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武大明,开局成为鬼修锦衣卫》 楔子 一切的开端 “我时常会做一个梦。” 躺在沙发上,耳边是时钟“嘀嗒嘀嗒”的声音,白忘冬闭着眼睛,整个身子都仿佛坠入到了深海。 他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深邃且幽暗,就像是书中“伸手不见五指”的描述,他什么都看不见,这样的环境诡异般地让他觉得安心。 “我不记得那梦里的任何画面,关于这个梦里的一切,我每次都记不住半点,可就是觉得,它很熟悉。” “不是眼熟,也不是一见如故的那种熟,我说不上来这种感觉,它很奇怪,来的特别莫名其妙,可我却从不觉得它违和。” “你知道吗?每一次当我做这个梦的时候,我的情绪总是丰富的,我仿佛很激动,很热血,很麻木,到最后……很悲伤。” “是悲伤,每一次醒来之后,残留在我脑海里的就只有悲伤。” “对,我能想起一双眼睛,那是一双金色的眼睛,它长在一张模糊的脸上,我看不清那张脸啊,我只能看到那双眼睛,它回过头来看我,每一次,我总会在这个时候哭出来。” “他是谁?为什么见到他我会流泪?我为什么能够和他感同身受呢?” “我想不明白。” “对了。” 白忘冬突然睁开眼睛,他看向面前坐在桌子那头记录着什么的女人,微微一笑。 “我给它画了一张画。” 在女人有些讶然的目光中,白忘冬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了这房间的另一角。 他看着面前被幕布遮住的物件,眼中闪过了些许的迷离。 “您想要看看这幅画吗?” 白忘冬转过身看向女人,笑着说道。 女人放下手里的记录了半天的本子,朝着他点了点头:“如果方便的话。” 话音刚刚落下的那一刻,白忘冬一把抓住幕布的角,猛地用力一拽。 哗啦—— 幕布被白忘冬直接拉开。 一幅高高挂起,占据了几乎半面墙的油画就这样出现在了女人的眼前,那种初次见到这幅画的冲击感让她久久不能言语。 这是多么荒凉的一幅画。 一只巨大的金色眼眸透过重重黑雾将目光朝着这边投来。 即便是隔着老远,可女人仍旧能够感觉到这双眼睛中久久不化的哀伤。 仅仅只是看着它,就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那一刻,就连女人都想要弄清楚眼睛的主人想要叙述一件什么样的故事了。 她离开椅子,站起身来,一步一步朝着这幅画的位置靠近。 但,就在她刚走了两步之后,她骤然停下了脚步。 俏脸瞬间变得雪白,整个人表情剧变,不敢置信和恐惧飞快爬上了她那张好看的脸蛋。 “程医生,你觉得这幅画怎么样?” 白忘冬回过头来,他的笑容依旧是那么的温和。 可即便是再温和的笑容此刻在程医生的眼中都没有了半点吸引力,她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场景,冷汗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爬满了她的后背。 她吞咽着口水,手掌有些颤抖。 “我果然应该好好的休个假了。” 要不然也不会出现这么离谱的幻觉。 透过她的视线,那眼眸中倒映着的,是一个个围绕在白忘冬周边的身影,它们将白忘冬包裹,同时也将他簇拥。 程医生终于忍不住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眼前的景象一下子恢复到了最开始的模样。 刚才见到的一切仿佛都是她的一场错觉。 不,肯定是错觉。 这一定是她最近连夜写论文熬出来的精神疲惫。 她深呼吸,抬起头,看向白忘冬,开口说道: “白先生……” …… “又送走了一个。” 白忘冬站在自己住所的阳台上,注视着程医生快步离开了这里。 这已经是他这个月送走的第四个心理医生了。 还是和上一个一样,在见到那幅画之后就莫名其妙地选择了逃走,就像是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连带着看着他的眼神都那么的奇怪,一点实质性的建议都没给到。 这钱,算是白花了。 不过也没关系,反正是混蛋老爹的钱,不花白不花。 至于这个梦…… “还是再找个医生吧。” 老是这么来来回回地被折腾,时间一长,他也有点吃不消了。 要不是因为这个缘故,他也不至于刚升大二就从宿舍里搬出来住。 “哦,对了,今天好像还约了个高空跳伞来着。” 白忘冬一拍脑袋,想起来下午的时间还有安排,他连忙转身,朝着房间里面走了回去。 即便是真的有病,也不能因此妨碍到他的正常生活。 他可是答应过妈妈的,要“及时行乐”。 …… “及时行乐……” 白忘冬捂着眼睛,有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比较好了。 他发誓,如果能再给他一次机会的话,他绝对不会再玩高空跳伞了。 他是真的没想到,玩个跳伞也能触发传说中的穿越机制。 一般来说,不是只有跳崖,被雷劈,被卡车撞才有这个待遇的吗? 什么时候,穿越的业务已经普遍到极限运动这边了。 他才刚向白昼问完好,还没等落地呢,就出现在这里了。 看着眼前这个躺在地上,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尸体,白忘冬的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即便是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诡异的情况。 他就是正正常常地眼睛一闭一睁,然后入眼所见就是眼前这个普普通通的小院。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小院的正中心躺着的那一具身穿古装的尸体,那尸体惨白的脸正对着他这边的方向,所以白忘冬能够很清楚地看到这人的外貌。 那是一张就算是他自己照镜子都不一定能复刻得这么相像的脸庞。 诡异,太诡异了。 诡异到他现在的大脑一片混乱,完全没办法将事情的前后逻辑给捋清楚。 但不管怎么样,他觉得,现在这个时候,最先要做的事情一定是保持冷静。 没吃过猪肉,他也见过猪跑。 处理现场的第一步,一定是要埋尸。 要不然就现在这个情况要是被人发现了,他绝对是妥妥的第一嫌疑人,就算是再怎么争辩都没办法解释清楚。 尤其他还是个穿越者。 身穿的那种。 这也就意味着,在这个世界,他喜提了个黑户的身份。 不管哪个世界,黑户都是最不讨好的人。 这开局就给上难度了。 他真搞不明白,为啥那么多人都向往着穿越了。 白忘冬费力地把那尸体给埋了,近距离接触那张脸,白忘冬心里的不得劲越来越浓郁,就像是自己在埋自己一样,诡异地让人心里发慌。 等把院子里处理的差不多之后,白忘冬直接跑到了屋子当中。 他要试着找一找自己能用得上的东西。 紧接着,没多久他就从像是书房的房间里发现了一本宝贝。 那是一本正经人都不会写的东西。 日记。 于此刻而言,这就是实打实的宝贝啊。 俯瞰着这本被自己平放在书桌上的日记,白忘冬此刻的大脑清醒异常。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他突然就回想起了挂在他房间墙上的那只金色的眼睛。 一个有些荒诞的想法瞬间从他的脑海深处跃出。 也许…… 第1章 黑风山上黑风寨 “嗯,李大爷,您多担待,三狗也到了快走的时候了,脾气暴躁一点也是正常的。” “诶,大娘,您放心,不就是两张烙饼吗?我明天就给您送过来。” “什么?三狗和你是这么说的吗?那他可有点太不是人了,我对他可是掏心掏肺的好。” “王婶,不是我不想护着您儿子,实在是大当家那边我的劝不住啊,我尽力,尽力好吧。” “放心,放心,在你们走之前我都会给你们安排好喽,差不了一点。” 黑风山黑风寨,这里算得上是应天府境内最大的一股土匪群。 白忘冬盘坐在寨子后山上一个人喃喃自语,要是只有他一个人自言自语的话其实这情况也没多诡异,但实在是架不住这人面前堆着的是一块块墓碑啊。 大晚上的不在寨子里待着,跑到乱葬岗上聊天,这画面,要多不正常就有多不正常。 眼见聊的尽兴了,白忘冬抬起头看了眼黑蒙蒙的夜色,然后伸着懒腰站了起来,鎏金色的眼眸收敛,重新变回到了原本黑白分明的样子。 “时间不早了,得回前面去了。” 今天晚上寨子里有个宴会,庆祝下山的队伍把县城里最有钱地主家的儿子给绑了回来,那脑残的大当家觉得这种事情也能隆重的庆祝一下,准备办个宴会。 他来后山前看到寨子里的人都在挂灯笼,这张灯结彩的,要不是他知道内幕,还以为这是绑了一个压寨夫人回来呢。 “说好了三天,三天之后又三天,这都快一个多月了,再不收网,我就真的快要坐到二当家的位置上了。” 白忘冬放下手臂,无奈地摸了摸自己腰间的白玉玉佩。 “六扇门是真不靠谱啊,下一次再也不和这些兄弟部门搞合作了。” 再等三天,最多再等三天,三天之后六扇门的人再不行动,那他就提前动手了。 他自己的任务还拖着没完成呢,不想和这些人耗了。 白忘冬一边想着一边朝着寨子里面走了回去,后山这片乱葬岗距离寨子有一段距离,一般情况下很少有人会来这里,所以白忘冬走出好长一段距离之后才开始逐渐见到寨子里面的人。 “小白先生,晚上好啊。” “小白先生,快去大厅吧,大当家都等您好久了。” “小白先生,多吃点牛肉,那是俺老李今天亲自下的厨。” “小白先生,……” 看得出来,白忘冬在寨子里的人缘还是不错的。 黑风寨里的人个个都是人才,性格热情,说话又好听,要不是白忘冬第一天被绑上来的时候差点被活劈了,恐怕现在也会认为这是一群善男信女。 这寨子里就没几个好人,基本上就连做饭的伙夫手上都沾着大把大把的人血。 可以说黑风寨能成为应天府最大最凶残的土匪窝不是没有道理的。 面对这些人的打招呼,白忘冬微笑着点头回应,倒也不怕麻烦,把每一个主动打招呼的人都给照顾到了。 黑风寨的人都知道,这个刚上山一个多月的小白先生是一个脾气温良的读书人,是山上少有的好人。 如果你犯了什么错惹怒了大当家的,去找小白先生求助,那么小白先生每一次都会帮你去和大当家的求情。 因为是山上少有的读书人,又是黑风寨学堂里唯一的教书先生,大当家一般还真会给小白先生几分薄面,只要不是太严重的错误,最后都能小事化了。 和上一个被大当家砍了的老古板先生比起来,小白先生简直要好上太多。 白忘冬在一路的招呼下很顺利地就进入到了黑风寨的大厅。 今天的大厅张灯结彩的,还是那句话,要不是因为知道前因后果,白忘冬还真就要怀疑是不是这大当家的抢了个压寨夫人回来。 白忘冬进来的时候,大厅里已经人满为患,坐在首位上的黑脸大汉瞧见白忘冬这一袭白衣立马呲牙露出了一个豪放的笑容,他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粗犷的声音霎时间传遍整个大厅:“白先生,快快快,坐到俺这边来。” 黑风寨大当家,黑旋风。 在靖难之役之前就已经是这一片有名的土匪头头了,后来趁着燕王靖难,应天大乱的时候,把黑风山上的所有土匪窝都给收编了,现在永乐二年,黑风寨已然成了应天府土匪行业的扛把子。 不得不说,能趁着乱世的时候抓住机会做大做强,黑旋风是有点本事的。 心肠狠,手段辣,又有野心。 这一点,从他让寨子里的大部分人手上都沾染了人命就能看的出来。 面对他的邀请,白忘冬没有迟疑,微笑地走上了上去,他能感觉到途中数十道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打量,这目光里什么样的都有,有善意的,有不满的,有嫉妒的,有带着恨意的,活生生的一幅众生相。 他白忘冬就算真的是这世间一等一的大好人,但也做不到让全世界的人都喜欢。 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可能是他在黑风寨的存在感越来越强了,所以就自然而然的成了某些人的眼中的钉子。 就和他之前说的那句话一样,他现在严重怀疑自己真的快要坐上二当家的位置了。 白忘冬坐到黑旋风旁边的位置上,抬起头笑着看向黑旋风,倒是没有像寨子里其他人那么怕他,而是保持着小白先生一贯的温良儒雅,轻声对他说道。 “大当家的,小陀螺最近的课业做的很差劲,作为父亲,你得多上点心,要不然在下真的是有些无能为力啊。” 全黑风寨的孩子都在他的学堂里,这小陀螺作为黑旋风的儿子嚣张跋扈惯了,他管起来确实是有点费劲。 “哈哈哈哈。” 面对白忘冬的“告状”,黑旋风大笑着拍了拍白忘冬的肩膀:“白先生,你不用在乎俺老黑的面子,这小崽子要是不听话,你就把他吊起来打一顿,俺们山上的人皮糙肉厚,就是滋了血,盖点草叶子过两天也就没事了,别留手,那兔崽子随俺,不给他长个记性不听话。” 白忘冬闻言皱起了好看的眉头:“太野蛮了,我辈读书人怎可行此野蛮之事,学生不听话,应当循循善诱,作为父亲,你也得耐心教导,万不可……” “白先生。” 黑旋风摆着手打断了白忘冬的话:“山里就是这个教法,你现在不适应是来的日子太短了,等你多待几年就知道俺们黑风寨的孩子该是个怎么教法了。” 白忘冬张张口还想要说些什么,但黑旋风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用力拍了拍白忘冬的肩膀,制止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要不是怕吓到白忘冬,黑旋风早就把自家小崽子之前的“战绩”给好好的讲上一讲了,他黑旋风的崽子,那当然不可能是个没吃过荤的小兔子了,他还指望着小陀螺接他的班呢,心狠手辣这种事,从小就得培养上。 不过光有心狠手辣还不行,绿林出身,黑旋风比谁都要明白识字习文有多重要,常听山下那些说书的人讲,什么大将军,江湖大侠都是要文武双全的,要是小陀螺不懂得识字怎么和这些人斗,他老黑是迟了,想学也学不懂了,但是他崽子可以啊,为此,就算是让他老黑对那些文绉绉的读书人尊敬点又怎么了? 上一个老头是因为瞧不起他们黑风寨这些大老粗,骂的话忒烦,所以他老黑才忍不住宰了的。 但白先生不一样,这个读书人他喜欢啊,虽然吧,有的时候也容易犯轴,但看他崽子那眼神不抵触啊。 听崽子说过,这白先生老是讲究一个“有教无类”啥的听不懂的话。 不过,管他听不听得懂,他就知道,白先生没有看不起他们,这就够了。 “来,白先生,快尝尝,这是俺特地让人给你宰的灵兽,肉特别嫩。” 一边制止着白忘冬说话,黑旋风一边把一盘肉给殷勤地递了上来。 那肉晶莹剔透的,看着就爽口。 可白忘冬这个时候却眉头紧皱:“按照大明律,捕杀灵兽者是要判死刑的。” “先生,咱们寨子里最不值钱的东西就是大明律。”见到白忘冬皱眉,黑旋风又一次劝说道。“你就把山下那些东西都扔了吧,那玩意放到山上没用。” “灵兽终究有灵,有灵者……” “行行行,咱不吃就不吃,可别唠叨了。” 黑旋风一听白忘冬这架势就头疼,小白先生从头到尾一身的好,就是爱念叨人,能不听黑旋风也就不想听了。 “那不吃肉,咱喝酒总行了吧。” 黑旋风端起来一个小银壶就要往白忘冬碗里倒。 那银壶上面的花纹还蛮精致的,怕不是这匪人从哪个地方抢过来的战利品。 可面对黑旋风的二次热情…… “我不喝酒。” 白忘冬抬起头,淡淡的声音让整个宴会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能看到,黑旋风的脸色,开始发生变化了…… 第2章 土匪窝里的锦衣卫 “我不爱喝酒。” 白忘冬清朗的声音淡淡响起。 这倒不是他特地刁难黑旋风,他是真的不吃灵兽肉,灵兽这东西天生有灵,能够通人心,晓人性,灵智水平和人类差不多,更有甚者还能口吐人言,吃这种东西,他心里膈应。 而喝酒,倒没有啥别的原因,他就是纯粹的不喜欢。 可这接二连三的拒绝,就算是黑旋风再忍让白忘冬,这个时候心里也有些恼怒了。 他可是黑风山上的王,老被人拒绝算是怎么回事? “白先生,尝一口,老香了,就是放在应天府里也是一绝啊。” 黑旋风觉得,他还是再给白忘冬一个机会好了。 毕竟,这可是他的小白先生啊。 面对他的“机会”,白忘冬再次皱眉,抬起头看向了黑旋风:“大当家的,我不喝酒,这事你知道的。” 在刚来山上第一次开宴会的时候,白忘冬就说过这件事。 他当时就在席上说了,酒色伤身,他都不喜欢,别给他安排这种东西,这话就是冲着黑旋风说的。 可这个时候黑旋风哪里还能听得进去别的,他就光听到前几个字了。 “大当家,我不喝”了。 奶奶的,这小东西恃宠而骄了吧。 连续三次拒绝他黑爷。 这是喝不喝酒的意思吗?这明明就是在不给他老黑面子。 其实给不给他老黑面子这都是小事,但到了现在这小白先生还惦记着山下那一套,莫不是压根就没把心放在这山上不成。 不行! 这才是大事! 想到这里,黑旋风身上的气压一冷,他本来笑呵呵地脸色瞬间变化。 “俺再说一遍,白先生,俺想请你喝酒。” 白忘冬闻言没有开口说话。 “俺说了,俺要请你喝酒!” 毕竟这是他老黑心心念念不会歧视他的读书人,他还是想多给小白先生一些机会。 白忘冬低下头,一言不发。 “奶奶的!” 黑旋风终于忍不住了,他一把把酒碗给拍在了桌子上,那酒碗直接碎掉了。 没管手上的酒渍,黑旋风现在睚眦欲裂,两只眼睛瞪的像是俩大铃铛一样,他满身杀气这个时候直接灌满了整个大厅,大厅里的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个,生怕在这个时候惹祸上身被黑旋风给活撕了。 在这样的威压下,白忘冬身体像是被吓得忍不住颤了一下。 这个时候,黑旋风直截了当地开口说道:“白先生,你就当是给俺老黑一个面子,喝了这碗酒,俺老黑以后啥都听你的。” 这话潜在的意思特别好懂,无非就是喝了这碗酒,让白忘冬打破自己的坚持,在心里彻底和山下的人生告别,以后安安稳稳地留在山上。 白忘冬多聪明的人啊,怎么可能听不明白。 但是…… “唉——” 他叹了口气,但这叹气的意义不明。 黑旋风眼见他这样子,怒火“噌噌”地就又上来了,他猛地站起身,身上灵力涌动。 “先生当真不给俺老黑这个面子……” 可还没等他把这句话说完,他突然就感觉到了四肢无力,大脑一阵晕眩。 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他心中大惊的时候,他突然瞥到席间所有饮酒的黑风寨匪人都已经倒在了地上,紧接着,他腿脚一软,也跌倒在了坐席上。 再然后,他就见到白先生站了起来。 他似乎是很烦躁了揉了揉头,然后开口说了一句他听不懂的话。 “你这么一副舍不得下手的样子是什么鬼?我真没想走‘白月光’这种路线。” 白忘冬上前两步,来到了黑旋风的身前,他来回看了两眼桌面,然后把视线放在了那个银色酒壶上面。 紧接着,他一把拿起酒壶掂量了两下。 局面变化太快,这让黑旋风心里一时间掀起了惊涛骇浪,他那贫瘠的大脑有些不够支撑他理解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了。 他瘫软地趴在桌子上,唯一能费力做到的事情,就只有目睹身前白忘冬的一系列举动。 白忘冬先是掂量了一下手里的白银酒壶,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将壶里的酒尽数倒了出去。 截止到目前为止,白忘冬的举动都没有半点不对劲的地方。 可就在下一秒,黑旋风的眼珠子骤然瞪大,因为他看见,自白忘冬身后,一个黑紫色的身影用两只锋利的爪子抓住白忘冬的肩膀,整个身体都凭着爪子的力量趴在了白忘冬的身上。 白忘冬倒酒的地方,正是这黑紫色身影的恐怖大嘴巴。 虽然黑旋风不知道这乌黑麻漆的东西到底是啥,但他凭自己多年的杀生经验,还是能感觉的出来,这绝对不是个活物。 而就在白忘冬把酒倒完的同一时间,这紫黑色身影瞬间消失在了白忘冬身后的空气里。 紧接着,白忘冬就一步一步朝着黑旋风这边走来。 黑旋风骤然感觉到一股不详的预感,白忘冬此时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他看着黑旋风,眼睛微微眯了几秒,然后一步来到了他的身边。 “白,先生……” 黑旋风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喊道。 可再回应他的可不是那个他心中文文弱弱,永远都笑得那么温良的“黑风寨白月光”,就在他还没看清楚白忘冬表情的时候,他心爱的白银酒壶在他的视线逐渐变大,然后…… “嘭——” 重重的击打声。 这一声还没有完全散去,紧接着,又是一声同样的声音响了起来。 一声,一声,接着一声。 同时,白忘冬清脆冷厉的声音也伴随着这一声声击打声响了起来。 “都说了。” “不爱喝酒!” “不爱喝酒!” “不爱喝酒!” “不爱……” 每一个“不爱喝酒”都跟着一声重击声。 重击声里还稍微带着点些溅血的水花声,白忘冬每一次用力砸壶都有着一定的节奏感,要是光听这节奏,都他丫的蛮好听的。 不知道砸了多久,白忘冬收回手,黑旋风的脸已经彻底的血肉模糊。 他甩甩有些酸涩的手腕,把这白银酒壶扔到一边,然后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已经神志不清的黑旋风。 本来就不堪入目的那张大黑脸这个时候皮开肉绽,彻彻底底看不出来个人样了。 白忘冬冷笑一声。 “脸都烂了,这面子就不要了吧。”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大量的脚步声冲进了大厅里面,看着那熟悉的弓兵打扮,白忘冬掏出手绢擦了擦自己的手,然后,迈步走下了台阶。 他的动作直接引起了这些弓兵的警惕,锋利的箭矢上弦对准了白忘冬,但白忘冬仍旧没有停下脚步。 紧接着,在这些士兵的后面,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头人的身影大步迈出,他披着披风,目光看向朝着他走来的白忘冬,制止住了自己身旁部下的动作。 “五城兵马司,南城副指挥使,李正清。” 他向着白忘冬抱拳,报出了自己的职位。 听到他的名字,白忘冬抿抿嘴,直接把那块已经滚烫到不行的白玉玉佩摘下来朝着他扔了过去。 “锦衣卫北镇抚司试百户,白忘冬。” 终于,时隔一个月,总算是能结束这土匪窝里的卧底生涯了…… 第3章 路遇杀机 “锦衣卫北镇抚司试百户,白忘冬。” 李正清接过那块传信玉牌,刚要行礼,白忘冬的身影就如同魅影一般直接同他擦肩而过。 李正清眼眸微缩。 他居然丝毫没有察觉到白忘冬的动作! 而就在他还没来得及直起身的时候,白忘冬的声音无比清晰地传入到了他的耳朵里:“你替我给这次六扇门指挥行动的那人说一声,脑子不好就干点别的事情,别在六扇门虚度光阴了。” 说完这句话,白忘冬的身影彻底虚化,消失在了这大厅当中。 他奶奶的,一个多月都在这黑风山上,总算是能走了,他可不得走的快一点。 听完白忘冬的话,李正清苦笑一声,他位卑官小的,哪里敢和六扇门那些大人们说这些话。 不过这次的行动他全程都参与到了,自然知道白忘冬的怨气来自于哪一个方面。 本来原定三天的潜入行动,生生变成了长达一个月的卧底生涯。 而且还不是白忘冬业务水平的问题,全都是因为指挥班子出现的矛盾。 他要是白忘冬他也有怨气。 不过,正是因为参与了这次行动的全过程,李正清才更加明白,白忘冬的能力到底有多强。 一个月的时间,几乎把整个黑风寨上的据点和布置全都给摸了个清清楚楚,用传信玉牌传了回来。 如果不是这些情报,他们想要攻破黑风山根本不可能这么容易。 现在大厅里这些倒的七零八散的黑风寨匪首也是他的手笔,要是强攻,这些匪徒又是一股强悍的战力。 要不是锦衣卫这一次有任务和六扇门任务重合,恐怕想要得到这尊大神的帮助根本不可能。 不过也对。 “十九岁的试百户。” 李正清感慨地看着这大厅里,一个个失去抵抗能力的土匪头头,感慨地叹了口气。 “这种怪物,放在哪里都是要当作宝贝的吧。” 天才这种存在,哪个部门都喜欢,虽然这类型人脾气性格大都有点怪,可宝贝就是宝贝啊。 “大人,检查完了,这些人都是中了毒,所以才失去了行动能力。” “这毒致命吗?” “短时间无碍,长时间会危及到生命。” “那就尽快带回城里吧。” 这些人暂时还不能死,尤其是黑旋风,他得当众斩首才能够起到以儆效尤的作用。 不过,白忘冬不是以寒属性灵力闻名,在锦衣卫里被称为“寒水君”的吗?怎么现在开始用起毒来了? “大人……” 就在李正清走神的时候,有两个小卒架着一个壮硕的身影走了过来。 为首的小卒面色有些为难。 “怎么了?” 李正清微微皱眉,开口问道。 收尾阶段,他可不想见到有什么问题出现。 “大人,这位貌似是黑风寨匪首黑旋风。” “我知道了,有什么问题吗?” 听到李正清的问话,那小卒颤颤巍巍地把黑旋风的脸给露了出来。 那血肉模糊的样子,说是个人脸绝对没有人信。 李正清背后一凉,他当然能看出来,这是有人用硬物一下一下砸成这样的。 这手法真凶残啊。 那位年轻的试百户这是同黑旋风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带下去让医师好好瞧瞧吧。” 李正清挥挥手。 “能治就治一下,最次,也要能让人认出来这就是黑旋风。” …… 而就在黑风寨的剿匪行动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白忘冬已经拿着自己的目标一溜烟的下山了。 锦衣卫和六扇门在这一次行动里的任务是不同的。 六扇门纯是为了剿匪,锦衣卫则是奉了皇命从这里取一件遗落在外的东西。 这东西对那个刚坐上帝王宝座没多久的前任燕王来说…… 特别的重要。 “建文帝的下落,能在这里面?” 左手牵着一匹从黑风寨上顺来拉车的老马,右手举着一个拇指大小,通体用白玉打造的玉简,白忘冬对着太阳仔细端详着这块玉简的每一寸位置。 怎么看,这也不像是有所玄妙的玩意啊。 镇抚使来之前还再三嘱咐过这次任务务必要成功,要是失手了,他白忘冬就可以直接掉头离开应天府逃亡天涯得了。 大明朝野上下谁不知道那个奉天靖难把自家侄子给靖没的新皇帝一直有个心病,就是他那想要掏心掏肺疼爱的宝贝侄子没了下落,他特别难过,难过到一想起就会心绪不宁的那种。 事关建文帝的消息在锦衣卫档案库里那都是机密中的机密,再这么认真对待都不为过。 可…… 除了能看出来打造这东西的材料价值连城之外,其他的,白忘冬是真的半点都看不出来。 还是眼力不够啊。 学海无涯,他不懂的东西还有好多。 “算了,不研究了,费眼睛。” 反正也不是他的东西,自己只管上交完成任务就行,奥妙什么的,还是交给他们镇抚使头疼去得了,他个人对建文帝的下落可没有半点兴趣。 他信奉兴趣至上主义,没兴趣的事情他一向都懒得关注。 突然他目光微颤,把玉简收回到自己腰带上镶嵌着的玉石当中,站定了脚步,抬起头,表情的模样有点无语: “我就知道回去的路上不可能一帆风顺,出来吧,发现你们了。” 他的话才刚说完,山道的另一边,就有两道身影缓缓地走出。 一个是个身披红色长袍的白面光头,一个则是一身素衣的中年汉子, 那光头闭着眼,端的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中年汉子表情倒是十分的认真,只不过那眼中的情绪有些强烈,看着让人有些不太舒服。 劫财还是劫色? 白忘冬瞧着,这两人好像不是单纯来劫道的啊。 松开左手握着的缰绳,白忘冬轻轻拍了拍老马的头,那老马就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样,屁颠屁颠地就朝着旁边跑了出去,远离了这边十多米。 不过现在并没有人关注马的情况,那一身素衣的中年汉子死死盯着白忘冬,率先开口:“白狗,半年之前,可是你杀了我师傅?” 啧,又来了,这都是这段时间第几个了? 白狗…… 这叫的可真难听。 白忘冬搓了搓手指,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你谁啊?” “轩风门门主罗铮座下大弟子,陈家明。” “那我不认识。”白忘冬摊摊手。“冤有头债有主,你师傅也不可能是我杀的,劫杀锦衣卫可是大罪,回去吧,别找死。” 半年前,他都还没来这儿呢,这债不是他的。 “就知道你们这些官狗是敢做不敢认的小人。”陈家明显然已经听不进去他的话了,他满眼都是恨意。“一命偿一命,你今天必须要把命给留下。”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算了…… 爱咋咋地吧。 大不了再送两个人去往生。 白忘冬眼中鎏金色缓缓浮现。 很好,四下无人,可以全力施为了。 第4章 交手 “道正大师,全都看您的了。” 陈家明对着旁边的光头沉声说道。 听到这句话,那被叫做“道正”的光头和尚睁开了眼睛:“只要酬金准备好,我自然会出手。” “陈某倾家荡产也会为大师准备好的。” “那便无恙。” 说完这句话,道正看向了白忘冬的方向,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北镇抚司寒水君,贫僧久仰了。” “火邪僧道正,你的臭名,本官也有所耳闻。” 白忘冬冷冷地注视着红衣和尚,这人的名字在北镇抚司是挂了号的。 火邪僧道正,被逐出佛门十三载,一身火云邪功极为诡异,是鬼市当中有名且恶名昭着的杀手。 巧了,白忘冬是叫“寒水君”,以一身霸道强悍的寒属性灵力闻名,而道正名号“火邪僧”,是以一身火属性灵力博得了现在的凶名。 一火一冰,天生的矛盾。 “大师莫要拖延,在下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用白狗的首级去祭奠我的师傅了。” 要不说锦衣卫招人恨呢,这都已经是这三个月里的第几批了? 那家伙就不知道斩草除除根吗? 白忘冬叹了口气,心中满满的都是无奈。 “那贫僧就不再多话了。”道正的语气温文尔雅,实在是看不出这样一副样子的和尚会是个手上沾染了上千条人命的凶贼。 他朝前踏出一步,周围的温度猛然升高。 仔细看,道正脚下踩到的地方,两个翻滚着岩浆的脚印浮现,白忘冬能够感觉到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好强的火气。 白忘冬眼睛微眯。 这火云僧能够有今日的凶名,还真不是简简单单靠人命堆出来的。 陈家明找他来杀自己,恐怕也是觉得这股邪火能克制住他“寒水君”的寒气吧。 但…… 白忘冬黑白分明的眼珠骤然变为鎏金色的模样,他身边寒气翻涌,将那热浪隔绝在外。 一瞬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的周身瞬间出现了无数的火球。 火球一出现就第一时间朝着他的位置冲了过去。 轰——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火焰炙烤着周边的地面,即便是坚硬的石块也被顷刻间融化。 这一招的声势真的很大。 可,火光散去,站在石坑当中的白忘冬轻轻抬起手掌,雪花飞散,没有受到半点的伤害。 而就在此时,道正的身影瞬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直接就是抬起一掌,火焰在他的手上燃烧,这一掌毫不留情地就朝着白忘冬的头顶拍了下来。 要是正面受了他这一掌,白忘冬怕不是半个脑袋都会被融化掉。 白忘冬抬起头,没有半点要退避的样子,他直视着落下来的这一掌,眼中鎏金色的光芒越发明亮,脚下无数根冰荆棘腾空而起,直直朝着冲过来的道正刺去。 火苗与冰屑飞舞,蓝色与红色交织。 白忘冬依旧站在原地,脚步没有丝毫后撤。 道正一掌不中,双手飞快结印,整个人全身上下燃起了浓烈的暗红色火焰,一瞬间,周围的气温再度猛升。 道正整个人就像是一个小火球一样,直接一头撞入到了冰荆棘当中,触碰到道正的荆棘被一瞬间粉碎,白忘冬冷冷看着那朝着自己冲过来的道正,他响指轻打。 “噗嗤。” 那些散落在半空当中的冰晶瞬间汇聚成一柄柄寒冰利剑。 白忘冬一步跨出。 脚下寒气翻涌,似有似无中,一道冰蓝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寒冰利剑就如同暴风雨一般,直接轰击在了道正的身上,冰剑锋利,道正一身火焰罡气居然被这利剑瞬间割破。 鲜血四溅,道正眼中的凶光越来越旺。 他全身上下灵力再度爆发,一团团火球围绕着他的身影而转动,冰剑与火球在半空中不断的撕扯。 道正嘴角咧出一道得意的笑容,可这笑容还没有持续片刻,他的眼眸就猛地紧缩了起来,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一柄寒冰巨剑在他的头顶迅速成型。 轰—— 冰剑落下,径直砸在了道正的身上。 冰屑飞舞,庞大的寒气肆虐着周围。 道正站在原地,红衣破碎,全身上下都被裹了一层厚厚的冰层。 “不对,不对,不对劲。” 道正完全忽略了自己身上的伤势,他眼中浓浓的惊骇充斥着整个瞳孔。 太不对劲了! 不应该是这样才对。 他来之前预演过和白忘冬的交手,同为擅长属性灵力,白忘冬同自己的交手应该会是以拳脚为主,灵力变化为辅才对。 而且,以他们两人的实力差距,即便是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会是现如今一边倒的局面。 从开始到现在,白忘冬只往前跨了一步,除此之外,自己甚至都没有触碰到他半分。 这场面太不对劲。 现在带给他的感觉,就像是白忘冬准确预测到了他的每一个动作,并且很快就用冰法对他进行了一个限制。 束手束脚。 这是道正交手到现在唯一的感觉。 这太不对劲了!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 “这股寒气……不对,你的灵力?” “哦?发现了呀。” 听到道正的声音,白忘冬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道正眼眶紧缩,整个人化为一道火光迅速朝着身后退去,只是一个呼吸就重新出现在了陈家明的身边。 “大师,怎么了?” 陈家明见到道正惊惶的表情,连忙疑惑地问道。 按理来说,道正可比白忘冬成名久多了,才刚交手,不应该会如此失态才对。 道正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地思考这其中的不对:“他的灵力只有幽境第一重。” “不可能!”陈家明第一时间叫道。“他可是以灵力闻名的,怎么可能只有幽境一重!” 幽九境,玄五境,天一境。 灵力十五境,幽境一重那可是灵力最低的境界,要是白忘冬是以其他方面的能力闻名那也就算了,可“寒水君”这名号有一大半的因素都是他那一身寒属性灵力的啊,怎么可能才幽境一重。 等等! 陈家明看向白忘冬的目光越发的惊异,他发现了一个盲点。 若是只有幽境一重的话…… 白忘冬的冰怎么可能拦得住道正的火?? “快走!” 心头涌现出浓浓的不妙,道正一把抓住陈家明的衣领就要转身离开。 “桀桀桀,让你们知道了这么多的秘密,你觉得我会放你们离开吗?” 白忘冬的声音就如同鬼魅一般响起,他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但是道正仍旧察觉到了有一股寒气在迅速逼近。 这股寒气……很强! “哗啦啦——” 天空之上,飘散下一片又一片的鹅毛大雪。 那每一片雪花上所带着的寒气都无比的强烈。 道正感觉到了浓浓的不安已经爬上了他的心头。 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最大的保命手段就是这强烈准确到如同预言一般的直觉。 他能够感觉到,如果自己真的碰到那雪花,恐怕自己的火焰是没办法把这雪给消融的。 调转全身灵力,道正的速度越来越快。 就当他快要脱离那大雪覆盖区域的一瞬间,他脸上的欣喜还没有表现出来哪怕是半秒,他的身体就不受控制地朝着身后倒飞了出去。 欣喜的表情僵在了他的脸上。 他眼睁睁看着周围的景象极速向前飞去。 一道冰蓝色的身影就这样凭空出现在了他的眼前,那身影俯视着他,双目无喜无悲。 紧接着,凛冬将至。 第5章 假亦真时真亦假 道正眼前,出现的是一个长相精致到犹如瓷娃娃一般的美艳女子,那女子一身白裙飘在空中,看不到她的脚掌,她的表情很冷,就像是完全不会笑一样让人觉得瘆人,而她脸上最为与众不同的就是那双眼睛。 不对! 那不是眼睛。 这世间不会有人的眼睛是两块晶莹剔透的冰晶。 她只是伸着手,风雪就会从她的身后飞来,将他和陈家明的身体直接推后,摔倒在那片鹅毛大雪当中。 他体内的灵力被冻结,身体在一点一点的结冰。 “动起来!” 道正全身浴火,抵抗着这漫天的鹅毛大雪。 他全身肌肉绷紧,想要冲出这片被冰雪覆盖的区域,但就在这个时候,那雪白色的身影从天而降,玉手挥舞。 无数冰棱自她的身后出现。 冰棱锋锐,密密麻麻地铺盖在半空当中。 “唰——” 玉手挥下,这冰棱犹如暴雨一般向着道正冲了过去。 道正睚眦欲裂,双手猛地一拍,身后一个壮硕的身影猛地浮现。 “火云神!” 那身影全身上下沐浴着暗红色的火焰,一出现,便是火海滔天。 火海朝着那漫天的冰棱冲去,想要将冰棱全部吞没。 但,很显然,火海并不是冰棱的对手,冰棱直接撕破火幕,冲向了道正。 锋锐的冰棱在触碰到道正的第一瞬间就撕破了他的护体罡气,一根根粗壮的冰棱直接穿透了他的身躯,道正全身浴血,身体的气息一瞬萎靡。 就在他还想要反抗一下的时候,寒冰荆棘拔地而起,以极快的速度捆住了他的手臂,一道墨紫色的身影就这般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突然出现的身影被大大的兜帽遮盖住了脸庞,看不清它的样貌,但它从袍子下伸出的爪子告诉道正,这绝对不是一个人类。 墨紫色的液体自爪子上滴下,毫无阻碍地落在了道正的眉心。 道正原本还在挣扎的身子猛地一僵,所有的反抗都在此刻变成了无用之功,灵力被侵蚀,身体在僵硬,鹅毛大雪再次落在了他的身上,冰霜一点一点地在他的身上凝结。 噗通。 双脚承受不住他身体的重量,就像是一个物件一样,他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白忘冬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边,他周身弥散着黑色的气息,蹲下身子,看着表情惊恐的道正,鎏金色的眼睛就像是燃烧着淡淡的金色火苗,那笑容,看着十分的瘆人。 “真的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火邪僧道正,缺的就是你这种臭名昭着,无法无天的工具人。” “鬼炁,鬼灵,鬼修,你……不是,白忘冬。” 道正保持着自己最后的理智,一字一句断断续续地说道。 白忘冬的灵力修为绝对不可能会是幽境一重,他也绝对不会是个鬼修。 “回答错误,我叫了十九年的白忘冬,白忘冬还真是我。” 面对道正的遗言,白忘冬很贴心地回复道。 此时此刻,冰霜已经覆盖到了道正脖子的位置,他脸色黑紫,双目溃散,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 “只不过,你们说的那个‘寒水君’不是我罢了。” 白忘冬看向已经被彻底冰封,什么也感知不到的陈家明,缓缓开口:“我真的没有杀你师傅,我到这世界才五个月的时间,你真的找错了人,杀你师傅的那个人……你应该马上就能见到了。” 到时候,恩怨也好,因果也罢。 冤有头债有主,爱找谁找谁。 “咔嚓。” 话音落下,冰霜冲到了道正的头顶,彻底闭合。 道正的灵力也在此刻消弭不见。 本来白忘冬会觉得像道正这样的人会在临死之前苦苦哀求的,可没想到,居然一句求饶的话都没有说。 难道是明白,他知道了自己最大的秘密,所以自己不会放过他吗? 真聪明,坏人大多都很聪明。 “可惜了,火邪僧这颗脑袋在鬼市上的价格可不低,要不是之后你的身份还用得着,真想去领了你的悬赏金。” 他现在可是老缺钱了。 两只鬼灵差点没把他吃的倾家荡产。 要是想炼出第三只鬼灵,新一轮的资金也得到位才行。 还好他找那玉简的时候从黑旋风的宝库里带了两件值钱的物件,应该能对付一下。 “融了他们两个吧,不要让任何人看出半点痕迹。” 白忘冬从地上站起来,手掌接着那从天而降的雪花,这能够将两个人生生冻死的雪花此时对白忘冬却造不成半点的影响。 他话音刚落的一瞬间,紫沼的身影就再一次出现。 在紫色兜帽遮掩下看不清她半点长相。 它伸出自己的爪子,爪子上面一滴滴紫色的水滴滴落,直直地落在了陈家明和道正的冰雕上。 冰雕在触碰到紫色液体的一瞬间直接开始腐烂。 只是一眨眼的时间,两具冰雕就消失在了地上,无影无踪,根本看出不来这里曾经躺着两具尸体。 “早死早超生啊。” 白忘冬睁着鎏金色的双眼,看着面前的空气,用力挥袖。 紧接着,紫沼的身影消散在了原地,一开始出现的白裙女子从空中落下,手掌下压,原本肆虐的风雪骤然消失。 风雪消失的那一刻,女子也化为冰晶消散。 这是雪幽兰,他的第一只鬼灵。 白忘冬看着自己的手掌,那掌心当中的雪花也已经随着风雪的消失缓缓融化。 他来了这世界五个月,好像已经快要熟悉这里的环境和生活节奏了。 “既然顶替了你的身份,受这些因果我自然不会有半点怨言,只不过……唉。” 白忘冬叹了口气。 五个月十九起,你这频率就不能稍微降低一些吗? 知道锦衣卫容易结仇,可总这样也不是个事啊。 要不然,他还是回黑风寨待着算了。 哦,黑风寨已经被灭掉了啊,那没事了。 “来吧老马,带公子回家吧。” 白忘冬来到老马的旁边,摸了摸老马的身体,用力一跃,跳到了老马身后拉着的草垛上。 落下的同一时间,老马慢慢前行,朝着山路之外走去。 回京复命~ 第6章 永乐二年的外来人 归程,躺在草垛上,白忘冬抱着后脑勺仰头看向湛蓝色的天空,空中万里无云,清澈地就像是一块无瑕的蓝宝石一样,美的让人沉醉。 他之前所在的那个世界,已经很难再见到这样的蓝天了。 没错,他不是这世界的人,他是个穿越者。 距离他来到这个世界,只有仅仅五个月的时间。 和原世界大多数网文里的主角不一样的是,他不是魂穿,也没有转生,就是最朴实无华的身穿。 五个月前,他在原世界玩高空跳伞的时候,一不小心发生了意外,等到眼睛一闭一睁,晃过神来的时候,他就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一个小院里。 在那个小院里,白忘冬睁开眼第一眼见到的是一具尸体,哇,尸体本身就已经很吓人了,可更吓人的是,那具尸体的脸……和他长的一模一样。 任谁看到一个和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尸体躺在那里都会有些不知所措的吧。 他当时费了好大的劲才缓过来,强迫自己冷静之后,他才在那院子里到处翻找着这具尸体的信息。 巧了,这人的名字也和他一模一样,都是“白忘冬”。 锦衣卫北镇抚司试百户。 看到那腰牌的时候,白忘冬首先就断定自己是穿越到了明朝。 事实上这里也确实是明朝,只不过……现实和他当时想的那个明朝有那么亿丢丢的不一样罢了。 那院子里没有其他人生活过的痕迹,这个白忘冬有没有家人不知道,但基本上可以初步判定,他是一个人生活的。 这样很好,至少以这院子所在位置的偏僻,应该暂时不会有人察觉到这里死过人。 虽然对现状仍旧一头雾水,但他觉得总要先处理一下这诡异的现场不是?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 白忘冬觉得他大抵在这方面是有天赋的。 费力把那尸体给埋了之后,他就换上了衣柜里这个白忘冬的衣服,很合身,有点可怕的那种合身。 就算是他自己的衣服有些都不一定能合身到这个地步。 不过当时的白忘冬没来的及细想这些东西,他首先要确保的是要了解这个世界的白忘冬。 无论在哪个时代,哪个地方,黑户都是最不好过的。 所以不管这里是什么世界,如果要在此过活,他大概率是要先顶着这个白忘冬的身份才行。 幸好,他从像是卧房的地方发现了一本日记。 这本日记的出现大大地降低了他搜寻信息的难度。 所以那一整晚,他都在翻看这本日记。 逐渐的,一个熟悉且立体的形象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白忘冬,十九岁,孤儿,从小在西安府锦衣卫千户所里长大,在应天府里没有任何亲人。 作为锦衣卫来说,专业水平很高,平日里性格有些孤傲,但对人温和,不爱交际,在其他人看来有些独来独往,比较孤僻。 其人人缘很好,但是却没有一个真正能算得上是朋友的人,从来不参加多余的酒席宴会,就算是同僚家里有婚宴邀约也是送上礼金道声恭喜就会转身离开。 最重要的一件事,这个白忘冬……他同样不爱喝酒。 啧。 巧不巧? 就连年龄和性格都和他差不了多少。 太巧了,这么多的巧合堆起来就很难让人相信这就是个巧合了。 这本日记本里记载的内容很详细。 托它的福,白忘冬很轻易得就掌握了该如何扮演好这个世界白忘冬的秘诀。 核心只有一个。 本色出演就好。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照镜子一样,如果不是因为院子里埋在梨花树下的尸体,恐怕白忘冬真的会认为自己是做了一场梦。 恍惚。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大梦初醒,谁又能知道谁究竟是谁呢? 同样的,从那本日记当中,白忘冬了解到了这个世界的情况。 他猜的没错,这里确实是明朝,而且是永乐二年的明朝。 只不过,这个明朝的画风和他知道的那个有亿丢丢得不一样罢了。 当他看到日记中那些匪夷所思的内容时,一度怀疑写这日记的人是不是有什么幻想症。 搬山填海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凭借一人之力达到。 撕龙斩凤这种词语真的能够说的出口? 这上面还写,在燕王奉天靖难打到应天的时候,那位黑衣宰相道衍大师居然真的在城头活撕了一条白龙。 要是不知道这是一本日记的话,白忘冬真的会觉得他是在读一本光怪陆离的小说。 有的时候世界观的崩塌与重塑就是来的如此的措手不及,白忘冬还没完全接受自己已经穿越了的事实,现在又要面对这个如此离谱的世界观。 所幸,他的接受能力向来不错。 一整晚的不眠不休,让他彻底的了解了现在的处境。 这里是大明,但却是一个有着神魔妖鬼的大明,在这个大明之前的所有朝代都和他记忆中的别无二致,包括那些历史人物也很少会有大的出入。 秦皇汉武三国晋,五代十国唐宋元。 明朝之前的所有朝代一个都不缺。 只要忽略掉什么“始皇帝泰山封禅镇神灵”,“冠军侯深入草原斩魔君”这样类似的记载,那些历史大事件也都与他的记忆相吻合。 远的不提,就明朝来说,开国皇帝仍旧是那个开局一个碗的洪武帝,懿文太子朱标依旧是没有坐上皇位就早早夭折,燕王奉天靖难,建文帝不知所踪,永乐年号直到现在才刚刚启用二年。 这一切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对此,白忘冬也不知道能不能笑得出来。 历史没有大的变动与他而言是件好事,但身穿一个仙武世界对他来说可就不那么友好了。 他是想要假扮锦衣卫白忘冬,可这个白忘冬即便是在北镇抚司那样高手如云的地方都是能算得上是天赋异禀的那种,寒水君这外号可不是凭空来的,那是用自己的战绩一点一点打出来的。 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孤儿,能够在这个年纪混到试百户的位子,可想而知,他是有多优秀。 所以,白忘冬一时半会还真的不知道该不该按照之前的设想去顶替掉这个白忘冬了。 如果要继续之前的设想,那么首先必须要做的事情,就是要赶紧处理掉白忘冬的尸体。 这是当务之急。 因为,这世界有着能够让死人说话的手段。 尸体,并不保险。 所以,趁着天还朦胧亮,白忘冬将那具尸体又从土里挖了出来。 一把火,干干净净。 这把火下去,可就真的意味着自己要顶着锦衣卫的身份在这世界过活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正在被焚烧的尸体,白忘冬原本应该有所起伏的目光中没有泛起半点波澜。 他呼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一把火不光是将过去的白忘冬烧的干干净净,也是将他原本的那个世界的白忘冬烧的干干净净。 无论怎么样,从这一刻开始,这个世界当中,就只剩下了他一个白忘冬。 第7章 系统当然是死了得才是最好的 而就在火焰将这个白忘冬的尸体焚烧到最后一刻的同一时间。 一个机械般的声音很突兀地就出现在了他的脑海当中。 “鬼帝系统”。 它是这样称呼它自己的。 哇塞,系统诶,金手指诶。 穿越者的标配呢。 这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他刚还在思考该如何在短时间内解决自己实力上的问题,外挂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鬼帝系统,是属于完成任务就能够获得奖励,任务失败就会获得惩罚的那种最普通的系统。 它不会和你斗嘴,也不会和你讨价还价,更不会极为人性化地送你一份新手大礼包。 它会特别严苛地执行任务的奖励和惩罚,就像是在完成固定的程序。 第一天,白忘冬很顺利地在北镇抚司值了一天的班,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除了在亲眼见到北镇抚司地下诏狱的血腥后被引起很强烈的不适之外,其余的,并没有什么不能适应的地方。 第二天,又是诏狱,诏狱一共有九十九层,他这一次在地下二十四层碰到了一个喜欢做人皮面具的女同僚,她的手法很凶残,白忘冬被近乎强迫着看完了她制作人皮面具的整个过程。 那一天他强烈的求生欲迫使他忍住了呕吐的生理冲动,这让他意识到,绝对不能再这样下去,他必须要用更加强烈的手段来逼迫自己接受目前环境的一切。 第三天,他又来了诏狱。 第四天,诏狱。 第五天,诏狱。 第六天,诏狱。 第七天…… 他亲手杀了一个人。 那是诏狱里一个被即将处死的死囚犯,他手上沾染着至少上千条无辜的人命,就算是死一百次都不会足惜。 杀他,是系统交给自己的第一个任务。 直到现在他还记得那一天的触感,当自己手中的刀划破他动脉的那一瞬间,出现在白忘冬心中的不再是恐惧亦或是不适,而是一种面对生命的漠然。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觉到生命的重量原来如此的轻薄。 他第一次明白,为什么文章中形容生命时总是会用上“脆弱”这个词。 当眼睁睁看着那人倒在自己面前的时候,白忘冬忽然明白,自己接下来的人生到底应该是怎么样的一个活法。 那一个任务之后,自己获得了雪幽兰。 很巧的是,就在自己掌握雪幽兰之后的第二天,他被指派了第一个锦衣卫任务。 那个任务,他表现的很出色。 并且,在大多数人的眼前,成功用雪幽兰的能力伪造出了寒水君那一身霸道的冰术。 如果故事到现在就结束的话可就太无聊了。 一个月后。 在这一个月中,他想办法阅读了大量典籍,他从那海量的典籍中一点一点了解着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 知识就是力量,这句话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不是一句谬言。 而就在整整一个月之后,他毅然决然地离开了书海,找理由进入了锦衣卫的一处机要之地。 炼魂房。 他要炼魂,炼他自己的魂。 他用离魂水将自己的灵魂与肉身分离,然后毫不犹豫地就将自己的灵魂扔进了锦衣卫至宝,大明十大禁物之一的炼魂炉当中。 和他想的一样,在他那清澈无比的灵魂当中,混入了一个十分突兀的杂质。 如果猜的没错的话,那玩意,就是鬼帝系统。 炼魂炉能够炙烤灵魂,所有能够与灵魂相关的东西,它都能杀死。 是,没错,他这一次的目的,就是为了杀死系统。 穿越者的标配? 别开玩笑了。 穿越本身就已经够诡异了,他的情况更是诡异到了极点的那种诡异,现在还突然冒出来一个系统,能够随意地朝自己指派任务。 奖励和惩罚? 那是上位者才有资格做的的事情。 他当然需要金手指,可他不需要一个自己掌控不了的金手指。 他需要支配,他需要彻头彻尾的自主权。 如果不能平等的对话,那就把整个摊子都砸碎。 这一个月,他无时无刻不再寻找弄死这玩意的方法。 炼魂炉最凶险,但也最有效。 富贵险中求。 若是失败了,大不了就是魂飞魄散呗。 要是这系统真的能够凭借那么一小点的杂质比自己更能抗,那他白忘冬认了,魂飞魄散,就当是他赌输了的下场。 能在消亡之前来这异世界走一遭,他这辈子也不算亏。 于是,在那炼魂炉中,他的灵魂被炙烤了整整三天的时间。 那种感觉,现在想起来都是无比的酸爽,短短三天,他的灵魂崩解了足足一百八十一次。 如果不是他这人性格太过于傲慢,最讨厌丢脸,恐怕在开头几次的时候就已经坚持不住了吧。 三天后。 最后的胜者是谁,自然已经不用多说了。 踩着魂飞魄散的底线,他成为了最后的赢家。 赢家通吃。 他继承了鬼帝系统所有的遗产。 庞大的灵魂力,以及构成鬼帝系统最核心的东西。 《百鬼图录》。 这里面记载着九十九只不同鬼灵的炼制方法。 没有了系统发布任务作为奖励,想要炼制这些鬼灵就必须要用特别的方式来凝炼一种百鬼全录的独家产物。 鬼珠。 一枚鬼珠可以承载一只鬼灵。 点亮的鬼灵不能重复炼制。 就像是在玩一个收集角色图鉴的游戏一样。 果然,死了的系统才是最好的系统。 而凝炼鬼珠所需要的是大量的灵力,这股灵力如果光靠他这幽境一重的微薄之力来提供自然是不够的。 所以,想要凝炼鬼珠就必须要入手大量的灵晶。 为了这个,白忘冬把之前那个白忘冬名下除了小院之外的所有家产全部都变卖了,但这些钱对于鬼珠所需要的灵晶来说就是杯水车薪。 也得亏是之后在逛鬼市的时候碰到个“大善人”,从那里捞了一波外快。 要不然光靠他每个月的俸禄,想要炼制出紫沼,恐怕要等到猴年马月。 不过还好,这一次黑风寨任务从山上拿了几样价值不菲的东西,这扔出去自己的资金压力恐怕又能好好的缓解一下。 真开心。 虽然被六扇门的傻子们给往后拖了一个月的归期。 但最后的收获颇丰,足以让他暂时忽略掉这些不愉快了。 这就是他这五个月极为丰富多彩的经历。 说真的,直到现在白忘冬也不觉得这次的穿越会是一个意外。 各式各样的巧合实在是太多了,这些事情放在一起,怎么看也不可能只是巧合。 为此,白忘冬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这其中的奥妙。 但有些事情,就是越想越不容易弄出答案。 所以后来,白忘冬也就暂且先把这件事给放到一边去了。 既来之,则安之。 反正在原本的世界里,他本身也了无牵挂,就算是在这异世当中走一遭,他也不会有任何的顾虑和担忧。 在这世界,他就是孤家寡人。 因为没有一个可以在乎的人,所以他比谁都要自在。 因为没有任何好怕的事情,所以他能比谁都要嚣张。 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白忘冬,生来自由,就该嚣张。 “呵。” 思绪回归现实,回过头,看到近在咫尺的京城,白忘冬从干草垛上直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他从马车上一跃而起,双手作喇叭状,朝着那城门高喊一声。 “早死早超生!” 第8章 北镇抚司 一进到应天城里面,白忘冬第一时间就牵着马朝着北镇抚司所在的地方去了。 锦衣卫条例,完成任务的锦衣卫务必在第一时间回去复命。 白忘冬估计,等这个任务一交,他差不多也就能把试百户的“试”字给去掉了。 锦衣卫衙门的位置有点偏僻,入城之后,白忘冬走了很长一段路程这才走到了衙门坐落的巷子。 牵着马走进大门,白忘冬直接推门而入。 这院子里面有不少人穿着制服来来往往,面对突然出现的白忘冬,并没有人多余地看上他一眼。 白忘冬打量了周围两眼,确认这里没有发生太大变化之后,把那匹带他回来的老马拴在了柱子上,然后就迈步径直朝着内院的方向走了过去。 北镇抚司衙门是分内外两层的。 外层那些穿着制服的人算是巡逻的卫兵,如果有外来人擅入北镇抚司,这些卫兵就是第一道防线。 而第二道防线,就是白忘冬面前的这扇门。 门上的漆是黑色的,上面的花纹精致,光是远远看去就知道绝非凡品。 白忘冬伸出修长的手指在这门上点了几下,很快,一个巴掌大小的暗格就从这门上凹显了出来。 从腰间取下自己的腰牌,白忘冬直接把它塞到了那个暗格当中。 暗格之上,锋利的牙齿猛地钻出,一张钢铁大嘴将那腰牌一口吞下,紧接着,在白忘冬正脸的位置上,一颗活灵活现的眼珠子从门上面钻了出来。 在这眼珠子的注视下,白忘冬还朝着后面跳了两步,让它看清楚了自己的全身。 那眼珠扫视的时间没有过去多久,两三秒后,它合上眼皮,面前的黑金大门缓缓地开出了一道缝隙,原本暗格处的位置,锋利的牙齿消失不见,只剩下了白忘冬的腰牌停放在那里。 穷奇门。 北镇抚司验明身份的至宝。 想要过这道门,本人加上腰牌缺一不可。 要是腰牌作假,那钢铁利齿就会第一时间一口咬断伪冒者的手臂。 而要是腰牌和本人匹配不上,现在在外围巡逻的这些锦衣卫就会第一时间收到警报,处理掉闯入者。 可不要小看那颗眼珠,它能看到的可不单单只是外貌这么简单,血脉,骨骼,心脏,这些每个人特有的东西它都能够一眼看穿。 所以,即便是伪装的手段再高明也不可能蒙混过关地进入到北镇抚司当中。 白忘冬第一次得知这东西的功用时,确实是被吓到了。 可他那个时候已经拿着这世界白忘冬的腰牌成功的进入到了内院当中,也就没有过分担心。 反而因为经过了穷奇门的检验,他的身份更加不可能被他人怀疑。 也算是件好事。 但这件事也侧面告诉了白忘冬,那个已经成为尸体的寒水君和自己到底有多么的相像。 他甚至怀疑,如果那个白忘冬有亲人的话,他们两个检验血脉纯度都可能顺利通过。 一个世界当中确实不可能会有两个完全一模一样的人。 但是两个世界就不一定了。 把腰牌重新挂在腰间。 白忘冬推开面前的穷奇门,大步走进到了内院当中。 真正的北镇抚司就在这里。 其实内院里面和外院的布置差不了多少,样式都是普普通通的宅院,至少表面看上去是这样。 但实际上,这里只是办公的地方,北镇抚司真正的奥秘,全部都在他的脚下,在这深不见底的地底之中。 比如诏狱,比如炼魂房,这些锦衣卫里臭名昭着的地方全都建在地下。 这个世界的诏狱足足有九十九层,层数越往下,关着的犯人越穷凶极恶。 白忘冬来了这里五个多月,下过最深的一层就是地下五十六层。 那里关着的犯人,基本上手上最少也沾染了几万条人命。 要不是那个时候白忘冬已经把雪幽兰给炼了出来,他还真的不一定能承受得住那些凶恶之人的浓郁杀意。 这世界,杀意是可以成型的。 白忘冬一进入内院就直接朝着院子最深处的那间屋子走了过去。 他也想要赶紧交了任务回去休息一会儿。 尤其是那个玉简,他研究了一路也没有研究明白,留在他手里就是个烫手山芋,还是早早的交出去吧。 他才刚刚靠近,那间屋子的门就自动打开。 白忘冬倒也没有迟疑,大步地就走进了房间当中。 一进门,左拐,一个伏在桌案上批改着文件的中年男人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位,可是北镇抚司的老大。 北镇抚司镇抚使罗睺,从四品的朝廷命官,更重要的是简在帝心,是能在皇帝面前说上话的天子信臣,白忘冬的直属上司,三十六岁就坐上了镇抚使位置的顶尖高手。 光是站在他面前,白忘冬就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这位大佬的实力定然在他之上。 那是一种属于强者的压迫。 就像是一只凶猛的黑虎,那种暴力感和凶残的气息就算是再隐藏也会从骨子里不自觉地流出。 能够坐镇北镇抚司这样的暴力机关,让锦衣卫那些怪物都对他毕恭毕敬,由此可见就能知道罗睺到底有多强。 “锦衣卫北镇抚司试百户白忘冬参见大人。” 白忘冬抱拳作辑,朝着罗睺行礼。 罗睺闻声放下手中正在批改文件的毛笔,他抬起头看向白忘冬,左眼当中闪过了一丝欣慰和满意。 之所以是左眼而不是双眼的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位镇抚使大人天生瞎了一只眼,平日里只能用左眼视人。 “你这次的任务完成的很出色,即便是刑部那边对你的表现也是赞不绝口,倒是没有给我们北镇抚司丢人。” “卑职只是尽力而为。” 白忘冬放下手,抬起头,开口说道。 可能是因为惜才的缘故,这位镇抚使大人对白忘冬挺好的,自己在北镇抚司当中也算得上是罗党中距离罗睺比较亲密的一员,要不是因为这个因素,这次黑风寨的任务不一定能落到白忘冬这个试百户的手中。 “尽力而为?说这话的时候把脸上的得意收一收,鼻子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 瞧见他这个样子,罗睺没好气地说道。 白忘冬的天赋,心性,能力都极为出色,即便是放眼整个北镇抚司也很难找出这么优秀的好材料。 这样的人,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是一定能成为北镇抚司未来的栋梁的。 可就是这性格,说孤傲也好,说桀骜也罢,总之,还是有些不太稳当。 “性格这么浮躁,真不知道该不该给你升这个百户。” 这话基本上也就算是确定了白忘冬这一次任务的奖赏了。 “反正到最后也是要升的,早升晚升都一样。” 白忘冬倒是没有在意官职的问题,没必要。 反正也不靠那点俸禄过活。 “啧,老子真想把你这百户给拦下来。”罗睺见他这样子,冷哼一声,随即抬起头,表情逐渐严肃。 “东西呢?” 第9章 白雕玉简 “东西呢?” 稍微寒暄几句之后,罗睺直接进入了正题。 白忘冬手掌一翻,从腰带当中取出了从黑风寨里拿到的那个玉简,他上前几步,把它放到了罗睺身前的桌子上。 “白雕玉简,就是此物。” 看到这个手指大小的玉简,罗睺目光凝重了几分。 事关建文帝下落的线索,这东西一定会引起皇帝陛下的注意的。 “可否确认过是真品?” “用档案中记载的方法试过,是真品。” 白雕玉简,寒酒擦拭,可泛幽光。 白忘冬用黑旋风的佳酿验证过了,确实是没有问题的。 罗睺点点头,别的不说,白忘冬的业务水平他还是相信的。 尤其是这几个月,做事越发的灵活小心,即便任务的难度再高,也已经超水平完成好几次了。 这几个月的表现,让原本就对其赋予重望的罗睺越发看重这个直系下属。 北镇抚司的下一代,是在茁壮开花的。 “有没有打听到黑旋风是怎么得到这块玉简的?” 将白雕玉简收起,罗睺继续问道。 当时锦衣卫的情报只知道这东西是在应天之战的时候从皇宫当中流出的,可具体是怎么流出的,为什么会到黑旋风手里,这些事情的答案仍旧是个未知。 白忘冬点点头,他套过黑旋风的话。 “黑旋风是从应天府一位玉石商人手中抢到的,那位商人姓张,在应天府开了家玉石铺子叫做‘玉东来’。” “此人可还在世?” 罗睺继续问道。 因为白忘冬用的是“战利品”,罗睺不确定这位张姓商人是破财免了灾,还是人财两空了。 “已经没了。” 白忘冬回答道。 他还在黑风寨后山的乱葬岗上看到过这位张商人的墓碑呢,只不过距离时间久远,他生前修为也不高,早就魂飞魄散很长时间,不然的话,以他能见鬼的灵目倒是可以从鬼魂口中问出一些什么。 “那就先去查查这家‘玉东来’。” 罗睺第一时间做出了指示。 虽然应天大乱的时候从皇宫当中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流出了许多珍宝,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罗睺的直觉告诉他,白雕玉简是不同的,这件事的背后可能还有更大的秘密存在。 “这件事交给你,暂时不给你定期限,但是你要记得,务必要记在心上,查到最后。” “属下明白。” 白忘冬点点头。 既然没有设置期限,那就说明只是个兼职,之后还是要以其他任务为主的。 “行,也没有其他的事情需要提点你了。”罗睺把白雕玉简收起,然后冲着白忘冬说道。“你先下去吧,这件事我会和陛下说明,你的‘试’字这一次确实也该改掉了。” 对于白忘冬,罗睺是抱有期待的。 尤其是这一次,刑部两拨人在招安和剿匪上面争执不休,让原本三天的潜入任务生生延长到了一个多月,变成了卧底任务。 可就是这样的突发情况白忘冬仍旧处理的很好,光是这一次的任务就足以看出白忘冬的能力了。 北镇抚司不缺打手,缺的是有脑子的打手。 白忘冬就是后者。 得,这话也就差不多把白忘冬的奖励给定下了。 虽然白忘冬是比较倾向于多要一些金银赏赐的,不过升百户了,他的月俸也能多一些,细水长流好了。 “那卑职告退。” 白忘冬抱拳行礼,在罗睺的摆手下就要转身离去。 这次复命最为重要的事情就是将白雕玉简平安的交付到罗睺的手上。 他刚回来不久,这段时间如果人手不是很紧缺的话,罗睺应该是不会给他安排任务了。 这样的话,他就有大把的时间去研究一些自己的事情。 “对了。” 就在他回过身刚要离开的时候,白忘冬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转过头朝着罗喉说道:“大人,卑职这一次带回来了一匹凌风血统的宝马……” 所以,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吧。 “留在北镇抚司,会给你报酬的。” 罗睺一眼就看穿了白忘冬的小心思,摆摆手朝着他说道。 他也搞不清楚,为啥白忘冬突然就开始对财物感兴趣了。 要不然等下次锦衣卫抄家的时候算上他一个?到时候也能让他多捞一点。 反正应天府里潜在的建文余孽还有不少的。 听到这答复,白忘冬这下才满意的离开。 带有灵力血统的宝马在市面上可是极为稀罕的商品,就算是北镇抚司也搞不来多少,白忘冬就是冲着这个才把那匹老马带回来的。 投入使用浪费了,估计会作为种马在北镇抚司里安家落户,生一大堆马宝宝吧。 老马啊老马,把你从黑风山上带下来,爷没有亏待你吧。 你过你的性福生活,我呢,又会有一批资金入手。 嘿,两全其美。 他得琢磨琢磨该把这笔钱扔到什么地方了。 要不然再买两枚灵晶凝聚鬼珠? 还是说换两本仙法回来研究一下内容? 嗯…… 算了,他现在修炼的锦衣卫内部提炼灵力的功法《百炼诀》就已经够用了,更何况,他是鬼修,对于仙法方面的要求并不是很大。 学习这些,也只是为了契合原先那个白忘冬的身份。 要知道,除了寒属性灵力之外,那个白忘冬在锦衣卫三绝上的研究颇深。 锦衣卫三绝。 灵力仙法《百炼诀》,刀术仙术《斩灵刀》,身法仙术《踩影步》。 这三样可谓是锦衣卫的基本功,不熟练掌握的话很容易被人察觉到异常。 走出穷奇门,白忘冬伸了个懒腰。 真的是,总算是彻底结束掉卧底生涯了。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去百香铺喝一杯青果酿了。 那东西,他在黑风山上可想的要紧死了。 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好了,立刻马上。 可就在他刚放下胳膊的下一秒,白忘冬突然眼眸微缩,周身气温骤然落下,无数冰棱以他为中心围成圆形拔地而起。 紧接着,剑光闪过,冰棱破碎。 数不尽的碎片从他的眼前飞过,碎片擦着他的身子而散。 白忘冬表情依旧。 第10章 夜流霜 锋锐的剑光将白忘冬周身的冰棱一瞬斩碎,碎片飞溅,在即将靠近白忘冬那张唇红齿白,能吸引到一大票小姐姐的白面俊脸的时候被飞快分解,没有伤到他分毫。 剑光就只出现了这么一次,紧接着,白忘冬就听见了利剑入鞘的声音。 “你变弱了。” 清脆的女声在不远处响起,很快,一个握着长剑的俏丽身影就大步朝着白忘冬这边走来。 在一个人人皆可修行的仙武世界当中,女性的身份地位可没有白忘冬原本封建历史当中的那么低微。 怎么说呢,北镇抚司地下九十九层诏狱里那些变态锦衣卫里有不少都是女性。 有的时候,这些女人的手段他无论看几次都会头皮发麻。 “是你变强了。” 白忘冬微笑地看着来人。 那是一个穿着干练便装,手持佩剑的长发美女。 她的目光很锋利,只是被她看上一眼皮肤都能够感觉到微微的刺痛感,这叫剑目,是剑修者修为深厚的一种表现。 走出来的这人把一头长发收拢,用发绳系在脑后,身材高挑,皮肤白嫩,一张俏脸美得动人心魄,配合上那直挺挺的腰板和一身剑势,颇有种英姿飒爽的气质。 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现任百户,夜流霜。 师从天剑山,实打实的剑道天才。 一手剑术即便是放在北镇抚司当中也能算得上是顶尖。 和白忘冬算是点头之交,但一个多月前两人有联手执行过一个任务,从那之后关系才算是“好”了起来。 只不过,那次任务两人的意见有些分歧,结果夜流霜那边出现了一些小问题,最后还是靠着白忘冬的计划顺利完成了整个任务。 在复命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罗睺在故意挑事,总之,夜流霜有些不服。 所以从那之后,两人的交流就逐渐多起来了。 “少拿你那假惺惺的笑脸对着我。”夜流霜毫不客气地说道。“你再朝着我这么笑,我就把你的脸给刮了。” “嚯,那你可要成为应天城无数女性的公敌了。” 白忘冬闻言轻轻打了个响指,周围的冰棱瞬间消散,他摸着自己的脸对夜流霜开口。 “就我这么一张堪比工艺品的脸,你也下得去手?” 好家伙,这还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帅而不自知不可怕,最可怕的就是那些知道自己很帅的人。 就白忘冬这条件,要是想在应天府当个浪荡公子,那可太容易了。 “你说巧不巧,我就喜欢把工艺品砸着玩。” 夜流霜朝着他翻了个白眼。 说这种话的人不是在自恋,就是在转移话题。 很显然,白忘冬就是后者。 联手组过一次任务,她可太了解白忘冬这人的性格了。 平时做任务的时候,他能做到千人千面,神态转换自如,可在任务之外,这是个比谁都嚣张的人。 就刚才白忘冬那笑容,基本上是那段任务期间夜流霜见到过白忘冬脸上最常见的表情,活脱脱的一个假笑模板,让人看的极为难受。 “听说你被六扇门那边坑了,感觉怎么样?” 夜流霜迈上台阶,一边点着穷奇门的暗格,一边和白忘冬聊天。 “不怎么样。”白忘冬老神在在地看向拴在外院里的那匹老马。“镇抚使大人说是指挥这次行动的两拨人意见相左,挺倒霉的。” “好歹升职了不是,也算是有点安慰了。” 夜流霜把腰牌放进暗格里,看着门上的眼珠没有转头。 “虽然说你完成任务后直接下山也是一样的奖励就是了。” “……” 啧,这话听得有点扎心。 说真的,白忘冬在黑风山上逗留的那段时间就是额外操作,他上山的任务就两个,一个是拿到白雕玉简,一个则是把黑风寨在黑风山上的各处布置都给用传信玉佩传回到六扇门当中。 前者他搞清楚黑旋风宝库的位置之后直接就能够得手,后者的话,乱葬岗里那些鬼魂就是他的活地图,一问就全知晓了。 这样的任务三天足矣,后面的一个月,全是白忘冬送六扇门的。 “总不能让镇抚使丢人吧。” 白忘冬靠在一边的柱子上,微微耸肩。 “六扇门任性就先捧着,没对比,怎么能让圣上看得出来北镇抚司的出色呢。” 这种事,最怕的就是对比,一对比,表现谁优谁劣看的清清楚楚。 “听说做总指挥的人可是刑部的新秀,第一回接手这种大场面就被妨碍到这种程度,估计也不是什么可堪大用的人才。” 穷奇门缓缓开启,夜流霜拿回腰牌之后倒也没着急进去,继续和白忘冬聊道。 “所以才说他蠢。” 白忘冬冷笑一声。 最讨厌那些没有自知之明的家伙了,没那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 还新秀,笑死个人。 对喽,现在这嘲讽的表情才是白忘冬该有的样子嘛。 刚才笑得那么温柔那个,看的就让人起鸡皮疙瘩。 “走了,我先进去复命去了。” 夜流霜斜瞥了白忘冬一眼。 没有等白忘冬回应,她就直接迈步跨过了穷奇门。 动作干脆利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练剑的,多多少少性格都有些直来直往的。 和夜流霜搭档那段时间,他对夜流霜这种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完就直接离开的举动也还算是习惯了。 穷奇门缓缓合上,白忘冬支棱起身子。 这次的任务,别的不说,至少能让罗睺好好的嘲笑一下六扇门的那些大官。 毕竟同样是年轻一代的新秀,自己超额完成任务这么给力,你们那边被两边派系拖累表现的那么拉胯,这种笑话不讲他一整年简直就说不过去。 要是这位“新秀”以后功成名就了,那再把这件事时不时拉出来说两句,那说起来就更爽了。 妥妥的职业生涯黑历史啊。 六扇门和锦衣卫之间本来就是谁都瞧不上谁的关系,六扇门嫌锦衣卫名声不好,锦衣卫嫌六扇门一群弱鸡。 这次这么一搞,那六扇门的笑话一下子就有了。 “开心~” 白忘冬放下手臂,然后大步朝着北镇抚司衙门外面走去。 临走之前他还“情深意切”地看望了一下那匹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老马,认真检查了一下这老马的身体确实没什么问题之后,他才放心的离开。 虽然这老马的唯一作用就是播种,可要是不健康的话,价钱是会大打折扣的。 等这笔报酬一下来,白忘冬的研究经费就一下子充足了。 哇靠,看来之前的那个鬼化设想是可以有机会实验一下了哇。 想想就兴奋。 不过现在的话,还是要去品尝一下青果酿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想到这个,白忘冬的脚步都不由得轻快了许多。 第11章 跟踪者 白忘冬前脚刚离开北镇抚司衙门,一道身影就从旁边钻了出来。 他看了一眼刚刚走远没有多久的白忘冬,没有选择贸然跟上去。 白忘冬的名声虽然在外面不大,但是在锦衣卫内部还是有不少人知道的。 一手寒属性灵力霸道无比,年纪轻轻就已经有了超过不少老牌锦衣卫的实力,他的任务完成率在锦衣卫当中也是名列前茅的,至今为止,白忘冬从来都没有受到过任务失利的责罚。 跟这样的人,刘庆荣可不觉得自己能跟的住。 到时候要是被发现了可就麻烦了。 “先派人到他居住的地方守上一段时间吧。” 刘庆荣从身后取出了一个本本。 他看着上面记录的白忘冬的一些信息,呼出一口气。 以前些日子南镇抚司同僚的调查来看,白忘冬现在大概率是要先去城南那家“百香铺”坐上一段时间再说。 他可以先去那边试着瞅一瞅,万一要是有什么发现的话也可以早早做点准备。 要是什么都没有发现的话…… 那可真就是太好了。 北镇抚司的怪物一个接着一个,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想惹到北镇抚司的人。 要是最后捅了马蜂窝,那最后可就麻烦了。 把一些信息在脑子里面盘了一下之后,刘庆荣呼出一口气,转身离开了北镇抚司这边,绕着另一条小路前往城南那家百香铺。 …… 白忘冬特别不爱喝酒,半点都不待见那种。 谁要是敢威胁他喝酒,不管是谁,黑旋风就是最典型的教材。 而可能是为了弥补白忘冬在这方面爱好的缺失,就在来到这世界的第十五天,白忘冬找到了一种特别心怡的饮品。 百香铺的青果酿。 一种味道特别合他味蕾的果汁。 这果汁是百香铺老板娘的独门手艺,整个应天也就只此一家。 自从发现了这个东西之后,白忘冬来百香铺的频率是大大增加,甚至还被北镇抚司的同僚调侃过是不是看上了百香铺里青春靓丽的老板娘。 说真的。 那些同僚真的是宁可相信这个理由,也不愿意相信真的有人会为了喝一口果汁经常跑到距离他家所在的城北最远的城南来。 哪个神经病会跨越整个城池只为了喝一口果汁的啊。 这不纯纯就是有病吗? 坐在百香铺的铺子里,白忘冬一脸幸福地喝着青果酿,看着外面的秦淮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百香铺的生意是很好的。 毕竟在白忘冬看来,这里集合到了一个火热店铺该有的全部因素。 上好的地段,独门的手艺,再加上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青春靓丽,俏皮可爱又不是很蠢的老板娘。 啧。 说真的,这店铺要是能开到他那个世界,恐怕没几年就能开一大堆连锁店出来。 然后等到他抢夺家产成功,大手一挥把所有的连锁店都包下来专卖青果酿。 啧啧,想想就让人觉得好玩。 不管是跟他那同父异母的蠢大哥抢家产,还是包下所有的青果酿这两件事都挺好玩。 “我知道,我知道,他已经跟了很久了,看不出来是什么来路,应该不是我仇家。” 白忘冬一个人轻声自言自语道。 “你就先盯着他,要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呢,就直接毒死他,到时候看看有没有人给他收尸,要是有的话,顺藤摸瓜摸过去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 “唉,这人啊,到底是有多想不开去跟踪一个鬼修的啊,啥?我没告诉过别人我是鬼修?那没事了。” 白忘冬忍不住微微一笑。 眼中的鎏金色光芒被瞬间收回。 这是灵目,类似于夜流霜的剑目,都是修道者在修行到一定程度之后会有的特征。 灵目的功能有两个,一个是能见鬼,一个则是能够将自己的视线和鬼灵视线的相链接。 跟在他身后那人从他一出北镇抚司就察觉到了。 本来还以为他就是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回了北镇抚司,没想到还真的特地绕了个路追到百香铺这边了。 他最近都在黑风寨上,应该也没得罪什么人才对。 哪一家的啊? “白公子,您要的第二壶青果酿。” 就在白忘冬还在发呆的时候,一道脆生生的女声在他而耳边轻快地响起。 白忘冬瞬间从出神的状态当中抽离,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姑娘。 这是个看起来年龄不大的可爱小妹妹,每次面对客人都是这副特别阳光的笑容,让人一见到就觉得心情畅快。 白忘冬朝着她微微一笑:“给我装好吧,我一会儿带走。” “诶?不在铺子里喝了吗?” 小妹妹疑惑地问道。 白忘冬虽然来这里的时间仅仅只有三个个多月,但架不住频率够高啊,尤其是白忘冬面皮又俊,特别能给人带来记忆点。 后来他消失了一个多月,她还以为他是喝青果酿喝腻了,所以懒得朝这边跑了。 “今天可能会有些忙,时间上不够充裕,就带回家喝好了。” 白忘冬柔声说道。 小妹妹了然地点点头:“那我去给您包起来。” 白忘冬看着她蹦蹦跳跳地跑向柜台那边的背影,从腰带中取出了几枚铜钱放在了桌子上。 紧接着,他就把目光隐晦地投向了某个地方。 他今天会很忙的,就不打算和那只老鼠玩捉迷藏了,快刀斩乱麻,趁早解决掉好了。 要不然他也不好往鬼市那边钻。 在紫沼的视线里,这家伙一直都坐在百香铺旁边不远处的一家茶肆当中,看得出来,跟踪技术挺专业的,应该是专门练过这方面的能力。 到底是哪一边的家伙呢? 六扇门?鬼市?流火帮? 白忘冬眯了眯眼睛。 他得罪过的人也不多啊。 莫非,又是那寒水君的旧债? “白公子,你的青果酿。” 清脆的声音在白忘冬耳边响起,从这个不知名的小妹妹手里把东西拿上,白忘冬站起身来,径直走出了百香铺,朝着城中心走去。 管他呢,是人是鬼,认识认识就知道了。 反正,两个他都不怕。 第12章 擒获 刘庆荣是看着白忘冬走出百香铺的。 其实他这个时候也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跟着。 就像是之前在北镇抚司外面选择了绕道一样,如果对白忘冬紧追不舍,很有可能会被他给发现。 可是,现在白忘冬的行动是超出他的预料的。 按照之前的调查,白忘冬在百香铺的行动很少有过变化,通常都是要在铺子当中饮完两壶青果酿之后才会离开。 这个习惯雷打不动,很少会有变动。 之前只有过两次变动,一次是北镇抚司的急召,还有一次则是踪迹不明。 这次刘庆荣任务就是要调查白忘冬所有“不明”的踪迹。 现在有这个机会,要是不跟上的话,是不是就要和这个机会错过了? 没时间留给他多想,只是短暂地思考了一下之后,刘庆荣就做出了决定。 像白忘冬这样对自己行为有着强烈控制欲的人,如果没有必要的话很少会主动去打破自己的习惯。 而且,他离开应天足足一个多月的时间,如果那件事真的是他做的,说不准会很着急去处理那边的事务。 不管了,就算最后是一场乌龙,那么这也是个难得的机会,错过了可就不见得会有下一次了。 再说,白忘冬在锦衣卫里的名声是用战力打出来的,他刘庆荣一生本事全在追踪上面,论起跟踪和反跟踪,白忘冬不见得是他的对手。 把这些利弊全部整合,刘庆荣立马站起身来,悄悄跟上了离开百香铺的白忘冬。 白忘冬的速度并不是很快,他缓步走在街上,就像是在闲逛一样,漫无目的地走过一个个街摊,时不时还会和那些摆摊的小贩聊上两句。 刘庆荣可太熟悉这操作了。 在锦衣卫执行任务的时候,如果想要联络隐秘据点,那么现在的操作基本上就是在确定是否有跟踪者的典型操作。 刘庆荣几乎可以肯定地说,现在的白忘冬一定在用眼睛的余光去观测着他周围的人群,没有发现异常才会逐步的靠近目的地所在。 这么小心翼翼,这位北镇抚司的“寒水君”可能还真的会有些问题。 刘庆荣心中暗暗猜测道,同时,他已经把自己的身形掩藏在了其他路人的身后。 以白忘冬所在的位置朝这边看来,绝对看不到他半点身影。 在追踪一技之上,他颇有心得,像白忘冬现在表现出的技俩在他眼中简直就是雕虫小技。 躲过白忘冬的一波视线之后,刘庆荣不着痕迹地朝着另一处位置转移了过去。 所有的行动都是沿着白忘冬的视线死角进行的,他自信,白忘冬绝对是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的。 在几次更换位置之后,刘庆荣微微喘息,心里稍稍生出些许的自得。 北镇抚司的天骄如何? 名声在外的“寒水君”又如何? 现在还不是被他的隐匿技术玩弄在鼓掌当中吗? 他这些年的努力看来也不是没用的。 刘庆荣一路跟着白忘冬,表现得很轻松。 而就在跟了有一段路之后,他突然发现,白忘冬的速度逐渐加快了。 这是…… 确认没人跟踪,要加紧前往目的地了吗? 想到这里,刘庆荣赶紧跟上。 后来的路程白忘冬抛弃了之前一路闲逛的姿态,远离了那些繁闹的街市,开始一头钻进小巷子当中。 这些小巷子七拐八折,路线极为复杂,要不是常走这边的人,很容易就会分不清该走哪边。 刘庆荣的放轻脚步,尽力让自己微弱的脚步声在巷子当中不要太过明显。 他的追踪技术真的很出众,即便是这么复杂的路线,直到现在他也没有跟丢白忘冬半点。 然后,在又走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刘庆荣看到白忘冬的身影听到了一处宅院门前。 刘庆荣后背紧紧地贴着墙壁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白忘冬那边的情况。 这是跟到头了吗? 这个白忘冬果然是有秘密的! 如果能确认白忘冬和那件事有关,他这次回去,就是大功一件,镇抚使大人一定会厚赏他的,就算是升个总旗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里,他再度朝着白忘冬看去。 白忘冬已经迈出步伐,朝着宅院当中走了进去。 刘庆荣连忙上前几步,想要最后看一看这处宅院的情况。 主要是确认里面有没有别人,要是没有其他人的话,基本上就可以确定这里是白忘冬的一个秘密据点了。 “我看看,是不是有其他人呢……” 刘庆荣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里的一草一木,隔着门缝想要看清楚里面的具体情况。 这个时候他已经是完全放轻松了。 实在是跟踪白忘冬太容易了,这位北镇抚司的天骄也没有传闻中那么离谱嘛。 听南镇抚司那些同僚们说,此人寒气修为深厚,远在百里之外就能够凝结出雪花,将人冻成冰雕,而且业务能力过硬,为人聪慧机敏,手段凶残毒辣。 现在看来,好像也不过如此。 “看的这么费力,要不要进去看看啊。” “不用,在这儿就能看清楚。” 话刚说出口,刘庆荣的身体就猛地僵硬在了原地。 这是……谁在说话? 想到了一个恐怖的可能,他动作僵硬地一点一点转过身。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的身后已经多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人吃着手心里的果脯,笑眯眯地看着他,一脸的玩味。 刘庆荣大脑飞速运转,刚想要说些什么就发现他的身上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始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紧接着,他似乎才感觉到身上温度的降低。 那种刺骨的寒意以一个极快的速度爬上了他的脊背,他奋力地张着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眨眼的时间,他已经变成了一座冰雕伫立在了宅院的门前。 白忘冬伸出一只手,紧接着,一道幽蓝色的身影缓缓从空气当中浮现,她漂浮在半空当中,看不到她的双脚。 雪幽兰。 她一出现右手就搭在白忘冬的掌心上,冰晶似德双目紧紧地盯着眼前的冰雕。 下一秒,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那具冰雕就像是提线木偶一样活了过来,一步一步地迈步朝着宅院当中走了进去。 白忘冬牵着她的手迈过门槛,缓步走进宅院。 身后,紫沼现身,用两只锋利的利爪将院门关起,然后身体虚化,消失不见。 谁都没有察觉到,原来在这偏僻的小巷当中,居然还发生了这样的一件事。 第13章 南镇抚司的同僚 “嘀嗒。” 当刘庆荣一脸茫然地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好有着一滴水珠直直掉在了他的眉心。 感受着水珠带来的冰凉,他的意识瞬间回归,回忆起了昏睡之前的画面。 他貌似…… 被发现了。 完了,事情办砸了。 “全完了……” 他现在的声音特别的沙哑,听起来就让人觉得刺耳。 “什么全完了,能说给我听听吗?说不定我是可以帮帮你的。” 听到这个声音,刘庆荣脸色大变,彻底反应了过来,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白忘冬就这么翘着腿坐在一堆木箱子上面,托着下巴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脸上的笑容在这样昏暗的空间当中是那么的诡异。 刘庆荣这才看清楚,这里居然是一处冰窟。 四周都被厚厚的冰层覆盖,不断有冷气朝着他身上扑来。 刚才他感觉到的水珠,就是融化了一些的冰水。 “白忘冬,私自囚禁同僚,你这可是犯了大罪。” 刘庆荣强行镇定下来,朝着白忘冬率先发难。 听到“同僚”两个字,白忘冬脸色没有半点意外,之前通过紫沼的视角,他将刘庆荣追踪时的表现尽收眼底。 那动作挺熟悉的,看起来就是他们锦衣卫训练出来的。 所以,他倒是不奇怪刘庆荣锦衣卫的身份。 更何况…… 他从旁边拿起一个腰牌,仔细端详了两眼之后把腰牌上的刻的字念了出来:“锦衣卫南镇抚司小旗,刘庆荣,我很好奇,南镇抚司的人为什么要跟着我?” 如果说北镇抚司是针对外界的暴力机关,那么南镇抚司就是纠察他们本卫军纪的监察机关。 说真的,在锦衣卫里,南镇抚司的人并不是很受他们北镇抚司的待见。 只不过,白忘冬很好奇,到底是他做的哪一件事引起了南镇抚司的注意,还特地找人过来调查他。 “既然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你还不赶快放了我?” 刘庆荣身上打着寒颤,想要运转灵力缓解这份冰冷,可是却发现他体内灵力已然被完全冻结,根本没办法运转半分。 所以,面对白忘冬那让人心慌的目光,刘庆荣只能试图用自己的身份让自己稍微鼓起一点勇气。 对啊,残害同僚,这在锦衣卫当中可是大罪,白忘冬应该会在意的吧? “现在是我在问你问题。” 谁料白忘冬眉头微紧,语气有些不满地说道。 “请你老实回答我。” “抱歉,职责所在,不能透露。” “可是我想知道。” “我不能说,你还是赶快放了我吧。” “我说了,我想知道。” “你的权限不够。” “我都说了。” 白忘冬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木箱之上,刘庆荣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就一眨眼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一如既往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轻声说道:“我想知道。” “……” 刘庆荣吞咽着口水,白忘冬的目光太平静了,平静地让人害怕。 他下意识低下头,小声喃喃道。 “我真的不能说。” 要是说了的话,他真的会被镇抚使给杀掉的。 “哦,给过你机会了。” 白忘冬语气冷淡,紧接着他就伸出一只手。 “噗嗤。” “啊——” 鲜血涌出,白忘冬手持一把寒冰短刀,狠狠地插进了刘庆荣的肩头,然后用力一扭,刘庆荣直接痛苦地嚎了出来。 “白忘冬,你真敢动手?你把锦衣卫的条例当什么了!” “你是小旗,我是是试百户。” 白忘冬收回手,手中又是一柄同样的冰刀凝结成型,他握紧冰刀,用力刺下。 同样的痛楚在刘庆荣另一个肩头上爆发。 刘庆荣再一次痛叫了出来。 白忘冬手持冰刀拍了拍他的脸:“你甚至都没有叫我一声‘大人’。” 刘庆荣垂下头,这两下太疼了,没有灵力护体,他有些挺不住。 “白忘冬,这次的命令是镇抚使大人亲自下的,我也只是个办事的,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道多少,你何必为难我?” 白忘冬“啧”了一声,他右手轻轻打了个响指。 原先插在刘庆荣肩头上的两把冰刀瞬间爆开,刘庆荣血肉同样爆裂,无数的寒霜将他的两个肩膀覆盖,寒气爆发,冲击着刘庆荣的四肢百骸,那种刺痛感让刘庆荣的脸“唰”得一下彻底白了。 他身体微微抽搐,白忘冬却再一次将冰刀放在了他的耳朵上。 “再好好想想,你应该叫我什么?” “……” 刘庆荣听到这句话差点没有吐血。 他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咬着牙说道。 “白大人,求你放了我。” “噗嗤——” 白忘冬的冰刀很锋利,刘庆荣的耳朵没有多费半点力气就直接飞了出去,大量的血喷涌而出。 不出所料,刘庆荣的嚎叫声再一次响彻整个冰窟。 白忘冬一脚就踹到了他的胸口上,将他直接踹着倒飞了出去,狠狠地砸在了冰窟的墙壁上。 “我不想听这些,想要活命很简单,说点有用的东西。” 刘庆荣听到这句话,死死咬着牙。 他不断地摇着头,不再说一句话。 他不能说,说了的话,不止他要死,他的家人也绝对不可能活着。 “嗯~” 看着他这副硬骨头的模样,白忘冬活动了一下右手五指。 “我大概也能猜出来,这事不是南镇抚司的调令吧,是你们镇抚使的私事。” 要是正式的调查令,刘庆荣就不会这么死扛着了。 这件事应该是南镇抚司那位镇抚使悄悄安排下来的事情,所以才会这么偷偷摸摸的,就是怕会招惹到他们罗老大。 他和南镇抚司的镇抚使有矛盾吗? 没有吧。 话说回来,南镇抚司现在的镇抚使是谁来着? 好像是叫……纪,纪,哦,想起来了,纪纲。 永乐二年。 这家伙现在还不是指挥使啊。 他没记得自己招惹过这人啊。 想到这里,白忘冬再次把目光看向了刘庆荣,歪了歪头。 这个人一定是知道具体内容的,得想办法让他开口。 “要不然,挖掉你一颗眼睛好了。” 白忘冬轻声说道。 刘庆荣听到这句话,全身猛地一颤,但是仍旧死死咬着牙,一句话也不说。 嚯,这都不怕? 看来这件事还不小。 算了,他懒得见血了。 墨紫色的身影在他的身旁出现,白忘冬转身走向木箱。 既然死都不怕,那就试试生不如死好了。 第14章 鬼灵 坐在木箱上,吃着原本揣在怀里的果脯,白忘冬甚至都懒得朝刘庆荣那边看上一眼。 刘庆荣这样的人很轻易就能让人看穿他的本性,尤其是在这样的情境之下,他眼中的求生欲简直爆棚到了极点。 之所以直到现在都守口如瓶,无非就是还没有达到他崩溃的底线,他在潜意识地权衡利弊将事实说出需要承受的代价和此时受到折磨到底哪一个更加让人接受不了。 可事实上,无论是在什么时候,很少会有人能够承受的住严酷的审讯,说与不说,只是一个时间问题罢了。 白忘冬相信紫沼的能力,在各种毒物的加持下,紫沼绝对有着能让人感觉到生不如死的手段。 这也是白忘冬为什么会用第二颗鬼珠炼成紫沼的原因。 在锦衣卫那种地方,要是不擅长审讯手段可是要吃大亏的。 一开始的时候,他也接受不了这么凶残血腥的环境,可没办法,有的时候习惯就是这么可怕,更何况,他还是强制自己去习惯的。 北镇抚司的诏狱确实是一个很能磨练人心志的地方。 在那里值守的同僚手段才是真的残忍,好几次白忘冬都忍不住想要吐出来,可都被他强制性地忍了回去。 如果那种时候他真的吐了出来,那么恐怕下一秒他就会成为被严刑逼供的对象之一。 也就是逐渐的习惯了,现在他才真正适应了锦衣卫里的生存法则。 白忘冬将手心里最后一块果脯吃掉,他抬起头看向紫沼那边。 那边的惨叫声一直都在此起彼伏的响起,紫沼下毒的量是很精细地控制着的,每一次都能很好的卡住刘庆荣濒死的那条线,然后再用其他的毒物中和,以毒攻毒地把他从濒死线上拉回。 这种精细的控制,即便是修行界一等一的用毒高手也不见得能做到。 看着紫沼这边,白忘冬不由得有些出神。 百鬼全录当中收录着九十九只不同的鬼灵,这些鬼灵的样貌和能力都不一样。 他特地找了些典籍研究过这个世界鬼修的修行方式,也大概了解了其中的本质。 一个生灵是由两部分构成的,灵魂和肉体,两者结合才能算得上是“活着”。 在生灵死后,灵魂会脱离肉体,这个时候的灵魂不会立刻散去,他会徘徊在肉体周围,成为没有感情,不会表达情绪的一种存在,这个时候的灵魂就会被称做“鬼魂”。 在脱离了肉体之后,鬼魂会丧失掉所有的情感,然后逐步的将自己的记忆一点一点的忘却,等到记忆彻底消散的那一刻,它就会真正地在这世界消失。 虽然不知道这世界是不是有地府黄泉这么一说,但即便是真的有轮回,那么,没有了前世记忆作为根基,这也算不上是同一个人了。 毕竟有的时候,记忆就是属于一个生灵特有的印记。 如果是一般的普通人,记忆消逝的时间是非常快的,一天,两天,最多也就只有七天,七天,就是一个普通人的极限。 可如果是修行者的话,这个时间还能再继续往后延。 灵力修为越高者,能够停留世间的时间越长,精神力越高者,甚至可以保留一些深刻的情感。 但是,注意,“鬼魂”是不能干涉现世的。 如果不是用特别的修行术法,生灵甚至看不到鬼魂的存在。 所以鬼道修行者的入门课程一般都是“见魂”。 各家各派在这方面的方式都不一样,白忘冬在大概研究了几家之后就放弃了在这上面深入研究,实在是太费时间。 然后,就是进入鬼道修行的正题了。 生前有过灵力修为的鬼魂一般都会残留一些生前的能力,鬼修的修炼方式,就是用特别的手法将中意的鬼魂炼制,这个时候,鬼魂会被转化为叫做“鬼灵”的存在,鬼灵和鬼魂一样,没有情感,在炼制的过程当中,也会将他残存的记忆给全部抹杀。 炼制的越早,鬼灵能继承下来的能力就越强,所以一般的鬼修都会选择在生灵刚死的时候进行炼制。 所以鬼修这一道,说实话并不是太招人喜欢。 可要是说起邪魔歪道的话,倒也算不上,在三千仙道当中,鬼修也是其中之一,以鬼修闻名的仙门也是不少的。 但是,百鬼全录的炼制方式真的有别于这世间任何一个鬼修仙门的术法。 之前也提到过,想要炼制出百鬼全录中的鬼灵,那么就必须要用大量的灵力去凝聚出鬼珠,可除了鬼珠之外,它所需要的还要有从白忘冬灵魂上切割下来的一缕不带有任何记忆的灵魂。 鬼珠是力量载体,这灵魂才是连接两者的锁链。 每一次分割的痛楚犹如有人用手术刀在你的大脑上来回划一样,那种感觉……酸爽的让人死死咬牙,甚至和炼魂炉都有一拼。 有两者加持,再加上百鬼全录独特的炼制手法,这才能够将这些鬼灵炼制出来。 说真的,要不是因为有吞噬掉系统带来的强大灵魂力作为加持,恐怕白忘冬还真不一定受的住这种消耗。 无论是雪幽兰还是紫沼,它们都只有简单的神智,这种神智只能让它们听懂白忘冬的命令,而不能有自己的想法。 就如现在的紫沼,它只会将刘庆荣折腾的死去活来,而不会说什么去询问刘庆荣半句问题。 当然,这两个鬼灵都不会说话就是了。 具体是只有它们两个不会说话,还是九十九个鬼灵都不会说话,这白忘冬就不知道了。 现在他手中的两个鬼灵。 雪幽兰,可控寒气,造风雪。 所以白忘冬第一个鬼灵就选的他,可能无论在哪一个世界,哪一个国家的“雪女”都拥有着“外表美艳”的特质吧,雪幽兰这个女鬼的样貌同样出彩。 紫沼,吸纳万毒,吐纳万毒。 有它在白忘冬就是百毒不侵之体,为了增强紫沼,白忘冬除了将自己变卖家产的资金买了灵晶之外,购买量最大的就是各种各样的毒药了。 可以说,市面上能买到的毒药他都一口气喂给了紫沼。 这才有了紫沼现在这种程度的毒功。 比起外貌美艳的雪幽兰,紫沼兜帽下隐藏的脸是另一个极端,可能这就是它为什么一出现就自带的兜帽的原因吧。 白忘冬觉得,百鬼全录当中的每一只鬼灵也许都有着属于他们自己的故事,这些故事会体现在他们的特征上,而这些特征就是组成它们的印记。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它们才会独一无二。 “呤呤。” 就在白忘冬回忆着自己之前研究内容的时候,他眼眸微颤,收到了来自于紫沼的反馈。 刘庆荣,要开口了。 第15章 前因后果 那个已经快要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刘庆荣终于是怂了。 他从怕死,到不怕死,然后再到现在的惧怕生不如死只度过了短短的半个时辰。 白忘冬跳下木箱,缓步朝着他躺着的位置走了过去,入眼所见的,是一个半张脸化作骷髅的刘庆荣。 眼珠停留在头骨骨架上,麻木且无神地盯着他。 这双眼睛,已经失去了全部的神光。 白忘冬蹲在他的面前与他对视。 “想好怎么说了吗?” “镇抚使大人不会放过你的。” 刘庆荣的声音嘶哑难听地犹如坏掉的齿轮一样,看起来他的喉咙里也被紫沼的毒摧残过了。 “这个就不劳烦你担心了,我问你答,你要是有一次说谎,就再来一遍刚才的体验。” 听到“刚才的体验”这五个字,刘庆荣的目光被浓浓的惧怕灌满,他点点头,已经认命了。 坚持这种东西都有一个界限,只要突破了这个界限,其他的威胁也就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你们镇抚使为什么要派人调查我?” 白忘冬问出了最开始的那个问题,事情的关键。 “你在一个月前去过一趟鬼市,同一天,镇抚使手下的商人丢掉了一批货物,我是来找那批货物的。” 鬼市?商人?货物? 嚯,听得还真耳熟。 这事好像还真和他有点关系。 “鬼市的黄老板是你们镇抚使的人?” “是。” “他那批货物是什么?” “赤血龙参。” 那就没错了。 赤血龙参,据说是沾染过龙血的天材地宝,因为这种药材的稀有性,所以在市场上极为少见,可是就在一个月前,白忘冬去鬼市的时候,发现鬼市当中有人手里有大量的这东西。 鬼市当中来路不正的东西太多了,但赤血龙参可不是一句来路不正就能得到的。 当时他觉得有些异常,所以就跟上去看了看。 结果,还真让他看到了些让人气愤的事情。 白忘冬低头看着刘庆荣,脸上的笑容愈发冰冷。 “这位黄老板是贩卖人口的,这事,你知道吗?” 那一船的女人啊,最小的年龄才八岁。 八岁的孩子,他想要卖到哪去? 听到白忘冬的这个问题,刘庆荣没有回答,沉默了下来。 白忘冬看到他这个反应冷笑一声、 呵,还真知道啊。 还真tm的知道啊。 白忘冬一把拽住他的头发,直接把他从地上揪了起来,狠狠地把他的头砸在了冰窟的墙上。 那冰冷的寒气刺痛着他的伤口,让刘庆荣瞬间清醒了过来。 白忘冬此刻的目光就如同这冰窟一样的冰凉,他注视着刘庆荣,声音压的很低,但那语气中的血腥是怎么也压不住的。 “我问你,这生意也是你们镇抚使的吗?” 刘庆荣能被派出来寻找这批货物的下落,说明这人十有八九是南镇抚司镇抚使纪纲的亲信。 亲信都清楚,纪纲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现在就想要知道,这位锦衣卫的高层是不是始作俑者。 “不,不是。” 刘庆荣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人口生意不是我们镇抚使做的,是黄岭自己的生意,我们镇抚使虽然知道,但是从来没有插过手的。” 黄岭,这就是那被他弄死那黄老板的名字吗? “你知道这些人是从哪里掳来的吗?” 那些女人白忘冬在安排完她们的去处之后也曾经问过他们的来历,但是这些人都来自于四面八方,整个大明好多地方都有。 白忘冬不相信黄岭的渠道能够遍布整个大明,一个鬼市的小老板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所以白忘冬也没能问出来这玩意的供给来源是在哪里。 他本来还以为这件事会放一段时间,等鬼市里出现第二个“黄老板”的时候才能再次调查,可没想到啊,这居然还有人特地撞上来了。 可面对白忘冬的这个问题,刘庆荣眼眸微闪,在犹豫了几秒之后,摇了摇头。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 你要不要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刚才那眼神叫不知道? 白忘冬觉得这人在侮辱他。 不过没关系。 他会知道的。 白忘冬手掌从腰带当中划过,很快,一个红色的小玉瓶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看到这个玉瓶,刘庆荣眼底直接闪过一抹惊恐,他连忙挣扎,但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寒冰禁锢了四肢的他挣扎根本没有半点作用。 他认识这瓶子是什么,整个锦衣卫的人都知道这瓶子是什么。 锦衣卫标配三件套。 飞鱼服,绣春刀,红鸾液。 前两者是上好的灵器,厮杀之时方显锋锐。 可红鸾液,这是锦衣卫的最后手段,这种液体一旦服用能够让修行者在短时间内灵力肉身得到大量的增幅,可是随之而来的副作用就是身体的感官将会在爆发期间极限放大。 可以这么说,如果喝下这东西,刘庆荣之后感觉到的痛感将会是之前的数倍。 数倍,数倍啊—— 一倍他就受不了,更何况数倍! “我真的不知道,白大人,我真的不知道。” 刘庆荣看着那玉瓶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的脸色也越来越恐慌。 对于黄岭的货物渠道的具体信息他真的不清楚多少,他只是猜测过来源。 “你停下,我说,我全说——” 听到他的话,白忘冬手掌停顿了下来,但是那红鸾液却没有着急收回,他在等刘庆荣的答案。 “我说。” 刘庆荣见到他停手,大口喘息。 “我曾在无意中听到过黄岭训斥这些女人的话,他说,这些人都是家被毁了的废弃之人,然后我就猜测,这些人也许是来自于三灾出现过的地域。” 之所以不说出来,原因很简单,纪纲也许爱惜羽翼怕沾染到因果所以没有去收过这份“脏钱”,但是他收过啊。 那金灿灿的黄金就摆在他眼前,他怎么可能不动心。 甚至于,他还利用自己的权限给黄岭那艘货船行过不少的方便。 他怕白忘冬听完这些话后会直接动手杀了他。 既然他都把一切都和盘托出了,如果能活的话,他还是希望能活着的。 “三灾……” 白忘冬念着这两个字,眼光微闪。 寒水君的日记中很详细的描述过这个词语。 大明素来有“三灾两祸”的说法,三灾是三大天灾,两祸是两大祸害。 前者是诡秘,后者是生灵。 三灾没有固定的位置,没有固定发生的时间,它们能够出现在这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佛国的佛影诵经,冥渊的伥鬼血行,海涡的噬天巨浪。 三灾所过之处,必定是生灵之难。 废弃之民。 确实有人会这样称呼这些家破人亡的流浪之人。 怪不得这么一个非法庞大的人口交易市场会这么难被人发现,大明有卖身一说,但像这样强制将弃民大量贩卖是绝对有违律法和人道的事情。 白忘冬从刘庆荣这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所有答案。 他呼出一口气,松开手,刘庆荣的尸体就这样顺着墙壁滑落下来。 刘庆荣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但是下一秒,他就眼见着白忘冬将手里的红鸾液扔给了那个墨紫色怪物,一句话不说直接转身朝着冰窟外面走了出去。 “不,不要……” 刘庆荣只能惊恐地看着紫沼一步一步地靠近。 紧接着,冰窟当中的哀嚎声再一次响起,直到他彻底安静下来。 第16章 鬼市 应天府的夜晚是绝美的,尤其是在秦淮河上那彻夜彻夜明亮的烛火,会将整片江水都点缀得如同天上的星河。 但秦淮河的夜晚不止是只有美丽一样特性是可以夸赞的。 在美丽的背后,秦淮河比白日里要不知道神秘了多少。 白忘冬背着一个大挎包来到一处桥头,这里停放着一艘艘无人的小舟。 他随便找了一艘小舟登上,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即便是这小舟无人驱动,可它还是自己动了起来。 白忘冬站在船头,抱着肩膀眺望着远处那一艘艘样式精致的花船,小舟从这些花船的身边划过,隔着船舱,白忘冬时不时都能够听到一些男人和女人的喘息声,要不然就是曲风淫靡的乐声。 总之,这里就不是正经人该待的地方。 白忘冬饶有兴致地将目光从这些花船上一一扫过。 传闻人的灵魂变成鬼魂之后,会丧失掉所有的感情,但如果精神力够强的话,却能够保留住最为深刻的情绪。 那么每天晚上都会流连这种地方的男子一旦死后,会不会将这种情绪保留下来呢? 那“色中饿鬼”一词,会不会就是从这里来的呢? 真是个让人感兴趣的话题。 说到底,这个问题的研究方向其实是鬼道修行者们的未解之谜之一。 因为他们只知道强大的鬼魂能够残留些生前较为深刻的感情,但是却没办法知晓这个感情具体的类型是什么。 在过往的案例当中,这个问题的答案五花八门。 有濒死前的执念,有对故去数十年母亲的思念,有对自己儿女的不舍。 最奇葩的就是某个对自己生前财产念念不忘的贪财鬼。 所以案例太多,类型也太杂,这个问题就愈发没办法找到答案了。 白忘冬也对这个课题有过一些浅薄的分析,但还是那句话,太浪费时间,被他搁置了下来。 等把手头的“鬼化”给研究明白了,再去想其他的内容好了。 他就是看的这些花船有些可惜。 这可都是活生生的研究资料啊,要是秦淮河能起个浪把这一大片的花船都给吞了,这得有多少鬼魂能用来做临床实验啊。 可惜了,秦淮河千年无浪。 自从秦朝之时,秦淮河中的龙气被始皇帝一手转移到长江之后,这里就再也没有起过浪。 小舟行驶的速度很快,并没有在这种桃色之地停留太久,穿过这些花船密布的水域,小舟马不停蹄地继续朝着前方行驶。 慢慢的,水面之上的船只越来越少。 白忘冬抬起眼眸看向前方,一个庞大的船型轮廓在他的眼中逐渐放大。 那是一艘巨船。 有多巨呢? 就这么说吧,这样的一艘船能毫不憋屈地收纳下足足几万人。 更何况这还不是一艘简简单单的船,它通体打造所用材料都是极为昂贵的天地灵材,坚固程度,甚至能够比得过应天府的城墙。 小舟直直地朝着这艘巨船行驶过去。 眼见即将靠近巨船,白忘冬手掌在自己脸上轻轻一抹,黑色灵力化为一团雾气将他的面部彻底遮掩,让人看不清楚他的样貌半分。 就在小舟靠近巨船两米位置的时候,小船停了下来。 在巨船中心偏下的位置,一个黑洞洞的小门没有任何声响的出现。 紧接着,一条全部由灵力组成的光桥从小门的位置一直延伸到了白忘冬的脚下。 没有丝毫犹豫,白忘冬直接轻轻一跃,跳上了光桥。 没什么好担心的。 这地方他来的次数快赶得上他去北镇抚司衙门当值的次数了,轻车熟路,没什么好担心的。 白忘冬顺着光桥一路向上,很快就走到了小门面前,他朝着小门一步迈出,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只是一个眨眼的时候,他就消失在了原地,同一时间,光桥消散,小门关闭,小舟直接沉入秦淮河底,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此时的白忘冬眼前的景象骤然变化,原本的夜色秦淮消失的无影无踪。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模样极其热闹的街市和密密麻麻的人群。 这里的人当真不少。 张灯结彩,花团锦簇。 传说中应天府最神秘的鬼市,就是这里了。 鬼市里什么都有卖的,这里总会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白忘冬当时是因为这里有着大批量的灵晶售卖,所以才会时不时来这里看上一眼,当然,如果手里有什么不好从正当渠道出手的宝物,拿到这里来当做商品也能够正常交易,只不过最后获得的报酬可能要比商品本身的价值少上一些罢了。 之前白忘冬弄死黄岭之后缴获的那一船赤血龙参就是在这里脱手的。 说真的,要不是因为有那一船赤血龙参在,恐怕他想要凑齐第二颗鬼珠真的就是天方夜谭了。 在变卖完寒水君的全部家财之后,距离凝聚出紫沼的鬼珠还有一大截的差距。 那段时间,他穷的是叮当响。 还好遇到了黄岭慷慨解囊,这才解了燃眉之急。 不得不说,黄老板真的是个大善人啊,因为他那一船的赤血龙参,他不光把房子给赎了回来,还在外面购置了好多处宅院用来当秘密基地。 之前关押刘庆荣的冰窟所在的宅院就是其中一家。 从穷光蛋一步跨越到经济自由,说真的,白忘冬无以为报,只能是把他的旧识故交带过来和他做伴了。 拍了拍身后挎着的大袋子,白忘冬目的明确地朝着鬼市当中的某个方向走了过去。 那个地方有些许的偏僻,白忘冬走了很久才走到。 看着面前的小店铺,白忘冬点点头。 还是一样的没有品味,明明是掌握了整个鬼市的无冕之王,但却始终愿意待在这么一家不起眼的小店铺当中,这些大人物们的想法真的有些难懂。 还没有等他走近,这店铺的门就缓缓地被打开。 白忘冬倒也不客气,直接走了进去。 里面的环境很昏暗,昏暗到只能勉强看清楚里面的布置。 “你来做什么?” 黑暗当中,一道雌雄莫辨的声音传来,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一道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来找你帮个忙。” “钱货两清,缘分已尽。” “缘分是尽了,但这因果不是找上门来了吗?” 白忘冬说着把身后背着的袋子给放了下来,打开袋口,露出了刘庆荣的尸体。 他残留在脸上的表情真的很吓人,半边脸都是白骨森森,要是一般人看到他现在这副惨样,说不定真的会引起生理上的不适。 “南镇抚司的人?” “呦呵,你认识?” 白忘冬回过身看向那道身影。 那是一个面无表情的美艳妇人,她低头看着刘庆荣的尸体,语气十分的淡漠。 “你捅了大窟窿。” “还好吧。” 白忘冬上前几步,走到了桌椅那边,直接坐了下来。 “帮个忙,帮我把这人的尸体给处理了,不要让人找到我头上的程度就行。” “为什么帮你?” 美艳妇人抬起头,表情从始至终都没有过变化。 “那批赤血龙参是南镇抚司的东西,你作为收购方,替我处理一点这些小问题应该没什么吧。” “南镇抚司……纪纲?” “你知道的好像不少。” 白忘冬眼睛微眯。 美艳妇人神色未变,开口说道:“鬼市,向来都是情报流通最快的地方。” “那批赤血龙参是你卖给我的,鬼市的规则说的很清楚,买家不问来路,因果卖家自担。” “好吧,好吧,看来是我强人所难了。” 这样说着,白忘冬在自己的腰带上轻轻一抹,一个黄铜色的铁片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手中,白忘冬把这铁片往桌子上一放,瞬间就引起了那妇人的注意。 “这个东西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妇人上前几步,把铁片拿起,仔细端详。 “买家不问来路,这是你说的。”白忘冬身子朝后一仰,语气玩味。 妇人才没有搭理他的调笑,只是认真地开口问道:“你打算要什么?” “灵晶,灵石,还是老样子,当然,要是你能把那尸体帮我处理了,我可以减少两成的费用。” “三成。” “那就还是按照原价来吧,尸体不用你处理了。” “……” 妇人有点无语,生意是这么谈的吗? 这干脆的有点让人恼火。 “好,那就两成。” 两成也是一个很高的价格了。 白忘冬拿出来的那个铁片虽然是比不上那一船的赤血龙参,但价值相当的高,在那铁片当中,记载着一门上古仙诀,虽然等级没有多高,但胜就胜在它“老”啊。 越久远的东西放到现在越抢手。 尤其是在五胡乱华的时候,中原仙门经历了一次惨烈到近乎毁灭性的打击,仙门很多东西都失传了。 像这来自于久远历史之前的仙诀,不管等级高低,总会有大量的仙门进行抢夺,这些仙门那才是真真正正的大肥羊。 不得不说,这就是眼界和知识的重要性,同样的铁片被白忘冬看出来是什么能在鬼市上售卖出一个高价,但是黑旋风就看不出来,所以只能把这种宝贝给放到宝库里吃灰。 要不是白忘冬眼尖,这宝贝可就真的要蒙尘了。 这可能也是黑旋风一心想要他儿子小陀螺念学堂的原因吧。 “真搞不懂你,明明你自己就可以处理的。” 这样的减价可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交易赤血龙参的时候,白忘冬就提出了可以用船上那些女人做交换,要是她能将这些被差点卖了的女人安排到不错的去向,他就把价格降下两成。 这一次同样如此,处理一个尸体对白忘冬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可他仍旧愿意用两成的报酬去换,实打实的赔本买卖。 “我只是怕浪费时间罢了。” 白忘冬笑了笑。 两件事都挺麻烦的,他懒得自己动手。 时间才是这世间最珍贵的东西。 对于白忘冬,美艳妇人显然是有很多好奇的。 把铁片收起,她忍不住开口问道:“你难道就真的不怕得罪纪纲吗?” 那可是锦衣卫南镇抚司的镇抚使,就是在当今圣上面前都是能递的上话的红人,这等身份,就是放在应天府里都是能数得上号的角色。 可白忘冬这样子看上去却是完全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没有半点的慌张,把纪纲亲信的尸体随便让她处理,对之前赤血龙参的去向也不曾关注过哪怕一句,现在居然还敢和她做新的交易。 这种不慌不忙的架势,真的让妇人有些好奇。 据她所知,白忘冬的背后,似乎也没有什么庞大的势力吧。 “怕?” 白忘冬闻言微微有些疑惑,满脸的不解。 “怕什么?” “纪纲啊。” “啧。”白忘冬咂咂嘴。“我当然怕了,要是不怕为什么要找你过来处理尸体啊。” 找她过来处理尸体才是真的不怕的表现好吗? 看着口中口口声声说着害怕的白忘冬,妇人有些无语。 这表情,这神态,这表现,简直就是明明白白地在说着六个字。 “老子谁也不怕。” “东西已经给你了,灵晶放在老地方就行。” 白忘冬说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妇人点点头:“明晚之前我会派人送达的。” “和你交易,我是很放心的。”白忘冬刚想要抬脚朝着外面走出去,但就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事一样,转过身看向妇人。 “当然,要是你们的好奇心没有那么重就更好了。” 听到这句话,妇人身体一僵:“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懂也好,不懂也罢,反正别搞‘下次还敢’这一套就行。” 白忘冬说着身体前探,脸颊距离妇人的脸就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离,妇人没有躲开,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白忘冬目光在妇人这张脸上扫视了几眼之后,蓦地一笑。 “这人偶做的蛮逼真的,手艺真好。” 说完这句话,白忘冬直起腰,转身朝着铺子外面走了出去。 那妇人听到他那句话,那空洞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极为人性化的情绪,那是震惊的神色。 她看着白忘冬的背影消失在铺子中,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喃喃自语。 “北镇抚司……白忘冬。” 第17章 你在那头,我在这头 离开那位置偏僻的店铺之后,白忘冬在鬼市里转了一圈,想要看看有没有能让自己心仪的东西,但很可惜,虽然鬼市里的好东西不少,可能入他眼的真没有几个。 被他瞧上的那些,也是他现阶段用不到的东西。 这么一转,结果有些意味阑珊,所以白忘冬就直接离开了鬼市,走的和来的时候是一样的路径,光桥,小舟,花船。 等到小船靠岸,白忘冬这才伸了个懒腰,打算回家去了。 