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名著]她来自民国》 1. 第1章 她灵魂出窍了。 苏斐在空间里呆了整整一天一夜才接受这个事实。 如此反应迟钝实在有辱她上海滩女神偷之名。 不过想想也情有可原,因为她不但灵魂出窍,竟还附身到一个金发碧眼的小洋鬼子身上! 因着几十年前的旧事,她向来是对洋鬼子没有好感的。 即便在大学里学过两门外语、见过几个洋先生洋同学,但在她眼中,奸诈虚伪无耻放荡就是洋鬼子的代名词。 可是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竟会变成她所不齿的洋鬼子…… 凝眉沉思间,她想起祖父临终的嘱托。 祖父去世前交给她一只祖传的血沁和阗玉手镯。 这玉镯本是一对,可惜祖父年少时为了凑钱为母延医治病,不得不典当了其中一只。待他筹到银两想赎回玉镯时,才发现城里那家当铺已被英法联军洗劫一空,而随着军队的撤离,那只玉镯便从此杳无音讯。 祖父抱着一丝希望在华夏大地上寻找了六十多年却一无所获,临终时仍念念不忘。 苏斐父母早逝,祖父只好将这向来传媳不传女的玉镯留给唯一的孙女,并交代她继续留意另外那只玉镯的下落。 后来她无意中触发了玉镯里隐藏的空间,便凭着空间神器以及记者身份带来的便利,从洋鬼子手上截回了不少古董文物,可是始终没有找到那只玉镯。 如今自己突然变身于伦敦,难不成,那玉镯就在英国? 想到这,苏斐豁然开朗。 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既然老天让自己来到这里,她一定要找到那只玉镯。 不过,首先要想办法在这异国他乡活下去,还是从空间出去看看再做打算吧。 思量既定,她如往常般瞬移到穿衣镜前,整理仪表。 看到镜子里那个穿着亚麻长裙的小洋鬼子,苏斐不禁皱了皱眉,虽与她原先长相有些神似,但金色卷发与蓝色眼睛却显得如此刺眼,身高也矮了一大截,约莫只有七八岁模样。 这原身没有留给她丝毫记忆,脑子里空空如也,也不知是摔坏了脑袋抑或原本就是个傻子。 昨日她是在伦敦西郊一片树林里醒来的,后脑勺肿了个大包,现在还隐隐作痛呢。 她在空间里备有跌打油,本想拿来搽搽,转念一想还是作罢,这药油的气味太过引人注意,不利于行动。 扫视空间外的环境,这是条偏僻的小巷,现在正空无一人,她抓住时机一闪身便出了空间。 走出小巷,拐上大街,路上行人渐多,时有马车疾驰而过,留下一片尘土飞扬。 正是清晨时分,街上的商店开始卸下窗板准备营业,路边也有小贩开始摆摊。 苏斐仔细观察环境,思考着如何赚钱养活自己。 忽然,一个可疑人物进入她的视线。 那是个十几岁的男孩,穿着一件明显大得不合身的外套,一顶旧帽子斜斜搭在脑袋上,小眼睛骨碌碌乱转。 扒手! 苏斐一眼看出那人的身份。 前世她虽不以偷窃为生,但从小跟着祖父在青帮长大,什么三教九流都见过,什么该学不该学的都学会了。 祖父对此不以为忤。他常说,乱世生存不易,对女子来说犹甚,多一门技艺就多一条生路。 作为一个从小学习孔孟朱学之人,祖父能有这样的想法并不是他本身有多么开明,而是从残酷现实中得来的血淋淋教训。 苏斐阻止自己继续回想那些不愉快的往事,注意力回到那个扒手身上。 他似乎选定了目标,状若无事地走到书摊前,站在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身边,仿佛对身前的书籍十分感兴趣,掩藏在宽大衣袖下的手却灵活地掠过年轻人的口袋。 手帕? 苏斐讶异地睁大眼睛,他居然偷了一条手帕?真没出息! 那年轻人正入神地翻看一本书,对此毫无所觉。 扒手得手后,得意地嘴角一扬,转身就要离开。 这时,突然传来一声“小偷!抓小偷!”。 街道斜对面一个少年正指着扒手大喊。 听到这叫声,周围的行人、小贩、伙计、马车夫纷纷抬头张望,跃跃欲试:“哪呢?小偷在哪?” 扒手转身欲逃,慌乱中看到面前的苏斐,眼神一亮,朝她的方向冲来,擦身而过时把手帕塞到她身上,并快速低声道:“快跑!坏人要来抓你了!” 苏斐一瞬间明白了他的打算,这是想让她帮忙分散注意力啊。她有那么蠢吗? 她眼神一冷,居然敢算计姑奶奶?! 虽说自己可以直接把手帕收进空间里脱离干系,但她却不想便宜这混蛋。 心念电转间她伸手抓住扒手的衣摆,巧劲一使,正往前冲的扒手就啪地摔倒在地,同时一条手帕飘落在他身旁。 只是苏斐也不慎被带着跌倒在地上,她暗暗皱眉,这身体还是太小了,力量严重不足。 那扒手七手八脚地想爬起来,慌乱中又被宽大的外套绊倒。 苏斐郁闷地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发现身上的裙子也沾上大片尘土,不由眉头深锁。 她见周围已有人围过来,便一脸委屈状质问扒手:“你为什么故意撞我?” 扒手终于从地上爬起来,可是热心的人们早已围成厚厚的人墙,他无处可逃。 被偷手帕的年轻人也反应过来,冷着脸沉声问扒手:“你偷了我的手帕?” 扒手强作镇定地摇头指着苏斐道:“不是我,是那个小女孩偷的。” 众人都看向苏斐。 她一脸无辜:“我什么都不知道……他突然冲过来把我撞倒了,还害我弄脏了衣服。”说着便低头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只是怎么也拍不干净,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 一边是个邋邋遢遢神色猥琐的大男孩,一边是个衣着得体举止大方的小女孩,若没有衣服上的大片污渍,那会是个多么干净漂亮的小姑娘啊。 众人心中马上有了定论,纷纷上前拉扯扒手,叫嚷着要把他扭送警察局。 这时人群外传来一声威严的询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人们转头一看,发现是一位身体矮胖的警察,连忙让开一条通道让他进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向警察诉说事情的经过。 这时那个发现小偷的少年终于艰难地挤过重重人墙进来了,他高声道:“警官,我亲眼看到了,是这个男孩偷了达西先生的手帕。” 年轻人闻言疑惑道:“你认识我?” 少年脱下帽子,一脸兴奋地抬头看着年轻人道:“达西先生,我是威斯敏斯特公学的在校生,之前听过你的演讲。刚才我就是认出你,正犹豫要不要上前打招呼之时,正好看到那小偷的举动。” “原来是威斯敏斯特的学弟,”达西先生神情缓和下来,脱帽回礼,“多亏你及时提醒,才没让这小偷得逞。” “咳咳咳,”胖警察不耐烦地打断两人的交谈,“请不要浪费我宝贵的时间。所以,确定是这家伙偷的?” 少年点头称是,达西先生表示赞同。 胖警察一把揪住扒手的衣领,要把他抓走。 可是扒手却死不承认,赌咒发誓咬定是苏斐偷的。 胖警察为难了,最后决定把人全都带回警察局让上司定夺。 “什么?我也要去警察局?”苏斐一脸不乐意,对她来说,警察局就代表着麻烦。 少年安慰她:“没事,我会帮你证明这事跟你无关的。” 苏斐瞅了他一眼,你能证明我的身份吗? 去了警察局,一查问起来,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叫她怎么回答…… 她现在就是个黑户。 一路上苏斐转动脑筋,盘算着待会怎么糊弄过去。 同时她暗暗提醒自己,现在身体变小,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行动自如为所欲为了,今后要更加谨慎才是。 到了警察局,那胖警察把四个当事人带到警务司法官面前。 法官阁下是位戴着眼镜、头顶假发的老先生,他从胖警察口中得知事情经过后,便一一打量眼前四个人。 一个身材高大气宇轩昂的年轻人。 一个满脸朝气模样俊俏的少年。 一个衣着邋遢畏畏缩缩的男孩。 最后,他把目光停留在年纪最小的漂亮小女孩身上。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他神情和蔼地问。 果然,来了。 苏斐说出路上准备好的名字:“我叫……索菲亚。” 只是话一出口,她却莫名有种似曾相识之感,不及多想,法官又发问了。 “全名是什么?”法官记下名字后问。 苏斐装傻,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对方耐心地换一种问法:“我是说,你姓什么?” “什么是姓?”苏斐睁着大眼睛疑惑道,“我没有姓啊。” 法官无奈又问:“你父母叫什么?” 苏斐眼睛一亮:“这个我知道,我妈妈叫哈尼,我爸爸叫达令。” “嗯,哈尼,达……令?”法官写到一半终于察觉不对。 “噗!”一旁的少年忍不住笑出声,觉察自己失态后连忙用拳头捂住嘴。 扒手哈哈大笑:“天哪!哈尼,达令……这是个傻子吧?哈哈哈……” 达西先生也微露忍俊不禁之色,但随即疑惑地看向苏斐,目光略带探究。 2. 第2章 苏斐对上达西先生的目光,不禁一愣。 呃,他看出什么了?自己装傻装过头了? 唉,让她一个23岁的灵魂扮演七八岁小女孩,真是难为人啊。何况自5岁之后,她就再没有过天真烂漫的时候了。 扒手的哈哈大笑显然让法官有点尴尬,胖警察见法官面色不佳,连忙上前制止,粗暴地给了他一巴掌:“住口!” 扒手的笑声戛然而止,场面重新安静下来。 法官阁下觉得自己的威严遭到了冒犯,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苏斐心里一叹,再继续问下去,她只能说自己迷路了,让他们帮忙找家人了。 只是不管找不找得到,对她来说都是麻烦。 找到了,她就会多出一群洋鬼子亲人,整天和洋鬼子生活在一起,再也不能想去哪就去哪了。 更何况如今她根本不知道这原身的身份,也不知道家住哪,要找到家人谈何容易? 那么在找到之前他们会怎么安置她呢?很可能把她送到福利院孤儿院之类的地方,那样更是毫无自由可言,而且以洋鬼子之奸诈虚伪,她可不认为在洋鬼子的孤儿院里会有好日子过。 不过,她转念一想,反正有自小习得的一身本领,还有空间在手,她无所畏惧! 嗯,那就兵来将挡吧! 她正准备开口,没想到却被达西先生抢先一步。 达西先生上前道:“法官阁下,我是失主,还是我先来吧。我的名字是菲茨威廉·达西。” 法官见他擅自插嘴原本有些不悦,但在听到达西这个姓氏后他的注意力马上转移了。 “嗯?你姓达西?你与达西大法官有什么关系吗?” “他是我叔叔。” “噢,原来是达西大法官的侄子,真是一表人材啊,达西家真是人才倍出……”法官笑眯眯地感叹了一番才回到正题,“嗯,你要指控这小子偷你的手帕?” “是的。” “有证人吗?哦,对了,就是旁边这位……”法官看向少年。 少年连忙上前道:“是的,法官阁下,我可以作证。我叫查尔斯·宾利,是威斯敏斯特公学的在校生,也是达西先生的学弟。前不久达西先生受邀回母校发表了一个演讲,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今天我远远地看到他就想上前跟他打招呼……” “咳,我明白了,”法官打断他,“你只需要确切地告诉我,你亲眼看到这个小偷行窃了。” “噢,是的,千真万确!我亲眼看到了。” “好,那么现在我宣判,”法官清清喉咙,示意书记员记录在案,“判这个小偷三个月拘禁,服苦役。” 书记员在一旁小声提醒:“名字,还没问名字。” “哦,对了。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查理·贝茨,”扒手焉焉地回答,嘴里咕哝着,“你都没叫他们宣誓……” “呵!你比我这个法官还懂嘛,看来不是第一次进警察局,是个惯犯了!”法官勃然大怒,“看守员!看守员进来,把他关进监狱!再不老实就改成六个月!” 名叫查理·贝茨的扒手瞥了瞥那高矮不一的三个人,自认倒霉地被押走了。 法官转身对达西先生和颜悦色道:“没事了,你们可以走了。达西先生,请替我转达对达西大法官的问候。” 达西先生点头致意:“当然,我会的。谢谢法官阁下。” 苏斐在一边腹诽,有个当官的亲戚就是不一样啊,不过她也算沾了便宜,顺利解决了这个麻烦。 走出警察局,宾利问她:“小索菲亚,你现在要回家吗?我送你回去吧。” “嗯……妈妈说,不能告诉陌生人我家住哪。” “呃,”宾利表情一滞,接着道,“可是你的裙子脏了,你要这样走回去吗?一个人坐出租马车可不安全。” 苏斐低头一看,也有点发愁,让她这样脏兮兮地走在大街上实在丢人。 她空间里倒是有换洗的衣服,只是对这个身体来说实在太大了,而且在这异国他乡也是不合时宜惹人注目。 达西先生沉吟片刻后道:“索菲亚小姐,我有个提议。我家就在附近,不如先去我家换件衣服,我有一个妹妹跟你差不多大,你可以穿她的衣服。” 苏斐抬头看了达西一眼,这洋鬼子这么好心? “说到底这是因我而起,请给我一个表达歉意的机会。”达西先生态度诚恳,接着又转头对宾利说,“宾利,我也想邀请你来我家共进早餐,以此表达我的谢意。” “噢,能够拜访达西先生府上,这是我的荣幸!”宾利欢快地应允,“小索菲亚,达西先生提了个好主意,去吧,我们一起去吧!” “好吧,那就打扰了,达西先生。”苏斐想了想就不客气地答应了。 达西先生叫来一辆出租马车,请苏斐先上车落座,他和宾利才上来坐在另一侧。 第一次坐马车,苏斐觉得有些新奇。 这种街角随处可见的出租马车就跟上海滩的人力车一样方便,不过明显比人力车快得多,车夫一扬鞭,拉车的马就撒开蹄子在街道中间的马车道上奔跑,不过几分钟时间就到达目的地。 距离的确很近,若不是因为苏斐,他们完全可以步行。 达西先生掏出一枚硬币付了车费。 苏斐好奇地看了一眼,发现自己还有很多生活常识需要学习。 达西先生的住宅坐落于一条静谧的小路上,沿路都是一座座精致的花园洋房。 一个男仆看到主人回来连忙开了门,进到门厅,一位仪态端庄的中年妇人便迎了上来。 达西先生向客人介绍,这是女管家雷诺兹太太。 他又向女管家介绍两位客人,然后吩咐她带索菲亚小姐去达西小姐的更衣室换衣服:“我记得前几日给乔治亚娜做的新衣服中有一条亚麻裙子,就拿那条给索菲亚小姐换上吧。” “好的,先生。索菲亚小姐,请跟我来吧。噢,这裙子怎么弄成这样的,太可怕了!穿着一定很难受吧?” 苏斐跟着女管家上楼,走进一条宽敞的走廊,女管家边走边向她介绍:“这边是起居室,达西小姐的卧室和更衣室在前面,那边是小达西先生的卧室和书房,还有老达西先生的房间。” “达西小姐在家吗?” “不,她最近在德比郡。老达西先生和达西小姐一年中大概有一半时间住在德比郡,小达西先生则因为上学的缘故长年住在这里,只是去年上了剑桥大学之后便更多地住在学校宿舍了。” “德比郡的房子应该比这里大吧?” “噢,当然,那是一个占地非常广阔的庄园。我敢说,彭伯利庄园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庄园,除了一座雄伟的大厦,还包括一整片山谷,有树林、草地、溪流,景色十分优美……”女管家滔滔不绝,显然为之感到十分自豪。 原来还是个大地主啊! 苏斐眼神一亮:“真希望以后有机会去看看。” “噢,你一定会爱上那里的,每年夏天都有很多人去那边旅游,我家主人十分欢迎他们来彭伯利参观。” 苏斐换了个话题:“雷诺兹太太,你知道哪里有卖玉镯的店铺吗?” “玉镯吗?平时我倒没留意,不过奇普赛德街那一带有很多珠宝店,也许那里会有吧。” 奇普赛德街?苏斐暗暗记住这个地方。 到了达西小姐的更衣室,女管家先是拉铃叫来一个女仆,吩咐她去端一盆水来,这才找出达西先生说的那条裙子,帮苏斐换上,然后服侍她擦脸、洗手,顺便帮她重新梳了下头发。 “哎呀,索菲亚小姐,你脑后怎么肿了个包?”女管家惊讶地叫出声。 苏斐不在意地说:“没事,可能不小心撞到了。不要紧,过几天就好了。” 女管家担心地跟她再三确认她真的不需要医生才作罢。 换完衣服,女管家带她下楼来到会客厅。 宾利和达西正在里面交谈,苏斐老远就听到宾利的声音。 “不能去欧陆游学一定很遗憾吧?这场战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不过,我相信我们终会击败拿破仑的!” “我赞同你的观点。”达西沉稳的声音传来。 拿破仑战争吗? 苏斐若有所思,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3. 第3章 看到苏斐进来,达西和宾利都礼貌地站起身。 宾利高兴地说:“小索菲亚,你换好衣服啦,现在看起来可舒服多了!” 苏斐笑了笑,她自己也挺满意的。 “咦,这裙子长度正合适,”宾利突然发现新大陆一样,“难道你妹妹正好和小索菲亚一样高吗,达西先生?” “不,她要比索菲亚小姐稍微矮一点点。”达西看着苏斐头顶估摸着道。 雷诺兹太太笑着说:“幸好之前做衣服时稍微留了点长度,毕竟达西小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没想到现在刚刚好,倒像是特意为索菲亚小姐准备的。” 这时仆人通知管家太太早餐已准备好,达西先生便邀请两位客人到餐厅用饭。 苏斐原本想拒绝,不过想想空间里虽存了些食物但也撑不了多久,于是便在宾利的热情相邀中顺坡下驴了。 雷诺兹太太领着仆人们上菜,主菜是面包和煎牛排。 苏斐暗暗皱眉,这么晚才吃早饭,还吃得这么重口,洋鬼子的生活习惯真是让人受不了。 正盯着盘里的肉做心理建设,她眼角瞄到达西和宾利的动作,心中一凛,差点露馅了! 她连忙依样画葫芦跟着做祷告。 祷告结束,大家便开动了。 宾利一边吃一边称赞达西家厨师的手艺。 达西明显是个寡言少语之人,只是不时回一句。 苏斐从头到尾一心填饱肚子。 达西冷眼旁观着,这小女孩的仪态举止严格来说谈不上淑女,但意外地让人觉得落落大方理所当然。 待仆人们收走餐盘,准备上茶时,苏斐便起身向达西先生告辞。 “小索菲亚,达西先生说饭后要带我们参观房子,你不一起吗?” “不了,我还有事,先走了。达西先生,谢谢你提供的衣服和早餐。祝你们有愉快的一天!” 雷诺兹太太正拿着熨好的报纸走过来,闻言道:“索菲亚小姐,这么快就要走了吗?食物还让您满意吗?” “嗯,很不错,今天辛苦你了,雷诺兹太太,再见。” 雷诺兹太太把苏斐送出门后转身问达西:“先生,索菲亚小姐的衣服洗干净后要派人送去还她吗?” “我也不知道她是哪家的小姐。”达西先生淡淡道。 雷诺兹太太闻言愕然。 达西先生只是吩咐女管家把衣服收好,以后若有机会再还给她。 宾利笑着说:“我有预感,我们以后还会再见到她的。” 雷诺兹太太感叹道:“索菲亚小姐的家里人怎么会让她自己一个人出门?多不安全啊!” 宾利对此发表看法:“也许她是偷偷跑出来的。” “你也发现了?”达西看了宾利一眼。 “发现什么?”宾利一脸茫然。 “……”达西一顿,“没什么,我以为你发现了什么线索。” “我只是猜的,”宾利呵呵一笑,“因为我妹妹也是从小总想着往外跑。现在我姐姐和我一样在伦敦上学——她在一家私立学校,于是我妹妹也一直闹着要来,不过我母亲可舍不得她小小年纪就离家那么远……” 伦敦西郊某住宅,一个中年男子坐在书桌后,眉头深锁:“还没找到吗?” “抱歉,主人,目前还没消息。”下属低头回复。 “韦斯利夫人无法提供更多线索?” 下属摇头:“她说很抱歉辜负了您的信任,没有颜面再见您,决定引咎辞职。” 中年男子沉着脸不发一语。 “我们要不要叫警察局帮忙找人?”下属试探着问。 中年男子沉吟片刻,还是否决了:“不,这件事要尽量保密,越少人知道越好,不能闹得人尽皆知。” “是,我明白了。” “再多派些人出去找吧。” “是,主人,我去安排。” 离开达西家后,苏斐便默念着那个地名——奇普赛德街。 她要去那看看,哪怕把每家珠宝店都搜一遍。 当年因为遗失那只祖传玉镯,她曾祖母含恨而终,她祖父也抱憾终生。 只要有一丝希望可以找到那只玉镯,她都要试试。 只是她不认得路,要怎么过去呢? 看着路上飞驰而过的马车,她想,最方便的就是坐出租马车了,可惜她身无分文。 虽以她的身手,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路人身上偷到钱,但盗亦有道。 有些事,会不会是一回事,做不做又是另一回事。祖父当年纵容自己学这些旁门左道,可不是让她用来欺负平民百姓的。 今日一路走来,她也是看明白了,她附身的这个小洋鬼子应该和达西宾利他们一样出身富贵家庭,衣着光鲜,不像路上见到的一些贫苦大众,衣衫破旧满是补丁,有的甚至连鞋都没有只能赤脚走路。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古今中外皆不罕见。 即便在英国伦敦,在这富人聚居之地,也随处能看到底层劳动者,譬如她眼前那个体态佝偻满身污渍的老头。 他正站在一架摇摇欲坠的梯子上,提着一只桶颤颤巍巍地往路灯里……添油? 油灯?! 苏斐目瞪口呆,如遭雷击。 那所谓的路灯,其实就是个灯笼,外面是个沾满油污的玻璃罩,里面则是个油瓶,还有一根灯芯,那老头正掏出把大剪刀修剪。 一瞬间,她明白了之前她忽略了什么…… 这不是她的时代! 她所在的民国十八年,上海滩的路灯早就淘汰了煤油灯、煤气灯,就连弧光电灯都在逐渐被白炽电灯替代…… 而现在,她茫然地往前走,转头四顾,却看不到任何电灯、电线杆…… 路上行驶的也只有马车,不见汽车、电车的踪影…… 一切都截然不同。 然而之前灵魂附身的震惊以及异国他乡的陌生,却让她忽视了这一切。 这不是她原先所处的时代。 那么,这究竟是什么时代呢? 作为一名报社记者,苏斐很自然地想到从报纸上寻找答案。 回想起之前雷诺兹太太手里拿着的报纸,她心里一阵后悔,要是晚点离开就好了。 不过,她转身看向达西家的方向,撇撇嘴,好马不吃回头草。 又不是你家才有报纸。 她左顾右盼地走了一条街,忽然眼神一亮。 在广场边的长椅上,一个圆头圆脑、带着圆眼镜的老绅士正坐着看报纸。 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悄悄站到他的侧后方,压抑着即将得知答案的兴奋,慢慢探出头瞄了一眼。 【1807年6月11日】 看着这日期,她不禁愣住了…… 西元1807年是哪一年? 她冥思苦想。 民国十八年是西元多少年来着? 西元1807年又是中国的哪一年? 前世本就鲜少用到西元纪年,如今换了个身体,她那本就模糊的印象竟更加模糊了。 她盯着报纸上的日期,绞尽脑汁地回想。 谁知那看报纸的老绅士却突然嗤笑一声抬起头来,吓了她一跳。 4. 第4章 老绅士这时也注意到自己背后的身影,诧异地转头看她。 苏斐冲他露出个害羞的微笑,指着报纸好奇道:“有什么有趣的新闻吗?” 老绅士见是个可爱的小女孩,也有兴致满足下她的好奇心。 他举起报纸指着上面的一幅漫画:“喏,你看这个好不好笑?” 苏斐定睛一看,上面画的是个大腹便便衣着华丽的男人。 她疑惑道:“这是……” “这就是威尔士亲王,我们大不列颠与爱尔兰联合王国的威尔士亲王!”老绅士语气中不掩讽刺。 “威尔士亲王是谁?” “威尔士亲王是国王的长子,也是未来的国王。”他边说边摇头叹气。 “为什么说他好笑?因为他胖吗?” “哼,他胖是因为他好吃懒做,还酗酒……国内物价飙涨,贫民都快吃不起面包了,他还在修宫殿!挥霍无度,奢侈放荡,好……”老绅士看了小女孩一眼,转而道,“总之,他是个坏孩子!” “为什么会吃不起面包?” “因为面包是小麦做的,我们英国自己种的小麦很少,需要从欧陆进口,现在拿破仑实行经济封锁,不卖小麦给我们,不止小麦,很多需要进口的东西都涨价了……”老绅士说着叹了口气。 “原来是这样啊,”苏斐点点头,指了指老绅士手中的报纸:“我可以看看吗?” “当然,”老绅士示意她坐到长椅上,把报纸递给她,“你看得懂吗?” “当然,”苏斐翻了翻报纸,粗略地扫了扫新闻标题,并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她失望道,“好像没什么有趣的东西……” 老绅士见状,便从口袋里掏出一本笔记本:“给你看点有意思的东西。” “这是什么?” “这是我的观察笔记。我们匹克威克俱乐部的成员都……哦,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塞缪尔·匹克威克,是匹克威克俱乐部的主席。我们俱乐部的成员都具有善于观察勤于思考的美好品格,每次俱乐部会议上,都会有成员发表自己的观察报告。最近,我在做一个关于伦敦鸽子的研究。你知道吗?现在伦敦的鸽子,其实是以前英格兰北部和西部悬崖上的野原鸽的后代……” 苏斐暗暗翻了个白眼,打断他的滔滔不绝:“嗯,听起来很有趣,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可以研究下英格兰的鸽子与对面欧陆上的有什么不同,甚至是与遥远东方的鸽子有什么不同,那会更加有趣。” “咦?这真是个伟大的主意!”匹克威克立刻拿出铅笔在笔记本上唰唰唰写着,“我要把它记录下来,安排进我的计划。” 苏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是认真的吗?自己不过是随口胡说的…… 她眨眨眼,继续打听消息。 “不过,现在因为拿破仑战争,你恐怕不方便到欧陆去。至于遥远的东方,不知道那边有没有什么战事……”苏斐试探着问,“你知道中国(china)吗?” “陶瓷?”匹克威克不解地挑眉。 “不,我是说那个盛产瓷器、茶叶和丝绸的东方古国。” “咦,那个国家不是叫tea吗?他们和我们一直有贸易往来,我们从他们那进口茶叶、丝绸和瓷器,向他们出口咖啡豆、棉布和*屏蔽的关键字*。” 苏斐目瞪口呆:“叫,叫tea吗?那,你没有听说过一个叫china的国家?” “噢,从没听过,也许是我孤陋寡闻了。嗯,看来我真应该去那走走看看。” 匹克威克低头看看他的笔记念叨:“嗯,是个好主意!就是太远了,太远了……我得好好计划,好好计划一下……” “那你慢慢计划,”苏斐愣愣地站起身,“我先走了。” “诶,等等,小姑娘,谢谢你提供了这么好的主意,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我要把你的名字记在我的报告里。” “不用了。” “要的,一定要的。我不能侵占别人的好点子,一定要在报告里标出来源。”匹克威克抓着她的袖子不放。 “我叫索菲亚。”苏斐无奈道。 “全名是什么?可以告诉我你姓什么吗?” “我没有姓。” “不可能!怎么会没有姓呢?”匹克威克不可思议地嚷嚷道,然后开始循循善诱,“我知道,这是一种谦虚的表现,但是,过分谦虚就会导致不好的后果,比如现在,你的谦虚令我十分为难,我不能在报告上只写一个名字而没有姓,要知道,这世上同名的人太多了,不写全名怎么能让人知道这是谁呢?这是种极度不尽责的行为,我不允许自己的报告上出现这种明显的瑕疵……” 苏斐听着他的絮叨有点头疼,周围已经有人注意到这不寻常的一幕了。 那就随便编个姓告诉他吧,她想。 看着身上的衣服,她脱口而出:“达西,我叫索菲亚·达西。” 总算摆脱了那个奇怪的老头,苏斐连忙快步离开。 只是想到刚刚得知的消息,她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这不仅不是她的时代,甚至不是她原来所在的那个世界。 这是个异世啊。 那她还能找到玉镯吗?她还能回去吗? 似乎希望渺茫…… 她失魂落魄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突然被人一把拉住。 扭头一看,一个褐发蓝眼的壮汉正一脸焦急地看着她。 “小姐!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先生太太在家都急坏了……” 苏斐心里一跳,原身的家人找来了? 