她毫不客气地踹断了他的小腿,揪着他的衣领恶狠狠道:“把活尸的解药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不死。” 小腿断裂的剧痛,若是常人只怕早就放声惨叫,但清微却格外平静。 “解药?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那活尸不是你弄出来的吗?” 清微扯了扯嘴角,“没有就是没有,想解决那些怪物,只有杀了他们,把他们全部都杀光。哪怕留下一只,这个世界都得完。” 温虞恼怒地一拳头砸在他身上。 “混蛋!” 清微吐出了一口鲜血,突然桀桀地笑了起来。 温虞冷着脸,“你笑什么?” “定北王妃现在应该还跟定北王在一起吧?” 听他提起慎昭,温虞登时就恼了。 “关你屁事!” “定北王也是命大,庆延帝那么多次都没弄死他,不过这里面也有定北王妃的功劳。只可惜……” “可惜什么?” 清微仰头看着她,唇角的笑透着一丝阴冷。 “只可惜,他活不久了。” 温虞的表情一寸寸变冷,拳头也捏得咯咯响。 “我劝你好好说话。” 清微丝毫不惧,反而得意扬扬。 “王妃知道他中的是什么毒吗?” 温虞看着他脸上的得意与张狂,心里忽然生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一字一句道:“是长生蛊。” “轰!” 一道无形的天雷在脑海中炸开,温虞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清微还在猖狂地笑着,“我手上有一本长生蛊书,乃是南疆失传已久的禁术,只可惜是个残本,这也在我刚炼制长生蛊的时候走了不少弯路,做了不少失败品,而慎昭身上的毒,就是其中的一个。” 温虞手脚冰凉,下意识地想起了慎昭的间歇性发狂,嗜杀成性,昨日更是试图咬她的场景。 “长生蛊毒会一点点地蚕食他的身躯,到最后他就会沦为只知饮血食肉的活尸,到时候,定北王妃是会不离不弃,还是会大义灭亲?” 第37章 死而复生 一股郁气积压在胸口,看着清微那张猖狂得意的脸,温虞捏紧了拳头。 “我灭你大爷!” 慎昭体内之毒,还有活尸之祸,温虞全都算在了清微头上,一时愤恨交加,简直恨不得把他扁成肉泥。 清微毫无招架之力,被她揍得浑身是血,奄奄一息。 温虞拔出了他杀听渠的那把匕首,在清微震惊的目光中,干脆利落地刺入他的胸膛。 “慎昭不会死。” 她语气冷凝,“该死的是你。” 直至他没了气息,温虞才站起身来。 山风卷起她的墨发,少女的脸上没有惧怕,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迷茫。 一贯清明的脑子此刻乱成一团,一股强烈的怒火在胸膛叫嚣,浓郁的灵气波动,令周围的空间瞬间逼仄起来,连带着风仿佛也凝固一般,停在树梢。 温虞捏紧了拳头,重重地砸在了树干上,一道深长的裂痕从中间向上延伸,那颗无辜的大树被劈成了两半。 “狗屁活尸!”她咬牙低骂一句,“我就不信了,区区解药,我会炼不出来!” 直到她走了,那凝固的空间才骤然释放。 风仍在肆虐,摇落一地深绿的叶,落在清微僵硬冰冷的尸体上。 一只断了双腿的活尸匍匐着爬了过来,嗅着清微身上的气息,被啃了一半的头颅逐渐向他靠近,却被一只冷白的手掐住了脖颈。 死去的清微缓缓睁开了眼睛,嫌恶地丢开了那只活尸,低头看着胸口的匕首。 他仿佛不知疼痛一般,猛地拔出,鲜血四溅,但伤口竟然在慢慢愈合。 他回望着温虞离开的方向,那双浑浊的老眸浮现一层雾般的白障,瞬间又恢复正常。 戴好沿帽,转身,清微朝南走去,枯瘦的身影宛若孤魂野鬼。 山林的另一边,慎昭的心脏忽然剧烈地跳了一下,那一瞬间的痉挛感,令他的脸色微微泛白。 云惊墨扶住他,面露关切。 “慎公子身子不舒服?” 待缓过一口气来,他才摇摇头,却不言语。 云惊墨也十分识趣地没有追问,继续刚才的话题。 “方才你说你们要去晋州,若按如今的情况看,怕是有些难度。” 慎昭蹙眉,“此言何解?” “实不相瞒,我与晋州司马贺玄有几分交情,先前在客栈里我便已经传信给他,让他派人来接我,但是连日来我迟迟收不到回信,我担心晋州也沦陷了。” 慎昭薄唇微抿,语气沉凝。 “晋州兵强马壮,若是连晋州也失守了,只怕想解决活尸,重建长曦就更难了。” 云惊墨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悲观了,忙道:“我也只是猜测,其实以贺玄为人,若是发现不对,他可能早就闭城了。” 慎昭跟贺玄打过交道,那人地痞出身,大字不识,偏偏是带兵打仗的强手,而且手段狠辣,野心勃勃,简直就是个刺头儿。 如按云惊墨所言,晋州尚存,以贺玄的性子,绝对会对其他城池见死不救。 这种情况,也不是慎昭想看到的。 他抬眸看着云惊墨,“云公子与贺玄的关系如何?” 云惊墨顿了一下,笑了笑。 “慎公子是想让我劝贺玄帮忙?” 慎昭丝毫没有求人的谦卑,神色甚至带着几分冷肃。 “末日之际,若是贺玄还固守着他的晋州,便是最后天下是他的,又有何用?” “慎公子的意思我明白,若晋州没有沦陷,他日我自会规劝贺玄。但是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我也只能尽力了。” 慎昭颔首表示谢意。 白梨走上前来,目光怯怯的,声音也软得不行。 “午饭已经准备了,两位公子可以用饭了。” 从始至终,白梨都不敢看慎昭一眼。 昨日的恐惧犹在心头,若非担心自己一个人难以活下去,白梨也不会舔着脸继续留下来。 不过也没关系,傍不上慎昭,云惊墨也不错。 他身手不凡,又是腰缠万贯的富商,而且对云岁岁言听计从。 只要她搞定云岁岁,就不怕拿不下云惊墨。 “哥哥!” 云岁岁飞奔过来,抱住了云惊墨的大腿,仰头冲着他笑得灿烂明艳。 “这是小梨姐姐给我编的花环,好看吗?” 云惊墨抬眸看向白梨,后者也正好在看他,仿佛被抓包了一般,慌促地转移视线,脸颊都染上了几分绯红。 云惊墨双眸幽暗,唇角也勾起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嘲讽。 她那点心思,都不用说出来,他就看得透透的了。 但既然温虞允许白梨跟着,他也不会跟白梨撕破脸皮,毕竟他自己都是寄人篱下。 当然,这是在白梨没有搞事的前提下。 午饭是烤红薯,虽然简单,但能饱腹,白梨已经很满足了。 等她拿下了云惊墨,跟着他一起去晋州,到时候就再也不用过这种朝不保夕的生活了。 然而她的美梦,却在下一秒被一道雀跃的声音打破。 “王爷!王妃他们回来了!” 陆渊满脸喜色地跑来,众人转头看去,待见温虞和温凌他们带回了陆澄等人,顿时也惊喜得纷纷站起身来。 慎昭正欲迎上前去,忽然一道身影迅速撞入他怀中,将他紧紧抱着。 慎昭身躯一僵,垂眸看着怀中的温虞,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阿虞?” 他放轻了声音,温厚的大掌抚着她的长发,语气中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发生什么事了?” 温虞把脑袋埋在他怀里,闷闷道:“没什么,就是想你了。” 似乎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慎昭哭笑不得的同时,耳尖也渐渐红了。 云惊墨看着那紧紧相拥的二人,收回了要迈出去的脚步,十分识趣地没有上前打扰。 但总有那么一两个没有眼色的。 温凌又是干呕又是搓鸡皮疙瘩,十分煞风景。 “温虞,你能不能别这么恶心?” 温虞扭头看他,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慎昭自然而然地握住了温虞的手,看着对面的陆澄和宋相思等人。 “你们都还好吗?” 陆澄激动地点头,“还好王妃及时赶到,我们都没事!” 玉竹的目光触及人群之后的白梨,脸上的笑顿时也淡了几分。 第38章 活尸之间,尸尸平等 白梨在看见玉竹的时候,早就吓得恨不得拔腿就跑。 但她还是忍住了,极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脑瓜子飞快旋转起来,准备等会玉竹质问她的时候,找个理由开脱。 只是她提心吊胆了一下午,玉竹始终缄口不言,就好像昨日的事没有发生过一样。 玉竹越是沉默,白梨便越是不安,就好像悬在头顶上的一把剑,随时都有可能落下来。 “玉竹姐姐。” 在大家收拾行李准备启程的时候,白梨还是鼓起勇气主动来找玉竹。 玉竹把温虞的衣裳叠好放进包裹,神色有些冷淡。 “什么事?” 白梨的眼眶瞬间就红了,“玉竹姐姐,你是不是怪我?我知道我那天不该逃跑,可是我太害怕了……我后来去找过你,但是……” “行了。” 玉竹看不出半点生气的样子,但脸色也没有缓和半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能理解。” 但她不能原谅! 她自认待白梨不薄,就连那天,若非是为了救她,玉竹也不会落入险境。 她是心善,但不是傻缺。 瞧见玉竹无情地转身离开,白梨脸上的表情也骤然冷了下来。 原本这个队伍里,只有玉竹还向着她,现在玉竹都对她心生芥蒂,若是哪天玉竹不痛快了,跟温虞一告状,那她可真就待不下去了。 原来的马车已经坏了,温虞和温凌在暹黎族那里寻了一辆,虽不如原来的舒服,但也勉强凑合。 一路上慎昭与云惊墨不停地调整路线,避开了热闹的官道,沿途倒是极少碰到活尸。 中途休息的时候,温凌神神秘秘地凑到了慎昭身边。 “你有没有觉得温虞最近怪怪的?” 闻言慎昭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温虞,她背对着他们坐着,低着头不知道在捣鼓什么,看着颇为烦躁,发髻都被她揉得炸了毛。 温虞确实苦恼。 自从那日从清微那里得知了真相,她便日日琢磨着研究长生蛊的解药。 试验品是她先前在定北王府从活尸身上取的血,可是几种治百毒的药混进去,也未能发生任何变化。 解药毫无进展,试验品倒是用没了。 温凌还在跟慎昭嘀嘀咕咕,温虞面无表情地走过来。 “我要找活尸。” 周围的人都被她这话吓得不轻,慎昭也是微微一愣。 温凌拧眉,抬手覆在她额头。 “也没发烧啊,怎么就疯了呢?” 温虞拍开他的手,连日来的失败,让温掌门的脸色看着很不好惹。 慎昭隐隐察觉到温虞在做什么,握住了她的手。 “我陪你去。” 两人漫无目的地在林里逛着,活尸没找到,鸟窝倒是掏了不少。 慎昭看着温虞明显心情转好,才温声问道:“是因为长生蛊的事烦恼吗?” 温虞数鸟蛋的动作一顿,把它们都塞进腰包里,若无其事道:“就是想快点弄出解药,再拖下去,我怕整个世界都要被活尸占领了。” 慎昭丝毫未觉,只是安慰道:“我听云惊墨说,晋州一带有南疆人生活过的痕迹,只要找到他们,长生蛊就能解了。” 可是清微说长生蛊无药可解! 温虞仰头望着慎昭,差点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见温虞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慎昭忍不住笑了。 “怎么了?” 温虞不说话,只是突然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重重啵了一口。 慎昭浑身一僵,不止耳尖,连脸颊都透着炙热的嫣红。 “你……你做什么?” “我决定了!” “嗯?”慎昭茫然地看着她。 温虞拳头一捏,“研制不出解药,大不了我炸了这个世界,带你回我老家!” 慎昭满脸问好。 这跟偷亲他有关系吗? 可是看着温虞斗志满满的样子,他还是默默地把话咽了回去,就连温虞后面没头没尾的话也被他忽略。 “嗬嗬……” 一阵低吟声在附近回荡,温虞拉着慎昭到了一个陷阱前,看着掉在里面的活尸。 前几日下了场雨,陷阱里还有半池水洼,活尸泡在里面,身躯已经肿胀发白,鼓起了一个个包,表皮还浮现着一道道青筋。半边脸颊塌陷,嘴唇外翻,齿缝中还夹着血肉。 这股恶臭熏得慎昭脸色发白,却见温虞已经套好了绳子,准备把他拉上来。 他将她拦住,忍着反胃的冲动,好声好气地打着商量。 “能不能换一只?” 上次那只好歹是新鲜的,这只也太埋汰了! 温虞啧了一声,“不是我说,阿昭你这洁癖该改改了。再说了,活尸之间,尸尸平等,你怎么能搞外貌歧视呢?” 慎昭:“……” 心好累,来个人劝劝她吧! 就在温虞要把绳子往下丢的时候,周围忽然又冒出了不少活尸。 慎昭从来没有一刻看到他们这么高兴过,雀跃地拽了拽温虞的手。 “阿虞,那里有好多,这只就不要了吧。” 温虞慢吞吞地把绳子收起来。 “好吧,看在你撒娇的份上。” 慎昭表情险些裂开。 他……撒娇? 两人迅速解决了这些活尸,温虞取出瓶子接了点血,眼角的余光却瞥见活尸的脑袋里钻出了一条白色的线虫。 “这是什么?” 她拿着夹子把白色线虫夹了出来,丢进了琉璃瓶里,满脸疑惑。 细长的线虫在瓶子里扭动着,外表看着平平无奇,可温虞能确定,这跟活尸身上的蛆不是一个品种。 慎昭皱着眉端详片刻,脑海中灵光一闪。 “长生蛊!” “啥?” 温虞盯着这小虫子,“这就是长生蛊?”cascoo.net “应该错不了,我在那本蛊书上看过。” “可是,长生蛊不是一种毒吗?” 慎昭沉吟片刻,才跟温虞解释:“长生蛊只是一个名称,它可以是药液,也可以是蛊虫,只不过是以不同的形态存在。” “我们之前杀的那些活尸,身上都没有这种虫子。” 慎昭也说不清楚。 温虞索性劈开了所有活尸的脑袋,还真的在他们的脑袋里发现了一样的蛊虫。 “我明白了。” 温虞一拍大腿,“之前我们杀的活尸,都是刚感染不久的,所以还没有成虫。” 慎昭不解,“有成虫与没成虫的活尸,有区别吗?” 温虞把瓶子一收,“这简单,下次抓几只活尸做个实验不就行了。” 慎昭想说什么,身后的丛林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第39章 饲养活尸的老妇 “谁?” 慎昭冷喝一声,手中的剑都拔了出来。 一道身影踉跄着冲了出来,慌慌张张道:“别杀我!我就是路过的!” 是一名年过半百的老妇人,头发花白,黄黑的皮肤上满脸皱纹,一身深褐色的衣裳打着不少补丁,手中还挎着个菜篮子,里头装着不少野果。 慎昭眉眼间的戾气散去了一些,将剑收了起来。 “老人家,你怎么会在此处?” 那老妇人满脸哀戚,“山脚下到处都是怪物,家里又断粮了,我实在饿得不行,只能出来找点野果子。” 温虞大方地把自己刚掏的鸟蛋都给了她。 “别看它小,顶饿。” 老妇人千恩万谢,表示自己夫家姓周,在家排行老大,大家都叫她周大娘。 “老婆婆,天色不早了,你也赶紧回去吧,这附近估计还有不少活尸。” “可不是,这些怪物到晚上叫得可凶了。” 周大娘害怕地拍拍胸脯,又忙道:“你们可是路过此处?要是不嫌弃,今晚就先在我家暂住一宿,不然这黑灯瞎火的不好赶路,再碰上怪物就更麻烦了。” 温虞双眸一亮,但又有些不好意思。 “可是我们人有点多,会不会麻烦?” 周大娘眼里划过一道精光,当即表示热烈欢迎。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随着周大娘来到了她家,这里倒是出乎意料的大,外面一圈是木桩围起来的墙,院子里放置着一些木制的工具。三面有三间草屋,最外面还有一间简陋的厨房,再往后就是茅房和堆放杂物的地方。 周四娘招呼着他们坐下,又忙着给他们倒水。 “这穷乡僻壤的,没有茶,几位凑合着喝点水吧。” 云惊墨礼貌地道谢,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茶碗,目光在她那双粗糙的手上顿了一下,眼里迅速划过一道幽光。 玉竹兴奋道:“大娘,我们能借用一下你家的厨房吗?食材我们自己带了。” 周大娘连忙道:“当然可以,我带你去。” 温虞赶紧喊道:“思思,我要吃烧鸡!” 云惊墨憋着笑,“阿虞对烧鸡还真是情有独钟啊。” 慎昭也有些无奈,他实在想不明白,温虞怎么那么喜欢吃。m.cascoo.net 温虞哼了一声,“那是你们没尝过饿的滋味。” 被师傅收养之前她一直在人间流浪,有时候三天都讨不上一口吃的。那时候她天天蹲在街口看着烧鸡摊,天天想着要是能吃上一口,她就是死了也愿意。 云惊墨不解其意,只是错愕地看着温凌。 “丞相府有这么拮据吗?” 相处下来这几日,云惊墨也摸透了他们的身份,故而由此一言。 温凌抱臂冷哼,一脸“莫问老子”的狂拽表情。 宋相思正在刷锅,扭头看见玉竹与白梨好似吵了架,白梨神色黯然地走了,玉竹的表情也不太好看。 “她又做什么了?” “没什么。” 无非是一些道歉忏悔的话,翻来覆去就那几句,玉竹都听腻了。 “反正到下一座城池,就让她走了。” 宋相思松了口气,“你能这么想最好。” 玉竹躲在另一边的水缸旁,牙齿紧紧咬着下唇,心里对玉竹生出了几分怨恨。 当日明明是她留住她,现在要她走的也是她,把她当什么了?随意丢弃的垃圾吗? 玉竹捏紧拳头,既然她不仁,也别怪她不义! 天色幽暗,远山蒙着一层淡淡的薄雾,若隐若现。近处林深夜沉,唯有山间的小院闪着点点烛火。 温凌吃了一口热饭,眼泪哗哗哗地就流了下来。 “这才是人吃的东西啊!” 玉竹掩唇笑道:“那大公子多吃点,指不定下一顿又没了。” 她的目光转了一圈,疑惑道:“王妃呢?” “哦,上茅厕去了。” “什么?” 刚走过来的周大娘脸色一变,慌慌张张地朝着茅厕那边冲去。 众人面面相觑,也纷纷站起身跟过去。 茅厕外面,温虞解决了人生大事,正准备回去,忽然嗅到了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她循着味道往前走,停在了一间棚子下面,里头堆放着柴火杂物,还有一间上了锁的小隔间。 她翻了翻那道锁,在周大娘凄厉的叫声中,轻轻一拽,锁被打开,门也“吱呀”一声缓缓开了。 一股腐烂腥臭的味道扑鼻而来,借着昏暗的月光与烛火,屋内的景象格外分明。 地上铺着稀稀落落的干稻草,散落着一块块血肉白骨,年久失修的墙壁坑坑洼洼,布满了狰狞的血手印。 一只活尸被铁链绑在了木屋内的窗子下,身躯呈不正常的扭曲。他看着年纪不大,面容还算完好,嘴上被一块抹布堵着,发不出声音。 一闻到活人的气息,他便挣扎着要冲出来,然而铁链的长度也限制了他的距离。 与此同时,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从里面爬了出来,嘴里发出了沉闷而迫切的声音。 慎昭疾步上前挡在温虞面前,手里的剑都快拔了出来。 还是温虞拦住了他,蹲下身去,颇为意外。 “程见青?” 云惊墨往前几步,惊讶看着地上那个被五花大绑,嘴巴也被堵住的人,可不就是程见青? 不过跟数日前在客栈相比,此刻的她万分狼狈。 那身漂亮的淡粉色衣裙沾满了脏污,黑一块红一块,头发乱糟糟的像个疯子,脸上也是脏兮兮一片,只有两道清晰明显的泪痕。 她的情绪格外激动,温虞把她嘴里的抹布拿出来,程见青立即嚎啕大哭。 “救我!快救我!这老太婆要拿我喂活尸!” 众人纷纷看向周大娘,烛光之下,周大娘那张和善的脸透着一丝阴沉。 她大步上前,把程见青拽过去,恶声喝道:“我好心收留你们,你们最好别多管闲事!” 温虞攥住了她的手,强硬地把程见青拉了回来。 “她是我朋友,这不是闲事!” 程见青双眸饱含热泪,感动得无以复加。 “你……你们!” 周大娘一咬牙,“既然这样,那你们全都从我家滚出去!马上滚!” 温虞皱眉,看着周大娘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小声地跟慎昭嘀咕。 “这大娘还有两副面孔呢!” 慎昭目光冷沉,“周大娘,我们并无恶意,但也还请大娘跟我们解释一下,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第40章 深夜尸变 周大娘不说话,只是恶狠狠地瞪着他们,拦在了小木屋前,不许他们靠近。 程见青操着哭腔道:“那是她儿子!这疯婆子骗我到她家,打算拿我喂她儿子!” 从程见青崩溃而混乱的话中,众人也大概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当日他们从客栈出发后,还是倒霉地在路上遇见了活尸,其他人都死了,只有程见青拼死逃了出来。 她在山里迷了路,被周大娘带回了家。程见青还以为自己碰上了好人,结果当天晚上她就被周大娘给迷晕了,送到了这间小木屋里。cascoo.net 之前被周大娘骗来的人,全都被剁碎了喂给她儿子,里面那些尸块就是证据。 众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拿活人喂活尸,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宋相思抿唇,“周大娘,我知道你舍不得你儿子,但是他已经变成活尸了!” 周大娘面色狰狞,双眸猩红。 “什么活尸?我不知道!那是我儿子!” 慎昭语气冰冷,“那那些被你哄骗来的人呢?那也是一条条无辜的命!” 周大娘宛若疯魔了一样,喃喃道:“我也没办法,他不吃饭,也不肯吃死人的肉,总是叫,整夜整夜地叫……我这心疼啊,后来只能给他吃活禽,可活禽也吃光了,我上哪儿给他找血找肉?” 所以,周大娘便在白日里满山地转悠,偶尔运气好,碰上一两个落单的人,连哄带骗地带回家里,迷药一灌,便抹了脖子丢进去。 一开始她也是怕的,那些人的求饶声,还有她儿子的撕咬声,每天晚上都在她梦里出现,吵得她整夜睡不着。后来渐渐也麻木了,她甚至开始希望有更多的人来,这样至少在她死之前,她还可以给儿子留下足够的食物。 看着形状癫狂的周大娘,众人皆是面露震惊。 他们能理解周大娘对儿子的拳拳爱意,可是不能理解这种野兽般的行径。 这跟那些活尸又有什么区别? 不,还是不一样的。 活尸没有理智,没有思维,可周大娘有。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正因为她是人,却做出这般令人发指的事,才比活尸更加可怕千倍万倍。 “他已经死了。” 温虞目光沉冷地盯着她,“他不需要吃饭,不需要睡觉,你的所作所为,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徒劳,反而还会增加他的业障。” 周大娘如遭雷击,浑身抖得厉害。 “业障……业障……” 她反复呢喃着这两个字,脸上瞬间血色尽褪。 “不,人都是我杀的,要有报应,也该报在我身上,他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报应在谁身上,自有阎王做主,但是你儿子留不得,他现在被困在这里,若是哪日跑了出去,只会伤害更多的人。” 看着温虞拔出了剑,周大娘尖叫一声,一把拦在了木屋门口。 “滚开!我不许你碰他!谁也不能碰我儿子!” 温虞气急败坏,“要我说几遍,他现在已经变成活尸了!已经不是你儿子了!” “我不管!你们要是敢碰他,我就跟你们拼命!” 周大娘死死地瞪着他们,仿佛他们敢上前一步,她就是拼死也要从他们身上咬一块肉下来一样。 云惊墨拦住了温虞,语气冷淡。 “算了,她想留,就让她留着吧。” 温虞拧眉,“可是万一活尸跑出去了怎么办?” “那就把门锁好封死,”云惊墨看着周大娘,目光微凉,意有所指,“反正我们明日就走,之后他们的死活也跟我们没关系了。” 温虞很是不赞同。 “你有没有想过,只要她儿子还在,只要她还活着,她还会去骗更多人给她儿子当食物。” 虽然周大娘的行为很恶劣,但是比起杀她,把她那个成为活尸的儿子解决了才是最要紧的。 云惊墨轻轻眨了眨眼,“那不如我们先休息一夜,明日再做决定?” 温虞扭头看着瞋目切齿地瞪着他们的周大娘,不爽地撇了撇嘴。 以防周大娘半夜搞事,众人把她关了起来,至于木屋也被重新锁上。 温虞扭头看着一身埋汰的程见青,格外嫌弃。 “赶紧去洗澡,臭死了!” 程见青方才的感动瞬间碎得稀里哗啦。 正想说什么,目光却瞥见了躲在人群后的白梨,登时忍不住尖叫了一声。 “这死丫头怎么会在这儿?” 众人的视线在愤怒的程见青和心虚的白梨之间来回,纷纷一头雾水。 程见青怒气冲冲地把白梨拽了出来,抬手就甩了她一巴掌。 “贱人!你怎么还活着?你怎么还有脸活着?我亲眼看见你害死了奶娘,我要你给奶娘偿命!” 她恶狠狠地掐着白梨的脖子,白梨惨叫着,求饶着,最后更是忍不住还手,一脚踹在了程见青身上。 程见青到底被饿了两日,浑身没有力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白梨披头散发,狼狈地往玉竹身边躲。 玉竹却赶紧移开,满脸失望与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若说之前白梨抛弃她而逃离是因为害怕,那她害死程见青的奶娘呢? 一道道冰冷厌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白梨仿佛被扒光了衣服丢到大庭广众之下,顿时羞得无地自容。 她想为自己辩解,但是竟是没有一个人肯听她说话。 程见青还想弄死她,被温虞拦住。 “行了,先把她关起来,明日要怎么处置,你自己冷静下来再定夺。” 程见青先前买下了白梨,怎么说也是白梨的恩人,白梨却恩将仇报,这件事,温虞自然不会插手。 云惊墨忽然开口:“把她跟周大娘关在一起吧,不然我们这么多人,也没地方歇息。” 白梨很是不甘心,只是眼下暂时想不到办法脱身,但好歹小命是保住了。 她被关在周大娘的屋子里,不知是累了还是绝望了,周大娘如死尸一样躺在炕上,白梨彻夜未眠,一边焦灼地寻找出口,一边思考对策。 却未注意到,她身后的周大娘忽然开始轻微地抽搐,一道道青筋爬上布满皱纹的脸,眸子也渐渐结了一层白障。 她垂在身侧的手掌心朝上,掌侧有一道深深的硬化咬痕。 曦光透过木窗照射进来,那道原本躺着的身影,缓慢而僵硬地坐了起来。 第41章 云惊墨的算计 “啊!” 天光破晓,一声凄厉的惨叫撕裂了清晨的宁静。 众人从梦中惊醒,纷纷朝着声源处涌来。 周大娘的房门被打开,里面的一幕惊得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周大娘不知何故已经尸变,正死咬着白梨的脖颈不放,白梨惊恐痛苦的脸上血色尽褪,在看见温虞他们时,眼里迸发出强烈的渴望与哀求。 “救……救我……” 已经晚了。 流血过多,白梨的气息渐渐弱了下来,瘫软在地上,怨恨的目光死死盯着对面的人,尤其是云惊墨。 云惊墨面色平静,似乎早已预料。 周大娘咬死了白梨,还想着朝他们冲来,被温虞拧住了胳膊。 “阿昭,拿根绳子来。” 慎昭立即明白她想做什么,取来了绳子,把周大娘绑了起来。 当然,一旁的白梨也没放过。 趁着温虞去木屋那边处理周大娘的儿子,慎昭看向了云惊墨。 “你早就知道周大娘被咬了?” 昨晚慎昭便觉得奇怪,按理说云惊墨也不是那么心软的人,更何况周大娘害了不少人命,可他竟然劝温虞不急着处理。 而且,是云惊墨提议把白梨和周大娘关在一起,慎昭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有意为之。 被戳破了心思,云惊墨也丝毫不慌。 “一个将死之人,何必我们亲自动手?” 至于白梨,云惊墨倒也不是跟她有什么仇,但是这样的人留在队伍里,迟早都会出事,既如此,还不如趁这个机会一起解决了。 他脸上仍是挂着一贯的笑意,慎昭这才隐隐意识到,云惊墨也不似表面看得那般平易近人。 不过也对,一个能跟贺玄称兄道弟的人,又能单纯到哪里去? 这件事慎昭没有声张,若无其事地帮温虞抓活尸去了。 三只活尸全都被绑在了院子里,温虞默默数着时间,直到白梨僵硬地抽搐了一下,变得跟活尸一样。 “一刻钟。” 慎昭面色稍沉,“从被咬死到尸变,仅仅一刻钟的时间。” 如此快的变异速度,也难怪那些活尸跟韭菜一样疯长不止。 玉竹皱眉,“可是周大娘也被咬了,昨天却还跟正常人一样。” 慎昭淡淡道:“这就说明,活人尸变的时间,比死人还要长。” 温虞睫毛轻颤,目光在慎昭身上停顿了一下。 宋相思道:“我记得我大嫂从被咬到尸变,不过一个时辰,为什么周大娘可以撑这么久?” 温虞折了周大娘的手臂,翻开她的手给众人看。 “周大娘被咬的是手,宋大嫂被咬的是脖子,我猜,有可能感染的伤口离脑部越近,尸变的速度就越快。” 众人恍然大悟。 温虞围着他们转了一圈,尤其仔细观察周大娘儿子。 “按照最早的尸变时间来看,周大娘的儿子死了至少超过半个月,若是寻常尸体,皮肉早就烂了,可他几乎完好无损,可见长生蛊控制了他的意识,也很大程度地保留了他的躯壳。” 温虞用棍子挑来了他的衣裳,看着他脖子上的咬痕。 “伤口很深,几乎整块肉都被咬了下来,伤口周围已经硬化,血液呈不正常的暗红色,几乎是凝固的状态。” 温虞沉吟片刻,让众人都退到屋子里去。 她砍断了绳子,没了束缚,三只活尸齐齐朝着温虞扑过去,其中要属周大娘的儿子叫得最凶,跑得也最快。 温虞斩了他们的脑袋,院子里才消停下来。 这股血腥味格外恶臭,众人纷纷捂住了口鼻。 温虞却恍若未觉,从血泊中,夹出了一条白色的小虫子。 她与慎昭对视一眼,皆生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云惊墨神色大骇,“这是何物?” “长生蛊,把人变成活尸的玩意儿。” 云惊墨满腹疑虑,好在把尸体收拾干净后,慎昭才一一为他解答。 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云惊墨恍然的同时,又不免心生震惊。 “所以,你们想南下去找南疆人,就是为了想找到能解长生蛊的办法?” 慎昭颔首。 “南疆蛊术过于神秘,非南疆人无可解。可惜清微已经逃了,我们只能去找找看,是否还有南疆族人。” 一旁的温虞忽然道:“清微已经死了。” 慎昭一愣,“你怎么知道?” “前天在找到陆澄他们之后,我碰见了他,他还想逃,被我弄死了。” 慎昭有些懵。 温凌骂骂咧咧,“太过分了!你碰到那个老东西竟然不叫我?上次的仇我还没报呢!” 等众人散去,慎昭才问:“阿虞,你为何要杀清微?” 活尸是清微练出来的,或许只有清微知道解毒的办法,慎昭相信温虞不可能没想到这一点。 她低着头,脚尖在地上划着圈圈,语气难得带着几分戾气。 “他自己找死。” 慎昭握住了她的手,温声道:“是不是他说什么让你生气了?” 温虞抬眸看他,嘴巴一瘪,不肯说。 慎昭还从来没见过她这副模样,疑惑的同时又有些担心。 他轻轻抱住她,低声哄着:“好了,我不问了,你既然杀了清微,我相信有你的道理。不过我希望,之后有事情,你可以跟我说说,我不会干涉你的决定,我只是不想让你一个人扛着。” 温虞揪着他的衣领,闷声道:“他不知道长生蛊的解法,一个无用且有罪之人,留着干嘛?” 慎昭紧蹙的眉头松开,“那就不管他了,他不行,不代表别人不行。” “没错!” 温虞板着脸色,“我比他厉害多了!” 慎昭忍俊不禁,“嗯,阿虞最厉害了。” 云惊墨站在小屋后,看着院内的杂草失神。 云岁岁小跑过来,歪着脑袋看着他。 “哥哥,你怎么躲在这里?你在跟温姐姐他们捉迷藏吗?” 他俯下身来把她抱起,看着她手里的竹蜻蜓,唇角微弯,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这是谁给你的?” 云岁岁立马高兴道:“是小裴哥哥,他可厉害了,什么都会做!” “是么?”云惊墨故意道,“比温姐姐还厉害?” 云岁岁一脸苦恼,最后还是一拍大腿。 “还是温姐姐比较厉害,她会打怪物耶!” 云惊墨唇角的笑深了几分,喃喃道:“是啊,你温姐姐最厉害了。” 第42章 开瓢实验 弄清楚了长生蛊的作用,温虞至少也不会跟之前一样,像只无头苍蝇。 沿路南下,她活捉了不少活尸,无一例外,都在他们脑海中找到了长生蛊。 看着温虞将活尸开膛破肚,除了程见青,其他人都面色如常,甚至还在一旁津津有味地讨论起来。 温凌:“这只活尸有点可怜,好像都没找到吃的。” 陆澄:“哪有?看他肚子里的鸟毛,我敢打赌,他绝对吃了不止一只。” 温凌摸了摸肚子,咽了咽口水,扭头冲玉竹喊道:“玉竹,我今晚想吃烤乳鸽!” 程见青吐了几个回合,满脸虚脱,有气无力地看着他们。 “你们……就不觉得恶心吗?” 所有人齐齐朝她投来嫌弃的目光,包括裴念安。 程见青忽然觉得自己的问题有点蠢。 这些人一路从京城杀来,只怕早已习以为常。 只是她还是接受不能,尤其看着温虞愈发凶残的手法,她恨不得给自己来一巴掌。 当初在客栈她是哪来的勇气,竟然叫嚣着要挑战她? 云惊墨把云岁岁交给了宋相思他们,才走上前来帮忙。 “有什么发现吗?” 温虞擦了擦匕首,“跟前面几只一样,脑袋里只有一条长生蛊。” 慎昭忽然道:“如果没有长生蛊,活尸会怎么样?” 他们之前都是先解决了活尸再剖开脑子取蛊,但若是在活尸还“活着”的情况下呢? 温虞仔细想了想,“试试不就知道了。” 她让慎昭和云惊墨制住了活尸,自己干脆利落地下手剖了活尸的脑袋。 整片头盖骨被削开,那只活尸竟然还能动能叫,再次刷新了云惊墨对这个新物种的认知。 而奇迹就在一瞬间。 在温虞把长生蛊取出之后,那只活尸顿时像是被抽去了灵魂一样,动作渐渐弱了下来,最后如一滩烂泥倒在地上。 云惊墨眉心一跳,“死了?” 温虞瞪大了双眸,呢喃道:“我好想明白,为什么它会叫长生蛊了。” 能让死人复生,让尸体维持活力,虽然跟人样相差甚远,但这也算是另类的长生。 思及此,温虞忍不住看向了慎昭。 如果照清微所说,慎昭也中了长生蛊,这么久了,他体内是不是也有一条蛊虫? 慎昭被温虞盯得头皮发麻,有那么一瞬间,竟觉得温虞也想开他的瓢。 还是玉竹的喊声把慎昭从危险边缘拉了回来。 “王爷,王妃,开饭了!” 一阵风从眼前扫过去,一喊开饭,温虞永远冲在第一个。 慎昭又气又无奈地追过去,“温虞,洗手!” 程见青好不容易吐完了,扶着树回来的时候,看见面前的烤红薯,顿时又想吐了。 “怎么又是烤红薯?” 她的眼眶顿时红了,委屈道:“我要吃肉!我要喝粥!” 温虞面不改色地啃了两个,朝她伸出手去。 “你要不吃给我。” 程见青瞪着她,肚子一阵咕噜噜地叫了起来,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拿起红薯小口地吃着。 云惊墨淡淡道:“此处离平州也不远了,等程姑娘回了家,自然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了。” 别说烤红薯了,就是顿顿吃野果子,云惊墨都得感恩戴德了。 为了避开活尸,他们不得不挑着山道走,沿途根本没有城镇,更别谈补给。 他们现在所吃的粮食,还都是温虞从那座粮仓里搜集来的,吃一点少一点,能不能够他们这么多人撑到下一座城池都不好说。 一说到平州,程见青立马来了精神。 “平州地大物博,我爹还囤了不少粮食,等你们到平州,我请你们去城里最大的酒楼,他们家的石榴填鸭可好吃了!” 温虞舔了舔嘴唇,“你请客?” 程见青骄傲地哼了一声,“我的地盘,还能让你们掏钱?” 如程见青所说,她爹是平州知府,手下还有不少强兵,而且平州城内还有很多粮食,若是那里没有被活尸占领,对他们来说确实是个暂歇的好去处。 一连赶了三日,总算是翻过了那座山,前面的视野骤然开阔,柳暗花明的惊喜感油然而生。 更让他们激动的是,沿途的官道不仅没有活尸,而且还看见了不少活人。 程见青原本还在抱怨他们顿顿吃红薯土豆,如今才知道,有些人连红薯都吃不上。 这些行人虽然免于命丧活尸之口,但个个风尘仆仆,面黄肌瘦,可见已有多日未曾吃一顿饱饭。活尸的恐惧和饥饿的折磨,让他们如行尸走肉一样,面容麻木憔悴,双眼无神,丝毫看不到对未来的希望。 程见青心里很不是滋味,尤其见一个小女孩都饿晕了过去,慌忙拿出了自己的红薯便要递给她。 温凌却一把将她拦住,语气不善。 “你做什么?” 程见青焦急道:“你没看到那个女孩都饿晕了吗?” 温凌蹙眉,“看到了,可是我们自己都没吃的,你把食物给出去,我们吃什么?” 程见青一脸茫然,“温虞那里不是还有……” “程姑娘!” 云惊墨打断程见青的话,大步走了过来,脸色有些阴沉。 他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警告。 “想平安回到平州,就少管闲事。” 若非场合不对,云惊墨都想痛骂程见青一顿了。 财不外露,更何况如今这种情况,食物对他们来说就是命。 一个红薯没什么,给了就给了,但是也无疑是向那些虎视眈眈的人暴露了自己有粮的秘密。 他们这一行人是身手不错,要对付那些三脚猫的流民不是问题,但也会给他们徒增麻烦。 明明想做好事却被冷嘲热讽了一顿的程见青气坏了,扭头气冲冲地便回了马车。 温虞和慎昭探路回来,瞧着气氛有些压抑,忍不住问了一句。 云惊墨很会粉饰太平,三言两语地糊弄过去,又问道:“你们看的怎么样了?前面可有活尸?” 慎昭摇了摇头,“这里虽是官道,但是前前后后都没有村庄,只有一两只散尸,已经解决了。” 云惊墨神色放松,“那就好,我们休息片刻就启程吧,得赶在天黑之前找个安全的地方。” “你们干什么?住手!” 身后突然传来了妇人惊慌的惨叫声,三名衣衫褴褛的男子不由分说地去抢她手里的红薯,妇人又是痛骂又是求饶,被他们一脚踹倒在地。 cascoo.net 第43章 深藏不露的高手 “死婆娘!滚开!” 其中一名扎着短辫的男子狞笑道:“反正你女儿也要死了,这红薯她也吃不上了!” 妇人哭喊着,尖叫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能救她女儿一命的红薯被他们分而食之。 云惊墨的脸色骤然冷了下来,偏眸去看程见青。 她已经吓傻了,手攥着车帘,脸色僵硬,似乎丝毫没有想到,她背着云惊墨他们,好心给出去的食物,竟然会给那母女而来招来灾难。 抢了红薯还不够,那三人眼见着妇人怀里的小女孩,看着四五岁的模样,骨瘦如柴,气息奄奄,竟然也动了歪心思。 妇人察觉到他们的意图,紧紧抱着女儿,却还是阻止不了他们的恶行。 “住手!不许碰我孩子!” 短辫男子一时不察,被她挠了一道,更是发了狠,直接把孩子抢了过来。 “一个死了的娃娃,你还当命护着呢?与其等她烂了臭了,倒不如趁新鲜,正好给大家伙填饱肚子。” 妇人绝望地尖叫着,试图把孩子抢回来,但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又岂是这帮身强体壮的男子的对手? 更让她绝望胆寒的是,周围竟然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甚至那一双双原本麻木的眼睛,在听到短辫男子的话后,竟浮现了诡异的光。 妇人崩溃地咒骂着,凄厉的哭喊声格外尖锐。 短辫男子他们才不管,拎着那女娃娃便要走,却被人拦住了去路。 “喂。” 温虞懒洋洋地挥着手里的棍子,“我今天心情好,不想动手,识相的就赶紧把小孩还回去。” 一个小姑娘,他们自然是不怕,正嚣张地准备动手,却见她身后一溜地站了一排人高马大的汉子。 且不说陆渊和陆澄这两人带着兵器,便是慎昭和云惊墨看着都是练家子,哪怕是长得跟小白脸似的温凌,脸上也是挂着一抹狠厉。 短辫男子咽了咽口水,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还硬着脖子警告道:“萍水相逢,我劝你们别多管闲事!” 温虞把棍子往肩上一扛,“巧了,姑奶奶我就爱管闲事。” 打是打不过的,但是他们仍不甘心。 “你们这么多人,粮食也没多少了吧?不如这样,这小孩分一半给你们,总可以了吧?” “呵……” 温虞笑了,眼里杀气凛凛。 “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她也懒得跟他们废话,手里的棍子挥过去,敲得那三名男子鼻青脸肿,哭爹喊娘的,把孩子一丢,连滚带爬地就跑了。 温虞把孩子还了回去,还分了一个红薯给她。 “只有这一个,多了就没有了,你跟你女儿想活下去,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那妇人感激涕零向温虞道谢罢,坐在树下小心翼翼地喂着怀里的女娃,虽然周围的人面有饥色,但却无一个人敢上前去抢。 程见青很是不解,“为什么你给的就没事?” 温虞一棍子击碎了一块石头,无视那一双双恐惧的眼睛。 “想做好事,也得看看自己的本事。” 温虞点到即止,程见青面如土色。 她这才意识到,现在的她不是在平州,不是前呼后拥、身份高贵的知府千金。 她甚至还得依靠着温虞他们活下去,这样的她,有什么资格去给予别人施舍? 程见青扭头看着温虞,眼里带着复杂的情绪。 越相处下去,她越看不透温虞。 她看着没心没肺,心直口快,单纯傻缺,但是手段却比谁都要狠,胆子也比谁都要大,甚至不知不觉中,竟成了这个队伍的领头羊。 原以为她只是有些功夫,如今才发现,她才是真正深藏不露的高手! 而此刻,“深藏不露的高手”温虞正兴致勃勃地跟温凌研究那本极品美人图。 纸页上是一个个婀娜多姿的少女,柳叶眉,粉桃腮,红樱唇,腰肢细软,姿态万千,回眸一笑尽是风情,不知勾得多少才子书生不饮自醉。 温虞左看右看,眉毛都拧成了一团。 “这美人美在哪儿了?” 温凌拍开她的脏手,气咻咻道:“这是洛京最美的花魁娘子容音,不许你侮辱我的女神!” 温虞眉角一挑,“你喜欢她?” “容音娘子貌美如花,琴技高超,谁不喜欢她?” “啧!肤浅。” 温凌呛她,“我看你就是嫉妒!嫉妒容音长得比你漂亮。” 温虞反问,“长得漂亮能当饭吃吗?” “能啊!”温凌不假思索,反正容音就是靠美貌当选花魁,卖艺不卖身,才有了一曲千金的高价。 温虞把自己的脸凑过去,“那你觉得我好看吗?” 温凌嫌弃地一巴掌盖住她的脸,“滚滚滚!丑丫头一个,怎么能跟容音比?” 马车内,慎昭发现温虞有点奇怪。 时而皱眉,时而抿唇,时而又看着他,一脸惆怅。 慎昭被她看得有些心慌。 就好像他得了什么绝症,无药可医,很快就要撒手人寰,而温虞一个人默默承受着这个秘密和痛苦,不敢宣之于口,哪怕极力隐藏,还是难免流露痕迹。 脑补了一场生死悲剧,慎昭顿时书也看不下去了,深呼吸一口气,语气沉重。 “阿虞,你说吧,我能撑得住。” 不就是死吗?他早就做好准备了,若非温虞的出现,只怕他早就死在了新婚之夜。 现在的日子,多活一天都是赚的,他没有什么不能承受的。 温虞眨了眨眼睛,满脸纠结。 “我有点说不出口。” 心里的猜测被她这句话敲实了,慎昭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却还得故作坚强地扯出一抹假笑。 “没关系,反正我已经习惯了。” 温虞面露伤色,“所以你真的觉得我长得比容音丑?” 慎昭:“?” 啥玩意儿? 温虞撑着下巴,脸颊气鼓鼓的。 “温凌说我丑,我还不信,想问你来着,结果你竟然说你都习惯了,我真有那么丑吗?” 慎昭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捂着胸口,感觉心堵得厉害。 “你先等等。” 他捏了捏发疼的眉心,“你先告诉我,容音是谁?” “就是温凌那本美人图里画着的,洛京最漂亮的花魁娘子啊!” 慎昭嘴角抽搐着,一股火气蹭蹭蹭地往上冒。 他掀开了车帘,冲着外面怒喊:“温凌,以后少带温虞看乱七八糟的书!” 温凌:“……” 我翘你妹! 第44章 山匪劫道 天碧云淡,山峦连绵成苍翠的绿海,一眼望不到尽头。 云惊墨收了地图,表情有些凝重。 “前面就是青云山,是去平州的必经之路。” 温虞一脸好奇,“青云山怎么了?” 慎昭解释道:“青云山一带匪患横行,因地势险要,朝廷多次派兵剿匪都无功而返。” 那些土匪盘踞在山内,数量庞大,而且极其狡猾。不管他们有没有被活尸感染,对慎昭他们来说,若是碰上了,都是一场恶战。 眼看着天色将黑,此时进山绝对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众人便决定暂时在山脚下搭棚休息。 程见青看着一直跟在马车后面的一大批难民,眉头紧紧皱着。 “他们跟着我们干嘛?” “趋利避害,乃人之常情,程小姐这也不懂?” 听着云惊墨冷淡中略带着一丝嘲讽的话语,程见青心里顿时跟堵了块石头一样。 估摸着他还在为之前的事生她的气,但程见青又岂是拉得下脸认错之人?冲着他哼了一声,躲到一旁去了。 温凌抱着胸靠在树干上,看见裴念安在树下打坐,忍不住嗤笑一声。 “小裴啊,你还真信温虞的鬼话啊?” 裴念安睁眸,冷冷地看着他。 温凌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压低了声音,“实话告诉你吧,温虞这儿不太好使,那本什么武功秘籍就是骗小孩的,你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去找陆渊他们学练剑……” “嘭!” 话未说完,裴念安一拳砸在了树干上,凶狠地瞪着他。 “不许你说温姐姐坏话!” 温凌吓得往后仰了一下,气得肺疼。 “嘿!小狼崽子,给你脸了不是?” 他撸着袖子就要教训他,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啪啪”的裂响。 “什么声音?” 两人茫然地左顾右盼,最后目光凝在了那棵被裴念安打了一拳的大树上。 那有成年男子粗壮的树干,此刻如同被人从中间劈成了两半,一道裂痕逐渐向上蔓延,一直到顶部,然后缓缓地向两边分开。 温凌呆滞地看着裴念安,喃喃道:“我一定是在做梦。” 裴念安呆滞地看着自己的右手,有些不可置信,“我炼成了?” 温虞叼着个包子晃悠悠地走过来,“哟,这大树还会劈叉呢!” 两人的心情格外复杂。 为什么这货明明看着这么傻逼,却总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筚趣阁 “啊啊啊!” “是强盗!快跑啊!” 后方突然传来一阵骚乱,一伙身着虎皮短褐的大汉从林间冲出,一个个手扛大刀,满脸凶相,正将众人团团包围。 难民们无路可逃,只能瑟缩在原地,捂紧了怀里的包裹和孩子,惊恐地看着他们。 一名络腮须的方脸男子昂首阔步走了出来,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呸”的一声,吐在了地上。 “跑什么?老子只求财,不害命。” 他一脚踩着路边的大石头,冲着后面的小弟摆摆手,让他们拿着麻袋上前收“过路费”。 “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老子就放你们过去。” 嘴上说着“不害命”,可那一把把明晃晃的大刀吓人得紧。 饶是不情愿,他们也不得不交出身上的银两,有藏私的,竟然也被这伙强盗翻了出来,还挨了一顿打。 其他人见状,哪里还敢耍心眼?一股脑地把家底掏了个空,仿佛割肉一样,眼泪“哗哗哗”地掉个不停。 云惊墨把云岁岁塞进马车内,走到了慎昭他们身旁。 “是青云山的强盗。”云惊墨语气低沉,“看来今日是避不过去了。” 慎昭警惕地扫了四周一圈,“我只担心这边的动静太大,引来了活尸才是麻烦。” 云惊墨沉默片刻,道:“等会先别轻举妄动,能不打就不打。” 而强盗头子已经注意到了慎昭他们一行人,无他,跟那些故意装得穷苦落魄的“难民”相比,他们简直炫富得不要太明显。 一辆马车三匹马,衣着算不上光鲜亮丽,但也十分干净整洁,尤其还带着四个妹子,个个水灵灵的,明显就是没吃什么苦。 先前被温虞揍了一顿的短辫男子不知怎么地混到了强盗堆中,脸上挂着谄媚虚伪的笑。 “胡老大,我没骗你吧?这会下山还真能堵到他们,这伙人可是条大肥鱼啊!” 原来他们被温虞打跑之后,便倒霉地碰上了这群强盗,短辫男子腆着逼脸加入了他们,还撺掇他们下山劫道。 胡全眯着狼光盯着慎昭等人,脸上扯出了一抹狞笑。 正准备派人动手,云惊墨忽然走上前来。 “胡老大,好久不见了。” 他一顿,狐疑地看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断眉微微一挑。 “云老板?挺巧啊。” 云惊墨每年押送的货物,不知道要经过青云山多少趟。朝廷无力剿匪,纵使派再多的镖师,也无法确保每次都能安全度过。 云惊墨也上道,每年都给青云寨送了丰厚的过路费。这一来二去,云惊墨跟胡全也有了交集。 “末世当前,胡老大过得倒是比从前自在了。” 要么说他不愧是商人,哪怕如此境地,依旧能笑得如沐春风。 胡全却不吃他这套,意有所指地叹道:“什么自在?手底下养了那么多兄弟婆娘呢,哪个不吃饭?哪比得上云老板,晋州大半的商行都是你家的,你指缝里漏一点儿出来,都够我们吃大半辈子了。” 云惊墨眸光微凉,脸上的笑意却是不减半分。 “胡老大的规矩我懂,只不过此趟出来得确实匆忙,只带了这些银两。还望胡老大行个方便,待我回了晋州,自然会再派人给青云寨送份大礼。” 胡全接过云惊墨手里的银票,倒是不怀疑云惊墨的诚信,毕竟他们都友好合作那么多次了,看在他的面子上,放过他们也不是问题。 只不过…… 胡全把银票一收,目光落在了温虞和程见青等人身上,眼里闪烁着不怀好意的暗芒。 “你们可以走,但她们,得留下。” 第45章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干强盗这么多年,胡全强抢的姑娘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就没见过一个比温虞还漂亮的。 年纪不大,五官却艳丽得很,偏偏小脸冷冰冰的,看着就带劲儿。 胡全那露骨淫邪的目光,全然落在温虞身上,却未注意到,云惊墨已经收了脸上的笑意,慎昭和陆渊他们也起了杀心。 云惊墨薄唇一抿,双眸不带一丝温度。 “胡老大,这就有点没意思了吧?” 听出了他的不悦,胡全也丝毫不在意,半带着威胁道:“云老板要是不愿意,那也不能怪我不念往日情面了。” 气氛明显剑拔弩张起来,胡全的手下全都围拢了过来,跟他们一群人相比,慎昭这几个人确实不够看的。 但陆渊和陆澄他们却没有退让半步,握紧了手里的剑,怒容紧绷,恨不得砍死这个觊觎他们王妃的混蛋。 温虞听着不大对劲,皱着眉头谴责道:“你们当强盗的这么不讲原则吗?不仅抢钱还抢人?” 慎昭的怒火被温虞这话浇灭了三分,唇角勾起了一抹凉薄的讥笑。 “不过是一群草莽,仗着会些身手便做伤天害理的勾当,你跟他们讲原则,还不如跟狗谈理想。” 云惊墨忍不住看了慎昭一眼,心中暗惊。 这位定北王平日里看着一本正经的,这骂起人来还真是……刺激啊! 饶是这伙强盗大字不识,也不难听出慎昭这是在羞辱他们。 顿时一个个举起了大刀,怒目横眉,如同被踩了痛脚的野狗,叫嚣着要弄死慎昭。 胡全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骂他,脸色登时就黑了。 “既然你们找死,老子成全你们!” 话音未落,他手中那把大刀猛地朝着慎昭劈了过来,裹挟着一股凌厉的罡风,气势唬人。 然而那把大刀硬生生地被逼停在半空中,而握住夹住刀尖之人,正是温虞。 胡全面色大骇,却听温虞叹了一声。 “好好做人不好吗?” 说着,她轻轻一掰,那把削铁如泥的宝刀,就这样断成了两截。 众强盗们如遭雷劈,一个个看着那断刃,表情逐渐裂开。 胡全一脸迷茫,喃喃自语。 “这不可能……” “不可能你妹!” 温虞直接一拳把胡全揍趴下去,脚踩在他的背上,那把断刃也被她夺走,插入了泥里,离胡全惊恐的脸只有一拳之距。 “老大!” 一见胡全被打,那些强盗小弟顿时个个怒火攻心,扛着大刀就冲了过来。 慎昭他们也不避让,拔了剑迎上前去,一场恶战就这么打了起来。 那些百姓早就吓得瑟瑟发抖,这会趁他们在打架,麻溜地赶紧跑了。 山林内回荡着“乒乒乓乓”的声响,兵器交接声夹杂着惨叫声,动静越来越大。 慎昭皱着眉头,“阿虞,我们得速战速决!” “知道。” 温虞利落地应了一句,忽然一跃到了一棵大树前,抱住了树干。 “她想干什么?” 好不容易爬起来的胡全看着温虞的举动,心里忽然生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便看见她轻轻一摇,下一秒,那棵比她两倍还粗的大树骤然被连根拔起,粗大的树根如潜藏的巨蛇一样从地底下一一爆出,砸得那些强盗哭爹喊娘。 胡全颤抖着双唇,一句“快跑”还没喊出来,那棵巨树已然甩了过来,如秋风扫落叶般,瞬间砸倒了一大片。 树叶与尘土扬起又落下,看着眼前这片惨状,云惊墨的世界观塌得所剩无几。 他扭头僵硬地看向温虞。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慎昭他们已经习以为常,十分淡定地收拾残局。 陆渊上前禀告:“王爷,那个强盗头子跑了。” 这些强盗作恶多端,死不足惜,只是让胡全跑了,到底还是放虎归山。 程见青咋咋呼呼喊道:“跑了就跑了,我们还是赶紧走吧,等会招来了活尸就更麻烦了。” 云惊墨难得没有跟程见青对着干,他也是这样想的。 温虞却摇头,“放虎归山,他们迟早会卷土重来。” 慎昭无声地笑了笑。 有时候他跟温虞的想法还真是不谋而合。 程见青不可思议,“你们还想打上山不成?” “斩草要除根,不然我们一走了之,遭殃的还是后面的百姓。” 温虞晃悠悠走到了树下,蹲下身来,用匕首拍了拍短辫男子的脸。 “别装了,再不醒,我可就控制不住我的刀了。” 短辫男子一骨碌立马爬了起来,惊恐地连连磕头。 “姑奶奶饶命啊!我知道错了!但我也是受害者,是被他们抓上山的,跟那些强盗可不是一伙的啊!” 温虞懒得听他狡辩,“我问你,你知道去青云寨的路吗?” “啊?”他茫然地抬起头。 温虞不耐烦地皱眉,“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你啊什么啊?” “我……”短辫男子眸光微闪,立刻积极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可以带你们去!” 温凌和陆澄他们留在山下保护着玉竹她们,其他人则跟着短辫男子一起上了山。 山路不算难行,但确实是蜿蜒曲折,稍有不慎就很容易迷路。 依短辫男子所言,他是附近的村民,也来过青云山很多次,自然对这边的地形十分熟悉。果不其然,行了约莫半个时辰,他们也远远地看见了那藏在山坳里的火光。 短辫男子指着那亮着的灯火,“那里就是青云寨了。” 看着温虞他们朝着山坳走去,短辫男子脸上浮现一抹狞笑。 那确实是胡全的老窝,里面还有不少强盗,但更要命的,那里还有很多活尸。 这一回他倒要看看,温虞他们是不是真那么命大了。 慎昭扫开拦路的荆棘,将温虞护在自己身后。 “小心一些,我总觉得这里有点古怪。” 云惊墨看了看四周围,“这边有陷阱?” 慎昭没说话。 他也不知为何,心里十分不安。 陆澄去探路回来,道:“青云寨门口有不少人把守,我们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去不太可能。” 云惊墨还是觉得就凭他们几个攻打青云寨的想法十分疯狂。 “要不我们……” “我们直接冲进去吧,早点打完早点回去睡觉。” 未说完的话被温虞堵在了喉咙里,云惊墨表情格外复杂,扭头看向了慎昭。 能不能管管她? 慎昭握住了温虞的手,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 “听你的。” 云惊墨:“……” 心好累! 第46章 被掳的楚嘉禾 青云寨内,一身是伤的胡全脸色铁青,猛灌了几口酒都不能压下胸腔内的怒火。 身旁为他上药的女子瑟瑟发抖,不小心将药粉撒了他一身,直接被胡全一巴掌甩翻在地。 “没用的东西!滚出去!” 女子连滚带爬地跑了,正好青云寨二当家徐虎走了进来。 “大哥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相比胡全的五大三粗,虎背熊腰,徐虎生得要瘦弱一些,只是眉眼间藏着一丝阴郁,看着便令人十分不舒服。 胡全咬着牙,拳头紧握,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 “老子在青云山盘踞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 别说一分钱没抢到了,手底下的兄弟死的死上的伤,到最后回来的竟然不足三分之一。 这对青云寨来说是重大的损失,对他来说是前所未有的耻辱。 徐虎给他添了杯酒,漫不经心道:“大哥放心,我已经让人把一批怪物带下山去了,就算他们有通天的本事,还能从那些怪物口中逃脱不成?” 胡全纵声大笑,拍着他的肩膀。 “还是二弟聪明!” 虽出了口恶气,但胡全心里还憋闷着,便吩咐着手下把前日抓来的女子带上来。 徐虎知道自己该撤退了,正打算走,却又听胡全道:“那个人怎么样了?” “大哥是说那个姓萧的?方才我去尸谷的时候,他倒是还喘着气,这会估计已经被那些怪物生吞活剥了。” 胡全甚为可惜,“这小子身手不错,老子折了十几个兄弟才生擒了他。只可惜骨头太硬,这么多天了,竟然还不肯低头。” 徐虎走了出去,迎面一名女子骂骂咧咧地被人拖着过来。 “放开我!你们这群贱民!谁让你们碰我的?” 那女子穿着一身淡蓝色的粗布衣裙,清丽的面容狰狞愤怒,个子不高,嗓门倒是不小。 徐虎记得她,前日胡全从山下掳来的,天天嚷嚷着她是长曦国的公主。跟她一起的还有一个叫萧殷的侍卫,就是被丢去尸谷的倒霉蛋。 楚嘉禾被丢入屋内,门即刻从她身后锁上。 她惊惶地盯着胡全,强忍着惧意骂道:“我是长曦国的六公主!我警告你,你要是敢碰我一下,我绝对让我太子皇兄砍了你的脑袋!” 胡全冷笑一声,直接把人拖上了榻。 “是么?老子这辈子睡了那么多女人,还不知道公主是什么滋味呢!” 他伸手便去扯楚嘉禾的腰带,被她尖锐的指甲挠了一脸。 “贱民!本公主要杀了你!” 胡全的脸上见了血,顿时火气更盛,扬手便甩了她一巴掌。 楚嘉禾金枝玉叶,哪里受过这样的欺辱?顿时跟疯了一样,又是尖叫又是挣扎。 胡全直接按住了她的手,狞笑道:“叫吧!这是老子的地盘,看看还有谁能来救你!” “啊!滚开!萧殷!萧殷救我!” 她崩溃大哭,无限放大的恐惧引得浑身战栗,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挣开了胡全的手,拔了头上的银簪,狠狠刺入他的肩膀。 “啊!” 胡全一声暴戾的惨叫,捂着血流不止的肩膀跌坐在床上,叫嚣着要楚嘉禾的命。 楚嘉禾刚要逃,便被他掐住了脖子,强烈的窒息感令她面容逐渐红紫扭曲,目眦欲裂地盯着狰狞暴怒的胡全,眼里尽是不甘与恨意。 “轰!” 就在楚嘉禾以为自己要挂掉的时候,一道猛烈的爆炸声突然传来,紧接着整个青云寨疯狂晃动,房屋都塌了三四间。 胡全被这阵爆炸晃下了床,也松开了对楚嘉禾的桎梏。 楚嘉禾捡回了一条小命,捂着自己的脖子疯狂呼吸,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轰!轰!” 又是两道声响,胡全铁青着脸色冲出去,看着已经沦为废墟火海的青云寨,大受震惊。 云惊墨双眸灼灼地盯着温虞手里的小火炮,“阿虞,这是何物?” 温虞吹了吹冒着烟的炮口,“新发明,我给它取了个名字——送你上天。” 云惊墨:“……” 这名字,还真是简单粗暴啊! 三炮炸翻了青云寨的大门,也炸得里面惨叫连连,哀鸿遍野。 温虞率先冲了进去,正好和胡全打了个照面。 “是你?!” 胡全惊了,下意识地拔腿就跑。 温虞踹飞了地上的木桩,朝他砸了过去。 胡全的后背被击中,整个人趴在了地上,顿时吐血三升。 “大哥!” 闻声赶来的徐虎等人慌忙上前把胡全拽了出来,满脸是血的胡全,仇恨地死盯着温虞。 “杀了她!给老子杀了她!” 众小弟们扛着刀冲上前,却被杀得片甲不留。不说温虞,便是慎昭和云惊墨他们,哪个又是善茬? 眼看着手下的兄弟死伤无数,徐虎暗道不妙,赶紧拽着胡全往后山逃离。 温虞眼角的余光一扫,抄起一旁的大刀便甩了过去。 谁知半路上突然冲出了一名女子,眼看着那大刀都要砸到她身上了,温虞急速上前一把握住。 楚嘉禾已经吓呆了,僵直着身体看着近在咫尺的刀尖,小脸煞白如纸。 “喂,你……” 温虞的话在看见她的脸时蓦然顿住,眉头也忍不住皱了起来。 “我们是不是见过?” “阿虞!” 慎昭大步走上前来,看见楚嘉禾时也是一愣。 “六公主?” 楚嘉禾呆愣地看着他们,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随即眼泪唰地一下就滚了下来。 “慎哥哥!” 她哭着便要往慎昭怀里钻,被温虞抵住了额头。 “喂喂喂,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楚嘉禾恶狠狠地瞪着温虞。 慎昭沉声问道:“六公主,你为何会在此处?太子呢?” 说起楚云舟,楚嘉禾的眼泪又收不住了。 皇宫出事那一日,她随着楚云舟从地道出宫,混乱之中与他们走散,险些命丧活尸之口。幸亏萧殷及时出现救了她,二人一路跌跌撞撞逃亡至此,却不慎被青云山的强盗所掳。 说到此处,楚嘉禾顿时就慌了。 “萧殷!快去救萧殷!他被那伙强盗关在后山,那里全都是怪物!” 第47章 应该还能抢救 明月如霜,清冷的银辉自云端洒落,似一层薄纱裹着整座青云山。 夜风料峭,拍打着藤木枝丫,婆娑树影间,一张张残缺血腥的脸若隐若现。 这里是青云山北山坳,低凹的峡谷,宛若银蛇在山体间蜿蜒盘旋。西北角处的断崖下,是一个巨大的深坑,此刻聚集了密密麻麻的活尸,低沉的哀嚎声顺着山风向远方蔓延。 温虞站在断崖上俯视而下,崖底黑潮涌动,阴冷机械的嘶吼声回荡不绝,叫人心惊胆寒。 慎昭面色凝重,“青云山内为何会有这么多活尸?” 楚嘉禾早就吓得腿软,抱着一旁的树干不敢上前。 “我……我听他们说,这里原本是关押囚犯的地方,后来不知怎么的他们全都被感染了,那个寨主就把这里封起来,专门惩治不听话的手下。” 她和萧殷被掳后,徐虎本来想杀了萧殷了事,胡全见萧殷身手不凡,有意招揽。萧殷自然不肯与他们同流合污,便被胡全丢到此处。 云惊墨忧虑重重,“这下面这么多活尸,那位萧公子,怕是已经没命了吧?” 温虞眯着双眸盯着下面的暗处,“应该还能抢救一下。” 此刻在断崖下,一身是血的萧殷悬在崖壁上,一把匕首深深地刺入山体的裂缝中,脚下堪堪踩着一块凸石,才不至于跌落下去。 身下便是疯狂沸腾的活尸群,萧殷毫不怀疑,若是他稍微一松手,自己顷刻便会被撕成碎片。 他已经吊在这里两日了,寒冷与饥饿让他渐渐无力,更别提身上的伤口血流不止,让他几乎撑不下去。 “啪嗒!” 脚下的凸石到底无法长久承受他的重量,与山壁连接之处已裂开了一道石缝。 细碎的沙石滚落下去,引得下面的活尸更加兴奋,疯狂地扒拉着崖壁。 萧殷满头虚汗,面色苍白,下颌线紧紧绷着,仰头望着那一棵瘦劲的青松,那是他唯一生的希望。 他屏息凝气,艰难地伸出左手去够那树枝,只是踮起脚尖的瞬间,脚下的凸石突然断裂,双脚悬空,重力蓦然下坠,强烈的撕扯感从右臂传来。 萧殷闷哼一声,双手紧紧握着匕首,才不至于摔下深坑。 “吼吼吼!” 活尸越来越躁动,持续不断地往萧殷这边涌来,一层叠着一层,更有甚者竟踩着前面的活尸爬上去,试图去抓萧殷的脚。 萧殷心急如焚,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一咬牙,拼尽全力踩着崖壁向上一荡。 然而就在他即将触碰到树枝时,突然一只活尸抓住了他的脚腕,将他向下一扯。 萧殷瞳孔骤缩,那一瞬间几乎已经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一只温热柔软的手握住了他,萧殷猛地抬眸,与温虞视线相对。 温虞轻松一拽,把萧殷扯了上来,顺势把那只活尸踹了下去。 两人落在了青松上,不算粗壮的枝干晃得有些厉害,但这对刚刚一只脚踏入鬼门关的萧殷来说,却比什么都要来得踏实。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温虞,嗓音干涩沙哑。 “是你?你不是死了吗?” 萧殷还记得温虞。 无他,宫宴那一日,那座横空飞来的假山属实过于震撼,足以让萧殷用一辈子的时间去治愈。 而后来皇宫生乱,慎昭追着要砍死他,便是以为温虞为他所杀,故而萧殷才认定温虞已经遭遇了不幸。 温虞眉头一拧,“我好心救你,你还咒我死?” 萧殷:“……” 下面的活尸还在叫嚣着,而且不断向上垒积,离他们越来越近。 萧殷看了看头顶的悬崖,艰难地站起身来。 “这里离上面不远,你踩着我上去。” 温虞到底救了他一命,他不能看着她陪他一起死。 不曾想温虞却把他一拽,“抓紧了。” 说着,她一手抓着萧殷,一手取出了小火炮,对着深坑来了一发。 “轰!” 巨大的威力炸翻了整片断崖,烈火冲天,巨石滚落,那些活尸被困在火海与石阵中,哀嚎着挣扎不休。 一阵天旋地转,萧殷跌坐在了草地上,看着下面的惨状,世界观塌了又塌。 “萧殷!” 躲在树后的楚嘉禾跑了过来,又是哭又是笑的。 看见楚嘉禾没事,萧殷松了口气,待见到慎昭他们,他却是惊得瞳孔地震。 “定北王?你……”怎么也没死? “喂!”温虞凶巴巴地打断他,“你要是敢咒阿昭,信不信我把你丢回去?” 慎昭正想说什么,忽然山谷内传来了一道铁链晃动的声响。 云惊墨蹙眉,“什么声音?” 萧殷却骤然变了脸色,“是锁着那些怪物的铁闸门!” 那铁闸门原本是锁着的,如今这动静,想来是有人把它打开了。 至于是谁,除了胡全他们也没别人了。 温虞脸色一沉,扭头瞪着楚嘉禾。 “你怎么没说这里还有个门?” 楚嘉禾又是委屈又是气愤,“我怎么知道?” 温虞想封门已经来不及了。 她的小火炮纵使威力甚大,但也无法确保能将那些活尸吞噬殆尽。铁门被打开,那些活尸便如出了笼的恶鬼般朝他们涌来。 胡全和徐虎躲在暗处,看着被活尸群包围的温虞等人,脸上露出了狰狞的快意。 “老子就不信他们有通天的本事,能从这些怪物嘴里逃出去!” 徐虎却是有些恐惧,拽着胡全的手。 “大哥,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本来他们早就可以逃了,偏偏胡全不甘心,非要打开那道铁门,放活尸出来。 二人转身准备开溜,却被一道身影拦住了去路。 “想去哪儿啊?” 温虞懒懒地抬眸看着他们,匕首在掌心打着旋儿,玩得利索又漂亮。 “被我一刀捅死,跟被活尸咬死,自己选一个吧。” “臭丫头,你别以为老子怕了你!” 胡全脸色铁青,拔出了大刀朝她砍过去,温虞轻轻一避,顺势抓住了他的胳膊,用力一拧,胡全顿时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 “大哥!” 徐虎冲上前去帮忙,还未近身便被温虞一脚撂翻,兄弟二人毫无还手之力。 胡全自知自己是躲不过这一劫了,骤然疯狂大笑。 “杀了我吧!反正还有你的同伴给老子陪葬,黄泉地狱,老子也不寂寞了!” 温虞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胡全满脸是血,却掩不住的猖狂与得意。 “早在你们上山的时候,我就派人把活尸放下山去了,我估计,现在你那些同伴应该都被咬死了!” 温虞眸色一厉,月光透过锋利的刀身映在她冷冰冰的小脸上,干脆利落地了结了二人的性命。 “下辈子做个人吧!” 第48章 你可真是棒棒哦 解决了胡全他们,温虞迅速冲回来。 “阿昭,我们得马上回去!温凌他们可能出事了!” 一听胡全竟然放了活尸下山,慎昭他们也顾不上解决这些活尸,急忙掉头往山下赶。 山脚下,玉竹和宋相思带着云岁岁在马车内休息,温凌和裴念安则靠在大树旁小鸡啄米。 陆澄坐在火堆旁,添了点柴火,火焰升高,跳动的火舌,映着树丛下一道黑影。 陆澄下意识地把手搭在了剑上,警惕地盯着对面。 “王爷?是你吗?”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身影微微晃动了一下,还伴随着树叶沙沙的声响。 陆澄举起了火把,小心翼翼地往那边靠近。 火光击退了黑暗,也让那躲在树丛的身影无所遁形。 是一名年轻女子,背对着他,黑密的长发披散在脑后,瘦弱的身躯微微颤抖着,低着头仿佛在啜泣。 陆澄心下稍松,声音也放轻了几分。 “姑娘,你没事吧?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似乎是听到了动静,那女子身躯一僵,然后缓缓地转过头来。 红色的火光映在她的脸上,一半清丽冷白,青筋密布,一半血肉模糊,露出了森冷的牙床。而她手中还攥着一只鸟的尸体,血肉顺着她的喉咙滚入腹中,一声嘶吼便朝着陆澄冲来。 陆澄大惊失色,立即拔出了剑斩了她的脑袋。 “怎么了怎么了?” 温凌和裴念安被吓醒,看到地上的活尸时也吓得不轻。 陆澄一剑刺穿了活尸的脑袋,才吐出了一口浊气,转头看着他们。 “没事了,已经解决了。” 不曾想温凌和裴念安的表情却骤然变得惊恐,颤抖着手指着他的身后。 “陆澄,后……后面……” 丛林内树影密布,在火光的照耀下,一道道黑影蹒跚而出。 陆澄心中警铃大作,厉声大喊:“活尸来了!大家小心!” 那些活尸闻着血肉的味道扑杀而上,陆澄和温凌他们即刻上前迎战。 宋相思让玉竹和云岁岁躲在马车里,自己则跳下去帮忙。 一只活尸从她后方扑过来,被宋相思用棍子砸倒在地,左右又来了两只,宋相思解决了一个,却不慎被另一只抓住了手腕。 “相思姐,躲开!” 裴念安的声音一响起,宋相思下意识地一避,那钳制着她的活尸被射中了脑袋,宋相思也得以脱困。 解救了宋相思,裴念安立马调转了方向帮温凌他们,他手上的短弓是温虞特地为他打造的,轻巧有力,轻轻松松便能射穿活尸的脑袋。 陆澄却有些焦急,“这些活尸到底哪里冒出来的?怎么这么多!” 这附近他们都看过了,确认没有活尸才敢在此处安营扎寨,谁知半夜突然冒出来这么多,而且刚好赶上了温虞他们不在的时候。 眼看着他们都要被活尸包围了,温凌掏出了神机弩,冲着对面来了一炮。 陆澄大惊,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那被火药加持过的弩箭如一道劈在丛林内的天雷,瞬间炸翻了一波活尸,血肉四溅,腥臭的味道弥漫开来,险些熏吐了众人。 陆澄捂着口鼻:“温公子,住……住手!” 温凌哪里听得进去?一上头,“突突突”地疯狂发射,整座山林都回荡着震天动地的炸响。 裴念安也不甘示弱,连日来的气功修炼让他信心倍增,一拳劈树,两拳裂石,砸得那些活尸哭天抢地,血肉模糊。 等温虞他们赶回来的时候,场面已经控制不住了。 到处都是残肢断骸和冒着焦烟的尸体,方圆百米内寸草不生,一片焦黑。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恶臭和刺鼻的火药味,而那两位始作俑者,还在争着抢着要弄死最后一只活尸。 眼看着那只活尸被裴念安砸得脑浆四溢,又被温凌一炮轰成了灰,温虞眉心狠狠一跳。 慎昭他们稍迟一步,看到这般景象也是惊呆了。 云惊墨瞠目结舌,“这是被雷劈了吗?” 慎昭头痛欲裂。 这还能不能好了? “王爷!王妃!” 看到他们回来的陆澄如同看到了救星,顿时泪流满面。 温虞深呼吸一口气,反复告诫自己,哥哥大了,不能打。 温凌把神机弩往肩上一扛,还不知死活地上前邀功。 “温虞!看见没?这都是小爷打的!” 温虞面无表情,“那你可真是棒棒哦。” “小意思小意思!”温凌满不在意地摆摆手,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骄傲。 温虞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装逼。 她朝他伸出了手,笑得格外和蔼可亲。 “神机弩应该没有弹药了吧?先给我,我帮你补充升级一下。” 温凌双眸登时一亮,屁颠屁颠地就交了过去。 “升级完之后是不是更厉害了?” 温虞淡定地没收了神机弩,应得十分敷衍。 慎昭捂着抠鼻,眉头紧皱。 “这里已经待不下去了,我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 温虞扭头看着紧跟而来的萧殷和楚嘉禾。 “那他们呢?” 陆澄看到楚嘉禾,先是惊了一下,又看到萧殷,条件反射地便想拔剑。 萧殷是庆延帝的走狗,跟他们不知道交手了多少次,在陆澄眼里,萧殷也跟敌人没什么两样。 楚嘉禾委屈地看着慎昭,眼里是藏不住的乞求与爱慕。 慎昭语气尖锐冷漠,“今晚我们已经救了你们一命了,六公主和萧统领该不会还打算赖上我们吧?” 楚嘉禾顿时急了,“慎哥哥,你不能赶我走,我会死的!” 这一路走来,楚嘉禾的胆子都快吓裂了,好不容易遇上了慎昭,她怎么可能轻易离开? 温虞黑了脸,气得便想跟她干架。 “你叫谁慎哥哥呢?” 慎昭安抚了一下小王妃,没搭理楚嘉禾,而是看向了萧殷。 “萧统领也这么认为?” 慎昭相信,萧殷还没有那么不要脸。 萧殷沉默片刻,才对楚嘉禾道:“公主,我们走吧。” 确实如慎昭所说,以他们旧日的恩怨,慎昭没趁乱砍死他们就不错了,更没有义务收留他们。 楚嘉禾哪里肯?又是哭又是喊的,最后还是被萧殷拖走了。 “萧殷,你个废物!还是暗卫统领呢,连我都护不住!等我找到了太子皇兄,一定让他砍了你的脑袋!” “还有那个温虞,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那么粗鲁的女人,怎么配得上慎哥哥?” 楚嘉禾一边走一边骂,身后却没有丝毫动静。 她狐疑地转身,却发现萧殷不知何时已经晕倒在地。 第49章 论传宗接代 萧殷是被疼醒的,仿佛有人拿着一把匕首剜着他的血肉,睁眼时正好与慎昭视线相对。 “醒了?” 他忍着痛茫然地坐起身,“我怎么会在这儿?” 慎昭不冷不热道:“你晕倒了,楚嘉禾跑回来找我们帮忙。” 萧殷愕然,沉默半晌后,还是郑重地向他道谢。 “我不会收留你们太久。”慎昭道,“等到了平州,马上就滚。” 萧殷靠在树干上,捂着自己发疼的伤口,脸色异常惨白。 “六公主呢?” “玉竹带她去换衣服了。” 慎昭顿了一下,唇角不着痕迹地勾了勾,语气含讥。 “你对楚氏倒是忠心耿耿。” 萧殷抿了抿干涩的唇,嗓音沙哑。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罢了。” 楚嘉禾从马车内钻了出来,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衣裙,脸上的嫌弃溢于言表。 “这什么料子啊?这么粗糙!这颜色都旧成这样了!你就不能给我找一件新的吗?” 玉竹站在旁边甚是尴尬,介于她的身份,又不敢出言还嘴。 一旁的程见青可忍不了,阴阳怪气道:“有衣服穿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你当这是你家啊?” 楚嘉禾怒目而视,喝道:“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本公主无礼!” 程见青一愣,突然噗嗤一声,笑得前俯后仰。 “公主?你说你是公主?哈哈哈哈……你脑子该不会被那些活尸刺激傻了吧?” 楚嘉禾气得暴走,“贱民!本公主要砍了你的脑袋!” 玉竹赶紧拽了拽程见青,压低了声音道:“你快别笑了,她真的是公主!” “呃……” 程见青的笑声戛然而止,看看玉竹,再看看对面那个怒容满面的楚嘉禾。 “她真是公主?” 玉竹疯狂点头。 程见青轻咳两声,嘀咕了一句。 “那也不能怪我,我没见过公主,也没见过这么落魄的公主。” 楚嘉禾语气不善,“你在那嘀咕什么呢?” “咳咳!没什么。”程见青敷衍道,“公主殿下没什么事,我就先告退了。” “站住!” 楚嘉禾盯着她身上的衣服,颐指气使,“把你身上的衣服脱下来。” 程见青不干了,“凭什么?” 她这衣裳是温虞的,全新的,她都没舍得穿几次。 “本公主让你脱你就脱,废那么多话做什么?” 程见青气乐了,“叫你一声公主,你还真把自己当成金枝玉叶了?我们好心收留你,你就该偷着乐了,还敢摆公主的架子,谁惯得你?” 楚嘉禾说不过她,气得眼眶都红了。 “你……你给我等着!我不跟你计较,我找温虞算账去!” 温虞拖着狍子回来,身后还跟着气喘吁吁的温凌。 “不是我说,你这身体素质也太差了,阿昭都比你强。” 温凌喘着粗气,“你……你少拿慎昭跟我比,人家是将军,那能一样吗?” 温虞摇了摇头,语重心长。 “就你这样,给老温家传宗接代是指望不上了,还是得靠我和阿昭。” 温凌抬眸瞪她,一时竟气得说不上话来。 刚走过来的众人齐齐朝慎昭投去意味深长的目光。 慎昭捏了捏眉心,只能假装自己没听见。 云岁岁戳着狍子,惊叹道:“好大的小鹿!” 云惊墨失笑,“这不是小鹿,这叫狍子。” 宋相思有些高兴,“这只狍子这么大,够我们吃两顿了。” “思思,你去烧水,我把狍子处理一下。” 见温虞撸着袖子就要动手,慎昭连忙拦住她。 “让陆渊来吧。” 从前他们行军没有粮食,也是经常打猎,对于处理猎物很有一手。 温虞却豪迈地摆手,“不用!我有经验。” 她拔出匕首放了血,又干脆利落地扒了整张皮,手法熟练得令人目瞪口呆。 云惊墨看向了温凌,斟酌再三才开口。 “有个问题,我想问很久了。” 温凌抱着胸,黑着脸,“有屁快放!” 云惊墨真诚问道:“你跟阿虞真的是亲兄妹吗?” 同一个爹生的,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呢? 温凌:“……” 老子的神机弩呢? 楚嘉禾气势汹汹地走过来,正准备找温虞发难,却见她将狍子开膛破肚,残忍而血腥得让楚嘉禾脸色一白。 正巧温虞抬头看她,脸颊上还沾着两滴血。 “干嘛?” 楚嘉禾浑身一抖,想说什么都忘了个干净,扭头拔腿就跑。 温虞皱着眉头,疑惑地看着紧随其后的程见青。 “她被活尸吓疯了?” 程见青嘴角一抽。 确实是疯了,但是不是被活尸吓的可就不好说了。 奔波了这么多日,好不容易吃上了一口肉,众人感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温虞给萧殷检查了一下伤口,那玉竹端来的米汤递给他。 “伤口没好之前,只能吃点清淡的,这两天尽量不要动弹,也不要碰水,晚点我再给你换药。” 大概是之前萧殷伤了慎昭,温虞看他还是不顺眼,小脸都冷冰冰的。 萧殷略显局促,只能低声道一句谢。 “呸呸呸!” 楚嘉禾把嘴里的肉吐出来,嫌恶道:“这什么肉啊?怎么这么难吃!” 宋相思格外尴尬,“可能公主吃不惯这种野味。” “明明是你厨艺不行!去年御膳房做的野味宴,可比这个好吃多了!” 温虞仰脖连汤都喝了个精光,把碗递给宋相思。 “再来一碗。” 宋相思那因楚嘉禾的话而生起的自闭,瞬间就被温虞治愈了。 楚嘉禾嫌弃地看着温虞,“这么难吃的东西,你怎么吃得下去的?” 温虞黑黢黢的眸子盯着她,“当一个人饿到不行的时候,什么东西都吃得下的。” 楚嘉禾被她盯得浑身一凉,赶紧捧起碗不敢说话了。 慎昭道:“按照现在的速度,明日天黑前就能到平州。今晚大家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一早就出发。” 程见青格外高兴,端着碗站起身来。 “十分感谢诸位一路相护,等到了平州,我一定会好好答谢诸位!” 温虞仰头一脸期待,“别忘了你说的烧鸭!” 程见青豪气地摆手,“别说烧鸭了,到时候我给你包下整个酒楼,你想吃多少吃多少。” “好呀好呀!” 温虞和云岁岁等人齐齐鼓掌。 慎昭失笑,偏头看着平州的方向,心却高高悬着。 但愿平州,还没有沦为活尸之地。 第50章 平州之祸 平州地处京城南面,三面环山,一面临水,虽不如晋州那般鼎盛,却也是富庶之乡。 常平镇是平州城外的一座小镇,昔日这里也算是八街九陌,商贸不绝,如今却是极目萧条,满面尘埃。cascoo.net 清脆的马蹄声回荡在空荡的街道上,陆渊和陆澄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街上寥落衰败,别说人影了,连只活尸都看不到。 慎昭疑惑道:“这里不像是没有活尸侵袭的痕迹,可为何一只活尸都没有?” 云惊墨面色警惕,“我总觉得这里有古怪,大家小心点。” 温虞凑了过来,眯着双眸盯着斜对面的角落。 “那儿有人。” 两名男子躲在巷口的杂物堆后面,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街上的那队人马。 他们的手里攥着一根绳子,似乎是布下了什么机关,就等着他们主动踏进去。 “这伙人看着挺有钱,干完这一票,这几日我们都不用愁了。” “嘘!别说话,他们过来了!” 前面的人压低了身子,唯恐被人发现,肩膀却被后面的人拍了拍。 “别动!没看正忙着嘛!” 后面的人停了一下,又伸手拍了拍。 “你是听不懂……” 他烦躁地扭头,却看见他的兄弟不知何时已经被温虞劫持了,一把匕首就抵着他的脖子。 那男子顿时就吓尿了,撒腿就要跑,在街口就被温凌他们堵住了。 “诶诶诶!轻点轻点!” 两人被丢了出来,捂着自己的胳膊叫唤个不停。 温虞掏了掏耳朵,“行了,别叫了!就这点本事还出来抢劫呢?” 左边的男子赔着笑道:“瞧姑娘说的,什么抢劫?我们兄弟俩可都是良民啊!” 温虞赞同地点头,“那倒也对,我也没见过像你们这么穷酸的抢劫犯。” 两人齐齐黑了脸。 云惊墨和善地笑了笑,“你们不用怕,我们只是问个路而已。” 两个小贼罢了,他们还没放在眼里,犯不着杀人灭口。 他们却一脸不信。 温虞转着匕首,锋利的刀尖指着左边的男子。 “叫什么名字?” 那男子咽了咽口水,十分乖觉。 “王狗剩。” “噗!” 温凌没忍住,拍着大腿狂笑。 “哪个缺德的爹会给儿子取这种名字?” 云惊墨表示理解,“民间有‘贱名长命’之说。” 温虞眼珠子一转,忽然盯着温凌。 “我怎么记得你小时候也有个小名。” 温凌的眼神瞬间杀气凛凛,“我没有!你记错了!” 玉竹歪着脑袋想了想,恍然道:“我想起来了,小时候大公子身体不好,夫人信了奶娘的话,给大公子取名……唔唔唔!” 温凌捂着她的嘴,咬牙切齿道:“想活命就闭嘴。” 警告完了玉竹,温凌才转过头来,却见一群人都意味深长地盯着他。 温凌顿时气得跳脚,“看我干嘛?接着审啊!” “咳咳!” 慎昭欲盖弥彰地咳嗽两声,稍稍正色,问王狗剩:“你是常平镇的人?” 王狗剩与同伴相视一眼,摇了摇头,脸色似乎有些难看。 “我们是平州城的。” 这两人就是平州城内的街溜子,末世之前便无所事事,如今也只能靠这些不入流的手段营生。 程见青一听见平州就急了,“那你们怎么会在这儿?平州城是不是失守了?平州知府呢?” 方才还怂里怂气的王狗剩突然破口大骂:“那个狗官就不是个东西!他把平州城封了起来,不许外人进去,还要向城里各家各户征收保护税,我们交不起,就把我们赶出来了!” “不可能!” 程见青拔高了声音,满脸怒色。 “我爹不可能这么做的!” “你爹?”王狗剩愤然道,“程荣那狗官是你爹?” 程见青气得都要冲过去,“不许你侮辱我爹!” 温虞拦住她,朝着王狗剩道:“继续说。” 本来是被温虞逼着,这会子火气一上来,王狗剩把什么都坦白了。 “我们被赶出来的时候,平州城已经乱成一团了,官府到处在征税抓人,凡是受伤的、生病的,也全都被丢出城外。我们兄弟俩无处可去,只能在常平镇躲着。不过这两日,倒是经常看见官兵,却不是来抓人,而是抓那些怪物。” 云惊墨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么大一个镇,几乎都看不见活尸。” 慎昭眉头微蹙,“他们抓活尸做什么?” 王狗剩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等王狗剩他们走了,程见青急着解释。 “我爹不是这样的人!你们相信我!他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 慎昭淡淡道:“程知府为人我也有所耳闻,虽然算不上好官,但在任数年,也未曾听过欺压百姓、鱼肉乡里之事。” 楚嘉禾出言讥讽,“那是从前!谁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起了贼心。” 程见青扭头恶狠狠地瞪着她,“闭嘴!” 楚嘉禾的脾气也上来了,“贱民!你让谁闭嘴?” “别吵了。”慎昭沉着脸色,“我们去平州城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程见青握紧了拳头,红着眼眶。 “我相信我爹,他绝对不可能这么做的!” 然而等他们到平州城外,眼前与王狗剩所说相差无几的景象,无疑是给了程见青一个重大的打击。 高大的城门紧闭着,城墙上守着披甲执枪的士兵,有条不紊得于末世之前无异。 而城门之外,是一大片幕天席地的百姓,或耄耋老者,或稚弱儿童,或颓丧的男子,或哀戚的妇人。他们身边放着包裹便是仅剩的家当,但也穷得让人都没有抢劫的欲望。 “老头子!你醒醒!你别吓我啊!” 一名老妇人突然疾声哭喊,抱着那昏迷过去的老者不知所措,周围的人见状纷纷避之不及,更别提有人上前帮忙。 “救救他!哪个好心人救救他!我老婆子给你们跪下了!” 老妇人绝望悲戚的哭喊声并不能引来众人的同情,一个个别开脸,似是不忍,但又无能为力。 直到一名少女忽然出现,握住了老者的脉搏,道:“他这是饿昏了,给他喂点米粥就好了。” 老妇人看着温虞,眼泪哗地一下又滚了下来。 “米粥?哪有米粥?我们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第51章 天石降临 温虞皱着眉头,扭头冲着温凌喊:“大宝,拿点吃的来。” “好咧!” 温凌积极一应,忽然感觉不太对劲。 一道道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温凌后知后觉,身躯一寸寸僵硬。 云惊墨忍着笑,“大……哦不是,温公子,赶紧去拿吧,老人家快撑不住了。” 温凌气势汹汹地把米粥递给温虞,阴恻恻地盯着她的后脖子,思索着要怎么弄死她比较解气。 这碗米粥还是从萧殷那里抠下来的,有些凉了,但是对这位老者来说,却是如琼脂玉露一般。 肚子里有了食物,他也渐渐苏醒过来,老妇人抱着他又是哭又是笑的。 温虞见老妇人也饿得不轻,让玉竹多拿了一点食物来。 “老人家,你们怎么会在此处?” 老妇人一面感谢一面流着泪。 “我们原是这平州城内的百姓,因交不起保护税,就被赶出来了。” 准确来说,是被她的儿子儿媳赶出来的。 祸乱一爆发,平州城立马就封锁了起来,虽然不得出入,但是好歹还安全着。况且城中尚有余粮,支撑一段时日也不是问题。 谁知道没过几日,官府突然下发文书,要按人口征收保护税,交了保护税才能去领救济粮。而这对老夫妻的儿子儿媳,因舍不得多花那几十两,便任由官兵把他们二人赶出城去。 玉竹气得握紧了拳头,“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儿子?这是亲生的吗?” 云惊墨讥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利益当头,有什么是不可舍弃的?” 程见青冲出来,怒气冲冲。 “是知府让你们交的?” 老妇人义愤填膺,“这平州城都是那狗官管着,不是他还能是谁?” 犹如当头一棒,敲得程见青脸色发白,摇摇欲坠。 她一路从京城南下,真切地在生死边缘徘徊,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如今这世道成了什么样。m.cascoo.net 也是因此,她实在难以接受,她的父亲会为了利益,枉顾百姓的死活! 程见青扭头看着那扇城门,突然冲了过去。 城门前围着一圈鹿砦,程见青被拦在了鹿砦之外。 高墙上的士兵注意到她,厉声喝道:“做什么?不想死的赶紧滚!” 程见青怒骂道:“瞎了你的狗眼!我乃程知府之女程见青,还不快放我进城!” 他们压根不信,直接架起了弓箭。 “哪来的乡野村妇,竟然也敢冒充知府千金!再不滚,老子的箭可就不客气了!” 程见青急得大喊:“我真的是程见青!你去找程知府,或者去找通判齐思遥,他是我表哥,能证明我的身份!” 士兵冷笑,“知府大人和通判大人身份尊贵,日理万机,岂是你这等村妇想见就能见的?” “你!你再不放我进去,等我见到我爹,第一个就找你算账!” 这可惹恼了他们,直接挽弓拉弦,朝程见青射了过去。 箭矢在离程见青半臂之距时被温虞握住,程见青已经吓傻了,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温虞冷眼看着高墙上的人,反手一射,那箭落在了方才射箭的士兵面前,深深地扎入了城墙内。 那士兵也吓得不轻,顿时敲锣打鼓,疾声大呼:“快来人!城门口有人闹事!” 慎昭看着城墙上的士兵纷纷架起了弓箭,暗道不好。 “阿虞!快撤!” 话音未落,那密密麻麻的箭雨便朝着她们二人铺天盖地落了下来。 温虞拎着程见青迅速撤回了安全区,那些人却不打算放过他们,拉远了射程,丝毫不担心会伤到无辜的百姓。 陆渊和云惊墨等人即刻上前挥剑劈开利箭,但数量之多,也让他们有些招架不住。 温虞瞥见一旁的巨石,直接扛起来朝着城楼上扔了过来。 士兵们已经吓傻了,眼看着那块如小山般的巨石越来越近,不知是谁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顿时如走兽般四散逃离。 那巨石砸在了城楼上的檐角,碎石飞溅,烟尘四起,整座角楼瞬间就塌成了废墟。 刚刚到城门下的齐思遥险些被碎石击中,幸亏他的手下挡在了他面前。 他仰头看着角楼上的那块泛着青苔的巨石,端方俊秀的脸上浮现了一抹不可思议。 “这是……天石降临吗?” 城门外的百姓们也看呆了,一个个嘴巴长得老大,看着温虞的目光中透着一丝惊恐。 云惊墨等人的表情复杂极了,哪怕见识再多次,温虞的神操作总能刷新他们的世界观。 大概也只有慎昭最淡定了,握着温虞的手仔细瞧了瞧。 “受伤了吗?” 温虞的手娇嫩,手掌小小的,肉肉的,此刻掌心有几道明显的擦伤。 她却胡乱搓了搓,满不在乎。 “小意思,一会儿就好了。” 实在不是她娇气,而是这副身躯弱得很。 若是其他人知晓她的想法,只怕会忍不住咆哮了。 这样还弱?再强点是不是要上天了? 温虞纵身一跃上了高墙,轻飘飘地落在了城墙上。 那些顶着满身尘土爬起来的士兵一看见她,顿时惊恐地大声呼喊。 “妖女!妖女来了!” 温虞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十分不爽。 “打架归打架,你咋还骂人呢?” “仙女姐……哦不,仙女妹……呸呸呸!仙女奶奶,我求你放了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子还等着我养活呢!” 他哭得求饶个不停,温虞无动于衷。 其他士兵早就站得远远的,拿着剑防备而惊惧地盯着她。 “妖妇!你到底想干什么?” 温虞把手里的人质往城墙垛口上一按,恶狠狠道:“把你们这里管事的叫出来!否则我就弄死他!” 那士兵吓得大喊,不停地喊着救命。 他的同伴们面面相觑,看着一个像是小管事的士兵厉声道:“你死了这条心吧!知府大人是不会见你的!” 温虞啧了啧嘴,扭头看着手里的人质。 “你这些兄弟不太行啊,连你的死活都不顾了。” 人质小兄弟也懵了,撕心裂肺地怒吼:“六哥,你们就这么看着我死吗?” 那人严肃道:“小石,你放心去吧,你家里人我会帮忙照顾的。” 石明:“……” 六哥,你是真的六啊! 第52章 表哥表妹,天生一对 “这是在闹什么?” 就在石明以为自己的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一道如天籁般的声音出现了。 他看着被簇拥着走上来的齐思遥,顿时激动地跟温虞道:“齐大人来了!你有事就找他,别杀我啊!” 温虞眯着双眸看着齐思遥,“你是管事的?” 齐思遥见到温虞的第一眼先是惊艳,随即又有些不敢相信。 他还以为这么大的动静,是隔壁县的军队打过来了,或者是活尸群来了,谁知道就一个有几分姿色的黄毛丫头! 齐思遥压下心中的震撼,脸上浮现了一抹温和的笑意。 “我是,不知姑娘闹这一出,是为了何故?” 齐思遥生得如江南水乡里的翩翩书生,气质儒雅,这一笑更显得亲善明朗。 然而试图用美男计的齐思遥得失望了。 见惯了慎昭的美色的温虞不为所动,冷酷道:“你的人放箭射杀百姓,这事你能管?” 齐思遥眸光微闪,偏眸看着陈六,无声地询问。 陈六赶紧甩锅:“齐大人,是他们先冒充知府千金,嚷嚷着要见程大人,属下这才下令放箭的。” “表哥!” 城门外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喊声,齐思遥向下望去,便见程见青激动地冲着他挥手。 齐思遥怔了一下,那双狭长的狐狸眼涌动着幽冷的暗潮,只是瞬间,脑海中已经划过很多念头。 “青青!” 那略带阴沉的脸色骤然转晴,齐思遥笑得格外惊喜。 陈六等人傻眼了。 这还真是知府千金啊! 齐思遥当即吩咐陈六他们打开城门,城外的那些百姓一看这阵仗,纷纷激动地站起身,眼里带着期盼与渴望。 陈六问:“大人,那那些百姓……” 温虞捏碎了一块比她拳头还大的石头,威胁之意不要太明显。 齐思遥眉心狠狠一跳,笑容格外僵硬。 “自然是一起放进来!” 齐思遥仿佛听到了自己的牙咬碎的声音。 那些百姓被赶出城后,原是因为无处可去,才暂时在城门外栖身。万万没想到有一日那扇城门还会为他们而打开,一个个泪流满面。 还趴在垛口上的石明忽然抬头看着树林的方面,脸色骤然一变。 “不好!怪物来了!” 慎昭他们刚坐上马车,正准备进城,后面突然传来了一阵惨叫。 好几只活尸从树林里冒了出来,逮着活人就咬,周围的人吓得四散逃窜,更是发了疯一样往城门口挤。 齐思遥脸色一变,迅速派出了士兵,一转头却见温虞径直从城墙上跳下去,毫发无损地落在了地面。cascoo.net “救命!救我!啊!” 一名妇人不慎被活尸所咬,眼睁睁地看着她的丈夫连滚带爬地逃离,除了不可置信,便只剩下了怨恨与不甘。 慎昭解决了咬死那妇人的活尸,但妇人也已经被感染了。 她倒在地上,浑身是血,脖子上是一个巨大的血窟窿,一双眸子带着渴求与恐惧。 “救……救我……” 慎昭握紧了剑,明知她迟早会变成活尸,可是此刻仍是下不了手。 一把剑刺入了妇人的头颅,慎昭猛地抬眸看着萧殷。 萧殷面不改色,“她活不成的。” 慎昭抿唇,冷漠地转身。 温凌挥剑砍死了一只活尸,气喘吁吁地冲着温虞喊道:“快把神机弩还我!” 这破铜烂铁,压根就没有神机弩好用! 温虞就当听见了狗叫。 还给他? 看着他再破坏美丽的大森林吗? 齐思遥带着人匆匆赶来,活尸已经被解决得差不多了,眼看着温虞要剁了最后一只,齐思遥疾声大喊。 “住手!” 还是晚了。 温虞一剑刺入活尸的头颅,那活尸就如同断线的木偶,软趴趴地倒了下去。 扭头看着脸色难看的齐思遥,温虞一脸疑惑。 “这是你亲戚?” 齐思遥表情扭曲,垂在身侧的手抖得厉害。 “姑娘真……真会说笑……” 温虞啐了一声,“那你喊个锤子!” 齐思遥:“……” 好生气! 可是还得保持微笑。 “表哥!” 程见青一头栽进他怀里,哭得好不凄惨。 “我差点以为我见不到你们了!” 齐思遥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着,表兄妹二人重逢的场面十分感人。 温虞凑到了慎昭身旁,“这俩有问题。” 慎昭:“嗯?” “表哥表妹,天生一对啊!” 温凌斜睨着她,“你该不会是忘了,之前程见青还觊觎慎昭来着?” “啊?”这回轮到温虞疑惑了,“还有这事?” 温凌被她一噎,气得翻了个白眼。 听程见青哭着说完了这一路的遭遇,齐思遥才向慎昭他们感激道:“多谢诸位救了小妹一命,齐思遥在此拜谢诸位。” 温虞摆摆手,“拜谢就不用了,程见青都说了要请我们吃大餐的。” 程见青破涕而笑,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吃!等回去我就把整间春风楼包下来,让你吃个够!” 温虞迫切地举手,“我要吃烧鸡!” 温凌嫌弃道:“又吃烧鸡,你腻不腻啊?我要松鼠桂鱼!” “再来个红烧猪蹄!” “我想吃糖葫芦……” 听着他们报起了菜名,齐思遥眼里划过一丝讥讽。 原来是一群乡巴佬啊。 那些百姓在城门口接受盘查,确定身上没有被咬的痕迹,才被放进了城内。 慎昭他们稍稍落后了一步,临走之前,却见陈六他们正在收拾那些活尸的尸体。 慎昭不解问道:“齐公子,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齐思遥看了一眼,从容解释道:“这些怪物的尸体丢在那儿,容易腐烂发臭,故而我才让人一齐烧了干净。” 温虞一脸赞赏,“爱护环境人人有责。” 程见青骄傲道:“我表哥可厉害了!而且人又很好,这些年都是他在帮我爹处理公务,平州城上下都对他赞不绝口。” 提到了程荣,程见青才反应过来,急切问道:“对了表哥,我爹呢?为什么我听那些百姓说,你们在收什么保护税,还把交不起税的百姓都赶了出去?” 齐思遥眸光微闪,温和一笑。 “青青,你这些朋友看着也累了,我们先进城吧,等回去后我再慢慢跟你说。” 第53章 齐思遥的算计 在外面漂泊了月余,乍一见这平和康泰的城池,众人恍若隔世。 平坦宽阔的街道上,两侧的房屋整洁明亮,茶楼酒肆依次林立,烛灯在昏黄的日光下渐次亮起,一路逶迤。街边摊贩上的蒸笼飘着香气,人家烟囱里冒出的白烟织成了天边的云。 温虞趴在车窗上,深呼吸一口气,眉眼微微弯起。 “是糖炒栗子!” 温凌嗅了嗅,“胡说,明明是炸酱面!” 云惊墨骑着马儿与马车并行,含笑着把手里的油纸包递过去。 “没有糖炒栗子,也没有炸酱面,冰糖葫芦行不行?” 温虞双眸一亮,毫不客气地接过,一人一串还有剩余。 慎昭看着温虞吃得欢快,压下了心里那一丝不悦。 “怎么能让你破费?陆渊,给钱。” “不必了,几串糖葫芦而已。” “就是,你跟他客气啥?他吃我的还少吗?” 听着温虞这虎头虎脑的话,云惊墨不仅没有丝毫窘迫,反而笑得更愉快了。 “阿虞说得没错!都是过命的交情了,阿昭再这么客气就过分了啊。” 慎昭黑着脸,暗暗咬牙切齿。 这混蛋跟谁套近乎呢? “不过……”话锋一转,云惊墨压低了声音,意味深长道,“你们知道这糖葫芦多少钱吗?” 温虞两三口解决了一串,准备去拿第二串。 “不是几文钱吗?” 这又不是黄金做的。 “一两银子,一串。” “咔!” 温虞咬到了山楂籽,却仿佛咬到了银子一样,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两?” 她拔高了声音,一脸气愤。 “你该不会是被无良商家骗了吧?” 云惊墨笑了笑,他就是从商的,还真没几个人能骗得了他。 “我方才打听了一圈,我发现这平州城里的物价高得厉害,我估计,就是跟那个保护税有关。” 慎昭眉头微蹙,“这么说来,那个王狗剩和老妇人说的都是真的。” 云惊墨看着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面的齐思遥,眸中眯着暗芒。 “这个齐通判,有点问题。” 众人停在了一间十分气派的客栈面前,程见青掀开了帘子,疑惑问道:“表哥,我们不回府吗?” 齐思遥解释:“本该请诸位恩人去程府做客的,只是我姨夫病得实在厉害,府里也是乱作一团,只能先委屈诸位在客栈歇几日。” 慎昭淡淡道:“齐大人不必客气,只是平州一事,还望齐大人尽快给我们一个交代,也给黎明百姓一个交代。” 温和的语气中透着一丝威严,令齐思遥十分不舒服,眸色都冷了几分。 只是他也没有发作,十分体贴地安排好一切,才带着程见青回了府。 浩浩荡荡的队伍朝前走去,两侧的百姓纷纷惊慌地避让,齐思遥骑在高头大马上,目不斜视,冷漠如霜。 慎昭目送着他们离开,偏头朝陆渊吩咐了几句。 一到程府,程见青便迫不及待地追问:“表哥,我爹他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就病了?” 齐思遥把马儿交给了侍从,微笑道:“姨父没什么大碍,只是连日劳累,身体撑不住,为了让他安心养病,我把他安置在别院。你先去梳洗一下,晚点我再带你去见他。” 把程见青送回了她的小院,齐思遥脸上的笑意骤然消散。 “看好小姐,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她出来。” “是!” 齐思遥一路策马来到府衙,昏黄的烛灯在夜里散发着幽冷的光,一路延伸至地牢。 牢头打开了门将他迎进来,越往里走,那阵令人胆寒的惨叫声便越发明显。 齐思遥的脚步停在了一间牢房前,看着佝偻着躺在稻草堆上的身影,薄唇微微一勾。 “姨父,侄儿来看你了,你怎么也不来迎接我一下?我今天可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里面的人纹丝不动,齐思遥也不生气。 “你怎么也想不到,青青竟然回来了!” 那道身影猛然坐起身,拖着沉重的铁链踉跄着冲了过来,苍老的面容遍布激动与怒火。 “青青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你把她怎么样了?齐思遥,你有什么冲我来!你别动青青!” 齐思遥笑了笑,“姨父这是什么话?青青好歹也是我表妹,你以为我会对她怎么样?” 程荣抓着栏杆,苍白的唇瓣都起了皮,那双疲惫而愤懑的眼眸中布满了血丝。 “不对!你在骗我是不是?那么多怪物,青青怎么可能……” 齐思遥叹道:“是啊,外面那么多怪物,青青怎么可能活着回来?不过她运气不错,被人救了,一路护送她到了平州,现在正在程府呢。” 程荣瞬间就红了眼眶。 一个月前程见青传信到平州,说京城出现了怪物,让他务必速速派兵前去接她,然而没等他出兵,怪物便波及了平州。更可恨的是,齐思遥趁机将他软禁,夺了平州的政权。 程荣是亲眼看过那些怪物如何把人生吞活剥的,他甚至都以为程见青早就没命了,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还能平安回到平州。 但是此刻的程荣反而宁愿她没有回来! “知道青青活着,姨父也很高兴吧,不过也是,你就这么一个女儿,可不得当眼珠子疼着?” 程荣咬牙切齿,愤怒的语气中夹带着一丝恳求:“齐思遥!青青她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你别伤害她!” “我怎么舍得伤害她?姨父莫不是忘了,若非你棒打鸳鸯,我早就跟青青表妹成亲了。” 齐思遥脸上有惋惜,更多的是冷意。 就因为他出身贫寒,名落孙山,程荣素来瞧不起他,甚至对他求娶程见青都一口回绝。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做到这般绝情。 程荣冷笑,“你以为我不让你娶青青,是因为看不起你?青青她根本就不喜欢你,再说了,你也不喜欢她,你不过是想借她上位罢了!” 被戳破心思的齐思遥,脸上浮现了些许恼怒,想到了什么,又渐渐冷静下来。 “姨父,我想你也不希望看看青青跟你一样受罪吧?” 程荣的心一紧,“你什么意思?” 齐思遥眸中闪烁着幽光,“我可以让你和青青见一面,而且我保证,绝对不会伤害她性命,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第54章 装着活尸的麻袋 揣着愉快的心情从程荣那里离开,齐思遥不得不感慨,程见青回来得太是时候了。 陈六他们拖着一个布袋走过来,那股恶臭呛得齐思遥皱起了眉头。 “大人……” 他们正欲向齐思遥行礼,齐思遥烦躁地摆手,“赶紧送去刑室!” 等齐思遥走了,石明才跟陈六嘀咕着。 “这都第几拨了,齐大人要这么多怪物干什么?” 陈六瞪着他,“不该问的别问!” 二人拖着布袋,那袋子的一角被石头划了一个洞,流下了一滩暗色的血,蠕动着一条白色的蛊虫。 那蛊虫翻了个身,爬上了陈六的靴子,没入了裤脚里面。 “嘶!” 陈六突然抽筋了一下,把石明吓了一跳。筚趣阁 “怎么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腿,方才那股钻心的疼痛又骤然没了。 “没什么,快走吧。” 二人进了刑室,无人注意到,墙头上,一抹身影悄然隐去。 春风楼内,温虞啃着大肘子,满嘴是油,气势汹汹道:“程见青竟然敢放我鸽子,等会我非得去程府找她算账不可!” 慎昭帮她擦了擦油腻的手,唇角勾起了温柔的笑意。 “好了,我们又不是没银子。” 对面的楚嘉禾看到这一幕,眼睛都气红了,阴阳怪气道:“不过一顿饭,你也犯得着这么计较?果然是没见识!” 温虞点头,“你有见识,你来请?” 楚嘉禾一噎,梗着脖子道:“我请就我请!本公主还差这点银子不成?” 正好店小二取了账单过来,笑呵呵道:“几位客人,可用好了?一共是二百五十一两,给您抹个零头,算二百五。” 温虞啧啧,这个数字,拐着弯骂他们这群冤大头呢。 楚嘉禾登时就惊了,“二百五十两?你怎么不去抢啊!” 店小二笑意不减,“姑娘说笑了,我们都是明码标价的。” 话都赶在那里了,楚嘉禾不情不愿道:“萧殷,给钱!” 萧殷沉默片刻,“公主,你忘了吗?我们的钱都被青云寨的强盗抢了。” 楚嘉禾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脸瞬间就憋红了。 温虞叹了一声,“算了,指望不上你。” 她这么一说,楚嘉禾更生气了。 “你看不起谁呢?我只不过……只不过现在没钱而已,等我找到了太子皇兄,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云惊墨把饭钱付了,还多给了点小费。 “小二,我们初来平州城,能否问你点事?” 店小二笑得见牙不见眼,态度都恭敬了几分。 “客官您只管问,我在这平州城二十多年了,就没有我不知道的。” 云惊墨轻轻扣了扣桌子,“我听说最近平州城在收什么保护税,可有此事?” 店小二的表情一僵,往外探了探头,紧张地压低了声音。 “客官,这事儿可不兴到处宣扬啊。” 慎昭看着他的反应,语气微沉。 “这么说来,保护税的事是真的?” 店小二叹了口气,“客官从外地来的,应该也看见了被赶出城去的那些百姓,都是因为交不起保护税的。何止是他们,城里还躲着不少呢,官兵每天都在到处抓人。” 温虞眉头一皱,“到底啥是保护税?” “平州城被封锁后,怪物都被挡在了城外,那些官爷们冒着生命危险隔三岔五地出城去抓怪物,劳苦功高,自然是要多给些补偿。官府出不起,只能由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平摊。再者,城里的人也出不去,总不能坐吃山空,故而交了保护税的,可以定期去官府领粮食,不至于饿死。” 慎昭心思一动,“他们为何要去抓怪物?” 店小二一脸茫然,“那些怪物穷凶极恶,见人就咬,难道不应该抓吗?” 云惊墨道:“照你这么说,直接解决了不是更简单?为何要抓起来?” “这我就不知道了,可能齐大人是抓起来直接烧了吧,毕竟那怪物看着也怪恶心的。” 店小二退了出去,厢房内一时有些寂静。 云惊墨道:“看样子,那个齐思遥确实有古怪。” 慎昭:“我已经让陆渊去跟踪齐思遥,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了一阵敲门的响声,正是陆渊。 温虞单独留出来的饭菜推过去,“陆渊,你赶紧趁热吃。” 陆渊十分感动,“多谢王妃,我还是先……” 温虞打断他,“不急,你先吃饭,没有什么比吃饭更重要。” 陆渊为难地看向慎昭,见慎昭微微点头,他这才肯动筷子。 温虞撑着下巴,直勾勾地盯着他。 “你能吃饱吗?要不要再来一份桂花酒酿小丸子?” 陆渊嘴角抽了抽。 王妃你要是自己想吃就直说。 他一个大老爷们吃那玩意儿干嘛? 慎昭失笑,招来了店小二,给温虞她们点了几份。 陆渊胡乱扒拉了两口,才正色道:“齐思遥送程姑娘去程府后,就去了府衙的牢房,那里有不少人把守着,我进不去,齐思遥在里面待了一会儿就出来了。我还发现,他们把城门外的那些活尸的尸体全都运了进来,就藏在府衙内。” 温凌嫌恶道:“姓齐的脑子有病?收藏那么恶心的玩意儿干嘛?” “有没有可能这是他的癖好?”温虞认真道,“我以前喜欢收藏妖兽的鳞甲。” 云惊墨见慎昭和温凌他们都格外淡定,还以为只有他孤陋寡闻没听过妖兽,小声地问了慎昭一句。 “妖兽是什么?” 慎昭面无表情地看了云惊墨一眼。 难道他会告诉云惊墨,身为温虞的夫君,他也不知道吗? 慎昭不着痕迹地把这个话题绕过去,“寻常人对怪物唯恐避之不及,齐思遥却还派人把他们抓起来,连尸体都不放过,只有一种可能。” 温虞笃定道:“他有恋尸癖!” 慎昭:“……” 温凌拿馒头堵上她的嘴,“吃你的吧!” 慎昭继续道:“他跟阿虞一样,在研究活尸!” “嘶!”全场一片倒吸。 温虞眨了眨眼,“他也在研究解药?” 慎昭摇头,“说不准,不过可能性不大。” 齐思遥若是有这份济世之心,也不至于把那些百姓赶出城,让他们活活等死。 第55章 我不可能看错 外面世界的颠覆似乎对平州城百姓影响不大,月上柳梢,街上亦有不少如闲庭信步的行人。 温虞甚是满意,“虽然平州城的物价高得离谱,但好歹没有活尸。” 慎昭笑了笑,“你若是喜欢,我们可以在这里多留几日。” 温虞搓了搓空荡荡的钱包,“那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前方有两名江湖艺人在耍杂,引得众人一阵鼓掌叫好,温虞他们也忍不住过去凑热闹。 云惊墨走到了慎昭身旁,“平州城的事,你要管吗?” 慎昭的目光紧锁在温虞身上,淡淡道:“若是不管,看着齐思遥再把无辜百姓赶出城去吗?” “虽然不知道齐思遥到底在搞什么鬼,但是凭我们几人之力,怕是无法撼动他在平州城的地位。” 慎昭斜睨着他,“什么意思?” 云惊墨沉吟片刻,神色也严肃了几分。 “齐思遥忌惮阿虞,也看在程见青的面子上,暂时没有为难我们,但是之后就不一定了。我们倒不如速速离开平州,待回到晋州,我劝说贺玄出兵干涉,才有足够的力量对抗平州。” 云惊墨所想的,慎昭又何尝没有考虑到? 这也是为什么,今日他没有跟齐思遥撕破脸皮。 齐思遥在平州城就跟土皇帝一样,若是真惹恼了他,只怕他们都不能从平州全身而退。 但是若要等到回晋州,再带兵回来向齐思遥施压,又要等到猴年马月? “我打算明日跟着阿虞去程府,先探探程知府的口风,若是他对这些事毫不知情,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那若是程知府跟齐思遥是一丘之貉呢?” 云惊墨不相信,没有程荣的首肯,齐思遥敢做得这么大胆。 慎昭的声音如凝着寒霜,“那就换一个知府!” 听他这意思,是不肯坐视不理了。 云惊墨叹了一声,料想温虞估计也是跟他一样的想法,也只能作罢。 “也罢,不过是多逗留几日而已。我已经飞鸽传书去晋州,若是晋州没事,贺玄就会给我回信,到时候至少我们还有退路。” 二人走到了小石桥下,小摊上琳琅满目的玉石首饰吸引了慎昭的目光。 云惊墨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揶揄一笑:“阿虞好像都没戴什么首饰,要给她买一件吗?” 慎昭神色略显不自然,一本正经道:“她不喜欢这些。” 说着,慎昭同云惊墨继续朝前走去,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小石桥旁的空地上,温虞正兴致勃勃地看着杂耍,便感觉袖子被人轻轻拽了拽。 她扭头看着慎昭,一脸呆萌疑惑的表情。 “咋啦?” 慎昭轻咳一声,还未说话,脸颊便已经红了。 温虞立马紧张起来,“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蛊毒又发作了?” “不、不是。” 慎昭顿时更加紧张了,藏在袖中的簪子仿佛被点燃了一样,格外烫手。 “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温虞看着他犹犹豫豫地伸出手,正想说什么,眼角的余光瞥见一道身影,脸色骤然一变,突然朝着小石桥的方向冲了过去,身轻如燕地掠过水面,落在了对岸。 “阿虞!” 慎昭被她吓了一跳,急忙追过去,云惊墨他们听到动静,也不顾上看杂耍了,抱起云岁岁便赶紧赶过来。 温凌一手扒拉着快掉的鞋子,一脸慌张:“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活尸来了?” 温虞站在岸边,锐利的目光扫着面前的人群,表情冷然。 “我好像看见清微了。” 众人背脊一凉。 慎昭面露震惊,“你不是说清微已经死了吗?” 温虞语气笃定,“是,我亲手杀了他。” 正是如此,温虞才第一次怀疑自己的眼睛。 那匕首擦入了心脏,清微绝无生还的可能,便是还活着,也早就变成了活尸,更不可能出现在平州城了。 温凌“嗨”了一声,“那肯定是你看错了!这世上相似的人多了去了。” 陆渊和陆澄他们奉慎昭之命,在附近迅速搜索了一圈回来,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发现异常。 慎昭看着温虞紧绷的脸色,声音缓和。 “阿虞,你是不是太累了,我们先回去休息好不好?” 温虞眉头紧皱,思索片刻,斩钉截铁道:“我不可能看错!” 虽然只是一瞥,那道混迹在人群中的黑影仍然清晰地映在她的脑海中,确实是清微无疑。 楚嘉禾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身后还跟着不紧不慢的萧殷。 “温虞,你跑什么?你是不是存心想甩掉我们?” 慎昭压下心中的惊骇,没有在楚嘉禾和萧殷面前提起清微。 “时候不早了,大家先回去休息吧。” “可……” 慎昭握着温虞的手紧了紧,冲着她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意,示意她安心。 楚嘉禾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再迟钝的脑子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温凌吊儿郎当道:“哦,我们在讨论,六公主的脸皮有多厚,蹭了我们一路,还蹭了我们一顿大餐,到底什么时候才肯走。” 楚嘉禾成功被他带偏了,气势汹汹道:“温凌!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对本公主无礼!” 温凌掏了掏快生茧的耳朵,“你除了这两句,还会说点什么?” “你!” 楚嘉禾说不过他,只能跟慎昭告状,委屈巴巴道:“慎哥哥你看他!” 慎昭不理她,看向了萧殷。 “平州城已经到了,你身上的伤也无大碍,干脆就此别过吧。” 楚嘉禾还要闹,被萧殷拦住。 “这几日多有叨扰,定北王与王妃大恩,萧殷记下了。” 他郑重地向他们二人拱手道谢,拖着又喊又闹的楚嘉禾走了。 云惊墨赞叹,“这个萧殷,倒是个人物,你就没考虑把他收为己用?” 慎昭一脸冷漠,“如果你知道我和他的过节,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他们俩都不知道交手过好几回了,没有弄死对方或者被对方弄死,都是命运的奇迹了。 一行人往客栈的方向走去,身后人潮拥挤,熙熙攘攘,灯火迷离。 一抹黑影站在街角,一半身躯融入夜色,抬眼,阴鸷沉冷的目光落在温虞身上。 第56章 温掌门“悲惨”的过去 “大师!” 齐思遥在地牢内等到了深夜,才见清微回来,连忙站起身来。 他摘下了沿帽,神色冷漠,“找我何事?” 齐思遥微微弓着身子,格外客气。 “下面的人说您出去了,许久都没回来,我担心您出什么意外。” 清微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也没有戳破他的心思。 齐思遥也唯恐惹恼了他,连忙道:“今日的怪物已经给您送来了,可还有缺?” 他语气不悦,“我不是说了要活的?” 齐思遥叹了口气,“我倒是想,只是今日平州城来了一伙人,手段狠辣,怪物都被他们解决了,连平州城都险些被他们拆了。” 清微双眸微眯,“你说的人,可是温虞?” 齐思遥愕然,“大师认识她?” 他冷冷一笑,“老熟人了。” 齐思遥了然,看来是有仇的。 “大师,那可需要我派人……”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清微却轻蔑道:“就凭你?” 齐思遥表情僵硬,看不起谁呢? “温虞身手古怪刁钻,连我都不是她的对手。还有她身边的那些人,哪个是善茬?” “那大师的意思是?” 清微丢给他一个小瓶子,“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 清微就不相信,温虞有通天的本事,明枪暗箭都能避过去。 退一步讲,就算弄不死温虞,弄死她身边的那些人,也够让人痛快了。 齐思遥从地牢内出来,看着手里的瓷瓶,若有所思。 他是在数日前在城外遇见清微的。 那时候平州城刚被他掌握在手里,城外的活尸频频扰城,他不得已带着人出城铲除,却不慎与下属走散,还遭到了活尸的围攻。 危难之际,清微出现了。齐思遥以为他也是活尸,冲着他心口射了一箭,他亲眼所见,那箭穿透了他的胸膛,诡异的是,清微却没有死。 也是从清微口中,齐思遥才知道,原来这世上真的有长生之术。 虽然不知道那些活尸跟长生之术有什么关系,但是清微要,齐思遥也乐得给,反正这玩意儿外面多的是。 昏暗的烛光映着他眼里的勃勃野心,那握着瓷瓶的手也因激动逐渐收紧。 平州城算什么?等他能跟清微一样获得长生,到时候这天下不都是他的? 不过现在,他得先想办法,把温虞那群人解决了才是。 而突破口,就在程见青身上! 天光大亮,一夜好眠。 慎昭醒来之时,温虞已经不见了,他简单洗漱后推门出去,却发现周围的人对他指指点点。 “就是他吧……” “真看不出来啊……” “是啊,长得一表人才,没想到……” 听着那些悉悉索索中夹杂着笑意的声音,慎昭心里徒生一股诡异。 他一记冷眸横过去,那些人不仅一点都没怕,反而噗嗤一笑,一哄而散。 慎昭拧着眉头走下楼去,大堂内那些客人亦是窃窃私语,频频朝他投来善意的目光。 那股怪异感更加强烈,就在慎昭打算问个清楚,却听见了角落里传来了温虞得意的声音。 “这是阿昭送给我的,唉,我都跟他说了不要买,他非要买给我。” 慎昭看着温虞正向云惊墨他们炫耀着头上的玉簪,眉心狠狠一跳。 店小二走了过来,热情洋溢道:“慎公子早啊,今早儿整间客栈都传遍了,您给您夫人买了支簪子,真是个疼媳妇的好男人啊!” 慎昭浑身僵硬,感受着四面八方的目光,恨不得从地缝里钻进去。 可惜晚了。 “阿昭!” 温虞兴冲冲地朝他跑来,恰如春阳明媚的脸上绽放着灿烂的笑意,那乌发间的玉簪莹润透亮,倒不知是人衬玉,还是玉衬人了。 她歪着脑袋看他,迫切地追问:“好不好看?” 自然是好看的。 温虞生得漂亮,粉雕玉砌的,那簪子虽不是什么名贵的玉,但是与她却格外相配。尤其上面雕刻着小狐狸,简直与温虞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慎昭的神情有些恍惚。 “这簪子,我给你的?” 他给了吗? 他记得昨晚他是想给来的,可是后来好像没给出去吧。 “哦,今早起床的时候它咯到我了,这不是你买给我的吗?” “是,可是……” 可是他根本没想到会这么社死。 温凌他们走过来,阴阳怪气道:“这死丫头一大清早地把我从被窝里撬出来,就为了炫耀她的新簪子。不是我酸,你们俩秀恩爱,能不能死开点?” 云惊墨忍着笑,意味深长道:“我都没注意,昨晚你什么时候又绕回去买了。” 慎昭头好疼。 瞧见温虞又兴冲冲地拦着人炫耀,赶紧把人拉了回来。 本想让她低调一点,可看见她一脸欢喜的笑意,慎昭心里那点别扭又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温馨与说不清道不明的热烈。 他伸手摸了摸那小狐狸簪,眉眼含着笑意。 “喜欢?” “喜欢啊!”温虞笑呵呵道,“我都还没有收到过礼物呢。” 慎昭的心仿佛被针扎了一下,泛起了点点酸涩。筚趣阁 就连温凌也收起了脸上的嘲笑,神色微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温厚的大掌包裹住她的小手,慎昭压下心里那一丝愧疚与心疼。 “这簪子不好,我去找一支更好的给你。” 温虞摇头,眉眼弯弯,“我就要这支。” 慎昭心疼得不行。 他隐晦地知道,面前的小王妃,不是丞相府那个胆小懦弱的三小姐温虞。他不在乎她是谁,但是他竟然也从未追问过,她过去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如今细细想来,她曾笑着说过,她挨饿受冻,她不分昼夜地练功,她与她口中的妖兽连日血战……那些被当成玩笑话的荒诞之言,又何尝不是她充满了血与泪的过往? 也许是她太过强大,强大到让众人也忽略了,她也不过是一个刚刚及笄的小姑娘啊。 温虞那轻飘飘一句话,在众人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 就在大家满怀怜惜,绞尽脑汁地琢磨着要给温虞准备什么礼物的时候,云岁岁被温虞牵着走出客栈。 “温姐姐,你为什么都没有收到过礼物啊?” 温虞满不在乎道:“我的百宝库都被我自己的宝贝占满了,哪还有空间去放别人送的东西?” 所以,从前她门下的徒子徒孙们想拿东西来孝敬她,全都被她丢了回去。 一来是芥子空间放不下了,二来嘛,她还瞧不上那些破铜烂铁。 一个美丽的误会,就这么种下了。 至于慎昭他们费尽心思地给温虞送温暖,那都是后话了。 第57章 父女相见 程府门前,温虞从马车上跳下来,看着这座府邸,啧了一声。 “没我们家大。” 慎昭失笑,放眼全京城,都找不到比定北王府还大的府邸,更别说在这一座小小州县了。 程府的下人领着他们进来,程见青原本满脸愁容,在看见他们时顿时就来了精神。 还真别说,虽然程府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程荣没在,昨夜她一夜未睡,对这里也生出了几分陌生感。脑海中全都是跟着温虞他们在外面流浪的场景,乍一看见他们,便有一种油然而生的亲切,仿佛看见了家人一样。 然而温虞一张口,就把程见青的感动与温情打了个稀碎。 她朝她伸出了手,理直气壮道:“昨晚你放了我们鸽子,饭钱加上精神损失费,一共五百两!” 程见青嘴角一抽,知道她若是不给,只怕温虞要记恨她一辈子,便让下人去账房取钱。 温虞这才满意了。 给是给了,程见青还非得嘴上酸她一句。 “不过是几百两,至于这么斤斤计较吗?慎公子还能缺了你银子不成?” 温虞抬着头挺着胸,有意无意地向她炫耀头上的簪子。 “那不一样,阿昭的钱要留着给我买礼物,我的钱要留着养他。” 察觉到众人投来的似笑非笑的目光,慎昭背脊一僵,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抖。 他一脸淡定,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话题。 “程姑娘,齐大人呢?” 程见青一脸苦闷,“表哥他昨夜就没回来,我听下人说,近日城里不大太平,他忙着处理城内城外的事,已经好几日没有好好休息了。” 也是因此,纵使程见青着急见程荣,但还是乖乖在府里等着。 若是从前,以她的性子怕是得闹起来了,但是在外面经历了一遭,程见青也成熟了不少。 温虞数了数银子,笑眯眯地揣入怀中,不假思索道:“城里太平得很,哪有什么事?该不会是他在外面跟相好的约会,估计诓你吧!” “咳咳咳!” 大厅内一阵咳嗽声此起彼伏,刚刚走进来的齐思遥也蓦然黑了脸。 “温姑娘还真会开玩笑。” 他整理好表情,露出了客套的笑意。 温虞却盯着他,那双漆黑的眸子清透明亮,仿佛一眼便能看穿他的心思。 齐思遥略显慌乱地移开视线,转而看向了程见青。 “姨父今日身子好些了,说什么也要回来看你一下,我带你去见他?” 程见青急忙点头,一脸喜色。 “齐大人。” 慎昭忽然站起身来,微微含笑。 “不介意我们去拜访一下程大人吧?” 齐思遥眸光微闪,笑意不减。 “慎公子好意,本是不该拒绝的。只是姨父身子尚弱,怕是无法接见外客。” 云惊墨低笑一声,“齐大人这话好不矛盾,一会儿说程大人的身子好了,一会又说没有好,这不是存心让程姑娘担心吗?” 温虞拍着胸脯,“没事儿,我会医术,正好给程见青她爹看看。” 程见青立马点头,“那是再好不过了!” 齐思遥连假笑都维持不下去了。 这群人……真的很讨人厌啊! 程荣房内,他半靠在榻上,旧日的衣裳穿在他身上略显空荡,哪怕精心打理过,也不难看出脸色的憔悴与疲惫,在看见爱女时,那双浑浊的老眸立刻就湿润了。 “青青,青青啊……” 苍老的手抚摸着她的脸,程荣极力隐藏着悲痛悔恨的情绪。 “爹!” 父女二人历经千辛万苦得以相见,自然是少不了一番煽情。 齐思遥却走上前一步,双手轻轻放在了程见青的肩膀上。 “青青回来,姨父该高兴才对,怎么能哭呢?” 程荣抬眸与他对视,分明看见了齐思遥眼里的威胁与警告。 程荣暗暗捏紧了拳头,闭了闭眼,默默承受内心的煎熬。 程见青丝毫未觉,反而热情地跟程荣介绍温虞他们。 “爹,他们是我的朋友,若非他们救了我,只怕女儿都见不到你了。” 程荣看着他们,目光尤其在慎昭身上停顿了一下,略带着一丝疑惑与不敢置信。 “你……你是定……” “程大人。” 慎昭打断他的话,眉眼疏淡,语气如常。 “小辈姓慎,京城人士,对程大人的美名早有耳闻,故而今日不请自来,还望程大人见谅。” 程荣已经傻眼了。 若说方才只是猜测,在听到慎昭亲口表明他的姓氏,程荣便已经能确定了。 约莫是两年前,慎昭曾带兵经过平州,他有幸见过他一面,当时便惊叹于这位定北王的气度才貌。却未曾想到,有朝一日他们还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 不过程荣也不是傻子,慎昭先发制人,明显是不想暴露他的身份。 “慎公子这是哪里话?您救了青青,便是我程荣的恩人!” 细心之人也不难听出程荣语气中的恭敬与谦卑,但齐思遥也只当作程荣是在感激慎昭,并未往别处想。只因在他的潜意识里,慎昭他们不过是一群乡巴佬而已。 “齐大人,午宴已经备好了。” 一名下人前来禀告,齐思遥看了程荣一眼,无声地催促着。 程见青乐呵呵道:“爹,我扶你一起去用饭,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你不知道,这一路上我……” “青青。”程荣打断了她,艰难地扯出了一抹笑,“我就不跟你们凑热闹了,你帮我好好招待慎公子他们。” “啊?”程见青有些懵,也没有多想,只是愣愣地点点头。 “正好你和思遥都在这,为父有一件事要宣布,你仔细听好了。” 程荣深呼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将齐思遥教给他的话一一复述。 “如今世道变了,外面就不说了,平州城尚且乱作一团。为父老了,已经没有心力去管理平州,所以,借此机会,便把平州的事务都交给思遥,他的能力大家也是有目共睹,一定能保护好平州。” 齐思遥“诚惶诚恐”,“姨父,这可万万使不得啊!” 程见青也急了,“是啊爹,你管了平州这么多年,怎么能说不管了就不管了?还有,我一直没有机会问你,那个保护税是怎么回事?真的是你下的命令吗?” 第58章 佛跳墙引发的悲剧 程荣不假思索地点头承认了。 “连朝廷都完了,更不可能有援兵前来解救平州,如今平州城只能自救,只能依靠平州城的军队。我下令收保护税,也是为了补偿那些为了平州城冲锋陷阵的士兵,有何不对?” 站在一旁的齐思遥无声地勾了勾唇。 慎昭不着痕迹地观察着程荣的反应,也明显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程大人在别院养病,可能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很多交不起保护税的百姓,全都被赶出了城外,如果程大人见过那些活尸,一定知道,这对那些百姓来说,绝对是死路一条。” 程荣一愣,下意识地看向齐思遥,眼神中带着质问与愤怒。 齐思遥不慌不忙,还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慎公子有所不知,姨父这样做,也是无奈之举。一来城中的囤粮不够,二来那些百姓之中有不少染病受伤的,为了保证城中其他百姓的安全,我们不得不把他们送出城。不过这也是权宜之计,待他们无事了,我们自然会开城门放他们进来。” 齐思遥这番鬼话,骗骗程见青还行,在慎昭他们面前,根本站不住脚。 齐思遥也察觉到慎昭目的不纯,见他还想追问,连忙道:“宴席已经备好了,诸位先行前往宴厅,也好让姨父休息一下。” 程见青无法苟同程荣的做法,但也根本没有意识和胆量去干涉程荣的政务。 “爹,那你好好休息,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程荣目光哀戚地看着她,紧紧握着她的手,仿佛在做最后的诀别。 “青青,你以后……脾气收敛一点,多听你表哥的话,好好在程府待着,不要再出去乱跑了。” 齐思遥答应保护程见青,也答应让他和程见青见最后一面,条件就是让程荣把所有的事情揽下来,并且当众宣布,从此以后平州便交给齐思遥。 所以说,虽然程见青活着回来没在齐思遥的计划之内,但又何尝不是一大助力呢? 齐思遥看向慎昭他们,眸色幽深。 解决了程荣,下一个,就轮到他们了。 出了程荣的院子,趁着齐思遥不在,云惊墨低声问道:“你可看出程荣有何异常?” 慎昭:“我怀疑他被齐思遥控制了,方才我见他的神情,似乎对齐思遥的所作所为根本不知情,却还是全部揽到自己身上。” 云惊墨冷笑,“我敢肯定,等齐思遥掌权之后,一定不会放过她们父女。” “等会你们拖住齐思遥,我找个机会去见程荣一面。” 云惊墨颔首,笑道:“放心,有阿虞在,就算齐思遥发现了不对劲,他也奈何不了她。” 说着,云惊墨顿了一下,才发现温虞不见人了。 “不过,阿虞人呢?” 此时,程府的后花园附近。 陈六提着食盒停在走廊上,见四下没人,才从怀里掏出了齐思遥给他的瓷瓶。 他把那透明的药汁均匀地倒在白色的盅碗内,唯独最左边的那一碗没有倒。 做好一切,他赶紧把瓶子塞回去,突然身后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搁这干啥呢?” 陈六被吓了一跳,扭头看见了温虞,脸色顿时就绿了。 “温……温姑娘……” 温虞眉角一挑,“你记得我?” 陈六表情扭曲。 昨天你在城门口那一番骚操作,我想不记得也难啊! “温姑娘怎么在这儿?” “哦,我出来上茅厕,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陈六嘴角抽了抽,“温姑娘随我来吧。” 他伸手去拿食盒,忽然眼前一阵晕眩,双眸如同蒙着一层白障,视线瞬间模糊,浑身也仿佛脱力了一样,食盒从他手中溜了下去。 温虞眼疾手快地抱住了食盒,不经意间却调了个边。 确认食盒内的菜没有洒,她才扭头看着扶着墙、神情恍惚的陈六。 “喂,你没事吧?” 陈六晃了晃脑袋,方才那股异样感又消失了,他一脸茫然地看着温虞,又赶紧把她手里的食盒抢了过来。 “我没事了!” 温虞盯着他略显惊慌的背影,啧了一声。 “真没礼貌。” 温虞和陈六几乎是前后脚进了宴厅,陈六与齐思遥对视了一眼,又低着头走上前去。 他看着食盒内长得一模一样的白瓷盅,脑子突然放空了一下。 完了,是哪碗没下药来着? 见陈六干愣着不动,唯恐慎昭他们怀疑,齐思遥不悦地咳嗽了两声以作提醒。 陈六一咬牙,还是把最左边的那个留给齐思遥,其他的才挨个摆放在慎昭他们面前。 齐思遥脸上挂着优越的笑意,隐隐含着一丝轻蔑。 “这是佛跳墙,诸位许是没有吃过。尤其府里的厨师,当年更是师承宫廷御厨,只有皇上才能吃到的。” 温凌掀开了盖子,用勺子搅了搅,漫不经心。 “这海参个头太小,燕窝品质太低,腥味太重,汤汁浑浊……”他啧了啧嘴,“就这厨艺还师承宫廷御厨?” 齐思遥黑了脸,阴阳怪气道:“看样子温公子对佛跳墙很有研究啊。” 温凌似笑非笑,“我这个人没什么优点,就是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凡是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宫廷名菜或民间美食,就没有我没吃过的。” 齐思遥只当他在吹牛,冷笑一声。 “哦?温公子见识如此之广,想必出身不低了?” 温凌微微一笑,“好说,京城相府嫡长子,温凌是也。” 齐思遥的表情瞬间凝固。 “你是丞相府的公子?” “不像吗?” 齐思遥转而看向了正在啃着猪肘子的温虞,“那她……” 温凌把温虞的脑袋按过来,“我们俩长得这么像,看不出来?” 齐思遥的唇瓣颤抖了一下。 平州虽然离京城甚远,但也不是穷乡僻壤,京城的那些事,平州也知道得七七八八。 比如当朝丞相姓温,长子温凌是个出了名的纨绔公子,而次女温虞深居简出,因嫁给了当朝赫赫有名的定北王慎昭才为众人津津乐道。 齐思遥僵硬地扭着头颅,将视线落在慎昭身上。 若是他没记错也没听错,这一位,好像真的姓慎…… 云惊墨笑眯眯问道:“齐大人怎么了?” 齐思遥不死心地询问,“云公子也是京城人士?” “哦,那倒不是。”他淡淡道,“我是晋州的。” 齐思遥先是缓和了一下表情,随即又倒吸一口冷气。 “晋州?”他有些不敢确定,“晋州云氏商行……” 六岁的云岁岁奶声奶气道:“那是我家的,大哥哥你怎么认识?” 齐思遥捂着堵住的心口。 天神爷爷! 他这是招了一群祖宗啊! 战神定北王,丞相嫡子,晋州首富。 还有那个看着软萌实则战斗力惊人的温虞…… 天要亡我! 第59章 自食恶果 “表哥?表哥!” 程见青叫了他几声,齐思遥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 他深呼吸几口气,压下这消息带来的冲击。 “没什么。” 是他大意了,若早知道这群人身份不一般,他绝对不可能放他们进城! 不过照现在的情况下,慎昭他们没打算声张自己的身份,而且他们看着人数不多,对他还是有利的。 再者…… 齐思遥盯着那一盅佛跳墙,眸中暗潮汹涌。 清微给他的药,他已经让陈六全下在里面了,他就不信,这样都弄不死他们! 齐思遥看着温凌和慎昭已经吃上了,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才慢条斯理地打开了盖子尝了一口。 其他人也纷纷拿起了勺子准备品尝,而慎昭在试了第一口便吃不下去了。 温虞眼巴巴地看着他,“好吃吗?” “还可以。”慎昭瞥了一眼她满是红油的手,忍不住失笑,“要我喂你?” 温虞忙不迭地点头。 慎昭轻咳一声,故作淡定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口送到她嘴边。 白色的瓷碗装着淡黄色的汤汁,那股淡淡的腥味中夹杂着各类食材的浓香,隐隐还混杂着一股熟悉的药味。 温虞的脸色骤然一变,突然站起身来,转身猛地打翻了温凌的勺子。 汤汁溅了温凌一身,他气得抬眼一瞪。 “你干嘛呢?” 其他人也是一愣,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温虞端起碗嗅了嗅,眸色骤然变冷,抬眸盯着齐思遥。 “你在里面下毒?” 齐思遥的脑袋嗡了一下,那一瞬间的慌张没有逃过温虞的眼睛。 众人脸色骤变,一边庆幸自己还没动口,一边朝齐思遥投去愤怒的目光。 至于温虞和慎昭已经傻眼了,盯着那一盅被他们吃过的佛跳墙,表情如同吃了屎一样。 齐思遥很快镇定下来,狡辩道:“温姑娘什么意思?我好心招待你们,你还污蔑我?” 程见青皱着眉头,“温虞,你是不是误会了?” 温虞不跟他废话,揪着他的衣领恶狠狠道:“我看你是找死!” 齐思遥也慌了,还咬死了不肯承认。 “我说了没有!那佛跳墙我也吃了,若有问题,不是连我自己也害了吗?” 温凌扣着嗓子反复干呕,惊恐地拍桌。 “温虞,别跟他废话,快让他把解药拿出来!” 温虞捏紧了拳头,“听到没有?” 齐思遥惊慌地摇头,“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温虞直接拿过自己那一盅佛跳墙,便要往齐思遥嘴里灌。 齐思遥瞪大了双眸,挣扎得十分厉害,不慎跌了下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场面闹成了一团,温凌捂着肚子叫唤个不停,慎昭情绪还算镇定,但脸色略显难看。 程见青将齐思遥的反应看在眼里,满脸不可置信。 “表哥,你真的在里面下了毒?” 齐思遥还想否认,突然表情一变,神色痛苦地倒在地上,微微蜷缩着,如垂死挣扎的僵尸一般抽搐着身躯。 方才还怒气冲冲地要找他算账的众人也懵了。 这是闹哪出? 温虞皱着眉头,感觉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她拿起了齐思遥的那一盅佛跳墙嗅了嗅,里面竟然也被下了药。 这反转搞得众人摸不着头脑。 云惊墨迫切道:“阿虞,先别管是谁下的毒,温凌和阿昭都吃了,会不会出什么事?” 温虞赶紧先检查温凌,这家伙虎头虎脑的,一整罐都快吃完了。 她按着他的脉搏,又检查他的感官,时而皱眉,时而低吟。 “奇怪……” 温凌的心都凉了半截,嚎啕大哭。 “我是不是没救了?” 玉竹急得眼泪都掉了下来,“王妃,你可得救救大公子啊!” 其他人也纷纷把希望寄托在温虞身上,她却站了起来,颇有放任温凌自生自灭的意思。m.cascoo.net “行了,起来吧。” 这句话听在温凌的耳朵里,无异于“没救了,等死吧”。 他一把抱住了温虞的腿,泪眼汪汪。 “我觉得我还能再抢救一下。” 温虞撇撇嘴,“你根本没中毒!” “嘎?” 他怪叫一声,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我没中毒?” 温虞检查了地上碎掉的盅碗,温凌的那一份佛跳墙确实没问题。 她推开又哭又笑的温凌,紧张地看着慎昭。 “阿昭,你感觉怎么样?” 温凌的那碗没事,但是慎昭的那碗确确实实是被下了药。 在众人关切紧张的目光下,慎昭凝神感受,轻轻摇了摇头。 “我好像暂时没什么问题。” 云惊墨忙道:“是不是因为你吃的比较少,所以发作得比较慢?” 温虞迅速给慎昭做了检查,暂时看不出毛病,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给他喂了一颗解毒丹。 温凌凑了过来:“齐思遥也只吃了一口,他怎么就这样了?” 方才还在抽抽的齐思遥,这会已经不抽了,换成口吐白沫,昏迷不醒。 程见青已经快哭了,“温虞,你快救救我表哥!他快不行了!” 温凌“呸”了一声,“这家伙就不是个好东西,死了活该!要我看,肯定就是他给我们下的毒,却不知怎么的自己也中招了!” 不得不说,温凌无意中还真的戳中真相了。 程见青却是不信,“我表哥有什么理由要害你们?” “这就要问他了。” 温虞愣是一巴掌把齐思遥给拍醒了,质问道:“是不是你在饭菜里下了毒?” 齐思遥的神情有些恍惚,意识也不怎么清醒,却还下意识地想要否认。 “我没……” 温虞拿着一个瓶子在他面前晃了晃,“这里面就剩一颗解药了,你可得想好了再说。” 齐思遥立马就改了口风。 “是我是我!但是我是受人指使的!” 温虞眸色微暗,“指使你的人,是不是叫清微?” 齐思遥面露迷茫,“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他穿着一身黑袍,脾气古怪,还让我给他抓怪物……” 温虞捏碎了瓶子,咬牙切齿。 “还真是那个老家伙!” 齐思遥迫切而渴望地伸手想找她要解药,温虞却把那颗“药丸”吞了。 第60章 尸变的老六 “你出尔反尔!” 齐思遥气得脸都歪了。 温虞面不改色,“那也怪你太蠢,是糖是药都分不清楚。” 程见青恳求:“温虞,你救救我表哥吧!” “他中的毒无药可解,等死吧!” 程见青不解,“为什么?” “那种毒,就是长生蛊。” “长生蛊?”程见青呢喃一句,想到了什么,脸色骤然变得惊恐。 “是……是外面那些活尸?那我表哥他是不是也会变成那样?” 云惊墨也紧张起来,“阿虞,那阿昭他……” 温虞偏眸与慎昭对视了一眼,胡说八道:“哦,他那碗里没毒。” “?” 众人皆是满脸问号。 温虞却没有说下去的打算,再说可就要暴露了。 也是在刚才,她才猛地想起来,慎昭他身上本来就带着长生蛊的毒啊! 她不确定齐思遥下的毒对慎昭会有什么影响,不过就目前来看,齐思遥都已经快嗝屁了,慎昭还屁事没有。 但温虞也不敢掉以轻心。 这说明什么? 说明慎昭身上的毒,有可能比齐思遥下的毒还要猛烈啊! 温虞暗暗咬牙,越想越气。 “我去找清微算账!” 她扭头便要走,突然外面传来几道凄厉的惨叫声。 石明连滚带爬地跑进来,满脸惊慌。 “齐大人!不好了!陈六出事了!” 他在屋内看了一圈,一愣,“齐大人呢?” 温虞稍稍侧开了身子,示意他看着倒在地上的齐思遥。 “齐大人!” 石明叫得跟父母双亡一样,嗓子都破了音。 温虞揪住了他的领子,“别嚎了!外面怎么了?” 石明这才反应过来,惊恐道:“是怪物!陈六变成怪物了!” “啊!” 话音刚落,大厅外便冲出了一群慌张的奴仆,陈六紧随其后,皮肤冷白,青筋纵横,双手布满了鲜血,嘴边还叼着一只断掌,被咬得稀巴烂。 温虞冲上前去,一招就撂倒陈六,慎昭趁势刺入了他的脑袋,陈六瞬间就消停了下来。 程见青慌慌张张地冲出来,看到这么血腥的场面也忍不住尖叫。 云惊墨捂着云岁岁的眼睛,神色惊寒。 “他方才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温虞特别检查了他的脖子和手臂,并未见明显的咬痕。 “奇怪,他身上并没有被咬的痕迹。” 慎昭打量了一圈,挑开了陈六的裤脚,小腿肚上有一道边缘硬化的血红小窟窿格外醒目。 温虞凑了过来,“这是什么?” 慎昭眉头轻蹙,“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进去。” 温虞思索片刻,一拍大腿。 “长生蛊!” 慎昭恍然大悟。 温虞看向了石明,表情冷肃。 “老实交代,这两日你们干什么去了?” 石明一脸茫然,“我们什么也没干啊!” 慎昭问道:“陈六这两日可有什么异常?” “没有啊,我们就没出过城去,陈六他……” 石明突然敲了一下脑壳,激动道:“我想起来了!昨天夜里在……” 话说到此处戛然而止,石明这才想起,齐思遥吩咐了,地牢的事不可以说出去,又赶紧捂住了嘴。 但是已经晚了。 慎昭眯着双眸,“昨晚是你和陈六送活尸去地牢的?” 石明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云惊墨道:“所以,是陈六不小心中了长生蛊,所以才变成这样的?” 慎昭看着一脸颓丧的石明,“你可知那地牢里是什么情况?” 石明还想装死,可是看着陈六和齐思遥都倒下了,也只能一五一十地交代。 “齐大人经常派人送怪物去地牢,我昨晚也是第一次去,里面有很多腐烂的尸体,还有……还有一个穿着黑袍的怪人。” 温虞一掌拍碎了旁边的石柱子,咬牙切齿。 “那就是清微没错了,我这回非得弄死他不可。” 她扭头就要走,慎昭将她拉住。 “阿虞,先别急,我已经让陆渊和陆澄在那边盯着了,清微跑不了的。” 云惊墨一愣。 怪不得他一早上没看到他们哥俩。 不过慎昭是什么时候安排的? 从昨夜温虞说她发现了清微,慎昭便留了个心眼,让陆渊他们去地牢盯着。 寻常人对活尸都唯恐避之不及,齐思遥却还频频派人抓捕活尸,明显就是背后有其他人在操作,所以慎昭一下子就想到了清微。筚趣阁 看着闹哄哄的场面,慎昭道:“程姑娘,你先去把程大人请出来,他会跟你解释清楚,我和阿虞现在马上去地牢。” 云惊墨忙道:“那齐思遥怎么办?” “先关起来吧,若是他尸变了,直接解决了。” 他们二人没有耽搁,立即出了程府,一路策马往府衙的方向过去。 程见青脑子乱糟糟的,傻愣着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云惊墨不得不站出来主持大局。 “先派人把程府封锁起来,上上下下检查干净,若是有发现被活尸咬伤的人,立刻处决!” 石明脸色一白,不着痕迹地捂着自己的手。 “云……云公子,被活尸咬伤的人,会怎么样啊?” 云惊墨冷冷勾唇,“死路一条。” 地牢外,收到慎昭信号的陆渊和陆澄急忙赶来。 “王爷!” 慎昭问道:“里面可有异常?” 陆渊:“我们一直在这盯着,地牢内没有人出来。” 慎昭颔首,“那就说明他还在里面,我们别打草惊蛇,先……” 话音未落,温虞已经掏出了小火炮,恶狠狠道:“这回不炸死他,我就不姓温!” 慎昭赶紧把她按住,“阿虞!别冲动。清微手里有什么东西我们都不确定,若是他跟我们鱼死网破,放出长生蛊毒,平州城就完了。” 温虞烦躁地揪着头发,“那怎么办?” 她向来奉行不爽就干,偏偏碰上清微这么个不要脸的,就会下黑手。 慎昭看着后门那几个鬼鬼祟祟地扛着麻袋的士兵,“我有办法。” 地牢内,哪怕是青天白日,这里仍是阴暗潮湿得惹人生烦。 清微却心无旁骛,手速极快地从活尸脑袋里取出了长生蛊,方才还在嘶吼的活尸立刻就失去了活力,四肢僵硬,五官狰狞,扭曲的身躯犹如枯朽的木雕。 清微徒手捏着长生蛊,轻轻一挤,透明色的体液滴落在瓷瓶内,与他给齐思遥的毒药别无二致。 地牢外突然传来一道震响,清微眸色一厉。 “谁?” 第61章 你对长生蛊的力量一无所知 那扇铁门被打开,两个穿着官差衣裳的男子走了进来,面前的推车里,还放着两个麻袋。 “大师,这是齐大人让我们送来的。” 清微眼里的警惕褪去,指了指角落的位置,语气不善,“放那儿,马上滚!” 铁门再次被关上,清微才朝着推车走去,伸手解开了袋子,突然迎面一支弩箭朝他射来。 清微瞳孔骤缩,如此近的距离根本躲闪不及。 那弩箭带着火光,直接穿透了他的心脏,巨大的冲击力推得他重重地砸在了墙上,火药味与血腥味弥漫,胸口处是一个拳头大小的血窟窿,赤津津的血逐渐蔓延。 清微不可置信地看着从麻袋里钻出来的温虞,“怎么是你!” 温虞肩膀上架着一把神机弩,表情又冷又酷。 “老东西,下地狱去吧!” 温虞不跟他废话,直接按下了神机弩再补一刀,谁知清微突然从原地消失,避开了那一箭,只除了脸色苍白一些,竟毫无异样。 别说慎昭了,温虞也惊了。 “这不可能!” 清微不以为意地看了一眼胸口的窟窿,阴邪冷鸷的目光落在他们二人身上。 “有什么不可能的?你对长生蛊的力量一无所知。” 慎昭面露震惊,“你中了长生蛊?” 清微冷冷一笑,“定北王很惊讶?其实你……” “轰!” 不等清微开口,温虞突然一个小火炮轰了过去,直接炸塌了半座地牢。 清微闪身避开了砸下的巨石,微微抬手遮挡住刺眼的阳光,面色难看地盯着温虞。 “定北王妃就只会偷袭这种下三烂的手段吗?” 温虞脸不红心不跳,“对付你这种老奸巨猾的浑蛋,还管什么手段不手段的?” 好险! 刚才差一点,清微就把慎昭的秘密暴露出来了。 “王爷,王妃!” 官差打扮的陆渊和陆澄也赶紧围了上来,警惕地围住了清微。 慎昭面色凛然,“清微,你研制长生蛊,制造出了活尸,把长曦国变得生灵涂炭,就没有一点悔过之心吗?” 清微不为所动,“我让那些人获得了长生,他们该感谢我才是。” 温虞捏紧了拳头,怒火中烧。 “你管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活尸叫长生?” 清微睥睨着她,“他们不会死,不会老,不用再被愚钝的思想支配,不用再为生计操劳奔波,有何不好?” “好你大爷!” 温虞气得又是一炮炸过去,轰得整个县衙都快塌了。 清微躲过,目光冷凝地盯着她手里的武器,带着一丝忌惮与愤怒。 “你有什么资格决定别人的生命?你自己追求长生,就死一边研究去,凭什么拿活人来做实验?” 清微居高临下,“王妃年纪尚小,自然不知长生之乐。” 温虞呵呵,她这还是第一次听人说她年纪小。 若按年龄来算,清微喊她一声祖宗都不为过! 慎昭斥道:“清微,长生蛊是你造出来的,你现在若交出解药,还来得及挽救。” “定北王妃没告诉你吗?长生蛊根本无解。” 慎昭摇头,“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一定有办法的。” 清微讥笑,“王爷心怀天下,着实令老夫佩服。不过,王爷还是先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慎昭微微失神,温虞却不耐烦跟清微耗下去。 “阿昭,你和陆渊他们先出去,我今日非得弄死这个老不死的!” 清微眸色冷沉,“温虞,你未免太过自大了。” “那就看看是我自大,还是你命硬!” 话音未落,温虞突然原地消失,眨眼的瞬间便来到了他面前,袖中一支匕首滑落,朝着他的脖子割了下去。 清微脚尖一点,迅速向后撤离,袖袍被风卷起,便见他抬手一扬,一阵淡白色的粉末迎面扑向温虞。 慎昭的心一紧,疾声喊道:“阿虞小心!”m.cascoo.net 清微脸上浮现的狞笑,在看见温虞凭空撑出一把伞时蓦然僵住。 那伞的模样与寻常无异,唯有伞面铺就了一层银色的鳞片,在阳光下映射着耀眼的光泽。 尸解粉被悉数挡去,温虞把伞一收,顺势掏出了小火炮,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 清微大惊失色,狼狈地往旁边一躲,那威力巨大的炮火还是擦着他的脸过去。 他感觉不到疼痛,只是迷茫地摸了一下脸颊,一大片焦黑的血肉掉落,那半边脸仿佛被烧熟了一般,血红与炭黑交织,只余一个深可见骨的轮廓。 温虞颇为遗憾,“哎呀,打偏了。” “温、虞!” 他捏紧了拳头,双眸狠戾,面庞狰狞,仿佛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她哼了一声,“别急,姑奶奶我炮火多的是!” 见她还欲动手,清微已然不复方才的镇定从容,那完好无损的半边脸可见的忌惮与不甘,竟直接掉头就跑。 “站住!” 温虞不死不休地追了上去,伴随着一道道剧烈的爆炸声。 听到动静的百姓们纷纷探出头来,眼睁睁看着两道身影从他们屋顶上掠过。 附近便是住宅区,以免伤及无辜,温虞不得不停了炮火。清微发现后更是无所顾忌地往人群密集的地方钻,只是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温虞站在长街上,环顾着四周对她指指点点的百姓,却怎么都找不到清微的身影,唯有地上遗落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 “阿虞!” 慎昭他们赶来,神色凝重,“清微呢?” 温虞把瓷瓶揣入怀里,咬牙切齿,“让他跑了。” 周围的百姓越来越多,慎昭唯恐引起恐慌,只能先回程府。 “怎么样了?” 云惊墨等得焦急不安,瞧见他们回来,立即迎上前去。 温虞臭着脸,“清微也中了长生蛊,有不死之身,我没能弄死他。” 众人皆是大惊。 温凌瞪大了双眸,“不死之身?那他真的……真的长生不老了?” 这个消息对大家的冲击都不小。 他们都以为中了长生蛊,就会跟那些活尸一样,没想到清微竟然是个例外! 慎昭面色凝重,“眼下平州城封锁着,他暂时出不去。我们得尽快找到他,以免清微把平州城变得跟京城一样。” 第62章 破庙里的尸体 好在程荣已经重新掌权,程见青听了父亲的解释,根本不敢相信,在她心里那么完美和善的表哥,竟然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 云惊墨带着温虞他们去见了齐思遥,他已经变成活尸了,被五花大绑,冲着活人叫个不停。 “你们走后不久,他就变成这样了。” 温虞现在看到活尸就烦,直接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人没晕,就是傻了,脑袋晕乎乎地晃个不停。 云惊墨嘴角微抽,十分识相的没有去惹她。 “阿昭,平州城这么大,要怎么找清微?” “他的脸毁了,为了掩人耳目,一定会躲在人少或者鱼龙混杂的地方,等会我便让程知府帮忙,派兵搜查一下。” “不必麻烦!” 程荣被程见青扶着走进来,颤颤巍巍地便想下跪跟慎昭行礼。 慎昭拦住了他,“程大人不必多礼。” 程荣惭愧不已,“是下官失职,未能管好平州,让贼人钻了空子,还望王爷恕罪。” 慎昭恳切道:“程大人已经做的很好了,幸得你拖住了齐思遥,好歹平州保住了,现在一切都还有回转的余地。” “王爷说的是。”程荣赶紧把知府令拿出来,恭敬地交给慎昭。 “方才听王爷说要调兵,有了这个,王爷可以直接调遣城中兵马。” 慎昭没有拒绝,转手交给了陆渊去办。 入夜,城南深巷的一间破庙内。 一群流民模样打扮的人凑成一堆,烤着火说着今日城内的变故。 “诶,你们听说了没?今日程知府取消了保护税,原来那些坏事都是齐通判干的!” “哼,可拉倒吧,要是真取消了保护税,外面怎么还有那么多官兵在四处抓人?” “我听说好像是要找什么贼人,不是来抓那些没交保护税的。” 清微蜷缩在角落里,听着他们的谈话,低着头遮住了眼里的阴霾。 一名男子起身要去方便,不慎被清微的脚绊了一下,差点摔了个跟头。 他顿时就恼了,恶狠狠地踹了清微一脚。 “老东西!要死死远点!别挡小爷的道。” 其他人只是漠然地看着,甚至还带着点看热闹的意味。 “老周,你这不行啊,连个老家伙都没把你放在眼里,难怪你媳妇都跟人跑了,哈哈哈哈……” 一片嘲笑声令老周的脸色格外难看,尤其想起那个嫌他穷抛弃他的女人,心里更是涌起了一股怒火。 低头看见清微正用那阴冷的眼神看着他,老周顿时就更来气了。 “老东西!你看什么看?” 一腔火气无处发泄,老周更是毫无顾忌地对清微拳打脚踢。 然而拳头还没落下,脖子倒先被人掐住了。 清微缓缓站起身,清瘦的身躯在地上投下了如鬼魅般扭曲的影子,那只枯瘦苍白的手掐着老周的脖子,一点点逼得他腾空而起。 老周瞪大了双眸,脸上的表情逐渐从愤怒变为惊恐,疯狂地抓着他的手臂,求饶的话语全都被堵在了嗓子里。 周围的笑声也蓦然一停,他们到底还跟老周有几分交情,呼啦啦地冲上来便想帮忙。 清微转过头去,火光令他藏在黑暗里的左脸无处遁形,那一片被炮火灼烧出的窟窿,流着黄脓血水,格外渗人。 “鬼!鬼啊!” 众人吓得四散逃窜,方才还热闹的破庙,就只剩下了清微和老周。 “别……别杀我……” 老周费力地求饶,右手却悄悄摸到了自己的腰间,拔出了一把钝锥朝他的手臂狠狠刺去。 锥器刺穿了清微的手臂,清微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在老周恐惧的眼神中,俯身咬住了他的脖颈。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在夜里回荡着,隐隐伴随着咯吱咯吱的啃噬声。 离破庙不远的一处茅屋内,楚嘉禾骤然惊醒,恐惧地高喊着萧殷的名字。 门被轻轻敲了一下,传来了萧殷低沉的声音。 “公主,我在。” 楚嘉禾抱紧了棉被,“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是不是活尸又来了?” 萧殷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有点像,应该就在这附近,我打算去看一下。” 楚嘉禾登时就慌了,“不许去!萧殷!你不能丢下我!” “公主在此稍等片刻,我很快回来。” “萧殷!萧殷!” 楚嘉禾声嘶力竭地喊着,外面却已然没了动静。 等萧殷循着声源赶到破庙,清微已经不见了,地上只有还在燃烧的柴堆,和一具死相惨烈的尸体。 他的脖子破了一个大洞,血持续不断地流着,脸上还留着临死前的惊恐,紧紧蜷缩的手中,攥着一小块黑色的布料。 萧殷蹲下身来仔细观察了那块料子,脑海中忽然闪过什么,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第二日,慎昭迷迷糊糊醒来,身旁的枕头已经空了。 推开门出去,却见温虞蹲在院子里,不知在捣鼓什么。 “阿虞?” 慎昭走上前去,瞧见她面前的琉璃瓶,里面装着密密麻麻的长生蛊,细长的身躯蠕动着交缠着,着实令人头皮发麻。 温虞却拿着一个不知从哪儿来的瓷瓶,倒出了里面的东西,是接近了透明色的浓稠液体,隐隐还散发着一股药味。 慎昭的脑子空了一瞬,目光呆滞地看着那蛊液,眼神逐渐涣散。 “这是我昨日捡到的,应该是清微不小心落下的,我怀疑这东西跟长生蛊有关系。” 温虞拿出了镊子去夹长生蛊虫,干脆利落地把长生蛊碾碎,流下了与那蛊液一模一样的液体。 温虞恍然大悟。 “原来这玩意儿就是长生蛊液啊。” 长生蛊极小,能收集到这么多蛊液,想必清微弄来了不少活尸和长生蛊。 至此温虞也总算明白,清微要齐思遥帮他捉长生蛊是为什么了。 温虞麻溜地把东西一收,扭头却瞥见慎昭不知何时端起了装着蛊液的茶杯,竟打算送入嘴里。 “阿昭!” 温虞吓了一跳,赶紧抢回来,确认他没有喝,才松了口气。 那股药味渐渐淡去,慎昭的意识才渐渐集中起来。 他茫然地看着温虞,完全不记得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怎么了?” 温虞眉头一皱,“你不记得?” 慎昭摇头,脸色有些难看。 “我是不是又做什么了?” 第63章 被拐卖的楚嘉禾 你差点把蛊液当二锅头干了! 温虞在心里默默吐槽。 顶着慎昭疑惑中带着一丝恐慌的目光,温虞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 “哦,你刚才亲了我,还说要跟我生猴子。” 慎昭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裂开。 “这不可能!”他当即矢口否认。 他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 温虞不高兴了。 “什么不可能?你不可能亲我,还是不可能跟我生猴子?” “我……” 慎昭一时语结,见温虞执着地盯着他,非要个答案,只能无奈地认输。 见自己三言两语就把慎昭糊弄过去了,温虞的心情顿时就美妙了。 “温虞!你好了没有?” 温凌烦躁地敲着门,一脸不耐烦地看着在院中腻歪的两个人。 温虞在慎昭脸上“吧唧”一口,“我和大宝出去找清微,等我晚上回来生猴子!” 慎昭已经僵住了。 脸颊上如同被灼烧了一般,那股热意一直钻入了心间。 明明夏季未到,他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燥热。 云惊墨走了过来,失笑道:“这是怎么了?魂儿都跟阿虞一起走了?” 慎昭如梦初醒,立刻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孤傲。 “找我何事?” 听着这冷冰冰的语气,云惊墨也忍不住啧了啧嘴。 正事在前,他也没再打趣他。 “齐思遥已经死了,现在城门那边一团乱,程大人管不过来,你可能得出面一下。” 温虞带着温凌和裴念安出了程府,两人一个背着神机弩,一个带着短弓,雄赳赳气昂昂地准备去找清微干架。 结果…… 半个时辰后,看着温虞从街头吃到街尾,从豆腐脑吃到桂花糕,现在还叼着一根糖葫芦晃悠悠地闲逛着,温凌终于忍不住了。 “我们不是来找清微的吗?你到底在干嘛?” 温虞吞了最后一颗甜山楂,跟裴念安不约而同地打了个饱嗝。 “你急什么?要干架之前不得先吃饱饭?” 温凌呵呵。 他现在无比庆幸这倒霉妹妹已经嫁出去了,不然他还真养不起! 正赶去城门的慎昭忽然打了个喷嚏。 裴念安仰头问道:“温姐姐,我们要去哪里找人?” 温虞摇头,“不知道。” 温凌一口气差点上不来,蓦然拔高了声音。 “你不知道?” 温虞啧了一声,“我又不是清微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会知道他在哪儿?” “你……”妹的! 温凌把脏话忍了回去,“你耍着我们玩呢?” “话也不能这么说,人生嘛,总是充满了惊喜,谁知道我们会不会在下一个转角就遇到爱……呸,遇到清微呢?” 温凌冷笑,“做啥白日梦呢?” “贱民!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前方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夹杂着老妇人的唾骂和女子的呵斥,这熟悉的腔调和声音让几人忍不住翘首看去。 楚嘉禾被一名年过半百的婆子拽着,那婆子身材矮小瘦弱,力道却是不小,拉着楚嘉禾的手腕,一边骂骂咧咧。 “好你个小蹄子!老娘花了十两银子买你回来传宗接代,你竟然敢跟奸夫跑了,看我回去不好好教训你!” 楚嘉禾不可置信地高声喊道:“你认错人了吧?我根本不认识你!”筚趣阁 “好啊!拿了我老李家的钱,现在反而不认账了是吧!” 眼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那婆子拍着大腿便哭道:“可怜我老婆子连棺材本都搭进去了,就是想给我儿子讨个媳妇,怎么就碰上了这种没良心的赔钱货!” 那婆子操着平州的口音,围观的百姓自然是偏帮着她,跟着一起指责楚嘉禾。 “看着模样周正,没想到竟然这么水性杨花!” “看她细皮嫩肉的,哪像好人家的姑娘?” “就是!连老人家的棺材本都敢骗,真是心肝都黑透了!” 那一张张厌恶鄙夷的脸令楚嘉禾又惊又怒,她又何曾受过这种侮辱,顿时涨红了脸。 “闭嘴!都给本公主闭嘴!本公主根本不认识她,你们休要血口喷人!” 众人哄笑。 “公主?看来这小媳妇脑子也不太好使啊?” “听她这口音,就不像是平州的,分明就是从外地买来的!” 也有好心人劝道:“姑娘啊,你还是赶紧跟你婆婆回去吧,现在外面这世道可不太平啊。” 楚嘉禾已经哭了,无助地喊着救命,却没有人相信她的话。 那婆子眼里闪着精光,拽着楚嘉禾就要走,不曾想却被温虞一行人拦住了去路。 “楚嘉禾?” 楚嘉禾从来没有一刻觉得温虞这么和蔼可亲! 她看着温虞和温凌,如同见了亲娘一样,嚎啕大哭。 “温虞!救我!快救我!这刁民想拐卖本公主!” “额……” 温虞微微低着眸,跟那婆子四目相对。 后者一看还倒霉地碰上楚嘉禾的熟人,赶紧朝人群中使了个眼色。 一名壮汉走了出来,黝黑凶恶的脸庞夹带着怒气,挡在了温虞他们面前。 “你们想对我媳妇干什么?” 楚嘉禾破口大骂:“贱民!谁是你媳妇!再敢口出狂言,信不信我砍了你的脑袋!” 温虞扭头跟温凌窃窃私语:“楚嘉禾是不是只会骂这两句啊?” 温凌哼了一声,“那是她没用!骂人还没小爷厉害。” 瞧见他们二人旁若无人地聊了起来,楚嘉禾也急了。 “温虞!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救我啊!” 温虞轻咳一声,“那什么?楚嘉禾,你真的卖身了啊?” 楚嘉禾恨不得一口老血喷到她脸上。 这家伙的脑子被活尸啃了吗? 看不出来这两人是拐子吗? 那壮汉抖了抖身上的腱子肉,双拳相撞,恶狠狠道:“老子劝你们少管闲事!” “虽然我也很讨厌她,”温虞一脸认真,“但是好歹是老乡,我也不能见死不救不是?” 壮汉凶狠地瞪着她,“我看你是找死!” 他直接一拳挥了过来,倒也没真的想打人,只是想吓唬吓唬温虞。 却没料到那沙包一样大的拳头在半空中就被人顶住了,温虞反手一扭,那壮汉脸色瞬间就绿了,爆发出了一阵杀猪般的惨叫。 那婆子见状,拽着楚嘉禾拔腿就想跑,裴念安一个闪身拦在了她面前,小小的身躯,力量且不可小觑,立马就把楚嘉禾抢了回来。 第64章 转角遇到爱 婆子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至于那位身高八尺的壮汉,此刻正抱着自己的胳膊哭爹喊娘。 这般“恃强凌弱”的场面,惹怒了围观的百姓,一个个冲上前来对着温虞他们骂骂咧咧。 “你这小姑娘怎么回事?人家好不容易买了个媳妇回去,你这是要让人绝后啊!” “我看她跟那媳妇就是一伙的,专门来骗钱的,大家伙儿,可不能就这么让她们走了!” 温虞眉头一拧,“你们瞎了吗?没看出来这俩是骗子?” “我看你们才是骗子!” “对!骗子!送她们去见官!” 那婆子被人扶了起来,哭得好不凄惨。 “老天爷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这媳妇不安分不说,竟然还联手外人来欺负我们娘俩啊!” 她的这番话更是激起了众人的怒气,一个个恨不得当场拿烂叶子臭鸡蛋砸到温虞他们脸上。 温虞已经懵了,打架她在行,但这场面完全顶不住啊! 楚嘉禾也懵了,她是公主,骂人打架的杀伤力完全为零。 裴念安抱着短弓冷酷地站着,准备看看哪个不知死的敢动他温姐姐。 “说完了没有?” 就在三人不知所措之际,身旁传来了一道慵懒却带着磅礴气势的声音。 温凌往前一站,身姿挺拔高大,气质翩翩不凡,俊容上带着三分凉薄三分讥笑还有四分漫不经心。 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上下打量着对面的母子,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就你们这穷酸样儿,估计一两银子都拿不出来,还舍得拿十两买媳妇?” “我……” “我什么我!一大把年纪了不学好,天天惦记着拐卖小姑娘,你就不怕死后入油锅地狱,洗一洗你这一身的罪孽?” “你……”’ “你什么你!话都说不利索,还有胆子出来行骗!我劝你们还是回去再多练几年,省得出来丢人现眼!” 温凌一顿炮轰,炸得他们愣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周围的看客也看不下去了,张口骂道:“你跟她们是一伙的,自然是帮着她们说话!大婶不要怕,大不了带她们去见官!” 那对母子登时脸色就白了,慌忙摆手表示拒绝。 温凌却笑了,“行啊,那就去报官,正好我跟程知府认识,我们连流程都不用走了。” 一听这话,他们那点胆量也如烛火般灭了,心里也打了退堂鼓。 但是热心群众可不干了,上前拽着他们,雄赳赳道:“走!大婶,我们陪你去报官!我就不信了,程大人还会偏帮这群骗子不成?” 眼看着众人强烈支持他们报官,甚至还打算为他们写状纸,那婆子和汉子吓得扭头就跑,连鞋子都掉了一只。 那些看客们渐渐地才回味了过来,顿时更愤怒了。 “原来他们真的是拐子!” “浑蛋!老子差点助纣为虐了!” “下次别让我碰见他们,老子非揍死他们不可!” 众人骂骂咧咧地散了,温凌满意地哼了一声,扭头看着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三人。 “怎么?该不会是被小爷我帅翻了吧?” 温虞冲着他竖起了大拇指,“大宝,我发现你这个人还是有优点的。” 温凌脸上得意的表情顿时一僵,气急败坏地跳脚。 “闭嘴!不许叫那个名字!” “为什么?大宝多可爱啊!” 温凌颤抖着嘴唇,咬牙切齿。 “你想逼死我是不是?” 他这么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被人叫大宝,这像话吗?像话吗? 看着温凌一脸想死的表情,温虞无奈地摊摊手。 “好吧大宝,我以后不叫你大宝了。” 温凌:“……” 老子谢谢你全家! 不想跟这小傻子掰扯下去,温凌扭头,目光不善地看着楚嘉禾。 “你怎么在这?萧殷呢?他抛弃你了?” 楚嘉禾目光闪躲,“我……我跟他走丢了……” 其实不是。 昨夜萧殷出去后,楚嘉禾迟迟等不到他回来,越想越气,便故意不听他的话,溜了出来,打算给他一个教训。 可谁知道一走出巷子她就迷路了,七拐八绕地走到了大街上,却碰上了那对拐子,若非遇见了温虞,只怕她今日还真得被人拖去当媳妇了。 温凌知道她不对劲,但是也懒得拆穿她。 “行了,我们还有事要办,你自己小心点。” 温凌拽着温虞便要走,楚嘉禾赶紧把人一拦。 “你们不能就这么丢下我!” 温凌气乐了,“怎么?我是你爹还是你祖宗,还得管着你啊?” 楚嘉禾没计较温凌的“大不敬”之罪,急切道:“好歹认识一场,你们就这么无情吗?” “那你想怎样?” “至少……至少你们得帮我找到萧殷啊。” 楚嘉禾很委屈。 现在能保护她的也只有萧殷了,要是连萧殷也没了,她还怎么找到她皇兄? 实在受不了缠人的楚嘉禾,温虞他们也不得不答应先帮她找人。 只是在巷子绕了大半天,几人都有些崩溃。 温凌一脸不耐烦,“你确定是在这里?” 楚嘉禾连连点头,指着巷子里的那棵桂花树,“我之前有见过它,一定就在这附近的。” 温虞打量着四周,“这儿荒僻得很,别说人了,连个鬼影都没有。” 温凌满怀恶意地想,“萧殷该不会死了吧?” 楚嘉禾气得瞪他。 “你少乌鸦嘴!” 几人向左转,拐了个角,与前面的人正好视线交汇,两方人马皆是一愣。 楚嘉禾苦苦寻觅的萧殷一身是血,此刻正被温虞他们苦苦寻觅的清微掐着脖子按在墙上,尴尬的气氛逐渐蔓延开来。 楚嘉禾倒吸一口冷气。 夭寿啊!萧殷好像真的快死了! 温虞眉角一挑。 哟呵!人生嘛,总是充满了惊喜。 温凌目瞪口呆。 他娘的!还真让温虞撞狗屎运了! 萧殷一句“快跑”还没喊出来,就看见了温虞和裴念安掏出了大杀器,横冲直撞地杀向清微。 更让萧殷震惊的是,方才还狠戾狷狂的清微,竟然如老鼠见了猫一样拔腿就跑,背影颇带着几分辛酸和狼狈。 第65章 你杀不死我的 温凌扶起瘫倒在地的萧殷,皱着眉头。 “你怎么搞成这样?” 萧殷从方才那一幕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抓着温凌的手,急切道:“清微身上带着长生蛊毒,想把全平州的百姓也变成活尸,快去阻止他!” 昨夜他发现了那间破庙内的尸体,以及清微遗留的那一片衣角。他时常在庆延帝面前出没,又岂会不认得那是清微的东西? 萧殷根本没想到,当日在京城失踪的清微会出现在此处,等他循着痕迹找到清微的时候,他已经连着杀了四五个人。 萧殷甚至亲眼看见,被他咬死的人,在不过一刻钟内,便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变成了活尸。 也来不及细想清微和活尸的关系,萧殷将那些活尸解决后,便一路追杀清微,但到底还是败于下风,若非温虞及时出现,只怕他现在也跟那些活尸别无两样了。 而这边,温虞跟裴念安对清微穷追不舍,温虞让他逃了一次,自然不可能再让他逃第二次。 见他打算故技重施,净挑着深巷往里钻,温虞一声冷笑,一掌拍倒了一座座高墙,踩着碎石与烟尘轻轻一跃,拦住了他的去路。 清微立即掉头,但裴念安却堵住了他的后方。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连放狠话和留遗言的环节都省了。 两人不由分说地干了起来,不知是不是温虞的错觉,清微的力量似乎比昨日要强大一些,速度也快了多少。 但是在绝对火力面前,那点变化也可以忽略不计。 二人斗得招式百出,你死我活。饶是有长生蛊的加持,清微也逐渐败下阵来,被温虞一掌断了肋骨,整个人重重地砸在了一片废墟中。 血从他口腔内涌出,他目光凶狠地盯着对面的少女,仿佛要将她撕碎一样。 “温虞,你杀不死我的!” 回应他的,是一声剧烈的爆炸。 看着那一团燃烧着、挣扎着的影子,最后渐渐归于平静,温虞吹了吹小火炮冒起的白烟。 “这不就死了?” “啊!” 温虞正准备把那团焦黑的骨架收拾了,身后的巷子里突然传来一阵慌张惊恐的尖叫声。 几名百姓连滚带爬地跑出来,追在他们身后的是已经被感染的活尸。 裴念安挽弓射杀了一只活尸,却见越来越多的活尸从巷子内涌出来。 温虞喊道:“小裴,带他们离开这里!” 裴念安点头,稚嫩的脸庞紧绷着,一边射杀追上来的活尸,一边领着众人往外跑。 温虞不退反进,扛起了一个巨大的石板往前一砸,堵住了活尸追赶裴念安他们的去路。 她捡起了木棍敲了敲一旁的破水缸,“喂,我在这儿呢!” 听到动静的活尸呼啦啦地往她那边涌,一张张狰狞的脸上青筋纵横,一阵阵低沉嘈杂的嘶吼在巷子深处回荡。 温虞跃上了屋顶,扛着小火炮对准了那一群追赶而来的活尸。 “咻咻咻!” 三发小火炮一落地,剧烈的炸响引得大地都晃了三晃,别说活尸了,就是房子都被夷为了平地。 忽然起了风,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了整座平州城。 深巷内的大火还在燃烧着,那些活尸同碎石一起,被掩埋在这片雨幕之中。 远处的废墟上,那一具焦黑的躯体,犹如镶嵌在石板中的裂痕,皮肉尽毁,只余骨节的手指,在雨水的冲刷下,微不可见地动了一下。 城楼上,慎昭刚安排好守卫,突然城南传来了宛若天雷的炸响,惊得众人鸡飞狗跳。 云惊墨脸色凝重,“什么情况?” 慎昭望着那处升起的灰白色的烟,眼里亦裹挟着几分担忧。 “是阿虞。” 云惊墨皱着眉,“阿虞不会轻易动用炮火,除非……” 除非,她遇见了清微,或者活尸。 慎昭待不住了,“这里交给你,我去找她!” 说着他便要下楼,前面一名士兵突然倒地抽搐,引得众人一阵惊呼,纷纷围上前去。 “石明!石明你怎么了?” 慎昭抬眼看去,那被人围在中间的正是石明,此刻他两眼翻白,青筋爬上了他苍白的脸颊,身躯颤抖个不停,形状癫狂。 慎昭瞳孔骤缩,疾声吼道:“快闪开!” 已经晚了。 随着他话音刚落,石明突然一睁眼,迅猛地咬上了离他最近的士兵。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起,周围的人都吓得四散逃离,而被石明死死咬住的士兵,从一开始挣扎到逐渐没了气息。 慎昭即刻拔了剑冲上前去,一剑刺入欲朝他扑过来的石明的脑袋。 石明倒地,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下,那垂在地上的手掌上,有一道清晰可见的咬痕。 慎昭脸色铁青,甚至来不及松一口气,忽而又听到了城门外传来的嘶吼。 有士兵惊恐地大喊:“是怪物!怪物来了!” 夏雨骤急,日光昏暗,成群结队的活尸从林间蹒跚而出,犹如蝗虫一般压境而来。 慎昭暗道不好,只怕是方才那几声爆炸的动静太大,把这附近的活尸都引了过来。 云惊墨眉头一紧,“阿昭!这……” 慎昭极力保持着镇定,有条不紊地下令:“所有人准备弓箭、火油,听我命令再动手!” 众士兵们顿时紧张起来,架弓的架弓,拿箭的拿箭,扛火油的扛火油。 雨越来越大,慎昭几乎浑身湿透,苍白的手搭在了城墙上,紧握的拳头,渐渐泛起了青筋。 那些活尸越来越近,哪怕被拦在鹿砦外,仍是疯狂地往前冲。那深埋在地下的鹿砦扛不住如此庞大的活尸数量,被连根掀起,破开了一个口子,活尸便如潮水般涌了进来。 城楼上的士兵面色紧绷,拉着弓的手都瑟瑟发抖。 慎昭眉眼沉凝,看着他们跨过鹿砦,扬手一挥。 “放!” 密密麻麻的箭雨冲破了雨幕,铺天盖地地射向活尸。与此同时,一个被点燃的火油桶弹射而出,砸落在活尸群中,瞬间燃起了一片熊熊烈火。 众人来不及高兴,便眼睁睁地看着被火点燃的活尸竟然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冲。 有人惊恐地大喊:“大人!他们又站起来了!” 慎昭从容不迫地拔出了剑,语气冰冷。 “把城门打开!” 第66章 你竟然还敢反抗 倾盆雨势下,活尸枯瘦扭曲的身躯撞击着冰冷的城墙。 那扇大门被缓缓打开了一道缝,慎昭与陆渊他们带着一队士兵杀了出来,利剑撕裂了豆大的雨滴,斩断了活尸的头颅,只是顷刻之间,城门下已是流血漂橹。 云惊墨站在城墙上,紧张地攥着拳头,目光紧紧地盯着慎昭的身影。 慎昭执意将他留在城墙上指挥,但内心的焦灼让他迫切地想做点什么。 云惊墨揪住了匆匆跑过去的士兵,迅速吩咐道:“马上去告诉城中百姓,城西门外有活尸入侵!” 那位小士兵也是懵了。 告诉百姓有什么用? 他们能帮忙一起打活尸吗? 见他还愣着,云惊墨怒吼道:“快去啊!” 云惊墨的本意当然不是喊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帮忙,而是想让温虞知道这边的情况。 也是这一刻云惊墨才发现,温虞的存在,真的是令他们无比心安。 解决了城内的活尸,温虞和温凌他们又在周围扫荡了一圈,直到确认没有遗漏。 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外面的街道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锣鼓声。 “西城门外怪物来袭,所有人速速做好准备!” 温虞脸色一变,也顾不上温凌他们,一头扎进雨幕中向西奔去。 城门外的厮杀还在继续。 暗色浓稠的血混在雨水中,逐渐向四周蔓延。眼前是一张张扭曲狰狞的脸,或脸颊溃烂,或五官缺失,或空荡的眼眶中蠕动着白蛆,或张大着的血盆大口内,露着森冷的白牙。 慎昭已经不记得自己杀了多少,倾盆大雨也盖不住那浓烈刺鼻的血腥味,夹杂着腐烂的气息。 雅俊的面容被雨水冲刷得格外苍白,脑子传来的阵阵剧痛令他眉头紧锁,那股熟悉而令人恐惧的狂躁逐渐在心里凝聚,叫嚣着要毁天灭地。 他只管挥剑,手渐渐麻木,眼前的世界也渐渐模糊。 地上是被雨水稀释过的鲜红的血水,仿佛已经蔓延到了周围乃至天空,将他团团包围。 身旁的士兵传来一声惨叫,被活尸压倒在地的他,眼看着就要命丧于此,却有一人将活尸从他身上揪了起来,硬生生地拧断了活尸的脖子。 他呆滞地看着走火入魔的慎昭,冷白的肤色,愈显得那双赤眸触目惊心。血顺着他的手指一滴滴地落下,宛若从地狱里走出来的修罗恶鬼。 然后,恶鬼笑着举起了剑,朝他劈了下来。 那一瞬间的恐惧与冷寒,让他甚至连避开的意识都没有。 直到察觉到不对劲的陆渊冲上前将他拽开,提着剑与慎昭的剑相抗。 不管看多少次,此刻的慎昭,仍是让陆渊感到恐惧。 “王爷!” 他迫切地喊着慎昭,但失去理智的慎昭充耳不闻,只是渴望地感受着他们体内汹涌的血液。 慎昭几乎是毫不费力地就制住了陆渊,正准备像对付那些活尸一样拧断他的脖子,好好享受这场盛宴,偏生那些惹人厌烦的臭虫又不知死活地凑了上来。 慎昭扭头冷眼看着那些外貌丑陋的活尸,毫不掩饰脸上的厌恶与杀气。 料想着猎物也跑不了,慎昭索性先丢了陆渊,打算好好收拾一下这些拉低他们活尸界的颜值的丑东西。 城墙上,云惊墨看着慎昭突然和陆渊打起来,差点惊掉了下巴。然而没等他反应过来,又看见慎昭跟割韭菜似的,疯狂屠杀着活尸。 隔着一段距离,以及模糊密集的雨幕,云惊墨看不清他的脸色,但是却能感受到,他与方才完全不同的气势。 就像是一匹桀骜的孤狼,轻而易举地碾碎脚下的蝼蚁,一身腾腾杀气,势如破竹,仿佛不知疲惫一般,越杀越勇。 云惊墨心里掀起了惊涛巨浪。 那不是慎昭!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令他更是毛骨悚然。 城墙上的其他人也被慎昭的神勇吓到了,他几乎是凭一己之力,荡平了大半的活尸,那一具具尸体倒下,血在他脚下汇集成河,残忍而利落的手法令人心惊。 “你们在干嘛?” 温虞匆匆赶到,却见众人傻愣着看着城门外,连手里的活也不干了。 温虞循着他们的视线,看见了在下面“孤勇”杀敌的慎昭,顿时就怒了。 “你们不帮忙,还在这看热闹?” 她爬上城墙便想往下跳,云惊墨赶紧抱住了她。 “阿虞!慎昭不太对劲!” 温虞不跟他废话,把人推开,一跃跳下了高墙。 刚一落地,就有一只活尸朝她冲来,被温虞一脚踹到了城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王妃!” 原本提心吊胆的陆渊他们看见温虞时,顿时跟看到了主心骨一样,感动得差点落泪。 温虞几炮解决了从外围涌入的活尸,剩下的几个也被陆渊他们解决干净。 无暇顾及这满地的尸体,温虞冲到了慎昭面前,察觉到身后异样的慎昭,立即反手欲掐住她的脖子,却被温虞轻松躲了过去。 慎昭一愣,再看看血色世界里温虞的脸。 一片猩红中,忽然有了一抹柔和的亮色,慎昭的瞳孔也微微有了些许变化。 温虞看着呆呆的慎昭,伸手晃了晃他的肩膀。 “喂,醒醒!” 慎昭渐渐回过神来,隐隐约约嗅到了她身上熟悉的气息,也勾起了他的回忆。 他伸手抚摸着她的脸,喃喃道:“我记得你……你闻起来好好吃……” 话音未落,他突然将她拽向自己,俯身便想咬,却被温虞抵住了下巴。 她气愤道:“我拿你当相公,你竟然想吃我!” 慎昭也恼了。 我拿你当食物,你竟然还敢反抗! 两人立马就干起架来,如此走向更是让众人摸不着头脑。 雨太大,温虞的迷药根本不起作用,偏偏慎昭又疯了一样,执着地想咬她。 温虞也来气了,一拳头砸在他的眼角,慎昭的脸颊一偏,顺势拽住了她的手,将人往怀里一带,俯身便咬住了那温软的唇瓣。 一丝刺痛传来,血珠子渗了出去,却被他悉数卷入。 温虞看着他眼里涌起的狂风骤雨,察觉到他逐渐加大的力度,指缝间凭空出现一根银针,刺入了他的穴位。 慎昭的身躯一僵,两眼一闭,就这么晕了过去。 第67章 有你真是我的福气 骤雨如瀑,连下了两日方才停歇。一串串水珠从屋檐垂下,在台阶上开出了一朵朵透明的花。 湿润的凉风从半开的纱窗卷入,拂起一缕青丝,落在慎昭的脸颊上。 卷翘的睫毛轻轻一颤,慎昭睁开眼睛,忽然感觉身上宛若压着千斤巨石。 他垂眸看去,温虞趴在他胸前睡得正香,脸颊红扑扑的,一丝可疑的银丝从嘴角垂下,留下了一片湿润的痕迹。 慎昭失笑,伸手欲拂开她脸上的落发,突然一个拳头朝他下巴砸了过来。 他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而温虞也从梦中惊醒,迷茫地看着他。 “阿昭,你怎么了?” 慎昭:“……” 我很好,谢谢! 两人从被窝里爬起来,慎昭忽然注意到她嘴唇上的伤口,不由得一愣。 “你的嘴怎么了?” 温虞碰了碰,满不在意道:“我自己咬的。” 慎昭傻乎乎地信了。 等他发现镜子中的自己眼角处的淤青时,更是傻眼了。 “我的脸怎么了?” 温虞面不改色道:“你自己撞的。” 慎昭表情十分复杂。 他看着很像傻子吗? “阿虞,我是不是,又发疯了?” 昏睡前的记忆十分模糊,慎昭根本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又是怎么回来的,那种突然断片的感觉,令他心生恐慌。 温虞拍了拍他的肩膀,神秘兮兮道:“我有一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 慎昭茫然地看着她。 “你的脉象现在基本跟常人无异,我感觉你短期内是死不了了。” 慎昭一怔。 “真的?” “我还能骗你不成?” 慎昭先是狂喜,随即又有点疑惑。 “可是为什么?” 温虞面不改色地胡扯,“可能是我那个十全大补丸起作用了。” 慎昭脸色一红,就这么被她糊弄了过去。 温虞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 什么十全大补丸,全都是她鬼扯的。 其实她也搞不明白,慎昭的身体时强时弱,而这次昏迷之后,脉象却出奇的平稳。体内的那一股力量,就好像融入了奇经八脉,逐渐在修补他遍体鳞伤的身体。cascoo.net 想不明白的事,温虞也不想了。 反正慎昭暂时是死不了了,她有足够的时间,去好好研究他体内的长生蛊。 大厅内,众人齐聚一堂。 不知道是不是慎昭的错觉,大家看他的眼神似乎有些同情和关怀。 平时跟个大炮似的温凌,几次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憋不住了,格外委婉道:“虽然我不该插手你们小夫妻俩的事,但是……孩子这个事吧,顺其自然就好,不用这么着急的。” 慎昭一脸懵逼。 “什么孩子?” 陆渊压低声音道:“王妃为了打掩护,跟大家说你们最近在忙着造小孩,所以王爷太累了……” “!!!” 慎昭如遭雷劈,难以置信地看向温虞。 温虞捏碎了核桃,像只仓鼠一样“咯嘣咯嘣”地嚼着,察觉到他的目光,还一脸无辜地问:“咋啦?” 慎昭艰难地扯出一抹笑。 有你真是我的福气。 云惊墨轻咳一声,为了慎昭的脸面,赶紧转移了话题。 “阿昭,平州城外的活尸已经解决了,我们带着人在城里搜了两日,也确定没有活尸的痕迹。” “那清微呢?” 温虞酷酷道:“死了。” 慎昭惊愕,“什么时候的事?” “哦,这事说来就话长了。那天我和大宝去逛街,遇见了被拐卖的楚嘉禾,找到了快被清微打死的萧殷,然后我就一炮把清微炸死了。” 温凌跳脚,“说了不许叫我大宝!” 温虞:“好的大宝,知道了大宝。” 看着掐架的兄妹二人,慎昭一脸茫然。 是他昏迷太久了,脑子出问题了吗? 为什么感觉温虞的话,每个字他都听得懂,连起来就牛头不对马嘴呢? 正好萧殷和楚嘉禾走了进来,慎昭才从萧殷的三言两语中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所以,清微这回真的死透了?” 温虞按着温凌的脖子,重重点头。 “没错,绝对死透了!” 慎昭这才松了口气。 原本慎昭也不理解为什么温虞那么执着地想弄死清微,但在听萧殷说起清微的本事时,亦是不寒而栗。 那些活尸空有体力,却没有思考能力,只是跟猛兽一样饮血食肉,尚且还好对付。 但是清微不一样,他既有活尸长生不死的能力,又有寻常人的理智和思维,让这样的人继续活着,这个世界只会更加糟糕。 好不容易解决了平州的麻烦,慎昭也安然无恙,程荣特地设宴款待众人,一来为了聊表谢意,二来也是为了践行。 程见青耷拉着脸,看着胡吃海喝的温虞。 “你们真的不打算多住几日吗?” 温虞含糊不清道:“平州城都被我吃遍了,还留下来干嘛?” 程见青咬牙切齿,“你就惦记着吃是吗?” “那不然还有啥?” 程见青气闷地扭过头去,不想跟这个不解风情的人说话。 温凌睨着对面的萧殷和楚嘉禾,撞了撞温虞的胳膊。 “喂,他们俩真要跟我们一起?” 温虞吃得太急,堵得厉害,温凌赶紧倒了杯酒递过去,看着温虞一饮而尽。 “楚嘉禾要去找他哥哥,萧殷要帮楚嘉禾找哥哥,反正也顺路,带着就是了。” 看看对慎昭暗送秋波的楚嘉禾,再看看只知道干饭打架的蠢妹妹。 温凌呵呵一声,暗骂一句榆木脑袋。 慎昭同程荣商议平州的防御工事,等他们结束后,宴席也散得差不多了,温虞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慎哥哥!” 正打算去找温虞,楚嘉禾却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慎昭眉头一皱,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二人的距离。 “六公主有事?” 楚嘉禾直勾勾地看着他,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羞涩与爱慕。 “我是想跟慎哥哥说,谢谢你愿意让我们跟着你。” 慎昭神色冷淡,“这话六公主还是去跟阿虞说吧,是她同意让你们跟着的。” 萧殷为了拖住清微受了重伤,而且也是因为他,温虞他们才能及时发现清微的阴谋。 “只要是跟清微势不两立的,就是我的好朋友!” 想起温虞雄赳赳的话语,慎昭也忍不住失笑,更是没耐心应付楚嘉禾,心里惦记着赶紧去找他的小王妃。 楚嘉禾还想说什么,玉竹突然跑了过来,一脸急色。 “王爷,王妃不见了!” 第68章 醉酒之后 慎昭跟着玉竹匆匆回房,听她讲着事情的经过。 “宴席散后,我带着王妃回了房,就接了个热水的工夫,扭头她人就没了,可鞋子还在丢在屋里呢。” 慎昭脸色凝重,推门一看,果真如玉竹所说。 水还温着,外衣也脱了,鞋子丢得歪七扭八,独独不见了温虞。 云惊墨他们听到动静后也急忙跑了过来,得知温虞不见了,又赶紧帮着寻找。 “我问了门房,今夜没有人出去。不过阿虞轻功了得,也有可能翻墙出去的,先在府里找找,实在找不到再出去。她没有穿鞋,应该跑不远。” 温凌衣裳都没穿好就冲出来,满脸慌张,张口就问:“那个死丫头呢?”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 慎昭心乱如麻,仿佛置身冰窖之中,手脚冷得厉害。 他一言不发地冲出房门,正打算让程荣派兵一起找人,却眼尖地瞥见了蹲在院子角落里的那道娇小的身影。 高悬的心总算是落了地,慎昭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阿虞?” 温虞回过头,一身脏兮兮的泥土,就跟刚从土里拔出来的萝卜一样。 众人不由得一愣。 见她无事,云惊墨也放了心,忍不住笑道:“阿虞,你在这里做什么?” 温虞不知从那儿搞来了一个铁锹,正费力地挖着土坑,一脸严肃。 “我不是温虞,我是一个大萝卜,我现在要把自己种回去。” 温凌差点脱了鞋砸过去。 “萝卜你个大冬瓜!大半夜的抽什么风?还不赶紧滚过来!” 温虞瞪着他,也不知从哪儿变出了个萝卜,朝他的脑袋砸了过去。 “闭嘴!你个愚蠢的人类!” 温凌气得鼻子都歪了,撸着袖子就要跟她干架,场面闹哄哄的乱成一团。 看着温虞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像只土拨鼠一样扒拉着土坑,玉竹已经傻眼了。 “王妃这是怎么了?” 陆澄嘀咕着:“我怎么感觉她像是喝醉了?” 众人定睛一看,温虞双眸清明,但脸颊却泛着不正常的绯红,可不正是喝醉了? 玉竹茫然道:“王妃晚上没喝酒啊。” 刚才还上蹿下跳的温凌忽然想起了什么,顿时就安静了下来,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云惊墨注意到他的异常,眯着双眸。 “你让阿虞喝酒了?” 一时间温凌接收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仇视的目光。 他顿时就炸了,硬着脖子道:“我就给她喝了一杯而已,谁知道她酒量这么差啊!” 确认温虞不是什么异常情况,慎昭也是松了口气。 他朝着温虞走过去,拍了拍她身上的泥土,温声道:“阿虞,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温虞摇头,委屈道:“不行,我要枯萎了,枯萎了就不能修炼成人了。” 慎昭失笑,伸手擦掉她脸颊上的泥土,顺着她的酒后胡言说下去。 “为什么想修炼成人?” 温虞神秘兮兮,“因为阿昭要跟我生猴子,如果我是萝卜,就生不了猴子了。” 慎昭嘴角微微抽搐。 你是人你也生不了猴子好吗? 还有,你对生猴子到底是有多执着?连喝醉了都不忘这件事。 云惊墨的笑僵在了脸上,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 温凌阴阳怪气道:“你修炼成人也跟他生不了猴子。” 温虞茫然地看着他,“为什么?” 难得看她这么乖顺,温凌顿时就挺直了腰板,满怀恶意道:“因为你还是萝卜啊,你只会生出小萝卜!根本生不出猴子。” “我只能生小萝卜……” 温虞反复呢喃着,突然抱着慎昭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 “我不要生萝卜!” 场面顿时一阵兵荒马乱,众人一边哄着温虞,一边把温凌骂得狗血淋头。 慎昭也不在意温虞一身的泥,凉飕飕地盯了温凌一眼,抱着温虞回了房。 温虞埋在他怀里,还在抽抽噎噎地说着“不生小萝卜”。 云岁岁拽了拽发呆的云惊墨,天真问道:“哥哥,温姐姐是人啊,怎么会生出萝卜呢?这种骗三岁小孩的话我都不信了。” 云惊墨失笑,揉了揉她的脑袋,眼里浮动着破碎的光。 “因为你温姐姐,就是三岁小孩啊。” 楚嘉禾站在院子外面,看着细致温柔地哄着温虞的慎昭,神色一片迷茫。 “我竟不知,原来慎哥哥还可以是这个样子的……” 她还以为,慎昭原本就是冷情冷心的人,可他对温虞的态度,总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破她的认知。 萧殷抱着剑站在她身后,听着温虞那断断续续的哭嚎声,却是揣着和楚嘉禾不一样的心情。 他也不知,原来温虞也有这般孩子气的时候。 这一夜,温虞闹得慎昭无法入睡,导致两人第二日双双起晚了。 温虞睡得倒是香,醒来后就把昨晚的糗事忘了个一干二净,出门的时候指着院子里的土坑哈哈大笑。 “哪个傻子在这里挖了这么大的坑?” 慎昭的表情一言难尽,捏着发疼的眉心,暗暗下了个命令。 以后谁敢让温虞碰酒,就等着被挖个坑埋了吧! 程府外,马车已经安置妥当,众人向程荣父母俩辞别,便准备启程。 程见青抓着温虞不撒手,依依不舍道:“你什么时候才回平州看我?” “说不好。” “那我之后要去哪里找你?”筚趣阁 “不好说。” 程见青急了,“那你要记得想我!千万别把我忘了!” 温虞拍拍她的肩膀,豪情万丈。 “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啊,你还欠我一顿大餐呢。” 程见青破涕而笑,待瞥见一旁盛气凌人的楚嘉禾,又收了几分笑意,压低了声音。 “我告诉你,那个楚嘉禾就不是个好东西,你千万不能让她靠近定北王!” 程见青之前是被慎昭的美色所惑,但是她也不是拎不清,跟温虞相比,她压根就没有胜算,更何况后来她跟温虞还成了生死之交,对慎昭的那点心思早就淡了。 但是楚嘉禾不一样,她那双眼睛都快黏到慎昭身上了。 温虞愣愣地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陆渊架着马车一路向南,程见青看着他们逐渐远去,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突然高声大喊:“温虞,你一定要小心啊!” 马车内钻出了个脑袋,温虞冲着她挥手。 “别忘了欠我的一顿饭!” 程见青:“……” 滚! 第69章 要不你跟我们混吧 远山吞光,暮色在哒哒的马蹄声中悄然降临。 夏日的晚风仍带着凉意,漆黑的山林更是不见一点繁星,鸮鸟尖锐孤寒的啼鸣在林间回荡,夹杂着几声不知名的诡叫。 燃烧的柴堆迸裂出刺眼的火星,楚嘉禾拢紧了身上的衣裳,胆战心惊地看着四周围。 “温虞,你确定这里真的安全吗?” 火光映在温虞的脸上,她抬眸看着她,忽然表情变得惊恐起来,颤抖着手指着她的身后。 “楚嘉禾,你后面……” “啊!” 楚嘉禾尖叫一声,顿时如惊弓之鸟一般连滚带爬地在地上扑腾,却听对面传来了一阵爆笑。 她茫然地睁开眼睛,看着笑得前俯后仰的温虞,还有忍笑忍得很辛苦的玉竹等人,这才明白自己被耍了。 “温虞!你竟然耍我!” 楚嘉禾一骨碌爬起来,火冒三丈。 温虞拍着大腿,乐不可支。 “谁让你胆子这么小?连小裴跟岁岁都不如。” 两小孩排排坐,手里捧着热乎乎的烤红薯,不约而同地点头表示赞同。 楚嘉禾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跺着脚怒吼:“温虞!本公主一定要砍了你的脑袋!” 云惊墨抱着一只鸽子走了回来,笑道:“老远就听到六公主的声音了,这是又怎么了?” 云惊墨倒不见得是关心楚嘉禾,只是存了几分看热闹的心思罢了。 云岁岁抱着他的大腿,笑眯眯道:“温姐姐跟楚姐姐开玩笑,楚姐姐都吓坏了。” “闭嘴!” 楚嘉禾怒喝一声,凶狠地瞪着云岁岁。 云岁岁才不怕,还冲着她使了个鬼脸。 云惊墨无奈地笑了笑,让云岁岁跟着玉竹她们去休息。 玉竹牵着云岁岁准备回马车,却见楚嘉禾怒气冲冲地往外走。 “六公主,你要去哪儿?” “如厕!” 她不耐烦地丢下两个字,头也不回地向林间走去。 正准备跟过去的萧殷又默默地停下了脚步。 云惊墨坐在了慎昭对面,温虞盯着他手里的鸽子,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我听说烤乳鸽很好吃。” 云惊墨失笑,“这鸽子可不是用来吃的。” 慎昭注意到鸽子脚上的红绳,心思一动。 “是贺玄的信?” 云惊墨眉眼间带着几分浅显的轻松,“是,他说他已经派人来接我们,若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应该能在朝月城见面。” 慎昭松了口气。 既然贺玄能够回信,还分得出兵力来接云惊墨,那晋州应该没事了。 云惊墨道:“朝月城是去晋州的必经之道,只要朝月城还没失守,我们倒是可以在那里多逗留几日。” “但愿吧。” 二人接着商议接下来的路程,温虞这个外地人听不懂,打着呵欠正准备回去睡觉,萧殷却朝她走了过来。 “定北王妃。” 温虞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啥事儿?” 萧殷抿着唇,有些难为情。 “公主从方才去解手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我……想拜托王妃去看一下。” 温虞不假思索地点头,正准备过去的时候,忽然又停下了脚步。 “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萧殷茫然地看着她。 温虞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你是不是喜欢楚嘉禾啊?” “???” 萧殷满脸震惊,又严肃道:“还请王妃慎言,切勿污了六公主的名声。” 温虞挑了挑眉,“那你的月例很高咯?” 又关月例什么事? 萧殷突然就能体会到慎昭的不容易了,跟温虞交谈,还真的是个脑力活啊。 “王妃什么意思?” 温虞哼哼,“少装傻,要不是月例高,你干嘛还为楚氏卖命?” 皇帝都死了,京城也完了,就剩楚嘉禾一个小废物,不是图人就是图钱,萧殷图啥啊? 萧殷云淡风轻,“皇家暗卫的命,都是皇室给的。此生的使命,便是保护皇族。” 温虞啧了一声,“使命那玩意儿,有命重要吗?” 萧殷憋不住了。 “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又是楚嘉禾又是月例又是使命的,他不认为温虞这会是想跟他谈人生。 温虞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诚恳道:“要不你跟我们混吧,我可以给你开月例,比玉竹高一点,一个月三两银子,你觉得怎么样?” 萧殷:“……” 我觉得受到了侮辱。 不想跟温虞废话,萧殷赶紧提醒她去找楚嘉禾。 看着温虞朝林间走去,萧殷想起她方才骂他的那句“榆木脑袋”,倒也觉得没错。 他这条命是楚氏给的,纵使庆延帝已经死了,太子楚云舟亦是生死不明,但是刻在他骨子里的忠诚,让他无法对楚嘉禾置之不理。 他因楚氏而生,也应为楚氏而死。 这厢,楚嘉禾解决了三急,却不急着回去,气愤地一边揪着野花野草,一边骂骂咧咧。 “浑蛋!竟然敢戏耍本公主!等本公主找到太子皇兄,一定让他砍了你们的脑袋!” “还有温虞那个恶毒的女人,必须向本公主磕头认错,不然……” “阿嚏!” 一声突兀的喷嚏声打断了她的话,吓得楚嘉禾猛地站起身,惊恐地看着声源处。 温虞坐在一株矮树上,慢悠悠地晃着双脚,揉了揉发痒的鼻子。 “我说,你说人坏话能不能小点声?” 楚嘉禾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又凶悍地瞪着她,“你在这干嘛?” “我也不想来啊。”温虞打了个呵欠,“谁让萧殷担心你,怕你被活尸啃了,所以才让我过来看看。” 楚嘉禾冷哼一声,“你会这么好心?” 这话温虞就不乐意听了。 “我一直很善良好不好?” 楚嘉禾气乐了,“你善良?不过都是装出来的罢了!也只有慎哥哥被你骗得团团转,我早就看清你的真面目了!” 正想反驳的温虞忽然脸色一变,疾声高喊:“楚嘉禾,快躲开!你身后……” 楚嘉禾哈哈大笑,“温虞,你当我是傻子吗?同一个把戏,我才不会上当两次!” 直到身后传来异样的动静,楚嘉禾才转过身去,一名女子慌慌张张地从她身侧冲了过去,而紧随其后的,是一只肿胀腐烂的活尸,扑向了楚嘉禾。 第70章 多喝热水 “啊!” 楚嘉禾被压倒在地,双手抵着疯狂想要撕咬她的活尸,尖叫着,哭喊着。 “温虞!快救我!快救我!” 她的手下是一片糜烂滑腻的肉团,那活尸如同被水泡发了一般,一块又一块的水肿上还布满了青筋。血水顺着他的齿缝滴落,那张恶心恐怖的脸近在咫尺,楚嘉禾叫得撕心裂肺。 温虞一脚把活尸踹开,一匕首捅入他的脑子。 楚嘉禾捡回了一条小命,连滚带爬地躲到了温虞身后,却发现这周围已经不知何时被活尸包围。 她愤恨地质问:“你不是说这附近没有活尸吗?” 温虞眯着双眸看着那些同样臃肿恶心的活尸,以及被活尸追赶的人。 “这些玩意儿应该是被人放出来的。” 这附近确实没有活尸,而这些活尸好似全都在水里泡过,应该是原本被困在水里,被人不小心放了出来,才会跑到这里来。 “啊!” 身后传来一声尖叫,是方才那个将活尸引过来的女子,此刻正被两只活尸围困着。 温虞便要冲过去帮忙,却被楚嘉禾拉住。 “你管她去死!刚才就是她害得我差点被活尸咬了!” 温虞不理她,迅速上前,干脆利落地解决了活尸,这才扭头看着跌坐在地上的人。 “你没事吧?” 浑身狼狈的甄小玉呆滞地看着她,目光落在她身后,骤然一变。 “小……” 话音未落,便见温虞头也不回地把匕首甩了出去,一招命中,那肥胖的身躯轰然倒塌,甄小玉目瞪口呆。 听到动静的慎昭等人急忙赶来,看见那形状恐怖的活尸,以及狼狈地逃窜的几名男子,纷纷拿起了兵器上前帮忙。 牧鸿飞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解决了追赶他的活尸,扭头却见慎昭他们下手狠绝干脆,一招毙命,也不由得暗惊。 后方突然冒出了一只活尸将他扑倒在地,离他最近的手下见状,赶紧冲上前来帮忙。 牧鸿飞眸色一暗,直接把活尸往他那边一推,眼睁睁地看着手下被咬,在他临死之前那充满震惊与怨恨的目光中,学着慎昭他们的手法,一剑刺入活尸的脑袋。 “大哥!” 等最后一个活尸也被解决了,牧鸿飞的同伴纷纷围上前来,就连甄小玉和躲在草丛里瑟瑟发抖的一名瘦弱男子也被他们拖了过去。 牧鸿飞目光冰冷地瞥了甄小玉一眼,才收拾好表情,看向了慎昭一行人。 慎昭疾步走到温虞身边,“阿虞,你没事吧?” 温虞把匕首擦干净,别回腰间,十分淡定。 “我还好,就是楚嘉禾好像不太好。” 楚嘉禾已经吓疯了,方才那活尸离她那么近,到现在她满脑子都是他丑陋恐怖的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慎昭不操心楚嘉禾,而是转过头去,看着牧鸿飞他们。 彼此之间互相打量着,平静之中暗潮涌动,纷纷在斟酌对方的实力和来历。 牧鸿飞看着约莫而立之年,那张带着胡渣的脸还算周正,身材挺拔高大,只是发髻衣着略显狼狈,脚下的靴子也带着很深的湿泥。 他身边还有六七名男子,一个个手里都拿着兵器,明显都是练家子。唯独一名模样清秀瘦弱男子例外。 牧鸿飞收了剑,那张原本阴鸷的脸上浮现了一抹激动与欢喜。 “多谢诸位救命之恩!在下牧鸿飞,朝月城人士,途经此处时遭到了怪物围攻,竟是险些丧命于此。” 慎昭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神色冷淡。 “那些活尸不好对付,须得刺入他们的脑袋才能解决。” 牧鸿飞愣愣地点头。 慎昭不欲与他们多言,正准备带着温虞他们回去。 温虞却朝甄小玉走了过去,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瓷瓶给她。 “这是消肿化瘀的,你每日涂上一次,三日就好了。” 甄小玉完全懵了,手不由自主地握着手臂,破烂的衣裳遮挡不住那一道道淤青伤痕。 牧鸿飞搂着她的肩膀,含笑的语气中却隐约带着一丝生冷。 “既然这位姑娘好心给你,你就收下吧。” 甄小玉瘦弱的身躯微微一颤,伸手接过,小声地道了句谢。 目送着他们远去,牧鸿飞才放开了甄小玉,面色沉冷,丝毫没有方才的温柔和善。 而甄小玉也瞬间躲得远远的,极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唯有低垂的眉眼,藏匿着深沉的仇恨与不甘。 牧鸿飞的手下娄青道:“老大,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那些宝贝呢?” 娄青拖着一个袋子,气恼道:“若非老五拿命去换,只怕这点都没剩下了。” 牧鸿飞拿起了袋子里的一件玉器,若是懂行的,不难看出这是价值千金的珍品。 说起牧鸿飞这一群人,明面上是商户,实际上干的全都是盗墓的勾当。本来这次一切都很顺利,结果就在他们要出去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涌出来一群活尸,不仅宝物没捞着,还把不少兄弟的命搭了进去。 牧鸿飞冷笑一声,“拿这么点东西回去,你觉得喂得饱姓丘的那老头?” 几人面面相觑。 丘万城原是朝月城知府,如今以城主自居,原本贪婪的本性更是暴露无遗,若非如此,也不会逼着他们冒险出城下墓。 “老大,那我们还……还回去吗?” “那里都是怪物,只怕我们还没拿到宝贝就先被吃了。” 他们好不容易从那个鬼地方逃出来众人实在不想再去冒险。 牧鸿飞盯着慎昭他们离去的方向,眼里闪着冷光。 “这不是有现成的活靶子吗?” 这一夜还算太平。 第二天温虞刚起来,便听说楚嘉禾被吓出病了。 宋相思:“夜里还只是说胡话,到早上一身冷汗,身上却烫得厉害,估计是发热了。” 温凌忍不住吐槽,“还真是公主身公主命,这心理素质也太弱了。” 温虞给楚嘉禾检查了一下,淡定道:“确实烧得有点厉害,不过问题不大,多喝热水就好了。” 玉竹惊愕,“不用吃药吗?” “一个普通的热病而已,喝什么药?扛一下就过去了。” 比起断经脉、淬灵根,这种热病受寒,对他们来说简直跟挠痒痒一样。 温凌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壮得像头牛吗?” 就楚嘉禾这么烧下去,不出半日,指定得烧成傻子。 然而温虞找遍了她的百宝库,却找不到能治热病的药。 慎昭:“没有药吗?” 温虞眨了眨眼,“要不还是让她多喝热水吧。” 第71章 这活能接 这也不能怪温虞,毕竟没有哪个炼药师,会炼清热解毒丸这种东西。 眼看着楚嘉禾烧得都快熟了,萧殷道:“我去附近找找,只要有村子,应该就能找到药。” 慎昭却不赞同,“我们来的路上都没有村庄,前面的路更是不知凶吉,你单独行动太危险了。况且你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楚嘉禾未必等得了。” 宋相思道:“我认识一点简单的草药,先在附近看看能不能找到吧。” 众人正准备动身,突然慎昭和萧殷神色一凛,齐刷刷地拔剑指着树丛。 “谁?”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牧鸿飞等人从树丛后走了出来,纷纷举起了手。 “诸位别激动,是我。” 慎昭皱着眉头,眸色泛着冷意。 “有事?” 纵使他们的防备与排斥格外明显,牧鸿飞脸上还是挂着温和客气的笑意。 “实在抱歉,在下不是有意偷听你们讲话,不过……我们这儿,正好有清热丸。” 看着牧鸿飞拿出了药,几人相视一眼,明显是在斟酌。 还是慎昭直截了当问道:“条件呢?” 他们萍水相逢,慎昭才不信这群人是做好事不求回报。 “本来诸位昨夜救了我们,不该提什么条件的。”牧鸿飞有些不好意思道,“只是我等兄弟几人已经两日没吃饭了,不知可否赏点吃食?” 温虞检查了药,确认没什么问题,才让玉竹给楚嘉禾服下。 牧鸿飞他们坐在火堆旁,看着确实是饿坏了,几个烤红薯吃得连皮都不剩。 云惊墨倒了杯水递过去,笑眯眯道:“牧公子是朝月城人士,为何会在此处?” 这里名为凤凰山,乃是一座荒山,人迹罕至,因此活尸也甚是稀少,这也是为什么慎昭他们会选择走这条路的原因。 但是会在这里碰见牧鸿飞他们,云惊墨确实是没想到的。 牧鸿飞接过水杯,朝他投去感激的目光,随即又长叹了一口气。 “云公子有所不知,虽然朝月城是我家,但是现在……我就是想回也回不去啊。” 慎昭眉眼一沉,“莫不是朝月城也被感染了?” 牧鸿飞忙道:“那倒没有,朝月城兵强马壮,四面高墙乃是长曦先皇当年亲自督造,且防御及时,倒是相安无事。” 众人相视一眼,这才放下心来。 云惊墨问:“方才牧公子说想回回不去,又是何缘故?” 牧鸿飞语气沉重,“朝月城如铜墙铁壁,城内百姓偏安一隅,但是朝月城外的古丘、凤阳、白沙几座城全都被怪物占领了,根本无法通过。” 云惊墨一惊,“那几座都……” 慎昭一言不发,只是脸色格外难看。 许是想起了往事,牧鸿飞的脸色也格外难看。 “我等也是损兵折将,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白沙城逃出来。” 慎昭:“既然朝月城那么安全,你们还出来做什么?” “哪里是我们想出来?是我们根本进不去!那朝月城知府丘万城贪婪成性,以城主自居,并立下规矩,凡欲入城者,须交黄金千两。在下常年在外走商,曾在这凤凰山内埋下些许财物,故而此行前来,是为了取回财物,好上交过路费,尽早回家。” 温凌瞪大了双眸,“黄金千两?简直比齐思遥还不是东西啊!” 云惊墨冷冷一笑,“世道颠覆,人心不古,人命哪有银子重要?” 牧鸿飞苦笑,“我等不过一介平民,如何与官家相斗?只盼着交了银两,求一个安身之处,总好过在外面风餐露宿,到处还都是吃人的怪物。” 慎昭等人静默不语。 朝月城他们是非去不可,但是若真如牧鸿飞所说的那样,就算他们安全穿过了白沙等城,也还是被拦在朝月城外。 良久的沉默后,牧鸿飞忽然道:“诸位若是能助我取回财宝,我愿意为诸位出这笔过路费,算是报答诸位的恩情。” 温虞从马车上跳下来,守在一旁的萧殷立马迎上前来。 “公主怎么样了?” “烧是退了,就是还昏睡着,估计至少得晚上才能醒。” 萧殷心里的石头落了地,郑重地向温虞拱手道谢。 温虞摆摆手,朝慎昭那边投去视线。 “他们在讲啥呢?” 萧殷:“那个姓牧的想让我们一起去帮他找黄金。” 温虞不乐意了,“凭啥?” “他说他愿意给我们千两黄金以示酬谢。” 温虞双眸一亮,“这活能接!” 趁着牧鸿飞他们不在,云惊墨才问慎昭。 “你怎么想的?” “若朝月城的情况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我们没有银两是过不去的。” 云惊墨低笑一声,“那倒也不见得,反正有阿虞在,说不定还跟之前在平州城一样。” 慎昭神色凝重地摇头,“若是城外真的有那么多活尸,阿虞也没有办法强行破开城门。” 他们本意是进城,而不是毁城,一旦朝月城的防御被破,倒霉的只是城内的百姓。 云惊墨假模假样地叹了一声,“没想到我堂堂云氏家主,有一日竟然也会为银两所累。” 慎昭他们最后还是决定帮牧鸿飞一把。 既然无法确定真假,他们就只能选择有备无患。 这可把牧鸿飞高兴的,连声道谢,还再三保证,绝对会遵守承诺。 温虞激动地搓着小手,“黄金千两?” 见牧鸿飞点头,温虞高兴坏了。 温凌忍不住泼她冷水,“就算是黄金千两,没捂几天就要交出去了,你高兴个什么劲?” 温虞哼了一声。 进了她口袋的钱还想抢走?没门! 甄小玉站在牧鸿飞他们身后,几次向温虞投来复杂的目光,欲言又止。 牧鸿飞带着众人回到了他们暂歇的营地,各自把东西准备齐全。 他不复先前的温善圆滑,面色沉冷,眸光阴鸷。 “那伙人不好对付,等他们解决了活尸,再找机会把他们做了。” “老大放心!” 牧鸿飞尤其看了一眼甄小玉和那瘦弱的男子方槐,阴沉地警告道:“想活命,就把嘴巴闭紧了。” 方槐吓得噤若寒蝉,紧紧拽着甄小玉的手,连连点头。 看着他这般怯弱丑陋的模样,甄小玉冷冷一笑,眼里充斥着嘲讽的意味。 第72章 我讨厌他 宋相思在照顾楚嘉禾,中午做饭的差事就落在了玉竹身上。 她手忙脚乱地准备生火,甄小玉忽然走了过来,接过了她手里的火石。 “生火的时候,你得离得近一些。柴火也得分开一些,不然很难点着的。” 看着她熟练的动作,轻而易举地就点燃了柴堆,玉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原来如此,没想到甄姑娘连这个都懂。” 甄小玉笑容很淡,“做得多了,自然就会了。” 玉竹抬眼看着她。 甄小玉看着约莫二十左右,眉眼清秀,皮肤白皙,模样可人。但双手却格外粗糙,一看便是常年劳作,而那露出的半截手臂上,还有未消的淤青红痕,明显是近日才留下的。 玉竹张了张嘴,似乎是想问,但最后还是作罢。 只是瞥见她破了好几道口子的外衣,玉竹取来了自己的衣裳。 “衣裳是旧的,甄姑娘别嫌弃才是。” 甄小玉面露惊愕,伸手接过了衣裳,小声地道了句谢。 不知是遮住了那些不堪的痕迹,还是得到了久违的温暖,连日压抑在心头的阴霾散去了些许。 玉竹看见她整理后的模样,也忍不住夸赞道:“甄姑娘长得真好看。” 甄小玉神色有些恍惚,随即又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不过是乡野村妇,温姑娘生得才是真好看。” 不止是温虞,还有楚嘉禾,宋相思,甚至是玉竹。 甄小玉都不知道,原来哪怕是在这样的世道里,也有女子能活得这般恣意。 听到她夸温虞,玉竹感觉比夸自己还高兴。 “那是,我家小姐的模样,全长曦就挑不出第二个。” 甄小玉先是笑,随即表情又淡了下来。 她瞥了不远处的牧鸿飞等人一眼,又偏头看着忙碌的玉竹。 甄小玉朝她走近,犹豫了几番,才紧张地拽了拽她的袖子。 “玉竹姑娘。” 玉竹转过头来,“怎么了?” “我有话想跟你说……” 她咬紧牙根,下定决心准备告诉她牧鸿飞的阴谋,身后却传来了一道声音。 “小玉。” 方槐笑着走了过来,握住了甄小玉冰凉的手,然而看着她的目光却不含一丝笑意。 “我有事找你,你跟我来一下。” 看着甄小玉被方槐拉走,玉竹不明所以,也只能继续忙自己的事了。 等到了一处无人的地方,甄小玉才甩开了方槐,满脸厌恶。 “你做什么?” 方槐讥讽一笑,“行啊甄小玉,这才几天啊,傍上牧鸿飞他们,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了。” 仿佛一道天雷劈在她头顶,甄小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怒骂道:“方槐,你说的这是人话吗?你莫不是忘了,是谁把我送出去的?” 是他!她的丈夫,为了活命,亲手把她送给了牧鸿飞!筚趣阁 现在又是哪来的脸面,正义凛然地羞辱她,作践她? 方槐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却是死不承认自己的胆小与懦弱。 “跟着牧鸿飞有什么不好?他有本事,还有钱,而且他答应我们了,只要你跟了他,他就会带我们去朝月城。” 甄小玉冷冷一笑,眼里看不到一丝光。 方槐不愿意去面对她那尖锐犀利的目光,转移话题,质问道:“你方才是不是想跟那个小丫头告密?” 甄小玉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方槐顿时急了,恼恨地拽着她的手臂。 “甄小玉,你疯了吗?你告诉了他们,牧鸿飞能放过我们吗?你自己找死别拉上我!” 明明对这个男人已经失望透顶,但是每次他的话,还总是能刺得她遍体鳞伤。 “就算我想去告密,牧鸿飞找的也是我的麻烦,又关你什么事?” 方槐一脸厌恶与烦躁,“你别忘了我们是夫妻,你要是得罪了牧鸿飞,我能不受牵连吗?” 甄小玉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 “原来你还记得,我们是夫妻啊……” 方槐压着怒火,脸上浮现了往日的深情与温柔,握着甄小玉的手,哀求道:“小玉,我求求你,我们好不容易走到了现在,眼看着就能到朝月城了,我不想就这么前功尽弃。” 甄小玉不为所动。 方槐咬紧牙根,“牧鸿飞什么人你再清楚不过,你若是去告密,倒是救了那群人,那我们呢?他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到时候你受的折磨,不就都白受了吗?” 甄小玉的心被刺了一下,脸色骤然变得难看。 她甩开他的手,气得浑身发抖。 “方槐,你这个人真恶心……” 她扭头就走,方槐唯恐她冲动行事,又赶紧追了过去。 风拂过树梢,一抹倩影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温虞怀里揣着几个鸟蛋,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既然决定了要跟牧鸿飞合作,慎昭也不在乎请他们多吃一顿,交谈期间,又从他口中得知了不少朝月城的情况。 只是慎昭发现温虞有点奇怪。 她啃着烧饼,目光凶狠地瞪着对面的方槐,毫不掩饰的憎恶与敌意。 方槐被她瞪得胆战心惊,得罪又得罪不起,只能躲到一旁去。 慎昭轻轻拽了拽温虞的衣角,小声问道:“怎么了?” 温虞面无表情,“我讨厌他。” 慎昭一怔,随即眸色也冷了下来。 “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一旁的云惊墨差点被烧饼噎住,扭头一言难尽地看着慎昭。 你也不看看你媳妇什么杀伤力,谁能欺负得了她? 温虞没说什么,只是看着方槐的眼神充满了杀气。 吃饱喝足后,众人便一起朝着牧鸿飞所说的地方出发。 毕竟这事不在他们的计划之内,慎昭和云惊墨一再小心,哪怕有牧鸿飞带路,还是细心地在沿途留下了记号。 温虞掀开了车帘,看着牧鸿飞那一群人,扭头朝裴念安勾了勾手指头,在他耳旁低语几句。 裴念安秀气的脸庞陡然严肃起来,重重地点头。 约莫行了一个时辰,众人才抵达目的地。 前方便是山谷,山涧水流从谷崖泻下,在下方积了一道幽绿的深潭。周围林木茂盛,密不见路,几只野鸟迅速飞过,没入林间便没了踪影。 第73章 被劫持的温虞 云惊墨俯视着这道深峡,忍不住叹道:“深山幽谷,清泉泠泠,未曾想这荒山内还有这般佳景。” 温虞的视线转了一圈,“云气不散,山风回旋不响,此处若非有人杰辈出,定然有前朝古墓。” 云惊墨不由得来了兴致,“阿虞还懂风水?” 后边的牧鸿飞等人心脏都快吓裂了。 这是哪来的神人?就一眼就看出了这里有古墓! 唯恐她三言两语就把什么都抖了出去,牧鸿飞赶紧道:“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赶紧下去吧。” 温虞凉凉地看了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慎昭道:“这下面马车难行,萧殷便留在这里,保护玉竹她们即可。” 他颔首,“万事小心。” 众人一同下了深峡,头顶茂盛的树木已经将日光遮挡得七七八八。 温凌用神机弩挑开了拦路的草丛,看着前方那片幽暗深绿,扭头问牧鸿飞。 “你是怎么想把宝贝藏到这鬼地方的?” 牧鸿飞笑容僵硬,“这不是……比较安全嘛。” 他走在前面,领着众人到了山壁之下,那重重叠叠的绿藤被掀开,露出了一个低矮的洞口。 温凌正欲上前,却忽然被温虞拦住。 秀气的鼻子微微嗅了嗅,温虞眸色泛冷。 “里面有活尸。” 温凌吓得赶紧抱紧了神机弩,“很多吗?” 温虞顿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筚趣阁 “距离有点深,我不太能确定。” 牧鸿飞掩住眸中的算计,故作恐慌。 “什么?那些怪物竟然还没跑?” 慎昭斜睨着他,问道:“昨夜我便想问,那些活尸到底是哪里来的?” 牧鸿飞又是捶胸又是叹气,“昨日我们兄弟几人好不容易找到了这里,本想着赶紧拿着东西就走了,谁知道那些怪物突然冲了出来,我们也不知道他们是哪里来的。” 云惊墨道:“那些活尸浑身水肿,明显是在水里泡过。这附近有河流,有可能是顺着河流被带下来的。” 牧鸿飞小心翼翼道:“慎公子,您看看,那些怪物要怎么处理?” 温凌率先嚷嚷,“那还不简单?直接炸了完了!” “不可不可!”牧鸿飞急得满脸通红,“我的宝贝还在里面呢!” 见他们面露犹豫,牧鸿飞一咬牙,道:“慎公子,我倒不是要钱不要命,但这钱,可是救命钱啊!若想进朝月城,没有银子可过不去啊。” 温虞忽然开口了,“里面真有银子?” 牧鸿飞愣愣地点头。 这里头的宝贝多着呢,若非如此,牧鸿飞也不会冒死也要回来。 “行。” 温虞转了转手里的匕首,直接揪着他的领子,力道大得让牧鸿飞毫无抵抗之力。 “你跟我在前面开路。” 三两只火把接连燃起,勉强映着这洞内一方天地。 四面皆是石壁,水珠从缝隙渗出,在地上汇集成了浅浅的小流。迎面吹来的细风裹着一丝寒意,隐隐还夹带着腐尸的气息。 牧鸿飞和温虞并排而行,一边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环境,一边又提防着温虞。 沿着山洞一直往里走,活尸的吼叫声越来越清晰。 众人神经紧绷,都不自觉地握紧了手里的兵器。 慎昭把温虞拉到了身后,嗓音压得很低。 “还没到吗?” 黑暗之中,牧鸿飞也没有再掩饰阴狠的表情,语气却不露马脚。 “快了,前面就是了。” “嗬嗬嗬……” 凌乱而诡异的喊声在山洞内回荡,但四下却不见活尸的影子。 慎昭他们不仅不敢放松警惕,甚至更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直到他们看到了一只被压在了尸块下的活尸,肿胀的身躯下已经溢出了不少血水,腥臭的气味引得众人纷纷作呕。 慎昭捂着口鼻,险些没被熏晕过去。 温虞拿了帕子递给他,熟悉的桂花香,好歹冲散了那股恶心的臭味。 面前是一片堆叠的石块,那活尸的声响正是从石块下传来的。 牧鸿飞激动道:“就在里面了,我们赶紧把这些石块移开。” “等等!” 慎昭沉声道:“这后面有多少活尸我们都不知道,贸然移开石块,他们若是涌出来,我们可能都逃不了!” “没错。”云惊墨道,“依我之见,我们还是先开一道缝,探探虚实再做打算。” 牧鸿飞与手下相视一眼,倒是没说什么。 陆渊他们上前搬开了压在最上面的石块,火光照亮了石块后方的山洞,一张血肉模糊的脸突然伸了出来,张着血淋淋的大嘴冲着他们凶狠地叫着。 许是闻到了活人的气味,后面的活尸也纷纷涌上前来,如此庞大的力量,几乎要将那堆叠的石块推倒。 愈发浓烈的恶臭从里面散发出来,温凌没忍住,转过身去吐了个昏天暗地。 原本还能忍的人,被他一影响,也纷纷忍不住了。 温凌吐得两眼发黑,有气无力道:“赶紧把他们收拾了,我们赶紧离开!这味道太上头了!” 牧鸿飞忙道:“对对,我们先把这些石块移开。” 说着他第一个上前,他的那些手下却悄无声息地往后退。 躲在最后方的甄小玉见状,便知道牧鸿飞准备动手了。 一直在心里反复折磨着她的良知,让甄小玉不能再视而不见。 “温姑娘!”她骤然疾声高喊,“快跑!他们想害你们!” 众人一惊,方槐想捂住甄小玉的嘴也来不及了。 牧鸿飞脸上划过一道厉色,突然抬脚踹翻了最底下的石块,原本摇摇欲坠的石堆轰然一塌,被关在里面的活尸立马就冲了出来,朝离他们最近的陆渊等人扑了过去。 “陆渊!” 慎昭一声疾喝,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踹开了扑倒陆渊的活尸,把人拉了起来。 牧鸿飞眼看着他们跟削萝卜似的,将那些活尸一一斩去,心里暗道不好。 他把这些人骗来,可不是为了跟他们分宝物的。 待最后一只活尸杀尽,慎昭正准备找牧鸿飞算账,身后却突然传来甄小玉的惊呼。 “温姑娘!” 慎昭转过头去,看见温虞不知何时被他们劫持,牧鸿飞的剑架在她的脖子上,岌岌可危。 第74章 古墓暗河 慎昭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放开她!” 牧鸿飞知道他们的厉害,急忙拽着温虞往后撤。 “别过来!不然我就割了她的喉咙!” 温凌看着跟木头似的温虞,急得跺脚。 “温虞,你愣着干嘛?” 赶紧动手啊! 就这么几个小喽啰,都不够她热身的好吗? 温虞茫然地眨眨眼,随即恍然大悟。 “阿昭,救我,我好害怕。” 听着这淡定中带着几分敷衍的声音,慎昭他们也是愣住了。 温凌目瞪口呆,“你……你脑子进水了?” 还是慎昭最快反应过来,克制住狂跳不止的心,冷眼看着牧鸿飞他们。 “你们究竟是谁?把我们骗到这里来,到底有何目的?” 牧鸿飞冷笑,“倒也不算是骗,这里头确实有宝物,只不过不是我的罢了。至于骗你们过来,自然是为了解决那么活尸。” 众人都气得不轻,恨不得拿刀砍死这狗东西。 云惊墨道:“就算你要我们帮你解决活尸,现在也解决了,你又挟持我们的人作甚?” “我也没想到你们还有点本事,那么多活尸都弄不死你们。大家萍水相逢,我也倒不是非要你们的命不可。只不过,这洞里的宝贝只能是我的,为了让你们乖乖听话,只能委屈一下这位温姑娘了。” 明知道是温虞有意为之,但看着那锋利的剑刃离温虞如此之近,慎昭便控制不住内心的怒火。 “你放了她,我做你的人质!” 牧鸿飞冷笑,“慎公子,当我是傻子吗?” 一个身手不凡的成年男子,和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谁比较好控制,这还用得着说吗? “我们只求财,不害命。只要你们帮我把里面的宝贝带出来,我就把温姑娘放了。” 慎昭接收到温虞朝他使的眼色,这才放下了剑。 “好,我答应你。” 狭窄潮湿的山洞内,腐烂的气息经久不息。 慎昭和云惊墨他们举着火把走在前面开道,牧鸿飞等人则是跟在后边,不停地催促着。 云惊墨压低了声音道:“阿虞在搞什么鬼?” 慎昭轻轻摇了摇头,“大家小心行事。” 好在这一路都没有碰见活尸。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空气也越潮湿。就在火把也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眼前的视野骤然开阔了起来。 此时他们站在山洞隧道的尽头,四面的山壁如剑鞘一般直冲天际,面前横着一道断崖,下面便是深不见底的暗河。暗河上方,一座上了年头的铁索桥一直延伸到对岸,直至被黑暗吞没。 饶是见多识广的慎昭也不由得惊叹,在这凤凰山内,竟然还有这般奇景。 牧鸿飞喝道:“愣着做什么?赶紧过去!” 陆渊和陆澄率先踏在了铁索桥上,确认没有问题,才朝着众人挥了挥火把。 所有人小心翼翼地上了铁索桥,一个接着一个,步伐都放轻了许多,唯恐铁索突然断裂,掉入暗河之内。 温虞的脖子上还架着剑,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打量着四周。 “这是啥地方?” 牧鸿飞谅他们也无处可逃,便也不藏着掖着,语气甚至带着一丝得意。 “这里是两百年前的广陵王谢聿之墓,我带着兄弟们找了两年才找到。” 温虞面露疑惑,“谢聿是谁?” 慎昭温声解释道:“谢聿是前朝王爷,生前不爱争权夺利,唯独钟情于求仙问道。相传他不过弱冠之年,对八卦风水、道法禅学之理已入登峰造极之境。但可惜的是他死的早,连尸体也不知埋在何处,当时还传闻,他是得道飞升了。” 温虞挑眉,顿时就来了兴致。 “你们这世界还允许飞升呢?” “什么狗屁飞升?”牧鸿飞不屑地哼了一声,“那谢聿根本就是被前朝皇帝毒死的。不过他还真有几分本事,早就预料到自己的结局,便早早地命人打造了墓室,埋在此处。” 温虞:“你怎么知道?” “野史里记载的,可比那些文绉绉、假惺惺的正史可靠多了。” 慎昭道:“野史记载的,不过是谢聿的事迹,你却能找到这里,倒也有几分本事。” 牧鸿飞扯了扯嘴角,“少废话!赶紧走!” 铁索桥目测有十丈之长,几人走得胆战心惊,唯恐前方突然冲出活尸。 但是他们却忽略了下面的暗河。 河水并不湍急,却格外浑厚。流水声回荡在整座空谷内,也掩盖了那细微的异样。 方槐跟在最后面,胆战心惊地环顾着四周围。 突然一只苍白膨胀的手从暗河里伸出来,抓住了方槐的脚踝,同时水面上露出了一张腐烂狰狞的脸,滑腻冷白的肌肤浮着一层青筋,正凶猛地朝着方槐扑过去。 方槐吓得失声尖叫,疯狂地抬脚去踢活尸。 “救命!救命!” 慎昭他们脸色微变,正犹豫着要不要救人,忽然发现暗河上浮起了一具具活尸,被泡烂的躯壳宛若巨型白蛆,正朝着他们扑腾而来。 一只离他们最近的活尸抓住了铁索,费力地伸手想去抓慎昭他们,晃动的铁链,带动了整座铁索桥。 温凌被铁索桥晃得站不稳,身体的重心往后一仰,眼看着就要跌下河去,幸亏慎昭及时把他拉了回来。 慎昭疾声道:“我们快走!” 这些活尸越来越多,他们若是不赶紧离开铁索桥,还真的有可能会被晃下去。 “别走!救我!别丢下我!” 方槐在后面叫得撕心裂肺,牧鸿飞他们却恍若未闻。 队伍最后面的甄小玉停下脚步,一咬牙,还是跑了回去,费力地想把方槐拉回来。 谁知方槐竟然一把拽过她,将她朝活尸推了过去。 活尸被送上门的甄小玉吸引,不自觉地就放开了方槐,几乎是要将甄小玉拖下水去。 甄小玉惊恐地大呼,死死抓着铁索桥,看着方槐踉踉跄跄逃走的背影,蓄满了泪水的眼里,最后只剩下一片死灰。 活尸还在嘶吼着,叫嚣着要将她拖入地狱,那张丑陋狰狞的面庞,时常惊扰得甄小玉无法入睡,可是现在,她却觉得,比起方槐,这些活尸可爱极了。 像是释然了,或是放弃了,甄小玉闭上眼睛,也不再挣扎了,渐渐松开了手。 第75章 新发明,电死你 一支弩箭横空飞出,射中了抓着甄小玉的活尸的脑袋,那活尸沉入水中,捡回一条性命的甄小玉震惊地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少年。 裴念安上前将她扶起来,没有半句解释,带着她迅速跟上众人。 而这边,过了铁索桥的慎昭他们亦不安全。 一具具活尸从水里爬出来,见人就扑,而且体型庞大,一身滑腻的黏液格外恶心。 慎昭一行人应付得十分吃力,牧鸿飞他们却不停地往后躲,完全把慎昭他们挡活靶子了。 云惊墨气恼道:“还不过来帮忙?我们死了你以为你们能活吗?” 牧鸿飞充耳不闻,甚至还打算撇下慎昭他们,押着温虞直接往古墓内冲。 谁知温顺了一路的温虞,直接扣住了他的手腕,往后一折,在他的惨叫声中断了他的右手。 “大哥!” 牧鸿飞的手下愤怒地冲上来要砍死温虞,直接被她一个横飞腿扫趴下了。 解决了他们,温虞即刻上前帮忙,但活尸数量着实庞大,她又无法用连环霹雳弹,再这么杀下去,他们就是没有被活尸咬死,迟早也得累死。 “不行!他们数量太多了!” 温凌满头大汗,感觉自己的手都快断了,那些活尸却跟杀不完的一样,一茬一茬地涌上来。 温虞看着那一片几乎被活尸填满的暗河,眸光一闪。 “阿昭,接住!把他们赶到暗河里去。” 她朝慎昭丢去一条粗长的绳子,慎昭稳稳地接住,虽不知她要做什么,但还是与她一同拉紧了长绳,拦在了活尸腰部。 云惊墨刚斩杀了一只活尸,扭头便看到那绳子带着岸边的大部分活尸群连连后退,直至逼入暗河,温虞立即往里面丢了一颗小圆球。 什么动静都没有,但是那些活尸宛若抽风了一样,臃肿恶心的身躯不停抽搐,瘫了一大片。 慎昭瞳孔地震,惊奇道:“这是何物?” 温虞把绳子收起来,淡定道:“新发明,‘电死你’。” 慎昭:“……” 好个简单粗暴的名字。 完全不用解释,大家就都懂了。 然而还没等他们松口气,却又看见那些活尸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速度虽慢,但意志力和生命力顽强得让众人抓狂。 “快走!” 温虞拖着牧鸿飞他们,带着众人迅速往古墓内跑。 然而前面一道紧闭的石门却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慎昭试了几下都推不动,四下也找不到机关。 温凌急得跺脚,“不行就炸了得了,那些活尸追过来了!” 慎昭面色冷沉,“不能炸。” 墓室建在地下,若是哪里塌了一块,极有可能导致整个墓室都毁了,他们也都得被埋在这里。 温虞把牧鸿飞按在石门上,“不想喂活尸,就赶紧把门打开。” 牧鸿飞他们之前来过,还知道里面有宝贝,一定打开过这道门。 迫于她的淫威,牧鸿飞不甘心地按下了藏在台阶上的机关。 石门被打开,众人急忙钻进去,门随即又在他们身后关上,把活尸都拦在了石门之外。 只是没想到石门之内也有活尸,一闻到人气就扑了过来,好在数量不多,被陆渊他们直接砍了脑袋。 空荡的墓室内,弥漫着恶臭的气味,然而几乎力竭的众人,现在连吐的力气都没有。 慎昭捂着帕子,小心翼翼地朝前两步,打量着四周。 这里很大,也很空,四面是严丝合缝的长砖铺就的石墙,零星地燃着几盏灯,地上丢置了几个包裹,散落了一地的玉器金银。 慎昭看向牧鸿飞,问道:“这些,就是你们从古墓里偷来的?” 牧鸿飞捂着手臂,目光阴狠地瞪着他们。 “要杀就杀,老子要是喊一句就不姓牧!” 温虞揪着他的衣领,恶狠狠道:“你想死,我成全你!” 她也不知哪来的怒火,对着牧鸿飞拳打脚踢,其凶狠之势,别说甄小玉他们了,就是慎昭都惊了。 他连忙上前把温虞拽了回来,“阿虞,我还有话要问他,等问完了再处置他也不迟。” 温虞瞥了一脸茫然的甄小玉一眼,捏着拳头,咬牙切齿。 “他该死。” 慎昭也不知他怎么得罪了温虞,只能低声哄道:“我知道,等会我再帮你收拾他。” 牧鸿飞被揍得头破血流,晕头转向,却还“桀桀”地笑了起来。 “是老子技不如人,你们杀了我就是。反正外面都是活尸,你们也跑不了,黄泉路上,大家也算有个伴了。” 这话气得温虞又要冲过去,却被慎昭死死抱住。 “牧鸿飞,只要你乖乖回答我的问题,我可以考虑放你离开。” 温虞就要发作,却感觉到慎昭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又安静了下来。 牧鸿飞目光冷鸷,“你当我是傻子吗?外面都是活尸,你让我怎么离开?再说了,我根本就不信你们的鬼话!少拿这一套来糊弄我。” 一听这话温虞可就忍不住了,她直接掐着他的下巴,丢了一颗药丸进去。 那药丸顺着喉咙滑入腹中,牧鸿飞疯狂咳嗽,却只吐出了些许酸水。 他抬起头双眸猩红地瞪着她,怒喝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哦,长生蛊。” “长生蛊?”牧鸿飞一脸迷茫,“那是何物?” “简单来说,就是能让你变成那些怪物的东西。” 牧鸿飞的脸色当即就变了,就连他那些兄弟也纷纷面露震惊,都不由自觉地离牧鸿飞远了一点。 “不可能!”牧鸿飞中气十足地质疑道:“你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好说,这长生蛊,是那些活尸脑海中长出来的虫子,我可是废了好一番劲才把它炼成了药丸,恭喜你,成了第一个品尝的人。” 牧鸿飞突然一阵反胃,疯狂地扣着自己的喉咙吐个不停。 “别白费力气了。”温虞懒懒道,“乖乖回答我的问题,兴许我高兴了,在你尸变之前把解药给你了。” 牧鸿飞已经吓傻了。 他盗墓多年,看多了尸体,多少次在生死一线徘徊,死于他来说,又有何惧? 但是只要一想到自己会变得跟那些怪物一样,面相丑陋,茹毛饮血,人不人鬼不鬼,牧鸿飞便恨不得当场咬舌自尽。 第76章 说不出口的秘密 “你……你真的会把解药给我?” “少废话。”温虞一脸不耐烦,“我问你,你们是哪里的人?” 牧鸿飞心不甘情不愿道:“朝月城。” 慎昭:“朝月城是否真的如你所说那样?” 牧鸿飞冷笑,“怎么?你以为我在骗你?” “不对啊。” 云惊墨上前一步,“若真如此,你还有闲情逸致来盗墓?” 牧鸿飞靠在石柱上,声音带着几分嘲讽与阴冷。 “朝月城的形势不假,丘万城的贪婪也不假。早在这乱世之前,他便让我们到处寻找古墓,就为了里面的陪葬品。他这个人啊,为了利益,什么都做得出来。” 慎昭语气冰冷,“乱世当下,他为了黄白之物,竟枉顾人命,真是该死!” 温虞轻哼一声,“好办,到时候我就直接炸了他的城门,看他还敢不敢拦我。” 牧鸿飞倒是先忍不住笑了。 “哪来的毛丫头?竟这般狂妄。实话告诉你,朝月城外的高墙,是先帝亲自督造的。城外还有一尺宽百尺长的陷阱,里面布满了钢针和断刃,本是为了对付活尸,但若是有不知死活的敢擅闯城门,就算侥幸没有掉进陷阱里,也会被城楼上日夜巡视的弓箭手射成马蜂窝!” “哦~”温虞拉长了声音,“原来如此。” 看着他们一脸意味深长的表情,牧鸿飞后知后觉自己被套话了。 他怒不可遏,奈何小命被温虞捏在手里,也只能生生忍下。 “该说的我都说了,解药呢?” “急什么?话都还没问完呢。” “你!” “牧鸿飞。”慎昭道,“这儿虽然是个密室,但却没有棺材,说明这里还通向其他的路,出口在哪儿?” 牧鸿飞面色僵硬地扭过头去,“我不知道。” 温凌嚷嚷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难道你这些宝贝是凭空变出来的不成?” 温虞蹲在他面前,也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个烧饼,慢悠悠地啃着。 “没关系,反正我们耗得起,等他尸变了,我再把他的脑子剖开,取出长生蛊,然后再找下一个幸运儿。” 说着,她的目光在牧鸿飞的手下扫了一圈,那些原本瑟缩在角落里装死的人立马就活跃了起来。 “我说我说!前面还有一道暗门通往墓室,我可以带你们进去。” 牧鸿飞扭头恶狠狠地瞪着那个叛徒,后者低着头,怂的一批。 “行!”温虞把这个乖乖回答问题的兄弟揪起来,笑得和蔼可亲。 “前面带路吧。” 陆渊把他们的手全都绑了起来,串成了一串,一个接着一个。 就要绑到甄小玉的时候,温虞开口了。 “她不用。” 陆渊点头,越过她,把最后的方槐捆了起来。 方槐急忙道:“温……温姑娘!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我也是被他们抓来的!” 温虞充耳不闻,甚至想给他一个大耳刮子。 说不动温虞,方槐又冲着甄小玉苦苦哀求。 “小玉,小玉你救救我!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你帮我跟他们求求情……” 甄小玉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然后目不斜视地走过去,甚至连一句话都懒得说。 只是哪怕装得再平静,后方的方槐传来的叫骂声,还是令甄小玉浑身发抖。 “甄小玉,你这个毒妇!你竟然见死不救,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娶你!” “我娘说的没错,你就是个扫把星,是你害得我考不上功名,现在还害得我落到这步田地!” “贱人!淫妇!你……唔唔唔唔!” 那不堪入耳的喊声戛然而止,甄小玉转过头去,却见方槐嘴里被堵了一块石头,嘴巴被石头撑到了最大,脸颊都有些变形,双眸也蓄着泪,半是愤怒半是哀求。 温虞拍了拍手,满意道:“这下可算清净了。” 云惊墨盯着方槐嘴里的大石头,再看看自己掏出来准备堵住方槐嘴巴的帕子,忽然觉得自己还是太善良了。 温虞走到了甄小玉身旁,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 “你别理他,就当被狗咬了一口,虽然这么说有点侮辱狗。” 原本想哭的甄小玉,忍不住噗嗤一笑,擦着眼泪,哽咽道:“温姑娘,谢谢你。” “是我们要谢你才对。”慎昭道,“方才在山洞内,幸亏你及时提醒我们。” 甄小玉摇了摇头,“温姑娘救了我,我本来一开始就得告诉你们的。可是……” 她太害怕了,被牧鸿飞的折磨吓怕了,也被方槐的羞辱吓怕了。 温虞哼哼,“这有啥?其实我早就知道牧鸿飞的秘密了。” 众人纷纷朝她投来目光。 慎昭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所以你才故意被牧鸿飞劫持的?” 那会他们便觉得奇怪,温虞不仅不动手,竟然还能被牧鸿飞劫持当人质,这太不符合她的人设了。 “这个人狡猾得很,我知道他不怀好意,但是却不知道这墓室里什么情况,让他来帮我们探路再合适不过。” 云惊墨看着温虞傲娇的脸,问了一句:“不过,阿虞是怎么知道牧鸿飞图谋不轨的?” “额……” 温虞一时哑口无言。 她总不能把甄小玉的秘密说出去吧。 慎昭蹙眉,“不能说?” “还是我来说吧。”甄小玉看向温虞,笑了笑,“温姑娘是听见了我和方槐的谈话吧?” 她没有半点窘迫或者难堪,神情平淡得如一潭死水。 “我与方槐青梅竹马,三年前成婚,但婆母不喜欢我,还认为是因为我害得方槐走了背运,落了榜,素日里便对我非打即骂。直到那些怪物出现,我和方槐侥幸逃了出来,却撞见了牧鸿飞他们,方槐为了求一口吃的,把我……送给了牧鸿飞。” 温凌猛地站起身,冲着方槐的腹部狠狠踹了下去,怒骂道:“畜生!” 慎昭和云惊墨脸上也皆有愠色。 裴念安走了出来,冷声道:“温姐姐,我们把他宰了吧。” 先前温虞便吩咐他保护甄小玉,他还不知为何,如今算是明白了。 “先不急。”温虞哼哼,看着蜷缩到地、面色惊恐的方槐,“说不定等会还有用到他的地方。” 第77章 墓室机关 “出口找到了!” 那边的牧鸿飞等人打开了一扇暗门,里面幽暗的通道却让人望而却步。 温虞拽着牧鸿飞上前,抬了抬下巴,“你先走。” 牧鸿飞暗暗咬牙切齿,目光阴冷地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墓道狭窄,几乎只能容一人通过,火光在一阵冷风中忽明忽灭,最后直接被黑暗吞噬。 然而前方却闪烁着一阵幽蓝色的冷光,直至他们走到墓道的尽头,眼前的景象更是令人大受震撼。 这是一处比方才还要广阔的空谷,四面布满了淡蓝色的水晶,仿佛寒星一般点缀着这片天地,连暗河都泛着星星点点的微波。周围金银珠宝堆砌成山,随手一捡便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但是最瞩目的,还是那悬在中间的冰棺,通体冒着寒气,遥不可及。 温凌目瞪口呆,眼睛已经放光了。 “我滴乖乖,这广陵王是真有钱啊!” 慎昭道:“传闻谢聿生前最爱古玩玉器,死后带上这些宝物陪葬,倒也不足为奇。” 温虞盯着那被四根寒冰铁链支撑着悬浮在半空中的冰棺,搓了搓手。 “你们说那棺材里的宝贝会不会更值钱?” 慎昭赶紧按住跃跃欲试的温虞,“我们当务之急是找到出口,死者为大,还是不去打扰他了。” 温虞撇撇嘴,“好吧。” 众人忙着挑拣宝贝,慎昭却唯独注意到了一本被丢在角落里的匣子。 那匣子样式普通,四角已有腐烂的痕迹,在这堆亮闪闪的宝物中实在突兀。 慎昭打开了匣子,里面放置着一卷竹简,然后竹简上的内容,却让他大为震惊。 “啊!”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惊呼,众人纷纷看去,牧鸿飞不知何时解开了绳子,挟持着甄小玉,目光发狠地盯着他们。 温虞眸色一冷,匕首从袖中滑落至手中。 “你找死?” 牧鸿飞冷笑,“左右都是死,我也不介意多几个垫背的。” 慎昭:“放开她,我们可以不杀你们。” “你当我是傻子吗?” “那你待如何?” 牧鸿飞的目光落在温虞身上,“我知道这小丫头有几分本事,只要你自己自断一臂,我就放了她。” “不可!” 甄小玉急呼一声,扣在她喉咙上的手却骤然收紧,她的脸瞬间涨红,却仍然极力向温虞摇头。 慎昭眸色泛冷,“我看你是真的找死。” 温凌举着神机弩对着牧鸿飞,“跟他废那么多话做什么?直接弄死完了。” 牧鸿飞低头看着甄小玉,嘲讽道:“看见没有?你不惜背叛我,好心提醒他们,他们现在却枉顾你的性命。” 甄小玉说不了话,眼眶通红,仇恨地盯着他。 牧鸿飞的手下趁机赶紧收拾宝贝,方槐也不例外。 他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娘子命在旦夕,只是疯狂地往袋子里塞宝物,神色兴奋癫狂。 有甄小玉在手,温虞他们没有动,这也给了牧鸿飞逃走的机会。 “老二,老三,差不多了就赶紧走!” 他带着甄小玉频频后退,双眸仍是警惕地盯着对面的人。 温虞眯着双眸,指间夹着一根银针。 正准备动手,目光落在牧鸿飞的身后,眉角微不可见地一挑,默默地将银针收了回去。 一只活尸从他身后的坡下爬起来,被泡发的身躯肿胀非常,脸颊上的肉如布袋一样垂了下来,五官已经扭曲得不似人样。 看着送上门来的猎物,他也毫不客气,直接咬上了牧鸿飞的脖颈。 牧鸿飞暴怒地惨叫一声,伸手便想去推开活尸,却反而被他压倒在地。 甄小玉趁势挣脱他的控制,跌倒在地,看着那个丑陋的怪物对着牧鸿飞大快朵颐,脸色惨白如纸。 “大哥!” 牧鸿飞的手下立即冲上前帮忙,却不想在他们身后,亦有活尸涌了出来,见人就扑,顿时空谷内回荡着一阵凄厉的喊声与求救声。筚趣阁 慎昭等人即刻出手,与那些活尸相斗。只是先前耗费了不少体能,如今应付起来格外吃力。 方槐一边惊恐地看着那越来越近的活尸,一边还在疯狂扒拉着金银财宝,在他扑上来之前,赶紧抱着包裹扭头就跑,却被脚下的花瓶绊倒,好不容易收好的宝贝又散落了一地。 “我的……都是我的……” 他如痴如狂地将那些宝物扫入怀中,身后的活尸却已经围了上去,将他分而食之。 “阿虞,能不能找到出口?” 云惊墨一边杀敌,一边迫切地喊道。 温虞迅速在周围扫了一圈,这里除了高不可攀的石壁,便是布满了活尸的暗河,若是走回头路,更是死路一条。 一把剑刺穿了压在身上的活尸,牧鸿飞踉跄着站起来,一身是血,双眸猩红,面容狰狞。 “想走?”他疯狂大笑,“我活不了,那你们就一起死吧!” 他提剑砍向固定在山壁内的铁链,那悬在半空的冰棺立即剧烈晃动,连带着整座墓室,仿佛置身于风浪之中,摇晃得厉害。 温凌险些站不稳,慌张道:“这是什么情况?” 慎昭稳住身形,“只怕是他触动了这墓室里的机关,这里有可能要塌了!” 牧鸿飞脸上挂着阴冷的笑意,“广陵王擅长玄道风水,他的墓室里又怎么可能没有机关?他不在乎这些金钱俗物,但若是谁动了他的棺材,那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说着,牧鸿飞又重重地往铁链上砸了几下,猖狂的笑意回荡在整座墓室之内,直至一支弩箭穿透了他的脑袋,他满怀怨恨与不甘地看了他们一眼,向后倒去。 牧鸿飞虽死,但墓室的摇晃仍在继续,那原本平静的暗河漩涡翻涌,竟是将活尸悉数吞入。地面已有裂开的痕迹,可想而知,若是他们也掉了下去,下场定然与活尸一样。 “现在该怎么办?”温凌抱着石头大哭,“我还不想死啊!” 慎昭迅速道:“解铃还须系铃人!那冰棺就是控制机关的关键!” 众人纷纷向温虞投去求救的目光,温虞立即跃身上了冰棺,四下却找不到任何机关,索性直接踢开了棺材盖,里面的情况却是让她一愣。 第78章 姐姐好凶 一名俊秀的蓝衣男子躺在冰棺内,双眸紧阖,双手交叠着放在胸前,眉眼清润疏朗,如清风翠竹般飒然逸雅。冷白的肌肤莹润含光,吹弹可破,淡绯色的薄唇更是如同上了一层胭脂,生意盎然。 温虞也是惊了。 这是谢聿? 不是说他死了两百多年? 这怎么看都像是刚死不久的! “阿虞!怎么样了?” 下面传来慎昭慌促的声音,温虞回了一声“马上”,朝谢聿的尸体微微鞠躬,以示道歉,便钻进了冰棺内翻找起来。 冰棺不小,几乎可以容纳得下两人,中间摆着谢聿的尸体,周围还围着一圈价值连城的陪葬品。 温虞摸索着四面冰棺,平整得毫无异样,她又把谢聿拽了起来,翻找着他身下的那一块。 “你在找什么?” 一道清润沙哑的声音响起,温虞头也不抬,烦躁道:“找机关啊!” “我帮你呀。” “你帮个……”球! 话说到一半的温虞,身躯顿时一僵,扭头看着正冲着她笑的谢聿,吓得一屁股坐了下去。 “我去!” 底下众人仰头看着冰棺,待看见谢聿时,亦是惊得连声惊呼。 “那是什么东西?” 慎昭的心一紧,颤着声音高喊:“阿虞!” “我没事!” 温虞冲着他挥挥手,示意他们安心。 然后掏出了匕首,抵着他的脖子,恶狠狠道:“你是人是鬼?” 谢聿微微歪着头,忽然脸上露出了委屈的表情。 “姐姐好凶……” “?” 温虞震惊了。 这玩意儿在说什么? “地裂了!” “温虞,你找到了没?” 下面的人大声惊呼,温虞也没心情跟谢聿扯皮,把匕首逼近了几分。 “机关在哪?” 谢聿眨眨眼,“什么机关?” 温虞逐渐暴躁,“让这里的震动停下来的机关!” “哦……”谢聿拉长了声音,随即无辜道,“我不知道。” 温虞气得直接跳了起来,“这墓室是你的,你说你不知道?” 谢聿丝毫不怕,然而笑眯眯道:“你不觉得这样很好玩吗?” 他坐在冰棺里,跟着冰棺摇摇晃晃,俊美的脸上挂着如孩童般童真的笑意。 “好玩你妹!” 温虞忍不了了,一拳头挥了过去,谢聿的脑袋磕在了冰棺底板上,无意间按到了底部的按钮,整个世界仿佛在瞬间静止了下来。 温凌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扶着晕乎乎的脑袋。 “停、停了?” 慎昭握着剑,单膝跪地,脸色异常惨白,额上都冒了虚汗。 察觉到体内熟悉的躁动,慎昭极力忍耐着,仰头紧张地盯着温虞。 “阿虞……” 温虞跃身下来,赶紧将他扶住,一脸紧张。 “蛊毒发作了?” “我还好。”慎昭屏息凝气,“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纵使晃动停止了,但是墓室却正在慢慢塌陷,尤其是那些活尸还会卷土重来,就凭他们现在这样,根本没力气对付。 温虞环顾着四周,“实在不行,我们原路返回。” 云惊墨道,“没错,这里只有一条暗河可以出去,但是暗河里都是活尸,原路返回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半空中,谢聿趴在冰棺上,眼巴巴地看着温虞。 “姐姐,你要丢下我吗?” 温虞脚步一踉跄,扭头凶狠地瞪着他。 “闭嘴!” 慎昭等人一脸震惊。 “他是……谢聿?” 众人尽是不可思议,谢聿死了两百多年,就算没有化成白骨,也不可能死而复生啊! “一个疯子,不用管他。” 云惊墨看着谢聿,他看着不过弱冠之年,双手扒拉着冰棺,目光渴望地看着他们,俊美的面容挂满了委屈。 “咳咳,这里到处都是活尸,就把他丢在这儿,好像……不太好吧?” “咋?难道还要把这老妖怪带上不成?” 云惊墨嘴角微抽。 老妖怪这个形容……还挺贴切的。 慎昭握着温虞的手,“阿虞,我们得带上他。” “啥?” 慎昭都开口了,温虞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把谢聿拎了下来。 谢聿格外高兴,抱着温虞不撒手。 “姐姐,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丢下我。” 慎昭的脸顿时一黑。 现在把他扔回去还来得及吗? 温虞万分嫌弃地把他推开,“滚滚滚,两百年没洗澡了,离我远点。” 谢聿嗅了嗅自己的衣裳,一脸茫然,“我不臭啊。” 温虞瞪着他。 这是臭不臭的问题吗? 云惊墨:“这位……谢公子?” 谢聿没理他,雀跃地围着温虞打转。 温虞黑着脸按住了他的脖子,“老实点。” 谢聿将近八尺的大高个儿,就跟小鸡仔似的,被温虞治得服服帖帖。 温凌嘀咕着,“这老妖怪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的样子?” 云惊墨对温虞道:“阿虞,你问他,这里有没有其他可以出去的路。” 原路返回是下下策,谢聿是这间墓室的主人,说不定他知道还有其他出口。 温虞放开他,极不情愿问道:“喂,我问你,你知道这里的出口吗?” 谢聿不假思索地指着暗河,“那儿不就是吗?” 暗河是流动的,不然也不可能把外面的活尸带到这里来。 “你这不是废话吗?”温虞气咻咻道,“我们当然知道暗河可以出去,但是里面都是吃人的怪物,又没有船,怎么……” 温虞突然一顿,“船?” 她眨了眨眼,仰头看着那个冰棺,忽然福至心灵。 慎昭道:“你想用那冰棺当船?” “那冰棺空间很大,容纳我们不是问题。”温虞压低了声音,“而且里面有很多宝贝,刚才被这老妖怪吵得心烦,我都忘了拿。” 慎昭嘴角抽搐。 你还真是时刻不忘你的宝贝啊。 云惊墨却忧虑道:“可是一旦动了冰棺,就会触发机关,到时候我们一样出不去。” “试试不就知道了。” 温虞再次跃上去,示意慎昭去砍那条铁链,然而砍了好几下,墓室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众人大喜过望。 温虞一道剑气斩断了四条铁链,冰棺立即坠入暗河之中,她迅速拽住了铁链,将冰棺控制在岸边。 “快点上来!” 大家一个接着一个上去,甄小玉走在最后面。 一身是血的方槐缓缓地站了起来,青筋爬上了布满鲜血的脸颊,拖着残破不堪的身躯便朝着前方的裴念安冲了过去。 第79章 不要因为我长得帅气而怜惜我 “小心!” 甄小玉瞳孔一缩,毫不犹豫地冲上前扑倒方槐,方槐咬住了她的脖子,血瞬间喷涌而出。 “甄姑娘!” 温虞大惊,把铁链甩给陆渊他们,一剑刺死了方槐,将甄小玉扶了起来。 裴念安也踉跄着冲了过来,一脸愧疚与难过。 “甄姐姐……” 甄小玉满脸是血,嘴角却挂着如释重负般的笑意。 “不用难过,我本来,也活不成了……” 她颤抖着举起了手,上面有一道清晰的咬痕,是方才混乱之时被活尸所咬。 温虞捏紧了拳头,脸色难看,声音却有些低落。 “抱歉。” 甄小玉轻轻摇了摇头,“温姑娘,是我该谢谢你。” 谢谢你几次三番地救我,谢谢你给的药,也谢谢你保护我可怜的自尊心。 “嗬嗬……” 活尸再次从暗河内爬上来,甚至还试图朝着冰棺的方向靠近。 “阿虞!” 慎昭他们催促的声音传来,甄小玉推了推温虞,急切道:“你们快走……快走……” 温虞带着裴念安上了冰棺,铁链被松开,冰棺顺着暗河一路向下漂移。 甄小玉目送着他们远去,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费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低声呢喃。 “温姑娘,一路平安。” 山洞外,夜空挂着点点寒星,清冷的月辉洒在深峡内的碧潭上,林间草木摇霜,虫鸣簌簌,宛若仙境。 萧殷守在马车旁,目光却频频往深峡的方向看去,冷俊的面容已有些许不耐。 偏头看见宋相思她们乐呵呵地挖窑鸡,萧殷总算忍不住了。 “你们就一点也不担心吗?” 宋相思头也不抬,“有阿虞在,有什么可担心的?” 云岁岁捏着小拳头,一脸崇拜,“没错,温姐姐可厉害了。” 玉竹道:“萧侍卫,你要是太闲了就来帮我们挖窑鸡,王妃回来还等着吃呢。” 萧殷抱着剑,面无表情。 下午温虞他们走后,这几人就忙着砌窑洞烤窑鸡,就跟来春游似的,悠哉得不像话。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草丛边传来,玉竹满脸欣喜地迎上前去。 “一定是王妃他们回来啦!” 萧殷眉头一皱,甚觉不对,急忙喝道:“别过去!” 玉竹脚步一停,一脸茫然,草丛内突然窜出了一只活尸,朝着她猛扑过去。 玉竹吓得尖叫一声,那近在咫尺的活尸,却被一把剑刺入头颅,轰然倒地。 宋相思赶紧把玉竹拽了回来,瞥见那草丛后冒出越来越多的活尸,顿时脸色都变了。 “赶紧回马车上!”cascoo.net 萧殷拔出了剑迎上前去,身手利落,招招致命,毫不拖泥带水。 玉竹已经吓傻了,惊慌道:“哪里来的这么多活尸?王妃他们不会出事吧?” 萧殷一顿,挥剑的速度更快了。 宋相思把云岁岁塞给玉竹,也拔了剑上前帮忙。 玉竹神色紧张地看着他们,却未注意到,一只活尸从她后方爬出来,正踉跄着朝她靠近。 云岁岁掀开了车帘,正好与那只丑陋肥肿的活尸四目相对,忍不住大呼一声。 “玉竹姐姐!” 那活尸半边身躯都腐烂了,蠕动着密密麻麻的白蛆,拖着残废的右腿,饥渴地朝着玉竹他们伸出手去。 马儿不安地踢踏着,在那活尸靠近时,骤然嘶鸣了一声,疯一样蹿了出去。 “啊!” 玉竹和云岁岁齐齐摔在了马车内,颠簸的马车也晃醒了楚嘉禾,她茫然而惊恐地看着四周,完全不知所措。 “玉竹!” “公主!” 宋相思和萧殷大惊失色,便欲追赶上前,却被重重的活尸拦住去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马车冲入山林。 山涧内,一口棺材缓缓地顺着河流飘了出来,漫天的月光倾洒成霜,点缀成粼粼波光。 慎昭扶着温虞下来,扭头却见谢聿还抱着棺材不撒手。 温虞心情不好,脸色也臭臭的。 “咋滴?你在里面还没睡够?” 谢聿眼巴巴地看着她,“我们不能把它带上吗?” 温虞呵呵,“谁脑子有病带个棺材?” 云惊墨道:“这棺材是上等的金丝楠木制成的,千年不腐,也难怪这位谢公子舍不得了。” 温虞眼角微不可见地一挑。 她欲盖弥彰地咳嗽两声,“那什么,毕竟这棺材也陪了小谢两百年,带着也不是不行。” 温虞把这价值千金的棺材收入空间,谢聿惊奇地张大了嘴巴,好奇地翻着她的袖子。 温凌拧眉看着被温虞按着后颈的谢聿,万分不解。 “为什么要把这只老妖怪带着?谁知道他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云惊墨看向慎昭,“阿昭要带着他,定然有你的理由吧?” 慎昭抿着唇,语气沉凝,“我怀疑,他跟长生蛊有关。” 他在墓室里发现的那一卷竹简,上面分明记载着长生蛊的情况,而且比清微的那本长生蛊书还要完整详细。 再者说,谢聿明明都死了两百多年了,不仅没化成枯骨,反而死而复生。虽然脑子看着好像不太好使的样子,但也是一大奇迹。 温虞阴恻恻地盯着谢聿,“你的意思是,这家伙可能也中了长生蛊?” 谢聿一脸认真地问:“长生蛊是什么啊?能吃吗?” 温虞拔出了匕首,笑得格外和蔼。 “等我撬开你的脑子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谢聿眨了眨眼睛,乖乖躺平,正义凛然。 “姐姐来吧!千万不要因为我长得帅气而怜惜我。” 温虞:“……” 这他娘的还真是个人才! 慎昭:“不管谢聿有没有中长生蛊,那卷竹简既然出现在他的墓室里,定然与他有关系。说不定,这是我们找到长生蛊解药的一个突破口。” 云惊墨脸上浮现了松快的笑意,“这么说来,我们倒还得那群盗墓贼了,若不是他们,我们还真发现不了这座古墓,也找不到谢聿。” “就是可惜了甄姐姐。”裴念安低落道,“她是为了救我才被咬死的。” 温虞拍拍他的脑袋,“生死有命,不必介怀,逢年过节,给她上炷香便好。” 慎昭打破这低迷的气氛,道:“我们出来很久了,赶紧回去吧,萧殷那边还不知怎么样了。” 众人正准备动身返程,忽然听见了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尖叫声。 第80章 失踪的萧殷和宋相思 “是岁岁!” 云惊墨当即脸色就变了,二话不说就冲了过去。 一辆马车停在离山涧不远处的林野上,一只活尸正趴在地上,活生生地将马腹撕开,埋头大快朵颐。而另外两只活尸正费力地往车厢上爬,疯狂地撕扯着摇摇欲坠的门帘。 “哥哥!哥哥救我!” “救命!有没有人啊!” “萧殷,你个浑蛋!本公主一定要砍了你的脑袋!” 车厢内又是哭又是骂的,无一例外皆充满了恐惧。 看到活尸破开了车帘,伸手拽出了云岁岁,云惊墨的心脏险些骤停。 “不许碰她!” 他目眦欲裂地大声怒吼,快步冲上前去,眼前忽然迅速晃过了一道残影。 “岁岁!” 玉竹死命抱着云岁岁,她的头发被活尸扯着,撕心裂肺地哭着喊着。 玉竹的力气到底不敌活尸,眼看着云岁岁被拖了出去,她惊恐地大喊一声。 “不要!” 正欲扑过去,忽然见要掉下马车去的云岁岁被人一把捞起,一阵银光闪过,那两只活尸瞬间被劈成了两半,腥臭的血溅了一地。 另一只活尸从马的尸体上爬起来,灰白色的脸上糊着粘稠的血液,嘴边还挂着肠子,血盆大口一张,肠子哗啦啦地掉了一地。 温虞挥剑砍下他的头颅,解决了三只活尸,才把云岁岁放在地上,迅速翻看她身上有没有被咬的痕迹。 云惊墨踉跄着冲过来,一把把云岁岁抱在怀里,浑身都微微颤抖着。 “岁岁,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云岁岁哭着扑进他怀里,明显是被吓到了。 云惊墨看向温虞,薄唇轻启,满脸的无措与恐慌。 “放心吧,她没事。” 仿佛一颗石头落了地,云惊墨紧紧地抱着云岁岁,安抚着她。 慎昭他们随后赶到,慌忙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儿?萧殷他们呢?” 玉竹还没缓过一口气来,一听这话,顿时就慌了。 “萧殷他们还在那儿!突然出现了好多活尸,快、快去救他们!” 然而等他们赶回去,山涧上只剩下一地活尸的尸体,萧殷和宋相思却不知所踪。 玉竹急得都快哭了,“他们怎么不见了?该不会是去找我们了吧?” 温虞:“我们沿途走来,也并没有遇见他们。” 陆渊如遭雷劈,握着剑的手都微微发颤。 “他们会不会已经……” 慎昭蹲下身来,“应该不会,这里没有萧殷和宋相思的尸体。再者,你们看,这里还有几道马车碾过的血辙。” 温虞凑了过来,“这不是我们的马车。” 不同的车轮留下的辙印不一样,再者他们的马车载着玉竹他们跑了,更不可能在这里留下痕迹。 云惊墨皱着眉头,“这么说,萧殷他们有可能被人带走了?” 温凌环顾着四周,“不对吧,这荒郊野岭的,除了我们哪来的人?” 慎昭沿着血辙的方向看去,“看这样子,他们是往南边去的,应该还没走远,我们现在追或许还来得及。” 可问题又来了。 他们没有马匹,载着马车的马儿也被活尸吃了,若是对方驾着马车,凭他们的脚力,还真未必追得上。 温虞道:“还是我去吧,我速度快。” 慎昭面露犹豫,既不放心温虞,但又担心自己也跟着去,会成为温虞的拖累,反而耽误温虞救人。 思索再三,慎昭也只能嘱咐道:“小心行事,若是对方来者不善,你不要贸然动手。” “我知道。” 温虞扭头就跑,速度快得令人咋舌。 “姐姐等我!” 谁知道一直默默地当温虞的跟屁虫的谢聿竟然也追了过去,而且速度丝毫不落温虞。 众人顿时就惊了。 这老妖怪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你跟来干嘛?” 温虞迅速掠过林间,目光不善地瞥了身旁亦步亦趋的谢聿一眼。 谢聿追得毫不吃力,说是身轻如燕,迅疾如风都不为过。 “姐姐你要去哪儿?” 温虞烦躁道:“不许叫我姐姐!” 虽然她的年纪可能比谢聿都大,但是相对这个世界而言,谢聿的年纪都可以当她的老祖宗了。 谢聿很委屈,“你又不告诉我名字。” 她臭着脸吐出两个字,“温虞!” 谢聿又乐了,“那我喊你小鱼儿好了。” 见温虞不理他,谢聿锲而不舍地追问,“小鱼儿,我们要去抓坏人吗?” “……” “小鱼儿,我们还要跑多远啊?” “……” “小鱼儿,我快没力气了。” “……” “小鱼儿,我好饿呀。” 忍无可忍的温虞偏头低吼了一句:“闭嘴!” 谢聿张了张嘴还想说话,却被温虞向下一拽,两人落在了小山坡上,看着不远处燃起的篝火。 对面的平野上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周围还有几匹骏马,十几名侍卫模样的男子围着篝火而坐,一边闲聊着一边烤着野鸡,时不时看向马车的方向,带着促狭的笑声。 温虞却注意到了被绑在一旁的萧殷,他的佩剑被缴,嘴上也封着布条,正愤怒地挣扎着不停。 四下看不到宋相思,温虞的目光落在了那辆马车上,料想宋相思就在里面。 正准备叮嘱谢聿乖乖待着,她好去救人,结果一扭头,身旁的谢聿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 而篝火那边突然传来了一阵骚动,温虞看着那个蹲在火堆旁啃着烧鸡的谢聿,气得差点脑溢血。 那些侍卫也吓得不轻,纷纷拔出了剑指着谢聿,怒喝道:“你是何人?” 谢聿没理他,吭哧吭哧地埋头啃着,他都两百多年没吃饭了,一闻到这股味道就忍不住。 如此被无视,那些侍卫也怒了,提着剑便朝他刺去。 而谢聿竟是头也不抬,直接攥住了那把剑,轻轻一折便把剑断成了两截。 身后的人欲偷袭,谢聿轻松一躲,然而手里的烧鸡却被前面的人一剑挑开,掉在了地上。 谢聿当即就呆了。 他看了那烧鸡足足两秒,才缓慢地抬起头来,清隽的脸上布满了油渍,原本的纯真无辜瞬间褪去,面无表情得让人不寒而栗。 他一个速闪,掐住了那动手的侍卫的脖子,语气冰冷地吐出几个字。 “你简直该死。” 第81章 下地狱忏悔吧 他单手将那侍卫缓缓提起至双脚离地,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那侍卫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眼里都渗出了血丝。 其他人见状,纷纷齐声怒喝,冲上前去想把谢聿砍成肉泥。 谢聿漫不经心地斜视一眼,将手中的男子随手一丢,一个旋身,利落地扫倒了一大片。 “吵什么?” 一名男子从马车内钻出来,捂着自己被挠花的脸颊,满脸怒色。 正欲破口大骂,忽然迎面一道黑影朝他重重砸了过来,顿时一道杀猪般的惨叫声响起。 温虞目瞪口呆地看着方才还大杀四方的谢聿干翻了一片,又蹲下身去,捡起了掉落在地的烧鸡,心疼地吹了吹上面的灰尘,一口就干掉了将近三分之一。 她吸溜了一下鼻涕。 她现在把这个大凶器丢回古墓还来得及吗? 丘伯仁扶着自己的腰爬起来,气急败坏道:“谁敢砸本公子?” 那些侍卫连滚带爬地跑过去,又是赔礼又是告状。 “丘公子,不知哪里来了一个疯子,二话不说就抢……抢了我们的烧鸡。” 丘伯仁脸上的肥肉颤了颤,面容扭曲吼道:“还愣着做什么?把他给本公子抓起来!” 众侍卫们面面相觑,还是迫于丘伯仁的淫威,不得不硬着头皮冲上去。 温虞眉头一皱,看着那个傻大个还在埋头吃鸡,正准备动手时,却瞥见一道身影跌跌撞撞地从马车内冲下来。 宋相思撞倒了丘伯仁,狼狈地摔在地上,因双手被绑着,很快就又被丘伯仁的侍卫抓住。 丘伯仁恼恨地揪着她的头发,“贱人,还敢跑!” 他扬起手便想甩下去,却又一颗石子横空飞来,击中了他的手腕,硬生生地将他手骨给折断了。 他歇斯底里地大声惨叫,捂着自己的手臂痛得在地上打滚。 宋相思愣了一秒,随即转身就跑,扭头却险些撞上了温虞。 “阿虞?” 她愣愣地看着她,似是不可置信。 温虞看着宋相思的模样,她的双手被绑着,许是因为挣扎已经渗出了血痕。身上的衣裳被撕破了,露出了些许久不见光的肌肤。头发凌乱,那张清丽的小脸带着一个明显的巴掌印,眸中透着劫后余生的惊恐与委屈,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在看见温虞之时,终是忍不住滚落下来。 温虞用匕首割开了绳子,眼里汹涌着滔天杀气。 “等我弄死那个狗东西!” 她把匕首塞给宋相思,大步上前,踹开了欲拦住她的侍卫,一把揪起丘伯仁,那比磐石还硬的拳头,一下又一下地砸在丘伯仁身上,骨裂声清晰可闻,丘伯仁从一开始的惨叫,到最后连叫都叫不出来。 宋相思见过温虞杀人杀活尸,但是从未见过她如此暴戾的模样。 仿佛恨不得将丘伯仁揍成肉泥,拳拳见血,招招致命,不消片刻,丘伯仁已经浑身是血,奄奄一息。 温虞冷笑一声,“下地狱忏悔吧!” 她扬起拳头准备最后一击,一支利箭突然射来,宋相思高喊一声“小心”,看着温虞将箭稳稳地握在手里。 一名黑衣男子带着一队侍卫冲了出来,纷纷举着兵器对准了温虞与谢聿一行人。 “住手!” 温虞冷眼看着他们。 对面十几号人,为首的是一名约莫而立之年的黑衣男子,相貌平平,但杀气凛凛。 丘伯仁费力地睁开眼睛,用尽全身力气,嘶哑着嗓子道:“卓起,救我……” 名唤卓起的男子将弓满弦,目光阴沉地盯着温虞,“放开他。” 温虞瞥了一眼被宋相思松绑的萧殷,才转过头来,当着卓起的面,把丘伯仁丢在地上,踩着他的后背,神色倨傲。 “是你抓了我的人?” 卓起看着有出气没进气的丘伯仁,眉心狠狠一跳,表情愈发阴狠。 “他们被活尸围攻,明明是我们救了他们。” “胡说!”宋相思愤然道,“是你们趁虚而入,在我们解决活尸后,强行将我们掳走。” 卓起没有否认。 他将箭矢对准了温虞,“我再说一次,放开他。” 卓起的手下将他们团团包围,揍翻了一片侍卫、啃完了一只鸡的谢聿,才注意到周围的情况,顿时吓得躲到了温虞身后。 “小鱼儿,好好好……好多坏人!” 温虞面无表情地睨了他一眼。 这家伙是个精分怪吗? “给你们一个忏悔的机会,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卓起冷笑一声,“好狂傲的丫头,那就看看你的命有多硬了。” 他的手松开箭弦之时,周围的侍卫立即提着兵器冲杀上前。 这伙人明显与方才那些软脚虾不同,他们训练有素,招式招法同出一宗,彼此之间配合得天衣无缝,将温虞他们困在其中。 两把大斧朝她劈来,温虞脚尖点地,往后一撤,身后却有两把剑同时刺向她的后背。她利落地旋身而起,凌空落在剑上,右腿一扫,砸得那两人直接飞了出去。 卓起瞳孔微缩,似是没想到,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竟有如此本事。 他也没有丝毫轻敌之心,再次拔出了弓箭,搭在弦上,对准了温虞的后背。 躲在马车旁的谢聿看到他的动作,漂亮的眼睛轻轻一眨。 一箭破风而去,温虞眸色一凛,即刻侧身一躲,那箭穿透了她身后的侍卫的胸膛。 卓起瞪大了双眸,恶狠狠地瞪着温虞。 他下定决心要温虞的命,然而再次伸手欲取箭时,却在身后摸了个空。 箭篓里的利箭被谢聿拿了去,他不知从哪儿捡了一把弓,学着卓起的模样,将箭搭在弦上,却不知该怎么使用。 卓起怒喝一声:“把箭还给我!” 谢聿被他吓得一激灵,手里的弦一松,那箭矢立即朝卓起射了过去,距离之近,让卓起根本反应不过来,那箭便直接刺入他的腹部。 卓起闷哼一声,接连后退了几步,恼火而仇恨地盯着一脸茫然的谢聿。 “卓大人!” 他的手下见他受伤了,急忙上前去扶他。 卓起看着自己的人被温虞解决了七七八八,顿时恼恨交加,抬手丢了一个烟雾弹出去,趁乱卷着丘伯仁逃之夭夭。 第82章 被活尸追赶的女子 宋相思和萧殷平安无事地回来,让众人高悬的心也终于放下。 玉竹看着宋相思脸上的伤,心疼得眼泪直掉。 宋相思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并无大碍,萧殷为了护她,倒是伤得不轻。 温虞帮萧殷处理好伤口,洗了洗满是鲜血的手,表情臭到了极点。 “可惜让他们跑了,不然我非得弄死他们不可。” 慎昭问萧殷道:“你可知道他们是何人?” 萧殷摇头,“我和宋姑娘解决了活尸之后,他们就出现了。不过,我隐约听到他们提到了牧鸿飞。” 温虞眉头一拧,“那群盗墓贼的同伙?” 萧殷茫然问道:“什么盗墓贼?” 慎昭三言两语地将墓室里发生的事告知与他,唯独隐去了谢聿的来历,只是含糊带了过去。 萧殷:“那便是了,我听他们说到什么宝贝、墓室之类的,想来就是冲着牧鸿飞他们来的。” 温虞补充道:“那个死胖子姓丘,会不会跟朝月城城主有关?” 慎昭沉吟片刻,“看来这朝月城,还真是非去不可了。” 马车行驶在平缓的官道上,几只活尸在杂草蕃庑的农田内游荡,粗布衣衫遮不住枯朽的身躯,黢黑的皮肤贴着干瘦的骨架,深凹的眼眶,白眸诡异可怖。 云惊墨忧心忡忡,“看样子牧鸿飞没有骗我们,这里已经是白沙城的地界了,沿途走来,竟不见一个活人。” 慎昭看着四周,“马上要进城了,大家小心一些。” 白沙城内一如城外的荒芜,城门倒塌,墙毁垣断,四处都是腐烂的尸体,以及散落的行囊。 两只活尸从街角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一闻到活人的气息,便兴奋地扑了过来,被陆渊一剑解决。 但却有接连不断的活尸从四面八方涌来,众人急忙挥鞭迅速离开。 然而马车刚疾驰过了一条街,温虞却突然喝住众人停下。 慎昭等人躲在街角,看着不远处那密密麻麻的活尸群,忍不住浑身发寒。 他们退了回来,表情有些难看。 “前面有很多活尸,我们没办法过去。” 温虞掏出了连环霹雳弹,“不慌,正好试试我新改良的霹雳弹,一发就能把他们烧成焦炭。” 慎昭摇头,“解决他们容易,怕的是动静太大,会把全城的活尸都引过来。” 云惊墨赞同,“阿昭说的没错,我靠当务之急,是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再从长计议。”m.cascoo.net 正准备离开,突然街头有一名女子狂奔而来,注意到慎昭一行人时,顿时激动地大声呼喊。 “救我!别走!救救我!” 她身后十几只活尸紧追而至,动静之大,甚至已经吸引了前面的那一群活尸。 那些原本僵硬如朽木的活尸,在闻到活人的气味后,仿佛磕了药一样,立即兴奋了起来,嘶吼着奔跑着朝那女子冲去。 慎昭暗道不好,赶紧让萧殷驾着马车掉头离开。 温虞跳下了马车,一把揪起了那摔倒的女子,顺势“哐哐”几下踢起了路边的摊子,拦住了活尸的去路,纵使很快就被他们踏成碎片,但也给萧殷他们争取到了逃走的时间。 一大群活尸如同蝗虫过境,在街上呼啸而过,嘈杂的喊声振聋发聩,令人胆战心惊。 一家酒楼的后院内,众人听着外面渐渐远去的动静,皆是心有余悸。 慎昭扭头看着瘫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子,双眸微微眯起。 “你是何人?” 白沙城已经沦陷,但她一个弱女子,竟然孤身出现在此处,实在可疑。 那女子约莫双十年华,容貌昳丽,妆容略花,却也可见精心描画过。身上穿着深蓝色的薄纱,大片白皙的肌肤隐约可见,一眼便知不是良家女子。 “我……我姓曲,大家都叫我三娘,是晚山楼的歌姬。” 依曲三娘所言,白沙城是在一个月前就被活尸占领了,她和众姐妹来不及逃出去,只能躲在楼里。但今早活尸冲入了晚山楼内,咬死了她不少姐妹,她是趁乱逃出来的。 慎昭问:“你可知,这城内还有哪里有活人?” 曲三娘眸光微闪,颤抖着摇了摇头。 云惊墨道:“这城内到处都是活尸,我们一时半会也出不去,不妨现在此处休息,探清情况再做打算。” 酒楼不小,分为上下三层,萧殷留在下面保护玉竹他们,慎昭与陆渊他们则先行入内探查。 曲三娘缩在角落里,仿佛还没回过魂来,神色有些恍惚。 陆渊小心地推开门,却见几只活尸在酒楼大堂内游荡。堂内一地狼藉,倒塌的桌椅,还有腐烂的饭菜,地上还有几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已经长出了白蛆。 更要命的是,酒楼的大门敞开着,外面的街上,活尸数比方才他们所见的只多不少。 陆渊小心翼翼地把门关上,脸色凝重。 “活尸太多了,就算我们能解决,也势必会把外面的活尸引来。” 慎昭道:“得想办法把大门关上,不然等他们冲进来,这扇小门根本抵挡不住。” “这好办。”温虞道,“我去把外面的活尸引开。” 温虞踩着城墙,一跃上了屋顶,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活尸,再看看这四周的街道,眉头一皱。 活尸数太多,街道却不甚宽广,这就有可能导致后面的活尸正好被堵在酒楼门口,那情况反倒糟糕了。 “哇,好多丑东西啊。” 谢聿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边,趴在屋顶上,一脸惊奇讶异,唯独没有恐惧。 温虞斜睨着他,眉角微微一挑。 她抬脚踢了踢他屁股,“喂,老妖怪,打个商量呗?” 谢聿仰头看她,一脸的无辜与毫不设防。 日光下,形状恐怖的活尸宛若游行在人间的恶鬼,浑身腐臭,凌乱狰狞,姿态各异,发出类似野兽般的吼叫,四处寻找活人的气息。 谢聿雄赳赳地站在街角,小腰一叉,挺着胸膛,憋足了气大声呼喊。 “丑东西,来追我啊!” 那些活尸顿时一激灵,扭头就朝着谢聿疯狂冲去。 谢聿掉头就跑,把大批的活尸吸引走了,后面的这一堆,则是被温虞引向了另外的方向。 第83章 白沙城密道 解决了酒楼内外的活尸,众人才暂时在此处歇脚。 玉竹和宋相思收拾了一下厨房,好在这里还算干净,而且惊喜的是,厨房下面还有一个小仓库,储存着不少粮食。 曲三娘走了进来,小心翼翼道:“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宋相思瞥了她一眼,料想她也不会下厨,拒绝得十分干脆。 “不必了,这里我们来就可以。” 看着曲三娘一脸失落与不安,玉竹忍不住开口道:“曲姑娘会切菜吗?” 曲三娘双眸一亮,忙不迭地点头。 趁着曲三娘出去洗菜,宋相思问:“为何要让她帮忙?” “她刚刚遭逢劫难,被我们所救,若是不做点什么,怕是心里会不安的。” 这种感觉,玉竹太能体会了。 每次看着宋相思他们冲锋陷阵,玉竹也恨自己手无寸铁,不能为大家出点力,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顾好众人的饮食起居,这样至少也不是没有用武之地。 出乎意料的,曲三娘的手脚十分麻利,只是广袖过于不便,曲三娘便找了根绳子挽起,露出了半截白皙的手臂,以及一道轻微的擦伤。仟仟尛哾 宋相思眸光一凝,“曲姑娘,你的手臂受伤了。” 曲三娘茫然地低头一看,连忙道:“许是方才摔了一跤,蹭到了。” 玉竹:“我那里有伤药,等会我帮你上一下药吧。” 午饭是在大堂用的,众人看着谢聿和温虞跟饿死鬼一样,疯狂地扒拉着米饭,颇有几分较劲的意思。 云惊墨目瞪口呆。 谢聿就算了,就温虞这小身板,到底是怎么吃下这么多东西的? 正犹豫着要不要劝温虞少吃点,就看见慎昭还往温虞碗里添了几个包子,笑得一脸慈祥。 “多吃点。” 云惊墨:“……” 喂猪也不过如此了吧? 吃了个七八分饱,温虞总算有心情说话了。 “我和谢聿跑了大半座白沙城,到处都是活尸,我们想强攻出去有点难度。” 慎昭不知从哪儿取出来一张地图,“这是我在客栈里找到的白沙城的地图,白沙城沿着东西向成月牙形,我们若要往南边去,恰好是最短的路程。” 温虞瞅了两眼,在地图上圈了几个地方,打上了叉叉。 “这些路都过不去。” 温虞画的,正好是白沙城内的主干道,都被活尸堵满了。 云惊墨问:“若是走小路呢?” 温凌当即否决,“我们人太多,目标太大,若是从小路过,更有可能被前后夹击。” 想起他们从京城逃出来之时的情景,温凌仍是心有余悸。 温虞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轻咳一声,表情严肃。 “我有个想法。” 众人纷纷抬眸看她,洗耳恭听。 她掷地有声:“我们挖地道吧!” 场上一片寂静。 温虞眉头一拧,“你们不信我?” 楚嘉禾讥笑道:“你知道从这儿到南城门有多远吗?挖地道要挖到猴年马月啊?” 温虞不以为意,“我两天时间就能搞定。” 慎昭:“虽然有点荒谬,但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楚嘉禾惊了,“慎哥哥,你怎么还信了她的胡言乱语?” “那不然六公主有更好的办法吗?” 一句话把楚嘉禾堵得无话可说,只得愤愤不平地闭嘴了。 “其实……” 一旁沉默的曲三娘忽然举起了手,顶着众人投来的目光,颤着声音道,“白沙城内原来就有地道的。” 慎昭双眸一眯,“你怎么知道?” “我之前去过白沙城知府唱曲儿,听知府提过一嘴,这城内有一条地道,是通往朝月城去的,原来是白沙城的起义军挖的,后来就废弃了。” 云惊墨忙问道:“你可知道在何处?” 曲三娘不着痕迹地咽了咽口水,“知道。” 曲三娘的话无疑也给他们希望,温虞带着她去查探了密道入口,很快就回来了。 “怎么样了?”慎昭问。 温虞点头,“密道入口处封得很死,里面也空间也不小,看那走向,确实是通往城外。” “太好了!” 众人神色大喜,明显都松了口气。 没有耽搁时间,趁着天色擦黑,众人迅速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 云惊墨看着略显不安的曲三娘,忽然问道:“曲姑娘既知那里有地道,为何之前不逃走?” 曲三娘笑得有些僵硬。 “公子说笑了,我一介小女子,如何能逃得出去?” 云惊墨也不知信了没有,只是淡淡一笑,牵着云岁岁朝着慎昭他们走去。 慎昭:“马车不能用了,我们这一行人目标太大,我的提议是分批行动。” 云惊墨颔首,“我正有此意,阿虞身手好,让她带着玉竹他们先行,我们断后。” 温虞毫不犹豫地点头,“我可以回来接你们。” 云惊墨弯了弯唇,语气轻松道:“放心吧,我们还没有那么没用。” 商议之后,决定让陆渊和陆澄开路,温虞和谢聿带着玉竹和宋相思他们先走,慎昭、云惊墨及温凌、萧殷断后。 云惊墨把云岁岁交给宋相思,郑重道:“岁岁就拜托你们了。” 云岁岁拽了拽他的袖子,稚嫩的脸上带着一丝倔强与担忧。 “哥哥会没事吧?” 云惊墨失笑,“你哥哥这么厉害,怎么可能有事?” 云岁岁也笑了,随即又反驳道:“不对,温姐姐才厉害!” “好好好,你温姐姐最厉害。” 云惊墨附和着,微微偏眸看着不远处相拥的二人,眼里的光黯淡了几分。 慎昭顺平了温虞乱糟糟的头发,温声道:“万事小心。” 温虞把小火炮塞给他,“碰到危险了就来一发,我听到动静会马上赶回来。” 目送着他们离开,慎昭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 许是气氛太过凝重,云惊墨笑道:“好了,等一会就见面了,又不差这一时半会。” 慎昭抿了抿唇,“不知为何,我心里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云惊墨望着南方,习惯了戴着假笑的脸,此刻也浮现了一抹忧虑。 “离晋州越近,我也越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就好像,我再也回不去一样。” 第84章 深陷圈套 月色寂寂,空旷的街道上,听不见一丝风声。 温虞踮起脚尖跃上屋顶,冲着巷子里的陆渊等人比了个手势。 陆渊即刻带着众人迅速穿过街道,躲入对面的巷子内,稍稍落后的楚嘉禾却因过于慌张,不慎摔了一跤,险些尖叫出声。 温虞赶紧一把把她拎起,顺势在街上洒下了泛着荧光的粉末,方便给慎昭他们留记号。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长街之时,正好两只活尸踉跄着从街头走过,僵硬着扭着头颅寻找食物。 脚步声时响时停,伴随着同频的喘息声,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唯恐发出动静引来活尸。 月光之下,一只黑猫在屋顶漫步,诡异的白瞳盯紧了前面的人群,整个腹部完全被掏空,只剩下一副鲜血淋漓的骨架。断了只剩几根的胡须微微颤动着,猫嘴里露出了饥渴的獠牙。 “喵!” 突然一声凄厉的猫叫声响起,它沉下身躯,猛地朝着那群人扑了过去。 “啊!” 曲三娘被扑倒在地,死命抓着那只疯狂的黑猫,手臂上被挠出了几道血痕。 “救我!救我!” 她疾声哭喊着,温虞迅速上前一剑刺死了黑猫,把曲三娘拽了起来,看着她手臂上的伤痕,脸色有些难看。 曲三娘尚且不知自己已经被感染了,只是捂着手臂,神色痛苦。 巷子后面传来了一阵嘶吼声,原是听到动静的活尸被吸引了过来。 陆渊暗道不妙,急忙道:“王妃,我们得赶紧走!” 温虞也无暇处理曲三娘,只能先带着人迅速离开。 只是她还是低估了活尸的数量,刚出了巷子,迎面就有好几只活尸朝着他们冲来,陆渊和陆澄迎上前去御敌,温虞和裴念安则为其断后,簇拥着中间的人一路向南前进。 谢聿爬上了屋顶,惊叹一声,扭头对温虞道:“小鱼儿,好多丑东西过来了。” 温虞表情冷肃。 “陆渊,陆澄,你们带着玉竹他们先走。” 陆渊看着抵挡活尸的温虞和裴念安,一咬牙,带着众人冲向了对面的小巷。 月光下,活尸如潮水一般向着温虞他们涌来,或成群结队,或三三两两,血肉的气味引得他们愈发疯狂。在长生蛊的控制下,一具具尸体奔跑的速度比活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温虞犹豫了几番,还是忍住没用霹雳弹,不是她怕弄不死这些活尸,而是怕动静太大,会引来更多的活尸,到时候纵使她得以逃脱,也会给慎昭他们带来更多的危险。 瞥见趴在屋顶上看热闹的谢聿,温虞脚尖一点,一跃而上,一手拽住了谢聿,顺势抬脚一踢。 整间屋子的瓦片瞬间“哗啦啦”地碎了一地,烟尘滚滚,压倒了前面大片活尸。 谢聿激动地鼓掌,被温虞揪住了后领。 “老妖怪,还想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吗?” 谢聿双眸一亮,“想!” 两人继续分头逃跑,温虞引开了前面的活尸,而谢聿则是引走了后面的活尸。 哪怕隔着两三条街,那嘶吼声还是穿透了重重城墙,落在慎昭他们耳中。 慎昭握紧了剑,扭头看着云惊墨他们。 “出发!” 如他们所料,哪怕温虞他们一再小心,沿途上还是招来了不少活尸。 慎昭等人杀出了两条街,身上亦是狼狈不堪,但后面的活尸仍如雨后春笋,无穷无尽地冒了出来,甚至四面夹击,将他们团团包围。 慎昭瞥见地上的荧光粉末,带着众人向温虞他们走过的小巷冲去。 明月渐渐隐入云间,地上的痕迹愈发明显,重重鬼影攒动,紧跟在他们后面,震天的嘶吼声,仿佛平地惊雷,响彻整座白沙城。 温虞好不容易将那些活尸引到了几条街道之外,便绕回去把玩疯了的谢聿抓了回来,便连忙往地道的入口赶。 那入口就是城中一座荒废的小院内的枯井,用一把大锁头锁着,大概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了它都没有被发现的缘故。 然而待她推开了院子的门,迎面突然几支利箭朝她射来,温虞眼疾手快地拽着谢聿一躲,目光从那钉在门上的箭矢,逐渐转移到对面的丘伯仁和卓起一行人身上。 丘伯仁坐在轮椅上,浑身裹得跟粽子一样,露在外面的两只眼睛仿佛淬了毒一般,阴狠地盯着温虞。 他的左侧是举着弓箭的卓起,而右侧,却是今日刚救的曲三娘。 除了他们,院子内还有不少侍卫。至于陆渊他们,竟是全都被抓了起来,脖子上架着剑,嘴上也被绑着布条,迫切而愧疚地看着温虞。 丘伯仁狂妄地笑着,“臭丫头,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那日卓起带着丘伯仁逃到了白沙城,躲在晚山楼内,好悬才捡回了一条小命。丘伯仁是朝月城知府丘万城之子,自幼横惯了,何曾受过这样的欺辱?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尤其在得知他们来了朝月城之后,便设下了这个圈套。 他许诺曲三娘,事成之后会带着她回朝月城享福,让曲三娘打入温虞他们内部,哄骗他们来到此处,为的就是将他们一网打尽。 果不其然,陆渊他们毫不设防,一进门便中了他们的陷阱,剩下几个女子,卓起轻轻松松就将他们制服。qqxδnew 然后,就等着温虞自投罗网了。 温虞面色泛冷,“上次让你逃了,没想到你自己倒送上门来了。” 丘伯仁冷哼,“臭丫头,你以为老子是吃素的吗?上次被你暗算了,这一回,我可不会那么轻易算了!” 他摆摆手,示意侍卫把宋相思押了上来,陆渊急得眼眶都红了,几次挣扎着想拦下,脖子也被那剑割出了几道淡淡的血痕。 丘伯仁掐着宋相思的脸颊,双眸阴狠。 “上次就是你这不知好歹的死丫头,今日就先拿你开刀!” 宋相思挣开他的手,恶狠狠地瞪着他。 丘伯仁拔出了匕首,贴着她的颈侧,冲着温虞得意道:“我知道你身手好,我劝你最好别轻举妄动,不然,这小丫头的命可就保不住了。” 宋相思冲着温虞疯狂摇头,那匕首几次擦着她的脖子而过,若非被侍卫按着,只怕她都恨不得直接撞上去,免得给丘伯仁要挟温虞的机会。 温虞捏紧了拳头,“你待如何?” 丘伯仁狂笑不止,淫秽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厉声喝道:“把衣服脱了!” 第85章 全城活尸来袭 宋相思等人瞳孔骤缩,皆是怒从心起,目眦欲裂,哪怕被五花大绑,小命垂危,仍是不管不顾地挣扎着想砍死丘伯仁。 宋相思气到浑身发抖,更是义无反顾地往刀口上撞去。 她可以死,但不可以拖累温虞,尤其不能看着温虞被这等狗东西胁迫。 温虞轻轻啧了一声,明亮的眸子淡然无波。 “好好活着不好吗?” 话音未落,便见温虞的身影瞬间消失,快到甚至连卓起都无法捕捉得到,手里的弓箭便已经被她抢走折断,腰间的剑也被她拔走。 等众人反应过来之时,温虞已经站在了丘伯仁身后,那把剑就抵着他的脖子。 卓起神色大骇,立即夺过侍从的佩剑,喝道:“放开我家公子!” 丘伯仁双瞳一震,叫嚣道:“臭丫头!你简直找死!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爹是朝月城城主,你敢动我,我绝对让我爹扒了你的皮!” “狗叫什么?”温虞把剑逼近了几分,“再不放人,我就先给你放放血。” 感受到脖子上冰冷的尖锐感,丘伯仁吓得大喊,“放人!赶紧放人!”qqxsnew 卓起面容紧绷,不仅不从,反而拽过了一旁的云岁岁,掐着她的脖子。 “不想这小丫头死,就快把我家公子放了!” 面对活尸时哭得撕心裂肺的云岁岁,此刻竟没有丝毫惧意,只是愤怒地瞪着卓起。 “坏蛋!温姐姐不会放过你的!” 温虞握着剑的手紧了紧,竟是笑了。 “你找死,我成全你。” 卓起分明看到了她眼里的杀气,心里顿时生了瞬间的动摇。 也就是这一刻,温虞突然踹开了丘伯仁,伴随着一声短促而激烈的惨叫,一道银色的光影在眼前一晃而过,那剑已然朝他刺来。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把云岁岁抓起来挡在自己面前,时空仿佛停滞了一般,卓起眼睁睁地看着那剑在距离云岁岁一拳之距时,仿佛被一道无形的气硬生生地折弯,擦过云岁岁鬓角的碎发,刺入他的肩膀。 卓起瞳孔缩了一下,掐着云岁岁的手猛然收紧,却被谢聿轻轻一掰,云岁岁也被他拦腰夺下。 没了云岁岁做盾牌,温虞完全没了顾忌,手里的剑立即加重了几分,直接穿透了卓起的肩膀。 卓起神色痛苦,挥剑朝温虞砍去,迫使温虞往后一撤,那剑也从他伤口拔出,瞬间血流如注。 “卓起……卓起救我……” 丘伯仁像野狗一样摔在地上,颤着声音向他求救。 卓起想冲过去,温虞却杀气腾腾地冲他而来,卓起不得不硬着头皮迎战。 只是他哪里是温虞的对手?不过几招,便已明显落于下风,好在他的侍卫纷纷拔了剑围攻温虞,才让他有片刻的喘息。 丘伯仁见没人救他,又气又急,瞥见一旁的曲三娘,随即暴躁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我起来!” 曲三娘低着头,浑身抖得厉害,捂着手臂不停地抓着挠着,状态癫狂。 “贱人!你耳聋了吗?” 丘伯仁气急败坏地抄起地上的石头朝她砸去,曲三娘一僵,缓缓地抬起头来。 火光之下,一条条青筋从她的脖子渐渐往脸上爬,纵横交错。白瞳阴冷诡异,面容僵硬无神。 突然她嘶吼了一声,凶猛地朝着丘伯仁扑了过去,一口咬上了他的脖颈。 丘伯仁的惨叫声随着血的喷涌而消散,抽搐的身躯也渐渐平息,唯有那双充血的眸子,仍不甘而愤恨地盯着前面的温虞和卓起。 “公子!” 卓起一声急呼,哪里还管得了温虞? 他猛冲上前,却未注意到身后刺来的剑。 那剑直接贯穿了他的胸膛,他的身躯蓦然一僵,倒在了丘伯仁前面。 众侍卫见状,纷纷惊得掉头就跑。解决了桎梏的陆渊等人岂会放过他们?纷纷冲上前将他们悉数斩杀于小院之内。 月光昏淡,小院内杂草丛生,满地的尸体横陈,血腥味逐渐散扬出去。 埋头啃着尸体的曲三娘被温虞斩了头颅,顺便解决了即将异变的丘伯仁。 “王妃!” 她转过头“大家都没事吧?” 众人摇头,陆渊颇为愧疚。 “都是属下不好,竟如此轻易中了圈套。” 温虞没说什么,“你们赶紧先下地道,阿昭他们迟迟未来,我得去看看。” 正欲动身,温虞忽然感觉到身后的异动,眸光一凛,手里的剑快如闪电,即刻反手刺了过去。 那剑再次穿透卓起的胸膛之时,他手里的信号弹也腾空而起,红色的烟雾在夜空绽放,那巨大的声响,引得四街八巷的活尸纷纷朝这边扭过了头。 “嗬嗬……” 那声势浩大的嘶吼声穿过一道道高墙,汇集在众人耳中,哪怕未曾亲眼所见,那凌乱如疾风骤雨的脚步声也足以想象,到底有多少活尸正冲着这边而来。 卓起在一声讥笑中没了气息,众人却恨不得把他砍成肉泥。 “王妃,现在怎么办?” 温虞面色冷沉,掀开了井盖,让众人赶紧下去。 陆渊心急如焚,“王爷他们还没来!” 慎昭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若是撞上了活尸群,绝对是死路一条。 “你们先下去,我去找他们!” 温虞把井盖再次合上,立即跃上了屋顶。 哪怕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看着眼前这片乌泱泱的活尸,她仍是止不住的心惊。 不知何时起了风,天际云散月开,温柔的月光下红雾弥漫,恶鬼倾巢而出,从四面八方涌向这座荒院。 温虞亮出了霹雳弹,一炮炸得白光骤现,血肉横飞,一炮炸得天崩地裂,烟尘滚滚。 “哇!好玩!好玩!” 谢聿不知何时溜了出来,捂着耳朵兴奋地跳着。 温虞帅气得把霹雳弹往肩上一扛。 “老妖怪,想看烟花吗?” 谢聿双眸一亮,“想!” 话音刚落,两发霹雳弹连续发出,交织着撞击在一起,淡金色的火光脱出了长长的细线,在半空中猛然爆炸,火星垂落,落在活尸身上,立刻燃烧了起来。 火光逐渐向远处蔓延,宛若盛开的曼珠沙华,红艳似血,映得夜如白昼。 谢聿激动得欢呼,温虞正准备朝着另一边再来一发,却听见了北面的街道上,突然传来一声炸响。 温虞脸色微变,那是她给慎昭的小火炮! 她一个闪身冲向了声源处,却见火光辉映下,慎昭背对着他们,徒手穿透了云惊墨的胸膛。 第86章 云惊墨之劫 一刻之前。 慎昭同云惊墨他们杀出了巷子,便到了温虞他们遇见尸猫的小巷外的街道。m.qqxsnew 刚一出来,那活尸便如恶虎朝他们扑来,萧殷奋力击杀,却未注意到身后的活尸扑至。 等他察觉到身后的异样时,一扭头便是放大的血盆大口,正冲着他撕咬而来。 萧殷被他扑倒,幸而慎昭一剑刺入活尸的头颅,伸手将他拽了起来。 来不及道谢,周围的活尸越杀越多,几人已有筋疲力尽之感,却不敢轻易放下手中的剑。 好不容易将拦路的活尸解决,他们迅速动身,却不想不远处突然升起了一发信号弹,那响亮的声音传遍了大半个白沙城,红色的烟雾向四面蔓延。 云惊墨大骇,“怎么会有信号弹?” 慎昭面色铁青,“不是阿虞的!他们一定出事了!” 几人即刻朝着信号弹的方向跑去,却未曾想到,前方街道上,迎面正冲来了一波活尸,与他们正好撞了个正着。 那些活尸一瞅见他们,顿时跟嗑药了一样,摇头晃脑地横冲直撞。 那震耳欲聋的吼声与浓烈的腐臭味扑面而来,犹如洪水一般猛烈地冲击着慎昭的神经,头仿佛要裂开了一般,剧烈的疼痛令他双脚一软,险些站不住脚。 “快跑!” 温凌大声咆哮,拔腿就跑,云惊墨等人随即跟上,却见慎昭竟还愣在原地,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着,仿佛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阿昭!” 云惊墨喊了他一声,见他没反应,也顾不了那么多,赶紧拽着他掉头逃跑。 然而还是晚了。 四面八方的街道都被活尸堵得水泄不通,就连温虞留下的荧光记号,也被那些活尸覆盖得密不透光。 周围是此起彼伏的嘶吼,凌乱的脚步声宛若滚滚天雷,震得众人心神激荡,恐惧丛生。 无路可逃,他们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迎敌。 温凌手里的神机弩被温虞改良过,威力凶猛,一箭便炸得出了一个窟窿,但很快又被后面的活尸补上。 萧殷胜在身手不凡,但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眼前还是千万活尸。 那活尸数量越多,距离越近,慎昭所承受的痛苦便越激烈。 仿佛有一根钉子在疯狂地钻入他的脑海,活生生劈开他的脑袋,吞噬他的理智。血液里涌动的煞气在霎时汹涌,澎湃的力量在叫嚣着,血丝一点点爬上他的双眸。 “阿昭!” 云惊墨明显察觉到了慎昭的不对劲,急切地唤着他的名字。 活尸越逼越紧,将他们围堵在其中,瞻前却不能顾后,几人已应付得狼狈不堪。 云惊墨挥剑砍下了前面的活尸的头颅,身侧便有一只朝他扑来,他的剑反手一横,抵住了他血腥恶臭的大嘴,狠狠一划,直接割裂了他整张脸。 狼狈如云惊墨,甚至都没有喘息的机会,上方便突然跳下一只活尸,将他扑倒在地。 其他的活尸顿时如野狗般扑上来,争着抢着要分食血肉。 云惊墨惊惧万分,那一瞬间不甘与绝望齐齐涌上心头,几乎以为自己就要葬送于此。 直到一阵刺眼的银光闪动,那朝着云惊墨冲来的活尸如同被抽去灵魂的木偶,霎时倒地碎成了尸块。 慎昭右手提着剑,剑尖频频向下滴着浓稠暗沉的血,左手拽下了温虞给他的小火炮,冲着云惊墨身后来了一发,炸得那些活尸血肉飞溅,火光四溢。 云惊墨迅速解决了困住他的活尸,劫后余生,尚未松一口气,却见慎昭缓缓抬起头来,幽沉的红眸涌动着深不可测的暗潮。 他与他对视着,血红的眼瞳与冷白的肌肤形成极致的对比,剑与小火炮被他丢弃在地。绯色的薄唇勾起了一道阴冷的弧度,抬手,径直穿透了他的胸膛。 那一瞬间的剧痛袭来,云惊墨整个人往前一弓,震惊与恐惧在苍白的脸上无限放大。 温虞赶来之时,看到的便是这一情景。 她几乎站不稳,从屋顶上踉跄着跌落,身影一闪便冲到了他们跟前。 慎昭敏锐地察觉到身后的异样,即刻拔出了手,猛地向后挥去。 那如利刃般的爪子带起了一阵疾风,卷起温虞的墨发,她利落地跃身一躲,越过慎昭,扶住了瘫倒下去的云惊墨,并迅速封住了他的穴道,掏出了丹药猛灌下去。 再看看对面那个捏死活尸就跟捏死蚂蚁容易的慎昭,温掌门忽然觉得,修仙算个球啊,这个大杀器才是她最大的劫数吧? 徒手捏碎了一只活尸的头颅,火光辉映之下,慎昭那双妖冶邪肆的红眸宛若魔鬼,冷酷无情得如千年寒冰,却在看见温虞时,那霜寒消散,浮现了点点星芒。 他记得她,闻起来很香的人类,她的血乃是上上之品。 舌尖轻轻抵着牙齿,慎昭微微歪着头,“食物……” “食物你妹!” 把云惊墨交给谢聿,温虞气得一拳头挥过去。 二人不由分说地干了起来,诡异的是,慎昭竟然能与温虞打成平手,甚至游刃有余。 温虞没心情跟他周旋,趁其不备,直接朝他脸上喷了迷香,慎昭的身躯微微一僵,却没有立即昏睡过去。 温虞又滋了好几下,才总算把他药倒了。 她让谢聿带上云惊墨,把慎昭交给萧殷和温凌,自己则在前面开道,带着众人迅速撤离。 冲回小院后,将那院门一关,外面的活尸却在疯狂撞击着,那老旧的房门已经摇摇欲坠。 温虞扛起一旁的石槽抵住了门,等萧殷他们都下了地道,才最后跳入。 井盖关闭的那一瞬间,温虞顺势往外扔了几颗烈火弹,炸得那破门而入的活尸尸骨无存。 地道内,陆渊等人焦灼地等待着,频频望向来时的方向。 云岁岁缩在玉竹怀里,浑身冷得发抖,竟不知何故,小声地啜泣起来。 “哥哥……” 玉竹只当她在害怕,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着:“云公子他们等会就来了,岁岁别怕。” 直到一阵凌乱有力的脚步声传来,众人浑身紧绷,待看见火光中映着温虞他们的脸时,尚未松一口气,又见到浑身是血的慎昭和云惊墨,更是面色大骇,惊得说不出话来。 第87章 粉饰太平 一场暴雨忽降,豆大的雨点将天地串成一片,白雾茫茫,皆不可见。 云惊墨做了一场噩梦,梦里他还在白沙城内,他看着自己奋勇杀尸,看着活尸将他包围,也看着慎昭将手穿过他的胸膛。 梦里的痛感仿佛延续到了现实,他猛然惊醒,胸口处传来的剧痛,令他竟是忍不住痛呼出声。 温虞赶紧将他按住,“伤口还没好,不能动。” 云惊墨怔怔地看着她,渗着汗珠的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迷茫与痛苦。 “我……我没死?” 温虞把熬好的药端过来,“不是我吹,我想救的人,阎王都不敢跟我抢。” 云惊墨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那里被包裹着层层白布,依稀可见渗出的血迹。 “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待目光瞥见昏睡在另一侧的慎昭时,更是吓得险些跳起。 他抓着温虞的手,神色恐慌,虚弱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 “阿虞,阿昭他……他……” 温虞一脸淡定,“先喝药。” 云惊墨伤得不轻,温虞几乎是耗尽了自己所有的灵丹妙药,才勉强救回他的性命。 “哥哥!” 云岁岁小跑进来,看见云惊墨醒了,那双又红又肿的眼睛,顿时又溢出了眼泪。 她下意识地想扑过去,被温虞一把捞起。 “可别,你哥可经不起你这一撞。” 云惊墨忍着剧痛,颤抖着手朝云岁岁伸去,云岁岁赶紧握住了他的食指,操着哭腔道:“哥哥,你都睡了半个月了,我还以为你要死了。” 他艰难地扯出一抹笑,“乖,哥哥没事,你去找小裴玩好不好?” 等把云岁岁骗出去了,云惊墨才看向温虞,语气不掩惊讶。 “已经半个月了?” “你命差点就没了,得亏你身体素质好,不然没一个月估计醒不来。” 云惊墨微微侧着头,气若游丝,“谢谢……” 温虞轻咳一声,稍稍坐直了身体。 “其实,我想代阿昭跟你道歉来着。” 此次云惊墨绝对是遭了无妄之灾,这几日温虞也一直在反思,她是不是过于自私了。 她是不怕慎昭,也有自信能够制服他。陆渊他们跟着慎昭出生入死,也不在意慎昭的疯病。但是云惊墨他们这些外人不一样。 如果她早点把慎昭的情况告诉他们,是否云惊墨就会多加防范,避过此劫? 他却摇了摇头,“其实上次在平州城,我便想问你,阿昭他……是不是患有隐疾?” 上次平州城外活尸来袭,他在城门之上,看着慎昭如走火入魔一般。只是当时情况紧急,后来又顾及这恐怕是慎昭的私隐,便一直按捺不发。 温虞偏眸看着慎昭,璀璨的眸子仿佛失了三分光彩。 “他的情况有点复杂,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们。” 云惊墨的心一紧,“可有生命危险?” “说不好。” 这还是云惊墨第一次在温虞脸上看出了忧虑。 按下心里的震惊,他轻声安慰道:“我见他素日也与常人无异,想来这毛病也并非致命。晋州繁华,又临近南疆、蛮夷,有不少精通此道的江湖术士。待我好了,我便书信一封,让贺玄帮忙找找……” 温虞道谢,“晋州我们是一定要去的,不过,我打算带着慎昭独自前往。” 云惊墨顿时就急了,“这是为何?” 温虞严肃道:“阿昭他的病情越来越不稳定,你此番虽说性命无碍,但是也是遭了无妄之灾,不止阿昭,我心里也很过意不去。” 他却轻嗤一声,“你把我云惊墨当什么人了?你们几次三番救我性命,别说是伤我这回了,便是要我的命,也都是我欠你们的。” “你虽不怕,但是我也不能不考虑岁岁他们。” 提起云岁岁,云惊墨僵了一瞬,又道:“阿昭他也并非时刻都是如此,实在不行,让岁岁和小裴他们避着就好了。” 温虞一脸苦恼,喃喃道:“可是这样,阿昭心里会难受的。” 这也是为什么,她迟迟不告诉慎昭他真正的情况。 她不想让慎昭觉得他就是个异类,更不想让慎昭感受到玉竹他们的排斥与恐惧。 可同样,她也不能置众人于危险之中,思来想去,唯有她独自带着慎昭离开最为稳妥。 云惊墨也想不到,一贯大大咧咧的温虞,竟也有这般细腻的心思,心里的七分羡慕,也添了三分苦涩。 “阿虞,你若真的带慎昭走了,只怕他心里会更加难受。” 温虞茫然地看着他,“为啥?” “如你所言,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身体的真实情况,你也暂时没有告诉他的打算,既如此,你又有何理由带他离开?他只会觉得是自己的问题,还拖累了你。” 温虞小脸皱成了一团,“那该怎么办?” 他轻声地吐出了几个字,“粉饰太平。” 得知云惊墨醒了,提心吊胆了半个月的众人差点喜极而泣。 一方面为云惊墨还活着而高兴,一方面也为温虞的医术感到震惊。 “没想到云公子受了那么重的伤都能救回来,王妃真是神了!” 温虞谦虚地摆摆手,“低调低调。” 温凌毫不客气地拆台,“嘚瑟啥啊?醒了一个,另一个还晕着呢。” 楚嘉禾瞪着她,“就是!慎哥哥昏迷了这么久,是不是你对他做了什么手脚?还有,我之前就想问了,云惊墨是怎么受伤的?” 语出,场面顿时静了下来。 陆渊和陆澄面面相觑,温凌却防备地看向了萧殷,而萧殷却是目光复杂地看着温虞。 温虞两三口吞了一个馒头,“这个……” “我知道我知道!” 一旁的谢聿积极地举手,俊俏的脸上糊满了碎屑。 温虞、温凌和萧殷,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扑上去欲捂住他的嘴,但还是快不过他的大舌头。 “是怪物把他打伤的!” 比起谢聿的回答,更让其他人感兴趣的,是温虞他们三人怪异的姿势。 谢聿眨了眨眼,扭头看着他们伸过来的手,忽然将烧鸡捂在怀里,一脸防备。 “干嘛?想抢鸡啊?” 第88章 跌入活尸群的谢聿 温虞不仅没抢他鸡,还十分大方地把自己的鸡分给了他。 楚嘉禾瞅瞅这个,再瞅瞅那个,总觉得不太对劲。 这种被人蒙在鼓里、排斥在外的感觉难受极了,趁着温虞他们去看云惊墨,她偷偷把谢聿拉到一旁。 “喂,傻子,那天晚上你跟着他们一起出去的,你告诉我,云惊墨到底是怎么伤的?” 楚嘉禾看过一眼云惊墨的伤口,胸膛上好大一个血窟窿,她当时都以为他必死无疑了,谁知道温虞竟然真的把人救活了。 也正是如此,楚嘉禾才起了疑心。 按理说,若是真的被活尸所伤,云惊墨也早就变成活尸了,可事实并非如此。 尤其方才看着温虞他们的反应,明显就是有古怪。 谢聿瞪着金鱼眼,“你才是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 楚嘉禾被喷了一脸唾沫,气得脸色都绿了。 她忍着怒火,心不甘情不愿地从怀里掏出一包糖。 “你要是告诉我,这糖就归你了。” 谢聿表情立马就变了,眼疾手快地抢了过来,迅速剥了一颗丢进嘴里,甜得双眸都眯了起来。 楚嘉禾心疼得不行,那还是她缠着萧殷给她买的零嘴儿,她一直都舍不得吃来着。 “糖你也吃了,可以说了吧。” 谢聿的脸颊鼓得跟小仓鼠一样,含糊不清道:“就是被怪物打的,我亲眼看见的。” 楚嘉禾一愣,“真是怪物?” 谢聿不假思索地点头。 确实是怪物啊,他在慎昭身上,闻到了跟那些怪物一样的药味。 见他的样子不似说假话,楚嘉禾眉头一拧,怎么都想不明白。 谢聿正数着油纸包里的糖,突然被楚嘉禾一把抢了过去。 “你干什么?”他气得跳脚。 楚嘉禾得意扬扬,“我只说给你吃糖,又没说全部给你。” 得不到满意的答案,楚嘉禾也不跟这傻子纠缠,扭头就走了。 谢聿咬牙切齿,攥了地上一把湿泥,冲着楚嘉禾砸了过去。 “坏女人!” 不远处的楚嘉禾尖叫了一声,气急败坏喊道:“混蛋!本公主要砍了你的头!” 阴雨绵绵不停,一道道惊雷劈在朝月城上空,乌云凝成了朝月城主丘万城阴沉的脸。 他站在书房内,听着一名浑身狼狈的侍卫颤颤巍巍地将丘伯仁之死道来,顿时怒得踹翻了椅子。 他一把将侍卫揪起,面容扭曲,双眸猩红地怒吼:“到底是谁,竟敢害我儿伯仁!” “对方人数众多,来历不明,而且几乎个个身手不凡。公子与卓首领皆命丧他们之手,若非属下装死躲过一劫,怕是也不能活着回来给城主报信啊!” 丘万城踉跄着后退,怒火攻心,神情癫狂。 “点兵!马上点兵!我要为我儿报仇雪恨!” 城主府内上百名精兵冒雨列阵,丘万城怒气冲冲地走出来。 “怎么就这些人?” “禀告城主,今晨太子殿下带领一队侍卫出城搜寻物资,至今未归。” 丘万城捏紧了拳头,“我儿命丧贼人之手,你们身为城主府的精兵卫,必须为我儿血刃仇人!凡是能杀敌一人,取下头颅来见者,本城主当封官赏金!” “是!” “轰隆隆!” 雷声滚滚,一场更大的暴雨,正在云层后酝酿着。 玉竹在厨房里烤着衣裳,看着外面虽小未停的雨,满面愁容。 “这雨都下了半个多月了,怎么还不停啊?” 宋相思添了点柴,“南方多雨,尤其是五六月之季。不过就算雨停了我们也走不了,云公子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呢。” 玉竹叹了口气,“王爷也还没醒呢。” 萧殷撑着伞走进来,皱着眉头问道:“温虞还没回来吗?” “她一早带着大公子和谢公子出去打猎了,应该快了吧。”仟仟尛哾 大概是多了一个谢聿的缘故,他们的粮食消耗得越来越快,总不能坐吃山空,只怕还没到朝月城就饿死在半路了。 所以温虞便趁着今日雨小出去打猎,不消一会儿就抓了几只山鸡。 温凌拎着两只野兔回来,“我看差不多了,免得他们久等,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温虞点头,把猎物丢进空间里,扭头正准备找谢聿,却发现原本在树下挖蘑菇的谢聿竟不见了踪影。 细雨如丝,润泽林间万物,草木生长,生机勃勃之象中,却闯入了无数只饥渴的活尸。 这场大雨浇得他们浑身发白发皱,一身血污被洗去,露出了更加狰狞恐怖的真容。 一身湿透的楚云舟踉跄着从林间冲出来,握着剑的右手颤抖着,厮杀了近一夜的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对付那些活尸,尤其眼睁睁地看着手下被活尸生吞活剥了,萦绕在心里的恐惧与震撼,至今挥之不去。 后面的活尸穷追不舍,几乎是越来越近,楚云舟心急如焚,疯狂祈祷着上天救他一命。 谢聿正埋在草丛里挖蘑菇,一朵朵五颜六色的,好不漂亮。一边挖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好多小蘑菇,我要吃小鸡炖蘑菇……” 等他的小篮子都装满了,他才心满意足地爬起来。 正准备回去,结果迎面便看见楚云舟朝着他冲过来,一个不慎摔倒在地,后面还跟着一大堆活尸。 “你没事吧?” 谢聿伸手便想把他扶起来,谁知道楚云舟在短暂的怔愣之后,竟然一把将他拽过去,几乎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将他向后一推。 谢聿撞倒了跑在最前面的活尸,手里的篮子被掀翻在地,那毒蘑菇洒满了一地,被那些活尸踩得稀烂。 楚云舟心里的狂喜大于愧疚,本以为会看见谢聿被活尸分尸而食,然而那些活尸却仿佛没看见他一样,径直绕过谢聿,仍然朝着楚云舟扑过去。 这不可能! 楚云舟大惊失色,忙不迭地爬起来就跑。 谢聿在后面气得跳脚,“喂!你赔我蘑菇!” 楚云舟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见鬼了! 温虞听到谢聿的喊声急忙赶来,却看见了被活尸追杀的楚云舟。 眼看着他被活尸包围,几乎要被撕成碎片,温虞跃身上前,将他从活尸群里揪了出来,夺了他的剑,砍活尸就跟削竹片似的。 楚云舟傻眼了。 怎么会是温虞? 他果然是见鬼了! 第89章 慎昭苏醒 温凌气喘吁吁地跑来,被这股味道熏得差点没吐出来。只待他看见了楚云舟,一双眼睛瞬间瞪得宛若铜铃。 “太子?” 楚云舟也惊了。 他是在做梦吗?为什么温凌也活着? 温虞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却见谢聿猛地朝楚云舟扑过去,揪着他的衣领,怒气冲冲。 “混蛋!赔我小蘑菇!” 楚云舟脸色一白,看着谢聿的目光带着几分恐惧与心虚,唯恐他把方才之事说出去,手都不由得攥紧了身下的野草。 好在谢聿的脑子似乎不太灵光,只嚷嚷着小蘑菇,对楚云舟的所作所为丝毫不提。 温虞把谢聿丢开,检查了楚云舟身上的伤口,确认他没有被感染,顿时满意地笑了。 温凌见她一脸傻笑,轻咳两声,压低了声音提醒道:“虽然楚云舟长得不错,但是吧,你也不能抛弃糟糠之夫吧。” 温虞一巴掌拍他脑门上,“想啥呢!楚云舟没事,楚嘉禾就不用再跟着我们了。” 以后她就可以多吃一碗饭了,多好! 楚云舟大受震撼,“嘉禾跟你们在一起?” 他带着众人逃出皇宫之时,楚嘉禾于混乱中与他们走失。自己的妹妹有几斤几两他再清楚不过,料想她根本不可能活下去,楚云舟便也没有回去寻她。 却没想到,今日临危之际能遇见温虞,还能从他们口中得知楚嘉禾还活着的消息。 温凌道:“她被萧殷救了,两人一直在找你。不过,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楚云舟语气沉重,“我们离京之后,便一路南下,如今暂离在朝月城内。今日原是带着属下出城搜寻物资,不曾想被这些怪物围攻,我的人全都……” 看着昔日风光无限的太子沦落至此,温凌倒也有几分物是人非的感慨。 他踉跄着站起身,郑重地向温虞他们致礼。 “若非今日得定北王妃所救,只怕云舟早就没命了,还请定北王妃受云舟一拜。” 若是往日,除了帝后,谁受得了太子这一拜? 但这几人,一个神经粗大,一个放诞不羁,一个脑子有问题,压根都没察觉到有什么毛病。 温虞摆摆手,“诶,都是老乡,客气啥?不过我好歹帮你养妹妹养了一个月,这抚养费是不是……” 温凌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冲着一脸迷茫的楚云舟嘿嘿两声,然后拽着温虞背过身去。 温虞不满道:“你干嘛?” “你傻啊!你没听见他说他是从朝月城出来的?” “那又怎么了?” 温凌真想撬开她的脑壳,好好看看里面到底积了多少水。 “你忘了之前牧鸿飞他们说的?朝月城跟铜墙铁壁似的,想进去只能花钱。楚云舟却能来去自如,而且手下还有兵,这说明他跟朝月城主肯定认识啊!有他在,我们还愁进不了城吗?” 温虞严肃地点头,“有点道理。” “你们要去朝月城?” 待听温凌说明目的,楚云舟倒也并不意外。 “那朝月城知府丘万城,是楚氏提拔上来的,虽说如今以城主自居,但对我倒也敬重。若你们要去,他定也会卖我几分薄面的。” 温凌大喜,“那敢情好!” “不过嘉禾她……” “哦,他们就在这林外的茅草屋里,跟慎昭、萧殷他们在一起呢。” 楚云舟瞳孔骤缩,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定北王?” 他竟然没死? 茅屋外,刚歇了没多久的雨又大了起来,萧殷放心不下温虞他们,正打算出去寻人,谁知那半掩着的柴门突然被踹开,一群披甲持剑的士兵啸然闯入。 听到动静的陆渊等人纷纷冲出来,震惊而警惕地看着他们。 “你们是何人?” 一名相貌威猛、形似将领的男子从中间走出,他身侧跟着一名脸上带着伤的侍卫,正是昨夜跑回朝月城报信之人。 那侍卫激动道:“甘大人,就是他们杀了大公子和卓大人!” 甘宁连句废话都没有,直接一挥手,“杀!” 萧殷眸色一冷,利落地拔了剑迎上前去。陆渊他们亦是不遑多让,下手迅速狠戾,不下几招便解决了丘万城引以为傲的几名精兵。 甘宁怒目而视,拔了大刀迎战萧殷,一刀一剑相击,撕碎了落下的雨滴,二人对视之间,皆是对彼此的浓浓杀气。 玉竹惊恐万分地抱着云岁岁闯入屋内,云惊墨慌忙问道:“外面发生了何事?” “来了好多朝月城的士兵,说要替他们大公子报仇,云公子可千万不能出去!” 云惊墨大惊,“朝月城?” 他下意识地便想下床,却忘了自己有伤在身,顿时疼得浑身轻颤。 “云公子!” 玉竹赶紧扶住他,不想身后的大门猛地被撞开,一名侍卫趁着萧殷他们不备闯入屋内,不由分说地挥着刀剑便朝他们砍来。.qqxsnew 玉竹吓得失声尖叫,云惊墨忍着剧痛拔了剑抵挡,无奈身子太弱,接不住几招便败于下风。 玉竹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抄起椅子便朝他后背砸下去。 那侍卫一吃痛,愤怒地反手挥剑一划,在玉竹胳膊上留下了一道深长的血痕。 玉竹捂着手臂,惊恐地连连后退。 那侍卫欲捅死这个不知死活的奴婢,在举起剑之时,胸口却被云惊墨的利剑贯穿,死不瞑目地倒了下去。 其他侍卫纷纷涌了进来,玉竹抱着云岁岁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眼看着云惊墨被击倒在地,而另有两人挥剑朝床上昏迷的慎昭看去,玉竹惊得往外一扑。 “不要!” 她撕心裂肺的声音在屋内响起,让刚走到茅屋之外的温虞脸色大变,身影一闪,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只待她冲入屋内,迎面两道身影正惨叫着飞了出来,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她惊愕地抬头看去,慎昭站在床边,一手握着他的佩剑,一手轻轻松松提起了一名侍卫,稍稍一用力,便扭断了对方的脖子。 二人对视一眼,温虞正欲开口,却见慎昭眸色一厉,手里的剑即刻冲着她甩了过去。 第90章 朝月城外 那剑离她越来越近,温虞却是动也不动,直到身后传来一声闷哼,欲偷袭于她的侍卫被剑刺中倒地,温虞才拔了剑朝慎昭丢回去。仟千仦哾 二人配合得天衣无缝,迅速扫平了一大片,才冲出了屋子,与甘宁他们交手。 眼看着自己的手下死伤无数,甘宁胸腔内怒火澎湃。 他与萧殷一击即退,举起了腰牌,冷声喝道:“我乃朝月城司军,你们残害朝月城大公子丘伯仁,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一脸昏迷了半个月的慎昭一头雾水地看向温虞,后者冷冷一笑。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那个死胖子的走狗啊。” “放肆!” 甘宁大喝一声,指着温虞骂道:“小小女子,竟也敢对大公子无礼!” 温虞摊摊手,“我就是说了句死胖子而已,是你自己对号入座的。” “你!”甘宁咬牙切齿,压抑着怒火,“我不与将死之人逞口舌之快!” 温虞掏了掏耳朵,“你们朝月城人打架前都这么啰嗦了吗?” “放肆!放肆!” 甘宁被气得浑身发抖,叫嚣着要拿下温虞的狗命。 “甘大人!” 两方人马正欲操戈对战时,楚云舟急忙冲了进来,满脸的惊讶与疑惑。 甘宁看见他也是愣了一下,随即拱手相拜:“见过太子殿下!” 一直躲在屋内的楚嘉禾一听到楚云舟的声音,立即激动地冲了出来,见到阔别许久的兄长,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皇兄!” 她一头撞入他怀中,哭得惨惨戚戚。 “皇兄,我终于找到你了!” 楚云舟身上还有伤,被楚嘉禾这一撞,差点半条命都没了。 好不容易缓过了这口气,他拍了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抚。 虽然兄妹得以重逢,楚云舟也挺高兴,但是眼下,还不是叙旧的好时机。 他问甘宁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甘宁目光凶狠,“丘大公子被这些人所害,吾等奉城主之命,为大公子报仇!” “什么?”楚云舟震惊地看着温虞他们。 楚嘉禾忙道:“不是的!那姓丘的绑架了我们,竟然还色胆包天地想纳我为妾,要不是温虞及时出现,只怕我都要没命了!” 楚云舟脸色一沉,扭头看向甘宁。 甘宁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丘伯仁什么尿性,他再清楚不过,事实还真极有可能是楚嘉禾说的那样。 但是这不是他该管的,丘万城要温虞他们的项上人头,他们这些当属下的,也只能奉命行事。 “太子殿下,他们害了大公子是真,今日若不将他们狗头拿下,我等无法向城主交代!” 温虞不耐烦道:“要打就打,废那么多话做什么?” 她家阿昭好不容易醒来了,她才没工夫陪这些人耗着。 若论拉仇恨,温虞称第二,也没人敢称第一。 那些侍卫发指眦裂,一个个恨不得即刻冲上前把他们剁成肉泥。 楚云舟拦在了中间,义正严词道:“甘大人,事实尚未有定论,你们怎可如此动手杀人?” “可……” “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又于我和皇妹有救命之恩,我断不可能坐视不理。” 见楚云舟铁了心要护着温虞他们,甘宁气得牙齿都快咬碎了。 “太子殿下护着他们,就不怕城主大人生气吗?” 楚云舟眸色冷沉,“丘大人那边,我自会跟他解释。” 甘宁捏紧了拳头,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开,这场杀戮才得以平息。 眼看着危机解除,云惊墨再也撑不住了,眼睛一闭便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之时,天色已经黑了。 慎昭守在床边,眉眼低垂,神色晦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云惊墨碰了碰他的手臂,虚弱道:“发什么呆呢?” “你醒了!” 慎昭急忙坐直了身体,“要不要喝水?可有哪里不舒服?” 云惊墨目光怪异地看着他,忍不住开玩笑道:“你这是怎么了?突然这么关心我,反倒让我有点害怕啊。” 慎昭放置着膝上的手不由得收紧,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之前的事,我都听阿虞跟我说了。” 云惊墨表情一僵。 慎昭忽然站起身,掀袍向云惊墨请罪。 云惊墨被他吓得不轻,慌忙便要起身扶他。 “你这是做什么?” 慎昭赶紧将他扶住,“阿虞说你的伤口又裂开了,不宜动弹。” 云惊墨气乐了,“你不给我搞这出,我动弹干嘛?” “这是我欠你的。” 云惊墨伤口疼,头也很疼,无奈道:“我明明跟她说了,要瞒着你的。” “阿虞知道,若是瞒着我,只会叫我更加难受。” 云惊墨莫名被秀了把恩爱,感觉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我没什么大碍,顶多是疼几日。再者,我既引你为兄弟,又怎么会与你计较这些?” 慎昭郑重道:“不管怎么说,我慎昭欠你一命,他日若有机会,刀山火海,在所不惜。” 云惊墨失笑,语气轻松道:“能得大名鼎鼎的定北王一句承诺,也值了。” 见慎昭陷于愧疚,云惊墨赶紧转移话题。 “白日那人,是长曦国太子?” 他颔首,“我也没想到他竟真的还没死。” 云惊墨却面露忧愁,“阿虞应该跟你说了白沙城发生的事了吧?那丘伯仁死有余辜,但是朝月城却不好对付。尤其今日他们来势汹汹,他日若是我们进了城,只怕无疑是自投罗网。” 慎昭:“若要去晋州,我们避不开朝月城。与其东躲西藏,倒不如主动出击。” 楚云舟从温虞他们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虽气愤丘伯仁如此嚣张行事,险些害了楚嘉禾,但是若让他为此跟丘万城撕破脸皮,还真不太可能。 在对温虞他们劝诫再三后他们仍然执意前往朝月城,楚云舟也不得不亲自带着他们前往。 不过行了几里路,便抵达了朝月城门之外,望着那座高大宏伟的城墙,来过的没来过的,皆是震惊不已。 只是比起那令人叹为观止的建筑,更让他们震惊的,是城墙下的状况。 一道深长且宽的干沟横在了他们和城门之间,干沟之内布着铁钉陷阱,不少活尸摔下去,直接被扎成了肉泥,不少尚且站立着,却根本无法动弹。 腥臭的血流淌着,招来了无数虫蚁,血肉模糊的尸块,看得人触目惊心。 第91章 好大的蘑菇 而那高耸挺拔的城墙之上,万支箭矢齐齐上弦,生生将他们逼停。 楚云舟怒喊:“瞎了你们的狗眼!吾乃长曦太子,还不速速把城门打开!” 甘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太子殿下,丘大人说了,若您弃了这伙贼子,他可以放您进城。” 楚云舟不可置信,眼里交织着震惊、愤怒,与犹豫。 温凌轻哼一声,“难怪昨日他们那么轻易地就退兵,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楚云舟一咬牙,扭头对慎昭道:“朝月城兵强马壮,丘万城又非要置你们于死地,趁现在还有机会,不如你们速速逃去!” 慎昭正欲开口,却见温虞已经一跃上了那巨大的石碑之上,手里还拿着一架前所未见的烈火炮。 楚云舟一脸迷茫,她想干嘛? 温虞清了清嗓子,气势磅礴。 “上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我包围了,赶紧放下手里的武器,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不止楚云舟,城楼上的人也惊了。 谁家的疯丫头,没吃药就给放出来了? 丘万城挺着下垂的肥肚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豆大的眼睛眯着凶光,盯着下面的人群,怒斥道:“哪里来的刁民,竟敢如此猖狂!” 温虞抬了抬下巴,“刁民不敢当,定北王府温虞是也。” 慎昭情不自禁地抿唇一笑,眼里仿佛漾着浅浅星河。 丘万城一听“定北王府”这几个字,眼睛瞬间瞪得老大。 “定……定北王府?” 他定睛一看,果真看见了楚云舟身旁的慎昭,差点没从城楼上跌下去。 “慎昭!竟然是慎昭!” 慎昭在长曦国的声望,绝对比楚云舟高出百倍不止。定北王府满门忠烈,而他年少参军,战功累累,有“不败战神”之称,素日征战所到之处,百姓无不夹道相迎。 对这种人物,丘万城素来都是敬而远之,却未想到,有朝一日他们也能在此对战。 但转念一想,如今连朝廷都没了,楚云舟堂堂太子,还得仰他鼻息,更何况一个没了兵权的定北王? 丘万城瞬间支棱了起来,怒气冲冲道:“我管你是谁,我只问你,是不是你杀了我儿?” 温虞眨了眨眼,“那丘什么仁?” 丘万城激动地趴在垛口上,目眦欲裂。 “真是你杀了他?” “你儿子是被活尸咬死的,不过我这么说你肯定不信,你要是觉得是我杀的,那就是吧。” 反正就算丘伯仁没有被曲三娘咬死,她也绝对不会放过他。 丘万城气得浑身发抖,“你简直找死!” 温虞淡定道:“放心,肯定死得没你快。” 丘万城咆哮:“本官一定要宰了你!” “哦,那我先送你去跟你儿子团聚。” “混蛋!混蛋!”丘万城差点从城楼上跳下去,“你等着!我绝对要弄死你!” 楚云舟看着气急败坏的丘万城,再看看气定神闲的温虞,脸上浮现了一抹幻灭的表情。 “他们这是在吵架吗?” 温凌也不知哪里掏了一把瓜子,“咔哒咔哒”地磕个不停。 “这丘万城不太行啊,翻来覆去就会骂那两句。” 瞥见一脸呆滞的楚云舟朝他投来一言难尽的目光,温凌会错了意。 “你要吃啊?来来来,玉竹新炒的,可香了。” 看着温凌强塞过来的瓜子,楚云舟的手抖得厉害。 这群人脑子有病? 丘万城跟温虞对骂了几个回合,人胖气短,半条命差点就没了。 他被甘宁扶着,喘着粗气,颤抖着手指着他们。 “放箭!给我弄死他们!弄死他们!” 楚云舟暗道不好,急喝一声:“快撤!” 话音未落,那一瞬间万箭齐发,密集的箭雨如尖锐的裹尸布,仿佛要将他们长埋此处。 楚云舟拽着楚嘉禾便想逃,扭头却见慎昭他们一动不动。 温虞摆弄着手里那小小的烈火炮,一股炙热的火焰瞬间如火山爆发一般喷涌而出,烈焰如一把张开的血口,吞噬了朝他们射来的那一拨箭雨,在空中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哇!”谢聿激动地鼓掌,“好大的蘑菇!” 楚云舟傻眼了。 丘万城惊呆了。 城楼上的众士兵差点就跪了。 “那……那是什么?” 丘万城哆嗦着,死死盯着温虞手里的武器,惊恐之余,又带着一丝狂热。 温虞帅气地把烈火炮一甩,“喂,还打不打?” 丘万城等人不约而同地脸色发绿。 打? 还怎么打? 就冲着方才那一发,再多的箭矢都得被她烧成灰烬。 可若就这么放过了他们,丘万城又如何甘心? 两难之际,还是楚云舟开口了。 “丘大人,令郎之死,确实是意外,这其中也另有隐情。不妨您先放我们进城,万事好商量,切勿伤了和气。” 丘万城冷笑。 楚云舟这是在放什么狗屁? 他死了儿子,还谈什么和气? 甘宁道:“大人,这伙人身手不凡,而且手里又有奇兵,除非近攻,否则我们根本没有胜算。” 丘万城阴沉着脸,“少废话,你有什么办法?”仟仟尛哾 “依属下之见,不如就先放他们进城,我们再来个瓮中捉鳖!” 吊桥被缓缓放下,楚云舟领着他们一同前往,其间多次扭头看向温虞,欲言又止。 直至进了城,高耸阔大的城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上,便有上百士兵将他们团团包围。 丘万城从中间走了出来,满脸横肉微微颤动着。 “我儿子的死,你们要是不给我一个交代,今日绝对叫你们有来无回!” 温虞转着烈火炮,“咋?还打算再来一发?” 甘宁赶紧拦在了丘万城前面,眼看着两方人马又要动起手来,楚云舟赶紧拦在了中间。 “诸位有话好好说。” “还说什么啊?”温凌阴阳怪气道,“那丘伯仁就是自己作死,是他先劫持了我们的人,后来还打算对阿虞他们欲图不轨,被活尸咬死了,怪得了谁?” 丘万城怒目而视,义正严词道:“一派胡言!我儿谦谦君子,岂会做出此等下流之事?” 第92章 我就是王法 场面一度沉默,唯有几只昏鸦留下了一串粗哑尴尬的叫声。 楚云舟打着哈哈,“看来真的是一场误会,丘大人,依我看,这件事便到此为止吧。” 丘万城捏紧了拳头,怒吼道:“你又没死过儿子,你当然不心疼!” 楚云舟的脸色一黑。 楚嘉禾不乐意了,“放肆!谁允许你这么跟我皇兄说话的?” 楚云舟把她拽了回来,面色不悦,却也没有当众跟丘万城计较。 如今丘万城就是这朝月城里的土皇帝,表面上对他恭恭敬敬的,但是也不过是想借着他太子的身份,树立自己的威信罢了。 楚云舟微微垂眸,眼里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气。 楚云舟忌惮丘万城,慎昭可不怕。 “丘万城,你纵子行凶,目无王法,别说你儿子死了,就算他没死,我也断不可能看着他逍遥法外。” 顶着慎昭的威压,丘万城咬牙切齿,强撑着气势道:“这里是我的地盘,我就是王法!” 慎昭轻笑一声,目光森凉。 “好一个‘你就是王法’!长曦有你这样的官员,朝月城有你这样的知府,才真是不幸之至。” 丘万城面容扭曲。 温虞眼珠子一转,跟慎昭“窃窃私语”。 “我要是把朝月城给打下来,那这里是不是就成了我的地盘了?我还没当过知府呢。” 周围的人嘴角狂抽。 你敢说得再大点声吗? 丘万城捂着心脏,已经快倒下了。 这疯丫头杀了他的儿子,几乎烧了他的朝月城,现在竟然还想抢他的知府之位? “来……来人……” 丘万城颤着声音,打算下令让人捅死这群不要脸不要命的家伙,却见温虞举起了烈火炮,眼里跳动着跃跃欲试的小火苗,那呲溜到嘴边的话,立马就缩了回去。 偏偏甘宁是个榆木脑袋,掷地有声道:“大人有何吩咐?” 他的手已经搭在剑柄上了,就等着丘万城一声令下,跟温虞他们决一死战。 丘万城的心里都在滴着血,咬紧了牙根,一字一句道:“请几位贵客回城主府!” “是……什么?” 甘宁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待反应过来,瞳孔都震了一下。 丘万城深呼吸一口气,强硬地挤出一抹笑。 “先前是我不明情况,多有得罪,还望定北王勿怪。” 慎昭眸光一闪,丘万城想搞什么名堂? 见丘万城松口了,楚云舟也顿时松了口气。 他忙道:“不过误会一场,大家说开了就是。” 温凌撞了撞温虞的胳膊,低声道:“这家伙指不定肚子里憋着什么坏水呢!” 温虞遗憾地啧了一声,“我还挺想试试当知府是什么感觉的。” 丘万城的腿一软。 跪求放过! 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骤然散去,不止楚云舟他们,甘宁等士兵也是一头雾水。 看着楚云舟领着慎昭去了城主府,甘宁不服气道:“大人,就这么放过他们了?” 丘万城摸了摸额头上的虚汗,语气阴冷。 “不然,你打得过那个小丫头?” 甘宁感觉脸上仿佛被扇了一道无形的巴掌,又不甘示弱道:“若是她没有那个诡异的武器,属下未必打不过她!” 丘万城冷笑,“所以啊,得想办法把那武器先弄过来,再逐个送他们上路!” 甘宁恍然大悟,“大人英明。” 比起城门处那些井然有序的士兵,这朝月城内冷清得格外诡异。 慎昭骑在马上,目光只是在周围扫过一圈,那些躲在家中的百姓纷纷关门闭窗。 他不解道:“为何这城内的百姓都闭户不出?” 楚云舟不以为意,“如今这世道恶鬼横行,想来那些百姓也都是被吓坏了,这也不足为奇。” 慎昭眯着双眸,“只怕,他们怕的不是朝月城外的恶鬼。” 突有一名男子跌跌撞撞地冲出来,身后一队士兵追至,怒声大喝:“站住!” 那男子跑得更快了,却未注意到前面的马匹,眼看着就要撞上去了,慎昭赶紧勒住了缰绳,而他也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地,被士兵一把擒住。 “放开我!放开我!” 楚云舟面色不悦,“怎么回事?” 士兵们急忙向他行礼,“回太子殿下,此人在兵役名单上,却打算潜逃,我等这就将他带回去!” 那男子急得双眼通红,狼狈地跪下来,哀求道:“几位官爷,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那八十岁的老母就我一个儿子,我要是死了,她一个人活不下去的!” 慎昭蹙眉,扭头看向楚云舟,“兵役?” 楚云舟淡定地解释道:“朝月城虽防御坚固,但将士却不多,为了增强兵力,丘大人便开始征兵役,倒也正常。” “可我记得,按长曦律法,独子可免兵役。” 楚云舟一时无言。 甘宁骑着马而来,不屑道:“朝月城正是用人之时,这些百姓享受着我们的保护,又岂能毫不付出?”qqxδnew 慎昭也不恼,摇了摇头,道:“我并非此意,只是强征兵役乃是下下之策,又失人心。倒不如以饷银招兵,以军功论赏,既可鼓动全城百姓应征,也不至于闹得怨声载道。” 楚云舟和甘宁的脸色皆是一僵。 尤其是楚云舟,表情格外微妙。 等他们离去,士兵问甘宁道:“大人,那这征夫……” 甘宁斜睨着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男子,冷哼一声。 “如此废物,扛得起铠甲,拿得起枪吗?” 士兵了然,摆摆手让人把他放了。 “可是大人,这样一来,征夫的人数就不够了。” 甘宁眸色冷沉,看着慎昭他们离去的方向。 “没听见方才那位定北王所言吗?” 虽然他也恨不得弄死他们,但不得不说,慎昭所说之法,确实可用。 城主府外,看着这座阔大豪华的府邸,众人险些以为自己到了皇家行宫。 丘万城贪图享乐,哪怕是在如今这乱世里,凡事皆以自己为先。先是将整座府邸重新修缮,又扩充了一倍的仆人,仙乐坊的歌舞伎全都被他养在了后花园,供他一人享乐。 温凌啧了啧嘴,“这规模,都快赶上丞相府了。” 正说着,忽见一人从府内匆匆走来,与温凌四目相对。 第93章 各怀鬼胎 “温凌?” “温晚萤?” 两人齐声惊呼,满脸不可置信。 那迎面走来的少女,可不正是温晚萤? 一身云烟罗裙,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髻别着几支簪花,秀气的面容略施粉黛,更添三分明艳。杏眸因惊讶微微圆瞪着,愈显漆黑明亮。 温虞凑了过来,挑眉,“还真是你啊。” “你们……你们怎么没死?” 温虞啧了一声,“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楚云舟道:“那日我离开皇宫之时正好遇见了晚萤,便带着她一路南下。先前倒是忘了跟你们说了,本该让你们高兴一下的。” 温凌嘴角微抽。 你看我们仨的表情,像是高兴吗? 楚云舟将他们安置在城主府的南苑后便离开了,但外面却多了不少守卫,明显是受了丘万城的旨意,来盯着他们的。 云惊墨道:“那姓丘的明显不怀好意,我们还住进城主府,会不会正中他的圈套?” “这朝月城里哪里不是他的地盘?我们到哪儿都躲不过去的。” 既如此,倒不如留在城主府里,反而更容易掌握丘万城的动向。 云惊墨一想觉得也有道理,便笑道:“反正有阿虞在,谅他们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说起温虞,云惊墨才发现她人不见了。 “阿虞人呢?” “方才温晚萤派了人来,邀她过去品茶。” “阿虞还会品茶?” 慎昭沉默,这是个好问题。 温晚萤一直以为温家人都死光了,如今见温虞和温凌还活着,谈不上高兴,但也颇有几分炫耀的心理,毕竟如今的她,可算得上是太子的人了。 请温虞他们来品茶,不过是虚荣心作祟,想在他们面前威风一番罢了。 “这茶可是今年的新茶,整个朝月城就剩这一罐了,也是太子殿下照顾我,特地让人给我留着,今日大哥与三妹也算是有口福了。” 侍女将茶奉上,温凌抿了一口,细细品味,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虽是新茶,但制茶的工艺过于粗糙,二妹的品味几时这么差了?” 温晚萤的脸一绿。 这家伙是存心跟她作对的吧? 温虞吃了一碟糕点,正好噎了,吹凉了一口气就灌了下去。 她把杯子一推,“再来一杯。” 温晚萤顿时就乐了,“三妹可是品出了这茶的与众不同?” “啊?”温虞茫然地看向温凌,“我刚才喝的是茶?” 温凌“噗”的一声,差点把嘴里的茶水都喷出来。 温晚萤气得鼻子都歪了,把茶杯重重一放,冷笑了一声。 “数月未见而已,还是这般上不了台面!” 温虞有些莫名其妙,扭头跟温凌窃窃私语,“是不是这茶很贵?她舍不得了?” 屋子就那么大,温虞再小声,温晚萤也听得一清二楚,仿佛脸上被甩了个无形的巴掌。 温凌冷着脸,原本对温晚萤的那点可怜的亲情,也瞬间如茶沫子一般散了。 “我们上不了台面,那你请我们来做什么?炫耀你如今得了楚云舟的青睐吗?” 被戳破了心思的温晚萤面色羞臊,拍桌而起。 “温凌,你什么意思?” “听不懂人话?我们应邀前来,是看在你也姓温的份上,真当自己是太子妃啊?” 温晚萤咬牙切齿,气急败坏指着大门的方向,“滚!给我滚!” 温凌把埋头啃糕点的温虞拽起来,懒洋洋道:“楚云舟还打算把你送到我们这儿来,正好你也不想来,我也不想养。兄妹一场,我这个当哥哥的,还是祝你如愿以偿吧。” 城主府的书房内。 丘万城怒气冲冲地看着楚云舟,沉声质问:“太子今日对定北王多有维护,就不打算给我一个解释吗?” 楚云舟面露不悦,“丘大人这是何意?” “难道不是吗?就算我儿伯仁不是他们杀的,但也跟他们脱不了干系!” 楚云舟冷笑,“慎昭身手不凡,而且他的那位王妃……乃奇人也,我今日拦着你,是在替你保下朝月城,你却反过来诘问我?” 丘万城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脸上的怒火散了几分。 “太子与他们真不是一伙的?” “朝月城倒也不算蛮荒之地,丘大人难道没听过楚氏跟定北王府的过节吗?” 丘万城仔细想了想,才想起这么一回事儿。 听闻当年楚氏与慎氏先祖打江山时,是慎氏将皇位相让,甘心戍守边疆,才换来了楚氏的百年荣耀。 直到后来,定北王府立下了累累战功,在民间的威望甚至超过了皇家,这才引得楚氏忌惮。 楚云舟淡淡道:“那定北王妃手里有奇兵,而且据我观察,温凌手里的弩箭也暗藏玄机,若真要硬碰硬,别说朝月城了,只怕丘大人的小命都保不住。” 丘万城想起白日里看到的那一幕,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了下来,同时眼里也生出了一丝狂热。 他激动道:“若是那奇兵能为我所用,再加上朝月城这固若金汤的防御,还怕什么怪物?” 楚云舟眼里划过一丝讥讽。 “所以啊,丘大人既想达到目的,还需徐徐图之。” 丘万城立马心花怒放,冲着楚云舟笑得格外谄媚。 “太子果然天资聪颖,相信有太子殿下协助,我定能得偿所愿。” 出了书房,楚云舟的侍卫周传便道:“殿下,那丘万城贪得无厌,您真要帮他?” 楚云舟冷哼一声,“不帮又能如何?他今日都险些与我翻脸了,我总不能为了慎昭他们,放弃了唾手可得的朝月城吧?” 慎昭是于他们有恩,但是今日在城门口,他已经极力劝阻丘万城停手,也算是还恩了。 迎面几名舞姬走了过来,向楚云舟行礼之后,袅袅婷婷地进了丘万城的书房。 楚云舟眼里划过一丝讥讽,“若非朝月城固若金汤,得天独厚,岂容丘万城如此放肆荒淫?” 不过也快了,他先前便布下了局,就等着丘万城自己往里钻。慎昭他们的出现算是意料之外,但也于他的计划无碍,若是利用好了,说不定还能借慎昭之手,除掉丘万城,楚云舟自己便可以摘得干干净净。 第94章 花魁容音 风平浪静地过了两日,丘万城像是才想起慎昭他们,派了人来请他们一同前往宴厅赴接风宴。 一改前日的嚣张气焰,丘万城笑得格外亲善,热情地招呼他们坐下。 “这两日本官公务繁忙,直到今日才得空,特地摆了宴席,一来是给定北王与王妃赔罪,二来也是给诸位接风洗尘。” 慎昭回敬,淡然颔首道:“多谢丘大人了。” 丘万城举着酒杯,还打算跟温虞喝一杯,却见她一落座就专注干饭,连头都不抬一下。 而慎昭却好像也没意识到一样,端然坐着,处变不惊。 丘万城顿时就黑了脸,重重地放下了酒杯,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 还是楚云舟出来缓和气氛,笑问道:“定北王妃,那南苑住得可还舒心?” 温虞含糊不清道:“有地方住就行,我不挑。” 想当年她在秘境里历练,别说山洞了,就是悬崖都睡过。 楚云舟却曲解了她话里的意思,以为他们这一路吃了不少苦。 “如今大厦倾覆,四地涂炭生灵,唯有这朝月城尚得一席安稳之地。定北王妃不妨留在此处,也好与晚萤有个照应。” 坐在她身旁的温晚萤脸色僵硬。 照应? 她恨不得弄死他们才是! 温虞不假思索,“那不行,我们还要去晋州呢。” 楚云舟遗憾地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原本也打算去晋州的,只是我沿着东南下来,沿途的城池皆已覆灭,朝月城往南的滨河一带,也全都沦陷了,根本过不去。” 云惊墨略显焦急,“敢问太子,可知晋州如今是何状况?” 楚云舟摇头,“朝月城封锁了,滨河一带更是危险重重,根本无从得知晋州的消息。” 慎昭示意云惊墨安心,“我们不过停两日,待你伤好些了,若是还没有贺玄的消息,我们再出发前往晋州便是。” 丘万城跟楚云舟皆大惊,大概是没料到,看着病恹恹的云惊墨,竟然还跟贺玄有关系。 许是气氛太过僵凝,丘万城打着哈哈道:“诸位一路南下,想来很久没有欣赏过京城的歌舞了,正巧我府上有一位京城的琴姬,不妨让她来为诸位弹奏一曲。” 他拍了拍手,便有一名女子抱着琴从外袅娜而入,步履生莲,腰身纤细,纤纤十指宛若葱根,古琴朦胧半遮,待至烛影之下,才得窥见粉面桃花。 行礼,落座,抚琴,悠扬的琴声铮铮而起,引得温凌惊愕地抬眸看去。 “容音?” 温虞歪着头看他,“就是你说的那个比我漂亮的花魁娘子?” 温凌汗颜,这家伙还记着这事呢? 那坐在堂中的容音低眉垂首,信手而弹,露出的半截皓腕,如雪般洁白,令在座不少男子都看痴了眼。 一曲终了,在座的掌声经久不息。 丘万城看向了慎昭,笑眯眯道:“定北王觉得容音的琴技如何?” 慎昭刚给温虞剥完虾,一边擦着手,一边慢条斯理道:“挺好。” 任谁都听出了他话里的敷衍,丘万城却不死心。 “容音姑娘可是京城有名的花魁娘子,此番流落朝月,是我收留了她。她的琴技,别说仙乐坊的那些歌姬了,放眼整个长曦,都找不出第二个。” 他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暗示道:“若是定北王没听够,不妨让容音姑娘单独为你弹奏一曲?” “多谢丘大人美意,只可惜本王对音律一窍不通,还是不糟蹋容音姑娘的琴技了。” 这还是慎昭第一次自称“本王”,虽面无怒色,但语气中已含着一丝警告之意。 丘万城也不知是装傻还是真傻,笑得意味深长。 “王爷这话狭隘了,不听琴,还可以做点别的嘛。” 温凌和云惊墨等人齐齐冷了脸色。 这老东西想搞事呢? 慎昭也没了跟他虚与委蛇的耐心,正欲翻脸,容音却突然朝他跪了下去。 “定北王若不爱听琴,下棋作画,赏诗品茗,奴婢皆可作陪,还请定北王给奴婢一个机会。” 她抬头,双眸盈盈,如泣如诉,任是谁看了不动心? “不……” “好啊!” 慎昭刚要说出口的话被温虞打断,他扭头愕然地看着自家小王妃。 宴席散后,萧殷前来与他们请辞。 “既已找到了太子,萧殷就此与诸位别过了。” 温虞还不死心,“你真不打算跟我们干吗?很有前途的。” 萧殷失笑。 明明温虞这话很是荒诞,偏偏他竟觉得她说的是对的。 慎昭劝温虞道:“萧侍卫是皇家暗卫出身,跟着太子,才是他的归宿。” “他会给他超过三两的月例吗?” 萧殷:“……” 她到底对月例有多执着? 萧殷去意已决,温虞也没有挽留,只说了一句。 “要是哪天他对你始乱终弃,随时欢迎你回来。” 萧殷微微失神,最后也只是低声道了句“好”。 南苑内,容音抱着古琴,脸上交织着焦灼、不安与期待。 沦落风尘,她太知道自己该怎么选才是正确的,所以在楚云舟找到她,让她想办法获得丘万城的宠爱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若楚云舟成事,那她便是太子的人,若楚云舟失手,她至少还有丘万城这条退路。 只是没想到老天爷都在帮她,现在还给她多送了一个慎昭。 想起宴席之上那丰神俊朗的慎昭,容音心里也泛起了一丝欢喜。 身后的门被推开,容音不着痕迹地拽下了自己的衣领,风情万种地回眸看去,眼前这一群人,却让她的笑容瞬间凝滞。 翌日,书房内。 容音跪在地上抽泣着,双手颤抖个不停。 “那定北王妃甚是过分!她竟然让奴婢弹奏了一晚上的曲子!奴婢的手都要废了。”qqxδnew 尤其是她在奏曲之时,对面的谢聿、裴念安等人还睡了一大片,更是对她的琴技的侮辱。 丘万城眉头一皱,不满道:“我不是让你去陪慎昭吗?” 容音也很委屈,“定北王昨夜根本没有露面。” “废物!” 丘万城怒骂了一句,焦躁地来回踱步。 想了又想,他还是吩咐道:“你马上回南苑去,既然定北王看不上你,你就去伺候温虞。” 容音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 当不成定北王侧妃,她还得沦为奴婢? 第95章 突发暴乱 雨断断续续地下了数日,不仅未见停歇,反而有越来越大之势。 朝月城内的干沟汇成了一条河流,水位上涨,也将活尸带了起来。 夜色之中,一只只枯瘦苍白的手抓着泥土,被泡得发白发肿的身躯异样恐怖,半边身子腐败溃烂,一个个深可见骨的血洞里蠕动着白蛆,沾了雨水后又缩了回去。 他们步履蹒跚地向着城墙靠近,守城的士兵即刻拉响了警钟,弓箭手万箭齐发,将活尸射杀在城门之下。 众士兵们皆松了口气,却未注意到,一条条白色的细长蛊虫从活尸体内冒了出来,钻进了泥土里,瞬间就没了踪影。 这场大雨将温虞他们暂时困在了朝月,慎昭每日便随楚云舟一齐处理朝月城的外防内政。 楚云舟虽是太子,但往日所接触的都是政务,对军事、监察等事务几乎是一窍不通。 如今这些任务落到了慎昭头上,不过五日而已,他便将所有职责分工得井井有条,就连甘宁,都忍不住对他心生佩服。 温虞他们也没闲着,每日负责分发粮食,但慎昭也定了规矩,凡欲领粮者,必须得付出劳动,这也杜绝了某些人偷奸耍滑的行为。 哪怕大雨连绵,放粮棚外还是大排长龙,一把把油纸伞撑起,赤红的,杏黄的,碧青的,月白的……逶迤起伏,也为这昏暗的天地添了几分墨彩。 温虞看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温晚萤,明明被这凉风冷雨冻得小脸惨白,还愣着不肯回去。 “我说你又是何必?好好在城主府待着不就完了吗?” 温晚萤咬紧了牙根,义正严词:“我身为太子殿下的人,自当为太子殿下分忧,不过是发粮而已,又有何难?” 温虞:“要不你回去多穿件衣服先?” “不必!”她面容坚毅,“区区寒雨,我还受得住!” 那天她可听楚云舟说了,如今城里到处都在赞颂慎昭夫妇,她身为未来的太子妃,怎么能让温虞把风头都抢了? 温虞鼓掌,“我发现你这个人还是有优点的。” 温晚莹:“……” 我谢谢你! 大棚内,温凌负责记名,玉竹和陆渊他们则负责发粮,一切都有条不紊,但也总有几个心思不正之辈,打算趁此机会大捞一笔。 几名乞丐模样的男子混在人群里,各自使了个眼色,盯紧了那些粮食,眼里带着狂热。 与此同时,两名乞丐摸到了大棚后方,偷粮时故意弄出了一点动静,惊动了前面看守的士兵。 “有人偷粮!快抓住他们!” 大半士兵立刻冲过去追人,后面的热闹也引得排队的众人一阵骚动,而那些乞丐故意撞倒了前面的人,一个复一个,原本井然有序的队伍顿时就乱了起来。 “哪个龟儿子推的老子?” “哎哟!别推了,我的腰都要散了!” “娘!呜呜呜!娘你在哪儿?” 有人叫骂着,有人哭嚎着,那油纸伞拼接而成的蜿蜒的长龙,瞬间如被断首了一般,前面一乱,后面的人立刻也躁动起来。 眼看着那些士兵手忙脚乱地维持秩序,逐渐暴躁的喊声也被淹没在大雨之中,温虞正准备动手,突然后方传来了几声尖叫。 那几名乞丐趁乱冲上前去,如土匪一般横扫所有的铜板,疯狂地往口袋里装。不仅如此,他还往外一洒,那铜板顿时如散开的雨花,散落在地。 原本还能耐心排队的百姓,顿时如发疯了一样争着抢着去捡铜板,不知是谁踩了谁的手,不知是谁抢了谁的钱,不知道是谁推了谁一把……比这场大雨热闹的,是大雨之下的人性百态。 一切都发生得太多迅速,温虞只来得及救了一个被推倒在地的小孩,撂倒了挑起事端的其中一名乞丐,事态便已经控制不住了。 那些百姓一疯起来,别说互殴了,就连士兵都敢打,残暴之程度堪比活尸。 陆渊和温凌皆在混乱中挨了打,却又不能像对付活尸一样把他们全灭了,只能憋屈地扯着嗓子制止。 温虞一跃上了屋顶,一发小火炮炸得天空一声巨响,宛若天神动怒,惊得那些百姓纷纷抱头跪地,瑟瑟发抖地望着她。 不少人被打得头破血流,不少人的手骨都被踩裂了,纵使他们克制住了贪婪,却忍不住疼痛,哀嚎交织着哭喊,愚昧无知,又可怜至极。 温虞冷声道:“把他们的名字都记下来,凡是抢钱的,打人的,十日之内不可领粮。这么有力气,我看一时半会也饿不死了。”.qqxsnew 下面顿时一片怨声载道,但愣是没人敢站出来反抗。 “啊!”温晚莹的侍女突然尖叫了一声,冲出来惊恐道:“小姐不见了!” 温虞跳了下来,果然四下都看不到温晚莹的身影。 温凌眉头一皱,“她该不会是害怕,跑回去了吧?” 温虞觉得可能性不大。 方才被冻得浑身哆嗦,她都舍不得走,如今出了事,她更是巴不得留下来出风头才对。 温虞扭头看着众人,“你们有谁看到了那位穿粉衣服的女子?” 众人面面相觑,要么摇头,要么沉默。 只有一名男子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她好像……好像被那些乞丐抓走了。” 方才趁着混乱,那些乞丐抢了钱和粮食,却还心生歹意,见躲在粮车后的温晚莹有几分姿色,直接捂着她的嘴强行把人拖走了。 温晚莹拼命地挣扎着,奈何嘴巴被捂着,根本无法出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越拖越远。 这些乞丐对朝月城的大街小巷再熟悉不过,加上下着雨,街上又少行人,压根就没人发现温晚莹。 七拐八绕地入了一条巷子,温晚莹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一口咬住了那人的手掌,猛地冲了出去。 “救……” 刚冲出大街的她,头发便被人一拽,往深巷里拖了进去。 温晚莹被甩在地上,脸上挨了一巴掌,精心描画的妆容也花了,发髻散乱,哪里还有方才的优雅之态? 第96章 入侵南苑的蛊虫 一名矮个子乞丐气喘吁吁地跑来,“老大,老三和老六都被抓了,现在外面都是官兵,我们得赶紧找地方躲起来。” 那满脸胡子的乞丐头子冷笑一声,“新来的那个当官的倒是有几分本事,不过这朝月城可是我们的地盘!我们回地窖里躲上几日,反正有钱有粮,还有这个美人儿作陪,逍遥几天是几天!” 温晚莹惊恐地后退,颤着声音警告道:“我是长曦国的太子妃,你们再不把我放了,太子殿下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他们不怀好意地笑了,“老子玩了那么多女人,还不知道太子妃是什么滋味呢,兄弟们有福了,哈哈哈哈!” 温晚莹崩溃地大哭,扯着嗓子失声求救。 “救命!太子殿下救我!” 唯恐她引来了人,乞丐头子又让人把她的嘴巴堵上,强行拖着她往老巢走。 “咚!咚!咚!” 巷子里的雨声中忽然夹杂着敲击的声音,众人茫然地四下环望,最后目光齐齐将目光落在巷子口的那道身影上。 温虞站在了巷子口中间,手里拿着一根棍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墙壁。她的身上仿佛生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雨水分隔在外,衣角发梢竟是不湿分毫。 温晚莹从来没有一刻看温虞如此顺眼,她被捂着嘴巴,眼泪从通红的眼眶里滚落,迫切地向她求救。 “喂!”温虞晃了晃木棍,懒洋洋道,“把人放了,我还可以饶你们一条狗命。” 那几人在短暂的惊异之后,突然爆笑出声。 乞丐头子那轻蔑地目光中夹杂着一丝淫邪,“哪里来的小丫头,语气这么狂妄?我们正愁一个女人不够分呢,你就送上门来了。” 温虞轻轻摇了摇头,为他们的作死深感遗憾。 “下辈子,记得别投畜牲道了。” 几人脸色一黑。 她什么意思? 骂他们是畜牲吗? “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老子这就让你看看我的厉害!” 他挥着拳头就朝她砸了过去,众小弟们纷纷昂首挺胸,等着看他们老大拿下这个不知死活的小丫头。 然而下一秒,他们就眼睁睁看着乞丐头子还没近温虞的身,便被温虞一棍子抡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屋顶上,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隐隐还有骨裂的声音。 几人登时就怒了,丢开了温晚莹朝着温虞冲去,温虞一棒一个,跟打枣似的,动作轻轻松松,杀伤力却足以震碎他们的肋骨。 温凌带着官兵冲了过来,急切问道:“那些贼人呢?” 温虞指了指上面,“你往上看。”仟千仦哾 温凌下意识地抬头,好嘛,那屋顶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不知生死的人,从他们的口袋里散落了一地的铜板,掉落的声音,如雨打青石般清脆。 “定北王改了徭役制和赏罚制,先前强征兵役引起的怨言已经没了,不止军中,城内百姓都对定北王多有信服。如今那定北王妃更是以一己之力平息了暴乱,引得全城百姓交口称赞。” 城楼之上,楚云舟听着周传的话,雨幕之中,那张脸如覆着一层寒冰。 “他年少随军,早年便将贫困的西北边陲儋州治理得兴盛富裕,区区朝月城,对他来说轻而易举。倒是那个温虞,确实是出乎我的意料。” 明着是夸奖的话,却语气却透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与嘲弄。 周传将声音压低了几分,“丘万城已经把容音送去南苑,太子可要……” 楚云舟看着朝月城,比如素日的冷清,如今虽下着倾盆大雨,街上却也有三三两两的行人撑伞而过,脸上竟也可见久违的笑容。 他唇角勾起了一丝冷意。 朝月城在慎昭夫妇的治理下越是繁荣,便越是在讽刺他的无能。 “告诉容音,动手吧。” 南苑内,一身奴婢打扮的容音鬼鬼祟祟地摸到了主屋的后窗外。 丘万城把她送到这里来,让她找机会先把温虞的那件奇兵偷出来,她好不容易等到玉竹她们都不在,才赶紧溜过来。 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窗户的一角,确定卧房内没有人,她才翻窗跳了进去。 四下正翻找着那件宝贝的藏身之处,忽然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她慌忙躲到了帘子后,透过缝隙看见玉竹推门而进,麻利地拿了件披风又匆匆出去,外头的说话声也越来越近。 “小姐出去又不撑伞!外头雨这么大,小心受寒了!” 容音顿时手忙脚乱,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目光焦急地在屋内转了一圈,忽然看见了丢置在衣柜里的一件造型奇异的兵器。 料想着应该就是丘万城要的宝贝,容音一喜,赶紧把那兵器拿了出来,又把怀里装着毒药的瓷瓶放了进去。 她慌慌张张地再次翻窗出去,因过于着急,不慎摔在了地上,也沾了一身湿泥。 手掌处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容音隐约看见一条白色的小虫子在掌上的伤口处一闪而过,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雨太大,她也以为只是幻觉,便没有在意。顾不上一身的脏污,容音抱着兵器匆忙离开。 容音翻出去之时,温虞正好进了屋。 她翻开衣柜正准备拿东西,却见原来放置着烈火炮的地方空无一物。 温虞眉头一拧,挠了挠脑袋,一头雾水。 玉竹端着午饭进来,“小姐在做什么呢?” 温虞扭头问她,“你看见我的烈火炮了吗?我记得我放在这里了。” “没有啊,小姐是不是记错位置了?” “怎么可能?” 玉竹紧张道:“莫不是被人偷了?我这就让陆澄他们帮忙找找。” “不用了。”温虞把柜子门一关,“那玩意儿被雨淋湿了,已经坏了,我本来还想丢掉来着。” 谢聿湿漉漉地跑进来,兴冲冲道:“小鱼儿,我们去钓鱼吧!” 温虞啃着包子,含糊不清道:“你脑子进水了?大雨天钓什么鱼?” 谢聿鼓着脸颊,“那我抓的小白怎么办?” “什么小白?” 谢聿抬起摊开手,掌心内躺着四五条蠕动的白色的蛊虫。 第97章 横死的丘万城 温虞脸色一变,迅速抬手把他手里的蛊虫拍掉,一脚一只地将那些蛊虫用力碾碎。 “我的小白!” 谢聿惊呼出声,蹲在地上看着“小白”的尸体,悲伤得无以复加。 温虞气得七窍生烟,“这玩意儿你哪来的?” 谢聿懵了,讷讷道:“池塘边抓的。” 温虞一惊,饭也吃不下去了,赶紧让谢聿带着她过去。 小池塘边上,已经被谢聿挖了一个又一个的小土坑,温虞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其他长生蛊的痕迹,才稍稍放心。 谢聿都快哭了,“你把我的小白害死了,我还怎么钓鱼?” 温虞眉头一竖。 好家伙! 拿蛊虫去钓鱼,你他娘的真是个人才! 得知城主府内出现长生蛊,慎昭带着人匆匆回来,整座府邸已经被温虞他们挖得坑坑洼洼,就差没把房子拆了。 楚云舟险些被土坑绊倒,错愕地看着这片狼藉,显然是没见过这种场面。 “这是怎么了?” 温虞把铲子往地里一插,拎起了累成狗的谢聿,抖了抖他身上的泥土,才把他丢了出去。 她睁着眼睛说瞎话,“哦,他的宠物丢了,我正在帮他找呢。” 既然确定了府里没有长生蛊了,温虞也不想引起众人恐慌,只能编个瞎话糊弄过去。 温晚萤拧眉,“温虞,你糊弄谁呢?什么宠物会往土里钻?你们该不会在搞什么鬼吧?” 楚云舟没有说话,幽深的眼眸中的怀疑已说明了一切。 慎昭正准备开口解围,温虞却忽然冲着温晚萤的方向惊呼一声。 “小黑!” 温晚萤被吓得后退一步,看着温虞从她方才站过的地方揪起了一条蚯蚓,顿时浑身恶寒。 “温虞!你快把它丢了,恶心死了!” 温虞拎着蚯蚓在她面前晃了晃,一脸真诚,“这就是谢聿的宠物啊。” 温晚萤一瞪眼,气得跳脚,“你把我们当傻子吗?” 楚云舟的表情同样一言难尽。 等回了南苑,慎昭才从温虞口中得知经过,顿时看着谢聿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就是温虞对付长生蛊都得再三小心,谢聿到底是什么物种,竟然还敢徒手抓虫? 温虞跟慎昭嘀咕着:“我怀疑这家伙体内就有长生蛊,得空了我得把他的脑袋剖了瞧瞧。” 慎昭感觉自己的脑袋也瞬间凉了一下,赶紧转移话题。 “那些长生蛊竟然还能钻到城里来,那朝月城岂不是很危险?” “按理说那玩意儿应该是只能靠着活体存活,我就怕已经有人被感染了。” 慎昭沉吟片刻,“我立刻下令,加强城内巡逻。” “这几天我带着谢聿再去遛遛,长生蛊就跟他亲戚似的,他一找一个准。” 慎昭汗颜。 这个比喻,真有点诡异的贴切。 城主府这么大的动静,丘万城却都未露面,仿佛一点也不在意温虞把他家拆了。 此时他正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容音偷来的烈火炮,那深情的目光,就是看亲儿子都不过如此。 容音已经换了身衣裳,笑吟吟地给丘万城倒了杯酒。 “恭喜丘大人,有此神兵在手,莫说朝月城了,便是整个天下都是您的。” 丘万城放肆大笑,一把搂过容音,激动地在美人脸上亲了一口。 “干得不错!等本城主解决了那帮碍眼的人,定要好好奖励你这个功臣!” 容音隐去眼里的嫌恶,笑得格外柔媚。 “奴婢才不要什么奖励,只要大人心里有我,奴婢就知足了。” 丘万城被她勾得上了头,抱着美人在屋内一日荒唐,竟是连晚宴都来不及出席。 虽说朝月城固若金汤,但是外面的世界却是满目疮痍,况且唇亡齿寒,白沙城尚且已经沦为了活尸之地,朝月城又岂能独善其身? 故而楚云舟定期便带着人出城清理活尸,若是运气好点,还能找到不少物资。 明日楚云舟与慎昭准备出城,丘万城便于今夜为他们践行,殊不知饭菜都凉透了,还不见他的人影。 甘宁大步走了进来,皱着眉头问道:“丘大人还没来吗?” 楚云舟也正奇怪着。 他一早便传信给容音,让她于今夜给丘万城下药,按照他们的计划,得手之后,为了洗脱嫌疑,容音就得现身了。到时候等人发现丘万城死了,他再故意带着人搜查整个城主府,不出意外会在南苑搜出容音故意放的毒药,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只是丘万城没出现,容音也迟迟不来,不知何故,楚云舟心里略显不安。 见甘宁准备去找丘万城,楚云舟立即站起身,故作忧心忡忡。 “莫不是丘大人出了什么事?阿昭,我们也一起去看看吧。” 慎昭抬眸看了他一眼,眉角微不可见地一挑。 许是下着雨的缘故,整座城主府笼罩在一片黑漆漆的雨幕之中,烛火在寒风冷雨中忽明忽灭,树杈在廊下投下了一道道诡异的怪影,于呼啸的风雨中张牙舞爪。 丘万城的院子离宴厅不远,一群人撑着伞走来,大门口的守卫向众人行礼。 甘宁问道:“丘大人呢?” 守卫略显尴尬,“大人……和容音姑娘在里面呢。” 甘宁的脸色都沉了沉。 他也不是不知道丘万城的尿性,但是今夜乃是宴请楚云舟与慎昭之日,竟也这样胡来。 院子内漆黑一片,唯有主屋前的屋檐下点着烛灯,但主屋内却不见一丝光亮。 甘宁甚是疑惑,上前敲了敲门,里面毫无反应。 楚云舟心跳如雷,镇定的声音掩盖着一丝颤动。 “丘大人该不会睡着了吧?” 温虞嗅了嗅,小脸皱了起来,“好浓的血腥味。” 甘宁脸色一变,也顾不上以下犯上,几次推门不动,便直接撞开了房门。 一道闪电劈在夜空,惊雷响彻天际,那刺眼的光芒仿佛照亮了整间屋子,哪怕只有一瞬,也足以让他们看清屋内的景象。 丘万城仰面躺在地上,浑身僵硬,脸色惨白,那肥硕的肚子,此刻已经被掏空了,只剩下了一个血淋淋的窟窿。 而容音跪坐在他面前,手里正攥着一条血淋淋的肠子,缓慢而僵硬地抬起头来,白瞳阴冷,青筋如苍老的树根一般爬上了她的脸颊。 满脸鲜血如盛开的曼珠沙华,她忽然一咧嘴,露出了森冷的白牙,冲着众人扑了过去。 第98章 棺材里复活的尸体 “啊!” 在温晚萤的尖叫声中,一道残影迅速冲上前,带起的疾风拂动了檐下的灯笼,投下了一阵明明灭灭的灯影。 温虞一脚把容音踹了回去,她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整个身躯几乎呈直角往后弯折,骨裂声清晰可闻,浑身瘫软如泥,却又以怪异的姿势站了起来,再次嘶吼着扑过去。 温虞顺势拔了甘宁的佩剑,利落地砍了她的脑袋,那颗血淋淋的头颅在地上滚了两圈,容音的身躯也轰然倒下。 屋内的情况实在太过惨烈,别说温晚萤了,就是楚云舟都吓得手脚冰冷。 “怎么……怎么会这样?” 不应该是这样的! 丘万城应该是被毒死的,这样他才可以嫁祸给慎昭! 乱了! 全乱了! 楚云舟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该恐慌于朝月城内出现了活尸,还是该懊悔于没有成功地拉慎昭下水。 慎昭蹲在了温虞身边,看着她从容音的脑袋里夹出了一条蛊虫,脸色微微一变。 温虞没有声张,不着痕迹地碾碎了,才让人把这两具尸体烧了。 甘宁双眸猩红,也不知是向谁质问。 “为何府里会有怪物?” 温晚萤浑身打着哆嗦,满脸恐慌,紧张地拽着楚云舟。 “殿下,那些怪物是不是进城了?朝月城是不是保不住了?我们逃吧!我们赶紧逃吧!” 楚云舟脸色铁青地看着慎昭和温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话就差没直接质问他们,是不是他们搞的鬼了。 慎昭眸色凉了几分,索性也不隐瞒了,将长生蛊的事一一告知。 “今日不告诉你们,是因为当时人太多了,若是传出去,难免会引起恐慌。” 楚云舟瞳孔一震,“长生蛊?” 甘宁同样头皮发麻,“那我们岂不是很危险?” 温虞道:“城主府内很安全,但是城内其他地方就不一定了。” 甘宁一脸迫切,浑然忘了先前他与温虞他们剑拔弩张。仟仟尛哾 “那要怎么做?” 慎昭:“我已经让陆渊和陆澄他们加强巡逻,一旦发现有异样会即刻来报。” 楚云舟立即道:“那我们明日就不出去了,先把城内检查一遍。” 纵使丘万城这颗棋子废了,但是结果也是一样的。 如今朝月城于他来说如囊中之物,楚云舟也断不可能看着它如洛京那般覆灭。 慎昭却摇头,“要想杜绝根源,必须除掉城外的活尸。” 最后众人便敲定,楚云舟和慎昭还是按照计划出城,而温虞他们则留在城内。 此行楚云舟带了不少人,而慎昭这边,只带了个温凌。 两人鲜少分开,尤其慎昭这一去,估计还要两三日,本该被人操心的慎昭,却反过来操心起了温虞。 “饭要好好吃,睡觉之前不许再偷吃东西,你藏在被窝里的那些零嘴我已经让玉竹收拾了,我没在这几天,她会帮我盯着你的。” 温虞的脸立马就垮了下来,气咻咻地骂了一句:“叛徒!白瞎我给她的月例!” 正好路过的萧殷忙用咳嗽掩饰自己没忍住的笑声。 温虞把小火炮递给他,“里面只有十发,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 她倒是有心把自己一身宝贝都给他,但是也知道慎昭带不了那么多。 慎昭揉了揉她的脑袋,于微雨中含唇而笑。 “等我。” 城门被打开,温虞转而上了城楼,目送着慎昭向北疾驰,直至看不见人影。 送走了慎昭和楚云舟他们之后,甘宁便跟着温虞在城内四处巡逻。 昨夜他看见温虞斩杀容音和丘万城,先前对他们的芥蒂已经完全消失,甚至心里还不由自主地以温虞马首是瞻。 只是看着温虞带着谢聿在街上晃悠着,从烧饼铺逛到了糖水铺,吃了一碗混沌,又买了肉包子,现在还一边捧着热乎乎的烤糖饼,一边眼巴巴地等着出锅的卤猪蹄,甘宁都忍不住怀疑,他们真的是来巡逻的吗? 迎面忽有一队送葬的队伍敲锣打鼓地走来,漫天飞洒的白色纸钱,沾了雨水之后便铺满了地。两侧的行人纷纷避让,嫌晦气的有之,看热闹的也有之。 谢聿探出了个脑袋,盯着那口棺材,忽然“咦”了一声。 “那个床我睡过的。” 甘宁瞥了他一眼,虽然知道他脑子不太正常,但还是纠正道:“那不是床,是棺材。你又没死,睡什么棺材?” 谢聿咬着指甲,以他的脑容量,根本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睡在棺材里。 温虞两三口啃完了一个卤猪蹄,把脸上的油一抹。 甘宁眉心狠狠一跳。 定北王慎昭有多么光风霁月、气朗质清,温虞便有多么不拘小节,虎头八脑。 实在难以想象,这两人平时是怎么相处的。 “王妃,我们现在去哪里?” 温虞舔了舔嘴唇,“我听温晚萤说城西有一家糖炒栗子特别好吃,我们再去那里巡一圈吧。” 甘宁忍无可忍。 我看你是想去吃糖炒栗子吧! 正准备离开,突然从他们面前经过的那口棺材里发出了一声猛烈的撞击,吓得抬棺材的人一抖,整副棺材砸在了地上,棺材角都被磕出了一道裂缝。 周围的人都忍不住惊呼出声,而前面那披麻戴孝的中年男子气势汹汹地走过来,指着那抬棺材的人好一顿臭骂,其他亲属则围着棺材跪了下来,哭声哀恸。 那棺材忽然又震了一下,而且竟然还剧烈地抖动起来。 “诈尸了!诈尸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周围的百姓吓得四散而逃。 就连那些亲属也是连声尖叫,连滚带爬地远离棺材,连麻衣、牌位都落下了,就这么把棺材丢在了大街上。 温虞眯着双眸,隐隐从雨的湿气中,嗅到了一丝腐臭的、裹着淡淡的药味的气味。 棺材还在响着,沉闷的敲击声与雨声应和着,一下又一下。 不知是里面的东西力气太大,还是这棺材的质量太差,那棺材板猛地被掀翻,一具穿着寿衣的苍老的尸体坐了起来,枯瘦的脸扭曲着狰狞着,恐怖如斯。 第99章 重回白沙城 温虞一脚踢起了棺材板,在他准备爬出来的时候把他压了回去。顺势拔出了甘宁的剑,一跃踩在了棺材板上,将剑一插,那棺材立马就停了下来。 如此帅气而利落的动作惊呆了一众人,他们甚至连剑都来不及拔出来,温虞已经把活尸解决了。 她已经把剑扔还给甘宁,吩咐人把棺材烧了。 甘宁的表情格外复杂,方才心里生出的那点轻视也瞬间消散,看着温虞的眼神也不由得带上了几分崇敬。 这才是真高手啊! “高手”温虞拍了拍手,催促道,“我们赶紧走吧,去晚了那家糖炒栗子铺可就要关门了。” 甘宁:“……” 所以说到底还是糖炒栗子比较重要吗? 吩咐手下收拾残局,甘宁两三步追上了温虞的步伐。 “不知王妃师承何人?” 温虞小小女子,便有如此身手,而且无论是反应还是心性,皆非常人可比,甘宁倒是十分好奇,温虞到底是怎么练就这一身本事的。 “额……”温虞结巴了老半天,很认真地问他,“我说我是自学的你信吗?” 甘宁面无表情。 您觉得呢? “开个玩笑啦!”她胡说八道,“其实是阿昭教我的。” “定北王?”甘宁恍然大悟,“定北王骁勇善战,身手不凡,难怪王妃也这般勇猛过人。” 温虞吸了吸鼻涕,丝毫没有骗人的心绪。 “那可不?我家阿昭可厉害了。” 甘宁点头,神色也难得有了几分松快。 “此番有他与太子殿下一同出城,倒也不必担心他们的安危了。” 温虞呵呵了一声。 那还真不好说。 万一慎昭发起疯来,估计楚云舟得凉。 不过在临行前她给了慎昭宁神的药,只要别受太大刺激,应该没什么问题。 慎昭同楚云舟他们出城后,一路碰上了不少活尸,好在都是有惊无险。 只是越靠近白沙城,活尸便越来越多,他们牺牲了几个侍卫,筋疲力尽之际,幸而慎昭射了一发烈火炮,众人才得以狼狈逃生。仟仟尛哾 此时众人躲在一间茅草屋里,身上皆沾染了活尸的污血,劫后余生的恐慌在他们心里疯狂躁动着,尤其亲眼看见自己的兄弟被活尸撕成碎片的众侍卫们,已经不复最初的镇定,握着剑的手都微微颤抖着。 楚云舟靠在墙上,喘着粗气,问慎昭道:“白沙城里还有多少怪物?” 慎昭沉默了一瞬,“很多。” 一座城全都覆灭,可想而知,他们现在遇到的活尸,还只是冰山一角。 看着众人狼狈的模样,慎昭道:“我的提议是我们先回去,这几天大家也累坏了,物资虽然不多,但是聊胜于无,至少已经把朝月城外的活尸解决了。” 众侍卫们纷纷暗自赞同,却听楚云舟冷冰冰地拒绝。 “不行!好不容易走到了白沙城,就这么回去,那几个兄弟岂不是白牺牲了?” 白沙城里现在已然是一座荒城,里面定然还有很多物资,只要他能带着物资回去,他就能在朝月城百姓面前树立威信,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救世之主。 楚云舟一意孤行,慎昭根本劝不动。 而他的手下虽然也颇有怨言,但是也没人敢反驳他的意见。 楚云舟迫切地想做出一点成绩,便吩咐众人休息一夜,明日一早便出发前往白沙城。 晚上轮到萧殷守夜,慎昭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 “你不劝劝他?” 萧殷瞥了他一眼,鼻腔内哼了一声,“定北王未免太高看我了。” “你我都见过白沙城是什么情况,此去定是危险重重,若有个意外,只怕我们全都回不去。” 萧殷拨弄着火堆,看着跳动的火星,眸色也深了几分。 “定北王看不出来,太子这是在赌气?” 慎昭一脸平静,“所以今日我没有出言反驳。” “太子素来骄傲,丘万城一死,他势必要接手朝月城。不管是为了树立威信,还是为了朝月城的安危,白沙城的活尸都非除不可。” “那也不该拿大家的性命做赌注。” 萧殷奇怪地看着他,“定北王这是怕死?” 明明感受到了他的嘲弄,慎昭却没有反驳。 “阿虞还在朝月城等我。” 有了牵挂,所以怕死。 萧殷嘴角的嘲笑就那么僵住了。 这人……是在秀恩爱吗? 天色一亮,众人稍微休整一下便准备出发。 沿着白沙城的地道进了城,他们再次回到了那间荒废的小院,当时昏迷过去的慎昭毫无记忆,但萧殷和温凌却是记得清清楚楚,表情也有些微妙。 荒院内遍地焦土,到处都是焦黑的尸体,恶臭的气味呛得众人难以呼吸。 楚云舟没忍住吐了一回,显然是没见过这般场景,脸色震惊。 “这是……被天雷烧过了吗?” 不知怎么的,楚云舟想起了温虞在朝月城外使的那把火枪,眼里都带着一丝狂热。 慎昭道:“时间紧急,而且城内活尸众多,大家最好分头行动,而且尽量动静要小,那些活尸对活人十分敏感,稍微一点声音可能就会把他们引来。” 楚云舟缓过了一口气来,直接忽略了慎昭的话,下令吩咐道:“你们分成三队,最要紧的是收集物资,午时之后到此汇合。” 慎昭蹙眉,又听楚云舟道:“想必定北王对白沙城比我们熟悉,应该就不用加派人手帮忙了吧?” 温凌不乐意了,“你……” 慎昭把他拉住,语气冷淡,“一切听太子吩咐就是。” 等与他们分道扬镳,温凌气得冲着楚云舟的背影打了一套无影拳。 “这狗逼明显就是在针对我们!” 慎昭对温凌给楚云舟取的“爱称”没什么反应。 “既然都进来了,我们也赶紧找一下,争取今夜便回朝月城。” 他想他的小王妃了。 慎昭和温凌的动作很快,将附近能用上的东西,一包包带上,一趟趟地搬回地道内。 眼看着接近午时了,但楚云舟他们迟迟未归,而且城内也未见有任何异样的动静,这让慎昭心里有些不安。 正在他们纠结着要去哪里找人的时候,突然东北方向传来一阵暴动,以及震耳欲聋的嘶吼声。 第100章 被困活尸群 和慎昭他们分开后,楚云舟带着萧殷和周传,找到了不少可用的东西,许是太过顺利,且又收获颇丰,楚云舟紧绷的心情也稍稍松懈了一些。 循着他们来时的路,几人刚绕过了街角,却不想迎面却多出了十几只活尸。 萧殷脸色一变,想让楚云舟即刻撤退,但已经晚了。 那些活尸一闻到气味,立即如狂躁的野兽一般,张牙舞爪地便朝他们扑来。 三人连忙拔了剑,想着快点把活尸解决了,却不想这边的动静已经引来了附近两条街的活尸。 萧殷动作利落轻捷地将活尸斩杀,偏眸却看见了街口涌来的活尸群,背脊骤然一凉。 无暇对付活尸,他们只能一路挥杀,一路逃命,奈何动静太大,到底还是引起了活尸潮。 楚云舟看着街道上成山成海地涌来的活尸,手脚冰冷。 细雨之下,街上一片湿滑,到处都是残肢断臂,腐烂生蛆的血肉招来了蝇虫飞舞,却也不及那如黑云压境的活尸群令人胆寒。 他们一个个被雨水淋得皮肤冷白,脏乱的头发结成了一缕缕,贴着布满了青筋的脸颊,眼眶深凹,白瞳异常凸出。残缺不齐的四肢五官,甚至被啃了只剩一半的头颅,有的嘴里叼着一只胳膊,有的挣扎着扑上前,却被后面的活尸踩成了肉泥。 如野兽般的吼声回荡在街道,似劈在人间的一道惊雷,炸得众人无所适从。 萧殷一剑将一只活尸拦腰斩成两半,目眦欲裂。 “快走!” 楚云舟他们拼命狂奔,甚至好不容易收集来的物资掉了一地也不在意。 只是眼看着他们就要甩开后面的活尸群时,前面却又有一群活尸正在街上晃悠,后面的声响刺激得他们僵硬地扭过头,仿佛瞬间被激活了一般,也叫嚣着朝他们冲来。 两边夹击,楚云舟他们已经无路可退。 豆大的汗珠从虚浮的脸上滚落,昔日的尊贵骄矜被恐惧砸得稀碎,哪怕是无数次在生死边缘中活下来的萧殷,也难以平静地面对这般震撼而惊悚的场面。 他不由得想起了上一次,他们同样在白沙城内被困,若非温虞及时出现,别说云惊墨了,他们都不可能活着出来。 可是温虞没来。 这一回,没有人能救他们。 萧殷握着剑的手暴起了青筋,眼里汹涌着莫名的情绪。 “殿下,等会我和周传为你杀出一条活路,你只管往前跑,千万不要回头!” 楚云舟看着他们挥剑向活尸群冲去,脚上却如同生了钉一般。 “殿下!” 萧殷一声怒吼,楚云舟如梦初醒,一咬牙,与他们一同厮杀。 但哪怕萧殷和周传身手了得,已经劈开了一条血路,但是就凭他们三人,又能奈千百活尸如何? 两方活尸已经越逼越近,不止楚云舟,萧殷眼里同样生出了不甘与绝望。 一张张狰狞的脸在眼前攒动着,腐烂恶臭的气味将他们团团包围,活尸齿缝间的血肉,伤口处密密麻麻的白蛆,皆让他们无比恶心。 只要一想到他们很快也会变得跟活尸一样,那种恐惧与胆寒在瞬间占据了所有的理智。 “殿下小心!” 周传突然惊呼一声,拽着楚云舟的肩膀将他拉了回来,虽从那横空扑出来的活尸口中救了楚云舟一命,但他的手臂却被活尸咬住,剧烈的疼痛令他忍不住惨叫。 “周传!” 楚云舟通红的眼眶中蓄满了水光,交织着震惊、愤怒与悲痛。 周传挥剑斩下活尸的头颅,却不想那颗血淋淋的脑袋竟还死死咬着他的手臂不放。 他也无暇顾及,反正他已经没救了,倒不如拼着这条残命,为楚云舟杀出一条活路。 看着他不要命般地向活尸群冲去,楚云舟紧咬着牙关,手下却不敢停下半分。 他不想死,他不能死。 他是长曦国的太子,是唯一能拯救长曦国的人。 偏执与自私逐渐在心里滋生,哪怕已是强弩之末,他却还在苦苦支撑。 直到一声天雷响起,刺眼的火光从活尸后方席卷而来,一连三炮,炸得活尸四分五裂,血沫横飞。大火如凶猛的野兽向前蔓延着,吞噬着,滚滚浓烟中,是焦臭的烤尸味。 那重重叠叠的活尸群如退潮一般,一茬一茬地倒下,前面的世界仿佛都开阔了一般,楚云舟和萧殷也看见了站在街角的慎昭和温凌。 “还愣着干什么?快跑啊!” 温凌冲着他们吼了一声,两人即刻朝着慎昭的方向跑去。 楚云舟回头看了一眼,周传已经被四五只活尸咬住,浑身是血,却在看见他成功逃生时,嘴角噙着一丝圆满的笑意而死去。 对于许久未曾吃过一顿饱饭的活尸来说,慎昭他们无疑是鲜嫩可口的食物。 那三炮动静之大,几乎已经震醒了全城的活尸,哪怕距离四五条街,那隐隐传来的动静仍是让众人心肝发颤。 既已动手,慎昭便也不吝啬炮弹,将后面追来的怪物炸了一拨又一拨,可很快又有新的活尸顶上。 更糟糕的是,他们回荒院的路被堵住了。 慎昭耗尽了最后一颗炮弹,但是仍没能将那些活尸斩草除根。到最后不得不拔了剑,靠自己杀出重围。 “殿下!” 先前被派出去的侍卫听到动静后赶来,也纷纷加了进来,将楚云舟围在其中,拼死厮杀。 萧殷能感受到自己已经体力耗尽,只能厉声吩咐道:“你们带殿下先走!” 他们护送着楚云舟从萧殷杀出的血路离开,楚云舟却看见很快又有活尸将那条生路堵住,也吞噬了里面厮杀的慎昭他们。 天光昏暗,雨还在下。 街头巷尾已经堵满了活尸,仿佛正在赶赴一场盛大的狂欢。 楚云舟他们绕了一圈,才冒死回到了荒院,跳入地道之前,他看着地道的入口的铁环,深不见底的瞳孔中,迅速闪过一道幽色。仟仟尛哾 凌乱而迅疾的脚步声渐渐在地道内远去,荒院枯井依旧,唯有那道生锈的井盖,被人从里面牢牢锁住。 第101章 满口谎言 雨渐渐停了,天清云明,被洗得发亮的叶片在风中轻颤着,摇落了最后一滴雨珠。 云惊墨坐在床前,温虞为他解下了纱布,伤口处留着一道呈放射状的血疤,甚是丑陋。 温虞检查了一下,甚是满意。 “里面没什么问题了,但是这段时日还是不能有太大幅度的动作。” 云惊墨连连称奇,“阿虞,你的药到底是何人所制?竟有如此神奇的功效。” 若非亲身经历,云惊墨也不敢相信,自己受了那么重的伤,能捡回一条小命不说,竟然还能好得如此之快。 “哦,以前我炼着玩的。” 云惊墨:“……” 是我格局小了。 温虞把一堆瓶瓶罐罐拿出来,“固本的,养气的,壮阳的,没事你嚼两颗,有益无害。” 云惊墨汗颜,默默地拒绝了那瓶壮阳药。 “至于你身上的这道疤,等我得空了再给你弄个祛疤药。” 他笑道:“不用了,反正有衣服挡着,也没人看得见。” 温虞啧了一声,“话也不能这么说,万一你未婚妻嫌弃呢?” 他还没反应过来,茫然问道:“什么未婚妻?” “不是你跟温凌说,你在晋州有个未婚妻吗?” 云惊墨表情顿时凝滞。 是了,他差点忘了,当初他为了搪塞温凌,故意撒谎自己已有婚约在身。 “你未婚妻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她家也是做生意的吗?” 眼看着温虞连他们什么时候成亲,成亲的时候准备什么酒席都问到了,云惊墨又是尴尬又是懊悔,急忙转移了话题。 “这么多天了,阿昭还没回来吗?” 方才还兴致勃勃的温虞瞬间就垮了下来。 “还没呢,不过我打算明日要是他们还没回来,就出去找他,反正城内现在也安全了。” 城外的活尸都没了,城里的长生蛊也都清理干净了,这两天温虞闲得慌,正琢磨着出城去接慎昭。 云惊墨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听外面传来一道急切的喊声。 “太子回来了!” 两人齐齐一惊,云惊墨连忙披上衣裳,再抬眼时,好家伙,温虞已经跑没影了。 大厅内,九死一生逃回来的楚云舟被众人团团围住,不复几日前的优雅贵气,浑身仿佛从淤泥里爬出来的一样,又脏又臭。 温晚萤和楚嘉禾围着他,又是倒水又是喂饭,眼里蓄满了泪,心疼得不行。 温虞急匆匆跑了过来,目光转了一圈,却没有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慎昭和温凌呢?” 楚云舟抬起头看着温虞,布满红血丝的眼眸中迅速划过一丝异色,憔悴的脸上也适时地浮现了悲痛的神色。 “定北王他们……他们牺牲了。” 刚小跑过来的云惊墨和陆渊等人正好听到了这话,当即如被天雷劈中了一般,僵硬地停住了。 “这不可能!” 温虞和陆渊他们几乎同时出声,语气坚毅得令楚云舟都吓了一跳。 温虞捏紧了拳头,声音前所未有的冷静。 “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只有你们回来了?阿昭他们在哪儿?” 楚嘉禾愤愤道:“温虞,你什么意思?合着你就是说我皇兄不该活着是吗?慎哥哥死了,你伤心,我们也很伤心,可你凭什么这么质问我皇兄?” 楚云舟拽住了楚嘉禾,愧疚地对温虞道:“我们到了白沙城外,我见活尸众多,本想着先回来再做打算,阿昭执意要进城。后来,我们就被活尸围攻了……是我不好,没来得及救下阿昭他们……” 陆渊他们脸色惨白,纷纷看向了温虞。 温虞深呼吸一口气,“他们在白沙城是吧?” “我的侍卫拼死护我逃了出来,离开的时候,我看见阿昭他们被……” 楚云舟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压抑着悲痛的呜咽声。 温晚萤满脸心疼地安慰:“殿下,您已经尽力了!” 温虞目光冷沉地看着他们,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楚云舟脸色一变,慌张喊道:“定北王妃要去何处?” “白沙城。” 楚云舟顿时就慌了,“我知道你不相信,但是我是亲眼看见慎昭被……”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温虞小脸冷冰冰的,“其他的,我一概不信。” 温虞回到了南苑收拾东西,听闻噩耗的玉竹和宋相思他们纷纷赶来,眼眶通红。 “王妃,王爷和大公子真的……” 温虞一脸严肃,“阿昭他们不会有事。”.qqxsΠéw 抽抽噎噎的玉竹,在看着温虞坚毅的脸时,也渐渐止住了哭声。 她知道,此时没有谁比温虞更难受了。 但是如果真如楚云舟所言,慎昭他们已经死在了活尸口中,那温虞此行前往白沙城,定然是白跑一趟,甚至还有可能把自己的命搭上。 可是这话,玉竹不敢说,也说不出口。 她只能麻利地收拾了点东西,慎昭和温凌的衣裳,另外还有一点吃食。 哪怕希望已经微乎其微,但他们同样无比渴望,他们真的能平安无事。 温虞把东西带上,云惊墨和陆渊他们已经在院子内等候。 “王妃,我们跟你一起去!” 云惊墨也拿上了自己的剑,脸色凝重。 “白沙城活尸成群,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温虞摇头,“不行,你伤还没好全。” 云惊墨坚持,“如果阿昭和温凌还活着,你一个人根本顾不过来,还是让我去帮你吧。” 陆渊和陆澄也急忙道:“还有我们!” 温虞迟疑了一下,最后道:“云惊墨跟我一起去,陆渊你们留下。” 陆澄急了,“王妃,你和云公子两个人怎么够?还是让我们一起去吧!” 温虞面色冷沉,“你们得留在这儿,保护玉竹他们。” 几人皆是一愣。 “楚云舟不可信。” 她一句话,便歇了陆渊他们的心思。 是啊,如果他们也跟着去,就剩下玉竹他们留在朝月城,但凡楚云舟想对他们做点什么,他们远在白沙城,赶都赶不回来。 云惊墨道:“阿虞说得没错,你们在城内接应我们,一旦找到他们,我们会马上赶回来。” 温虞没有耽搁时间,她每拖一秒,慎昭他们可能会多一分危险。 两人匆匆出城,却没有注意,一道身影也鬼鬼祟祟地跟了上去。 第102章 寻找慎昭 西苑内,楚云舟已经收拾干净,连日的奔波让他的脸色格外憔悴。 一口喝下侍卫端来的药,浓浓的苦味在口腔内蔓延,他呛得脸色更白了几分。 甘宁叩门而入,向楚云舟行礼罢,问:“殿下身子可有大碍?” 楚云舟稍稍坐正了一些,“已经好多了。” 甘宁松了口气,眼里也带着一丝佩服。 “殿下带回来的物资,已经分给下面的将领了,还有不少药品,正是军中所需,大家怕打扰到殿下休息,特地让属下来向殿下道谢。” 楚云舟摆了摆手,语重心长道:“丘大人惨死,我既为太子,又如何能对朝月城不闻不问?” 甘宁连声称是,“殿下心怀天下,当之无愧的明君也!” 楚云舟眸光微闪,脸上却浮现了落寞的神色。 “若能换回定北王和众多兄弟的性命,这个明君我不当也罢。” “王妃已经出城,说不定定北王吉人自有天相,会平安无事的。” 楚云舟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不着痕迹道:“甘大人对定北王妃倒是有信心。” 甘宁难得不吝夸赞,“定北王妃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女子了!这几日若非她一直在城内帮忙搜找长生蛊,只怕朝月城也早跟白沙城一样了。” 他脸上的敬佩简直不要太过明显,楚云舟表情都淡了几分。 “我累了,甘大人请回吧。” 等甘宁走了,侍卫也端着药碗便欲告退,楚云舟却叫住了他。 “你叫什么名字?” 他低着头,恭敬答道:“彭奇。” 楚云舟语气温和,“昨日在白沙城内,是你救的我吧?” 彭奇受宠若惊,“这是属下分内之事。” “本宫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忠仆,从今以后,你便是本宫的贴身侍卫。” 彭奇慌忙跪下,激动道:“多谢殿下提拔!属下定不会殿下厚望!” 楚云舟长叹一声,“那几日就好像一场噩梦一样,白沙城内的事,本宫不想再听了。” 彭奇了然,“殿下放心,属下绝对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 楚云舟满意地点头,“去吧。” 彭奇端起碗,恭敬地弓着腰转身离开,转身的那一瞬,微微露出的脖颈上,有几道已经硬化的抓痕。 送走了温虞他们,南苑仿佛一下子就空了下来。 陆渊和陆澄他们也无心去巡城了,内心的焦灼仿佛一把燃烧的火,烧得他们坐立难安。 云岁岁年纪小,哪怕大人们瞒着她,她也能隐隐感觉到什么。 “小裴哥哥,我哥哥和温姐姐干什么去了?” 裴念安含糊道:“他们去接慎哥哥和温哥哥了。” 云岁岁睁着大眼睛,“那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裴念安不知如何回答,只能转移话题道:“我最近新学了一套剑法,你要看吗?” “好呀好呀!”云岁岁激动地鼓掌,随即又苦恼道,“不过我答应了谢聿哥哥,陪他去抓蚯蚓钓鱼的。” 谢聿? 裴念安眨了眨眼,这才猛地想起来,他好像一整天都没看见谢聿。 玉竹突然慌张地冲了出来,“你们看见谢公子了吗?” 谢聿失踪了,在温虞离开了一个时辰之后他们才发现。 倒也不能怪他们粗心,实在是谢聿太贪玩了,他们还以为他又跑外边疯去了,但一到饭点就会准时回来,这也是为什么玉竹会发现他不见了。 找遍了整座城主府都没找到人,最后还是陆渊去城门那边问到了谢聿的行踪。 “他偷偷跟着王妃他们出城了。” 陆渊也头疼得不行。 温虞此行是去救人的,谢聿脑子不灵光,不是去瞎捣乱吗? 玉竹担心的却是另一件事。 “王妃他们脚力快,谢公子会不会跟丢啊?” 这个问题问得好。 谢聿还真跟丢了。 他也不明白,自己就是采个蘑菇的工夫,温虞和云惊墨就没影了。 他抱着一堆彩色蘑菇茫然地看着四周,憋足了劲喊温虞,回应他的只有一片粗哑的鸦声。仟仟尛哾 饭点到了,谢聿的肚子也“咕咕”地叫了起来,他一边委屈地嚼着蘑菇,一边哭着找温虞。 而此时,温虞已经带着云惊墨到了白沙城外的密道入口。 二人一齐进了密道,地上还有零星的包裹,想来是楚云舟他们慌忙出逃时遗落的。 云惊墨的心往下沉了沉。 如今看来,楚云舟不似在撒谎。 他们连出城都如此狼狈,只怕慎昭他们,还真有可能出事了。 扭头看着面无表情的温虞,云惊墨几次欲言又止。 “阿虞,”他的喉咙滚了一下,声音干涩,“若是阿昭他们……” “他们不会有事。” 温虞掷地有声,语气中的坚定丝毫未变。 望着前面黑暗狭窄的甬道,云惊墨的心也因为她的话稍稍定了下来。 直至密道尽头,他们看着那一对被锁住的铁环,脸色骤然就变了。 温虞眼里积聚着怒火,咬牙切齿。 “楚、云、舟!” 云惊墨怒道:“是他们弄的?” 活尸根本不懂得打开井盖,而楚云舟在逃走之前,仍然把密道入口锁住了。 若是慎昭还活着,这无疑是断了他们的后路! 温虞硬生生地将那铁环掰断,几乎被她捏成了一团泥。 “等我回去就宰了他!” 不管他是有心无意,锁住了这唯一逃生的通道,都是在谋杀慎昭和温凌! 温虞怒气冲冲地踹开了井盖,一腔怒火都发泄了在冲过来的活尸身上。 云惊墨将井盖封好,才与温虞一同出了荒院。 