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雌虫穿成乡村哥儿》 1. 第 1 章 白塘村是府城东面的一个小村子。 因着背靠山林,又有河流从村子旁经过。这里的村民除了种田外,还能打打猎,摸摸鱼,日子过得还挺滋润的。 紧挨着北面的山林下,就有几户人家。其中最破的一间,是村里富户白家的杂物间。 白家虽然是富户,但这杂物间却年久失修,棚顶的稻草稀稀拉拉,还不如自家柴房。 此时,这间破房子的地面上,却躺了个人,正是已经亡故的白家老大的独子白黍。 白术醒来的时候,浑身像被碾压过一般,又酸又痛,一点力气也没有。 今天早上,他才刚刚从虫星的舰队里退伍。 然而不到中午,就在和雄虫相亲的路途上遇到了叛军奇袭。 为了保护附近的幼虫,白术用肉身抵挡住光子枪的攻击。他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竟然活了下来。 只是他现在身处的环境,并不像是在干净明亮的医院。白术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 他躺在一堆枯草上面,头顶是泥巴和枯草制成的顶棚,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死气沉沉的霉味。 他不明白虫星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简直就像未开化的原始部落。 白术抬起一只手,想要支撑着坐起来。却惊讶的发现这只手并不是自己熟悉的模样。 他健壮有力的肱二头肌消失不见,变成了粗细只有之前一半的瘦弱胳膊。 虽然每个手指都遍布着一层薄茧,但对比之前的自己却还是太纤细了。 自己怎么变成了这副弱鸡身材!白术感到十分的愤怒! 虫族雌多雄少,雄虫和雌虫东西数量大约是1:10的差距。 在这样极端的数量差下,雄虫的地位极高,而雌虫则承担了整个社会里的大部分工作。 也因此导致在虫族社会的审美里,一个优秀的雌虫不仅要拥有健壮身材,还要有极强的个人能力。 至少要能够负担起养家重任,给自己的雄虫一个优渥的生活条件。 作为虫星的将军,一个对自己要求极高的成年雌虫,白术拥有让人羡慕的健美身材。 他认为这是作为一只雌虫和战士的基本修养,只有这样的身材,才能够保护自己心爱的雄虫,赢得对方的青睐,而不是和现在这样瘦弱不堪。 只有那些自暴自弃的底层雌虫,才会这样不注重自己的形象。 白术费力的起身,仔细观察起自己现在的身体。 他引以为傲的八块腹肌不见了,肚子深深的凹陷进去。形状完美的胸肌也变成了一排难看的肋骨。 如果只是这样到也就算了,白术想要展开背后的羽翅时,才发现他那对金色的,半透明的美丽翅膀也消失无踪。 他立刻反手摸向自己后背,却没有感受到肩胛骨附近熟悉的裂隙。手心下光滑一片,白术要哭了! 这不是他的身体!自己变成怪物了! 白术正思考着自己在哪里,变成了怪物该怎么办,他参军时留下的千万积分还能不能找回这些问题时,房间的木门砰的的一声被人踢开。 白术一愣,就看到个眉心长着一颗红痣的虫族走了进来。 这虫族看起来像个雄虫,面上带着丝嘲讽,外貌甚至比之前看过的所有雄虫都要柔软。他穿着件即像长衫又像连衣裙的花哨衣服,长长的头发在脑后挽了个髻。 在虫星里,有一些雄虫也爱做这样的装扮,他们甚至会化妆,让自己看起来和粗糙的雌虫区别更大,更加引人注目。 白术一向不太喜欢这种类型的雄虫,他更喜欢雄虫干干净净,天然不雕琢的样子。 不过再怎么样,面前的这个也是个雄虫,白术本着雌虫的风度,忽略了对方脸上让他不舒服的嘲讽,朝着他微微颔首。 “呵,睡了一天才醒。你是猪啊!”雄虫开口,声音有些尖锐刺耳,让白术微微皱眉,胸口本能的升起一股厌恶情绪。 他知道有些雄虫自视甚高,对雌虫很不礼貌。但是像这样性格恶劣到让他忍不下去的还是第一个。 “请问……你是?”白术开口问道。 “你神经病啊!”听白术说完,对方流露出厌恶的表情。 他跺跺脚,恶狠狠地道:“装什么装!以为这样就可以不干活啊?就你这个的外貌,哥儿不像个哥儿,以李家三郎的条件怎么会看上你?” “人家可是秀才老爷,以后是要中举当官的,你就死了这条心,以后老老实实的找个山村野夫嫁了吧!” 什么哥儿……什么秀才? 白术听的一头雾水,胸口却猛地激起一股激愤的情绪,让他的表情控制不住的狰狞起来。身体向前,就要扑到面前的雄虫身上。 “你想干什么!”对方惊慌的后退几步,从房间角落里随手抓起一根木棍,重重打在白术身上。 白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生生挨了一棍,当下就头晕目眩的倒了下去。 以他之前的身体,这一棍根本不算什么,然而他现在极为虚弱,对方这一棍就让他好生难受,半响也爬不起来。 “哼,别以为装晕就能躲得过去,天天在我家白吃白喝,要不要脸。”对方说着,还由嫌不够的补充道:“你也别怪我抢你的亲事,是三郎自己不要你的。” “他之前对我说了,一想到和你定亲就觉得恶心,巴不得我早点嫁给他。”那人说完,把手中的木棍往地上一扔,扬长而去。 嫁人?白术躺在地上,脑子晕晕乎乎的,有些反应不过来…… 刚才打他的这个,竟然是个雌虫?就他那副比雄虫还要娇弱的模样,还抢了自己的亲事? 白术浑身都疼,腰上被对方敲到的地方不是最疼的,胸口更是一阵又一阵莫名锥心的痛,不知什么时候,他脸上的泪水流到地上。 迷迷糊糊间,耳边响起两个人嘀嘀咕咕的说话声,似乎就在离自己不远的院子里。一个是刚才那雌虫的,还有一个则更为尖锐。 “禾儿,白黍那混账东西还没起来?” “娘,他在那儿装晕呢,我看他这次是反了天了,刚才还想打我!” “什么?岂有此理!可没伤着你哪儿吧!” “我怎么可能被那个废物伤到,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我跟李家三郎好了,他怕不是妒嫉的发疯。” “那也得注意些,你毕竟是个哥儿,容貌还是挺重要的,万一被他伤了脸可就糟了。” “娘说的是,那就让爹爹把他赶走!” “这可不成,我们毕竟是他唯一的亲戚,你爹爹也是当着村长的面答应要照顾到他出嫁的。就这样赶出去,我们家在村里也没有面子。” “那就随便找个人把他嫁了吧,就怕他这副模样,没人看得上他。” “不急,过几天,我去找村头的那个王鳏夫打听下。” “哈哈哈哈,那个带着三个儿子的穷鳏夫?和他倒是挺配的……” 后面的话,白术就再也听不见了,他发起了高烧,开始做起梦来。 2. 第 2 章 梦里的世界,和他现在身处的这个一模一样。 没有虫星,雄虫和雌虫,只有一种叫做人类的生物,分成三种性别,男人、女人和哥儿。 男人身材高大魁梧,负责养家,女人负责生儿育女。 哥儿间于两者之间,长着男人的模样,眉心却有一颗孕痣,可以怀孕生子。但由于生育率没有女人高,所以地位不如女人。只有长得娇弱,貌美如女子的哥儿才受欢迎。 不过在这个世界,科技十分落后,一切都还在农耕时代,许多人吃饱饭都不易,更娶不起女人。 所以许多没钱的穷人家,也会娶一个长得不好看的哥儿做男妻。 他成了一个叫做白黍的哥儿,是白家老大的独子,也是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白老大分家后,在白塘村也还是有些家底的。 他又只得了白黍一个哥儿,便把他送去村学,让他读书习字。 白黍天生聪明,生的又白净清秀。不到十二岁的时候,就有村西的李秀才家过来提亲,想让家里的三郎长大后娶了白黍。 白老大见李家三郎也在村学里读书,长得也干净利落,只考虑了半日便答应了。 和李家口头上约定好了,等着白黍十八岁以后,就来下聘。 白老大已经想好了,等白黍出嫁的时候,就拿出十亩田产给他陪嫁过去。 有了这些田产傍身,原本白黍后半辈子也能过着不愁吃穿的生活。 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一场瘟疫来袭,原本好好的白老大和媳妇纷纷染病。 白老大的田地卖了一大半,全都用来买药吃了。一幅幅的好药吃下去,上百两银子花光,白老大和他媳妇还是没能挺过去。 最终丢下一个白黍和老母亲撒手人寰。 白老大死后,原本好多年不来往的白老三借着奉养老母的名义上了门。 当着村长的面,他们拿了白老大剩下的几亩田产,又占了白家的房子,承诺会奉养老母,养到白黍出嫁。 从此以后,白黍就过起了寄人篱下的日子。村学是早就不去了,每天还要下地做农活。 不到半年,一个清秀的小哥儿,变得粗手大脚,糙的快赶上村里的汉子了。 等自己老娘一死,白老三更是变本加厉,直接把白黍赶出了原本的屋子,让他住在旁边的杂物间里,不干活就不给饭吃。 要不是想着自己十八岁后就能嫁给李三郎,离开白家这个豺虎窝,白黍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只是白黍这最后的希望,也因为李三郎考上了秀才而破灭了。 考上了秀才的李三郎,早就看不上白黍这个一穷二白的未婚夫了。 李家还是和白家提了亲,只是提亲的对象变成了白老三的儿子白禾。 白禾也是个哥儿,长得眉目清秀,又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平日里没少得父母的宠爱。 知道自己被白禾抢了亲事,白黍气的浑身发抖,就要找白老三理论个清楚。 只是他是个老实的,平日里重话都不敢说几句。 去闹了一通,就“你无耻”、“你可恶”、“你过分”这三板斧,毫无杀伤力。反而还被白老三一家走下三路的脏话气的快吐血。直接病倒在那破屋子里,再也没有爬起来。 白术从梦中醒来,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在额头正中摸到了一颗孕痣。 他被光子枪击中,竟然在白黍的身体上醒来。看来刚才自己做的那个梦,就是属于白黍的记忆。 之前脸上的泪痕已干,白术知道,这不是属于自己的感情,而是属于白黍的。 刚才他昏倒以后,属于他身体里的白黍已经完全消失了。 白术心情有些沉重,想起刚才梦到的一切,对白黍有些同情。 只是以他虫族的视角看来,归根到底还是白黍本人太弱了。 白老三虐待他,也不知道反抗,反而等着别人来拯救。 他自己也不见得多喜欢那李三郎,却又指望着依靠李三郎来脱离苦海。 还不如让自己强大起来,干出一番事业,主动追求自己喜欢的男人。 咕噜噜,白术的肚子发出饥饿的长鸣声。 他实在是太饿了,撑着从地上爬到门边。无论如何,他都要赶紧找到一些食物,不然他刚刚得到了白黍的身体,就要被活活饿死了。 白术晕了好几个时辰,爬出院子的时候,日头已经偏西,是当天下午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不在。白术走进厨房,却连一颗米也没有找到。 凭着一丝记忆,白术意识到,是白老三的老婆白邹氏怕他偷吃,把食物全藏起来了。 我操!他忍不住骂了一句,拖着虚弱的步伐走出院子。 白塘村也没有商户,白术又身无分文,也不知道上哪儿才有一口吃的。 他虽然很会捕猎,但是白黍的身子已经饿过了头,现在是一点力气也没有。 白术走了一会儿,来到了村里的官道上。 他头昏眼花,被太阳晒得满头大汗,连远处的马车都看成了重影。 啪嗒一声,白术倒在了地上,尘土飞扬。 马车渐渐接近,在他的身前停下,他听见一个很好听的男声道:“小树,你去看看,地上的是什么人。” “是,少爷。”一个少年的声音响起。 白术想抬头看看,却发现自己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 脚步声接近,一双布鞋在自己面前停下。 白术被翻过身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娃娃脸少年出现在眼前。 那少年看了他一眼,有些嫌弃的问道:“喂,你是什么人,怎么就躺在官道上?” “饿……饿……”白术没了力气,只反反复复的挤出了这一个字。 那少年就回过头去对着马车的方向喊道:“少爷,是个哥儿,他好像饿晕了。” 白术听到马车帘掀开,脚步声渐渐逼近,不一会儿,一双皂靴停在他面前。 靴子的主子长身玉立,一身青色素衣。他鼻梁高挺,斜眉入鬓,肤色如玉般白皙,容貌极为帅气,比白术见过最帅的雄虫还帅,正是他最爱的那一款。 白术心情有些激动,只恨自己现在狼狈无力,在对方面前丢了脸。 如果他还在虫族世界,遇到这样的极品,肯定会立刻像对方求爱,让他答应自己的追求。 不过以他现在的形象,这样优秀的人,怕是看都不会多看他一眼吧! 正当白术觉得无地自容之时,那人从怀里拿出了个纸包的包子,递到他嘴边道:“给你吃,吃饱了就有力气了。” 白术有些呆了,就着那手狠狠的啃了两口,心脏怦怦直跳,觉着那人的后背都要生出光晕来。 包子又软又萱,虽然凉了,但里面的肉汁甘甜鲜美,充满白黍的口腔,让他饥饿的胃部得到了充盈。 那人把剩下的包子塞到白术手中,站起身道:“走吧,我们继续赶路,天马上黑了,一会儿还要把屋子收拾好呢。” 说完他就走上马车,不再给白术一个眼神。 叫做小树的少年把白术拖到路边,回身也坐到车前。 车夫赶着马车,从白术的身边经过。 白术大口吃掉了剩下的包子,呆呆的盯着马车离开。 这个人怎么这么温柔,心地又好,长得又好看。他要是个雄虫,一定会是虫星里最最受欢迎的。 单身二十多年的白术,第一次藏到了恋爱的滋味。 3. 第 3 章 马车快要从视线里消失时,白术的内心突然涌起了无限的失落感。 他不想让这人就此消失,白术内心激荡。本能驱使着他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起,脚步阑珊的跟在马车后面。 车内,小树掀开帘子,气冲冲的对谢槐钰说道:“少爷,刚才那个哥儿,他又跟上来了!” 谢槐钰有些意外,从车窗里往后看去,刚才那黑瘦的哥儿果然远远的缀在后面。 “这哥儿好生无赖。少爷您好心给他吃的,他竟赖上咱们了!”小树愤慨的说道:“我这就去把他给打发走!” “不必了,想必是刚才还没有吃饱。”谢槐钰道。 白塘村向来富裕,这个哥儿却衣衫褴褛,连饭都吃不饱,必定是家人苛待他了。 谢槐钰自己的胞弟就是哥儿,想到那哥儿骨瘦嶙峋的模样,谢槐钰就想到了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弟弟。 他拿出了包袱里打包好的糕点,对小树说道:“你再去把这个糕点给他,让他别跟着了。” “少爷,我知道您是慈悲心肠,不过以后您可千万少对这些山野村民有同情心,这些人穷怕了,可是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的。”小树认真说道。 谢槐钰一笑,猜到小树大概是想起了自己儿时被拐的往事,便点点头道:“你说的对,去吧,我就不亲自出面了。” 白术跟了一会儿,前面的马车停下,车上下来一个人,正是之前叫小树的少年。 他快步朝这边跑来,眼神中充满了警惕,手上拿着一个油纸包,一把塞到白术怀里。 “拿了吃的就快滚,别再跟着我们了!”小树瞪着眼睛,脸颊鼓鼓的说道。 白术愣了愣,觉得小树的模样像只愤怒中的仓鼠,有些可笑。 他打开纸包一看,里面是几块白玉色的糕饼。 他抓起一块咬了口,甜甜的糯糯的,入口即化,唇齿间留着淡淡的桂花香味儿,太好吃了! 不过再好吃也没有刚才那包子好吃,白术正色,又抬头张望了前面马车好几眼,恨不得能再看见刚才那个谪仙般的人儿。 刚才那只包子,可是那个人亲手喂给他的! “看什么看!快走快走!”小树嚷嚷了几句,摆手驱赶白术离开。 一直这么跟着一个雄性的确是不太礼貌,也许对方是害羞了。 白术想了想,觉得很有必要在对方面前留个好印象。 于是他颇有绅士风度的颔了颔首,又握紧右拳高高举起,朝小树行了个属于虫族的最高礼仪。 小树见那哥儿举起拳头,一脸凶神恶煞的竟然想要打人。 呵,还想跟他干架,谁怕谁?他刚撸起袖子想要打人。 却听那哥儿用沙哑的声音说了句谢谢,便转身离开了官道。 小树只愣了一下,就看着对方以极快的速度钻入稻田中不见了。 跑得还真够快的!小树遗憾的收回拳头,一脸兴奋的跑回车上,对谢槐钰道:“少爷!那家伙还想和我打架!可惜胆子贼小,一下就被我吓跑了!” “嗯,小树真厉害。”谢槐钰不以为然的笑道。 马车重新出发,白术隐藏在稻田里,毫无声息的偷偷跟在后面。 作为虫族的舰队的将军,他大多数时候都在打太空星战,从来没想过军校里学到的地面伏击技能会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 白术跟了一会儿,就见马车在村子东头的一个庄子外停下,小树从车上跳了下去。 他屏住呼吸,有些期待能再见一次刚刚那人。 让人失望的是,那人并没有从车上下来,小树径直打开院门,马车就径直驶进了院墙里面。 村东的这个庄子,院子里还有好几进房子。白墙黑瓦,和白黍家里的土胚房完全不一样,一看就是属于大户人家的。 虽然没有再见到人,但知道了对方住在这里,白术心里便有了个底。 他依依不舍的看了看那高高的院墙,恨不得把院墙给看穿了,良久之后才转身离开。 他原本是准备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另谋生路,可是现在却改变了主意。 既然那人就住在这白塘村里,他就先不急着离开,以白黍的身份再活一段时间,打听清楚了对方的情况再说。 白术回到白家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 他推开院门,就闻到屋子里飘来阵阵饭香,白老三一家人正坐在主屋的八仙桌旁,准备开饭。 在这个时代,所有的家具都是全手工打制。 许多穷人家里根本打不起桌子,就是端着碗蹲在地上吃饭,能够用的上八仙桌的家庭,都是有一些家底的。 而白老三家的桌子上,除了一般农家常吃的酱菜和萝卜外,还有炒花生米和炒鸡蛋。连主食也是掺了粳米的豆饭。白老三的面前,还温了一壶小酒。 白老三、白邹氏、白禾还有白禾的哥哥白稻正坐在桌前吃菜。白稻的媳妇白李氏则端着碗站在桌子旁吃。 她大着个肚子,看起来已经有6,7个月了。看了眼白邹氏,趁着她不注意,就夹一筷子鸡蛋,再大口大口的扒饭。 白邹氏一边给自己的儿子和白老三夹菜,一边数落白李氏:“看看你的吃相,就知道自己吃,也不知道心疼自己相公。干活也不利索,真是娶了个吃货回来。能嫁给我们稻儿,那是你三辈子的福气了。” 白李氏也不吭声,只埋头吃饭,把白邹氏的话当成耳旁风。她又要夹一筷子鸡蛋的时候,被白邹氏发现,按住了筷子。 尖着嗓门叫道:“一共就两个鸡蛋,这么多人!都被你吃了,几个爷儿还吃不吃!” 说着把鸡蛋分成几份,给白老三、白稻、白禾一人分了一大块,剩下的全倒进自己碗里。 白李氏努努嘴,在白邹氏背后翻了个白眼,重新夹了块萝卜放进碗里。 白术站在窗外,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冷哼一声。看这一家人的模样,怕是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已经不在了。 他砰的一声推开门,这一下动静极大。 白老三正翘着凳子夹起一粒花生米,就被他吓的手一抖,花生米也滴溜溜的滚到地上。白邹氏连忙捡起地上的花生米吹一吹丢进嘴里。 看到站在门口的人,白邹氏立刻黑了脸,满脸阴沉的骂道:“个混账东西,你过来干嘛!天天装死偷懒,这儿没你吃的。” 白术瞪她一眼,也不说话,径直走到饭锅旁,拿起一只缺了口的破碗,添上满满一碗豆饭。又走到八仙桌旁,把桌上的酱菜倒进自己碗里。 “住手!你干什么!个杀千刀的!”白邹氏大叫一声,就去抢夺白术手上的饭碗。 她平时给白黍吃的都是剩饭剩菜,大家吃完了,就把剩下的菜汤扔进锅里,再加点水混合一下,连柴禾都舍不得多用一根。 今天白黍反了天了,竟然还敢过来抢豆饭吃。 “这些粮食是我种的,我吃不得?”白术膝盖一顶,手臂顺力一推,白邹氏就跌了个狗吃屎。 他吃了包子和糕点,已经恢复了不少力气。身体虽然亏虚,但是脑子却有实战的功夫底子。 “小兔崽子,还敢打我!我抽死你!”白邹氏何成受过这种侮辱,她一个咕噜起身,就去找墙脚的扫帚。 白禾也放下筷子挥着拳头扑过来:“你是不是疯了!敢打我娘!我跟你没完!” 白邹氏找到了扫帚,就要用扫帚柄打人。 白术烦不胜烦的一手接住拳头,一手抓住扫帚,用力一拖,白禾和白邹氏两个人扑倒在桌子上,一桌的饭菜都被推到了地上,碗盘也摔碎了不少。 白禾和白邹氏这一下撞的不轻,两个人疼的半响没有起来。 白李氏端着碗躲到屋角,冷眼旁观,还不忘吃完自己碗里的饭。 白老三气的吹胡子瞪眼,拍着桌子喊道:“你想干嘛!这是要反了!” 白稻挽起胳膊,刚想起身动手,白术拿着扫帚敲下去,下下都敲在他的关节部位,疼的白稻惨叫连连,直接跪倒在地上。 看见这个光景,白老三把还没骂出口的话吞了回去,只伸出一只手指颤巍巍的指着白术道:“你……你这样哪里像个哥儿!你不遵亲长!” 白术冷冷看他一眼,端着自己手里的饭碗,拿了双筷子扬长离开。 这些雌性弱的要死,要是他还是之前的身体,都不够他一尾翼扫过去的。 他不过就是想吃个饭,这些人连饭都不让他吃个安生。既然他们不让他吃饭,那就大家都别吃了! 4. 第 4 章 白术回到自己那间破屋子里,一屁股坐在稻草堆上,就着屋外白老三一家对他的咒骂声下饭。 他就着月光心情愉悦的吃完了那碗豆饭,豆饭口感不好,十分干涩,比不上白天吃过的包子和糕点。 但像白家这样,能吃上掺了粳米的豆饭,就已经条件不错了。 吃完那碗豆饭,白术打了个饱嗝,肚子里胀鼓鼓的。 豆饭这种东西,最主要的就是扛饿,但吃多了也不易消化。 白术干脆趴在地上做起了俯卧撑,可只做了十来个,就累趴下了。 不行……现在自己这具身体,体能实在是太差了。 白术躺在铺着几块破布的稻草床上,回想自己白天见到的那个雄性。 那雄性长的真好看,还温柔的要命,看起来脾气就很好的模样,追求他的人一定很多吧。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上自己,一想到对方喜欢上别人,白术心里就一阵发堵。 他突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自从穿到这个身体之后,自己还没有照过镜子,白术都不知道自己长成什么样子! 万一他长的特别磕碜?白术打了个寒颤,想起之前白禾好像还骂过他长得丑…… 这种可能性好像还是挺高的……那他岂不是彻底没有希望了? 一想到这里,白术就卧立不安,躺也躺不住了。 他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就跑了出去。 夜晚的白塘庄凉风习习,吹在白术的身上,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白术一路小跑,来到河边。 河水静静流淌,没有一丝涟漪,月亮高悬天空,在河里投下圆圆的倒影。 他跪在河边,看河水里印出自己的倒影。 高高的鼻梁,大大的眼睛,麦色的皮肤和因为瘦削显得过于棱角分明脸颊,眉心还有一颗红痣。 在白术的审美里,这绝对是一个称得上英俊的小伙子。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那双眼睛有些圆润,看起来有一丝微微的软弱。 除了太瘦了一些,自己这模样可比那个阴柔的白禾要顺眼多了啊!白术惊喜的一蹦三尺高,仰天长笑三声。 看来那白禾就是妒嫉他的容貌,白术想到。 只要他抓紧锻炼,再打拼出一片家业。以他的能力,绝对有信心可以赢得那雄性的心,给他提供最好的生活! 不远处的河边,几个正在浆洗衣服的村妇看着白术疯疯癫癫的看着河水一会儿蹦一会儿笑。 她们摇了摇头,有些同情的议论道:“你看看那边的哥儿,好像是白老大家那个,天天干活糙的和个男人一样,现在都有些疯了。” “说来也是可怜,听说本来配了李家三郎,不过人家李三郎现在是秀才,就算不取个富户女儿,也得配个清秀好生养的哥儿。他这模样,肯定是配不上的。” “是啊,他照了照镜子就变成那样了,大概是受了刺激。毕竟是个哥儿,以后可是嫁不出去咯……” · 翌日一早,白邹氏起了个大早,连早饭都来不及做,就拐到村西的王婆子家里去了。 王婆子是王鳏夫的堂姐,平时就爱到处八卦,给这个做个媒,给那个说个项。 依着王鳏夫和王婆子的关系,这给王鳏夫说媒的事情,当然是她去说最合适。 “不成不成,一听到白邹氏的来意。”王婆子一口拒绝:“把白黍配给王木头?那白黍长得和个男人一样,一看就不好生养,村里哪个汉子会讨个不能生养的哥儿。” “哎呀,老姐姐。”白邹氏陪着笑脸:“王木头都三个儿子了,再生他还养得起么?” “要我说白黍这样的正好,生不出孩子,力气还大,正好娶回来放在家里干农活。王木头就当买了长工回来,又不要多少钱。那白黍生不出孩子,还不得拼命讨好王木头和他的儿子们么?” 王婆子一听,仔细琢磨了一会儿,觉得有那么点意思,于是便答应先去帮白邹氏说项。 把白邹氏送到门口,又试探的问了一句:“白婶子,这白黍毕竟也是白家人,就这么嫁出去了,白老三不心疼啊?” “快别提这了!”白邹氏连忙苦着脸道:“白黍忒不懂事,那李三郎要和他退亲,他竟怪到了禾儿头上,把家里的饭桌都掀了。也不掂量着自己配不配的上,还是赶紧嫁出去好!” 王婆子也不吭声,只笑着点头。等白邹氏一走,王婆子在她背后呸了一声。 个不要脸的老婺婆,谁不知道是她家白禾抢了白黍的亲事。都是千年的狐狸,搁她这儿装聊斋。 不过回过头想想,白黍这人挺老实,也好使唤,虽然阳刚了一些,和王木头倒是能凑合到一块儿。便喜滋滋的换了身衣服,往王木头的家里去了。 白邹氏在王婆子这边,家里做早饭活计自然就落到了白李氏头上。 白塘村这边是鱼米之乡,农户早上都是喝粥。白李氏大着个肚子,从缸里舀出碗糙米洗了,又蹲在地上给灶里添柴火。 白术闻到米香,就从睡梦中惊醒了。 这个时间,白家其他人都还在睡觉,他看到白李氏做饭,就搬了个凳子在旁边坐下。 白李氏看了一眼,继续一言不发的做着米粥。 白家的早饭是从来都没有白黍的份的,但这又关她什么事? 昨天白黍把白稻都给打了,自己一个孕妇,难带还跟他硬刚不成? 做好米粥,白李氏率先盛了碗稠的。想到自己那口子,就又盛了一碗,两碗一起端到房里去了。 临走之前,还不忘对着房里喊了一声:“爹,弟弟,吃早饭了。” 反正她人已经喊过了,吃不吃的上,那就看个人的本事了。 白术看着锅里清汤寡水的米粥,先喝了一碗,肚子却一点儿不见饱。 于是又拿勺子把剩下的米粒都给捞了,打了浓浓的一碗米汤,咕噜咕噜的喝了个干净。 白老三起来的时候,白术正放下碗,和白老三打了个照面。 “你!你……”白老三指着他的鼻子想骂几句,又想到昨晚那一出,就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至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白术吃饱喝足,心情不错,看白老三也没那么讨厌了。 他直接无视白老三,大摇大摆的走出家门。 昨天他连对方的姓名都不知道,今天再去那雄性家附近转转,看看能不能打听些什么。 白术离开,白家灶里就只剩下了一锅清米汤。 白老三气的浑身发抖,只能连喝了三碗米汤,饿着肚子去田里干活。 白术走到一半,忽然想到,昨天那雄性给了自己那么多好吃的,自己今天也不能空手过去。 于是他又折返了回去,从屋里拿了把旧镰刀出来。 白术先去了后山,在山上捡了根粗的竹子砍了,剁成一节一节的。 又在竹筒上开了两个洞,用草搓着绳子,从洞里穿过。 他这样一做,一个简易的竹筒就被制成,白术又如法炮制了几个,就拎着这些竹筒朝河边走去。 现在日头已经升高,河边聚集了不少打水洗菜的哥儿村妇。 看见白术拎着这么多竹筒过来,就有人开始好奇的问道:“白黍,你这是要干嘛呢?” “抓鱼。”白术乐呵呵的答道。 “抓鱼?这鱼哪有这么抓的?”许多村妇都哈哈大笑:“只看过钓鱼的,拿网捕鱼的,你这空手拿个竹筒就能抓鱼了?” 还有个别和白邹氏关系好的,比如村东的田四娘,看白黍极不顺眼,冷着脸就说道:“白黍啊,你今天怎么也没下地去帮白老三干活?做人不能忘本啊,你三叔一家可是白养着你呢。” 以往这个田四娘就和经常当着村里人的面对白黍说长道短,白黍每次被她说的脸红的滴血,也不敢反驳,只能在心里委屈。 可白术不是白黍,他嘲讽的看田四娘一眼,大声道:“干你屁事!我家的闲事你也管。” 田四娘冷不丁被他喷了一句,又气又恨,插着腰指着白术骂骂咧咧:“你,你还是个哥儿,怪不得李三郎不要你了,我看你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说一个雌虫嫁不出去,在虫星,是很严重的诅咒。一个雌虫听到这样的话,是要和那个人决斗的。 白术一听,从腰里抽出那把镰刀,举着镰刀恶狠狠的上前一步:“想打架?你来试试?” 田四娘只是嘴巴贱,其实是个胆子小的。哪里能想到自己就说了几句,白黍竟然要拔刀砍她。 她当即吓得腿都软了,颤颤巍巍的退到后面:“你疯了么?别……别过来……” 旁边的村妇们也震惊了,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还是一个陈姓的已婚哥儿胆子大点,他上前几步,对白术说道:“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动手。” 又转头对田四娘说:“骂人不揭短,这事儿是你不对在先,赶紧给白黍赔个不是。” 田四娘这才不情不愿的给白术赔礼道歉。 等白术把镰刀别回腰后,田四娘连忙风一样的跑掉了。 5. 第 5 章 等田四娘走了,河边的村妇们才开始议论纷纷,她们都有些兴奋。 田四娘是个嘴皮子厉害的,在村里向来都是横着走,没想到今天竟然被白黍给收拾了。 陈哥儿看着白黍,压低声音,语重心长的说:“白黍,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可我们这些做哥儿的,遇事还是得忍让三分,再有什么也不能喊打喊杀的啊,传出去那都是你的不对了。” 陈哥儿长得也不算清秀,因而也嫁不了什么好人家,只嫁了个贫农,家里就三亩旱地,一年也吃不上一回肉。 他每天浆洗缝补,烧火做饭,空闲的时候还要跟着男人一起下地,结婚五年,才勉强生下个哥儿,也是个不容易的。 白术知道他也是为了自己好,虽然并不认同对方的观点,却还是点点头道:“我知道了,谢谢你。” 说完,他把其他竹筒都放在河边,只拎了一个竹筒下去抓鱼。 村里的这条河不过十来米宽,河水也不深,只能走走小船。 白术站在河边,把裤腿卷到膝盖以上,也不去水深的地方。 河水清澈,此时正在汛期,水里的鱼虾也不少。 白术找了块大点的礁石,就站在它的前面,捕捉顺着水流游来的鱼虾。 河里的小鱼机灵,普通人自然是很难徒手抓到,但白术不是普通人,他是虫族最强的战神。 此时虽然换了个身体,但基本反应还在。他一手一个,出手极为迅速,不一会儿,竹筒里就装满了整整一筒青鱼。 白术拎着竹筒上来,来到陈哥儿面前:陈大哥,你能帮我看一下这些鱼么?” 陈哥儿有些愣了,低头一看,不禁大吃一惊,不由自主的叫道:“你怎么这么快就抓到了这么多鱼!” 陈哥儿的话引来了其他人的关注。好些村妇围了过来,看着白术手中的竹筒,都觉得有些惊奇。 白术捕鱼的功夫也太好了吧,以前也没见他抓过鱼啊,这是深藏不露么? 她们纷纷夸耀起白术,有几个又缠着白术教她们抓鱼的技巧。 白术耐心的给她们讲解了一番,可她们自己动手时,那鱼却还是滑不溜手的从她们掌间溜走。 最后那些妇人只得作罢,羡慕的看着白术在河里利落的动作,又捉了一筒杂鱼,一筒河虾,还有一筒黄鳝。 白术觉得差不多了,就停了下来,把那桶黄鳝交给陈哥儿道:“谢谢你帮我看着东西,这个给你带回家吧。” 黄鳝有股土腥味儿,要用酒腌,白家的酒都被白邹氏藏起来了,他也懒得去翻,干脆就送给陈哥儿,也算还了他刚才帮自己说话的人情。 “那……那我就不客气了。”陈哥儿在其他人艳羡的目光中收下了一筒黄鳝。 他都一年多没吃过肉了,家里的哥儿也老嚷嚷着饿,自然不会在吃食上和别人客气。 他又对白术说道:“以后你有什么事情就来我家找我,能帮忙的哥肯定不会含糊。” 白术点点头,他对村里还不算太熟,只是从白黍的记忆中有少量了解。有些事情,的确是需要问问这些本地居民。 他们两个人正说着话,突然一个人从河边的小路跑过,边跑边大声喊道:“看热闹啦,看热闹啦!村里来了一队人,抬着好多东西,朝着村东过去了!” 听到这个人的话,整个河边的村民都沸腾了,她们放下手中的活计,朝村东飞奔而去,速度之快简直让白术叹为观止。 在这个年代,既没有电视也没有网络,人们生活乏味,乐趣少的可怜。 哪里要是有热闹,全村的人都会跑过去看,接下来的几个月都会成为村里的谈资。 如果谁没有看成热闹,那就和大家失去了共同语言,不光会受人鄙视,觉得没有见识,连话都要插不上了。 陈哥儿连忙对白术说了声再见,把竹筒一拎就跑了过去。 白术有些无语,也不想看那个什么热闹。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昨天见到的雄性,便拎着几个竹筒先回了白家。 白家的人大概也去看热闹了,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白术把那筒杂鱼放到自己屋里,又拎着一筒青鱼和河虾走了出去。 他朝着那雄性的住处慢慢走着,一路就看见有人扶老携弱的往那边赶。 抱着孩子狂奔的不算什么,最夸张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老妪大概是腿脚不便,已经走不了路,被她四十多岁的儿子一路背着。 那老妪被癫的颤颤巍巍,一边还不忘催促自己儿子:“快点,快点,再不过去就要赶不上了。” 白术:“……” 他走到上次那庄子附近,就见到层层叠叠的围观群众。 整个村子几百号人几乎都来了,大伙包围着的地方,竟然就是那个雄性的庄子。 白术皱眉,心里有些紧张。难道那个雄性家出了什么事情? 那庄子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白术也看不见里面的情况,只得找了颗附近的大树,三下两下的爬了上去。 趴在树枝上,居高临下,白术才看到那庄子门口的景象。 原来那庄子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放着许多木头箱子。还有数十担的粳米、肉干、风干鸡鹅、鸡蛋、腐竹等物什。 一群穿着灰衣的仆役正来来回回的把木箱抬入庄内,那个叫做小树的少年就站在门口指挥。 白家四口站在最前排,白李氏扶着肚子,直勾勾的盯着担子里的肉干流口水。 人群中,像她这个样子的人也不少,村民们议论纷纷。 白术就听见有个七八岁的娃儿流着口水说,这么多的鸡蛋和肉干,比村长家里还多。就算三天吃一顿肉,吃一年也吃不完吧? 在他心中,三天能吃顿肉,那就是神仙一样的日子了。 “村长来了,快让一让,让一让。”白术听见人群中有人喊道。 村民们便自动往两边分开,留下一条通道,白塘村的村长白宝山就从这条通道里挤了进来。 他一手拎着壶酒,一手拿着筐鸡蛋,目光在门口的鸡蛋上转了一圈。 有些不好意思的咳了一声,上前一步,朝着小树鞠了一躬道:“想必这位就是伯爵府上的谢公子,您好。” 说罢,一边说着小小心意不成敬意,一边把手上的酒瓶和鸡蛋递上前去。 小树脸色一僵,皱着眉头骂道:“老头瞎叫什么,你这什么眼神,我是谢家书童,这身打扮哪里像谢家少爷了!” 白村长老脸一红,被骂的有些下不来台,连忙解释道:“我是白塘村的村长白宝山,劳烦这位小书童和谢公子通传一声。以后公子在村里有什么事情,尽可以吩咐小的,必定绝不延迟。” 这里是谢家的封地,谢家的老宅也在这里。 他虽然是个村长,但每年除了税收,统共也没见过几次伯爵府的人,更别说见过谢家的大少爷了。 他看这少年皮肤白皙,衣服料子也精细,还能指挥得动下面的仆役,就以为是谢公子本人,没想到闹了个大笑话。 而此时围观的村民们听到伯爵二字,都已经惊呆了,顿时觉得自己这一趟来的真值。 伯爵府家的大少爷,那以后也是要承袭爵位的! 要是能亲眼见到一次未来的爵爷,够他们以后说一辈子的了! 听说这人是村长,小树也有些不好意思,忙跑进去找谢槐钰出来。 不一会儿,一个长身玉立的人走了出来,手上拿着本账册。正是谢槐钰本人。 他穿着身藏青色布衣,头发随意在脑后挽了个髻,服装十分朴素,还不如郑大户穿的奢华。 但只是站在那里,就有一种悠然气度,一看就非富即贵,和小树站在一起,绝不会再被人认错。 好帅!白术美滋滋的看着谢槐钰的样子,这样养眼的雄性,他怎么看也看不够。 和他一样的,还有村子里未婚的姑娘和哥儿。 他们以前在村里见到李三郎这样的秀才,便以为就是最好的男子,又哪里见过谢公子这样谪仙一样的人物。 一个个不由得脸红心跳,连动作都扭捏起来。那站在前排的白禾,还趁着谢槐钰看过来的时候,丢了个媚眼过去。 6. 第 6 章 “谢……谢公子”白村长看到谢槐钰,紧张的说话都变得有些磕巴了。 “村长。”谢槐钰随意的拱了拱手,收下了那鸡蛋和酒,递给小树,又让仆役拿了肉干、米粮等同等价值的东西作为回礼,还给村长。 他看到村民们一直不肯散去,便转过身对小树说了几句,又笑着对所有人道:“因为祖母守孝,我要在此住上三年,以后也要和大家做个邻居。凡是村里的农户,每户可领一斤粳米,一斤肉干,三斤豆子。大伙儿领了东西,就请散去,还好让我的这些仆役们方便做事。” 说着,小树就站到一旁,大声喊着所有人到这里排队。 听到有东西可领,村民们一窝蜂的排成一队,人都站到了庄稼地里去了。谢家庄的门口,倒是腾出了一片空地。 谢家的仆役们都是些见过世面的,谢槐钰吩咐下去,就有人自动拿了秤出来。把一斤粳米,一斤肉干,三斤豆子分别称量,用油脂打包,放到个空的框里。 每家每户过来领取的人,也不能随意发放,而是都要问问话,登个记,每一户人家只能领取一次。 白邹氏原本还想要占个便宜,多领一次,便撺掇着白稻去另外排队,结果排到前面被人问了出来,闹了个难堪。 她到没有觉得什么,但白禾满脸通红,只羞怯的看了谢槐钰一眼,便赶紧拖着自己的亲娘走了。 白术坐在树上,看着所有人领完东西离开。 等谢府的仆役都开始收拾东西了,他才从树上跳下来,拎着两只竹筒,对准备进去的小树叫了一声:“小树,你等等。” 小树回过头,便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人站在门口,一看见自己就张嘴笑出一口白牙,仔细一看,眉间还有一颗红痣,不是昨天的那个哥儿又是谁? “怎么又是你!”小树一看到他,就想起昨天这人纠缠不休,跟在自家的马车后面走了快半里路。 “你家少爷在么?”白术问道:“我是来谢谢他的。” 刚才还在发东西的时候,谢槐钰早就进去了,他想把礼物亲自交到对方手上。 “我们家少爷是你能找的么?”小树板起面孔,就要赶人。 这人八成又是来打秋风的,以前在谢家,这样的人他见得多了。 “那你帮我把东西交给他。”白术说着,把手里的两个竹筒塞到小树怀里。 “什么东西!”小树冷不丁被塞了个满怀,吓了一跳。等他反应过来,刚才的那个哥儿却已经跑远了。 他仔细一看,才发现竹筒里装着满满的青鱼和虾子,用河水浸着,都是鲜活的。 自家少爷好像倒是挺爱吃这些河鲜,小树想了想,就把这两只竹筒拿到了厨房,交给了厨娘,让她拿去好好料理一番。 傍晚,谢槐钰走进饭厅,刚拿起筷子,就看到了满桌的河鲜。 红烧鱼块、豆腐鱼汤、还有清炒河虾,这些菜肴看起来气味鲜香,让谢槐钰食欲大开,吃完又多盛了一碗饭。 饭后,谢槐钰叫来厨娘问话。 他原本以为这些河鲜都是厨娘去河边买的,正想着让她日后也可去买一些。 没想到他刚一提出,厨娘就一口说道:“公子可别难为小的,这些都是今天小树给我的,我自己去哪里买这个啊。” 谢槐钰皱眉,他知道今天小树并没有出门,自然也不可能去买来这些河鲜。 他叫来小树一问,才知道原来今天这些鱼虾竟然是昨天半路遇到的那个哥儿送来的。 “那个哥儿人呢?你后来就这么让他走了?”谢槐钰问道。 “不让他走?难道还让他留下来么?”小树一脸纳闷:“少爷,我看那个哥儿不怀好意,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闭嘴。”谢槐钰呵道,表情有些严肃。 小树一个激灵,不敢再说。他极少见他家公子发火,没想到今天竟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哥儿训斥了他。 见小树一副委屈的模样,谢槐钰叹了口气,耐心说道:“那个哥儿你昨天也见过的,生生饿晕在路边,可见他自己都吃不饱的。他日子都这么难了,今天还送了这么多东西过来,也是很用心了。” 说罢他略微思索后说道:“如果你下次看见他,就把他留下来吃顿饭。如果他再送来什么东西。你就照单收下,给他同等价值的银钱。” 打发走了小树,谢槐钰笑着摇了摇头。世道艰难,哥儿的日子更不好过。遇到这样的人,他不介意帮对方一把,至于以后的路,那就看他的造化了。 · 回家的路上,白术就像走在云朵里一样,整个人的心里都是美滋滋的。 虽然他今天没有和那个雄性说上话,但是他又见到了一次他本人,知道了他的姓氏,还把自己的东西送出去了。 那个雄性说要在这里住上三年,三年的时间,足够让他表现出自己的诚意了。 白术一边走着,路边突然有人喊住了他的名字。 白术停下脚步,疑惑的看着面前这个灰头土脸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身后还跟着三个小男孩,最大的才六七岁模样,最小的那个看起来不足三岁,被男子抱在怀里。 白术仔细的搜寻原身的记忆,他对这一家四口完全没有什么印象,也不知道对方叫住自己到底要干什么。 “白术,你……这个给你。”中年男子说着,在怀里掏了一会儿,掏出了一包豆子,小心的打开。 这豆子正是刚才从谢家庄领到的,男子打开油纸包,小心翼翼的在里面抓了一把,递给白术道:“来,给你吃的。” 男子身后的男孩一听到吃字,哇的一声就嚎啕大哭起来:“爹爹,我要吃!” “我也要,我也要!” “哇——吃吃……” 白术:“……” 这雄性干嘛……这么一小把豆子,都不够他塞牙缝的。 他接过豆子,就摊开手,放到那三个孩子面前,对他们说道:“来,给你们吃吧。” 三个孩子立刻把他手里的豆子抢了个干净,狼吞虎咽的就往嘴里塞。 中年男子顿时十分尴尬,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白术道:“小孩子不懂事,他们都太馋了。” “没事。”白术不以为然的说道:“小孩子都这样。” 说完,他和这男子打了个招呼,就先行离开。 留下中年男子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呆了,他咬了咬牙,转身朝着反方向走去。 今天早上,王木头的堂姐王婆子突然找到他,跟他说了娶白黍的事情。 白黍虽然是哥儿,却长的像个男人,又刚刚被退了亲。 谁都知道,他是村里嫁不出去的人,王木头当下恼羞成怒,想也不想就拒绝掉了。 后来王婆子好生相劝,列举了娶白黍的种种好处。王木头听她一番分析,心底就有了几分动摇,但到底还没有下定决心。 没想到今天下午,却在路上正好碰到了白黍。 见到白黍本人,王木头突然就觉得长得像男人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白黍虽然和男人一样,但是五官俊秀,看起来十分舒服,比那些故作女子打扮的哥儿还要顺眼些。 而且看他刚才,对自己的孩子还挺好的,心地也很善良。王木头突然就觉得,娶了白黍也挺不错的。 他立刻下定决心,转头又往王婆子家走去,想让王婆子替他去提亲。 白家,白邹氏把拿到的粮食收好,又把肉干赶着最肥的地方切了一小块,准备晚上给白老三做个蒸肉吃。 白禾不悦的在桌前坐下,开始责怪起白邹氏:“娘,都是你今天非要哥哥去再领一遍东西,害得咱家丢了脸,那谢公子可怎么看咱们啊。” “我怎么知道你哥会被发现。”白邹氏不乐意了:“再说了,你管他怎么看我们。我们又不和他打交道,得了东西才是实惠。” “就是。”白老三一拍桌子说道:“你怎么还说起你娘来了?真是越大越不懂事。要我说那谢公子也是小气,发个东西还要一家一户的问清楚,这伯爵府也不过如此。” “你们懂什么!那可是未来的伯爵,管着我们这村里所有农户的租子,连村长都要给他送礼。”白禾说道:“再说了,他可是要在白塘村里住上三年。要是对我们印象不好了,以后还怎么来往。” “你还想跟未来的伯爵来往?”白稻大声说道:“你不是看上了那谢公子了吧?你都有李三郎了,那也是个秀才,万一以后中举了,前途无量,还是实际些的好。” “噗嗤——”李氏站在墙角,忍不住捧着肚子笑喷出来。 “笑什么!”白禾翻了个白眼,脸色立刻垮了下来。 在没见过谢公子之前,李三郎原本也是很好的。只是珠玉在前,有了谢家伯爵府的高枝做对比,李三郎就成了那路边的牵牛花,上不了台面了。 “李三郎那个人,你们还不知道他么?”白禾说道:“他爹就只考了一个秀才,他考了两次也就考了个秀才,以后能不能中举,鬼才知道。” “现在谢家公子来祖宅守孝,那是千年难得一遇的机缘,一般人想碰还碰不上呢。如果我有机会能得了他的青眼,就算是做个小的,那也比跟着李三郎强啊。有了谢家撑腰,以后咱家在村里就是这个。”白禾举起手来,比了个大拇指,又对白老三说:“说不定爹你还能弄个村长当当。” 一听到村长,白老三眼珠子咕噜一转,当下也有了一丝心痒。 “这……那万一不成呢?李三郎那里怎么办?”白邹氏仍然有些担心。 “李家这边咱们先吊着好了,反正他们也没正式和咱家提亲。只要我们不说,李三郎怎么会知道。万一那谢公子看不上咱家,我就再嫁给李三郎好了。” 7. 第 7 章 白禾正说着,院门啪的一声被人推开。 白家几口一怔,白邹氏探出头去一看,原来是白黍回来了。 一看到白黍,她赶紧把桌上的东西全收拾到了卧房里去。 这都是上好的肉干和粳米,要是被白黍这崽子抢了去,她可要心疼死了。 白术压根就没看见白邹氏,他哼着歌走进家门,径直就往自己的破屋子走去。 他今天抓了鱼,可以做一顿杂鱼汤吃。 其实他更想吃油炸小鱼或是红烧鱼,只可惜白家没有油给他折腾。 现在这个地方,油的价格十分昂贵,大多数村民都吃不起,做的菜都是用水煮的,谁家要是做点油炸的,那整个村的人都能循着味儿过来了。 这具身体的肚子里油水太少了,白术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他早上吃了几大碗粥,又去河里摸了半天的鱼,肚子早就饿瘪了。 白术拎着竹筒走到井边,舀了一筒井水上来。 又走进厨房,拿了把菜刀出来,就着井水开始给鱼开膛破肚。 白邹氏等了一会儿,没有看到白术进来,探头一看,就看见白术搬了个石头坐在上面杀鱼。地上已经一溜儿排了三四条鱼,被破开了肚子还在蹦跶。 看到那满地的鱼,白邹氏咽了咽口水。 对庄户人家来说,这鱼虽然比不上肉的滋味,但也算是开了荤的。 白黍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这么多鱼,让他一个人吃太浪费了。 这样想着,白邹氏就打开房门走出去,对白术说道:“白黍,你抓了这么多鱼也吃不完。不如分给我们几条。” 说着,白邹氏厚着脸皮弯下腰,不客气的就朝着最大的那条鱼伸去。 “你干什么!”白术吼了一声,一菜刀就剁在离白邹氏的手不远的鱼身上。 “哎呦呦——”白邹氏吓的直接倒在地上,捂着自己的那只幸免遇难的手满身冷汗。 “你疯了么?”白邹氏歇斯底里的大吼:“疯子,疯子!你是想杀了我啊!杀人啦!杀人啦!白黍这疯子要杀人啦!” 白邹氏拉开嗓子一嚎,白家几口人立刻从房间里跑了出来。 结果一看到白术手上有刀,个个都赶紧躲回了屋子里面。 只从窗户里探出头来骂人。 这个一句:“白黍,你个畜生的,杀千刀的,想杀了你婶婶么?” 那个一句:“小贼崽子,还不快把刀放下,伤到我娘一根寒毛,就把你送官,叫你粉身碎骨。” 这样叫骂了一阵,住在隔壁的邻居们就听到了。 这个时候的人最爱凑个热闹,一听说有人要杀人了,立刻呼朋引伴的过去围观。 不一会儿,一大群人围在白家院外,对着院子里的白术和白邹氏探头探脑。 人群中还有人劝道:“白黍啊,有什么事情好好说话,杀人可是要偿命的。你还年轻,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白邹氏还能活多久,你换了她划得来么?” 气的白邹氏白眼直翻,只想冲过去问问这话是哪个说的。 白术一手拿着菜刀,对着白邹氏说:“我警告你,以后别来惹我,也别打我吃的注意!” 说完他举起菜刀,一刀把鱼头劈成两半,溅得满身是血,看起来就像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看到这鱼了么?再对我逼逼,你的下场就和这鱼头一样!” 白术烦死了白邹氏,对她摆出了一副上阵杀敌的脸色,只想着赶快把人打发了,最好还能一劳永逸。 白邹氏被他这凶悍的模样彻底吓到了。她毫不怀疑白黍会如他所说,给自己脑袋一刀。 她慌乱的点点头,下身一阵湿热,散发出一阵骚臭的味道。 原来是太过于紧张,直接被白术吓尿了。 “哈哈哈,尿裤子啦,尿裤子啦。”有眼尖的小孩子看到了,忙幸灾乐祸的拍手嘲笑。 白术嫌弃的看了白邹氏一眼,大声吼道:“快给我滚。” 白邹氏立刻连滚带爬的逃走了。 见没有热闹可看,围观的人群这才散去,王婆子满脸铁青混杂在其中…… 她原本是想替王木头过来给白黍提亲的,可还没进门,就看到白家院儿前围满了人。 凑过去一看,就看到白黍拿着把菜刀,浑身是血的站在院子里,啪的一下就把那鱼头给砍掉了! 回想着刚才自己看到的那一幕,王婆子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自己差点被那白邹氏给骗了!那白黍哪里是什么好的,分明就是个魔星,都敢跟自家婶婶动刀子了! 白邹氏让王木头娶白黍,不是想把他往火坑里推么?她得赶紧去跟王木头说去,可千万别娶这白家的哥儿了。 在白术不知道的时候,自己已经在村里疯名远扬,和王木头的亲事就这样黄了…… 白邹氏丢了大人,躲在屋子里哭哭啼啼,不肯出去见人,饭也不做了。 白李氏大着个肚子,还得跑到厨房里准备白家四口人的晚饭。 她已经有七个月身孕,手脚都开始浮肿了,坐在地上拿着斧头劈柴,劈了好一会儿,也没劈出来几根。 白术正在旁边架着个小锅煮鱼汤,实在是看不过去,就拿过白李氏手中的斧头,三下两下帮她劈好了柴禾,又放到灶台边道:“嫂嫂你去那边坐着吧,我帮你把火生了。这么大的肚子,他们还让你做饭。” 白术虽然不喜白家人,对白李氏也没什么好感,可也看不惯白家人老欺负她一个孕妇。 白李氏自嫁进来后,就没能上桌吃过一顿饭,家里有什么好菜好肉的,也从来都分不到她的头上。 也就是怀孕了,白邹氏才没有限制她的饭量。以前她就是多添一粒米,白邹氏都要骂她费粮食的。 白李氏麻木的看了白术一眼,也没说句谢,只是听话的坐在一边,看着白术生好火。 她从罐子里翻出豆子和粳米,一样抓了两把,想了想,又添了一把。弄完以后,就拿着个小扇子坐在灶旁看火。 白术的鱼汤做得很鲜,煮了一会儿以后,就已经出味道了。 这年头酒挺贵的,只有贵族老爷们才拿来做菜。但葱姜并不稀罕,每家都会自己种点。 白术到白家田里摘了点葱姜切碎,丢到汤里,又放了些许盐巴进去,鱼的腥味儿就被掩盖住了,只剩下鲜甜的鱼香。 白李氏一双眼睛牢牢的盯在那鱼汤上,嘴巴里口水直流。 白术看到她这般模样,摇了摇头,拿了只陶碗舀了半碗鱼汤,又添了一小块鱼肉给白李氏道:“吃吧。” 白李氏接过碗,也不嫌烫,狼吞虎咽的就把一碗鱼汤喝了个干净。 见灶里的豆饭煮的差不多了,又拿过白术的碗,舀了一大碗进去,一言不发的放在地上,便抱着锅子离开了。 不一会儿,白术听到主屋里传来白邹氏的叫骂声:“叫你煮个饭都煮不好,还被那杀千刀的给抢了。自己吃着大鱼大肉,还要抢我们的豆饭,要不要脸!” 白术放下碗,提着菜刀走出去,对着主屋的木门砰的砍了一刀。 主屋里白邹氏的叫骂声立刻停止,整个院子重新变得鸦雀无声。 8. 第 8 章 白术回到厨房,就着一碗豆饭,美滋滋的喝起了鱼汤。直到把一锅汤全部喝光了,才回到自己屋里。 躺在那张稻草床上,白术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感到浑身充满了力量。 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两天了,今天才终于吃上含有蛋白质的食物。 河里的鱼虾丰富,他以后每天捕鱼捕虾,再去山里抓抓兔子,顿顿吃肉也不是难事。 只是现在天气还算炎热,他尚且还能如此。等几个月后,冬天到来,河里结了冰,山里的飞禽走兽也躲藏起来,他又要到哪里去弄吃的?难道顿顿都去抢白家的粮食么? 而且就自己现在这个破屋子……白术看着屋顶稀稀拉拉的破洞,摸了摸自己身下扎手的稻草。 要是继续住在这里,到了冬天他肯定会被冻死! 趁着还有半年入冬,他得赶紧开始赚钱,早点搬离白家这个破屋子。 至于怎么赚钱,白术早就想好了。 他就用自己这身捕鱼打猎的本事,用鱼虾和猎物来换取粮食和银钱。 等有了本钱,他再去买些田地,做些别的买卖。凭他的本事,总能把日子给经营好的。 等他条件好了,能给那雄性富足的生活了,再好好对他表明心意…… 两人结为夫夫,他再给对方生两个蛋…… 白术想到这里,美美一笑,露出一行白牙,眼睛像天空的月亮一样又弯又亮。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里,哥儿生出来的蛋是什么样的,和女人生的是不是一样…… · 在白术畅想未来的时候,白家主屋,白老三一家正在偷偷摸摸的商量怎么才能把白术赶出去。 “爹。现在怎么办啊!”白禾对白老三说道:“这白黍是越来越吓人,现在都敢提刀砍人了。继续留在家里,还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呢!” “你以为我不想赶紧把他赶走啊?”白老三哼了一声:“当初我收了老大家的地,是在村长面前立下了字据的。要给老娘送终,还要把白黍嫁出去。现在我直接把他赶走,万一他找村长告我一个不守信用。那白老大家的地怕不是要被他卷走一半!” 白禾翻了个白眼:“不就是几块地么?给他给二三亩地,咱们一家安安生生不比什么都好。” 白禾自己是个哥儿,早晚都是要嫁出去的。反正那地也落不到他的头上,他倒是无所谓地多地少。 “那可不行!”白稻立刻反对:“这地是白家的!白黍他一个哥儿,凭什么能拿白家的地?我第一个不同意!” 白稻是白老三唯一的儿子,这白老三的地以后都是他的! 他说着狠狠瞪了白禾一眼道:“你自己就是个哥儿,反正也是要嫁出去的,当然无所谓家里的地!要让我把已经到手了的地分出去?没门!” “你!”白禾气的面红耳赤。 “怎么着,我还说错了?”白稻也不甘示弱的大声吼道。 “你们别吵啦!”眼见着兄弟俩快要吵起来,白邹氏开口说道:“只要白黍他嫁出去了,咱家不就不用分地给他了?” 白邹氏说着心虚的看了眼屋外,压低声音道:“王婆子那边,我已经说过了。我看王婆子的意思,应该会去帮我们说项,到时候只等王木头过来提亲,就能把白黍这个丧门星给打发走了。” 白邹氏的这番话,倒是说到了白家众人的心坎上,说的几个人眉开眼笑。 能把白黍打发走,又不用花一分钱。可能还能收到白老三的聘礼,怎么想怎么划算啊这事。 只是没有高兴多久,白李氏在一旁突然弱弱的开口问道:“那……那要是白黍他不愿意嫁给王木头怎么办啊?” “蠢不蠢啊你!”白邹氏嫌弃的看了自己儿媳妇一眼,冲她嚷嚷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一个做小辈的还敢不从?他要是不愿意,正好可以到村长面前好好分说分说。到时候再找个理由把他给赶出去,也不算咱家欺负他了!” · 翌日,白术一觉醒来,日头已经上了三杆了。 今天是白邹氏做早饭,他依旧端了个碗径直走进厨房,当着白邹氏的面盛了一大碗稠稠的粳米粥,恨的白邹氏牙痒痒,却又不敢发作。 白邹氏现在拿白术没有办法,只能在心里默默想着,看你还能得意到几时,等一会儿我就去找王婆子,早点把你嫁给王家那个老鳏夫! 吃完早饭,白术抓起镰刀走向后山的竹林。 这一次,他多砍了几根竹子,一共制了十来个竹筒,用麻绳穿起来背在背上,就朝着河边走去。 河边已经聚集了不少洗衣挑水的村民,比昨天人数还多。 村民们正在激情讨论着昨天发生的八卦。白塘村里新来了个未来的伯爵老爷,还有白老大家的那个哥儿,好像疯了,听说昨晚差点砍掉了白邹氏的脑袋。 白术看到这么多村民,就好像看了自己未来的顾客和银钱的来源。 他一兴奋,就使用起虫族的最高礼仪,高高举起手中的镰刀,远远的和大家打了个招呼。 村民们正绘声绘色的讨论着白术怎么一刀砍向白邹氏的脑袋,白邹氏怎么吓尿了裤子。就看到正主凶神恶煞的举起镰刀,正大步流星的朝着他们走来。 “啊呀呀——”村民们惊慌失色,还没等白术接近,就纷纷四散逃开。 不过片刻,热闹的河边就没剩下几个人了。 “咦,怎么人都走了?”白术有些纳闷。 他四下张望,正好看到陈哥儿正蹲在河边,把自己洗好的衣服拼命往盆里装,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 “陈哥儿,你也来了。”白术走过去一拍他的肩膀,笑着露出一口白牙。 “额……好巧……我刚好准备回去。”陈哥儿头上冒出几滴冷汗,和白术打了个招呼。 怕什么来什么,陈哥儿刚刚祈祷自己不要被白黍看见,就被他拍了肩膀。 今早他才听到关于白黍的八卦,听说这白家哥儿已经疯了,差点把白邹氏的头砍掉了! 一想到昨天早上自己还和他说了这么久的话,陈哥儿心里就一阵后怕,万一这白黍昨天发疯,自己现在不是已经身首分家了! “等等再走啊。”白术说道:“我刚准备抓鱼。抓到多的再送你一些。” 关于怎么和村里的人做买卖,白术还想多问问陈哥儿。他不介意用几条鱼给对方做报酬。 陈哥儿一听,当下就有几分犹豫。 他心里害怕白黍,想赶快离开。但昨天那筒黄鳝,总算让自家的小哥儿吃上了一顿肉。 挣扎了一番之后,陈哥儿最终还是屈从于食欲,就地坐了下来。 虽然白黍可怕,但吃不饱肚子更可怕,这样一想,白黍看起来也就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吓人了。 白术挽起裤腿,拎着竹筒跳进河水中。 他行动灵活,不一会儿就抓到了好几筒鱼虾。 今天天气很好,河里不少鱼虾都冒头晒太阳,比昨天抓起来更加轻松。 他把陈哥儿的木盆打上半盆水,把一筒鱼虾倒了进去。 