他估计这段时间盯着他的眼睛不会少,锦衣卫里的派系本来就杂,纪纲手下的亲信绝对不会少,刘庆荣之前也如实交代了这里面具体的情况,被派来盯着白忘冬的人不止是只有他一个,现在在他住所的周围,已经被布置上了极为繁密的眼线。 这些眼线的任务不是抓他,就仅仅只是盯着他而已。 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他们并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白忘冬杀了黄岭劫走了那一船的货物。 白忘冬只是在这个怀疑名单里排在前几位而已。 刘庆荣是专门调查他的,可他的死和“白忘冬”绝对不会扯上半点的关系。 总所周知,他白忘冬专修寒气,而刘庆荣是死于毒杀,他那几处购买下来的宅院用的也全都是匿名,不会有人查到他一个试百户手下有着这么多的房产,刘庆荣的死亡地点会有一个重新的选址,这个选址的地点白忘冬不清楚,但绝对不会和他扯上半点的关系。 鬼市虞夫人,就是刚才那家店铺的老板娘。 别看白忘冬找上的只是一家位置偏僻到不能再偏僻的小店铺,可是实际上,虞家的生意占据了鬼市的大半江山,甚至连那艘承载着整个鬼市的灵舟,虞家都有绝对掌控权。 虞夫人说是鬼市的无冕之王都不会有任何人反对。 有她处理刘庆荣的事情,这件事会变得特别简单,在刘庆荣身上有关他白忘冬的所有可疑痕迹全部都会消失,南镇抚司是绝对不会把这件事查到他的头上的。 更何况,他还特地给虞夫人找了个背锅侠。 一个在名义上还活着的死人,这是多好的替罪羊啊。 他现在只要默默地等着被虞夫人处理过的刘庆荣的尸体被人发现,这些人的视线会瞬间从他的身上转移。 刘庆荣的尸体,就是他洗刷嫌疑最大的工具。 “早死早超生。” 多好的祝愿啊。 …… 白忘冬的家位置几乎已经到了应天府的郊外,这里偏僻得比虞夫人的店铺还难找,几乎很难见到人烟。 从住所的位置来看,基本上就能猜到之前的那个白忘冬是个什么样的性格了。 虽然自己也和他差不了多少就是了。 来到熟悉的院门前,白忘冬的视线不着痕迹地在周围扫了一遍。 纪纲的人在这边安插不少啊。 基本上把整个院子的四面八方都能看个清楚。 随意地笑了笑,白忘冬没有在乎这些,他直接推开门走入了小院当中。 在黑风山待了一个多月,他还真的挺想念这里的。 可惜就是他的鬼灵想要维持实体必须需要他的灵力,不能离他周围太远,要不然的话,等以后他可以专门在家里放一只鬼灵看家,倒也不是为了防着什么坏人,就是单纯的想在他长时间离家的时候能帮着打扫一下院子。 这一走一个多月,院子里的灰尘累积的是真吓人。 白忘冬咂咂嘴,看来今天晚上是不能早早睡觉了,要是不把这些处理干净的话,他睡不着的。 视线在院子当中环视一周,但是当他看到那块立在梨花树下的无字碑时,他拿起了放在一旁的青果酿,缓步向着它走了过去。 “我回来了。” “我之前听说,你也不爱喝酒。” 白忘冬打开青果酿水壶的盖子,向下一转,壶里的青果酿垂直涌出朝着下面浇去。 “青果酿很合我的口味,所以我想,它应该也会招你的喜欢。” 白忘冬对着无字墓碑喃喃自语着。 这块无字碑下,埋着的是某个人的骨灰。 白忘冬其实有时候也会想,如果在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这个白忘冬还活着那会出现什么情况。 可能会被吓到吧。 毕竟这大概率是一个了解你能够堪比了解他自己的人。 “我本来以为,如果这里是平行世界的话,你应该会过的比我好的。” 白忘冬蹲下身子,双手托脸,和这无字碑平视。 “我总觉得,应该不会有比我更惨的白忘冬了。” “你说巧不巧,我也是孤儿,不过比你强一点,我至少是个父亲健在的孤儿,是不是每一个世界的白忘冬都活得这么惨呢?明明父母双全不应该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吗?” “对了,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日记里也没写。我名字是妈妈起的,她在某年冬天遇到了我那人渣父亲,后来就有了我,她说她想忘了那次相遇,于是就给我取了这么一个名字,你说她傻不傻,取这么个名字,那每叫我名字一次不就会想起来一次这名字的由来吗?这还怎么忘啊。” “老天爷蛮残忍的,我妈妈是天底下最好的妈妈,可是在她最傻的时候让她遇见了那个超级大混蛋,后来把我生下来以后,又为我操了十几年的心,然后,到了最后,还落得一个红颜短命的下场,就感觉……挺不公平的。” “那混蛋老爹找上门的时候,我也想过,要不就直接跟着他回家,把他那宝贝如命的家产全都拿到手,然后我什么都不干,天天就是挥霍,当着他的面挥霍,我气死他。别看他总是把那蠢大哥夸到天上去,我要是想和他们抢,那个家里没一个人能抢的过我。” “啧,可后来吧,看到他们一家人那么幸福的样子,我突然就想开了,你懂吗,就是豁然开朗,跟顿悟了一样。对啊,人家一家四口那是一家人,我和妈妈是一家人,如果不是有这层血缘关系的话,我们就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和一群陌生人置什么气,得过且过算了,真要玩,也挺没劲的。” “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挺惨的,想要的人留不住,不想见的人天天都得见。从这一点上来说,你好像过的比我还要好一点,就一点。” 白忘冬把原本盛放着青果酿的壶放到一边,目光出神地看着面前的无字碑。 “其实我大概也能猜出来,是你把我搞到这世界来的,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死的,但上来就是个神魂俱灭,这也太惨了。” “别误会啊,我没想着给你报仇,我猜猜,这大抵是你自己把自己搞成那样的吧,为了某个目的,为了某个……即便是赌上命也要完成的目的。” “虽然我猜不到这件事具体的原因,但说实话,对于你把我弄到这个世界来这件事,我一开始挺不开心的,我和这个世界的各种各样都不合群,我说个梗他们都听不明白。在这个世界里,我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这感觉真不太好受。” “不过你也不用说对不起,反正我在原先的世界里也没什么好惦记的,到哪里都一样,来这么一趟,也算是见见世面了。” “不管你到底是基于什么样的原因这样做,但我只会做我想做的事情,你没留下哪怕一张纸条作为嘱托,我想,应该是你猜到我的想法了对吧,又或者……你觉得我一定会帮你完成那件事,什么事啊,能让你这么自信。” “啧,有个这么了解自己的人真让人讨厌。” 白忘冬说着站起身,目光迷离地对着那无字碑又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呼出一口气,微微一笑。 但,还是那句话。 “早死早超生。” 多好的一句祝愿啊。 有人把自己的事情托付给了可以相信的对象,然后就一股脑什么都不想的躺到了土里面。 多任性的家伙才能做出来这么随便的事啊。 隔着一座坟。 你在那头。 我在这头。 一个放心解脱,不管不顾地走了。 一个一头雾水,啥也不知道的来了。 只能说,还真不愧是“白忘冬”。 白忘冬就喜欢任性。 任性是每一个白忘冬的固有属性。 站在夜风当中,白忘冬闭上了眼睛,心中默念那一篇篇记在心底的日记。 那是“白忘冬”存在过的痕迹。 “建文二年春,西安府锦衣卫千户所,我正式成为了锦衣卫,能留在这个从小长大的地方,我真的很开心,昨日的灵力修为突破了幽境七重,千户大人说我这是天赋异禀,这是整个西安府千户所的幸运,能见到他这么开心的样子,我好像也该笑一笑才对。” “建文二年冬,生辰这天,我又突破了,李姐姐给我做了长寿面,这面很香,要不是其他的哥哥姐姐们在外出任务没有回来,今天晚上我这里应该会很热闹吧。” “建文三年夏,我晋升小旗了,十六岁的小旗,就是放在千户所里也是独一份,外面还在打仗,听说燕王来势汹汹,这场战争恐怕还要持续很久,千户大人还在观望,我看得出来,他现在很纠结。” “建文三年秋,已经没有给千户大人纠结的空隙了,西安府遭了鬼难,所有的锦衣卫都被派出去寻找鬼难的源头了,我今天出发,大概,要很长时间见不到这些哥哥姐姐了。” “建文三年冬,我还在外面寻找鬼难的源头,大明境内,战争还在继续,西安府锦衣卫千户所貌似和京城方面失去了联系,面对这一次鬼难,千户大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现在只能不断祈求这不是冥渊降临的前兆。” “建文三年冬,今天,我发现了一个被屠掉的镇子,这镇子里一个活着的人都没有,每一个尸体都被撕成了血块,我第一次见到这么血腥的死状,将这里的情况报告给千户大人后,千户大人回信的语气很不正常,貌似,最坏的情况要发生了。” “建文三年冬,被屠掉的镇子越来越多了,冥渊降临的前兆越来越明显,可千户大人还没有和京城方面恢复联系。” “建文四年春,情况没有变好,鬼难越来越严重,西安府被伥鬼屠杀掉的地方越来越多,昨日,我灵力修为突破到了幽境九重,我能感觉到西安府的灵力当中,已经开始参杂血腥味了,哥哥姐姐,可千万不要有事。” “建文四年春,今日我心绪不定,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是什么呢??” “建文四年春,杨姐姐……死了,我……” “建文四年春,刘大哥……殉职。” “建文四年春,李姐姐……殉职。” “建文四年春,王叔叔,王婶婶……” “夏,我回千户所了,这里躺满了尸体,这些人的脸都很熟悉,熟悉得没办法让人直视,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在这个时候露出什么表情,我只知道,千户大人脸上的表情很凝重,西安府孤立无援了,所有的锦衣卫都集合在了一处,千户大人似乎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夏,这一天的天空很阴暗,住在我对面的文姐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找上了门来,她哭着和我说让我千万不要死,她哭的很厉害,我什么也不敢说,只能不停地安慰她我不会死。说真的,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死,人总有一死的吧,如果能和千户所的哥哥姐姐们死在一起,也许也不是一件坏事。” “夏,冥渊……降临了。” “夏,……全死了。” “夏,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 “夏,为什么是我一个人活了下来?” “夏,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 “夏,居然不能死,老天是在折磨我吧。” “……” “夏,六月,战争结束了,然后,一切,也都结束了,西安府锦衣卫千户所……也不复存在了。” “……” “永乐元年,我,被调往了应天……” 第18章 年轻就要卷起来 这是睡到自然醒的一天。 刚刚交了任务,白忘冬自然是有几天假期的。 除了那个调查“玉东来”的长期兼职之外,罗睺再也没给他派过别的任务。 其实这任务就是罗睺给他放假的借口,身上有这任务在,他就算是不去北镇抚司衙门坐班打卡也没事。 所以,今天一天他的行程都格外的惬意。 早上起来就已经是正午时分,烈阳当头,起来之后给自己做了顿午饭,吃完以后去百香铺坐了一个时辰,从百香铺出来,又去秦淮河边找了个地方钓鱼,可惜空军了一下午也没钓上来一条,他一度怀疑是卖自己鱼饵那老头偷工减料损害了鱼饵的质量,要不然就凭他的实力,怎么可能坐一下午一条鱼也钓不上来。 钓完鱼以后,他特地找了个专门做全鱼宴的馆子吃了一顿,这里厨师的水平还不错,吃的他很解恨……哦,不,是很满意。 等从酒楼里出来,外面的天色也不早了,他就慢慢散步,很久才回到家。 “外面的人还没有撤走,看来还要再等上几天。” 一关房门,白忘冬轻声呢喃道。 他住所周边那些纪纲手下的眼线还在,看起来虞夫人是打算把这件事往后再拖几天,今天在街上的时候,他还看到刘庆荣的身影出现过几次,那大概率是虞夫人连夜赶制出来的人偶,为的就是造成刘庆荣现在还活着的错觉。 至于尸体的话,她那边肯定也会做二次加工,不会让人察觉到刘庆荣真实的死亡时间。 两边一处理,白忘冬的嫌疑很轻松就能够被抹除。 不愧是虞夫人,一分钱一分货,和她合作真的挺让人省心。 可惜黑旋风的宝库里真正值钱的东西就只有白雕玉简和那个上古仙法,再来就是那匹有着凌风血统的老马。 黑风山最值钱的东西都被他给带了回来,其他的东西他也就没碰。 不过这两个东西一扔出去,他这段时间在资金和灵晶方面的问题大概是暂时不用愁了。 既然这样,那还不赶快操练起来? 睡觉? 睡什么睡,这个年纪怎么可能睡得着。 卷,往死里卷。 要是不卷,他怎么能用仅仅两个月的时间就掌握这一身实力的,百鬼图录固然重要,但他的努力也不能忽视不是。 当然,他天赋异禀也是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因素就是了。 坐在书桌前,白忘冬一字一句仔细阅览着手里的典籍。 他今天晚上的任务就是为了测试一些之前的设想。 众所周知,鬼修的修行路线极为驳杂,修行界里各式各样的鬼修都有,有门派的弟子可能修行方式能够统一一些,但是散修里面这各种法门就千奇百怪了。 所以鬼修其实是一个修行起来很自由的路线,大多数强悍的鬼修都有着自己的独家法门。 方式不统一呢,它就会混乱,而一混乱呢,它就容易遍地生花。 学术思想越不统一越是好事,这样这一行业的生命力才会越顽强,更容易有所突破。 白忘冬现在就想来那么一点突破。 这是来自于他的一个奇思妙想。 首先,你要先知道,鬼灵的活动并不是没有任何需求的。 就好像修行者运转仙法需要灵力一样,鬼修想要操作鬼灵,需要的是“鬼炁”,鬼炁由灵力转化而成,鬼灵的每一次活动都是需要鬼炁来支持的。 而如果没有鬼炁支持,鬼灵就会待在鬼修个人的本命鬼盅当中,为了加强对鬼灵的掌控程度,本命鬼盅一般都会与鬼修的心脉相连,鬼盅破,心脉伤,就算是最后侥幸能保住一条性命,但这辈子也不能再和修行扯上半点关系了,同样的,若是鬼修本人身死道消,那本命鬼盅的结果也绝对不会很好。 所以鬼修一道,就是与鬼灵紧紧相连。 在这上面的选择,白忘冬比一般的鬼修要疯狂许多。 他的本命鬼盅不是别的,是他的心脏。 他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反正都要紧密相联了,那倒不如直接生死与共得了。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总归都已经联系得这么密切了,那再进一步又有何妨。 如果白忘冬裸露出上本身,那就一定能很直接的发现在白忘冬心口处的位置,有着一个纹路十分特殊的黑色印记。 看起来会像是纹身,但那其实是标明了本命鬼盅所在。 当然,白忘冬这一次的设想和本命鬼盅没多大的关系。 他想要研究的是鬼灵的两个形态。 实体化和虚体化。 从这两个名字上也能很好理解这两种形态的不同。 实体化的鬼灵能够暂时拥有干涉现世的能力,也能将自己的能力最大幅度得施展出来。 而虚体化的鬼灵没办法干涉现世,同样的,现世也没办法干涉到它,对于物理攻击,虚体化状态下的鬼灵基本上都能够免疫。 虚体化状态下,鬼灵可以选择现身和隐匿两种状态。 所以虚体化一般用于侦查十分合适。 一个合格的鬼修,必须要能够极为精细地控制住这两种形态的转化才行。 这样的话,才能够在对敌当中,展现出无双的压制力。 尤其是对于体修而言,虚体化的存在简直就有着绝对的克制力。 而白忘冬这一次的设想就和“虚体化”有关。 这真的算得上是一个天马行空的想法。 只是白忘冬在练习实体化和虚体化转化的时候,突然联想到,人体是否也能够进行同样的转化。 倒不是说隐身什么的。 那种效果,你去锦衣卫里能找到一万种方式实现。 虚体化最让人眼馋的是物理攻击全免疫这一条。 如果能实现人体虚化,那几乎就是一个能称得上是bug级别的技巧了。 正是基于以上的想法,白忘冬这才有了这一次名为“鬼化”实验的研究。 怎么说呢,这确实是一个天马行空的提案,但是在这个世界里,天马真的存在,也真的能在空中飞行。 既然来到了仙武世界,那就应该有仙武世界该有的思维。 在原本世界越离谱的想法,在这个世界也许都有方法能够完成。 为此,白忘冬在黑风寨那一个月里试想了各种各样的方式,可截止到目前为止都感觉差了点意思。 “直接改变灵力结构这个方案是能pass掉了。” 白忘冬在小本本上大笔一挥,把里面一个方案给彻底否决掉。 本来他想着也许能通过把灵力转化为鬼炁,然后再把鬼炁覆盖在身体上的方式能实现一个简单的“伪.鬼化”状态。 但是,不行,这个操作难度很大,而且对灵力消耗的要求太大了。 别说这条线走不通,就算是能走通,也是得不偿失的方案。 研究这条路,纯属是在浪费生命。 白忘冬感觉着自身灵力的变化,抬抬手把它给压制了下来,结束了这一趴的实验。 他的灵力修为只有幽境一重,算得上是低微,毕竟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就是个刚刚接触灵力修行不到三个月的修行界新人,就算是他天赋再高,有些东西还是需要时间的积累的。 不过战力和灵力修为不一定百分百划等号。 说白了,灵力就是燃料,燃料充足,那车自然跑的就远,可车跑的快不快,那就不是燃料能决定的事情了。 就像白忘冬,他的灵力修为比起原本的那个白忘冬来说简直就是天差地别,但是凭借雪幽兰,他仍旧能把“寒水君”这个形象装个七七八八不被人怀疑。 战力,才是修行界的关键。 这是大明,不是华夏历史的源头,修行界这么多年的进步,要是还靠着最原始的灵力压制来评判实力的高低,那这千年的历史还不如在原地踏步。 “所以,不能光靠鬼道上的知识。” 白忘冬站起身来,转身看向身后的那块木板,上面是白忘冬用毛笔写下之前的研究内容。 他视线在这上面停留了几秒之后,又拿起了桌子上的小本本。 右手五指在木桌上轻轻叩动。 也许,可以借用一些其他术法的原理。 例如,关押在诏狱三十七层的那个血魔擅长的暴血术,又例如,羽林前卫里有个千户熟练掌握了的兽化秘术。 不对,这些秘术走的都是锤炼人体极限的路子,并不适合他现在研究的这个课题。 如果说,真的有哪一个术法的原理可以为他提供一个新的思路的话…… “请仙术?” 白忘冬眼睛微眯,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记得,在诏狱十五层有个上了年纪的百户,他常年看守着诏狱十五层的犯人,一手请仙术,即便是放在整个高手如云的北镇抚司当中,都能算的上是顶尖中的顶尖。 他有幸跟着罗睺见到过一次这位老前辈发威。 那一次这位老百户请的是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天尊脸谱一出现,九天雷霆应声而下,那种震撼人心的场面,真的是让人过上再久也会印象深刻。 而请仙术的关键就是请“仙”上身,这个仙当然不是真的仙人,而是那些在古老长河当中留下名字的大修行者,请的不是仙灵,而是他们一丝仙韵,是他们修行过的痕迹。 想要请仙成功,首要条件就是要将这位“仙灵”所走过的道路彻头彻尾的研究一遍。 每一位请仙术高超的修行者,绝大多数都是学富五车,知识渊博,而且集各家仙法于一身的绝对智者。 如果知道这些的话,是不是可以提出这么一个设想。 “如果把仙灵换作鬼灵,能不能‘请’鬼上身?” 白忘冬双眸眯得越来越小,他在脑中判断着这个想法的可能性。 请仙术请的是仙,要的是仙灵的仙韵,是一个虚无缥缈,要靠自己设想去完善的存在。 这样虚幻的存在都能够成功请上身,那自己的鬼灵存在如此的真实,为什么不能用同样的方式去来一次“鬼上身”呢? 当鬼上身之后,他的身体是否又会具备鬼灵虚体化的特性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人体的虚体化似乎也能够在合理范围之内完成。 “bingo!简直完美。” 这绝对是一个足够有趣的想法。 否决掉自己之前想要独立完成身体和灵力构造的转化,而是结合鬼灵来实现二次虚体化。 虽然中间多了一个媒介,但就像鬼灵的实体化和虚体化之前的转化练习一样,只要能够足够熟练,这个媒介就不会有任何阻滞的影响。 说干就干,不要把问题留在明天。 白忘冬直接打了个响指,自他的身后,雪幽兰的身影缓缓浮现,它和白忘冬心意相通,自然知道白忘冬现在想要做什么。 没有半点犹豫,她雪白的双手搭上了白忘冬的肩膀,身体朝着前面一靠,就要朝着白忘冬的身体当中钻进去。 白忘冬放开自己的心神,任凭雪幽兰与自己的身体进行展示性的融合。 那是一种极为独特的感觉。 白忘冬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犹如坠入到了冰窟当中,极寒的冷气爬上他的脊背,让他觉得有些寒冷。 但也仅仅只是觉得寒冷罢了,那些寒气自他的体内冒出,完全没有伤害到他分毫。 甚至于这一刻他眼中的世界,寒属性灵力变得如此清晰。 暂时先把这种感觉放下,白忘冬深吸一口气,心神镇定地控制着雪幽兰进行虚化。 白忘冬能感觉自己身体似乎在一瞬间发生了什么变化,可当他看向双手的时候,却没有发现半点有虚化的迹象。 毫无疑问,这个设想……还是失败了。 白忘冬没有气馁,他早就知道,这个实验一时半会不可能成功。 只不过,能想到结合其他术法来进行深入研究,这就已经是一次很大的进步来,比起他之前总死抠鬼修那点知识要好太多。 而就在这样想着的时候,白忘冬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又发生了变化,这是在朝着之前被改变前的状态进行一个恢复。 不出所料的,雪幽兰的身影从他的体内剥离,站在白忘冬的身前一动不动地等待新的指示。 “人体和鬼灵是有隔阂的。” 白忘冬回忆着之前的情况,得出了一个简单的结论。 鬼灵终究只是鬼灵,它代替不了灵魂与肉体相适应,所以它才没办法和人体彻底相合。 “有点意思。” 白忘冬打量着面前长相美艳的雪幽兰,嘴角微微勾起。 他好像又有想要研究的方向了。 探索这种事情,果然是永无止境。 “桀桀桀——” 卷起来,卷起来。 挑灯夜读,他要攻克新的难题。 呵,这个年纪怎么可能睡得着啊! 第19章 锦衣卫里最不缺的就是有故事的人 白忘冬这些天有些神神叨叨的。 这是夜流霜很直观的一个感觉,本来她以为在北镇抚司衙门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遇不到他的,但没想到才没过几天白忘冬就屁颠屁颠地回来坐班了。 坐班也就坐班吧,结果他还老朝诏狱那边跑。 这就让夜流霜有些好奇起来了,所以她今天决定去跟着白忘冬看一看,到底是什么能够吸引一个刚刚结束卧底任务的人放弃假期回来上班。 结果还没等她下到阴森森的十五层诏狱的时候,就在十五层诏狱的大门口看到了罗睺的身影。 他悄咪咪地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朝着里面打量,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夜流霜收敛气息,利用天剑山秘术将自己的一身灵力隐藏,悄悄地朝着罗睺的方向走去。 她倒要看看,能让罗镇抚使偷窥,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还没等她走近,罗睺的声音就轻微地响了起来:“来了就过来,别蹑手蹑脚的。” 夜流霜泄气,不再小心翼翼地前进,大步走到了罗睺身后。 按道理来说,她这一身敛息术就算是放在天剑山里也是一等一的水平,就算是自己师父都不见得次次都能看破,可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就是瞒不住罗睺,这人怕不是背后长了眼吧? “里面到底有什么?能让大人你看的这么入迷。” 在罗睺面前,夜流霜倒也没有多拘谨。 无论是她还是白忘冬从入了北镇抚司那一刻,身上其实就已经被打上“罗党”的印记了,这位是他们实打实的老大,只要不是在处理公事,态度稍微松弛一点没什么的。 罗睺闻言沉默了片刻:“你有没有觉得白忘冬这段时间有些不太对劲。” “您也注意到了吗?” 夜流霜微微一愣。 “大概是从三天前开始的吧,他整个人神神叨叨的,和他说话也不理人,就像是中邪了一样。” “好像……还真的是中了邪了。” 罗睺沉吟地说道。 “???” 夜流霜一头雾水。 “什么意思?” “你自己看。” 罗睺侧开了身子,示意夜流霜上前。 夜流霜好奇地走上前去,透过门缝,朝着这间封闭式的牢房里面看去。 昏暗的房间里,白忘冬一个人盘腿坐在干草上,对着墙壁发呆,时不时还能听到几声有些瘆人的怪笑声。 这个场景,看着就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夜流霜张张嘴,她抬起头看了罗睺一眼,然后指了指房间。 罗睺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要不是每天都能收到穷奇门的报告,他都不知道白忘冬这几天都来了北镇抚司衙门坐班。 不过,结合诏狱十五层的情况,罗睺大概也能猜到一些什么。 “我们要不要把他给叫出来?” 夜流霜虽然和白忘冬是竞争关系,但身为同僚,她还是担心白忘冬这样下去会出什么问题的。 这场面看着就怪吓人的,尤其是白忘冬那几声笑,简直是“沁人心脾”的瘆人。 “夜百户最好不要这么做,要不然,白百户这几日的努力可就都要白费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 夜流霜闻声转头,看到的是一个佝偻着身子缓步走过来的老人。 他穿着锦衣卫的制服,面目有些可憎,那双狠戾阴骘的眼睛就像是恶狼一样,被他看上一眼,心里会不由自主的生出一抹寒意。 这个人夜流霜认识,但也不是很熟。 裴秀文,诏狱十五层的看管者,从洪武时期就已经加入了锦衣卫,这是真正的老前辈,一身实力据说很高,但因为一些个人原因执意要待在诏狱当中看管十五层的犯人,所以即便资历够老,到了现在也就才只是一个百户。 夜流霜被裴秀文用那种凶狠的目光盯着,黛眉不着痕迹地微微皱起半分。 下意识得,她的玉手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搭到了腰间佩剑的剑柄上,虽然表面上看没有什么问题,但实际上,她的身体已经自主做出了警惕的姿态。 裴秀文目光在夜流霜握着剑柄的玉手上微微扫过,但是没有在意。 他上前几步,来到了罗睺的面前,双手抱拳,向着罗睺恭敬行礼:“下官裴秀文见过大人。” “裴老不必多礼。” 罗睺阻止了裴秀文想要弯腰的动作,他一把拖住裴秀文的手,将他原本弯下一半的腰给硬生生抬回到了原位。 感受着这股非同一般的蛮力,裴秀文眼中闪过些许的异色。 这位北镇抚司镇抚使的实力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高。 不愧是能直达天听,被当今圣上赋予众望的信臣能臣。 那份骨子里藏着的狠戾,让他能够想到当年的毛指挥使…… “敢问裴老,白百户现在的情况如何?” 罗睺将裴秀文抬起之后,就直接直奔主题。 他之前就已经猜到白忘冬来诏狱十五层的目的了,现在裴秀文的出现更是让他肯定了这个想法。 这小子,居然真的是在钻研请仙术! “白百户天资聪颖,我刻下的这面墙,被他三天看去了大半,这样的耳聪目慧,即便下官活了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见。” 裴秀文望着牢房里的白忘冬开口解释道,话里话外都是对白忘冬的赞叹。 “等到他将整面墙上的内容全部看完,白百户就能恢复如初,完好无损地走出这间牢房了。” “走出来,会如何?” 罗睺独眼当中闪过一丝精芒,沉声问道。 难不成白忘冬真的能借此学会请仙术? “不如何。” 裴秀文淡淡一笑,虽然他长着这么一张脸,即便是笑起来也很吓人,但比起之前那副能止小儿夜啼的凶狠之色已经好了许多。 “他什么都学不会的。” “看来是我异想天开了。” 罗睺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若是白忘冬能够学会请仙术,那么实力势必能够有进一步的提升,这无论对白忘冬还是他来说都是好事。 可,学习一种法门哪里有那么简单啊。 “那白忘冬进去是为了什么?” 站在两人身边的夜流霜此刻发现了盲点。 既然不是为了学艺,那白忘冬浪费自己的假期时间过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裴秀文笑而不语,没有给她答案。 或者说,其实裴秀文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他只知道,在五天前,白忘冬突然找到自己,想要和他请教请仙术的内容,当时他秉承同僚情义就帮着指点了几句,结果没过多久,白忘冬就又带着一大堆问题过来了。 裴秀文在请仙术上的修为很高,自然能够看出白忘冬是一个请仙术的小白。 一开始他确实没有过多的在意白忘冬的叨扰,这诏狱常年阴冷寂静,除了那些被关在牢房里的罪犯之外,很少有人会和他聊聊天,裴秀文虽然性格有些孤僻狠戾,但待久了也会对这冷寂的环境感到乏味。 有这么一个年轻后辈能来和他聊聊天,他心里也乐的满意。 可就在他解决完第一天的问题,在第二天等到白忘冬的时候,白忘冬再次问出的问题真的让他大吃一惊。 跨度太大了,比起第一天的基础,第二天的问题简直高出了不止一个档次。 若不是裴秀文能看出来白忘冬那热忱的求学之心,他真的会认为白忘冬在第一天是在消遣他。 他尝试着旁敲侧击试探了一下白忘冬的知识面是否真的达到了这个档次。 但得到的答案就是熟练中带着生疏。 从那一刻开始,裴秀文就知道,白忘冬不是冲着请仙术来的,而是为了请仙术当中的部分内容才会过来向他请教。 他的目的,极具针对性。 于是,他就打开了这间牢房,让白忘冬阅览起了他闲暇时刻在墙上的这些感悟。 这些感悟没有固定的体系,只是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但是他想,白忘冬应该能从这里面找到他想要了解的东西。 “裴百户,这墙上的内容,我能看吗?” 夜流霜听完裴秀文的解释后,思考几秒,开口问道。 裴秀文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笑容虽然难看,但是笑意却十分诚恳:“当然,这只是老头子我无聊时候刻下的东西,没什么价值,夜百户若是想一观,尽管进去就是了。” 这就是自谦了,一个请仙术水准登峰造极的强者,他写下的感悟怎么可能没有价值。 这一面墙,绝对能算得上是价值连城。 “多谢。” 夜流霜呼出一口气,极为真挚地向着裴秀文道了一声谢。 然后看向罗睺,罗睺朝着她微微点头。 夜流霜这才转身,朝着牢房当中走去。 她是主修剑法的,但剑之一道,修的就是剑的傲骨,请仙术于她而言增益不大,但她在听了裴秀文的话之后,心中也出现了一个想法,她也有了想要在这面墙里找到的东西。 “剑道仙韵的感悟全在东南角,你直接去找就行。” 夜流霜才刚一踏入牢房,就听到了白忘冬的声音淡淡地响起,一语道破了她的想法。 “你知道我们来了?” 夜流霜站在他身后,淡淡地问道。 “你们的声音很吵,我听的很清楚。” 白忘冬没有回头,目光一直都在墙上扫视着,整个人大脑都在保持一种极为亢奋的状态。 “镇抚使大人应该是有事要找你。” 夜流霜缓步走到了他的身旁,目光顺着白忘冬之前的指示看向了东南角那部分。 “大概是有任务要交给你。” “我猜到了。” 白忘冬点点头,飞快说道。 “不过看样子这个任务也不着急,两天,再有两天我就能把这面墙上的内容全都看完,如果能等的话,等我两天可好?” 这话声音不小,不是冲着夜流霜说的。 罗睺的回应很快就传了过来:“可以。” 就像白忘冬说得一样,这个任务根本不急。 别说是两天,就算是再拖上几天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这是北镇抚司很少见到比较平和的任务了。 抓贼。 这两个字和北镇抚司那血淋淋的金字招牌一点都不搭配。 要不是这个贼人这几日的行径太过于猖獗,已经引起了陛下的注意,这件事应该是六扇门的工作才对。 “两日。” 罗睺将一卷卷轴放到了牢房的门口。 “既然误了两日,那么原定五天的期限给你缩短到三天,无论如何,五天之后,我都要看到你把人给带回来,而且,是要活的。” “属下知晓。” 白忘冬开口说道,语气恭敬,可搭配上他那怪异的音调,总觉得有些阴阳怪气的意思。 罗睺转身,看向裴秀文。 裴秀文立马心领神会,抱拳说道:“下官会照顾好两位百户大人的。” “辛苦裴老。” 罗睺点点头,然后就毫不迟疑,大步朝着诏狱十五层外面走了上去。 看着他消失,裴秀文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这位镇抚使大人带给他的压迫力真的很强,即便罗睺似乎已经有意的控制了他的气息,可那股在无意识间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野性却怎么也没办法压制住。 这才是锦衣卫里真正的怪物。 当今陛下能够降伏这样的怪物确实不凡。 对比有些孱弱的建文帝,裴秀文对于这位永乐帝的看法确实要好上不少,至少燕王殿下并没有侮辱自己这一身洪武爷的血脉。 至于建文帝…… 唉,虎父犬子,实在是令人感慨。 若是太子殿下还活着的话…… “那该多好啊。” 幽幽的叹息声在这寂静的诏狱十五层当中响起,裴秀文佝偻的身躯似乎被这一声叹息又给压弯了几分。 有的时候,追随一个人的身影就是一场赌博。 也许赌到最后,你的命会成为丢失的赌注,但如果只是命的话,其实或许不是最惨。 最惨的后果。 是输掉原本踌躇满志的那颗心。 有些人的魅力就是如此的强悍,他的死会将你的过往理想一同带走。 这诏狱十五层,也只是在关着一个丧失了理想的老头子。 罢了罢了。 反正只要这天下能够太平,现在在那金銮殿上坐着的人是谁他裴秀文都无所谓了。 不是那个人,这朝堂终究还是差点意思。 余孽? 他们这些太子遗党,可能才是这永乐朝真正的孤魂野鬼吧。 第20章 猫捉老鼠 “抓贼?” 白忘冬打开罗睺留给自己的卷轴,里面的内容倒是让他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虽然吧,他自从加入到锦衣卫里,也就执行过五六个任务,但每一次不是杀人就是夺宝,像抓贼戾气这么小的任务还是第一次见。 哪家的贼这么倒霉被锦衣卫给盯上了呀? “从六合到江浦,再到溧水,一路追到上元,这小偷是想要把整个应天府都给偷个遍吗?” 怪不得能引起永乐帝的注意,这么大张旗鼓的,不是在臭显摆,就是在找什么东西。 “哇,两个月的时间犯案四十二宗,平均三天偷两家,当真是业界劳模。” 这么嚣张,就不怕被官府盯上? 这是艺高人胆大,还是顾及不了这么多了? 不过这事应该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要仅仅只是这样的话,罗睺不会特地把这个任务交给他,还等着他在诏狱十五层多待了两天。 如果仅仅只是抓贼的话,锦衣卫里闲置的百户多的是,没必要特别交给他。 不是他自夸,交给他,说明这事得需要一个心细机敏的人去做。 看来还是另有隐情啊。 继续翻看卷轴,白忘冬看到了那个隐情。 在卷轴的最后一页上什么也没有写,而是画着一个图案,那是一个狮头青铜像,这东西白忘冬似乎在哪里见到过,但记忆很模糊,说明只是惊鸿一瞥,并不值得他关注。 忽然,就在白忘冬展开最后一页刚好一分钟的时候,那个狮头青铜像的图案上瞬间燃起了幽蓝色的火焰,火焰只出现一瞬,等再次定睛朝着卷轴看的时候,那个狮头青铜像的图案已经完全消失了。 嚯~难怪。 这是老罗自己有小心思啊。 看情况,是这狮头青铜像落到了这飞贼的手中,罗睺想要借着这个任务的机会把它拿到手。 怪不得要来找他呢。 白忘冬灵力涌动,用力一捏,手中的卷轴瞬间破碎,化为粉末消失在了原地。 给自己安排私活,这是不是也就说明着,他也能算得上是老罗的嫡系手下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看来自己也算是有了能够背刺镇抚使的资格了,也算是一种地位上的提升了吧。 “白百户,收获如何?” 就在白忘冬刚把任务卷轴给毁掉的下一秒,裴秀文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这点卡的恰到好处,要说不是故意的,白忘冬是不信的。 “您这神出鬼没得,可真是吓了我一跳。”白忘冬用手扇着空中飞散的粉末,笑着说道。“看来就算是在身法上,您老也是颇有心得啊。” 裴秀文靠近,白忘冬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年纪大了,自然什么都会一点儿。”裴秀文脸上依旧挂着那可怖的笑容,他就这么站在白忘冬面前五米外的位置,也没有过来。 “如果白百户能在踩影步上多下点功夫,也能做到我现在这种程度的。” “踩影步?” “对,这部身法是集合了百家身法长处,不断完善出来的身法仙术,若论起精妙,咱们锦衣卫的踩影步绝对能进得了天下前三的行列。” “这倒是,素来未曾关注。” 锦衣卫三绝中,白忘冬现在能熟练掌握的也就一个百炼诀,至于其他的两门仙术,白忘冬都没有过深入研究,只是到了能够勉强用出来的程度。 如果踩影步真的这么高深的话,看来他还真的该试着练一下了。 跑得快总归是么有坏处的。 “多谢裴老,晚辈受教了,至于那面墙上的感悟,晚辈看了个七七八八,也算是找到了自己想要搞清楚的东西,这一次,真的多谢您老。” 白忘冬由衷地向着裴秀文感激道。 裴秀文笑着接受了他的感谢,随即摆摆手:“我这点微末伎俩不值一提,若是之后白百户还对请仙术上的问题有所疑问,在下倒是可以给白百户推荐一人。” “何人?” “在下师兄,孟秦川。” “孟秦川?” “他现在应该正在国子监任职,若是白百户想要拜访,只需报上在下的姓名,师兄想来是会给在下一些薄面的。” “那晚辈就记下了,若是有疑问一定会去叨扰。” 裴秀文点点头,笑而不语。 紧接着,他后撤两步,只是一眨眼的时间,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气息消失得无影无踪。 “真是能人。” 白忘冬看着裴秀文消失的地方,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锦衣卫里当真是藏龙卧虎,实力高深莫测的强者一抓一大把,指不定碰到的哪一个老前辈就是昔年修行界中赫赫有名的人物。 就以裴秀文这等实力,白忘冬可不相信他过往名声会在大明寂寂无名。 按照老罗的透露,这位,应当是在洪武朝跟随过第一代锦衣卫指挥使毛骧的老锦衣卫。 能在锦衣卫这种龙潭虎平安留到现在,这人的能力可想而知。 “真好,活的百科全书。” 白忘冬在心里默默给老前辈下了个定义之后,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牢房。 夜流霜那傻妞还在里面和裴秀文的剑道感悟耗着呢,说实话,裴秀文刻在墙上关于剑道的那部分内容太过于极端,白忘冬估计这会和天剑山的一些理念产生冲突,现在两边应该已经在夜流霜的脑海当中干起来了吧。 这个过程一时半会可过不去。夜流霜大概是要在这里待很长一段时间了。 “好喽,该出去抓贼了。” 白忘冬把目光从夜流霜身上收回来,伸了一个懒腰。 发癫了这么多天,也是时候该好好去工作了。 要不然……他又快要没钱了。 抓神偷诶,这任务听着油水就多。 …… 锦衣卫的眼睛在应天府一定是最多的。 这里是龙气汇集之处,天子端居之所,为了确保皇帝的安危,锦衣卫可谓是将整个应天府大大小小的地方都给安排上了眼线。 虽然永乐帝才刚登基不久,但在锦衣卫上却投入了大笔的资源,尤其是永乐帝一手组建起来的北镇抚司,更是富得流油的那种,既然家大业大,那么北镇抚司花起钱来也就不用受束缚,直接大手大脚的将整个应天府都给布置上了眼线。 可以说,如果在应天府当中,有锦衣卫找不到的人,那么这个人不是能力超群,那么就是身后有着极为庞大的势力作靠山。 如果这两条都不是的话,那最后的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这小贼没在应天。” 白忘冬看着从北镇抚司调出来的情报,很轻易的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这个没在应天说的不是这贼人没在应天府,而是说他可能并没有在城中。 有人的地方才会有眼线,要是躲到荒无人烟的地方,自然就失去了监管。 没有监控的世界,想要在犯罪之后隐匿踪迹真的是一件不算太难的事情。 白忘冬坐在百香铺当中,一边倒着青果酿一边继续翻看着手里的情报。 上面记载这个人最后一起犯案的目标是一位从事布匹生意的富商,在那位富商的后宅里,他偷走了一个小妾的首饰。 那首饰是一件用紫馨玉打造的玉钗,价值虽然说不上连城,但也是极为罕见的物件。 在此之前,他偷的是本朝户部的一位五品官员,巧了,也是后宅,丢的是一幅掺杂了儒圣真言的字帖。 这东西价值可不低,比起玉钗这种首饰,这种物件才算上是真的值钱。 在往前倒,是一位军中千户的家,也是后宅失窃,丢的这家小女儿的一盆净水罗兰,看得出来,这贼眼力劲还挺好,偷得全都是价值极高的那种宝物。 总之,两个月,犯案四十二宗,所偷之人非富即贵,没有一次走空,带走的都是些极为罕见值钱的物件。 包括罗睺想要的狮头青铜像也在其中。 从锦衣卫整理的情报里,白忘冬找到了它的名字。 “阴狮像”。 失窃者的信息空白,只提供了失窃的物件和时间,白忘冬估计,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是这个失窃者的来路也没有多干净。 这不是问题,反正这东西都已经被罗睺预定了,到时候自己只管把东西交上去就行。 把这四十二宗案件的内容一一看完,白忘冬从青果酿旁边的小盘子里拿起几枚果脯放入嘴里,感受着那酸甜的味道带给味蕾的刺激,适当的酸甜能让他的大脑细胞更加活跃。 从这些案件记载上看,白忘冬现在大概能暂时锁定几个共同点。 第一,失窃者家中非富即贵,第二,失窃的地点均是后宅,第三,失窃者无一伤亡。 “他有一个名单。” 白忘冬眼睛微眯,喃喃道。 这么大张旗鼓,毫不收敛的样子,一定是有目的性的,这些受害者身份非富即贵,这不是一个巧合,圈子和圈子之间即便是不重叠也会有着一定的关联性。 白忘冬想,这些失窃者之间一定是有一根线能将他们串联起来的,这个小偷就是因为这根将他们串联起来的线所以才会一一上门拜访。 同属应天府上流圈子,这些家庭之间绝对不可能全无交集,即便只是萍水相逢,那也是一定有所交流的。 例如,参加过同一场拍卖会,一起看过同一场戏剧,再来,入席过同一场酒宴也不一定。 这些零零碎碎,可能看起来只是巧合的交集,也许就是这个小偷的行窃目标。 但反过来讲,就是因为太过于零碎,所以才更不好判断。 想要找到这个事件只能凭借失窃者的记忆,可这种记忆是没办法让人印象深刻的,对于这群达官贵族来说,应酬交集是很稀疏平常的事情,想要让他们想到与之相关的画面,这比登天还难。 “开始头疼了。” 白忘冬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忽略掉目的和下落,其实白忘冬现在比较想搞清楚的还有一件事。 如果只是一个地区犯案的话还能理解,但是跨地区犯案,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做到转移这么快的? 这不合理。 就算这是个修仙世界也不合理。 别说是他,就算是让罗睺来,也不可能凭借自身实力在短短的一天之内横跨两县。 莫不是有能够掌控空间法则的仙器在? 也不对。 应天城布置着能够封禁空间的大阵,除却皇宫中的那件禁物,其他的方法根本没办法在应天城池当中实现空间跃动,这一点尽可以排除。 那么,这家伙到底是如何实现短时间地区跨越的呢? 白忘冬眼睛微眯,右手五指不自觉地在桌子上轻轻敲击着。 这可真的是一件让人感兴趣的事啊。 也许找到目标的关键,就在这件事的真相上了。 不过,他能想到的东西,六扇门的人同样也能想到。 虽然白忘冬确实瞧不上六扇门的某些人,可是不得不说,六扇门当中的能人同样也不少,至少在抓贼这方面,六扇门的业务能力特别过硬。 白忘冬只是看了案件的概述就能分析出这么多问题,同样的,他不相信六扇门之前处理这个案子的人会想不到他想到的这些东西。 可就是这样,截止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抓到人,甚至于有关这个人的任何信息都一无所获,眼见“神偷”的传闻在民间愈传愈烈,犯案仍在继续,但六扇门的调查还是一筹莫展。 这一次的对手,能力很强。 白忘冬将手里的卷宗给收回到腰间的玉石腰带当中。 他将面前盘子里的最后一块果脯给一口吞下,然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光看卷宗看不出什么问题的,他得去失窃者的家里看一看。 如果活人问不出东西来,那就去问问死人。 至少,也要先知道这个对手哪怕一点点的信息才行。 是男是女,是高是低,是胖是瘦。 只要有一点信息就能顺藤摸瓜爬上去。 罗睺给他的期限是三天,要是三天之内还找不到这个人的下落,那恐怕也就说明他白忘冬的能力也就到这儿了。 啧。 猫捉老鼠的游戏。 有点无聊。 但…… 偶尔试一试也无妨。 第21章 狡兔三窟 “真tm的乱。” 这是白忘冬一路走下来唯一的想法。 虽然早知道“贵圈真乱”这词不是无的放矢,但没想到这些高门大户家里的故事能精彩到这种程度。 这一路下来,白忘冬见了足足几十只鬼魂,大都都是一些普通人,有的已经快要到了记忆完全消失的边缘。 这就说明,这几十只鬼魂都是这七天里新增的数量。 七天,六家,四十四个亡魂。 这真是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 “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啊。” 白忘冬靠在墙上,翻看着记在小本本上的内容。 抛却掉那些已经没有对话能力,即将消逝的亡魂之外,真正能提供信息的只有十七只鬼。 本来白忘冬认为,这个数目,多多少少也能有所收获、 可没想到,这十七只鬼居然一个见到这小偷的都没有。 这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尤其其中一个鬼魂还是丢了净水罗兰那个千户小姐的婢女,她的尸体就埋在她家后院的枯井里面。 按理来说,即便鬼魂不能离开尸体范围太远,可那个位置,应该是能将一切进入后宅的人都看清楚的。 为了以防万一,白忘冬还特地询问了这婢女死亡的时间,是四天之前,正好就是那小偷偷走净水罗兰的前一天,如果这婢女鬼魂真的看见了小偷的身影,那应该正是记忆最深刻的时候。 可为什么会一点线索都没有呢? 难不成是家贼? 鬼魂没有思考的能力,只能记住自己看到的一切,如果是家贼的话,白忘冬询问盗贼的信息确实是没办法给出反馈的。 但…… “不太可能。” 白忘冬暂且先否决了这个想法。 如果是家贼的话,这人又如何做到两个月四十二宗犯案的? 如果不是家贼,难道是障眼法?又或者是易容伪装? 这盗贼的手段能够选择的种类太多了,多到一时半会根本没办法确认他到底用了什么方法。 再者,还有一个需要考虑的问题。 白忘冬眯眯眼。 “他为什么非要盗走一样东西呢?” 如果按照他之前的想法,这盗贼一定是有一个明确的目标的,既然如此,那这个盗贼完全可以不取一物的离开,只要不偷走其他的东西,现在这件事根本就不会闹得像如今这般沸沸扬扬。 能闷声发大财谁想被官府的人给盯上啊。 除非,第一种可能,他缺钱,第二种,如今这样的局面正是他故意促成的。 如果是第一种的还好说,只需要去应天府各种销赃的地方看上一眼,基本上就能找到那些丢失的物件,然后再顺藤摸瓜找到卖家,不管是倒了几手,最后想要找到最开始的那个卖家都是件简单的事情。 可如果是第二种的话,就又得猜一猜这盗贼的心思了。 线索太少,信息匮乏,这可真的是有些太难猜了。 会不会是他一开始就想错了? 这个盗贼就是为了求财,而且是急需,所以才这般大张旗鼓地一路偷到了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把这些人串联起来的线? 不,不对。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他就没必要辗转多个地区,一路来到上元了。 可这也没什么不对的啊? 打一枪换一个地,也许是在其他县待不下去了,所以才一直换地方的。 那他为什么不离开应天? 也许他家就在应天,不愿背井离乡也是人之常情。 “逻辑不通的猜测。” 白忘冬摇摇头,将这个想法彻底否决。 即便是隔着卷宗,白忘冬也能感觉到这个人那极为强烈的目的性。 三天两家,这种效率你说是一时起意根本就靠不住,他一定有一个名单。 找到这个名单,就能找到他犯案的规律性。 “今晚去鬼市一趟吧。” 虞夫人有一句话说得好,鬼市是应天府情报流通最快的地方,有的时候,锦衣卫没办法掌握到的东西,在鬼市当中说不定会有下落。 至于现在这个时间…… 白忘冬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按照现代二十四小时制来算的话,现在应该才是下午四点,距离鬼市开市还有一段时间。 趁着这段时间,他还能做些别的事情。 想到这里,白忘冬把小本本收起来,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 而就在两天前的秦淮河边,南镇抚司的锦衣卫看着岸边被冲上来的尸体,冷峻的脸上多出来一丝沉默。 眼见同僚身死,即便并不是相熟,但这种感觉仍旧让人觉得压抑。 “死者刘庆荣,锦衣卫南镇抚司小旗官,死亡原因,刀伤,于心口处一击毙命,死前经历过很残酷的折磨,全身上下的经脉都被灼伤,初步判定,应当是出自于带有火属性的灵力灌入才会出现这样的伤势。” “你确定是‘火’?” 为首的锦衣卫眉头微皱,似乎想起了什么,然后多此一问。 “我很确定。”他身后跟着的仵作坚定地点点头。“除了灵力灌入之外,想要形成这样的伤势别无他法。” “刘庆荣最近的一次任务是什么?” “大人,此事您无权过问。” 冷峻男子听到这句话转过头看向说话的那个锦衣卫,面对这双如同鹰目的眼睛,说话的锦衣卫没有半点的惧怕,他抬起头,直视冷峻男子的双眼:“刘庆荣的任务是镇抚使大人亲自的下达的。” 镇抚使大人…… 冷峻男子眉头皱的更紧了。 这么一说的话,他确实对刘庆荣有点印象了,这人貌似是纪镇抚使身边的人。 “那这件事我就不过问了。” 冷峻男子沉默了几秒之后,摇了摇头。 “你们自己处理吧。” “多谢大人。” 很快,刘庆荣的尸体就被这个锦衣卫带人拉走,速度之快,让人瞠目结舌。 冷峻男子看着这群人离开的身影,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纪纲啊……” 貌似南镇抚司正在发生一些他没有察觉到的改变。 是及时止损,还是冷眼旁观? 这真是一个难以抉择的问题。 而另一边,那队将刘庆荣尸体拉走的锦衣卫行到了一个小巷当中,他们动作熟练地将刘庆荣的尸体放下,其中一人蹲在刘庆荣尸体旁边,双手在刘庆荣的身上来回摸索,最后,他的手指停在了刘庆荣锁骨的位置上。 他将手伸到背后,从腰间取下一把刀刃看上去极为锋利的小刀,右手握住刀柄,一刀下去,干脆利落地插在了刘庆荣的锁骨之上。 紧接着,她动作极为流畅的将刘庆荣锁骨位置的皮肉给划开,里面是一颗沙砾大小的珠子。 “刘庆荣留下了行凶者的信息。” 这个锦衣卫声音有些干涩地说道。 “里面的内容很杂乱,应当是在慌忙当中记录下来的。” “内容是什么?” 为首那人开口问道。 “是一张很模糊的脸,看不清样貌,只能看到比较有记忆点的红衣和禅杖。” “白面,红衣,禅杖,火属性灵力。这些标志已经把凶手的身份给标明清楚了,火邪僧道正,原来是他,江湖传闻此人的火云邪功已经到了瓶颈,怪不得会铤而走险去抢夺那一船的赤血龙参,把监视着其他人的同僚都叫回来吧,我们找到人了。” “好。” 找到人,接下来就是要抓人。 在大明,可还没有人能动了锦衣卫的东西不付出代价的。 只是他们此时并不知道,他们要抓的这个人也许永远都不会被他们找到了。 火邪僧道正会一路畏罪潜逃逃离应天府,最后在这件事彻底定下基调的时候以一个所有人都能够接受的方式,轰轰烈烈地死在大漠边疆。 还是那句话,只要报酬给到位,虞夫人能帮你处理好一切。 多完美的剧本,完美到纪纲只能吞下这个哑巴亏。 …… 时间回到现在。 白忘冬就是因为感觉到南镇抚司的眼线全都已经撤走,所以才会放心地来到这里。 狡兔三窟,抛却掉他现在住着的那处郊外小院,白忘冬在城里的房产一共有三处。 一处自然就是他审讯刘庆荣的那个冰窟所在的住宅,那地方巷子与巷子相连,地形交错复杂,最适合的就是摆脱跟踪者。 而第二处房产,就是他现在身处的这更小的宅院了。 这院子里面除了一间屋子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整个院子的光线昏暗到了极致,明明还是白天,却会给人一种夜晚的感觉。 颠倒巷。 这巷子里的环境终年昏暗,气候潮湿,灵力稀薄。 居住在这里的人大多数都是一些住不起好房子的穷苦之人,或者是身份不正,没办法光明正大走在太阳底下的凶恶之徒。 黑夜能遮盖住一个城市的丑恶与不堪。 这个巷子就是这样的存在、 在应天府华丽外衣的包裹下,颠倒巷的存在简直就是被无数人默认,下意识选择遗忘掉的污点。 之所以将据点选在这里,其实就是为了方便和虞夫人那边交易。 鬼市的东西,大多数还是见不得光的,和这终年阴暗的颠倒巷结合在一起,简直再适合不过。 知道这处据点的人属于谁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白忘冬本人,一个就是虞夫人。 白忘冬也不打算把它告诉更多的人了,当初选择虞夫人作为唯一交易对象的原因有两个,一个自然是因为虞家在鬼市的实力够硬,只要能够和虞家建立起联系,那么基本上白忘冬想要从鬼市当中换取什么东西都能够凭虞夫人一个人完成。第二,也是因为虞家实力够硬,有的时候,实力方面的强弱也能代表口碑。 虞家能够将生意做到如今这个地步,如果不遵守他们自己定下来的鬼市规则,那么绝对不会有今天的成果。 别的不说,虞夫人在交易上的诚信至少还是能够保证的。 无论是一船的赤血龙参,还是这一次的上古仙诀,都是能够打动虞夫人的东西。 只要利益到位,他和虞夫人就会是永远不会背叛彼此的同伴。 如果真的有一天,白忘冬被虞夫人出卖了,那一定是有人开出了比白忘冬更高价格多的筹码。 他完全不怀疑虞夫人的狠心。 如果不能心狠手辣的话,虞家在鬼市也不可能占据半壁江山,甚至最后把承载着整个鬼市的灵舟都买了下来。 说真的,要不是只有鬼市这边能够在短时间内为他提供大量的灵晶,白忘冬真的不会以这样不牢靠的方式和虞夫人建立关系。 在他所拥有的三处据点中,颠倒巷这个最重要,但同样的,这个也最容易被他给舍弃掉。 来到颠倒巷的门前,白忘冬已经换上了一身漆黑色的长袍,把自己罩得严严实实的,坚决不可能被其他人看出自己的身份。 他刚从腰间取出钥匙,就看到了隔壁院子的木门被人轻轻推开。 走出来的是一个被小女孩搀扶着的老太太,老太太貌似眼睛是瞎得,双目无神,走起路来必须要小女孩搀扶着才能够正常行走。 这一老一小走出院子察觉到白忘冬的时候愣了一下。 白忘冬礼貌地和两人点点头。 他这一点头小女孩更愣住了,她努力踮起脚尖在老太太的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老太太也愣住了。 在颠倒巷这地方,可没见过邻居之间打招呼的情况。 两人就像是商量好的一样,同时点头朝着白忘冬这边回礼。 然后,这一老一小就互相搀扶着转身离开了这边,一句话都没有和白忘冬交谈。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白忘冬也没有在意。 颠倒巷这地方就算是遇到再奇怪的人也不为过。 盲眼老太加上和她生活在一起的小女孩,这个组合要是放在修仙小说里,那绝绝对对是不简单的角色。 他作为邻居说不定某一天还能走一走什么,救二人一命,然后让两人欠下一个人情这样极为传统的剧情呢。 当然,欠人情可以,可千万不要搞什么老太太濒死,临死之前托孤的剧情。 他嫌麻烦,不喜欢。 推门而入,白忘冬径直朝着屋子里走了进去。 那里面,有虞夫人送来的交易物。 第22章 吞灵 白忘冬算得上是虞夫人从商多年以来见到过最为特殊的一个顾客了。 灵晶这种东西,虽然珍贵,而且蕴含极为浓郁的天地灵气,可对于寻常修行者来说压根就是无用之物。 灵晶里的天地灵气是没办法被人体吸收的,这东西一般只会在催动大型仙器圣物的时候当做能源来使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属于军用物资,普通的商家很难能够搞得到手。 要不是因为清楚白忘冬锦衣卫的身份,虞夫人还真的会认为这家伙囤积灵晶是为了造反。 不过造不造反的虞夫人也不关心,只要能给出她合适的价码,她就算是陪着别人造反都敢干的出来。 鬼市这种地方,最不缺的就是奇奇怪怪的客人。 虞夫人和白忘冬亲自交易过两次,而每一次白忘冬的要求都是大量的灵晶。 颠倒巷宅院的两把钥匙分别被虞夫人和白忘冬两人持有,按照白忘冬提出的条件,灵晶会在交易次日的夜间送往这里,这处院子,本身就是一个交易的中转站。 白忘冬推开屋子的门,没有点灯,他径直走到了书柜旁的花瓶面前,将手里用来打开宅院门的钥匙扔进了这个花瓶当中。 “咔哒”一声响起。 紧接着,花瓶旁边的书柜缓缓平移露出了下面光洁的地板。 白忘冬蹲下身子,手指在地板上轻轻滑动,两三秒之后,他停下动作,手指停留在了地板上的某个位置,用力下按。 地板之上骤然裂开一道缝隙,地板朝着两边分开,一扇暗门就这样被打开。 暗门很小,同一时间堪堪就只能容纳一个成年人的身体。 白忘冬身后紫沼出现,化为一道流光率先下了暗门,等了几秒钟的时间之后,白忘冬这才从地上站起来,轻轻一跃,直接跳了下去。 他的身影刚刚消失在房间当中,暗门就缓缓闭合,书柜也重新回到了原位,房间当中的布置没有半点变化,就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如果不是幽蓝色的微光飞快闪过,那恐怕根本不会有人发现这里曾经还进来过一个人。 …… 又是一个地下室。 白忘冬从上面跃下之后,没过多长时间就成功落地了,和上面光线昏暗的房间不一样,地下室里通体明亮。 挂在两边墙上的水晶叫做“空明石”。 虽然价格不菲,名字也好听,但其实真的没什么别的大用,只是能够散发出光亮这么一个有些鸡肋的作用而已。 它之所以价格高的原因就在于空明石一旦被灵力触发,那么它散发出的光芒会维持十年不散,除非被外力强制性毁掉,不然的话,它就能从始至终保持光亮。 修仙世界,奇奇怪怪的物件挺不少的。 这密室不小,基本上已经覆盖了整个房屋的地下,而在这房间当中,只有一堆用黑色幕布遮盖起来的东西。 白忘冬上前两步,一把将这块特别宽大的幕布给揭开。 霎时间,一堆五颜六色的晶石就出现在了白忘冬的面前,这些晶石已经堆成了一座山,白忘冬需要抬起头仰望才能够看到这堆晶石的顶点。 “一共一千三百六十块,还行,这个数量对得起那块上古仙法。” 白忘冬目光大概扫视了几眼,分清楚了这些灵晶的数量。 然后,他就伸出手,手心当中,一个黑色印记缓缓浮现,那是一个精致的鬼面印记,印记一出现,一股庞大的吞噬力就随之出现在了这个密室当中。 白忘冬眼睛都不眨一下,体内鬼炁翻涌,印记之上,那鬼面就像是突然活过来了一样,从白忘冬的掌心当中一点一点的爬出,张开大嘴,一口咬上了面前的灵晶。 一瞬间,白忘冬感觉到了一股庞大的力量开始朝着体内灌入,然后又以一个飞快地速度跳过他的四肢百骸,直接涌入到了他的心脏当中。 “咚咚。” 白忘冬听到了清晰的心跳声。 那是他的心脏在欢呼雀跃的声音。 白忘冬能够感觉到,在他的心脏作为本命鬼盅的那部分里,有着一颗鬼珠正在缓缓凝结。 在鬼面的吞噬下,眼前的灵晶一块接着一块化为齑粉。消失在密室当中。 那一堆成山的灵晶正在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缩水,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那灵晶山就被消耗了足足三分之一。 而白忘冬体内正在凝结的那块鬼珠却只到了五分之一的程度。 又是几个呼吸的时间飞快闪过,眼前的灵晶山已经彻底消失不见,当最后一块灵晶化为齑粉消失,整个密室当中已经再也看不到半块灵晶的身影。 白忘冬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那极为充盈的能量。 正在凝聚中的鬼珠已经完成了五分之三的雏形,想要让它彻底成型,恐怕还得需要差不多数量的灵晶。 “又得赚钱。” 白忘冬呼出一口气,全力运转锦衣卫功法百炼诀,那些残留在他经脉当中没有被鬼盅吸收到的散落灵气瞬间朝着他气海当中涌入。 一股股精纯的灵力开始在他的气海当中盘旋,最终汇入这片灵力海洋当中。 白忘冬的灵力修为直直跨过幽境一重,进入到了幽境二重的程度。 “呼~” 再次呼出一口气,白色的雾气从白忘冬的嘴角冒出。 他睁开眼睛,全身上下神清气爽。 灵力突破到幽境二重之后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够延长鬼灵现身的时间,还是那句话,灵力修为虽然不能直接决定战力高低,但一定能够决定续航时间。 和同火邪僧道正交手时的恣意不一样,一般在北镇抚司当中,白忘冬很少会展现出自己的灵力修为,只要靠着雪幽兰的冰术,他就能将寒水君的形态模仿个七七八八。 如果真让他全力施展鬼术,他现在的实力应该能够和夜流霜碰一碰吧。 收敛起最后一抹飘散的灵力,白忘冬迈步走向了密室里仅剩的两个箱子。 打开其中的一个,里面是一块块白花花的银子。 随便揣了两块放进腰间的白玉当中,白忘冬又打开了另一个箱子,这次里面则是金灿灿的一片。 一箱白银一箱金。 白忘冬的大部分资产基本上都在这里了。 再次感谢黄岭黄老板的资助,让他能过上如今这富足的生活。 他随便从里面挑拣了一把金叶子,同样放进了腰间的白玉当中。 眼见白玉里的空间已经填得差不多了,他这才合上两个箱子,朝着密室外面走了出去。 走出密室,将这里的所有环境都布置回之前的模样,白忘冬最后检查了一下房子里的痕迹,确认没有问题之后,这才转身离开了这处宅院。 合上宅院的门,很巧的是,白忘冬又一次见到了那对老太太和小女孩的搭配。 白忘冬再次朝着两人点头行礼,对面的小女孩躬身回应。 随即白忘冬就直接转身朝着颠倒巷外面走了出去。 小女孩深深地看了一眼白忘冬离开的背影,然后就扶着老太太朝自家院子当中走了进去。 …… 熟悉的秦淮河,熟悉的水上花船,熟悉的巨大灵舟。 当白忘冬再一次进入鬼市的时候,他习惯性得用灵力遮住了自己的脸庞,然后就极有目的性地朝着鬼市里面某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这一次不去找虞夫人了。 虞夫人那边服务虽然到位,可价格太高,他这一趟所求给不了那么高的价钱。 这次他要找的是鬼市里一个松散的情报交易市场,没有固定的经营者,除了场地固定之外什么都会不断改变的一个情报交易聚集地。 那里常常会汇集很多来自于五湖四海的想要交易情报的人。 在那里找一些比较偏门的消息会来的更快一些。 “找到了。” 白忘冬根据自己的记忆很快就找到了目的地所在。 他之前来鬼市的时候经常会光顾这里,关于这世界的很多信息,大都是出自于这个地方。 在这里,只要你能给的起钱,你想问什么都会有答案。 虽然答案不一定能保证准确性,但确实是什么样的答案都有。 甚至有一段时间,这里还有人大胆到吹嘘自己知道建文帝的下落,还没等他把自己编好的故事给卖一个好价钱,这人就被北镇抚司的人给请到诏狱里喝茶去了。 反正,鬼市里最不缺的就是要钱不要命的人。 这里像是一处戏园,虽然看起来有点残破,但戏台上仍旧是有人在唱戏的。 戏台下面,坐着的是一个个面前放着木板的宾客,这些木板上写着各种各样的内容,有卖情报的,也有求买情报的。 白忘冬目光在这些木板上大致扫了一眼,没有发现这些人里有关于“神偷”的消息。 于是,他直接迈步,朝着戏园里某个方向走了过去。 走了没多久,白忘冬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一个坐在趴在桌子上正在酣睡的青年男子。 白忘冬走过去,坐在他对面的桌椅上,然后轻轻敲了敲桌面。 “咚咚。” 声音不大,但是足以把人从睡梦中叫起。 青年男子猛地直起腰来,看向声音的来源,一见到对面坐着的白忘冬,他身体骤然放松,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睡眼惺忪的眸子:“是你啊,又来找我问什么?” 这可是老熟客了,有事没事就来光顾他的生意。 大多数问题都是千奇百怪的。 最有病的一次是这家伙拿了一块金子过来让他讲了足足两个时辰的话本故事,讲得他嗓子都快冒烟了才停了下来。 就这脑子有病到家的操作,他百里牧就算是记性再差也能对这人印象深刻。 要不是看他出手大方,百里牧早就不伺候了。 “应天这里,管贼籍的是哪个?” 白忘冬开口问道。 贼籍,顾名思义就是盗贼的籍贯,这东西只存在于一方鬼市当中,专门记载该地盗贼的信息。 管理贼籍的人一定会是上任贼王。 只要是上了贼籍的人,来鬼市中销赃会给予最大的方便。 管理贼籍的人会被设下最为狠毒的诅咒,如果一旦将贼籍内的信息给泄露出去,就会在第一时间全身溃烂而死。 这也是为什么知道有这么个东西,但锦衣卫却不把他收为己用的原因。 “贼籍?你是说《鬼手录》吧。” 百里牧听到白忘冬的话瞥了他一眼。 “这么长时间了,还是第一次见你问正经的问题,拿这玩意的人我知道是谁,但想让我透露他的信息……” 百里牧搓了搓手,意思不言而喻。 白忘冬闻言从腰间的袋子里取出了一片金叶子,放到了桌子上。 百里牧见到金叶子,脸上一下子乐开了花。 “他叫罗永盛。” 只说了一个名字。 白忘冬继续往出掏金叶子。 “在鬼市东南角有一家铺子,铺子的名字叫‘罗家窑’,不过你去那里是找不到他人的。” 话音又在一个巧妙的地方停止。 第三片金叶子出手。 百里牧笑而不语。 白忘冬继续加价。 百里牧仍旧是一言不发。 第五片金叶子放到了桌子上,百里牧依然是那副“价码不够”的表情。 白忘冬眼睛微眯,直接伸手就要把第五片金叶子给取回,眼见他这么做,百里牧连忙伸手拦下了他的手。 “再来一片,就一片,我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 白忘冬不为所动,只是抬着眼睛看着他。 即便是隔着厚厚的灵力,可百里牧还是察觉到了白忘冬视线中的不容置疑。 两人僵持了十几秒的时间,百里牧骤然泄气:“好了,五片就五片。” 白忘冬收回手,等着他的答案。 “罗永盛是应天上一代的贼王,金盆洗手之后,就管理起了鬼手录的事情,罗家窑就是给应天这些贼提供销赃的店铺,店铺是他两个弟子在管理,罗永盛本人一般情况下不会常驻店铺,你要是想找他,得去应天的问花楼。” 问花楼。 应天城里数一数二的青楼,绝绝对对的销金窟。 能长时间流连这里,看来这罗永盛的家底颇丰啊。 “他经常光顾问花楼的哪个姑娘?” 白忘冬继续问道。 百里牧嘿嘿一笑:“这个嘛,我还真委实清楚那么一丢丢,不过,五片就是五片的价格,这姑娘的情报,就要另外加码了。” 听到他的话,白忘冬直接了当地从袋子里拿出了两片金叶子,扔给了百里牧。 “老板阔气。” 百里牧怪叫一声。 然后凑近前来,用只有白忘冬和他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小声说道。 “罗老头总爱缠绵四位姑娘,春夏秋冬四阁各有一位,春字阁的海棠,夏字阁的梦莲,秋字阁的香菊,冬字阁的雅梅,您要是要找人,寻这四位准没错。” “知晓了。” 白忘冬听完这些,直接站起身来就要离开这边的桌椅。 他时间有限,看来得在今晚去会一会这位上任贼王了。 “看在您出手阔绰的份上,我提醒您一句,在应天这地界,见鬼头是需要见面礼的。” “我懂。” 白忘冬点点头。 “我会准备好的。” “那就好。” 百里牧趴在桌子上,伸了个懒腰,恢复到了之前那懒散的模样。 白忘冬瞥了他一眼,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停下了正要离开的脚步。 他俯下身子,凑近百里牧耳边,轻声说道。 “你讲故事讲的蛮好听的,所以下次不要再把我的消息随便卖给其他人了,要不然的话,我真害怕那七片金叶子会成为你的买命钱。” 话毕,白忘冬直起腰拍了拍百里牧的肩膀,随即干净利落地转身离去。 百里牧看着白忘冬离开的背影,先是愣了半响,然后洒然一笑,摸了摸怀里的金叶子。 “要是我的命能值这个价钱,好像……也不亏嘛。” 第23章 问花楼 白忘冬活了十九年,这还是第一次要有逛窑子的经历。 问花楼,即便是放眼整个应天城那都是数一数二的青楼,白忘冬赶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但楼中仍旧淫靡之声不断,可见其生意兴隆。 站在楼前,光是看着装修布置,就能看得出来这问花楼幕后的东家确实是财大气粗。 门框用的是千金难求的紫曦木,门口铺着的是价值连城的九溪石,就连站在门前招揽客人的姑娘身上穿着的都是市面上价格极其高昂的流苏碧玉连纱裙。 这配置,也不怪问花楼的消费水平会这么高了。 “真舍得下本钱啊。” 白忘冬站在问花楼前啧啧称奇。 别问他为什么不进去,他主要是想先酝酿一下感情。 “我靠,要不然还是不要走正门了吧。” 白忘冬蹲在地上捂着脸。 不是他装清高,是他光看着问花楼门口那群花枝招展的妖精们就有点头皮发麻。 一想到他走过去的时候,这群人都会像花蝴蝶一样朝他身上扑过来,他就一阵冷麻。 真不是他搞歧视,实在是他有点接受不了这种热情的欢迎方式。 说真的,他蹲在这边看了半天,是真有点佩服那些大摇大摆,在一群女人簇拥下走进门里的那群人了。 尤其是他还见到一个面皮不错的俊良书生被那群姑娘们上摸下揉的,揩了一路的油,这要是换成他,他真的接受不了有人这么占他的便宜。 “不行,不能这么干等着了。” 白忘冬“蹭”的站起身来。 但紧接着,他就又蹲下了。 不行,他做不到。 你让他和黑旋风玩老师和家长那一套他还能处理得游刃有余,可现在这情况真的会引起他整个人的心理不适。 “呦,少年,很苦恼嘛。” 就在白忘冬纠结该怎么进去的时候,他旁边传来了一阵娇媚的声音。 白忘冬转过头,一眼就见到了蹲在她身边的女人。 一身白衣,戴个斗笠,轻纱遮脸。 这打扮可和她那娇媚的声音不怎么相符合。 “救星。” 白忘冬一见到她,脸上顿时露出了欣喜若狂的表情。 真的,这一刻白忘冬真的就像是见到了天使一样。 “林医师,你真的来的太及时了。” 这是什么缘分,这是什么幸运,能让他在这个时候见到北镇抚司当中最不想见到的人排行榜榜首。 林昭月,北镇抚司专用医师,地位在北镇抚司可以说是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步,除了罗睺之外,林昭月在北镇抚司的话最好使。 之所以被排在了最不想见到的人排行榜榜首,就是因为她的身份。 在北镇抚司,你见到林昭月的场景大多情况下只有一个。 重伤到快要濒死的那种程度。 要不然的话,一般的小病小痛真的用不着林昭月出手。 虽然她是最不想见到的人排行榜榜首,可此时此刻,在白忘冬看来,林昭月的出现真的就像是救世主一样,他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这么想见到林昭月。 “这么夸张,你这是在青楼门前蹲点?” 白忘冬这样子可太少见了,林昭月还是第一次见到白忘冬的表情能这么丰富的。 本来她就是见到白忘冬蹲在问花楼前的样子有一丁点的好奇,没想到还能见到这么稀奇的场景。 下次见了罗睺可得好好和他聊聊他这位精英下属的另一面。 …… “所以,你是想进问花楼?” 听白忘冬讲了半天,林昭月一下子就抓住了话里的重点。 白忘冬连连点头。 “但是面皮太薄,不敢进去?” 额……虽然这描述有那么一丢丢的小出入,但大体意思没错,所以白忘冬再一次用力的点头。 “以前没来过这种地方啊?” “人生第一次。” “真可爱啊。” 林昭月感慨地说了一句。 锦衣卫里还有这么纯的小家伙吗?这要是北镇抚司那群老油条知道了,怕不是会把白忘冬当宝贝给供起来。 “走吧,跟我进去,” 林昭月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 “姐姐带你见见世面。” 听到这话,白忘冬双手合十,连忙道谢了一句:“实乃真救星也。” 林昭月走的不是问花楼的正门,她这一趟过来是受人所托给问花楼里一位姑娘来瞧病的,行踪当然是要略微隐蔽一点的,要不然让人知道了她医师的身份,会对问花楼的生意有所影响的。 这也是白忘冬第一次知道原来青楼的侧门是建在这个位置的。 长见识了,真是长见识了,下次再来这里的时候可以直接从这边翻进去,只要他动作够快就绝对不会被人发现。 比起前院的热火朝天,问花楼的后院安静得简直就像不是一个地方一样。 林昭月一进门就被一个穿着看着像是管事的中年女人迎了过去,那女人不苟言笑,在见到林昭月的第一眼就连忙走了过来,目光在白忘冬的身上打量了一眼,转头看向林昭月。 “放心,是个嘴严的,不会出去乱嚼舌头。” 林昭月淡淡开口,语气当中全然没有之前面对白忘冬时的和声细语。 这样淡漠的姿态才和她这一身清冷的打扮相配。 在这中年女人打量他的时候,他的目光也在这中年女人的身上飞快地扫视了一眼。 姿态端庄,步伐拘谨,一举一动在小心谨慎中又透露着“规矩”两个字。 这可不是青楼的人能培养出来的风格。 看样子,林昭月来看的这病人也不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姑娘。 中年女子听完林昭月的话之后默默点了点头,然后她就用眼神示意两人跟上。 从始至终,这女人一句话都没有开口过。 跟着林昭月一路从后院走到前面,那嘈杂迷乱的声音再一次进入到了白忘冬的耳朵里,听着这些声音白忘冬没有了徘徊在楼前的拘谨,他不能接受的是那群姑娘们热情的招待,对于这些淫靡之声,白忘冬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 “一堆大好的实验素材啊。” “你刚才说什么?” 林昭月好奇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她刚才貌似听到白忘冬说了一句什么,这里的声音太吵,她有些没听清楚。 “我说,我该去找人了。” 白忘冬回复道。 “这么快就要走?要不多陪姐姐一会儿,让你见见这问花楼第一绝色到底是什么模样。” “死了都是一个样。” 白忘冬眨眨眼。 “我现在更想去找辣个男人。” 找女人多没劲,还是去找贼有钱的男人比较有意义一些,万一就又是下一个资助帮扶他的大善人呢。 “那你知道路怎么走吗?” 林昭月指着问花楼这正正方方的四面格局说道。 “春字阁,夏字阁,秋字阁,冬字阁,春夏秋冬一共四季,阁中的房门上都挂着姑娘的花名,问花楼的姑娘不少,你要找人的话可能要多费一点时间了。” “明白,那林医师,就此别过了。” 林昭月没有回话,白忘冬的脚步在此处停下,目视着两个女人的背影消失在他的眼前,然后,他就直接转身走向了春字阁的方向。 一个一个来吧。 只不过,这样的寻法为啥总让他有种正在捉奸的既视感啊。 …… “罗爷,这些天好久没见你,该不会是离了我们问花楼,去寻了新欢吧。” 女人的声音嗲嗲的,语气妩媚的不得了。 “要真是这样怎么办?”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光听这个声音,就知道说话这人应当是上了年纪。 “那一定是我的那三个好姐姐没有伺候好罗爷,让罗爷觉着不舒服了,不如让梅儿好好让爷高兴高兴,千万不要厌了我们问花楼才是。” “你个小滑头,怎么就把错全都推到你那三位姐姐身上了,就不能是你没伺候好爷,让爷心里不痛快了?” “哎呦,我的爷,爷这么喜欢梅儿,千错万错也不能是梅儿的错啊。” “嗯?那你倒是说说,爷喜欢你什么地方啊?” “那一定是……” “嗯哼。” “那一定是梅儿比其他姐姐都要骚啊。” “哈哈哈,小浪蹄子,你是真对爷胃口啊。” 在这对话之后,房间里紧接着传来的就是一阵浪叫声。 翻云覆雨之后,刚才的嘈杂戛然而止,事后的氛围安静的不得了。 女人躺在男人的怀里,一幅乖巧的模样,然后,她就听到了男人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放心吧,爷这辈子就认准你们姐妹四个了,你们在哪儿爷就在哪儿,这些天着实是有些忙,没顾得上你们,等过了这阵子,爷天天陪着你们。” “要是真能天天陪着罗爷,梅儿会幸福死的,真希望……诶?这屋子里为何突然冷起来了。” 女人像是发现了些什么,从男人的身上爬了起来,好奇地朝着四周看去,她们问花楼的保暖设施做的很好的,就算是你光着身子走动也不会感觉到半点的寒风,像现在这样的温度真的是有些稀奇。 管着暖房的丫鬟偷懒了不成…… “好像确实是冷起来了。” 男人听到女人的话也从床上爬了起来,他身材精瘦,脸上多是褶皱,看上去大概有五十多岁左右,抱着那大概只有双十年华的姑娘,要不是这副春宫图的样子,走在街上怕不是会被认为这是一对父女。 屋子里的气温越来越冷,本来两人还在啧啧称奇,可当温度降低到某个点的时候,那男人一下子发现了不对劲,整个人的眉头都紧皱了起来。 他直接朝着后面伸手,抓住了一柄短刀,语气沉闷开口说道。 “哪里来得朋友,不出来见一面可不礼貌?” “冬字阁,雅梅,怎么偏偏今天就是冬字呢,亏我找遍了其他三阁才找到这里来,真倒霉,今天怎么这么倒霉,要不然还是早早回家去得了。” 淡淡的声音响起,让罗永盛的目光越来越凝重了起来,他一只手抱住已经因为害怕钻到他怀里的雅梅,一边为两人披上一件衣物,紧接着,他就见到一道身姿挺拔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了他的眼前,稳稳地坐在了凳子上面。 见到这人的第一面,罗永盛眼眸微微一跳。 好俊俏的儿郎。 他就这么一身白衣坐在凳子上面,翘着二郎腿,好奇地打量着房间里的摆设。 那白衣上面绣着淡蓝色的纹路,不说面料,就光是那几根绣出纹路的丝线就已然是非凡之物,价格高昂。 这人很有钱。 这是罗永盛对这位不速之客的第二个印象。 “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公子?来找罗某又有何事?” 白忘冬听到他的话将目光转了过来,然后就见到了罗永盛已经坐在了床边,一边和他说话,一边用手拍着雅梅的肩膀,缓解着她的惊惶。 这个时候还能记着担心身旁的女人,这是和青楼的女子处出感情来了? 白忘冬微微歪头:“贼王罗永盛,是你吧。” “在下已经金盆洗手,贼王的称号已经被别人拿了。” 罗永盛连忙说道,他虽然目光一直在盯着白忘冬这边,可利用眼睛的余光,他一直都在打量周围的场景。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屋子里的门窗之上都已经爬满了厚厚的冰霜,将能够正常逃离这屋子的所有通道都给封了起来。 他可不记得他招惹过冰法如此出色的人物。 “这位公子有何事情尽管开口,要是罗某能够做到,绝对会尽全力相助。”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罗永盛能在贼行耀武扬威这么多年还能金盆洗手,就是靠着一身的小心谨慎。 等挨过了这一阵让他走出问花楼,他一定想办法把这小白脸给挫骨扬灰。 “我听说见罗贼王是要有见面礼的。” 白忘冬笑着说道。 “在下身无长物,唯独只有这个东西貌似还能入一入人眼,要不然就送给贼王好了。” “哐当!” 一柄刀就这么被白忘冬从腰间取出扔在了桌子上。 罗永盛顺着声音朝着那把刀看去,本来一见到是把刀他还有些不以为然,可就当他的目光彻底落在那刀上的时候,他的脸“唰”的一下就拉了下来,全身上下灵力猛地爆发,瞬间就消失在了原地,朝着墙的方向冲了过去。 白忘冬抬眼看来一眼那被扔在床上一脸惊慌的雅梅,不由摇了摇头。 有感情,但不多。 冰霜彻底将整个房间封禁,白忘冬的身影骤然消失在原地,一个闪身就出现在了罗永盛的面前,骨节分明的手掌一掌盖在罗永盛的脸上。 白忘冬五指用力,全身灵力汇聚。 “嘭!” 落地,木屑飞溅,罗永盛的头被白忘冬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之上,那巨大的声响让魂不守舍的雅梅身体猛地一颤。 而此刻,桌子上的那把刀恰好就放置在罗永盛的眼前。 为什么一见到这把刀就要跑呢? 呵,原因太简单了。 这可是,绣春刀啊…… 第24章 半鬼化 飞鱼服,绣春刀,红鸾液下鬼见愁。 当罗永盛见到绣春刀的那一瞬间,他的身体条件反射得就做出了逃跑的举动,这是刻在骨子的一种惧怕。 自明朝创立以来,锦衣卫的凶名是用一场又一场的血杀来深入人心的,尤其是罗永盛之前还是个贼,现在手里还掌握着鬼手录的名单,他比任何人都要惧怕锦衣卫的光临。 被白忘冬压在桌子上,他死死咬牙,灵力猛地迸发。 锋利的短刀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手中,反手握住,向着白忘冬的方向猛地一刺,白忘冬身前冰霜闪过,冰墙瞬间出现,但只是维持了一瞬,就被那极为尖锐的一刀给直接撕碎。 白忘冬手下一松,罗永盛的身影犹如鬼魅一般趁这个机会从他的手下飞快溜走,只是几次闪身就和白忘冬拉开了距离。 好厉害的身法。 白忘冬抓了抓手,那一瞬间,罗永盛的身体就像化为一阵微风从他的手指缝隙中溜走,不快,但是够难抓。 罗永盛和白忘冬拉开距离的第一时间就是握紧自己手中的短刀,这把短刀上面雕着一个极为精致的狼头,刚才撕破冰墙的一瞬间,这颗狼头也是出现过的。 “幽狼匕,这东西原来是你偷得。” 白忘冬扫了一眼那把匕首,居然还有些眼熟。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东西是应天府某位出身大仙门的将军的贴身仙器,之前丢失的时候,还在京里引起了轩然大波,那个时候白忘冬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这事是他后来执行某一次任务的时候无意间从六扇门的案宗里见到的,据说在那个时候,那位丢失了幽狼匕的将军被当做笑料被议论了好一阵子。 罗永盛没有说话,他现在心里已经开始盘算逃脱之后该用什么样的方式离开应天府了,被锦衣卫盯上,这应天府他是决计不能待了,想要逃命,只能往草原那边跑一段时间…… “告诉你个秘密。” 而就在罗永盛盘算这些的时候,白忘冬的声音在他耳边清晰响起,声音把他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他转头看向白忘冬,白忘冬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给自己倒上了一碗茶水,笑眯眯的看着他,开口说道。 “我来找你,是想从你嘴里问点东西出来,但我知道,你绝对不会把我想要听到的东西轻易告诉我,这样一来,我就只能对你暴力一些了。” 听着他的话,罗永盛眉头微皱,不知道白忘冬到底想要说什么。 “哦。” 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白忘冬转过头,朝着他眨了眨眼。 “找上你的可不是锦衣卫,只有我一个人而已,北镇抚司那边全不知情,那这样的话也就是说……” “只要杀了你,今晚的事就能揭过去?” “真聪明。” 白忘冬一拍手,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罗永盛目光冰寒,杀气骤然腾起。 下一秒,他整个人一眨眼就消失在了原地,房间当中数十道幻影同时出现朝着白忘冬这边冲了过来,同一时间,一道道青色的尖刺在房间四面八方凝出,将白忘冬包围在内。 白忘冬看着这一幕,双目鎏金色腾起,右手抓住茶碗用力一泼,碗中茶水被尽数泼出,下一刹,这茶水瞬间成冰,这冰化为一块幕布,朝着前面冲向他的数十道幻影包裹过去。 白忘冬站在原地,雪幽兰在他的身后出现,双手交织,那冰幕就像是有了生命力一般,极为灵动地包抄着罗永盛的每一道身影,同一时间,那万千青色尖刺落下,白忘冬周身腾起一块块冰墙,将这些尖刺给排斥在外。 “鬼修。” 见到雪幽兰的身影,数十个罗永盛同时说道,语气中是浓浓的忌惮。 紧接着,他的所有幻影在一瞬间爆开,铺天盖地的灵力潮汐朝着白忘冬这边包裹而来,这是打算直接对他本体下手吗? 白忘冬眼睛微眯,笑容越来越浓。 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试一试他鬼化实验失败后的产物。 真真正正的“鬼上身”。 “雪幽兰。” 白忘冬轻声呢喃,这声音一出,他身后的雪幽兰就像是受到了什么指令一样,玉手搭在白忘冬的肩膀之上。 “嘭。” 雪幽兰的身体一瞬裂开,化为一颗颗微小的冰晶朝着白忘冬身体当中涌入。 当冰晶消散的那一刻,白忘冬的左眼眼角位置一朵幽蓝色的兰花花纹浮现,将他整个人的气质衬托着分外冰凉。 这一刻,白忘冬第一次感觉到周围飘散着的寒属性灵力是如此的亲近。 和间接性掌握冰雪时的感觉不一样,这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能够凭借自己的心意随意的掀起一阵能够覆盖住整个应天府的暴风雪。 不过,如果真的那样做的话,恐怕他会在一瞬之间被抽干体内的灵力和血气,跳过尸体腐化的过程,直接变成一具干尸。 虽然灵力的消耗已经到了一个超频的速度,但这一瞬间,白忘冬觉得自己分外强大。 比单纯操纵雪幽兰的时候要更加强大。 “滚回去。” 目睹着那灵力潮汐的倾覆,白忘冬冷冷开口。 在这样的状态之下,他的一举一动都是如此的具有寒意。 白忘冬上前一步,一时间,一根粗壮的冰柱直接从他的脚下斜着拔地而起,朝着灵力潮汐冲了过去。 冰柱与潮汐相撞,那原本气势汹汹的灵力潮汐直接停在了原地,一层层冰霜凝结,灵力之海被冻结成冰,白忘冬手掌一握。 咔嚓。 这冰海猛地爆开,飞溅的冰屑刚要朝着房间四周冲去,白忘冬手指一勾,这些冰晶就汇聚成了一只巨手,朝着某个地方用力盖去。 幽蓝色的狼头再一次现身,那狂暴野性的气息爆发,想要撕碎正在压过来的巨大冰手掌。 白忘冬眼中寒芒闪过,他飞快扭身,一把握住了桌子上绣春刀的刀柄,全身灵力朝着这把刀中疯狂的涌入。 握紧,拔刀,然后猛地掷出。 那飞出的绣春刀就像是划破黑夜的流星以一个极快的速度一头扎进了幽蓝色狼头当中,绣春刀直击狼头的眉心位置。 就像是真的贯穿了一只灵狼的头颅一般,狼头哀嚎一声,化为碎片飘散,同一时间,那从天山盖下来的寒冰巨手也在这个时候抵达了罗永盛的头顶。 嘭—— 手掌毫不留情地砸了下来,罗永盛即便是运转起全身灵力想要抵抗这一击也无济于事,那巨大的压制力把他狠狠地给压在了地上,如果不是这问花楼的地板够结实,那此刻的罗永盛早就掉到楼下去了,而不会只是单单被镶嵌在地板当中。 见到罗永盛被压制,白忘冬呼出一口气,眼角边的冰雪兰花花纹缓缓消失,雪幽兰在他的身后出现,但也很快隐于半空,不见身影。 白忘冬现在的脸色有些许的苍白。 这还是他第一次将这个状态用于实战当中,不得不说,强是真的强,可这消耗也是有些难以承受。 他的灵力修为始终是个大短板,即便是他的手段再多再强悍,但没有大量的灵力作为依托,终归没办法实现长时间的续航。 可以这么说,如果只是超短时间之内,他的实力放在北镇抚司也能够有一席之地,短时间内,应该比之火邪僧之流要强上许多,但要是放在一般时间和长时间…… “还是得多卷一卷啊。” 白忘冬摇着头感慨地说道。 虽然还有缺陷,但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这因为“鬼化”实验失败衍生出的“半鬼化”确实是达到了他一开始的设想。 比起间接性操纵鬼灵来说,这直接掌控鬼灵之力让他的战力提高了不知道多少个等级。 灵力消耗是前者的十倍,但战力提升却是前者的三倍有余。 值了,值了,值大发了,这段时间的苦修果然是得到了丰厚的回报啊。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古人诚不欺我。 “那么现在。” 白忘冬舒展身体,活动了一下那正在噼里啪啦响着的筋骨,他迈步朝着眼神复杂的罗永盛走去。 “乖,该到睡前故事的时间了。” 第25章 线索 从墙上把绣春刀给拔出,白忘冬用一旁的床幔好好地擦拭了一下刀锋。 那问花楼的雅梅姑娘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昏了过去,这样一来倒是省了白忘冬动手的功夫了。 “好隔音的房间,都打的那么激烈了,一点都没有引起外面人的注意,这问花楼的东家可真舍得花钱。” 也不知道能不能放入大善人名单中当做备选。 “一见到绣春刀就跑,说说吧,这是犯什么事了。” 白忘冬将自己的绣春刀收入刀鞘当中,然后将其放回到了桌子上,他把凳子搬到了罗永盛躺着的地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罗永盛这个时候只感觉全身上下的骨头都碎掉了,一点力气都用不上来,他将头撇到一边,拒绝和白忘冬对视,同时,也拒绝回答白忘冬的问题。 见到他这么不配合,白忘冬倒也没有气恼,他只是翘着腿,两只手来回搓了搓:“你的反应很不正常,虽然你是贼王,但毕竟已经金盆洗手多年,若是见了官差不至于会吓到一见面就跑,更没有理由对我生出杀意,反应这么大,莫非是做贼心虚?” 罗永盛不说话,坚持将倔强进行到底。 “可我又不是六扇门的人,一般的小偷小摸可进不了锦衣卫的眼睛,你在应天厮混了这么多年,应该知道这个道理才对,可即便如此,你还是跑了,这说明什么?” 白忘冬放下手,俯下身子看向他:“你来说说,这说明什么啊?” 这么大的反应,这么毫不犹豫的杀意,这确实是做贼心虚才会有的表现。 可锦衣卫不是六扇门,两者各司其职,再是“王”的贼他也是贼,除非像现在这个肆虐应天府的神偷这么大张旗鼓,不然的话,一般来说盗窃方面的事情是进不了锦衣卫眼睛的。 而且看罗永盛那反应,这应该还不是一件陈年旧事,发生时间应该离最近这段时间不远。 而罗永盛已经金盆洗手多年,除了一个罗家窑,一个鬼手录,他也没什么别的特点了。 除非…… “你莫不是动了皇室的东西。” 白忘冬眼睛微眯,眼中精光一闪,一个猜测浮出水面。 听到他的话,罗永盛眼皮一跳,虽然动作微弱,但还是被白忘冬看在了眼里,捕捉得清清楚楚。 猜对了。 “是在你罗家窑经手卖出去的?” 罗永盛撇过头,显然是一句话都不想说。 可白忘冬就像是被打开了思路一样。 最近流出,皇室珍宝。 这两个词让他突然联想到了某个东西。 虽然只是联想到,但试一试倒也不浪费时间。 “难道是……玉东来?” 听到这个名字,罗永盛目光微微一滞,但是很快就恢复到了正常。 “我不知道大人您在说些什么?” 芜湖,说话了,他说话了。 这人是不是蠢,憋了半天一句话都没说,一听到玉东来就说话了,这不是心里有鬼白忘冬敢把旁边放着的绣春刀给吞了。 没想到啊,这一趟居然还能有意外之喜。 白雕玉简的上一手的交易居然就这么被他给找到了,真的,老罗快过来给他磕个头吧,他怕不是平日里积德行善太多才能有这样的运气。 果然,当个好人很重要,也不枉费他常常惦念着那些过去和未来资助他实验的“大善人”。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一定是这些人在天之灵在保佑他吧。 收敛起心中的欣喜,白忘冬脸上倒是没有露出半点的端倪,只不过,他看着罗永盛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同情。 “我要说,我不是因为这件事来找你的,你心里会不会好受一些。” “……” 听到他这话,罗永盛艰难地转过头来,他看向白忘冬那人畜无害的目光,眼神几度确认。 白忘冬没有逃避,用自己最真诚的目光望着他,试图让他看到自己的真心。 这越看罗永盛心里面就越抽搐得厉害。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是这天下第一大傻子。 “大人何必和草民开这种玩笑,我认了就是了。” “我没骗你,我真不是来查那白雕玉简的。” “草民确实和玉东来的老板有过一次交易,交易的时间就在半年之前。” “我是想找你问问最近那名满京城的神偷是何许人也。” “没错,那东西就是赃物,是鬼手录上的一个成员拿来罗家窑销赃的,草民认出了白雕玉简,但还是利欲熏心,将它给卖了出去。” “那小贼应该和你见过面吧,你知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啊?” “我并不知晓……” “要是你能配合我回答那神偷的信息,我可以在白雕玉简的事情上给你向镇抚使大人求求情。” “此言当真?” 罗永盛目光一亮,就像是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 “白某一生从不说谎。” 白忘冬一脸认真地看着他,那样子,要多正经就有多正经。 说真的,白忘冬这张脸一旦认真起来,男女通杀,老少皆宜,看着他这副样子,罗永盛居然真的就鬼使神差地信了几分。 他沉吟几秒,随即动作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先是转过头看了一眼床上的雅梅,最终低下了头:“大人想问什么就问吧,草民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罗永盛是个有点小聪明的人,他深知锦衣卫的手段是如何的酷烈,即便是这个时候不说,等到那一番审讯下来,他也就差不多都撂了,他可不觉得自己会是个能挺得住刑罚的硬骨头。 事关那个“神偷”的事情不会触及到鬼手录的禁制,说了也对他没什么影响。 既然这样,那还死扛着干嘛。 “把你知道的内容都说出来。” 白忘冬目光深邃。 只要这神偷和罗永盛扯上关系,那就一定是有所求,既然这样,那这人就不难找了。 和他想的一样,罗永盛开头第一句话就是:“我们曾经有过一次交易,就在罗家窑,他想要销赃出卖一件仙器,我认出那东西的名字叫夜芳来,是最近京城神偷案丢失的一件东西。” 白瓶藏玉镜,夜里芳梦来。 是户部侍郎家的女儿丢失的仙器。 “因为此人最近在应天府风头正盛,所以我们这些同行对他的关注度比较高,他一掏出那夜芳来我就认出了他的身份。他最近应该很缺钱,出手仙器的时候完全不在意价格折损,就为了尽快拿到黄金,对,他还再三强调,只要黄金。” “因为他最近的名头太大,作为应天府鬼手行当的魁首,我觉着,要是能让他加入到鬼手录里面也不错,所以就缠了他几天,但寻了他好多次之后就把这人给跟丢了,为了这件事,我还特地让应天府的鬼手兄弟们去寻了寻他的下落,但最终的结果就是一无所获。” 说到这里,罗永盛微微一顿,然后像是在炫耀什么一样对着白忘冬开口:“虽然其他方面我们比不上大人你们那么厉害,但论起寻人,我们这些人还是有点本事的,要是连我们都寻不到,恐怕这人的本事不是一般的高啊。” “再之后呢?” 白忘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腰间白玉里拿出了小本本记了起来,一边记,他一边开口问道。 “再之后,再之后我们就找不到他了啊。” “没有了吗?” 白忘冬抬起头来。 “没派人跟着他吗?” “派了,没跟上,这人的手段诡异的要紧,只是刚一出秦淮河,我们就见不到他的人影了,要不然也不会到现在都找不到他的落脚地。” 罗永盛解释道。 “那,在这之后,他还来出手过手里的东西吗?” “有过一次,就在三天之前。” 这也是他为什么这几天这么忙,都忙到没时间来问花楼找他几位小心肝的原因。 “不对。”白忘冬突然发现了一个盲点。“罗家窑不是专门是给鬼手录上登记过的人做销赃工作的地方吗?这人既然没有上鬼手录,你为什么会给他做事?” “因为……”罗永盛眼中闪过几道晦暗不明的光。“草民一开始不就说了吗?想拉拢他,所以自然而然就给他行了一些方便。” “这样啊。” 白忘冬眯眼看着他,突然洒然一笑,没在这上面做过多的纠结。 “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地方吗?” 白忘冬把本子上的内容看了个大慨,心里对这件事的一些脉络终于理顺了几分。 这既然还要靠罗家窑销赃那基本就可以否决他在京中有大势力做依靠的可能了,而他之所以每一次都顺手从失窃者家中顺走一件宝物的原因也找到了,因为这人缺钱,而且缺大量且快速到账的钱。 将这些东西大概分析了一下之后,白忘冬抬起头,入眼所见就是面色有些纠结的罗永盛。 “你还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那草民可就真的直说了。”罗永盛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呦呵,难道还有什么内幕不成。 “但说无妨。” 等到白忘冬的回应,罗永盛降低声音,靠近白忘冬这边,然后语气有些忐忑地开口道:“草民怀疑,这人的身份……可能是个妖。” 白忘冬眼睛瞬间眯得很紧。 妖! 妖族! 第26章 刑讯室 “妖族……” 白忘冬听到这个名称目光微微顿了一下。 因为真的很意外会在这个时候听到这个词。 之前在说起“三灾”的时候有提到过,大明朝有着“三灾两祸”的说法,三灾是冥渊,佛国以及海涡,这是三大天灾,是至今都神秘至极的诡异。 而两祸不一样,这两大祸害指的是实实在在的生灵,一个是神域中沉睡的神灵,一个则是早些年覆灭掉的妖族。 神域的地点很少有人知道,据说那里沉睡着这世间最强的一个种族叫做神族,神族人丁稀少,但是每一尊神灵自出生开始就会携带庞大的神力,强悍至极。 而神灵正常情况下都是处于沉睡阶段,不会对这世间造成半点影响,但它之所以会被成为祸害,就是因为当神灵苏醒之后会不可避免的降临人世,届时,神灵所过之处会不受控制的被庞大的神力给破坏。 祸害之称,神族当仁不让。 至于妖族,那就是因为前尘往事了,妖族是被人族兴兵讨伐最终覆灭掉的,可覆灭掉的妖族并没有被斩草除根,这么多年以来,仍旧有着妖族余孽隐藏在世间,说他们是苟活于世也好,说他们是图谋不轨也罢,总之,这些年来,无论是前朝还是现在的大明,只要是人族王朝,都是这些妖族余孽针对的对象。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些妖族平日里的行踪隐秘,会时不时出来搞一搞破坏,算是每一代王朝都极为头疼的对象。 为此,太祖生前对着锦衣卫下过死令,一旦发现大明境内有妖族活动的迹象,不问缘由,格杀勿论。 这条死令在永乐帝继位之后一直存在。 白忘冬是真的没想到会在一个抓贼的任务上听到妖族的信息。 “你如何确定,这人是个妖?” “不是确定,不是确定,只是怀疑,只是怀疑。” 罗永盛连忙解释道。 “草民只是察觉到了一点点不对劲而已。” “那就把你这一点点的不对劲同我说说。” “就是,一个巧合,真的就只是一个偶然的巧合,草民无意间见到了他动手的场景,那个时候,他用出来的灵力给人的感觉很奇怪,里面的气息驳杂且具备很明显的野性,草民觉得,那应当不像是人族能修炼出来的灵力,反而是像……” “妖力?” 罗永盛疯狂点头,他当时就觉得像是妖力。 不同于灵力和鬼炁,妖力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没有被驯化过一样,充满了野性和自由的气息,这种特点正是妖力的标志之一。 而且,因为妖族天生气血强盛,所以灵力一般都会带着些驳杂的血腥味,当时罗永盛就是发现了这一点,这才绝了杀人夺货的心思,能光明正大地走在京城当中,这样的妖族,绝对不是好惹的主。 “妖族……” 白忘冬呢喃着这个名字。 他相信罗永盛的判断,这老小子虽然实力不怎么样,但是好歹也在应天府混迹了这么多年,在鬼市也能够有一席之地,别的不说,眼界终归是有的,他既然觉得那是妖力,那十有八九就不会出错。 说实话,对于妖族,白忘冬并没有多么在意,说到底他不是这世界的人,这么多年妖族和人族之间的血腥争斗他也没有亲身经历过,想要共情,属实是有些难为他了。 只不过,如果这小偷真的是妖,那这件事的棘手程度就要呈几倍的往上翻了。 啧,得加钱。 “大人,关于这件事,草民知道的已经全都告诉你了,若是无其它事的话……功过相抵?” 罗永盛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语气弱弱地问道。 “呵呵。” 白忘冬面带微笑地看着他,虽然笑容和煦,可罗永盛却只能感觉到有些瘆人。 “还是和我走一趟吧。” 右手用力搭上了他的肩膀,罗永盛还想要反抗,可下一秒,紫沼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墨紫色的液体滴落在他的眉心,只是一瞬间,罗永盛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失去了控制,全身瘫软,意识在逐渐远去,最后时刻,他艰难开口。 “骗子……” “唉,小笨笨,你哪里见过有当锦衣卫不撒谎的啊。” 白忘冬熟练地从腰间白玉当中取出一个单人大小的黑色麻袋,装人的动作干脆利落,一看就是老手。 把装着罗永盛的麻袋背在身上,白忘冬呼出一口气。 “再说了,白某是白某,白忘冬是白忘冬,天底下那么多姓白的,总会有个不撒谎的,别太着相了。” 说完这话,他瞅了一眼躺在床上还没有醒过来的雅梅,要是这姑娘能聪明一点的话应该懂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希望不会有他第二次上门的机会了。 问花楼的姑娘要是突然暴毙了,也会是个麻烦。 “走喽,赶下一个场子去喽。” 说着,他便扛着麻袋离开了问花楼。 当然,走的还是后门。 …… 锦衣卫诏狱。 这地方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在值班,即便是现在的天色已经很晚,可值夜班的人仍旧精神抖擞。 这群人就是属猫头鹰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是昼伏夜出的主,作息时间和正常人相比完全颠倒了过来,不得不说,这种活法也不知道到底是是好是坏。 白忘冬扛着麻袋进来的时候还特地跑到地下十五层去看了眼还在面壁悟道的夜流霜,如他所料,这姑娘确实是陷进去了,一身剑意紊乱至极,踩着走火入魔的红线疯狂跳舞,走错一步就是元气大伤的结果。 “倔强啊倔强。” 白忘冬吃着果脯摇头感慨道。 又不是人人都是像他这样千年难得一见的绝世天才,照猫画虎最不可取,等夜流霜出来之后就会发现,这一趟的收益和风险完全不成正比,要不是知道这姑娘性子刚直他拉不住,他多少得劝上几句。 “这是抓了个人回来?” 裴秀文总是这么神出鬼没的,白忘冬差点又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了一跳。 他回过身点了点头:“借您这边的刑讯室一用,得从他嘴里撬点东西出来。” “有文书?” “任务需要,等之后再找镇抚使大人去补。” “用不用找个人帮你。” “不用,绝密,我自己来就好。” “那你去吧,我让其他人离那边远点。” 白忘冬点点头,把掌心里最后一块果脯给吃完,然后就又一次扛起了装罗永盛的麻袋,朝着刑讯室的方向走了过去。 诏狱九十九层,除了最后九层没有刑讯室之外,其余每一层的设施都挺完善的,就是方便随时把关着的那群穷凶极恶的罪犯给拉出来压榨。 至于为什么最后九层没有,原因很简单,因为最后九层关着的犯人没必要搞刑讯这一套。 那些人所犯之罪即便是死上几百次都绰绰有余,之所以还将他们留着,一则,是因为如果这些人死了,可能会有特殊的秘法将自己的传承流出,会带来不小的麻烦,二则是这些人还有着别的用处还不能弄死。 白忘冬没有到地下九十层下面看过,但据传闻,最下面那九层通体都是用禁灵石堆砌建成,如果没有专门用来防止禁灵磁场的物件,任何人都不能使用灵力,除了抑制灵力之外,也有压制肉身力量的手段,每一个犯人的手腕上都会有一个定期注射特制软经散的镣铐,犯人的力气只能保证正常饮食和休眠,再要求往上的事情就没办法满足了。 如果遇到鬼修,那就更有办法了,直接在入狱之前将他的本命鬼盅给毁掉,反正他只要能保证他活着就够了,那一身修为被废掉也无所谓。 如果遇到了像白忘冬这样特别的本命鬼盅,那还有另一套用来封印的手段。 为了保证这群人不自杀,那九层当中都洒满了灵兽九阴蛇,这种灵兽千年不眠,调教好了就是最好的狱卒,能够二十四小时盯着牢中犯人,若是有人想要自杀,他们会第一时间通知看守那九层的大修行者。 以那位驭蛇人的手段,这些人即便是动手再快,也能在第一时间控制九阴蛇做出反应。 总之,落到这九层的人,生不得,死不能,那是真真正正的生不如死。 “欢迎来到你的新家,开不开心,高不高兴?” 白忘冬将罗永盛捆绑在了架子上,恰巧这个时候,罗永盛也睁开了迷迷瞪瞪的双眼,可能是因为前后差距太大的缘故,他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白忘冬瞧见他这副样子,微微皱了皱眉。 然后,他就转身走到了水缸的旁边,从里面捞了一瓢水。 哗啦—— 这水猛地泼到了罗永盛的脸上。 冰冷刺骨的冰水让他整个人瞬间清醒了过来,当他注意到周围景象的时候,罗永盛整个人都慌了。 就算是没见过,但他也知道这里是干什么的啊。 “白大人,草民,呸,小人,小人能说的都说了,您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放我一马好吗?我有钱,我有很多钱,我可以买命的,我那些钱都可以用来买命的……” 罗永盛奋力挣扎着,全身都在颤栗,他疯狂地朝着白忘冬这边求饶,那样子…… “一点都不像是一个贼王该有的样子。” 白忘冬坐在一边的桌子上。 “能在一个行当混到‘王’的名号,无论怎么样,傲气总是有一些的吧,你现在这样子,倒是像条狗。” “小人可以做大人您的狗……” “可不敢要,可不敢要。”白忘冬听到这话连连摆手。“真的,我怕你哪一天跳起来咬我一口。” “只要大人能够放小人一马,从此之后,应天府鬼手行当,全都听大人调遣。” 罗永盛就像是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迫不及待地开口。 白忘冬眯着眼睛盯着他好一会儿,盯到他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这才重新张大了眼睛。 “这么用力做什么,戏太过了。” 白忘冬搓搓手,转过身,走到了一旁摆放刑具的地方。 “说真的,你演技不错,要是一般人可能还真就被你糊弄过去了,不过我嘛,前段时间和一同僚出任务的时候,她说我是千人千面,你说,这形容词落在我身上是在夸我哪方面的能力的。” “小人……” “嘘,你接下来要说,你听不懂我说什么,对吗?” 白忘冬从架子上取下来一个大钳子,这东西貌似是拔牙齿的,不知道要是用它能不能从肚子上撕块皮下来呢。 罗永盛被他的话给噎了一下,再要开口,结果白忘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又要说‘给小人断罪应当送往六扇门,而不是锦衣卫’,呵,果然,清醒过来了,开始疯狂思考要怎么样从我手上逃出去了。” “‘我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 “‘小人绝对没有半点违逆之心啊’。” “‘大人要是有什么问题就问,小人绝对不会有半点隐瞒’。” 连续的三句话将罗永盛给搞懵住了,因为这三句话确确实实是他刚才心里面一瞬间想到的话语,虽然有个别字不对,但意思一模一样,他眼中带着惊诧看向白忘冬的方向,恰逢在这个时候,白忘冬也正巧转过了头。 与他对视的一瞬间,罗永盛鸡皮疙瘩一下子遍布全身。 那是什么样的一双眼睛,黑白深邃,但是却如此的诡异,就像是在这双眼睛之下他所有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罗永盛张了七八次嘴,最终,他脸上的惊慌退去,表情逐渐平缓了下来。 “不演了?” “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 “一个敢于对着锦衣卫动杀手的人,你觉得会是个软包?”白忘冬用手里的钳子轻轻敲击着桌子。“你装的太过了,人设反差这么大,能瞒过谁的眼睛?” “局势变化太快,我一时也只能做到这种地步,尽力了。”罗永盛呼出一口气,他看着白忘冬缓缓问道。“所以,你一直都在陪着我演?” “当然。” 白忘冬笑了,笑得怪开心的。 “不配合你一点,怎么能听到你为了转移话题说出来的那些情报,虽然你目的不纯,但关于妖族神偷的事情是没掺半点水分的。” 罗永盛沉默了,听到这些,他已经知道白忘冬猜出来一些其他的事了。 是他鲁莽了,如果一开始就乖乖地配合好这个锦衣卫,他绝对猜不到白雕玉简的事情和自己有关。 “成王败寇,我认了,但你要是指望我说些什么,那我只能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又不乖了。” 白忘冬看着他硬气起来,提着那大钳子就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抬起头,望着被捆在架子上的罗永盛,他发现罗永盛的嘴一直在动,就像是在嘴里找什么东西一样。 “你是在找你嘴里藏着的毒吗?别找了,我取出来了。” 罗永盛神色一僵,舌头停止了运动。 他目光灰败地垂下头:“要杀要剐随便你吧。” “是个硬骨头?” 罗永盛咬咬牙,没有说话。 “有意思。” 白忘冬提起手里的钳子,突然,猛地一挥。 “嘭——” 那铁钳重重地砸在了罗永盛的脸上,就这一下,鲜血飞溅。 罗永盛死死咬着牙,一言不发,看这样子,是要死扛了。 既然这样。 那他也就只好陪着他耗着了。 反正,夜还长,他之前学到的手段,还多的很。 “来人。” “百户大人。” “给我备上两壶青果酿,要温得。” 第27章 冰山一角 诏狱十五层的刑讯房今晚是热闹的,至少从里面传出来的嚎叫声让被勒令走远的锦衣卫狱卒们不得安宁,只能再退几米,试图彻底隔绝那边的声音。 看不出来,白百户平日里那么文文弱弱的样子,动起刑来是个这样的狠角色,只是隔着墙听这声音就能知道里面用上的手段有多吓人,按照他们的经验,今晚被审讯这人多半是活不下来了。 “嘎吱——” 就在他们正盘算着还有多久这哀嚎声才会停的时候,刑讯房的门总算是打开了。 白忘冬从里面探出头来,朝着他们这边摆了摆手。 “百户大人,有何吩咐?” 在远处候着的狱卒连忙跑过来开口问道。 “我的青果酿到了吗?” “已经到了,一直在热水中温着。” “拿给我。” 白忘冬用手帕擦着手,脸上湿漉漉的,看起来像是刚洗过脸的样子。 那名狱卒不敢怠慢,连忙一路小跑把买到好久的青果酿给端了过来,他到百香铺的时候已经正好赶上了快要关门的时候,差一点就拿不到这最后两壶青果酿了。 恭恭敬敬地把青果酿递到白忘冬手中,下一秒,他手里就出现了一大块银子。 他抬起头看向白忘冬连忙说道:“大人,多了。” “不多,连夜奔走,辛苦了。” 白忘冬摸了摸这温热的青果酿,朝着这小狱卒微微一笑。 “多谢。” “不敢。” 狱卒受宠若惊,目睹着白忘冬将门再次合上,他看着手里的银两,吞咽着口水。 这银两,能赶得上他半个月的月俸了。 白百户可真是个大好人啊。 嗯,管他是不是心狠手辣,反正出手大方的就是好人。 …… 刑讯室里,白忘冬把沾满血的手帕扔到了一旁的水盆里,旁边放着的都是血淋淋的刑具。 也懒得用杯子,白忘冬直接对壶饮了一口手里的青果酿。 熬夜过后,能来一口自己喜欢的饮品真的是一件特别美好的事情。 “本来还觉得如果你只是行盗窃之事的话,我这手段是不是有些太过了,可没想到你小子鼠目獐头的,手里居然堆着这么多人命,我就算是弄死你一百次都不过分吧。” 白忘冬看着被他记在簿子上属于罗永盛的口供,忍不住皱了皱眉。 本来以为就是个小偷小摸,没想到除了和白雕玉简有关之外,这人居然能和京中不少未解命案对上号,更有甚者,罗永盛的手里还沾染过妇女孩童的血,就这样的人也能成为建文逆党? 那这建文一脉恐怕是真的没救了。 没错,在白忘冬无师自通的刑讯手段下,罗永盛全撂了,他算是当初建文帝在位的时候在京城里埋下的暗桩,白雕玉简是从他手中流出来的,流到了玉东来掌柜的手里,之后再被黑旋风给夺走。 从他的口中,白忘冬得知白雕玉简流入罗家窑的上家是一个名号为“贾先生”的建文逆党上线,这人的身份罗永盛也不知道,甚至都不确定此人是否还在京城,他只能大概判断出来,这人是男性,年岁不小,把白雕玉简交给罗家窑之后什么也没说,只说让他正常拍卖出去就好。 据他所说,玉东来的掌柜在抢夺白雕玉简的时候十分卖力,由此可见,这玉东来的掌柜十有八九也有问题,就是不知道是只有这掌柜有问题,还是整个玉东来都有问题了。 不管怎么样,玉东来得盯着,这事让老罗去安排,锦衣卫什么都缺,但就是不缺能盯梢的好手。 罗永盛是半路入的建文逆党,那个时候,他已经距离退休不远,据说是那位“贾先生”救过他一命,从一家贵族当中保住了他的手,罗永盛知恩图报,于是就成了他的手下。 听他的意思,白忘冬合计,这位贾先生十有八九是给他洗过脑的,不过洗的不怎么彻底,算是半死忠的那种状态,要不然也不会和白忘冬拉扯到现在,最后受不了酷刑全都撂了。 白忘冬在诏狱观摩那段时间不是没见到过真的死忠分子,那嘴严实得,恐怕你就算是把他嘴唇割开都有牙齿护着。 白忘冬把这厚厚的一摞口供全了给大致扫了一遍。 总之,用那么几句话就能概括罗永盛的一生。 行窃无数,杀人过百。 传销分子救危难,知恩图报误终生。 与其说他是建文逆党,倒不如说是那位贾先生的部下。 “求你赐死……” 就在白忘冬放下那口供的同一时间,罗永盛的声音响了起来。 白忘冬朝着他那边看去,这个时候的罗永盛已经不成样子了。 他全身上下都是血淋淋的,身上还有不少被腐化掉的血肉,里面露出了森森白骨,各种各样的伤口都在他身上整整齐齐的排列组合,显得特别有规律性。 他气息萎靡,但是却没办法送他自己最后一程,所以,他只能是求白忘冬……赐死。 白忘冬手指轻轻地在桌子上敲击了几下,紫沼在他的身后出现,伸出爪子轻轻解开了他脖子上的项圈。 这项圈是件仙器,可以用来压制诅咒,是锦衣卫专门找有名的炼器大师打造的。 “自己来吧,触发鬼手录的诅咒,你就可以解脱了。” 他来了这世界近半年的时间,还没有见到过诅咒是什么样子的呢,这也算是榨干罗永盛的最后一点点价值了。 罗永盛点点头,深呼吸一口气。 他眼中闪烁着的是对死亡的渴望,扛了这么久,他也算是对得住贾先生了。 当初贾先生救下了他的手,如今他把命还给他,这笔买卖倒也不算亏……个屁。 “亏大发了……” 他喃喃自语道。 下一秒,他的脸上一道道墨黑色的纹路浮现,白忘冬直起身子,目光认真地看向了那一条条像是手掌一样的纹路,那些手掌纹路出现在罗永盛脸上的第一时间,罗永盛的眼睛当中就流出了两行墨黑色的血泪,紧接着,鼻子,耳朵,嘴巴,一张张手掌出现,朝着这些位置伸了进去。 “噗嗤。” 罗永盛双目怒睁,紧接着,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几乎就是一瞬间,他的气息直接虚弱到了最低点。 最终,还没等他留下半句遗言,罗永盛最后一丝气息也就此散去了。 “早死早超生。” 白忘冬看着面前的死尸叹了口气,又饮了一口壶中的青果酿。 他目光始终注视着前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这样,他在刑讯室里又待了好长一段时间,等到将最后一口青果酿喝干净他才拿起罗永盛的口供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 “这一次倒是歪打误撞,让你小子撞了个狗屎运。” 夜深,罗睺府邸,他身上披着一件单衣,翻看着白忘冬连夜送来的口供,眉头皱紧几秒后又舒展,最终也不得不感叹白忘冬这一次的运气真的好到吓人。 明明只是想要试试看顺着贼王这条线能不能找到那个小偷的下落,可没想到,让他逮住了这么一条大鱼。 这又是妖又是建文逆党的,一个小小的罗永盛居然能牵扯出这么一堆大事。 “一般一般,全都是仰仗了镇抚使大人。”白忘冬这个时候坐在罗睺下首,两条腿搭在桌子上,双手抱着后脑勺望着天花板。