重回白沙城,那一晚的记忆便如潮水一般涌入脑海,成群的活尸,发疯的慎昭,还有胸口的血窟窿,都让云惊墨生了一丝胆寒。 但更让他背脊发凉的,是眼前这一片堆叠如山的尸体。 荒烟四起,街道两旁的房屋尽是火烧过的焦黑痕迹,倒塌的木梁,断裂的尸块,将那些活尸砸得血肉模糊。满地是残缺不全的尸体,一路向街道的尽头绵延,竟是一眼看不到边。 温虞也不怕引来活尸,一路扯着嗓子喊着慎昭和温凌。哪怕再抗拒,她也不得不在那些腐臭肮脏的活尸中,寻找他们的踪迹。 温虞跑遍了整个白沙城,所到之处炮响如雷鸣,几乎要将白沙城夷为平地。 然而天色已接近昏黄,她又回到了起点,望着眼前这座荒城,眼里前所未有的迷茫。 第103章 她的恐慌 “阿虞!” 云惊墨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小跑过来,手上的剑已经染了不少污血。 “有阿昭他们的踪迹吗?” 温虞微微垂眸,低落地摇头。 “他们会不会已经离开这里了?” 温虞何尝没有此猜测? 只是她害怕,万一是她漏了哪些地方,正好与慎昭错过了呢? 云惊墨看着她眉眼间的焦躁,缓声安慰道:“阿昭身手了得,未必就会有什么事。我们再找找,白沙城太大了,说不定他们正躲在某个地方等着我们。” 二人正准备继续寻找,温虞却眼尖地瞥见对面的一堆尸块里露出的半截烈火炮。 也不管那污臭恶心的血肉,温虞将那烈火炮抽了出来,眼神一寸寸凉了下来。 云惊墨瞳孔骤缩,声音沙哑,“这是……你给阿昭的……” 烈火炮已经空弹了,温虞不敢想象,在慎昭将这烈火炮丢下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云惊墨看着温虞难看的脸色,想说什么,却听街口处传来了一阵震耳欲聋、令人毛骨悚然的吼声。 待见那如蝗虫般密密麻麻涌来的活尸群,云惊墨顿时就慌了。 “阿虞!我们得赶紧走!” “你先走。” 温虞把烈火弹一收,冷冰冰地丢下一句话,便提着剑迎上前去。 云惊墨看着她如一道劲风,在活尸群内卷得血肉飞溅。手里的剑随着眼神所到之处,干脆利落地一划而过。 云惊墨内心一震,眼眶也蓦然红了。 他好像知道,温虞为何不用武器了。 她害怕慎昭和温凌就在里面,她会伤到他们。 可同样,她也害怕他们真的在里面。 长剑游龙,血花四溅,温虞几乎杀红了眼。 一张张陌生而狰狞的脸在眼前出现又倒下,温虞几乎抽干了自己一身的力气,浑身是血地站在尸山中,比眼前这片血海还红的,是她的眼睛。 一股怒火在心里凝聚着,夹带着撕裂般的难过。 温虞捏紧了拳头,狠狠地砸在了一旁的墙上。 一道深长的裂痕向上蔓延,那栋三层楼高的酒楼硬生生向两边倒塌,砸倒了两侧的房屋。看书溂 她站在夕阳下,烟尘中,微微喘着粗气,稚嫩的脸庞,却浮现了前所未有的孤寂。 云惊墨与她相隔着一段距离,有那么一瞬间,却感觉她离他好远好远。 他压下那一丝难以言说的恐慌与不安,朝她走来,却突然见她身后一根木柱朝着她的方向倒塌下来。 “阿虞!快闪开!” 云惊墨急呼一声,欲飞奔上前,下一秒,整个人却如同被定住了一般,震惊地看着那突然出现的人。 温虞早有所感,只是不想动罢了。 直到身侧忽然传来一股熟悉的气息,她下意识地转头,腰身骤然一紧,被人拥入了冰凉的怀抱,带离了原地。 她猛地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慎昭,神情好一阵恍惚。 慎昭见那有小孩粗壮的木柱重重地砸在地上,直接将那一地的尸体捣成了烂泥,再想想方才温虞所站的位置,仍是心有余悸。 他低头正准备斥责几句,却见怀里的小丫头仿佛吓傻了一样,只是呆愣地看着他。 慎昭紧皱的眉头柔和了下来,紧张地捧着她的脸。 “怎么了?是不是吓坏了?” 温虞猛吸了一下鼻涕,伸手掐住了他的脸颊,喃喃道:“我不是在做梦吧?” 慎昭疼得嘶了一声,想说什么,温虞却一头扎进了他怀里。 “你吓死我了!” 她揪着他的衣领,声音嘹亮,慎昭却不难从里面听出了一丝恐慌。 见他与云惊墨出现在此处,慎昭也猜得到,想必他们是来寻自己的。 他紧紧搂着温虞,疲惫的双眸布满了血丝,微不可闻地一声轻叹。 “我怎么舍得把你一个人丢在世上……” 昨日之境,于慎昭他们来说,确实是生死一线。 楚云舟走后,他们三人被活尸围攻,危急之际,是萧殷拼死为他们断后。 慎昭不可能就这么抛下他,二人几乎是被活尸逼到了墙角,已经无路可退。 幸而温虞发现了旁边院子里有个地窖,他们才躲过了一劫。 但是一进地窖,上面的活尸便将入口封死了,他们被困在里面一天一夜。直到外面响起了一阵阵爆炸,慎昭才知是温虞来了。 可是地窖的入口被东西压住了,他们无论如何都推不开。若非温虞推倒了酒楼,那碎石直接在地窖上方砸出了一个洞,只怕他们现在还困在里面呢。 “喂!你们俩能别磨叽了吗?这儿还有两个人呢!” 后方传来了温凌暴躁的喊声,温虞赶紧上前,把他和萧殷拽了起来。 温凌灰头土脸的,满身的沙石,衣服上到处都是深一块浅一块的血污,整个人就像从泥坑里捞出来的一样。 但好在没有被活尸咬的痕迹,也没缺胳膊少腿的,洗洗还能要。 萧殷就比较惨了。 他脸上到处是擦伤,脚上似乎还被东西砸伤了,一片血肉模糊,更要命的是,他现在还发起了高烧,神智已经有些不清楚了。 温虞给他喂了药,听着外面又来了一拨活尸,便赶紧带着众人先离开。 回到了他们之前待过的那间茅草屋内,温虞正在屋内给萧殷治伤,慎昭和温凌拾掇了一番,总算看着没有那么狼狈了。 听着云惊墨说起楚云舟的事,正在狼吞虎咽的温凌气得眉毛都竖起来了。 “他竟然把地道入口封了?” 慎昭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他们原本是打算往地道那里逃的,可现在看来,就算前夜他们真的逃出去了,楚云舟把地道一封,无疑也是断了他们的活路。 云惊墨想起他早上假惺惺的模样,忍不住冷笑。 “难怪阿虞说他不可信,这位楚太子,可真是把两面三刀玩得通透。” 温凌愤愤不平,“我们就算了,萧殷可是为了他命都不要了,他竟然就连萧殷都不管了。” 屋内,萧殷靠在床头,将温凌的话听得真切。 烛光下的脸苍白如纸,低垂的眉眼看不清颜色,垂在身侧的拳头,却不由自主地一再握紧。 第104章 朝月城大劫 身为皇家暗卫,他自小便被教导忠君为上,他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但是却没有人告诉他,如果连君主都抛弃了他,那他又该忠于谁? 那晚的惊险历历在目,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他们真的是险险就被那些活尸撕成了碎片。 可饶是如此,楚云舟仍是连一条生路也不给他们留,哪怕楚云舟自己的命,都是他们拼死救下的。 可萧殷也怨不得他,毕竟,这就是皇家暗卫的使命。 “狗屁使命!” 温虞一边包扎,一边凶巴巴地骂着。 “他连月例都出不起,竟然还要你替他卖命,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反正我这次回去就准备弄死他,你到时候跟着我们干,我绝对不会抛弃你。” 她的第一句话让萧殷想笑,最后一句话却让他想哭。 不知何故,看着替他打抱不平的温虞,萧殷反倒没有那么难过了。 见温虞还真打算弄死楚云舟,萧殷忙道:“他是长曦太子,他若是死了,将来这天下无主,只怕又是一场大祸。” “让这种人当天下之主才是天下的大祸呢。”温虞道,“再说了,谁当皇帝不是当?我看阿昭就做得比他好。” 萧殷瞠目结合,迟疑再三:“定北王他……真的想当皇帝?” 其实他想说,慎昭真的想谋反? 这些年楚氏可没少防着慎昭,也是为此,萧殷才会跟慎昭结下那么深的梁子。 但若是慎昭真有谋逆之心,萧殷又觉得,自己之前找慎昭干的架,也不算欺负他了。 温虞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思索了片刻又道:“我来当也行,我还没当过皇帝呢。” 萧殷汗颜。 隐约记得上次温虞说这话的时候,还是在朝月城打算跟丘万城抢城主之位。 她到底对这些位置有什么执念? “在聊什么?” 慎昭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递给温虞,温虞闻了一下,确认火候掌握得正好,才递给萧殷。 “哦,我们在聊当皇帝的事呢,萧殷说支持我弄死楚云舟,自己当皇帝,阿昭你觉得呢?” 萧殷嘴里的那口药不受控制地喷了出去,抽搐着嘴角,道:“我几时说过这话了?” 温虞拧眉,一脸看负心汉的表情。 “我救了你,帮你治伤,给你煎药,你竟然不支持我?还是说你觉得我没楚云舟厉害,当不了皇帝?” 萧殷从前半句话听出了质问,从后半句话听出了威胁。 他笑得格外僵硬,拼命地向慎昭使眼色求救。 慎昭低咳一声,掩住唇角的笑意,十分生硬地转移了话题:“阿虞,萧殷的伤如何了?” “死不了,身上的伤没什么问题,就是脚上还不便走路。” “那明日他能跟我们一起启程吗?” 温虞点头,“我带着他就行。” 萧殷想起她拎小鸡仔一样的姿势,连忙道:“让温公子扶着我就行,不用麻烦王妃了。” 温虞啧了啧嘴,“你觉得我哥那小身板扶得了你?” “可……” “就这么说定了,我明天还赶着回去算账呢,别磨叽。” 萧殷有苦说不出,只能求救地看向慎昭。 慎昭自然是站在媳妇这边了,默默地移开了视线装作没看见。 夏虫寂寂作响,外面静得没有一丝风声。 劫后余生的众人已然放松睡去,浑然不知朝月城正在经历着一场浩劫。 南苑内,陆渊抱着剑守在院子里,宋相思端着托盘走了过来。 “陆大哥,我见你今晚都没吃多少饭,特地给你做了一点。” 陆渊面露惊讶,又有些不好意思。 “麻烦了。” 陆渊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一点就放下了。 宋相思看着他眉宇间的愁色,嗓音温软。 “王爷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再说了,有阿虞在,我相信她一定会把王爷带回来的。” “我知道。”陆渊勉强笑了笑,“时候不早了,你早点去睡吧。” “陆大哥不睡吗?” 陆渊摇头,“我在这里守着就好,再说了,我也睡不着。” “好吧。” 宋相思正准备回房,突然院子外面传来了一阵惨烈的尖叫声。 两人瞬间站起身来,屋内的陆澄和裴念安他们也被这动静吵醒,直接抄着兵器就冲了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 陆渊脸色凝重,拦住了准备出去查看的陆澄。 南苑的院门紧闭着,可外面的惨叫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多。尤其其间夹杂着阴冷寒悚的吼声,更是令他们齐齐变了脸色。 楚云舟亦被吵醒,因伤口未好,喊了几声彭奇都无人反应,才愤怒地取了剑冲出去。 他压根想不到,这固若金汤的朝月城内还会出现活尸,所以在看见浑身是血、面目狰狞的彭奇时,楚云舟也惊呆了。 彭奇丢了面前的尸体,嘶吼着朝着他扑过去,楚云舟下意识地抬手抵挡,却还是不敌彭奇,狼狈地几次过招后,被彭奇扑倒在地。 幸而他的侍卫及时出现,齐心协力将彭奇斩杀。 “殿下你没事吧?” 楚云舟浑身发寒,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身上的伤口被牵动了,脸色格外惨白。 “怎么会这样?温虞不是说城内已经没有长生蛊了吗?” 众人表情也不太好看,“是彭奇,他被活尸抓伤了。” 楚云舟瞳孔皱缩。 “救命!救命啊!” 隔壁院子传来了楚嘉禾和温晚莹撕心裂肺的呼救声,楚云舟赶紧带着人冲过去,待看见已经被活尸占领的城主府时,眼前顿时一阵发黑。 顾不上其它,救了楚嘉禾她们,楚云舟赶紧命令众侍卫御敌。 几人提着剑在城主府内挥杀,正好与陆渊迎面相撞。 陆渊一言不发,利落地断了一名被感染的奴婢的头颅,转身又朝着园子里那踉踉跄跄爬起来的活尸杀过去。 尖叫与惨叫交织着,到处都是疯狂追逐活人的怪物,那些手无寸铁的下人如无头的苍蝇一样慌不择路,却又被转角冲出来的活尸一口咬断了脖子。 楚云舟杀得手臂发麻,一路直至前厅,却见几名被追得无路可逃手忙脚乱地去开大门,惊得他瞪大了双眸。 “住手!” 一声怒喝,还是阻止不了那扇门被打开。 好几只活尸追着他们冲出城主府,没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第105章 清微跪谢聿 天光初亮,清晨的凉风拂过林梢,草木摇落的霜露,浸湿了一片黑色的衣角。 一只活尸趴在草丛里,对着半具腐烂生蛆的尸体大快朵颐,森冷的牙齿咀嚼着,将腐肉吞下,落入了空荡荡的腹腔之内,又滑落在一滩污血内。 他正享受着这场毫无意义的“盛宴”,忽然脖子被人拧断,一把匕首插入他的脑中,一只焦黑的手骨从破旧的黑袍里伸了出来,取下他脑中的长生蛊,动作僵硬地塞入自己嘴里。 宽松的黑袍下,是一具枯瘦如竹竿的身躯,细看才发现,那不过是一具焦红色的骷髅,拱起的背部,依稀可见骨骼的纹路,仿佛一阵风便能将他吹散。 蛊虫液润入体内,流向了四肢百骸,清微宛若吸了琼脂玉露一般,手臂上焦黑的皮屑一点点往下掉,露出了鲜红的血肉。 他艰难地站起身来,往林间走去,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另一边,因怕陆渊他们担心,温虞等人天色一亮就出发了。 萧殷死活不肯让温虞抱着,最后还是慎昭给他弄了根木棍,走得慢一些,倒是勉强能跟上。 沿途的活尸寥寥无几,也给他们省了不少麻烦。 在经过一片樟树林时,温虞突然停下了脚步,小脸皱成了一团。 众人好一阵紧张,慎昭问道:“怎么了?” “我好像听到谢聿的声音了。” 她看着樟树林的方向,眉头紧拧。 云惊墨:“不会吧,谢聿这会应该在朝月城啊。” 那声音有点远,温虞也不敢确定。 不止温虞发现了谢聿,清微也发现了。 樟树林内,一身脏兮兮的谢聿坐在地上,两眼迷蒙,抱着一只活尸的大腿哭得肝肠寸断。 “娘啊!你别走,你不要聿儿了吗?” 被他抱着的活尸要是能开口,只怕要骂街了。 你娘的!老子是男的! 但不管谢聿怎么抱着他拖着他,那活尸竟是碰都不敢碰他一下,甚至还拼命地想要逃离。 饶是活了两百年的清微,也被这诡异的一幕惊呆了。 到底是人类出了变种,还是活尸出了叛徒? 想不通为什么,清微也不想了。他现在的身躯十分脆弱,必须得赶紧用长生蛊液补一补,这里现成的一只,清微当然不会放过。 他一匕首甩过去,直接刺入了活尸的头颅。 那活尸倒了下去,谢聿怔了一下,顿时哭得更大声了。 “娘啊!你死得好惨啊!” 原来是个疯子! 清微冷笑一声,也没把他放在眼里,正准备上前把活尸的脑袋剖了,谢聿突然抬起头来,愤怒地瞪着他。 “呔!哪里来的恶贼,竟然敢杀我娘!我要替我娘报仇!” 他气势汹汹地冲过去,却被脚下的树根绊倒,摔了个狗吃屎,疼得他哇哇大叫。 清微却惊恐地连连后退,盯着他那张脸,仿佛看见了阎王一般。 “师傅……” 他不可置信地低声呢喃,眼里渐渐爬上了血丝,两股战战,竟是忍不住跪了下去。 谢聿爬起来,满身的泥巴,头上插着几根枯树枝,“呸呸”几声吐出了嘴里的草叶。 “恶贼!别以为你下跪求饶我就会放过你!” 清微懵了。 仿佛如梦初醒一般,恐惧从眼里渐渐褪去,转而浮现了一丝被欺骗的愤怒与难以言说的仇恨。 “你是何人?” 清微忍不住唾骂自己。 这疯子脑子不正常,他也傻了不成? 他的师傅谢聿早在两百多年前就死了,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只是看着眼前这傻子与谢聿一模一样的脸,清微仍是控制不住内心的恐惧与怨恨。 就算没有被毒蘑菇迷得神志不清,就凭谢聿的脑子,也丝毫感觉不到清微的杀气。 他一骨碌爬起来,气势磅礴道:“我是你爹!老妖怪,受死吧!” 谢聿挥着一根将断不断的树枝便朝他冲来,清微阴冷一笑,那勾成鹰爪的骷髅手蠢蠢欲动。 他本不想伤他的性命的,但是要怪就怪他自己,长了一张跟谢聿一样的脸。 “应该就在附近了。” 正准备下手的清微,突然听到了温虞的说话声,险些自己是幻听。 紧接着又传来了慎昭的声音:“他不在朝月城待着,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那还用说?肯定是跟着你们跑出来的呗!” 是温凌。 清微瞪大了双眸,仿佛一道天雷劈在他头顶,将他炸得两耳轰鸣。 根本顾不上谢聿,清微直接掉头就跑,速度之快,让刚赶过来的温虞只捕捉到了一个残影。 “恶贼!别跑!” 谢聿还欲追过去,偏偏又被绊了一下,晕晕乎乎地摔在地上。 温虞一把把他拎了起来,看着脏得跟泥猴子一样的谢聿,又嫌弃地把他丢回去。 “还真是你!你怎么搞成这副模样了?” 谢聿酷爱白色的衣裳,偏偏整天上蹿下跳,玉竹每次都是一边洗他的衣服一边骂,这一回好了,估计得连人带衣服直接扔了。 谢聿茫然地看着她,眨了眨黑黢黢的眼睛,忽然眸子一亮。 “媳妇!” 他一把扑过去,抱着她的腿蹭个不停。 “媳妇媳妇,你跑到哪里去了?我找了你好久啊……” 温虞和慎昭齐齐黑了脸。 在温虞还没动脚把他踹出去的时候,慎昭已经上前把温虞拉走了。 谁知谢聿就跟被抢了女人一样,气急败坏地就要跟慎昭干架。 还是云惊墨看出了谢聿不对劲。 “他这是怎么了?之前还没这么傻啊。” 慎昭注意到从谢聿身上掉落下来的彩色蘑菇,大概也猜到了什么,无比汗颜。 谢聿实在太脏了,温虞硬是把他按在河里洗了个澡,翻出了慎昭的衣服给他换上。 被冷水一冲,谢聿的脑子也清醒了,一看到温虞,顿时又高兴又委屈。 “小鱼儿,我可算找到你了!” 温虞抬手把他推开,“喂,我问你,刚才跟你在一起那男的是谁?” 谢聿啃着手指头,拧眉思索。 “那个骷髅头吗?” “骷髅头?” 谢聿张牙舞爪地比划着,嫌弃道:“他的脸就是一个红色的骷髅头,比那些丑东西还丑。” “什么乱七八糟的?” 温虞只当他是毒蘑菇吃多了,脑子坏了,眼睛也出了问题,便也没有多想。 而在河对岸,清微从树干后露出半个身子,目光阴冷地盯着温虞的背影。 第106章 全城覆灭 谢聿饿坏了。 把温虞带出来的干粮全都吃光了,还捂着肚子叫唤个不停。 温虞被他吵得心烦,拿出了最后一个饼堵住了他的嘴。 “马上就到朝月城了,忍一会儿会死吗?” 谢聿啃得满嘴都是渣,都顾不上跟她说话。 他昨天跟丢了温虞他们,也不认得回去的路,一个人在山林里瞎逛着,饿了就啃蘑菇,渴了就喝溪水,别提有多惨了。 云惊墨却有些担忧,“楚云舟该不会不放我们进去吧?” 慎昭和萧殷相视一眼,同样有此忧虑。 温虞冷笑,“他敢?” 这回回来,她势必要找楚云舟算账,慎昭他们这次的劫难,全都拜他所赐。也不知他哪来的逼脸,还敢在她面前卖惨演戏。 就在温虞思考着要给楚云舟准备什么样的死法时,他们已经来到了朝月城外,眼前这座高墙仍然伫立不动,紧闭的城门高耸巍峨,莫名的便让人生出敬畏与安心。 然而诡异的是,城墙之上竟是一个人都没有,只停着两只黑色的乌鸦,在听到温虞的叫喊之后,吓得扑翅而飞。 温虞的嗓子都快喊劈了,也不见得有人出来开门。 温凌气咻咻道:“楚云舟该不会真不敢放我们进城吧?” 慎昭眉头一蹙,脸色凝重。 “不太对劲。” 就算楚云舟下令,严禁士兵放他们入城,但是城墙上也不应该没有守卫。 他之前下过命令,每日的轮值必不可少,而且还把城防加强了一倍,又甘宁盯着,那些士兵不敢偷懒,更别说集体偷懒。 温虞双眸一眯,把袖子一卷。 “我上去瞧瞧。” 萧殷瞠目结舌,“这么高,你上得……”去吗? 最后两个字,在看见温虞轻而易举地一跃而上时,默默地被他吞了回去。 苦练了二十年都没这功夫的萧殷,受到了深深的打击。 而对站在城墙之上的温虞来说,看着眼前这座血流成河的城池,明显受到的打击更大。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不过是出去了一天一夜,朝月城便变成了第二个白沙城。 满城的活尸,在街上游荡着,追逐着,旌旗倒地,包裹散乱,一路的血迹几乎汇集成河。 站在城墙之上,近处可见城门口处堆积如山的尸体,远远看去狼烟滚滚,惨叫声与呼救声被锁在这座地狱般的城池里,直至渐渐平息。 慎昭他们被带上城墙后,看到遍布活尸的朝月城,亦是险些晕了过去。 温凌颤着声音,“怎……怎么会这样?” 温虞也不明白,“我们昨天离开的时候还是好好的。” 云惊墨却变了脸色,“岁岁他们还在城主府!” 当下也不敢耽搁,众人慌忙往城主府赶,他们一行人动静太大,引得四面八方的活尸都追了过来,将路死死堵住。 云惊墨急得满头大汗,顾不上身上还有伤,拔了剑便疯一样冲过去,也不恋战,待杀出了一条路,便往城主府急速狂奔。 好在城主府这条街上没多少活尸,他们一行人紧赶慢赶地冲过来,却见一群披甲执锐的士兵站在城主府门口,背对着他们。 云惊墨大喜,“太好了!他们在这儿,城主府应该没事。” 他准备过去,却被慎昭拦下。 “等等!” 许是听到了声音,那些士兵也缓缓转过头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张布满了青筋和鲜血的脸,日光照在他们褐铜色的盔甲上,却更添几分冰寒。 几人皆是满脸惊愕,在他们冲过来之时,温虞便赶紧带着慎昭他们翻墙进了城主府。 哪怕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城主府里的惨状,仍是令他们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里的情况简直比城内还要惨烈,处处都是残肢断臂,血淋淋的人头与尸块铺满了花园小径,那方碧绿的小池塘里倒着几具尸体。灯柱上挂着五脏,白墙上开出了血花,一道道血手印触目惊心,而举目望去,整座府邸竟是看不见一个活人。 他们脚步不停,一路往南苑而来,心里抱着的那一丝侥幸,在看见这座已经被活尸占领的小院后,瞬间如泡沫一般裂开。 “岁岁!” 他颤着声音喊着,找遍了所有的屋子,都没有找到他们。 小厨房里的灶台还热着,锅里的水还温着,桌上摆着冷掉的饭菜,屋内换下的脏衣裳也还没来得及洗。 所有一切跟他们离开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唯独陆渊他们不见踪影。 云惊墨的胸口骤然一阵绞痛,满脸惊惶。 慎昭:“没有找到他们,也许是件好事。有陆渊和陆澄在,说不定他们已经逃出去了。” 云惊墨苍白着脸,“他们能逃到哪里去?整座朝月城都是活尸……” 云惊墨不敢想,昨夜这里到底经历了什么,更不敢想云岁岁现在是死是活。 “阿昭!” 温虞忽然在外面高喊,两人急忙冲出去,便看见了倒在了花坛旁的甘宁。 他浑身是血,尤其是脖子上,有一个十分明显的血洞,苍白的脸上已经浮现了浅浅的青筋,却尚还有一丝意识,艰难地睁着眼睛。 慎昭赶紧上前将他扶起,“甘大人!” 甘宁动了动唇,声音极其虚弱。 “王爷,你、你回来了……只可惜,朝月城还是保不住了……” 温虞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昨日不是还好好的吗?” “是太子带回来的侍卫,被感染了,所以……” 云惊墨连忙问道:“你可知道陆渊他们去哪里了?他们还……还活着吗?” “他们往……往城门跑了,还有太子……” 话说到一半,甘宁突然抽搐了起来,手脚呈不正常的扭曲。 “杀了我!”他攥紧了拳头,眼里蒙着一层淡淡的白障,紧咬着牙根,痛苦中带着一丝哀求。 “王爷,杀了我!” 慎昭惊愕失色,下一刻却见甘宁骤然异变,白瞳欲裂,面目狰狞地嘶吼一声。 温虞一剑刺入他的头颅,看着他倒下,众人一时都沉默了下来。 温虞点了火折子,烧了甘宁的尸体,默默地向他鞠了一躬。 虽然他们最初的认识不太愉快,但是也不得不承认,甘宁至少还算得上一条汉子。 第107章 裴念安被咬? 既知陆渊他们已经逃出城主府,几人也不耽搁,收拾一下东西便赶紧开溜。 只是问题又来了。 除去他们来时的北城门,这朝月城内还有东西南三座城门,陆渊他们会往哪儿跑? 慎昭稍加思索后道:“我们去南门。” 若按昨夜那般紧急的情况,陆渊首选便是带着玉竹他们前往白沙城去跟温虞会合。但是北城门被封了,陆渊他们出不去,所以他们一定会选择往南跑,毕竟他们下一个目的地是朝月城往南的晋州。 几人骑着马一路南奔,成批的活尸在后面疯狂追赶,在出了南城门之后,温虞随后往后扔了烈火弹,平地一声炸响,火光与哀嚎冲天。 双姝峰,是横跨朝月城与晋州之间的两座山峰,因形似女子而得名。两峰南北对望,横跨在中间是汹涌澎湃的墨河。 这墨河发源何处不得而知,但到了这双姝峰口,便汇集成了一道巨峰瀑布飞流直下,急流涌进,深不可见。往日这墨河附近还有不少撑渡的船夫,如今众人只能望着辽阔而汹涌的河面,束手无策。 墨河岸边是一群疲惫不堪、面色苍白的朝月百姓,他们昨夜一路逃亡至此,刚经历了一场浩劫,根本还反应不过来,哭的哭,晕的晕,乱成一片。 人群里,玉竹把身上仅剩的一个饼子掰成了两半,分给云岁岁和裴念安。 云岁岁饿坏了,啃得满嘴都是渣,裴念安却犹豫了一下,又递了回去。 “玉竹姐姐,你吃吧,我不饿。” 话音未落,肚子十分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玉竹故意板着脸,催促道:“少废话!赶紧吃,小孩子怎么能饿肚子?” 云岁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把自己的饼子又掰了一半,递给玉竹。 “玉竹姐姐,给。” 玉竹真真被这两个小孩儿逗乐了,眼眶也红了一圈。 想想昨夜那一场生死逃亡,玉竹仍是忘不了那一阵恐慌。 城主府出事后,甘宁便即刻带着士兵回来,但是也迟了,那些从城主府逃出去的活尸到处咬人,速度之快,传染之广,已非他们所能控制。 楚云舟趁乱带着楚嘉禾她们赶紧逃了,城中一生乱,陆渊便想着出城去找温虞,谁曾想北城门也封住了,而大批的活尸从街口涌来,情急之下,他们只能一路向南逃离,直至被挡在了墨河沿岸。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他们连行李都没有拿,这一路往南,都不知道能走多远。 但是更让他们担心的是温虞和慎昭他们。不知道慎昭和温凌是否还活着,不知道温虞是否回到了朝月城,不知道他们能否会合…… 一连串的忧虑压得玉竹的心沉甸甸的,神色也有些恍惚。 陆渊和宋相思带着几个果子回来,分给了众人,玉竹却没什么胃口。 “陆大哥,我们现在要往哪儿走?” 河水湍急,没有船,他们根本过不去。朝月城危险重重,更不可能掉头回去。 唯一有活路的,就是向东或向西,可这样一来,无疑又与慎昭他们偏离了路线。 陆渊道:“方才我和相思看过了,这墨河附近有庄子,若是能找到吃得,我们也不妨在此处多待两日,等王爷他们来。” 陆渊已经在沿途留下了记号,那是他们行军时惯用的符号,不易混淆。 这是他现在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但是也是最危险的方法。 一来他们不能保证慎昭是否还活着,二来不确定他们要多久才能找过来。 若是选择留在原地等待,有可能等来的不是慎昭和温虞,而是活尸。 众人也纷纷沉默了下来,压在心头的阴霾挥之不去,却也没有人说一句丧气的话。 比起那些死在朝月城里的百姓,他们已经足够幸运了。 “怪物来了!快跑啊!” 人群后方突然爆发了一片惊恐的喊叫,吓得众人四散逃离。 陆渊站起身,看着不远处那一片涌过来的活尸,脸色大变。 “快走!” 他一把捞起云岁岁,带着玉竹他们,跟着所有百姓向东而逃。 后方不停地有人被扑倒,有人在惨叫,凄厉的哭喊声传遍了整座山林。 云岁岁趴在陆渊肩头,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一幕幕惨剧,吓得一头埋进了陆渊怀里。 陆澄和裴念安断后,但以他们二人之力,又怎么可能抵挡得了活尸?再加上一夜奔波,腹中无食,手上也渐渐没了力气,不得已只能跟着一起逃离。 林间的树越来越密,那些活尸却不知疲惫地越追越紧,更麻烦的是,那些被咬死的人,也逐渐异化,加入了活尸的队伍。 陆渊回头看了一眼,看着跑在最后面的裴念安被绊倒在地,便赶紧把云岁岁塞给陆澄,让他带着他们先走,自己则掉头回去救裴念安。 一剑砍死了欲袭击裴念安的活尸,陆渊把他拽了起来,想跟上陆澄他们,无奈去路被活尸堵住,他们只能拼命往东南跑。 活尸紧追不舍,两人不敢回头,衣裳和皮肤被树枝划破了也不自知。 前面却突然有一道小土坡,陆渊和裴念安一时不察,脚下踩空,双双滚了下去。 陆渊的脚被卡在了石缝之间,疼得他直冒冷汗,更糟糕的是根本拔不出来。而裴念安摔在另一侧,许是脑袋磕在了树干上,竟是昏迷了过去。 那些活尸竟如同下饺子似的,一个个地往下砸,几乎摔成了一滩肉泥,仍然顽强地爬起来,踉跄着便往裴念安靠近。 “小裴!小裴!” 陆渊急切地呼喊着,裴念安躺在枯叶中毫无动静。 情急之下,陆渊只能抄起石头朝那些活尸砸过去,试图吸引他们的注意。 有活尸被他引来,但也有活尸仍然执着地爬向裴念安。 “小裴!” 陆渊不顾自己的腿,狠命往外一扯,顿时血流如注。 他慌慌张张地捡起剑冲过去,抬眸却见一只活尸已经朝着裴念安咬了下去。 “不要!” 一声歇斯底里的喊声响彻山林,又被活尸的嘶吼声覆盖下去。 第108章 倒霉的贺玄 墨河岸边,温虞他们沿着陆渊留下的记号一路赶来,这里却已是一片狼藉。 活尸大快朵颐地享受着盛宴,一名被啃了只剩下一半身躯的男子匍匐在地,希冀地朝温虞他们伸出手去试图呼救,最后还是死在了自己的血泊里。 慎昭他们极快地解决了这里的活尸,也在地上捡到了云岁岁的花绳。 “记号到这里就没了,他们应该就在附近,我们分头去找。” 云惊墨攥着云岁岁的花绳,焦急地掉头就冲进了山林。 慎昭看向了温虞,想嘱咐她注意安全,温虞却率先道:“你小心点。” 他一愣,略显无奈地点头。 温凌留下来照顾萧殷,谢聿死活要跟着温虞,再有慎昭和云惊墨,三拨人马扎进山林里,分头寻找陆渊他们。 林间有不少活尸,谢聿砍了两只,便捂着肚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小鱼儿,我饿。” 温虞一本正经道:“你想吃烧鸡吗?” 谢聿眼珠子一亮,一骨碌爬起来。 “烧鸡在哪里?” 她叹了一声,“野鸡好抓,但是做烧鸡的思思现在不知所踪,我们要是不赶紧把她救回来,只怕下辈子都没烧鸡可以吃了。” 谢聿登时就炸了,“不行!我要吃烧鸡!” 温虞轻轻眨了下眼睛,“那我们先去找思思?” 看着那个傻大个满血复活地继续找人,甚至还不停地催促她赶紧跟上,温虞淡定地应了一声,追上他的步伐,丝毫没有骗人的心虚。 烧鸡的诱惑太大,但是谢聿也是真的饿,实在忍不住了,瞥见小坡旁的草丛里长着红色的莓果,屁颠屁颠地就上前摘果子。 草丛里一阵悉悉索索,谢聿浑然未觉,撅着屁股去够最下面的那颗大莓果时,突然一只血手伸了出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也抖落了他好不容易摘到的果子。 “我的果子!” 谢聿惊呼一声,眼睁睁地看着它滚进了草丛,消失得无影无踪,扭头愤怒地瞪着始作俑者。 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费力地爬了起来,一手抓着谢聿,一手攥紧了草根,糊满了血的脸,根本看不清什么模样。 “救……” “救你妹!” 没等他把话说完,谢聿一个拳头砸过去。 焯! 那人的手一松,伴随着一道虚弱而短促的咒骂,又咕噜噜地滚了下去。 后面的温虞喊着他,谢聿抱着自己摘的几颗莓果,鼓着脸颊冲着小山坡下“呸”了一声,转身蹬蹬蹬地跑了。 山坡下,贺玄仰面躺着,一身盔甲浸满了鲜血,凌乱的发丝贴着他苍白的脸颊,犀利的断眉下,一双鹰眸布满了血丝。看书溂 他仰望着天空,咬紧牙根,毫无杀伤力地放了一句狠话。 “别让老子找到你……” “嗬嗬嗬…!” 不远处游荡着一群活尸,哪怕贺玄已是强弩之末,也不得不拼着一口气,艰难地爬起来,踉跄着向东走去。 双姝峰实在太大,温虞带着谢聿找了许久,活尸倒是看见不少,就是不见陆渊他们。 还是谢聿眼尖,看见了坡下一片血泊里,躺着温虞送给裴念安的弩箭。 温虞跳了下去,将弩箭捡起来,擦干净后才塞回空间内。 再看看眼前这一片血肉模糊的尸体,每一具活尸的脑袋几乎都被锤烂了,唯有身体还在抽搐着,怎么看怎么恶心诡异。 温虞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陆渊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正准备沿着坡下找一找,忽然一柄长枪伸了出来,抵住了她的脖子,拦住了她的去路。 温虞脚步不动,淡定地转过头去,与贺玄四目相对。 贺玄一手握着长枪,一手捂着自己的腹部,棱角分明的轮廓,如出鞘的剑般不掩锋芒,一身血煞之气,更叫人望而生畏。 “救我!”他目光冰冷,“不然,老子就杀了你。” 温虞眉角一挑,上下扫视着他,最后目光落在了那把颤抖不止的长枪上。 “你有羊癫疯?” 贺玄拧眉,把枪逼近了几分,语气阴狠,“别跟老子耍花招!” 温虞啧了一声,“下次出来劫道之前,能不能先控制一下病情?你这样一点都没有气势啊。” 贺玄已经懵了。 这黄毛丫头在瞎扯什么鬼话? “还是我来教你,劫道的正确方式吧。” 话音未落,她突然一把攥住了长枪,向前一拉,明明看着轻若鸿毛的力道,却是将贺玄带得往前一扑,而就在快靠近温虞之时,又被她一脚踹中了腹部,狠狠地砸了出去。 那一脚实打实地踹在了他的伤口上,贺玄几乎控制不住闷哼,剧烈的疼痛令他止不住的颤抖。 温虞掂了掂手里的长枪,格外满意。 “枪是好枪,配你这么个主人可惜了,以后它就是我的了!” “把飞雪还给老子!” 贺玄愤怒地嘶吼一声,目眦欲裂,几度踉跄着欲爬起来,却又无一例外地摔了回去。 温虞看着他这副软脚虾的模样,顿时连动手的欲望都没有了。 把长枪往肩上一扛,温虞抬着下巴,甚是孤傲。 “小子,下辈子投胎,记得做个好人!” 贺玄见她要走,顿时怒火攻心,也不知哪来的力量,一鼓作气地扑上前去,便想弄死这个羞辱他还抢了他的“老婆”的臭丫头。 谁知温虞就跟后面长眼睛似的,在他靠近之时,又一脚把他踹趴下,踩着他的后背,逼得贺玄又呕出了一口血。 “小鱼儿!” 谢聿见她久久不回来,便也跟着跳了下来,看见贺玄时,顿时就气炸了。 “竟然是你!还我大果子!” 他撸着袖子就要冲上去,温虞拦住他。 “你认识他?” 谢聿气急败坏,言简意赅地胡说八道:“他抢了我的大果子!” “哟,还真是土匪啊。” 温虞注意到他身上的盔甲,用枪头戳了戳,意味深长道:“这该不会也是你抢来的吧?” 那盔甲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的,虽然染了不少脏污,但在阳光下竟也泛着淡金色的光泽。 温虞眼珠子一转,让谢聿把贺玄的盔甲扒了。 贺玄瞳孔紧缩。 你娘的!到底谁才是土匪! 眼见着谢聿朝他靠近,贺玄想躲又无处可躲,只能如砧板上的鱼一样,任人宰割。 “住手!住手!你知不知道老子是谁?信不信老子弄……唔唔唔……” “别吵吵。” 温虞随手团了一把泥巴堵住了他的嘴,气得贺玄双眸猩红,恨不得当场异变,咬死这个不知死活的臭丫头。 “阿虞?” 云惊墨听到这里有动静,还以为是玉竹他们,结果一来,却看见温虞和谢聿正以诡异的姿势按住了地上的人,谢聿的手还放在那人的胸膛里。 如此诡异的一幕,令云惊墨表情有些恍惚,待看见被他们按着的人是谁时,顿时又惊得当场失态。 第109章 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贺玄?” 云惊墨的嘴都在哆嗦,看着那个被温虞按在地上强行扒衣,脸上糊满了血和泥,头发杂乱得像个疯子,愤怒的脸狰狞得像只活尸的人,根本不敢相信,这是晋州的那位孤傲暴戾的大司马贺玄。 “?” 温虞停下了动作,低头跟仇恨地盯着她的贺玄四目相对。 “你是贺玄?” 贺玄:“……” 老子是你爹! 确认真的是贺玄,云惊墨赶紧上前把他扶起来,温虞也赶紧把脑子漏半拍的谢聿拽起来,心虚地站在一旁,摸了摸鼻子。 “你怎么搞成这样了?” 云惊墨着实被吓得不轻。 他与贺玄是多年至交,贺玄孤儿出身,幼年时便是晋州城里的野狗,逮谁咬谁,如此狠名,也被当时的晋州太守所赏识,让他参军为国效力,也好过在市井蹉跎一生。 贺玄仿佛就是为此而生,年仅十八的他,便能带兵灭了搅扰晋州多年的匪患,从此一路直上,几无败仗。 云惊墨上次见他这副模样,还是在三年前,晋州西南的边陲小族胆大包天地入境烧杀抢掠,贺玄带兵前往,却不想中了对方的埋伏,险些把命留在那里。不过后来,据说是有一个路过的将领,救了贺玄的命,也抢了贺玄的功劳,害得贺玄丢尽了脸面,自此贺玄的暗杀名单上便多了一个人。 云惊墨小小地走神了一下——那个人叫什么来着? 贺玄抓着他的手,横眉竖目,龇牙咧嘴,仇恨地盯紧了对面的温虞和谢聿。 “云惊墨,给老子弄死他们!” 除却五年前那件事,贺玄从未受过如此大的羞辱,便是幼年时,那些以大欺小、恃强凌弱的鼠辈,也在他手里讨不到好处。 他目光凶狠地剜着温虞和谢聿。 这两个人上不了他的暗杀名单了,他现在就要他们死! 云惊墨赶紧拦住了贺玄,急忙道:“贺玄,他们是我的朋友,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贺玄怒火万丈,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你眼瞎吗?没看见他们刚才对我做了什么?” 温虞把云惊墨拽了过来,凶巴巴道:“喂!说话就说话,你骂人干嘛?” 见温虞维护自己,云惊墨还受宠若惊了一下。 贺玄阴冷一笑,“怎么?你喜欢云惊墨?” “关你屁事!” 他呵呵一声,恶意满满道:“云惊墨的眼光才没那么差,看得上你这种凶丫头!” “凶你大爷!” 温虞气得一拳头挥过去,砸得贺玄眼冒金星。 云惊墨惊呆了,见温虞还想动手,连忙将她拦下。 “阿虞!别打了。” 温虞还委屈上了,“他骂我!” “是他不对,我代他向你道歉!” 贺玄捂着流血不止的鼻子,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云惊墨,你疯了吗?被打的是我!” 温虞:“活该!让你嘴贱!” 眼看贺玄都要暴走了,头疼不已的云惊墨赶紧拦在了中间。 “你们都别吵了,能不能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谢聿先发制人,“他抢了我的大果子!” 贺玄:“我……” 温虞补充:“他威胁逼迫我,我不从,他还想杀我。” 贺玄:“你……” 谢聿:“坏蛋!” 温虞:“无耻!” “……” 贺玄被他们堵得无话可说,满腔怒火硬生生堵在了心口,不上不下,整张脸都憋红了。 更令他愤怒的是,云惊墨竟还朝他投来了震惊而失望的目光,贺玄一下没忍住,被气得吐出了一口老血。 昏迷之前,贺玄拼着最后一丝力气,颤抖着手指着温虞,阴狠地诅咒着:“老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贺玄是做不成鬼了。 没找到陆渊他们,却找到了贺玄,这对云惊墨来说,确实是一个意想不到的意外。 眼看着天色渐渐黑了,唯恐温凌和萧殷出事,众人便准备先回去跟他们会合。 不知是心里的不安还是伤口的疼痛,贺玄很快就醒了过来,张口一句话却是问道:“那死丫头人呢?” 云惊墨无奈地叹道,“她叫温虞。” “老子才不管一个死人叫什么!” 云惊墨捏了捏眉心,“她救了我很多次,你别胡来。” “是么?”贺玄冷笑一声,“那老子可以考虑给她留个全尸。” 云惊墨还想劝他,但转念一想,他又打不过温虞,顿时就放心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还弄成这副模样?你的手下呢?” 一提起这事,贺玄的脸色登时变了,不同于方才的愤怒,凶狠的目光仿佛穷途末路的孤狼。 一个月前,他收到了云惊墨的信,便立即派人前往朝月城。他们半路上遇到了活尸,几乎全军覆没,只剩下一个侍卫拼死回来报信。 贺玄思索再三,还是决定亲自出马。可谁曾想到,根本没有什么活尸,是他的副将褚寻跟双姝峰的山匪勾结,欲置他于死地。 云惊墨大惊,“可是十年前的那群土匪?” 贺玄咬牙切齿,恼恨道:“当年老子还是太年轻了,没能斩草除根。” 但更让他没想到的是,是褚寻。 云惊墨沉默片刻,道:“褚寻跟了你也有八年了吧。” 他靠在树上,讥笑,“是啊,整整八年。” 比起那些土匪,更让贺玄在意的,是他视为手足的褚寻的背叛。 云惊墨拍拍他的肩膀,“别想太多,能活着就好,至于晋州再想办法夺回来。” 贺玄眸色生冷,断眉上挑,透着一股戾气。 “夺回来?说得轻巧。只怕褚寻现在已经在晋州城内称王称霸了。” 云惊墨却不以为意,“有阿虞在,那都不是问题。” “谁?”贺玄拧眉,“那个死丫头?” 云惊墨黑了脸,再次强调,“她叫温虞。” 贺玄呵呵,满面嘲讽。 “一个黄毛丫头,能有那么大的本事?” “不是我吹,纵使你没有受伤,都未必是她的对手。” “若论单打独斗,老子这辈子就只输给过一个人,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还能比定北王牛吗?” 云惊墨背脊一僵,“你说谁?” “定北王慎昭,五年前,老子就是输给了他。”贺玄不掩惋惜,“不过听说他已经死了,否则,老子绝对要亲手弄死他。” 云惊墨扭头看着刚刚打猎回来的慎昭和温虞,嘴角抽搐不停。 这个世界到底是有多小? 第110章 赤裸裸的羞辱 贺玄也同样看见了他们二人,浑身的刺瞬间就炸开了。 “慎昭?” 慎昭看着他,眉头微蹙。 “贺司马?” 如此不确定的语气,更令贺玄愤怒了。 “你不记得我?” 五年前他被敌军阴了,成了俘虏,本打算将计就计,等着自己的援兵赶来,再里应外合。谁知道慎昭正好带兵回朝,顺手就把那些贼人给灭了。 在外人看来,是慎昭救了他的命,但在贺玄眼里,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羞辱! 他的功劳被抢,风头也被抢,晋州城里到处在夸慎昭,他贺玄完全就成了背景板。 贺玄这般要强的人,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这几年来他一直苦练武艺,为的就是找机会杀入京城,跟慎昭决一死战。 但后来活尸爆发,京城沦陷,慎昭也没了消息。 贺玄本以为他死了,还颇为遗憾,却没想到,今日还能在此相见。 更没想到,他跟温虞竟然是夫妻! 听他提起旧事,慎昭紧皱的眉头才舒开,仿佛刚想起来一样。 “那件事啊,贺司马不必谢,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贺玄被气得险些昏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少自作多情!谁要谢你?老子是要跟你一较高下!” 慎昭眉眼疏淡,气质清冷,跟贺玄的暴跳如雷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反倒是温虞啧了啧嘴,“真新鲜!站都站不起,还要跟人决斗呢。”看书溂 贺玄一瞪眼,捂着心口,大口喘着粗气,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气一样。 云惊墨唯恐贺玄再气出好歹来,赶紧道:“贺玄,你的伤还没好,不能动气。” 好歹是把人劝住了,云惊墨挥了一把汗,沉重地叹了口气。 贺玄却突然问道:“怎么就只有你一个人?云岁岁那丫头呢?” 云惊墨眸色微暗,“我们这一趟过来,就是来找他们的。” 他言简意赅地把这一路上的经历说了,贺玄又是皱眉又是瞪眼的,目光频频看向温虞,似乎不太相信,这小丫头竟真有这么大的本事。 慎昭道:“我今日遇到了一对夫妻,他们说有看到陆渊他们,被一伙人救走了。” 云惊墨大喜:“可知道是什么人?” “只说那些人看着像是猎户,我猜,应该是这双姝峰附近的村民。” 温虞把啃得一干二净的骨头一扔,“那就好办了,明日我再去找找这附近的村庄。” 一直沉默的贺玄忍不住讥讽:“你知道双姝峰有多大吗?况且就算你找得到,那些村庄早就被怪物占领了。” 温凌阴阳怪气道:“我家阿虞可不像某个废物,区区双姝峰而已,不用一日就逛完了。” 贺玄怒气冲冲,“你找死!” 眼看着贺玄这火药桶又要爆炸了,云惊墨赶紧把他按住。 “那就这样,明天天一亮,我们就分头去找人。” 夜浓如墨,汹涌的墨河悄然睡去,林间活尸的哀嚎声却不绝于耳。 温虞他们又寻了一日,这附近的村庄确实如贺玄所说,全都沦陷了。 温凌道:“他们会不会过河了?” 慎昭摇头,“河水湍急,没有船,他们过不了的。” 众人商议一番,还是决定明天再找一圈。 云惊墨担心云岁岁,几乎彻夜未眠,第二日天色未亮,忽然听到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他警惕地起身,握着剑朝着声源处走去,却见温虞蹲在了墨河边上,正埋头锯着木头。 “阿虞?” 云惊墨放下了戒备,走上前去,“你在做什么?” 温虞挠了挠脑袋,“哦,我睡不着,所以就起来做条船。” 云惊墨:“……” 这两件事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为何要做船?” “我仔细想了一下,这双姝峰我都找过了,但是墨河下游却没有找,所以我打算先去墨河下游找找。” 云惊墨嘴角一抽,“那我们沿着河岸走下去不就行了吗?” “太慢了,还不如坐船来得方便。” 云惊墨看着她削木头跟削甘蔗似的,默默地闭了嘴,蹲在她身边,笨拙地帮忙绑绳子。 “你这样不行。”看书喇 温虞把他手里的东西接过来,那只小巧的手也不知哪来那么多的力气,那粗大的麻花绳在她手里就跟小皮筋一样,轻松一拽一绑,便将木排牢牢固定。 “看到这个孔没?你先把绳子穿过去,然后再绕一圈,再穿过去……” 她认真地讲解着,云惊墨盯着近在咫尺的脸,却微微有些失神。 “明白了吗?” 温虞说完后,抬起头来看着她,触及她那双清亮澄澈的眸子时,云惊墨仿佛感觉心里的晦暗暴露得一干二净,慌慌张张地低下头去。 “明、明白了……” 他不敢再看她,专心做着手里的活计,只是心跳却控制不住地快了几分。 朝阳越过了山峰,金灿灿的光辉洒在了墨河之上,泛起的粼粼波光,如夜间坠落的星河。 很难想象他们竟然用了不到两个时辰的时候就做了一个木筏,但是对温虞来说还没完,她还得再把木筏加固一下。 云惊墨也帮不上忙,便准备回去叫贺玄他们起床,转过头时,却见贺玄不知何时站在了树下,正环着胸,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你什么时候醒的?” 贺玄扯了扯嘴角,那双狭长冷厉的眸子眯着一丝促狭,高挺的鼻梁下,淡色的薄唇勾起了意味深长的弧度。 “在你盯着那死丫头看的时候。” 云惊墨脚步一顿,颇有一种被戳破了秘密的心虚。 他却嗤了一声,“不是我说,你看女人的眼光怎么那么差劲?” 云惊墨语气带着一丝警告,“贺玄!” 贺玄眉角一挑,“这么宝贝?” 云惊墨捏着眉心,声音有些低,“别胡说,她和慎昭已经成亲了。” “成亲了又如何?”贺玄勾着他的肩膀,眼里闪烁着诡谲的暗芒。 “你堂堂云氏家主,家财万贯,要真那么喜欢,抢过来就是了。” 虽然他看不上那个死丫头,但是要是能让慎昭吃瘪,他还是很乐意的。 谁知道云惊墨却恼了,难得跟贺玄黑了脸。 “别拿温虞开玩笑。” 贺玄收了几分笑意,“你来真的?” 当了这么多年兄弟,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云惊墨急眼了。 淡色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线,云惊墨面色平静,“我是喜欢她,但是喜欢不代表就要占有。” 贺玄不屑地笑了笑,黑眸中噙着一丝狠辣。 “歪理!若是我想要的,得不到也要毁了。” 云惊墨跟这个疯子说不通,越过他便要走,却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慎昭。 第111章 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小裴!小裴!” 幽暗的山林内,回荡着活尸低沉的呻吟与嘶吼,以及陆渊惊惶的喊声。 越来越多的活尸从上面砸下来,步履蹒跚地向裴念安靠近,几乎将裴念安团团包围。 “不要!” 陆渊瞳孔骤缩,怒吼一声,顾不上自己断了的腿,拼命地扑上前去。 却见那只朝着裴念安撕咬的活尸突然被一支利箭贯穿了头颅,紧接着越来越多的箭飞射而出,解决了包围他们的活尸。 陆渊惊愕地抬眸看去,目光凝在了为首的那名年轻男子身上。 陆渊似乎想说什么,眼前的世界骤然模糊,身侧传来了宋相思紧张的呼喊。 “陆大哥。” 他满头大汗地从梦中醒来,却见自己不知何时抓着宋相思的手,又是吓得赶紧松开。 “抱、抱歉!” 宋相思红着脸,轻轻摇了摇头,拧了毛巾帮他擦着额头上的虚汗。 陆渊有些尴尬,“我自己来吧。” 宋相思也没勉强,转而准备帮陆渊换药。 陆渊急忙拦住,原本苍白的脸颊顿时如火烧一般的红。 “相思,不、不用麻烦了,让陆澄来就好。” “陆澄一早跟着赵大哥他们出去打猎了。” 宋相思口中的赵大哥,就是昨日救了他们的那名年轻男子,赵言。 赵言曾应召入伍,被分到了慎昭麾下,与陆渊他们也算是过命的兄弟。便是陆渊也没想到,前日他们会在双姝峰里遇见赵言。 但也好在他们遇见了他,要不然别说裴念安了,就是他们这一群人,估计也得把命交代在那里。 宋相思麻利地帮陆渊换好了药,装作没发现陆渊悄悄松了口气。 大概是气氛有点尴尬,陆渊连忙转移话题了:“小裴醒了吗?” 宋相思眸色一暗,摇了摇头。 那日陆渊和裴念安与他们失散后,陆澄护着他们一路厮杀,已是强弩之末。还好陆渊带来了赵言他们,解决了活尸之后,赵言便将他们带回了千水湾。 陆渊伤得很重,右脚骨折,根本走不了路。而裴念安的情况更是糟糕,他的脑袋磕到了,肿了好大的包,至今未醒。 千水湾里的赤脚大夫,顶多治个跌打损伤,对裴念安这样的根本没有办法。 陆渊叹了口气,“若是王妃在就好了……” “陆澄已经出去找他们了,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但愿吧。” 千水湾不大,整个村子都是赵姓一宗,他们如今寄居在赵言家里,除了赵言,便只有赵言的母亲赵徐氏。 赵徐氏是千水湾族长的亲妹妹,这身份也让她在村里颇有地位,上挑的三角眼都带着几分挑剔刻薄的精光。 玉竹素来勤快,尤其如今承别人之恩,更是不想多添麻烦,一大早起来又是劈柴又是做饭的,赵徐氏是看着她的目光都带了一丝不同。 “没想到玉竹姑娘看着细皮嫩肉的,这做起活来这么麻利。” 玉竹不好意思地笑道:“大娘过誉了,我就是个当丫鬟的,这些活计自小就学了。” 赵徐氏越看她越觉得满意,眸光闪烁着,问道:“玉竹姑娘可婚配了?” 玉竹表情一僵,尴尬地笑了笑,“还、还没。” 赵徐氏更满意了,趁热打铁追问:“你觉得我家赵言怎么样?” “……” 玉竹头皮发麻,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一旁在院子里抓石子的云岁岁忽然一本正经道:“赵大娘,玉竹姐姐喜欢的是陆澄哥哥,不喜欢赵言哥哥。” 玉竹的脸色瞬间爆红。 赵徐氏板着脸,低斥道:“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唯恐云岁岁惹了赵徐氏不快,玉竹赶紧道:“童言无忌,赵大娘勿怪。我还要去洗衣服,就先失陪了。” 赵徐氏看着玉竹走了,脸色也沉了下来,再看看蹲在地上的云岁岁,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了一抹怪诞的笑,深长的皱纹都透着一股阴邪。 玉竹走后,赵徐氏也回去睡回笼觉了,云岁岁一个人在院子里玩,忽然一颗小石头朝她丢了过来。 云岁岁抬头看去,一名身材矮小,脸上长着八撇小胡子的男子站在院子的篱笆外,冲着云岁岁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他头发稀少,脸色透着病态虚浮,明明站在阳光下,却散发着一股冷鸷的气息,无端叫人看了生寒。 “小妹妹,你一个人玩多无聊啊,我带你去摘果子怎么样?” 他几乎大半个身子都趴在了篱笆上,朝着云岁岁伸出了手,眼睛里闪烁着诡谲的光。 云岁岁不说话,害怕得往后挪了挪。 “你别怕,我不是坏人。” 他舔了舔森冷的牙,语气带着一丝诱惑,“后山上的果子可多了,又红又甜,你肯定没吃过。” 云岁岁咽了咽口水,明显有些心动了,又小声道:“我哥哥不让我跟陌生人玩。” 他顿时狂热起来,激动道:“你认识赵言吧?我是赵言的堂哥,怎么能算是陌生人呢?” 云岁岁傻傻地点头,“好像有点道理。” 宋相思端着水盆从房内走出来,却看见云岁岁正在跟一个男子说话。 “岁岁,你在做什么?” 那男子一看见宋相思立马就溜了,快得只看见一个残影。 云岁岁扭过头来,乖巧答道:“是赵言哥哥的堂哥,他喊我去摘果子。” 宋相思蹙眉,也没多问什么,把云岁岁牵了回来。 “走吧,我们去看看小裴。” 云岁岁很快就把方才的事抛之脑后,问宋相思道:“宋姐姐,小裴哥哥什么时候才能醒啊?” 宋相思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 “要是温姐姐在就好了,她那么厉害,一定能救小裴哥哥的。” 宋相思摸了摸她的脑袋,“陆澄已经出去找阿虞他们了,我们很快就可以跟他们团聚了。” 宋相思所惦记的陆澄,此刻与赵言他们却被困在了墨河下游沿岸一艘废弃的船上。 外面密密麻麻的活尸将他们重重包围,疯狂拍打着破旧的船板,陆澄他们几乎拼着吃奶的力抵着木板,狭窄的船舫内喘息粗重,各个脸上尽是恐慌。 赵言已经憋得满脸通红,焦急道:“这船抵挡不了多久的!” 陆澄看着他们,一咬牙,“等会我先出去,把他们引开,你们找到机会就马上跑。” “不行!”赵言立马否决,“你会死的!” “管不了那么多了,能活一个是一个!” 隔着木板的缝隙,陆澄看着那一张张惨白狰狞的脸,强压着内心的恐惧。 陆澄扭头对赵言道:“若我没能活着回来,陆澄他们就拜托你了。” 赵言瞳孔紧缩,“陆澄!” 他拔出了剑,眼一闭,心一横,便欲冲出去,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兴奋激昂的喊叫声,伴随着水流冲击的声音,一股巨大的浪花朝着他们铺天盖地地拍打下来。 第112章 划船全靠浪 墨河边上,温凌围着这艘怎么看都觉得很脆弱的小破船,拧成麻花的眉毛表示怀疑。 “这玩意儿真能下水?” 温虞得意地拍着胸脯,“别说下水了,带你上天都没问题。” 贺玄嗤笑,“你就吹吧。” 温虞最受不了别人质疑。 她把船体调了个边,船尾上安着一个形状怪异的螺旋桨,令在场众人都不由得瞪大了双眸。 “别看这东西小,在我们那旮沓,都是靠它上天下水的。” 谢聿已经在里面乖乖坐好了,激动地催促着:“小鱼儿快点带我飞。” 等众人都上去后,贺玄还是觉得不靠谱。 “桨呢?” 温虞嗯哼一声,“我划船从来不用桨,全靠浪。” 她一按下螺旋桨上的机关,整艘船顿时如离弦之箭猛地冲了出去,广阔平静的墨河河面上,留下了一串惊恐而兴奋的尖叫。 双姝峰对面而立,墨河从两峰之间穿过,蜿蜒曲折,两岸林木葱郁,山石峭厉。一排白色的鸟儿从峰顶飞过,上面是深蓝的天,下面是墨绿的河,河上一艘如怪鱼一般的船疯狂驰骋着,快得山风都得为它让道。 谢聿趴在船舷上,激动地叫唤着,差点一头栽进水里。 温凌吃了满嘴的风,头发被吹得炸了毛。 贺玄跌坐在船内,两手都扶着船舷,脸色苍白,两股战战,气急败坏地吼着:“温虞!你让它停下来!快停下来!” “啥?你要快一点?没问题!满足你。” 在贺玄惊恐的目光下,温虞加大了马力,整艘船快得几乎是悬浮在河面上。 “啊!” 谢聿和温凌更兴奋了。 “啊!” 贺玄更害怕了。 慎昭和云惊墨他们抓紧了身侧可以抓的东西,虽然没有失态地大喊大叫,但是从紧绷的脸色也足以看出他们的不安。 白色的浪花在后面逶迤成翻滚腾跃的白蛇,一路向着墨河尽头的瀑布而去。 突然湍急的水流,以及那簌簌作响的瀑布声,令贺玄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什么声音?” 他茫然地看着四周,目光触及前面那一道横断的水崖时,瞳孔骤然地震。 温虞马力加到了最顶,“准备好起飞了吗?” 谢聿和温凌大声喊道:“准备好了!” 贺玄:“沃日……” 后面的话,全都淹没在了呼啸的山风之中。 螺旋桨转得连残影都捕捉不到,小破船直接一飞冲天,又顺着瀑布巨流猛地俯冲向下,穿破了一道绚烂的彩虹,重重地砸入深潭上。 浪花万丈掀起,如一场大雨兜头倒下,把众人浇成了落汤鸡,岸边的活尸顿时“唰唰唰”地冲走了一大片。 慎昭把温虞从怀里放出来,他浑身湿透,温虞身上却干干净净的。 “没事吧?” 温虞指了指扶着船舷上吐下泻的贺玄,“我觉得他可能比较有事。” 谢聿“噗”地吐出了一口水,拽着温虞叫个不停。 “小鱼儿小鱼儿,再来一次!” 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来的贺玄,杀气腾腾地盯着他们,一字一句道:“老、子、要、下、去!” 温虞满脸嫌弃,“还是当将军的人呢,能不能跟我家阿昭学学?”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贺玄的脸瞬间扭曲。 “你再说一遍!” “咋?年纪轻轻身体不行,耳朵还聋了?” “你找死!” 贺玄怒吼一声,抄起长枪,怒气冲冲地就要跟他干架。 小破船上兵荒马乱,岸边的陆澄已经看懵了。 “王爷?” 众人动作一停,齐刷刷地扭过头去,跟陆澄对视着。看书溂 温凌眨巴眨巴眼睛,“是我出现幻觉了吗?” 慎昭也是傻眼了,“陆澄?” 陆澄喜极而泣,差点没跳起来,“真的是你们!” 慎昭亦是喜出望外,“你怎么会在这儿?陆渊他们呢?” “他们在赵言家里。” “赵言?” 赵言大步走上前来,神色激动地冲慎昭行礼。 “一别半年有余,王爷近来可好?” 慎昭也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到旧日的士兵,更没想到的是,就是他救了陆渊他们。 云惊墨急忙问道:“陆澄,岁岁呢?她怎么样了?” “他们都没事,就是……就是我哥的腿受伤了,还有小裴他……” 温虞一个闪现上前,紧张问道:“陆渊和小裴怎么了?” 眼看着那些被冲走的活尸又顽强不息地爬了过来,赵言便道:“王爷,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路上再慢慢详说。” 跟着赵言一起出来的那几个村民默不作声地跟在他们身后,彼此之间相视一眼,眼神交汇中透漏着一丝诡异。 捡回了一条小命,还遇见了慎昭他们,陆澄别提多高兴了,絮絮叨叨地跟他们说着两日发生的事,很快就回到了千水湾。 千水湾附近围着一圈篱笆,原来是为了防野兽的,却没想到在这末世也派上了用场。族长带着众村民将篱笆加固了一番,将那些活尸抵挡在外,暂时保住了这一方村落。 赵言冲着那哨塔上的人挥手,才有人从里面打开了一个口子,放他们一群人进去。 如此大的动静,也引来了一众村民的围观,那些面色蜡黄的人纷纷从门户探出头去,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看,莫名的有些瘆人。 赵言激动地向慎昭介绍,“这里就是千水湾。两个月前我回来的时候也不敢相信,这里竟然还能安然无恙,你们只管在这里住下,我家大得很,想住多久都没问题。” 从前在军中赵言便视慎昭为偶像,尤其慎昭不知道在阵前救了他多少次,别说收留他们了,就是要他的命,赵言都绝无二话。 慎昭正欲说什么,忽然迎面一道娇小的身影冲了出来,后面紧跟着一名身材矮小瘦弱的男子。 “死丫头!给我站住!” 眼看着那小孩儿就要撞到慎昭身上,赵言赶紧把她拦下,待认出她是谁,顿时面露讶异。 “二丫?” 眼前的小女孩,正是他大堂哥家的女儿,赵二丫,而追赶她的男子,是他的二堂哥赵成。 二丫一见赵成追过来,脸色顿时就变了,抓着赵言的手哭道:“小叔叔救我,二叔要吃我!” 第113章 举止诡异的赵成 赵言错愕地看着赵成,后者脸色一变,笑得格外僵硬。 “二丫,你瞎说什么呢?二叔就是跟你闹着玩的而已。” 他强硬地把赵二丫扯回去,在赵言看不到的地方,目光阴冷得如毒蛇一般。 “时候不早了,你爹娘还在家里等着呢,若是被他们知道了,你估计又得挨打了。” 赵二丫捂着嘴,泪流满面,瘦小的身躯颤抖不止。 赵言常年在外当兵,鲜少回来,跟赵成一家人倒也不熟,见赵二丫“乖乖”跟赵成走了,倒也没有在意,只当他们是在开玩笑。 倒是慎昭,目光久久地落在了赵成身上,幽深得如化不开的浓墨。 跟着赵言一路往前走,两侧的村民纷纷盯着他们看,呆滞的双眸中泛着一丝精光,防备之中又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审视,就仿佛是在打量着砧板上的肥肉一样。 温凌被看得浑身发毛,凑到了温虞身旁,小声道:“我怎么感觉这儿的人都怪怪的。” 温虞扫了一圈,忽然“咦”了一声,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 “印堂发黑,命犯血煞,冤魂缠身,这些人活不长了。” 温凌顿时更害怕了。 一旁的贺玄嗤了一声,“定北王府到底是有多穷,连王妃都干这种招摇撞骗的勾当?” 他明着是在骂温虞,却是把慎昭也损进去了。 温虞点头,“是啊是啊,我们可穷了,贺司马什么时候把诊费结一下,我给你用的伤药可都不便宜啊。”看书溂 贺玄硬邦邦道:“我堂堂晋州司马,还缺你那点银子不成?待我回了晋州,自然会双倍奉还!” “诶,这是你说的哦!一共一百五十两,双倍就是三百两,看在云惊墨的份上,给你打个折,收你二百五就好了。” 二百五…… 骂谁呢? 贺玄表情扭曲,咬牙切齿,“三百两就三百两,不用你打折!” 温虞跟温凌窃窃私语,“我感觉我好像要价要少了,这傻大个看着挺有钱的样子。” 贺玄:“……” 你敢再大点声吗? 一路斗嘴到了赵言家,听到动静的玉竹她们纷纷跑了出来,激动得差点没跳起来。 “哥哥!” 云岁岁兴奋地扑进云惊墨怀里,云惊墨看着安然无恙的妹妹,郑重地向玉竹他们道谢。 玉竹连忙摆手,“云公子这就见外了,大家都没事就好。” 几人简单地叙旧了几句,温虞便赶紧去看陆渊和裴念安。 陆渊的腿伤确实很严重,治疗得也不到位,温虞只能拆了纱布,清洗伤口,重新给他接上。 但比起陆渊,明显裴念安更棘手。 温虞摸了摸他的脉搏,又检查了他的脑袋,问道:“他昏迷多久了?” “已经整整两天了。”玉竹忧心忡忡,“小裴他不会醒不过来了吧?” “脑袋有瘀血,得赶紧处理,不然就算醒来了,变成傻子都有可能。” 得知裴念安的问题这么严重,顿时几人都慌了。 云岁岁眼眶水汪汪的,“温姐姐,你一定要治好小裴哥哥。” 温虞在她脑袋上撸了一把,神采飞扬。 “有你温姐姐在,什么问题都没有。” 云岁岁这才破涕而笑。 等玉竹他们把云岁岁带出去,温虞的脸色才沉了下来。 慎昭抿了抿唇,忧虑道:“是不是很麻烦?” “拖得有点久,我先给他施针,之后再看看情况。” 她这一忙就忙到了黄昏,斜阳透过破旧的纱窗,照在裴念安苍白的小脸上。 温虞撤了他身上的针,给他喂了颗药,才走了出去。 赵言正兴冲冲地从外面回来,欣喜道:“王爷,我舅舅听说你们来了,特地在庄子里摆了宴席,让我来请你们过去。” 按千水湾的习俗,不管红白喜事,都是在庄子里摆宴,那庄子离赵言家不远,途中经过了一片荒废的苞谷地,风中夹杂着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赵言一边走一边叹道:“今年的收成本来就不好,又出了这等诡事,整个村子没有粮食,后来还是我带着大家出去打猎,才勉强能有口饭吃。” 慎昭:“那在你回来之前呢?他们吃什么?” “我舅舅那里应该还有点囤粮,他人特别好,经常会把吃的分给村民们。” 慎昭遥望着不远处的那座田庄,红色的烛光在夜中格外阴森。 “唰唰唰!” 一阵草叶摩擦的声音在苞谷地里响起,紧接着一道黑影猛地从眼前蹿了过去。 众人一惊,还以为是活尸溜了进来,温虞凌空一跃到他跟前,一脚踹在了他的胸口,把他逼退了回去。 只听见惨叫与求饶声响起,慎昭他们才放下了手里的剑,皆是松了口气。 赵言把手里的火把往前挪了挪,待看见那人是谁,顿时惊呼一声:“二堂哥,怎么是你?” 那被温虞踹得倒在地上起不来的人正是赵成。 不过此时的赵成与白日全然不同,他头发披散着,满嘴都是鲜红的液体,嘴边还可见细碎的血肉,血腥味格外浓郁。 赵言皱着眉头,“你怎么搞成这副模样?” 慎昭却变了脸色,即刻吩咐陆澄去苞谷地看看。 他冷眼俯视着一脸心虚的赵成,语气冰冷。 “你方才在做什么?” 赵成避而不答,捂着胸口哇哇大叫。 “赵言,你还是不是我弟弟,竟然就看着他们这么欺负我?” 赵言:“谁让你鬼鬼祟祟的?你吃什么东西了?怎么那么重的血腥味?” 赵成目光闪躲,胡乱地抹了抹嘴,颇有几分欲盖弥彰的意思。 慎昭却说出了一句让在场众人都浑身发寒的话。 “你是不是吃了赵二丫?” 白日里那场小闹剧众人都没放在心里,唯独慎昭觉得怪异。 赵二丫当时的恐惧并不像是作假,尤其细细想来,当时追赶二丫的赵成神情癫狂,在撞见他们之后又掩着几分慌张与心虚。 当时慎昭还只是略有怀疑,但并未深究,如今见赵成这副模样,心里的疑虑被无限放大,也越来越接近那个令人胆寒的猜测。 第114章 田庄夜宴 赵言宛若被雷劈了一般,目瞪口呆,老半天了都没反应过来。 赵成却硬着脖子否认,“你说话要讲证据啊!二丫是我侄女,我吃她做什么?” “白日里我分明听见二丫口口声声说你要吃她,若非如此,你身上的血又是从哪里来的?” 赵言脸色惨白,明显被这事吓得不轻。 “二堂哥,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 赵成死不承认,反而怒斥道:“赵言,你别忘了你还姓赵,现在竟然帮着一群外人欺负我!信不信我告诉族长去!” 赵言握紧了火把,怒容满面。 “你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就不怕遭天谴吗?” “这是在闹什么?” 眼看着赵言跟赵成都快打起来了,听到动静的村民们纷纷走了出来。 为首的是一名头发发白的老者,背脊微微佝偻着,手中拄着拐杖,苍老的面容不怒自威,目光炯炯,精气十足。 赵成就跟见了靠山一样,急忙嚷嚷道:“族长救我!赵成这小子要杀我!” 赵徐氏匆匆走出来,一把把赵言往旁边一拽,骂道:“你疯了不成?赵成是你哥!” 赵言气愤道:“娘,疯的是赵成,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他竟然……” 后面的话,在看见族长身旁的赵二丫时蓦然停住。 “二丫?”赵言一脸茫然,“你怎么在这儿?” 赵二丫跟云岁岁一般大的年纪,见到这种场面,怕得不行,一个劲地往娘亲怀里躲。 族长赵白丁淡淡开口:“二丫一直都在庄子里,有什么问题吗?” 赵言扭头看向慎昭,慎昭微微蹙眉,难道是他猜错了? 这时陆澄也从苞谷地里出来,手里还拎着一只被啃得只剩下血淋淋的骨架的野鸡。 赵言这才意识到自己误会了赵成,只是看着那只形状惨烈的野鸡,他又皱起了眉头。 “你生吃野鸡?” 赵成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行了。” 赵白丁沉厚的声音一响起,赵成立马就安分了下来。 赵白丁看向慎昭他们,脸上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意。 “让几位贵客见笑了,庄子里的酒席已经摆好了,请几位贵客随我来吧。” 看着慎昭他们跟着赵白丁往庄子走去,赵成才揉着胸口站起身来,冲着慎昭的背影呸了一声。 谁知慎昭正好转过头来,夜中那双冷厉的目光透过了无边的黑暗,宛若一把尖刀,刺得赵成背脊发凉。 原以为这只是一场简单的家宴,却没想到整个村子的人都来了,把整个庄子都挤得满满当当。 他们一来,原本喧闹的庄子就安静了下来,昏红的烛光下,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朝他们投来的目光,粗糙的脸上一片麻木,莫名透着一丝诡异。 赵白丁轻咳一声,“别站着了,都坐吧。” 他一发话,众人才都落座,又各自聊起天来,气氛总算没有那么僵凝了。 赵白丁恭敬地将慎昭他们迎入上座,腼腆地笑了笑。 “乡下饭食粗糙,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王爷见谅。” 慎昭看着这一桌的红薯、苞谷与野菜,以及稀得几乎找不到饭粒的米汤,真诚道:“族长客气了,这已经是盛宴了。” 这时几个婆子端着大海碗出来,碗里盛着色泽鲜红的肉,浓郁的香味老远就飘了过来。 不知是不是方才见赵成生吃野鸡,慎昭心里竟无端地生出了一丝反胃,看着那碗肉的目光也格外幽邃。 他不着痕迹问道:“这是什么肉?闻着还怪香的。” 赵白丁笑道:“贵人觉得香,应该是香料的气味。这鹿肉是昨日赵言去山里打的,这得亏他回来了,要不然我们这些老家伙,哪能吃上一口肉啊。” 千水湾里的村民,素日不是靠种地过活,便是撑船为生,如今被困在这座小村落里,哪里都去不了,哪里都不敢去,只能是坐吃山空。 直到赵言回来,他身手不凡,时常带着一众年轻人外出打猎,运气好点能抓到鹿啊野猪一类的,有时候运气不好,也能带回一点野果子。 知晓这是鹿肉,慎昭仍然没有什么胃口。 但见庄子内其他村民都默默地吃饭,明明一个个都面黄肌瘦,但是他们却也跟他一样,吃得慢条斯理,心不在焉。 太怪异了。 慎昭低下头,尽量让自己忽视他们时不时投来的目光。 有赵言在,这一顿饭吃得还不算太过沉闷。 他兴奋地向赵白丁介绍慎昭的神勇事迹,得知他竟是大名鼎鼎的定北王时,赵白丁脸上露出了一抹错愕,眼神中的敬重之余,还添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慎昭道:“这两日我们在双姝峰内,并没有遇到太多的野兽,若是光靠赵言打猎,怕是整个村子都会饿死。” 赵言叹了口气,“是啊,我也正愁这个呢,眼看着就要入冬了,若是再不囤点粮食,只怕这个冬天我们都挨不过去。” “千水湾里的庄稼收成不好,倒不如全都刨了,一半改种别的,一半用于养禽。” 赵言倒是觉得可行,激动地拉上赵白丁跟慎昭探讨起来。 待天色渐黑,慎昭他们才起身告辞。 云惊墨扭头见云岁岁不在,目光巡视了一圈,才发现她蹲在角落里跟赵二丫抓石子。 “千水湾后山上有果子林,明日我带你去摘果子怎么样?” 云岁岁先是高兴,随即又有些苦恼。 “我哥哥不让我出去的。” “那你不告诉他不就行了。” 云岁岁摇头,一脸认真,“骗人是不对的。” 赵二丫顿时急了,把石子往地上一丢。 “你要是不跟我去,我就不跟你做朋友了。” 云岁岁懵懵地看着她,到底还是珍惜这个同龄的小朋友,犹豫之后才勉强同意。 等他们离开后,赵二丫才回到了自己娘亲身边,正好跟赵成视线相对,后者冲着她露出了一抹阴森得逞的笑。 赵二丫低着头,不安地绞着衣角上的补丁,枯黄的头发上,别着一朵漂亮的珠花,那是云岁岁送给她的。 第115章 让云岁岁代她去死 他们这一群人昏迷的昏迷,受伤的受伤,暂时也走不了,便决定先在千水湾住下。 不过他们也没闲着,慎昭以往行军之时,也没少治理沿途的村县,给赵言提了不少中肯的建议,又带着众人挖水渠、修篱笆、挖陷阱,忙得不可开交。 云岁岁从房里探出了个脑袋,看了看躺在院子里晒太阳的贺玄,小心翼翼地绕后跑了出去。 “岁岁!” 谢聿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弄得一身脏兮兮的,手里还捏着一条带着泥土的蚯蚓。 云岁岁瞥了贺玄一眼,急忙拽了拽他,“谢聿哥哥小点声。” 谢聿以为他是怕吵醒贺玄,顿时嗓门更大了。 “岁岁,我抓到蚯蚓了,我们去钓鱼!” 贺玄根本就没睡,也知晓这傻大个就是故意的,冷冷地睨了他一眼,哼一声背过身去。 云岁岁赶紧把谢聿拉到旁边,压低声音道:“我要跟二丫出去摘果子,不能跟你去钓鱼了。” “摘果子?”谢聿双眸一亮,立刻就把蚯蚓丢了,“那我也去!” 云岁岁挠了挠脑袋,一脸为难,“二丫说了,让我不要带别人一起。” 谢聿歪着脑袋,“为什么?” “她说那是她的秘密基地,若是被别人知道了,果子就都被摘光了。” 他傻乎乎地点头,“有点道理。” 见二丫站在田间冲着她招手,云岁岁匆匆丢下一句话:“谢聿哥哥,我先走了,等我回来给你带果子吃,不过你可千万不能告诉我哥哥他们。” 谢聿拍着胸脯,“放心!我嘴巴最严了!” 看着云岁岁跟赵二丫离开,谢聿哼着不成调的歌儿就要往回走,不知想到了什么,脚步又突然停下,喃喃道:“不对啊,岁岁要是拿不动那么多果子怎么办?” 谢聿掉头悄咪咪地跟了过去。 嗯……他就是怕云岁岁拿不动,绝对不是怕自己不够吃。 赵二丫带着云岁岁从千水湾后面的篱笆缝里钻了出去,进了双姝峰。 云岁岁有些担心,“二丫,我们要是碰上怪物怎么办?” “放心吧,我们就出来一小会儿,很快就回去了。” 云岁岁迷迷糊糊地点头,见二丫一直把她往山里带,又问道:“二丫,我们还没到吗?” 赵二丫攥紧的拳头已经浸湿了汗,“应该……应该快了。” 她扭头看着云岁岁单纯信任的脸,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里,带着一丝犹豫和害怕。 赵成告诉她,只要她能把云岁岁骗出来,他就不会动她。 她不想死,所以,只能让云岁岁代她去死了。 云岁岁环顾着四周,“二丫,你说的果子在哪里啊?谢聿哥哥还等着我摘果子回去给他吃呢。” 一声桀笑传来,赵成突然从前面的草丛里冒了出来,把云岁岁吓了一跳。 昨晚他在庄子外的举动历历在目,云岁岁不由自主地往赵二丫身边靠了靠。 赵成盯着云岁岁那张肉乎白嫩的小脸,眼里都冒了绿光。 “小妹妹,你别怕啊,叔叔又不会吃人。你不是要摘果子吗?叔叔带你去……” 云岁岁连连摇头,抓着赵二丫的手,紧张道:“我不摘了,二丫,我们回去吧。” 赵成狞笑一身,“回去?老子好不容易把你弄出来,哪能就让你这么溜了?” 云岁岁吓坏了,扭头就要跑,赵二丫却拽着不让她走。 “叔叔,我抓住她了!” 她震惊地看着赵二丫,甚至还没想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赵成已经伸手朝她抓过来了。 “放开我!” 云岁岁被赵成拎了起来,就她那小身板,连反抗都跟挠痒痒似的。 赵成嘴角勾起一抹阴森的笑,正想说什么,突然林间传来了一阵尖叫声。 一男一女跌跌撞撞地从林间跑出来,后面还跟着四只活尸,赵成也是吓懵了,眼看着那活尸朝自己冲来,他赶紧把云岁岁一丢,拔腿就跑。 云岁岁一屁股摔在地上,眼看着赵成和赵二丫都溜了,她慌慌张张就想跑,身后的活尸却已经扑了过来。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惊走了天上的飞鸟,也引起了慎昭他们的注意。 他们正打算修补一下千水湾西边的篱笆,便突然听见了林间传来的动静,紧接着赵成和一男一女慌不择路地冲出来,两只活尸紧跟其后,直接就把赵成扑倒在地。 “救我!救我!” 他惊恐地大喊,在险些命丧活尸之口时,还是云惊墨最快冲上前将那两只活尸解决掉,把赵成拉了回来。 赵成吓得不轻,两腿哆嗦着,竟是失禁了。 云惊墨眉头一皱,默默地后退了两步。 “二堂哥?”赵言震惊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赵成目光闪躲,避而不答。 倒是那得救了的两人,其中那女子惊呼道:“林子里有两个小女孩还没出来!” “小女孩?” 慎昭与云惊墨对视,皆是疑惑,为何会有小孩跑到双姝峰里去。 “阿昭!” 温虞小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气喘吁吁的玉竹。 “有看到岁岁跟谢聿吗?” 云惊墨一惊,迫切问道:“岁岁怎么了?” 玉竹扶着腰喘着粗气,一脸焦急,“贺司马说她和谢聿一起去钓鱼了,可是我去池塘看过了,他们根本没在。” 云惊墨瞳孔骤缩,扭头看着双姝峰的方向,毫不犹豫地提着剑冲了进去。 慎昭和温虞也赶紧追上前去,迎面便撞上了好几只活尸,漫无目的地游荡着,一看见活人,便如打了鸡血一样。 几人速战速决,恶臭的气息在林间蔓延,不远处又隐隐传来了活尸的嘶吼声。 云惊墨心急如焚,“岁岁不会真的在这里吗?” 慎昭安抚道:“如果她是和谢聿在一起,就未必有事。” 温虞赞同,“虽然谢聿傻了点,但身手还是不错的。” 云惊墨渐渐冷静下来,想说什么,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了遗落在地上的珠花。 他将那带血的珠花捡起来,手都在颤抖着。 “是岁岁的,这是岁岁的……” 他目光慌张地四下张望,待扫过一处草丛时,那露出的半截血淋淋的孩童断臂,令他失控地怒吼一声。 第116章 云惊墨的诘问 “岁岁!” 他踉跄着冲上前去,用剑拨开了草丛,眼前的一幕,却是令他脑袋一嗡。 地上是一具小孩的尸体,脖子几乎被咬掉了一半,只留下了一个还冒着血的窟窿。整个脑袋抵着肩膀,双眸还保持着临死前的惊恐,正与云惊墨对视着。 慎昭疾步上前,蓦然倒吸了一口冷气。 “赵二丫?” 温虞凑过来,疑惑道:“她怎么在这儿?” 云惊墨呢喃,“岁岁呢,岁岁是不是也在附近?” 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流遍了四肢百骸,心脏仿佛被冻结了一样,云惊墨的脸色都覆着一层薄霜,脚步踉跄着,险些摔下去。 慎昭扶住了他的手臂,沉着道:“我们分头去找,她没有跟赵二丫在一起,说不定已经逃了。” 那些活尸的吼声越来越近,他们也不敢耽搁,赶紧分头找人。 另一边的山壁上,一颗柿子树从缝隙中伸了出来,粗壮茂盛的枝干上,挂满了沉甸甸红彤彤的果子。 谢聿在树上摘得不亦乐乎,云岁岁在下面捡得手忙脚乱。 “谢聿哥哥够了!我装不下来了!” 谢聿充耳不闻,大有要把这颗柿子树薅光的意思。 瞥见了最上方的枝头挂着一颗又大又红的柿子,谢聿双眸一亮,双手勾住了上面的枝干,轻轻松松地跃了上去,将那柿子摘下。 那柿子是真的大,谢聿一只手正好能握住,他下意识地就要往自己嘴里塞,想到了什么,又依依不舍地揣入怀里。 几只活尸忽然出现在山坡旁,吓得云岁岁焦急大喊:“谢聿哥哥,那些怪物来了。” 谢聿从树上跳了下来,一手脱了外衣,把地上的柿子一卷,一手夹着云岁岁,快速往回跑。 但是跑着跑着,他们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周围的林木越来越茂密,光线也越来越暗,几乎听不到一丝风声水声。 云岁岁茫然地看着四周,然后认真地问谢聿。 “谢聿哥哥,你认识回村的路吗?” “不认识啊。”谢聿应得理直气壮。 两个路痴大眼瞪小眼,认命地扯着嗓子喊救命。 结果没喊来救兵,倒是先把怪物给招来了。 幽寂的山林内,一具具行尸走肉步履蹒跚,神情麻木,仿佛被困在此处一样,漫无目的地逛着,撞着。 直到林间传来了喊声,唤醒了他们的意识,一只只活尸动了动僵硬的身躯,不约而同地朝着谢聿他们这边涌来。 两人喊累了,坐在倒塌的枯树干上休息,云岁岁却突然哭了起来。 “都怪我,我不应该瞒着哥哥跟赵二丫出来的。” 谢聿看她哭得撕心裂肺,通红的眼眶中挤出了一串串泪珠,顿时茫然无措。 “岁岁不哭,不哭不哭!” 他笨拙地拍着她的后背,云岁岁哭得更大声了。 谢聿心里无端地涌起了一股烦躁,却极力压制着,安慰的声音反而更温柔了几分。 云岁岁傻愣着看着他,哭声也渐渐止住了。 明明眼前的人还是谢聿,可是云岁岁却生出了一股陌生感。 “谢聿哥哥?” 谢聿抬起头看她,冷沉的眸子在瞬间恢复了一贯的清明,他忽然咧嘴一笑,傻里傻气得一如既往。 “你不哭啦?” 云岁岁愣愣地点头,眼眶和鼻头红红的。 抬眼看见谢聿身后冒出来的活尸,云岁岁顿时吓得失声尖叫。 “谢聿哥哥小心后面!” 谢聿扭过头去,还没反应过来,迎面那只活尸就把他扑倒在地。 但诡异的是,那活尸竟没有要咬谢聿的意思,反而如同见了大猫的狗一样,发出了类似恐惧的怪叫,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爬起来。 谢聿忽然感觉胸口湿漉漉的,他伸手一摸,好家伙,他给小鱼儿的柿子裂了。 “我的柿子!” 他又是心疼又是愤怒,看着那活尸的目光更是杀死凛凛。 “丑东西!你赔我柿子!” 他一声怒吼,猛虎一样扑过去,对着活尸好一顿拳打脚踢。 云岁岁惊呆了,听到动静喊来的温虞一行人也惊呆了。 等他们把活尸都收拾干净,扭头却见谢聿还跟那只活尸死磕着不撒手。 那可怜的活尸不知道是断了腿还是脑子进了水,竟然乖顺得跟只猫一样,跑也不敢跑。 温虞赶紧把他拎了起来,看着他一身五彩斑斓的色块,表情都皱成了一团。 “小鱼儿!” 谢聿吸了吸鼻涕,委屈地就往她怀里钻。 温虞赶紧拦住他,嫌弃道:“脏死了!离我远点,你这身上是啥玩意儿?” 谢聿从怀里掏啊掏的,掏出了一颗糜烂的大柿子,嘴巴一瘪,嗷嗷大哭。 “柿子!我的柿子烂了!” 温虞一巴掌拍他脑袋上,“不就是个柿子,有啥可哭的?” 谢聿哭声一停,鼻子里冒出了好大一个鼻涕泡泡,抽抽噎噎道:“可……可是这个是我给你留的,可大了,我都舍不得吃。” 温虞头一扭,盯着那只活尸的眼神顿时就充满了杀气。 眼看着温虞也要跟那只活尸干起架了,慎昭赶紧上前,镇住了这乱糟糟的场面。 “岁岁!” 云惊墨从不远处跑来,几乎是扑上前,将云岁岁紧紧拥入怀中。 “哥哥。” 云岁岁小声地喊着他,又是想念又是心虚。 确定她没事,云惊墨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心里压抑的火气又冒了出来。 “谁让你跑出来的?你知道这里多危险吗?” 云岁岁被他凶得一激灵,眼泪立即就滚了下来。 云惊墨却扭头看向谢聿,愤怒地质问道:“是不是你带岁岁出来的?” 谢聿茫然地看着他,听不懂他话里的责备,只是傻乎乎地把柿子递过去,“摘果子……” 云惊墨抬手拍开,脸上乌云密布。 那柿子滚落在地上,谢聿心疼地赶紧捡起来。 见云惊墨还欲上前,温虞把他拦住,眸色微微泛冷。 “过分了啊。” 云惊墨捏紧了拳头,怒火丛生。 “他险些害了岁岁的命,你们还护着他?” 云岁岁赶紧抱着云惊墨的手,哭着道:“不是谢聿哥哥!是赵二丫,是她带我出来的,谢聿哥哥救了我!” 第117章 骇人的猜测 暮色迟迟,秋日的余晖在云边抹了一层胭脂。 庄子内,众人齐聚一堂,赵白丁坐在首座,听着云惊墨的质问,冷冷地扫了赵成一眼。 “混账东西!还不跪下!” 赵成瑟缩了一下,“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赵白丁重重地敲击拐杖,怒气冲冲道:“你素日混就算了,如今什么情况,竟然还敢出去瞎闹!云丫头没事,但是二丫却是被你害死了,我看你怎么跟你兄嫂交代!” 赵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饶,“族长,我知道错了!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赵白丁被气得不轻,将他好一顿臭骂,又发话道:“这几日给我去祠堂跪着,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给他饭吃!” 云惊墨蹙眉,显然不太满意他的处理方式。 但是他们如今暂居千水湾,也不好驳了赵白丁的面子,也只能暂且作罢。 处理了赵成的事,赵白丁又看向了庄子里站着的两个陌生男女。 他们年纪不大,那男子净面无须,模样周正,像个文弱书生。女子容貌艳丽,身段婀娜,明眼可见非良家女子。 那男子上前行拱手礼,文绉绉道:“小生乃是朝月城桐安镇秀才孟篪,这位是内子柳丽娘,多谢诸位今日的搭救之恩。” 柳丽娘盈盈款款地向众人行礼,尤其在慎昭和云惊墨他们身上,留下了一道婉转含情的目光。 只可惜那两人压根就没看她,也没兴趣掺和孟篪他们的事,直接就向赵白丁告辞离开了。 回去的途中,慎昭问云惊墨道:“你可知为何赵成要把岁岁骗出去?” 云惊墨摇头,“岁岁说她也不知道,至于赵成,仗着有人撑腰,嘴硬得很。” “我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什么意思?” “你还记得昨日我们进村的时候,赵二丫说的话吗?” 云惊墨想了一下,眉头皱了起来。 “她说,赵成要吃她……” “当时我们都觉得不过是小孩子胡言,但是昨天晚上,赵成的话却漏了马脚。” 昨晚赵成他们抓住后,说了一句:“二丫是我侄女,我吃她做什么?” 云惊墨细细品味着这句话,蓦然抬眸与慎昭对视,瞳孔紧缩,背脊一阵寒凉。 看似否定的话,却透露着骇人的信息。 他没有承认他要吃赵二丫,却也没有否认,他要吃人。 赵二丫是赵成的侄女,他不会吃她,但若不是他侄女的云岁岁呢? “他……” 云惊墨几乎失声,刹那间脸上血色尽褪,手脚冰冷得都微微发颤。 慎昭目光沉凝如墨,“现在还只是猜测,我也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 那一番话给了云惊墨不小的冲击,回到赵言家时,他的神色还有些恍惚。 云岁岁小跑而来,小心翼翼地拽着他的衣角。 “哥哥,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瞎跑了。” 云惊墨看着眼前的小丫头,忽然俯下身来将她紧紧抱住,云岁岁这才发现,云惊墨浑身抖得厉害。 她不明所以地问:“哥哥,你很冷吗?” 云惊墨说不出话,哪怕他与慎昭只是猜测,脑子却总是控制不住地往那边想。 吃人…… 这两个字对云惊墨来说,比活尸带给他的冲击都要大。 他不敢想象,若是今日云岁岁真的被赵成带走了,会是什么样的结局。看书喇 赵言满脸歉意,“云公子,实在对不起,我二堂哥就是那样,他人是混了点,但是也没什么坏心……” 云惊墨抬眸,冰冷的目光吓得赵言戛然而止。 慎昭拍了拍云惊墨的肩膀,无声地提醒,才温声对赵言道:“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你不必自责。” 毕竟还只是无实据的猜测,慎昭也没有声张,唯恐引起恐慌,倒是特地以活尸为借口,叮嘱众人最近不要出去。 祠堂离庄子并不远,一盏昏暗的煤油灯在夜风中明明灭灭,赵白丁半张脸隐在黑暗之中,阴沉得如化不开的浓墨。 “赵成,你坏规矩了。” 低沉浑厚的声音回荡在祠堂内,宛若一把锤子,重重敲击在赵成的脑袋上。 他膝盖一软,拼命磕头求饶:“族长,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一回,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赵白丁佝偻的身躯在墙上投下了巨大的黑影,将赵成笼罩在其中。 “那你……就去死吧。” “赵成失踪了?” 翌日一早,一夜未睡的云惊墨打算来祠堂找赵成问个清楚,却被告知他人根本没在祠堂。 赵白丁长吁短叹,“这混小子就是不成器,平日里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就算了,这一次瞎胡闹,害死了二丫,他估计也是没脸回去见他兄嫂,半夜撬开了锁就溜了。” 赵成这一失踪,云惊墨心里的怀疑就这么被搁置下了。 这几日还算平静,经过慎昭他们的修缮,整个村子的防御牢固了不少,但是外面的活尸却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站在田野里望过去,那一圈篱笆上边里里外外围了两圈活尸,若非他们修补及时,只怕千水湾早就沦陷了。 孟篪和柳丽娘就这么在千水湾住下了,他们也不吃白饭,孟篪就跟着赵言他们一起干活,柳丽娘则是给大伙儿送水送饭。 她盯了慎昭好几天了,好不容易等他落了单,赶紧倒了碗水,扭着腰肢走上前去。 “慎公子,您喝水。” 柔婉的声音腻得流油,慎昭瞥了她一眼,眉头轻蹙,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两步。 “多谢,不用了。” “您都忙了一整天了,还是喝口水休息一下吧。我还会按跷之法,可以帮您舒活舒活筋骨。” 柳丽娘朝他靠近,故意假装扭了脚,准备一个趔趄摔入他怀里。 一只手扶住了她,柳丽娘心中一喜,整理好表情笑盈盈地抬眸看去,却跟温虞四目相对。 “你没事吧?”温虞一脸真诚地看着她,布满了湿泥的手正抓着她的袖子。 柳丽娘的脸登时就绿了,待看到衣服上的那一团泥巴里还蠕动着一条细长的蚯蚓时,顿时吓得尖叫一声,扭头就跑了。 温虞眼里闪着得逞的光,还啧了一声。 “连句谢谢都不说,真没礼貌。” 第118章 夜半杀机 柳丽娘黑着脸回了她和孟篪暂住的茅草屋,气冲冲地把竹篮一摔。 孟篪正在院子里磨匕首,瞥了她一眼,讥讽道:“怎么?吃瘪了?我就说了,那伙人可不像之前那些蠢货那么好骗。” 柳丽娘阴狠地瞪着他,“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孟篪对着阳光举起了匕首,锋利的刀刃闪着银光,折射在他那张斯文的脸上,平添了几分狠厉。 “这几日我查探过了,那些村民穷得很,别说钱了,家里连粮食都没有,倒是那个赵老头,我几次去他家,都把我拦在门外,我估计他藏着不少好东西。” 柳丽娘面露不屑,“一个乡下老头,再富能富到哪里去?指不定就一点儿棺材本,还不够老娘塞牙缝呢!” 她和孟篪并不是什么夫妻,不过是凭着她的美色,孟篪的身手,专挑有钱人招摇撞骗。柳丽娘负责找富绅,待摸清底细后,便跟孟篪联手,杀人夺财,逃之夭夭,再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只不过柳丽娘实在瞧不上这千水湾,倒是对慎昭他们颇感兴趣。 “那群人警觉得很,话都说不上一句,不过我倒是发现,他们里面有一个傻子,说不定能以他为突破口。” 孟篪冷笑,“我看你是对那个姓慎的还不死心吧?” 柳丽娘也不否认,反而娇柔一笑。 “那男的一看就是个极品,老娘要是能把他拿下,死也值了。” 孟篪不想理这个色欲熏心的女人。 “我今晚就去赵老头家打探一下,若是真有好东西,再找机会下手。” 柳丽娘稍稍正色,在“正事”面前还是不含糊的。 “行,到时候我就在外面接应你。” 入夜之后,二人便摸黑溜了出去。 整座村子静悄悄的,仿佛沉睡的野兽,风到了此处仿佛都静止了一般。 孟篪轻轻松松地跳进了赵白丁的院子,只能借着昏暗的月光小心翼翼地向前摸索着。 院子内一片黑暗,听不到半点说话的声音,孟篪以为他们睡着了,在纸窗上戳了个小洞,往里看去之时,却见床上空荡荡的。 他瞳孔一缩,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正准备跑,却听见了厨房传来了一道沉闷的声响。 赵白丁家的厨房,更像是一个棚架,三面围着土墙,上面封着茅草,里头除了灶台,还堆积了不少干草枝,竖直站在角落里,莫名地有些诡异。 孟篪转了一圈,确认方才就是这里传出的声音,凭着做贼多年的经验,仔细检查了一圈,最后拨开了干草枝,看到了地上横着一扇木门。 孟篪眼里涌起了狂热。 他就知道!赵白丁肯定藏着宝贝呢! 消失的赵白丁父子正在地窖内,里头点着昏暗的煤油灯,依稀可照见这一方天地。 两张老旧的桌子拼成了长桌,桌子旁摆放着一排刀具,剔骨的,剁肉的,去皮的,应有尽有。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被按在了桌子上,嘴里被塞着布条,无法开口,只能发出近似呜咽的声音。通红的双眸瞪得老大,蓄着惊恐的眼泪,亦不难看出哀求之色。 此人正是失踪多日的赵成。 赵白丁套上了遍布暗沉血迹的围裙,慢条斯理地拿起了刀具,走到了赵成面前。 赵成恐惧得浑身颤抖,挣扎得愈发厉害,但身子被赵白丁的两个儿子按着,根本动弹不得。 赵白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赵成,你也别怪我心狠,谁让你坏了规矩,你若是不死,指不定整个千水湾都得死。” 赵成又是恐惧又是绝望,疯狂地用脑袋撞击着桌子,试图传达自己的情绪,让赵白丁放他一命。 赵白丁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像是在劝他,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从前我也没亏待你,如今,也轮到你来为大家做贡献了,你也不想看到村民们活活饿死吧?” 赵成说不了话,只是哭,眼里有忏悔,有哀求,也有仇恨。 赵白丁不为所动,甚至那张布满了皱纹的老脸,浮现了一抹狂热与迫不及待。 他举起了菜刀,正准备动手,谁知地窖入口处突然响起了木盆被踢倒的声音,他们猛地扭头,正好与孟篪视线相对。 “抓住他!” 赵白丁脸色大变,急喝一声,根本来不及思考孟篪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只能赶紧吩咐两个儿子把孟篪抓起来。 孟篪转身就要跑,脸上的恐惧被无限放大,眼看着就要到出口了,一只粗壮有力的手直接圈住了他的脖子,硬生生地把他拖了回去。 他惊恐地挥舞着匕首,划了他们数刀,好不容易挣开了桎梏,拔腿就跑,又被绊倒在地,仰头就看见面容狰狞的赵白丁,举着菜刀朝他砍了下来。 “噗!” 鲜红的血喷涌而出,溅满了整面土墙。 “咚!” 又一道撞击响传来,原是赵成趁着他们对付孟篪的时候,赶紧用刀具割开了绳子,迅速逃离。 柳丽娘躲在赵白丁家外面的土墙后,看着一道矮小的身影从里面冲了出来,速度快得惊人。 紧接着赵白丁的大儿子也跑了出来,手里还握着一把滴着血的菜刀,似乎是追不上对方,很快又折返回来。 听着那一阵忽远忽近的脚步声,柳丽娘捂着嘴躲在土墙后,连心跳仿佛都停止了一样。 直到那扇门重新被关上,她才缓过神来,拖着虚软的双腿,慌慌张张地往回走。 这一夜出奇的安静。 有人安睡入梦,有人深夜狂奔,有人死得悄无声息,有人辗转反侧直至天明。 孟篪一夜未归,柳丽娘知道,他多半是完了。 恐惧之余,柳丽娘更多的是无措。没有孟篪,她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如何在这世道活得下去? 她不敢去赵白丁家,昨晚赵家大儿子拿着菜刀的模样历历在目。她也不敢出千水湾,外面到处都是活尸,她出去了也是死路一条。 对她来说,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慎昭他们。 下定了决心,柳丽娘赶早梳妆打扮,遮盖自己憔悴的脸色,拿上了催情散,匆匆出门。 第119章 左右不分的谢聿 赵言家,谢聿正蹲在门口刨土坑,忽然听见了身后传来一道压得很低的气音。 “大傻子!大傻子!” 谢聿头也不回。 他又不是大傻子,肯定不是叫他。 柳丽娘不耐烦了,拿了一颗小石子丢过去。 谢聿凶巴巴地扭过头,“谁啊?” 柳丽娘连忙冲着他招手,谢聿本不想搭理,待看见她手里的糕点时,双眸蹭的一亮,丢下铲子就“哼哧哼哧”地跑过去。 “这个……这个是给我的吗?” 谢聿搓了搓满是泥土的手,满眼期待,伸手就要去拿。 柳丽娘别开了手,见他气呼呼地就想走,连忙掏出了另一个油纸包。 “这个才是给你的,不过你得帮我一个忙。” 谢聿乐呵呵地接过,十分大方道:“说吧,什么忙?” “你得帮我把这一包送给慎公子,但是不能告诉他是我送的。” 这两包糕点,还是她从桐安镇带过来的,一直都没舍得吃,这回便宜谢聿了。 不过柳丽娘也不能放弃这个机会。慎昭现在一个人在千水湾外围巡逻,如果是她送的,他肯定不会吃,所以她只能来找看着很好糊弄的谢聿。 谢聿毫不犹豫地点头,“没问题。” 他应得太过干脆,柳丽娘反而有些担心。 “你知道我让你做什么吗?” 谢聿白了她一眼,“把这个给慎昭嘛,我又不是傻子。” 柳丽娘:“……” 看来你对自己的认知还不够。 柳丽娘再三叮嘱,“记住了,你左手边的这包给慎公子,千万别弄混了。” 谢聿重重点头,又复述了一遍她的话,柳丽娘这才放心走了。 盯着手里的两个油纸包,谢聿舔了舔唇,正准备吃,想起柳丽娘的话,又懵了一下。 “左手是哪只手?” 纠结了老半天,谢聿实在忍不住了,胡乱拆了一包,一边吃一边走,右手提着一个完好无损的油纸包,去找慎昭。 赵白丁家中,听着大儿子赵龙汇报了柳丽娘的行踪,赵白丁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孟篪昨晚就失踪了,她却没有半点要找他的意思,反而去找定北王那一群人,我估计,她可能知道点什么。” 赵白丁抚着光滑的拐杖,擦掉了上面沾着的一滴血。 “看来这个柳丽娘,也留不得了。” 赵龙低声道:“爹,那定北王他们……” 赵白丁不答反问,“有赵成的消息吗?” “我一早就带着人在村子里秘密搜了一圈,没有看到他,我估计,他已经逃出千水湾了。” 赵白丁反而松了口气,浑浊的老眸,在日光下愈显深邃。 沉默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道:“去吩咐吧,晚上庄子摆席,犒请定北王他们。” 赵龙兴冲冲地去办了,赵白丁坐在院子里,久久不动。 原本他是不打算对慎昭他们下手的。 他们人数众多,而且身手不凡,他没必要冒这个险。 但是现在赵成没死,他若是真的跑了倒还好,若是被慎昭他们抓住了,一旦那些人从赵成口中得知千水湾的秘密,别说他这条老命了,指不定整个村子都保不住。 况且现在还多了柳丽娘这个麻烦,谁知道她会不会把孟篪的死讯告诉慎昭他们。 无论是哪一个,都让赵白丁赌不起。 既如此,干脆都在今晚解决好了。 千水湾的篱笆墙附近,一群活尸你推我挤,腐烂的脸被压在了篱笆上,反复刮擦,蹭得血肉模糊。 一只活尸从篱笆下面的一道小口钻了进来,茫然地看着四周,踉跄着朝着田野的方向走去。 柳丽娘蹲在小土坡后,看着谢聿把糕点给了慎昭,顿时心中一喜。 那糕点里被下了催情药,药效极快,只要慎昭吃上一口,她就可以趁虚而入。 柳丽娘正准备离开,谁知一转身,一张干枯狰狞的脸骤然在眼前放大。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响起,慎昭匆匆跑过去,却见柳丽娘连滚带爬地从小土坡后出来,身后还跟着一只枯瘦的活尸。 “救命啊!” 她迎头就要往慎昭怀里扑过去,慎昭越过了她,一剑刺入了活尸的脑袋。 在另一边巡逻的云惊墨等人也闻声赶来,见慎昭解决了活尸,还未松一口气,忽然又看见那漏了个缺口的篱笆又接连钻进了好几只。 柳丽娘看着那几乎要倾倒的篱笆,再看看慌慌张张赶来的众人,哪里还顾得上慎昭?捂着手臂扭头就跑,正好与赶来的温虞错身而过。 温虞救了一个险些被咬的村民,一剑断了活尸的头颅,再看看那个被活尸撕扯得越来越大的缺口,目光在附近扫了一圈,扭头朝西边跑去。 有人惊恐地大喊:“篱笆要倒了!” 话音未落,头顶上忽然罩下了一道黑影,众人下意识地仰头,见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你见过会飞的房子吗? 众人心里不约而同地惊呼,我他娘的今天见到了! 那间木屋飞速地从他们头顶飞去,重重地砸在了篱笆墙面前,严丝合缝地贴紧了那道缺口,那些半截爬进来的活尸直接被砸成了肉泥,那些挤不进来的,就只能对着那堵墙疯狂叫嚷。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僵硬地扭头看着“始作俑者”温虞。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慎昭控制住抽动的嘴角,捏了捏温虞的小肉手,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云惊墨看着这满地的尸体,百思不得其解。 “这里的围栏我们昨日就检查过了,根本没有问题,怎么会平白无故多了一个缺口?” 事故发生得太多突然,慎昭也没有看清楚。 “可能是被活尸弄开了,看来这篱笆还得再加固一遍。” 想到了什么,慎昭环视了一圈,没有看到柳丽娘的身影,眉头微微一皱。 柳丽娘踉跄着冲回家中,撩开了袖子,看着上面的咬痕,脸色瞬间煞白。 她慌张地看着四周,冲过去抄起地上的柴刀,毫不犹豫地把整块肉剜了下来。 伤口处徒留一个深可见骨的血窟窿,血却像是凝固了一样,没有丝毫痛感。 绝望和恐惧一点点地爬上她的脸,一想到自己也会变成那些恐怖丑陋的活尸,柳丽娘握紧了柴刀,准备了结自己的性命之时,一只手从身后伸了出来,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拖了进去。 第120章 秘密被揭 柳丽娘昏昏沉沉地醒来,便发现自己手脚都被绑着,被丢弃在一个昏暗的地窖里,浓烈的血腥味熏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艰难地睁开眼睛,却有一只断手垂在她眼前,手上那一道熟悉的疤痕,分明就是孟篪的! 柳丽娘惊恐地坐起身,地窖内的情况却是令她大惊失色。 血,到处都是喷溅的血,长桌上丢置着几把染血的刀,上面还沾着细碎的血肉。血淋淋的尸块横七竖八地丢着,隐约可分辨得出人形。 柳丽娘意识到了什么,一股浓烈的恶心感涌了上来,惊恐地放声尖叫。 她拼命地想要逃出去,突然身子猛地一阵抽搐,皮肤浮现了一条条纵横交错的青筋,那双布满恐惧的眼睛,也渐渐凝了一层白霜,低沉的呻吟,被隔绝在这一方地狱里。 庄子里,一片喧闹声中,温虞忽然停下了脚步,狐疑地看着赵白丁家的方向。 慎昭疑惑道:“怎么了?” “刚才好像有人在喊救命。” 周围的环境太过嘈杂,温虞也不确定,待欲细听时,那声音又忽然没了。 温虞掏了掏耳朵,她出现幻觉了? 赵白丁说要好好感谢慎昭他们连日来的辛苦,又摆了一桌宴席。陆渊还不能下地,裴念安还没醒,云岁岁这两日受了寒,玉竹和陆澄便留下赵言家照顾他们,其他人都前来赴宴了。 这一次的宴席比上次要丰盛许多,其中还有不少是温虞贡献出来的粮食,毕竟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天,也不能白吃人家的饭,虽然千水湾也没什么粮食。 温凌看着四周,拧眉问道:“谢聿呢?他不是最喜欢这种场合吗?” 云惊墨:“好像一下午都没看见他人了。” 众人纷纷看向温虞,温虞眨了眨眼,“你们看我干嘛?又不是我把他藏起来的!” 见温虞还能气定神闲,温凌忍不住问:“你就一点也不担心他出事?” 温虞嘴里塞了个馒头,满不在乎道:“没事,饭点到了他就回来了。” 然而等饭菜都上桌了,谢聿还没有出现。 虽然这小子傻了点,但是还挺对温凌的胃口,难得他仗义了一回,准备出去找人。 赵白丁正好走了进来,拦住了他的去路,语气温和问道:“温公子这是要去哪儿?” “我还有个朋友没有来,我去找找。” “这黑灯瞎火的,温公子对千水湾又不熟,还是我让赵龙去找吧。” 温凌一想也有道理,就掉头坐了回去。 人差不多都来齐了,慎昭环视了一圈,忽然问道:“族长,孟篪夫妇呢?” 赵白丁风轻云淡,“他们病了,这会在家歇着呢,我已经让人把饭菜送过去了。” 慎昭眉头一皱,“那孟夫人没事?” 赵白丁不明白他为何单独问柳丽娘,只能含糊道:“她没什么事,只是感染了风寒。” 慎昭这才放心了。 白日里他看见柳丽娘被活尸纠缠,就怕她被活尸咬了。不过如果她被感染了,想必这会早就尸变了,赵白丁既说她没事,那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不知是不是慎昭的错觉,今夜的庄子热闹得有些过分了。 跟上一次相比,这次的村民们兴致格外高涨,一张张笑脸在红烛下闪动着,带着几分诡异的狰狞。 慎昭强压下心里那点不适感,一抬眸,却见一大锅炖肉被端了出来,那盖子一掀,一股奇异的香味扑鼻而来,那些村民宛若饿狼一般,死死地盯着那个大锅,仿佛下一秒就要扑进去了一样。 温凌动了动鼻子,“这是什么肉?好香啊。” 贺玄若有所思:“应该是野猪肉。” 温凌:“不太像,可能是狍子肉。” “不对,一定是野猪肉!” “这还不简单,问赵言不就知道了。” 见那争论不休的两人朝他投来目光,赵言一脸茫然,“我们最近没打猎啊。” 没打猎,那肉是哪里来的? 赵白丁唇角的笑略显僵硬,语气却稀松平常。 “这是赵龙昨晚打的野猪,今日正好给诸位开开荤。” 贺玄得意地冲温凌挑眉,“老子说的没错吧!” 温凌嗤了一声,嘀咕了一句,“有什么可得意的?” 有人将那锅里炖得软烂的肉捞了起来,挨个端到各桌去,那些村民顿时如活尸抢食一样,很快桌面便一片狼藉。 那一盆肉也端到了慎昭他们面前,温凌迫不及待地便想尝尝野猪肉,筷子却被温虞一挡。 “咋?” 温凌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温虞抬眸看着对面的赵白丁,“野猪肉?” 赵白丁面色平静,桌子下面的手却不由自主地攥了起来。 “定北王妃生活在京城,想来是没吃过野猪肉吧。” 温虞呵了一声,眼神寒凉。 “别说野猪了,妖兽的肉我都生吃过。” 众人默了。 贺玄想问妖兽是啥玩意儿,但是见慎昭他们都见怪不怪,就显得自己这个问题有点蠢,默默地闭了嘴。 慎昭眉心狠狠一跳,与云惊墨相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惊骇。 温凌一头雾水,“不是,这不是野猪肉,那是啥啊?” 温虞冷冷地勾唇,吐出了两个字。 “人、肉!” “啪嗒!” 温凌的手一软,筷子掉在了碗盘上,发出了清脆的敲击声,却宛若一记大锤,砸得他晕头转向。 那一盆肉就放在他眼前,肥瘦相间,色泽鲜艳,浓郁的香气萦绕不去。看书喇 温凌变了脸色,扭头“哇”地一下吐得昏天黑地。 贺玄气急败坏地跳开,“温凌!你找死是吗?” 温凌不说话,只是吐,剧烈的呕吐声,在骤然安静的庄子里格外明显。 那些原本争着抢着吃肉的村民纷纷看了过来,嘴边甚至还沾着肉沫肉汤,似狼般的目光紧紧地锁在他们身上,仿佛在看圈中猎物一样。 慎昭他们齐刷刷地站起身,脸色亦是难看到了极致。 他们还以为只是赵成动了歪心思,没想到竟然全村的人都…… 而在状况之外的赵言,看看温虞,又看看赵白丁,表情还有些傻。 “王妃,你方才说什么?什么人肉?是我理解的那个人……人肉吗?” 第121章 活尸进村 温虞冷傲地冲着赵白丁抬了抬下巴,“你问他。” 赵白丁面露惊骇,根本没想到温虞竟然一眼就看穿了。 他放下了筷子,褪去了温和的伪装,苍老的眸子沉如暗夜,一道道如刀割的皱纹冷硬刻板。 “定北王妃见多识广,实在令老汉佩服。” 他这话无疑是变相地承认了,仿佛一声惊雷在耳边轰鸣,赵言脸上瞬间血色尽褪。 慎昭眸色幽沉,眉宇间凝着一层薄霜。 “所以,这里面的……是赵成?” 赵白丁语气冷淡,“若非让他跑了,今日被端上桌的,就不是孟篪了。” “孟篪?” 众人大惊,万万没想到竟然还牵扯出了另一个人。 赵言瞋目切齿,双眸通红,不知是惊是怒,浑身都在颤抖。 “族长,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那是……那是人啊!” 不是山鹿,不是野猪,是活生生的人! 比起他们这般如野兽般的行径,更让赵言恐惧的,是他们那颗残忍而麻木的心。 赵白丁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赵言,你不是想知道,你没回来之前,我们是怎么活下来的吗?” 怪物袭击千水湾的时候是深夜,村里大部分人都被咬了,他们不知死了多少人,费了多少力气才把那些怪物赶出,保住了千水湾,但是没有粮食,他们也是死路一条。 头两个月,他们还能撑得住。第三个月,几乎已经到了啃野菜嚼树皮的地步。第四个月,有人冒险出去找吃的,刚踏出千水湾,就被活尸撕成了碎片。 他们看着昔日的村民变成怪物,残忍地将活人分而食之,恐惧之余,心里更生了扭曲。 半死不活地撑过了两日,终于有人被饥饿夺去了性命,但比起难过,他们更多的,是隐秘的犹豫与期待。 赵白丁娓娓道来,平静得像是在叙述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赵言浑身冷寒,眼前阵阵晕眩,那一张张熟悉亲切的脸,此刻全都化作了狰狞的恶鬼,他们还在笑着,却露出了满嘴的獠牙。 温虞哼了一声,“我早就说了,这些人命犯血煞,指不定就是那些被他们吃掉的人冤魂不散,等着找他们索命呢。” 贺玄诡异地看了温虞一眼,这丫头还真会看相命不成? 世人对神鬼皆有敬畏,众村民如同被踩了痛脚一样,一个个脸色煞白。 赵白丁怒驳道:“我们虽然杀了人,但也是为了活下去,又何错之有?” 慎昭愤怒至极,“人无人性,何以为人?纵使你们活着,又与活尸有何分别?” “定北王还是先操心你们自己吧,你们以为,我今夜为何要设宴?” 赵言如梦初醒,愤怒地质问:“舅舅!你害了那么多人,还想害定北王不成?若不是他们,我们早就……” “赵言!”赵徐氏把他往旁边一拽,恶狠狠地瞪着他,“没你的事,你少掺和。” 赵言瞳孔骤缩,“娘,连你也……” 贺玄冷冷一笑,扭了扭手腕,劲衣之下勾勒出肌肉的轮廓。 “就凭你们这几个歪瓜裂枣,也想跟我们斗?” 赵白丁却是一脸淡定,“今晚的茶水,诸位可是喝了不少了。” 慎昭眉头一皱,“你在里面下药?” 温虞拿起茶杯嗅了嗅,“没有啊。” “知道诸位本领不小,寻常的迷药怎么可能骗得过你们?我用的是一种独特的草磨成的粉,掺在茶里,吃上一点就会浑身乏力,算算时间,药效也差不多了。” 话音未落,温凌就已经站不稳了,而贺玄也已有了晕眩之状。 赵言急得便想冲上去,却被赵徐氏等人死死拖住。 “舅舅!不要再错下去了!” 赵白丁一脸凛然正气,“我只是为了千水湾,赵言,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不过等把这几个人解决了,以后你就不用冒着生命危险出去打猎了。” 温虞给他们一人喂了一颗解毒丸,悲悯地摇了摇头。 “执迷不悟,愚不可及。” 眼看着贺玄他们竟然渐渐恢复了意识,赵白丁脸上浮现了一抹慌乱。 他疾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动手!” 众村民们纷纷拿起了农具围攻上来,萧殷剑都不拔,一脚便撂倒了一大片,如此狠劲,吓得众人惊慌失措。 他们本以为下了药就能十拿九稳,却未曾想到看着娇小柔弱的温虞竟是个开挂般的存在。 眼看着那些村民们倒了一大片,赵白丁扭头就想跑,温虞一个跃身拦在了他面前。 “赵族长,去哪儿啊?” 赵白丁盯着她手上掂着的木棍,毫不怀疑这一棒子下来,他可能得凉。 正准备开口,庄子的大门却猛然被人撞开,浑身是血的赵龙踉跄着跑进来,嘶声力竭喊道:“怪物来了!快……”跑! 最后一个字来不及说出口,一只活尸从他身后扑了过来,狠狠地咬上了他的耳朵。 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整座庄子内,红色的烛灯在夜中摇摇晃晃,依稀照见了外面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活尸。 “怪物来了!快跑啊!” 那些村民慌不择路地逃窜,整座庄子回荡着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与惨叫声。 除了萧殷,慎昭他们都没带佩剑,一时应付得格外吃力。 贺玄抄起凳子砸破了一只活尸的脑袋,看着他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气急败坏地吼道:“篱笆不是都补上了吗?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慎昭神色冷沉。 他也很想知道。 时间倒回两刻钟之前。 几乎整个村子的人全都去了庄子吃席,只剩下两人守在千水湾入口处的哨塔上,昏昏欲睡。 一抹矮小的身影小心翼翼地从篱笆外的草丛里钻出来,正是失踪多日的赵成。 昨日他从赵白丁家出逃后,唯恐小命难保,便钻着篱笆出了千水湾,在双姝峰里躲了一日。但是他越想越不甘心,再加上外面危险重重,故而今夜他去而复返,就算不能报复赵白丁,也得捞点好处再走。 赵成寻了处没有活尸的篱笆,用一把斧子,麻利地劈开一道口子,悄无声息地钻了进去。 在他身后,几只活尸听到动静后也凑了过来,将那道口子越挤越大,身上破烂的衣服与腐烂的皮肤全都被划破了,皮肉松松垮垮地挂在脸颊上,踉跄着跟上了赵成。 第122章 血脉觉醒的谢聿 赵言家中,玉竹端着脸盆正准备去水缸舀水,却被里面漂浮的一张惨兮兮的脸吓得失声尖叫。 陆澄急忙跑出去,便看见玉竹跌坐在地上,颤抖着手指着水缸。 “鬼,有鬼……” 陆澄眉头一皱,却见一只苍白的手从水缸里伸出来,抓着水缸的边缘,与此同时,一个黑乎乎的脑袋冒了出来,鼓着脸颊往上滋了一口水。 两人皆愣住了。 玉竹连滚带爬地站起来,震惊道:“谢公子?” 谢聿趴在水缸边缘,眼睛湿漉漉的,被打湿的墨发披散在脑后,白皙的肌肤透着一股淡粉色的红,舌头往外吐着,哼哧哼哧地叫个不停。 “好热!好热!” 玉竹把手贴在他的额头上,被烫得缩了回去。 “谢公子,你发烧了!” 谢聿呆呆的,趴在水缸里死活不肯出来,嘴里不停地喊着热。 玉竹只能让陆澄帮忙看着他,自己赶紧去屋里找药。 “咚!咚!咚!” 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毫无规律的敲门声,陆澄以为是慎昭他们回来了,连忙上前去开门,结果迎面一只活尸将陆澄扑倒在地。 巨大的撞击声惊动了屋内的玉竹,她慌慌张张跑出来,看见院子里突然出现的活尸,心脏险些骤停。 “陆澄!” 她连忙抄起凳子拼命地砸向那只活尸,却是于事无补。她急得张望,瞥见地上的砍柴刀,毫不犹豫地抡了起来,劈向活尸的脑袋。 活尸一倒,陆澄迅速把他踹开,还未缓过一口气,便看见了院子外又冒出了几只。 玉竹吓得花容失色,“他们……他们怎么进来的?” 陆澄脸色一沉,迅速把玉竹往屋内一推。 “快躲起来!” 玉竹没有犹豫,一把捞起被吵醒的云岁岁,把她塞进了裴念安的屋子。 “岁岁,把门锁好,千万不要出来!” 安置好云岁岁,玉竹又赶紧掉头回去帮忙。 云岁岁把门栓锁上,听着外面活尸的嘶吼,躲到了裴念安身旁瑟瑟发抖。 屋外,陆澄和玉竹二人根本应付不过来,听到动静的陆渊也赶紧拿了剑冲出来,但是脚伤在身,对他的行动颇有限制。 谢聿浑身热血沸腾,仿佛一股烈火在胸口内燃烧着,尤其那股血腥味刺激得他双眸猩红。手不由得捏紧了缸口,那水缸瞬间炸裂,水“哗哗哗”地溅了一地。 他站在一片湿润之中,衣角发梢滴着水,凌乱的头发贴着他的脸颊,脸色白得宛若无常,眼眸深如长夜。 陆渊他们三人病的病,弱的弱,根本不敌数量如此之多的活尸,不消一会儿,陆渊便被两只活尸压制住,那腥臭的嘴冲着他的脖子就咬了下去。 陆渊瞳孔骤缩,那一瞬间根本无法抵抗,甚至绝望地等待疼痛与死亡的到来。 一道身影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两手掐住了活尸的脑袋,硬生生把他们从陆渊身上扯了下来,稍一用力,那两只活尸瞬间脑浆迸裂,瘫软在地。 陆渊瞳孔地震,惊愕地抬眸看着谢聿。 他站在烛光之下,昏黄色的光勾勒着他消瘦的轮廓,修长的身躯宛若撑开的大伞,无端地生了几分压迫之感。 散乱的墨发夹带着水珠,清冷俊逸的面容,一双眸子似冰湖中凝成的碎玉,寒凉刺骨,深不可测,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陆渊,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陆渊的心猛地一凉。 那一瞬间,他竟然在谢聿身上看到了发狂的慎昭的影子。 谢聿举起了手,嘴角勾起了一抹残忍的笑意,正准备伸向陆渊之时,耳朵却敏锐地动了一下,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了温虞的声音。 脸色在瞬间变幻,在短暂的斟酌和犹豫中,谢聿缓缓收回了手,眼里既有不甘,也有忌惮。 陆渊看着他跟变脸似的,又恢复了呆呆的模样,脑子还没转过来呢,便听见屋内传来了云岁岁的尖叫。 赵成在赵言家外面盯很久了。 自从跟着赵白丁他们吃了人肉,他便疯狂地着迷那种味道,所以在第一次看见云岁岁的时候,他就忍不住找机会对她下手。 无奈一次两次都失败了,这一回趁着云岁岁落单,他直接翻窗进屋,打算掳走云岁岁。 突然出现在屋内的赵成令云岁岁失声大叫,她慌忙就想跑出去,却被赵成捂住了嘴。 云岁岁狠狠地咬了他一口,惊恐地哭喊:“玉竹姐姐救我!” 陆渊他们拦着活尸,玉竹上前试图撞门,奈何里面的门栓被插上了,急得她满头大汗。 “岁岁!岁岁你怎么样了?” 那扇摇摇欲坠的门被猛烈地撞击着,赵成知道他时间不多了,一发狠,直接掏出了一把匕首,冲着跌坐在地上的云岁岁刺下去。 云岁岁恐惧地瞪大了双眸,仿佛被抽去了灵魂的木偶一样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那刀尖离自己越来越近。 刺下的那一瞬间,一只手横空握住了刀尖,血一滴滴地砸落在地上,开出了朵朵艳丽的花。 云岁岁猛然抬头,看着不知何时醒来的裴念安。 他一手握着匕首,一手抄起了身旁的弩箭,毫不犹豫地冲着赵成来了一发。 赵成躲闪不及,肩膀中了一箭,疼得他面容扭曲。 被激怒的赵成,正准备弄死这两个不知死活的小孩,但见那扇门竟被砸穿了一道窟窿,他顿时也顾不上教训裴念安和云岁岁,又赶紧翻窗逃了出去。 外面都是活尸,赵成也吓傻了眼,掉头就往另一个方向跑,却不想在经过赵言家外面的围墙时,突然跌落了一个土坑,后面紧追而至的活尸立刻就扑了过来,一口咬断了他的动脉。 临死之前,赵成愤然地瞪着夜空。 到底是哪个混蛋在这里挖了个坑?他绝对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阿嚏!” 院子内,谢聿打了个喷嚏,贪恋地嗅着空气中那股淡到极致的药味,眼里迅速划过一丝渴望。 他微微侧眸,落在慎昭身上的目光透着三分凉薄,七分兴味,待看见温虞时,又陡然变成了十分忌惮。 第123章 这世界等着我们去拯救 夜浓如墨,寒风瑟瑟呼啸,夹杂着活尸阴森的低吟。 红烛在冷风中摇曳着,整座庄子已经沦为了地狱。残缺的尸体躺在血泊之中,大锅内的肉还在冒着热气,而那些以人为食的村民,最后也沦为了活尸的腹中之食。 慎昭他们杀得筋疲力尽,却还是敌不过活尸异化的速度,温虞一炮轰了条出路,带着众人迅速离开。 赵白丁拼着一条老命逃回了家中,堵上了房门,听着外面令人心惊肉跳的拍门声与嘶吼,颤抖着苍老的身躯躲进了地窖。 地窖的门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声响,只听得到他粗重的喘息声,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呻吟。 还没等他松一口气,转身那一瞬间,眼前便出现了柳丽娘那张惨白的脸,嘴边还叼着一只孟篪的残掌,冲着他扑了过去。 凄厉的惨叫被锁在地窖内,赵白丁在这里杀了无数人,最后也在这里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赵言家中,温虞速速搬来了石磨堵住了院门,将一大群活尸拦在了外面。 慎昭看着陆渊他们,“大家都没事吧?” 陆渊摇头,瞥了低头摆弄着衣角的谢聿一眼,欲言又止。 “哥哥!” 云岁岁从屋内跑出来,身后还跟着苏醒的裴念安。 “小裴!” 众人神色大喜,急忙围上前去。 “你醒啦?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们的善意与关切令裴念安苍白的脸上浮现了淡淡的粉,在夜间看得并不真切。 “我没事。”他恳切道,“这几日,给你们添麻烦了。” 玉竹又哭又笑,“说什么呢!你能醒来再好不过了,之前你可吓死我们了。” 裴念安能醒来是好事,但是眼前的情况却不容乐观。外面的活尸有增无减,他们必须尽快离开,否则想走都走不了。 所有人匆匆收拾行李,唯有赵言如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地坐在院子里。 “赵言。”慎昭沉声道,“跟我们一起走吧。” 赵言抬眸看着他,眼眶泛红,无助得像迷路的孩童。 “王爷,对不起。” 慎昭紧皱的眉头舒展开,语气缓和。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族人做的事,跟你没有关系。” 赵言失声呜咽,放置在膝上的拳头紧紧攥着。 陆渊劝道:“赵言,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跟我们一起离开这儿,有王爷王妃在,不会有事的。” 赵言深呼吸一口气,压下满腔的愧疚悔恨,摇了摇头。 “我不能跟你们一起走。” 慎昭:“这是为何?” 他缓缓撩开了衣领,脖子处有一个十分明显的牙印,这是异化的赵徐氏留下的。 赵言仰头看着他,神色有迷茫,有不甘,也有释然。 “我以为我能救得了千水湾的百姓,我教他们打猎,带他们挖陷阱,我将王爷曾教给我的本领教给他们,直到今晚我才知道,原来他们根本就不需要。” 那些人以人肉为食,赵白丁手上更是不知道沾了多少条人命,他们罪大恶极,却又可怜至极。 若非没有选择,又怎么会踏上违背人伦的不归路? 赵言的眼睛逐渐变得浑浊,几乎已经看不到慎昭他们的脸,嘴角勾起了无奈而悲痛的苦笑,喃喃道:“可是王爷,你觉得,他们错了吗?” 他们也只是,想活下去啊。 秋风呼啸着,将枯萎的干草压得低了又低,随着一声爆炸,巨大的热浪席卷而来,将整个千水湾都吞噬干净。 慎昭站在山坡上,看着那一片熊熊火海,隔着跳动的火舌与升腾的白烟,穿过一道道挣扎的扭曲的身影,他仿佛看见了赵言还坐在那里,无声地问他。 他们错了吗? 慎昭心里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他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昔日在战场上,他杀的活人,又岂会比赵白丁少?看书喇 千水湾的百姓依山而建,临水而居,他们曾是盛世的子民,却未曾受过盛世的恩惠,活尸荡世,他们明明无辜至极,却要承受着他人的私欲带来的苦难。 烈风之中,慎昭红了眼眶。 这世道,何其不公! 一只温热的小手塞进了他冰凉的掌心,慎昭偏头,撞入温虞清澈的眸里。 “别想太多。”她摸了摸他的脑袋,一本正经道,“这世界还等着我们去拯救呢。” 慎昭呆愣地看着她,忽然低笑一声,握着她的手紧了又紧。 是啊,既然找不到答案,他又何必苦苦纠结? 结束这一切,所有的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谢聿站在树影下,昏沉的月光淡化了他的身影,白色的衣袍随风而动,鬓角的墨发拂面,遮住了眼里的凌厉锋芒。 温虞将原来的船加大加固了一番,让其顺着墨河一路蜿蜒而下。 新月西移,暗蓝色的天际闪着点点繁星,夜风在双姝峰里穿行,远处天光明亮,云淡峰青。 晋州,是长曦以南最繁华富庶的城池,墨河与月江在此处会合,一面山峰绵延千里,挡住了西南蛮族的入侵,一面平原辽阔,水域畅通,加上这些年在贺玄的治理下兵强马壮,故而晋州也有“小京城”之名。 绕着墨河出了双姝峰,众人便只能徒步走过去,行了两日有余,才抵达了晋州境内。 山林内,几只活尸漫无目的地游荡着,衣衫遮不住那瘦得只剩下骨干的身躯,脸颊深陷,颧骨隆起,稀疏的头发披散着,结着血块,袖管空荡荡的,随着身体僵硬地摆动着。 裴念安站在了十丈之外,举起了袖弩,对准了一只披着红衣的女活尸,正欲射出去,忽然一支箭穿过他的身侧,快他一步,命中了女活尸的脑袋。 裴念安扭过头,便见温凌帅气地吹了吹他的神机弩。 “小裴,你这速度不行啊,照你这么个瞄准法,早就被活尸给生吞了。怎么样?要不要拜我为师,我教得可比温虞那死丫头好多了。” 裴念安凶巴巴地瞪着他,傲气十足地扭过头去,“不用!” 像是为了证明给他看,裴念安直接搭箭上弦,迅速发射,射杀了一只活尸,才扭头冲着温凌得意地挑眉。 温凌的胜负欲顿时就被激发了,撸着袖子就要跟他比试。 裴念安自然也是不甘示弱,二人你争我抢,你追我赶,浑然未觉,一抹身影正在悄悄的靠近。 第124章 放开我的鸡 林木葱郁,风声飒飒,谢聿的脚步微不可闻,漆黑的眸子宛若深不见底的黑渊,紧紧盯着前面的温凌和裴念安。 两百多年前,他依靠南疆一族的残卷,研制出了长生蛊,并以身试药,终得长生。奈何他那个心胸狭窄的皇兄非要弄死他,谢聿所幸将计就计,把自己葬在了古墓里。 反正这世间也无趣得紧,谢聿就这么百无聊赖地睡了两百多年,睡到脑子都迟钝了,才被偶然闯入的温虞吵醒。 若非在千水湾那一晚,他误食了催情散,催动了血脉,只怕现在还是那个大傻子谢聿。 不过这一觉醒来,倒是让他发现了不少有趣的事。 比如这个世界,竟然到处都是他的子民,比如慎昭,身上竟然留着与他一样的血,还有温虞……这小丫头的手段,也让他不得不忌惮。 血脉觉醒之后,对谢聿来说,就多了一个麻烦。 他太饿了。 寻常的食物根本不能充饥,这几日为了不引起温虞的怀疑,他不得不装成那个大傻子,但是吃得越多,却难以控制腹中的空虚。 他需要活人的血,或者长生蛊液。 那些丑东西实在太恶心了,谢聿完全下不去嘴,这沿途走来又没有碰上活人,思来想去,只能牺牲一下他这些“好朋友”了。 好不容易等到温虞不在,温凌和裴念安落了单,谢聿便准备先拿他们二人当个开胃小菜。 舌尖舔了舔尖锐的牙,幽深冷暗的眸中闪烁着嗜血的寒光。秀气修长的手指陡然变得强劲有力,仿佛刀刃一样,能穿透胸膛,直取心脏。 他步步逼近,那二人还丝毫未觉,谢聿挑挑拣拣,还是觉得先拿温凌开刀。 谢聿阴恻恻地笑了。 这家伙是温虞的兄长,他要是死了,温虞会很伤心吧? 谢聿想想就觉得激动,愈发迫不及待地下手,扬起手掌便朝着温凌的后背穿了过去。 指尖刚刚触及温凌的外衣,忽然一道身影伴随着一声惨叫从天而降,在谢聿震惊的目光中,将他狠狠地砸了下去。 温凌和裴念安惊得回头,就看见谢聿四仰八叉地被那人压在了地上,手脚颤抖了一下,就没了动静。 一刻钟前,山林的另一边。 温虞钻进山里打猎,找了一圈,才看见了一只在草地上发呆的野鸡。 一箭轻轻松松地命中野鸡的翅膀,她正准备上前捡回来,忽然一阵马蹄声响起,她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猎物被那群人抢了去。 “三哥,这有只鸡,晚上的喜宴正好添道菜了。” 那些人短发黑脸,面容粗糙平庸,却穿着绫罗华服,愈显不伦不类。一个个腰间别着刀,虽算不上凶神恶煞,但是亦是尖嘴猴腮,俗气粗犷,自带着一身匪气。 那被称为三哥的男子不屑道:“一只鸡顶什么用?老大可说了,晚上褚将军会派人送来全福楼的山珍海味,兄弟们尽管敞开肚子吃!” “喂……” 一阵欢呼声中,传来了一道慵懒而不满的声音。 “既然看不上那只鸡,可以还给我了吧?” 陈三河等人转头看去,却见林间站着一个妙龄女子,手里拿着一把粗制滥造的短弓,身材纤细,眉眼清冷,面若桃花,发如浓墨。 有那么一瞬间,他们险些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那个拎着野鸡的小弟满眼痴迷,喃喃道:“娘耶,我是看见仙女了吗?” 陈三河初是惊艳,随即便是疑惑,再有便是不怀好意。 “哟,哪来的小娘子?竟然敢孤身一人出现在这荒郊野岭的,你就不怕遇见那些怪物吗?” 温虞一脸不耐烦,“少废话,把鸡还我!” 宋相思已经在烧水了,就等着她带着鸡回去,谁也不能耽误她吃烧鸡! 那一群人却哈哈大笑,陈三河最是嚣张,黝黑的脸上挂着挑逗油腻的邪笑。 “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你叫它一声,看它应是不应。” 温虞眉头一拧,“你还不还?” “不如这样,你亲我一口,我就把这野鸡给你如何?” 众人纷纷起哄,如逗猫一样逗着温虞,丝毫没察觉到危险的来临。 温虞呵呵一声,凉飕飕问了一句:“找死吗?” 陈三河不怒反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啊!” 最后一个字还未说出口,温虞便凌空一跃,一脚扫在了他的脸颊上,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直接把陈三河掀翻下马。 陈三河又怒又惊,正想爬起来,那绣花鞋又踩在了他的脸上,狠狠碾了碾。 “不是要我亲你吗?怎么样?爽了吗?” 陈三河根本动弹不得,怒吼道:“你们都死了吗?还不动手!” 那些小弟如梦初醒,立即愤怒地拔了刀朝温虞冲过来。 温虞左右勾拳,砸得他们眼冒金星,一脚一个,踹得他们四仰八叉,最后只留下了那个拎着她的野鸡的小弟,瑟瑟发抖地看着她。 “你……你别过来……” 由于过于紧张,他一手握着刀,一手掐紧了手里的鸡,害怕地后退。 温虞眉毛一竖,凶神恶煞道:“放开我的鸡!” 那小老弟的脑子一抽,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把刀架在了鸡脖子上。 “你别过来!不然,不然我就弄死它。” 