陈哥儿看着自己木盆里的几尾鲫鱼,些许河虾和两只拳头大的青壳螃蟹直咽口水。 白术便开口问道:“陈哥儿,我其实有点事情想问你,你看看我这些鱼虾,如果要卖。大概能在村里卖多少银钱呢?” 9. 第 9 章 “你要卖鱼?”听到白术的话,陈哥儿有些惊讶。 同时他很快回过神来,以白黍抓鱼的本事,卖鱼的确是一个挺好的营生。只是以他现在的名声,怕是很难卖的出去。 于是陈哥儿便老实说道:“你要在白塘村里卖鱼,除了做酒的人家,恐怕没几家会出钱来买。不如你去村东的县城里卖,那里有钱人多,鱼虾也卖的快些。” 陈哥儿的话让白术眼前一亮,原来这村子东面还有个县城? 而且谢家的庄子也在村东,如果他每天卖鱼,岂不是正好可以路过谢家?也方便给谢家的雄性送东西。 白术当下便激动的握住了陈哥儿的手道:“好兄弟!认识你真是我的福气!以后我每天捉了鱼每天给你送几条,也算是感谢你给我出了这么个好主意。” 白术这样一说,陈哥儿反而觉得很不好意思。 他之前心里对白黍的那点害怕的情绪也完全烟消云散,更加真诚的说道:“白黍啊,你总是住在白家也不是个办法。正好你也有这么好的手艺,不如多赚点钱,以后搬到县城里住算了。” 离开了白塘村,白黍的名声也没人知道,兴许还能自己找个好婆家。 白术当然不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只点点头道:“我知道的,等我赚够了钱,自然就走了。” 他告别了陈哥儿,又继续回河里抓鱼,不一会儿,十来个竹筒满满当当,装满了各种河鲜。 白术想了想,把河蟹捡大个儿的用草叶儿绑好,满满装了一筒,又装了一筒河虾,把青鱼挑出一尺长的三四条,用草叶串起来挂在腰上。然后就背着十几个竹筒朝城东的县城走去。 他这一路走去,碰到的行人纷纷避让。 半路又碰到了昨天那带着孩子的中年男子,他一看见白术,就脸色慌张的低下头,退到路边。 倒是三个孩子一看着白术腰上的青鱼就开始嚷嚷:“爹爹,鱼!” “吃鱼鱼!” “我要吃鱼!” 几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鱼不放开,口水都要流下了了。 白术觉得几个孩子可怜又好笑,在虫星时,孩子们都能免费受到最好的教育,根本就不可能像这样连饭都吃不饱。 他停下脚步,把一只装着不值钱小杂鱼的竹筒递给那男子道:“把这个给孩子们吃吧,不是什么好鱼,炖汤还是挺鲜的。” 见那男子不肯接,他便把竹筒放在地上,头也不回的走了。 待他走后,王木头许久才从地上捡起那只竹筒,出神的看着里面的小鱼,又转头看向白黍离开的方向…… 白术又走了一会儿,便来到谢家门口。 此时已经接近中午,谢家的院门大大的开启,几个洒扫仆役正从门口出出进进。 “你好,请问这家的主人在么?”白术上前揪住一个仆从问道。 “你是?”这仆从仔细打量了白术一眼,一看到他腰间挂着的青鱼便大声叫道:“小树,那卖鱼的来了。” 不过一会儿,小树便从内院走了出来,一看到白术便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有些不高兴的道:“卖鱼是吧,你跟我进来吧。” 白术想说自己不是卖鱼而是送鱼,但一听到能进入谢家,便有希望见到那个雄性,不由的又有些飘飘然,便赶紧跟在小树后面走了进去。 小树一路带着他走到后厨,厨娘和几个烧火的婆子正在院子里忙碌着做饭。 小树指着一只装着井水的木盆道:“行了,你把鱼装到这个里面就行了!” 这一看就是下人们活动的地方,那雄性是谢家公子,肯定是不会到这腌臜地方来的,白术不免有些失望。 不过他本来就是来送鱼的,能看见那雄性自然是好,看不见也就罢了。 于是便把准备好的青鱼、河虾和螃蟹倒进盆里说道:“这井水养鱼容易死,还是用河水养着,可以活久一点。” “行了行了!”小树不耐烦的说道:“弄好了就跟我过来,我还有别的事儿忙呢。” 说着,又匆匆把白术带到了一个偏厅,让白术坐在那里:“你先在这儿等着。” 白术心中一喜,难道是他主人想来见见自己? 于是便坐在那桌子前等着,心里不禁有些紧张,也不知一会儿见了那雄性要说些什么! 虽然他年纪不小,但是一直在前线打仗,也没有时间和雄性约会。像这样和自己喜欢的雄性单独见面,还是第一次呢。 白术等了一会儿,就看到一个仆役端着盘子过来,盘子里装着一碗白饭,一碟烧肉和一碟豆腐,和一杯茶水。 那仆役把盘子放在桌上,又从口袋里掏出三吊铜钱道:“卖鱼的,这是你的报酬。吃了这顿饭,你便可自行离开。”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白术一愣,顿时十分失落,有些呆呆的看着自己面前的这顿佳肴。 他这身子也不知多久没吃过肉了,闻到肉的香味儿就分泌口水,肚子也咕噜噜的叫嚣的想要开动。 可是内心里,白术觉得这顿饭难以下咽。 在虫星,如果一个雄性不喜欢某个雌性,就会拒绝这个雌性送他的一切东西。 他给谢公子送了鱼,对方就给了他钱,这是不想和自己扯上关系的表现么? 如果是以前,白术绝对有信心,以他的条件,虫星所有的雄虫都不会开口拒绝。但他现在不是以前的战神,只是个又瘦又穷的哥儿。 连他自己都吃了上顿没有下顿,又怎么能奢求一个优秀的雄性能对他另眼相看? 他还需要时间,也许一年,也许三年,赚下让人无法忽视的地位。而到了那个时候,这位雄性还会等他么? 白术实在是吃不下这顿饭,便拎着剩下的竹筒,留下那些铜钱便起身离开。 进来的时候,他是跟着小树来的。那个时候他满心飘飘然,也没有看路,出去的时候,便一不小心走了相反的方向。 白术绕啊绕啊,不知怎么就绕到一个池塘边。 池塘不大,对面还有一排挂着帷帐的回廊,白术看着满眼的帷帐,也不知道到底该往哪边走才好。 隐约看到那帷帐后站着个人影,便隔着池塘大声喊道:“这位小兄弟,请问出去的路到底往哪边走啊?” 那身影一怔,顿了一下,便上前掀开帷帐,露出了一张让白术日思夜想的面孔。 10. 第 10 章 谢槐钰一身白衣,挺直脊背站在回廊里。微风猎猎吹过,拂动他的衣衫,衬出挺拔的身姿。 他神色有些冷淡,阳光洒在他脸上,就像镀上了一层金子,衬得他更加出尘脱俗。 白术就像被人一拳打中了脑干,整个人晕乎乎的。那人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分表情都让他沉醉。 他脑袋一嗡,准备好的千言万语全都忘了,只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对方的模样,耳根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色。 · 初夏的季节,中午的太阳已经有些晒了。 谢槐钰特意让人在池塘边的回廊上摆了个桌子,又挂上帷帐,自己就站在那里练字。 他刚刚搬回老宅,远离了谢家那一摊子腌臜事。 在这穷乡僻壤里,没有京城的华贵和人脉,也没有名师指点他进学。等三年以后,再回京城,恐怕大家都只知道那谢家二子谢瑞安,谁也不识得他谢槐钰了。 父亲和娄氏都以为这样便可以把他打压到底。在这乡下地方住上三年,又错过了明年春天的春试,等他的弟弟中榜,谢家就更没有他立足之地了。 他之所以答应回老宅为祖母守孝,不过是以退为进。 谢家到处是娄氏的眼线,他要做点什么很是不易。而这乡下老宅,便是他谢槐钰的地盘,更加方便经营。 等他羽翼丰满,再把他弟弟接出来,父亲和娄氏便也奈何他不得。 正当他想的出神,忽然便听池塘边一人远远的喊道:“这位小兄弟,请问出去的路到底往哪边走啊?”声音清脆悦耳,不高不低,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只是这声音传到谢槐钰的耳中,却没有那么动听,他眉头一皱,脑中闪过数个念头,心中很是不悦。 来了乡下以后,这屋里的仆役看来都松散了,竟然就这么放了陌生人进来,还让他长驱直入到后花园里。 如果这人是娄氏派来的,这里又没有一个下人,恐怕他性命都有危险。 这样想着,谢槐钰脸上的表情就不太好看。 他上前一步掀开帷帐,就看到池塘对面站着个黑黑瘦瘦的少年。 少年穿着一身破烂衣裳,洗的都看不出颜色,背上背着十几个竹筒,一看到他,就呆呆的站着,整张脸都红了…… 看起来倒不像个别有目的的,大概真是个走错路的…… 谢槐钰脸色稍霁,开口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又怎么一个人走到这里?” “我……我来送鱼,小树带我进来。”那少年吞吞吐吐的说道。 “送鱼?”谢槐钰灵光一闪,突然想起那天见过的那个哥儿,他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少年眉心的确是有颗红痣。只是他长得太黑,红痣又过于黯淡,一时间竟让人没看出来。 发现这是自己见过一次的哥儿,谢槐钰才放松下来,对少年招招手道:“我想起来了,你昨天也送了鱼过来。今天带了什么过来,让我看看。” 白术一开始见他脸色不好,又想到他给自己钱的事情,还以为自己招了人厌,心里忐忑不安,行为也十分拘束。 见他愿意和自己说话,又招手让他过去,心中一喜,那点忐忑也立刻烟消云散。 他一开心,就表现在自己脸上,一张脸笑得见牙不见眼,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 他来到谢槐钰面前,把自己背上的竹筒取下一个递给他看:“有青鱼、有河虾还有河蟹。给你的都是最好的,已经全部放到后厨里去了。你喜欢吃什么就告诉我,我明天抓最好的给你送来。” 白术说话的时候,语速极快,一双眼睛亮亮的,一眨不眨的看着谢槐钰。 谢槐钰从来也没被人这么看过,倒是有几分新奇,便也好奇的回看过去。 这哥儿身材高瘦,鼻梁很高,一张黑黑的巴掌脸两颊凹陷,下巴尖的快能戳人。 因为很瘦,他的眼睛看起来格外大,眼尾微微有些上翘,眼神十分清澈,像一汪清泉。 和其他的哥儿比起来,这个哥儿大概是做惯了活的,他肩膀更宽,手脚也更大。这让他一看就是个男子的身形,面部轮廓也不像个女人。 不过这样组合起来,却并不难看,甚至比许多硬装出女人模样的哥儿要好看的多。 见谢槐钰一直看着自己,白术浑身都冒出了粉红泡泡,心情格外激动。 他脑子一热,当下就磕磕巴巴的问道:“谢……谢公子……我叫白术!白色的白,法术的术,你叫什么名字?” 谢槐钰以前在京城出门都是被人问字号,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单刀直入问名字的。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道:“我叫谢槐钰。” 想了一下后,又觉得君子被人直呼其名似乎有些不妥,便改口道:“我朋友一般叫我瑞石,这是我的字,你也可以叫我这个。” 可白术一听到他的名字,便连连点头称赞道:“谢槐钰好,这名字真好听。谢槐钰、槐钰……” 大多数人都叫他瑞石,自己当然要叫他谢槐钰,自己和别人叫的不一样,这样才更能彰显出存在感,他又不是傻的。 谢槐钰:“……” 看到对方那喜滋滋的模样,他不知怎么也被感染,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算了,随便他好了,他爱叫什么便叫什么…… “少爷,用饭了。”小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谢槐钰一转头,便看到小树从回廊一端走来。 一看到白术,小树立刻睁大了眼睛。怒气冲冲的跑过来质问道:“你怎么在这儿?谁让你乱跑的!吃了饭拿了钱还不快滚,竟然跑到少爷住的地方来了!” “小树,他能到后院来,是你工作的失职。你怎么好怪起别人来了?”谢槐钰板起脸道。 小树一听,满脸羞愧,他支支吾吾的辩解道:“我……这不是前院的东西还没有整理完,我实在是太忙了,就依少爷您的吩咐,让长贵给他送了饭食,又把那些鱼虾折成银钱给他。” “我不要钱。”白术一听,立刻着急的对谢槐钰说道:“这是我特意捉了送你吃的,你喜欢就好,不需要给我一分钱!” “一分钱不要?为什么?”谢槐钰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 这哥儿都穷成这样了,还把吃的白往他这儿送,他不信对方没有什么图谋。 白术立刻低下头,有些腼腆的说道:“你……你能吃我送的鱼,我就很高兴了。你开心就很好。” 11. 第 11 章 一句你开心就很好,让谢槐钰愣住了。 他娘去世前,也这么对他说过。 那时候他还小,记不住什么东西。只记得自己跪在地上,握着他娘的手,闻着满屋子腐朽的中药味道,听他娘絮絮叨叨的说些临终前的话。 他娘说了很多,旁边一直有侍女在呜呜的哭,吵得他脑袋疼。 他左耳进右耳出,几乎一句也没记住。唯一能回忆的起的,就是他娘最后的那句,你开心就很好。 只可惜他生在谢家,长在谢家,就注定他没办法过那开开心心的日子。 一个没了亲娘的孩子,每天活在算计和阴谋诡计之中,又怎么开心的起来? 他虽然对谁都摆出一副笑脸,却早就不知道真正的开心是什么心情了。 “行了,既然白术他不要,也不必勉强。”谢槐钰神色变得有些淡淡的:“小树,你现在赶紧把人送出去吧,以后要是再犯这样的错误,你和外面那些个就都不用再跟着我了。” “是!”小树一个激灵,背对着谢槐钰狠狠的瞪了白术一眼道:“小哥儿,你请这边走吧。” 突然被对方请走,白术内心觉得十分沮丧。 谢槐钰虽然没有明说,但白术就是知道,他一定是不高兴了。 难道是自己有哪句话说错了么?白术绞尽脑汁的想着,却仍想不出到底为什么。 他一步三回头的跟在小树身后,眼神还留恋的看着身后的谢槐钰。直到走到拐角,马上就要看不见人了,才转身站定,朝对方挥了挥手,大声道:“明天我还来,你要是吃腻了鱼,我给你逮兔子,抓野鸡。那烤兔腿也很好吃,还有野鸡,用蘑菇一起顿鸡汤,可好喝了,你肯定会喜欢!”说完这句,便一溜烟的跑的不见踪影。 留下谢槐钰一人站在原地,略怔了一会儿,又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自己真是魔怔了,刚才竟然被这么一个乡下哥儿牵着情绪走。不过是个傻的,他倒是不介意提携提携,毕竟他送的那些“厚礼”倒是真的挺和自己胃口的。 · 白术离开谢家的时候,已经是正中午了。 他没吃谢家准备的饭食,没走一会儿就肚子饿了。等他一路走出村子,来到县城门口,肚子已经饿的咕咕叫了。 如陈哥儿所说,县城门口相当热闹,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集市。 许多周边的村民挑了粮食、鸡蛋、蔬菜等各种东西来卖,还有城里的商户出来,在街边架起炉子,做一些炊饼,面条等吃食。供来往的客商们解馋,生意也是相当好的。 “卖馄饨啦,好吃的馄饨三文钱一碗。” 白术听到有人叫卖馄饨,便凑了过去。 一个露过的商人问卖馄饨的老板:“你这的馄饨怎么这么贵?县城里的馄饨才两文钱一碗咧?” 那卖馄饨的老头子笑着对那商人说:“我家的馄饨里面全是肉,自然要三文钱一碗,那县城里的馄饨虽然只要两文,但全是皮,就一点儿肉末。你要在县城里吃到我这样肉多的馄饨,怕是要五文钱一碗呢。” 那商人似乎也接受了他的说法,于是便要了两碗馄饨,和自己的同伴一起吃了起来。 白术看到这里,便看向他摊子上的馄饨。 那些包好的馄饨个头儿的确不小,但也说不上很大。 看来这县城里的物价,是要比外面更贵一些的。 “小哥儿,怎么,要来碗馄饨么?”见白术一直看着自己馄饨,老头子开口问道。 “老板……我没钱。”白术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他囊中羞涩,身上一文钱都没有,只有卖了手上这些鱼,才能赚到吃饭的银钱。 “没钱怕什么?”老头子打量了一眼白术背后的十来个竹筒,搓搓手道:“我看你不是带了这么多鱼么?用你的鱼来交换,一筒鱼换一碗馄饨。你要是同意,我现在就给你下锅了。” 一碗馄饨换一筒鱼?也就是说自己一筒鱼可以卖三文钱?白术在脑子里飞速的算着。 他之前去谢家送鱼,送了三筒,小树给了他三吊钱,共计三十枚铜板。 就算谢家给他的略多一些,那一筒鱼也不可能只卖三文钱啊? 这馄饨摊的老头子,怕不是想要占自己的便宜吧? 于是白术直接拒绝道:“还是算了吧,等我卖完了鱼再来吃你家的馄饨。” 那老头子一听,立刻冷哼了一声道:“卖不卖的出去还不知道呢,等你卖完,我家的馄饨怕是都要收摊咯。” “收摊就收摊呗。这里又不只有你一家吃的。”白术也不惯他,直接喷了回去:“你家不会做生意,别人家自然会做。” “你……你个臭小子!”老头子听到白术的话,气的咬牙,指着他骂道:“一个哥儿还抛头露面做买卖,一看就是个嫁不出去的。我就看看你这些破鱼能赚到多少银子!” 白术懒得再和他理论浪费时间,只在城墙旁边物色适合卖东西的地方。 看了一圈后,白术选中了一块空地,那儿离城门不远,旁边就是卖粮食蔬菜的农户们。 他刚才已经看过了,卖鱼的不止他一个,那些人多半都在地上铺着一块破布,上面装满用网子捕上来的死鱼。 鱼按条数来卖,小鱼三条一文钱,大鱼一条一文钱。像白术这么一筒鱼,足有十几条之多,虽然个头不大,但怎么也能卖个五六文钱的。 白术把所有竹筒放在地上,就开始叫卖起来:“卖鱼咯,卖鱼,新鲜的活鱼八文钱一筒。” 他价格开的很高,一开始就比别人贵上许多,一些在旁边买菜的人便凑过来问道:“小哥儿,你这鱼也卖的太贵了吧?人家三条鱼才一文钱,你这一筒居然要卖八文钱?” “贵自然有贵的道理。”白术开口说道:“您看看这鱼,可是我今天早上才从河里抓起来的。这鱼就要吃个新鲜,死了味道就变了。我这一筒鱼虽然看起来价格贵,但是我还送你们竹筒啊?你们就着这竹筒把鱼提回去,到家的时候鱼还是活的,今天吃不完还能明天吃。八文钱一筒,真不算贵了。” 他这样一说,便有人觉得似乎也挺有道理。 现在天气炎热,鱼虾这些东西都不禁放,一天不吃就臭了。但这样把鱼活着提回家里,还能用水养着第二天吃,就不用大热天再往城外跑了。 12. 第 12 章 “那好,给我来一筒。”一个刚刚买完菜的汉子掏出八文钱道:“我老婆生孩子,在家坐月子呢,正好给她吃鱼补补。” “好嘞,白术挑了一筒鲫鱼递给他道:“鲫鱼下奶,和豆腐一起炖汤吃最好。” 他乐呵呵的收了钱,便做成了自己今天的第一桩买卖,白术的心中也对自己的活鱼生意充满信心。 有了八文钱,饿惨了的白术立刻去馄饨摊隔壁的烧饼摊上买了两文钱的肉烧饼,他又去买了碗只要一文的绿豆汤,就着汤狼吞虎咽的吃掉了两个烧饼。 馄饨摊的老板气的要命,但刚才已经怼了白术一顿,也不好意思再拉下脸让对方来吃自家的馄饨。只能酸唧唧的说道:“这才刚开张呢,就以为自己发大财了,做生意哪有这么容易!” 白术吃完午饭,便继续开始卖鱼,有了刚才的开头,他便依着刚才的法子继续叫卖。 可有了个开头以后,来看活鱼的人不少,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掏钱来买。 白术叫的嗓子都哑了,那四周围观的看客来了一波又一波,都没能等来自己的第二桩生意。 眼见着日头越来越低,周围有些卖菜的都已经收摊了,竹筒里的活鱼被太阳一晒,也已经半死不活的翻了肚皮。 那卖馄饨的老头背着手走到白术面前,笑嘻嘻的说道:“我说什么来的,你这鱼就是没人买的。” 白术皱起眉头,看了看越来越少的行人想到:不行,他不能就这样在这儿坐以待毙。 白术初来乍到,并不知道这个时代的物价。 三文钱一碗馄饨,一文钱一碗绿豆汤,看起来似乎十分便宜。可就是这样价格的吃食,也不是一般老百姓能消费的起的。 大多数的老百姓都是靠天吃饭,田里的作物长起来一茬,就拿到集市上卖一茬,一个月可能就只能赚个一吊钱。 他们过来都是吃的自家带的干粮,自然是舍不得花八文钱买他的活鱼。 白术拎着竹筒起身,朝着县城里走去。 既然这里没有生意,那他就去其他地方找找。县城里的那些大户人家,说不定愿意买他的活鱼。 从城门进去,就是县城的主路。县城的道路不算宽敞,只能并排走的下两辆牛车。 越是走进去,白术越是觉得失望。这县城和大城市不同,商业也不算特别发达。 沿街虽然有些人家开了门面做些买卖,但都是些针头线脑、面条馄饨之类的小摊,两个大点的店铺都没有。 “卖鱼咯,卖鱼咯!新鲜的活鱼,七文钱一筒。”白术一路沿街叫卖。 竹筒里的鱼都快死了,他自然也不敢卖那么贵,就降了一文钱价格。 可一路叫卖过去,除了一家卖茶叶的出来买了一筒,剩下的竟然一筒也没有卖出去。 “卖鱼咯,新鲜活鱼,六文一筒。”白术不得不继续降价。 此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白术觉得自己的鱼可能要卖不出去了。 村里一到了晚上,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现在这个时间,回去已经太晚了。 白术放弃了继续卖鱼,随即决定在县城里住上一夜。 他现在才卖了两筒鱼,统共赚了十五文钱,吃掉了三文以后,还剩下十二文。 白术把十文钱藏进鞋底,只留下两文钱,想找个地方吃碗热乎乎的面条。至于住的地方,反正现在天气热,他随便找个地方躺一夜就好。 他这样想着,便来到了一个叫做来福酒楼的饭店里。 现在这个时间,小点儿的饭馆儿都已经关门了,倒是这种大型的酒楼里还有吃食供应。 这酒楼有上下两层,上层是客房,下层是吃饭的地方。 以白术的眼光来看,店里所有家具都刷着枣红色的木漆,看起来老气沉闷。但就这个时候的审美来说,这样装修的酒楼,在县城里已经是数一数二的了。 “打尖儿还是住店啊?这位……哥儿?”店小二熟练的招呼起进来的白术,在看到他眉心的那颗红痣后愣了一下。 白术听不懂什么是打尖儿,但是听懂了后面的住店。他看向墙上挂着的牌子,上面把所有食物的价格都明码标价挂了出来。 一盘牛肉是四十文钱,一盘红烧肉是三十文钱,一份红烧鱼是二十文钱…… 除了这些价格昂贵的荤菜,下面依次有烧豆腐,炒青菜等家常菜,只要六、七文钱一份。最便宜的就是阳春面,什么都没有的一碗光面,只要两文钱。 是白术便拿出两文钱放在桌上道:“不住店,给我来一碗面条。” 店小二收起那两文钱道:“你请坐吧。”又转身对着后厨的地方吼了一句:“一碗儿阳春面。”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蓝色褂子的中年男子便端着碗面放到白术面前。在看到白术桌下放着的那些竹筒,愣了一下。 “小兄弟?”那中年男子开口:“你这竹筒里,装的是活鱼么?” “是啊。”白术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要买么?五文钱一筒。” 中年男子这才发现白术额头上的那颗红痣,不由得怔了一下,没想到自己面前的这个黑瘦少年竟然是个哥儿。 现在这个时间,哪个哥儿还一个人在外面走动,也不怕遇上坏人?这个人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不过比起这个男人一样的哥儿,中年男子明显对那些活鱼更感兴趣。他拿起其中一个竹筒看了看道:“五文钱一筒?价格倒是不贵,可是你这里面好多鱼都已经死了。” “这鱼都是我早上从河里抓的。”白术立刻说道:“不过到了现在,也有一天时间,死掉几条也很正常。如果是新鲜抓上来的,我一筒活鱼要卖八文钱呢!” “如果能保证是活的,一筒八文倒也不是问题。可你现在这些鱼,已经死了一多半,我一筒四文全要了,你卖不卖?”中年男子说道。 “全要了?”白术心里一喜。但面上却并没显露出来,而是故作为难的说道:“四文钱的话,价格的确是低了一些。不知道这位先生要这么多活鱼作什么?一个人吃得完么?” “不是我吃,而是我经营的酒楼需要。”原来这男子姓严,正是这间来福酒楼的掌柜。 13. 第 13 章 像他们这样的酒楼,往来客商众多。其中来住店的人难免要在他们这就地吃上一顿饭。 那些有钱人过来吃饭,最爱点大鱼大肉,不怕东西昂贵,就怕这吃食不和他们的意。 现在天气炎热,酒楼里的鱼许多都不新鲜了。像白术带来的这种活鱼,当然正是他们所需要的。 “原来如此。”白术点头道:“不知道严掌柜的每天需要多少活鱼?如果价格合适,我倒是可以和酒楼达成长久的供货协议。” “这位小哥儿。”严掌柜呵呵一笑:“我家要的鱼可是不少。像这样的小鱼,隔天给我二十筒都能卖掉。至于大鱼,每天至少可以卖掉五条。你一个哥儿确定能给我提供这么多的货来么?” 听到严掌柜的话,白术实话实说道:“严掌柜,现在二十筒小鱼不成问题。只是这大鱼,我暂时没有办法弄到。不过只要你给我几个月时间,几个月之后,我肯定能弄到大鱼给你。” 听到白术的话,严掌柜有几分欣喜也有几分失望。 欣喜的是面前的哥儿说自己每天都能给他提供二十筒小鱼,失望的是对方没法提供合适的大鱼。 不过他对这样年纪轻轻的哥儿,本来就没报什么希望。 连那隔天二十筒小鱼,他都没指望对方能每天送来,因此也没把白术的话太放在心里。 白术和严掌柜讨价还价了一番,最终敲定以一筒四文的价格把所有鱼都卖了。不过装鱼的竹筒就不留下了,白术带回去还能再用,也省的他每次抓鱼都要砍一只竹子。 两人还约定好隔天再带新鲜鱼过来,二十筒鲜鱼,一筒七文,只是如果鱼死的多了,价格还要便宜。 这样一来,白术今天虽然赚的不多,收获却实在不小。 他接过严掌柜给他的钱,把鱼倒进水盆里,数出四十文塞进鞋底,剩下的还是放在身上。 知道白术今晚不回去后,严掌柜还好心给他留了间没人住的下房。 白术便不用露宿街头,能躺在房间里睡个好觉了。 这来福酒楼的下房,有普通木板搭成的床,上面铺着一层草席,比白术住的破屋子还要好些,白术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翌日,他早起出门,先花一文在路边买了个烧饼,又去来福酒楼的后厨讨了碗白水喝。吃饱喝足后,就在这县城里转悠了起来。 昨天是白术第一次出门,初来乍到,他又不熟悉物价,因而走了许多弯路。 在虫星的时候,他大半辈子都在军校和舰队里生活,会打仗,会指挥,机甲也驾驶的溜溜的,可就是没有做过生意。 如果不是因为机缘巧合遇到了严掌柜,恐怕他今日就要灰溜溜的跑回白塘村里去了。 然而白术毕竟是在星际社会里摸爬滚打过的人,学习能力思维能力都比现今大部分的百姓强了不少。 星际社会科技发达,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经过一夜,白术便自己琢磨过来。要想好好做出点事情,他必须要了解这个社会的物价和风土人情,于是今天便不急着回去,而是决定在这县城里好好逛逛。 县城里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店铺,除了粮店和几个酒楼,也就几个卖布匹干货的店铺生意较好。 白术抓起一把绿油油的小白菜,心想这么好的菜怎么也得三文钱一斤吧。 他开口问道,没想到卖菜的大婶说半文钱能买一堆。 白术有些吃惊,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毕竟每家每户都能自己种菜,再好的青菜也不稀罕。 一路考察过去,他才发现整个县城里的物价比他想象中的还低。 蔬菜是最便宜的,而且卖的人比买的人还多。 第二便宜的就是粮食,一斤豆子或黍米才一文钱,一斤粳米两文钱。上好的糯米贵一点,也就三文钱一斤。 肉类比起粮食就要贵的多,不过一斤猪肉也只要十二文钱,牛羊肉价格更贵一点,而且铺子里大多卖的肉干。 毕竟在这个世界,没有猪饲料等东西催肥,农民养大一头猪不容易,又没有冰箱等东西存放新鲜猪肉,所以杀掉的猪大多被抹上盐制成肉干,再一块一块的卖出去。 白术想想自己那八文钱一筒的鱼,有些汗颜。 怪不得昨天他一直卖不掉,毕竟这个年代鱼可不是个稀罕物,自己去河里钓一天也能钓上几条,再加个几文钱,人家都能去买猪肉了。 白术他把所有的店铺几乎都逛了一遍,然后花了十文钱订了身新衣服,又花了五文钱买了双鞋。 他身上的衣服实在是太破,也没有能替换的,都穿出了一身馊味儿。鞋子也被他穿的湿漉漉的,很不舒服。就算白术他没有洁癖,也实在是忍不了了。 和店主约好后,白术包好新鞋,约定好大后天来取衣服,便离开铺子。 他转身走进了一间文具铺子,开始挑选起毛笔。 第一次赚到了钱,怎么也得给谢槐钰带个礼物回去才好。 他昨天看到谢槐钰在练字,自己送他一支毛笔,总不会有错的。 白术在看店里的毛笔的时候,店里还有其他几个客人,也在挑选文具。 白术看了一会儿,也不知道什么毛笔才好,于是便暗暗观察旁边的几个人挑选的什么毛笔。 那几个人穿着灰色布衣,手上拿着课本,看起来像是农家进学的青年学子。 年纪约莫都有二十来岁,比白术这身体大不了多少。 “子文兄,你买好了么?”一个人买好了一些宣纸,便催促起一旁买笔的一个方头正脸的青年。 那个被称作子文的青年忙应了一声,匆匆从两支笔里挑选了一只递给店小二道:“就这支吧,多少钱?” “十文钱。”掌柜的不死心的劝道:“公子,你不如买另一支?那支笔虽然贵一点,但手感很好。来我们这儿的很多常客都常买那只。” 那青年不耐烦的一皱眉,丢下十文钱道:“不必了,就要这支。”说着直接把那支毛笔收进怀里。 “另一支笔多少钱?我要了。”白术立刻开口说道。 “只要十五文钱。”掌柜的笑着回道:“小哥儿您可要再挑挑?这笔你是自用还是送人的?我可以给你介绍。” 白术的话让刚才那买笔的青年转过头来看他,在看清了他的容貌后,整个人一愣。 “白黍?你怎么会在这里?”那青年一脸嫌弃的后退两步,眼神中满是对白术的厌恶。 14. 第 14 章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白术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心里也十分不爽。 他不知道这个人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或许是原身在白塘村里认识的人吧。 不过白术对这个人一点印象都没有,于是便不再理他,而是对掌柜说道:“我要买来送人,哪支笔写起来更好一点?” 那青年一听白术买笔是要送人,立刻哼了一声,冷冷的道:“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就算你送我这笔,我也不会看上你的。我家已经退了你的亲事,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模样!” 他这话一出口,旁边几个学子也围了过来,打量着白术的模样笑道:“子文兄,这位难道就是你曾经订过亲的那个哥儿?果然长得和个男人一样。” 还有人幸灾乐祸的说道:“子文兄啊,你艳福不浅。这个哥儿追你都追到这里来了,还要买笔送你。我看他一片真心,不如你就回去商量商量,把他收了当小吧。” 这些话让白术恍然大悟,认识这个原身,且退了原身亲事的人,恐怕就只有那位传说中的李三郎了。 李三郎考上了秀才,就被送到了县城的私塾里读书。几个月都没有回过白塘村,因此也不知道白术现在已经在村里疯名远扬。 白术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便开始上下打量起这个李三郎来。 李三郎个子还算高挑,浓眉大眼,方口方脸,只能勉强算的上是五官端正。看他买笔的小气模样,家里也不见得条件多好,竟然还敢瞧不起自己? 白术觉得他挺搞笑的,和那个白禾倒是十分般配。当即毫不留情的讽刺道:“你还真是吊死鬼打粉插花——死不要脸。我买我的笔,和你有什么干系?亏你还能想到我要买了送你,真没见过这么自作多情的。” 那掌柜的看李三郎不愿花钱,还要在这里搅合自己的生意,心里也很是不快。当下也跟着白术后面说道:“就是,这位小哥儿只说要买笔送人,可从来没说要送给你啊。这位公子,你要是不买别的就赶紧出去,别耽误我们做生意了。” “你!你……”李三郎被两人一顿话说的面红耳赤。 他因为中了个秀才的功名,之前在村里都是被人捧着。又哪里想到会在这里受这样的窝囊气。 而且他好几个同窗现在都在旁边,不出明日,这件事情就会传遍整个学堂,他的面子可就全没了。 “子文,快走吧。”和他关系好的几个学子也觉得尴尬,赶紧拉着他的袖子劝道。 李三郎心里憋着一股气,哪里肯就这么走了,便开口问道:“好!你说你买了笔不是送我的,那你倒是说说你到底要送谁?” 白塘村里念书的人家不多,统共不过那几户人家。他们和李三郎都认识,和白黍根本不熟。不管白黍说谁,他都能找个由头讽刺过去。 更何况在他心里,白黍一直对他痴心妄想,这笔又是刚才听说他不要了才买下来,分明就是要送他的。 现在被他拒绝,白黍就恼羞成怒死不承认,实在是更让人厌恶。 “你管我送给谁?总归不是给你。”白术翻了个白眼,不再搭理李三郎。仔细挑选起掌柜拿出来的那些笔来。 掌柜拿出的三支笔,两支是羊毫的,另外一支是狼毫的。 他先着重介绍了一番那支狼毫笔,笔毛是黄鼠狼的尾毛制成,光泽十足,仔细看每根毛都挺直而有弹性。 不过因为狼毫稀有,那一支笔就要一两银子。白术现在一共才四十文存款,就是全拿出来也不够买的,于是便只能忍痛割爱,选了旁边的一支羊毫笔。 那笔的笔杆是上好的紫竹制成,笔杆上还刻了瑶琳玉树四个字,却只要二十文钱。 白术一想,谢槐钰名为槐钰,又聪明又好看,可不正配的上瑶琳玉树这四个字么?于是便选择了那支二十文的笔,对掌柜说道:“劳烦您帮我把这支笔包装一下。” “好嘞。”掌柜立刻应道:“只是包装的礼盒还需要加两文钱,一共二十二文。” 二十二文钱听起来不多,可对于这些村民来说,一个月也不见得能有这么多进项。 白术家里的情况,李三郎是知道的。这小子家里的地早就被白老三收了去,吃顿饱饭都难,又哪里来的二十二文闲钱? 李三郎上下打量,白黍穿着身打满了补丁的破衣服,腰上连个钱袋都没有。想来他之前说要买笔,也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罢了。 于是他便鄙夷的说道:“我今天倒要看看,你到底哪儿来的钱买这支笔。” 他刚说完,白术便弯腰脱鞋,把鞋子往柜台一倒,便哗啦啦的掉出了许多铜钱,足足有四五十文之多。把李三郎惊得合不拢嘴,直指着他说有辱斯文。 白术不搭理他,数出了二十二枚,重新穿好鞋子,又把剩下的塞回鞋底。 他接过掌柜包好的毛笔,走到李三郎面前停下道:“穷酸鬼,自己只买的起十文的笔,便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就你这怂样,给我提鞋都不配。” 又指着笔上的字对周围的人道:“大家都是有眼睛的,你们说说这个人配得上瑶琳玉树四个字么?还偏说我买笔是要送给他的,脸真大!”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店铺。留下脸色铁青的李三郎,和一店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路人。 众人对着自己窃窃私语指指点点的模样映到李三郎眼中,让他丢了大人,大夏天里如坠冰窖。 李三郎咬牙切齿的看着白术离开的方向,眼神中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他就不信了!离开了自己,这白黍还能认识什么读书人! · 白术买好东西,高高兴兴的回家去了。 他现在还没什么钱,只买了自己最需要的东西,其他的东西就还是用着白老三那里的。 他已经想好了,要在入冬以前存下钱来,留着盖房子买地。 等解决了温饱问题,他就要考虑开创一番事业,不然怎么能配得上谢槐钰。 在这个朝代,哥儿是不能做官和参军的。 不然以白术丰富的实战经历,参军可能升迁还能更快一些。 这条道路走不通,他就只能做生意了。 赚钱这种事情他毕竟没有经验,还得摸索着来,不过大致的方向,白术已经给自己规划好了。 他心情愉快,走起路来速度就格外的快,不过一会儿,就走到了城门外。 昨天那卖馄饨的老头正在出摊,看到白术两手空空的从城门里出来,背后还背着十来个竹筒,立刻嘲讽的说道:“不知天高地厚,一个哥儿还想做生意,这下可算是受了教训。” 15. 第 15 章 白术看他一眼,并不反驳,而是径直走到旁边的面摊,找老板要了碗鸡蛋面。 这面摊的面分几个档次。最便宜的就是阳春面,一文钱一碗,也是卖的最多的一种。 贵一点的有青菜面和咸菜面,两文钱一碗,而鸡蛋面则更贵,要三文钱,至于更贵的肉丝面,准备的分量不多,一大早就已经买完了。 “一碗鸡蛋面。”摊主大声叫卖了一句,把面条扔进了烧滚了水的锅子里,又打了个鸡蛋进去。 “等等……”白术突然开口。 “怎么了?小哥儿?”面摊摊主微微一顿:“面已下锅,概不退换。” 他怕白术突然后悔,又嫌这鸡蛋面贵了。他鸡蛋都已经下锅,他要是不要了,那可就亏了。 隔壁馄饨摊的老头看到这一幕,呵呵一笑,幸灾乐祸的说道:“对这种穷鬼啊,就要先交钱,后下锅,不然一会儿他吃饱喝足赖了你的账,你找谁去啊?” “面我是要的,不过一个鸡蛋不够,帮我再加一个蛋,还要放点青菜。你看看要多少钱?”白术说完,馄饨摊老头脸色一变,一张脸涨得通红。 面摊老板立刻眉开眼笑,笑眯眯的对白术道:“两个鸡蛋你给我五文就好,那青菜不值钱,就当我送你的。” 说着他又打了个鸡蛋下去,还抓了一小把青菜洗净放入锅中。不一会儿,锅里的水就滚开,面摊老板把面捞起来盛在碗里。又把两个金黄的鸡蛋盖在面上,还搭配了几根绿油油的青菜。 白术掏出五文钱放在桌上,坐在路边呼哧呼哧的吃了起来。 这面摊的面下的非常一般,没有使用高汤也没放什么提味的调料。即便如此,白术还是吃的很香,对他现在的身体而言,鸡蛋就已经是很鲜的美食了。 吃完以后,白术也不顾那馄饨摊老板的脸色,把碗放在桌上就走。 只剩下那面摊的老板笑着对又气又恨的邻居说道:“老姜,你这次可是看走眼了。这哥儿昨天肯定是赚了的,我看他心里有数的很,不骄不躁,日后定是个不简单的人。” · 回到白塘村,白术第一件事就是要把那只毛笔交给谢槐钰。 只是他今天没空,还要忙着准备第二天送鱼的事情,于是便没有进门,只是随便找了个仆役,把自己买好的毛笔送进去。 白术离开后,李三郎远远的从树后钻了出来。看了看谢家的大门,就要过去拜访。 他近一个月没有回村,并不知道这突然出现的一家是什么身份。 过去这里虽然一直有个大庄子,但常年无人居住。 现下虽然住进了人,但他以为只是什么暴富的乡绅。 能买的下这么大的庄子,这乡绅也算个有钱人了,怪不得白术千方百计的上门巴结。 不过就算是乡绅,也不过是个平头。他一个秀才,亲自登门拜访,对自己来说还算折节下交了。 李三郎这样想着,就走上前去敲了敲谢家的大门。 听说他是村里的秀才,便有仆役去主屋里通报,不一会儿,就有人引着他走进院子,来到了最外侧的偏厅里头。 李三郎在偏厅里坐了一会儿,便有丫鬟上来递茶。 那丫鬟是谢府里跟来的,也长得清秀可人,竟比村里的女子都要貌美,让李三郎看得眼睛都直了。 等丫鬟走后,李三郎才来得及欣赏谢家这偏厅,这一看,也是羡慕的眼睛滴血。 这偏厅里待客的桌子椅子,竟然都是上好的檀木做的。 其实谢家老宅长期无人居住,各种布置都十分简单。 在京城谢府,所有的家具都是黄花梨制成,上面还雕有各种图案。也就是在这里,才用次一等的檀木来打造,也不讲究什么花样。 但就是这样的家具,在李三郎的眼里,也是绝顶好的了。毕竟他在县城的官学里看到的也就是柳木家具,看来这新来的乡绅,可真是极有钱了。 过了一会儿,谢槐钰穿着身湛蓝的布衣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小树,朝李三郎作了个揖。 李三郎立刻放下茶杯,满脸通红的起身,紧张的回了一礼。 一看到谢槐钰,他就知道自己的推测肯定是错了。 面前这男子风神俊朗,气质比他在考场上见过的那些大家子弟都高贵,一看就不是普通的乡绅。 相形之下,李三郎就自惭形愧,觉得简直抬不起头来,又后悔自己没有多问问再来,结果白白闹了笑话。 一想到自己这番都是被那白黍害的,李三郎就有些咬牙切齿。谁想到那泼皮竟然如此胆大,连这样的贵公子都敢肖想,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这位李秀才,敢问你上门所谓何事?”谢槐钰笑着坐下,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 “我……我我……”李三郎支支吾吾,把自己先前准备好的那套说辞吞下肚子。 他现在可不敢再说自己是折节下交,只能把白黍拉出来说道:“我刚才路经此地,看到村里的无赖上门巴结,就特意过来给您提个醒,免得您被那贱人蒙蔽,有损名节。” “大胆!”小树一听,立刻开口呵道:“我们少爷哪里会和什么无赖交往,你少信口胡说!” 谢槐钰也是一愣,脸色当即沉了下来。 他听说登门的是个秀才,虽怀疑对方是来巴结他的,但还是耐着性子过来相见。没想到这人一开口就要在他这里告状,还一口一个贱人,好一副内宅怨妇的做派,让他十分不喜。 他在谢家见惯了女人之间的宅斗,对这种事情最厌烦不过,于是便毫不客气的开口说道:“来我家拜访的,都是村里有名有姓的居民,哪里来的无赖?这位秀才怕是看错人了。喝了这杯茶,就请回吧。” 谢槐钰的话很不客气,已经明显含着送客的意思,但李三郎一个村里长大的,却是完全没有听出对方的话外音。 一听到谢槐钰不信,李三郎立刻争辩道:“我说的就是那个白黍,刚刚来您家送笔的哥儿。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您可千万别被他骗了。” “什么笔?”听到白术的名字,谢槐钰怔了一下。 他看向一旁的小树,就见小树支支吾吾的说道:“刚刚那哥儿让门房的送进来一只笔,我看也不是什么好的,连下人用的也不如,就扔到杂物间里去了。” “拿上来看看!”谢槐钰瞪了小树一眼,用力说道:“下次凡有他送东西来,你都要告诉我,不可以自己随便处置了,知道么?” 小树被说了一顿,灰头土脸的走了,去杂物间找到了白术送来的那支笔。 16. 第 16 章 普通的紫竹笔杆,羊毛笔尖,文具店里十几文钱就得一支,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少爷平日明明都只用辽东进来的小楷狼毫。 小树把笔拿到偏厅,就看到自家少爷竟然在那儿笑着向那个李秀才问话。 刚才小树离开,谢槐钰就随口夸赞了李三郎几句。 李三郎被他夸的找不着北,还以为对方真心赏识自己。后面谢槐钰问什么他便答什么,差点把自己家祖宗十八代都给交代出来了。 谢槐钰问了他一些有关村学和官学的问题,但问的最多的,却是围绕在白术身上。 “不知那白术和你是什么关系?你怎么知道他是个无赖?”谢槐钰问道。 “说起来惭愧,我现在定亲的哥儿是白黍的堂弟。”李三郎说:“那白黍一直就住在他家,吃他家和他家的,却不知感恩,还时常欺负自己兄弟,心思实在是恶毒。” “哦,原来是这样……”谢槐钰挑了挑眉毛,似乎认同般的点点头,复又问道:“对了,你怎么知道白术送过来的是支笔?” “这……有辱斯文……我实在说不出口……”李三郎满面通红。 “没关系,这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谢槐钰笑得如沐春风:“你行得正坐得端,又何惧别人说什么。” 听到谢槐钰的话,李三郎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咬咬牙说道:“那,那我可就说了。其实他这支笔,原本就是为了我买的,不过是被我严词拒绝了,所以才故意转送给您,想要巴结。实在是太不要脸。” 听他这样一说,谢槐钰眉头一皱,开口问道:“你不是他堂弟的未婚夫么?怎么他又要送笔给你?” 李三郎立刻说道:“谢公子,您有所不知,这白黍在他小的时候,他父亲也曾主动来我家提出要把他嫁过来。” 见谢槐钰脸色不好,以为他是对白黍的厌恶,李三郎忙接着说道:“这不过是父辈间随口说了一嘴,也做不得数的事情。大约是觊觎我的才学和容貌,他就死心塌地的要嫁给我。后来我和他的堂兄定亲,他还不依不饶,整日纠缠着我。这样的哥儿,实在厚颜无耻,真该浸了猪笼!” “够了!”谢槐钰大声呵道,吓了李三郎一跳。 小树眼观鼻鼻关心的举着笔站在一旁,他家少爷向来脾气很好,他还从来没见他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小树,你把那支笔拿过来给我看看。”谢槐钰开口。 “是。”小树立刻把笔递过去。 谢槐钰打开盒子,把那只极为普通的毛笔从盒子里取出。拿在手上转了一圈,就看到了笔杆上瑶琳玉树四个刻字。 那四个字也刻的不好,笔画有些歪歪扭扭,一看就不是行家做的。不过谢槐钰却是怔了一下,接着嘴角上扬,露出一个笑容。 “瑶琳玉树……”谢槐钰念道:“你说,这笔是送给你的?” “是……是啊……”李三郎被谢槐钰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怵。 “行了,小树,送客。”谢槐钰把笔放进盒子,还不忘嘱咐道:“以后不准这个李秀才再蹬谢家大门,他要敢凑过来,就找人打出去。我们谢家不欢迎这样颠倒是非黑白的客人。” 李三郎满脸震惊,不明白谢槐钰为什么刚才还好好的,转脸就变了副面孔。 一边被小树朝外撵,一边还回头解释道:“谢公子,我说的都是真的,绝没有半句虚假啊。” 小树把李三郎赶出大门,回到了书房里。便看见自家少爷竟然正拿着那只不值钱的毛笔兴致勃勃的练字,一边练还一边嫌弃的说道:“啧,小树啊,这羊毫的笔还是太软了,没有狼毫好用。” 小树看了眼书桌上成排的狼毫笔感到无语,那么多的好笔,少爷自己不用,偏要用这支难用的羊毫笔,这不是闲的没事找虐么? 回想刚才的情景,他有些疑惑的问道:“少爷,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那李三郎说的是假话的?我倒是觉得他说的挺像真的,那个哥儿什么身份,一天到晚往我们这儿送东西,我看他就是别有目的,想要巴结你。” “白术他没那个心思。”谢槐钰头也不抬的说道:“你以后也不要老是故意刁难他。我从一开始,就没相信那个李三郎半句话,留他下来,不过是想听他到底是怎么空口白牙的抹黑一个人。” 在谢家,他见多了那些人做戏的嘴脸。她们可比这李三郎能装也会装多了。 这么多年,谁真谁假,他早就能一眼看出,又怎么会被这些拙劣的把戏哄骗。 “少爷。你对那个哥儿真好。”小树不禁感叹道:“要不是那个哥儿长成那样,我都要以为你想收了他。” “别胡说。”谢槐钰笑道:“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再怎么样那也是个哥儿,不要坏了他的名声。” 他略微顿了顿后,又道:“再说了,他长得怎么样了?我觉得还挺好啊?” 小树:“……” 看到小树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谢槐钰一本正经的分析道:“你看看他就是干活晒的黑了点,其实五官长的都挺好的。” 比起那些明明长的不怎样,却扭扭捏捏做女人姿态的哥儿看起来顺眼多了,至少清清爽爽。 “少爷,他五官再怎么好,那也和个男人一样啊!”小树扶额:“您看连那个李三郎都嫌弃他,转头找了别的哥儿。” 一提到这茬,谢槐钰皱起眉头。连小树都看出来了,李三郎曾经和白术有过婚约。 那个李三郎长得贼眉鼠眼,一脸奸蠢,亏他还能看得上,怎么眼光这么差? 想到这里,谢槐钰停笔,皱着眉头把毛笔洗了洗插入笔筒,有些悻悻然的想,自己又不是缺笔,突然练字练个什么劲? 见他如此,小树试探的问道:“少爷,不练了么?” 谢槐钰一板脸,大步走出书房:“这笔太难用,什么破笔,不写了。” 小树:“……” 自家少爷真是越来越难伺候,这脾气来的也太快了…… 17. 第 17 章 在白术离家的时候,白邹氏和王婆子闹翻了脸。 早上白邹氏拎着一包豆子进了王婆子家门,不出一刻,就被王婆子拿着扫帚给打出来了。 白术一夜没有回家,白老三一家却并不知道。 此时,白术正走在回家的路上,而挨了打的白邹氏正趴在桌上哭。 “呜呜呜——那王婆子真是个黑心肠,竟然当街骂我老婺婆,还说我没安好心要害她。这是要把我的名声全毁了!” “娘,被王婆子骂几句是小。”白禾说道:“现在白术的名声已经臭了,怕是以后也嫁不出去。难不成我们还在家里养他一辈子不成?” “那可不行!”白邹氏一拍桌子,擦了擦鼻子里冒出来的鼻涕水:“他现在天天在家占吃占喝,还什么活都不干。我看着他就觉得晦气,再让他在眼前晃悠,我非得早死不可!” 两人正嘀嘀咕咕的说着,忽然听见院子门被推开的声音,白禾立刻探出头去看,便看见白黍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他立刻噤了声,不敢再说一句。生怕白黍发起疯来把他们都砍了。 白术回到破屋,把新买的鞋子给拿了出来。 他喜滋滋的换上新鞋,又把剩下的铜钱全部藏到了屋子角落。 把旧鞋洗干净晾好,白术拍拍手又走出门去。 他要去找陈哥儿,咨询他关于卖地的事情。 求人办事,空着手去不好,于是白术路过树林的时候顺便掏了几个鸟蛋,揣着鸟蛋来到了陈哥儿的家。 走到陈哥儿家门口,他就听到了里面一阵阵叫骂和哭喊。 他皱着眉头透过窗户往屋里张望,便看见陈哥儿跪在地上,抱着孩子呜呜的哭。 一个又瘦又矮的男人手里拿着根藤条,对着陈哥儿和孩子一下下的抽打。 “你干嘛!”白术站在窗外吼了一嗓子,屋里的男人和陈哥儿都吓了一跳。 那男人一看到白术,浑身抖了一下,放下手里的藤条打开窗户笑呵呵的说道:“这不是白老大家的哥儿么?怎么今天到这儿来了。” 这白黍疯名在外,据说连人都敢杀,他可不敢跟他硬刚。 “你刚才干什么打他们!”白术可没这么容易糊弄,他依旧不依不饶的继续追问。 那男人满脸尴尬,狠狠瞪了陈哥儿一眼。 陈哥儿立刻打了个冷颤,站起来打圆场道:“没事儿,没事儿。都是我做的不好。白小哥儿你来找我有事对吧,你等等,我一会儿出去和你讲。” 说着,他把自己的儿子抱起来,带着一起走出屋外。 白术不明白陈哥儿挨了打,干嘛还要帮着对方说话,他伸手指了指屋里的男人,凶神恶煞的说:“别再打老婆孩子,下次让我看到,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他身上带着在战场打杀过的煞气,吓得男人连连点头。 陈哥儿带着孩子走出来,看到白术,他有些难为情的整理了一下头发,擦了擦发红的眼角。 他的儿子叫粒儿,长得又瘦又矮,脸色蜡黄,额头上还有颗黯淡的红痣,看人的时候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陈哥儿叫他喊人,粒儿就躲在陈哥儿背后,咬着嘴唇不敢说话。 白术从怀里掏出几个鸟蛋对粒儿招招手道:“来,粒儿,这是我带给你吃的。” 看到鸟蛋,粒儿一双眼睛终于活了过来,他咽了咽口水,犹豫了一会儿走上前来,伸手接过鸟蛋,怯生生的叫了声白大哥。 白术一眼看到,粒儿的胳膊上全是一道道的紫痕,看起来都是几天前的旧伤。他不小心碰了一下,孩子一脸麻木,好像也不知道疼,一看就知道是被打惯了的。 “陈哥儿,他经常打你们么?”白术皱眉说道:“粒儿还是个孩子,他怎么下这么重的手,我去教训他一顿,让他以后再也不敢打你们!” “千万别!”陈哥儿一听连忙制止道:“他平时对我挺好的,也没短我吃穿,无非就是被人笑话生不出孩子,心里有气,才拿我出气。这是我的家事,你就别管了。” 听陈哥儿这样说,白术也没继续再劝。 陈哥儿实在太弱,像这样的雌性,他虽然同情,但对方自己不作为,他也帮不了什么。 只是可怜了粒儿,白术叹了口气道:“那你要是有需要,就来找我。” 陈哥儿点了点头。 结束了这个话题,白术便提起了今天来的正事,他想让陈哥儿帮他打探村里哪里有地出售。 “你要买地?”陈哥儿十分吃惊。白术才一天不见,他哪里来的银子买地? 白塘村的地,一亩上田要八两银子,一亩中田要五两银子,一亩下田要三两银子。 听起来似乎不贵,几两银子就能买一亩地,可实际上村里能够卖得起地的农家少之又少。 要知道这样的环境里面,村民能够获得额外钱财的途径很少,大部分的村民没读过书,也没有生意头脑。 像陈哥儿家里,自己都只有三亩地,种出来的粮食刚刚够吃,有多的就换点菜油、盐和布料,这么多年下来,也就攒下来四五十文钱,这还是陈哥儿省吃俭用,给粒儿存下来的嫁妆钱。 白黍这小子,竟然就想着买地了?陈哥儿觉得他是异想天开。 只是白黍问他,他也不好不答,于是便让对方去找村长问问。白塘村整个村子的土地文书,都掌握在村长白宝山手上。 陈哥儿带着白术一路往村长白宝山家走去,来到村长家里,白术才发现他家离自家不远,只隔了几栋房子。 白宝山家里在白塘村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富户,三间白墙黑瓦的大瓦房,猪圈牛棚一应俱全。院子也修的很大,里面晒着菜干和肉干,还养了十多只小鸡子。 陈哥儿在院外喊了两声,就有人来开了门,白宝山也应声走了出来。 看见白术的时候,白宝山怔了一下,不过片刻便恢复了脸色,把陈哥儿和白术一起请进来。不过他并没有把人带进屋内,而是就在院子的一个石桌旁坐下,让人倒了两碗井水,开口问道:“也不知道今儿刮的什么风,把陈哥儿和侄儿给吹过来了。” 白术这才知道,原来这白宝山还是自己的远亲,不过已经隔了好多代,也没什么血缘关系,只是都姓白罢了。 “村长,我想买地。”白术直接开口,言简意赅的表明自己的来意。 听他这么一说,白宝山脸色微变,开口问道:“买地?你一个哥儿哪来的钱买地?你这是想从白老三家分出去?” “我早就想分出去了,不过不是现在。”白术说道:“我想问问,村里现在有哪些地卖,价格如何。等我买到合适的地,我就分出去。” 白老三和白黍那档子事,白宝山一直是知道的。 当初白老三信誓旦旦的说要奉养老母,把白黍养到出嫁,白黍又是个哥儿,以后总是别人家的人。 他和白家族长一合计,就同意了把白老大的地划给白老三。 没想到白家老母不过两年就得病死了,剩下个白黍,在他家也是当成男人一样操持。 白宝山对白老三这事也很是看不上,不过村里人都是这样,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白黍不来找他,他也不会主动去管他家的闲事。 如今听到白术来意,白宝山便叹了口气道:“早点分出去也好。” 他转身从屋里拿出一叠发黄的纸张,在白术面前摊开。 白术仔细一看,上面写着大宣朝白塘村土地名录,密密麻麻详细记录的都是白塘村里的田产分配,足有十几张之多。 他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现在所在的时代叫做大宣朝。 白宝山指着其中一张,上面记录着正在出售的土地,只有区区几块田产。 写着村西王二家上田两亩十六两银子,村南张三家中田五亩二十五两银子,河北白四家下田三亩九两银子。 白术看着这纸皱起眉头问道:“村长,村里卖田的就这么几家么?” “这几年风调雨顺,家家日子都过得去。自然没什么人卖田。”白宝山说道。 在农村,田就是庄稼人活命的营生,有钱了谁都想多买两亩田。不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是不会有人出售田产的。 “这样啊。”白术不禁有些失望,又开口问道:“那这些田里,有没有离河边近一点的?” “河北白四家那三亩下田倒是离河边挺近的。”白宝山说道:“不过也就是离河太近,每年春夏都会涝上一次,现在田里还淹着水,谁也不想要。白黍啊,听叔一句,这河边的地不能买,你要是有钱,宁可多花点去买块中田。” “行,我知道了,谢谢村长的提点。”白术点点头道:“不过我还就看上了河边这块田了。请村长帮我留着别卖了,等我赚够了钱就来买。” “你放心,那地都挂了快三年了也没人买,我看这几年内卖不出去。”白宝山这才知道白术现在还没有钱来买地,于是把桌上的土地文书都收了起来。 “对了,你现在还差多少银子?”白宝山开口问道。 “我现在有十五文钱。估摸着下个月就能买地了。”白术自信的回答。 白宝山:“……” 一千文钱是一两银子,九两银子就是九千文钱。白黍现在只有十五文钱,得几辈子才能攒上买地的银子啊? 白宝山想起村子里前几天的传言,说白黍突然发了疯,在白老三家里要杀人。 他原本以为这只是白黍一时激愤之举,今天看来,这传言倒像是真的! 白黍应该是真疯了。 18. 第 18 章 白术的话让白宝山家媳妇白王氏听到了,她捂着嘴巴站在门口呵呵直笑。 “笑什么笑?”白宝山板着脸呵了一句,白王氏这才翻了个白眼跑出去。 白宝山有些唏嘘又同情的把白术送出门道:“那你赶紧去赚钱,争取早点把这地买了。” 等两个人离开村长家,陈哥儿才开口问道:“白黍,你那十五文是卖鱼挣的么?” 他知道白黍之前是一文钱都没有的,两天时间就能挣到十五文钱,在他看来就是一笔巨款,已经十分羡慕了。 “不止十五,我挣了五十文,不过剩下的钱都给花了。”白术不以为意的说道。 “五……五五十文?”陈哥儿睁大了眼,这比自己几年挣下来的都要多!他不禁钦佩的说道:“你也太厉害了!” 要是以后也能几天就挣五十文,那攒个十来年,也能买上一亩田地,白黍的日子也就没这么难过了,陈哥儿畅想到。 只是这五十文钱,白黍不过一天就花了一大半,实在是太能花了!陈哥儿忍不住又教育了一番白黍,让他好好存钱,不要胡乱花钱。 白术左耳进右耳出,没把陈哥儿的话当回事。之后却对他说道:“我明天还要去县里做卖鱼的生意,可能会缺个帮手,你要是有空的话,可以过来帮我做活,我算报酬给你。” 一听到有钱赚,陈哥儿立刻动心了。他家只有三亩田,孩子也少,没什么活儿要忙的,于是便有些期待的问道:“不知道报酬是怎么算的?” “现在活少,你来帮我一次我给你两文钱,管一顿饭。如果以后事多了,再给你加钱,你看行么?” “可以,可以。”陈哥儿一口答应下来。能拿两文钱还管顿饭,村里的佃农也不过如此,可佃农也不要他这个哥儿,这是他能找到最好的活计了。 白术说干就干,现在天色还早,他便让陈哥儿回家拿了把镰刀,和他一起去后山上砍竹子。 陈哥儿把粒儿放到家里,两个人一路往山上走去,中途碰到了几个村民,便有好几个人笑嘻嘻的开口问道:“白黍,听说你要买地了?什么时候买啊?” 刚才白王氏在家里听到白术说要买地,转头就当个笑话到处出去八卦了。 白塘村里,什么都没有八卦传的快。还不到一会儿,半个村的村民都知道白黍要买地,个个都把他当个笑话。 只有十五文钱还想买地,可不就是异想天开么?虽然大部分村民自己也买不起地,但不妨碍他们看别人的笑话。于是一看到白黍,他们就要凑上来打个招呼,顺便问问白黍什么时候才能把地给买了。 “下个月买。”