“镇抚使大人官运亨通,鸿运当头,下官只是沾了点大人的福气罢了。” “……” 罗睺听到这话都懒得搭理他,要是真想拍马屁那就认真点,说这话的时候这人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搞得跟阴阳怪气他一样。 罗睺忍不住捏了捏眉心,压下吐槽他的冲动,尽可能无视掉白忘冬这一系列换个上司就是在作死的姿态,继续开口问道:“你接下来要怎么做?” “照常来就是了。” “那可是妖族余孽,要不要给你增派一些人手。” 白忘冬听到这话斜着看了他一眼:“要是您真打算派人的话,就不会这么问我了。” 他把腿从桌子上放下来:“放心吧大人,我应付得过来。” 听到他的回答,罗睺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目光。 白忘冬是他特别看好的一个后辈,下一代的北镇抚司十有八九就是他和夜流霜领头,虽然这货性格傲了一些,拽起来飘的不行,但业务水平能打,能力也确实出众,保持这个劲头走下去的话,过段时间也应该在陛下耳边提一提他的名字了。 “既然这样,那就三天时间不变,过了今晚,你就只剩下了两天的时间,抓紧一点,还是那句话,我要活的。” “是。” 白忘冬站起身来,抱拳回应道。 “该滚就滚,有点眼力劲,别让老子赶你。” 罗睺烦躁似得摆摆手,又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半夜三更被吵醒,要不是他没有什么起床气,他早就把这小子给撕了。 明明这些事情明天一早报告也是可以的,也不知道是白忘冬真的就不懂变通,还是这小王八蛋存着什么别的心思。 就比如“我睡不了觉,你也别想睡”这种狗心思。 听到罗睺这杀气满满的话语,白忘冬淡淡一笑,就像是什么都没感觉到一样摸了摸头,脚步平缓地就要朝着外面走去。 可就在他刚刚要跨过门槛的时候,罗睺的声音突然又一次响起。 “对了,你想好怎么和我解释自己走了鬼道的事情吗?” 白忘冬的心脏猛地一跳,他脚步停在原地,脸上表情丝毫没乱,迎着罗睺的目光,白忘冬回过头来看向他:“被大人您发现了啊。” 即便事情突然,白忘冬的心态表情没有丝毫的慌乱,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罗睺,在很久之前,他就对眼前这一幕有过心理预期。 罗睺太强了,只是站在他面前,白忘冬就能察觉到他那一身如同凶兽一般的气息,如果罗睺认真起来,这股气息甚至能够直接用于杀人。 这是一个跟着永乐帝从燕京城一路起兵杀到应天的绝世凶人,无论是实力还是心性都是整个大明王朝最适合掌控北镇抚司这个大杀器的不二人选。 修行界中,给他的外号叫做“煞虎”,虎之凶煞,百兽惊惧。 终日在这样的一个绝世强者的眼皮子底下晃悠,白忘冬又如何能自信不会暴露鬼修的身份呢。 只不过,比起火邪僧这种一下子联想到寒水君不是本人的情况来说,有着穷奇门的认证,再加上他和寒水君超高的相似度,像罗睺这样谨慎的人反而才更不容易联想到这件事的本质。 因为他有一百个证据证明,眼前的白忘冬就是本人。 可即便是这样,罗睺仍旧过了这么久才点明鬼修这件事,怕不是已经在心里面确认过好多次之后才终于放心了吧。 不怕他点明,就怕他一言不发。 说出来了,也就代表着最后的审查他通过了。 “因为鬼修的我要比寒水君的我更强。”白忘冬扶着腰,淡淡说道。“这个理由,够了吗?” “为此不惜废掉自己辛苦多年修行出来的灵力?” 罗睺独眼目光微闪,沉声问道。 “可是我赌赢了。”白忘冬手心当中墨黑色的灵力一闪而过,他目光灼灼地看着罗睺。“事实证明,我很适合修行鬼道。” 感受着那一闪即逝的气息,罗睺盯着他看了半响,白忘冬一言不发任由他看了半响。 最终,罗睺摆了摆手:“放着康庄大道不走,非要剑走偏锋,滚吧,下次别再晚上来找我,要不然老子就活撕了你。” 白忘冬微微一笑,转过身,表情重新变得淡然平静。 他跨过门槛,大步走出了罗睺的宅邸。 看着他的背影,罗睺独眼当中闪过了些许晦暗不明的光。 “长安鬼难的唯一幸存者……” 刚才那抹气息,确实很强,强到让人不敢相信这只是一个修行了不到半年的鬼修。 这样的造化,真的不得不让人把白忘冬档案上的这个记录和鬼修这个身份联系在一起。 不过,不管这份力量是不是和冥渊有关,总之,现在的白忘冬能够完完全全的掌控好它,只要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力量就是力量,是趁手的工具,只要握住工具的人没问题,那这工具的来源又何必搞得那么清楚呢? 锦衣夜行,压制得就是这大明朝水面之下蠢蠢欲动的暗影。 建文逆党,妖族余孽,这些说到底也只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锦衣卫这把刀必须要更加锋利,才能够用鲜血告诉那些不怕死的东西,王朝盛世半点都容不下这群污垢滋生。 永乐朝,势必会是一个开端…… “盛世的开端。” 第28章 吞金兽 一夜无话。 好吧,是真的无话,甚至连梦话都没有,只有翻书的声音一直都在白忘冬小院里响起。 他把锦衣卫里关于妖族的记载全都搬回家了,熬了一整个通宵啊,就是在查这偷遍全城的妖族到底是什么品种的。 根据罗永盛提供的情报,这妖即便是亏损一些价钱也要用收取黄金作为交易物,拒绝银票,银两,玉石这些其他有价值的东西作为货币进行交易,这也就说明了,这小偷之所以贩卖自己偷来的宝物并不是因为缺钱,而是因为对黄金有着极为庞大的需求。 按照被盗窃者家里的鬼魂说,它们在物品丢失前后完全没有目睹到行窃者的踪迹,这说明,这小偷应该是有着能够隐匿身形的能力或者仙器,白忘冬更加倾向于前者。 至于空间律动…… 白忘冬想了想还是在这条因素上写了个大大的问号。 还是那句话,京城的大阵是太祖时期耗费大量的资源建造而成,这世间除了被皇室收纳起来的那个禁物之外绝对不会有第二种方法可以在城内实现空间跳跃,即便是妖族也一样。 所以这一点,大抵应该还需要继续斟酌一下其中的奥秘才行。 查了一整晚的时间,白忘冬连合眼都没有合眼,即便是能用到的信息这么少,可还真就让他找出了点东西出来。 妖族列名一百七十二族中排行四十三,吞金兽。 此妖族靠吞食黄金作为修行手段,血脉天赋当中有着能够自由改变形体这一条,纵观整个妖族记载当中,这个族群是最符合已知情报的一种妖。 除了其他没有进入列名一百七十二族的小妖族族群,吞金兽差不多就是最终的答案了。 在找到答案之后,白忘冬趁着天刚刚亮的时间小小的眯了一会儿。 等到他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过了正午时分。 而今天比起昨天,事情又有了新的变化。 “陈侍郎家的水清珠,犯案时间是在昨天晚上子时?” 白忘冬看着罗睺差人送来的案件新进展,盘算了一下当时他正在干什么。 那个时间段的话,他应该是在刑讯室和罗永盛玩石头剪刀布来着。 这么短的时间内,又有一起案件发生,这货就不能有个休假的时候吗? “看来必须要尽快把那份名单给找到了。” 就和白忘冬一开始预测的一样,当这小偷的妖族身份给曝光,又大体确定对方偷窃并不是为了求财之后,这件事的主基调就已然确认了。 这就是一场有预谋,有计划,有名单的连环失窃案。 这妖族小偷一定是在找某个东西,但他又不确定这东西在一伙人中的哪一个手里面,所以只能用最笨的方法一家一家的找过去。 又因为这样东西大概率适用于女性,所以这才把目标始终盯在了这些人后宅的位置。 想要确认这小贼的下一步计划,这份名单必须要弄到手。 可是又有什么事情是能够确定名单,但又不能确定获得者是谁的呢? 唉~ 母鸡啊。 弄不懂。 他才来了这世界不到半年的时间,好多东西都没见过,搞不明白啊。 看来只能请外援了。 啪—— 白忘冬感慨之际猛地一拍桌子。 “小爷的故事书呢。” …… 故事书,能在白忘冬这里得到如此殊荣的人整个应天府可能也就只有一个了吧。 月黑风高夜,他是鬼市戏园里的一个小小情报商,常常会有一个神经病一样的人花钱请他讲各种各样的故事。 本来一开始他也是拒绝的,甚至于他义正言辞地说道:“要是想听故事去找个说书先生去啊。” 可是,看着那被他摆放在桌子上一片片金灿灿的金叶子的时候,他承认,他无耻地投降了,连那什么傲骨都给丢到十万八千里去了。 无论是什么年头,只要给钱,那就是大爷。 没错。 “只要给钱,那您就是把我这摊子给掀了都没问题。” 百里牧穿着一身道袍,笑眯眯地朝白忘冬说道。 这是一个算卦的摊子,旁边还放着一个“神算子”的旗子,整的有模有样的。 没错,这就是百里牧白日里的工作地点和职业,一个粘上胡子冒充百年老道的老神棍。 “给钱啊?可以,不过你得先给我算个生辰八字。” 他笑眯眯,白忘冬笑得比他还眯眯。 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白忘冬递给百里牧,表情不动声色。 “你的生辰八字?” 百里牧接过那字条看了一眼。 “一位朋友的。” “哦,那我瞧瞧,先说好,不准也要钱。” “可以。” 瞧着白忘冬这般从容不迫的样子,百里牧心里面突然就有些发慌,他动作熟练地从袖子里掏出三枚铜币,双手将铜币包裹,在手里摇晃了起来。 “你这卦算得准吗?” “别开玩笑,师传正经仙门,我又天赋异禀,你可以说我情报不准,但我的卦就没有算得不准的时候。” 这话说的,好他娘的骄狂。 说话间,百里牧将手中的三枚铜币抛到了桌子上,突然,神色微顿,他抬起头好奇地问道:“这人谁啊?都已经归天了吧?这测不测的还有什么用。” “嗯哼。” 听到这话,白忘冬笑得更开心了。 “你昨天不还提到人家名字了吗?怎么,算个卦就不认识了。” “昨天?” 百里牧皱皱眉。 他昨天说什么了? 他只记得他昨天好像是从眼前这个人手里赚了几片金叶子来着…… 等等! “嘶——”百里牧猛地倒吸一口凉气。“该不会是……罗老板?” “嗯哼。” “我去!你杀胚吧,昨天还在找人家说要求帮忙,一晚上的时间就把人给宰了,你们锦衣卫的效率也太高了吧。” 百里牧从座椅上高高跳起,他知道白忘冬这意思了,这他娘的就是在警告他啊。 白忘冬从怀里掏出来几个铜板扔在了桌子上:“找你是来问你点事,白天的事情属于公干,我向来不给钱的。” “……” 听到这话,百里牧沉默半响。 “那,您能晚上再来找我吗?” 他算是听明白了,这家伙是想白嫖啊。 “你说呢?” 白忘冬这眯眯眼的样子着实吓人,那被睫毛遮掩的眼眸看不出半点的情绪。 “算了,你问吧。” 百里牧一下子泄气了,他趴在桌子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看他这装扮和神态,不知道的还以为白忘冬在欺负老弱病残呢。 见到他大抵是老实了之后,白忘冬将自己的所求一五一十地给说了出来。 “既要有名单,又不能让人知道自己买到什么东西的场合?” “有啊,还不少呢,盲拍不就是吗?” 盲拍? 白忘冬睁开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瞳中目光清冷理性。 “同我说说,这盲拍……是什么东西?” 果然,还是得他的故事书登场啊。 第29章 盲拍 “你个锦衣卫不知道盲拍是什么?别装了,太假了。” 百里牧把那三枚散落在桌子上的铜钱一一捏起接连放回到了自己的袖子当中,随即抬起一只眼睛斜瞅着白忘冬。 “你不会是搁这儿诈我呢吧,我提前说好,盲拍什么的我是从来没有参与过的,了解这个,只是基于一个情报贩子的基本素养。” “嗯……你要是在这里不想说的话,我就带你换个场子,那边比较刺激一点。” 白忘冬摩挲着手指说道。 “正巧,我也想了解了解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北镇抚司当值的。” 听到这话,百里牧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身体猛地一颤,他讪讪一笑,接着重新开口道:“不用劳烦您奔波了,我说,您想了解什么,我全都告诉您。” 白忘冬歪歪头,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盲拍嘛,顾名思义就是‘盲着拍’,这种拍卖会只会邀请特定的人家,所请之人的名单也就只会有组建方自己知道,盲拍进行期间,所有的人都会坐在特制的房间里面穿上特制的衣袍隐藏起自己的身份,就连拍品都会被罩上一层幕布,在盲拍进行期间,拍卖师会带着装有拍品的箱子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光顾,然后将所有人的报价一一记下,价高者得,只有一次出价的机会,而且,是否拍到不会当场告知,在盲拍结束之后将拍品送到客人手上的时候才会知道最终的结果。” 说到这里,百里牧迟疑了一下,紧接着,他抬起头看向白忘冬那双无喜无悲的眼睛:“盲拍的拍品大多数都有些来路不正,提供这些拍品的人,一般都来自于鬼市……虞家。” 听到这句话,白忘冬的心里没有半分的惊讶。 这盲拍搞得这么严谨,一看就是心中有鬼,在应天府这个地头能搞到那么多不方便大大方方示人东西的势力本来也没几个,鬼市,就是其中可能性最大的那一个。 哦,不对,应该说是供应量最大的那一个才对。 不过,比起这个,他倒是比较关注另一个和他任务有关系的点。 “组建盲拍会的,又是哪一边的人?” “这个嘛,我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百里牧摇摇头,目光很认真,看得出来他没有撒谎。“实在是盲拍的举办方从来都不是固定的,而且能组建起一场盲拍也很不容易,这群人也不会把自己的真面目示人,但我可以肯定,每一个组建盲拍的举办方都会有一群固定的客源。” “你能查到一个人参与过哪一场盲拍吗?” “别闹。”百里牧听见这话一下子笑了。“我要是有这本事还用得着在这儿摆摊吗?白大人,您千万不要把我想的太神通广大了,而且……” 他身体前倾,靠近白忘冬。 “这里面的水深的很,怕是您一个百户兜不住的。” “水深啊。”白忘冬身体同样前倾,他将手肘放在桌子上,右手托着下巴和百里牧对视在一起。 “能淹死我吗?” “差不多吧。” “吼吼,瞧,真好,有趣的事情又变多了不是。” 瞧着白忘冬眉眼间的笑意,百里牧露出满脸疑惑,一头的问号。 是他没讲清楚还是这人理解有问题,又或者说,这货不会是个聋子没听到他在说什么吧? 在他呆愣期间,白忘冬收回手臂,从他面前的椅子上站了起来。 “不耽误你生意了,加油,等有机会让你给我算一卦。” 说完这话,白忘冬脚步轻快地就离开了这里。 百里牧看着他的背影沉默了,为啥……他觉得这人还有些小开心呢? 嘶—— 果然,师傅说的没错,锦衣卫里,没几个正常人。 还是山上好啊,起码不用和神经病打交道。 呜呜呜。 他有点想家了。 …… 离开百里牧的摊位,白忘冬立马确认了下一站的行程。 百里牧此人虽然来历神秘,但是从口中说出来的话有九成以上的准确度,只要他愿意告诉你一些消息,那么十有八九不是假的。 而且这个人的手段也神秘的要紧,他锦衣卫北镇抚司试百户的身份很大可能就是他告知虞夫人的,而他升百户还没几天,百里牧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这种情报获取的速度,说实话是有点厉害。 表面上很好拿捏,实际上也是个胸有成竹的主。 白忘冬怀疑,这人大概率是有仙门身份的。 他刚才说他有“正经师门传承”,这传承指的是那一身道袍,天下道家仙门多如牛毛,想要靠这个找出他的身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不过,白忘冬对百里牧的身份倒也不怎么感兴趣。 好好的故事书纠结那么多干嘛,就算是知道了他身份也变不出花来,这件事不在他的兴趣名单之上。 现在嘛,还是先考虑一下盲拍的事情吧。 白忘冬想,百里牧之所以一开始就说出“盲拍”这件事就是因为这个答案最符合他的要求和描述,其余的选项可能性不大,如果不是这个答案,届时再让白忘冬来找他就可以了。 既然可能性这么大,那么就不如暂且先将这个当做是答案,以此去调查名单,就算是查到最后出了错误,那也能掉头重新再来。 是个笨办法,但面对这种情况很有效。 而且,想要确认是不是正确答案的方法也很简单,就比如…… “陈大人,在下确实叨扰了,但我提醒您一下,我的时间很紧张,要是再有半柱香的时间我还没办法从您这里得到答案,那我恐怕就要带着您一起去和我们罗镇抚使坐坐了。” 端着茶坐在座位上,白忘冬看都没看一眼坐在主位汗流浃背的那位工部侍郎。 六部侍郎,正三品的官员,就是老罗在这里都要恭恭敬敬叫一声“大人”来着,这要不是心里有鬼,何至于紧张成这个样子。 虽然吧,他们锦衣卫名声有些不大好听,但架不住这些年抄家抄的多啊,被锦衣卫给盯上,就算是再大的官员心里都要发怵,尤其是在永乐帝上位之后,亲手组建了北镇抚司这样名副其实的暴力机关,锦衣卫的凶名更盛。 面对锦衣卫,能不紧张的,恐怕也就只有两种官,一种是深得皇帝信赖的天子信臣,一种则是光明正大,坦坦荡荡的吏维良臣。 很显然,眼前的这位陈信良虽然名字里既带“信”字也带“良”字,但这两个条件在他身上是一个都不符合。 陈信良抿了几口杯中的茶水,强行压下了心中的慌张,然后这才缓缓开口说道: “本官不知道白百户所说的‘盲拍’究竟是什么,但听闻,只是听闻,城西有家名为‘流芳阁’的书画铺子常常会聚众行一些神秘之事,工部有计划在那边修建一座石桥,若是白百户肯出手帮忙探查一下流芳阁那边的情况,陈某感激不尽。” 说话的艺术。 “明白了。” 白忘冬站起来,朝着他一拱手。 “多谢大人,告辞。” “慢走不送。” 之后,白忘冬连续走访了好几家被这小偷光临过的府邸,大部分人都和陈信良的说辞差不了多少,只有少数几家说的特别明白,当然,还有几家死不承认的,但他们的神态表现的特别明显,四舍五入也就算是承认了。 走访了十几家之后,白忘冬大概也确定了这些人确实都是参加过盲拍,而且,这些人中还有不少是和三四个盲拍举办方都是有联系的,不过,即便是这样,他们的话语当中都还是提到了同一个名字。 流芳阁。 这是一家书画店,按照某个如实相告的大人的叙述,他们这些有资格参与盲拍的人在明面上都是这书画店的贵宾,每一次当流芳阁要举行盲拍的时候,都会差人把一幅字画送到府上来,那装画作的盒子中会有盲拍的邀请函,上面把时间和地点写的很清楚。 按照这位大人所说,盲拍举办方也不会将这些贵宾全部叫到场,他们会根据客人的身份,来确定当场拍卖的物品能引起哪些客人的注意,这才会拟订名单。 总之,举办一次盲拍是很浪费精力的。 当然,在浪费精力的同时也是暴赚就是了。 “现在看来,貌似就是这流芳阁的盲拍名单了。” 白忘冬把刚刚见过的那位将军说过的话给记在小本本上,和前面那些失窃者的记录一对比,这流芳阁基本上就已经成为最后的答案。 下一个目的地找到了。 只要能从流芳阁的手里搞到同时有这些失窃者名字的名单就能够确定这小偷的下一个目标是什么,同时,只要能找到这名单流失的原因,也能找到一些线索。 这样的话,这妖族小偷应该也就无处遁形了。 嘿,今天搞名单,明天抓小偷,抓到了就能回北镇抚司衙门和罗睺复命,正好三天时间不多不少。 啧,剧本已然确定,现在就要开始下一步剧情了。 “流芳阁,买字画去喽。” 白忘冬收起小本本一路朝着城西的方向赶了过去,胜利就在眼前,马上就能见到曙光了。 说三天就三天,他可真棒。 可就在白忘冬兴高采烈想要忍不住敲锣打鼓庆祝一番的时候,现实终于给了他一个狠狠的嘴巴,告诉他半场开香槟到底是多么让人尴尬的一件事情。 站在熊熊燃烧的阁楼面前,白忘冬眯着眼睛,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当中此刻变得幽邃阴寒,光是远远地望着他就能感觉周围的气压越来越冷。 只差一步。 第30章 有好多根线嘞 熊熊燃烧的阁楼在这夜色之下显得是那样的刺眼。 白忘冬站在原地眯着眼,双目当中金光忽隐忽现,冰雪自他的身旁飘散,他一步一步朝着那正在燃烧的流芳阁走了过去。 围观的人群感受到后背的森寒回头一看,连忙给他让开了道路。 白忘冬一路走,寒冰就一路跟,前面围观的人就一路给他让开道路,就这样,白忘冬一步跨过了流芳阁正在被烈火肆虐的大门,直接进入到了火场当中。 雪幽兰的身影在他身旁一闪而过,顷刻,这大楼被瞬间冰封,那燃烧的火焰被一瞬扑灭,原本还是一座火楼的楼阁如今整个都被冰霜给覆盖,这一手看得外面的围观群众是连连称奇。 白忘冬站在被冰封的流芳阁内,抬起头朝着二楼,三楼,四楼的方向看去,鎏金色的灵目扫过这流芳阁中的每一个角落,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这流芳阁当中没有鬼魂,一个都没有。 明明尸体都在这里烧了个焦黑,可就是没见到一个鬼魂游荡。 和白忘冬预料的差不多,流芳阁的一切都被烧尽了,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留下。 “踏踏踏——” 密密麻麻的脚步声自他的身后传来,白忘冬回过头,见到了一群穿着制服的兵士。 这应当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在京城,消防方面的问题是他们负责管理的。 “敢问阁下是……” 为首的人见到白忘冬连忙恭敬问道。 别的不说,就凭眼前这一手冰封四层阁楼的手段,就值得他恭恭敬敬地问话。 白忘冬呼出一口气,转过身从腰间白玉当中取出了自己的腰牌递给为首的兵士:“锦衣卫北镇抚司百户白忘冬,这里的火灾不是意外而是贼人所为,我建议你们尽快通知六扇门,调查这些尸体的身份是否与流芳阁登记在册的伙计一致。” “小的知晓,多谢大人出手相助。” 说话间,那带队的兵士检查完之后将白忘冬的腰牌双手奉还。 白忘冬接过腰牌,然后没有多说什么,整个人大步朝着流芳阁外面走了出去。 这条线索……算是断掉了 …… “只差一步,就差一步,到底是差在什么地方了呢……” 白忘冬蜷缩在椅子上,抱着膝盖双目无神地目视着前方,嘴里不断地喃喃着这几句话。 明明一开始是敌明我暗,到底是从哪个地方开始暴露的? 他可不相信流芳阁在这个时间点被毁掉会是纯属的巧合,这件事一定是和他有关的。 复盘整个过程,他有些没有搞明白到底是哪个地方出现了错误。 百里牧?罗睺?还是他白日里拜访的那群失窃者? 说到底,流芳阁究竟为什么要自焚呢? 没错,六扇门那边的报告已经出来了,流芳阁里那些被烧焦的尸体并非是流芳阁原本那些伙计,放火的人应该是想要借这一点来瞒天过海,但是没有料想到白忘冬是个鬼修,而且是个已经修出灵目的鬼修,一眼就看出了这些人不是刚刚才被烧死,准备的这么齐全,这场火灾一看就是流芳阁自己设计的。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流芳阁和那妖族余孽有关,从一开始就不会把那小偷要找到东西给当成盲拍的拍品。 可要是无关,那么为什么又在这个时间点选择了金蝉脱壳呢? 说到这个,那问题就又一次回到最开始的起点了。 流芳阁又是怎么知道有人查到他那里的呢? 啊啊啊啊,烦死了。 这一把火把流芳阁这条线给烧了个干干净净,导致这条线索完全断掉了,距离罗睺给出的期限就剩下了一天,他难道又得重新开始不成? “这小朋友怎么了?” 就在白忘冬坐在椅子上一个人抓狂的时候,一个男人走进大厅,见到他这副模样直直地愣了一下。 随即把目光看向了坐在主位上品茶的罗睺。 是的,没错,月色如旧,地方也一样如旧。 白忘冬从流芳阁出来之后第一时间就到了罗睺这边,一进门啥也不说,就坐在椅子上发癫,这也就是罗睺见过大世面,要不然,怎么还能这么理智的地坐在上面喝茶呢。 罗睺见到来人,放下了手里的茶杯:“安排给他的任务出了差错,一个人抽疯呢,别管他。” “这是个百户?看起来年纪不是很大。” 男人走到白忘冬对面坐下,好奇的问道。 他的声音很温和,长相秀气得像是个女人,要不是他的喉结看起来有些明显,可能还真的会被人认为是个女人。 “新晋的百户,算是北镇抚司里比较出色的新人。”罗睺一边说着一边斜撇了白忘冬一眼。“就是性子有点傲,也得亏是在我手下当差,这要是放在南镇抚司,怕不是会被纪纲那老小子拼了命的打压。” “南镇抚司啊……” 男人皱皱眉。“我在外也听说过纪纲的行事手段,那边貌似都成了他的一言堂?” “只要不把手伸进北镇抚司,那就不用管他。”罗睺神色不变,淡淡说道。 说到底,北镇抚司才是锦衣卫的根本,在锦衣卫,别看罗睺的头上还有着一个指挥使,两个指挥同知,三个指挥佥事,但只要北镇抚司还是他直接领导,那么在锦衣卫里,话语权最重的人就一定是他。 他之所以被皇帝安排在镇抚使这个从四品的位置上,就是因为方便掌管北镇抚司,再来,就是因为北镇抚司需要一个能镇得住这群杀胚们的怪物主事,在永乐帝的旧班底当中,他最合适。 “你心里有数就行。”男人点点头。“总之,这个人是条毒蛇,圣眷不浅,他要在锦衣卫往上爬注定绕不过你,你得多提防。” “嗯,知道了。” 罗睺微微一笑,笑容居然是温和的。 要知道在北镇抚司当中,很少能见到这只老虎笑得这么开心。 “啪——”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清脆地拍手声猛地响起,把罗睺和这男人的视线都给吸引了过去。 只见白忘冬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罗睺:“大人,要不然我们把那些失窃者全都给抓了吧,审一晚上,我绝对能把盲拍的名单给你弄出来。” “……” 听到他这话,罗睺左眼看着他的目光都带着“你脑子不是有问题吧”的意思。 “别抽疯了,那些人里不少都是朝堂上的官员,你今晚抓了,明日早朝的时候朝堂得空一大块。” 罗睺话音刚一落紧接着就看到了白忘冬那极为阴暗的目光,他当即无语捂脸:“狗东西,你不会是把老子也怀疑了一遍吧?” “怎么会?”白忘冬连忙扭过头收回目光。 这种事他怎么可能承认呢? 虽然他刚才确确实实是想了一下罗睺当内贼的可能,不过很快就被他排除掉了。 很快,真的很快,就连三分钟时间都没用。 “你自己没本事就不要瞎怀疑。” 罗睺放下手,同白忘冬说道。 “要不要我派个人帮你一下?看见坐你对面这人了没,北镇抚司千户,谢阴,有他帮忙,你这任务明天一早就能有结果。” “你好~” 坐在旁边目睹了两人对话全过程的秀气男子察觉到白忘冬的目光投来,还伸出手晃了晃,和他打了个招呼。 “谢大人。” 白忘冬特别有礼貌地站起身来,向谢阴行了个礼。 谢阴摆摆手,笑而不语。 之前这人和罗睺两人的对话他都听着呢,别的不说,他可以肯定这个叫谢阴的锦衣卫千户一定是罗睺实打实的心腹,比他和夜流霜要高出好几层楼的那种心腹,估计都快心到他细心管里那种程度。 在北镇抚司这几个月里,白忘冬见过符合这个条件的人只有林昭月一个,现在看来,原来还不止一人,在这谢阴也是。 “不用镇抚使大人费心,放心,明日夜前,我必定把人带回来。” “你线索不都已经断了吗?” “谁说我就一条线能跟了?”白忘冬眉头一挑。“我有好多条线可以跟的好伐?” 流芳阁只是走的最顺的一条线罢了。 “那你还不快去?” 罗睺左眼一瞪,不怒自威,气势猛地朝他这边席卷过来。 白忘冬明显感觉到后背发凉,这种凉意,比雪幽兰的寒气还要冷。 这是煞气。 实实在在的煞气。 这一瞬间,白忘冬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跳动的心脏被人给冰冻了起来。 这就是“煞虎”吗? 罗老大,牛逼! 白忘冬心里默默地挥了个拳之后,朝着罗睺一抱拳:“是,属下这就去,两位大人,告辞。” 说完直接转身,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的意思。 “这小家伙有点意思。” 谢阴看着白忘冬离开的背影,微笑着说道。 “面对你那煞气,他眼里压根就没有生出半点的恐惧。” 作为全天下最了解罗睺的人之一,谢阴对于罗睺的煞气有多强再了解不过,那可是认真起来能直接冲垮一个人心志的煞气,即便刚才罗睺没认真,但…… “现在的年轻人,真了不得。” “是吗?” 罗睺目光微闪。 “别是心飘了就好。” 那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在乎的目光,可不算是件好事。 …… 又是鬼市。 白忘冬都觉得自己来这里都快和回家一样了。 除了流芳阁之外,白忘冬的第二条线就在这里了。 罗家窑! 之前罗永盛就说过,那小偷来罗家窑这边销过赃,只要从罗家窑下手,多多少少也能找出一点这小偷的蛛丝马迹。 只要有痕迹,不管多么微小,总能顺藤摸瓜摸上去。 而且…… “呼~” 白忘冬现在严重怀疑,罗永盛就是打草惊蛇的那个点。 就是因为他失踪了,所以流芳阁才会被烧。 虽然这两件事看起来毫无关联,但实际上,白忘冬在罗睺家里复盘了一下这两天抓贼的全部过程,找来找去也就只有罗永盛这么一个点是他无法掌握的。 百里牧也好,罗睺也好,这些人的行动逻辑没有半点的问题。 而那些被他一一造访过的失窃者一来没有充足的时间,二来,既然他们都愿意开口,明里暗里地给他指明流芳阁的身份,那就不会再做多余的事情画蛇添足。 只是参与盲拍,以他们的身份不会将这件事当成一回事的。 所以,想来想去,想来想去,最符合的人选就成了罗永盛了。 可问题来了,罗永盛应该是建文逆党这边的人才对,流芳阁则是属于妖族余孽这边的任务线,两者怎么会相交呢? 呵。 “两者又怎么不会相交呢?” 白忘冬现在细细想来,貌似在那一晚问花楼罗永盛提到为什么要让鬼手录外的这个人在罗家窑销赃的时候,目光闪烁躲避了那么零点零零零九秒的时间。 回想起这个之后,白忘冬突然就有了一个想法。 流芳阁同样属于建文逆党,就是它介绍妖族余孽去罗家窑销赃的,盲拍的名单也是它交给妖族余孽的,这样一来,名单的来源弄清楚了。流芳阁为什么能提前逃跑的理由也弄清楚了,因为这背后的人深知,要是罗永盛被抓了,流芳阁被牵扯出来只是时间问题,为此,只能断尾求生。 如果,白忘冬是说如果,以上的猜测都是正确的话,那也就说明…… “建文逆党和妖族余孽联合了?” “果然……我是天才。” 白忘冬走在鬼市街上,笑容愈发灿烂,灿烂到那遮盖着他脸庞的灵力都快要被这灿烂的笑容给冲破了。 他张开双臂,感受着这一刻思绪贯通的舒爽。 这一刻他都想以最快的速度赶快冲回到罗睺家里告诉他,抓人的充分理由有了。 “这群人都为建文逆党提供过资金帮助。” 只要人连夜抓到诏狱,一个晚上的时间,什么盲拍的名单,什么盲拍的物件,他都能搞得清清楚楚。 不过嘛…… 他估计自己说出这话来,罗睺这次真的会把他从府里给扔出来,为了不让这丢脸的一幕发生,白忘冬还是选择压下了这个想法。 现在还是先专注于罗家窑这根线吧。 “啪。” 没有半点犹豫地把门踹开,白忘冬手比着枪的手势就冲进了罗家窑的铺子当中。 然后大喊一声。 “都举起手来别动,扫黄!” 第31章 罗家窑 看得出来,白忘冬这一手把罗家窑里的人都给搞得懵住了,他们呆愣地看着这个喊着“扫黄”然后大摇大摆冲进来的黑衣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个情况,两三秒之后,有一个八字胡男人从拨开人群走了出去。 “这位……客人?” 说实话,八字胡男子都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个客人,这么气势汹汹的样子,怕不是来罗家窑找事的吧? 可这里是鬼市啊,在这里找事就不怕被虞家的执法队给绑了吗? “你是这里主事的吗?”白忘冬看着眼前说话的八字胡男人,直接了当地问道。 那八字胡点点头:“在下罗三,受家师之命暂代罗家窑主事一职,不知您是哪位鬼手?” 罗家窑的业务主抓销赃,每一位记录在鬼手录上的成员将自己的赃物拿到罗家窑,再由罗家窑负责,将这些东西销售给鬼市中的店铺和拍卖场,很少会有直接兜售给个人的情况出现。所以,一般来罗家窑的只能是那些鬼手,这些人就是罗家窑的客人。 “我现在时间很赶,就不多和你废话了。” 白忘冬直接了当地说道。 “找个房间,我们两个聊聊?” “您到底是……” “六扇门办案。” 白忘冬用只有他和罗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沉声道。 听到这话,罗三眼眸微缩,但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轻轻点头:“我明白了,随我来吧。” 他先是掉头安抚了一下身后眼巴巴看着这边的客人,然后和旁边的随从说了几句话之后,这才转过身看向白忘冬:“走吧。” 倒是冷静,看起来一点都没得了他师傅的真传。 白忘冬跟着他离开了罗家窑的前方大厅,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和他差不多的打扮,很难能从那脸上看到半点真容的特点,也许是为了进一步保护这些小偷们的隐私,这里面的光线昏暗到了极致,如果不是用灵力加持在眼睛上,很难在这昏暗的房间当中走多远。 罗三并没有带着白忘冬走很长的距离,只是走出大厅后,他就转身走进了后面的第一间房间里面。 白忘冬跟着走了进去。 这就是一间特别普通的屋子,本来白忘冬还以为能在这里见到一堆埋伏着的刀斧手呢,但现在看来,这罗三还挺识时务的。 “这位六扇门的大人,可否让我看一下你的腰牌?” 罗三进入房间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白忘冬倒也没拒绝,真的从腰间白玉当中取出了一块六扇门捕快的腰牌扔了过去。 这东西是他从罗睺家里面顺的,腰牌等级从低到高一应俱全,他也没拿捕头的那块,直接挑了个差不多够用得就带出来了。 罗三把持着腰牌上下翻弄认真检查了许久这才把腰牌又重新递了回来:“刘捕快,不知道您来我们罗家窑有何贵干?” 虽然是面对官差,但罗三脸上丝毫没有慌张,在罗家窑,在鬼市,就算是官府想要抓人那也要掂量掂量后果,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规则,鬼市当中遍地都是罪犯,但官府仍旧没有朝这里下手就足以证明,在潜规则内,鬼市对于他们而言,还是相对于安全的。 这人心态不弱。 即便是只说了几句话,但白忘冬还是看出了罗三那平静表面下一样平静的内心,怪不得罗永盛会把罗家窑交给他来打理,真的很合适。 白忘冬从他手里接回那块六扇门的腰牌,然后就直接坐到了一边放置的椅子上,抬手示意罗三一起坐下。 罗三很听话,他直接一屁股坐到了白忘冬的旁边,端起茶壶给白忘冬倒了一杯茶。 “你师傅罗永盛现在在我们那里。” 听到这话,罗三抓着壶把的手微微一顿,他把壶稳稳地放在了原位,面不改色:“师傅已金盆洗手多年,这一点,王捕头是知道的。” “不是因为犯事了,只是请过去协助我们调查一桩案子。” 白忘冬从怀里拿出小本本。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也能和你师傅一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是夸张了,他师傅连七岁时候偷窥隔壁王寡妇会汉子的事情都抖露出来了,白忘冬可没指望罗三和罗永盛一样那么实诚。 “我师傅现在如何?” 罗三开口问道。 “他……就那样吧。” 模棱两可的答案。 白忘冬歪歪头:“过两天给你送回来,前提是,你要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你问吧,我尽量配合你。”罗三呼出一口气,终于知道这小捕快敢直接上罗家窑来,是有什么样的底气了。 还是个孝顺的徒弟啊…… 白忘冬偷偷眨眼。 这要是让他知道了他师傅现在的模样,这家伙会不会直接暴起朝他冲过来啊。 “咳。” 白忘冬战术咳嗽了一声,随即开口问道:“知道夜芳来吗?” “白瓶藏玉镜,夜里芳梦来,如此有名的仙器,我又怎能不知?” “听罗永盛说,这东西曾经送到过你们这里进行销赃?” “是。”罗三点点头,没有半点避讳。“不过它已经被兜售出去了,刘捕快要是想找回它应该会很难。” “不找它。”白忘冬摇摇头。“我找把它送到这里的人,你有见过这个人吗?” “如果是这件事的话,我就爱莫能助了。”罗三很干脆地摇头。“这个人一直都是我师傅负责接待的,我同他没有过一次直接接触。” 说到这里,罗三眉头微皱:“我师傅没有同你们说这件事吗?” “他说了很多,他甚至还说,你们派人追踪过这个人。”白忘冬抬起头瞅了他一眼,说出些干货打消罗三的疑虑。“他有没有和你提到过这个人的身份?” “这……”罗三张张口,迟疑了几秒。 “看样子是说过了。”白忘冬手指点了点桌面。“包庇妖族余孽可是重罪,你要想清楚要不要更诚实一点,要是你不诚实,下次来找你的恐怕就是锦衣卫了。” 听到“锦衣卫”三个字,罗三眼眸微颤,随即,他沉吟几秒后开口说道:“我知道的也就和师傅差不多,那人流露出妖族的灵力气息这件事是我发现的,当时师傅就只同我说那不要去管这件事,就当没看见就好,所以,包庇这么重的罪名我是担不上的,最多,也就是我们师徒俩知情不报罢了。” “你发现的啊?” 白忘冬听到这话微微一怔。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 “那你能分辨出这妖族是属于哪一个种族的吗?” “这个倒是从未了解过,我看不出来。” “那你具体描述一下你见到的灵力是什么样子的。” “红色中夹杂着淡淡的青色,从那青色中,我能够感知到一股浓浓的……生命力,对,就是生命力。” 罗三细想几秒后给出了很详细的答案,详细到白忘冬眯着眼观察了他半天才确定这老子没和他说假话。 可…… “你确定是生命力?” “我很确定。”罗三点点头,对此他也不避讳。“我早年间修炼过一本名为‘噬生诀’的仙法,此术歹毒,就是要靠吸食旁人生命力来进行灵力转化,所以我对生命力的感知十分敏感,我很确定,那青色灵力中夹杂着的就是生命力的气息。” 瞧着罗三满脸严肃的样子,白忘冬咂咂嘴。 这人甚至都自曝修炼邪功了,那他也没办法反驳啊。 不过,生命力的话,这就很迷了。 吞金兽的灵力当中可没有生命力这么一说,按照书中的描述,吞金兽一族的灵力大部分都是金色当中夹杂着血色,现在突然跑出青色和生命力一出…… 白忘冬眯着眼睛思考着这新来的线索。 不对,这都已经不算是线索了,这就是明示。 他奶奶的。 这案子居然还是一出团伙作案? 那现在问题来了。 到底是双人成行,还是群魔乱舞? 这犯罪团伙到底有多少人? “你们派出去跟着他们的人最后跟到哪里跟丢对方的?” 白忘冬暂且把这个问题压在心底,问出了这一趟来这里他最想问出的问题。 “秦淮河岸边。” 罗三飞快回答,毫不犹豫。 他们这边派人跟出去三次,三次都是跟在了同一个地方消失不见,每一次当那运送客人前往鬼市大船的小舟一靠岸,这人的身影就会消失在原地,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特别的诡异。 第一次,他们觉得是大意就没太在意。 第二次,他们试图发现其中的奥妙,结果却一无所获。 第三次,他们甚至连探查踪迹的仙器都用上了,可最后还是在同一个地方跟丢了对方,为此,跟踪的兄弟备受打击,情绪低沉了有段时间才缓过来。 所以,对这件事,罗三印象可太深刻了。 “哪一处岸边?” 白忘冬很敏感地从这个故事中抓到了关键性的字眼。 “同一个”。 “我可以画出来。” 罗三说干就干,很准确地点出了地点在什么位置。 白忘冬看着那个地方,隐隐约约中仿佛抓到了什么。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不及和罗三多说其他的话,大步就要离开房间。 “刘捕快!” 罗三高声叫喊。 “我师傅……” “明日午时,去六扇门领人。” 白忘冬背对着他挥挥手,连忙快步离开了这个房间。 灵力笼罩下,他的眼眸灼灼耀眼。 他觉得,貌似不用等到明天了,今晚,他就给罗睺送上一个满意的答卷。 第32章 水下玄机 万万没想到,万万没想到,这个案子最关键的要素居然会是罗三。 什么叫有心栽花花不开,什么又叫蓦然回首那人在灯火阑珊啊。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就证明昨天晚上罗永盛并没有将这件事全盘托出,还是有所保留。 不过没事,他不怪他。 就算他这般不真诚,白忘冬仍旧会奉上自己最真挚的祝愿,愿他早死早超生。 “我可真善良。” 白忘冬蹲在秦淮河的岸边,此时此刻,他已经换上了那一身白衣,犹如一个翩翩公子,光是待在这里,就能引动秦淮河上无数女子的侧目。 不过很可惜,这些女子的暗送秋波在这个时候不会得到任何回应,白忘冬死死地盯着水面,对周遭的一切都置之不理。 “善良的人一定会得到回报的,对吧?” 他喃喃自语道。 他现在心里面也没什么过分的愿望,就是想早一天时间把任务完成,然后把阴狮像甩到罗睺的脸上,让他看看自己的业务水平到底高不高。 就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愿望,那些被他祝福过的人一定是会满足他的吧。 他这么善良的人一定会有好报的对吧? “芝麻芝麻快开门啊,妈妈妈妈要进来了。” 即便是白忘冬的意志已经深刻到贯穿了整条秦淮河,但愣是没有从水面之上发现半点的端倪。 这里居然没有任何玄机! 怎么可能? 难道又是他着相了? 这人每一次都在这个地方消失完完全全就只是一个巧合? “谁信啊。” 白忘冬手掌盖在地上,双目变成鎏金色的模样,在他身后,雪幽兰的身影一闪而逝,紧接着,这道幽蓝色的身影就一跃而下冲进了秦淮河当中。 既然水面上发现不了问题,那就再往下找找。 他就不信了,今天晚上还找不到那群妖族的下落。 灵目开,白忘冬的视角切换到了雪幽兰那边,雪幽兰一路深潜,朝着秦淮河下不断地深入。 它绕着岸边一遍又一遍地飞快游动,来来回回将这片水域搜索了个遍,可就是没有发现玄机。 白忘冬的眼睛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眯了起来,他目光幽邃,将眼中的画面一遍又一遍地来回扫过。 他的判断永远都不会出错,如果说到了现在答案都没有浮现,那么,一定是他忽略了某一个环节。 “哪一个妖族和水有关呢?” 白忘冬回忆着昨晚看完的妖族秘典,那妖族一百七十二族当中有哪一个是符合当前的情况的呢? 太多了。 多到数不胜数。 那么,换个角度去想。 有哪一个妖族是和水域有关,且又能够在悄无声息间将人的位置给转移掉的呢? 很好,缩小一部分范围了。 那么,继续去加限制条件。 综合上面的所有要求,再加上一条“事后能将痕迹隐藏或者抹除”。 那么最后的答案就会变得逐渐清晰起来。 结论是。 没有。 是的,没有。 妖族列名出的一百七十二大族当中,绝对没有一个妖族有这样的能力。 但是,思维发散之下,白忘冬却联想到了另一个东西。 “碧水明珠。” 好巧不巧,这东西,正是某个小妖族的圣物。 这个名为“水阴蛇”的族群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已经灭绝了,而且是在人妖灭族之战前就已经在妖族的优胜劣汰当中成为了淘汰品,这一族的所有资源被那一百七十二大族瓜分,而作为该族圣物的“碧水明珠”也成为了某一个大族的战利品。 虽然水阴蛇一族的能力不怎么样,但是圣物碧水明珠的功效还是很突出了,因为它本身所拥有的战略意义很大,所以编撰妖族秘典的作者特地将它给重点标明了出来。 碧水明珠,能够在水域之下制造水道,通过水道,能够实现两个地点隐蔽且迅速的通行,而且,这些水道在不开启的时候,是很难被察觉到了。 即便是像白忘冬这样灵魂力强大的修者也没办法找到水道所在的位置。 在早些年妖族和人族开战的时候,碧水明珠可是没少在奇袭战场上给人族这边添麻烦。 如果说白忘冬现在能够想到唯一一个能够符合当下情况的事物,恐怕也就只有这个碧水明珠了吧。 “是不是它试一试就知道了。” 白忘冬收回手掌,从地上站了起来。 是,碧水明珠的水道痕迹确实难以被发现,但是,那是指在“水”道的情况下啊。 “雪幽兰。” 白忘冬喃喃声空灵响起,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一道幽蓝色的身影猛地冲出水面,直接化为冰晶跃入到了他的身体当中。 幽蓝色的兰花花纹在他的眼角浮现,白忘冬整个人周身飘散起了冰白色的雪花。 这股寒意瞬间吸引到了秦淮河岸上岸下无数道目光的注视,白忘冬无视这些目光,他上前一步,整个人身上似乎有着寒气在缓缓弥散。 半鬼化.雪幽兰。 这一刻,白忘冬感觉自己仿佛能够随意地把玩周围的一切寒属性灵气一般。 在这样的状态下,即便是冰封一小段河道,那也是能够做到的吧。 他缓缓睁开鎏金色的眼睛,将右手高高抬起,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的手背上同样绽放开了一株兰花,那兰花带着根茎蔓延进他的袖子当中,看不清源头去往何处。 他心念一动,顷刻间,面前的水面上就开始缓缓结霜。 感受到这股庞大的威势,不少围观的人都识时务地远远离开了这边,隔着老远的位置隔空相望。 只是一眨眼,那寒霜便化为冰层,仅仅只是白忘冬面前十米宽的水域一瞬成冰。 秦淮河原本流动的河流在这一刻有了短暂的滞停。 白忘冬踩着寒冰一步步朝着冰面最中心的位置走去,灵魂力再一次深入冰面之下,探查着水中的每一个位置。 左边,右边,上边,下边。 几乎每一个角落的布局都出现在了白忘冬的脑海当中。 突然,他神色一动,整个人的注意力飞快靠近某个位置。 在寒冰冻结的情况下,那处位置的扭曲程度简直明显的不要不要的。 “找到了。” 下一秒,白忘冬脚尖轻点冰面。 咔嚓—— 细微的裂缝自冰面上飞快地冒出,一眨眼,便成了密密麻麻的蛛网模样。 “嘭——” 顷刻间,冰面破碎,庞大的水压直接冲破了白忘冬脚下的寒冰,秦淮河的江水猛地汹涌冒出,犹如一头噬人的凶兽,将白忘冬一口吞下。 一瞬间,白忘冬的身影坠入河中,完完全全消失在了水面之上。 这一幕再一次看呆了岸边围观的人员、 等到他们期待那位白衣公子能够破江而出的时候,白忘冬已经没入水中,去往了秦淮河的最底部位置。 秦淮河河面之上,瞬间变得安静起来。 这样的安静持续了没多长时间就再一次被繁华热闹给打破,转变如此之快,就像是之前的那一幕像是一场落幕的戏法一般。 …… 秦淮河水底,白忘冬运转灵力暂时性封存了他的呼吸。 因为上辈子特地学过潜水的缘故,白忘冬在水底的活动还算是顺畅。 这个时候,他眼角的幽兰印记已经消散,说明他退出了半鬼化的状态。 毕竟,半鬼化对灵力的消耗那么大,使用这一招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要精打细算才行。 游了很久,白忘冬终于到了之前察觉到的那个扭曲之处,按照他记在脑海中画面,白忘冬手掌覆盖在了上面,灵力灌入,这条水道的轮廓逐渐从水中浮现了出来,他双脚一蹬,身体游动,一头扎进到了这条水道当中。 冲破一层厚厚的水幕,白忘冬面前的一切豁然开朗。 这就像是一个正在流动的管道一般,白忘冬能够察觉到,只要他稍微一用力,整个身体就会朝着前面飞快疾驰。 这就是碧水明珠水道的特别之处。 如果在战场之上,出现这样一条水道,那么只需要送进去一队奇兵,那就可以实现远距离高速隐蔽的奇袭战略。 对于战争来说,这就是一个大杀器。 白忘冬一边无脑跟着水道游动,一边思考着这条水道的作用。 如果仅仅只是为了脱身,那么这条水道可就太浪费了。 在确认了碧水明珠这个可能之后,白忘冬的思绪豁然开朗。 他貌似发现了之前一直都不解的那个问题的答案,那就是小偷是如何实现在短时间内横跨多个区域进行超短时间内的作案了。 不需要有空间跳跃的手段,只要在提前建立好的水道当中,就能够在最短时间内进行奔驰。 但这还远远不够。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时间同样会十分紧凑,很难完成那么高频率的犯案。 除非…… 这一队妖族团伙当中,不只有一只吞金兽存在。 这是一个吞金兽团体,按照白忘冬的估计,想要完成整个过程,最少也要有三只吞金兽存在,三只吞金兽不间断地接连犯案,在应天各处奔走,这才会出现现在这样的场景。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现在所处的这条水道,就是这个团伙的成员为了给这几只吞金兽运送食用的黄金所建立的。 那岂不是说…… “水道的尽头,就是终点?” 白忘冬抬起眼眸,深邃的目光死死地盯住前面,嘴角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勾了起来,笑意森寒。 哇塞。 剧情的最高潮部分,终于是要来了。 “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 “我要进来喽~” 第33章 妖族之人 城东水岸。 谁也不知道,在这偏僻的丛林当中会藏着一处外人极其难以察觉到的秘密仓库。 这仓库临水而建,用丛林遮挡,整体外貌破旧不堪,没有半点新奇的地方,如果不是有意为之,很少有人能够找到这里。 小船停岸,四道身影一个接着一个地从船舱当中走出,没有半点停顿地朝着岸上走去。 四道身影通体都被黑色斗篷笼罩,在夜色的遮掩下,很难看清楚他们的行踪。 “老大,我们这次为什么不走水道啊?” 其中一道身影脱下头上的兜帽,揉了揉自己蓬松的金色短发,好奇地朝着旁边的人问道。 “走水道我们早就到了,坐船也太浪费时间了。” “这是树先生要求的,具体原因你回去以后问他。” 被叫做“老大”的人声音沉闷,回答着他的问题。 “这事我知道。” 四人队伍里另外一个跳脱的声音响了起来:“听柳嬷嬷说,树先生前几次去鬼市的时候被鬼市的人跟了,树先生觉着最近应该低调一点,所以才把水道给藏起来的。” “切,要我说,就鬼市里那群臭鱼烂虾,就算是让他们瞧见了也没事,真要是敢跟过来,小爷我还能尝尝鲜呢。” “尝个屁鲜?毛都没长齐呢,还想着吃人,等你过了三十岁生日以后再说吧。” “你这话说的就好像你吃过一样,别说是你了,就连老大都没有尝过人肉是什么滋味的吧?反正小爷一定要赶在你们两个前面,到时候,咱们吞金三人组里,我就是老大了!” “能当老大的吞金族可不会连毛都没有长齐,呀~我突然想起来,金三的毛好像有六毫……” “金二!你给小爷闭嘴啊!!” “不闭不闭就不闭,有本事你就把我的嘴给堵上啊~” 前面两个人打打闹闹,后面两个人安静异常。 被叫做“老大”的那个人隔着兜帽看着打闹的两人,那双木讷的眼眸中隐隐约约闪现出来了一丝丝的柔和。 “对了。” 就在这个时候,金二突然回过头来看向了待在金大身边的那个男子。 “蟒先生是吃过人的吧?味道真的和老太爷说的一样好吗?” 听到他的问题,蟒先生斗篷下狰狞的脸庞上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很好吃,尤其是那些修行者的血肉,常年被灵力滋养,是真正的大补之物。” “味道呢?” 金三忍不住插嘴问道,他一边问着,一边推开了仓库的大门。 “十五岁以下的人类肉质最好,嫩嫩的,撒上些盐巴烤着吃会特别入味,六十岁以上的就不怎么样了,太硬,不好入口。” 迈过仓库的大门,蟒先生跟着三个吞金兽一起走进了黑漆漆的仓库当中,说着自己啖食人肉的经验,越说,他就越来劲。想当初他也和金二金三一样听父亲说过人肉的爽口从而抱有期待,但这种事情,如果不亲自尝试一下的话,很难能够明白其中的美妙,真正尝过之后,才知道真实体验比他父亲说的还要夸张。 “那种感觉,就像是……”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蟒先生?” 就在三只吞金兽疑惑之际,他突然打了个响指。 黑漆漆的仓库一瞬明亮,墙上一个个火把飞快燃烧,将整个仓库都照的没有一丝阴暗,一刹那,仓库中闪起了金灿灿的光芒。 知道什么叫做金山金海吗? 此刻在这仓库当中就是这样的一副场景,成吨,成吨的黄金堆积在这小小的仓库里面,这些黄金甚至已经可以买下半座城。 可此时此刻,蟒先生满是凝重的三角眼并没有在那些黄金上停留一眼,而是径直朝上,直直朝着那金山最上方看去。 那里,坐着一个人。 “呀,被发现了啊。” 这人翘着二郎腿坐在金山顶上,右手托着下巴俯视着下面的四个妖族,微笑着说道:“surprise!是不是很惊喜,很意外,我可是凹着造型等了你们足足两刻钟的时间,怎么样,有没有被我给吓到。” 听着他的话,蟒先生没有半点反应,他的视线始终都集中在这人穿着的那套衣服上。 锦衣生鳞华贵,飞鱼张牙舞爪。 在这套衣服的衬托下,本来就是白面俊脸的来人此刻显得更加冷硬几分。 “锦衣卫。” “呦呵,看出来了啊?” 白忘冬抬了抬胳膊。 “我上岸以后专门换上的,据说这衣服水火不侵,刀枪不入,要是不换上就进来我心里有点没底,毕竟,你们这里有一二三……诶?怎么少了一个?” “人类,拿命来!” 怒吼声在白忘冬的身后猛地炸响,巨大的阴影将他的身形彻底笼罩,白忘冬没有回头,只是双眼瞬间化为鎏金,一道冰蓝色的倩影飞快浮现,刹那间,寒冰巨手一瞬而成,飞快朝着那巨大阴影的本体盖去。 巨手直接抓住了那巨大化金毛狮子的脑袋上,五指猛地收缩,庞大的抓力将那金毛狮头给稳稳地抓住,然后,逐渐用力,用力,再用力。 咔嚓。 这貌似是头骨碎裂的声音。 紧接着,那庞大的金毛雄狮飞快缩小,寒冰巨手同样一点一点的融化缩小。 只是眨眼之间,雪幽兰的手中就出现了一只半人大小的金毛小兽,它睚眦欲裂地死死瞪着白忘冬的方向,眼中的不服气简直都快要溢出眼眶了。 “原来是在这里。” 雪幽兰提着这只吞金兽来到了白忘冬的身边,白忘冬伸出手想要摸摸这小兽的头,但很显然,这只吞金兽的脾气很不好,张嘴就要朝着他的手咬过来,还好他躲得快,要不然多少让紫沼往自己手上淬点毒,让这小玩意知道知道乱吃东西到底为什么不是个好习惯。 “金三!” 金二惊叫一声,这一刻,金大全身上下气势瞬间升腾,兜帽脱落,露出了他满脸络腮胡的硬汉脸,他满带杀意地看向白忘冬的方向,身体绷紧已然蓄势待发。 蟒先生抬手,拦在了金大的面前,示意他先冷静下来,然后,他脱下帽子,抬头看向白忘冬,目光不着痕迹地在漂浮在他身旁的雪幽兰身上扫了一眼。 “你既然不着急动手,那一定就是有所求,说说吧,你想要什么?” 蟒先生的声音同他的长相一样,阴沉的很,这声音说起来就像是什么奸邪小人一样,白忘冬听得都有些起鸡皮疙瘩了。 不过,这是个明白妖啊。 “我就是有些好奇,你们偷来的东西都藏在哪里了?我把这里翻了个遍也没找到那些藏起来的宝贝,要不然你好心,告诉告诉我?” 一边说着,白忘冬一边操纵着雪幽兰的手掌用力,金三的痛叫声很快就引起了下面三人的反应。 白忘冬目光平和地与蟒先生那阴寒的眼睛对视在一起。 雪幽兰的手掌越发用力,金三甚至都开始翻起了白眼。 “在树先生那里。” 金二忍不住了,率先开口。 “这里只用来放置黄金,柳嬷嬷和树先生才负责管理那些偷来的东西。” 柳嬷嬷,树先生。 吼。 原来还有两条大鱼。 “那你们能带我去找他们吗?” 在他看来,阴狮像可比这三只吞金兽重要多了,那可是能直接甩在罗睺脸上,让他看看自己业务能力到底强不强的宝贝。 扬眉吐气,就看这一遭了。 “可以。” 金二毫不犹豫地开口说道。 “只要你放了金三,我马上带你去找他们。” “那不行,人质要在达成目的之后才能放走这可是做绑匪的第一准则,怎么能轻易还给你们?” 白忘冬控制着雪幽兰稍稍松了松手,让这晕死过去的暴躁小吞金兽稍微舒服了一丢丢。 “那你跟我们来吧。” 金二本来还想继续讨价还价,但蟒先生突然开口,打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蟒先生看着白忘冬,淡淡说道:“你带着金三和我们一起去找树先生,这样可以了吧?” “ok,我没问题。” 白忘冬从金山上站起来,他脚下微微一踩,整个人瞬间消失在了原地,一眨眼就出现在了金山山脚。 踩影步,锦衣卫的独门身法,主打的就是一个神出鬼没。 按照裴秀文的话,这身法仙术即便是放眼整个大明,那也是能位列前三的存在,精妙程度世所罕见。 雪幽兰提着金三从天而降,来到了白忘冬的身边。 白忘冬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三妖同时掉头,朝着身后走去,白忘冬跟在他们身后。 然而,就在刚迈出两步之后,金大和蟒先生同时对视一眼。 “动手!” 蟒先生的怒吼声猛地炸响,他整个人身高飞快暴涨,全身上下蛇鳞骤然增生,一条庞大的暗黑色巨蟒就在这样张开血盆大口朝着白忘冬的位置猛地咬了过来,同一时间,金色的一虎一豹骤然出现,化为两道金色流光猛地冲向了雪幽兰的方向。 一瞬间,狂暴的气势将整个仓库都笼罩在内。 “就知道你们不会老实!” 金三身上冰层覆盖,将他严严实实地包裹在内放在了地上。 白忘冬一步踩出,整个人全身上下鬼炁飞涌,雪幽兰在其身后双手结印,一道道粗壮尖锐的冰棱瞬间拔地而起。 冰棱刺向那一虎一豹的腹部,巨蟒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庞大的身躯朝着那些冰棱上面猛地一撞,冰棱全部碎裂。 白忘冬眼眸当中鎏金色越来越亮,整个人精神高度集中,极为认真地操纵着身边的雪幽兰一举一动。 一瞬间,仓库当中大雪纷飞。 金色猛虎怒吼一声,全身上下毛发炸开,金色的火焰随之而起,火焰来势汹汹,想要将漫天大雪全部焚烧融化,但就在他刚要仰天怒吼的下一秒,墨紫色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锋利的爪子就像是钢铁一般划开了他的皮肤,墨紫色的液体朝着它的体内滴入,猛虎哀嚎一声,金色火焰收回,焚烧着已然变为紫色的伤口,他尾巴化为巨锤,朝着紫沼猛地砸去,紫沼身体虚化,消失在了眼前。 下一刻,寒雪落下,落在了每一个只妖的身上。 金色豹子受到了极为明显的影响,动作变得迟缓起来,猛虎虽然有金色火焰护体,但此刻正在处理体内的毒液显然也被限制在了原地,此刻,真正不受任何影响冲上来的,也就只有蟒先生一人而已。 巨蟒那如同钢铁一般身躯没有半点收力地朝着白忘冬抽了过来,那铁尾,如同攻城锥一般,将拔地而起的一面面冰墙全部撕碎,直直砸向了白忘冬的面部。 白忘冬手掌伸前,寒气涌动。 刹那间,一张寒冰伞面瞬间出现在了巨蟒铁尾的前面与铁尾触碰在了一起,雪幽兰挡在白忘冬身前,紧紧握住伞柄,巨大的冲击力让雪幽兰以及白忘冬同时后撤。 但是即便是面对这般庞大的冲击力,但寒冰伞仍旧没有破碎。 鬼术,幽寒伞。 雪幽兰最强的防御招式。 铁尾的冲击力在持续了两三秒之后缓缓撤销,但还没等白忘冬松一口气,无数蛇影就已然包围了他的四面八方。 白忘冬四顾一眼,双手结印,雪幽兰瞬间有了反应。 冰柱拔地而起,直接带着白忘冬一飞冲天,在漫天蛇影扑上来的同一秒直接冲出了包围圈,来到了空中。 蛇影冲向冰柱,冰柱只坚持了一瞬就直接碎掉,漫天冰屑飞舞,白忘冬踩着那冰柱碎片,从半空中落下,就在他抬头的那一秒钟,白忘冬突然闻到了一股腥臭味。 他看向身前,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蟒先生那张血盆大口已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不愧是吃过人的嘴,就是臭不可闻。” 白忘冬冷冷说道,他眼中鎏金色越来越浓,身上鬼炁飞溅。 下一秒,他右手手臂上鳞片滋生,墨紫色的液体从他的手臂之上流出漂浮在半空当中。 冰雪消融,毒沼腾空。 这一刻,白忘冬的右臂已然全部被墨紫色的液体覆盖,一身毒气冲天。 半鬼化.紫沼! 第34章 好大一棵树 半鬼化.紫沼。 和雪幽兰上身的感觉完全不一样,白忘冬此刻只觉得对周围的天地灵气失去了感应,取而代之的,是对体内那各种各样毒液的控制权。 他站在冰屑之上,身上鬼炁翻腾,右手周围,墨紫色的液体流出,在半空当中悬浮。 直面那朝着他冲过来的血盆大口,以及那蛇口当中喷出来的毒液,白忘冬没有丝毫躲避的意思,他猛地一跳,踩影步在第一时间发动,整个人瞬间消失在了原地,直直地跃入到了巨蟒的口中。 脚踩下颚,两只手稳稳地抓在了蟒先生两颗吓人的毒牙之上。 白忘冬眼中鎏金色光芒越来越亮。 鬼术.毒沼吞灵。 那毒牙之上盘旋着的毒雾就像是疯了一样,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朝着白忘冬身体周围飞快汇聚,但就是没办法浸入白忘冬身体半分。 蟒先生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白忘冬这边的异常,他蛇瞳微缩,上下两颚用力收合,巨大的咬合力就像钳子一样将死死顶着的白忘冬给稳稳固定住,紧接着,他身体极速扭动,直接一头撞向了那堆金山之上, 嘭!嘭!嘭! 连续的撞击声在仓库当中不断地响起,白忘冬的身体在不受控制的情况下被蟒先生带着一路横冲直撞,背部位置,一块块厚重的黄金猛地砸来。 白忘冬两旁的发丝飞舞,劲风就如同利刃一般划过他的两旁,他能够感觉到身体的失重感越来越强,这样的感觉让他想起了之前在原世界坐过山车时候的体验,那可真的是…… 太让他喜欢了! “啊哈哈,再快一点啊!” 白忘冬身上毒雾猛地爆发,那些向着他砸过来的黄金一瞬之间就被腐化,化为水汽消失在了半空,根本没办法靠近白忘冬身体哪怕一毫米的距离,紧接着,这些毒雾,就像是在蟒先生的嘴巴当中幻化成了一柄柄利剑,这些利剑在白忘冬的身体周围盘踞。 “唰”的一声,刚刚凝聚而成的数十把利剑就猛地朝着四面八方飞溅,那些毒雾在触碰到蟒先生口腔的一瞬间,就融入了进去,再然后…… “啊啊啊——” 毒液腐蚀口腔,蟒先生的哀嚎声如约响起,一时间,他身体扭动的幅度越来越大,白忘冬感受着这庞大的冲击力,整个人心跳的频率越来越快,他右脚猛地一踏,再一踏,再一踏,再一踏,每一脚都踩在了蟒先生口中被腐蚀的地方。 一脚接着一脚,蟒先生的声音也越来越高昂。 一只毒蛇,居然会被毒给欺负成这样,这简直就是最大的侮辱。 “滚下去!” 就在白忘冬踩得越来越起兴的时候,自那血盆大口当中,一根厚重的蛇信子猛地甩了过来,这一击的重量,足以让人粉身碎骨。 “少嚣张!” 白忘冬冷喝一声,双手猛地放下,右手鳞爪毫不犹豫张开,朝着那冲过来的舌头狠狠一抓,锋利的爪子就像是五把刀刃,这一爪下去,带起来无数蛇血,白忘冬双脚用力,整个人身体极速朝着身后跃去。 嘭—— 蟒先生上下两颚猛地闭合,就如同是落下的断头台一般,声势浩大。 白忘冬卡着最后一秒的时间离开了他的嘴巴,全身而退,整个人身影极速朝着身后撤去,身体滞留在半空当中,他双手用力合十,清脆的声音在半空当中响起。 “啪。” 拍掌声清脆地进入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紧接着,他的身体在半空中高速旋转,那之前盘旋在他身体周围的墨紫色毒液开始从他的身上不断地甩出,朝着四面八方,朝着上下左右,朝着这仓库里的每一个地方。 这一场毒雨来得是如此的突然,打了妖族三人一个措手不及。 毒液飞溅到每一个人的身上,不管是那边刚刚从寒气中脱身的金二,还是顶着中毒之躯冲上来的金大,又或者是皮最厚但却离着白忘冬最近的蟒先生都成了毒液覆盖的对象。 腐蚀的声音在这仓库中毫无中断的响起,紫沼的独家毒液的腐蚀力真的很强,只要沾染上一点,那就会第一时间发挥作用,也许肉身强悍,灵力雄厚的强者能够将延缓这毒液发作的时间,但很显然,在场三妖还没有够着那条线。 “蟒先生,后撤!” 就在这毒雨落下刚刚还没有几秒钟的时候,一直沉默寡言的金大首次怒吼着开口,蟒先生迟疑不到一秒的时间,整个人身体就朝着后方飞快撤去,而同一时间,白忘冬突然感觉到了背后发凉,似乎有着无数道杀意冲着他的脊背瞄准。 他飞快扭头,眼眸瞬间微缩。 仓库中的金山金海这一刻全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那已然漂浮在半空当中一瞬成型的刀枪剑戟,金闪闪的寒光在显示着这每一柄武器的锋利,而这些黄金武器,此刻都对准了他的方向。 “去死吧!” 金大和金二同时怒吼一声,两人同时抬起的手掌在这一刻同时落下,那漫天的刀剑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反应,猛地冲出。 吞金兽一族秘术,化金成刃。 这金灿灿的漫天刀剑就如同从空中倾灌而下的暴雨,直接将白忘冬那毫不起眼的身影给完全覆盖,白忘冬就像是被巨兽吞食一般,彻底消失在了三妖的眼前。 这一击确实惊人到了极点。 蟒先生此刻已然恢复人形落在了两只吞金兽的身边,他脸色极度苍白,即便是以他的百年修为,仍旧无法抵御紫沼那霸道毒气的侵蚀。 人族真的是得天独厚,只是这么一个十几岁的小娃娃,就已然有了能够让他中招的毒功。 眼见着白忘冬被那黄金剑雨给吞没,在场三妖的脸上同时露出了一抹轻松。 但这轻松还没有维持哪怕两秒钟的时间就僵硬在了脸上,在他们的视线当中,那黄金剑雨之上开始被覆盖上了一抹抹冰霜。 哗啦——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无数的寒冰就再一次主导了战场。 白忘冬的身影在那寒冰当中显得是那般刺眼,他站在原地,眼角已经爬上了幽蓝色的花纹,同样的花纹在他的左手右手手背上同样出现。他单手持着一把巨大的寒冰折扇,就这样站在冰柱之上俯瞰着下面的三人,目光幽寒当中带着几分轻蔑。 此时此刻,一种无力感瞬间爬上了三妖的全身。 他们真的找不到该如何制服面前的这个人类了,或者说,他们现在甚至找不到该如何从白忘冬手中逃脱的方法。 因为…… 此时坍塌的仓库四周,已然被铸上了一层寒冰的牢笼。 这牢笼遮天蔽月,直接封锁了他们逃走的所有路线。 “你们快走,我来给你们断后!” 蟒先生几乎没有半点犹豫,他直接大喊一声,身上燃烧起来血红色的火焰。 “蟒先生,不要!” 金大金二惊叫道。 这般玉石俱焚的气势,明显是只有自爆妖丹的时候才会出现。 “快走!” 蟒先生怒喝道,整个人已然化为一个血红色的火球,朝着白忘冬所在的方向猛地砸了过去。 金二还在嘶吼,但金大这个时候已经冷静了下来,他泪流满面地抓住金二的肩膀,制止住了他的动作,低吼一声:“走!” “走的了吗?” 可就在他们即将有所动作的时候,白忘冬清朗的声音再一次在这空间当中再度响起。 金大金二顺着声音看去,目光所及,白忘冬已然到了蟒先生的面前,面对蟒先生那视死如归的表情,白忘冬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他总会觉得自己走的是反派路线呢? 这种热血的剧情貌似应该出现在他这种天选穿越者身上才对吧?可为毛自从正式成为锦衣卫之后,这画风是越来越不对劲了。 这可真的是…… “畜生一样的东西,搁这玩什么爱与正义呢。” 他的手掌覆盖冰层,直直插入到了蟒先生的心口,蟒先生身体微微一顿,面色僵硬起来。白忘冬手掌猛地一握,无数寒气自手心传来,冰冻了它整个心口,然后…… 噗嗤—— 手掌直接穿透蟒先生身体,自心口而入,自背部而出,一颗幽绿色的妖丹就这样被白忘冬握在了手中,那妖丹之上还燃烧着血红色火焰,可是被寒气一冻结,就被迅速扑灭。 蟒先生的表情彻底的僵住了,他双目中的神光一点一点的消散。白忘冬手掌猛地一抽,虽然溅起了不少蛇血,但有着寒气护体,并没有沾染到他身上半分。 白忘冬端详着自己手中的这颗妖丹,啧啧称奇。 玉石俱焚的前提,是要实力相差不多,但这碾压局,你搞什么自爆这一套呢,一开始都说了,让你带路又不打算杀你,活着不好吗? 目睹着蟒先生的陨落,金大和金二咬牙切齿地看着那边的白忘冬。 白忘冬感受着这如同刀子一般的目光很俏皮地眨了眨眼:“虽然,他死了,但别忘了,你们还有个弟弟在我手里呢,要是你们不打算要他的话,尽可以一样选择自爆啊。” 玛德,这反派发言是说的越来越顺口了。 但是,面对把人类当成食物的畜生,白忘冬觉得,这正义的立场一下子就坚定起来了。 即便这是三个还没有开过荤的妖族小宝宝,但那又如何,邪恶的观念已经深入骨髓,趁着他们没有作恶之前就让他们早点超生,那是为了他们好。 阿弥陀佛。 他一个鬼修居然这么善良,真的,哭死。 手指在蟒先生那冻结成冰雕的身上轻轻一戳,冰雕应声倒下四分五裂。 白忘冬眼角花纹散去,雪幽兰重新出现在了他的身边,感受着这巨大的消耗,白忘冬稍稍松了口气, 半鬼化对灵力的消耗实在是太大了,尤其是刚才在转化雪幽兰的时候为了防止这些人跑掉顺便开了个大,建了那么一处冰雪牢笼,光是这一下就已经抽走他三分之一的灵力了。 一刻钟,这大抵就是现在这幽境二重灵力修为能维持半鬼化的时间。 不行,要在灵力修行上多费点功夫了。 可是可是,他还有好多没完成的课题呢,哪里有这个时间。 比如全鬼化啦,踩影步啦,斩灵刀啦……等等等等,这些都很费时间的。 诶?等等。 哇塞,之前还没发现,他以为他就是一般卷,可没想到他原来这么卷的吗? 恐怖如斯,恐怖如斯啊~ 面对白忘冬的胡思乱想,金大金二此刻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他们只能见到面前这个人类锦衣卫在那里出神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完全都没打算转过头看他们一眼。 难道是在想处理他们的方式? 又或者说,这人类突然变卦了,不打算放过他们了吗? 如果现在他们也自爆的话,会不会像蟒先生一样来不及,被这家伙中途打断啊? 对了,还有金三,金三的话…… 好吧,这货大抵是在冰块里睡舒服了,脸上一点凝重都没有,表情安详的很。 就在两人头脑风暴的时候,突然,他们神色一顿,眼睛随之就亮了起来。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们的神色变化,白忘冬从出神状态当中苏醒,朝着这边看了过来,紧接着,他像是似有所感一样,一把将金三的冰雕拉到了他的身边,然后转过身看向了某个方向,眼睛微微眯起。 咔嚓—— 没有任何铺垫,那寒冰牢笼被猛地撞碎,一根根枝条从那缺口当中延伸。 白忘冬抬起头,看向了高处,那里,有着一双巨大的眼珠在俯瞰着牢笼里的所有人。 哇塞,好大,好高。 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高大的树木。 这才是真正的参天大树吧。 而且,这股威压。 “好强。” 白忘冬眼睛咪得越来越紧。 蟒先生大抵是个百年大妖,以他为参考,那这个强度的话,三百年?五百年?不! 应该是已经过了千年的修为。 一尊妖王? “搞不过啊。” 白忘冬叹了一口气。 果然,这天下,比他强的人多如牛毛,他还是不够卷。 将雪幽兰收回到本命鬼盅当中,白忘冬彻底放弃了抵抗。 抵抗个毛,反正也打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待着吧。 要么待着等死,要么…… “我不玩了,谢大人,该你出场了。” 寂静的丛林中,一道有些秀气的身影从暗影当中缓步走出,他面带微笑,笑得是那样的腼腆。 “被发现了。” 两个选择。 要么等死,要么看戏。 人生,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第35章 一挂更比一挂强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谢阴从阴影当中走出,他笑得还是一如既往的腼腆,这羞涩的样子真的会衬着他那张秀气的脸庞更像是女孩子。 “我没发现啊,您的潜行术这么厉害,我怎么可能发现的了。” 白忘冬摆摆手。 “我就是随便试着喊了喊,没想到您还真在啊。” 他是真的没发现谢阴跟着他,只不过就是种直觉罢了,这任务在他向罗睺汇报和妖族余孽有关之后,强度就增加了不知道多少倍,用游戏里的话说,这玩意直接从b级任务干到s级来了,就这种情况,罗睺要是真的就放心让他一个人过来,那属实是对他有些太放心了,白忘冬自问好像自己还没有那么得让老罗放心。 所以,他就试着了喊这一嗓子,看看有没有人在。 有人的话,看戏。 没人的话,等死。 二选一,反正人生嘛,处处都是选择。 谢阴深深地看了白忘冬一眼。 他算是发现了,这小家伙的胆子比他想的还要大。 “你可真是……” 嘭—— 谢阴话还没有说完,白忘冬的眼眸就猛地紧缩了起来。 一切来得太快,那千年妖树的树藤就像是穿透了空间一般,以一个极为隐蔽和迅速的姿态毫无征兆地落在了谢阴的头上,没有半点犹豫,那粗壮的树藤直接穿透了谢阴的头颅,大片大片的鲜红闯入到了白忘冬的视线,刚才还在和他谈笑风生的谢阴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具无头男尸。 白忘冬伸出手,摸了摸因为没有反应过来,所以没挡住,从而溅射到他脸上谢阴的鲜血。这血是温温热的,这般真实的触感,可以肯定眼前的这一幕绝非是自己的幻觉。 是的,他的天兵天将刚一登场就被人爆了头,这种伤势,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那也得死的透透的。 戏剧还没有开场就已经结束了? 白忘冬张张嘴,刚从震惊当中缓过劲来,结果,还没等他说出第一句话,他的眼睛瞬间瞪大。 “我靠,我靠,我靠……什么鬼?” 他看到了什么? 这绝对是白忘冬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小心脏跳动的最快的几秒钟,在他那不敢置信的目光注视下,谢阴的无头尸体开始发生极为明显的变化。 血肉从断裂的脖子当中涌出,鲜血在一点一点的灌入,皮肉在同一时间马不停蹄的恢复,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原本破碎的头颅就已然恢复到了七八成的样子,谢阴抬起手,摸着自己的后脖颈,稍稍活动了一下脖子。 “不管来几十次都适应不了这个感觉啊,脑袋炸掉的体验感真的差。” 恢复完毕,谢阴吐槽着开口说道,他眼睛的余光瞥了一眼白忘冬这边,随即脸上就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 “啊,白百户,真是抱歉啊,是不是吓到你了?” 吓到? 开什么玩笑? 玛德,这都快把他魂给惊出来了。 白忘冬以为自己的挂开的就已经够大了,结果真的就是应了那句话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挂的上面还有挂。这不死之身哪里来的逆天buff,这真的是目前这个版本能出来的东西吗? 把他这五个月翻看的所有书拿出来也找不到这么一个没天理的玩意啊。 “看来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等我先把这只老畜生给处理了,再和你好好聊。” 谢阴左手猛地伸出,在自己心口前用力一握。 咔嚓。 一根树藤直接从空间中显现,出现在了谢阴的手中,树藤用力挣扎,想要挣脱谢阴的手掌,可谢阴连加力都没有加力,树藤始终被握在手中,动都不带动一下的。 “千年的魔灵树妖,这趟回京没想到还能碰到这样的宝贝,大补啊。” 谢阴扭扭头,原本腼腆羞涩的笑容瞬间变得狰狞起来,白忘冬目睹着这表情的飞速变化,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反差萌? “给老夫放开!” 千年魔灵树妖的声音如同洪钟一般在半空当中响起,白忘冬后撤几步,来到了早已经被吓呆的金大和金二身边,这两人身上的伤不小,白忘冬没费多大的力气就将这两人控制了起来,兄弟三人正式组成冰雕三人组出道,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一旁,安安静静地陪着白忘冬看戏。 面对,千年魔灵树妖那能够震慑灵魂的声响,谢阴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左手猛地用力,那根被他握在手中的树藤被一把捏断,千年魔灵树妖痛叫一声,那双巨大的眼睛当中更是凶气冲天。 谢阴抓着那半截被捏断的树藤,呼出一口气。 一时间,血色的雾气从他的身上涌现,只是一眨眼,那半截树藤就迅速枯萎,在白忘冬的灵目之下,他能够看到有着一股极为磅礴的生命力顺着谢阴的左手臂进入到了谢阴的身体当中消失不见。 谢阴舔了舔嘴唇,那张秀气苍白的脸庞瞬间红润了不少。 “邪异的小子,老夫就不信,你真的能不死!” 千年魔灵树妖大吼一声,无数树藤从天空之上猛地冲了下来,谢阴上前迈出一步,他的身边,一根根血红色同样像是藤条一样的东西猛地从地上钻出,拔地而起,朝着空中冲了过去。 咚—— 那血红色藤条与千年魔灵树妖的藤条短兵相接,但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和想象中金戈碰撞,直冒火星的画面不一样,谢阴的血红色藤条直接穿透了千年魔灵树妖的树藤,下一秒,连一点前奏都没有,那些树藤直接枯萎了下来。 “怎么可能!你到底修行了什么邪功?” 千年魔灵树妖彻底绷不住了,他大吼着想要将自己的树藤给撤回,但谢阴又岂能让他如愿,那血红色木藤直接顺着他的树藤一路向上,朝着他的身体延伸了过去。 千年魔灵树妖不断地挣扎,但此时此刻已然无济于事,那血红色木藤已经爬上了他的身体,将他的树干给紧紧包裹。 谢阴的表情很平静,但平静之下,白忘冬貌似从里面看到了一丝的欢愉。 庞大的生命力就像是不要钱一样一股接着一股地灌入到谢阴的体内,与之相反的是,千年魔灵树妖那原本充沛的犹如海洋一般的生命力此刻却在以一个极快的速度不断减少。 邪功。 这绝对是邪功。 白忘冬现在可以肯定,这位谢千户一定是一位强悍程度爆表的邪修大能,这种手段,实在是太让人惊骇了。 一位有着千年修为的妖王啊,这才刚出场就直接被碾压吸成了这样。 白忘冬看着那妖王从挣扎到无力,从愤慨到求饶,最后再到谩骂和绝望,在那些诡异的血色藤条控制下,他甚至连自爆妖丹的能力都没有。 这位千年妖王,此刻就像是成了谢阴手中的小玩偶一样。 这样的过程并没有持续多久,只是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那千年魔灵树妖就已然化为了一具干枯得不能再干枯的树干,直到一丝生命力都不剩,谢阴脸上这才满意地露出了笑容,血红色藤条从那枯萎的树木上缓缓收回,两三秒的时间,那血红色木藤就化为光点消散在了半空当中。 谢阴就像是饱餐了一顿一样,一脸的满足。 “解决了。” 他转过头来,脸上的狰狞全部消失不见,又重新恢复到了最开始那温和腼腆的样子。 白忘冬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那眼里的光芒简直都要能够噬人了:“教练,我想要学这个!” 不死之身诶,屌炸天了! 这还研究什么身体全鬼化,鬼化能力再虚化能有这二十四小时无间断开启的被动能力强吗?要是能学会这玩意,他能直接在这世界横着走好吧。 “教练?什么意思?不过你是想学我的功法?” 谢阴被他这热情的模样给一下子搞懵住了,但大体意思他还是听明白了,所以这才弱弱地问道。 “嗯嗯。” 白忘冬连忙点头。 “你学不了的。”谢阴笑着说道。“我这功法修炼起来要求极为苛刻,你不合适。” “苛刻?能有多苛刻?” 白忘冬好奇地问道。 谢阴一脸的高深莫测:“自上古时期开天辟地以来,学会的人,就只有我一个。” 嘶—— 白忘冬倒吸一口凉气。 他奶奶的,居然还是专属buff,这位爷怕不是才是时代主角吧? “那千户大人,能否稍微透露一下原理呢?”白忘冬还是有些好奇,他忍不住开口问道。“当然,如果是不传之秘的话就当我没问。” “你不会想要知道的。” 谢阴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和他擦肩而过,他走到了那三只吞金兽的面前,弯下腰细细端详着这三尊完美无瑕的冰雕。 “那,就当是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白忘冬转过身继续问道。“您和镇抚使大人比起来,谁要更强一些?” 这是他一直好奇的问题。 他知道罗睺很强,甚至于放眼整个大明都是万中无一的强者,可具体有多强,以他现在的实力真的没办法感觉出来,现在有这么一个明晃晃的参照,当然要借着这个机会搞清楚摸摸底了。 “我和老罗吗?” 谢阴听到这个问题,脸上发自内心地露出了一抹极为温和的笑容,他直起身,侧过头看向白忘冬。 “要是我比他强,那现在坐在镇抚使位子上的人就是我了。” 以一己之力镇压整个北镇抚司,这句话可绝绝对对不是在夸张,煞虎的名称,只有那些死在罗睺手上的人才最有感触,作为从年少时就一直跟着罗睺闯荡四方的谢阴,对于罗睺那变态的战力最是深有体会,这是一尊真正强到让人心颤的怪物。 听到谢阴的话,白忘冬眼睛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眯了起来。 他真的是个很幸运的穿越者,能够在穿越之初就见到这个世界天花板级别的人物之一。 怎么说呢,这卷起来的动力这不一下子就有了吗? “那之后的事情还需要我出手吗?” 简单的聊了两句之后,谢阴直奔主题。 这个任务已经涉及到了千年妖王这样层次的强者,很显然,强度已经超出了白忘冬能够应对的范畴,也得亏罗睺拜托他走了这么一遭,这要是他没来的话,恐怕明天天亮之前,白忘冬殉职的消息就能出现在北镇抚司镇抚使房间的桌案上了。 “这个团伙里做主的貌似是一公一母两位树妖,那个树先生已经被大人镇杀,还剩下一个柳嬷嬷,大抵……已经跑了吧。” 白忘冬缓缓说道。 “为何?” 白忘冬说的这么肯定,这倒是让谢阴有些疑惑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当然不是这种理由。”白忘冬从自己腰带上的白玉中取出三个麻袋缓缓抖开,谢阴很体贴地走上前来,帮着他将那麻袋撑开,套在那三个冰雕的上面。 “我只是觉得,这些人盗窃的目的性很强烈,大概背后还有着什么大的隐情,既然树先生都死掉了,柳嬷嬷绝对不会待在原地等着我们去抓,保守秘密可要比玉石俱焚更要重要。” “所以,她会逃走?” 谢阴蹲下将装着三个冰雕的麻袋用绳子系好,直起身来,朝着白忘冬开口问道。 “我觉得是这样。” 白忘冬点点头。 “那东西呢?那些被盗走的东西会被放在什么地方?” “要是我,我会直接放在水道当中,设置上三四个点位,分开装放,这样一来,既能方便交易,又能够保证绝对的安全,所以……谢大人,还请借碧水明珠一用。” 听完他的话,谢阴定定地看着伸出手的白忘冬几秒,最后洒然一笑,将自己腰上别着的紫色玉佩给摘了下来朝着白忘冬扔了过去:“用完之后不用还我,直接给老罗就好。” 啧,光听上半句还以为自己能捡个便宜呢,原来还要给老罗啊。 “既然这样,我还有公务在身,就先走一步了。早点升到千户,我看好你,有机会再见。” 谢阴拍了拍他的肩膀,没等白忘冬道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无痕无迹。 白忘冬盯着他消失的地方好一会儿,这才收回目光。 真的,等这次回去,就把研究踩影步的计划提上日程,这么帅的仙术,不练就浪费了啊。 “天快亮了,赶紧把阴狮像拿到,回去补觉。” 伸着懒腰,白忘冬又一次朝着水岸走去。 第36章 未浮出水面的阴影 “犯人,赃物,还有你要的阴狮像,全都在这儿了。” 北镇抚司衙门镇抚使的房间里,白忘冬将那些东西一样一样的摆在地上,对着罗睺一字一句的说道。 “来,老大,告诉我,今天是第几天?” 听着他这满满都是扬眉吐气语气的声音,罗睺就当是什么都没听见一样,继续翻看着手中的案宗,头都不带抬一下的。 所谓的装聋作哑,大抵就是罗睺现在这个样子了吧? 白忘冬眉头微挑,看着坐在那边不动如山的罗睺,灵目开启,双眼顿时变成了鎏金色的样子,他目光在那看起来就很壮实的身体上认真扫过,视线当中,罗睺身上的每一寸经脉骨骼都已然透现出来。 别的不说,就光看这每一处极为活跃的血肉,就能看出来这具肉身的强度到了如何一个变态的程度。 可以这么说,如果罗睺现在全力轰出一拳,这一拳稳稳的落在白忘冬的身体上面,那么无论白忘冬是否用灵力防御,只要不动用鬼灵,那他都会在第一时间毙命。 这样的肉身本身就已经能够和最高品质的仙器媲美了。 妥妥的人形核武啊。 咚—— 就在白忘冬看得正尽兴的时候,一股庞大的煞气突然灌满了他整个眼球,一只血红色的恶虎猛地朝着他扑来,白忘冬及时闭上眼睛,将视线与恶虎隔离,他只感觉到似乎有着一阵飓风从他的两鬓划过,然后他的心跳就漏了一拍,再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白忘冬缓缓睁开眼睛,发现眼前的一切都如同之前别无二致。 他稍稍呼出一口气,手掌忍不住放在了心口的位置,那里,心脏的跳动已经恢复了平静,可是刚才的那种窒息感却残留在了他的心底。 这就是罗睺的煞气! 和之前无意间流露出的不一样,这一次应该已经到了稍稍认真的程度。 到底要杀掉多少人才能凝聚起这般骇人的煞气啊? “看够了?” 罗睺这个时候已经放下了案宗,抬起头看着白忘冬揶揄着说道。 “没看够的话可以再看看。” “不了不了。”白忘冬连连摆手。“都已经看得差不多了。” 真的是差不多了,以他现在的知识水平,从罗睺身上能看懂的东西根本没有多少。 “鬼修的灵目确实是个很方便的能力。” 罗睺的目光在白忘冬那双刚刚收回鎏金色的眼睛上扫了一眼,然后赞叹地说道。 灵目之下,能够见鬼,如果是看活物,那么一个生灵最基本的灵魂和肉身都会像透视一般被看得清清楚楚,这样的能力要是放在解剖室那是最合适不过的了,要不是白忘冬作为一线的业务水平还行,罗睺真想把这臭屁的小子给调到诏狱里去。 “这次的事情我都听谢阴说了,见到妖王还不跑,也不知道你小子是蠢还是太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跑不了,所以这才站着一动不动。” 罗睺从座椅上站起来,走下台阶。 白忘冬侧身站在一旁,给罗睺让开了通道:“也许,我是胸有成竹呢?” “成竹个屁,千年魔灵树妖,你拿头和人家刚啊?” “我主要是对您有信心。” 白忘冬笑呵呵地说道。 罗睺懒得搭理他,直接越过那堆赃物和阴狮像,走到了三具冰雕的面前,他看着被冰封的三只吞金兽,即便是隔着冰层也能感觉到那微弱的生机。 很好,看来这货还没忘了他要活人的要求。 “罗绫。” 他的话音刚落,一道身着锦衣卫制服的女子就出现在了房间当中,她的脸庞被前面凌乱的发丝给遮挡着,只能隐隐约约隔着长发看到她那双略显空洞的眼睛。 见到她,白忘冬抬手悄悄和她打了个招呼,女子见到他挥手,微不可察地朝着他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这个叫“罗绫”的女子白忘冬还是蛮熟的,之前就说过,他在诏狱地下二十四层碰到了一个喜欢做人皮面具的女同僚,就是眼前这位,严格意义来说,这一位其实能算得上是白忘冬的半个老师,白忘冬现在大部分的刑讯手段都是从这位身上学过来的。 “这三个妖族交给你,无论用什么办法,三日之后,我要知道我应该知道的所有内容。” “生?死?” 罗绫的声音还是蛮好听的,只不过就是语气过于平淡,导致平淡到了让人浑身发冷的程度。 “是死是活随便你,我只看结果。” 罗睺淡淡说道。 “明白了。” 罗绫点点头,随即二话不说,直接将那三座冰雕给拉走,离开了罗睺的房间,罗睺房间当中就又剩下了白忘冬和罗睺二人。 “好不好奇我要阴狮像是要做什么?” 罗睺转过身,走向了阴狮像的位置,随即淡淡问道。 白忘冬摇摇头:“不好奇。” 反正这玩意他也用不到,好奇这个也没用。 之前调查到阴狮像名字的时候,白忘冬就想起来之前在什么地方见到过有类似的东西了,那是在研究全鬼化的时候,他查阅了大量能够借鉴的仙门术法,其中就有羽林前卫里有个千户修炼的兽化秘术,那个千户出身于一个名为“万兽门”的大仙门,这个仙门当中所有的秘术都被一种特别的青铜像给封存着。 从龙虎到鼠虫,这样的青铜像一共是一千八百三十二个。 阴狮像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其中之一。 这东西,是玩兽化的,和他的鬼道沾不了多少的边。 “不好奇是对的。”罗睺拍了拍那狮头,微笑着说道。“对上官好奇的人,注定爬不了太高,你得学会克制。” 虽然白忘冬总觉得罗睺是误会了什么,但是算了,无伤大雅。要不是因为顶了寒水君白忘冬的身份,他也不会来当锦衣卫,至于往上爬什么的,这种东西顺势而为就好,反正,他比较感兴趣的还是他那些未完成,越研究越多的课题。 “关于这次这个任务,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我觉得,这些妖族余孽大概率是还没有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过,我估计也找的差不多了,盲拍的名单应该也快要见了底,他们是不会就此放弃的。” 白忘冬眯着眼睛,认真说道。 “再然后,就是建文逆党的事情了,这件事里建文逆党一定是有所参与的,就是不知道具体参与到了哪个程度,我估摸着,之后这两波势力大概率会有一次合作,而且,场面会很大。” 听着白忘冬的分析,罗睺微微点头:“尽快查吧,如果能将一切都扼杀在摇篮里自然是好事,但如果……” 说到这里,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 “算了,还是顺其自然好了。” 他熟悉的陛下貌似不是个喜欢避着的主,也许,引蛇出洞,一网打尽,才是顺了圣心。 这件事,还是等和陛下商量之后再做决定吧。 “如果没有什么别的要说的,那就滚吧,别在这边碍眼。” 白忘冬悄悄翻了个白眼,最终也没有再说什么,就这样被“赶出”了罗睺的房间。 历时二十七个时辰,他总算是把这次的任务给交待了。 “去打壶青果酿吧。” 然后,回家补觉。 …… 此时此刻,在应天城的某个角落当中。 一个老妪跪倒在一道身影面前,整个人全身颤栗,卑微地低着脑袋:“公主殿下,老奴办事不力,还请公主殿下责罚。” “无事,你站起来吧。” 这声音清脆的很,特别好听。 “树伯伯他们已经把名单上的人都查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几家里,应该已经有了重点关注的对象了吧?” “是。” “谁?” “城东王家。” “皇商啊,嗯……金大他们被抓,吞金兽那边一时间也调不开人手。”这位公主殿下犹豫了一下,然后开口说道。“不要再搞什么偷窃了,直接杀干净吧,尽快把东西给带回来,姑姑可等不了太久了。” “是。” 老妪点点头,恭敬答应。 随即,这位公主殿下摆摆手,老妪很懂事地跪着离开了房间。 面对这幽暗的空间,叹息声随之响起。 “呵,妖国都亡了,哪里还有什么公主殿下啊。” 第37章 要不就说人生如戏呢 夜幕初开,华灯已上。 白忘冬左手提着一壶青果酿,右手揉着自己的眼眶走进了白凤楼当中,对于这家全京城好评平均成绩四点九的吃货打卡地白忘冬之前一直是有计划来一趟的,但奈何计划赶不上变化,就在距离他计划日期的前三天,他突然就被罗睺安排到了黑风山寻找白雕玉简,这一来一回一个多月的时间,这件事也就被耽搁下来了,要不是今天有人请客,他估计一时半会也不会来这儿。 “听说了吗?城东做香料生意的那个王家,一家子人在回乡省亲的路上被盗匪给劫杀了,全家四十二口人,一个也没有幸免。” “听说了,皇商啊,多风光,他家的生意平日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记着呢,这么一遭难,这才没几天,家里的资产被瓜分的七七八八,算是彻底破败喽。也是六扇门的人不顶用,到现在都没查出来凶犯是谁。要我说啊,这就是王家的对家雇人干的,你就看吧,今年的皇商名额落在哪一家头上,哪一家就最有嫌疑。” “不管怎么说,这么一伙来历不明的凶徒就在京城附近,想想就觉得吓人。最近还是减少些外出好了。” “言之有理……” “白公子,白公子?” 侧耳听着这两人的言语闲谈,白忘冬一时间都忘记了自己旁边还站着人,直到酒楼的侍女第三次叫他,白忘冬这才回过神来,朝着旁边看去。 “您的包厢在三楼天字二号,请随我来。” 被人无视,这侍女脸上没有露出半分恼怒,她仍旧面带笑容,态度温和地朝着白忘冬说道。 “抱歉,真的抱歉。” 白忘冬第一时间向她双手合十,极为诚恳地道歉。 “我一时间听得入了迷,有些失礼了。” 他这突然的举动让那侍女表情明显愣了一下,但好在她业务水平不低,在最短的时间内就恢复了原本的表情,俏脸之上笑容依旧:“无妨,请随我来。” 说完就转身朝着楼梯走了过去。 白忘冬放下手跟在她的身后,目光在白凤楼里来回打量。 只能说不愧是京城当中名声不小的大酒楼,墙壁上镶嵌的都是上好的白沉玉,和之前见过的问花楼的装饰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主打的就是一个财大气粗。 楼梯是紫锦木打造的,两边的栏杆用上了一丢丢的月迷玉髓,在好看的同时能够保证不会脚滑,这楼梯,除非你是故意摔倒,不然的话,就算是覆盖上一层冰霜都会在第一时间消弭,主打的就是一个安全到不被碰瓷,这材料,可比科技世界观来得要高级多了。 三楼虽然很高,但没走多久就到了。 那领着白忘冬过来的侍女带着他来到了一处包厢前面,朝着他微微一鞠躬,一句话都没说,但就是让你体验到了被尊重的感觉。 白忘冬眉头微挑,他现在越来越觉得这京城里的高端服务行业怕不是都被那些王公贵族,勋贵世家给垄断了。不管是低俗的还是这日常的,貌似每一家名声显赫的产业背后都有着这些人的影子。 问花楼是这样,现在这白凤楼貌似也是这样。 靖难之役杀了那么多的人,可总会有一群人是坐在原本的位置上一动都不带动的那种,要是有机会能抄一次这般显赫的人家,那他说不准能一下子攒齐点亮至少两个鬼灵需要的资源。 要不然,下回和老罗申请申请,找两个不顺眼的家族查查罪证,看看有没有机会打一波地主? “带到了就先下楼去吧,我们这边不喜欢有人待着。” 和那侍女擦肩而过,白忘冬直接推开包厢的门走了进去。 那侍女听到白忘冬的话一声不吭默默地消失在了包厢的门口,看这悄咪咪的样子,大抵还是用了什么身法的。 迈过门槛,白忘冬的眼前瞬间出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这人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江景,貌似是在出神。 白忘冬合上门,大步朝着她所在的位置走了过去。 将手里提着的那壶青果酿放上桌,白忘冬毫不客气地就坐在了她对面的椅子上,翘起腿,同样看向了外面江景。 应天这地方没别的,就是水多。 “怎么想起来请我吃饭了?无事献殷勤,可是会让人多想的。” 白忘冬后背靠在椅子上,淡淡说道。 听到他的声音,请客的人瞬间回神,语气微冷:“只是为了谢谢你的指引,给我省下了不少时间。” “那也算指引?” 白忘冬眉头微挑。 “有没有人说过,你这个人做事总是会认真过头?” “很多人都这么说,但什么该谢,什么不该谢,我心里自然有判断,旁人说的,与我何干?” “哇塞,好锋利,看你一眼,刺的我眼睛都疼。” 白忘冬撇了撇头,朝着旁边这女人看了一眼。 还是那般英姿飒爽,还是那般美眸清明。 从那面墙前走出的夜流霜就像是什么都没有改变一样,可实际上,即便是隔着一个桌子,白忘冬仍旧能感觉得到这人貌似比之前更加锐利的几分,看来裴秀文留下的剑道感悟非但没有成为夜流霜心境上的阻碍,反而成了夜流霜证自己剑道的磨刀石,如果说之前夜流霜的剑意像是“我什么都能够斩断”一样,那现在夜流霜的剑意,反而有了些“谁都斩不断我”的意思。 换句话说,就是“老娘最屌”。 虽然有些粗俗,但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要说谢,你最该谢的人是裴老前辈。” 那一面墙上的东西,可都是这位请仙术大佬一生修行的精华,这要是拿出去,怕不是会引起整个大明修行界上下的哄抢。 “我知道,已经谢过了,但那位前辈把谢礼给退了回来。” 好吧,和他一样。 白忘冬在事后也带了东西想要谢谢这位大佬的无私教导,为此,他甚至想过把碧水明珠塞给老人家,但裴秀文很坚定地拒绝了,那态度,坚定到甚至白忘冬觉得如果再继续感谢下去,那就是在侮辱他老人家了,最后,裴秀文从他手里拿了一壶刚打上的青果酿,说用那个当做谢礼就好。 真的高风亮节。 他要是不在诏狱里就职,放在修行界当中,一定会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的。 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夜流霜突然转过头看向白忘冬,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我听镇抚使大人说,你废了自己的修为,改修了鬼道?” “嚯~你觉得这种问题这么直接问出口,真的合适吗?” 边界感啊少女,问的这么直接,搞得我们关系好像很好一样。 给自己斟了一杯青果酿,白忘冬手掌一翻,手心当中多了一颗圆润的石子,他端着盛放着青果酿的杯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穿过窗户旁边的门走到了外面的阳台上面,对着那湖面轻轻一抛,那石子就直直落在了那江面上面,远远看去,荡漾起了一层层的涟漪,在华灯的照耀下,显的波光粼粼,特别好看。 “也没什么好避讳的,没错,我现在确实是个鬼修,水平还不错,至少把灵目给修出来了。” “古往今来,鬼修在修行界能走到高处的真的很少。”听着他的话,夜流霜没有半点迟疑,开口说道。“如果说天下强者十分,那么有五分都是以灵力着称,两分研术法,两分铸肉身,还有一分修得是神魂,你之前的灵力修为已经越过了幽玄关隘,寒属性灵力更是掌握的十分熟练,现在突然废掉灵力修为改修鬼道,这无异于是在自损前程。” “貌似是吧。” 白忘冬抿了口杯子里的青果酿,语气满不在乎。 也没什么好在乎的,他又没得选。 再说了,鬼道修行,貌似比主修灵力来得有意思的太多了。 他这个人天生叛逆,就喜欢给自己找点挑战,比起主流的灵力修行,白忘冬倒是觉得鬼道这种偏门小道更适合他。 这可能也是他和那个寒水君最大的不同吧。 说到底…… “我们两个是亲戚吗?” 白忘冬转过身靠在栏杆上,看向夜流霜。 “或者说,你爹认识我那渣爹,我们两个之间是世交,再不然,就是你有什么关系很好的朋友恰巧也认识我?” “都不是。” “哦,都不是。”白忘冬点点头,嘴角微微勾起。“虽然我这么说可能显得会有点没良心,但是我还是想说……” “姐姐啊,我的事,貌似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说真的,白忘冬那一秒还真有点糊涂了,那寒水君的日记里也没写在京城有什么关系特别好的同僚啊。 夜流霜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差点让他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未知的情报。 看到白忘冬这个样子,夜流霜倒也没有气恼,她只是微微低头,语气有些低沉:“我只是觉得有些……失落。” 是的,她说这些的原因并不是为了白忘冬,她只是自私的觉得,白忘冬不该这样。 他们两人算是同一批进入京城锦衣卫的,之前的时候,夜流霜就知道,在北镇抚司试百户当中,有着一个寒水君,一身寒属性灵力极强,在锦衣卫新兴一代当中,只有她和白忘冬两个人脱颖而出。 之前因为两人交集很少的缘故,所以她并不了解白忘冬,自从几个月前的那次联手之后,他们两个才算是正式认识了。 在那个任务里,她的方案出现了纰漏,最后全靠白忘冬的方案力挽狂澜,最后才算是顺利收场。 也就是那一次,让夜流霜真正看到了白忘冬的实力。 在下山的时候,她师父和她说过,只有用手中的剑去战胜一个个同为天骄的强敌,才能够将她的剑给磨的越来越锋利。 在此之前,她斩落过很多仙门的天骄,但总是觉得差了点什么。 本来她认为白忘冬可能会是一个接近正确的答案的,可惜…… “抱歉,是我自以为是了。” 夜流霜呼出一口气,将自己的情绪整理好,随即抬起了头。 那双眼眸仍旧明亮,明亮到让白忘冬一头问号,他歪着头看着夜流霜。 说真的,除了五个月前刚来这世界的时候,他脑子还是第一次迷,他觉得自己貌似有点看不懂这姑娘。 怎么说呢,这货的脑回路和他了解的所有种类都不同。 换句话说,这就是个奇葩。 就算是全世界奇葩都站在一起,她也能是奇葩里的奇葩。 先说好,他没有任何人身攻击和职业歧视的意思啊。 就只是说,剑修的脑回路,是不是都多多少少有那么点,嗯……不对劲呢? 玛德。 他刚才居然从这丫的眼里看到了一块磨刀石,就贼离谱! “不用道歉,不用道歉。” 白忘冬摆摆手,把手里的石子一股脑地都给扔到了后面的江湖当中。 “这不是你的错。” 这是职业选择的错。 “那,既然这样……” 夜流霜站起身来,朝着他伸出手。 “交个朋友?” 看着面前这只犹如白玉般的纤纤玉手,白忘冬眼睛微眯,心中突然有根弦狠狠地绷了一下。 呵。 他好像猜到什么了。 手指在栏杆上轻轻敲击着,这敲击声在这幽静的环境当中显得是那般的清晰。 他伸出手,与夜流霜的指尖轻轻握了一下,然后很快就分开了。 “当然……不行。” 白忘冬直接越过窗户,和夜流霜擦肩而过,看都没看她的脸色。 他回到原先的座位,给自己空了的杯子里又续满了一杯青果酿,然后抬起头,看向已经收回手的夜流霜:“不是要请客的吗?饿了,上菜吧。” “好。” 夜流霜不动声色转过身,拉了一下窗户旁挂着的绳铃。 紧接着,包厢当中,侍女一个接一个的出现,很快,空荡荡的桌子上就被摆满了菜肴。 白忘冬闻着这些美食的味道,脸上的笑容愈来愈烈,可心里却已然骂了起来。 玛德,罗睺那货属狗的吧,做事这么狗。 什么请客,什么答谢,还交个朋友? 自己之前的判断完全出错了! 那狗东西是真会迷惑人,也许之前只是信了九点九分,可只要有一丢丢的怀疑,那就绝对不能算是完全信任,只要不完全,就得考验,真不愧是北镇抚司的头头啊。 也不知道,今天这次算不算是最后一关。 白忘冬笑眯眯地看着夜流霜。 真是个好演员。 要不就说这人生,处处都是戏剧呢。 人生如戏啊~ 第38章 江面杀机 “差不多也就到这个程度了。” 站在三楼的栏杆前,夜流霜望着越走越远的白忘冬,对着手边的白纸说道。 “我觉得他应该是发现了,不过,就目前而言,我不觉得他有什么问题,从性格到习惯,他和记录上的别无二致。谈起改修鬼道的时候,他也给出了合适的反应,这些东西都不是能装出来的。我旁敲侧击地问询了一些你查到的那些私人问题,他答的都很准确,同时,他对寒气的敏感程度也正同记录上的数据一样,并无出处,所以我的判断是,白忘冬没问题。” 说完这些,夜流霜双指并起,淡薄的灵力自指尖显现,放在她身旁的那张白纸随之而动,自己折了起来,夜流霜手指在空气中划动几下,一个复杂的符号就这样出现在了半空当中,她手指微动,这符号霎时凝结化为一颗光点落在了她的面前。 这个时候,那纸张也已经折成了一只飞鸟的样子,夜流霜手指一划,将那小光点放入到了纸鸟的身上,灵力注入,那纸鸟一下子就像是活了一样,翅膀扇动,从白凤楼三楼飞出,就着夜幕向着北镇抚司衙门的方向飞去。 夜流霜呼出一口气,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她是真的不适合做这样的工作,比起悄悄地观察一个人,她更擅长直截了当一剑斩了对方。 这次也是可惜了,从诏狱出来之后,她一直藏了一剑,本来她还想着如果白忘冬有问题的话,这一剑就直接留给他,但是她观察了半天也没发现异常,所以这一剑也就搁置在鞘中一直放着了。 “败强敌以证道,见恶鬼以明心。” 这句话是她离开天剑山的时候她师父送给她的一句话。 师父说,锦衣卫眼中的世界处处都是恶鬼,只有见到了这些沉没在大明水面之下的阴暗,才能够明白手中的剑到底该斩向何方,所以,她才带着师父的手书找到了罗睺,加入到了锦衣卫当中。 仔细想想,到目前为止,她好像已经在这一行当中待了足足两年的时间。 待的越久,她反而越有些分不清到底什么才是鬼。 有的人手上明明没有沾过半条人命,可家中堆着的却全都是别人的血汗骨膏,而有的人明明手中有着万把条的人命,却有着监察天下之职。 人心贪婪者比之恶鬼更甚,而背负孽债者站在高处却在心忧天下太平? 这是多么荒谬的世道,若是剑上不沾染半点血迹,那反而还没办法压制住这天下人心中的鬼蜮? 多可笑。 就这么慢慢的,她觉得自己也像是是个鬼了。 所以嘛。 “是不是鬼又如何呢?” 夜流霜靠在栏杆上,为自己倒上了一杯温酒。 “能斩鬼不就好了。” 真是个好荒唐的任务。 …… “真是够荒唐的,连夜流霜小姐姐这么耿直的剑修都拉出来演戏,老罗啊老罗,你是真的狗啊。” 盘腿坐在画舫上,白忘冬待在船头,手里拿着钓竿,就在这江中心夜钓。 说实话,要不是因为平日里对夜流霜有点了解,白忘冬今天还真不至于差点着了道。 按照白忘冬对夜流霜的印象,这姑娘是个典型的剑修,直来直去,虽然智商不低,但道德感太高,玩不了什么阴谋诡计,就算是执行任务大多用的也都是阳谋,上次和他联手的那次任务之所以在她那里出现纰漏,其实就是因为这一点。 说实话,白忘冬其实还蛮喜欢和这种人打交道的,至少和她一起前后走,她不会背刺你。 不过,以上这些都是原本的印象,就今天的这场饭局来看,白忘冬发现自己可能还真的是小觑天下人了。 无论是罗睺还是夜流霜,都超过了他原先的判断。 后者的感谢是真的,请客也是真的,甚至到“交个朋友”那里也都是真的。 可就是在这样真的不能再真的情况下,她居然整个饭局都在旁敲侧击地试探他,真的本质下面居然还有着一层假,用真心来掩盖假意,不得不说,会玩。 他现在严重有理由怀疑,这是罗睺给支的招,一个根正苗红的仙门天骄就这么被这老阴逼给带坏了,天剑山的长老们知道了会不会下山砍死这丫的啊。 再说前者,在上个任务时候,罗睺特地交给了他一个私活,本来白忘冬还觉着这是罗睺已经彻底解除对他的怀疑,要正式把他给纳入到罗党当中了。 结果没想到,这货主打的就是一个“虽然我怀疑你,但该用你的时候还是得用”的套路。 阴狮像的作用是什么? 现在想起这个问题来,白忘冬就想给自己一巴掌。 除了罗睺本身就想要那玩意之外,阴狮像最大的作用就是用来给他放烟雾弹的,而且,他好像还真的中招了。 要不是这世界的白忘冬和他的各种细节都太过相像,恐怕今天就是他被送到诏狱里被罗绫解剖的日子。 “啊呵呵。” 白忘冬捂着自己的额头,突然就想笑。 果然,总把别人当傻子这个习惯太不好了。 这世间的聪明人一堆又一堆,他的身份放在这个世界里玩的就是个心跳,看来以后还是得小心一点才好。 “要不然,弄个猎杀计划搞搞好了。” 白忘冬突然支棱起身子,放下手,盯着那夜晚的江面,目光有些幽邃晦暗。 那可是罗睺诶,不出意外的话,这就是本世界战力天花板级别的人物,妥妥的t1战力阶层。 直接刚那是绝对刚不过的,想要猎杀这种核弹级的怪物,需要的东西那可复杂太多了,这又是个大工程。 啧,怎么办,莫名其妙有些心动了。 这得是个多有挑战性的事情啊。 要是完成了,那成就感岂不是会“唰唰”从心里往出冒啊。 “呼,冷静,冷静。” 在情绪激荡之际,白忘冬的手爬上心口,轻轻抚平着那因为激动跳动频率突然升高的小心脏。 这事急不得。 至少现在还不能急。 罗睺虽然有点狗,但待在现在的位置上却是尽职尽责,北镇抚司没了他是不行的,甚至于整个永乐朝没了他都能算得上是损失惨重。 要是真想完成“罗睺猎杀计划”这个课题,首先得先考虑要如何将罗睺噶掉之后的影响给降到最低,他可不想见到纪纲那种玩意成为锦衣卫的领导,那会让他特别膈应的。 所以,保持冷静,先把这份计划往后放放,等彻底完善了再拿出来。 “嗯,就是这样。” 白忘冬一拍手,突然感觉自己现在神清气爽。 果然,人啊,还是得忙起来,课题这种东西只会越做越多,充实感才是最大的安全感啊。 突然,鱼竿下压,白忘冬眼睛猛地一亮,灵力涌动,直接灌入双臂当中。 “嘭!” 双臂用力,鱼竿被高高挑起,一道身影就这样从水中跃出,重重地摔到了白忘冬的船上。 好大的一条……嗯?? “人?” 白忘冬见到这么大块的家伙,眉头猛地就皱了起来。 他蹲下身子,来到了这不可名状物的身边。 这莫非是个人鱼?或者是个鱼妖? “啧。” 确认完毕,白忘冬不爽咂嘴。 好吧,这确实是个人,和鱼扯不上半点的关系。 不是吧? 莫非这一晚上的夜钓又要空军?? 就当他垂目叹息之际,一抹寒光乍起,直接冲着他的脖子位置而来。 白忘冬手指微微敲击膝盖,一只锋利的鳞爪直接划破空间,出现在了白忘冬的身前。 墨紫色的毒液飞溅,瞬间溅射到了这人的手腕之上。 哐当。 匕首落地,这人一击不中,毫不犹豫地从船上跳起,想要飞快撤离。 但下一秒,船上寒气涌起,一层冰霜瞬间爬上了他的脚腕,他离开的动作就这样被打断,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白忘冬看着面前这位带着面罩的瘦干男子歪了歪头。 很好,确认了,不是他认识的人。 难不成,又是寒水君老大哥的老仇人? “你是谁?来自什么地方?来这里做什么?” 开局就是人生三问。 白忘冬从地上站起来,平视着这人问道。 瘦干男子一句话不说,主打的就是一个沉默。 白忘冬觉得这世界真的挺有意思的,大多数人总是要真正经历之后才会做出选择,永远不懂得给别人节省些时间,体谅一下受害人的想法。 “你想杀我,可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白忘冬缓步走向他,语气平静地说道。 “这总没有错吧。” 所以…… 咔嚓—— 白忘冬猛地一脚踹在了他的腿关节处,骨头断裂的声音极为清晰地在这夜间的江面上响起。 瘦干男子一下跪倒在原地,猛地咬住牙,一声都不吭。 他的双手已经被墨紫色毒液给侵染,双脚被寒冰封锁,已经彻底被废掉了手脚。 来到他的正面,白忘冬见到的是满脸冒汗,但却无比平静的一张脸,从那双眼睛中,白忘冬能见到空洞和麻木。 这是一个对世界已经感到麻木的人。 罗绫老师说过,这样的人很难从他嘴里撬出来什么,除非……要先让他对这世界燃起希望,哪怕只是一丢丢也好。 “你来杀我,必然是为了什么。” 这是一句废话,除了小脑萎缩,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想杀一个人。 即便是“看你不爽”这样的原因,那也是一个正当理由。 “为了报仇?” 男子眼神没有半分波动。 好吧,不是。 白忘冬手中冰刀浮现。 噗呲一刀,插进了男子的肩膀,男子表情抽动一下,没有反应。 有痛感就好,有痛感说明还没有丧失作为人的本质。 “那……为了任务?” 还是没有反应。 白忘冬眉头微挑。 又是一把冰刀,插进了另一个肩膀,鲜血四溅,但男子仍旧在死扛。 “那就是为了钱财。” 白忘冬笃定地说道。 眼神没有抽动,但在灵目的注视下,白忘冬见到了他的心脏好像快了那么一拍。 看来就是钱财。 可杀他能赚钱?他自己本人为毛都不知道? 那一个对世界都感到麻木的男人要钱财是要做什么呢? 家人?这看起来也不像是有家人的样子。 那答案,大概就那一个了。 “为了女人吧。” 轰—— 黑红色的灵力突然冲破了墨紫色毒液的封锁,直接在白忘冬面前暴起,化为一条灵蛇朝着他的面上冲了过来。 白忘冬目光不变,表情冷静到了极点。 一面冰墙挡在他的身前,直接将这条蛇影挡在了原地。 挥袖,冰墙破碎,他猛地向前迈出一步,手掌之上覆盖灵力,一把盖在了男子的脸上,五指用力,抓住他的脑袋向下猛地一砸。 嘭—— 船上瞬间多了一个窟窿,男子的脑袋被镶嵌在船上,白忘冬用膝盖顶着他挣扎的身子,然后冷冷说道:“我任职北镇抚司,你觉得,有你这张脸在,我能不能知道你的所有信息。” 听到这句话,男子被江水浸泡的脸上终于是有了表情:“不,不要,我说!有人在鬼市上用五百两黄金买你的人头,我只是接了悬赏的杀手。” 杀手? 白忘冬眯眯眼。 松开了抓着他脑袋的手,此刻船上已经被江水浸泡了一层。 白忘冬猛地一脚,踩在了男子的头上,这一脚的力道特别的大,大到让一个职业杀手瞬间就晕了过去。 “能不能活,看你自己的造化。” 白忘冬擦擦手。 这人能在水下待这么长的时间,说明要不是水性特别好,要不就是修了避水的仙法。 不管是哪个,要是能在溺死之前醒过来,他就能活,要是在这之后,那就还是超生去吧。 早死早超生,这当然是一句祝福。 但…… 既然有一个事物能把他这样对世界都麻木的人牵绊在原地,早死对他来说,未必算得上是超生。 所以,到底如何,看他自己的选择吧。 白忘冬觉得,善良如他应该给迷茫的人一个选择。 至于那个买他命的人…… “趁着天色还早,走趟鬼市吧。” 他就说了吧,鬼市,那是他第二个家。 白忘冬踩着阴影消失在了江面之上,只留下了一艘即将沉没的小船还在江中心停留。 第39章 这世界……是疯的 登上大船,白忘冬再一次来到了鬼市。 这地方他可太熟了,这五个月来,除了他家之外,鬼市就是他第二个打卡地,登录频率比北镇抚司衙门都要高一截,在去执行黑风山任务之前,白忘冬几乎每过几天就要来这里一次,听百里牧讲故事,他能这么快的融入这世界,百里牧的作用功不可没。 这么想想,他的资源最大供应商是鬼市的,情报最大供应商也是鬼市的。 哇塞,这亲切感一下子不就上来了吗? 那他说鬼市是他第二个家应该没人反对吧。 所以嘛…… “既然大家都是一家人,你干嘛要杀我呢?” 坐在罗家窑深处的房间里,白忘冬的一只脚踩在罗三的肩膀上,低头俯身看着他。 “你就说,你师傅我有没有放?有没有好好地交到你的手里?为了让他看起来气色好一点,我还特地给他洗了个澡,我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吧,结果你还要花五百两黄金买我的人头,五百两,好多钱啊,有这闲钱你倒是资助一下我啊。” “疯子。” 罗三脸上血肉模糊,他抬起头看着现在一脸委屈的白忘冬,目带恨意咬牙切齿地说道。 要不是他亲眼见到了师父的尸体,恐怕还真的会被他现在的样子给打动。 那是被足足凌迟了七十二刀的尸体啊,要不是他与师父日夜相伴多年,他都险些认不出那尸体是自家师父了。 而所有的罪魁祸首都是他,都是眼前这个人! “啧,你现在这眼神是在搞什么啊?” 嘭—— 白忘冬抬起脚猛地砸下,又一次重重地踩在了罗三肩膀的伤口上,罗三脸色一白,死死咬牙扛住。 “你不会觉得自己很委屈吧?” 白忘冬身子前倾,靠近罗三,之前那一脸委屈的表情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歪头看着他,笑容有些阴寒:“手上沾了那么多人的血还幻想着要善终不成?你这一辈子背了多少孽债你亲自数过吗?你师傅老老实实把自己这辈子干过的混账事全都说出来了,垃圾,你知道吗?自从来了这世界之后,我最烦的就是你这种不知好歹的东西。” 收脚,猛地踹出。 嘭—— 罗三的身体直接被踹倒在了地上,他刚想要站起身反抗,结果一把椅子猛地就朝着他的头顶砸了下来。 那椅子上携带着极为浓郁的灵力,只是这一下,他的脑袋就阵阵发懵了起来。 那椅子四分五裂,碎在他的身边。 白忘冬上前两步,又是一脚极为用力地蹬在了他的心口,脚掌狠狠地踩着他伤口处的位置,任凭那血往出冒:“说实话,你们修行界的规矩我没什么反感的,都在同一条路上走着,谁想往上爬那就得把上面的人拽下来,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杀人放火金腰带,你不管是为了功名利禄,还是为了求道证道,把命赌上,那是你自己的选择,没什么好说的,但是……” 说到这两个字的时候,白忘冬的脚掌更加用力。 “噬生诀,你大爷的,练过这玩意你还挺骄傲是吧?听你说了这仙法之后,我回去还真的特地查了查,这不查不知道,一查还真找到点你小子的丰功伟绩啊。” “十年前的白玉村血案是你做的吧?” “八年前的干尸案也是你吧?” “六年前把一家普通农户全家上下十二口全都屠光,伪装成‘血魔案’这件事也是你做的吧?别给老子否认,为了确认这事,老子特地下了趟三十七层诏狱找那血魔本尊聊了聊,那混账虽然也不是个东西,但好歹会说实话。” “除了这些,我想起来了,罗永盛说过,最近的一次应该是在五年前吧,你和罗永盛两个人联手作案被路人看到,你直接吸光了他的全部血气,为了防止那家人报案,你直接找上人家家门,把一家三口全都吞了。自那之后,你貌似得到了别的仙法,噬生诀被你弃掉了,所以六扇门那群低能儿这才没找到你。” “你小子,修行者没杀多少,这普通人你倒是吃的挺开心啊,幽境九重,你这得吃了多少人才能混到这个境界?” “同为修行之人……你在意这些?” 罗三被踩着,声音虚弱的说道,他貌似有些神志不清了,说话的时候脸上全是癫笑。 “哦,对了,你是天才,就算是懈怠也能随随便便突破,可我不一样,不靠噬生诀,师傅甚至都不会看到我,你现在这么居高临下,大义凛然地和我说这些,可你真的懂我吗?虚伪。” “那你就吃人?” “他们能用命铸就我的道,这是他们的荣幸。” 罗三用力地扭过头,即便是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可他仍旧没有停下。 他转过头看向白忘冬,那双眼眸中熊熊燃烧着的火焰是那般的热烈:“凡人,究其一生,也没办法看清楚这世界精彩的万分之一,我吃了他们,他们就和我融为一体了,这样一来,我目之所见,就是他们能看到的风景。你说!他们……是不是还得感谢我才是?” 俯视着神色已然癫狂的罗三,白忘冬居然一时间有些呆愣住了。 他突然想到了刚接触这世界修行体系之前看到的第一本书,那本书自上古流传,越过春秋战国,跨过夏侯商周,历史悠久到不知道具体到了哪个位置,它没有署名,没有名字,被修行界叫做“典”,被尊称为仙道的起源。 那本书开篇第一页上留有这样一句话。 “行道者,皆为疯癫。” 