刚爬起来的陈三河一听到这句话,差点没气得吐血三升。 “一群废物!还不赶紧抓住她!” 那些好不容易才站起来的小弟一个个鼻青脸肿,踟蹰着不敢上前。 陈三河怒气冲冲地拔了刀朝温虞劈过去,谁知温虞就跟脑后长眼睛似的,往旁边一避,顺势给他后背来了一脚,陈三河趴在了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其他人吓傻眼了,鼓起勇气围攻温虞,就连那个拎鸡小弟也不甘示弱,结果他被陈三河绊了一跤,那野鸡掉在了地上,眼看着就要被他压成肉泥,温虞惊呼一声,抬脚将他往天上一踹。 “啊!” 一道凄厉而惊恐的惨叫回荡在山林里,他呈抛物线斜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了谢聿身上。 第125章 谢聿死了? 慎昭等人匆匆赶来,正好看到了如此玄幻的一幕。 云惊墨嘴角抽搐着,喃喃道:“之前还只是扔石头扔房子,现在都开始扔人了……” 温虞好不容易拯救了自己的鸡,扭头看见慎昭他们,方才还凶神恶煞的脸,立马就绽开了笑颜。 “阿昭,看我抓到了只鸡!” 慎昭:“……” 他怎么感觉这只鸡那么像从这群人手里抢的? 他走上前去,“阿虞,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是谁?” 温虞告状,“他们想抢我的鸡!” “……然后你就动手了?” 看着灰头土脸的陈三河一群人,一个个鼻青脸肿、头发散乱,可见方才被揍得有多惨。 云惊墨汗颜,“阿虞,为了一只鸡不至于吧?” 温虞小胖手一指,对着陈三河,“他还让我亲他。” 陈三河就这么看着方才还抱有歉意和无奈的慎昭等人齐齐变了脸色,朝他投来了杀气腾腾的目光,仿佛在无形之中被千刀万剐,顿时感觉后背阵阵发凉。 慎昭把温虞往身后一拉,温柔的语气中莫名地透着一股森冷。 “到我身后去,别溅你一身血。” 云惊墨拽了拽袖口,唇角弯起了凉薄的弧度。 “选个死法吧。” 萧殷抱着剑,冷酷道:“刚磨好的剑,正好练练手。” 陈三河两股战战,面如土色,哪里还有方才嚣张之相?不过强撑着一口气,恶狠狠道:“好大的口气!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慎昭不咸不淡道:“我不需要知道死人的名字。” 陈三河激动得嗓子都破了音,“我乃是双姝峰伏虎寨三当家陈三河,整个峰头都是我们的,你们敢得罪我,就等死吧!” 几人面面相觑,陈三河还以为他们怕了,脸上刚露出几分自得,便听见了对面传来嘀嘀咕咕的声音。 慎昭:“伏虎寨是什么地方?” 云惊墨:“不知道,没听过。” 温虞:“那里有老虎吗?” 云惊墨:“好像没听说过双姝峰有老虎。” “哦~”温虞一脸遗憾,“我还没吃过虎肉呢。” 慎昭:“……” 云惊墨:“……” 陈三河:“……” “你们……你们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陈三河目眦欲裂,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云惊墨冷笑,“将死之人,哪来这么大的口气?” 陈三河不知道慎昭他们的底细,但是光温虞那个小丫头就能把他们打得狼狈不堪,这几人又能弱到哪里去?看书喇 陈三河暗暗咬牙,放下狠话:“有本事别走!等我大哥来了,绝对要你们好看!” 温虞“嘘”了一声,认真道:“我七岁的时候打架就不喊人帮忙了。” 陈三河:“……” 娘的!她侮辱我! 萧殷打架从不叽叽歪歪,直接拔了剑,一身凛凛杀气,吓得对面瑟瑟发抖。 慎昭他们正欲动手,温凌突然跑了过来,慌张喊道:“不好了!谢聿被人砸死了!” “什么?” 众人大惊,也就是这么会工夫,陈三河他们赶紧上马溜了,速度快得令人咂舌。看书溂 温虞现在没有心情去管他们,急忙跟着温凌去看谢聿。 慎昭步伐加快,脸色凝重。 “到底怎么回事?什么叫被人砸死了?” 温凌语无伦次,“我不知道,我和小裴在打猎,他突然出现在我们身后,也不知哪里飞来一个人,把他给砸了,当场就断气了。” 温虞一个猛刹,扭头跟慎昭他们对视一眼,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神中还透着一丝心虚。 慎昭想起了他们方才看到的那个“飞人”,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匆匆赶来,便看见谢聿仰面躺在了地上,而他身旁还有一个昏迷的男子,果然是温虞刚才扔出去的那个。 裴念安站在旁边,急得眼眶都红了。 “师傅!谢大哥他……” 温虞上前查看了谢聿的呼吸和脉搏,又检查了他的心跳和瞳孔,表情逐渐变得悲伤起来。 “阿昭,”她又委屈又愧疚地看着他,“我好像真的把谢聿砸死了。” “啥?”温凌如遭雷劈,“这人是你丢的?” 温虞心虚得不行,同时也有些疑惑和莫名其妙。 “不太可能啊,在扔之前我已经确定了这个地方没人了。” 她在动手之前,就控制好了力道,连那个抢她山鸡的土匪会掉在哪里都算好了。 可谁知道谢聿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竟然好死不死地就砸到了他。 但是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她把谢聿害死了! 一想到这个,温虞就想哭。 慎昭赶紧把她抱在怀里,不忍去看谢聿的“尸体”。 “好了好了,你也不是故意的。” 温虞伤心得不行,“早知道我早上不跟他抢最后一个包子了,这样他就不会饿着肚子上路了……” 慎昭:“……” 现在的重点好像不是这个吧? 谢聿“死”得着实太过诡异和随便,众人说不难过是假的,毕竟也是一起经历了风风雨雨。 云惊墨沉重地叹了一声,“逝者已矣,我们还是先想想怎么给他处理后事吧,让他走也走得体面一点。” 温虞失落地点头,“他的棺材还在我这儿。” 温凌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喃喃道:“谢聿真死了?” 待意识到这一点,温凌“哇”的一声,扑到了谢聿身上,哭得稀里哗啦。 “谢老弟,你怎么就这么走了?你忘了我们曾经的誓言了吗?” 明明是很悲伤的场面,可众人总觉得有一丝诡异。 云惊墨小声地问道:“他跟谢聿有什么誓言?” 温虞木着脸,捏紧了拳头,“等世界太平,他们要去浪迹天涯,尝遍天下美食。” 见她一脸隐忍的表情,云惊墨想安慰几句,便听她咬牙切齿道:“可恶,竟然不带我!” 云惊墨:“……” 打扰了。 慎昭叹了一声,“我们先帮谢聿收拾一下吧,让他体面地上路。” 温虞冲着他的“尸体”一鞠躬,庄严肃穆道:“你放心去吧,以后逢年过节,我一定会给你多烧点纸钱,再供点你爱吃的烧鸡。” 那双紧闭的眼睛噌的一下睁开,谢聿立马坐了起来。 “烧鸡?哪里有烧鸡?” 第126章 伏虎寨 “啊!” 原本趴在他身上的温凌吓得发出了土拨鼠般的尖叫。 谢聿看着对面被吓傻的众人,激动地左顾右盼,傻里傻气的眼睛冒着亮光。 “烧鸡呢烧鸡呢?” 温虞的嘴巴老半天才合上,伸手戳了戳谢聿冷冰冰的脸颊。 “回……回光返照?” 慎昭亦是大受震撼,但转念一想,谢聿的存在本身就不符合常理。 许是他太过单纯傻气,许是他们相处得太久,慎昭他们竟然也忘了,谢聿是死了两百年都没有化成骨灰的人啊。 温虞又给谢聿检查了一下,确认他的身躯确实像个死人一样,总算明白自己之前为何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了。 “真神奇。” 温虞盯着他,仿佛在看一个天外来物。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竟然连心跳都没有。” 谢聿听不懂,只知道自己已经要饿死了。 就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过饭了,肚子里空得咕咕叫。 闹了这么一出乌龙,众人心存疑虑的同时,又觉得十分庆幸,尤其见鲜活的谢聿缠着温虞不停地喊饿,先前的那点阴霾与伤感总算是散去了。 贺玄他们在原地等了许久,才见他们迟迟归来,脸色臭得不行,但听他们提起伏虎寨和陈三河,顿时气得折断了筷子。 “伏虎寨?”他目光陡然阴狠,“你们遇见了伏虎寨的人?” 温虞心疼地盯着那双筷子,“喂,别以为它是木的就不用赔啊!” 贺玄扭头瞪着她,这死丫头能不能抓住重点? 慎昭:“你知道伏虎寨?” 贺玄冷冷一笑,“袭击我的人,就是伏虎寨的大当家,戚洪。” 十年前,戚洪还是晋州城外猖獗的盗匪,被贺玄一杆挑落下马,刺瞎了一只眼睛,拖着半条命逃了。那时候贺玄年轻气盛,不屑追击穷寇,便留了他一条狗命,谁知道他没死也没跑,蛰伏在晋州城外多年,就等着报仇雪恨。看书溂 直到前段时日他和褚寻联手,杀了贺玄一个措手不及,若非遇见了温虞,只怕贺玄不是血尽而亡,也是被活尸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云惊墨懊悔不已,“早知道是他们,方才就不该让他们跑了。” 温虞把那名砸晕谢聿的男子往中间一扔,“这儿不是还有一个嘛。” 他还昏迷着,温虞也不知道戳了他哪里的穴道,他顿时装不下去了,凄厉地惨叫了一声。 一睁开眼睛,眼前一群人正齐刷刷地盯着他,吓得他蹬着腿频频后退。 贺玄怒目而视,“你是伏虎寨的人?” 他抖个不停,还强撑着胆子,毫无气势地放狠话。 “没错!戚洪就是我们老大,你们要是敢动我,我大哥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贺玄呵呵,直接举起了长枪对准了他的心脏。 “老子不止要动你,还要割了戚洪那老东西的狗头!” 看着那小弟吓得脸色惨白,虚汗连连,再看看凶神恶煞的贺玄,温虞跟慎昭小声嘀咕:“我怎么感觉贺玄更像个土匪啊?” 贺玄额头青筋暴跳,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小命难保,那小弟哭得那叫一个凄惨。 “几位英雄饶命啊!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走投无路了,不久前才被迫当土匪的。但是我保证,除了抢了这位姑奶奶的鸡,我真的什么坏事也没干啊!” 温虞啃着鸡腿,啧了啧嘴。 “你连鸡都没抢到,还好意思说?” 贺玄冷哼一声,深邃的眼眸涌动着杀气。 “别说你没干坏事,你就是戚洪身边的一条狗,老子都不会放过你!” 输给慎昭的那一回,只能说他技不如人。但是这回输给了褚寻和戚洪,却是他识人不清,中了圈套,这对贺玄来说,更是难以洗刷的奇耻大辱。 尤其戚洪杀了不少对他忠心耿耿的兄弟,还险些害得他也没了性命,不找回场子,贺玄死了都咽不下这口气。 那小老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嚎着:“冤有头债有主,我们老大做的孽你找他去啊!” 温虞赞同地点头,“有道理。” 贺玄冷眉一竖,咬牙切齿,“你到底站在哪边的?” 温虞挺直了腰杆,“公理正义。” 贺玄无语得翻了个白眼。 慎昭道:“你把你所知道的关于伏虎寨的事说出来,我们可以饶你一命。” “真……真的?” “少废话!”贺玄眼神覆霜,“伏虎寨在哪儿,戚洪身边有多少人,多少兵器,还有他跟褚寻的勾结,全都交代清楚。” 那名小弟确实刚到伏虎寨没多久,顶多就是干些打杂的活计,戚洪跟褚寻的事,还真的不了解,但有一件事,却跟褚寻有关系。 “我听寨子里的大叔说,原来伏虎寨人不多,那些怪物出现后,戚老大才开始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兄弟,如今大概也有百二十人左右。戚老大平时都在寨子里待着,只有大概一个月前出去了一趟,回来后特别高兴,褚将军也派人送了不少礼。” 贺玄捏紧了拳头。 高兴? 戚洪和褚寻以为他死了,能不高兴吗? “褚将军经常派人送东西来,有时候是金银财宝,有时候是粮食,有时候是女人。寨子里的兄弟也没闲着,经常下山去抓怪物,每抓一个,老大还赏钱呢!” 听到此处,慎昭眉头一皱。 “为何要抓怪物?” 他摇头,“褚将军定期会派人来带走怪物,具体送去了哪里,我就不知道了。” 贺玄拧眉。 褚寻在搞什么鬼? 慎昭看向温虞,“他们该不会想像齐思遥一样,抓活尸研究吗?” 温虞思索了一下,“上次在平州城,是因为有清微在背后搞鬼,不然谁闲得蛋疼去抓活尸啊?” 贺玄不解,“活尸有什么可研究的?” 温虞挑眉看他,“你不知道?” 待听他们三言两语的解释后,贺玄的表情格外震撼,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样。 “这世上真有长生?” 众人纷纷瞥了一眼把头埋进大锅里疯狂干饭的谢聿。 这儿不就有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第127章 咬舌自尽的新娘 贺玄面容紧绷,瞋目切齿道:“那戚洪就是一条疯狗,收拾褚寻之前,老子得先把他解决了。” 温虞“咦”了一声,“你没听这小老弟说吗?他们有一百多人耶。” “那又如何?”贺玄冷傲地抬着下巴,不屑地扫了她一眼,“想当年老子以一敌百的时候,你还在你娘怀里喝奶呢!” 温虞呵呵。 想当年本座叱咤修真界,你还搁娘胎里游着呢。 贺玄逼迫道:“你知道去伏虎寨的路吧?带我们去!” 那小弟瑟缩了一下,“要是让戚老大知道了,他绝对会杀了我的。” 贺玄冷笑,“你就不怕我先杀了你?” 他疯狂摇头,惊恐万丈,“那是你没见识过戚老大的手段,我亲眼看见他把得罪他的小弟徒手撕了。” 温虞“嘶”了一声,“这么野蛮?” “不止如此!他一个月就要娶一房小妾,玩腻了就直接丢到山里,要么摔死了,要么被野兽吃了,要么被那些怪物……总之,他动不动就杀人,伏虎寨后山里,全都是尸体!” “啪!” 温虞手里的筷子也被捏折了。 “禽兽!” 她扭头看向慎昭,义愤填膺道:“阿昭,我们去弄死他吧!” 贺玄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重复了她方才的话。 “他们有一百多人呢!” 温虞把烈火炮往地上一杵,“一两发就能解决,多大点事儿?” 那小老弟死活不肯带路,最后还是给他们画了一张草图,依稀能看得出来上山的路。 “哦对了。”他补充道,“今天就是褚将军给戚老大送女人的日子,伏虎寨会举办喜宴,如果你们打算攻上山,晚上就是最好的机会!” 等他走后,慎昭朝陆澄使了个眼色,陆澄颔首,悄无声息地跟了过去。 温虞研究着这张地图,上面弯弯绕绕的路线看得她头晕,忍不住嘀咕:“这地方怎么看都不像没有老虎……” 慎昭嘴角抽了抽。 我看你是惦记着老虎肉吧? 陆澄很快就回来了,脸色不大好看,“王爷,那小子果然往双姝峰里跑了。” 贺玄眼神一厉,扭头瞪着慎昭。 “早说了不能放虎归山。” 慎昭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贺司马也未免太看得起他了。” 温虞眼珠子一转,“你是故意的?” “故意的倒也谈不上。”慎昭转头温柔地解释,“他若是识相一点,直接跑了就算了。可若是他还敢回伏虎寨告密,对我们反倒有利。” 如此差别对待,令贺玄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赶紧说清楚!什么时候了还卖关子!” 慎昭:“方才他说,今日褚寻会派人给戚洪送女人和钱财,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伏虎寨上什么情况他们并不清楚,也不排除方才那小子故意坑骗他们,他们主动上山反而危险。但是若是能跟着褚寻的人一同前往,戚洪势必不会怀疑。 “到时候他们的注意力全都在防我们身上,反倒不会去怀疑褚寻的人。从内部攻破,可比从外面强攻轻松多了。” 温虞把谢聿的领子揪起来,逼着他一起给慎昭疯狂鼓掌。 贺玄气得吐血,又不得不承认,他被这个男人装到了。 山林内,一队铁骑后跟着一辆花轿马车,马车后还押送着几个大箱子。 为首是一名穿着黑衣盔甲的男子,约莫而立之年,脸型瘦长,面容严肃,腰间别着一柄大宝剑,目光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此人正是褚寻的得力部下,杨彦。看书溂 行至林间小道上,杨彦示意众人先歇息片刻。 杨彦的部下给他递了水,忍不住抱怨道:“杨统领,我们这都送了十六趟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杨彦灌了口水,警告似的瞥了他一眼。 “这话在我面前说就算了,若是被戚洪听见了……” 想起戚洪的那些手段,他忍不住变了脸色,但随即又有些不服气。 “可是他这几回要的东西越来越多了,再这样下去,晋州城都要被他搬空了。” 杨彦眸中闪烁着阴霾,“快了,贺玄已经死了,戚洪就没有什么价值了,褚将军已经准备要收拾他了。” “啊!” 后面的马车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喜婆连滚带爬地从马车上下来,表情甚是惊恐。 “大人!新娘咬舌自尽了!” 杨彦脸色一变,急忙冲上前去。 马车内,一名穿着嫁衣的清丽女子双手被绑着,靠在车厢上,那束缚着她的嘴的布条不知什么时候被扯下,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了下来,苍白的脸上布满泪痕,一双通红的眼睛,正仇恨地盯着杨彦。 众人顿时慌了,紧张地问杨彦道:“杨统领,这下怎么办?新娘一死,伏虎寨那边……” 杨彦恼恨地捶了一下车厢,扭头怒声呵斥道:“我不是说了,要把人看好了吗?” 喜婆又委屈又害怕,“我已经把她的手脚都绑上了,还灌了不少迷药,谁知道她这么快就醒过来了。” 被送去伏虎寨的女子,几乎没有一个是愿意的。但眼下晋州在褚寻的掌管之下,他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来几个良家女子倒也容易,只是没想到这一个比之前那些性子还烈,直接在半道上就自尽了。 杨彦厉声吩咐:“赶紧回城,马上再找一个女人来!” 手下为难道:“统领,现在回去也来不及了啊,天色马上就黑了。” 杨彦火冒三丈,“那就去附近找啊!” 戚洪什么性子,他再清楚不过,那就是一匹野狼!尤其是他杀了贺玄之后,他愈发猖狂,手段狠得令人发指。 知道的是新娘不堪受辱自尽,但指不定戚洪会以为,是他们故意怠慢恶心他,到时候能不能活着回晋州都是个问题。 杨彦的手下却面面相觑,有人嘀咕了一句,“这荒郊野岭的,上哪儿去找啊?” 话音未落,那人抬眸正好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女子,顿时惊得瞪大了眼睛。 “杨、杨统领……” 杨彦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与温虞视线相对。 第128章 你好,打劫 杨彦觉得这一定是上天眷顾。 他正缺个女人,老天爷就给他送来了。 正准备让人把温虞绑了,谁知道温虞看见他们,不仅不逃,反而主动朝他们走了过来。 温虞背着手,在杨彦他们面前来回踱步,眉角微微一挑。 “晋州来的?” 杨彦双眸微眯,方才的那股兴奋劲过了,心里甚觉怪异。 “你是何人?” 虽说这附近的活尸都被他们抓得差不多了,但是这双姝峰附近,也少有人烟,更别说温虞一个小姑娘,哪来的胆子在这里晃悠? 温虞不答,瞥了一眼后面的马车,待看见新娘的尸体时,默哀了一秒,然后掏出了烈火炮,对准了杨彦。 “你好,打劫。” 杨彦:“……” 是他疯了,还是这世道疯了? 一个小姑娘,哪来的胆子打劫官兵?而且还是他们十几个官兵? 杨彦的手下立刻拔了刀把温虞围了起来,有人跟杨彦小声道:“杨统领,我看着小丫头脑子不太好使的样子,要不直接绑了?” 温虞眉头一拧,“喂,你的悄悄话说得太大声了。” 杨彦盯着她,冷笑一声:“确实是个疯丫头。” 但别说她是疯是傻,是个女的就行,至少戚洪那里能糊弄过去了。 温虞不高兴了,“打架归打架,怎么还骂人呢?” 杨彦眼里划过一丝阴鸷,“小丫头,要怪只能怪你命不好,偏偏在这时候撞上了我们。” 他一扬手,直接下令:“动手!” 温虞甚至都不用开炮,烈火炮一甩,就砸得对方头破血流。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冲上前去,还未近身呢,也不知哪里突然冒出了好几个人,将温虞围在了中间,“唰唰唰”地解决了他们好几个兄弟。 杨彦看着这一地的尸体,再看看对面那几名男子,目光尤其落在了其中一人身上,顿时惊得脸色一白。 “贺……贺司马?” 贺玄收了长枪,唇角噙着一丝冷酷狷狂的笑。 “杨统领,别来无恙啊。” “是贺玄!” 有人惊恐地大呼,话音刚落,就被贺玄的长枪“飞雪”一杆子穿破了胸膛,眼神凌傲,似淬雪含霜。 “老子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 温虞吸了吸鼻涕,不满地伸出了自己的脚丫,月白色的鞋面上有两三滴明显的血迹。 “贺玄!你把我的鞋弄脏了!” 贺玄利落地抽回了枪,不耐烦道:“等我回去赔你十双,可以了吧?” 杨彦已经傻眼了,握着剑挡在身前,频频后退。 “你不是死了吗?” “没听过祸害遗千年吗?老子要是那么容易死,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杨彦的手下胆战心惊,小声道:“杨统领,我们还是赶紧跑吧!” 那是贺玄啊,晋州城里野生野长的疯狗,手段残忍,不输戚洪,而且听说戚洪的眼睛就是他弄瞎的。 杨彦看着对面那群人,再看看自己这边的人,有点脑子的人都看得出来孰强孰弱。 斟酌片刻,杨彦咬着牙,语气中已带着几分示弱之意。 “贺司马,害你的是褚将军和戚洪,我们不过是听命行事而已。” “褚将军?”贺玄冷冷勾唇,眼里汹涌着澎湃的暗潮,“他也配?” 看着抖若筛糠的杨彦等人,贺玄既不屑又不甘。 不屑的是他们是群废物,不甘的是他竟然败在了这一群废物手里。 “自裁谢罪,还是我亲手送你们上路,自己选吧。” 只是瞬间,杨彦他们就做出了第三个选择。 “反正怎么选都是死,兄弟们倒不如放手一搏,若谁能拿下贺玄的项上人头,到时候在褚将军面前,封妻荫子不还轻而易举?” 那些原本恐惧贺玄威名的人,在利益和性命之前,也鼓起了勇气。 贺玄轻笑,“很好。” 杨彦他们怒喝一声,提着剑冲着他们砍了过来,贺玄的狠辣之名也不是盖的,甚至都不用慎昭他们出手帮忙,一个人就把杨彦他们杀得片甲不留。 温虞凑到慎昭身旁,赞赏道:“没想到贺玄还真有两下子。” 慎昭瞥了她一眼,语气淡得听不出一丝醋味。 “一般吧,不过我的手下败将而已。” 正在干架的贺玄正好听到了这句话,顿时手一抖,原本要刺入杨彦身上的长枪偏了一些,只是划破了他的手臂。 他扭头恶狠狠地瞪了慎昭一眼,头也不回,抬手一扫,就把欲偷袭的杨彦掀翻在地。 周围的士兵死的死,伤的伤,而杨彦的小命也被贺玄捏在了手里。 到这一刻,杨彦才想着要跟贺玄求饶。 “贺司马,你和褚将军的事,真的跟我们没有关系啊!” 贺玄居高临下,“是没有关系,但是谁让老子心情不好呢。” 他一枪刺穿了他的喉咙,看着杨彦临死前仇恨而不甘的眼神,内心毫无波澜。 从一个市井小混混,到一州司马,掌管晋州上万精兵,贺玄靠的,从来就不是心软与慈善。 自古成王败寇,他是运气好,被温虞救了,要不然今日又怎么可能有机会站在这里? 他也知道,杨彦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统领,褚寻和戚洪所做之事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但是他就是不甘心啊。 那些依附投靠褚寻的人,在晋州城内过得风生水起,而那些对他忠心耿耿的兄弟,却把命永远地留在了那片荒野里。 他不好过,大家也都别好过! 云惊墨走上前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贺玄才散了眼里的戾气。 温虞站在马车前面,看着里面横死的新娘,遗憾地叹了口气,“来晚了一步。” 瞥见后面的箱子时,温虞又来了精神,掀开一看,差点没被那些珠宝黄金闪瞎了眼。 温凌也凑了上前,兄妹俩的表情简直一模一样。 “哇!”两人异口同声赞叹。 贺玄把箱子一盖,无情说道:“这些是晋州的,也就是我的,懂?” 温虞不乐意了,“凭啥?见者有份!” “没错!”温凌伸出了食指,“至少得给我们一箱子!” 贺玄呵呵,扭头看向慎昭,冷嘲热讽道:“要是定北王承认他真的很穷,分你们一箱倒也不是不行。” 第129章 伏虎寨戚洪 慎昭看着温虞和温凌正一脸期待地看着他,沉默了几秒。 他伸手摸了摸温虞的脑袋,笑得人畜无害。 “乖,这点破烂咱不要。伏虎寨上多的是,双姝峰又不是晋州的地界,到时候你想拿多少拿多少。” “欧耶!” 温虞这才满意了,还冲着脸色难看的贺玄挑衅一笑。 贺玄:“……” 娘的!好想嘎了他! 云惊墨迟疑道:“没有新娘,戚洪他们不让我们进怎么办?” “这儿不就有一个吗?” 身后传来温虞的声音,云惊墨回过头去,却见方才还一身素衣的温虞,不知何时已经披上了嫁衣,红色的绸缎在阳光下流光溢彩,金丝绣成的凤凰活灵活现,仿佛下一秒就要振翅而飞。 那红色的盖头一掀,露出了一张笑眯眯的脸,仿佛盛夏的阳,冬日的雪,张扬得不留余地。看书溂 云惊墨听到了心里的喧嚣,交织着欢喜,惊艳,热烈,与破碎。 许是他的表情过于复杂,温虞眉头一拧,摆弄着衣裳。 “不好看吗?” 云惊墨的喉咙仿佛被堵了千斤巨石。 慎昭一脸惊讶,“这是哪里来的?” 温虞眨了眨眼,好生奇怪地看着他。 “这是我们的婚服啊。” 慎昭的笑容逐渐消失。 婚、婚服? 贺玄毫不客气地嘲笑,“定北王不是今年才成亲吗?莫不是连婚服都不记得了?” 温虞摆摆手,“唉,正常,那天晚上我们忙着干架了,哪有空去记这个?” 她说的是新婚当晚,他们忙着跟活尸干架,但听在贺玄和云惊墨他们耳朵里,就变成了另外一个意思,顿时一个个的表情都僵住了。 温凌拽了拽她的袖子,咬牙切齿:“你知不知羞啊?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温虞一头雾水,“啊?不能说吗?我们那天晚上打得可激烈了,阿昭差点命都没了。” “哦~”贺玄意味深长地看着慎昭,“定北王的身体这么弱吗?” 慎昭的脸瞬间如煮熟的虾一样,偏偏还故作淡定地解释:“我与阿虞成亲那一晚,庆延帝派了暗卫夜袭王府,那一晚我差点死在活尸手里。” 众人一愣,下意识地扭头看向萧殷这个暗卫头子。 萧殷抱着剑,一脸冷漠。 “看我干嘛?我又没去!” 云惊墨轻咳一声,压下心里那点异样的情绪。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赶紧出发吧。” 几人乔装打扮一番,换上了杨彦他们的盔甲,把场地收拾干净后,温虞直接一炮把杨彦他们烧得灰都不剩。 慎昭和贺玄等人骑着马儿在前面领路,温凌做小厮打扮,赶着马车,陆渊和萧殷他们则在后面跟着,一队人浩浩荡荡地往双姝峰而去。 马车在颠簸的山路微微晃荡,温凌道:“我们把陆澄和玉竹他们留在那儿,伏虎寨的人不会下山来找他们麻烦吧?” 温虞:“放心啦,我已经给陆澄留了武器还有信号弹,要是他们有危险,一发信号弹,我就能马上赶回去。” “那就好。”温凌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什么,蓦然坐直了身体,“诶不对啊!谢聿呢?” 那小子最爱凑热闹,刚才打架的时候就在后面瞎嚷嚷,怎么人突然就不见了? 温虞从马车里伸出头来看了一圈,还真没看见谢聿。 慎昭回过头来,问:“阿虞,怎么了?” “谢聿好像不见了。” 慎昭往后看了一眼,“会不会他去找陆澄他们了?” 温虞一拍脑门,捏着拳头道:“可恶!他一定是偷听到晚上思思要做烤乳鸽了!” 慎昭汗颜,无奈地摇摇头。 贺玄遥望着前方昏暗的山道,神色紧绷。 “我们快到了,大家小心点。” 红日渐落,云边的霞光也被黑暗渐渐吞噬,山间阴风肆虐,吹得寨子前的红灯笼左摇右晃。 一名虎背熊腰的男子坐在了练武场前,一身壮硕的肌肉,在烛光下泛着油亮的光,几道纵横交错的老疤,仿佛蜈蚣一样贴着他裸露的手臂。满脸络腮胡,左脸颊竖着一道深长的疤痕,从嘴角一直蔓延上左眼,被遮盖在黑色的眼罩之下。 此人正是伏虎寨的大当家,贺玄的死对头,戚洪。 武场是一个围着铁栅栏的圆形囚笼,里面一名男子被两只活尸围攻,狼狈地左右躲闪,最后还是被活尸扑倒在地,生吞活剥。 惨叫声和求饶声传遍了整座山寨,寨子里的人却疯狂欢呼。 陈三河坐在戚洪下首,顶着一张猪头脸,跟别人的激动相比,他倒是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只因为那笼子内的男子,正是今日被温虞他们劫持的人。 从慎昭他们手里逃出来后,陈三河便马不停蹄地赶回来,本想请戚洪出马,好好教训一下那群人,谁知不久后,他那个被丢出去的小弟也回来了,把慎昭他们欲攻上山的计划透露给戚洪。 那傻子还以为戚洪会看在他立功的份上奖赏他,结果却被戚洪丢进了笼子里,生生喂了活尸。 虽说这事跟他没有关系,但是那倒霉孩子是他的手下,陈三河就怕万一戚洪迁怒于他,他的小命也保不住了。 戚洪目不斜视,手里还拿着一块油亮的肘子,一口就下去了大半个。 “三弟怎么不说话?是觉得这场比试不够精彩吗?” 沉厚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却轻易就震碎了陈三河心里的防线。 由于过于慌张,陈三河还不小心打碎了酒碗,吓得他脸色发白,手忙脚乱。 戚洪把肘子往桌子上一扔,伸手在身旁的女子身上擦了擦,末了还轻轻拍了拍她的腰部。 “你是瞎了还是残废了?”那如毒蛇一样的目光落在女子身上,戚洪左眼一斜,语气森冷,“还不赶紧过去帮忙?” 那年轻女子满脸的淤青,麻木得像木偶一样,拖着沉重的步伐上前,跪在地上帮陈三河捡起了碎片,手被割伤了也浑然不觉。 陈三河这才站起身,笑得格外僵硬。 “大、大哥,我就是担心,要是那群人来了,那我们……” 戚洪眼神狂傲,闪烁着嗜血兴奋的寒光。 “老子已经在伏虎寨外面布下了天罗地网,他们若是真敢来,定然叫他们有来无回!” 第130章 “聪明”的朱哥 伏虎寨外的小树林里,慎昭他们停下了前进的步伐,警惕地观察着对面的动静。 温虞从车窗探出来,鼻子嗅了嗅。 “有活尸,而且数量应该不少。活人至少有五十个,都在对面埋伏着。” 贺玄斜睨了她一眼,这死丫头是狗鼻子吗? 云惊墨满脸忧虑,“那我们要怎么过去?” 敌暗我明,又是在对方的地盘上,对他们来说十分不利。 慎昭眸光微闪,攥紧了缰绳。 “直接走过去!” 月黑风高,林间几乎是不见一丝光亮。 慎昭他们却提着灯笼,大摇大摆地在山路上前行,仿佛唯恐别人看不见他们一样。 躲在暗处的人看着他们往他们设下的陷阱走过去,正准备拉下陷阱,却听那边传来了慎昭他们的谈话。 慎昭刻意变了语调,拔高了声音,怒气冲冲道:“这伏虎寨也太不像话了!褚将军命我等前来送货,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迎接!” 云惊墨清了清嗓子,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了那一片幽暗的丛林。 “可不是?要不是奉褚将军的命令,老子才不来这荒郊野岭的呢!” 后面突然传来了一道沙哑粗粝的声音:“要不我们把那几箱金子分了吧?” 他们惊愕地回头,看着捏着嗓子的温虞正冲着他们笑得见牙不见眼。 贺玄一脸冷漠。 这要不是温虞的心里话,他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暗处的小弟急了,“朱哥,我们不动手吗?” 朱大嘴一巴掌扇他脑袋上,恶狠狠道:“你找死吗?那是褚将军派来的人!” 朱大嘴赶紧吩咐兄弟们先别动手,又急忙冲了出来,把慎昭他们吓了一跳。 慎昭的剑都快拔出来了,待看见他笑得一脸谄媚,才暂时按捺下心里的惊骇。 “你是何人?” 他坐在马上,昏暗的光线看不清他的脸,但是却能轻易感受到他的孤傲冷漠。 朱大嘴早就见惯了晋州那群军官的嘴脸,仍是笑呵呵道:“几位可是晋州来的军爷?” 慎昭不悦地反问道:“你瞎吗?这都看不出来?” 朱大嘴连忙赔笑道:“实在抱歉,是小的没有眼力见。只不过,往常都是杨统领来的,今日怎么……” 贺玄漫不经心地开口:“杨统领病了,褚将军便派了梁望梁统领来,有什么问题?” 朱大嘴哪里认识什么梁望?但见他们说得如此笃定,尤其腰间还别着晋州的令牌,再看看他们身后熟悉的红轿马车,以及那几口黑漆漆的木箱子,哪里还有什么不信的?看书喇 “哎哟,原来是梁统领。都怪小的眼拙,没认出梁统领来。戚老大特地让小的在此迎接统领,统领只管沿着这条路上山就是了。” 慎昭佯怒:“怎么?你不打算带我们前往?” 朱大嘴神秘兮兮道:“梁统领不知道,戚老大让小的几个守在这里,准备抓一伙人。” 慎昭眼里划过一丝幽光,“哦?是什么人?”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老大得了密报,说晚上会有人夜袭伏虎寨,特地布下了天罗地网。” 朱大嘴洋洋自得,“等那群人来了,绝对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慎昭牵了牵嘴角,敷衍地笑了笑。 “是么?那就祝你们旗开得胜了。” 朱大嘴顿时激动得点头哈腰的,见慎昭他们要往前走,又急忙喊住。 “等等!” 众人一惊,纷纷把手放在了剑柄上,蓄势待发。 朱大嘴匆匆跑上前来,把藏在枯叶里的老鼠夹拨开,这才谄媚地迎他们过去。 “梁统领,您请。” 慎昭双眸微眯,隐去方才的失态,目不斜视地带着后面的人前行。 目送着慎昭他们远去,朱大嘴还忍不住跟自己的小弟感慨道:“这个梁统领,可比杨彦那狗东西好多了。” 往日杨彦看到他,连话都不屑跟他说一句,看看“梁统领”,还给他送祝福呢。 朱大嘴扭头看着自己布下的陷阱,拍了拍胸脯。 好险,还好他聪明,反应快,差点把财神爷给送走了。 “朱哥,那我们怎么办?” 朱大嘴又是一巴掌甩过去,“傻啊你!那伙人还没来呢,当然继续蹲着啊!” 直到走出了小树林,慎昭才看向了贺玄,意味深长道:“你就输在了这伙人手里?” 贺玄磨着牙,“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前方就是伏虎寨了。 伏虎寨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大,门前是两扇高大粗壮的树根并排起来的大门,门外还有几个人守着,慎昭按照方才的说辞,又把门给糊弄开了。 他们一队人马光明正大地进了寨子,便有人上前要检查,慎昭朝陆渊使了个眼色,他才往旁边退开了。 他们先是看了新娘,掀开了车帘,里面的温虞端端正正地坐着,头上盖着红盖头,看不清脸,倒是比前面那几个乖巧,不哭也不闹的。 接着又检查后面的箱子,左边的箱子摆得整整齐齐的金银,馋得他们一个个眼冒狼光。若非顾忌戚洪,只怕早就忍不住上手抢了。 右边的箱子装得都是食材,都是褚寻特地让晋州城里的大酒楼做的名菜,这才是寨子里的兄弟能享受到的,是以一个个更加期待地翘首以盼。看书溂 谁知那箱子一打开,里面却无端冒出了个人来,顿时吓得他失声惊呼。 “你是谁?” 慎昭他们也是吓了一跳,扭头看去,却见谢聿从箱子里爬出来,手里还拎着一只啃了一半的烤鸭,十分大声地打了个嗝。 “谢……” 温凌瞪大了双眸,差点脱口而出。 慎昭捏了捏眉心,头疼。 谢聿也懵了,茫然地看着四周,“我这是在哪儿?小鱼儿呢?” 温凌唯恐他说出什么话来,赶紧冲上去用烤鸭堵住了他的嘴。 寨子里的人愤怒地质问:“梁统领,这是怎么回事?他是什么人?竟然敢毁了戚老大的喜宴!” “发生何事了?” 慎昭正想开口,身后传来了一道沉雄浑厚的声音。 他们纷纷回头,看着那从暗处走来的高大身影,微微佝偻的后背,却不减半分气势,迎面而来的压迫感与血腥味,令众人心里皆是一寒。 第131章 活尸出笼 贺玄站在人群后方,脑海中不停地闪现着自己的手下为了掩护他而接连惨死在戚洪手下的画面,握着长枪的手一再收紧,指甲甚至陷入了血肉之中。 戚洪眯着双眸看着这一群人,烛光昏暗,他们的脸看得并不真切,但也能感受到他们身上传来的不寻常的气息。 “你们是何人?” 戚洪的小弟连忙开口道:“老大,他们是褚将军派来的人,说是杨统领身子不适,所以褚将军才派了梁统领前来。” 戚洪脸上的横肉抖了抖,双眸迸发出了寒冽的锋芒。 “梁统领?梁望?” 他似乎是笑了一下,腰间的大刀已经蠢蠢欲动。 “来者是客,诸位既然都借着梁望的身份混到伏虎寨来了,何不坦诚相待,也好让我们这个当家的,好好‘招待’你们!” 慎昭解了身上的盔甲,清隽俊雅的容貌,宛若清冷的月光照在这阴沉幽深的双姝峰内。 跟在戚洪后面的陈三河顿时激动地跳脚,“老大!就是他们!就是山脚下的那一群人!” 戚洪那双阴鸷的三角眼微微扬起,眉宇间皱成的深壑,涌动着肃杀的暗潮。 “真是好本事啊!” 他在伏虎寨外面布下了天罗地网,派出了寨子内大半的强手,只要他们敢上山,绝对会死得很惨。 却没想到,他们竟然直接装扮成了晋州的官兵,光明正大地混了进来。 戚洪现在想弄死慎昭他们,但更想弄死朱大嘴那一群蠢货。 戚洪质问:“你们到底是何人?为何要与我伏虎寨作对?” “这才几日未见,戚老大就不认得我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戚洪猛地抬眸看去,待见从暗处走来的贺玄,刹那间仿佛一道天雷劈在耳畔,震得戚洪脸色惨白,眼眶猩红。 “贺、贺玄?” 贺玄毫不避让地与他对视着,唇角的笑带着一丝凉意。 “戚老大见到我很意外?” 戚洪怒目圆睁,声大如钟,“你竟然没死?” “你和褚寻都还好好活着,我怎么舍得你?” 戚洪捏紧了拳头,狞笑道:“捡回了条小命,不想着躲起来,竟然还敢出现?” 贺玄笑得格外欠揍,“我可不是你,当了十年的缩头乌龟。” 戚洪宛若被戳中了痛脚,怒喝:“既然你找死,老子成全你!” 他一声令下,寨子里的人纷纷抄起兵器冲上前去,而戚洪则是直奔着贺玄,大刀与长枪相接,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声音,被淹没在周围一片嘈杂的喊声中。 白日里陈三河被温虞揍得哭爹喊娘,不知如今是没看见温虞,还是因为在自己的地盘上,顿时硬气了起来,带着小弟便将温凌他们包围起来一顿乱砍。 一抹红影从马车内冲出来,那红盖头一掀,随手夺了一把兵器,刀光剑影之中,围着马车的陈三河一群人“哗哗”地到底哀嚎。 躲在箱子后的谢聿一看见她,双眸蹭的一亮,屁颠屁颠地跑上前去。 “小鱼儿,给!我特地给你留的。” 温虞看着他从怀里掏出的那只油腻腻的被啃了一半的烤鸭,呵呵一声。 “我谢谢你。” 拎着谢聿的领子,把他往马车里一丢,温虞便迅速加入了战局。 原本戚洪这边因为人数优势,将慎昭他们压制得死死的,却没想到来了一个小姑娘,下手又快又狠,戚洪这边都还没跟贺玄分个胜负,他的兄弟就倒得差不多了。 贺玄下手也丝毫不手软,明明半个多月前浑身是伤,被打得半只脚都踏进了黄泉,如今却是生龙活虎,一点都看不出来有受伤的痕迹。 戚洪也不是软脚虾,一身力气如吞山撼海,气势磅礴无可阻挡。那把大刀在他手里如万斤铁锤,击得贺玄虎口发麻。 若论蛮力,贺玄自然是比不过戚洪,但他胜在巧劲,尤其还攒着一股怒火,非要跟戚洪死磕到底。 局势对戚洪已然不利,他眼里寒光一闪,胡须下嘴角微微上扬。 “贺玄,你这么想杀我,到底是要为你的兄弟报仇,还是你心里不甘心输给我?” 贺玄眸色冷沉,厉声低喝:“闭嘴!”仟仟尛哾 戚洪躲过他捅过来的长枪,狂傲地笑了。 “你跑得快,肯定不知道我是怎么处理你那些兄弟的尸体吧?” “我把他们剁成一块一块,全都喂给了那些怪物。你是不知道,他们吃得可高兴了……” 贺玄双眸猩红,咆哮道:“老子让你闭嘴!” 他握着长枪重重往下一击,锋利的枪尖刺入戚洪的腹部,而戚洪也同样趁着他陷入狂躁之中,将刀往前一送,冲着他的脖子划过去。 一只手将命在旦夕的贺玄往后一扯,那大刀扑了个空,贺玄手里的枪也从戚洪的腹部拔了出去。 戚洪捂着伤口,恼恨地瞪着贺玄以及他身后的温虞。 “嘭!” 就在贺玄歇斯底里地想冲过去把戚洪大卸八块,听到动静的朱大嘴等人立即赶回来,破门而入,见到慎昭他们时先是一愣,随即又纷纷举着兵器冲杀上前。 也就是趁着这时候,戚洪立刻掉头离开,匆匆往寨子里跑,贺玄一枪扫落一片,立即迈开步子追上前去。 “站住!” 戚洪脚步不停,在途径一个木桩前,忽然把开关往下一按,一道铁门拉闸声响起,整座寨子瞬间被一阵活尸的嘶吼声包围。 那些被关在笼子内的活尸纷纷冲了出来,朝着贺玄他们涌去。 贺玄隔着一群活尸,看着站在不远处的戚洪,冲着他阴狠一笑,转身没入了黑暗。 戚洪养了不少活尸,这些活尸有的是准备给褚寻送去,有的是留着,好惩罚那些不听话的手下。戚洪为他们打造了十几个铁笼,如今一放出来,粗略看去,竟是比寨子里的人还要多。 他们没有理智,没有意识,见到活人就扑,那些为戚洪出生入死的兄弟,最后不是死在慎昭他们手里,而是死在了戚洪手里。 这群活尸里,还有不少穿着破旧的红嫁衣的女子,她们一个个面容布满了淤青与血痂,有的被断了手,有的被剜了眼,狰狞的脸已经看不出昔日的样貌。 第132章 万尸之王 温虞捏紧了拳头,滔天怒火在心里汇聚着,剑举起又落下,最后还是掏出了烈火炮,将整座伏虎寨夷为平地。 逃出寨子的戚洪被这一阵巨大的爆炸声震得双耳轰鸣,一阵天旋地转,几乎站不住脚。 陈三河赶紧扶住他,惊恐万状。 “大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戚洪一咬牙,“去晋州!” 两人匆匆往山下跑,经过小树林时,身后传来了温虞的喊声。 “喂,再不站住我就要开炮了!” 戚洪和陈三河一听,顿时跑得更快了。 慌乱之间,他们却没有意识到他们跑进了自己设的陷阱之下。 陈三河踩到了老鼠夹,惨叫着倒在地上,也牵动了埋在下面的绳子,两侧的利箭瞬间飞射出来,若非戚洪反应快,只怕已经被射成筛子了。 陈三河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大腿中了一箭,顿时叫得撕心裂肺的,翻滚之间压到了地上的机关,原本覆盖着一层薄草的地突然下陷,两人齐齐掉进了坑内,里面的活尸立马就扑了上去,周围还钻出了不少活尸,接连不断地往坑里跳,惨叫声回荡在整座树林内。 温虞正准备给坑里来一发,寨子那边突然传来一声虎啸。 温虞精神一震,瞬间闪现回了寨子,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惊得下巴都掉了。 是老虎,一只吊睛白虎。一只耳朵已经被啃掉了,布满条纹的皮毛结着暗色的血痂,细看才发现那是一个个斑驳的血窟窿,全都是被活尸撕扯的痕迹。 白色的眼瞳几乎与皮毛融为一体,尖锐的牙齿上还叼着一只血淋淋的手臂,“咔哒咔哒”的啃噬声,在夜中格外渗人。 温凌倒吸了一口冷气,看着眼前这只一掌拍碎了一栋房子的巨虎,握着剑的手都在发抖。 “这伏虎寨……还真有老虎啊……”qqxδnew 这白虎原是这双姝峰内的生灵,后来被活尸围攻,奄奄一息之时,被戚洪所擒。 如今寨子里的活尸全都被放了出来,白虎也得了自由,天性杀戮的它,染了长生蛊毒,更是无所顾忌地大开杀戒。 那白虎已经朝着他们冲了过来,一掌便扫向了离它最近的贺玄,贺玄也不示弱,一枪捅入它的脖子,奈何白虎根本不痛不痒,反而朝着贺玄扑过去。 贺玄的长枪卡在了它的脖子里拔不出来,千钧一发之际,一根木桩扫了过来,卡入了白虎的口中,贺玄握着枪,温虞拽着贺玄,把他往后一带。 白虎甩掉了嘴里的木桩,虎牙都被敲掉了两颗,冲着温虞他们咆哮一声,那腥臭血腥的气息,熏得众人脸色发白。 庞大的身躯宛若撑开的巨伞,将寨子里的烛灯压得黯淡无光,它腾跃而上,如一座山重重地砸落下来,温虞和慎昭他们被迫向两边分开,而躲闪不及的土匪们,倒霉的被当场拍死,更倒霉的,是半死不活,下半身被拍成了肉泥。 渐开的血花,糜烂的骨肉,还有那腥臭浓烈的气味,无不刺激着慎昭的感官。 仿佛一根针刺入神经,那一瞬间的剧痛传遍了四肢百骸,血液在沸腾着,叫嚣着,又不断地冲击脑海。 握着剑的手渐渐发抖,周遭的声音和人影逐渐模糊,闷得只能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 他费力地伸手想去拿怀里的药,周围却响起了一阵慌张的喊声。 “阿昭!” “王爷!快避开!” 慎昭抬眸之时,那白虎已至眼前,张着血盆大口向他咬来。 众人脸色大变,毫不犹豫地朝前冲去,眼前的一幕,却吓得他们呆若木鸡。 那白虎的身躯伸直着,一动不动,而慎昭的手正撑着它的嘴,稍微一用力,竟是硬生生地将那白虎的嘴撕裂了。 那庞然大物轰然倒地,脑袋如同被剖开了一样,几乎被分成了两半。 浓稠腥臭的血流流了一地,而慎昭就站在血泊里,月白色的衣袍溅出朵朵血花,墨发之下,那双猩红的眸子宛若玛瑙,冷静得格外诡异。 云惊墨呼吸一窒,仿佛回到了白沙城那一晚,胸口都隐隐作痛。 贺玄却不知情况,一脸吓傻的表情。 “他……他怎么做到的?” 温虞赶紧把贺玄往云惊墨那边一推,小脸紧绷。 “不想死就赶紧走。” 贺玄想说什么,云惊墨却赶紧将他拖走,颇有几分忌惮恐惧之意。 慎昭盯着对面的温虞,薄唇轻启,牙尖痒得厉害,更别提骨子里传来的那股对血的渴望。 “又见面了,我的食物。” 温虞的脸一黑,冲着他扬了扬下巴。 “喂,打个商量。” “?” “能不能换个名称?”温虞认真地提建议,“小甜心怎么样?” 慎昭:“……” “食物有资格提意见吗?”他冷笑,神色孤傲得不可一世。 温虞酸得牙疼。 “虽然长生蛊控制了你的意识,但是也不至于变得判若两人吧?” 眼前的人除了那张脸,还有哪里跟慎昭一样的? 眼神,性格,语气,行为,没有一个沾了边的。 慎昭短暂的怔愣之后,突然就笑了。 “你以为我是慎昭?” 温虞一愣,“那不然咧?” “听好了,本座乃是万尸之王,万世之主,能成为本座的食物,是你的荣幸。” 温虞吸了吸鼻涕,反复告诉自己,这是她相公,不能打。 唯恐这家伙又发疯大开杀戒,温虞掏出了特制迷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着他喷了几下,然而慎昭却岿然不动,赤眸中燃起了幽冷的寒光。 “好玩么?”他抬起了血淋淋的左手,笑得格外残忍,“轮到我了。” 话音未落,他突然朝着温虞的胸膛袭去,温虞低骂了一句“不讲武德”,侧身躲过,几次试图把他弄晕过去,但是慎昭好似已经看穿了她的把戏,丝毫不起作用。 温虞顿时也急了,这家伙就跟成精了一样,一次比一次厉害,偏偏温虞又顾忌着不能伤害慎昭的身体,一直收着力道,也就让他占了上风。 在第六次险些被他擒住,温虞气得跳脚,“喂!再这样我生气了!” 慎昭唇角噙着冰冷的笑意,“乖乖让我吃一口不就完事了吗?” 温虞杏眸圆瞪。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慎昭不耐烦跟她纠缠下去,眼里涌起了腾腾杀气,已然是对温虞下了杀心。 正准备动手,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了一道身影,顿时惊得赤眸一震。 第133章 慎昭有失心疯 谢聿站在马车上,呆萌地眨着眼睛与慎昭对视着,满脸清澈的愚蠢。 慎昭收回了欲袭击温虞的手,眯着双眸看着他,眼里逐渐泛起了危险的暗芒。 “你是谁?” 温磁散漫的嗓音透着一股凌冽的杀气,面色如乌云凝聚,神色冷得吓人。 谢聿茫然地看向温虞,“小鱼儿,他脑子坏了吗?” 慎昭眼里的温度霎时骤降。 他挡在了温虞面前,仿佛自己的私有物遭到了窥视与觊觎,浑身的警惕与暴戾刹那间暴涨。 “滚远点!她是本座的!” 眼前的男子,虽然装得天真无邪,慎昭却能感觉到他身上与自己一样的气息。 谢聿被他吓得缩了缩脖子,冲着温虞露出了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小鱼儿……” 温虞唯恐慎昭对谢聿出手,赶紧冲着他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跑啊!” 话音未落,慎昭已如疾风一般俯冲上前,那沾着血腥的手朝着谢聿袭去,还未触碰到他,身后的温虞已紧随而至,银针刺入他的穴道,她分明看见了慎昭在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的愤怒与委屈。 云惊墨他们就在伏虎寨外面焦灼不安地等着,待见温虞驾着马车出来,总算放下心来。 温虞把缰绳丢给了温凌,匆匆道:“我们先回去!” 贺玄瞥了一眼马车内昏迷的慎昭,有满肚子的话要问,但见云惊墨他们都一脸沉肃,只能默默地压下心里的疑惑。 离开之前,温虞朝着伏虎寨射了一发连环霹雳弹,伴随着几声猛烈的炸响,整座双姝峰仿佛都要塌了一样,而伏虎寨已然在一片硝烟之中,荡然无存。 小树林内,一把大刀从下朝上刺去,穿透了最后一只活尸的头颅,一只鲜血淋漓的手攀在了土坑的边缘,费力地爬了起来。 戚洪扯掉了死死钳制着自己手臂上的那只断手,那几道深可见骨的抓痕,令他原本阴鸷的眉眼更是积压了层层暗潮。 他紧咬着牙根,狠下心来,一刀砍断了自己的手臂,剧烈的疼痛令他撕心裂肺地惨叫,浑身紧绷着,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滚滚落下。 戚洪扯下干净的里衣,将伤口包裹住,抬眸看着烽火冲天的伏虎寨,压下心头的恨意,踉跄着朝着晋州的方向跑去。 一间废弃的驿馆内,贺玄往火堆里添了柴火,扭头看了睡相安详的慎昭一眼,低沉的嗓音透着一丝不悦。.qqxsnew “不打算解释?”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齐齐装傻。 贺玄斜睨着温虞,温虞艰难地把嘴里烫呼呼的烤地瓜咽下去,一脸淡定。 “这个啊,其实阿昭有失心疯。” “失、失心疯?”贺玄瞠目结舌。 温虞重重点头,表情严肃,“没错!就是失心疯,所以啊,为了保护他脆弱的心灵,你千万不能在他面前提起这事。” 贺玄满腹狐疑,看向了陆渊他们,后者一个个低下了头,仿佛在黯然神伤。 只有他们知道,他们到底忍得多辛苦,才能忍住没在贺玄面前露出震惊的表情。 好家伙,这温虞可能编,上次还是走火入魔,现在都成失心疯了。 陆渊都有些担心,会不会再这样下去,下次慎昭就会得人格分裂了? 不得不说,陆渊一语成谶了。 贺玄仿佛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大秘密,不仅没有半点同情,眼里还浮现了点点幸灾乐祸的光芒。 以至于慎昭第二日醒来时,看着贺玄那一脸意味深长的笑,背脊阵阵发凉。 没有耽搁,天色一亮众人便收拾东西朝着晋州出发,然而到了晋州城外,那大排长龙的队伍却是出乎他们的意料。 晋州地广物博,兵强马壮,能在末世下存活下来倒也不难。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晋州竟然大开城门,接纳四方难民,有条不紊得就像末世前的图景。 贺玄不可置信道:“褚寻是疯了吗?” 晋州并非一开始就是安全的,事故发生之时是在白日,第一只活尸闯入城内,见人就咬,等贺玄收到消息赶来,北城门几乎已经沦陷。他带着士兵奋战了整整三日,才将那些活尸悉数杀尽,自己也是损兵折将,但好歹保住了晋州。 故而当时他便把城门封锁起来,以晋州内的储粮,想活上几个月不是问题。 而现在,褚寻却广开城门,收纳难民,到底该说他仁善,还是说他愚蠢? 慎昭望着城楼下的队伍,全都是死里逃生的难民,经历了一路的颠沛流离,好不容易找到了愿意接纳他们的城池,有的甚至控制不住痛哭流涕。 去打探消息的陆渊回来道:“听说是褚将军下的命令,晋州城无条件收容百姓,只不过所有外来的百姓,进城之后须得先隔离,没有收到感染的,才可以出去。” 温凌嘀咕着:“那这褚寻还挺人性化的。” 至少比齐思遥和丘万城那两个狗东西好多了。 贺玄捏紧了拳头,冷冷一笑。 “伪君子罢了,以为做这些事,就能让拉拢人心了?” 晋州城的兵全都是他带出来的,他就不信,他们也会着了褚寻的道。 贺玄气冲冲地就想冲过去,被慎昭拦住。 “你就这么进去?” 贺玄恶狠狠瞪他,“不然?” “从你出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想来褚寻以晋州司马自居,你觉得褚寻要是看见你,会轻易放过你?” 贺玄冷笑,指着城楼上的士兵。 “看见没有,那些都是老子的兵!” 褚寻算什么东西?等他回去了,晋州还是他的,那些兵马还是他的! 慎昭一句话直接碎了他的美梦,“这么久了,你有碰见一个出城寻你的士兵吗?” 他们沿途走来,就只碰见了杨彦那一波人,而且对方还是褚寻的人。 至于那些士兵,摆明了他们是听褚寻的命令行事,也只有贺玄还傻乎乎地把他们当成自己的手下。 贺玄紧咬牙根,“他们不过以为老子死了,等老子弄死褚寻,这晋州城照样是老子的!” 云惊墨温声道:“贺玄,我觉得阿昭的担心不无道理,保险起见,我们还是得不能堂而皇之地进去。” 明明都到家门口了,却因为老窝被人占了,而不得不徘徊在外,这种感觉别提多憋屈了。 贺玄不甘心道:“不然能怎么办?那些人全都认识我,指不定我还没走近就被人认出来了。” 温虞眼珠子一转,“那还不好办?乔装一下不就完了。” 第134章 混入晋州 晋州城下,士兵们正井然有序地盘查入城的百姓,慎昭他们这一队混迹在其中,十分显眼。 以免身份泄露,他们也乔装了一番,打扮成商人的模样,经过温虞改装后的马车上,也像模像样地载着一点行李。 但哪怕如此,这一行人出色的模样与非凡的气质,仍是引来了一众探究的目光。 温凌的目光频频瞥向身侧的“女子”,因为憋笑,脸色都涨红了。 贺玄穿着一身衣裙,头发也梳成了女子的发髻,脸上染上了脂粉,稍微改变了一下容貌,温虞也不知哪里摸出来的两朵珠花,非得别在他头上。 还真别说,除了那一身过分壮硕的骨架,贺玄生得跟女子简直不要太像。 温凌忍着笑低声道:“别说褚寻了,就是你亲爹来了估计都认不出你。” 贺玄黑着脸,冰冷地扫了他一眼,“找死?” “不是我说,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去青楼挂个牌,肯定能当上花魁,到时候我们几个去给你捧……啊!” 话未说完,温凌就被贺玄一掌按在了车厢上。 士兵将慎昭他们拦在城门之下,公事公办地询问:“从哪儿来?做什么的?” 慎昭淡定回答:“回军爷,我们是从朝月城来的,本来做点布匹生意,朝月城遇难后,就逃出来了。” 有人到了马车后检查他们的行李,确认无误后才冲着那盘问的士兵点头。 他打量了他们一圈,目光尤其落在了贺玄身上,那种强烈的熟悉感与怪异感油然而生。 “你是谁?我是不是见过你?” 贺玄悄悄捏紧了拳头。 不是因为他怕自己身份暴露,而是怕自己顶着这张脸被认出来,届时晚节不保。 一抹娇小的身影忽然从马车内跳了下来,挽住了他的胳膊,把他的脑袋按了下来,几乎与她同一水平。 “这是我姐姐,看,我们长得多像啊。” 众人:“……” 谢谢,我们没瞎。 士兵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贺玄,就差没把怀疑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虽有怀疑,但任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昔日那个威武狠辣的贺司马,竟然会男扮女装,堂而皇之地招摇过市。再者,在他们心里,贺玄早就死了。 检查后没什么问题,他们便挥手放他们进城,里面自然有人给他们安排去处。 几匹骏马从街道上疾驰而来,贺玄瞥了一眼为首的人,瞬间眸中凶光四溅。 那坐在马上的男子似有所感,朝这边投来视线,却只见向前一步的慎昭的侧脸,挡住了后面的贺玄,只隐约看见了一道轮廓。 褚寻眉头轻蹙,斯文雅正的面容上浮现一抹惊讶与狐疑。 “褚将军!” 城门口的士兵看见他,纷纷拱手行礼,如洪钟般响亮的声音,刺得贺玄双眼发红。 褚寻抬了抬手,温和道:“大家辛苦了,我要出城一趟,这晋州城就拜托各位了。” 那些士兵个个神色激动,“褚将军要去何处?几时回来?属下愿意追随褚将军前往!” 褚寻爽朗一笑,“不必!不出意外,天黑前便能回来。” 临走之前,褚寻还忍不住朝慎昭他们看了一眼,但并未发现熟悉的身影。 忽略了心底那点不舒服,褚寻挥鞭出城,将晋州城甩在了身后,脸上的笑意也凝成了冰。 昨日他派杨彦送东西去伏虎寨,一般他们当夜就会回来,但是昨夜却迟迟不归。原本褚寻还担心是戚洪那个老东西下毒手,正准备天亮后杨彦要是还没回来,就派人去伏虎寨,结果还没等到天亮,戚洪就先找上门来了。 戚洪浑身是伤,尤其还断了一只手,整个人像是从血池里捞上来的一样。更让褚寻震惊的,是戚洪带来的消息。 贺玄没有死。 这五个字,便炸得褚寻彻夜难眠。 安顿好戚洪,褚寻先暗暗下令严守城门,不得放贺玄进城,又带上了自己的亲信,赶往双姝峰,准备亲自送贺玄上路。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贺玄他们早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混进来了。 他们的住所是客栈,这里接纳的,都是从外逃难来的百姓,三教九流,鱼龙混杂。 客栈外围着一圈士兵,在隔离期未到之时,不允许他们逃出去。经历了一路的生死逃亡,大多数人还是十分乖觉地遵守晋州的规矩,但是也总有少部分人,习惯了恃强凌弱,尤其如今安全了,更是气焰嚣张。尤其在见了温虞他们一行人之后,歪心思顿时就冒出来了。 一群人坐在角落里,混子模样打扮,穿得邋里邋遢,一身腱子肉格外结实,满脸横肉更是吓人。贪婪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温虞等人,黏腻得令人恶心。 “这是群大肥羊啊。” “看到他们的包裹?那么鼓,里面肯定有不少好东西!” “那几个妞长得是真带劲啊,尤其是那个红衣服的小姑娘。” 这话指的是温虞。 “我喜欢那个白衣服的丫鬟!” “那那个穿绿色衣服的就归我了!” 旁边一名男子抢不上,又委屈又勉强。 “那我就要那个大高个好了。” 他们这群人里面的大哥刘通掏出了一包迷药,压低了声音道:“明天我们就能出客栈了,今晚就动手!先捞一拨好处,要是能把那几个女的一起带走,卖进青楼也值不少钱!” 温虞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客栈的管事带着他们入了一间大通铺,散漫地将客栈的规矩重复了一遍。 “褚将军吩咐了,为了保险起见,一起来的人只能安排在一间房里,你们运气不错,这是最后一间大通铺了。另外客栈给你们提供住处,不收钱,但是要吃要喝,就得自己掏钱了。” 云惊墨往他怀里塞了一锭金子,他那半睁不闭的眼角蹭的一下立马亮了起来,原本敷衍的表情立马热络了起来。 “几位客官还真是大气!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虽然这客栈如今归官府管了,但是我老周还是说得上话的。” 云惊墨也挂着客套的笑,“周老板好,我等初来乍到,还不知如今这晋州城是什么情况,还望周老板指点一二,也免得我们坏了规矩。” 第135章 晋州小暴君 周老板格外受用,一边把金子往怀里踹,一边笑眯眯道:“公子有话但问无妨。” 贺玄迫不及待道:“如今晋州是谁管事?原来的晋州司马贺玄呢?” 周老板一愣,随即脸上浮现了一丝厌恶。 “如今晋州,是褚将军在管。褚将军你知道吗?原来是贺玄手下的副将。至于贺玄,听说那个疯子已经被活尸咬死了,褚将军带着人在城外搜了三天三夜,只捡回了一具残缺的尸骨,也是活该!”仟千仦哾 贺玄火冒三丈,一掌拍碎了摇摇欲坠的木桌,揪着周老板的衣领。 “你简直放肆!” “你干什么?来人!来人啊!” 他惊恐便要喊人来,云惊墨赶紧把贺玄扯开,向周老板道歉。 “周老板勿怪,我们此行前来晋州,本是听闻贺司马骁勇善战,势必能护晋州安宁,如今乍一听到他的死讯,有些接受不了而已。” 周老板哼了一声,整理自己的衣领,神色倨傲。 “那贺玄确实是个打仗的能手,但是这些年晋州在他的治理下,那叫一个民不聊生!不信你可以出去打听打听,从前若非顾忌贺玄的恶名,只怕大家都恨不得朝他扔臭鸡蛋了。” 温虞凑了过来,兴致勃勃问道:“那个贺玄真有那么坏?” 周老板一脸愤慨,“何止是坏?他强抢民女,强征农田练兵,赋税更是高得吓人,而且吃饭还老是不付钱!” “哦~” 温虞拉长了声音,惊叹一声。 “一派胡言!” 贺玄气得面容扭曲,那张花妆的脸看着格外有喜感。 “老……贺玄几时做过这些事?” 周老板烦躁地摆手,“爱信不信!反正那个疯子也死了,真是报应不爽!” 周老板哼着小曲儿出了房门,浑然没发现,身后的云惊墨死死拦住了贺玄,才保住了他的小命。 贺玄推开云惊墨,扭头看着温虞和慎昭他们正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顿时肺都要气炸了。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那都是污蔑!污蔑!” 温虞好奇问道:“你没有强抢民女?” 贺玄磨着牙,“老子要颜有颜,要钱有钱,抢什么民女?” “那不好说。”温虞摇着头,“我就不喜欢你这样的。” 次奥! 贺玄炸了! “老子也看不上你!” 温虞呵呵,举起了与慎昭紧握的手,“你喜欢也没用,我已婚。” 贺玄:“……” 老子的枪呢? 慎昭道:“你真没有做那些事?” 贺玄差点就跳脚了,“没有!没有!要老子说多少遍!” 云惊墨道:“我和贺玄认识了十余年,看着他一路走来的,他虽然脾气差了点,但是方才那位周老板所说之事,确实是都没有做过。” 温虞啧了啧嘴,“你们又不是形影不离,万一他背着你在外面胡来呢?” 众人满脸囧字。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诡异? 慎昭:“我看那周老板不似说假话,而且他也说了,这些事几乎人尽皆知,若你真没做过,那只能说明有人在暗地里搞鬼。” 云惊墨思索片刻,“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败坏贺玄的名声?可是不应该啊,若是早有这些风声,我们怎么可能没听到?” “贺玄身居高位,几乎可以算的上是晋州城内的土皇帝,况且他性格暴戾,谁敢找死,在他面前说这些话?” 贺玄瞪着慎昭。 这家伙是故意拐着弯骂他吗? 温凌花了半日就把客栈的情况摸了个遍,楼上楼下住着谁,前院后院多少人,甚至连后厨养的狗叫什么名字都一清二楚。 温虞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很有做奸细的潜质。” 温凌笑容一僵,嫌弃地拍开她的手,“有你这么夸人的吗?” 不多时萧殷和陆澄也回来了,他们去打探客栈外的情况,确定整间客栈都被士兵包围了,而且客栈附近的人家也都被清空了。 慎昭:“这里收留的全都是外来的难民,谁也不能保证没有人受感染,褚寻的做法,倒还算聪明。” 洗去了一身伪装的贺玄阴阳怪气道:“他也就会做这些打杂善后的事了。” 摸清情况后,众人便一起商议着如何从褚寻手里夺回晋州,但是慎昭没想到的是,他以为他们最大的优势是贺玄,没想到他却是最大的阻碍。 “晋州有多少兵马?” 贺玄想了想,“按照我离开之前的来算,应该有八千。” “这些人里你能确保哪些是可用的?” 贺玄沉默。 “那你能确保有多少是褚寻的人?” 贺玄再沉默。 “晋州城有多少存粮?” 贺玄烦躁地揪了揪头发,“不知道。” 慎昭深呼吸一下,被他气得方言都飙出来了。 “那你知道个啥?” 温虞笨拙地给慎昭顺着气,十分体贴道:“阿昭,你不能怪他,他之前就是个小暴君,只知道强抢民女,吃霸王餐,你这么问就是难为他了。” 贺玄的脸色一绿,咬牙切齿道:“老子说了,我没有强抢民女,也没有吃霸王餐!” 温虞小眼神一瞟,仿佛在说,你看我信吗? 眼看着他们又要干起来了,慎昭捏了捏发疼的眉心,道:“去司马府的路总知道吧?今天晚上想办法出去一趟,先打探一下情况。” 月上柳梢,秋风猎猎,晋州城内一片宁和。 慎昭和温虞他们踏着夜色,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客栈,踩着砖瓦发出的格楞声引得巡逻的士兵抬头,却只见一只黑猫从檐角窜了过去。 客栈内静悄悄的,只有少许说话声,仿佛隔着棉花,悉悉索索,听不真切。 突然,一声刺耳的尖叫声从客栈二楼传来,熄灭的灯火一盏盏亮起,凌乱的脚步声与嘈杂声此起彼伏,其间还夹杂着几声诡异低沉的嘶吼。 “救命!救命啊!” 一名头发凌乱的女子慌慌张张地从楼上冲下来,身后一名中年男子扭曲着身躯,咆哮着扑了过去,烛光辉映之下,那张脸已经遍布青筋,浑浊的白眸格外渗人。 “啊!” 一名男子不慎被他扑倒在地,那活尸一口咬上了他的脖子,凄厉的惨叫声一阵高过一阵,直至没了声息。 第136章 饥渴的谢聿 那活尸硬生生从他脖子上撕扯下来一块肉,白瞳一横,又扭头冲着方才那名女子冲去。 女子避无可避,只能尖叫着抱头痛哭,危急之际一只手将她扯了过去,与此同时一把剑刺入了那活尸的脑袋,活尸轰然倒地。 苏妙儿猛然抬眸看着他,陆渊冷硬的侧脸轻而易举地安抚了她因恐惧而躁动的心。 官兵们从外冲了进来,场面已经控制住了,那为首的将领颇为赞赏地看着陆渊。 “我记得你,你们是今天刚来的吧?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陆渊心里一咯噔,唯恐他们发现慎昭和温虞他们不见了,只能故作镇定地与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周旋。 几乎所有人都聚集在大堂那边,无人注意,甚至是守在门口的陆澄和裴念安,也没有发现几名男子悄悄地摸到了慎昭他们所住的厢房外。 一根细长的竹管插入了窗内,朝屋内吐出了淡淡的烟雾,里面正在收拾东西的宋相思和玉竹忽然眼前一黑,不受控制地晕了过去。 而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谢聿和云岁岁,呼吸也沉了几分,手渐渐垂落下去。 刘通小心地掀开了窗户一角,确定里面的人都晕过去了,才小心翼翼地摸了进去。 翻遍了包裹,里面却只有几件半新不旧的衣裳,刘通不死心,又找了一回,脸色难看至极。 “还以为碰上大肥鱼了,没想到竟然是一群穷鬼!” 他低骂了一声,扭头瞥见晕倒的宋相思等人,气闷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算了,赶紧收拾一下,把这几个娘们绑了,直接送出去卖个好价钱!” 他们显然是干惯了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麻利地把宋相思和玉竹扛了出去,连云岁岁也没放过。 有人盯着床上的谢聿,问道:“老大,这个怎么办?” 刘通瞥了一眼,眼神稍稍凝住。 还真别说,谢聿生得漂亮至极,面容清秀俊逸,身量纤瘦,别说女子了,便是他看到了都有些心痒痒。 刘通:“一起带走!” 就凭谢聿这副好皮囊,卖掉小倌楼里,又能赚一笔。 几人兴冲冲地做着美梦,手脚十分麻利,扛着他们几个人,飞快地往客栈后门冲去。 仓促之间,宋相思的头不慎磕在了柱子上,将她疼醒了,待发现自己的处境时,顿时吓得失声大叫。 “你是谁?快放开我!” 她疯狂挣开那人的牵制,扭头就想跑,刘通迅速上前拧住了她的手,捂住了她的嘴。 谁料到宋相思看着娇娇弱弱,竟也会些拳脚功夫,一脚踹到了刘通的裆下,他痛苦地闷哼,其他人见状,赶紧把玉竹和谢聿他们丢下,纷纷上前帮忙。 “大哥,你没事吧?” 刘通满脸痛苦,苍白着脸,双眸猩红,恶狠狠地瞪着宋相思。 “贱人!给老子抓住她!” 宋相思到底不敌他们几人,很快就被对方抓住了,她的嘴里被封着布条,发不出声音,只是愤怒地盯着刘通他们。 刘通忍过了疼痛,怒火滔滔,冲上前扬起手便冲着宋相思的脸颊甩下去。 然而那狰狞的大掌在空中却被一只修长纤瘦的手拦住。 刘通惊愕地扭头,撞入谢聿那森凉的、笑吟吟的眸子中。 “这么对待一个小姑娘,可不是君子所为哦。” 他仍笑着,只是手上越发用力,几乎将刘通的手拧了一圈,剧烈的疼痛几乎令刘通无法出声。 “快放开我大哥!” 其他人大声怒喝,即刻上前围攻谢聿。 谢聿把刘通往他们身上甩了过去,一群人叠罗汉似的倒成了一圈,还顽强地爬起来朝谢聿冲去,被谢聿一脚一个,踹得肋骨尽断,惨叫连连。 有人抄起了一旁的烧火棍砸向谢聿的后背,谢聿无动于衷,甚至身形都不晃一下。但瞥见了肩膀上的那一道黑色的污痕,神色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 谢聿扭头看着那动手的男子,在对方惊恐的目光中,掐住了他的脖子,几乎不用怎么使力,便将他带离了地面,指甲深深地嵌入他的肌肤之中。qqxsnew 他挣扎着,双腿扑腾着,手疯狂地去抓谢聿的手,窒息感涌了上来,整张脸瞬间憋得青紫,凸出的双眼,恐惧而哀求地看着谢聿。 月光之下,谢聿那如烟如玉的脸上挂着极淡的笑意,漂亮的眉眼,勾着恶劣而残忍的弧度,夜间风动衣扬,白色的衣角宛若恶魔扬起的白幡,昭示着死亡的到来。 “咔哒!” 轻轻一用力,那人的脖子直接被拧断,软趴趴地挂在脖子上,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甚至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 刘通他们瞳孔一震,连兄弟的尸体都顾不上了,拔腿就跑。 比起谢聿,他们对客栈的地形更为熟悉,很快就没了身影。 谢聿站在院子里,漂亮的右手手背上横着几道抓痕,倒有几分残破的美感。 只待他转过头,与呆滞的宋相思四目相对时,那双清浅的瞳孔中泛着诡异的幽光,却叫宋相思背脊发凉。 “谢……谢公子?” 谢聿低沉缱绻地应了一声。 宋相思先是松一口气,随即又疑惑道:“你怎么了?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有点奇怪……” 谢聿的喉咙滚了一下,目光幽深如狼,嗓音沙哑:“饿。” 他已经快饿死了! 那个小傻子也饿,但是整天就知道吃那些乱七八糟的食物,胃部是填满了,但是却填不了骨子里的渴望与空虚。 他需要血,需要长生蛊。血要上乘的血,温虞的身体淬炼过,她的血乃最佳补品,但是可惜他打不过她,而且她身边还有个麻烦的慎昭。 至于长生蛊,那些丑东西实在恶心得他下不来嘴。 谢聿眸光闪闪,吃不了温虞和长生蛊,宋相思他们也不错…… 宋相思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讯号,忙道:“我们先把玉竹她们带回去,等会我再去给你准备吃的。” “不用。”谢聿饥渴地舔了舔牙尖,“这儿不就有吗?” 在宋相思迷茫的目光中,他朝她走近,那渗着血珠的手朝她伸了过来。 第137章 把褚寻绑了 “相思!” 身后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陆渊和陆澄他们追了过来,而且还带了一大波人来,让谢聿的脸色骤然一沉。 他极不甘心地收回手,悄悄地退到了一旁。 陆渊急切地上前问道:“你们没事吧?” 宋相思摇头,“是谢公子救了我们。” 陆渊心里一咯噔,看向了谢聿,后者正蹲在地上戳着昏迷的云岁岁,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恼恨地暗暗磨牙。 差一点,差一点就能吃到了! 官差也来了,了解了情况后,便表示会尽快抓到刘通他们,至于地上的尸体,也被他们带走了。 收拾好了残局,陆渊准备找谢聿时,扭头却发现他人已经不见了。 客栈乱成一团之时,温虞他们也到了司马府外。 温虞站在街巷里,望着那座气派严阔的府邸,小声嘀咕着:“果然我那三百两还是要低了。” 早知道贺玄真这么有钱,当初谈医药费,她就该往高了开。 贺玄翻了个白眼,这人还真是钻钱眼里了。 慎昭道:“我们分头行动,贺玄和萧殷去找兵符,我和阿虞去打探一下褚寻,惊墨和温凌便在外面接应。” 分开之前,慎昭还特地嘱咐了贺玄:“别冲动行事。” 贺玄不耐烦地摆手,“老子有那么蠢吗?” 慎昭定定地看着他。 还真不好说。 司马府也是贺玄生活了十来年的地方,从一个小兵卒,一路爬上了大司马的位置,一草一木皆是见证,如今却陌生得让贺玄心惊。 细细算来,他离开都不到一个月,整座司马府却仿佛换了个芯。里面的陈设、布局、岗哨,包括巡逻的侍卫,洒扫的下人,全都换了一拨。 就好像自己就出去玩几天,回来发现家被偷了,贼还堂而皇之地鸠占鹊巢,搞得他这个原主人,回趟家反倒像贼一样。 贺玄憋着一肚子火,气冲冲地往书房的方向奔去,萧殷时刻盯着他,唯恐他脑子一抽,直接杀到褚寻面前把他宰了。 而另一边,慎昭和温虞也找到了褚寻,他正在大厅之内,里面还有不少将领。 明亮的烛光映在了褚寻阴沉的脸上,他一言不发,底下众人更是面面相觑。 “城门那边有消息吗?” 一名方字脸的男子摇了摇头,此人正是梁望。 “属下都去盘查过了,确定贺玄还没有进城。” 褚寻:“我带着人在双姝峰找了一日,都没有看见他们的身影,若不是来了晋州,他们还能去哪儿?” 有人道:“会不会是贺玄一早听到消息跑了?毕竟他现在手里一个兵都没有。” 褚寻扯了扯嘴角,“他要是有那么胆小怕事就好了。” 褚寻跟了贺玄八年,他们几番出生入死,一路扶摇直上。但贺玄的运气总是比他好,别人做不到的事,他就能做到,无数场战役里,所有的兄弟都死了,他还能拼着一口气回来。包括这一次,他和戚洪联手,布下了天罗地网,老天爷还是给贺玄留了生路。 褚寻捏紧了茶杯,眼里闪烁着浓浓的嫉妒的冷芒。 他出身世家,自小才学武艺不知道比贺玄强多少倍,到头来,贺玄一介草莽,竟能荣居司马之位,而他却只能当一个小小的副将,处理一些鸡毛琐碎之事,让褚寻如何甘心? 只是如今没弄死贺玄,依戚洪所说,他又不知道哪里拉了一堆强手,以他的性子,势必会杀回晋州,敌在暗我在明,这种被动的滋味,让褚寻如同被架在火上烤一样,万分煎熬。 褚寻怎么想都觉得不能坐以待毙,心思绕了几圈之后,他下令道:“派出一队人,在晋州城内秘密搜寻,没有找到贺玄最好,若是找到了,就地解决!” 等众人都退了下去,褚寻独独留下了梁望。 “这几日你就别出去了,去盯着戚洪那边。” 梁望颔首,“那贺玄……” “他早晚都会现身的,所以我们得提前做好准备,若出了什么意外,就按照我们之前的计划行事。” 梁望神色严肃,重重地点头。 温虞猫着身子躲在了屋檐后,压低了声音跟慎昭道:“戚洪竟然没死!我亲眼看见他掉进活尸坑里的。” 慎昭把她的脑袋往怀里按了按,用气声回答:“他没有出现在这里,有可能已经被感染了。” 温虞仰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慎昭想了想,“你还记得之前那个小土匪说过,褚寻一直在收集活尸吗?我们得先想办法找到那个怪物,褚寻和戚洪好解决,但若是晋州被活尸感染了就完了。” 温虞眼珠子一转,“这好办。” 慎昭正想问温虞想怎么做,便看见了她直接跳了下去,一棍子把褚寻敲晕了。 他顿时就吓傻了,嘴唇哆嗦了老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想起有件事还没跟褚寻汇报的梁望去而复返,正巧看见了温虞把褚寻装进了麻袋里,顿时脸色一变,怒喝道:“哪里来的贼人?还不快放开褚将军!” 梁望这一嗓子,就招来了不少人,温虞也不慌,把麻袋往肩上一扛,一跃上了屋顶。 “站住!” 梁望惊呆了,疾声大喝,欲追上前去,不想屋顶上竟然还有一个人,哗啦啦地掀翻了瓦片,砸得下面众人寸步难行。 正在书房翻找兵符的贺玄听着这动静,皱着眉头道:“该不会是他们那边出什么事了吧?” 萧殷:“有温虞在,能出什么事?” 直到看见温虞扛着一个麻袋朝他们冲来,萧殷默默地把这句话捡起来,吞了回去。 他忘了,温虞是不会出事,但是她会惹事。 贺玄气急败坏,“你做什么了?想把我们都害死吗?” 温虞神秘兮兮:“我把褚寻绑了。” 贺玄:“……” 干得漂亮! 听着外面越来越大的动静,慎昭忙问道:“你们找到东西了吗?” 贺玄烦躁地揪了揪头发,“还没!那玩意儿我已经很久没用了,不知道丢哪里去了!” 温虞:“你确定在书房里?” 贺玄点头,然后下一秒,就见眼前一道白光闪过,一阵疾风刮起,整座书房里的东西瞬间在眼前消失,只剩下一张白纸,晃晃悠悠地在眼前飘落。 仟仟尛哾 第138章 开核桃的兵符 贺玄如遭雷劈,平生第一次脸上出现了惊恐。 温虞没空跟他解释那么多,卷起麻袋,带着众人迅速离开。 等梁望他们追过来之时,那一群人已经跑了,只剩下他面对着空荡荡的书房,精神恍惚。 “我这是……见鬼了吗?”仟仟尛哾 客栈内,贺玄看着将屋子堆积得满满当当的东西,神色恍惚。 温虞瞥了他一眼,“愣着干什么?找啊。” 贺玄看她的目光瞬间就不一样了,严肃之中带着一丝忌惮,忌惮之中又带着一丝狂热。 “你怎么做到的?” 再看看慎昭和云惊墨他们,似乎早就习以为常,并未有任何惊讶之色。 贺玄就想,难道就他一个土狗? 温虞随口胡扯,“家传绝学……别废话了,赶紧找。” 贺玄只能先按捺下自己内心的激荡与疑惑,扎入书堆里寻找那一枚小小的兵符。 历来调兵遣将皆以兵符为令,但是贺玄已经许多年没有用过了,他是这晋州城里的老大,底下哪个小兵敢不听他的调遣? 他手里还有一批精兵,那些人都是他一个个训练出来的,不说全部对他忠心耿耿,但是绝对服从兵符。贺玄要的,就是拿下那一批精兵,才有足够的人数和力量与褚寻抗衡。 所有人都埋进了这堆杂物里,翻箱倒柜地寻找,温虞看见书就头疼,索性偷了个懒,随手捡了一块石头,砸核桃吃。 只是把所有东西都翻遍了,也没看见那块兵符,贺玄宛若炸毛的狮子,焦躁地踹了踹脚边的箱子。 慎昭也累得不轻,问:“那兵符该不会被褚寻拿走了吧?” 贺玄拧眉,思索片刻,道:“应该不会,那东西我藏着可深了。而且若是褚寻拿了兵符,他为何不调那批精兵,守城的反而全都是那些普通的士兵?” 温虞“咔哒咔哒”地咬着核桃,不以为意道:“那玩意儿长啥样?大不了我做一个呗。” 温凌已经累瘫了,有气无力道:“没错,干脆就仿造一个,反正除了你,也没人看得出来兵符的真假。” 贺玄想了想,“黑色的一块石头,我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材质,不过上面刻着虎。” “啪!” 温虞砸碎了核桃,嫌弃道:“你就不能形容得再具体一点?” 贺玄瞥了一眼,一脸不耐烦,“就跟你手上的石头差不多。” 众人下意识地看过去,温虞随手一拍,又碎了一颗核桃。 慎昭嘴角抽搐着,有些艰难道:“有没有可能,她手里的那个,就是兵符……” 贺玄目光一凝,看着温虞又将兵符往核桃上一拍,吓得失声大喊。 “住手!” 温虞茫然地抬头,同时手上的动作也没停,“啪嗒”一声,大概是磕到了核桃上的尖端,那兵符的一角立马就蹦了。 他猛地冲上前,一把把兵符夺了回来,盯着那缺了一角的兵符,目光凶狠地瞪着温虞,气得胸膛起伏不停,无数脏话憋在了喉咙里,一时不知道该骂哪句。 温虞往嘴里丢了个核桃肉,无辜地眨了眨眼,“干嘛?” 贺玄咬牙切齿。 “你拿老子的兵符砸核桃?” “啊?这是兵符?” 温虞扭头看向慎昭他们,见他们冲着自己一言难尽地点点头,才恍然大悟道:“我还以为是开核桃的呢。” 贺玄:“……” 想砍人! 慎昭问:“阿虞,你怎么找到的?” 温虞往旁边一指,“就地上捡的啊。” 众人面面相觑,既觉得荒唐又觉得无奈。 他们累了老半天,结果那玩意儿早就被温虞拿去砸核桃了。 看看瞋目切齿的贺玄,慎昭斟酌了一下,面不改色道:“虽然磕碎了一角,但是应该无碍。” 贺玄看着他冷笑。 好家伙,为了维护媳妇,堂堂定北王都会睁眼说瞎话了。 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牵强,慎昭轻咳一声,连忙转移话题。 “兵符既然找到了,是不是该处理一下褚寻的事了?” 云惊墨皱眉,“什么褚寻?” 温虞一拍脑袋,“差点把他忘了。” 她把麻袋里的人抖了出来,众人齐齐盯着昏迷的褚寻,神色各异。 云惊墨震惊,“你们怎么把人抓来了?” “这不是你们经常说的,擒贼先擒王吗?” 云惊墨表情复杂,“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褚寻一旦失踪,晋州城就会被封锁起来,晋州的士兵会挨家挨户地搜人,我们也很有可能藏不住了。” 温虞:“……好像有点道理。” 云惊墨扭头看向慎昭,“你就没拦着?” 慎昭面无表情。 “你觉得呢?” 云惊墨深呼吸一口气。 也是,温虞要做的事,谁拦得住? 温凌戳了戳褚寻,“这家伙还晕着呢,怎么问话?” 温虞抬手在褚寻的手臂上狠狠掐了一下,听着褚寻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扭头跟众人邀功道:“这不就醒了吗?” 众人:“……” 还真是简单粗暴。 褚寻被疼醒后,迷茫而愤怒地看着眼前的这群人。 “你们是谁?为何要抓我?” 贺玄走上前去,在他面前蹲下身来,笑得格外森冷。 “这才多久啊,褚将军就把我忘了?” 褚寻倒吸了一口冷气,惊恐地往后一仰,“贺……贺司马?” 贺玄阴阳怪气道:“司马不敢当,毕竟如今你这个褚将军,可比我威风多了。” 褚寻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后的人,强忍着惧怕,故作镇定道:“你几时来了晋州?把我抓到这儿,又想做什么?” 贺玄揪着他的衣领,恶狠狠道:“当然是为了弄死你啊,不然请你来做客?” 褚寻顿时就慌了,不甘示弱喊道:“如今我是晋州城的大将军,你敢动我,晋州上下的百姓不会放过你的!” 贺玄气乐了,“行啊,那我先弄死你,再提着你的脑袋游行一圈,我看哪个不知死活的敢跟老子动手。” 他抄起麻袋堵住了褚寻的嘴,作势便要动手,褚寻在他手里就跟小鸡仔一样,无力地挣扎,眼里的恐慌无限放大。 第139章 夜探鬼市 慎昭拦住了他,“先别冲动,把事情问清楚再解决也不迟。” 褚寻被贺玄往地上一丢,吐出了嘴里的麻袋,重重地干呕几声,眼眶都透着红。 他扭头看着慎昭这群人,眼神中透着惊疑与忌惮。 贺玄的性子如何,他再清楚不过,心狠手辣,刚愎自用,素日但凡惹了他的,要么死无全尸,要么半死不活,如今竟是一句轻飘飘的话就把他劝住了。 比起对贺玄转性的震惊,褚寻更怀疑这群人的身份。 慎昭将他的情绪都尽收眼底,淡淡道:“褚将军是吧,如果不想死,还请你配合我们一下。” “你们想做什么?” “戚洪呢?” 褚寻眸光微闪,语气冷硬,“死了。” “骗人!”温虞道,“我晚上明明还听到你提到他的。” 认出了她就是把自己敲晕并绑架的人,褚寻暗暗记下了那张脸。 “死了就是死了,他被那些怪物咬了,我就让梁望把他处理了。” 慎昭:“行,戚洪的事先不管,我再问你,你让戚洪帮你抓怪物做什么?” 褚寻瞳孔微缩,装傻道:“我听不懂你什么意思。” 贺玄捏了捏拳头,“褚寻,老子的耐心可没有那么好,你最好老实交代了,老子还可以考虑给你留个全尸!” 不管他们怎么逼问,褚寻就是咬死了不知道。 温虞看得不耐烦了,直接挤上前去,不顾褚寻的挣扎,捏着他的下巴往他嘴里塞了颗药。 褚寻疯狂咳嗽,惊恐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长生蛊药,简单来说,就是能让你变成那些怪物的东西。” 褚寻睁大了双眸,“不可能!” “信不信由你,反正一刻钟后就发作了,你要是老实交代,说不定还来得及救你一命。” 褚寻还是不信,但是他不敢赌。 那些怪物有多么可怕,他再清楚不过,他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的地步,怎么舍得死? 褚寻极其不甘心道:“他们全都在城西的鬼市里。” 慎昭问:“鬼市是什么地方?” 云惊墨解释道:“城西地势低洼,那一片临近西南蛮族之地,昔日是不少盗匪贼寇的藏身之处,晋州太平之后,那里就成了难民所和走私的交易所,三教九流,什么都有。” 贺玄肃清晋州之后,鬼市虽然还十分嘈乱,但是也太平了而不少,云惊墨昔日也在那里淘了不少好东西。只是他不理解,褚寻为何要把活尸安置在那里,原先鬼市的人呢? 褚寻面不改色道:“那些人虽然已经变成了怪物,但是好歹昔日也是晋州的子民,我不忍杀了他们,就先将他们囚禁在那里。” 贺玄不屑地嗤笑,“少跟老子装!你什么尿性老子不清楚?” 褚寻的脸有一瞬的扭曲,快得让人恍惚是错觉。 “信不信由你。”他扯了扯嘴角,颇有几分自暴自弃的意味,“反正我的小命都捏在你们手里了,有什么理由骗你们?” 见他真的不似作假,众人面面相觑,心里皆有计较。 贺玄道:“不能让那些怪物留在晋州里。” 褚寻虽说把他们囚禁起来了,但万一出了什么差错,整个晋州就完了。 慎昭颔首,瞥了褚寻一眼,“褚寻一失踪,他的手下迟早会找到这里来,客栈也不能待了。” 云惊墨道:“可以去云府,云府离司马府不远,方才我回去了一趟,那里很安全。” 慎昭思索片刻,道:“那就这样,你们跟着惊墨一起去云府,我们带着褚寻去鬼市一趟,尽快把那些鬼市解决掉。” 众人各自麻利地收拾东西,就连昏昏欲睡的云岁岁,在听到要回家的时候,顿时清醒了过来。 褚寻被五花大绑,迫切地看向温虞:“我已经都交代了,解药呢?” 温虞像是才想起来一样,慢吞吞给他喂了颗“药”。 慎昭压低了声音,“那真是长生蛊毒?” 温虞往自己嘴里丢了一颗,声音一点也没控制,“我诓他的,糖果而已。”.qqxsΠéw 后面的褚寻身躯一僵,表情瞬间扭曲,目光凶狠而仇恨地盯着温虞,仿佛恨不得从她后背上烧出个洞来。 温虞咬着糖,忽然就觉得不太对劲,左右看了看,没看见那个闻着味儿就哼哧哼哧跑过来的谢聿。 “谢聿呢?” 陆渊一激灵,一脸懊恼,“我差点忘了!刚才就想说来着,谢公子不见了,找遍了整个客栈都没找到他。” 慎昭蹙眉,想起上次谢聿跑到朝月城外,便道:“他不会去找我们了吧?” 温虞倒是心大,“反正人就在晋州城里,也丢不了,等他玩累了自己就回来了。” 陆渊忧虑道:“可是我们走了,谢公子回来找不到我们怎么办?” 温虞想了想,“那就给他留个纸条好了。” 出来的时候已是凌晨,温虞弄晕了守在客栈后门的士兵,先把云惊墨他们送到了云府,才带着褚寻匆匆往鬼市而去。 就在他们离开之后,一抹纤瘦的身影迟疑着到了厢房之外,几番犹豫后还是敲了敲门,没有得到回应,试着将门一推,里面竟然空无一人。 淡淡的月光下,只留下了桌上一张字条。 鬼市,位于晋州城西,这里非富人所居之地,鱼龙混杂,房屋老旧,沿街更是萧条冷寂。 贺玄在前面领路,从一道石桥往下,左侧是沉静地流动着的污河,右侧便是破败的茅草屋,在风中扇着摇摇晃晃的茅草。 穿过一个短短的隧道,眼前的视野骤然开阔。这里宛若一座小镇,街道狭窄,两侧的房屋前,七零八落地放置着一些老旧的摊位,吝啬的月光不肯光临此处,只有零星几点火光,在风中明明灭灭。 温虞嗅了嗅,眉头立马皱了起来。 “好浓的血腥味。” 温凌动了动鼻子,“我咋没闻到?” 温虞指着漆黑无际的对面,“在那儿。” 贺玄和温凌他们都表示没有闻到,却没注意到,身侧的慎昭脸色已经微微发白。 他强忍着内心的狂躁,从怀里取出了药吃下,平复了一下情绪,却听见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整齐有力的脚步声。 第140章 黄雀在后 众人回过头去,对面燃起的火把,将他们映得无所遁形。 梁望带着一群士兵将他们团团包围,前面一圈弓箭手,齐齐将箭对准了他们,随时准备将他们射成马蜂窝。 梁望上前一步,脸色紧绷着,声音沉凝。 “放了褚将军,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褚寻被捆得结结实实,绳子的一头还在贺玄手里牵着,一路的屈辱,终于在此刻得以释放,朝着梁望投去了激动而热切的目光。 在知道贺玄活着的时候,褚寻就知道,贺玄迟早会回来。过去八年的阴影,让褚寻不得不再三谨慎,所以他一早便跟梁望商量了,若是他真的遭到什么不测,就想办法把贺玄引到鬼市。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前脚刚到,后脚梁望就带着人来了。 贺玄冷笑一声,把褚寻狠狠往前一拽。m.qqxsnew “梁望,你主子可在我手里呢,你就不怕他跟我们一起死?” 火光之下,梁望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语气冷淡:“所以我劝贺司马还是乖乖把褚将军放了。” 贺玄不理他,而是看向了那些举着剑挽着弓对着他的士兵,心顿时就凉了半截。 他亮出了兵符,咬牙切齿道:“你们别忘了,老子才是晋州的司马!” 不知是他的眼神太过吓人,还是语气中的冷酷过于熟悉,那些士兵们互视一眼,皆在对方脸上看见了对贺玄的惊惧,与反抗的贺玄的决心。 见他们无动于衷,贺玄肺都要气炸了,褚寻却忍不住笑了。 “贺司马,你看见了吗?”他轻声道,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得意,“你早就失了民心,别说晋州城的百姓了,就连那些将士们,哪个真的服你?” 贺玄揪着他的头发,恶狠狠道:“老子做事,几时轮到你这条狗来评价?” 褚寻吃痛,目光也狠了些许。 “贺玄,你已经输了,就算你夺回了晋州又如何?整个晋州城的人都巴不得你早点死。你残酷无道,狠辣无情,你以为大家真的信服你吗?他们不过是怕死罢了。可我不怕!他们不敢反抗,那就我来当这个出头鸟,你看看现在,晋州城内谁还记得你这个贺司马?” 贺玄双眸猩红,掐着他的脖子。 “褚寻,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他一动手,便听见周围的弓弦更加绷紧的声音。 昔日那些随他征战的士兵,此刻纷纷报以最大的敌意与仇恨,仿佛他贺玄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就该被万箭穿心。 梁望警告道:“贺司马,别逼我说第二次。” 慎昭拦住了贺玄的手,缓过一口气的褚寻疯狂喘着气,尽显狼狈。 慎昭看着褚寻,“若是我没猜错,晋州城里关于贺玄的那些传言,都是你放出去的吧?” 褚寻冷冷地扯了扯嘴角,装傻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是贺玄的副手,虽无兵权,但却是贺玄手下权利最大之人,除了你,还有谁有胆子在外面抹黑贺玄的名声,还能瞒着不让贺玄知道?” 褚寻只是看着他,不语。 是他干的没错。 强抢民女当然是不存在的,贺玄不近女色,他几次派了女杀手勾引他都频频失策。后来其中一名女刺客装扮成卖身葬父的可怜女子,被贺玄识破,贺玄便让人把她绑了。褚寻借坡下驴,故意放出贺玄强抢民女的消息。 强征农田当然也是假的。不过是褚氏的一个长辈,侵占了农田,那农户闹大了,要去报官,褚寻不得不帮长辈擦屁股,直接把锅甩到贺玄身上,也逼得那些农户不得不背井离乡。 这些事做的隐蔽,甚至褚寻还刻意去压制流言,以免贺玄察觉,这样一来,也让民愤更加激烈,反弹得更加迅速,造就了如今人人喊打贺玄的局面。 但是当着众士兵的面,褚寻能承认吗? 慎昭转而看向了对面梁望等人,“你们跟着贺玄多年,纵使他脾气暴躁,手段狠辣,心肠冷硬,不近人情,睚眦必报,刚愎自用……” 贺玄黑了脸,咬着牙,“喂,够了啊!” 慎昭轻咳一声,丝毫没有半点损人的愧疚和尴尬。 “总之,贺玄是有很多缺点,但是我看到的,是他这些年把晋州治理得井井有条,若没有他,晋州现在还是一个战乱频发的城池,又岂会有今日欣荣之景?” 人群中有不少是曾经跟着贺玄征战的士兵,闻言脸上纷纷浮现了羞愧与茫然。 褚寻急忙道:“你这是在替贺玄开脱!” “是不是开脱,大家心里都有数。贺玄是不会像你一样做表面功夫,可你也没有贺玄的本事,晋州在你手里,迟早得完。” 眼看着有不少人都松动了,比褚寻还焦急的,是梁望。 “够了!”他低喝一声,阴鸷的目光格外吓人。 “你说这么多,不过都是狡辩之词,我没有那么多耐心听你废话!众将士听令!拿下贺玄人头者,赏千金良田,加官进爵!” 慎昭说得再多,贺玄做得再多,也比不上梁望最后那一句话鼓舞人心。 贺玄把褚寻架在自己身前,语气凶狠,“梁望,你就不管褚寻的死活了吗?” 梁望眸中闪着幽光,“褚将军嫉恶如仇,我相信他宁愿牺牲自己,也绝对不会让你这个恶贼逍遥法外!” 这么“高尚”的一顶帽子扣下来,褚寻顿时有些懵。 诶不对!他什么时候说要牺牲自己了? 褚寻拼命地给梁望使眼色,后者却恍然未见,直接下令放箭,仿佛就怕慢一秒,褚寻就会保住小命一样。 “梁望!” 在那一瞬间,褚寻头脑清明,震惊而愤怒地瞪大了双眸,一声怒喝,还是拦不住那漫天射来的利箭。 万箭之中,梁望勾起了一抹冰冷的笑意。 他等这个机会,已经等很久了。 褚寻这个蠢货,只会玩心机耍心眼,太平盛世还好,如今碰上这般的乱世,他那点小聪明,就跟过家家一样。 其实当年,戚洪是被他所救,安置在双姝峰里,后来也是他把戚洪引荐给褚寻,就等着借他们的手除掉贺玄之后,他再来收拾褚寻。 谁知道老天都眷顾他,把贺玄和褚寻一起送到他手上。 如今,他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弄死褚寻,嫁祸给贺玄,晋州就是他梁望的了! 第141章 你对力量一无所知 想象很美好,直到他看见所有的箭矢融于一片烈火之中,那抹得意的笑僵在了梁望脸上。 温虞吹了吹小火炮,叹了口气,“本来这个世界人就少了,为什么还非要打打杀杀的呢?” 梁望:“……” 你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能别把那黑漆漆的枪口对着我吗? “这……这是什么东西?” 众士兵们已经吓傻了,在瞬间就把所有的箭矢融成了灰,如此强大的威力,若是用在人身上,只怕是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能送你们去见祖母的好东西,要试试吗?” 温虞晃了晃小火炮,嘴角挂着恶意森森的笑。 梁望面如土色,咬紧牙根怒斥道:“妖女!你到底使了什么妖术?” 温虞压低了声音,故作深沉:“你对力量一无所知。” 贺玄也吓得不轻,心想这死丫头还真是无时无刻都在给他惊喜。 不过当着褚寻和梁望的面,贺玄也没有表露半点震惊,甚至挺直了腰杆,一脸有人撑腰的自豪与嚣张。 “你们现在投降还来得及!” 梁望目光阴狠,“做梦!” 他好不容易熬到了现在,眼看着就能一次性解决贺玄和褚寻,怎么甘心放弃? 梁望拔了剑,掷地有声,气势磅礴道:“贺玄与妖女勾结,意图灭亡晋州,就是为了保护晋州百姓,保护我们的家人,也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这里!” 众士兵鼓起勇气朝着他们杀了过去,贺玄冷笑一声,骂了一句“执迷不悟”,将长枪一横,一人独冲上前,眼神孤绝冰冷,带有万夫莫开之势。 慎昭和萧殷与他并肩作战,三人都不是善茬,一个在战场上厮杀多年的战神王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暗卫首领,一个从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一州司马。 剑如长虹,枪似惊雷,撕破了鬼市里昏暗冷寂的空间,铿锵尖鸣,银光四溅,所到之处如狂风卷浪,锐不可当。 他们三人尚且不好对付,更别说温凌和温虞兄妹二人有武器加持,不过他们也没有真的动用火力,毕竟距离太近了,很容易伤到自己人。 眼看着自己的人节节败退,梁望的目光却锁在了褚寻身上,毫不犹豫地提着剑朝他杀了过去。 褚寻上半身被捆着,根本无从抵抗,躲了他几招之后,便被梁望的剑划破了手臂,整个人跌在了地上。 褚寻抬头,目光猩红地瞪着他。 “梁望,你竟敢背叛我!你别忘了,是谁把你提拔到今天这个位置的!” 梁望扯了扯嘴角,讥讽道:“我可都是跟你学的啊,褚将军。” 褚寻神色一怔,下意识地看向了贺玄,他正被十几个人围攻,身上已经挂了彩,却越杀越狠。 褚寻恍惚间回到了过去,他与贺玄并肩作战,毫不设防地把后背交给彼此。他们同饮一壶酒,同赏一轮月,他教贺玄识字,贺玄教他习武…….qqxsΠéw 明明不过几年前的事,那些回忆却被日后的嫉妒、不甘、芥蒂渐渐抹平。 梁望那把锋利的剑倒映着褚寻那张交织着懊悔、迫切与恐惧的脸,他冷笑一声,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 褚寻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朝他撞了一下,梁望跌倒在路边的茶摊上,他手里的那剑割裂了绳子,褚寻趁机疯狂向黑暗中狂奔。 梁望眼眸一沉,便欲追过去,却见身后的战局已然扭转,他的人死伤无数,而慎昭他们竟然越打越猛。 贺玄一枪穿透一名士兵的胸膛,嗜血狠厉的目光凝聚在了梁望身上。 后者一惊,在贺玄冲上来之前,立即抬剑抵挡,却还是不敌他一击,那枪身重重地砸在他的胸膛上,五脏六腑受到了重击,梁望的脸色瞬间铁青。 贺玄乘胜追击,梁望硬扛下两招之后,狼狈地冲着褚寻的方向逃离。 贺玄可没打算打算放过他,即刻追上前去,而解决了众多士兵的慎昭等人,也赶紧追上前去。 不知不觉已是深秋,鬼市内阴风呼号,月光惨淡,星星鬼火明灭,仿佛在指引者通往地狱的路。 而这里也确实是地狱。 那是一座露天的斗兽场,周围是一圈拔高的看台,斗兽场内有围起的铁网,从前是为了防止野兽出逃,如今是为了禁锢恶灵。 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活尸,你挤着我,我挤着你,他们蹒跚漫步着,在这座铁牢笼里打着圈儿,一张张扭曲的脸,透着诡异的青灰色,或骨瘦如柴,或满身污血,或长满了肿泡,恶心至极。 哪怕知晓褚寻那个疯子在这里养活尸,待亲眼所见,才知有多么震撼。 “咔哒!” 一道清脆的响声在一片低沉的吼叫声中格外突兀,紧接着是铁链晃动的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拉开了,第一只活尸从斗兽场内钻了出去,其他活尸紧跟其后,宛若被冲垮了的一个缺口的堤岸,滔天洪水铺天盖地地涌了出来。 “什么声音?”贺玄还没察觉到发生了何事。 慎昭却变了脸色,“有人把斗兽场的铁门开了!” “什么?” 他们齐齐向下看去,果真见所有活尸都朝着一个方向涌。 温虞暗道不好,立即丢出了烈火弹,炸得兽场内的活尸烈火焚身,四分五裂。 但是活尸数太多了,哪怕斗兽场内的活尸被炸死了大半,仍然有一大部分从铁门内冲了出来,撕扯着血盆大口便冲着他们扑来。 第二层看台后的走廊上,一抹淡白色的身影隐在黑暗之中,淡淡的月光透过一扇矮小的窗户,轻轻柔柔地落在他的肩头,打在他雅俊无双的侧脸上。 不远处传来了活尸的吼叫声以及温凌他们惊慌的呼声,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控制铁门开关的铁索,薄唇勾着毫无温度的笑弧,那双眸子闪烁着兴味而疯狂的光芒。 身后有人跌跌撞撞地冲进来,沉重的脚步声夹杂着慌促的呼吸。 谢聿缓缓转过头去,与震惊的梁望四目相对。 他防备地举着剑对着谢聿,质问道:“你是谁?” 谢聿眉角微微一挑,舌尖轻轻扫过了虎牙,温磁的嗓音透着一股俏皮天真。 “你怎么知道我饿了呢?” 梁望还没想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下一秒,手里的剑便被谢聿握住,鲜血自他的掌心渗出来,他却仿佛不知疼痛一样,将梁望往前一拉,埋头,狠狠地咬上了梁望的脖子。 第142章 你可以叫我祖宗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被汹涌着的活尸的咆哮声掩盖,却还是被温虞清楚地捕捉到。 她仰头看着看台二楼的方向,那里一片漆黑,却又仿佛有一双眼睛,无声地与她对视着。 “吼!” 活尸近在眼前,温虞无暇思考其他。 小火炮在她手里迸发出了刺眼而热烈的火光,热浪翻滚着将活尸吞噬。慎昭等人则将那些流窜的活尸解决,那恶臭的尸体已经堆满了整条街。 贺玄发丝凌乱,满头大汗,看着眼前这般惨状,满脸难以置信。 “褚寻是疯了吗?” 养了这么多活尸,他就没有想过,万一他们跑了,晋州城会变成什么样吗? 慎昭将剑上的血擦拭干净,语气冰冷。 “方才是有人故意把铁门打开的。” 贺玄脸色阴沉,“整个鬼市除了我们,就剩下褚寻和梁望了。” 一定是这两人其中的一个,为了对付他们,不惜放出了活尸。 贺玄简直不敢想象,若没有温虞,这么多活尸倾巢而出,晋州将会变成另一个地狱。 慎昭问:“阿虞,你还能感觉到还有没有活尸吗?” 温虞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 “这里气味太杂了。” 慎昭:“我们得赶紧找到褚寻他们,万一鬼市里还有,后果不堪设想。” 几人决定分头寻找,若有异常情况便发信号弹。 慎昭向南而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黑暗中一点风吹草动都足以让他绷紧心弦。 一阵沙沙响声在路边的杂物堆响起,慎昭小心翼翼地用剑拨开,一只老鼠受了惊吓一般,疯狂向暗处逃窜,慎昭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身后骤然袭来一道凌厉的罡风。 对危险的敏锐让他几乎是在瞬间做出反应,侧身的同时,手中的剑横在了自己的胸前,也挡住了那只袭来的手。 那只手很漂亮,五指修长,白皙秀气。此刻却如鹰爪一样,骨节凸起,硬如磐石,而且还沾着暗色的血迹。 手的主人抬起了眸,笑吟吟地跟慎昭对视着,唇角一弯,露出了一抹傻里傻气的笑。 “慎昭哥哥,好巧哦。” 慎昭大惊,“谢聿?” 他慌忙收了剑,“你怎么会在这里?” 谢聿也收回了手,清澈无辜的眼睛里转着泪花,又委屈又可怜。 “我……我想去找你们来着,可是迷路了。” 慎昭不疑有他,“你没被活尸咬伤吧?” 谢聿摇头。 “慎昭哥哥,你是来找那些丑东西的吗?我知道他们在哪儿。” 慎昭目光一凝,“当真?人数可多?” “不多,就两三只,我带你过去瞧瞧。” 他在前面领路,丝毫不给慎昭反应的机会,慎昭略作迟疑,料想区区几只他也能解决,便没有放信号弹叫温虞。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谢聿却如履平地,漆黑的眸子与夜色融为一体,垂在身侧的手,漫不经心地活动着五指,仿佛在做屠戮前的热身。 “谢聿,你说的活尸在哪儿?” 走了许久,慎昭都怀疑他们是不是出鬼市了,才忍不住开口问道。 谢聿往前一指,“就在那儿呢。” 慎昭看了过去,那是一间破旧的茅草屋,里面隐隐传来了几声低吟。 他让谢聿躲起来,握着剑上前,用剑尖抵着摇摇欲坠的房门,往里一推,伴随着“咯吱”的声响,屋内的景象尽收眼底。 茅草屋不大,里面还凌乱地摆着一些桌椅,而此刻,几只活尸的头颅被挂在了房梁上,机械地磨着牙齿,屋里到处都是暗沉的血,上面还漂浮着大小不一的尸块,如此血腥的场面,与那股令人作呕的浓重气息,毫无预兆地冲击着慎昭的感官,刚平复下去的躁动,又在血液里沸腾起来。 脑袋宛若要炸开一般,剧烈的疼痛令慎昭几乎站不住脚,他慌慌张张地想伸手去拿药,身后无端袭来了一颗石子,将他的药砸落在地。 慎昭身躯颤抖着,眼前的世界也逐渐模糊,那股暴戾的力量在体内积聚,叫嚣着要毁天灭地。 谢聿站在他身后,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反应,暗想自己果然没猜错。 慎昭还不能熟练地控制自己体内长生蛊的力量,虽然与他一样,嗜血和长生蛊,但是慎昭要更为脆弱,一旦受到一点冲击,他便压制不住理智。 就像现在,缓过了那阵疼痛,他缓缓地站起身来,再转过头来时,那双眸子已经变成了赤色。 谢聿激动地抚掌,清朗的笑声夹杂着一丝诡异与癫狂。 “真没想到,两百多年了,竟然还真的有人能炼出长生蛊。” 他与慎昭身上的长生蛊,才是最完美无缺的,而那些活尸身上的蛊虫,不过都是失败品而已。也是因此,在谢聿眼里,慎昭完全就是他的同类。 这个世界好像也没那么无聊了。谢聿如是想。 慎昭微微歪着头看他,目光褪去了旧日的温和与睿智,嗓音冰冷沙哑。 “你是谁?” 谢聿背着手,抬着下巴,傲然道:“你可以叫我一声祖宗。” 慎昭笑了。 那样狂妄的、不屑一顾的笑,仿佛在他面前的,是多么不自量力的蝼蚁。 “你也配?” 笑意在谢聿的嘴角渐渐凝住,幽深的眸子阴沉得仿佛能渗出墨来。 “你找死?” 慎昭眯着赤眸,语气散漫:“一个活了几百年的老东西,不趁早入土为安,有什么资格在本座面前充大?” 谢聿冷冷勾唇,“我看你是真的活得不耐烦了。” 长生蛊都是他创造出来的,他纡尊降贵,肯让慎昭唤他一句“祖宗”,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还想欺师灭祖! 慎昭笑得残忍,舌尖微微舔了舔薄唇,眼里凶光毕露。 “虽然你的气味很恶心,但也是绝佳的补品。” 谢聿呵呵,“那就看你有没有命吃了。” 慎昭想吃他,谢聿又何尝不想吃慎昭? 比起活人和那些活尸体内的长生蛊,他们的血才是最纯净的。况且一山不容二虎,彼此都不愿意臣服对方,恶战在所难免。 第143章 绿茶谢聿 寒夜幽沉,鬼市内阴风阵阵,那交锋的二人,更有气吞山河之势,强大的血脉威压,令那些一息尚存的活尸,第一次在尸化后感到了恐惧。 谢聿反手成爪,直奔他脆弱的脖子,慎昭不退反进,手里的剑抵住了谢聿的手掌,刀锋一偏,划破了他的掌心,凶狠地刺向他的心脏。 谢聿侧身躲过,指尖在慎昭的手臂处留下了几道抓痕,二人双双见了血,打得愈发兴奋与无所顾忌。 几个回合下来,双方身上都挂了彩,谢聿的脖子被划破,慎昭的脸颊被抓伤,谢聿的衣袍被撕碎,慎昭的发冠也凌乱不堪。 低估了慎昭的实力,这让谢聿十分不爽,一拳击中对方的腹部,胸口也挨了他一掌。 谢聿不要脸地袭向慎昭的下腹,慎昭狼狈地躲过,一发狠,咬上了谢聿的手臂,赤眸凶光毕露,力道之大,像是恨不得从他身上活活撕扯一块肉来。 那张如清风霁月的脸瞬间扭曲,就在谢聿抬手欲拧断慎昭的脖子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疑惑的声音。 “你们在干嘛?” 二人动作整齐划一地扭过头,温虞站在不远处,正一脸呆滞地看着他们。 而此时,慎昭还叼着谢聿的手臂,谢聿还掐着慎昭的脖子。 几乎是在一瞬间,谢聿脸上的凶狠与狰狞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委屈与恐惧。 “小鱼儿救我!” 他嗷嗷大叫,令慎昭惊掉了下巴,谢聿也趁机甩开了他,躲到了温虞身后,仿佛受了巨大的惊吓。 只有慎昭看到了,他脸上扬起的得意的、阴险的笑。 慎昭简直恨不得把这个老东西给撕了。 “离她远点!”他咬着牙低声警告,眼里凝聚着晦暗凶猛的风暴。 谢聿不仅视而不见,甚至还拉着温虞的手,委屈巴巴地向她展示自己手臂上的伤势。 “小鱼儿,他咬我。” “啪!” 慎昭愤怒之下,一掌拍向了身旁的石碑,那有一人之高的石碑,唰唰唰地碎成了渣。 “你找死!” 他猛冲上前,欲弄死这个觊觎他的食物的绿茶婊,不想温虞却出手拦住了他,还扭头让谢聿赶紧跑。 谢聿把火拱起来了,“乖巧”地跑到一旁躲起来,唇角勾起了一抹腹黑阴险的笑。 慎昭如被点爆的火药桶,盯着温虞的眼神,愤怒之中带着一丝委屈。 “你维护他?” 温虞:“……你冷静点。” 慎昭咬破了下唇,几乎要捏碎了她的手腕。 “别忘了,你是本座的食物,谁允许你为了这个老东西跟本座动手?” “额……” 温虞觉得这个走向有点奇怪。 “那啥,你先别激动。”她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松开些,攥得她生疼。m.qqxsnew 慎昭不为所动,赤眸冷若冰霜,表情凶狠得恨不得把她一口吞了。 温虞叹了口气,只得把手往上抬了抬。 “给你吃一口总行了吧?” 慎昭盯着那只被他捏得通红的小肉手,磨着发痒的牙关,狠狠地咬了下去。 一股腥甜的味道渐渐蔓延,谢聿忍不住滚了滚喉咙,眼里迸发出一丝渴望与疯狂。 谢聿从未闻过,像温虞身上这么纯净甘甜的味道,不带一丝杂质,勾得人热血沸腾。 温虞在他眼里,就如同摆在快要饿死的人面前的烤乳猪。 但是这只“烤乳猪”,是会挠人的啊! 就像现在,谢聿看着慎昭被温虞拍晕,熟练的动作不收半点力道,方才还气焰嚣张的慎昭,瞬间倒在了她怀里。 温虞抽出自己的手,迅速检查慎昭身上的伤。 没有被活尸抓伤的痕迹,但是脸上有几道人为的抓痕,身上也有不少红印淤青。 谢聿不知何时蹭到了她身边,目光火热地盯着她手背上渗出的血迹,暗暗地深呼吸一口气,浑身的血液已然躁动起来。 温虞没察觉到他的异样,问:“怎么回事?好端端阿昭怎么会发疯了?” 谢聿模仿着那个小傻子的语气,一本正经道:“有好多丑东西,可能他被吓到了吧。” 温虞拧眉,看了一眼对面血腥味极浓的茅草屋,似乎是在疑惑,为何这里会有活尸。 “小鱼儿……” 谢聿忽然拽了拽她的袖子,蹲下身来,直勾勾地看着她手上的伤口,不着痕迹地舔了舔牙尖。 “你受伤了,我帮你消毒一下。” 说着他便迅速地俯身冲着她的手咬下去,眼里夹杂着热切与疯狂。 不曾想温虞正好撤开了手,顺便拎着他的领子把他揪了起来。 “一点小伤而已。”她无所谓地甩了甩手,谢聿眼睁睁地看着那一滴血被她甩出去,仿佛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温虞继续道:“倒是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谢聿强忍着渴望与不甘,极力控制着脸上的表情。 “我想去找你们,可是迷路了。” 当然不是。 他在客栈内觉醒之后,吃不到宋相思那群人,只能在晋州城里游荡着,寻找猎物,最后还是被鬼市的活尸气味吸引了过来。 谢聿挑得很,那些丑东西根本下不了嘴,正准备随便找几个活人过过嘴瘾,结果温虞他们就来了。所以他就故意把那些活尸放了出去,给温虞他们制造了一点“惊喜”。 贺玄和温凌他们也先后赶了过来,表示并未在鬼市里发现其他活尸的痕迹,眼看着天色将明,众人才麻溜地收拾一下,直奔云府。 人影散去,鬼市又恢复了寂静。斗兽场前的活尸群里,只剩下了一片焦黑的尸体。 而在斗兽场二楼看台的廊道内,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梁望,忽然抽动了一下身躯,双眸似乎染了墨水一样,逐渐变成了全黑,脖子上也浮现了细长的青筋,却未爬到脸上。颈侧的血洞还在汨汨地往外冒血,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他抽搐着站了起来,如深渊般的黑瞳,迷茫地看着四周,似乎是在疑惑,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脑子迟钝得宛若生锈一样,梁望僵硬地捡起了地上的剑,只是循着本能,脚步一深一浅,离开了鬼市。 第144章 进化的活尸 远山处,白光被朝霞吞噬,一夜安睡的晋州城,渐渐苏醒。 云氏是这晋州城里的首富,整个晋州城内,大半的商行都是他们家的,涉及钱庄、船舶、米粮、布匹、铁匠、酒坊,代代积累的家业,在云惊墨手里更上一层楼,其富有程度可想而知。 慎昭睁眼醒来,发现自己身处华丽敞亮的房间,心骤然慌了一下,直到怀里有什么东西动了动,冒出了一个熟悉的脑袋,那高悬的心才渐渐放了回去。 温虞几乎忙活了一整夜,到天亮时才眯了一会儿,所以哪怕她知道慎昭已经醒了,还是赖着不想起来,慎昭也只能陪她继续躺着。 还是贺玄等不了,直接上前砸门。 “还不起来,等着褚寻的军队打上门吗?” 那疯狂而急促的声音,对耳力极佳的温虞来说是一种巨大的折磨。 揣着一肚子火,温虞冲出去把贺玄狂扁了一顿,才总算出了这口恶气。 饭厅内,贺玄鼻青脸肿,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生煎包,顿时牵动了嘴角的伤口,疼得他差点没跳起来。 他气得把筷子一拍,恶狠狠地瞪着对面端着盘子狂炫包子的温虞。 “你他娘的下手真够狠的!” 温虞没有丝毫愧疚,淡定地把包子咽下去,“过奖了。” 没睡饱,温掌门只能靠美食来治愈自己的坏心情。 云惊墨轻咳一声,唯恐他们打起来,连忙转移了话题。 “阿昭,你的脸怎么了?” 慎昭迷茫地抬眸,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上面横着三道血痕,不仅不丑,反倒添了几分野性的美。 慎昭毫无印象,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受了伤,只能将目光投向温虞。 温虞脸不红心不跳道:“哦,我抓的。” “咳咳咳!” 一堆掩饰的咳嗽声此起彼伏,而慎昭尴尬地坐在其中,脸颊熏红得能滴出血。 其中唯有谢聿,一口咬掉了半个包子,森冷的牙齿咀嚼着,在心里狂翻白眼。 云惊墨稍稍正色,谈起了正事。 “今早我让人出去打听了,褚寻已经回到了司马府,只怕他很快就会带着人过来。” 褚寻不傻,如今贺玄孤身一人,只能投靠云惊墨,这云府完全就是个活靶子,若不早做打算,只怕还真的是等死了。 贺玄拳头一紧,“命还真大啊。” 慎昭道:“对方赢在了人数上,若是我们有足够的兵力,何愁夺不回司马府?” 贺玄把那块缺了一角的兵符往桌上一拍,“那批精兵在城南的营地里,我现在马上动身,大约半日便能回来。” 慎昭思索片刻,道:“我跟你一起去,阿虞和陆渊他们留守云府。” 慎昭不确定贺玄是否真的能靠兵符劝服那些精兵跟他一起对付褚寻,若是不行,他们至少得保证能够全身而退。qqxsnew 云惊墨给他们二人备了快马,目送他们离开,看着空荡荡的街道,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不安。 众人正准备回去,一道身影慌慌张张地从街角冲来,惊恐地大喊:“救命!救命啊!” 陆渊凝眸一看,微微讶异。 “是昨晚客栈里的那位姑娘。” 苏妙儿跌跌撞撞地跑到了他们跟前,还不慎摔了一跤,清丽的小脸满是恐惧。 离她最近的温虞将她扶了起来,问道:“你咋了?” 苏妙儿抓着她的手,温虞这才发现她浑身都在颤抖。 “客栈,客栈出事了!” 事情还要从凌晨说起。 谢聿弄死的那名贼寇,尸体原本是先放置在客栈内,打算天亮再处理,谁知道今早他竟然活了下来,还咬伤了一名士兵,整个客栈瞬间就乱套了,苏妙儿趁机跑了出来,拿着昨夜她在陆渊他们房中发现的纸条,一路寻到了此处。 得知客栈生乱,温虞便想过去,但想起云府的事,又回头看向云惊墨。 他连忙催促道:“你放心,我手底下还有一批人可用,至少可以撑到你回来之前。” 温虞点头,也不耽搁,赶紧朝着客栈而去。 这里果真如苏妙儿所说,已经乱得不可开交。 客栈内的人能被救出来的,全都救出来了,那些人一个个脸色苍白,惊恐地缩成一团。 而客栈前面,十几名士兵围攻一名活尸,但诡异的是,那活尸身体十分灵活,竟还懂得抄起桌椅朝他们砸过去,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别说超过普通活尸了,连常人都未必能做到。 他的头仍然呈被拧断的姿势,耷拉着垂着,裸露在外面的肌肤,泛着一条条细长的青筋,凌乱的头发下,是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没有一点眼白,竟是比那些白瞳活尸还要吓人。 温虞暗自惊讶,呢喃道:“这是进化了?” 活尸没有思想,没有智慧,碰上一扇紧闭的门,只会像野兽一样无脑地往上撞,从来不懂得去拉开。但是眼前这一只,不仅能避过那些士兵的进攻,还能利用工具回击,如此行为,着实匪夷所思。 谢聿不知何时跟了过来,站在她身旁,盯着下面那只活尸脖子上的掐痕,留下了几个血洞,眼里隐隐闪着幽光。 眼看着下面的人就要被活尸咬了,温虞掰了瓦片,一跃上前,塞入了他尖牙之间,再抬脚一踢,那活尸直接砸在了墙壁上,印出了一个深深的凹坑,裂缝沿着中间向四周蔓延,他撅着屁股陷在地面,身体已然扭曲,却还张牙舞爪的,凶狠非常。 “饿……” 他那干哑的嗓子发出了机械的声音,哪怕只有一个含糊的音节,也足以让温虞连连称奇。 “竟然还会说话?” 她收了匕首,凑上前去仔细研究,身后传来了士兵急切的喊声。 “哪来的小丫头?还不赶紧走开,你不要命了吗?” 温虞没理他,而是冲着墙缝里面的活尸挥了挥手。 “嗨!” 活尸大哥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干裂的嘴巴一张,又在喊饿。 温虞眼珠子一转,直接撩开了手臂。 “跟我说说你叫什么名字,我就给你吃一口。” 第145章 活尸军团 活尸盯着眼前那白嫩的手,手背上还有一个未消的牙印,透露出很淡很淡的血腥味,那香甜的气息也令他疯狂不已。 他迫切地咀嚼着牙齿,森冷而僵硬地吐出了几个字。 “周大力……我叫……周大力……” 温虞倒吸一口冷气,把袖子一放,背着手围着他转了起来。 “奇迹啊。” 这活尸不仅还残留着人脑的思维,竟然还会说话。 就是模样磕碜了点,但是跟那些只知道嗷嗷叫的活尸,明显不是一个档次。 周大力焦躁地扭动着,饥渴万分地盯着她。 “饿……吃……吃肉……” 温虞抄起桌子腿横着堵住了他的嘴,呵呵一笑。 “我开玩笑的,这你都信。” 周大力懵了,牙齿反复嚼着木头,哈喇子流了一地。 温虞正陷入思索之时,谢聿忽然站在了她面前,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我叫谢聿。” 温虞抬眸看了他一眼,茫然地眨了眨眼。 “我知道啊,你跟我说这干嘛?” 谢聿一拧眉,见温虞毫无动作,忍不住控诉:“你不是说,告诉你名字,就给吃一口吗?” 温虞没意识到他的不对劲,不以为意地摆摆手。 “骗人的话你也信?” 谢聿也懵了,那幽怨而愤怒的小眼神,与身后的活尸如出一辙。 温虞把周大力拽了出来,随手抄起旁边的旗子把他一捆,准备带回去研究一下。 那些士兵却拦住了她,一脸防备。 “你想带他去哪儿?” 温虞面不改色,“哦,这是我表哥,我得把他带回去好好安葬。” 谢聿冷冷地扯了扯嘴角,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 那些人哪里肯?非得当场处决周大力,温虞也不跟他们废话,直接拽着周大力就跑没影了,速度快得连谢聿都没反应过来。 他们追不上温虞,便齐刷刷地将充满敌意的目光投向了谢聿。 “他们是一伙的!先把他抓起来!” 谢聿:“……” 无情无义的死女人,老子谢谢你全家! 就在温虞走后不久,褚寻便领着浩浩荡荡的军队包围了云府。 昨夜他从鬼市逃回司马府,处决了梁望的手下,却不急着去找贺玄麻烦,而是带着士兵,匆匆去了城南。.qqxsnew 若说之前,他有自信能拿下单枪匹马的贺玄,昨夜在鬼市看见了温虞的操作之后,彻底灭了褚寻心里那点希望的小火苗。 贺玄身边的那群人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一个个身手不凡,而且手段古怪,尤其是温虞,半大的丫头,打起架来又狠又凶,搞不好还真如梁望所说是个妖女。 但是好在,他还有一张底牌。 晋州城南有一座深长绵延的群青山,山的另一端就是西南蛮族,往年他们经常偷偷穿山而过,骚扰山脚下的百姓,烧杀抢夺,无恶不作。后来贺玄便在群青山脚下设下兵营,一来抵御外敌,二来操练士兵。 贺玄手下有一批精兵,他用他的文化上限,给他们取了一个土里土气的名字——雷霆军。 这批军队,曾经跟着贺玄打过无数次胜仗,纵使他们如今不过千余人,力量却堪比晋州城内的其他几千士兵。 慎昭同贺玄来到了城南兵营外,却只有一片凄凄寒鸦,被哒哒的马蹄惊得飞起,空荡荡的营地大门前,不见一个人影。 慎昭面露狐疑,“为何不见有人守门?” 贺玄皱着眉头,也隐隐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兵营外面是石砖砌起来的高墙,高墙下还有一圈鹿砦,不仅可御外敌,还可防野兽。正中间的道路直通营地入口,两侧的塔楼竟是无人值守,连那扇门也半掩着。 两人揣着十二分的警惕进入营内,面前是空荡荡的一片荒地,两侧坐落着几座营房,左侧有一排兵器,右侧堆放着一些散乱的盔甲与盾牌。 贺玄:“奇怪,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慎昭蹲下身来,用剑拨开了尘土,露出了几点暗红的血斑,心下稍沉。 “有点古怪,小心一点。” 两人再往里走,便到了校场,门一推开,眼前的景象,却令二人脑袋一嗡。 他们久寻不到的雷霆军,此刻正齐聚校场之内,每人皆是一身黑铁色的盔甲,映得秋阳似乎也黯淡了几分。他们如失去了灵魂的木偶,麻木地游荡着,一张张狰狞的脸交错着,腐烂而干裂的皮肤上,流下了令人作呕的脓血。 贺玄站在了屋檐下,却仿佛被丢到了冰窖之内,手脚冰冷僵硬,眼眶在刹那间充血通红。 一千雷霆军,整整一千雷霆军!竟然全都变成了活尸! “贺玄,快走!” 慎昭拽着如遭雷劈的贺玄迅速转身,然而那扇大门却猛地被关上,伴随着一声巨大的声响,隔绝了他们的生路,也引来了那些活尸的目光。 一股凉气在背后升起,慎昭转过头,那密密麻麻的活尸已然被唤醒,张牙舞爪地朝他们扑来,嘈杂而恐怖的嘶吼声,透过高墙传了出去。 褚寻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营地内,听着里面的动静,嘴角勾起了一抹畅快的冷笑。 这批军队的威力,褚寻再清楚不过,他无数次想将他们收服,奈何他们只认兵符,而且忠于贺玄。收买无果,褚寻便只能毁了他们。 活人不肯为他所用,但死人可以。 就如同现在,任慎昭和贺玄再如何神通广大,也不可能活着出来了。 戚洪站在了他身旁,左臂空荡荡的,粗犷的脸胡子拉碴,眼神较往日更为阴郁。 褚寻赞赏道:“这次能除掉贺玄,还是戚老大的功劳。” 褚寻来此,本来只是为了利用那些活尸对付温虞那一群人,谁曾想慎昭和贺玄竟然自投罗网。还是戚洪先发现了他们,索性主动出击,将他们引了进来。 褚寻面无表情,嗓子沙哑:“晋州的事我不想管了,还请褚将军兑现承诺,给我备一匹快马,再给我一千两,我马上离开!” 褚寻的手不着痕迹地摩搓着剑柄,“戚老大想去哪儿?现在这天下可不太平啊。” “那是我的事,我想褚将军也不是言而无信之人吧?” 褚寻笑了笑,“难道戚老大就不想见见你的老朋友梁望吗?” 戚洪眉头一皱,突然间,一把剑贯穿了他的心脏,冰冷的剑身刺透身躯,那股死亡的空虚感冲淡了疼痛感,他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褚寻。 第146章 山雨欲来 “噗!” 剑被拔出,鲜血四溅,戚洪捂着胸口倒地,涌出的鲜血从嘴角溢出,流向了狰狞的脸。 “褚……褚寻!你……你怎么敢……” 看到他眼里的仇恨与不甘,褚寻只是淡淡一笑。 “戚老大好本事,本来我也没想杀你的,可谁让,你偏偏跟梁望有勾结呢。” 昨夜梁望的背叛,褚寻历历在目,回到司马府后,他对梁望的手下一番审问,才知道戚洪和梁望早就勾搭上了。 本来还想着利用戚洪这把刀对付贺玄,但是如今褚寻是留不得他了。指不定哪天戚洪就会像梁望一样,从背后捅他一刀。 戚洪目眦欲裂,表情狰狞,胸口的血汨汨不止,生命也在对褚寻的诅咒中渐渐流失,直至归于平静。 一天之内解决了三个死敌,褚寻别提多舒心了,正准备带兵回去,剿灭云惊墨那群余孽,身后猛然传来一声爆炸,那扇紧闭的大门被炸飞,在褚寻惊恐的眼神下,把他掀翻在地。 “将军!” 褚寻被手忙脚乱地扶起来,抬头看着那杀出重围的二人,以及他身后大批涌出来的活尸,褚寻脸色大变。 “快走!快走!” 他们慌慌张张地爬上了马想离开,却还是晚了一步。 被激发了血性的活尸凶狠非常,直接扑上前撕咬着马匹,马儿倒了下去,马上的人也没有幸免,直接被活尸生生分食,凄厉的惨叫声在白日里瘆人得紧。 褚寻狼狈地挥剑砍着那些活尸,他的士兵护在他的左右,极力保他撤退,却双双死在活尸口中。 他们拼死为褚寻杀出了一条血路,褚寻连滚带爬地往营地外跑,出去之后,还不忘吩咐士兵赶紧关门。 那扇大门也被封上,里面传来了激烈的拍打声,褚寻吓得脸色惨白,慌慌张张地带着剩余的人离开。 贺玄杀红了眼,眼睁睁地看着那扇门被关上,恼恨地咬牙。 他们已然是一身污血,哪怕慎昭用温虞给的烈火弹炸了大部分活尸,剩下的数量也足以让他们死好几回了。 二人冲上了主楼,后面的活尸紧随而至,在他们关门之前,一只布满了青筋的手伸了进来,抓着贺玄的手腕。 慎昭毫不犹豫地将那只手斩断,“啪”的一声将门合上,插上门栓,外面的叫喊声与撞门声仍在叫嚣。 贺玄万分嫌弃地把那只断手一丢,脸色格外难看,握拳砸向了一旁的木柱。 “褚寻!褚寻!”他咬牙切齿地怒骂着,“老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他!” 慎昭脱去沾染了活尸污血的外衣,捂着心口,深呼吸几个回合,平复一下躁动的气息。 贺玄扭头看着他的状态,急忙抓着他的手。 “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慎昭渐渐压下心里的狂躁,高度紧张的脑子飞速旋转。 “贺玄,你得想办法赶紧离开这儿,去云府找阿虞。” 活尸太多了,别说他们俩了,就是再来一百人,都未必能将他们铲除干净。 他们谁也没料到,褚寻竟然把这些雷霆军都变成了活尸,故而慎昭出来之前,身上只带了一颗烈火弹,如今没有半点火力足以对付他们。 现在也只有温虞能解决,必须得赶在这些活尸冲出军营,入侵晋州之前将他们消灭。 贺玄眉头紧拧,“那你呢?” 慎昭握紧了剑,“我得留在这儿,确保他们不会冲出去。” 一旦有一只活尸流入晋州,这座城池,将会变成第二个朝月城。 贺玄立即道:“那我留下,你去找温虞。” 慎昭摇头,“我不认识晋州的路,只有你去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来回。” 贺玄不得不承认,慎昭的提议,是最完美最有效的考虑。 可是让他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儿,贺玄心里也别扭地生出了几分纠结。 “别磨叽了,赶紧去,我不会有事的。” 听着外面越来越激烈的声响,贺玄一咬牙,也不得不点头同意。 这间主楼是素日将领们议事的地方,除了正中一道门,另外还有两道窗。 慎昭到了走到门口,“哗啦啦”地砸碎了一地的茶盏、杯具,把外面的活尸集中吸引了过去。 看着窗户上的人影朝着门的方向移动,贺玄立即推开了窗,在欲跳出去之前,扭头看向了慎昭。 “喂!”他臭着脸,生硬道,“你千万别死得那么快!至少得撑到我回来给你收尸。” 慎昭扯了扯嘴角,“放心,你死了我都还活得好好的。” 贺玄跳窗出去,却未注意到,主楼的那扇房门,在他离开之后,逐渐从中间裂开,最后“啪”的一声重重地砸在地上,活尸如蝗虫般涌进。 晋州城内,人声鼎沸,烟火繁华。小贩敲着竹筒,挑着货担走街串巷地叫卖,三三两两的孩童在街角戏耍,茶楼上传来了歌女婉转缠绵的低吟浅唱,杨柳岸才子吟诗,佳人浅笑。 几匹骏马疯狂地在街道上疾驰,惊了那些悠然自得的闲梦。 所有人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纷纷惊讶地看着一身狼狈的褚寻带着兵朝着司马府的方向冲去,个个面面相觑,疑惑的脸上透漏着一丝不安。 把缰绳甩给了门前的侍卫,褚寻大步走入府内,猛灌了一口茶水,坐在座位上疯狂喘着粗气。 那种死里逃生的恐惧在心头挥之不去,褚寻焦躁地搓着掌心,觉得不能坐以待毙。仟千仦哾 城南军营的防御十分严密,他并不担心那些活尸会跑出来,至于慎昭和贺玄,只怕现在也早已经被感染,成了活尸中的一员。 但是麻烦并未解决,云惊墨那一群人还虎视眈眈,他得赶紧把他们解决掉,以免多生事端。 “来人!来人!” 褚寻拍着桌子唤了几声,外面始终没有半点动静,本就憋着一肚子的火的他,气势汹汹地冲出去,满肚子的脏话,在看见眼前的人,生生堵在了喉咙。 第147章 宋相思的怀疑 他穿着一身盔甲,此刻上面沾满了暗色的血迹。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完全漆黑的眸子宛若黑洞,深不见底。更骇人的是,他手里还握着一只手臂,嘴边叼着一块血肉,森冷的牙齿咀嚼了几下,当着褚寻的面咽了下去。 褚寻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惊恐万状,“梁……梁望?” 梁望僵硬地抬起头,毫无眼白的眸子,浓得像一团墨。 看着他朝着自己逼近,褚寻惊恐地后退,领子还是被他揪住了。 “梁望!你想干什么?放开我!” 梁望舔了舔嘴边的鲜血,嘴角向两边咧出了一抹狰狞森冷的笑,嗓音僵硬沙哑。 “以后,请叫我梁将军。” 他俯身,一口咬住了褚寻的肩膀,凄厉的惨叫透过司马府的高墙,惊走了檐角的飞鸟。仟仟尛哾 云府,温虞把周大力绑了起来,架在了院子里。 温凌围着他转了两圈,最后目光还是凝在了他那双异于常人与活尸的眼睛上。 周大力拼命地挣扎着,瞪大了双眸,双眼激凸,把温凌吓得往后一仰。 “嚯!新物种?” “肉……吃肉……” 他撕扯着嘴角,面容扭曲,极度疯狂地表现出强烈的渴望。 温凌倒吸一口冷气,“这玩意儿还会说话?” 云惊墨等人亦是连连称奇,“他真的是活尸?” 温虞:“可以这么说。” 他脖子尽断,死而复生,吃人肉,吸人血,与活尸并无二致。只不过眼睛异化的形态不同,特别是会说话这一点,便把那些普通活尸甩出了几条街了。 云惊墨他们同样表示疑惑,“可是活尸怎么会说话?” 温虞那钩子挑开了周大力的领子,露出了几道淤青带血的掐痕。 “这是他身上唯一的伤口,如果不是他本身对长生蛊有特殊的抵抗力,那么应该是伤他的那只活尸十分特殊。” 这个情况倒也不是那么特殊。 修真界里的活尸,虽然长得没有像外面那些怪物那么埋汰,但是也同样饮血食肉,毫无思想。但也有高阶活尸,仍然保留着人的思维,行动言语与常人无异,更有甚者,已达到了尸王级别,还会反噬其主,成为天地不容的存在。 宋相思盯着周大力看了好一会儿,忽然皱着眉道:“他就是昨晚想掳走我们的人!” 温虞:“昨晚有什么异常情况发生吗?” 宋相思沉默,脑海中迅速闪现云惊墨掐着周大力的脖子的画面,那五指的位置,与周大力的伤口高度吻合。 正在她犹豫着要不要说时,前方传来了谢聿的声音。 “小鱼儿,外面来了好多官兵哦。” 宋相思抬起头,正好与谢聿的视线擦过,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方才谢聿似乎是在看她。 云府的人即刻来报,说外面有好多官兵把云府包围起来了,说里面有人私藏怪物,再不交出去,他们就要闯进来了。 云惊墨没想到,他们还没等到褚寻的军队,倒先是给自己招了个小麻烦,不得不先出去应对。 温虞拿抹布堵住了一直喊饿的周大力的嘴,让人先把他关起来。 这可是个好素材,说不定对她研究长生蛊能有突破。 故意把士兵引过来,把云府搞得一团乱的谢聿,嘴角勾起了一抹顽劣的笑。 转身之时,却正好撞入宋相思探究的视线,谢聿不仅没有半点慌乱,反而冲着她笑得更加灿烂。 “思思,我好饿哦,有烧鸡吗?” 宋相思:“……” 这傻里傻气的模样……所以方才他脸上的笑,是她的错觉吧? 云府门口,正是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 原本那些士兵过来,是来讨要周大力的,结果一看见云惊墨他们,顿时就认出来,他们正是昨日从客栈莫名消失的那些人,说什么都要把他们抓回去。 就在两方人马要打起来的时候,好巧不巧的,贺玄拼死跑回来了,与那些士兵正好撞了个正着。 “贺司马?” 虽然他们都是最底层的小卒,但也不少都是见过贺玄的,一个个神色异变,甚至是严阵以待。 若是往日,贺玄定然要好好教他们做人,但是现在,他有一件更紧急的事要处理。 贺玄坐在马上,朝温虞伸出手去,急促道:“城南兵营里全都是活尸,温虞,快跟我去救慎昭!” 众人脸色大变,而温虞已经在第一时间冲着城南过去,只是眨眼间又掉头回来,把贺玄也带上领路。 云惊墨看着还傻愣在云府门口的士兵,顿时就怒了。 “你们没听见吗?还不赶紧调兵去城南帮忙?” 呼呼的冷风如刀刃一样刮在脸上,逼得贺玄不得不闭眼,似乎只是一息之前,他们便已经到了城南兵营之外,快得让贺玄感觉自己在做梦。 温虞却把贺玄拦在了兵营门口,小脸紧绷着,上前将门一推。 “温虞!” 贺玄正要阻止,却在看着那扇门打开之后,惊得浑身发寒。 暗沉的血宛若铺就了一张地毯,逐渐覆盖住了整片草场,一颗颗头颅几乎全都与尸体分开,倒在血泊里,面目狰狞地咀嚼着,低吼着。四处都是散落的尸块,残肢断臂,缺口不齐,浓烈恶臭的味道,呛得贺玄脸色发绿。 “怎……怎么会这样?”他颤着声音,“慎昭呢?他该不会……” 温虞却格外淡定,“放心吧,他不在这里面。” 因为眼前这片惨状,摆明了就是慎昭搞出来的。 只是温虞找遍了整个兵营,也没有看到慎昭的身影。 贺玄并不了解慎昭的情况,也对温虞的笃定保持怀疑,尤其在找不到慎昭之后,料想慎昭定然是挂了,顿时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看着“故作平静”地四处找人的温虞,怀着沉重的心情,拍了拍她的肩膀。 “人死不能复生,慎昭在天有灵,肯定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的。” 温虞拧眉,“你胡咧咧啥呢?” 贺玄叹了口气,郑重承诺道:“你放心,虽然他人死了,但是你还有我们,以后你就留在晋州,我和云惊墨不会不管你的。” 温虞:“……” 这憨批在说什么鬼话? 第148章 当孙子的感觉如何 贺玄很后悔,他不该抛下慎昭独自离开。 可比起后悔,他更多的是内疚,是他把慎昭和温虞卷进来,如今害得他们二人“天人永隔”。 他不像云惊墨那样,会说什么掏心窝子的话,安抚温虞“受伤”的心灵,只会用实际行动,来弥补自己的过失。 贺玄掏出了兵符,郑重地拍在温虞手里。 “这是晋州城的兵符,除了调兵,它还象征着司马的身份,以后这晋州城的一半,就是你的。” 是慎昭“舍命”保下了晋州,他把一半的晋州,给他的“遗孀”毫无毛病。 温虞正准备拿兵符敲碎他进水的脑壳,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那高高举起的手,又默默地收了回来,双眸亮晶晶地盯着这块缺了一角的石头。 “这玩意儿真那么有用?” 贺玄点头,表情严肃:“以后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你千万不要跟我客气。” “那多不好意思……” 温虞笑呵呵地把兵符往怀里一揣。 贺玄满脸同情。 都什么时候了,温虞还笑得出来,可见是被刺激傻了。 正当温虞准备继续找慎昭时,外面传来了温凌的喊声。 “阿虞!慎昭……慎昭回去了!” 温虞还以为,这次又得费一番力气才能找到慎昭,谁知道他竟然自己回云府了。 看着站在大堂内,满身污血但也没缺胳膊少腿的慎昭,温虞松了口气,贺玄却倒吸了一口凉气,失声惊呼。 “你没死?” 慎昭在短暂的沉默后,道:“你好像很失望。” “别理他。”温虞上前拉住他冰凉的手,“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肚子饿不饿?” 众人一脸囧样。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 玉竹忙道:“热水已经烧好了,王爷还是先沐浴吧。” 温虞陆渊他们一群人呼啦啦地簇拥着慎昭回房,途径小院时,百无聊赖地跟云岁岁捡石头的谢聿不经意抬眸与他对视,双眸顿时一眯。 慎昭却恍若未觉,面色平静地移开了视线,听着温虞在身侧叽叽喳喳,嘴角勾起了淡淡的笑意。 若是细看的话,会发现那双血丝未褪的眸子,闪着幽冷的暗芒。 屋内,隔着一扇屏风,慎昭靠在浴桶内,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指上血迹,温虞待在外间嘀嘀咕咕,一会儿催着玉竹赶紧备饭,一会儿又拍着桌子叫嚷着要剁了褚寻,着实吵得不行。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这里充满了她的气息,还是在杀戮之后,心里的狂躁暂时得以平息,慎昭好像也不是不能忍受这种聒噪。 沐浴完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日光从墙头滑落,在风景秀丽的园子内洒下了一地的昏沉的橘黄,云府内渐次燃起了灯,众人齐聚一堂。 贺玄频频看向对面的慎昭,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明明他看着与素日无异,可他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你怎么逃出来的?”贺玄问,“那些活尸都是你杀的吗?” 贺玄离开的时候,兵营内至少也有四五百只活尸,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问题一出,慎昭便沉默了,倒是埋头干饭的温虞,含糊不清道:“这就是阿昭的实力,你一个手下败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贺玄被踩了痛脚,顿时横眉竖眼,差点就拍桌而起了。 “手下败将?就他?若真动起手来,还不知道谁能赢谁呢!不服现在马上比一场!” “那可不行,”温虞道,“我家阿昭今天杀了那么多活尸,还没恢复元气呢。” 贺玄还就跟他死磕上了。 “那就等他恢复了,老子非得跟他一较高低!” 这一日一夜以来的阴霾,在二人的斗嘴中渐渐散去。 云惊墨道:“有件事奇怪,司马府那边一整日没动静了,今日那些士兵看见了贺玄,褚寻竟然也没带兵过来。” 贺玄不屑地哼了一声,“褚寻就是个废物!指不定已经怂了。若要真刀真枪地打,就他那三脚猫功夫,还不够老子热身的!” 温虞吸溜了一口面条,“他不来找我们,明天我们去找他不就完了!” “没错!一千雷霆军的人命债,老子还要跟他算呢!” 贺玄一握拳一拍桌,把刚刚端着菜走进来的苏妙儿吓得往后一仰,手里的菜也差点撒了,还好陆渊及时稳住了托盘。 “没事吧?” 苏妙儿看着陆渊摇摇头,羞涩而感激地冲着他笑了笑。 苏妙儿原是跟着父亲逃难到晋州的,奈何她的父亲昨晚在客栈突然异变,只剩下她一个人。今晨她前来云府报信,陆渊听闻她的遭遇后,便向云惊墨请求收留她。云府家大业大,也不差这一个人,所以苏妙儿就顺理成章地留下来当个奴婢。 她把一盘虾端上了桌,恭敬地请诸位慢用,便十分有眼力见地退了出去。 宋相思却了无胃口,把筷子一放,想起方才那一幕,心里悄悄生了闷气。 温虞想吃虾,又腾不出手来,便让慎昭帮她剥。慎昭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了一只,笨拙地剥去外壳,如此精细的工作,气得他表情几乎扭曲。仟千仦哾 对面的谢聿突然把碗推了过来,笑吟吟道:“慎昭哥哥,我也要吃。” 慎昭的手一抖,差点把手里的虾甩在他脸上。 他扯了扯嘴角,把手里那只被揪得坑坑洼洼的虾丢在他碗里,笑得格外温柔。 “小心点,别被噎到了。” 谢聿眼角抽筋了一下,呵呵一笑,彼此视线交锋,无形中如电闪雷鸣,火光四溅。 贺玄和温虞他们激烈地讨论明天如何干翻褚寻,甚至连庆功宴要吃什么都安排好了。慎昭兴致缺缺,只说自己累了,出去透透气。 出了大厅,那股诱人的血的香气才淡了些许,慎昭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当孙子的感觉如何啊?” 谢聿不知何时跟了出来,站在长廊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慎昭撕下了在温虞他们面前的伪装,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傲慢的笑。 “一般,毕竟你比我有经验多了,是吧,谢聿弟弟……” 第149章 我们来睡觉吧 谢聿呵呵,“嘴这么犟,就不怕我去告诉温虞?” 慎昭气定神闲,“老东西,承认吧,你就是眼红了。” “我眼红什么?” “眼红本座能吃到她,而你,眼巴巴地蹲了这么多天,连个味儿都闻不着。” 谢聿眸中的温度陡然降了下来,残忍一笑,“为什么非要找死呢?” 话音未落,他便迅速朝着慎昭袭去,速度快得只剩下一道淡白色的残影。 慎昭径直冲上前,二人周围形成了一股强烈的低压气场,风似乎也凝固了一般,仿佛被吸纳进了无边的空洞,聚集在他们交手之间,顷刻间又炸出了万丈气波。 谢聿身法刁钻,而且极其狠毒,招招都是冲着致命的地方。慎昭出手迅疾有力,攻守得宜,几招下来,二人难分伯仲,反倒是把周围的花花草草毁得稀碎。 直到谢聿炸了一个水缸,慎昭劈倒了一根木柱,巨大的声响才把温虞他们引了过来。 慎昭耳尖一动,在谢聿伸手过来欲掐他脖子的时候,不仅没有避开,反而主动迎上前去。 也就是这一幕,被匆匆赶来的温虞等人看在眼里。 谢聿眸中凶光毕露,打算直接拧了他的脖子,却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与惊呼声,猖狂得意的笑就这么僵在了脸上。 “谢聿!” “王爷!” 温虞即刻上前,朝着谢聿的屁股踹了过去,赶紧把慎昭拉了过来,心疼地看着他脖子上的掐痕。 温虞气坏了,扭头冲着谢聿大骂道:“你疯了吗?没事掐阿昭干嘛?” 慎昭却握着她的手,十分“虚弱”地牵了牵嘴角,善解人意道:“阿虞,你别怪他,可能是他心情不好,我没什么大碍。” 被踹入了花坛内的谢聿爬起来,面目狰狞地瞪着慎昭,然而在温虞看过来之时,又换上了委委屈屈、无辜茫然的表情。 “小鱼儿……我……我不知道……” 谢聿在心里暗暗磨着牙。 拼演技是吧?老子今天还就跟你磕上了! 温虞皱着眉头,没弄明白他们在搞什么鬼。 贺玄却勾着谢聿的脖子,兴奋地赞赏道:“行啊小傻子,竟然能打得过慎昭,你刚才那招叫什么来着?下次我跟慎昭比试就用那招对付他!” 谢聿冷冰冰地横了一眼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思索着要清蒸还是生啃。 再抬头时,谢聿故作慌张地指着慎昭道:“小鱼儿,是他先跟我动手的,他想吃我!” 慎昭目光倨傲,在心里“呸”了一声。 老东西,肉柴得跟干尸一样,谁稀罕吃你? 温虞他们又纷纷疑惑地朝他看去,慎昭平静道:“他喝醉了,说胡话呢。” 要么说慎昭跟谢聿两个人,在他们这群人心里的位置就不平等。 慎昭轻飘飘一句话,连理由都烂得可以,却没有一个人表示怀疑。 云惊墨看着这满院狼藉,既头疼又无奈,赶紧把各人都赶回房去,又吩咐下人把院子收拾干净。 这场闹剧,最后还是谢聿不情不愿地背了锅。 慎昭的意思很明白,要么谢聿自己承认他喝醉了,要么,他们一起把对方的秘密捅出去,不过真到那时候,估计他们抛弃的,就是谢聿了。 在谢聿那里扳回了一成,慎昭的心情极好,坐在床上任由温虞在他脆弱的脖子上粗鲁地抹药。 “这小子下手可真狠啊。” 温虞嘀咕着,又上了一层药,把慎昭的脖子都搓红了。 慎昭感觉再这样下去,他没被谢聿掐死,倒先被温虞搓死了。 按住了她那只躁动的手,慎昭滚了滚喉咙,眼里的兴奋与渴望逐渐膨胀。 “我没事了,我们来睡觉吧。” 慎昭默默盘算着,赶紧睡觉,睡着了,他好“饱餐一顿”。 不曾想温虞却道:“你先睡,我得去研究一下那只带回来的活尸。” 慎昭的脸顿时就黑下来了,怒火差点就没忍住了。 但想想素日慎昭对温虞的体贴,他还是忍着火气,温声道:“明日再去好嘛?我好累了,想让你陪我睡。” 温虞定定地看着他,看得慎昭心底发毛,甚至已经做好了被她认出来,然后大干一场的准备。 她摸了摸他的脑袋,一本正经道:“乖,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要学会自己睡觉。” 临走之前,她在慎昭的脸上啵了一口,然后毫不留恋地溜了出去。 门被关上的那一瞬间,慎昭的表情即刻变得狰狞。 温虞这一忙就到了天亮,她倒是神采奕奕,反观慎昭,眼下带着明显的青黑。 云惊墨关切问道:“昨晚没睡好吗?” 慎昭艰难地冲着他扬起一抹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还行。” 饿了一晚上,能睡得好吗? 他现在看着温虞的眸子都泛着狼光,恨不得扑上去直接把她生吞活剥了。 温凌他们牵着脖子被套住的周大力走来,令云惊墨他们一头雾水。 “阿虞,这是什么情况?” 周大力今日的状态比昨天还差,眼眶深陷,脸颊消瘦,嘴唇干裂,嘴里却红得仿佛渗血一般。 活人的气息即刻令他兴奋起来,不停地喊着要吃肉。 温虞从一旁的桶里拎起一只活生生的鸡,在周大力面前晃了晃。 明明那双黑色的眼睛看不到任何焦距,却能让人清楚地感觉到,他的目光正在随着那只鸡的移动而移动。 “看见那块石头没?把它搬起来,这只鸡就是你的。” 听着温虞对周大力说的话,众人都有些迷茫。 周大力再怎么样也是活尸耶,他能听得懂吗? 直到他们看见周大力姿态怪异、形状癫狂地冲过去,将院子里那座比人还高的湖石扛起来,往后一扔,砸了个稀碎后,一个个顿时就惊掉了下巴。 贺玄昨日并未看见周大力,本就被活尸击碎的三观,又碎成了渣。 “怎么会这样?他……他能听得懂人话?” 不仅能听懂人话,而且还会说话。 更诡异的是,他那瘦小的身板,竟然能扛起那么重的湖石,简直不可思议。 温虞:“这玩意儿应该是被变种的长生蛊感染了,如今是半人半尸的状态,而且他的力量和速度都比常人强了十倍不止。就是有一点不太好,这东西还像活尸那样食肉饮血。” 第150章 异化的梁望 贺玄听得有些绕,“那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温虞想了想,“分情况,如果能控制住,那他完全就是逆天的存在,战斗力强得惊人。但是若不能控制……” “若不能控制,那他就是比活尸还要恐怖百倍的存在。” 云惊墨接着她的话说下去,脸色格外凝重。 温虞点头,“是这个理。” 贺玄撞了撞一旁沉默的慎昭,“你怎么看?” 慎昭冰冷刺骨的目光扫了一眼,仿佛要击穿他的肩膀一样,凶狠得与谢聿如出一辙。 “一个失败品而已,就算比那些怪物强了一点,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慎昭的语气很是平淡,淡到几近冷漠,对他熟知的陆渊等人纷纷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就连贺玄也嘀咕了句,“怎么感觉你今天怪怪的……果然欲求不满的男人最可怕了。” 慎昭:“……” 你最好闭嘴。 云惊墨问:“阿虞,那他要怎么处理?” 在听了温虞的打算后,众人差点没跳起来。 温凌瞪大眼睛,拔高了声音道:“养活尸?你疯了吗?” 云惊墨嘴角抽搐,“是啊,阿虞,虽然他还有人的意识,但是……他也吃生肉啊。”qqxδnew “多大点事!”温虞不以为意,“随便鸡鸭鱼给他啃一啃,指不定他能活着你们还久,给你们送终都有可能。” 众人在心里咆哮——我们为什么要一只活尸送终? 云惊墨额头都冒出了虚汗,见劝不动温虞,只能向慎昭求助,毕竟这里能拦住温虞发疯的,只有他了。 慎昭一脸云淡风轻,“她想养就养吧,一个宠物而已。” 虽然他不太看得上那个低级的丑东西,但是也无所谓了,温虞高兴就行。 她高兴了,身上的味道就好香好香,营养价值更高了。 慎昭自得地想,他真是个宠爱“食物”的好主人。 温凌等人却无语了。 宠物? 他管活尸叫宠物? 云惊墨还是觉得这事不靠谱,万一周大力发起疯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正打算再劝劝,突然外面有人急匆匆来报,有司马府的士兵来了。 众人立刻紧张起来,也顾不上周大力了,拿兵器的拿兵器,叫人的叫人,如此兴师动众,等他们冲出来时,却只见外面躺着一个气息奄奄的小兵。 他正是昨日前来云府要人的士兵,昨日还气焰嚣张,今日却如被割了脖子放了血的鸡,脸上惨白得毫无血色,捂着脖子的手,仍然阻止不了鲜血如泉涌般汨汨流出。 一看见贺玄等人,小兵那张死灰般的脸立刻迸发出希望的光。 贺玄大惊失色,疾步上前拉开他的手,看到的便是一个深可见骨的血窟窿。 “这是怎么回事?” 他拼着最后一口气,气若游丝道:“贺司马,快去司马府……梁统领……梁统领变成了怪物,把……把所有人都……” 话音未落,他骤然痛苦地低吟,脸上渐渐浮现青筋,那是要异化的征兆。 贺玄浑身发冷,还是温虞反应最为迅速,在他异变之前,一刀将其解决。 贺玄如同被架在火上的蚂蚁一样,急躁地高喊:“司马府出事了!快备马!” 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司马府外,那扇半开的门,令众人齐齐变了脸色。 贺玄跳下马去,一甩缰绳,疾步上前将门一推,扑面而来的是浓重的血腥味,呛得众人几欲窒息。 满地都是尸体,有的还撑着一口气,有的刚刚咽了气,有的已经变成了活尸,拖着残缺的身躯,顽强不息地朝着贺玄他们爬来。 陆渊和萧殷他们即刻分头去司马府附近,寻找是否有跑出去的活尸,而温虞等人则一路冲到了大堂,却看到了极为诡异震惊的一幕。 梁望坐在堂内,屋里还有两三个吓得脸色苍白的下人,他们颤抖着手端上了一盘盘“佳肴”,或是血淋淋的肉,或是半截断掌,或是缠缠绕绕的小肠,甚至有一个还摆着一颗人头。 贺玄定睛一看,顿时头皮一麻。 那是褚寻! 而梁望就坐在这一桌“佳肴”面前,僵硬地拿着筷子品尝着,似乎是僵硬的手指握不住筷子,他索性直接伸手,一把抓起了小肠往嘴里塞。 旁边的那几个下人终于忍不住了,扭过头去连连作呕,有的甚至已经吓晕了过去。 “梁望!” 贺玄颤着声音怒喝,正埋头大快朵颐的梁望僵硬地抬起头来,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眸,看得众人心里一凉,而他竟然咧嘴一笑。 “贺司马,你来了啊……快请坐。” 他的嗓子格外沙哑,不知是否是因为生食过多血肉的缘故,糊满了鲜血的嘴,愈发衬得那张脸苍白如纸,脸上那抹阴森诡异的笑,更是令人头皮发麻。 温虞“咦”了一声,“又一个变种?” 梁望仿佛完全忘了温虞他们,脸上的笑在瞬间消失,表情变得格外冷漠恐怖。 “你是谁?竟敢擅闯司马府!来人!把他们给本将军抓起来!” 梁望连喊了几声,外面始终没有半点动静。 他顿时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一样,怒然掀翻了桌子,暴躁地咒骂道:“一群废物!竟然连司马府都守不住,本将军一定要砍了你们的脑袋!” 温虞偏头跟慎昭嘀咕,“你有没有觉得他的语气跟楚嘉禾很像啊?” 动不动就要砍人脑袋。 诶不对!温虞转念又想,活尸也懂得要砍人脑袋吗? 她这边思绪飘到了九重天外,身旁的慎昭看了一眼梁望,又将目光落在了后方看热闹的谢聿身上。 谢聿冲着他微微弯唇,露出了一抹乖巧天真的笑。 那样挑衅的笑容仿佛在说——没错就是我搞的!你来打我啊! 慎昭翻了个白眼。 幼稚! 那边贺玄已经跟梁望打起来了,外面那些逐渐异化的活尸,也抽搐着僵硬的身体,缓慢爬起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只是他们没想到,异化后的梁望竟然如此强大,连贺玄都被他打得节节败退。 温虞扶住了被击退的贺玄,一脚踹开了欲偷袭的梁望,梁望双臂抵挡,承受了温虞这重达万斤的力道,只是浅浅地后退了几步,随即又抄起了一旁的椅子,朝着温虞砸了下去。 第151章 粉色长生蛊 温虞正准备还击,一道身影快如闪电,从她身侧掠过,径直掐住了梁望的脖颈。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慎昭双眸深幽如雾,其间聚集着闪电火花,仿佛要将梁望烧成灰烬。 强大的血脉威压,令梁望从骨子里生出了臣服与恐惧,被掐住了命脉的小鸡,面目狰狞而浑身发颤。 慎昭嘴角噙着冰冷残忍的笑,直接拧断了他的脖子, 这熟悉的动作,令后面几人都有些发懵,然而看着转过身来的慎昭,神色又与寻常无异,一时心里都生出了几分怪异之感。 似乎想说什么,身后却传来一阵密密麻麻的低吼声,司马府内的活尸全都冒了出来,朝他们围拢而来。 众人以最快的速度将活尸解决,顺便将整个司马府都扫荡了一圈,却没有注意到,在他们散开之后,断了脖子的梁望,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脑袋软趴趴地挂在脖子上,极为灵活迅速地逃遁。 所有的尸体全都被堆在院子内,被温虞一把火烧成了灰。 萧殷他们也赶了回来,剑上沾了些许血迹。 “有一两只跑出去了,不过这附近没什么人家,倒是没出什么事。” 贺玄想不通,“梁望怎么也变成了周大力那样?” 会说话就算了,战斗力还超强,贺玄至今都接受不了,他竟然输给了梁望! 温虞认真思索,“实在不行,我回去再做一下研究。” 直到贺玄看见温虞当场剖尸,才明白她说的“研究”是什么。 周大力的脑袋被剖开,腥臭的血流了一地,如此恶心残忍的画面,令贺玄甚感不适。 而淡定如斯的慎昭,蹲在旁边啃着猪肘子的谢聿,以及看得津津有味的温凌等人,还有凑在温虞身边认真学习记笔记的裴念安,都让贺玄沉默了。 所以,就他一个人格格不入吗? 温虞搅和了老半天,从周大力的脑子里夹出了一条淡粉色的小线虫,就像是红色与白色的杂糅,色块分布并不均匀。 “粉色的?”裴念安惊呼,“跟之前白色的小虫子不一样!” 温虞补充道:“而且成虫的时间也不一样。” 普通活尸成虫至少也要四五日,但是周大力仅仅两日便结虫了,这还是她特地多推迟了一天的结果。 温虞把那条粉色小虫放进另一个罐子里,准备另外再找时间研究一下。 司马府那边,褚寻和梁望都死了,贺玄忙着回去收拾残局,云府众人也终于得以喘息。 他们这边高高兴兴地准备庆功宴,但褚氏那里,却乌云密布,山雨欲来。 褚氏也算是这晋州城里的名门望族,素来看不起商贾出身的云氏,以及草莽贺玄,他们费尽心思培养了褚寻,如今褚寻死得不明不白,偏偏贺玄又活着回来了,自然不甘心就这么输了。 褚氏的家主,也就是褚寻的父亲褚正义,正酝酿着阴谋。 云府内,众人鲜少如此放松愉快地畅饮,尤其是得以平安回来的云惊墨,回想起这沿路的艰难险阻,诸多感慨尽在杯中,说什么都要敬慎昭一杯。 慎昭被他烦得不行,眼神凶得能杀人,不耐烦地灌了杯酒,随便把他打发了。 云惊墨又乐呵呵地倒了杯酒去敬温虞,温虞来者不拒,端起酒杯就要一饮而尽,旁边一群人慌忙把她拦住。 温凌把酒杯夺了过去,凶巴巴道:“你忘了你上次喝醉变成什么样了?” 嚷嚷着自己是个大萝卜,非得挖坑把自己埋了,老温家的脸都被她丢尽了! 温虞压根就不记得有这回事,还拍着胸脯,豪情万丈道:“我可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一杯小酒而已,能出什么大问题?” 说着,直接拿起慎昭的酒杯就干了,速度快得众人都没反应过来。 “完了完了!”玉竹耷拉着脸,“上次王爷可是说过了,不许再让王妃沾酒的。” 温虞扭头看着慎昭,控诉道:“你不让我喝酒?” 慎昭瞥了一眼她用过的酒杯,唇角勾起了一抹懒散清润的笑。 “怎么会?你想喝多少喝多少。” 慎昭还主动给温虞满上,温虞是高兴了,旁边的人却大跌眼镜。 温凌拧着眉,“喂,不是你说不让温虞喝酒的吗?” 慎昭遮住了眼里的精光,面不改色,“阿虞高兴就好,反正还有我呢。” 温凌无端被塞了一口狗粮,气呼呼地摆手说不管了,反正温虞喝醉了折腾的又不是他。 云惊墨拿来招待他们的,自然是顶级好酒,醇香味浓,回味无穷,温虞一口螃蟹一口酒,喝着喝着就上了头,眼睛已经逐渐失焦了。 慎昭却仿佛是捕捉到了羔羊的猎人,眸中幽色沉沉。 “阿虞喝醉了,我带她回去休息!” 慎昭迫不及待地把温虞抱了回去,直接往床上一丢,撕破了脸上的伪装,露出了尖锐的獠牙。 鬼知道他这两日忍得有多么辛苦,就算吃不到温虞,吃别人解解馋也不是不可以。偏偏温虞一直跟着他,让他一点下手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可好了,温虞喝醉了,完全就是自己送上门来了。.qqxsnew 慎昭拽着她肉乎乎的手臂,俯身便想咬下去,身后传来一道凉飕飕的声音。 “吃独食不太好吧?” 他扭过头,便见谢聿不知何时跟了过来,优雅地在衣领处搭了个围兜,笑眯眯道:“不介意再加一个吧。” 慎昭面色发狠,暴戾地低喝道:“滚!” 谢聿磨了磨发痒的牙,语气幽幽:“别这么小气,就一小口……” 慎昭直接拔刀,“信不信本座削你?” 恶狼从来不会把自己独享的猎物分享出去,尤其是面对另一只虎视眈眈的狼。 谢聿轻轻啧了一声,懒懒道一句:“分享是种美德啊……” 话音未落,他忽然抄起了椅子朝他砸过去,慎昭本可以避开,但是他若是避开,那椅子便砸到了温虞。 在自己受伤和“食物”受伤之间犹豫了一下,慎昭最后还是把椅子踹了回去,选择让谢聿受伤。 椅子在他们二人之间的推拉中碎成了渣渣,巨大的声响也惊醒了昏昏欲睡的温虞。 第152章 你丑到我了 她爬了起来,表情愣愣地看着他们,红扑扑的脸颊,好似被火烤过了一样。 谢聿气得不行,咬牙切齿低声道:“给我吃一口不就完了?我又不要她的命!现在好了吧,把人吵醒了!” 慎昭黑着脸不说话。 他现在只想砍死这个老东西! 温虞还晕乎乎的,盘腿坐在床上,老半天没动静。 对面两个人面面相觑,还是慎昭犹豫着走上前,抬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放肆!” 温虞突然娇喝一声,女儿家温软沙哑的嗓音,生生被她摆出了几分气势,把慎昭和谢聿唬得一愣。 她脸色阴沉严肃,质问道:“哪里来的妖怪?竟敢在本座面前作祟!” 慎昭:“……” 她在说什么鬼话? 谢聿凑过来,小声嘀咕着:“她好像还醉着耶,要不要趁机赶紧动手?” 话都还没说完呢,迎面一颗核桃朝着他的脑袋砸了过去。 “孽徒!你还想欺师灭祖不成?” 躲闪不及的谢聿捂着发疼的额头,心里却琢磨着这句话好像有点耳熟。 慎昭有些搞不清楚温虞现在是什么状态,也不确定她有没有发现他的伪装。 不过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今日他还非得手不可。 谢聿也看出了他的意图,兴奋道:“不让我吃也行,不介意我帮你吧?” 他平时没少被温虞欺压,如今逮着机会了,可不得趁机报复回来。 慎昭丢了句随便,两人即刻摩拳擦掌朝着温虞袭击而去。 温虞那双明亮的眸子里还闪着水光,清澈单纯,仿佛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但是你见过哪个小姑娘,一手能撂倒一个汉子,动作利索又狠辣,竟是逼得慎昭和谢聿动弹不得。 温虞把他们的脑袋按在了桌子上,二人皆看到了彼此狼狈的模样,屈辱与怒火蹭蹭往上冒,偏偏又像是被温虞掐住了脖子的小黄鸡,挣扎的力道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温虞木着脸,把他们一拎,气势磅礴:“走!干活去!” 却说云惊墨他们,因为担心酒醉的温虞,故而在宴席散后便一齐过来看看,还没走近呢,老远就听见了院子里挖土的声音。 温凌一拍脑门,“完了,这蠢丫头又不消停了!” 云惊墨笑道:“不是还有阿昭吗?有他在,能出什么……”事。 最后一个字,在看见院子内的景象时,硬生生被吞了回去。 慎昭和谢聿两个人揣着怒火,哼哧哼哧地刨着坑,满脸的抗拒与愤恨,以及恨不得毁灭世界的戾气。而温虞就在后边监督他们,见谢聿挖得慢了,冲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没吃饭?” 那凶巴巴的模样,像极了欺压百姓的周扒皮。 谢聿愤怒,谢聿委屈,谢聿忍! “歘歘歘!” 他疯狂地铲着泥土,心里把温虞骂了个狗血淋头。 可是能怎么办?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了,谢聿欲哭无泪,他到今晚才发现温虞平时对他们有多温柔! 慎昭早就不耐烦了,好想把铲子丢了直接不干了,但是又忌惮着后面虎视眈眈的温虞,思索片刻,便打算走苦情路线。 他收拾好表情,清清冷冷的面容,挂着一丝拿捏得恰到好处的委屈。 “阿虞,我好累啊,可以休息一下吗?” 温虞盯着他的脸,傻乎乎地点头。 谢聿一看有戏,连忙学着慎昭的表情和语气,不曾想又是一巴掌拍过来。 “你丑到我了!” 谢聿:“……” 淦啊!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云惊墨他们目瞪口呆,“阿昭,这……这是在干嘛?” 慎昭瞥了温虞一眼,沉默以对。 那么傻的答案,他不想说。 温凌上前拽着温虞,“死丫头,你又抽什么风?赶紧回去睡觉!” 温虞却压着嘴唇,示意他小点声。 “嘘!我是个萝卜的秘密,千万不能让阿昭知道。” 慎昭:“……”谢谢,我已经知道了。 温凌:“……”能不能忘记该死的萝卜? 谢聿咆哮——你们能不能先救救我? 云惊墨哭笑不得,赶紧让慎昭他们带温虞回去休息。 一群人呼啦啦地散去,只剩下谢聿和地上一个老大的土坑。 他气愤地把铲子一丢,抬脚便要离开,却不慎踩到了土坑的边缘,“唰”的一下摔进了坑里,脑袋磕到了铲子面,晕了过去。 这兵荒马乱的一夜过去,慎昭身上的戾气更加重了,想杀人的心愈发控制不住。 唯一让他舒心的是,谢聿那个老东西终于消失了。 小傻子谢聿一觉醒来,还不知道自己为啥睡在土坑里,他只知道自己快饿死了,一个人干了一桌早饭,还拍着桌子不停地喊饿。 温虞啃着好不容易抢到手的包子,万分嫌弃道:“你昨晚干什么坏事去了?还有,我院子里的坑是不是你刨的?早跟你说了不要乱刨坑,很容易出事的!” 一桌子人齐齐嘴角抽搐。 温虞这义正词严地训人的样子,还真是一点也不虚啊。 温虞忘了,谢聿也忘了,两个没吃饱的人也不在意昨晚发生了什么,只想着出去饱餐一顿,来了晋州这么几日,他们都还没好好出去逛逛呢。仟千仦哾 云惊墨立即吩咐人取了钱来,谁知道一向爱钱的温虞竟然大方地拒绝了。 “不用!我有钱!” 温凌狐疑,“你哪来的钱?” 她把兵符一亮,得意洋洋道:“贺玄给我的,他说以后晋州的一半就是我的了!今日你们敞开了吃,我请客!” 直到他们一群人呼啦啦地出了云府,云惊墨还没回过神来,表情有些幻灭。 “她刚才……拿的是兵符吗?” 云惊墨知道兵符的权利有多大,甚至如温虞所说,拿下半个晋州都不是问题,不然那一晚他们也不会费了老大的劲去找这块破石头。 但是他刚才听见了什么? 贺玄把兵符送给了温虞,还直言要把晋州的一半给她? 贺玄是疯了吗? 贺玄没疯,但也快被逼疯了。 褚寻和梁望死后,他以为他能顺利地把晋州抢回来,结果褚氏那一大家子还在搞事情,联合众将士,准备把他挤下来。 贺玄这暴脾气,直接就亮枪了。 褚氏还真就等着他暴走呢,正好有“正当”的理由,可以调兵除去贺玄。 第153章 酒楼混战 贺玄被褚氏围攻的时候,温虞正带着慎昭他们在晋州城内最大的酒楼大吃大喝。 酒楼的老板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一群人,尤其是温虞和谢聿风卷残云,下巴已经垮得收不回来了。 温虞豪情万丈地喊道:“老板,结账!” 他这才扬着笑脸迎上前去,一道道褶子,把眼睛挤得只剩下了一条缝。 “客官,一共是五十两。” 温虞把兵符往桌子上一拍,“记贺玄账上,贺玄你知道吧?你们晋州的大司马,他可有钱了。” 温虞忽略了一件事,兵符乃军中象征,寻常百姓岂会认得? 所以方才还笑眯眯的老板,脸色立马就黑了下来,悄悄地往身后打了个手势,准备喊人来堵住这一群疑似想吃霸王餐的人。 “这位姑娘,您说笑了吧,贺司马早就死了。再说了,您拿一块破石头,就想冒充司马府的人,在我这万香楼里大吃大喝,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被误解为是要吃霸王餐的,温虞气得差点跟他们干起来。 偏巧这时候,窗外传来了一阵混乱的马蹄声与惊慌的尖叫声,一身是血的贺玄驾着骏马疾驰而过,前后两边急速冲来一群凶神恶煞的士兵,将他围堵在中间。 贺玄堪堪拉住了缰绳,才没有迎着对方的枪口上撞上去。 身负重伤,四面无路可逃,万箭齐发的那一刻,他咬紧牙关欲殊死一搏,忽然领子一紧,整个人被揪着往上一飞,一阵天旋地转,稳稳地落在了酒楼内。 不止底下的众士兵懵了,贺玄也懵了。 温虞把他脸上的血迹搓了搓,露出了那张苍白的俊容,往酒楼老板面前一推。 “看见没?贺玄!我没骗你吧?” 酒楼老板傻眼了。 这他娘的真的是贺玄! 贺玄咬破了嘴唇,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看着温虞他们这一群人,险些喜极而泣。 “你们怎么会在这儿?”qqxδnew “来吃饭啊!”温虞道,“你来得正好,赶紧付钱,这老板非得说我们是吃霸王餐的。” 贺玄:“……” 所以你把我“救”上来,只是为了让我给你付饭钱? 贺玄突然就不平衡了。 凭什么他在外面拼死拼活,被褚氏算计,被手下背叛,这群人却能优哉游哉地吃早饭,临了还让他这个冤大头付钱? 还是陆渊比较靠谱,忙问道:“贺司马,你这是出什么事了?” 贺玄正想开口,楼下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密集的脚步声,那些士兵纷纷冲了上来,掀起了一阵尖叫与嘈杂。 “不好!”贺玄脸色一变,“是褚氏的人!我们得赶紧离开这儿!” 只是想跑也跑不了了。 褚家人铁了心要置贺玄于死地,派出了几百号士兵,一拨人将整间酒楼团团围住,一拨人则冲上了楼,又是砸桌子又是踹门的,如土匪般的行径,引得酒楼老板嗷嗷直叫。 “住手!住手!你们做什么?别砸啊!哎哟,我的老腰!” 他们根本不顾酒楼老板的阻拦,直接把人一推,却忘了他身侧就是栏杆,老板大半个身子往后一仰,强烈的失重感让他连叫都叫不出声。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摔成肉泥的时候,温虞把他往上一揪,双脚落地的感觉令他短暂地愣了一下,随即两眼一翻,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温虞不悦地盯着眼前这一群人,“强盗?” 那些士兵相视一眼,有人怒斥道:“官府办事,哪来的小丫头?还不滚开!” “哦……原来是官府的人啊。”温虞淡定道,“你不说我还以为你们是强盗呢。” 底下那些被逼到了角落里的百姓疯狂点头表示赞同。 有人认出了温虞就是方才把贺玄救走的人,不由分说地便提着刀朝她砍来。 陆渊他们一看,这还得了?纷纷也拔了剑冲上前,顿时一片混战。 好不容易醒来的酒楼老板,在看见这一群人热火朝天地干架,几乎要把他的酒楼给拆了,一口气上不来,两脚一蹬,两眼一闭,彻底晕死了。 大概是楼上的动静太大,楼下的士兵也涌了进来,如此庞大的数量,对温虞他们来说也是不小的压力。况且人一多,酒楼内便异常拥挤,极容易伤及无辜。 陆澄匆匆跑来,道:“后院有个门可以出去!” 温虞拆了房门,如巴掌一般掀翻了前面的一拨人,头也不回道:“带玉竹他们先走!” 一群人呼啦啦地冲出客栈,未曾料到敌方的援军赶到,正好撞了个正着,又免不了一场恶战。 等温虞揪着一身脏兮兮的谢聿冲出来,却已经不见了慎昭他们的身影。 她在附近转了一圈,解救了被围攻的陆渊等人,张口便急哄哄问:“阿昭呢?” 陆渊:“方才人太多了,王爷跟我们冲散了,不过王妃别担心,王爷身手很好,不会有事的。” 贺玄跟死狗一样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道:“你担心他,还不如操心操心我,老子命都快没了。” 温虞:“你懂个屁!” 她赶紧吩咐陆渊他们分头去找慎昭,自己也没闲着,大街小巷地跑,唯恐去晚了,那位“万尸之王”就要大开杀戒了。 而此时,慎昭被十几号人围堵在了巷子口,很难说到底是谁比较倒霉。 他们有人道:“他跟贺玄是一伙的!杀不了贺玄,先把他解决了!” 慎昭一身淡青色的衣袍,在寒秋中略显单薄,冷淡的面容透着一股苍白,便给人一种很好欺负的感觉。况且他身无利器,身后青灰色的高墙堵住了他的生路,可以说是瓮中捉鳖了。 可饶是如此,他没有露出半点惊慌之色,那张清隽温润的脸上,噙着一丝懒散冰凉的笑意,沉沉黑眸中燃起了炙热的焰火。 “现在逃还来得及。”他舔了舔牙尖,难得“善良”地提醒道。 对方却感觉受到了侮辱,纷纷提着刀叫嚣着要把他剁成肉泥。 瑟瑟寒风忽起,枯枝上的一排寒鸦,不知是被秋风惊动,还是被巷子内的惨叫声惊起,纷纷扑哧着翅膀飞向了天际。 犹如碧青色的山湖中盛放的红莲,慎昭的衣角也绽放朵朵张扬的血花,那只修长瘦劲的手,正掐着一名士兵的脖颈,在他惊恐而哀求的目光中,慎昭不为所动,垂首便朝着他的脖子狠狠咬了下去。 第154章 就怕活尸有文化 一道疾风忽起,带着一丝熟悉的、香甜的气息。 一只手横在了慎昭和那名士兵中间,那尖锐的牙刺破了她的手背与掌心,纯净的鲜血被卷入腹中,那种充盈的力量在四肢百骸流淌。 而他惊愕地抬眸,看着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温虞。 温虞似是吃痛,秀气漂亮的眉毛拧成了麻花,在接收到他的视线时,又没好气道:“愣着干嘛?再不吃我可要收回来了。” 慎昭却退了回去,随手把那士兵的脖子一拧,直接丢在了地上。 他神色幽沉,因兴奋而充血的双眸,再也掩盖不住他的身份。 “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 冰冷的嗓音,仿佛在寒夜里呼啸的波涛,涌动着沉沉杀气。 温虞甩了甩发疼的手,歪着脑袋想了想,“嗯……怎么说呢?其实那天你回到云府的时候,我就发现了。” 那日她和贺玄去城南兵营遍寻无果,却惊闻慎昭已经回到了云府,她一眼便看出了他的异样,只是令她惊奇的是,慎昭竟然要跟她玩“躲猫猫”的游戏。 玩就玩呗,难得他没有嚷嚷着要吃人了。 不过温虞还是留了个心眼,唯恐他趁她不备,扭头就把小伙伴给啃了,所以她几乎是时时刻刻都守着他,让慎昭没有下手的机会。 还有一个原因,温虞也是想测验一下,慎昭到底能不能控制住自己。 不过现在看着这一地的尸体,显然这个测验还是失败了。 慎昭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轻轻一笑。 “还真是……一点也不好玩啊……” 大概是没想到,自己这几天忍得这么辛苦,又受了这么多折磨,结果完全都在温虞的掌控之中,甚至被她当成了实验的小白鼠。 一股愤怒与戾气油然而生,叫嚣着要毁天灭地。 他踩着面前的尸体,一步步朝她逼近,血瞬间指尖砸落,尚未落地,他便从原地消失,速度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 那只温厚的、熟悉的手,曾经为她绾发穿衣,如今却毫不留情地要她的命。.qqxsnew 指尖在触及心脏之时,温虞急速向后退去,既不让自己受伤,也不肯伤慎昭半分。 大概是揣摩透了她的心思,慎昭残忍一笑,愈发肆无忌惮,哪怕知晓她的武力在自己之上,仍然不管不顾地厮杀着,仿佛是末路狂徒,非得拿下她的命,才能换取一线生机。 可明明,他们是最亲近的人啊…… 温虞看似一直在躲,实则是在找机会放倒慎昭。 从以往的经验看来,慎昭受了刺激就会发疯,弄晕了就会清醒。 比较诡异的是,他第一次犯病的时候,还不会开始说话,而且动作也比较迟钝,力量不足而狂躁有余。但后来几次,不仅意识逐渐清醒,武力值也是蹭蹭蹭地往上涨,特别是在吸了她的血之后。 这么一想,温虞更郁闷了。 这家伙还真拿她当食物了! 几个回合下来,就在温虞找准了机会准备下手,谁知本欲追击的慎昭,竟然在瞬间后退,仿佛早就看透了她的意图一样。 他冲着她扬起了一抹得意而恶劣的笑,“你以为,我还会上你的当?” 在温虞手底下栽过几次跟头,慎昭早就看穿了她的把戏,故意跟她周旋罢了。 “走了!不跟你玩了。” 他利落地一跃而起,迅速迎着东边而去,温虞在短暂的愣神之后,气得追了过去。 “喂!站住!” 好家伙,这疯子进化得是越来越像个人了。 不仅会演戏,现在竟然还会耍她了。 不怕活尸有力量,就怕活尸有文化。 尤其这位还自称是“万尸之王”,这要让他跑了,这世界就真得完了。 两人在晋州城内上演了一场极限追逐,两道残影踩着参差起伏的屋檐,带起一阵疾风,将那阵阵惊呼甩在了身后。 陆渊他们正巧看见了,喊了温虞几声都没听到她的回应,想追过去时,他们又已经没影了。 “贺司马,你知道他们往哪里去了吗?” 贺玄望着温虞他们消失的方位,道:“东边,那是褚宅的方向。” 褚宅,年过半百、一身肥膘的褚正义,正悠哉悠哉地坐在院子里听着他新纳的小妾谈着曲儿,另外两个美人伺候在他左右,一人捏肩一人泡茶,神仙生活也不过如此。 他的手下站在对面汇报:“所有私兵都派出去了,贺玄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逃出去的。” 褚正义半眯着眼,“那个狼崽子凶得很,这次不把他的爪子敲碎了,他迟早会卷土重来。” 他那个蠢儿子,不就是这样败在贺玄手下的吗? 说实话,死了一个褚寻,褚正义倒谈不上多么伤心,毕竟他儿子还有十几个。 但不甘倒是真的。 他几乎把褚氏的未来都压在了褚寻身上,褚寻死了就算了,还让贺玄活着回来了,那他们之前所做的一切有什么意义? 所以今日,他便趁着贺玄打算重新掌权,准备来个孤注一掷,堵上了褚氏所有的武力。只要能弄死贺玄,就算全军覆没,他们也算死得其所了。 想象很美好,只可惜,褚正义忽略了贺玄身边的那群神人。 此刻正在幻想着以后在晋州城内呼风唤雨的褚正义,根本没有意识到,一场“天劫”即将降临。 离褚宅不远的街道上,脚步不停的慎昭频频回头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温虞,已经逐渐失去了耐心,烦躁得想大杀四方。 一个转角,他正好落在了褚宅前面,谁知道迎面正好和一队被温虞他们打得狼狈不堪的士兵撞了个正着,双方明显都认出了彼此,尤其是对方,纷纷拔了剑想砍死慎昭。 后面还有个虎视眈眈的温虞,慎昭并不想在这些喽啰身上浪费时间,故而脚步一转,直接跃上了褚宅的高墙。 褚正义正在院子里风流快活呢,外面传来了一阵惊呼声,紧接着慎昭突然闯入,吓得褚正义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你是何人?”褚正义惊恐地扯着嗓子大喊,“来人!快来人!” 慎昭嫌他聒噪,直接掀翻了一旁的琴,砸得褚正义头破血流。 褚正义发出了一声凄厉的猪叫,褚宅的侍卫闻声赶来,把慎昭团团围住。 慎昭扭了扭脖子,又揉了揉还沾着已经干涸的血迹的手,眉眼冷倦。 看来今日,可以饱餐一顿了。 第155章 男女授受不亲 温虞迅速赶到,在慎昭大开杀戒之前,一脚一个踹开了那些找死的侍卫。 慎昭冷呵一声,趁机从背后偷袭,两人又是打得不可开交,把褚宅砸得满地狼藉。 褚正义缩在角落里,看着慎昭一掌劈裂了石桌,看着温虞掀翻了屋顶,强劲的罡风席卷了整片后园,草木被连根拔起,秋菊更是在瞬间凋零。 “住手!住手!” 他扯着嗓子凄厉地大喊,终于在看见温虞一脚踹倒了一座亭子之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贺玄他们闻声赶来,场面已经控制不住了,但好歹慎昭是被控制住了。 温虞把慎昭按在了地上,二人姿势亲密,慎昭因愤怒而涨红的脸,看在贺玄眼里便成了羞涩。 他瞠目结舌,正搞不明白,这两人怎么打着打着就滚一起去了,下一秒便看见温虞忽然俯身,重重地亲了慎昭一口。 慎昭瞳孔骤缩,尖锐的牙咬破了她的唇,与此同时一颗泛着甜味的糖被渡入他口中,意识到这是什么,他拼命挣扎,眼里涌动着愤怒与不甘,却还是在那颗药的作用下,逐渐失去了意识。 好不容易把人给放倒了,温虞长舒了一口气,抬起头时,却见所有人都震惊地盯着她,包括刚刚被掐人中掐醒的褚正义。 一身肥肉颤动着,他艰难地抬起手指着温虞,仿佛受了巨大的侮辱。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这两人平白无故跑到他家来,拆了他的房子不成,竟然还当着他们的面卿卿我我! 把他褚正义当什么了?把褚家当什么了? 他愤怒地咆哮:“把他们都抓起来!剁碎了喂狗!” 陆渊和贺玄等人急忙冲上前去帮忙,褚正义在看见贺玄的时候,那张肥胖的老脸瞬间扭曲。 “贺玄!你竟然还没死?” 贺玄一拳揍翻了袭击他的侍卫,裂开的伤口令他一趔趄,却还强撑着气势,狂妄道:“就凭你们褚家那几个废物,都不够老子热身的!” 褚正义一口老血差点没吐出来,声嘶力竭地叫嚣着要弄死他们。 褚宅的侍卫不少,尤其援兵赶到,几乎是完全把他们困在了这里。 贺玄暗道不好,想让温虞他们赶紧撤退,结果一回头,就看见温虞抬手按在了墙上,一阵沉厚而微小的气波荡开,那一整面延绵的高墙,瞬间裂开了如树根般的缝隙,“哗”的一声,碎成了石块,砸得外面的士兵哭爹喊娘。m.qqxsnew 贺玄倒吸一口凉气,捂着自己的胸口,安抚受到惊吓的心灵。 温虞:“愣着干什么?跑啊!” 一群人气喘吁吁地冲回了云府,把云惊墨吓得够呛。 慎昭昏迷不醒,一身的血污,贺玄就更不用说了,就剩半条命了,陆渊他们还好些,但也是各个身上都挂了彩,就连玉竹也受了点擦伤。 宋相思给温虞送去了热水,又去帮玉竹上了药,提着药箱来到陆渊房门前时,却发现已经有人早她一步。 苏妙儿一脸殷切:“陆大哥,听说你受伤了,我以前跟镇上的郎中学过一些包扎的手法,我来帮你上药吧。” 陆渊坐在屋内,拢紧了半褪的衣裳,尴尬道:“不、不用了,等会我弟弟回来会帮我处理的。” “还是我来吧,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也不能这么拖着啊。” 苏妙儿上前便去扯陆渊的衣裳,陆渊急得满脸通红,下意识地想把她推开,但是伸出去的手又不知道该落在哪里,只能拼命地抓着领子,保住贞操。 “看来倒是我瞎操心,原来陆侍卫已经有人照顾了。” 宋相思走了进来,脸上的笑略带着几分凉意。 陆渊一看见她,立马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拉开了与苏妙儿的距离。 不知为何,明明他和苏妙儿没什么,可他脸上的心虚,与尴尬的气氛,隐隐透漏着一丝异样。 再加上苏妙儿下面这句模棱两可的话,就更加微妙了。 “见过宋姑娘。陆大哥之前救过我的命,别说帮他上药了,妙儿都恨不得代他承受。” 苏妙儿一脸心疼与真诚,朝陆渊投去的那一眼,牵着绵绵情丝,令陆渊浑身发毛。 他急忙摆手,道:“苏姑娘不必如此,那一晚换作是别人,我也不会置身事外。再者男女授受不亲,还是不劳烦苏姑娘了。” 他如此明白干脆地拒绝,令苏妙儿格外尴尬与受挫。 正好云府的管家在外面找她,饶是再不甘心,苏妙儿也不得不铩羽而归。 屋内就只剩下他们二人,陆渊小心翼翼地抬眸瞄了宋相思一眼,却见她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又慌得低下头去。 宋相思没好气道:“傻愣着做什么?等着血尽而亡吗?” 陆渊这才笑了,比起方才的慌促与抗拒,十分坦荡大方地坐在宋相思身侧,把被划破了一道口子的右手递上前去。 从京城这一路南下,除了大伤需要温虞操刀,其他一些磕磕碰碰,都是宋相思和玉竹两个人在处理。大概是他们受的伤多了,也练出经验了,宋相思从一个厨子,如今也变成半个大夫了。 陆渊看着她娴熟的动作,想起她第一次把自己的手包得像粽子一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宋相思一顿,看了他一眼,语气冷淡道:“嫌我包得不好,现在去找那位苏姑娘还来得及。” 陆渊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唇角的笑意深了几分。 “不找,”他一本正经说,“男女授受不亲。” 宋相思呵呵,加大了手劲,“意思是没把我当女的?” 陆渊吃痛,颇为郁闷道:“我把你当什么,你还不知道吗?” 仿佛是抱怨,又仿佛是告白,他轻飘飘一句话,却搅乱了宋相思平静的心池。 她抬眼看他,正好撞入陆渊深邃的视线之内,那一瞬间,隔在他们二人之间的那层薄雾散开,两个内敛的人,第一次真切地看清了对方的心迹。 短暂的失神后,宋相思又故作平静地低下头,帮他裹好纱布,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就要走。 陆渊起身要送她,不慎踩到了她的衣角,宋相思一个趔趄,摔入了陆渊怀里,惊呆了从外走入的两人。 第156章 趁天气放晴,晋州太平 陆澄赶紧捂住了裴念安的眼睛,欲盖弥彰地喊了句什么也没看见,麻溜地扛着裴念安跑了。 宋相思窘迫极了,明明没发生什么,被陆澄这一嗓子喊得人尽皆知。 于是乎,八卦传遍了整座云府,就连闭门不出照顾了慎昭一日的温虞也知晓了。 “听说你们要成亲了?打算什么时候办喜宴?” 这一句话砸得宋相思脑瓜子嗡嗡的,扭头凶恶地瞪着大嘴巴的陆澄。 陆澄立马坐直了身躯,在嘴巴上划拉了一下,一脸严肃尊敬。 宋相思红着脸,低斥道:“你别听陆澄瞎说。” 温虞看向陆渊,表示很失望,“你到底行不行?”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两人有猫腻,奈何都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就藏着掖着,谁也不肯迈前一步。 不曾想陆渊倒是淡定道:“我随时都可以,就看相思愿不愿意了。” “哦……” 在场众人顿时一阵起哄,把宋相思闹了个大红脸,气恼地剜了陆渊一眼,匆匆就跑了。 温虞已经掐着手指头在算命了,“后天是个好日子,不过太赶了,五天后吧,也是个大吉之日,到时候正好可以敲贺玄一份份子钱。” 贺玄不乐意了,“凭什么就敲我的?云惊墨比我有钱多了。” 云惊墨急忙举手表态,“要是相思真的同意了,你们的喜宴我来办!” 温虞冲着云惊墨竖起大拇指,“大气!活该你赚大钱。” 想到了什么,温虞又问道:“不过,你未婚妻呢?怎么都没看见她?你们什么时候成亲?” 云惊墨的笑容一僵,不自觉地扣着手指头。 “我……” 贺玄翻了个白眼,“拉倒吧,这小子跟我一样,老光棍一个,哪来的未婚妻?” 云惊墨顿时就慌了,想要解释,不曾想温虞却露出了同情的表情。 “你该不会被甩了吧?” “……” 他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只能硬着头皮顺着她的话点头。 温虞拍了拍他的肩膀,豪情万丈。 “不怕,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这么有钱,什么妹子找不到?” 他这回笑不出来了。 若是钱真有这么万能,为何买不到他真正心仪之人? 苏妙儿就被云府管家叫去修剪花枝的工夫,就听说陆渊要和宋相思成亲了,惊得她差点剪到了自己的手。 她慌慌张张地去找陆渊,正好看见他亦步亦趋地追着宋相思。宋相思脸色羞恼,如三月盛开的粉桃,只让人觉得格外娇艳。而陆渊温柔地哄着,似乎与她说着什么,宋相思憋不住笑了一下,又很快板起了脸。 苏妙儿嫉妒得眼眶都红了,手里的花枝都被她掐得七零八落。 从那一晚陆渊救下她,苏妙儿便不可自拔地喜欢了上他,要不然也不会跟着他来到了云府,死皮赖脸地求着留下。只是现在,却被宋相思捷足先登,苏妙儿如何甘愿就此认输? 而这边,慎昭昏迷了整整一日才醒来,腹中的空虚感令他万分迷茫,就好像两三日没吃饭了一样。 玉竹难得看见慎昭如此大的胃口,忍不住嘀咕了句:“王爷怎么跟谢公子一个样……” 得知慎昭醒了,云惊墨和贺玄纷纷前来看他,顺便与他商议对付褚氏一事。 “这两日褚宅那边一直没有动静,晋州城里的士兵,也不知是不是被褚氏洗了脑,几乎全都偏向他们那边,情况对我们很不利。” 在他们来之前,温虞已经简单地把他空缺的那段记忆告知于他,也不至于让慎昭完全断节。 他思索片刻后,极为平静道:“既然赢不了民心,就靠武力征服吧。” 贺玄从前,不就是一直这么干的吗? 云惊墨却有些担心,“他们人数不少,若是真的要群起造反,贺玄怕是……” 贺玄不屑地嗤了一声,“老子会怕他们?” “擒贼先擒王。”慎昭道,“他们偏向褚氏,无非是褚氏走怀柔政策,许诺会给他们好处。既如此,先把褚氏解决了,没有利益驱使,他们只能臣服于武力。” 贺玄冲着他一挑眉,“英雄所见略同!” 几人商议着夺城大计之时,温虞那边也没闲着,神神秘秘地带着宋相思出了府,说要给她一个惊喜,结果把人带到了云氏布庄。 布庄老板早就收到了云惊墨的指示,要好好招待这几位贵客,尤其还挑了店里最贵的料子,让几位绣娘连夜赶制了一套喜服,呈现在宋相思面前。 宋相思懵了,“这是……” 温虞笑眯眯道:“你和陆渊成亲时要穿的喜服啊,怎么样?好看吧。” 宋相思汗颜,一时竟不知该尴尬还是该羞涩。 “阿虞,我和陆渊八字还没一撇呢……” 宋相思的心性沉稳,可再沉稳,面对自己的终身大事,也难免也会流露出扭捏羞涩之意,尤其碰上温虞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连喜服都备好了,顿时更加无所适从了。 温虞却谴责道:“咋?你不想对陆渊负责?” 宋相思张了张嘴,这话不对吧? 温虞又问:“你不喜欢他?” 宋相思顿了一下,摇头。 “那不就得了,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趁着天气放晴,晋州太平,咱就先把好事办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似乎是没想到一向只知吃饭干架的温虞竟会说出这番话来,宋相思愣了好久,咀嚼了好久,才释然笑出了声。 “你说得对。” 大概是晋州的日子过于平和,她都险些忘了,这世界已经变成什么鬼样子了。 倒不是她矫情,只是寻常概念里,成亲要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有三书六礼,八抬大轿。毕竟是一辈子的事,自然不能草草了事。 温虞的话点醒了她。qqxδnew 他们如今居无定所,一路下来几次在生离死别的边缘徘徊,只要真心相爱,又何必在乎那些虚礼? 生命本就短暂,与其受困于规则礼法,倒不如随心所为,方为痛快。 看着宋相思积极雀跃地去试衣服了,温虞也很高兴,扭头跟谢聿嘀咕:“听说喜宴上有好多吃的,老妖怪,我们有口福了。” 谢聿乐坏了,掰着手指头报菜名,温虞不经意往外瞥了一眼,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第157章 此地无银三百两 苏妙儿鬼鬼祟祟地进了一间药房,不多时便出来了,手交叠着放在腰间,似乎藏着什么东西,低着头步履匆匆地往云府而去,迎面就撞上了温虞。 “嗨!” 苏妙儿吓了好大一跳,尤其是看见温虞的时候,脸上写满了心虚与慌张。 “温……温姑娘……” 她下意识地护住了腰间,后退几步,仓促地跟她行了礼。 温虞眨了眨眼,“我有那么可怕吗?” 苏妙儿干巴巴地笑道:“温姑娘说笑了,只是您出现得突然,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在这干啥呢?” 她支支吾吾老半天,正琢磨着有什么理由既能糊弄温虞,又能让她不捅到云府那边去,灵光一闪,便道:“过几日陆大哥和宋姑娘要成亲了,我今日特地出来,想给他们备一份贺礼,就算是报答之前陆大哥的救命之恩,所以还请温姑娘帮我保密。” 苏妙儿说话的时候,还时不时地抬眸去看温虞,唯恐她察觉出什么异样。 温虞好糊弄,不仅没有半点怀疑,还十分赞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知恩图报,不错不错。” 苏妙儿被她拍得背脊发凉,不着痕迹地躲了过去。 “温姑娘没什么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小鱼儿!” 苏妙儿转身要走之时,谢聿忽然横冲直撞地跑过来,擦过了她的肩膀,撞得苏妙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腰间藏得严严实实的东西也掉了出来,是一个小小的药包。 她惊慌失措地就要去捡,温虞却快她一步。 “这是啥?” 她放在鼻下闻了闻,眉毛向上一挑。 “阿虞?” 宋相思也跟了过来,看见苏妙儿时尤为意外,不过她的目光却停在了温虞手里的药包上。 “这是什么?” 苏妙儿的心跳差点就停了,眼睛死死地盯着药包,小脸惨白如纸。 温虞:“哦,这是苏姑娘的。” 宋相思:“苏姑娘生病了吗?” 就在苏妙儿以为自己要完蛋的时候,温虞却开口了。 “一点安神香,治疗失眠的,不是什么大病。” 温虞把药包还给苏妙儿,还冲着她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 拿催情药当新婚贺礼,还挺别致的。 不过当着宋相思的面,她绝对会帮她保守秘密的。 苏妙儿有些迷茫,转念一想,温虞他们怎么可能认识催情药?遂也放心下来。 不过,自以为逃过一劫的苏妙儿,却完全忽略了温虞最后跟她使的眼色。 宋相思目送着她离开,还觉得有些奇怪,扭头问温虞道:“那真是安神香?” 温虞不假思索,“对啊,不然能是什么?催情药吗?” 宋相思:“……” 为什么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几匹骏马带着一队侍卫从街上疾驰而过,为首之人正是贺玄,身后还有慎昭和萧殷等人。 道上的行人纷纷避让,看着马上的人议论纷纷。 “贺玄?那是贺玄!” “贺玄真的没死啊!” “唉,这煞星一回来,这晋州又没太平日子过了。” 温虞听着他们的谈话,心想这贺玄还真是人恶狗嫌啊。 倒也有零星几个人替他说话,很快就被其他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死”了。 宋相思好奇问道:“王爷和贺司马他们这是要去哪儿?” 温虞:“好像是去褚宅吧。” 那日褚家被拆得七七八八,褚正义也受了不轻的伤,才养了几日,都还没来得及去找贺玄算账,结果贺玄就带着人打上门来了。 贺玄也不跟他废话,直接把刀架在了褚正义脖子上,让他当着众人的面,宣布褚氏臣服贺玄。 褚正义为了保住小命,不得不按照他说的去办。褚家人各个义愤填膺,正准备趁着贺玄放了褚正义之后,乱刀将其砍死,谁知道贺玄竟然直接带着褚正义出了褚宅,拉着他在街上游行,大有杀鸡儆猴之意。 能从市井爬到这个位置,贺玄本就非良善之辈。收拾了褚家不够,他还斩了不少昔日追随褚寻的将领,几乎将整个晋州军规整一番,提拔了不少新兵。一时间晋州城内风声紧迫,人人自危,唯恐悬在头上的刀时刻会落下去。 这场仗,褚氏败得彻底,面子里子都丢了个精光。褚正义被贺玄关在地牢里折磨了两日,出来的时候,一身肥肉都不知道掉了几斤。 饿了两日,褚正义一见到家人,第一句话不是要吃的,而是抓着对方的手,拼着昏迷前的最后一口气,咬牙切齿:“我要贺玄死!” 褚家愁云惨淡,贺玄半条活路都不给他们留,遣散了私兵侍卫,搜刮了万贯家财,却不是为自己所用,而是听从慎昭的建议,奖励给有功的将士,不论职位高低。剩下的,则是用于加强晋州的边防以及储备粮食,以备不时之需。 贺玄忙得脚不沾地之时,陆渊和宋相思的婚事也筹办得如火如荼。 陆渊最后还是没让云惊墨来帮他操办婚礼,而是拿出了他放在温虞那里的所有俸禄,虽然不多,但是也足以给宋相思一个体面而踏实的婚礼。 众人都尊重并支持他的做法,包括宋相思。 婚礼并不盛大,但十分热闹,整座云府张灯结彩,没有请外宾,但是周围都是熟悉的亲人、朋友,便是对这对新人最好的祝福。 宋相思一早起来沐浴更衣,梳妆打扮,一身红色的喜服,衬得她面若桃花,三分恰到好处的羞涩,与胭脂交相辉映,迷得陆渊失魂落魄,傻态百出。 看着他们拜天地,喝合卺酒,掀盖头,削发做结,温虞表情逐渐变得迷茫。 她拽了拽慎昭的袖子,“为什么我们成亲的时候没有这些?” 笑容僵在了慎昭脸上。 他低头看着正一脸诚恳地等待回答的温虞,心情分外复杂。 难道告诉她,那时候他还不喜欢她,只是迫于皇命不得不娶她,所以连婚礼也草草了事? 这个答案在慎昭的脑子里过了一下,迅速被甩掉。 他握着她的手,悄悄说道:“下次补上。” 温虞这才满意了,乐呵呵地跟着温凌他们去闹洞房。 前院一片欢声笑语,后院的下人也为晚宴忙得不可开交。 苏妙儿走进了后厨内,趁着众人不注意,慌慌张张地把催情药倒在了那用红布封着的酒坛内,盖好盖子后,又连忙收拾好表情,故作镇定地走了出去。 她前脚刚走,就有一名男子鬼鬼祟祟地溜了进来,借着身子的遮挡,将袖中的药粉倒入同一坛酒内,正准备去开下一坛,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吓得他赶紧把东西一收。 第158章 新婚夜惊魂 云府管家没注意到他,指挥着下人将酒坛都抬去前厅,而那坛贴着红封的,则是特地给新郎陆渊安排的米酒,不易醉人,以免新婚之夜无力洞房。 途经园子时,温虞忽然冒了出来,把老管家吓了一大跳。 他哭笑不得道:“温姑娘,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温虞手里也提着一坛酒,直接把陆渊的那一坛给换了。 管家不明所以,温虞凑过去压低了声音道:“这里面加了点助兴的东西,你可千万别送错了。” 老管家目瞪口呆。 现在的年轻人都玩这么花的吗? 他尴尬地笑着点头,心里却琢磨着,这新郎官是不是不太行啊?看着也不像啊。 温虞做了件好事,心情美得不行。 虽然苏妙儿是“好意”,但是她那个催情药太低级了,以陆渊的定力,灌两口水就失效了。 温虞换成了“十全大补丸”,而且还是加了猛料的,绝对能给他们一个终身难忘的新婚夜。 “做好事不留名,记功德一件。” 她给自己鼓掌,随手把换下来的酒往旁边一丢,美滋滋地去参加宴席了。 若是苏妙儿和那个被褚氏派来给贺玄他们下毒的细作知道了,只怕会齐声呵呵。 我谢谢你全家! 许久没有碰上这般喜事,今日不止温凌和贺玄他们,就连慎昭也忍不住多喝了几杯。 陆渊就更惨了,被疯狂灌酒,到最后哪怕意识还清楚呢,脚步却已经有些虚浮了。 苏妙儿守在陆渊回喜房的路上,蹲得双脚都麻了,小脸被冷风吹得煞白,差点就要晕过去的时候,终于看见陆渊踉跄着从不远处走来。 她脸色一喜,急忙冲上前去,却因为蹲太久了,麻筋一颤,整个人狼狈地趴在了地上。 “谁?” 陆渊立刻警醒,下意识地想去抽剑,才发现腰间空无一物。 苏妙儿急忙出声,夹着哭腔道:“陆大哥,是我……” “苏姑娘?” 陆渊站在走廊上,看着趴在花坛旁边的苏妙儿,皱着眉头,却没有上前。 苏妙儿咬着下唇,楚楚可怜道:“陆大哥,你可以扶我一下吗?” 陆渊没有动,捏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神色略有异样。 苏妙儿以为是药效发作了,顿时一喜,自己忍过了麻劲儿,麻溜地爬起来。 “陆大哥,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扶你回去休息吧。” 她小心翼翼地伸手便想去扶陆渊,谁知道陆渊却敏锐地直接后退。 “不必了,我自己能走。” 许是喝了不少酒,他的脸颊有些红,但双眸清明,并不似有中药的迹象。 苏妙儿愣住了。 为了确保催情药发挥的时间和效果,她特地买了最低级的那种,见效慢,但有令人神志不清的效果,可是看着陆渊的样子,好像没中招。 苏妙儿一咬牙,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直接扑进他怀里,陆渊吓得把人一推,面有怒色。 “你做什么?” “陆大哥,我喜欢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你别拒绝我,我什么都不求,只希望能陪在你身边。” 苏妙儿泫然若泣,小脸楚楚可怜,那满眼的爱慕与依恋,几乎已经要溢出来了。 陆渊脸色稍沉,“这句话,我就当作没听过。” 他大步朝前走,苏妙儿便欲跟过去,突然一道黑影从黑暗中冲了出来,将她扑倒在地。 “啊!” 她凄厉地大喊,疯狂推搡着身上的“人”,肩膀处传来了剧烈的疼痛,一块血肉硬生生地被咬了下来。 陆渊冲上前将那“人”从苏妙儿身上拽下来,那张腐烂扭曲的脸,惊得陆渊失声大呼。 “梁望!” 眼前之人正是从司马府逃走的梁望。他衣衫褴褛,身材消瘦,两眼漆黑深邃,面容狰狞。 他这几日一直躲在司马府附近,满城都是贺玄的人,无路可逃,阴差阳错逃到了云府。 连日未曾进食的梁望,对血肉的渴望,已经超过了对慎昭的恐惧。 他撕咬着嘴里的肉,囫囵吞了下去,又张牙舞爪地袭击陆渊,准备拿他来填五脏庙。 陆渊本就不敌异化的梁望,尤其今夜还喝了酒,身上又没有武器傍身,哪怕避过了他锋利的牙齿,却还是在几招过后被他按倒在地。 苏妙儿捂着肩膀,尖叫着扭头就跑,浑然忘记了自己方才那一番“情真意切”的告白。 如此大的动静,除了喝得烂醉如泥的云惊墨和温凌等人,其他人纷纷被惊醒,看到这一幕也吓得不轻。 温虞拖着比她还重的花坛,直接甩过去,把梁望砸飞了出去,碎砖和土块糊了他一脸,整个脑袋几乎已经深陷了下去,他在短暂的缓神之后,又迅速恢复了战斗力,挣扎着朝着人群扑过去。 慎昭他们匆匆赶到之时,梁望已经被温虞按倒在地。他还凶得不行,叫唤个不停。四周没有趁手的兵器,倒是角落里放着那坛白日里被她丢下的酒,索性开了盖子,给他灌了下去,然后再把空坛子往他脑袋一砸,梁望晕晕乎乎的,连动作都慢了下来,口吐白沫,抽搐不止。 慎昭有些难以置信,“他这是……醉了?” 温虞捡起了酒坛碎片,嗅了嗅,眉毛拧成了一团。 “额……有可能是中毒了……” 怪了。 温虞盯着手里的碎片,百思不得其解。 这是哪位人才研究出来的新配方?怎么又有催情药,又有砒霜? 陆渊踉跄着站起来,心有余悸地喘着粗气。 慎昭忙问道:“你怎么样了?” 陆渊摇头表示没事,不可置信道:“梁望怎么还活着?” 温虞仔细想了想,“可能是那天,司马府的尸体太多了,把他遗漏了,让他有机会跑了。” “我正准备回新房,他就突然冲了出来,会不会已在云府埋伏多日?” “应该不会。”温虞道,“他要是在的话,我不可能感觉不到。” 活尸的味道,还是很好辨认的。 陆渊这才松了口气,随即想到了什么,脸色又是一变。 “遭了!苏妙儿被咬了!她人不见了!” 与此同时,慎昭所在的院子,发出了一道尖锐稚嫩的尖叫声。 第159章 自曝身份可还行 云岁岁被外面的尖叫声吵醒,她揉着眼睛走出来,院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她摸着黑出了院子,迎面便有一道身影踉踉跄跄地走来,一个不慎摔在了地上,微微抽搐着。 “苏姐姐!” 认出是苏妙儿,云岁岁惊呼一声,小跑上前将她扶起来。 小道上昏暗的煤油灯映在了苏妙儿那张惨白而狰狞的脸上,清楚地勾勒出一道道纵横的青筋,肩膀处的血洞更是恐怖,仿佛被野兽撕咬了一样,伤口深可见骨。 原本双眸紧闭的苏妙儿,蓦然睁开了眼,那双在云岁岁的噩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白瞳,吓得她失声尖叫,脑子还没转过来,扭头拔腿就跑。 异化的苏妙儿狂躁地吼叫着追过去,云岁岁一边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救命,一边往离她最近的温虞的院子跑,撞开了半开的院子门,而身后的苏妙儿已经以极快的速度扑了过去。 “温姐姐救命!” 就在温虞和慎昭闻声赶来之时,正好看见了苏妙儿与云岁岁仅有一臂之距,那狰狞的、沾着泥土与血迹的手伸向了云岁岁的脖颈,几乎要触碰到的那一瞬间,所有人呼吸都停了。 温虞正欲冲上前去,下一秒却见苏妙儿突然一个趔趄,倒在了院子里那个土坑里,摔得四脚朝天。 如此戏剧化的一幕,令众人齐齐瞪大了眼睛。 她挣扎着要爬出来,迎面一柄长剑刺入她的脑袋,结束了她的生命。 “大哥!” 这边刚消停下来,后面的陆澄忽然焦急地喊了一声,扶住了几乎要站不稳的陆渊。 慎昭瞧着陆渊呼吸急促,脸上浮现不太正常的潮红,脸色微变,急忙让温虞过来看看。 温虞不慌不忙地走过来,“没啥大事,直接送去新房就行了。” 陆澄明显不信,“王妃,我大哥是怎么了?” “哦,我给他喂了点好东西。” 慎昭心里有了不少的预感,“什么好东西?” “十全大补丸啊!” 一片乌鸦嘎嘎飞过,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等第二日云惊墨和贺玄酒醒了,才知道昨夜发生了多么惊心动魄的事。 梁望的尸体已经被处理了,萧殷他们也把附近都搜过了,并没有发现其他被感染的人,想来梁望还来不及对其他人下手,就先被解决掉了。 云惊墨却是心有余悸,“真没想到,他竟然没死,而且还在晋州城里躲了这么多日,若非发现得及时,云府怕是会血流成河。” 慎昭拿出了一个酒坛的碎片,上面还盛着些许残留的酒水。 “这是昨日厨房送来的酒,被阿虞换下来了,所以才没有送到喜宴上。不过昨夜在对付梁望的时候,阿虞发现这里面被下了砒霜。” 云惊墨目光呆滞,“怎……怎么可能?” 他急忙解释,云府内的下人都是家生子,一大家子都要靠着云府生活,不可能有人会做出背叛云府的事。 贺玄怒然拍桌,“那还用说吗?肯定是有奸细混进来了!” 这件事可不容轻拿轻放,云惊墨赶紧命人彻查整座云府。 “不过,”云惊墨也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阿虞为什么要把酒换了?” 慎昭无言以对。 难道说,她是为了给陆渊下十全大补丸,好让他和宋相思拥有一个难忘的新婚夜? 好在云惊墨也没有深究,转而问道:“阿虞人呢?” 慎昭轻咳一声,“她在厨房。” 云惊墨脑门上逐渐浮现了一个问号。 他们正率众暗中查找奸细的时候,温虞、谢聿还有温凌三人正蹲在小厨房,对着眼前的灶台发呆。 温虞也不知道抽什么风,一觉睡醒就嚷嚷着要吃烧鸡,可是能做烧鸡的宋相思这会还没起床呢,她一拍大腿,就打算自己下厨。 看着她动作利落地杀鸡放血拔毛,温凌的馋虫也被她勾起来了,于是三人就捣鼓了一早上,偏偏在生火这一步卡住了。 厨房里的人都在忙着做午饭,温虞也不好意思麻烦他们,目光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一个看着无所事事瞎晃悠的矮瘦男子身上。看书喇 李庆,也就是那名矮瘦男子,正是褚氏派来投毒的奸细。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混进了云府,昨夜好不容易找到机会,结果刚动手,那些酒就被抬走了。 他没办法,只能继续苟着,今日再找机会动手。 就在他在灶台转悠了三圈,准备趁着大厨转身拿菜的工夫把药倒进锅里的时候,身旁一只手突然抓住了他,吓得他手一抖,那药瓶差点从袖子里滚出去。 李庆的脸色都白了,险些自己以为暴露了,目光惊恐地看着抓着他的温虞。 “大兄弟,帮个忙。” 温虞把他拽到了灶台前,温虞和谢聿齐刷刷地抬起了头,又是吓得李庆心肝发颤。 在得知他们只是要自己帮忙生火,李庆才悄悄松了口气,忙不迭地点头答应,心里却悄悄乐开了花。 他正愁找不到机会接近灶台呢,温虞就主动送上门了。 李庆阴恻恻地扯了扯嘴角,将火点起来后,假装要看一下锅内的水开了没有,借着身子的遮挡,把药往里头一股脑地倒了下去。 正当他为自己得手而感到兴奋的时候,身后传来了温虞和温凌他们的说话声。 温虞:“敢背后下黑手,真是活腻歪了!” 温凌:“先把它的腿折了,把身上的毛都拔得一干二净,看它还怎么逃!” 谢聿:“啊?会不会太残忍了?要不然直接把它的脖子拧断吧?” 李庆浑身一颤,以为他们说的是自己,拔腿就跑,结果迎面就撞上了慎昭和云惊墨他们。 他们带着人正在四处找奸细,正好路过厨房,来看看温虞。 李庆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倒霉,慌慌张张地扭头就想跑,却被温虞给抓住了。 “云惊墨,你来得正好!” 听着温虞的声音,李庆胆子都吓裂了,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 “女侠饶命!是褚正义让我投毒的,我是被逼的啊!” “这位大兄弟可勤快了,你记得给他加薪哟……” 两人同时出声,话里的内容雷得众人外焦里嫩。 第160章 西南蛮族 原本喧闹的厨房,像是被按下了静止键一样,空气在瞬间凝固。 其中要属表情最为生动的,当为李庆。 他猛吸了一下鼻涕,目光呆滞。温虞的话和他的话围着他的双耳循环播放,炸得他满脑空白。 他抬头,正好温虞低下了头,两人对视着,此时无声胜有声。 谢聿拎着一只啄了温虞一口的麻雀走过来,大声问道:“小鱼儿,我决定了,我们还是把它烤了吧。” 李庆如遭雷劈。 所以,他们刚才是在讨论要如何处理麻雀,不是因为发现了他? 李庆欲哭无泪地被带下去了,满脸的悔恨与迷茫,以及不愿意面对事实的崩溃与绝望。 谁能想到,他刚刚开始的奸细生涯,竟然被一只麻雀扼杀了! 云惊墨也没想到,他们都快把云府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出来,结果温虞轻而易举地就抓到了。 他一脸复杂,问道:“阿虞,你怎么知道他是奸细?” 温虞还在状况之外,“啊?我不知道啊。” 云惊墨沉默了一瞬,“你不知道?那他为何要自曝身份?” “额……”温虞挠了挠脑袋,灵光一闪,笃定道,“他可能是被我感化了。” 慎昭听着温虞鬼扯,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这顿烧鸡,最后还是没能吃上。 在发现自己辛辛苦苦做的鸡被李庆投了砒霜,温虞气势汹汹地就要杀去地牢找他算账,慎昭好说歹说才把人拉住了。 不过就是温虞去了,也是白跑一趟。在贺玄的严刑拷打下,李庆把什么都交代了,小命也交代了。 贺玄也没想到,他难得大发善心,留了褚氏一家的命,褚正义竟然还贼心不死,派人投毒。若非温虞阴差阳错地两次阻拦,只怕云府上下早就尸横遍野。 至此,贺玄也不再跟褚正义客气,直接灭了褚家满门,如此雷霆手段,又是惊得晋州满城人心惶惶。 贺玄正式重掌司马府那一日,在府中设宴招待了慎昭和温虞一行人。 尘埃落定之后,慎昭才提起了他们前来晋州的目的。 “之前云惊墨给你写过信,应该有提到南疆一事,不知贺司马可有消息?” 素来专心干饭的温虞一听到这个,也急忙道:“对哦,不是说晋州有南疆后人吗?” 贺玄放下酒杯,“的确如此。晋州位于长曦西南部,再往西南,便是南蛮之地,世人所说的南疆,也在那一带。虽然南疆与世隔绝,但也有一两个南疆人会偷偷跑出来,在晋州城内活动。” 温虞大喜,“他们人呢?” “死了。”贺玄叹了口气,“三年前南疆被灭后,南疆人全都没了。” 温虞拧眉,“就没有幸存者吗?” 贺玄也不能肯定地说没有。 “南疆人十分好认,他们身上常年带着古怪的药味儿,而且性格冷僻,最爱与毒物为伍。西南附近的那些蛮族部落常年内战不断,但是没人敢骚扰南疆,就是怕他们的巫蛊之术。” 贺玄顿了一下,又道:“我已经让人继续去找了,但是你们总得告诉我,你们到底为何要找南疆后人?” 慎昭隐去了自己的病情,只道:“长生蛊是南疆的蛊师清微所创,想要终结那些怪物,只能从南疆蛊术入手。”看书溂 慎昭手上有一本南疆蛊书残卷,还有一本从谢聿的陵墓里捡到的更为完整的书卷,只可惜他并不能完全看懂上面的文字,如若不然,或许能在里面找到解蛊之法。 贺玄恍然大悟,思索片刻后又道:“早在收到云惊墨的信的时候,我就派人在晋州城内找过了,确实是没找到。但是晋州城内没有,西南蛮族一带可能会有消息。” 温虞眼珠子一转,“你是说,城南军营再往南的那个地方吗?” “不错,群青山的另一端,就是蛮族所居之地,不过……” 慎昭:“贺司马有话但说无妨。” 贺玄的脸色也不大好看,“那些人被称为蛮族,但却是由很多部落组成,而且他们各个骁勇,虽然我将他们赶出了群青山外,但是当年我也是几次险险丢了性命。” 那些人群居而活,一个寨子便是一个族,而且未曾受过教化,不懂得种植畜牧,从前只凭着蛮力和掠夺来获得食物和衣物。 贺玄几次与他们交手,将他们赶到了群青山外,如今都过了几年了,蛮族的情况到底如何,他也不清楚。 不过这对温虞来说问题不大。 他们从京城一路南下,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大半年,如今总算有了盼头,所有人都很高兴,麻溜地收拾东西准备动身前往。 晋州城内的事情一大堆,尤其最近城外的活尸又活跃起来,贺玄根本脱不开身,不能带他们前往,最后还是云惊墨主动揽下。 “这几年来那些蛮族倒是没有野蛮地骚扰晋州,但是他们也要生活,其中一个小部落洛桑族,与云氏商行常有往来,正好最近有一批货要送过去,我可以带你们一起过去。” 群青山外情况不明,就连贺玄也不敢保证,那里的人是否还活着,有没有活尸。思索之后,慎昭还是不打算带太多人,玉竹和宋相思他们全都被留了下来。 陆渊想跟过去,也被温虞拦下。 “新婚燕尔的,别瞎凑合,你们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赶紧造小人,别浪费了我的十全大补丸。” 虽然已经习惯了温虞的语出惊人,宋相思还是红了脸,没好气道:“你这么喜欢小孩儿,怎么不跟定北王生去?” 温虞一本正经,“我们在努力了。” 慎昭摸了摸鼻子,遮住脸上的尴尬,却遮不住冒红的耳尖。 最后还是慎昭和温虞,带着萧殷、温凌、裴念安和陆澄出发了。 哦,还有个谢聿。 温虞不想让这个麻烦精跟着,但是慎昭说了,那本蛊书是从谢聿的陵墓里找到的,指不定跟谢聿有什么关系,说不定谢聿能帮上什么忙。 温虞看着那个蹲在地上数蚂蚁的小傻子,嘀咕着:“他能帮上什么忙?” 第161章 反正饭没少吃 群青山不高,看着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山而已,直到他们费了老大的劲翻过了一座,眼前又是一重接着一重的山,总算明白为何它叫“群青山”了。 山路难行,好在沿途并没有活尸,一群人走走停停,倒也不算艰辛,几日之后,终于穿过了群青山,眼前却是一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森林。 南方的初冬生寒,尤其是山间,雪落不到这片大地,瘦劲的寒风也足以吹去万丛深绿。遥遥望去,黄绿相间的叶片宛若沐浴在朝阳之下,连成了绵延起伏的林海。 这里就是海林原,西南蛮族的居住之地。 海林原很大,谁也不知道一直向西延伸是什么样的世界,蛮族人说那儿是大地的边缘,谁也不敢西行,所以他们便驻扎在此地,从来也只敢向东进犯。 进入海林原内,云惊墨的商队立即警戒起来,这海林原内居住着不下十个部落,部落之间的斗争也十分惨烈,而且他们还会经常劫持过往的商队,云氏的货物就被抢了不少次。 温虞好奇问道:“既然这么危险,为什么还要往这边来?” 云惊墨解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海林原内有不少珍稀的药材和奇珍异兽,若能拿一件出去,也足够商队赚得盆满钵满,所以愿意铤而走险的人也不在少数。” 温虞又疑惑了,“那些蛮族为何不自己拿出去卖?” “这个问题就有点深度了。” 这些蛮族并非同宗,有的世代居住此地,有的是从别处迁徙,在此扎根。南疆一族便是前者,他们与世隔绝,自给自足,从来不与外界相通。而赤璃族便是后者,他们从西北一路南下,生性骁勇狠辣,他们的生存之道是掠夺,而非交易。 “往年频繁骚扰晋州的,便是赤璃族和乌兰族,赤璃族人擅长御蛇之道,以蛇为尊,而乌兰族擅长游猎,族中不论男女,个个都是武士。另外还有一些和洛桑族一样的族群,他们平时就靠采药打猎为生,对外族也没有那么强的敌意,但是也不肯踏出海林原,在他们的观念里,离开海林原只有死路一条。” 温虞点头,一句话总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云惊墨笑了笑,“也可以这么说。” 至少也是因为赤璃和乌兰的凶猛好斗,这两族如今也成了海林原内的霸主。 林内古树参天,几乎蔽日,而且草木茂盛,十分难行,尤其天色将晚,众人还是决定先找个地方休息,明日再继续赶路。 云惊墨拿着干粮走过来,却只见慎昭一个人坐在树下研究书简。 “阿虞人呢?” 慎昭无奈道:“不想吃干粮,带温凌他们打猎去了。” 云惊墨失笑,把干巴巴的饼子往旁边一放。 “行,那我也不吃了。” 他在慎昭身旁坐下,看着他手里的书简,“这就是当初在谢聿的陵墓里发现的?” 此话一出,云惊墨便觉得哪里怪怪的。 说来也有点诡异,他们经常会忽略,谢聿是两百多年前的广陵王这件事。 大概是他平日里傻得深入人心,竟然没有人对他的身份表示害怕或者敬佩。 “这书简是谢聿之物,毕竟也是两百多年前的东西,跟现在的南疆文字也略微有些区别。我只零星认得几个字,可以确定是和清微的那本蛊书同出一源,而且比清微的蛊书还要详细。” 云惊墨接过,那密密麻麻歪歪扭扭的字体,就跟蚂蚁一样挤在一起,看得他头晕。 “南疆十分神秘,他们的东西从不外传,也难怪会看不明白。不过谢聿怎么会有这东西?”看书喇 慎昭沉默了片刻,道:“我查过古书,这书简极有可能是谢聿写的。” 在晋州那几日,他找遍了各大书坊,本来是想找找有没有跟南疆有关的书籍,却意外发现了百年前的书卷,正是广陵王留下来的字帖,经过比对,与这书卷上的字迹,确实是出自同一个人。 一开始云惊墨并未察觉什么不对,待细细回味过来,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书简既是谢聿写的,那他定然知道里面记载着什么。更重要的是,过去了两百多年,谢聿不仅尸身不腐,还跟正常人一样能吃能睡,能蹦能跳。若不是成仙了,那就只能是…… “谢聿身上,或许真的有长生蛊。”慎昭眸色幽深,道,“而且,他身上的长生蛊,很有可能是他自己炼的。” 云惊墨顿时坐不住了,“谢聿会不会变得跟那些怪物一样?” “他要变早变了,岂会等到现在?” 云惊墨松了口气,又紧张起来,“那他也吸人血吗?” 就像梁望他们那样,虽然还保持着人的理智,但是也离不开血肉。 “那不好说,”慎昭轻哼一声,“反正饭是没少吃。” 谢聿对过去的事完全不记得,慎昭暂时也没办法从他入手,只能先看看南疆这边能否找到突破点。 云惊墨看着那书简上画着的一株草药,“咦”了一声。 “这药我在海林原见过。” 慎昭一喜,“在哪里?” “在洛桑族的寨子附近,因为生长在洛桑族人的埋骨之地,他们都把它称为亡灵草。” 这亡灵草既是记载在书简上的,势必与长生蛊有关,至少他们这一趟也不会白来了。 两人研究了老半天,眼看着天色就要完全黑下来了,慎昭才注意到,温虞他们竟然还没回来。 温凌在林间猫着身子移动着,追着那头小鹿跑了一路,终于看见它停下来,抬起弩箭正准备动手,便有一道劲风擦着他而过,在他之前将小鹿射杀。 温凌扭过头,便看见裴念安冲着他挑衅地扬眉。 温凌气得肺都要炸了,怒吼道:“温虞!能不能管管你这个孽徒!” “啪!” 头顶上砸下来一颗红果子,温凌一抬头,就看见温虞从树上跳下来,把一篮果子递给裴念安,顺便摸了摸他的脑袋。 “干得不错。” 得了夸奖的裴念安,顿时跟被顺了毛的小老虎一样,笑得格外傻气。 第162章 兔子争夺战 温凌看着眼前这幕师徒情深,气愤地咬了一口果子,被酸得牙都快掉了。 萧殷拖着脏兮兮的谢聿回来,他浑身沾满了泥巴,就像是在泥坑里滚了一圈一样,对面三人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一步,嫌弃之色溢于言表。 萧殷木着脸解释道:“他死活要追一只兔子,从坡上滚了下去。” 谢聿把脸上的泥巴一抹,兴奋地跳脚,“小鱼儿,有只好肥的兔子!我想吃烤兔子!” 温虞双眸蹭的一亮,舔了舔唇。 “我也有点想吃。” 萧殷:“……” 温凌没好气道:“后面还有一头鹿呢,你能不能别惦记兔子了?” 萧殷:“我们都出来好些时候了,再不回去,你的阿昭都要饿死了。” 温虞点头,“有道理。” 众人松了口气,却又听她道:“你们先把鹿带回去,我和谢聿去抓兔子,很快就回来。” 说着,也不管他们同不同意,温虞拎着谢聿就跑。 温凌张牙舞爪地对着空气打了一套拳,犹不解气,又冲着他们的背影大喊:“我诅咒你们抓不到兔子!” 一颗红果果从遥远的地方飞了过来,稳稳地砸在了温凌的脑袋上。 听着后面传来气急败坏的叫骂,温虞哼哼一声。 温掌门亲自出马,有什么抓不到的? 两人找到了谢聿滚下去的小土坡,唯恐这家伙又把自己搞得一团糟,温虞便独自跳了下去。 小土坡下面是一片茂密的草丛,那草势长得都快到温虞的膝盖了,她找了小半圈,终于看见了谢聿说的那只又白又胖的兔子,正蹲在草丛旁埋头嚼着草,圆滚滚的身子,就跟个雪团子似的。 温虞的哈喇子差点就留下来了。 她取出了小弩,毫不费力地射中了兔子,抬脚正准备上前,忽然见一道瘦劲的身影从草丛里冲了出来,拎着那只兔子就跑,速度快得温虞都懵了。 “我的兔子!” 温虞气得便要冲过去,身后却突然传来了谢聿的大喊声,她不得已只能先回去,却见一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正把谢聿团团围住。 他们穿着粗制的兽皮,一身毛发十分旺盛,膘肥体壮,手里或拿着弓箭,或扛着铁锤,或提着大刀,肤色黢黑,满脸横肉格外凶狠,在看见温虞时,一个个眼睛里顿时泛起了狼光。 温虞打量着这一群人,目光尤其落在了他们身后的网袋里,里面有不少猎物,还有一只雪白雪白的兔子,格外显眼。 温虞的拳头立马就硬了。 “是你们偷了我的兔子?” 这群人正是乌兰族人。寒冬将近,自从他们无法跨越群青山去晋州抢现成的东西,便只能在每年的冬季来临之前,在海林原内打猎,以储备好过冬的食物。顺便看看能不能撞大运,碰上一两个商队,也足够他们吃一个冬季了。 不过今日貌似运气还不错,不仅捕获了一批猎物,还撞上了两个外乡人,尤其还有一个娇滴滴的妹子。为首的那名男子叫乌干,乱糟糟的胡子都遮挡不住他满脸的不怀好意。 “哪来的小丫头?胆子这么大,竟然敢闯入海林原。” 温虞无视他的挑逗,拳头紧了又紧,眼里都冒了火。 “我说,是不是你们偷了我的兔子?” “什么兔子?”乌干脸上挂着自信而狂妄的笑,“你想要兔子?行啊,把哥哥我伺候高兴了,你想要多少给你多少。” 他身后的人纵声大笑,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 在他们眼里,温虞和谢聿,一个“弱不禁风”的小丫头,一个脑子有问题的傻子,根本不足为惧。 温虞拧眉,语气不善道:“我不想打架,把兔子还给我,就放你们一马。” “什么?”谢聿两眼一瞪,盯紧了他们的网袋里的白兔子,杀气腾腾,拔高了声音气愤道,“他抢我们的兔子?” 乌干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他也没放在心里,只想着赶紧把眼前这个天仙似的小丫头搞到手。 他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就是从前从晋州抢来的姑娘,也没一个长得像温虞这么标致的,顿时心里的痒虫都被勾起来了。 “小美人儿,跟了我,别说兔子了,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弄来。” 乌干急哄哄地扑上去,还没碰到温虞呢,就被谢聿一拳揍翻在地。 那一拳力道可不小,乌干鼻骨直接就断了,血糊了整张脸,叫声格外凄厉。 谢聿一屁股坐在了他身上,揪着他的领子,气急败坏道:“把兔子还给我!” 其他人见状,脸色顿时就变了,抄起家伙便朝着他们杀来。 被抢了兔子的温虞同样在暴走之中,拳脚并用,那铁锤朝着她的脸挥过来,被她稳稳握住,生生一捏,那坚硬的铁榔头竟然如泥巴一样变了形。 那人如遭雷劈,目光惊恐地张大了嘴,想提醒小伙伴这里有怪物,结果下一秒,就被温虞连人带锤子甩飞出去,卡在了树枝中间。 另有几人挥着刀砍向谢聿,谢聿更是干脆,直接拧了对方的胳膊,扁得他们亲爹都认不出来。 把他们收拾得哭爹喊娘,温虞这才解了气,走到网袋前,只把她心心念念的肥兔子拎了起来,其他猎物看都不看一眼。 只是这一瞧,温虞就瞧出不对了。 “这不是我们的兔子。” “啊?”谢聿一脸懵,显然还在状况之外。 她的兔子比这只肥多了,总不可能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兔子就变瘦了。 温虞吸了吸鼻涕,看着这满地哀嚎的大兄弟。 “我们好像打错人了。” 谢聿那糊满泥巴的脸皱成了一团,不知道是为了打错人而纠结,还是为了自己的兔子而纠结。 看着乌干他们颤颤巍巍地爬起来,温虞把兔子一丢,心虚地拎着谢聿拔腿就跑。 “大哥!” 其他伤得没那么重的人艰难地把乌干扶起来,乌干那张黑红黑红的脸因愤怒而逐渐扭曲。 “找到他们!”他咬着牙,颤声咆哮,“老子要他们的命!” 第163章 洛桑族大劫 温掌门第一次被抢了猎物,当晚的心情不太好,一个人干了大半的烤鹿肉。 其他人看着她满脸凶相地啃着骨头,仿佛那头鹿是她的杀父仇人,一个个都默默地放下了碗,唯恐自己多吃一口,就会被温虞咬下一口肉。 云惊墨听了谢聿怒气冲冲而前言不搭后语的讲述,了然道:“你们应该是遇见了乌兰族的人,这个季节,他们确实会在林里打猎。” 温虞硬生生折了那堪比她手臂粗的骨头,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我只想知道,抢了我的兔子的,是哪家的!” 慎昭眉心狠狠一跳。 听着温虞这话的语气,仿佛为了一只兔子要灭人全族似的。 云惊墨打着哈哈,“不就是兔子嘛,明日我再派人去给你抓几只。” 温虞眨着星星眼,认真问:“跟我那只一样肥吗?” “……” 这不好说。 慎昭帮她擦着手,知晓不把她哄好了,怕是这几日都安生不了了。 “海林原这么大,怎么可能只有一只肥兔子?”他面不改色道,“明日我帮你找一只更肥的来。” 在他们的连哄带骗下,温虞总算是不怄气了,但心里还记恨着那个小贼。 她哼哼一声,“最好祈祷别被我抓到。” “阿嚏!” 海林原西面的一个山洞内,山间的寒风吹得辛弋打了个喷嚏,他将火堆拨开了些许,让火苗跳得更高了些,才又添了点柴火,炙烤着架子上的兔子。 橘红色的火光映在他的脸上,少年坚毅俊秀的面庞带着几道血痕,凌厉的眉眼如海林原内的狼崽子,桀骜无畏。他身上穿着半旧而单薄的衣裳,上面贴着几块补丁,针脚细密,料想定是出自亲近之人手,才有这般灵巧心思。腰间别着一把短刀,刀把上竟是系着一枚手绣的平安符,看着有些年头了。 辛弋盯着火堆发着呆,少年锋芒的眉眼笼罩着一层沉郁,如平静的海面汹涌着漩涡。 直到身旁传来了一声压抑的低咳,他才恍然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倒了点热水,向着靠在一旁的人走去。 那是一名妙龄女子,看着约莫二十出头,模样与辛弋有几分相似,只是比起他的炽烈,她更像是天边的月,容貌秀婉,苍白的面色又透着不正常的红,眉头紧蹙着,仿佛极不舒服。 辛弋笨拙而小心地喂她喝水,干涩的喉咙得到了缓解,辛瑶才颤着眼皮,缓缓睁开了眼睛。 “小弋……”她轻声唤着,气若游丝。 辛弋闷闷地点头,没说话,如鹰般的双眸却紧紧地盯着她,仿佛怕自己少看一眼,她就会消失一样。 辛瑶弯了弯唇角,艰难地抬起手,轻柔地帮他擦去脸颊上滴落的血。 “你是不是出去打猎了?” 辛弋还是点头,一声不吭,辛瑶却好像见怪不怪。 她脸上浮现了一抹担忧,“那些人应该就在海林原内找我们,就算没碰上他们,也还有乌兰族的人,你还是……” 似乎想说什么,但看见辛弋脸上的执拗之色,辛瑶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山风在外面呼啸着,山洞内柴火噼啪作响。 在那刹那间的沉默,一股悲凉的情绪无声地流淌在两人心里,但谁都在强撑着,不肯在对方面前露出马脚。 “好饿呀。”还是辛瑶先开了口,脸上的笑略微有些僵硬,嗅着空气中浓烈的肉香,故作轻松道,“你打了兔子吗?” 辛弋这回没点头,迟疑了一下,仍是默不作声,只是细心地把自己的短刀洗干净,将兔肉一块块割下来,用芭蕉叶包着递到辛瑶面前。 辛瑶伸出右手的动作一度,又默默收了回去,转而用左手接过。 她尝了一口,轻笑道:“焦了,早跟你说了,不要烤那么久,而且要经常翻个面,要是阿爹知道了,又要骂你了……” 话落在此处,辛瑶忽然一愣,她下意识地抬眼看向辛弋,积蓄了泪水的眼眶逐渐模糊,连带着辛弋的脸也渐渐看不清了。 她慌张地低下头,试图维持脸上的表情,豆大的泪珠砸落在芭蕉叶上,融入了那焦黑的兔肉里。 辛瑶呜咽着,哪怕紧咬着下唇,那细碎而隐忍的哭声还是溢了出来,瘦弱的身躯在颤抖,那股撕裂感从心底里涌上来,宛若一块密不透光的布,将她困在其中。qqxsnew 一只温厚的手落在她的背上,辛弋的动作有些僵硬,但还是循着记忆里别人抱他的样子,将辛瑶抱在怀中。 “姐姐。”他终于开口了,沙哑着声音,一字一句说,“想哭就哭吧。” 辛瑶再也忍不住,伏在他怀里放声痛哭。辛弋听着她悲愤而绝望的哭声,微微闭眼,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握紧。 海林原内有不少部落,各部落之间的斗争在所难免,但是洛桑族从不争权夺利,伤天害理,他们世代生活在海林原内,偏安一隅。谁曾想到赤璃族竟痛下杀手,灭了洛桑满族。 他们的父亲,也是洛桑族长,拼死为他们姐弟二人杀出了一条生路,辛弋安顿好辛瑶后再回去,洛桑已然成了一片火海。 辛弋睁开眼睛,不想去看记忆里那熊熊烈焰,然而他的眸中却跳动着仇恨的火苗。 辛瑶似乎是哭累了,又似乎不想让辛弋承受她的崩溃,双眼红肿,强撑着精神道:“小弋,我们去晋州吧,晋州云氏与阿爹有几分交情,他们或许可以收留我们。” 辛弋绷着脸,似乎是不太习惯说话,只是冷硬地吐出两个字,“不去。” 辛瑶像幼时那样摸着他的脑袋,温声道:“小弋,你不能总是这样。阿爹他们不在了,我不希望以后你孤零零一个人的。” 辛弋蹙眉,反驳道:“还有姐姐。” 辛瑶深长地叹了口气,辛母在生辛弋的时候受了惊吓,导致辛弋早产,幼年身体一直很不好,更糟糕的是到了六岁还不会说话。后来倒是能说了,但是他就是不说,活脱脱一个闷葫芦。 辛瑶悄悄地抚着手臂上的伤口,满眼的哀伤与不舍。 她也不想寄人篱下,可若是她也走了,这世上只剩下辛弋一人,她又如何放心? 第164章 寨子里的黑影 呼啸的山风穿过海林原,云海上泻下了万丈曦光,洒落在这片苍茫无垠的大地。 温虞他们行了大半日,终于抵达洛桑族的寨子,然而眼前这片焦黑的废墟,却是令众人大惊失色。 洛桑族坐落在海林原西南边,那里有一片原野,每到春天,原野上会开满了星星花,洛桑族人不知道那是什么花,只觉得它和天上的星星一样多,便取了这个名字。 而洛桑族的寨子就在原野中央,他们用篱笆围起高墙,阻挡野兽,也阻挡那些虎视眈眈的部落,他们打猎、牧羊、采药,守着这一方天地,世世代代,安稳知足。 云惊墨曾来过几次,记忆里那样平和宁静的洛桑族,此刻已然荡然无存。面前是一片被烧焦的遗迹,就像是柔腻的肌肤上生出的一块黑疤,刻在这片土地上。 “怎么会这样?” 他呢喃着,震惊中又添了一丝悲怆与同情。 慎昭他们找遍了整个村落,都看不到一个人影,那堆废墟中倒是隐约可见几具焦黑的尸体,慎昭只是瞥了一眼,便不忍地移开视线。 温虞蹲在地上捻了一把焦土,拍了拍手道:“应该是两日前起的火,到底是多大的仇恨,竟然把全族人都灭了。” 云惊墨脸色凝重,“洛桑不与外族为敌,他们素来奉行能忍则忍,而且据我所知,他们与其他部落的关系尚可,只除了赤璃和乌兰。” 这两族完全就是海林原内的野狗,逮谁咬谁,洛桑灭族之事,八成就是他们干的。 温虞捏碎了一块石头,“我的肥兔子,八成也是他们抢的!” 慎昭:“……” 您还记着呢? 原本还想着能否从洛桑族这边获取关于南疆的消息,但如今怕是计划要落空了。 一起落空的,还有云惊墨带来的那批货,那都是一些布帛、米粮等用品,本来是要跟洛桑族换药材的,如今也用不上了。 云惊墨让手下把能安置的尸体都安置了,一齐送到了洛桑族人的埋骨之地,也就在原野的另一端,让他们与先祖一起长眠于地。 象征性地祭拜了之后,云惊墨回过头,便看见慎昭盯着面前的一片草丛出神。 “阿昭,怎么了?” 慎昭蹲下身来,拨弄着那枯黄的草根,露出了下面的土壤,仿佛被翻过了一样,湿润的泥土被带了出来,留下了一道道小小的坑。 “这里被人动过。” 云惊墨一愣,与抬眸的慎昭对视,两人不约而同道:“亡灵草。” 日头也偏西了,索性众人便在寨子里休息,这里还是能挑出一两间没烧得那么彻底的屋子。 慎昭坐在炭炉前,手指压着亡灵草那一页的书卷。 他百思不得其解。照云惊墨所说,洛桑族人根本不知道亡灵草的用途,可墓地的亡灵草全都被拔光了,又会是何人所为? 亡灵草是记录在蛊书内的植物,估计也只有南疆族才会注意那东西,难道这海林原内,真的还有幸存的南疆人? 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声响,一道黑影迅速闪过,带动了一阵很轻的风,吹得桌上的烛火跳动了一下。 慎昭眸光一厉,将蛊书揣入怀中,抄起剑疾步走了出去,迎面却险些撞上了云惊墨。 两人皆是一愣,云惊墨失笑道:“这是怎么了?” 慎昭微微蹙眉,左右不见异样,也忍不住怀疑是否是自己过于杯弓蛇影。 “你方才有没有看见什么东西?” 云惊墨背脊一凉,干笑着道:“你别吓我啊,这里就我们两个,哪有什么东西?” 慎昭吐出一口浊气,“没什么,可能是我看错了。” 他越是这么说,云惊墨越是瘆得慌。 “阿虞他们呢?” 慎昭有气无力回答道:“在外面挖陷阱呢,说什么都要抓到肥兔子。” 云惊墨哭笑不得,“她对兔子的执念到底得有多深啊。” “错!” 正埋头挖坑的温虞,在听到温凌说了一句和云惊墨一样的话,面无表情地反驳。 “这已经不是兔不兔子的问题,而是脸面问题。” 想她堂堂玉清峰老祖,昔日败在她手下的修士和妖兽无数,叱咤修真界几百年,凡是她的囊中之物,从来没有一个人敢抢或者抢得到。而就在昨天,竟然有一个小贼,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生生抢走了她的兔子,如此奇耻大辱,对温掌门来说绝对是人生一大污点。 温凌扶着铲子喘着粗气,气咻咻道:“你要找回脸面,你去找那个抢你兔子的小贼啊。” 折腾他们和兔子算什么本事? “小贼还是要找的。”温虞认真道,“但是兔子也是要吃的。” 温凌看着她跟铲土机似的,“歘歘歘”地就挖了一个大坑,别说兔子了,估计野猪都能抓了。 另一旁的是谢聿,这家伙就跟磕了药一样,一边念叨着肥兔子,一边疯狂地铲土。温凌就歇一口气的工夫,就看着他已经挖了两个坑了。 温凌嘴角抽搐着,无语望天。 他到底造了什么孽啊? 夜渐渐深了,寨子里也逐渐安静了下来,守夜的两名侍卫昏昏欲睡,浑然不觉一道黑影正迅速从左边闪过。 一群身披兽皮的男子从林间摸黑而出,他们每个人的额心都画着一道红黑色交错的纹,看着有点像蛇形,而这些人正是赤璃族的。 一名短发男子猫着身子匆匆走来,压低了声音对为首的那名满脸络腮胡的男子那东道:“大将军,我亲眼看见辛弋进了里面,不过只有他一个人,没看见他姐姐。而且里面还有一拨人,有可能是辛弋的同伙。” 那东眯着阴狠的眸子,“除了辛弋姐弟,洛桑族人都死光了,他哪来的同伙?” “他们看着不像是洛桑族的人,而且似乎还带着不少货物,有可能是晋州来的商队。” 那东狞笑一声,“这么巧,赶着送死来了?正好大祭司那里最近还缺人,就拿他们来祭阵吧。” 他身后众人即刻兴奋起来,那是对杀戮天生的渴望与疯狂。 第165章 挟持裴念安 “杀!” 一声低喝,一群人如捕猎的狼,迅速冲向寨子,手中的弯刀泛着寒光血气,一个个面容狠戾,杀气腾腾。 为首的那东盯紧了里面那几匹马车,眼里冒着贪婪与兴奋的光。 就在他们快要冲入寨子之时,冲在最前面的那几个人突然一脚踩空,直接从原地消失,发出了凄厉而恐惧的尖叫。 后面的人刹不住脚,接连往坑里跳,惨叫声此起彼伏,回荡着这片荒芜的原野上。 那东被三个人压在坑里,满腹脏话堵在了喉咙。 尼玛! 哪个混蛋在这里挖坑? 慎昭他们听到声音出来之时,眼前忽然闪过一阵疾风,谢聿第一次冲在前面,兴奋地喊着“肥兔子”。 等到他看见满坑摔得歪七扭八的人时,脸上的兴奋顿时被迷茫取代。 “我的兔子呢?” 那东他们艰难地爬起来,方才的气势摔得稀碎,此刻一个个头上顶着草,脸上沾着泥,还有一位大兄弟摔断了腿,搁后面嗷嗷大叫。 不过很快就被他的同伴把嘴给堵上了,毕竟太影响士气了。 慎昭等人疾步走来,两方人马相视着,气氛微微有一点尴尬。 出师不利,那东怒火郁积,直接把刀往前一横,摆出气势。 “你们是什么人?” 慎昭他们齐齐默了。 温凌嗤笑一声,“这话该我们问你吧。” 云惊墨眯着眸看着他们额头上的印记,“赤璃族人?” 那东狞笑,“既然知道我们是赤璃族的,还不乖乖把你们的货物交出来!” 没人理他。 温虞懒懒地打了个呵欠,歪歪扭扭地靠在慎昭身旁,嗡声问道:“唔……赤璃族不是养蛇的吗?怎么转行当强盗了?” 那东震怒,“不许你侮辱蛇神!” 慎昭讥讽道:“你们的蛇神,就教你们烧杀抢掠了?” 对面一群赤璃族人顿时就被激怒了,一个个挥着刀,叫嚣着要把他们丢进万蛇窟。 眼看双方一言不合就要干起来,还是云惊墨站了出来,沉着脸问道:“洛桑族是不是你们灭的?” 那东抬着下巴冷笑,“是又如何?” 云惊墨大为震惊,捏紧了拳头怒道:“你们还是人吗?” “少废话!”那东恶狠狠道,“把辛弋交出来!我还可以给你们留个全尸。” 温虞眨了眨眼,“辛弋是谁?” 慎昭:“不认识。” 温凌扭头看着身后的人,“我们这队里有人姓辛吗?” 云惊墨若有所思,“我记得洛桑族的族长好像姓辛。” 那东震怒,“装什么傻?我们亲眼看见他进了寨子。” 云惊墨看向守夜的那两个侍卫,后者疯狂摇头,表示并未发现有异常情况。 那东见他们还不肯交人,也没心情跟他们废话,直接扛着刀就冲上去了。 萧殷和陆澄等人一直盯着他们,在他们出手之时,即刻拦在了前面,双方打成了一团。 赤璃族人不愧是靠武力叱咤海林原,着实有两下子,尤其他们的走位和招数都十分狡猾,几个人便围成了一个小小的圈套,位置变幻莫测,彼此配合得天衣无缝。 他们胜在人多,将萧殷等人拖住后,那东也没放过口出狂言的慎昭和温虞,料想这两个看着斯斯文文,柔柔弱弱,便准备好好给他们上一课,让他们知道一下江湖的险恶。 直到他怒喝一声,挥刀斩下,那弯刀都还未落下,便有一道疾风袭来,慎昭一脚踹中了他的腹部,巨大的冲击力将他猛地向后一推,直接把他的那伙兄弟压倒了一大片。 那东呕出了一口鲜血,捂着因疼痛而痉挛的腹部,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两个人。 而慎昭看都不看他一眼,低着头拢紧了温虞的外衣,眉眼温柔俊逸,任谁也看不出来,方才他那一脚,差点要了那东半条命。 赤璃族尚武,他们不屑与这海林原内的小族相提并论,便自立为国。那东凭借着自己的本事,好歹也爬上了“大将军”的位置,却未曾想到,如今竟是接不住慎昭的一招。 这种受挫感,激发了那东心里的熊熊怒火,但他也非莽撞之辈,打不过慎昭,他还干不过其他人吗? 只要他能拿下这群人中的任何一个,就有筹码跟他们谈条件。 那双阴狠的目光扫了一圈,最后定在了最小的裴念安身上。 裴念安隐隐察觉到了一股杀气,但眼前混乱的打斗也让他无法分心。 他架着弓,瞄准了与萧殷交手的赤璃族人,毫不犹豫地松手,射杀了其中一个。 他们的阵型被破坏,也让萧殷得以找到突破口,以最快的速度将他们解决。 裴念迅速搭箭,准备对准下一个人时,突然一把弯刀从眼前横过,勾着他的脖子,后领被揪住,他整个人几乎双脚离地,被那东控制在手里。 “都住手!”那东怒喝,“不然我就杀了这个小崽子!” 萧殷的剑几乎要刺穿眼前的人的喉咙,在听到身后的声音时蓦然停下,也让那个人躲过了一劫,连滚带爬地冲到了那东身旁。 云惊墨看着被那东钳制住的裴念安,怒道:“把他放了!挟持一个孩子算什么本事?” 那东冷笑一声,“再小的孩子我都杀过,所以我劝你们最好别轻举妄动。” 裴念安的领子被他揪着,窒息感强烈,小脸都憋红了,可脸上却不见恐惧,也没有说出半句求饶的话。 慎昭沉着脸,“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说了,把辛弋交出来。” 温凌烦躁道:“鬼知道辛弋是谁?这儿就我们几个,你要是眼睛不好赶紧回去治行吗?” 那东才没那么好糊弄,“看来你是不想要这小崽子的命了。” 他将弯刀往前逼近了几分,在裴念安的脸颊上划了一道血痕。 谢聿茫然地盯着裴念安脸上的伤,喃喃道:“小裴流血了。” 温虞站直了身体,扭了扭手腕。 “不怕,我这就替小裴报仇。” 本来不想动手的,但是这伙人实在太欠揍了。 谁也没看清温虞是怎么动的,只感觉眼前有一道黑影闪过,快得让人恍惚是错觉,而就是眨眼的瞬间,她已经来到了那东的面前,一手抓住了裴念安,一手握拳,直击那东的下巴。 第166章 蛇群狂舞 “啊!” 伴随着一声忽远忽近的惨叫,众人目光呆滞地看着那东被温虞一拳揍上了天,然后又重重地砸落下来,四仰八叉地倒在了土坑里。 一阵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之后,便是那些赤璃族人惊恐的喊叫。 “大将军!” 他们手忙脚乱地将那东扶起来,那东几乎四肢尽断,偏偏尚有意识,生生承受着断手断脚的痛苦。 他惨白的脸不知因愤怒还是疼痛而微微扭曲,充血的双眸死死瞪着对面的温虞。 “你……找死……” 他颤抖着手从脖子里摸出了一个骨哨,憋足了劲吹出了一道短促而尖锐的声音。 温虞掏了掏耳朵,“叫人啊?行,多叫点,还不够我热身。” 那哨声很快就停了,只有呼呼的风声回应,但赤璃族人脸上却浮现了必胜而狂热的表情。 慎昭眉头微微一蹙,顿时警戒起来。 “不太对劲。” “嘶嘶……” 就在众人疑惑之时,一阵刺挠阴冷的响声在寨子内回荡,仿佛是爬行的声音,又仿佛是吐信的声音。 黑暗之中,一条条五颜六色的蛇四面八方地从草丛内钻了出来,像是游荡的夜行军,此刻全都被召集到此处,或长或短,或粗或细。黑得反光的蛇鳞令人生寒,那吞吐的蛇信子,更是如捕猎前的预警,听得人头皮发麻。 “蛇!好多蛇!” 温凌惊恐地大喊,猛地跳到了萧殷身上,死扒拉着他不放。 萧殷的脸都绿了,几次想把他拽下来,奈何敌不过温凌对蛇的恐惧。 其他人虽没有温凌这般夸张,但也吓得不轻。 如今已接近十二月,海林原内虽然没有下雪,但是温度极低,寻常的蛇早就该冬眠了,这些蛇出现在此处,完全不符合常理。 更不符合常理的还在后头。 就在那东鼓足了劲又吹了一声,那些蛇顿时如发疯了一样,迅速朝着慎昭他们冲来。 密密麻麻的数量,又长又软的身躯,而且几乎是无孔不入,云惊墨的手下在手忙脚乱地砍死了几条之后,还是不慎被咬,惨叫着在地上打滚,十几条蛇爬到了他身上,卷着他的四肢与脖颈,几乎要将他活活憋死。 就在那名侍卫快窒息之时,温虞掐住了捆在他脖子上的蛇的七寸,手脚并用,把他身上的蛇都丢了出去,一道剑气扫过,立即切了一大片,腥臭的血流了一地,那蛇尾还在疯狂地扭动着。 慎昭他们同样应付得十分吃力,那些蛇像是有了意识一样,完全听从哨声的命令,逮人就咬,而且群起攻之,多得让人招架不住。 慎昭的手背被咬了一口,他一吃痛,直接把那条小黑蛇拽下来丢出去,扭头又去对付身后袭来的蛇群,却未注意到,那条小黑蛇在爬行了一小段距离之后,竟然直接翘了。 萧殷一边要解决扑杀过来的蛇,一边还得顾着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的温凌,忍受着他在耳畔的尖叫声,气得都快脑溢血了。 谢聿站在角落里,一条小花蛇爬上了他的后背,来到了他的肩头,与正好转头的谢聿四目相对。 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着谢聿的眼睛咬去,却在半空中被谢聿捏住了脑袋,蛇身立即缠上了谢聿的手臂,试图把他勒死,谢聿轻轻松松把蛇一卷,再打了个结,一脚踢到了坑里。 那东被那条小花蛇咬了一口,气得面色铁青,手忙脚乱地吩咐手下喂他解毒药,然而再抬眼时,方才还在慎昭他们最后方的谢聿,竟在瞬间就来到了他面前。 他蹲下身来,眨着清凌凌的大眼睛,说:“我不太高兴。” 那东有一瞬的茫然,心想你不高兴关老子什么事?接着便想下意识地想拿刀砍死他,却发现自己的弯刀竟然落在了谢聿手上。 “你把小裴弄伤了。”谢聿认真说道,“所以,我得帮小裴报仇。” 谢聿握着刀的动作有些笨拙,但下手的时候毫不留情,直接削掉了那东的鼻子。 那东凄厉地尖叫着,哭嚎着,那些赤璃族人正想把谢聿砍成肉泥,忽有一阵刺眼的火光亮起,将他们的蛇烧了个精光。qqxδnew 看到这一幕的赤璃族人,一个个如同见了鬼一样,忙不迭地扛起惨叫不止的那东拔腿就跑。 谢聿转过身来,看着对面的人都一脸惊诧地看着他,无辜地眨了眨眼。 蛇肉烧焦的味道还有点香,谢聿把刀一丢,捂着肚子盯着地上烤焦的蛇,舔了舔嘴唇。 “小鱼儿,这个能吃吗?” 温虞正想说话,目光落在谢聿身后,蓦然一凝。 几乎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眸,仿佛受到了极大的震撼,震撼之中又夹杂着一丝惊惧。 “谢……谢聿……” 温凌险些咬到了自己的舌头,颤抖着抬起手指着他的身后。 谢聿一头雾水,毫无戒备地扭过头去,面前是一条浑身漆黑、有成人大腿粗细的巨蛇,正缓缓地直起了身躯,蛇腹上一条条纹路清晰可见,而它正垂着头,那双浑浊的白色眼睛,死死盯着谢聿。 “老妖怪!快闪开!” 就在谢聿愣神之际,那巨蛇已经张开了血盆大口朝着谢聿咬了下来,温虞也在同一时间冲上前去,手中的剑横在了巨蛇口中,往下一劈,从蛇口到蛇身七寸下,生生把它劈成了两半。 谢聿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吸了吸鼻涕。 温凌和裴念安急忙上前,关切问道:“没事吧?” 谢聿盯着那条蛇庞大的身躯,咽了咽口水,双眸亮晶晶的。 “这么大的蛇,一定很好吃。” 正准备安慰的众人:“……” 服了你了。 巨蛇的身躯盘踞着成一团,看不出有多长,身上一片黑漆漆的,隐约可见几道纹路,本就令人瘆得慌,而现在被温虞从中间劈开,露出了大半血肉,更是惊悚。 慎昭难以置信,“且不说蛇在这个季节有违常理,便是长到这么大的蛇都不多见,赤璃族人到底是怎么驯服的?” 温虞啧了啧嘴,“有这御蛇之术,去街头卖艺多好啊,干嘛还要干抢劫的勾当?” 云惊墨嘴角抽了抽。 让赤璃族去街头卖艺……简直难以想象好吗? 这股味道令慎昭格外不适,他正想让温虞把巨蛇的尸体也处理了,却忽然见那蛇身抽动了一下,那原本死透了的巨蛇竟然缓缓爬了起来。 第167章 辛弋的道歉 黑色的身体蠕动着,被一分为二的蛇头逐渐向中间收拢着,尖锐的毒牙滴着涎液,犹如双头蛇怪一般,摇摇晃晃地直起了庞大的身躯。 所有人目瞪口呆,温凌更是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慎昭眸色惊骇,紧紧盯着那条蛇泛白的双眸,几乎失声。 “长生蛊……” “唰!” 话音未落,那条死而复生的蛇便摆动着粗壮的蛇尾,朝着离它最近的温虞甩了过去。 “阿虞!” “温虞!” 众人惊呼出声,正蹲在地上给受伤的侍卫处理伤口的温虞似有所感,在他们的喊声中转过头去,顺手抄起刀剑往后一劈,却扑了个空。 慎昭他们几欲冲上来,却被眼前的一幕惊掉了下巴。 温虞以同样的表情看着谢聿,这家伙正抓着那巨蛇的尾巴,一脸兴奋的傻笑。 “小鱼儿,我们把它烤了吧!” 巨蛇疯狂地摆着蛇尾,试图把谢聿甩开,谢聿死死抱着不撒手,温虞上前斩断了蛇尾,它趁势往草丛里一溜,试图逃走。 温虞即刻追上前去,手中的剑迅速甩出去,直接断了蛇首,那沾着血的剑飞旋着,正好对准了冲出来的辛弋。 温虞瞳孔一缩,一个闪身上前,在那剑尖离辛弋的心脏只有一拳之距时将其稳稳握住。 辛弋仿佛被吓傻了一样,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看不出一丝表情,腥红的双眸圆瞪着,然后眼皮一合,在温虞面前倒了下去。 “嚯!” 温虞吓了一大跳,用剑尖戳了戳一动不动的辛弋。 “阿虞!” 慎昭他们追上前来,确认温虞无事,才看向倒在地上的辛弋。 温虞急忙举手以证清白,“我可没碰到他啊!是他自己倒下去的。” 云惊墨上前将辛弋翻过来,他不认得他,但是云氏侍卫却认出来了。 “公子,他就是辛弋,洛桑族族长的儿子。” 云惊墨看着他一身的伤,惊得说不出话。 曦光从地平线渐渐亮起,染白了整个天际。深蓝色的长空下云层低垂,吻着漫无边际的林海。 温虞蹲在空地上解剖昨晚那条大黑蛇,谢聿盯着巨蛇的尸体闷闷不乐,不死心地再问了一遍。 “真的不能吃吗?” 温虞被他吵得烦了,大喊:“温凌!快把谢聿带走!” 萧殷靠在一旁,慢条斯理道:“不用叫了,他还晕着呢。” 温虞哼了一声,“小废物。” 慎昭一本正经地对谢聿道:“陆澄在发包子,去晚了可就没了。” 这句话比什么都管用,谢聿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耳根子终于清静了,温虞也专心研究这条死相惨烈的大黑蛇,搅和了老半天,也没有找到长生蛊的痕迹。 “这条蛇确实是被感染了,应该是还没有成虫。” 慎昭看着巨蛇雾白色的眼睛,腥臭的气味令他略感不适。 “海林原内竟然也有长生蛊,看样子,这附近的寨子都不安全了。” 温虞顿了一下,“也不一定。” “什么意思?” 温虞:“我刚才检查了一下,这条蛇并没有被活尸咬的痕迹。” 萧殷疑惑道:“既没有被咬,那它是怎么异变的?” 慎昭脸色微微一沉,“难不成,是有人给它喂了长生蛊毒?” 温虞若有所思,“看来这个赤璃族,还真得跑一趟了。” “哐当!” 后面的小楼内忽然传来瓷碗破碎的声音,几人闻声而来,便见已经醒来的辛弋握着短刀,横在云惊墨的脖子上,正警惕地盯着他们一群人。 萧殷他们便要拔剑,云惊墨赶紧抬手让他们别轻举妄动。 慎昭语气冷沉,“我们救了你,洛桑族人都是恩将仇报吗?” 辛弋眼里泛起了杀气,张开了一身尖锐的刺,凶得像野兽一样。 感受到那把短刀离自己的喉咙更近了,云惊墨连连吸气,急忙道:“辛公子,你真的误会了,我们是晋州云氏商行的人,云氏你知道吗?跟洛桑族常有往来的。” 辛弋扫视了一圈,嗓音沙哑冰冷。 “我不认识你们。” 云惊墨赶紧派人去喊负责商运的侍卫,辛弋倒是认得他,便也没再为难云惊墨,把人松开后,立即冲出去。 “喂。” 温虞脚一抬,挡住了他的去路,表情臭臭的。 “道歉,然后,道谢。” 辛弋捏紧了拳头,绷紧的身躯挺拔僵硬,语气更是僵硬。 “对不起!谢谢!” 温虞眉角一挑,小声嘀咕:“还挺听话。” 他干脆利落地丢下两句话便要离开,云惊墨急忙将他拦住。 “辛公子,你身上还有伤,赤璃族的人在找你,你就这么出去太危险了。” 辛弋一言不发,执意要走。 慎昭看着他手里的包裹,双眸一眯。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从赤璃族手里活下来的,不过你此趟冒险回来收拾行李,又如此行色匆匆地想走,莫不是你的同伴在海林原内等你?” 辛弋蓦然抬眸,如鹰般锐利的眼睛盯着慎昭,苍白的薄唇紧抿着,没有说话,但眼角眉梢的焦灼已经出卖了他的情绪。 他没再张口,也没有答应云惊墨的挽留,在离开之前,冲着云惊墨鞠躬,算是道谢与道歉,顿了一下,又向温虞鞠躬,算是那只兔子的赔礼。 温虞盯着他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 “他是在,跟我道歉吗?” 原本云惊墨还想着看在往日云氏与洛桑族的交情上,收留辛弋也未尝不可,只是他似乎并不需要,便也就此作罢。 辛弋的事只是个小插曲,很快众人的注意力就回到了赤璃族身上。 云惊墨听慎昭他们谈起那条黑蛇的情况,神色也逐渐凝重。 “按你们这么说,赤璃族有人炼出了长生蛊,难道是南疆人?” 慎昭:“不好说,也有可能他们是从活尸身上弄到的长生蛊,但不管怎么说,还是得去赤璃族一趟。” “可是,我们并不知道赤璃族的老巢在哪。” 温虞:“蛇喜阴潮,往南看看就是了。” 众人一番商议,便决定留一部分人驻守在洛桑族人,温虞和慎昭他们只带着少部分人先去探路。 而另一边,辛弋正步履如风地往他们藏身的山洞赶。 他昨夜冒险回洛桑族收拾一下行李,想带着辛瑶离开海林原,谁知道在途中碰上了那东他们。辛弋受了重伤,躲入了寨子里,本想趁着慎昭他们不注意再逃走,却好死不死地被温虞撞上。 他重伤昏迷,一夜未归,唯恐辛瑶担心,辛弋又加快了脚步,然而在看到空无一人的山洞时,悬了一路的心,瞬间坠入了冰窖之内。 第168章 丑女叶霜 赤璃族,位于海林原东南部的一个小山洼里,外围林木茂密,四周水域充裕,背靠着一座低矮的小山,山脚下的谷地就是赤璃族的寨子。 赤璃族比洛桑族大出了两倍不止,整座寨子连成了一片,高脚竹楼相连着,周围都做了严密的防卫,几乎与一座小城无异。 一名穿着红底兽皮的男子坐在一间豪华整洁的竹楼内,皮肤略黑,眉眼深邃,双目之间透着一股肃杀之气,鼻梁英挺,唇瓣偏厚,下巴上长着些许胡须,满面冷煞之相。 跪在他面前的是昨夜那几个从洛桑寨子里逃出去的男子,他们皆是一身狼狈,忍着疼痛与恐惧,向座上的首领柯图齐汇报昨夜发生之事。 柯图齐久久沉默,那双阴暗冷邃的眸子逐渐眯起凶光。 “他们是晋州来的?” 有人答:“听他们的口音,确实是晋州的没错!而且属下还注意到,他们装着货品的箱子上画着云纹。” “云氏……”柯图齐忽然笑得令人不寒而栗,“贺玄的朋友来了,怎么能不好好招待一番?” 一提到贺玄,底下那些原本满脸灰败的人,立刻凶光毕露,气势十足,纷纷叫嚣着要弄死他们。 几乎可以说,贺玄就是他们赤璃族最大的死敌,若菲贺玄将他们赶出了群青山,他们又何苦居于山野,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 柯图齐抬了抬手,示意他们冷静,接着有调了一批勇士,准备他们去洛桑族找温虞他们算账。 众人散去之时,一道娇小的身影走了进来,低着头,穿着打着补丁的旧裙子,也遮不住那纤细的腰身。 柯图齐眼里升起的那点兴趣和打量,在看见她的脸时,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张脸怎么形容呢?就像是被摘去了莲子的莲蓬,留下了密密麻麻的小窟窿,里面又长出了黑虫,一颗颗的贴紧了她的脸,丑得让人无法直视。 柯图齐差点没吐了,那小丫头像是也知道自己容貌不佳,抬头恶心了他一下,又迅速低了下去。 “首领,大巫那边传话,那东将军伤得太重,手脚尽断,已经快不行了,让奴婢来问您怎么处理?” 柯图齐的眼睛受到了暴击,心情更是差到了极点,不耐烦道:“晚上的祭祀不是还差几个吗?交给大巫,让他看着办。” 那就是直接把那动当祭品咯。 她应下,心里悄悄幸灾乐祸,又道:“昨夜抓来的那位姑娘,到现在还不肯吃饭,奴婢看她好像快撑不住了……” “那就让她饿着,等我把辛弋那个狼崽子抓了,再送他们姐弟一起上路!” “是。” 婢女便要退下,柯图齐又叫住了她。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叶霜。” “我记得,你是在大巫那里伺候的……” 林霜抬起头,笑嘻嘻道:“首领好记性。” 柯图齐眼角一抽,别过头不去看那张恶心的脸,摆摆手让她赶紧滚。 叶霜恭敬地退下,转头之时,脸上的谄媚消失得一干二净,那张丑陋的脸上扯出了一抹僵硬而违和的讥笑。 叶霜端着托盘,哼着歌儿走到了关押俘虏的牢笼前,她那张脸实在太深入人心,门前的守卫连看都不想看一眼,更别说检查了,直接放她过去。 叶霜走到了辛瑶面前,辛瑶靠在牢笼上,面色苍白,呼吸微弱,几乎是有出气没进气。 “辛姑娘,辛姑娘。” 叶霜低低唤了她好几声,辛瑶才艰难地睁开眼睛,被冻得发紫的唇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叶霜面有不忍,趁着他们不注意,偷偷往辛瑶怀里塞了个热水壶。 见她一脸抗拒与怨恨,叶霜叹了口气:“辛姑娘,我知道你恨赤璃族,实不相瞒,我也恨。但是比起那些,最重要的,是要保重我们自己的身体,才有命去见想见的人。” 辛瑶意识昏沉,隐隐约约听着叶霜的话,脑海中想起的是辛弋倔强单薄的身影。 她不能倒下。 辛瑶颤抖着手,艰难地灌了一口水。 辛弋找不到她,现在一定急坏了,她若是就这么死在这里,她的弟弟又该怎么办? 见她终于松动了,叶霜也松了口气。 她将怀里冷掉的饼递给她,瞥见有巡逻的人走过来,匆匆道:“晚些时候我看看能不能给你送件衣服,你千万撑住啊!” 辛瑶看着她的背影,嗫嚅着,无声地道谢。 叶霜顶着那张不堪入目的脸在寨子里走动着,几乎所有人都投来了异样的目光,却没有人敢当着她的面说一句嘲笑的话。 叶霜也不知是没感觉到还是故意的,他们越嫌弃她,她就越往他们跟前凑,非得把他们恶心得吃不下饭,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等她回到了巫医所居住的竹楼时,又换了一副表情,乖巧地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名发须皆白的老者,身躯枯瘦,骨感十足,颧骨与轮廓格外清晰,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姿,但也知道叶霜知道,这副皮囊之下,藏着多么龌龊肮脏的心。 她低着头转述了柯图齐的话,羡元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意外柯图齐的处置。 那东是个高手,但是如今已经废了,对柯图齐和赤璃族来说已经没有了价值。 叶霜瞥了一眼一旁躺着的那东,被包裹得像粽子一样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 叶霜不着痕迹道:“大巫,奴婢看那东将军伤得虽然重了一点,但也不是没有治愈的可能,为何首领直接就放弃了?” 羡元语气淡漠,“无用之人,没有资格活着。” 叶霜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东抽得厉害的身体,讥讽地扯了扯嘴角。 羡元又道:“晚些时候,族内便会送来侍神的圣女,你再把她们安顿一下。” 叶霜看着他那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咬着牙根应下了。 侍神? 是侍奉这个老神棍吧! 赤璃族每年最热闹的不是新年,而是新年前的祭祀大礼,把掳来的奴隶丢进万蛇窟,祈求蛇神庇护,所有赤璃族人都会在今夜观礼祈福。 第169章 妙不可言的缘分 赤璃族人为晚上的祭祀礼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一队人马奉柯图齐的命令,前往洛桑族找云惊墨一行人的麻烦。 而此时,温虞他们也正在寻找赤璃族的路上。 云惊墨用剑劈开了茂盛的草丛,看着茫茫的林海,气息微喘。 “我们再这么找下去,得找到什么时候啊?” 慎昭也觉得够呛,“早知道,昨晚就留一个活口了。” “什么活口?” 温虞也不知从哪儿跳了下来,怀里还揣着几个鸟蛋。 云惊墨揶揄道:“你到底是来找人的,还是来找吃的?” 这一路上,她跟谢聿两人又是摘果子又是采蘑菇,就跟来郊游似的。 温虞理直气壮,“我明明是去探路了。” 云惊墨瞥见她头上的草叶,下意识地伸出了手,慎昭却快了他一步。 “海林原太大了,”慎昭道,“这附近可还有什么部落,可以为我们带路的?” 云惊墨不着痕迹地把手背在身后,道:“各个部落之间都离得很远,而且赤璃族的名声很差,几乎没有几个部落敢惹他们,除了乌兰。” 偏偏昨日温虞刚跟乌兰族干了一架,想让乌兰族帮忙,估计也悬。 云惊墨懊恼道:“早知道今天早上就不让辛弋走了,说不定他还能给我们带带路。” “阿虞!肥兔子!” 不远处的谢聿兴奋地冲着温虞招手大喊,温虞把鸟蛋往慎昭手里一塞。 “找人不着急,大不了我把海林原炸了,把他们引出来。” 看着温虞迅速奔着肥兔子而去,云惊墨嘴角抽了抽。 找人不着急,抓兔子倒是挺急的。 慎昭握着那几颗热乎乎的鸟蛋,长叹一声,认命地跟了过去。 温虞和谢聿一路紧紧追着兔子,好不容易等它停下了,两人激动地搓着手,温虞弓箭都架好了,“咻”的一声射了出去,本以为稳稳命中,结果草丛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喝,把那兔子吓得跳走了,温虞的箭落了空。 茂密的灌木丛后,负伤狼狈的辛弋被围堵在中间,充满血丝的双眼泛着戾气,血顺着握着短刀的手滴落,他仍拼着口气,防备而凶狠地盯着乌干他们一群人。 乌干捂着自己被划伤的脸,怒气冲冲。 “小杂种,下手还挺狠!给老子把他的手砍了,看他还怎么横!” 乌兰族人即刻抄起家伙围攻辛弋,别说辛弋本就受了伤,便是没受伤,以他的本事,也不可能打得过他们。 几乎是以身体生生抵挡那挥过来的铁锤棍棒,避开利器,又找机会握紧短刀刺入对方的腹部腿部,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最后还是顾得了前顾不了后,一棍子敲击在他的后背,如此暴击冲击令他猛地单膝跪地。对方趁势将他制服,两个人死死地将他按在了地上。 辛弋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挣扎着,目眦欲裂,满腔愤怒与仇恨从眼里溢出,看得乌干都有一瞬的心惊。 他一边暗自唾弃,竟然会被这狼崽子吓住,一边抄起了刀朝他走去,抬脚踩在了他的后背上。 “小杂种!叫声爷爷,老子就饶了你。” 周围的人哄笑,催促着辛弋赶紧叫。 辛弋死咬着牙根,不肯出声,苍白的脸上溅着血污,那双充血的眸子桀骜狠厉,一瞬不瞬地盯着乌干,仿佛恨不得扑上去将他咬下一块肉来。 乌干彻底被惹恼了,“小杂种!老子今天就给你上一课!” 