白术笑呵呵的一口说道。 等他们走了,陈哥儿一脸不忿的对白术说:“下次你就别搭理他们,他们自己一年还赚不到五十文钱咧。” 虽然他也不信白术下个月就能买地,不过白术可是一次能赚五十文的人,比那些人要强多了。 来到后山,白术三下两下就砍倒了一根竹子。他把竹子交给陈哥儿,让他砍成一段段的,然后学着自己之前的样子制成竹筒。 陈哥儿在一边做竹筒的时候,白术也并没有闲着。 他把较细的竹杆收集起来,找了些隐秘的地方插进土里。 等全部弄好以后,就用树叶把那里埋起来,掩盖的看不出一丝痕迹。 后山里没什么大型动物,但山鸡野兔还是不少的。白术野外生活能力极强,做陷阱抓兔子这些都轻而易举。 他之前说过要抓来给谢槐钰吃,当然也不会忘了。 等他弄好几个陷阱以后,陈哥儿的竹筒也做得差不多了。于是白术就地挖了两个竹笋,又带上两个竹筒往河边走去。 他答应包陈哥儿一顿饭,现在差不多也到做晚饭的时间了。 今天的晚饭,当然又是鱼肉。 白术速度极快,三下两下就抓了两桶小鱼。 陈哥儿主动把小鱼清洗处理干净,一筒和竹笋切碎了一起煮汤。剩下一筒,白术用竹签穿了架在火上做烧烤。 不一会儿,鱼肉的香味儿就飘了出来。陈哥儿闻到那味道,口水不停分泌。可真开始吃的时候,他却有点心不在焉,还时不时往自家的方向望去。 白术想到,他可能是担心家里的粒儿了,于是便开口说道:“你下次要是出来吃饭,可以把粒儿也带上,反正他一个小子,也吃不了什么。” 听到白术的话,陈哥儿连连道谢,对白术更加感激。同时打心底也觉得白术十分可惜,便开口说道:“白黍啊,你这么能干,只可惜投错了胎,你要是个男人就好了,怎么偏偏生成个哥儿呢。这哥儿的命真是苦,要是长的秀气些,能嫁个好人家还好,像你我这样,长得和男人似的,真是一辈子吃不完的苦。” 白术原本就是雌虫,倒不觉得哥儿有什么不好,便对陈哥儿说道:“哥儿不也挺好么?哥儿好好努力,一样能赚钱买地,盖大房子,还能和自己喜欢的男人结婚。我从没觉得生为哥儿就有什么不好的。” “可哥儿再能干,终归是要嫁人的啊,和男人一样粗手大脚怎么嫁得出去?”陈哥儿惊讶的说道。 “我若能力超群,坐拥万贯家产,又有一颗真心,怎么可能找不到心仪的男人?”白术笑笑,自信的说道:“相反的,我若是只有一张脸长得和女人一样,但什么也不会,什么也没有。难道我喜欢的男人就能为了一张脸对我不离不弃?更何况容貌这种东西,总有一天要老的。谁又能保证自己永远青春貌美?” 白术的话把陈哥儿镇住了,他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跟他说这种话。 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对他宣扬哥儿长得和男人一样就要嫁不出去,他听了二十多年,便觉得这些话肯定是对的。但今天听到白术的这番话,他又觉得极有道理。 村里家境好的女人和哥儿,都比家境差的好找对象。要是有田产傍身,就更是不愁嫁人,早早就被人上门预定好了。 那些男人嘴巴上说着只喜欢长得秀气,好生养的女人,实际上看到陪嫁多的哥儿还不是巴巴的往上凑。 他又想起自己家的粒儿,他家那个早就说过,不会给粒儿陪嫁田产。 等粒儿长大嫁人,如果和自己一样一穷二白,怕是也没什么好姻缘。 不行!自己一定要多挣点钱,就像白黍一样。 就算不能给粒儿挣上一亩田,也不能比村里其他的哥儿差了! 翌日,白术一大早便起床,直接去厨房吃了白邹氏做的豆粥。 等他吃饱之后,便去了后山。查看了几个陷阱后,在里面找到了一只野鸡和两只兔子。 白术直接把野鸡和兔子敲死,用草绳栓起来绑在腰上。然后他又拎起所有竹筒,朝着河边走去。 陈哥儿和他约好了今天在河边集合,白术过去的时候,陈哥儿已经到了。 大概是因为昨天被白术激起了斗志,今天陈哥儿异常勤奋。 白术没到的时候,他已经下水摸鱼,不过由于技术太差,一条鱼都没有抓到。 看到白术的时候,陈哥儿还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白术并没有笑话他,而是让他上岸休息一下,帮自己把兔子和野鸡看好。他自己则下水开始干活。 不过一个多时辰,白术就抓好了二十筒鱼。 怕路上出现意外,他还多备了几筒。然后便和陈哥儿一人一半,背着这些活鱼上路。 其实他叫陈哥儿来帮忙,主要就是找个人搬鱼。不然在没有交通工具的情况下,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一个人把这些鱼给运到来福酒楼。 路过村东的时候,白术又去了一趟谢家。这一次他没有送鱼,而是把一只山鸡和一只兔子送了进去。他今天忙着去来福楼送鱼,也没有空多做停留。 等离开谢家,陈哥儿开口说道:“白黍,你真厉害,连伯爵家也买你的东西啊!” 白术听到后便笑笑道:“不是买的,是我送的。” “送的?”陈哥儿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你怎么还给他家送东西?他们都那么有钱了!这兔子和山鸡,在县里少说也得卖十文钱吧!” “我喜欢谢家公子,就送给他了。”白术坦荡的说道:“对心上人哪有谈什么钱不钱的,他要给我钱我才难过呢。” 陈哥儿听到白术的话就更吃惊了。这白黍胆子也太肥了,竟然连伯爵家的公子都敢喜欢,人家怎么可能看得上他? 但他转头一想,白黍之前还说过下个月要买地。他一向都是这样想法挺大的,劝也没用,于是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只当白黍是嫁不出去,破罐子破摔了。 中午之前,白术和陈哥儿就来到了县城门口。 他这次没有停留,直接花几文钱买了四个肉烧饼,和陈哥儿一人两个拿走边走边吃。 陈哥儿看他花钱看得肉疼,这还没赚到钱呢,就一下子花去了四文。虽然钱不是自己的,但他也心疼极了,便提议下次带干粮出来。 没想到白术一口拒绝了。开玩笑,他赚钱就是为了吃饱喝好。好不容易来趟城里,能吃点好的,怎么可能啃干粮?于是陈哥儿便不再吭声,只是把烧饼留了一个放在怀里,带回去给孩子吃。 又走了一会儿,他们来到来福酒楼门口。 陈哥儿还是第一次进这种地方,看到酒楼里气派的招牌,桌子椅子都是刷红漆的。他不禁有些畏畏缩缩的,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只敢跟在白术身后。 19. 第 19 章 白术走进大堂,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柜台后面的严掌柜。 严掌柜看到白术眼前一亮,露出几分欣喜神色。没想到白术这么早就过来了。 白术跟着他走进后厨的院子,把装着活鱼的竹筒放在地上。 严掌柜拿起一筒检查了一下,鱼都是刚刚从河里抓起来的,一条条还挺鲜活,比他想像中的还要好。 “好!好!”严掌柜数了数地上的竹筒,一共二十四筒活鱼,有四筒是白术特地多带来的。 “您看看,多出来的四筒,你不要的话,我自己再想办法卖出去。”白术说道。 “不必,我全要了。”严掌柜眉头一皱,干脆的说道。 他怕白术卖给其他酒楼,又去和人家做生意,索性有多少收多少。 白术乐得如此,又拿出腰间的兔子问道:“这还有只野兔,或炙或烧味道都很好,掌柜的您要么?” “也一并收了吧。”严掌柜爽快的大掌一挥,数出了一百八十文钱给他。 约定好下次过来送鱼的时间后,白术就和严掌柜告别了。 旁边的陈哥儿瞪直了眼,直到走出酒楼还没缓过劲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 他之前听白术说卖鱼一趟能赚五十文钱,就已经觉得很多了,现在竟然一下就收到了一百八十文钱! 卖一趟鱼就能收一百八十文钱,卖个几趟不就有一两银子了?白术也太会赚钱了!有了这个路子,他可不几个月就能赚够买地的钱了么? 陈哥儿觉得自己简直是在做梦,看白术的眼光也带着丝崇拜,和之前不一样了。还一个劲的说道:“我不是在做梦吧,这么多钱?我真没做梦吧?” 白术见他这样,不禁笑道:“陈哥儿,这才一百八十文呢,你就这样了,等以后我赚的更多,给你涨了报酬,你岂不是要晕过去了。” “还能更多?”陈哥儿张大嘴,不敢置信的问道。 “当然。”白术说道:“现在只是卖给一家县城的酒楼而已。这县城外面还有府城,府城外面还有京城,全国这么多家酒楼呢。更何况卖鱼不过是个无本生意,只能赚点小钱。等我赚够了本钱,自然是要去做更赚钱的买卖。” “还有更赚钱的买卖……”陈哥儿听到白术的畅想,整个人都有些晕晕乎乎的。 白术实在是太敢想了,能做好这县城的买卖,这辈子就已经不愁吃穿了。更别说那府城、京城…… 之前他要是听到白术这样说,一定会觉得对方自不量力,可现在听到的时候,看着白术亮晶晶的眼睛,陈哥儿却打心底里觉得对方真的有可能做到。 “走,买东西去。”白术说着朝街道的另一边走去。 这才刚刚赚钱,就又要花了?陈哥儿回过神来,有些心疼的跟在身后。 白术先去了上次订衣服的裁缝店,拿了那件新衣服,又带着陈哥儿拐到了一间木桶店里。 在大宣朝,所有的水桶都是木头制成,要让一片片拼起来的木桶不漏水也是门学问,因此木桶都是由专门的箍桶匠来制作,出售的价格也很高。 这间店木桶店白术上次经过的时候就看到了。不过因为木桶价格太高,一只木桶就要三十文钱,因此白术并没有多余的钱来购买。 这次他拿到钱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来这里订制两只木桶。 白术找来箍桶匠,对他描述自己想要订制的木桶的模样。 他想要订制的桶身要又大又长,可以放很多的水和鱼,桶身上要有草绳,可以背在背上。 这些日子他每次过来都是用竹筒来装鱼的,竹筒虽然不要成本,但是背在身上实在太不方便了。 箍桶匠听到他的要求后,要收他六十文一只的价格。白术立刻掏出了一百二十文递给工匠。 陈哥儿在一旁听得浑身肉疼,这钱还没拿热乎,就又花出去了一大半。他当即又劝了白术一番,但白术不听他的,他便只得作罢了。 除此之外,白术这次还买了五斤粳米,五斤面粉,一斤菜油和各种调料。 白邹氏近来防他和防贼似的,把厨房里除了灶台外的东西都搬进主屋里去了。他现在忙着挣钱,也懒得为了这点东西和他们掰扯。还不如自己开火来的痛快又好吃,反正他总要和他们分开住的。 这样一来,刚刚赚的的一百八十文几乎又花了个精光。 回去的路上,白术给了陈哥儿两文钱作为报酬,在村里分了手。 他把买好的东西放在家里,趁着时间还早,便想好好的洗个澡。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五天,白术虽然每天晚上都用清水冲过,但他没有换洗衣服,因此洗完以后又穿上一身脏衣服,身上也总是不清爽。 这样想着,白术开始劈柴烧水,不一会儿,就烧开了一大锅滚水。 他把锅搬到水井旁边,用井水对着开水变成温水,然后又去院子里抓了把白邹氏晒的皂角,就躲进自己的屋子里洗了起来。 白术这个澡洗了很久,洗的那锅水都变成了黑色,感觉身上都轻了两斤。才擦干身子,把新做的衣服穿上。 新衣服是天青色的,剪裁也挺合身,穿在他身上挺衬肤色。 重新穿好衣服,白术看了看自己的胳膊,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洗完之后,自己好像变白了不少。 也不知道原身之前到底多久没有好好洗澡了…… 洗完澡后,白术洗了换下的旧衣就去了后山,探了探几个陷阱,又从里面摸出了一只野兔和一只穿山甲。 有了这只野兔,今天的晚饭又搞定了。 山里的野兔繁殖很快,满山满野到处都是,但穿山甲他却是第一次见到。 穿山甲的肉没什么吃头,但是甲壳却可以入药。白术变把它捆起来挂在腰上,等隔天再带去县里看看有没有药铺收购。 他把几个陷阱重新加固了一下,就回了家。一到家,就刚好和穿得粉嫩鲜亮,面上还敷了□□的白禾撞了个正着。 一看到白术,白禾哼了一声,上下打量了白术一番,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又想找打了?”白术冷着脸朝他挥了挥拳头。 白禾立刻吓得尖叫一声,钻进了屋子里面。 等白禾一进屋,白邹氏立刻紧张的问道:“乖禾儿,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想不开又和那疯子对上了?” “娘!白黍那疯子,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白禾气哼哼的说道:“您不知道,我刚才听三郎说什么了!” 刚才他听说李三郎回家,就兴高采烈的打扮好了过去见他。结果李三郎一见到白禾,就给了他好大的脸色。白禾仔细一问,才知道对方是在白黍那儿受了气,把火发到他身上了。 刚才李三郎的态度也让他受够了气。没考上秀才之前,李三郎还是事事都顺着他的,现在眼见着考上了秀才,就在自己面前拿起架子来了。 “这个白黍真是不要脸了,勾引三郎不成,就去打伯爵家的主意,还往谢公子那儿送东西,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模样!”白禾一想到这茬,就气的发抖。 白老三在一旁听到,倒是不以为意的笑笑:“那可是伯爵家,就白黍那模样,谢公子怎么可能看得上?” “爹!可是三郎说那谢公子收了白黍送的笔,还把他给赶出去了!”白禾急道。 “还有这事?”白老三一愣,伯爵府这样高贵的门户,怎么会和白黍这小子打上交道? “爹!你说我们要不要也去给谢公子送点礼物,拉拉关系。”白禾撒娇的抱着白老三的胳膊说道。 “送礼物?那得花多少钱啊?”白稻一听立刻插嘴道:“这天下哪有农家往伯爵家送钱的道理。我看你就是不知足,有了李三郎的亲事,还想着伯爵家的富贵。伯爵家是那么好进的么?” “你懂什么!”白禾火大的说道:“那白黍就是给谢家送了东西,和人家搭上了关系。到时候白黍有了伯爵家撑腰,再过来找咱家要田要地,你们还敢不给么?” 白禾的话让白老三和白稻一怔,心下立刻惴惴不安起来。 虽然白老大的田当时已经被村长划给了他家,但谈好的条件之一就是要让白黍出嫁。 可白黍现在眼见着嫁不出去,那条件就不成立,如果他去找村长要求分田,又有伯爵家撑腰,白老三是要把白老大的几亩田还给他的。 见白老三和白稻犹豫了,白禾又再接再厉的说道:“爹,既然谢家都肯收白黍的礼,那肯定也肯收咱们家的。能和伯爵家搭上关系,再让那谢公子喜欢上我,咱们以后在村里不就横着走了?难道我还比不上那个白黍么?” 白禾的话让白老三一家彻底动了心。白老三使了个眼色,白邹氏便从自家床底翻出了那压箱底的十两银子。 白禾眼前一亮,就要伸手去拿银子。白老三立刻一烟杆敲上去,把他的手给拦住道:“等等,这礼要送,也要想想到底送些什么。你先去打探打探,咱们再好好筹备,总不能被白黍那崽子给比下去了。” 20. 第 20 章 天黑以后,村东的谢家院子悄悄开门,迎进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马车一路行至内院停下,小树上前摆上脚蹬,车厢门帘掀开,一位气宇轩昂的贵公子从里面走了下来。 男子高鼻深目,眉目俊美,一头长发凌乱的在脑后挽了个髻,没有束冠。 他身着雪青色圆领襕衫,窄袖合身,身形挺拔。嘴角微微上扬,有种飞扬跋扈的英气。 院内,几个侍女提灯侯在一旁,谢槐钰穿着一身精致的常服,发冠齐整,提灯亲自迎了上去。 “子云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谢槐钰正色拱手对男人行以一礼。 男子微微一怔,有些生气的一拳锤在谢槐钰的肩膀上道:“瑞石兄。几个月不见,你跟我面前也装出这副虚伪模样?这是不把我当成自己人了?” 谢槐钰这才勾起嘴角,眼眸中不禁流露出几分真诚,在烛光中闪着微微光泽:“子云,是我的错。你果然一点没变,是我心胸狭隘了。” “知道错了就好,一会儿给我自罚三杯。”男子说着也不等谢槐钰引路,大步流星朝内屋走去。 待两人在一桌宴席旁坐下,谢槐钰举杯饮下三杯水酒。男子才转怒为笑,举杯对谢槐钰一饮而尽:“瑞石,我前日才回京,一到京城,就听到仲礼说你回老宅为祖母守孝三年的消息。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也不写信告知我?害得我彻夜不眠,一大早就让人备车赶过来了。” 男子姓祁,名擒月,是京城侯爵府家祁都统的嫡长子,刚刚随卫戍军在京郊历练回来。 祁擒月、二皇子和谢槐钰年纪相仿,他们同样从小失母,又同在一个官学里就读。三人情投意合,惺惺相惜,一来一往,便成了至交好友。 “子云,你如今风华无限,而我则落拓至此,与我联系也与你无益……”谢槐钰自嘲般的笑笑。 “瑞石!”祁擒月恼怒的一拍桌子:“你要再说这种话,我这个朋友,你就别想要了!” “子云……”谢槐钰又饮了一杯后,笑着岔开话题道:“今日你远道而来,我已经十分感动,我们不要谈这些不开心的话题。” 说着,谢槐钰指了指桌上的菜肴道:“现在这小小的农庄,我也没有什么可款待你的。倒是这山里的野鸡野兔,用炭火炙烤一番,肉质外焦利里嫩,也是别有一番风味,你不妨尝尝看。” 祁擒月是个吃货,一听到美食,便忘了其他。他夹起一块炙野鸡不客气的放进碗里道:“说起这野兔,我今天早些时候刚在县城里吃过,还有那杂鱼豆腐汤,味道很是不错。就在你那家来福酒楼里。” “哦?”谢槐钰一挑眉:“我倒是不知道店里出了新的菜色。不过那严掌柜是我母家带来的旧人,一向是个能干的,那间饭庄一直经营的很好。看来明天我该把他叫来,好好赏赐一番。” 待两人酒足饭饱之后,祁擒月才摆正脸色,重新提道:“瑞石,京城那边,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你就真的如你后母所愿,在这个小村子里虚度光阴?” “你在这里的时候,你那好弟弟可是在京城里百般钻营。长雍的宴席上,我看他摆出的那副架势,竟代表伯府与各家世子交好,还真当自己是未来的伯爵了,全不把你这做大哥的放在眼里。” “呵呵,不光是他不把我放在眼里。”谢槐钰收敛神色,淡淡一笑:“怕是其他人也和他一样,看我失势,就主动与他交好吧?这满京的侯爵熏贵,除你和仲礼以外,又有哪家是真心与我交往?以往他们就如墙头草般两边偏倒,如今局势看似明了,当然要和最有希望继承爵位的人来往了。” “唉……仲礼他父皇疑他,他现在也是自身难保。”祁擒月叹了口气道:“瑞石……我不信你就甘心呆在这里,没有想到对策。我了解你,你不是个甘为他人做嫁衣的人。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另有打算?” “的确如此,我回到这里,也是以退为进。主要还是为了仲礼的事。我能有什么,至多就是失个爵位的虚衔,仲礼那边才是动辄就是灭顶之灾。”谢槐钰说道:“因此你也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正好在这山村野地,远离京城的那些烦心事,也好让我松快一阵。” 祁擒月这才松了口气:“我就知道你这小子不可能就这样灰溜溜的离开!你和仲礼都有主意,我也就放心了。我这边能做的,也只有快速升迁,在兵部拿到实权。” 他说着翘起一只脚,踩在凳子上放松的晃了晃,给自己倒了一盏酒后,想起什么好笑的般说道:“对了,你那个绯闻未婚妻,现在和你弟弟走的很近,怕是认准了你回不去了。” 谢槐钰嘴角微微上扬:“那不是正好,免得我还要找理由搪塞。他两人要是真能成为一对,也为我解决了一桩心事。” 说完,他起身,让小树打着灯笼走在前面,邀祁擒月去后院池塘边对月饮酒。 此时,初夏的夜晚凉风习习,明月如镜。池塘边蝉鸣蛙叫,别有一番趣味。 回廊上还有谢槐钰练字的桌子没有收起来,上面放着几张宣纸,毛笔倒放在边上。 祁擒月走过去一看,宣纸上用漂亮的正楷小字写了半句诗文——长风破浪会有时。 他哈哈大笑,拿起一旁的毛笔,龙飞凤舞的在后面写下了后半句——直挂云帆济沧海。 写完以后,才拿起毛笔皱着眉头看了看道:“这什么破笔?这么难写?你什么时候又改用这种羊毫笔了?” 话音刚落,一旁的小树就忿忿不平的插嘴说道:“祁公子不知,这笔是个姓白的哥儿送的,怕是一两银子都不值。那哥儿又是送鱼又是送野鸡野兔的,亏我家少爷还都收下了。” “小树!”谢槐钰正色呵道,内心有些恼火。 他是最知道自己这好友的德性,不禁偷偷瞟了旁边的祁擒月一眼。 那人果然一副好奇的神色,笑见牙不见眼的拿起那只笔道:“怪不得瑞石兄住下不肯走了。原来这里还有这样的妙人?那我也要住下叨扰几日,必定要见见那个哥儿,回去也能好好和仲礼讲讲。” 谢槐钰一把夺过毛笔,板着脸插回笔筒说道:“随便你吧。爱住多久住多久,见不见得着人,我可不知道。” 说完,又对一旁一脸大祸临头的小树呵道:“你这三个月的月钱,全部罚没。” 小树一副快要哭了的表情扁着嘴说道:“少爷,我再也不敢了。” 翌日,白术一早起来,发现除了大肚子的白李氏外,白老三全家竟然穿戴整齐的一起出了门。 对于白老三一家的动向,白术并不关心。 今天并不是送鱼的日子,但白术昨天逮着了穿山甲。于是他决定今天先去县城一趟,找个药铺把穿山甲卖掉。 白术动身出发,脚程很快,不到一个时辰,就来到了县城。 来到县城以后,他竟然看到了白老三一家站在文具铺子门口,不知道准备买些什么。 白术和他们撞了个对脸,白邹氏一看到他,立刻神色慌张的躲进店内。 白术虽然有些疑惑,不过也懒得过问他们到底干些什么,于是径直找到了药材铺子,走了进去。 县城里只有一家药铺,生意十分繁忙。掌柜的略通医术,还得兼职看病,一大早上顾客都排着队在看诊。 知道白术的来意后,店里的掌柜就让他去后院里等待。 白术在后院喝了三盏茶,上了两次茅厕,等了快两个时辰,都过了中午,掌柜才姗姗而来。 不过他看到白术手上的穿山甲后,倒是干脆地给出了一两银子的丰厚价格。 白术心下安慰不少,觉得自己总算是没有白等。 和掌柜聊了一会儿,白术才知道这药材生意利润丰厚。 大宣朝科技落后,现有的药材全都是纯天然的,靠着人工一点一点的收集,成本很高。正因为如此,很多穷人根本看不起病吃不起药。原身的父母也正是因为吃药才把家里的田地卖掉了大半,最后还是没救过来。 虫星的医学和这个朝代的医学十分相似,虫族的药物也是用各种天然动植物提炼出来的。像白术他们外出作战时也会受伤,如果没有条件治疗,甚至会就地取材,用药草简单的配置出止血生肌的药膏。 不过在虫星,药材早就实现了大规模产业化养殖。白术脑筋一转,就想到了药材养殖的生意。 像穿山甲这样的贵重药材,自然是不好养的。但有些药材,比如蒲公英,本身就是山里的野花野草。生命力顽强,见风就长,如果自己能养了送来,岂不是又是一笔收入? 于是白术试探的询问掌柜的,需不需要其他的常见药材。 掌柜的一听,便告知了他几种如艾叶、蒲公英、草豆蔻等药铺里长期缺货的药材。 这些药材因为价格便宜,治疗的又都是常见病,寻常百姓最爱使用,因此需要的量也很大。 虽然药铺里已经有专门的药郎去采集晾晒,但数量还是远远不够。如果白术肯定期提供,他们自然是十分欢迎的。 21. 第 21 章 早在白术在药铺里等待的时候,白老三一家,就匆匆从文具铺子里离开。 他们刚刚花了三两银子,在里面挑选了一方砚台。 白稻和白禾都没有念过书,白老三小时候上过几天村学,算勉强识得几个字。 他们对砚台这东西都是真正的一窍不通,只能凭着外观和价格分辨哪只砚台更好。于是便依着自己的喜好,选了个雕了只貔貅的砚台。 把砚台包在礼盒里,白老三小心翼翼的捧着,一家人朝谢家的方向走去。 除了白禾以外,白老三一家哪个的脸上都不好看。 尤其是白邹氏,一想到盒子里的砚台费去了自己的多年积蓄,就心疼的直滴血。这一块破石头竟然要三两银子!够她吃一辈子猪肉了! 快到谢家门口了,白邹氏忍不住开口对白禾说道:“儿啊!这法子到底行不行?那伯爵家不会收了我们的礼就不搭理我们了吧?你再仔细想想,不行咱们现在赶紧去把这砚台给退了吧!” “娘!都这个时候,你还说这些干嘛!”白禾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你要害怕就别进去,没得一会儿在里面丢人现眼,坏了我的事。” 白稻在一旁冷哼一声,对着白禾说道:“反正这钱是已经花了,咱们可是按着你的法子来办的。要是一会儿谢公子不搭理我们,这银子就算在你的嫁妆钱里。你出嫁的时候咱家可是不会再出钱了。” “你!”白禾气的满脸通红:“这可是帮着咱们全家算计。怎么就全算我头上了?那要是谢公子看上我了,你还能不跟着沾光?” “闭嘴!”白老三忍无可忍的一声怒吼:“谢家都到了,一个个还在这争来吵去。还不赶紧想想一会儿的说辞!” 白稻和白禾这才安静下来,互相狠狠瞪了对方一眼。 白老三整了整衣冠,一双汗津津的大手在衣服上搓了几下,这才挺起胸膛朝着谢家大门走去。 轻敲了几声大门后,一个灰衣仆役把门打开一条缝。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白禾一步挤上前去。笑着对那仆役说道:“劳烦小兄弟通传一声,我们是来找谢家公子的。” “找我们少爷?”那仆役疑惑的看了门外的几个村民一眼。 昨天少爷才把一个不知从哪儿来的秀才赶了出去,小树特地通传下来,以后凡有闲杂人等来找少爷的,不认识的一律不许放进来。 于是便冷冷的翻了个白眼道:“我们少爷是你们能找的么?什么阿猫阿狗都跑上门来,当我们谢府是菜场啊?去去去,还不快滚。” 门都没有进去就要被人赶走,白老三一家的脸黑的如同锅底一般。 白邹氏急得直跺脚,白稻恶狠狠的盯着白禾,挽起袖子差点要当场发作。 白禾心慌的不行,刚才设想中被伯爵公子一眼看中的自信全不见了。他们已经花了三两银子买礼物,要是就这样被赶走了,自己的爹和哥哥非得活撕了他不可。 他怎么也想不通,连白黍那样的哥儿都能见得到谢公子,轮到自己就不行了? “小兄弟。”白禾用胳膊堵住门缝,恬着脸皮求道:“麻烦您就去通传一下,我们是带了礼过来送给你家主人的。只要你放我们进去,我保证少不了你的好处。” 他说着说着从怀里摸出三文钱,就要往那仆役的手里塞。 那仆役当下脸色大变,反手就把白禾塞钱的那只手一推,让他哎呦一声摔了个趔趄。 他面色铁青的指着地上的白禾骂道:“什么东西!当我们府里的仆役是要饭花子?还想拿钱打发?” 他们跟到谢家老宅的都是谢槐钰信得过的仆役。谢槐钰平时对他们很好,但管得却很严,凡是收受贿赂的,一经发现,就要杖责五十,直接赶出门去。 更何况谢家下等仆役的月例都有二两银子,贴身书童和上等仆役的月银更是翻了一倍,又怎么可能看得上白禾手里的三文钱。 白禾冷不防被他一推,正撞到白老三手里的盒子。 那盒子竟控制不住飞了出去,咕噜噜滚下台阶。里面的砚台当下碎成了几块,拼都拼不起来了。 白老三全家傻了眼,白邹氏当场嚎啕大哭起来,嚷着让那仆役赔自己东西。 白禾一脸苍白,不敢看白老三和白稻的脸色,也掩面呜呜抽泣起来。 这一番拉扯动静不小,竟引了内院的小厮和丫鬟过来围观。 偏巧那祁擒月闲来无事在府里晃悠,正缠着小树问他那白姓哥儿到底是何人,又何时才能上门。 就听到有丫鬟来报:“小树,你快去门口看看。门口有个哥儿带着一家人和老赵吵起来了,说自己给谢公子花了五十两银子买的砚台被他摔破了!” 一听到哥儿,又听到送给谢槐钰的砚台,祁擒月眼睛一亮,就拉着那丫鬟开口问道:“那哥儿可是姓白?” “好……好像是的。”丫鬟眨眨眼,不明所以的答道。 祁擒月一听,立刻扬起嘴角朝着大门的方向跑去,也不顾小树在他身后的挽留,一溜烟不见了。 小树:“……” 他只是想告诉祁公子,门口那个肯定不是白黍啊。他早就跟门房的仆役打过招呼,遇到白黍便可直接放他进来。 祁擒月来到门口,便看到看门的仆役满脸通红,正被一个村妇趴在地上抱住大腿不放。 “你别走!陪我五十两银子!”那村妇一把鼻涕一把泪,吼得中气十足。 祁擒月被那狂放的吼声吓的一哆嗦,他虽出身将门,生性豪放,但这样撒泼打滚的套路还是第一次看到。 “祁公子……”几个丫鬟小厮看到祁擒月过来,纷纷朝两边退开。 白禾听到有人叫了声公子,立刻抬头张望,这一下,就正好与祁擒月对了个正着。 于是祁擒月便看到一个原本还在呜呜哭泣的哥儿,突然含羞带怯看了他一眼,那脸上的表情如变脸般雨过天晴,雷得他浑身一个激灵。 难道这就是瑞石看上的哥儿?祁擒月内心有些疑惑,便开口问那哥儿的姓名。 “小人……姓白,名禾。”白禾听到面前的公子竟问他姓名,内心激动万分,故意拿捏着嗓门说道。 姓白?居然真是那个白姓哥儿? 祁擒月哈哈一笑,乐得眼睛都快没了。 谢槐钰在京城的时候绯闻就没断过。对那些官门贵女,他一向爱答不理,总是一副不近美色的模样。 没想到到了乡下以后,竟然对这么个粗鄙的哥儿产生兴趣?难道是回归田园生活解放了天性? 他对白禾好奇的很,故作正经的开口说道:“既然是来找人的,便先让人进来。哪有把人往外赶的道理。” 谢家的仆从都是识得祁家公子的,见他这么说了,便也只好让开。把那门口的白老三一家请进院内。 事情峰回路转,白老三一家终于得以正大光明的走进内院。 白邹氏也不哭了,她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把碎砚台拾起来收进盒子里道:“这是我们备好的礼物,可是花了五十两银子买的,可惜被那不长眼的腌臜货给砸了。” “娘!”白禾连忙拉住白邹氏的胳膊,朝她拼命使眼色。 在这贵公子的面前,他当然要表现出最好的一面,可不能让白邹氏丢了自己的形象。 祁擒月在前面走,白老三一家便由丫鬟领着跟在他身后。 一行人来到院子的侧厅,由丫鬟奉上茶水。 坐在上好的檀木家具上,手捧画工华美的青花瓷杯,这谢府里的富贵让白老三一家的眼睛都要看直了。 光这茶杯上的金丝描花,他们就从未见过,够他们出去讲一辈子的了。 白老三一家没见识的模样让送茶的丫鬟好生鄙夷。她十岁就卖进谢府,在谢家做事也有五年了,还是第一次招待这样的粗鄙的村民。 她心里不齿,表情就显在脸上,被一旁的白邹氏看见了,便咳嗽一声,板起脸道:“那边的丫鬟,再给我倒些茶水来。” 那丫鬟便不情不愿的过去倒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翻了个白眼。 白邹氏看在眼里,更是挺起胸膛,鼻尖都要翘到了天上。伯府的丫鬟又怎么样,还不是要给自己端茶倒水,她白邹氏现在可是伯爵家的客人了。 祁擒月边喝茶边笑嘻嘻的仔细打量着坐在面前的白禾——一张脸面普普通通,勉强算得上清秀。只可惜气质和品味太差,不仅穿着翠色的绣花衣服,面上还敷了厚厚一层白,粉,看起来多了几分不协调的女气。 整体来说,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乡村哥儿,和好看挨不上边,也不知瑞石看上了他什么? 见祁擒月直勾勾的看向自己,白禾内心如擂鼓般萌动,心下便闪过一个念头,难不成面前这个祁公子看上他了?看这公子哥的模样,家里怕是也有些背景,如果能被他看上,他也是可以的…… 想到这里,白禾大着胆子娇媚一笑,朝祁擒月抛了个媚眼问道:“这位公子好眼生,也不知道是何处人氏,家里什么营生?” 祁擒月一口茶水差点喷了出来:“……” 上下重新打量了白禾一番,难不成瑞石他看上了这哥儿的……骚? 22. 第 22 章 小树匆匆赶来,就看到了白禾朝祁擒月抛媚眼的一幕,整个眼角都被雷得直抽抽。 他赶紧挤眉弄眼的对祁擒月说道:“祁公子,你快过来,少爷他现在就要见你。” “他有什么事情非要现在见我?”祁擒月不信。小树越是动作他就越是觉得其中有鬼,更是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白邹氏在一旁看见了,还以为小树犯了病,便压低声音对白老三道:“这伯爵家里怎么还买这样的下人,你看那个小厮,他脸上一直在抽抽。” 白老三也压低声音回她:“兴许是便宜吧。这么大的家业,得多少银子!总得买两个便宜的粗使仆役丫鬟。” 他们自以为说话的声音很小,没想到自己的话已经被旁边众人听了个遍。 谢家几个仆役丫鬟忍不住捂着嘴偷笑,小树又气又恼,索性插着腰大声对祁擒月说:“祁公子!你到底去不去嘛?不去的话我可去回禀少爷了。” 白禾在一旁听到少爷二字,眼珠滴溜溜一转,便开口说道:“这位小厮,不如就让你家少爷到这里来见,正好我们也有事想拜见谢家公子。” “对。”祁擒月勾了勾嘴角,差点笑出声。他靠坐在太师椅上优哉游哉的对小树说道:“这样,你就跟他说我现在正在偏厅,让他有事到偏厅来与我说。” 说着还故意回了白禾一个暧昧的眼神。 小树气的想打人!一个乡下哥儿,还敢让自己少爷过来相见。又恨自己昨日说漏了嘴,搞得祁公子现在玩性大发,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他狠狠瞪了白禾一眼,转身离开。放弃了说服祁擒月,折回书房回禀了谢槐钰这件事情。 谢槐钰听完放下手中的账册,一挑眉道:“祁公子要见的人,就随便他见。他要和谁调情,也随他去。以后这种事情不必对我禀报。只是白老三家送来的任何东西,一律退回。” 说完,他便提笔又在纸上写画起来。 “可是那白老三一家说自己准备的礼物被门房摔碎了。”小树有些为难的说道。 “什么东西?”谢槐钰皱眉,手指不耐的敲了敲书桌。 “好像是一方砚台。”小树答道:“说是五十两银子买的,不过我看那砚台不好,怕是五两银子都不值。” “那就好办,”谢槐钰冷冷一笑,头也不抬的说道:“这砚台必定是他们在县里的文具坊买的,你找人去看看长什么样子,寻着一模一样的买回来还给他们便好。” “还是公子英明。”小树一鞠躬,幸灾乐祸的跑去找采购的王伯。 这些村民一个个都想讹伯府的钱财,如果今次让这个得逞了,以后今天张三明天李四,全村怕是都要上谢家来碰瓷了。 等他离开之后,谢槐钰停笔,低头看了看自己笔杆上瑶琳玉树四个大字,冷哼一声。 他随意在笔洗里涮了两下,把笔倒插着扔回笔筒,又换了只上好的湖州狼毫。 平日里那哥儿早就送了他爱吃的东西过来,今天却到现在都没见人影,还说什么只要是自己喜欢就好,看来也不过是嘴巴说说罢了。 廉价的羊毫什么的,果然不适合自己,还是这上好的狼毫坚韧好用。 谢槐钰笔尖落下,在宣纸上写下了一个白字,略一皱眉,反手又把这个字给涂抹掉了…… · 白术离开药铺的时候,已经过了正中午。 平日他每天早上都会给谢槐钰送些活鱼野味,然而今天一早出门,就忙到了现在,生生错过了午饭,再回去怕是也来不及了。 白术得了一两银子,却并没有感到多高兴。 他有些想念谢槐钰,自己都好几天没有见过他了。 他肚子有些饿了,便索性去了附近的来福酒楼。 走进来福酒楼,却并没有看见严掌柜的身影,白术熟门熟路的要了碗鸡丝面,便看到隔壁桌的客人要了笼宣软的肉包。 “你家还有包子卖?”白术一愣,叫了店小二问道。 店小二听着声音耳熟,便低头仔细打量了问话的小哥儿一番。 这小哥儿穿着身青色长袍,眉眼精致好看,虽然看起来像个男人,但还是挺精神的。只可惜他眉间一颗红痣颜色黯淡,看起来就是个不容易生养的。 再仔细端详一番,小二才发现这人便是之前卖鱼的哥儿,他有些惊讶的说道:“原来是白小哥啊,你换了身打扮,模样可俊俏了不少,我都差点没认出来。” 说完后,才指着墙上一块空白的地方说道:“包子一直有卖,熟客都知道。白小哥儿你看看那里,就是之前挂牌子的地方,不过这挂牌已经坏了,正差人去做,所以没来得及在店里挂上。” “原来如此。”白术点点头道:“那你给我也来一笼。” “好嘞!”小二爽快的说道,从后厨里拿来了一笼包子。 包子是被装在藤编的蒸笼里端上来的,还冒着白气。 店小二揭开盖子,便露出热腾腾的三只肉包,每只都有拳头大小。 白术食指大动,拿起一只咬了一口,宣软鲜甜的肉汁在口中爆开,熟悉的味道充满整个口腔。 “这是……” 白术怔怔的看向手中的包子,这不就是那天?谢槐钰亲手喂自己吃过的么! “小二,把剩下的包子帮我打包。”白术大声说道。 这么好吃的包子,怎么能就他一个人来吃,一定要带回去给谢槐钰尝尝。 “好嘞。”小二便拿着张油纸走出来,把两只包子倒在里面,再用一根细草绳熟练的打了个结。 把那包温热的肉包揣在怀里,白术走出酒楼,便看到了严掌柜站在门口,正等着马车套好。 “咦,你是……白小哥?”严掌柜看到白术也是意外,对方今天换了身新衣服,看起来倒是白净了不少,一眼就能看出是个俊秀的哥儿模样了。 可今天好像并不是他和对方约定送鱼的日子,也不知小哥儿到这里干嘛来了。 “严掌柜,明儿再说,今天我着急回去。”白术急匆匆的说道。 要是他走的慢了,怀里这包子可就要凉掉了。 “什么事情这么着急?”严掌柜笑道:“白小哥儿家在哪儿?在下正要去县城西面的白塘村,如果顺路的话,倒是可以带你一程。” “白塘村?”白术停下脚步,笑盈盈的一合掌道:“真巧!在下家里就住白塘村,正和严掌柜同路,那我就谢谢您了。”说罢便毫不客气的上了马车。 严掌柜:“……” 刚刚还觉得这小哥儿秀气了几分,现在看来果然是自己的错觉。 坐上马车,白术一路上问了严掌柜不少问题。 问过之后,他才知道原来来福酒楼不止一家,而是在整个大宣有好几家的连锁店。 说起自家酒楼来,严掌柜十分骄傲,滔滔不绝。酒楼每天接待来客众多,三教九流络绎不绝,严掌柜听的多了,见识自然也不少。 不一会儿,白术就了解了许多大宣朝的物价,风俗等信息,很多都是对他极有用的。 比如在大宣朝,县城里的物价要比府城便宜三分之一。来福酒楼三十文一份的鱼到了府城里就能卖五十文了。 又比如现下最赚钱的还是跑商的生意。北国的皮草运来,一张能卖十几两银子。而南面的丝绸运过去,一匹也能卖个几十两。因此现在店里的跑商的客人最多,花钱还很大方。 还比如现在虽然规定一千文钱能换一两银子,但因为银子铸造不规范,杂质含量较多,私下采银制银的不少,很多地方的银子都贬值了。七八百文就能在黑市里换上一两银子。 严掌柜讲着讲着,突然就开口说道:“白小哥,你一个哥儿,了解这么多做买卖的事情干嘛?要我说,你还是赶紧寻个亲事,趁着年轻找个人嫁了。” 白术听到这话,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也不去反驳。 这里的人都对他说哥儿的出路就只有结婚生子,可他来了几天,就发现这里其实和虫星一样,条件越好的雌性,越能找到更好的伴侣。 可这里的人都这么觉得,他也懒得去一一反驳。只看了看外面的风景说道:“严掌柜,白塘村已经到了,麻烦你就在路口把我放下好了。” 严掌柜于是让车夫停车把白术放下,自己继续向前。 这里离谢家的庄子已经不远。白术并不想让严掌柜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于是便下车自己走过去,再走一阵便也能到了。 等他走到谢家,敲了敲大门,门房的仆役便开门把人放了进去。一进门,白术便看到严掌柜的马车停在院内。 他微微一怔,没想到严掌柜也是到谢家来,只是不知他到底是来作什么的? 白术刚准备拉个小厮问问严掌柜到底是来干嘛的,便看到小树从院内走了出来。 一看到他,便皱着眉头气哼哼的说道:“你还有脸过来,你们白家是讹上我们少爷了吧?” 白术一愣,不明白小树为什么突然对他翻脸。 小树虽然一直都不太喜欢他,但前几天自己过来送鱼的时候,他对着自己还挺客气的。 “你家那个叔叔,还有他那一大家子人。今天一早就跑来这里,闹到现在还没走呢!”小树话音刚落,白术立刻皱起眉头,浑身一股火气上涌。 白老三一家竟然跑到谢家来了?还敢骚扰谢槐钰?怪不得今早在县里撞见自己的时候躲躲闪闪的! “他们在哪?”白术气愤的问道。 “额……偏厅……”小树有些懵,白术生气的模样相当可怕。他被对方一问,想也没想就说出来了。 白术转身从墙角抓了根木棍往偏厅走去,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从怀里掏出一个温热的纸包:“这是给你家少爷吃的。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你先带去给他。” 说完,就拖着那根木棍大步离去。留下小树拿着那只纸包,也不知道是先把东西交给少爷还是赶紧去阻止白术。 想了一会儿,小树派了两个仆役过去,朝着书房飞奔而去。 少爷说过了,那白小哥儿送来的东西都要送去给他。还是让他见了东西自己再来下决断吧。 23. 第 23 章 走进书房,严掌柜正在同谢槐钰汇报账目,祁擒月也一脸意兴阑珊的坐在里面。 “少爷……”小树刚要开口。谢槐钰挥了挥手道:“等等再说。”便把小树一肚子话堵了回去,只得焦急的等在门口。 “东家!这便是来福酒楼今年上半年的所有账目。”严掌柜把包袱里的账册放到谢槐钰桌前:“朝廷和西齐开通商贸后,来往的商户多了不少,上半年共赚了五千两银子,生意倒是比去年好了不少。” “不错。”谢槐钰笑着点点头道:“你经营的很不错,不亏是唐家惯用的老人。我听说你最近还推出了新的菜色,生意很是不错。” 说着,他看了祁擒月一眼,祁擒月立刻笑眯眯的说道:“对!那个鲜鱼豆腐汤就挺好的。还有那笋干炖野兔。” 严掌柜连忙说道:“的确是最近刚刚推出的新品。想着现在天气热了,就做些新鲜的活鱼来揽客。说来也巧,那卖鱼的小哥儿,也是这白塘村里人。今儿正好在县里碰上,刚才还一道坐车来了。” “小哥儿还出来卖鱼?”祁擒月听着倒是有些稀奇:“那他倒还是个能干的。” “祁公子不知,这乡下的哥儿和女人不比城里。家里没钱的,自然也要出来干活。”严掌柜说道:“那小哥大概是个做惯了活的,要不是额头上那颗红痣,一般人也看不出那是个哥儿。” “行了。”谢槐钰突然开口打断了严掌柜的话:“今天你先回去。念着你那活鱼的菜色做的不错,便给你涨上一两月银。” 严掌柜立刻喜上眉梢,千恩万谢的退了出去。待他走后,谢槐钰才开口问道:“小树,你慌慌张张过来,可是有人送什么来了?” 他早就看到了小树手里的纸包,结合刚才严掌柜的一番话,便猜到白术大概是去了县里,回来又给自己捎了点什么。 “是……”小树说着看了谢槐钰一眼,把纸包递到他面前道:“白术送来的。” 谢槐钰拿到手里,便觉得手感又轻又软,他拆开绳子,看到两个白白胖胖的包子躺在里面,模样还有些眼熟。不就是自家来福酒楼卖的肉包子么? 谢槐钰:“……” 这样的包子,自家厨娘半天就能做上一桌,那人竟然还从县里带来。 “哈哈哈哈哈——”祁擒月在一旁哈哈大笑:“这是什么人啊,竟然送了两个肉包子给你?实在是太好笑了!” 说着他伸手就要拿一个来吃,结果手下一空,便见谢槐钰拿起两个包子,一个包子咬了一口道:“刚刚中午似乎没有吃饱,刚好有点饿了。” 祁擒月:“……” “少爷……”小树支支吾吾的说道:“白术还没走呢……他……他听说白老三一家在这儿,拎着棍子就过去了。” 谢槐钰一听,眉头皱起,便起身朝偏厅赶去。 “咦?这是什么情况?”此时祁擒月也觉得似乎有些不对。 白老三,那不正是他今天上午放进来的白姓小哥儿一家么? 此时,谢家的偏厅里。白老三一家刚刚蹭了顿午饭,肚皮滚圆的坐在八仙桌旁。 “儿子。”白邹氏摸了摸肚皮,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屋角的花瓶说道:“你看看那个花瓶,怎么也得要五两银子吧?这谢家真是有钱,你要是能嫁到这里来,那我们一家可就是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啊。” “我看谢家没戏。”白稻开口说道:“你没看那谢公子到现在人都没见着?倒是之前那个做生意的祁公子也挺不错,看着也很有钱。弟弟你不妨在他那儿下点功夫。” “下个屁!”一声熟悉的怒吼在他们身后响起。 白邹氏当场吓得一个激灵,回头一看,就瞧见白术那个杀神手持木棍朝他们走来。 “你想干嘛?”白禾挺起胸膛,对着白术骂道。 这里可是谢家!伯爵的院子!他可不信白术敢在这里对他动手。 如果是以前的白黍,当然是不会在这里对他动手的。 但是白术不是白黍,他不仅是个乡村哥儿,还拥有雌虫的灵魂。 在虫族,雄虫非常稀少,数量大约只有雌虫的十分之一。 一个已有婚约的雌虫脚踏两条船去追求雄虫,是触犯虫星法律的重罪,被发现了不仅要施以棍刑,还至少要判处二十年以上的刑罚。 因此白禾话音刚落,白术就一棍打在他的屁股上。白禾哎呦惨叫一声,就被打趴在地上。 “你都和李三郎定亲了,竟然还跑到谢家来!”白术骑坐在白禾身上,啪啪几棍连续打在他屁股上。 白禾惨叫连连,屁股顿时又肿又痛,却被白术压制着爬不起来。 两个仆役跟在白术身后,原本是准备如有动手就把人拉开,结果见白术只往白禾屁股上打,似乎也出不了大事,便索性站在一边不管了。 “禾儿……”白家其他几人又恨又怕的躲在一旁,不敢上前,生怕白术疯起来连他们都打。 “娘!快来救我!”白禾被打得眼泪直掉,又羞又囧。他好歹是个哥儿,就这么大庭广众下被白术打了屁股,以后传出去还做不做人了? “还想找人救你?”白术更是火大:“脚踏两条船,不用坐二十年牢就算你运气!” “说!你以后还敢不敢过来骗人!”说着白术又是连着十下打在白禾的屁股上面。 “哎呀我的妈啊——疼死我了——”白禾一把鼻涕一把泪,脸上的□□都被眼泪冲成了一条条的。 他疼的忍无可忍,刚准备开口答应,就看到谢槐钰和祁擒月两人远远朝这边走来。立刻便改口喊道:“救命啊,谢公子,白黍发疯伤人啦——” 于是当祁擒月赶到的时候,就看到一个陌生人正手持一根木棍,一下下打在那个白姓哥儿的屁股上,把那哥儿打的鬼哭狼嚎。 “住手!”祁擒月连忙喊道,那人抬起头来,他才发现对方额上也有一颗红痣,那人竟也是个哥儿! 见谢槐钰来了,白术才不好意思的从白禾的身上起来。 白邹氏和白老三连忙上前把白禾扶到一边,跪倒在谢槐钰面前,朝他哭诉白术的暴行。 白邹氏:“谢公子,您可得给我们评评理。光天化日之下,这白黍就冲过来殴打白禾。这人狼心狗肺,可不能就这么放过他!” 看到白术的模样,谢槐钰顿了一顿,半响后开口问道:“只有你动手了?” 白术一人对白老三一家,他怕他被欺负的狠了,便赶过来看看,结果没想到事情和自己想像中似乎很不一样。 “是……”白术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狼狈的低下头。 他知道很多雄性不喜欢太过暴力的雌性,他们更喜欢文雅一些的。可刚才他太生气,就把这茬给忘记了。 在这个世界里,男人好像也更喜欢柔弱的女性和哥儿。谢槐钰又那么温柔,看到自己刚才的模样,该不会讨厌他了吧? “你……你一个哥儿,作什么打人?”祁擒月开口问道。这世上竟有如此野蛮的哥儿,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仔细打量面前这哥儿,对方肩宽腿长,肤色微黑,五官精致立体。如果是个男人,倒是个帅小伙子,可他却偏偏是个哥儿。 即便如此,他身上却有一种特别的气质,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倒是比瑞石看上的那个白禾要顺眼多了。 不过就算那白禾不是什么好东西,也是谢槐钰看上的人,总不能就这样被人打了吧? “祁公子…呜呜……”见祁擒月帮他说话,白禾趴在地上,还不忘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对他妩媚一瞥。 祁擒月:“……” 白邹氏见状,便认定了祁擒月必定对白禾有意,她得意的冲上前,指着白术的鼻子骂道:“我们可是被祁公子亲自请进来的贵客。你这个小杂种,有娘生没娘养的,竟敢打我禾儿,还不赶紧给我滚出去!” “我……”白术握紧拳头,还没开口,就被谢槐钰打断。 “白术,你先到后院池塘去等我,我有话问你。” 他表情十分严肃,是白术之前从未见过的模样。白术心里一慌,便顾不得和白邹氏生气。乖乖的点头,离开了偏厅。 待他走后,白老三一家都松了口气。 白邹氏更是得意的骂道:“个丧门星,克爹克娘的小崽子,还敢跟我斗……” 然而她的得意还没能坚持过一秒,便见谢槐钰眼神像刀子一样落在她身上,轻笑一声说:“不知道这里到底是谢家还是白家?” “当……当然是谢家了……”白邹氏被他看得十分心虚,立刻挤出笑脸说道。 “既然是我家。你是个什么东西?轮得到你在我家撒泼?让我的客人滚出去?”谢槐钰收起笑容,冷冷说道。 他声音不大,但脸色十分难看。谢家的仆役们最会看谢槐钰脸色,只看他模样,便知道他定是极为生气,立刻上前把白邹氏一叉,就要拖出院子。 “娘……”白禾慌忙去拦,也不知刚刚还好好的谢公子,怎么突然就翻脸了,又转过头去求祁擒月。 祁擒月也一头雾水,但他给白禾撑腰也是为了谢槐钰,现在谢槐钰发了火,他当然也不会再管白禾,只叫仆役们快点动手,赶紧把白老三一家给扔出去。 他转头一看,谢槐钰已经转身离开,头也不回的朝后院走去,便也立刻跟在身后。 “把白老三一家全部送走。”小树厉声说道。 白老三和白稻一脸茫然无措,灰头土脸的站在一旁,也不知道到底如何是好。 仆役抬了担架过来,把趴在地上的白禾给抬进去,就要往门口送去。 便听那白邹氏不服气的大声叫道:“我不走!凭什么赶我!打人的是白术又不是我!你们还摔了我家五十两的砚台呢!” 小树一听,冷冷一笑,招了招手,就有人拿了一只盒子过来。 他把那盒子当着白老三一家的面打开:“你们送的砚台,我们买了个一样的还回去。管你是三两还是五十两,总是物归原主了,保准给您送到家里。要是再摔碎了,可就赖不到谢家头上了。” 小树说完这话,周围的小厮丫鬟们都笑了。 白老三一家看到那盒子里装得的确是个貔貅砚台,和自己之前买的一模一样。便知道谢家必定是已经知道了价格,立刻面如死灰,仿佛被当场打了几十个巴掌。 白稻怨恨的剜了白禾一眼,来了一趟谢家,丢了大人不说,还损失了三两银子。都怪自己的这个好弟弟! 白禾则恨死了白邹氏的大嘴巴,一定是白邹氏乱说,被谢家拆穿了他们谎报价格,才会被谢公子赶出去的! 24. 第 24 章 谢家,白术不知所措的站在池塘边。 谢槐钰生气了,而且很生气。是不是因为他的缘故,他该怎么办才好? 正想着,谢槐钰大步流星的朝他走了过来,脸上的表情是他没有见过的严肃。 “谢槐钰,你别生气了。”一看到他,白术立刻跑了过去,他站在谢槐钰面前,说的很认真。 谢槐钰停下脚步,打量着面前的哥儿。 白术今天穿着件天青色的长衫,这颜色衬得他很好看。 约莫是最近吃饱了饭,他虽然还是很瘦,可精神了很多,没有之前那种风一吹就要摔倒的感觉了。 白术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睛就直直的盯着他看,黑漆漆的,印着他一个人的倒影。 看着他的模样,谢槐钰突然觉得有点痒。 白术一向开朗乐观,颇有些天地不怕的单纯和胆识,看着他,谢怀宇觉得,只怕这般局促不安的样貌,只有自己能看到。想到这里,他心里麻麻的酥了一下。 不过他很好的掩饰了自己的情绪,淡淡的开口说道:“你叔叔他们来我家做客,你为什么打人?” “他们没安好心。”白术一想起这个事情还很气愤:“白禾他还想骗你,他明明已经和李三郎定过亲了。” “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他们的事我自会处理。”谢槐钰的声音有些冷淡,嘴唇微微勾了一下:“你知不知道,白老三是你叔父,白禾是你的堂兄。你莫名其妙就拿着棍子上去把人打一顿,被人追究起来,你一个哥儿的名声就完了。” 在大宣朝,像白术这样的未婚哥儿,一旦传出恶名,就很难嫁出去了。 但白术却并不把自己的名声放在眼里,他有些不服气的说:“名声算什么?如果忍气吞声才能换来名声,那我宁愿不要。” “你就不怕你未来的夫婿嫌弃?”谢槐钰挑眉说道。 这一下,白术安静下来。似乎有点后怕的看着谢槐钰道:“你……你不会嫌弃我了吧?” 被他这么一问,谢槐钰怔住,片刻后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大概猜到了白术的心思,却没想到他竟敢这么直白就说出来。 谢槐钰长到这么大,接到的明示暗示多如牛毛。 然而那些人或者对着他小心翼翼,或者别有目的,或者故意引诱。像这个哥儿这么大胆直白的还是第一次遇到。 在这个乡下哥儿眼里,所有人大概没什么尊卑贵贱之分。他只是单纯的喜欢,单纯的对他好,单纯的把一颗心捧给他。也不怕他拿了刀子,把那颗心捅个稀巴烂。 谢槐钰半颗心脏觉得喜悦,半颗心脏又觉得忧愁。 白术很可爱,谢槐钰觉得自己是有些喜欢他的。 可他毕竟只是个乡下哥儿,而自己需要的是和伯爵身份匹配的名门贵妻。 他早就设想好自己妻子的合适人选,一个和自己一样身份的名门贵女。 在尔虞我诈中长大,可以精明而虚伪,或许也不需要感情,只要她有足够的身份,能遮得住外面那些人的嘴。 如果白术是其他人,他恐怕就直接收了,放在乡下的庄子里养着,也算是给了对方一个富贵。 可白术又不一样,他很能干,生意也做的很好。这样的性子,离开自己,他一样能过的很好。 谢槐钰看着对方的眼睛,就不舍得这样对他了。 于是便做出一副冷淡的表情对白术说道:“你这样的小子,不过是个乡下哥儿,与我何干?又何谈我嫌弃于你?” 他这一说,白术的脸色就苍白了几分,眼睛里似有东西闪了闪。半响才说道:“现在我的确是太弱,可你信我,我会努力配得上你。” 他语气坚定又深沉,眸子里的水光像星星一样亮晶晶的,含着些什么,让谢槐钰恍了神。 他总是看他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的眼神,就像拨透迷雾的阳光,反而衬得白术更加好看了。 谢槐钰的心猛跳了几下,于是到了嘴边的狠话,转了个弯又被他吞回了肚子里。 既然这么可爱……谢槐钰眼神暗了几分。他又舍不得就这么把他赶走了…… 或许,他可以再观察看看。这个小哥儿到底能够成长到什么程度? 毕竟,只要他谢槐钰喜欢,自然可以给他想到的地位,就看这乡下的小哥儿能不能承受的起了…… 他轻轻一笑道:“只是嘴上说说漂亮话,如同空中楼阁,天上的云霞,风一吹就散了。这世上想要做些什么,不是要吃常人不能吃之苦的,寻常人尚且难以做到,你一个哥儿就更是艰难,等你真能拿出点什么来的时候再说吧。” 白术听了猛地点点头,一双眼睛弯弯的发着亮。 谢槐钰既这样说了,他反而安心下来。他只需一条心对他好,好好经营自己的买卖就行。 他是最不怕吃苦的,在虫星的时候,军部里进行特殊训练,他什么苦没吃过? 他从来也不是最有天赋的雌虫。但别人练习八个小时,他就练习十二个小时。 军部规定,每个入伍的新兵都需要选修三门战斗类课程和三门科学技术类课程。只有白术一个人把包括地理植物医疗等等没人选的冷门课程全选了。 也就是这样日日夜夜的刻苦训练,才磨练出了战场上那个以一挡百的将军。 虽然现在将军变成了弱不禁风的小哥儿……账户里的巨额信用点也全没了…… 白术忽然觉得有点无奈…… 但,但他骨子里的还是自己嘛,白术的字典里,是没有得过且过这个词的。 · 祁擒月追在谢槐钰后面的时候,却不小心饶了路,于是等他来到池塘边的时候,便看到一个诡异的画面。 谢槐钰站在刚才那个很凶的哥儿面前,眼里似乎还带着一丝……温柔? 他眨了眨眼,回想起那个哥儿之前拿着木棍猛敲白禾屁股的画面,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谢槐钰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眼眸一闪,咳嗽一声,和白术拉开些距离道:“今儿时间也不早了,你且先回去吧,日后切不可再冲动行事,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动手。” “嗯嗯。”白术脑袋摇的像拨浪鼓,谢槐钰的嘱咐,他是必然要听的。只是这么快就要走了,他难得见一次对方,还没有看够呢。 祁擒月突然意识到什么,他勾起嘴角,走过去拍了拍白术的肩膀道:“你带来的包子么?味道不错。” 白术一愣,看了看眼前的雄性,皱起眉头,他带给谢槐钰的包子,怎么被这个人吃了?难道他不喜欢吃包子? 谢槐钰脸色一黑,抓起祁擒月的手道:“不要和未婚的哥儿勾肩搭背,对他名声不好。” 说着,他喊来小树,把白术送了出去。 等他走了,祁擒月才一脸奸笑的凑近他身边道:“我道是我请了那个白禾进来,你怎么一直都不见。原来此白非彼白,你看上的是这个小哥儿啊?” 见谢槐钰不理他,转身朝书房走去,他又跟了上去,在后面絮絮叨叨的说道:“怪不得京城里那些大家闺秀你都看不上,没想到你竟然喜欢这种类型?” “什么类型?”谢槐钰停下脚步,冷冷的看着他问。 “额……就是白小哥儿这种很凶,会打人的……”祁擒月被他看得有点虚。 “他不凶。”谢槐钰顿了顿道:“而且我从未说过我喜欢他。” “那是谁连个包子都不肯让给我吃的?”祁擒月还在不依不饶的控诉。 谢槐钰看了他一眼不再理睬…… 晚饭时间,小树指挥着丫鬟们端着几大盘各式各样的包子走进祁擒月的房间,道:“祁公子,知道您爱吃包子,我家少爷便吩咐下去了,以后只要您在谢府,必定让您顿顿吃好包子。您看看这里有猪肉馅儿,青菜馅儿,韭菜馅儿的包子您还满意么?要是还喜欢别的口味,我再吩咐厨娘去做。” 祁擒月:“……” 当天夜里,谢槐钰找祁擒月月下对饮,配的宵夜还是一大堆包子…… 祁擒月:“……” 翌日清晨,祁擒月一醒来,就看到自己的桌上放着几个带着红点的包子,一旁的丫鬟福了福身说道:“少爷,这是刚才谢家小厮送来的早饭,豆沙馅儿的包子。” 祁擒月:“……” 不到卯时,一辆马车载着塞了一肚子包子的祁擒月从谢家匆匆离开了。 25. 第 25 章 今天又是送鱼的日子。 因为有钱可赚,陈哥儿最近对捉鱼的事情还是挺上心的。 他起了个大早,把家里归置一番,简单准备了点给粒儿和相公吃的粟米粥,便提前出门离开。 到河边的时候,却发现白术已经站在水中,鱼也捉的差不多了。 看了看刚升起不久的日头,陈哥儿吃了一惊。 他来得已经不晚,没想到白黍却比他来的还早,心里更是对白黍佩服的紧。 这个哥儿可真勤快,怪不得能挣的到买地的钱,看来以后他得更勤快点才行了。 白术看到陈哥儿,朝他笑着招了招手。 他昨天见了谢槐钰,兴奋的一大早就醒了,于是便干脆早早的就去后山巡视了一番。 几天前做的陷阱已经被动物熟悉了,昨天一天才抓到了一只野兔。 白术把几个陷阱全部填上,又重新找地方挖了几个。 陷阱就是这样,要不断变换位置,才能逮着更多猎物。 弄完以后,他便跑到河边抓鱼,一抓就到了这个时辰。看到陈哥儿,他招了招手,两人背上装鱼的竹筒出发。 昨天被谢槐钰激了一下,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赚钱。光是抓鱼卖鱼速度实在太慢,他还想把草药买卖也做起来。 最好还得去趟府城,见见世面,寻找其他门路。这样一想,就觉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不够用,恨不得把自己分成几瓣了。 按照惯例把最好的那份鱼虾都送到谢家以后,白术和陈哥儿一起到了县城。 