意思很简单,就是说,修仙道修得越久就会离人道越来越远,观念也好,理念也罢,也许到最后回过头来,过去身去看未来身,你会觉得他已然疯癫。 原来如此。 这个世界……是疯的。 “啊哈哈……” 白忘冬突然笑了出来,笑得停不下来的那种。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现在心里的想法,真的,他头一次觉得,在这样的世界里,封建王朝的存在真的不是个错误,若是没有朝堂,没有律法,没有功名利禄,没有世间荣华,这世界到底会疯狂成什么样子? 求道? 求道。 “啊~呵,乏了。” 在罗三满眼惊疑的目光中,白忘冬从他身上收回了脚。 他得感谢罗三,让他第一次如此直观的认识到,他现在所在的这个世界到底是一个什么模样。 捂着眼睛,白忘冬摇头笑着向房间外面走了出去。 罗三从地上爬起来,目睹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突然松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白忘冬突然就没了兴致,但能保住命,这就是值得欣喜的事情。 等今夜过后出去躲一段时间,然后再找机会去鬼市悬赏处把赏金翻上几倍,到时候自然能报了师父的仇。 这样想着,他咬着牙从地上坐起,可就在他刚刚起身的一刹那,眼角的余光中就飘进了一片雪花。 他惊异地抬起头,结果发现在房间当中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冰蓝色的身影。 下一秒,冰蓝色的灵力光柱自鬼市当中冲天而起,漫天的大雪淹没了整个罗家窑。 白忘冬从罗家窑当中缓步走出,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上一眼。 几秒之后,一道道身影破空而来,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了白忘冬的身边,长枪的枪头就这样对准白忘冬的脖颈。 白忘冬抬眸看了一眼这些泛着寒光的尖锐枪头。 他摘下兜帽,撤销了脸上的灵力。 “走吧,带我去见虞夫人。” 唉,生活不易,即便是心情再emo,还是得去谈生意啊。 第40章 第三次交易 “当着整个鬼市的人公然动手,你是真的打算以后不来了吗?” 还是熟悉的那间小铺子,也还是熟悉的那个美妇人。 白忘冬趴在柜台上听着虞夫人的指责,脸上没有半点动容:“大不了下次来得时候我换一身装扮,谁又能认得我呢?” “你当着我的面说这些,这是在挑衅鬼市,挑衅虞家?” 虞夫人语气阴沉。 白忘冬叹了口气,从柜面上爬起来,靠在椅背上,仰头倒着看向身后的虞夫人:“能说点真话吗?我怎么觉着你现在心里老开心了。” 不费吹灰之力地又能抢占一部分市场,距离虞家独霸鬼市的路线又迈出了一小步,他要是虞夫人,做梦都能笑醒。 “你懂个屁。” 虞夫人上前两步,坐到了白忘冬的身边。 “虞家之所以能在三教九流当中成为鬼市的话事人,就是因为这些年维持鬼市秩序的执法队从未出现过错误,而且,罗家窑和虞家是有很密切的交易关系的,你把它给毁了,虞家只会遭受损失。” “那你想怎么做?把我给绑了,扔到秦淮河里喂鱼?” “要真这么做了,我怕罗睺杀过来。” “所以嘛。”白忘冬嘴角勾起。“你呢,也就不要得了便宜还在这里卖乖了,这事对你好不好的,我还不清楚吗?想压价就直说,别整这一套。” 这女人在这里故弄玄虚的,要是不清楚的人还真以为她吃了多大亏呢。 罗家窑负责的盗贼赃物供应渠道在鬼市当中也是一部分不小的市场,这些小偷们是真的能从各种各样的地方找到一些千金难求的好东西,虞家对这些东西的需求量可不小,要不是因为鬼手录的隐秘性,虞家压根就不会待见罗家窑这种狂赚中介费的供应商。 当然,罗永盛也好,罗三也好,这些人在虞家的面前只能算是小咖,要是想杀这些人,虞家根本不会费太大的力气。 但是不行啊,虞家根本不能这么做。 鬼市之所以能把这些活在阴沟里的老鼠给聚在一起,就是因为这里能成为他们的避祸乡,要是作为鬼市话事人,无冕之王的虞家为了一己私利灭掉罗家窑,那鬼市的特殊性也就随之烟消云散了,一个不会被孤魂野鬼们相信的鬼市那还能是鬼市吗? 所以,虽然不喜欢罗家窑这样中介商的存在,但虞家还是为了鬼市的和平忍了下来。 而白忘冬今天这一闹,到底是好是坏呢? 虞夫人个人觉得会是前者。 毕竟…… “罗永盛死透了,鬼手录也该找下一个继承人了。” 白忘冬摆着头晃来晃去。 “就凭这事,你得给我加价。” “你确定?” “我确定,那老头死的透透的,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额……算了,反正他绝对是没了。” 一说起“天王老子来了”这句话他就能想到谢阴。 有的时候,话还是不要说的太满的比较好,毕竟这天底下的挂多如牛毛,说不准哪一天就出来比不死之身更逆天的玩意了。 他这种只有九十九只鬼灵的卑微鬼修还是要小心谨慎些比较好。 “你这次来是打算卖什么?” 虞夫人突然很有兴致地问道。 好家伙,这话题转的,是绝口不提加价的事情啊。 不过,算了。 白忘冬直起身子,大大地伸了个懒腰,从emo的状态里完美剥离了出来。 “一堆黄金打造的武器,老帅了。” 没错,白忘冬这一次带来的商品,就是那一整个仓库的黄金打造出来的漫天刀剑。 在吞金兽这个任务当中,值钱的东西无非也就是那么几个,最值钱的碧水明珠是谢阴拜托上交给罗睺的,这东西不能动,至于那些个赃物,白忘冬有自己的职业素养,作为一名合格的政府官员,他怎么可能会在任务指标上动手脚呢?那样不光不地道,更重要的是会被罗睺那货给嘲讽的。 这绝对是他不能忍的事情。 其他的像蟒先生妖丹啥的,那是白忘冬打算留下做研究的东西,自然也不好卖喽。 所以,为了这一趟不白忙活。 白忘冬只能含泪把那些黄金武器给装进储物仙器当中了,真的,忙了一晚上,孩子差点都没给累出黑眼圈来。 “这你要是还压我的价,那咱俩趁早一拍两散得了。” 看着正在研究其中一把黄金长枪的虞夫人,白忘冬语气坚定地说道。 “吞金兽一族特有的化金成刃,虽然注入灵力稀薄,但这种精妙的变化手段确实有着独到之处。” 虞夫人戴着手套,手指在枪尖上面轻轻划过。 “你带来的量有多少?” “填满你这铺子差不多。” “那就按上次交易的四成价格来算,不讲价。” 虞夫人淡淡说道。 白忘冬耸耸肩:“没问题。” 四成啊,比他想的还多了一丢丢。 毕竟像上古仙诀那种稀世珍宝真的是可遇不可求的,这些黄金武器虽然看起来挺珍贵的,但其实都算是量产货,要不是近几年吞金兽一族人员凋敝,鲜少亮世,这吞金兽一族的秘法极为少见,恐怕虞夫人也不会给出这么高的价格。 所以嘛,白忘冬一直觉得那些妖族没有商业头脑,有这技术还卖什么赃物啊,让人顺着线找过来吧。 他要是树先生,那些赃物一概不拿,搞上一小批黄金,让那金头金脑三兄弟一边作案,一边轮流去打造武器,这加工一下倒买倒卖,日常口粮不就有了吗?还不用大张旗鼓得被锦衣卫察觉到。 所以说,这些妖族,脑子有坑。 “你这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事情吗?” 将长枪放在一边,虞夫人突然开口问道。 白忘冬闻言翻了个白眼:“都这个价格了,就不要想着压我的价了。” “那下次请多带些有价值的东西来。” 虞夫人冷淡说道。 “如果再没有好物件的话,这铺子可能就不会放你进来了。” 这一对一的待遇只有能常常带来好东西的人才可以拥有。 “我尽量。” 白忘冬站起身,从腰间白玉中取出了一块腰牌,扔到了柜台上面。 “这是给你的交待。” 虞夫人将那腰牌拿起:“六扇门?” “罗三,干尸案,血魔案,白玉村灭门惨案。背景给你了,故事自己编,尽量编的好听一点,我过段时间过来抽查。” 说完这些话,白忘冬摆摆手。 “走了,别送,灵晶加点紧,这两天我就要。” 没等虞夫人的回应,他就大步离开了这铺子。 虞夫人摩挲着手里的令牌,目光微闪。 到头来,还得她来收尾。 她讨厌这种任性又没有边界感的客人。 …… 戏园。 白忘冬久违地来这里听故事了。 但是,来了这里之后,他才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计划赶不上变化,世界永远不可能围着你一个人转。 有的时候,失落感来得就是这么的突然。 看着那空无一人的桌椅,白忘冬抿了抿嘴。 啧,他那么大的一本故事书呢? 第41章 民间藏高人啊 辣么大的一本故事书就这么找不到了。 那他今晚要怎么样才能够安然入睡呢? 白忘冬皱了皱鼻子,觉得有点不太开心了,他当然不会要求整个世界都会围着他转,但这种计划落空的空虚感让他心里特别的不舒服。 “睡前小游戏什么的真的挺烦的。” 白忘冬搓搓手。 但没办法,今天要是找不到那本故事书,白忘冬绝对会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的。 所以…… 他直接从腰间白玉当中拿出了一块银锭,放在了百里牧的固定座位上面,紧接着,用力地拍了两下桌子。 “来,在场的全体人员向我看齐。” 清朗的声音无比清晰地传遍了戏园的每一个角落,戏园中那些贩卖情报的零售商们飞快转头,朝着白忘冬的方向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察觉到差不多所有人都看过来的时候,白忘冬手指一划,又从腰间白玉里取出了一块同样大小的银元宝。 然后,一块,又一块,再一块,一块一块又一块。 当足足十块五两的银锭摆在百里牧桌子上的时候,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发直了。 常驻在戏园里贩卖情报的大多都是一些街溜子,这些人没什么大本事,卖的情报也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能碰上需要的大主顾那自然能大赚一笔,但更多的时候都是零零碎碎的赚上那么一丢丢。 鬼市的情报流通确实快,但这不意味着每一个情报都能赚到它本身的价值。 在戏园里这些小贩们就是属于情报流通中下层的那种。 五十两银子,虽然不是没见过,但真的算是一笔高昂的报酬了。 “十块银锭,十个答案,多了就没有了。” 白忘冬坐在桌子上,看着眼前这些已经开始跃跃欲试的人淡淡开口。 “我的问题很简单,谁知道每天晚上待在这里的这人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一个正确答案五两银子,思考时间三秒钟,现在开始答题。” “我知道,他白天会在青花巷摆摊算命。” “这个我也知道,不算。” “他叫百里牧。” “我没问名字。” “我曾经在城东的一家没名字的小酒铺里见到过他四次。” “很聪明,你的。” 听到这条消息,白忘冬拿起一块银锭就朝着说话那小贩给抛了过去,小贩手忙脚乱地把银锭接过,脸上瞬间笑开了花。 见到第一个吃到螃蟹的人出现,在场这些人更加热情了。 “那人去过城东的青楼。” “那人去过南山巷。” “那人的小摊不用的时候是停在福运客栈的。” “他认识青云镖局的总镖头。” 一道道信息就像是潮水一般涌入到了白忘冬的耳朵里,白忘冬目光在这些说话的人身上一一扫过,分辨着谁的话是真话谁的话是假话,然后把桌子上的银锭一块接着一块的朝着人群当中抛出。 这个过程真的没有用了多少时间,虽然有用的东西不多,但好在一个大概的百里牧行动轨迹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脑海当中。 没过几分钟的时间,桌子上的十块银锭就全都被抛了出去。 当最后一块银锭被扔出之后,在场所有人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们眼巴巴地瞅着白忘冬,眼睛中的渴望和贪念简直都来不及隐藏半分。 白忘冬一拍手,朝着他们微微一笑。 “没有啦,都各回各家吧。” 闻言,这群人似乎还是有些不甘心,还在盯着白忘冬一动不动。 白来的富贵谁不想要? 这种机会错过了可就很难有下次了。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白忘冬理都懒得理他们,他从桌子上翻下身来,拍拍身上的灰,然后就要朝着外面走去。 可就在他刚没有迈出两步,眼眸就猛地缩了一下,转过头朝着人群最后方的某个方向看去。 芜湖~ 他貌似被其他人的敌意给锁定了。 特别敏感地察觉到周围气氛的细微变化,那些情报小贩们很有眼力劲地连忙跑开,一时间,白忘冬眼前的区域瞬间空旷了起来,而那道死死盯着他的身影也就这样清晰地出现在了他的视线当中。 那是一道特别魁梧,差不多能顶上两个半他大小魁梧的身影,他脸上缠着一层又一层的白布,只露出了那双瞪圆了的眼睛,他站在原地,那一身极为凶悍的气息特别坚定地朝着白忘冬的方向压了过来。 白忘冬感受着这股霸道的气息眉头微挑,然后,迈出一步。 顷刻间,就如同恶鬼哭嚎,一道道阴魂似乎从地狱中爬出,无数鬼魂瞬间凭空浮现,周围的气场猛地变化,就犹如置身于无边炼狱当中。 只是这么一步,那霸道的气息就被压制到了最低点。 很好,众所周知,只要能在气势上压倒对方,那就代表着胜利的天平已经朝着这边压倒一半了。 “你是什么人?” 感受到这股阴森的鬼气,那白布壮汉目光猛地凝重起来,开口问道,声音就如同他的长相一般,粗犷的很,真的就是声如其人。 “你这么恶狠狠地盯着我,然后问我是谁,这画面多少有些搞笑了。” 白忘冬抱着肩膀,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你认识百里牧?” “他是我恩人。” 壮汉开口说道。 “那你一定和他很熟,知道他现在去哪儿了吗?” “我不知道。” “连他去哪儿了你都不知道,看来你们两个关系也不怎么样嘛。”白忘冬歪歪头。“你说他有恩于你,你居然都不跟着他照看一下他的安全,万一他走夜路碰到鬼呢,看来这恩也就是个小恩,不值一提啊。” “胡说,救命之恩,就算是用命来报,那也……” 壮汉刚说了一半就住了口,然后就像是刚刚反应过来一样,朝着白忘冬恶狠狠地看去。 “你找他做什么?” 呦呵。 看这样子,这里面貌似还有什么故事? 白忘冬眨了眨眼,脚下轻轻一踩,然后整个人就如同化为一道暗影飞快消失在了原地,下一秒直接出现在了壮汉的面前。 壮汉眼眸一缩,刚要还手,结果就被白忘冬出声制止住了。 “先停。” 周围的鬼气散去,白忘冬站在他面前摊开了手:“我是百里牧他债主,他欠了我七片金叶子,要是他真的是你恩人,那就劳烦你把钱给还一下吧。” “七片……金叶子?” “嗯,七片。” 白忘冬弯弯手。 “救命之恩,还个钱不过分吧?” “……” 壮汉突然有些哑了嘴。 救命之恩用钱来还这当然不过分,但现在不是用不用钱来还的问题,现在的问题是他也没有这么多钱啊。 “可以先欠着吗?就当是把债转到我的头上,两年之内,我一定想办法还清。” “哼哼。”白忘冬被他这话逗笑了。“你觉着呢?要不然这样,你现在杀了我,这账也算是清了。” 壮汉更不说话了。 白忘冬能看出来,这壮汉虽然不算是什么好人,但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人。 这种人大抵就是那种,只要占理,就能在他面前耀武扬威,趾高气昂,蛮不讲理的那种,俗称,老实人。 “我不会杀你,这钱我会想办法替恩公还上的。” “不行。”白忘冬摇摇头。“你要不然就杀了我,要不然现在就还。” “我不杀你。” “那就还钱。” “等我几日。” “那就杀我。” “我不杀你!” “还钱。” “没钱。” “杀了我。” “……” 壮汉张张口,一时间有些不太敢说话了,他好像碰见神经病了。 百里牧为啥会欠这种人的钱啊。 “要不然这样,你和我说说,他怎么救得你的命。” 白忘冬眼见他沉默,终于是露出了狐狸尾巴。 “只要你能把这件事告诉我,我就给他减去一片金叶子,还会推迟要账的时间,怎么样?” “我不能说,恩公说了,这事必须要保密。” 壮汉摇摇头,特别坚定。 “那就还是还钱吧,要不然你就弄死我。” “……” 壮汉快疯了。 他突然有点后悔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了,悄悄地找到百里牧让他连夜跑了不好吗?为啥要出这个头啊。 “反正百里牧之所以不让你说出去,无非就是要保密。” 白忘冬突然很严肃地说道。 “你应该听过这样一句话,一件事情只要有两个人知道,那就不再是秘密了,既然这样,两个和三个又有什么区别呢?你放心告诉我,我这人就喜欢听故事,不喜欢讲故事,只要告诉我,我绝对守口如瓶,不会朝任何人泄露半个字。” “这……” 壮汉听着他的话,感受着白忘冬话语中的决心,他一时间居然有些迟疑了。 “一片金叶子啊,唉,这得攒多久才可以……” “你真的不会泄露出去?” 壮汉打断白忘冬的叹息,直接了当地说道。 听到这句话,白忘冬眨眨眼,一脸的义正言辞:“那当然,白某一生从不说谎。” 听到这句保证,壮汉终于下定了决心:“好,我告诉你。” 哇塞诶,这就是传说中的憨批吗? 居然真的上钩了。 两个世界的人生加起来,这也是白忘冬见到过最好骗的家伙。 “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来到桌子前,白忘冬首先问道。 留个名字,当做纪念。 “路奎。” 壮汉回答道。 “好,没问题了,接下来请说出你的故事。” 把名字记下,白忘冬伸出手,示意他开始讲述。 路奎很听话地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这是两年前的事,恩公在这里给我算了一卦。” 两年前百里牧就在鬼市扎根了吗? “他同我说,三日之内我会有血光之灾,而且必定会祸及到生命,九死一生。” “他这么说,你就信了?” 这不就是神棍骗子最擅长的把戏吗? 他到六扇门查档案的时候可在里面见到不少这类型的案例,看来就是不管在哪个世界这玩意都能混的开,卦术在修行界算是最为神秘的一种仙法,除非来自于家学渊源,传承悠久的势力,不然的话,一般人很少能弄懂这玩意。 “我没信。” 路奎的回答倒是出乎白忘冬的意料,他还以为这憨批会直接信了呢。 “如果当时我能直接信了就好了。” 路奎语气沉重地说道:“当时恩公为我算了一卦之后,再三劝阻我三日之内不要离开鬼市,但我没有把这话当成一回事,于是恩公就送给我一块玉佩,让我将其戴上,我当时觉着能白得一块玉佩也算是件美事,于是就听他的话,随身携带了。” “之后,我离开鬼市去找仇家寻仇,结果,误入陷阱,真的就是到了九死一生的地步,也就是在我将死之际,恩公送我的那块玉佩起了作用,这才让我捡回来半条命。” 路奎苦笑一声。 “你说,这是不是救命之恩?” “什么玉佩,能救你半条命?” 白忘冬眼睛微眯,开口问道。 “那就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水灵玉。” “水灵玉……” 这东西就是烂大街的玩意,除了能够避火之外,没有半点作用。 如果说,这东西能够救命的话,那也就是说…… 白忘冬脑海当中灵光一闪,双眸微缩,看向路奎脸上手上捆绑着的绷带。 “没错。” 察觉到他的目光,路奎苦笑着抬起手掌抚上了自己的脸。 “烈火滔天,命保住了,这一身的肤肉,全都毁了。” 一块最普通不过的水灵玉,却保住了一个人的一条命,好玄乎的故事。 能如此精准地预测到火难,百里牧的卦术居然真的有这般高? 民间藏高人,古人诚不欺我啊。 这可真是件……太有趣的事情了。 白忘冬嘴角勾起,从椅子上站起来,抬手拍了拍路奎的肩膀:“谢谢你的故事,说到做到,这七片金叶子,我给他免去一片。” “那你现在还要去找恩公吗?” 路奎高声问道。 “当然。” 白忘冬转过身摆手朝着戏园外面走去。 “今晚见不到他,我睡不着觉的。” “呵,你也不想见着我失眠对吧?” 声音清朗,鬼炁笼罩。 白忘冬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了鬼市,朝着他自己脑海当中分析出来的那个位置赶去。 七片金叶子,还有六片。 希望百里牧手里留有足够买他命的钱,要不然…… 呵,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本故事书来着。 撕了,很可惜的。 第42章 这到底是谁疯了? 百里牧现如今身在何处呢? “嗨,我也不知道。” 白忘冬踩着夜色蹦蹦跳跳地走在大街上,旁边是越发萧条的民居小巷。 虽然不知道这人具体在什么地方,但只看戏园子里那群情报商小贩的话,可以从那些白忘冬觉得可信的情报中找到一个共同点。 城东。 这个词在那群密密麻麻,不论真假的情报当中出现的频率次数最高。 城东的酒铺,城东的青楼,南山巷是城东的一条街巷,福运客栈也是开在城东方向的一家普通客栈,至于青云镖局,这在京城也是个排的上号的大镖局,白忘冬记得,它应该是在城西,不过按照说出这条信息的小贩的原话,百里牧只是和这家镖局的总镖头有些交情,既然这样,那就不能当做参考条件,只能是到了最后白忘冬真的找不到百里牧之后,才会作为后备条件登门拜访。 不过,白忘冬不觉得会在城东找不到百里牧就是了。 按照那些小贩的话来说,这个人的社交,生活,娱乐,都在这片区域,那么这片区域就是他给自己心中划定的一块领地,如果没有什么别的特别因素存在,他一般情况下都会逗留在这里。 当然,城东很大,大到白忘冬就是找上一晚上都不一定能够找到百里牧的一根头发丝。 但是,没有关系。 只要把那些小贩们说的那些个据点在城东区域图上用连线连接起来形成闭环,然后再把不符合百里牧活动逻辑和生活档次的区域在这个闭合区域中给刨除掉,最后剩下的区域里,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可以找到百里牧居住的地方。 哼,这么费心费力地去找一个人,那不是爱的深沉,就是恨得牙疼。 至于白忘冬的话,唉,就属于是两个都有一丢丢吧。 “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敬个礼呀……嗯?有消息了?这么快。” 白忘冬停下蹦蹦跳跳的脚步,灵目当中闪过一丝涟漪。 他原本真的打算找一晚上的,结果没想到这么快就有鬼魂见到了百里牧的去向,这可真是印证了那句话,善良的人就算光是在街上走着都能碰到好运,善有善报,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 消息是紫沼那边传回来的,提供者是一个被丈夫家暴刚死了没几天的女鬼魂,她告诉紫沼,就在不久之前见到了百里牧的身影朝着城东快靠近城外的地方走过去了,她还告诉紫沼,那一片的街巷叫做落尘巷,虽然算不上贫民窟,但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待着的地方,百里牧去那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朝着那边跑上一次,久而久之,她也就对百里牧这位年轻的算卦先生有所眼熟了。 既然目标已经找到,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去找他,然后请他去看桥,看花,看大河。 哦,去之前还能给他准备点伴手礼。 …… 落尘巷。 这里就是一处普普通通的民居街巷,因为距离京城中心位置比较偏远,所以这里的房价自然不会很高,而且,住在这里的人虽然算不上贫民,但大多数也都是些苦命人。 落尘落尘,跌落尘土当中,又如何不是一身污渍,在泥沼当中打混呢。 白忘冬来到这里的时候,因为宵禁快到了的缘故,这边已经剩不下多少人了,白忘冬坐在一处早点摊的长椅上,看着不远处的那道身影,把带来的伴手礼放在了地上,然后饶有兴致地看向那边。 说实话,自从认识百里牧之后,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百里牧这样狼狈的样子。 他站在一处小院门前,踌躇不敢靠近,而院门大开,他却只敢把一个包裹给放到门槛上面,对着门那头的女孩说着什么。 女孩很不客气地将那包裹扔了出来,一句话不说,就要关上院门。 但不知道是不是见到百里牧那低着头的模样起了恻隐之心,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语重心长地说道:“以后不要再来了,这里没有人会欢迎你。” “我知道。” 百里牧喃喃道。 “但这些东西,你要收下,你们一定会需要的。” “我们不会要你的东西的。”女孩咬了咬嘴唇,虽然可能因为平日里劳作的关系,她的皮肤有些粗糙,但还是可以看得出来那张脸蛋的俊俏。“百里公子,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是……抱歉,你真的不用再来了,这样对你我都好。” “把东西收下。” 百里牧就像是没听到女孩的话一样,继续说道,他这样子,执拗的很,看得白忘冬忍不住挑眉,这可一点都不像是那个在鬼市里打混,总是一副游刃有余样子的情报商人,现在的百里牧,真的很像是一条狗。 别误会,白忘冬没有任何辱骂百里牧的意思,这只是一个单纯的比喻。 不光是像条狗,还像是一只暴雨天被打湿的落水狗。 “你总是这样。”女孩黛眉狠狠皱起,从门上把手放下来,叉上腰。“你是不是觉得我最好欺负,所以每一次都来找我,你为什么不去找那边住着的葛奶奶啊。” “我不敢。” 百里牧撇开脸,讪讪说道。 “你倒是诚实。”女孩被他给气笑了。“那下次你要是再敢来,我就用扫把给你打出去。” “别……” “怎么,你还真想再来啊?” 女孩表情一收,认真地看着他。 “算我求你,百里公子,你别再来了,你一来,我们都不会开心。” “……”听着这话,百里牧沉默片刻,然后才继续开口。“东西,你收下。” “好,我收下。”女孩点头。“但不会有人要的,等到有一天你后悔了,再来这里找我们,我保证,原数奉还。” 说完这句话,女孩直接将门槛上的包裹拿起来,用力地关上了院门,结束了这一场对话,朝着院子当中转身而去。 百里牧苦笑一声,转身也要离开,但一转身,他就见到了那个坐在早点摊长凳上笑着和他挥手打招呼的白忘冬。 一瞬间,他身上气势骤变。 白忘冬只感觉一股庞大的灵力从百里牧身上涌出,百里牧的眼神骤然变化,一股凌厉狠绝的目光朝着他这边投射而来。 玄境一重天,灵力充沛且纯正。 真人不露相啊,这小神棍居然还是个灵力破了玄境的正统修行者,而且,就在灵力涌出的一刹那,白忘冬敏锐察觉到了他身上那股一闪而逝的威势,这人还不是主修灵力的,有这样的实力,怪不得能在鬼市中混迹两年还完好无损。 “嘘——” 白忘冬手指停留在唇前,嘴角勾起。 “已经都到睡点了,吵醒其他人不好,把灵力收了吧。” 听到这话,百里牧目光凝结一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眼珠向着身后方向移动微毫,他松开了攥紧拳头的双手,灵力顷刻散去,然后大步朝着这边走来,脸上已然重新带上来笑容:“呦,这不是白老板吗?怎么?这是想听故事了,所以来找小的了?但您也见到了,小的今日有家事,就不打算开张了。” 变脸变得可真快。 白忘冬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你说你在处理家事?怎么,刚才那位姑娘可是你的家人?” “如假包换。” 百里牧坐在了白忘冬对面,笑着说道。 “我不信。”白忘冬摇摇头。“我倒是看你们两个像仇人。” “舍妹只是平日里喜欢与我胡闹,让白老板见笑了。”百里牧虽然在同白忘冬调笑,但那眼底的警惕却是明显的很。 感受到这警惕到他祖宗十八代的眼神,白忘冬没有半点在意,他从地上把那被包起来的伴手礼给拿起来,放在了桌子上:“你说舍妹就舍妹吧,对了,这是给你带的礼物。” “这不就见外了吗?咱俩什么关系,来就来了,还带礼物干嘛。”百里牧咧嘴笑了起来。“让我看看,白老板这么大的生意人总不能抠搜吧?” 百里牧将那包裹拆开,当看到包裹里的东西时,他的笑容一下子就僵硬在了原地:“白老板,是不是拿错了啊?” “没拿错啊。” 白忘冬将那没拆完的包裹给一把拉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就出现在了桌子上。 这是一个男人,看起来三十多岁,死的挺不瞑目的。 毕竟,他死前听到的理由蛮离谱的,有谁会为了还鬼魂的人情动杀手的呢? “这男人叫温泽明,挺好听的一个名字,可惜就是喜欢搞家暴这一套,因为与他妻子成婚十年,未有一子,所以天天都把气撒在他妻子身上,就想着如果把他现在这位明媒正娶的发妻给打死了,能接他外宅的那位小媳妇到家里来。啧啧,可惜了,应该再有个几天就能如愿来着。” 白忘冬说着还拍了拍温泽明的脑袋。 这人百里牧有点印象,他每次到落尘巷这边来得时候总会路过他家门口,也算是个脸熟:“这般恶人,自是当杀,白百户做得好。” “我杀他又不是因为他作了恶。” 白忘冬用手帕擦着自己手上的血,嗤笑着说道。 “我讨厌渣男,特别讨厌的那种,再加上我今天心情不是很好,所以想找个方式泄泄愤,这才把他脑袋给摘下来的,哪有那么多大义凛然的原因。” “这样啊……”百里牧尬笑道。“白大人也是个性情中人,就是不知道这么大老远过来找我是为了什么呢?” “你欠了我的钱,原本是七片金叶子,路奎给你还了一片,现在还有六片,你能拿的出来吗?” “欠钱?什么玩意?”百里牧一脸疑惑。“我什么时候欠你钱了?还七片……” 等等! 七片金叶子?! 当这个关键词出来的一瞬间,百里牧的记忆终于是苏醒了过来。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关于七片金叶子这事确实是有过这样一段故事的。 就在前不久白忘冬向他询问罗永盛的事情时,付给他七片金叶子,在临走的时候,这人貌似说了这样一句话。 “下次不要再把我的消息随便卖给其他人了,要不然的话,我真害怕那七片金叶子会成了你的买命钱”。 “嘶——” “看样子是想起来了。”白忘冬翘着腿,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打。“罗三悬赏令上的画像是你给的吧,整个鬼市,也就你能画的那么准,不过你这事做的两边不厚道,没把我锦衣卫的身份告诉他,让他主动凑过来找死。” “那人……” “死了,我埋的。” 雪埋也是埋。 好一个杀胚。 百里牧嘴角抽了两下,他算是发现了,白忘冬杀人从来不过夜,只要有了念头,那执行力强的有些吓人。 “那你现在要杀我?” “本来是这么想的。” 要不然他今天晚上会一直惦念这事,翻来覆去睡不着的,但是吧…… “我改变主意了。” 白忘冬站起身来,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感谢你的‘舍妹’吧,她让我心情好了不少,所以,给你几天凑钱,六片金叶子,一片不能少,我过几日去你那边拿。” “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听到涉及到了那个女孩,百里牧眉头猛地皱起,高声问道。 “喂!你声音这么大干嘛,吵到我耳朵了。” 白忘冬被吓了一跳,他最受不了这种一惊一乍的了。 “放心,我对你那‘舍妹’没半点兴趣,只是看到你被她骂不还口的样子有点小兴奋,所以,我开心了,你没事了,就这么简单,走了,别吵了。” 白忘冬只是单纯的察觉到了那女孩的体内没有半点灵力,是一个世人口中不折不扣的“凡人”,而百里牧是个玄境一重的灵力修行天才。 也许这两人之间有什么故事,让这两人成了如今的关系。 但这不重要。 生灵就是生灵,修行者是生灵,凡人亦是。 用什么“助我成仙,荣耀无边”这种失心疯一般的理由让自己心安理得,这样的世界只会让白忘冬觉得厌恶。 所幸,这一夜之间,让他见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画面。 啧啧。 罗三也好,百里牧也好,白忘冬不知道哪一种才是修行界的主流思想,但他可以确定,他讨厌前者,十分讨厌。 他对世界,貌似又理解了几分。 这样就够了,回去睡个好觉,然后,又是崭新的一天。 “等等。” 可就在这个时候,百里牧的声音在他身后清晰响起。 “我给你算了一卦。” “嗯?” “你这几日可能会有血光之灾。” “嗯?!” “会九死一生。” “嗯???” 白忘冬回过身看向他,那目光,是百里牧说不上来的一种怪异,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开口说道:“至于破解之法……” “住嘴!” 白忘冬目光灼灼,连忙将百里牧接下来要脱口而出的话给拦了下来。 “不许影响我的游戏体验!” 玛德。 来了这么久,终于要来一波大的了吗? 他眼中光芒明亮,整个人有些跃跃欲试。 搞这一出,今天晚上岂不是又要兴奋的睡不着! 看着他这逐渐兴奋起来的表情,百里牧张张嘴,一时间有些迷茫。 他应该没说错才对吧。 为啥这人现在的样子就和那些中了福卦的人一样呢。 嘶—— 这到底是谁疯了? 第43章 诸人 “今天一整晚发生了很多事儿。” 小院里,白忘冬穿着灰布围裙将一个自制的木制画架给放在梨花树的旁边,他站在画架前,一个人朝着身旁的无字墓碑自言自语。 “罗睺还是怀疑我的身份,他让夜流霜来试探我,我自信,她不会发现什么问题,但即便如此,也没办法完全打消罗睺的怀疑,这样的试探未来还是会有。” 他提着一桶桶颜色不同的颜料放在了脚边,看着画板上铺开的洁白的宣纸,他拿着画笔甩了两下放在一边。 这些东西都是他在闲来无事的时候特地研究做出来的,是他在修行界找了很久,用各种各种灵物靠感觉一点一点凑出来的配方,为此花费了他不少的时间。 别小看这些颜料都只是这么一小桶的量,就光购买这些颜料的原材料,白忘冬就花了足足三片金叶子,都已经快抵得上百里牧的半条命了。 目光在这一桶一桶的颜料上轻轻扫过,白忘冬提起黑色的那桶颜料,然后,将它直接举起,一把泼出,黑色的颜料瞬间覆盖了整个画板,白忘冬把桶放下,从一旁拿起了刮刀,在黑色上一点一点的刮着。 “罗三这个人我不是很喜欢,他就像是修行界一个极端的缩影,这个世界像他那样的人不多,但是也不少,说实话,我到现在都有点不太理解修行者眼中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典上说,行道者,皆为疯癫,近仙道者远人道。若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会变成罗三那个样子,说实话,我有些不太乐意。” 把刮刀放下,白忘冬目光打量着画板,直接把手伸进了颜料桶,右手被白色颜料沾满,他张着五指,然后将手放在了画纸上轻轻的来回摩擦,手掌在黑色的纸张上不断地移动,将白色颜料留在了上面,白忘冬目光迷离,就着手掌摩擦画纸的声音继续淡淡说道。 “百里牧的事情真是个惊喜,一个晚上能让我见到修行者不同的两面真的是有些戏剧性,真的,托他的福,也托那位‘舍妹’的福,好像暂时对这个世界也不用那么失望了,好事。哦,对了,那家伙居然说我这段时间有血光之灾,还是九死一生的那种,故事书变副本进入提醒器,百里牧的含金量好像越来越高了。” 放下手,拿起画笔,白忘冬开始了他的勾勒。他一手托着调色板,一手拿着画笔在画纸上轻轻地勾画着,他目光随着笔尖一点一点的动着,脑海当中的画面逐渐一点一点的清晰投射在画纸之上,一边画,他一边继续自言自语。 “第三只鬼灵也快要弄出来了,只要等把这次送来的灵晶给吃掉,那就距离凝聚出它来不远了,那剩下的九十七只鬼灵里点亮哪一个会比较好呢?这一点倒是需要好好想想了,毕竟选项太多了,哪个合适现在的阶段真的需要好好考虑一下。” 沙沙声在安静底小院中显得是那般的清晰,在白忘冬不说话的时候,这画笔摩擦纸张的声音就是这院子当中唯一的主基调。 白忘冬的眼神很认真地投射在画纸之上,在他的笔下,画像逐渐清晰。 他没有很系统的学过画画,只是在小的时候,跟着妈妈在她的画室当中待过一段时间,说来也很奇怪,每当他有什么烦心事的时候,或者遇到什么难题的时候,只要握住画笔,都会静下心来,所以,画画也就成了他用来静心的一种方法,和他这不纯粹的目的比起来,他妈妈画画的样子就显得纯粹了很多,他直到现在都能够记得妈妈画画时的样子,从那每一笔色彩里,白忘冬能够感觉到发自内心的热爱,那是他永远都没办法做到的。 所以,对于白忘冬而言,画画就只是画画。 也许是一种静心的方式,也许是一种无聊时打发时间的娱乐,也许也会是一种心绪的表达。 至少,在画作当中,他能够将自己的情绪给完全的跃于纸上。 就比如…… 现在这样。 拿着笔,白忘冬退后两步,他眯着眼看着面前的这张成形的画作,嘴角微微地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真混乱啊。” 一面黑墨一面白,半是疯魔半是仙。 啧啧,满是惊疑。 究竟谁是疯癫? …… “此次太平经在顺德府出世之事,不知各位有何看法?” 京城某间屋子当中,八道身影围坐在桌前,其中一人淡淡开口说道。 “这件事在顺德府都流传多少年了,可直到现在也没有一次是真的出世,要我说,这一次的消息也未必为真。” “这一次不一样。”之前开口那人淡淡回应道。“有人见到了太平天雷留下的痕迹,与典籍当中记载无二,这次的出世可能性非常高。” “痕迹或是人为制造?” “那意义何在?” “看不清楚就应该再观望一段时间。” “那若是此事为真,岂不是会误了取宝时机?” “这……” 几人争吵,最终,还是有人看向了坐在下首的那位沉默寡言的身影。 “罗镇抚使怎么看?” 没错,坐在那里的人就是罗睺,现在聚集在这房间当中围坐着的八人,就是整个锦衣卫身份最为尊崇的八人。 一位指挥使,两位指挥同知,三位指挥佥事,两位镇抚使皆在此处。 听到锦衣卫现任指挥使赵曦的点名,罗睺独眼微闪,淡淡开口:“太平经,必须要拿到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他目光在在场所有人身上一一扫过:“各位莫要忘了,圣上为什么会对《文献大成》感到不满意,就是因为其中所包含仙法数量不足,无法涉及到各式各类的仙法。我可以告诉各位,此次编纂不可能因为一次失败而停下,圣上已经着手钦点道衍大师来负责此事,这一次,编纂之事必须要准备得当,不只是太平经,天下仙法,锦衣卫都要想办法得到手。” “诸位,可懂?” 他的话一出,在场诸人瞬间沉默了下来。 虽然不是第一次了,但他们这些人中除了南镇抚司镇抚使纪纲之外还是感觉到了和罗睺之间的差距,尤其是现任锦衣卫指挥使赵曦,他虽然名义上掌管着整个锦衣卫,但实际上,北镇抚司只会听从罗睺一人的调令,当今圣上也只会时不时唤罗睺和纪纲进宫问话,他这个指挥使反而就像是个摆设一样,他尚且如此,更不要说那几个锦衣卫同知和佥事了。 朝堂就是如此,想要看一个人的权势如何看得不单单只是官位品阶,更多的还有天子圣眷,而罗睺和纪纲,就是满朝堂圣眷排在前列的二人。赵曦甚至可以预见,等到未来他退位之时,便是这二人之一来接手他指挥使的位置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罗大人说得好。” 就在房间当中安静片刻之后,一个有些沉闷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安静,说话的人坐在罗睺的对面,他右脸上带着一道浅浅的疤痕,面带笑容,看着罗睺。 “既然是京城之事,不知道罗大人心中可否有了远调顺德府的人选?” “已有。” “何人?” “北镇抚司百户,白忘冬。” 罗睺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个名字,纪纲面色微微一愣,有些惊讶地说道:“太平经可是昔年一流仙门太平道的仙法,若是此次真的现世恐怕会有不少仙门注意到,一个百户,当真靠谱?” “靠谱。” 罗睺淡淡道。 “他是个很让人省心的下属。” 说出这话的时候,罗睺总觉得自己有些违心,但没办法,白忘冬是他一早就选定的人,这件事只能他去。 “既然这样,那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纪纲见到罗睺态度坚定,随即收起了脸上的惊讶。“南镇抚司会做好这一次顺德府之行的记录的。” 简而言之,就是要看白忘冬有没有中饱私囊,借着任务之便为自己从中牟利。 罗睺点点头,然后就什么也没有再说。 会议还在继续,房间中的讨论声一直都没有停下。 良久,等到会议真正结束之后,八人接连离开房间。 罗睺走出小院的时候,正好看到了林昭月在门外等着他。 “怎么确定了白百户?流霜最近不也闲着吗?这种千里奔袭的任务应该更适合她才对吧。” 林昭月看着手里的会议记录,好奇地问道。 她倒不是说因为更亲近夜流霜,所以对这个决议有所不满,只是从她一个医师对锦衣卫各个人员的身体情况记录来看,夜流霜的身体素质要比白忘冬更加适合这类型千里奔袭的任务。 毕竟,无论是从如今的灵力总量上来看,还是原本的肉身数据上来看,夜流霜的耐力水平都要比白忘冬要强,这也就是说,两人在赶路上,必然是夜流霜更胜一筹。调查太平经这种任务,赶路越快,那就越能节省时间,自然会更加适合一点。 “太平经现世的痕迹现如今也只是昙花一现,即便是赶路慢些也没有问题。”罗睺走在她的身边,出声解释道。 “慢一点,也许到了之后反而能得到更多的信息。” “还是不对。”林昭月将目光才会议记录上移开,满是怀疑地看向罗睺。“总觉得你好像隐瞒了什么关键原因,说,到底怎么回事?” 感受到她那无比灼烈的目光,罗睺下意识地侧开脸:“其实就是像让这小子最近离我远一点,刚好碰到了这么个任务,用来打发他出京最好。” “嗯?为啥?他惹到你了?” “惹倒是没有,就是吧……”罗睺眉头微皱,独眼当中闪过一丝疑虑。“最近他看我的眼神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好像就是从那晚让夜流霜试探了一下之后,每天白忘冬到北镇抚司衙门坐班的时候,看着他的眼神让他觉得特别的不对劲。 既不是觉得自己被怀疑的气愤,也不是说觉得自己被背叛之后的冷漠,白忘冬就像是没有将那晚的事情放在心上一样,面对他时候的样子没有半点改变,就是有时候盯着他的目光有一丢丢的奇怪罢了,不是恶意,也不是善意,就像是单纯的在看一个……罗睺形容不来这种感觉,总之就是很不对劲就是了。 所以,这个长途任务只能是白忘冬去,绝对不能是第二个人选,让那小子出京冷静冷静,也让他少被那诡异的眼神盯着两天。 “呵,那我倒要看看,是这么个不对劲法了。”林昭月听着罗睺的理由,俏脸上不经意地带上了笑容,她余光习惯性朝着旁边看去,结果就入眼了一道熟悉的人影,随即,她将目光回正,看似随意地和罗睺说道。 “纪纲看着你呢。” “早发现了。”罗睺淡淡道,他对目光这种东西极为敏感。“让他看吧,都看了快两年了,北镇抚司没落到他的手上,让他眼红了。” “小心他对你下手。”林昭月平静说道。“我知道你不怕,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被这么一只豺狼盯着,可不是什么好事,要不然就让谢阴走一趟,把他人头给摘了。” “不用。” 罗睺摇摇头。 “毕竟是天子信臣,他不动我,我不动他。” 他们这些人,若是真的要出手,必须要十拿九稳,若不能以雷霆之势将对方的势力全部拿下,那么轻易动手,只会交出把柄。 静观其变,才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更何况,从圣上将北镇抚司交给他这件事来看,就知道究竟是谁的圣眷更加浓厚一些了。 他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退一万步来说,若是纪纲真的敢在他面前蹦哒,那煞虎这只老虎,可是真的能咬死人的。 两人的身影越来越远。 纪纲看着罗睺离开,那满脸笑容缓缓收回,听到身后响起的脚步声,纪纲转过身,看向了来人,笑容再一次升起。 “看来你想清楚了啊。” “指挥使大人。” 第44章 顺德府之行 颠倒巷,白忘冬又一次来了这里。 距离和虞夫人交易那日已经过去了足足三天的时间,他估摸着新约定好的这批灵晶应该是已经到账了,灵晶这东西走非官方途径并不是很好弄,整个京城恐怕也就只有鬼市虞家能够有这个效率,这也是为什么白忘冬这么喜欢和虞夫人做交易的原因,即便虞夫人每一次开的价钱其实都要比市面上的正常价格少许多也没关系,有的时候,资源和人脉同样需要明码标价。 挎着一个果篮,白忘冬进入到了颠倒巷里面,直奔自己的小宅院而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时机,白忘冬又见到了那对老婆婆和小女孩的组合。 这两人应该刚刚从外面回来,见到白忘冬的时候,那小女孩的目光也很意外,因为这次白忘冬并没有打扮的很严密,而是穿着一身湛蓝色流苏衣衫,整个人气质温润如玉,看起来像极了一位世家公子。 如果不是因为白忘冬主动朝着她摆手打招呼,小女孩真的不觉得这人和上回那个打扮严密的黑衣人是同一个人。 “哦,对了,你们回来的正好。” 白忘冬打完招呼之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将挎在臂弯上的果篮给取了下来,递向了小女孩的方向。 “初次见面,好像也不是初次了,总之,虽然我经常不在家,但我已经搬过来有段时间了,作为新邻居,还是要请二位多多照顾。”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果篮递了过去,脸上的笑容和蔼可亲,极其容易让人生出好感。 面对他的示好,小女孩那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满是惊讶。 怎么说呢,她在颠倒巷待了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像正常邻居一样上门送礼的呢。 她拉了拉旁边瞎眼老婆婆的衣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白忘冬的话老婆婆全程都在听着,她虽然看不到白忘冬的样子,但光听声音也知道面前这小家伙大抵是位皮相很出色的公子。但颠倒巷里大多都是穷凶极恶或是穷困潦倒之人,在这个地方最不能相信的就是外表,越好看的生灵越会骗人。 老婆婆感觉到旁边小女孩的无措,立马淡淡开口:“小幽,收下吧。” 小女孩听到老婆婆的指令,这才将果篮从白忘冬的手中接了过来,紧接着,老婆婆第一时间将脸转向了白忘冬的方向,开口说道。 “阁下放心,你的事情,我们祖孙不会探究,若是无事,老身就先带着孙女回家去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白忘冬心里瘪瘪嘴,他真的只是单纯的想和新邻居打个招呼而已。 可惜,在颠倒巷这个地方,没有人会相信像他这么人畜无害的天真美少年真的存在。 唉,心中藏恶鬼,眼中无良人,这世界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多上一点点的爱,让它变成人人都期盼的美好明天呢? “那我就不叨扰您了。” 白忘冬点点头,本来还想伸手摸摸那小幽脑袋的手也不得不收了回来,真的是可惜了。 简单的几句对话刚一结束,那祖孙俩就毫不留恋地转身朝着自己的宅院当中走了回去。 白忘冬目睹着二人的身影被院门隔绝,鎏金色的双目瞬间恢复到了黑白分明的样子。 “看不出来什么特别的地方,难不成真是我公式套错了?” 白忘冬喃喃自语道。 按照原世界诸多作品的剧情推进公式来看,在颠倒巷这种地方,遇到这么特殊神秘的组合搭配,这两人的身份绝对不一般才对。可是,在白忘冬灵目之下的这两具躯体真的就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甚至两人体内连灵力波动的痕迹都没有,这么普通,不是他猜错了,就是他看错了。 不过,既然人家老奶奶都明说了,她们无意探究自己这边的事情,那就没什么好着急的了,慢慢观察,如果真的是狐狸,那总有一天会露出尾巴。 算了。 还是先去吃灵晶吧。 这次吃完之后,那么距离搞出第三只鬼灵就只差最后一丢丢了,这才是最值得开心的事情。 “开饭。” 白忘冬伸了个懒腰,大步朝着院子当中走了进去。 要不然这些天主动找老罗讨两个任务?任务大小没关系,主要是要有油水捞。抓紧时间把剩下的灵晶凑齐,这样的话,游戏才有新体验不是。 嗯,决定了。 大不了,这段时间就先不盯着他就是了。 反正,“大老虎狩猎计划”什么的,距离完成还有好长一段时间的,不能着急啊~ …… “啧,我确实是这么想过。” 白忘冬看着手里的卷轴,一时间有些凌乱。 “我最近也的确很闲,想和大人你讨几个任务玩玩,但是……” 他抬起头,死死盯住罗睺。 “大人,你就明明白白告诉我,你是不是要给我穿小鞋了。” “咳咳。”正在喝茶的罗睺听到他这么直白的话,一下子差点没忍住把嘴里的茶水给吐出来,他放下茶杯,没好气地朝着白忘冬开口:“你这狗东西说什么浑话呢,太平经这么重要的任务老子都扔给你了,你还挑个屁,你要是不想去,老子就让夜流霜去。” “那你让夜流霜去吧。” 白忘冬听到这话,眼睛一下亮了,双手托着卷轴就要朝罗睺递上去。 顺德府,那么远,鬼才想去那地方打混。 走那么长时间,怕不是百香铺的青春靓丽老板娘都要忘记有他这么一个忠实顾客了,她忘了不要紧,但她的青果酿不能忘了他啊,那可是他心中的白月光,是他在这红尘里打滚的最大精神寄托。 要让他离开有青果酿的应天府,这得是多大的折磨。 罗睺啊罗睺,你个狠心肠的坏东西,你也真真狠的下心。 “滚蛋。” 罗睺看他这两眼放光的样子毫不犹豫直接怒骂道。 “你的提名是通过锦衣卫高层决议的,改不了了,要是不想去就把自己腿给打断,你要是狠不下心,那就老子给你代劳。” “啊这……”白忘冬迟疑了,当然,他并不是为了是否接下这个任务而感到迟疑,他只是在想到底用何种方式打断腿疼痛感会更加小一些,这么说可能和他的现实表现有些不妥帖,但事实就是,他蛮怕疼的,能少疼一点就是一点。 “你给老子滚!”罗睺看出了他的心思,心头怒火是噌噌地往上冒。“明天必须出发,你要是敢不走,老子革了你的职。” “唉,明白了,明白了,别叫的那么大声啊。” 白忘冬捂着耳朵,他怀疑罗睺练过声波仙术,吼的这两声震得他脑瓜子疼。 不过,打趣归打趣,开玩笑归开玩笑,他也不能真的不去,锦衣卫是个令行禁止的地方,在这里,上级的命令是绝对的,除非白忘冬真的不想在北镇抚司衙门里混了,想要一个人远走高飞了,不然的话,这任务他没办法拒绝。 当然,这里的远走高飞是指被整个北镇抚司通缉的那种。 在锦衣卫这种部门,除非有天子恩典,不然的话,一待就得是一辈子的时间,就算是你到了养老的年纪也得在这里发挥最后的余热,比如裴秀文老先生,这就是典型的例子,明明都一大把年纪了,还是得待在诏狱当中当看守者,时不时还会被罗睺拉出来当一波壮丁,若不是刚来这世界的时候实在没办法,白忘冬还真的不一定会选择进入到锦衣卫当中。 唉,一入此门误终生啊。 “不开玩笑了。” 白忘冬表情恢复到了严肃的样子。 “我看了卷轴上的内容,这太平经现世的消息来得特别模糊,若是到了最后我没有找到实物,那该如何?” “那就用证据来证实它并不存在。” 罗睺淡淡道。 “不管怎么样,你这一趟顺德府之行必须要有个明确的结果,有则带回,没有则让这件事彻底的尘埃落定,这其中的分寸,你应当知道该如何掌握。” 分寸? 白忘冬手指轻轻点击着卷轴的侧面,他目光微闪,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总之,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若是太平经真的出世了,那此物必须得归朝廷所有,但若是没有出世,那太平经仍旧失传的消息也得捶死,让这部仙法彻底地成为历史的尘埃。 《文献大成》,或者说是未来的《永乐大典》之上,绝对不能允许有没有录入的仙法典籍存在。 “你到了顺德府之后,可以借用顺德府锦衣卫千户所的一切力量当作助力,务必要将此事做好。” 罗睺指了指白忘冬手中的卷轴。 “此物之上盖有我的私印,将它交给千户所的管事千户,他就会明白你的身份了。” “我知道了。” “去吧,明日一早,离开京城。” “属下遵命。” 白忘冬双手抱拳,向着罗睺恭敬行礼,紧接着,直接转身而去,离开了这间屋子,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罗睺看着他离开了背影,有些头疼的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真的是,差点就让这货发现他的小心思了。 不过还好,最后的结果皆大欢喜,他总算是能把这小子给弄出去一段时间了,为此,今天晚上当浮一大白。 不过,让人头疼的事情数不胜数,光是他现在手中的这件事,就让他从中察觉到了似乎有着一片阴云在朝着京城这边遮盖而来。 这是六扇门前些天送来了一份密档,内容涉及到了前些日子被劫匪屠门的皇商王家。 密档当中,记载着王家所丢失之物,其中,有一件物品,让六扇门注意到,第一时间就送到了锦衣卫这边来。 “青帝化生盏。” 这样东西,可与诏狱九十一层里的一位囚犯有着特别重大的干系。 罗睺的直觉告诉他,王家灭门这件事,十有八九就和此物有关。 若真是如此,那恐怕最近一段时间就要有人对诏狱下手了。 “头疼。”罗睺皱着眉看着这份密档,手指在桌子上来回敲击。 “罗绫。” 他的声音刚刚响起,一道身影就出现在了房间当中,来得如同鬼魅一般,让人猝不及防。 但罗睺已然习惯了她的出场方式,没有半点意外,他独眼看向罗绫,下达指令:“从诏狱地下九十一层把青璃天给提上来审一审,青丘妖狐一族皇室究竟还有多少人在世。” “生?死?” “留活口,不强求,只是试一试而已。” 罗睺皱皱眉,青璃天就是属于诏狱当中暂时还不能死的那一波囚犯,为了保证让她活着,得找个人看着点罗绫才行。 “你去找昭月,让她陪着你一起,务必保住青璃天的命。” “好。” 罗绫淡淡点头,没有任何异议。 “把她审完之后,送到九十五层,她的看管等级要进行上调,务必要在这段时间将她看管好,若是出现差错,你们知道后果。” “是。” 罗绫不单单只是负责诏狱的刑讯,在职位上,她还挂着一个副典狱长的名头的,实实在在的诏狱管理层成员之一,若是青璃天这等要犯在诏狱里出了什么问题,那她确实难辞其咎。 命令下达完毕,罗睺摆摆手,示意罗绫先下去。 就和来的时候一样,罗绫离开的过程也是那般悄无声息,这一前一后,房间当中安静到就如同从未有人来过一样。 罗睺继续看着手中的密档,独眼当中凝重越来越满。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份记录,总会让他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感。 妖族余孽,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前段时间,白忘冬查的那个吞金兽盗窃案,貌似也有要妖族余孽的参与。 若是这两件事有关…… “建文逆党。” 罗睺呼出一口气。 若是真的有关,那恐怕这件事当中涉及到得不单单只会是青丘妖狐一族,而是整个妖族余孽与建文逆党的联手。 想到这里,他立马从座椅上站起,拿起外袍,快步朝着北镇抚司衙门外面走去。 他要进宫面圣。 必须要和陛下好好商量商量修改一下之前制定好的那份计划了。 这一次,貌似还真的能逮住一条大鱼。 第45章 凤阳府求教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地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 懒散地躺在牛车上,白忘冬看着天空中逐渐飘远的白云,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果然,选择牛车是对的,这玩意可比马车要稳得多,在车上铺上稻草,然后再这么轻轻往上面一躺。 这舒爽,简直不敢相信。 至于赶路的速度和时间? 嗨,谁在乎。 反正顺德府那边的事情到现在还是一团浆糊,只是有人发现了太平经内标志性仙术太平天雷现世的痕迹,所以这才有了怀疑,但实际上,直到现在顺德府那边也没送回来新的消息,白忘冬说实话,他就算是这个时候赶过去了也不知道该干点什么。 总不能成天就待在顺德府千户所里喝茶吐泡泡吧。 所以,能多在外面浪就多在外面浪一段时间,顺德府千户所那边每日都有新的飞鸽传信过来,等时局有了新的变化之后,他再赶过去也不迟。 而且…… “我怎么觉着现在最应该着急的是太平道呢?” 白忘冬睁开眼,从腰间白玉中取出临走前在锦衣卫档案室里调出来的文件,上面特别清楚地记载着仙门太平道和太平经之间的关系。 简而言之就是,此太平道是从东汉太平道衍生而来,在如今的修行界当中,算得上是道法仙门中比较有分量的一支,但虽然名字相同,传承来历也相同,可作为构成太平道最为核心的太平经却随着东汉末年黄巾起义被剿灭之后下落全无。 这千年来,太平道的传承更迭换了一代又一代,仙门教义,仙法核心通过各种的东拼西凑来的内容也算是有了一套相对于完整的修行体系。 从无到有,从落魄到再度辉煌,这当然是个很励志的故事。可是,与事实相反,太平道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是修行界的一个笑柄。 没办法,对于一个仙门来说,源头真的很重要,源头代表着开始,代表着一个仙门从出生以来一直走过的路,若是源头找不到了,那这条路就没有了一开始的起点,所谓传承,也就成笑话了。 太平经,就是太平道的源头。 修行界中有一句话专门用来讽刺太平道就是“没有太平经的太平道,还好意思叫太平道吗?” 所以,这些年来,寻找太平经下落这件事,对于太平道而言就是无比重要的头等大事。 白忘冬可以肯定,这趟顺德府之行,别的不敢保证,但太平道一定会是重要参与者之一。 不过说真的,白忘冬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太平天雷是太平经这部仙法当中的一道仙术,那现在顺德府发现了太平天雷造成的痕迹,那岂不是说,太平经已经被人修炼了吗? 这样一来,现存太平道的正统地位,好像还真的在摇摇欲坠了。 啧啧。 那么问题来了。 到底是修炼了太平经的人才算得上是太平道人,还是现在继承了太平道这个名字的仙门之人算得上是太平道人呢? 白忘冬将文件放在稻草上,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不光是太平道,修行界那些道法仙门谁又没在关注着这些稀世仙法的现世呢?除了正统仙门之外,还有邪魔歪道,还有那些草莽出身的散修。 太平经就像是一块肉,会把太多的鬣狗给吸引到顺德府来。 这趟顺德府之行,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可能不会安生。 促成这个局面的人也许是无心,也许是有意,但不管他是否有着别的目的,其实对朝廷来说都没什么,锦衣卫的目的从始至终只有一个,那就是为永乐朝编纂巨着收集齐足够的仙法。 明确方向很重要。 白忘冬这一趟出行只会冲着太平经去,这点一定要谨记才行。 可是…… “啊啊啊,我好难受。” 白忘冬像只蛆一样在稻草上扭来扭去。 离开青果酿的第一天,想它,想它,真的想它。 下一次再也不要出外勤了,这才刚离开应天府境内没多久,他就有点想回去了,说起来,再过几个月的时间永乐二年差不多也就快要结束了,也不知道回去之后能不能赶上过年。 这还是他在这世界过的第一个年,虽然大概率还是他一个人过,但过年就是过年,全世界的人都在做着同样的事情,这融入感一下子不就上来了吗? 所以,给自己立一个小目标,他要在过年之前回京。 闹腾了半天之后,白忘冬靠在牛车边上,他伸手摸了摸这只花了不少银子买来的健硕青牛,目光越发温柔。 他觉得自己有些罪恶了。 因为在摸着这青牛的时候,他想到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有些想吃牛肉了。 阿弥陀佛。 罪过罪过。 等到了下个城镇之后,赶紧找家店来盘牛肉吃,这样才能压制住心中的歹念。 …… 凤阳府。 牛车稳归稳,但速度真的不敢恭维。 白忘冬在进入凤阳府境内的时候,已经距离离开京城过了整整五天。 这五天里,白忘冬收到了顺德府那边五次传信,太平经的事情仍旧没有进展,那施展出太平天雷的神秘人就像是失踪了一样,留下的痕迹断的干干净净,顺德府千户所已然尽了自己的最大的努力,可仍旧没有发现这神秘人的下落。 而且,不出白忘冬所料,太平道的人果然第一时间就赶到了事发地,这些天一直都在附近徘徊,也是一个束手无策的境况。 本来还指望能跟着这些人能找到些线索,但现在看来,这边怕是指望不上了。 将手里的纸条泡进装满清水的碗里,白忘冬靠在酒楼的窗边,看着下面的人潮涌动。 之所以会在凤阳府停留是有原因的。 之前,在和裴老先生请教踩影步的时候,他给白忘冬推荐过一个人。 按照裴秀文的话来说,此人虽然实力不强,但一生修为全都集中在了踩影步的上面,在踩影步上,这人的研究深度可谓是排在锦衣卫前三行列。 而且,这个前三都是谦虚之后的说法。 白忘冬这一趟在凤阳府停留,有二分之一的原因,就是为了这个人。 “别动,你已经死了。” 而就在白忘冬怔怔出神的时候,一柄冰冷的刀刃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贴在了白忘冬的喉咙的位置,故作沙哑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虽然已经尽力去伪装,但仍旧能听出来这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白忘冬感受着铁骑和皮肤接触的冰凉触感他没有半点多余的反应,甚至连眼皮都没有跳一下,他只是贴着那刀刃,默默地转过头看向身后来人。 “我要的东西带过来了?” “你现在都死了,不许说话。” “那和一死人对话,你也怕不是脑子有问题。”白忘冬挑挑眉看着她。“怎么着,难不成你不想跟着李百户了,想和我一样修鬼道?别闹,我这边不收脑子有问题的学员,会传染。” “白忘冬,你是真的嘴毒啊。” “哐当”一声响起,一把匕首就这么被扔到了桌子上。 一个娇小的身影从白忘冬身后越过,一屁股坐在了白忘冬对面的座位上,抱着肩膀不爽地看着他。 白忘冬没有搭理她,而是伸出手指在那匕首上轻轻划过。 可只是这么轻轻一划,他的指肚上就感觉到了明显的刺痛感,他抬起手朝着手指上看去,那里已经出现了一道淡淡的红痕。 “真够锋利的。” “那当然。” 娇小女孩开口说道。 “这可是刺神锋,神锋门如今能在仙门里有现在的名声,这东西的作用起码占了有一半以上,要不是前些日子我们刚抓了一个神锋门的弟子,这东西可不好弄。” “嗯,有劳了。” 白忘冬把这刺神锋给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重量,然后这才抬起头来看向女孩。 “另外一个东西呢?” “你是真的半点都不听别人说话啊。” 女孩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伸手在手腕的手镯上轻轻一划,一个玉牌就这样出现在了她的手心当中。 “诺,神锋门的身份玉牌,按照你的要求找的,这人刚拜入神锋门长老长孙默座下没多久,也算是个生面孔了,你编起故事来可以随意乱说。” 白忘冬接过玉牌,看了眼上面的名字。 古辰风。 不算是难听的名字。 “不过,你真的要顶着神锋门弟子的身份去找杨老师傅吗?直接用你锦衣卫百户的腰牌拜见,相信他不敢不见你的。” 白忘冬将这白玉腰牌收起来,抬起头看向她,缓缓开口:“你知道锦衣卫如今的名声有多难听吗?顶着锦衣卫的身份去,我学不到真东西的。” 他来凤阳府只有两个目的。 一个是为了和眼前这个叫紫云儿的女百户的师傅,那位同为凤阳府百户的李沐风学习踩影步,另外一个,就是找凤阳府那位以刀法名扬大明的老先生杨霸山,请教锦衣卫刀法斩灵刀的问题。 前者是一个机构里共事的同僚,学的又是自家机构里的专属教材,所以找上门去求教也不会觉得不合适,但后者,说实话,这位虽然这些年老了以后有些好为人师,但说真的,就以锦衣卫如今在大明的名声,白忘冬还真不觉得杨霸山能一视同仁,所以,套个皮去,会更加合适一些。 至于为什么要选神锋门,完全是因为这一仙门的刀法素来以短刀为主,特点就是挥刀干净利落,精准刁钻,完全相合斩灵刀的特点,如果以这一门弟子的身份去上门求教,应当会有所斩获。 “你和流霜姐真的不一样。”紫云儿突然摇摇头,开口说道。“要是流霜姐想要上门去讨教,一定会光明正大的表明自己的身份,绝对不会像你这样藏着掖着。” “废话。”白忘冬听到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夜流霜就算是当几十年锦衣卫人家也有天剑山嫡传的身份在的,算是根正苗红的仙门弟子,我能一样吗?” 就白忘冬这身份来说,从小就在锦衣卫衙门中长大,在北镇抚司不存在的时候就已经是锦衣卫了,主打的就是一个锦衣卫里的根正苗红,他这身份,注定就不会被仙门中人待见。 真的是,这孩子脑瓜子看着小,没想到里面的脑子也不大。 自从昨天来了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见到紫云儿的第一眼起,白忘冬就深深地察觉到了这小姑娘那明晃晃一点都懒得隐藏的属性,这就是一个妥妥的夜流霜脑残粉,也不知道夜流霜给这丫头灌了什么迷魂汤,白忘冬估计,整个锦衣卫里,除了她师傅李沐风的话之外,也就夜流霜的话最管用了,就是罗睺来了都得往后排。 而不巧,白忘冬在北镇抚司当中恰好就有一个“夜流霜最大竞争对手”的名头,一般来说,说起他们这一代的时候,他和夜流霜总是会放在一起比较的,所以,自从昨天开始,白忘冬一见到这丫头就是这副臭屁的模样。 “脸长的挺可爱的,就不要用这种拽的不行的表情了。” 白忘冬靠在椅子上,一脸嫌弃地看着她。 “你不适合这表情,很丑。” 他这人就是典型的喜欢实话实说,从来不整那虚头巴脑的东西,说真的,紫云儿现在这表情真的蛮丑的,再这么下去,白忘冬真的想往这张可爱的小脸蛋上泼一杯硫酸了,丑不是错,但美的东西丑起来了,那就一定是犯了错。 纠正这种错误,在他心里,是一种行善积德。 “哼。”紫云儿听到他这话也没生气,而是冷哼一声,淡淡说道。“我祝你被杨老师傅从府里给扔出来。” “感谢祝福。” 白忘冬拱拱手。 “到时候,我一定报夜流霜的名字。” 说着,他的身影突然开始变得模糊起来,紫云儿眼眸微凝,刚要说话,但下一秒,白忘冬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 就在他消失的同一时间,紫云儿的手掌也出现在了白忘冬原来的位置上。 握了握手,紫云儿眼中闪过了浓浓的惊骇。 踩影步…… 白忘冬昨天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么精湛的水平啊。 只是一晚上的时间,就提升到了这种程度。 这可真的是有些不可思议啊…… 不过,等等! 他为啥跑了啊?! 紫云儿突然将目光放在了眼前这一桌极为丰盛的菜肴上面,她眨眨眼,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那混蛋,不会没结账吧…… 就在她这个念头刚出来的下一秒,一个酒楼中的伙计就如愿般地来到了她的旁边,笑眯眯地给她递上了账单。 “嘶——” 看着那一连串的数字,紫云儿直接倒吸一口凉气。 白忘冬! 你是真混蛋啊! 第46章 杨霸山 “这镯子做工可真糙,赶下回见了那姑娘送她个好看的,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审美。” 白忘冬一边在路上走着一边抛着手里的镯子。 他白忘冬是那种吃饭让客人结账的主吗?那当然不是了,为了防止紫云儿会太热情地帮他付钱,白忘冬很贴心地把她的储物仙器给拿了过来,暂且由他保管。 天底下怎么会有他这么好心的人啊。 真的,没话说,哭死。 白忘冬一边摇着头,一边把紫云儿的镯子给收了起来。 其实吧,他也不是很讨厌紫云儿,这姑娘年纪不大,比他还小两岁,要是放在他那世界里就是个未成年,但这么小的年纪就成了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的百户,别的不说,能力还是有的。 他打听过,紫云儿之所以能升得这么快,主要还是在半年之前的一次讨伐邪教的任务中,三日连续奔波数千里,把重要情报给及时送回到千户所指挥总部的手中,那份情报甚至重要到能够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如果不是她送回来的及时,错过了那个时间也许锦衣卫这边的损失会超乎想象的高。 也就是凭着这份功绩,紫云儿连升两级,一举跨过试百户的官阶,直升百户,成为锦衣卫历史上最年轻的百户之一,即便是夜流霜和白忘冬都在年龄上都差了这姑娘一截。 三日奔波数千里啊,灵血宝马跑到一半就已经噶掉了,剩下的一半路程,全都是紫云儿靠着一双腿给撑下来的。 这份心性和意志力,常人少有。 要不是这货当脑残粉当的有些过了头,这应该会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小姑娘的。 什么? 紫云儿针对的人只有他一个? 那就算了。 完全就是个很讨厌的小鬼好吧。 也不知道李沐风那么文质彬彬的一个小老头为啥会教出这么一个拽小鬼,等下次见了面和他唠一唠这件事好了。 至于现在…… 当然还是眼前的事要紧一些啦。 白忘冬站在杨府门前,看着这华贵程度中规中矩的府邸,认真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衫。 为了符合神锋门弟子的气质,他今天特地换上了一身墨紫色的衣袍,整个人看上去气质一下子精干锋利了不少。 刀修,目光一定要对。 白忘冬回忆着夜流霜这个天才剑修的目光,稍稍微调着自己的视物的眼神,紧接着,他将刺神锋收入袖中,然后呼出一口气,整个人身体微微站直,调整着姿势仪态。 他缓缓闭上眼睛。 几秒之后。 猛地张开。 ok,一切准备就绪,上舞台。 他前迈几步,来到了杨府门前,轻轻地敲响府门。 等了几秒之后,府门缓缓打开,一个精瘦的小老头从门中伸出头来,朝着白忘冬看去:“敢问您是?” “神锋门长孙默座下弟子古辰风前来拜见杨老先生,晚辈刀法不精,近日修炼疑惑重重,迫不得已,前来求杨老前辈指点,还请杨老先生能见晚辈一面。” 白忘冬抱拳,声音清朗,目光神俊,端得一副少年英杰的模样。 那精瘦老头一听到白忘冬这话,连忙从抱拳回礼:“待在下去禀告老爷一声,还请古少侠能在外等候少许。” “多谢。” 说完,精瘦老人连忙转身朝着杨府当中走去,白忘冬看着他健步如飞的背影,眼眸微微眯起几分。 这几步,别的看不出来,但稳是一定的。 白忘冬估计这老仆说不定也是个刀修,境界高不高不知道,但一定受过杨霸山的指导。 好为人师杨刀王,这杨霸山晚年的称号倒是一点都没有叫错。 老人刚走,一个家丁打扮的少年就接替他的位置来到了府门这边,他盯着白忘冬一句话不说,可从他的眼睛里,白忘冬却感觉到了他有很多话要问。 白忘冬和他伸手打了打招呼,但这少年的目光却在第一时间移开,像是有些害羞,但又像是不擅同人交谈。 是个内向的人啊。 白忘冬观察着这少年,心里暗暗说道。 “这位小公子,有什么话想问的吗?” 白忘冬很阳光地朝他笑着问道。 他现在的人设就是个阳光开朗大男孩,属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最讨老头老太太喜欢的那种,面对自卑内向的小男孩,他当然要表达出自己足够的关心才行啊。 听到他的话,那少年微微愣了一下,然后头就撇的更远了:“我,我不是小公子,我是杨府的家丁。” “所以呢?”白忘冬很礼貌地没有跨过府门的门槛,隔着缝隙同他说道。“这就是你不愿同我说说话的理由吗?我们两个就这样待着很无聊的,就当是同我解解闷,你想问什么都可以,我会如实回答你的。” “真的吗?” 少年的声音很小,但白忘冬还是听到了。 “真的。”白忘冬点点头。“你问什么我都会回答的,当然,比较私密的问题可不行。” “我,我就是想问问。”听到他这话,少年终于是回过一点点头来,抿着嘴问道。“仙门是什么样子的?” 仙门是什么样子的? 白忘冬表示,我也母鸡啊,他又没有见过。 不过,没吃过猪肉,光看过猪跑也是可以的,这问题,照着教科书念就可以了嘛。 “我入神锋门比较晚,也没有见过其他的仙门,但光说我们神锋门的话,是在怀庆府的,那里的风景很美,山脉绵延,地势辽阔,我每日从门中醒来第一眼就能见到一望无际的连绵大山,虽然已经看了一年有余,但每一次看都会有不一样的感觉。” 白忘冬回忆着锦衣卫档案上的内容,稍加修缮就照本宣科地念了出来。 “我们神锋门弟子很多的,光是我师傅座下亲传弟子算上我也有足足二十七位,虽然竞争不少,但是师兄弟之间相处起来还是蛮融洽的,尤其是我大师兄,那是典型的一个面冷心热的人,神锋门一门的刀法主要讲究狠戾,所以平常看起来,他会有些不好相处,但实际上,最关心我们这些师弟师妹的人就是他,你知道吗?我之前还见到过他半夜起来给我们盖被子呢。” 白忘冬越说越开心。 “还有我三师姐,她可是名满修行界的超级天骄,修行界里的人都叫她冷玉美人的,但很多人都不知道,我三师姐和二师兄是一对恋人,他们两个待在一起的时候,别说冷玉美人了,怕是连暖玉都装不下她的笑,两个人已经商量着要成婚了,估计等今年年底二师兄就会上三师姐家里提亲,明年的时候就能吃到他们的喜酒。” “还有……哦,抱歉。” 白忘冬就像是刚想起来什么一样,连忙朝着已经听呆了的少年道歉。 “你问得是仙门,但我好像全都是在讲我师姐师兄的事情,实在是对不起。” “没,没事。” 少年连连摇头,他目光很干净,眼中闪烁着的全是憧憬。 “我喜欢听你说这些,仙门……可真好。” 仙门真的很好,可是这辈子都和他无缘。 “杨府不好吗?”听到他这话,白忘冬轻声问道。“杨老前辈可是昔日大明的五大刀王之一,我听闻他素来喜欢指导后辈刀法,你常年居于杨府,想必杨老前辈经常指导你吧?” “老爷从来没有指导过我。” 少年摇摇头。 “他指导过府上很多人,但其中并没有我,想来,是我的资质入不了老爷的眼吧。” “是这样吗?” 白忘冬张张口。 “抱歉,我好像提到你的伤心事了。” “没事。”少年摇头。“我已经习惯了,不过你不要误会,老爷是个很好的人,他对我们这些下人都很好的,平日里也常常有像你一样上门请教他刀法的仙门弟子,老爷每一次指导得都很认真,你放心,你今日一定会有所收获的。” “那我就放心了。” 白忘冬看着他,手指背在身后轻轻敲击关节。 “对了,我好像还没有问过你的名字?我叫古辰风,你叫什么?” “陆杨,老爷给我起的名字。” 说起名字的时候,白忘冬从对话开始到现在第一次见到了这少年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看得出来,他很喜欢这个名字。 白忘冬点点头,刚想要再说些什么,但就在这个时候,那精瘦老头匆匆赶了回来。 “古少侠,让你久等了,我家老爷请您进府一叙。” “好。” 白忘冬点点头,然后一步跨入杨府,他朝着陆杨点了点头,然后就跟着那精瘦老人朝着府中走去了。 陆杨上前去关府门。 走着走着,白忘冬突然心有所感,回过头朝着来路看去。 那陆杨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关好门,回过头来,一脸平静地站在原地。 白忘冬眼睛微眯,看着他那平静的目光,看似好像一点变化都没有发生,但是却又感觉有什么地方有些不对。 这个人…… “古少侠,老爷就在前面了。” 精瘦老人的声音响起,白忘冬回过头,不再去关注陆杨的事情。 反正,再不对又怎么样,来杨府的是神锋门弟子古辰风,关他锦衣卫百户白忘冬什么事,他今日前来,就为了讨教刀法。 跟着精瘦老人来到了会客厅,那老人将白忘冬领到这里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白忘冬站在会客厅里,样子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然后,没过多长时间,一阵沉闷地脚步声“咚咚咚”地从白忘冬身后传来。 白忘冬转过身朝着脚步声的来源看去,下一秒,一个有些瘦小的身影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白眉,白胡,一头白发,身形佝偻,满脸皱纹。 这就是一个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瘦小老人,从外貌上看,完全没办法和昔日那个名扬大明的刀王杨霸山联系起来。 可就在白忘冬目光默默转移到他的眼睛时,眼眸瞬间微缩,一股极为浓郁的霸道威压瞬间从老人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中涌现出来,只是这一眼,白忘冬似乎就感觉到了有一柄宽厚的大刀猛地从空中斩下,朝着那巍峨山峰挥出能够劈裂天地的一刀。 这一刀,足以碎山。 “你说你叫古辰风?” 杨霸山见到白忘冬的第一眼,就出声说道。 白忘冬回过神来,朝着他抱拳行礼:“辰风见过前辈。” “长孙默的弟子?” “是。” “没想到啊没想到。”杨霸山听到这个名字,居然嗤笑了几声,他前迈几步,越过白忘冬朝着主位上走去,三两步就坐到了那座位上面。 白忘冬回过头看着他给他自己斟了一杯茶,然后抿了一口。 “没想到这老小子年纪越大,眼睛越不好使。” “前辈这是何意?”白忘冬皱起眉。“家师可不曾同我说过与前辈有所过节。” 管他有没有,反正就是没说。 没说就是不知道,不知道那就等同于没有。 “怎么,他眼瞎还不让老头子说了?” 杨霸山放下茶杯看着白忘冬,表情越来越黑。 这把白忘冬搞懵逼了。 这小老头是生的什么气? 难不成这两人还真有什么过节不成。 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档案里没有写啊。 啧,情报网还是不够全面,得整改。 回去就和罗睺提这事。 面对杨霸山的黑脸,白忘冬一边皱着眉看似心有不悦,一边思索着该怎么搞定面前这情况。 但紧接着,杨霸山的下一句话就让他的思绪回到了现实。 “他收了你这样的废料,难道还不是眼瞎?” 废……废料? 白忘冬看着他,一脸“你脑子没病吧?”的表情。 这老头在说啥呢? 他咋一个字都听不懂。 “你难道自己没发觉吗?” 杨霸山语气毫不客气,他直接了当地开口说道。 “你啊,练不了刀。” 练不了刀? 白忘冬抬起手,五指收拢。 不对啊,这能握住刀啊。 只要能握住,何谈练不了? “你不行的,回去吧。” 杨霸山淡淡说道,语气中的不容置疑显而易见。 白忘冬放下手,脸上并没有多少失落或者生气,他只是平静地看着杨霸山,双手抱拳。 “晚辈古辰风,请杨老前辈指点我刀法。” 他丫的。 说谁不行呢? 难道他不知道吗? 男人最不能听得就是“你不行”。 他白忘冬优点有十箩筐,而其中恰好就有一个是“不信邪”。 不行? 呵。 来啊,让小爷体验体验绝望是啥感觉。 第47章 大力出奇迹 踩影步和斩灵刀,这两部仙术是锦衣卫从创立之初就一直在不断进行升级和完善的两部仙术,这么多年以来,在这两部仙术的提升上,锦衣卫可谓是花费了大量的心血,即便是到了现在,也还有一部分下了一线的老锦衣卫在进行这方面的研究。 威力,消耗,特性深入。 这些都是一部仙术进步的方向。 综合了百家之长,又在此基础上不断地精简提升,提炼精华,这两部仙术可以说是做到了即便放眼整个修行界,都是能够出类拔萃的存在。 自从被裴秀文提醒,白忘冬就特地将修炼这两部仙术纳入到了他自己的学习计划当中,无数个挑灯夜读的晚上,他都在和这两部仙术做着顽强的斗争。 然后,白忘冬就发现了一个特别严重的问题。 那就是两部仙术的进度已经完全拉开距离了。 踩影步按理来说比起斩灵刀还要精妙复杂许多,可白忘冬的修行进度却快的吓人,当然,这在白忘冬看来是件挺正常的事情,他都这么卷了,要是还没点收获,那可就真是怪事了。 紫云儿觉得白忘冬是在一夜之间提升如此迅速,其实这个说法只对了一半。 在来到凤阳府请教李沐风之前,白忘冬对于踩影步的理解其实就已经到了一定程度了,只是有个别几个关键问题没有解开,所以才卡在原地没有收获,这几个问题在李沐风那里得到了答案,那白忘冬就跟醍醐灌顶了一样,进步实际表现当然会“咔咔”地往上提升一大截。 但斩灵刀不一样,这部刀法截止到目前为止,白忘冬的状态就是,能看懂,也能理解,理论方面完全没有半点疑惑,可一旦实操起来,白忘冬总觉得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干扰着他一样,让他挥刀的时候,动作不流畅到了极点。 简而言之,能用,但效果连这部仙术应该呈现出来的十分之一都没有。 也正是因为遇到了这样的瓶颈,所以白忘冬这一趟出来才会特地在凤阳府停留,来凤阳府两大目的,李沐风只是个支线任务,杨霸山这边,才是主线。 所以…… “还请杨老前辈指点。” 白忘冬抱拳,一脸严肃地说道。 杨霸山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看了他半响,最终皱了皱眉:“刺神锋带了吗?” “当然。” 白忘冬手腕一翻,袖中的刺神锋飞快滑出,被他握在了手心里。 杨霸山目光在那把刺神锋上打量了几眼,然后缓缓开口:“神锋门的刀法我之前也接触过一些,你说说,哪里有惑?” “神锋经刀法第三十二篇,破罡。” 白忘冬语气很正常地说出了这一名字。 为什么是神锋经的破罡呢? 那当然是因为…… 斩灵刀和这一招真的有不小的关系。 怎么说呢,大家也知道,锦衣卫建立的年头真的不多,尤其是比起那些已然传承千年的仙门来说,锦衣卫的年龄简直就像是个新生儿一样,所以,斩灵刀初创之时,参考了不少以刀法着称的仙门的典籍。 很不幸,神锋门就成为了其中比较核心的成员之一,被洪武时期的锦衣卫派人盗走了不少的仙术。 一切的缘由都有迹可循。 白忘冬今天之所以套了个神锋门弟子的皮过来,十成里有七成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破罡。 就是斩灵刀的核心秘诀之一,而且是十分重要的那种。 “用我给您老演示一下吗?” 白忘冬眨眨眼,对着杨霸山说道。 话是这么说,但白忘冬对神锋经是半点都不了解,要是真的演示,怕不是要找个理由骗一骗这小老头了。 杨霸山冷哼一声,直接摇头:“用不着,你的问题,老头子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看着白忘冬,眉头越皱越紧:“知道为什么说你是块废料吗?” “晚辈不知,但前辈这么说肯定有前辈的道理。”阳光男孩再度上线,他特别开朗地看着杨霸山。 “要不然前辈给我好好说说?” “倒是个心态好的。”杨霸山的语气属实是不怎么友善,这老头是典型的严师类型,根本不和你搞好言好语那一套,每一句话的语气都带着点刺人的意思。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朝着白忘冬走了过来。 白忘冬一动不动,想要看看他要做什么。 杨霸山走到白忘冬面前,仔细打量着白忘冬的双臂:“惯用手是右手?” “对。” “那就好。” 杨霸山突然抬起手,朝着白忘冬的手臂抓去,动作飞快,快到白忘冬目光甚至都没有捕捉到他是什么时候伸出的手,等到白忘冬反应过来的时候,杨霸山的手已经抓在了他的右臂关节处位置上。 “咔嚓。” 白忘冬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手臂突然就被杨霸山一扭,整个右臂都向外弯了过去。 “看到了吗?” 杨霸山用手捏了捏那鼓起的关节。 “灵活度不够,你们神锋门的刀法特点就是快,若是这个位置没办法让它变得灵动起来,那你就算是挥刀一千遍也会觉得有所阻碍,如果你真的想要在刀道一途走的更远,那我建议,你可以改修其他仙门的刀法,至于神锋门这边,长孙默会帮你解释的。” 说完,杨霸山就放开了白忘冬的手臂,一句话没有再说,朝着白忘冬摆摆手,径直越过他朝着会客厅外面走了出去。 “说到底,你这副根骨就不适合练刀,趁着自己年轻,好好为自己的未来考虑一下,改修灵力吧,在这方面,你是能有建树的。” 说完,他就彻底离开了会客厅,就像是再也懒得和白忘冬说一句废话。 白忘冬看着他走远,眉头微微皱起。 居然会是体质的问题。 说实话,之前他也考虑过这个可能,但另一个白忘冬在斩灵刀上的修为并不算弱,所以白忘冬也就自然而然没有朝着这方面多想。 但现在看来,这是寒水君想到了解决自己肉身限制的办法,但这事在日记里没写,大概是在西安府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 不过。 即便是写了,白忘冬估计自己现在也用不上。 毕竟,另一个白忘冬是直接就着锦衣卫少年班上来的根正苗红的锦衣卫,斩灵刀估计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修炼了,就算是解决问题,也是解决得小时候那具可以随意揉捏,可塑性极高的幼年身。 他这都十九岁了,肉身各部分都差不多定了型,以前的办法大抵是用不上的。 “唉,没想到我有一天也会限于天赋上的问题。” 白忘冬舒展着身体,无奈地叹了口气。 纵使他能卷,但身体天赋这种事情靠卷是半点作用都没有的,也许就和杨霸山说的一样,在刀道修行上,白忘冬这具肉身真的就是“废料”一块,嗯,还是一大块。 “那只能是放弃斩灵刀了……吗?” 开玩笑。 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 白忘冬低沉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他的眼睛在发亮,眼底的执拗都快要像潮水一样溢出眼眶了。 他丫的。 他是白忘冬,这点小事这么可能难得倒他。 既然不适合练刀法,那就不练,但斩灵刀这一招他是一定要学会的,而且一定要练得特别纯熟。 玛德,一个锦衣卫不会斩灵刀,这说出去简直就是在打北镇抚司的脸。 “我想想。” 白忘冬手指轻轻敲击着头的侧面,思考着刚才杨霸山说的每一句话。 “关节的问题。” “灵活度不够。” “还有什么来着?哦,对,要快,快是吧。” 大脑飞快转动,一道道思绪在他的脑海当中就像是疯了一样来回扫过。 白忘冬抿着嘴,坐在座位上,脚后跟来回踩踏着地板。 不管是手指敲击侧脑的声音,还是靴子踩踏地板的声音,现在在这安静的会客厅里,都显得如此明显。 “啪。” 突然,白忘冬一个拍手,将一切的声音都给打断。 脚不踏了,头不敲了。 他的目光灼灼发亮,就像是两颗正在燃烧的太阳,火热得有些吓人。 他想到了。 他想到办法了。 斩灵刀说到底只有一刀,一刀下去,破灵罡,斩灵命。 这一刀想要快,那握刀的那只手臂的关节就要灵活,而且只需要那一只手臂灵活即可,和其他的身体部位没有半点重要的关系。 而他现在的根骨做不到那么快。 那么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白忘冬目光猛地发狠,他左手之上灵力猛地冒出,几乎毫不犹豫,一把抓在了右臂之上。 “咔嚓。” “嘶哈——” 白忘冬脖子之上瞬间青筋暴起,他死死咬牙,感受着右臂那里传来了剧痛。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几十米长的钢筋贯穿胳膊,然后不打麻药,一点一点拉出去一样,剧痛是一阵一阵地涌上来。 白忘冬脖子上都出汗了。 没错。 这就是白忘冬的办法。 既然现在的身体条件不允许,那就打碎重来,不破不立,只需要让它重新生长,那就有了能够调整改变的机会。 正所谓,大力出奇迹嘛。 生生捏碎骨头,这种体验白忘冬还是第一次有。 说实话。 还蛮新奇的。 “啊,真疼啊。” 白忘冬缓了很久才缓过劲来。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用好着的那只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疼得都冒汗了好吧。 要不是怕丢了北镇抚司脸,他这么一个怕疼的奶油小生至于下这么重的手吗?回去以后老罗必须要给他加俸禄,双倍双倍的加才行。 白忘冬呼出一口气,嘴角微微勾起,又露出了那古辰风标志性的阳光笑容。 他耷拉着右臂,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古某感谢杨老前辈指点迷津,已得收获,便不再打扰前辈休息,晚辈告辞。” 坚持把人设维持到底,白忘冬说完这句话之后,直接朝着杨府大门走了出去。 走过小路,白忘冬没见到那精瘦老头,大门处现在待着的人仍是那个陆杨。 见到白忘冬,陆杨抬起头,一脸的关切:“你流了好多的汗,没事吧?” “无事。” 白忘冬回答道。 “只是不知道城中哪里有医术精湛的大夫,我这边可能需要去瞧个伤。” “城西郊外有一处草庐,那里住着一位神医,你可以去找他。”陆杨回复道。 白忘冬点点头:“多谢。” “没事。” 陆杨给白忘冬推开府门。 “要不是我走不开,我就陪你一起去了。” 听到这话,白忘冬转过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陆杨神色自若,目光平静得很。 白忘冬眼睛微眯,回过头,一步跨出了杨府的大门。 “那我走了,回见。” “回见。” 府门关闭,陆杨看着白忘冬的背影消失在他眼前,轻轻一笑,走回到了原先的座位上,目光当中,似乎又发生了什么微小的变化。 白忘冬走出府门的第一时间就见到了紫云儿这货。 这姑娘本来还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但一见到白忘冬那耷拉着的胳膊,她的怒火尽散,眉头猛地皱起。 “杨霸山干的?” 紫云儿冷声道。 “你在这儿等着,我回去码人。” 这姑娘起杀意了。 他奶奶的。 虽然她确实不怎么喜欢白忘冬,但白忘冬毕竟是他同僚,在凤阳府这地界把他伤成这样,这就是在活生生打她们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的脸。 管他什么刀王不刀王呢。 一个字,弄他。 “哇塞,我好感动啊。” 白忘冬朝她翻了个白眼。 “还码人,你倒是现在冲进去给我报仇啊。” 还知道自己干不过要找人过来,这看上去也没多生气啊。 他从身上把紫云儿那镯子给拿出来,远远抛给她,然后走下台阶。 “走吧,赶紧带我去看大夫,要不然这手就废了。” 想法蹦出来,脑子一热就下手了,应该等到了医馆那里再捏碎的。 冲动了,草率了,下次一定要记住这次教训。 紫云儿接过镯子,也没检查里面有没有丢失什么,随手戴在手腕上,继续问道:“真不用码人?” “不用。” 白忘冬走到她身边,拍拍胸脯,一脸自信地说道。 “爷们自己下的手。” “啥?” 紫云儿微微一愣,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这货说啥呢? 他自己…… 行吧,懂了。 怪不得找大夫呢。 看脑子嘛。 第48章 医庐 “银月婆婆的医庐在城里还是很有名的,有时候我们要是受的伤重了,也会来找她。” 紫云儿带着白忘冬一路出城,来到了城西郊外陆杨说的那家医庐。 “还需要找外面的大夫?”白忘冬好奇地问道。“你们千户所的医师水平不行?” “你说话要不要总是这么直接,什么叫水平不行,丫丫只是还没熟练怎么治重伤,她的医术是没问题的。” 紫云儿没好气地说道。 “再说了,你以为哪里的千户所都像你们京城啊,有林昭月那么一位圣手中的圣手镇着,就算是再严重的伤都能救回来。” 林昭月确实是个大牛。 这姐姐号称“只要不死,那就能活”,传闻当年有一身中七十箭,箭箭淬毒,送过来的时候最多还有半分钟就要咽气的将军到了她手里,在场那些将军亲卫几乎没一个相信自家将军还能活下来的。 结果这姐们就看了一眼,然后在这仅剩的三十秒里贼拉装逼的洗了个手,连带着冲了脸,最后上手的时候连十五秒都不到。 但结果就是,十五秒以后,这将军被吊住了命,三天之后,这将军彻底从鬼门关把那跨过去的十分之九的身子给收了回来。 说真的,直到现在京城里都有人在传林昭月有起死回生之术。 要不白忘冬在北镇抚司谁也不服就服这姐呢,就单单说这靠实力装逼的水平,白忘冬就觉得自己拍马不及,还需要继续精研。 三十秒,生死时速,先洗手,再冲脸。 这得对自己医术多有自信啊。 帅呆了好吧。 装逼这事没啥,谁都会,但要装得帅,最后还能装得让全天下都惊呆了地说一句“哇槽”的,少之又少,凤毛麟角。 林昭月,林医师。 吾辈楷模。 白忘冬叫别的人“姐”那是在逢场作戏,但叫这位一声“姐”,那是真的发自内心。 “不过,一个医师治不了重伤?你们千户所养着当吉祥物呢?” “什么是吉祥物?” “就是特别卡哇伊,但又没啥用的那种东西。” “你才没用呢,找一趟刀王能把自己的骨头给捏碎。”一提到这“丫丫没用”,紫云儿就呲牙了,白忘冬觉着要不是自己现在受着重伤,这姑娘说不准能跳起来咬他一口。 不过,只是片刻,紫云儿的表情就低落了下来。 “你不知晓这里面的内情,就不要说这么讨厌的话,我们千户所本来是有一位很厉害的医师的,虽然比不了你们那边的林昭月,但在凤阳府也是赫赫有名的神医,只不过后来,他……没了,所以这才让丫丫继承他位置的。” “继承?” “他是丫丫的父亲,一位很好很好,全天下第一好的大夫,要不是入了锦衣卫当医师,他也不会英年早逝。” 紫云儿语气有些低沉。 “我师傅说了,我们整个千户所都欠他的。丫丫的娘亲很早就没了,让她当医师也是我们想多照顾她一些,不过,你信我,她自小学医,她的医术绝对没问题,只是当初她父亲的死对她打击太大,所以才治不了重伤,要是……” 说到这里,紫云儿停下了。 要是什么?要怎么做? 她也不知道。 “那也是傻。” 根本煽情不了一点。 白忘冬还是觉得这决定做的蛮傻的,即便是背后有着再怎么感人的故事,但医师那样重要的职位随便交给一个有心理障碍的人,做这个决定的人怕不是脑子让门给挤了。 “是有点傻。”紫云儿嗤笑两声,也没反驳。 她也觉得千户大人做这个决定有点傻,可就是这么傻的决定却被整个凤阳府千户所的锦衣卫都同意了,说到底,傻子老大带出来的也只能是一群傻子。 紫云儿喜欢傻子。 “也还好城中还有一位银月婆婆在,这些年倒也没有因为这件事造成多大的影响,要是再等一段时间丫丫还是调整不过来,到时候我们千户大人应该会换下她吧。” “应该啊。” 白忘冬瞥了她一眼,紫云儿讪讪一笑。 “应该”就是说她也不确定,就凭他们千户大人那个脑回路,紫云儿就算是跟了他这么多年也弄不清他那肌肉脑袋里在想什么,你能和一只大猩猩感同身受吗?在紫云儿看来,大猩猩都要比他们家千户大人要聪明一点。 “到了到了,快不要聊了,赶紧处理你的伤要紧。” 紫云儿远远得就看到了远处那处不起眼的医庐,连忙打断了白忘冬接下来的话。 和另一个地方的同僚讨论自家老大的智商问题,就算是紫云儿这脑残粉也会觉得丢人的好吧。 听到她的话,白忘冬朝着那医庐远远看去。 那医庐还是满冷清的,稀稀拉拉得没多少病人。 不过也是,郊外这么远的地方,除非是遇到了什么大伤大病,又或是什么疑难杂症,不然的话,很少会有人会来这么偏远的地方瞧病的。 把医庐开在这里,这位银月婆婆莫非是个喜欢清静的人? “倒也不全是这样。” 听到白忘冬的问题,紫云儿摇了摇头。 “这处医庐是银月婆婆的师父传下来的,她师父的墓就安置在医庐后面,银月婆婆在这里,更多是为了守墓。” 推开草庐的门,紫云儿带着白忘冬朝着医庐里面走去。 白忘冬好奇地打量着这里的环境,很平常,没有半点特别的地方,根本看不出来这里会有着一位医术精湛的圣手大夫。 走进院子当中,白忘冬看到了很多躺在担架上的病人。 这些人穿着一样的衣服,大多数都是受了伤,闭目养神,一言不发。 看了一眼,白忘冬就从这些人身上收回了目光,转而看向了前面的草庐。 紫云儿很熟稔的带着白忘冬踩着石板路一路走进了草庐里面,这里的布置看起来素静淡雅,让人觉得舒服的很。 “小云儿来了。” 就在两人刚踏进这草庐的第一时间,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就在白忘冬耳边响了起来。 白忘冬顺着声音看去,一个笑起来很和善的老婆婆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紫云儿见到她脸上立刻展露出甜甜的笑容。 活久见,白忘冬来了凤阳府一天多,这还是第一次见紫云儿能笑得这么甜的。 要不是手头没什么相机之类的东西,白忘冬早就把这照片拍下来盖到她脑门上了。 “婆婆,您快帮他看看胳膊,伤的很严重。” 虽然这姑娘总是带着有色眼镜看他,但做起事来也不会小心眼,见到银月婆婆的第一时间就立马说道。 银月婆婆闻言朝着白忘冬手臂看了一眼,眉头立马皱了起来。 “过这边来坐。” 一边说着,一边健步如飞地走到了桌子前,示意两人来这边来。 白忘冬很听话地坐在了银月婆婆指定地座位上,等待着她的下一步指示。 “怎么会伤的这么严重?” 银月婆婆检查着白忘冬的右臂,语气有些凝重。 “伤他的人这是和他有多大的仇?下手如此狠毒,几乎将他整个右臂的骨头全都捏碎了,可这么重的伤,为什么你其他地方反而没事呢?” 听到这话,紫云儿抬头望天,一句话都不想说。 “伤我的是位皮相极为俊俏的美男子。” 紫云儿不说,白忘冬说。 “你自己动的手?” “婆婆慧眼识珠!” 银月婆婆话语刚落,白忘冬眼睛猛地一亮,连忙说道。 但是下一秒,他的表情瞬间就狰狞了起来,整个人全身绷直。 “嘶哦——” 银月婆婆不知道捏在了右臂的哪个位置,白忘冬本来都习惯的疼痛程度再次飙升,差点没把他魂给疼出来。 “婆婆……” “为什么要自己伤自己?” “好玩……嘶,疼疼疼疼疼,婆婆……” 一旁的紫云儿看着白忘冬喊疼的样子简直心情舒爽。 恶有恶报,这恶人总算是被制裁了。 “婆婆,他这伤还能好吗?” 紫云儿出声询问道。 银月婆婆从白忘冬右臂上收回手:“可以,但要废不少的灵药。” “那就好。” 紫云儿松了一口气。 这可是北镇抚司百户当中的主要战力之一,几年以后,说不定就升千户了,这要是废掉了,镇抚使大人得心疼死。 “我都不着急,你着急什么?” 白忘冬靠在椅子上,抬头看着她,开口说道。 紫云儿个子是真的小,白忘冬坐着,头顶都能够到她下巴。 对一个十七岁的少女来说,这个头怕是不正常,该不会不长了吧? “总觉得你在想什么失礼的事情。” 紫云儿感受到他那恶意满满的目光,一脸不爽地说道。 白忘冬耸耸左肩膀,移开了目光。 看不到,应该就感觉不到了吧。 就在两个人说话的功夫,银月婆婆已经将把需要的灵药都给写在了纸上,递给了白忘冬。 白忘冬看着纸上那些五花八门的灵药,挑了挑眉。 好多。 但他看不懂。 来了这世界五个多月,白忘冬还真没仔细研究过这些灵药,主要是是没时间啊,他就算是再卷一天也就只有二十四个小时。 于是,他把这清单递给紫云儿,紫云儿接过来大致看了一眼。 “怎么样,这些药家里有吗?” “应该都有。” 紫云儿看完最后一个字,开口说道。 “我跑一趟,给你取过来。” “拜托了。” 白忘冬很想要双手合十,来一个感谢的动作。 但很可惜,他的右臂抬不起来,于是,只能用眼神来表示自己的感谢。 “呵。” 紫云儿冷笑一声,那表情要多嫌弃就有多嫌弃。 要不是这货自己整幺蛾子,哪里用得着这么一出啊。 把清单放到镯子里,紫云儿和银月婆婆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二话不说就转身朝着医庐外面走了出去。 动作飞快,一眨眼就消失在了白忘冬眼前,不愧是李沐风的弟子,就刚才那一瞬间展露出来的踩影步修为,白忘冬就自愧不如。 不过也是,别说是他,就算是放眼整个锦衣卫都不见得能找出来几个能在踩影步上超过紫云儿的人。 这可是从小就练就的童子功,放弃了其他方面的进度,一心一意扑在这上面沉浸十年左右的修为,要用几个月的时间去超过紫云儿,白忘冬可没昏头昏到这种地步。 “你不是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的人吧。” 银月婆婆在给一个病人拔了身上的银针之后,来到跨坐在椅子上一脸无聊的白忘冬身边问道。 白忘冬点点头:“在下神锋门弟子古辰风,和紫姑娘有些交情,得知婆婆这般神医在此,所以这才求助她带我来寻您问诊。” 满口跑火车,就是在说的像白忘冬这样的人。 “神锋门的弟子?” 银月婆婆手掌顿了顿。 “你家师父是谁?” “长孙默。” “是他啊。” 银月婆婆叹了口气,然后目光在白忘冬身上打量几眼。 “你刚从杨府出来?” 哇塞诶。 这位婆婆开天眼了? 白忘冬眨眨眼:“婆婆怎么知道的?” “练刀的人来凤阳,十个里有九个都是冲着那老东西的名头来得。” 银月婆婆摇摇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眉头紧紧皱起。 “你的手臂是在他指点下废掉得?” “不全是。” 白忘冬继续眨眼。 他貌似察觉到一丢丢银月婆婆和杨霸山之间有些耐人寻味的关系了。 莫不是又能听故事了不成? “那老东西。”银月婆婆语气不善,刚要张口开骂,但又摇了摇头。“如果真的是他提议的,那也许对你来说,这确实是最正确的做法。” 就像是在替杨霸山解释一样,银月婆婆耐心说道。 “别的不好说,但在刀道一途,你是可以放心信任他的。” 这话说的…… 白忘冬都在脑子里脑补出好多段爱恨纠缠了。 不过,就在白忘冬刚想要继续开口的时候,一段轻盈的脚步声在草庐当中响起。 香风流转,一道俏丽的身影就这样风风火火地越过白忘冬搂住了银月婆婆的胳膊,然后,清脆的声音随之响了起来。 “他在说谎。” 第49章 玲珑心 “他在说谎。” 清脆的声音在医庐当中响起,一道倩影飞快越过白忘冬挎住了银月婆婆的胳膊,然后看向了白忘冬。 这是长的很好看的一个女孩。 见到她的第一眼,白忘冬心里就有了这个印象,如果说世间枯骨生皮相,那这姑娘的皮应该是属于第一等的那种。 除了这张脸之外。 眼睛灵动,看起来不算太蠢。 表情娇俏,算不上飞扬跋扈。 一头长发被发绳绑在身后,看起来干净利落,腰挺得笔直,应该是练了什么外功,一身劲装之上绣着的丝线都是都是极为稀贵的料子,要不是家底殷实,那就是仙门弟子。 或者说,两者皆是也不一定。 说一句题外话,这货衣品不错。 不过,就算以上条件都成立,那也不能随便污蔑得别人啊。 难道她不知道随随便便造谣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吗? “我说什么谎了?婆婆,我没说谎。” 看看他这愤怒且真挚的小眼神,婆婆难道你就不动动恻隐之心吗? 白忘冬可不觉得自己的演技会出什么问题。 可,谁知道自从这女子出现在医庐开始,银月婆婆脸上就挂上了浅浅的笑容,对着他笑而不语。 那眼神说的特别清楚,这是信了这女子的话。 “说什么谎?哈,从一开始你就没几句真话。”女子轻笑一声,淡然自若地开口。“你不是神锋门的弟子,也不叫古辰风,你和紫云儿不是朋友的关系,来月奶奶这里不是从紫云儿那里的听说的,哦,你真的去过杨府,但杨爷爷没有指点你捏碎自己的骨头,十句话里有九句半都是假的,你这人也忒假了吧。” 卧槽! 要不是白忘冬平日里培养出来的职业素养还在,他现在说不准真的就从这椅子上蹦起来了。 这他丫的才是个开天眼的吧。 全说准了,没一句有差的。 白忘冬好笑地看着她,他强烈的自尊心让他不允许就这么放弃。 “你凭什么这么说,有证据?” 虽然一般来说,在影视剧里说出这话的时候,基本上离崩盘也就不远了,但白忘冬还是想要再坚持一下。 “我的话,就是证据。” 这么不要脸的话到底是怎么说出口的? 白忘冬眉头微挑,眼里满满地都是迷惑。 可让他更迷的是,这女人说这话的时候,银月婆婆居然会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白忘冬眼睛微眯,心里有了一个猜测。 “好吧,婆婆,我承认,我说谎了。” 白忘冬看向银月婆婆,一脸诚恳地说道。 “其实我叫白忘冬,是残刀门的弟子。” “名字是真的,身份又是假的……嗯?你在试探我?” 女子话刚说出口就反应了过来。 果然。 白忘冬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这人果然是有能够识辨真假话的能力。 是仙法?还是说天赋? “你这人,月奶奶治病可是不收诊金的,就这样,都不值得你说句真话啊?” “我说真话了啊。” 白忘冬朝她眨眨眼。 “我说了,我叫白忘冬,你也说了,这是真的。” “……” 女子被他这话给噎住了。 还这是说了句真话啊。 虽然只有一句。 银月婆婆见此拍了拍女子的胳膊,朝她笑着摇了摇头:“婆婆治病什么时候问过身份啊,这小兄弟不愿意说那就不用说,云儿带来的人,婆婆还是能放心的。” “哦。” 听到银月婆婆的话,女子特别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就趁着银月婆婆去给其他病人拔针的时候,回过头恶狠狠地看了白忘冬一眼。 白忘冬直接迎着她的视线左指上脸,舌头吐出,朝她做了个鬼脸。 “切。” 女子理都没理他,上前两步坐在了白忘冬对面的椅子上,就这么托着腮看着银月婆婆瞧病。 一下子医庐中又一次安静了下来。 白忘冬无聊地在心理盘算着自己的胳膊之后该如何重新塑形,灵力的出现让一些天马行空的想法并不会成为空谈,只要在骨头恢复期间用灵力慢慢温养,就能够借此来改变原本挥刀呆滞的问题。 算得上是一种另类的改变天赋的方法了吧。 其实这种方法在修行界中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白忘冬之前在研究锦衣卫档案室过往案例的时候就曾经见到过不少狠心的父母和师父,为了改变后辈修行的天赋,将孩子的一身骨头给全部敲碎,然后重塑筋骨。 不说远的,锦衣卫内部就有这样的师父。 这也是他闲来无事的时候听罗绫老师说的,锦衣卫某千户为了强行提升自己一批手下的修行天赋将他们全部扔进碎骨台中,然后再用海量的灵药来治愈他们的伤势,来实现天赋资质上的提升。 只不过这种方法有两个弊端,一是提升的程度有限,二来,则是失败率比较高。 失败了的人,就算是活着,一辈子也就只能瘫在床上了,说白了,和死也差不了多少。 不过白忘冬这边只是碎了一条胳膊,不会有那么严重的副作用,最多,嗨,最多就是右手臂以后抬不起来了呗。 反正只要脑袋在,就不影响他操纵鬼灵。 “我回来了。” 就在白忘冬将大概方案拟订好没过多久,紫云儿的声音就元气满满地响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速度是真快,来去仅仅只用了半个时辰,而且最费时间的环节应该是清点药材,真正花费在路上的时间怕不是连五分钟都不到。 不愧能三天奔袭千里,神速。 “我师父说了,这是要记账的。” 她一进来就把一个扳指扔到了桌子上。 “会通知你老大。” “啧。” 白忘冬抽抽鼻子,一时间为自己的俸禄感到担忧了。 虽然他不认识那清单上的一个个名字,但他也知道这些药材是银月婆婆为了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如初,所以选择的最佳也是最费钱的方案。 怕不是他未来几年的俸禄都要填进去了。 那岂不是说,他要给罗睺打几年的白工? 阿这…… 虽然他目前来说确实不怎么缺用于日常的钱财,但这工作没工资什么的,就觉得会很没有动力。 “我走自己的账不行吗?” “哼哼。”紫云儿甜甜一笑,然后猛地拉下脸。“不行。” 拒绝的老快了,半点都不带犹豫的。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我们家库存里的东西每年都是要往上报的,要是缺了少了的,上面会来查。” 没错,查这事的,就是南镇抚司。 要不就说两大镇抚司不对付呢,就这职务对立的关系,能和睦相处就有鬼了。 “徐小姐,你来了啊。” 紫云儿刚把扳指交给银月婆婆,然后就一眼见到了坐在白忘冬对面的那个女子。 那女子听到紫云儿的声音,瞬间就从出神的状态中抽了出来,转头一看到紫云儿,脸上的笑容立马就明媚了起来。 “小云儿~好久不见啊。” “是好久不见了,不见好,说明我没受伤。” 她和这位主最大的交集点就是银月婆婆这家医庐,每次来这医庐要不就是她重伤,要不就是她们千户所的同僚受伤,从这层意义上来说,她确实还蛮不想见到这女人的。 “你们认识?” 白忘冬适当插话。 “徐小姐是银月婆婆这里的常客,我们来这里的时候经常会见到。” 紫云儿回答道。 “哦。” 白忘冬了然地点点头,然后看向那女子。 “所以你姓徐?嘶,哪个徐?” 白忘冬突然想到了什么。 说实话,凤阳府这边,还这有个“徐”挺有名的。 “你说呢。” 徐小姐笑吟吟地看着他。 好了,这表情,没跑了,就是他想的那个“徐”。 比起永乐朝的名将凋敝,洪武朝就富裕得多了,可即便是在那名将如花的朝堂上,还是有人能从中脱颖而出,成为那百花之首。 中山王徐达。 凤阳府是他的老家,也是洪武帝的老家。 嗯。 对了,当今皇后也是这徐达的大女儿来着。 “徐家主家?” “主的不能再主了。” “中山王……” “我爹。” “皇后……” “我姐。” “所以你是……” “徐家女中排行第三,徐妙锦,就是在下。” 哇塞诶。 真的,凤阳这地方比京城还不得了,随便这么一碰就碰到这种门第的世家小姐了。 说真的,白忘冬之前考察当地特色的时候,曾经在京城某个小白脸圈子里做过调研,他们这些来自于大江南北的有志青年来京城其实都是冲着京城没脑子富婆多的名头来得,所以京城的市场最是爆满。 要白忘冬说,不如来凤阳,龙兴之地啊,回来祭祖的不是王公贵族,就是皇家子弟。 权贵多如牛毛。 中皇都,名不虚传。 “失敬失敬,原来如此。”白忘冬眯着眼,看向徐妙锦。 他对权贵不权贵什么的倒是不怎么在意,但一说徐妙锦,白忘冬在京城还真听过这人的名头。 徐家第三女,天生玲珑心。 玲珑心,又名佛心。 识真假,辨虚实。 确实是这玲珑心的拿手好戏。 怪不得他的谎话会被那么轻易的识破。 “天生佛心……” 佛宗在三千仙道当中是极为特殊的一脉,这一脉的仙门在修行界中都有着极为崇高的地位,这份地位不是来自于它那成千上万的虔诚教众,而是来自于三灾中的佛国。 佛国出世,佛影诵经。 佛国是三灾里明面上看起来带来破坏最小的一个,比起冥渊伥鬼横行的血腥以及海涡那遮天蔽日的巨浪,佛国把人带走的方式很简单。 那是一种直达灵魂的灾难。 佛国出现的地方,总会有大片大片的生灵无缘无故的失踪,有侥幸逃过一劫的人亲口描述过那副诡异的场景,巨大的金佛光影在半空中伫立,源源不断的诵经声不管怎么样都会进入到你的耳中,然后,被这些佛音入脑的人,就会像提线木偶一样,一脸虔诚地朝着佛影的方向行走。 佛国消失,这些人也会跟着消失,从此之后,这世间再也找不到失踪之人的半点踪影。 更可怕的是,冥渊的伥鬼可以杀死,海涡的巨浪可以建立工事拦截,可佛影却不受这些的影响,不管是多强的修行者,只要被佛音入了耳,都会成为一具走向佛国的行尸走肉。 而唯一能够抗衡佛国佛音的,就只有佛宗的秘法。 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权能,佛宗在修行界的地位才会如此之高,千年以来,皆是如此,和其他的仙门的教义不一样,佛宗弟子,一生皆是为了对抗佛国而行。 天生佛心,这是最适合成佛的天赋。 这玩意的含金量,怕不是要高的离谱。 白忘冬看着徐妙锦那一头的秀发,最终摇了摇头。 可惜了,怪好看的一头长发。 “你这是什么眼神?”徐妙锦很敏锐地就发现了白忘冬的视线。“我又不打算入佛宗,不剃发。” “天生佛心,不入佛门?” “没人规定我就一定就要出家啊。”徐妙锦淡淡道。“佛宗,不适合我。” “哪里不适合?就因为要你剃光头?” “对,就是因为不喜欢光头。” 徐妙锦摸了摸自己绑在身后的秀丽长发。 这么一头长发,要是剃了的话,岂不是可惜的很。 小的时候,有位师太因为玲珑心的事情还特地找到了他们府上,徐妙锦就多余问了一句,结果那位师太说了,“不断发就断不干净红尘中的欲,于佛宗仙法而言,不利,佛心是修佛最好的天赋,岂能因为这一点点的因素而成为仙道之上的瑕疵?” 瞧,说的多有道理啊。 那时候的徐妙锦就在想,不断发就修不好佛,那她就不修了呗。 谁规定有玲珑心的人就一定要修佛,玲珑心长在她身上,她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秀发很好,她舍不得断掉。 所谓理由,从来都不需要复杂不是。 “蛮有道理的。” 白忘冬摸了摸自己这长了五个多月的头发,点头赞同。 “话说,紫云儿呢?” 突然想到了某个小豆丁,白忘冬猛地反应了过来,朝着四周看去。 嗯? 那么大的一个人,怎么就悄悄没了呢? 第50章 邪教教徒 “紫云儿呢?” “没看见啊。” 那么大的一个人,怎么就神不知鬼不觉的不见了呢? 能消失的这么悄无声息,八成是这货自己跑了。 但不和他们两个人说一声就擅自离开,这可不是紫云儿的作风。 “紫沼,找到她。” 白忘冬心里默念一声,墨紫色的身影自鬼盅当中悄然飘出,离开了医庐。 徐妙锦眼波微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你能看见?” 白忘冬敏锐地察觉到了徐妙锦的目光变化,开口问道。 “看不见。” 徐妙锦摇摇头,但下一秒,她就紧接着好奇问道。 “你是鬼修?” 这还叫看不见? 白忘冬眼睛微眯,直愣愣地看着她。 “真看不见。” 徐妙锦摇头解释道。 “只是能稍微察觉到那里刚才有过什么东西。” 这也是玲珑心的能力? 白忘冬眼睛眯得越来越紧了,这种能力简直专克鬼灵的虚体化,说真的,从这个人的身上,白忘冬察觉到了一丢丢源于本质的威胁。 这种威胁比当初遇到谢阴的时候,见到那bug级别的不死之身外挂都要浓郁得多。 要不然,就现在,把她给…… “想杀我的话,在这里动手可不明智。” 徐妙锦的声音响了起来,白忘冬抬头向着她看去,那双水盈盈的美眸平静的很,就像是看透了白忘冬心里在想什么一样。 “银月婆婆可不会看着你杀我,她的修为很高的,你打不过她。” “别瞎说,我可没想杀你。” 白忘冬松开背在身后的左手,手中鬼炁消散。 “我从来不会因为这种理由杀人。” “诶?” 徐妙锦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因为,这居然是一句真话。 可刚才她特别清晰地察觉到了白忘冬那浓烈到简直能成型的恶意,那种恶意,不是杀意是什么? “我只是稍微想了想,要不要把你的眼球给摘下来,舌头给割掉,只要你看不见说不了,那不就没事了吗?” 白忘冬指着自己的眼睛和舌头,就这么直接了当地说出了心里话。 “但不行啊,要是我真这样做了的话,不就说明我怕了你的玲珑心了吗?” 是真话。 可就是真话,才会显得如此的毛骨悚然。 摘下眼球,割掉舌头,就缺一个刺穿耳朵了。 也不知道是他忘了,还是好心大发打算给她留下一个听觉方便生活。 但不管怎么样,徐妙锦现在确定了,眼前这人,确实不是啥好人。 “你就这么说出来了?不怕我先下手为强?” 徐妙锦戏谑地问道。 开玩笑,大明这地方,她徐家也是有一二三七八分实力的好吧,这人这么说话这么嚣张,就不怕走夜路被敲棒子吗? “随便你。” 白忘冬笑得特别开心。 “你要是真打算这么干,那我还真的会蛮高兴的。” 这理由不就一下子来了吗? 至于自己做不做得到,能不能和魏国公府掰掰手腕这不重要,就算是那位徐皇后同样朝着他发难他又有什么怕的呢? 人越多越有意思。 还是那句话,老子谁也不怕。 “奇怪的人。” 徐妙锦目光在白忘冬身上认真看了几眼之后,最终给出了这么一个评价。 白忘冬耸耸肩。 奇奇怪怪,可可爱爱。 就当是徐妙锦在夸他了。 就在两人和和气气聊着天的时候,在医庐之外,紫沼已经找到了离开了的紫云儿。 这姑娘蹲在医庐外的草丛里,视线始终锁定着医庐小院中,躺在担架上闭目眼神的那群人。 算上那个没啥伤口,靠着木桩坐在他们这些人旁边打鼾的中年男人,这群人加起来一共有七个。 白忘冬那边已经通过灵目知道了紫沼已经找到了紫云儿,看着这小东西没啥事,白忘冬操纵着紫沼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我靠!” 被紫沼这突然的出现给吓了一跳,紫云儿差点没惊叫出来。 叫声过后,她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小心翼翼地朝着目标看去,发现那些人没有察觉到她,这才松了口气。 随即转头看向了旁边的紫沼,一下子明白了它的身份。 “你是白忘冬的鬼灵?” 紫沼点点头。 “那就好,我以为我被发现了呢。” 紫云儿彻底放下心来,和紫沼对话。 “告诉你主人,我现在有公务在身,就不陪着他了,银月婆婆值得信赖,交给她我放心。” 说完这话,她就继续转过头盯着那群人。 灵目那边,白忘冬听到她的话之后下意识眨了眨眼。 嘶,怎么说呢? 虽然白忘冬很不想这么打击紫云儿,但她难道真的就没发现吗? 她已经被发现了啊。 “怎么了?” 瞧见他这表情,坐在他对面的徐妙锦好奇地问道。 “找到紫云儿了。” 白忘冬如实相告。 “你帮我盯着点药,我马上回来。” 