5. 第5章 那壮汉穿着粗棉布上衣,一脸憨厚的样子,手劲却极大,牢牢抓着她的手腕不放。 “小姐,我们快回家吧,先生太太还在家等着呢!” 苏斐没有原身的记忆,也不认得这人是谁,不知该做何反应,便静观其变,任由他拉着走。 壮汉见她没有任何挣扎乖巧地跟他走,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边走边对着路边好奇的人们说:“小主人贪玩自己跑出来,家里人都急坏了!” “哎呀,那么漂亮的小姑娘可要看好了,万一被人拐走就不好了。” 壮汉拉着苏斐七拐八拐地穿过一条条小巷子,环境越来越偏僻。 苏斐觉得有点不对劲,心生警惕。 她抬头一脸疑惑问壮汉:“我们这是要去哪?这不是回家的路吧?” “我们去找你父母啊,你父母急得都跑出来找你啦。” “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不认得你?”苏斐又问。 那人呵呵笑道:“我只是马房里的一个马夫,小姐可能平时没注意吧。一直找不到小姐,先生太太就把所有仆人都派出来了。” “那你知道我叫什么吗?怎么一直不称呼我的名字?” “呵呵,小姐的名字怎么是我们这种人能叫的……” 苏斐低下头,无声嗤笑,她倒要看看这洋鬼子想玩什么花样。 走了大概有半个小时,他们穿过一片荒凉的土地,在一间破旧的木屋前停下。 壮汉有节奏地敲了几下门,才推开门拉着苏斐进去。 走过一条狭窄的过道,他们进入一个杂乱的大房间。 里面光线昏暗,烟雾缭绕,一个面目丑陋身材瘦小的红毛洋鬼子正靠在破旧的沙发上,叼着只烟斗吞云吐雾。 他看到苏斐,挑了挑眉对壮汉道:“出去一趟,怎么还带个孩子回来了?” “难得见到这么好的货色啊,我也只是试一试,没想到今天运气这么好,顺顺利利地就带回来了。”壮汉扬嘴一笑,神色与方才的憨厚迥然不同。 苏斐心里一哂,果然。 她看着两人,面无表情道:“你们是什么人?把我带到这儿干什么?” “哈哈哈,小姑娘,我们是带你去过好日子的人啊。”壮汉给自己倒了杯酒,边喝边笑着说。 红毛鬼看着苏斐冷淡的神情皱眉:“这孩子有点古怪啊,不会有什么问题吧?要是影响到晚上的行动就不好了。” “没事,我看就是个迷路的傻孩子,现在还迷糊着呢,哈哈哈……” 红毛鬼阴沉地恐吓她:“小姑娘,乖乖地呆着,不要找麻烦,不然有你苦头吃!” “怕什么?等晚上得手了,我们就带上她离开英格兰,道格拉斯看到她一定会很惊喜的,他最喜欢这样的小姑娘了……” 两人发出一阵渗人的淫|笑。 禽兽不如的人贩子! 苏斐垂下眼帘,眼中掠过一丝寒意。 她和祖父都是被人贩子害得家破人亡的。 祖父的小女儿,也就是她未曾谋面的小姑姑,在3岁时被人贩子拐走了。 为了借助青帮力量寻找女儿,祖父拜入青帮一个大佬门下,后来终于成功找到小姑姑。 但令人悲痛的是,人贩子残忍地打断了小姑姑的四肢,让她在街上乞讨挣钱。 祖父带人把人贩子一伙都灭了,救出了小姑姑和其他同样遭遇的孩子。 可是那时小姑姑已严重感染,救回来没多久就不治而亡了。 祖母看到女儿的惨状发疯了,不久后也因意外去世。 十几年后,苏斐出世了,祖父把对早夭女儿的感情转移到孙女身上。 自她会走之后,祖父就寸步不离,走到哪抱到哪。 苏斐安然无恙地长大了,没想到,反而是她母亲出事了。 一日母亲与父亲吵嘴,一气之下独自回娘家,却在路上被人贩子劫走。 等父亲带人找到时,母亲已不堪受辱自尽了。 在自责愤恨之下,父亲找到人贩子老家,把人贩子一家灭门了,然后自己也饮弹自尽。 那年她刚满5岁,母亲和父亲的尸身被送回来那一幕她至今仍历历在目…… 想到这,她不由得浑身发抖,潸然泪下。 “哈哈哈,现在知道害怕了吧?” 两个匪徒见状得意地大笑,然后找来两条麻绳缚住苏斐双手双脚。 苏斐一动不动地任由施为。 他们把她扔到角落一只破椅子上,便旁若无人地一边喝酒一边讨论晚上的行动计划。 “你刚才去打听了?没问题吧?” “没问题,一切正常。” “那我们就按计划,晚上12点出发,到那差不多凌晨1点,速战速决。” “嗯,把东西抢到手你就直接去码头,我回来带上行李和这孩子再过去汇合……” 两人商议完,开始检查手|枪和做案工具。 “噢,想到要离开英格兰我还真有点舍不得……” “是啊,我会想念三瘸子客栈那帮老家伙的!” 为了养精蓄锐,两人早早地上床睡觉了。 不到半小时,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响起。 苏斐缓缓睁开假寐的双眼,眸中悲伤之色已去,恢复了一贯的冷静。 她意念一动,手腕和脚踝上缠绕的麻绳便瞬间消失,收进了空间里。 看着眼前酣睡的两人,她冷冷一笑。 我平生最讨厌的,一是人贩子,二是洋鬼子。 你们两个都占全了,还自己撞到我手里…… 呵。 她揉揉手腕,活动下关节,然后张开右手。 一把手|枪條地出现在她掌心。 只是,她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懊恼。 又忘了,这不是她原来的身体。 面前这稚嫩的小手,比之前短了一大截,现在堪堪能握住枪柄,想要单手开枪却是不能了。 她默默叹口气,又把手|枪收进空间。 也罢,虽说她空间里还有数百发*屏蔽的关键字*,但用一点就少一点,浪费在这种畜生身上实在不值当。 而且开枪动静太大,恐怕会引来警察。 自己所用的*屏蔽的关键字*并不是这个时代应该出现的东西,让人发现就麻烦了。 她撇撇嘴,抛弃刚才简单粗暴的想法,继续凝眉思索。 要怎么处理这两个人渣呢? 想起之前听到的对话,她脑中忽然冒出一个主意,不由得狡黠一笑。 那就这么办吧。 6. 第6章 苏斐站起身,尽量收敛气息,缓缓走到壮汉身旁,伸手轻触他的衣角。 一瞬间,壮汉身上的衣物还有口袋里的火|枪都被收进空间里。 壮汉却毫无所觉,因为几乎是同一瞬间,一模一样的衣服和火|枪又出现在他身上。 然而那只不过是赝品。 是的,空间制造出的赝品。 她之所以称呼空间为神器,就是因为它不仅仅是个储物空间,还是个赝品制造机。 只要她需要,空间就会在收进物品的同时变出一模一样的赝品放在原来的位置。 这赝品虽能以假乱真,却是有保质期的。 保质期可由她随心而定,从几秒钟到一个月都可以,再长的她倒还没试过。因为保质期越长,所耗费的精力也越多。 保质期一到,那赝品就会一瞬间灰飞烟灭,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更方便的是,她无需直接接触,只要碰到盛放物件的容器,一样能把物件收进空间。 因此,有了这个空间神器,她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而不被人察觉。 即使是最精密的保险箱,也守不住她想要的东西,因为她根本不需要打开保险箱,只要轻轻触摸保险箱,里面的东西就会跑到她空间里。 在壮汉身上动了手脚,苏斐得意一笑,转身迈步到红毛鬼身边,想要如法炮制。 只是,刚一靠近,她就闻到一股熏人的气味,不由得皱皱鼻,这红毛鬼是多久没洗澡换衣服了? 这倒提醒她了,自从来到这异世,她还没洗过澡…… 虽才两天,但不会也有味道了吧? 她扭头闻闻自己的衣服,嗅了嗅。 嗯……好像没有吧? 她不确定地眨眨眼。 这时,那红毛鬼突然动了下手臂,脑袋微微挪动似乎正要醒来。 苏斐一惊,连忙躲进空间。 她从空间里往外看,密切注意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幸而红毛鬼只是睡眼蒙眬地睁了下眼睛,很快又合眼睡着了。 苏斐松了口气,谨慎地等到鼾声再度响起才从空间里出来。 她故技重施,红毛鬼的衣服和火|枪也被偷龙转凤了。 旁边桌子上放着一个包,里面放的是他们的作案工具,同样被她调换了。 完成这一切,苏斐愉快地回到角落那张破椅子上,让麻绳恢复原状缠绕在手腕和脚踝上,然后靠在椅子上慢慢睡着了。 到了午夜时分,苏斐被屋里的声响惊醒。 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缝,她在朦胧之中看到两个匪徒正在昏暗的烛光中吃东西。 不一会儿,他们吹熄蜡烛,反锁上门出发了。 苏斐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嘴角一扬。 祝你们好运!一路顺利呀! 如果一切顺利,按照计划进行的话,他们身上的衣物火|枪都会在他们动手之时突然消失。 想到那时会上演的好戏,她不由得窃笑,只是可惜不能亲眼见到了。 确认两人走远后,苏斐才收掉麻绳,起身活动手脚,脑子也飞速转动起来。 先前他们提到离开英格兰之前要回来拿行李。 这行李是什么呢?会不会是他们积攒下的贼赃? 苏斐眼神一亮。 反正也是不义之财,不如拿来救济下我这身无分文的流浪儿吧。 那么他们会把贼赃藏在哪呢? 在昏暗中,她扫视了一圈屋子。 先前她已暗暗观察过,这屋子虽杂乱,但能藏东西的地方并不多。 她从空间里掏出把小巧的手电筒,在房间里四处走动探查。 不一会儿,苏斐就发现桌子底下的木地板有问题,似乎有翻动过的痕迹。 她蹲下身屈指敲了敲地板。 空荡荡的声音传来。 果然,下面有暗格。 她挪开那摇摇晃晃的旧木桌,掀开木板,下面露出一个坑,坑里放着一个约两尺见方的木箱子,箱子还上了锁。 光线太暗,苏斐懒得费功夫开锁,伸手轻触木箱,直接把里面的东西收进了空间。 她朝空间里一瞥,挑了挑眉,原来木箱里还放了个小皮箱,另外还有几支火|枪和一些弹药。 把地板和桌子恢复原状后,苏斐又在屋子里探查了一番,确认自己没有遗漏,这才进入空间,开始清点自己的战利品。 打开小皮箱,她不由被晃了下眼睛,里面是一堆闪闪发光的金币,堆得满满的,目测有上百枚。 苏斐看得眉开眼笑。 她随手拿起一枚金币,看着上面的国王头像,心里一动。 她发现,自己似乎找到了一条生财之道。 被人贩子拐一次,就赚这么一堆金币。 若是多被拐几次,岂不是要发大财? 只要在街上多晃悠几圈,被人贩子绑一下,就能将人贩子的巢穴洗劫一空,简直是无本的买卖! 想到这,她不禁乐得心花怒放。 乐了一会,她慢慢冷静下来,开始思考目前的处境。 首先要确认那两个劫匪不会再出现,否则万一她在街上转悠时被那两人撞破,那多尴尬! 不知他们今晚的行动怎么样了呢? 苏斐决定在空间里等到天亮,看他们会不会回来拿东西。 她放下金币,又拿起一旁的火|枪,嫌弃地撇撇嘴,真是太落后了! 不过在这个落后的时代,她最好还是要学会使用这种落后的火|枪。 无聊之中,她把几支火|枪拆了又装、装了又拆,反复几次之后,终于等到天色大亮。 那两人一直没有回来。 看来他们的行动很不顺利啊,真是太遗憾了! 她幸灾乐祸地感叹着。 不过还是得出去打听下消息,确认他们最终的结局,必要之时还可以送他们一程。 苏斐做了决定,吃了点东西,便从空间出来,走到门口,三两下就打开了被反锁的门。 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她漫步而行,打算回到城里打听消息。 只是,走着走着,她发现,自己好像……迷路了? 她烦恼地抓了抓头发,怎么老毛病又犯了? 前世苏斐就有个不大不小的毛病,那就是在不熟悉的地方很容易迷路,所以每次行动之前,她都要提前踩点几遍,确保路线牢记于心。 没想到如今换了个身体,这老毛病还是没好。 她叹了口气,安慰自己,反正现在不赶时间,慢慢来吧。 举目四望,她发现远处树林掩映中有一片湖泊,在阳光照耀下波光粼粼异常醒目。 这让她想起洗澡问题来了。 她空间里倒是有个浴桶,还有一小缸水,却是不够沐浴。 既然这里有湖,不如去取些水到空间里洗澡吧。 想着她便迈步向湖泊而去。 走到近处,她发现这似乎是个公园,林木苍翠,景色清幽。 间或有人影出没,显然是早起的人们在这骑马散步。 苏斐避开人群,在湖边一个隐蔽处蹲下身,手指轻触水面,心中默念着:水,干净的水,快到我的浴桶里来…… 这时,附近忽然传来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 “威克姆,你找我有什么事?” 苏斐好奇地探头一看。 达西先生? 7. 第7章 达西先生穿着蓝色外套白色长裤,正身姿矫健地从一匹白马上翻身下来。 苏斐看得直流口水。 好俊的一匹马啊! 前世她最喜欢的就是纵马驰骋的那种快感,可惜家里不能养马,只能偶尔去马场跑几圈过过瘾。 如今看到一匹矫健俊美的白马近在眼前,她不由得眼馋不已。 见浴桶里的水差不多满了,苏斐便收回手指,整个人躲进空间里,好整以暇地欣赏起白马的英姿。 这时与达西先生说话之人走上前,正好挡住苏斐的视线。 走开,不要影响我欣赏骏马! 苏斐皱着眉头看向那人。 那是个与达西年貌相当的年轻人,只是气质迥然不同,风流倜傥中透着股浪荡气息。 他笑着跟达西先生打招呼:“嗨,达西,好久不见。” 然后苏斐眼睁睁地看着他伸手去摸白马的鬃毛。 呜,我也想摸,看起来好顺滑好飘逸,摸起来一定很舒服…… 苏斐嫉妒地看着那人,不仅不让我欣赏骏马,还上手馋我……叫威克姆是吧,我记住你了。 威克姆摸着鬃毛跟白马打招呼:“嗨,米娅!你好吗?” 原来白马的名字叫米娅,真好听,马美名也美! 米娅扭着她修长的脖子躲避威克姆的骚扰,眼神中透着一丝嫌弃。 是的,苏斐认定那是嫌弃。 快拿开你的猪手,人家米娅都嫌弃你了。 威克姆毫无自知之明,呵呵笑着说:“我记得小乔治亚娜最喜欢米娅了,现在还吵着要骑吗?” 达西先生伸手安抚躁动的米娅,提起妹妹目光柔和:“我答应过她,等她长高到足以骑成年马,就把米娅送给她。” 苏斐听得内心羡慕不已,既然自己都变成洋鬼子了,为什么不干脆变成达西先生的妹妹呢? “很久没看到教父和小乔治亚娜了,不知道他们最近怎么样了?”威克姆问道。 达西先生点头致谢:“谢谢你的问候,他们在彭伯利庄园过得很愉快。你想知道他们的近况,完全可以写信给他们。我相信他们,还有老威克姆先生,都会很期待收到你的信。” “噢,是的,写信,我偶尔也写信回去。只是你知道的,我写字不像你那么工整美观,总觉得这样糟糕的字会大大影响收信人阅读的愉悦感,因此我也就不常写了。” “字迹是可以通过练习改善的。我相信,只要你愿意花些心思在练字上,一定会有很大不同。而且,我认为,与收到亲人来信的巨大喜悦相比,字迹美观与否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问题。”达西先生言语谆谆。 “嗯,你总是有一大堆道理,我是说不过你的,”威克姆转转眼珠子,“不说这些了,之前我听说教父他老人家身体不适,不知近来是否已完全康复?我有点担心他的健康状况能否经得起意外消息的打击……” “意外消息?”达西先生皱眉,“你又干了什么?” “噢,你别误会,我也没干什么,只是得罪了一些人,我担心他们会故意夸大事实散播谣言,如果教父听到谣言气坏了身体,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达西先生挑眉直视威克姆:“谣言?那事实是什么?” “事实就是……”威克姆目光游移着道,“我欠了他们一点钱,他们威胁我若不尽快还钱,就会跑到德比郡揭我的底。他们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我猜他们一定会把我说得无恶不作,尽其所能地往我身上泼脏水。万一教父听到这些谣言,以为他从小看着长大的教子竟然变成这样一个人,他会多么伤心啊!” “你要真怕他伤心,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达西先生沉着脸道。 威克姆耸耸肩:“我可不认为我做了什么恶劣之事,只是参加舞会、出入俱乐部之类的正常社交活动。不是我说你,达西,你实在是太过古板,太不合群了!” “赌博也是正常社交活动?”达西脸上现出怒意。 “哦,我确实偶尔会小赌几把,但这也是俱乐部里常见的活动,就是最近运气实在不好,才会欠了一些钱。这些钱我迟早可以还上的,只是他们实在逼得太紧。我也是担心教父他老人家的身体,才好心来问你,可不是来听你数落的。” 苏斐在空间里听得啧啧称奇,这人能把借钱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也是绝了,好像别人还要倒过来谢他似的。 达西深吸口气道:“所以你今天找我是想借钱还债?” “噢,如果你能借我点钱救急,那是最好不过了。我想你也不希望看到你父亲伤心的样子吧。” “你欠了多少钱?” “也不多,就一百镑。” 苏斐腹诽,两个劫匪不知道作案多少次才攒下一百多镑,对你而言还不多?也是,你的钱来得容易多了,动动嘴皮子就行。 那个达西也是,为什么要惯着他?看样子也不是第一次了,早就该把他的恶习告知长辈,让长辈好好管教他了。 一个是亲儿子,一个是教子,孰亲孰疏一目了然,只听过疏不间亲,没听过亲不间疏的。这样纵容下去,迟早会出问题。 苏斐猜想,他要嘛是自恃清高不愿背后说人坏话,要嘛是像郑庄公那样故意纵容对方好找到理由下狠手收拾。 如果是后者,那未免太过心思曲折小题大做了,但至少还有点小聪明知道提防,不至于吃亏。 现在看来更有可能的是前者,那他以后可有苦头吃了,这种无赖就像癞□□,趴你脚上咬不死你也恶心死你。 达西先生看着威克姆正色道:“我可以借你钱,但是你要答应我,以后再不赌博。” “那真是太好了!”威克姆喜笑颜开,信誓旦旦,“那当然,我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以后肯定不会再赌了。” 呵,赌徒都是这么说的,傻子才会相信。 可是达西先生就是这么傻。 “你待会去找雷诺兹太太,我会吩咐她准备好。这些钱你可以慢慢还,但我奉劝你,不要希冀通过赌博赚钱还债,那样你只会越陷越深。”说完达西先生就翻身上马,调转马头离开。 米娅迈开强健有力的四蹄,小跑着渐渐远去。 苏斐看着米娅轻盈飘逸的身姿恋恋不舍,呜,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你的英姿…… 达西先生,不知你还缺不缺妹妹? 8. 第8章 在空间里目送米娅离去后,怅然若失的苏斐转身看到浴桶,下意识地开始脱衣服洗澡。 她边洗澡边握拳立志。 我要赚钱,要买马,买一匹像米娅那样美的骏马! 还要买一座大房子,可以纵马奔驰的大园子! 不过等洗完澡,她尴尬地发现,自己想得太遥远了…… 当务之急,是要先买些换洗的衣物…… 苏斐挥手取来空间衣柜里原先的衣服,套到现在这个小小的身体上,把衣袖和裤腿卷了又卷,才勉强不妨碍动作。 然后她把换下的裙子洗干净,手握湿淋淋的裙子,心里默念,裙子里的水都到空间外去吧。 一瞬间,手中的裙子立刻变干了。 她满意一笑,这空间果然是个神器。 不过,只有一件衣服到底不方便,还是得去买几件替换。 反正现在有钱啦,想到小皮箱里那一堆金币,她心里可有底气了。 苏斐从空间里出来,环顾四周,想了想,便沿着米娅离开的方向走去。 果然不出她所料,这就是前往伦敦城里的方向,片刻后她便进入了繁华的城区。 一路左顾右盼,她终于在一条商业街上看到一家裁缝铺。 从门口打量,店铺干净整洁,窗明几净,一个伙计正站在柜台里和柜台外一个男顾客说话。 “衣服做好后会送到您府上,定金是2镑4先令。” 男顾客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纸币递给伙计。 “5镑?”伙计皱眉,“您没有零钱吗?” “抱歉,没有。”顾客耸耸肩。 伙计苦着脸道:“那我要找您2镑16先令,请稍候。” 苏斐马上心算出来,也就是说,1镑等于20先令。 伙计数出一堆硬币:“喏,这是11个克朗,1个先令。” 克朗? 苏斐闻言不禁好奇地走上前,踮起脚看着柜台上的硬币,一堆大的,一个小的。 她脑筋飞快转动起来。 11个克朗加1个先令等于2镑16先令,也就是56先令,这样一来,1个克朗相当于5个先令。 顾客看着那一堆硬币微微皱眉。 伙计见状苦笑着说:“抱歉,没有小额纸币了。只能找您克朗,您也知道,现在政府为了保证黄金储备,已经禁止银行支付金币,现在市面上别说几尼,连半几尼都少见。” 顾客耸耸肩,无奈地收下了。 苏斐闻言挑眉,几尼?半几尼?那我小皮箱里那些是什么? 她原以为一枚金币相当于一英镑,没想到还有不同面值的金币。 “您慢走,谢谢惠顾!” 伙计送走男顾客后,转头看到柜台前的小女孩,弯下身和气地打招呼:“早上好,小女士,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吗?” 苏斐回过神来,转了转眼珠,微笑着问道:“早上好,我想换些零钱,可以吗?” 伙计闻言有些惊讶,想了想道:“您想换什么?用先令换便士吗?” 苏斐把手伸进口袋,实则从空间里掏出一枚金币,放到柜台上:“我想用这个换些零钱。” “几尼?”伙计惊讶地看着她拿出的金币,“您确定要用几尼换?” 原来这是几尼,苏斐暗道。 她点点头:“是啊,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伙计笑着说,“我只是怕您后悔。毕竟几尼已经好几年不发行了,现在市面上已经很少了。” 那也没办法,苏斐心想,她手上只有几尼,总不能因为罕见就藏着不花吧。 “既然这么罕见,那是不是可以多换些钱?” 伙计耐心解释:“一几尼原本相当于21先令,如果量多的话可以去换成纸币,这样一几尼大概可以按24先令兑换。不过如果您要换成硬币,那就只能原价兑换,因为现在硬币的流通量也不多。” 原来如此,苏斐恍然。 她好奇问道:“现在流通的都有哪几种硬币呀?” “那可就多了,三两句说不完,”伙计担心地转头看看四周,“您还换不换啊?要是让老板看到我在闲聊天,我可就要挨骂了。” “你先告诉我,我才能知道要换什么硬币啊。老板来了,你就说我要做衣服。” “你真要做衣服?”伙计怀疑地看着她。 “对呀。”苏斐点头。 伙计看看店铺外头,不可思议道:“你一个人来的吧?家里人知道你要做衣服吗?钱带够了吗?” “做衣服很贵吗?”一个几尼还不够? “手工费很贵的,做一条裙子手工费要两镑,如果是你这样小的孩子穿的要便宜点,但也要一镑多。” 苏斐听了暗暗咂舌,是挺贵的。 伙计又道:“不止手工费,另外还要加上面料的费用。所以很多人都是买面料回去自己做,这样更划算。” 自己做?我最多缝个扣子打个补丁,何曾做过衣服?更何况是洋鬼子穿的衣服…… 苏斐暗自撇撇嘴,又问:“那面料多少钱?” “看你要什么面料,夏天穿的基本上就棉布、亚麻、丝绸这几种,丝绸最贵,亚麻次之,最便宜的棉布一码也要3先令,你的裙子大概需要三四码布料,所以做一条裙子至少要两镑。” 是有点贵,但是咱有钱,买得起! 苏斐豪气地又掏出4个几尼放在柜台上,正色道:“我真的要做衣服,你先跟我说说硬币的事吧。” 伙计看得瞠目结舌,这是哪家的大小姐,随随便便带着这么多金币出门玩…… 在伙计的讲解下,苏斐总算了解到,这个时代的硬币主要有几尼、半几尼、三分之一几尼等金币,克朗、半克朗、先令、六便士、三便士等银币,还有便士、半便士等铜币。 其中1几尼等于21先令,1克朗等于5先令,1先令等于12便士,而半克朗等于2先令6便士。 最后苏斐拿一枚金币换了3个克朗,1个半克朗,3个先令和6个便士。 为了满足她的古怪要求,伙计算得头昏眼花,才确认好硬币数量递给她。 然后苏斐被请到里间让裁缝量尺寸。 裁缝是个五六十岁的老人,满脸皱纹,头发已发白,却看起来精神矍铄。 “咦?”老裁缝一看到苏斐身上的裙子就疑惑道,“这不是我前几天给达西家小姐做的裙子吗?难道你就是达西小姐?” 9. 第9章 听到老裁缝的话,苏斐惊讶的同时也有点哭笑不得,没想到这么巧会遇到同一个裁缝。 她倒希望自己是达西小姐,那样她就可以拥有米娅了,可惜她不是啊…… “不,我不是达西小姐。这是达西先生借我穿的,因为我之前不小心弄脏了裙子。”她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老裁缝接着自我介绍,“对了,我叫伍德,那么我应该怎么称呼面前的这位小女士呢?” “伍德先生,你好,我叫索菲亚。” “嗯,那么,索菲亚小姐,今天你想做什么衣服?” 苏斐突然冒出个想法:“首先,我想请你再帮达西小姐做两条亚麻裙子,她的尺码你们应该有吧,做好后请帮我送到达西家,就说是索菲亚小姐的回礼。” 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她在达西家又吃又拿的,那是当时初来乍到没办法。既然现在有钱了,又这么巧碰上同一个裁缝,不如就此把人情还了。 “好的,没问题。”老裁缝点头答应。 她接着道:“另外,我自己也想做两条裙子。” 于是老裁缝帮苏斐量了尺码,又请她去挑面料。 苏斐本想自己的裙子用棉布就好了,毕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衣服也穿不了多久。没想到这个时代的棉布却是太过粗糙,她实在忍不了,干脆也选了亚麻面料。 之后苏斐到外面的柜台付钱。 “索菲亚小姐,您的裙子大概需要5天才能做好,到时候我们会送到府上,请问府上住哪?”伙计问道。 “呃,我家不好找,到时候我会自己过来拿的。要先付定金是吗?给达西小姐的那两条亚麻裙子付全款吧。” “好的,这样的话,今天您需要付9镑3先令。” 伙计看着她从口袋里掏出9个几尼,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淡定地找给她一个克朗一个先令。 苏斐把柜台上的两个硬币推回去,朝伙计调皮地眨眨眼:“小费。” 伙计一瞬间喜出望外,这相当于他半个月的工钱了。 “谢谢索菲亚小姐,您真是太慷慨了!” 苏斐微笑道:“今天你的服务让我很满意,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哈代,索菲亚小姐。” “之前你一直耐心地回答我的问题,而且总能给出令人满意的答案,哈代,你真是个见多识广的人才!” “您真这么认为吗?哈哈哈……”年轻的伙计被夸得乐开了花,连脸上的雀斑都似乎变淡了。 “当然,听你说话真是件令人愉快的事。对了,你这么见多识广,一定知道很多有意思的事吧。这两天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吗?” “有趣的事吗?” “嗯,比如说什么地方有盗贼出没啊,作案时被当场抓获之类的,我最喜欢听盗贼的故事了。” “啊,您这么一说,真是巧了,今天我刚听到一个消息,据说今天凌晨时,有两个疯子闯进奇普赛德街的一家珠宝店。” “疯子?”苏斐好奇地睁大眼睛。 “是的,因为那两个人居然……”哈代话说一半,犹豫了下,“这种事真不应该进入一个小淑女的耳中。” “噢,这样话说一半可太不厚道!你继续说,要是真有趣的话,我再给你一个克朗。”说着苏斐又掏出一个克朗在他面前扬了扬。 哈代看了看四周,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道:“那两个人居然没穿衣服,全身一|丝|不|挂!” 苏斐配合地捂住嘴,露出吃惊的表情:“然后他们被人发现了?” “是的,他们居然在店铺里大叫出声,惊动了值夜的伙计,伙计拿着枪下楼查看时也吓了一跳。一堆珠宝散落在地上,两个疯子正赤|裸着身体蹲在地上捡珠宝。” “后来呢?他们跑了吗?” “他们倒是想跑,但是被伙计开枪击中了,当场被抓住。更不可思议的是,警察来了之后,认出其中一个是之前被通缉过的大盗。” “然后他们被抓去警察局了?” “没有,他们死了,在警察到达之前就流血过多死了!” 真是恶有恶报,苏斐心里一阵痛快,这样了结最好,省得她弄脏自己的手。 