等严掌柜结了账,白术便拿着钱去了木桶店,上次他订的两只木桶都已经做好了。 那木桶高度到他膝盖,和他肩膀差不多宽,像个大号脚盆。 箍桶匠早就盛满了一桶水在里面,一看到白术,便自豪的拍着胸脯对他说,这木桶里的水放了一夜,丝毫未漏。 白术检查了一番,觉得挺满意的,又试着用固定好的粗麻绳背了一下,觉得倒是还算省力,比背着十几只竹筒要轻便许多。 于是他便让箍桶匠把水放掉,和陈哥儿背着两只空桶走了。 回去的路上,白术和陈哥儿说起自己想种药材的事情,许诺陈哥儿帮他干活,再多给他加两文钱的工钱。 “我的天老爷啊~”陈哥儿忍不住感叹道:“你竟然连药材也懂!真没想到你还懂医术,你有这本事咋不早使出来呢!” 在村里,医生的地位是相当高的。毕竟人人都会生病,一旦生病了,就得靠医生来看病诊治。 但因为看诊抓药的价格太贵,因此哪怕是稍懂些药理的婆子,那都是人人讨好的。 “不是懂医术,只是认得些基本药材。”白术就是脸皮再厚,也被他说得有些脸红, 可不管白术怎么解释,陈哥儿看他的目光立刻又多了丝崇敬。并毫不犹豫的答应他帮他一起弄药材,甚至提出可以用自己院子里的空地来种。 毕竟他觉得自己要是也能懂些药材,以后有个头疼脑热的,就能不用花钱去买药吃了。 白术笑着摇了摇头道:“你家院子才多大,我先教你认识基本药材吧。” 上次去白宝山家,他知道后面的山上是没主的荒地。他早就拿定了注意,等赚到了银子,除了河边的那块地,他还要把山上那片地也买下来,用来种种草药和果子也是极好的。 中午的时候,白术和陈哥儿在路边把那只野兔给烤了。 野兔的肉烤的极香,白术和陈哥儿吃的满嘴油光。 这一次,陈哥儿没有再给家里的粒儿带回去。 这几天跟着白术混,抓来的鱼也时常会让他带回去一筒。 顿顿有鱼吃,他还有赚到的钱买了两斤豆子,粒儿的脸色看着红润起来,他也不必每顿饭都省着给他吃了。 吃饱喝足,白术便把陈哥儿带到后山。 这个季节,山上的野花野草都很繁茂。 白术找了几种常见可卖的药材,指给陈哥儿仔细辨认。 “看这个叶子和花,这是蒲公英,全草可以入药,清热解毒。采的时候小心点,保留根须。”白术说着用手轻轻把土扒松,旋转着向上轻拔。 不一会儿,蒲公英出来了一大半,他再一用力,整颗蒲公英连根拔起,只可惜最后动作大了点,根须还是断了几根,但也不影响大局。 接着,白术又给陈哥儿找到了马兰,再此采集给他看,马兰根可入药,这次他急了点,不小心拔得太快,把根须拔断了大半,这颗就不能要了。 陈哥儿在旁边认真看着,这会儿才眨了眨眼。过了半响开口说道:“这不就是婆婆丁和田边菊么……” 作为庄稼人,他们懂事起就天天和这些野花野草接触,早就对这些野草熟悉不已,吃不饱的时候,甚至会挖这些作为野菜吃,只是叫的名字和药方里的差异很大。 说着,他熟练的松土,旋转,把马兰从地里拔出,速度很快,根须还完好无损。做完后,他把马兰根部的泥土抖落,放到白术面前问:“你看看,这样行么?” 白术愣了,没想到陈哥儿挖草药这么熟练。 他转念一想,这些村民们都是做惯了农活的,侍弄这些植物比自己在行也很正常。自己不如好好利用这点,发掘他们的优势为自己做事情。 白术曾经是将军,调兵遣将,发挥各人的特长正是他的强项。 看到陈哥儿对挖药草这么熟练,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个计划的雏形。 他们两个人分头开工,一下午就挖了一大篮子,陈哥儿甚至比白术挖的还多些。 下山的时候,一路上遇到了几个村民,也只以为他们是挖野菜来吃的,还笑着调侃他们,挖了那么大一堆,够吃上好几天了。 等到晾晒的时候,陈哥儿动作更麻利,一会儿就分门别类的把药草在院里子晾好。 现在是夏天,太阳极好,两三天就可以把这些药草完全晒干了。 这些时间里,白术一直默默观察着陈哥儿认真干活的模样,等他全部忙完了,终于停下手来。 白术才对他说道:“陈哥儿,你想赚更多钱么?” “更多钱?”陈哥儿一愣,不明白白术的意思。但钱这东西,世上有谁不喜欢的?更何况他这样一穷二白的农民,于是忙点点头道:“当然想了,可我没你那些本事。我一个哥儿,现在能跟着你混,赚上几文,已经是很不错了。” “只是我叫你你才来做,永远也就赚个几文。”白术说道:“与其这样,不如你平时有空就采些药草晾好,药草我就不按一次两文的工钱结算给你,而是按照利润分你两成。” 陈哥儿对采摘药草似乎十分在行,人又老实。白术打算算他个技术入股,让他暂时负责药草采摘这块,省下来的时间,他还可以多干点别的事情。 陈哥儿被他说的一脸茫然,他一个大字不识的农民,不懂啥叫利润,啥叫分成,反而有些担心白术说的不给他两文钱了。 于是白术便耐心和他解释,最后举了个例子,如果晒好的药草能在县里卖出一百文钱,那他就可以分到二十文。药草越多卖的钱越多,分到他手上的钱就越多。 听到有二十文钱,陈哥儿非常激动,当即一口答应下来,恨不得立刻就去山上再挖一轮。毕竟二十文银子,都可以买上一斤牛肉了。 夜里,白术回到房里,点上油灯,把自己赚到的所有钱拿出来数了一遍。 除去那天穿山甲卖出的一两银子,他发现自己现在赚到的钱加起来才不过几百文。 几天时间赚了几百文钱,对白塘村的村民来说,其实已经是一笔天文数字了。 但白术看着手里微薄的积蓄,却觉得很愁,以这种速度下去,他怕是半年才能买的上地,更别提成为能配得上谢槐钰的哥儿了。 他想起那天在马车上,严掌柜对他说过的话。 府城的物价比县城要高的多,里面的机会一定也更多。他不能继续守着这个小县城转,去府城的事情,必须得越早越好! 白术是个想到了就会行动的人,他当即决定第二天就去府城里看看。 可如果要去府城,必须一大早就坐船过去,那明天就没空去给谢槐钰送东西了。 现在这个世界,没有手机光网这些便捷的通讯工具,白术觉得实在太不方便了。 他从床上的那团破布里扯下块浅色的,特地用井水搓搓干净,摊放在地上。又去厨房的土灶里找了点烧焦的树枝,特地用烧到炭化的那端,不甚熟练的在破布上留下了几个字。 【明日去府城了——白术】 窗外,几只山蛤、蟆一直呱呱的闹着,混合着树上知了的叫声,让白术有种脚踏实地的真实感。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好几天了,白天得了谢槐钰那句话,他的心终于算是安定了下来。 白术推开门,揣着那块破布走出屋外,走着走着就来到河边。 夜晚的小河边,明月高挂,天空繁星汇聚如细长的河流,和地上的河水交相辉映。 现在已到了交、配的季节,一群群萤火虫交相飞舞,把河边的草丛点亮。 这是乡村里夏季最常见的风景,在高度发达的虫星,却是只有在电视里才能见到的自然风光。 白术在这样的美景中有些沉醉了,不禁又想起谢槐钰。 也不知道谢槐钰现在在干些什么?要是自己能和他一起看这片风景该有多好? 这样想着,白术起身朝着草丛走去。 他手速极快,起手一挥,握紧拳头,再微微张开,一只豆子大小的萤火虫停留在他掌心,停了一会儿才展翅飞走。 白术弯下腰,迅速摘下河边的蒲草,搓成一条条的,编成了一只小小的笼子,只留封口处一个铜板大小的孔洞。 他又速度极快的动作一番,不一会儿,小小的笼子里,就装了几十只萤火虫,在黑暗中发出莹莹光辉…… 26. 第 26 章 谢家池塘边,谢槐钰正坐在回廊上对月饮酒。 忽然,小树匆匆慢慢的跑了过来,手上拿着一只闪着荧光的笼子和一块破布道:“少爷,刚刚门口有人敲门,老王去开门的时候人已经走了,但门口放着这个,像是白小哥儿送来的。” 谢槐钰一挑眉,接过小树递过来的两样东西。一只笼子,里面装了许多只萤火虫,在黑夜里发出莹莹光芒,还有一块破布。 他用萤光照着看了破布上面的字,噗嗤一声笑了:“字真丑。” 不过这个哥儿竟然还会写字?这就已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了。 说着,他把笼子交给小树道:“把这笼子拆了吧。” 小树看着那只草笼有些不明所以,在一旁用小刀小心的把草割开。 草笼破碎,里面的萤火虫便一只只飞窜而出,落在了院子里的池塘边,星星点点,如天上的繁星,一闪一闪。 “真好看啊……”小树不过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看着这般梦幻景色,忍不住赞叹道。 “是啊,很好看……”谢槐钰说道,唇边挂着一丝笑意,把那块破布卷好,放进袖子里收起来。 · 府城在白塘村的西面,从白塘村到府城,走路需要大半天的时间。 白术一天要来回府城,当然不能走路过去,于是便只能选择走水路,去县里坐船过去。 天刚蒙蒙亮,白术就翻身起床,还来不及吃早饭,就朝着县城的方向赶去。 他上次在县城里就打探过了,每日早晨卯时三刻,县里的码头会有一班渡船驶向府城,现在出发,赶到码头刚刚能赶上县里的渡船。 快到谢家门口的时候,他忍不住朝门口望了一眼,也不知道谢槐钰收到那些萤火虫喜不喜欢? 正想着,就发现昏暗中谢家的大门竟然打开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披着件外衣,打着呵欠从里面走了出来。 “白术。”人影远远叫了他一声。 白术这才听出这是小树的声音,走进一看,果然是小树站在门口,一脸的不耐,手里还拿着包东西。 “你不是要去府城么?”小树说着把东西塞到他手里,又拿出了一条不到三指宽的天青色抹额道:“少爷说了,府城人多复杂,你用哥儿的身份多有不便,这条抹额你带着,也能便利些。” 说完,就不由分说的动手把那抹额系在白术头上。又端详了一下,见抹额刚刚挡住白术额间那颗红痣,才啧了声道:“挺好,我回去睡觉了。对了,谢家的马车借你一用,你可以早点过去。” 小树说完就转头走回府中,恨不得立刻躺倒在床上。 昨晚他家少爷交代他一早在这里等白术,他又不知白术什么时候会来,结果一夜都翻来覆去,睡不踏实。 早上听到门房报白术经过,他连衣服都顾不上穿就立刻冲了出来,就为了把公子交代的事情办好。 想到这里,他不由在心中腹诽。亏得自家少爷还怕白术一个哥儿会在府城吃亏,瞧他昨天打人那模样哪里像个会吃亏的? 等小树走了,白术有些怔然的站在门口。 不一会儿,谢家马车从院内驶出,车夫掀开门帘道:“白小哥儿,快上来吧,我带你到县城去。” 上了马车,白术整个人还有些飘飘然。他打开手上的纸包,里面是两个热气腾腾的鲜肉包子。 他几口吃完了手里的肉包,包子又宣又软,肉满皮薄,比自己那天从来福楼带来的还好。 怪不得谢槐钰不喜欢自己带给他的包子!白术一合掌,恍然大悟,原来谢家自己做的包子更好吃啊! 不过这不是重点,他一手抚上自己头上的抹额……嘴角控制不住的一直上扬。 这抹额是谢槐钰送的!谢槐钰送他东西啦!他一辈子都不想摘下来了! 谢家的马车速度很快,不过三刻,马车就到了县城码头。 白术从车上下来,车夫便掉头离开。 现在时间还早,但渡船码头附近却已经排上了长队。 这附近村镇里每天去往府城的不少。有拖家带口走还带着鸡鹅的,有做买卖的商人,有读书的学子,也有和白术一样看起来就像是去看热闹的年轻人。 白术刚排的时候还在队伍尾巴,他站好不久,后面又陆陆续续站了好些人。 快到卯时的时候,几个穿着蓝色褂子,背后写了个水字的大汉从渡船里走了出来。其中一个来到队伍的前排,从第一个人开始收费。 县城到府城的渡船费是五文一个人,如有太多货物则需额外收费。 那大汉一路收钱过来,中间还碰到几个没钱想要混过去的。旁边的大汉便径直上去,把人从队伍里拖出去。 白术前方不远就有一家被拖出去的村民跪在地上大声哭喊着:“大老爷行行好,家里的田被水淹了,粮食收不上,让我们去府城里找条活路吧。” 白术被那家孩子哭的动了恻隐之心,刚准备掏点钱帮帮他们。就听那穿着褂子的大汉呸了一声道:“就你们,又想哄骗哪家帮你们掏钱了?这骗人的把戏我见的多了。没钱就滚,少给我在这儿装模做样。” 他一说完,那拖儿带女的一家立刻噤了声,也不哭了。灰溜溜的起身,掏出一串铜钱,足数数给那大汉,才抱着孩子站回了队伍里。 白术:“……” 他大概知道谢槐钰说的府城人多复杂是什么意思了…… 卯时三刻一到,白术和一遛人一起排着队走上渡船。 不一会儿,混合着各种货物,家禽等上百号人就一起挤在了不大的船舱里。 船舱里人太多,还有股难闻的尿骚味儿。白术被熏得难受,就起身走上甲板。 此时甲板上也站了不少人,大多一脸麻木的靠在船舷上,但比起船舱里还是好些。 白术靠在船舷上,看河道两边的风景。 这条河并不算太宽,两岸行走的船只,捕鱼的渔船却不少,正是白塘村里那条小河的主干。 除了这条渡船外,白术还看到河上有几艘更为高大华丽的船。 其中离他们不远就有一条客船,船头雕刻了麒麟,船上琉璃瓦房,檐下缀着灯笼,上面的窗户都是极为繁复的图案。 船上隐隐传来抚琴的乐声,和女子悠扬婉转的唱音,两船交会时,白术看向对面。 几个贵公子坐在船上饮酒作乐,以一个玄色衣服的青年为首,旁边或坐或卧着几个歌女或哥儿,各个穿着绫罗绸缎,满桌堆放着吃不完的食物,一派春光无限。 甲板上的人全都看向那些贵公子们,眼中却并没有半分羡慕,而是带着一种不为所动的麻木。 一个青衣公子随手就把盘子里的鸡腿撕下来扔给脚下的一只黑犬。 白术旁边一个干瘦的男孩子看见了,咂了咂嘴,咽下口水。拉着他母亲的袖子道:“娘,我也想吃……” “吃什么吃,你又没那个命。”他娘一脸麻木的给了他脑袋一下。 那男孩就不再做声,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狗看。 白术有些感慨,他来到大宣朝才几天,却发现这里的穷人大多都十分麻木,仿佛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也从不想着要去改变些什么。 而大船上的那些公子们,也不知是什么来头,竟如此骄奢淫逸。吃穿用度比之伯爵之子谢槐钰都要奢靡了几个档次。 他这么一想,就更觉出了谢槐钰的好。 想当初他饿晕在路上,就是谢槐钰亲手给了他吃食。后来他每次进到谢家,对方不是在练字就是在看书,和这些只知道淫乐的纨绔天南地北。 摸了摸自己头上的抹额,白术脸上有些微红,果然还是他看上的雄性最好最善良了! 船开了不过一个时辰后,前方终于能看到一片繁华的码头。 渡船的速度变慢,朝岸边靠去,白术起身准备下船,府城终于到了。 渡船上的许多人都是第一次来到大城市,还没有下船,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府城的码头和县城比起来大了不少,靠岸的船只也很多。 他们和货船一起在码头的西边上岸,这里岸边堆积了山一样的货物,都是从各个货船的船舱里卸下来的。 白术跟在下船的人群里,平静的走了下去。 他对府城的规模还挺满意,这地方看起来还像个大城市。能够赚钱的商机自然是很多的。 比如就在这码头边,就围满了许多小商贩,甚至形成了一条大型的商业街。 除了叫卖各色吃食的,还有推销各种特产的。有的商贩甚至刚从船上下来,就带着货支起了摊子。 码头往西半条街,是售卖各类粮油米面,蔬菜肉食的。这里也是整个府城最大的一处市场,城里大多人家每日的吃食都是在这条街上采买的。 码头往东的半条街,卖的东西就和这面截然不同。 码头东面停靠的一般都是些有钱人家的客船或私船。 因为有许多的有钱人家的公子家仆等经过,这半条街上的店铺就更加高端。 除了一些大型的酒楼、驿站外,还有面料、茶叶、皮货、瓷器等铺子。 每间铺子都人来人往,铺满了货物。时而有货商谈妥了价格,店主就大手一挥,叫来两个帮工,把东西包好了扛去码头运走,极为便利。 白术下船以后,一眼就看到了离码头不远,三层楼高的来福酒楼。 他早就听说府城里也有家来福酒楼,且规模比县城里更大。此时还不到中午,来福酒楼的门口就已经络绎不绝。 白术想了想,径直走了进去,要比较物价,两家一样的酒楼,同样的菜色比较起来更加简单。 这间酒楼共有三层,修建在最显眼的位置,现在的时间,里面一层的位置几乎就已经坐满。 白术只得上二楼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他这才注意到,刚才那大船上的几个公子,不知何时也下了船,此时正坐在二楼靠窗的桌子旁,一边喝茶,一边好奇的观察周围的环境。 第 27 章 白术坐下不久,就有店小二拿着菜单过来,给白术过目。 白术看了看这里的菜单。阳春面三文一碗,烧豆腐,炒青菜等都要十文一份。至于红烧鱼、红烧肉、卤牛肉等大菜,每份都要比县城里贵上十文钱。 这里还有许多白术在县城的菜单上根本就没有见过的菜式,例如菊花鱼和贵妃鸡等……竟要几两银子一份。 这份菜单看得白术瞠目结舌,也深深的意识到了自己现在到底有多穷。 他点了碗最便宜的阳春面,又要了盘烧豆腐,一顿午饭,十三文钱就没了。 白术这边点单的时候,坐在另一桌的贵公子们却已经把单点好了。他们点单也无需纠结,只把最贵的菜式一样挑了一份就好。 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青衣公子问道:“小二,你们这的菊花鱼和贵妃鸡,我倒是从未在外面听过,可是有什么讲究?” 那小二便恭恭敬敬的介绍那菊花鱼的做法,要先把无刺的鱼肚切成条状,根部却不能断,再裹上鸡蛋液后放进锅里炸成菊花的形状,蘸着糖醋酱吃,每份要三两银子。 而贵妃鸡,则是以梅酒腌制鸡胸脯肉,加上蘑菇、葱姜等食材用薄薄的面皮包裹起来,再放在锅里蒸至金黄,一份就要五两银子。 白术在一旁听着如此讲究,便也明白为什么这些菜肴要价如此昂贵,只有府城里有钱的公子小姐们才消费的起。 然而那青衣公子听完却淡淡说道:“也不过如此,毕竟只是府城,比起京里还是要差得远了。算了,总比船上的饭食要好些,凑合吃一顿吧。” 白术这才意识到,这个青衣公子就是之前在船上拿烤鸡喂狗的公子。 他想到在村里,那些一把豆子就能吃的香喷喷的孩子,有些感叹。在大宣朝,不同出身,的确是有山一样的贫富差距。 在白术的午饭被端上来后,来福楼一楼大厅里,传来一阵嘈杂的辩论声。 来福楼的中间的大厅是上下通透的,从二楼、三楼都可以直接看到一楼的情况。 此时一楼辩论的声音不小,上面两层便都有人探头朝下张望。 在一楼大声辩论的是几个南北货商人。 南北货商人,就是在南北两边倒货的商人,他们把南边的茶叶、丝绸等倒卖到北面,再把北面的皮毛和药材等倒卖到南面,借此赚取中间的差价。 “这大宣朝内,还有哪家比万家更会做生意的?”一个个子不高的中年商人说道:“万家的海市开的极好,那宝船出海一趟,卖出大批茶叶、丝绸、瓷器,便能带回金银财宝无数。还有从南洋购回的银器和珠子,带到大宣便又能赚上一笔。要我说,这大宣朝内最会做生意的非万家莫属。” “非也非也……”另一个大胡子商人反驳道:“万家赚的再多,也不过是海市那块,还有淡旺季节之分。可大宣最赚钱的盐货生意可是掌握在齐家手上的。这世上可有能不吃盐之人?我听人说,齐家一个盐庄的掌柜,干上十年便能在乡里买上百亩良田,做个巨富的乡绅。下面的尚且如此,那上面管家的手上更不知握着多少钱财了。” “要我说这江南地区,唐家的生意也是满地开花。瓷器、茶叶、丝绸、胭脂水粉都有,就说我们现在吃饭的这来福楼,不也是唐家的产业么?”一个圆脸的瘦削商人说道。 “这都是些小买卖,哪有海市和盐这些利润大。”有人不服气的反驳。 “纵都是小买卖,但聚沙成塔,积累起的利润也是不容小觑的。” …… 他们在下面激烈争论,旁边的看客们也时有插嘴。白术听着有趣,又能得知许多信息,便也聚精会神。 如果他还呆在小小的白塘村里,又哪里能得知这些事情?白术想到:来一趟府城果然是对的。 这些争论白术听到了,旁边那桌贵公子们当然也听到了。 渐渐的,那唐家因为并没有什么垄断性的大买卖,便被排除出了比较的行列。 当众人的议论集中到万、齐两家之争的时候,那青衣公子便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起身走到走廊边,看向下方,眼中神色不明。 争论到最后,因参与辩论的大多是南北货商人,和万家也有些生意往来,赞成万家的就更多一些,隐隐有推崇万家为大宣首席商人之意。 那青衣公子便冷哼一声,狠狠的拍桌大声道:“一群无知莽夫,乡下的蹩脚商人。什么都不懂的,还在这里争辩。殊不知齐家背后的那位是谁,以那位的身份地位,碾死万家不过只用一个小指头。” 他的声音很大,让楼下的那些客商都抬起头来。看到楼上说话的是一位衣着华丽的贵公子,猜到他有些来头,便有人开口问道:“这位公子,气度雍容,可是知道些什么内情?” 那青衣公子便嘲讽的说道:“齐家背后,可是当今的皇后娘娘。天下除了皇上,可还有人比这位更加尊贵?齐家要是想做海市,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哪还有万家的事。” 他一句话,说的所有货商们哑口无言。坐在旁边的白术也听到了,忍不住偷偷看了他一眼,心想还真敢说。 也不知道这人和齐家是什么关系,竟敢把以权谋私,恶意打压说的这么正大光明,看来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那青衣公子话音刚落,三楼便传来一声略带清冽的冷笑。 “谁在笑?”那青衣公子立刻满脸戾气的问道:“有什么好笑的?” 就听那声音继续说道:“我笑有些人,明明不会做生意,不过靠着背后那点靠山庇荫,却偏要自认自己是个行家,还要逼着别人承认。” 这话说的虽没有指名道姓,但却直指刚才那个青衣公子。 那青衣公子立刻恼了,就要起身上楼,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敢这样指桑骂槐,不给自己面子。 他还未上去,三楼那位客人却自己走了下来。 白术定睛一看,原来是个穿着黛色华服,朗眉星目的少年。 少年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气质清雅,皮肤白皙,身材瘦削,额间也配着一条绛紫抹额。 “乳臭未干的小子,竟敢口出狂言。”那青衣公子脸色阴霾的说道:“你可知我是何人?” “我当然知道。”少年抬起下巴,一脸不忿的扬眉说道:“一个不事生产,仗势欺人的痞子罢了,你这样的纨绔我看得多了。” “你!”那青衣公子何成受过这等侮辱,当下一掌就朝着那少年扬去。 少年一怔,没想到这人竟直接动起手来,向后躲闪了一下,堪堪避开,额头上的抹额却被对方抓下,露出正中一颗血红的朱砂痣。 原来少年竟是个哥儿!白术惊讶的长大了嘴。 不过他此刻再看少年,对方身材纤细,容貌清秀,的确是哥儿才有的身形,再配上额间那颗朱砂痣,面容竟透出了几分艳丽。 更何况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容貌清秀,额头上也有红痣的小厮。 惊讶的人不光是白术,那青衣公子也是一愣,目光在少年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 他脸上的愤怒渐渐转为了淫、笑:“我道是什么人,不过是个被人压的货色。看你这模样,倒也还算俊秀,便过来陪我们吃几杯酒,把我哄舒服了,此事便不再和你追究。” 青衣公子说的猥琐,和他同桌的几个公子也不是什么善茬,便跟着哈哈大笑。 那哥儿满脸通红,咬着嘴唇狠狠的瞪了那几人一眼,就要拂袖而去。 青衣公子却一声令下,楼下便上来了几个人高马大的护卫,把那小哥儿和他两个仆从团团围住。 “你们要干嘛?”小哥儿脸色苍白的说道。 “不干嘛,不过是自己吃酒无趣,找几个哥儿陪陪罢了。”青衣公子说着,就一招手。 几个护卫立刻一拥而上,反剪三人双手,把他们押到青衣公子桌旁。 那小哥儿拼命挣扎,喊道:“你敢!还有没有王法了!你可知这是哪里?” 来福楼的掌柜也赶了过来,陪着笑脸说道:“几位贵客,你们这顿饭的银子全免了,不过是小小误会,还请高抬贵手。” 青衣公子却不为所动,根本就看也不看那掌柜一眼。 反狞笑着一手持酒杯,一手捏住小哥儿的下巴,就要往里灌酒道:“哪里都是大宣的王土,我看你这张嘴倒是能说,也不知道这能说会道的舌头,玩起来快不快活。” “住手!呜——”那小哥儿奋力挣扎着,眼中激出一层旋而欲泣的泪水。 他平日里也算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之人,因此刚才说话才并没有遮拦,哪里会想到今日在这府城里竟遇上如此蛮不讲理的恶徒。 今日,他瞒着大哥,没带家里的护卫,装扮了一番后就偷跑出门,现在想要求救,却不知该如何通知自己的好大哥过来了。 绝望之中,小哥儿闭上双眼…… 下一秒,捏着他下巴的大掌一松,青衣公子发出一声惨叫,一脸狼狈的捂着自己的发红的手腕,大声叫道:“什么人?” 第 28 章 地上一只白色的茶杯正打着旋儿转圈,刚才正是这只茶杯从空中击中了青衣公子的手腕。 白术一脸淡然的从座位上起身,拍了拍双手。 若只是普通的打架斗殴,他才懒得搭理。但面前这雄性实在是讨厌的紧…… 也怪那小哥儿实在太弱,还要口舌生事,但作为一个骨子里从虫星来的雌虫,白术尚且能够豁出性命去保护幼虫。他心中总是有种来自虫族的正义感,实在没法眼睁睁看着对方被人欺负了。 白术此时不过穿着一身普通布衣,个子虽高但并不算壮硕。 见站起来的是这么一个瘦削少年,那青衣公子眼睛里发出怨毒的目光,脸色更是阴沉。 不待他开口,青衣公子身边的护卫们就一拥而上,敞开拳脚朝着白术冲去。 这群公子哥们身份高贵,这次出来游玩,身边带的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那些护卫们看到面前不过一个穷小子,便也豪不留手。拳头径直朝着白术的头部、胸口等要害处飞。以白术现在的小身板,被打一下,怕是要丢掉半条性命。 白术脚下一个劈叉,人就矮了半截,让那些拳头扑了个空。 他眯起眼睛,瞬间举起桌子格挡。同时扫腿直攻那些人的裆下,一脚就踢爬了一个。让那人捂着裤、裆满地打滚。 他有些不满的皱起眉头,这具身体还是太单薄了。 白术经过无数的实战经验,战场上,一瞬间的动作就能决定生死,因此他的招式每一招都是针对敌人的致命弱点。 然而他这几个动作的速度虽然不慢,但力度却太小,还比不上白术原本身体的十分之一。 更何况这身体没有翅膀也没有尾翼,很多有攻击性的动作都不能做,因此只能将将把对手打趴下,并没有真的伤到一个人。 继续这样和他们纠缠下去,他体力透支,恐怕要吃亏。 擒贼先擒王,白术脑中风回电转之间,几步跃到那青衣公子桌前,朝他伸出手去。 青衣公子身后的护卫立刻伸手去挡,没想到白术却一个回身,放过了青衣公子,转而以一只筷子抵住了他身下一个玄色衣服的公子的脖子说道:“住手,不然我对他不客气了。” 他这样一说,当下所有人立刻停下动作,一脸警惕的看着白术的手,生怕他一个用力伤到了那玄衣公子分毫。 “你!还不快放开!”那青衣公子额上滴下几滴汗珠。 白术在船上的时候就见过这群公子,他们当时明明是以这个玄色衣服的公子为首,看起来也是他在其中地位最高。 虽然下船以后,在酒楼里说话的基本都是这个青衣公子,但其他人的视线却时不时落在那玄衣公子身上,想是在观察他的脸色。 他如今把这个人牢牢把控在手中,那些护卫和公子们果然神色慌乱,完全不敢轻举妄动。 倒是那玄衣公子很是淡定,此时才放在手中的酒杯,沉声道:“你想怎么样?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没人派我来。”白术眨眨眼,看了眼旁边那小哥儿说道:“就是看不惯你们欺负人,你们让那个小哥儿走。” 那玄衣公子一怔,似乎不敢置信的呵呵笑了两声:“原来还是个英雄救美。”说罢狠狠瞪了青衣公子一眼。 青衣公子一个激灵,连忙对小哥儿和他两个小厮说道:“这次就放了你们,还不快滚。” 那小哥儿这才起身,目光灼灼的看了白术好一会儿,看得白术都有些心虚了,才郑重的朝他行了一个大礼道:“谢谢这位小兄弟。你的大恩,今后必会报答。你且等着,我一会儿带人来接应你。” 说完,便带着两个小厮匆匆离开。 待小哥儿走远了,玄衣公子又开口说道:“人已经走了,这下你可以放了我吧。” “我现在放了你,这些护卫不都要来抓我?”白术翻了个白眼道。 “你竟敢耍赖?不想活了!”青衣公子看着白术的模样咬牙切齿,要是一会儿把他抓了,他一定要抽他的筋,扒他的皮! “你看!我还没放过你,那个人都想动手了!”白术立刻说道。 玄衣公子抬眼朝青衣公子看去,目光里带着一丝冷冷的警告,青衣公子立刻噤声,退到一旁。 “那你到底想要怎样?”玄衣公子说道:“要钱?我可以给你很多钱。” “我不要你的钱。”白术皱眉道:“不过我把店里的桌子都打坏了,这钱可得你们赔。” 他话一说完,那玄衣公子一个眼色,就有人拿出一锭银子,给站在一旁的店掌柜道:“掌柜的,你看着银子陪你的桌椅够不够?” 那锭银子看起来约有二十两重,掌柜的连忙接到手里,连声道:“够了够了,绰绰有余,连饭钱都够了。” 白术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指着周围的那群护卫和公子们道:“你们全都走开,走远点。到房间角落去。”又指着青衣公子道:“你趴到地上,把裤子脱下来。” 所有人:“……” 那青衣公子脸色血红,目光刀子一样落到白术身上,恨不得挖下他几块肉。 但碍于玄衣公子的安危,还是不得不爬了下去,脱下自己的裤子。 于是白术便随便指着另外一个贵公子打扮的人道:“你把墙角那个扫帚拿过来,打他屁股二十下。” 见白术一脸认真,那人才不情不愿的拿着扫帚,闭着眼打了青衣公子二十下。 他动作不重,可也让他青衣公子龇牙裂一番叫唤,狠狠吃了顿皮肉之苦。 他青衣公子恨到了极点,疼痛事小,更重要的是他被狠狠侮辱了一番。今日以后,他在大庭广众下被人打了屁股的事情,怕是要传遍整个圈子。 “这是给你的教训,让你仗势欺人。”白术说完,携着玄衣公子起身,朝三楼走去,众人见状纷纷给他们让开道路。 三楼的客人也一哄而散,整个楼层只剩下白术和那玄衣公子。 来到三楼窗边,白术一脚跨出窗外,就推开那玄衣公子,准备跳窗离去。 他刚一松手,那玄衣公子却反手一下抓住他的衣袖,目光锐利的看着他的眼睛道:“你身手不错,如果愿意投靠于我,我也可以既往不咎,不然就别怪我不会放过你。” “我才不投靠你,跟着你混的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白术用力一挣,衣袖就被扯破了一大块。 他从窗户里一跃而出,跳上对面的屋顶,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玄衣公子的视线之中。 那公子这才冷哼一声,良久之后走下楼去。 “殿下。”护卫们立刻一拥而上,把他团团围住。 这个玄衣公子是大宣朝的大皇子赵衍,皇后的嫡亲儿子。 这次他隐姓埋名外出游玩。却在这府城里遭人劫持,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大家脖子上的脑袋都要搬家。 同行的那些公子们也心有余悸,他们全都是京城里那些王公贵族子弟,这次原本就是为了巴结大皇子才一起南下,没想到却差点闹出事情,回去免不了要被自家长辈教训一番。 赵衍把那块天青色的衣袖交给其中一人道:“给我暗地里查,必定要把这个人给我抓到!” “对……把人……把人给抓回来!我要亲手杀了!嘶——”青衣公子被人扶着从地上爬起来道。 “谢琪——”赵衍冷冷的看了青衣公子一眼道:“你行事冲动,此次给我惹出好大的麻烦,我看你后面还是不必再跟着我,早点回京去吧。” 谢琪闻言脸色苍白,有些战战兢兢的退到一旁。大皇子叫他回去,他也不敢再留,怕是今天下午就要赶紧找艘小船回京。 赵衍敲打了他几句,就阴沉着脸,被人簇拥着离开。 这个谢琪,虽然是侯府嫡女亲生,却不堪大用,整日里只知道斗鸡走马,比他那个大哥谢槐钰可是差远了。 只是谢槐钰不识抬举,一心只和他的二弟交好。赵衍的眼神暗了暗…… 他为培养自己的助力,只得退而求其次,去匡扶谢琪继承爵位。可这谢琪倒像个扶不上墙的。要不是谢槐钰现在已经被他那继母娄氏挤兑到了乡下…… 想到这里,赵衍勾起嘴角,笑了一下,脸上带出几分嘲讽。 那谢槐钰再能干,背后却没有母家的助力,也不过和他那个二弟一样,翻不起什么风浪。 有母后和齐家的助力,这大宣朝的江山,最终还是属于他的…… 赵衍刚走到一楼,便眉头一皱。一队穿着官服的士兵们列队而来,把来福楼外团团包围。 一个穿着华服的男子骑在马上,旁边还跟着个穿着官府的中年男子,正是本城知府大人。 “大哥,就是他们……”刚才那小哥儿掀开一旁的马车,从里面探出一个头道。 那知府立刻带着几分讨好的说道:“万小哥儿你放心,这些登徒子,我必定重重责罚。” 倒是那被小哥儿叫大哥的华服男子,在看到门口的赵衍后眉头一皱,立刻翻身下马,诚恳的鞠了一躬道:“原来是大皇子。草民万康,见过殿下。” 他话一出口,旁边的知府也是一惊,立刻满头大汗的朝赵衍赔罪。 “原来是万家的掌舵人。”赵衍挑了挑眉,神色有些不快,又回头瞪了谢琪一眼道:“不知令弟是万家人,一场误会,是我们冒犯了。” “大皇子言重了。”万康笑着说道:“不如现下去在下府上,也好让在下带领诸位看看这府城的风景。” “不用……我们现在就要回京了。”赵衍脸色不太好的说了几句,就在那群人的簇拥下回到码头,上船离去。 待人去楼空,万康才收敛笑容,走到马车旁,指着那小哥儿的鼻子,恨铁不成钢的道:“万如意,你就会给我找事!要不是这次运气好碰上个帮你出头的,你就是被赵衍给折腾了,我都只能把你送到他府上去做妾!” “那还不如让我去死!”万如意也很是委屈,他哪里知道这大皇子好好的不呆在京城,却跑到这府城里来。 他又想起刚才那个救了自己的少年,双颊泛起一丝绯红。 英雄救美,这活像是话本里的桥段,让他不由得怦然心动,只是也不知道对方现在还在不在里面了? 万如意派人上去找了一圈,却没有找到那个人的身影。又问了掌柜一番,才知道对方早就跑掉了,不禁又十分失落。 万康看他这样,恨不得立刻把他关起来不让出门。 他找来刚才与万如意一道的小厮,交给他们一张百两银票道:“你们就在这守着,看到那个英雄就把这银票给他,作为救人的谢礼,其他不必多说。” “大哥!他可是救了我的命,难道就值一百两?”万如意气道。 “难不成你还想以身相许?那种穷酸小子!万家可不想给你找个小白脸过日子!”说着就把万如意塞进车里,径直离去。 第 29 章 白术看了看自己破掉的衣袖,皱起眉头。 他才买了几天的新衣服,竟然就这样破了! 好在现在正是夏季,他正好挽起两边的袖子,倒是把那破掉的袖口给遮挡住了。 而且府城里店铺繁多,他现在正好就在一条满是胭脂水粉和布料的街上,里面也有不少成衣铺子,白术便随意挑选了一间走了进去。 府城的成衣铺子,面料和衣服的款式繁多。但与之相符的,衣服的价格也更上了一个台阶。 白术平时都要干活,最重视的还是衣服的实用性。他只看了几眼,就还是选择了普通的粗布衣裳。一套只需要三十文钱,白术干脆一次买了两套。 换上了一身水色的衣裳,店铺老板看着白术额头上的天青色抹额和衣服不相配,便好心多送了他一条同色的抹额。 但他头上的抹额是谢槐钰送的,白术自然舍不得换掉,于是便谢过老板,收好那条抹额后离开店铺。 他刚才耽误了不少时间,还没来得及好好逛逛府城呢。 即来到这里,白术便仔细观察起这条街道。 这条街上和码头附近的集市不同,卖的多是些小而贵重的东西,是府城里出名的富人街。 胭脂水粉他实在是没有兴趣,也不懂研究。 于是白术就把目标锁定在了成衣和面料铺子。 那些做工精致,面料讲究的成衣,一件就要几两银子。 还有专门给新嫁娘作的嫁衣,更是绣工精美,用金丝银线绣着鸳鸯戏水、并蒂莲花等图案,更高级的,还缀着许多珠子,从十两银子到五十两银子都有。 除此之外,还有些卖珠宝首饰的店铺,这些铺子里铜制的首饰就要几百文钱,普通的银制头钗更是一两银子起步,如果花样复杂就更是昂贵。 至于那些黄金和镶着玉石的首饰,白术就没问价了,这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都是特别订制。 那首饰铺子里,几个从乡下进城的女子们正在选购头面。 一个少女被几个梳着妇人头髻的少妇簇拥着,挑选柜台上那些黄铜作的头面。 那最最精致的头面,下面是芍药花,上面打了两只大大的蝴蝶,要五百文钱。少女明显是看中了,但一听到价格,脸上免不了一丝尴尬。 她旁边的几个少妇就挤眉弄眼的说道:“这头面做工也一般,还是看看别的。”又看起了旁边祥云纹样的另一套头面。” 她们在村里家境已经算是极好,这少女又即将出嫁,要置办嫁妆,因此才能到府城逛逛,选购些钗环首饰。 可即便如此,五百文的首饰,对她们而言已是太贵了。 搓摩了许久后,那些女子才买了套两百文的头面离开。头面上简简单单,几乎没什么花样。 那些少妇便劝有些失落的少女道:“这简单样式的头面,也很衬你的容貌呢。这样的嫁妆,已是比村长的女儿还要出风头了。” 而铺子的另一边,一个衣着光鲜的女子拿着支南海珠钗道:“这只珠钗我也要了,加上我订的黄金首饰,半月之后来取。” 说完,身边的丫鬟便从怀里取出了百两银票放到掌柜手中:“这是定金,掌柜的你先收着,剩下的钱半月取货的时候自会付给。” 白术在一旁看到后,深有感触。在大宣朝里,还是富人的银子好赚啊。卖出一百个黄铜头面,恐怕都抵不上做了这富婆一单生意。 他以后经营的方向,还是得针对着这些有钱人来做! 离开了首饰铺子,白术继续前进,就来到了街道的另一边。走到这里,路上的男人明显多了不少,街上比刚才更加热闹。 白术在这里看到了银楼,他进去问了一下,一两银子果然能兑换一千文钱。但等他拿出了自己身上那两银子,银楼的掌柜直道这不是官银,而是私造的银子,只能换八百文。 白术这才知道,只有底部阴刻了大宣的宣字,体积略大的那种才是官银,其他的都是私银。于是他便没有兑换,把那两银子又收起来了。 银楼的旁边,白术看到了一个偌大的赌字。 赌坊……是白术来了这个世界才知道的东西,他在村子里也看到有人玩儿过。 虫星的娱乐活动很多,但并没有赌博的概念。但看到这赌坊人流络绎不绝,白术便想走进去看看,这地方是怎么吸引到了这么多客流。 走进赌坊,他才发现里面的人比外面看起来更多。 一个房间里分了好几张桌子,人们一窝蜂的挤在桌边,两眼发红的盯着桌子上开牌的人。 那人手里拿了个竹筒,上下左右不停的摇晃着,趁着众人眼花缭乱之时,把竹筒倒拍在桌上。那群人就指着竹筒有的叫大,有的叫小。 待他把竹筒揭开,那些押错了的人就懊恼的捶胸顿足,而押对了的则欣喜若狂,又开始了下一轮的押注。 白术看了一会儿后,便大致了解了这个游戏的规律。那人摇骰子的时候,杯口是对着外面,他手速虽快,可竹筒中的骰子却逃不过白术的眼睛。 待他揭开竹筒之前,白术都能把里面的点数猜个全对。 于是白术拿出自己唯一的一锭银子,等那人再一次把竹筒扣在桌上时,果断了押了大。 不过一两银子,白术也并没有引起其他人注意。待竹筒打开后,白术轻轻松松就赚了二两银子。 这可比卖鱼赚的要快多了!白术心想,怪不得这么多人在这里都沉迷于此,的确是个会动摇人心性的游戏。 他把二两银子又押了下去,立刻赚了四两。四两又成了八两…… 几个来回后,就有人注意到白术老是赢钱,跟在他后面下注。不一会儿,白术就赢了一百多两,那些人也赢了不少钱。 这个时候,摇骰子的荷官看了白术一眼,微微皱眉,再放下竹筒,白术挑了下眉毛,却没有下注。 那些人见白术没有下注,以为他不玩了,便只得自己随意押了下去。荷官把竹筒揭开,里面躺着点数一样的三个骰子,竟然是豹子,庄家通吃! 众人立刻哀嚎出声,同时一脸敬佩的看向白术,这小兄弟的运势,未免也太好了吧! 白术看了看周围,屋子的角落里,已经有好几个人盯上自己了。 如果他再继续押下去,那些人难免会有所反应,赢得多了,赌坊的人必然要找他麻烦。 白术见好就收,把赢得的银子收了起来。 看来赌坊的银子也不是那么好赚的,稍有不慎,就会惹上更大的麻烦。 白术一下赚了一百二十八两银子,有人劝他去隔壁银楼换张银票,他却摇摇头,拿出自己新买的衣服,把银子全部包在了衣服里。 这些钱他准备带回村里买田盖房子的,既然马上就要用掉,换成银票就不方便了。 做完这些,已经过了未时,他转身走出赌坊,朝码头走去。 走了一会儿,已快到码头边时,白术皱眉。从他刚才离开赌坊,身后就一直跟着几个人,竟然跟到这里来了,也不知道他们打得是什么主意。 白术加快脚步,朝着码头的方向走去。经过来福楼时,两个有些面熟的哥儿突然冲了出来,把他拦住。 一看到那两个哥儿,白术身后跟着的几个赌坊的人竟停下脚步,纷纷离开了。 白术有些奇怪,仔细打量了两个哥儿一番,这才发现原来是自己刚才救过的那个小哥儿的两个小厮。 “这位英雄,你且留步。”其中一个桃花眼的哥儿说着,有些娇羞的看了白术一眼,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过去道:“刚刚你救了我家小少爷,为表感谢,我们大少爷特地让我们把这个交给你。” “不必了,我只是路见不平。”白术看了看那张银票,上面写着壹百两的字样。 不过他救人原本就是顺手,也并没有存着让人感谢的心,因此便摸了摸脑袋后道:“以后让你家小少爷说话注意些,不要再招惹到不该招惹的人了。” 见白术不肯收下银票,那两个哥儿对视一眼,眼中的仰慕更深了。 “英雄真是侠肝义胆。”另一个哥儿满脸绯红的说道:“不过你要是不收,我们回去可交代不过去,少爷肯定要把我们赶出去的。” 这样么?白术挑眉,思索再三后,只得收下那张银票。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那两个哥儿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怪的。 “既然银票我已经手下,就再此与各位别过了。”白术朝他们摆摆手就准备离开。 见白术要走,那两个哥儿想起小少爷交给他们的任务,立刻追问起对方的姓名和身份。 白术本不想告诉他们,但那两个小哥儿却一直追在他的身后不肯离开。 白术被他们缠得不行,最后只得随便编了个名字说道:“我住白玉山庄,你们要是想找我就到那里去吧。” 白玉山庄……那两个哥儿在嘴里反复回味着这个名字。 面前这个少年看起来也不过十八九岁,刚才那一手功夫却极为厉害。而且他虽然穿着朴素,但气质却很好,又住在这个白玉山庄,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江湖人士? 待他们走后,这件事情就被白术忘到脑后。 但白玉山庄这个名字,却在不久后被白术本人再次征用了…… 第 30 章 府城回县城的渡船是申时开启,白术又在码头附近的市场转了一会儿,就准备坐船回去了。 离开之前,他也没忘记给谢槐钰带礼物。 第一次上府城,又特地给谢槐钰报备了,白术想给谢槐钰带些特别的礼物。 以前他虽然也在追求谢槐钰,但本着不给雄性带来压力的心态,送的都是些寻常吃的用的。 可今天早上……白术摸了摸头上的抹额,心里一甜。 他把话说开了,谢槐钰的态度,是不是算默许了自己对他的追求呢? 既然如此,他尽可以挑选些情侣间的小物件送给对方。 白术这样想的,便也这样去做了。 大宣朝里,婚配嫁娶虽然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平民百姓之间自由恋爱的情侣也不在少数。 于是府城里就有这样的店铺,除了专卖嫁娶之物以外,还带着卖一些适合情侣之间互赠的物品。 白术走进这样一家店铺,仔细的挑选起里面的东西。 他额头上带着抹额,因此并看不出是个哥儿,那掌柜看到他后,还以为是哪家的俏郎君。 于是便推荐他道:“这位小郎君,不知道你是要备彩礼还是备嫁妆?小的也可给你参详参详。” “不是彩礼或嫁妆,只是送人。”白术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 “原来是送未过门的姑娘。”掌柜的自说自话的点点头:“那不如看看这边的胭脂水粉,面脂头油,姑娘们没有不喜欢的。” “他……他也不是姑娘。”白术说道。 那掌柜的一听,愣了一下,难道他要送东西给个哥儿? 大宣朝哥儿的地位很低,大多都嫁的不好。来他这儿采办大笔嫁妆的哥儿不少,但为了哥儿置办聘礼,或送哥儿东西的,还从未有过。 他上下打量了白术一番,见他生的仪表堂堂,身上的衣服看起来也是簇新的,不像个穷的娶不起老婆的。心里不禁暗道,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哥儿有福气了,能遇上这样的郎君。 于是他便对白术说道:“那你来看看这边,这些东西不拘男女,送给哥儿也是使得的。” 白术跟过去看,只见那柜台上放着些戒指、手镯、玉佩等贴身物品,都是成双成对的。 有些花纹简单大方,哥儿也能佩戴,但若是送给谢槐钰,就还是女气了些。而且在白术眼里,这里的东西做工都太糙了,是配不上谢槐钰的。 他正皱着眉头,不知该买什么才好时,一阵微风从店门口拂过。 门口挂着的银铃随着微风轻轻响动,发出悦耳的铃音,引得白术朝它望去。 “这是?”白术有些好奇的走到那铃铛面前,只见那铃铛呈一个锥形,两端都用红绳坠着,和他以前见过的铃铛都不一样。 “小郎君真是好眼光。”那掌柜从门框上拿下那铃铛说道:“这是龙凤铃,并不产自大宣,而是南苗商人带来的东西。” 掌柜的抓住铃铛,轻轻一旋,那锥形的铃铛竟分成了两个。他左右手一手一个轻轻摇动,两个铃铛发出一高一低两种不同的声音。 “这龙铃音低,凤铃音高,合在一起又是另一种声音,实在是很玄妙。小郎君要是喜欢,把它送给心上人,你拿龙铃,他拿凤铃,如有风吹过,你们两个便能同时听到铃音,岂不妙哉?” 府城的掌柜的生意做的多了,嘴巴极是能说会道。 这龙凤铃他当初进了几个,因为做工复杂,价格不低,放在店里一直卖不出去。毕竟铃铛这东西不实在,大宣朝的百姓们送东西,还是以实在为主的。 但白术听了他的话,却是心动极了。 他和谢槐钰也不能日日相见,送他一个铃铛,让他挂在家里,听到铃音的时候,岂不是就能想到自己。 于是他便对掌柜说道:“我就要这个了,帮我包起来!” 这一对龙凤铃,可要一两银子,那掌柜的喜笑颜开。立刻帮他拿了一对包好,还赠了他一对如意结道:“小郎君,祝你和心上人有情人终成眷属。要是结婚了,你们的彩礼和嫁妆还要来我这里置办。” 白术拿好铃铛,开心的点点头道:“行啊,要是我嫁人了,就来你这里办嫁妆。” 待白术走了,那掌柜的回味起他刚才的话,摇了摇头笑道:这年轻人怕是高兴的昏了头,连嫁娶都说错了。 买好龙凤铃后,便已经快到开船的时间,白术赶忙跑去坐渡船。 从县城到府城,渡船是逆流,因而行了有一个多时辰,返回县城的时候,渡船是顺流,速度就更快了。刚刚过半个时辰,渡船就到达了县城码头。 白术踏上县城,便直接去采买起了家里用的东西。 他现在赚了钱,可以买地盖房子了。 但买地虽快,盖房子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房子盖好之前,他恐怕还要在那破屋子里住上一段日子。 白术决定不再委屈自己,要把那破屋子翻修一下,让自己住的舒服一点。 返修房子,找村里的瓦匠,只需要三天就能弄好。屋子里的家具,他却懒得找木匠去打了。 要打上整套上好的家具,一个木匠可能要花好几个月的时间。县里有卖成品家具的店铺,虽然样式简单,材料也只是普通柳木,但胜在方便,买了就能直接用。 白术就进了一间这样的店铺,他一口气订了床、衣柜、书桌和一张椅子,足足花了八两银子。 这几样东西,就能把他那个小屋子给塞得满满当当的。 订好了家具,白术又去了旁边买了床单被褥等东西。还买了一斤菜油、各色调料和一包饴糖。 现在还没有白糖,大家过年吃的都是粮食发酵制成的饴糖。 白术买糖是用来做菜的,把饴糖砸碎了,做有些菜的时候放一点,味道更加鲜美。 买完这些以后,白术才发现这么多的东西,他一个人是搬不回去的。 于是他和老板谈好,今天先把东西放在店里,明天他去村长家借个牛车,再过来搬东西。 白术回白塘村的时候,身后只背了一个小包袱。里面虽然装满了银子,但他又不会打开给人看,一般人也猜不到他发大财了。 不过路过的村民们看到白术换了身新衣服,头上又带了个抹额,倒是笑着说道:“白小哥儿,你头上带了抹额,精神了不少,倒像个俊俏的小郎君啦。” 这话听着像是夸奖,其实对一个哥儿来说,是很不友好的。 但白术没有听懂,他的审美原本就和白塘村本土的村民不同。听他们这样说,还以为是在夸自己,仍笑嘻嘻的和每个人打招呼。 那些想要嘲讽一下白术的村民:“……” 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觉得有点郁闷了。 快到谢家的时候,白术心底止不住有些隐隐的兴奋。 也不知道这龙凤铃,谢槐钰会不会喜欢…… 他正加大步伐朝着谢家走去,却在不远处的路中间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说是熟悉的身影,实际也不过就见过两次。只是每次那些孩子饥饿的模样,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王木头正牵着三个孩子站在路边,三个孩子哇哇大哭,旁边一个膀粗腰圆的婆娘则牵着个抹着眼泪的胖小子指着他的鼻子叫骂。 骂人的那个婆娘是村东赵大户家的女人,她家地多,每顿都吃得上粳米饭,在白塘村也算排得上号的富人。 赵婆娘就得了一个儿子,因此便把自己的儿子看得和眼珠子一样。 这事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几个孩子在一块儿玩闹起来,赵大户的儿子不小心绊倒摔了一跤,把牙磕掉了。 可其他的孩子一溜烟都跑了,就剩下王木头的三个儿子傻不拉几,还在那儿站着,那小胖子就以为自己摔跤是他们推的,哇哇哭着跑回家告状去了。 “我儿子从我身上掉下来,就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今天竟然被你家这三个小的给欺负了!”赵婆娘说的满脸通红,身上的肉都激动的一颤一颤的:“你看看,看他这牙,牙都摔没了,这可怎么办,你赔得起么?” 那王木头被她骂的一愣一愣,一脸苦相的低着头站在旁边,支支吾吾的辩解道:“赵家的……孩子间打打闹闹都是常有,你看上个月,我家小的不也被你家推的跌了一跤……这一来一往的,要不就算了?” “放屁!”赵婆娘平地一声吼,把王木头的话打断:“你家儿子擦破点皮,能和我家小宝的牙比么?” 她这一吼,几个孩子就哭的更凶了。 王木头满脸焦急,一抬头,又看到正好经过的白术。 白术看起来和前两次完全不同,一身水色衣服干干净净,脸上长了些肉,变得白细了不少。 他愣了一下,整张脸和火烧似的,一下子变得通红。 看到王木头,白术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这种情况,打不打招呼好像都不好。 思索片刻,白术想到对方曾经给过他一把豆子。虽然最后他一粒没吃,但这人心地还是挺好的,那他就勉为其难多管次闲事吧。 第 31 章 白术停下脚步,走过去道:“这位婶子,不过是孩子间的事情,就这么算了吧。你看这天色,都快到酉时了,你不要回去做饭啦。” 那赵婆娘是认得白术的,也听说过他拿着镰刀砍人的疯名,心里有点怵他。 她不知他为什么突然跑来管这闲事,犹犹豫豫的说了句:“我……我家小宝的牙难道就这么算了?” “牙?”白术看了眼张大嘴巴的赵小宝。 他年纪约莫六、七岁,一颗门牙已经不见了,还有一颗也松松垮垮的挂在牙龈上。 “小宝,别动。”白术说完,手指迅速一伸。 赵小宝上颚一痛,另一颗门牙竟然也被白术拔了下来。 赵婆娘:“……” 王木头:“……” 赵小宝:“哇——” “你你你……”赵婆子指着白术半响说不出话来。 “没事,孩子到了换牙的时候,这掉了的牙齿,还能长出来的。”白术说着,把那颗牙递给赵小宝说:“给你,拿回去埋到地下,上牙就能长出来了。” “这孩子换牙都要到八、九岁呢,哪有这么小换牙的!”赵婆子不信。 “别人要到八、九岁,但小宝营养好,就提早换了。那些顿顿吃肉的城里孩子,还有五岁就换牙的呢。”白术说道。 村里营养不好,大多孩子都是八、九岁才换牙,十岁换牙的都有。但赵小宝家条件好,他从小不缺吃穿,换牙的日子就比一般人要早了一些。 赵婆娘仍有些将信将疑。于是白术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说道:“我刚从府城回来,那里的孩子都是六岁换牙的。” 赵婆娘看着白术身上簇新的衣服,样式新颖,的确像是从府城里买的。 白术又从怀里拿出了那包饴糖,打开拿出一颗对赵小宝说:“来,这糖是给勇敢的孩子吃的,要是一直哭鼻子,可就吃不上了。” 赵小宝听了,立刻闭嘴不哭了。他家条件虽好,但也只有过年才能吃得上糖,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白术手里的那颗糖看。 “你牙还疼么?”白术问道。 “不疼了!一点也不疼!”赵小宝答得飞快。 赵婆娘:“……” 白术这才笑笑,把手里的饴糖交给赵小宝。赵小宝立刻把糖塞进嘴里,笑出了两个鼻涕泡。 吃了白术的糖,赵婆娘也不好意思纠缠下去,灰溜溜的牵着赵小宝离开了。留下王木头和三个儿子站在原地…… 王木头看着白术,支支吾吾的说了声:“谢谢你啊。” 白术家里的条件他是知道的,为了帮他哄走赵婆娘,他竟然送了那么贵的饴糖。 白术笑笑道:“没事,举手之劳。” 一包糖才不过二十文钱,一颗饴糖划下来一文多钱,对现在的他来说的确是不放在眼里。 王木头的三个儿子此刻也不哭了,正直勾勾的盯着他手里的糖看,不停的吞咽口水。 白术便让他们把手伸出来,一个手里抓了颗饴糖。 三个孩子立刻吃进嘴里,喜笑颜开。最小的那个是第一次吃糖,眯着眼不住的说道:“爹爹,糖好甜啊。” 白术见状,便也觉得挺开心的,发自内心的笑了。 王木头看在眼里,胸口又酸又胀。 他的视线忍不住一直落在白术身上,只见他一双大眼睛又弯又亮,嘴唇红润的勾起一个弧度,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恍得他心都慌了。 白术揉了揉孩子们的脑袋,转身离开。 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他还要到谢槐钰家里去呢。 没想到他才走了几步,衣袖竟然从身后被人捉住。 一回头,王木头赶紧放开手,满脸通红,支支吾吾的对他说道:“你……你在家等着。我去县里买只大雁,过几天就到你家去……” 在白塘村里,要找媒人提亲,都是要提东西上门的。只是大多数人和哥儿提亲,往往就用几斤大米或豆子打发了。那提大雁上门,一般都是娶的黄花闺女,极为正式的做派了。 自己这样说,白术他应该就懂了吧?王木头想到。 说完,他便低下头,带着三个孩子匆匆忙忙的离去。 留下白术一头雾水的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摸了摸脑袋。 买大雁?关他什么事情啊?这个王木头怎么总是古古怪怪的。 · 白术到谢家的时候,已经到了酉时。 他敲了敲门,看门的仆役便把门打开,一看到白术,就立刻把他请进去了。 不一会儿,小树扬着头走了过来。 白术刚准备把龙凤铃交给他,小树便开口说道:“你倒是会挑时间,正好吃饭的时候来。来吧,你跟我走。”说着就带着白术朝后院走去。 白术跟在他后面,走了一会儿,就来到了后院池塘边。 他眼前一亮,远远就看到谢槐钰在廊间摆了张桌子,穿了身蛋青色的衣服,正坐在里面写字。 小树把白术带到谢槐钰面前,谢槐钰也没抬头,只说了声坐吧。 小树就指了指谢槐钰对面的那张椅子,让白术坐在上面。 “行了,你先去忙吧。”谢槐钰说了一句,小树就离开后院。 只剩下白术和谢槐钰两个人,面对面的坐在长廊里。 谢槐钰没有开口,只低头认真的练字。 白术怕打扰到他,也不敢开口,就挺直了脊背,正坐在谢槐钰对面,安安静静的看着他练字。 谢槐钰练习的字体是楷体,一手小楷写的十分干净利落。 白术觉得谢槐钰为人方正,这字体特别配他,一脸崇拜的默默看着。 不过看了一会儿,他就开始心猿意马,眼神从字上落到了对方拿笔的手上。 谢槐钰的手挺大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也不知道握起来是什么感觉。 白术耳朵发红,视线继续往上,又落在谢槐钰领口。 现在正是初夏,天气很热。谢槐钰在家里练字,穿得随意。 白术便注意到谢槐钰的领口开的挺大,里面是空的……好像没有穿亵衣…… 他这样一想,整张脸嗡的一下就红了,视线也一下一下的往里面瞟。 谢槐钰这时咳嗽了一声,停下手头的毛笔,抬头看着他道:“看够了么?” “还没……”白术脱口而出,说完才浑身一僵,立刻改口道:“不看了……” 谢槐钰:“……” “我穿亵衣了。”他叹了口气,又过了一会儿才有些懊恼的说道:“你好歹是个哥儿。” 白术不敢吭声了,怕谢槐钰生气。他刚才的表现……是不是有点太流氓了 见他不再说话,谢槐钰才换了个话题道:“你去了府城,可有什么收获?” 提到府城,白术立刻来劲了。他把身后的那件衣服做成的包袱放在桌上,当着谢槐钰的面打开,露出里面白花花的银子和银票道:“谢槐钰!你看!我赚到钱了!” 一百多两银子和银票,加起来也有很大一包了。谢槐钰看着这些银子有些吃惊,同时又有些感动。 没想到白术赚到了银子,第一件事情就是告诉自己。 他知道这些银子对于一个普通村民是什么概念。就连村长白宝山,可能一辈子也存不到五十两银子。 “这么多钱,都是给我的么?”谢槐钰想要逗一逗白术,便故意开口说道。 白术愣了下,没想到谢槐钰要把银子拿走。不过在虫星,如果一个雄虫要是接受了雌虫,也是会把他信用点拿走的。 于是他很快便点点头道:“那你收起来吧。不过能不能留下九两银子给我。我看上了一块地,还要九两银子来买的。” 谢槐钰见他说的认真,心里就像一汪春水,软成一团,忍不住勾起嘴角。 他最喜欢白术的地方就是他的真心。 他虽然身在伯府,世上肯真心待他的人却并不多。 “你怎么这么傻啊,小傻子。”谢槐钰说着,用手点了下白术的鼻尖:“财不露白,懂不懂?以后可别再把银子乱给人了。” 他手指长期握笔,有一层薄薄的茧子,碰到白术的一瞬,白术脑子里嗡了一下,整个人都酥了。 谢槐钰摸他了!白术手足无措!他还叫自己小傻子! 白术也跟着笑了,眼睛弯弯的眯成一条缝,露出一口白牙。虽然小傻子似乎不是什么好词,但白术总觉得,从谢槐钰嘴里说出来,那都是好听的。 见白术一副飘飘然的模样,谢槐钰正经咳嗽了一声后道:“对了,你怎么突然赚了这么多钱?” 白术一个没有本钱的哥儿,也不可能突然就做成生意,怎么可能突然赚到这么多钱,谢槐钰突然有点担心他把自己给卖了。 “赌坊赚来的。”白术说道。 听他这样一说,谢槐钰皱起眉头,似乎有些不太高兴。 看到谢槐钰的脸色,白术也知道对方是不高兴了。