说完,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不是,我为啥要帮你盯着啊?” 徐妙锦看着他干净利落,毫不犹豫地转身出门,好看的嘴角微微抽动。 不是,这人脸这么大的吗? 刚才才说了要把她变成瞎了眼的哑巴,现在就找她帮忙,这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啊? 徐妙锦都被他给气笑了。 “那就给你药里下点毒,让你长长记性,知道知道不是什么话都要说出口的。” 手掌在左手手链上一抹,一个小瓷瓶就这样出现在了她的掌心,攥紧这瓷瓶,徐妙锦脚步轻快地朝着正在熬药的银月婆婆那边走去。 “月奶奶,我来帮你。” …… 医庐之外,白忘冬跨过门槛,直接坐在了台阶上面。 躲在草丛里的紫云儿看到他微微一愣,反应过来之后,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动作,继续自己的盯梢。 但白忘冬却直接朝着她所在的方向招了招手,这动作明显的,紫云儿就算是想藏也藏不住了。 藏身地点被暴露,紫云儿一脸无语地从草丛里站起来朝着他看了过来:“你干嘛?” “别藏了,都被人反着盯了半天了。” 白忘冬放下左手,摸了摸被固定在胸前的右手,淡淡说道。 紫云儿闻言怔了一下,随即立马掉头环顾四周,但最终确实一无所获。 她不觉得白忘冬是在危言耸听,既然这样,那也就是说…… “这人,是个鬼修。” 白忘冬指着那个靠在木桩上打鼾的中年男人开口说道。 他的话音刚落没几秒,那中年男人的眼睛就缓缓睁开,鼾声立马停止,朝着白忘冬这边看了过来。 紫云儿立马反应过来,叹了口气。 还以为自己藏的挺好的,应该不会被发现。 没想到,这群人里居然会有个鬼修在。 估计从一开始,这鬼修就把自己的鬼灵给散布到这四周警戒了,然后他再假装一直在睡觉,实则是在通过鬼灵的视角一直在盯着周围,那也就是说,自己之前的一举一动都被这人收入眼中,看得清清楚楚。 丢脸了。 紫云儿捂着脸从草丛中走出,一个闪身就来到了白忘冬的身边,一句话也不想说。 好尴尬。 一想到她刚才还自信满满地觉得自己隐藏的很好,她就特别想给自己来上两巴掌。 “不知道我们是哪里惹到了两位?” 中年男子开口说道,他站起身来,皱着眉向白忘冬两人看过来。 同一时间,那些躺在担架上的人也都睁开了眼,朝着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是啊,他们是哪里有问题呢? 白忘冬也不晓得。 所以,他把目光投向了紫云儿。 紫云儿俯下身子,靠近他耳边,轻声说道:“这些人都是邪教的人,看不出来是哪一家,但应该就是千户大人这次追的那一伙。” 邪教啊。 白忘冬昨天来到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之后本来是要按照惯例拜访一下这里的千户的,但不巧,这几天这位千户恰好有公务在身,并不在千户所当中,所以白忘冬也就没有见到那位紫云儿口中的大猩猩千户穆远漠。 而这位千户这几日的任务就是在外面追捕一群散落在民间的邪教教徒。 “你怎么确认这些人的身份?” 白忘冬轻声问道。 有点好奇。 面对邪教教徒之所以会棘手,就是因为这些人的身份特别难以分辨,只要躲在百姓当中,很难找出他们的下落。 “他们身上被抹了丫丫特制的追命散,最近就只有千户大人带出去过。” 懂了,那就实锤了呗。 他们两个在这儿说悄悄话,那中年男人也没有干等着,他低下头和那六个同伴对视一眼,做了下简单的交流,然后这些人就不着痕迹地握住了旁边的刀。 他们也不管白忘冬和紫云儿是什么身份,反正这敌对立场已然明了,那直接先下手为强。 “嘘。” 就在这些人打算动手的前一刻,白忘冬的声音突然就响了起来。 他左手食指停留在唇前,目光平静地看着这些人。 “哐当。” 本来刚站起来的一个人,手掌一松,钢刀落地,身体直接又倒在了担架上。 然后,紧接着,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那躺在担架上的六个人刚站起来就又倒了回去,这一幕把中年男人看呆了。 包括紫云儿,也稍稍地惊讶了一下。 “你什么时候下的毒?” 这些人的表现明显是中毒了,可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白忘冬是怎么把毒下好的呢? “让紫沼找你的时候啊。” 白忘冬淡淡道。 墨紫色的斗篷鬼灵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出现在了他的身旁,白忘冬摸摸她的头,随即指向了中年男人那里。 “哦,那个没伤,不好悄悄下,所以就没倒。” 谁问你这个了? 紫云儿呼出一口气。 所以,原本二对六的局面,一眨眼就变成了二对一? 这攻守异形得也太让人猝不及防了吧? 中年男人在惊疑过后以最快的速度反应了过来,他直接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罗盘,然后张开五指,罗盘之上瞬间鬼炁翻腾。 一道道人影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身体周围,将他保护在内。 一共五道,也就是说,这居然还是个有着五个鬼灵的鬼修? 卧槽! 我都才两个! 白忘冬眯眯眼,一下子看这老小子不爽了。 虽然这五个加起来也不如他家宝贝们一根汗毛珍贵,但这有五个啊,这都能开黑来把五排了。 “杀了他们!” 中年男人的声音大声响起。 那五道鬼灵收到指令瞬间就动了起来,这一刻鬼炁翻腾,朝着白忘冬和紫云儿的方向瞬间就扑了过来。 凶悍的煞气在这五只鬼灵身上不断地盘旋,这样血腥的气息即便是在医庐中熬药的徐妙锦和银月婆婆都感觉到了。 徐妙锦黛眉微皱,刚要转身,就被银月婆婆给拉住了手腕。 “这是锦衣卫的公事,我们不便插手。” “可这是在您的医庐。” “那孩子有分寸的,放心吧。” 银月婆婆笑着说道。 当大夫当久了就喜欢观察那些病人,不光是白忘冬一进来在观察她,她也在习惯性地观察白忘冬。 虽然说,这孩子做事比较离谱,但实际上,每一个地方都保持在一个恰当好处的范围,比如捏碎的胳膊留给了足够充足的救治时间,在动手之前,也想清楚了这条胳膊能够恢复到最好的状态。 在得知徐妙锦玲珑心的能力之后,对话中要不就是避而不答,要不就是如实相告,没有再说过一句谎话。 包括面对她的时候,虽然说了慌,但没有一句是奔着有恶意去的,也许是因为他只是单纯的喜欢开玩笑,但也可能是他也知道,不应该在治病的时候得罪大夫。 总之,虽然白忘冬的表现有些奇奇怪怪,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是,他应该很清醒的知道一件事…… “啧,混账东西。” 面对那扑上来的五只鬼灵,白忘冬摸着脖子站起身来,笑容有些狰狞。 “小爷的药还在里面炼着呢啊……” 叫这么大声,吵到里面炼药的人怎么办? 赶紧让他们冷静冷静,快点闭嘴吧。 寒风起,冰霜落。 幽兰花纹在白忘冬的眼角缓缓浮现,他左手一招,一把巨大的寒冰折扇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嘘——” “噤声。” 第51章 实验 鬼术.雀寒翎。 白忘冬手持一人高的寒冰折扇站在原地,那幽兰花纹眼角透露着一股阴寒的凛冽。 五只鬼灵此时已经猛地扑了上来,白忘冬左手手持巨扇用力挥出。 嘭—— 就像是面对冲过来的棒球,这一棒击中一定能打出空前绝好的成绩。 五只鬼灵被这一扇击退几步,刚稳定住身体,就见到那把寒冰折扇张开,犹如雀羽展屏般在白忘冬胸前横立。 没有半点的迟疑,白忘冬猛地挥扇。 寒风起,冰雪至。 暴烈的寒气犹如脱缰的野马一般,像疯了一样朝着那五只鬼灵猛地冲去。 中年男人见此冷哼一声,左手托着罗盘,右手在空气中勾画符文,一道道歪歪扭扭的符文就这样冲进了罗盘当中。 顷刻间,那五只鬼灵身上鬼炁猛地爆发,五只鬼灵瞬间融为一体,一只巨大的狮头出现在寒风之前,朝着白忘冬和紫云儿张开了血盆大口。 寒风与狮头相碰撞,狮头之上瞬间凝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但只是片刻,那冰霜碎裂,狮头双目通红,直接朝着白忘冬和紫云儿的方向撞了过来,那锋利的钢牙想要将两人给彻底咬碎。 紫云儿双手搭在腰间,两柄短刀就这样握在了她的手中。 可就在她刚要拔刀的时候,白忘冬却适时制止了她的动作。 开玩笑,他这个一线战斗员在这里,哪里轮的着让紫云儿这么个后勤人员出手。 白忘冬冷冷地注视着这个冲过来的狮头,左手食指在那扇柄处位置轻轻一点。 咔嚓。 一瞬间,那些半空中被震碎的冰霜飞快涌动,首尾相连。 哐—— 狮头的前冲姿态生生停下,一道道犹如雀羽样式的寒冰组成了一根根锁链,将整个狂暴的狮头都给封锁在了原地,让它没办法再前移哪怕半毫米的距离。 狮头在嘶吼,在挣扎,但它越是反抗,那锁链就缩得越紧。 白忘冬看着那挣扎着的狮头,嘴角轻轻挑起,手指再次点击扇柄。 哗啦。 锁链应声缩紧到极限,开始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在狮头上面飞快流动,寒冰雀羽就犹如一把把锋锐的刀片刺入狮头当中不断地划过它的每一块血肉。 凌迟。 嘭—— 没过几秒,这狮头猛地炸开,五只鬼灵散落出现,只不过这一次,他们身上的鬼炁波动剧烈下降,再也没有一开始的强势和凶悍。 中年男人狠狠咬牙,全身上下灵力猛地增生,灵力源源不断地朝着罗盘当中不停地注入。 白忘冬看都没有再看他,只是轻轻地合上折扇。 嘭—— 顷刻间,那五只鬼灵的身上冒出一丛又一丛的幽兰,冰霜自他们身上不停的冒出,同一时间,中年男人手中的罗盘也停止了转动,被寒冰冻结。 男人死死盯着白忘冬,目睹着白忘冬手中的雀寒翎消失不见,眼角的幽兰花纹慢慢褪去。 他咬着牙,果断转身,想要逃离这里。 可还没等他多走几步,一只锋利的鳞爪就这样穿透了他的胸膛,男人的脚步瞬间停在了原地。 “那个是……” 紫云儿看着出现在中年男人身后的那道身影,惊叫一声,认出了那是之前找到自己的那个鬼灵。 紫沼的爪子穿透男人的胸膛,墨紫色的毒液猛地从爪尖涌出。 咚咚。 男人的心跳声无比清晰地剧烈响起。 他的心脏一胀一胀的,爆发出了惊人的求生欲,暂时,应该是死不掉了。 目光在地上的五座冰雕还有这进入短暂性昏厥的男人身上扫过,白忘冬眯眯眼,露出了满意的目光。 真是瞌睡了就有人过来送枕头啊。 “呐,我的药还有很久才能好吗?” 白忘冬扶着门框探头朝里面熬药的两个人喊道。 “着什么急,大概还需要一个时辰左右吧,记得把院子给打扫干净。” 徐妙锦高声回应道。 “ok。” 白忘冬收回脑袋,然后拍了拍旁边全场都在打酱油的紫云儿的肩膀。 “徐小姐说的,让你把院子给打扫干净。” “……” 当她聋了是吗? 她可没听到徐妙锦特别的指名道姓只让她一个人打扫。 不过,算了。 谁让她啥也没干,光在这里站了半天呢。 “你真的只修了不到半年的鬼道?” 紫云儿一脸惊奇地看着白忘冬。 就这水平,说是只有半年修为,那怕不是要让全天下九成九以上的鬼修们都要汗颜了。 “我有挂,不一样。” 白忘冬甩了甩左手。 他也不晓得罗睺是个啥子意思,自从他修鬼道的事摊牌之后,几乎整个锦衣卫上下都知道了他从灵力改修鬼道的事情。 锤的这么死,他都有点弄不清楚罗睺在想啥了。 “哦,对了,这个人,还有这五只鬼,我暂借一下。” 白忘冬一边甩着手,一边朝那一人五鬼身边走去。 “不保证最后能不能活,能保证把该问的给你问出来。” 紫云儿皱了皱鼻子。 借是这样的吗?这明明就是通知。 她就算是不同意还能咋地啊,虽然同样是百户,但白忘冬这百户的含金量可比她要高得多,白忘冬就算是再断一只手她都不见得能打得过他。 “蛮横,不讲理,比不上流霜姐半点。” 她也只能逞一逞口舌之快了。 索性这里还有六个活口,保住这六个,也够用了。 还是先让所里的人过来拉人吧。 紫云儿从镯子里拿出传信灵火,用力一拉,带着锦衣卫标识的灵火瞬间飞上了天。 估计没多久,千户所里的那些人就能赶过来了。 现在,趁着这段时间,赶紧把这被弄乱的院子给收拾一下吧。 另一边,白忘冬在前面开路,紫沼用爪子拽着中年鬼修男的头发拉扯着他紧跟着白忘冬,雪幽兰悬浮在半空当中,控制着那五只鬼灵冰雕一步步跟着他们向前走。 没过多久,他们就找到了一处无人的空地。 白忘冬让雪幽兰去外面绕了一圈,没有发现周边有任何生灵存在,这才让紫沼把那中年鬼修男给放了下来。 “弄醒他。” 白忘冬坐在旁边的石头上,从腰间白玉里取出了自己的小本本和笔。 他看着自己断掉的右臂眨了眨眼,然后果断从石头上站起来,蹲在一边把本本放在了石头上。 得亏他大一时候滑雪把自己右胳膊摔骨折过一段时间,养成了左手也能正常写字的好习惯,要不然的话,这一下子还多少有点不适应了。 紫沼接到白忘冬的指令之后,第一时间就动了手。 墨紫色的毒液自爪尖滴落,滴在了男人的眉心之上,那男人就像是突然被惊醒了一样,猛地睁开眼睛,然后大口喘息。 他睁开眼第一时间就见到了面前的紫沼和蹲在石头旁的白忘冬。 “这世间鬼修如此稀少,鬼修何必为难鬼修。” 中年男人清醒过来第一时间就这般真情流露地说道。 “你若是不杀我,往后,我为你炼制鬼灵,一身杀孽全都归于我身,我做你的鬼仆。” 这就开始谈条件了? 可白忘冬找他来不是提条件的啊。 “让他闭嘴。” 冰霜出现,封住了他的嘴。 好不容易碰到个还算是有点实力的鬼修,哪能让他当鬼仆这么浪费掉呢。 “鬼化研究实验第一次开始。” 白忘冬张开手心,那鬼面印记缓缓浮现,下一秒,鬼面爬出手心,直接冲向了那被冰封的五只鬼灵,鬼面张开大嘴,将其中一只鬼灵一口吞下,然后第一时间掉头,朝着那鬼修冲去。 鬼面直接冲向鬼修的身体,透体而出。 白忘冬仔细观察着这男人的一举一动。 男人在不住颤抖,就像是有着什么东西在他身体当中乱撞一样,他面色有些发青,脖子上青筋暴起。 白忘冬心中默默地记着时间。 一秒,两秒,三秒。 嘭! 鬼修的手臂突然猛地爆开,血肉飞溅。 白忘冬灵目开启,看着他体内本来正在和他融合的鬼灵一点一点的消散。 似乎是鬼灵成分不够? 白忘冬将刚才看到的内容都给记在小本本上,然后继续操控鬼面朝着旁边的冰雕冲了过去。 鬼修男人满脸地惊恐,满眼抗拒着鬼面的到来。 但……没有任何卵用。 鬼面依旧穿透了他的身体,这一次,往里面注入的是两只鬼灵。 白忘冬看着那男人的眼球凸起,整个人身体在地上不断地蠕动,他眉头微皱:“紫沼。” 紫沼应声而动,指尖滴出毒液,滴在了他的眉心。 这毒是白忘冬特地从鬼市里淘换的,主打的就是一个兴奋死,能吊住一时半刻的命,让全身上下的生命潜力在短时间内爆发,但是半个时辰之后,就算是大罗神仙到了,也得亲自带着他去见阎罗王。 这药用在将死之人身上是能让他留下遗言的灵药,而用在气血旺盛的人身上,就是毒得不能再毒的毒药。 命剩的越长,这效果就越好。 咚咚。 果然,在用毒液起效之后,这人的心跳声一下子有力很多。 白忘冬看着他全身上下数个位置凸起又干瘪,凸起又干瘪,灵目死死地盯着每一个环节。 最终,白忘冬看到了那过剩的鬼灵成分在不断地吞噬着他的血肉,只是片刻,鬼修男的另一只胳膊就干瘪了下来。 太多了也不行? 白忘冬把这次的结果给记在本本上,皱了皱眉。 可他觉得,这大概不是分量的问题,或者说,不仅仅是分量的问题。 鬼灵和鬼灵之间亦有差距,就说自己的鬼灵比起这鬼修的鬼灵来说,雪幽兰一个人能打他们五个。 所以,他应该是还没有找到解决全鬼化问题的关键。 这压根就不是身体里能装下几个的问题。 难道一开始他的想法就出错了? 虽然,鬼上身能带来半鬼化的效果,让鬼修与鬼灵能够有一个最近距离的接触,可想要达成和鬼灵虚体化一样的效果,却是有着不小的沟堑。 “呜呜!” 就在白忘冬思考的时候,那边突然响起的“呜呜”声直接把他从沉思当中拉了出来。 白忘冬转头看去,结果就发现这鬼修男的眉心突然多出一个朱点,然后他整个人眼角处出现了一层薄薄的血色眼影,看起来整个人一下子邪魅许多。 这个造型…… “全鬼化没试出来,居然还让你学会半鬼化了。” 这造型看着就像是那五只鬼灵之一。 白忘冬将他的变化给记在本本上,咂了咂嘴。 突然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如果在半鬼化状态的前提下进行全鬼化,那是不是会有不一样的情况出现呢? “开始第三次实验吧。” 鬼面直接熟练地吞下一座冰雕,再一次朝着那半鬼化状态下的鬼修男那边冲了过去。 一样的方式,那鬼灵再一次进入到了鬼修男的体内。 咚咚,咚咚,咚咚…… 心跳声直接剧烈响起,跳动频率越来越猛,越来越猛。 白忘冬直接从地上站起身,目光直直朝着鬼修男看去,表情逐渐欣喜起来。 有反应了,有不一样的反应了! 另一只鬼灵在和他继续融合,两只鬼灵都能够和他融合在一起。 那么…… 嘭! 血肉爆破的声音再度响起,这一次,鬼修男整个身体都炸开了,血肉四溅。 在血肉即将触碰到白忘冬的那一瞬间,雪幽兰展开幽寒伞挡在了他的面前,白忘冬呆站在原地,有点没反应过来。 几秒之后,他逐渐回神,有些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 失败了。 彻头彻尾的失败了。 意料之外的情况出现了,这炸开的速度甚至都让他来不及反应。 真的是…… 可惜了。 蹲下身子,把这一次的情况给记在小本本上,白忘冬将它收回到了腰间白玉当中。 算了,失败就失败了吧。 失败的次数多了,离成功也就不远了。 白忘冬走到那些爆开的尸块旁边,弯下腰用手绢包着溅起一块用灵目认真检查起来。 这血肉当中的情况将刚才失败的原因表现的十分明显。 一山不容二虎啊。 等等! “我靠,吹出去的牛皮要完成不了了。” 白忘冬突然想起来了刚才把人带走的时候和紫云儿说的话了。 还问点什么出来? 人都成这样了,问个der吧。 要不然,问问鬼魂? 白忘冬朝着这鬼修死去的位置看去,突然,眼眸微凝。 没有鬼魂! 魂飞魄散? 我去,这失败的有点太彻底了吧。 白忘冬从地上站起,叹了口气。 “唉。” 回去接受紫云儿的嘲讽吧。 他转过身,直接离开了现场。 至于这些痕迹,一会儿还是交给锦衣卫那边专业的人给处理吧。 第52章 月神教 “我回来啦。” 等白忘冬调皮地从草丛里蹦出来的时候,医庐院子里被毒倒的那六个邪教教徒都已经被千户所的人打包带走了,紫云儿抱着肩膀站在院子里面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人呢?” “跑了吧。” “你觉得一不小心弄死了和他在你手里跑掉了,哪个理由更丢人一点?” “啊哈哈。” 白忘冬尴尬地笑了两声,侧开脸。 哪个都挺丢人的。 “本来也没指望你。”紫云儿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听过去处理现场的同僚说,那情况极其血腥,被白忘冬带走的那个鬼修连一处完整的器官都找不到,整个现场全都是被炸开的血肉,也不知道白忘冬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失误,这次真的就是失误。” 白忘冬迈步走到门前,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面。 本来在他的原计划里,等做完实验以后接着审完全没有问题,但谁成想最后那一波爆炸来得如此突然,白忘冬就算是反应再快也没来得及出手干预。 所幸雪幽兰开伞开的及时,要不然他现在就是带着一身的血块和肉沫来找紫云儿了。 “人问出来是哪一边的了吗?” “月神教,就是那个一到月圆之日就跑出来兴风作浪的那个。” 紫云儿一脸嫌弃地说着这个名字。 天下邪门数不胜数,有大的,有小的,有成教的,也有建宗的,有教义门规简单的,也有教义门规高深莫测的。 月神教只是这众多邪门里偏中等偏下的那种,这一教虽然不大,只在凤阳府一部分地区活动,而且从来也不会搞什么大型破坏活动,但架不住它的教义恶心人啊。 信仰血月,每到月圆之夜,就会献祭活人染红月亮,血月期间,只要诚心祈祷,那么就能得到月神的回复。 说真的,就这种离谱的教义居然都能整合起一大堆信教徒,紫云儿真的是完全理解不了这些人在想些什么。 而且,别看教义简单,但具体要求其实不少的。 献祭之人必须得是月圆之夜所生,而且必须得是父母双全,在献祭前一天杀掉祭品的父母,放他们的血去给祭品沐浴,然后再用秘法将祭品封存在这至亲之血凝成的血晶当中,送到指定位置,接受万人膜拜,如此一来,那月神就能感知到有人在向它祈愿,降下神迹。 “有点子变态。” 白忘冬听着紫云儿的讲述,呲了呲牙。 每一次献祭至少就得要一家三口的人命,虽然这个人数比起那些大邪教来说确实不算什么,但不得不说,听着确实让人觉得有点恶心。 “还变态?”紫云儿冷笑一声。“这都已经不能算是人了,活生生的全都是畜生。” “那,那个月神真的会给他们回复吗?” 白忘冬突然想到什么,好奇地问道。 这世界是真有神灵存在的,三灾两祸里的两祸之一就是神灵降世,虽然此神非彼神,但神灵天生强大,完成一些普通人和实力不高的修行者的愿望还是很简单的,那这样一来,这个月神? “神域里的神灵睡得香着呢,哪里有工夫管他们的疯念。” 紫云儿否认道。 “要是用这种方式就能唤醒一尊神灵,那大明上下的大修行者们有的忙了。” 神祸,那每一次都是钦天监预测到降临时间和地点之后,调集修行界的顶尖强者们前去讨伐的。 每一尊神灵的强度不同,钦天监会根据他醒来时候造成的灵力波动去算出他的实力高低,然后再择选适合的人去讨伐。 只不过,神祸出现的频率不高,几年都不见得能遇到一次。 上一次神祸降临的时候还是洪武,那个时候去讨伐神灵的,是顶尖仙门剑仙门的掌教,当时神祸降临预兆一出,钦天监就向剑仙门发布了讨伐令,剑仙门掌教二话不说放下了正在炼制的一批绝世灵丹,直接带着门中长老前往神灵降临之地。 那一战,据说战得昏天地暗,最终结果当然是神灵被斩首,不过,每次读到这里的时候,白忘冬就不得不感慨神灵这种生物不愧是天道亲儿子。 神灵被斩首之后并不是说就会就此消亡,而是会重新回到神域再一次成为幼儿,在沉睡中重新长大,虽然上一世的记忆会被清空,但神灵还是同一个神灵。 够离谱吧。 这世界离谱的事情太多了。 妖族总说人族是天道宠儿,但这神灵一族才像是真真正正的亲儿子吧。 “那这一次月神教出动是又到了献祭的时间了?” 仔细算算,好像也差不了几天了。 “对。”紫云儿点点头。“所以这几天千户大人才会一直在外面追查。” 可惜了,即便是穆远漠这样的强者也没办法将这月神教一举剿灭,邪宗尚有山门,虽然大多隐秘但尚有踪迹可寻,可邪教不一样,它的教徒有可能是这世间的每一个人,普通人,散修,仙门弟子,甚至锦衣卫,高门大户,达官贵人,都有可能。 想找到全部的邪教教徒实在是太难了,他们往人群里一藏,根本分辨不出哪一个是会是抓捕的对象。 不过,白忘冬还是要说一句,谁要是信了这月神教,那纯粹就是脑子被吞掉了,你瞧瞧人家那些被朝廷严打的大教,哪个不是奔着改朝换代去的。 再看看这月神教,啧,真他娘的拉胯。 “喂,你的药好了,过来拿吧。” 就在这个时候,徐妙锦的声音医庐里面传了出来。 白忘冬从台阶上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然后就朝着医庐里面走了回去,紫云儿跟在他身后,把剩余下来的灵药给拿了回来。 能省一点是一点,锦衣卫是财大气粗,但灵药这种东西总归是稀缺货,存货多点没坏处。 “一共二十一支。” 白忘冬进来之后,没见到什么汤药,看到的是徐妙锦手里装着二十一根银针的锦盒。 她合上盖子,递给白忘冬,然后替已经到一旁给病人瞧病的银月婆婆转述使用说明。 “每天三支,早中晚各一次,扎在你右臂居中位置的经脉上,针要入肉九分长,也不用扎太久,一个呼吸的时间把它取出来就行。” 这玩意,有点子高级啊。 白忘冬看着手里的盒子,感慨地咂了咂嘴。 就光这么一看,白忘冬就能感觉到那被特殊仙术封存在银针当中的药液是何等的精华。 “要是我一不小心弄丢一根两根得呢?” 白忘冬好奇问道。 “弄丢?” 徐妙锦冷笑一声。 “自己的胳膊自己不爱护,谁管你。” “这话说的,谁还没有个意外呢。” 就在刚刚,他这不才遇到一出意外吗? “放心好了。”银月婆婆走过来,笑着说道。“七天只是保守估计,其实这伤只要坚持用药五天就能好的差不多,后面的,你每日用灵力温养也能养好。” “多谢婆婆。” 白忘冬朝着银月婆婆诚心感谢道。 能遇到这样一位好大夫,确实是白忘冬的幸运。 银月婆婆只是笑笑,能收到病人的感谢,对她的医道而言就是最大的满足了。 “你怎么不谢谢我?” 徐妙锦指了指自己,眉眼弯弯。 “我也帮着月奶奶炼药来着。” “谢你?”白忘冬一听这话,表情瞬间嘲讽了起来。“我谢你给我药里加料吗?” 真以为他啥也不知道啊,要不是银月婆婆拦住了她,现在这药里就掺了小毒,虽然不致命,但是会让人很难受。 可惜了,白忘冬还真想着徐妙锦把这药给扔进去呢。 这样一来,他也能有个挖眼珠子的正当理由。 至于毒,你猜他第二个鬼灵为什么要选紫沼? 听到他这话,徐妙锦嘿嘿一笑,直接就想萌混过关了。 “不过,你今晚还是要留一下的。” 就在白忘冬把锦盒给收回到腰间白玉之后,银月婆婆接着开口说道。 “你这伤一开始处理的方式不太对,留一晚上,我给你扎扎针,重新处理一下,这样才能用交给你的药。” “那就拜托您了。” 白忘冬朝着她点点头。 “那我就先回千户所。” 紫云儿踮起脚尖拍了拍白忘冬肩膀。 “那边还有活要做。” 她得和在外奔波的千户大人汇报一下这边的情况才行。 “去吧去吧。” 白忘冬摆摆手。 紫云儿点点头,同银月婆婆和徐妙锦打了个招呼,然后就转身离开了医庐。 白忘冬看着那排列整齐的病床。 来了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住院呢。 虽然只有一晚。 “最右边靠里的那张床是我的,你就不要惦记了。” 察觉到白忘冬的视线所在,徐妙锦直接开口说道。 “固定床位?” “那当然,专属。” 嚯。 还是个常客。 “你不回家能行吗?你家里人不担心?” 这可是徐家三小姐,真正的贵女,就这么在外留宿? “有月奶奶在,我怕什么?” 徐妙锦闻言微微一笑,一把拉住了银月婆婆的手臂。 “月奶奶可是真正的高手。” 是吗? 白忘冬眼睛微眯,朝着始终保持着和蔼笑容的银月婆婆看去。 医武双修? 真人不露相啊。 第53章 夜事惊起 “月奶奶和杨爷爷当年在凤阳府很有名的。” 夜晚,也不知道是哪个地方让徐妙锦这女人有了聊天的兴致,即便是隔着一张空床,她的声音还是传到了白忘冬的耳朵里。 而且分寸把控的非常好,只到他的位置就停下,一点都没影响到白忘冬身后的病人。 有人讲故事,白忘冬当然乐的听,本来就怀疑那俩老人家的关系,现在这知情人一讲,貌似已经要奔着实锤去了。 “月奶奶练剑,杨爷爷练刀,两个人水平相当,当时年轻的时候在凤阳府这边闯下了不小的名头。” 一刀一剑,刀剑共舞。 “他们二位是夫妻?” “对啊,你不知道吗?”徐妙锦好奇地问道。“这在凤阳府是常识。” “那他们两人为什么分开住了?” 白忘冬抱着枕头撑着胳膊,满眼都是对“八卦”的求知欲。 “这我不能说。”徐妙锦摇摇头。“这是秘密。” 讲故事归讲故事,但那也不是什么都能说的。 “那……”白忘冬想了想,继续问道。“婆婆一开始就是学医的吗?” “当然不是。”徐妙锦摇了摇头。“月奶奶是残剑宗的弟子,怎么可能会一开始就学医呢?她是半路出家,到了四十五岁的时候才拜了这医庐前任主人为师,学习医道,到现在七十三岁,已经学了二十八年了。” 二十八年,虽然入门迟,但是水平却是一点都不差,说明银月婆婆在医道上面确实是有一定的天赋的。 不过,按照徐妙锦的说法。 银月婆婆之前在剑道之上也很有天赋,能让她弃剑从医,说真的,白忘冬真的想不到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她做出这样的选择。 “对了。” 白忘冬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他掉过头,看向徐妙锦的俏脸,好奇地问道。 “你和他们夫妻俩都很熟?” “算是很熟吧。”徐妙锦点点头。“小的时候,我来月奶奶这里看过病,一来二去,也就算是熟了。” “那你知道杨府有个家丁,叫做陆杨的吗?” 白忘冬开口问道。 陆杨,这个人确实让他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 既然现在有个知情人在,那白忘冬自然要多问一问了。 “陆杨?”徐妙锦听到这个名字语气顿了一下。“你是说杨陆吧?” “杨陆?” “对,杨爷爷和月奶奶的孙子,我和他不是很熟,也只是见过几面。” 徐妙锦解释道。 “他性格有些孤僻,不怎么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你能见到他还真是难得。” 难得吗? 白忘冬眯着眼。 终日打雁被雁啄了眼睛? 他在演戏,没想到有人比他演的还入戏。 家丁? 这明明就是杨府的少爷。 可是…… “你确定,杨府没有陆杨?” “我确定,没有。”徐妙锦语气特别坚定。“入了杨府,所有的家丁都会被冠上杨姓,根本不会有人姓陆,这个名字,只能是杨陆。” “啧。” 白忘冬咂咂嘴。 那这么说来,他还真的被杨陆那人畜无害的样子给蒙了眼不成。 可是,白忘冬总觉得陆杨那样子并不是装出来的啊,他在这上面有新心得,夜流霜说他“千人千面”不是没有道理。 连他都看不出来…… 这小子大有前途啊。 前途无亮了好吧。 离开凤阳府之前就做掉他。 哈,开个玩笑。 毕竟银月婆婆帮了他的忙,他不可能因为在“骗人的同时被别人骗了”这么双标的理由就要去要了一少年的命。 这样不好。 “话说,你不是不待见我吗?怎么开始和我聊开天了?” 白忘冬左手撑着脸,好奇地朝徐妙锦问道。 徐妙锦一开始刚进屋的时候,那嫌弃和厌恶简直都写在脸上了好吧,当然,原因可能是因为她目睹了自己“诈骗”一个七十多岁老太太的全过程就是了。 “就是有点稀奇。”徐妙锦眨眨眼。“平时这里就我一个人在,其他人的要不就是专心养病的人,要不就是年龄差距有点大,聊不到一块,好不容易碰上个同龄人,多聊两句可以解解闷。” “银月婆婆不陪你?” “月奶奶要研究医书的。” 徐妙锦说着指了指那边正在挑灯夜读的银月婆婆,即便是七十三岁的高龄,但这份好学之心仍旧没有减弱。 白忘冬坐起身,看着那边一脸认真翻看着医书的银月婆婆:“一晚上啊?” “嗯,整整一晚上。” 徐妙锦也坐了起来,语气特别感慨地说道。 哇塞。 没想到,不光年轻人要卷,老人家也要卷,竞争真的是激烈啊。 要不是他现在有伤在身,说不准高低也会来起来研究研究鬼道知识提升一下自己。 不过…… 白忘冬看着那心无旁骛,一脸严肃的银月婆婆。 这位这样子可不是因为好学,他瞧着,银月婆婆这看书的样子倒像是带着一份执念。 这份执念的背后,恐怕并不是个能让人笑得起来的欢快故事。 徐妙锦看着白忘冬发神的侧脸,耸了耸肩。 其实,她之所以愿意和白忘冬多聊两句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在知道了她有着玲珑心之后,白忘冬就再也没有在她面前说过一句假话。 她遇到过很多不信邪的人,或者说下意识就要会说谎的人,即便是知道了她能够看出每一句谎话,可就是不死心的想要试一试。 说真的,这样的人,在徐妙锦看来比真的骗子还要讨厌。 哦,真骗子也挺讨厌的就是了。 反正她都不是很喜欢。 最重要的是,她玲珑心的能力十二个时辰一秒钟都不会休息,关又关不了,所以有时候见到有人说谎的话,真的让她高兴不起来。 她之所以和白忘冬聊天,也是抱着想看看他什么时候会和她说谎的态度去的。 至于原因? 没别的,就是好玩。 而就在医庐当中越发安静下来的时候,正在发神的白忘冬目光突然凝起,他猛地从床上跳下来,大步朝着医庐门口走去。 银月婆婆和徐妙锦被他这动作给吓了一跳。 但是下一秒钟,两人立马就反应了过来,接连站起。 白忘冬走到门前,猛地拉开屋门,朝着不远处看去。 那边,一道道身影在极速朝着这边赶来,那浓郁到极点的血腥味,简直隔着几十米的距离都能够传入到他的鼻子当中。 银月婆婆和徐妙锦来到了白忘冬身边,眨眼间,那群人为首的两人就已经进入到了院子的大门。 “白忘冬。” 人群中有一娇小的身影语气特别慌张的喊道。 白忘冬目光冷静,第一时间从她的肩膀上面把那道极为壮硕的身影给接了过来,银月婆婆掉头朝着医庐中走去,徐妙锦跟在她的身后,帮她去打下手。 白忘冬带着那身影快步走进医庐当中,把他放在了自己的床上。 大块头,络腮胡,这特征…… “穆千户?” 白忘冬掉头朝着紫云儿看去,紫云儿双腿打着颤,目光有些惊慌,看着穆远漠那心口位置的圆洞,她耳边什么都听不见。 白忘冬眉头一皱,手掌覆盖冰霜,没有半点迟疑,一手盖在了紫云儿的后脖颈。 紫云儿瞬间哆嗦一下,整个人目光骤然清明。 她有些迷糊地看了一眼四周,当发现这里是银月婆婆的医庐之后,整个人双腿一软,就要倒在地上。 白忘冬左手很及时地抓住她,冷冷问道:“发生了什么?说情况,能节省看伤的时间。” 这个时候,银月婆婆带着徐妙锦已经走了过来,紫云儿听到白忘冬的话,立马回复道:“心口,心口被流光锥刺穿了,用了,用了九转留魂丹,还来得及,对吧?婆婆,还来得及……” 银月婆婆已经上了手,只是一上手她就意识到了这到底是多么严重的伤势,穆远漠的心脏被直接刺穿的一半,要不是强大的灵力修为和肉身活性,就算是有十颗九转留魂丹那都不可能吊住这口气。 可即便是如此,这伤势还是棘手得很,她也做不到有完全的把握救回穆远漠的命。 “千户大人!千户大人!” 就在不到两分钟之后,一道道身影紧随其后出现在了医庐当中。 这是白忘冬远远看去跟着紫云儿和穆远漠的那群人。 这些人一进来就要往穆远漠的病床这里涌过来,银月婆婆一皱眉,冷声道:“白忘冬,带他们出去。” 白忘冬二话不说,一步向前,冰冷的寒气瞬间朝着前面涌去。 庞大的鬼炁从地下钻出,一瞬间,这医庐当中就仿佛进入了无尽炼狱。 这庞大的鬼炁和寒意让那些朝着穆远漠涌过来的锦衣卫瞬间清醒了过来,他们看向白忘冬,虽然是生面孔,但大概也猜到了他的身份。 白忘冬一手拉住紫云儿,一边朝着这群人面前走去。 他每走一步,这些人就朝着后面退一步。 “咣当。” 等到房门关闭,这群人才收回了目光,一脸的焦急与沮丧。 白忘冬站在门前呼出一口气,将紫云儿拉到了他的面前,沉声问道。 “仔细说,发生了什么?” 第54章 请君入瓮 一个时辰前,城内。 当紫云儿见到穆远漠的时候是在刘府。 穆远漠一个人坐在亭子里的石桌上,两只脚踩着石凳,闭目养神。 “千户大人。” 紫云儿声音恭敬,来到穆远漠的面前,她站在台阶下,朝着穆远漠行礼。 穆远漠闻言缓缓睁开眼睛,那双眼睛当中凶悍之色尽显,面对这样气势全开的穆远漠就像是在面对一只凶兽。 “小云儿啊,这次辛苦了,要不是你抓住那些逃散的月神教教徒,老子都不知道这群狗娘养的居然把算盘都打到老子身边了。” 穆远漠声音洪亮,他看着紫云儿,眼中尽是赞赏。 “回去之后,给你功劳簿上记上一笔。想要什么尽管和大人说,只要是咱千户所有的,大人全给你送过去。” 刘府,这是穆远漠的舅父家,穆远漠自小父母双亡,是舅父舅母将他一手抚养长大,紫云儿在银月婆婆医庐发现的那几个月神教教徒被带回千户所大牢之后,在严刑逼供之下终于说出了这次月圆之夜的祭品目标。 好巧不巧,就是刘府小姐,穆远漠那位嫡亲表妹一岁多的儿子。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紫云儿第一时间就传信给了在外搜寻月神教下落的穆远漠,不出所料,穆远漠大怒,直接带着锦衣卫人马就来到了刘府这边布防。 别看这院子里只有穆远漠一个人,但实际上,这刘府周围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不知道潜藏了多少的锦衣卫同僚。 “下官不敢独揽全功,这次能够抓获月神教教徒,白百户功不可没。” “白百户?哦,镇抚使大人手下的那个小崽子是吧?” 穆远漠猛地一拍腿,大笑一声。 “好!既然你这般说,那就算他一功,等把这群杂碎给弄死了,老子请他喝好酒。” “多谢大人。” “行了,这边危险,你先下去吧,听老胡的吩咐,等抓住人,你率队把他们给送回去。” 穆远漠摆摆手,示意紫云儿先退下。 紫云儿没有反驳,更没有逞强。 她的战力确实不高,若是留在这边和那些一线同僚一同潜伏,只会绊手绊脚,没有任何意义,还不如去找胡副千户,做好后勤的事情。 紫云儿这般想着,便退到了刘府后院。 见到她退下,穆远漠再度闭上了眼睛,刘府当中再一次清静了下来。 这样的安静持续了很久很久,等到月色慢起,夜幕遮盖,万物寂灭无声之时,一只白雀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刘府房梁之上,啼鸣之声骤然响起,划破了天边的万分宁静。 这一秒,穆远漠猛地张开双眼,脸上瞬间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没有半点犹豫,他猛地从石桌上站起,身后庞大的金光巨像拔地而起,四臂三面,怒目金刚,那巨像双手合十,一手持剑,猛地朝着那房顶之上横劈过去。 一瞬间,飞沙走石,那房顶之上瓦片被这庞大的威压给尽数掀起,白雀哀鸣一声,整个身子猛地胀大,顷刻间,一道人形浮现而出,一头白发,模样俊美,站在月下,就仿若天上谪仙人。 “狗杂碎,你们还真敢来啊!” 穆远漠狠笑着,整个人全身上下灵力骤然升腾,那金色巨剑就这般落在了那突然出现的男子身上,男子身上月辉亮起,身后一双灵力羽翼猛地张开,以最快的速度将他包裹。 嘭—— 巨剑落下,男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羽翼被顷刻间斩碎,他整个人瞬间化为一片片羽毛,消失在了原地。 咚! 就这样,穆远漠含怒出手的一击就被这样躲开了。 不对,也不是躲开。 等到羽毛再度聚集之时,那男子嘴角溢着一缕血丝,明显是在这一击上面受了伤。 “穆千户的不动明王金身名不虚传,不愧是密宗带发弟子,这等手段,当真暴烈无双。” “你是哪个狗东西?报个名字上来。” 穆远漠站在石桌上,朝着那男子轻蔑问道。 “月神教新任教主,鹤留声,正是在下。” 男子礼貌躬身,模样优雅至极。 若是白忘冬在这里的话一定会惊叹“这是好一个装逼犯”。 “新任教主?”穆远漠皱皱眉。“柳残那老头子呢?” “您也说是老头子了,当然应该退出舞台,把机会留给年轻人。” 鹤留声即便是受了伤也没有半分露怯。 “千户放心,我带领的月神教,绝对不会比那老东西更让您省心,哦,不对,今晚过后,您就算是想不省心,那恐怕都做不到了。” 穆远漠听到这话一下子笑了。 “你不会是想杀老子吧?” “为什么不呢?” 鹤留声浅笑着说道。 “在凤阳府杀了你,可比祈愿一万个月亮都要管用的多。” “哈哈哈哈,现在的小崽子是真的了不得了。” 穆远漠彻底憋不住了,狂放地笑了起来。 他目光凶恶,跳下石桌。 “老子这般人物,也是你这毛都没长齐的狗玩意能杀的了的吗?” 话音一落,他全身上下血气猛地飙升,全身上下灵力翻腾,和血气融合在了一起,凶悍的气息席卷着整个刘府。 凤阳府千户穆远漠,仙法源自密宗,肉身金刚不坏,主打的就是一个纯莽夫路线。 “哼。”面对这样凶悍的气息,鹤留声冷哼一声,他一甩袖,无数道身影从刘府四面八方涌进。 “杀了他。” 声音当中杀意浓浓。 这数百道身影就像是疯了一样,猛地朝着穆远漠扑了过去。 为什么会放这些人进来? 穆远漠看到这群人的出现眉头狠皱。 是外围的锦衣卫出问题了吗? “艹!” 这怎么看这也像是一盘瓮中捉鳖。 但是…… 穆远漠怒骂一声,然后直接冲向了这人群。 老子可不是鳖,是能咬死人的鲨鱼。 穆远漠一入人群就犹如猛虎下山,所过之地,尽是血气滔天,他的一双铁拳生生砸碎了不知道多少个头颅,抓起,捏爆,抓起,再捏爆。 这些月神教教徒在他手中就如同是小鸡崽一样,伸手就能捏死一堆。 可是,即便是触之即死的情况,但这些人就像是中了魔一样,疯狂的朝着穆远漠冲了过去,刀剑枪戟,锋利的武器朝着穆远漠身上狠狠划过,可即便是人再多,都无法击碎穆远漠周身的罡气。 可以这么说,若是只论肉身灵罡,穆远漠在整个锦衣卫中都能排进前十行列。 而这个前十,还是把罗睺给算上的情况。 下面的战况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虐杀,鹤留声就这样站在房顶上,注视着穆远漠的一举一动。 “真的强的就像是个怪物。” 鹤留声喃喃道。 但那又怎么样,今晚怪物必须死! 人群中,穆远漠杀得越来越嗨了,他的下手越发狠辣,数百人在他面前很快就死的差不了多少。 穆远漠看着房顶上站着笔直的鹤留声,狞笑表情越来越明显。 “给老子,死下来!” 大日鸿天,不动明王! 不动明王金身再度浮现,它脚踩下面那一堆不要命冲上来的月神教教徒,四只铁拳猛地朝着鹤留声砸了过去。 鹤留声眼中像是有着一轮弯月出现,他整个人就如同镜花水月一般,想要从房顶之上脱离。 但…… 一个巨大的金钟在他的头顶出现,一刹那,鹤留声的动作戛然而止,停在了原地。 四只金光铁拳就这样落在了鹤留声的身上。 咚! 房顶被生生砸碎,鹤留声的身影被猛地击穿房顶落在了地上,全身上下羽毛包裹,死死咬牙抵住金身的四只铁拳。 穆远漠看着他这副狼狈的模样,冷笑一声。 不知天高地厚,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 他穆远漠之所以能坐镇这么多年的凤阳府,你以为靠的是什么? “表哥!” 可就在穆远漠踏着尸体,一步一步朝着鹤留声走去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穆远漠回过头,看向从后院宅邸当中跑出来的男人,眉头紧皱:“你出来干什么?回去护着莲儿。” “表哥,后面,后面来了好多的贼人,莲儿莲儿被抓了!” “什么?” 穆远漠心头一震。 怎么可能? 那边可是留了不少锦衣卫的好手,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等纰漏。 难道是…… 穆远漠扭头朝着躺在地上半生不死的鹤留声看去,鹤留声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就这样侧着头看着穆远漠。 “狗东西!” 穆远漠大怒,二话不说就要朝着鹤留声走去。 擒贼先擒王,只要把这小畜生给拿下来,那就能占据主动权。 但是…… “噗嗤。” 穆远漠双目瞪圆,身体一抖,不敢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从后背插进来一柄短剑。 破灵剑,专破灵罡。 “狗东西……” 穆远漠扭过头,看向身后那一脸惶恐的男人。 这是他的妹夫…… “表哥,我,我,啊哈,哈哈哈哈哈……” 男人突然癫狂地笑了起来。 “都是你,都是你,老子不是入赘,老子又不是入赘!只要没有你,莲儿就没有底气和我作对了,她就不会反抗我了,我们就能恩恩爱爱一辈子!” 他目光阴狠地看着穆远漠。 “表哥,求你去死吧!” “你死一百遍,老子都不会死!” 一柄破灵剑就想要了他的命? 不就是灵罡吗?就算是一百刀斩灵刀上身,他也不怕! “滚一边去。” 穆远漠猛地按住他的头,全身用力,一把就将他从原地丢了出去,男人被狠狠砸进了废墟当中,生死不知。 穆远漠将背后的破灵剑一下子拔出,他看向依旧在那里诡笑着的鹤留声,心中突然响起了警示的钟声,一股极为强烈的不安感瞬间涌上了他的心头。 这种感觉…… 嗖—— 破空声在这夜间清晰响起,一根长锥就这样从远处而来,如同世间最飞快的流光,瞬间没入了他的心口,直直穿透。 穆远漠身子一顿,大口大口的鲜血从他的嘴里涌出。 他呆呆地抬起头,朝着远处看去,一道倩影笔直地站立在房顶上,手持烈焰长弓,朝着他投来极为冷漠的目光。 这是他失去意识前最后看到了画面,紧接着…… 噗通。 他的身体直直向后倒下,就这样躺在地上,双目神光飞速溃散。 那倩影射出这一箭之后,第一时间就来到了狼狈模样的鹤留声身边,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肉身无敌?金刚不坏?” 鹤留声一脸嘲讽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穆远漠。 “只要破了你的灵罡,再强的肉身,又如何能敌得过这流光锥的威力。” 破灵剑,专破灵罡。 流光锥,专透肉身。 两者相加,只要抓住合适的时机,就能要了这位威震凤阳府的千户的命。 “要怪就怪你识人不明,找了那样的一个人当妹夫吧。” 若不是对亲近之人没有设防,那破灵剑又如何能如此轻易地刺破他的灵罡,灵罡不散,又如何能射穿他的肉身呢? 呵,心狠手辣的锦衣卫,终究还是败给了世间温情。 “就让我送你最后一程吧。” 鹤留声灵力化刀,就要朝着穆远漠走去。 “镜花水月要散了,必须马上走。” 扶着他的女子黛眉一皱,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立马出声。 外面都是布防的锦衣卫,若是镜花水月结界一散,那他们二人就算是插上翅膀,也难以从那包围圈中冲出去了。 “就差一点了……” 鹤留声刚想要反抗一下,但一见到女子那冷漠的目光,他狠狠咬牙,手中灵刀散去。 “罢了,我就不信,他这样还能活。” 话音落下,鹤留声化为一堆羽毛,直接爆开,消失在了原地。 那手持烈焰长弓的女子深深地看了一眼穆远漠,最终美眸微低,转身迈步,化为一道流光,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刘府外面赶去。 就在两人前脚刚走没有多久,周围的景色就如同镜面裂开,一道道裂纹朝着四周飞快扩散。 咔嚓,嘭。 镜面彻底爆开,一道道身影朝着院子当中飞快涌了进来。 当看到地上成堆成堆的尸体之后,所有人都愣住了。 所谓的“布下天罗地网”这一刻于他们而言,就像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而当他们的目光停留在穆远漠身上时…… “大人!千户大人!” 紫云儿运转踩影步,直接破空出现在了穆远漠的身体旁边,她看着心口处被穿透的穆远漠,满眼都是慌张和不敢置信。 这可是穆远漠,于他们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而言,穆远漠就代表了无敌。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倒下呢? “九转留魂丹,我这里有九转留魂丹。” 刘府的千金小姐刘琴莲颤抖着手,从自己的储物仙器当中取出了一枚丹药。 九转留魂丹,极品丹药,救命药中的神丹,这丹药,还是她表哥在她产子的时候,怕她出事亲手交给她的。 紫云儿这一刻也顾不上身份尊卑了,她一把从刘琴莲手中拿过九转留魂丹塞到了穆远漠的口中,但即便是如此神丹也没有半分的起效,穆远漠的气息依旧是这般虚弱,弱到已经到了即将完全消失的边界。 “我带千户大人去找银月婆婆。” 紫云儿当机立断,直接将穆远漠从地上扛了起来。 在场所有人中,她的身法修为最高,速度最快,由她来,能保证最快速度到达银月婆婆那里。 说完这句话,她二话不说直接在原地消失,以最快的速度开始了奔走。 她一走,无数道身影跟着她同时消失,虽然他们没有紫云儿速度够快,但这一路上也能够跟在身后,保护好紫云儿和穆远漠,防止月神教那群人再度袭击。 眼见消失的人越来越多,一个人连忙从人群中走出,拦下了其他的人。 “打扫战场,把埋在刘府地下的观去石取出来,我要看看,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说话的人叫胡为,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副千户,千户所的第三把交椅。 他现在面色阴沉,只要是个人就能看得出来他现在心情不好到了极点。 穆远漠奄奄一息,这简直就是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的大噩耗,现在不单单要只担心一个月神教了,穆远漠出事,凤阳府不知道还要有多少牛鬼神蛇会趁着这个时候蹦出来。 “回去告诉陈副千户,全所整备,戒严。” “是。” 看着那远去传信的人走远,胡为狠狠咬牙,直接给了自己一巴掌。 玛德。 这么多人布防,居然让自家老大伤成这样,其他人还在外面两眼发懵。 布防? 布了个鸟蛋。 丢他娘的大人了。 “老穆,千万千万不能嗝屁啊。” 你要扛不下来,老子就真没脸回去见老陈了。 胡为死死闭着眼,不能让别人看到他现在失态的目光。 他它娘的想杀人,超想的那种。 …… “就是这样。” 紫云儿瘫坐在台阶上,为白忘冬细细讲完了整个过程。 其余跟着她和穆远漠来到这里的锦衣卫们同样无力瘫坐着,在等待着房间中的结果出来。 白忘冬能看的出来,这群人的心气散了。 穆远漠就像是整个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行军的旗帜,两军交战,旗帜断了,士气还能剩的下多久了。 什么报仇,什么雪恨,那都是在结果确定之后才会做的事情。 在里面的人生死不明的情况下,所有人心中留有的只会是焦急和慌张。 白忘冬站在台阶上呼出一口气。 他第一次如此直观的感受到穆远漠在整个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心中的地位,就和罗睺于北镇抚司一样,若是罗睺有一天倒了,那整个北镇抚司的心至少会塌一半,另外的一半,没了罗睺压着,那恐怕就要冲着群魔乱舞去了。 “破灵剑,流光锥,这明显就是冲着穆千户去的。”白忘冬冷冷说道。“从一开始在医庐,这就是一个局。” 镜花水月这结界仙器是布置在刘府的,那些突然出现的月神教教徒十有八九也是提前藏在刘府的,所以刘府压根就是月神教为穆远漠准备的一个捉鳖的瓮。 只是,他的胳膊是临时起意断掉的,若不是送他来,那紫云儿根本不会到银月婆婆这里,这样的话,那七个月神教教徒也不会暴露,那这消息也就不会传到穆远漠的耳朵里,让他在今夜提前去刘府布防。 所以…… 杨府有鬼? “杨霸山是鬼?” 不对。 给自己指路银月婆婆的是陆杨,或者说那杨府少爷杨陆。 “所以杨陆是鬼?” 不一定。 紫云儿和银月婆婆相熟,就算是没有杨陆提醒,那他也会被紫云儿带到银月婆婆这里来。 那他锦衣卫的身份是怎么暴露的? 又是谁知道他和紫云儿相熟的? 锦衣卫里有鬼? 也不全对。 他唯一一次和紫云儿在外有所交集的地方是那个酒楼,紫云儿锦衣卫的身份城里人知道的人不少,如果在那个酒楼里被人瞧到了话…… 会明确知道他们相熟的人。 那个伙计? 玛德。 怎么感觉身边全是鬼?! 要不然全埋了得了。 但不管怎么样。 “查杨霸山。” 白忘冬冷声和紫云儿说道。 “杨府一定有问题。” 想要有足够的时间在银月婆婆这里布置,那杨府中人只会是唯一的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而就在这个时候,徐妙锦的声音在白忘冬身后响起,她打开门,手里端着盆血水,脸色有些苍白地回绝道。 “杨府的人不可能会和月神教有所勾结。” “你凭什么这么说?” 白忘冬皱眉道。 可这一次,即便是紫云儿也是摇了摇头:“整个凤阳府,谁都有可能,唯独杨府没有这个可能。” “原因。” “因为,杨陆,就是十七年前月神教祭祀的祭品。” 徐妙锦淡然开口。 “他的父母,全都死于月神教之手。” “杨陆是被千户大人救下来的,从那之后,月神教就成了杨刀王和银月婆婆最大的血敌,杨府中的每一个人都是杨老前辈亲自考察的,他的眼光,不会有错。” 紫云儿接口道。 “杨府,不太可能。” “不太?可能?” 白忘冬看着她,冷笑一声。 “只要有一点的可能,就必须查。” 他目光灼灼,整个人气息越发森冷。 “既然你们这么说,那问题就简单了,紫百户,传信胡副千户,就说是我建议的,不光查杨府,连带着杨府周边那一条街上的所有人都要查,这鬼,一定就在这些人里面。” 白忘冬仰着头看向徐妙锦,笑得特别薄凉。 “就让我们看看,杨府,到底是不是个铁桶,呵呵,说真的,要是这人真在杨府,我还真想瞧瞧那杨老前辈的脸上到底会是什么表情呢?” 多嘲讽啊。 徐妙锦低头看着他,目光冷淡至极,她不发一言,直接转身,重新回到了医庐当中。 她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有错。 这是玲珑心的直觉。 白忘冬眼睁睁看着这门闭上,他淡笑一声,但目光却越发的发狠。 呵呵。 连我都给利用上了,这人可真有意思。 撕了他。 绝对。 第55章 谁来给我讲个故事 今晚的凤阳府真的特别的热闹,有些上了年纪的老人真的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锦衣卫缇骑四出的场景了。 杨府所在的街道,整条街都被锦衣卫带人封锁,就连凤阳府的知府都被这气势汹汹的锦衣卫给吓到了,连夜派人来这边问询了具体情况,得知穆远漠现如今生死不明,这位知府大人很识趣地回到了卧室,继续闭目休息。 开玩笑,对于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的那群杀胚来说,穆远漠在他们心里也就比他们爹娘的地位低那么一丢丢,现在是生死不明,要是真的死了,恐怕就不是封一条街这么简单了。 睡觉睡觉,有什么事情等他一觉醒来以后再说。 杨府,杨霸山披着外袍走到院子当中,外面的老仆快步朝他走来,汇报前院的情况:“老爷,胡副千户亲自来了。” “我知道了。”杨霸山点点头,炯炯有神的双眼在月光下亮的吓人,他把身上的袍子扔下来,大步朝着前院走去。 此时此刻,大批的锦衣卫已经将整个院子都给围了起来,杨府里的所有人都被集中在了前院当中,只能说不愧是经常被刀王指点的家仆,这群人里很少有人露出胆怯和惊慌的神色。 “胡大人,还请稍等片刻,我们老爷稍后就到。” “麻烦了,杨管家。” 胡为点点头,面色深沉,不露任何情绪。 他的目光在眼前这些人身上一一扫过,那双如鹰一般锐利的眼眸在仔细分辨着院子当中的每一个人。 小云儿说那个从京城来的白百户怀疑杨府以及周边区域中有月神教的探子,说实话,这建议在凤阳府这地界就是个笑话。 只要是听过十六年前杨府惨案的故事,就不会往这个方向去想。 如果是平常时候,胡为可能还真的会一笑了之,但今晚不一样。 宁错信,不放过,今天晚上,只要是和月神教沾边的人,就算只是往上倒十八代是同一个祖宗的那种,胡为也得把他放到大牢里走上一遭。 “胡大人。” 就在这个时候,杨霸山从后院健步如飞地走来,他眼睛亮的很,完全没有在乎那些站在院子中接受审讯的家仆,他只是来到胡为的面前,中气十足地问了一句:“锦衣卫这一次是真的要下定决心剿灭月神教了吗?” “杨老,从一开始,月神教就是锦衣卫剿灭的对象。” 胡为认真说道,但心里默默吐槽。 这老头是真的不会问,他那种问法倒像是显得锦衣卫这些年一直在消极怠工一样。 可实际上,真的是有心而力不足,毕竟月神教的活动虽然凶残,但实际上就是小打小闹,想要抓人,不容易的很。 但这一次,不一样了。 他们朝着老穆下手了,这就代表着他们的目光已经不再单单局限于搞什么月神祭祀这种恶心的小活动,他们想要朝着大型邪教的方向转型,要站在朝廷的对立面上了。 老穆,其实就是他们给大明朝廷的第一份挑战书。 “好,好啊!”杨霸山大笑一声,笑声中是说不出的狠戾,这么多年了,终于让他给等到了。 当年那件事之后,他和妻子发动了两人全部的人脉,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一直都在追杀月神教,即便是散尽家财,欠下了一箩筐的人情,他们也没有在乎。 可月神教就像是死而不僵的毒虫,无论他怎么杀都没办法将它连根拔起。 他知道,是他还不够强,是他的势力还不够大。 如今,锦衣卫这个庞然大物亲自下场,那这一次,总算是让他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杨府上下,你尽管查。” 杨霸山抬起手,高声说道。 “若是发现谁有端倪,尽可以格杀勿论。” “多谢。” 胡为抱拳道谢,然后将目光看向站着的那群人。 杨家家仆个个挺胸抬头,没有一个露怯,堕了刀王府的名声。 胡为抬起手,身后大量锦衣卫涌出,朝着这些人走去,一个个将他们带离,分开询问。 只有一个人走到了杨霸山的身边,直直地看向了胡为。 “胡大人,今晚我能跟着你们走吗?” 如果白忘冬在这里的话,一定能认出来,这人就是之前和他相谈甚欢的陆杨。 只不过,这个时候的他褪下了那一身家丁的服饰,身着华服,身上再也没有了那种内向的感觉,整个人身上锋芒毕露的,就像是一匹小狼。 “锦衣卫内部之事,不方便外人插手。” 胡为冷声道,拒绝了他的请求。 他认识这少年,杨霸山的孙子,杨府现如今唯一的独苗,且不说锦衣卫的事很少允许外人参与,就说杨陆这身份,胡为也不能带他出去浪,不是不敢,但万一有个什么意外,谁又想要平白惹上麻烦呢? “月神教的事,我不是外人。” 杨陆咬着牙,眼睛充血发狠。 “我爹娘就是死在他们手里的,我有血海深仇,胡大人,我练刀,我刀法很好,我能帮上你们的忙,带上我,我求您了。” “杨老。” 胡为皱着眉,看向杨霸山,意思很明确。 你咋不拦一下呢? 杨霸山摇摇头:“也算是我老头子的请求,带上他吧,要是他真的死在月神教的人手里,老头子绝对不会对胡大人说一句坏话。” 月神教三个字就像是笼罩在杨府头上的一层阴霾,从老到小,没有一个人被这个名字困着的。 他看着胡为,语气真挚。 “就当是带着他替老头子我走上一遭吧。” 即便曾经贵为名满江湖的刀王,可仍旧还是抵不过中年丧子的悲痛,很少有人知道,自从三年追杀无果之后,杨霸山的一身修为就慢慢废掉了。 仙道崩塌,心中的念散了,人也就废了。 “这……” 面对杨霸山的请求,胡为张张口,还是想要拒绝。 “让他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清朗的声音在胡为身后响起。 “这责任我来背。” 所有人同一时间向着杨府大门处看去,紧接着,一个吊着右臂的俊美少年就这样出现在了所有人的眼中,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高一低两位俏佳人。 远远看去,别的不说,真是颜值好高的三人组。 “你是……” 杨霸山见到白忘冬,目光微微恍惚。 这位不是神锋门弟子吗? “在下锦衣卫百户白忘冬,先前隐姓埋名,以小人之心度前辈君子之腹,实乃不该,还望前辈宽恕。” 白忘冬微微俯身,开口说道。 虽然他是想抱拳来着,但没办法,硬件不允许。 “无妨。” 杨霸山摆摆手,这话说的有些心虚了。 说实话,若是当初白忘冬真的以锦衣卫的名头来,他还真的不一定会见他,抛却锦衣卫名声不好的缘故,更大的因素其实是对锦衣卫这些年在月神教事上不作为这一点有所怨气。 所以,怎么说呢,站在白忘冬的角度上来看,隐姓埋名,确实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白忘冬微微一笑,转头看向胡为:“胡大人,杨老于我有指点之恩,就让杨少爷跟着我们吧,一切责任由我承担。” “我们?你也要来?” 胡为目光在他右臂上扫过,皱着眉问道。 “自然。” 白忘冬点点头。 “同僚受难,在下岂有袖手旁观之理?” 就在他这句话刚说出口的同一时间,站在他旁边的徐妙锦目光怪异地朝着他看了一眼,但很快就移开了目光。 怎么说呢? 这货表现的可真自然啊。 “那好,多谢了。” 胡为点点头,同意了下来。 毕竟是京城来使,镇抚使心腹,这点面子还是能给的。 不过…… “老穆……怎么样了。” 等了半天,胡为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他问的声音很小声,并没有让其他人知道。 “气息忽上忽下,银月婆婆每隔半个时辰就要为穆大人吊一次命,我们来这儿也是因为一个时辰后会缺药,银月婆婆让我们来取。” 白忘冬淡淡道。 命还是没有完全保住,一半生,一半死,银月婆婆现在每吊一次命都是在赌、 “明白了。”胡为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让小云儿去吧,顺便带上丫丫,她也许能帮得上忙。” “知道了。” 紫云儿点点头,她心情低沉,并不是很想说话。 除了千户所的药之外…… “杨爷爷,月奶奶让我来取那株黑海仙芝。” 徐妙锦看着杨霸山开口说道。 这是徐妙锦这个打下手的跟着白忘冬来杨府的原因。 黑海仙芝,稀世神药,传说能生死人而肉白骨,虽说这话说的有些夸张,但药效确实顶,倒是谁也不知道杨府还有这样的宝贝。 “我知道了。” 杨霸山点点头没有半分迟疑,直接转身朝着后院走去,去取那株神药。 这么干脆的反应,也让胡为眼中闪过浓浓的感谢,这对老夫妻的恩情,千户所是一定要记在心里的。 当然,除了这些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 白忘冬目光在沉默寡言好半天的杨陆身上扫过,倒没太在意这啄他眼睛的小鬼,而是眼中鎏金色涌出,朝着四周看去。 谁能来给我讲个故事呢? 第56章 来听一个狗血的故事 正好徐妙锦跟着来了,倒是能趁这个机会看看,到底谁对谁错。 鬼炁升腾,不少人看着一个个孤魂野鬼从地下爬出,围拢在了白忘冬的身旁,他的目光扫过杨府周围的所有方向,在寻找着一个能说得上话的鬼魂。 谁能来给他讲个故事呢? 还真的有人能。 白忘冬耳边似乎响起了一个轻轻的呢喃声,这个呢喃声死去不久,仅仅只有五天,可是她的声音讲述得却是一个三十多年以前的故事。 从前,杨府有个少爷,叫做杨青,青天的青。 这个少爷有个当刀王的父亲,有个剑道天骄的母亲,他一生下来便是倍受期待。 但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开了个玩笑,这个父母都是修行界知名人士的少爷在修行之上却并没有太出色的天赋。 无论是父亲的刀,还是母亲的剑,他都没有继承他们的半点优秀。 少爷的父母很好,他们并不会因为孩子的平凡而觉得失望,就和全天下无数普通父母一样,他们只想要孩子活的开心就好。 可是生在这样的家庭,平凡,又怎么能够开心的起来呢? 所以,他开始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拼了命的修行,别人吃饭的时候他练刀,别人睡觉的时候他练刀,一天十二个时辰,他只有两个时辰休息的时间。 因为他想要看到父母眼中的期待,想要听到外面的人在他父母面前夸赞他的优秀。 而那个时候少爷的父母因为名声大噪,在不断应付着无数闻名而来的挑战者,忙碌之下,并没有发现少爷这拼命的苦修。 于是,终于有一天,少爷在修行当中走火入魔,一身筋骨废了七七八八,双腿瘫痪,成了个残疾人。 可即便是如此,少爷仍旧没有放弃。 但上天并不会眷顾每一个努力的人,少爷在修行之上,确实没有天赋,这种无力感让他整个人心情都变得很糟,即便是府中那些看着他长大的老人,都有时候不敢靠近他。 除了……阿瑶。 她是从小就被发卖到杨府的丫鬟,家中姓陆,叫陆瑶。 她自小跟在少爷的身边,从小陪着少爷一起长大,即便是少爷双腿残废她也没有离开少爷一步。 在少爷性格大变的那几年中,只有阿瑶没有放弃少爷。 所以,他们后来成婚的时候,我才一点都不意外。 因为阿瑶,少爷逐渐笑起来了,他们还有了一个孩子,叫做杨陆,少爷也不争了,他觉得,就这样平平凡凡地度过一生,也许也不是什么坏事。 能见到以前那个阳光的少爷回来,我开心极了。 但是,无论是阿瑶还是少爷都不知道,在他们背后,还有着一个人一直在盯着他们。 阿倩,另外一个跟着少爷长大的丫鬟。 她的喜欢比阿瑶更加明显,但却并不坚定。 在少爷最阴郁的那几年中,她做出了和阿瑶不一样的选择,她去到了夫人的身边,远离了少爷,她安排得很巧妙,巧妙到甚至让我们当时认为,她是迫不得已才离开的少爷。 若不是那一次,我偷偷看到她做了少奶奶的娃娃,在上面一针一针的去扎时那副恶毒的样子,我真的会一辈子都认为,这是一个明媚的姑娘。 少爷苦,少奶奶也苦,即便是到了最幸福的时候,都有人在背后这样诅咒着他们。 我恨我自己,若是当时能够鼓起勇气戳穿阿倩的这面目,或者是直接将那个娃娃给偷偷扔掉,那少爷少奶奶就不会因为诅咒而死了。 都是我,都是我,都是我…… “都是我!!!” “都是你个鬼啊。” 白忘冬一把抓住那个朝着他冲过来的鬼魂,那强烈的情绪波动让这鬼魂居然有了朝厉鬼发展的趋势,虽然还差很远,但他还是头一次听说恨自己能恨出这般怨气的鬼魂,封建迷信要不得啊宝贝。 “你还是超生去吧。” 白忘冬手中鬼炁缓缓流转,那鬼魂的身影在空气中慢慢散去。 这半天,听了一个狗血的爱情故事,自暴自弃,性情大变的男一,青梅竹马,救赎男一的女一,还有一个自私自利,又心胸狭隘的女二。 说真的,这人设一听就有那个味道了。 果然是艺术来源于生活,生活里处处都是艺术。 绝了。 但是! 别说狗血的剧情就没有用,“老套”换句话就是出现频率高,再换个角度,这就是妥妥的经验模板好嘛?十个里头出九个,这概率,还用得着继续猜? 白忘冬这个时候就想叉着腰,来上一句“还有谁”! 那么多故事,为什么就要听这个故事呢,那当然是因为故事里面有答案呗。 白忘冬克制着自己的嘴角,尽量不要半场开香槟,装逼这种事,最怕的就是突然打脸。 他咳嗽一声,朝着徐妙锦看去。 “不好意思,徐小姐,看来你的玲珑心也不是万能的嘛。” “?” 徐妙锦一头问号,这人突然说这话是啥意思? 找到人了? 白忘冬收回鬼炁,没等徐妙锦的答复就转头看向了站在一旁的管家:“问一下,贵府府上应该是有一个阿倩的吧?” “阿倩?”听到这个名字,管家微微一愣。“确实有。” 看吧,看吧,就说了,就是杨府的人。 小爷赢了。 已经可以得瑟起来了好吧。 “但她已经离开我们府有十几年了,大人是要找她?” “……” 白忘冬眨眨眼,把差点翘起来的嘴角给生生收了回去。 “嗯……她,现在不在杨府了吗?” 这货不会是在包庇罪犯吧? “不在了。” 管家很确信地点点头。 “真的?” “真的。” “不再好好想想了?” “我确定,大人。” 管家都无语了,连忙说道。 “当初她出府的时候还是我送的呢,我都记着,那是个下雨天,小雨,不大的那种。” “……” 面对管家的暴走,白忘冬沉默了。 “噗嗤。” 徐妙锦忍不住笑了出来。 或者说这一声就是她故意笑出来的,嘲讽意义十足。 这一刻,白忘冬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 嘶—— 唉,算了。 虽然剧情错了,但答案没错啊。 白忘冬眯着眼,轻笑一声。 “可我觉得她没完全走啊。” “什么意思?” 管家微微一愣,开口说道。 白忘冬转过身,看向胡为。 “抓到人了。” “在哪儿?” 白忘冬响指轻轻一打,紫沼的身影就这样从身后走了进来,手中还拽着一个女人的头发,拖着她一步步走进杨府当中。 管家一见到这个人立马一惊:“这不是街角卖豆腐的那个阿花吗?” “岁月如刀啊。” 紫沼拖着她来到白忘冬的身边消失不见,白忘冬蹲下身子,看着这个面容沧桑的中年女人,摇了摇头。 按照刚才那鬼魂的说法,这人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美人来着。 所以说,红颜枯骨,皮相一张。 留不住,留不住的。 “这是阿倩?” 徐妙锦站在白忘冬身旁看着这个女人,淡淡道。 白忘冬话里面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这个管家口中卖豆腐的阿花,就是那个阿倩。 “嗯,我觉着是。” 没啥证据,但就是让紫沼和雪幽兰在外面找人的时候稍微注意了一下,看看有没有人符合那鬼魂口中阿倩的相貌。 只能说还是他慧眼识珠,一眼就认出了贼眉鼠眼,做贼心虚的贼人就是当初的阿倩。 没啥根据,就是直觉。 毕竟这货这些年变化有些太大了,就是杨府这些老人都认不出来,不靠直觉靠嘛啊。 要这人不是阿倩的话,他就把左胳膊废了向她赔礼道歉。 左手之上寒冰涌动,白忘冬直接盖在了这人的眼睛上面,女人瞬间清醒,刚一反应过来就对上了白忘冬的眼睛。 “说,你是不是阿倩?” “我不是!” 白忘冬第一时间就扭过头看向了徐妙锦。 测谎机,测谎机,呼叫测谎机。 徐妙锦黛眉狠皱,冷笑一声,点了点头。 好嘞。 “带走吧,就是这人。” 白忘冬站起身来,摆摆手,两旁立刻有人上前拽住了女人的双臂。 “不要,我不是阿倩,我是阿花,阿花啊,大人……” 阿倩就这样被带走了。 说实话,白忘冬脑海当中已经脑补出了这个狗血故事的后面。 恶毒女二心生怨恨,誓要让那幸福的男女主付出代价,于是恶向胆边生,最终做出了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决定,从此以后,放不下,不敢拿,悔恨终生。 嫉妒心使人丑恶,说的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 “你有点东西。” 徐妙锦看着习惯性走神的白忘冬笑着说道。 “不过好像这一次,是我赢了。” “谁说的?”白忘冬转头看向她,眉头挑起。“你敢说,阿倩曾经不是杨府的人吗?” “耍赖就不好了吧?敢输不敢认?” “我没输。” “嘴硬的……鸭子?” “说破天我也没输。” 白忘冬切了一声,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 “最多……算是平局?” “呵呵。”徐妙锦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翻了个很好看的白眼。“随便你吧,小屁孩。” “……” 算了,还是保持沉默吧。 第57章 迷路的鹤留声小朋友~ 大牢,女人的哀嚎声传遍了整个走道。 声音如此清晰,听上去让人毛骨悚然。 杨陆站在牢房门外,听着这声音,低头沉默不语。 “第一次见?” 白忘冬走到他身边,轻声问道。 杨陆默默地点点头,一言不发。 “看多了就习惯了,哦,不过你是杨老的孙子,倒也不用学这个。” 白忘冬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袋剥好的板栗,挂在腰上,时不时掏一个出来扔到嘴里。 这大晚上的,要是没点吃食就熬夜,他嘴里会寡淡的很。 “嘎吱。” 就在这个时候,刑讯室的大门被用力推开,从里面走出来的是一个身形瘦小的八字胡中年男人。 尚明,千户所里活最好的试百户。 就是靠着这一手出色的刑讯手段,他才升到了现在的位置。 “没得问了?” 白忘冬看到他出来时候的表情,就知道了发生了什么。 尚明点点头:“能审出来的都审了,这个叫阿倩的确实知道的不多,当了十六年的教徒,也就知道月神教的几个窝点,估计没多长时间,副千户就能带着人回来了。” 这阿倩是属海绵的,不用力就挤不出水来,给消息也是一阵一阵的,就这么长的时间,胡为都派出去好几波人手了。 尚明说完这些,突然就将目光调转到了旁边的杨陆身上。 “杨少爷,我觉得,你应该看一下这份口供。” 说着,尚明从身后取出一沓纸,递向了杨陆。 杨陆伸手接过,然后看了起来。 白忘冬用余光大概瞅了一眼上面的内容,之后就收回了目光。 和他想的一样,十六年前的杨家惨案的导火线就是这女人,她将杨陆的生辰告诉了月神教,本来月神教那时候就在急于寻找接下来祭祀的祭品,趁着杨霸山和银月没有在凤阳府,直接就动了手。 事后,这娘们居然后悔了,可再后悔也没用,事情已经发生,她也不敢再待在杨府,就寻了个理由,借着杨家夫妇二人心情低沉之际出府去了,结果即便是出了府,她还是觉得心中难安,也许是为了让自己不再活在悔恨当中,她直接就信了月神教,成了一名真真正正的月神教教徒。 说真的,这人活的忒别扭。 当好人不愿意,当坏人又狠不下心,怪不得会把自己折磨成现在这副模样。 杨陆很快就看完了这份口供,那薄薄的几张纸,却记录了困住他们一家人十多年的原因,真的挺讽刺的。 “多谢。” 杨陆把这几张纸折好,放进了怀中。 他得把这份口供给爷爷和奶奶带回去才行。 尚明摇摇头,没有说话,紧接着,牢房之外就响起了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三人朝着入口处看去,然后就见到一堆人押着大批的囚犯走了进来。 为首当头的就是胡为。 “看来尚大人还得加班。” “甘之如饴。” 尚明呼出一口气,去那边接人去了。 胡为走了过来,朝着白忘冬摇了摇头:“这么一堆人,就没有一个是知道那鹤留声现在身在何处的。” 阿倩已经确认就是将白忘冬和紫云儿要去银月婆婆那里的消息传递给月神教窝点的人,而这个窝点再将这个消息第一时间转告给鹤留声。 按道理来说,这窝点应该是有和鹤留声直接联系的方式的。 可是胡为抓到人的时候,那窝点的负责人已经吞药自杀了,整个窝点也就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该如何联系到鹤留声。 “也不知道这鹤留声到底是给他灌了什么迷魂药。”胡为恨恨地说道。“从尸体来看,这人死亡的时间应该正是在鹤留声围攻老穆离开之后不到一刻钟。” 也就是说,按照一般人的思维,他根本就没有去死的必要。 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及时的过了头。 可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却是恰到好处的隐瞒住了鹤留声的踪迹。 线索断掉了。 “那就专心去挖别的据点吧。”白忘冬笑了笑。“我们这一次的目标是整个月神教,又不是只找到一个鹤留声就够了,至于这崽种,还是按照之前我说的办法来吧。” “真的可行?” 胡为有些犹豫。 “可不可行,我说了算。” 白忘冬拍拍他的肩膀,笑容温和。 “把东西给我准备好,一柱香以后,我上戏台。” 说完这话,白忘冬转身离去,杨陆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脚跟了上去。 胡为深吸一口气,招招手,叫了几个人来。 “去吧,和老陈说,没办法了,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今晚的凤阳府,估计要十分热闹了。 …… 今晚的凤阳府,不是热,是要闹。 说好的一炷香,一分一秒都不会差。 白忘冬盘腿坐在府衙某个房间里,身后站着一大批锦衣卫,杨陆站在他旁边,好奇地朝着眼前的那样仙器看去。 “没见过吧?” 白忘冬指着那悬浮在半空中的镂空金球开口说道。 杨陆摇摇头:“没有,只是在书上看到过介绍。” “我也是第一次见这玩意,也不知道这仙器是谁设计的,真败家啊。” 光是就这么看了一眼,白忘冬就认出了好几种在鬼市上被炒到天价的灵材,就这么拳头大点的东西,真要论起价值来,能抵得上大明一城半年的税收。 而这东西,几乎在大明每一座城池当中都有设置。 四面奏歌。 就是这东西的名字。 这属于官用仙器,具体功效蛮鸡肋的,就是能在第一时间内将声音扩散到整个城池,每一次动用耗费不小,只有遇到极为严重的情况,需要通知全城百姓的时候,才会被知府启用。 “唉,我们大明也有属于自己的广播站啊。” 白忘冬从凳子上跳下来,来到了这枚四面奏歌的面前,从腰间白玉当中,取出了千户所提供的灵晶。 看着这枚晶莹剔透,灵力极为充裕的灵晶,白忘冬说实话是有点子馋的,但比起撕了某个崽种这种能让他心情舒畅的事情来说,这点口腹之欲压根就不算是什么。 “应该就是这么用的吧。” 白忘冬在上面摸索了几分钟之后,把那灵晶直接给抛进了那镂空金球下面的坛子当中,顷刻间,镂空金球之上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白忘冬能感觉到有着一股庞大的波动在不间断地一直朝着四周扩散。 ok,看来是能用。 于是,下一秒,整个城池当中,就响起了这样的一个声音。 “喂喂,麦克测试,麦克测试,能听见吗?” “城中各位百姓,很抱歉,打扰到了你们的休息,天亮之后,官府会发放布告告知具体情况,今晚城中,全体戒严,如果没有特殊情况,请务必不要在宵禁时间内外出。” 城中灯火瞬间亮起。 无论是普通百姓,还是达官贵人,都被这声音吵醒。 在城中的另一个极为偏僻的院子地下,俊美男子包扎着身上的伤口,听着这个声音,眉头微微皱起。 在这种特殊的时候,官府的每一个举动都有可能是针对着他来的。 就像是感觉到了他心中所想一样,白忘冬的声音不慌不忙地再一次响了起来。 “鹤留声小朋友,鹤留声小朋友,你的爸爸们正在到处找你,如果听到声音请赶快到锦衣卫千户所报道。” “激将法?” 鹤留声眉头舒展。 这么拙劣,那群傻子锦衣卫怕不是已经穷途末路,拿他没有办法了吧。 “哦,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是拿你没办法了?不好意思,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穆爸爸现在已经活过来了,你那研究了好久的计划全部失败,穆远漠没有死,你们月神教还是垃圾。” “危言耸听。” “你是不是觉得这是在危言耸听?放心,白某一生从不说谎,也不知道你那贫瘠的小脑知不知道黑海仙芝?算了,管你信不信,反正等他能活蹦乱跳了,第一个死的就是你。花那么大的力气,死了那么多的人,我听说你还被你穆爸爸按在地上朝着脸锤了几拳,最后就落得这么一个结果,你说你是不是个笑话,哦,这下子是不是整个凤阳都要知道你的笑话了,不用感谢我,谁让我是你长辈呢。” “这人说话,有些难听。” 高挑女子站在他的旁边,默默地说了一句。 鹤留声本来舒展的眉头又一次狠狠皱在了一起,倒不是因为白忘冬的脏话,更多的是因为白忘冬说的这件事。 穆远漠真的没事?? 伤成那样都没事,这他丫的还是人吗? 他不信。 但是,正如这个人说的一样,他花这么大的力气就是为了杀穆远漠,穆远漠死了,这次的行动才会是完美的,月神教也能实现真正的转型。 但若是穆远漠没死…… 鹤留声眉头越皱越紧。 要是真的让穆远漠活过来,那月神教面对的将会是那个怪物带领的锦衣卫疯狂的报复。 若真是这样,才会是得不偿失。 “去查一下,到底怎么样了?” “查哪里?” “银月的医庐。” “医庐那边就别去了,没人,早就转移了。” 就在鹤留声话音落下的一瞬间,白忘冬的声音适时响了起来。 “难道我们会等着你去杀人?别开玩笑了,你是觉得这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同你一般愚笨吗?” “那就千户所……” “不会要去查千户所了吧?” 白忘冬的笑声就像是魔音贯耳一样,让鹤留声觉得特别的烦躁。 “傻子才会在这种时候把人送回千户所,你要是真猜这里,我真的能笑你一辈子。” “……” 高挑女子目光怪异地看张张嘴把话憋回去的鹤留声。 这话说的忒歹毒,她想估计鹤留声前半辈子加起来也没有像今天这般耻辱过吧。 现在使用着四面奏歌的这个白某到底是谁?为何在之前从未在凤阳府听说过这个名字? “穆府,陈府,胡府,徐府,杨府,懒得一个个嘲讽你,我差不多把你能猜到的这几个地方全都说出来吧,告诉你,这些都不是正确答案。今晚就算是你掘地三尺,你也绝对是找不到他的,所以,现在该着急的人是你,你还敢躲在狗窝里悠哉悠哉地藏着?别开玩笑了,滚出来,不怕告诉你,开四面奏歌说这件事就是在激你,整个千户所都在等你,你还敢出来吗?你能出来吗?你出来以后能找得到你穆爹吗?老鼠,就好好待在老鼠沟里吧,你不光今晚会成为笑话,你这一辈子都会是个笑话。” “今晚,你要是出来了,我们等着,你要是不敢出来,那就你等着。” “就这样,不说别的了,城中的所有百姓,晚安,今晚打扰到各位,实属抱歉,爱你们哦,拜拜。” 呲啦—— 一道微不可闻到极点的呲啦声在鹤留声耳边响起。 他知道,这是四面奏歌被关闭的声音。 高挑女子看着鹤留声那难看至极的表情,此时此刻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不得不说,锦衣卫那边已经把鹤留声的想法摸透了,今晚刺杀穆远漠本身就是鹤留声意在将月神教转型做出的第一件功绩,若是穆远漠真的死了,那月神教能够凭着这个事迹在凤阳府当中威名远扬,这样的威名可不是原先那种小打小闹,让人恶心的恶名可以比的。 鹤留声有野心,有想法,所以这些年来才会蛰伏在老教主的身边,悄悄摸清楚了月神教所有的底细之后,这才下了手。 他不甘心月神教只是一个偷孩子,绑架父母的二流邪门,他想要和那些大邪教一样,参与到改朝换代的行列当中。 所以,才会策划今天晚上刺杀穆远漠的事情。 可若是穆远漠没有死…… 高挑女子眼皮微颤。 成不成为笑话,这是鹤留声在意的事。 而对那些依附在鹤留声麾下的月神教教徒来说,真的让穆远漠缓过来,这才是最要命的事情,穆远漠,那是什么人?那是从洪武年就一直在凤阳府担任锦衣卫千户到现在的杀神,他的名声是实实在在用血和战绩杀上去的。 让他缓过来,再带上千户所的那一群杀胚,疯狂报复之下,没有一个人不会犯怵。 想要不被报复,除非离开凤阳府。 但按照鹤留声制定的未来十年的计划,月神教的活动场所仍旧是在凤阳,月神教离不开凤阳的…… 就像是那个白某说的一样,现在该着急的人并不是千户所,而是鹤留声。 一边是正在全城搜捕,蓄势而待的锦衣卫,一边是暂且蛰伏,远离王图霸业梦的落魄人生。 鹤留声会选择哪一个呢? “呵,呵呵。” 鹤留声突然笑出了声,他死死咬着自己的小拇指,即便是咬出血来,也没有松口,血从嘴角流出,沾染在了他的脸上,他十指用力扣住脸,力气之大,整张脸都发生了变形。 “呼~” 突然,他十指松开,用力地呼出一口气,随即整张印着指印的脸上露出了温润的笑容。 “悦然。” “我在。” “告诉下面的人,我们不走,凤阳是他们的家,哪里有让追随我的人背井离乡的道理。” “好。” 别叫做“悦然”的高挑女人点点头,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你打算怎么做?” “这件事还用的着再说吗?”鹤留声微笑着看向她。“当然是再杀一遍穆远漠了。” “笑话?我倒要看看,要是穆远漠死在今晚,到底谁会成为笑话。” 这人以为自己很聪明是吧? 以为摸透了他全部的想法了是吧? 难道他不知道,要是玩脱了,今晚的这场嘲讽就会一点不少地落在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的身上吗? 正好,他要感谢这个人,让他做的事进入到了城里每一个百姓的耳中,助他名扬天下。 “真以为我没办法找到穆远漠的下落吗?” 他的手段,可比表现出来的多得多。 …… “你这样,真的能激月神教的人出来吗?” 杨陆站在白忘冬身边,忍不住开口问道。 “十有八九吧。” 白忘冬将面前的四面奏歌关闭,取出那块已然黯淡无光的灵晶,一阵肉疼。 说真的,这破玩意到底是谁发明的,这也太败家了。 就这块高品质灵晶,够他凝出十分之一的鬼珠了。 “你这么自信?” “不是我自信,是他自大。”白忘冬把灵晶收回到腰间白玉当中,淡淡说道。“一个想出名想疯了的疯子,现在就站在悬崖两边,前面是被人当做笑料,耻辱逃窜,后面是奋力一搏,一世威名,你觉得他会选哪一个?” “在凤阳府刺杀穆千户,本身就已经兵行险招,既然都险了一次了,那逼他险个第二次也不是什么难事。” 白忘冬笑了一声。 “你瞧,他今晚在这个城里直接就出名了,等明天白天城一开,整个凤阳府都知道他的名字了,这么费力为他宣传,你觉着他是不是应该谢谢我一声啊。” “那穆千户现在真的渡过难关了吗?” “那当然。”白忘冬点点头。“白某一生从不说谎。” “那就好,那就好。” 杨陆松了一口气。 “只要穆千户没事,那对凤阳府来说,就是天大的好事。” 白忘冬耸耸肩,对这话不做评价。 永乐元年,穆远漠杀的人不少,里面的人有好有坏,你要说穆远漠真的就是个大好人,谁信啊。 “行了,早点去睡吧。” 白忘冬伸了个懒腰。 “城里有千户所的人盯着,只要他一露头,基本上就没跑了,你要是想去抓人,就和胡大人说一声,让他给你安排。” 白忘冬放下手臂,叉着腰看向杨陆。 “怎么说呢,你爷爷那边的指点之恩我算是还了,你悠着点,过完今晚就没事了。” “我知道了,多谢。”杨陆淡漠开口,他就是这性子,热情不起来。 “白忘冬,你怎么还不走啊。” 就在这个时候,紫云儿推开门走了进来。 “刘府离这边很远的,要是你再不走,一会儿徐姐姐该念叨你了。” “念叨念叨呗。” 白忘冬挑挑眉。 “反正又不会少块肉。” “那我就先走了,你有什么事情,找其他人安排吧。” 白忘冬打了个哈欠,和杨陆说了一声,然后就朝着紫沼走了过去。 “困死,等到了我一定得先补一觉。” 看着白忘冬和紫沼渐行渐远的身影,杨陆默默抬起头,露出了那被发丝遮挡着的眼眸。 这一次,也许真的能覆灭月神教也说不定。 …… 夜晚,当所有人都睡得差不多的时候,杨陆一个人走出了千户所的院子,来到了一个极为隐蔽的角落。 他将一个拇指大小的竹筒从储物仙器中拿出,然后对着旁边墙上站着的白雀招了招手。 那白雀就像是看懂了他的手势一样从墙上一跃而下,来到了他的掌心当中。 杨陆扳开白雀的嘴,将这小竹筒给放到了它的嘴里,然后轻轻合上。 “走吧,” 白雀就这样被扔了出去,它身上羽毛一瞬变黑,融入到了夜色里面,消失不见。 “越来越近了。” 杨陆看着自己刚才托着白雀的手心,喃喃自语道。 他等这一天等了好久好久的。 寂静的夜,就如同他的心,一样的清冷。 “哇,送出去了?” 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耳边轻轻响起,但这一声落在杨陆耳中就如同惊雷一般。 他眼眸猛缩,全身上下灵力猛地爆发,手中仙刀浮现,没有半分犹豫,直接用尽全身力量朝着身后猛地砍去。 一瞬间,刀意狂暴,仿若修罗。 “欺负一个残疾人,你也做的出来。” 寒风起,霜雪出。 墨色的鬼炁直接化为流水盘旋半空,杨陆就这样看着自己那全力的一刀被一把巨大的折扇给挡住。 紧接着,一只覆盖着鬼炁的手掌就这样用最快的速度盖在了他的脸上,五指用力,狠狠一推。 杨陆的身体被这庞大的力量给直接带着朝着后面砸去。 嘭—— 这是石头破碎的声音。 “抓到你喽~” 杨陆的头被狠狠砸进了墙里,他脸抵着一只左手艰难地转过头看向了来人。 “为……什么?” “为什么?你在问我?” 白忘冬歪了歪头。 “怎么说呢?一个被救下来的月神教祭品,怎么看你也是整个故事链里最奇怪的那一个吧。” 他从一开始就说了吧。 是他赢了。 最多,也只能算是平手。 看着抓在手里的杨陆,白忘冬嘴角勾起的弧度越来越高,目光越发深邃混沌。 在夜色之下,这样的白忘冬给杨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要怎么样剖了你好呢?” “呵,一体双魂。” 杨陆呆住了。 第58章 戏台的大幕缓缓拉开 “要怎么样解剖了你好呢?” “呵,一体双魂。” 白忘冬的话就如同惊雷一般在杨陆的心头炸响,他表情不敢置信地看向白忘冬,整个人都陷入了呆滞。 为什么?! “你为什么……会知道?” “我就是知道。” 白忘冬用调笑的语气轻轻开口,他死死按着杨陆的头,把他朝墙里面狠狠地碾着,尖锐的石子摩擦着杨陆的皮肤,血从他的额头上不停的涌出,看起来特别吓人。 一体双魂。 这种特殊的体质虽然比不上徐妙锦的玲珑心那般千年难得一见,可也是修行界中极为稀少的一种的特殊体质。 这种体质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并非是得天独厚的天赋,而是一种先天疾病。 一个肉身只能配备一个灵魂,这是常识,所以一体双魂不是两个灵魂,而是一个灵魂在生产的过程中被分割成了两部分,从而形成了两种不同的灵魂特质以及两个不同的人格。 这两部分灵魂单独拿出来都没办法称之为是独立的灵魂,只能够相互依附才能够共同存在,从本质上来说,他们是一个人,但从思维上来看,他们却又是两个人。 瞧,多有意思的灵魂,见到这种好玩的东西,只要是个鬼修就会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 他很好奇。 特别好奇。 所以…… “乖乖得别动,让我拆了你。” 白忘冬手中鬼炁翻腾得越发汹涌,他的手掌在一点一点的侵入杨陆的血肉,杨陆死死咬着牙,承受着身体上的痛苦,他看着白忘冬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 “想,得,美。” 轰—— 庞大的灵力骤然爆发,白忘冬的手掌被猛地弹开,他眼睁睁看着杨陆的肉身化为钢块,全身上下都被灰色的灵力所笼罩。 这是什么? 好特别的灵力。 只是单纯的钢铁化?还是说是金属性灵力。 这力量和刚才那股杀气腾腾的刀势可完全不一样。 “喂喂喂,这是个什么原理啊!” 被白忘冬放开的杨陆抓住空隙,第一时间朝着白忘冬一拳挥了过来。 铁拳近在咫尺,但白忘冬的表情却越发狂喜,他的知识储备是如此的浅薄,这世界上他弄不懂的东西可真多。 拳头第一时间来到他的面前,白忘冬眼中鎏金色光芒发亮,以最快的速度侧开了头,那钢铁之拳就这样擦过了墨色发丝,与白忘冬的脑袋擦肩而过。 紧接着,白忘冬一拳就轰击在了杨陆的腹部。 只听到“咚”的一声,白忘冬感觉自己似乎一拳打在了铁板之上。 全身钢铁化? “你是陆杨!” 白忘冬眯着眼,开口说道。 杨陆,或者说陆杨一言不发,身上第一时间冒出无数尖刺,朝着白忘冬冲了过来。 “一个主修刀法,一个主修灵力,居然能做到两者之间互不干扰。” 白忘冬的目光一寸一寸地在陆杨身上扫过,他能够看的出来,陆杨的功法运行和杨陆简直没有半点相像。 肉体本能呢?条件反射呢? 两个不同的人格在同一具肉身上真的能做到如此风格迥异的共存吗? 这世界可真大,有好多他没办法理解的事情,他的知识还是太过于浅薄。 “古公子,能不能放我走?你是个好人,我……” “你个屁,好人用你说?”白忘冬没有半点犹豫,身上鬼炁翻腾,直接抓住了离他最近的一根铁刺。 “干嘛要反抗呢?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一些,让我看看你的内在不好吗?” 内在美才是真的美。 这孩子难道就不知道,在茫茫人海中,能遇到他这么一个喜欢透过皮囊看本质的人是有多不容易吗? 简直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咔嚓。 在鬼炁的加持之下,白忘冬一把掰断了手中的那根铁刺,手臂翻动,鬼炁立马蔓延到了铁刺之上,紧接着,白忘冬反握着铁刺,用力一斩。 唰—— 所有铁刺被一瞬斩断,铁刺漫天飞舞,惊呆了陆杨的双眸。 松开铁刺,白忘冬左手一招,雀寒翎直接出现在了他的手中,没有展开,白忘冬只是将雀寒翎握紧,紧接着寒冰锁链飞快绑在了雀寒翎之上,巨大折扇的顶部出现了一个尖锐的冰雕枪头,白忘冬直接握紧雀寒翎,一枪朝着陆杨的肩膀扎了过去。 陆杨低吼一声,全身钢块再度加厚,枪头猛地砸在了陆杨的身上,瞬间破碎。 可就在下一秒,那破碎的枪头就出现在了陆杨的身后,再然后,一条寒冰锁链浮现,连接枪头和雀寒翎两端,直接诡异地穿透了陆杨的肩膀,陆杨痛叫一声,一时间,血花飞溅,那刚硬的钢铁之躯终究还是破了防。 白忘冬猛地一抽,锁链绷直,陆杨身体一下子就摔在了地上。 捏碎手中雀寒翎,那冰晶飞散,一柄手术刀就这样出现在了白忘冬的手中,他低头看着陆杨,手术刀在这钢铁之躯上划过。 真硬。 这种硬度,若不是他用了些特别的方法,还真不一定能破了这家伙的防。 只不过,比起杨陆那凌厉的刀势来说,陆杨的攻击力太弱了,这两人的能力就像是有着各自的侧重点一样,一个擅长攻,一个擅长防,但同样,一个不擅长攻,一个不擅长防。 两个偏科生啊。 “你问我为什么知道你是一体双魂?” 白忘冬手术刀一路向上划,来到了陆杨的眼珠子前,陆杨第一时间闭上眼,不敢去看。 “你瞧,多明显的差异啊。” 这两人虽然都是沉默寡言不爱说话的那种,但有别于一个是真的内向,一个则是实在的孤僻。 之前在杨府的时候,他虽然发现了这家伙的不对劲,可是却没有往双重人格上面想,直到他听了那个杨家女鬼的故事之后,才突然想清楚了,为什么是陆杨和杨陆。 他爹姓杨,杨家少爷,所以杨陆也是少爷。 他娘姓陆,丫鬟出身,所以陆杨才是家丁。 用父母的身份特别将两个名字作为区分,如此直观的分割感,就是为了方便区分这是两个人。 所以,白忘冬才会有“一体双魂”的猜测。 后来,把杨陆带在身边观察了一段时间,他慢慢从那些细微之处找到了他和陆杨的区别,这才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幸好你真的寄出了那封信,要不然,我还真不太好意思对你下手。” 毕竟今天一天都在和他爷爷奶奶打交道,那两位老人家对他善意挺足的,现在确定了这小子确实和月神教有关,那就当是给那二位清理门户了。 “好啦,就聊到这里吧。” 白忘冬眨眨眼。 “我要开始了。” 白忘冬握住手术刀,直接对准杨陆的后脑壳。 三,二,一。 挥刀。 “等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杨陆突然出声,白忘冬眉头微皱,手中的刀还是落了下去。 你让我等我就等,那多没面子啊。 这一刀直接砍在杨陆后脑勺上面,划开了一道口子。 “说,怎么了?” 白忘冬刀刃在杨陆头皮里面轻轻挑动 ,杨陆身子已经疼得抖了起来面,但他还是抬起头,看向白忘冬,脸上满是纠结。 那凶狠的眼神,好了,是杨陆。 两人换回来了。 “我可以帮你抓鹤留声。” 杨陆冷声说道。 这就是杨陆和陆杨最大的区别,一个心中有些怯懦,若是面对这种情况会选择闭上眼睛承受,而另一个则是敢直面白忘冬,眼中没有半分的恐惧。 “不需要,我自己能找到他。” 白忘冬笑着对他说。 “况且,你让我相信一个帮助杀父仇人的人,你觉得我就这么爱你吗?” 人的道德底线是有持平性的,白忘冬可不觉得一个会忘记杀父之仇,助纣为虐的逆子其他方面的道德水平有多高。 听到白忘冬的话,杨陆沉默片刻,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缓缓开口。 “如果我说,我是无可奈何,你会相信吗?” “如果我说,我现在剖了你也是无可奈何,你信吗?” 白忘冬笑着说道,他眯着眼。 “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你是被鹤留声控制的,没有办法反抗,所以才会这样做,实际上,你们还有另外的一套方案让穆远漠知道刘府的事情,只不过恰好碰上了我这么个好机会,所以才顺手推舟,把人送到了银月婆婆那里。” “你知道?” “这东西,我用屁股都猜的到。”白忘冬把手术刀从杨陆头上拿开。“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可没办法说服我,你得想一些别的东西。” 毕竟一个被控制的傀儡又能帮他做成什么事呢?不可控性实在是太高了。 白忘冬喜欢往偏锋上走是因为走的人是他自己,可让他相信别人也有这个能力?呵,不可能。 “他只能控制一个人。” 杨陆没有半点意外,他冷静地开口。 “那个人是陆杨,不是我。” 白忘冬眯眯眼:“所以,鹤留声小朋友不知道你是一体双魂?” “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我爷爷奶奶。”杨陆死死看着他。“除非你怀疑他们也和月神教有染。” 这个倒是不至于。 虽然白忘冬不是没有这么想过,但逻辑链断的太多,猜测成立不了。 “可你现在已经把信给寄出去了。” 白忘冬挑挑眉。 “只要他去了刘府,那他就一定跑不了,你好像并没有什么用武之地吧?” “你不了解鹤留声。”杨陆深吸一口气。“当然,我也不了解他,但是我知道,他是一个很谨慎的人,从控制陆杨到现在,他从来没有出现过在我们面前,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你觉得,这样一个谨慎的人,会那么相信我的情报吗?” 白忘冬眯眯眼。 “所以你要当双面间谍?” “不!” 说到这个,杨陆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 “我想杀他,我比任何人都想要杀他,我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杀了他。” 他的眼中似乎有着火焰在熊熊燃烧。 “我记得他,我记得那一晚上的所有事情,他杀了我父母,又用月神贴控制了陆杨,虽然他戴着面具,但是我知道,那个人一定就是他。” “我要杀他,所以我必须要找到他,只要找到他,到了他身边,我才能趁其不备杀了他,只有我亲手杀了他,月神贴才能够解除,我为这一天等了好久好久,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杨陆趴在地上,样子特别狼狈,但是现在的表情在白忘冬眼中却是有趣的很。 那是什么样的一副表情,那满腔的怒火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给烧成灰烬。 这是白忘冬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头一次见到如此浓烈的恨意。 就像是为灰白电影染上了彩色,杨陆在白忘冬的眼中开始变得一点一点有趣起来。 一个满腔恨意被扭曲的灵魂。 白忘冬从他的身上看到了这样的本质。 “为此,你牺牲了穆远漠。” “对!” “你就一点都没有愧疚吗?” “若是事后我还活着,我用命来赔他。” “你不为了苟活?” “我只为复仇和自由。” 有意思起来了。 白忘冬从地上站起来,低头看着杨陆,表情越发欣喜。 他不要实验品了。 今天晚上,他现在更想要一个能够在这场午夜悲情剧中担任男主角的角色。 他搭好了戏台,只等一个合适的演员,来燃烧自己的全部,让他见到最精彩的戏码。 “敢赌上自己的命吗?” 听着这个问题,杨陆微微一愣。 这问题不是之前问过了吗?为什么还要再问上一遍。 但无论问多少次,他都会说。 “我敢。” 月神贴只能亲手杀了下贴人才可以解除,他必须要确保鹤留声是死在他的手中的。 为了这次的事情,他不惜伤害毫不相关的穆远漠,在寄出那封信之前,他又不惜将整个锦衣卫的布置全部打破。 将自己的道德和底线扔在地上不断地摩擦,就是为了能够有一个解放自己的机会。 他即便是死,也要毫无束缚的去死。 听到这坚定的答案,白忘冬闭上了眼睛。 “多么明艳且闪亮的少年啊,朝着烈火中走去。” 这意象,绝了。 大幕缓缓拉开。 是时候有请主角上场了。 这条连接了月神教和杨家十多年因果的故事链,将会由杨陆亲手画上句点。 白忘冬手中冰剑缓缓凝结,剑尖朝下,对准了杨陆的心口。 “那你就去死吧。” 噗嗤。 冰剑落下,血潮涌出。 有人的眼睛,失去了光亮。 第59章 风景依旧 夜色中,白忘冬看着自己手上沾染的鲜血怔怔出神。 轻微的脚步声在他身后响起:“又是红鸾液,又是三息绝,他要是真的死了,你这场戏还怎么唱得下去?” “他要是真死了,也就做不了主角了。” 白忘冬微微侧头,看向了来人。 陈同。 整个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领导班子里唯一的一个文明人,在其他两位都是满口“卧槽”的前提下,陈副千户与之共事多年,言行举止当中,半点都没有沾染到他们的恶习,实属罕见。 他背着手看着白忘冬前面那大滩的血迹,眼眸微动。 “能活?” “看天命。” 白忘冬转过身,眸子清冷。 “看那位鹤留声小朋友有没有这个能力和决心,也看看这位杨府少爷有没有活下来的价值。” “靠赌?这可不是一开始说好的。” 陈同望着他,这位锦衣卫副千户虽然已是年过四十,但岁月留下的痕迹却没有给他那张白面俊脸造成半点的减分,反而即便是看起来有些沧桑,却比白忘冬多出了一份成熟的气质。 这张脸在年轻的时候一定很出众,放在穆远漠和胡为那两个大老粗的身边,可惜了。 “赌什么的,大人你可不要污蔑我,我这人一贯不碰黄赌毒。” 他搓了搓手,轻轻一笑。 “放心,结局会如你所料的,耐心看着就好。” “最好如此。” “哦,对了。”白忘冬突然把手朝着前面一递。“大人带手帕了吗?劳驾帮我擦拭一下,这一手血怪难受的。” “你怎么不自己……” 陈同的话在看到白忘冬那吊着的右臂之后戛然而止,他盯着看了几秒之后,默默地从自己的储物仙器当中取出了一方手帕,握住白忘冬的手擦了起来。 哇塞,居然是个老实人。 白忘冬眼睛一亮,语调都飙高了。 “陈大人,我的红鸾液都用在杨陆身上了,你们千户所这边应该是有库存的吧,给我准备两瓶呗,顺德府那边很危险的。” “走账。” 陈同放下擦干净的手,淡淡说道。 “和之前那批灵药一起算。” “别啊。” 白忘冬收回手,蹦蹦跳跳地来到了陈同身边。 “和那枚超贵的灵晶算到一起,走公账呗。”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那灵晶呢?” “我要是说用干净了,你信吗?” “你觉着呢。” “拜托,熬了一晚上了,总不能让我白打工吧……” 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逐渐的远离了这边。 而就在不远处的街道,墨紫色的身影将自己扛着的人丢在了地上,随即就化作了一道暗光消失在了原地。 杨陆目光死死盯着前方,感觉着眼前的光亮在一点一点从他眼中流走。 他用尽全身力气,在地上用力地爬着,朝前方移动位置。 “再一点……” 声音越来越虚。 最终,他手指落地,眼中的光彻底消散,瘫软在了地上,绝了气息。 不多时,一只白雀从夜空中落下,蹦跳两步,来到了他的身边。 白雀啄了两下他的头,甩甩羽毛,然后就转身飞走了。 紧接着,一道道身影从街道两旁冲出,将杨陆给围了起来,大概两分钟左右,这些身影肩上就各自多了一个人形大小的麻袋。 所有身影朝着四周分散,只是一秒,就全部消失地无影无踪。 夜幕下,幽蓝色身影将一切尽收眼底,随即一闪而过,消失在了原地。 …… 还是那处偏僻的小院地下。 鹤留声看着纸条上的小字怔怔出神,直到开门声响起,他才回过神来朝着来人看去。 “他怎么样了?” “费了好大的力气,总算是把命给保住了。” 赵悦然淡淡道。 “这个月傀值得你为他浪费那么多的灵药吗?月神教的资金可被你用的差不多了。” “他是杨霸山的独孙,留着他,对那对老东西会有奇效。”鹤留声放下纸条,回答道。“再说了,就目前而言,我总得确认一下纸上的内容是真是假才行。” 穆远漠在刘府。 这是之前杨陆塞到白雀嘴里的纸条上写着的内容。 但这纸条前脚刚寄出,那边就收到了杨陆奄奄一息被扔到街上的消息,这让鹤留声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个情报的真假了。 “随便你,我就是提醒你一下,你快要没钱了。” 赵悦然说完这句话就转身离去了。 鹤留声表情一僵,随即也跟着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走去。 没多久,他就推开了另外一间屋子的门。 当他的目光接触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杨陆时,他的嘴角缓缓勾起。 十几年前的一次无心之举,结果在今日却成为了他手中有力的一张牌,看着杨陆,鹤留声成就感十足。 “他不会突然跳起来砍你一刀吧?” 赵悦然神出鬼没的,没发出一点脚步声就来到了鹤留声的身后,靠着门抱着肩膀揶揄道。 “不会的。” 鹤留声目光痴迷地看着眼前的杨陆。 “月神贴的效果,你比我更清楚。” 赵悦然目光微顿,缓缓低下了头。 月神贴。 这是她这辈子最厌恶的三个字。 她的前半生有一半的时间都处于一个浑浑噩噩,不受控制的状态,那种感觉真的特别的恶心。 如果不是鹤留声的话,她可能一辈子都无法从柳残的手中解脱,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会如此死心塌地地跟着鹤留声,哪怕他现在走着的是一条绝路也没关系。 有的时候她也在想,她体内的月神贴确实是消失了,但却好像又被一条名为“恩情”的枷锁再次拴在了原地,也不知道她这算不算是刚出坑就又进了一个新的大坑,或许她的一生就注定了要这样活着。 “那你可更要小心了。” 赵悦然淡笑一声。 “你不懂,能亲手杀死下帖人,对月傀来说会有多爽。” “哼。” 鹤留声轻轻哼了一声,随即抬起手,手背之上,一个半月图案缓缓出现。 下一秒,在杨陆的眉心,同样有着一个半月浮现,杨陆抬起头,目光呆滞,整个人脸色苍白到了极点。 “穆远漠真的在刘府?” 鹤留声开口问道。 “是。” 杨陆呆呆答道。 灯下黑,这地方倒是选的巧。 鹤留声微微皱眉:“那你月傀的身份暴露了吗?” “没有。”杨陆接着开口。“白忘冬只是发现了我在传递消息。” “白忘冬?” 原来那个“白某”是叫这个名字的吗? 很陌生。 “他是什么人?” “从京城来的锦衣卫百户。” “他为什么会盯上你?” “因为阿倩是杨府的老人,他怀疑杨府和月神教有染,所以把十六年前身为祭品的我带在身边,一路观察。” 阿倩吗? 因为一个小虾米影响到自己的一条大鱼,早知道当初就不派她去盯着杨府了。 鹤留声皱皱眉。 本来陈同和胡为就不好对付了,现在又出来这样一个从京城来的锦衣卫百户,想要再继续杀穆远漠,难度又一次升级了。 不过,即便难度再大,也要杀。 只要不是百分百不行,那就有拼一把的必要。 “不要忘了一件事。” 赵悦然适时出声,开口提醒道。 “锦衣卫把人丢出来的时候是活的。” 发现杨陆是内奸之后,没有把杨陆给杀了,反而是留了他一口气任由让他们救走,这本身就是最大一个异常点,要是不清楚背后的原因,他们这边只会吃大亏。 “你确定他身上真的没有被下定位的仙术对吧?” 鹤留声侧目看向赵悦然,开口问道。 赵悦然很肯定地点了点头:“仙术,鬼术,蛊术,妖术,只要是能够定位的术法,留在身体当中一定会和被定位者的灵力产生排异,只要再往被定位者的体内注入一股新的灵力,那这术法就会在第一时间显现,这方法百试百灵,不可能出错。” “锦衣卫也知道,所以他们不会蠢到用定位这种方式来利用杨陆,唯一的可能,就是想要利用他来误导我们。” 鹤留声收回目光,继续朝着杨陆问道。 “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穆远漠在刘府的?” “紫云儿和白忘冬说,徐妙锦在刘府等他们,黑海仙芝是徐妙锦取走的,所以我觉得穆远漠在刘府。” “你瞧,这答案不就出来了吗?” 鹤留声脸上露出笑容,他摊摊手,和一脸疑惑的赵悦然解释道。 “在那个时候,他们就已经发现杨陆有问题了,所以用一种巧妙的方式将这个消息告诉杨陆,然后再让他用白雀传信过来。这样一来,我就会认为穆远漠就在刘府,但紧接着,他们又将活的杨陆扔出来,让他明明白白地告诉我,穆远漠就在刘府,如果只是为了让我坚信穆远漠真的在刘府的话,后面这次举动就有些太过于多余了。” “那个白忘冬是个很喜欢猜人心里在想什么的家伙,我想,他把杨陆扔出来,就是为了让我多疑,让我反着想,让我觉得,穆远漠一定不在刘府,之前紫云儿的话也好,杨陆的传信也好,就是为了引我们入刘府,进入他们陷阱的局。” 鹤留声冷笑一声。 “他一定想不到,同样的方法我也能想到。” “所以呢?” 赵悦然听着他这长篇大论有些头疼,她懒得去分析鹤留声是怎么想的了,直接听结果就好了。 “所以。” 鹤留声放下手,转身看向赵悦然。 “穆远漠一定就还是在刘府。” “……”赵悦然眨眨眼,捂着头说道。“等等等等,我有些绕。” “那,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就只是单纯地为了告诉你穆远漠没有在刘府吗?这是不是有些太多此一举了?如果不是这月傀的传信,我们也想不到穆远漠在刘府啊。” 鹤留声微微一愣。 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难道…… “真的是那紫云儿说漏了嘴,之后的一切都只是白忘冬在补救不成?” “那他直接在月傀传信之前将他杀掉不就好了?”赵悦然皱着眉。“那样既干脆又利落。” “这……” 鹤留声眉头死死皱着。 有道理啊。 太有道理了。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太够用了,要不是赵悦然提醒,恐怕他就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 “那,反过来想?他就是想让我们去刘府,而穆远漠真的没有在那里?” “十有八九。” 赵悦然点点头,开口说道。 “恐怕刘府已然被布下了陷阱,就等着我们往里面跳了。” 鹤留声咬了咬嘴唇:“先派一队人去查看一下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也说了,我们没多少钱了,能少几张吃饭的嘴也是好事。” “好。” 赵悦然点点头。 “我现在安排。” “可这样一来。”鹤留声把目光转移到了杨陆的身上。“他到底为什么要把杨陆再送出来呢?” 好烦啊。 这姓白的王八蛋到底要做什么? 要做什么不能直接说吗? 搞这一套。 故意把刘府这个地方给露出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嘶—— 头疼起来了。 他之前筹谋着杀柳残的时候也没这么头疼过。 但,当务之急是应该先找到穆远漠所在。 只有杀了穆远漠,今天晚上的一切事情才都能结束。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鹤留声紧紧皱着眉头,思考着白忘冬的所有想法,那一举一动的目的究竟指向什么方向。 紫云儿,刘府,传信,杨陆…… 越来越混乱了。 这些东西,到最后究竟能组成什么呢? 等等! 阿倩?!! 就像是灵光一闪,鹤留声的脑海当中突然就想到了一个之前一直都被忽视掉的地方。 他就算是找遍整个凤阳府,都不会去找的那个地方。 “哈,哈哈哈。” 鹤留声的眼睛在冒光,他笑得是那般的肆意张狂。 白忘冬啊白忘冬。 饶你机关算尽。 但这一次,是他赢了! …… “为什么要把谜底藏的这么深?” 坐在阿倩的豆腐店里,白忘冬把玩着手里的绣春刀,淡淡说道。 “就和杨陆说的一样,鹤留声太多疑了,就算是月傀说的话,他都不一定会信。所以,这个答案,必须要让他绞尽脑汁的猜到,他才会深信不疑。” “十句话里九句半都是真的,只有那一句我是因为‘阿倩和杨府的关系,才猜到杨陆有问题’是假的,为的就是要让他想到,还有阿倩这么个人存在,顺着这个关系,找到我们现在待着的这个地方。” 白忘冬轻轻一笑。 “现在的鹤留声小朋友一定会很开心吧,能开心得蹦起来的那种,但是……” 白忘冬放下刀,朝着旁边看去。 “能在您府邸门前挥出这最后一刀,我觉着,您应该会比他更加开心,所以,这一次,就全看您的了……” “杨老前辈。” 旁边,磨刀声在一点一点地持续响起,那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穿透暗夜,仿佛有着一团火在熊熊燃烧。 复仇的火焰会焚干净的不止是敌人的未来,还有着自己的余生。 将毕生所有修行都在此刻榨干,赌上全部的心血和生机。 昔日的刀王,将挥出此生最后的一刀。 那一定,会是很美的风景。 第60章 飞花映月,紫火照空 月神教的试探来得极为猛烈,大批的月神教教徒就像是疯了一般,再一次涌入到了刘府当中,这一次,没有镜花水月的结界,锦衣卫的绣春刀终于在夜色之下绽放出了该有的寒光。 刀落,人头落。 刀收,血海流。 这个原本就被血水冲刷过一遍府邸,再一次被鲜血浸染,月光之下,胡为带着千户所的锦衣卫站在那尸山血海当中,满脸血污下,尽是狠戾的狞笑。 他它娘的都忍了一个晚上了,总算是能把心中的郁气稍微释放出来那么一丢丢了。 “刚才放出去的人能追的上吗?” “定位没丢,可以。” “那还在等什么?” 胡为脸上笑容越发狰狞。 “走啊,跟着老子去杀人。” 今晚过后,要在城中再也找不到半个月神教的教徒。 杀,杀个干干净净,还给凤阳府一个干净的月圆之夜。 …… 而就在城中某处高楼之上,一道高挑倩影俯视着下面的街道,她手里托着一只白雀,在对着它喃喃自语。 “人都被埋伏的锦衣卫杀光了,胡为故意放出去几个钉子,应该是要顺着他们去找月神教其他的据点,可以确定,穆远漠没有在刘府,你的猜测没有错。” “那就在杨府门前集合。” 和之前的白雀都不一样,赵悦然手中的这一只身体里居然传出了鹤留声的声音。 它小眼睛灵动至极,小嘴一张一合,开口说道。 赵悦然点点头:“小心一点,记得带上你的月傀,杨府门前,靠他能够拿捏杨霸山那位老刀王。” 昔日的五大刀王。 这个称呼就已然说明了当年杨霸山在刀道之上是何等的出彩,那可是修行界中刀道能够排进前十的存在,人老但威犹在。 “我晓得。” 鹤留声喃喃道。 “过往成败,全看今夜一举。” 成,一飞冲天,败,全军覆灭。 古今多少人,王图霸业梦。 鹤留声不信,自己不是那圆梦之人。 已然魔怔了。 赵悦然听着鹤留声的声音心中这般想道,她稍稍犹豫了一下,张张口,刚想要说话,但目光就在第一时间微微凝结了起来。 那远处的街道之上,有着一个身穿飞鱼服的小豆丁遥遥望着自己,那目光,虽然没有半分狠戾,但是却坚定锐利得吓人。 赵悦然就这样与她对视在一起,将手中白雀用力捏碎。 白雀化为淡淡灵力消散在了空气当中,看着那纯白色的灵力光点,赵悦然呼出了一口气,身形第一时间消失在了高楼之上。 同一时间,紫云儿的身影紧随其后,一同消失。 两道身影在城中的街道屋顶之上不断地穿梭闪回,一个在逃,一个在追,但始终都保持着三十米以上的距离。 被咬死了。 这是赵悦然如今唯一的想法。 紫云儿,她知道这个锦衣卫的情报。 锦衣卫百户李沐风的唯一弟子,现如今整个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身法修为第一人,她来咬死自己,九成以上是在等着千户所的强者出手,将她拿下。 随着数次尝试,赵悦然目光越来越凝重。 身法第一人,她终于明白这个称呼的含金量到底有多高了。 逃不了,根本逃不了。 即便是再变换方位,再进行加速和闪回,但身后的紫云儿就是能做到始终和她保持三十米以上的距离。 既然跑不掉的话…… 她深吸一口气,站定了身子,转身看向了紫云儿。 “那对不起,只能将你杀掉了。” 没赶到鹤留声身边之前,她还不能被拿下。 紫云儿站在她的对面,与之遥遥相望,像是感应到了赵悦然的目光,她握住了自己腰后绑着的两柄短刀。 在她等着的人到来之前,她绝不能跟丢这个人半步。 下一秒,漫天紫花飞舞,烈火之月冉冉升起。 飞花映月,紫火照空。 追逃双方,攻守异形。 …… “白大人,你就一点都不紧张吗?” 豆腐店里,白忘冬哼着小曲,黑暗当中,有着一个怯生生的弱懦声音响了起来。 白忘冬侧过头,朝着他旁边坐着,一直在调药的小姑娘看了过去。 那小姑娘扎着两个麻花辫,身形大小比之紫云儿也差不了多少,众所周知,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专产小豆丁。 丫丫,或者说,崔娅。 这个就是之前紫云儿说过的那位有着严重心理疾病,治不了重伤的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专用医师。 把她调过来,就是为了让杨霸山这位老人有能够再度出手的机会。 “紧张?为什么?” 白忘冬柔声问道。 他怕说话一大声了会吓到这姑娘,之前杨霸山那老头就是这样,一见面,声如洪钟,吓得这丫头直往他身后钻。 连他这么一个陌生人都能当做屏障,可想而知,她当时确实是被吓到了。 “你不是说,一会儿,月神教会有很多人要来吗?” 丫丫抿着嘴,弱弱开口。 “可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 没错,被白忘冬选中当成最终舞台的豆腐店,现如今其实就只有三个人在。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师小丫头,一个行将就木,一身暗伤的退休小老头,然后就是他这个直到现在还吊着一根胳膊,默默朝着上面扎针的十九岁美少年。 说真的,什么叫老弱病残。 全在这儿了。 “这不是没人了吗?”白忘冬解释道。“剿灭月神教据点那可是脏活累活,大部队全都在那边,大本营千户所又不能没人守着,也得分一波人出去,穆千户那边虽然安置得够妥当,但以防万一,也不能没人看着,这么一来二去,能剩下个我就已经不错了,再说了……” 白忘冬抬抬头,示意崔娅去看坐在他旁边,一言不发,正在默默磨刀的小老头。 “这不是还有位刀王在呢嘛,刀王诶,修行界顶天的人物,有他在,你怕什么?” 杨霸山听到他的话,磨刀的动作微微一顿,但也没在这个时候说什么反驳的话。 “可……”丫丫看着手里的药,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她是炼药的人,自然知道手里的药是什么玩意,要是杨霸山真的吃了这药的话,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会无力回天。 “没关系的。” 似乎是察觉到了小丫头眼中的不忍和哀伤,杨霸山那总是臭臭的脸上很少见地露出了一抹柔和的微笑。 “死得其所。” 说的可真直接啊。 白忘冬翻了个白眼,说的这么明白,只会让小姑娘更加难受。 他算是看出来了,千户所的人真的把丫丫保护的很好,锦衣卫该有的东西从她身上是一点都看不到。 也不知道这对她来说到底算是件好事还是坏事。 看着丫丫又一次抿嘴,白忘冬手指微顿,将手从绣春刀的刀柄上拿开,看向了丫丫:“你不要觉得为难,什么因为你的药害死了一个人什么的,这种想法可千万不要有,你要知道,有的人的执念就是火焰,将自己焚烧干净本身就是他的归宿,这是他的愿望,你在帮他。” 