哈代嘀咕着说:“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光着身子入室盗窃,连个装东西的袋子也没有,难道他们真是疯了?” “嗯,我猜,也许他们遇到了一个骗子裁缝,帮他们做了一套所谓的隐身衣,说只要穿上就没人能看到他们。然后他们信以为真,上当受骗了!”苏斐忍着笑胡诌。 “啊,您的想象力真丰富!”哈代惊奇地睁大眼睛,“这都可以写成童话故事了!” “哈哈,是你说的故事有意思,让我产生了灵感,”苏斐递过另一个克朗,“喏,谢谢你的故事,我先走了,下次再来找你听故事。” “噢,太感谢了,索菲亚小姐!下次我一定准备好更有趣的故事!”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苏斐心满意足地离开裁缝铺。 现在自己可以放心地进行劫掠大计了,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人贩子,你们放马过来吧! 她开始在大街上一圈圈转悠,只是走到腿都酸了,仍然什么都没发生…… 她皱眉深思,发现一个问题。 自己转悠的地方都是治安良好的高档富人区,敢在这种地方动手的拐子不是没有,但是概率太低。 想了想,她开始往偏僻的地方钻。 穿过一条条小巷,她眼前的景象变了个样。 环境脏乱,人群混杂。 苏斐满意地暗暗点头,嗯,这就对了,这才是适合人贩子生存的地方。 她边走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忽然,一间客栈进入她的视线。 【三瘸子客栈】 这个名字似曾相识…… 苏斐凝眉思索。 对了,她就是从那两个劫匪口中听到的。 看来这是个贼窝啊,里面应该都是他们的同道中人。 苏斐心中窃喜,这客栈里全都是一只只待宰的肥羊啊…… 正好她肚子有点饿,便走进去点了些吃的。 两片面包,一盘冷肉,一碗沙拉。 食物不太对胃口,不过她不是个挑食的人,能吃饱就行。 等她填饱肚子,店里的招待过来结账时,苏斐无辜地睁着双大眼睛:“我没钱……” 面对招待的怒气,她态度诚恳:“我可以帮你们干活还债,真的,干什么都行!” 把我卖给人贩子最好,她心想。 一个小时后,苏斐见到了一个叫费金的犹太人。 10. 第10章 老犹太人顶着一头乱蓬蓬的红头发,咧着嘴对苏斐笑道:“小姑娘,很高兴见到你,我叫费金。听说你想找点活干,用来抵付饭钱?” “是的,我没有钱……”小姑娘怯怯地看着老犹太人。 “噢,真是个可怜的孩子!”老犹太人露出和蔼可亲的神色,“谁都不会忍心看着这样一个可爱的小姑娘陷入困境的!我想,我可以帮你垫付饭钱,而且还可以帮你找点活干。” “真的吗?”小姑娘眼神一亮,又担心地问,“什么样的活?我能干得来吗?” “哈哈哈,不用担心,是很简单的活计,只要动动手就可以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胜任,你一看就是个机灵的孩子。” “我一定会好好干活的,你真是个好人!”苏斐面露喜悦之色,心里却是有点失望,眼前这老头应该不是人贩子,很可能是个扒手窃贼之类的。不过,无鱼虾也好,就去探探他的底吧。 “很好,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老犹太人满意地点头,“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对你有个基本的了解,这样我才能为你安排最合适的活计。孩子,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我叫索菲亚。” “索菲亚?”老犹太人挑眉,“这是你的全名?没有姓吗?” “姓?也许有,也许没有,我也不知道……”小姑娘茫然地说。 “嗯,好吧,亲爱的索菲亚,那么你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呢?” “我……”小姑娘犹豫着说道,“我是从一个地方偷跑出来的,他们不让我吃饱饭,还想打我……” “哦?那是什么地方?是济贫院之类的地方吗?” “济贫院?好像是的,嗯,他们好像就是这么称呼那个地方的。” “嗯,但我看你身上的衣服挺不错的,也是济贫院给你的吗?” 苏斐就知道自己身上的好衣服是个漏洞,不过这理由也是现成的:“你是说这裙子?这裙子是一位好心的先生赔给我的,因为他不小心撞到我,弄坏了我的衣服。” “噢,原来如此,看来你是个运气很好的孩子啊,总能遇到好人。瞧,现在也有好事等着你,”老犹太人朝她伸出一只干瘪的手,“来吧,亲爱的,跟我来,我给你找个住的地方,再慢慢告诉你要干什么活计。” 老犹太人拉着苏斐走出客栈,出门前与客栈招待打了个招呼。 之后他笑着对苏斐解释道:“噢,他是我认识多年的老相识了,前不久刚刚帮我介绍了个新伙计。那可是个好帮手,你以后会见到这个伙计的,他的名字叫莫里斯·博尔特,哦,也许应该叫诺亚。不过都无所谓,他想叫什么都行,只要能勤快地帮我干活,想叫什么都行!哈哈哈……” 老犹太人叫来一辆出租马车,告诉马车夫一个地名。大概一刻钟后就到达了,老犹太人拉着苏斐下车。 苏斐原以为到达了目的地,没想到老犹太人又拉着她继续徒步行走,穿过一条又一条简陋肮脏的街道。 这老头还挺谨慎,想必他的贼窝里一定收藏颇丰,苏斐想着,不由暗暗期待起来。 最后他们拐入一条狭窄的巷子,来到一幢小房子门前。 老犹太人敷衍地敲了两下便自己打开门。 进门后,他拉着苏斐径直上了楼梯,走到一个房间门前,握住把手直接打开了房门。 这时,一条脏兮兮的白毛狗突然从房里窜出来,吓了苏斐一跳。 白狗瞪着双红眼睛,嚎叫着冲到苏斐脚边,哼哧哼哧地嗅来嗅去,仿佛正在考虑从哪下口。 苏斐低头冷冷地瞥了它一眼。 那狗似乎感觉到寒意,身体一抖,随即乖乖地蹲坐在地上,吐着舌头,朝她讨好地摇着尾巴。 “哈哈哈!”老犹太人在短暂的错愕后放声大笑,“比尔,快来看看我们可爱的新伙伴,真是个小天使!看你的狗是多么喜欢她!我猜它是想换个主人了,哈哈哈……” 房间里传来一阵粗野的咒骂:“牛眼灯!你这吃里爬外的畜生!是谁把你养这么大的?整天跟我干仗,倒对着外人摇尾巴!” 老犹太人领着苏斐走进门,房间里十分简陋,一个身材粗壮满脸胡渣的男人正斜靠在沙发上,瞪着门外的白狗怒骂。 他就是老头口中的比尔吧,苏斐暗忖,看来这并不是老头的贼窝,那他带自己到这干什么? 看到他们进门,比尔怪声道:“哟,费金,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居然大白天地到我这来?还带了位小客人?” “哈哈哈,小索菲亚,我来介绍下,这是比尔·赛克斯先生,我们最忠诚的伙伴!还有这位,最美丽的南希小姐!” 苏斐这才注意到旁边椅子上坐着个身材修长的年轻女人,脸色不太好,眉宇间隐隐透着一股焦虑。 “比尔,南希,这位小淑女叫索菲亚,从今天开始就是我们的新伙伴啦!”老犹太人向他们介绍苏斐。 苏斐察觉到,叫南希的女人脸色似乎变得更加苍白,愣愣地盯着她失神。 赛克斯先生闻言吹了声口哨:“你这老无赖,又从哪骗来了一个小孩?” “亲爱的,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这怎么是骗?我一向是个好心肠的人,收留了多少无家可归的孩子,把他们一个个抚养长大,让他们学会自食其力!这一点,南希是最有发言权的,是吧,亲爱的南希?”老犹太人看向南希,“噢,天哪!亲爱的,你的脸色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难看?不会是又犯病了吧?” 南希深吸口气,紧握双拳,冷着脸道:“没事,我最近是一直不太舒服,不过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刚刚想起小时候的事,有点感慨。当初跟着你的时候,我还没有她大呢。” 老犹太人小心观察着她的神色:“是啊,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你们一个个地都长大了,可惜世事无常,前些天我们失去了机灵的蒙骗者,昨天查理·贝茨少爷又不得不暂时地离开我们。幸好还有三瘸子客栈的老朋友,帮我们找来了一个又一个好帮手。你瞧,今天就让我遇到了小索菲亚。我相信,等她长大了,一定不会逊色于你的!” 苏斐神色一动,查理·贝茨? 这个名字在哪听过? 11. 第11章 苏斐好奇地问老犹太人:“你刚刚提到的那两个人,他们发生什么事了吗?” “哦,”老犹太人意味深长地笑着说,“他们一个是移民去澳大利亚了,一个只是休假三个月,时间过得很快,等贝茨少爷回来你就会见到他了……” 南希闻言嗤笑了一声。 老犹太人尴尬地住口了。 “哈哈哈!”赛克斯先生忍不住笑出声,然后打着哈哈道,“说起来,三个月是不长,不过我想我一定会想念贝茨少爷那令人印象深刻的笑声的。” 三个月?笑声? 苏斐想起来了,昨天那个被判三个月拘禁的扒手好像就叫查理·贝茨。 原来他跟这些人是一伙的?这世界还真是小。 那他栽赃陷害我还连累我摔倒的帐,就由你们替他还了吧…… 这时南希突然爆发出一阵疯狂的笑声:“哈哈哈……移民?是的,总有一天我们大家都会移民的,噢,不,那还算好的,也许我们会系上那条领带,世上最摄动人心的领带!哈哈哈……” 老犹太人对着赛克斯先生惊叫道:“她又犯病了,是吧,又犯病了!她这是疯了吗?” “别管她,她一会儿就好了。如果她不安静下来,”赛克斯先生恶狠狠地瞪了南希一眼,“那我的拳头会让她今后再也笑不出来!” 苏斐惊讶地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这些人好像都不太正常…… 不过,听话听音,他们口中的移民肯定是另有所指,难道是流放的意思?那领带就是绞刑了? 这犹太老头也是,面不改色地胡诌,真把她当小孩骗了? 赛克斯先生转而对老犹太人道:“不管她了,说说你吧,你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 “哦,比尔,亲爱的,我要帮我的小朋友找个住处。”老犹太人说着看了看苏斐,努力扮出最和蔼可亲的神色来安抚受惊的小姑娘。 “本来我想着让她跟南希一起住,正好南希也可以把她的一身好本领传授给小索菲亚。不过嘛,现在看来,这可不是个好主意。”老犹太人皱着红色的眉毛直摇头。 “啊,那的确不是个好主意!”赛克斯先生神态夸张地说,“我可不耐烦整天看着一个孩子在我眼前转悠。女人最难缠了,南希一个就够我受的,再来一个我可受不了!” “嗯,女人是麻烦,不过我们这一行少了她们可不行。你知道的,南希和贝特西可帮了我们不少忙。” “对啊,还有贝特西,”赛克斯先生觉得自己想出了个好主意,“你可以去找她,让你的小朋友跟她一起住。” 这时已平静下来的南希突然插嘴,幽幽地道:“贝特西那里不方便,这几天她的房东正找她麻烦呢。” “是吗?那正好,”老犹太人挑挑眉,“南希,其实我觉得你最合适。亲爱的,要知道,你可是我最出色的弟子,贝特西可不如你能干。” 南希伸手捋了捋蓬乱的头发,瞥了小女孩一眼:“那就让她留下吧。” “可以吗?”老犹太人一脸欣喜,转而又犹豫道,“不过,我看你今天可不大对劲。不如这样吧,今天我先把她带回去凑合一晚,你好好休息,明天再去我那把她接过来。” “也好,那我明天过去接她。”南希想了想同意了。 “喂!”赛克斯先生大叫着*屏蔽的关键字*,“你们就这么决定了吗?难道我的意见一点儿也不重要?” 南希冷着脸道:“你不是嫌女人麻烦吗?我今天就去把隔壁房间收拾出来,以后我和她就待在里面,绝不会出来在你面前碍眼!” 赛克斯先生气结,转过头来瞪着老犹太人:“你这个老恶棍!今天就是故意来找我麻烦的对吧?” “噢,比尔,亲爱的,你这就冤枉我了!我可是一直把你当成最要好的伙伴最亲密的朋友,对你我绝对毫无恶意!”老犹太人温言抚慰对方,“不如这样吧,我们折中一下,让小索菲亚白天待在我那,等晚上再过来这边?她只是需要一个睡觉的地方,绝不会给你带来任何麻烦,我保证,亲爱的!” “哼,你这个虚情假意的无赖!”赛克斯先生冷哼道,“睡觉在哪不能睡?你那还塞不进一个小姑娘?” “唉,若不是我那儿养了一大堆调皮的坏小子,我也不至于来麻烦南希。你看看这样一个小天使,谁能忍心把她塞到一群邋遢的臭小子中间去?噢,反正我是绝对不忍心的!比尔,亲爱的,我可是把最得力的南希给你了,现在让她帮我带个小徒弟不过分吧?看在南希的份上,你可不能拒绝我这么卑微的请求……” 苏斐总觉得有点不对劲,这个老头费尽心机把自己塞到这来,真的只是给自己找个睡觉的地方? 无论如何,老犹太人最终如愿以偿了。 赛克斯先生的脸色很难看,他把一腔怒火发泄到门口的白狗身上:“牛眼灯,你这畜生,还不滚进来!” 白狗毫不示弱地对着他吼叫。 赛克斯先生暴跳如雷。 一人一狗很快就斗着打起来了。 苏斐神色复杂地看了白狗一眼,真是物似主人形,什么样的主人就养出什么样的狗。 可惜了这一身白毛,她感叹着不禁又想起达西先生那匹俊美的白马米娅…… 心满意足的老犹太人高兴地拉着苏斐离开那幢房子,向着他的住所前进。 苏斐也很高兴,可以在两个贼窝里逗留,她的收获岂不是要翻倍?那离她的梦想就更近一步啦。 不过,很快她就高兴不起来了。 她跟着老犹太人穿过一条条街道,钻过一条条小巷,进入了一个环境更加脏乱的区域。 地面泥泞不堪,空气中充满着恶臭的气味,眼中所见的各色人等也是令人作呕。 苏斐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老犹太人见状语重心长道:“亲爱的,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非要让你住南希那儿了吧?这种地方可不是你应该待的。你这一身打扮一看就是个小淑女,你要继续保持这种淑女形象,这对于你以后的事业是有很大助益的。” “事业?”小姑娘疑惑地抬头看他。 “嗯……这个你以后会知道的。总之,亲爱的,你要记住我为你所付出的努力。刚刚你也看到了,为了你,我可是对比尔说尽了好话。对着那种粗鲁的家伙,每说一句话都要多耗费几倍心思,真是伤脑筋!噢,真不知道这种日子还要继续多久……接下来就要看你们的了……”老犹太人在嘴里咕哝着声音渐低。 苏斐对他说的话将信将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这里面有什么阴谋? 12. 第12章 走到一幢房子前,老犹太人从口袋里掏出大门的钥匙,打开门锁,把苏斐拉进去。 里面一片昏暗,老犹太人回身锁上门,然后领着她走到过道的尽头,从那里下楼梯。 楼下似乎是个厨房,有锅有炉,还有张吃饭的长桌子。 两个年轻人正点着蜡烛坐在桌边打牌。 看到老犹太人回来,其中一个四肢细长、穿得像个马车夫的年轻人一脸期待地站起来:“噢,费金,你终于回来了,我真希望今天能听到不一样的消息,可别告诉我今天还是没有活干。” “噢,博尔特,亲爱的,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你这个坏消息——今天还是没活干。不过,还有一个好消息,也许明天你就有事做了。”老犹太人一脸神秘地回答他。 博尔特还想问清楚,却被老犹太人用眼神制止了。 苏斐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这时另一个年轻人发现了犹太人身后的苏斐,问道:“哟,这女孩子是谁呀?” 于是老犹太人向两个年轻人介绍了新伙伴。 苏斐也知道了两个年轻人的名字,原来那个四肢细长的年轻人就是老犹太人之前提到的莫里斯·博尔特,而另外那个麻脸的年轻人叫汤姆·奇特林。 老犹太人让苏斐看两个年轻人打牌,自己则开始准备晚餐。 不一会儿就到了晚餐时间,一群男孩子下楼来吃饭,看到陌生的小女孩,都好奇地围上前来,见到她身上的好衣料就跟鸟儿见了谷粒似的叽叽喳喳,然后被老犹太人一阵呼喝驱赶开了。 吃过晚餐,苏斐忍不住直打哈欠。 老犹太人便领着她上楼到他房间,从柜子里找出一张床垫,铺在他床边的地板上。 “小索菲亚,亲爱的,今天只能委屈你睡这了,希望你不会因为环境太过简陋而无法入眠。” “啊,当然不会,我早就犯困了,相信一躺下去就能马上睡着。” 苏斐说的是实话,昨晚在那两个劫匪那,她就窝在椅子上眯了几个小时,后来一直在空间里坐到天亮,早就困得不行了,这小身体和她原来的还是不能比啊。 “那祝你有个好梦,亲爱的索菲亚!” “谢谢,晚安!” 苏斐毫无顾忌地躺到床垫上,闭上双眼。 虽然不知道这犹太老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相信他暂时不会对自己不利,何况自己还有空间神器。 她心无挂碍地很快就睡着了。 等她一觉醒来,太阳已经升得老高。 她睁开眼睛,发现老犹太人也在房间里。 他正在房间一个角落里徘徊,低头看看地板,似乎想要弯下身,又犹豫地停住。 接着他小心地回头察看,正好对上小姑娘的视线。 老犹太人有点惊慌:“啊!你醒了?醒了很久了吗?” “我刚刚醒过来,怎么了?”小姑娘疑惑道。 “哦,没什么,没什么。醒了就好,醒了就过来洗脸吧,看,我帮你准备了水,亲爱的。” 洗漱过后,老犹太人又带着她下楼去吃早餐。 离开房间前,苏斐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老头之前站的地方。 难道那里藏着什么宝贝? 这些盗贼都喜欢在地板下藏东西吗? 看来还得找机会回来一探究竟啊,她暗暗思量着。 厨房里只有博尔特一个人,苏斐问起另外那个年轻人和男孩们,老犹太人说他们都出去干活了。 “在我这,每个人都要干活的。你别看博尔特坐在那无所事事,其实他是在等活上门。你也要干活,亲爱的,我们都要干活。不过不着急,你先吃早餐,吃完我再慢慢告诉你。” 早餐是咖啡、黄油面包还有火腿。 等苏斐吃完,老犹太人便拿出一堆手帕来,教她用针挑掉上面的记号。 苏斐恍然大悟,之前遇到的那个叫查理·贝茨的扒手,偷到手帕都是交给这老头处理吧。 “看看,这些都是上好的丝质手帕,去掉记号,再洗干净晾干,它们就变得跟新的一样,也就重新拥有了价值。你明白什么是价值吗,亲爱的?” 不就是销赃吗?还说得这么深奥…… 苏斐在心里嘀咕,面上露出不解之色。 “价值就是可以交换,换来你想要的东西。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像这样的丝绸?还是……还是亮晶晶的首饰?”老犹太人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 苏斐想了想,一脸真诚地道:“我喜欢几尼!” “几尼!噢,是的,金光闪闪的几尼,它的魅力世所罕见。你小小年纪就能看清这一点,真是太机灵了!哈哈哈……”老犹太人目露惊奇,口中赞叹不绝,“噢,亲爱的,你真是个天生的……天生适合这一行的人!要想赚到多多的几尼,干这一行就对了,这一行能让你在最短的时间内赚到最多的几尼!” 这时一旁的博尔特突然插嘴道:“噢,一个漂亮女孩子想赚钱,最快的方法难道不是找个有钱的男人?只要嫁给他,就可以理所当然地花他的钱,住他的房子,坐他的马车……” 还可以骑他的马? 苏斐一瞬间想到米娅,随即醒过神来唾弃自己,你在想什么呢?不要被这家伙的谬论带歪了! “你闭嘴!”老犹太人狠狠瞪了博尔特一眼,“不要教坏小孩子!” 博尔特无辜地耸耸肩,撇嘴不语。 老犹太人转身和颜悦色地对苏斐道:“不要听那小子胡说八道!他还年轻,对这世道了解不深。要知道,一个女人一旦结婚,那她的财产就变成了丈夫的财产,衣食住行都要倚赖于丈夫的施舍。丈夫在外面包养……咳,丈夫怎么胡作非为,当妻子的也只能忍气吞声。所以说,一个聪明的女孩子,还是要学会自食其力,千万不要对男人心存幻想。” 苏斐听得连连点头:“放心吧,我以后是绝不会结婚的!”让我嫁给洋鬼子,下辈子都不可能! “好,果然是个聪明的好孩子!”老犹太人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只要牢记这一点,亲爱的,你以后一定会成为比南希更加出色的好帮手!” 说到南希,老犹太人不住叹息:“唉,虽然南希是我最出色的弟子,但是她有时候总会头脑发昏,干出糊涂事来,比如说看上比尔·赛克斯那个恶棍,这件事真是想起来就叫我心痛……不过,我还是对她抱有期待的,期待她幡然醒悟的一天……” 他说着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博尔特,又接着对小姑娘道:“所以,亲爱的,你到了南希那边,要对她的言行举止多加注意,万一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就来告诉我,作为她的好朋友,我们要多多关心她,才能在她犯糊涂的时候及时阻止她。” 苏斐心里一动,这是让自己监视南希? 13. 第13章 “啊,不说南希了,”老犹太人把注意力转到小姑娘身上,“亲爱的,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 他叫过来博尔特,让对方配合自己展示偷东西的手法。 一开始博尔特连连出错,惹得老犹太人直皱眉,嘴里咕哝着:“噢,我真是太想念查理了,可惜还有三个月他才能回来。” 苏斐看着眼前两人暗笑,真是班门弄斧。 接着老犹太人让她学着重复他的动作。 苏斐尽量收敛,扮出一副生疏笨拙的样子,却还是让老犹太人看得喜不自胜。 “噢,亲爱的,你果然是天生吃这碗饭的,看,你有一双多么灵巧的双手啊!” 老犹太人啧啧称奇着。 这时楼上门铃响起。 “噢,也许是南希来了?”老犹太人起身上楼开门,同时示意博尔特一起上去。 很快,南希跟着老犹太人下来了,博尔特却不见踪影。 老犹太人又对着南希一顿夸赞,声称小索菲亚是他见过的最有天赋的孩子,让南希回去向她传授下心得体会。 “我知道该怎么做,你就放心吧。”南希面露不耐。 “噢,当然,你做事我最放心了,亲爱的。”老犹太人笑眯眯地转头嘱咐小姑娘,“小索菲亚,记住我今天告诉你的事,回头我会考你的哦。” 苏斐点点头:“嗯,我记住啦。”做不做就是另一回事了,她心里嘀咕。 老犹太人紧盯着小姑娘的神色,确认对方明白他的意思,才放心地把两个女孩子送出门。 一路上南希拉着她一言不发,埋头往前走。 苏斐却暗暗皱眉,刚离开老头的贼窝,她就隐隐有种被窥视的感觉,似乎身后有人跟着她们。 趁着拐弯的时候,她装作不经意地回头,瞥见一个瘦长的身影,还有一身眼熟的马车夫装扮。 是他? 刚刚南希上门后就消失了的博尔特。 所以今天他一直坐在那就是在等南希上门来接她? 这肯定是那犹太老头指使的,只是他到底是信不过南希,还是信不过自己?抑或两者都是?真是奸诈狡猾! 这时南希突然在一个路口停下脚步,似乎在犹豫该走哪个方向。 她低头看看小姑娘,欲言又止。 苏斐疑惑地抬头看她。 “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南希问。 “想去的地方?你家?”苏斐不解。 南希弯下身看着她的眼睛小声道:“我是说,除了费金的住处和我的住处,你还有没有其他可以去的地方?” 苏斐摇头:“没有,待在你们这就挺好的呀。” “不,这不是个好地方,你还不懂……”南希眼中闪过一丝心痛,咬了咬嘴唇,“当年我也不懂……” 她看了看四周穿行的路人,把想说的话又吞回去了,继续拉着小姑娘往前走。 苏斐突然有点理解她之前的疯狂之态,看样子她是误上贼船,想下却下不了了。 她和自己不同,自己有从小学到的一身本领,还有空间神器,所以有恃无恐。 可是她只是个普通女孩子,像自己母亲和小姑姑一样的普通人,不慎落入贼窝,就像踩进泥潭里,不知不觉就深陷其中,越是挣扎越是痛苦…… 若能同流合污倒也罢了,最可悲的是灵魂清清白白高高在上地俯视一身污秽,这种*屏蔽的关键字*也许真能把人逼疯…… 苏斐想起母亲和小姑姑,心情不由得低沉下来。 很快她们到了南希的住处,屋里没有人,只有一条白毛狗。 那狗看到苏斐就远远地躲到角落里。 “赛克斯先生不在家吗?”苏斐问。 “他有事出去了,要很晚才回来。不用管他,我们早点吃完饭,早点睡觉。”说着南希就开始准备晚餐。 吃饭时,南希试着问苏斐:“索菲亚,你没有亲人可以依靠吗?” 苏斐摇摇头。 “连远房亲戚都没有?” 她继续摇头。 南希咬了咬唇,又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把你交给一位善心的小姐,让她照顾你,你愿意吗?” 苏斐当然不愿意,她混进这个*屏蔽的关键字*团伙才一天,还什么收获都没有,怎么能无功而返? “善心的小姐?我又不认识她,无亲无故的,她又能照顾我多久?倒是你?既然你不喜欢这里,为什么不跟着那位好心的小姐离开?” “我?”南希苦笑,“我已经无可救药了……我所犯过的罪恶,就像烙印一样深深刻在我的身体里,永远不可能离开了。” “只要你想回头,就一定有办法的。”苏斐看着她诚恳地说。 “不,我已经摆脱不了这样的生活。或许只有死亡,才能洗刷我的一身罪恶……” 苏斐无声叹息,这人太固执了。 南希试图说服她:“你再考虑下我的建议,这里真的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 “也许有一天我会离开这里,但绝不是现在。”苏斐语气坚定,“除非,你现在改变主意,那我就跟你一起走。” 南希苦笑着摇头不语,转身去喂狗。 到了晚上,南希早早地带着苏斐上床睡觉。 也许是早上太晚起,苏斐一直没有睡意无法入睡,又怕吵到身边的南希,只好尽量闭着眼睛酝酿睡意。 正当她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南希却悄悄地起身穿衣服出门了。 听到关门的声音,苏斐疑惑地睁开眼睛,她这么晚出门干什么? 难道她也睡不着,干脆出门散步吗? 苏斐想了一会想不明白,一阵困意袭来,便渐渐睡着了。 天色渐亮时她被吵醒,似乎是赛克斯回来,把南希叫出去了。 可是隔壁房间的动静却不对劲,她一惊,连忙从床上爬起来,悄悄走到隔壁房门外。 那条白毛狗正蹲在门口,看到她过来一声也不敢吭。 屋里传来赛克斯的咒骂声和南希的哀求声。 听话里的意思,南希半夜跑去见那位善心的小姐,为了一个小男孩揭发费金的阴谋,没想到却被人跟踪告密了。 一定是那个博尔特干的! 没想到他大半夜地还在监视南希,早知道她就把被跟踪的事告诉南希了。 可是她也没想到南希出一趟门后果会这么严重,赛克斯居然想杀了她? 要怎么阻止他呢?她看着自己的小身板皱眉。 这时,房里传来南希的闷哼声,空气中也隐约现出血腥味。 他真要把南希打死吗? 苏斐一急,从空间里掏出把手|枪,旁边的白毛狗见状吓得一抖,忍不住大声嚎叫起来。 苏斐灵机一动,能不开枪是最好的,否则枪声一响就很难收拾残局了。 她双手举枪,把枪口对着白毛狗点了点,又调转枪|头指着门,做出开枪的动作。 那狗一惊,嚎叫着撞开门冲进房间里,咬着赛克斯的裤腿直扯。 苏斐躲在门旁朝里看,不禁心头一紧,南希满头是血地躺在地上。 赛克斯还拿着根大棒想继续打她,却被狗叫吓了一跳。 “你这愚蠢的畜生!叫这么大声想引来警察吗?”他低声咒骂,蹬着腿用力甩开狗,“快松开!发什么疯!” 那狗松开嘴大声叫了几声,又紧紧咬着裤腿把他往门对面的窗户扯。 “快住口,你这蠢货!”赛克斯慌张地四处张望,窗外天色已经大亮,狗一直叫会引来人的。 他甩开白毛狗,惊慌地带着一身血迹从门口冲了出去。 苏斐及时躲进空间里没有和他照面。 那狗看到主人跑了,只好小心翼翼地跟上,跑到门外没看到苏斐,疑惑地顿了下,就追着主人去了。 苏斐急忙进去查看南希,她已经昏迷不醒了,只是无意识地发出微弱的呻|吟声。 