他连忙表示自己以后肯定不会再去了。 谢槐钰这才严肃的说道:“赌博这种事情,以后绝不可以再去了,否则你也不用再来这里。” 白术吞了口口水,擦掉额头上的冷汗。想到那张百两银票,他很聪明的没有再提来福楼的事情。 上次他打了白禾,谢槐钰就生气了,还让他不要随便动手。这次他在来福楼打了一群人,还挟持了一个…… 白术突然觉得,就让谢槐钰误会银子全是赌坊赚来的也挺好…… 第32章 第 32 章 白术掏出那对龙凤铃,有些忐忑的对谢槐钰说道:“这是我带给你的,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你可以挂在窗户上。” “龙凤铃?”谢槐钰拿起其中一只道。 他早年在京城里见过这种铃铛,知道这是南苗的产物。 有人把这铃铛刚带到京城的时候,也曾在贵族间流行过一段日子。 他当初看到别人把这铃铛挂在窗口,只觉的声音挺好听的,并无其他感觉。但今日在白术这里收到了一个,却忽觉这铃铛涵义甚好。 “你知道啊。”白术有些吃惊,不过他转念一想,谢槐钰是个读书人,博学多才,知道也很正常。 “这铃铛声音清脆,我要了。”谢槐钰说完勾了勾嘴角,把那只凤铃收了起来。 白术脸上立刻红了一片,他低下头,一只手覆在那只龙铃上道:“那……我就把这只给带回去了。” “这就走了?”谢槐钰突然起身道。 “啊?”白术一下没反应过来,以为是谢槐钰要让他走了。 他有些失落的起身,依依不舍的看着谢槐钰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真走?”谢槐钰皱眉,思索片刻后说道:“为了答谢你送我的铃铛,用了饭再走吧。” “好!”听到谢槐钰要留自己吃饭,白术脸上忍不住又升起一股喜悦,连连点头。 “你啊……”谢槐钰又笑了。 白术什么都写在脸上,他都不用猜,就什么都知道了。 他喜欢这样简单的白术,让他心情很好。 谢槐钰一叫饭,不过半刻,小树就叫人端了晚饭上来。 谢槐钰的吃食,是厨娘们早就做好了温在后厨的。 和京里那些公子哥们比,谢槐钰吃的很简单,一道红烧鱼,一盘河虾,一碗青菜豆腐汤,一盘炒蚕豆。 因为多了个白术,又特地让人加了道红烧肉。 红烧鱼是白术之前送来的鱼,肉质鲜嫩。用小葱、姜和蒜一起烧出香味儿。 河虾则是白水煮的,只放了把葱。沾醋或不沾醋味道都很好。 除此以外,桌上的白米饭也比白术见过的粳米饭要好。放了糯米去煮,米粒颗颗饱满,颜色很亮。一端上来就有股扑鼻的米香。 白术在外面跑了一天,肚子早就饿了。 此时饭菜一端上来,他嘴里不停的分泌唾液,忍不住想要大快朵颐。他现在的这具身体,对这种油荤的东西,一点抵抗力也没有。 然而白术端起碗来吃了几口以后,却又小心翼翼的放下碗,再也不敢大口大口的吃了。 谢槐钰坐在对面呢,他吃饭和写字一样,也是又斯文又好看。不紧不慢的夹一筷子,等嘴里的完全吞进去了,再夹一筷子。 在虫星时,那些雄虫们就是这样,无论作什么都很优雅,而且他们往往喜欢一样优雅的对象。 白术在军部里的时候,每天都和一群雌虫士兵们一起吃吃喝喝,糙习惯了。 不过,他听过来人说过,有雌虫去约会的时候,就因为举止太过于粗鲁而被雄虫嫌弃了。 想到这里,白术吃饭的动作难免有些小心翼翼。 谢槐钰看他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仿佛在说,你这样的举动到底是不是装的? 白术接收到他的眼神,顿时就更紧张了。 他也不敢去夹远处大块的红烧肉,只伸出去筷子对准离自己最近的蚕豆。蚕豆又圆又滑,白术的筷子就和发抖似的,夹了几次也夹不起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聚焦到一点,好不容易动用手腕的力量夹起来一颗。筷子颤颤悠悠的来到嘴边,蚕豆掉了…… 掉在桌上不说,还弹了好几下,准确无误的蹦到了对面谢槐钰怀里,从领口滑了下去。 谢槐钰:“……” 白术握紧拳头,整个人都木了,他觉得自己不想做人了…… 突如其来被蚕豆袭击了,谢槐钰倒没说什么,只站起身,从怀里拿出那颗蚕豆放在桌上。 白术低着头,已经不敢看了。都说秀色可餐,他没想到自己和谢槐钰一起吃饭,还有食不下咽的一天。 “张嘴。”谢槐钰突然开口说道,一双夹着蚕豆的筷子伸到白术嘴边。 “我……”白术懵了,整个人动作都慢了两拍,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看在谢槐钰眼里是什么样子的。 “张嘴。”谢槐钰又不容置疑的说了一遍。 白术就乖乖的把嘴张开,一颗蚕豆送进他嘴里。 白术嘴里叼着谢槐钰的筷子,眼睛都有些红了。 那蚕豆是用糖点过的,白术吃在嘴里,就觉得这豆子好甜啊。也不知道自己吃的是豆子还是糖球了。 “好吃么?”谢槐钰问道。 “好吃……”白术说的小声,点了点头。 “那就好好吃。”谢槐钰笑道:“我从小在伯府里长大,那里规矩多,吃饭也有人管着,不能失了分寸。时间久了,就养成了习惯,但我喜欢看别人吃的香点。” 听到他的话,白术胸口又涌出些又酸又甜的情绪。谢槐钰虽说的平淡,但他小时候,过的好像不太好。 不过即使如此,他却对自己好好,没有笑话他笨,还怕他紧张。谢槐钰真好,白术心里想到,他觉得自己好像更喜欢对方了。 白术点点头,端起饭碗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既然谢槐钰喜欢,那他必须要好好吃饭的,谢槐钰看他吃得香,或许还可以多吃一点。 饭后,丫鬟们把桌上的残局收拾干净。 四菜一汤,虽分量不多,但也被两人吃的干干净净。 “你还会写字?”谢槐钰起身,拿出白术之前拿过来的那块布片,状似不经意的说到。 “会一点。”白术凭着记忆点点头道:“小时候爹爹让我上过两年村学。” 白术觉得自己挺幸运的,原身刚好也学过写字,不然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会写字的原因才好。 虫星的文字和这个世界几乎一样。 不过他们已经发展到可以语音录入文字了,写字的机会少之又少。所以白术的字写的挺丑的。 “怪不得字那么丑。”谢槐钰笑道,你写给我看看。 白术摸摸脑袋,谢槐钰突然让他写字…… 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接过毛笔,在宣纸上练起来。 白术是没用过毛笔的,不过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看谢槐钰写过几次,就学着他的样子,把笔攥在手里。 沾了沾墨汁,一笔下去,墨太多了,沁了一大块黑色,还不如他用木炭画的。 白术赶紧把笔抬起来,不太敢下第二道笔了。 “你是什么师父教的,拿笔的姿势都不对。”谢槐钰说着一只手覆在白术的手上。 他的手微凉,有层薄薄的茧子。白术口干舌燥,手心里立刻泌出一层冷汗。 “你松手,我教你怎么握笔。”白术闻言就把手微微松开。 他看向谢槐钰,对方一脸正经八百的模样,捏着他的手摆弄了一会儿, 把白术握笔的姿势纠正好了,才绕到他身后,握着他的手在纸面上写下了一个白字。 白术背后靠着谢槐钰的胸膛,感觉到对方的胸口压迫着自己。 他个子不低,谢槐钰却比他还要高出一截。 他一说话,气息就正好喷在白术的耳朵上。 白术顿时有种头昏眼花的感觉,脖子到耳朵全红了。他悄悄向前挪了一点,总觉得自己现在和谢槐钰的姿势太亲密了。 虫族的雄虫数量稀少,除非有意交往,否则基本不和雌虫有什么接触。许多雌虫究其一生,可能连饭都没办法和雄虫吃上一顿。 白术心脏狂跳,自己现在和谢槐钰的状态有些超纲了。 “你看好了,这是你的名字。”谢槐钰说着,落笔又写下一个术字。 这两个字不是他平时惯用的小楷,笔画十分飞逸,反而更像行书。 第33章 第 33 章 “少爷!少爷!” 谢槐钰听着小树老远就传来的叫声,放下手中的账册。 “什么事情这么急啊?”谢槐钰摇了摇头,微微一笑。 这个小树,真是越大越不稳重,在家里就这么跑起来了。 “还能有什么事情!”小树气鼓鼓的,一脸愤怒的说道:“少爷,你知道么?那个白术!竟然已经被人提了亲,马上要嫁人了!” “嫁人?”谢槐钰脸色一变,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小树打了个寒颤,觉得自家少爷的眼神冷的可怕。 他家少爷性子好,平时总是温和宽厚,但生起气来,才越是让人不寒而栗。 而且以他对他家少爷的了解,他最生气的时候,是不会发火的。 只是那让他生气的对象,肯定是不会有好果子吃了。 “你去帮我打听一下,那白术要嫁的是什么人?”谢槐钰说道。 “是……”小树立刻走出屋外。 谢槐钰待他离开,才又举起手中的账册,却是半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啪”的一声,账册被他扔到桌上。 谢槐钰余光落在桌上的一张纸面上,那上面写满了谢槐钰三个字。 从一开始的歪歪扭扭,写到最后,也颇有几分模样了。 白术昨天看着自己的眼神,似乎还在他眼前。 那一双眼睛又圆又亮,没有一丝保留,满满的都是自己的影子。 他阅人无数,知道白术是绝不可能明知自己有了婚约,还来哄骗自己的。 这件事情,恐怕还要落到白老三一家头上,白术父母去世,他的事情,好像都是由白老三来作主的。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小树匆匆回来,凑近谢槐钰耳边嘀咕了一番。 谢槐钰点点头,手指在桌面上狠狠敲了几下道:“小树,你去备下十斤肉干,十两银子,现在就去把村头找那王婆子……” · “我不退婚!”王木头下定决心般,咬住下唇一口咬定。他看了白术一眼,胀红着脸道:“婚书都签了,哪有退婚的道理。” 村里的婚嫁,不都是两个人凑成一对,稀里糊涂的来过日子。 他见过那些出门时哭哭啼啼的小媳妇,等嫁到了男方家里,过个一年半月,也就认了命了。谁还不是老老实实的过着日子。 “就是!这婚书不能改!”白老三立刻挺直了腰板说道:“白术忤逆长辈,意图悔婚,应当把他送去县衙里,执杖六十!” 白术刚才想着谢槐钰的话,忍耐许久,没有直接和白老三动手。 如今听到这里,可是再也忍不住了!他足尖一点,迅速俯冲到白老三面前,一把就将他手中的婚书抢了过来。 在大宣朝,两家之间联姻的婚书,按规定是要以红纸墨书。上书双方生辰、介绍人、主婚人、订婚人及父母长辈的名字等。 第34章 第 34 章 饭后,谢槐钰问起白术买地的事情。 此时白术的酒劲也散去了一些,便乖乖的一一作答。 说完以后,他又想了想,才老实说道:“我想把房子修在靠山的那块地上,那里风景很好,能看到河。不过我想建的房子恐怕有些复杂,村里没人能修。明天我还要去趟府城,找个厉害的工匠。” “这倒不必。”谢槐钰闻言说道:“你对府城不熟,工匠也不是那么好找。我这里倒是有几个老师傅。都是京城里的,平日里多给皇亲贵胄们修葺房子,待我把他们叫来,什么房子都修的了。” “好。”白术开心的点点头。谢槐钰介绍的工匠,肯定是最好的。 “只是……”他又有些担心的问道:“我现下只有二百两银子,也修不了什么大房子,这京城里师傅愿意给我修房子么?” “由我出面,他们自然是愿意的。”谢槐钰随意的说道。 府城里三进的院子,修下来至少要白银万两。有的奢侈的人家,在宅子里修葺了假山池塘,又收集了许多奇石字画,十万两银子修一间宅子也是不少。 二百两银子,在白塘村是一笔巨款,用来请京里的工匠,都不够给他们工费。 不过谢槐钰没有把这些告诉白术,既然是他请来的人,那不足之处,自然是他私下里贴补了。 过去请人,再从京里过来,大概需要五日。这五日内,白术也修不了房子,便把精力集中到了整修旧屋上。 第二天,天刚亮。白术就找到了陈冬青。 让他去村里宣传下,找几个能干活的,帮他去挖鱼塘。 帮白术挖鱼塘,一天能得两文钱,还能包一顿带肉的伙食。 一听到有肉吃,这村里想来干活的人就排起了队。 听到白术要找工人,王木头也过来看了下,他也是昨天回去以后才知道,白术发财了,买下了村里好几亩地。 他想起过去王婆子让他娶了白术,他还觉得对方像个男人,不太乐意。没想到不过半个多月,白术就成了自己高攀不起的白月光了。 白术忙的风声水起,压根就没有注意到不起眼的王木头。 王木头静静看了一会儿,长叹了一口气,摇摇头离开了。 对他来说,就算待遇再好,他也没脸到白术的手下来干活了。 那些来应聘的人,白术没有全要,只选了四个风评很好,人品老实的留下。 白术选的人并不都是身强体壮的,除了两个正值壮年的汉子,还有两个年逾五十的大叔,常年给人做长工,因为年纪大了,才被主家解雇。 另有一个哥儿姓刘,和陈冬青交好,已年过三十,却没有嫁人。干起活来是一把好手,被白术雇来做饭。 第35章 第 35 章 翌日,李赵氏做了两张卷饼,拿油纸包起来,让他给白术带去。李三郎只得黑着脸拎着东西去了。 · 虽然李三郎去了个大早,但白术今日要去卖鱼,因此起的更早。李三郎赶到白家的时候,他人已经不见了。 李三郎拿着油纸包在白术门口站了一会儿,见没有人应答,便欲转身离开。一回头,就碰上了白禾正从屋里走出来。 白禾昨日刚受了打击,哭了一夜,两只眼睛肿的和核桃似的,也没心思打扮了。 他一看到李三郎,还以为对方是过来找自己的,便立刻喜笑颜开的迎了上去,把李三郎拦了下来。 “三郎。你来找我了?”白禾和往日一样,做作的低下脑袋,飞了个媚眼过去。捏着嗓子解释道:“你听我说……我……我和王木头真的是清清白白,他压根就不是来找我的。” 虽然李赵氏不喜欢他,但李三郎果然还是喜欢自己的。只要李三郎喜欢他,从他的身上下功夫,他也未必不能做秀才娘子。 李三郎打了个寒颤,原本还觉得白禾有几分清秀,可今天这个模样,实在是难看极了。 他心里的那点怜香惜玉。也随着白禾的样子不见了踪影。 李三郎退开一步,满脸厉色的说道:“离我远些,莫要做出这副姿态。被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与你有些什么?” “你……你不是来找我的么?”白禾心里一凉,喃喃说道。 他看了看李三郎身后白术的屋子,忽地明白了什么。顿时脸色煞白的说道:“你!你竟然是过来找白术的!你不是不喜欢他么?” “好啊!你个李三郎!你现在看到白术有钱了,就又想吃回头草!”白禾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当初可是跟我说,最讨厌白术那男人般的模样,还是我清秀可爱。现如今我家落魄了,你就想反悔了!” 他其实也没有多喜欢李三郎,但以他现在的境况,李三郎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因此当这根稻草反过来要压死他时,白禾就愈发不能接受。 白禾越说越气,就朝着李三郎扑过去。 李三郎虽说只是个读书人,没干过什么活。但人高马大,也有三分力气。 他见白禾动手,抬起一脚,就把他踹倒在地,恶狠狠的指着白禾的鼻子道:“给脸不要脸。我不想与你纠缠,还非要跟上来。一个哥儿罢了,还真以为自己多好看!就你现在的名声,连王木头都不要你,还想跟我成亲?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李三郎的骂声引来了旁边的村民,他们看到白禾倒在地上的狼狈模样,捂着嘴偷偷直笑。 白禾瘫坐在地上,喘不上气,被李三郎踹到的地方一阵阵钻心的疼。他忽地回想起不久之前…… 那天,白术就这样倒在地上,和自己现在一样,心里也不知是不是一样的痛。 不同的是,那个时候的他,正趾高气昂的站在李三郎身边,永远想不到自己也会经历这一天…… 白禾被李三郎退亲的事情,一下子就在白塘村里传的沸沸扬扬。 被王木头悔婚又被李三郎退亲,原本条件不错的白禾,成了同龄姑娘和哥儿的笑柄,可是彻底没有人家会娶了。 而此时,白术刚刚抓好了鱼,顺便监督了一下鱼塘的进度。 这一看,倒是让他看出了不少问题。 昨天中午,他来检查的时候,那四人的进度差距不大。 他原本估算着昨晚就能完成一亩地,可到了今天,他才发现,这四个人里,有两个人的进度明显变慢了。 其中一人,就是昨天一直吹捧他的那个老长工,他昨天一下午,还没把自己的那条沟渠挖完。 一看到白术,便立刻又满脸堆笑的赶过来道:“白小哥儿来了!这是又要去卖鱼了?您这么聪明能干的哥儿,谁娶了你真是他家的福气。” 白术神色淡淡,没有搭理他的话,又仔细查看另一个进度减慢的人。那是村里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汉子,见老长工过去拍白术的马屁,就一直忍不住往这边看,还故意装出很卖力的样子。 “你来一下。”白术指了指他道。 见白术叫他,那汉子立刻兴高采烈的跑了过去,也跟着说道:“白小哥儿有什么吩咐?” “你们两个,现在把工钱结了,后面就不用来了。”白术直截了当的说道。 “这……” “这是为何啊?” 那两人立刻面面相觑,惊慌失措的说道。 这干得好好的,还有肉有饭,怎么说不干就不干了?这么好的活计,再上哪儿找去? “再让你们干下去,怕是十天也挖不完这鱼塘。”白术嘲讽的说道:“我这里不要手脚慢的人。你们昨天也看见了,村里想来给我干活的人可是排着队的。” 说完,他数出昨天的铜钱,今天他们也干了一会儿,他就大方的多给他们算了半天。一人发了三文钱,把人给打发走了。 那两人只得灰溜溜的低着头离开,那年轻的汉子还抱怨起那老长工道:“都是你!说什么活干的慢的,能多干几天,吃几顿肉。这下可好!人家火眼金睛,早把你的鬼主意看穿了。” 待他们走后,白术才把剩下的两个人又叫了上来。 看到一起干活的同伴被赶走了,那两个人吞了吞口水,生怕白术也不要他们了,都有些紧张。 白术看在眼里,微微笑道:“你们不要紧张,只要是认真干活的,我都会好好录用。干的好的,我还有奖励。” 听到白术这么说,那两人才放下心来。那个沉默寡言的老长工开口说道:“白小哥儿你放心,我们拿了你的钱,自然会好好干活。保证不会偷奸耍滑,少了两个人,大不了我加把力,也不会拖延你的进度。” 白术闻言挑了挑眉,没想到这个老长工平日里不声不响,说起话来倒是能说进他的心坎里,是个明白的。 于是他又问了对方的名字和家庭近况,之前在哪里干活。才知道这老长工姓冯,家里有一儿一女,之前是给府城的大户人家种田的,是种水稻的一把好手。因为年纪大了,老母又生病,才回到乡里。 问过以后,白术并没有立刻有什么动作,而是让他们回去继续干活。 交代了刘哥儿一番,又给了他一些中午吃的鱼,他和陈冬青两人,就背着木桶去了县里。 这一次,白术的鱼卖了两百多文,而陈冬青采的药草竟也赚了两百文。 白术给了陈冬青四十五文。 这次,陈冬青捧着钱,还是十分高兴,但已经没有上一次的激动了。 而且白术发现他也变得敢花钱了。 午饭以后,陈冬青特地去找了裁缝店,给粒儿订了身新衣服。 第36章 第 36 章 白塘村里,几个工匠被白术带到田里,正在仔细的勘察地形。 他们来了白塘村三天,每天和白术讨论,已经把庄子的细节讨论的差不多了。 此刻,他们正结合着具体的地貌,商议把屋子修建在哪里。 和白术想的差不多,几个工匠看过之后,还是建议把屋子修在靠山的地方。 因为白术想做生意,所以屋子修的比白术想像中更大一点。介于要做复杂的排水系统,地基也要挖的很深。 几个工匠把土地丈量好,做上了记号后,就要开始准备各种材料了。 而白术,也不能闲着,他要去村里招人。 修建这么大的宅子,是需要很多工人的。 不过在招人之前,白术还是先去了自己的鱼塘。 经过这些日子,那鱼塘已经挖得差不多了,白术检查了一下,发现今天下午就能收工了。 光是挖好了沟,鱼养在鱼塘里也是圈不住的,白术还得用渔网把和河道封口的地方拦住。 好在他早有准备,让陈冬青送鱼的时候,就顺便买了不少渔网回来。 等那两个工人挖好了沟,他就把他们叫上来,交代了自己还有其他的活让他们干。 一听到自己还能继续给白术干活,那两个工人都乐开了花,对着白术连连感激。 白术则琢磨着,给这两人安排什么岗位。 这两人都是信得过的,家里也都是老实人。那个年纪大的长工做事更加稳重卖力,可以安排个管理岗位,而那个年轻点的,干活也是一把好手,做个工头啥的也不错。 不过现在他手上的工人还没招来,于是白术便让他们去后山砍竹子,他的鱼塘还需要竹子来加固的。 那两个工人浑身干劲,不过半天,就在后山砍了不少的竹子。 白术教他们把珠子一头削尖,均匀的砍成三尺长,一根根并排插进地里。 待整个鱼塘外围都插满了竹子,那与河道相连的部位,白术便亲自下去,隔了一段插一根竹子,再把渔网摊开,沿着鱼塘的边沿固定好。 那渔网的底部,他更是细致的用竹竿插好固定,再用一排大石头压好,就不担心鱼儿会从下面越狱了。 白术上岸,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三亩鱼塘。 经过他精心的修整,整个鱼塘与小河相连,成了一片带水的洼地。 在那洼地中间,隐隐可见一块块方正的土地,那里可以种上水稻。 种了水稻的鱼塘,收完稻子以后,田里的那些稻杆就成了鱼的食物。而鱼粪和排泄物又可以肥地,让稻子长得更好。 这是白术过去在选修课上学到的知识,没想到如今派上了用场。 鱼塘整好以后,白术从河里捞了不少鱼出来,却不是自己吃的,而是全部倒进了鱼塘里面。 第37章 第 37 章 谢家的庄子,白术已去了无数次,可谢槐钰还是第一次到自己的家里来。 白术看了看自己现在的住处…… 小小的窗户让屋内白天也十分昏暗,南方气候潮湿,这里又靠着山,房子的墙角上已经有地方长青苔了。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白术刚刚买了批新家具,看起来还算有个住人的模样。 不然让谢槐钰看见他连一张床都没有,也实在太丢人了。 白术紧张的搓搓手,把谢槐钰请进屋内,支支吾吾的问道:“你……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房子很小,白术也没地方放椅子,他焦急的转悠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应该让谢槐钰坐在哪里。 雄性第一次上门,就让人坐自己的床,在虫族的来说,是一件非常不礼貌的事情。 可白术也不能让谢槐钰干站着……就在他手足无措之时,谢槐钰几步走到床边,用袖子扫了扫床榻,一屁股坐了上去。 白术:“……” “抱歉,见屋内没椅子,擅自就坐了你的床。”谢槐钰说着摘下椎帽。 他嘴里虽然说着抱歉,但脸上的表情却处之泰然,十分的理所应当。 看他一副浑不在意的表情,白术心中的紧张感也被消除一空。只剩下了浓浓的喜悦——谢槐钰来我家了! “家里没有茶喝,我去给你倒碗水吧。”白术说道。 他每次去谢槐钰那里,他总是在喝茶的,可来了自己这里,却连个像样的茶杯都没有。 “不必。”谢槐钰拒绝道:“我不渴。” 他还是有点洁癖的,白术家里没有茶杯,那碗想必也是和白老三一家公用。谢槐钰虽然不嫌弃白术,但对白老三一家,还是敬谢不敏。 “你过来坐。”谢槐钰招招手,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 白术坐过去的时候,浑身还是飘飘然的。脑子里想的全都是谢槐钰和他坐一张床了! 见白术一副乖巧的模样坐在自己身边。谢槐钰才有空仔细的打量这屋子里的陈设。 他早就知道白术过得不太好,但没想到竟窘迫到如此程度。 即便是普通的庄户人家,也没人会住在这种长满苔藓的屋子里。 而且这屋顶一看就是翻修的,内部的房梁下到处是斑斑水迹,还长了蘑菇,看起来就是长期漏雨照成的。 现下虽然有了几件新家具支撑,可这家具也是前不久才买的,还是他亲自派去马车才拖回。恐怕那个时候,白术连张睡觉的床都没有。 都这样了,这傻子还每日给自己送东西,谢槐钰心里有点酸酸的,忍不住仔细看了白术一眼。 见谢槐钰朝他看过来,白术微微一笑,眼睛弯成了月芽的形状。 谢槐钰真好看!这样目光灼灼的模样,看得他心都痒了。 第38章 第 38 章 村里的房子,地基一般都只有三尺多深。 而白术的房子,地基却挖了九尺来深。 工人们一边挖土一边抱怨:“这房子哪里要挖这么深的地基呢?” “是啊,我以前在县里修房子的时候,三层的房子,也就在拐角处挖下六尺深而已,难道白小哥儿的房子要修个五六层?” 白术听到了他们的抱怨,笑而不语。 白塘村靠河,土地潮湿,地下水资源丰富。 这些村民的屋子里难免都有些沁水。不过他们住惯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而白术的这个屋子,是要用来接待贵客的,因此绝不能出现生霉或漏水的问题。 他不仅要把底层半架空,做成一个储藏室,还要埋下下水管道,这样一算,九尺的地基也不过刚好而已。 随着地基的不断加深,村民们下了坑里都懒得上去了。 吃饭的时候,就用根麻绳把饭筐吊着,一点点放下去,大家就坐在坑里吃。 说起白术包的饭食,正是村民们每日最期待的事情。 他们每日吃完,回去以后还要津津乐道的和家里人描述一遍。 也因此不久以后,连隔壁村的人都知道了,白塘村有个白姓哥儿,找工人给的伙食可是极好的。 午时,刘哥儿和两个婆子挑着担子过来。 今日的主菜是干子烧肉。 干子是一大早就去县城里买的,而肉则是碰巧村里有人杀了猪,白术就出钱买下了半只。 刘哥儿刚刚把筐子打开,大块的留着油的肥肉暴露出来,阵阵香气飘出,瞬间引得村民们一阵骚动。 “有肉吃?这可是红烧肉的味道!” 上面的村民们放下手中的担子,径直跑到刘哥儿附近围成一团。 而地基下面的村民这次也忍不住了,一个个扶着竹梯往上爬。 毕竟前几天虽然也吃了肉,但大多数时候都是鱼肉,这样的猪肉可是一年都难得吃到一回。 “排队,排队!不要争抢!你们把队排好了才能吃饭!”白术请的监工在一旁指挥道。 这些日子以来,白术让他们当了官,他们心里自然也多了一分责任感。这几天认真负责,管理上虽说算不上井井有条,但也可圈可点。 对白塘村的村民,白术觉得要求也不能太高。 毕竟都是些没读过书的,能管理成这样,就已经很不错了。 果然,两个监工指挥了一阵,村民们终于排成一溜长队,一个个的轮流上去打饭。 餐具是他们从自己家里带来的,都是大大的一个海碗。 刘哥儿和那两个婆子一人拿着个大勺,一勺饭、一勺菜的打过去。 村民们端着碗就蹲到一旁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白术和那三个工匠,则是另外吃的。毕竟是京里来的贵客,对吃食讲究一些。 他们的吃食,是谢槐钰家的厨娘做的。谢槐钰专门拨了个下人,每日给他们送饭。 白术这段日子吃的不错,睡的又好,身上明显胖了一圈。 当然了,因为底子不好,每天的活动量又大,他看起来还是消瘦的。但是脸色却红润了许多,连额头上那颗红痣,都隐隐的变的红艳了。 等这里的饭全部分发出去了,刘哥儿再单独拿着个小筐,给王木头送饭。 为了避嫌,白术不再亲自和王木头接触,只是根据田里的进度,把需求告诉刘哥儿,再由刘哥儿送饭的时候帮他传话。 王木头干活的地方离他们有些距离。 他每日给白术的水田里插秧,也已经快忙完了。 刘哥儿过去,把王木头叫上来吃饭,王木头就擦了擦手,从水田里走出来。 一看到今天的伙食,王木头也是愣了一下。 白术给的饭食很多,王木头每次只吃一半,剩下的一半还要带回去给自己儿子吃的。 可今天的饭他却一口也舍不得吃,只想全部带回去给孩子尝尝了。 “这白小哥儿,可真是大方。”王木头忍不住说道。 “还好吧。”刘哥儿说得倒是有些不屑:“那也是看人的,对你们男人倒是挺不错,可对我们这些哥儿,也就那样了。” 刘哥儿的话让王木头有些不舒服,可他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等王木头拿了饭,刘哥儿又通知王木头,等田里的秧苗插好了,就由他负责喂鱼。 河里的鱼也不用吃什么好的,只用每日去河边打草,再把青草切碎了扔进去就行。 白术扔进去的那些鱼,之前都是他自己每晚在喂。 第39章 第 39 章 一早,白术拎着一筒鱼和两只兔子去了谢槐钰家。 他最近一天都安排的满满当当,只有早上的时候还有点空,抓好鱼后,就到谢槐钰家去一趟。 进了谢家,白术熟门熟路的朝着后厨走去。 经过一条小径的时候,却看到前方有个纤细的身影,正艰难的用一根扁担挑着两只水桶。 白术来了谢家数次,这家里上上下下的仆役,他每一个都已经熟识,可面前这人的模样却十分陌生,显然是个新来的。 难道谢家又买了新的仆役?白术想到。 这阵子他的事情很多,谢槐钰老把家里的仆役派去给他帮忙。想到这里,白术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头。 也难怪谢槐钰又新买了仆役,恐怕人手是不够用了。 他正想着,前方那人脚下一崴,就要失去平衡摔个狗吃屎。 白术来不及多想,几步跃上前去,伸手在那人身前一拖,才让他逃过一劫。只两只水桶里的水,这下泼了一地,是白打了。 “谢谢。”那人微微低头,娇声软语朝白术道谢。 白术这才注意到,面前的人额间有一个血红的朱砂痣,竟是个哥儿。 不过这哥儿体型实在纤细,光看背影,白术还以为是个个高的丫鬟。 而且他的容貌,白术忍不住打量了一番…… 肤白如玉,眉目含情,面若桃花。连说话的声音都细细柔柔的…… 长成这样,还手无缚鸡之力。如果是在虫星,怕是一辈子也嫁不出去了,白术在心底摇了摇头,对面前的这个哥儿心里多了几分同情。 好在这里是大宣朝,还是有人喜欢这样柔弱的雌性,也算是这个哥儿运气好了。 在白术打量林舒语的同时,林舒语也在打量白术。 林舒语和绿萝一来,就被安排了洒扫擦洗的粗活。 活动范围也被限制在前院的范围,连谢家公子的面都没有见到。 昨晚他们换好衣服,就被小树叫去擦洗地板,擦到晚上戊时才休息。 从没有干过体力活的两人,今天一早就腰酸背痛,腿都快伸不直了。 绿萝早上直接就称了病,躺在床上不下来了,而林舒语,则强撑着爬了起来。 如果关在屋子里不出来,那谢家公子的面,是铁定见不到了,出来干活,虽然干的都是些粗使杂活,但还有与他相遇的机会。 只要谢槐钰见到自己,态度必然会有所改变,即便除去了衣饰的包装,林舒语对自己的容貌还是十分自信的。 这是没想到一大早,他又被安排去挑水。 挑水是个体力活,两桶装满水的木桶,少说也有二十斤重。 林舒语把水从井里打出来就费了全身力气,挑着桶走了几步,就支撑不住摔倒了。 第40章 第 40 章 白塘村这样的村子,统共还不到二百户人家。 村子里有几个大姓,每家每户都沾亲带故,七竿八绕的打得上关系。 陈冬青的丈夫名叫赵二,是李赵氏哥哥的儿子,比李三郎大八岁,还听他叫一声表哥。 李三郎回去的时候一身狼狈,看得李赵氏是心疼极了。 等他换了身衣服,把刚才的事情和李赵氏一说,李赵氏当下就气得浑身发抖。 对白术她是不敢说些什么的,但陈冬青,可是她外甥的媳妇。竟敢胳膊肘向外拐帮着白术对付他儿子? 她要是不给他点颜色看看,就白活了这么多年了! 李赵氏立刻就去找了娘家嫂嫂,赵二的亲娘。 李赵氏嫁了个秀才,又生出个秀才儿子,在赵家的几个兄妹之中,说话自然也有些分量。 她一到哥哥家里,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了赵二媳妇的恶行。 说道陈冬青泼粪的时候,更是咬牙切齿道:“你家老二这个媳妇,不过是个哥儿。嫁过来的时候一穷二白,一点嫁妆也没有。况且他这么多年也只得一个哥儿,连个儿子也没生下。” “他对咱们赵家,是一没有功劳,二没有苦劳。如今脾气倒是不小,帮着外人一起对付自己的亲表弟了,完全就没把咱们赵家放在眼里。” 赵二的亲娘听到李赵氏的话,也是一肚子的气。 家里这个老二,她原本就不太喜欢的,否则也不可能就分他三亩薄田,让他娶了个哥儿。 对陈冬青这个儿媳妇,她就更不喜欢了。 他平日里笨嘴拙舌,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响屁,也不知说几句讨好她的话。且就像李赵氏说的,结婚好多年了,连个儿子也生不出来。 如今被李赵氏告了状,赵二的亲娘觉得也是该敲打敲打自己这个儿媳妇了。 于是便找来了自己的儿子,当着李赵氏的面把他狠狠教训了一顿。 赵二是个窝囊的性子,被亲娘和李赵氏骂的一声不吭。 可他一想到自己受的委屈都是因为陈冬青这个媳妇,就恨的牙痒痒。暗暗的握紧拳头,等他回了家,一定要好好把人给教训一顿。 · 白术还记得陈冬青家里那男人打人的那副嘴脸,只是他没想到,李三郎和他还有这层关系。 “冬青哥?你别怕,一会儿我陪你一起回去,想那人也不敢对你如何。”白术说道。陈冬青为他得罪了李三郎,他肯定是不能就这么放着他不管的。 “算了。你别管了。”陈冬青脸色晦暗的说道:“你帮得了我一时帮不了我一世,这是我的家事,我躲也躲不过的,大不了回去挨两笤帚。再说我现在赚了钱,他最近都不怎么打我了。” 听陈冬青这样说了,白术自然也不好硬凑过去。 其实这段日子,陈冬青已经改变了不少。 第41章 第 41 章 陈哥儿点点头,郑重对白术说道:“白术,我粒儿今日能得救,欠你的怕是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我也不知道如何才能还你的大恩。以后的药草钱,我就不要了。全部给你,只要你能包我和粒儿一顿饭吃就行。” 白术摇摇头道:“以我如今身家,还缺你几十文的药草钱么?你要真想报答我,就带着粒儿离开那畜生吧。” 陈冬青听到这里,攥紧拳头,低下头没有作声。 白术怒其不争的叹了口气道:“难不成你还对那畜生抱有幻想?这次粒儿是运气好,捡回了一条命,下次他若再动手。也不见得谁都能帮得了你了。” 陈冬青这才羞愧的说道:“不是我不想离开他。如若以前我还有些幻想,这次也是一点也没有了。” “只是大宣的律法规定,哥儿和女子不许自己提出和离。若是娘家去提,倒还是有些希望。可我那娘家,是绝不会管我的。赵二不同意,我和粒儿生是赵家人,死是赵家鬼,又能怎么办?” 说到这里,陈冬青更是止不住声泪俱下的道:“我和粒儿没房没地,手上赚的那点钱也早就被赵二给搜刮去了。离了他,又回不了娘家,我们只能死在外面了。” 白术一愣,他穿越过来,虽呆了已有大半个月,对大宣的律法却并不了解。 他没想到原来这里的律法对已婚的哥儿和女子这么苛刻。 遇上了这样的畜生,竟还想走都走不掉? 以前,他在虫星的时候,虽说雄虫地位极高。 但若是雄虫在婚后有虐待雌虫或幼虫的倾向,雌虫也是可以诉诸法律,申请和雄虫离婚的。 陈冬青本就受了伤,又受了惊吓,现在松懈下来,整个就脱了力,只跪坐在地上不停的流泪。 他喃喃低语道:“做哥儿太难了,要早知如此,倒不如一辈子不嫁人了。” 白术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得挣开谢槐钰的手,上前几步把陈冬青从地上扶起,靠坐在了椅子上。 他手抽的极快,那大夫是从头到尾都没看见,可小树正站在两人身后,就看了个一清二楚。 小树脸皮抽了两下,生生把肚子里的吐槽给吞回去了。 罔他听了陈哥儿的话如此感动,还差点洒了两滴猫尿,结果自家少爷和白术两人竟背着众人拉拉扯扯,连小手都牵上了! 白术对陈冬青说:“你别担心,总会有办法的。这世上的事情,都是看起来难,真的做起来了,也就迎刃而解了。” 他又说道:“要么你和粒儿就先搬到我家里来,赵二那边我去教训他一顿。他怕我怕的狠了,我打他一顿,给你和粒儿报仇,他是绝不敢来找你们麻烦的。” 第42章 第 42 章 回到白塘村的时候,已经是巳时。 因着昨日的事情,今天送鱼的买卖泡汤了,医馆那儿也提前打过了招呼,先整修两日,晚点再去送药。 谢槐钰让车夫把白术他们直接送回家里。 马车在白术家门口停下,白术先掀开帘子走了下去,然后才从陈冬青手里接过粒儿,抱进屋内。 粒儿昏睡了一夜,早上才清醒了一阵,被陈冬青喂了两口粥后,就又吐了。接着便还是一直浑浑噩噩的。 白术见陈冬青担心的紧,就让他今日也别想挖药的事了,好好在家里陪着粒儿,要是实在无聊,还可和刘哥儿他们做个伴,在厨房里打打下手。 工地里有三个工匠监工着,进展倒是一点也没有落下。 但是厨房这边,因着白术不在,也没有给他们准备今日的主菜材料,几个人到现在还没开工。 白术回去后,也来不及歇息,立刻就去了后山,摸出了一些野鸡野兔的,也不留着自己吃了,而是全部交给厨房。自己再去河里摸些鱼来。 快走到河边的时候,白术心里一沉,昨儿的雨下得极大,这河水似乎涨了不少,边界都扩到到岸上来了。 他昨天忙着把陈冬青和粒儿送去县里,也没顾得上自己的鱼塘。他的鱼塘不会已经被淹了吧! 他连忙小跑着往鱼塘的方向奔去,却远远的看到王木头站在田里,正背着一堆沙袋码在鱼塘的周围。 他走过去一看,那些沙袋磊的挺高,绝不是今天一早就能弄好的。白术便开口问道:“王木头,这沙袋是你磊的?” 王木头这才发现白术来了,他一个激灵,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说:“这……昨天下雨,我怕鱼塘淹了,就把旁边整了一下,不过还是溜了些鱼出去……” “无妨。”白术沉默了一下说道,只溜了些鱼,比他想像中已好多了。 也多亏了王木头,这人虽然坑了他一次,不过人倒是个老实能干的。 于是便道:“你做的不错,我会给你涨工钱的,以后这鱼塘就由你负责了。” “是。”王木头老实点头,也不敢抬眼去看白术了。 他原本的确是对白术有意,但听说了白术赚大钱后,这点意思也就烟消云散了。 如今他最缺的就是钱,可得好好赚钱养活三个孩子,更是害怕白术一个不高兴就把他解雇了,因此说话做事都谨守本分。 白术对他这点也挺满意的,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河水涨起来后,鱼倒是更好抓些,白术不久就抓到了不少。还有许多明显比其他要大许多,估计就是他塘里跑出去的。 他索性也没有再放回去,而是把小些的鱼苗放进鱼塘,大鱼带回家去,让刘哥儿他们烧了吃。 第43章 第 43 章 自昨晚在前院见到了谢槐钰,林舒语默默的看着他坐车走掉。 直至马车走远了,才回过神来,失魂落魄的回到了房间。 见他回来,绿萝便凑过去问道:“少爷,你刚才去哪儿了?可是见到了谢家公子?” 林舒语看她一眼,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便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道:“天色晚了,我累了,早点睡吧。” 绿萝原想从林舒语这里问出些什么,却没想对方如此冷淡,给她碰了个软钉子。 她当下也有几分不快,在林舒语屋外冷哼一声。 这林舒语,还真当自己是以前的那个小少爷呢,也不看看现在和自己一样,不过是谢家的奴才而已。 要不是看着他这张脸蛋,若是被谢公子看中了,怕是还有出头之日,她哪里还用在他的面前俯低做小。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雷声一阵盖过一阵。 林舒语躺在床上,胸口起起伏伏,想着谢槐钰的身影,失魂落魄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他带着一双黑眼圈起来,换上杂役的衣服,去院子里打扫落叶。 绿萝装了几天的病,今日也装不下去。便和林舒语一道去了院子里。 两人扫了一阵,绿萝便扶着扫帚气喘连连。擦了擦头上的汗水道:“哎呀,昨夜这般大雨,落了这么多叶子,怎么就只让我们两人打扫,可真是累死我了。” 林舒语看她一眼,没有理睬,比起自己前几天挑水擦地的活,这扫落叶的活计,已经是最轻松的了。 他两又扫了一阵,便听旁边有谢家的丫鬟小厮匆匆跑过,嘴里还说着,快快快,赶紧去准备准备,少爷回来了。 此时已经是巳时,日上高杆。林舒语这才知道,谢家的大少爷竟一夜没有回来。 一想到昨夜谢家少爷是跟着两个哥儿一起出去的,林舒语心里就有些不太舒服。 不过他想到那两个哥儿的模样,又反过来安了心。 那个白小哥儿和另一个带孩子的哥儿,个个都长的和男人似的。 别说谢家的公子,就算是乡间的村夫也会嫌弃,定是翻不起什么风浪的。 他正想着,谢槐钰和小树的身影远远出现在门口。谢槐钰脸上带着些倦容,目不斜视的朝这边走来。 一旁的绿萝看见了,立刻凑近林舒语耳边道:“少爷,难道那个就是谢家公子?” 林舒语一皱眉,短暂的嗯了一声。 绿萝眼珠一转,心下计算起来。 怪不得昨夜自己问林舒语的时候,他一副含含糊糊的态度,原来这谢公子竟是个人中龙凤。 只怕是他毕竟是个哥儿,害怕自己抢了他的风头,才故意这样。 绿萝想着摸了摸自己的脸庞。她虽然长得不如林舒语美艳,但毕竟是个女子,且容貌也是清秀可人。 当初林家把她放到林舒语的身边,其实也就是看上了她的长相,想着若等林舒语出嫁,也可做个通房丫头,免得其他人分了林舒语的宠。 如今,好不容易能有和谢公子接触到的机会,她当然不能这么放过。 看谢槐钰越走越近,绿萝突然上前几步,哎呦一声,娇滴滴的摔倒在地。 “谢公子……”她还没来得及开口。 一旁的小树便走上前去,啪啪给了她两个打耳光。打得她头上的钗环都飞了出去,一张小脸顿时肿的如包子似的。 而谢槐钰的目光,则半分也没有落在她的身上,只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留下小树狠狠的瞪了绿萝一眼道:“你这样的把戏,我在谢府里见得多了。你若再来作妖,我就一辆马车把你绑回谢家,看看谢家夫人还会不会留你。” 绿萝受了教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旁的林舒语则不满的皱起眉头。 这绿萝野心不小,竟想着抢在他前面引起谢公子的注意。只是她实在是太蠢,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现在受些教训也是活该的。 不过被绿萝这样一弄,林舒语到底是错失了在谢槐钰面前露脸的机会。 他掐了掐自己的胳膊,暗暗想到之前见过两次的送鱼小哥儿,看来他还是要在那白小哥儿的身上多下些功夫。 后院里,小树加快脚步,跟上了谢槐钰的步伐,试探地问道:“少爷,我们真的不把那两个人直接给送回去么?” “再等等。”谢槐钰说道:“眼线虽然讨厌,但也不是不能利用。” 他正想着怎么给白术弄个合适的身份,娄氏送来的这两个眼线,说不定倒是能帮上自己的忙。 · 午时三刻,谢家门口,白术从马车上下来,轻车熟路的朝着后院走去。 第44章 第 44 章 这日,白术如往常一般去了工地。 现在白术的房子,已经修起了半层,涉及到下水排水管道等问题,更需要他时时在一旁和工匠讨论,因此他几乎每日都泡在了工地里。 因为天气越来越热,怕村民们干活中暑,白术还让陈冬青从镇里买了绿豆回来。 他让刘哥儿他们把绿豆熬成绿豆汤,放入少许糖和少许盐,隔两个时辰就给村民们喝一次。 这年头,村民们就算过年也难得吃一次糖,能喝到甜甜的绿豆汤,自然是幸福感爆棚,不少人还叫来了自己的孩子,好让孩子们也能尝尝。 白术见了,就干脆让这些孩子在旁边帮着搬砖担土,搬五趟青砖,或挑一担子土就能喝一碗绿豆汤。 孩子们一个个干劲十足,为了能多喝两回绿豆汤,干得比大人们还卖力些。连刚好起来的粒儿看着这边热闹,也跑了过来。 不过他前些日子脑子受了伤,还没有好全。白术怕累着他了,就不让他干活,只让他坐在一边看看,绿豆汤倒是能随意喝的。 就在大伙儿都干活干的热火朝天的时候,白禾摇着把团扇,迈着轻盈的步伐朝这边走来。 前些日子他丢了大脸,日日关在房里足不出户。可他最近他订了亲后,整个人又活了过来。 虽然天气炎热,但白禾脸上还是擦了层厚厚的粉,还在两颊打了层薄薄的胭脂,衬的额间那颗红痣更红艳了几分。 他身上穿着一身缎子做的衣服,水红色的,袖口和领口还绣了几朵精致的桃花。那面料和样式,都是村里没见过的。 白禾的模样,白术其实是很看不惯的。 不说他脸上描画的那些,就说他脚上那双绣花鞋,就压根不适合在村里穿。 这不……白禾从屋里走过来这几步,脚上的绣花鞋就沾上了尘土,漂亮的绛紫色都变成泥巴色了。 不过,对村里大部分男子来说,白禾的模样,还是挺有吸引力的。换句话来说,就是吸睛。 他们便频频抬头去看他,又交头接耳的议论道:“看看白禾,果然是和城里的大老爷订亲的人了,身上穿的戴的,哪一样都是没见过的。” “那可不,要不之前李三郎能看上他呢?瞧瞧他打扮一番,果然就有城里人的款了。” 白禾远远听见了,用团扇微微挡住嘴唇。面上看着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是又高傲又自豪。 被李三郎退亲后,他又伤心又绝望,原本还以为自己嫁不出去了。 可这不峰回路转,没想到却被府城里有钱的大老爷看上了! 虽说嫁给那大老爷,并不是正头娘子,但他也还是有名分的良妾。以后那荣华富贵还不是享之不尽,比嫁个穷酸秀才倒是还要神气几分。 他过得好了,自然要让这些看不起他的村民都好好看看。 特别是白术!不就是有了两个臭钱,可还不是嫁不出去? 他就要故意在他面前晃晃,让白术羡慕死自己。 白禾一边想着,一边就故意说道:“哎呀,那个订亲的钱老爷啊,可是非要送我这些绫罗绸缎的。听说他家有十几家铺子,那店里的料子可都多的穿不完了。” 白术却仿若充耳未闻,只皱着眉头,看着手中的图纸。 他正在思考这屋子里管道的问题,还要好好的规划一下。 毕竟在现在这个时代,许多材料都没有,细节之处还得与工匠们商讨。 见白术毫无反应,白禾自己倒气得不轻。 他翻了个白眼,就转身走回白家。 又想到白术,想到他虽然现在榜上了谢家,不过那谢家可是伯府,到底是不会给他个名分。 他心里又舒服了许多,觉得白术到底是不能与自己相比,他可是名正言顺的妾氏呢。 白术起身走进正在修建的工地,在里面仔细走动了一圈。 他房子的地下室已经修好了大半,全部要青砖盖成。 地下室的外侧有一层夹层,填埋了混合了许多石灰的黄土。石灰和黄土的比例约为六比四,这样的夹层,是用来隔绝的地下水的。 经过一层夹层,又有石灰吸潮,地下室修好以后,就不容易漏水长霉了。 除此以外,为了增加房子的牢固性,白术还在房子外层的泥土里插入了很多竹篾增加韧性。 类似于虫星房子里的钢筋,让房子的墙壁更加稳固坚韧。 白术在修好的地下室里走动了一阵,踩了踩点后,就上去用炭笔在图纸上画画改改。 等他再把图纸拿去和几个工匠们讨论了一番,几人又是一阵称赞,大有把白术夸成在世鲁班的意思,弄得他都有些不自在了。 第45章 第 45 章 “嗯。”白术含糊的点点头,脑子里和炸烟花似的,就只剩下那句,你既想做我的人,那全身上下就都是我谢槐钰的。 他觉得自己像在云里飞,四周都是飘飘仙雾,连脚都找不到地了。 谢槐钰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他……是不是也认可自己了? · 谢槐钰给白术派的两个人,是从谢府里带过来的。 但他们并不是谢府里的自买的护卫,而是谢槐钰母亲死后,他舅舅从唐家给他送过来的。 白术带着他们进山,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东山村附近的山脚下。 这次进山前,白术先找村里的猎户问了一下,得知了山里大致几个能找到鹿群的地点,才带着两个人进去。 山大林深,他们中午肯定是没有时间回来的。谢槐钰给白术准备了干粮,吃的喝的装了一大包,让两个护卫背在身后。 而白术自己准备的东西则更加实在些,首先是火折子,其次是几十米的长麻绳,最后还有把柴刀,是戴在身上防身的。 实际上,白术以前在虫星执行任务时,也多次遇到过需要野外生存的环境。 那些星球的环境往往更加恶劣,他也能应付的得心应手,因此对这座不算太高的山,白术并没有放在心上。 谢家那两个护卫,一个叫李四,一个叫王五。 因为白术经常去谢家送鱼,他们和白术也是相熟的,因此一路进山的时候,几个人还和白术开起了玩笑。 那个叫李四的护卫就道:“白小哥儿,我看咱们家少爷啊,对你可是真真上心。我要是你,还跑出来捕什么鹿?要套宅子舒舒服服的住着,再请几个下人来照顾着多好。” 而叫做王五的护卫则说:“是啊,你一个哥儿,每天跑来跑去的太辛苦了。要真想在谢家站稳脚跟,还得赶紧给少爷生个孩子,看在孩子的份上,少爷以后回了京城也亏不了你。” 虽然他们知道白术和谢槐钰的关系,但是对白术说起话来还是非常随便。 因为在他们的心里,谢槐钰看上了白术,也只是一时新鲜。像白术这样的乡下哥儿,恐怕都得不了什么名分,他们让白术抓紧要些东西,也是为了他好。 “你们家少爷越是对我好,我就越是要努力点,好能够配得上他,哪有坐在家里被人养的道理?”白术淡然的说道。 “再说孩子的事情……我还没和谢槐钰求亲呢!还谈什么孩子?八字都没有一撇呢!” 那两个护卫听白术这样说,都不禁摇了摇头,不再劝说。 这个哥儿怕是个傻的,对谢家少爷这么死心眼的,还想着和他求亲? 他们觉得白术实在是异想天开,谢公子是什么身份,就算是不受宠的,也不是他一个乡下哥儿能高攀的起啊。 第46章 第 46 章 东山村里有几个猎户,大半夜的全都被叫了起来,一人给了一两银子,说是陪着邻村来的某个大少爷进山。 听说是邻村里的一个哥儿在山里遇上了熊,人走丢了,大少爷带了一群家仆不说,还要亲自上山去找。 几个猎户不免觉得这大少爷有点想不开。 不过是个哥儿罢了,在山里丢了,又遇上了熊,那八成是没有命了。 运气好的,还能捡个全尸,运气不好的,怕是早就被山里的野狼子给分吃了。 看这大少爷家里的派头,光使唤小厮就有十几个人,定是个顶有钱,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犯得着亲自上山来找? 此时,谢槐钰提着自己的长袍下摆,步履艰难的在灌木中穿行。 他们刚进山时,走的是许多人走的道路,众人用火把照着,走起来倒也还好。 可越往后面,道路越窄,直至渐渐消失。行至此处,便已无路可走,只能凭着白术之前留下的记号向前满满开拓。 大宣的贵公子们,平日里多流行穿大氅、和大袖襕衫,长袖翩翩,一举一动,看起来十分风雅。 谢槐钰日常虽穿着朴素,但衣裳难免也是这些款式,此时在密林中,就显得极为不便。 走了没一会儿,谢槐钰就不得不把袖子用带子绑起来,露出一截小臂。饶是如此,他的裙摆也太长,只得自己提着往前走。 小树在一旁举着火把给自家少爷照亮,同时还担心的看着谢槐钰脚下,生怕自家少爷一个不小心崴了脚。 好在他们这一行人数众多,又都举着火把,那猛兽们也是不敢靠近的,不然他拼了命也定要阻止少爷上山的。 “有发现。”最前方探路的猎户叫了一声,便蹲在地上查看起来。 众人把火把集中起来,照亮前方。 猎户用柴刀劈开灌木,露出下面的泥地。地面上出现了一排梅花爪印,有深有浅,还有斑斑血迹。 “这是狼的脚印啊。”猎户摸了摸地上的凹陷说道:“也不知道血迹是谁的?如果是那小哥儿的,怕是已经凶多吉少。” 谢槐钰身上一凉,三伏天里如坠冰窖。 他顾不上其他,迈开大步向前走去,下摆被旁边的灌木钩住,一个不慎,就摔倒在地,连身后的小树也没来得及扶住。 “少爷——”小树立刻冲过去把人扶起。 谢槐钰跌了一跤,好好的衣衫下摆被撕破一条大口,身上也染得满是尘土,狼狈不堪。 “少爷——你流血了!”小树焦急的叫了一声,谢槐钰手臂露在外面,刚刚就被坚硬的灌木枝条给擦伤了。 “赶紧拿伤药来!”自家少爷受伤了,谢家的小厮们乱作一团。 第47章 第 47 章 祁擒月带来的士兵站在后院池塘边,看着被安置在一旁的梅花鹿好奇的询问:“白小哥儿,你捉这么多梅花鹿是要干嘛的?” 白术按住一头公鹿的鹿头,怜爱的摸了摸它头上的鹿角说道:“割鹿茸,这鹿茸可是好东西,补肾生精,吃了对人身体好。” 梅花鹿打了个冷颤,瑟瑟发抖。 祁擒月就在不远处的书房内,白术和那士兵的话飘入他耳朵里,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白小哥儿捉这么多鹿来,莫非是要割鹿茸给谢槐钰补身子? 他摇了摇头想,不行,一会儿还是要劝告一下自己的好友,此事虽是快活,可也不能贪多,万不可勉强自己,反倒亏空了身子! 谢槐钰此时走了进来,一脸淡然的在祁擒月对面坐下。 他换了身衣服,简单梳洗了一番,倒是又恢复了往日那副出尘的模样。 “子云兄,这次叨扰你了。”谢槐钰朝祁擒月一拱手道:“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的解决了,倒让你白跑了一趟。” “你我之间,又何必言谢。”祁擒月说道:“不过……” 他看了谢槐钰那张清心寡欲的脸一眼,又看了眼白术站在院子里的身影说道:“瑞石兄,以你我的关系,有些事情我也不得不一劝。那白小哥儿生龙活虎,非同一般。你也不必为了迁就与他……就……就太过勉强……” 谢槐钰:“……???” 见谢槐钰一脸茫然,祁擒月又咬咬牙道:“我是说,鹿茸那种东西虽补,但也不可多食。别人或许不知,你我生在京城,见多了皇亲贵胄们荒淫无度,整日服食补品,反而亏空了身子的模样。你可不能如他们一般……” 谢槐钰这才明白祁擒月指的什么,他不免有些无语的咳嗽了两声,淡淡的说道:“子云兄不必多虑,我吃得消。” 祁擒月见他一副豪不放在心上的摸样,不禁叹了口气道:“瑞石兄,我万万没有想到,你可是真喜欢这白小哥儿了。以你的才学家世,再加上一副堂堂样貌,京城里就有大把的大家闺秀可挑选,可怎么就偏偏着了他的道了?” 白术不过一个乡下的哥儿,样貌也不似女子。养来玩玩倒是无伤大雅,但动了真心,实则是太不匹配了。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谢槐钰笑道:“京城里那么多大家闺秀,可也没见你看上谁家的女子。之前祁都统让你去与你舅母家的表妹相见,你不也直接拒绝,看也不看么?” 被谢槐钰这么一说,祁擒月也蔫了,只烦躁的抓了抓脑袋:“说不过你,那哥儿那么凶,也不知道你看上他什么了?” 见他如此,谢槐钰便皱眉说道:“白术他性子外刚内柔,温和纯善,绵软可爱。子云兄,日后你与他多接触些便会知道了。” 祁擒月:“……” 他看了眼正在外面盘鹿,把一群梅花鹿盘的嗷嗷直叫的白术,在心底大大的翻了个白眼。 古人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果然诚不欺我,他是半点也没有看出白小哥儿哪里绵软可爱了…… 他对瑞石的性子还是颇为了解,知道对方既已下定决心,就不会再轻易改变,便也不再劝他。 反而换了个话题道:“我这次来,还想提醒你务必小心你那继母。她与你这里的一个叫绿萝的丫鬟,最近通信愈加频繁了。” “子云放心。”谢槐钰勾了勾嘴角,淡淡一笑:“一切全在我掌握之中,你就不必担忧了。” “对了,还有一事。”祁擒月正色说道:“你之前让我帮你的事情,我与仲礼说了,全部已经安排妥当了。你那好弟弟前几日已经被放出门了,开始还消停了两天,最近又按耐不住,开始联络起几个狐朋狗党,整日里喝花酒。” “不过花街柳巷,你父亲派人打过招呼,他是不敢去的。仲礼找了个隐秘的地方,又差人设了宴席,务必让他见到那个大美人……” “只是可惜了……”祁擒月叹了口气,看了眼谢槐钰道:“那么一个美人,你竟然一点也不心动。就直接送出来做饵。” “罂粟虽美,但却有毒,我是半点也不想碰的。”谢槐钰勾起嘴角,有些揶揄的对祁擒月道:“不过你若是喜欢,便也不必顾忌于我,自己收了去吧。毕竟子云兄你待我如此,为朋友两肋插刀,不过一个美人,便是坏了我的计划也无所谓了。” “你且饶了我吧!”祁擒月连声拒绝:“我家那个老头子,管我管的多紧,你又不是不知道。况且我现在有官职在身,要是被人知道了参上一本,以后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 京城里,谢琪和几个公子哥儿跟随在好友胡子英的身后,走入京郊的一处普通宅子。 那宅子有三进,外院光秃秃的,有一口水井,种着两颗枣树,看起来和普通人家并无不同。 谢琪看了看这宅子的外院,嫌弃的皱起眉头说道:“子英兄,这样破旧的地方,可还有什么好玩的?你可不要哄我。” “你整日里吃花酒,难道还没吃腻?”那胡子英笑笑道:“京城里但凡有酒吃的地方,怕是都被你琪少爷给玩儿遍了,今日便带你来这新鲜的地方,保管你从没见识过。” 第48章 第 48 章 白术坐上马车,随老冯头到了谢槐钰家。 像是掐准了时间一般,后厨把刚刚做好的菜肴一一呈上。 见白术来了,谢槐钰便招呼他坐下,又倒了一杯清茶,先让他润润喉。 “咦?那祁公子呢?”没有看到祁擒月,白术有些诧异,他记得早上祁擒月还叫着嚷着要吃熊掌。 “他还有公务要忙,早就带人走了。”谢槐钰道。 祁擒月在此,便老是插在他与白术之间,极为烦人。 他下午允了祁擒月半年来福楼的饭钱,硬是把他给送走了。 想到这里,谢槐钰看了眼白术,又似不满白术还记着祁擒月,便指着满桌的菜肴说:“美食当前,还提他人作甚?有他在此,这满桌佳肴怕是早就席卷一空。” 白术忙了一天,中午也只是随意吃了一点,此时坐在桌前,被谢槐钰一提,已经是食指大动,恨不得立刻大快朵颐。 他看向桌上的几道菜肴,主菜自然是熊掌,用一只瓷盅装着呈上。另外还有河虾、鱼片等菜,用红艳的辣子拌了,看起来鲜香可口。 白术把罩着熊掌的盖子揭开,便见到里面有两团焦黄之物,看起来颇有弹性,外围又是一圈淋了酱汁的蔬菜装饰。 谢槐钰指着那两团焦黄之物说道:“这便是熊掌了,也称为八珍之一。据说是因冬季冬眠时,熊在山洞中经常舔舐掌心,因此被滋养的格外肥美。” 谢家的熊掌,是以老母鸡、猪肘子、鲜火腿一起清炖,待炖的软烂,吸收了那些东西的精华后,再弃掉其他材料,只留下汤汁用焦糖勾芡,烧至入味。 谢槐钰用瓷勺轻轻一舀,那熊掌就被他舀下一块,送入白术碗中。 白术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吃进嘴里,却觉得有些失望。 这熊掌味道的确不错,有鸡汤、猪肘、火腿的鲜味打底,软糯绵软。但也就仅此而已,与一般牛蹄猪蹄蹄筋并无太大不同,比白术想像中的滋味差远了。 见白术神色变了,谢槐钰微微一笑,问道:“是否觉得这熊掌也不过如此?” 白术没想到会被谢槐钰看穿,便点点头道:“的确是没有想象中的好吃。” “其实熊掌被传为八珍,不过是因为此物稀少罢了。”谢槐钰说道:“京中王宫勋贵之中,攀比之风尤甚。” “在吃食上,自也是要与旁人攀比的。牛蹄猪蹄这等寻常食材,即便做出了花来,又怎么能满足他们的心理。但这熊掌便不同,熊本稀少难猎,一只熊也只得熊掌这几团肉。物以稀为贵,这熊掌珍贵了,方能展现食用之人的身份不同,因此才被人成为八珍之一。” 说到这里,谢槐钰似想起什么般的笑了两声:“其实这熊掌有股腥臊,做不好便极其难吃。有一次,我在京里参与同窗会,宴席上就有这道熊掌。当时那厨子做的不好,我便一口未动。