他一声怒喝,举起了刀冲着他的手砍下去。 辛弋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闭上眼睛,殷红的唇被咬破,渗出了点点血珠。 “铿!” 一道尖锐刺耳的击打声传来,那即将要落下的大刀被一颗飞来的石子击中,竟是生生断成了两截。 乌干傻眼了,乌兰族人也惊掉了下巴,就连闻声惊醒的辛弋,也是满脸茫然。 “喂,这么欺负一个小朋友,不太合适吧。” 温虞手里掂着几颗石头,跟转过头来的乌干四目相对,顿时就愣住了,往上抛石子一个没接住,唰唰地掉了一地。 乌干蓦然瞪眼,火冒三丈:“是你!” 温虞眨了眨眼,“啊,是我,好巧哦。” 这不就是昨日被她揍了一顿的倒霉蛋吗? 这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乌干呸了一声,凶狠道:“老子正找你呢,你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辛弋也不知温虞和乌干之间的过节,挣扎了几下没挣开,只能焦急喝道:“快走!” 温虞不动,瞥了一眼遍体鳞伤的辛弋,懒散道:“先把人放了呗,有什么好商量。” 乌干的目光在他们二人之间游移,冷笑一声,直接拽着辛弋的头发,逼迫他仰着头。 “这是你相好的?” 辛弋闭口不言,苍白的脸因窒息而微微涨红,愈发衬得双眸凶狠如狼。 乌干面露狞笑,让人把辛弋拽起来,那把断刀抵着他的脖子。 “臭丫头,老子知道你有几分本事,不想看着你的小情郎死了,乖乖束手就擒,把爷几个伺候高兴了,就放你们一马。” 闻声赶来的慎昭等人面色一沉,一个个眼里杀气毕露。 慎昭一身寒气,目光冰冷刺骨,仿佛在看一堆死物一样看着乌干他们。 本来打算跟乌兰族好好讲道理的云惊墨,也默默拔出了剑。 萧殷直接踢起了地上的石头,稳准狠地砸中了乌干的嘴。 乌干怒不可遏,转过头时看见他们一群人,他身后的乌兰族人立刻就围了上来,气势汹汹。 “你们是谁?” 慎昭唇角勾起了一丝冰冷的笑,“问阎王去吧。” 长剑出鞘,划出一道劲风,卷起平地千丈落叶,剑气如虹,竟是迫得对方连连败退。 云惊墨大为惊奇,“阿昭的功夫见长啊。” 他们也没光顾着看戏,立即上前帮忙。 一干起架来,辛弋就被丢到了一旁,眼看着就要倒下去,被一只柔软却有力的手扶住。 他几乎成了个血人,昨夜重伤未愈,今日又被乌干他们追杀,几乎就剩了一口气。 温虞往他嘴里塞了颗药丸,他下意识地就想吐出去,被她一巴掌拍下去了。 第170章 我们走亲戚 “暴殄天物。” 她似乎是低骂了一声,也不知从哪儿变出了个药箱,麻利地帮他包扎伤口。 辛弋已是强弩之末,本来已经做好了咬破舌头以保持清醒的准备,谁知道那颗药下肚之后,浑身的力气在渐渐恢复,眼前也逐渐清明。 他面露惊奇,却没有言明,只是抿着苍白的唇,声音很低:“谢谢。” 温虞眉角一挑,还挺乖。 只是这一看,温虞却觉得有点眼熟。 “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不是指昨天晚上。” 辛弋屏住了呼吸,像是个做错事被发现的小孩,拳头紧紧攥着,心虚之色毫不掩饰。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温虞的注意力却被旁边的战局吸引。 乌兰族人数不少,但慎昭他们下手够狠,而且旁边还有一个扔泥巴下黑手的谢聿,根本不用温虞出手,直接把对方干趴下了。 乌干不复方才的嚣张,自觉是踢到铁板了,连声哀嚎求饶,以求保住小命。 谢聿往他脸上扔了一团泥巴,气哄哄地嚷嚷:“你还我肥兔子!” 乌干满脸土色,脸上的横肉抽搐着,目眦欲裂。 他娘的! 又是肥兔子! 昨天他就是因为肥兔子,平白无故地被揍了一顿。 只是小命被人捏在手里,他也只得忍着火气,恳求道:“几位英雄,只要你们能放我们一命,要多少肥兔子,我都去抓来给你们!” 温虞双眸一亮,“你说真的?” 乌干吸了吸鼻血,疯狂点头,眼珠子一转,又道:“乌兰族你们知道吧?海林原内最强大的部落,什么猎物都有,别说肥兔子了,你们要野猪我都能弄来。” 温虞很专情,“我就要肥兔子。” 昨天的兔子被抢了,陷阱被毁了,今天的兔子又被吓跑了,温虞感觉自己要是不能吃上烤兔子,一定会疯的。 乌干满口答应,热切地跟温虞讨论起哪里的兔子最多,馋得温虞眼冒金光,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眼看着温虞都快被忽悠着跟乌干他们去打猎了,慎昭轻咳一声,赶紧把歪了的风向拽回来。 “你们为何要追杀辛弋?” “对哦,”温虞总算是回过味来,抄起了锤子抵着乌干的脑袋,凶狠道,“这么多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孩,你们也好意思?” 辛弋:“……” 我不是小孩儿! 乌干:“……” 您这脸变得可真够快啊。 他急忙喊冤,“几位英雄,都是误会!误会!我们就是想请辛公子去乌兰族做客呢。” 温虞哼哼,“你当我傻吗?我亲耳听见你要把辛弋的手剁了。” 乌干顿时哑口无言。 温虞扭头看向慎昭,“不然我们把他手剁了吧,帮小弋报仇!” 慎昭扶额。 小弋…… 您可真是自来熟啊。 拦住了气势汹汹地要动手的温虞,慎昭道:“我们不是要去赤璃族吗?正好让他带个路。” 乌干听到了“赤璃族”三个字,顿时一激灵。 “赤璃族我熟啊!我们经常去那里骚……呸,经常去那里做客。” 云惊墨嘴角抽搐,他想说的是骚扰吧? 果然最熟悉你的不是亲人,而是敌人。一提起赤璃族,乌兰族人顿时跟麻雀似的说个不停,言语之间不无贬低之意。 “那群傻叉,竟然信仰什么蛇神,他们不吃蛇,还不让我们吃蛇,我呸!” “就是!而且动不动就要祭祀,把活人往万蛇窟里推,让蛇吃人,简直脑子有病。” “洛桑族就是他们灭的呢!那群蛮人是真狠,连个活口都没留下。” “老子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等冬天过了,非得一把火把赤璃族烧了!” 乌干他们义愤填膺地叫骂着,瞥见一言不发的慎昭等人,又渐渐消了声,弱弱地问了一句。 “你们找赤璃族做什么?” 温虞张口就胡说八道:“哦,我们走亲戚。” 乌干嘴一歪,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最后乌干还是同意带他们去赤璃族,其余乌兰族人捡回了一条小命,一个个连滚带爬地跑了。 乌干大骂他们毫无义气,认命地在前面领路,垂下来的头,遮住了眼里的阴霾。 辛弋不肯让云惊墨扶着,执意要自己走,哪怕伤口隐隐有了裂开的痕迹,也执拗地不肯停下。 他今年也不过与温虞一般年纪,家中却遭此变故,云惊墨倒是难得生出了几分恻隐之心。 “辛公子,我知道你报仇心切,但是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打得过赤璃族人?” 方才他们说要去赤璃族,辛弋也不提要与他们一起,只是默默地跟在身后,还是温虞看不过去,直接把他拎了过来。 云惊墨以为他是要去找赤璃族报仇,辛弋却摇了摇头,一脸倔强:“我要去找姐姐。” 辛瑶不见了。 他们昨天晚上明明说了,他回洛桑族拿行李,辛瑶留在山洞等他。可是等他回去,辛瑶已经不在了。 她不可能乱跑,也不可能抛下他,那边只有一种可能——被赤璃族人抓走了。 辛弋根本不知道赤璃族在哪儿,他像一只无头的苍蝇在海林原内瞎撞,然后就撞上了乌干一群人。 乌兰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抢了他的行李,还打算抓他回去,故而才有了后来那一幕。 一直默不作声的慎昭忽然开口,“你怎么就确定辛姑娘被赤璃族抓走了?” 辛弋攥紧了拳头,唇瓣被他咬破了一道口子,齿缝中冰冷地吐出两个字。 “祭祀!” 想起方才乌干所说,赤璃族人把抓来的奴隶推入蛇窟喂蛇,便是祭祀之礼,云惊墨便觉得胆寒。 “以蛇为神本就荒谬,竟然还以活人为祭!” 前边的乌干冷不丁地插了句嘴,“以活人祭祀算什么?从前南疆还在的时候,那手段更脏呢!” 提起南疆,众人顿时都精神了起来。 温虞凑上前去,“你知道南疆?” “海林原内谁不知道南疆?不过那一族早在几年前就被灭了。” 慎昭眸光微闪,“你说他们的手段更脏,这话是什么意思?” 乌干一脸神秘,“南疆人,拿活人养蛊!” 第171章 误会大了 说着,他还试图从温虞他们脸上看出震惊与恐惧,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然而他们一个个面无表情,甚至还有点失望。 “还有呢?”温虞问。 乌干懵了,“不是,你们到底知不知道蛊是什么?” 蛊耶!南疆的杀手锏!那玩意儿又恶心又恶毒,活人碰上就死,这些人怎么能这么淡定? 众人面面相觑,该怎么告诉他,现在外面的世界到处都是这玩意儿? 温虞故作震惊,“啊?这么可怕吗?还有呢?” 乌干:“……” 我是打不过你,但我不是傻子谢谢! “总之,南疆人邪乎得很!他们虽然不出来,但也架不住其他部落的人打上门去,不过都被虐得挺惨,据说就没一个活着回去!” 云惊墨似笑非笑,“那个部落该不会就是乌兰族吧?” 乌干哼哼一声,“那还真不是!我们虽然也惦记着南疆的美人儿,但是我们更怕死。真正不怕死的,是赤璃族那群疯子。” 南疆就像遗落在海林原内的珍宝,充满了秘密,曾经几乎每一个迁徙到这里的部落,都有意无意地想上门跟他们打交道。有好意的,如洛桑族,也有憋着坏水的,如赤璃族。 除了传说中的蛊术,南疆更令人津津乐道的,便是他们族内不分男女老少,个个都是美人儿。 乌干神情迷幻,“你们是没见过,南疆族长的那一双儿女,小小年纪就长得跟天仙似的,若是现在还活着,肯定是人间绝色啊!” 乌干自说自乐,却发现身后没半点附和声,扭头一看…… 清冷如月的慎昭,温雅含笑的云惊墨,孤峭冷俊的萧殷,温虞和谢聿就不用说了,这两人的脸完全就是女娲的杰作! 就连被他揍得满脸是血的辛弋,少年锐气中透着几分冷傲俊朗,亦是不俗之貌。 乌干忽然有一种泪奔的冲动。 明明都是人,为什么差别那么大? “然后呢?”温虞还在追问,一双眼睛又大又闪,“那两个人间绝色呢?” 乌干黑着脸,语气毫无感情地陈述着。 南疆族长的一对子女,兄长叶暮,妹妹叶霜,二人天赋异禀,小小年纪便在蛊术上面表现出超高的造诣。他们幼年之时曾被清微偷偷抓去试药,还害得叶暮险些丢了性命。清微那时候几乎是被人人喊打,后来又因为练邪术被赶出南疆,紧接着,便是长曦皇帝带兵把南疆给灭了。 乌干还很不服气,“南疆人全都死光了,要不然,岂能容赤璃族那群疯子在海林原作威作福?” 后边众人却陷入了沉思。 长生蛊毕竟是禁术,而且是清微所创,乌干他们不知道也是正常。不过倒是得知了不少南疆的事,也不算没有收获。 慎昭问:“南疆在什么地方?” “苍云谷。”乌干眉心一跳,“你们不会还想去南疆吧?那儿早就成荒地了!” 慎昭语气平静,“届时麻烦你给我们指个路,不用你带我们去。” 乌干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一想到他们都未必能从赤璃族活着出来,索性也不说话了。 乌兰族跟赤璃族水火不容,两族都在争海林原霸主之位,所以素日乌干没少带着人来偷袭赤璃族的地盘,对去往赤璃族的路再熟悉不过。 他们一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往赤璃族的方向而去,惊呆了躲在暗处的一群人。 “狄风将军,那群人就是昨晚在洛桑族跟我们交手的!” “没错!那个就是云氏的家主,之前我跟着首领去晋州的时候曾见过他一次。” “跟他们走在一起的是乌干吧?” “真没想到,乌兰族竟然跟他们勾结在一起!叛徒!” 这群人正是奉柯图齐之命要去找云惊墨他们的,好巧不巧就在半路碰上了。 比起对温虞他们的仇恨,明显乌干的行为更惹恼了他们。 赤璃族跟乌兰族虽然水火不容,但是他们彼此之间有一条死规定,那就是禁止跟外人勾结。毕竟他们再怎么斗,也是他们自己的事,但若是拉外援,尤其还跟晋州的人有牵扯,那绝对是海林原的叛徒! 这些年来他们都自觉遵守这条规定,这也是为什么,不管他们两族斗得多狠,每次都能放下芥蒂,联手进犯晋州。他们太清楚但凭他们各自的力量,不足以跟贺玄抗衡,所以才选择互相合作。 但如今乌兰族坏了规矩,乌干还带着他们去赤璃族,这也意味着乌兰族投靠了晋州,这是要联起手来对付赤璃族啊! 为首的那名男子狄风脸色铁青,顿时也顾不上去找温虞他们的麻烦了,带着人匆匆掉头回去禀告柯图齐——乌兰族和晋州联手了! 而同一时间,从温虞他们手中仓惶逃走的乌兰族人,连滚带爬地回了部落,老远就扯着嗓子大喊:“首领不好了!赤璃族和晋州人联手了!” 赤璃族所居之处确实偏远,若非有乌干带路,他们还真不太可能找得到。 那一片部落隐于山谷之内,橘黄的日色被重重叠叠的树冠掩盖,寨子内早早地燃起了烛灯,远远望去恍若一片红海,平添几分阴森诡异。 温虞坐在树枝上,咔哒咔哒地啃着野果,嘀咕着:“果然是养蛇的,还真住山沟沟里。” 探好路线,她从树上跳了下来,稳稳地落在了慎昭身旁。 乌干看着她脸不红气不喘的,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掩下心里的害怕。 “那什么……我都把你们带到了,能放我走了吗?” “你急啥?”温虞道,“不是说赤璃族晚上搞什么祭祀吗?留下来蹭个饭?” 乌干双腿发软,疯狂摇头。 慎昭也守信用,把乌干手上的绳子给解了,他拔腿就要跑,却被温虞揪住了后领,退到了辛弋面前。 “我忘了,你还没跟辛弋道歉。” 辛弋惊愕地抬眸看她,连乌干那一声匆忙又不走心的道歉都没注意。 看着他们在准备兵器,辛弋那迟钝的脑子总算转了过来。 “你们,为何要去赤璃族?” 第172章 混入赤璃族 众人纷纷扭过头看他,一脸看傻子的表情。 他们都到赤璃族门口了,这弟弟才知道问呢? 温虞拍着他的肩膀,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们要去斩妖除魔,拯救世界。” 少年茫然地看着她,明显是被她唬住了。 慎昭无奈地把人拉回来,对辛弋道:“你别理她……你身上还有伤,就在这里等我们吧。你姐姐若是真的在赤璃族,我们会想办法把她救出来的。” 辛弋摇头,固执地要一起去。 赤璃族内,祭祀礼已经准备要开始了。 狄风带着人匆匆赶回来,向柯图齐禀明方才所见之事,后者面色阴沉,直接就拍碎了一把桌子。 “首领。”一道浑厚的声音传来,穿着白袍、仙风道骨的羡元拄着拐杖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个丑不拉几的叶霜。 柯图齐难掩怒火,但当着羡元的面,还是客客气气地把事情的原委告知于他。 羡元了然,仍是那副清风明月般的淡漠超然。 “不过是一群宵小之辈,胆敢搅乱蛇神的祭祀礼,首领何必担心?蛇神自然会惩罚他们。” 后面的叶霜低着头,将他们的对话听了去,眉头紧紧皱着,羡元叫了她几声才回过神来。 羡元略有不悦,但当着众人的面也没有发作,只吩咐道:“把所有的祭品送去万蛇窟。” 叶霜退下后,柯图齐不解问道:“大巫,这赤璃族内那么多心灵手巧的姑娘,你怎么就挑了这么一个丑丫头?” 那张脸怎么看怎么磕碜,柯图齐感觉自己的眼睛都要瞎了。 羡元淡淡笑了笑,看着格外和善。 “此女虽然样貌丑陋,但是做事细致,我用习惯了。” 最重要的是,她够聪明,而且口风紧,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也不枉羡元当初把她从祭品中挑出来,救她一命。 他都这么说了,柯图齐也不好再说什么。 羡元望着远方的灯火,“时辰差不多了,那一伙人说不定也到了。” 柯图齐狞笑一声,“我这就准备一下,好好迎接我们的‘客人’!” 万蛇窟,也是赤璃族内的祭台。这里临山而建,半圆的木台下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洞,里面传来密密麻麻的“嘶嘶”声,赤璃族人早已习以为常,而那些被关在笼子内的“祭品”却吓得两股战战,几欲昏厥。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参加赤璃族的祭祀礼,但叶霜仍然感到十分不适。 借着夜色掩护,她悄悄摸到了辛瑶的囚笼旁边。 “辛姑娘!辛姑娘!” 叶霜叫了她两声,辛瑶才迷迷糊糊地醒来,脸色白得像纸一样,唇瓣却泛着不正常的青紫,气若游丝,双眸无神。 叶霜吓了一跳,“辛姑娘,你该不会中毒了吧?” 她手忙脚乱地去检查她的四肢,果真看见了她手背上有蛇留下的咬痕。 但诡异的是,那伤口竟然硬化了,不见半滴血,她的手脚也格外僵硬冰冷,活像一具尸体。 叶霜暗道不妙,她还指望着辛瑶姐弟能带她逃出这里,可别没等来辛弋,辛瑶就先挂了。 她看了一群混乱的人群,几乎所有人都在忙着祭祀礼,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叶霜迅速开了牢笼,把辛瑶带了出来,扶着她去了羡元的丹药房。 她们刚走,便有几道身影鬼鬼祟祟又坦坦荡荡地混入了人群中,身上披着赤璃族人的红袍,头上戴着连帽,勉强遮住半张脸,可不正是温虞他们。 辛弋焦急地在四周寻找,险些撞上巡逻的守卫,还好温虞及时把他拽了回来。 刚要脱口而出的斥责,在看见他那张隐忍慌乱的脸,默默地咽了回去。 “你别乱跑。”温虞顿了一下,“我去帮你找。” 辛弋如何能待得住?在温虞和慎昭他们分头寻人之后,自己拉好了连帽,钻进了人群。 谢聿盯着那架子上的烤乳猪,馋得口水都要掉下来了。 “小鱼儿!” 他拽着温虞的衣角,眼里的渴望不要太明显。 温虞把他的领子一揪,目不斜视,“先找人。” 谢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烤乳猪离自己越来越远。 辛弋在人群中游曳着,看着眼前闪过一张张脸,那一身红色的衣袍,与数日前洛桑族内燃起的大火重合,低垂的眼眸泛着血红,手也不自觉地握住腰间的短刀。 在看见一个参与了洛桑灭族的男子时,辛弋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直接拔了短刀,欲趁着对方转身的工夫捅下去,却在伸出去的那一刻,被慎昭拦下。 “你疯了吗?” 辛弋蓦然抬眸与他对视着,通红的眼眶内,是还未消退的仇恨与狠戾。 慎昭眉头一蹙,松开他的手,道:“在找到你姐姐之前,最好别打草惊蛇。” 一句轻飘飘的话,却按下了辛弋骨子里的恨意与冲动。 众人寻了一圈,仍是没有找到辛瑶,最后众人汇集在角落里。 云惊墨道:“会不会你姐姐根本没在这里?” 辛弋紧抿着唇,一颗心仿佛架在火上烤一样格外煎熬。 他既希望辛瑶在这里,又不希望她在这里,矛盾与焦急如钝刀一样反复拉扯着,割得辛弋几乎无法呼吸。 仇恨,担忧,急躁,痛苦,万种情绪在心里翻涌着,连日来的打击,让少年挺拔的身骨已有了弯曲的姿态。 藏在红袍下的手紧紧握着,他需要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才不至于在慎昭他们面前崩溃。 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辛弋茫然地抬眸,一颗糖被塞进了他嘴里。 “别胡思乱想。”她说,“那儿还有不少屋子,大不了一间一间地找。” 甜甜的味道在口中蔓延,昏暗之中,辛弋看着温虞,眼中盈着一池星光。 除了帮辛弋找姐姐,温虞他们也没忘了来赤璃族的目的。 慎昭、云惊墨和萧殷去探查万蛇窟,温虞则带着辛弋和谢聿去找人。 他们一群人在寨子内肆意流窜的时候,狄风正带着人守在赤璃族外,准备埋伏一拨,一个个蹲得脚都麻了,前方忽见一群人气势汹汹而鬼鬼祟祟地朝着赤璃族靠近。 第173章 泡在罐子里的赤链蛇 乌干在前面领路,不停地跟他们乌兰族的首领拓木告状,不外乎说赤璃族背信弃义,和晋州人勾结,意图称霸海林原,乌兰族人一个个听得热血沸腾,怒火三丈。 拓木是个膘肥体壮的汉子,个子不高,一身肌肉格外壮硕,手持着两个大板斧,眼角上留着一道疤,那是贺玄留下的。 往年乌兰族跟赤璃族联手偷袭晋州,从来没有失手过,后来不知哪里冒出来一个毛头小子,几乎每次都把他们打得丢盔弃甲,损兵折将。也是最后一场战,拓木的眼睛差点被贺玄一剑贯穿,他好悬才捡回一条命,自此便与贺玄结下了深仇大恨。 所以可想而知,当属下来报,赤璃族跟晋州勾结,甚至连贺玄的挚友云惊墨都来了,拓木想也不想就扛着斧头来了。 弄不死贺玄,那也得先弄死云惊墨,姓云的当年没少给贺玄支援。 再有就是赤璃族那群背信弃义的小人!说好的跟晋州不共戴天,结果他们竟然背着乌兰族,偷偷跟晋州人好上了! 拓木满腔怒火,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白光,脚步突然一停。 他问乌干,“你说,那伙人跟洛桑族那小子在一起?” 乌干愣愣地点头,“没错!就是洛桑族长的儿子辛弋。” “这不对吧。”拓木后知后觉,“洛桑族被赤璃族灭了,辛弋去赤璃族干嘛?” “肯定是去报仇啊!”乌干不假思索道。 话音刚落,那一瞬间乌干脑子一抽,跟拓木茫然地对视着,明显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辛弋跟赤璃族有灭族之恨,而温虞那伙人,明显是护着辛弋,他们又怎么可能跟赤璃族是好朋友呢? 拓木眉头都拧成了一团,“这事儿有古怪。”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先撤退的时候,林中突然响起了一阵密密麻麻的“嘶嘶”声。 乌兰族跟赤璃族交手那么多次,如何不知道这是赤璃族的手段? 拓木大喝一声,“不好!有埋伏!” 等乌兰族人反应过来,他们已经被蛇群包围,就在他们手忙脚乱、叫爹骂娘地对付蛇群时,狄风即刻带着人冲了出来,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拓木勃然大怒,“狄风!” 都是干过架的老朋友了,狄风从前没少败在拓木手下,如今倒是得以扬眉吐气了。 他猖狂笑道:“拓木首领,没想到吧,我们早就识破了你们的计划!” 拓木瞳孔骤缩。 他们此趟前来偷袭,完全是秘密行事,赤璃族人又是如何提前得知? 思来想去,便只有那些晋州人了。 定然是他们跟赤璃族告密,所以狄风才会提前埋伏在这里。 拓木瞋目切齿,怒然咆哮:“好啊!我今日就替海林原除了你们这些叛徒。” 狄风动作一顿。 这不对吧? 这句台词不是应该由他来说吗? 狄风正想说什么,拓木一声暴喝,挥着斧头就朝他劈来,狄风也不是好惹的,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两族人在赤璃寨外打得你死我活。 温虞还不知道,自己胡说八道的一句话,竟然引发了两族的误会和斗争。 她跟辛弋正在挨间寻找辛瑶,人还没找到,倒是先引起了寨子里的人的注意。 在劈晕了第三个发现他们的人,温虞他们正打算接着往下找,杂乱污浊的空气中,忽然混入了一股淡淡的药味,令她脸色微微一变。 她转过头,看着西南角处一间燃着红烛的竹楼,急忙带着辛弋冲上前去。 一刻钟前,小竹楼内。 那东躺在冰冷的木板上,急促的喘息声,盖过了外面的声响,那双灰败的眸子转动着,看着羡元的药房,不甘心就此认命,咬紧牙根拼尽全力,从木板上滚了下去。 四肢剧烈的痛感令他浑身颤抖不止,所有撕裂般的惨叫都被他生生克制在喉咙里。 他忍着剧痛向前挪动着,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双眸充血,满脸横肉都在颤动。 费了老半天的劲才爬到了药架下面,那东够不到上面的药,只能去放在最下面的药罐子。 羡元是几年前来的赤璃族,他确实有几分本事,医术了得,而且还会南疆的巫蛊之术。那东已经下定决心要逃离这里,不从羡元这里薅点好东西可惜了。 他手忙脚乱地将那些药瓶拢入怀中之时,突然药房的门被撞开,那东一慌,往角落里缩了缩,借着帘子的遮挡,隔绝外面的视线。 叶霜扶着辛瑶冲进来,又慌忙把门关上,迅速去药架上寻找解蛇毒的药。 “辛姑娘,你知道咬你的是什么蛇吗?这里这么多解毒丹,我也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解药。” 辛瑶气若游丝,虚弱道:“红色的,很小的蛇……” 叶霜拧眉,“难道是赤链蛇?赤链蛇的毒性不强啊。” 叶霜一边嘀咕着一边找药,外间找不到,便打算去里面找找。 一直悬着心的那东,在听见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时,惊得往后一仰,不慎撞倒了一个黑色的瓷罐子,那罐子碎在地上,流了一地污浊的液体,还有三条红色的小蛇溜了出来,其中一条冲着那东的脖子狠狠咬了一口,另外两条早就呲溜一下跑出去了。 那东一吃痛,伸手把小蛇拽下来往旁边一丢,脖子竟是生生被咬出了一道血窟窿,鲜血立即喷涌而出。 他神色痛苦地捂着自己血流不止的脖颈在地上打滚,凄厉的叫声渐渐弱了下去,直至了无生息。 叶霜也被吓了一大跳,眼见那条小蛇朝着自己冲来,下意识地抬脚一踩,把蛇的脑袋给踩扁了。 一团血污在地上弥漫开来,小红蛇的脑袋被卡入木板的缝隙中动弹不得,但尾巴却疯狂扫动着,仿佛发狂一般。 叶霜蹲下身来,看着地上那一滩药液,其间混杂着些许草药渣,叶霜低声呢喃:“亡灵草……” “唔……” 外面的辛瑶突然痛苦地呻吟出声,叶霜连忙拿了解毒丸给她喂下去,但是辛瑶却不见好,小脸惨白如纸,手臂上浮现了一条条青筋,有逐渐向上爬的趋势。 叶霜脸色大变,蓦然抬眸看着辛瑶,眼里充满了震惊与恐惧。 第174章 再不滚,我杀了你 叶霜目光陡然变得狠厉,毫不犹豫地拔出了匕首,冲着辛瑶刺下去。 “小弋……” 那干裂苍白的薄唇,溢出了一声很低的呢喃,也逼停了叶霜的动作。 锋利的匕首悬在她的太阳穴上,只要再往下一点,就能要了辛瑶的命。 叶霜颤抖着手,眼里充满了挣扎与不可置信。 “长生蛊……” 记忆最深处的恐惧被唤醒,叶霜仿佛被抽去灵魂的木偶,面色呆滞,眸光涣散。 一具具腐烂的尸体,陶罐里蠕动的白色蛊虫,浓郁腥臭的药汁,还有清微那张狰狞可怖的脸,以及哥哥痛苦隐忍的呻吟…… 叶霜抱着脑袋,浑身颤抖不止。 “快点!就在这儿!” 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将叶霜从梦魇中拉了回来。 一队巡逻的守卫被那东的尖叫声引来,抬脚便把门踹开,直接就堵住了叶霜的去路。 她暗道不妙,扭头就想跳窗逃跑,那些人怎么可能放过她?直接挥着刀就朝她劈来。 小命垂危,叶霜也顾不上隐藏自己,利落地夺了对方的刀捅死了一个,惊呆了也激怒了那一群人。 “这娘们会武!大家小心!” 叶霜虽会几分功夫,但到底是女子,力气与耐力根本无法与对方匹敌,尤其在他们人数众多的情况下。 很快叶霜便败下阵来,对方也不给她留活路,直接挥着刀朝她砍下去。 被钳制住的叶霜满脸的绝望与不甘,那一瞬间心里涌起的不是恐惧,而是难过。 她还没有找到哥哥,难道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几乎是在她闭眼的那一瞬间,那刀迎面落下,同时一个石柱从外面飞了进来,砸中了挥刀的人,连人带刀一齐被击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了药架上, 巨大的声响惊得她愕然睁眸,抬眼便看见了一道娇小的身影瞬闪在她面前,迅速而干脆地解决了那些赤璃族人。 叶霜疯狂眨眼,确认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而是这个看起来比她大不到哪里去的妹子,竟然有非人的速度和武力,一时间那张丑得不堪入目的脸也浮现了惊异生动的表情。 温虞把人都敲晕了,才低头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叶霜。 那张脸实在丑得太过特别,温虞都忍不住瞅了几眼。 “这是赤璃族的审美?” 叶霜:“?” 温虞啧了啧嘴,“好好一漂亮姑娘,干嘛非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叶霜惊了,摸着自己的脸,确认人皮面具没有掉下来,顿时心情更加复杂。 “你……能看出来?” 温虞蹲下身来,不答反问:“你们赤璃族人,是不是以丑为美啊?” 叶霜气闷道:“我不是赤璃族的!” 温虞眼珠子一转,“也是哦,你要是赤璃族的,那些人干嘛要杀你……难道是因为你长得太丑了?” 叶霜忍不住质问:“你到底是谁?” “我……” “阿姐!” 紧随其后的辛弋打断了温虞的话,他一看见倒在药房内的辛瑶,顿时什么都顾不上了,慌慌张张地冲上去。 “站住!”叶霜急得大喊,“你离她远点!” 辛弋能听她才怪呢。 直到他把辛瑶扶起来,待见辛瑶苍白的脸上浮现的青筋时,惊得瞳孔骤缩。 “阿姐!”他抱紧了她冰冷的身躯,恐惧与无措交织着,只能一遍遍唤着她。 叶霜急忙上前扯他,“你不要命了吗?你姐已经变成怪物了,再不走你也会跟她一样的!” 犹如一道天雷劈在耳侧,辛弋脑子一白,满脸茫然之色。 但哪怕如此,他仍是固执地抱着辛瑶,怎么都不肯撒手。 温虞上前撩开了辛瑶的手臂,手背上有一道被蛇咬伤的痕迹,如树根般的青筋,沿着伤口一直往手臂上爬,蔓延到了脖子,再伸向苍白的脸颊。 她似乎尚有意识,白瞳已然浑浊模糊,却仍努力地睁着眼睛,想看清眼前的人。 “小弋……” 辛瑶颤抖着手,想去抚摸辛弋的脸,辛弋伸手握住,昏暗的烛光下,少年红了眼眶。 辛瑶看着安然无恙的弟弟,嘴角微微上扬,艰难地扯出了一抹欣慰的笑意。 “你……你没事就好……”她气若游丝,断断续续道,“我等你……等了你好久,还以为你出事了,幸好……” 辛弋喉咙干涩,仿佛有千斤巨石堵在胸口。 “阿姐,”他蹭了蹭她冰冷的手,嗓音沙哑,“我带你回家。” 他抱着辛瑶便要走,叶霜拦在了他面前。 “你不能带她走!” 辛弋仿佛被惹怒的狮子,脸上挂着压抑隐忍的愤怒。 “滚开!” 叶霜疾声喝道:“她中了长生蛊,会变成怪物的!到时候整个世界就完了!” 辛弋目光凶狠,“再不滚,我杀了你!” “咳咳。” 眼看这两人就快打起来了,温虞及时出声。 “那什么,”她看着焦躁的叶霜,认真道,“其实世界已经完了。” 在叶霜那里投了一颗雷,温虞又转向辛弋,顿了一下,道:“她说得没错,你姐……已经变成怪物了。” “不可能!” 两人异口同声地怒吼,吓得温虞猛吸了一下鼻涕。 后边有个赤璃族人迷迷糊糊醒来,看着他们在争吵,正打算悄悄地溜出去报信,却不小心碰到了一个人,待他转过头,正好与那东浑浊的白眸四目相对。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那东掐着他的手臂,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大快朵颐,俯仰之间,大块的血肉被撕扯下来,鲜红的血溅了他满身,那可怜人尖厉地嘶嚎着,直到渐渐没了生息。 叶霜和辛弋皆倒吸了一口冷气,两人下意识地后退,温虞却主动迎上前去,在那东扑上来之前,凭空抽出了一把剑,刺入他的脑袋,顺便也给那个被咬的赤璃族人补上一刀。 “是怪物!” 叶霜惊恐地呢喃着,身躯抖个不停。 辛弋面色惊骇,蓦然低眸看着怀中的辛瑶,再看看与她一样生着白瞳青筋的那东,几乎没有任何考虑,抱着辛瑶拔腿就跑。 第175章 暴跳如雷的柯图齐 “咚!咚!咚!” 几道低沉的鼓声响起,赤璃族的祭祀礼正式开始。 羡元身披红袍,手里拿着蛇形权杖,在祭台上念诵着祝词。下面的赤璃族人跪了一地,包括柯图齐,所有人都虔诚地敬奉着,跟着羡元低声诵唱着。 慎昭和云惊墨几人也跟着蹲下身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边寻找温虞他们的踪迹。 结果温虞没找到,倒是看见了在供桌旁啃着烤乳猪的谢聿。 慎昭差点心肌梗塞。 正准备过去把人拽回来,突然见一群人呼啦啦地从外面冲进来,正是狄风和乌兰族人。 “首领!”狄风人未至,声先到,惊呼道:“不好了!我们都被骗了!” 狄风与拓木他们在赤璃族外打得两败俱伤,最后才发现,原来他们都被忽悠了。根本不存在赤璃族或者乌兰族跟晋州勾结,这完全就是晋州人的挑拨离间的把戏。 狄风咬牙切齿,“他们这是想挑起赤璃族和乌兰族的斗争,好坐收渔翁之利!” 慎昭茫然地和云惊墨对视着。 他们有这个计划吗? 拓木沉声道:“柯图齐,你我的恩怨先放在一边!当务之急是先解决那些晋州人,他们混入海林原,摆明了就是想对付我们,千万不能让他们得逞!” 搞了半天原来是个乌龙,柯图齐的脸色都绿了。 正打算吩咐属下赶紧去抓人,却听见有人惊呼:“首领,有个奴隶不见了!” 柯图齐循声看去,那一排牢笼空了一个,眸色蓦然一沉。 “是洛桑族那丫头!” 狄风忙道:“一定是辛弋把人救走了!我亲眼看见他和那些晋州人一起往赤璃族来了。” 又有人急匆匆跑来,神色惊惶道:“首领,今晚巡逻的守卫不见了!” 柯图齐:“说清楚,什么叫不见了?” “他们本该去寨子门口巡逻,可是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属下等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人。” 柯图齐暴跳如雷,“一定是他们!一定是他们混进来了!” 他急躁地吩咐众人赶紧去找,就算把整个寨子翻过来也在所不惜。 真是可笑!他派了狄风去寨子外面蹲守,寨子里又是重重守卫,那些人竟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潜进来,而且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他们人影。 他最引以为傲的防御,在对方眼里如此不堪一击,这无疑是被柯图齐最大的羞辱。 “首领!” 又是一声高喝,震碎了柯图齐最后一丝理智,他暴躁地怒喝:“又有什么事?” 那人声音弱了下来,“这里有一个偷吃贡品的小贼。” “唰!” 所有人齐齐转过头,看着吃得不亦乐乎的谢聿,后者捧着啃了一半的烤乳猪,张大了嘴蓦然顿住,茫然地眨着眼睛与他们对视着。 柯图齐瞬间暴走,“还愣着干什么?抓人啊!” “哗!” 几乎所有人都涌上前去,把谢聿吓得往桌子底下一钻,上边的锅碗瓢盆碎了一地,所有的贡品砸得满地狼藉。 慎昭和云惊墨急忙上前帮忙,而就在他们方才待的位置,一条红色的小蛇正迅速闪了过去。 “人呢?怎么不见了?” “我抓住他了!” “抓你个锤子!还不赶紧给老子撒开!” “次奥!哪个混蛋脱我裤子?” “我的手!别踩我的手!” “啊!什么东西咬我?” 一阵嘈乱中,惨叫声与叫骂声混成一团,而谢聿一骨碌从人群里滚出来,手里竟然还抱着那只烤乳猪。 慎昭把人揪出来,站在祭台上的羡元眼尖地看见了他们,急忙大喊:“他们在那儿!” 柯图齐眸光一凝,目光聚集在云惊墨身上,立即下令抓住他们。 本想低调行事的慎昭等人不得不动手,身上伪装的红袍一扬,腰间的长剑抽出,与赤璃族人打成一团。 “首领!”一名从药房内捡回一条小命的守卫跌跌撞撞地冲出来,气喘吁吁喊道:“药房……药房出事了!” “什么?” 柯图齐还没反应过来,羡元便先炸了。 他也顾不上这边的混战,即刻冲回自己的药房,直奔药架,却在看见地上那碎掉的瓦罐之时,眼前蓦然一黑,差点没栽倒下去。 羡元手忙脚乱地抽出了一条布去吸地上的药液,试图留下一点,但是那些药液已经渗入了木板,干得十分彻底。 他气急败坏地怒喊着,待瞥见那碎瓦片上还有一点,顿时又欣喜若狂,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将那点药液倒入瓷瓶内。 身后传来了一阵很轻的脚步声,羡元下意识地扭过头,迎面一个拳头挥了过来,把他砸得眼冒金星,紧接着整个人直接被拎了起来,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竟然在瞬间就回到了祭台之上。 “喂!再不住手,你们的大巫就要没命了!” 温虞把剑架在羡元的脖子上,底下众人顿时气愤地扬起兵器,义愤填膺。 “快放开大巫!” 这场混战暂时平息,慎昭他们即刻站到了温虞身旁,两方人马对立着,一边只有零星几人,一边乌泱泱一片。 柯图齐脸色阴沉,“云惊墨,还真的是你!贺玄呢?他是不是也来了?” “贺玄没来。”云惊墨讥笑道,“不过我会向他转告,柯首领对他的想念的。” 柯图齐握紧了大刀,狞笑一声,“贺玄没来,你们到底哪来的狗胆,竟敢闯入我赤璃寨?” 云惊墨瞥了温虞一眼。 有这位大神在,还需要什么狗胆? 温虞抬着下巴,“你是赤璃族的头子?” 柯图齐冷漠地瞥了他一眼,完全没有跟她交流的欲望。 温虞偏眸看向慎昭,很不高兴,“我是被无视了吗?” 慎昭低咳一声。 该说不说,虽然他这小王妃打架很狠,但那张脸确实挺有欺骗性。 温虞瞅着对面那一张张傲气十足的脸,脑袋一歪,忽然抬起手,一阵气波把旁边的房子轰得只剩下一堆废柴。 巨大的声响宛若惊雷劈在众人的头顶,那一片废墟惊得他们目瞪口呆,一个个不约而同地扭过头,目光呆滞地看着温虞。 第176章 赤璃寨大混战 温虞眉眼一弯,“现在可以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柯图齐他们还好,但羡元已经要哭了,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哪里还有方才那股神气的模样? “你到底是什么人?”柯图齐出声质问。 “这不重要。”温虞说,“我们还是先来谈谈长生蛊的问题。” 柯图齐眉头一拧,嗤笑一声。 “什么长生蛊?你找错地方了吧?这里可不是南疆。” 而被温虞押着的羡元脸色骤变,下意识地捂紧了怀里的瓷瓶。 慎昭注意到他的动作,双眸微微眯起。 “少跟我装傻!我都闻到了,那间药房有长生蛊的味道,不想死,就赶紧交出来,那玩意儿可是会出大事的。” 柯图齐也恼了,“你们平白无故闯入我的寨子,还编出这么扯的理由,真当我赤璃族是软柿子吗?” 他后面一群人立刻群起响应,叫嚣着要把他们剁成肉泥。 慎昭:“他们可能真的不知道。” “嗯?” 温虞和云惊墨等人齐齐看向慎昭,后者走到了羡元面前,直接把他怀里藏着的东西拿了出来。 “还给我!” 羡元顿时急了,不顾脖子上的剑,扑上去就想抢。 温虞倒也不是真的要他的命,连忙把剑撤了,羡元只是脖子处被割了一道浅浅的血痕,身体前倾,却扑了空,重重地砸在了祭台上,被撞得满脸是血。 慎昭稍微后退了半步,手里捏着那个瓷瓶。 “若我没猜错,这里面,就是长生蛊液吧?” 羡元急得满脸通红,“什么长生蛊液?我不知道!这是我的心血,赶紧把它还给我。” 他踉跄着朝慎昭扑过去,慎昭把瓷瓶一抛,稳稳地落在了温虞手里。 温虞打开一闻,眉头微微皱起。 也就是这愣神的工夫,手里的瓷瓶被羡元夺走,他宝贝似的把盖子盖好,死死地捂在心口。 底下众人已经看懵了,不明白这唱的又是哪出。 云惊墨问:“如何?” 温虞道:“这里面确实是长生蛊液,不过跟之前的味道不太一样。” 羡元一听有人诋毁他的心血,蓦然抬眸,恶狠狠地瞪着温虞。 “哪里来的黄毛丫头?你有什么资格置喙长生蛊?” 温虞呵呵,“这么说来,你承认了?” 柯图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脸茫然。 “大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羡元面色阴沉,直接喝道:“柯图齐,立刻把这群人杀了!他们闯入寨子,毁了蛇神的祭祀,若不除掉他们,蛇神定然会降罪于赤璃族!” 但凡与蛇神牵扯上,赤璃族人就疯了。 方才还云里雾里的,现在立马操刀动枪,齐声怒喝,叫嚣着要把他们扔入万蛇窟。 温虞没什么耐心打架,直接把整个祭台一掀,那如天穹般的木板倾覆而来,下面一众人连声尖叫着逃窜,仍是有不少被压在下面,哭爹喊娘。 柯图齐手握大刀,拓木执着双板斧,二人围攻温虞。慎昭和云惊墨他们也被不少人拖住,几乎是一个对敌几十个,便是再好的功夫,都很难从乱刀下杀出重围。 辛弋一直躲在暗处,趁着他们混战,立即抱着辛瑶欲冲出赤璃寨,叶霜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拦住他的去路。 “辛弋,你不能带她离开!” 辛弋咬紧牙根,一言不发,固执地要走。 叶霜急得跺脚,“我没有骗你!你姐姐中了长生蛊,她很快会变成那东那样,只要被她咬上一口,就会传染成怪物的。” 狄风注意到他们三人,急忙高声喊道:“辛弋在这!快抓住他!” 一群人朝他们冲来,辛弋抱着辛瑶,根本无法动手,叶霜不得已,只能抄起兵器先解决赤璃族人,在认出叶霜之后,狄风更是怒不可遏,一口一句叛徒地叫着,立誓要把她剁碎了喂狗。 对方人数众多,叶霜到底不敌,辛弋犹豫了一下,本可以转身就走,但最后还是把辛瑶放在一旁,抽出短刀上前御敌。 整个寨子如同沸腾的油锅,吵嚷声,喊杀声,兵器相接声,在整座山谷喧嚣着。 混乱的场面,无人注意,一条红色的小蛇正游走其中,见机咬上了一个被击倒在地的赤璃族人的脸。 “啊!” 他惨叫一声,一吃痛,抬手把那条小蛇揪掉,同时脸上也多了一道血窟窿。 小蛇“呲溜”一下又钻进了人群,寻找下一个目标。 温虞瞥见慎昭受了伤,顿时就火了,直接一颗烈火弹丢了出去,“轰隆”一声,整座寨子剧烈摇晃,西北方向的房屋轰然坍塌,冒起了熊熊烈火。 所有人都被惊得停下了动作,以为是蛇神发怒,赤璃族人更是跪在地上,又是祈祷又是磕头。 就在温虞以为能跟他们好好讲讲道理之时,突然人群之中接连好几个人抽搐倒地,嘴里发出了近似野兽的呻吟声。 周围的人被吓了一跳,急忙上前帮忙按住,却见他们一个个口吐白沫,双眸浑浊,皮肤上浮现了纵横交错的青筋,甚是可怕。 慎昭等人脸色齐齐变了,“长生蛊!” 温虞立即喝道:“离他们远点!” 那些被赤链蛇咬伤的人,一个个逐渐异变,有些突然不抽了,眼睛一睁,青白交加的脸变得扭曲,张大了血便冲着离他最近的人咬下去。 温虞及时刺入对方的脑子,将其解决,后方却又持续不断地爆发出惨叫声。 柯图齐已经吓傻了,那些异化的人宛若着了魔,逮着活人就咬,哪怕他杀人无数,也未曾见过这样的场面,顿时双腿发软,世界观都在坍塌。 辛弋也吓得不轻。 如同野兽一样的人,生吃活人,吸血食肉,仿佛话本里的妖魔鬼怪爬到了人间。 一张张狰狞而血腥的脸在眼前闪过,辛弋蓦然扭头,目光惊惧地看着辛瑶。 辛瑶倒在地上,单薄的身躯微微抽了一下,动作僵硬地爬起来,缓缓抬头,与辛弋对视着。 往日那双清亮含笑的眸子,此刻蒙上了一层白雾,青色的纹路生长着,如爬山虎一样逐渐布满了那张清秀的脸。 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辛弋眼眶猩红,泪流满面,看着辛瑶一步步朝自己走近。 第177章 异变的辛瑶 叶霜惊恐地大喊:“辛弋!快闪开!” 辛弋恍若未闻,竟还提起了脚步,迎着辛瑶走过去。 少年的背脊在一瞬间坍塌,他的眼里蓄满了悲伤的泪,模糊了视线,却还能地看见辛瑶的面容逐渐扭曲,张大了嘴冲着他咬下去。 “阿姐……” 苍白的唇颤抖着,溢出了浅浅一声低吟。 辛瑶仿佛被一记闷雷劈中,浑身一颤,突然加快脚步扑过去。 辛弋闭上了双眼,准备与辛瑶一起堕入地狱。 一道劲风擦肩而过,紧接着身后传来了一道惨叫。 他蓦然转身,却见狄风不知何时到了他身后,手里还握着高高扬起的兵器,似乎是准备偷袭。而辛瑶猛地将他按倒在地,狠狠地咬上了他的脖子,像野兽一样大快朵颐。 再也没有什么比看见自己的亲人沦为食肉饮血的怪物更为可怕。 辛弋浑身颤抖着,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不可置信地看着辛瑶,眼里有震惊,也有绝望。 见狄风拼尽全力挥着刀砍向辛瑶,辛弋想也不想就冲过去,帮辛瑶挡了一刀,手臂被划破,而辛瑶顿时如发疯了一样,竟是直接咬断了狄风的脖子。 将方才那一幕看在眼里的叶霜忍不住呢喃:“怎么可能……” 温虞他们赶来,毫不犹豫地便想动手想解决异化的辛瑶,辛弋却惊呼一声,扑上前去。 “不要!” 温虞堪堪停下手,拧眉看着挡在辛瑶面前的辛弋。 “你干嘛?” 辛弋几近哀求,“不要杀她。” 慎昭微微一愣,“她……是你姐姐?” 辛弋咬着牙,倔强地不肯在他们面前落泪。 温虞把剑一收,语气平静,“她已经变成怪物了,节哀。” 辛弋连连摇头,“没、没有!她还认得我!” 温虞叹了口气,扭头跟慎昭道:“这孩子被刺激傻了。” “是真的!” 见他们不信,辛弋急得满头大汗,试图向他们证明,抬手便想去拉辛瑶,看见辛瑶冲着辛弋扑过去,温虞的剑差点就冲着她飞出去了。 “阿姐!是我!” 辛弋一句急切的话,仿佛开关一样,立刻制止了辛瑶的动作。 她僵硬地扭动着脖子,满嘴的血愈发衬得那张脸诡异恐怖,那双白瞳更如石化了一样,一瞬不瞬地盯着辛弋,仿佛在试图辨认眼前的人。 温虞瞪大了眼睛,“她不吃他?” 慎昭他们显然也是第一次见这种情况,同样被吓得不轻。 辛弋将辛瑶搂在怀里,埋在她肩头,失声痛哭。 他最脆弱的脖子就在她嘴边,那染血的双手一抬,便能撕裂辛弋的后背。 后边众人看得胆战心惊,但诡异的是,辛瑶像是收起了利爪的野兽,微微张着嘴,喉咙仿佛被堵塞了一样,发出了沙哑而僵硬的声音。 “小……弋……”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见鬼似的盯着辛瑶。 辛弋喜极而泣,殷切地抬眸看向温虞他们,眼里有哀求,也有坚定。 慎昭蹙眉,“你们还记得梁望吗?” 温虞喃喃道:“难道又一个变种?” 她正准备上前查看,辛瑶却像是被激活了一样,立马又疯了起来。 “阿姐!” 辛弋死死将她抱住,但根本没想到瘦弱的辛瑶,竟然有那么大的力气,将他掀翻在地后,便冲着温虞扑过去。 温虞捏住了她的下巴,往她嘴里丢了一颗糖丸,接着便看见辛瑶双腿一软,倒了下去。 “阿姐!”辛弋脸色大变,扭头质问温虞,“你对她做了什么?” “慌啥?让她先睡一会儿,这边的事还没完呢。” 温虞让萧殷他们盯紧了辛瑶,自己则与慎昭他们冲回祭台旁解决那些已经异化的活尸。 拓木他们早就趁乱跑了,柯图齐他们狼狈不堪,几乎每人身上都负了伤,看着昔日的族人互相残杀,心理承受能力几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瞧见温虞他们,柯图齐的脑子一抽,蓦然怒喝:“是你们对不对?一定是你们使了什么妖法!” 温虞抄起一个瓜瓢冲着他的脑子砸了过去,“有力气哔哔,还不赶紧把那些怪物解决了!” 柯图齐会听她的才怪呢。 他那一嗓子,也唤醒了周围那些吓懵了的赤璃族人,他们深信一定是温虞他们破坏了祭祀礼,惹恼了蛇神,带来了厄运,顿时一个个叫嚣着要把他们丢入万蛇窟。 温虞他们又要收拾活尸,又要对付这一群发癫的赤璃族人,着实是腹背受敌。 更糟糕的是,他们显然没有意识到活尸的危险性,竟然放任那些吃人的活尸四处流窜。 柯图齐突然掏出了哨子,尖锐的哨声回荡在整个山谷,又是那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嘶”声,万蛇窟内的蛇开始躁动不安,如黑云压境,漫地而来。 它们就像是从地底下漫出来的毒雾,所到之处,几乎是寸草不生,赤璃族人身上许是有什么防蛇的东西,那些蛇几乎不攻击它们,十分有目的地冲着温虞他们而来。 温虞丢了两颗烈火弹,伴随着震天动地的两声炸响,整座赤璃族都在剧烈地摇晃着。耀目的火光冲天而起,横扫一片,黑烟滚滚,同时弥漫着一股焦香的烤肉味。 柯图齐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那阵爆炸声引起的耳鸣还未消下去,周围天旋地转,恍惚间一道身影踉跄着朝他扑了过来,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处。 柯图齐惨叫一声,抄起大刀疯狂地朝他砍去,那活尸的脖子被他砍得将断不断,柯图齐将他推了出去,肩膀传来了一阵撕扯的剧痛,竟是被咬下了一块肉来。 他捂着伤口,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羡元见大事不妙,扭头就要跑,温虞早有防备,拦住了他的去路。 “跑啥呢?聊会啊。” 羡元眉心一跳,果断地掉头,慎昭他们却堵住了后方。 前路后路都被挡住,他如瓮中之鳖,急得满头大汗时,却瞥见了蹲在一旁的谢聿。 谢聿抓住了一条小红蛇,兴冲冲地准备跟温虞分享,结果领子突然被人揪起,一把匕首就架在他脖子上。 第178章 师祖是什么东西 “别过来!”羡元挟持着谢聿,面容因愤怒而狰狞,“不然我就杀了他!” 温虞和谢聿对视着,两人皆眨了眨眼。 慎昭提起的心又放下,甚至连剑都收起来了。 这老妖怪疯起来能把这里都掀了,他们还操什么心? 羡元却以为他们是怕了,押着谢聿便想后退,不曾想谢聿双脚就像是生根了一样,任他怎么拖都动弹不得。 谢聿吸了吸鼻子,“你能放开我吗?勒得我脖子疼。” “闭嘴!” 羡元怒斥一句,抬眸看见谢聿的脸时,顿时如被闪电劈中了一样。 “师祖!” 他失声惊呼,谢聿和温虞都在状况之外,倒是慎昭,下意识地跟云惊墨对视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见了震惊。 谢聿一脸茫然,“师祖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一阵冷风吹得羡元脑子一抽。 不对! 他真是迷糊了,师祖早就死了两百多年,怎么可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可是再看那张脸,羡元却又忍不住在心中咆哮。 像!实在是太像了!简直跟他从师傅清微那里看到的画像一模一样! “你到底是谁?” 谢聿无法理解他的情绪,因而也回答不上来他的问题。 倒是温虞不耐烦了,抄起了一旁的椅子便朝着羡元砸过去。 “老妖怪,蹲下!” 察觉到危险,羡元瞳孔骤缩,立即把谢聿往前一推。 与此同时,谢聿手里拎着的小蛇往上一甩,一口咬住了羡元的手背。 羡元吃痛,待见那条小蛇时,顿时惊得脸色惨白,连温虞他们也顾不上了,踉踉跄跄地往南跑去。 温虞正欲追过去,后方传来了叶霜他们的求救声,她不得不调转方向,帮忙解决围攻他们的几只活尸。 后面仍然陆陆续续有活尸爬起来,数量之多,绝非他们几人能对付。 温虞踹翻了一栋竹楼,暂时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叶霜急忙道:“你们跟我来!” 叶霜带着他们往南边的山谷跑去,这里羡元的药田,这里也是赤璃族内的禁地,羡元不允许任何踏足这里。 叶霜咬牙切齿道:“什么狗屁禁地?这里是他玩弄那些被献给蛇神的圣女的地方。” 每年的祭祀礼,赤璃族便会选出几位妙龄女子,美其名曰侍奉蛇神,实际上不过是侍奉羡元这个老东西罢了。 叶霜也不是没捣过乱,但是那些女子不知道被羡元下了什么药,竟然对羡元深信不疑,反而还怪她多管闲事。 只是这一踏进来,叶霜就惊呆了。 “亡灵草!” 羡元几乎每天都在药田里待着,叶霜最近一次偷跑到这里来,还是两个月前,为了偷一株草药制作人皮,故而也不知,这里竟何时种满了亡灵草。 亡灵草虽以草为名,但却开着淡紫色的小花,细长的叶片在风中微微扬着,织成了一片柔软的云毯。 抱着辛瑶的辛弋看着亡灵草,双眸冷冽泛红。 慎昭沉声道:“看样子,这里就是洛桑族的亡灵草了。” 云惊墨难以置信,“难不成赤璃族灭了洛桑,就是为了亡灵草?” 这话一说出口,云惊墨便觉不妥,偏头向辛弋投去饱含歉意的目光。 辛弋没什么反应,只是找了个干净的地方,把辛瑶小心地放下来,动作笨拙而温柔地擦掉她脸上的血迹,却擦不掉皮肤下那一道道青筋。 温虞看向叶霜,搬了个凳子坐在她面前。 “来,聊聊吧。” 慎昭他们也纷纷看向了叶霜,一个个人高马大,一身的血煞之气还未消退,看得叶霜胆战心惊,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赌错了。 她咽了咽口水,警惕地盯着他们。 “你们不会想过河拆桥吧?” 温虞啧了一声,“我像是那种人?” 叶霜盯了她几秒,疯狂点头。 这小丫头看着比她还小一点,手段狠得不得了。 方才两颗铁丸子丢出去,就把赤璃寨炸了一大半。 她要是有威力这么强大的武器,至于在赤璃寨里憋屈了大半年吗? 温虞的小脸一沉。 这天还能不能聊了? 慎昭问道:“这位姑娘,你不用害怕,我们只是奇怪,你既然不是赤璃族的人,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叶霜只能含糊地把自己的来历说了,“我是月族人,大概一年前月族被赤璃族灭了,我就成了奴隶。” 她这话也不算假。 南疆被毁之后,她与哥哥叶暮拼死逃出,一直躲在月族内,住了快两年,直到发生了后来的事,才辗转来到了赤璃族。 她一直在找机会逃出去,但是赤璃族内守卫森严,尤其是对奴隶盯得尤其紧,若非她在羡元身边伺候,只怕自己也早已成了万蛇窟内的一具枯骨。 直到今日她看见了辛瑶,她在月族之时,曾经与辛瑶有过一面之缘,也知道洛桑族的惨状。本来还想着救辛瑶一把,到时候可以让辛弋顺便救她出去,结果谁知道如今成了这个局面。 温虞若有所思,“你怎么会认识长生蛊?” 叶霜眉心一跳,装傻道:“什么长生蛊?” 温虞精明十足,“少装傻,我在药房的时候亲耳听见的。” 叶霜眼珠子飞快地转着,“长生蛊啊,那是我听羡元说的。” 屁! 早知道羡元那个老疯子竟然在偷偷炼长生蛊,她宁愿跳进万蛇窟被蛇咬死,也不愿意在他身后伺候着。 叶霜什么都不肯说,或者说,什么都只说了一半,嘴巴严得不行。偏偏她还救了辛瑶,也算是救了他们一命,又严刑拷打不得,只能暂且搁置着。 慎昭他们此行来就是为了长生蛊,本以为赤璃族人以长生蛊养蛇,现在看来,柯图齐他们似乎并不知情,更像是羡元背着他们在偷偷炼蛊。 不过有一事,慎昭还是觉得很奇怪。 “今夜本来好好的,那些赤璃族人怎么会突然异变?” 温虞:“我检查过,他们有些人跟辛瑶一样,身上都有被蛇咬的伤口。” 云惊墨恍然,“这么说来,那些长生蛊是依附在蛇身上了。” 慎昭的脸色却不大好,“赤璃族内这么多蛇,而且方才柯图齐把他们都召唤了出来,我们又如何能找到被长生蛊感染的蛇?” 第179章 瞎猫碰上死耗子 众人一想到那密密麻麻的蛇群,顿时一个个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温虞扭头问叶霜,“那个老神棍到底什么来历?” 叶霜抿了抿唇,犹豫了好半晌,才将这其中的缘由娓娓道来。 羡元是清微的弟子,在清微被赶出南疆之后,他也没有幸免。后来辗转到了赤璃族,靠着他从清微那里学来的邪术,成了赤璃族的大巫,掌管族内祭祀、疗治。 一年前叶霜来了此处,起初她没有认出羡元,还是后来打扫他的屋子的时候,发现了他藏着几本清微的札记,由此才推测出了他的身份。 众人虽然没有想到这层关系,但是也并不觉得意外。长生蛊乃南疆秘术,若非与清微有关,羡元又怎么可能炼的出来? 倒是慎昭,看着叶霜的眼神已带了几分疑虑与探究。 她说自己是月族人,但是却对南疆族了如指掌,连长生蛊和清微都知道。再联想到她方才的陈述,慎昭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云惊墨忧虑道:“当务之急,是得先找出被感染的蛇,若是让它跑出去了,海林原就完了。” 叶霜忙道:“我在羡元的药房里见过,是赤链蛇,被羡元泡在蛊液里。哦对了,辛姑娘也是被那种蛇咬伤的。” 一旁的辛弋闻言,撩开了辛瑶的衣袖检查,看着她手背上那两道泛青的咬痕,冰冷的眸子仿佛裂开了一道深长的黑渊,溢出了冰凉的雾气,氤氲着通红的眼眶。 是在洛桑族! 柯图齐带着蛇群攻入,辛瑶是为了保护他,才被蛇咬伤的。 辛弋此刻悔恨不已,自责与仇恨反复在心里反复撕扯着,下唇都被咬破了也不自知。 方才在寨子内,温虞那两发烈火弹炸死了不少蛇,但是也难保有漏网之鱼。 若是大蛇还好,至少还比较显眼,但是如叶霜所说,那是小小的赤链蛇,连温虞都不敢保证,它会不会突然从哪里窜出来咬她一口,简直防不胜防。 这海林原内还有不少部落,虽然各族之间距离不近,但是一旦被感染,便会以不可阻挡之势迅速波及各处,甚至还有可能会影响到晋州。 几人显然都想到了一处,一个个面色凝重,便打算回赤璃寨。 谢聿一手拎着一条晃悠悠的红色小蛇,兴冲冲地跑过来。 “小鱼儿,我们来烤蛇肉吧!” 温虞没工夫陪他玩,“我们要回寨子一趟,你在这待着,保护小弋他们。” 谢聿鼓着脸颊,极不高兴,萎靡地垂下了脑袋。 “好吧。” 云惊墨他们拿起兵器便准备出发,却见慎昭还愣在原地,盯着谢聿手里那两条被打结的蛇。 “你们不觉得,那个很像赤练蛇吗?” 所有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两条小蛇就像两条红色带子一样,被谢聿一甩一甩的,也不知是被晃晕了还是怎么的,竟然都没有反咬谢聿一口。 叶霜定睛一看,立马就瞪大了双眸,吓得后退了小半步。 “是这个!就是这个!” 谢聿手里的蛇,跟她在羡元的药房里踩烂的那条一模一样。 思及此,叶霜又惊恐地抬眸看着谢聿。 这傻大个是什么来头,竟然这么生猛? 温虞把那两条蛇从谢聿手里夺过来,原本还半死不活的赤链蛇,立马如同被激活了一样,扭起身子便咬向温虞。 她精准地掐住了七寸,注意到它们异常的眼睛,心想还真是让谢聿瞎猫撞上死耗子了。 慎昭也不敢相信,他们都做好了翻遍海林原的准备,结果竟然就在谢聿手里。 “你在哪里抓到的?” 谢聿还在状况之外,茫然地眨了眨眼,“地上抓的啊。” 慎昭的表情格外复杂,“你抓它做什么?” 谢聿不假思索,“烤肉!” “……” 云惊墨也觉得有些荒谬,“那么多蛇,你怎么偏偏就捡了这两条?” 这个问题太深奥了,谢聿回答不上来。 他只是盯着那条小蛇流口水,频繁地问温虞能不能烤了吃了。 温虞嫌弃地把他的脑袋推开,问:“你还有见到跟这两条一样的蛇吗?” 谢聿摇头。 这两条小蛇可能跑了,谢聿追了好一会儿才抓到,它们身上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让谢聿很是喜欢。 温虞把赤链蛇装进寨子里,道:“药房里一条,这里有两条,还有昨夜在洛桑族偷袭我们的那条大蛇,现在至少还有一条被感染的蛇流落在外。” 慎昭点头,“是咬伤辛姑娘的那条蛇。” 温虞还是决定回赤璃族一趟,就算找不到那条蛇,也得先把赤璃族内的活尸收拾干净。 辛弋把辛瑶托付给叶霜照顾,跟着温虞他们一起回去。 赤璃寨内大火未消,尸体堆积如山。捡回一条小命的赤璃族人,早就仓促地收拾行李逃命去了,只留下了一群被活尸啃了一半身躯的可怜虫,将死不死地哀嚎着。 温虞他们忙着清理活尸,辛弋站在后方,看着那一具具血腥恐怖的尸体,一张张狰狞扭曲的脸,脑海中闪过的,是洛桑族内的那一场屠杀。 一旁的木架晃动了一下,一只已经异化的活尸爬了起来,右手生生被撕掉了,右脚也被砸得血肉模糊,倾斜着身躯,发出了沙哑的嘶吼声,顽强地朝着辛弋靠近。 若非亲眼所见,辛弋根本不敢相信,这世上真有这样的怪物存在。 他握紧了手中的短刀,学着温虞的动作,狠狠地刺入对方的脑袋。 解决了十几只活尸,辛弋身上也染了污血,双眸透着猩红,却仿佛不知疲倦一样,只想杀个痛快。 一道黑影躲在暗处的角落,面前是一块木板遮挡着,透过木板的缝隙,可见辛弋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近,在剧烈的喘息声中,他猛地将木板一掀,朝着辛弋砸过去,趁着这个空档,飞快地跑了出去。 辛弋抬手挡了一下,偏头看见那道狂奔的身影,眸色骤然一凝。 他抄起一旁的木棍,冲着他的小腿甩了出去,那人一吃痛,腿软地跪倒在地,在短暂的缓冲之后,拔腿就想跑,辛弋已经拦住了他的去路。 第180章 第一次都这样 “柯图齐。” 冰冷声音带着少年独有的沙哑,柯图齐抬起阴郁的眸子,与辛弋对视着。 “小杂种,不想死就滚开!” 辛弋岿然不动,只是眸中的暗色沉了几分,仇恨分明可见。 柯图齐唯恐引来了温虞他们,也不欲与辛弋纠缠,抄起大刀便冲着辛弋挥过去。 若是平时,辛弋断然不是他的对手,只是柯图齐如今受了伤,两人勉强能打个平手。 越拖下去,柯图齐便越急躁,招数也愈发凌乱,暴露了自己的破绽,辛弋抓住机会,握着短刀,反手捅入他的心口。 柯图齐瞳孔骤缩,脸上浮现了震惊与愤怒之色,似乎难以置信,自己竟然会死在一个半大的少年手里,一时双眸狠戾非常,仿佛要从眼眶里爆出来一样。 辛弋没有丝毫惧怕,坚定地把短刀送进了几分,强大的力道,逼得柯图齐连连后退。那短刀在半空中被抽出,也抽去了柯图齐的力气和生息,他倒在一堆尸体之中,死不瞑目。 辛弋微微喘着气,仿佛撑着他的那股劲,也因为柯图齐的倒下也消散。 挺拔的背脊微微弯了下来,他看着黯淡荒芜的赤璃寨,脑海中闪过的是族人的音容笑貌,最后停在了辛瑶那张温柔含笑的脸上。 大仇得报,辛弋却没有半点松快,只有无尽的茫然与无措。 “辛弋!” 有人喊他的名字,他回过头,看着从黑暗中走出来的温虞,正热切地冲他招手。 辛弋踉跄着站起身,大概是心里绷紧的那根弦断了,如今身上的伤痛便如泄洪一般涌来,疼得他几乎站不住脚。 好歹没有在温虞面前倒下去,辛弋缓过一口气来,正准备过去,却见温虞忽然脸色一变,瞬间消失在原地,速度快得只捕捉到了一记残影,一阵风从身侧扫过,他乍然回头,便见方才离他有十丈之远的温虞,手执匕首,刺入了复活的柯图齐的脑袋。 辛弋心跳如雷,面有震惊之色,却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温虞拔出了匕首,在柯图齐身上擦了擦血迹,伸手在辛弋面前挥了挥。 “吓傻了?” 辛弋轻轻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温虞嘀咕着,“还真吓傻了啊。” 几人差不多把整个赤璃寨都搜了一遍,确认没有活尸或被感染的蛇,才放心地回药田和萧殷他们会合。 辛弋拒绝了云惊墨的搀扶,一直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谁都看得出来他的情绪不太对。 慎昭低声问:“他怎么了?” 温虞神经大条,一点也没控制声量。 “哦,他被活尸吓哭了,没事,第一次都这样。” 慎昭嘴角抽了抽,扭头看着辛弋那张憋红了脸,似乎是羞耻,又似乎是想解释,大概是不善言辞,最后还是憋闷地默认了。 药田里相安无事,倒是听闻羡元跑了的叶霜,顿时就急了。 “他被赤链蛇咬了,肯定也会变成怪物的,必须尽快找到他。” 温虞摊了摊手,“赤璃族内我们都搜过了,确实没看见他人。” 叶霜焦灼地来回踱步,脑子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还有一个地方!” 苍云谷,南疆所居之地。 清微被赶出去之后,便蜗居在苍云谷外的一个山沟沟里,那里是羡元待过几年的地方,他极有可能会回去。 不管羡元会不会回去,温虞他们原本也打定主意要去苍云谷一趟。 只是如今他们这一群人,伤的伤,睡的睡,累的累,再者温凌他们还在洛桑族等待,故而商议一番后,还是决定先回洛桑族一趟,再出发前往苍云谷。 辛弋已然累极,却是彻夜未眠。 他守着昏睡的辛瑶,叶霜帮她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勉强看着像个人样,可是那张惨白的脸,还有那一道道狰狞的青筋,以及冰冷僵硬的身躯,都昭示着她已非常人。 辛弋坐在地上,惨淡的月光透过窗台在地上投下了清霜,将少年的身影拉得老长。 他手里紧紧攥着褪色的平安符,布满血丝的双眸中凝着坚定。 晓月昏暗,已是五更,暗蓝色的天际看不见一粒星,就连月光都黯然隐在云后,等着朝阳升起。 木门被轻轻拉开,辛弋抱着辛瑶走了出来,动作轻得没有惊扰到任何人。 他见过赤璃寨内那些怪物,也亲眼看见,被他一刀捅死的柯图齐复生,自是明白,辛瑶也变得跟他们一样。 不,或许是不一样的。 辛瑶还认得他,可她确确实实是成了他们口中的“怪物”。辛弋不可能抛弃辛瑶,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自此与他们分道扬镳。 本想等破晓时分,他们睡得最死的时候再走,可辛弋偏偏忽略了一个不走寻常路的温虞。 海林原内天朗气清,着实是个修炼的好地方,温虞坐在屋顶上吐息几回,便觉体内灵气充盈,连带着那一丝疲倦都荡然无踪,抖了抖发麻的腿准备回去抱着阿昭睡一觉,结果一睁眼就跟辛弋四目相对。 辛弋一愣,第一反应便是慌张,毕竟温虞他们对自己有恩,自己不辞而别,到底有些不讲道义。 但温虞的脑回路显然没想到那里去,轻飘飘地落在他面前,明亮的双眸似夜里被摘下的繁星。 “你怎么起这么早?带你姐姐去散步吗?天还没亮呢。” 辛弋:“……”仟千仦哾 这话让他怎么接? 他搜肠刮肚,绞尽脑汁地想用自己贫瘠的语言,委婉地表达出自己的辞行之意。 “我……” “咕咕咕!” 刚起了个头,就被温虞腹中唱起的“空城计”给堵了回去。 温虞揉着空荡荡的肚子,略微有些委屈和愤恨。 “昨晚光顾着打架,没吃饱。” 委屈的是自己没吃饱,愤恨的是谢聿那小子自己一个人吃了一只烤乳猪,竟然一口都不给她留。 真是变了! 这跳跃性的对话,让本就沉默寡言的辛弋更是无从接起。 瞥了一旁的亡灵草,他犹豫片刻后,问:“你吃木兰饼吗?” 第181章 谁说长生蛊是毒 慎昭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身旁冷冰冰的,不见温虞的身影,他也早就习惯了她的神出鬼没,出门时却见他们一群人坐在院子里,好不热闹。 云惊墨冲着他笑道:“你可算醒了,小弋做了点洛桑族的木兰饼,以前吃过一回,就一直惦记着这个味儿呢,而且你绝对想不到,这个竟然是用亡灵草做的。” 慎昭看着桌上摆着的卖相不太好的饼,颇为诧异地看向辛弋。 “亡灵草还能吃?” 后者抿了抿唇,言简意赅地解释,亡灵草生长在洛桑族的埋骨之地,他们的族人坚信,这是先祖赐予他们的神草,不仅能吃,晒干了还能制成茶。 慎昭若有所思,“我好像知道,为何辛姑娘会这样了。” 同柯图齐他们一样,辛瑶也被受了感染的赤练蛇咬了,但是她竟然还能说话,还能认得辛弋,虽然不像周大力和梁望他们那么清醒,但是也绝对是特殊的存在。 方才听辛弋所说,他与辛瑶自小便经常食亡灵草,尤其这木兰饼,还是辛瑶教他的。而这亡灵草又记载在南疆蛊书之上,与长生蛊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说不定正是亡灵草在其中调和,起了奇效。 听他的分析,众人都云里雾里的。 云惊墨百思不得其解,“不对吧,这亡灵草既是炼制长生蛊之药,怎么可能解得了长生蛊之毒?” 慎昭却瞥了谢聿一眼,饶有深意道:“谁说长生蛊是毒了?” 几人琢磨着,这才回过味来。 长生蛊既名为“长生”,清微又如此痴狂,可见原本是个好东西,偏偏在他手里炼坏了,造就了那么多怪物。 辛瑶中了长生蛊,许是因为她曾服用过亡灵草,故而增强了几分药性,才成了如今的样子。 辛弋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迫切问道:“我阿姐能好吗?” 众人纷纷沉默,气氛一时僵凝。 辛弋大概也知道了,眼里的光一点点地黯淡下去。 温虞囫囵把剩下的饼吞了,伸手拍了拍辛弋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不过呢,凡事得往好处想,至少你姐姐还认得你呢。” 不像慎昭,一发起疯来,只会“食物食物”地叫她,还恨不得把她给生吞活剥了。 温虞忧伤地拍着小胸脯,不能想,一想就心塞塞。 辛弋目光复杂地看着温虞一眼。 他还是觉得不靠谱,她虽然武艺高强,但是看着好像脑子不太好使的样子。 犹豫了一下,辛弋还是开口了。 “我要带阿姐离开。” 云惊墨错愕,“你不跟我们一起走?” 辛弋摇头。 昨日他们救了他,也救了辛瑶,这个情辛弋铭记于心。但辛弋也很清楚,现在的自己根本无以为报,若是留下,反而会成了他们的拖累。 叶霜没好气道:“傻小子!你姐都成这样子,你能去哪儿?” 云惊墨轻叹,满面愁容,“辛姑娘有的是去处,但是你可就不一定了。” 云惊墨三言两语地把外面的情况与他们说了,两人顿时惊得老半天没回过神来。 温虞咂了咂嘴,还在回味这木兰饼的味道,扭头就拎着谢聿往药田走。 把亡灵草都薅光的时候,那边的叶霜总算是反应过来了,不可置信地尖叫了一声。 “不可能!” 直到回了洛桑族,叶霜仍然神色恍惚,仿佛受了巨大的打击,那张假人皮看着竟是比辛瑶还要惨白。 温凌看着他们这一趟带回了三个人,一个凶巴巴的哑巴少年,一个丑兮兮的蠢丫头,还有一个蒙着脸昏迷不醒的女子,着实诡异。 直到听慎昭说起他们三人的来历,温凌差点没跳起来,嘴里的尖叫被温虞捂了回去。 他嫌弃地拍开她的手,面色仍有震惊。 “你们不会打算要收留他们吧?” 辛弋和叶霜就算了,那辛瑶都成活尸了,莫不是温虞又像之前对待周大力一样,准备养一只活尸? 陆澄和裴念安站在一旁,没有说话,但眼里也流露出了几分担忧。 温虞纠正道:“严格意义来说,辛瑶还不能算活尸,她还能认人。” 温凌翻了个白眼,“得了吧,之前梁望不也能认人?吃起人来照样不含糊。” 慎昭:“辛姑娘的情况有点特殊,她有可能是我们解除长生蛊的突破口。” 现在已经有了亡灵草,只要能找到羡元,从他那里挖出关于长生蛊的秘密,对他们来说此趟也不算白来了。 温虞他们没有耽搁,暂时休息之后,便出发前往苍云谷。 这回萧殷和云惊墨留了下来,其余几人由叶霜领路,匆匆向南而去。 苍云谷位置偏僻,而且山间极其难行,幸而有辛弋在前开路,还能带着他们绕过断崖。 直到前面出现一片了寸草不生的焦土,举目望去是暗沉无际的森林,叶霜才停下了脚步,那张僵硬而丑陋的脸仍没什么表情,眼里却浮现了淡淡的悲伤。 苍云谷西处的山坳里,这里横着一道断崖就好似天剑劈下,在大地上留了一道裂缝,连着西南。崖上三两枯树,几乎荒无人烟,遥望便是无际的云海,俯首便是深不见底的黑渊。 清微的老窝,就建在此处。仟千仦哾 大概是多年未曾有人迹踏足,那间简陋的茅草屋几乎要与山林融为一体,暗沉沉的,好似一位耄耋老者,枯朽地坐落在此处,寂寥地望着日升月落。 半掩的竹门被风吹来,屋内忽然传来了一阵瓦罐破碎的声音,惊飞了篱笆上的寒鸦。 羡元躺在腐烂的木板上,急促的喘息声证明他还活着,但那苍老的脸上却已覆上了细细长长的青色纹路,就好像老树根上抽出的嫩枝,愈显诡异。僵硬而浑浊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就连眼前的景象也逐渐模糊,身旁丢弃了不少空罐子,他试图自救,但还是敌不过长生蛊的威力。 “吱呀”一声,门被缓缓推开,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透过冰冷的木板传来,羡元艰难地抬起眸,在看见眼前的人时,蓦然流露出一丝震惊。 第182章 十年前的活尸 苍云谷着实偏远,他们行了大半日,抵达之时天色已经擦黑。 林间的路愈发难行,幸亏温虞身上带了火把,才勉强能看清脚下的路。 一路上叶霜频频向她投来惊诧的目光,明明她身上什么都没带,却像耍杂技一样,一会儿掏出水壶,一会又拿出干粮,现在连火把都拿出来了。 她悄悄地向她靠近,表情严肃,压低了声音问:“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仙女?” 温虞一震,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随即又紧张起来。 “你怎么知道?” 叶霜蓦然睁大了眼睛,捂着嘴,仿佛知道了不得了的秘密。 温虞同样瞪着眼睛,与她对视着。 看着原本百般不愿的叶霜突然变得十分殷勤兴奋,慎昭扭头问温虞:“你跟她说什么了?” 温虞晃着他的手,一脸激动:“阿昭,她竟然能看出我是仙女耶。” 慎昭:“……” 这两人,他都说不上到底是谁脑子不好使了。 叶霜俨然变成了温虞的小迷妹,跟在她身旁絮絮叨叨,温虞也自来熟,两人很快就混成了一片。 借着这机会,慎昭不着痕迹问道:“叶姑娘,这南疆族除了羡元,可还有其他人尚在人世?” “有啊,不就是……” 叶霜不假思索的话乍然停住,迅速捂着自己的嘴,满脸警惕。 温凌哼哼,“别装了,真当我们傻子呢?” 慎昭缄默不语,显然也是有此意。 她对南疆了如指掌,还知道长生蛊,摆明了就是南疆人。况且先前他曾听乌干提过一嘴,南疆族长的一双儿女,名唤叶暮叶霜,冰姿玉貌,天资聪颖。 叶霜容貌有瑕,但是稍微有眼力见的人都看得出来那是人皮面具,这般小心遮掩,岂不是更说明了她揣着秘密? 叶霜支支吾吾了老半天答不上来,最后还是硬着头皮道:“我不知道,我只是之前听族人说起过南疆的事,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嘴上挺硬气,实则手已经悄悄摸到了身后,准备随时给意图对她不轨的人来上一刀。 但慎昭却没有追问下去,就连温凌,也只是笑了笑,便继续前行。 这样一来,反倒叶霜惴惴不安,稍稍落后了小半步,跟裴念安并肩同行。 “喂,小孩。”她语气不善,低声逼问道,“你们来海林原干嘛?” 小裴睨了她一眼,让叶霜仿佛受到了鄙视。 “找人。”他言简意赅道。 叶霜嘀咕着,这不是废话吗? “外面的世界真的……像你们说的那样吗?” 裴念安:“不然我们为何要来找人?” 他没有明说,叶霜也知道他说的是南疆人。 正是如此,叶霜才觉得害怕。 她以为南疆被灭族,对她来说已经是毁天灭地的大事件了,紧接着兄长被抓走,她也沦为了俘虏,好不容易苟着性命活到了现在,终于脱离了苦海,结果被告知外面已经完了。 她不知道这群人的来历和真正目的,也不敢跟他们透漏自己的身份,但又想着能从他们口中得知一点关于外面的消息。 思来想去,叶霜还是觉得裴念安这小孩比较友善一点。 “你们说那怪物叫活尸,他们长什么样子啊?” 叶霜已经在赤璃族内见过活尸了,只是不死心地想再确认一下。 裴念安小脸酷酷的,一板一眼道:“白瞳,青面,嗜血,食肉,就像……” 他突然停住,目光死死地盯着她的背后。 叶霜眉心突突一跳,“就像什么?” “就像你身后的东西一样。” 她背脊一凉,蓦然扭头,正好撞见了一张惨白诡异的脸。 “啊!” 叶霜尖叫声刚响起,裴念安便射了一箭,解决了那只将要扑过来的活尸。 周围不知何时冒出了许多活尸,如山鬼一般在林间游荡,低沉的呜咽声顺着风传来,那一道道狰狞扭曲的鬼影正嘶吼着冲着他们而来。 叶霜便见“小屁孩”裴念安抄起弓弩,一箭射死一只,绝不空箭,也没有偏靶,箭矢快准狠地钉在活尸的脑袋上,手稳得令人心惊。 慎昭他们明显也早就习惯了这种突袭,迅速而明确地散到不同的方向,将那些活尸一一解决。 辛弋在短暂的失神之后也加入了战局,只有叶霜被吓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还没回过神来。 谢聿蹲在她身旁,撑着下巴,一脸嫌弃。 “他们很丑对不对?” 叶霜茫然地扭头看他,谢聿眨了下眼,吸了吸鼻涕。 “算了,还是你比较丑。” 被嫌弃了的叶霜气得差点暴走,拔了匕首也冲上前去,对着活尸一顿乱砍。 等把所有活尸解决了,叶霜也累得够呛,扭头见他们一个个人模狗样,温虞甚至摸出了块饼慢悠悠地啃着,补充体力。 叶霜深呼吸一口气,颤着声问:“你们都不害怕吗?” 温凌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活尸的模样,忽然就有点跟叶霜共情了。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副过来人的口气道:“等你见多了就习惯了。” 叶霜差点崩溃。 她现在突然觉得赤璃族也挺好的,回去还来得及吗? 温虞把她拎起来,抖了抖她身上的泥土,“你不是南疆族人吗?怎么还怕这玩意儿?” 叶霜立马否认,“我不是南疆族人!” 压根没人理她。 她气馁地低下头,“好吧,其实是因为我对这怪物有阴影。” 慎昭眸光微闪,语气笃定,“你以前见过活尸。” 叶霜心虚不已,犹豫了一下,才妥协道:“你们说的没错,我确实是南疆人,而且,这怪物我不是第一次见了。” 温虞双眸微眯,“什么时候?在哪见的?” 叶霜泄气道:“十年前,清微那里。” 清微一直在研究长生蛊,她曾听族中长辈说,他就是一个怪胎,也不知哪里学来了一身邪蛊,竟然还丧心病狂地拿活人实验,叶霜和叶暮就倒霉地抓住了。 那里有不少清微从外面抓来的奴隶,有的是乞儿,年岁太小,叶霜已经记不清了,唯一记得的就是那些怪物恐怖的嘴脸,哥哥痛苦的呻吟,还有清微那张偏执疯狂的枯朽容颜。 浓浓夜色如天神泼墨,林间的寒风如野兽般哀嚎,一抹黑影立于断崖边,狂猛的风吹不倒他单薄的身躯,连帽遮挡下,是一张干净的、冷白色的脸。 第183章 一场有预谋的围剿 山林深处幽深得不见一丝光亮,仿佛一张深渊巨口,狂风叫嚣着要将一切活物吞噬殆尽。 一道影子带着一阵疾风迅速闪过,勾起了枝丫颤动,温虞蹲守在树枝上,看着底下被血肉的香气吸引过来的活尸,毫不犹豫地射了几发弩箭。 前方传来了叶霜惊恐的求救声,温虞脚尖一点,迅速赶来,解决了围攻她的几只活尸,将叶霜从灌木丛内拽了出来。 叶霜死扒拉着她的手不放,瑟瑟发抖。 “怎么有这么多活尸?” “应该是那晚赤璃寨内有漏网之鱼,把附近的部落都感染了。” 叶霜眉头一皱,想说什么,却又听温虞问道:“有看到阿昭他们吗?” 方才林间出现了不少活尸,他们混乱之中被冲散了,温虞找到了温凌和裴念安他们,慎昭、谢聿还有辛弋却没了踪影。 谢聿虽然傻,但他对那些活尸嫌弃的很,自然懂得要跑。她担心的是慎昭,唯恐他又发作了。 但温虞这回却想错了。 慎昭没有发疯,但谢聿却出事了。 袭击他们的活尸太多了,他们被迫分流,辛弋带着谢聿向着西边跑的。林间几乎密不透光,火把也在逃跑之中掉在地上,被活尸踩灭了,更要命的是,这里的活尸比他想象的还要多,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召唤过来一样,从四面八方围堵他们。 辛弋自幼打猎,身手了得,但是也应付不了这么多活尸,一时格外吃力,甚至好几次都险险被活尸偷袭,只是他没看见的是,是谢聿一脚把那些活尸踹开了。 他一边对付活尸,一边抓着谢聿的手拼命地跑,半途中突然从侧边窜出了一只,冲着他们二人中间扑过去,辛弋和谢聿下意识地撒开手,却不料谢聿身后是个小斜坡,一个踩空,便滚了下去。 辛弋脸色登时一变,想要过去,那成群的活尸蜂拥而来,逼得他不得不后退,密密麻麻的活尸群遮挡了他的视线,完全看不见谢聿的身影。 辛弋被活尸围攻,数量多得令他无法招架,他本可以一走了之,却执着地杀出一条血路往谢聿的方向过去。 就在他几乎要被活尸群掩埋之时,一把剑从后方伸了出来,斩了从后方偷袭他的活尸,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 辛弋蓦然扭头,看见了浑身是血的慎昭。 “走!” 慎昭不由分说地拽着辛弋赶紧跑,前面的活尸扑了个空,倒在了地上,被后面的活尸踩成了肉泥。 冷风带着腥臭的气息迎面刮来,辛弋浑身紧绷着,急切大喊:“谢聿哥还在那里!” 慎昭的脚步蓦然一停,扭头看着追赶而来的活尸群,瞳孔微微一缩。 辛弋掉头便想往回跑,慎昭却把他拉住。 “你往北跑,阿虞他们应该在那,我去救谢聿!” 不由辛弋拒绝,慎昭将他一推,两人即刻分开。 一拨活尸追着他过去,辛弋不得已,只能咬着牙去找温虞。 就在辛弋与谢聿分开的地方,地上还躺着几具尸体,一只活尸的身体被踩得稀烂,脑袋也几乎凹陷了下去,却还顽强地“活”着,长着血淋淋的嘴,机械地咀嚼着自己的血肉。 一只冷白的手从黑暗中伸了出来,抓着斜坡上的枯草,露出了一张邪肆冷魅的俊脸。 谢聿轻松一跃,稳稳地落在地上,脸上刚扬起的嚣张的笑,在看见脚下踩着的一滩污血时蓦然一僵。 嫌弃地在一旁的尸体身上擦了擦,谢聿眉宇生冷,眼里汹涌着暗沉沉的漩涡。腹中仿佛深藏着一个无底洞,饥饿的窒息感叫嚣个不停。 嗅着空气中的味道,谢聿眸光一凝,抬脚朝着黑漆漆的林间走了进去。 温虞是在尸体堆里把辛弋捞起来的。 他满身的血,胳膊上还挂着一条血淋淋的肠子,若非他机智,拿着活尸的尸体挡在自己面前,只怕早就被活尸给撕了。 辛弋二话不说,拽着她就往回跑,可是等他到了谢聿摔下去的地方,不仅没看见慎昭,谢聿也不见了。 辛弋脸色惨白,“他……他说他要去找谢聿哥的。” 叶霜道:“他们会不会已经跑回去找我们了?” 温虞拿着火把照了一下四周,又塞到叶霜手里。 “你知道温凌他们在那儿,带着辛弋先去跟他们会合。” 见她要走,叶霜顿时急了。 “你该不会要自己去找他们吧?要不你先跟我们回去吧,说不定他们已经安全了。” 温虞摇头,“如果阿昭回去了,温凌会放信号弹的。” 温凌那边到现在都没有动静,可见慎昭和谢聿仍然下落不明。 辛弋看着地上的尸体,俊朗的脸上带着一丝疑惑。 “这些人不止是赤璃族的,还有乌兰族、大胥族、燕族,就算他们都被感染了,又怎么会都跑到这里来?” 叶霜一拍脑门,“我刚才就想来说着!这里是海林原西南部,大胥族在北部,燕族在东部,他们怎么会像约好的一样,都往这里涌呢?” 温虞双眸一眯。 之前云惊墨说过,海林原内的各个部落都距离很远,而且基本不怎么往来,若是往来,也是跟乌兰族和赤璃族一样,谁也看不惯谁,恨不得打得你死我活。 若说赤璃族中被感染的人逃出去了,且不说其他部落会不会收留他们,就算会,那这感染速度也太快了,而且这些活尸移动的速度也太快了,短短一天,竟然能从东部和北部跑到这里来。 只有一种可能——他们早在赤璃族出现之前就被感染了。 而且,温虞怀疑这些活尸是否被什么东西吸引了,所以才会齐聚在此处,不然不可能那么巧。 叶霜同样想到了此处,表情难看到了极点,“该不会是羡元干的吧?” 温虞:“羡元离开的时候被咬了,自顾不暇,不太可能有精力一连跑了这么多个部落。” 暂时想不通原因,温虞也不想了,让叶霜他们赶紧去找温凌。 她有预感,今晚估计是一场硬仗。 第184章 死人不配知道 松风阵阵,林间恶鬼疾行。 慎昭已经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右手僵硬酸软,几乎已经握不住剑。 墨发散落在肩膀,额角渗出的冷汗湿了鬓发,几点血珠凝在苍白的脸上,清洌的眸子中凝着暗红的血丝。 山林太大,周围的环境又太黑,几乎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慎昭只能拼命往前跑着,甩掉后面的活尸群,不曾想前面一道黑影蓦然闪过,如闪电疾风般一掌击中他的肩膀,强劲的气力竟是直接将他击飞出去,慎昭单膝跪地,长剑深深扎入泥里,堪堪稳稳身形,却还是呕出了一口鲜血。 无暇顾及身上的疼痛,他震惊地看着站在不远处的黑衣人,熟悉的身影,令他几乎脱口而出。 “清微!” 那人缓缓地抬起头,连帽随之滑落,露出了那张久不见光的脸。 他生着一双阴鸷的眸子,看久了便让人觉得背脊发凉。眉发乌黑浓密,仿佛是再生的一般,肌肤却惨白得不见血色。黑与白的极致对比,冷艳中又透着一丝诡异。五官并不十分出挑,只能算得上是秀气,若非一身阴沉沉的,更像是江南秀色中的清隽书生。 慎昭不可置信的神色中流露出一丝疑惑。 眼前之人明明像极了清微,可又生着一张与清微完全不同的脸。 “你是谁?” 清微一直静默不语,一直听到他的追问,不着痕迹地扬了扬眉,手抚过了自己的下颌,唇角勾起了一抹阴冷的笑。 “将死之人,不必知道。” 被烈火烧坏的嗓子沙哑粗粝,还是流露出几分过去的味道。 慎昭心下惊骇,脑海中不停地闪现清微那张苍老的脸,却无论如何都无法与眼前的人重合。 “你……” 不等他说什么,后面的活尸涌来,慎昭拼着一口气便想跑,清微好不容易逮到他,自然不会让他轻易逃离。 黑袍扬起的瞬间,他以肉眼捕捉不到的速度在原地消失,眨眼之间就出现在了慎昭面前,那只瘦弱的手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按在了树干上。 强烈的窒息感令慎昭瞳孔皱缩,剑也在脱力之时掉在地上,他的手抓着清微的手,企图逼他松开,竟是未能撼动他分毫。 看着昔日高高在上的定北王,如今像蝼蚁一样被自己捏在手心里,清微心里升起了一股强烈的快感,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来。 那声音宛若在夜间哀嚎的恶鬼,丝丝凉意渗入皮肤,仿佛要将人拖入地狱。 “定北王,命悬一线的滋味如何?” 慎昭涨红的脸惊骇不已,目眦欲裂地盯着他,无声地逼问着他的身份。 他并未来过海林原,而眼前之人从一开始便对他怀着敌意,而且还能如此直接地道出他的身份,定然是过去的熟人。 可是翻遍了记忆,慎昭并未能找到眼前这张脸。 “是不是很好奇我是谁?” 清微像把玩着鼓掌上的蝼蚁一样,冰冷的手指渐渐收紧,却又在他窒息之时又让他松一口气,如此反复折磨,慎昭身上的力气已然被抽干,他却越发得意。 “去吧,也许阎王会告诉你。” 话音未落,清微直接一挥,轻而易举将慎昭丢入了活尸群。 他疯狂地笑了起来,那张年轻的脸不见一丝皱纹,却也没有因为他的喜悦,而透出半点生机。 仍是死气沉沉的,冷冰冰的,恍若一具尸体。 但他还是很高兴。 他一路南下回到海林原,闲着无聊,把长生蛊放到了所有的部落,把这里的人都变成了他的子民。而且清微竟然发现,慎昭他们也来了,这不就巧了,他正愁找不到机会报仇呢。 本来打算回到老巢暂时休整一段时间的清微改变了主意,他引来了所有的活尸,将他们困在这里,再找机会下手,谁知运气那么好,一来就先撞上了慎昭。 现在他把他弄死了,温虞会哭吧? 一定会的! 那个女人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强得无懈可击,而且手上还有许多怪异的武器。上次在平州城,他被她一炮轰成了干尸,大概是命不该绝,长生蛊让他复活了。 这一路走来,他都不敢靠近,唯恐被温虞察觉,但心里始终郁积着一股仇恨,只恨不得将他们那群人剁碎了喂活尸。 清微眉毛忽然一挑。 是了,他怎么没想到? 他若是把慎昭也变成活尸了,岂不是能让温虞更加痛苦? 思及此,他踩着激动的步伐朝着活尸群走去,诡异的是,那些活尸一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顿时如同闻到了什么可怕的味道,一个个纷纷避让。 清微畅通无阻地穿进去,本以为能看见慎昭残缺不齐的尸体,却没想到,他竟然完好无损地躺在地上。仟千仦哾 周围的活尸像是没有感受到他的存在一样,茫然地寻着血肉的气息,径直从他身旁走过去。 “怎么可能?” 清微脸色微变,疾步上前准备查看一番,慎昭紧闭的双眸蓦然睁开,在他靠近之时,迅速拔出了腰间的匕首冲着他的心脏刺下去。 清微一时不察,叫他得了手,冰冷的匕首穿心而过,他也只是微微僵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抬眸,与惊愕失色的慎昭对视着。 “这不可能!”慎昭低声呢喃着,死死地盯着他的心口。 匕首就像是刺入了一块死肉,没有半点血流出来,而清微的身躯依然冰冷,依然挺直。 清微一扬手,明明没用几分力道,却将慎昭甩飞了出去,后背重重地砸在树干上,又跌落下来,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位了一样,剧痛无比。 慎昭握紧了匕首,强忍着一口气站起身来。 “你不是人!”他咬紧牙根,“你到底是谁?” 寻常人不会有他这样的本事,除了温虞。 寻常人也不会有他这样的身体,除了活尸。 这个人看着外面与常人无异,但是身手、速度、力道,还有周围活尸对他的反应,都昭示着他的异常。 慎昭还从未见过如此奇异的存在,哪怕是梁望他们,在异化之后力量大大提升,也不可能到清微这个地步。 清微已然没了耐心,直接掐住了他的脖子,下了死手。 “死人不配知道!” 第185章 师徒见面 山林之内,正疾驰的温虞忽然脚步一停。 一股难言的凉意从心里升起,仿佛有什么东西逐渐抽离,她茫然地望着四周,试图去捕捉那一瞬失掉的心跳,却只能听见阵阵阴森的哀嚎。 一抹苍老的、佝偻着的黑影从林间慢慢地走出来,停在了温虞面前,随着他缓缓抬头,散落的凌乱白发逐渐移开,露出了那张僵硬苍白的脸。 温虞双眸眯起,“羡元?” 羡元已然异变,手背上一道道青筋狰狞如树根,顺着手臂爬上了脸上。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如同深不见底的洞,盯着人背脊发凉。 温虞眉头一皱,又一个变种? 她急着去找慎昭,正准备速战速决,却见他身后忽然浮现黑压压一片活尸群,静悄悄的,一张张血腥恐怖的脸一片麻木,看得人浑身汗毛竖起。 羡元似乎是笑了一下,如僵尸般的脸扯出了一道诡异的弧度。 他低沉地嘶吼一声,万千活尸如同被唤醒了一样,立即如蝗虫一般呼啸着朝温虞涌来。 同一时间,慎昭的小命被清微捏在手里,脖子上的手越来越紧,空气渐渐稀薄,眼前的世界也逐渐变得模糊。 一股无力感与濒死的窒息感涌上心头,他甚至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眼角因充血而泛红,逐渐蔓延到眼中。 清微脸上刚刚浮现狰狞的快意,忽然一阵疾风迎面扫来,带着强烈的肃杀的气息。 他蓦然抬眸,便见一道白影闪现般出现在眼前,一道巴掌甩在他脸上,轻飘飘的,却是将清微掀出了三丈之远,竟是在地上砸出了一道浅浅的坑。 他浑身骨头仿佛碎了一样,僵直了一会儿,才等着它重新长好,踉跄着爬起来,目光狠戾,反手成爪袭上前去。 谢聿嫌弃地捞起半死不活的慎昭,察觉到身后逼近的清微,只是随意地抬起了手,便稳稳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清微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眸,直到看着他回过头来,那张清冷雅绝的脸,打开了记忆的阀门,令他面露惊骇,浑身颤抖不止。 “师……师傅……” 秀气的眉毛微微一挑,谢聿掐着人送到跟前,唇角勾着邪气森森的笑。 “你叫我什么?” 清微双腿发软,竟是直接跪在了地上。方才有多么嚣张,现在便有多么狼狈。 若非脖子被他掐着,只怕他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去,而现在也只能被逼迫着,和谢聿对视着。 谢聿看着他这副快吓尿了的表情,十分嫌弃。 “还以为又一个来争大王的,原来是个废物。” 他随手一丢,完全没有把清微放在眼里,那高高在上的目光,一如两百年前,压得清微喘不过气来。 似是不敢相信一样,清微颤着声问:“你到底是谁?” 谢聿在两百年前就死了,这眼前这个人,却像极了谢聿。几个月前他曾见过谢聿一面,但那个时候,他就像是一个还没开智的傻子,与眼前之人完全判若两人。 可现在,他清楚地在他身上,看到了谢聿那个疯子的影子。 谢聿压根就没搭理他。 本以为清微跟他和慎昭有着一样的血脉,待走近了才发现,他身上的血又脏又浊,除了一副稍微干净一点的皮囊,基本也跟那些活尸没什么两样。 既然不配当他的对手,谢聿也懒得搭理,抬脚踹了踹一动不动的慎昭,心情顿时美妙得不行。 虽然这小子嚣张得很,但是好歹跟他流着一样的血,勉强留他一条狗命,等他醒了,非得让他开口喊祖宗不可。 谢聿正做美梦了,后面的清微无声地站起,一双眸子阴沉沉的,裹着杀机。 不管眼前之人是不是谢聿,他和慎昭都必须死! 清微一发狠,怒然扬天嘶吼一声,那些活尸顿时跟疯了一样,狂叫着张牙舞爪地扑上前来。 谢聿动作一顿,扭头看着面容狰狞的清微,淡漠的眼眸中总算浮现了一丝兴味。m 正等着活尸把谢聿和慎昭撕成碎片,清微却发现那些活尸在冲上来之后蓦然停下,仿佛被结界隔绝在外,距离谢聿一尺之远时便不敢再靠近,一个个细声呜咽,又茫然地散开了。 清微如遭雷劈。 “这不可能!” 那些活尸身上的长生蛊,全是以他的血液饲养出来的,绝对服从他的命令。可是现在他们竟然完全背叛了他,反而对谢聿俯首称臣。 “有点意思。”谢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把他们驯化了?” 清微面色僵硬,怒容扭曲地质问:“你到底是不是谢聿?” 谢聿眸色亮了几分,捏着下巴故作沉思。 “竟然还知道我的名字,莫不是哪位故人?” 听他亲口承认,清微的心顿时都凉了半截。 是了,他差点忘了。 长生蛊这东西都是他弄出来的,当年的祸事之后,他就下落不明,想来是自己躲起来了,不知何故又苏醒了过来。 清微盯着他那张与过去别无二致的脸,拼命压下内心的渴望与疯狂。 长生蛊! 谢聿身上的,才是真正的长生蛊! 能让活人不老,死人不死,永生永世,像个正常人一样,光明正大地活在万千红尘。 而不是像他这样,不人不鬼,如同怪物一般,哪怕是重新长出来的年轻身体,仍然遮不住内里腐烂生蛆的白骨。 谢聿只觉得他眼熟,既不是谢氏皇族的人,又对长生蛊了如指掌,想来是哪个偷学了本领的徒弟。 长生蛊书是他偶然所得,当时也不过是一部残卷而已,他耗费了所有心血,研制出了长生蛊,故而在他的记忆了,只能找到与长生蛊相关的信息,对清微却全然没有印象。 看着他漫不经心地思索着,清微却忽然笑出声来。 “你不记得?” “你这话说的,”谢聿一笑,“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我为何要记得?” 清微讥讽道:“是了,堂堂广陵王殿下,自然是目空一切的,不过……” 他脸上露出了一抹阴恻恻的笑意,“你还记得钟离姣吗?” 第186章 你以为你是什么 谢聿的脑袋犹如被钝器一击,所有记忆仿佛在瞬间沉入了无边的黑暗。 钟离姣三个字在脑海中反复跳动着,谢聿的脸色变得煞白,反复呢喃着这个名字,却始终捕捉不到半点记忆。仟千仦哾 清微看着陷入恍惚的谢聿,眼里迅速划过一道利光,趁他不备,亮出了一把利刃,狠狠地冲着他的脑袋刺下去。 一阵剧烈的爆炸声轰然响起,震得整座海林原如同被劈裂一般,疯狂颤动。 也是那一瞬间,谢聿恍然回过神来,扭头时,那利刃已然逼近跟前。 “铿!” 一把利剑横空伸出,挑开了匕首,一个回旋,竟是直接断了清微的手掌。 冰凉的剑锋擦着他的血肉而过,手腕骤然一松,那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掌与自己的身体分离的感觉,哪怕没有任何痛感,仍然是让清微的瞳孔蓦然一缩。 那只死白死白的手掌跟着利刃一起掉在了地上,切面整齐,血竟是一滴也没有流出来。 清微颤抖着残缺的右手,阴沉的双眸死死地盯着对面苏醒的慎昭。 慎昭把还在状况之外的谢聿拉到自己身后,举着剑对着清微。 “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他一身的伤,几乎站都站不稳,发丝凌乱,唇角带着血,眸中带着尚未褪去的血丝,身躯挺拔修长,瘦劲如松。 恨意与怒火逐渐吞噬了清微的理智,他猖狂地大笑一声。 “怪物?你说我是怪物?定北王,你以为你是什么?你早就……” “阿昭!” 一道喊声由远及近地传来,打断了清微的话。 枯朽的身躯蓦然一震,他如同见了猫的老鼠,毫不犹豫地掉头就跑,等温虞赶来之时,早就没了清微的踪影。 慎昭分外惊疑地看着他跑远,直到身后的脚步声接近,他才转过身来,温虞直挺挺地撞入他怀里,将他抱了个满怀。 慎昭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险些摔了下去,却也紧紧地搂住了温虞,才得以安抚方才濒死之时带来的心悸。 温虞察觉到他的异常,连忙将他放开,紧张问道:“你是不是受伤了?” 慎昭艰难地笑着摇了摇头,想说什么,却见温虞一身的血迹,顿时脸色就变了。 “阿虞,这是怎么回事?” 她素来爱穿淡色的衣裳,素日里都是不染纤尘,现在却溅出了朵朵血污,格外刺眼。 温虞不在意地拍了拍,“没事,是那些活尸的。” 慎昭惊愕不已。 他是见过她的身手的,竟然能让温虞弄成这副模样,那得是多少活尸? 温虞:“你们怎么会跑到这儿?方才发生什么事了?” 慎昭也说不上来,扭头和谢聿对视了一眼,无声地询问自己昏迷之后发生了何事,奈何谢聿的脑子也还迷糊着,三个人互看着,一时无语。 回去找温凌他们会合的途中,温虞也大概从慎昭口中得知了一些信息。 她问:“你是怀疑那个人是清微?” 慎昭蹙着眉,又摇摇头。 “他跟清微长得不一样,而且,你不是说清微已经死了吗?” 温虞点头,“没错,我亲眼看着他死了,死得透透的。” 那小火炮的威力能是闹着玩的吗?一炮就把他轰得只剩下一具焦黑的骨架,可别告诉她,都这样了还能活! “只是很奇怪,他竟然认得我,他的身手极其诡异,而且他竟然还能操控活尸。” 温虞沉默着,这才开口与他说了自己的遭遇。 羡元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带着一群活尸围堵她。数量多就算了,更诡异的是,那些活尸就像是突然之间拥有了智慧一样,再也不会像之前那样横冲直撞,竟然还懂得两面包抄,暗中偷袭。 她说得云淡风轻,慎昭听得胆战心惊。 他知道温虞身手好,身上还有不少宝贝,但是再怎么样,她也是肉体凡胎,一人之力,如何抵挡得了活尸群? 慎昭紧紧握着温虞的手,没有说什么“以后我来保护你”之类的话,只是在心里默默坚定了变强的决心。 谢聿走在后面,盯着他们紧握的手,甚觉辣眼,翻了个白眼,扭过头去。 好在众人都是有惊无险,叶霜见他们平安回来也是松了口气。 羡元已经死了,海林原内的活尸也被温虞炸得差不多了,众人连夜赶路回洛桑族,天色已然大亮。 冬阳越过远山,温柔地拂过枝叶,洒下点点斑驳的光影。 温凌嘴叼着一根野草,跟谢聿并肩行着。 “要我说昨晚的事肯定是羡元那老东西干出来的!早知道我就跟你们一起去赤璃族了,有我在,肯定能把他射成马蜂窝!” 温凌叭叭个不停,却没有听到谢聿半句傻乎乎恭维的话,顿时就不乐意了。 他撞了撞他的肩膀,见谢聿迷茫地转过头来,才皱着眉头问道:“你吃错药了?怎么怪里怪气的?” 谢聿眨了眨眼,隐去沉凝的思绪,清亮的眸子映着明媚的霞光。 “啊,我饿了……” 这句话果然好使,方才还神经兮兮地盯着他的温凌也被勾起了馋虫,立马扭头去跟温虞抢吃的。 耳根子总算清净了,肚子也确实饿了,谢聿却没有吃人的心情。 钟离姣,钟离姣。 他无声地琢磨着这个名字,仍然觉得很耳熟,可就是想不起来。 他试图从自己的亲人那里入手开始回忆,可诡异的是,他竟是连那些人的脸也忘得一干二净。 谢聿开始认真思索,莫不是他睡太久了,营养没跟上,所以脑子不好使了? 温凌又冲了回来,把半个烤红薯塞到谢聿手里,那烤焦的外皮,糊了谢聿一手的黑灰,谢聿的脸顿时比红薯皮还黑。 温凌恍若未见,斯哈斯哈地啃着热乎乎的烤红薯。 “你赶紧吃啊,看着我干嘛?这可是我从温虞那里好不容易抢来的,看哥哥我对你多好!” 看着笑得像个憨批的温凌,谢聿抛弃了那些困扰了他一晚上的情绪,舔了舔尖牙。 “你要是真对我好,给我吃一口行不行?” 第187章 能解长生蛊之人 话说出口,谢聿就觉得自己有点冲动了。 温虞还在后头呢,这死丫头疯得很,他可能扛不住她一拳。 正琢磨着怎么混过去,谁知温凌直接把他啃了一半的烤红薯塞进他嘴里,还笑得格外灿烂。 “大家都是兄弟,你想吃我的烤红薯就直说嘛!” 谢聿脸上的表情险些裂开,额头上青筋暴起,强忍把温凌活埋了的冲动。 几人刚到洛桑族外,里面传来了几道惊呼声,迎面一道身影横冲直撞地扑过来,龇牙咧嘴地便想咬走在最前面的谢聿。 谢聿一动不动,只是冷眼看着发疯的辛瑶,后者浑身一震,仿佛被雷劈中了,瘦弱的身躯抖个不停。 “阿姐!” 辛弋急忙冲上去抱住她,萧殷他们紧跟着从后面跑出来,见辛瑶被控制住了,总算松了口气。 云惊墨喘着气道:“她自己把绳子挣断了,见人就咬,拦都拦不住。” 辛瑶是辛弋的姐姐,何况她又是个女子,他们也怕伤着她,一直没敢下狠手,这一来二去的,就让辛瑶跑了出来。 温虞让辛弋把辛瑶带进去,又取了亡灵草,熬成了药汁给她灌下去。 辛弋殷切地看着她,“这样我阿姐就能好吗?” 温虞拍了拍他的脑袋,“别太乐观。” 虽然很残忍,温虞也没骗他。 辛弋紧抿着唇,难过极了。 辛瑶到了晚上才苏醒过来,倒是不叫着嚷着要吃人了,只是僵直着一动不动,就像一具活着的尸体。 温虞戳了戳她的脸颊,见她没什么反应,又下了狠手掐了她的手背一下。 血液几乎凝滞,她的手背立马浮现了一大片淤青,辛瑶没有任何痛感,只是转动着雾白色的眼珠子,抬眸看着她。 慎昭和云惊墨他们都在旁边盯着,满脸戒备警惕,以防辛瑶突然暴起。 虽然不能治愈辛瑶,但是由此也可以证明,确实是亡灵草起了作用。 温虞把亡灵草制成了药丸,融入了几味活血养气的草药,暂时吊着辛瑶应该还不是问题。 为了帮辛瑶活络筋骨,温虞还给她备了药浴,这里唯二的女子叶霜,自然也被拉过来干苦力。 她搅和着那一桶黑乎乎的药汁,目瞪口呆看着温虞动作随意地把她见都没见过的草药往里丢。 “这是什么?” “天灵草,清心宁神的。” “那个红色的呢?” “驻颜花,润肤养颜的。” “那块黑坨子呢?” “何首乌,防脱发的。” 叶霜尴尬地笑了笑,“哦对对对,这个我认得。” 等调得差不多了,这才把辛瑶放了进去,不知是热气还是药气起了作用,辛瑶那张惨白的脸逐渐被熏得通红,好歹有了几分血色,不像之前那么可怕了。 叶霜悄悄碰了碰辛瑶的手,感受她逐渐恢复弹性的肌肤,顿觉惊奇。 她扭头看向温虞,眼里滴溜溜地转着精光。 温虞他们在海林原内多待了两日,几乎将附近搜了个遍,差不多解决了剩余的活尸,却始终找不到慎昭所说的那个黑袍人的踪迹,这倒是让温虞更加好奇他的身份了。 迄今为止,慎昭也只找到了蛊书上面的亡灵草,没有南疆族人的下落。本来还以为能从羡元那里挖出一点消息,结果他也异化成活尸,被温虞一炮轰成了渣渣,这下子线索彻底断了。 “我和阿虞去清微的老巢看过,那里几乎什么都不剩了。南疆族更是成了一片废墟,这一趟怕是要无功而返了。” 云惊墨:“不是还有那位叶姑娘吗?” 啃着烤兔肉的温虞含糊不清道:“可拉倒吧,她连何首乌都不认识,依我看也是混子一个。” 慎昭:“我与那位叶姑娘聊过,她确实对长生蛊所知甚少。” 云惊墨满面愁容,“这样一来,岂非就没有人可以解长生蛊了?” 一道清灵的声音插了进来,“我是不会,但是有一个人或许会。” 叶霜走了出来,身上还穿着赤璃族那身旧衣,不同的是,那张丑得令人吃不下饭的人皮终于被取下,露出了真容。双眸似盈着寒潭清波,肤白胜雪,琼鼻秀气,朱唇玲珑,五官线条仿佛由墨色勾勒,婉柔精致。 大概是反差太大,众人一时有些惊讶,若非她的声音过于熟悉,怕是没人认得出来这是叶霜。 温凌嘀咕着,“长着这副模样,怪不得要用那么丑的人皮面具呢。” 慎昭忙问道:“叶姑娘,你方才说的那人是谁?” 叶霜不假思索,“我哥哥,叶暮!” 她与叶暮是双生子,同为南疆族长之子,自幼便被寄予厚望。但是就像是所有蛊术的天赋都被叶暮吸走了一样,叶霜撑死了会背药名,别说炼蛊了,看到蛊都吓得不轻。 十年前,年仅六岁的他们被清微掳走,清微那个时候已经在试炼长生蛊,为此不惜拿他们二人的身体来养蛊,只因为他们自小便时常药浴,他们的血是蛊虫最好的养料。 叶暮为了保护她,成了清微的试验品,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叶霜不知道,只记得隔着一扇门,听到了叶暮低沉压抑的哭声。 那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听见叶暮哭。 他们最后还是活着回去了,南疆全族人耗费了多年心血,才保住了叶暮的命。他虽然没死,也没有变成活尸,但是自此身体变得极差。 叶霜从回忆中剥离出来,恼恨地咬着牙。 “清微带着长曦皇帝灭了南疆的时候,我父亲拼死把我们兄妹二人送了出去,我们便一直躲在月族,直到三个月后,月族人出卖了我们,带了一伙人把他掳走了。” 当时叶霜并不在族内,等她回去,还未从叶暮失踪的消息中回过神来,赤璃族人便趁火打劫,把月族夷为平地,她也成了赤璃族的奴隶。 这大半年来,她一直在找机会离开赤璃族。且不说赤璃族守卫森严,便是她能出去,她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甚至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叶暮。 慎昭问:“你可知是谁抓走了你兄长?” 叶霜摇头,“我只知道,他们是太宁城人。” 第188章 回到晋州 太宁城就在晋州城东北方向,中间不过隔着一座城池。 慎昭更好奇的是,对方抓叶暮做什么? 温虞问:“你哥哥真懂得解蛊?” 叶霜疯狂点头,说起自己的兄长,眼睛都亮了几分。 “我阿爹说了,若不是我哥哥身体不好,他这族长就该退位给他了。” 温虞思索片刻,一锤定音。 “那行,等回去后,我们就去太宁城一趟,把你哥救出来。” 好歹有了希望,众人也麻溜地收拾东西,准备返程。 一路上还算风平浪静,几乎没有遇到活尸,不过其间倒是发生了一件不足一提的小事。 辛弋为之前抢了温虞的猎物一事向她道歉,还抓了两只肥兔子算是赔礼,结果那两只兔子隔天就死了,仿佛是被野兽生生咬死的,脖子上留下了两个血洞。 唯恐是活尸或者是感染长生蛊的野兽所为,慎昭做主把那两只兔子给处理了,温虞气得差点把海林原烧了,发誓要抓到凶手,还好辛弋又去抓了几只,这才平息了她的怒火。 而“始作俑者”谢聿跟没事人似的,一路哼着小曲儿,心情美得不行。 几日后,他们终于绕过了群青山抵达了晋州城。 贺玄就在群青山脚下的兵营迎接他们,一身玄衣铠甲威风凛凛,飞雪长枪横在马前,颇有万夫莫开之势。 他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风尘仆仆的一群人,唇角勾起了嘲讽的笑意。 “我还以为你们死在里面了呢。” 从青山林海中走出来,蓦然回到了尘世烟火之中,众人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马车徐徐在街上走着,两旁的行人摩肩接踵,笑语晏晏,高楼林立,屋宇参差,溢彩流光,落在辛弋眼里,皆是万分新奇。 十五年来初入尘世,他略显不安,抱着自己的短刀,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但眼角的余光总是会不自觉地被旁边的喧闹吸引。 在海林原这几日,温虞的五脏庙也遭了不少罪,这一进城,便迫不及待地四处觅食,顺便把叶霜和辛弋也拉上。 贺玄回头看了他们几人一眼,问慎昭道:“你还没告诉我,他们是谁。” “这事有点复杂,”慎昭说,“回去再跟你说。” “哎哟!恩人!” 前边万香楼前,挺着个将军肚的酒楼老板眼尖地瞧见温虞,那绿豆大的眼睛睁得老大,颠着一身肥肉气喘吁吁地小跑上前。 温虞往嘴里丢了一颗糖炒栗子,拧眉问:“你谁?” 酒楼老板一拍大腿,激动道:“恩人,你不记得我了?万香楼啊!几日前官家的人来我这酒楼闹事,你还救了我一命呢!” 他这么一说,温虞倒是想起来了。 “哦……那个污蔑我吃霸王餐的老板啊。” 他连声赔罪,“恩人勿怪,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上次恩人救了我,我一直想找机会好好感谢一下,若是恩人不介意,还请上酒楼一叙,以后恩人想吃什么都随便吃,免费!” 温虞的眼睛蹭的一亮。 叶霜拽了拽温虞的袖子,盯着路过的糖葫芦小贩,咽着口水道:“温虞,我想吃糖葫芦。” “吃什么糖葫芦?”温虞昂首挺胸,拍着小胸脯道,“走!带你们吃大餐去。” 慎昭和贺玄他们还有要事要议,便先一步回去,温虞和叶霜一群人在晋州城内吃喝玩乐,到了天色擦黑才回了云府。 玉竹板着脸迎上前来,“王妃还知道回来呢?” 温虞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把揣在怀里的糖炒栗子递过去,“新鲜出炉的,还热着呢。” 玉竹轻哼一声,伸手接过,“别以为你给我带了糖炒栗子,我就会告诉你思思做了烧鸡。” 话音未落,眼前一阵疾风闪过去,原地早就没了温虞的踪影,只遥遥丢下了一句话。 “你不早说!” 一阵寒鸦掠过,留下了一片尴尬的叫声。 叶霜吸了吸鼻涕,很是茫然。 “她不是刚吃饱吗?” 温凌呵呵,一脸少见多怪,“见过饕餮吗?就是她这样的。” 玉竹轻咳一声,这才扬起笑脸看向叶霜和辛弋。 “这两位便是叶姑娘和辛公子吧?” 叶霜点头,“叫我霜霜就行。” 辛弋更是言简意赅,“辛弋。” 玉竹也忙向他们自我介绍,又道:“云公子回来的时候嘱咐过我,二位的厢房已经收拾好了,请跟我来。”qqxδnew 更深露重,慎昭才顶着寒风从司马府回来。 等他沐浴完,以为温虞已经睡了,轻手轻脚地进屋,却发现她正翘着腿趴在床上,一边往嘴里塞糖,一边研究蛊书。 大概是听到了脚步声,她眼疾手快地把糖包往枕头下一塞,速度之快,动作之熟练,令慎昭万分无奈。 “阿昭!” 她还若无其事地冲着他笑,嘴里的糖差点暴露了,又连忙把嘴闭上。 慎昭似笑非笑,“在看什么?” “蛊书!”温虞一本正经,“我研究一下有没有我认识的草药。” 他一把将她捞起圈在怀里,温虞靠着温热宽厚的胸膛,调整了一下位置,跟着他一起翻看。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慎昭:“我和贺玄谈了太宁城的事,他说前往太宁城须得经过沧月城,不过那里已经沦陷了,城内还有不少帮派,比朝月城还危险。” “啊?帮派?”这还是温虞第一次听到这个词,“那是什么东西?” 慎昭耐心地解释,沧月城原来并不是一座城,曾经是不少江湖人士的聚集之所,三教九流皆有,人渐渐多了之后也聚成了城。朝廷派了几任官员前去,全都死于非命。后来还是其中实力最强的凌云门上位,代理朝廷治理沧月城,虽然城内仍是乱象丛生,但好歹也有人管了。 只是活尸潮袭来之时,城内各派纷纷躁动,不仅不团结起来,反而趁火打劫,在凌云门率众御敌之时,合起伙来将凌云门满门屠尽,把整座沧月城瓜分了个一干二净,各自划分地盘,更有甚者,竟已经自立为王。 第189章 关于尿床这件事 若从晋州城出发,要前往太宁,势必避不开沧月,但里面帮派割据,那群人又都是心狠手辣之辈,这一关怕是不太好过。 温虞皱着眉头,糖果把腮帮子撑得都鼓了起来。 “活人啊,那确实不太好办。” 要是活尸还好解决,一炮直接能把他们炸得灰飞烟灭。 慎昭道,“这几日我和贺玄他们再商量一下,看看有没有其他办法。” “好吧。” 温虞把书丢到一旁,一骨碌滑进被窝里准备睡觉,又被慎昭拎了起来。 她睁着眼睛无辜地看着他,后者捏着她的脸颊,笑得意味深长。 “还没吃完?” 温虞立马捂住了嘴,欲盖弥彰。 “我没吃!” 慎昭伸手从枕头下摸出了糖包,毫不留情,“没收了。” “好歹给我留……” 一声强烈的抗议,淹没在一片低沉的喘息声中。 后院恭房内,温凌解决了人生大事,出来时被一阵冷风吹得打了个寒颤,缩着脖子往回跑时,却瞥见一道身影鬼鬼祟祟地闪过去。 温凌眉头一皱,小声嘀咕:“该不会进贼了吧?” 他顿时来了精神,蹑手蹑脚地跟上前去,却见那人摸进了厨房,一片黑漆漆中,他伸手摸向了养在院子里的鸡。 那鸡被他掐着脖子从笼子里拎了出来,仿佛哑巴了一样,连叫都不敢叫一声。 他背对着温凌,温凌也看不清他的动作,手忙脚乱地从旁边摸出了一根棍子,凶狠地冲上前去。 “好你个偷鸡贼!吃你爷爷一……”棍! 话未说完,那人缓缓转过头来,借着昏暗的月光,温凌也看清了他的脸。 修长挺拔的身躯如青松劲竹,狭长的双眸凛若寒星,俊逸温雅的容貌,本如明月玉珠不染纤尘,而现在却挂着狰狞的血迹。 温凌目瞪口呆,舌头仿佛抽筋了一样。 “谢谢谢谢聿?!” 谢聿微微歪了歪脖子,与他对视着,忽然唇角勾起了一抹邪气森森的笑意。 温凌顿觉眼前一黑,然后就没了知觉。 天色大亮,温凌迷迷糊糊醒来,睁眼看着帐顶,脑子一团浆糊。 昨夜种种浮现在脑海中,温凌瞥了一眼搭在旁侧的大衣,再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裳,眉头紧紧皱起。 “难道是在做梦?” 正准备起身,忽然看见床上一道深深的水渍,温凌的脸登时就绿了。 手忙脚乱地收拾妥当,等温凌赶去饭厅,早饭都快吃完了。 温虞叼着个包子慢悠悠地啃着,“得亏你来得早,再晚点,都赶上吃午饭了。” 温凌心里揣着事,没搭理她。 一名奴婢进来向云惊墨禀告:“公子,小姐说她不来吃了。” 云惊墨蹙眉,“岁岁身体不舒服?” “不是。”那奴婢红着脸,略微有些不好意思道,“今早小姐的被子湿了,正难过着。” 温虞挑眉道:“尿床啊?” “哐当!” 温凌的碗一时没端紧,摔在了瓷盘里。 一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温凌的脸瞬间涨红,忙不迭地否认:“不是我!我没有!” “……”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温虞道:“我又没说你,你急什么?” 温凌尴尬地笑了笑,埋头扒饭,若是地上有条缝,怕是恨不得钻进去。 谢聿唇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转瞬即逝。 吃饱喝足,慎昭和云惊墨去了司马府,温虞则带着叶霜他们去了城门。 接近年关,天气冷得不行,但那些活尸毫无知觉,不管严寒酷暑,只管循着人气,围聚在城门之下,连日的哀嚎,城楼上的士兵听得都麻木了。 谢聿正百无聊赖地朝着下面的活尸扔石头,温凌忽然凑了过来,神秘兮兮问道:“喂,问你个事儿。” 谢聿笑得眯起了双眸,“啥事呀?” “你昨晚有没有去厨房?” 谢聿故作茫然,“啊……没有啊,我在睡觉。” 温凌盯着他这张傻乎乎的脸,眼里带着清澈的愚蠢,怎么看都跟昨晚“梦”里的谢聿判若两人。 “难道真的是我在做梦……” 温凌的心情忽然就变得极差。 这说明什么? 他真的尿床了! 见温凌恍恍惚惚地离开了,谢聿低低地讥笑一声。 蠢货! 另一边,辛弋跟叶霜跟在温虞身旁,不可置信地看着下面那形容枯槁、腐烂发臭的活尸群。 跟海林原内刚异化的活尸不同,这里的活尸要么被啃得血肉模糊,要么被水泡得肿胀冒脓,要么瘦得只剩下一副骨架,要么头发稀疏,烂得生虫长蛆。 辛弋看着他们拥挤着,甚至互相撕扯着对方的身躯,残肢断臂乱飞,更有甚者连摇摇欲坠的脑袋都被拧了下来,腥臭发黑的血溅了出来,落在其他活尸张大的嘴里。 辛弋移开了视线,脸色苍白。 “我阿姐,也会像他们这样吗?” 温虞架上了新改良的炮弹,头也不抬,“放心,你姐长生不老都说不定呢。” 她把火一点,一颗炮弹立马冲天飞了出去,落地之时,弹身弹开,一阵大火立马烧了起来,瞬间就蔓延开来。 城楼上的士兵目瞪口呆,辛弋他们亦是万分惊奇。 叶霜兴致勃勃地上手,看着那瞬间炸开的火海,眼里的光芒都快溢出来了。 “这是你做的?” 温虞“嗯哼”了一声,“威力小了点,下回再加点火药。” 叶霜:“……” 就这?威力还小? 叶霜屁颠屁颠地跟着温虞,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我这回相信了,你真的是仙女啊!” 炮火虽烧死了大部分活尸,但也还有几只顽强地挠着墙,温虞想了想,让人开了城门,打算带着辛弋和叶霜出城。 “你们既然决定从海林原出来,以后势必会遇到比这多千倍百倍的活尸,我不可能时时护着你们,所以你们必须在短时间内学会如何对付他们。” 叶霜看着腿软,“我……我不行……” 她的身手都是爬树打架练出来的,顶多能自保,要跟那么多怪物干架,首先心理素质就过不了关。 温虞直接把剑往她手里一塞,把人往外一丢。 “走你!” 第190章 窗外的黑影 叶霜被虐了整整三天,不仅没有半点习惯或者进步,反而上吐下泻,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辛弋却越杀越勇,甚至不用温虞督促,天天往城门跑。 这一来一去,便是除夕,温虞他们在晋州过了节,年后便准备出发前往太宁。 云惊墨帮他们备下了足够多的行囊,全都被温虞收入芥子空间内,这一趟他本欲一起跟去,却被温虞拒绝了。 “你好不容易回家了,跟着折腾啥?” 慎昭:“太宁离晋州不远,我们找到了叶暮就回来了。” 贺玄送着他们去了东城门,嘱咐道:“我给你的令牌记得收好,沧月城内的逐鹿堂堂主欠我一个人情,有事可以找他。” 目送着他们上了马车,云惊墨竟有一种跟上去的冲动。 这一路走来,他已经习惯了与他们并肩作战,相比晋州城内二十多年风平浪静的生活,那半年来的生死逃亡,才是他记忆里浓墨重彩的一笔。 贺玄勾着他的肩膀,笑得格外欠揍。 “怎么?舍不得了?” 云惊墨甩开他的手往回走,“只是有些担心而已,沧月城有多乱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疯丫头什么手段你不知道?我还担心她把沧月城给炸了呢。” “她不会。”云惊墨忍不住弯了弯唇,“你别看她那么凶,其实,她再善良不过了。” “真这么喜欢啊?”贺玄眸泛凶光,压低了声音,“要不要我帮你把慎昭给做了?” 云惊墨收了脸上的笑意,瞪着他。 贺玄噗嗤一笑,举手以示投降,“开玩笑呢!我也得打得过那疯丫头啊。不过话说回来,我还从没见过像她这么能打的,要不是怕慎昭砍我,我都想跟她结拜为兄弟了。” “大司马!” 一名侍卫驾着马赶来,停在了贺玄他们面前,翻身下马行礼。 贺玄疑惑,“怎么了?” 侍卫面色古怪,“司马府来了好多商户,带着账本,说是温姑娘拿着您的兵符记的账,让他们来司马府跟您算钱。” 贺玄的脸一黑,扭头冲着温虞他们离开的方向咆哮:“死丫头!还老子的兵符!” “阿嚏!” 马车晃悠悠地出了城门,温虞揉着发痒的鼻子,把花贺玄的钱买来的东西给辛瑶打扮上。 泡了几日药浴,辛瑶的身体不像之前那么冷了,肌肉也渐渐有了活力,就是还会间歇性发疯,尤其是受了刺激之后。 她谁都不认得,除了“小弋”两个字,什么都不会说。不过这几日倒在认人了,偶尔直勾勾地盯着温虞看,那双黑黢黢的眼睛,倒是有几分呆萌。 温虞把斗篷给她罩上,再把帽子戴上去,又给她涂了一点胭脂,遮一下那些纹路,也显得有气色一些。 辛瑶盯着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的手,那股浓郁而精纯的血肉的香味反复刺激着她的神经,辛瑶眼珠子转了一下,终于忍不住了,俯身朝她咬下去。 温虞早有防备,抄起一旁的橘子堵住她的嘴,继续忙她的活计。 等把人装扮好了,温虞十分满意,趁着中途休息的时候,牵着辛瑶下了马车。 慎昭和萧殷他们正在商议接下来的路线,乍一抬头看见辛瑶,顿时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 温虞得意道:“怎么样?很好看吧?” 辛瑶身上穿着淡青色的衣裙,外面罩着白色的斗篷,头上戴着带绒毛的连帽愈发衬得娇弱瘦小。 但偏偏那张清秀的小脸,被温虞涂得跟猴屁股一样,脸颊处两坨胭脂,怎么看都喜感十足。 慎昭嘴角抽搐着,萧殷更是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 温凌捂着受伤的眼睛,急哄哄喊道:“玉竹!趁辛弋还没回来,赶紧把他姐姐洗干净!” 温虞眉毛一竖,“你嫌弃她?” 温凌呸了一声,“我是嫌弃你!” 自己平时素面朝天的,哪来的自信,还敢给别人打扮? “我不跟你讲,你眼光不行。” 温虞冲着温凌哼哼一声,把期待的目光投向慎昭。 后者扯出了一抹违心的笑,“好看。” 温凌呵呵,“他眼瞎,你问他还不如问萧殷。” 被“寄予厚望”的萧殷艰难地咽了一口水,轻咳一声,眼里透着一丝真诚。 “真的好看。” 温虞又拉着辛瑶去跟陆渊宋相思他们炫耀,就连刚捡柴回来的辛弋也没放过。 看见自己阿姐变成这副模样,辛弋不仅没有半分生气,反而颇为怀念。 海林原虽然不下雪,但是每到冬季就很冷,辛瑶的皮肤娇弱,每次都被冷风吹得红彤彤的,像极了她如今的样子。 温凌听着他们“虚假”的夸赞声,心里受到了万吨打击,抱着谢聿语重心长地叹了一声:“看来就我们两个正常人了。” 谢聿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马车在官道上走了两日,沿途几乎不见百姓,倒是时不时地冒出几只活尸,全都被辛弋解决了。 他的身手是靠着打猎练出来的,如今跟着萧殷他们学了不少本领,虽不善言辞,但是做事麻利,几乎什么活都抢着干,毫无怨言。 辛弋很清楚,自己与温虞他们非亲非故,他们不仅不嫌弃辛瑶,还肯施以援手,这份恩情,他虽不言明,但心里一直记着。 倒是慎昭看出了他沉默下的不安,私下与他聊了几句,虽然还是不善言辞,但是跟众人相处得也更加自然融洽。 直到第五日,他们才抵达沧月城的边界合阳县,众人纷纷打起了十二分警惕,于黄昏时分进了城内。 合阳县并不是很大,且十分落后,街上萧条得只有三两只活尸。他们寻了一间无人的屋子歇脚,萧殷带着辛弋出去打探情况。 暮色降临,寒风肆虐,吹刮着半破的窗牖。慎昭护着火折子,燃起了半截烛火,勉强照亮了整间屋子。 “今晚大家早点休息,明日一早还得继续赶路,尽量在天黑之前抵达沧月城。” 安全起见,他们随便在屋子内找个地方打地铺,慎昭和陆澄轮流守夜,等着萧殷他们回来。 慎昭坐在烛光下,翻看着贺玄给他沧月地图,窗外忽然闪过一道黑影,带动了一阵风,晃得烛火在纸面上跳动了一下。 第191章 鬼面人与红衣舞女 慎昭立即握着剑站起身,警惕地盯着那扇窗户。 温虞不知何时爬了起来,一脸笃定,“有人!” 陆渊方才背着光,并未察觉到不对劲,这会听温虞一说,顿时紧张起来。 几人齐齐盯紧了那扇窗户,然而除了呼呼刮过的冷风,什么都没有。 陆澄眉头一皱,“会不会看错了?” 慎昭与温虞相视一眼,明显还没有打消疑虑。 陆渊壮着胆子上前,把窗户一推,外面是空荡荡的街道。 “哪有什么……” 话说到一半,一张狰狞带血的鬼脸突然从屋顶倒垂而下,那一瞬间吓得陆澄凄厉地大叫。 “蹲下!” 温虞急喝一声,冲着那鬼脸射了一箭,没想到对方反应还挺快,立刻就缩了回去。 屋内的人全都被吵醒,一个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都忙不迭地抄起了兵器。 慎昭和温虞疾步走向窗户,那鬼脸已经消失了。 “鬼!有鬼!” 陆澄双腿发软,天知道素来大胆开朗的他,连活尸都不怕,就怕虚无缥缈的鬼。 温虞瞥了一眼屋檐,在半空中虚抓了一把,是一条几近透明的鱼线。 “没有鬼,不过怕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陆渊忙道:“难道这合阳县内还有其他人?” 慎昭:“有人不奇怪,不过对方好像盯上我们了。” 玉竹担忧道:“萧大哥和辛弋还没有回来,他们不会出事吧?” 慎昭思索片刻,“我和陆澄去找他们,你们就在这里待着,不要离开。” 等他们走了,温虞绕着屋子跑了一圈,拉了一条细若蚕丝的线,上面挂着小铃铛,若有人靠近,只要有一点细微的声响,都足以暴露对方的踪迹。 玉竹他们也没了睡意,三三两两地坐了起来。 叶霜打了个呵欠,很是忧伤。 “外面的世界怎么危险?我都有点担心,我哥还是不是活着。” 叶暮的身体一向不好,素日就靠药吊着一口气,从他被抓走到现在已经大半年过去了,叶霜实在担心,他该不会已经挂了吧? 温虞:“人家千里迢迢从太宁跑到海林原抓你哥,又不是看上了他的尸体,你操心啥?” 叶霜哼哼,嘀咕着:“万一他们看上我哥的美色呢?” 她这么一说,宋相思她们都有点好奇。 “你哥长得真有那么好看吗?” 叶霜想了想,指着温虞,“比她还好看,你们觉得呢?” 几人纷纷看向温虞,烛光下美人面若银盘,睫毛卷翘,乌发雪肌,似珠玉般莹润生辉。 比温虞还好看的男子,他们确实想象不到。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暂时忘了外面的异常,而温虞布下的机关始终没有响动。 就在他们以为万事大吉之时,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道熟悉而惊恐的喊声。 “陆澄!救我!” 是慎昭! 温虞猛地站起来,二话不说就冲了出去。 “王妃!” 陆渊急忙跟出来,焦急地看着四周,空荡荡的街道上,没有别说慎昭了,连温虞都不见了身影。 屋子里还有一堆人,陆渊也不敢跟过去,纵使心里万分焦急,还是回去守着他们。 “怎么样了?”玉竹急切问道。 温凌皱着眉,“温虞呢?” 陆渊:“我出去的时候王妃已经不见了,应该是去找王爷了。” 裴念安站在窗户前,“有点不对劲。” 方才慎昭的声音似乎离他们不远,可是他们并没有看到慎昭本人,而且连温虞都不见了,说明她是追着声音跑的。 这么大的动静,早该闹起来了才是,而现在外面静悄悄的,只有风在放肆地吹着。 还有一点,裴念安也没说出来。 他总觉得,方才那个声音不是慎昭。 不过现在说也晚了,温虞关心则乱,跟着声音跑了出去,她身手好,他们倒不担心她会出什么问题。 “小弋……” 辛瑶忽然低吟一声,呼吸急促,整个人开始焦躁起来。 叶霜唯恐她发疯,手忙脚乱地给她喂了药,未曾想辛瑶竟然一把将她推开,猛地冲出门去。 空旷的合阳县内,泛着一股低沉的死气。 半个时辰前,萧殷和辛弋绕着他们暂住的小屋附近巡视,解决了三两只活尸,顺便收了不少用得上的东西。 转了两条街后,两人没有发现异常,便准备绕道回去,萧殷却忽然感受到了一股不寻常的气息。他盯着左侧一条狭窄的巷子,手里的剑蓄势待发。 突然间,一道黑影猛地窜了出来,高高跃起,朝着萧殷他们扑过去。 萧殷瞳孔一缩,立即拽着辛弋后撤一步,而那东西堪堪刹住,竟是一只异化的黑犬。 那黑犬的两只耳朵已经被啃掉了,一只眼睛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黑乎乎的眼眶。嘴边也有一圈被啃噬的痕迹,露出了滴着血的森冷尖利的牙。瘦长的身躯已经腐烂,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恶臭,腹背上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血洞,尾巴也只剩下了半截。 一击不中,黑犬又以极快的速度冲上前,萧殷推开了辛弋,一个跃身躲闪而过,在那黑犬扭身撕咬过来之时,一剑断了它的脑袋。 两人未来得及松一口气,忽闻巷子内传来了几声压抑的低吟。 四五只活尸犬冲了出来围攻他们,异化的野兽比活尸还要难对付,一边要避开它们的撕咬,一边要找机会断了他们的头颅。 辛弋自幼就跟野兽打交道,对付活尸犬比萧殷还要擅长。 在解决了两只之后,辛弋便准备过去帮萧殷,忽然一只利爪横空飞出,那尖锐的倒刺扣入他的肩膀,将他往黑暗中一拉。 “辛弋!” 萧殷脸色大变,即刻便要追过去,后面的活尸犬却不死不休,拖住了他的步伐。 他不得不先把难缠的活尸犬解决了,才急匆匆地追上前去。 等慎昭和陆渊赶来之时,只剩下一地的犬尸,看这痕迹,应该是刚留下不久。 陆渊捡到了辛弋的短刀,却不见萧殷和辛弋的身影,料想他们许是出事了。 空荡寂静的街上,不知何处飘来了一阵凄婉哀绝的歌声,二人循声寻去,却见一名街角处的戏台上,一名红衣女子正舞袖蹁跹,曲调缠绵,声线柔媚,单薄的纱衣勾着她凹凸有致的身姿,待她回过头时,竟然没有脸。 第192章 群芳楼内的活尸群 慎昭瞳孔一缩,陆渊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歌舞戛然而止,那红衣舞女突然“桀桀”笑出声来,迅速朝他们二人袭来。 红色的舞袖下伸出了一只骨爪,像是被火活活烧焦的一样,那指甲却又长又利,直击慎昭的心脏。 慎昭挥剑挡住骨爪,陆澄从旁出剑,红衣舞女身轻如燕地向后退去,长袖一甩,一阵淡淡的花香随风飘去,陆澄只觉得脑袋一轻,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软了下去。 “陆澄!” 慎昭面露惊骇,伸手将他扶住,便也觉眼前一阵昏黑,但他尚有意识,隐约间看见了那名红衣舞女摘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了一张烧焦狰狞的脸。 却说温虞关心则乱,在听到“慎昭”的求救声后急切地追了出来,跑了两三条街,都没有看到慎昭的身影,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可能是被忽悠了。 一扇破旧的窗户后,无声冒出了一张黑红的鬼脸,更准确来说,是一张鬼面具。 毛躁的白发散在两旁,遮挡了面具的边缘,就好像那张面具是长在脸上的一样。但那面具下露出的一双眼睛却出卖了他的身份。 此时他正紧紧盯着温虞,见她正朝着右侧的街道寻人,悄无声息地跟了过去,嘴里叼着迷香,准备从后面偷袭温虞。 然而等他跟着温虞拐过了转角,那道身影忽然凭空消失。 鬼面人吓了一跳,与此同时肩膀仿佛被人拍了一下,他下意识地转过头,一颗巨大的妖兽的头颅正张着血盆大口冲着他咬下来。 他浑身猛地一颤,嘴里的迷烟不慎被他吸了进去,甚至都不用温虞动手,眼睛一闭就倒了下去。 温虞摘下了头上的妖兽头套,嘀咕着:“胆子这么小,还装神弄鬼呢!” 摘掉了那鬼面人的面具,是一名男子,长得顶多算是平平无奇,温虞还要问话,直接一瓢水把人泼醒了。 这寒冬腊月的,那盆水浇在脑袋,别说只是昏迷了,估计死人都得诈尸了。 段丛浑身哆嗦着,一看见温虞拔腿就想跑,不料衣角被温虞踩住,他这一跑,又摔了个狗吃屎,磕得满脸是血。 温虞啧了一声,“你跑啥啊?我长得很可怕吗?” 段丛这才反应过来。 对啊!这是他的地盘,他跑啥? 