苏斐从空间里拿出金创药敷上,血很快止住了,但是人是一时半会醒不过来的。 她心里暗暗着急。 要快点把南希转移走才行,不然万一赛克斯又跑回来怎么办? 而且费金他们也随时有可能过来,尤其是自己还住在这里,他现在可能只是一时忘记了,等他想起来一定会过来找自己的。 让那个老头发现南希没死,他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苏斐试着碰了下南希,想把她收进空间,不知道能不能行? 14. 第14章 几天后,苏斐坐在伦敦西区一家高档旅馆的房间里,看着报纸上的报道露出欣慰的笑容。 那天赛克斯带着一身血迹跑出去,吓得路人连声惊叫认定他是*屏蔽的关键字*凶手,很快有人报案找来了警察一路追捕,他在逃亡中慌不择路,不慎摔*屏蔽的关键字*。 后来警察发现了他家里的满地血迹,推测他杀了南希然后毁尸灭迹。只是他们一直没有找到南希的尸体,这成了一个悬案。 而费金的*屏蔽的关键字*团伙还有三瘸子客栈的人都一个不漏全部被捕判刑了,坐牢的坐牢,流放的流放,等待费金的则是绞刑架。 不过,苏斐翻遍了各种报纸,所有报道中都没有提到一个叫索菲亚的小女孩。 她猜测,也许是费金他们不想为自己多添一条唆使儿童犯罪的罪名,所以隐瞒了她的存在。 总之,和南希有关的那些人,死的死,被抓的被抓。 现在她总算摆脱了那些人,摆脱了不堪的过去。 只是几乎付出了死亡的代价…… 看着躺在床上面黄肌瘦的年轻姑娘,苏斐不由叹息。 那天,她想把南希收进空间的尝试失败了。 想想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毕竟这空间是能制造赝品的,如果能把人收进空间,岂不是也能制*屏蔽的关键字*人?那就太不可思议,太过违反天道人伦了。 于是她只好把南希脸上身上的血迹擦干净,帮她换了身干净衣服,然后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半扶半背地把她拖到路边,找了辆出租马车跑得远远的来到富人区的这家旅馆。 她假称她们是到伦敦寻亲的姐妹俩,刚到伦敦姐姐就旧病复发,只好先找间旅馆休养再去寻亲。 南希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但是意识还不太清楚,身体也很虚弱,现在大部分时间在昏睡中。 这几天苏斐一直不敢出门,怕遇到之前那些人被认出来,也不敢请医生,生怕泄露南希的身份。毕竟南希也曾是*屏蔽的关键字*团伙中的一员,如果警察知道她没死,只怕她会有麻烦。 幸好苏斐的空间里备有上好伤药,南希的伤势好转得很快,只是失血过多需要时间来慢慢恢复。 苏斐决定在这间旅馆里继续住下去,直到南希恢复基本的行动能力。 不过住旅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她想着出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出租,而且也要去裁缝铺拿做好的衣服。 她走到床前看了看南希,见她呼吸平稳面色和缓,便放心地出门了。以她这几天照顾的经验,南希不到天黑是不会醒的。 于是苏斐来到裁缝铺付了尾款,拿到新衣服,顺便跟伙计哈代打听了些消息。 从裁缝铺出来,她懒得一路提着衣服,便拐进一条小巷子,趁没人时把衣服收进空间。 然后她便两手空空一身轻松地上路,想去哈代说的租房中介那看看。 只是,半路上,她突然又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 难道是被漏网之鱼认出来了? 她心里一懔,不动声色地往人群密集处走,想甩掉后面的尾巴。 可是一个绅士打扮身材矮胖的中年人忽然跑到她面前,神色激动地嚷道:“小姐!我终于找到你了!你这几天到哪去了?” 苏斐挑眉,又是人贩子? 之前想找你们的时候找不到,现在才找上门来我可没空跟你们周旋,南希还躺在旅馆里没人照顾呢。 她皱着眉头对那人道:“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小姐?别开玩笑了!”那中年人惊愕地睁大眼睛,“我是亨利,你父亲的管家亨利·克拉克啊。” “管家?”苏斐挑眉,“那你一定知道我的名字了,你说我叫什么?” “我当然知道你的名字了,索菲亚小姐!”那人脱口而出。 苏斐有些惊讶,看来是有备而来啊,居然连我的名字都打听到了!但问题是,这名字只是我随口起的呀。 “哦?那我父亲叫什么?” 那人转头看了看四周的人群,小声道:“小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回去再说吧。” “我真的不认识你,怎么能随便跟你走?”苏斐绕开他继续往前走。 那人又不依不饶地跟上来,压着声音催促:“索菲亚小姐,不要再闹了!快跟我回家吧,你父亲都快急*屏蔽的关键字*!” 苏斐皱眉,看来这人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 有这么一个人跟着,她是什么都办不成了,干脆跟他去,见机行事速战速决,尽量在南希醒来之前回来吧。 打定主意,她转身正色道:“那你告诉我,我家住哪?” “索菲亚小姐,你真的不记得了?”对方看到她认真的表情一脸错愕。 苏斐翻了个白眼,看那一脸关切的神色,还演得像模像样的。 最后那中年人叫来一辆出租马车,带着苏斐上车,跟马车夫说了一个地名。 一路上,两*屏蔽的关键字*眼瞪小眼,都一言不发。 那中年人不住打量着苏斐全身上下,眉头紧锁。 苏斐则是暗暗注意着马车行驶的方向。 最后,马车停在了西郊一条路上。 矮胖中年人付了车钱,打发走马车,才领着苏斐走到一幢房子门前。 苏斐看着眼前的大房子暗自惊疑,这房子跟达西家不相上下,应该不是人贩子住得起的吧? 她心里有种不妙的预感…… 不等叫门,门内就有仆人发现他们,马上打开门迎上前来。 “亨利爵士,您找到小姐啦!索菲亚小姐,您终于回来了!”男仆喜出望外地说完,就激动地往门内跑,“我去告诉主人这个好消息!” 爵士? 苏斐目瞪口呆。 她难以置信地看看男仆的背影,又转头看看身边的矮胖中年人,再抬头看看眼前的大房子,心里一阵波涛汹涌。 难道原身真叫索菲亚? 这里真是原身的家? 想到将要面对的一切,她脑后那快要消肿的包又隐隐抽痛起来…… 15. 第15章 白驹过隙,时光荏苒,似乎一转眼间就到了1816年。 这一年,苏斐17岁。 或许现在应该称呼她为索菲亚·罗素小姐(ladysophiarussell)。 是的,作为一位公爵的女儿,她享有lady的尊称。 4月的一个早晨,索菲亚小姐趁着早餐前的空闲时间在书房里给家庭教师回信。 她手握羽毛笔,缓慢地在信纸上留下一行行工整而流畅的字迹。 每到这个时候,她就格外怀念前世的毛笔和钢笔。 虽然已经来到这个世界近十年,但她仍是不习惯用羽毛笔写字,尽管她独特秀丽的字体向来为家庭教师玛格丽特夫人所称赞推崇。 玛格丽特夫人是一位男爵的遗孀,和索菲亚的姨妈德比伯爵夫人是旧相识。 当年苏斐被管家亨利爵士找回来后,发现原身居然是一个公爵的独生女,母亲在她幼年时早逝,而公爵一直没有再婚。 一开始她被公爵父亲的皮相所惑,还以为他对亡妻如此情深、对女儿如此关切,一定是个品行端正的绅士。 直到几天后,她脑袋上的大包消肿了,恢复原身的记忆后,她才知道她之前想得太天真了。这公爵的所作所为,虽说不上多么罪大恶极,但也实在是让人无语。 姨妈阿米莉亚·菲茨威廉也是对这个妹夫各种看不上眼。 她十分怜惜疼爱妹妹留下的这个独生女,得知妹夫先前找的那个不靠谱的家庭教师把外甥女弄丢了导致她失踪了好几天后,德比伯爵夫人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揽过物色家庭教师的大权,后来便介绍了她的旧识玛格丽特夫人过来。 玛格丽特夫人十分博学多才。索菲亚除了前世就会的英语法语,还从她那学到了德语、拉丁文、哲学、历史、地理、音乐、舞蹈、绘画,还有她最喜欢的马术。 不得不提的是,自从她脑后那个肿块消失后,她的头脑变得好用多了,思路敏捷,学东西特别快。 可以将一身所学倾囊相授,对玛格丽特夫人来说也是一件乐事。 一个教得满意,一个学得开心,两人相处十分融洽。 按照惯例,贵族小姐满17岁就被视为成年,可以正式进入社交圈了,也不再需要家庭教师的陪伴。 玛格丽特夫人本想在离开前陪同索菲亚出席她进入社交圈的第一场舞会,但突然接到父亲生病的消息,不得不提前结束了家庭教师的任期。 索菲亚写完信,趁着等待墨干的时候,吩咐一旁的女仆去请管家亨利·克拉克爵士过来。 很快,书房门上响起有节奏的三下敲门声,身材矮胖穿着得体的管家得到索菲亚的允许后才开门进来。 他微微躬身向索菲亚行礼,面带微笑:“早安,索菲亚小姐,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吗?” “早安,亨利爵士。玛格丽特夫人来信说,她父亲的病情比想象中严重,所以无法赶回来陪我出席舞会了。” “噢,那真是太遗憾了!上帝保佑,希望她父亲能尽快好起来。” “我记得爵士也是来自约克郡,不知道能不能帮忙推荐几个医生?” “啊,当然,我有好几个医生的联系方式,待会我就把名单送过来。” “那真是太感谢了。对了,我父亲现在在家吗?” “呃,公爵大人一大早就出门了,也许会在早餐前回来。” 索菲亚意味深长地说:“哦?是早上才出门,还是昨晚根本没回来?” “噢,我的小姐,公爵大人怎么吩咐的我就怎么说,您心里明白就好了,何必再问我呢?”亨利爵士苦笑着道。 “好吧,我就不为难你了。”索菲亚换了个话题,“上次我说的那件事办得怎么样了?” “嗯,目前还没有进展。只是……您确定要这么做?” “是的,你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吗?” “是不是好主意我不清楚,不过,我想我应该相信您的判断。”自从上次跟着在证券交易所发了一笔财后,亨利爵士就对索菲亚小姐有种盲目的信任。 “那当然,有情况就及时告诉我,我会叫南希跟进的。” “啊,那再好不过了,南希小姐办事最让人放心了。” 当年索菲亚把南希从旅馆里接回来,康复之后便一直留在她身边,在她不方便出门时帮她处理一些事,如今已成为她得力的女管家。 索菲亚下楼用早餐时,意外地在饭厅里看到她父亲——白金汉公爵。 毫无疑问,她的公爵父亲有着一身完美的皮囊,身材高大,英俊潇洒,即便年近五十,身材仍保持得很好。 索菲亚看过亡母的肖像,和这个父亲真是十分般配的一对伉俪。 她现在这个身体明显结合了父母的优点,只是希望,不要继承他的缺点才好…… 餐桌上,索菲亚提起玛格丽特夫人的事。 公爵大人简单地表达了下遗憾,然后提议道:“亲爱的索菲亚,你真的不考虑下在家里举办一场舞会吗?” 索菲亚叹气道:“父亲大人,我不得不提醒你,你还欠着两万镑赌债未还,哪有脸面在家里开舞会?” 她对舞会之类的社交活动可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这些社交活动不就是种变相的相亲?她又不可能嫁给洋鬼子,何必白费力气?跟一群陌生人跳舞,还不如去骑马打猎。 在这异世生活了这么多年,如今她可以接受洋鬼子当亲人、当朋友,但是让她找一个洋鬼子当丈夫,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不过入乡随俗,既然是这里的惯例,她也不介意去走个过场。 “阿米莉亚姨妈说了,她会在伯爵府帮我办一场舞会的。” 提及那个泼辣的大姨子,公爵有点悻悻然。 “呃,你姨妈自然是对你很好的……不过,作为公爵的女儿,参加的第一场舞会居然是在一个伯爵家里,这也太不体面了!”公爵抱怨了下,然后又兴致勃勃道,“你知道吗?摄政王殿下要为夏洛特公主举办一场盛大的舞会。要不我去要张邀请函,带你去圣詹姆斯宫参加舞会?” 索菲亚似笑非笑地说:“圣詹姆斯宫吗?如果是在白金汉宫的话,也许我还有点兴趣。” 提到白金汉宫,公爵自知理亏,讪笑了下不作声了。 索菲亚心里也直叹气,怎么就碰上这样一个父亲? 从年轻时就嗜赌如命,负债累累。后来为了还债,陆续卖掉了家里的几座庄园。但是恶习不改,旧债未去,新债又来,债台高筑之下,最后连祖传的白金汉府都卖掉了。 而且卖给谁不好,居然卖给国王?这十几年来已经成了王室的行宫,以后就是有钱想买回来都不可能了…… 如今他们住的房子对普通人来说是够大了,但与白金汉宫相比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索菲亚想起他刚刚说的话,又皱了皱眉道:“你不是一向与摄政王不和?我看你还是少往他跟前凑。” “我们什么时候意见不和了?只不过是他嫉妒我长相比他英俊,身材比他好罢了。” 想起当初在报纸上看到的那幅漫画,索菲亚也不由得失笑,摄政王的身材的确是臃肿得没法看。据说他为了挡住双下巴,还发明了一种特别高的领巾样式,把脖子缠得密不透风。 公爵见状也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索菲亚看着这不醒事的父亲,不由得板下脸:“长相英俊能当饭吃吗?人家即使欠了几十万镑的债,也有王室替他买单,宫殿照修,宴会照开。你就别跟人家比了,只怪你没有一个当国王的父亲。” “嘿嘿,我虽然没有国王父亲,但我有一个好女儿啊!”公爵对着女儿讨好地笑,“亲爱的索菲亚,你看,是不是能帮我把债还了?” 16. 第16章 索菲亚对着公爵父亲一顿哭穷,然后快速离开餐桌,以免他再提出不合理要求。要知道,他可是有前科的。 两年前,公爵无意中发现女儿打牌天赋异禀手气超好,竟然异想天开想让她一起去赌场帮他打牌赢钱。 一个贵族小姐出入赌场那像什么话? 玛格莉特夫人是不可能看着这种荒唐事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的。 而且在众目睽睽之下赢钱也实在太过张扬,不符合索菲亚闷声发大财的做事风格,所以她自然是拒绝了。 不过考虑到对方是这个身体的父亲,自己衣食住行都花的是他的钱,索菲亚也不好意思无动于衷地看着公爵为赌债发愁。 于是她折中提了个建议,可以帮公爵*屏蔽的关键字*赚钱。毕竟到赛马场看看赛马倒也无伤大雅。 当时公爵对她的*屏蔽的关键字*能力存疑,毕竟打牌和*屏蔽的关键字*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但是在债务压力下,他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还是带着女儿去了赛马场。 索菲亚事先约法三章,*屏蔽的关键字*赚来的钱要分她一半。公爵大方地同意了,他可不认为一个小女孩*屏蔽的关键字*能赢多少钱。 不过公爵很快就悔得肠子都青了。索菲亚眼光敏锐,场场押中,最初的一百镑本金连续翻了好几番,一天下来就赚到了一万多镑。 公爵又是兴奋又是心疼,觉得心里都在滴血,所幸他最终所得也足够还债了。 索菲亚则把分得的一半拿给亨利爵士,吩咐他到伦敦证券交易所买几只股票。当时拿破仑战争还未结束,国内股票市场低迷,亨利爵士起初还感到不解,没想到不过几个月,英国|军|队就在欧洲战场上取得决定性胜利,股票涨势大好。亨利爵士这才恍然大悟,连忙取出多年积蓄跟在索菲亚后面赚了一笔。 那次之后,公爵食髓知味,老是想撺掇女儿一起去*屏蔽的关键字*。 可是索菲亚却知道,*屏蔽的关键字*是会上瘾的,这种事情可一不可再。前世她看过太多因沉迷*屏蔽的关键字*而倾家荡产甚至卖儿鬻女的惨事,而这一世更是有个活生生的例子在眼前。所以她从不回应公爵的无理要求。 索菲亚离开饭厅来到书房时,南希已经在书房里等着了。 如今28岁的南希光彩更胜当年,脸上神采奕奕,眉间不复当初的焦虑。 索菲亚看到她,眼神一亮:“南希,你回来啦!” 南希俏皮地朝她行了个屈膝礼:“早安,我的小姐!” “昨晚一夜没回来,你还好吧?”索菲亚虽然知道南希向来机灵,不过难免还是有些担心。 “我没事,”南希高兴道,“这一趟没白跑,我发现,公爵的那些赌友果然有问题。”南希将她打探到的事情细细说来。 “果然是这样。”索菲亚早就觉得奇怪,*屏蔽的关键字*之所以会上瘾主要是因为不劳而获的快感,可是她的公爵父亲都快把家产输光了,却还执迷不悟,想必是有人一直在下钩子引着他去赌。 她一直想去一探究竟却分|身乏术,和南希商量后便决定由南希出手。 昨天南希乔装打扮后暗中跟着公爵到了赌场。她本就身手敏捷擅长伪装,索菲亚也是深谙旁门左道,两人合力更是天衣无缝。南希昨天一路观察,最终发现了其中的蹊跷。 索菲亚在房间里踱着步沉吟:“这些人合伙吞了我家多少钱财,都要叫他们吐出来才行!不过,具体要怎么做,还得细细思量……” “这事倒不急,反正他们跑不了,”南希倒更重视另一件事,“现在你还是好好准备下星期的舞会吧。” 索菲亚撇撇嘴:“有什么好准备的,不过是去走个过场而已。难道我还指望在舞会上找到意中人?一个人过得不好吗?为什么要找个人来给自己添麻烦?要是找到个像我父亲这样的,那真是哭都哭不出来……” 南希看着眼前已长得和自己一般高的少女,不由叹息。索菲亚从小到大都这么理智,比自己当年清醒多了。可是太过清醒也不知是好是坏…… “至少大体上不能失礼吧,这也是德比伯爵夫人的脸面。” “好吧,那就再做几件新衣服几双鞋子吧。”索菲亚耸耸肩道。 “这还差不多,”南希满意地笑道,“到时候你一定会成为舞会上最耀眼的姑娘的。那我帮你量下尺寸,再送去给伍德先生做衣服。” “这种小事用不着你,你刚回来,还是先去吃点东西,然后好好休息一下吧。”索菲亚催促着她。 很快到了舞会那一天,索菲亚全身上下焕然一新,带着两个男仆两个女仆,坐上自家的四轮大马车前往姨妈家。 她的公爵父亲即便一身债务,也从不放弃讲究排场。家里的装饰是不能寒酸的,出门在外的行头更是不能将就。 所以家里常年备着两辆四轮大马车,两辆轻便小马车,有车就要有马,马夫更是必不可少,家里各种仆人算起来总共四五十个,单单这些一年的开销就将近两千镑。让公爵削减用度,简直比让他戒赌还难受,索菲亚也只能妥协。 德比伯爵在伦敦的府邸离公爵府不算远,毕竟王公贵族们都聚居在伦敦西区。 大概十多分钟,马车就在德比伯爵府外停下。 她来得较早,大多数宾客还没到。 姨妈和女管家大概正在忙碌,倒是她的大表哥接到消息迎了出来。 姨妈和德比伯爵生了两个儿子。大表哥托马斯将来会承袭姨父的爵位,衣食无忧,现在被尊称为托马斯·菲茨威廉阁下;二表哥爱德华就可怜了,只能从军自力更生,现在是陆军的上校,人称菲茨威廉上校。 让人不得不感叹的是,受上帝青睐的人总是各方面都胜人一筹。大表哥长得像姨妈,遗传了外祖家的好相貌,而二表哥更像姨父,长相说不上漂亮,好在从小教养良好,养成了风度翩翩的绅士仪态。 长相漂亮的大表哥托马斯一看到索菲亚就笑呵呵地道:“索菲亚,一段时间不见,你长得更漂亮了!今天一定会成为舞会上最受瞩目的姑娘,不知道多少年轻人要拜倒在你的裙摆之下了!” 索菲亚歪头一笑:“托马斯,看来你深有体会啊,说说吧,最近又迷倒了多少姑娘?” “哈哈哈!”托马斯大笑,“你这调皮的姑娘,把我说得像个风流少爷似的!” 两人心照不宣相视而笑。 姨妈似乎有意撮合她和大表哥,可是两个当事人可都没有这个意思,又不好对姨妈直言相告,毕竟她也没宣之于口,大概是因为之前索菲亚年纪还小吧。 不过大表哥已经三十出头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结婚,也许是他还没找到中意的姑娘吧。如果大表哥结婚了,那姨妈的打算自然只能无疾而终。所以她由衷地希望大表哥能早日结婚。 索菲亚在姨妈为她准备的房间里休息了一会,姨妈就找过来了。 “索菲亚,你今天真是太漂亮了!”姨妈看着她上下打量赞美着,“我今天请来了许多客人,一定要让他们看看我外甥女的风采!待会让托马斯和你跳第一支舞,男俊女靓,一定会成为全场的焦点……” 索菲亚与姨妈身后的托马斯对视一眼,皱皱鼻子道:“我才不想跟托马斯跳舞,那样一定会被全场的年轻姑娘们视为公敌的!” 姨妈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正要开口却被托马斯抢先一步:“那你想跟谁跳第一支舞,索菲亚?” 索菲亚转了转眼珠子,狡黠一笑:“我想跟达西先生跳舞!” 17. 第17章 德比伯爵夫人闻言有些意外:“为什么想跟达西跳舞?你不会是……” 达西是她丈夫的外甥,虽然她向来对达西印象不错,可从没想过让索菲亚嫁给他。如果索菲亚喜欢上达西怎么办?她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索菲亚笑眯眯地说:“因为达西先生那么严肃,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应该没有人会想跟他跳舞吧。” 这理由当然是胡诌的,达西先生虽然没有爵位可继承,但是人长得英俊,家里又十分富有,就算没有大表哥受欢迎,但也不至于无人问津。 其实她只是想避免和大表哥托马斯在一起,免得让姨妈产生他们很般配的错觉。 本来是想拿二表哥来当挡箭牌的,可惜他今天不在。 而她生活中熟悉的年轻男子除了两个表哥,也就只有达西先生和宾利先生了。 她跟着玛格丽特夫人出门参观博物馆、观看戏剧还有骑马时都遇见过他们几次,不过后来在姨妈家遇到达西先生,她才知道他是姨夫亲妹妹的儿子。 她是伯爵夫人的外甥女,而达西先生是伯爵的外甥,她的两个表哥也是他的表哥,说起来,他们算是拐了弯的亲戚吧。 今天姨妈遍邀了各家亲朋好友,达西先生自然也在受邀之列。索菲亚想找个挡箭牌也只能想到他了。 姨妈听了她的话直皱眉:“你是白金汉公爵的女儿,德比伯爵夫人的外甥女,我相信全场找不出一个身份比你更尊贵的小姐了,实在不必为了他人的眼光而委屈自己……” 索菲亚睁大眼睛:“我不觉得委屈啊,姨妈。我只是想让自己舒服点,不行吗?” “哎,母亲,索菲亚想跟谁跳舞就跟谁跳,我这就去告诉达西,让他邀请索菲亚跳第一支舞!”托马斯说着就跑了。 “诶,托马斯……”姨妈对着儿子的背影喊。 这时,德比伯爵派仆人来通知,宾客已经来齐,舞会也可以开始了。 伯爵夫人没好气地瞪了外甥女一眼,索菲亚笑嘻嘻地拉着她下楼。 来到宽敞的宴客厅,厅内宾客云集,衣香鬓影,钢琴演奏出的欢快曲子在厅中回响。 德比伯爵正站在中间跟一群年长的绅士女士交谈,伯爵夫人领着外甥女朝他们走去。 途中索菲亚看到托马斯正站在角落里和达西先生说话,便朝面向她的达西先生露出灿烂的笑容,心里有点小愧疚,不好意思拿你当了挡箭牌,待会要麻烦你啦! 达西先生只是神色淡淡地点头致意。 还是一贯的冷漠脸呢,索菲亚心道。 不过这样一来她倒安心了些,跟这样的达西先生跳舞应该不会让人误会吧,同时又能摆脱大表哥,自己真是想了个好主意呢!她越想越觉得自己机灵。 与德比伯爵交谈的也都是些身份相当之人,伯爵夫人把外甥女介绍给他们,引来一片客气的赞美之声。 这时一个身材高大神情倨傲的中年女人走过来,毫不掩饰地对着两人露出轻蔑之色。 索菲亚认识那女人,她是德比伯爵的另一个妹妹,也是达西先生的姨妈——凯瑟琳·德布尔夫人。 索菲亚对她的神情见怪不怪,凯瑟琳夫人一向自视甚高,什么人都看不起,大概在她心目中连公主都比不上她女儿吧。 伯爵夫人暗暗咬了咬牙,满脸笑容地迎上去:“亲爱的凯瑟琳,你也来了呀!因为小安妮还没成年,所以我就没发邀请函给你们,没想到你也来了……小安妮呢?她也来了吗?在楼上吗?噢,快带我去看看这小可爱……”说着她便拉着凯瑟琳夫人走开了。 索菲亚暗暗撇嘴,遇到这么个小姑子,姨妈也是够倒霉的…… 摇摇头,她继续跟绅士们聊天。 过了一会儿,达西先生便向索菲亚走来,礼貌地邀请她跳第一支舞。 索菲亚看向他,暗暗观察,他神色自然,并没有一丝勉强。 她暗忖,不知道托马斯是怎么跟他说的,不过想必他对托马斯这个表哥还是很敬重的,因此有求必应吧。 面对达西先生的邀请,索菲亚自然是愉快地答应了。 周围的绅士们都露出善意的笑容。 “年轻真好啊!”德比伯爵感叹道。 众所周知,德比伯爵年轻时脚受过伤,虽然痊愈后行走无碍,但再也不便跳舞了。若非如此,也许索菲亚就找他跳第一支舞了。 大表哥托马斯也很快找到了舞伴。 年轻人们两两相对排成两排,随着舞曲响起迈动舞步,或是前进或是转圈,仪态优雅端庄。 跳舞时,索菲亚不禁问起她最喜欢的米娅:“达西先生,你今天是骑着米娅来的吗?她在马房吗?” “不,她不在伦敦,我把她留在彭伯利庄园了。”达西一脸平静地说。 索菲亚一怔。 难道他已经把米娅送给妹妹了?也是,他妹妹和自己差不多大,身高应该能骑得上了。这样一来,她岂不是再也见不到米娅了…… 索菲亚想着不禁耷拉着眉毛叹了口气。 达西先生转了个圈回来又开口道:“她怀孕了,所以我没有带她来伦敦。” 诶?怀孕? 索菲亚神色一喜:“她生下小马驹了吗?是什么样的?也像她一样美吗?” “还没有,所以我也不知道。” “真期待看到小马驹的一天,还要多久才会出生呢?” “大概还要好几个月,乔治亚娜对此也十分期待。” “说起来我还没见过达西小姐呢,她还在女子学校上学吗?” “不,上个月我把她从学校接回来了,近来她一直住在伦敦。” “这样啊,我记得她比我小两岁,应该还没进社交圈吧?不过也可以在亲戚家多走动走动嘛。” “没有,她还小,而且也不是喜欢社交的人。” “我也不喜欢社交,不过适当地多见些人多见些事也是有益的,这可以让我们增长见识。”索菲亚总觉得达西先生对妹妹有点过度保护了。 “你说得有道理,我会考虑的。”达西先生突然一脸认真地说道。 索菲亚疑惑地看向他。 他却突然换了个话题:“刚刚我听到你和德比伯爵他们在说土地的事?” “是啊,”索菲亚虽然不解,还是顺着接过话题,“我们在说,虽然去年出台了《谷物法》,但还是没能拉动粮价上升,之前战争时期大肆圈地的人可都亏惨了。” 拿破仑战争时期,英国无法从国外进口粮食,只能靠国内土地生产,粮食供不应求,于是价格一直居高不下。大地主们见有利可图,便纷纷大肆圈地,或是吞并小农场主的土地,或是开垦荒地沼泽地,花费了大量人力物力。 可是没想到不过几年战争就结束了,一旦国外粮食进入英国,国内粮价就会大幅下跌,他们就会赔得血本无归。 那些大地主大多是在上议院占有席位的贵族,他们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便施压迫使议会通过了《谷物法》,规定只有国内粮价超过某个极限值时才能从国外进口粮食,从而避免国外粮食的竞争。 可是即使这样也没有能够阻止粮价的下跌,毕竟之前开垦了太多新土地,土地多了,生产的粮食也多,供过于求,价格就会下跌,这是自然定律。 对于原本就有的土地,现在的粮价还是有利润空间的,倒霉的只是那些花了大价钱圈地的人。 不过,索菲亚不明白,达西先生怎么会突然提到这个? “说起来,我应该谢谢你。”达西先生又道。 咦?索菲亚发现自己完全跟不上他的思路:“为什么要谢我?” “几年前,我的几个管事曾向我提议多开垦些新土地。当时我有点犹豫,毕竟我清楚这场战争是迟早会结束的,只是不确定什么时候结束,也许是几年,也许是十几年……后来我在剧院里无意中听到你和家庭教师的对话,这让我下定决心,放弃了这个提议。现在看来实在是个英明的决定。” 咦?有这么一回事吗?索菲亚完全没有印象了,她和玛格丽特夫人讨论过的话题可多了,随时随地都能讨论起来。 她只是笑了笑:“即使没有听到我们的对话,我想你最终也会做出正确选择的。” “不,那可不一定。”达西先生摇头,“对于农场的事务,我一向尊重管事们的意见,毕竟他们比我有经验得多。基本上,他们的意见总是正确的。