但席间好些学子未曾食过此物,便硬着头皮吃了,还连夸此物味道甚美。” 白术听到这里,便也笑了:“难道他们吃不出好吃难吃么?” “便是吃的出,也要吃不出。”谢槐钰说着,夹了一筷子鱼片放入白术碗中:“京里人心复杂,吃饭也不仅仅是吃饭,有时吃的便是一个身份。时间长了便连自己爱吃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也太累了。”白术想了想摇摇头道:“若连吃饭都不能快活,那人生得少了多少乐趣?苦心汲营岂非本末倒置?” “是啊。”谢槐钰赞同的点头,一瞬不瞬的看着白术说道:“能知道自己索要之物为何,本就不易。因此一旦知道了,便要全心呵护,万不可让其受了半分损伤,以免追悔莫及。” 谢槐钰那话虽说的是吃食,但目光却一直落在白术脸上,还带着几分无奈的感慨。 白术听着听着,便觉得有些不自在,他低下头,总觉得谢槐钰刚才那句话是在说自己。 他先前跑去山里,结果一夜未归,怕是让对方十分心急,此刻听到谢槐钰的话,更是羞愧。 “我让老冯头带给你的纸条,你可收到了?”谢槐钰突然开口说道。 白术一愣,这才想起纸条的事情,把纸条从怀中掏出来道:“收到了。” “上面的字,你可还识得?”谢槐钰又问。 “自然是识得的……”白术有些忐忑的看了谢槐钰一眼。 他进来便看着一桌的菜,还以为谢槐钰和他玩笑的,早把受罚的事情抛诸脑后,结果没想到谢槐钰说了一阵,竟然又提到这茬了。 此时白术心底有些没底,也不知谢槐钰要罚他些什么? 上次受罚,谢槐钰在他脖子上写了个名字。那罚受得他飘飘然,一点也不觉得难受,反倒是欣喜了好几日。 这一次,难道还要在他身上写字?白术回忆起那日的事情,脸都有些红了。 第49章 第 49 章 白术听谢槐钰这么说了,便依言走进了一间叫做集玉堂的药铺。 那间药铺比其他店铺都要大上一倍,门脸也开的更大,内部白天就点上了灯笼,看起来格外明亮大气。 白术进去的时候,掌柜的刚好不在。码头边货物来往又格外繁忙,整家店里便只有柜台坐着一个学徒。 他就问那学徒道:“这位小兄弟,你家掌柜的在何处?我是来卖药的。” 那学徒不紧不慢的抬抬眼,上下打量了白术一番。 他平日里天天见惯了有钱的货商,对熟客的面孔都十分清楚。 此时一见到白术这样面嫩的小子,又见他穿着身粗布衣裳,便不耐烦的说道:“集玉棠里只接待大的货商,我们早就有稳定货源了。像你这样的散客,我们恕不接待,还是拿去旁边卖吧。” 而此时,谢槐钰正和小树坐在不远处的粮店里面,掌事人见了谢槐钰,立刻把店里的账本都搬了出来。 谢槐钰却摇摇手道:“莫慌。我这次不是来查账的。你可否查到,府城几家店铺,总共有多少石粮食?” 那掌事人便问道:“也不知东家说的是粳米、籼米还是豆子?” 谢槐钰道:“无论是米面还是高粱,只要是粮食即可。统计一个总数给我。” 那掌事人才拿出账册翻阅起来,不一会儿,便找到了记录着各项粮食数据的页面,拿算盘把总额一条条加起来道:“报告东家,府城各家粮店里共有二十八万石的粮食。” 谢槐钰这才松了口气道:“那现下就不要再卖了,全部封存起来。再去别家采购两万石粮回来,分批分次,不要太过明显。” 好在所缺的粮并不多,三十万石粮食,他再凑凑便也足够补上了。 此时,谢槐钰所要做的事情便已完成,他和小树一起出门,朝集玉堂走去。 没走几步,却看到白术正从里面出来,就要走进旁边的一家小药铺。 “白术?鹿茸还未卖出?”谢槐钰看见他手上仍提着那只包袱,皱了皱眉头。 白术有些无奈的对谢槐钰摇摇头道:“那家大店有自己固定的货源来路,不收我的东西,我们还是去隔壁吧。” 谢槐钰却沉了脸色道:“不必,就卖给这家,我们一起再去一次。” 一般的药铺的确都有自己固定的货源,特别是大的药铺,早就和一些货源合作熟了。 但那些固定货源一般都是药草,像白术所卖的鹿茸,却是从野生动物身上采集,并没有什么固定货源,都是从猎户们手里收购的。 谢槐钰和小树一起走进店铺,那学徒见着他穿戴精致,便立刻迎上来招呼,问他需要采购些什么? 第50章 第 50 章 这样说着,他们三人便走入了那康意楼中。 康意楼一楼的人最多,大多是些大户人家的丫鬟仆妇,这也与一楼所兜售的物品有关。 府城里海边不远,但也有些距离。新鲜的海产品送不过来,大家要吃海产品时,就都是吃这些干货。 白术目光所及,四处整齐码放着各色海贝、海螺、干海带、淡菜、海鱼干、虾米等干货。许多大户人家饭食上少不了这些东西,于是便每日都有不少人来购买。 除此之外,还有些南北货商人,大肆采购,用麻袋装了拖到更北面卖,也能赚取不少差价。 因此此间店铺一楼颇为拥挤,店铺里聘了十几个伙计。 一楼海产品很多,多少有些气味,因此谢槐钰他们并未在一楼多做停留,而是沿着店铺左边的楼梯爬上了二楼。 到了二楼,店铺比楼下小了一圈,客人也比一楼要少了一倍。而二楼所卖之物也与一楼大不相同,也有些海产品,但大多数是海参、海马干等稀少之物,价格也比一楼的贵了十多倍。 除这些外,还有些用贝壳承装的珍珠粉、美白膏等物品,还有南洋进来的香料。价格也是不菲,几两银子才得一份。 大户人家的小姐或哥儿来到此地,也少不得要上来选购几样物件,花费些银子。 白术对这些也是丝毫不感兴趣,于是又到了三楼。三楼的店铺比楼下又小了两圈,只有寥寥数人在此选购物品。 所卖物品却种类繁多,摆满四面墙壁,且具是些平日里见不到的新奇物品。 白术先是看到一堆不大的海珠,旁边围着几名女子细细挑选。 另还有用贝壳制成的小狗,用珠子串成的首饰盒等,做工精致,看起来就不是一般人能消费的起的。 除这些东西以外,还有葡萄大小的南海珍珠,放在匣子里展示,有专人看守着。另有从南洋进来的珠宝、有呈色极好的翡翠、各色宝石、还有带有异国特色的成品首饰等,每样价格具是千两以上,但也不缺买家。 白术光在这儿站了一小会儿,就看到几个衣着华贵之人下了订金,选购之物,由店伙计用檀木匣子装好,捧到对方手上,一下子就出入了近万两白银。 白术不由又感叹了一番,这万家的康意楼里,从上至下,把那有钱人家的钱可是赚了个遍,也难怪会有人推举他们是大宣的商人之首了。 谢槐钰以折扇挡住嘴唇,压低声音对白术说道:“这万家的海货生意看着让人眼热,实际最赚钱的买卖却并非对内,而是对外。他们每年从各地收购大量茶叶、生丝、瓷器等物,远销海外,所收购物品金额远胜于倒卖海货所得。” 第51章 第 51 章 此后,他们三人一路顺利,回到白塘村时,才不过申时。 白术回去以后,就忙着去房子那监工。而谢槐钰,则马不停蹄的进了书房,提笔给仲礼去信一封。 仲礼让他帮忙筹备三十万石粮食,他已派人去办,估摸十日后便可办好。 于是谢槐钰便在信上留言,让仲礼十日后派人去府城的粮铺取粮。 三日后,谢槐钰收到了仲礼的回信。 信上说他两人之间虽不必言谢,但大宣北面的受灾百姓却欠了谢槐钰一条命。仲礼在信中替百姓们谢了谢槐钰一道,还直言此事他已有决断,必定不会让他白白花费。 · 陈冬青采好药草,一一放在院子里晾晒,忙完以后,他便走进屋内,给粒儿纳鞋子。 因着现在没了地,也不用耕种,陈冬青反而闲了不少。他每日忙过以后,还有时间回屋休息,还能做些手工活打发时间。 现在家里所有的衣服,陈冬青都是在县里买的。但是他和粒儿穿的鞋底,却是他亲手缝制。 外面买的鞋子虽方便,但底板都薄,不经磨。他买好了鞋子后,还要自己扯布垫在下面,缝个几十层布,让鞋底更软更厚,穿起来也舒服。 他刚缝了几针,就听到有人敲门,开门一看,原来是刘哥儿过来了。 陈冬青脸色一僵,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刘哥儿请了进来。 在认识白术以前,白塘村里和他关系最好的就是刘哥儿。 他们身材都如男子一般,样貌也不起眼。因此也时常被人取笑,受人白眼。 后来陈冬青嫁出去了,刘哥儿却一直没人上门提亲。 两人还是继续来往密切,时而互吐苦水,又一起干活,聊下自己最近的际遇,也算是知心好友了。 上次粒儿受伤,还住在白术家时,赵二找上门来,刘哥儿不帮着他遮掩,还跟着赵二一起劝说陈冬青回去。 因着这件事情,陈冬青对刘哥儿有了些隔阂,后面对他的态度也不太客气。搬走的时候也没有通知他,没想到现在刘哥儿却找上门来了。 “陈哥儿,你怎么搬走了也不同我说一声。”刘哥儿说着看了看屋内的摆设,又看到床上放在的一双布鞋,便拿起一根针线道:“这是给粒儿做鞋底呢,我帮你一起吧。” 陈哥儿见他如此,想着往日的情分,也不好再冷着脸,于是便道:“我走的匆忙,家里要搬的东西又多,所以没来的通知你。” “嗨,你当我不知道么?”刘哥儿边纳鞋底边说道:“我们都认识那些年了,我还不知道你?你定是看着我帮那赵二劝你回去,才生我气了吧。” 刘哥儿突然提到这茬,陈哥儿僵了一下,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第52章 第 52 章 林舒语要大着肚子住进来,此事必瞒不过白术。 谢槐钰一皱眉,略微思索了片刻道:“明日就是七夕,你差人把院里布置一番,早上就去把白术找来,此事我会亲自和他交代……” 与其让白术误会难过,倒不如他提前与白术把一切都交代了。 只是在此之前,他要先把人哄好了。 且明日就是七夕,是哥儿和姑娘祈求姻缘的节日。 这些事情原本都是哥儿或姑娘的家人帮着操持,可白术如今没了家人,白术自己应该也想不到的,就由他给白术庆贺一番好了。 · 白术的房子如今已修建了月余,地基早已挖好,而地下一层也已经建好。 房间的四角,用的是坚硬的石柱,用以支撑房屋的重量,而房间内部,则用了防腐防潮的金丝楠木作为立柱。 屋子修建到这个时候,就已经可以大略看出房间的排布。 白术对房间的布置基本满意,有些细节之处,他虽觉得还需考究,但和之前看过的其他建筑比起来,这房子已经是非常合理了。 白术一大早在工地里考察了一番,就看到陈冬青端着个簸箕走来,里面装着许多一指大小的面点心。 他一路走来,就有村民在一旁问道:“呦,陈哥儿,这么多巧果,是给白小哥儿送的啊?” 陈冬青点点头,一看到白术,就朝他招了招手。 白术也热情的咧开嘴,把他带到休息的棚子里,先给他盛了碗绿豆汤吃了,才问道:“你给我送这么多点心是作什么啊?” “你是真的过糊涂了!”陈冬青说着拿出一只钱袋,从里面拿出了一锭银子递给白术:“这是这几日的鱼钱,按你的吩咐,一并换好了银子给你。” 做完这些,他才拿了一块点心,递给白术说道:“来,吃块巧饼,今个儿七夕。想你自己也是不会预备的,我就多做了些给你带来。” 白术一愣,还真不知道这七夕是什么。 他旁敲侧击的问了一番,才听得陈冬青说道:“咱们哥儿和女子,哪个不兴过七夕节的。七夕过好了,才能求得好姻缘。我看你是整日里只想着赚钱,到把这些都忘了。” 白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这才明白,原来七夕就是大宣朝雌性的节日。 虫族里,雌虫和雄虫也有各自的节日。雌虫节日的当日,会聚众打斗,选出最优胜之人给予祝福。而雄虫的节日,则要文雅的多,倒和这七夕节有些类似。 陈冬青过节还有心想到自己,白术心里还是挺熨帖的。他拿起一块点心,尝了一口。 点心是用白色的芝麻做成,略带甜味儿,清香扑鼻。 “好吃!”白术连着吃了好几块道。 陈冬青见他如此,便也呵呵乐了。 其实陈冬青的巧果做的很一般,还舍不得放糖,因此也不算很甜,不过他这份心意,却让白术觉得这巧果真挺好吃的。 白术吃了几块,就要和陈冬青说刘哥儿的事情。 刘哥儿现下给陈冬青打下手,做事麻利是没有问题。可他嘴巴太大,是个藏不住事儿的。 白术想提醒陈冬青,那出售草药之事,金钱相关,万不可给刘哥儿看见了。 刚要开口,外面便有人叫他的名字,说是谢家人来找。 白术一听,起身出去,便看到小树正从马车上下来,对他招招手道:“白术!你随我来,少爷有事找你。” 谢槐钰有事找他?白术看了眼草棚里的陈冬青。 陈冬青朝他挥挥手,端着那簸箕巧果儿说:“你自去吧,我把这巧果放到你屋里去。” 白术听了,便干脆的随着小树离开。 左右陈冬青时时都可以见的,这话下次再与他说也是一样。 白术上了马车,就有些好奇的问道:“小树,你家少爷怎么今天这么早就找我了,还让你亲自过来?” 现在才不过巳时,往日谢槐钰找他去吃饭,马车至少都是要到午时才来的。 “左右是好事。”小树想了想,又盯着白术认真说道:“少爷他对你,可是真的好。我还从没见过他对谁这么费心的!你可别辜负了他!” 听小树这么说了,白术哈哈大笑,逗他道:“小树,我看你家少爷对你也挺好的。外面的那些主子,也没谁对自己小厮这么好的。你不会是因为他对我好了,就吃醋了吧?” 小树听了便急道:“那能一样么?况且少爷对我的恩情,我是要用命来还的。我认真与你说,少爷他对你是好,可你也不能持宠而骄,胡乱吃醋。” “我当然不会吃醋。”白术挑挑眉道。谢槐钰对他,与旁人格外不同,他就算是想吃醋,也找不到合适的对象啊。 两人说了几句,谢家就已经到了。小树噤了声,掀开车帘下来。 第53章 第 53 章 白术从窗口翻出去,刺溜几下蹿到了树上,不过一息,就翻到了院墙外面。 他跑的极快,脑子里乱哄哄的,反反复复的就只有孩子和胎儿这几个字。 小树说起林舒语这个名字时,他是觉得有些耳熟的。 直到现在,他才想起,是之前见过两次的那个哥儿。白术努力回想他的模样,只记得那哥儿很弱很弱,像个女子一样,一双眼睛还怪好看的。 谢槐钰怎么能有孩子了?白术心里一痛。 三伏天气,身上却冷的和冰窖里似的。 谢槐钰明明刚亲了他!还对他这么好,他喜欢的人不该是自己么?怎么能和别人有孩子了? 如果只是个竞争者,白术倒也无惧,左右不过是与人竞争,他光明磊落,愿意让雄性来选择。 可谢槐钰偏偏有了孩子,他就是再喜欢,也不能抢了孩子的爸爸啊! 白术就这么直接跑回了家里,拴上房门,坐下在床边,才觉得脚下火辣辣的疼。 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竟忘了穿鞋,脚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划破了,踩出了殷红的血迹。 他身上还穿着谢槐钰给的衣服,就这么树上树下乱跑一气,下摆也被树枝刮破了,看起来乱七八糟的。 不过一会儿,门口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白术,开门!”小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白术一言不发,躺在床上不动。小树也是知道的,还跟着谢槐钰一起瞒他!他现在谁也不想理。 小树又敲了好一会儿,见没人开门,便没了声音。又过了约一刻钟,门外重新响起了敲门声,声音比之前的要更轻一些。 白术听到谢槐钰在外面低声说道:“你先开门,让我慢慢和你说。” 见他还不开门,谢槐钰又道:“你不开门,我就让人现在就去找白宝山写婚书。婚书一成,你就是我的人,你这屋子也是我的。” 能拿到谢槐钰的婚书,是白术求之不得的事情,然而这个时候听到,却仿佛被打了两耳光般,让他一肚子气。 他一个挺身起来,把门打开,握紧拳头,气鼓鼓的看着谢槐钰。 谢槐钰还是和上次来时一样,戴着顶椎帽,手上还拿着他的布鞋。 见他开门,才把纱帐掀开道:“怎么,你要打我?你让我进去再打。” 白术看了谢槐钰两眼,他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直直的看着自己,像有一汪深潭,把他溺了进去。 看着这样的谢槐钰,白术又舍不得动手了。谢槐钰像是玉雕的一样,白术怕自己打了两下就把人打坏了。 刚才他初闻消息,整个人还晕晕乎乎的,也给不出什么反应,现在隔了一会儿,又看到谢槐钰,便觉得心中酸涩难忍,委屈极了。 白术觉得眼眶一热,就有什么从中涌出,湿湿热热的流了满脸。 他不想给谢槐钰看见自己这般模样,就用手擦了两下,哪知却越擦越多。 谢槐钰见了他的模样,也有些怔了。 他摘下自己头上的椎帽,戴到白术头上,不顾小树担忧的目光,反身关上房门。 他自认识白术以来,便觉得他天不怕地不怕,时刻都是快快活活的,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在自己面前哭。 白术哭起来的模样,谢槐钰也觉得好看,但他心里跟着一抽一抽,也觉得难过起来。 “孩子不是我的!”谢槐钰干脆利落的说道,直奔主题。 白术一愣,脸上的泪水收住,他有些疑惑,又似不敢相信的说道:“怎么……可我分明听到……” “你先坐下来。”谢槐钰见白术肯认真听了,才起身,又把他拉到床边坐下道:“你只听到了一半,的确是有个孩子,但孩子不是我的,而是我弟弟的。” 第54章 第 54 章 · 给白术送了巧果儿,陈冬青就回了自己家里。 他放下东西,就背上个竹筐出去挖草。 如今刘哥儿挖草挖的熟了,便也不是时时与他一起。多半时候他都是自己挖好晒好了,等要去县城那日再给他送去。 陈冬青挖草,也不是盯着一个地方一直挖。通常是这里挖上几天,就换一个地方。各个地方交替轮流,也能让野草们休养生息,再长起来。 今日,陈冬青刚刚换了个地方,就发现这里的野草似乎少了,他想着或许是刘哥儿过来挖过了,就又换了个地方。 结果挖了没几下,就看到不远处也有两个人在挖野草。那两名村妇的背篓里已装了一小筐野草,看模样已是挖了一阵子。 其中一人边挖还一边问另一人道:“这野草挖了真能赚钱没?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还有人要啊?” 那人便说道:“什么不值钱的东西,所以说你是个不识货的。你没看到那陈哥儿,就靠着挖草赚了大钱,都有底气和离了。” “真的假的?这草不是当野菜吃的么?他哪里赚到那么多钱的?” “这还能有假,刘哥儿现在就在他那儿帮他挖草。他亲口跟我说的,一天能得三十文钱哩,你想想,他能给刘哥儿这么多,自己可得赚多少钱啊?一日最少能挣一两银子吧?” “那可不是,至少也得一两银子,不然他能舍得给刘哥儿三十文?” 两个村妇议论的声音传入陈冬青耳中,把他气得够呛。他几日才得三百文钱,每日还要给刘哥儿三十文,哪里能赚一两银子! 又听到她们是听刘哥儿说的,他就更是生气。这刘哥儿嘴上也没把风的,竟把自己给他多少银钱,还有挖药草的事情到处宣扬。 陈冬青气鼓鼓的换了个地方挖草,挖完以后,把草药晒好了,就去找刘哥儿。 刘哥儿此时也已经把草药晒好了,正插着个腰站在门口给其他人聊天。 陈冬青还没走近,就听到他正对那几个村妇和哥儿们说:“我跟你们讲,那个婆婆丁啊,在外面叫做蒲公英,可是一种能治病的草药呢!我这些日子就跟着陈哥儿挖这些,每日轻轻松松就能赚个三十文,可比种庄稼容易多了。” “你可真是命好啊,和陈哥儿关系好,他给你这么多钱。这种活计,谁不能做,我们羡慕都羡慕不来。”一个已婚的哥儿说道。 “嗨呀,什么关系好不好的。他能给我这么多,自己肯定没少挣。我跟着他干了大半个月了,到现在都不肯让我知道那收货的是什么地方,还不是防着我,怕我知道他赚大钱了。”刘哥儿大声说道。 刘哥儿话音刚落,旁边的几个村妇和哥儿便都噤声了,一脸尴尬的看着他身后。 第55章 第 55 章 傍晚,林舒语简单用过晚饭,便宽衣除服,坐在床边。 他容貌比起刚入府时又清减了一些,原本艳丽的姿容也折损了两分,没那么娇艳了。 这些时日林舒语吃不进什么东西,每日都清粥小菜。伺候他的绿萝跟着他一起吃饭,自然也吃不到什么好的,背地里抱怨连连。 “绿萝,天色已暗,去把油灯点起来。”林舒语看了她一眼说道。 绿萝是个眼中没活的,虽因着林舒语有孕,表面上对他态度恭敬,然而若是林舒语不叫,她也很难主动做事。屋里都黑了,竟也想不起把灯点起来。 绿萝这才不情不愿的去厨房里拿了火折子,把厢房里的灯笼一一点燃,再从头上拔出一根银簪将灯芯挑亮。 几个丫鬟来到西厢房,对林舒语福了福身道:“林小哥儿,主子请你去后院一趟。” 绿萝听了脸上一喜,就要给林舒语重新梳妆。 她明明听闻林舒语在别苑时很受宠爱,可他回来了许久,又有了孩子,谢大公子却一次也没有传他相见过。 绿萝还想到,是否是林舒语失了宠,所以才被人从别苑给赶回来了,不过今日谢大公子愿意见他,就说明林舒语还是入了他眼的。 见绿萝殷勤的要给自己涂脂抹粉,林舒语冷笑一下,淡淡的拒了。 他只披了件外衣就走出门去,绿萝跟在身后,那两个丫鬟却把人一拦道:“少爷请的是林小哥儿,旁的人未经允许,不准去后院叨扰,你就在这儿等着吧。” 绿萝听了一愣,脸色僵硬的看着林舒语的背影,只得咬牙走回屋内。 又看两个丫鬟满脸趾高气昂,全不把她放在眼中的模样,更是气愤,想着明日就要抽空去县里,找驿站把林舒语怀孕的消息给谢夫人递出去。 他谢大公子再傲,不也是还要被谢夫人拿捏在手里的么?绿萝想到。 她刚来时原本还有些小心思,想着若能靠上谢大公子,混个妾氏通房也算不错。 可她在谢家这么久了,那谢大公子始终对她不假辞色。绿萝便死心塌地的投靠了谢夫人,每隔数十日就给她通报一次谢槐钰的消息。 林舒语来到后院,便被带进了一间房间。 这房间家具布置一应俱全,却落了些灰,显是长期没人来的空房。 林舒语被安置在内,又有丫鬟端上了一些清淡的茶水、瓜果等物,才关门离开。 他等了许久,眼见着月亮升起,又高高悬挂在天中。 闲着无聊,林舒语茶水喝了不少,还小解了一回。 后面实在是困的不行了,头一点一点的撑着,才听见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他一个激灵,整个人精神了起来,以为是谢槐钰来了。 却看见小树推门进来,手中拿着个托盘,内里放着些上好的补药,来到他面前道:“林小哥儿,好久不见。” 看见来人是小树,林舒语卸下力气,也懒得伪装,只懒懒的道:“你过来作什么?要送我回去了么?你们这戏倒是做的足,谢公子既不愿见我,却还要把我招到这后院来赏赐一番,做给绿萝看。” 听到林舒语的话,小树冷笑一声道:“你如今即已怀孕,那就是船上的人了。不配合我们行事,我们自可以把你交给谢家夫人,言明这孩子的身份,看看你到时候还有命没有? ” 林舒语听了,脸色露出两分不忿,又觉得自己身世实在可怜,金枝玉叶出生,如今竟落到这番田地。 小树见了便道:“你也莫觉得委屈,虽你被谢夫人送来,也属身不由己,但若你老老实实呆在前院做事,少爷宅心仁厚,必不会为难于你。但你却擅自闯了后厨,因着此事,厨房里三位婆子两个丫鬟并一个仆役都被发卖了出去,具是在谢家干了多年的老人,他们又和谁去说理?” 林舒语脸色苍白的说道:“我……我实是不甘……为何以我这般姿色才情,谢公子看也不看我一眼,却偏偏看上个乡下哥儿!” 第56章 第 56 章 时光飞逝,一转眼间,便到了一个月后。 这段时间,白术一如往常,每日忙于房子修葺之事。陈冬青帮他管事之余,又听白术的建议,找人买下了白术鱼塘旁边的一亩下田。学着白术的法子挖田成塘,养起了稻田鱼。 每年的七到十月,是*屏蔽的关键字*发情的季节。因着没有天敌,又每日好吃好喝,白术饲养的好些母鹿都怀上了崽子。 母鹿怀孕后,性子都变得有些暴躁,且不爱与公鹿呆在一起。 白术见这些鹿也已经喂熟了,便考虑改为放养。 只是放养之前,他还得搭一圈简易的围栏,以免这些*屏蔽的关键字*跑没了踪影。 此时虽已入秋,但在南方气温还是有些热的。 即便如此,白术工地的绿豆汤也已停了,改为了红豆汤。一样的放了些许糖和盐,村民们都十分爱喝。 这个时候,白术的房子也修建的差不多了,大的轮廓都已经搭建完成,只差封顶。 封顶要不了那么多的人,白术便抽了一些人出去,让他们帮自己在小山坡外的地界搭围栏。 围栏是竹子制成,并不特别密集,只能拦住体型较大的动物,那些小型的动物,如野兔、野鸡什么的仍能自由穿过。 白术这样做也是考虑到了生态的平衡,若是把后山圈*屏蔽的关键字*,这些小型的走兽就不易繁衍生息了。 白术的房子修建到今日,不算三名工匠的费用,仅基础建材和村民的人工就花费了一千两之多。 这数目看似巨额,实际已经很少。 白术并不知道,有些昂贵的石材,是谢槐钰在背后帮其垫付了,不然他手上那些银钱恐怕支撑不起。 在大宣朝,除京城以外的土地价格并不昂贵。 然而在府城或者郊区里修一个园子,不算地价约莫也要万两白银起步。有修筑的格外精致的园子,甚至要十万两白银。 不过那些昂贵的园子,里面用的材料具是顶尖。家具均为黄花梨的,走廊则是汉白玉的,而家里的各种奇石名画,珍惜花草、雕梁画栋也不少,便把价格抬了上去。 而白术的院子,并不打算走这样的路线,他只用了些平常的材料,最贵的便是家里的几根立柱,用了金丝楠木支撑。 其余木材,皆用榉木等寻常木材,石材更是只要质地合用便行,也不需要雕刻门窗回廊等地,因此所需的费用就少了许多。 不过这千两白银,不过也只是个小头。房子修好,白术还要装饰一番,扯些细软帐子挂起。 他院子里还要布置些花花草草,修些小桥流水,铺上鹅卵石路,这就又是一番花费了。 白术与谢槐钰打了个招呼,要亲自去一趟府城。 谢槐钰因有事在身,这次倒是不能与他同去。 第57章 第 57 章 出嫁之时。白禾虽喜欢打扮作怪,但行动尚且自如。 如今再一见到,却似连路都走不动般,如弱风拂柳,由两个小厮扶着慢慢踱步,脸色苍白。 此副病弱的模样,倒是合了大宣许多男子的喜好,因此也有许多人偷偷向他投来视线。 白禾虽嫁了个富商,理应不愁吃穿,却似乎比在白塘村里还要瘦了一圈,他细腰盈盈不堪一握,用一根束带扎着,看着再用些力气似乎就快断了。 白禾此时也看到了白术,若是往日,他必定早就翻个白眼,或者摇着团扇走到白术面前,狠狠奚落一番。 可如今见了白术,他眼睛一亮,身子抖了抖,眼眶却似乎红了。 白术觉得他似乎有话想对自己说,然而他身后两个小厮却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也一齐看向白术,一人一手架住白禾的胳膊道:“白哥儿,你可是看上了什么?老爷说了,你如今正是得宠,若是喜欢什么,便只管说,多少银子都是要买下来的。” 白禾听了竟浑身瑟瑟发抖,十分僵硬的说道:“不必了,我什么都不想要,今日我已乏了,便先回去吧。” 白禾被两个小厮半架着带走,路过白术身边时,白术听到有铃声响动,低头朝下看去,不禁皱眉。 原来白禾双足之间,被裙摆遮住的部分隐隐透出条金链,不过半尺来长,随着他步履响动。 被这样的链子拴着,是走也走不动,跑也跑不掉,也难怪白禾走路姿势如此奇怪。 白术想到之前谢槐钰与他说的,暗想那姓黄的商贾,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树待白禾走了,才嘲讽道:“这个白禾,还以为自己嫁了什么好人家。却不知自己被他家里人给卖了。这黄老爷的事情,整个府城都知道,只要稍作打听,都不会有人愿把自己的孩子送到他手上。不过白老三一家都钻进钱眼里了,如今这黄老爷很舍得给白禾花钱,也算是他求仁得仁了。” 白术心中感叹,白禾本人肯定是不知情况的,他若是知道,必定不愿意嫁个这样一个恶煞,还得意了许久。 而联络到这恶煞的,正是他的亲哥哥白稻,此时在村里正是春风得意,也已又找人说了个邻村的黄花闺女,据说是特地相看的好生养的,下月就要上门。 在康意楼逛了一会儿,白术挑选了许多物品。 因为东西太多,也不便带回,便由白术付了订金,又留下了地址,约定数日后由店家差人送上门去。 做完这些,白术要采购的东西也差不多了。于是便和小树回到码头,乘船离开。 再说那意鲜坊的伙计跑到万家后,因着是个面生的,却被门房拦了一会儿,几经盘查后,才见到了万如意本人。 待他把掌柜的话传给万如意后,万如意立刻要备车出门,却又恰好遇上了他大哥万康。 万康比万如意大好多岁,为人沉稳,待他也如父亲一般,什么都要管的。 看到万如意咋咋呼呼的又要出门,就把他拎到正厅里一顿说教。 万康原本就反对万如意整日里看些才子佳人的绘本,还肖想着找个穷小子。 万如意自是不敢告诉他自己正要去找白术,便只得默默受着,心里火急火燎。 待万康教训够了,前脚出门,万如意后脚才坐了车过去,等他赶到以后,白术和小树早不知走了几时了。 “都怪大哥!废话真多。”万如意又一次错过了白术,气得直跺脚。 那意鲜坊的掌柜见状忙去说道:“小东家,我见那白公子似乎是要去采卖东西,还朝着那个方向去了,你若真想找人,不如去差人去那边看看,问问是否有店家接到了这样的客人,或许有些线索?” 万如意听到眼前一亮,立刻就差了人去,还对那掌柜的说道:“此事你做的极好,要是能找到人,你的月银自下月起可翻一倍。” 掌柜的听了喜笑颜开的退下,他上次接了白公子的意见,就已得了奖励,月银涨了不少,若是这次能找到线索,再翻一倍,便是笔极为可观的收入。 那白公子每次一来,都有好事,还真是自己的福星啊。 万如意派出去的人手在街上找了一阵,约摸过了一个多时辰,才有一人回来报道,之前康意楼里的伙计,倒是见过一个戴着抹额的公子,那公子恰好采购了许多东西,且不便带走,就付了个订金,让人送到一个叫做白塘村的地方。 万如意心中一喜,急忙问道:“那公子可是姓白?叫做什么?” “似乎叫做白术。”那人答道。 万如意欣喜万分,双目一时迸发出神采。 他的两个小厮是最懂他心思的,此刻也对视一眼,红着脸对他说道:“恭喜少爷,总算是找到了那白公子的下落。如今即已知道他住在哪里,找起来便极为便利了。” 万如意点点头,收敛起神色,领着众人回了万府。 既然知道了那白公子的下落,他反而不着急了。 最近他大哥万康看他看的正紧,他也不便出门,万如意想。不如待过段日子,他大哥放松了警惕,自己再乔装出门,去瞧瞧那白公子到底是何家子弟。 第58章 第 58 章 白术返回家里,就开始做起这几日的准备。 他先去了趟河里,趁着天气尚暖,捞了一大批小鱼,让王木头填充进鱼塘,还给陈冬青的鱼塘里放了一些。 再过几天,这天气变得更凉,河里变冷,河里的鱼会变少,也很难下去了。 白术趁着这最后的余温多捞一些,也是为秋冬两季的鱼塘做储备。 等这件事办好了,他又去了工地。 工地里房子已经封顶,工人们正在做细部的修整,房顶上是瓦匠在贴瓦片。 几个工匠习惯了出门在外,是不回去过中秋的,中秋便只在谢家度过。 白术把几个工匠找来,探讨了下接下来几日的工程进度,见万事都已安排妥当,又去交代了两个工头几句,才放心离开。 此后,他又去了后厨,找到了王哥儿和两个婆子。 他们三人活儿都干得不错,每次见了白术也都恭恭敬敬。白术打量了一下后厨,见他们做好饭后,地上台面也整理的颇为干净,便夸赞了他们几句才走。 最后,白术去了后山。见了陈冬青正在后山喂鹿。 这梅花鹿散养以后,怀孕的母鹿就不同公鹿住一块儿了。 但一到了喂食的时间,陈冬青撒了草料,鹿群们便又会集中在一处。 现下陈冬青喂得多了,那些鹿也和他熟识起来。有些胆大的,竟敢直接从他手上吃食。 此时他正摸着一头长大了的小鹿的鹿角。这头小公鹿刚刚带回来时还没断奶,如今却也有一米多高,头上还长了一茬小小的鹿茸。 “冬青哥!”白术喊了一声,朝他走去。 那些梅花鹿们一看见他,便纷纷跑了,即便有吃的在地上也只是远远看着,不敢上前。 陈冬青:“……” “哈哈哈,它们怕我。”白术哈哈大笑道:“当是还记着我抓它们割鹿茸的仇呢!” 白术数月前才抓它们割过一茬鹿茸,几步就抓住一只,按在地上手起刀落。那爽刹的身手,给这些梅花鹿们留下了浓浓的阴影。 “冬青哥,我来找你是要同你说声,过几日就要中秋,我决定给所有人过过节。”白术说着拿出了一锭银子,约莫有二两重。对陈冬青道:“劳烦你那日帮我去县里多割些好肉,再买些美酒,让后厨的帮着作些月饼果子。给所有做工的村民们发放。” “当然没问题。”陈冬青爽快的收下银子说道:“只怕那些村民们知道了都要乐的睡不着觉。给你干活有钱拿,有肉吃,过节还有东西发。哪里还有这样的好地方?如今你在咱们白塘村的声誉可高了,就连外村也有不少人来打听,想来帮你做活。” 第59章 第 59 章 白术看他一眼,也不说话,一手抓住他裤腰,另一手一顶,就把他整个人搬了起来,扔在了旁边的床上。 此时一番动静极大,整个船舱的人都朝着白术的方向看过来。有那怀抱孩童的,便蒙上了孩子的眼睛,怕把人吓哭了。 “臭小子!”那汉子一下丢了大脸,从床上爬起来,就要去抓他。 白术却仿佛后脑涨了眼睛一般,一下子就偏过头去,迅速闪身,让那汉子扑了个空。 “我已忍了你两次。”白术看着那男子说道:“事不过三,你若再来,我就不客气了。” 那些汉子都是随着自家主人出行的护卫。 他们主子是府城里的富商,住在上等船舱,而他们这些护卫,就只得住在下等船舱。 即便如此,因为会些拳脚功夫,这些护卫们也自觉地比这下等船舱的普通百姓要高上一等,平日里出门都是横着走,今日还是第一次碰见白术这样的硬骨头。 那男子还想动手,旁边就有人拉着他的衣服摇摇头,劝他算了。 此时有那眼力强的老手,已看出了白术是有些功夫的。 那汉子听了那老手的话,便忍了心里那口恶气,退到一旁。 狭窄的船舱重被让出了一条通道,白术从中间走过去,直到那彪形大汉的面前,才对停下。 见那彪形大汉也抬头看他,便对他说道:“这是我的床位,麻烦你让一让。” 白术说完这话,那坐在他床上的彪形大汉就笑了。 他是这群护卫的头领,有些内家功夫。站起身来,几乎顶到了仓顶,比白术足高出两个头。 他身高体壮,从小学了一手好拳脚,打起架来很是厉害,这些护卫们对他也是又怕又敬。 此时他上下打量面前这少年一番,只觉得对方身量娇小,腰身又细,脸蛋还没他巴掌大,模样还看着像个哥儿似的。 便调侃道:“我今儿心情好,便放你一条生路。你现在就走,我便不与你计较。你若非要睡在这里,也不是不行,我看你这模样,倒有些似个哥儿,还能帮我暖暖床。” 他这话出口,旁边的汉子们也哈哈大笑。 可他们还没笑几下,眼前一花,便看到白术腾的一脚跃起,蹦了三尺多高,竟一脚踹到了那大汉的脸上。 把他踢得*屏蔽的关键字*了几步,跪着捂住了嘴巴。 大汉放开手,手心里躺着颗牙齿,原来白术一踢便直接把他的牙给踢掉了。 那大汉怒上心头,就挥着拳头朝白术扑去。 白术却一个闪身跃上床脚,一只足底轻点床柱,另一只脚一个倒挂金钩直接踩在了那汉子头顶,把他踩倒在地。 同时迅速打了他浑身几个痛穴,让那汉子再也无力起来。 “说了事不过三,你们偏要来惹我。”白术说的有些烦躁。 第60章 第 60 章 白术摸了摸钱袋,觉得有些头疼,他这次出门并未带太多盘缠,总共才一百多两银子,是不够缴费的。 而像他这样没有担保人又交不起钱的,是不允许进入城内的,被守备查出以后,就要被赶到外面。要么就自己想办法登船折返,要么就在这京郊外住下,自生自灭。 白术看到那城墙下坐了许多的人,许多看着就是难民打扮,携家带口的搭起了帐篷,就吃住在城墙附近。 待他前面的一人查明身份入内后,那守卫就开始盘问起了白术。 见白术拿不出京城的身份,那守卫又让他交出银子。 白术摸了摸鼻子道:“这位官爷,我现在只带了一百两银,能否进去了以后,过几日再来补上?” 那守卫听了,打量面前这少年一番,皱眉说道:“你当这是菜市场?还能讨价还价?你既没有足够的银子就用别的来抵。我看你手上那只戒指倒还值些钱,拿来抵了差价便能进去。” “这戒指乃我珍惜之物,于我而言,价值连城。”白术闻言冷下了脸道。 这守卫是把他当成肥羊来宰?他手上的戒指,谢槐钰一对宝石就花费上千,又打磨成指环,就算是单个也不止五百两。这守卫竟然让他拿来抵二百两差价。 更何况这是谢槐钰送他的信物,就是给他再多的钱他也不卖。 那守卫的听了,便冷笑一声,不耐烦的说道:“你既没钱,就快些滚开,别在这挡道。” 说着便把白术赶了下去。待他走远了,还喃喃说道:“什么穷鬼都敢往京城跑,一百两银子还想进城。那大宣的人都跑到京里来,京城里还不得大乱?” 白术走到了城墙下,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蹲在墙角下,看着过关的队伍,倒也不急不躁。 其实他若现在去找那冯老板,必然也可以进入京内,只是那就得呈了他的人情。 那守卫的不让他交钱进,他便等晚些时候,自己进去便是。 晚上戊时,太阳已经落山,船上的人也已经全部入城。 守卫们把大门关闭,落上门叉,只留了几名职夜的兵士便纷纷回家。 此时城墙外面,那些无法入内的百姓们也纷纷开始寻找地方落脚。 而那些早先到来的人,也开始做起来小生意,对后来者兜售些吃食干粮等,赚取银钱,形成了小型的集市。 他们留在城外,每逢初一十五,城内便有大户人家的管家婆子们出来,在其中挑些粗使仆役,或使唤丫头。若是能进了那些人家,便不愁吃穿,与这些人而言也算是大大的福气了。 白术远离人群,趁着黑暗找到个没人的角落。 这里距离码头已经有些距离,那远处的人也不容易发现他的动静。 白术收腹提气,脚下一蹬,就踩着轻盈的步子迅速登上了城墙。 那城墙虽高,但并不光滑,砖块之间的缝隙就成了白术落脚之处。 不过一息之间,白术便悄无声息的攀上了城墙墙头,他刚要上去,便见不远之处就有个守卫。 白术忙低下脑袋,又平挪了两丈,到了那守卫看不见的地方,才悄然的翻身上去。 待到了城墙顶端,往内望去,整个京城才算是终于尽收入他眼中。 夜晚的京城,还未到宵禁时间,城内街道也是灯火通明,星星点点,巍为壮美。 明日便是中秋之夜,从今夜开始,京城内便开展了拜月的夜市,此时大街上人群川流不息,许多有钱人家的小姐和公子们也带着家仆外出游玩,好不热闹。 这样的街市,比起虫族高度发达的夜景当然是不值一提,但古香古色的风景却让白术觉得很新鲜。 又因为这京城是谢槐钰长大的地方,就更让白术好奇。对于谢槐钰的事情,他总愿意多了解一些的。 白术又是几步,翻身跳下城墙。 第61章 第 61 章 “我累了,想睡觉。无需你服侍。”白术不耐烦的说道。 见白术态度冷淡,那哥儿愣了下,却又想到,这男人嘴上说是不要,但若是弄得他舒服了,就还不是食髓知味。 于是他浅笑一声,便想要继续向前,却发现对方手劲极大,捏住他的手腕便让他动弹不得。 白术此刻也很烦躁,他身上已是不舒服了,这个小厮还要往这边凑,坚持给他按摩,实在是太热情了些。 他又想起自己要开的那山庄,往后他请的小厮定要定下规矩,还要给客人留些私人空间,不然热情过度,倒反招人烦了。 可那小厮也是奇怪,白术都如此拒绝了,他却仍不依不饶。 白术拉住了他一只手,他另一只手倒没闲着,径直往白术的衣襟里钻,整个人都贴了过去。 到了此时,就算白术再傻,也觉出了一丝不对。 他一翻身,就把那哥儿掀翻在地,又把他双手扭到了身后,疼的他哎呦一声惨叫。 “你到底想干什么?”白术强忍住身体的不适,审问起那个哥儿。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那哥儿没想到自己只是想服侍对方一番,却激起这人这么大的反应。 见白术目光微敛,审视的看着自己。那哥儿忙又补充道:“非是我要干什么,而是这里本是青楼。来此的男子都是同哥儿行那档子事的,公子即已进来,我便以为你也应当如此,刚才那番,也不过是想好好伺候公子罢了。” 他虽未明说那档子事是什么,但白术此时也算听明白了。 之前在白塘村的时候,他就在田间地头听过那些村民们谈论那城里的青楼。 只说那青楼是人间极乐,里面的女子和哥儿都多情貌美,让人好生向往。 只是虽然听过,但白术毕竟从未亲眼见识,没成想自己这次一个不慎,竟住进这青楼里来了。 他又看了看眼前的哥儿,才把人放开。 那哥儿起身,摸了摸被白术扭得通红的手腕,一双泪眼闪烁的看了白术一眼,如诉如泣,的确是有些姿色。 不过在虫族的观念里,和喜欢的人结合生蛋,是一件十分神圣的事情。像这样来者不拒,任谁都能又亲又抱,实在是让白术无法接受。 于是白术便道:“说来这也是我误会了,还以为这是普通客栈。现在既然知道了,也不需要你的服侍,你自出去吧。” “公子……”那哥儿被白术拒了,却觉得他为人正派,反更加心动,娓娓说道:“我知你大约是嫌弃我们这样的人太脏,可你刚才饮了那桌上的茶水,有些催情之物。我看你已是情动,为何又不让奴家来服侍?” 第62章 第 62 章 翌日,谢家中秋家宴,府里共摆了十多张桌子。 谢家所有旁系亲族,皆数到场,把那桌子坐的满满当当,倒还又多添了两桌。 谢伯爷和谢家的族长兄弟们端坐在正厅,正大谈谢家今年的发展。 娄氏则穿了新作的衣服,戴了满头的南珠头面,满面春风的坐在后院。 她身边围满了谢家女眷,无一不是巴结奉承之人。 就有人大赞她容貌,虽已过不惑之年,却仍同双十美妇人般清丽。 娄氏听了,面上虽没有太过显现,但心中却实在熨帖。 她容貌并非绝艳之人,过去还做姑娘的时候,在娄家也只得排到第三四位。 然而嫁与谢伯爷后,享着这伯府的荣华富贵,又花了大把银子在那张脸上。 娄氏这些年来虽年岁渐长,但容貌却未曾便老,且又多了几分沉淀下来的气度,比初出嫁时反倒要更加好看了,把与自己同龄的那几名姐妹都比了下去。 谢槐钰和谢琪此时也在后院,两人分坐两处,由小厮侍候着与族人交谈。 他们先去已去正厅见过了诸位长辈,如今来了后院,也是娄氏传唤。 只因今日除了谢家人外,也会有人带些旁的世家子女过来,趁机让这些小辈们相处一番。 一方面是让同辈男子间结下情谊,另一方面,若有那性子、家事匹配的异性,也可由长辈牵头,成一段姻缘。 谢琪今日穿的也甚为奢华,光一身缂丝料子便价值千金。 他坐在席间,由两名丫鬟伺候着,身边便时常有人带着自家晚辈上前招呼。 此时,谢琪的身边已经围拢了谢家好些年轻族嗣,又有若干颜色姣好的哥儿、姑娘也在其中。 还有好些熟悉的面孔,往年也是会来同谢槐钰寒暄的,此时却只围着那谢琪转悠,看都不看谢槐钰一眼了。 “一群墙头草,无耻小人!”小树在一旁伺候着谢槐钰的茶水,小声说道。 “小树,警言慎行。”谢槐钰敲了敲桌子:“我与他们本也没有什么情分,往年巴结与我,不过是为了自身做打算罢了。如今见我落魄,不再搭理也是常情,不必介怀。” 谢槐钰穿着一身玄色衣裳,摇着折扇坐在后院的亭子里,身边并无他人。 他一身衣裳也还算精致,但并不奢华,和谢琪相比,又似乎更朴素了几分。 然而他容貌风度比谢琪好上太多,因此也并未落于下乘。 只可惜这些在谢家族人眼中,却并非关键之处。谢槐钰才学品性再好,但他没有母族为其相争,终究是输了谢琪一筹。 这不,都被人赶到南方乡下去了。 坐了一会儿,一个熟悉的身影,身着一身雪青色衣裳,自远处走来。 那人面白如玉,脸颊丰润,一双灼灼桃花目似含情谊,额间一颗红润的孕痣,五官与谢槐钰有六成相似。 此人便是谢槐钰的胞弟谢凌,几月未见,身量似乎又高了一些,出落的越发动人了。 谢槐钰远远看见,便起身走了过去。 谢凌一看到谢槐钰,先怔愣了一下。接着便低下头道:“原来是大哥回来了,许久不见。”态度中带着几分疏离。 谢槐钰打量了谢凌一番,只见他比起数月之前,似乎更加娇弱了一些。身边的两个丫鬟也不是之前熟悉之人,而是换了两名容貌艳丽的女子,不禁皱起眉头。 “谢凌,你同我来一下,我有话与你说。”谢槐钰对谢凌说道。 谢凌听了便有些战战兢兢的看了娄氏的方向一眼道:“那……我先去请示母亲?” 与自己亲兄长说话还要先请示母亲,谢凌这般怯懦摸样,让谢槐钰心中很是不满。但思及他在谢家难处,谢槐钰也并未多说什么,只对谢凌道:“那我同你一起过去。” 两人一同去了娄氏面前,娄氏看了看了谢凌几眼,当着众族人的面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挥挥手让他们自去。 如此以后,谢凌才敢跟随谢槐钰去了旁边的一处园子。 到了那园子里面,小树在口门一站,把两个丫鬟拦在外面:“少爷太久未见胞弟,心里甚为想念。让他们单独在里面说说话,我等就不要去打扰了。” 那两个丫鬟虽心有不甘,但到底也不能硬闯。眼珠转了两圈,便也站在门口等着。 待园内只剩下谢槐钰同谢凌两人,谢槐钰才道:“谢凌,你原先身边的那几个随侍呢?” 谢凌听了眼珠一转,怯怯说道:“母亲……母亲说他们气度不够,便打发了去做粗使洒扫的活儿。如今这两人,是她特地与我挑选的,容貌出众,颇具才情,好叫我往后出嫁以后带出去。” “你竟也答应下来?实在糊涂!”谢槐钰很铁不成钢的摇摇头:“你改日寻些错处,把她们打发了,再把自己之前伺候的人给要回来。他们都是母家送来的老人,你应更加重用。只是因此一事,他们难免会与你有些间隙,我会送些银钱给你,你拿去好好安抚一番。” 第63章 第 63 章 白术走出禅花巷,便去打探谢府所在之处。 他预备晚上再去寻人,但谢府在哪儿,需得白天就打探好。 他顺着那哥儿指的方向,找到了一条宽阔的街道,街道可并行两辆马车还有富裕。 这街道两旁尽是深宅大院,门口都修有石狮子,院墙都有一丈高,每家每户都大门紧闭,有的门口还有护卫。 白术走了一阵,便看到前方有一处门口停了几辆马车,还有两个小厮守候在旁。 那府邸大门深红,又宽又阔,一对汉白玉做的石狮子并石台阶,更让大门多了两分气派。 白术抬头一看,那大门上方挂着一块额扁,上面黑底金漆,写着谢府二字。 他眼前一亮,看来这里便是谢槐钰家了! 他正想上前再找那两个小厮确认一番,就有一辆马车突然不知从哪儿拐了出来,朝他疾驶而来。 白术皱眉,立刻就地一滚,险险的错身而过,才不至于被马蹄踩踏。 那马车的马被惊了一下,扬起前蹄,让马车好一阵颠簸。 车上立刻下来了两个护卫,指着白术问道:“你是什么人,竟敢惊了爷的马,还不快过来赔罪!” 白术眼神一凛,觉得这人好没道理。 他好好的站在巷子里,是这人的马胡乱冲出来,竟然还说自己惊了他的马。 他还未说话,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将那马车帘掀开了一条缝,一个神色高傲的贵公子探出了脑袋。 那贵公子一看到白术,愣了两秒,随即指着他说道:“还不快把他给抓住!” 白术当下也是一怔,立刻闪身就跑。 原来那贵公子不是别人,正是那日他得罪的玄衣公子——赵衍。 没想到府城里赵衍不曾将他抓住,此时却又在京城遇到,可真是冤家路窄,狭路相逢。 白术脚下生风,跑着跑着,便闪身进了一条窄巷。 那两个护卫跟着追去,那条窄巷却空无一人,再没有看见什么人的身影。 “糟了。”其中一个护卫感叹一声:“我们分开行动,把这附近再找一下。” 于是两个护卫又把附近的街巷整整搜寻了一圈,却皆未看到那少年的身影。 把人跟丢了,那两名护卫心下都有些惴惴不安。 赵衍并非宽和好相处之辈。上次他南下游玩,带了一干得力的护卫出去,回来的时候,却不知什么原因,把人全都给发落了。 只是再是害怕,此时也不得不去面对主子。 两人便回到谢府附近,对马车上的赵衍禀报,那少年身手实在敏捷,也不知练了什么功夫,不过几息之间,便找不到人了。 赵衍看着面前两名护卫,眼神中压抑着浓浓怒火。 不过一个少年,看上去也只有十八九岁,这群酒囊饭袋,竟连这么个人都抓不住。 赵衍长至这么大,因身份高贵,又有齐家庇护一直是顺风顺水。 却万万没有想到在一个少年身上栽了两次。 他眯起眼睛,思及自己刚才看到的少年,觉得对方的模样倒是比自己在府城见到时更周正了一些。 赵衍毕竟是年轻人,血气方刚,对白术这样有些侠气的少年也存了几分欣赏之意。 他一心想让人把白术抓了,除了想要好好教训他一番,更是想要收拢人才,让白术为自己所用。 赵衍再看看自己手下这群护卫,一个个贼眉鼠眼,就越发的觉得不顺眼了。 府城那次,他因被万康认出,没有时间再去寻人。如今到了京城,这可是他的地盘,他就不信了,自己翻不出那少年的来历! “走,先去找城守。”想到这里,赵衍下了命令,车夫便驾着马车朝着城门边驶去。 他本是来此赴齐家家宴,为齐家撑撑场面,此时因着那少年的事情,家宴却不想去了。 如那少年是近期进城,城守那一定会记录与他有关的信息,他只消一个个排查下去,便可查到那少年身份。 马车到了城们处,赵衍下车,找来了城守。 第64章 第 64 章 马蜂老巢被拆,陡然被激怒,立刻倾巢而出,蛰向这两人。 谢勇和闻松用手抱头鼠窜,却还是被蛰了满头包。 后来虽有丫鬟小厮赶来相护,杀灭了这群蜂子。 但这两人已是话都说不出来,自也无法继续宴席,只得请来大夫医治之后,又送回家去。 趁着谢家下人们乱作一团时,白术早混迹在其中,把那只蜂巢给处理掉了。 因此再有人来查看起因,便看不出有马蜂窝掉在地上,只是奇怪怎么会有这么一群蜂子突然盯上了两人,还把人蛰了个够呛。 因着外面乱作一团,小树出去打探了一圈,便回来对谢槐钰说道:“少爷,你不知道,那谢勇和闻松两人,真是坏事做多糟了报应。他们刚才在外面不知道怎么惹了马蜂,如今被蛰成了猪头,抬回去了。” 谢槐钰闻言,也觉得有些好笑,但又有些奇怪,总觉得这也太巧了一些。 只是他从刚才回来,就一直没有出门,那两人被蛰之处也距他甚远,就算是想要栽赃,也脏不到他的头上,便也没放在心上。 此时已是申时,谢槐钰从早上起就在后院里枯坐了许久,此时也有些乏累。 便对小树摆了摆手,让其出去,让他小憩一会儿。 “是,少爷。”小树听话的关上房门离开,谢槐钰便躺倒在床上。 躺了一会儿,他却似有所觉一般,猛地起身,皱眉对着窗外喊了一声:“什么人藏头露尾!给我出来!” 谢槐钰原本就十分敏锐,才躺下不久,便觉得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视线,不知从哪儿投注在自己身上。 这视线似乎并无恶意,但是在谢家,却万不可掉以轻心,于是谢槐钰便起身厉声让那人出来。 不一会儿,屋后的窗户被推开了一小条缝,谢槐钰从床头掏出一把*屏蔽的关键字*握紧,退向房门,若有不好便准备拔腿就跑。 那窗户缝又开的大了一些,上面却倒着伸出个熟悉的小脑袋,白术倒挂在房檐上,探头对谢槐钰道:“是……是我……” 谢槐钰:“…………” 白术见到谢槐钰的时候,是想给他的惊喜的。 没想到谢槐钰看到他时,面色却不太好看。 “还不快些进来?”谢槐钰放下*屏蔽的关键字*,皱眉说道。 白术这才跳进房内,谢槐钰忙去把窗户关上了。 “你不是应该在白塘村么?怎得会在此地?”谢槐钰又锁上了房门,才严肃的问道。 白术还从未见过谢槐钰对他这般神色,心下不由紧张,有些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想同你一起过节,就来找你……” 听了他的话,谢槐钰眼中神色明显柔和了两分,但却仍是十分严厉的说道:“我说了中秋有家宴,不能陪你。这里也不是你呆的地方,你赶紧回去,不要留在此处了!” 第65章 第 65 章 “什么人?”屋内传来士兵的声音。 小树心下一凉,只觉的*屏蔽的关键字*就要从嗓子眼里蹦了出来。 小树毕竟只是个半大孩子,此时神色映入赵衍眼中,到让他增添了几分怀疑。 难道这谢槐钰当真有鬼?他不禁眯起眼睛想到。 赵衍立刻转身朝着屋内走去。却见士兵们正围在床帐周围。 那谢槐钰刚好掀开帐子,一面起身,一面合好衣襟。 他面色微红,额上有些细细的汗珠,看那模样便是刚行了云雨之事。 而床榻上则还有一人。一头黑发披散,衣襟半开,以袖掩面。虽看不清他的脸,但他额上一颗孕痣却暴露出来,显然是个哥儿。 即是个哥儿,那就绝不可能是自己要找的那人了,赵衍想到。 他一向自负,除了他母后之外,连一般女子都瞧不起,就更别说是哥儿了。 不过虽然没找到那人,他却抓到了谢槐钰的把柄,赵衍哈哈大笑。 怪不得那门口小厮如此慌张,原来这谢槐钰平日里假装清高,如今在自己院中,却还不是白日宣淫。 “大皇子,不知你找到恶贼了么?”谢槐钰淡淡说道,面上似乎有些恼羞成怒。 “坏了瑞石兄你的好事,是我的错。”赵衍呵呵笑道:“一直听闻你品性高洁,最是不喜沾花惹草,没想到竟有如此雅兴。” “这里并无恶贼,走了。”赵衍笑完,才带着一众兵士离开,其他的房间也没有再看。 “少爷……”见赵衍走远了。小树才跑进屋内,关上房门:“大皇子走了。”刚刚他差点被吓得魂都要掉了。 这时,谢槐钰已重新整理好了衣服,而床上的白术也满面绯红的走下来。 刚才为了应急,他与谢槐钰假意抱作一团。 原本也只是为了演戏,谢槐钰才扯了他的衣襟。 也不知是不是衣服不够合体,谢槐钰轻轻一扯,他胸口就露出一片春光,某处也若隐若现的露了出来。 谢槐钰那时正趴在他身上,自然也一眼就看到了那一抹艳色,他面上一红。 白术就感觉到,对方有某处贴着自己大腿之处膨胀了起来。 一时间,两人都极为尴尬,谢槐钰额头上更是泌出了细细的汗珠。 正巧这时那些士兵们闯了进来,谢槐钰赶紧把他胸前合上,自己则掀开帘帐,走了出去。 两人此时再面对面时,白术先看了谢槐钰一眼。待对方看过来时,又迅速低下头去。 这两人就如此这般来来去去的互看了好多下,目光才终于碰触到一起。 与此同时,谢槐钰的目光便不自觉的向下滑到了白术的胸口。 而白术也极有默契的瞥到了对方的关键部位,两人同时咳嗽了一声,又把头转了过去。 小树:“……????” 第66章 第 66 章 他端起酒杯,先起身轻轻的与白术碰了一下,然后挽过白术端着酒杯的那只手道:“如此先喝一口。” 白术听了,便依着他的意思,两人手挽着手喝那杯酒,他原以为不过是简单的事情,却发现在酒也不是那么好入口的。 手臂长度有限,原本正常的姿势又挽了手,两人就难免要更近一些。 白术本就与谢槐钰离得不远,两人间也不过一臂的距离。但要喝到这酒杯中的酒,这样的距离也是不够。 他不由自主便贴过身去,几乎要与谢槐钰面贴着面了,才从自己的酒杯中饮到了那口酒。 此刻,两人间仅有一拳之距。白术感觉到谢槐钰的呼吸打在自己的脸上,痒痒的。 谢槐钰看着他,瞳孔幽黑,深不见底,他低声在白术耳边说道:“再彼此对哺一口。” 说罢,一只酒杯被递到白术嘴巴,正是方才谢槐钰饮的那只。白术也依葫芦画瓢,把自己的酒杯递过去。 两人同时举杯,便喝了一口,倒是比刚才还容易些。 等这步也完成后,谢槐钰接过白术手中那杯酒,又把自己那杯给了对方道:“全喝了。” 白术一饮而尽,再看谢槐钰,业已饮尽,把酒杯在空中倒转过来,这杯酒才总算喝完。 “这合卺之礼便是这样做的,好叫你先熟悉下。”谢槐钰说道。 白术仍是有些怔的,只觉得这酒喝得很是亲密,并非寻常好友间做得的。 果不其然,下一息他便听谢槐钰道:“合卺之礼,乃婚仪中所用。你先熟悉一下,日后总是用得的。” 那一杯桂花酒似乎还在白术的心中回味,又甜又暖,直让他觉得似要醉过去了。 中秋之夜,必是要吃些月饼的。 食盒里那三只月饼才刚出炉,还留有余温。 因要宴请宾客,谢家的月饼,并非只做了一种口味。 谢槐钰一样拿了一种,有鲜肉馅儿,有豆泥馅儿,还有白莲蓉咸蛋黄馅儿的。 白术随便拿了一只,正巧拿到了白莲蓉咸蛋黄馅儿的。 你月饼外皮酥脆,内里白莲蓉极甜,好在有咸蛋黄中和,味道倒也不坏。 谢槐钰对白术说道:“往年我还会让人开小灶,给我作些不那么甜的。可今年厨娘都在乡下,也没带回来。等回去了,你若爱吃,再让她们做给你吃。” 白术点点头,把吃了一半的月饼放下。谢槐钰见状,也不嫌弃,就径直拿起来吃了。 那桂花酒果真是毫无酒气,两人饮了一壶,却仍是十分清醒。 院外不甚清晰的说话声,谢槐钰便知,这是家宴结束,开始送客了。 他起身关上了后窗道:“时辰不早了,已到为时,还是早日歇息吧。” 白术闻言,脸上一红,看了眼谢槐钰的床铺。 第67章 第 67 章 谢槐钰待白术极为珍爱,仿若自己身边并不是个能徒手打熊的少年,而是用玉雕成的。 他动作极轻柔,抚了白术身体许多位置。手指上像被施了法般,走到哪里,都能引起白术轻轻颤抖。 白术白日慌张时不慎露出的那若隐若现之处,也终是落入了他手。 像孩子得了个新鲜的玩具一般,被谢槐钰爱不释手了玩弄了许久。 那正是白术的紧要之处,不过被碰了两下,白术便伸手去挡。 此时谢槐钰却又有些任性,并不依着白术的性子,反而毫不留情的作弄一番。 谢槐钰想做的事,白术自然是不曾真的不允,最后便咬牙依着谢槐钰逗弄了半响,最后差点就被弄哭了。 中秋时节,天气转凉,已不是十分热了。 但是昨夜,白术却出了一身的汗,连头发也湿露露的贴在额上。 后半夜的时候,谢槐钰又起床,点了灯替他找衣服,让他把湿了的亵衣换下。 白术背过身子脱了粗布亵衣,不小心擦过胸口,立刻嘶了一声,只觉得那儿火辣辣的,低头一看,竟是有些肿了。 白术换了身谢槐钰的亵衣,真丝制成的,又轻又柔,再碰到那处,倒是也不怎么痛了。 “快睡了吧……”谢槐钰安抚他躺下,这一次并没有再隔着很远。 他们彼此贴的很近,谢槐钰把薄被盖在他身上,一手将人收拢在怀里,一下下的摸白术的后脑勺。 明明也没有干什么,白术此时却又真的困了。 他如婴儿般,在谢槐钰手掌的安抚下入睡。 入梦之前想道:自己腿上,那一块热乎乎的,还硌着谢槐钰的东西呢。 翌日清晨,两人皆睡的极熟,是被小树的敲门声闹醒的。 小树走进屋内,只看了眼床上二人,和丢在地上的亵衣,嘴角忍不住抽了几下。 “少爷,祁公子来了,此时正在院子里候着呢。”小树眼观鼻鼻关心的说道。 “给他上茶,再多端下早饭过来。子云来这么早,八成是为了蹭吃来的。”谢槐钰起身说道。 祁家是武将之家,祁老爷子很不讲究,家里做菜的厨娘是他故去的旧部之妻,为了就近照看着才请进府内,做饭是很不怎么样的。 谢家则截然相反,谢爵爷是个老饕,最爱各色美食,家中的厨子,都是挑的最好的。 祁擒月这厮,过去也没少来谢府蹭饭,谢槐钰是知晓他的套路的。 待小树退出去了,谢槐钰才把帘帐拉开。 此时白术也已经醒了,回想起昨夜之事,仍不免面红耳赤。 谢槐钰倒是一脸淡然,又拿了昨天给白术找到的藏蓝色衣裳,让他披上。 不一会儿,小树重新敲门,端了热水进来,伺候两人梳洗。 片刻后,又去厨房里端了一桌早饭过来。 早饭就备了五六样。有三鲜馄饨、素面、灌汤包子等物什,份量都不大,味道却极为鲜美可口。 白术和谢槐钰昨夜也没有吃什么,今早就全吃完了。 白术刚刚放下筷子,祁擒月便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啧啧啧啧——”他毫不客气的在桌前坐下,勾起嘴角打量着谢槐钰和白术两人道:“谢槐钰,你回来那日还谎称白小哥儿人不在京城,现下终于暴露,肯把人放出来了?” “我是前天夜里才到的。”白术不知祁擒月性格,怕他误解谢槐钰,连忙说道。 祁擒月看他一眼道:“倒是个护夫的。” 第68章 第 68 章 虽说是定了要离京,可谢槐钰到了仙客居后,倒是不急着立刻走了。 现在已是申时,若要离开,中途也找不到客栈,需得日夜兼程。他索性便陪着白术在这京里住上一夜后再离开。 白术刚来那夜,京城里便办起了拜月的夜市。 夜市总共有三日,今日便是那最后一夜了。 若是旁的时候,因着赵衍的追查,谢槐钰是必不敢让白术再到京城里晃悠。但对这拜月的夜市,却并不限制。 原因无他,只因这夜市的风俗有些特别,街上男女哥儿,具戴着面具,若不是至亲之人,哪怕面对面也辨认不出各人的身份了。 听闻能同谢槐钰一起上街,白术自也是十分开心的。 他原本就是个心大的,来去之间,之前那等不愉快之事也被抛诸脑后,便没有再说出来给谢槐钰添堵。 出门之前,谢槐钰只拿了两只最最普通的白脸面具出来。 这白脸面具,眼睛和鼻孔处均开了孔洞,因此也并不气闷。且各自的额头处均画了一轮月亮,代表了大宣子民对月神的崇敬之情。 谢槐钰拿的那只是新月,而白术拿的那只是满月。 戴上面具之后,谢槐钰和白术坐上了马车,便到了街市附近。 此时这条长街已人山人海,其间各种吹拉弹唱,民间的小玩儿意应有尽有,好不热闹。 前两日的时候,因各家要筹备和举办中秋家宴,许多人并未来得及过来。