他可不想见到今晚过后她心里又增添一道新的心理阴影,要不然的话,他怕被整个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的人给联手撕掉。 就穆远漠那不动明王金身,怕不是三两下就把他给捏碎了。 他身子骨弱,受不了那般摧残。 “他说得对。” 杨霸山开口了,他呼出一口气,伸出手想要去揉一揉丫丫的头顶,但是手刚一伸出就停了下来。 他突然想到,似乎这么多年,也没有像今日这般去揉过自家孙子的头顶。 十六年前的那件事终究还是在他的心里留下了不小的阴影,连带着对杨陆的态度也发生了些许的偏颇。 这么多年以来,他有没有一次因为杨陆的生日是在月圆之夜而迁怒于那位小孙子呢? 杨霸山有些不明白。 似乎他虽然已然这般苍老,但是却从来没有当过一个合格的长辈,从前作为父亲他不合格,现在作为爷爷也不合格。 “你在帮我。” 杨霸山看着丫丫,和眉善目地轻轻一笑。 “老头子这些年活得就像是个行尸走肉,能在最后几年还能体验一把活着的感觉,真的很好。” 白忘冬听着他的话,眉头微挑。 杨霸山,这位传奇刀王的一生你可以说他成功,也可以说他失败。 作为刀王,名扬整个修行界,他无疑是走在了追求仙道的最前端。 可作为父亲,他眼睁睁地看着儿子断腿却无能为力,然后夫妻二人,一个选择了弃剑学医,画地为牢二十多年,一个成为了修行界人尽皆知的“好为人师”,也被愧疚关在了笼子里。 再然后,等到儿子儿媳身死的消息传到他们耳朵里之时,他们还在千里之外,没办法在第一时间赶回,余生只能被复仇的执念包裹,活的麻木且冷清。 白忘冬不知道这一切的因果到底是来自于什么地方。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完整个故事之后,他突然就想到了那句话。 寻仙道者,远人道也。 行道者,皆为疯癫。 一心追求仙道之远,最终落得如此下场,这莫非也是贵属于代价的行列吗? 白忘冬弄不明白。 不过…… “快点长大吧。” 白忘冬伸出手,摸了摸丫丫的头,语气有些唏嘘。 “今夜过后,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执念散了,离入土,还能剩下多远呢? 杨霸山是这样,那位银月婆婆又何尝不是呢? 杨家的故事,本身就是一场从头到尾的悲剧。 被白忘冬摸着头,丫丫那双大眼睛里满满的都是不解,她有些不太理解白忘冬这句话中的含义,但是她知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白忘冬一定是带着善意的。 突然,就在豆腐店里的对话还要继续的时候,白忘冬眼皮一跳,黑白分明的双目瞬间被染成了鎏金色的模样,一旁的杨霸山磨刀的声音戛然而止,两人同时抬头,看向了豆腐店外。 那墙头之上,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站满了密密麻麻的黑影。 白忘冬透过窗户朝着外面看去,那个一身纯白的俊美男子就这样站在c位,背着手俯瞰着下面的豆腐店,似乎一切都胜券在握。 看着他,白忘冬眯眯眼,突然侧过头,对着丫丫开口。 “你觉着,我和他谁长的好看?” “?” “我觉着,我长的比他俊多了。” 白忘冬站起身来,慵懒地伸了个懒腰,上前两步,将豆腐店的门给推开,将自己的身影完完全全暴露给了外面的鹤留声。 “白忘冬。” 即便素未谋面,可鹤留声还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眼前之人是谁。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爱的深沉呢? 白忘冬抬起头,与他对视在一起,淡淡一笑:“丑人多作怪。” 丑人多作怪?!! 鹤留声刚要继续说话,可下一秒,白忘冬就侧开身靠在了门上,对着他摊了摊手,轻声说道。 “surprise。” 什么意思? 鹤留声心底突然就升起了一抹强烈的不安。 紧接着,一道清冷的刀光在他的眼前猛地亮起,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在了原地,所有的一切都被这刀光所淹没。 没有半点的蓄力,也没有半点的煽情。 店里站着的杨霸山就只是将丫丫递过来的药一饮而尽,紧接着,就如同过往日常练习一般,他挥出了这无比普通的一刀。 可这一刀,却足够惊艳。 白忘冬站在原地,感受着那锋锐霸道的刀意擦过了他的脸颊,留下淡淡的刺痛感。 同一时间,在整个城池当中,一道仿佛能够劈斩天穹的刀光直冲云霄,让全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此。 远处,赵悦然看着这刀光所在的方向,美眸微凝,紧紧握住了手中的烈焰长弓。 “鹤留声……” 不行,她必须马上脱身。 转过身,看着那已然遍体鳞伤的紫云儿,赵悦然眼中闪过浓浓的冰寒。 就差一点了。 搭箭,拉弓。 烈焰再一次涌起。 她看着紫云儿,喃喃道:“别怪我。” 烈焰箭矢瞬间飞出,带着无穷烈火,朝着紫云儿射去。 紫云儿看着这一箭,刚想要运行踩影步躲开,但下一秒,小腿断裂的骨头就告诉她,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到此为止了吗?” “是的,到此为止了。” 一道身影就像是流星划过一般,直接冲进了那火焰,来到了紫云儿的面前。 他单手背后,一只手用力一握。 所有的烈火都在顷刻间散去。 赵悦然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全身汗毛就瞬间炸了起来,一股浓浓的寒意直接涌上了心头。 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二把手。 陈同。 大局已定。 第61章 极端的忠心 “陈同……” 赵悦然看着眼前这个一手背后,一手立于身前化为玉石的的男人,她的心底不由自主地就升起了浓浓的寒意。 这种寒意和面对穆远漠的时候不一样,对赵悦然来说,那是一种发自内心,刻在骨子的里的畏惧。 这个男人…… “副千户。” 紫云儿轻咳一声,伸手抹去了自己嘴角溢出的血迹,开口叫道。 陈同没有回头,只是默默地收回手,温和问道:“没事吧?” “无碍。” 紫云儿咬着牙直起身子。 虽然现在赵悦然毫发无损,她全身是伤。 但只要能坚持到陈同过来,她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大半了。 整个千户所中,紫云儿追踪术第一,身法第一,想要找到赵悦然这位现如今月神教的二号人物,并且将她给死死盯住,整个千户所在役的成员中,就只有她能够做到。 陈同目光在那冲上云霄的亮眼刀光之上微微扫过。 即便是隔着老远,但仍旧能够感觉到那股刀势中的霸道与狂暴,若是盯得久了,居然还会刺得他眼睛生疼。 这是何等精深的刀道修为,杨霸山,真不愧是曾经名震整个修行界的大前辈。 只可惜,这样的刀,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了。 “你貌似很着急。” 陈同目光在赵悦然身上轻轻扫过。 “但你先别急,我有些问题想要问你。”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赵悦然下意识握紧自己手里的长弓,冷冷注视着陈同,开口说道。 这语气…… 果然。 “我们应该是在哪里见过才对。” 陈同看着她,淡淡说道。 他对眼前这个女孩有点印象,但是不多。 大概只是到了萍水相逢的程度,要不是他的记性向来不错,恐怕也没办法记起这份隐隐约约的熟悉感。 “胡言乱语。” 赵悦然闻言,眼中瞬间冒火,二话不说就举起手中长弓,以最快的速度拉弓搭箭。 暴烈的火焰在空气中瞬间燃起,没有半句废话,那火焰箭矢猛地冲出,朝着陈同射了过去。 箭矢离弓的一瞬间就化为一轮烈焰明月,明月之上,似乎有着一道模糊的身影缓缓浮现,那身影睁开眼睛,双眸当中,没有半点的情绪。 下一秒,狂暴的烈焰就犹如吞噬世界的海浪,朝着正前方的陈同和紫云儿冲了过去。 同一时间,赵悦然以最快的速度转身,想要离开这里,朝着刀光亮起的地方赶去。 “这么着急?” 陈同的声音就犹如鬼魅一般在赵悦然的耳边响起。 “是因为愧疚吗?对那位被你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的月神教教主。” 赵悦然眼眸狠狠一缩,第一时间手中结印,掉头,朝着身后猛地拍出一掌。 烈火滔天。 可是却没有半分的强势。 她的手掌被一只白玉之手给握在手中,陈同那张白净的俊脸就这样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赵悦然第一时间朝着陈同原先在的那个位置看去。 在那里,紫云儿盘腿坐着在调理气海灵力,而在她面前,一面面玉石盾牌悬浮在半空当中,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淬玉手陈同。 赵悦然不由得想到了陈同在修行界中的外号。 而就在她的手腕被第一时间捏在陈同手中的时候,陈同没有半点犹豫,灵力快速涌动,手掌用力一掰。 咔嚓一声响起,赵悦然就感觉自己的手臂失去了知觉。 紧接着,陈同抬起脚,一脚踹在了赵悦然的右腿之上。 又是咔嚓一声。 赵悦然就这样跪倒在了地上。 可是,即便是如此,赵悦然仍旧没有半点想要妥协的意思,她就着舌尖狠狠一咬,紧接着,血箭吐出,溅在了地上。 轰—— 火柱拔地而起,朝着陈同顺势而上。 咚! 陈同另一只手同样化为白玉,直接将那火柱给切断。 但就在火花飞溅的时候,一条火蛇猛地从火焰当中窜出,直接缠在了陈同的手臂之上,然后朝着陈同的脖子咬去。 陈同全身灵力律动,狠狠一甩,那火蛇顷刻间就化为了蛇形玉石,被直接甩碎,散落在了地上。 而就趁着陈同分神之际,赵悦然的手臂化为灵火,直接从陈同手中逃脱。 她身形闪现几次,拉开了和陈同之间的距离。 虽然仍旧是跪倒在地,但已是脱离了陈同的掌控。 “我劝你不要跑。” 陈同脸上没有半点意外,他看着那又有了想要离开这里趋势的赵悦然,飞快说道。 “鹤留声那边已经尘埃落定了,他翻不了身,想要救他,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听到这话,赵悦然本来即将消失的身影瞬间凝实,她低着头,犹豫了一下,可就是这么一犹豫,就让陈同抓到了机会。 几乎就只是一眨眼的时间,无数白玉灵剑瞬间从空气当中浮出,在赵悦然头顶悬浮。 这下子,想走也走不了了。 不过,赵悦然现在也没有想走的念头了,她艰难地从地上站起身,发丝杂乱地从头上耷拉下来,遮盖住了她的左眼。 看着她这样子,陈同微微一愣,脑海当中,似乎有着什么记忆在苏醒。 “看来陈大人想起来了。” 赵悦然冷冷一笑,开口说道。 陈同看着她,当即开口:“你姓赵?” “赵悦然。” “怪不得。”陈同脑海当中飞快划过一道道思绪,之前困扰他的一些疑问终于有了答案。 “原来是你,只能是你,是啦,没错,这样一来,也就都能说清了,为什么那流光锥会偏了半寸了,原来真的不是老穆命大,而是源于过往因果。”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缘分啊。 按照银月婆婆的话来说,若是那流光锥再偏离半寸,那么就能击碎穆远漠的整个心脏,这半寸虽然没办法直接决定穆远漠能够活下来,可却是在十死无生当中,施舍给了他一点点的生机。 鹤留声如此周密的计划,怎么可能出现这样的偏差。 当时陈同就有所怀疑是这射箭者的一点小心思,后来银月婆婆说穆远漠的心脏当中留存着一缕散不去的心火,那个时候,陈同就将所有的怀疑都放在了这个月神教如今的二把手身上。 只是没有想到,到头来是这么荒谬的一份缘分。 穆远漠一生血债,唯独的就那一次的手软,结果还就真的有了善报。 “赵家上下一百五十六口。” 赵悦然看着恍然大悟的陈同,咬牙切齿地开口。 “现在就剩下了我一个人。” “陈大人,你有想过我母亲吗?” “说实话,没有。” 陈同很淡定地摇了摇头。 “我手上沾的血太多,你们家的事,我确实不怎么记得了。” 赵家,昔日在凤阳府也算是有点脸面的家族,若不是在洪武朝的时候涉及到了一桩大型贪墨案,也不会被就此灭门。 那一次是他带的队,那时候他还只是个百户,赵悦然的母亲,是他儿时的玩伴,若是当初他没有外出闯荡的话,说不定此时此刻他也在父母之命下与之成婚生子了。 但很可惜,也许是造化弄人,让她死在了他的手里。 当时的百户陈同确实有过一段神伤,毕竟哪个熟人死在自己手中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怅然,但这么多年以来,陈同的心早就和他的玉石一样的冷硬了,这样的回忆,只能被遗忘,留在心里,对他自己没有半点用处。 “果然,你就是个冷血的刽子手。” 赵悦然嘲讽地说道。 之前对这人还抱有了一丝丝期待什么的,真的就是她犯蠢了。 凤阳府的人都说穆远漠才是锦衣卫千户所中最凶残的那个人,可他们谁知道,眼前这个一脸温和,温文尔雅的中年男人,才是千户所最冷血的那个。 那年她六岁,亲眼看着陈同将整个赵家的人一个一个的斩首。 最后只剩下她的时候,若不是恰巧路过的穆远漠给她遮掩了一下,恐怕她也会是陈同的刀下亡魂。 月夜,血海,刽子手。 这一直都是她心底最大的恐惧。 她深吸一口气,不想再和这个人扯半句的皮:“想要穆远漠活命,那就放鹤留声走。” 她吊住穆远漠的命,目的也没有那般的纯粹。 要报救命之恩,或许有,但不多。 她只是想要给鹤留声留一条后路。 “你既然知道是我做的手脚,想必也发现了那缕心火,心火不散,银月即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放手医治,穆远漠是活着,但他也可以只是活着,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没有意识,一辈子只能靠大夫给他吊着命。” 赵悦然呼出一口气,戏谑地看着陈同,她笑得是那般的嘲讽。 “陈大人,想要见到你的好兄弟这样活着吗?退一万步讲,即便是你能狠的下心让穆远漠去死,可你们凤阳府锦衣卫真的能缺少穆远漠这个人吗?” “用鹤留声换一个穆远漠,不亏吧。” “明明可以杀了穆远漠,完成鹤留声的计划,这样一来,也就不会再有今夜之事,但你却没有,反而在留下穆远漠的命后,用这条命当成筹码,又去换鹤留声的命。”陈同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你这个叛徒当的可真有意思。” 这前后矛盾未免也太大了。 你说赵悦然忠于鹤留声,但是却没有严格遵守鹤留声的指令,但你要说赵悦然背叛了鹤留声,此时此刻的要求又显得是那般的可笑。 说真的,陈同一时间居然都不知道这姑娘是怎么想的了。 “能给我解个惑吗?” 陈同好奇地问道。 他想要听一听赵悦然的原因。 赵悦然站在屋顶之上,抬起头看着那皎洁的明月,一时间目光有些迷离。 多么漂亮的月亮啊,却总有人要用它当成借口来做一些恶心的事情。 “这不是一件难以理解的事。” 赵悦然开口了。 “王图霸业终究只会是一场梦,鹤留声他魔怔了,他看不清楚若是穆远漠真的死了以后,他会面临什么。把月神教做大做强?在天下邪门当中分一杯羹?” “呵呵,不对的,要是穆远漠真的死了,今天晚上的城中断不会这般安静,你们这群疯狗一定会像疯了一样的去寻找他的下落。” 赵悦然歪着头看向陈同。 “我对月神教无感,我对王图霸业也无感,鹤留声救了我,我就得让他活着,即便是落魄一生,也好过死在幻想当中。也许,只有让月神教全军覆灭,他才能真的意识到,所有的一切到头来都只会是一场空。” 忠心? 这东西是她最厌烦的玩意。 她因为月神贴对柳残保持了大半辈子的忠心,忠心忠得她都快要吐了。 所以,她不可能再对任何一个人投入忠心这样的感情。 她只是单纯的在报恩,让鹤留声活下去,就是她的报恩。 即便,代价是将他的理想,将他的谋划,将他努力了半辈子的事业全部毁掉,那也没有半点问题。 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陈同认真听着她的一字一句,看着她那双美眸之下掩藏着的极端。 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或许从一开始,今晚角逐的就不单单只是月神教和锦衣卫。 整个月神教里最疯狂的人不是鹤留声,而是眼前的这个女人。 既清醒,又癫狂。 既忠心,又极端。 一切谋划落空,全部都是源自于她的手笔。 也不知道若是让鹤留声知道了,当初还会不会救下她。 也许,今天晚上,唯一一个能够达成所愿的人就是她。 “紫百户,还能动吗?” 陈同淡笑一声,开口说道。 紫云儿第一时间从地上蹦起,直直站立。 “请大人下令。” “麻烦你跑一趟,去告诉白忘冬,鹤留声的命,锦衣卫不要了,前尘往事,一笔勾销,让他不要杀鹤留声。” “是。” 紫云儿没有半分质疑,第一时间化为一道阴影,消失在了原地。 “走吧,去见见你的筹码。” 陈同一挥手,半空中的玉剑全部碎裂,化为一个镣铐铐在了赵悦然的手上。 “等到你收到鹤留声平安的消息,我们的交易也就完成了。” 赵悦然淡淡一笑,没有回话。 她只是深吸一口气,然后抬起头看向了夜空。 她这一辈子…… “可真像是个笑话啊。” 第62章 万事转头空 刀光散去。 鹤留声两颊流血,抓着杨陆的后脖颈,满目呆滞地站在原地,心有余悸。 好快,好强,好霸道的刀意,究竟是要将刀道走上多远才能够斩出这样的一刀呢? 如果不是在关键时刻,他将杨陆抓到了身前,那么这一刀就会完完整整地劈砍在他的身上,若是这样…… 想到这里,他双目瞬间回神,连忙朝着两旁看去。 刚才还站满人的墙上,此刻只剩下了一个个被劈砍开的半截身子。 看着这血淋淋的场面,即便是鹤留声此刻心中也升起了浓浓的寒意以及……无力感。 这便是大修行者们的伟力,面对这样的一刀,他压根就没办法生出半点反抗的心思,或者说,还没等他想要反抗,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不过…… “杨霸山啊杨霸山,看来比起死人的仇,你还是更在乎活着的孙子。” 鹤留声笑了一声,拍拍杨陆的后背,朝着下面的豆腐店看去。 原本还精气神十足的杨霸山此刻全身上下都只剩下了一身皮包骨,他手中的刀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掉落在了地上,杨霸山颤颤巍巍地站在原地,嘴角溢出的鲜血红赤赤地告诉所有人,这一刀的代价是什么。 丫丫扶着他的胳膊,眼中闪过了浓浓的不忍。 原本可能还有十年,二十年寿龄的杨霸山,此时此刻就只剩不到半年的寿命了,这一刀很帅,但代价却沉重到让人难以接受。 全部心血熬成这么一刀,就是为了复仇。 可是…… 鹤留声轻轻咳了几声,单手抚上心口。 虽然也被那避开的刀光波及到了几分,但大体来说,无碍,还能杀的动。 “你想要杀谁?” 就在这个时候,靠在门框上的白忘冬开口了。 他看着杨霸山被丫丫扶着坐在了凳子上,随即调转目光,看向了鹤留声。 “杀我,还是杀他,亦或是她?” 手掌在他自己、杨霸山和丫丫三人身上扫过,白忘冬歪了歪头。 “你想杀的人,可不在这儿。” “不可能!” 鹤留声一把把杨陆拽到身后。 比起他的伤势,杨陆身上毫发无损,由此可见,杨霸山对刀术的把控力有多强。 “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穆远漠就在你身后这家店里,你要是想活命,就乖乖把他给交出来,要不然的话,你们三个,都得给他陪葬。” 鹤留声瞪着眼睛,表情狠戾地说道。 “一个半死人换你们三条命,怎么着,这买卖不会算?” 白忘冬看着他现在这副样子,眼中闪过几丝感叹,装睡的人永远都叫不醒。 在见到杨霸山那贯穿天穹的一刀之后,鹤留声怎么可能不明白这里也只是一个陷阱,可什么都明白的他却不敢去承认这个现实。 “穆远漠没有在这里。” 白忘冬不厌其烦地解释道。 “在这里的人就只有我们三个,所以,你是想杀我,还是想杀他,亦或者是她?” 同样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鹤留声的表情从扭曲,到僵硬,然后再到落寞。 这个过程只持续了几秒钟的时间,等到白忘冬眨了个眼,鹤留声就已经冷静了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已经完全了解了现在的处境,他冷冷地注视着白忘冬,将这口气给呼了出来。 没有穆远漠在,那么他就没有动手的必要。 没必要将多余的精力浪费在这里。 “白忘冬,我记住这个名字了。” 鹤留声淡淡道。 “今晚算我输了,但我不服,你记住了,下一次,我会赢回来的。” 说完这句话,他就要转身离去。 可还没等他运行灵力的时间超过两秒,他的脸色一变,整个人身子一直,一下子半跪在了墙上,那一瞬间,他似乎感觉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只能任凭灵力在他的四肢百骸中乱撞。 这种感觉…… 鹤留声狠狠咬牙。 “乱灵散。” “嗯~不止呢。” 白忘冬不慌不忙地上前两步,坐到了门槛上面,掰着手指一个一个数到。 “七步倒,玉蛇清,散血露,四转去生丹,哦,还有你熟悉的三息绝,好歹也是个教主,怎么着我也不能亏待了你不是,光一个乱灵散,那多瞧不起人啊。” “可是,什么时候……” 鹤留声的话停在了原地。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手臂上的伤口。 是这个吗? 杨霸山破开他灵罡留下的刀伤。 可,怎么可能?那是杨霸山,一代宗师,他的脾气鹤留声研究了不下三年,那样一个性子骄傲且执拗的人,怎么会在自己的刀上淬毒? 这不可能! “丧子之痛,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白忘冬像是看出了他的震惊,淡淡说道。 他把腿伸直,手撑着门槛,看向远处,似乎在等什么人来。 “前日因,今日果。因果报应,说的不就是这个道理吗?” 所以啊,修行者这一辈子啊,既要和天道证仙道,又要和因果争对错,还要和岁月抢一个快慢的胜负。 累,但又乐此不疲,可回头一看,竟不知为何而累,乐在何处。 “万事转头空。” “万事转头空……” 就像是被戳中了心里面的哪个地方,鹤留声微微一愣,呆呆说道。 这一愣,甚至就连运行灵力去化解体内剧毒的动作都停下了下来。 他在这边发愣,白忘冬则是一个人在心里碎碎念。 啧,这人怎么还不来。 白忘冬看着远处的夜色,念叨了一遍又一遍。 他可不想陪着这货在这里月下谈心,伤春悲秋。 这多没劲啊,他还等着看戏呢。 就像是听到了白忘冬心里面的呼唤,一道身穿飞鱼服的身影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划破夜空,直接俯冲,从别人家的屋顶跳到了白忘冬的面前。 来者是个白忘冬很熟悉的小豆丁。 紫云儿一来到之类,就见到了墙上那堆血淋淋的尸体,她连忙加快脚步,终于见到了坐在门槛上抬头望月的白忘冬。 “他就是鹤留声?” 转过头看向正在发愣的鹤留声,紫云儿冷冷开口道。 就是这个人,险些要了他们千户大人的命。 “嗯,大概吧。” 白忘冬点点头。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鹤留声就像是着了魔一样,一直在喃喃自语着“万事转头空”这五个字。 这样子,要不是魔怔了,就是悟道了。 反正白忘冬的判断更倾向于前者。 “怎么样,心火的问题解决了?” “是。” 紫云儿点点头。 “但有条件。” “放他走?” 白忘冬指了指鹤留声,开口道。 紫云儿再次点头,没有说话。 虽然她并不是很想见着这个最大凶手逃脱,但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他们千户大人的命,其他的,都可以往后放放。 “陈同的意思是什么?” “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他的命,锦衣卫不要了。” “晓得了。” 白忘冬站起身来。 此刻在墙上,鹤留声呆滞的状态被两人的交谈声给打断。 他本来都已经绝望了,开始回顾自己的前半生了,但没想到到了现在还能够峰回路转。 柳暗花明又一村。 白忘冬响指一打,鹤留声瞬间消失在了原地,下一秒,就被紫沼扛着就出现在了白忘冬的面前。 “福大命大,恭喜发财。” “看来我还有机会找你报今日之恨。” 鹤留声看着他,嘴角翘了起来,那眼神有些亮,亮的就像是见到了光。 白忘冬耸耸肩。 “也许吧。” 紫沼上身,白忘冬的手臂化为鳞爪,一把抓在了鹤留声的手臂之上。 他着看着鹤留声那逐渐得意起来的表情,微微一笑。 紧接着,他紧紧一握,手臂猛地用力。 噗嗤—— 在紫云儿和丫丫惊骇的目光下,血花飞溅,那刺眼的红色直接没有任何阻碍地溅射到了白忘冬的身上,一瞬间,一只手臂就这样凌空飞起,被白忘冬扔在了地上。 鹤留声没有反应过来,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剧痛感就已经向着全身上下侵袭,他痛苦的嚎叫声猛地在这院子当中响起。 “白忘冬!!!” “嗯,我在。” 面对鹤留声的大叫,白忘冬很贴心地回应了一声。 他用手绢擦着脸上的血,重重的一脚就踹在了鹤留声的肚子上,鹤留声身子猛地翻了个面,他怨毒的目光直直地射向白忘冬就像是在看他的杀父仇人。 “你说说你,当时为什么不按照原计划来呢,临时起意可不是个好习惯。” 白忘冬俯视着他,一脚踩在了他的胸口之上,狠狠地碾着。 用力程度,让鹤留声险些绝了气。 “你利用我胳膊受伤去钓穆远漠,现在我要你一根胳膊,这也叫因果报应,我爽了,所以就不杀你了,这道理弄得清吗?” “你……” 嘭—— 还没等鹤留声把那个“死”字说出口,白忘冬就猛地在他胸口位置踏了一脚。 鹤留声一个呛声,把接下来的话给咽了回去。 “还不赶快说声谢谢?” 白忘冬目光冰冷。 这一撕,他等了整整一晚上。 要不是为了之后的大戏,一条胳膊怎么能够? “白忘冬……” 紫云儿黛眉微皱,忍不住提醒道。 “放心,我有分寸。” 白忘冬松开脚,鳞爪之上,有着墨紫色毒液滴下,直直滴落在了鹤留声的嘴里。 “时间半刻钟,半刻钟之后你身上的毒全部都会解,滚,再让老子看到你,你一定得是个死人。” 鹤留声没有逞口舌之快,他只是恶狠狠地将白忘冬记在了心里。 今日之事,他有的是时间蓄谋报复。 只要月神教还在,那他就不算是失败。 “月傀,走。” 杨陆额头之上,似乎有着什么花纹一闪而过,紧接着,他就从墙上闪现到了鹤留声的身边,一把抱起鹤留声,一言不发地就消失在了原地。 白忘冬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眼睛微眯。 对很多人来说,今晚的一切都结束了,可对他来说,今晚最有意思的剧情才刚刚开始。 “一条手臂,也算是平衡了一下战力了吧。” 白忘冬喃喃自语道。 “你说什么?” 站在他旁边的紫云儿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 白忘冬单手脱下被鹤留声血液浸染的外袍,扔在了地上。 “你和崔丫丫把杨老爷子送回府,我先走一步了。” 说完,就大步朝着门外走去。 “你要去做什么?” 对着他的背影,紫云儿大声问道。 “看戏。” “看戏?” “少爷我亲自导的戏。” 白忘冬声音清朗。 “这是第一部,要是质量过关,下次绝对请你看。” 说完这句话,他就运转灵力,动用踩影步消失在了原地。 再迟一些,那可就赶不上开场了。 “他在说啥?” 为啥我一句都听不懂呢? 紫云儿转过头和丫丫对视一眼,同时看到了对方眼睛里的不解。 “算了。” 紫云儿耸耸肩。 “先送杨老师傅回府,然后我带你去找千户大人。” 很快,剩下的三人也离开了这院子。 周围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唯有那满墙的尸身,还在叙述,这里发生过什么。 …… “万事转头空,万事转头空,万事转头空……” 鹤留声被杨陆抱着极速朝着城外离去,一边赶路,一边不断地念着五个字。 “杨陆,你说,万事转头空,是不是在说,人这一辈子,无论怎么样,到了最后都会是一场空。” 杨陆没有回答他,只是在一个劲地赶路。 鹤留声也没有指望他会回答,他眼中的光越来越亮。 “既然这样,那不管我怎么去拼都没关系了,反正到了最后都会是空。不搏一搏,站在那高处看一看上面的风景,那我就算是死也会死的不开心。” “月神教就算是毁了也无妨,我就算是伤了一根胳膊也无妨,只要能去拼一把,那就去拼一把,反正到了最后都会是空。” 说着,他拍了拍杨陆的胳膊。 虽然他断臂了很疼,可现在他却顾不上在伤口上想太多。 他现在必须要将月神教的旧部给整合起来,只有这样,才能够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而在这些人里,首先要联系的,当然就是赵悦然了。 也不知道她是靠什么让锦衣卫放了他一命,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需要赵悦然的辅佐。 感受着灵力恢复正常,鹤留声手中凝聚出一只白雀,一道道字符打在它身上,在书写着一段话。 “无事,速回,老地方见。” 做完这些之后,那白雀就朝着远处飞走了。 看着那飞走的白雀,鹤留声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有些想笑。 是那种畅意的笑,若是之前,他可能真的会因为这次失败而想不通,但白忘冬那一句“万事转头空”真的给了他很大的启发。 他开始发现,这世间一切都不是很重要了。 就算是失败一万次,那也没事,失败和成功都只是体验,到最后什么都不会留下。 既然这样,那不断的尝试,就是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了。 等今夜过后,他就带着赵悦然和杨陆去找一家规模中等的邪门,只要混上几年,总能有机会再来一次月神教之变。 届时,他一定会再找到白忘冬,报今日断臂之仇。 “杨陆,你觉得,这天下哪一家邪门会比较适合我们?” 心绪通畅之后,鹤留声心情一下子轻松了不少,又和旁边的杨陆聊起天来。 本来以为这月傀还会和之前一样,一言不发。 但,出乎鹤留声的预料,这一次,杨陆有了反应。 “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哪一家邪门?说出来听听,让我当做参考。” “邪门不知道,但适合你去的地方,还真有一个。” “哪里?” “阎罗殿。” 刀光亮,泛起涟漪。 第63章 给过去画上句点 杨陆从小就知道,他不讨爷爷奶奶的喜欢。 那两个人看他的眼神是特别复杂的那种,里面的情绪复杂到直到现在他都没办法去完全的理解。 他偷偷听府里的下人谈论过,他爹娘是因他而死。 如果不是他恰好出生在月圆之夜,那么月神教就不会盯上他们一家,他爹娘也不会因为这个原因,成为月神教的刀下亡魂,这样一来,爷爷奶奶也就不会承受丧子之痛,分居两处。 杨府,绝对不会是如今这般模样。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他被月神教掳走当做祭品那年才只有一岁,可他却能够记起那一天所有的画面。 血红的月亮,癫狂的人群,站在高台上神神叨叨跳着舞的老头,还有就是那个举着被放置在爹娘血液浇筑而成的血晶棺材里的他的神秘面具男。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已经七岁的杨陆,记忆早就模糊起来了,他只知道,自己被锦衣卫的穆千户救了下来,再然后,就是他爹娘死了,那个面具男亲手下的刀。 那个人,就是弑杀他父母的仇敌。 血海深仇。 爷爷说了,这份仇怨,迟早要亲自讨回来。 “诶?诚叔去哪儿了?” 回过神来,小杨陆这才发现,他好像和领着他出府的管家走散了。 没有诚叔在的话,他想买的东西就没办法付钱了。 这可怎么办? “唉,看来今天只能先回去了。” 小杨陆抽了抽鼻子,然后就要转身朝着杨府那边回去。 他今年七岁了,当然认识回家的路。 可就在他刚走了几步没多久,后面就有一道声音响了起来,把他叫住。 “喂,小朋友,想要吃糖吗?” 吃糖? 是在和他说吗? 杨陆眼睛一下子亮了。 他超爱吃糖的。 顺着声音转过身,杨陆刚想要说话,结果下一秒就愣在了原地。 他额头之上突然出现一个半月形状的印记,紧接着,他的整个心神就仿佛坠入到了一片无尽的黑暗当中。 他招手,想要冲着那眼前的光亮叫喊。 却发现这里根本就没有任何人回音。 他只能在这黑暗当中不断地沉沦。 直到…… “我来吧。” 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一道和他长的一模一样的身影轻轻伸手拍在了他的肩上,下一秒,他的身体后退,那道身影径直朝着上面的光亮游去。 再然后,再然后他就失去了意识。 这样的情况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再一次清醒过来的时候,街上仍旧车水马龙,与之前别无二致,可即便是在这闹市当中,他的全身上下仍旧被冰寒所包裹。 一眼,就一眼,他只记起了失去意识前的那一眼。 但是,就算是见到它的时间再短,杨陆都能无比准确地认出他是谁。 那个如同刀刻斧凿般印在他脑海中的面具。 “鹤留声……” 他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手指不由自主地抚上了眉心。 他被人绑上的牵丝线,他成为了某个人的笼中鸟,他的灵魂之上,多了一道让他觉得无比恶心,无比反胃的枷锁。 他被人夺走了自由。 而这个人,亲手杀了他爹娘。 “杀了他。” 这是年仅七岁的小杨陆第一次连续说出这三个字。 “必须要找到他,亲手杀了他。” 他狠狠咬着牙,那双眼睛当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泛出了血丝,他紧紧握着拳,任凭指甲陷入到肉里,让血液沾湿他的手心。 压抑的恨意,在这一瞬间爆发。 男孩心中燃烧起了复仇的火焰。 “你会帮我的吧,陆杨?” “嗯,我听你的。” …… 暴烈的刀气在一瞬间爆发,鹤留声甚至没有反应过来,那柄寒光凛凛的仙器宝刀就已经到了他脖子的位置,只要再深入一点,就能够取下他的头颅。 但紧接着,他的身体就化为了漫天的白色羽毛,消失在原地。 再度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在几步之外。 可还没等他喘息半口气,那雪亮的刀光就在他的面门前亮起,这一刀,直直就是冲着将他劈砍成两半来得。 鹤留声忍着刚被解毒之后气海中的不适强行催动灵力,两只巨大的翅膀猛地在他的身后张开,第一时间收拢将他包裹。 刀光凌厉,但劈砍在羽翼之上的一瞬间就被这坚固的防御给生生崩碎。 就当鹤留声以为能够稍微能喘口气,让他分析一下现在的情况的时候,羽翼之外,那仙刀就像是疯了一般,以一个极快的速度一刀一刀劈砍在了他的翅膀上面。 鹤留声目光瞬间冰寒。 虽然他今晚吃了一晚上的瘪,可他好歹也是月神教的教主,怎么可能让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贼这样欺负。 “滚开!” 羽翼在一瞬间爆炸,无数翎羽在他周身悬浮,他手掌一挥,那漫天的翎羽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反应,直直朝着前方的目标冲了过去。 巨大的铁盾一瞬而成,翎羽轰击在那铁盾之上,只是稍微留下了些许的的损痕,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鹤留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铁盾,眉头猛地皱起。 “你是谁?” 铁盾消失不见。 从它身后,缓步走出了一道年轻瘦削的身影。 他直直看着鹤留声,手中的刀握得越来越紧,即便是隔着老远,也能够感觉到那双眼眸当中涌现出来的浓浓恨意。 “嗯?杨陆?” 看清楚他是谁之后,鹤留声的第一反应不出杨陆所料。 他第一时间就催动月神贴,但是却发现,那月神贴的印记仍旧在杨陆的眉心闪烁着光芒,可杨陆的眼神却没有半点变化。 “失效了?不可能啊。” 鹤留声眉头皱得是越来越紧,他看着自己的手背。 他能够感应到月神贴仍旧在杨陆的体内,可不知道为什么,在精神上却和杨陆断掉了联系。 这好像还是月神贴自柳残创造出来之后,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吧。 “所以,之前你一直都在假装被我控制?” 杨陆沉默不语,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停下来不是因为想要和鹤留声聊天,他只是单纯地被打乱了攻击的节奏,所以在寻找鹤留声的破绽罢了。 “我去,绝了。” 鹤留声没有得到答案,但从杨陆的表现上来看,答案已经特别的清晰了。 他有点想不明白,难道他这个月神教教主当的就真的有这么失败吗?身边的人一个两个都有小心思。 本来他就对赵悦然不知道用什么方式保住他一命有所疑问,现在最能信任的月傀也是个二五仔。 奶奶的。 当个屁的领导,干脆单干算了。 “你是怎么……算了,问你也不会老实说,还是先把你给废了以后慢慢研究吧。” 鹤留声冷声道,下一秒,他整个人就化为一团白羽消失在了原地。 杨陆眼眸微缩,在这一瞬间找到了鹤留声的一丝破绽,整个人瞬间化为一道流光,以最快的速度,握紧手中刀刃,朝着鹤留声消失的地方冲了过去。 嘭—— 刀狠狠地挥出,原本应该消失在原地的鹤留声再一次出现在了刚才的位置,两只翅膀交叠,挡住了杨陆的刀。 可还没等杨陆收刀斩出第二击的时候,一只翅膀就抽出,狠狠朝着杨陆的方向刺去。 翅尖锋利,而且裹挟着大量的灵力,若是杨陆被这一下给刺中,以他那纸糊般的防御手段,怕不是会被立刻重伤。 所以,杨陆当机立断,整个人的身形立刻后撤,躲开了鹤留声这一击。 可鹤留声怎么可能就这样眼睁睁的放走他,他伸出那仅剩的左手,在半空中虚握,一条以白色翎羽组成的锁链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同一时间,一张天罗地网在杨陆身后浮现,杨陆只感觉自己的后背靠在了一层软绵绵的墙上,紧接着,他的身形就不受控制地极速朝着前面俯冲了过去。 而此时此刻,鹤留声背后那锋利的翅膀已经扭曲,变形为一个锋利的枪头,停在了他的身前,就等着杨陆朝着上面撞上去。 杨陆狠狠咬牙,双眸神色出现微弱的变化。 紧接着,他全身上下就被钢铁所覆盖,双手置于身前,交叠,结印。 咚,咚,咚,咚,咚。 五面铁墙拔地而起,拦在了杨陆的身前,杨陆猛地一招手,那五面铁墙就立刻朝着鹤留声撞了上去。 枪头撕碎了一面又一面的墙壁。 但那破碎的铁块却并没有一同消散,杨陆手掌一握,那些碎片就如同潮水一般汇聚,朝着羽翼长枪之上凝结上去。 同一时间,杨陆也到达了那长枪身前,但此刻的长枪被铁块所包裹,杨陆单手掐指,一道仙术咒印在他的手指之上一闪而过。 那铁块瞬间胀大,一面墙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杨陆双脚在上面一蹬,身形猛地扭转,眼神再度变化,仙刀重新回到手中,他直接借助铁墙这个平台,转身,握刀,猛地挥出。 轰—— 耀眼的刀光再度亮起。 那羽翼织成的天罗地网瞬间被斩断,漫天白羽飞舞,杨陆沐浴着这些羽毛,双手持刀,再度在半空当中扭转身体,朝着身前的鹤留声猛地斩去。 铁块飞散。 在鹤留声惊讶的目光中,这一刀仿若化为流光,以一个快到了极点的速度,迎着那破碎散落的铁片,直接砍在了鹤留声的胸前。 唰—— 血花飞溅。 鹤留声看着自己胸前出现的伤痕,一时间有些发愣。 这是整场战局开始以来,他第一次被杨陆砍中。 “真的是被白忘冬的毒给搞废了,就这样的一刀,居然险些破了我的灵罡。” 但鹤留声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只是皮外伤而已,对他没有半点影响。 这也就说明,杨陆的极限也就到这里了。 不过,他之所以愣神,被杨陆砍住这一刀,还有别的原因。 就在杨陆刚才化为钢铁之躯的一瞬间,他居然察觉到月神贴的控制恢复了正常,虽然只有一瞬,但,这就说明…… “你还是那个月傀!” 他欣喜地叫道。 杨陆眼眸微凝,眼底当中,有着怒火和凶光在不断地浮现。 月傀!月傀!月傀! “不许用这个称呼叫我!” 杨陆双眸霎时变得通红,手中刀刃直接调转方向,携带着全身灵力,猛地上劈。 “就叫!” 鹤留声看着暴怒的杨陆,整个人心情大好。 “怎么着,被你最大的仇人炼制成傀儡,你的心情是不是很不好啊,哈哈哈,放心,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给你半点脱离控制的机会。” 他身体之上,一根根羽毛冒出,只是眨眼之间,就白色翎羽就已然覆盖了他半个身躯,同一时间,他的左手变成了锋利的雀爪,朝着杨陆猛地挥下。 他目光阴寒,整个人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浓浓的杀意。 “你就在耻辱中给我的活过这一辈子吧。” 咚!!! 刀锋与利爪相撞,杨陆脸色一白。 鹤留声表情淡然。 虽然他被白忘冬断去了一臂,身体中又有很多毒素没有清理干净,可那又怎么样,被杨霸山欺负欺负也就算了,难不成还能在杨陆手里吃瘪? 那他也就不配在弑杀柳残之后,成为月神教的教主了。 适不适合先两说,但他能坐在这个位置上,凭借的就只有一点。 实力! “给我跪下。” 利爪之上灵力越发浓郁。 明显冲破了幽玄关隘,跨过玄境一层,进入到了玄境二层的地步。 “不可能!” 杨陆死死咬着牙,因为太用力,血液从他的牙缝里流出。 天知道他为了这一天等了多久,这十年来,他永远都在做着两件事。 一,寻找鹤留声的下落,只要能够到了他身边,那他就可以下手。 二,练刀,他在脑海模拟了几万次和鹤留声的对决,就是为了今日之战。 十七岁的他面对三十多岁的鹤留声,之间的差距有多大,他当然知道。 所以,想要超越这个超长的距离,他就必须要另辟蹊径,这个办法他找了好久好久,但好在,他找到了。 双目霎时被血红色所包裹。 杨陆握着刀的那只手臂上面瞬间青筋暴起,仙刀之上,一条条血色荆棘浮现,没有半点迟疑地捆绑在了他的手臂上面。 一刀,他只有一刀的机会。 这一刀,必须要斩断他的所有过往与枷锁。 “血刀经,第七十九术。” 杨陆轻声呢喃。 “血祭屠龙。” 嘭—— 他的手臂猛地炸开,露出了里面的森森白骨,所有的血肉都被那血色荆棘全部吞食,同一时间,杨陆握着的仙刀之上,血色的火焰猛地燃起。 只是一瞬间,杨陆身上的气息骤然增高。 鹤留声眼眸猛地紧缩,一股强烈的威胁感瞬间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突然有了想要逃离这里的想法。 可…… 已经晚了。 那一刻,杨陆的血刀就像是一道血色的闪电,切断了他的雀爪,以一个他绝对反应不过来的速度,砍向了他的脖颈。 鹤留声眼中终于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他抬起手,表情狰狞,全身灵力在此刻全部爆发,身后羽翼朝着杨陆直接刺了过去。 羽翼和刀锋同时行动。 现在就是在比一个谁快谁慢的问题。 杨陆心无旁骛,半点都没有去看那刺向他的羽翼,他眼中只有鹤留声的这颗人头。 噗嗤—— 眨眼之间,血花四射。 无数的血液喷涌,冲向空中,又缓缓落下。 杨陆站在原地,被血雨淋溅,保持着挥刀的动作,全身上下都在不住的颤抖。 一颗人头就这样飞出,脸上带着不敢置信的表情,没有反应过来就从脖颈之上分离。 鹤留声,被斩首! 嘭—— 下一秒,羽翼爆开。 一条血色惊龙在杨陆周身盘旋一瞬,瞬间消失不见,杨陆就这样站在羽毛与血水混合的雨滴当中,大口地喘着气。 他只有一刀的机会,这一刀,必须要极度地靠近鹤留声才行。 那一刻,不是最好的时刻,但却是他能做到最好的时刻,挥刀,就是一场赌。 所幸,他赌赢了。 一切的枷锁和仇怨,都被这一刀斩的干干净净。 从今日开始,不会再有任何东西能够将他束缚。 他解脱了…… 哐当。 血刀脱手,杨陆抬起头看着天空。 “呵,呵呵……” 他咧嘴笑了出来,但笑着笑着,湿润的水滴就从他的眼角划过,直直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 终于结束了。 这场持续了十六年的诅咒。 “啊啊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吼叫声刺穿了整个夜幕。 悲痛,伤心,快意,宣泄,愧疚…… 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声吼声当中汇聚而出。 白忘冬坐在树上,看着下面仰天哭吼的杨陆,没有半点表情。 他掰着指头数着时间。 等到那吼声消散,他的身影第一时间就消失在了树上,来到了他的身边。 面对他的出现,杨陆没有半点反应,他只是死死盯着鹤留声那具无头尸体,仿佛丢了魂。 这一刻,他反而有些空虚了起来。 就仿佛,一切尘埃落定,失去了所有的方向一般。 “我只是过来提醒你一下。” 白忘冬来到鹤留声尸体面前,手指在他胸前轻轻一推。 啪叽。 这尸体就倒在了血泊当中。 “你还有笔债没有还完,还了债,你的故事才算是真的结束了。” 听到他的话。 杨陆麻木地点了点头。 “走吧,我跟你去还债。” 第64章 做我的儿子吧! “你要带我去哪儿?” 走着走着,杨陆突然问道。 他有点迷,因为白忘冬带的路距离城中越来越远,再这么走下去,就要到荒郊野岭了。 可穆远漠是不可能在这种地方的。 知道为什么今天晚上锦衣卫和月神教所有的博弈都在围绕着“藏匿处”这个核心点吗? 就是因为穆远漠那么严重的伤势,必须要安置在一个封闭且安全的地方才能够进行最好的救治,转移位置本身就已经是犯了一次迫不得已的大错,若是再将他放在这夜风环绕的郊外,那穆远漠就算是本来能不死,这下也不能不死了。 所以,鹤留声才会那么笃定穆远漠就在城中。 而城中,论起情报核实,他们月神教又如何会输呢? 今夜的所有角逐,其实就是一场“我要找到你”的游戏。 鹤留声要找到穆远漠,趁着他重伤,拼上全部家底都要把他给杀掉,而锦衣卫则是要用穆远漠所在地的消息当做鱼饵将鹤留声从藏匿地给钓出来,达成刚才的结局。 而以上所有的战场都在城中进行。 若是穆远漠真的在城外,那鹤留声今晚可就真的是…… “少年啊,不要被你的无知限制了你的眼界。” 白忘冬站定脚步,杨陆站在他身后,目光越过他的身体,看向了前面那条河。 只见白忘冬缓缓回身,手中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一颗碧蓝色的珠子。 白忘冬微微一笑。 “你要相信,这世界很大,魔法,真的存在。” 轰—— 滔天的巨浪在白忘冬的身后涌起,就像是突然有了生命一般朝着两边分开,一颗巨大的水球就这样在出现在了河道中心。 杨陆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一切来的太快太壮观,让他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白忘冬没有等他回话,然后就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踩影步瞬时发动,两人骤然消失在了原地。 噗通。 这是跃入水面的声音。 当脚掌稳稳落在地上之后,杨陆睁开了因为入水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这里是……” 清澈的水流在周围盘旋,却始终没有沾染到他身上半分。 一条完全用水流铸成的通道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碧水明珠。” 白忘冬手持珠子,开口说道。 你猜他凭什么敢不慌不忙地四处游荡,可以保证自己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顺德府呢? 临走之前把这玩意从罗睺手里借过来可真是个无比明智的决定。 虽然罗睺当时太过于爽快的样子有点可疑,但没办法,除非他不想在北镇抚司里混了,不然的话,这任务该出还是得出。 就是早知道老罗这么爽快,就把北镇抚司府库里那杆洞神枪给搞过来玩一玩了。 那才是真正的大杀器,据说做出来就是为了预防神祸的。 要是有那东西在手,只要不怕被吸干,白忘冬敢带着它去把这次在顺德府集合的所有仙门成员给一枪轰死。 到时候看看,谁还敢和他争夺太平经? 啧。 唉,可惜了,可惜了啊。 要是他脸皮能再厚一点的话,现在就很可能有新玩具把着玩了。 “碧水明珠不是妖族圣物吗?” 杨陆疑惑问道。 “怎么会到了你们锦衣卫的手里?” “这问题问的,真难绷。” 白忘冬翻了个白眼。 “那除了拿东西的妖死了,还有别的答案吗?” 在面对妖族的问题上,所有历代人族王朝的态度都很坚决,格杀勿论。 大明的锦衣卫更是其中的主力军,这些年除了一些身份特殊,能力特别的妖族,基本上妖族身份一旦核实,那就直接可以开杀了。 说个笑话,妖族的圣物到了锦衣卫的手里,难不成还是有人主动送过来的吗? “妖族的圣物就一定永远在妖族吗?”白忘冬侧侧头。“鹤留声就是如你这般想,所以才会从头到尾都被我们遛着玩。” 要是他能够想到半点碧水明珠的可能性,今晚的剧情,也许还会出现一丢丢偏差。 “这种可能性谁能想得到。” 杨陆撇撇嘴,反驳道。 全世界仅此一件的东西,而且这玩意的归属还是公认的,到底要怎么想才能想到这种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呢? “我就能啊。” 白忘冬指了指自己,笑意凛然。 他一这么笑,杨陆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全身发凉。 他记得,白忘冬说要解剖他时候的表情也是这个样子的。 下意识得,他朝着白忘冬那边默默地移开了几分距离。 太吓人了。 对杨陆的小动作,白忘冬没有发现,他自顾自地走在前面,试着把自己代入到鹤留声的角度。 “要换我的话,别说碧水明珠了,就是遮影袍和青帝噬痕瓶我都敢想。” 他奶奶的,老子在凤阳这么多年,养了那么多人。 一个想法一个想法的验证怎么了? 教徒这种东西,不就是消耗品吗?不扔出去蹚路难道还要留着这群东西过年? 他要是鹤留声,首先做的就是先把整个城里城外全都犁上一遍,要是这样还找不到穆远漠的下落,那就直接让人去袭杀知府家,成不成功先两说,重点是把自己的态度表明啊。 邪门之所以会被叫做邪门,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邪门的人行事比较极端,做事风格向来疯狂。 你看看那几个大邪教里,哪个不是疯子变态凑一堆。 所以说,从月神教决定摒弃原先作风转而成为鹤留声追寻权力的工具时,它就已经不能算是个邪教了,顶多算是一股小逆党。 “白大人,白大人……” 就在白忘冬陷入邪教教主模拟器里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杨陆的声音在他的耳旁响起,将他的思绪一下子给拉了回来。 “前面没路了。” 见到他回神,杨陆指着前面黑漆漆的水幕开口说道。 “没路了?那就是到了呗。” 白忘冬手持自己的腰牌,直接伸进了水幕当中。 穿过水幕,白忘冬感觉自己手中的腰牌被别人给拿走,然后就两三秒的时间,腰牌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 紧接着,碧水明珠一闪,那水幕缓缓打开。 水幕一开,两人的眼前一下子就出现了很多很多的人。 陈同,崔娅,紫云儿,徐妙锦,连同那些守在这里的锦衣卫。 而端坐在最后方的,是已经清醒过来的穆远漠,和在一旁施针的银月婆婆。 “嗨~” 白忘冬抬起手,和这些人打了个招呼。 可没想到,在场没一个人将目光转向他,而是不约而同地都看向了站在他旁边表情有些纠结的杨陆。 仇视。 这是在场所有锦衣卫眼中都有着的一种眼神。 毕竟,无法否认的是,杨陆也是参与这次猎杀穆远漠计划中的一员。 被人无视,白忘冬倒也没有在意,只是瘪瘪嘴,默默放下手,将目光投向了那边坐着的穆远漠。 黑海仙芝不愧是外伤神药,在解决掉赵悦然留下的那缕心火之后,靠着这药和银月婆婆长达数个时辰的持续医治,穆远漠的伤势在肉眼可见的好转,算是刚刚从奈何桥上把自己那半个身子给收回来了。 “让他过来吧。” 穆远漠的声音虚弱响起。 所有的锦衣卫第一时间让开一条路。 杨陆知道,这个“他”说的就是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缓缓迈步,朝着穆远漠的方向走去。 从他谋划一切开始,他就已经想好这个结局了。 人总要为自己犯下的过错付出代价,将这位于他而言有着救命之恩的男人当成他见到鹤留声的筹码,杨陆心中有愧,但是不多,反正从一开始,他就已经想好要如何偿还。 白忘冬看着那决绝的背影,轻轻一笑。 “今天晚上的戏可曾看尽兴了?” 陈同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边,淡淡问道。 “这不是还差一个结局来着吗?” 白忘冬努努嘴,示意他看着那边的两人说话。 “要不要猜一下,老穆会怎么做?” “无非就是杀和不杀两个结局。”白忘冬想了想。“穆千户虽然是个暴脾气,但也不是个恩将仇报的白眼狼,黑海仙芝和银月婆婆今晚拉回了他的命,就冲这一点,杨陆今晚也死不了,最多,应该会被弄残或者送到牢里吧。” 毕竟,私通月神教残害朝廷官员也是个不小的罪名。 “哼哼。” 听到白忘冬的回答,陈同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怎么?我猜错了?” 白忘冬眯眯眼。 “难道穆千户会直接弄死他报仇?” “你看着就知道了。”陈同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结局,一定会让你意想不到的。” “吼~” 白忘冬闻言一下子来了兴致。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而就在陈同和白忘冬的对话接近尾声的时候,杨陆已经来到了穆远漠的身前。 银月婆婆看着他那只剩下莹莹白骨的右臂,眼中闪过了浓浓的心疼,这毕竟是自己的孙子啊。 “穆千户……” “奶奶。” 银月婆婆一张嘴,杨陆就立马出声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他抬着头,与坐着的穆远漠平视在了一起。 “不要求情,做了错事,就该付出代价。” 他没有半点犹豫,直接从储物仙器当中抽出自己的佩刀,深吸一口气,然后将它双手托起,单膝下跪,跪倒在了穆远漠的身前,把刀递向了穆远漠。 “穆大人,一命偿一命,我这条命本来就是您救下来的,黑海仙芝抵了您的救命之恩,现在,您可以亲手来取我的命,报您今晚命悬一线之仇。” “这么想死?” 穆远漠沉声道。 杨陆这话说的很有意思,他说,用黑海仙芝来抵当年救命之恩,其实换个意思说,就是你可以不用顾忌黑海仙芝和我奶奶的恩情,直接报仇就是了。 一命偿一命,救命还救命。 现在的我们,之间只有仇怨。 杨陆没有说话,他只是又往前递了递刀,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好吧,他就是想死。 穆远漠就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银月婆婆呼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这孩子自小没有爷爷奶奶的教导,但也长成了很好的模样啊。 “你长大了。” 良久,穆远漠的声音再度响起。 他伸出手拍了拍杨陆的肩膀,然后从他手中接过了那把刀。 “这是……要杀?” 白忘冬眯眯眼,猜测道。 陈同仍旧笑而不语。 下一秒,穆远漠握住刀柄,整个人全身气势猛地爆发,一股极为浓郁的杀意瞬间弥散。 杨陆闭上眼睛,默默地等待着自己的结局。 唰—— 刀光一闪。 紧接着,杨陆就听到了刀锋入鞘的声音。 “?” 他茫然地抬起头,一脸不解地朝着穆远漠看去。 “为什么?” “小子,死,是这世界上最简单的事情。”穆远漠虽然声音还很虚弱,但那份狠戾却半点都没有减弱。“让你就这么死了,实在是有些太便宜你了,我听老陈说了,你不是一直都在向往着自由吗?那正好,就换个方式让你难受一下吧。” 他低下身子,脸颊迅速与杨陆靠近。 那张冷酷的络腮胡脸上挂了一双极为冷漠的眼睛。 “给老子加入锦衣卫,从现在开始,你就又被锁上了。想要自由?可以。等你真的哪天杀了老子再说。” “锦衣卫……” 杨陆呆呆地念着这三个字。 加入锦衣卫,就意味着他这一生都要与血相伴。 “不愿意?” “我愿意。” 杨陆深吸一口气,声音坚定。 “我来做你的刀。” 虽然出乎意料,但既然穆远漠这么说了,他就这么做好了。 反正死也是把命给他,活着,也是把命给他。 就当从今天开始,他已经死了吧。 “谁要你做刀了。”穆远漠的声音再度响起来。 接下来的这句话,简直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 “喂,你小子,要不要来当我的弟子啊。” “?????” 这下子,不光是杨陆愣了,在场有一个算一个,基本上都愣了,只有陈同的嘴角勾起了一道浅浅的笑容。 白忘冬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微抽动。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幕的既视感怎么就这么奇怪呢? 那个吧,就是那个吧。 “做我的儿子吧!” 淦! 他今晚导的这场戏是复仇悲情剧,不是他奶奶的热血漫啊! “毁了,全tm毁了。” 白忘冬一下子捂住脸,蹲在了地上。 旁边的紫云儿等人刚刚回神,就把奇怪的目光投向了他。 唯一知道内幕的陈同站在他旁边,笑得更开心了。 …… 等到众人回到地面上之后天已经蒙蒙亮。 今晚一晚上发生的事情有点多,就算是工作强度较大的锦衣卫都一时间有些恍惚。 月神教是清理不完的,但经此一事,恐怕是元气大伤,想要再成气候,没个三五年是不可能的了。 “不是说好了不杀鹤留声吗?” 紫云儿好奇对着陈同地问道。 “不是说,前尘往事,一笔勾销吗?” “对啊,锦衣卫的仇就算是消了,但杀他的人又不是锦衣卫,杨陆有他自己的仇。” 陈同温和地回复道。 也不对,现在杨陆也算是锦衣卫了。 “所以,从一开始,副千户大人就决定好了要让杨陆动手?” “白忘冬的要求。” 陈同回忆着那一晚上,他和白忘冬的交谈。 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感叹,这一晚上的事情中,几乎全部都在白忘冬所编写的剧情之内,虽然有些地方一丢丢的出入,但大致来说没有半点出错的地方。 “罗睺养了个好属下。” 怪不得会把碧水明珠这般珍贵的东西交给白忘冬呢,这不是信重又是什么? 说起来,他们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的三位领头人其实都不是罗睺的亲信,毕竟北镇抚司新建,罗睺才主理这个位置没两年的时间,手下的亲信能有多少? 他们三人严格意义上来说,是蒋瓛蒋指挥使提拔上来的部下。 永乐朝一开,他们也就自动成了中立的立场。 白忘冬这一来,也正好提醒了他一下,是不是该找个机会上京去见一见这位怪物一样的镇抚使大人呢? “对了,白忘冬呢?” 听陈同这么一说,紫云儿一下子想起来什么,开口问道。 陈同环顾四周,好像也找不到白忘冬的身影了。 人呢? “他走了。” 就在这个时候,徐妙锦出现在紫云儿的旁边,开口说道。 “收了一封信,然后就急匆匆地找他的牛去了。” “走了啊……”紫云儿一时间有些怅然,虽然只是相处了两天的时间,但这两天过的有些太刺激,每一个环节都有白忘冬的参与,这让她一下子没有适应白忘冬的离去。 算了。 不辞而别的人不值得说一声再见。 就给他来一句。 “一路顺风。” 这就够了。 …… 而此时的白忘冬正坐在牛车之上,看着手里的枝条,咂了咂嘴。 “顺德府有变,速来。” 比他预想得早了一些。 啧,熬了一个大夜,刚想补个觉来着。 “话说回来,我今晚是不是打了一晚上的白工啊。” 白忘冬突然惊觉。 好像到了最后,他啥也没捞到。 也就只有那小半枚灵晶和从千户所顺走的三瓶红鸾液可以安慰他那受伤的小心灵了。 想到这里,他取出那枚灵晶,朝着天上一抛,鬼面印记一闪而过,将它一口吞下。 就当是赚了个零食钱好了。 催动手中的碧水明珠,眼前的河流骤然分散,一条水道缓缓浮出,大开道门迎接着牛车的前进。 “算了。” 白忘冬伸了懒腰。 他慵懒地靠在牛车上,轻轻一笑。 不管怎么样,这一晚…… “爽了就行。” 水道吞没,牛车就这样消失在了原地,无声无息。 第65章 今日花丛初相见 “快点,再快点,用力一点,对,就保持这个姿势不要动。” 顺德府最有名的花楼叫做问情处,在这里,就算是满楼都有这样的声音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只不过…… 如果忽略现在是日上三竿的话。 说实话,大中午的就搞这些,虽然多少有些影响不好,但架不住这位恩客给的价钱高啊。 只要有钱,你别说日上三竿了,就算是连轴转都能接受的了。 “这都已经是第三日了吧” 在问情处的楼上,一堆姑娘们趴在栏杆上一脸惊奇地看着二楼的那个房间,开口闲聊道。 “还差半个时辰。” “啧啧,还真的从早到晚一步也没有出过问情处,这位小郎君该不会是打算在我们这里常住吧?” “常住还不好吗?那大把大把的金叶子,看的柳妈妈喜笑颜开的,他要是走了,柳妈妈得心疼好一阵子。” 一说到柳妈妈心疼的样子,说话的那位姑娘就忍不住“咯吱咯吱”笑了出来,她一笑,就像是打开了什么闸门,围在这边的姑娘们都笑了起来。 她们是都见到过柳妈妈抠门的样子的,在柳妈妈的观点里,每一个走掉的客人都是在从她的钱包里把钱拿走,你说这能不心疼吗? “听说前几天谢姑娘也进去了一趟,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谢姑娘从顶层下来呢。” “哼哼,那是你眼皮子薄,看不到,我就见到谢姑娘从楼上下来好几次,只不过,在这位小郎君的房间里待的时间最长而已。” “小郎君长的好看啊。” “那倒是。” “……” 可就在姑娘们聊的正开心的时候,突然,轰隆轰隆,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就进入了她们耳中,她们惊疑地朝着问情处的大门看去。 咔哒。 原本紧闭的问情处大门被猛地推开,一道道身着飞鱼服的身影鱼贯而入,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站满了整个一楼的过道。 锦衣卫! 姑娘们见到这副场景都吓呆了,没呆住的姑娘们连忙跑到后面去找她们口中的那位“柳妈妈”。 咔哒,咔哒,咔哒。 这是靴子踩地的声音。 一道英姿飒爽的倩影从大门外大步走来,和旁边站着的锦衣卫的飞鱼服装扮不同,她穿着的是一身看起来极为精干贴身的劲装。 她一头短发,长相不算是特别漂亮,至少比起楼上这些容貌精致的姑娘们要差上一些,整张脸只能算是比较漂亮的程度,但她只要站在那里,无论是再漂亮的姑娘都会觉得自己比之矮上一头。 这是气质上的碾压。 霸道,精明,强势。 这就是她给人的第一印象。 “人在哪?” “二楼左边第一个房间。” 听到手下的回话,女人眉毛一挑,额头皱起。 “一到顺德府就跑到这寻花问柳的地方来了,看不出来,这还是个小色鬼,他在这里呆了几天?” “三,三,貌似,是三天……” 说这话的时候,那男性锦衣卫的额头上都紧张地冒出汗来了,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短发女人的表情。 果不其然,那女人的脸上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 “三天,呵,都到了三天啦,你们今天才发现他进了顺德府,我手底下怎么全是你这种草包。” “请千户大人责罚。” “千户大人!” 这位手下刚说完责罚,那边就传来了一个嗲嗲的声音。 从问情处的后院,一个成熟的美妇人一扭一扭地快步走了过来。 一见到短发女人,她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她连忙走上前来,柔声细语地问道:“不知千户大人来我们这里有何要事,我们这里姑娘都是好姑娘,不会犯事的,您说说您找谁,我们绝对配合。” 她说这话的时候是半点娇媚的样子都不敢往外露。 顺德府锦衣卫千户所千户,蔺楠。 这可是名满整个顺德府的人物,当然,这年头,当锦衣卫的百分之九十九以上都没有什么好名声,这位的凶名更是早早就在外流传了好几年了,再加上她又是女子之身,所以顺德府的人就悄悄给她取了一个“喰血蟒”的称呼。 柳妈妈之前在公共场合见到过蔺楠几次,她知道,蔺楠最讨厌的就是她们楼里那一套矫揉造作的姿态,之前就是有另外一个楼的妈妈朝她敬酒的时候,习惯用上了平日里对待宾客的样子,结果那个妈妈当场就被泼了一脸的酒。 这件事在她们这小圈子里传了好久,所以,一见到蔺楠,柳妈妈就下意识地收起来平日里那套作风了。 “我找人。” 蔺楠也不废话,直接伸出手,指了指二楼的那个房间。 “我现在可以上去吗?” 虽然顺德府的人都觉得她霸道蛮横不讲理,可她本人还是觉得自己很有礼貌的。 以前有个人同她说过,越是站到高位,就越要约束自己,只有这样,方才可以守得住本心。虽然这人现在已经不在了,但他的话,蔺楠始终都能听得进去,礼貌,是她最基本的素养。 “当然可以。” 柳妈妈一听不是来找自家这些能赚钱的姑娘们的,一下子喜笑颜开了起来,直接抬手,对着蔺楠说道。 “我来给您带路。” “不用。” 蔺楠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和她擦肩而过,朝着二楼走了上去。 被蔺楠拒绝,柳妈妈也没有生气,直接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 蔺楠的脚步很快,只是几个呼吸,就到了那个房间的门口。 从房间当中传出来的,是一个清朗的声音。 “求求了,柔姐姐,再坚持半柱香的时间,就半柱香……” 嘭—— 没有半点犹豫,蔺楠直接一把推开了房间的门,然后朝着房间里面看去。 开门声很大,把房间里面的一对男女给吓了一跳。 看着里面的场景,蔺楠的眼神从平静到戏谑,然后再到疑问,最后甚至有些惊讶了起来。 嘶—— 这和她想的场景有些个不一样啊。 为啥这两人的衣服都穿的好好的呢? 为啥两人离了那么长一段距离呢? 为啥这人站在一块板子前面,身上全都是五颜六色的花斑点呢? “他这几天一直都在做这些?!!” 蔺楠第一时间转过头朝着柳妈妈问道。 柳妈妈尬笑两声。 “是的,大人。” 不信是吧? 她也不信啊! 三天了,整整三天了,奇奇怪怪的声音是不少,但就是没有实质性的业务展开。 进这房间的姑娘换了一批又一批,要不是这人出手阔绰,柳妈妈早就把他给赶出去了。 房间里,被蔺楠吓到的那个姑娘原本还端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结果这巨大的开门声炸响,把她那端正了好久的姿势一下子在惊慌中给打乱了。 站在画板前的男子揉了揉后脖颈,从画纸上把目光抽离,转头看向了门外的蔺楠。 “来得有点晚了啊。蔺千户。” 他把画笔扔到一边,然后把沾染上不少颜料的外袍给脱了下来,大步走到了床前,认真将它折叠起来。 那原本坐在椅子上的姑娘在得到柳妈妈的眼神示意之后,连忙小跑着走出了房间。 “白百户来了顺德府也不先到千户所报道一下,要不是手下人机灵,看到了传信鸽朝着问情处这边飞过来,我竟不知白百户还有如此的闲情雅致。” 蔺楠挥挥手,示意柳妈妈也退下去。 柳妈妈早想走了,一得到蔺楠的指示,连忙转身朝着楼下小跑了下去,腾空了所有在楼上看戏的姑娘们,将整个二楼都留给了这两人。 是的,和蔺楠说话这人就是来了顺德府已经三天的白忘冬。 俗话说,有一就有二,有些事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遥想当初在京城之时,他站在问花楼前那纠结的模样,白忘冬不得不感叹,什么叫做世事变迁。 林医师,你看到了吗? 你带进问花楼的那个少年,已经能够独自一人在花楼里住上整整三天的时间了。 真想要赶紧飞鸽传书回京城,让林昭月知道这个消息,想必这位姐姐会很欣慰的吧。 只不过,可能有某些事情会和她想的有些出入就是了。 “没能及时和大人说明,是下官的过失,抱歉抱歉。” 白忘冬在收好那件外袍之后,披上了一件新的袍子,转过身朝着蔺楠抱拳笑着说道。 “下官任凭千户大人责罚。” “责罚不敢当。”蔺楠迈着紧致浑圆的大长腿一步走进到了屋子里,直接坐到了刚才那位“柔姐姐”坐过的椅子上,抱着肩膀说道。 “白百户这一次可是作为特使出行的顺德府,镇抚使大人亲自下令,让整个顺德府锦衣卫千户所都听从你的调令,责罚你,我的职权可做不到。” “是吗?我手里这东西这么牛逼的吗?” 白忘冬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中已经多出了一个卷轴。 他笑吟吟地看着蔺楠:“难道千户大人,也要听从我的调令不成?” “理论上来说,是的。” “那实际上呢?” “实际上?没有实际上。”蔺楠冷淡地抬起下巴,看向他。“你就当这调令是个摆设好了。” 好家伙,这么直言直语的吗? 这话说的,他小心肝都颤起来了。 白忘冬打了个哈欠,舒展了一下身体:“没办法让千户大人帮忙,是下官的无能,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他上前两步,搬起凳子,直接来到了蔺楠的身前,坐了下来。 他直接翘起腿,和蔺楠平视在一起。 “那就请蔺千户来解释一下,这纸条上写的‘有变’是什么意思吧?” 声音清冷,表情微寒。 白忘冬的笑容就像是突然从他脸上溜走的一样,蔺楠还没反应过来,白忘冬完成了迅速的表情变化,手指当中夹上了一张纸条。 他就是因为这张纸条才急匆匆赶到顺德府来得,可是…… “发现了?” 蔺楠眉毛一挑,玩味地说道。 “是啊。”白忘冬把那张纸条给放在桌子上。“顺德府这些天安静的很,别说太平经了,就连小贼都没有几个,仙门弟子平静得就像是来这里度假的一样,这就是你说的‘顺德府有变,速来’吗?” 玛德,就因为这张纸条,他环游大明的计划直接破灭了。 结果现在来了这里才发现,这件事压根子虚乌有。 心态崩了好吧。 “哦,原来如此。” 蔺楠没有率先回答他的话,而是突然想明白了件事。 “这些都是你从问情处这里的姑娘们问到的?” “不止呢。” 白忘冬眨眨眼。 “我听了足足三天的故事。” 从行政官员到军营里的各个将军,从本土仙门到混迹市井的三教九流。 整个顺德府从上到下有名的人物他听了个遍,可以这么说,虽然不能说是完全熟知,但至少顺德府这边表面上的大小情况他确实是全部收集到了。 “有点本事啊。” 蔺楠轻笑一声。 “怪不得会让你来。” “你说得对,我就是骗你的,太平经的消息我们这边暂时还没有掌握,让你来就是想提前认认人,总不能你一来就让我们配合你做这个做那个的吧。” “理解。” 面对蔺楠的话,白忘冬第一时间重新笑了出来。 “毕竟太平经事关重大,当然要认真对待。” “没错,一切为了大明。” “一切为了大明。” 蔺楠和白忘冬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同时笑了出来,两个人笑得越来越开心,就像是一对好多年没有见面的老友。 “不过,虽说千户所这边没有消息,但我在问情处待了这么多天,好像还真找到一点太平经的下落呢。” “哦?” 蔺楠闻言,好奇地看向白忘冬。 “不知道白百户听到了什么传闻?” “传闻谈不上,只是那天碰到了个人,灌了他几杯酒,然后问出了些话,觉得蛮有意思的。” 白忘冬站起身,就像是懊恼似的一拍手。 “哎,我怎么给忘了,算了,要不然还是让他亲自和你说吧。” 说完这句话,白忘冬就在蔺楠疑问的目光下,径直走到了一旁的柜子那里。 他动作没有半点迟疑,直接拉开柜子。 噗通。 一个被捆绑着的身影就这样从柜子里面跌了出来。 “呦,路兄,这两天睡得还舒服吗?” 同一时间,当蔺楠的目光停留在那被捆着的男人身上一瞬间的时候,她目光微微一顿,紧接着表情瞬间阴沉了下来,她死死盯住白忘冬淡淡问道:“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什么人?对啊,他是什么人来着,瞧我这记性,我记着他和我说过啊。” 白忘冬貌似一脸疑惑的揉了揉眉心,紧接着,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猛地一拍手。 “对,我想起来了。” 身体缓缓回过,白忘冬脸上挂上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他看着蔺楠那阴沉的表情,不收半点影响地缓缓开口。 “这人,好像是……知府家的傻儿子?” 啧。 蔺楠阴沉的表情瞬间冷漠,手指猛地抬起。 轰—— 庞大的灵力爆发。 锋利的气流直接划过白忘冬的脸颊,但却半点没有影响到他脸上的笑容。 这一刻,两人目光碰撞。 针锋相对。 今日花丛初相见,亮锋芒。 第66章 我也不知道啦 狂暴的灵力就犹如锋锐的刀锋在这房间当中瞬间肆虐,白忘冬和坐在椅子上翘着腿的蔺楠对视在一起,双方的目光同样冰冷。 针锋相对,蓄势待发。 房间中的气氛霎时无比凝重。 但。 就在这个时候,白忘冬突然把手里的卷轴给举起,挡在了自己的眼前,隔离了蔺楠和他对视在一起的视线。 “别,别这样,哒咩!no!不要这样看着我,我害怕。” 白忘冬的声音突然就轻快了起来,把那卷轴稍稍朝着上面移开几分,露出了自己的左眼。 “蔺千户,你瞧,我现在这样子像谁啊。” “……” 蔺楠眼皮微跳。 这小东西在拿罗睺威胁她? “要是你真的想动手,我确实是打不过你。” 白忘冬把拿着卷轴的手放下来,朝着蔺楠说道。 同为主理一方的千户,蔺楠的实力比之穆远漠差不了多少,虽然他没有和穆远漠动过手,但也知道,那霸道的不动明王金身要是真想撕了他,根本费不了多大的事。 同理,要是蔺楠这条喰血蟒真的想要拿下他,白忘冬也反抗不了。 但是…… “太平经有多重要,蔺千户心里应该有数,这种时候,还是不要给我添堵比较好。” 太平经事关巨着修纂,对于那位雄心壮志,想要大干一场来证明自己就是天命真龙的永乐帝来说,这本书就是他向整个大明来昭示自己能力的成果之一,他必须要做到尽善尽美。 太平经出世可是能够让整个锦衣卫高层专门开会商讨的一件事,可想而知,这部仙法在修行界中的地位如何,若是能够将它编入到巨着当中,又会是一种何等的成就,不提太平经本身的价值,光是这份影响力,就已然足够引起高层的注视了。 所以这一次的任务,罗睺才会将能够调动整个顺德府锦衣卫千户所的权力交付于他。 “可现在添堵的人是你。” 蔺楠目光中的凌厉没有半点的缓和,她盯着白忘冬冷冷开口。 “添堵?” 白忘冬一下子忍不住笑了。 “我添什么堵了?” “路苓是路森的独子,你动他,只会让我难做。” “难做?”白忘冬看着她,忍不住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蔺千户,你是聋了吗?还是说脑子不好,没办法听明白我说的话。” “我说了,路苓知道太平经的线索。” “你在逗我?整个顺德府上下都在找太平经的下落,锦衣卫,仙门,邪门,哪一边不是派出了众多弟子,但就是一无所获。你现在告诉我,这么一个纨绔知道太平经的下落?” 蔺楠放下抱肩的手,从椅子上站起来。 “找事就找事,用这种借口,只会显得你很蠢。” “是啊,太蠢了。” 白忘冬眯眯眼,紧接着,笑脸瞬冷。 在蔺楠没有反应过来到一瞬间,直接一脚狠狠地踩在了路苓的腿上。 咔嚓。 “啊——” 路苓瞬间被这剧痛刺激苏醒,猛地睁开眼睛,整个身体都在抽搐。 “路兄,再把你昨天晚上同我说的话和我们蔺千户说一遍。” “我说,我说,我全说。” 路苓不住地惊叫着,说起话来语无伦次。 “王福,一个女人,受伤,会雷法……” 虽然他的话很乱,甚至连不到一起,但蔺楠还是从中择取出了几个关键信息,稍微联想延伸一下就是。 王福那里,有一个受伤的女人,这女人会雷法。 蔺楠没有在这个时候说什么“天下会雷法的人多了去,不一定就是目标”这样的傻话。 因为那个留下太平天雷痕迹的人确实有伤,他们在天雷痕迹处发现了大滩血迹,这说明这人不止有伤,而且还会是重伤。 王福这个人她也知道,这就是在市井里混迹的一个大地痞,靠着和路苓这纨绔有些关系,拢络了数量不少的小弟,经常会替路苓处理一些脏事杂事。 啧。 所以,这货还真的和这件事有关? “整个顺德府都找不到的人,偏偏人家就知道在哪儿。” 白忘冬摊摊手。 “蔺千户,你说,蠢的到底是谁啊。” “……” 蔺楠身上气势一泄,虽然白忘冬的话有些难听,但蔺楠还真的没法反驳。 虽然蔺楠对太平经这件事的上心程度确实不怎么高,但只说路苓这个突破口,却是找了这么多天愣是没有一个人发现他有问题,反而是白忘冬这个刚来了顺德府才三天的外来客一到就找到了这条线索。 就这么一对比,蔺楠现在实在是没办法说出半句硬话来了。 没别的,丢人。 “呼~” 蔺楠呼出一口气,原本充斥在这房间中的威压尽数散去。 她不发一言,直接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白忘冬耸耸肩,知道这算是蔺楠变相的认了输。 没办法,事实就摆在眼前,顺德府锦衣卫千户所在白忘冬找到路苓的那一刻被比较得一无是处。 能力不行,就该站着挨打。 蔺楠无话可说。 白忘冬没有继续在房子里停留,而是抬脚跟着蔺楠走出了房间。 一出房间,白忘冬就见到了那些悄悄待在二楼朝着他们这边看过来的姑娘们,里面有不少都是熟人。 白忘冬笑着和她们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然后就跟着蔺楠走到了一楼。 “去,把上面那个蠢东西给我带下来,顺便再去找个人去趟路府,告诉路大人,他儿子的事犯了,让他来锦衣卫问话。” 对着手下说完这些,蔺楠朝着自己身后的白忘冬瞅了一眼,然后伸出手用大拇指指了指他。 “这位,是京城来的北镇抚司白百户,都认认人,别搞错了。” 白忘冬从她身后探出头来,朝着面前这群人挥了挥手,笑容温和,看起来就很好相处。 蔺楠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这人是属狗的吧,变脸变得这么快。 “走,回家。” 蔺楠话音一落下,在场所有锦衣卫同时转身,朝着外面小跑了出去。 好大的排场。 白忘冬站直身子,突然,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转过身朝着身后看去。 问情处顶层之上,一道倩影站立,俯视着下面的人群,美眸当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忘冬看到她之后,第一时间抬起手,朝着她那边挥了挥。 “我走了。” 他的声音清朗而又清晰,在这问情处当中回荡。 那女子听到他的声音后,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蔺楠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没有在此刻多说什么,大步迈出,朝着问情处之外走去。 白忘冬回过身,抬脚跟上。 两人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了问情处当中。 顶层之上,那女子看着两人消失的背影,眼中闪过了些许晦暗不明的光芒。 不久,一个老妪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开口说道。 “圣女,王福那边已经安排好人了,是不是现在动手?” “让他们撤回来吧,没必要守着了。” 女子淡淡道。 “蔺楠已经知道这件事,我们要是再出手,会惹上这条大蟒蛇的。” “可……” “放心,太平经没有那么好拿。” 女子冷冷一笑。 “那个会用太平天雷的女人,可不是个善茬,就先让锦衣卫去探探路,等局势明朗一些了,我们再做打算。” “是。” 老妪退下。 而女子则是站在栏杆处久久不去。 “白忘冬……” 这可真是个妙人。 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取下他的脑袋。 …… “嘶~” 走在街上,白忘冬后背一冷,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 “总觉得有人想要害我。” “刚才那女子是?” 蔺楠走在他旁边,淡淡开口问道。 “别闹,你能不知道?”白忘冬感觉到那股寒意散去,连忙挺直腰板,回复蔺楠的问题。“彼岸门圣女,谢采纭,这种人物不应该是一进顺德府就要登录在册的吗?” 彼岸门,天下邪门之一,和月神教那样的邪教不一样,彼岸门可是有着正经山门的大邪门,并不在大明的狩猎名单之上。 其实人们对邪门的印象是有一个错觉的,似乎觉得所有的邪门都是朝廷的敌人,都应该被剿灭。 其实这个印象是错的。 邪门当中,其实大概分两种类型,一种自然就是像月神教那样,无论是改革前的变态风格,还是改革后的乱党风格,都是不被朝廷所接受,会对朝廷的统治产生影响,必须要剿灭掉的类型。 还有一种,就是修行界中,修行邪道,脱离三千仙道,寻找新的仙道的势力,这类型的邪门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也是仙门,但是,所行之道与正统仙门相悖,所以才被划分到了邪门的类型当中。 这类邪门一般都是仙门的敌对方,并不把剑锋指向朝廷,对于这些邪门的存在,朝廷方面也是乐成其见,所以一般都会将这些邪门的名字登录在册,划分到“在册邪门”的行列,和仙门享受同等待遇。 只要不威胁到朝廷,那朝廷就不会对他们下手,更何况,若是仙门势力被削弱,这也是朝廷想要看到的结果。 总而言之,第一类邪门,是由朝廷官方划定的,第二类邪门,则是修行界仙门自己划定的。 彼岸门就是属于在册邪门当中名列前茅的存在。 “谢采纭,原来是她。” 蔺楠听到这个名字,瞬间了然。 “你真不知道?” 白忘冬微微皱眉,看向她。 这种情报都不知道,顺德府的锦衣卫水平已经烂到这种程度了吗? “我前段时间在养伤,这样的消息一般都是交给下面人去处理的。”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蔺楠开口解释道。 “谢采纭应该就是在这段时间来得顺德府。” “你为什么会和她有交情?” “可能是一见如故?”白忘冬笑了一声,这话说的他自己都不信。 话说回来,更让蔺楠觉得疑问的是…… “你为什么一来就去了问情处?” 若是白忘冬是个色中饿鬼,那也就罢了,可他在问情处住了三天,从白天住到晚上,愣是没有进行过一次问情处的主要业务,甚至于据说他进问情处都是走的后门。 这样子可绝对不是冲着满足自己的欲望来的,可如果是这样的话,白忘冬又因何第一时间就进了问情处呢? 其实答案很简单。 “因为这里人多啊。” 白忘冬如实回答道。 “再说了,这问情处本来就是彼岸门收集情报的场所,我去这里,就是为了调查太平经的下落。” “那你又如何得知,问情处是彼岸门的势力?” 这事即便是顺德府本地人都不一定知晓,白忘冬一个外来者,他为何能得知? “嗯……” 白忘冬眨眨眼。 “秘密?” 嘶—— 不知道为什么,蔺楠总觉得这背后的原因会让她有些牙疼。 还是不问好了。 总而言之,这么一说,蔺楠也大概搞清楚白忘冬这来到顺德府的行动轨迹了。 先是去问情处,他说他在这里听了三天的故事,那大抵就是从那些姑娘的嘴里在探查情报。 问情处本身就是彼岸门的情报据点,那些姑娘们虽然不知道自己身后的东家具体是谁,但也受到一些不太正规的专业训练,会在日常工作的时候从客人口中套话,然后在固定的时间将这些话告诉柳妈妈。 所以,这些姑娘们本身就知道不少旁人不知道的事情。 白忘冬把她们一个个分开叫进来聊天,听“故事”,其实就是相当于率先截胡了彼岸门的情报网,只要话术水平够,再配上白忘冬这张脸,基本上一些明面上的消息都能够套的出来。 不用工作,只要讲故事就有钱拿,问情处的姑娘们可不是会前仆后继地进白忘冬的房间吗? 然后就在昨天,他碰上了路苓这么个坑爹货,也许是从哪个伺候过他的姑娘的口中知道了太平天雷使用者的下落,所以这才有了之后的所有事情。 “呼~” 分析完这些之后,蔺楠下意识松了口气。 还好,不是个草包。 当时听到特使是一位百户的时候,蔺楠心里其实是比较怀疑白忘冬的水平的。 在她看来,这样重要的任务,怎么着也得是谢阴出手吧。 不过现在看来,这位白百户不算是什么草包,应该撑得起“镇抚使亲派特使”的身份。 “那么,接下来,你想要做什么?” 对着白忘冬,蔺楠问出了这个最关键的问题。 白忘冬脚步站定,眼睛微眯。 “那当然是……” “我也不知道啦~” 第67章 始末 “接下来要做什么?我不知道啊。” 看着这人眨眼卖萌的样子,蔺楠脚步一顿:“我还以为你已经有计划了呢。” “拜托,蔺千户,我才刚来顺德府三天,截止到昨天为止我都是个残疾人,还要一边和问情处的姐姐们打探太平天雷的下落,我是有多少精力能再制定出一个完整的计划?” 白忘冬一边说着一边捏了捏自己的右手。 赶路两天,问情处又待了三天,昨天晚上白忘冬才扎完第五天的针,虽然现在看起来能够正常活动,但实际上还是有些肌无力,还需要再扎两天的针来进行调理,届时才算是完全恢复。 所以,至于接下来要先做些什么…… “等从这个王福那里找到人以后再说吧。” 虽然白忘冬的直觉告诉他,这人不一定能抓到就是了。 不过,除却这些,现在他倒是还有一个疑惑没有解开。 “既然这人是受了重伤,那伤她的又是何人呢?这人可曾留下什么痕迹?” “现场只有太平天雷的痕迹,而且从痕迹上残留的灵力来看,只属于一个人。” “一个人……那她为什么要用出太平天雷呢?” 难不成还能是嫌天色太暗,搞出来两道天雷来照个亮吗? “这一点,我们也不清楚。”蔺楠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理解。 当时千户所的下属把报告交上来的时候,蔺楠也有同样的疑问。 既然只有一个人的灵力痕迹,那么这太平天雷用出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证明身份?用作威吓?” 白忘冬抿抿嘴。 “有没有可能这现场被人处理过呢?” “基本上没有可能。” 蔺楠虽然说的是“基本上”,但那语气显然是在说“绝对”。 “你不了解当时的情况,太平天雷一出现的时候,几乎响彻了整座城池,府衙的人从出动到到达现场一共都没有用了半炷香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处理得只剩下一个人的痕迹。” 处理现场是个精细活,如果是处理到半点痕迹都没有,那倒是简单,但如果是在两个人动手的现场将其中一个人的痕迹全部抹除的话,半柱香的时间,就算是锦衣卫里最擅长此道的高手都没办法做到。 “那么,也许是这样。” 白忘冬快走两步,转身来到了蔺楠的面前,一边倒走一边抬手朝着蔺楠演示。 “也许当时是有两个以上的人,这位会使用太平天雷的女子很信任这个人,但是他们走到现场的时候,这另外一个人突然暴起,趁其不备,直接动用兵刃刺穿了她的心口。” 白忘冬虚比着一把刀刃,扎在了自己的心口位置。 “这女子重伤,动用太平天雷还击,逼退对方,然后逃走。” 这样还合理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这得是多么信任的关系,才能够让这女子连灵罡都不布,大大咧咧的将后背亮给这个人。” 蔺楠提出疑问。 “再说,既然都已经到了需要一击致命的程度,那为何不直接动用灵力,力求一击必杀呢?” “他觊觎太平经,想要留活口?” “那也有些说不过去,还是那句话,若是动用灵力,会有更好的效果。” 那个现场最大的问题就是只有一个人的灵力痕迹。 “或是为了隐瞒身份?” “我觉着不太可能。” 白忘冬停下脚步,他微微皱眉。 “所以,他应该要有一个不能动用灵力的理由。” “可是,你怎么就肯定,一定有这样一个人呢?” 蔺楠也停下脚步,站在他面前,淡淡说道。 “这只是你的猜测,事实上,现场只有一个人的痕迹。” 这倒是实话。 白忘冬只是想要探寻一下有没有别的什么可能。 实在是现在能用的线索太少了,要不然的话,他何至于在这里靠着自己的臆测来推断呢? “有点想不明白了。” “那就先别想了。”蔺楠与之擦肩而过。“先回千户所,我给你安排好住处,然后再设宴给你接风洗尘。” “嗯?” 白忘冬闻言眨眨眼,转过身。 “额……” 听到他这迟疑的声音,蔺楠再一次站住脚,回过头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 “我没想回千户所啊。” 白忘冬直接开口说道。 “嗯?” 蔺楠也愣了。 “你不回千户所,你去哪儿啊?” “那自然有我要去的地方。” “那你和我走了这一路是……” “我以为你喜欢散步呢。” “……” 两个人同时沉默了。 说实话,这一刻蔺楠是有些想要骂人的,但她作为千户的素养告诉她,她不能这么做。 所以,她呼出一口气,语气特别冷淡地说道。 “那你自便。” “等等,等等。” 白忘冬连忙叫住她。 “还有事没说完呢。” “说。” “第一,王福那边有收获了及时告诉我一声,用传信灵鸽。” “好,第二呢?” “第二,给我备好一队人,不需要多,只要十个,我随时有用。” “十个够吗?” “感谢您的贴心,十个足够。” “第三呢?” “没有第三了。” 白忘冬摇摇头。 “目前就这两件事,再有其他的要求,我会再提的。” “那……我可以走了?” 蔺楠面色不变,冷淡问道。 “您请。” 白忘冬抬手,示意蔺楠先行。 蔺楠闻言连招呼都没打,直接转头迈步,朝着前面头也不回地走了。 白忘冬站在后面看着她离开的身影,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这女人身上确实有伤,而且直到现在都没有恢复过来。 这伤看起来不算是太老,但也没有很新。 她如果不是就这么大大方方的展现出来,白忘冬可能真的会想一想这也许是太平天雷留下的伤势。 但…… “应该不太可能。” 白忘冬自己否决掉了这个想法。 毕竟,从蔺楠的伤势当中,白忘冬没有看到半点雷法的痕迹。 既然她展现的如此大方,那受伤的整个经过应该也都有着极为详细,能说得过去的过程。 如果是这样的话,蔺楠这个名字可以暂时先在他的小本本上划掉了。 “接下来去找哪一个呢?” 白忘冬看着自己小本本上列举出来的名单,沉思几秒。 “太平道?” …… 就在白忘冬打算按照自己小本本上的名单一个一个找过去的时候,蔺楠安排的人已经到了王福这边。 当带队的百户将绣春刀架在王福脖子上的时候,这才知道,他们的目标已经先一步离开了这里,不知去向。 王福都被吓尿了。 他就是个混迹市井的地痞流氓,何曾想过有一天会被锦衣卫光顾上门。 “她去了什么地方?” 百户狠狠地问道。 “我,我不知道。” 王福惊慌失措地说道,目光触及到百户那泛着凶光的眼神时,他整个人全身都在发冷哆嗦。 “她从来不告诉我这些的,我不敢问她去哪儿。” “撒谎!她都在你这里住了这么长时间了,要不是信任你,怎么会这么长时间不转移?说,你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百户一边说着,一边把刀在王福的脖子上磨了磨。 感受着那冰冷且锋锐的刀刃,王福闭着眼睛,哭丧着脸:“官爷,爷爷,祖宗,我真不知道,我之前都不认识她,要不是她威胁我,说要是敢把她的事说出去,就把我全家都杀了,我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把她留下啊。” “她是什么时候住到你这里的,伤在了什么地方,伤势有多重?” “就,二十天前,她倒在了我家门口,我出于好心……” “嗯!” 百户把刀又凑近几分。 王福瞬间改口:“不对不对不对,我承认,我当时确实是看她长的好看,才把她带进家的,谁知道她一进我家就醒过来了,一巴掌就把我给拍地上了。我打不过她,她还当着我的面,废掉了二狗一条腿,然后她和我说,她就在我这里待几天的时间,养好伤以后救走,要是我帮她保密,她就给我留下一本仙法,要是我敢说出去,她就要杀我全家。” 王福睁开眼睛,跪在那百户面前,哭的是满脸都是鼻涕。 “官爷,我真的是没办法,那杀神真的能杀我全家,我整个帮派的兄弟加起来都没办法和她作对,官爷,我真的会死不敢报官,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求求你们了……” 百户看着他这副样子,眉头紧皱。 他看不出来王福有任何撒谎的迹象,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说明这条线索真的就在这里断掉了? “我再问你几个问题,表现的好的话,我就给你一次机会。” “好好,您问,您问。” 王福就像是听到了什么福音一样,连忙说道。 “她现在的伤势有多严重?” “已经好了大半,自由行动,不是问题。” 王福好歹也是给常给路苓处理一些脏事的人,大概也能猜到百户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她是怎么知道要提前跑路的?” “因为路少。” “路苓?” “对。”王福点点头,如实说道。“路少说了今天早上要来找她,可这都日上三竿了,也没见到路少的人影,所以她就起了疑心,没和我说就直接跳窗户走了。” “路苓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百户冷声问道。 “没,没多大关系。”王福迟疑了几秒之后,开口说道。 他一说完就小心翼翼地看向了百户,发现百户那脸上裹上了一层厚厚的寒霜之后,他这才连忙解释道。 “真的没多大关系,路少是三天前来找我的时候碰到她的,她生的好看,路少一见到她就起了心思了,然后就和我问她的事,我就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了,结果,结果路少和她说,要是不从了他,他就把这件事告诉官府。” “然后呢?” “然后,然后这个女人就和路少说,让他今天再来,那个时候,她一定答应他的要求。” “同意了?” 百户皱眉。 他可不觉得这女人会是个善茬,路苓敢这么威胁她,属实是脑子让狗给吃了。 “同意了。” 王福说。 “但也不算是同意了,路少一走,这女人脸就拉下来了,我估摸着,她原本今天就打算要走,假意答应路少就是想在走之前把他给……弄死。” 那女杀神,绝对干的出来这种事。 他从一开始就不觉得路苓那种纨绔能碰的了她。 那是一只母狮子,凶残到家了。 “还好。” 听完王福的话,百户松了口气。 路苓和这件事牵扯的不深,要不然的话,即便是犯了罪,那路森路大人也不会善罢甘休的,到时候,怕不是会把这笔债记在他们千户的头上。 如果只是现在这点牵扯的话,那路森捞人也好捞一些,他们千户大人还能借这个机会,卖给路森一个人情。 对了。 “她叫什么名字,有和你说过吗” “没有。”王福连忙摇头。“她没告诉过我。” 百户听到王福的答案之后,深吸一口气。 看来王福这条线也就到这里了,这女人很谨慎,几乎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有留下,她这一走,基本上也就代表着这条线断掉了。 百户收刀,摆摆手,两个手下飞快来到他身边,将王福给架了起来。 “把他带回去,问一问这女人长什么样子,看看能不能把通缉令给画出来。” “是。” 说罢,这两人就带着王福离开了这里。 百户的目光在面前这屋子上扫过几秒,然后迈步,进入到了屋子当中。 这二十多天,这女人就是住在这个地方的。 不知道有没有在这里留下什么东西呢? 百户的手指在这个房间的每一寸滑过,试图找到留在这里的灵力痕迹。 不过,看起来是他想多了。 这房间里的灵力微弱的很,怕是找不到一点有用的东西。 而就在百户收手打算离去的时候。 他突然愣了一下。 紧接着,眉头皱起。 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了心头。 他立马转过身,死死地顶住那张床榻。 是这张床有问题吗? 他小心翼翼地朝着床榻那边移动,很快就到了那边。 用绣春刀将床榻上的东西挑起来,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莫非是这些天熬夜加班加的有点累了,感觉错了吗? 百户刚这样想到,结果下一秒,他一转身,眼眸就猛地紧缩起来。 暴烈的雷霆在他的眼前越来越闪亮,雷光当中,有一道倩影沐浴着光芒,直接冲出,手持雷电,直接盖在了他的头上。 嘭。 百户第一时间就飞了出去。 紧接着,那暴烈的雷霆就再一次从空中落下,朝着这房屋猛地劈落。 房屋瞬间坍塌。 院子当中的锦衣卫第一时间严阵以待。 而就在那房子的废墟当中,一道倩影踩着雷霆,缓步走出,左手当中还手持这那百户的人头。 看着院子中这些如临大敌的锦衣卫。 那女子轻蔑一笑。 好多的狗。 看来,今天能杀个开心了。 第68章 新的马甲已经出现 天空一声巨响。 这一响直接震动了全城百姓,几乎所有人都朝着一个方向看去。 暴烈的雷霆响彻云霄,天空之上,似乎有着乌云在飞快的汇聚。 “这就是……太平天雷?” 有人惊骇抬头,望着那乌云所在的地方,二话不说直接将手里的书卷给收起,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了院子当中,朝着那乌云之下的地方赶去。 同一时间,整座城池当中,一道道身影穿梭,都在朝着那个地方极速奔走。 此时此刻,王福的小院已经化为了废墟,在那废墟当中,一道倩影单手提着之前进到屋里的那位百户的头颅,一步步走出。 “站住。” 百户已死,这支队伍的指挥权落在了旁边的试百户头上。 感受着那暴烈雷霆的恐怖威压,他硬着头皮,手持绣春刀出声呵斥道。 “这人是你们这里面最强的吧?” 女子提着百户的头,轻蔑地看了他一眼。 “他都死了,你还敢狗吠?” 试百户没有和她斗嘴,他只是手掌抬起,给身后的人比了个手势。 唰—— 踩影步催动、 身后的数十人瞬间消失在了原地,闪现过后,将这女子团团围起。 “还真不怕死啊。” 女子将百户的人头给扔到一边,她冷漠注视着这数十人,双手当中,再一次亮起了雷霆。 “结阵。” 试百户的话音才刚刚落下,女子却瞬间化为一道电光,穿过了试百户面前的所有人群,就仿佛鬼魅般出现在了试百户的面前,试百户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到女子握着雷霆的手掌一把盖在了他的脸上。 嘭—— 头颅爆开。 那试百户瞬间绝了气息。 那数十个锦衣卫瞬间回神,看向女子的目光中带上了浓浓的惊骇。 太快了,这速度简直快到了极点。 他们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试百户就已经死在了她的手上。 这女人,好恐怖。 “强弩之末罢了。” 同一时间,这小院周围的屋顶上已经围满了人。 一个个修行者接连到场。 说话者鹰眉虎目,面相极为狠厉,他抱着肩膀,俯视着下面的战局冷冷说道。 “气息悬浮,脚步不稳,这人坚持不了多久了。” “无极师兄好眼力。” 清朗的声音响起,白衣少年站在另一边笑着回话。 “不过,这太平经当真是玄妙,无论是身法还是攻伐,都有着其独到之处。” “若是没有独到之处,那也就不值得我等跑上这一趟了。” 这次说话的又是另外一个人。 她身着一身紫衣,巧笑嫣然,怀中还抱着一把长剑。 “只是没想到,这一趟来的人竟是这般多,我们都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见过了吧。” “差不多……半年?” 炎宗炎无极,白鸟山雀乘风,紫霞门李芊悦。 现在说话的这几人都是现如今修行界仙门中的天骄翘楚,算得上是修行界如今这一代中的中流砥柱。 “半不半年的,现在说没用。” 炎无极很直接地打断了雀乘风和李芊悦想要叙叙旧的想法,他目光在其他那些一言不发的仙门弟子身上扫过,然后接又着看向了下面那个使用太平天雷的女子。 “这人现在伤势不轻,若是此刻动手,拿下她的把握有八成以上,没有人想要试试看吗?” “炎师兄若是想要动手,那我们紫霞门绝对不会阻拦。”李芊悦第一个表态,她做出一个“请”的姿势,笑着说道。 态度别提有多好了。 但这个时候,雀乘风却开口了:“无极师兄,在场的人里没有一个是傻瓜,就不要整这种没有意义的拱火了,现在若是动手,锦衣卫还在一边看着,到时候,这人你是交还是不交?” 雀乘风把弄着手里的折扇,俯瞰着下面僵持着的双方。 “要我说,动手,可以。要不就是等这女人把在场的锦衣卫给杀光,要不然,还是乖乖看着她突破围剿,然后我们再跟上去吧。” “哼。” 听完雀乘风的话,炎无极冷哼一声,没有反驳。 雀乘风和李芊悦对视一眼,同时笑了出来。 别看炎无极浓眉大眼的,但这人面相就透露着七分狠戾,一看就不像是什么好人,心眼多着呢。 以前在仙门大会的时候,他们可没少吃过这老阴比的亏。 久而久之,这人说起话来,在他们这里也就没有什么可信度了。 说实话,做人做到这份上,其实已经可以去买块豆腐撞死自己了。 “就是没想到,这一次天师府的人也会来。” 雀乘风靠近李芊悦小声说道,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看向了待在偏僻角落当中,一言不发的那些人。 别看这些人看起来低调,但实际上,论起仙门实力,天师府绝对是修行界中的第一档的存在,只不过,这一门素来喜静,一般来说,像现在这样夺取机缘的事情,天师府的人大多数情况下是不会参与的,所以雀乘风才会对天师府的人到来而感到惊讶。 太平经莫非真的有如此的吸引力。 让这些道士们都起了贪念? “不止呢。” 李芊悦努努嘴,示意他看向另外一边。 同样是角落,同样是一群低调的不起眼的家伙,可当雀乘风见到他们身着的外袍时,整个人也愣住了。 “天衍山……这群神棍居然也下山了?” 比起天师府的喜静,天衍山的到来就更匪夷所思了,这一门的教义向来讲究闭门研修,感受天道。就算是靖难之役都没能敲开他们的山门,可这一次却派了足足五个人一同下山。 这也是为了……太平经? 雀乘风抿抿嘴。 他发现这部仙法的含金量这是在朝着他预想的高度之上继续疯涨啊。 “诶。” 雀乘风突然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样朝着四周看去。 他的目光在在场的每一个人身上扫过,看遍了所有的仙门弟子,但最终却没有找到他想要寻找的那个目标。 嘶—— 他狠狠皱眉。 “太平道呢?” 这最该出现的人为何反而不在场呢? 睡过头了? …… 而就在上面的仙门弟子们看戏看的正开心的时候,下面的把这女子围起来的锦衣卫却是无比紧张。 杀百户的时候,他们没有看见,但这瞬杀试百户的画面,他们可都亲眼目睹了。 尤其是这女人手里的雷霆还在不断地流散,光是隔着距离感受,就已然能够知晓这其中的恐怖。 该不该冲上去呢? 这是在场所有锦衣卫心中的想法。 而就在这个时候,其中一个自动接替了那位试百户位置的锦衣卫面色微微一顿,目光当中闪过一丝了然,但很快就隐藏了下去,他深吸一口气,抬起手。 “甲字三号刀阵,抓。” 锵—— 这一刻,绣春刀上瞬间亮起了刀光。 数十把绣春刀在第一时间同时挥动,朝着女人横劈了过去。 女人冷哼一声。 看来威吓对这些人是不管用了。 强行动手,牵扯到了她的伤势,她本来就是打算的能不打就不打的想法才雷霆出手,看来这个方法是没用了。 她能感觉到现在周围有着无数道目光在盯着她。 恐怕这个时候,她已然成为了一群人心心念念的猎物。 必须要尽快突围。 她目光当中闪过些许寒芒,不再有半分的克制,直接全身上下雷霆冒出,电弧跳动之下,让她看上去就是全身都沐浴在雷海当中。 轰隆—— 在她周身,突然无数道雷霆从天而降。 那集体攻向她的绣春刀停顿一瞬,被那狂暴的雷霆被直接轰开。 但是,这数十个锦衣卫默契十足,在雷霆攻下来的一瞬间,就变换了位置,躲开雷霆,朝着女子继续挥刀。 女子抓住那个空隙,双手结印。 吼—— 一条雷龙在她身后瞬间浮现,雷龙绕着她,朝着周边的人不断嘶吼。 刀挥了下来,但雷龙直接盘旋甩尾,数十把绣春刀直接被轰开。 锦衣卫们被击退数米。 女子一手抓住龙头,一手将雷龙的身子扛在自己的肩膀之上。 雷龙在她的身上盘旋围绕,女子抓住龙头,朝着正前方,猛地蓄力。 那蓝色的雷霆增长的数量越来越明显,女子体内的灵力顺着雷龙的身体猛地朝着龙头的位置灌入。 轰—— 紧接着,还没等锦衣卫那些人反应过来,那极为绚烂的雷柱,直接就径直轰了出去。 雷柱轰碎了面前的一切阻碍,直直的给女子开出了一条无人的道路。 暂时担任领队的锦衣卫看着那被轰开的道路,眼眸紧缩,下意识就咽了口唾沫。 那残破焦黑的废墟之上,有着无数的电弧跳动,还有着被炙烤的痕迹在一直表达着毁灭的想法。 若是正面接了这一击。 恐怕在场的锦衣卫中没有一个人能好好的站着。 甚至于,能不能留下一个全尸都会是个问题。 而此刻,在女子身上的雷龙缓缓消散,她深吸一口气,环视周围那些一直在盯着她的目光。 虽然她看不到这些人现在在哪里,但她知道两件事。 第一,数量很多。 第二,他们已经跃跃欲试,绝对不会让她顺利脱身。 “那就看看,你们能跟得上吗?” 女子说出这句话之后,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动用全身灵力。 蓝色的电弧在她的身上一瞬闪过。 嗖—— 这一瞬间,女子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了原地,直接就是冲向了前方开出来的那条道路。 电光真的很快。 房顶上的雀乘风等人还没有从那雷龙一炮上反应过来,就直接看到了女子想要逃离的画面。 “追!” 雀乘风直接一招手,也不管炎无极和李芊悦,带着人就是往下冲。 同一时间,之前观战的仙门弟子也反应了过来,第一时间就跳下了屋顶,朝着女子所在的方向追了过去。 女子很快,但这些人的身法修为也不是开玩笑的。 只是一个眨眼的时间,女子的身影就映入了他们的眼帘。 女子在城池中奔跑,全身电弧越发地跳脱,她双手当中,无尽的雷霆四射,朝着身后轰击而去。 “姑娘,我们不会伤你,只是想和你聊聊。” 炎无极的声音猛地响了起来。 紧接着,天空之上就像是有着岩浆倒灌一样,直接冲向了下面的女子。 女子冷笑一声。 “谁会信你的鬼话。” 她双手飞快结印。 无数雷霆自下而上,拔地而起,直接朝着上面的岩浆冲了过去。 岩浆犹如淹没世界的滔天巨浪,看起来声势极为吓人,雷霆在与之碰撞的一瞬间,就压制在了原地。 这是灵力修为差距的压制。 但…… 即便是此时此刻,太平天雷仍旧靠着自身的精妙,将那倾灌下来的岩浆给挡在了原地。 见到这一幕,炎无极目光再次升温。 这便是太平天雷,这便是太平经。 如此仙法,又岂能不入我炎宗呢?!! “给我压死!” 轰—— 眨眼间,周围的一切都被火焰点燃。 火焰将女子包围,愤怒的炎魔就像是想要撕碎她一样,朝着她猛地扑了过来。 “滚开!” 吼—— 雷龙再度出现。 携带着大量的雷霆,雷龙直接将那炎魔给冲破。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女子猛地停下了脚步。 因为就在这个时候,那原本还在追着她的仙门弟子无比突兀地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直接拦住了她的去路。 “白鸟见群花。” 一瞬间,遍地花开,无数的白鸟在天空之上飞舞,朝着女子猛地冲去。 女子手臂一挥。 那雷龙直接冲了过来。 撕咬,吞食,怎么凶残就怎么来。 一瞬间,半空中血雾弥漫,白雀的鲜血从空中飞快洒落。 女子脚下重重一踏。 那群花飞溅,化为灵力消散在了空气当中。 “弱爆了,滚开。” 女子冷声说道。 可这个时候,雀乘风却笑了起来。 “花香蝶自来。” 突然,女子眼眸猛地一颤,她看着手臂之上的血点一个接着一个的变成血蝴蝶朝着她身上扑了过来。 女子用雷霆一遍又一遍的冲洗着这血蝴蝶,但没有半点效果,反而还让这些蝴蝶越来越多了起来。 虽然这些血蝴蝶没有冲破她的灵罡,没有对她造成半点伤害,可是,他的身体却被这些血蝴蝶缠绕,没办法脱离半步。 此时,又有不少人冲了过来。 雀乘风感觉到这些人的到来,没有半点犹豫,朝着女子冲了过去。 只要他能够先得手,那么一切都好说。 女子眼睁睁看着雀乘风的身影飞快靠近,整个人心底越发的焦急。 动起来,动起来啊! 她心底不断地开口道。 可此时此刻,即便是能够动起来,那也没有半点意义了。 因为雀乘风已然到了她的面前,只有一步,只差一步的距离。 哗—— 可就在这个时候,漫天冰雪飞舞。 雀乘风眼眸猛地一缩,下一秒,紧急收回手,而就在他收回手之后不到半秒钟的时间,一把锋利的冰剑直接从天而降,挡在了他的身前。 “谁!哪一家的?” 雀乘风见到这一幕,一下子火了起来,大声吼道。 而就在下一秒,一道身影闪现到了女子的身后,手掌搭在了女子的肩膀之上,他就这般遥遥望着雀乘风,鎏金色的眼眸当中,满满地都是冷漠。 他站在原地,将手中的寒冰折扇插在地上。 迎接着那一个个仙门弟子的到来。 然后…… “太平道弟子罗正,师弟这厢有礼了。” 没错。 新的马甲又出现了。 第69章 英雄救美? 漫天飞雪,数十把冰剑从天而落,插在了雀乘风的面前,拦住了他伸出了手掌。 紧接着,一道身影就如同鬼魅一般,瞬间出现在了女子的身后。 同一时间,那紧随其后的炎无极等人也接连出现,看着陌生的来人,眼中闪过了些许的疑问。 这是谁? 哪一家的? “太平道弟子罗正,见过各位师兄师姐。” 白忘冬把雀寒翎插在地上,上前一步,抱拳行礼。 “师弟这厢有礼了。” 太平道? 因为只差一步就被拦在原地,现在有些恼怒的雀乘风听到这三个字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目光凌厉地看向了他。 “就算是太平道那也得公平竞争吧,你这样横插一脚,可算是破坏了我们之前的协定。” 协定? 白忘冬默默将这两个字给记在了心里。 这群仙门挺无聊啊,这种你争我抢的事情都要立下什么协定,锦衣卫也参与了这次的太平经争夺赛,为啥没有人通知他要去商量制定什么协定啊。 他们朝廷不要面子的啊。 白忘冬不动声色,微微一笑。 “若此次太平道只是为了太平经而来,那么师弟自然会将人相让给师兄。” 白忘冬清朗的声音在在场所有人耳中响起,一边说着,他手中灵力一边倾覆,朝着旁边被血色蝴蝶包裹的女子肩上拍去。 雀乘风察觉到他的动作,连忙皱眉叫道。 “你做什么?” 灵力涌动,瞬间将女子身上一部分的血蝴蝶给撕开。 暴烈的雷霆随之亮起,冰墙拔地而出,挡在了白忘冬的面前。 白忘冬沐浴在雷海当中,感受着那雷霆与他擦脸而过,表情没有半点想要躲避的意思。 将两人围起来的众多仙门天骄下意识抬起手,抵挡着这雷霆掀起来的气浪。 而下一秒,白忘冬的手掌就一把抓在了女子的手腕之上:“你现在气血不平,还是少动手些比较好。” “滚开!” 女子雷罡一震,白忘冬的手被猛地震开。 好家伙,还是个暴脾气。 白忘冬手指放在唇上,表情一瞬冰冷。 “嘘,安静。” 女子微微一愣,下一秒,她身上电流似乎虚弱几分,紧接着,她俏脸一白,身子稍稍摇晃几下,险些倒地。 “你……” 女子暴怒张口,却失了声。 白忘冬随即转过身,看向了周围其他人,又一次挂上笑脸,朗声说道。 “太平道全体弟子奉道主令,来接小师姑回家。” 啥?? 这一声直接给炎无极,雀乘风等人给干傻了。 这货说了啥。 小师姑? 太平道道主都已经七十多岁了吧。 玛德。 这太平道是连脸都不要了。 …… 半个时辰之前。 太平道所在的小院。 白忘冬坐在外面的树下,天空之上,还漂浮着虚体化之后的雪幽兰。 白忘冬闭着眼睛,灵目与雪幽兰视角相连接,俯视着院子当中忙忙碌碌的太平道弟子。 太平道这一趟来的人不少,光是白忘冬看到不同的面孔就足足有三十多人。 这个数量比起其他仙门来说,至少已经超出了一半左右。 这还不算现在待在房间当中,一直没有出来的气息特别强劲的那三人。 不得不说,太平道这一次真的是下了血本。 不过也能理解。 毕竟现在整个天下,最想要得到太平经的人就是他们,就算是着急想要将巨着完成的朝廷,这迫切度都要差上好大一截。 正统地位,这绝对是东拼西凑起来的太平道最想要得到的东西。 “算算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 白忘冬张开眼,朝着城中某个方向看了一眼。 估计,再有最多两刻钟,这城中应该就会热闹起来,他也是时候去那边绕一圈了。 “可惜,太平道这边什么消息都没有得到啊。” 白忘冬手指微动。 下一秒,一只白鸽就从空中缓缓飞下,精准无误地落在了他的手心当中。 白忘冬用手抚了抚它的羽毛,然后将一个小竹简绑在它的腿上:“慢点,不着急。” 白鸽歪了两下头,似乎是对他的话有些不太理解。 下一秒,展翅高飞,离开了这里。 白忘冬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尘土。 “先去买串糖人吃吧。” 嘴馋了。 说着,他转身而去,这里又一次恢复了无人的状态。 直到,两刻钟之后。 轰隆—— 暴烈的雷霆几乎震动了整座城池。 太平道的弟子们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城中某个方向的乌云汇聚。 房间当中,那三道身影瞬间张开眼睛,相互对视一眼,没有开口半句,三人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反应,冲出小院,大声喊到:“所有人立刻集合,赶往天雷所在之地,我与两位师兄先行一步,你们赶快跟上来。” “是。” 太平道众位弟子同时回应。 那三人首当其冲,一步迈出,眨眼间就到了院门口,一把拉开了院子的门。 可这三人脚步刚要迈出,就生生停在了原地。 一道道身着飞鱼服的身影站在他们面前,手掌搭在腰间的绣春刀之上,头颅微低,冷冷地注视着他们三人。 锦衣卫! “让开,我们有……” 三人当中站在最左边的人第一时间暴喝出声,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中间站在最前方的身影抬手拦住。 “几位大人,所为何事?” 他沉稳问道。 站在这十人小队最前方的,是一名女子。 左眉断眉,俏脸冰寒。 虽然太平道为首的这位弟子没有见过她,但是从这外貌之上,也大致猜到了来这是谁。 自从来了顺德府之后,他可没少听到过这个名字。 蔺冉冉。 顺德府锦衣卫千户蔺楠的义女,蔺楠手下最得力的干将,现如今顺德府锦衣卫千户所百户中,最杰出的那个。 她亲自登门,又是所为何事? “张传风,是你吧?” 蔺冉冉虽然名字叫冉冉,但这行事作为可没有半点柔弱意思,她俏脸冰冷,朝着说话的人开口问道。 “没错,正是在下。” 张传风点点头,一边说着,眼睛的余光一边朝着远处的雷云看去。 虽然心中焦急,但他此刻却没有表现出半分不耐,而是一脸和气地回答着蔺冉冉的问题。 “那就行。” 蔺冉冉听到他回应,立马说道。 “带上你的人,跟我们走一趟吧。” “凭什么!” 最开始说话的那个弟子第一时间回怼道。 “我们还有事,你们别挡路。” “传默。” 张传风侧过头,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师兄,只不过就是几个官狗,我们何必……” 张传默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了自家师兄那想要杀人的目光,他连忙住口,把后面的话给堵了回去。 “官狗?好样的。你叫张传默?话这么多,这名字可真不适合你。” 蔺冉冉冷笑一声。 “本来只是怀疑你们窝藏罪犯,想要你们配合调查,但现在再给你加一条罪名,辱骂朝廷官员,你跟我回去好好聊聊吧。” 张传风闻言紧紧咬牙。 那边太平经好不容易才刚刚现世,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那之后不知道还有没有可能找到太平经的下落。 他们这趟下山,就是为了太平经。 若是没有把太平经带回去,太平道可就真的要成了一个笑话了。 为了这个,锦衣卫又如何? 只要能拿到太平经,即便最后被抓进牢狱当中,那也是死得其所。 所以…… “动手,要清楚后果。” 