而且温虞就一个小丫头,还能把他怎么样不成? 段丛立马硬气起来,一骨碌爬起来,面目凶狠地盯着她。 “死丫头,你竟然敢吓我!你不怕我恶鬼阎王吃了你吗?” 温虞看着他张牙舞爪故作凶狠的模样,把从他脸上揭下来的面具递过去。 “你要不要把面具戴上先?” 段丛这才发现自己的面具也被摘了,顿时恼火至极。 “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他低喝一声便朝着温虞袭去,温虞下腰躲过,顺势抓着他的手臂,手指轻轻在穴道上一点,段丛便感觉整个手臂仿佛被电击了一样,又麻又痛。 他没忍住惨叫,但这也激起了他的怒火,一脚横扫过去,带着强烈的劲风,力道之大,仿佛能把瘦小的温虞直接拦腰折断。 温虞懒懒打了个呵欠,凭空从身后摸出了一根铁棍竖在身前,段丛的小腿直挺挺地朝着铁棍砸过去,那一瞬间,他们仿佛都听到了骨裂的声音。 段丛的小脸瞬间就白了,脚上传来的剧痛,超过了所能承受的痛感,张大了嘴,所有的惨叫都被堵在了喉咙里。 温虞挥着棍子,抵在他的脑袋上。 “不像另一条腿也废了,就乖乖回答我的问题。” 段丛说不出话,浑身颤抖,不知是疼的,还是被吓的。 “你们是谁?想对我们做什么?我的同伴是不是被你们抓走了?” 这人轻功了得,但身手一般,温虞料想他应该还有其他同伴,不然不可能以他一己之力,骗走了慎昭和萧殷他们。 待他缓过来了,他才打着颤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就是想吓吓你们,没想……没想伤人。” 温虞呵呵,“当我傻子呢?” 段丛咬紧牙根,目光移到温虞身后,忽然惊呼一声:“快救我!” 温虞下意识地转过头,后面一片空荡荡的,等她再回头时,段丛已经跑没影了。 她也不急着追,把棍子收进空间里,慢悠悠地循着她在段丛身上留下的追魂香的味道跟上去。 群芳楼,是合阳县内最大的青楼,此刻红烛高照,夹杂着诡异的喧闹。 二层的暖阁内,一阵细弱的哭喊声渐渐消散,一只戴着红绳的苍白的手垂在床侧,却仍阻止不了摇晃的红纱幔。 直到外面传来了一阵敲门声,里面的男子才烦躁地应了一声,衣衫不整地推门而出。 是那名红衣舞女,不过她脸上已经换了一张面具,五官柔美,却略显僵硬。 “堂主,人已经抓来了,您可要过去看看?” 晁聂面无表情地拉紧裤腰带,阴沉的脸上横着两道刀疤。 “把里面的人处理了。” 等他离开,红衣舞女才走进屋内,把那个被虐死的群芳楼舞姬拖了出来,走到了栏杆前面向下望去。 下面正是群芳楼的大堂内,昔日表演歌舞的地方,此刻密密麻麻都是活尸,他们有这合阳县的百姓,也有这群芳楼的恩客和姑娘,一个个正饥渴地伸着手,一双双浑浊的白眸,还有那腐烂血腥的脸,看得人头皮发麻。 红衣舞女却没有半点惧怕,熟练地把那名死去的舞姬丢下去,饶有兴味地看着她被活尸群淹没,眼里闪烁着兴味狠辣的光。 另一间厢房内,燃着昏暗的烛灯。慎昭和萧殷他们被五花大绑,旁边还有几名凶神恶煞的男子,其中一人长脸尖鼻,手里把玩着一个带血的鹰爪钩,正是方才抓走的辛弋的武器。 见晁聂走来,里面众人纷纷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低头齐声见礼。 “堂主!” 晁聂扫了一眼他们抓来的俘虏,很不高兴。 “怎么就抓了这些人?我要的东西呢?” 第193章 杀出重围 晁聂带着人走进来,跟在他后面的是一名长脸尖鼻的男子,他手里还挂着一个带血的鹰爪钩,正是抓走辛弋的武器。 慎昭靠在墙上,闭眼假寐,隐约间能感觉到一道不善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怎么就抓了这些人?我要的东西呢?” 那挂着鹰爪钩的男子曹三连忙道:“回堂主,他们人数不少,而且身手不凡,把堂主养的那几条宠物都给杀了。若不是莲姑的药派上了用场,我们还不能那么轻易抓住他们呢。” 晁聂的脸顿时一黑,“这些人什么来头?” 他为了抓那些活尸犬,死了三个手下,结果他们竟然能毫发无损地活下来。 红衣舞女莲姑正好走进来,便道:“他们是从晋州城那边过来,倒是没听说晋州有这么几号人物,我听他们的口音,倒像是京城的。” 晁聂眉角一挑,“京城来的?那确实有几分本事。” 京城靠近长曦北部,这沧月城属于东南,沿途到处都是活尸,他们能走到这里,要么是运气好,要么是有实力。 “把人弄醒。” 晁聂微微向后靠着,眼里眯着一丝轻蔑。 管他什么来头,如今都是他的阶下囚。 红衣舞女取出了解药,朝着最前面的陆澄走去,在他鼻下晃了晃。 陆澄很快醒来,头痛欲裂,迷茫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这几个奇形怪状的人,顿时便是一慌。 “你们是谁?为何要抓我们?” 晁聂狞笑一声,“你们来了老子的地盘,不交点过路费怎么行?” 晁聂原是这合阳县内的镖师,拳脚功夫了得,后来合阳县沦陷了,他凭着本事,占了这群芳楼,拉了个帮派,平时就靠着洗劫过路人。 从慎昭一行人进入合阳县后,晁聂他们就盯上了,他手下的能人异士不少,往常出动一两个,这一回晁聂也小心一些,派出了几波人,依次击破。 不过现在看来,好像只有曹三和莲姑得了手,其他人都还没回来。 晁聂正想着,便听陆澄愤怒道:“合阳县乃长曦的地界,几时需要什么过路费?你们这般行事,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官府?”晁聂冷笑,“长曦都快亡了,还谈什么官府?再说了,那群狗官早在那些怪物来的时候就跑了,如今这儿成了三不管的地方,我帮着解决那些怪物,难道你们给点过路费不应该吗?” 曹三揪着陆澄的衣领,鹰爪钩朝着他的脖子逼近。 “少废话,把你们的财物、行李都交出来,我们还可以饶你们一命。” 陆澄不怒反笑,嚣张道:“小子,你最好赶紧放了我们,不然等我们王妃来了,你们就死定了!” “王妃?”晁聂顿时来了兴致,“你们是皇族的人?” 陆澄的话一说出口就后悔了,但气势不能输,尤其是借温虞的气势。 “既然知道,还不赶紧放了我们!” 晁聂跟曹三他们相视一眼,突然纵声大笑。 晁聂眼里闪着兴味的凶光,“老子玩了那么多女人,还没玩过王妃呢,不知道这皇家的女人跟这烟花柳巷里的姑娘有什么不一样。” 原本还打算装晕,再趁机逃出去的慎昭顿时就不能忍了。 在莲姑靠近他时,他立刻就挣了绳子,直接掐住了她的脖子,辛弋也在第一时间冲了出去,拔了藏在靴子内的匕首,隔断了萧殷和陆澄的绳子。 这是他打猎时养成的习惯,不知道救了他多少次命,如今也算一次了。 他们动作快得非常,晁聂他们都还没反应过来呢,莲姑便已经落入了慎昭手里。 晁聂先是一愣,随即便怒道:“你们什么时候醒的?” 慎昭眸光森冷,“在你进来之前。” 晁聂脸上的横肉微微一颤,咬牙骂了一句:“废物!” 自觉骂的是自己的莲姑和曹三脸色都格外难看。 同样的事,他们不知道干了多少回了,这还是第一次栽了。 尤其是莲姑。 她的药是特制的迷药,辛弋身上有伤,醒得快倒也正常,慎昭又是怎么那么快苏醒的? 曹三也很郁闷。 明明他都绑得那么紧了,慎昭是怎么挣开的? 晁聂混迹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被人威胁过,尤其是在自己的地盘。 “我看你是找死!” 他怒喝一声,直接抽出了一旁的大刀朝着慎昭劈过去。 慎昭押着莲姑后退,却不想晁聂浑然不顾莲姑的死活,索性把人一丢,往旁边一闪,晁聂立即追击,一身凛凛杀气。 曹三他们也没闲着,立即抄起兵器袭击辛弋他们。 陆澄正好捡到了莲姑遗落的解药,弄醒了萧殷之后也加入了战局。里面的动静引来了外面一大波人,整间暗室一团混战。 慎昭他们没有恋战,找机会便立马冲了出去,谁曾想外面的人更多,里三层外三层将他们团团包围。 令慎昭更没想到的是,下面密密麻麻全是活尸,数量之多,几乎已经互相挤得血肉模糊。 武器被缴,他们几乎是赤手空搏,辛弋的身手不如慎昭他们,且又受了伤,稍有不慎,便被曹三抓住。 那带着倒刺的鹰爪钩抓着他的手臂,将他用力向后一扯,辛弋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神色痛苦地捂着手臂。 “都住手!不然我就弄死这小子!” 慎昭夺了对方的兵器,杀出了一条血路,回头却见辛弋已经被晁聂掐住了脖子。 晁聂的力气很大,几乎是把辛弋举了起来,把他按在了栏杆上面,大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 大概是闻到了血气和人气,下面的活尸立刻兴奋起来,一个个热切地吼叫着。 晁聂目光狠辣地盯着慎昭他们,“你们是乖乖束手就擒,还是老子把你们一个个都扔下去喂怪物?” 慎昭面色紧绷,在看见晁聂把辛弋往外推了推,牙一咬,把剑丢在了地上。 晁聂见状,唇角勾起了一抹阴冷的弧度。 眼里凶光一闪,他突然把辛弋往外一推,在几道惊呼声中,辛弋坠下楼去。 第194章 我给你报仇 冷风从窗户倒灌进来,卷起了辛弋的衣角,强烈的失重感与越来越浓的血腥味和恶臭令他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眸,屏住了呼吸,绝望地等待被撕裂的痛苦。 一阵淡淡的桂花香驱散了浑浊的空气,沁入辛弋鼻间,同时腰身一紧,他蓦然睁眸,惊愕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温虞。 温虞带着他落在了大堂内的一架鼓上,借力一点,轻轻松松跃上了二楼,看呆了楼上一干人等。 “堂主!” 楼下传来一道凄厉的声音,段丛拖着残废的腿,惊慌失措地大喊:“我被一个死丫头暗算了,堂主快派人去弄死她!” 晁聂:“……” 我现在比较想弄死你! 段丛气喘吁吁地爬上来,结果一看见对面不远处的温虞,当时便吓得咬住了舌头。 “你!你怎么在这?” 他慌慌张张地往身后看了一眼,随即又转过头来,瞪大了眼睛盯着温虞。 温虞一路跟着他过来的,不过在街角之时,她忽然闻到了很浓的活尸的气息,便率先一步冲了过来,不想正好看见辛弋被推下楼。 得亏她来得及时,要不然这小子真的要被撕成碎片了。 “王妃!” 陆澄激动坏了,冲着温虞疯狂招手。 温虞诧异地看着他们,“你们怎么在这儿?” 慎昭刚想张口,陆澄便急哄哄地告状:“他们对我们下药,把我们迷晕了,还想抢我们的盘缠!” 慎昭:“……” 这重点抓得挺好的,温虞已经怒了。 她小脸一板,眉毛一竖,不悦地看着晁聂一群人。 “喂,赶紧放人!不然我不客气了。” 段丛激动地喊道:“堂主!就是她!快把她抓起来!” 晁聂推开了碍事的段丛,眯着双眸,直勾勾地盯着温虞,语气轻佻。 “哦?你要怎么个不客气法?” 晁聂丝毫没有把温虞放在眼里,不过是一个会点功夫的小娘子,长得娇滴滴的,又能强到哪里去? 温虞眉头一皱,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闭嘴!”慎昭低喝一声,眼里凝聚着沉沉怒火。 晁聂瞥了他一眼,恍然大悟,“这位该不会是你娘子吧?” 温虞眉头立马舒展开来,“你怎么看出来的?我们很般配对吧?” 方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就变得很奇怪。 辛弋抿了抿唇,拽了拽温虞的衣袖,小脸冷冰冰的,“他们是坏人。” 温虞摸了摸他的脑袋,“放心,我给你报仇。” 晁聂见温虞朝自己走来,立马就推开了张口想提醒他的段丛,大步迎着温虞走去。 “既然你迫不及待地投怀送抱,看在你的面子上,老子还可以饶他们一命。” 他脸上挂着自信而张狂的笑,长臂一捞,准备把美人拥入怀中,谁知温虞直接掐住了他的手腕,也不见她使什么劲,一股强劲的力道便逼得晁聂的手臂一扭,以十分刁钻的角度,拧得晁聂纵声惨叫。 温虞卸了他的胳膊,抬脚往他后背一踹,看着晁聂摔了个狗吃屎,还嫌弃地在一旁的纱幔上擦了擦手。 “你们打架前废话都这么多的吗?” 晁聂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吃这么大一份亏,登时双眸猩红圆瞪,恨不得把温虞撕成碎片。 “给老子抓住她!老子今晚非玩死她不可!” 他怒喝一声,一群手下呼啦啦地涌上前去,慎昭和萧殷即刻动手,丝毫没有半分手软,横扫大片。晁聂看得怒火中烧,也操起刀,忍着剧痛朝着慎昭劈过去。 二人对战,晁聂的手虽然受了伤,但是他的功夫却是了得,哪怕是在左手用刀的情况下,仍然能与慎昭打成平手。 他之所以能在这乱世里称王称霸,靠着就是这点功夫,但他没想到慎昭也丝毫不落于下风,而且招式灵活干脆,毫不拖泥带水,二人交战几个回合,晁聂已经有些气短,慎昭却不死不休地追赶而上。 曹三立即上前助攻,他的身手不如晁聂,但是一手暗器使得出神入化,那鹰爪钩就像他的第三只手一样,几乎每次都是冲着慎昭的命脉袭去,令人防不胜防。 莲姑手忙脚乱地将迷烟一挥,温虞不知从哪儿变出来一把扇子,直接把那迷烟挥了回去,反而弄倒了他们一大片人。 摆脱了拦住她的一群人,温虞跳上了栏杆,利落地几个转身,轻松地穿过人群,落在了晁聂身后,在他准备偷袭与曹三缠斗的慎昭之时,一脚踹在他的背上。 晁聂猛地向前一冲,趴在了栏杆上,险些栽倒下去。 他的反应也极为迅速,抓着一旁的帷幔,翻过身来挥刀砍向温虞,温虞又掏出了那根铁棒,拦住了晁聂一道,那力道反而震得晁聂手臂发麻。 温虞一棍子扫在他的膝盖处,晁聂顿时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声,暴戾的气息和愤怒的情绪在一瞬间达到了顶点,他双眸猩红,面目狰狞,叫嚣着要弄死温虞。 在他的手下冲上前拦住温虞之时,段丛赶紧上前把他扶到一旁。 段丛瑟瑟发抖,“堂主,这些人不是普通人,要不我们还是算了吧。” 他们是贪财,可是他们也怕死,尤其如今这世道,别人的人命不值钱,但自己却更惜命了,能多活一天都是赚的。 但晁聂压根不这么想。 他好不容易逮到了一条大肥鱼,而且对方还害死了自己这么多兄弟,若是就这么算了,他还怎么在合阳县立足? 晁聂牙一咬,厉声吩咐道:“去把那些怪物放出来。” “啊?” 段丛大惊失色,如被雷劈了一样,惊悚地盯着晁聂。 晁聂逼着他动手,段丛不得不从,颤颤巍巍、偷偷摸摸地向着楼梯口走去,费力去割那条捆着诸多桌椅以拦住活尸的绳子。 辛弋瞥见段丛的举动,立即惊呼:“住手!” 段丛耳朵一嗡,顿时下手更快了,那绳子被割断的一瞬间,他立马掉头往回跑,辛弋根本拦不住他,只能扑上前去,用自己的身体压住那摇摇欲坠的桌椅。 下面的活尸立马就沸腾起来,纷纷朝着楼梯口涌来,巨大的冲击力令辛弋根本站不住脚,头顶上的桌子轰然砸落,身旁忽然伸出了一直僵硬泛青的手,朝着辛弋抓了过去。 第195章 凶残的辛瑶 一只冷白细瘦的手伸了出来,抓着那只活尸的爪子,生生一拧,竟是直接将其给折断了。 辛弋震惊地抬眸看着突然出现在跟前的辛瑶,险些以为自己在做梦。 “小弋……” 辛瑶木愣地喊着他的名字,傻站着不动,手里还抓着那只断手。 后面的活尸闹得越来越凶猛,辛弋也顾不得其他,赶紧抓着辛瑶迅速冲出去。 桌椅轰然倒塌,被放出的活尸如潮水一般涌上了楼,一层叠着一层,如此大的声响,惊动了楼上还在干架的众人。 晁聂的那些手下吓得四散逃窜,跑得慢的,都被活尸给拖入尸群中分尸而食。 慎昭他们也急速撤退,奈何活尸众多,走道狭窄,出路被堵住,他们几人被活尸群分流,等慎昭和温虞回头时,已不见了他们几人的身影。 辛弋艰难地带着辛瑶欲杀出去,但凭他一人之力,如何抵挡得了活尸群?二人被逼进角落,密密麻麻的活尸伸长了手朝辛弋抓去,辛弋一个转身将辛瑶护在了身下。 那腐烂的手抓着他的肩膀,辛瑶眼珠子微微一转,漆黑如深渊的眸子中凶光毕露,抬手就把袭击辛弋的活尸给撕了。 辛弋看着大杀四方的辛瑶,一脸如被雷劈了般的震惊。 萧殷和陆澄同样不好过,他们被围攻之下,慌乱之中躲入了一旁的厢房,结果一转身,晁聂的刀就劈了下来,真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几人在厢房内打得不可开交,外面的活尸更是叫得凄厉凶猛,那扇门被撞得摇摇欲坠,撑不了几时便轰然倒塌。 晁聂正被萧殷压制在桌子上,一扭头看着扑杀过来的活尸,两人迅速分开,转而与活尸缠斗。 段丛左躲右闪,他伤了腿,身手又不利索,试图翻窗逃跑时脚下一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他好不容易手忙脚乱地爬上去,结果晁聂直接冲上来将他往旁边一推,段丛立马就被后面的活尸给抓住,在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中,死死地盯着跳窗逃走的晁聂。 晁聂从二楼的窗台跳下去,下面正是群芳楼的后花园。巨大的冲击力令他的脚一崴,他拖着残废的脚咬着牙欲冲出去,结果迎面就和温虞和慎昭撞上了。 晁聂猩红的眼眸中凝着仇恨,大概也没想到自己引狼入室,竟连老窝都被毁了,一时怒火攻心,操着大刀便朝他们劈去。 慎昭迎上前去与他对战,旁侧的出口处,活尸闻着活人的味道赶来。晁聂心一横,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冲着慎昭撞去,扭头拔腿就跑。 慎昭本欲追过去,却被温虞拦住。 “我们先去找萧殷他们。” 晁聂一边跑一边慌张地往后回望着,确认他们没有追上来,才松了口气。 他靠在墙上喘着粗气,料想他们估计已经被那些活尸撕了,得意地狞笑一声。 正准备离开,迎面忽然出现了一道黑影。 她僵硬地迈着步子朝他走来,脚步一深一浅,被撕烂的衣裳堪堪遮住她的身躯,头发散落着,头上隐约可见被撕掉的头皮。那张脸上到处都是牙印与血痕,还有一道道血窟窿,左眼的眼珠子被抠了出去,只剩下了一个黑漆漆的血洞。手如断了一样垂在身侧,手腕上绑着一条红绳,正一滴一滴地往下流着血。 晁聂似乎是认出了她,惊恐地频频后退,转身欲跑,那只戴着红绳的手抓着他的肩膀,直接将他拖入了黑暗之中。 一声惨叫撕破长空,很快又淹没于一片嘶吼声中。 楼里的厮杀还在继续。 萧殷他们还在楼内,温虞不敢用雷,只怕这楼塌了,到时候他们全都逃不出去。 只待她折返回去,却只救出了深陷活尸群的陆澄,而不见萧殷和辛弋。 “他们人呢?” 陆澄急喊道:“辛弋不知道,但是萧殷还在厢房里!” 厢房已经被活尸给堵死了。 萧殷躲在柜子里,隔着缝隙,可见外面一张张扭曲的人脸,疯狂地拍着柜子。 他们不懂如何开柜门,但是照他们这个力道,只怕这柜子也撑不了多久。 萧殷几乎可以预想到,一旦柜门裂开,等待自己是什么样的结局。 他紧咬着牙根,艰难地拽着柜门。他不怕死,但是不想用这样的方式死。 温虞他们不知道他在这儿,萧殷很清楚,若想活着只能自救。 他盯着外面那些狰狞凶猛的活尸,握紧了剑,眼里带着一抹孤勇与决绝。 “嘭!” 柜门被撞开,最前面的活尸立马扑上去,萧殷弯腰从下方躲过,拼了老命从活尸群杀出去,却还是敌不过,被逼至角落,靠着桌板挡着发疯的活尸。 萧殷一眼看过去,几乎整间屋子都被活尸挤满了,出口在离他最远的地方,他根本不可能完好无损地冲过去。 那张带血的脸上浮现了绝望,他几乎已经放弃了,抓着桌子腿的手逐渐松开。 “萧大哥!”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了辛弋的喊声,抬眸看去,辛弋与辛瑶冲入屋内,原本攻击他的活尸立刻扭过头去扑向辛弋,却对辛瑶熟视无睹。 辛瑶就像是混迹在他们之间的叛徒,无所顾忌地大杀四方,那柔弱的手如同无情的刀,眼睛眨都不眨一下,跟拧萝卜似的,把那些活尸的脑袋都给拧了下来。 血溅了她一身,那张被温虞涂得红彤彤的小脸愈发显得有气色,但也愈发显得凶残。 萧殷已经懵了,直到辛瑶一路拔着脑袋来到了自己面前,那血淋淋的手伸了过来,又忽然停住,黑漆漆的眼珠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萧殷顿时感觉脖子一凉,辛瑶却调转了方向,握住了他的手,把他拉了出来。 脚下的活尸绊了他一下,萧殷一个趔趄,撞到了辛瑶身上,辛瑶这身子板哪里经得起他一撞,眼看着两人齐齐要摔下去,萧殷下意识地搂住她的腰,堪堪站稳了脚。 辛弋正在殊死拼杀,结果一扭头,就发现萧殷抱着辛瑶,差点没控制手里的刀。 第196章 活人为靶 “辛弋!萧殷!” 外面传来温虞的喊声,萧殷回过神来,急忙朝外大喊着。 温虞带着他们杀出去,立马关上了门,顺手往里面丢了一颗雷。 在他们跑出了两条街后,后面“轰”的一声炸响,整条街道都颤了颤。 “温……温虞!” 温凌他们循着声音跑来,撑着墙喘着粗气。 “你们怎么来了?” 温凌气喘吁吁,抬着手指着辛瑶。 “她……她跑出来了,我们找……找了好久……” 辛瑶突然抽风冲出去,温凌和裴念安急忙追过来,但是她的速度太快了,他们二人连个影子都没捕捉到,在合阳县内绕了好几圈。 若不是方才那一炮,他们只怕还在外面转悠着呢。 几人回了暂时落脚的房屋,虽各个一身狼狈,但好歹有惊无险。 玉竹帮辛瑶收拾妥当,听着他们说起各自的经历,又是一阵担惊受怕。 “那些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平白无故地要抓我们?” 慎昭道:“是这合阳县里的小帮派,仗着会些拳脚功夫,专门打劫过路人。” 温凌皱着眉头,“贺玄说得没错,这沧州城是有够乱的。” 这还只是沧州的一个县城呢,便已这般不安生,这要是入了城,岂非更是乱象丛生? 慎昭:“贺玄给了我一个令牌,进城之后,我们可以去找逐鹿堂帮忙。我们只管过关就是,城内的帮派纠纷,能不管就不管。” 温凌扫了他们这群人一眼,嘀咕着:“我怎么感觉有点悬……” 第二日天色未亮,他们便启程出发,于午时抵达沧州城。 沧州城的大门敞开着,城门外游荡着的活尸三三两两,陆渊和陆澄将其解决后,一行人才踏入城中。 与想象中不同,沧州城内并无多少活尸,但也没有活人,街道空旷,两侧的房屋都被洗劫一空,犹如一座荒城般静谧。 车轮在冰冷的石板路上滚过,几人皆不敢放松警惕,四面巡视着,唯恐有什么陷阱。 “救命!” 前方忽然传来了一声女子的呼救,隐约还夹杂着几道恣意猖狂的笑声。 一名衣着艳丽的女子疯狂逃奔着,发髻散乱,头上的金钗掉得七七八八,鞋子也跑掉了一只,她却无暇顾及,一边拼命向前跑着,一边惊恐地回眸看着紧追而上的人群。 伴随着一阵凌乱的马蹄,两三名男子带着一群侍卫追了出来,手执长弓,脸上各挂着顽劣的笑意。 “我说三哥,这美人儿不是你从跳蚤窝里捞出来的吗?这才玩没两天就腻了?” 中间的那名身着墨绿色衣裳的男子司徒晟不屑地笑了一声,“不过是个女人,腻了就腻了,正好也别浪费,给兄弟们消遣一下。” 左边的司徒旭笑道:“既然如此,那三哥可别怪兄弟不客气了。” 右边的男子司徒晋略有迟疑,“上次逐鹿堂的燕祁到了家主那里告了我们一状,还当着那么多人放话,说要是再看见我们拿活人当靶子,就要给我们好看……” “少跟我提燕祁那小子!”司徒晟咬牙切齿,“上次的仗我还没跟他算呢!不过仗着逐鹿堂有几分地位,竟也敢管到司徒堡头上!等着吧,老子迟早要把他打得跪下来叫爷爷。” 他一夹马肚,追着那狂奔的女子而去,司徒旭与司徒晋相视一眼,也赶紧追上前去。 芸娘慌不择路地逃跑,听着后面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以及那如恶魔般的笑声,顿时肝胆俱裂,铆足了劲跑得更快了。 可双脚哪里比得上四蹄,尤其司徒晟手里还架上了弓箭。 他瞄准了芸娘,笑得格外得意。 “四弟五弟,这一回可又是我夺得头筹了。” 话音未落,他即刻松手,那长箭穿风而过,直逼芸娘。 芸娘似有所觉,转过头来之时,那箭已然逼至胸前。 她惊恐地大喊一声,突然一个空酒坛子砸了过来,将那箭挥落,一同砸在了墙角。 芸娘跌坐在地上,不可置信地抬眸看着眼前的温虞。 “你没事吧?” 温虞把她拉了起来,芸娘盯着这个还不及她高的小丫头,生得漂亮极了,一时竟也有些看呆了。 慎昭他们的车马紧随其后而来,两方人马正好在路中间相遇了。 司徒晟的一箭落了空,气得鼻子都歪了。 那双阴鸷的眸子盯紧了对面一群人,怒然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胆敢坏小爷的事!” 司徒旭他们也追了过来,气势汹汹地亮起了兵器,宛若被入侵领地的狼群,充满敌意地看着对面一群人。 “看不惯你的行为的人!”温虞转过头来,小脸冷冰冰的,“光天化日之下行凶,你们可还有把人命放在眼里?” 大概是没想到,阻拦自己的竟然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司徒晟等人皆是一愣,眼里都闪烁着意味不明的暗芒。 “不过是一个奴隶,我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不过既然这位小娘子如此心善救了她一命,那就拿你自己来抵如何?” 一支冷箭突然射出,司徒晟反应极快地闪身躲过,但脸颊还是被擦出了一道血痕。 他愤怒地扭过头去,便看见了驾着弓弩的半大小子裴念安。 慎昭眼里眯着一丝冷芒,“小裴,你这箭术得练练了,下次,记得瞄准了他的脑袋。” 裴念安点头,然后面无表情地又冲着司徒晟射了一箭。 司徒晟挥剑扫开,怒火更胜。 “好大的胆子!” 他身后的人纷纷冲上前来,拔起了刀对准了他们。 司徒旭坐在马上,居高临下恐吓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来了沧月城,竟然还敢得罪司徒堡?” “啥包?”温虞眨了眨眼,“你们家卖包子的?” 司徒晟脸上的肌肉一颤,两眼冒着两簇火。 “敢辱我司徒堡,老子要你们好看!” 司徒堡在沧月城纵横多年,行事乖张,势力庞大,跟沧月城的土皇帝没什么两样。 司徒晟素来我行我素,如今却叫一群外乡人折了脸面,如何肯罢休?当即下了命令,要把这些人活捉了,带回去慢慢折磨。 第197章 沧月城内幕 他的手下纷纷冲杀上前,陆渊和萧殷他们即刻拔剑迎上前去,速度之快,下手之狠,令司徒三兄弟惊掉了下巴。 不消片刻,他们带来的那十几个手下全都败北,死的死伤的伤,好不狼狈。 司徒晟发指眦裂,气得浑身打颤。 “你们!你们怎么敢?” 他气得拔了剑就要冲下去跟他们一决高下,司徒旭赶紧把他拦住。 “三哥,这些人手段不一般,好汉不吃眼前亏啊!” 司徒晟咬紧牙根,放下狠话,“司徒堡不会放过你们的,有种别跑!” 看着他们带着剩下的残兵败将狼狈地跑了,温虞他们也没追上去。 芸娘却瘫坐在地上,一脸绝望。 “完了,这下完了!” “什么完了?”温虞不解,“他们为何要杀你?” 芸娘盯着他们,忽然泪如雨下。 沧月城西,是这座城内的“难民营”,从各地逃离至此的百姓皆居于此处,路上随处可见衣衫褴褛的乞儿,还有满面菜色、形容枯槁的老翁老妪,两名灰扑扑的少女跪在街上卖身却无人问津,另一旁还有一个抱着婴儿的尸体,神色疯癫的妇人。 这里就像是被遗忘的垃圾场,有人苟且偷生,有人腐烂发臭,弥漫着一股沉沉死气。 温虞一行人的到来,瞬间吸引了不少目光,或好奇的,或麻木的,或不怀好意的。 或是忌惮他们人多,纵使那些人一路视线紧随,也没有人敢上前来拦路打劫。 芸娘领着他们拐进了一条巷子,这般动静,引了不少人开门探了出来。 “哟,芸娘?你不是跟着司徒公子去享福了吗?这是被赶回来了?” 几名女子倚靠在门旁,笑得花枝乱颤,那一身轻薄的纱衣,几乎遮不住春光,抹了好几层粉的脸都笑出了皱纹,在瞧见慎昭等人时,一个个犹如见了肉骨头的狼。 “好生俊俏的公子!芸娘,你该不会是抛弃了司徒公子,另攀了高枝吧?” 温虞见她们一个个如狼似虎地盯着慎昭,顿时就不高兴了,小小身板往慎昭面前一挡,气势十足地宣告:“这是我的!” 那些姑娘们一愣,随即笑得更加猖狂了。 “哪里来的小丫头?毛都没长齐,就知道追男人了?要不要姐姐教教你啊?” 温虞眨了眨眼,“教我什么?” 慎昭连忙把她扯回来,芸娘也唯恐昔日这群姐妹胡言乱语惹恼了他们,赶紧把人请进屋去。 “我与外面那些姐妹,原是这沧月城内金凤楼里的姑娘,沧月城出事之后,金凤楼惨遭洗劫,我们也被逼得不得不躲到这地方,平日里就靠着旧日的营生,赚口饭吃。” 这沧月城本就乱象丛生,后来活尸进城,各大帮派宗门,纷纷争夺地盘,不惜划线为界,严拒百姓。如今这城中,要属司徒堡、逐鹿堂、四相门等几大帮派最为强盛,今日为难他们的,正是司徒堡的少当家。 芸娘抹着泪道:“司徒堡的人本就专横跋扈,他们时常到这跳蚤窝里抓人,就为了供他们取乐。我几日前被那司徒三公子抓去,他稍有不悦便对我动辄打骂,今日更是拿我当活靶子,若不是你们救了我,只怕我早就没命了……” “岂有此理!”温凌拍桌而起,“这群人真当自己是沧月城的土皇帝不成?” 芸娘慌慌张张道,“可不能这么说,会被他们听到的!” 这跳蚤窝虽然不是司徒堡的地盘,但是他们也是虎视眈眈,周围有不少司徒家的眼线。 芸娘愁容满面,“你们今日为了我得罪了司徒堡,他们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我看诸位恩人还是速速离开沧月城,免得命丧此处。” 他们几人相视一眼,都不作答。 慎昭问:“芸姑娘,你可知晓逐鹿堂在哪儿?” “在沧月城西北部,杏花街一带,全都是逐鹿堂的地盘。” 逐鹿堂早年靠走私发家致富,盐酒铁布,只要是能赚大钱的行当,他们都做。偏偏司徒堡是行镖的,两方人马素日里没少争来斗去,逐鹿堂不肯跟司徒堡合作,司徒堡故意挡逐鹿堂的财道,半道上劫财杀人的事都多有发生,一来二回,两家就结仇了。 “当年凌云门就是被司徒堡联合众派给灭的,若不是逐鹿堂从中作梗,司徒堡早当上这沧月城的大王了。”芸娘叹道,“不过如今,那逐鹿堂的堂主燕无忌受了重伤,他那独子燕祁年纪又小,逐鹿堂内各个都对堂主之位虎视眈眈,只怕不用等司徒堡出手,他们自己就先乱了。” 说罢,芸娘顿了一下,又试探问道:“你们莫不是与逐鹿堂有几分关系?此来沧月是投靠他们的?” 他们并未多说,待与芸娘打探清楚了逐鹿堂的具体位置,慎昭便命陆渊他们先行前往探路。 他取了些许银两和粮食给芸娘,言明须得在此处叨扰半日。 芸娘双眸一亮,立马就热络了起来,“什么叨扰不叨扰的,你们是我的恩人,只管住下就是!” 她一边笑呵呵地招呼着,一边把银钱往怀里塞。 几人就此歇下,等着陆渊他们带消息回来。 温虞跟芸娘借了浴桶给辛瑶泡澡,辛瑶盯着在眼前晃来晃去的小肉手,好几次都忍不住张开了嘴朝她咬去,偏偏每次都咬了个空。 叶霜撑着下巴坐在一旁,看着呆呆傻傻而又执着凶狠的辛瑶,想起她昨夜的举动,不免有些担忧。 “昨晚她突然跑出去,没把我们吓死,要是人丢了,辛弋那小子估计得砍死我们。” “放心,辛瑶聪明着呢,你丢了她都不会丢。” 叶霜忍不住问:“你难道就一点也不怕她发疯吗?” 温虞转过头来,顺手抄起一旁的帕子,堵住了辛瑶欲咬她的嘴,一脸认真道:“她认得辛弋,迟早也会认得我们,别对她有敌意,她能感觉到的。” 叶霜撇了撇嘴,嘀咕着:“那可不好说。” 芸娘推门走了进来,正瞧见了辛瑶那张青筋纵横的苍白的脸,顿时吓得惊呼一声。 第198章 痴汉萧殷 温虞迅速把辛瑶的帽子盖上,辛瑶不满地反抗了两下,丝毫不起作用。 芸娘拍着胸脯,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 “她……她怎么了?怎么会……” 叶霜往辛瑶面前一挡,神色不耐,“我这姐妹脸上长了胎记,不行么?” “胎记?”芸娘一脸不信,她瞧着那样子,倒是像极了那些吃人肉的活尸。 不过纵使心中存疑,芸娘也没有傻到跟他们对着干,只是干笑着转移话题。 “玉竹姑娘做好饭菜了,我特地来喊你们。” 已经过午时了,午饭也只是简单的窝窝头和贴烧饼,芸娘在司徒堡大鱼大肉吃了几日,自然是吃不惯这等粗食,再看看对面狼吞虎咽的温虞和温凌等人,眼里不着痕迹地闪过一丝嫌弃。 辛瑶坐在一旁晒着太阳,直勾勾地盯着旁边的萧殷。 那么强烈的目光,萧殷也不可能没感觉到,转过头看着面无表情的辛瑶,诡异地从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瞧出了一丝好奇与渴望。 萧殷迟疑片刻,把手里的窝窝头掰了一半,递给了她。 辛瑶不看他了,倒是垂眸盯着那半个窝窝头,从斗篷里伸出了苍白的手,从他手里接过去。 那只手很是瘦弱,纤细的五指,好似轻轻一折便能掰断,偏偏又横着几道浅浅的青筋,略显得有些狰狞。 萧殷脑海中回映的,却是她用这只手,把活尸撕得尸首分离的画面。 而此刻,那只手却捧着半个窝窝头,学着萧殷方才的样子,藏到了沿帽下,小心地啃着。 萧殷忍不住失笑,连慎昭喊了他几声都没注意。 等他转过头来时,一群人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尤其是辛弋,目光在他和辛瑶之间来回,眼里充满了防备。 萧殷轻咳一声,收起自己脸上如痴汉一般的表情,又恢复了一贯冷冰冰的模样。 “怎么?” 慎昭道:“外面有不少奄奄一息的流民,我们这趟出来,带了不少粮食,能帮一点是一点。” 温虞从空间里弄出了几袋粮食丢在马车里,让萧殷他们搬出来。 马车就停在巷子里,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瞒不过旁边院子里的姑娘们,她们一边笑着一边对萧殷他们评头论足,就连裴念安都没放过,搞得裴念安面红耳赤,搬了一袋粮食后,再也不肯出去了。 “还是那黑衣公子好看,虽然冷冰冰的,但是一身肌肉,看着就强壮。” “强壮有什么用?长得那么凶,方才瞪了我一眼,差点没把我吓死。要我说,那白衣公子最好看,就是忒不解风情了些,老娘都跟他抛了那么多次媚眼,愣是没瞧过来一眼。” “那蓝衣小哥哥也不错,生得一双风流眼,我敢肯定,他以前绝对是秦楼楚馆里的常客!” “几位还会看相呢?” 一道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几位姑娘吓了一跳,抬头便看见温虞坐在矮墙上,也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包瓜子,笑眯眯地递给她们。 “吃么?” 那几人相视一眼,笑道:“你这小姑娘倒是有意思,你就不怕我们?” 她们出身风尘,以色侍人,寻常女子见了她们,要么唾弃,要么避而远之,仿佛她们是什么脏东西一样。 温虞把瓜子丢过去,万分不解。 “你们长得这么漂亮,为何要怕?” 大概是第一次被女子夸赞漂亮,她们几人均是一愣,随即又开怀大笑起来。 慎昭四下寻不到温虞,走出来时,便瞧见她搬了把凳子,坐在巷子里的树下,跟那些姑娘们相谈甚欢,犹豫了一下,还是随她去了。 素日里这些姑娘在金凤楼里,也算是炙手可热的招牌,谈笑之间虽不乏市井女子的粗鄙,倒也有几分爽利,一来二回,就与温虞混熟了。 “阿虞妹子,你跟那芸娘是怎么认识的?” 温虞简单地将他们救了芸娘的事说了,那些人不仅没有半点意外,反而撇了撇嘴,似乎甚是不屑。 “也是她活该!原本司徒家的公子看上的是与她同住的姑娘翠玉,结果翠玉不知怎么的毁了容貌,司徒公子一气之下把她给杀了,最后被带走的反而是芸娘。我早就怀疑,翠玉的脸就是她干的。” 温虞茫然地眨了眨眼,显然不知道还有这点弯弯绕绕。 “你们是要在芸娘家长住吗?我跟你说啊,那芸娘可不是什么好人,你千万别被她那张无辜的脸给骗了。” “就是就是,她心肠黑着呢,素日在楼里,没少仗势欺人,也是我们大度,不跟她计较,也不跟她来往,倒是可怜了翠玉……” 温虞含糊地点点头,“我们应该明日就走。” 这下子她们反倒不舍了,“怎么这么快就要走?要不你们来姐姐家住吧,虽然没有芸娘的院子大,但是挤一挤还是可以的。” 旁边一女子娇俏道:“我家也可以,那几位公子不介意的话,我倒是可以把我的床分一半给他们。” 几人顿时嬉闹成一团,荤素不忌地开着黄腔,温虞不仅丝毫不避讳,还听得格外认真。 “妹子,那几位公子可有婚配?” 温虞看着她们一脸殷切的模样,扭头看向对面那几个正在干活的男人们。 “穿白衣服的是我相公,你们就别想了。蹲在地上玩泥巴的那个,脑子有点问题,而且年纪太大,不适合你们。穿黑衣的叫萧殷,以前是个暗卫,杀人不眨眼的那种。穿蓝衣服的是我哥,小废物一个,除了吃喝玩乐啥也不是。” 温凌似有所感,朝她们那边看了一眼,气呼呼地麻袋一丢,咬牙切齿。 “那个死丫头肯定在说我坏话。” 耳力极佳的萧殷全都听到了,面无表情地添了把火。 “她说你啥也不是。” 谢聿投去了一道幽怨的目光,这疯丫头还说他年纪大! “慎昭!”温凌气气急败坏地喊道,“能不能管管你媳妇?” 慎昭百般无奈地把温虞给拎了回来,瞥见她手里还拿着一本书。 “这是何物?” “哦,我请她们嗑瓜子,这是她们给我的回礼。” 温虞把书一摊开,上面一幅幅暧昧生动的图画,惊得慎昭老脸一红。 第199章 逐鹿堂内斗 他手忙脚乱地把书合上,脸色红得都冒起了热气。 “你怎么……怎么能看这种东西?” “这有啥?上次温凌给我看的那本,比这个精彩多了。” 慎昭的脸顿时一黑。 后方的温凌忽然一激灵,“不好,有杀气!” 得知他们竟然要把粮食分给外面那些流民,芸娘顿时激动起来。 “你们疯了吗?现在粮食多珍贵啊,你们就是想做好事,也犯不着把粮食都给出去吧。” 芸娘更想说的是,给那些低贱的流民,还不如给她! 但她的意见完全被当成了放屁,倒是隔壁的那几位姑娘,得知他们要施饭,十分积极地前来帮忙。 芸娘在一旁看着,越看越闹心,索性回屋躲着去了。 城中的难民也不敢相信,这世道竟然还有人愿意施粥施粮,直到第一个拖着残废的腿的男子领到了粮食,其余人等纷纷激动地涌上前来。 萧殷把剑拔了出来,往木板上一插,不必说什么,那一身煞气,便足以平息混乱,让他们自觉地排起队来。 一切还算进行得有条不紊,但这么大的手笔,还是招来了不少苍蝇。 后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原本有序的队伍被打散,一群流里流气的男子叫骂着推开了人群来到跟前,周围不少人认得他们,各个是敢怒不敢言,畏畏缩缩地躲到一旁。 萧殷拦在了他们跟前,面色冰寒。 “做什么?” 为首的那名三角眼男子熊四方吐掉嘴里叼着的草根,吊儿郎当道:“你们哪来的?不知道这儿是司徒堡的地盘吗?想在这儿做善事,经过熊爷爷的允许了吗?” 那几位来帮忙的金凤楼姑娘连忙低声与温虞提醒道:“他们是司徒堡的走狗,靠着巴结司徒堡,平日里就在此处横行霸道。” 但说是走狗,也都是熊四方一群人上赶着认的。要真是司徒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岂会把他们丢在此处不管不问。 萧殷冷声道:“我不管你们是谁,趁我们还没生气,赶紧滚。” 这话可就激怒了熊四方等人。 原本他们还想仗着势来捞点好处,不曾想这群人骨头这么硬,顿时也叫嚣着要让他们好看,抄起棍子砍刀便冲萧殷他们挥过去。 百姓们吓得便要跑,结果这杖还没打起来呢,熊四方等人便如同抹布一样被丢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了对面的街道上,砸烂了一堆木板酒坛,惨叫声格外凄厉。 萧殷抬眸看着以一敌十的温虞,默默地把剑插了回去。 温虞拍了拍手,大掌一挥,豪情万丈道:“继续!” 这场仗来得快去得也快,温虞那快如闪电的速度更是令人咂舌。有熊四方那一群人的惨状在前,人群中那些原本蠢蠢欲动的人也默默地歇了心思,乖乖地排队领粮。 这一忙就到了天黑,剩下半袋粮食,温虞也十分大方地给了辛苦帮忙的几位姑娘,倒是气得芸娘的红眼病都犯了,一整晚都闷闷不乐的。 陆渊他们赶在暮色降临时回来,却是夹带着一身淡淡的血腥味,也带回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逐鹿堂出事了。 “杏花街一带被围起来了,我们进不去,不过里面好像生了乱子,不少尸体被丢了出去,到处都是巡逻的侍卫,好像在抓什么人。” 这般情形,他们也不敢堂而皇之地拿着贺玄给的令牌去找逐鹿堂堂主,便先回来请示一下慎昭。 慎昭眉头一皱,“之前听芸姑娘说起,那燕无忌受了伤,堂中部下蠢蠢欲动,莫不是燕无忌出了什么事,所以才这么乱的?” 事不宜迟,慎昭便打算与温虞夜探逐鹿堂,剩下的人则暂时留在芸娘家里。 芸娘端着木盆来到巷子口的水井旁,途经隔壁的院子时,还可听见从里面传来的嬉笑声,顿时心里的怨气更深了几分。 “一群白眼狼,也不想想是谁收留了你们,手里那么多好东西,就给了我那么一点儿,打发叫花子呢!” 她满腹牢骚地抱怨着,气冲冲地把木盆往地上一摔,忽然伸手伸出了一只手,捂着她的嘴把她拖入黑暗之中。 芸娘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拼命地挣扎着,被身后之人扔在了地上。 得了自由,她拔腿就想跑,结果面前燃起的重重火把,以及密不透风的人群,还有那坐在马上的神色孤傲的司徒晟,却是令她浑身一抖,再次跌坐在地上。 “三、三公子……” 司徒晟翻身下马,挑起了她的下巴,双眸宛若冷刀子一般,闪烁着寒光。 “那群人呢?” 陆澄领着慎昭他们来到了杏花街外,果真见对面一片街道屋舍都被封锁起来,周围的高楼上燃着火光,四面各有一名哨兵,而街道内到处都是举着火把别着大刀匆匆跑过的护卫,仿佛正在紧急寻着什么人。 温虞他们绕开了杏花街正中建起的大门,钻入了巷子里,找到了一处缺口混进去。 慎昭躲在拐角处,借着墙壁的黑影遮挡身影,警惕地巡视着周围的环境。 身侧冒出了个小脑袋,便听温虞小声嘀咕着:“这儿这么大,我们上哪儿找那个堂主啊?” 慎昭正想说什么,忽见前面一道身影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不慎撞翻了一个茶摊,巨大的声响也引来了后方巡逻的人。 “那儿有动静,快过去看看!” 燕祁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口,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慌乱,忍着疼痛咬着牙继续向前跑去。 大概是人倒霉,对面也来了一群人,凌乱的脚步声听得燕祁心寒如冰。 他握紧了手里的剑,几乎是做好了鱼死网破、玉石俱焚的准备,身后忽然伸出了一只手,将他拽入黑暗之中。 两队人马在街道正中央相遇,面面相觑。 “有抓到少主吗?” “所有的出口都被封了,他又受了伤,一定就在附近!二爷说了,加派人手,务必要把少主找出来。” 有人怒骂道:“亏得堂主那么疼爱他,他竟然为了尽快上位,不惜毒害堂主。” 第200章 我读书不少,你别骗我 燕祁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听着那群人骂骂咧咧地离去,血顺着攥紧的拳头滴落在地上,声音清晰可闻。 他抬眸盯着对面三人,俊俏而苍白的脸上带着一抹警惕,面色冷沉。 慎昭眸光微闪,“燕祁?” 见他如此直白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燕祁的脸色顿时更差了。 “你们是谁?我二叔派你们来杀我的?” 温虞啧了一声,“年纪轻轻的,怎么脑子就不太好使?我们要是要杀你,又干嘛费力救你?” 燕祁瞳孔微缩,向后退了小半步,浑身犹如刺猬一般竖起了利刺。 “那你们是司徒堡的人?” 如今的沧月城,与逐鹿堂有仇的,又有本事混进来的,除了司徒堡,燕祁再也想不到其他人。 “司徒堡么?跟我们是有点关系。”温虞见燕祁一副要砍人的表情,又添了一句,“你死我活的关系。” 燕祁一脸迷糊。 既不是他二叔派来抓他的,也不是司徒堡的人,那这伙人到底是谁? 慎昭问:“你毒害你父亲?” 燕祁顿时就怒了,“我没有!是我二叔陷害我的!” 燕祁不欲与一群陌生人多说,怒气冲冲地便要走,慎昭将他拦住,从怀里拿出了贺玄给的那枚令牌。 “我们是晋州司马贺玄的朋友,他与你父亲有几分交情,若是想活命,就把逐鹿堂的事告知与我们。” 燕祁仔细看了那枚令牌,确认是父亲燕无忌之物,对慎昭他们的身份已然信了几分。 他们寻了处较为静谧的地方,燕祁看着温虞跟变戏法一样掏出了一个医药箱,压着满腹疑虑,将今日逐鹿堂之事简短道来。 前段时日燕无忌被司徒堡的家主司徒秦所伤,一直不见好,燕无忌的几位兄弟趁机造势,一直对外宣扬燕无忌不行了,打算拉拢人手好上位,燕无忌的儿子燕祁就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故而在今日下午,趁着燕祁给燕无忌送药,便在药中下了毒,栽赃燕祁毒害燕无忌。 燕祁眼角泛红,下唇也被牙齿咬出了一个血洞。 “那碗药……是我一口一口地喂给阿爹,燕无鸣说是我毒害了我阿爹,倒也做不得假……” 温虞帮他裹好纱布,最后打结之时,加重了力道,疼得燕祁面容一扭曲。 “傻子。”她轻骂了一句,“我还是第一次见,把欲加之罪往自己身上揽的。” 燕祁抬眸瞪她,只因那通红的眸子泛着一层泪雾,气势便弱了几分。 慎昭语气微沉,“燕公子节哀。不过当务之急,是得自证清白,还燕堂主一个公道,平息逐鹿堂的内祸。” 燕祁摇着头,恼恨道:“他们早有图谋,阿爹身边的人全都被杀了,我的手下为了保护我逃出来也悉数覆灭,单凭我自己一人,根本不可能斗得过他们。” 温虞挑眉,“谁说只有你一个人?” 燕祁看着他们,满脸抗拒。 “几位恩人肯帮忙,我也不能让你们涉险。如今几乎逐鹿堂上下认定了我是凶手,完全听从我二叔他们的吩咐,你们去了也是送死。” 慎昭也劝道:“阿虞,逐鹿堂人数不少,我们还是先回去,再从长计议。” 温虞眼珠子一转,“只要证明燕祁是清白的就行了吧?” 她从芥子空间里翻翻找找,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那几块黑漆漆的石头,吹去了上面的灰尘,摆在了众人面前。 这是燕祁第二次看见她凭空取物,顿时也不哭了,瞪大了双眸,宛若看着怪物。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温虞瞎忽悠,“哦,变戏法听过吗?” 燕祁:“……” 我读书不少,你别骗我。 慎昭端详着那几块看着普普通通的石头,“阿虞,这是何物?” “传音石。” 顾名思义,就是可以做千里传音之用,玉清峰出品,效果绝对嘎嘎好。 慎昭他们却听得云里雾里,“你想做什么?” 温虞朝燕祁投去意味深长的目光,“那就得先牺牲你一下了。” 看着燕祁忐忑地走在街上,时不时地回头朝他们望来,有迟疑不决,也有英勇就义。 慎昭心里有些没底。 “阿虞,你这一招能行吗?” 这万一要是出了差错,可是把燕祁的命都给搭进去了。 “放心,就算出了问题,有我在,他也死不了。” 温虞把几个传音石分给慎昭和陆澄,“你们把这些石头丢到人群里,人越多的地方越好。” 燕祁那边突然传来了几分激动的喊声。 “快来人!抓到少主了!” 燕祁被人五花大绑,带到了逐鹿堂的老巢。温虞悄无声息地跟着他们而来时,燕祁已经被押到了正堂,堂中还坐着几名约莫不惑之年的男子,为首之人,正是燕祁的二叔燕无鸣。 燕无鸣与燕祁生得有几分相似,身形修长,可见几分年轻时的俊雅,偏偏那双眸子阴沉沉的,尤其是看着燕祁的时候,夹带着复杂的情绪。 一名身形彪悍、满脸络腮胡的男子从外走了进来,双眸喷着火,冲着燕祁就踹了一脚。 “畜生!竟然连给你爹下毒这种事都做得出来,我燕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孽障?” 燕祁咬着牙承受住他这一脚,梗着脖子为自己辩驳。 “三叔!我是被人冤枉的!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 见燕无妄面有怀疑之色,燕无鸣叹了口气。 “阿祁,到现在你还不知悔改。大哥受伤这些时日,所有的汤药饮食都是你亲力亲为,除了你,又有何人下得了手?” 燕无妄那点怀疑顿时又消散了,火气蹭蹭蹭地往上冒,恨不得把燕祁当场打死。 燕无鸣眼里划过一丝冷意,语气又是那般悲悯。 “燕祁,你到现在还不肯认罪吗?” 燕祁紧咬着牙根,桀骜地仰着脖子瞪着他。 “要我认罪可以,不过,我要与二叔单独谈谈!” 燕无鸣似乎有些意外他的要求,不过他也点头同意了。 等燕无妄等人气冲冲地出去了,燕祁才冷笑道:“看到我如今这副模样,二叔满意了吧?” 第201章 真相大白 燕无鸣坐在堂主之位上,漫不经心地揉搓着扶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这儿就我们两个,二叔还要装吗?” 燕无鸣轻笑一声,也放松了戒备。 “燕祁,你说说你,要是乖乖地把堂主之位让出来,就没这么多破事了吗?” 燕祁紧咬牙根,“所以,为了堂主之位,你就不惜给我阿爹下毒,嫁祸到我头上?” 燕无鸣脸上挂着得意的笑,“没错。” 这二字轻飘飘地落在大堂之内,却也如山呼海啸一般,传遍了整个逐鹿堂。 所有人停下了手里的活计,茫然地望着四周,面色略有惊骇。 燕无鸣的声音还在响起。 “大哥已经老了,反正也没几日活头,我不过是好心送他一程。至于你,一个半大小子,有什么本事能担起逐鹿堂的重任?只有我,才是这逐鹿堂堂主的不二人选。” “那你也不能杀了我阿爹!” 原本是为了套话,如今听见燕无鸣亲口承认,燕祁撕心裂肺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他是你大哥,一母同胞的大哥!你怎么狠得下心杀了他?” 燕无鸣不屑道:“不杀了你,怎么嫁祸到你头上,顺手除掉你呢?” “嘭!” 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巨响,燕无妄踹开了院子里的灯柱,带着人火冒三丈地冲了进来,燕无鸣立马换了脸上的表情,一脸沉痛。 “三弟,燕祁还是不肯认罪。虽然我也于心不忍,但是为了大哥,还是按照逐鹿堂的规矩,让他给大哥偿命吧。” 燕无鸣沉浸在自己的演技之中,也没有看清楚燕无妄身后的人疯狂地朝他使眼色,只当燕无妄的怒火是冲着燕祁去的,嘴角浮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混账!” 燕无妄怒骂一声,燕无鸣坐等他解决燕祁,也免得脏了自己的手,谁知道下一秒,燕无妄突然抽出了背后的大刀,冲着燕无鸣砍了过来。 燕无鸣大惊,他根本不是燕无妄的对手,尤其是在这般突然的情况下。 好在他的手下及时冲上前,拦住了燕无妄这一刀。 燕无鸣面色扭曲,怒斥道:“燕无妄!你疯了吗?” “疯的人是你!”燕无妄怒发冲冠,目眦欲裂,“燕无鸣,你竟然、竟然毒害大哥,还陷害燕祁,连我都差点被你骗了!” 燕无鸣大惊失色,脸上迅速划过一丝慌乱,又连忙矢口否认。 “燕无鸣,你胡说八道什么?明明是燕祁……” “老子亲耳听到你承认的,你当老子是傻子吗?” 他将燕无鸣方才的话复述了一遍,燕无鸣如遭雷劈,似乎格外震惊,他是怎么听到的。 燕无妄他们全都退到了堂外,就算他们的功夫再好,也不可能听到内堂的声音,况且门口还把守着他的亲信。 但燕无妄真真切切地听到了,不止是他,后面涌进来成批成批的护卫,皆是一脸愤慨地瞪着他,一个个仿佛恨不得冲上前来将他碎尸万段。 燕无鸣懵了,这是见鬼了吗? 燕祁也懵了,原来温虞真不是唬他的。 逐鹿堂的人纷纷指斥燕无鸣,甚至比之前对燕祁的还要愤怒。 残害堂主,陷害少主,把所有人都耍得团团转,傻乎乎地被他当枪使,除了燕无鸣一派的人,其他忠心不二的或者怀有二心的,都叫嚣着要燕无鸣血债血偿。 燕无鸣的人手很快赶来支援,在混战之中护送他逃出逐鹿堂。 一群人呼啦啦地追了出去,燕无妄却朝着燕祁走去,割开了他身上的绳索,眼眶通红。 “阿祁,三叔对不住你!” 燕祁忙道:“三叔,我没事,快去抓二叔,千万不能让他逃了!” 这才不过半日,整座逐鹿堂的风向就变了。 原本还坐等继位的燕无鸣,如今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而被全宗门追杀,差点殒命的燕祁,却洗刷了冤屈,如今被安置在逐鹿堂内,受一众叔伯嘘寒问暖。 燕祁还在恍惚之中,直到有人来报,外面有三位客人,说是燕祁的朋友,燕祁急忙让人把他们请进来,果然是温虞他们。 挥退了一干人等,燕祁也顾不上一身的伤,忙不迭地掀袍下跪。 “多谢诸位恩人!若非你们出手相救,怕是燕祁难以洗刷冤屈,还我阿爹一个公道!” 慎昭将他扶了起来,道:“燕公子不必客气,我们帮燕公子,也只是想让逐鹿堂为我们开一条方便之路,前往太宁。” 燕祁微微讶异,“你们要去太宁?” “有何不妥?” 燕祁摇头,“听闻太宁城城主厉无心开门迎客,接纳天下百姓,你们莫不是也是听到了这个消息才过去?若是如此,诸位恩人还不如留在逐鹿堂内,有我在,定然会保诸位恩人无虞。” 慎昭只含糊道:“我们是去太宁城找人。” 燕祁了然,“太宁城在沧月城北部,需得从北城门出去,那一带几大门派都争得厉害。若非没有人带着,你们确实过不去。” “我们还有几个同伴在城西,等会我们去接他们,明日就劳烦燕公子送我们一趟了。” 燕祁一听,说什么都要陪着他们一起过去,未曾料到刚出逐鹿堂,燕无妄便满脸怒火地走来。 “老二这小子,竟然连大门的守卫都被他收买了,带着一队人马逃了出去!” 燕祁眉头一皱,语气冷淡:“三叔,他们既然愿意跟着二叔走,就不必管了。” 外面的世界什么样他们都清楚,燕无鸣这一跑,所面对的情况只会比逐鹿堂还要糟糕。 燕祁如今最信得过的就是燕无妄,便把堂中事务托付给他,自己则带着一队人马,随着慎昭他们前往城西接人。 燕祁道:“城西那一块乱得很,而且离司徒堡很近,若非不想接纳那些流民,早就被司徒堡抢去了。你们来沧月城内,竟然没有碰到他们,倒也算是撞运气了。” 慎昭轻咳一声,“实不相瞒,我们已经跟司徒堡的人交过手了。” 第202章 来碗糖水 燕祁得知他们不仅招惹了司徒堡,招惹的还是司徒晟那只野狗,顿时又惊讶又佩服。 “司徒晟不是什么好东西,平日里没少抓无辜的难民取乐,我阿爹说,司徒家那么多个儿子,就他跟他爹一样心狠手辣。” 提起燕无忌,燕祁的情绪忽然就低落了下来。 慎昭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一路无言。 直到了他们居住的巷子外,温虞忽然脸色微变,掀开了车帘,眯着双眸盯着那条幽深的巷子。 “好浓的血腥味。” 也不等马车停下,她脚尖一点,径直冲入巷子内,慎昭他们稍微落后了一步,待看见眼前的情景时,个个皆惊得说不出话来。 一地的尸体,堆满了整条巷子,几乎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一路延伸到了芸娘的院子门口。 温虞直接翻墙进去,找了一圈,却没有找到温凌他们的身影。 浓烈的血腥味堵得慎昭有些喘不过气,压制着体内蠢蠢欲动的燥气,见温虞回来,连忙问道:“他们人呢?” “车马都还在,唯独人都不见了。” 燕祁看着那些人身上的穿着,表情冷沉。 “是司徒堡的人!会不会是他们把你们的同伴抓走了?” 慎昭:“……” 看这一地的尸体,谁抓走谁,还真不一定。 “吱呀!” 前边一道门忽然晃动了一下,温虞迅速闪身上前,直接把门一踹,里面的人吓得连声尖叫,缩在角落里抱成一团。 温虞眉角一挑,“怎么是你们?” 正是隔壁的那几位姑娘。 她们似乎吓得不轻,一个个头发散乱,小脸煞白,一看见温虞,忍不住痛哭出声。 “妹子!你们可算回来了,外面有怪物!” 就在温虞他们走后,司徒晟便带着人围堵了整座院子,却也没有马上冲进去,而是抓了芸娘,逼迫她给温虞他们下药。 芸娘根本不敢不从,把他们给的迷药倒进了糖水里,端进去时手都在发抖。 “玉竹姑娘。”芸娘笑得有些僵硬,“我给大家送了点糖水过来,睡前暖暖身子。” 玉竹客气地接过,倒也没有防备,给大家都倒了一碗。 陆渊从外走进来,宋相思顺手递了一碗给他。 “怎么样了?阿虞他们还没回来吗?” 陆渊饮尽后,才感觉被冷风吹得僵硬的四肢稍微回暖。 “逐鹿堂离这里不近,而且里面又生了乱,估计他们还得耗费一些时间。” 芸娘一边竖起耳朵听着他们的动静,一边把糖水递给叶霜和谢聿。 谢聿头也不抬,只把玩着裴念安的弓弩,双眸灼灼发亮,恨不得把整架弓弩拆了,看看那个疯丫头到底是怎么做出这么精巧的东西。 叶霜帮辛瑶拉好帽子,遮住她的脸,才接过芸娘手里的碗,正准备喝时,那股甜腻的味道中夹杂着一丝异样,令叶霜变了脸色。 “你在里面下药!” 她一声怒喝,惊住了屋内众人。 温凌和裴念安捧着碗,低头看着碗里只剩下一半的糖水,慌慌张张地伸手去抠喉咙。 芸娘本就心虚,被叶霜这一嗓子叫得更是吓破了胆,拔腿就要跑出去。 叶霜急忙把人拽住,气急败坏地逼问:“说清楚,为何要给我们下药?” “救命!救命啊!” 芸娘凄厉地大喊,声音传出了巷子,不多时司徒晟便带着人冲了进来。 陆渊他们纷纷拔了剑欲动手,忽然眼前一阵晕眩,那迷药起了作用,浑身酸软无力,甚至连剑都握不稳。 在场除了叶霜、谢聿和辛瑶,其他人都喝了,瞧着他们一个个摇摇晃晃,满面怒容却又寸步难行,司徒晟笑得格外猖狂。 “别白费力气了,这可是司徒堡特质的迷药,连头熊都能药倒,更何况是个人?” 陆渊忍着药力,用剑抵着地,才不至于倒下去,颤着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司徒晟眼里眯着狠戾的光,“白日里你们不是很狂吗?敢从我手下抢人,放走了我的猎物,那就拿你们自己来抵吧。” 司徒晟一声令下,“把所有男的都抓起来,关到地牢里去,至于那些娘们,都赏给兄弟们了!” 后面众人齐声大呼,纷纷激动地涌上前。 陆渊他们根本无力抵抗,叶霜的身手不强,撑死了对付几个,很快就被对方抓住了。 司徒晟一看见她,眼睛都亮了,“下手轻点!这小娘子我要了!” 想起白日里的温虞,司徒晟恨得牙痒痒的同时,心里也痒痒。只是目光转了一圈,都不见温虞的身影。 芸娘打着颤道:“他们去、去逐鹿堂了。” 司徒晟略微有些可惜,不过今晚能不费一兵一卒地抓到这么多人,倒也不枉此行。 谢聿好不容易对手里的弓弩有了点头绪,结果就被这一群人打扰了,抬头的瞬间,那双狭长的眸子眯着森冷的寒芒,舌尖轻轻舔着发痒的牙尖。 “喂……”他懒懒地开口,“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赶紧滚。” 在拉仇恨这方面,谢王爷就没输过。 原本正忙着捆人的小弟们感觉受到了侮辱,纷纷挥着刀冲着他的脑袋劈下来。 谢聿的手快如闪电,双指生生夹住了那锋利的刀刃,也不见他怎么用力,那刚硬的刀身便被折断了,取下的刀尖朝着旁边的人射了过去,直接穿入对方的心脏。 屋内众人尚且还未完全昏死过去,看见谢聿这一手操作,面色皆难掩震惊。 尤其是宋相思,她回想起了在晋州城客栈的那一晚,谢聿也是如此干脆利落地弄死了那些掳走他们的贼寇。 司徒晟怒喝一声,几乎所有小弟都冲上前围攻谢聿,陆渊他们则被强硬地带了出去。 辛弋艰难地挣扎着,目光死死地盯着坐在角落里的辛瑶。 “阿姐……” 一声焦急的呼唤微不可闻,辛瑶却似有所感,僵硬地抬起头来,与他视线相对。 “小弋?” 她低声呢喃,忽然站起身穿过人群朝他走来。 “阿姐!” 辛弋惊恐地瞪大双眸,看着一把刀朝着辛瑶劈下去,心脏险些骤停。 第203章 谢聿杀疯了! 辛瑶连躲都不躲,直接抬手把那人的手一拽,再往后一扔,那倒霉蛋重重地砸在了墙壁上,竟是砸塌了整面墙,“轰隆”一声,惊呆了屋内众人。 外面的冷风掀起了辛瑶头上的帽子,那张冷白的脸呈现在众人面前,淡色的青筋纵横交错,黑漆漆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宛若深渊一般凝视着,令人背脊发寒。 “鬼啊!” 芸娘凄厉地大喊一声,其他人亦是慌乱起来。 “怪物!是怪物!” 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司徒晟也是吓得不轻,但好歹还强撑着气势,怒喝道:“怕什么?你们杀了那么多怪物,还怕这一只不成?还不赶紧把她的脑袋砍了!” 经司徒晟这么一嗓子,那些小弟也缓过神来,倒不是说他们多怕那些怪物,只是如此突然地出现在他们面前,难免会有些乱了阵脚。 见他们蜂拥般朝着辛瑶挥刀砍去,辛弋失声惊呼,“阿姐!” 话音未落,辛瑶一把掐住了面前的人的脖子,“咔哒”一声直接拧断,周围的人也未能幸免,不是被断了脑袋,便是被穿了胸膛。 浓郁的血腥味立即在屋内弥散开来,谢聿轻轻舔了舔牙尖,眼里逐渐凝聚着一丝血光。 见他们二人疯一样地屠戮着,司徒晟慌忙吩咐所有人赶紧撤退。芸娘连滚带爬地跟出去,却被辛瑶揪住了头发,拖入了尸群之中。 她惊恐地大声求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司徒晟他们将她抛下,后悔与死亡同一时间降临。 这几日谢聿一直压抑着自己的食欲,难得温虞那个疯丫头不在,正好可以饱餐一顿。 他掐着一人的脖子,无视对方的恐惧与求饶,尖锐的牙刺穿了他的脖颈。 对面的辛瑶茫然地看着,然后有样学样,也咬断了芸娘的脖子。 …… 温虞听着她们的讲述,仔细检查了院子里的尸体,确实不少都有被咬的痕迹。 尚且温热的尸体,在冷风中摇摇晃晃地爬起来,被慎昭他们一击毙命。 温虞问:“你知道他们往哪边跑了吗?” 几名姑娘面面相觑后摇头,其中一人又忙道:“不过玉竹姑娘他们被司徒堡的人抓走了,会不会他们也往司徒堡去了?” 温虞与慎昭即刻往司徒堡赶,唯恐去晚了司徒堡上下就完了。 而现在,司徒堡就是还没完,也快完了。 司徒晟雄赳赳地带着一堆人找温虞他们算账,结果回来的时候,倒是抓了不少俘虏,但所剩的人手不足十个。 他甚至连喘口气的工夫都没有,便听闻外面有人攻城,而且势不可当,第一道铁门已经快塌了。 司徒堡的家主司徒秦及司徒旭等人匆匆赶来,劈头盖脸地便冲着司徒晟一阵叫骂。 “混账!你到底招惹了什么人?竟然让人家都打上门来了!” 司徒晟被训得满脸土色,压根答不上来。 司徒秦面色阴沉,“取我的刀来,我倒要看看,哪个不要命的帮派,敢在我司徒堡面前撒野!” 一名小弟颤颤巍巍道:“堡主,不、不是帮派,是……是两个人……” 司徒秦闯荡几十年,什么场面没见过,被几大帮派围剿更是常有的事,但是被两个人打上门来还是头一回。 等他气势汹汹地带着人赶来之时,司徒堡最外面的那一层铁门已经被攻破,到处都是到底哀嚎的弟子,而谢聿和辛瑶就站在对面,两人身上都带着血,只不过都是别人的血。 司徒秦的火气蹭蹭地往上涌,“你们是谁?竟敢挑衅司徒堡,不想活了!” 谢聿微微歪着脑袋,抬起染血的手,朝着身后的辛瑶勾了勾。 辛瑶仿佛受他掌控的傀儡一样,面色麻木地走上前,徒手将那扇摇摇欲坠的铁门拆了,然后往司徒秦他们那边一扬。 “堡主小心!” 一阵兵荒马乱之中,那铁门重重地砸在地上,碎了十几块青石板,也砸了司徒堡的脸面。 司徒秦面如土色,看着谢聿步履散漫地走进来,一群人频频后退。 “你、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谢聿下巴一抬,“把我朋友交出来,不然,本王平了你这破地方!” 司徒秦要是能这么轻易被人威胁,也不可能坐上堡主之位了。 他一声令下,调动了所有的弟子,围攻他们二人。 谢聿看着那杀气腾腾地朝着他们冲来的一群人,轻轻啧了一声。 “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找死呢?” 他毫无顾忌地大开杀戒,单凭一人之力便横扫一片,逼得司徒堡的人连连后退。 “都给我住手!” 眼看着整个帮派都要被他平了,司徒晟突然冲出去,手里还抓着最容易控制的裴念安,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谢聿冷眸一眯,将手里掐着的人断了脖子,站在一堆尸体中间,准备看看他想耍什么把戏。 司徒晟身后,萧殷他们全都被带了出去,迷药的药效已过,几人也清醒了过来,只是见到谢聿以一敌百的场面,皆是惊掉了下巴。 谢聿瞥了他们一眼,淡漠的目光落在司徒晟身上,“你想如何?” 司徒晟狞笑道:“你自断一臂,我就放了这小子,不然我立刻就把他的脑袋砍下来!” “谢聿哥!”裴念安因为窒息而憋红了脸,咬着牙喊道,“救玉竹姐姐他们,不用管我!” 他挣扎着想摆脱司徒晟的控制,脖子被刀锋擦出了几道血痕。 司徒晟怒骂一句,把他按倒在地,脚踩在他的背上,逼得他翻不了身。 谢聿一动不动,只是眸中的温度凉了几分。 “还有么?”他问。 司徒晟自以为拿捏住了他,顿时更加猖狂。 “你断一臂,我就放了他,你断一腿,我就再放一个人!” “谢聿哥,不……唔唔唔……” 裴念安被嘴巴被堵上,双眸猩红地盯着谢聿,拼命摇头。 谢聿撑着下巴,认真思索,“听起来,有点意思。” “谢聿!” 温凌他们也急了,唯恐这个傻小子真的照办,慌忙喊道:“别管我们,你赶紧去找温虞!” 谢聿微微歪着脑袋,薄唇勾起了一抹讥讽的笑。 “怎么?觉得我救不了你们?” 第204章 背锅的辛瑶 温凌气得差点吐血三升。 这傻小子,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脑子更不好使了? 温凌正想破口大骂,结果下一秒,便看见谢聿的身影消失在原地,一阵疾风吹起,方才还张狂地叫嚣着的司徒晟,被谢聿掐着脖子高高举起,速度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本王最讨厌别人威胁我。” 在司徒晟惊恐的目光中,谢聿微微一笑,然后折了他的胳膊,踹断了他的双腿,素白的云靴死死踩住了他的右脚。 那是方才他踩在裴念安背上的脚。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天际,整个司徒堡的人都被激怒了,从四面八方将他围困其中,乱刀如麻,轻轻松松便可将谢聿剁成肉泥。 温虞赶到之时,谢聿已经杀疯了。 整条街铺满了尸体,不少捡回一条小命之人艰难地爬着,奄奄一息,浓郁的血腥味传出了老远,不远处隐隐传来了活尸的低吟。 温虞暗道不好,掠身上前按住了“走火入魔”的谢聿,后者毫不犹豫地反手袭击她,却被对方稳稳握住。 “你发什么疯?” 熟悉的声音令他一怔,抬眸与温虞四目相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谢聿正犹豫着要不要跟温虞干一架时,却未注意到身后的司徒晟拼着最后一口气,捡起地上的刀欲偷袭他,被温虞一脚踹了出去。 “王妃!” “死丫头!你怎么才来?” 温虞为他们几人松了绑,慎昭解决了后面的追兵,疾声道:“有不少活尸往这里来了,大家快走!” 温虞一手拽着谢聿,一手拎着还抱着胳膊埋头啃的辛瑶率先离开,外面果真来了不少活尸。 空旷的街道上,两侧皆是废弃的房屋,不见一丝烛光,街尾烟尘滚滚,夜色之中嘶吼声浩荡如雷,正以不可阻挡之势朝这边涌来。 “我滴乖乖!” 不知是药效还没过,还是被这片活尸群吓到了,温凌腿软得抱紧了一旁的柱子。 “王妃!” 街道的另一旁,陆澄驾着马车急切地向他们招手。 等他们几人上了马车,温虞才往后射了一发霹雳弹,一声炸响震天动地,几乎整条街道都被夷为平地。 马车内,谢聿和辛瑶坐在一边,接受着众人的审视。 一个漫不经心地擦着手上干涸的血迹,一个脸色茫然,两人温和乖顺得与方才判若两人。 慎昭眯着双眸,“什么时候清醒的?” 谢聿轻轻眨了眨眼,还试图装傻。 “慎昭哥哥,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温虞一巴掌拍他脑袋上,“叫什么哥哥?我家阿昭才没有那么老。” 谢聿的脸一黑,悄咪眯地瞪了她一眼。 原本冷肃的气氛被温虞这一举动给破坏得干干净净,慎昭轻咳一声,语气也缓和了几分。 “谢聿,你知道你今晚做了什么吗?” 谢聿也懒得装了,懒懒地嗯哼一声。 正打算开口承认,却听温虞道:“你说你杀人就杀人,怎么不看着辛瑶一点?我好不容易让她恢复一点理智,你竟然放任她咬死那么多人。” 谢聿一噎,扭头看了一眼无辜茫然的辛瑶,默默地把要自爆的话咽了回去。 原来,他们以为那些人都是辛瑶咬死的啊。 他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心安理得地让辛瑶背了这个黑锅。 天光大亮,一夜的混战平息,但沧月城内却硝烟四起。 昨夜司徒堡几乎满门被灭,一些得了消息的帮派趁虚而入,迅速瓜分了司徒堡,连逐鹿堂都上赶着分一杯羹。 而把沧月城搅得更乱的温虞等人,却准备启程离开了。 没了司徒堡拦路,他们此行出城比预想中还要顺利,燕祁亲自为他们开路,虽然周围还有不少帮派虎视眈眈,但都忌惮逐鹿堂,倒是无人敢上前拦路。 燕祁颇为不舍,“虽是初识,但我与各位恩人一见如故。待各位在太宁城办完了事情,归来之时,燕祁定然在逐鹿堂摆宴,为各位接风洗尘。” 慎昭与他拱手辞行,同温虞他们一起离开了沧月。 荒芜的街角处,燕无鸣盯着那一群人,阴鸷的双眸泛着冷光,握拳重重地砸向一旁的墙壁。 谢聿发现,自从他的脑子清醒之后,温凌就更烦人了。 “你真的是两百年前的广陵王吗?你到底是怎么死的?” “啊不对,你没死,所以你是怎么活了两百年了?” “你的王妃侍妾呢?你还记得她们吗?长得漂不漂亮?” 谢聿强忍着砍人的冲动,眼不见为净,直接捂着耳朵钻进了马车内。 连日春雨不停,寒风刺骨,他们也不得不放缓了步伐,停在官道旁休息。 宋相思正在准备午饭,锅盖一掀,里面躺着一只色泽金黄的烧鸡,一股香味扑鼻而来,她却是变了脸色,忍不住转过身去干呕不止。 “思思。”玉竹急忙走过来扶住她,关切问道,“你怎么了?” 那股恶心劲缓过了,宋相思顺着气,不想让他们担忧,便笑了笑,道:“没什么,可能是有点晕车。” “今日赶了半天的路,是有些急了,王爷说了,今晚就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等雨小一些再上路。” 一辆朴素的马车缓缓从东面驶来,车轮子却不慎陷在了泥坑里,赶车的婢女急忙挥鞭,马儿一吃疼,撅着蹄子欲跑,却还是无法把马车从泥坑里带出来。 马车内传来了一道柔和圆润的嗓音,宛若江南微雨。 “阿宁,怎么了?” 名唤阿宁的婢女道:“小姐,轮子陷入泥坑里了,跑不动。” 车内沉默片刻,才又听那道声音道,“你我一同下去推推看。” 阿宁顿时急了,“还是奴婢去吧,小姐的身子还未好全,可不能被雨淋了。” “无事,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快,我们得尽早赶路,在天黑之前找到落脚的地方。” 她们正欲下车,忽然车厢晃了一下,有人从后面推了一把,把马车带出了泥坑。 阿宁诧异地扭头,与此同时,车帘也被掀开了一角,露出了一张精致秀婉的小脸。 第205章 钟离姣 春雨如丝,密密斜织着,远处绿树抽出了新芽,近处花蕊绽放着芳香。 半旧的马车,如江南巷陌中古朴的门,挡住了几分春色。深蓝色的车帘下,乌发如墨,眉目如画,花为容,玉为骨,云为裳,恍若穿过泛黄的宣纸,画中的美人就真切地出现在面前。 她看着温虞,那双沉静无波的眸子划过一丝惊艳,随即弯唇一笑,嗓音柔缓。 “多谢姑娘。” 温虞手里还拎着一只野兔,不甚在意地摆摆手。 “举手之劳!” 她便要走,马车内的女子唤道:“姑娘稍等!” 一阵压抑的低咳声后,她从马车内取出了一个精致的小食盒,递给温虞。 “出门在外,并无长物傍身,只有这素芳斋的糕点,味道甚是不错,还请姑娘笑纳。” “小姐!” 阿宁见她把最后一点吃食让出去了,慌忙喊了一声。 她含笑不语,只是看着温虞。 温虞接过,掀开盖子一看,见里头摆着十分漂亮的小点心,顿时眸子都亮了起来。 “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笑眯眯地把食盒一收,又从空间里拿出了一篮子的干粮。 “阿昭说了,来而不往非礼也。” 她推而不受,温虞却不由分说地塞到阿宁手里,转身离开。 “姑娘!”温柔的嗓音哪怕带着几分急切,依旧沉缓和舒,“我叫钟离姣,他日有缘再见,自会报答姑娘大恩。” 马车内,捂着耳朵的谢聿恍惚之间听到了“钟离姣”三个字,待他掀帘看去,便只见那辆马车缓缓向北而行。 茶棚内,温虞抱着那一盒点心啃着,旁边伸出来一只黑乎乎的爪子,被温虞一巴掌拍开。 温凌吃疼地倒吸一口冷气,气呼呼地骂道:“小气鬼!给你亲哥吃一块会死吗?” 他着重强调了“亲哥”两个字,温虞无动于衷。 一抹高大的身影站在她面前,温虞仰头看着谢聿,把食盒往怀里抱了抱,一脸警惕。 谢聿哼了一声,冷漠问道:“喂,方才那人叫什么名字?” 温虞眨巴眼睛,“谁?” 谢聿不耐烦,“就是给你点心的那个。” “哦……”温虞想了想,在谢聿紧张而期待的目光中,吐出了两个字,“忘了。” 谢聿气结。 “思思!” 身后忽然传来玉竹的惊呼,宋相思忽然晕倒在地,陆渊第一时间冲上前去将她抱起来。 温虞赶紧把点心盒一扔,冲上前去查看,一群人围着宋相思,倒是谢聿跟着那盒点心大眼瞪小眼。 犹豫了一下,他伸手拿了一块尝了尝。 点心有些潮了,甜腻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开来,混着淡淡的花香,隐约还有一股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他站在茅草檐下,看着钟离姣离去的方向,头脑一片空白,却泪如雨下。 宋相思怀孕了。 这个消息炸得所有人都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围着宋相思,仿佛捧着一个易碎的瓷瓶。 一贯沉稳的陆渊,也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抓耳挠腮,不知所措,像条尾巴似的紧跟着宋相思寸步不离,别说宋相思了,就是旁人都看不下去了。 叶霜笑道:“陆大哥,我都说了,思思姐的身体很好,只是一时受了凉才会晕倒,你倒也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宋相思红着脸,掐了一下嘿嘿傻笑的陆渊,“听见没?我没那么弱,不用老是跟着我。” “那不行!”陆渊义正严词道,“万一你又摔倒了呢?” 一群人哄笑出声。 原本他们急着赶路,如今得知宋相思怀孕,也不得不慢下脚步。 近来春雨连绵,山道更是难行,宋相思淋不得雨,更坐不了马车,在颠簸了两日之后,众人还是决定先找个地方歇歇。 途经一片竹林时,一道身影忽然踉踉跄跄地冲了出来,摔倒在马车前。 “怎么了?” 温虞掀开了车帘一看,一名女子倒在地上,浑身湿泥,闭着眼睛生死不明。 陆澄赶紧道:“我可没撞到她,是她自己冲出来的。” 温虞撑着伞下了马车走近查看,待看清那女子的模样时,顿时惊呼出声。 “咦?是你!” 此人正是阿宁。 她一身的伤,脸颊上、手臂上,到处都是淤青,在被温虞唤醒后,那双灰败的眼珠子迸发出强烈的光,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抓着温虞的手臂。 “温姑娘,求你救救我家小姐……” 阿宁喝了一口热水,缓过气来,才将这两日她们的遭遇娓娓道来。 那日与温虞分开之后,她们继续赶路,途经此处时,碰到了一个求救的村姑,自言家中老母病重,恳求钟离姣救命。 阿宁抽抽噎噎,“我家姑娘是个医者,宅心仁厚,自是不可能见死不救。只待我们随着她去了村庄,却被一群村民抓了起来,所有行李都被搜刮得一干二净,他们竟然还看上了姑娘的美貌,想强娶姑娘为妻!” 她与钟离姣被关了一日,钟离姣的身子弱,很快就病倒了,阿宁没有办法带着钟离姣一起逃命,只能趁着他们送饭的时候,自己先跑出来找人救命。 大概是上天眷顾,竟能让她碰到温虞他们。 温虞气咻咻地捏碎了核桃,“可恶!” 慎昭眸色泛冷,“利用他人善心做恶事,这些人的福报也算是到头了。” 温虞问:“那个地方在哪,你还记得吗?” 阿宁急忙点头,“记得记得。” 只待他们按照阿宁的指路前往,却在绕了几条道后失去了方向。 阿宁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我记得就在这附近的!” 玉竹安慰她,“别着急,慢慢想,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标志性的东西?” 阿宁心里担忧钟离姣,越是着急便越是想不起来。 她逃出来的时候太过慌张,也没有仔细认路,尤其下着雨,这山里的路七拐八绕的,更是难以分辨。 就在温虞打算带着温凌他们分头找找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一声急切的呼救声。 “救命啊!俺娘快病死了,还请几位过路人发发善心救俺娘一命!” 温虞和慎昭对视一眼。 得咧,不用他们去找,带路的来了。 第206章 故人重逢 外面是一名穿着蓑衣的少女,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小脸蜡黄,五官并不出色,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尖细的声音穿透力很强,瘦小的身躯拦在了马车前面,一脸慌张。 林七巧慌的不是她娘的“病”,而是眼前这一群看着凶神恶煞的人。 萧殷和陆渊骑着马在前面开路,两人身上皆别着兵器,陆澄和辛弋赶着马车,一脸冷酷,更别说那车帘一掀,里面那满满一车的人。 林七巧已经打了退堂鼓,正犹豫着要不要跑的时候,马车内钻出了一位漂亮的小娘子。 温虞笑眯眯道:“不说你娘病了吗?走吧,前面带路。” 林七巧深一步浅一步地在前面领着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把这一群人忽悠来了。 激动兴奋压过了那一丝不安,她频频朝后面看去,目光扫过那辆华丽宽敞的马车,眼珠子转动着精光。 这群人看着可比昨天那两个女的有钱多了,这回肯定能宰一顿了。 虽跟着林七巧走,但萧殷他们也刻意认了路。 还真别说,若非有人带着,他们却是很难找到林七巧的村庄。 村子坐落在山里,山路崎岖难行不说,林木茂密,极容易迷路。约莫行了三刻钟,前方的视野骤然开阔,往前望过去,便可见蒙蒙细雨之中,那座寂静、古朴的小村庄。在村庄内的石板路上,停着一辆与此处格格不入的半旧马车。 就在踏入村口之时,林七巧突然加快了步伐冲过去,与此同时,两侧的小山坡上冲下了十几个扛着农具的庄稼汉,各个面容黢黑,满手泥垢,凌乱的头发下,是一双双凶恶猩红的眼睛。 林七巧立马冲着最前头的那个灰衣大汉林大春喊道:“大表哥,他们至少有十个人,他们的马车可大了,里面肯定有很多好东西。” 林大春狞笑一声,“知道了,接下来就交给俺们了。” 萧殷明知故问,“我们好心来救你娘,你就是这么对待我们的?” 林七巧丝毫不心虚,反而得意洋洋道:“那是你们傻!俺三岁就知道不能跟陌生人走了。” “少废话!”林大春喝道,“马车里的人赶紧下来!要不然别怪俺们不客气了!” 大概是被他们“吓”到了,车帘掀开,里面的人一个个走了出来。 先是慎昭,然后是温虞,接着是谢聿和温凌,裴念安和叶霜最后,玉竹她们则留在马车内看顾阿宁。 这些人站成一排,一个赛一个漂亮,一个赛一个有气场。 林大春顿时看直了眼,咽了咽口水,一把把林七巧揪了过来。 “这是你说的十个人?” 林七巧也愣住了,颤着声道:“是、是十个人啊。” 她也不知道,这十个人里,就有七八个看着不太好惹的样子。 输人不输阵,更何况是在自己的地盘。 林大春心一横,吩咐道:“兄弟们别怂!把这些人拿下了,我们这个月的口粮都不用愁了。” 他们受到了鼓舞,纷纷扛起锄头、铁锹朝着他们冲去。 这种小场面,还用不着温虞动手,她脚步一闪,揪住了准备逃跑的林七巧。 林七巧叫声凄厉,“救命!救命啊!” 温虞揪住了她的衣领,把她带离地面,一脸凶神恶煞地追问:“被你们抓来的那个姑娘呢?” 林七巧被她一吓,两眼一翻,立马晕了过去。 阿宁跌跌撞撞地从马车上下来,急切道:“我知道小姐在哪儿!” 钟离姣被关在柴房内,本就虚弱的身子,更因为这场无妄之灾而垮了几分。 她趴在冷硬的地板上,脑袋昏昏沉沉,隐约之中看见几个婆子冲了进来,抓着她的胳膊,把她拖了出来。 “怎么这副晦气模样?该不会要死了吧?” “就是要死了,也得把今天的婚宴给办了!俺家大郎都三十老几了,连个媳妇也没有!” “俺们可说好了,头两日是你家大郎,接着就轮到俺家了,可别把人给玩死了。” “可惜让另一个死丫头跑了,也不知道他们抓到没有。” 钟离姣听着她们的污言秽语,又提及逃跑的阿宁,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用力挣开了她们的钳制,猛地朝前冲去。 “哎哟!” 旁边的婆子被她撞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气急败坏地骂着:“快抓住这小蹄子!老娘非得好好教训她一顿不可!” 钟离姣什么都听不到,只管咬紧牙根向前冲去,单薄的身躯被春雨淋湿,鬓发紧贴着苍白的脸颊,双眸如蒙着一层水雾,看不清脚下的路。 一根手臂粗的棍子甩在她的后背上,钟离姣吃疼地闷哼一声,整个人往前栽倒下去。 糟糕的是,面前正是十几层石板搭成的台阶,这要摔下去,别说破相了,估计连骨头都折了。 钟离姣下意识地闭眼,身侧忽然卷起一阵凉风,紧接着腰身一紧,整个人被凌空抱起。 一股冷冽的青草香将她包围,她落入一个宽厚而熟悉的怀抱之内,卷翘的睫毛轻颤着,她抬眸看着近在咫尺的谢聿,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没入了鬓发之内。 怀中轻飘飘的重量令谢聿眉头一皱,恍若一阵细尘随时会随风消散。 他垂眸看着她,未曾料到她也正看着他,那张苍白得几近透明的脸,在刹那间撞入他的视线,泛着水雾的眸子,似三月春江绿澜,却在他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温虞和温凌把那些婆子都制服了,两人站在旁边磕着瓜子,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二人。 温虞:“他们这是演哪出呢?” 温凌高深莫测道:“以我十几年看戏的经验来看,应该是一见钟情,久别重逢,天雷地火,抵死缠绵啊!” 温虞啧了一声,“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上前把拍开谢聿的手,把钟离姣抢了回来,满脸嫌弃地对谢聿道:“喂,你太老了,别惦记人家小姑娘了。” 温虞这一掺和,破坏了两人之间那种欲说还休、缠绵悱恻的氛围。 谢聿却还死死地盯着钟离姣,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第207章 长生蛊的由来 钟离姣原本苍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她看着谢聿,眼里盛满了悲伤,滴滴热泪滚落,烫着她发寒的身躯。 “你……不记得我了?” 温柔沙哑的嗓音犹如一把锤子,狠狠地砸了谢聿一下,他脑袋一嗡,瞬间一片空白。 钟离姣却笑了,就好像荒芜的原野盛放的花,为那黑白色的世界添了一抹生机。 “钟离姣。”她轻声道,“很高兴重新认识你,谢聿……” 马车驶离了那一片山野,继续向着太宁城前进,这是这一回,多了钟离姣和阿宁。 钟离姣病得不轻,叶霜给她检查后,发现她是先天体虚之象,竟然还能活到现在实属奇迹。 换了衣裳,喂了药,钟离姣却迟迟不醒。 趁着这趟进山的工夫,温虞又抓了好几只野鸡,说什么要给钟离姣炖鸡汤,就连谢聿都被抓过来当苦力,认命地拔着鸡毛。 只是拔着拔着,谢聿便不耐烦了。 “什么破鸡毛,还要本王亲自拔?” 他恨不得把鸡给捏碎了,抬眸见温虞正阴恻恻地盯着他,暗暗磨着牙,泄愤似的揪着鸡翅膀。 温虞哼哼,“这可是给钟姑娘炖鸡汤的。” 谢聿还是黑着脸,只是拔的动作慢了下来,细致得连一些细小的绒毛都不放过。 慎昭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们俩,“人家复姓钟离。” 温虞和谢聿齐刷刷地抬眸看他,不约而同地眨了眨眼表示疑惑。 慎昭扶额,“阿虞不知道就算了,谢聿不是认识她吗?” 谢聿立马矢口否认,“本王怎么可能认识她?” “啊?”温虞疑惑,“她不是你相好的吗?” 他直接跳起来,暴躁道:“胡说八道!本王何等身份,岂会与一个乡野村姑有牵扯?” 谢聿吼完,却发现这对小夫妻沉默着往他身后看了一眼,然后立马低下头去佯装忙活。 他浑身一僵,似有所感一般扭过头去,果真见阿宁扶着钟离姣站在后面,目光沉静地看着他。 那一瞬间,谢聿心里忽然涌起了一股寒凉,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说得没毛病,故而挺直了胸膛,硬着脊梁骨,试图拿气势压倒她。 谁知下一秒,钟离姣淡淡地收回了视线,冲着温虞温柔一笑。 “温姑娘,我是来跟你辞行的。” 一听钟离姣要走,温虞立马拒绝。 “你身体还没好呢,这么着急干嘛?” 钟离姣坦荡地与她对视着,诚恳道:“得温姑娘两次相救,已是钟离姣之大幸,自然不能以怨报德,拖累了温姑娘。” 谢聿还陷在方才的尴尬中无法自拔,乍一听这话,顿时脸色更黑了。 “走什么走?小命不想要了?” 他的语气着实不好,一脸恶人之相,那双眸子又凶又狠,盯着钟离姣的时候,仿佛恨不得一口咬死她。 阿宁往钟离姣身后缩了缩,看着怕极了,倒是钟离姣,似乎早就习惯了一样。 “广陵王身份尊贵,岂劳您操心我这一介乡野村姑?” 这平静的话语中充满了嘲讽,把谢聿方才的话还给了他。 谢聿本就不是温善之人,因钟离姣的出现,一颗心乱了一整日不说,如今还被她这般讽刺,顿时杀人的心都有了。 阿宁打着哆嗦,想拽着钟离姣离开,钟离姣却往前走了一小步,直视着他。 “怎么?广陵王又打算动手吗?” “又?”谢聿气乐了,一双眸子都在喷着火,“本王难得发一次善心救了你,你不感激便算了,竟然还黄口白牙地污蔑本王,别以为温虞护着你,本王就不敢杀了你!” 钟离姣勾了勾唇,柔柔弱弱的她,根本抗不下谢聿一招,可她却没有丝毫惧怕。 “自然,广陵王天不怕地不怕,有什么不敢的?” 她脸上淡淡的嘲讽犹如一根刺,深深扎进谢聿的心里,不疼,却硌得难受。 他捏着拳头,向前一步,似乎要动手,温虞眼疾手快地拦在了钟离姣面前,恶狠狠地瞪着他。 见谢聿气冲冲地走了,温虞扭头看向钟离姣,这才琢磨出不对劲来。 “谢聿跟钟离姣绝对有问题。”温虞与慎昭同骑一马,一脸信誓旦旦又愤懑不已,“可她竟然不告诉我!我瓜子都准备好了。” 慎昭帮她拂去眼角的碎发,哭笑不得。 “钟离姑娘已经答应跟我们一起,你就别去烦她了。” 温虞往后一靠,沉重地叹了口气。 “连谢聿那个小疯子都有媳妇,温凌还天天就知道撒尿和泥巴,看来老温家的香火还是得靠我们。” 慎昭差点被口水呛死,尴尬地咳嗽了两声,红着脸低声道:“我尽力。” 马车又行了三日,他们才抵达太宁城外的银月山,此山因形似弯月而得名,山中还有着名的景盛星月湖,被银月山环抱着,每当月辉洒下,那湖水恍若荡漾着万千星光,美不胜收。 天色将晚,他们就在山脚下寻了一处空地歇息,萧殷他们分散开来在附近巡视,温虞则拖着温凌他们去打猎。 慎昭正依据叶霜的口译,重新整理记载着长生蛊的书卷,钟离姣原本出来寻温虞,却注意到他手里的竹简,顿时惊得瞳孔一缩。 “此物是谢聿给你们的?” 慎昭抬眸看她,“钟离姑娘认得它?” 钟离姣的脸色即刻沉了下来,“此物不详,慎公子若是不舍得丢了,还请将它收起,切莫让旁人看见。” “钟离姑娘应该有遇到那些怪物,我研究此书,正是为了寻求解法,让长曦得以恢复安宁。” “没用的。”钟离姣沉默片刻,“长生蛊是没有解药的。” 慎昭眸光微闪,他们并未与钟离姣提起长生蛊,她既知道长生蛊,也认识谢聿和这个书简,岂非说明,她真的同谢聿一样,来自两百年前? “慎公子为人坦荡,心系天下,你们又救过我的命,我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钟离姣轻叹一声,“我确实同谢聿一样,活了两百多年,只因为我们体内都有长生蛊,而且,谢聿是为了我,才会研制长生蛊的。” 第208章 人猪大战 银月山内,淡色的银辉洒落在整座山头,林野树影摇晃,犹如巨妖摆动着臂膀,冲着山内的人狂呼咆哮。 温凌不知何时与温虞他们走散了,喊了几声之后无人回应,抱着自己的神机弩,小心谨慎地向前移动着。 山里很黑,庆幸的是今夜万里无云,月色正明,勉强能看清脚下的路。 温凌踩着一地的枯叶,用神机弩拨开拦路的草丛,嘎吱嘎吱的声响听着格外渗人。 前面忽然闪过一道黑影,温凌一惊,随即立马怒骂:“温虞,别装神弄鬼了,我都看见你了!” 那道黑影躲在了树干后,温凌料想正是温虞故意吓他,哼哼一声,特地绕了小半圈,待看见那道影子时,猛地冲出去吓她一大跳。 对方僵硬地转过头来,从黑暗的树影下走出来,月辉落在他的脸上,清清楚楚地照见了他的模样。 那是一具腐烂枯朽的尸体,脸部密密麻麻全是扭动的活蛆,两瓣唇已经被啃了个干净,露出了红彤彤血淋淋的牙床以及塞着碎肉的白牙。 温凌倒吸了一口冷气,鬼叫了一声,毫不犹豫地拔腿就跑。 突然枯叶堆中伸出了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踝,一具干尸从地里爬了出来,张牙舞爪地朝他扑来。 温凌被拖倒在地,慌慌张张地举起神机弩冲着他来了一发,后面那只随即继上,温凌手忙脚乱地准备射第二发,手臂突然被人从身后扣住,神机弩被甩到了一旁。 原本平静的枯叶堆下,一只只活尸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闻着活人的气味向温凌爬来。 “救命!救命啊!” 温凌一边大声呼救,一边奋力挣扎着欲逃脱活尸的包围,凄厉的喊声回荡在整座山谷,惊了不远处的辛弋。 他最快赶来,解救了被围困的温凌,但这十几只活尸却不好解决,只能赶紧拽着温凌逃离。 突然两只冷箭朝着他们二人射来,辛弋挥剑挡下了一箭,另一箭却刺入了他的腿中。 “辛弋!” 温凌疾声惊呼,费力地将他扶着,一发狠冲着冷箭来处射了一发。 巨大的火光在瞬间炸起,夹杂着几声惨叫,与此同时,几名身着红底墨纹劲衣的男子杀出,不由分说地便拔了剑冲他们杀来。 温凌低骂一句,咬着牙便准备冲上去,谁知道辛弋竟然忍着痛把箭斩断,拦在温凌前面杀敌。 温凌自知自己身手不如辛弋,便在后面准备偷袭,只是辛弋与他们的距离太近,唯恐神机弩的火力伤到他,他迟迟下不了手。 眼看着辛弋就要落败,温凌气急败坏地大喊:“我们跟你们无冤无仇,你们到底是谁?” 那些人不为所动,反而加快了速度,欲制服辛弋。 辛弋在与他们过了几招后才发现,他们似乎无意杀他,但下手也没有半点留情就是了。 抓住了这一缝隙,他越发不管不顾地迎着对方的刀口杀上去,对方似乎也恼了,互看一眼,直接下了死手。 温凌急得冒火,骂骂咧咧:“这死丫头,平时有啥事就爱凑热闹,怎么到现在还没出现?” 被温凌惦记着的温虞打了个喷嚏,正在狂命追赶着一只野猪。 她一进山就瞅见这玩意儿了,谁料到它就跟成精似的,一点风吹草动立马警醒。 温虞冲着前面跑得飞快的野猪射了一箭,那野猪后腿一蹬,一头钻进了草丛里。 她锲而不舍地追上前去,衣裳被草丛划破了也不在意,非得抓着这头畜生不可。 林间草木茂密,山道难行,在第四支箭落了空,温虞一上头,直接抄起了烈火弹,预判它逃跑的方向,毫不犹豫地射了出去。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原本正费力奔跑的野猪突然一个急转弯,那壮硕的身躯矫健得温虞直呼牛叉。 而那发烈火弹沿着直线方向栽倒下去,“轰”的一声,炸得整座银月山地动山摇。 温虞还就不信邪了,“嘭嘭”又连射了两发,皆是被它躲了过去。 温虞气恼地把烈火弹一丢,干脆直接袖子一撸,不死不休地追着野猪跑。 那几个袭击辛弋和温凌一听到这声音,纷纷朝着声源望去,各个变了脸色,顿时连他们也顾不上了,匆匆收手赶过去。 直到他们来到了方才温虞与野猪大战的位置,拨开前面的草丛,看着下面的惨状时,皆是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若说这银月山上何最出名,定然要属星月湖。这星月湖坐落在山谷中间,地势低矮,四面峭峰突起,这星月湖如坠入尘世的珍珠,被怀抱在山间。每逢月圆之夜,月光照在湖面上,那湖水便仿若星河般粼粼璀璨。游人于四周俯视,便可将星月湖美景尽收眼底。 而现在,宛若仙境的星月湖,却是浮尸遍野,血红的水污染了冰清玉洁的湖水,一具具焦黑残缺的尸体堆积着,火光还在燃烧,四面皆是焦土,腐烂恶臭的气息迎面扑来,令那几人皆变了脸色。 “快!快去报告城主!” 他们慌慌张张朝北奔去,那里正是太宁城的方向。 温凌扶着辛弋艰难地往回走,迎面忽然出现了一个小泥人,拖着一只比她还壮的野猪,正发愣地看着他们。 温凌手里的神机弩差点就射出去了,还好那小泥人及时开口了。 “你们干啥了?” 温凌和辛弋齐齐傻了眼,“温虞?” “阿昭!我抓了只野猪!” 一到营地,温虞便扯着嗓子大喊,把所有人都吸引了过来,结果一看眼前这个小泥人,一个个嘴角抽搐,仿佛得了羊癫疯。 慎昭捏着发疼的眉心,在温虞扑上来之前,抬手抵住了她的额头。 “玉竹!”他半是崩溃半是认命地喊,“带你家王妃去洗洗。” 比起一身是泥的温虞和那头断气的野猪,众人更关心中箭的辛弋。 叶霜帮辛弋取箭治伤,幸而有钟离姣从旁帮忙,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慎昭听着温凌的讲述,便让陆渊他们过去查看一下,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慎昭皱着眉头,“如你们所说,那些人身上穿着一样的衣服,拿着一样的兵器,定然不是散户,甚至极有可能是太宁城的人,待我们进城之后再行打听。” 温凌咬着牙,“若是再让我碰上他们,非得给他们好看!” 第209章 今天就疯给你看 太宁城,这座坐落于鹿角江畔、背靠青镜山的城池,往日低调得毫不起眼,如今却引来了四方难民,长长的队伍蜿蜒如龙,几乎一眼望不到头。 慎昭他们也排在队伍里面,周围也有不少拖家带口地逃命的富绅,一堆马车、仆从比他们还要扎眼,故而倒是没有引来太多的注视。 只是队伍太长,他们这一排就排了大半日,眼看到了午时,干脆留几个人带着马车继续排,其余人则在旁边寻了个地方歇息。 温凌是个闲不住的,一下马车,立马就背着手遛弯去了。 慎昭望着不远处的高墙,城楼上士兵戒备森严,来回巡逻,虽然兵力比不上晋州,但亦是有法有度,井然有序。 城楼下的士兵亦不在少数,各个披甲执锐,严加盘查进城的百姓。周围还架着一排排鹿砦,尖刺上有不少破布与血迹,料想应该是活尸留下的。 慎昭巡视着周围,低声呢喃:“有点奇怪。” 谢聿不知何时走到他身旁,啃着一串长长的肉串,含糊道:“奇怪什么?” “平州城、朝月城还有晋州城外,都有不少活尸,太宁城外这么多人,为何连一具活尸的尸体都看不到?” 谢聿不以为然,“都被杀了呗。” “那尸体呢?”慎昭追问。 他们从银月山而来,除了袭击温凌他们的那几只活尸,几乎不见活尸的影子。本以为活尸都到太宁城来了,却未曾想到,太宁城外这么多活人,却是一只活尸都没有。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太宁城绝对有古怪。 慎昭正思索着,忽然闻到了一股烤肉香,转头见谢聿正吃得不亦乐乎,再回头看,温虞他们架起了烤炉,昨日猎来的那只野猪,已经被大卸八块,再撒上香料,周围的小孩都被馋哭了。 那香味都飘到了城门,这般堂而皇之的炫肉行为,也吸引了城楼上士兵的关注。 慎昭头疼得不行,要是哪天温虞不搞事了,他反而觉得奇怪。 只是如此招摇,只怕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果不其然,两名身着华丽衣裙的女子带着一堆仆人走来,一边嫌弃地扇着油烟,一边趾高气扬道:“喂,这是什么东西,本小姐以前怎么都没见过?” 嬉笑声被打断,叶霜他们抬眸看了一眼,又兀自笑了起来,压根没人理会她们。 那身着蓝衣的女子阮薇素来骄纵惯了,岂能容忍被人这般无视? “本小姐跟你们说话,你们是聋了还是哑了?” 温虞这才勉强赏了一个眼神,冲着她挥了挥手里的火钳子,龇牙咧嘴。 “你谁啊?跟你很熟吗?” 阮薇挺直了腰杆,“听好了,本小姐乃是崇阳城太守嫡女阮薇。”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冷漠。 “不认识。” “不知道。” “没听过。” “你……你们!”阮薇气急败坏,却又不想自降身份跟这群乡巴佬一般见识,只能忍着火气道,“本小姐看上你们这堆破烂了,说吧,多少银子肯卖?” “啥?” 这可就踩着温虞的雷区了,她一把揪住了阮薇,凶神恶煞。 “你说我的东西是破烂?” 阮薇扯着嗓子大喊,“放肆!你想干什么?还不赶紧放开我!” 周围的人立马慌了,尤其是阮薇带来的那群人,唯恐温虞动手,纷纷拔了剑围过去。辛弋他们一看也不干了,立马亮出了兵器,气势比他们还凶。 阮薇急哄哄道:“我未婚夫是太宁城城主,你们敢动我,就别想进城了!” “行啊。”温虞阴恻恻道,“反正有你陪着,进不进城无所谓。” 阮薇的双腿抖如筛糠,身旁那名与她的容貌有几分相似的女子阮荷急忙劝道:“诸位莫生气!我姐姐也没有恶意,大家活着都不容易,千万别因为这点小事动刀动枪的。” 温虞瞥了她一眼,阮荷看着年纪比阮薇小一些,一双眼睛圆溜溜的,秀气的脸上尽是真诚与害怕,看着比阮薇讨喜多了。 她轻哼一声,松了手,阮薇赶紧后退几步。 “不跟你们一般见识。” 阮薇脱了险,却咽不下这口气,瞥见一旁的小炉子,直接抬脚就踢翻了。 “嘶!” 火星溅到了玉竹手背上,她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钟离姣急忙拽过她的手,吩咐阿宁从药箱里取出了清凉膏给她涂上。 温虞的脸瞬间就黑了,直接拽着阮薇的头发,把她的脸按在了地上那烧红的木炭上方。 阮薇惊恐地尖叫,一阵阵喊声格外凄厉。 “疯子!快放开我!” 温虞呵呵,“我今天就疯给你看!” 她把阮薇往下一按,周围顿时响起了一阵阵劝阻声。 慎昭急忙赶来,看着这一片乱象,脑袋突突发疼。 “阿虞,快松开。” 温虞面无表情,“她烫伤了玉竹。” 玉竹急忙把自己的手伸过去给她看,道:“王……小姐,我没什么事,千万别冲动!” 阮薇立马尖声嚷嚷:“听到没有?她根本就没事,还不快放开我!” “行,那我也给你烫一下,看看有没有事!” 慎昭赶在温虞下手前把她抱住,阮薇趁机赶紧溜出去,捡回一条小命的她还不想着跑,而是叫嚣着要把他们都关起来。 她们身后的侍卫立马冲上去,被辛弋和裴念安他们轻轻松松就给撂翻了。 阮荷赶紧站出来,又是鞠躬又是道歉的,“对不起!是我姐姐不对,大家千万别伤了和气!” 说着,她又拽了拽阮薇的袖子,劝道:“姐姐跟他们道个歉,千万别把事情闹大了……” 谁知阮薇直接一巴掌甩了过去,破口大骂:“贱丫头,我做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了?少在我面前装,看我被人欺负心里很爽是吗?” 大概是打不过温虞他们,阮薇把气都出在了阮荷身上,对她又打又骂,阮荷一个劲地哭,也不求饶也不躲。至于那些侍卫,似乎早就习以为常一样,只是面露不忍,却也没有人敢上前阻止。 “够了!”一只手攥住了阮薇扬起的巴掌,毫不客气地反手一拧。 第210章 再起冲突 阮薇叫声凄厉,那声音几乎穿透了沉厚的城墙,连城楼上的士兵都惊动了。 温虞嫌弃地把她一丢,掏了掏发疼的耳朵。 “她是猪精转世吗?怎么叫得比昨晚那头野猪还要惨烈?” 一群人齐刷刷地抬眸看她,嘴角微微抽搐着。 阮薇更是满眼猩红,仿佛恨不得要将她撕成碎片。 “你、你给我等着!”她满头冷汗,发狠道,“等我未婚夫来了,定然要你好看!” 她狼狈地转身匆匆离开,忽然一粒烧红的木炭被踢到了她身上,那火星一染上衣角,立刻就烧了起来,阮薇顿时像是屁股着了火一样上蹿下跳,丑态百出。 始作俑者谢聿笑得抚掌拍腿,忽然察觉到一道凉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转过头去,正好撞入钟离姣那双凉薄无波的眸子中。 谢聿的笑声一停,故作凶恶地瞪着她,后者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直接无视他幼稚的举动。 遛弯回来的温凌错过了一场好戏,却打听到了不少消息。 “如今的太宁城城主是厉无心,他虽然以城主自居,但是一直收容百姓,带兵铲除怪物,开仓放粮,深得百姓爱戴。这里的人不少都是从沧月、崇阳和会殷等城过来的,皆是听闻厉无心的美名赶来避难。” 太宁城不小,但数年来较为贫穷,城中的存粮并不多。厉无心也不是做烂好人,需要粮食的,都要靠自己的劳动去换。 厉无心在城中设了不少作坊,搓绳的,纺织的,种地的,冶炼的,酿酒的,应有尽有。这些东西全都归官家所有,作为回报,厉无心会给他们安排食宿,这对那些颠沛流离、无家可归的流民来说,简直就是天赐的机会。 “我还打听到一个消息,最近城中还要办喜事,那厉无心要成亲了,所以守卫才这么森严。”温凌神秘兮兮道,“你们知道新娘子是谁吗?” 温虞眉头一拧,“阮薇啊?” 温凌吓了一大跳,“你咋知道?” 她呵呵一声,“实不相瞒,刚刚干了一架。” 温凌道,那阮薇是崇阳城的太守嫡女,与厉无心自幼有婚约在身,也是靠着未来岳丈的关系,厉无心年纪轻轻,才能坐到太守之位。如今崇阳城沦陷了,阮薇才赶着来投奔这个未婚夫,二人近日便准备完婚,也算是给这座城池添添喜气了。 他们一直排到了下午才得以进城,但这不代表他们马上就可以在城内自由活动,而是由士兵带着他们到了一个临时搭建的营地,所有刚进城的百姓都被安置在那里,确认没有被感染,才会被放出去。 他们来的时候有点晚,只剩下几个大帐篷还有空位置,而且还是男女分开,不得已被分到各处。 温虞和钟离姣他们被领着来到了帐篷前,一掀开帘子,里面的笑声立马戛然而止,两方人马相互看着,还是阮薇率先出了声。 “竟然是你们!” 她满脸的嫌弃与鄙夷,直接朝领着温虞他们前来的那名管事婆子喝道:“我不想看到这些人,马上派人把她们都赶出城去。” 管事婆子姓范,原是城主府的人,后来这里人手不够,才被派过来帮忙,这儿的人都尊称她一声范姑姑,唯独阮薇,今日进城之后便对她颐指气使,一副女主人的姿态。 阮薇的身份,范姑姑也是知道的,不过她早就请示了厉无心,自然也知道要拿什么态度对待这位未来的城主夫人。 范姑姑笑呵呵道:“阮小姐,城主说了,不管是谁,只要来投奔太宁城的,就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阮小姐聪慧大方,将来会是城主的贤内助,想来也能理解城主的做法。” 一提到厉无心,阮薇立马就挺直了腰杆,但仍不肯让步。 “本小姐身份尊贵,岂能跟这些人同住一起?外面不是还有几个马棚吗?让她们睡那儿去!” 范姑姑眸色都暗了几分。 正打算再劝阻一番,谁料到温虞直接上前,把她从椅子上揪了起来。 “还没被收拾够呢?” 阮薇想起她被按在炭火上的那一幕,顿时吓得肝胆俱裂,叫着嚷着要教训温虞。 外面巡逻的士兵听到动静便欲冲进来,站在门侧的范姑姑冲着他们使了个眼色,那些士兵立马了然,冲着她恭敬地拱手后,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 阮薇的身边只剩下了一个阮荷,其他侍卫都被分到男子那边的帐篷,自然也没人能帮得了她。 她叫得嗓子都哑了,温虞才把她往地上一丢,直接从她脚上跨过去,把自己的行李全都丢在了炕上。 钟离姣和叶霜她们随后,看都不看阮薇一眼,跟着温虞的脚步跨过去,把阮薇羞辱得彻底。 阮薇肺都要气炸了,被阮荷扶起来后,狠狠地把她推到一旁,现在不敢得罪温虞她们,便只能指着范姑姑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是瞎了吗?没看见我受欺负了吗?无心哥哥让你来照顾我,你就是这么照顾的?你给我等着!等我见到了无心哥哥,第一件事就是把你这个背主的奴才乱棍打死!” “奴婢等着。” 范姑姑面色平静地冲着阮薇福礼,恭敬地退了出去。 阮薇这一拳仿佛打在了棉花上,脸色瞬间黑如锅底。 瞧见温虞他们把对面一整排炕都占了,阮薇又是气得抓心挠肝的,一肚子火气也只能出在一旁唯唯诺诺的阮荷身上。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收拾行李啊!” 这间帐篷内除了温虞和阮薇她们,另外还有一名女子,衣着打扮并不鲜艳,模样也不出色,被阮薇的一个手镯收买了,笑呵呵地替她们鞍前马后的。 晚饭是自己去伙房领的,只有一个馒头,半碗粥,温虞吃了之后就跟没吃似的,砸吧砸吧嘴,半夜摸黑溜了出去。 而另一边,慎昭的营帐内,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忍着火气第三次把温凌搭在自己身上的脚移下去。 翻来覆去睡不着时,忽闻对面传来了一道响动,一名男子匆匆爬起来冲了出去,慎昭以为他是去恭房,可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人回来,不由得觉得有些怪异,便也起身跟了出去。 第211章 夜半异变 营帐后面是一片草地,草地上围着一圈篱笆,温虞就蹲在篱笆旁,掏出了自己的炼丹炉烤地瓜。 忽闻草丛那边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她以为是耗子,瞥了一眼便没在意。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一道黑影迅速冲了出来,长剑寒光一闪,直指她的脑袋。 “出来!” 慎昭低喝一声,警惕地盯着面前的人。 直到温虞转过头,嘴边黑乎乎的一圈,叼着半个地瓜,慎昭直接就惊掉了下巴。 “阿虞?”他急忙收起了剑,“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温虞委屈巴巴,“我饿。” 慎昭:“……” 问!半夜发现媳妇偷吃地瓜怎么办? 当然是帮她擦嘴啊。 慎昭叹了口气,洁癖发作,把她的脸擦干净了,才问道:“你方才有没有看到什么人?” 温虞严肃地摇头,“放心,我偷偷出来烤地瓜这件事,没有人看到。” 慎昭头疼,谁问你这个了! 他见那名与他同帐的男子出去后久久不归,唯恐出了什么意外便来寻他,但是却不见他人影,反倒抓到了半夜偷吃的温虞。 慎昭转念一想,自己到底有些惊弓之鸟了,有可能那名男子已经回了帐篷。 他准备送温虞回去休息,突然听见远处的草丛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等他们匆匆赶到时,只见一名男子冲入了离他最近的营帐内,冲着活人就扑,伴随着一声声惨叫,鲜红的血溅在了帐篷上,留下了一片暗色的污渍。 两人一掀开帘子,便有一名浑身是血的男子冲出来,凄厉地大喊救命。 温虞胡乱把剩下半个地瓜塞进嘴里,疾步走进去,对面一排炕上,几名男子皆被咬伤,满脸恐惧,其中一名衣衫不整的男子正趴在尸体上大快朵颐,看见温虞时,更是丢了手里的膀子,张大了满是鲜血的嘴朝她扑来。 温虞一脚就把他踢得肋骨尽断,砸落在地上,挣扎了两下站不起来,又顽强地匍匐前进。 等营内的士兵闻声赶来,这里面的活尸全都被温虞他们收拾了。 眼看温虞要一剑刺死那些活尸,匆匆赶来的统领孟良急忙出声拦住。 “且慢!” 他大步走了进去,一脸正气道:“今夜之事有劳二位出手相助,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不过这些人是在太宁城内出的事,我们也得给他们的家人一个交代,还请两位将人留下,待其与家人见过最后一面,我们自会处置。” 慎昭也无异议,便任由他们把人都绑了起来,头上再套上罩子,动作十分熟练,想来也没少干这事。 温虞看着周围,不见方才那尖叫的女子,不由得皱了皱眉。 外面兵荒马乱,女营这边倒是一片安宁。 温虞回来之时,正好撞见了与她们住在同一营帐的那名女子田小妹,衣衫不整,双手抓着自己的衣领,神色慌张。 温虞拦住了她,“你干什么去了?” 田小妹仿佛被吓了一大跳,不自觉地抓紧了衣裳,满眼恐慌。 “没……没干什么。” 温虞注意到她的动作,双眸一眯,伸手就想去扯她的衣裳,田小妹立马就跳了起来,惊醒了帐内众人。 “阿虞?” “大半夜的不睡觉吵什么吵?” 阮薇大小姐脾气发作,直接就扔了田小妹的枕头,田小妹赶紧趁机溜了进去,小声啜泣着。 “阮、阮小姐,我就是出去上个茅厕,结果一回来,这位温姑娘就拉着我不放,非要脱我衣服。” 阮薇立马嫌恶道:“温虞,你脑子有病是吗?” 温虞不理她,面无表情问田于氏,“你刚才真的去茅厕了?” 大概是有阮薇撑腰,田小妹也挺直了腰杆,硬气道:“这三更半夜的,不是去茅厕还能去哪儿?” “那你身上怎么有股血腥味?” 田小妹一惊,结结巴巴地找不到话回她,阮薇不耐烦道:“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她来葵水了,自然就有血腥味,有什么奇怪的?我要睡了,再敢吵我,我直接喊人来把你们赶出去!” 阮薇钻回被窝,田小妹也赶紧爬了上去,缩在角落里,温虞只能作罢。 叶霜她们打了个呵欠,各自回去歇息,钟离姣见温虞面有异色,小声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方才好像听到外面有声音。” 温虞瞥了一眼竖起耳朵听这边的动静的田小妹,轻哼一声。 “没什么事,睡觉。” 第二天,昨晚的事情传遍了整个营地,这种在大半夜发作的还是头一回,一想到自己有可能在睡梦中被咬死,众人纷纷向士兵抗议,不过很快就被镇压下去。 那几只活尸被绑在刑架上,等着其亲属来认人,然而半天过去了,就剩最后一只无人认领,那名男子正是与慎昭他们同一营帐的,也是昨晚祸事的导火索。 那些被他害死的人的亲属,气愤地冲着他扔石头,他被砸得鲜血淋漓,最后还是士兵上前赶人,才制止了这场闹剧。 阮薇站在营帐前看着对面的乱象,冷嗤一声。 “也是活该!那群人怎么不把他砸死?像这种害人害己的怪物,就该被大卸八块!” 阮荷面有不忍,“这种事谁能预料到?他也不想变成怪物的。” 阮薇尖声道:“怎么不能预料?他被咬了,自己能不知道吗?还瞒着不报,反而害死了其他人不是活该是什么?” 阮荷瑟缩了一下,弱弱说了一句,“姐姐说的是。” “也难怪无人认领,摊上这么个亲戚,要是我我也不认!” 阮薇还在叫骂着,言语并不粗鄙,但格外尖锐刺耳,句句往人心口上扎。 见无人回应,她直接点了田小妹的名,“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田小妹恍恍惚惚地点头,也不看热闹了,直接钻进帐内睡觉。 阮荷不着痕迹地瞥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午时一到,温虞与钟离姣她们便往伙房领饭去了,却见阮荷端着两个人的饭菜从旁走过,却被脚下的石头硌了一下,幸亏温虞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下,才不至于摔下去。 阮荷眼底划过一丝异色,又很快恢复正常,腼腆地向她们道谢。 玉竹问:“阮荷姑娘,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姐姐呢?” 阮荷欲言又止,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 “姐姐在营帐休息,我就顺便帮她把饭带回去。” 玉竹替她打抱不平,“阮荷姑娘,你也太好欺负了,她又不是没手没脚。” “别这么说,姐姐她是家中嫡女,素来被人伺候惯了,我多照顾她一些,也没什么的。” 几人往营帐的方向走去,远远地突然听到了阮薇的尖叫声。 第212章 两副面孔 营帐内,田小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中全然是昨夜那一幕。 她与那名咬人的男子夜半私会,谁知道他突然就变成了活尸,把她给咬了。田小妹怕被人发现,慌慌张张地处理好身上的血迹才赶回来,却不想还是被温虞撞见了。 一想到那些活尸的下场,田小妹便焦灼不安,浑身发冷,被窝下的身躯颤抖得厉害。 另一旁,不想出去排队晒太阳的阮薇把打饭的活计交给自告奋勇的阮荷后,就坐在炕上精心打扮自己。 她摆弄着从阮家逃命时带出来的零星首饰,恨不得全都插在自己头上,准备等厉无心来接她的时候,狠狠惊艳她一把。 沉浸在自己美梦中的阮薇,丝毫没有注意到,在她身后的炕上,田小妹忽然坐起身来,僵硬地扭过头颅,冲着阮薇的后背露出了狰狞的表情。 “啊!” 一声凄厉尖锐的惨叫响起,温虞她们破门而入,便看见田小妹趴在阮薇身上,硬生生从她肩颈处咬下一块肉来。 玉竹她们被吓得后退,阮荷惊恐地大喊着,想冲上前去救人,温虞快她一步,抽出了一旁的被子把异化的田小妹裹成了粽子丢到一旁。 阮薇滑落在地,满身的血,不停地抽搐着。 “姐姐!” 阮荷扑上去,抱着阮薇哭得撕心裂肺。 阮薇却死死地盯着她,“是你!是你对不对?” 阮荷的哭声一停,随即更加伤心欲绝。 “姐姐,你不要说话了,你留了好多血,我带你去找大夫!” “少、少假惺惺!”阮薇咬着牙,目光凶狠,“我就说,你怎么会好心帮我打饭,原来……原来你早就……” “姐姐!” 阮荷突然惊呼一声,打断阮薇的话,语无伦次地向温虞她们求救。 “温姑娘,求求你们救救我姐姐,我只有她一个亲人了,她不能死啊!” 阮薇说不出话来,因为阮荷搭在她脖子上的手,看似是在帮她捂着伤口,实则正在用力地掐着,仿佛生怕血留得太慢。 温虞摇了摇头,“没救了,准备后事吧。” 阮薇都被咬成这样了,就算没有被感染,也活不成了。 阮荷悲恸地大哭,营帐外忽然涌入一群人,除了闻声赶来的慎昭他们,还有一名黑衣男子和一群士兵。 那男子八尺有余,身姿挺拔,浓眉大眼,模样周正,阮薇一看见他,顿时如看到了救星一样,用尽全身力气,朝他抬起了手。 “无、无心哥哥,救我……” 厉无心? 阮荷猛地抬起头,眼里带着几分恐慌。 厉无心略显震惊,“薇薇?是你?怎么会这样?” “是她!”阮薇声嘶力竭,“是阮荷害我!她故意把我留在这里,害我被咬!她还想掐死我,杀了她!无心哥哥杀了她!” “姐姐?”阮荷满脸不可置信,泪珠滚滚落下。 片刻之后,她像是认命一样,凄凄一笑,“姐姐既然觉得是我,那便是我吧,反正姐姐死了,我在这世上也没有亲人了,黄泉路上还能与姐姐做伴。” 她这一番话,令在场众人皆为动容。 玉竹似乎准备开口,被钟离姣拉住。 倒是紧随着厉无心而来的范姑姑先出声了,“城主,这位是崇阳城太守的庶女阮荷,昨日奴婢不慎摔了一跤,把脚崴了,还是这位阮二小姐正巧路过帮奴婢正了骨。奴婢认为,二小姐这般心地善良的人,是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的。” 厉无心看看胡搅蛮缠的阮薇,再看看默默垂泪的阮荷,心里也有了计较。 他让人把阮薇带出去,能救则救,至于阮荷,则先交由范姑姑看管。 处理了这场闹剧,厉无心才转头看向慎昭。 当着众人的面,他突然向慎昭行礼,言语中不无激动。 “未曾料到能在太宁城见到定北王,太宁城城主厉无心,参见定北王!” 大家伙一愣,尤其是厉无心的手下,一个个慌忙也跟着行礼。 慎昭沉默片刻,“我从未来过太宁,你如何见过我?” 厉无心满眼崇拜,“数年前我还在崇阳城,随着岳父大人为定北王率领的北征军设宴,当时在席间便曾与定北王有过一面之缘。只是我人微言轻,未能与定北王说上话罢了。” 温虞小声嘀咕,“没想到阿昭这么有名啊。” 慎昭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把温虞拉了过来,轻咳一声。 “这位是定北王妃。” 厉无心和众人又连忙向温虞拱手。 温虞立马挺直了腰杆,淡定地摆摆手,“不用多礼。” 厉无心当即便把慎昭他们请回城主府,一路上二人聊着长曦国的状况,言语之中不无感慨。 大概是气氛太过沉重,厉无心转而问道:“不知定北王此行前来太宁是为了何事?” 慎昭道:“实不相瞒,我们的朋友被人抓到太宁城,我们是来找他的。” 厉无心震惊,“还有这种事?定北王放心,您把您的朋友的情况详细说说,我这就派人去城内找人,只要他还在太宁城内,就一定能找到!” 慎昭正欲开口,马车突然一停,原是城主府到了。 厉无心将众人请下了车,立马就有几名护卫快步上前迎接,慎昭瞥了一眼,目光凝聚在那些护卫身上的墨纹红衣,双眸微微一眯。 温凌也瞧见了,当即就炸了毛。 “他们是……” “大哥!”慎昭突然出声打断了他,朝着懵圈的温凌使了个眼色,语气缓了下来,“阿虞饿了,你带着她去找点吃的。” 厉无心忙道:“我已经提前让人在府中备下了酒席,还请定北王与王妃及诸位贵客移步。” 厉无心和慎昭先走一步,道,“方才定北王说的那个人……” 慎昭平复了一下乱了半拍的心跳,从容地笑了笑。 “是朋友的妹妹,被人贩子拐到了太宁。” 厉无心怒不可遏,“太宁城从未发生过贩卖人口之事,这件事定北王尽管交给我就是。” 慎昭应得心不在焉,在与厉无心聊天之时,无形之中竖起了伪装。 厉无心甚是热情,好酒好菜地招待众人,丝毫没有城主的架子。 温凌有些食不下咽,嫌弃地看了一眼专心干饭的温虞,再看看对面跟厉无心相谈甚欢的慎昭,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憋了一肚子话,直到厉无心把他们送到厢房离开后,才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我昨晚碰到的那群人,跟城主府的护卫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 第213章 叶暮其人 谢聿哼笑了一声:“怪不得刚才你一脸便秘的表情。” 温凌瞪他,现在的谢聿一点都不可爱! 慎昭一看见那些人身上的衣裳,便马上联想到了昨夜温凌所说的话,故而才会制止他自曝。 慎昭道:“若非发现那些人,连我都差点被厉无心骗了去。” 倒不是说厉无心一定是坏人,至少从方才的交谈中,他所表现出来的,都是一个一心为民的好城主的形象。只是昨夜那群人无端袭击温凌他们,摆明了就是受人指使,除了他们的主子厉无心又还有谁? 温凌担忧道:“那我们还住这儿吗?万一他们要是发现了呢?” 温虞往嘴里丢了颗花生,懒洋洋道:“免费食宿,为何不住?” “大家倒也不必惊慌,厉无心未必会对我们不利,只是昨晚的事还须得查明,我们住在这儿会更方便。” 叶霜:“那我哥哥呢?” “你哥哥身份不一般,最好不要张扬,这段时日我会让陆渊他们在城内暗中寻找。” 叶霜连忙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这是我哥的画像。” 几人围在一起,盯着画上那个长得奇形怪状的人。 大小眼睛,眼下有一颗痣,两个朝天鼻孔,脸歪向一旁,薄薄的嘴唇,看着格外不近人情。 “你确定这是你哥?” 叶霜瞅了一眼,笃定道,“虽然我画工不太行……但这跟我哥绝对一模一样!” 温虞面无表情,“你上次还说你哥比我漂亮,到底是在侮辱你哥还是侮辱我?” 叶霜哼哼,“反正他就长这样,等你们见到就知道了。” 另一旁,把慎昭他们安置好的厉无心回到了书房,范姑姑及几名侍卫已经等着了。 若是温凌在这儿,定然认得出来,那几个人正是昨夜追杀他之人。 “确定是他们?”厉无心掀了掀眼皮,眸色淡漠无波。 侍卫们点头,“昨夜属下等在银月山内碰到的正是他们其中的两人,那年纪小些的公子还中了一箭。” 厉无心回想起他们一行人中的辛弋,腿上确实有包扎的痕迹。 “这么说来,把星月湖炸了的也是他们?” “这……”几人面面相觑,惭愧道,“属下等并未看见。” 厉无心沉吟片刻,只说知道了,摆摆手便让他们下去,只留下范姑姑一个人。 “城主,阮薇已经送过去了,还有阮荷小姐,奴婢自作主张,先将她安置在了西院。” 厉无心住在主院,而西院一般是未来夫人的住所。 厉无心颔首,似乎并不在意。 “她是个聪明人,至少比阮薇那个蠢货有用,随她去吧,你也不用盯着了。” 阮荷被带到城主府后,看着这清雅精致的楼阁,爱不释手地抚着真丝棉被、红木妆台,镜子中映着她那张清纯秀丽的脸,此刻却浮现了几分得意与癫狂。 范姑姑摔了当然不是巧合,是她故意往地上丢了豆子,再适时地出现刷一波好感。阮薇的死也不是意外,她早就发现田小妹被咬了,故意把阮薇留在营帐内,等着田小妹咬死她。 她本来还想着故意摔倒,以拖住温虞她们的,谁知道温虞那么快把她扶了起来,她要是再摔一次,难免会露馅。 虽然过程有些波折,但好歹最后她还是得偿所愿了。 阮薇死了,她以阮家小姐的身份入住城主府,不久便会代替阮薇嫁给厉无心,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这几日倒是格外平静,慎昭帮着厉无心处理太宁城的内务。钟离姣带着阿宁她们去城内义诊,谢聿“不情不愿”地被派去保护她们。陆渊他们则暗中搜寻叶暮的下落,只是几日过去了,仍然一无所获。 温虞在府中待得无聊,四处瞎溜达,倒是发现了隔壁院子伸过来一棵青梅树,沉甸甸的果子挂在枝头,看得温虞口水直流。 她利落地翻身上墙,坐在墙上连吃带摘,却注意到树下停着一架轮椅,轮椅上坐着一名清瘦的少年,背对着她,看不清脸。 温虞眼珠子一转,摘了一颗青梅稳稳地砸入他怀里。 那少年微微偏头,风过林梢,吹下几片绿叶,落在他云白色的衣袍,精致秀气的眉眼,一笔一画犹如造物主的精心勾勒,清澈的眸子却是一片空空,寂寥得如同万古长夜。眼下一颗小小的泪痣,添了几分艳丽,偏生神色孤傲,透着生人勿近的冷漠。 “做什么?”他冷冷道。 “咔哒!”温虞咬了一口梅子,“请你吃啊,你不是摘不到吗?” 叶暮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然后收回视线,扫落那颗梅子,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温虞顿感新奇,一个掠身跳了下去,凑到了叶暮面前,把他吓了一大跳。 “你做什么?” “你能走路啊?”温虞好奇问,“那你坐轮椅干嘛?” 叶暮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仍然冷漠。 “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劝你最好赶紧滚。” 这里是他所住的北院的后院,故而温虞进来,没有惊动外面看守他的人,若是他们发现了,温虞必死无疑。 温虞却一点也没被吓到,反而微微仰头盯着他,喃喃道:“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叶暮本就不是好性子,闻言更是讥讽道:“姑娘若是脑子有问题,趁早去治。” 他身材虽瘦,身量略高,看着温虞时,眼皮微微向下,眸子狭长,那颗泪痣更是不自觉地将人的目光吸引过去,又漂亮又冷傲。 温虞杏眸一瞪,一拍大腿,“叶暮!” 这两个人令叶暮浑身一震,正欲问她如何知道自己的名字,外面却传来了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 “快走!” 叶暮想也不想就推着她离开,温虞却把他的手一拽。 “真的是你啊,我是叶霜的朋友,我们来太宁城是来找你的,你赶紧跟我走。” 叶暮挣扎着不肯,温虞哪里惯得他?直接把人一拽,连人带轮椅一起扛着翻过了墙。 等那群侍卫赶来之时,只剩下一地的落叶,还有几颗青梅核。 “快去禀告城主,叶神医不见了!” 隔壁院子正在慌慌张张找人之时,叶暮正在和慎昭温虞他们大眼瞪小眼。 慎昭不确定问,“叶暮?” 叶暮冷着脸,一身戒备,“你们到底是谁?为何知道我的名字?是厉无心派你们来的?我都已经按照他的吩咐办了,他还想怎么样?” 第214章 厉无心的秘密 慎昭表情有些梦幻,这还真是叶暮啊。 他没有回答他一连串的问题,而是转头问温虞,“你从哪里找到他的?” “哦,我想吃梅子,翻了个墙,就看到他坐在梅子树下黯然神伤……” 叶暮打断她,不悦道:“谁黯然神伤了?” 温虞应得敷衍,“我我我,我黯然神伤。” “你!” 叶暮有气发不出,索性偏过头去,眼不见为净。 慎昭盯着他这张又傲又冷的脸,这才发现,原来叶霜没骗他们啊,叶暮还真是长着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 他轻咳一声,道:“叶公子别误会,我们是叶霜的朋友,受她之托来救你的。” 提到叶霜,叶暮才勉强抬眸看他,“她呢?” “她和陆渊他们出去找你了,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温虞凑过来,“不是,我们找了你这么多天,你怎么会在这儿呢?” 叶暮的脸色立刻就冷了下来,但他却反问道:“你们与厉无心是什么关系?” “本来没什么关系。”温虞一本正经道,“不过现在是仇人关系。” 谁让他就是抓了叶暮的主使者? 叶暮:“我劝你们赶紧走,厉无心是个疯子!” 叶暮一失踪,城主府立刻就拉起了十级警戒,所有的出入口全都被关住,侍卫们四处寻人,但也不敢大张旗鼓,毕竟府中还有不少客人。 阮荷连日来一直试图接近厉无心,偏偏他忙于公务,只是偶尔与他说几句话,态度温和得让阮荷逐渐沉浸于美梦之中。 今日她好不容易看见了厉无心,却见他步履匆匆地往北院而去,她听范姑姑说过,那里是荒院,厉无心又去那儿做什么? 焦灼万分的厉无心并没有察觉阮荷偷偷跟了过来,在确认叶暮真的失踪了,他气得砸烂了石桌,又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自己则进了内室。 这里面并不像房间,更像是一间药房,周围摆放着一架子的药材,浓烈的药味和故意燃着的香薰盖过了空气中那一丝腐烂的味道。 厉无心面色未变,一路往里面走,绕过了重重珠帘,停在了一张桌子前,转动上面的砚台,面前的墙壁上,一扇门正在缓缓打开。 一名女子跪在地上,双手被铁链锁着,那捆着她的手腕的铁圈还裹着一层布,仿佛怕伤到她一样。她头上戴着黑色的头罩,遮住了她的视线,模糊了她的感官,却也隐隐约约发出了类似于野兽的低吼声。 直到看见她,厉无心那颗高悬的心才放了下来,那双冰冷的眸子泛起了点点暖意,他小心翼翼地取下头罩,看着眼前这张狰狞苍白得如同恶鬼一样的脸,显露出了深沉的爱意。 “阿音。”他捧着她的脸,力道控制在能控制住她又不会伤害到她的程度,轻声呢喃着。 那具活尸唯一的回应,就是冲着他嘶吼着,双手挣扎着,仿佛眼前之人是她的杀父仇人一般,迫不及待地想把他撕成碎片。 “阿音乖。”厉无心轻轻抚摸着她枯燥的头发,每摸一下,手掌上便多出了一撮,被他紧紧攥在手里。 “我会把他抓回来的。”厉无心几近疯魔,喃喃道,“你很快会好起来的。” 他虔诚地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不在意她一身的腐臭和冰冷的体温。 “哐当!” 门外一道声响,惊得他蓦然扭头。 阮荷捂着嘴拔腿就跑,脑海中还反复回放着方才那一幕,恐惧在眼中逐渐放大。 就在她快要跑出去之时,一只手迅速从后方捂住她的嘴,把她拖了回去,“嘭”的一声,房门被关上。 阮荷惊恐地后退,不停地求饶,“我什么都没看到,别杀我!” 厉无心却是连看都不看她一眼,目光专注地看着对面因嗅到活人的气息而躁动的阿音,微笑道:“阿音,你饿了吧?” 阮荷瞳孔骤缩。 “啊!” 一声低沉的惨叫稍纵即逝,快得让温虞几乎以为是自己幻听。 叶暮将这大半年来的所作所为一一陈述,包括厉无心在城主府内养活尸,逼他炼出长生蛊的解药,甚至在银月山中蓄了一个活尸池,专门用来给叶暮做实验,有时候还会抓活尸来试药,这一切一切,只是为了救活他的爱人阿音。 慎昭这才明白,为何那一夜在银月山内,那些人非要留温凌和辛弋活口。为何这太宁城内外,都不见半只活尸,也不见活尸的尸体,原来全都是厉无心在背后搞的鬼。 “我刚才听见阮荷叫了。”温虞打断他们。 慎昭蹙眉,“有什么问题?” 温虞想了想,“那叫声有点惨烈,有点像被活尸啃了。” 叶暮倒是淡定地猜测,“有可能她倒霉,被厉无心喂给阿音了。” 这种事,过去也没少发生,叶暮都快习惯了。 慎昭直接取出了长生蛊书,“这上面是关于长生蛊的炼制之法,你可否据此,研制出解药?” 叶暮没想到他们连这个东西都有,大为震惊,看了之后更震惊了。 “实不相瞒,过去我也有不少机会能逃出去,不过长生蛊确实是一个大麻烦,我阿爹还有族中的长老们耗费了大半生的心血,也未能真正研制出解药,所以我才会留下,有厉无心的帮忙,确实有不少进展。若按照这蛊书上面的记载,想要制出解药只是时间问题。” 众人还来不及高兴,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厉无心带着人来了。 慎昭走出门去,看着这一院的人,从容道:“厉城主这是做什么?” 厉无心不复先前的客气,面色冰冷,语气强硬。 “定北王恕罪,只因家中进了贼,偷了我重要之物,所有的院子都搜了,如今就剩定北王的院子了。” “我这儿并未看到陌生人,厉城主还是赶紧去别处找找,免得去迟了,让那贼人跑了。” “城主府所有的出口都被封锁了,那贼人定还在府中。”厉无心不疾不徐,“以免那贼人伤害定北王,这院子非搜不可,还请定北王体谅。” 说着,他直接一挥手,身后成批的侍卫便一拥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