今日最后一日,各家的事务又都处理的差不多了,因此这夜市里反而愈加热闹。 同白术与谢槐钰带着一样面具的人还有许多,他们穿的又朴素,因此很快便融入人群,丝毫也不起眼。 因着人实在太多,几近接踵摩肩。两人走了几步,就差点被人流分开。情急之下,白术下意识的伸出手去,而另一边,谢槐钰的手也同时伸了过来。 两人十指相扣,握的很紧,彼此看了对方一眼,却看不见表情,只从那双目中的一点孔洞中开出一丝流光溢彩。 为防再被分开,白术与谢槐钰紧紧相贴,抵御人、流的力道。 不远处,谢槐钰冷不丁瞥见一男一女。那女子原本与男子隔了一些距离,被人潮一挤,摇晃了几下,旁边那男子连忙以手护住。 再后来,两人似乎心意互通,那男子的手便没有再从那女子肩上挪下来。 面具下,谢槐钰勾起嘴角。忽然明白了为何这么多人都爱挤这热闹的街市。 往年他总是嫌弃这夜市人太多,气味也不好,不愿前来。 可今日,牵着白术的手身处此处,他才总算是觉出了这夜市经年不衰的缘由。 再看这夜市街景,便觉得灯火朦胧,如梦似幻,此情此景,虽人、流众多,但自己身边那人,却似与他更为亲密了。 “那儿是什么?”白术第一次来京城夜市,颇有些新鲜,此时已是眼花缭乱。 他指的那处围了许多人,有两根一丈高的木桩,上面牵着一根绳索。绳索上站着一个赤膊的花脸汉子,手中还举着跟长长的竹竿。 谢槐钰便道:“那是京里的百戏班子,很是出名。今日夜市,必然也要出来戏耍一番。一起去看看吧。” 两人走到跟前,挤入人群之中,白术方才看清了内部景象。 原来这百姓班子,在街道边设了道围栏,以绳子圈起来。人群站在圈外,他们便在圈内表演,待一轮表演过后,便有人拿着钱袋,过来收打赏的银钱。 那两根木桩,下有四角,被稳稳的立在地上。木桩上还有一把把大刀,挂着面旗子,上书刀山火海。 第69章 第 69 章 白术与谢槐钰很快融入了人群之中,便叫人寻不到身影。 方才不过才放出去一刻,白术便差点又招了女孩子的芳心。 谢槐钰如今是再不敢放他去疯,只带着人一路往前,便来到了一间香火极旺的寺庙之前。 这处寺庙原本只是间小庙,却因着里面的一处月老庙,成了京城里最有名的寺庙之一。 白术一抬头,便看到那月老庙两旁的立柱上写着一对楹联——愿天下有情人,都成了眷属;是前生注定事,莫错过姻缘。 那庙门口的石头门槛,都被踏的凹下去了一层,足可见这里的香火之旺,来求姻缘的男女之多。 而今日乃拜月之日,原本就与月老有关,来此上香的香客就更多。 谢槐钰花了一锭银,请了三根香,与白术一起插在了香炉里:“在那后面,便可请红绳。” 待两人绕道殿后,又请了一根红绳,在月老像前跪下。 谢槐钰极为虔诚的对着月老像连磕了三个头,口中说道:“求月老成全,许我同白术缘起一世,情定三生。” 白术不甚懂这些风俗,此时听了谢槐钰的话,胸口一热,也十分感动,他便学着旁边的人对着那月老像拜了拜,也开口说道:“不管是三生还是十生,我白术有多少生,便许给谢槐钰多少生。” 如此一番,两人才牵着手从大殿里走了出来,此时彼此心中情谊更甚了。 待他们离开夜市,回到了马车里,谢槐钰才取出那段红绳,将之系在自己与白术的小手指上。 “谢槐钰,我想亲你!”白术放下车帘,摘下面具说道。 他脸上微红,这话说的颇为主动。从刚才在寺庙里的时候,他就特别想亲谢槐钰,要不是因为人多,他们又带着面具,他怕是已经忍不住亲上去了。 谢槐钰闻言也取下面具,看着白术笑道:“那便亲吧。” 他话音刚落,胸口一重,白术便已欺身上来,与他的嘴唇相碰。 这也并非是白术第一次与人接吻。之前那两次,他也从谢槐钰那里学到了一些。 不过规规矩矩的亲了两下,就学着对方上次那般,伸出舌尖来挑逗。 白术如此主动,谢槐钰也乐得配合。只待他把从自己那儿学到的都耍了一番,才反客为主。 他又擒住对方的舌头,玩弄一番,直让白术忍不住大口的喘气,口中像过了电似的,一丝丝麻痹到头顶,才停了下来。 再放开白术时,只见他双目润泽,似有点点泪水。嘴唇也红润,唇角还挂着一丝水痕。 便心口一酥,目光又暗了两分,捏着白术的下颌低声取笑:“怎的这般敏感,还未如何,便要化了似的,以后若我再多教你一些,你可怎么得了,岂不是要化成了水了?” 白术闻言,便想起那晚自己被谢槐钰逼的哭了。 第70章 第 70 章 一个月后,正式进入了深秋的时候,白术又割了一次鹿茸,带去府城里卖。 这一次,因着所得的鹿茸更多更好,白术卖出了千两银子。 只是如今白术的庄子已经全部修好,正是四处花钱的时候。这一千两银票还没捂热,就在城里换成了别的物品,运回白塘村去了。 白术坐着马车从村口进来,行驶了没一会儿,便远远的看到了前方一抹与周边不同的红色。 那里便是白术的地盘,如今已经修成了庄子,又种了许多的枫树苗儿。 如今刚入深秋,天气凉了,便红了一片,远看如一片红云,其间点缀着白墙青瓦,美不胜收。 白术的园子连着后山,由几名工匠设计着,栽种了四季树木。 春天和冬天有成片的桃林和梅林,不仅能开桃花和梅花,还能收获桃子和梅子。 夏天则是在前方有一方池塘,连着白术的鱼塘挖了一条蜿蜒的河道。内里栽种了不少荷花,还养了鱼,上方修葺了小桥,曲径通幽,极为美观。 而秋天,就是这成片的枫树林了。 除此以外,白术的院子里道路均为鹅卵石子铺设,道路蜿蜒可爱。 每一处拐角,都有石头做的灯柱,状似亭子,里面装上油脂,便可长明一夜。 这番景观的花费,并不比修葺房子要少。 若说房子内外总共花费两千余两,这园子里的景观和数目,便也花费了白术近两千两,使得他最后手上只剩了不过百两银子,几乎要把他手上的存款全部榨干了。 还没暴富多久,白术一夜之间便又恢复了贫穷。若是一般人,寄了全副身家与一桩买卖上,只怕心态已是不好了。 但白术不同,他过去行军打仗,心态早就被磨砺的很稳了。 他连死都不惧的,又怎么会害怕花钱。 因此每日仍正常的该吃就吃,该睡就睡,脸上也总是笑呵呵的。 如今他庄子即已修好,便要好好招募人手。 待这庄园开张,资金滚滚流入,便又能运转开了。 将庄子布置完全,白术挑选了一个适合开门入市的黄道吉日,便准备正式开张了。 与此同时,负责修葺房子的那三位工匠,今天便要告辞了。 这三位工匠,均是京里极厉害的人物。 此次帮白术修了几个月的庄子,所需的工钱每人至少是千两白银,与白术又是一笔极大的支出。 白术此时手上已经没有余钱了,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找谢槐钰借上一点。 那三位工匠却一致找到了他,推举出其中年纪最大的那位,对他提出自己的要求。 原来他们觉得此次给白术修庄子,虽是做工,实则受益良多。 那一千两的工钱,他们都可以不要。只希望白术能把那下水、防潮的技术授权给他们,让他们往后也可用于别的建筑之中。 大宣朝的工匠之间,都有自己的圈子,还是极为讲诚信的。 第71章 第 71 章 白术一连见了七八个厨子,时间便已到了申时。 眼见着今天已无望找到合适的人选,他同那中人打了个招呼,让他帮自己继续留意着,便起身离开。 白术大早赶来,忙到现在,连午饭也没来得及吃。 他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以抗议自己的饥肠辘辘。白术便不急着回去,而是转头去了来福楼,先随便吃些什么垫垫肚子。 来福楼的严掌柜是个会来事之人,如今一看到白术来此,便立刻远远迎了上来,态度十分亲昵。 他自上次谢槐钰离开以后,又是数月未曾见过白术。此时再一看到,便觉得白术整个人的感觉似乎又变了不少。 他依稀还记得白小哥儿第一次来时的模样,他又黑又瘦一身破衣烂衫,只有一双眼睛亮亮的。 可如今再看到时,白小哥儿穿着身细布衣裳,身形挺拔。面容饱满,虽肤色仍不比那些贵公子一般白皙,却健康好看,整个人浑身散发着浓浓的朝气。 “严掌柜。”白术朝他打了个招呼,坐下道:“来一笼包子,一碗牛肉面。” “立刻便来。”严掌柜转身就吩咐了厨房去做。不过一刻,白术的包子和牛肉面便上桌了。 严掌柜亲自为他端上桌子,在白术面前坐下道:“白小哥儿,许久不见。不知你今日来县里做些什么?” “嗨。”白术听他一问,便一拍大腿说道:“我那村里的庄子开张,需得找个合适的厨子。只是我今日在县里找了中人,问了许多,却没有一个合适的。” 严掌柜一听,眼珠转了转道:“白小哥儿,这找厨子的事情,你去找中人倒不如找我。我干的便是这酒楼的买卖,对这些厨子们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不如你把你那要求对我说说,我来帮你打听打听?” 白术一听,觉得也是这个道理。多一条路总是更好,要是再找不到,他便要去府城里找了。 “我的山庄现在需要一个厨子,给客人做饭食。这厨子人要可靠,厨艺需精致。因为我庄子里接待的都是贵客,那些只是随便做做饭,粗通厨艺的自是不行的。”白术说道:“除此之外,如今我刚刚开张,客人不多,因此所付的工钱也不会太多。我已打听过了。镇上酒楼厨子的工钱大多是每月五两银,我这边因为活计轻松,开始每月只能包住宿,付三两银。待客人多了以后,再把工钱涨起来,不知可否有合适的人选。” 严掌柜听了,心下便有了算计。 白术所提要求不低,价格又给的不高,因此在中人那边很难找到合适的。但那些人具不知道他背后还有谢家少爷这个靠山。 有了谢槐钰在身后,白小哥儿这山庄,哪里还怕开不起来? 涨工钱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于是当下便对白术说道:“白小哥儿,你这趟来找我便对了。我这边倒是有几个合适的人选。你若信得过我,今日便先回去,明日我便让那人自行上门去找你。” 白术闻言自也十分高兴。严掌柜十分老道,是个信得过的。他介绍来的人,必然比那中人介绍的更为合适。 于是他吃完了饭,便先行离开,只等着严掌柜介绍的厨子上门。 第72章 第 72 章 这黄厨子在打量白术的同时,白术也要考察他。 白玉山庄接待贵客,厨子的功力必然是不能差了。 严掌柜的介绍虽比中人更可靠,但毕竟他只是个介绍人,最终是否留用此人,还得他自己定夺。 于是白术便先板正脸色,问了那黄厨子几个问题。 那黄厨子一一作答,白术这才对他有了初步的了解。 他知道了这黄厨子是在京城的大户人家做过的,心里便踏实了两分。 但即便如此,他仍要好好考校此人一番,于是便将人带进了后厨,让他就地选取食材,做上几道拿手菜。 那黄厨子被白术一番考验,心下反而又定了几分,他也看出面前这哥儿不是等闲之辈。 虽然年纪轻轻,可问他的话都极有技巧,让他来到后厨,也是早有准备,各种食材都备了一些,也不会因为缺了什么,影响他的发挥。 白术的后厨设计的也是极好。大片大片的窗子极其敞亮,还砌了半人高的石台子,切菜洗菜都十分方便。除此之外,这里还磊了五六个灶台,炒菜炖汤可同时进行,半点也不怕慌乱。 白术走到一水槽边,将一个瓷把手轻轻一扭,就有一根瓷管中流出了汩汩清水。 “这是从井里引来的水,已做了粗略的净化,可洗菜刷碗。”白术说道。 那黄厨子看的眼都直了,又何尝见过这样的东西。 他就着那水洗了菜和厨具,只轻轻一旋,那水流又断了。 不一会儿,黄厨子便做好了两道拿手菜。一个是响油鳝丝,一个是鱼米之乡。都是快手菜,做起来最是考校刀工和火候的。 待他把两盘菜肴摆盘好,端到白术面前后道:“还有些拿手菜耗时太长,没有一两个时辰做不出来。我便只做了这两道菜。” 白术点点头,拿出筷子一样尝了一口。 刚才那黄厨子切菜时他便看了,此人刀工十分不错,吃到嘴里,火候也把握的很好。与谢槐钰家的厨子比起来,竟也没有落于下风。 “你也来尝尝?”白术对陈冬青说道。 陈冬青便也拿了双筷子上前,一样吃了一口后,忍不住又吃了好几口道:“好吃!我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觉得比县里来福楼的菜都要更好吃了。” “来福楼多是江湖菜,适合赶路的商客食用,和这些菜肴风格不同。”白术冷静的分析道。 来福楼的菜并非比不上这些菜,只是县城定位的原因,并没有特别精致的菜肴。 像府城里的来福楼,所做的菜肴就是县城里没有的,那京城里的来福楼,想必菜色就更为精致了。 那黄厨子听白术这般分析,心下也是有几分佩服的,觉得自己方才倒真是小看了面前的这个小哥儿。他那来福楼里做主厨的亲戚,手艺并不在他之下,不过若是不懂行的,看他作些精致的餐点,便会很容易被糊弄过去了。 第73章 第 73 章 他正思讣着,便见白术端了只托盘,上面放着四色菜肴,正款款向他走来。 其中有两道爆炒,一道油炸,一道炖煮,荤素搭配,鲜香扑鼻,色泽好看。 “这是我请的厨子做的,我尝着尚可。”白术说道:“只是我在吃上没那么讲究,远不及你见多识广,你帮我尝尝看?” 谢槐钰微微一笑,点点头,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他尝的是一道母油船鸭,由整只鸭子放入瓦罐中,再倒入母油煨烂。 这厨子做时倒是改良了一些,在鸭腹中塞入了榨菜、猪肉丝、香葱等物什,几种材料互相混合,让鸭子鲜香入骨,轻轻一夹,外面的鸭肉就丝丝的烂了。 “味道尚可。”谢槐钰吃了一口,点点头道:“这道菜肴,谢伯爷爱吃。京城谢府中也是常做。口味与这各有风味,不相上下,不过谢家那边都会剔除掉鸭骨,使其更好入口,你不妨也让那厨子再改进一下。毕竟你要做贵人的生意,事事还是应当更完备些。” 白术嗯了一声,把谢槐钰的话记在心中。接着又陆续给他夹了剩下三道菜,让他一一尝过,品评一番。 · 严掌柜等人吃完饭后,又四处逛了一会儿,便要回去了。 他们本都有事,此次是专程来给白术捧场,也不是来住店的。 白术将人送至门口,又被严掌柜他们狠狠的夸赞了一番。 直说这山庄之景,简直平生未见,实乃世外桃源,他们回去以后,也会帮着白术好好宣传的。 待众人都走后,山庄也恢复了冷清,偌大一个园子,只剩下了谢槐钰半个客人。 谢槐钰虽说是以客人身份前来,实则也是股东,算不得正经客人。 两个工人闲得无聊,就去园子里照看花草,修剪枝叶去了。 而陈冬青则和小树两人收拾了桌上的碗盘厨余,拿到后厨去清洗。 白术带着谢槐钰在园子里四处游逛,又去后山喂了鹿,倒是度过了闲暇的半日。 只是这后半日里,竟再无一个客人上门,仿若之前的热闹都是假象,这一片寂寥才是真的。 生意如此萧条,便是白术也有些沮丧。 这山庄维持起来,花费的银子可是不少。光是今日他备下的不少食材,吃不完就都要坏了。 白塘村并非闹市,自是没有如府城那般的客流。 即便这庄子修的再好,可酒香也怕巷子深。仅仅靠老客口耳相传,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出名的。 谢槐钰似是看出了白术的沮丧,便安慰他道:“莫急,开店这事,除非是闹市之中,否则一开始都是这样。需得熬上半年,知道的人多了,生意便会好转。” 以前县城的来福楼初开业时,选址也不是多好的地点,也是熬了大半年后,方才有如今的盈利。 更何况白术这庄子,实在是建的颇有新意。 第74章 第 74 章 这开门的哥儿不是别人,正是陈冬青。 除了第一日以外,这几日白玉山庄都冷冷清清,连半个客人也没有。 陈冬青急的头发都掉了好几把,也不敢去跟白术说。毕竟这庄子的钱可都是白术投的,比起自己,他应当更焦急才是。 今日一早,他一开门,就瞧见了几个面生的公子,瞅着他们的穿着打扮,也不是普通村民,更像是从城里来的贵客。 来客人了!陈冬青好像看见了肥羊的饿狼,当下十分激动。 不过他牢记着白术对他的嘱咐,按耐住自己心底的激动,面上不动声色,摆出一副完美的姿态,朝几位贵客鞠了一躬,询问这几位客人是要打尖还是住店。 再说那几位少年,此时见这庄子里有人来开了门,还问他们要不要进去,心里也是十分紧张。 他们原本就对白玉山庄存着几分敬畏,又看那开门的人穿着一身制服,行为举止皆是十分大方得体,看起来与那坊间小店的普通伙计很是不同,似乎也颇有些风度。 几个少年立刻挺直了腰板,为首的那个咳嗽了几声道:“我……我们也是无意中路过此地,正巧有些乏了,便先进去坐坐吧。” 陈冬青闻言,立刻让开一条通道,把人请进了园内。 而那几个半大少年,不愿露怯,自也昂头挺胸的跟了进去。 只是几人初一进入园子,就被眼前的景致给震慑住了。 站在园外时,他们虽能看见满山的红叶,却不成想到,这园内更是别有洞天。 因为是第一次上门的客人,陈冬青有意领他们四处多见识一番。 于是便绕了些路,特地领人把几个风景绝好的角落都走了一遍。 若说看到那些小桥流水,田园风光之时,那几个少年还能勉强板住脸色,强做镇定。 当陈冬青把他们领到了靠近后山之处,看到了山上的那群*屏蔽的关键字*后,那些少年便是再也忍耐不住天性,立刻大呼小叫了起来。 “快瞧!那些是*屏蔽的关键字*吧?” “正是!我爹每年倒货,我也见过他拿过*屏蔽的关键字*皮鹿角,正如此鹿,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着的*屏蔽的关键字*!” “据说京城里只有皇家园林才有驯养*屏蔽的关键字*的,没想到这里居然也能看到。此番真是没有白来!待我们回去在学堂上说说,那沈力又算什么?还不知道要被多少人羡慕。” 这些少年的话匣子一开,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往后再被陈冬青领到那大厅之中,见识到屋内景致,就更是一刻也不曾停歇。 “快看!这大厅四面竟全然通透,可以看不同景致。” “看看这水池!好生神奇,上面的管道竟然可以自己出水,下面的水也不知道流到何处去了!” “还有后面的茅厕,你们必然要去看看。这茅厕用完后竟可自动冲水,实在是整洁便宜。” 第75章 第 75 章 白术那本新的菜单,比之前那本足足厚了几倍。 原先的菜单有三页,一页上写了数十种菜肴,与大宣的菜单中已是颇多。而这本菜单,则如一本书册一般,光是目测就有几十页之多。 菜单的封皮,并非是普通纸质,而是密密的织锦缎,中间绣了白玉山庄四个大字,看上去颇为华贵。 谢槐钰翻开外层封皮,便看到了第一页菜单,他眼前一亮,竟忍不住开口赞道:“妙哉,实在是妙哉。这等菜单,实属首创。” 白术这份菜单,并非如一般菜单一样,只写了菜品名称,而是请了秀才作画,将每一样菜品细细的描画下来。 图片总是比文字更加直观,有了这些图片,便是那些不识字的哥儿小姐来了,也不会闹出笑话,只凭着图片便能点到合意的菜了。 除此之外,白术还给大多数菜肴都改了名字,又在那菜单上详细介绍了各道菜肴的经典之处。 不仅有黄厨子的口述,还有他根据菜色不同,自己编撰上去的一些内容。 例如过去的清炒虾仁,如今已改为了清泉虾仁,后面就写了这虾仁的材料,是由河中刚刚捞出的新鲜河虾制成虾仁,配以山上的清泉炒制。 对于那清泉,白术还特地编了个故事,说这泉水是天上仙女的一滴眼泪,吃了便可得仙女的一分貌美。 如这道清泉虾仁一般,后面的每一道菜,菜单上都配有解说和图画,让人看了以后便能大概知道这道菜的内容和材料,着实是耳目一新。 便有许多的菜肴,光是看看那菜单上的故事,便觉得需得尝上一尝,也好沾沾那些福气。 “我这菜单做得好不好?”白术狡婕一笑,眼中带着几分灵气。 “菜单自然是极好的,只是我才知道,原来你的故事编的也是很好的。”谢槐钰意味深长的说道:“也不知该叫你小傻子还是小骗子?” 在他眼中,白术总是直来直去,如一张白纸,不成想编起这菜单上的故事来,也是一套一套的,倒是要让他刮目相看了。 白术听了有些脸红。其实那些谢槐钰口中的瞎话,在虫星也并不是什么新鲜的东西。 比如某速冻食品,便宣称自己经过了一千八百道加工工序,连每一滴水都是经过严选的。 又比如某些功能饮料,就说自己一年卖出几十亿杯,杯子射入太空,可绕虫星两圈。 白术从小被各种广告轰炸惯了,编的时候也是张口就来,只是在大宣朝从未有过,所以谢槐钰才会觉得十分新奇。 “你这小脑瓜里,也不知装的什么。”谢槐钰揉了揉白术的脑袋。 “装的自然都是你。”白术连忙眨眨眼道。 谢槐钰闻言一愣,接着便哈哈大笑。 他俯身捏着白术的下巴,眼眸深邃的吻了下去。 那两片嘴唇又软又热,似乎还真的能尝出丝甜味儿。 第76章 第 76 章 大宣朝尚文,文人的地位是十分高的。 那些备受推崇的大家,多的是勋贵名流追捧,甚至请回家中供养,自然也十分清高。 白术的请帖发出了二十多张,时隔半月却只来了一人。 此人姓彭,字一水,是个书画大家,最是擅长画山水,在外也很有名气。 他年轻的时候,为了画山水,时常出门游历,走访那些名山大川,一走就是数年。 因着某次机缘巧合,他所做的一副春川日出图,得了当今万岁爷的青眼,说他所绘大宣景致,一片生机盎然,实乃大宣国力之写照。 从此以后,这彭一水便一飞冲天,画作纷纷被许多勋贵高价抢购,一幅字画就得千两银子。 因着这当今皇上夸得是他绘制的春川日出图,那些找他求画的勋贵们要的也全都是春川日出图。 这彭一水出名以后,便再没有画别的,而是画了一辈子的春川日出图。 这再是擅长的图画,画了一辈子也是会腻的。 彭一水这边银子赚着,另一边,却觉得自己的绘画水平已到了瓶颈,自那春川日出图后,再毫无进益。 如今彭一水已经年过花甲,名满天下,钱也是赚得够了。 活到他这个份上,物质条件再无所求,便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的勃勃野心。 那个时候,他还未画出那春川日出图,所绘山水也是各有意趣。 他还想着自己要画遍天下山水,做大宣山水第一人呢。 现在自己年纪大了,自是没有精力再去外面,又想要重拾灵感,便只有在自家周边寻找风景宜人之处,小住几日,绘制其当地风景。 他之所以会来这白玉山庄,倒不是为着那白吃白住的福利,而是因着这请帖上的图画。 虽说这红叶画的颇为匠气,笔法也并不入流,但这片风光,却看着着实不错。 且他家就在白塘村附近不过十里地远,来此一次,也不费心神。 左右权衡之下,这位彭一水大师便备下行囊,准备来这白玉山庄见识一番。 马车一路行驶,彭一水都在车内闭目养神,并不曾睁眼去看外面的风景。 待马车停下,小厮来报白玉山庄到了,他才睁开一双锐利的鹰目,捋了捋胡须说道:“走,扶我下去。” 还未下车时,这彭一水便听闻到这马车外面有些嘈杂的声音。 他本以为这白玉山庄深出乡村,会是个颇为宁静之地,没想到居然如此喧杂,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还在闹市之中。 待他下车以后,便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 此时刚过辰时,这白玉山庄外面竟已密密麻麻停了十多辆马车了。 第77章 第 77 章 以白玉山庄如今的生意,白术已实在是忙不过来了。 见他如此忙碌,谢槐钰也颇为心疼,便自己作主给他去城里买来了四个下人。 在雌虫的世界,虫虫平等,虽然也有服务行业,但自然是不会有下人这种区分。 但谢槐钰既然给他买了人来,白术便也没有推辞。 谢槐钰把人带到白术面前,让他一一见过。 这四个下人具是半大哥儿,年纪看着和小树差不多。 且他们身强体壮,具是从大户人家出来的家奴,还略通文墨,正适合放在白玉山庄待客。 白术仔细寻问了他们一番,觉得这四个哥儿心性单纯可爱,倒不讨厌,于是便全部留了下来。 谢槐钰让白术给他们起个名字。 白术想了想,便以一年四季为名,取名为小春、小夏、小秋、小冬。 虽说名义上是白术的下人,但实际上白术却并没有让春夏秋冬去做贴身之事,而是把人全部安排到了白玉山庄,让他们帮忙接待客人。 有了这四个人,之前被安排去待客的老汉就能退下来管理园子,而陈冬青就专心负责收钱。 白术又去村里招募了几名村妇来帮他刷碗刷盘,至此白玉山庄的人手才总算是没那么紧张了。 白术看着陈冬青放在自己面前的几大箱银子,十分头疼。 他这段时间实在太忙,让陈冬青收了银子便存放起来,竟一次账目也没来得及整理。如今这些账目累积起来,已经有好大一堆了。 好在此刻也并非他一个人在此,还有谢槐钰在一旁帮忙。 谢槐钰是个颇有经验之人,当下便让小树去清点箱中的银子和银票。全部归拢之后,又和白术记载的流水一一比对。 全部对下来后,银子还多了一千多两。将其和陈冬青那里记下的喂鹿钱一比对,便都能对上了。 白术将所有银票收作一堆,又将所有现银一一放好。 白玉山庄开业不过一月,竟足足赚了有一万八千多两。 陈冬青站在一旁,听着白术报出一万八千两的数字,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乱成一团,惊的他浑身都要麻木了。 他从前觉得几十文钱便是巨款,如今跟着白术这么长时间,手上经手的钱多了,便觉得几两几十两银也算不得什么了。 因着白术的限制,每日来白玉山庄的客人也不过十桌,一桌客人平均花销不过五六十两银,怎的一个月就收了一万多两银子了! “这一万多八千多两,也不是极限。”白术仔细翻看着账本说道:“上月来的全都是食客,无一人住宿。待彭一水回去过后,再过段时日,当有住宿的客人才是,那便又是一笔收入。” “怎么?……下个月还会更多么?”陈冬青不可思议的说道。 “如果我算的不错,下月当至少有三万两。”白术淡然说道。 陈冬青听到三万两,眼睛都快要直了。 “这么多钱……这……怕是几辈子也花不完了。”他喃喃说道:“若是每月都有这些进账,那我们这白玉山庄,岂不是能把整个白塘村都买下来了?” 第78章 第 78 章 接下来连着几天,白玉山庄的生意仍然是热火朝天,白术的日子过得是即忙碌又平静。 而远在几十里外的府城,大宣首富万家的宅子里,则正筹备着一件大事——万如意的及笄礼。 万如意早已年满十七,按着大宣的规矩,已及笄两年了。 然而他是万家唯一的一个哥儿,又与兄长年岁差了很多。 万家上下对他都十分宠爱,因此为了多留他两年,这及笄礼也一直拖着没办,这一拖就是整整两年。 如今万如意已年近十八,再不办及笄礼,年岁便有些太大了。 万康最近也有意为他寻谋桩好亲事,因此便要借着给他办及笄礼的由头,放出消息,也好让那些有合适年纪男孩的家庭,带着孩子上门相看。 万家虽说只是一商贾人家,家中并无人有功名,但因着手上的钱多,想要和他们结亲的人还是不少的。 好些勋贵家族,表面上看着风光,实际家中吃穿用度一应奢靡无度,早就亏空了家底。 如今碰着万家这样的肥羊,自然是也想上来一试,若是有幸得了这万如意的青眼,将之娶回去,他所带去之陪嫁便是几辈子也吃穿不完了。 “今日乃你及笄大事,万不可任性。以免传出与你不利的恶名。”万康郑重叮嘱万如意道。 “那些纨绔子弟。一个个只懂斗鸡遛鸟。一个顶用的都没有,竟还要让我给他们相看?”万如意不服气的撅嘴说道。 “就是没那么能干,只要家风端正,能对你好,那便是合适之人。”万康皱眉说道:“他们越是依仗与你,你嫁过去后日子过的越好。只要万家不倒,有我一天,必不会有人敢欺负你。” “大哥你这话说的……”万如意叹了口气道:“万家如今状况,不过是风雨飘摇。那齐家背后之人,早就盯上了海货这块肥肉,这生意我们还能做到几时都不一定呢!” “你一个哥儿,操心这些作什么?”万康摇了摇头,状似有些生气的说道:“天塌下来了,自也有你哥哥顶着,海货做不了,我们还能作别的生意。” 万家如今之况,还不知能支撑到几时,不趁着现在给万如意觅得一桩好亲事,待万家败了,那些门第好的人家还有谁会多看他们一眼? 怕是到了那时,万如意就更是寻不到好亲事了。 待万康离开,万如意便闷闷不乐的由着小厮们给自己梳妆打扮。 他又想起了自己之前中意的那位白公子。 他好不容易打探到了对方住的地方,结果派人过去打探之后,那边的村民们却异口同声的说那里并没有一个姓白的公子,怕是他找错地方了。 后面他派人在府城码头守了许久,后面却再也没有碰到那个白姓公子。 第79章 第 79 章 白禾把身上的大氅揭下,露出里面衣衫。 那一身衣服均是上好的织锦缎子,上面刺绣的海棠花娇艳绽放,颇为艳丽。 他脖子上也坠着根粗长的金链,镶嵌着各色宝石,光彩夺目,看着约莫有好几两重。 “我的儿啊!这黄老爷对你可真好的!”白邹氏羡慕的摸了摸白禾脖子上的金链子,咽了口口水。这样的金链子,她这辈子也只能看看了。 “娘!那都是表面上的!他简直不是人!”白禾说着,就要将身上的衣襟拉开。 他刚刚拉到肩膀,便露出胸口后背一片片紫黑色的印记。 白禾原本还算正常的身材,如今早已瘦骨嶙峋,身上那一条条印记有长有圆。 长的如鞭痕,密密麻麻的落在一起,圆的则凹陷下去,瞧着像是被烟斗烫的。 “儿子皮粗肉厚,才撑到今日!”白禾啜泣说道:“和我一同入府的还有两个女子,身体娇弱,一个早就不行了。还有一个仅剩了半条命,怕是也时日无多。” 白邹氏见到白禾身上疤痕,立刻嚎啕大哭,跪在地上,与他抱作一团。 “我的儿啊!真是命苦的,怎么嫁了这样的人家!”白邹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 白禾也啜泣不停,呜咽说道:“早知那黄老爷是这样的人家,儿子便是死也不会嫁的。” “行了行了。如今嫁也嫁了,再说这些又有何用?”白老三在一旁说道:“一个出嫁了的哥儿,还当着男人的面把衣服掀开,成何体统,还不赶紧把衣服穿上。如今时辰已经不早,你赶紧把饭吃完,还得回去伺候黄老爷呢。” “你这好在是在家里,我们也不会四处宣扬。刚才这话要是被黄老爷知道了,岂不是又要怪罪与你,怎得如此不知好歹。”白稻不耐的坐在桌旁道:“还是赶紧把饭吃了,好好收拾一番回去,莫让黄老爷看出端倪。” “你们……”白禾看着自己父亲与兄长熟悉的面孔,却仿若不认识了一般。 半响之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歇斯底里的指着白稻的鼻子说道:“你们,尤其是你,你早就知道了是吧?” 白禾如今消瘦,脸颊都是凹陷进去的,说起这话的时候面目狰狞,瞧着竟十分瘆人。 白稻被他指着,自是也有了脾气,他轻蔑的说道:“黄老爷乃人中龙凤,肯要你一个没人要的哥儿,便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你若是自己争气,给他怀上个一儿半女,在家里不也是坐稳了。不过是自己生不出蛋来,还反倒责怪起父亲兄长来了。如今你穿金戴银,身边又有丫鬟伺候着,竟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白稻如此说话,白老三便转过头来,不再看向白禾。 白禾又去看白邹氏,白邹氏支支吾吾几声,又看了白稻几眼,最终说道:“禾儿啊,你哥哥说的对,给那黄老爷生下一儿半女的,你日子不就好过了?” 白禾浑身发抖,整个人如坠入冰窖中一般,从头到脚都麻木了。 被那黄老爷折磨之时,他还尚未如此绝望,只想着若有机会能逃出去,远走高飞,往后的日子便还是有盼头的。 “娘,你可知那黄夫人,怎会允那黄老爷纳了那么多妾氏。只因那黄老爷早就弄坏了身子,便是一个子儿也生不出来了!”白禾目光冰冷,淡淡的说道,只盼着白邹氏能替他争上一争。 “唉!我的儿啊,你的命真苦啊!”白邹氏闻言也低下头去,目光躲躲闪闪,不再去看白禾,只一个劲的干嚎。 毕竟是自己的亲娘,白禾见她如此模样,又还有什么不懂? 他泪流满面的摇了摇头,什么都明白了。 第80章 第 80 章 白禾离开之后,黄老板就派了丫鬟下来,让人把饭菜给自己送上去。 黄大厨做好饭菜,放在托盘中装好。小夏便接手过来,要给他送上去。 “我来吧。”白术从背后拍了拍小夏的肩膀,对他说道。 之前他听过一些关于这黄老板的传闻,小夏一个哥儿,长得又颇为清秀,还是少让他与这个黄老板接触些为好。 白术虽是不喜欢黄老板这样的人,但开门做买卖的,自然是没有自己挑客人的道理。 他拿起托盘,亲自端着去了黄老板的上房。 敲了敲门,房门被一个丫鬟从内侧打开。 白术便把那托盘放在了黄老板的桌子上。 他刚要转身离开。便听黄老板在身后叫道:“等等……你……你瞧着有些面熟,莫非就是白禾的堂兄?” 白术停下脚步,抬头与黄老板对视。 这黄老板年纪并不算大,不过三十多岁。但身体看着却十分亏空,两眼下一圈青紫,整个人有气无力的。 此时他一双风流眼,在白术身上上下打量,仿若品评货物一般的说道:“虽说是壮了一些,不过长得倒还清秀,瞧着也是别有一番滋味,你这样的哥儿,我倒是第一次见到。“ 那眼神如蠕虫一般从白术身上爬过,让他浑身都极不舒服。 他当下皱眉,不客气的说道:“黄老板还有何事?若是攀亲戚的话,就不必了,我和白禾并不对付。“ 那黄老板在家里向来是被人捧着的,被白术一怼,却反而来了兴致,只啧了一声说道:“你我二人,提那货作斯,我见你孤身一人,开着庄子也不容易。不如跟了我,保你后半生荣华富贵。” 他不提这茬,白术倒还忍他一忍,如今提到这茬,便是白术也懒得再忍,直接一拍桌子,一掌震碎了一只茶杯。 又对那黄老爷说道:“你若再说一句,便有如此杯。” “你……你开门做生意的……怎么还喊打喊杀?就你这样的还想开店赚钱呢!”黄老爷被白术这一下给震到了,说话都打起了磕巴,脑子里哪还敢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虽好色,但也惜命。白术这般凶狠的哥儿,他自是无福消受,恨不得躲着他走的。 白术冷笑一声,上下打量那黄老爷一眼说道:“我虽开店赚钱,但也只做正人君子的生意。就你这模样,我让你住了反倒脏了我的店。看在收了你银子的份上,今夜就让你住上一晚。你最好老老实实,若是敢在我这里搞什么幺蛾子,明天你便给我爬着出去。” 那黄老爷被白术这般骂了一顿,虽满肚子的怒火,但也不敢发作。 现下时辰已晚,他自是无法再赶回府城,也只能在这白玉山庄住上一晚。 白术离开以后,想到这黄老爷人品如此低劣,竟然连他也敢调戏,若是刚才派了小夏或别的小哥儿过去,还不知会被他怎样呢。 此人实在是让人作呕,白术便又去了楼下,召集了几个员工,让他们记得万般小心。 此后,他又叮嘱了包括陈冬青在内的几个哥儿道:“以后若遇到如这黄老板一样的客人,便直接赶了出去,以后再不允进入。我们虽做的是开门迎客的生意,但也得有自己的底线。这样的客人,便是不要也罢,你们记住了么?” 几个员工听了自是无不应允。白术此番规划,也是对他们的保护。几个小哥儿反而对白术更加忠心了。 这个小插曲后,白玉山庄恢复了宁静。 白术留下了两个值夜的,让其他工人们各自回家休息,自己也回到了房间。 第81章 第 81 章 白禾离开以后,也不知那黄老爷是不是真怕了白术,倒是一夜无事,风平浪静。 到了夜里,白术被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惊醒,出去一看,不知何时,窗外竟落了夹着雨的小雪,冬天来了…… 好在到了第二日早上,那雨似乎得知了黄老爷他们要离开,雨过天晴,太阳升起。 白禾披着一身大氅,扶着黄老爷从房中出来,朝园子外走去。 白禾离开,白术作为庄子的东家,自然也要出门相送。 此时虽才卯时,但村里人起的早,已经有很多人在村道上了。 他们见白禾从园子里走出来,一个个不禁停下脚步,十分艳羡看着。 白术便听到有人指着白禾议论道:“瞧瞧白禾如今这派头,他身上那件大氅,怕是就要十多两银子。” “他头上戴的,怕是白玉簪子吧?” “到底是嫁到了有钱老爷家里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白老三一家可也算是有福了。” 白术在人群中四处张望了一圈,有些好奇。 若是平日里,最爱炫耀的白老三一家是必定在场的。但今日也不知怎么的,他们却一个也没有出现。 白禾将黄老爷送入马车,自己也跟了进去。 车轮滚动,马车窗上的车帘被掀开,露出白禾的半张脸。 他的脸又白又尖,眼神中带着几分傲气,对着白术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 那模样似乎又恢复了过去的影子,倒让白术有些恍惚,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几个月前。 待黄老爷等人走后,白术便回了大厅,安排一应人手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不一会儿,便听到有人来报,府城里今日又来了贵客,还一下子来了许多。 因着昨晚下了小雪,今日里的食客并不是很多。 但却不知怎么的,有许多华贵的马车停在园外,都是来住店的贵客。 春夏秋冬四个小厮,把那些贵客们一一请进园内。 为首的是一个神采飞扬的少年,穿着一身雪青色的华贵衣衫,头戴一条抹额。 他身材颇为纤细,五官艳丽,面容柔和,有心人仔细一看,便可看出此人并非男子,而是个小哥儿。 他被两个小厮伺候的走进园内,一路走走停停,四处张望,眼神似乎在寻找些什么。 而他的身后,则跟着好几名贵公子,也带着数名小厮。 那些公子看上去身份也很是不凡,此刻却都以那小哥儿为主,没有人越过他去。 那小哥儿被众星捧月着,却似乎丝毫没有所觉,想来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了。 这小哥儿不是别人,正是万家那个宝贝哥儿万如意。 他今日为着白术而来,到了这白玉山庄,却又被眼前的景致给吸引住了。 第82章 第 82 章 “莫说了。”万如意起身说道,已是擦干了眼泪:“那白……白小哥儿也从未说过自己是男子,不过是我自己弄错了而已。” 万如意虽是一时难以接受,但他也并非那等无理取闹之人。 白术与他见面时,头戴抹额,也从未说过自己是个男子。 他原本就救过自己一次,与他有恩,后又给他提了极妙的点子。 他若是因着自己的原由就责怪到对方头上,也实在是太不知好歹了。 正在这时,又有人轻轻敲响房门。 万如意整理了一番形容,让小厮把门打开。 便见到白术端着一些膳食走了进来,正是刚才与他们说过的那些好克化之物。 白术把东西放在桌上,一抬头,便正巧对上了万如意的目光。 他见万如意眼眶、鼻子都有些发红,竟像是哭过一场。 不由得皱眉问道:“怎得这般难受么?万小哥儿若有不适,我便去差人请个大夫过来,虽这边只能请到县里的大夫,但他医术也很是不错,寻常的头疼脑热都是不在话下的。“ 万如意咋与白术目光相对,明知他是个哥儿,却还是怔了一下。 又被白术如此关切的问了一遭,心下更是如擂鼓般怦怦直跳,面上经不住还是红了。 白术见万如意红了脸,便伸手抚在他额头上。 感到他手下倒是温温的,并无发热迹象,才松了口气道:“还好,似乎并无发热。怎得脸如此红,难道是太过气闷?” “的确是闷的慌了。”万如意慌忙点头说道。 白术便笑了一下,推开了一扇窗道:“那便开窗多多透气,便不会气闷了。万小哥大概是不太出门,如今颠簸了一番,有些不适,多休息一会儿便也好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便恰有微风从窗外拂过。新鲜的空气伴着阳光柔柔的洒在白术面上,腰板挺直的如山中嫩竹一般,真正是好一个如竹苞矣,如松茂矣。 万如意看得有些痴了,只觉得这白公子虽变成了白小哥儿,却仍是如话本子里走出来的佳公子一般。 “看来还真是闷着了,再吹吹风,便不难受了。”白术见万如意发呆,不由得浅浅一笑。 说完以后,白术又交代了几句,便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 那餐盘他也不急着收,只说吃完后放着即可,后面自会有人来取。 待白术走了许久,万如意的目光还停留在他离开的方向,脸上热度迟迟不退。 他明知白术是个哥儿,竟还是…… 万如意咬住嘴唇,心中便是一酸,情之所至,不知从何而起。既不知从何而起,便也不知从何而灭了。 “玉萧,翠笛,你们说这大宣,可还有哥儿嫁与哥儿的先例?”万如意喃喃说道。 “少爷!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先例!”玉箫慌忙说道。 第83章 第 83 章 那田婆子一说,众村民便开始议论纷纷。 就有村民说道:“难道真是白小哥儿把白老三一家给杀了?” “那可不是!”有人低声说道:“当初白小哥儿可是亲口说了要杀那白邹氏的。就在这水井边,大伙儿可都是亲眼见过的。” 又有人不信:“当初那是白邹氏他们逼人太甚,白小哥儿被逼上了绝路了。如今他日子越过越好,都开着这么大的庄子,多的是钱,杀那白老三一家做啥?” 那田婆子听了便说道:“他钱赚得再多,可也是个嫁不出去的!那白邹氏家的白禾可是嫁到了府城的黄老爷家里去了。他一个嫉妒,便指不定做出些什么了!” 在大宣朝里,一个哥儿嫁不出去,便是极丢人的事情了。 因此白术虽开了庄子,又赚了他们几辈子也赚不来的钱,但他一日没有嫁出去,便一日有人拿着这事做阀,讲他是个没人要的,恨不能将他踩到泥地里才好。 那些村民们听了田婆子如此说,便也多了几分怀疑。 这白术的确是赚了许多,但白禾昨日才回了门子,是穿金戴银,还有丫鬟伺候,也是十分神气的。 “白小哥儿,你还有何可说的?”那仵作听了,便也询问白术说道。 白术听田婆子和这些村民如此反应,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只觉得他们竟愚昧至此,又觉得可悲可叹。 他刚要开口,却听旁边传来呵呵笑声,白术侧头去看,原来是谢槐钰以折扇掩唇,哈哈大笑。 而谢槐钰身旁的小树,似听到什么极滑稽之事般说道:“那黄老爷有何可羡慕的?各位怕是没有出过这白塘村,因此才不知晓。那黄老爷早就臭名昭著,家里娶了十几房小妾,死的也只剩数人了。府城里但凡有些脸面的人家,也不肯把自己孩子送入这狼虎窝。不然他一个老爷,要怎么样的小妾没有,还何苦来这白塘村里,花大价钱买上一个。” 谢槐钰是何人?那可是伯爵家的嫡长子。 这话若是白术说的,旁人或许还会觉得他是为了洗脱嫌疑而夸大事实。 但由谢槐钰的贴身小厮亲自说出口来,众人便都觉得,他说的必定是事实,这白禾嫁的黄老爷,看来的确不是个东西了。 “我就说白禾那般姿色,怎的还能被城里的大老爷看中。原来是因着这般原由。” “瞧他昨日那风光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过得是如何享福的日子呢,看来也不过如此,不过是打肿脸充门面的。” “昨日瞧那白禾一副狐媚子的模样,还勾的我家男人多看了几眼。如今被那大老爷折磨了,也是活该!” 第84章 第 84 章 白老三家被毒杀一事,在白塘村里闹的沸沸扬扬。 那日白术随那仵作走了一趟。自然也是引起了庄内客人的注意。 庄子里住着的均是些贵人,自是对自身安危最为看重。 听闻此事涉及到毒杀之事,便有人吃了一惊,又觉得这山庄虽美,但却不甚安全,想要立刻离去。 只是来此的府城贵客,原本就是因着万如意前来。此时万如意并未发话,他们便也不好自己离开。 众人商议一番之后,便派了名代表过去同万如意商量,也望他就此离开,那便正合他们之意了。 哪知道万如意一听闻那白庄主被仵作带走,又是涉及毒杀一事,却是神色一凛,愤然说道:“白小哥儿这般人物,怎可能做下如此不光彩之事。怕是那等小人,做下恶毒之事,还刻意攀污于他。” 见万如意这般愤怒,又如此向着那白玉山庄的庄主。那原本想要劝他离开之人便也见机行事,不再说话,生怕自己一番言论反惹了万如意不喜。 众人见着万如意是无意离开,便也不急着走了。 只留在庄中静待观察,总之那仵作也是来了,就算是那庄主犯了事,也会被仵作逮捕,倒也没什么畏惧的。 倒是万如意心绪不宁,在房中也呆不下去,便出了门子,就在园中闲逛。 他在园中,倒是碰到了之前引他们喂鹿的陈冬青。 万如意瞧着这哥儿体格高大,面容质朴,一看便知并非买来仆役,而是本地村民。 此人即被留于白玉山庄,又主管了收受银钱的事物,必定是深得白术信任。 因着担忧白术,万如意便刻意过去,有心与陈冬青攀谈起来。 万如意生于万家,整日见惯了自家兄长结交各种人物,耳睹目染,也是很擅长话术。 不过几下,便引得那陈冬青话头,把白术一应情况都交代了出来。 从那陈冬青口中,万如意便知,白术与这被毒杀的白老三一家的恩恩怨怨。 又知他同自己截然不同,从小便十分命苦。能有今日之造化,全靠着自己一人打拼出来,心中又是十分感慨。 他原本就钟情于白术,看他自然是千好万好。听了陈冬青这番讲述,就更是觉得白术同自己识得的哥儿和男子都不同。 “若非白小哥儿相助,我与我的粒儿,如今怕是还落在那赵二手中,受他磋磨。又哪里能得今日的松快。”陈冬青说道:“白小哥儿与我,如同再生父母一般。之前那白老三家媳妇难产,他也是不计前嫌去找来大夫。这般心善之人,怎可能做出那等恶毒之事,必是有人污蔑与他的。” 万如意听陈冬青说了这般多,便想起了自己在来福楼中被他救了的事情。 对自己而言,白术此举实为救他于水火之中,让他怦然心动。然而对白术来说,也不过是随手的一件善举,不值一提,怕是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想到这里,万如意既有几分失落,又有一些动容。 心中对白术之情绪,又复杂了许多。既有一点释然,也有更多倾慕之感,实叫他百感交集。 正巧在此时,白术便同那仵作一起回了庄子,又一同回了房间去。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名眼熟的公子。正是那日自己在意鲜坊见过,被白术抱走那人。 当日万如意并不知白术是个哥儿,见他与此人一道,也未曾多想,谨以为两人不过是好友。 可如今再一回想,那日此人看他的目光,便十分玄妙。 那公子眼神中所蕴含之隐隐敌意,与白术二人亲密之态,便让他不住皱眉。难道这公子竟如他一般,也对白术有意? 第85章 第 85 章 白术瞧着谢槐钰,这男人一双桃花目,瞳色比寻常人微浅,灼灼看着自己的时候,倒映着他的影子。 他睫毛极长,密密的如垂下的灌木一般,让白术忍不住就想伸手去摸。 自己喜欢的雄性,果然是最最好的,白术心想。 也是他运气,此等珍宝,便让他穿来的第一日便遇上了。 否则若是先前遇着的都是如黄老爷、赵二、李三郎等雄性,他怕是对着这大宣的男子都要作呕了。 白术是个不吝于言语之人,与大宣寻常的哥儿或女子很是不同。 他如此想的,便也如此说了。 抱着谢槐钰好一顿称赞,直把人夸得快到天上去了。 土生土长的大宣女子或哥儿,大多性格含蓄被动,即便是夸人,也不至于像白术这般不要脸的。 谢槐钰再是淡然,也是个年轻男子,被心爱之人不要钱一样的一顿猛夸,心中自然也是舒坦极了。只觉得白术此人甚妙,便是性子纯直,但说起甜言蜜语时,倒也是一套又一套的。 他以手搂住白术的背,便压下身子,轻吻了对方额头一下。 这下吻的并不带一丝情、欲,而是把白术当着什么宝贝似的,频添了几分亲昵。 白术也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吻过,只觉得额头上痒痒的,又有些新鲜。 还没来得及多想,脸蛋、额头、鼻尖、下巴便又被反复亲了数下。均是如蜻蜓点水一般,又轻又软,轻轻掠过便完了。 他有些懵,只见谢槐钰看着他的目光特别特别的柔,柔的他心里软成一片,心跳也慢了下来,特别的安宁。 忽地他鼻尖微微一痛,竟是被谢槐钰给咬了。只是这一下轻咬,也是不过一秒。 那肇事之人,却毫无悔过之心,反收起牙尖,怜爱的看着他微红的鼻尖,又伸出舌尖轻轻舔过之后说道:“你这哥儿,也不知怎么生的。怎得能如此可爱,真叫人不知将你如何是好了。” 谢槐钰这话说的仍是不带半分情、欲,但叫白术听了,却轰的红了脸。觉得和自己一般,谢槐钰似乎也是爱他爱极了,直让他觉得心中又甜又痒,满足的不知怎样才好了。 两人正是浓情蜜意之时,屋外却传来了不合时宜的敲门声,也不知道是哪个奴仆如此没有眼力。 一时间,两人都不愿去管,可那敲门声却十分执着,连着敲了整整一息。 饶是再好的气氛,却也被这敲门声给搅了。谢槐钰压下心中浮躁之意,放开白术,坐直身子。 白术起身,去给屋外之人开门。 他将门打开,便看见一个意料之外之人。 屋外的并非小树或春夏秋冬等几个小厮之中的一个,而是在庄上做客的万家小哥儿万如意,身后还跟着两名小厮。 “万小哥儿真的来此了?”见着是客人前来,白术也有些不好意思,忙将人请进室内。 万如意面上微红,点了点头,便走进屋里,并叮嘱玉箫和翠笛两个小厮等在门外。 他本是因担心白术才来,也想宽慰他几句。 如今见着白术的人了,又被他请进屋内,他当然也舍不得拒绝,便随之走了进去, 可他踏入屋内之后,却愣了一下,原来白术屋里并非只有一人。 那桌前坐着的贵公子,不是谢家公子又是谁? 万如意又想起方才自己敲门之时,房门紧闭,足有一息才有人开门。 再看白术,便觉出他鼻尖上微微一点红,形状有些像是齿痕,竟像是被人给咬出来的! 万如意忍不住皱起眉头,趁着白术回头的空档,狠狠的瞪了谢槐钰一眼。 第86章 第 86 章 万康心中所想,行动上自然也流露出来。 他此时也不坐在桌前,而是起身迎了上去,主动与万如意身后的谢槐钰和另一人结识。 只是走近了之后,待万康看清谢槐钰身旁那人的面容,却不由得一怔。 原来方才隔得远了,万康并未看清,走近以后,才发现这人并非男子,而是一个哥儿。只是他身材不输一般男子,额头上那颗朱砂痣也不甚分明,因此倒让他认错了性别。 万康阅人无数,只消一瞬便猜到,这哥儿不是别人,正是这白玉山庄的主人,也是自己弟弟倾心之人。 一想及此处,万康打量他的目光不觉得多了两分审视,比寻常又苛刻了许多。 只见这哥儿身高身材同男子无二,若忽略他额上那颗孕痣,他五官精致,面容却比寻常男子俊美许多。 且这哥儿虽肤色微黑,但却并不能掩盖他身上的坦荡气度,若是身为男子,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俏郎君。 也难怪万如意已知道了他的真实性别,却仍不能抽离出来。 即便万康目光多有苛刻,也不得不承认,面前这哥儿确是个人中豪杰。且他目光清正,神色坦荡单纯,也并非那等邪佞小人。 只可惜他生错了性别,注定与他弟弟无缘。 万康也自是不能看着自己唯一的胞弟,真真一头对着个哥儿栽进去的。 因此他便觉得此事归根结底,还是这白哥儿不好,若是他同旁的哥儿一样,有个哥儿的模样,又怎么会引得他弟弟误会,生出那等出格之事。 “大哥。”此时万如意看到万康,眼睛眨巴眨巴,咽了口口水,僵硬的上去打了个招呼。 一想到他大哥此次是来做些什么,他便十分紧张,只有些磕磕巴巴的介绍道:“我与你介绍一下,后面这两位便是谢家公子和白玉山庄的庄主白小哥儿。且这白小哥儿,之前曾于府城中救过我一次,后面我那意鲜坊经营的点子,也是他为我想出的。” 他对谢槐钰一带而过,只重点介绍了白术,又刻意提起之前白术对他的恩情。便是让万康想要发火,也得看着之前的事情,把怒气也压制下去了。 万康此时才知道,原来意鲜坊那点子也是这白小哥儿出的,眉毛挑了一下,倒是对他又多了两分欣赏。只是更为惋惜,对方并不是个男子,不然入赘到他们万家,倒是能成为一方助力。 “万当家的,久仰大名。”谢槐钰点点头道:“许久之前京中曾与你有过一面之缘,没成想今日却在这白玉山庄里碰见了。” “我也早先就是坊市间听闻过万家大名,没想到竟能见到本人。”白术也抱拳说道。 有谢槐钰在此,万康看了万如意一眼,到底是对着谢槐钰和白术一笑,回以一礼。 他压下心中对白术的不悦,到底是不曾提及什么让人不快之事。 万如意这才算松了口气,又多看了白术几眼,只觉得自己的哥哥大抵是见过白术之后,便被他的松竹之姿所折服了。 “大哥初次来此,可有看到这庄子里的梅花鹿?”见万康态度似有缓和,万如意便对他循循介绍起这庄子里的各种好处,好似这庄主不是白术,而是他自己似的。 见万康点头,万如意便要拉着他过去喂鹿。 此时虽每日二十人的名额早已用完,但有白术在此,为万家兄弟破例自然也不在话下的。 万康被万如意缠得不行,也不好在此发作,只得随他一起过去。 白术见状,便从后厨中取了些鲜嫩的菜叶装在筐子里带去,也省的他又去锄草,正好给鹿群尝尝鲜。 第87章 第 87 章 万康四处看了看,发现周围已有不少贵公子们落座,此时看到万康来此,正一脸好奇的望向这方。 他面上一窒,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万如意一眼,便点点头,同意了谢槐钰的话,决议换个地方再谈。 此时他们也吃的差不多了,便索性起身前往楼上。 地点便选在了白术屋内,一是那里十分宽敞,二是两边没有客房,更为隐秘,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谢槐钰将人请进白术屋内,带到露台处的长桌边坐下,又熟练的去屋内挑选出一副茶具,倒上茶水。 万康深深看了谢槐钰一眼,心中有什么闪过,表情多了丝玩味。 他知道这是白术的房间,但看着谢公子对这处如此熟悉,恐怕他与这白小哥儿关系匪浅。 谢槐钰在外之时,为保全白术名声,多谨守礼数,不让人看出他两人之间关系。 但面对万家兄弟之时,他却反其道行之,刻意流露出与其亲密的一面。 一方面是为了让万如意知难而退,另一方面则是好叫万康得知,这白玉山庄,与自己也有关系,让他不至于直接便将此处所见偷师了去,还得顾虑自己一二, 正所谓无商不奸,万康虽看着为人正派,但也只是表露出来的一面。 在他心中,除自己万家人外,万事皆是以商为先,是不会讲什么道义的。 先前意鲜坊生意不好时,便是一切照着来福楼来做。不过是万康只知来福楼背后是唐家,以为是普通商贾,无须顾忌。 若是白术没有靠山,今日万康在白玉山庄所见,明日便会被他全部白学了去。 果然,见谢槐钰如此,万康便收了让谢槐钰迎娶万如意的心思,反而出言试探道:“看来谢公子与白庄主关系匪浅,竟对山庄之中事物也如此熟悉。” 谢槐钰闻言便顺水推舟道:“哪里哪里,不过是在下也为白玉山庄的一个小股东,这山庄一应事物,也是我眼见着修建起来的罢了。” 万康闻言,果然心中一凛。 虽然谢槐钰说自己只是白玉山庄的一个小股东,但在他们这样的生意人眼中,却定然是谦虚的说法。 便让他觉得白术不过是白玉山庄的一个幌子,而这背后之人,则是谢槐钰本人。 万康原本是想着直接学了这白玉山庄的法子,在府城旁边也开个庄子。 但如今看着谢槐钰的面子,却是不敢如此,只得另寻他法,与其合作。 于是两人又喝了几旬茶后,就由万康开口,提出与白玉山庄合作一事。 依着万康的想法,是想在府城和京郊均开始分店。以万家出资,出人,再以万家的财力和人脉宣传,引那些富商名流们到此。 所得资金,便是三七分账,万家分得七成而白玉山庄分得三成。 第88章 第 88 章 万家兄弟走后,那些追随万如意而来的勋贵公子们也前前后后都走了。 万家兄弟来了一趟白玉山庄,虽只住了不过三日,但为其带来的收益和人脉却是极丰厚的。 待他们走后不久,庄子里又来了许多客人。 这一次,则又有许多跟风而来的勋贵名流,还有些慕名前来的文人骚客。 那些文人之中,有一些是白术之前发过帖子的,也有一些则是自己前来,想要在白玉山庄中汲取灵感的。 但凡是来山庄的文人,白术都给予优厚的招待,待他们走前,都得找他们要上一幅字画,或一首诗,装婊好了挂在展示墙上。 那展示墙本就是白术刻意设计了展示众家墨宝的。又挂了许多大家笔墨之后,渐渐的,就成了白玉山庄里的名胜之一。 待这名声传扬了出去,更引得喜弄文墨之人都要来品鉴一番,以自己的墨宝能够被挂到墙上为荣。 如此又过了约大半个月,天气便愈渐转凉,后山的红叶也渐渐开始凋零了。 不知不觉之中,日子已到了腊月。 眼见着秋高气爽的季节一去不返,气温一天天变冷,进入了深冬。 白玉山庄的生意,也同白术预估的一般,随着这天气凉下来了。 既没了生意,白术也有空来点一点近日的收益。 他找来了陈冬青,让他跟在自己身边,学着怎么算账。 陈冬青自己也特意找那懂行之人学了些算术,如今已会用算盘,简单的加减也是会一些了。 大半日以后,白术总算是把账理清。白玉山庄上月所得,竟有四万余两,比他预想中的还要更多一些。再加上之前那一万八千多两,合计有六万两银子了。 对这样的收益,陈冬青自是激动的无与伦比,白术也十分满意。 便是对谢槐钰来说,六万两也是一笔大钱,自己总算是对他有些用处了! 白术把那些银子和银票收拾成堆,一车全部拉到了谢槐钰家去。 好容易赚到这些钱,自然是要都交由谢槐钰来保管的。 谢槐钰此时正在书房练字,门帘猛地被人掀开,便见到白术抬了那么些箱子到他书房,打开一看,里面具是白银和银票。 “怎么的有这么多银子?”连小树也被吓了一跳。便是唐家的生意做的不小,但银子也是分散在各处银庄,没得像这样一股脑全都堆在家里的。 “谢槐钰!我赚了六万多两,这些全都给你!”白术大声说道,声音中还带着些自豪。 他双目睁得又大又圆,看着谢槐钰目光灼灼,一副求表扬的模样。 “六万两!”小树不禁也有些惊叹:“还真是不少。” 谢槐钰噗嗤一笑,摸了摸白术的头道:“这么多的银钱,放在我这儿也不安全,还是带去银庄里存起来好。” 第89章 第 89 章 白家在白塘村也算是大家氏族。因着家境不错,白老大这一辈,一家兄弟三个,都是在村学里读过书的。 白家三兄弟中,白老大读书不错,但因着年长,要承担家业,便早早不读了,下地干活去了。 白老二读书也算是勤勉的,因此后面便一直让他读着,还考上了童生。 只有白老三年纪最小,无心学习,早早辍学不读,后面便也回家种地了。 白老头死前,白家三兄弟便分了家。 因着白老大要赡养母亲,家里的田产便给他多分了几亩。又因为白老三年纪最小,又没什么本事,父母偏疼,也给他分了不少田地。 剩下一个白老二,因为自小读书,花了不少银子,又考上了童生,自是比其他两个兄弟本事强些。 白老头死前分家,给他分得的田产就最少。 年轻时白老二考上了童生,虽不及秀才厉害,但在村里也是颇为长脸面的。 白老头分家不均,他自是觉得是老头偏心。总觉得以他这样的本事,就算是不分得最多,也总不能比啥也不干的老三要少。 也因此分家以后,白老二便嫉恨上了白家。 他匆匆把分得的田产一卖,就离开了白塘村远走高飞,数十年都没有再回来过。 说起那白老二倒也是个能干的。 当年他带着发妻和儿子离开了白塘村,一路来到府城。就凭着他能读会写的本事谋了个在驿站里帮人代写书信差事。 如今十几年过去,他一路高升,倒是成了这驿站的主管了。 如今白老二每月能得三两月银,还有些油水孝敬,日子过得也算不错了。 因此若不是白宝山差人找到他,同他说白家有笔产业需要他继承,他是半点也不想和白家这些亲戚再打交道的。 白老二来的匆忙,一到了村里,白宝山便忙着去找白术,自是也不了解白塘村如今的情况。 因此他看到白术,自也想不到这个侄子如今已经发迹。只当是个早年丧亲的穷哥儿,还是一直嫁不出去的那种。 听到白宝山向他介绍白术,白老二只是点点头,也不曾寒暄一下。 他身边那几个子女年纪不大,态度更是明显。明摆着就是不想和白术有一点瓜葛,生怕沾上这穷亲戚了。 和白术对视的四个年轻男女之中,有一对男女,年纪稍长,一看便是夫妇。 男子同白老二有三分像,女子容貌白净,看着很是精明。 还有一对年幼些的子女,年纪相仿,均与白老二看着有五分像。 其中那女孩儿长得唇红齿白,脸颊圆润,很是娇气。 