就在张传风身上灵力凝聚起来的第一时间,蔺冉冉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如果你们还想要出顺德府的话。” 听到这句话,张传风气息一窒,挣扎几秒,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也许蔺冉冉不是他对手,可在那千户所中,还有着一条随时能吃掉他的喰血蟒,那才是他无法反抗的理由。 “罢了。” 张传风身子一软,转头看了那边汇聚了半响的乌云。 现在也来不及了。 “拦下我们,是锦衣卫想要做什么吗?” 他也想清楚了,那边太平经的踪迹刚一出现,锦衣卫后脚就上了门,这要说是个巧合的话,打死他都不会信。 “不,你们只是窝藏了罪犯。” 蔺冉冉再三强调着最后这五个字。 然后她挥挥手,身后那九人立马冲进小院,将所有人包围。 紧接着,蔺冉冉转身,就要带着这些人走。 刚迈出第一步,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转身看向张传风:“对了,张道长,你们太平道每一个进入顺德府的人,锦衣卫都有记录,这要是跑掉一个的话,窝藏罪犯的名头,那可就真的实锤了。” “我明白。” 张传风点点头,手背在身后,缓缓握紧。 那原本站在张传风右边不发一言,想要动用仙术悄悄溜走的另一位太平道领头人见到他撤回手势,连忙回到了原位,默默地跟在张传风身后没了动作。 蔺冉冉嘴角微弯,重新转过身去,朝着前方迈步。 配合调查只能拖延最多三刻钟的时间,白百户那边,可要抓紧了。 这边太平道的弟子被带走,白忘冬已经带着糖人来到了太平天雷汇聚的小院之外。 他看着王福被锦衣卫其他人给急忙带走,然后又把视线放在了院子当中。 此时此刻,映入白忘冬眼帘的正是那使用太平天雷的女子,一手轰碎那试百户头颅的画面。 见到这一幕,白忘冬眉头微皱。 随即,那场面气氛就僵持了起来。 那女子因为身上有伤,所以想要靠着威吓让其他锦衣卫撤走,而其他锦衣卫则是在想要如何才能够拿下她。 两边都不肯退,周边墙上,还有着其他仙门的天骄在观战。 这个局面,对他来说可算不上是好。 所以,他向着现如今发号施令的那个锦衣卫秘密传音。 “放开一个口子,让她冲出来。” 只有她冲出来,才会被仙门追杀,只有追杀,才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出场机会。 那锦衣卫听到了他的传音,在表情稍稍一僵之后,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 “甲字三号刀阵,抓。” 甲字三号刀阵。 锦衣卫里的刀阵法分甲乙丙丁四种不同的阵法,而这四种阵法当中,一号刀阵是为了击杀目标,二号刀阵是为了生擒对方,而三号刀阵法则是专门为了更好的放跑对方所设计出来的刀阵。 所以,那女子第一时间就冲出了锦衣卫的包围圈。 那道雷柱,白忘冬看的都觉得离谱。 这一击的爆发力简直强到没边了好吧。 而此刻,那女子已经冲出了锦衣卫的包围圈,再然后,炎宗的那个炎无极一马当先,开始了追逐。 白忘冬还见到了,白鸟山那个雀乘风鸡贼的绕小道朝着女子奔逃的最前方穿了过去。 再然后,炎无极失手,雀乘风拦住对方。 血蝴蝶将女子全身上下都给包裹起来,硬生生在不突破对方灵罡的情况下,覆盖在了她的身上,原本还无比强势和霸道的女子瞬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没办法再活动半下。 此时此刻,正是属于她的危急存亡之际。 然…… “到了我出场的时候了。” 雪幽兰上身,半鬼化第一时间开启,一瞬间,漫天飞雪,入目冰封。 无数冰剑落下,在最关键的时刻挡在了雀乘风的身前。 这一刻,白忘冬闪亮登场。 “我今天就要带她走,我看谁敢拦我。” 英雄救美的画面,就这般而成。 白忘冬手持雀寒翎,双目寒气逼人。 雀乘风看着他,全身上下灵力疯狂涌动。 只差一步,他又如何会想要这莫名其妙出现的太平道弟子给抢了人头呢? 同一时间,炎无极身上的灵力也在涌动,蓄势待发。 既然这人还没有明确的归属,那他就还有争抢的机会。 抱着这样想法的天骄们相互对视一眼,然后灵力同时涌动了起来。 哇靠。 以一敌百诶,要不要这么刺激? 看着蠢蠢欲动,已经摩拳擦掌的天骄们,白忘冬淡淡一笑。 他一把握住插在地上的雀寒翎,然后用力一拽。 呼啦,这是锁链碰撞的声音。 粗壮的锁链就像是一条巨蟒一般,从地下被抽出,同一时间,这地面之上,裂开了一道道裂缝。 紧接着,一道粗壮的水柱直接冲出地面,将白忘冬和那女子一同给笼罩在内。 白忘冬手持碧水明珠,朝着在场所有人挥了挥手。 “拜拜~” “拦住他们!” 所有仙门弟子一拥而上。 可白忘冬头顶出现了一个水流漩涡。 噗通。 那漩涡罩下,一口将白忘冬和那女子吞噬。 一瞬间,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雀乘风冲进水柱,扑了个空。 他狠狠咬牙,看着两人消失的地方。 心头暴怒。 太平道! “罗正!!!” 第70章 心怀鬼胎的两人 噗通。 水球跃出河面,然后猛地炸开。 两道身影骤然出现在了河岸之上,炸开的水球变成一颗颗水珠从半空中落下,浸湿了两人的发丝。 白忘冬从鼻尖上的水珠身上收回视线,转头看向了旁边停留在他喉结处位置不到三厘米,闪烁着雷霆的玉手之上。 “小师姑,已经安全了。” “谁是你的小师姑!” 那女子冷喝一声,手上雷光越发的浓烈。 “我根本不认识你,你还给我下毒……” 天地良心。 白忘冬现在是真想翻个白眼。 自他出道以来,就从来没有一次下毒下的这么轻的,就连挑选要下哪一种药他都想了半天,生怕一不小心下重了会适得其反。 唉~ 这年头,想要骗个人是真难。 “曾经,有一段真挚的感情摆在我的面前,我没有珍惜,反而在纠结他为什么要给我下毒,人世间……” “闭嘴。” 玉手前探,雷光只差一点点的距离就能够轰碎白忘冬的脖子。 “说点我能听懂的。” “ok。” 感受着那距离鬼门关只差0.0001毫米的距离,白忘冬转过头,看着这女子说道。 “刚才的情况小师姑你也见到了,我要是不先毒倒你,你会跟我跑吗?你一定会和那一大堆仙门弟子硬拼的,咱们一共就两个人,打不过人家的。” 刚才那情况,白忘冬是真觉得这姑娘要奔着“要打一百个”去了。 头铁,属实是头铁。 不药翻她,根本就不会老老实实跟他走。 再说了。 “我一进水道里就把毒给你解开了,小师姑,你拍拍胸脯问问你自己,从头到尾,我有任何想要伤害你的意思吗?” “我说了,我不是你小师姑。” 女子虽然还是冷言冷语,但她的手却下意识收回了半分,看来白忘冬的话还是起了作用的。 “你就是小师姑。” 白忘冬笑嘻嘻地说道。 “我们道主亲自下的命令,我这个弟子实在是不能违背,小师姑,和我回太平道吧,回了太平道,就没有人敢欺负你了。” 听到这句话,女子冷笑一声,放下了手:“说的好听,你们不也是冲着我的功法来的吗?换个说法和理由就能够隐藏你们那恶心的目的了吗?虚伪。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我不要你的命,你走吧。” 说完这句话,女子转身就要离开。 可是她才刚一迈步,脸色就猛地涨红。 “噗——” 大口鲜血吐出,她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上。 白忘冬看着她,叹了口气:“不想回那就先不回,我们找个地方养好伤,再聊要不要跟我回太平道的事情。” “谁要跟你一道。” 女人猛地推开白忘冬伸出的手。 “你们这些外面的人全都是坏人。” 说这话的时候,这个脾气超暴,一路杀伐霸道的女人语气里居然带上了一丢丢的委屈。 白忘冬很敏感地注意到了她这句话里的关键点。 “外面的人?” 什么的外面? 那里面又是什么? 白忘冬眨眨眼,就当作没听见她的话一样,不动声色地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原本这女子还要反抗,但白忘冬的态度很强硬:“要是你还拒绝帮忙,我就再把你给药倒。” 这话一说,女子……当然没有妥协。 她全身雷弧翻腾,但在灵力紊乱,气血不稳的情况下,那雷霆很轻松就被白忘冬给打散了。 看着她这副倔强的模样,白忘冬没有再多说什么,紫沼在其身后一扫而过,墨紫色的液体就像是凭空落下一样,滴在了她的眉心,女子身子一软,就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白忘冬把她从地上拽起来,将其胳膊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面。 虽然紫沼的毒功确实很强,可如果不是这女人现在伤势过重,那这毒一定没办法突破她的雷罡。 “小师姑,我们先找个隐蔽的地方把伤养好。” “别叫我小师姑……” “小师姑,你现在饿吗?我储物仙器里还有干粮。” “不许叫我小师姑……” “对了,小师姑,我叫罗正,你叫什么名字啊?” “不要叫我小师姑啦!!” …… 藏身的地方自然不可能太过于豪华。 白忘冬将这女子带到了一间简陋的茅草屋里面,这茅屋荒废许久,所处位置极为偏僻,背靠山林,一般情况下很少会有人来此,作为藏身之地简直再适合不过。 不要问白忘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得,问就是巧合。 “小师姑,要喝水吗?” 把女子安置在简易的木板床上,白忘冬从身后取出一个水袋,向着她递了过去。 听到白忘冬的称呼,女子已经懒得去纠正了,反正纠正了一路一点作用也没有,纯纯在浪费口舌。 她一把接过白忘冬手中的水袋,大大地饮了一口。 值得一提的是,白忘冬套出了这姑娘的名字。 张月英。 怎么说呢,经过这一路的试探,白忘冬大致也稍微摸清楚了张月英的一丢丢本性。 这姑娘不蠢,但有些不谙世事。 倒不是说她天真无邪,主要是感觉张月英对修行界的一些常识有些迷茫。 就比如太平道与太平经的渊源,这是整个修行界都知道的事情,就算是没有深入了解过,也会作为饭后谈资,当成个故事听一听。 再比如,白忘冬还讲了天师府的雷法,讲了天衍山的天机术,讲了天剑山剑主一剑斩边关的故事。 诸如此类的故事,白忘冬一路上讲了很多,有些张月英貌似是听过,但有些却让她眼中露出了些许的迷茫。 这种迷茫不应该出现在一个修行者的身上。 就连白忘冬这个修行不足半年的人都能听到的故事,张月英这等修为的修行者又如何没有听过呢? 基于这个情况,白忘冬大概有两种猜测。 要不然,就是张月英之前一直生活在普通人的世界,对修行界不甚了解。 要不然,就是张月英一直与世隔绝,直到最近才开始接触这个社会。 两个可能,结合那个“外面的人”,白忘冬的判断更加倾向于后者。 莫非是哪个家族秘密培养的天骄,这是刚放出来历练的吗? 白忘冬猜测道。 “也就是说,你们太平道是源自于东汉黄巾军地公将军一脉?” 将水袋放下,张月英开口说道。 “是。” 白忘冬点点头。 咱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反正太平道对外就是这么说的。 奉天公将军之教义,承地公将军之血脉,感人公将军之心法。 组成了现在的太平道。 “那你们也会太平经?” “并不会。” “可是地公将军会。” “这不是失传了嘛。”白忘冬坐在她旁边,随口说道。“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传承断代也是能说得过去的吧。” “所以,你救我,就是为了要拿我的太平经对吗?” 这话问的有些直接了。 “小师姑你要是这么说,那我也不否认。”白忘冬点点头。“但你也不用警惕我,道主下的命令是把你安全的带回去,我只是在完成我的职责,至于太平经你要不要给,那不关我的事。” “……” 张月英沉默了下来。 她知道,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若是再一个人乱闯,那想必很快就会落在那些对她穷追不舍的仙门和邪门手中。 太平道,一听这个名字,就和她所修功法有关联。 若是能够接触一下,也许对她这一次出来的任务也有帮助。 至少,按照白忘冬的话来听,他们的源头大抵来自于同一人。 “你为何不姓张?” 就在沉默了大概几分钟之后,张月英再次开口问道。 白忘冬就像是早知道她要问这个问题一样,教科书般的标准自嘲一笑,然后摇了摇头:“像我们这般外门弟子,是没有姓张的资格的,在太平道,能得到张姓的弟子,只有那些自小就生活在山上,从小培养出来的师兄师姐,我是被师父领上山的,入不了内门。” “规矩如此苛刻?” 张月英讶然。 “是啊。”白忘冬靠着柱子,侧头看向她。“这不,你我年岁相同,但我仍旧要唤你一声小师姑。” “你大可不必。”张月英表示,自己拒绝这个称呼。 白忘冬轻轻一笑,没有说话。 但在张月英眼中,这一笑中,貌似有些许的落寞。 也是。 虽然白忘冬没有实实在在的动手,但就凭刚才在那一群天骄当中把她救出来的本事,就能看出来这是个很有能力的人,但这般有能力的人却因为门规限制,没办法出人头地,想必心中是有些阴郁的吧。 “你就没想着要从我手里拿到太平经,然后回宗复命吗?”张月英看似无意地说道。“若是有这般功绩,你说不定能往上爬很高一段距离。” 白忘冬闻言转过头,直直地看向他。 张月英手掌背在后面,在蓄着灵力,但她表情不变,和白忘冬对视在了一起。 两秒之后,白忘冬的目光一点点变得怪异起来,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然后开口说道:“小师姑你莫非是脑中有疾不成?你现在是在诱惑我对你下手诶。” 脑中有疾…… 说的这么文绉绉的干嘛。 直接说脑子有病不就好了? 张月英呼吸一滞,轻咳两声,悄悄松开了手。 “我就是考验考验你。” “考验我啥?会不会对你下手?”白忘冬摇摇头。“放心吧,我就是太平道一个普普通通的弟子,能完成道主交给我的任务就可以了,多余的事情,我不会去管,也没有那能力去管。” 听着这话,张月英呼出一口气。 虽然心中还没有完全放下对白忘冬的警惕,但她现在大概也得出了判断,可以和这个人暂时联手。 只要等到她伤势好转,恢复一部分实力,到时候再脱身,就有了能够自保的能力。 至少比起其他仙门的弟子,这个太平道对她的处理方式似乎温和许多。 可以利用一下。 “我暂时还不想离开顺德府。”张月英翻了个身,露出后背,将正面对向了房间里面。“你要是想跟着我就跟着吧。” “为什么不离开顺德府,这里这么多人都想要抓你。” 白忘冬不解地问道。 “回到太平道的话……” “闭嘴,我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 张月英冷冷说道。 “你要是想跟着就跟,不想跟着就走,要不然咱们两个就鱼死网破,看看你的毒还能不能再毒倒我一次。” 这咋说的说的还急了呢。 白忘冬淡淡一笑:“好吧,全听小师姑的,你想咋办就咋办吧,反正只要不跟丢你,我就算是没有辜负道主所托。” 不离开顺德府才好嘞。 她要是想离开的话,白忘冬说不定要找蔺楠来安排一场大追捕才能行。 现在就这样在顺德府游荡挺好的,能多往出掏一掏这女人的干货。 至少,得知道太平经的仙法原本在哪里。 从一开始,白忘冬就没指望说抓到张月英就算是结束,想要找到太平经,必须要找到记载着修行功法的仙法原本或拓本才行。 光靠张月英,完全不靠谱。 这么一个性情刚烈的人,若是让她来亲自写下太平经的内容的话,只会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强硬拒绝,宁死不从,第二种则是耍小聪明,故意写错某些地方。 要是真的往错处写,一部仙法那么多字,一时半会还真找到不到底错在什么地方。 至于搜魂术。 这倒是个办法。 可就怕她来一手玉石俱焚,张月英的修为可不低,要是真的想死,一般人压根拦不住。 所以,这事就不能强硬着来。 找到太平经仙法原本,才是他这次任务的真正内容。 只不过…… “总觉得这事会比想象中的还要棘手。” 白忘冬盘腿坐在地上,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张月英。 她虽然生的好看,但皮肤却显得有些粗糙,完全不像是在大家族里养大的样子。 她到底是什么来头呢? 还是说,之前他的猜测出了错,其实这就是个运气好,获得机缘的散修。 好吧,想想也不可能。 最主要的是。 这货逗留在顺德府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白忘冬下意识皱了皱鼻子。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顺德府的夜晚有些过分的阴冷了。 熟悉的气息在弥散…… 第71章 白忘冬的小秘密 今日,顺德府,空气微凉,有秋风至。 白忘冬坐在门前,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凉风,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嗯~ 当此秋高气爽之际,若是能够来上一壶青果酿的话,那简直会足够惬意。 但是……莫有。 难受。 心里难受的那种。 “我想哭但是哭不出来~” “小师姑,你能行吗?要不然我还是进城给你找个大夫好了。” 白忘冬双手撑着地,仰着头朝身后坐在木板床上闭目盘膝,正在用灵力压制伤势的张月英说道。 “用不着。” 张月英声音微冷,但下一秒,她俏脸一涨。 “噗——” 一口鲜血猛地喷出。 气海中原本聚起来的那股灵力飞快散去,只是一眨眼的时间,那灵力就散去了七七八八。 张月英脸色苍白,整个人气息又一次萎靡了下来。 “嘴硬的人最会吃亏。” 白忘冬靠在门框上,语气玩味地说道。 “还是请个大夫过来吧。” “我说了,不用!” 即便伤势已然这般严重,但张月英这发怒时候的语气可半点都没有中气不足,她恶狠狠地看着白忘冬,满脸的倔强。 “我能行。” 原来不止男人不爱说不行,女人也不爱啊。 白忘冬无奈地摇摇头。 见过头铁的,没见过这么头铁的。 “再不找大夫,你就真的要一命呜呼了,小师姑,你好歹替我考虑考虑,我回宗门的时候总不能带着一具棺材回去吧。” “给我闭嘴。”张月英呼出一口郁气,闭上眼睛,再次调动起灵力。“都是你的错,不许再打扰我。” 人菜就人菜,还要甩锅怪别人。 唉,白忘冬最讨厌和这种人组队双排了。 不过,也不怪张月英对自己这么有信心,传说太平经当中不止包含了雷法,甚至于说雷法只是其中一小部分的内容罢了。 传说中的太平经,雷法,卦术,医术,鬼术,阴阳术,均有涉猎,而且内容极为高深,每一样单独拿出来都是修行界中顶尖的仙法。 白忘冬出发之前特地去找过关于太平经的所有情报。 此仙法出现自东汉末年,首次出现,是源于东汉大修行者于吉之手,然后自于吉始,便一直有人在不断地扩充这本仙法当中的内容。 从一开始的样子,最终变为一部囊括了数种类型仙法的旷世奇书。 也就是说,这本仙法,根本就不是出自于一位大修行者之手,参与编纂这本仙法的修行者数量至今也不明确。 但可以肯定的是,太平经最后落在了大贤良师张角的手中,以他之手,在东汉末年那个时代,在修行界中大放光彩。 传闻大贤良师行走之处,身前阴阳开道,身后枯木逢春,顶上有天雷轰轰,周身有阴兵百万。 那个时代,张角这个名字,就代表了“恐怖”二字。 那是一种谁的没办法触及到的境界,有人曾说,这个人也许真的触碰到了仙道尽头也说不定。 可惜,盛极必衰,也许是造化弄人,让这样的一个大修行者死于了疾病。 但,不管怎么样,太平经这部仙法当中确实是有着医术的内容存在的,现在的张月英就是在催动这一部分的内容来压制自己的伤势。 只不过…… “噗——” 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张月英原本稍微缓和一些的气息再次萎靡了下来,她美眸暗淡,气血不稳得就像是有个小人在她的经脉中跳舞一般,看的白忘冬眉头直是挑起。 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太平经医篇的内容不行,还是张月英的学术不精。 反正白忘冬的看法是比较偏后者的。 “怎么样?还要试?再这么试下去,小师姑你的命能不能保住可就不一定了。” 听着白忘冬的话,张月英美眸微凝,粉唇抿起,目光似乎是有些不甘。 但,这样的不甘只持续了几秒就全部消散,她抬起头看向白忘冬,只是看着,也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去找大夫?” 白忘冬指了指自己,询问道。 张月英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动作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最终,张月英还是妥协了,她从怀中取出了一个木牌 :“去找到这个地方,然后把木牌给他,自然会有大夫跟着你过来的。” 白忘冬接过木牌。 上面除了几个字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木牌正反两面都有字。 背面书写张氏医馆,正面只有“十一”二字。 “张氏医馆?小师姑……” “不许多问。” 张月英冷声道。 “你只管去找人,其他的无论你问什么,我都不会回答。” 这话说的极为强硬,白忘冬知道,无论他如何问,张月英对这件事都会闭口不答。 如果不是这伤势过于严重,那么张月英绝对不会将这个木牌交给自己。 “那小师姑就暂且先在此处等候,我去去就来。” 白忘冬将木牌收起,对着张月英轻轻说道。 张月英微微点头,看着白忘冬转身离开。 等到白忘冬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了,她这才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嘴角位置,又一次有着鲜血溢出。 …… “哎,要是再多挺一会儿的话,就要被发现了。” 白忘冬走出茅屋,捏着手里的木牌自己一个人喃喃自语道。 张月英太能挺了,差一点就过了白忘冬预想中的那个时间。 真以为白忘冬是那种乖乖等着剧情发生的那种玩家啊,从见到的第一面开始,张月英的体内就被他留下的一丝丝紫沼的毒液,这抹毒液极其难以被发现,它只会游走于张月英的经脉当中,也不会有什么其他的效果,只是单纯地在用微量到无法估计的毒素去阻碍张月英治愈自己的伤势而已。 这方法不耐用,等到时间一长,张月英就能够发现其中的异常,然后联想到他的身上。 只能说好人有好报,善良的人永远都有好运气。 踩着白忘冬快要收回那缕毒液的点,张月英是终于挺不住了。 “张氏医馆。” 白忘冬手指在这木牌上缓缓摩挲着。 这就是一块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木牌,在这上面没有半点灵力的痕迹,就连刻在那木牌上的几个字都是用刻刀特别潦草地刻在上面的。 这块木牌本身没有任何的价值,有价值的,也许是这家医馆。 拿到木牌之后,白忘冬马不停蹄地朝着城内赶去。 刚一入城,那熟悉的传信灵鸽就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紧接着,白忘冬就见到了一道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 “人呢?” 这人刚一出现,就皱着黛眉问道。 “在外面养伤呢。” 白忘冬随口回答道,然后就肩扛鸽子走到了一旁的酒肆那边坐下。 那女子跟着他一路走去,两人坐在了最外面的座位上。 来者是蔺冉冉,顺德府锦衣卫千户所百户,蔺楠的义女,一身血灵仙术深的蔺楠的真传,白忘冬一开始也没想到蔺楠会这么大方把这个人给划分到他要求的那十人小分队当中。 但不得不说,这人的办事效率很高。 至少在之前拦截太平道的任务上,一点都没有掉链子,处理得特别好。 哦,对了,不说差点忘了。 “太平道的人现如今如何了?” “放出来了。” 蔺冉冉用壶里的清水涮了涮面前的碗,开口回答道。 “无凭无据得,总不能一直扣着人家,锦衣卫里也是有太平道昔日的弟子的,虽然不多,但也不能不讲道理。” “放出来就放出来吧。” 白忘冬无所谓地笑了笑。 “反正总归也是个大仙门,这样对人家也不好。” 听到这话,蔺冉冉目光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这货,是不是忘了一开始是谁下令要把人家给关进去的啊? “你把人给带走了,就没有带回来?” 话题又重新回到了张月英的身上。 “时候不到,莫要着急。” 白忘冬回答道。 “对了,现在那群仙门的人怎么样了?有没有满世界得找我?” “差不多吧。” 蔺冉冉冷笑一声。 “这群仙门弟子都快把城里给闹翻天了,太平道那边我和张传风聊过,他说了,会帮你隐瞒身份。” “条件呢?” “他没说,只说了要与你面谈。” 面谈个der,谁想和他面谈啊。 无非就是冲着太平经来得呗,谈来谈去最后总归是谈不到一块去的。 再说了,给北镇抚司打工那是因为朝廷会给他发俸禄,这货一言不发就想让他打白工,真当这个身份有这么重要啊。 要不是因为太平道的名头在张月英那边更容易取信对方,他才懒得搁这儿玩间谍游戏呢? “和他说,我没空,让他抓紧提条件,这样我也能早点拒绝。” 说的……有些太直白了吧。 蔺冉冉眼皮一跳,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反正在她看来也是一样的道理,他们锦衣卫的人在前面冲锋陷阵,太平道只是帮忙隐瞒一下身份就想要在之后分一杯羹,这未免也有些太不合道理了吧。 反正,按照蔺冉冉的想法,妥协是绝对不能妥协的。 只不过白忘冬比她想的更绝,直接从见面这个环节就给推掉了。 “这样好吗?平凉府的千户就是出身于太平道,你就不怕把太平道给得罪了以后,得罪这些太平道出身的同僚吗?” 听到蔺冉冉这话,白忘冬一下子笑了。 拜托。 “我从京城来,我大佬是罗睺,我二哥是谢阴,我大姐是林昭月,你觉得,我用得着怕得罪一个天高地远的千户吗?”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没办法,他身上早就被罗睺给印上了“罗党”的标志,现在整个锦衣卫都知道他白忘冬从了罗睺,是罗睺的人。 整个锦衣卫百户当中,白忘冬好像也就只见到过他和夜流霜两个人有这般殊荣。 呵。 玛德,罗睺未来千户工具人预备役有了。 怕不是等谢阴干不动了,就是他和夜流霜顶上的时候。 据说谢阴执行任务都是按照年来计算的,每半年才能够回京城一次,只能说,罗睺真是不把这位有着不死之身的老哥当成人啊,社畜,这就是社畜吧! 惊恐。 “喂,喂,喂,想什么呢?说话啊。” 蔺冉冉都惊了,原本还聊的好好的呢,结果一转眼白忘冬就走神去了,叫了半天都没有叫醒。 “第一,我不叫喂。” 白忘冬回过神来第一时间就反驳道。 “第二,我在想我的未来。” 劳模的未来。 “……” 蔺冉冉沉默片刻。 “我有时候真的会弄不懂你在搞什么。” “要是让你弄懂了,那白忘冬就没有秘密可言了。” 白忘冬坐在长凳上仰着身子,一晃一晃得。 “我喜欢秘密,要是我身上没有秘密了,那人设可是会单薄的很的。” “对了,还得再麻烦你一件事。” 白忘冬停止了摇晃,一脸认真地看向她。 “你说。” 蔺冉冉见他认真起来,下意识直起腰,等待差遣。 “把张月英现在在哪里的消息悄悄地告诉那些仙门弟子,要不留痕迹,让他们发现不了是我干的。” “你想要张月英继续被追杀?” “对啊,这样一来,才更容易获得信任嘛。” “嗯~” “有话直说。” “怎么说呢?” 蔺冉冉皱了皱鼻子。 “你该不会是……看上张月英了吧?” 我靠,越看越像。 让人假装来袭击,然后自己再来一套英雄救美,这不就是顺德府公子哥们经常用来泡妞的手段吗? 她记得当时她第一次听说这件事以后,还不屑一顾地当成个笑谈就过去了。 谁知道,天道好轮回,现在事情落在了她的身上。 “呵,开什么玩笑。”白忘冬从座椅上站起来。“你放心,我还不至于那么无聊。”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记得把我交代好的事情都给整好了。” “放心,没问题的。” 不就是散布个谣言吗? 这事他们锦衣卫门清。 白忘冬和她点点头,然后一句鼓励性的话都没有说出,直接转身,迈步,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聊天也聊够了。 现在该去办正事了。 张氏医馆。 第72章 医馆里的老头 张氏医馆。 这医馆在城里面并不怎么出名,白忘冬还是走了好几家医馆以后,才从一位慈眉善目的老爷爷那里得知了它的地址。 位置很偏僻,但客流量却不少。 至少,要比之前在凤阳府的时候,在银月婆婆那里见到的多。 白忘冬来到这里的时候,队伍排了长长的一串。 作为大明的良好公民,白忘冬很自觉地就选择了排队,他是吃朝廷的饭的,当然不能做不守规矩的无良之人给自家单位抹黑,虽然那边还有个人在等着自己救命就是了。 啧啧。 “也不知道蔺冉冉那边效果怎么样,那些仙门的小可爱们有没有找到张月英的下落。” 希望小师姑能多挺一会儿,最好卡在快要闭眼,生死一线的时候自己再登场。 这样的话,那效果,一定会杠杠的棒。 哇塞诶。 这么想想还觉得有点小罪恶呢,自己这么搞,算不算是在欺骗一个单纯的小姑娘啊? 虽然这个小姑娘是能够单手碎颅的那种。 不过放心,他这人素来只喜欢骗财,不喜欢骗色。 只要搞到太平经他就收手。 “你是……右臂有伤?” 就在白忘冬随波逐流般老神在在地排着队的时候,一道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白忘冬瞬间回神,下意识朝着两边看了一眼。 哦,原来到我了。 “只是看了一眼,您就看出来了?” 白忘冬看着面前这老大夫,好奇地问道。 “你这右臂受过重伤,但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应该已经被其他大夫看过了,这位大夫的医术水平很高,最多再有一天的时间,你手臂的伤势基本上就能够痊愈了。” 老大夫迟疑了几秒以后,开口说道。 哇塞,神了,这都能看得出来? 白忘冬侧着身子坐在桌子前的长凳上,翘起腿眯着眼看向这老大夫。 “那能麻烦老先生您给瞧瞧,我身体其他的地方有什么问题吗?” 全身体检。 老大夫闻言微微一愣,他朝着白忘冬身后那长长的队伍看了一眼。 随即将目光又重新转移回了白忘冬的身上。 “你的身体很健康,除了心部那边有点特殊之外,其他的地方……抱歉,我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当“心部”这两个字出来的一瞬间,白忘冬的眼皮下意识地就跳动了一下。 不是有病,是特殊。 也就是说,这老头是能够看得出来他心脏的特别之处的。 也许他并不知道那是他的本命鬼盅,但是,至少也发现了其中的不同寻常。 这可不是一般的大夫能做到的。 白忘冬眼睛眯得越来越紧,他就这般盯着老大夫看着,老大夫神情自若,低头在纸上写着什么,半点都没有将白忘冬的目光放在眼里。 这样的凝视大概持续了十几秒左右。 白忘冬洒然一笑。 从怀中取出了张月英交给他的那块木牌,放在了桌子上:“老先生,瞧一眼这个吧。” “嗯?” 老大夫听到他的话,下意识朝着他手里的东西看去。 可只是这么一眼,白忘冬就敏锐地发现,老大夫的瞳孔紧缩了那么极为短暂的一瞬间,然后就恢复了原状。 悄悄地将灵目撤去,白忘冬不动声色地朝着他微微一笑。 老大夫将那木牌极为顺手地收回到了袖子当中,朝着他点了点头:“跟我来吧。” 说完以后,就招呼着旁边站着的年轻学徒来顶替他的位置,然后他直接转身朝着医馆当中走去。 白忘冬站起身来,随手将几个铜板放在了桌子上面,跟着他一道离开。 …… 前堂的热闹依然,但后面的安静也是格外明显。 堂前堂后就如同两个不同的世界,这种差异感显得特别明确。 白忘冬好奇地扫了一眼后堂的布置。 很平常,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老先生……” 白忘冬转过头,刚想要说些什么,可就是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寒意涌上心头,身上汗毛乍起,一股庞大的灵力猛地在他的身后爆发。 白忘冬二话不说,身体在第一时间条件反射般得侧过身子。 那裹满了黑色灵力的手掌直接穿过了白忘冬的残影,白忘冬身子扭转,踩影步发动,身子接连闪现,向后移动数米,和那手掌的主人拉开了距离。 “老先生,您这是?” 白忘冬站稳之后,第一时间朝着动手的人看去。 没别人,正是领着他进入后堂的那位老人。 老人身上裹着一层厚厚的黑气,这种气息白忘冬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 鬼炁。 这位张氏医馆的大夫居然还是名鬼修? 可是…… 白忘冬灵目开启,鎏金色的眼眸在他身上来回扫过。 问题出现了。 从这老人的身上,白忘冬没有见到半点鬼灵的影子,甚至于老人的身上都没有本命鬼盅。 那这鬼炁从何而来? “这木牌你是从哪里拿到的?” 也许是见一击不中,没办法将白忘冬给拿下,老人主动开口表达了自己想要谈谈的想法。 “张月英托我来给您带句话。” 白忘冬站在原地,揉了揉自己那还受着伤的右臂。 “张月英是谁?我不认识。” 老人淡淡说道,说的就好像是真的似的。 “不管您认不认识,我只管把话给带到。” 白忘冬放下手,开口说道。 “什么话?” “嗯~具体内容忘了,大抵就是她快要死了,你要是还不快去救她,那就等着给她收尸吧。” 白忘冬语气轻快,但这话里的内容却让老人瞬间变了脸。 他眉头狠皱,原本那慈眉善目的白眉老爷爷一下子表情变成了苦瓜:“很严重?” “伤及心脉,命不久矣,大概……” 白忘冬想了想,左右两根食指在空气中拉开大约五厘米的距离。 “还有这么长的时间可活吧。” “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因为我也是不想让她死的人中的一员啊。” “你是谁?” “太平道弟子,罗正。” “太平道吗?” 老人眼眸微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身上的鬼炁尽数消散。 “带路,走后门。” 转身转的干脆利落。 白忘冬耸耸肩。 按照这个时间来看,不出意外的话,张月英的命大抵是保住了。 要多坚持一会儿啊,小师姑,我马上就带着救你的人回来了。 这般想着,白忘冬抬起脚,跟着那老头一起走出了房间。 …… 茅屋。 张月英的气息越来越萎靡,她尽力用灵力吊着自己的命,但效果并不是很好,虽然很微弱,但仍旧能够感觉到她的伤势在一步一步的增进。 其实吧。 要是没有白忘冬从中作祟,这个阶段来得可能还会再晚上一些。 太平经当得起旷世奇书的评价,能够让一个伤势如此之重的人苟延残喘至今,这已经算得上是医学奇迹了好吧。 尽可能降低自己的活动需求,张月英将自己全身上下的精力都放在了调动灵力之上。 “怎么还不回来?” 张月英心中腹诽。 这个时间赶到张氏医馆去绝对是绰绰有余的,难不成是罗正那家伙太呆,让六羊爷爷给怀疑扣下了吗? 可千万别是这样,她现在真的感觉自己的生命在一步步走到尽头。 死亡从来都不可怕,可怕的是像现在这样,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踏上黄泉,可却半点办法都没有,无能为力的感觉。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应该就是这里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张月英耳朵一动,似乎听到了有什么声音。 她连忙张开眼,忍着自己身体的剧痛,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按照那牧民指的路,应该就是这边。” 这声音有些熟悉,张月英貌似在哪里听到过。 “诶,那边有个茅屋,会不会是在那里。” 听到这句话,张月英瞳孔微缩,忍着疼痛将身体绷紧,体内灵力调动。 就这么几秒钟的时间,张月英感觉自己生命力又少了很大一截。 脚步声越来越近,张月英用气息隐秘地感知着外面的情况。 一共三人,实力都不弱,应该是一伙的。 为首的那个,很强。 如果动手,张月英保证不了一击必杀。 可如果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击杀掉对方,那么拖着这副残破的身子厮杀,那只能是在找死。 “你们两个去那边找,我进屋。” 声音越来越清晰。 张月英屏住呼吸,眼中已经开始有着雷电在闪动了。 “哎!这不是无极师兄吗?你们也来这边了啊。” 就在门即将被推开的那一刻,另一道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张月英的感知范围当中,这里又来了四个人。 为首的人气息很熟悉,就是那个用血蝴蝶困住自己的人。 张月英记得他的名字应该是…… 雀乘风。 那之前那个,应该就是罗正说的“炎无极”了。 当时拦住自己的人是他们两个,现在找到自己的也是他们两个。 这一刻,张月英是真想弄死这两个和她命格绝对犯冲的人。 忍住,忍住。 张月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着现在的局势。 罗正带着木牌去城里找六羊爷爷去了,就算是再磨蹭,这个时间段应该也该带着六羊爷爷从城里赶了过来。 所以,她现在最要紧的事是要和他们两个汇合。 必须要避开外面的七个人。 “雀乘风,炎师兄?” 就在张月英要有所行动的时候,又一道女声响了起来。 好巧不巧,正是当初那在墙上聊的最欢的三人组。 紫霞门,李芊悦。 等等,紫霞门? 张月英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记得,昨天晚上罗正给她介绍这些仙门弟子的时候说过,紫霞门最擅长的就是…… “呀,这茅屋里怎么有个人啊。” 张月英眼眸紧缩,全身灵力骤然爆发,下一秒,暴烈的火焰瞬间冲破了屋子的大门,将整个茅屋点燃,一道身影踏火出现。 张月英全身上下雷霆爆发,化作一道电光朝着外面冲去。 但还没等她跃出火海,一只只白鸟就再一次出现,朝着她俯冲了下来。 “滚!” 张月英握紧拳头,拳头之上雷光绽放。 轰—— 暴烈的雷霆撕扯着她的胸膛,这一拳轰出,雷光冲破了火海将那些空中的白鸟瞬间击碎,血肉模糊之下,一道白衣身影在半空当中缓缓浮现。 “下去吧。” 迎接张月英的是凌厉到极点的一脚,张月英狠狠咬牙,双臂交叠在面部。 紧接着,这一脚猛地踢下。 咚! 张月英的身体被直接从半空中击落。 “噗——” 后背与地面接触,这强烈的冲击感让张月英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紧接着,那熊熊燃烧的火焰,就仿佛化为一只凶残的炎魔,朝着张月英猛地扑了过来。 张月英用力一拍地,整个身体凌空而起。 下一秒,她的周身无数雷霆闪烁,一道道相同的身影眨眼间现身。 雷霆化幻身。 这些雷霆分神出现的第一时间就朝着前方被火焰席卷,如同炎魔一般的炎无极冲了过去。 炎无极冷哼一声,手掌猛地握住。 呼—— 火焰就像是有了生命一样,它们张开大口朝着张月英猛地冲去。 嘭。 张月英的身体撞上了炎魔,整个人身体极速后撤。 那炽热的火焰炙烤着她的胳膊。 张月英脚步站稳,美眸当中似乎有着雷丝流转。 她一只手抓住了那火焰炎魔的头部,一只手中一只巴掌大小的雷龙爬出,雷龙口部一颗暴烈的雷球瞬间蓄力完成。 咚。 轰—— 雷球被砸出,直接了当地砸穿了炎魔的身体。 同一时间,那冲向炎无极本人的数道雷霆分身一同炸开。 炎无极直接被击退了半米有余。 “雀乘风,李芊悦,你们要是再不动手,就又要让她给跑了。” 这话话音刚落,两道极强的气息就猛地炸开。 感受着这两人的气息,炎无极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容。 这下子,看你还挡不挡得住。 “镇炎经.仙术。” 咚—— 炎无极身后,似乎有着一颗烈阳拔地而起。 “大日煌煌!” 烈阳悬空,无数道流火就如同暴雨一般,从这颗烈阳之上猛地落下,冲向了张月英。 仙术.大日煌煌。 “白鸟化百鸟。” 同一时间,雀乘风的声音响起。 他在半空当中,踩着一只白鹤,俯视着下面的火海,他周身,数百只白鸟现身。 雀乘风摆手,这些白鸟骤然化为锋利的刀刃。 他将手给放下。 嗖—— 这些刀刃直接划破空间,朝着下面冲了过去。 仙术.白鸟化百鸟。 比起两人这边的花里胡哨,李芊悦那边就素朴得多了。 她拔出剑来的一刹那,剑上就已经被覆上了紫光,她双目顷刻间化为紫色。 紫霞剑诀。 第一式。 拔剑。 唰—— 锋利的紫霞刀刃瞬间变大,这一刀,直接拦腰朝着那被火焰吞噬掉的茅屋斩去。 这一刻,这三个在修行界中威名赫赫的仙门天骄,终于全力出手。 张月英感受着这窒息般的压迫力,她狠狠咬牙。 此时此刻,除了拼命,没有别的选项了。 太平经.仙术.九十九天雷显化神君真身。 众所周知,名字越长的招式越屌。 张月英全身上下被雷光覆盖,原本蓝色的雷霆在这一刻尽数被染上了金色,张月英眼中似乎有着金光闪动。 这一刻,她气息强的仿佛真的像是一尊神君。 正在赶过来的白忘冬感觉到这凌厉的三股气息,忍不住咂了咂嘴:“呦呦,好可怕啊,他们这些仙门天骄,都强的跟怪物一样。” 说话间,雪幽兰上身,半鬼化开启。 凛冽的冰雪从空中而落,这一刻,新的气息加入了战场。 第73章 鬼修的克星 四面楚歌。 这便是张月英如今的感受。 无论是天空上的百鸟,还是那落下的火焰,亦或是那色彩艳丽,美艳中暗藏着凶猛杀机的剑芒,都让她感觉到了浓浓的死亡威胁。 如果她现在没有身受重伤,那么这三人即便是再联手,她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但是,这世界上没那么多如果。 虎落平阳被犬欺。 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金色的雷霆将浑身浴血的张月英衬托得犹如神明一般,面对逼近的死亡,张月英心中的不甘简直快要冲破她的胸膛。 当时,要是能够再警惕一些的话。 又怎么可能会有今日的下场。 “村长爷爷,十一先去了,祝您能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就是这天底下最好的祝福。 既然已经是残命一条,那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都给我,死——” 轰隆隆隆。 金色的雷霆骤然爆发,张月英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决然,如她这般性情,怎么可能引颈就戮,束手就擒被他人活捉。 想要太平经? 去地府里找她要去吧。 “太平经.仙术.九十九天雷显化神君真身。” “不好,她要拼命!” 大日煌煌之下,炎无极第一时间发现了张月英的不对劲,那金色弥散,仿佛能够将一切邪祟都给摧毁的雷霆中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决然。 这一刻,张月英原本萎靡的气息直接冲破了临界点,到达了一个新的层次。 这种状态,就像是……回光返照一般。 “拦住她!” 炎无极大吼。 “来不及了。” 雀乘风冷静说道。 这一刻,三人的仙术已然全部出手,根本没有办法收回,再加上张月英此刻的爆发,似乎张月英的身死已成定局。 那既然这样,不如让她死的更彻底一些。 原本还在张口大吼的炎无极突然就安静了下来,他目光阴冷地注视着那金色雷海中的身影,心中已经有了另外的想法。 谁说,人死了就不能开口了。 “小伙纸,你的想法很危险啊。” 就在这个时候,轻飘飘的声音在他的耳边无比清晰的响起。 炎无极瞳孔一缩,连忙转头朝着旁边看去。 可是他只来得及捕捉到一抹人影,紧接着,那雷海当中,就出现了一个白衣少年。 罗正! 炎无极猛地一怔,他记得,这人好像就是叫这个名字。 “真是的,小师姑,我不在就把自己搞成这样,多难看啊。” 虽然是他在背后推波助澜得就是了。 张月英听到这个声音,脑子懵住了,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她抬起头隔着垂落在眼前的发丝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白忘冬就这样扛着一把冰伞站在雷海当中,任凭金色的雷海在他那张俊秀的脸蛋上留下痕迹。 他朝着张月英微微一笑。 下一秒,他掉转头,将那柄张开的冰伞缓缓置于身前。 深吸一口气,白忘冬的目光变得凝重起来。 虽然这个时间点卡的恰当好处,可这迎面而来的压力可真够沉重的啊。 “呼~” 白忘冬身上鬼炁翻涌,他握住伞柄,缓缓呼出这口气。 “鬼术.幽寒伞。” 嘭。 他手中的冰伞猛地炸开。 伞面华为一片片幽兰花瓣凭空悬浮,白忘冬用力一捏,手中的伞柄瞬间就仿佛被切开了一般,一个个扁平小圆柱在他身前悬浮,缓缓地朝着上空的寒冰花瓣飘去。 同一时间,那三人的攻击猛然落下。 白忘冬站在张月英的身前,抬起手臂,此时此刻,他真的很想吼出一句“炽天覆七重圆环”。 但莫滴办法,没有那个时间。 伸出的手掌单手结印,白忘冬眼中鎏金色目光越发明亮。 电光火石之间,三朵含苞欲放的庞大冰花在半空中绽放,此刻,流火落下,击碎了第一朵冰花,白忘冬脸色一白,但目光却越发明亮。 紧接着,那百鸟俯冲,第二朵冰花应声而碎,白忘冬嘴角溢出一缕鲜红的血丝,抬起的手臂就像是承受了极为庞大的压力,开始不住的颤抖。 而后跟着的紫霞一剑,稳准狠地轰在了第三朵冰花的上面。 白忘冬身子一颤,整个人猛地一震,手臂终于是支撑不住,直接甩开,心口一种剧烈的绞痛感猛地涌了上来。 果然,勉勉强强。 这三位仙门天骄的攻势终归不是那么好挡下的。 “你怎么样?” 张月英虚弱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白忘冬摇摇头:“小师姑,比起担心我来,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你的命怎么看也比我要少啊。” 张月英此刻的状态真的算不上好,原本那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里多出了不知道多少白头发。 就白忘冬的感知当中,张月英的生命力从原本的五厘米一下子就缩减到了不到一毫米的长度,这种程度,真的已经到了要死的地步。 从白忘冬出现一直到现在,其实都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 等到仙门三人的攻势散去,他们这才意识到,有那么一个人,在最短的时间内出现在了张月英的面前,用最短的时间用出了能够同时拦下他们三人攻势的招式。 时间,强度,损耗。 全部都做到了最恰当的地步。 好强。 这是炎无极三人心中同一时间响起的一个声音。 太平道中真的有如此强劲的外姓弟子吗? 炎无极刚想要开口,可是下一秒,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就猛地爬上了脊背。 “你闻起来好香啊。” 苍老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炎无极刚想要转过头去朝着声音来源看上一眼,但是紧接着下一秒,一只枯槁的手掌就按在了他的头颅之上。 “没错,我没闻错。” 张六羊的声音里多出了一份欣喜。 “你是个鬼修吧。” 嗡—— 炎无极大脑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整个人瞬间懵逼。 这可是他最大的秘密。 “为什么会……” 他的话还没有说出口,按住他头颅的手掌就猛地握紧,炎无极身上烈火炎炎,想要反抗,但那手掌之上鬼炁瞬间升腾。 那一刻,就像是烈火遇到了暴雨,炎无极身上的火焰被瞬间扑灭。 在这只手掌之下,他就如同一个娇弱的孩童一般,没有半点反抗的能力。 下一秒,一个木筒从他的怀中飞出。 一只凶猛的饿虎瞬间从那木筒当中冲出,朝着张六羊冲了过去。 “果然有鬼灵,可惜就只有一只。” 张六羊见到那饿虎的一刹那,脸上一下子露出了欣喜若狂的表情,他看着那饿虎,忍不住舔了舔嘴巴。 这样子,和白忘冬之前在张氏医馆见到的样子简直大相径庭,完全找不到半点的相似。 这才是那位医者仁心的的老大夫真正的样子吗? 饿虎出现的那一瞬间,几乎全场人都惊呆了。 尤其是雀乘风和李芊悦两个人,他们能够感觉得到,这只鬼灵很强,强到几乎能够与炎无极本身的实力比肩,可就是这样一只实力强悍的鬼灵,炎无极却从来没有当着其他人的面拿出来过。 他们更是从来未曾得知,炎无极除了那一身霸道的炎功之外,居然还是一名鬼修…… 灵鬼双修,这真的能够做到吗? “这不是你的鬼灵吧。” 眼见着那饿虎朝着他扑来,张六羊没有半点的慌忙,他只是松开炎无极的脑袋,冷笑着说道。 炎无极被放开的一瞬间,整个人身子一软,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他大口喘着气,就像是溺水的人呼吸到了空气一样,他一脸惊悸地看着身旁的这个老人。 这是他无法逾越的强度。 跑! 这是他唯一的想法。 这想法一出,他整个人就立刻化为一团烈火,直接闪现数米,朝着远处遁走。 张六羊看着他离开,也没有阻拦,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那已经跃入眼帘,近在咫尺的饿虎,然后…… 咚—— 张六羊只是很平常地伸出手,这只饿虎就到了他的手里。 再然后…… 咔嚓。 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这一次震惊的人中包含了一直默默不语的白忘冬。 一口,是的,就是一口。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张六羊一口就咬在了那饿虎的脖子上。 饿虎立马痛叫一声,整个身体在张六羊的手中疯狂挣扎,但是再怎么挣扎都没有用,张六羊的动作看起来优雅,可速度却半点都不慢。 炎无极亲眼目睹着那只鬼灵被张六羊一口一口地吞食,他整个人身体颤抖,居然一时间迈不开步伐了。 是的,他是鬼修,又不算是鬼修。 因为这只鬼灵根本就不是他的,木筒是他学着鬼修的方式炼制出来的本命鬼盅,但是灵鬼双修,必须要有一个主修,他当然不可能放弃掉自己那修炼了二十多年的灵力去转修鬼道。 可他又眼馋鬼灵那强大的实力。 所以…… 他找了个鬼修恋人。 这只鬼灵,就是她的。 可现在,这鬼灵却在被那老头一口一口的吃掉。 阻止他,必须要阻止他,要不然的话,安晴会受到反噬的。 可是,看着张六羊,炎无极迈不开腿。 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了自己的懦弱。 “真香。” 张六羊吃掉最后一口鬼灵,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朝着白忘冬这边微微瞥了一眼。 白忘冬此刻目光凝重地看着他,眼睛已经眯到了最紧的程度。 怪不得,张六羊的体内会有那么庞大的鬼炁。 吞食鬼灵,这简直就是鬼修克星。 和徐妙锦的玲珑心不一样,玲珑心只是对虚体化有着一定的克制效果,可这个张六羊,却是直接在克制着鬼修整个群体。 白忘冬目光越发阴冷,他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威胁,这股威胁来自于张六羊扫向他的那个眼神,那眼神中的垂涎简直毫不掩饰。 他就是在说“我盯上你了”。 这个人…… 留不得。 看着白忘冬脸上的淡淡笑容,张六羊撇了撇嘴,他能闻到白忘冬身上有一股好闻到极点的香味,他的鬼灵,一定会是最好吃的那种。 不过,他才刚帮了小十一,那就先放他一马,让他的鬼灵晚一点再到自己的肚子里来吧。 他撇开头。 可就是撇头这一瞬间,白忘冬的表情立马拉下,原本脸上挂着的温和笑容直接变成了冰冷的模样。 他目光混沌而又癫狂。 庞大的冲动涌上了他的大脑。 杀了他,杀了他,必须要杀了他。 不是急迫,不是焦急,更不会是慌乱。 而是一种面对巨大威胁之下,白忘冬被调动起来的……狂喜? 是啦。 就是狂喜。 手指轻轻抹过嘴角,沾染上淡淡的血丝。 这一刻,他确定了一件事。 “顺德府的第一个猎物……找到了。” 噗嗤—— 这可真是一件值得令人笑出声的事情。 站在他的身后,张月英突然觉得,在那一瞬间,白忘冬带给她的感觉出现了短暂的异样,就仿佛和她认知中的他有了明显的偏差,但这种偏差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让张月英一度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元气大伤,所以产生了幻觉。 “我们走。” 完整地目睹了张六羊吞食鬼灵的过程之后,雀乘风直接招手,对着白鸟山的弟子说道。 这老头已经不是他们能够对抗的了的存在了,若是还想要夺取太平经,可能得需要门中长老亲自来。 雀乘风离开,李芊悦也没有多做挽留。 他们都看出来了,现在这情况,压根就不是他们能解决的范畴。 炎无极还在挣扎犹豫,但雀乘风和李芊悦的离开就像是给了他一个宣泄口,他颓废般地招了招手,炎宗的弟子当即反应过来,扶住他缓步离开了这里。 张六羊没有阻止他们离开,他只是一个闪身,出现在了张月英的身旁,位置正好隔绝了白忘冬看向张月英的视线。 白忘冬轻轻一笑,很识相地远离这边,给两人腾出了场地。 “六羊爷爷。” 张月英虚弱地叫了一声。 “不许说话。”张六羊看着早生华发的张月英,眼中闪过了一丝心疼。“很快就能没事了。” “不把这些人杀了真的好吗?他们会暴露爷爷你的身份的。” “放心好了,村长本身就有了调我回村的心思,我在城里停不了多久的,杀了这些人,说不定会引来一群硬点子,到时候于村长的安排无益。” “我知道了。” 张月英了然地点点头。 “知道了就闭上嘴,老头子我要开始医治了。” 说着,手上鬼炁涌动,朝着张月英的眉心点了过去。 白忘冬站在不远处,看着张六羊在给张月英进行医治。 虽然他来得晚,但是架不住他正好听到了张月英回光返照时的喃喃自语。 “村长……” 白忘冬眯眯眼,忍不住咂舌。 “该不会,修行了太平经的人,有整整一个村子吧。” 啧,这任务,越看越棘手了。 等回到京城就好好找罗睺聊聊。 这工作量。 得加钱。 第74章 又见白月光? 又到了晚上。 白忘冬坐在破烂到绝对看不出来这里以前有间茅屋的废墟里,一脸无聊地抬头看着夜空,在数星星。 他身后,是用破旧的木板搭起来的一个简易密封木棚,木棚当中只有两个身影盘腿而坐。 这疗伤疗了整整一天也不见张月英的气息有多少的好转,只是暂且被吊住了命,只要不再随意动手,大抵就是死不了的那种程度。 白忘冬很好奇,张六羊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暴起出手。 要知道,就他们两人现在这种情况,只要白忘冬全力一击,即便张六羊的修为再高,实力再强都绝对会被伤到元气。 他是不在乎? 还是觉得,即便白忘冬出手,对他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 白忘冬眯着眼睛,看着木棚里还在疗伤的两人,不知道为啥,突然有想给这木棚来一刀的想法。 “最后一针了。” 白忘冬把银月婆婆炼制出来的药针扎在了右臂之上。 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在用灵力去温养矫正自己右臂骨骼,要是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已经达到了自己设想中的样子。 但具体能不能行,还是要试过以后才知道。 不行的话也没关系。 大不了就再捏碎一次,试到合适为止就好。 总之,这斩灵刀他是练定了,耶稣来了也拦不住他。 “你是叫罗正对吧?” 而就在白忘冬构思着如何完美修炼斩灵刀的时候,苍老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白忘冬瞬间回神,朝着身后看去。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木棚中已经只剩下了一道身影,张六羊来到他的身边,一脸和蔼地对着他说道。 要不是之前亲眼目睹过这老登生吞鬼灵时候的阴诡表情,白忘冬真的会觉得这是个慈眉善目老爷爷。 人都说面由心生,可是从这张脸上,半点都找不出狠辣邪异的半点踪影。 “你的事情我听小十一和我说了,她让我向你转告一句,谢谢。” “不必客气。”白忘冬微微一笑。“毕竟我的目的也不是很单纯,只不过现在有前辈坐镇,这样一来,我想要带走小师姑恐怕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哈哈,你倒是识趣。” 张六羊笑了一声。 “不过,你也别放弃,我很快就会离开了,你还是有机会带小十一走的。” 嗯? 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忘冬心头微动。 这话可太有意思了,后半句那带着“有机会”三个字的鬼话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这句话里最值得白忘冬注意的只有一个点,那就是张六羊很快就会离开。 看得出来,张六羊和张月英之间的关系很亲厚,可张月英现在这般境地,张六羊却仍旧要离开,这得是多大的事情才能让他这般做啊。 或者说,也许…… “还是算了,左右不过是因为道主令,我一个外门弟子,何必顶着被前辈这般强者追杀的风险去做这样的事情呢。” 白忘冬摇摇头。 “当回报和付出不成正比,那会做这件事的人除了疯子就是傻子,恰好,这两个我都不是。” “说到底,要是一开始就知道小师姑的背后有您这样的长辈,那恐怕这一趟来顺德府的就不是我们这些年轻弟子了,不是我的活,我也不怎么想揽,就这样吧,我明天一早就启程回太平道。” 看着白忘冬这一副摆烂了的样子,张六羊嘴角微抽。 “你就不想学太平经?” “想啊。” 白忘冬咂咂嘴,一脸唏嘘地说道。 “那可是太平经,就算是学不会,但哪怕只是瞧上一眼,也会让修行之人受益匪浅,可是……” 白忘冬转头看向他,又朝着盘坐在木棚里的张月英看了一眼。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知道自己的能力有多高,太平经这种世间珍宝,我守不住的。” “你倒是看得通透。” 张六羊“吧唧吧唧”嘴。 他讨厌这份通透。 为啥这小东西就这么不好骗呢? 就不能有一丢丢这个年纪该有的热血和野望吗?年轻人,大胆一点,他奶奶的,他在这个年纪的时候,整天都想着怎么当村长,虽然最后被人按在地上打服帖了,可至少有过梦想啊。 梦你个大头鬼! 白忘冬脸上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但是心里已经冷笑上了。 狗东西,画饼画到老子身上来了,还“想学太平经吗”,这是吃鬼吃多了,没两句就要蹦出一句鬼话来是吧,这话你说给狗听,狗都要滋你一脸的尿,也好意思拿出来哄骗小孩。 呸。 老逼登,脸都不要了你。 不过,看这样子,貌似这老登也会太平经? 玛德,不会真让他给猜着了吧? 张月英的身后,是一个全员都会太平经的势力,若真的是这样,这潭水那可就有点深不见底的意思了。 一个这般年轻的张月英都有如此实力,那那些修炼太平经大半辈子的老人,实力又会强到什么地步? 更不要说还有一个能够命令张六羊这老登的“村长”,能够统领这个村子,这个人又得是什么实力。 嘶—— 白忘冬面不改色,但背地里却悄悄地吸了一口凉气。 这副本难度有点子大啊。 这真的是他现在这个修为能参与的副本吗?他现在严重怀疑罗睺是想要找个机会把他留在顺德府造福一方田地。 虽然他知道,罗睺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以上的可能不知道这太平村的存在,但这重要吗?这不重要,只要把这帽子给他扣上就行了,这个梁子,没个百八十块灵晶可解决不了。 哇塞诶。 误打误撞,好像自己第四颗鬼珠的口粮有着落了啊。 虽然副本难度超频,但白忘冬也没打算就这么灰溜溜地滚出顺德府,众所周知,他白忘冬打游戏是耍技术的,他就喜欢打逆风局。 所以…… “老先生,你说这么多,是想让我继续跟着小师姑吧?” 白忘冬一语道破张六羊的心思。 张六羊眼皮一跳,讪讪说道:“猜到了?” “您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我就算是想猜不到也难啊。” 白忘冬摊摊手,这老登对自己的演技是真的一点逼数都没有。 “我实话和你说吧,我要走了,小十一的情况没人护着,我不放心,但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虽然你这小子我也不信,但你救了小十一两次,小十一倒是挺相信你的。” 张六羊脸上没有了之前的和蔼,他一脸严肃地看着白忘冬。 “所以,你再继续护她一段时间,事成之后,我必有重谢。” “既然她都这样了,那为何,您不带她回家呢?” 白忘冬抿了抿嘴,好奇问道。 “因为,她还不能回。” 张六羊没说别的,只是说出了这么一个模模糊糊的理由。 是不能回? 还是…… 白忘冬眯眯眼。 心里面突然就蹦出来了一个猜测。 说实话,现在这个情况是完全不对劲的,如果光凭现如今的情报来看,张六羊将张月英独自一人留在城中显然是一件不符合逻辑链的事情。 但如果你将那些空白到断裂的链条给适当补充,不需要有多么精确的内容,只需要有一个大概的概念。 例如。 who? why? what? 角色,理由,事件。 第一者是太平村的高层,第三者是让重伤的张月英留在城中。 然后再加上一个太平经暴露的背景。 那么会不会生出一个这样的答案呢? 那就是…… “他们需要张月英留在城中转移视线。” 白忘冬脑海当中灵光一闪。 现在的张月英,似乎只有一个这样的价值。 嚯~ 要真是这样的话。 白忘冬眯起眼睛,目光隐晦地在张六羊的身上扫过一遍。 太平村莫不是在准备着什么其他的不能暴露的事情? 白忘冬用力呼出一口气:“我可以答应您的请求,但这不是为了您的谢礼,我只是……” 白忘冬迟疑了几秒,那一刻,他将自己这辈子伤心的事情都想了遍,这才做到了眼中含有淡淡忧伤的出彩效果。 他攥紧拳头,眼眸低垂,远远看起来就像是个有故事的少年郎。 “我只是,知道有家不能回是什么感觉罢了,为了让小师姑能平平安安的回家,我可以再陪她一段时间。” “如果您非要给报酬才能够让您安心的话。” 白忘冬淡淡一笑。 “那您就随便送几块灵石过来好了,我修行太平道秘术的时候用的到。” 听着他的声音,看着他这副样子。 再听听他那微不足道的要求。 张六羊不由得想给自己一巴掌,只是因为感同身受就再一次留在了危险重重的张月英身边,这样一个心思纯真的少年,自己居然还想着威逼利诱,骗取他的信任,更畜生的是,他事后真的没打算给白忘冬半点的好处,打算来个过河拆桥来着。 看着白忘冬那正常且忧伤的眼神,张六羊少见得觉得,自己好像是个畜生。 “谢谢,你是个好人。” 在沉默了几秒之后,张六羊诚真意切地开口说道。 居然被发了好人卡? 白忘冬眨眨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接下来会带着小师姑进城中躲着,有前辈这一次的震慑,相信那些仙门弟子短时间内是不会来找麻烦了,城里的条件好,小师姑养起伤来也能更快一些。” “我在城中有处宅院,位置很偏僻,很少有人能找到,这是钥匙。” 张六羊从储物仙器当中取出了一把钥匙,递了过来。 白忘冬接过,想都没想就放到了自己的腰间白玉当中。 “还有,小十一的伤虽然被我用灵力给压下了,但这手段并不稳妥,我这里有个方子,你进城之后,找个机会去张氏医馆取到这些药材,具体的熬制方法我在方子上有些,你照着做就行。” 张六羊又取出一张写好的药方递了上来,白忘冬又收起来,放回到了腰间白玉当中。 他眼巴巴地看着张六羊,就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别的话。 张六羊没有注意他的眼神,他只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轻轻一拍脑门:“对了,在医馆后堂里,我放置了一颗上好的灵石,你不是修炼秘术要用吗?不如就先把那颗拿走好了,具体的位置你到了医馆找刘小峰,他是医馆的学徒,他知道那块灵石在哪。” 很好,看来这老登还是有定金意识的。 “那晚辈就不推辞了。” 白忘冬抱拳行礼,一副礼仪端正的样子。 张六羊朝着他点点头,看着他的目光闪过了一丝的感慨。 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越是做的坏事多了,就越喜欢这般心思纯真的少年。 看着那双眸清澈的白忘冬,张六羊真的觉得这少年越来越讨人喜欢了起来。 “你……对我修行的功法有兴趣吗?” 鬼使神差得,张六羊这句话脱口而出。 刚一说出口,他都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这是我自己所创立的功法,只要能够吞食鬼灵或者鬼魂,那就能够提升自己的修为,我见你是鬼修,对鬼炁应该不陌生,这样吧,用你的鬼灵同我换,我可以将功法倾囊相授。” 在张六羊看来,用两只鬼灵去换取一门绝世功法,这简直就是再值当不过的买卖。 “不用了。” 白忘冬毫不犹豫地摇摇头,一脸坚定。 “这两只鬼灵陪伴了我许久,我舍不下。” “愚蠢。” 张六羊狠狠皱眉,猛地说道。 但一说出口就意识到自己的话是否有些太重了。 他连忙找补。 “鬼修终究自身弱,若是学了我的功法,那就不用在事事依靠鬼灵,提高自身,这才是仙道正途。” 白忘冬还是摇摇头:“多谢好意,但……可能我就是个蠢人吧。” 张六羊听到他这话,微微一愣。 是啦,一个不在乎太平经,又因为共情留下来的人,又如何能舍得下那朝夕相伴的鬼灵呢? 蠢是蠢,但却真。 张六羊已经多少年没有见到过这样的人了。 唉~ 张家村里,这样的人,为何一个都没有了呢? 算了。 既然这样也就不强求了。 张六羊朝着他点了点头:“那我便先走了,保护好你自己和小十一。” “我会的。” 白忘冬笑着说道。 看着他的笑容,张六羊有些恍惚。 遥想当年,这样清朗的笑容,他也是有过的。 所以,他不再多言,直接转身,消失在了原地。 看着他离开的位置,白忘冬脸上的表情瞬间收回,逐渐变得有些怪异了起来。 这感觉怎么就这么熟悉呢? 莫非……又要走白月光路线? 嘶—— 他真的没想这样的。 难绷。 第75章 萝卜开会 “那个老人真的很强,即便是我们三人联手,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福仁客栈, 这里几天都没有其他的住客,几乎所有的仙门弟子都汇聚在了此处,听着雀乘风在讲述那一天的事情。 “所以我提议,竞争结束,我们所有人,一同联手吧。” “联手?” 辰阳门领队弟子李天沐眉头微挑。 “那最后太平经算是谁的,我想在坐各位没有一家愿意把自己的收获拿出来和所有人分享的吧?” “先将东西拿到手,事后再谈归属的问题。” “呵,归属?那敢问雀小公子,这归属者当有几人啊?” “自是一人。”雀乘风平静地说道。“大家之后各凭本事,谁能力强,太平经归谁。” “哦~所以雀小公子,你的意思是我们所有人都要为一家白忙活喽。” 李天沐笑声嘲讽,他忍不住拍了拍桌子。 “这都是多老掉牙的招数了,也就只有你这样天真无邪的小可爱才会用吧,说到底,太平经到底归谁,这事先两说,大家一起联手,总不能到了最后只有一家得利,其余的人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捞不着吧。” “你什么意思?” 雀乘风眉头紧皱,他看着李天沐。 辰阳门就在顺德府境内,李天沐就是这里的地头蛇,要不是仙门之间有着协定在,那么这一趟夺取太平经,辰阳门怕不是会全门出动。 “难不成到了最后,全部人都一无所得,你才觉得满意?” “我可没这么说。”李天沐摊摊手。“可大家联手这件事就是不公平,要是围攻那老头的时候,再死上几个人,那就更不公平了,所以要联手,你们去联,我辰阳门不接这一茬。” 李天沐的话一说完,周围那些仙门弟子顿时交头接耳起来,原本还算是安静的客栈大厅当中,霎时嘈杂一片。 说实话,虽然在场的各位都对自家的实力有一定的自信,但李天沐这话也的的确确地说到了他们的心坎之上。 若是到了最后,只有一家得利,那在场的各位心里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不平衡。 看到局面有所失控,雀乘风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他目光看向李天沐,却发现这纨绔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抬头看向天花板,哼起了小调。 “莫师兄,他这般胡闹,你便不管一下吗?” 雀乘风将目光转向了坐在李天沐旁边的那个男子身上,冷声问道。 那位“莫师兄”只是温雅一笑,随即摇了摇头,意思十分明确。 他同意李天沐的看法。 “啧。” 雀乘风有点烦躁。 李天沐这个人其实说实话是有些入不了他们这些仙门天骄的眼的,这人就是一仙二代,要不是他父亲是辰阳门的门主,今日这聚会,李天沐根本就没有入场的资格。 灵力低微,肉身孱弱,技法笨拙,就连辰阳门的内功心法,李天沐直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掌握。 这人,简直就是辰阳门的耻辱。 可也正是这样的人,当起搅屎棍来才更会让人无可奈何。 雀乘风稍微冷静了一下,平息自己心中的怒意,然后继续板着张脸开口说道:“可现在的问题就是,太平经单凭任何我们一家是没办法拿到的,若是不联手,难道各位还有其他的办法?” “谁说单凭一家拿不到?” 李天沐又开口了。 他低下头,和雀乘风平视在了一起。 “你白鸟山不行,不代表别人不行。” “哦?怎么?难不成你辰阳门有这个自信?” 雀乘风将目光转向他,淡淡道。 “还是说,你李天沐有这个能力?” 这话说的,就好像他李天沐是个废物一样。 李天沐很猖狂地大笑一声,随即开口道。 “那当然……做不到了,但你是不是忘了,人家天师府还在这里呢,怎么,你拿你白鸟山的那群歪瓜裂枣和小天师他们相比,是不是有些太鼠目寸光了。” “你!” 雀乘风额头之上,青筋暴起,他一拍桌子就想要愤而起身,可他刚一有动作,那位“莫师兄”就笑眯眯地挡在了李天沐的身前,看着雀乘风一句话不说。 感受着莫师兄那磅礴的灵力,雀乘风再一次被激怒的心境霎时冷静下来。 莫成宇,辰阳门这一代最优秀的弟子,一身灵力修为恐入玄境二重巅峰,只差一步就能够进入三重行列。 最重要的是,他那一手焚阳诀霸道无比,真的动手,即便是雀乘风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另一边的天师府众人现在一脸懵逼。 为啥他们就只是安静坐着都能被人点到啊,这趟顺德府之行他们可是够低调的了。 “天师府不参与太平经的争斗。”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说话的人气质有些清冷,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没了别的表示,低下头,继续钻研自己手中的经书。 小天师,张宇霄。 此人虽然很少出手,但实力在如今的仙门年轻一代当中毋庸置疑,甚至于有能够以下克上的能力,别说是雀乘风,就算是炎无极在他面前都傲慢不起来。 “天衍山亦然。” 就在张宇霄开口之后,一道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 所有人都朝着说话那人看去。 长相俊朗,气质温雅,只是看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天衍山,君陌。 关于他的消息,修行界中很少流传,但天衍山本身就是玩神秘主义的代表,这样的情况也不足为奇。 君陌的身上灵力波动并不明显,但这不代表就能够小瞧这个人,天衍山的大衍算术神秘的很,若是掉以轻心,怕不是会在不知不觉中就被夺了天机,失了性命。 在这两家之后,便再也没有开口继续说不参与了。 李天沐抱着后脑勺满是好奇地看着两人:“不为太平经,那你们来顺德府是干嘛来了?” “秘密。” 君陌神秘兮兮地说道。 但这话就等于什么都没说。 张宇霄更是连头都没抬一下,继续翻看着手里的书。 见到两人这副模样,李天沐抽抽嘴,随即转过头,一眼就见到了雀乘风那玩味的眼神。 “咳。” 草率了。 李天沐用咳嗽缓解着尴尬,他前脚刚点了天师府,人家后脚就明确告诉你不参与,这就是妥妥地在打他李少爷的脸。 不过虽然他不学无术,但这并不代表他这人就傻。 雀乘风想顶着玩那就顶了,反正他也打不过自家大师兄。但张宇霄可不一样,这货强的一批,又极其不爱讲道理,惹了他,今天他就别想站着走出这福仁客栈了。 “那还有太平道呢。” 李天沐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直接开口说道。 “人家可是一早就把人安排在那太平经的身边了,怎么着,你让人家和你联手,这得是多爱你才愿意为你吃这么大的亏啊?” 张传风听到这话脸都黑了。 他奶奶的,他就知道肯定有这一趴。 那位“罗正”几乎是当着全客栈所有人的面把那使用太平天雷的女子给带走的,还用的是他们太平道的名头。 张传风感觉自己背上背了一口好大的锅。 可这话他能说吗? 一想到蔺冉冉那凛冽的目光,他就忍不住想打寒颤。 喰血蟒的义女,你觉得会是个善类? 别开玩笑了,这姑娘走的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路线好吧。 牢狱当中,他可没少亲眼目睹这女人的手段。 凶残的嘞。 所以…… “哼。” 张传风冷哼一声,没有开口辩解。 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好了,等回了太平道,这事自然会有人给他做主。 “你到底要做什么??” 雀乘风都抓狂了。 这王八蛋不当搅屎棍子能死是吧,他说一句话顶他十句,再这么下去,原本还有联手意向的仙门也要迟疑了,那雀乘风绝对会忍不住把这货给活剥了的。 感受到雀乘风这危险的目光,李天沐往莫成宇的身后缩了缩,随即,朝着雀乘风做了个鬼脸。 “切,既然你雀小公子不待见我,那我走就是了。” 李天沐特别识相地从椅子上蹦起来,他拍了拍莫成宇的肩膀,开口说道:“师兄你留着,我就先走了。” 莫成宇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李天沐临走之前又看了一眼表情不善的雀乘风,朝着他又做了一次鬼脸:“老子去逛花楼,怎么着,雀小公子去不去?” “滚——” 雀乘风咬牙切齿地说道。 他怕李天沐要是再不走的话,他就真的要动手了,到时候,看莫成宇拦不拦得住一个暴怒的他。 李天沐下意识打了个寒颤,随即,好汉不吃眼前亏,连忙转身,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朝着福仁客栈外面冲了出去。 那样子,可半点嚣张跋扈都见不到了。 “欺软怕硬的玩意。” 雀乘风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冷笑一声。 但不得不说,李天沐这么一走,让他觉得整个福仁客栈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啊。 鉴定完毕。 李天沐有口臭。 …… 可李天沐刚一走出福仁客栈,二话不说就转身朝着旁边的小摊走了过去,目的性极强。 来到小摊,他径直坐到了一张椅子上,看着面前英姿飒爽的俏丽佳人淡淡开口:“蔺百户,你交代给我的话我都照原样说了,但好像没什么用,那些人该联手还是得联手,你们这招不管用啊。” “管不管用用你说?” 蔺冉冉抿了一口茶碗中的清水,冷淡说道。 “只要你照做就行,效果怎么样,用不着你关心。” “我只是好心提醒。”李天沐轻蔑一笑。“所以,答应我们的事情,你也应该做到吧。” “明日午时,去庆山巷领人。” 蔺冉冉直接了当地开口说道。 “哼。” 李天沐冷哼一声,没有再说别的话,直接站起身来,迈步离开了茶摊。 他离开,蔺冉冉看都没看上一眼。 是的,没错,李天沐在福仁客栈里的发言有一半以上都是措好稿子的,而这份稿子,就是来自于她现在暂时的上司,那位京城特使,锦衣卫北镇抚司百户白忘冬。 虽然搞不明白白忘冬这是为了什么,但蔺冉冉还是从千户所的牢狱当中找到了前些日子犯了案的辰阳门弟子,拿他和李天沐做了个交易。 这才有了刚才客栈里李天沐怒怼雀乘风的画面。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到底谁是白干,谁是赢家,但至少可以肯定,辰阳门是赚了的。 将碗里的茶水一口饮尽,蔺冉冉招了招手,然后,一只雪白色的鸽子就落在了她的手心。 …… 京城某处位置偏僻的小院当中。 白忘冬拿着扫把,清理着院子里面的落叶和灰尘。 张月英仍旧还在房间里盘膝坐着,在用灵力和术法调养着她的身体。 效果微乎其微,但确实是在以蜗牛爬行的速度一点一点的修复着那密密麻麻的伤口。 白忘冬问过张月英这么慢的速度,到底要多久才能够恢复如初。 张月英解释,这只是在伤势最重的时候进展有些缓慢罢了,等到了后面,伤口不多以后,速度一下子就快起来了。 太平经,当真玄妙。 扑腾。 就在这个时候,翅膀扇动的声音在天空当中响起。 白忘冬抬起头,一抹雪白的身影径直就从空中朝着下面落了下来,直直的落在了白忘冬的手心当中。 一只传信鸽。 是蔺冉冉的那只。 白忘冬从它脚上取下竹简,从里面取出了那张小纸条。 里面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单纯的在禀告他关于仙门弟子联手的事情。 果然,如他所料,那三人虽然怕了张六羊,可却没有半点想要放弃的心思。 尤其是雀乘风,这货简直就是头铁的代表,也就比房子里的张月英强了那么一点。 “啧啧,群英荟萃,萝卜开会,这些仙门弟子真有意思。” “谁的信鸽?” 就在白忘冬刚要销毁手里的纸条时,房间当中,一道微冷的声音响起。 白忘冬转头看去,张月英房间的门窗都关的好好的。 “你是怎么看到的?” “谁的信鸽?” 张月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继续问着自己的问题。 “太平道,我师兄张传风。” 白忘冬举起纸条,朝着张月英的方向亮了亮。 紧接着,张月英就沉默下来,一句话也不说了。 白忘冬耸耸肩。 随即将这纸条销毁。 不过…… 白忘冬微微侧目,朝着张月英的房间悄悄瞅了一眼。 到底是怎么看到的呢? 啧啧。 盲生,他好像又发现了什么华点。 第76章 尽职尽责白忘冬 “所以,当时在场的仙门里,就只有天师府和天衍山明确说了不参与太平经的争夺是吗?” 又是茶摊,白忘冬坐在蔺冉冉的对面,用手撑着侧脸,目光出神地看着自己茶碗里漂浮着的茶沫,开口问道。 蔺冉冉点点头:“只有这两家,其他的仙门,虽然有些没有参与白鸟山牵头的联盟,但看样子,还是不打算放弃对太平经的追逐。” “有法子能弄清楚那两家来顺德府的目的吗?” “难。” 蔺冉冉轻轻摇头。 “天师府在修行界中的地位毕竟不一般,天衍山又太过于神秘,要查这两家,一是不太好下手,二是太浪费时间,我不建议这么做。” 说到这里,蔺冉冉顿了一下,黛眉微皱。 “说到底,你这么安排,究竟意欲何为?” 之前不去问,那是基于一个称职锦衣卫的基本素养,现在问,那是基于自己顺德府锦衣卫千户所百户的身份。 她被蔺楠划分给白忘冬暂时管辖那是为了太平经,可如果白忘冬有别的目的,那就恕她不能从命了。 所以这个,是一定要问清楚的。 “当然是为了太平经。” 白忘冬听出了蔺冉冉的意思,淡淡开口。 他抬起眼眸看了蔺冉冉一眼:“只不过,这事吧,我也没想明白,等我想明白了,再和你说吧。” “那你什么时候能想明白?” “这话问的。” 都给爷逗笑了。 “蔺百户,你能知道自己下一次拉肚子是在什么时候吗?” “……也许,今天?” “呵。”白忘冬翻了个白眼。“那你就等拉完肚子以后再来问我吧。” 都懒得和这货说了。 好的不学学坏的,蔺楠身上的那一套故弄玄虚学的是十成十的像。 “可现在的进度太慢了。” 蔺冉冉忽略掉白忘冬话语中的不满,直接生硬地将话题又拉回到了正轨。 “明明张月英就在我们手里,可太平经的消息直到现在你都没有挖到,照这样下去,张月英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到时候再想要抓她又要费不少功夫。” 之前因为不了解张月英的实力,他们锦衣卫直接被弄死一个百户和一个试百户。 那个时候的张月英还是在重伤在身,好了不到一半的情况下。 可据白忘冬提供的最新情报,张月英现在已经开始极为稳步地修补伤势,过不了多久就能够回到当时在王福小院里面,斩杀那百户的程度。 届时,想要活捉到她,这得投入多少人手才行? “快了,快了。” 白忘冬眯眯眼,声音有些飘忽。 其实他现在的进度已经够快了,你见北镇抚司有几个执行任务的锦衣卫能一开局就混到目标人物的身边啊。 甚至于就这么几天的时间,白忘冬都已经策划过两次英雄救美的事件了,英雄救美再加上编一个能让人产生共情的背景故事,张月英虽然对他仍旧有所怀疑,但,就目前来说,还是比一般人多出来那么亿丢丢信任的。 蔺冉冉觉得慢,只是因为现阶段卡在了这个地方,进度条不动了而已。 “对了,张六羊的踪迹你们查到了吗?” 说起这个,白忘冬突然就想到了那个笑面虎。 他这边可也是一条线。 “找不到。” 说起这个名字,蔺冉冉的语气瞬间凝重了起来。 “张氏医馆我们派人进去悄悄进去查探了很多次,根本就没找到关于张六羊的任何蛛丝马迹,若不是你亲眼见到他和张月英有关系,我们甚至都不敢相信这人会是一位实力不俗的修行者。至于踪迹,从你送回消息来的第一时间,我就派人去跟着他了,但只是跟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派去追踪的人就失去了他的下落。” 蔺冉冉抬起美眸,极为认真地看向白忘冬。 “我怀疑,这城里不止有一个‘太平村’的人。” 预料之中…… 白忘冬听到蔺冉冉这句话,呼出一口气。 张六羊绝非是个特例,他现在对这个太平村的目的是越来越好奇了。 “算了,就先这样吧。” 白忘冬突然活动了一下身体,直起腰来,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接下来你们费点事,把仙门这边盯一下,张月英那边,随时等我消息。” “好。” 蔺冉冉没有站起,她只是点点头。 “辛苦了。” “嗯哼。” 白忘冬耸耸肩,提起放在脚边一篮子的蔬菜就直接离开了茶摊。 是啦,他这趟出来,是来买菜来着。 今天晚上给小师姑做点什么呢? 白忘冬一边走着一边想。 要不然转道去买两块肉吧。 …… “……” 张月英看着桌子上的那盘肉不知道为什么沉默了。 怎么说呢? 她觉得应该是自己敏感了。 “这是什么肉?” 她指着那盘肉冷淡问道。 “羊肉啊。” 白忘冬笑嘻嘻地看着她,一脸的单纯。 “那为什么是六块?” “因为只买了这么多啊。” “你在点我?” “小师姑你想多了。” “你就是在点我。” “都说了,你想多了。” 白忘冬用筷子夹起一块肉放在了张月英的碗里。 “趁热吃,我也好久没做过这道菜了,不知道味道怎么样,小师姑帮我尝尝。” 张月英抬起头,将视线转移到了白忘冬的脸上。 白忘冬仍旧是那一副天真烂漫的憨憨表情,面对张月英的目光,白忘冬眨眨眼,一句话也没说,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让她看着。 “呼~” 良久,张月英呼出一口气,她放下筷子,一脸认真地看向他。 “说吧,你想问什么?” “我没什么想问的啊。” 白忘冬目光漂移,就像是有些心虚的样子。 张月英冷笑一声:“你确定?机会只有一次,我绝对不会再给你下次机会。” “其实吧,我就是想问问……小师姑的爷爷多久能回来。” 白忘冬叹了口气,同样放下了碗筷。 “这些天的信鸽你也见到了,传风师兄一直在催我回去,这一次的道主令多半是要废掉了,换句话说……小师姑,我要走了。” 白忘冬抬起头,抿了抿嘴,一副有些难为情的样子。 “……” 张月英沉默几秒。 “是因为六羊爷爷吗?” “是也不是。”白忘冬轻轻摇头。“我们道主当初之所以会下这道命令,就是因为当时出现的只有小师姑你一个人,可六羊前辈一现身,性质就不一样了,道主怀疑,小师姑你身后已经有一方势力了,所以,之前的道主令……唉。” 白忘冬没有把话说完,但后面的内容已经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了。 张月英记得,罗正一开始出现的时候说的是“奉道主令来接小师姑回家”,说穿了就是那位道主想要欺负她孤家寡人,用这种冠冕堂皇的借口来抓她的就是了。 可现在突然知晓,她身后还有长辈,那么这个借口就不能用了。 接下来,如果太平道还想要太平经的话,十有八九会直接强取豪夺,如果牵扯到身后势力,会直接开战也不一定。 和其他的仙门没那么坚定的意志不一样,对于太平经,太平道绝对不会有半点退让。 至于自家村子能不能挡得住太平道这件事,张月英倒是从来没有怀疑过。 “要不然……” 张月英刚说出这三个字就停了下来。 她微微一愣,随即连忙摇头。 “算了,随你的便吧。” “???” 白忘冬一头雾水。 随便嘛呀,我在问你张六羊什么时候回来啊。 “所以,六羊前辈……” “我也不知道。”张月英摇头。“知道了也不能告诉你,六羊爷爷的行踪是机密,我不能说的,换个问题吧。” “可我好像没什么其他想问的了。” 白忘冬咬着嘴唇想了想,然后开口问道。 “不行,你必须得问。” 张月英黛眉微皱,冷冷说道。 “可我真的……” 白忘冬又想要拒绝,可话还没说出口,就瞅见了张月英满是威胁的目光。 “咳,好吧,那就权当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小师姑,和我说说你家是什么样子的吧。” “……” 回应白忘冬的是那有些尴尬的沉默。 白忘冬抽抽嘴角,看着目光闪烁的张月英,干笑一声。 “也不能说吗?” “嗯。” 张月英“嗯”了一声,那声调一下子降低了许多。 “那总能和我说说,你是怎么受伤的吧?” “额……” 张月英张张口,最终舔了舔香唇,有些尴尬地移开了视线。 “好吧,我懂,算了,就这样吧,吃饭,吃饭。”白忘冬温和一笑,脸上没有露出半分不满。 但不知道是不是张月英的错觉,在那一瞬间,她仿佛从白忘冬那双好看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抹一闪而过的黯然。 那黯然中带着三分失落,三分委屈,三分难过,还有一分的可怜兮兮。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白忘冬脸上露出的温和表情,她心中居然升起了一丢丢的小愧疚。 说起来,她欠了白忘冬良多,可她却…… “我是被人从背后偷袭的。” 就在白忘冬拿起筷子的下一秒,张月英的声音淡淡响起。 “那人从背后捅了我心口一刀,要不是我及时反应过来,错开了那么一点距离,这一刀应当是能够直接要了我命的。” “诶~这人是谁?能从背后袭击,是小师姑家里的人吗?” 白忘冬疑惑地看向她。 这也是当初他和蔺楠讨论的时候,一直疑惑的那个问题。 “不是。” 张月英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就是一个卑鄙无耻,背信弃义的小人,等我养好伤,我一定会去宰了他。” “我帮你啊。” 白忘冬脱口说道。 张月英眼波微动,但她还是冷哼一声:“才不用你们任何人帮忙,我自己的仇我自己报。” 一想起那贯穿心脉的一刀,张月英心中的恨意就忍不住的往上涌。 若是真的让她再见到那个卑鄙小人,她一定把他千刀万剐,以解她心头之恨。 “只是,我还是有点不太懂诶。” 白忘冬两只手一只抓一根筷子。 “之前小师姑疗伤的时候,我看过你的伤口,那个距离,若是下手的人能在刀上覆上一层灵力,那小师姑你就算是躲得再快,也不可能活的下来,可为什么……哦,难道对小师姑你下手的是一个普通人?” 白忘冬一脸像是找到了“华点”的样子,自信满满地说道。 张月英直接给了他一个白眼:“普通人的力道能破的了我的雷罡吗?这明显下手的就是一个肉身修为不弱的家伙,他之所以没有用灵力只是单纯的用不了罢了。” “用不了?” “是。”张月英点点头。“太平经里有一个小技巧名为‘灵感’,需要太平经修炼到一定程度之后才能够掌握,有这个技巧在,我周身十米范围内只要有灵力活动的迹象,我都能够在第一时间感应的到,那卑鄙小人就是知道这一点,所以这才会舍弃灵力,单纯用肉身力量来给我一刀,若不然……呵。” 张月英冷笑一声。 “若不然,怕不是他动手的第一时间就会被我给拧下脑袋。” “原来是这样……” 白忘冬一脸明悟地点点头。 怪不得,张月英能隔着厚厚的门窗第一时间发现信鸽的存在。 锦衣卫的信鸽虽然不是灵兽,不能提炼灵力,可为了让这些信鸽能够长途跋涉的送信,锦衣卫一直都是用上好的灵物去滋养它们的。 啧,玛德,人不如鸽系列。 所以,这些信鸽的体内都夹杂着或多或少的灵力,张月英应该就是感应到了这份灵力,然后从灵力的形状上看出了是只信鸽,这才判断了出来。 很好,又解开了一个问题。 “那你……” 就在白忘冬问完,拿起碗筷要继续吃饭的时候,张月英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走啊。” “别误会,我就是想送送你,好歹我们也相识一场。” 张月英前脚刚说出上句话,后脚就立马开始找补。 白忘冬看着她移开的目光,眨了眨眼,微微一笑:“谁说我要走了?” “嗯?”张月英微微一愣。“你刚才不是说……” “哈,小师姑,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从来没有听过我师兄的话。”白忘冬笑得更开心了。“他叫我回去,我偏不回去,再说了……” 白忘冬眼眸低垂,柔和一笑。 “我得送你回家。” 噗通。 张月英微微一怔。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击中了。 没由来得,她眼眶有些湿润了起来。 受伤的孩子,最能明白“回家”两个字的杀伤力有多么的大。 “谢谢。” “吃饭吧。” 白忘冬笑得是那般的宠溺。 但是,眼底深处却升起那一抹久久不散的冰凉。 当然得送你回家了,要不然,他要去哪里搞太平经啊。 尽职尽责白忘冬。 第77章 内鬼竟在我身边? 众仙门联手和分散之间的区别,无非就在于行动更有了规划性。 白忘冬站在城中最高的楼顶上,双目鎏金,将灵力全部汇聚于眼部位置,观测着下面那群仙门弟子的一举一动。 说实话,人海战术有的时候虽然略显笨拙,但不得不说,效果还是很明显的,如果不是张六羊给他们准备的宅院位置过于偏僻,那恐怕现在两人的踪迹就已经被发现了。 白忘冬猜想,张六羊的那处宅院十有八九是他给他自己留得一条后路,就是为了应对像现在这样的情况出现。 但是,就算那宅院的位置再隐蔽,可照这群仙门弟子的搜法,恐怕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够抓到他和张月英的尾巴。 “你们的事情,已经开始有人过问了。” 这一次,站在白忘冬身边的不再单单只是蔺冉冉,蔺冉冉站在一旁做警戒,和白忘冬说话的人,是已经许久没有露过面的蔺楠。 蔺楠现在的气色比起和白忘冬初次见面的时候好了不少。 她抱着肩膀站在白忘冬的身边,同样俯瞰着下面的城池。 “哦?是谁?” “路森。” “这名字我听过不少次了,怎么,这位知府大人又有什么话要说?” “‘太平经之事在顺德府持续的时间已经很长了,再继续下去,只会影响到城中居民的日常生活,所以,本官恳求蔺千户,尽快了结此事’,大概就是这么说的吧,那笑面虎虽然没明说,但实际上已经是在给我施压了,你现在能在这里慢吞吞地和那位张姑娘你侬我侬,可全都是我在给你顶着。” “哎呀~什么你侬我侬,别这么说,还怪害羞的。” 白忘冬捂着脸做出一个害羞的动作,但察觉到旁边那头母大蛇冰寒的目光,他飞快放下手掌,露出脸上平淡的表情。 “顶压什么的,你去找罗睺啊,他个子高,天塌下来都能顶得住。我就是一小百户,您和我说这个可是说不着。” “别装傻,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蔺楠冷声道。 “张月英现在就在你身边,抓住她,从她嘴里撬出太平经的内容,这件事也就到此结束了,你回京复命,顺德府就此安生,这才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可是我还不想走诶。” 白忘冬眨眨眼。 “我答应过问情处的小姐姐,要请她去顺德府最大的酒楼吃席的,现在还没到时间,我得多留几日才行。” “我没在和你开玩笑。” 蔺楠话音落下,白忘冬瞳孔瞬间微缩,他感觉到一股极为森冷的气息以一个极快的速度爬上了他的脊背。 白忘冬转过头,一根鲜红的蛇信就直接朝着他的眼睛舔了过来。 白忘冬没有避开,没有眨眼,他就这么看着那蛇信生生停在了距离他眼球不到一毫米的距离外。 蛇信上面有着蛇涎不断流下,即便没有触碰到,白忘冬也能感觉到这里面蕴含着的凶猛毒性,若是这一下真的舔在了他的眼睛上,那么即便他有紫沼护身,也没办法第一时间吸收掉全部的毒性,恐怕他这只眼睛就会被直接废掉吧。 “走吧,离开顺德府。” 蔺楠淡淡道。 “别让我难做。” 她声音冷酷的就像是天山上的积雪,听着她这冰冷的声调,就连站在一旁负责警戒的蔺冉冉都忍不住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白忘冬瞪着眼睛,就像是在和那蛇信子斗眼一样,即便是酸涩到了极点,也不愿意合上眼睛。 只不过,人力有时尽,白忘冬终究还是没有打败自己的生理反应,在两只眼睛快要红炸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合上了眼。 “能让蔺千户直接对我下逐客令,想必这位路大人给了您不少好处。” 白忘冬无视掉爬在自己肩膀上的红蛇,转头看向蔺楠,笑着说道。 “要不然,见面分一半?” “分一半你就会走?” “不行啊,要请人吃饭的,人不能不讲诚信。” “态度这么硬,意思是没得谈喽。” “没得谈。” 白忘冬摊摊手:“我这人呢,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在我没想走之前,我半步都不会离开顺德府,要不然,您试试能不能把我的尸体给抬出去?” “那就别怪我了。” 蔺楠的语气骤然降温。 她眼中红光一闪。 咚咚。 那一瞬间,白忘冬眼眸瞬间张大,他脸色骤然苍白,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咚咚,咚咚,咚咚。 那心跳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白忘冬感觉自己的心脏就像是要炸开了一样,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在朝着心脏逆流。 白忘冬第一时间调动气海中的灵力朝着心脏位置汇聚。 可是,灵力越躁动,那血液倒流的速度就越快。 咚咚咚咚咚咚…… 这急躁的犹如打鼓一般的声音在白忘冬的耳边不断地回响,怎么说呢? “还怪好听的。” 白忘冬咬着牙说道,他的脸上保持着那淡淡的笑容,即便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密,可仍旧不影响他笑容里的阳光。 哇,他该不会就这样爆掉吧。 从内而外,从心脏到肝肺,从血珠到脑浆,从经脉到血肉。 就像是烟花一样,“嘭”的一声就炸个满天星。 如果真的就这样像烟花一样爆开,好像确实也是一幅不错的画面。 完蛋,怎么突然就有点想看烟花了呢? 蔺楠看着白忘冬那越来越兴奋的表情,黛眉狠狠皱起。 她的血灵仙法失效了? 不可能的吧。 这样想着,她微微抬手。 白忘冬身子一颤,猛地弯下了腰,就像是遭受到了什么巨创一样。 对嘛,这反应才对劲。 蔺楠满意地点点头。 “白百户,我也不想为难你,但是……” “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啊,蔺千户,饶了我吧,求求你饶了我吧,我全都听你的,我马上就滚,我现在就滚,我滚得远远的,绝对不……啊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行,不行了,这台词我念不下去了。” 白忘冬前一秒还在哀求的声音顿时变成了能笑得撅过去的笑声。 他直起身子,微微歪头,戏谑地看向了蔺楠。 “你不疼吗?” 蔺楠狠狠皱着眉头,疑惑地问道。 她的感觉告诉她,她的秘术并没有失效啊。 “疼啊,超疼的。” 白忘冬指着自己的心口。 “尤其是这里,现在跟被千刀万剐的一样,疼得我都快哭出来了,可即便就是到了这么疼的程度,你还是没有弄死我。” 白忘冬脸色苍白地看着她,目光深邃而又暴虐。 “因为你不敢,对吗?” 蔺楠沉默。 “你怕罗睺,你怕我死在这里,到时候说不准罗睺会亲自来顺德府,你不想他来,你心里有鬼。” 白忘冬眯着眼睛,盯着沉默不语的蔺楠。 “这事和路森有关?还是说……这事和太平经有关。” 白忘冬眼眸微动。 “喂,蔺千户,你不会知道太平经真正的下落吧?” 蔺楠抬起美眸和他对视在了一起,几秒之后,她深吸一口气,放下了抬着的手。 白忘冬瞬间感觉自己的心脏一下子轻松了下来。 刚才那血脉喷张,心潮澎湃的感觉一下子就消失了,整的白忘冬还怪舍不得的。 不得不说,蔺楠这一手控血仙法真的很厉害,若是她真的想要杀他,那么只需要一个念头,自己全身上下的血管都会在一瞬间被撑爆。 喰血蟒,名不虚传。 “你难道不知道,有些话是不能说出口的吗?” 蔺楠极为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 “你就这么说出来,我这下子确实还真的不能放你走了。” “义母……” 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的蔺冉冉听到这么大的爆料,整个人都呆住了,她一脸惊讶地看着蔺楠,眼里面满满的都是不解。 “您知道太平经的下落?” “我……” 蔺楠就像是被问住了一样,下意识咬了咬嘴唇。 蔺冉冉知道,这是自家义母紧张时最喜欢做的一个小动作。 难道……是真的? 可…… “为什么呢?” 蔺冉冉看着她。 “为什么您明明知道,却……” 蔺冉冉说不下去了,知情不报,现在还威胁京城特使,这已经是在触犯锦衣卫条例了。 “唉~” 蔺楠叹了口气,一脸苦涩地摇了摇头。 “没想到还是被你们看出来了,没错。” 她抬起头,看向白忘冬和蔺冉冉。 “我确实知道你们说的那个‘太平村’在什么地方,可是,白忘冬,如果我是你的话,我绝对不会去触碰这个村子的霉头。” “它很强?” 白忘冬揉着自己现在不痛了的心口,好奇地问道。 “它不是强不强的问题。”蔺楠不知道该怎么用词来形容这件事了。“它的问题在于,我也不知道它到底有多强。” 这是在说绕口令吗? 白忘冬眉头微挑。 “你的意思是说,你和它打过照面?” “交过手。”蔺楠深吸一口气。“知道我前段时间的伤势怎么来的吗?” “你不是说……算了,看来你做了假。” “是。”蔺楠点点头。“我确实没有说实话,就在太平经现世没多久,我就遇到了那群人,他们自称是‘张家村’,想要借锦衣卫的手,去寻找张月英的下落。” 蔺楠语气沉闷地说道,就像是在回忆一件不想回忆起来的往事。 “那个时候的张月英大抵是生死未卜,下落全无,所以这才会找上我,可你觉得,我会是那种受到威胁就妥协的人吗?” 要蔺楠真的是这种人,那也就不会有喰血蟒这样凶残的名字了。 所以,之后蔺楠出手,和这些人进行了一场厮杀? “所以,我动手了。” 果然。 “输了赢了?” “自然是赢了。” 蔺楠冷笑着说道。 “这些人是很强,但还不是我的对手。” 锦衣卫镇压天下仙门,能够主理一方千户所的锦衣卫千户,实力当然是强到家了。 “那你为何还要这么惧怕对方?” 白忘冬皱眉问道。 这也太不合理了。 “呵,我当然不是惧怕。”蔺楠摇了摇头。“只不过,我发现了一件特别诡异的事情,有些犯怵了。” “诡异?” “对,诡异。” 蔺楠苦笑一声。 “你们知道吗?我居然见到了那天被我杀掉的一个人,好端端地又一次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活的?” “有生命迹象,是活的。” “死而复活,这貌似也不是什么值得害怕的事情吧。” 北镇抚司里还有个不死之身在呢,死而复生什么的,那简直就是小卡拉米啊。 “若只是一次两次的话,我真的不会对这个村子如此忌惮。”蔺楠呼出这口气。“刚才用在你身上的招式我也对着那起死回生的人用过了,可是没用,我是又一次杀死他了,可没过半天的时间,他就再一次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就像是阴魂不散一样,三天,我足足杀了他几十次,可每一次都能在我最松懈的时候再度出现。” 蔺楠冷笑着。 “我试过了各种各样的办法,火烧,毒攻,水溺,几乎能够用到了方式我都用了遍,可是,这人该出现还是会出现,渐渐的,他开始分裂成两个,三个,十个,那些长的一样的脸就这样天天打扰我,你觉得,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个才选择了妥协?” 白忘冬皱眉道。 故事逻辑合理,但若只是因为这样,能够动摇蔺楠的心? 白忘冬还是不这么认为。 “当然不是。”蔺楠眼光微闪。“只不过,他提出了一个交易,不是对我,而是对路森。” “wc,勾结逆党啊,这不得抄家灭族?我打报告,你批条子,今晚就办了他。” “安静。” 蔺冉冉冷声道,打断了白忘冬的话。 她在认真听着蔺楠讲述这件事。 “你知道,死而复生,无限分裂,这门仙法对于大明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蔺楠一脸认真地看着白忘冬,沉声说道。 意味着什么? 白忘冬眯眯眼。 廉价劳动力? 不。 “它能够打造出一支无敌之军。” 蔺楠语气坚定地说道。 “白百户,你觉得,事到如今,究竟是太平经更加重要一些,还是这门功法更加重要一些呢?” 白忘冬沉默了,但蔺楠却乘胜追击,继续说道。 “张家村领头的那人说了,若是放弃对他们的追寻,并且帮助他们隐匿世间,那么这门仙法就会成为大明的仙法,这件事,是路森和他们谈的,而且效果很好,不出意外的话,等到张月英回村,这件事就能够定下,届时,我和路知府会禀告朝廷,孰重孰轻,相信朝廷能判断得出来。” “如此……” 蔺楠语气坚定地开口道。 “白百户,请你离开顺德府吧。” “我拒绝。” “???” 几乎没有一丝丝犹豫,白忘冬的话脱口而出。 蔺楠现在头上一头黑线。 玛德,敢情老娘这半天都白和你说了是吧!!! 第78章 鱼在水中游 “但是,我拒绝。” “???” 此话一出,蔺楠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冰冷了下来。 她没有破防,也没有难绷,可白忘冬仍旧感觉面前这英姿飒爽的女人现如今就像是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那冷酷的眼神中,满满得都是能冻死一大群北极熊的寒意。 “能不能离开呢,不是我说了算的。” 面对这可怕的威压,白忘冬耸耸肩,面色如常。 “你得去和罗睺说啊,他要我走我就走,他要我留,我就算是被埋在这儿也得留,蔺千户,不要强人所难啊,锦衣卫的规矩,您这位前辈应该比我要懂得多。” “哦,我知道了,您是不是和罗睺关系不好。” 白忘冬一拍手,就像是瞬间恍然大悟了一样。 “那您可以直接上报圣听啊,您和路知府做的可是有关千秋社稷的大事,一个小小罗睺也敢阻拦我大明强军之路不成?只要有圣谕在,想来罗睺绝对不敢有半点异议。” 蔺楠的表情没有半点变化,只是直直盯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忘冬这边话匣子一打开一下子收不住了,这话蔺楠绷没绷住不知道,但蔺冉冉确实是破防了。 她一脸怪异地看着白忘冬在那里侃侃而谈。 “要是您觉得罗睺圣眷正浓,您的话带不到陛下面前,没关系,我帮您指条明路,南镇抚司镇抚使纪纲,此人与罗睺是政敌,圣眷之浓丝毫不在罗睺之下,若是说,锦衣卫中,有谁能和罗睺掰一掰手腕,那必然是只有这一位了,您将现在所行之事透露给纪大人,想必纪大人会对此事很感兴趣,这份功绩很大,光靠您和路知府两个人是绝对没办法把它吃下去的,有纪大人帮您二位打前站,想必此事十有八九能成,届时,只要纪大人稍稍在陛下面前提一提太平经之事,那罗睺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白忘冬越说越兴奋,眼珠子是“噌噌”发亮。 “对了,蔺千户,您还可以在这个时候适当提一提我在顺德府做的事,可以添油加醋,就算是把我说成十恶不赦都可以,要不然直接干脆给我安排上一个奉命私吞太平经的罪名好了,我和罗睺关系这么铁,到时候,他一定会受到牵连的。” “嘶——卧槽,卧槽,卧槽!大有可为,此事大有可为。” 白忘冬就像是被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连续拍掌,此刻已经完全忽略掉了蔺楠那冷冰冰的臭脸。 “你等我半个时辰,就半个时辰,我绝对能给你完善了整个计划,让罗睺这次不死也脱层皮。” 最后这句话一出,蔺楠的表情终究还是绷不住了。 她现在开始怀疑自己情报的真实性了。 白忘冬不是罗睺麾下的铁杆下属吗? 不是说罗睺对这个年轻天骄青睐有加,十分看重吗? 她记得还有份情报说过,白忘冬常常在半夜时分从罗睺家里出来,这得是多么“哇塞”的亲厚关系。 几乎每一份情报都在说白忘冬是个钉死了的“罗党”成员。 可现在…… 蔺楠看着白忘冬这几近发狂的姿态,她眼中闪过了些许的疑虑。 当了锦衣卫这么多年,以蔺楠的眼力去看,白忘冬现在说的每一句话几乎都是发自本心。 啊这…… 罗睺知道自己身边有这么一个操蛋的玩意在吗? “闭嘴。” “你闭嘴!” “???” “不要打搅我的思路。” “???” 蔺楠黑脸了,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暂且先忍下捏死这小鬼的冲动。 下一秒,一股狂暴的血意在这顶楼瞬间腾起,白忘冬猛地回神,目光不满地看向蔺楠:“你有事?” “……” 蔺楠再次告诫自己,要忍住,要忍住。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确定不带着张月英离开吗?” 啧,这话说的,就好像他要带着张月英一起私奔一样。 “在没请问情处的小姐姐吃完席之前,我是没打算离开的。” 白忘冬的回答已经十分明确了。 诶,他就是不走。 他爱这片土地爱的深沉。 活赖在这,死也要埋在这儿。 生同衾,死同穴。 这世间真爱大抵就是这个意思吧。 “行吧,随便你吧。” 蔺楠头疼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和白忘冬说话真累,这货的脑回路太跳脱,她这么一个身经百战的锦衣卫千户居然一时间都有些跟不上他的节奏。 “那我姑且问一句,下面这情况你打算怎么做?” 看着那些在城中街道上徘徊的仙门弟子,蔺楠想要问清白忘冬的用意。 “下面这情况啊。” 白忘冬侧过头,将视线从蔺楠身上转移,然后朝着下面的街道看去。 “你不觉得,现在这场景特别像一个画面吗?” “什么画面?” “鱼在水中游。”白忘冬嘴角浅浅勾起,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多像是一个鱼塘啊。” “鱼塘?” “嗯。”白忘冬点点头。“对了,蔺千户,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啊,在钓鱼这方面老牛掰了。” “……” 蔺楠放弃了和他正常交流。 “把这群仙门弟子当鱼钓,你倒是真敢想。” “呵。” 白忘冬轻笑一声,没有回应。 他就不信了,这次还能空军? 爬在顶楼的护栏上,白忘冬目光迷离地看着下面的这座城。 那些四处奔忙的仙门弟子于他而言说实话是有些碍眼的,碍眼的东西就不应该摆在他的眼前…… “呐,蔺千户。” “?” “要是把这座城给炸掉,是不是就不会有碍事的人在了啊。” 蔺楠瞳孔微缩,但下一秒…… “我开玩笑的。” 白忘冬回过头来,笑容如旧。 让蔺楠手中刚凝聚出来的灵力瞬间消散。 那一瞬间,凝聚灵力几乎是在她的条件反射下,身体下意识做出的一个反应。 她能感觉得到,那一秒,虽然只有那一秒,但白忘冬的语气……是认真的。 “好了,这上面风大,我就不陪着两位在这里吹风了,先走了。” 白忘冬转过身子。 唰—— 脚下阴影一闪而过,只是一眨眼的时间,他就从原地闪现到了出口。 他背着身子,朝着蔺楠和蔺冉冉摆了摆手:“今天你的话我会全部忘掉的,明天,希望我们还能配合的开心。” 听着他的声音越来越远,蔺楠的眼皮微微抽动一下。 蔺冉冉站在她的身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个疯子。” 蔺楠呼出一口气,语气像是有些怅然。 “义母?” 蔺冉冉疑惑地问道,不知道她是在说那眯眯眼的哪一方面。 “呵,冉冉,小心这个人吧,他貌似有点危险。”蔺楠回过神,看着自家义女,脸上露出了白忘冬从未见到过的柔和表情。 “您是指……” 蔺楠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你见过几个鬼修,把自己的心脏炼成鬼盅的?” 蔺冉冉瞳孔紧缩,愣在了原地。 心脏,鬼盅…… “接下来你还得陪着他在这城里瞎胡闹。” 蔺楠拍了拍她的肩膀。 “注意好分寸,防着他发疯。” “……是。” …… “眼前的黑不是黑,你说的白是什么白……” 从高楼上下来之后,白忘冬就照常买菜去了,现在的话,正是买完菜回院子的时候。 和蔺楠的那一番谈话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心情,倒不如说,聊完之后,白忘冬心情更嗨了。 不管蔺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是真情实意还是装模作样,她来得这一趟都是在告诉 他,顺德府的这潭水深的不得了。 白忘冬觉得,他现在接触到的东西也许只是顺德府的冰山一角罢了,要是再往下挖,也许能挖出来一些极其哇塞的东西。 不过就算是再哇塞,只要不影响到他找太平经,那就和他没关系。 他这个人,是好奇心旺盛,但也只仅限于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张家村……” 白忘冬低声喃喃着这个名字。 唉,还是他起的太平村好听一点,可惜了。 “跟了一路了,要不然就出来见一面?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哥哥你暗恋我呢。” 白忘冬脚步站定,微微侧过头,一脸无奈地说道。 他话音落下,但身后那安静无人的小巷却没有半点动静。 白忘冬叹了口气:“没在和你玩‘试探到底有没有人’的游戏,你的跟踪水平太烂了,要不是我让你跟,你压根跟不住我。” 还是无人出来。 “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真的走了。” “三。” “二。” “一。” “诶,居然真的没人?” 白忘冬挠挠头。 “是我太敏感了?” 他一脸唏嘘地放下手,然后就要继续迈步。 然而,下一秒,暴烈的飞雪一瞬出现,白忘冬脚下阴影一闪,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咚——” 庞大的声响传来,白忘冬的身影出现在了距离身后十米的位置,用力一脚直接踹在了墙上。 那墙面上出现一道道裂缝,白忘冬踩着墙,扭过头,朝着旁边那个极为迅速躲过这一脚的人看去。 嚯~ 长的可真不赖。 白忘冬歪歪头,目光在那张俊美的脸庞上扫过,这张脸虽然比他差了好几个档次,但在白忘冬的审美里,也算是比较高的那一档了。 扫视了大概两三秒之后,白忘冬将目光停留在了这人眉心的印记上。 “天师府的人?” 白忘冬收回腿,转身靠在了墙上。 “这个年纪,这种修为,小天师张宇霄?” 被发现的男子微微一愣,像是没有反应过来白忘冬能够这么快想到他的身份一样。 “我听别人说,你是叫罗正?” 没有否认,那就是默认。 白忘冬看着这个天师府这一代最为优秀的弟子,眼睛微眯。 挺强的。 虽然没有正式动手,看得不正切,但就从刚才躲开自己那一脚的速度和反应来看,这人在修行界的名声倒也算是不假。 小天师张宇霄。 据说这可是仙门年轻一代中实力能排进前三的那种,而且这前三名还是旗鼓相当,分不出胜负的情况。 也就是说,这位小天师指不定就是仙门年轻一代中的南波万呢。 打不过打不过。 白忘冬就是一刚修行不到半年的卑微鬼修,怎么能和人家这修行十几年的大仙门弟子比呢。 真的是…… 虽然要是有必要的话,白忘冬得想办法拧下来他脑袋就是了。 “没错,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罗正,就是在下。” 白忘冬抱着肩膀,一脸平淡地说道。 “我很好奇,我应该藏的很好,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从菜市场出来以后,白忘冬就感觉到了一股陌生的气息极为生疏的跟在他身后。 这人追踪水平极烂,也不知道谁给他自信,让他出来跟人的。 抱着钓鱼的心态,白忘冬直接没甩掉他,将他引到了现在这个僻静的小巷里,就是想要看看,这人是谁。 没想到啊没想到,堂堂标榜自己一身正气的天师府弟子居然也会尾随别人。 面对白忘冬的问题,张宇霄没有回答,他只是这么直直盯着白忘冬,尤其是看着白忘冬的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白忘冬总觉得这小子没安好心。 “不是你。” 张宇霄在看了几秒之后,迅速收回了目光,眉头狠狠皱起,就像是遇到了什么绞尽脑汁的事情。 “找错人了?不应该啊。” 他声音冷淡,冷淡中带着一丝疑虑。 白忘冬听得一头雾水。 按照蔺冉冉的情报,张宇霄应该不会参与到太平经的争夺不是。 “抱歉,我问一下,你现在确实是在跟着太平经传人对吧?” “你也是来找小师姑的?可师兄不是说,你们天师府不会参与这件事吗?” “情况有变,我得找那位姑娘问几句话。” 张宇霄淡淡道。 这人大抵是个面瘫,怎么说话那表情都不会变,总是一副冻的死死的冰块脸。 “你确定你是罗正吗?” 张宇霄语气特别疑惑地问道。 “自然。” “可为什么……” 张宇霄抬起眼眸,整双眼睛晶莹剔透。 “我算到的,你姓白呢。” 话音落下,白忘冬眼睛瞬间眯紧。 吼吼。 果然,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原来,还有这种仙法的吗? 第79章 小天师 原来,这世上还有这种无聊到爆的仙法啊。 创造出这仙法的人到底是有多闲才会这么浪费自己的时间。 “有没有可能我改过姓呢?” 白忘冬眨眨眼。 “其实是我娘姓白。” “不可能的。”白忘冬前脚刚说完,张宇霄立马就回答道。“名字是一个人的符号,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就会伴随你的一生。你可以很多个名字,可唯独第一个名字,才代表着最真实的你。” “如果你真的改过姓,那你现在也应该是叫做……嗯?改过姓啊?哦,那没事了。” 长篇大论刚说了个开头,张宇霄立马反应过来,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头,把接下来的话给咽回到了肚子里。 这人,貌似是个憨憨。 白忘冬眯着眼,在心里给出了这样的一个判断。 真是白瞎了这么一张天生的冰块脸了。 “原来你改过姓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找错人了呢。” 张宇霄松了口气。 怎么说呢,这么冰冷的语气说出这么逗比的话,这种反差感真的让人很难绷。 “你这是什么仙法?” 白忘冬好奇地问道。 “溯源术啊。” 张宇霄手里掐了个法诀,如实回答道。 “我们天师府的一个小秘术,你不知道吗?我还以为这一招蛮有名的呢。” 那没事了。 白忘冬眯着的眼睛缓缓张开。 