当然,在这种国际大势上判断失误,我也可以理解。” 索菲亚想到米娅,突然调皮一笑:“既然你认为有必要感谢我,那我就接受你的感谢吧。只是,你要用什么来谢我呢?” 第18章 听到索菲亚的话,达西脸上现出一丝愕然。 这时舞曲已进入尾声,跳舞的年轻人们纷纷踩着节奏回到最初两两相对的位置。 舞伴们相互行礼,结束了这一轮舞蹈。 达西正要上前跟索菲亚继续之前的对话,却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转头一看,他的姨母凯瑟琳夫人正站在附近,板着一张脸叫他:“达西,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索菲亚见状挑了挑眉,朝回头看她的达西一笑,便迅速走开了。 明知道凯瑟琳夫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她才不会自讨苦吃上前找不自在呢。 离开舞池,索菲亚四处看了看。 宴会厅另一侧摆着一长排食物供宾客们自取,旁边还摆着几张长餐桌和椅子,以便人们坐下慢慢享用美食。 索菲亚不想再跳舞,便干脆走过去取了些食物,正想找个偏僻的位置坐下,就被姨妈发现了。 德比伯爵夫人正坐在一张餐桌边与几位女士交谈,看到外甥女便招呼她过来坐。 索菲亚只好走过去与几位女士打招呼。 在姨妈的介绍下,她认识了一位公爵夫人,两位伯爵夫人,还有两位子爵夫人。 公爵夫人看着索菲亚赞叹道:“索菲亚·罗素小姐长得真漂亮,比你母亲当年还漂亮。” “公爵夫人认识我母亲?”索菲亚好奇道。 “是啊,当年我和你母亲还有你姨妈未出嫁时就关系很好,经常一起参加舞会,一起去看歌剧。只是没想到,”她说着叹了口气,“你母亲会走得那么早……”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重,旁边某伯爵夫人便笑着缓和气氛。 “不过想想她生前倒也没受过什么苦,嫁了一个英俊的公爵,还生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儿,”她接着看向德比伯爵夫人,“说起来你们姐妹俩在婚姻上都运气不错,尤其是与你那小姑子相比。” 索菲亚知道她说的事。 当年姨妈和母亲虽然是一个伯爵的孙女,但她们的父亲只是伯爵的次子,不能继承爵位,因此她们嫁给上等贵族的可能性是很小的。 后来姨妈嫁给了姨父——前前任德比伯爵的次子的儿子,没想到几年后,前前任德比伯爵的长子就因肺炎英年早逝,没有留下继承人,爵位便传到了姨父的父亲这一房。 不过当时姨父的两个妹妹都已经出嫁,一个嫁到了德比郡的达西家,一个嫁到了肯特郡的德布尔家,两家都没有爵位。 达西夫人倒无所谓。 但凯瑟琳夫人向来争强好胜,不甘心身为伯爵之女却嫁给没有爵位之人,便一心为丈夫谋求爵位,但是费尽了心机最后也只谋得个无法继承的爵士之位,丈夫一去世,那爵位也就没了。这事也在上流社会中被传为笑柄。 而话说回来,索菲亚的母亲,因着姐姐是伯爵夫人,得以频频出入上流社会的社交圈,后来在某次舞会上与年轻英俊的白金汉公爵一见钟情,很快就结婚,成为白金汉公爵夫人。 因此说她们姐妹俩运气好倒也没错。 “他对我妹妹确实是不错,算得上是个好丈夫,只是,”德比伯爵夫人想起妹夫的荒唐之举就恨得牙痒痒,“只是实在是太过荒唐,把家业都赌没了……” 她看了看身边的外甥女,深吸口气:“算了,不说他了。索菲亚,你怎么不再去跳舞?别告诉我你才跳一轮就累了。” “哎,姨妈,你知道我对跳舞不感兴趣的,还不如来这听你们说话有趣,”她看着眼前几位夫人笑道,“女士们,请继续你们的交谈吧,我边吃边听,也好跟着你们长些见识。” 夫人们闻言不禁乐笑了:“你这孩子可真会说话!德比夫人,我真是羡慕你有这么一个外甥女!” “我还羡慕你们有女儿呢!” 夫人们便说起了家里儿女们的事。 索菲亚这才知道几位夫人今天都带了儿子女儿过来,都在场上跳舞呢。看来像她一样不喜欢跳舞的还真是少见。 大概是有这么个小姑娘在身边,夫人们不便说些私密之事,等索菲亚吃完东西,她们便迫不及待地把她赶走了,让她去找年轻人们跳舞或是说话。 索菲亚从善如流地起身,在大厅里四处转悠,想找个清静的地方休息一下。 她没走几步,便正对上大表哥托马斯的目光。 他与正在交谈的小姐告辞,然后朝表妹走来。 “嘿,索菲亚,你要不要跟我跳一轮舞?” “免了吧,你要想跳,应该多得是舞伴吧?” “嘿嘿,话说我帮你找的舞伴怎么样?达西不会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吧?” “那倒不是,我们交流得很好,就是有个讨人厌的长辈,话没说完就被她打断了。”索菲亚翻了个白眼,想想就觉得可惜,她还想着跟达西先生要一只小马驹呢,或者出钱买也行啊。 虽然她从小跟着玛格丽特夫人学骑马,父亲也帮她准备了马,但是跟米娅完全不能比呀。后来她有钱之后也想过买一匹好马,但是像米娅那样又好看又矫健的实在是可遇不可求。 听到表妹的抱怨,托马斯耸耸肩,小声道:“本来凯瑟琳姑妈应该是在肯特郡的,我母亲故意不发邀请函给她。只是不知道她怎么得到的消息,突然自己跑来了……” “看不出她还是个热衷于参加舞会的人啊。”索菲亚啧啧稀奇。 “不,她不是自己喜欢舞会,”托马斯摇头,悄声道,“她是打算把女儿嫁给达西,所以盯得很紧,一听到什么动静就会马上跑来。平时达西要是太久没去拜访她,就会被她不停念叨。” “她女儿?”索菲亚惊讶地睁大眼睛,“安妮·德布尔小姐还没成年吧?她这么早就开始谋划了?” “是啊,安妮比乔治亚娜还小几个月呢。当年乔治亚娜刚出生时,安妮姑妈——哦,就是达西的母亲安妮·达西夫人——曾经开玩笑说过,如果凯瑟琳姑妈生下男孩,就把乔治亚娜嫁给他。可是后来凯瑟琳姑妈生的也是女儿,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没想到后来凯瑟琳姑妈却盯上了达西,想把女儿嫁给他,还说他们还在摇篮里时就有了婚约。” “噗,”索菲亚忍俊不禁,“达西先生比德布尔小姐大了十几岁吧,摇篮里是什么鬼?” “就是啊。可是另一个当事人安妮姑妈已经去世了,大家也懒得和凯瑟琳姑妈理论,反正等达西结婚了她就消停了。” “我看达西先生想结婚可没那么简单,凯瑟琳夫人一定会尽其所能地破坏达西先生的婚事。以后达西先生要是喜欢上某个姑娘,那姑娘可要有麻烦了。”索菲亚有点幸灾乐祸地说道。 第19章 托马斯闻言,指着索菲亚没好气地说:“你还等着看达西的笑话不成?小心你以后也遇到这样的事。” 索菲亚才不怕呢,反正她这辈子是不可能喜欢上洋人,也不可能结婚的。 她有恃无恐地笑道:“我肯定不会遇到这种事,倒是你,说不定哪天也被某个长辈视为囊中之物。话说回来,凯瑟琳夫人为什么不把女儿嫁给你?虽说达西家是很有钱,但我以为相对于财富她会更喜欢爵位?” 托马斯撇撇嘴:“你没见过我表妹安妮吧?如果见到她你就明白了,她从各方面来说都不适合当一个伯爵夫人。硬把她推上没有能力站稳的高处,对她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害了她。凯瑟琳姑妈再怎么势利也不会拿自己唯一的女儿来冒险。她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对她女儿来说什么才是最好的选择。” “原来如此,”索菲亚恍然大悟,接着道,“而且她与阿米莉亚姨妈不和,肯定无法安心地把女儿嫁过来。而达西先生就不一样了,他父母都已经去世,德布尔小姐嫁过去也没有长辈管她,反倒是凯瑟琳夫人可以不时地过去耍耍长辈的威风。这样看来,除了没有爵位,达西先生可以说是个完美的结婚对象了,难怪她要抓着不放。” “是啊,很完美的结婚对象!我亲爱的表妹,你是不是也心动了?”托马斯挤眉弄眼地对她说道。 “我有没有心动就不劳你费心了,”索菲亚看着托马斯背后某个方向,意味深长地悄声道,“我看是有人对你心动了。” 托马斯顺着她的视线转过头去,正看到一位相貌普通、衣着华丽的小姐走到他面前。 索菲亚并不认识那位小姐,不过托马斯明显认识她。 他礼貌地向对方打招呼:“范妮·斯佩克小姐,晚上好!” “托马斯·菲茨威廉阁下,晚上好!你不为我介绍下这位小姐吗?”她看向索菲亚。 “哦,这是我的表妹,索菲亚·罗素小姐。”托马斯说完又转头向索菲亚介绍,“这位是范妮·斯佩克小姐。” 范妮? 听到这个名字,索菲亚眼中闪过一丝愕然,好不容易才忍住嘴角的抽搐。 刚开始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托马斯介绍时又说了一遍名字,她才相信这位小姐真的叫范妮。 只是……怎么会有人给女儿取这个名字?而且还是个贵族小姐! 没文化真可怕! 范妮这个英文名字来源于拉丁语,是弗朗西丝的昵称,原本只是个普通的名字。 但是在各种文学作品的引申下,一个普通的名字也可能被赋予异样的含义,就好像《水浒传》里的潘金莲一样。 几十年前,英国有个作家写了一本色|情小说,里面具体写了什么索菲亚当然是不知道的,毕竟她也没看过,只是从玛格丽特夫人那听来的。 玛格丽特夫人告诉她,那本小说里没有提到任何直白的污秽之语,而是用了各种隐晦语言来指代隐私之处。 而小说的女主角叫范妮·希尔,所以范妮这个名字也有了别样的含义。 虽然这本小说出版后不久就被禁,但是民间一直有盗版在流传。 在一些人口中,范妮这个词就变成了女性私|处的隐晦说法。 玛格丽特夫人只是在说到取名禁忌时,顺便提了下这个典故。 可是索菲亚没想到,居然有一天会见到一个叫范妮的贵族小姐…… 她压下心中的惊讶,努力展现出礼貌的微笑,默默提醒自己,名字都是父母起的,嘲笑别人的名字实在太不厚道。 这位范妮小姐笑着道:“姓罗素?又是托马斯阁下的表妹,难道这位就是白金汉公爵的女儿?” 不知道是不是索菲亚太过敏感,她总觉得对方在提到白金汉这个词时有点意味深长,难道是在讽刺她父亲卖掉了祖传的白金汉府? “是的,索菲亚是我母亲的外甥女。”托马斯答道,又对索菲亚说,“这位范妮·斯佩克小姐是韦茅斯伯爵的女儿。” 韦茅斯伯爵? 索菲亚听到这个名字,眼神几不可察地一冷,南希查到的那几个人中就包括了韦茅斯伯爵。 她从公爵父亲口中也听到过这个名字,他们经常一起打牌赌钱。 她父亲几乎输光了家产,那么这位韦茅斯伯爵呢? 索菲亚看到范妮小姐身上华贵的丝绸衣料,不禁露出了兴味的目光。 “韦茅斯伯爵?我经常听父亲提起,没想到今天就见到了范妮·斯佩克小姐。” “索菲亚小姐,你太客气了,我们年纪差不多,你叫我范妮就好了,托马斯阁下也是。”范妮小姐笑着地看向托马斯。 索菲亚听她自称范妮就想笑,不过既然对方要求了,她自然从善如流:“好的,范妮小姐。” 看托马斯的神色,他似乎也知道这个典故,只是紧闭嘴唇一言不发,明显对这位范妮小姐没有什么兴趣。 而范妮小姐就不一样了,却是努力找着话题和托马斯说话。 她自以为娇俏地笑着问:“托马斯阁下,你们刚才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知道是悄悄话还问?实在没眼色。 索菲亚暗自腹诽,又见她对着大表哥含情脉脉的样子,忍不住朝着托马斯调皮地眨了眨眼。 托马斯暗暗瞪了她一眼,对范妮小姐道:“范妮小姐,你和索菲亚年纪差不多,一定有很多共同语言。你们聊着,我有事要去找我表弟。”说完就落荒而逃了。 “诶……”范妮小姐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托马斯的背影,才转过身来。 索菲亚装作没看出对方的尴尬,笑着说:“范妮小姐,我们刚刚正在说,今天来了好多端庄美丽的小姐,不仅人长得美,连身上的衣服也都十分得体美观。像范妮小姐今天穿的衣服就十分亮眼,不知道是在哪做的呢?” “对啊,你也觉得好看吧,花了我足足二十镑呢!”范妮小姐听到赞美显然很开心,兴致勃勃地告诉索菲亚衣服是在哪家裁缝铺做的。 “那么贵呀!”索菲亚夸张地瞪大眼睛,“我可穿不起……” 范妮小姐得意地笑了笑,接着语气委婉地说:“对你来说是有点贵,毕竟你家……呵呵,不说这些了,索菲亚小姐平时都喜欢干些什么呀?” “我平时只是在家看看书,弹弹琴。”索菲亚淡淡地笑道。 “哎呀,那多无趣,还是应该多出来逛逛,外面有好多娱乐活动呢,也花不了多少钱……你知道吗?我听说最近科文特花园剧院来了一家马戏团,表演可有意思了,我打算后天去看看。你要不要一起去呀?” 索菲亚感兴趣地回应:“好啊,那我们一起去看表演吧。” “嗯,人多点才好玩,你可以叫上你表哥一起。”范妮小姐假作不经意道。 索菲亚在心里呵呵笑了声:“好的,我会叫表哥一起去的。”至于他想不想去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地点,范妮小姐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索菲亚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一阵无语。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家的钱从哪来的?居然在我面前炫富…… 索菲亚重重呼出一口气,不过正好可以通过她探一探韦茅斯伯爵的底。 舞会结束,外面已是夜色深沉。 姨妈挽留索菲亚:“我真不放心你这么晚回去,还是留下过夜,等明天再走吧。” “没事的,姨妈,我带了好几个仆人,坐马车一会儿就到了。而且,”索菲亚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凯瑟琳夫人,“而且你家也有客人,我就不留下添乱了。” 德比伯爵夫人想到那个小姑子也是头疼:“好吧,那你路上小心点。我看还是叫托马斯送你回去吧。” 尽管索菲亚连连推辞,姨妈还是叫来了托马斯,让他骑着马护送表妹回家。 路上索菲亚想起范妮小姐的提议,便把大表哥叫到马车上说话打趣他。 “尊敬的托马斯·菲茨威廉阁下,范妮·斯佩克小姐邀请你一起去看马戏团表演呢,不知道托马斯阁下赏不赏脸?” 托马斯听得直皱眉:“这还用问吗?我为什么要跟她一起去看表演?” “哈哈,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不过后天我会和她一起去。” “你居然答应了?”托马斯惊讶道,“我以为你不会喜欢她那种人?” “为什么不喜欢?你不觉得范妮小姐很有趣吗?嗯,名字有趣,人也有趣,哈哈哈……” 托马斯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韦茅斯伯爵也真是……范妮小姐作为他的女儿,真是家学渊源,一样的不学无术、言谈无趣。所以你为什么要跟她出去玩?” 索菲亚夸张地唉声叹气道:“哎,我又没有亲姐妹,又没有表姐妹,好不容易认识一个同龄人,聊胜于无啊,一起出去玩一下也不错。” “说起来也是,”托马斯摸了摸下巴,“改天介绍你认识我表妹乔治亚娜——也就是达西的妹妹,她虽然有点害羞,但还挺可爱的。嗯,还有另一个表妹安妮·德布尔,嗯,还是算了,她比范妮小姐还无趣。” “我想凯瑟琳夫人一定不会赞同你的观点。”索菲亚打趣道。 托马斯哈哈笑着说:“不,你说反了,是我不赞同她的观点,我想这世上大概少有人会赞同她的观点。” “不过普通人的观点对她来说也无足轻重,只要达西先生赞同就行了。” “你说得对,我完全赞同!哈哈哈!” 索菲亚这时才注意到马车外传来一阵马蹄声,紧接着达西先生的声音响起。 “赞同什么?” 车内两人不由得面面相觑,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 第20章 看到车窗外骑在一匹黑马上的达西先生,索菲亚不由得在车里偷偷吐了吐舌头。 虽然她和大表哥主要是在调侃凯瑟琳夫人,但是刚刚也提到了达西先生,背后打趣一下也就算了,若是当面被他听到,那可就尴尬了。 索菲亚暗暗打量着达西先生的神情,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 外面虽然有路灯,光线却不够明亮,她从达西先生脸上看不出什么来。 想到骑马的速度,他赶上马车时应该只听到后面一两句吧? 索菲亚自我安慰着,心想以后还是少拿人开玩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听去了。 托马斯打着哈哈跟表弟打招呼:“噢,达西,你也要回家吗?我还以为今晚你会留下来。” “乔治亚娜自己在家,我不太放心,当然要回去了。刚刚我听到你们在说什么赞同?” “啊,那个……”托马斯心虚地说道,“我们是在说……改天要找乔治亚娜出来玩,不过要得到你的同意才行。” “我当然没意见。不过刚才凯瑟琳姨妈说明天要去我家,乔治亚娜这几天恐怕不方便出门,过段时间再说吧。” “也好,等凯瑟琳姑妈走了再说,不然她又要指手划脚地说个不停。”托马斯抱怨道。 达西先生没接话,但显然他也不太欣赏凯瑟琳夫人的做派。 到了路口,两家的方向不一样,双方便互相道别了。 达西先生勒停马,绅士地目视马车离开,他才掉转马头踏上另一条路。 回到家里,索菲亚本想跟父亲打听下韦茅斯伯爵,可管家说公爵大人还没回来,她只好先回房洗漱。 睡觉前,索菲亚跟南希说起舞会上遇到韦茅斯伯爵女儿的事。 “我印象中,韦茅斯伯爵祖上可没有留下多少财富。如今他女儿却一副暴发户做派,韦茅斯伯爵在外也是这样吗?” 南希答道:“据我观察,韦茅斯伯爵在外行事十分谨慎,否则公爵大人也不会跟他来往这么多年。” “难不成是范妮小姐自己打肿脸充胖子?还是她没忍住露馅了?如果能去她家看一看就好了。” 南希闻言紧张道:“我的小姐,你可别乱来。跟对方好好相处,总有机会受邀去她家做客的,可别去想翻墙那一套。” “嘿嘿。”索菲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曾经因为手痒,想练练手脚,便从自己房间窗口翻出去往下攀爬,没想到当场被南希抓到。 然后她又在南希的目瞪口呆中利落地爬上来,把南希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不过既然被发现了,后来她就干脆打着锻炼身体的旗号让南希帮她望风,不是爬墙就是爬树的。 力量增强后,如今她的身手基本上恢复到前世的七八成了。 “放心吧,我不会乱来的。”索菲亚向她保证。 自己方向感这么差,没有去过两三趟,她怎么敢随随便便出手?万一迷路回不来就好玩了。 反正来日方长,她就跟对方慢慢周旋吧。 到了约定好的这一天,索菲亚坐上马车前往科文特花园剧院。 南希原本想陪她去,因为剧院里鱼龙混杂,连□□都有,只要买得起门票的都能进去,她实在不放心。 不过索菲亚想想还是拒绝了,虽然南希出门打探消息都会乔装打扮,但最好还是不要在那些人面前露面。 何况她又不是第一次去剧院,虽说以前都有玛格丽特夫人和南希陪同,但她不认为剧院里会有什么危险能威胁到她。 最后索菲亚当着南希的面把一把手|枪装进手袋里,对方才放心地让她出门。 剧院就在科文特花园边上,离她家并不远,坐马车大概二十分钟就到了。 科文特花园名曰花园,实则是个蔬果市场,只因几百年前曾是威斯敏斯特教堂的特供果园,这名字便一直沿用了下来。 大约两百年前,这果园被当时的国王没收,赐给了贝德福德伯爵一世。贝德福德伯爵也姓罗素,说起来跟白金汉公爵算是亲戚,只不过关系十分远了。 后来这里成了英国最大的蔬果市场,环境十分混乱,垃圾遍地,污水横流,直到三年前整改之后环境才有所改善。 索菲亚也是这两年才来过几次,以前她年纪还小,玛格丽特夫人可不敢带她来这种脏乱的地方。 索菲亚下了马车,带着几个仆人走进科文特剧院,在一片人声鼎沸中走上楼梯。 这座外表还十分崭新的剧院是大概六七年前重建的,之前的老剧院在一次大火中被烧毁了。 重建的剧院内部十分高大开阔,一面是巨大的舞台,舞台前的一楼地面是一整片座椅,布置得密密麻麻的。而另外三面则是多达四层的环形长廊,其中三楼是包厢,内部空间比较宽敞,其他三层则和一楼地面一样布满了座椅。 这时表演还没正式开始,舞台上只有一支小乐队在演奏着欢快的曲子。 索菲亚上了三楼,在剧院侍者的指引下来到一间包厢门口。 正要开门进去,这时隔壁包厢的门突然打开,宾利先生从里面走出来。 看到索菲亚,宾利先生显然十分惊喜:“索菲亚小姐,好久不见了,没想到会在这遇到你。” 索菲亚也高兴地跟他打招呼:“宾利先生,早上好!你也来看表演啊。” “是啊,听说这个马戏团演出很精彩,我和我的姐妹还有姐夫一起来的。”宾利先生指着包厢里的几个人道。 索菲亚一看,里面坐着两位小姐,一位大概二十岁左右,一位年纪大一些,看着年近三十了,旁边还有一位看上去三十多岁的绅士。 宾利先生把家人叫过来,向他们介绍索菲亚小姐。 听到宾利口中的尊称,他们都反应过来站在面前的是一位贵族小姐。 年轻的宾利小姐眼神一亮,没想到自家兄长居然认识这么一位年轻漂亮的贵族小姐,看样子还很熟悉。 她反应很快,马上恭恭敬敬地向索菲亚小姐行礼,只是动作显得有些生疏,不够流畅。虽然在女子学校早就学过各种礼节,但她以前可从没这么认真地向谁行过礼。 宾利的姐姐赫斯特太太和赫斯特先生也反应过来,一一跟着行礼。 一堆人正忙成一团的时候,范妮小姐到了。 她看到俊俏的宾利先生,眼神一亮:“索菲亚小姐,这几位是你带来的同伴吗?” “啊,不是的,我们的包厢在隔壁,只是碰巧遇到几位朋友。”索菲亚笑着解释道。 范妮小姐于是礼貌地请索菲亚为双方做介绍。 宾利的家人意外于再次见到一位贵族小姐,虽然这位相貌远远比不上索菲亚小姐,但气势明显更足了,于是连忙再次恭敬地行礼。 而范妮小姐听到索菲亚的介绍,知道对方不是贵族,明显兴趣减弱了许多。 “你们好,”她淡淡地点了点头,又看了宾利一眼,“宾利先生家住伦敦吗?不知道是做什么营生的?” 宾利爽快地答道:“我家在北方,在那有一些产业。目前是暂住在伦敦姐夫家。” 范妮小姐闻言彻底失去了兴趣,冷淡地点点头,便转身向隔壁包厢走去:“表演快开始了,索菲亚小姐,我们快过去吧。” 宾利小姐热情地邀请对方留下:“范妮小姐,你们不如留在这看表演吧,人多更热闹更有意思。” “不用了,我喜欢清静。”范妮小姐头也不回地走到隔壁,示意仆人开门。 索菲亚腹诽,你让我邀请大表哥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礼貌地跟宾利一家告辞,然后来到隔壁包厢。 一进门就见范妮小姐皱着眉头问:“索菲亚小姐,你表哥没来吗?” “哦,我问过他了,他说今天有事不能来。”索菲亚无辜地答道。 “有事?你不早说,我们可以改天再来啊……”范妮小姐闷闷不乐地咕哝着。 “改天来就看不到马戏团表演了。快看,演出快开始了!”索菲亚走到围栏边,指着下面的舞台。 而隔壁包厢里,宾利小姐正追着哥哥问他是怎么认识索菲亚小姐的。 得知她是白金汉公爵的独生女,和自家兄长认识很多年了,宾利小姐满脸兴奋地拉着姐姐在一旁小声嘀咕。 “路易莎,你说我们有没有可能成为公爵的亲家?”她越想越激动,“只要查尔斯娶了索菲亚小姐,那他就成了公爵的女婿!而且索菲亚小姐还是独生女,以后很可能成为女公爵,那我就会有一位女公爵嫂子,然后我就能出入上流社会,说不定能嫁给一位伯爵甚至是公爵!” “咦,我以为你一直喜欢达西先生?”赫斯特太太疑惑道。 第21章 是啊,那达西先生怎么办? 宾利小姐听到姐姐的话一愣,接着陷入思考中…… 这时,在旁边从头听到尾的赫斯特先生忍不住提醒小姨子:“卡罗琳,你没听过白金汉公爵的事吗?” “什么事?” 赫斯特先生便把白金汉公爵嗜赌如命败光家产的事告诉了她,然后总结道:“所以说,他们家就是个空壳子,除了爵位,也许只有一堆赌债了。” 宾利小姐顿时傻眼了,嘴里咕哝着:“为什么白金汉公爵要去赌钱呢?如果他没输掉那么多钱该多好!” 她越想越心疼,仿佛公爵输掉的是她家的钱…… “太精彩了!”靠在围栏边的宾利赞叹着回头招呼家人,“你们怎么不过来看表演?” 宾利小姐被兄长惊醒,抬头问他:“查尔斯,你说是钱重要还是爵位重要?” 宾利先生一愣,不假思索道:“爵位不是你想要就能要的吧?我才不去想那些不实在的事,只要把家里的产业管理好,能赚钱就行了!” 宾利小姐点点头,是啊,钱只要想赚总有可能赚回来,而爵位却不是你想要就能要到的,这样看来,似乎是爵位更重要…… 不过这时隔壁的范妮小姐恐怕无法赞同这点。 她自觉之前在隔壁那位漂亮的宾利先生身上浪费了感情,接着又发现被托马斯阁下爽约,连连不顺,于是就一直闷闷不乐,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最后终于把索菲亚惹恼了。 事情的起因是舞台上的表演进入高|潮,驯兽师与狮子间惊险的动作惹得台下观众连连惊呼,发现虚惊一场后又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喝彩。楼下坐的都是底层民众,激动中难免口不择言,言语粗俗。 可是范妮小姐觉得这些言语污染了她的耳朵,开始连连抱怨:“真应该把这些人赶出去!真是粗鄙不堪,低俗得令人无法忍受!就应该把票价定高一些,让这些贫贱之人进不来!” 索菲亚被她烦得不行,忍不住冷冷怼了她一句:“这里就是这样的,即使王室公主来了也不能把平民赶出去。你既然受不了,那么,要嘛别进来,要嘛自己出钱另外建一家剧院。” “我,我回去就让父亲给我建一家剧院……”范妮小姐赌气道,只是话说一半声音就低了下去,她也知道这不可能。 她忍不住在心里埋怨,要这爵位有什么用?别说是伯爵了,就算是公爵,没钱也什么都干不了。 不过看到眼前的公爵之女,她又产生了一丝优越感,至少我家比你家有钱! 这时,剧院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尖叫,一股恐慌的气氛在蔓延,因为舞台上出了个意外。 驯兽师的手臂不慎被狮子抓伤了,也许是血腥的气味激起了狮子的兽性,它突然狂性大发,挣脱束缚,向台下的人群冲过去。 楼上的观众担心地呼喊起来,台下的人们更是惊慌尖叫着想要逃跑,可是座位太过拥挤,狭窄的过道很快被堵住,人群挤成一团跌倒在地。 发狂的狮子很快冲到,将落在最后的一位女士扑倒,眼看就要咬上她的脖颈,看到这一幕的人们或是尖叫或是不忍地闭上眼睛。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一声枪响,狮子身子一顿,无力地躺倒在地,四肢微微颤抖着渐渐没了动静…… 这一切就在短短几秒内发生,人们惊得回不过神来。 剧院被诡异的静默笼罩。 驯兽师大着胆子上前查看狮子,发现它气息微弱明显回天乏术,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只是朝观众做了个手势示意安全了。 随即剧院里爆发出一片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楼上包厢里,索菲亚吹了*屏蔽的关键字*口的烟,利索地把手|枪装回手袋里。 范妮小姐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 她亲眼看着索菲亚小姐从手袋里掏出一把手|枪,然后仿佛看都不看就随意开了一枪,一击即中! 想到刚才的口角,范妮小姐不禁吞了吞口水,幸好自己没跟她吵起来,不然她是不是也会随手给自己一枪? 伯爵府的仆人们也个个目瞪口呆,倒是索菲亚带来的仆人都淡定地看着,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索菲亚见吓到了别人,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经常跟表哥们一起去打猎,枪法还不错吧?” 