她看了白术一眼,便嫌弃的后退一步,凑到她娘耳边轻声说道:“娘,这不会就是之前你们说的那个乡下的堂哥吧?这是要来和我们争田产了?” 她自以为自己声音很小,但话一出口,便是周围的人全听见了。 白术眼皮一跳,看了那女孩一眼。那女孩便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躲到她娘身后去了。 白术皱起眉头,对白老二一家的印象不怎么样。 白老三那点产业,他原本就根本不看在眼里,若是白老二一家看着本分心善,他或许就全给他们了。 但白老二一家现在如此态度,倒仿佛那些田产便是他们应得的。 既如此,白术反倒不想便宜了他们,就该怎么分怎么分吧! 他们态度如此,让白宝山好生尴尬,心底也十分窝火。 白老二虽算个吃皇粮的,但身家不过如此,竟跑到他面前摆架子。 再说白术如今的身家不菲,比他们不知高出了多少倍。 第90章 第 90 章 白术也没再争,便拿了祖屋,那祖屋虽死过了人,但地方还是不错的。 再说农村里死了人都是往地下一埋,大家也没那么看重这些。等明年开春,他再找人把祖屋推了,就可重新修一幢宿舍。 白老三一家死后,黄大厨便不再单独住在白家,而是被白术安排到了白玉山庄的地下室住。 庄子里新招来的春夏秋冬那些小厮,如今也住在地下室里。 虽说白玉山庄的地下室都有半扇窗户,也并不潮湿。 但那里毕竟是地下,总是没有地上的房子舒心。白术也怕他们住的久了,弄出些风湿关节炎的,便还是统一安排到地上住好了。 田产和祖屋都分过以后,剩下了八十两银子,便再一一均分,一人得了四十两。 白宝山正要把那四十两银子交给白术,便听白术摆摆手,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说道:“银子我就不要了,我那份捐给族里,修祠堂吧。” 他原本就不是想要那白老三的产业,地倒是还有些用处,对那些银子自然是可有可无。 四十两银子对白术不过九牛一毛,但在白塘村里还是笔不小的银钱。 白老二一家都怔了,想不通这乡下哥儿怎么魔怔了,竟然四十两银子都不要了! 白宝山当下心中一喜,便夸赞白术道:“大侄子你果然不是个忘本的,比某些发达了便目无亲长的人要强的多了。我这边便代了白家的族人们谢谢你了。” 白老二一家闻言,哪里听不出白宝山这是在嘲讽自己的?气的哼了一声,便收拾了东西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白宝山家。 待他们离开后,白宝山又吹捧了白术一番,才把人送出门外。 白术新得了六亩上田,又与白玉山庄是挨着,也是十分舒心。 对这些田地,他还要回去慢慢规划,总不会让其浪费了的。 再说那白老二一家离开白宝山家中,白大郎就气愤的说道:“这个产业分的好不公平!明明咱家才是白家正统的后人,却将那产业大半分了那要嫁人的哥儿去了。” “还不是看我们离开村里久了,便随意糊弄。”白老二的老婆白肖氏说道:“只可惜我娘家也不是这村里人,没个人帮我们撑腰。” “我看这事,八成是那个哥儿事先和那村长便偷偷商议好了。”白大郎的媳妇转了转眼睛,在一旁说道:“要不那哥儿怎么就那么爽快的不要那四十两了?说是给族里修祠堂,我看转头便要进了那村长的腰包。” 白大郎媳妇这么一说,众人便也纷纷觉得十分的有道理,毕竟看白术那模样,也不像个不差钱的。就先前分得的那些田地,加起来也没有四十两啊! 分好了产业,他们便要离开村子,去县里住一晚上。 原本白老二计划着,是在白家祖屋里住上一夜再走。但现在祖屋归了白术,他自也不能去住,便只得花钱去县里住客栈了。 他们一路走着,便看见远处有一个极漂亮的园子,那园子亭台楼阁,白墙黑瓦,竟比府城里的宅子还要气派。 “那儿是什么地方?竟修得这样一间园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大老爷家的?”白老二的小儿子问道。 “爹、娘,我们经过看看。没想到这穷乡僻壤的,竟然也出了这等人家。”白老二的小女儿也说道。 白老二夫妻也是十分好奇。他们离家多年,并不知道白塘村内的变化,没想到这次回来,竟多出了这么大一个园子。 众人走到园子门口,便看到了前面一个很大的门楣,上面挂着白玉山庄的牌匾。 第91章 第 91 章 谢槐钰嘲讽一笑,把信扔进火盆,面上淡淡的。 小树倒是满腔怒火,直反复嘟囔道:“这娄氏不知又在老爷面前说了些什么。着实过分,竟连过年都不让你回去。介时京中那些人还不知要怎么议论!” “无妨。”谢槐钰说道:“如此更好。” 语毕还调侃的看了一眼小树说道:“你若是思念京城,我便放你回去数月?” 小树听了连忙愁眉苦脸的说道:“少爷你饶了我吧!莫取笑我了。你在时我尚且还有活路,我一人回京,不是死路一条?” 谢槐钰闻言哈哈笑道:“那在这里不更加自在?你也不必为我多虑,我自有主意的。” 小树这才点点头,放心下来,左右他家少爷开心,便是最好。 那谢家又冷,还没得这地龙,也没什么好回的! 之前白术给谢槐钰打来的熊皮,被他找人制成了皮靴。 熊皮厚实,抹上油后防水防雪。谢槐钰足足做了四双靴子,两双是按着自己的尺码来的,还有两双则是按着白术的尺码。 还有那些狼皮,白术给他留下了两张上好的。 谢槐钰找了个北疆血统的皮匠,极擅长制做皮袄。 那皮匠以北疆制作皮袄的秘法来做,便把那一张狼皮拆成了无数细条,又用柔软防风的织物细密的编织成一张大皮,又软又密。 最后制得两件皮袄,一件灰黑,一件银白。谢槐钰便留了那件灰黑的,把银白的连同两双皮靴都给白术带了去。 白术忙过了,回到房间,便见到谢槐钰披好了一身灰黑色狼毛皮袄。 那皮袄毛色亮泽,形状服帖,又暖又柔,衬得谢槐钰脸色粉白好看。 他眼前一亮,将人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说道:“好看!真好看!这狼皮袄子着实适合你。待明年开春了,我便去再打几只,给你来年冬天多做几身。” 谢槐钰一笑,道:“这里还有一身是为你制的,你来试试。” 白术一愣,便看到桌上放着两双皮靴、一件皮袄。 皮靴是深棕色的,仔细一看,还可看到内里一层厚厚的熊毛,正是自己打来的熊皮制成。 “这熊皮靴……”白术说道。 “我亦有两双,放心吧,只是这地龙太热,不宜穿着……”谢槐钰说。 白术这才点点头,把靴子收了起来,心中很有几分甜蜜。 他再看那一身皮袄,银灰色的狼毛,颇有光泽。用手拎起,那皮袄并*屏蔽的关键字*重,内里柔软轻便,便是他这样多动之人穿起来也很是方便。 “穿来看看。”谢槐钰将那皮袄打开,套在白术一身冬衣外面。 系好领口之后,便见一圈银色绒毛把白术一张小脸包裹在里面。更显得那双眸子漆黑,如星辰般忽闪忽闪的。 第92章 第 92 章 “自然是真的!”王木头举手就要起誓,还对陈冬青说道:“你放心,我保证会对你好的。粒儿我会当成自己亲生的一样疼爱,他要读书,便让他读书,以后就算是县里,府城的书塾,只要他愿意,也是可以去学的。你赚得那些银子,也不必用来家用,尽可以全给粒儿存着,作为嫁妆!” 王木头此番言语,也是句句说到了陈冬青心中,让他颇为感动。 他能替自己和粒儿如此设想,却是诚意十足。陈冬青也便彻底放心,点点头道:“那好吧,我答应你。置于我自己的银子,我自会规划,只要你待粒儿好,我必也待你家那三个如亲子一般,不会亏待了你的儿子。” 两人说到这里,便是皆大欢喜。 他们在这鱼塘边一番动作,被路过的村民们看在了眼中,传扬开来。 不过半个时辰,白塘村的人便都知道,陈冬青那富户和老鳏夫王木头好上了。 一时间,不少人捶胸顿足,好不惋惜。 毕竟陈冬青已不是以前那个穷的响叮当的陈哥儿了,如今他也是大有资产,虽带着一个孩子,但一旦娶到,便可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而王木头,早就有不少人家看中他性子好,要把那黄花闺女塞到他那里。 如此一来,这两边的路都断了。 王木头这时正和陈冬青一道去了白玉山庄。 白术见他两人一起进来,便是一笑,知道这两人的事情定是成了。 他和陈冬青算是知交好友,也是陈冬青那一段不堪婚史的见证人。 如今见到他能走出心结,寻得一个靠得住的对象,也是替他感到高兴。 王木头一见到白术,便不好意思的找他告假,待他言明自己要去县城里给陈冬青采购聘礼之事。 白术便点点头道:“既然定下来了,那聘礼自然是要早些准备的。” 说罢,他又顿了顿道:“你和陈冬青虽是二婚。但这婚事上的事情,也不可因此便从简了。陈冬青如今的身家,自是不用我说你也知晓。他即看上了你,便是你的福气。你若要娶他,便要拿出些诚意。若有不够,也可从我这处透支。但若是上不得台面,我这便第一个不同意。” 白术这般说话,自然是要给陈冬青做面子。陈冬青闻言也是十分感动。 王木头更是信誓旦旦道:“白小哥儿放心。我既然要娶他,自是不会亏了他的。必然要叫他嫁的风风光光。我这便先透支半年的月银,去给县里采购一番。” 见他如此上道,白术心中也挺满意,便拿了十五两银子给他。 其中六两是他预支的工钱,剩下九两道是过年的红封,此时也提前发给他,让他一并拿去采办。 王木头得了这么多银子,自然是兴高采烈的出门,去采办聘礼了。 县城里已临近新年,因着出来采办年货的人不少,比往日里更热闹了几分。 王木头径直去了那喜铺,便开始采购给陈冬青的聘礼。 在白塘村里,普通人家给一只野鸭或大雁,再备上几贯铜钱,便已是极重的聘礼了。 像之前白稻那种名声不好的男子,要想再娶黄花闺女,便得花费点银钱。不过五两银子,再加些鸡鸭蛋肉的,就绰绰有余了。 但陈冬青如今不同往日,一月便能得五两银子。王木头再给他下聘,就得备更重的礼,才不算丢了他的身份。 他此时得了白术给的十五两银子,又有自己攒下的三两。 十八两银子想在县城里备一份嫁妆,还是挺容易的。 那喜铺的掌柜见王木头有心备礼,便向他介绍了这县城中纳征之礼。 第93章 第 93 章 他这般一说,白术便有些不好意思,随意应付了几句离去。 他和谢槐钰的事情,还不知要拖到何时,这聘礼嫁妆也不是想备就能备的。 陈冬青将他的反应看在眼中,便猜到那掌柜说的是谢公子。 白术早就说过,自己喜欢那谢公子,瞧着他如今与对方也亲密的很。但他却并不知道白术什么时候与谢公子来过这店铺,竟仿佛还谈论到了嫁娶之事? 难道白术真的要与谢公子成婚?陈冬青有些惊讶。 白术虽好,但谢公子毕竟是要继承爵位的,他还从未听说,有那爵爷不娶名门贵族,反娶个乡下哥儿的。 想到这里,陈冬青又暗暗为白术担心,怕他一头栽了进去,反被那谢公子耽误了。 于是便劝起白术:“白小哥儿,听哥劝你一句。这谢公子虽好,但若是他不愿意娶你,你便莫要和他再纠缠下去。万一他日后变了心,拍拍屁股还是回京做他的好爵爷,你可就吃了大亏了。” 陈冬青对谢槐钰也很是敬重,但白术与他关系又不相同,因此他对白术说出这话,也并不是要说谢槐钰不好,而是对白术推心置腹。 白术明白他心意,因此也并没有怪他。只是解释道:“我不着急,且等着谢槐钰吧。他虽暂时不能同我提亲,但也早就许诺过了。谢槐钰一言九鼎,我自是信他的。” 陈冬青见白术如此,知道劝不动他,也只能摇摇头,道:“你有分寸便好。愿你和谢公子也能早日修得正果。” 白术闻言,心中也是微酸。他也想修得正果,不然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碰到谢槐钰的身子。 两人此时已经无事,便随意逛逛,回到码头,订了回去县城的渡轮。 刚刚登上渡轮不久,便听到不远处似乎有人争执。 两人有些好奇,走近一看,便见到人群中一个膘肥体壮的女子,把一个矮瘦男子拦在身后。 指着一个高挑纤细的哥儿骂道:“你个狐媚子,烂娼妇。一脸桃花,勾得我男人一直看你,臭不要脸。” 那哥儿穿的很是朴素,但却长了双灵动的丹凤眼。虽未施脂粉,但一举一动都透着丝风流韵味,一看就是出自勾栏瓦舍,不是干那正经营生的。 此时他被那妇人骂着,面上也是又羞又囧,一手抬起袖子想要掩面,反倒更是多出几分姿色。 旁边围观的那些男子见了,眼神也是多了几分不怀好意。 而女子或正经人家的哥儿见了,就更是觉得不齿,只觉得那妇人骂的极对,赶紧得把自家男人给看好了。 陈冬青看到那哥儿,也是眉头一皱,有些不喜。他拉了拉白术的袖子说道:“走吧,这等人一看就非良家,我们还是远着些好。” 白术却一动不动,只皱着眉,盯着那哥儿的脸看了一阵,总觉得有些眼熟。 就在他似乎要回忆起那哥儿到底是谁的时候,那哥儿正巧也在人群中发现了他。 他面上一怔,便多出了几分喜悦,冲着白术叫道:“白小哥儿!竟在此处遇见了你!我是秦淼淼,禅花巷里服伺过你的那个,你还记得我么?” 白术自然是记得禅花巷的,一时便也想了起来,原来这小哥儿就是那日在禅花巷里遇到的那名妓子。 陈冬青见这人竟似乎是识得白术,便凑近他耳边悄悄说到:“白术,这人可不是正经人家,也不知怎得会识得你,还是莫与他相认为好。” “无事,我有分寸。”白术哈哈一笑,对陈冬青说道。 他知陈冬青也是关心他,才会让他不要认那哥儿,不过这秦淼淼会到此处,约莫是因着自己而来。他自是不会放任不管的。 第94章 第 94 章 腊月也是过的极快。一眨眼功夫,就快到除夕了。 今年除夕,谢槐钰就在白玉山庄里过。 这也是白术到大宣以后的第一个除夕,还是和谢槐钰一起,也是十分兴奋的。 虫族也有和新年类似的节日,但虫星有虫星的过法,和大宣自然是完全不同的。 好在这个并不用他来操心准备。这样的大节,人人都十分重视。 还没等他开口,陈冬青和谢家就同时准备起来了。 往年白塘村过年,也无非就是那样。 家家户户多割些猪肉,用粳米做饭,有条件的人家,还要买些饴糖回来。 再有那家里过的不错的,就做上几身新衣服。 待村长白宝山家里放了炮仗,便所有人都围过去看。这样的日子,便已经是极喜庆的了。 但今年却不同,今年白塘村变了,许多人家都变得有钱了。 那猪肉和米饭,平日里大家就没少吃。过年再吃这些,便也没什么新鲜的了。 今年采办年货,县里的猪肉便都不够卖了。猪、牛、羊肉被抢购一空,就连老母鸡都被卖光了。 往日里家家户户的,也没几个吃糖,今年小年刚过,孩子们手上的饴糖就没断过了。 白玉山庄里,除了那些陈冬青备下的吃食和炮仗。小树从谢家找人扛来了一大堆红纸。 按着京里的规矩,要过春节。什么窗花、对联、福字等等都是少不得的。 白塘村里没人会剪窗花,但是谢家的丫鬟和仆役们会的。因此小树便留下了几个,教着白玉山庄里的人剪。 春夏秋冬四人年纪小,做事也灵活,自是学的很快,秦淼淼手很巧,学的也不慢。 倒是陈冬青虽很会使剪子,但对窗花这种水磨功夫的活计就是不行。 他剪坏了几个以后,就不再动手,自己在一旁用红纸描了个喜字,对折以后慢慢的剪下来。被大家看见了,又是一阵窃笑。 白术瞧着他们剪的有趣,便也有心学了一下。但他和陈冬青一样,对这种精巧的活计没太大天分。 不小心剪坏了的地方,还要谢槐钰帮他抢救。 谢槐钰见白术不善这个,便指着陈冬青剪的喜字说道:“不若你去试试剪那个吧?” 白术便让丫鬟教他,学着把纸折了几折,慢慢来剪。剪到一半的时候,却不记得后面的步骤了。 谢槐钰一笑,便从他手上把那张喜字接过来,接着剪完。 待他把东西还给白术,白术再把纸拉开,便见到一对喜字手牵着手靠在一起。 这喜字原本是要给陈冬青装饰洞房的,但因着是自己和谢槐钰一起剪的,让他着实喜欢。 白术便看了看旁边,趁着没人注意。把喜字叠了两下,起身就往自己房间里走。 走了几步,谢槐钰从后面追上来道:“怎么就回去了?” 白术扬了扬自己手中的喜字道:“这个好看,我想贴在自己房间里面。” 白术说着已经走进房间。他拿了浆糊,涂在喜字反面,轻轻一点,就上了房梁。 他把那喜字贴在了房梁上面,躺在床上,抬头就能看得见了。 “贴在那里,我每夜都能看见。但是旁的人进了我的房间,也注意不到。”白术认真说道。 “真是个小傻子。”谢槐钰就忍不住捏了白术的鼻尖:“你每夜看着那喜字,难不成想夜夜做新娘?” “自然是想的!”白术说的理所当然:“前些时陈冬青还在村学里学过,人生最美之事不过是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若是能夜夜洞房花烛,起不美哉?” 第95章 第 95 章 白术送谢槐钰回了房,却没有休息。 他和白术坐在房中,继续喝酒。 今天,白术着实是喝了不少。 虽都是不怎么醉人的酒,但喝的多了,也难免有些晕晕的。 他整张脸上一片嫣红,一双眼睛黑的醉人。 一边给谢槐钰倒酒,一边说道:“谢槐钰,我们再喝一杯合卺酒吧?” 白术有此要求,谢槐钰自然是不会不满足。 两人对着喝了一杯,靠的极近。 第二杯时,谢槐钰还来不及喝,白术便一下子凑上去,咬住他的嘴。那杯酒便全洒在他身上了。 谢槐钰一怔,皱了皱眉头看着白术问道:“你是真醉还是装醉?” “呵呵,你猜?猜对了有赏!”白术挑眉,说的有些调皮。 那模样和往日全然不同,双目波光流转,竟有几分邪性。 谢槐钰失笑,捏了捏他的鼻尖道:“看来是真醉了。” “猜对了!我醉了!”白术说着就八爪鱼一样的扑上去,往谢槐钰身上磨蹭。一边亲一边说道:“这是我赏你的!” 谢槐钰忍笑说道:“我怎觉得我猜错了?你这番样子,倒像是装的!” 白术便也道:“即是猜错了,也要受罚的!就罚你办了我!” 谢槐钰:“……” 谢槐钰按住白术,对方动作也收敛了几分。 “起来。”谢槐钰说道:“一身酒气,去洗个澡。” 白术有些不情不愿。但见着谢槐钰坚持,便拉着谢槐钰的衣摆轻声道:“你帮我洗……” 谢槐钰咽了口口水,白术喝了酒后,这般缠人,叫他着实难挡。 略思索了片刻后道:“好吧。我帮你洗干净,你要乖。” 白术甜甜一笑,点点头:“洗澡的时候,保证是乖的,你还要给我变戏法看呢。” 白玉山庄设计的时候,便做了方便洗澡的浴室。 若是旁的时候,还要先叫后厨里烧些热水,但是冬天的时候烧着地龙,因此便时时都是有热水的。 谢槐钰去浴室里把热水打开,再出来的时候,便看到白术除净了一身衣服,乖巧的坐在床上。 他此时倒是安静下来,呆呆的不知看向何处,眼神有一丝迷茫。 儿身形瘦弱,盆骨处却要稍宽些,身材同女子相仿。 白术却完全不同,他身材更似男子。肩宽腿长,腰细臀窄,手脚都笔直修长。 他身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匀称好看。 谢槐钰想起往日里摸过的感觉,手感实在很好。 他走过去,牵起白术的手道:“来,过来洗澡了。” 白术便被他带至浴室,眼神还有些呆呆的,十分乖巧。 他把白术塞进浴桶,给他搓了一会儿,那处果然变法术般的,三个字又出来了。 第96章 第 96 章 现在是冬季,天黑的早。过了酉时,天色就有些暗了。 那孩子翻进了院中,躲在杂物堆后头,不一会儿,便见着正屋和偏屋里都亮起了油灯。 即是亮了灯的,那被带走的孩子或许就在那两个屋内。 天黑以后,屋外的温度又降了一些。孩子冷的打了个寒颤,趁着院中没人,偷偷跑到了正屋后面。 从有些昏暗的窗缝里望进去,他便看见了屋内的景象。 偌大的正屋内,七个孩子围着个火盆坐在地上,脚上都穿着新鞋,身上还穿上了簇新的袄衣。 他们脸上白净了许多,还带着丝红润,正悄悄的说着话。 两个婆子坐在屋内,正在整理地上一堆新衣和新鞋。 其中一个正对另一个说道:“这几个小少爷是什么人?怎得这么有钱。好吃好喝的照顾着这些孩子,还买了这样好的衣裳给他们穿?” “谁知道啊。”那个婆子则说道:“这富贵人家的心思我们怎么能懂。不过他们是个心善的,又给我们银钱,这等好事,做了也是有福报的。” 屋外的孩子听了一怔,难道刚才那几人,真是做善事的? 不过他在屋内并未见着他那个堂兄,因此也并不能确认。便悄悄的溜走,又朝着偏屋的方向去了。 偏屋里都是些生病了的孩子,总共只有五人。 那孩子从后窗望进去,果然就看到自己那堂兄豆儿坐在里面。 豆儿病的厉害,咳嗽了数月有余,瘦的也只剩一把骨头了。 此时他穿着一身厚厚的袄衣,坐在炭盆旁边,虽仍是咳个不停,脸色也红润了一分。 “怎得咳嗽的如此厉害?”小树啧了一声说道,他走到豆儿身边,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他正说着,偏屋的大门被人推开。几个仆役走了进来,还带着县上医馆的大夫。 小树一愣,便朝着大夫行了一礼道:“大夫,大过年的您就肯来出诊,着实是菩萨心肠。” 大夫微微一笑道:“不必客气,是白小哥儿过去请了我来。谢公子和白小哥儿肯照顾这些孩子,才是大善之人。我便是出把力气,还有诊金可拿,不过是做分内的事情罢了。” 那大夫同小树寒暄了几句,便走到那几个孩子身旁,为他们一一诊治。 此时窗外偷看着的孩子,已是惊讶的合不拢嘴。 他家人便是因疫病而死,知道看大夫有多贵。 若说这些人给他们穿衣吃饭是另有所图,但看病这样的事情,完全就是浪费银子了。 他想着心思,脚下一滑,便摔了一跤,弄出了不小动静。 “什么人!”谢家仆役大声叫道。 几个人冲出屋外,不一会儿,便从屋后揪出了一个黑黢黢的脏孩子。 “壮子?”豆儿一眼认出这黑黢黢的孩子便是自己的堂兄。 小树见他们是识得的,微微一怔,不禁想起了白术走前对他说的话。 他说带了这些孩子过来,暗巷里其他的孩子必然会有人过来打探,若是遇到了这样的孩子,便不要急着留下。只让他好吃好喝一顿,再放走便是了。 此时见着这被抓来的孩子,小树不禁觉得白术竟料事如神。 怪不得他并不把那些孩子全部带走,恐怕是早就料到了会有这样一幕了。 壮子此时被抓了,心里咚咚的直打鼓,也不知自己会被怎么对待。 “这孩子脏的……身上都有一股馊味儿,还不带他去洗洗。”小树捏着鼻子嫌弃的说道。 便有两个婆子把人拎了出去,狠狠搓洗了一番。不一会儿,壮子被洗出了些颜色,才被重新放了回来。 第97章 第 97 章 谢槐钰这般态度,倒是让绿萝和何管家都吃了一惊。 何管家眯起眼睛看了谢槐钰一眼,有几分犹豫。 按说寻常人接到这种消息,早就诚惶诚恐了。但谢槐钰却一副淡定的面孔,就好似并没有那孩子一样。 难道消息错了?看谢大少爷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好像是半点也不害怕的。 不过还不待他多想,便有一极为美艳的哥儿,抱着个小娃娃走了出来。 一看到大厅内的景象,似乎是吃了一惊,颤声说道:“这……大少爷……绿萝这是犯了什么事情?” 那何管家看向他手中的孩子,长得和个小猫崽子似的,不过月余大。 但眉眼之间,却已和老伯爷十分相似,一看就是谢家的种! 何管家这便放心下来!看来这谢大公子也不过虚张声势,实在是狡猾的很!差点把他都要哄过去了! 何管家来的时候,小树便早就派了仆役去了白玉山庄报信。 白术赶到谢家,便看到林舒语抱着孩子从后院里出来,谢槐钰站在一旁,正要坐上马车。 此次谢槐钰虽知道娄氏会将此事闹大,却并未想到会闹到皇上面前。 因此何管家这次带人,也实在是突然,竟让他连停留的时间都没有。 远远看见白术站在门口,谢槐钰朝他点了点头,又对何管家道:“这位是白玉山庄的庄主,容我与他交代一番。” 那何管家瞟了眼白术,见他虽是个哥儿,但人高马大,长得同男子无二,便也不曾想到谢槐钰会同他有些什么。 只以为他与谢槐钰有些生意上的往来,便点点头,随着他去了。 因时间匆忙,去找白术的仆役也没能交代什么。 因此白术只听闻谢槐钰立时便要回京,并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情况。 当着何管家的面,谢槐钰也无法多说什么。 只走到白术面前,朝他郑重行了一礼道:“谢某此去京城,至少半月,期间白玉山庄的生意,便托付给白小哥儿来打理了。若是有什么疑问,便去找京郊护卫队的祁守备,有事与他商议便可以了。” 白术几时见过谢槐钰这样同他讲话?心下便是一凛,只觉得谢槐钰此次回京,必是没什么好事的。 看见白术眼中的担忧,谢槐钰微微一笑,速度极快的拍了拍他的手道:“白小哥儿等我,谢某定会平安回来的。” 谢槐钰拍手的动作,在寻常交往的友人间也时常会有。 因此白术虽是个哥儿,但那何管家却始终没有将他往那方向来想。 白术按耐住自己的冲动,并未上前。 眼睁睁看着谢槐钰离开,同抱着孩子的林舒语一道坐上了马车。 主子们做的马车先行,何管家和其他的随从们也要跟在后面的。 马车缓缓驶离,小树背着个包袱,将白术拉到一旁轻声说道:“白小哥儿,少爷他真的同那林舒语半点瓜葛也没有,你可要信他!” 白术知小树是担忧自己会疑心谢槐钰,让自己主子伤心。便点点头道:“我晓得的,你放心吧。这次回京,你定要好好照顾好你家少爷。” 说罢,他再次送别了小树,看着他坐上后面的马车走了。 望着车队从谢家驶出,越走越远。直至车辆成了一个小点,再也看不见了,白术才转身离开。 这还是他自来到大宣以后,第一次同谢槐钰分开这么久,他心中一阵失落。也不知道谢槐钰这次回京,到底会如何,可千万莫再被谢家那些人给刁难了。 京城,谢府之中。 第98章 第 98 章 继母使人送了美貌哥儿和婢女给自己未婚的守孝中的继子,就已是遭人诟病。 若是这送来的哥儿和婢女原本就有了身孕……那便更加耐人寻味了。 只是这哥儿手中的孩子,长得同谢爵爷如此相像…… 皇帝看了眼孩子,又看了眼谢爵爷,眉毛一挑,眼神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光芒,与白塘村那些八卦的村民们并无二至。 八卦是人类的本质,甭管那人身处什么位置,对待谢伯爵家的这等家事,都是有好奇心的。 谢爵爷再是迟钝,也看出了皇帝眼中的意思。 那目光灼灼的在他与孩子脸上流连,大意就是若是谢槐钰说的是真,那孩子便极有可能是他自己的儿子! 谢爵爷脸皮抽搐!一股子热气从胃里涌上头顶,一口老血几欲喷出! 他也并非那清心寡欲的圣人,家中除了娄氏以外,还自有两房貌美妾氏。 但谢爵爷也不是老糊涂了,怎么能睡了人而不自知。更别提这抱着孩子的哥儿如此貌美,自己要是见过,就绝不会毫无印象了! “你!你这逆子!竟敢血口喷人!”谢爵爷气急了,扬手就朝着谢槐钰过去,竟是要在皇上面前动手打人。 若是旁人如此,他就算再气,也需得忍气吞声分辨一番。 但谢槐钰可是他儿子!老子教训儿子天经地义!就算是皇帝也说不得什么! 谢槐钰可不是个老实儿子,在家就敢同谢爵爷叫板,自然也不会让他打着了。 谢爵爷要打他,他便迅速闪身躲开。边躲边道:“父亲!圣上面前,您怎得如此动手?这孩子并非儿子的,难道您还要逼着儿子认下?虽说子从父命,但儿子也是谢家后人,如此不明不白认了个儿子,岂不是丢了谢家的脸面?以后无颜去见谢家的列祖列宗!” 谢槐钰越说,谢爵爷就越是气。皇帝看了会儿热闹,大约是也觉得这样不妥。便终于开口说道:“谢铮,朕的御书房内,你这是成何体统,还不快快住手。” 谢爵爷不得已,才退开几步,一双眼睛狠狠的瞪着谢槐钰,生怕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又说些什么败坏了他的名声。 把谢爵爷稳定下来,皇帝才咳嗽两声,郑重问道:“谢家大郎,你刚才说这哥儿的孩子并非是你的……那你可知孩子父亲是谁?又可有证据?此话可是不能乱说的。” “陛下,这孩子生母在此,这孩子父亲是谁,您一问便知。”谢槐钰说道:“置于这孩子的生父……” 谢槐钰顿了顿,故意看了眼谢爵爷,意味深长的道:“人是草民的继母送来的,草民不敢过问。” “你!”谢爵爷涨红了脸,要不是皇帝下了令,他恨不能冲过去把谢槐钰撕了。 皇帝嘴角抽搐几下,看了谢槐钰一眼。 他原先还觉得此子瞧着风淑云朗,是个光明磊落的。此番看来,倒是个蔫儿坏的。 谢家夫人送了人给他不假,但他明明瞧着这人有了身孕,还故意养着,把孩子生出来,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皇帝年纪虽大,但却并非昏庸之辈,而是个收起爪子的老虎。 早已先了谢爵爷一步,看出谢槐钰的计谋,知道他定不是这孩子的生父。 只是此事闹成这样,京中沸沸扬扬。又有大臣参了谢爵爷个治家不严。 他就算有心,也无法掩盖过去。只能顺着谢槐钰的计谋,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 自己作为九五至尊,却落入他人套中,皇帝自是心有不满,只是这不满中倒也有几分激赏。 谢家袭爵三代,到谢铮这已是没什么用的,好在谢槐钰是个精明的。 第99章第 99 章 京城上流圈子内,所有人都在讨论着谢伯爵家里闹出那场闹剧。 传闻中谢家嫡长子的私生子,摇身一变,却成了嫡次子谢琪的妾氏所出。而谢爵爷也进宫把悬而未决的爵位继承人订了下来,谢家爵位,注定与次子谢琪无缘了。 私生子一事虽丢了脸。但此事毕竟并非继承人的关系,不过一个谢家次子,也算不得不得了的事情。 更何况皇帝此次虽给了刘大人那方一个交代,但对谢家的回护还是十分明显,也因此谢家地位并为受到什么影响。 一夜之间,往日里追捧谢琪的那些墙头草立马转了风向。 谢槐钰一日就要收十几封帖子,不是邀请他去马球诗会,就是约他去饮酒赴宴。 一时间,倒比他还未离开京城之前还要热闹许多。 谢槐钰虽并不喜这些宴请,但也并未全部拒绝。 他把先前如谢勇和闻松这等跪舔谢琪的帖子全都扔了,剩下的里面,挑了些有价值的出来一一赴约,不到全部请帖的十分之一。 但即便如此,也是全天忙的脚不沾地,到了夜深才能歇息。 与谢槐钰这边的热络相反。谢家则笼罩在一片愁云惨淡之中。 谢爵爷被谢槐钰挤兑了,自然是不饶了谢琪。对娄氏和谢琪两人,均是大发雷霆。 谢琪被禁足一年,请了先生过来,每日只能关在院中学习。 然而这苦行僧一样的日子却并不是让他最难受的。 往日里那些和苍蝇一样围着他转悠的狐朋*屏蔽的关键字*们,如今和失忆了一般,一个都不见了。 谢琪还看到了之前叫自己小爵爷的人来到家里,一脸谄媚的对着谢槐钰。看到他的时候,不过点点头,略带讽刺的说了句:“琪少爷喜得贵子,实在是可喜可贺啊。” 那天谢琪发了极大的脾气,回屋里就把东西全砸了个稀巴烂。 此事被谢爵爷知道了,便更是恼怒,直命令家里的下人把谢琪房间里的花瓶摆件古玩字画全部收走,留了他一间空屋子。 小树知道这事了以后,第一时间就去告诉了谢槐钰。 谢槐钰听了后神色不明,也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高兴,他眼里的只有对手,谢琪这样的人,如今是不被他放在眼中了。 谢琪自是不痛快,但娄氏却比谢琪更加的煎熬。 谢爵爷回家以后,便把娄氏提来责问。继母给儿子塞人,还塞了个怀孕的…… 无论娄氏如何解释,谢爵爷自是不信。他狠狠的下了娄氏的脸面,当着屋内众多仆役的面骂她心肠狠毒善妒,扬言若不是看她给自己生了个儿子的面上,便要将她休了。 娄氏第一次被罚了跪,一周后,谢槐钰才见着她从祠堂中出来,一双膝盖青肿发黑,被几个丫鬟架着,几乎连路都走不了了。 第100章第 100 章 谢槐钰端坐在书桌前,面前铺着许多张发黄的宣纸,他在练字。 他提笔落下,字体在纸上蜿蜒而出,每字落笔之处都顿了顿,带出些胖胖的圆润意味,与他常写的小楷或擅长的行书都不相同。 白术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看着,见谢槐钰写了一张,便道:“这次的是什么字体?以前倒是从未看你写过。” “颜体字。”谢槐钰回道:“你觉得我写的如何?” “好看是好看的。”白术说道:“只是这字体与你性格并不太相合,因此总有些违和之感。” “的确是不相合的。”谢槐钰闻言便笑了,他捏着白术下巴,在他唇上轻啄了几下,赞赏的说道:“你字虽写的不好,但却是看得懂的。这字体是我祖父常用。他乃性格敦厚方正之人,这字体端方质朴,自是最适合他的。” 谢槐钰如今模仿的字迹,便是谢家老宅中所留下的自己祖父的字迹。 他祖父曾回白塘村谢家老宅住过多年,在此也留下了不少墨宝,此时正好可以供他好好观摩学习。 一个写字已经自成一体的人,要更改自己旧有的习惯,是十分难的。 为了模仿这字迹,谢槐钰已经苦练了三日。 直到今日,他才终于抓住规律,在每字落笔之处略顿了顿,总算是仿出了一些他祖父的风范了。 说来谢槐钰之所以模仿字迹,为得正是白术身份一事。 白术的身份太低,只是个乡下哥儿。若是他直接同谢爵爷提出,必然是要遭其强烈反对反对的。 谢槐钰也并非怕了谢爵爷,他本不是什么愚孝之人,和谢爵爷关系还十分不好。 如若是旁的事情,谢槐钰铁定是直接和谢爵爷针锋相对,以谢家爵位威胁,逼得谢爵爷不得不同意。 但白术之事,他却不愿如此。只因大宣*屏蔽的关键字*,对女子特别是哥儿十分不公。 若白术还未进门,便逼得谢家父子相争,必定会因此落人口舌,与他始终是不利的。 对如何给白术个身份这事,谢槐钰是很早之前便已开始着想了,也是直到今日,才想到了这么个法子。 他模仿自己祖父的字迹,便是为了伪造他的手信,捏造出一封自己与白家的婚约。 有了这封婚约,便是谢爵爷不喜白术,但自己的爹都留了书信,谢家娶了白术也是名正言顺的了。 如今谢家大局已定,谢槐钰便也大胆着手来做了。 因着他祖父在乡下居住期间,曾经不慎落过一次河,病了数日。 他便故意编出一个祖父落河之后,被白家人搭救的桥段。 毕竟祖父落水这等事情,是谢家之人全都知道的。但白家有没有搭救,往日在老宅伺候的老仆也全都不在了,因此并无人可以佐证了。 第101章第 101 章 谢槐钰走了几日,白术每日同往常一般料理着白玉山庄的事情,心里却空落落的。 有时候他回房间休息,一推开房门,便忍不住往屏风后的床上看,总觉得后面似乎躺了个人,就像谢槐钰还在的时候似的。 房间的露台,他是更不想去了。从上面望去,一眼就能看到远处的谢家老宅。 数日之前,那里还是个精巧雅致的园子。如今却被彻底烧成了一堆焦炭。 谢槐钰没把剩下的谢家仆役带走,白术将人安排在白玉山庄内,也算是有了着落。 至于孩子们那边,他又请了个会功夫的,教导他们学武。 四月中的时候,万如意来了。 他这次是听闻谢家出了事,有些担心白术,特来看他的。 来的时候,他还带来了一封书信。是南洋那边送来的,和别庄有关的事情。 白术拆开看了几眼,果然如他所料,几个工匠听了白术的,地基修建等事宜倒是进展的顺利。但到了庄子的布置上,万康却与他们产生了分歧。 万康看好白玉山庄,就是因着这庄子格局秀美,然而那几名工匠却要将庄子的格局改了,采用南洋风格的粗犷设计。 那三个工匠虽是和万康一起去南洋的,但他们实际上听命的却还是谢槐钰和白术。此时便因着这争执,把工期给耽搁了下来。 南洋夏季多有暴雨,是没法修葺房子的。因此这庄子需得在雨季之前便修好。 如今多耽搁一天,便多一分无法完工的风险。若是雨季前修不好庄子,便要拖到秋季以后动工,那损失就太大了。 白术收到信后,便决定亲自去一趟南洋。 待他亲自去实地考察一番,再来拍板,想必万康也不能与他争执。 听说白术要去南洋,万如意便派了万家极有经验的老管事陪他过去,又借了他万家的商船。 有了万家做后盾,白术自然一路无忧,不过七日便到达南洋了…… · 谢槐钰回京已有半月,回去的时候,是被祁擒月护送着的,满身缠着绷带。 谢槐钰刚刚坐稳伯爵府继承人的位子,便遭此大难,人人心中揣测颇多。连娄氏和谢琪身上也多了不少非议。 谢槐钰在乡下差点性命不保,自然是不会有那不长眼的再来诟病他孝中提前回京的事情。 再说谢家祖母也不是谢槐钰一人的,谢爵爷、谢夫人、谢琪都在京城里呆的好好的,谢槐钰这个嫡长子下乡守孝一年,便已是极孝顺的了。 谢槐钰回京后不久,便不知从哪儿传出了谣言,说他便是那唐姓商贾,唐姓只是化名,手上掌着许多的生意。 先前那唐姓商贾为着灾民捐粮三十万石的事情大伙儿还记得,如今听闻此事,谢槐钰的名望在大宣百姓中便又上了个台阶。连与他父亲不对付的刘大人那派也挑不出他的错处。 谢槐钰如今有地位又有钱,在京中可谓是风头无两。 再加上与他交好的二皇子赵梁最近深得圣心,隐隐有着要超过赵衍的意思。 那些墙头草们便纷纷开始摇摆,过去与赵衍穿一条裤子的朝臣们,也朝他递出了橄榄枝。各种宴席邀约不断,都想与他这年轻才俊结识一番。 若是原来,谢槐钰是不太想理这些邀约的,但如今他算是明面上的同赵梁站了队,这邀约便不能拒了。 如同今日,他就同赵梁一起受邀去了文尚书的对诗宴。 这文尚书是新臣一派,文采斐然,又曾是新科状元,一向自诩清高。 如今在这宴席中却对谢槐钰极为热情,毫不吝啬赞美之言,显是是极欣赏他的了。 第102章第 102 章 白术在南洋集市上逛了几日,便收集到了许多信息,也对这大宣之外的市场极感兴趣。 南洋与大宣相比,科技水平相差不大,风土人情却大不相同。 此地民风更为外放,本地居民多能歌善舞,勤劳质朴。但因为地理气候等原因,南洋的发展不如大宣。 也因此南洋居民都以大宣为上,喜好模仿大宣的审美,也爱用大宣运来的各种东西。这也是为什么万家在南洋的生意能做的如此大的原因了。 白术看上了南洋的商机,但也不会去抢万家的生意。 并不是因为他如今和万家合作,需得给他面子。而是因为就算他想抢,也是抢不过的。 要在南洋做生意,靠陆运是没办法大量运输货物过来的,因此往往都是走的海运。海运是需要有船队的。 大宣的造船技术已经算是不错,远远领先与同时期的其他国家。但一艘大容量的商船,也并不是那么容易造出的。 一艘商船从筹备到建好,需要数年的时间。 会造船的工匠也并不多,手艺都是不外传的。 除此以外,一艘商船造价昂贵,普通商贾根本修造不起。 只有如万家这样的豪富之家,才能一艘接一艘的修建,还组成了船队。 就算有了船队,也不是一帆风顺了。 船队每通行到一个港口,都要停靠添加水食,就会被当地的海运机关拦截。 若是事先没有打通关窍,便会被人严加盘查,不刮掉一层皮不罢休。 如此盘查下来,时间或许要拖上半年,若是运送的茶叶、美酒等不经放的东西,还没等送到地方就已经烂掉了。 万家之所以能做到如此规模,也因他早做海货,经营数代,各处关窍早就打通了。 而其他有想模仿万家此法赚钱者,则都亏了个血本无归,久而久之,便没有人同他竞争了。 即便如此,这南洋的财富,白术也不是不能从中分一杯羹的。 比如他就发现,万家买卖东西虽多,但因着种类实在庞杂,便没有固定的货源,不成章法。也实在是因为万家太大,而掌事人却只有一个,是忙不过来了。 谢槐钰给了白术那一摞账目以后,白术一一查看过一遍,便在其中发现了一些商机。 比如唐家的生意中,有一门是瓷器生意,每年不过两万多两的入账,做的并不算很好。 而这样一门生意,谢槐钰却在去年年初收购了一个很大的窑厂。所投资金就不止两万,显然是想要将其规模扩大。 但大宣境内,这瓷器生意竞争激烈,市场实则已经饱和,唐家也很难从中插足一脚。 如今他既和万家这边搭上了线,倒是可以将其销售到南洋这边。 这样一来,就需要他和万家商谈合作,利润分成了。 这样的买卖,是谢槐钰早就铺好了路子,白术一看便得已理解的。 除此之外,他自己倒是还很看好南洋的外用药膏。 南洋气候炎热,蛇鼠毒虫很多,他们医疗并不比大宣发达,但对付蛇虫叮咬的外用膏药倒是有独家秘方。 白术刚来南洋之时,被蚊虫叮咬的满身红疹,睡不着觉。 万康知道了,就给了他一盒止痒的药膏。那药膏十分别致,用蛤蜊壳装着。 用了那药膏之后,白术身上的红疹便全部褪去,且蚊虫也不再叮咬他了。 白术觉得那药膏好用,就去特地询问了药膏的成分。 原来那药膏多取材于当地的植物,本身就具有防蚊驱虫的功能,也因那些植物大宣境内几乎没有,就是想配都配不出来。 第103章第 103 章 时间回到五月初五,端午节那日。 京城中,谢家如往年一般,设宴举办端午宴席。 娄氏虽然已经失势,但还是这家中的女主人,这等宴席,自然是要出席的。 她如今失了管家的权限,手上的银子少了,光靠那等月银,吃喝自然无忧,但要想穿金戴银,活得和往常一样气派自是不能了。 今年谢家虽然多事,但却并没有动摇根基。 相反的,有了谢槐钰这么一个继承人,又因着赵梁的得势,想来巴结谢家的人反而更多了。 因此这宴席虽办的没有往年铺张,但来往的客人却反而更多。 除了谢家和娄家的亲眷等,还来了许多外客,一时间整个谢府热闹非凡。 娄氏打着扇子坐在园中,同几位娄家的亲戚们闲聊。 她今日也穿着缂丝衣服,头戴珠翠,看起来华丽非凡。 然而与谢家来往多的人便知道,这缂丝实则是去年的老样式。 这样千金一件的衣裳,她是再做不起了。 娄氏虽打肿脸充胖子,神色间不欲让人看出她如今的落拓。却仍免不了被那些拜高踩低的人来取笑。 往日里围绕在她身边的那些谢家女眷,如今也所剩无几。 谢家那些女眷原本就是些墙头草,为了从谢爵爷这边弄得好处才与娄氏结交。 她们早看不惯娄氏旧日里的张扬,如今间谢琪已是翻不了身,便再无顾及。 见了娄氏以后,就出口讽刺道:“姐姐不过半年未见,竟老了这么多。往日里我们还羡慕姐姐青春永驻,今日看来,这女人老了便是老了,是比不得那些年轻女子了。” 话语间,这些人的目光便往另一边看去。那边几个二十出头的妙龄女子,正被人团团围住,笑得花枝乱颤,正是谢爵爷新宠的小妾。 谢爵爷虽在孝期,但偷偷养两个小妾,又没有给她们抬名份,众人便也说不出什么。 那些小妾穿着也并不奢华,不过是鲜亮些的颜色,搭配了京中最时兴的样式。 不过因着年轻貌美,便已经是极好看了,娄氏与她们一比,便像是她们的长辈一般,那一身的华服也成了老古董。 娄氏是爱美之人,最恨的就是别人说她老了。如今她听得此话,努力装作淡然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裂痕,恨不能把面前的这些妇人活吞了。 待那些人走了,娄氏身边的丫鬟才道:“什么东西,过去不过是夫人您身边的一条狗,如今倒来这里摆起了威风。” 娄氏身边的娄家亲眷便劝慰道:“你莫气了,此事还在谢琪身上。只要琪儿好好收心,考取功名,日后便有你翻身的日子了。” 娄氏便点点头,按耐住心中怒意,朝着那亲眷一笑。 她们这些女子或哥儿,本就是身系男子。 第104章第 104 章 提亲也不是说去就去的,是要准备聘礼的。 谢槐钰送出那封信后,一等就是大半个月,等得他心里发慌,还怕白术出了什么事情。 他又派了人过去询问,才知道原来白术去了南洋,暂时还未回来。 于是便留了老冯头在白塘村等候,一等就等到了五月底, 此时距离六月初六的日子,已经没有几日了。白术也实在不知自己到底要什么聘礼,于是便回信让谢槐钰随京城里的习俗便好。 京中习俗,聘礼比府城是要高上一筹。特别是他们这等勋贵人家,聘礼越多,便表示自己对对方越加看重。 谢槐钰待白术,自是不能如普通标准一般。 他想来想去,便备下了六万两银,又在京郊风景优美之处,提前置办了一处庄子。 置于那些店铺,他早就都给了白术,如今手上也没几家,便挑了最赚钱的来福楼送出。 寻常的那些金玉首饰,面料布匹,他就没有准备,因着白术本来就不喜这些,且路途遥远,路上还容易招来匪贼,倒不如省去了事。 此时京中有爵位的人家,嫡子的聘礼,多半是会出几千两银子。 若是有人出得上万两,那便是极有面子,能得了全京中所有女子和哥儿的羡慕。 不过钱多钱少是一回事,聘礼的排头是不能小的。 也因此不管有多少聘礼,这些世家都会弄出几十只大箱子,再找人抬着出门,吹吹打打的一条街,给自己撑撑场面。 之前陆国公府的聘礼,据说有足足三十六只大箱子。 结果到了女家之后,大家打开清点,才发现箱中都是些不值钱的布料、首饰,聘礼只有五千两银,并不比一般人家要多。 此事不久便传遍了京城,还被人当成了笑话来讲,说陆国公家打肿脸充胖子。 谢槐钰的聘礼虽不少,但全是些票据类的东西。 他自是不可能把六万银票全换成现银,再找人千里迢迢抬到白塘村去。 因此收拾起来,不过一只不大的匣子便全都装下了。 一只匣子便能装下的聘礼。整个京城里还只此一份。 六月初三,谢槐钰便整理好行装,准备出门接亲。 为防万一,他这次出门,身边带了一队卫兵。 看着不过是外面找来的护卫,其实是祁擒月那边借调给他的,各个十分勇猛,护卫他安全不成问题。 谢槐钰要出门的时候,就亲手抱着自己那只小匣子。 来送他出门的人看见了,便摇了摇头,在心里觉得,这谢槐钰未免也太抠了,竟然只备了这么点聘礼。 被关在院中的娄氏听到了消息,心中便松了口气。 她原本还怀疑自己是不是又中了谢槐钰的套,如今见谢槐钰只备了这么点聘礼,便觉得他对这个乡下妻子自然是十分不满的。 大皇子府中,赵衍听说了谢槐钰出门提亲,只备了一只匣子的聘礼,心中乐得开花。 这谢槐钰日日与他作对,如今总算是得了教训。且看他会娶一个怎样的乡巴佬过来,让全京人看笑话吧! 谢槐钰出门的同时,白玉山庄里…… 白术总算是把庄里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先是他从南洋带回的那些孔雀,一路颠簸回来,已有些蔫儿了。 不过到了白玉山庄以后,他把孔雀放了出来,在后山搭了个棚子,让它们在里面散养。 那些孔雀都是被剪了翎羽的,也飞不起来,在白玉山庄里好吃好喝的养了一阵,便都适应了。 白术这次带回的孔雀中公的多母的少。但是两只母孔雀没过多久,便开始下蛋了。 第105章第 105 章 白术上一次来京的时候,只在晚上的时候出来逛过两次。 如今大白天就这么坐着马车走在街上,感受又有不同。 加上他此时和谢槐钰一同回来,路上的商贩和行人们纷纷好奇的张望,想要看看这谢家公子的娶回的到底是怎样的人物。 谢槐钰带着白术在街上转悠了一阵,便去了京城里的府衙。却并不是办理婚书,而是处理财物有关的事宜。 婚书这样的大事,需得挑好日子,选一个适合纳娶的黄道吉日。 谢槐钰还要先拿两人的八字去算,订好了日子以后,才可办理婚书,举办婚仪。 如今他们来这衙门,却是要办理产业公证一事。 谢槐钰先前便给了白术许多田契、铺契,这次的聘礼又有一批,如今需得在官府里公证备案了才能生效,加之还要补回先前遗失的那些,便是好大一件事情。 两人进了府衙,便搬出了一只大箱子。 那些官府的差役们听说谢家公子带着自己的未婚对象来了,纷纷出来围观,便见到谢槐钰身边站着个高大的哥儿,若是一不注意,还以为是哪个俊俏的少年呢。 谢槐钰的未婚妻是个哥儿,还像个男人,大家都觉得挺好笑的。 那值守的差役走了过去,便对着谢槐钰一鞠躬,招呼他道:“谢公子,你今日是来……”又八卦的看了眼旁边的白术道:“不知这位是……” “这是我未婚妻。”谢槐钰大方说道,他不是不知那些人心中所想,但是却毫不在意。 白术之好,他自己知道便可以了。若他原本就是个只顾他人眼光之人,便压根就不会同白术在一起。 “今日我们不是来办理婚书。”谢槐钰言道:“我送了些东西给我的未婚妻,需要办些手续,劳烦官爷帮我们处理一下。” 那差役听了便是一愣,既然是送东西,又需要来此处办理手续的,那必然是田产或者铺面了。没想到谢家公子娶了个这样的老婆,竟还送他这等贵重之物,也不知是不是傻的。 他心里想着,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接过了一只谢槐钰递过来的箱子。 那箱子不大,份量却不轻。那衙役打开一看,便惊的下巴都快要掉了。 那箱子里竟然装满了各种田契、店契,只是看上一眼,粗粗估算一下,便有几十万两银子。 谢槐钰疯了!那衙役脑中第一个念头就是如此。第二个念头便是,他一定是弄错了,或许这谢公子只是赠送其中一份两份给这哥儿,却是把自家的家底全带来了。 京中便是一万两的聘礼,便已是极其丰厚了。 谢家公子怎么可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财产,且送给一个乡下哥儿? 那衙役便又开口问了一遍:“谢公子,你确定要送的是哪些?“ 第106章第 106 章 翌日一早,便有常喜和常乐两名小厮,去白术房间敲门叫道:“少主子,已到辰时,您要起来用早膳么?” 那门敲了许久,却一直没有得到回应。常喜常乐对视一眼,正要推门去看。 却听到对面的屋门吱嘎一声被人推开,谢槐钰穿着一身亵衣走出来道:“莫敲了,让他再睡会儿,一会儿我亲去叫他。你们去后厨,备些清淡好克化的食物过来。” 即是大少爷如此说了,常喜常乐脸上一红,纷纷应是,退出院外,朝着后窗走去。 直到这时,白术才从谢槐钰身后探出一个脑袋道:“总算是走了,怎得到了谢家还要如此不自在,还是在白玉山庄的时候松快。” 他一早起来,身上的衣服早就扔在地上乱作一团。 真丝料子最是易皱,又沾染了许多不明液体,那衣服今日定是不能穿了。 白术此时也只穿一件亵衣,胸口大敞着,露出内里几点斑斑驳驳。 谢槐钰见了眼神便暗了暗,用手将他领口合拢些道:“再过几日,待我两把婚礼办了,便可理直气壮。今日便带你去合个八字,尽早把日子定下来。” 白术点点头,坐到桌前等吃。 没多久,那常喜常乐又端着早饭过来,谢槐钰让他们等了等,才打开房门让人送进屋内。 待他们走后,白术悄悄从屏风后走出来。 早饭不是什么油腻的东西,有一碗香菇素面、一碗白粥,配以几个小菜,份量不大。 因着以为只有谢槐钰一人吃饭,碗筷也只配了一副。 不过这也并无什么妨碍,他两人共用一副餐具,你一口我一口,甜甜蜜蜜,倒也吃的有滋有味。 谢槐钰见吃的差不多了,便说道:“早上少吃些,今天带你出去,顺便将这京中特色吃食全尝一遍,正好留些肚子。这京中吃食,又与府城或谢家不同,有些特色菜肴,是你从未尝过,味道甚美。” 白术原本对吃只算得一般,但听谢槐钰如此介绍,便觉得唇齿生香,也不由得期待起来。 白术回去的时候,没忘记把自己的衣服带走。他从后窗翻出去,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回了自己屋内。再听到房门被人敲响,便知是谢槐钰来敲门了。 “白小哥儿,时辰已经不早,可要起床同谢某出去逛逛。”谢槐钰这话问的有些假惺惺的。 不过白术自然是要配合他,便在门内喊道:“自是要去的,谢公子稍等片刻。” 说罢,他打开房门,常喜常乐两个小厮便走进来道:“少主子起来了,可要更衣洗漱。” 白术点了点头,才发现自己的床铺整整齐齐,竟然连一丝褶皱都没有,一看就是没有人睡过的,连忙又趁着两个小厮不注意,跳上去抓乱了被子,打了几个滚。 那常乐看到地上那件天青色衣裳,皱巴巴的,已是不成样子。他脸上一红,又看了白术一眼,冷不丁就看到他领口若隐若现,里面似乎有一点鲜红。 只是那光景闪过的太快,一瞬便从他眼前消失,以至于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少主子,今日是要同大少爷外出,可是要穿什么衣物?”常乐问道。 常喜这时也打好了洗漱的水来。白术便一边洗漱一边说道:“出门在外,就挑件方便好穿的吧。” 于是常乐就选了一身窄袖的细棉布衣裳,石青色的,那领口还绣有几根瑞竹。 白术穿上以后,也觉得十分舒服方便,还算颇为满意。 待他梳洗过后,便言说自己不吃早饭了,随着谢槐钰一道出了门子。 再说那谢琪被关在院中不得出,但院里的下人,却是打听到谢槐钰带了个男人一样的哥儿回来。 第107章第 107 章 因为有万如意在前,谢槐钰对这些哥儿也并不能掉以轻心。 毕竟白术这人很招哥儿喜欢,万一又被哪个哥儿看上了也不是不可能的。 他大步走到白术身旁,一手将他的腰搂着,往自己这边不动声色的带了带,白术的胳膊便从魏雨的手中滑脱了出来。 魏雨看到谢槐钰,面上便是一红,也顾不上这些细节,只微微福了福道:“谢公子安康。” 文秀娥等人此时也同谢槐钰行了一礼,谢槐钰有些茫然的看着这些陌生男女,半响才回忆起来。 这几人原来是那日文大人和魏侯爷家的家眷,要不是当日他帮着仲礼相看了一番,恐怕还记不住他们的身份。 “原来是文大人和魏侯爷家的哥儿和姑娘。”谢槐钰便道:“如此甚巧,即都是熟人,那今日各位选购的首饰,便打个折扣吧。” 谢槐钰对店里的伙计交代一番,给几人卖了个人情,便要搂着白术离开,不欲再多加理会这几人。 然而魏雨却仍有些不死心的开口问道:“白小哥儿,那七巧宴席,我给你发帖子?” 白术也不知道自己应不应答应,便转头看了眼谢槐钰。 谢槐钰看他一眼,犹豫一下,开口说道:“你要是想去就去。” 他虽是不喜欢这哥儿,但白术初来京中,又没有朋友,去玩玩交往些朋友也是好的。且白术是他的媳妇,魏家的邀请便是对他身份的一种认可,与白术是有利的。 白术见谢槐钰并不反对,觉得这宴席应该也无碍,便同意了魏雨的邀请点点头道:“那我便等着你的贴子。” 说完以后,才真诚的对魏雨笑了笑,同谢槐钰一起离开。 待他们走远了,魏雨还有些呆呆的看着谢槐钰离开的方向。 文秀娥见了便捂住嘴,娇笑着说道:“看来雨弟弟你是对那谢家大少爷上了心了。不过那谢家的公子的确是人中龙凤,也不怪雨弟弟喜欢。” 魏玲听了便是皱起眉头,大声说道:“秀娥姐姐可莫笑话他了,雨儿一个闺中的哥儿,哪有对谁上心,他不过是与那谢公子的未婚妻子投缘,多聊了两句。” 文秀娥此时却添油加醋道:“玲儿妹妹还真是姐弟情深,生怕雨弟弟的名声坏了不成。其实这谢家公子虽已经有了正室,但妾氏的位置不还是空着的么?且大家都看见了,那未婚妻长的同男子无异,又同雨弟弟投缘,便是共事一夫,做一对好兄弟,也没什么不好,不是和和美美?” “秀娥姐姐此言着实是过份了!”魏玲闻言冷了脸道,她又一把抓住魏雨的胳膊,将人拖走,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那首饰行。 第108章第 108 章 白术在林舒语这里耽搁了许久,便已经到了午时。 他本是想要出门的,到了这个时间,却也懒得再动,索性就在家里吃了午饭。 饭后,他小憩片刻,就想起几日前曾主动对谢槐钰请缨,说要管教谢凌。 于是便去了谢凌那儿,看看他在做些什么。 谢凌今日有课,此时正在谢家学塾中,听谢槐钰请来的先生教课。 那先生是谢槐钰精心请的,是个哥儿,但学问不浅,专给京中许多闺阁中的哥儿和姑娘讲学,很是教过许多名门。 为了请这先生,谢槐钰给他的酬劳,自是比其他人家更多。 且因着谢凌没有基础,便让他住在家中,好专心教导谢凌学问。 白术脚步轻盈,从学塾窗外往里看,并没有惊动任何人。 只见那先生此时正举着书本讲学,讲的是基础算术,而谢凌和谢家庶出的哥儿谢琴则坐在下面,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一脸不以为意。 那先生蹙起眉头,似是有些不悦,看了下两位学生,开口便问谢凌道:“凌少爷,庄上有三十亩上田,一年可收粮五千石,一斤粮食可卖三文钱,这庄子一年可收银多少钱?” 这先生所问的问题乃是极其实用的,京中有些底蕴的家族,哥儿或姑娘出嫁,都要陪嫁田产。 像这个三十亩上田的庄子也是很多,也是最简单好算的。 复杂些的,一个庄子里上田、中田、下田都有,还有些茶、桑等别的产出,就更是复杂了。 这虽然是算是上流家族的哥儿和姑娘必修的课程,但娄氏以前压根就没有让他们学过。 谢凌一听到这些头都是晕的,他从前在家中,自有人帮他考虑这些,哪里要操心这些米啊粮的问题。 略略思索下便胡乱蒙道:“一万两吧。” 那先生便摇摇头道:“怎可能有那么多!京中官员的俸禄一年才多少,不过一个农庄罢了。一石粮食为一百斤,要将一斤粮食的价格换算成一石的,再换算成银子,然后乘以年收粮食的数量,便是一年收入,为一千五百两。” 先生一边讲解,一边在纸上演示,还用算盘计算给他们看。 谢凌和谢琴却是毫不在意,根本就没好好去看那先生写的是什么。 谢琴对谢凌嘀咕道:“不过一千多两,也算不得多少银子。母亲那身缂丝的衣服,便要千两黄金。刘家的三哥儿那次带了个白玉簪子,也要三千金了。” 谢凌也是极认同谢琴的话,自己是谢家嫡子,如今他哥哥每月给他的月银都有好几百两,一千多两也不过是几个月就有了。更何况这种庄子,自然有下人打理,他又哪里需要考虑这些。 想到这里,谢凌便对谢琴说道:“这先生不过是个商贾出身,自然也就这点见识。如我们这般的人家,养着这么多人,若是还要操心这些,岂不是白花了那些银子。” 白术在外面看着,听他这样说话,心中便十分窝火。 谢槐钰苦心经营,才有了他的好日子,没想到他竟如此不珍惜。 他把窗户一掀,便从窗口翻了进去。 倒是把里面的先生和两个学生吓了一跳。 “先生传道授业,你们便应该好好听讲,不然你大哥花那些钱请先生又有何用?”白术说道:“这等简单的算式。便是乡下没念过学的村民都能推算,你们却一问三不知,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白术话说的难听,但却是说到了那教书先生的心坎,这谢家的哥儿,是他教导过的学生里最差的。因着收了谢槐钰那么多银子,他是不好多说什么,如今有人替他教训,那先生自然是十分乐意。 第109章第 109 章 翌日,白术找到先生,便对他说道,因着谢凌不愿学习,以后就不来上他的课了。 谢琴在一旁听得心惊胆颤。这哥儿实在厉害,谢凌同他顶撞,他就直接不让谢凌再来上学。 谢凌是谢槐钰亲弟,尚且如此。他一个庶子,同谢槐钰也没什么情分,若再不老实一些,怕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因着这番误会,谢琴对白术倒是热情了许多,一口一个嫂子的把他送走了。 白术便又去了谢凌的院子,说要带他出门。 谢凌早就换上一身雪青色华服等在院中了。 “呵,你这身衣服,知道的知道你是去干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郊游呢!”白术嘲讽道。 “你……”谢凌不甘的咬住嘴唇。 他往日受娄氏管束,不怎么出门。难得出去一次,自然也都是精心打扮,穿着华服。 这雪青色的衣服是他最喜爱的,如今却被白术如此说道…… 但他如今被白术管着,就算心中不满,也只能暗暗在心底咒骂,面子上却是个孬的,并不敢真的怼白术什么。 白术在他衣柜中找了找,啧了一声道:“你这些衣服,件件宽袍大袖,怎好做事。罢了,出去再买一身便好。” 谢凌跟在他身后出了门,坐着马车到了一条商业街上。 车辆停下,白术便带着谢凌下车,让车夫先靠边停了。 白术先带着谢凌进了间成衣店。 那成衣店谢凌是识得的,是他大哥的店铺,自己许多衣服都是在里面做的。 白术进店以后,便招来了伙计道:“你家最便宜的衣服在哪里?” 谢凌听了,面上便是一怔,又气又恨,直在心里怒骂白术抠门。 白术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对他的咒骂自然一无所觉。不过就算是心里猜到了,以白术的性子,也根本就不会当成一回事。 那伙计看了眼谢凌也是微怔,这两个小哥儿,一个是东家未婚妻,一个是东家亲弟,都是身份高尚之人,怎得却要看那最便宜的衣服。 不过既然是他们想要,他自然也不会反驳,便带了两人去了店内一处角落。 那里有些细棉布的衣服,样式极为简单,颜色也很单调,那些谢凌喜欢的绣花、点缀自是不可能有了。 “这边一排衣物,都是一百文钱一套。”那伙计说道。 他们这么大的店铺,卖的主要都是些精致的衣裳,便是这些最便宜的,价格倒也不低,也都是用了好料子的。 白术摸了摸那料子,觉得倒是十分舒适,便随意挑出几件在谢凌身上比划起来。 谢凌脸色苍白的由着他比划,心中对这些衣服是一件也看不上,觉得和家中粗使下人穿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