范妮小姐一脸难以置信:“你,你用手|枪打猎?” “对啊,□□太重了,带着不方便。”索菲亚理所当然道。 范妮小姐不可思议地嘀咕着:“□□方便就要随时带着吗?为什么连上剧院看表演也要带枪?” “总会有需要的时候吧,你看,现在不是用上了?”索菲亚得意地晃晃手袋。 范妮小姐无言以对。 这时敲门声响起,仆人过去开门,原来是宾利先生。 他站在门外担心地询问:“索菲亚小姐,范妮小姐,你们还好吗?” 索菲亚笑着说:“我们很好,宾利先生。你的姐妹们没事吧?” “她们没事,只是略受惊吓,赫斯特先生在里面陪着她们,我有点担心你们就过来看看。噢,刚刚那一幕实在是惊险,不是吗?” “噢,是的,我也吓了一跳呢,幸好最后没事。” “是啊,不知道是谁开的枪,简直是个神枪手!一击即中!实在是太厉害,太帅了!”宾利先生口中赞叹不绝。 索菲亚也附和着一起感叹。 范妮小姐在一旁看着,默默无语……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语言匮乏、才疏学浅,实在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这个女人的行径…… 隔壁包厢里,宾利小姐已从惊吓中恢复过来,从敞开的门中看到站在隔壁门口的兄长,她的心中又升起一丝惆怅,应不应该让查尔斯娶索菲亚小姐呢? 娶了,她就可以进入上流社会,嫁到贵族之家,可是那样就无法得到达西家的财富了。 要爵位还是要钱,这是个问题…… 发生了这样重大的事故,剧院经理及时赶来安抚观众,派人清理现场,请医生来医治不慎扭伤撞伤的人。 当经理宣布稍后会换成歌剧表演、而且今天的演出全部免费时,人群中又响起一阵欢呼声口哨声。 索菲亚看得啧啧称奇,这些人也是心大。 “范妮小姐,我们要继续看表演吗?还是回家?”她询问对方的意见。 范妮小姐故作不在意地道:“既然没事了,那当然要看下去,否则岂不是白来一趟?”难道她堂堂的贵族小姐还不如楼下那些平民? 索菲亚无所谓,既然她要看那就继续看吧。 宾利先生已回到隔壁,没有人聊天,表演也还没开始,包厢里只有两位小姐面面相觑。 索菲亚思忖着,刚刚不会吓到她了吧,都不和自己说话了。自己还想着跟她打好关系,让她邀请自己去她家做客呢。 想来想去,只能用美男计了。 她笑着说:“范妮小姐,你喜欢打猎吗?等我和表哥们再去打猎时也邀请你一起去吧?” “不,我不喜欢打猎。”范妮面无表情地回答。 “我大表哥的枪法很好的,不管是松鸡还是斑鸠,或者是狐狸,他都打得到,每次打猎都能满载而归的。你不想去看看吗?” “好吧,那你让他自己来邀请我。” 呃,这位小姐居然变精明了。 索菲亚只好讪讪道:“好的,我会跟他说的。” 美男计失败,看来要想其他办法了。 看完歌剧,索菲亚和范妮小姐便各自回家了。 与宾利一家道别时,索菲亚总觉得宾利小姐的眼神怪怪的,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回到家里,南希告诉她一个好消息:“匹克威克先生和查理来信了。” 匹克威克先生就是她当初借报纸看的老先生,因为她一句戏言,匹克威克先生定下了去欧陆和东方研究鸽子的计划。只不过东方实在太遥远,只能推后了,而拿破仑战争一结束,他便迫不及待地跑到法国去了。 临行前索菲亚成功说服他,在观察鸽子的同时可以顺便观察下其他东西,比如物价和法国公债这些与人类福祉更加息息相关的事。 而查理就是她刚来时遇到的那个扒手,也是费金团伙中的一员。他因为偷达西先生的手帕被关了三个月,出来后却发现物是人非。费金团伙的落网让他倍受打击,决定痛改前非。 几年前索菲亚遇到他时,他正在当搬运工干苦活。见他比之前沉稳多了,头脑也还算灵活,索菲亚便把他收为了手下,帮着南希打理一些外面的事。 虽然匹克威克先生做事十分认真,但有时候有点一根筋,索菲亚不太放心,便让查理跟着他一起去法国了。 他们每个月都会寄回一封信,让她了解那边的状况。 索菲亚有每天阅读报纸的习惯,以此来收集资讯,而他们身临其境打听到的消息则成为一种辅助,有助于她做出准确的判断。 她接过南希手里的信,看完后,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法国的局势已经稳定,公债上涨趋势明显。” “那什么时候抛?” “目前看来,在未来的几年内应该会持续上涨。不过,我希望能在两年之内出手。” 她总觉得法国的和平下还掩埋着未熄的火种,不知何时就会引爆,还是见好就收吧。 她相信,她当初的投资到两年后至少会翻上百倍。 第22章 过了几日,南希从报纸上得知了那天剧院里发生的意外。 虽然报纸上没说是谁开枪击杀狮子的,但她对索菲亚小姐十分了解,再仔细问过那天跟去的几个仆人,也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当然,若不是她主动问起,仆人们也不会多嘴四处张扬自家小姐的事。毕竟亨利爵士管家有方,爱嚼舌根的人是在公爵府待不长久的。 南希知情后十分懊恼,早知道那天她就应该跟着一起去。若是那天她在场,至少可以替索菲亚开枪。 虽然索菲亚枪法高明,遇事能够自保是一件好事。但是一个贵族小姐在大庭广众之下开枪射杀猛兽,传出去实在不像话。 对一个淑女来说,正常的兴趣爱好应该是音乐、舞蹈、绘画、阅读、女红之类的优雅之事,最多再加上骑马这个能锻炼身体也勉强能算得上高雅的活动。但是一个贵族小姐居然喜欢打猎,还练出一手好枪法,那就太过骇人听闻了。 索菲亚安慰她:“你放心吧,除了范妮·斯佩克小姐和她的仆人,当时应该没有人看到我开枪,他们的注意力都被楼下的意外吸引了。” “你确定范妮小姐不会说出去吗?还有她的仆人呢?”南希皱着眉头道。 “不会的,”索菲亚自信道,“对她那种人来说,无利可图的事她是不会做的。如果这事传出去了,我肯定知道是她说的。得罪了我,对她来说有什么好处?而且她御下甚严,我相信她会管好仆人们的嘴的。” 她想了想又满不在乎道:“再说了,就算有人知道了,那也不要紧。反正我又不在乎外人的看法。你看我父亲,在外面的名声都成什么样了,他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南希哭笑不得:“你和谁不好比?干嘛要和公爵大人比名声?” 这时,一个女仆敲门进来汇报,托马斯·菲茨威廉阁下来了。 索菲亚下楼来到起居室,托马斯正在里面等她。 原来他是帮达西来送邀请函的,邀请她明天去达西家做客。 邀请函上的落款是达西小姐,看样子应该是她亲手写的。精致的信纸上是写得规规矩矩的几行字,字迹十分秀气。看到这字似乎就能想象出达西小姐乖巧的样子。 据托马斯说,同时受邀的除了他,还有宾利一家。 “达西应该是想介绍你认识他妹妹乔治亚娜。他就是这样认真的人,答应过的事一定会记在心上。这不,没等我们请乔治亚娜出来玩,他就先邀请我们上门做客了。” 索菲亚自然是欣然同意。 她调侃道:“凯瑟琳夫人的视察终于结束了?” “哦,是的!”托马斯挤眉弄眼地说道,“在把我家和达西家都弄得鸡飞狗跳精疲力尽之后,她终于想起肯特郡还有一座庄园以及一大片教区亟需她的关照。昨天她接到信,听说亨斯福德教区有个牧师去世了,便迫不及待地马上赶回去了。” “噢,上帝保佑他!不过这样一来,就有个牧师职位空出来了?看来接下来凯瑟琳夫人有事情忙了。” “是啊,以她的挑剔,恐怕要花费好大功夫来挑选继任者,大概没有时间往伦敦跑了。这对我们来说也算是个好消息。”托马斯耸耸肩道。 “我倒有点好奇,她中意的牧师会是什么样的人……” 表兄妹俩聊了几句,托马斯还有事便离开了。 第二天下午,托马斯再次骑着马来到公爵府,接上索菲亚一起去达西家。 索菲亚穿戴整齐后便带着南希上了自家的四轮大马车。 南希坚持一定要跟着索菲亚出门。理由是她身手敏捷、枪法高明,万一有事也可以保护索菲亚。虽然她也心知,在这两点上,索菲亚丝毫不逊色于她,甚至略胜一筹。 索菲亚虽然有些无奈,但也无可无不可,便随她去了。 马车很快到了达西家门口。 看着眼前这幢似曾相识的房子,索菲亚一时有些感慨。 距上一次来这已经整整九年,那时她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不久,艰难地接受了自己附身洋鬼子的事实。 仿佛一转眼间,这么多年便过去了,她也从一个小洋鬼子变成了大洋鬼子。 眼前的房子一如往昔,白色外墙,红色屋顶,并没有什么明显变化。 闻声迎来的女管家雷诺兹太太也是一如既往的端庄得体,只是脸上多了些皱纹,显得更和蔼可亲了。 她行着礼道:“索菲亚小姐,欢迎您的到来!托马斯阁下,有一阵子没见到您啦!” 两人刚跟女管家打了个招呼,还没进入门厅,屋里又有一群人热情地迎了出来。 除了达西先生和宾利一家,在场的还有一位身材高挑的年轻小姐,跟在达西先生身旁,应该就是达西小姐了。 索菲亚暗暗打量了几眼。 比她小两岁的达西小姐已经和她差不多高了,看上去俨然是个大人,脸蛋虽不及达西先生漂亮,但也是个好看的姑娘。 达西小姐也好奇地看向索菲亚,正对上她打量的目光,忙羞涩地一笑,移开了视线,果然像托马斯说的一样有点害羞,很可爱。 客人们被请进会客厅,达西先生礼貌地向索菲亚介绍他妹妹乔治亚娜·达西。 达西小姐优雅地行礼道:“很高兴见到你,索菲亚小姐!” “我也很高兴见到你,达西小姐,”索菲亚笑着说,“早就听托马斯说过,达西小姐是个很可爱的姑娘,今天总算见到了。” 达西小姐腼腆地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只是眼神里透出一丝亲近。 她的身旁跟着一位中年妇人,达西先生介绍说是达西小姐的家庭教师扬格太太。 索菲亚也介绍了自己的女管家南希小姐。 接着达西先生又向托马斯介绍宾利的家人:“这是宾利的姐妹和姐夫,索菲亚小姐应该已经认识了吧?” “是的,我们前几天在科文特花园剧院见过了。”索菲亚微笑道。 众人见过礼之后,便一一落座。 宾利小姐悄悄瞥了英俊的托马斯阁下几眼,又瞅了眼同样英俊的达西先生,眼睛转了转便看向索菲亚。 “索菲亚小姐,我们刚刚正在说那天的事呢,实在是太可怕了……”她语气夸张地说起剧院里发生的意外,“达西先生,真庆幸那天你和达西小姐没去。” 达西先生答道:“我之前从报纸上看到了报道,只是没想到那天你们也在场,希望诸位女士们没有受到太多惊吓。” “噢,是的,那天我们真是吓了一大跳。不过幸好有查尔斯和赫斯特先生在,我们很快就平静下来。不过索菲亚小姐就可怜了,身边没有男士陪伴,只有另一位小姐,后来查尔斯还不放心地过去问候她们,”宾利小姐说着看向托马斯,“托马斯阁下,那天您要是跟索菲亚小姐一起去就好了!您平时很少去剧院吗?” 索菲亚暗暗翻了个白眼,我哪里可怜了? 她不动声色地给了托马斯一个眼神,因为他,自己又被当成搭话的跳板了。 “咳,”托马斯忍着笑说道,“如果知道那天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一定会陪她去的,哦,不,或许我会干脆阻止她去。不过,宾利小姐,我想你多虑了,索菲亚的胆子大得很,没那么容易被吓到。” 宾利先生也说道:“是啊,那天我过去的时候,索菲亚小姐神情很镇定,倒是路易莎和卡罗琳,刚开始都吓得站不稳了。” “噢,查尔斯!”宾利小姐抗议道,“你也说了是刚开始,我们只是刚开始没有心理准备才被吓到的。在演出中途突然发生那样可怕的事,我想任何一位女士都会被吓到的。不止是女士们,当时不少绅士也被吓得连连惊呼……” 赫斯特夫人也在一旁帮腔,说她们很快就镇定下来了,也不比男士们差多少。 宾利先生耸耸肩:“哦,是的,我承认你们说得没错,那天的确很惊险,不过幸好是虚惊一场。” 接着他又赞不绝口地说起那天的神枪手:“一击即中,真是干得太漂亮了!” 达西小姐听得睁大了眼睛,脸上浮现出崇拜的神色。她转头小声问哥哥,如果他在场是不是也一样能做到? 达西先生谨慎地回答说,他有可能命中,但没有绝对把握一定能命中。 一击即中吗?托马斯若有所思地看向索菲亚。 索菲亚朝他暗暗眨了下眼睛,转移话题道:“虽说是有惊无险,不过发生这样的意外,科文特花园剧院以后恐怕不会再有马戏团表演了吧?” “嗯,科文特花园剧院的舞台原本就不适合马戏团表演,都是为了吸引观众才想出这种主意,这次之后他们肯定不敢再请马戏团来了。”托马斯顺着她的话说道。 “那真是太可惜了!”宾利小姐遗憾地说道,“难道以后只能去动物园看那些无趣的动物了?说到动物园,托马斯阁下,您去过伦敦塔动物园吗?” “伦敦塔是王室的宫殿,我还没有这种荣幸能进去……”虽然难以理解宾利小姐的逻辑,托马斯还是礼貌地回答道,“想看动物的话,可以去河岸街街角的埃克塞特交易所,那里的顶楼关了很多野兽,像老虎、狮子、大象、骆驼之类的,墙壁上还画着异国风景,颇有异域风情。” “您说的就是被称为皮德科克野兽展览会的地方吧?”宾利小姐蹙着眉头道,“那里我倒是去过,不过去了一次就再也不想去了。那墙上画得再好也不过是假象,动物都被关在笼子里真没意思。” 托马斯笑了笑没说什么,倒是旁边的赫斯特先生嘴里咕哝道:“噢,女人可真难伺候……” 虽然他的声音不大,但屋里的人都听见了。 索菲亚差点笑出来,这位赫斯特先生也太不给小姨子面子了。 她恶趣味地扫视了下众人的表情,或是忍俊不禁,或是尴尬,或是羞恼,只有达西先生面无表情,让人不得不佩服他的定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在他脸上看到不一样的神情呢。 第23章 听到赫斯特先生的话,宾利小姐自然不依,说赫斯特先生对女人有偏见,赫斯特太太也嗔怪着丈夫。 宾利先生尴尬地笑了笑,安抚妹妹道:“卡罗琳,马戏团的确比动物园有趣得多,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以后看不到马戏团表演,伦敦又不是只有一家剧院,除了科文特花园剧院和德鲁里巷剧院,还有好几家小剧院,总会有马戏团演出的。” 托马斯笑着接过话头:“是的,特别是阿斯特利圆形剧场,那里的圆形剧场特别适合马戏团演出。” “不过不管是歌剧还是马戏团演出,我们现在都欣赏不到,不如还是请女士们给我们来点音乐吧,”他说着看向达西小姐,“乔治亚娜,我听说最近你开始学习竖琴了,不知道我们有没有这个荣幸听你演奏?” 达西小姐回头看了扬格太太一眼,不好意思地说:“竖琴我刚刚入门,还无法流畅地演奏出一支曲子,不如用钢琴弹一曲?” 大家都表示欢迎。 达西小姐便坐到房间一角的钢琴前,弹了莫扎特的一首小夜曲,演奏中指法流畅,感情充沛。 在索菲亚看来,达西小姐的确弹得很好,至少比她有音乐天赋。她自己虽然学什么都快,弹琴也弹得不错,但总觉得少了点激|情。 一曲结束,大家纷纷鼓掌,说达西小姐弹得好。 宾利小姐更是不吝赞美之词,夸得达西小姐脸都红了。 接着达西小姐请宾利小姐也弹一曲,宾利小姐客气了一番,请索菲亚小姐先弹。 索菲亚对弹琴可没什么兴趣,也没有宾利小姐的表现欲,便诚恳地推辞了,宾利小姐这才起身走到钢琴前坐下,一连弹了好几支曲子。 不过在索菲亚看来,她弹得只能说一般,也许因为急于表现,反而弹错了几个调。 还没等宾利小姐结束她的表演,雷诺兹太太就进来说,晚餐已经准备好了,请客人们移步到餐厅。 宾利小姐依依不舍地从钢琴前站起来,跟着众人来到餐厅。 餐厅里放着一张长餐桌,桌子中间摆放着金制烛台,座位前则整整齐齐地摆放着精美的餐具,银制刀叉擦得锃亮,洁白的瓷盘上绘有简洁而雅致的花纹。 作为主人,达西小姐坐在首位,达西先生坐另一端。 索菲亚和托马斯作为贵客,分别坐在达西小姐下首的右边和左边。扬格太太和南希则坐在达西先生两侧。 至于中间的四个座位自然是宾利一家的。 宾利小姐仿佛不经意间,很自然地坐到了托马斯旁边,还招呼着她哥哥坐她对面,说是这样正好让赫斯特夫妇相对而坐。于是宾利先生就如她所愿在索菲亚旁边坐下了。 众人就座后,仆人们开始依次上菜。 吃饭时,有人话多,有人话少。 谁的话最少倒不好评比,不过话最多的显然是宾利小姐了。 她一会儿称赞达西家的厨子菜做得好,一会儿称赞餐桌上的餐具精致。 “精致的瓷器总是令人身心愉悦。说到瓷器,我最喜欢荷兰代尔夫特陶瓷了。我常跟查尔斯说,我们应该买些代尔夫特陶瓷餐具,那样该会有多么赏心悦目,用餐时心情也会愉悦得多,可惜他总是不上心……” 宾利先生耸耸肩道:“我的确不太在意这些细微之事。在我看来,用餐时最重要的还是食物的味道,以及共享美食之人,餐具最多只是起到装饰作用,不应该太过夸大它们的影响。” “噢,夸大?我可不这么认为,”宾利小姐转头问托马斯,“托马斯阁下,您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的?我相信,您府上的餐具之精美一定不亚于达西先生家。但凡是有品味的人,有品味的家庭,就不可能不注意这些所谓的细微之处。品味高雅之人,之所以有别于普通人,就体现在对细节的重视上。” 索菲亚低头窃笑,这话让人怎么回答?不同意你的观点就是承认自己没品味? 托马斯扯扯嘴角,笑着说:“我家的餐具都是我母亲和女管家在准备的,我倒没怎么注意。和宾利先生一样,我也不太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也许这就是男士与女士的区别吧。” “噢,说实话,你们这些男人真是太粗心大意了!”宾利小姐明显不满意他的回答,嚷嚷着道,“难怪有人说,凡是有身家的男士,总是需要一位太太来帮他处理家事。” 坐在另一端的达西先生却突然开口道:“这话我不赞同,如果一位单身的男士只是有家事需要人帮忙处理,那么他需要的是一位管家,而不是太太。而一位男士如果想娶太太,必须是以爱情为出发点,否则这样的婚姻必定是不幸福的。” 宾利小姐嚅嚅道:“是的,爱情当然是促成婚姻的前提条件……但爱情是会随着时间消逝的,如果一位太太没有处理家事的能力,把家里搞得一团糟,那这样的婚姻最终也不会幸福的。” “爱情会不会消逝我不知道,但如果家里一团糟,那只能说明该换一位管家了。”达西先生回道。 宾利先生闻言不禁噗嗤一声笑出声。 宾利小姐羞恼地瞪了他一眼,转头对达西小姐说:“达西小姐,看看你哥哥,说话有多么气人呀!你觉得他说的是真理还是歪理?” 达西小姐茫然地看着她:“我……我不知道。” “哦,也许我问错人了,他是你哥哥,你当然不敢当面违抗他,”宾利小姐又看向索菲亚,“索菲亚小姐,你一定不会慑于达西先生的威严而不敢直言,那么你赞同达西先生的说法吗?” “嗯,我当然不怕达西先生了,我的观点也与他不一样,”索菲亚看到宾利小姐现出得意的表情,话头一转,“我认为,不管是单身的男士还是单身的女士,都需要一位管家来处理家事。” 说着她看向坐在斜对面的南希,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南希只是默默地回以一笑。 众人都被索菲亚出人意料的话逗乐了。 只有宾利小姐脸上表情一滞,心里嘀咕着,你家负债累累又没有财产可以继承,能有什么家事需要管家处理? 不过她也只敢在心里嘀咕,不敢当面说出来,毕竟对方再怎么穷也是位贵族小姐,她还奢望着哥哥能娶到对方,好让她进入上流社会呢。 “那婚姻呢?你对婚姻又是什么看法呢?”她追问道,对刚才的话题念念不忘。 “我对婚姻的看法也和达西先生不太一样,”索菲亚再次停顿了一下,卖了个关子,然后才悠悠然说道,“在我看来,婚姻并不是必需品。男人可以一辈子不结婚做个单身汉,女人为什么不可以呢?” 她看到众人不认同的目光,又补充道:“当然,在当前的社会条件下,这对大多数没有经济来源的女人来说有点困难。但是,社会是在不断进步的,我相信,总有一天,女人会像男人一样,可以出去工作,可以和男人做一样的工作,甚至可以参政,可以成为女首相!” 索菲亚回想着前世的世界,信心满满。虽然在她前世只有女政|客,没有女首相,但正如她所说,社会是在不断进步的,她相信总有一天会出现的。 但其他人却被她的豪言壮语或者说是异想天开惊呆了。 整个餐桌陷入一种诡异的静默中。 过了一会,托马斯从震惊中醒过神来,仔细品了品她的话,说道:“对于你说的单身的事,我不敢苟同。如果世上的女人都这样想,那男人们岂不都成了可怜的光棍?不过你所描述的那个社会很有趣,我不知道未来有没有实现的一天,但如果实现了,那一定会是个有趣的世界。” 达西先生看着索菲亚目光炯炯,接过托马斯的话:“是的,听起来十分不可思议,但令人期待。不过我想应该这辈子都看不到那样的世界吧。” “谁知道呢?也许需要一百年甚至几百年,但我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的。”索菲亚眼神坚定地说道。 宾利先生回过神来,看着索菲亚惊叹道:“虽然不知道你所说的会不会实现,但能看出来,索菲亚小姐,你是个性格独立有主见的女孩子,这样的人不管在什么样的世界里都会过得很好的。” “谢谢夸奖,宾利先生!”索菲亚笑着说,“你也一样,性格随和的人跟谁都能处得来,在哪里都可以过得好的。” 宾利先生听了她的话乐得喜笑颜开。 宾利小姐看着眼前两人相视而笑,却是满心复杂,索菲亚小姐居然不想结婚,她哥哥宾利居然还乐呵呵的,难道他完全没有那方面的念头吗? 托马斯却是搞怪地一笑:“索菲亚,我听你这话好像话中有话啊,似乎是在说某人不随和……”他说着眼神瞥向达西。 索菲亚一愣,随即失笑:“我可没有这个意思,看来是你自己对某人颇有微词啊。” 他们口中的某人无奈地笑了笑,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餐桌上的气氛也从先前的诡异中恢复过来。 吃完饭,达西小姐便带着女士们离开餐桌,来到起居室喝茶。 这也是这个时代令索菲亚不喜的陋习之一,饭后的餐桌是属于男人们的,女人没有资格参与他们的会话。 起居室里,达西小姐在扬格太太的指点下,努力尽到女主人的职责,不时招呼女士们喝茶,又问要不要弹琴娱乐。 这时候宾利小姐明显没有弹琴的兴致,只是和赫斯特夫人在一边小声说着话。 索菲亚便坐在达西小姐旁边和她聊天。 达西小姐腼腆地笑着说:“我听表哥们说过,索菲亚小姐十分多才多艺,什么都是一学就会。哥哥也说让我多跟索菲亚小姐相处,一定能从中有所受益。” “我是什么都会,但不一定学得好啊,像钢琴就没有你弹得好。”索菲亚笑着回道。 达西小姐微露羞涩:“真的吗?但我也就钢琴弹得好,像绘画,我一直挺感兴趣的,但总是画不好。索菲亚小姐你会画画吧?” “我是跟以前的家庭教师学过一点,你喜欢画什么?风景还是肖像?” “嗯,我都挺喜欢的,以前在学校学过,风景还好,但肖像我总是画不好。” “画肖像的确需要一些诀窍,我以前的家庭教师也是更擅长画风景,但我有其他偷师方法。”索菲亚神秘地说道。 “偷师?”达西小姐疑惑地睁大眼睛。 第24章 在这个没有照相机的时代,不管是全家福还是单人照都只能靠肖像画了。 因此有条件的人家都会不时地找人来画肖像,以便留下时光的记忆。 索菲亚的公爵父亲也不例外。 当初她刚被亨利爵士找回来时,记忆还没恢复,实在不敢相信原身居然是个公爵的女儿。 于是她的公爵父亲便找出不久前画的肖像画,还拿来一面镜子让她对照,看到画中倚靠在一起的父女俩,她才不得不接受事实认下了这个父亲。 从那以后,公爵大人对画肖像这件事更加上心了,每年至少要画一次。 他们家有一位固定的画师——肖恩先生。他是一位著名的画家,尤其擅长画肖像。 画肖像不如拍照那样便捷,镁光灯一闪就完事,而是需要固定一个姿势画很长时间,又繁琐又无聊。 于是索菲亚就喜欢在画肖像时与肖恩先生聊天,不仅能听到一些绘画有关的趣事,还能从他那学到些绘画技巧,也就是她所说的偷师了。 索菲亚跟达西小姐说了几个画肖像的诀窍,让她回头试试看,有问题再问她。毕竟画画这种事单单说是说不明白的,还要结合实际操作,亲手去试了才能融会贯通。 达西小姐听了惊喜地直点头。 索菲亚提醒她:“你练习时也可以跟扬格太太讨论下,多少会有帮助。” 达西小姐见扬格太太正好不在,便悄悄地说:“扬格太太不大会画画,她更擅长音乐、舞蹈,还有唱歌。” 索菲亚惊讶道:“达西先生怎么不找个会画画的家庭教师来教你?” “说是家庭教师,其实我哥哥只是找个人来陪我两年,因为我也快成年了,该学的在学校里都差不多学会了,所以哥哥选人时也不要求什么才能,只要和我相处得好就行了。扬格太太性格很好,我挺喜欢她的。” 好吧,你喜欢就好。 索菲亚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也许是因为达西先生太过严肃,兄妹俩又差了十几岁,所以沟通不大顺畅吧。达西小姐想学绘画也不敢跟哥哥说,要不可以另外找个会画画的家庭教师啊。 这时扬格太太回来了,索菲亚便把话题转到肖恩先生说的一件趣事上。 肖恩先生因为肖像画得好,名声在外,也被摄政王知道了。哦,当时他还没成为摄政王,还是威尔士亲王。 威尔士亲王看到肖恩先生画的白金汉公爵肖像,又威严又帅气,十分羡慕十分喜欢,于是就把肖恩先生请来给自己画肖像,还说如果画得好的话,还要和女儿夏洛特公主一起画一张。 可是等到肖恩先生把肖像完成送过去后,那边一直没有回应,看来是不满意了。后来又听说威尔士亲王换了好几位画师才得到满意的肖像画。 肖恩先生一直疑惑自己哪里画得不好,直到后来看到那些令威尔士亲王满意的肖像,他才恍然大悟。 原来因为威尔士亲王太过肥胖,所以凡是如实画出来的肥胖肖像他都不中意。他需要的画师必须能够“适度”美化他的身材,画出他的伟岸气概…… 当时听到这个故事,索菲亚便想起前世的照片,如今这位威尔士亲王的肖像大概可以称之为照“骗”吧。幸好他生在这个没有照相机的时代,否则上哪去找能自动美化他的照相机呀…… 正当达西小姐听故事听得呵呵直笑时,男士们从餐厅出来了。 赫斯特先生一出来就嚷嚷着摆牌桌,要打牌。 达西先生和托马斯却不喜欢打牌。 托马斯想起达西家里有台球室,便提议去打台球:“好久没打了,今天正好可以打几局过过瘾。” 宾利先生听了也很感兴趣。 于是,除了赫斯特先生,男士们都到台球室去了。 赫斯特先生想打四十张,可是需要四个人才能打,拉上太太和小姨子,也才三个人。 他便把目光投向了在一边说话的几位女士。 “亲爱的女士们,你们谁要打牌?” 达西小姐摇摇头:“我不会打四十张。” 扬格太太也拒绝了。 南希看着索菲亚不说话。 赫斯特先生便把救助的目光投向索菲亚:“索菲亚小姐,你一定会打吧,帮个忙,三缺一啊。” “我是会打,但是,你确定要和我一起打牌?”索菲亚目光怪异地看着他问道。 南希在一旁忍不住偷笑。 赫斯特先生毫无察觉,一脸高兴道:“当然,好不容易凑齐四个人,我们开始吧!赌点小钱没问题吧?” “好啊。”索菲亚愉快地答应了。 赫斯特先生还一阵窃喜,暗暗盘算着,白金汉公爵赌牌赌得负债累累,索菲亚小姐是他的女儿,家学渊源,一脉相承,手气肯定也很差,看来今天能发点小财了。 可是一局结束,他脸色凝重起来,暗暗安慰自己,一定是巧合,手气再烂的人也会偶尔赢一把的,下一局就没这么好运气了。下一局,他一定会赢回来的! …… 等到男士们从台球室回来时,赫斯特先生已经是满脸菜色,看着索菲亚小姐手边的一堆银币,一阵阵心疼。 看到宾利他们过来,他如蒙大赦,装作恍然的样子道:“呀,你们打完台球啦,现在几点了?噢,都已经九点了!难怪我开始觉得发困了,这么晚了,我们回去吧!” 宾利先生疑惑道:“你不是经常十二点多才睡吗?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困了?” “哈哈,那个,一定是因为今天玩得太开心,太尽兴了,所以一回过神来就觉得有点累,”赫斯特先生语无伦次地解释着,“嗯,再加上昨晚我没睡好,所以今天就没什么精神……” 索菲亚笑着说:“原来赫斯特先生昨天没睡好啊,难怪今天状态不大好。那等下次再一起打牌吧?” “呵呵,下次再说,有机会再说吧……哈哈,达西先生,谢谢今天的款待,那我们就先告辞了,晚安!” 赫斯特太太和宾利小姐也是迫不及待地起身,拉着宾利先生和达西先生告辞,匆匆忙忙地走了。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从头看到尾的达西小姐忍不住笑出声。 达西先生疑惑道:“他们这是怎么了?怎么走得这么匆忙?” 托马斯看了看牌桌,哈哈笑道:“因为他们和索菲亚打牌了,你和她打一次就知道了,哈哈哈!索菲亚,是不是玩得很开心,很久没人陪你打牌了吧?” “是啊,好久没打了,今天收获不错。”索菲亚一脸得意地收起牌桌上的银币,交给南希收好。 赴宴回来,索菲亚开始考虑着回请达西先生和达西小姐,当然还有托马斯和宾利先生。不过想到宾利小姐时,她有点犯愁,她打心里不喜欢宾利小姐,可是请了宾利先生不请他的姐妹又说不过去。 不知道达西先生是不是一样看在宾利先生的面上才那样容忍宾利小姐,说实话,宾利小姐说话真是不知分寸,还自以为是。 写完邀请函,索菲亚让仆人们送去给托马斯和宾利先生,给达西小姐的则让南希坐着小马车亲自送去,以示尊重,毕竟上次赴了达西家的宴,这次主要是为了回请达西兄妹。 原本来回一个小时就应该绰绰有余,但是过了两三个小时还不见南希回来,索菲亚问了下才知道回来的路上南希突然说有事,自己下车了,让马车先回来了。 南希回来后,告诉索菲亚一件古怪的事。 第25章 南希细细地跟索菲亚说了事情的经过。 她去达西家送邀请函很顺利,一到达西家便被仆人恭恭敬敬地迎进去,见到了达西先生和达西小姐,还有扬格太太。 她说明了来意,递上邀请函,当然也客气地替索菲亚口头邀请了扬格太太。 达西先生兄妹俩和扬格太太都欣然应允到时候会来赴宴。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南希便告辞了。 因为女管家雷诺兹太太正好不在家,扬格太太便热情地替达西小姐把南希送到大门口,看着她上了马车。 不过马车还没走出多远,眼尖的南希却发现,斜对面的墙角处有一个长相俊俏的年轻人正躲在那朝扬格太太招手。 她回头看向扬格太太时,发现对方有一瞬间的慌张,但又马上状若无事地笑着朝她挥手作别。 南希也假作不知,神情自若地与扬格太太告别。 但是她坐在马车上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那个年轻人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在哪见过,直觉不像是什么好人。 只是刚才匆匆一瞥,她也没看清年轻人的长相,现在要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这种感觉实在糟糕。 而且扬格太太是达西小姐的家庭教师,怎么会与那种人有来往? 她越想越不放心,等到马车在路口拐了弯确定不会被身后人看到时,她便干脆叫停马车,打发走马车和马夫,自己一个人又偷偷摸回去,想看看那个年轻人到底是什么人。 她到了达西家附近,远远地看到那个年轻人还在那,便找了个地方躲起来,打算等他离开时再跟上慢慢观察。毕竟这里人烟稀少,她一靠近就会马上被察觉。 没过一会儿,她却看到扬格太太又从达西家出来,与看门的仆人说了几句话,才转身目不斜视地朝路口走来。 经过那年轻人的藏身处时,扬格太太悄悄做了个手势,让那年轻人跟上。 于是年轻人不远不近地跟在扬格太太身后,南希又不远不近地跟在年轻人身后。 就这样跟了一路,扬格太太终于在两条街外的一家咖啡馆门口停下,然后年轻人跟她一起进了咖啡馆。 虽然咖啡馆里光线比较昏暗,但南希仍怕被扬格太太认出来,并没有直接跟进去,而是在旁边一家衣帽店买了披肩帽子,略作变装后才走进咖啡馆。 扬格太太和那个年轻人正坐在角落一张桌子边说话。 南希坐到与他们隔着一条帘子的小包厢里,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可惜他们说话声音极低,她只能隐约听见“达西小姐……三万镑……”之类的字眼。 虽说她无法确切地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然而看到扬格太太脸上的挣扎犹豫之色,她便明白他们谈论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两个人很快结束了谈话,互相道别离开了咖啡馆,而南希也终于知道了那个年轻人的名字,她听到扬格太太叫他乔治。 “乔治?” 索菲亚被南希说的怪事吸引住了,也明白其中的诡异之处,所以听得十分认真慎重。只是在听到“乔治”这个名字时,她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世上叫乔治的人实在太多了,知道与不知道名字也没多大区别。 洋人的名字就那么几个来来回回地用,而且他们还喜欢给孩子起长辈的名字来以示尊敬。 像现任英国国王乔治三世就叫乔治,他的曾祖父是乔治一世,祖父是乔治二世,好不容易他父亲不叫乔治了,可惜却早早地死了,王位又从乔治二世传给了乔治三世。 然后乔治三世又给他的长子也就是如今的摄政王取名乔治,等摄政王即位后就是乔治四世了…… 庆幸的是,摄政王乔治虽然有好几个私生子,但他们都没有继承权,叫不叫乔治也没有人在乎,反正他只有一个婚生女——夏洛特公主。然而夏洛特这个名字也是用得泛滥了,万一哪天科文特剧院要是突然塌了,估计能砸死几十个夏洛特…… 想到这,索菲亚忍着笑道:“所以,这个名字对你有所帮助吗?你想起来是在哪见到这位乔治先生的?” “当然……没有,”南希郁闷地回道,叹了口气接着说,“所以我跟着他离开咖啡馆,一直跟到了他的住处。在那附近有人跟他打招呼,于是我又知道了他的姓,当然,这对我来说也没有任何帮助。但是,他们的对话内容终于提醒了我,让我脑海中那模糊的印象变得清晰起来。我想起来之前是在哪见到他的了!” 说到这,南希故意卖了个关子,停下来看着索菲亚不说话。 索菲亚看着南希促狭的表情,也起了破案的兴致。 “让我来猜猜。既然你曾经见过他,但是却印象不深,可见你见到他的时候应该是在一个人多的场所,他只不过是你见到的许多人之中的一个,或许因为某种原因引起了你的注意——比如说长得俊俏——这是你先前自己说的,”索菲亚回以促狭的表情,又接着说下去,“但他留给你的印象却很模糊,同时又让你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所以这个人多的场所很可能并不是一个正经人该去的地方。如果你是在多年前见过他,那我肯定无从得知,你也不会让我猜了,所以这应该就是最近发生的事情,而最近你去过的不正经地方应该就是赌场了。我说得对吗?” “没错,聪明!”南希赞叹了声,才解释道,“上次我跟着公爵大人去了赌场,在那逗留了很长时间,就是在那见到那位乔治·威克姆先生的。” “等等,你是说那个人姓威克姆?”索菲亚觉得这个姓似乎在哪听过。 “是的,我听到与他打招呼的人叫他威克姆,还问他最近手气怎么样、把赌债还上了没,于是我才想起来的,”南希疑惑地看着索菲亚,“难道你认识叫威克姆的人?” “是啊,我应该是见过一个威克姆的人,是在哪见到的呢?”索菲亚杵着下巴凝眉思索,目光漫无目的地游移着。 在看到墙上那幅画着米娅的油画时,她终于想起来了。 就在她第一次见到米娅的时候,跟达西先生说话的那个年轻人就叫威克姆。 只是,这个威克姆与那个威克姆会是同一个人吗? 可能性似乎很大。 长相俊俏,欠有赌债,还与达西家有关系,种种特征都符合。 不过她也不能如此武断地下判断,还是需要确认一下才行。 虽然她只见过那个威克姆一次,而且已经过去很多年,但她相信,如果再次见到他,她一定能认出来。 所以只要能见到南希说的这个威克姆,她就能确定是不是同一个人了。 南希看到索菲亚的表情,知道她有了线索:“您想起来了?” “是的,”索菲亚点头,“达西先生的父亲有一个教子就叫威克姆,我见过他一次,也是个赌徒,也长得很俊俏。” 南希恍然大悟:“这么说来,我见到的这个威克姆应该就是老达西先生的教子了?” “很有可能。”索菲亚点点头。 “那他应该和达西家很熟才对,为什么偷偷摸摸地不敢直接上门?” “是有点古怪,不过也不难理解,达西先生秉性正直,与威克姆完全不是一路人,老达西先生又已经去世好几年,他们之间的关系肯定疏远了。” “也是,达西先生应该不会喜欢这种人。我在赌场里见到他的时候,他正输红了眼,言语粗俗地大声咒骂着,与他的相貌形成强烈对比,所以我才对他有点印象。” “看样子他是欠了大笔赌债,”索菲亚讽刺地笑了笑,“染上赌瘾的人就没有不欠债的,无论地位高低都不例外,可惜那些赌徒总是想不明白这个道理,比如约克公爵,又比如我父亲。约克公爵是国王的次子,目前还是王位第三顺位继承人,自然没有人敢逼他还债。我父亲虽比不上约克公爵,但至少也是个公爵,还有我这个女儿替他收拾残局,处境也不至于太过窘迫。但是威克姆就不一样了,欠了债总是要还的,他现在估计都急红了眼,不知道会想出什么歪主意来弄钱还债……” “难道他把主意打到达西小姐身上了?”南希皱眉道,“只是没想到扬格太太居然认识威克姆,还关系不浅的样子。不知道他们鬼鬼祟祟地是在谋划什么?” “既然这么巧让你碰上了,我们当然要查清楚了。不过,我们首先要做的是确认这个人的身份。之前所说的一切都只是我们的猜测,只有让我见到这位乔治·威克姆先生,我才能确定他是不是那个威克姆。” “您又想干什么?”南希警惕地看着她。索菲亚小姐的胆子实在太大,常常冒出些鬼主意,让人提心吊胆。 “你不用紧张,我只是想偷偷看一眼那个威克姆确认一下而已。你不是知道他的住处了?我们在那附近找个地方等他经过就行了。” 索菲亚雷厉风行,说走就走,南希无奈地叫人去准备小马车,做这种事自然不能太过张扬坐四轮大马车出门了。 两人在门口刚要上马车,正好遇到骑马回家的白金汉公爵。 第26章 公爵大人利落地翻身下了马,让随从把马牵到屋后的马房。 仆人们见到主人回来纷纷行礼,男的鞠躬,女的屈膝。 索菲亚有些惊讶:“父亲,您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亲爱的索菲亚,你知道的,今天议会结束得早,所以我就回来了。”公爵笑呵呵地说。 白金汉公爵作为*屏蔽的关键字*贵族,自然在议会里有一席之位,是上议院的议员。 索菲亚当然知道每周三和周六议会都会结束得比较早,不过平时他可不会老老实实地马上回家,玩上瘾了在赌场里过夜都是寻常事。 最近恐怕是因为欠债太多,实在不好意思再赊账赌钱了吧。 “那可真难得,我还以为您记错了宴客的日子,”索菲亚打趣着再次提醒父亲,“周六可要记得早点回来,总不能让托马斯帮我接待男士们吧。” “噢,当然,难得我女儿邀请了客人,我当然会早点回来的。你这是要出门?”公爵看着一旁的马车问道。 “是的,我要出去一下,可能晚点才会回来,您自己用晚餐吧。” “怎么这时候出门?你要抛弃老父亲自己出去吃好吃的吗?”公爵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索菲亚无语,顶着那高大魁梧的身材,用那张线条刚毅的脸做出这种可怜兮兮的表情,您不觉得很违和吗? “我只是出去买点东西,也不一定在外面用餐。再说了,您哪里老了?四十多岁的年纪,正当壮年,随时可以迷倒一片淑女。” 公爵大人显然被女儿夸得很开心:“哈哈哈,虽然我承认你说的是事实,但是魅力这种东西因人而异,与年龄倒不相关。我已经快五十岁了,不能不认老啦。” 啧啧,这是在变相地夸自己,不管年纪多大都无损魅力的意思? “好吧,‘老’公爵大人,不跟您说了,我要出门了。” “早点回来啊。” 公爵看着马车远去的背影突发奇想,索菲亚不会是要去约会吧? 他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随即失笑摇了摇头,然后若有所思地朝屋里走去。 不知道什么样的绅士才能配得上自己女儿呢? 索菲亚又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哎,整天对着这样英俊的父亲,她的眼光都变高了吧? 想到过几天要来的客人,公爵大人突然起了兴致想了解下女儿的朋友们。 他叫来亨利爵士,细细询问了一番客人们的情况。虽然索菲亚之前和他说过了,但他当时也没怎么在意,只记得是托马斯和他的亲友要来做客。 听完管家的回话,公爵大人暗自思忖。 一个伯爵之子,一个大地主,还有一个商人。 女儿的交友范围还真是广泛啊! 托马斯是妻子的外甥,公爵对他自然是很熟悉的,未来的伯爵,前途一片光明,不过公爵莫名地不太喜欢他,也许是因为他那个泼辣的母亲吧。 小达西先生是德比伯爵的外甥,他倒是见过一次,是个人品端方的年轻人,就是家里没有爵位。 至于另外那位宾利先生,家里是在北方办工厂的…… 他想着摇了摇头。 女儿成年了,当父亲的也到了要头疼的时候啦! 马车上,索菲亚也在为公爵父亲头疼。 他欠的赌债简直是个无底洞,旧债未去,新债又来。 总要想个法子填补回来才行,而他那些损友自然是劫富济贫的绝佳对象了。 若她还像刚来时那样一个人自由自在,那就简单多了,直接潜入对方家里,用空间洗劫一空,虽简单粗暴但干脆利落。 只是现在她身份不一样了,不能像以前那样为所欲为了,万一意外失手就不好收场了,那可不是躲进空间就能解决的。 只能另想法子,让那几个人跌个大跟头才行,尤其是韦茅斯伯爵,他的手脚可不干净。 原本她还在犹豫这次要不要邀请范妮·斯佩克小姐,不过想到她和宾利小姐同时围绕在托马斯身边的场景,呃,那画面她实在不敢想象…… 何况现在发现了这么一件蹊跷事,还是不要横生枝节了。事有轻重缓急,先把这事解决了再说吧。 想到这,她看了看前面的马夫,虽然知道他口风紧,但还是压低了声音和南希说话。毕竟涉及到别人的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你帮我邀请了扬格太太?她到时候会一起来吧?” “是的,她答应了。”南希点头。 “那样最好,到时候正好观察一下。有这么一个人待在达西小姐身边,想想真让人不放心啊。” “我们是不是应该提醒达西先生?”南希小声说道。 “嗯,是得找机会告诉他,但是现在无凭无据,全是我们自己的揣测,要怎么开口呢?” 南希闻言也是无奈。 如果是自家的家庭教师,发现不妥直接解雇了就是,但现在是别人家的事,不管对方信不信,这话她们自己就开不了口。 索菲亚想了想:“我们还是先弄清楚再说吧,威克姆应该只是为了钱在打歪主意,一时半会还做不了什么。” 在南希的指引下,马车行到了那个威克姆的住所附近,那是一片老房子,环境不太好。 据南希说,他就住在前面那条巷子里,里面比较狭窄,道路泥泞,马车不方便进去。 索菲亚没有下马车,只是让马夫驾着马车缓缓驶过,在附近绕了一小圈,又绕回来停在离巷口不远的一家咖啡馆门口。 南希不确定地问:“我们真要进去吃东西?这家咖啡馆环境可不太好……” “没事,楼上好像有小包厢,我们找个靠窗的包厢,坐下来休息会。” 索菲亚给了马夫一个克朗,让他停好马车自己在楼下吃点东西。 然后她便带着南希上楼去了,点了两杯咖啡和一些吃的。 看着桌上的食物,南希惊奇道:“您还真打算在这吃东西啊?” “反正晚饭时间也快到了,总要填饱肚子才有力气做事吧。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看到那个人,也许今天根本看不到。” “如果他今天不出来怎么办?” 索菲亚想了想,似乎开玩笑一般说道:“那我就等半夜直接摸进去,把他抓起来痛打一顿!” “您又胡说!怎么可以这么干?”南希嗔道。 “嘿嘿,所以祝我们好运,也祝他好运吧。” 南希不放心地站在窗边,一直盯着对面巷口,生怕错过那个人。 忽然,她惊喜地低呼:“他出来了!就是那个人,穿着蓝色背心、灰色紧身裤……” 索菲亚闻言走到窗边,顺着南希指的方向看去。 天色还亮,索菲亚的视力不错,隔着一条街的距离也看得清清楚楚。 没错,这个威克姆就是当年她见过的那个。九年过去,他并没有多大变化,只是身上的浪荡气息更加浓烈了。 “您看清了吗?是不是那个人?咦,他朝着这家咖啡馆走来了……”南希道。 索菲亚笑道:“看来我们今天运气不错。没错,你发现的这个威克姆就是老达西先生的教子。” 她们在楼上看着威克姆走进咖啡馆。 这家咖啡馆楼层低矮,又是木制结构,隔音效果很差,楼下的对话她们在楼上听得一清二楚。 咖啡馆的招待看到威克姆,便大声叫嚷着:“威克姆,你之前赊的账还没还呢?今天又要赊账?” 威克姆满不在乎的声音传来:“放心吧,我很快就会还上的。快点,给我来点咖啡和面包、培根。” “哦?难道你找到了什么发财路子?”招待狐疑道。 “哈哈,你想知道?倒也不是不能告诉你,只不过你知道了也没用。” “到底是什么法子?快说说!”招待催促着他。 “很简单,你去找个有钱的寡妇,让她迷上你,嫁给你,然后你不就发财了吗?不过嘛……看你长成这模样,应该很难了,除非那寡妇是个瞎子,哈哈哈!” “去去去,你又来找我寻开心!” 索菲亚与南希交换了一个眼色,她们都想到了,威克姆是盯上了达西小姐的三万镑财产。 只要他能诱骗达西小姐和他结婚,那达西小姐的三万镑就成了他的财产。 只是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达西先生是不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所以威克姆才会勾结扬格太太,想要里通外合。 “看来他们应该会想办法让达西小姐离开达西先生的视线。”索菲亚小声嘀咕着。 南希觉得不可思议:“威克姆就那么自信自己一定能骗到达西小姐?” “也许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情分本就不一般?再想想达西小姐那腼腆天真的样子,说不定还真会上当受骗。” 当然她不能这么对达西先生说,说对方的妹妹会跟别人私奔,那简直是世上最严重的污蔑。 威克姆倒好处理,若依她的想法,直接套上麻袋扔进泰晤士河就是了。 但是扬格太太就不好办了,留她在达西小姐身边总是个隐患。 “如果我们能找到些证据就好了,”索菲亚杵着下巴思索,“等他们过来赴宴时,再见机行事吧。” 第27章 很快到了宴客的日子,白金汉公爵早早地回家,换了身衣服,等待客人们的到来,倒比索菲亚还要郑重。 第一个到的是大表哥托马斯,他坐在会客厅里与公爵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公爵问起很久没见的菲茨威廉上校:“很久没见到爱德华了,他最近怎么样?” “最近军队里比较忙,过段时间就有假期了。他还说到时候要找姨父和索菲亚一起去看赛马会呢。” “噢,是的,激动人心的赛马季节又要开始了……” 正说着话,达西先生兄妹俩和扬格太太到了,被仆人请进会客厅。 公爵大人打量着达西先生,暗暗点了点头,嗯,的确一表人才,有几分他当年的风采,就是笑容少了点,给人一种高傲的感觉。 相互见过礼,索菲亚特意把达西小姐请到自己身边坐下,想找机会探探话。 客人们也一一落座,还没说上话,宾利一家也到了。 宾利先生手上捧着一束花,鲜艳多姿的鲜花卷在镂空的锥形纸筒中,十分引人注目。 他微笑着鞠了个躬,把鲜花递给索菲亚。 “索菲亚小姐,非常感谢您的邀请,希望您会喜欢这个小礼物。” 索菲亚有些意外地接过花束,笑着道谢:“很漂亮的花,我很喜欢。谢谢你,宾利先生,你真是太客气了!” 公爵大人暗暗挑眉,这年轻人不止相貌英俊,还很会讨人欢心啊。 托马斯看着达西面无表情的样子,打趣道:“达西,你要向你的好朋友多学学怎么讨女孩子欢心呀!” 达西先生抿了抿嘴道:“这是种天赋,不是想学就能学到的。宾利即使什么都不做,也很容易讨人欢心。” “噢,这话我可不同意,”宾利先生笑着说道,“没有人是天生就会讨人欢心的,人总是需要不断学习的。说起来,送花这种事我也是第一次干,还是卡罗琳提醒我说现在时兴这种花束,很受女士们欢迎,特意让马车拐到科文特花园买的。” 卡罗琳正对自己的杰作沾沾自喜,没想到她哥哥马上就把她招出来了。 她只好呵呵笑着说:“当然是女孩子更了解这些了,恐怕很少有男士会自己想到这些事。” “不,在我看来,这种事既需要天赋,也需要后天的学习,”公爵大人忍不住发表看法,“当然,更重要的还是一种动力,一种能够激发你隐藏的天赋、促使你主动去学习的动力。这种动力,自然就是爱情的力量了!等有一天你们被丘比特之箭射中,就会发现人的潜力到底有多大了。嗯,你们都还年轻,在座的也许只有赫斯特先生有发言权了。” 正饶有兴致观察着房间摆设的赫斯特先生突然被点名,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呃,这个嘛,公爵大人说得对,其实这事是因人而异的,有的人有天赋,有的人善于学习,像我就比较平庸了,既没有天赋,又不善学习,幸好遇到个好太太,能够看上我这样的人,真是我无上的荣幸!”赫斯特先生最后还不忘捧一下自家太太,显然是平日里早就练熟了的技能。 赫斯特太太闻言似笑非笑地看了丈夫一眼:“你心里明白就好。” 其实她如今也想不明白,当初怎么会看上这么个人,身家没多少,派头倒是挺大。 赫斯特先生讪讪地笑了下,忙着转移话题:“那个,有人想打牌吗?光聊天多没意思,我们边打牌边说话吧!” “好主意!”公爵大人正中下怀,“我正想着这事呢,难得家里来了这么多人,不打牌多可惜!” 不过赫斯特先生话一出口,便有点后悔,尤其是看到索菲亚小姐那含笑的目光,他急忙补充道:“我看可以摆两桌,男士们一桌,女士们一桌,这样也方便你们聊天。” 索菲亚笑了笑:“你们打吧,我想和达西小姐说说话。达西小姐,你画得怎么样了?” 达西小姐正想跟她分享自己的心得呢,高兴地和她坐在沙发上说起这几天的收获以及不解之处。 公爵大人便吩咐仆人摆牌桌,最终还是摆了两桌。 公爵、达西、宾利和托马斯一桌,赫斯特先生、赫斯特太太、宾利小姐、和扬格太太一桌。 扬格太太是被拉去凑数的,原本她还不好意思离开达西小姐自己去玩,不过两位小姐在聊画画的事她也听不懂,便在小姐们的催促下过去了。 索菲亚和达西小姐说了一会,见有些技巧说不清楚,便提议带她去书房画几笔示范。达西小姐高兴地同意了。 索菲亚便带着她起身,走到达西先生旁边与他打招呼:“达西先生,我带达西小姐去书房画画,你不会不放心吧?” 达西先生正色道:“当然不会,有劳索菲亚小姐了,如此费心指点舍妹。” “那你们玩得开心,”索菲亚转头看向一旁的南希,“南希,帮我招待好贵客们,尤其是女士们。”她使了个眼色,暗示南希注意下扬格太太。 “好的,索菲亚小姐。”南希点头表示明白。 公爵府原本有个女管家,是亨利爵士的妻子克拉克夫人。不过几年前克拉克夫人去世后,家里的琐事便由南希在兼管。 索菲亚带着达西小姐来到楼上,领着她参观了自己的书房。 “咦,这是米娅?”达西小姐看到墙上画着匹白马的油画惊讶道。 “是的,这是我自己画的,还可以吧?” “画得太好了!栩栩如生,这上面的鬃毛仿佛在迎风飘扬,眼睛也画得很生动!” “米娅真是匹难得的骏马,恐怕没有人会不喜欢,你也很喜欢她吧?” “是的,好几年前我就很想要米娅,可惜那时候还小,哥哥答应了等我长大就把她送给我。不过最近米娅怀孕了,我想了想就改了主意,米娅跟了哥哥这么久也有感情了,我还是不要夺人所好的好,于是就跟哥哥说了,等米娅生下小马驹,把小马驹送给我好了。” 咦,这样吗? 原本索菲亚还想着等小马驹生下来再试试看能不能要过来,没想到达西小姐跟她想法一样,又改要小马驹了。 那达西先生能舍得把米娅送给她吗?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算了,暂时不想这事了,先把威克姆解决了再说。 “真羡慕你有个哥哥,我从小一个人长大,只能自己找乐子。你的童年肯定不一样,达西先生一定是个好哥哥。” “嗯,我哥哥虽然大了我十几岁,看起来有点严肃,但还是很有耐心的,”达西小姐想了想又道,“小时候我还有另一个哥哥,他是我父亲的教子,我们也经常一起玩,不过已经好几年没见过他了。” “哦?他叫什么名字?你们这些年都没有联系吗?” “他叫乔治·威克姆,是我父亲的管家老威克姆先生的儿子。不知道为什么,我父亲和老威克姆先生相继去世后,他就再没出现过,不知道去哪了……” 索菲亚挑眉,听这意思,似乎达西小姐对威克姆的印象还不错,还记着小时候一起玩的情分,对他的斑斑劣迹却一无所知。 达西先生果然是把妹妹保护得太好了,让她对世间的险恶全然无知。 面对威克姆那种风流浪荡子,她恐怕是毫无抵抗力吧,只要对方用点心思,很可能就会上当受骗。 不过这还需要天时地利,不知道扬格太太要怎么让威克姆接触到达西小姐呢? 索菲亚准备好画布颜料,示范了下,便让达西小姐跟着试试。 她一边看着对方画,一边说道:“画画技巧是需要积累的,你也不用着急,坚持不懈地练习,日积月累下来就会有进步了。你的风景虽画得不错,但也不能松懈,需要经常练习。我以前每到夏天就会跟着家庭教师到乡下度夏,乡下的风景是城里远远比不上的,在优美的自然风光中,画出来的画都仿佛有了灵气。对了,你这个夏天有什么打算吗?” “是的,扬格太太也建议我找个名胜之地度假,我们正在考虑是要去拉姆斯盖特还是布赖顿。” “嗯,这两个地方都不错,要是决定不了可以询问下达西先生的意见,看他喜欢哪里。达西先生会和你一起去吧?” “不一定,我哥哥经常要与管事开会,不一定能长时间离开伦敦,也许会让我和扬格太太一起去。” 索菲亚暗暗皱眉,觉得实在不妥,还是要找机会跟达西先生提一下。 作为宴客的主人,索菲亚也不便离开太久,于是过了一会,她便带着达西小姐下楼了。 宾利小姐看到她们过来,便扔下手中的牌,说自己累了不打了,坐到宾利先生旁边看男士们打牌。 赫斯特先生还没尽兴,可又不敢叫索菲亚小姐过来搭桌子,便也说自己不打了,从牌桌边起身,百无聊赖地走到窗台边欣赏起摆放在那的天竺葵。 赫斯特太太则走过来轻声说:“索菲亚小姐,请允许我到花园里摘些玫瑰。” 索菲亚会意,叫来一个女仆带着赫斯特太太朝花园走去。 “采摘玫瑰”在这时代是如厕的一种委婉说法,就像中国古时候说“更衣”一样。 因为有条件的人家都会把茅房安置在屋外,通常是在花园附近,有的茅房还装饰得十分美观,让人误以为是居住的小屋。 这时南希上前跟索菲亚说要到厨房里检查晚餐的准备情况,便离开了会客厅。期间她暗暗摇了摇头,示意扬格太太这边没什么动静。 这也在索菲亚意料之中,对方不大可能在做客时做出什么举动。 不过这样一来,她没有证据要怎么跟达西先生说呢?他会相信自己说的话吗? 她有些发愁,不禁看着达西先生发起呆来。 达西小姐是他的妹妹又不是自己的妹妹,为什么自己要操这么多心呢? 他要是不把米娅送给自己,那自己可就亏大了。 宾利小姐坐在牌桌边频频与男士们搭话,尤其是托马斯先生和达西先生,可惜回应寥寥。 她有些索然无味地举目四顾,便注意到了索菲亚的目光,于是自以为幽默地打趣起来。 “索菲亚小姐,你为什么愣愣地盯着这边?难道是突然发现这边风景独好,为美色所惑?” 第28章 达西先生也早就发现索菲亚小姐的目光,不知道她为什么盯着自己发呆,但又不便说什么,只能假作不知。 这时听到了宾利小姐的话,他便顺势转过头,有些疑惑地看向索菲亚。 索菲亚醒过神来,见大家都看着自己,便笑了笑,落落大方地顺着宾利小姐的话道:“是啊,宾利小姐,你不觉得自己坐在四个美男子身边特别幸福吗?我只是在感叹造物主的神奇,怎么能造出这么多的美男子来,还各有各的特点,除了双胞胎,你很难找到两张一模一样的英俊面孔。” 听到这样的赞美,牌桌边围坐着的四位英俊绅士都不禁笑起来,连一贯严肃的达西先生都表情柔和起来,眼中流露出一丝笑意。 “虽然我很高兴听到这样的恭维,不过,”托马斯笑着说,“索菲亚,作为公爵的女儿,你难道不是在拐着弯夸自己美貌吗?” “哈哈哈!”索菲亚和大家一起笑了起来。 “不,”宾利先生兴奋地回道,“索菲亚小姐说出了我的心声!我也经常感叹,怎么会有这么多漂亮可爱的姑娘!” “噢,查尔斯,在你眼中,就没有长得不可爱的姑娘,你实在是太善良了!”宾利小姐嚷嚷道。 “我可不这么认为,是你对女士们太苛刻了。比如在场的各位女士,你不觉得都各有各的美貌之处吗?” “在场的女士们当然……噢,你问这话实在是用心险恶,如果我同意你的说法,那就是在夸自己美貌。如果我不同意,那就要得罪各位女士了。” 索菲亚笑道:“宾利小姐想太多了,我不觉得这问题有什么不好回答的。美不美是客观存在的事实,我们不必要为了表现自己的谦虚而否认自己的美貌,也不必要为了恭维别人而夸大别人的美貌,那样只会让人显得虚伪。” “这怎么会是虚伪?这是一种礼貌的待人之道!”宾利小姐气鼓鼓地转向男士们,“绅士们,你们同意索菲亚小姐的观点吗?哦,公爵大人和托马斯就不用回答了,你们与索菲亚小姐关系密切,难免受到影响,查尔斯也不用说了。达西先生,你是怎么想的?” 一旁的赫斯特先生直接被忽略了,他无所谓地耸耸肩,无意于加入这场辩论。 “我不太赞同索菲亚小姐的观点,”达西先生难得地起了玩笑之心,看到宾利小姐露出得意的笑容,他话音一转,“索菲亚小姐说美貌是一种客观存在的事实,这点我无法赞同。在我看来,美貌是一种十分主观的东西,有人觉得美的,在其他人看来有可能是丑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观点,这个问题并没有标准答案,所以实在不用顾虑太多,觉得美就大方地称赞,觉得丑也大可以扭头走开。” 宾利小姐气结,看了看达西先生和索菲亚小姐,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 她心里一阵气闷,可是在公爵府里又不敢发作,只好委屈地咕哝道:“噢,你们就合起来欺负我吧……” 索菲亚与达西先生相视一笑,有种难言的默契。 看来达西先生也对宾利小姐积怨已久,能挫挫她的盛气也是件乐事。 索菲亚正想尽尽主人的职责说些话哄哄宾利小姐,宾利先生却火上浇油,让妹妹更加气闷。 “达西说的都是实话,我可以作证,”宾利先生看着达西大声道,“他就是那种人,遇到不喜欢的人就直接扭头走开,要是在舞会上看到落单的小姐,他也不可能大发善心去邀请人家跳舞。” 托马斯也加入“讨伐”队伍:“我也可以作证,他的确是不讲情面之人。” 达西先生苦笑了下:“我承认,这是我最大的缺点,我的确不善于照顾他人的心情。” “不,我不认为这是缺点,”公爵大人的观点却截然不同,“但丁说过,‘了解一些人是适宜的,而对于其他人则最好还是缄口不言,因为须要谈的是那样多,而时间却又是那样短’。这世上的人那么多,若人人都需要照顾心情,那我们就什么都不用干啦。” 托马斯反驳道:“可是但丁也说过,‘你们生来不是为了走兽一样生活,而是为着追求美德和知识’,我认为相互尊重是一种基本的美德,不尊重别人的人也得不到别人的尊重。” “但丁还说过,‘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别人尊不尊重我,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 两人都起了兴致,引经据典你一言我一语地试图说服对方,看得众人瞠目结舌。 这时,赫斯特太太边走进会客厅,边大声赞叹道:“噢,索菲亚小姐,您花园里的玫瑰真是太特别了!花朵那么大,还颜色各异,一大片看起来真是太壮观了!” 公爵大人和托马斯阁下的唇枪舌剑终于被打断了,暂时息兵。 索菲亚好笑地看了他们一眼,才对赫斯特太太解释道:“那是来自东方的一种花,叫月季。看起来和玫瑰很相似,但花朵比玫瑰大得多,花枝上的刺也少得多。最重要的是,月季可以四季开花,不像玫瑰只能开一季。” “噢,四季开花!造物主真是太神奇了,居然会有这样美妙的一种花,与玫瑰这样相像,那我们不是相当于有了四季开花的玫瑰?” 宾利小姐又听到造物主这个词,觉得头都开始疼了。原本十分喜欢鲜花的她现在却提不起兴致来加入谈话,只是在一旁默默地听着。 索菲亚见状,忍着笑回答赫斯特太太:“是的,现在有些花匠正在尝试着用月季与玫瑰杂交,这样也许就能得到更好的玫瑰品种了。” 宾利先生好奇地说:“听你们说得我都好奇了,可以去欣赏下这月季的美景吗?” “当然,”索菲亚欣然同意,“欢迎之至,想看的都可以一起到花园去。” 大家都很感兴趣,于是跟着索菲亚来到花园里。 看到那一枝枝多姿多彩、或是盛放或是含苞待放的硕大花朵,大家都赞叹不已。 “府上的花匠真是太厉害了!” 赫斯特太太也撺掇着丈夫给家里请个花匠。 赫斯特先生一句话给顶了回去:“家里那么小的庭院需要什么花匠?” 不一会儿到了晚餐时间,在南希的提醒下,大家便移步到餐厅入座。 索菲亚作为女主人坐在首位,公爵与之相对。索菲亚下首则依次是达西小姐与达西先生、宾利小姐与宾利先生、赫斯特太太与赫斯特先生,以及托马斯与扬格太太,两两相对而坐。 或许是刚刚的郁闷还没消散,又或许是公爵府的餐厅装饰得太过辉煌庄重,宾利小姐不像上次在达西家那样喋喋不休,只是默默地吃东西。 倒是赫斯特太太对之前提到的月季很感兴趣,与索菲亚继续着这个话题。 “哪里能买到这种月季呢?如果能种在家里,那就能每天看到这样美丽的花了。” “我们家的月季,大多数是从郊外的‘李与肯尼迪花圃’买的。那是英格兰最有名的花圃了,他们从国外引入了很多奇花异草,除了月季,还有一种叫倒挂金钟的花,听说倒挂金钟刚引进时价比黄金,一株要足足一个几尼。” “噢,一几尼一株花!那也实在是太贵了!” “是的,如今应该降下来了,不过我并不觉得它有多好看,还是更喜欢月季。” “是的,月季就跟玫瑰一样惹人喜爱,不,应该说更加惹人喜爱。” 索菲亚前世的祖父也很喜欢月季。他晚年虽然已经成了青帮辈分最大的几人之一,但对帮中山头林立的状况很是失望,便不再过问帮中之事,只是在家里养花弄草,家里小小的院子都栽满了花草,其中最多的就是月季了。 魂穿到这异世,她看到公爵府里居然也种了月季,就觉得特别亲切。 她这一世的母亲生前十分喜爱花草,公爵投其所好,费了好大功夫找来一位有名的花匠,在白金汉府里种了一大片花。虽然后来母亲去世了,白金汉府也卖了,但公爵还是把花匠留了下来,还把之前的花草移到现在的府邸里。 提到月季,她也很有兴致,便说起了关于月季的奇闻逸事。 “听说拿破仑的第一任皇后——约瑟芬皇后——生前很喜欢玫瑰,在她居住的梅尔梅森城堡里建了一座庞大的玫瑰园,里面栽种着从各国收集来的各种各样的玫瑰,其中也包括东方的月季。大概十年前吧,胡姆爵士从东方找来了几种新品种月季,乘坐商船回到欧洲时正遇上英法海战,为了让月季顺利到达,两国海军便暂时停战,以便让商船通过英吉利海峡。” “噢,太神奇了!这就是月季的魅力所在!” “是的,约瑟芬皇后还请了好几位有名的花匠,培育出很多新的品种。据说她的玫瑰园里有几百种玫瑰,总共几万株。” “几万株!那一定极其壮观!”赫斯特太太惊叹道,“可是约瑟芬皇后前两年就去世了,那这些玫瑰现在怎么样了呢?” “应该还在玫瑰园里吧。” “真希望有一天能去那座玫瑰园参观一番,几万株玫瑰同时开放,那一定非常壮观……”赫斯特太太憧憬着。 宾利先生赞叹道:“索菲亚小姐真是博闻强识,知道这么多有趣的事!” “对于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总是会多留心的。”索菲亚笑着道。 达西先生看着侃侃而谈、眼睛熠熠生辉的索菲亚,一时有些出神。 若是让公爵大人看到他的神情,公爵一定会心生警惕,把他当成觊觎自家花园里月季的偷花贼。 不过公爵此时想起妻子生前的事,心情有些低落,便不如先前那样留意年轻人们的举动。 吃完饭,索菲亚便领着女士们离开餐厅,男士们继续喝酒聊天。 赫斯特太太发现妹妹今天特别安静,奇怪地问道:“卡罗琳,你怎么了?刚才一直没说话,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什么,之前说得够多的了,我,我只是喉咙不太舒服……” 索菲亚心知那大概只是个借口,但还是热情地让仆人上茶来。 “宾利小姐,喝些茶休息下,喉咙不舒服就少说些话,我们弹琴唱歌给你听吧。” 于是在索菲亚的邀请下,达西小姐坐到钢琴边弹奏曲子,赫斯特太太则站在旁边唱歌,两人水平都不错,听起来还挺悦耳的。 只是弹了好久,赫斯特太太都唱累了,男士们却一直没从餐厅出来。 索菲亚正想让仆人进去看看,没想到餐厅里一个仆人有些慌张地走过来。 “索菲亚小姐,您进去看看吧。” 发生什么事了? 索菲亚一脸惊疑地走到餐厅,女士们也跟了过来。 进去看到里面的状况,女士们都惊呼起来,索菲亚也忍不住捂着额头叹气。 第29章 餐厅里男士们都喝得东倒西歪。 只有达西先生还端坐在座位上,以手撑额,但是脸色通红,眼神也有些迷离。 达西小姐走到哥哥身边,担心地看着他。 赫斯特太太拍打着丈夫,试图唤醒他,可惜只换来几句听不清的咕哝。 宾利小姐也上前查看宾利先生,但他只是趴在桌上不动。 托马斯坐到了地上,头靠在椅子上呼呼大睡。 公爵则仰靠在椅背上,神智不清,口里还念叨着喝酒。 索菲亚看着桌上的一堆空酒瓶直皱眉,叫来仆人,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索菲亚小姐,您带着女士们出去后,公爵大人就一直喝酒,还劝先生们喝,先生们推却不了就多少喝了些,结果越喝越多,就变成这样了……” “你怎么不早点出来告诉我?” “公爵大人不让我出去,说他没事,还能喝……” 索菲亚一阵无语,难道她父亲除了嗜赌,还沾上了酗酒的毛病? 她对着女士们连连道歉,都是她父亲起的头,害得大家跟着受罪。 她提议客人们今晚留在公爵府过夜,等明天清醒了再离开。 可是女士们都不好意思打扰,连连推辞,坚持要带男士们回家去。 索菲亚只好让仆人们帮忙把喝醉的人扶到马车上,送他们离开。 达西先生大概是喝得比较少,虽然还没倒,但也明显是醉了。 索菲亚本来还想找机会跟他说下达西小姐的事,现在也说不成了。 她看着醉醺醺的公爵直来气,恨不能一盆冷水给他浇下去,最后还是忍住了,只是让仆人把他和托马斯都扶到房间休息。 马车里,达西小姐坐在哥哥身边,不时地看看他。 自从上了马车,他就一直闭着眼睛靠坐在车壁上,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过了一会,也许是在夜风的吹拂下稍微清醒了些,达西先生微微睁开眼睛,看向身旁的妹妹。 “乔治亚娜……”他声音沙哑。 “哥哥,你醒了吗?”达西小姐惊喜地看着他。 “乔治亚娜,你喜欢月季吗?” “……喜欢呀。” “我们在家里种一片月季怎么样?” “……好啊,”达西小姐终于发现哥哥还是醉着的,“哥哥,你还是闭上眼睛休息吧。” 达西先生笑了笑,真的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亨利爵士今天有事出去了,直到深夜才回来。 听到索菲亚的抱怨,他叹了叹气:“公爵大人大概是想起公爵夫人了吧?” “为什么这么说?” “索菲亚小姐,当年你还小,所以不记得了。当年公爵夫人去世后,公爵大人就得了酗酒的毛病,没日没夜地喝,把胃都喝出毛病了。后来我跟他说,如果他也跟着夫人走了,那索菲亚小姐就成了孤儿了,即使到了天堂能见到夫人,夫人也不会原谅他的。于是公爵大人就把酒戒了,但是却赌得越来越凶……” 听到这段她不知道的往事,索菲亚不由得眼眶湿润,鼻子发酸。 她也不知道这是原身留下的意识还是她自己的反应。 亨利爵士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想着赌博最多输点钱,输就输吧,至少不会伤身体。反正有我把着底线,不至于输到没饭吃没衣穿。” 索菲亚吸了吸鼻子,皱着眉头道:“可是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凡事也该有个度,现在不止赌博,还重新开始酗酒了吗?” “应该不会吧?”亨利爵士也想不明白,“今天发生什么了?公爵大人怎么会突然想起夫人?” “今天就请了几位客人来吃饭,刚开始还好好的啊,吃完饭就突然开始喝个不停。” “吃饭时发生什么了吗?” “也没什么,就边吃边聊天,说到了月季。哦,吃饭前有客人称赞花园里的月季漂亮,我就带着大家去花园里看了看。” “那就是了,夫人生前最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当初公爵大人就是用月季求婚的,当时他还作了首情诗,大概是说他对夫人的爱就像月季一样,四季绽放,情意不绝,据说当场把夫人感动得哭了……” 索菲亚心里惊诧不已,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回事。 月季居然对他们来说有这么重要的意义? 而且公爵居然还会写情诗?还以物喻人? 她在餐桌上不停地提月季,对公爵来说简直就是一次又一次地戳他的伤疤。 这样想想她都觉得自己有点残忍了,唉…… “看来今天我不该提月季啊……” “这也不能怪您,毕竟您不知道这些事,我想公爵大人只是一时触景生情,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亨利爵士换了个话题,“对了,之前您吩咐我办的那件事有眉目了,我今天就是去确认了下。” “哦?是赌场吗?”索菲亚精神一振。 “不是,是一家赛马场,在赫特福德郡,离伦敦大概三个小时路程。”亨利爵士把情况详细地交代了一下。 “赛马场吗?那也不错。” 之前索菲亚便让亨利爵士注意伦敦有没有什么赌场或是赛马场要转让,有的话就暗中买下来,然后想办法引着公爵去那赌,这样不管他是输是赢,都不过是左手转右手的事。不止不会亏钱,顺便还能赚点钱,也是一种投资。 不过伦敦城里的赌场很难买到,大都是俱乐部名下的,肯定不会随便转让的。 索菲亚便让亨利爵士稍微扩大范围到伦敦周边。 这次终于找到了一家赛马场。虽然离伦敦稍微有点远,来往不太方便,不过即便公爵大人不愿意去,她拿来当自家跑马场也不错,再在旁边建个乡间小屋,也是个不错的度夏之地。 “你没有泄露身份吧?” “没有,我通过中间人交了一笔订金。但是签合同时我就不能去了,我们要另外找个人出面才行。” “嗯,这事我来想办法。今天跑这一趟辛苦你了,你早点去休息吧。” 索菲亚开始思索,要找谁出面呢? 突然脑海中浮现出达西先生那张严肃的脸,她随即摇了摇头,他应该不会喜欢做生意吧? 第30章 索菲亚想了想,还是决定让大表哥托马斯帮忙,找个伯爵府的管事出面把赛马场的事办了。 不过第二天早上醒来后,托马斯便匆匆忙忙地骑马回家换衣服,准备去教堂做礼拜。 他们两家位于不同教区,去的教堂也不一样,因此索菲亚还没来得及跟他说这事。 公爵父亲醒来后则是嚷嚷着头疼胃疼,索菲亚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折腾自己就算了还折腾别人,更是耽误了她多少事。 生活中似乎总会出现这种情况,事情要嘛不发生,一发生就全都撞到了一起。 趁着做礼拜时,索菲亚静下心来捋了捋思路。 眼前要解决的有达西小姐的事,赛马场的事,另外还得担心公爵父亲旧病复发重拾酗酒恶习。 最后这个问题只能先放一边,公爵会不会再度酗酒只能静观其变,急也急不来。 至于达西小姐的事,索菲亚还没想好怎么跟达西先生说,一时也没有机会单独跟他说话。 她越发怀念前世的电话了,这个时代连电报都没有,只能靠写信联系。而按照这里的风俗,适龄的非亲属男女之间是不能互相通信的,除非他们之间有婚约。所以索菲亚也不方便写信告诉他,而且万一信件丢失也会有损达西小姐的名声。 不过只要达西小姐还在伦敦,威克姆应该就没有下手的机会。只有让扬格太太单独带她到某个避暑胜地去,他才能趁达西先生不在时接近达西小姐。所幸现在天气还没热起来,她们应该没那么快成行。 而且那天离开咖啡馆之前,索菲亚便让自家马夫认清了威克姆的长相,第二天就让他和另一个男仆过去监视威克姆了,只要威克姆有任何异动她都会得到消息。所以这事倒也不算太紧迫。 这样看来,还是先把赛马场的事处理了吧。 于是从教堂回来后,索菲亚便坐上马车前往德比伯爵府,想找托马斯说说这事。 到了伯爵府,她被仆人请进起居室,却发现阿米莉亚姨妈、大表哥托马斯和达西先生都在场。 达西先生看到她时,表情似乎有点微妙的不自在。 索菲亚想想也理解,他大概再也不想去她家赴宴了吧? 自家那不靠谱的父亲实在过分,居然在宴客时把客人都灌醉了,想到这索菲亚也有点不好意思,歉意地朝他一笑。 姨妈看到她有点意外:“索菲亚,你怎么也来了?我正在说他们两个呢,年纪轻轻的就不学好,酗酒是一个正直青年能做的事吗?” “姨妈,你不要责备他们,这事都怪我父亲,他这个长辈一直劝酒,他们也推辞不了。” “你不用替他们说话,”姨妈转头继续数落两个年轻人,“长辈劝酒,你喝一点意思下不就行了?做事不知变通,他喝醉了你们也要跟着一起醉吗?你们不想喝,他还能硬灌不成?” “也怪我定力不够好,禁不得激……”托马斯揉着额头说道,“一开始的确是推不过,就跟着喝了点,本来也不至于喝醉的。但是后来姨父说什么,酒桌就是和平时期的战场,不敢拼酒量的人就跟怯战的骑士一样,失去了勇敢的骑士精神,于是我就昏了头,想着要为荣誉而战……” 索菲亚闻言嘴角抽了抽,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她父亲喝酒还喝出一套歪理来,连激将法都用上了。 姨妈听了驳斥道:“胡扯!他要真勇敢怎么不上前线作战去?在酒桌上逞什么英雄?” 托马斯苦笑道:“我也是上了他的当了,还是达西定力好,听说最后只有达西没倒下?” 达西先生嘴角一扯:“我也好不到哪去。” 阿米莉亚姨妈又对着两个年轻人念叨了好一会,才放他们出去,然后拉着索菲亚说起了她父亲。 “你父亲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发什么疯?” 索菲亚便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也怪我不该提起月季,害他心里难受。” “哼,他还敢提什么勇敢?最没有勇气的就是他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不振作起来好好照顾你,反倒要你这个当女儿的来为他操心。” 索菲亚不好跟着批判自己父亲,便换了个话题,提起赛马场的事。她想了想,找托马斯还不如直接找姨妈,姨妈办事总会想得周全些。 不过如她所料,姨妈听了她的计划后大吃一惊,嗔道:“你这孩子,也太大胆了!哪有贵族小姐整天想着开赌场赛马场的,真是骇人听闻!” “可是,姨妈,不然怎么办呀?再让我父亲输下去,我们恐怕连住的房子都没了……”索菲亚装可怜。 姨妈叹了口气,又埋怨了公爵一番,才道:“细想想,你这主意确实是妙。不过正如你所说,赌场不是那么好开的。至于你这赛马场,虽说离伦敦不算太远,但来回也得好几个小时,你父亲要出席议会,大半年都待在伦敦,不可能经常去的。我看,你这赛马场倒像是为你自己开的?”她打趣着外甥女。 索菲亚一愣,好像真是这样,她就是因为自己喜欢骑马才想着买赛马场的。 不过面对姨妈的打趣,她还是狡辩道:“不是还有年底好几个月休会吗?到时候就可以引着我父亲去赌马了。” 姨妈笑着说:“关键一开始你要想清楚这赛马场的作用,用处不同,那处理的方式自然也不同。依我看,你这赛马场倒不如直接放在明面上,到时候让你父亲去自家的赛马场赌马,想必他应该会很有兴致吧。而且你自己也可以大大方方地去那玩。” 咦?索菲亚想了想,好像很有道理。 到时候拉着父亲去自家赛马场,他自然就不会继续待在伦敦赌博输钱了。这不就是她最初想达到的目的吗?倒也是殊途同归,而且不用那样费尽曲折。 索菲亚和姨妈商议了一番,最后决定还是直接让亨利爵士去买下那座赛马场。 然后她拒绝了姨妈的留饭,迫不及待地想回家通知亨利爵士。 她开开心心地从屋里出来,心里一阵雀跃。 嘿嘿,她就要拥有一座赛马场了! 在自家的赛马场上策马奔腾,驰骋扬鞭,想想就觉得痛快! 嗯,现在就缺一匹好马了…… 可是,总觉得不好意思跟达西先生讨要米娅呢。 而且,就算厚着脸皮要了,他也不一定愿意给吧…… 唉!索菲亚暗暗叹着气,穿过小花园朝大门走去,没想到正好碰见在花园里散步的达西先生。 看见她,达西先生顿了下,接着便迈步朝她走来。 索菲亚眼神一亮,只有达西先生一个人在,正好可以跟他说下达西小姐的事。 只是,要怎么开口好呢? 第31章 要怎么跟达西先生说呢? 有人要拐你妹妹私奔? 呃,不行不行,这也太直接太突然了,不敢想象达西先生听到这话会是什么表情…… 他本就不苟言笑,对待不喜欢的人更是冷若冰霜,若是骤然听到这种骇人的消息,那不得冷得冻死人? 就在索菲亚琢磨着从哪说起的时候,达西先生已走到她面前,绅士地鞠了个躬。 “索菲亚小姐,你要回去了吗?” “啊,是的,达西先生,”索菲亚从沉思中回过神,“我还有事要先回家,就不留下用饭了。” 达西先生微微欠身,表情真挚地说道:“请允许我表达自己的歉意,昨晚在府上失态了,也没来得及感谢昨天的款待。” “哦,不,”索菲亚有些意外地回道,“应该是我说抱歉才对,昨天是我父亲失礼了。” “不,这跟你父亲没关系,我并不是一个因为别人几句话就轻易改变主意的人。如果我不想喝酒,别人再怎么劝我也不会喝的。” 这么说也是,索菲亚这时也想起来了,昨天宾利先生和托马斯还打趣说达西是个不留情面的人呢。别说只是个公爵,恐怕就算是国王劝酒,他也会神情淡漠有理有据地堵回去吧。 那么,为什么昨晚他会喝醉呢? 她不由疑惑地看向达西先生。 索菲亚虽然身材修长,但也只堪堪到达西先生的下巴。此时她微微仰头看向一臂之外的达西,澄澈的碧蓝双眼在阳光映照下,宛如宝石般熠熠生辉。 看到那迷人的双眼,达西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清了清嗓子解释道:“我只是,因为脑中突如其来的一些念头,有些迷惑不解,所以忍不住多喝了几杯。” 咦?达西先生也会有想不明白的事吗?她还以为他一向是自信满满高傲自矜的样子呢。 那么到底是什么样的难事,会让他烦恼得喝起闷酒来? 难不成,他和公爵一样也曾有个喜欢月季的爱人,所以触景生情借酒浇愁? 当然这念头索菲亚也只是在心里偷偷想了想,她和达西先生还没熟到能拿这种事情打趣呢。 “达西先生,虽然不知道你是在为什么事烦恼,不过,如果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地方,请尽管开口。”索菲亚诚恳地说道。要是能多帮几个忙,她也能更有底气开口要米娅呀。 达西先生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微妙的神色:“你愿意帮忙?” “当然。”索菲亚点点头。 “谢谢你,索菲亚小姐,我会记住你今天的承诺的。”达西先生意味深长地说道。 他那深邃的褐色眼睛,此刻就像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一样,似乎隐藏着某种未知的事物。 索菲亚迷惑地眨眨眼,忽略心中那一闪而过的异样感觉。 呃,不想那么多了,还是快点回到正题来吧。 “其实,达西先生,这几天我一直有件事想告诉你,是关于达西小姐的。”说起这件事,她不由得有些欲言又止。 达西先生有些意外,凝神正色看向她:“乔治亚娜?她有什么事?” “呃,那个,你知道达西小姐喜欢画画吧?” “是的,”达西先生点头,“然后呢?” “然后,你有没有想过,再请一位家庭教师来教她画画?我是说,干脆换掉扬格太太,另外请一位家庭教师。” 达西先生敏锐地察觉到索菲亚的言外之意,眉头微蹙:“你是说,扬格太太有不妥的地方?” 索菲亚反问道:“你了解过扬格太太的背景吗?” “当然,她是一位绅士的遗孀,已经在伦敦生活很多年了。” “那么,你了解她的交友状况吗?” “这个……我确实不太清楚,”达西疑惑地看着索菲亚,“你发现了什么不妥之处?” 索菲亚却换了个话题:“昨天我和达西小姐聊到了她的童年,她说老达西先生有个教子,叫乔治·威克姆,是和你们一起长大的。达西小姐对威克姆先生的印象似乎还不错,几乎把他当成另一个哥哥。不过我想,你对这位威克姆先生的印象应该是截然不同的吧?” 达西先生听到威克姆这个名字,神色顿时冷了下来,他对这个童年伙伴的印象的确很不好。 “索菲亚小姐,你是说,扬格太太和威克姆之间有来往?” 说到这,他不禁皱起眉头。跟那种人来往,那么扬格太太的人品就值得深思了。 “我不清楚他们之间的交情有多久了,但最近他们的确见了一面,还谋划……” 这时,托马斯突然出现,打断了索菲亚的话。 他远远地嚷道:“嘿,索菲亚,你怎么还在这?我母亲说你回去了。达西,你们在说什么?” 索菲亚一时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下去。虽然托马斯是达西先生的表哥,但这毕竟是达西家的事,还关系到达西小姐的名声。她想,在取得达西先生同意之前,最好还是不要透露给其他人知道吧。 想到这,她笑着对托马斯说:“我正要回去,刚好遇到达西先生,就聊了几句。” 看到托马斯,达西先生努力收敛神色,但脸色还是很难看。刚刚索菲亚虽然话没说完,但他能猜出她接下来要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托马斯走到近前,这才注意到达西的表情,不禁担心地问道:“你们吵架了吗?怎么达西一副生气的样子?” 达西先生语气生硬地回答道:“不,我们没有吵架。” 托马斯露出明显不相信的神色。 索菲亚掩饰道:“呵呵,刚刚我开了个玩笑,可能有点过分,所以惹恼了达西先生吧?” “你开什么玩笑了?”托马斯好奇地问。 “呃,我说……”索菲亚急中生智,“昨晚达西先生是不是想到某个求而不得的爱人,所以才借酒浇愁?不然他要是不想喝酒也没人能逼他喝,你说是不是?” 托马斯闻言哈哈大笑:“哈哈哈,索菲亚,你真是个促狭鬼!” 达西先生脸上闪过一丝愕然,索菲亚调皮地朝他眨了眨眼睛,然后他的神色便神奇地缓和了下来。 托马斯再次邀请道:“索菲亚,你真的不留下来吃饭吗?我想,饭桌上少了你的奇言妙语,食物都会显得乏味的!” 索菲亚婉言拒绝了。 既然已经跟姨妈说了要回去,就不好突然改主意又留下。而且就算留下一起吃饭,她估计也找不到机会单独和达西先生说话。不如另外找个时间再继续说,正好留点时间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想到这,她看了达西先生一眼,然后面向托马斯说道:“对了,托马斯,我最近每天早上七点左右都会去海德公园散步,你要不要一起来呀?” “噢,七点?那么早!你明知我起不来的!” “那真是太可惜了,你错过了多么美好的风景,尤其是九曲湖边,清晨的景色特别迷人!”索菲亚感叹着,又转身对达西先生道,“达西先生,请帮我转告达西小姐,如果她有兴趣的话,可以一起到湖边散步。” “当然,我一定会转告她的。”达西先生郑重答道。 然后索菲亚便与两位绅士道别了。 转身离开前,她漫不经心地看了达西先生一眼,他应该明白自己的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