在刚来到这世界没多久之后,白忘冬除了研究用什么方法能把那傻逼系统给干死以外,最着重研究的就是这世界有什么办法能洞察到他的身份。 溯源术作为天师府极为有名的一道秘术,白忘冬自然是有过深入了解的。 然后,在研究了大概一段时间以后,这道秘术就被他从名单里剔除出去了。 无它,实在是这秘术说起来蛮厉害的,但实际上菜的一匹,它能够溯源只能是一些模糊到不能再模糊的东西,就比如,它能够溯源到白忘冬母亲早亡,但却不能算出他母亲是谁,什么时候死的,死的时候年纪多大。 这种只有一片一片模糊到根本没办法成型的内容,压根就不能当成是情报使用。 白忘冬在研究了两百三十二个具体案例之后,直接就把它给忽略掉了。 至今为止,他那个名单时不时总会有更新。 除了排在首位的那个东西以外,很多时候,下面的名字都会有变化。 当然,这也没办法,谁让排在第一位的是那个玩意呢。 大明十大禁物之一,能够和炼魂炉相媲美的国之重器。 九目镜。 传闻这东西是用从降世神灵九目圣天蛟身上扣下来的眼睛做成的仙器,按照书中的描述,此镜不光可以照出一个人的真身和本源,即便是前世今生来世都能够在此镜当中照出。 虽然扯上轮回这噱头有点夸张,但他听裴秀文老爷爷说了,这镜子是真的能够照出一个人的过去和未来,堪称是逆着时间而行的仙器。 要是被这镜子照一下,白忘冬穿越者的身份说不定还真的瞒不住。 当然,九目镜作为大明十大禁物,功能自然不可能只有这么简单,白忘冬亲自感受过炼魂炉的威力,自然知道一个禁物的表现力到底有多强。 剩下被隐藏起来的功用,估计会是特别危险的那种。 不过还好,这镜子一般藏于司天监当中,很少会现世,每一次动用都要耗费大量的灵晶,虽然在白忘冬的名单上蝉联数代榜首,但它反而才会是白忘冬最小概率能够碰到的东西。 “我当然知道溯源术。” 白忘冬淡淡回应道。 “只是,擅自对别人用出这种秘术,是不是有些不太礼貌?” “抱歉。” 张宇霄很干脆地朝着白忘冬行了个礼,语气特别诚恳地说道。 “但事出有因,实在是我不得不这么做。” “有因?因为要见小师姑?” “没错。” “我不会让你见的。” 白忘冬摇摇头。 “为什么?” 张宇霄疑惑地问道。 “还为什么?”白忘冬眼皮一跳。“你对自己的身份难道就一点逼数都没有吗?” “可我不会抓她的。”张宇霄一脸认真地说道。“我只会问她几个问题,问完以后,我就离开,绝对不透露你们现在所在的位置。” “我如何信你。” 面对他的信誓旦旦,白忘冬一脸平静地问道。 “我可以立下天道誓约。” 张宇霄直接开口说道。 天道誓约? 呵,我更相信科学。 白忘冬看着面前这一脸认真的张宇霄,心中思绪涌动。 说实话,他其实是倾向于让张宇霄去见见张月英的。 现在这个阶段,以他如今的身份,能从张月英嘴里撬出来的东西其实已经到极限了,再多的,就算是白忘冬真的骗色也不可能问的出来。 如果让张宇霄去问,不知道能不能听到些新的东西。 “不用了,我相信天师府的门风。” 白忘冬摇摇头,及时制止了张宇霄开口。 他一脸为难地看着他:“可是,小师姑她不一定愿意见你。” “那……” 张宇霄迟疑,似乎在思考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而就在这个时候,白忘冬张开了手:“可我愿意见你啊。” “额……” 看着那张开的手掌,张宇霄陷入了持久的沉默。 …… 富得流油。 这是白忘冬现在对这位小天师最大的印象。 仙门弟子都是这般有钱的吗? 感受着被放在腰间白玉当中的那块极品灵石,白忘冬脚步都是轻快的。 和这块灵石相比,张六羊那块所谓的“极品”简直就是边角料好不好。 白忘冬是真没想到,这么一块灵石就被张宇霄随手扔出来当成了“中介费”。 果然,好人总是会有好报的。 带着张宇霄来到了院子门前,白忘冬没有丝毫准备,就直接推开了院子的木门。 嘎吱一声响起,同时伴随着的还有一个略显清冷的女声。 “回来了?” “嗯,回来了,还带了个朋友过来。” 白忘冬迈过院门,直接走进了院子。 张宇霄好奇地跟在他的身后,同样走了进来。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个坐在院子当中,目光极为不善的女子。 他同她在王福家中有过一面之缘的。 “这位仙友……” 张宇霄话还没有说完,他就能感觉到张月英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敌意朝着他扑面而来。 若不是白忘冬及时来到了她的身边,按住了张月英的肩膀,那么可能下一秒,太平天雷就直接朝着张宇霄轰过去了。 “自己的身体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还敢乱用灵力,这是不想好了?” 白忘冬没好气地说道。 张月英抬起头来,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你带他回来,是什么意思?” 虽然没有和张宇霄打过照面,但张月英对他的灵力气息有点印象。 之前在王福家围攻自己的仙门弟子里,就有这道气息的存在。 “没什么意思。”白忘冬把挎在肩膀上的菜篮子放在了一旁的石桌上。“这位是天师府的小天师,他说要问你几个问题,我就把他给带过来喽。” “没错,没错,只是问几个问题。” 张宇霄连忙开口表示。 张月英黛眉微皱,她没有去看张宇霄,只是死死地盯着白忘冬,似乎是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天师府当众表明,不参与追捕你的行动。” 白忘冬回答道。 “他不会将我们藏身的地点给说出去的。” 说出去也没关系,反正白忘冬也觉得在这边住的时间已经够长了,也是时候该换个地方了。 听到白忘冬这句话,张月英眉头稍稍舒缓了一些。 这就是白忘冬这些天刷好感度刷出来的成果。 若是同他初次见面时的张月英,恐怕白忘冬就算是说上一万个理由她都不见得会相信一个。 习惯啊,真的是太可怕了。 一旦习惯了某个人在身边,那么这种下意识的信任真的会没办法控制。 阿弥陀佛。 白忘冬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罪恶了。 这个时候,就得赶快想一想那些被自己送去超生的大哥们,只有他们的夸赞,才能让白忘冬记住,他是个好人。 嗯,绝对的大善人。 “坐吧。” 张月英就像是想明白了,也没有再抵触。 反正事已至此,罗正都把人给领回来了,就算是现在赶走张宇霄,这个作为藏身之地的小院也都暴露了。 既然这样,那不如就应了罗正的意思,和这位“小天师”聊聊吧。 “此乃我天师府的疗伤丹药,若是姑娘不嫌弃,可以试着用一用。” 张宇霄从袖子当中取出了一小瓶丹药,放在了张月英旁边的石桌上,看着白忘冬站在那么择菜的举动,下意识挑了挑眉毛。 作为一个面瘫,这动作已经是他表露情绪能做到的最大程度了。 “要问什么就赶紧问,问完赶快滚,若是这个地方被其他人知道了,我一定找到你,然后杀了你。” 好吓人。 张宇霄心里腹诽道。 这貌似是个暴脾气的姑娘,和他师娘是一个类型。 “那好,我们速战速决。” 张宇霄点点头。 “第一个问题,姑娘是否来自于张家村?” “是。” 张月英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回答道。 在一旁听着的白忘冬眼睛微微眯了那么一下。 天师府也知道张家村的存在? “那第二个问题,你们村子当中,是否全员修行了太平经?” “呵,我要说是的话,你会不会被吓破胆子?” 出了村子以后张月英才知道,自家的功法仙诀到底有多么牛掰,都牛掰到数十个仙门联合起来全城搜捕她的地步了。 “哦哦,看来是都修行了太平经。” 张宇霄喃喃道。 “第三个问题,你们修行太平经鬼道篇的人有多少?” “无可奉告。” 张月英语气冷酷地说道。 “看来不少啊。” 张宇霄完全没管张月英的答案,而是在一旁整理着自己的想法。 太平经中有着各种各样的篇章,鬼道篇就是其中之一。 说实话,张宇霄这一趟下山,其实有九成以上都就是因为这个太平经鬼道篇。 “邪祟之物,百万成众……” 张宇霄一直都在喃喃自语。 他问完第三个问题之后,仿佛就沉寂了。 就像是在和什么做斗争一样。 白忘冬看着这样的张宇霄,淡淡一笑。 看来天师府这趟顺德府之行的目标也不小啊。 “要不要先喝口茶?” 就在张宇霄的思绪渐入佳境的时候,白忘冬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将他拉回到了现实当中。 白忘冬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泡好了一壶茶水,正在将它端着上桌。 张月英就像是习惯了这样的画面一样,眼中没有半点的惊疑,反而是坐在距离她隔了两个位置的张宇霄目光中闪烁着些许的惊讶。 他看来要对这对男女之间的关系有个新的判定了。 这明显就已经是很熟稔的表现了好吧? “你再敢用这种眼神看我们,我就挖了你的眼睛。” 张月英冷声道。 这冰冷的声音就像是冬天里的一桶凉水浇在了张宇霄的心上,张宇霄讪讪一笑,也没有还嘴,更没有还手。 实打实的表现出了一个憨憨的形象。 “还有问题吗?不问就滚。” 张月英又开始不耐烦地赶人了。 “还有一个,就一个!” 张宇霄连忙蹦起来,朝着张月英飞快解释道。 “就是说,唔……” 张宇霄想了想自己这个问题该怎么问,这个时间过了很久,在白忘冬正打算继续去择菜的时候,张宇霄开口了。 以下,其实才是他来此的目的。 千般言语化成一句话又会是什么呢? “我其实就是想问哈。” 张宇霄的手指在那石桌上轻轻滑过,张宇霄和蔼地看着他,然后缓缓开口。 “你们……会对顺德府做什么坏事吗?” 张月英回答的很干脆::“顺德府,也是我们的家。” 听到这句话,张宇霄嘴角缓缓勾起。 呵。 既然这样。 “那我就先告辞了。” 花费了天价的中介费,好不容易让白忘冬带他过来,可现在,却只问出了那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 白忘冬一时间居然都有些不知道张宇霄是怎么想的了。 真就散财童子呗。 张宇霄没有和白忘冬打招呼,得到答案之后,就要直接要离开这里了。 白忘冬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连忙开口问道:“若是张家村做了坏事,你又要如何?” 听到这个问题,张宇霄脚步一顿。 他站在原地轻笑了一声,随即转过头,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瞬间没有了之前的柔和。 他冷冷地看着白忘冬,或许,也是在借此看着张月英。 两秒过后,他给出了问题的答案。 “那样的话,我会将张家村所有人……全部杀掉。” 呦~ 白忘冬看着张宇霄那冷冽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感情除了是个憨憨,还是个有理想的屠夫。 那这算不算是…… 正义呢? 第80章 围堵 “不是,他有病吧?” 张宇霄前脚刚走,被白忘冬按在凳子上的张月英就反应了过来。 刚才是不是有个人当着她的面和她说要杀她全家的? 这个天师府的小天师是不是脑子有那个大病,一进来问了一堆莫名其妙的问题,然后临走之前还要扔下这么一句话。 要不是白忘冬一直按着她,她现在保准不管伤势,直接冲出去给他一记天雷。 其实白忘冬还真想看看天师府的雷法和太平经的雷法到底谁更胜一筹的,但架不住张月英现在就是个半残废,他怕一不小心就让这姑娘变成真残废了。 鱼还没钓出来呢,这鱼饵可不能废了。 “好了好了。” 白忘冬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 “反正这货说的是如果张家村做了坏事以后,他才会这样做,我问你,你的家人们是坏人吗?” “当然不是!” 张月英第一时间说道,根本没带一点犹豫的。 “那不就得了。” 白忘冬摊摊手。 “天师府势力很大,如果没有必要,最好还是不要和他们起冲突,好了,我去做饭,你把药喝一下。” 说完这句话,白忘冬提起了一边择好的蔬菜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感受着白忘冬的离开,张月英美眸当中闪过了一丝的不自然。 他们确实是好人,这世上不会有比他们更好的人了。 可是。 “好人不一定就不会做坏事啊……” …… “怎么样?问出来什么了吗?” 就在张宇霄刚走出小院所在的巷口之后,一道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张宇霄见怪不怪地摇了摇头:“收获甚微,只不过,从那姑娘的面相上看,应当不是大凶大恶之人。” “你也知道,面相这种东西,向来不靠谱。” 突然出现的那个男子来到他的身边,吐槽地说道。 “没有师父那种境界,看面相还不如问八字。” “我没问八字。” “我也没让你问八字。” 那男子吐出一口气,无奈开口。 “师父他老人家也真是的,什么都不说就让你带着人来顺德府,到现在,除了一个张家村的名字,其他的我们都是两眼一抹黑。” “兄长自有兄长的用意。” 张宇霄淡淡道。 “我们听命照办就是了。” “可现在不是一无所获嘛。”男子咂咂嘴。“要不然,我们现在冲进去,把那姑娘给绑了,吓唬吓唬她,万一就问出什么来了呢。” 男子说着,露出了一个极为“变态”搞怪笑容。 可就在他这句玩笑话刚说出的下一秒,一双冰冷的眼眸就转向了他。 在那双冷冰冰的眼眸注视之下,男子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僵硬在了原地。 “屠刀只能在除恶之时举起,守住本心,莫要滥用了自己的修行。” “好吧好吧。” 男子表情一垮。 “我只是开个玩笑。” “开玩笑也不行。”张宇霄收回自己的目光,眸光古波不惊。“心中无念,则口中无念,无念,才不起波澜。” “呵呵。” 男子苦笑一声。 这就是他的小师叔,天师一脉正统的继承人。 这份死板的正气,还真无愧于小天师这个称号啊。 树德务滋,除恶务尽。 张宇霄,眼中容不得半点沙子。 …… 而就在同一时间,福仁客栈当中,雀乘风打开了手中的飞鸽传书。 看着手里的内容,他眼中闪过了一丝惊喜。 “找到人了。” “哦?是谁找到的?” 炎无极开口问道。 “不清楚,但确实是我们之前商量好的暗号。” 雀乘风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管他是谁,只要能找到人,那不就得了?” 看着炎无极沉思的表情,雀乘风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知道,无极师兄是担心那个修为极高的老人,可你放心,我已经将这个消息告知了所有人,这一次,我们这么多家联合,一定不会再重蹈覆辙。” 听着雀乘风的话,炎无极抬起头,重重点了两下。 “好。” 希望是他多心了吧。 而这两人不知道的是,千里之外,一个表情清冷的和张宇霄那冰块脸有一拼的青年男子单脚踩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仙门弟子目光冷淡如冰。 他来回翻看着手里的扳指,目光就像是有些好奇。 “这东西到底怎么用?” 男子声音同样犹如寒霜般冰冷。 他脚尖点了点脚下的仙门弟子,开口问道。 可回答他的,只有空荡荡的安静。 “嗯?死了?” 男子反应过来,轻轻踹了两下那尸体,眼神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这下难办了,好不容易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一样东西,居然不知道怎么用。 要不然…… “再去找个知道的人问一问得了。” 反正,他刚才看到有不少和这家伙穿一样样式衣服的人都在急匆匆地跑着。 就算是丢一个人,也发现不了吧。 这般想着,男子收回脚,消失在了原地。 而就在他刚走后两秒,那具仙门弟子的尸体猛地炸开。 鲜血四溅。 …… “今天的茄子做的不错。” 张月英照常在饭后评价着白忘冬的厨艺。 白忘冬微微一笑,对这样的夸赞照单全收。 他的厨艺其实也就那样,主要是当时他和老妈相依为命,后来他老妈卧病在床,没办法做饭,他为了扛起家里的饮食,发狠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学会了一堆家常菜的做法。 不敢保证味道远超五星级大师,但好歹也算是中规中矩,到了能让人称得上一句“好吃”的程度。 不过后来他老妈去世以后,他就不怎么进厨房了,要不是这次蹦极给了他恢复独自生活的机会,这厨艺怕不是就荒废的差不多了。 “对了,我们这段时间可能要换个住处了。” 白忘冬收拾着桌子上的餐具,对着十分惬意靠在椅子上休息的张月英说道。 “因为那小天师?” 张月英睁开眼睛,冷声问道。 “不是。” 白忘冬把盘子摞在一起。 “现在各仙门联合,这城里面已经不怎么安全了,找到我们只是时间问题,我们得出城避一避。” “以你的实力,就算是一两个找上门,那也能第一时间解决掉,只要不让他们把消息传出去,那不就得了。” 张月英是有点不太想离开这院子的。 这段时间虽然一直在养伤,但过的安逸极了,离开这里,又要奔波。 她讨厌这样的生活。 “不是这么个道理。” 白忘冬耐心解释道。 “他们这次联合,本就是奔着六羊前辈来得,若是发现了我们的踪迹,一定会是大部队一起赶来,到时候再想走,那就难了。” “再说了,我也不想杀仙门的人。” 白忘冬时刻谨记着自己现在的角色是一名仙门弟子。 “哼。” 张月英听到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冷哼一声,没有再说话。 这算是默认了。 不过,就算是不认也不行啊。 就算是张月英,想一想那大批大批的仙门弟子一起赶来围攻他们,她也犯怵。 “那我们去哪?”张月英好奇地问道。“还是之前那个茅屋那里吗?” “灯下黑啊,倒也不赖。” 白忘冬想了想。 “不过还是算了,炎无极和雀乘风都是心思深沉之辈,灯下黑这一套他们应该能想到,要我来说,我们就找个距离城池不远有人的小山村,那种地方藏人比较好藏,就算是藏上一段时间,也没人能找到。” “那你找吧。” 张月英点点头。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对于罗正的能力,她还是很相信的。 白忘冬微微一笑。 如果按照他的推测,大概再有最多三天,最少一天半的时间仙门弟子就会搜到这片区域来。 搬家这事得趁早,就今天太阳落山之前好了。 那个时间出城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这样想着,白忘冬端着盘子就要朝厨房的位置走去。 但,就有那么一句话怎么说来着。 哦,对了。 意外,总是会突然到来。 晃眼的电光猛地闪动,白忘冬眼眸一缩,一只素手就一把抓在了他的肩膀之上,紧接着,白忘冬的身体被拉着猛地朝着后面撤去。 下一秒。 嘭—— 一块巨大的落石直接从天而降,砸在了白忘冬刚才所在的那个位置上,溅起阵阵烟尘。 白忘冬脚步站定,以最快的速度反应过来,直接将拉了他一把的张月英给护在了身后。 他抬起头,朝着屋顶的位置看去。 那里,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个身形壮硕的身影。 白忘冬眼睛微眯。 下一秒,那小院的周围,一道道身影凭空浮现,将白忘冬二人给直接团团围住。 紧接着,白忘冬就看到了几个熟人。 雀乘风,炎无极,李芊悦。 熟悉的三人组。 怎么会来得这么快?这不合理。 “各位师兄师姐,别来无恙。” “让开,既往不咎。” 说话的不是雀乘风也不是炎无极,而是最开始扔出那巨石的壮硕身影。 磐石宗,石破山。 即便是隔着这么老远,白忘冬还是能从他那鼓起的肌肉上感觉到这具肉身所蕴含着的爆炸性力量。 这是一个肉身方面的佼佼者。 “各位,不如给我太平道一个面子。” 白忘冬一边护着张月英一边说道。 “这位,毕竟是我太平道的小师姑。” “张传风说了,你的行为只属于你个人,太平道不会再承认这人是你们道主师妹,若是你再执迷不悟,太平道会将你罗正的名字给从弟子名单中除名。” 除名以后,那就是弃徒。 在修行界,弃徒除非天赋绝顶到一定程度,不然的话,是绝对不会被其他宗门给收留的。 要不然成为散修,要不然,嗯……加入锦衣卫? 虽然场合不对,但白忘冬还是在思维发散下脑海当中闪过好几个身份是仙门弃徒的北镇抚司同僚。 不过…… 感谢雀乘风送来的一波助攻。 白忘冬感受着身后张月英的紧张,脸上挂上了一抹决绝。 “不管怎么样,我答应了要送小师姑回家,那就不会食言,此事过后,我自会回师门请罪。” 你瞧,好感度不就是这么一丢丢,一丢丢刷上来的吗? 不过,过犹不及,有这句话就够了,刷的太高,对他来说也不是啥好事。 “冥顽不灵。” 听完白忘冬的话,这些仙门弟子也没有再劝。 能给个机会就已经是看在张传风的面子上了,这要是换一个散修,他们才懒得和他说这么多话呢。 轰—— 既然说不动,那就直接出手好了。 暴烈的火焰在这一瞬间猛地爆发,火焰来得太过于突兀,直接打了在场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但比他更快反应过来的是一朵朵冰花。 白忘冬眼角之上幽兰印记猛地浮现,就在火焰爆发的前一秒,那庞大的冰花再一次绽放。 火焰袭下,冰花直接将这出其不意的一击给直接拦在了半空当中。 同一时间,白忘冬一把抓住张月英,整个人身影迅速消失在了原地,朝着小院外面冲去。 硬拼是不可能的。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只是突围。 可就在他们有所移动的下一秒,一只只触手从白忘冬脚下的阴影钻出,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朝着白忘冬捆绑而去。 张月英眼中雷光闪动,但她没有出手,白忘冬说了,除非迫不得已,不然的话,她绝对不能拼着有伤在身动用暴烈的雷法。 面对这些触手,白忘冬没有半点在意,周身无数冰轮盘出现。 那锋利的盘刃直接将这些触手撕碎,白忘冬脚步轻点,直接接连闪现数十米,即将冲到了院门那里。 可谁知道,就在这一瞬间,那院子的门猛地炸开。 白忘冬脚步停顿,目光看向前方。 那里,有着另外一道壮硕的身影直接撕烂了整个大门,从灰尘当中一步步走走来。 这身形,巍然壮硕。 磐石宗,石破山的孪生兄弟,石破海。 修行界曾言,石氏双子星,合可破山海。 两人联手,即便是小天师张宇霄都要退避三舍。 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白忘冬确实是从这两人遥相呼应的气息中感觉到了一股不小的压力。 “我来帮你。” 张月英凝重开口。 除了老熟人三人组,磐石宗双子星之外,这里的仙门弟子还有好多,甚至还有不少正在陆续赶来。 这个围堵阵容,真的会压的人喘不上气来。 没办法再顾虑那么多了,即便是今日经脉破碎,她也得带着罗正离开这里。 可是…… “用不着。” 白忘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握紧了手中的寒冰折扇。 “我来带你杀出去。” 此时此刻,正是最好的装逼之时。 血,稍微躁动一下吧。 第81章 钓鱼佬永不空军! 数十名仙门弟子围攻,街道外面说不准也已经布置下了天罗地网。 张月英被白忘冬护在身后,一时间居然有些紧张了起来。 可现实才不管你到底紧不紧张,没有一点点前奏,巨大的火球再一次猛地从空中砸落,白忘冬鎏金色眼眸微闪,手中雀寒翎骤然张开。 握扇,挥动。 凛冽的寒风瞬间刮起,风卷当中,无数冰晶飞溅。 风卷同那火球接触。 “滋滋”的炙烤声无比清晰地响起。 这一刻的声响,就像是被打开了什么开关一般,下一秒,漫天的仙法就像是不要钱的一样,朝着白忘冬和张月英的方向冲了过来。 白忘冬目光如炬,他看着这铺天盖地而来的仙法,整个人全身上下鬼炁不断升腾。 右手握扇,左手当中,幽寒伞已经被扛在了肩头。 “走!” 白忘冬冷喝一声,整个人瞬间化为一道流光,冲进了那仙法群中。 面对他的指令,张月英没有丝毫的迟疑,直接跟了上去。 白忘冬一马当先,无数冰墙拔地而起,拦在了他们二人周身,紧接着,暴烈的爪影直接冲到了那冰墙之上,冰墙瞬间破碎。 白忘冬左手一捏,手中幽寒伞猛地炸开。 紧接着,一朵朵庞大的冰花在两人周身瞬间开放。 被冰墙拦截住的各种仙法,猛地冲了过来。 这一刻,白忘冬和张月英被无数仙法包围,白忘冬目光冷静到了极点,他马力全开,气海当中,灵力飞快涌动,周身鬼炁蔓延爆发。 哗啦啦啦—— 冰花就像是开在了暴雨倾下,但却丝毫没有惧怕雨滴的硕大。 那顽强的冰花直接将所有的仙法都给拦截在了原地。 白忘冬一把拉住张月英的手腕,脚下踩影步猛地发动,越过院墙,猛地朝着外面冲去。 “给我留下来!” 粗犷的声音在天空之上爆发。 一瞬间,落石犹如流星群砸下。 白忘冬手指轻点雀寒翎,一刹那,漫天冰棱在半空当中浮现,朝着那落石群猛地冲了过去。 咚—— 冰棱和落石接触。 天空之上,无数碎片飘散,碎冰和碎石在一起交缠,白忘冬踩着那些碎片,猛地来到了墙头。 两人站立一瞬,白忘冬眼眸微缩,以最快的速度松开张月英的手,一掌推开。 张月英和他猛地拉开距离。 紧接着。 嘭—— 墙头骤然炸开,一根粗壮的触手直接从张月英之前的位置冲出,触手锐利,若是没有及时躲开,怕不是会被直接刺穿整个身体。 触手冲出的一瞬间,那锐利的枪头猛地变形,五指张开,一只手掌就这样转头朝着张月英抓了过去。 白忘冬目睹着整个过程,没有半点犹豫,直接抬腿,小腿之上,冰刃成型。 侧踢! 唰—— 锋利的冰刃砍在那触手之上,甚至都没有僵持一秒,那触手被瞬间拦腰斩断。 白忘冬收回脚,脚下阴影一闪,朝着被推开的张月英冲了过去。 张月英被推开的第一时间就明白了白忘冬的意思,她整个人身形扭转,身体之上电弧跳动,那属于玄境二重的灵力猛地爆发一瞬,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她就闪现数十米,冲过被斩断的触手,和白忘冬成功汇合。 白忘冬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灵力涌动,漫天冰雪飞舞之下,他的身形瞬间被飞雪所吞没。 下一秒,在原本的位置,一个壮硕的身影从天而落。 咚—— 那面墙被直接砸碎,石破山的身影出现在那里,看着白忘冬消失的地方,他没有半点犹豫,直接一拳挥出,朝着旁边砸去。 飞雪裹挟着石破山的巨拳,白忘冬和张月英的身影再一次出现,两人连退七八步才稳住身形。 同一时间,天空之上,一颗赤红色烈阳散发着极为危险的气息。 大日煌煌。 这是炎无极的招数。 和之前单独面对张月英时候的流火不一样,白忘冬和张月英的身影再度现身的一刹那,那烈阳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直接瞄准白忘冬的位置,悍然落下。 “我来。” 张月英没有等白忘冬回应,直接越过白忘冬,全身上下雷光乍起。 大日悍然而落,雷龙腾空而起。 两者在白忘冬和张月英的头顶猛地相遇。 咚咚咚—— 雷霆的爆鸣声和大日的爆炸声在半空炸响,张月英脸色一白,连忙收回了自己的灵力。 白忘冬见状直接一把将她拉起。 阴影当中,无数暗黑触手再次冲出,就像是荆棘之枪,朝着白忘冬和张月英密密麻麻的刺了过来。 白忘冬第一时间发现了那些触手的出现,他眼中鎏金色光芒一闪,脚下轻轻一踏。 咔嚓—— 无数寒冰荆棘拔地而起,凛冽的寒气瞬间将这片空间冻结。 锵—— 荆棘和荆棘对撞发出刀兵相撞的声音,白忘冬手中握紧雀寒翎,他将雀寒翎直接插在地上,双手搭在雀寒翎之上,全身上下鬼炁升腾。 同一时间,百鸟横空,越过那包围住两人的荆棘直接冲了进来。 白忘冬周围,一片片寒冰翎羽出现,首尾相连,这些寒冰翎羽瞬间化为一根极长的锁链,锁链在白忘冬和张月英周身悬浮。 白忘冬目光从那百鸟身上扫过,翎羽锁链就如同一只灵动的蜈蚣,直接围着二人旋转了起来。 噗嗤。 一刹那,半空中血花飞舞,百鸟被尽数屠戮,那血就像是活的一样,朝着白忘冬和张月英身上黏了过来。 血蝴蝶! 白忘冬看着这一幕,脑海当中瞬间想到了仙门第一次围剿张月英之时,雀乘风使用出来的那一招。 白忘冬眸光清冷,嘴角狠狠勾起。 正好! 寒冰散去,白忘冬眼角的幽兰同样消失不见,这一刻,墨紫色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身边,下一秒,白忘冬的手臂直接覆上了一层厚厚的鳞甲,锋利的利爪之上涌动着墨紫色的毒液。 那血色蝴蝶以一个极快的速度覆盖在了白忘冬的身上。 那一刻,白忘冬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权,就像是被石化冰封了一般,四肢僵硬,没办法活动一下。 “罗正!” 张月英目睹着白忘冬被血蝴蝶给淹没,立马焦急地喊道。 可下一秒,那血蝴蝶也在朝着她铺天盖地地冲过来,很快就能够将她也给定在原地。 张月英眸光一冷,忍着身体的虚弱,她身上雷霆涌动,就在即将要出手的时候,眼前的一幕让她的动作骤然僵住。 那些围绕在两人周身的血蝴蝶突然身体一颤,一个接着一个地从半空中落下。 张月英连忙朝着白忘冬看去,结果,白忘冬身上的血蝴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全部从身上脱落,跌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天空之上,踩在白鹤身上的雀乘风原本还有些得意的笑容猛地一僵,他脸色突然变得红涨起来,整个人身体颤抖一下,然后…… “噗!” 一口黑血就直接从嘴里喷了出来。 那一刻,雀乘风气息萎靡几分,脸色飞快苍白。 他看着地上的白忘冬,咬牙切齿:“毒……” 白忘冬微微一笑。 血蝴蝶由雀乘风控制,每一只都连接着雀乘风,只要顺着这根线上去,这毒自然也就能上去。 紫沼这毒见血封喉,隔着灵力虽然效果差了不少,但好歹奏效了不是。 白忘冬深吸一口气,手跟利指瞬间变长,锋利的指刃就像是五柄钢刀一样,寒光泠泠,而这刀上还淬着凶猛的毒药,看起来就危险的要紧,周围的仙门弟子看着那鳞爪一时间居然有些忌惮得不敢上前了。 刃破灵罡,毒入骨髓。 可是…… “死——” 这是何等的怨气啊。 就在全场寂静一瞬之后,一团骤然明亮的烈火直接冲破空间,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朝着白忘冬冲了过来。 炎无极! 开团能手再一次显威。 白忘冬感受着那一刹那近在咫尺的烈阳,瞳孔猛缩,他身体直接条件反射一般,右脚后撤,手掌拍出, 轰—— 火焰手掌与鳞爪触碰在了一起,烈火炙烤着毒液,两人僵持一瞬,气浪爆发,朝着四周扩散。 紧接着,暴烈的气息在白忘冬身后出现,那是一柄巨锤,巨锤毫不犹豫,就如同破山一般,朝着白忘冬后心砸去。 这一锤不破山,破海! 石破海。 张月英身上气息雷动,整个人双手雷霆冒出,她想要给白忘冬拦下这一锤。 但! “你还是待着吧!” 一块块巨石在张月英身边浮现,那些巨石就像是一个牢笼一般将张月英给困在了原地。 这又是,石破山的秘术。 张月英目光一变,银牙轻咬。 雷龙再度现身,朝着四周巨石撞去。 白忘冬这边,面对石破海和炎无极的双重夹击,白忘冬狠狠咬牙,眼中的光芒越发明亮。 危险,危险,危险,生死一线! 这种危机感爬上后背,让人背后发凉的感觉可真是让人爽的不行啊! 但是—— “滚!” 白忘冬利爪五根指刃瞬间断裂,白忘冬手掌被火焰暴力开,整个人身子朝着后面仰去,面对着那即将落在白忘冬身上的一掌,白忘冬笑容越发灿烂。 电光火石当中,白忘冬左手飞快伸出,一把抓住了空气中散落着的一根指刃,然后身形扭转,借助炎无极这一掌的推力,整个身体飞快转身,半空中,左手的指刃被递到了右手里面,白忘冬右手紧紧握住这修长的指刃,任凭锋利的刀刃划破他的手掌。 因为躲的够快,炎无极一掌落空,但此刻这个小火球已经来到了白忘冬的身边,他脚步停在原地,整个人全身绷紧,双目火焰噬人,又是一掌,直接冲着白忘冬的面门而去。 白忘冬感受着这近在咫尺的一掌,他能够感觉到那火焰的温度,若是真的被这一掌给盖在脸上,他的半颗头恐怕都会被一瞬融化。 但是…… “呼~” 体内憋着的那口气从嘴角溢出,白忘冬目光瞬间锋利至极。 斩! 握着指刃的手臂用力挥出,那一刻,右臂就如同幻影一般,已经快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 这一刀,干脆利落。 这一刀,朴实无华。 这一刀,疾如闪电。 这一刀……名唤,斩灵。 锦衣卫三绝之一,刀法,斩灵刀! 就这样,炎无极眼睁睁看着这一刀在他的眼前无限放大,他骤然发现,自己这一掌的速度居然远远没办法和刀落下的速度相比。 若是刀先一步落在他的身子上,那么…… 就在他的念头闪到这里的时候,就再也没有了下文。 指刃破开了火焰灵罡,目标十分明确地砍在了炎无极的脖颈。 锋利的刀刃和肉骨摩擦。 噗嗤—— 炎无极瞬间身首分离。 头颅飞起的那一刻,炎无极的脸上还残留着浓浓的不可思议。 噗通。 头颅飞起,那失去了生机的身体也倒在了原地。 白忘冬飞快转身。 那巨锤悍然来临。 咚!!! 巨大的爆炸声在白忘冬的身上响起,白忘冬直接被轰击倒飞出去。 “吼——” 而就在那巨锤想要得理不饶人的时候,暴怒的雷龙终于冲破了巨石阵,直接拦在了那巨锤身前。 张月英单膝跪在原地,嘴角上不停地有鲜血溢出。 白忘冬后背狠狠地被砸在了墙上,他看着因为动用了灵力而触动到伤势的张月英,目光平静到了极点。 已经到极限了。 那么…… “会不会有鱼儿咬钩呢?” 白忘冬只用自己一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道。 接下来,石破山走向了张月英,石破海举着巨锤再一次朝着白忘冬轰击而来。 白忘冬躺在碎石墙中,静静目睹着这一秒发生的每一个细节。 然后…… “斩。” 耀眼的剑光在此刻骤然亮起,那通天彻地的一剑仿佛能斩碎整个苍穹。 这一剑既是冲着白忘冬和张月英而来,也不是冲着白忘冬和张月英而来。 这一剑,足足淹没了四个人。 剑光沐浴之下,白忘冬看着挥剑的那人,嘴角微微勾起。 “原来是你。” 下一刻,白忘冬整个人消失在了原地,来到了张月英身前。 再然后,白忘冬背起张月英,冲出了被剑光劈碎的院墙。 剑光之下,和毫发无损的两人不同,石家兄弟瞬间遍体鳞伤,气息骤然下滑。 噗通。 剑光散去,两兄弟无力跪倒在了原地,不敢置信地看向了挥剑之人。 这一刻,几乎全场的仙门弟子都看向了那挥剑之人,眼底脸上满是惊骇。 李芊悦默默地收起剑,一言不发。 钓鱼佬永不空军! 第82章 惊喜来得太突然 小院当中,静寂无声。 在场所有仙门弟子眼睁睁看着白忘冬和张月英离开却没有一人发言,他们只是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了那边默默收起剑的李芊悦,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竟没想到,我们当中出了一个内鬼。” 阴影当中,有人一身黑袍缓缓走出。 这个就是之前几次控制触手暗中袭杀白忘冬的仙门天骄,圣影门,安陆。 “抱歉,师命在身,不得不从。” 面对众仙门弟子恨恨的目光,李芊悦表现的极为平静,从接到命令的那一刻,她就已经预想过现在这个场景了。 “如果你们还不去追,那人就真的跑了。” 这句话落下,众仙门弟子冷冷看了她以及她身后的紫霞门弟子一眼,二话不说,瞬间消失在了原地,朝着白忘冬和张月英离开的方向追去。 现在骂一万句,也不如抓到人来得实际。 待到院子里的人走的差不多了,李芊悦那平静的俏脸瞬间拉下,她目光在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无头男尸身上轻轻扫过。 美目当中,全然都是愧疚。 “抱歉……” 她该如何去和安晴解释啊。 那傻姑娘,会恨她一辈子的吧。 …… “人在这里!” 冲出小院之后,可不见得就是真正的安全,小院当中有人围堵,外面自然也布下了天罗地网。 白忘冬带着张月英以最快的速度在这街道上穿梭,那群守在这里的仙门弟子一见到两人出现,就跟疯狗扑食一样,一窝蜂地就冲了上来。 白忘冬感受着自己体内疯狂流失的灵力,双目一闪,半鬼化解除,雪幽兰和紫沼就这样悬浮在他的身体两侧,护着两人飞快冲出包围圈。 和小院里的阵容相比,外面这些仙门弟子的实力属实差了一大截。 在两个鬼灵的护持之下,白忘冬越冲越远。 所过之处,毒海蚀地,飞雪漫天。 可纵然解除了半鬼化,但灵力的消耗还是如同泄洪一般,滔滔不绝地消耗流失。 幽境二重的灵力能有多少? 能坚持到这一步,说实话,白忘冬已经算得上是持久的了。 “真的是,这么好的灵石,我是打算事后再好好品尝的。” 白忘冬手掌在腰间白玉之上飞快抚过,之前从张氏医馆当中拿到的那块极品灵石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灵石出现的第一时间,鬼面就钻出了掌心,一口将这灵石吞下。 下一秒,一股精纯至极的灵力疯狂涌入到他的体内。 和灵晶那驳杂但量大的感觉不一样,灵石给白忘冬的感觉就像是一道极为精美的菜肴,不光是样子精致,味道也是极好。 灵力涌入到白忘冬体内的一瞬间,白忘冬原本苍白下来的俊脸肉眼可见的红润了起来。 气息飞散,白忘冬的灵力修为突破幽境二重的关隘,进入到了三重。 原本即将枯竭的气海瞬间充盈了起来。 虽然到不了升级满状态那种地步,但好歹是给这高强度的灵力输出续了个航。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就在白忘冬灵力修为刚刚突破的下一秒,在白忘冬背上趴着的张月英用虚弱的声音说道。 “这群人追的太紧了,要是甩不开他们的话,我们只会被活活耗死。” “我知道。” 白忘冬一边回复,一边转身,握住从后方射来了的一根箭矢,顺手按原路给丢了回去,紧接着,他就听到了后面传来了一声明显的闷哼。 “放心,我们的援军马上就来。” “援军?” 张月英微微一愣。 “太平道?” 这是不可能的,罗正都为了自己和他们闹翻了,太平道的弟子是绝对不会来帮他们的,再说了,即便是太平道赶来,也不可能同时面对这么多仙门啊。 “当然不是。” 白忘冬眸光微闪。 看着远处陆陆续续赶来的黑点,他微微一笑。 “来了。” 张月英微微一怔,朝着远处看去。 这一看,更加愣住了。 那里,一个个身穿制服的身影站立,手中持刀,目光狠戾,朝着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锦衣卫? 衙门? 甚至还有……士兵? “城中械斗,扰乱街市,给我缴了他们的兵刃。” 蔺冉冉站在队伍前列,冷冷地注视着那些铺天盖地的仙门弟子,手中的绣春刀已然出鞘。 王朝有王朝的规矩,可是每朝每代,这些仙门似乎都没将这规矩放在眼里。 无论血流的多么浓稠,教训给的多么深刻,修行者以武乱禁是大忌这个道理他们就是记不住。 没错,朝廷可以坐看仙门之间的厮杀,仙门之间就算是死上上千人,上万人,那都没问题。 但如果他们敢扰乱朝廷制定的秩序,那么…… “抓。” 冰冷的声音落下,蔺冉冉身后的人飞快冲出,朝着那些待在屋顶,墙上的仙门弟子冲了过去。 白忘冬微微一笑,趁着这个机会,背着张月英直接冲出包围圈,悄然离开,离开之前,白忘冬和蔺冉冉目光隔着几百米的距离交汇一瞬,然后瞬间分开,白忘冬消失在原地,蔺冉冉也重新将目光投向了那些仙门弟子。 最后方,从小院里赶过来的雀乘风安陆等人看着眼前的一幕目光微闪,没有再向前。 “还是没赶上。” 安陆阴冷的声音响起。 对于眼前这一幕他们早有预料,一旦所有仙门弟子一同出动去围捕白忘冬和张月英二人,那么这般浩大的声势是一定会惊动官府的,他们只能趁着官府没有赶到的那段时间,以最短的时间,用最快的速度将二人拿下。 如果一旦演变成现在这个场面,那么也就宣告着他们这一次的围捕计划失败了。 只是…… “来得好快。” 雀乘风皱着眉疑惑说道。 “比我们之前预设好的时间早了至少一炷香。” “计划赶不上变化,没什么大不了的,能找到他们一次,就能找到第二次,下一次,可不能再让他们跑掉了。”安陆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然后重重叹了口气。“唉~等下去领人吧。” 烦死了。 雀乘风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好像自某个时间点开始,他们每一次行动,都像是有些……不受控制呢? 就好像背后有只手在…… “呼~” 雀乘风呼出一口气,立马摇了摇头,把这个想法从自己的脑子里给踢出去。 呵,怎么可能呢,对吧? 绝对不可能。 没有由来的,雀乘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抬起头,看向那当头挂着的烈阳,阳光是那般的刺眼。 “明明,不冷啊。” …… 这场抓捕行动过了很久才结束。 在城中肆虐过的仙门弟子大多都被那些官兵给抓走了,后面赶到的雀乘风那一票领头人因为走的及时没被发现,所以之后去官府领人的只能是他们。 这一和官府打交道,一打就打到了夕阳西下。 而此时的白忘冬和张月英已经全副武装,一身斗篷罩着,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了面摊这里。 看着白忘冬大口吃着面,张月英黛眉微皱。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些人关不了多久?” “这些仙门弟子做事还是很有分寸的。”白忘冬一边头都不抬地吃着面,一边回答着张月英的问题。“他们只是扰乱街市,没有伤到任何一个普通百姓,这样的话,只要缴纳了罚金,应该很快就给放出来了。” “不伤到那些普通人,是因为他们忌惮官府?” “可能吧。” 白忘冬吸溜完碗里最后一根面条,抬起头来。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仙门的正义感也说不定。” “正义感?” “小师姑,我现在真的好奇你是从哪里出来的了,和社会脱节的这么严重。”白忘冬满是无奈地看着她。 明明有着张六羊那样在外界驻扎着的成员,可偏偏张月英对这些常识的认知却如此的浅薄。 这张家村该不会走的是桃花源的路线吧? “你是怎么理解‘仙’这个字的?” “仙?” 张月英微微一愣,不知道白忘冬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见到她愣神,白忘冬也没吊着她,而是直接开口解释道:“‘仙’呢,一个人,一个山,有人认为,修仙,就是人在爬山,山顶的位置,就是仙道的尽头。” “有理。” 张月英点点头,认可这个观点。 但白忘冬的话没有就此终止,而是继续说道:“可还有人认为,这个字应该这般理解,‘仙’就是成为人族的大山,山要大,要高,要能够为人族遮挡下狂风暴雨。所谓修仙道,就是要庇护人族众生。” “貌似……也有理。” 张月英迟疑了几秒,然后又点了点头。 “那你觉得,仙门是属于哪一种的?” “第一……不对,第二种?” “错。”白忘冬干脆利落地回答道。“答案是两种都是,前者代表的是仙门对仙道的态度,而后者,代表的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 “正义感。” 张月英脱口而出。 白忘冬打了个响指,点了点头。 “就是这样。” 几乎普天之下所有的仙门都有着同一个教义,那就是要庇护人族众生。 而没有这个教义的仙门,就是那些在册邪门,而和这教义对着干的,那就是上了朝廷黑名单的那些邪门了。 不过,教义是摆出来了,但真正遵守得又能够有几家呢? 白忘冬也不确定,但不管怎么样,哪怕一百家里面只有一家能够做到,那就是一件好事。 “所以,你是想说,这些在抢我仙法的仙门不一定都是坏人?” “我没说啊,我没说。” 白忘冬耸耸肩。 “看你怎么理解了。” 反正,照白忘冬来看,修行者这种东西,已经不能用常理来度之了。 还是那句话,近仙道者远人道,行道者,皆为疯癫。 有的时候,庇护,未必不是一种潜意识中的区分和割离。 “不过,话说回来……” 张月英想了半天以后,觉得自己有些想不明白,于是就暂且放弃了思考这个问题,她转头看向白忘冬,满眼的疑惑。 “为啥你现在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呢?” 她可是亲眼目睹了白忘冬硬接下了石破海那一锤,那一锤之重,若是落在现在的张月英身上,那基本上能直接把她这剩下的半条命给带走,但白忘冬现在这样,可半点都看不出来身上有伤。 不对。 张月英试着用灵感去感应白忘冬的身体。 灵力运行正常的很。 他这样子别说是有伤了,根本就是连层皮都没有蹭破。 白忘冬的肉身修为没有这么高吧? “这个啊。”白忘冬一听到这个问题,下意识眨了眨眼。“怎么说呢,可能是石师兄手下留情了吧,我听说他同我门中张传风张师兄关系挺好的。” “是吗?” 张月英满是怀疑地问道。 “当然。” 白忘冬信誓旦旦地说道。 他怎么可能告诉张月英他衣服下面罩着一身飞鱼服呢? 不过,这其实也和那几个仙门天骄的实力不怎么样有关。 虽然同为仙门天骄,但雀乘风这批人给白忘冬的压力属实不大,和那位小天师实在是差的太远了。 若刚才那一锤是小天师给他来得一发掌心雷,那白忘冬说不准就真的伤到了。 看来仙门天骄之间确实有差距,而且这差距还不小。 像张宇霄那样强的,同辈之间,白忘冬只见过一个人。 夜流霜。 说起来,夜流霜那也是根正苗红的仙门弟子,也不知道在进北镇抚司之前,这两人有没有切磋过。 他还真的蛮想知道这两人到底谁更强一点的。 虽然张月英仍旧在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但白忘冬面不改色的功夫那可是练得炉火纯青的,又岂能被这小丫头片子给看出破绽? 就在面摊歇了一小会儿之后,两人起身,就要离开这里。 唉,今晚大抵是又要睡野外了。 颠沛流离啊。 可就在两人刚起身付面钱的时候,从远处,快步跑来了一个小乞儿。 这小乞儿目标明确,直奔两人而来。 “?” 小乞儿来到二人桌前之后,一句话没说,就只是手指沾水,在桌子上画了一个白忘冬看不懂的图案。 这是…… 什么情况? 白忘冬抬起头,想要问一问张月英。 但一抬头,就发现张月英的表情分外凝重,凝重中还透露着几分欣喜。 还没等白忘冬开口询问,她直接就出声了,声音欢快愉悦。 “罗正,我能回家了。” 嘶—— 惊喜总是来得这般突然。 第83章 六边形战士 “你确定是在这里?” 华灯初上,夜幕遮天。 等到这个时间,张月英才带着白忘冬离开了他们藏身的地点,左拐右拐以后,来到了现在这个地方。 看着面前这药铺上大大的“张”字,白忘冬沉默了下来。 敢情这还是个连锁店。 张氏药铺,这又是一个潜藏在城中的张家村窝点。 “你们村……还真是光明正大啊,” 白忘冬不由地吐槽道。 “天下张姓数不胜数,只提名一个张氏谁又能把这联想起来呢?” 张月英听懂了白忘冬的吐槽,淡淡回答道。 “明明常识性问题一概不知,却能对此侃侃而谈,说实话,我现在对你家确实是有些好奇了。” 白忘冬接触过的张家村村民就只有张月英和张六羊两个,后者接触不多暂且不提,但张月英给他的感觉就很奇怪,她有的时候像是涉世未深一般,什么都不懂,而有的时候却又仿佛对这天下的一些事了解的很透彻。 有些矛盾。 “都是村子里的先生们教的。” 张月英上前迈步,朝着药铺的方向走去。 白忘冬看着她的背影,稍微眯了眯眼睛。 那这张家村的教育还真是有针对性哈。 药铺的门被张月英缓缓推开,白忘冬抬脚跟了上去。 和看上去有些简陋的门面不一样,药铺的里面的面积倒是不小,张月英看都没看药铺的装饰,直接带着白忘冬朝着药铺后面走了过去。 “我需不需要避嫌?” 白忘冬出声问道。 张月英闻言,没有半分犹豫,头也不回地说道:“跟着来就是了。” 两人的身影穿过药铺正厅,直接走进后面的宅院。 这宅院很大,比起之前他和张月英落脚的那个小院至少大了两倍有余。 院子当中安安静静,漆黑一片,就像是没有人住一样。 但就在张月英走到院子正中心的位置时…… “嘭”的一声响起。 一刹那,光芒四射,火烛摇曳。 院子当中瞬间灯火通明,火烛照射之下,恍如白昼一般。 “咯吱——” 位于白忘冬和张月英正面的那间屋子的门缓缓打开,原本还漆黑无人的大堂里,一道身影缓缓浮现,他笔直站立,就这样朝着两人注视了过来。 “张七!怎么来的是你?” 张月英一见到这个人,第一时间开口叫道。 这语气,可算不上是友好,比起之前的“六羊爷爷”可差到十万八千里去了。 白忘冬目光在这极为装逼的身影之上飞快扫过,模样俊秀,眼波平淡,那一身清冷的气质,白忘冬前不久刚刚在另一个人身上见到过。 小天师,张宇霄。 不过小天师的清冷更多来自于那张面瘫冰块脸,但面前这个,倒像是个十足的装逼犯。 “蠢货,要不是因为你失手,我用得着跑这一趟?” 被叫做“张七”的男子淡淡说道。 行了,听出来了,这两人关系确实不怎么样。 就这语气里的火药味,白忘冬隔着这么老远都能闻得明明白白。 “哼。”张月英冷哼一声。“我可没用你来帮我,你帮我,我怕我死在回村的路上。” “随便你怎么想,我是奉村长的命令来得,你要是不跟我走,我就把你打残以后带回去,反正,我都无所谓,倒不如说,你要是废了,我还蛮开心的。” “张月麒!” “怎么了?张月英,不爽,你来打我啊。” 张月麒的目光在张月英身上扫过一瞬,脸上露出一抹冷笑。 “就你现在这样,我能杀你一百次。” 看来,张家村的关系也没白忘冬想的那般融洽啊。 白忘冬眨眨眼。 一个张七,一个张十一。 这两人,该不会是同辈竞争关系吧? 看着张月英那想要杀人的目光,张月麒瞥了她一眼,然后就将目光转向了站在一旁,尽可能降低自己存在感的白忘冬身上。 一看见他,张月麒嘴角那嘲讽的冷笑再一次出现:“要不然说你是蠢货呢,被人骗了都不知道,把这人带来,你是想要叛村?” 听到这句话,白忘冬眼睛微眯。 这恶意,表现的可真够明显的。 张月英听着他的话,黛眉狠狠皱起:“他是我朋友,是太平道……” 可张月麒压根就没听她说话,他径直走下台阶,和张月英擦肩而过。 “你好,初次见面,我叫张月麒。” “太平道,罗正。” 白忘冬面不改色,淡笑着说道。 可这句话一说出口,白忘冬很明显的从张月麒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玩味。 张月英转过身,冷冷地看向他的背影:“我说了,这是我的朋友。” “锦衣卫的朋友?” 平淡的声音就仿佛惊雷一般,在此间炸响,张月英手中雷霆直接覆盖,一掌拍向了张月麒的方向。 “泼脏水也要有个限度!” “可这是事实!” 张月麒侧过身,一把抓住了张月英的手腕,狠狠一捏。 哗啦。 张月英手中雷光散去,张月麒回过头冷冷注视着她。 若是全盛时期的张月英他确实要忌惮几分,但伤成这样还要和他动手,这女人的脑子只有指甲盖大小吧。 面对满目杀意的张月英,张月麒只是平淡地说了一句。 “这是村长给的情报。” “……” 听到“村长”两个字,张月英原本被愤怒充斥的双眸霎时清醒,她脸色瞬间苍白,就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一样,转过头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白忘冬。 白忘冬静静站在原地,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和惊慌。 他感受到了张月英的目光,微微一笑。 “你,真的是……” 张月英的手腕被张月麒给放开,素来冷酷的俏脸之上此刻没有了半分冰霜,她就像是个无助的孩子一样,眼巴巴地看着白忘冬,语气有些恳求地说道。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对吧?” 这可是罗正,数次救她,又那么照顾她的罗正。 张月英不敢相信,那个会在月光下对着她满脸笑容说出“小师姑,我会带你回家”的人,居然会是个……骗子? “只要你说你不是,我就……” 就怎么样? 就相信他吗? 村长从来不会出错。 可罗正又怎么可能会是假的。 看着这样的张月英,张月麒眼中闪过了一丝讶然。 嘶—— 和他预想中的情况有点不太一样啊,张月英在他的记忆里可从来都没有露出过这样的表情和眼神。 这才几天? 他们张家村的姑娘就被外面的人骗成这个样子了? 张月麒扭过头,看了一眼站在那边没有说话的白忘冬。 啧,这张脸,玛德,确实帅。 “啊啊——在这个时候结束,倒也算合适。” 白忘冬被张月英注视着,脸上那温柔和煦的笑容一点一点的收敛。 他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脖子。 张月英印象中那总是仿若一滩清池的平静眼眸骤然被打乱,变得复杂深邃了起来。 那一刻,她就像是在眼睁睁看着自己认识的那个罗正一点一点地从这个陌生人的身上剥离。 一股冰凉的寒气,骤然爬上了她的脊背。 这一刻,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张月英的感受的话…… 如坠冰窟。 “来自京城锦衣卫, 北镇抚司的百户,白忘冬。” 张月麒看着白忘冬的表情飞快变化,淡淡说道。 “我说的没错吧?” 这到底是哪个王八犊子背刺得老子。 白忘冬现在心里无语死了。 他不是没想过会被察觉,会被戳穿,可穿的这么透彻,这要不是背后有个知道他身份和计划的人透露给对面的,白忘冬以后倒立吃饭。 蔺楠,这是他现在的头号怀疑对象。 但,白忘冬潜意识里又觉得不像她。 这不是蔺楠的作风。 有点子烦…… 感受着张月英那最后一丝期盼的目光,白忘冬洒然一笑。 “没错,是我。” 他转过身,看向张月英。 “小师姑,重新认识一下,我叫白忘冬。” 现在的白忘冬在张月英眼里活脱脱就像是个人渣,属于那种长这么大遇到过最渣的那类人。 那恨恨的眼神,让白忘冬下意识摸了摸脖子。 唉,干他们这一行可真难。 不过还好,被拆穿的时机刚刚好,适可而止,要是再进一步,他怕不是就要冲着渣男的方向去了。 阿弥陀佛,他白忘冬最讨厌渣男了。 只不过…… 现在身份被戳穿,也就代表,他的plana大抵是彻底破产了。 不过能得到这么多关于太平经的情报,倒也不算是亏。 现在的话…… “该想想要怎么脱身才行啊。” 白忘冬用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道。 被打击到的张月英暂且不算,这张月麒别看像是在心平气和地和他在聊天,可实际上,那目光始终没有放下警惕,死死盯着他的每一个动作,盯得这么死,怕不是就是冲着想要留下他来得。 只不过,白忘冬想不明白的是,这家伙还不动手,隔这儿和他聊天是为了什么。 纯装逼? 应该没人会这么无聊吧。 白忘冬眯起眼睛,一身灵力蓄势而待。 不管那么多了,既然plana破产了,那就直接上planb呗。 什么? 你问planb是什么? 那当然是…… 直接干啊! 鎏金色的眼眸瞬间渲染,白忘冬眼角处幽兰花纹直接浮现而出。 他快,但是有人比他还要快。 暴烈的雷霆就像是能预判一样,正好是在白忘冬半鬼化的前一秒猛地炸开,电弧跳动,白忘冬只能见到一道电流飞快闪过,他眼眸微缩,下一秒,张月麒的身影就跨越十几米的距离,瞬间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好快! 白忘冬双手飞快结印。 被雷霆覆盖着的手直接冲着他的心口位置而去,白忘冬面前一道冰墙拔地而起。 咔嚓—— 冰墙只阻挡了不到一秒的时间,就被那雷霆之爪给撕碎,冰屑飞舞,白忘冬趁着这个间隙,身体飞快朝着后面撤去。 但那雷霆并没有因为冰墙的阻碍而消散,反而撕开冰墙的一瞬间,一条目光凶戾的雷龙猛地钻出,直接扑向了白忘冬所在的方向。 白忘冬脚下阴影浮出,几次闪现,雷龙都狠狠咬着,距离他越来越近。 “鬼术.幽寒伞。” 白忘冬手中冰伞出现,脚步站定。 雷龙悍然冲击,冰伞猛地张开。 咚—— 巨大的冲击声朝着四周扩散。 那一刻,雷龙的嘶吼声震动了整条街道,在雷海的沐浴当中,白忘冬手中冰伞一转,那雷龙就像是被扔进了榨汁机一般,身体飞快破碎。 雷龙散去,但白忘冬眼中没有半分的松懈。 他左手一招,雀寒翎瞬间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握紧,开扇。 雀寒翎顶端一柄柄寒冰利刃冒出,白忘冬狠狠一甩。 一扇砍在了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他身后的张月麒身上。 张月麒不躲不避,手中雷霆迅猛发出,一爪撕向了白忘冬颈部。 锵—— 雀寒翎落在了张月麒的身上,白忘冬眼睛微眯。 这一扇停在了距离张月麒周身大概两厘米的位置,即便那冰刃再锋利也没办法继续深入半分。 灵罡。 不对,雷罡! 那环绕在张月麒周身的一层雷环告诉了白忘冬眼前这一幕发生的具体原因。 他侧过头,躲过那贴着他脖子狠戾的一爪,踩影步发动,飞快和张月麒拉开距离。 白忘冬心头思绪飞快闪烁。 张月麒的雷法修为极高。 若是不破了张月麒的雷罡,这一战根本就没法打。 可是,要用什么办法破他的雷罡呢? 思考瞬间,张月麒身上电光闪过,已然欺身而上。 他冷冷注视着白忘冬,手中雷枪猛地朝着白忘冬刺了过来。 白忘冬极速下腰,那雷枪从他的眼前刺过。 身后,拍地,白忘冬双腿裹挟鬼炁猛地踹出,雪花飞散,这一脚之上,有着寒气涌动。 咚—— 这一脚被踹在了张月麒的身上,张月麒后撤几步,手中雷枪猛地散开,化为数把刀刃,朝着下面的白忘冬斩去。 白忘冬目光幽冷。 雀寒翎之上,刀刃飞散,骤然将他周身包裹。 白忘冬身体在半空中飞快扭转。 锵锵锵—— 刀刃碰撞的声音传来,雷霆之刃被冰翎羽眨眼间撕碎。 白忘冬手掌再次拍地,从地上直起腰来,举起雀寒翎,一刀朝着张月麒的面门刺去。 “吼——” 仿若猛虎下山。 张月麒怒吼一声,一只雷霆虎头从他脸上剥离冲出,直接冲向刺来的雀寒翎。 白忘冬在这剧烈的冲击下猛地后撤。 喉咙当中,一股翻江倒海的腥味差点涌上来。 白忘冬目光闪烁。 奶奶的。 这人有点猛啊,雷罡难破,电光神速,那一手雷法杀伤力也不小。 攻,防,速具佳。 灵力修为更是玄境二重,续航时间也长。 这他妈是个六边形战士啊。 最传统的修行者模板。 啧,点子扎手。 白忘冬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然后…… “懒得跟你玩。” 白忘冬突然一笑,天空之上无数冰棱从天而降,直接朝着张月麒砸了下去。 紧接着,他毫不犹豫地转身,踩影步发动,朝着药铺外面冲去。 冰棱只持续了两秒的时间就被雷光撕碎,一道湛蓝色雷影以极快的速度同样冲出药铺,追了上去。 两道身影极速飞奔,只是眨眼,就消失在了药铺当中。 看着两人消失的背影,张月英目光闪烁,她手心中有着雷霆涌起,但紧接着,就被她一把握碎。 算了…… 就当,还他这些天的饭钱了。 第84章 极限奔走 夜色,是被雷霆给划破的。 白忘冬的一身白衣,在这黑漆漆的夜里显得如此显眼,他极速奔走在房顶和街道之上,打算和身后那个穷追不舍的狗皮膏药来一场跑酷的对决。 他在原先那个世界还蛮喜欢玩跑酷的,但可惜,那个世界莫得灵力,更莫得身法,没办做到像这般的风驰电掣。 照这个速度,白忘冬觉得自己能跑完整座城。 “仙术,雷牙。” 张月麒的声音太亮了。 即便是隔着这么老远,白忘冬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他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整个人身体极速扭转,眼睁睁看着那雷霆从他的身边划过。 在其身后,张月麒紧紧追着他,身旁是两只不断纠缠的鬼灵。 雪幽兰和紫沼联手,将速度在白忘冬之上的张月麒给死死拖住,就是因为有两只鬼灵的助力,白忘冬在这场极限马拉松里面遥遥领先。 “芜湖~” 白忘冬一边跑着,一边挥拳畅快地喊叫。 大半夜的不睡觉绕着整座城夜跑,你就说,还有谁?还有谁! “全世界还有谁,比我们还绝配~” “唱得真难听,闭嘴!” 雷霆烦人得又一次炸起,白忘冬“半鬼化.雪幽兰”瞬时开启,手中幽寒伞直接挡下了来自空中的一击。 看着那从天而降,直接从半空中砸下来的张月麒,白忘冬目光越发灼眼。 “难听你大爷!” 一手扛伞,一手握扇,白忘冬周身飞雪漫天。 “耳朵聋了就去把舌头割了,脑子不好要这张嘴干嘛。” 半空当中,冰棱瞬成,每一根冰棱之上裹挟着的都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玛德,说老子唱歌难听,你怕不是不知道校园十佳歌手大赛第十一名的含金量。 冰棱狠狠刺下,没有半点犹豫,雷霆龙爪直接爆发。 人总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吧。 龙爪撕碎冰棱封锁的第一时间就朝着白忘冬的方向抓了过去,白忘冬面前冰花绽放,将这一击给完美挡下。 紧接着,他的身影闪现,眨眼间就穿越面前的阻碍,瞬间抵达张月麒的面前,手掌之上寒气涌动。 这一掌,五个月的功夫,你挡得住吗? 好吧,他挡得住。 寒冰掌在张月麒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落在了他的身上,可就和之前挥出的雀寒翎一样,那汹涌的寒气和雷罡触碰到一起,甚至都没有扩散开来,就被雷罡给尽数遮挡劈开。 白忘冬收回手,背在身后,第一时间离开了原地。 玛德,这是“真.触电”了。 这货原来不是个乌龟,这是个大刺猬啊。 张月麒见到他后撤,立马反应了过来,全身上下雷光闪烁,一记覆盖着雷霆的擒拿手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朝着白忘冬抓了过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白忘冬脸上的幽兰花纹散去,两只鬼灵现身,拦在了张月麒的面前。 张月麒不躲不避,直接向着两只鬼灵抓了过去。 但就在他抓住雪幽兰打算一把捏碎这只鬼灵的时候,雪幽兰的身体极速虚化,张月麒一掌抓空,那清冷的脸上露出了浓浓的不爽。 等到他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白忘冬的身影已经再一次遁走。 他一边招架着两只鬼灵的纠缠,一边继续朝着白忘冬冲了过去。 又一场轮回开始了。 但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白忘冬感受着自己体内的灵力消耗瘪了瘪嘴。 玄境二重vs幽境三重。 到底是什么促使着身后那玩意和他打消耗战的? 要不就干脆利落点将他一举拿下,他说不定还能趁机来一波反杀,要不然就放弃追捕,直接让他走啊。 这么干耗着,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货是个有着不同性取向的死缠烂打男呢。 不对劲,一百分里有一万分的不对劲。 这张月麒这么做绝对是有缘由的。 而就在白忘冬这边真在思考这缘由具体是什么的时候,身后,张月麒的表情微微一愣,就像是突然听到了什么话一样,他脸上露出了极为舒畅的笑容。 “好,村长,我知道了。” 喃喃自语的同一时间,暴怒的雷海突然在他的周身爆发,庞大的雷柱冲天而起,将这夜幕都给捅穿。 缠绕在他身边的两只鬼灵第一时间就选择了虚体化,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来到了白忘冬的身边。 感受着这股远超之前任何一击的威压,他眼睛紧眯,眉头皱起,手中绣春刀在第一时间出鞘。 同一时间,雪幽兰再度上身,半鬼化开启。 “太平经.仙术.神霄天。” 张月麒的声音空灵般在白忘冬耳朵里炸开。 白忘冬能感受着到张月麒这声音当中蕴含着的浓浓杀意。 终于开始动真格了吗? 白忘冬停下脚步,他转过身,抬头看向那漫天地雷霆。 那密密麻麻的雷霆就犹如一片停滞在天空之上的汪洋大海,只要倾灌下来,就能够毁灭触碰到的一切事物。 这样的表现,真的就犹如天罚。 神霄天。 这名字取得不错。 白忘冬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自己胸膛内正在剧烈跳动的心脏,全身上下的血液在这一刻欢呼雀跃。 没错了,和这货拉扯了一晚上,他想要见到了就是这个。 “来吧。” 白忘冬轻嘴角咧起,目光越发发亮,全身上下鬼炁不断蔓延。 在他的脚下,那一只只亡灵从地下钻出,带着无尽的哀怨,向那个站在雷海当中,俯瞰着下面的青年愤怒地嘶吼。 “落。” 张月麒淡淡的声音轻轻响起。 那雷海瞬间灌下,朝着白忘冬的方向倾盖而来。 躲不开,这是白忘冬的第一感觉。 很危险,这是白忘冬的第二感觉。 然后…… “滚回去。” 白忘冬幽冷的声音骤然在这城中响起,左手幽寒伞猛地掷出。 哗啦啦。 那一刻,数百多庞大的冰花在这半空当中绽放,一瞬间,原本沉寂的夜空就像是成为了一片花田。 一花开,百花放。 冰冷刺骨的寒气骤然封锁了整片天空,雷海猛地涌下,直接毫不留情地撞在了这漫天的冰花之上。 轰隆隆隆隆。 雷霆炸开的声音不断地响起。 白忘冬抬着头,死死盯着那仿佛如同一头正在怒吼的野兽般,凶猛无比的雷海。 这一刻,他没有别的想法,他只想要将这片神霄天给全数毁掉。 咔嚓。 冰花之上,一道裂缝出现,紧接着,“咔嚓咔嚓”好几声,冰花上密密麻麻的裂缝一同出现。 “你输了。” 张月麒冷声道。 “输个屁。” 白忘冬同样冷声道。 嘭—— 冰花尽数碎裂,那名为“神霄天”的雷海身形扭曲,化为一头雷龙朝着白忘冬冲了下来。 白忘冬提着手中绣春刀,全身灵力猛地涌入。 听闻道衍大师曾在靖难之役当中撕过一条白龙,他所修术法便是名为“屠龙术”。 屠龙,屠龙。 白忘冬心想,那一刻,道衍大师的心中应该是万般畅快的吧。 因为,这东西…… “叫的是真难听啊。” “斩!” 眼角之上,那幽兰花纹猛地扩大蔓延,直至半脸,将白忘冬这张俊美的脸庞衬得无比妖异。 同一时间,白忘冬手中绣春刀上寒气猛地爆发,那脚下的一只只怨灵亡魂就像是疯了一样地朝着他手上的绣春刀涌入。 这一刀,是真的五个月的功夫了。 你,接的住吗? 唰—— 刀锋锐利,刀刃横空。 耀眼的刀光直接冲天而起,狠狠斩在了雷龙的头上。 “吼——” 雷龙疯狂地怒吼着,想要将这一刀给撕碎。 但是…… 咔嚓。 雷龙身体一僵。 嘭—— 刀光之下,雷龙被万千怨灵给撕扯。 只是一瞬,雷龙散去。 夜空当中,只剩下了那极为显眼的一刀。 张月麒看着这冲过来的一刀,没有半点躲避的心思。 他双手伸出,直接抓在了那刀光之上。 咚咚咚。 刀光顶着张月麒撞碎了好几面墙,等到刀光散去的时候,张月麒已经衣衫破碎站在废墟当中,沉默不语。 他的手臂之上,有着殷红滴落。 而站在房顶上,白忘冬脸色一白,身旁怨灵一个接着一个爬上了他的身体,伸出爪子想要撕扯他的眼珠,嘴巴,和心脏。 恍恍惚惚间,白忘冬貌似看到了那位第一个资助自己的榜一大哥,打赏了一船赤血龙参的黄老板。 都已经超生了还对他这么念念不忘。 他真的,我哭死。 果然,好人总会有人惦记。 “就不劳你费心了。” 白忘冬喃喃道。 “你还是好好去超生吧。” 白忘冬一甩袖,鬼炁飞散,那缠在他身上的怨灵瞬间消散不见。 白忘冬冷冷注视了那边从废墟当中站起来的张月麒一眼,然后,脸色一白,脚下阴影浮现,他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张月麒看着他消失的地方,眼皮一跳。 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和什么人对话。 “他跑了,但,应该已经被逼到了极限,下一次,我能杀他。” 说完这句话,他脚下一动稍微朝着白忘冬所离开的方向追了几米,但灵感当中,并没有察觉到白忘冬灵力所在。 迟疑几秒之后,他直接掉头,朝着药铺的方向赶了回去。 他已经察觉到这城中有一条血蟒在苏醒了,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 而此时,街道之上,一辆马车“哒哒哒”地在极速飞驰。 车厢当中,白忘冬刚松了口气还没过多久,当他的目光扫到车厢里那张熟悉的面孔时,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嘶——” “怎么是你?”*2 他乡遇故知? 第85章 福仁客栈 街道上有辆马车在奔走。 白忘冬从屋顶离开的第一时间就跳到了这车厢顶上,落地一瞬间,没有半点犹豫,直接翻身从侧面窗户跳到了车厢里。 “锦衣卫办案……” 这五个字刚脱口而出,他就愣在了原地。 无它。 就是突然觉得这世界真小。 这么着都能够遇到,未免也有点太戏剧化了吧? 白忘冬坐在车厢地上,看着那同样露出惊容的女子,下意识开口道。 “怎么是你?”*2 好吧,异口同声。 徐妙锦。 “没想到啊没想到,徐小姐你竟然是这般贪恋美色之人,居然一路跟我到了顺德府。”白忘冬一脸的震惊,他第一时间双臂交叉护住了自己的胸口。“但是,哒咩,哒咩哒咩,哒咩呦,我是个锦衣卫,我们注定不会有未来的。” “……” 虽然很想骂这倒霉玩意一句,但被他这么一搞,徐妙锦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要不然还是直接把这货给踹出马车得了。 不过…… “你受伤了?” 徐妙锦的目光第一时间被白忘冬嘴角处的殷红给吸引,开口问道。 “哦,吐血了吗?” 白忘冬随手在嘴角抹了抹,看着拇指上的血迹,白忘冬不满地咂咂嘴。 被搞流血了啊。 果然,张月麒那记神霄天不是这么好接的。 张家村,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居然能有这么强的年轻天骄。 “这天下英杰果然是多如牛毛。” 白忘冬不由地感慨道。 “妙锦,这是……你的朋友?” 就在这个时候,车厢当中响起了一道柔柔的声音。 白忘冬这才注意到,这车厢里除了他和徐妙锦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 这也是一个女子。 只不过…… 白忘冬的目光在她这特别的衣着上不着痕迹地扫过。 “佛宗的人?” “贫尼静水庵弟子,清宓。” 听到白忘冬点出她的身份,这女子双手合十,冲着白忘冬行了个礼。 “见过施主。” 唇红齿白,眉清目秀,五官标致,双目当中宛如一潭清池,润物无声,说话之时,声音动听婉转,仿佛黄鹂鸣谷,让人霎时间心静平和。 倒真的是位俏佳人,哦不,俏尼姑。 白忘冬感受着自己躁动的情绪被瞬间压下,他双目微眯,看着这位小师太,微微一笑。 “锦衣卫北镇抚司百户,白忘冬。” 白忘冬学着她的动作,同样双手合十,回了个礼。 一个天生佛心,一个佛宗弟子。 这两人凑到一起来顺德府是来干什么的,难道…… “果然,你就是对我这张脸念念不忘。” 白忘冬扭过头,双手合十,一脸认真地对着徐妙锦说道。 “徐小姐,世间蓝颜不过一张皮囊,百年过后,都会是一具枯骨,可莫要着了相啊。” “……” 看着这突然抽疯的白忘冬,徐妙锦俏皮地眨了眨眼。 “可是白百户你的骨头长的好看啊,这总不算是着相了吧?” “……” 嘶—— 这话说的,貌似……有点道理啊。 透过外在看本质,怕不是就是这个道理。 “你这是在被人追杀?” 看着白忘冬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徐妙锦撩开马车车窗的帘子,朝着外面看去。 茫茫夜色,倒是无一人的踪影,但是想起刚才震动全城的那一声巨响。 “太平经?” “bingo。”白忘冬打了个响指。“你也知道这事?” “现在整个修行界还有谁不知道太平经现世的事情?”徐妙锦淡淡回答道。“白百户倒是蛮有本事的,这么多仙门取经无果,白百户却能够和人交上手,果然不愧是凤阳府白某人。” 凤阳府白某人…… 什么鬼外号。 白忘冬嘴角微抽,但他倒是没在这上面多做纠结,问题应该回到最开始的那个。 “你们怎么在这?” 白忘冬正经问道。 该不会也是为了太平经而来的吧? 但,道家仙法,佛宗一般不是都不待见的吗? 或者说,天下仙法佛宗一般都看不上,他们自己的仙法自成一体,从来不玩别家的路数。 所以佛宗弟子才会很少在外行走,说实话,这位清宓小师太还是白忘冬来到这世界以后第一次见到佛宗的人。 “当然是有要紧事了。” 徐妙锦开口回答道。 “不过你放心,我们不是冲着太平经来得。” “那便是同天师府和天衍山一个目的?” “嗯?这两家也来了吗?” 这次说话的是清宓,她微微一怔,像是有些惊讶,但随即,她轻轻摇头。 “大抵,应该不是同一件事。” 不是同一件事…… 啧。 顺德府这潭水到底要乱到什么地步才行? 就现在光白忘冬就知道了有三件不同的事情。 虽然天师府和佛宗的目的不明,但说实话,白忘冬觉得,这两件事没一件的麻烦程度在争夺太平经之下。 “这件事有多大?” 白忘冬想了想,还是试探地问了问。 “是这么大,这么大,还是这么大?” 他两只手在空气中比了几下,看得清宓有点懵逼。 什么意思? “大概……这么大吧。” 徐妙锦想了想,双手张开,学着白忘冬的动作,比了一个手势。 “嘶——” 白忘冬倒吸一口凉气。 “这么大?!!” “嗯。” “……” 看着两人的互动,清宓莫名有些牙疼。 她觉得,有些人的脑回路真的没有必要一定要跟上。 别认真,认真你就输了。 看着徐妙锦做的手势,白忘冬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完全没想到,居然会蹦出这么一件大事出来。 要不然和蔺楠说一声,他直接打道回京吧,这顺德府貌似已经不是高难度副本了,这妥妥就是冲着地狱三合一的难度去的。 顺德府这潭水,貌似还真的得罗睺和谢阴这个等级的老前辈过来才玩的转了。 白忘冬目光微闪。 但…… 他就不走。 嗨嗨,瞎玩也是玩。 管它难度几颗星,体验感到了就是了。 白忘冬呼出一口气,嘴角勾起。 着急个啥,他还没请问情处小姐姐吃席呢,不急,不急。 “对了。” 坐在车厢里,白忘冬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我们今晚才刚入城,那当然是要找落脚的地方啦。” 徐妙锦声音清脆,灵动开口。 落脚的地方…… “那就再帮忙顺我一段路吧。” 白忘冬想了想。 他好像也要找落脚的地方了。 …… “……” 怎么说呢? 白忘冬真不觉得这会是个巧合。 可徐妙锦的回答就是,这真的确确实实就是个巧合。 福仁客栈。 白忘冬看着这客栈的名字,突然想到,如果自己现在进这客栈里走一圈,会不会被那群仙门弟子给撕碎呢? 这确实是个问题。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等后会有期。” 白忘冬第一时间对着清宓和徐妙锦抱拳说道。 “白施主后会有期。” 这是清宓说的话。 可徐妙锦却在笑吟吟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被她这么盯着,白忘冬脸上那淡然的表情有些挂不住了。 “好吧。” 白忘冬抱头蹲在地上,一脸的无奈。 “我确实没想走。” 这世上怎么会有玲珑心这样无赖的能力啊。 这不是天克他们这些喜欢表演的有志青年吗? 白忘冬还想着争取在这边世界拿个影帝玩玩呢。 唉~ 白忘冬无奈地叹着气。 实话实话,他本来的目标就是福仁客栈。 或者说,他的目标,是福仁客栈当中的某个人。 紫霞门,李芊悦。 这条被他钓上来的大鱼。 至于被仙门弟子联手撕掉什么的…… 呵。 …… “都把手给举起来,扫黄,别动。” 当白忘冬踹开福仁客栈大门的那一瞬间,清宓是有些羞耻的。 紧接着,那整个客栈当中的仙门弟子同一时间朝着他们这边看过来的时候,她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心绪如此浮动,看来师父说得对,她的修行果然没过关。 “罗正——” 有人认出了白忘冬这张脸,狠狠叫道。 可还没等那人冲上来,白忘冬第一时间就从腰间白玉当中取出了一块腰牌。 “锦衣卫北镇抚司百户,白忘冬,奉命扫……不是,奉命调查太平经之事,还望诸位仙友能够配合。” 看着白忘冬这气质转变,清宓下意识揉了揉眼。 莫非,是她中了幻术? “果然!”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极为惊喜的声音响起。 “我就说他姓白!” “……”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无语地朝着说话那人看去。 就连白忘冬也忍不住看了过去。 啧。 这人到底是怎么用这么一张冰块脸说出这么激动的声音的呢? 张宇霄,属实怪人。 “呼。” 像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整个福仁客栈安静了足足十几秒的时间,这才有人站出来主动开口。 “白百户要查,我们自然配合。” 说话的人是雀乘风,他仍旧是那一副笑脸相迎的样子,似乎半点也没有因为白忘冬之前阻碍过他数次而感到芥蒂。 “只是敢问白百户,我们需要做些什么呢?” 听到他的话,白忘冬的目光在在场这群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那坐在角落当中一言不发,明显被孤立了的李芊悦身上。 就在所有人以为他要问话李芊悦的时候。 他突然转过头,看向了福仁客栈那位正在瑟瑟发抖的老板。 “请给我准备一间上房,我想先睡个觉再说。” 夜跑了一晚上,他困了。 第86章 在烈火中挣扎 合上门,白忘冬脸色猛地一白,紧接着,一口鲜血直接喷出。 漫天血雾之下,是白忘冬狠戾的目光。 出道至今,这还是他第一次吃瘪。 还是吃的一个同辈人的瘪,他有点不爽,很不开心。 不开心那就要想办法让自己开心。 “下一次,看我不打烂你那龟壳。” 白忘冬上前几步,脱下自己被血雾浸染过后的外袍,扔到了一边的衣架上。 张月麒给他带来的压迫力确实不小,这就是一个活脱脱的攻防速灵体全面发展的六边形战士,基本从他的身上,白忘冬看不到任何短板。 传统的修行者模板里的尖子生。 这就是白忘冬对张月麒最直观的一个印象。 和自己这妥妥的极端偏科生太不一样了。 想要打崩他,那就必须要找到一个突破点。 而且,和张月麒对战之时,白忘冬也同样清晰地察觉到了自己现在的一个短板。 哦,续航能力就不提了,那玩意一时半会补不上来。 更明显的是攻伐方面的压制力。 白忘冬翘着腿坐在床上,手指轻轻点击着床板,仰头看着天花板怔怔出神。 无论是雪幽兰还是紫沼,在攻伐方面的能力其实都不是很出色,紫沼就不用多说了,主要是现在身为主攻手的雪幽兰,那一手寒气确实霸道强势,可雪幽兰的优势更多的其实是在于控和防两方面,在攻伐之上,始终是差了一些。 想要打烂张月麒的雷罡和金身,光靠雪幽兰是不行的。 所以…… “决定了。” 白忘冬放下腿,直起身子,看着手心上那枚圆溜溜的珠子。 “就选你了。” 这是一枚完全充盈的鬼珠。 在带着张月英奔逃之时,吃掉的那枚灵石让原本还缺那么一丢丢的鬼珠直接圆满,现在正是第三只鬼灵现世之时。 白忘冬看着这枚鬼珠,咧开嘴角。 真的是,无论多少次,到了这个环节就是会忍不住要笑啊。 要不然…… 他就只能哭了。 松开手,鬼珠在他面前悬空,白忘冬左手伸出两根手指轻轻点击在了他的太阳穴之上。 下一秒,两根手指骤然用力。 噗嗤。 血花飞溅,手指直直没入一半,插进了他的脑壳当中。 白忘冬的半边脸被血花给浸染,他脸上笑容越来越浓,双目灼灼,表情兴奋。 爽,爽爽,好tm的爽! 没有半分犹豫,手指从脑壳当中拔出,在血液浸染之下,手指上貌似裹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光丝。 白忘冬右手当中,鬼炁凝结成一柄手术刀样式的刀刃。 他抬起手,手起刀落。 噗嗤。 手指上连接着大脑深处的那缕光丝被狠狠切断,白忘冬身子一颤,整个人额头之上青筋暴起,笑容越发放肆。 他看着手指上的光丝,无论看多少次,总觉得它异常美丽。 对喽,这可是他的神魂,怎么可能会不漂亮呢? “开始吧。” 白忘冬喃喃自语。 那缕光丝就如同是听到了他的指令一般从他的手指上一点一点的剥离,然后径直朝着白忘冬面前的鬼珠而去。 噗通。 就像是鱼跃入水中的声音。 光丝没有一点滞停地融入到了鬼珠里面。 紧接着,鬼珠之上,鬼炁翻腾。 白忘冬没有半点迟疑,手中鬼面冲出,一口将这珠子给吞下。 轰—— 就在珠子被鬼面吞入的一刹那,白忘冬身上突然就燃起了灼热的猛焰。 对喽,对喽,就是这个感觉。 和雪幽兰时的冰霜冻体,紫沼时的万毒缠身一样。 现在这场景,才是鬼灵诞生的高潮。 白忘冬踉跄着脚步,离开床榻朝着房间中心走去,他尽可能避开那些易燃物,整个人全部都置于烈火当中。 疼啊,疼啊,疼啊。 白忘冬死死捂着自己的头。 烈火焚身,就是在说他现在这个体验。 “啊,哈哈哈,呵呵呵,桀桀桀,嘿嘿嘿,啦啦啦……” 白忘冬的表情在烈火当中不停的变换。 从捂着头,到捂着脸,然后再到最后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 在烈火当中,他的每一寸皮肤都被烧的焦黑,原本那样一个俊美的少年郎,变成了极为可怖的模样。 好在,这个过程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哗啦。 白忘冬身上的烈火猛地从他的身上抽离,在半空当中汇聚。 同一时间,白忘冬身上焦黑的血肉一寸一寸的剥离,露出了里面白嫩的肌肤,就连那被戳穿的太阳穴也在一点一点的恢复。 白忘冬“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丝毫不去管自己肉身的情况,而是抬起头目光迷离地看向了半空当中的那个火球。 赤红色的火焰在冒着光,从里面,能够看到一道娇小的身影在缓缓成型。 然后…… 嘭。 火焰飞溅,融合聚离。 一道身形娇小的倩影就这般出现在了白忘冬的面前。 红衣红鞋红盖头,掌心枯骨燃红烛。 第三只鬼灵,红烛降世。 她从空中缓缓落下,径直飘然到了白忘冬的面前。 就和之前说的一样,她的手中托着一个骷髅头,而在那骷髅头中放置着的是一根永远都不会熄灭的蜡烛。 “晚上好。” 白忘冬看着她,微微一笑。 红烛蹲下身子,白忘冬动作轻柔地掀开了她的红盖头。 盖头之下,是一张精致的俏脸。 哎~ 原来有头的吗? 白忘冬还以为她手里的那颗骷髅头会是她自己的呢。 毕竟,那块骨头还蛮好看的。 算了。 “啊~好困。” 又尝试了一种死法,体验感拉的满满的。 白忘冬打了个哈欠,放下红烛的红盖头,然后直接身子一软,就这么躺在了地上。 看着天花板,白忘冬眼皮越来越重。 “晚安。” 他微微一笑,就这么合上了眼睛。 同一时间,红烛化为一道流光,径直飞入到了白忘冬心口。 今天晚上,看来能做个好梦了。 …… “他,如何了?” 憋了一路,张月英终于还是忍不住向前面那个满身写着“莫挨老子”的衰气男开口说道。 “还活着。” 张月麒头也不回地冷声道。 “要不是村长一开始让我试探他,我早就把他给撕了。” “村长为什么让你试探他?” 听到“还活着”三个字,张月英下意识松了口气,但这口气刚松下来,她就突然意识到,她现在的想法是不对的。 对张家村而言,知道了那么多内幕的罗正,不,是白忘冬,应该死掉才是最好的结果。 但…… 张月英连忙甩甩头,将自己脑子里的胡思乱想给甩出去,转移话题,朝着张月麒开口问道。 “我怎么知道?” 张月麒不爽地说道。 “村长做事,什么时候会告诉你缘由?再说了,你现在还有工夫关心这个?” 他侧过头,目光玩味地看着身后的张月英。 “你这次任务办的这么烂,回村之后,村长指不定会怎么罚你,你还是好好想想自己该怎么过这一关吧,哦,对了,就当是我可怜你,多告诉你一个消息。老六,三天前死了。” 张月英瞳孔微缩,美眸露出不敢置信的目光。 “是村长爷爷……” “对。” 张月麒冷笑一声。 “就是你那当村长的爷爷。” “……” 听到这句话,张月英沉默了下来。 张家村这一代十七个年轻天骄,只有她和其他人与众不同。 因为她是村长的孙女,亲孙女。 可自从爷爷成为村长的那一天,张月英就感觉到,他变了,就像是突然有什么事情触动了他的神经,让他开始变得冷酷,癫狂,变得既熟悉又陌生。 “为什么要提醒我这些事?” 张月英深吸一口气,目光微冷地看着张月麒。 “我要是死了,你应该高兴才是。” 他们这十七个人,换句话说就是村长候选人。 从小到大,张月麒和她之间的生死交战不下五十次,其中有那么七八次他们差点就拿下对方的人头。 可以这么说,要是张月麒和白忘冬摆在她面前让她杀,那她一定先杀张月麒,然后再杀白忘冬。 “为什么呢?” 张月麒自嘲一笑。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老六的死有点刺激到我了吧。” 六哥张月麟,是张月麒的孪生兄弟,也是这十七个张家村天骄当中,张月麒唯一一个能相信的人。 天知道他死的那天张月麒有多崩溃。 那种感觉,就像是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了一样。 他们争了这么多年,从一出生就开始争,可到了最后,落得如此下场。 尤其是回到家中,看到自家父母那一副表面笑吟吟,夸赞村长做的对,可背后却在默默抽泣的样子,张月麒心中的那份空虚感就越发强烈。 “你啊,可千万别死了。” 张月麒苦笑着说道。 “要不然,我们兄弟几个,就真的没那个心气去争了。” 要是连自己的亲孙女,村长都能狠的下心,那…… 张月英沉默不语,她没有说话。 张月英是张五牛的孙女,不是村长的孙女。 村长就只是村长…… 那个会温柔叫着自己“小十一”,常常拉着她的手去放风筝的爷爷,早已经不在了。 她抬起头看着星空,冷艳的俏脸上莫名露出了一抹笑容。 “罗正,我回家去了。” 她想回家,回到那个有家人的家。 第87章 集体问话 “也就是说,你也不知道你师父为什么要下这样的命令,你完全只是在听令行事,对吗?” 徐妙锦刚一推开房门,就听到了这样的一句话。 她站在房门口,看着坐在栏杆上用小本本记着什么东西的白忘冬下意识揉了揉眼。 紧接着,她伸出头看了看两旁,收回了目光。 嗯,确定了,这里是二楼,是她的住房。 那也就是说…… 这货是故意坐在她门口问话的。 “徐小姐,你醒了。” 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白忘冬一脸惊喜地扭过头,看向了那个站在自己住房门口表情有些发懵的娇俏女子,他直接跳下了栏杆。 “吃早饭吗?喜欢口味淡一点还是重一点,喜欢咸口还是甜口,喜欢喝粥还是喝汤,还是说……” “哼哼。” 徐妙锦浅笑一下,随后表情立马拉下,一瞬冰凉。 “说事。”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呀,那我就不客气啦。” 白忘冬一拍手,然后转过头对着旁边的李芊悦说道。 “你再对着她说一遍刚才的话。” “……” “……” “呵。” 徐妙锦莫名其妙地笑了一声,然后迈步,走出了这扇门。 可还没等她继续迈步,她就看到了站在楼梯口,一脸生无可恋望着天花板的张宇霄。 张宇霄的身后是雀乘风,然后是君陌,莫成宇…… 见此,徐妙锦向前几步,来到了栏杆这里,朝着下面的楼梯望去。 怎么说呢…… 看着那一个个人头,徐妙锦一时间有些无语。 所有的仙门弟子都在这里了。 下面还有几个穿着飞鱼服站岗的锦衣卫。 这是要闹哪样? “徐小姐,就等你了。” 白忘冬招招手,立马有几个锦衣卫上前,搬过来一张桌子两张椅子放在了过道上,再然后,白忘冬手里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两个食盒。 他将那食盒一个接一个地打开,从里面端出来一道道餐点放在了桌子上。 “请吧。” 白忘冬比了个“请”的手势, 徐妙锦无奈地叹了口气。 怎么说呢,从昨天晚上和白忘冬重逢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 只是没想到,这才过了一个晚上…… “早点完事,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徐妙锦迈步,走到了其中一张椅子上坐下。 她抱着肩膀,淡淡地瞥了一眼白忘冬开口说道。 “好嘞。” 白忘冬直接转身看着李芊悦:“来吧,再说一遍。” “呼~” 李芊悦算是无语了。 既然这样的话,那为啥之前还要让她说第一遍呢? 再说了,说一遍和两遍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说,我,事先并不知道这件事,我是到了顺德府之后,才接到的师令。” “假的。” 徐妙锦的声音第一时间响起。 “她来顺德府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要做什么了。” “……” 李芊悦瞳孔微缩,白忘冬双眼眯起。 一个惊骇,一个则是露出了危险的目光。 “你凭什么……” “嘘。” 白忘冬一把按住了她的肩膀,手指放在唇上,笑容危险,让面前的李芊悦有些不寒而栗。 “不许质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真话。” “好吧,我承认。”见到白忘冬这幅模样,李芊悦眼皮猛地一跳。 识时务者为俊杰,没必要因为这么点小事和这个白百户对着干。 “我离开紫霞门之时,师父就说过这件事,让我来到顺德府后见到太平经传人能帮就帮一帮,师父说此乃掌门之令,具体缘由,只有掌门一人得知。” 李芊悦表情极为坦然地说完了这段话。 白忘冬转头朝着身后的徐妙锦看去,徐妙锦一边点头,一边端起碗筷给自己盛了一碗粥。 “那好,你这边没事了,先下去吧。” 白忘冬摆摆手,然后伸着脖子朝后面高声喊道。 “下一个。” “……” 这一声喊的,无论是即将离开的李芊悦,还是那边等着的张宇霄,亦或是这里正在喝粥的徐妙锦,目光都奇怪了起来。 “我就说了吧,这货脑子有毛病。” 张宇霄一把拉过身后的君陌,愤愤不平地说道。 “一大早把所有人房门敲开让人在这里等着排队,这要不是脑子有病压根干不出来这事儿。” 天知道他修行之时被敲醒是个什么感觉,脑子懵懵得就被这货给提溜出来了,一出来倒是贴心,给每个人都准备了早餐。 然后张宇霄作为第二个被叫出来的人,就看着白忘冬一间房一间房的敲门。 亲眼目睹到那画面,他都惊呆了好吧。 倒也不是没人反抗,你看太平道那个叫张传默的暴脾气,就是属于刺头的类型。 但你看他现在那鼻青脸肿的样子,就知道下场是什么了。 张宇霄都没发现那把这整个福仁客栈围起来的锦衣卫是什么时候来的。 蔺冉冉就坐在楼下的长凳上,守着站在队伍最后位置上的那个仙门弟子,那冷厉的目光,都快要把那弟子看哭了。 要是张宇霄没记错的话,那弟子好像是刚从牢狱里放出来的那一批吧。 面对着保持一张冰块脸愤慨出声的张宇霄,君陌沉默不语。 这张脸长在这小天师身上,那可真的是有些太不合适了。 “那位白百户叫你了。” 君陌不着痕迹地把他给推开。 “你要是再拖延,我们这后面的人可就要着急了。” 听到他这句话,张宇霄微微一愣。 随即低下头沉思几秒,然后就有气无力地朝着白忘冬的方向走过去了。 这个时候,李芊悦刚刚下楼,白忘冬看着张宇霄微微一笑:“又见面了,小天师。” “嗯。” 张宇霄淡淡地回答了一声,他平静地看着白忘冬。 “想问什么就问吧,能说的我都会说。” “如果我想问天师府来顺德府的目的呢?” 听到白忘冬这句话,徐妙锦好奇地抬起头朝着张宇霄看去。 说实话,她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主要是想看看道家仙门和她们的目的有没有冲突。 “为了顺德府百姓,为了天下苍生。” 嚯~ 这人是在发光吧。 白忘冬都觉得自己该戴副墨镜来遮遮光了。 好大的口气。 可当白忘冬转过头询问徐妙锦的时候,徐妙锦却点了点头:“他说的是真的。” 那也就是说,天师府之事还真就这么大? “一点详细内容都不能透露一下吗?” 白忘冬继续问道。 “不能。” 张宇霄摇摇头,干脆利落地说道。 “小天师,你这样我很难做的。” 白忘冬一脸无奈地拍了拍张宇霄的肩膀,脸上露出了一抹为难。 “难做?” 张宇霄疑惑问道。 “你可是第二个来回答问题的,说的如此模棱两可,我后面可怎么问啊。”白忘冬叹了口气,示意他去看身后的仙门弟子。 “知道我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询问吗?” 张宇霄很实诚地摇摇头:“不知。” “就是因为你啊,小天师。”白忘冬拍拍张宇霄的肩膀,满是痛心疾首地说道,一边说着,他忍不住一边拍着张宇霄的肩膀。 “因为我什么?”张宇霄目光疑惑。“我可没让你这么做,不要给我身上乱泼脏水。” “我就知道你不会理解我。”白忘冬自嘲一笑。“小天师,你知道吗?一般像现在这种情况,我们锦衣卫都是会直接动用刑讯权的,眼前这些仙门弟子,有一个抓一个,可是……” 一边说着,白忘冬一边无奈地看着张宇霄。 “天师府地位尊崇,小天师身份尊贵,对你刑讯,我们实在是没这个资格,所以,为了保证公平,我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白忘冬一边叹着气,一边可怜巴巴地看着张宇霄。 “作为打样的几人,你若是不配合,这公平,我是真的不知道能不能保持的住了。” “……” 好大一顶帽子。 张宇霄无语地看着他。 白忘冬仍旧是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坐在一旁的徐妙锦眨巴着眼睛,饶有兴致地看着白忘冬在那里胡扯。 这半天,十句话里有九句都是假的,但不得不说,白忘冬这招有效。 只要一旦涉及到某些领域,天师府的弟子向来都执拗得要死。 “我只能稍微透露一点。” 我只是在维持公平。 张宇霄心里默默地念到。 帽子虽然大,但他不得不接着。 因为白忘冬说的有道理,若是身后的其他人每一个都像他这般回答问题,那锦衣卫今日此举就只会是一场笑话。 届时,以锦衣卫霸道的作风,这群仙门弟子都被带到刑讯室也不是不可能。 “请说。” 白忘冬抬手示意张宇霄大胆一点,畅所欲言。 “邪祟之物,百万成众。” 张宇霄深吸一口气。 “我只能说这些了。” “邪祟之物,百万成众?” 白忘冬微微皱眉。 好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谜语。 谜语人滚出顺德府。 “言尽于此,白百户留心。” 说完这句话,张宇霄没等白忘冬的回应,然后就径直和白忘冬擦肩而过。 那一瞬间,白忘冬似乎从他的目光当中看出了一抹意味深长。 又是一无所获。 啧。 白忘冬咂咂嘴,他还就不信了,有着人形测谎仪在,他还能找不到一点有用的信息??? 呵。 “下一个!” 第88章 小鱼小鱼出来了 “说假话的孩子永远都拿不到好吃的糖果哦。” 白忘冬抱着肩膀,语重心长地对坐在他面前的仙门弟子说道。 “承认了吧,陈征,你就是在七岁的时候偷看过你家隔壁寡妇洗澡。” “……我没有。” 陈征咬牙切齿,真想一巴掌呼到这货的脸上。 “真没有?” “你若是再胡言乱语一句,我就要拔剑了。” “真的没有吗?” 白忘冬转过头,看着已经趴在桌子上,一脸了无生趣的徐妙锦。 “你再看看,他到底有没有说谎。” “不要问我,不要问我,不要问我。” 徐妙锦抱着脑袋,目光空洞且麻木。 “真的没问题,一个有问题的都没有,你就算是问上一万遍他说的也是假的,不要再问我了,让我的大脑清静一会儿好不好?” 她现在真想把两个时辰前答应白忘冬请求的自己给掐死。 整整两个时辰,白忘冬的嘴就没有停过,徐妙锦都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做到的,两个时辰滴水未沾,结果一点口燥的表现都没有。 结果就是,白忘冬马不停蹄,她这边一直在判断这些人话语中的真假。 两个时辰,足足三百六十二个仙门弟子,一个查出来的都没有。 直到轮到最后这一个。 不光徐妙锦疯了,白忘冬终于也疯了。 “你瞧,她说了,你说的是假的。” 白忘冬拍拍桌子。 “你还敢说你没有偷看过人家洗澡?!!” “靠!” 陈征忍不了了,他好歹也是大仙门的亲传,正道仙门弟子,最看重的就是一个清誉,岂能让这等宵小之辈胡乱侮辱他。 于是,他猛地拍桌而起,手掌搭上了剑柄。 可还没等他拔出剑,他就感觉到了一股凛然到让他全身发冷的目光。 他抬起头朝着目光的来源看去,白忘冬目光混沌,眼底全是癫狂的神光,整个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全身上下散发着惊人的鬼炁。 嘶—— 不好,他貌似即将成为某人的出气筒。 一念至此,陈征气息一窒,默默放下手,目光环顾四周,确认附近没有其他人之后,他轻轻用手捂住嘴:“咳,年少无知,年少无知。” “……” 白忘冬鼻子一抽。 玛德,被这小子给反应过来了。 没想到陈征这么浓眉大眼的家伙,居然还真的干过这事。 张宇霄那闷骚男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样一来,白忘冬还真的没办法去怀疑旁边这智能测谎仪的精确度了。 “算了,你下去吧。” 白忘冬摆摆手,顿时无力地瘫软到了椅子上。 陈征闻言都顾不上行礼,直接一路小跑朝着另一边的出口跑过去了。 三百六十二人。 这是最后一个。 “看来你猜错了。” 徐妙锦这个时候已经侧过头来,她枕着自己的手臂,就这样趴在桌子上看着白忘冬。 白忘冬翻了个白眼,靠在椅背上,一句话都不想说。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他不想说,徐妙锦反而想说了。 “在顺德府境内,你要调动锦衣卫帮我和清宓一次。” 这就是为什么徐妙锦坚持了这么久都没有掀桌子的原因,主要还是交易。 “ok。” 白忘冬点点头,仰着头看着二楼过道的天花板。 “只要在我拿着太平经离开顺德府之前就行。” 罗睺给他的那封调令保质期就只有这么长,要是过期了,蔺楠十有八九就不会鸟他了。 “那看起来,时间还很充裕嘛。” 忽略掉那听不懂是什么玩意的“欧颗”,徐妙锦娇声笑道。 一上午一无所获,白忘冬这工作进展也不怎么样,想离开顺德府回京城复命看起来还早的呢。 “你在说啥?” 可谁知道,白忘冬听到她的话之后,那有气无力的脸上露出了满是疑惑的表情。 “截止到目前为止都顺利的很啊。” “???” 顺利? 徐妙锦支棱身子。 是我们两个人的理解方向有偏差吗? 她跟完了白忘冬这一早上的所有过程,就这艰辛程度,这也能说的上是顺利? 可在玲珑心的作用下,徐妙锦又比谁都要清楚,白忘冬这并不是嘴硬,这是一句实打实的真话。 “喏,来了。” 白忘冬抬抬下巴。 徐妙锦朝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结果就见到一身飞鱼服的蔺冉冉大步朝着他这边走了过来。 “是哪个?” 蔺冉冉一靠近,也不避着身边的徐妙锦,白忘冬直接开口问道。 “这人的名字你应该挺耳熟的。” 蔺冉冉淡淡道。 “辰阳门,李天沐。” “吼吼~” 白忘冬一听这名字,突然就想起了是谁。 “蔺百户识人不明啊。” “切。” 蔺冉冉不爽地撇了撇嘴。 她就知道,一定会被白忘冬调侃的。 当初白忘冬让找个仙门的人去搅一搅福仁客栈的浑水,蔺冉冉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顺德府本土仙门辰阳门,用牢狱里关着的辰阳门弟子和李天沐做了个交易。 结果没想到啊没想到,本来以为是钓鱼的鱼钩,结果反而成了那个被钓上来的鱼。 多多少少让蔺冉冉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李天沐?这是谁?” 徐妙锦好奇地问道。 她记忆力还算是不错,她记得今早问过的那三百六十二个仙门弟子当中,并没有一个叫做“李天沐”的弟子。 “一条被吓走的小泥鳅。” 白忘冬轻轻一笑,笑容轻快。 “被吓走……哦,原来是这样。” 徐妙锦微微一愣,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这并不难想,白忘冬的声势搞得这么大,有心人一问就知道到底是在做什么。 玲珑心的事情在修行界里还算是蛮有名的,如果有人的心里真的有鬼,怎么可能会任由白忘冬问询? 但有锦衣卫看管,现身之后根本没办法逃得过这一遭,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在这之前就逃离福仁客栈。 “所以……” 徐妙锦目光微妙。 “你打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要靠我?” 好家伙,这一早上,又是早点问候,又是端茶倒水,又是贴心鼓励的,徐妙锦还真以为白忘冬是要靠着她的玲珑心找到人呢。 敢情,到了最后,她就是个幌子??? “哈。” 白忘冬干笑一声,目光游离,一声不吭。 “哼,算了,反正不管怎么样,我陪你坐了一上午的时间,交易仍旧成立。” 徐妙锦站起身来,开口说道。 “那当然,我可不是会违约的人。” 你就看张月英,答应了要把她给送回家,那就把她送回家。 虽然只是送到了她家人的身边,但让张月麒带着她回家,四舍五入一下,不也就等于自己把她送回家了吗? 说不定等过段时间他还要去张月英家里慰问一下她最近过的好不好呢? “到饭点了,要不要一起吃个午饭?” 白忘冬很机智地转移着话题。 徐妙锦“哼”了一声:“谁想和你一起吃饭,清宓还在一楼等着我呢,我去找她。” 说完这话,她就转身迈步,头也不回地朝着楼下走了过去。 看着她渐渐走远的背影,白忘冬淡笑一声,随即那清澈的目光骤然冷了下来。 “去查查,这两个人来顺德府到底是为了什么?” 白忘冬声音冷淡,朝着旁边的蔺冉冉说道。 蔺冉冉目光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她不是你朋友吗?这你也要查?” “呵。” 白忘冬毫不在意地轻笑一声。 “就算是我亲爹来了都得查,这个时候来顺德府的,十个人有九个半都是为了张家村,你觉着,这两人会是特例?” “也许呢。” 蔺冉冉回答道。 “这可是玲珑心,天生佛心,和道家仙法可扯不上关系,再说了,这位徐小姐看起来性格还算不错。” “哇塞~” 白忘冬闻言一脸惊讶地看着她。 “原来蔺百户看人是这么看的吗?蔺千户知道了可是要伤心的。” 一个锦衣卫,说这样的话多少事有些不称职了。 “哼。” 蔺冉冉冷哼一声。 她才不会承认,她就是想和白忘冬对着干,所以才这么说的。 而且,这货还敢提她义母?就不怕她真的发飙啊。 “玲珑心是能看出真假,但玲珑心不一定就不会说假话。” 白忘冬轻笑一声。 “比起言语,我更加相信事实。” “随便你。” 蔺冉冉冷淡说道。 “李天沐那边我会派人跟好的,倒是莫成宇这边,难道就真的没问题?” “大概吧。” 白忘冬站起身来,上前两步,来到了二楼栏杆的位置,他两只手撑着栏杆,朝着下面正在和君陌侃侃而谈的莫成宇看去。 “可能,面子不需要知道这些?” “面子?” “一个势力,会有掌舵人和扛旗人,扛旗人要带着身后的人往前冲,他得要有让身后的人愿意跟着他跑的魅力。掌舵的人不一样,好的坏的,他都得知道,而且都得考虑的到,只有这样,才能让大船跑的快,跑的稳。” “你说,这两种人,谁才是这个势力真正的老大?” “我不知道。” 蔺冉冉第一时间开口说道。 “锦衣卫里,不分这个。” “是喽。” 白忘冬微微轻笑。 “锦衣卫里不分这个。” 因为锦衣卫本身的面子就是建立在血腥和阴暗当中的。 罗睺手上沾染的血,怕不是能把整杆旗子给染得鬼见了都愁。 都红透了,还分什么面子里子。 “呵。” 白忘冬抬起右手,看着这白嫩的手掌,目光有些迷离。 果然,他在某些方面,大抵是有点天赋的吧…… 第89章 一步一步慢慢来 “倒是没有想到,李天沐那样的人,居然会被委以如此重任。” 作为顺德府本地人,蔺冉冉可没少听过李天沐这个仙二代的恶名,一个仗着自己老爹横行霸道的恶徒纨绔,算得上是修行界里最不受待见的那类人。 可没想到,辰阳门这一次的行动居然是由他主导的,就连莫成宇都对此一无所知。 这可真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情况。 “这大概就是那个吧。” 白忘冬想了想转过身来,靠在栏杆上。 “废材又不一定是傻子,大概,李天沐只是在修行之上不太在行。” “也许吧。” 蔺冉冉对此倒不是很在意。 这世上英杰无数,锦衣卫当中的怪物更是数不胜数,若是每一个都要在意,那蔺冉冉活这么大恐怕得在意个没完。 “只要跟着他,就能摸到张家村的所在,对吗?” “大概吧。” 白忘冬模棱两可地说道。 说实话,他到现在也没完全搞清楚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会有仙门和张家村有合作,他们合作又是为了什么? 这确实令人费解。 甚至于,白忘冬现在觉得,这群仙门聚集在顺德府,这件事可能本身就有问题。 但…… 管他呢。 还是那句话,他从始至终的目标就只有一个。 kpi。 完成任务才是他的首要目标。 太平经,他势在必得。 今年北镇抚司百户里的销冠,一定是他的。 “对了,我拜托你做的事,怎么样了?” 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白忘冬突然朝着旁边的蔺冉冉问道。 这句话一出,蔺冉冉表情骤冷,白忘冬感觉到一股凌厉的杀意袭来,他第一时间歪头,紧接着,蔺冉冉裹着血爪的手指就直接擦过了他的脸颊,划过发丝。 这一爪,来得可真是毫不留情。 “啧啧,还好我躲得快。” 白忘冬手掌抬起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要不然可就破相了。” “呵,左右不过一张皮囊。”蔺冉冉冷笑着说道。“破了我帮你换一张?” “那可不行。”白忘冬晃了晃脑袋。“就算是皮囊那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像我这般极品中的极品,独一无二,你就算是找遍全世界都找不到替代品,小心点,这可是人类文明的瑰宝,造物主奇迹,你要是毁了它,那可就是对不起全人类了。” “……” 啧。 牙疼。 蔺冉冉是真的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厚着脸说出这么一段话的,说的她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话和我说说也就算了,可千万别传出去,美人榜上前三甲都不敢这么口出妄言,我怕你走在路上被人套麻袋。” 蔺冉冉摇摇头,心中的愤慨稍稍缓解。 白忘冬耸耸肩:“所以,到底怎么样了?” “这件事你别想了。”蔺冉冉呼出一口气,冷声道。“我绝对不会去查义母。” “可你义母现在的问题着实不小,也许……” “没有也许。” 蔺冉冉直接打断了白忘冬接下来的话。 她死死盯着白忘冬,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义母,绝对不会有问题。” “可这是为了大明。” “我义母绝对不会对不起大明。” “你凭什么这么说?” “就凭那是我义母。” “哦,宝贝,这话的说服力可不大。” “反正,不管怎么样,义母都不在我的怀疑对象当中。”蔺冉冉态度没有半点缓解。“如果你真的想要查我义母,那就请你去找别人,但是,最好别让我知道是谁,不然的话,我是一定会告知我义母的。” “如果她叛变大明呢?你也要这样坚定不移地站在她旁边?” 白忘冬眯着眼睛,毫不相让。 “这个情况一定不会出现。” 蔺冉冉淡淡道,语气里全是不容置疑。 作为最了解蔺楠的人,蔺冉冉比谁都要知道大明对自家义母来说意味着什么,那是一片梦,是一个人的梦,也是很多人的梦。 一个将自己的一生都赌在这个梦上的人,怎么可能会亲手伤害它呢。 但这些事,蔺冉冉和白忘冬说不着。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两三秒之后,白忘冬突然移开目光,轻轻一笑:“算了,那就这样吧。” 反正从一开始,白忘冬也没指望这事能成。 他就是想看看,在蔺冉冉的眼中,蔺楠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现在也差不多得到答案了。 不过…… “你是真敢说。” 见到白忘冬先服软,蔺冉冉松了一口气。 “直接当着我的面说要查我义母,还要拜托我来,你也不怕我直接把你脑袋拧下来。” 一想起那天的场景,蔺冉冉就忍不住感慨这货的脑回路和一般人不一样。 哪有人会直接兴致勃勃地说,“我怀疑你妈有问题,你快帮我查查你妈吧。” 那时候蔺冉冉忍住没动手,那真的就是冲着远在千里之外,京城那位镇抚使大人的面子。 “把李天沐跟好。” 白忘冬身子呈现二百七十度角仰着,看着下面那些闲的没事干正在聊大天的仙门弟子们。 “这条线,可千万千万不能丢。” “放心。” 蔺冉冉重重点头。 “我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 李天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能比张月英还要重要的多。 “那就去吧。” 白忘冬摆摆手。 “下次再来,请带一些好消息给我。” 蔺冉冉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迈步离开了这里。 “啧,顺德府,张家村,天师府,天衍山,佛宗,玲珑心,锦衣卫千户,一府知府……” 白忘冬喃喃着这些名称。 真就是个大型地狱综合本啊。 “一步一步来。” 白忘冬轻声道。 “胖子,又不是一天吃成的。” 说起来,他还想回京过年的。 也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 …… 张家村。 这看起来其实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村子。 只不过就是村子里的人大部分都会太平经,还有不少人都会召天雷而已,也没啥特殊的地方。 一回到这里,张月英就能感觉到一种别样的安心感。 即便…… 是在面对这个老人的时候。 “村长,十一回来了。” 张月英单膝跪在地上,低着头对着前面的小茅屋说道。 茅屋没门,但隔着一层纱帘,这纱帘很薄,如果张月英抬起头的话,一眼就能看到纱帘的背后有着一个熟悉的瘦小身影。 这身影陪伴了她的整个童年。 “事情办砸了?” 苍老的声音响起,语气很淡,就像是无喜无悲。 张月英闻言头更低下一些,连忙说道:“请村长责罚。” “责罚是肯定的,但,你这一趟出去也不算是一点收获没有。” 纱帘对面的老人又一次开口道。 张月英眼皮微颤,不敢妄自揣测,等待着老人接下来的话。 “知道为什么让你在外面逗留这么久吗?” “知道。” “说说。” “因为我可以吸引那些仙门的目光,让他们无暇顾及村子的事。” “嗯,倒是不蠢。” 老人轻哼一声。 “对你不管不问,你心中可有怨气?” “无。” “是没有,还是不敢说?” “无。” “呵,胆小鬼。” 老人轻蔑一笑。 听到这一笑,张月英头低再低下一点。 “我听六羊说,你身边有个鬼修?” 张月英瞳孔微缩:“十一事先并不知道他是锦衣卫……” “锦不锦衣卫的没关系。”老人直接打断张月英的话,他就像是遇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继续开口问道。“我在说,那个鬼修。” “罗……白忘冬确实是个鬼修。” “以你来看,此人修为如何?” “幽境三重,不值一提。” “小十一,你不乖了。” 不乖了…… 听着老人平静至极的声音,张月英狠狠咬牙:“十一不敢。” 这话说完之后,紧接着就是一阵异样的安静。 纱帘后面的老人一言不发,张月英低着头不敢抬起,可她就是能感觉到老人的目光一直在死死盯着她。 良久。 只听老人轻轻呼出一口气。 “罢了,你不愿说就算了。” 张月英身体微微放松。 “去虎豹林吧,待上三日,活着就算无罪,死了……呵,死了就死了吧。” “是,十一遵命。” 张月英紧紧咬着嘴唇。 虎豹林,即便是她全盛之时从虎豹林出来都要遍体鳞伤。她现在身上伤势如此之重,再去里面待三天,这条命大抵是要折进去了。 看来要让张月麒失望了,即便是她这个亲孙女,这人仍旧没有半点手下留情的意思。 “行,去吧。” 老人随意的声音让张月英彻底放松了下来。 她站起身,转身就要离开。 “哦,对了。” 就在张月英刚要迈步的时候,老人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你办砸的事,老七去办了,要是他这趟能回来,你候选人的位子就取消了吧,当然,这事得你从虎豹林里活着出来再说。” “是。” 张月英点点头,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这次无事了。” “那十一告退。” 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张月英极为干脆利落地朝着村子里的某个方向走去。 那里的尽头,似乎有虎啸狮吟。 第90章 知府 “这里这里。” “哪里哪里?” “就是这里,是这里啊。” “到底是哪里啊?哦,看到了。” 徐妙锦挤开白忘冬,从二楼的窗户往下面望去,入眼所见,就是她那好闺蜜,清宓小师太。 如果只是小师太一个人的话,那也就算了,可在小师太的面前还有个人。 这人白忘冬没见过,但看徐妙锦的反应,想来应该是认识得,属于那种不熟,但是有印象的那种。 白忘冬慵懒地趴在窗户上,满是好奇地开口问道:“出家人也能谈恋爱的吗?” 倒不是瞧不起出家人的意思,白忘冬查过这世界的佛宗。 但凡佛宗,除了一些邪道佛以外,都是要断情锁爱的。 凡入佛宗,必然要以苍生为己任,终其一生,都要为镇压佛国事业所奔忙。 据说,佛宗的大部分心法修炼起来都要要求心无杂念,心境淡泊,不被情爱所累的。 所以,一般来说,凡佛宗弟子,基本上都与情爱无缘。 这是常识。 可正因为是常识,白忘冬这才对下面这场景好奇了起来。 因为现在站在清宓身前的那个长相不差的翩翩公子哥,就是来和清宓示爱的。 一大早就来了,白忘冬刚吃完早餐,就见到这货在门口站的一动不动。 站似一棵松,笔直的很。 “反正静水庵是不允许。” 徐妙锦回答道。 “她们的心法修炼起来要远离情爱,静水庵弟子一旦动了情,那就不是宗规的问题,会一身修为尽失,沦为废人。” 这里的废人并不是说失去修为成为普通人,而是一种全身经脉脆弱,碰都不能碰的病秧子。 到了那种时候,一生都只能活在药罐子里,被温养在家宅当中,如此才能够保住残命。 说实话,要是真到了这个地步,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好。 所以,白忘冬有时候还挺佩服这些佛宗弟子的,因为他们不是光嘴上说说,是真的在一入门的那一刻,就将自己的一辈子给赌上了。 也许有败类,但大群体来说,风评还是不错的。 呵。 反正比和锦衣卫那风评倒过来的数值差不多。 “所以……你说这男的知道这一点吗?” 白忘冬好奇问道。 “知道啊。”徐妙锦冷笑一声。“又不是没告诉过他。” “你认识?” “第二面。”徐妙锦目睹着清宓脸上那极为礼貌的温和笑容,淡淡说道。“貌似是顺德府哪一家的公子哥,具体名字我也不清楚。” “地头蛇啊。” 白忘冬想了想。 “不过看样子并不像是在仗势欺人,是动了真心?” “谁知道呢?” “你的玲珑心听不出来?” “他说他对清宓一见钟情,可喜欢这个词本身就是模棱两可,单纯只是外貌上的动心,那也是喜欢,不作数的。” “吼。” 白忘冬微微瞥了她一眼。 貌似,这算是找到了玲珑心的一个bug? 就像是感觉到了白忘冬的目光,徐妙锦轻轻一笑,笑容娇俏:“要是你觉得能行,那大可来试试啊。” “算了吧。” 白忘冬收回目光,继续朝着下面看去。 虽然看起来是个bug,但这种东西,只要多说最多三句话,结果依然能出来。 除非,你每一句话都去说不一样的事情。 做不到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另外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这人……好像是路家的子弟吧?” 蔺冉冉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白忘冬的身后,她以来就看到这两人趴在窗户上不知道在看啥,所以一时好奇就跟着看过去了。 一见到那个公子哥,蔺冉冉一下子就把他给认了出来。 “路家?” 白忘冬微微一愣。 “路森不就一个独子吗?” “是路森兄长的儿子。” 白忘冬拍了下自己的额头。 自以为是了吧,差点忘了,路森背后本身就是一个盘踞顺德府多年的大家族。 “所以这人的品行?” “在顺德府口碑算是上佳,但具体如何,我不清楚。” 她虽然是蔺楠的义女,也勉强算是顺德府顶尖二代里的一员,可对于世家子弟之间的交流,她是半点兴趣都没有。 蔺楠倒是劝导过她去适当参加一下这些人之间的聚会。 毕竟…… “万一哪一天就抄了哪一个的家了呢?砍脑袋时候不认识人,那该多没意思啊。” 呵。 神理由。 蔺冉冉没兴趣在砍脑袋的时候认人,所以她选择一个人独美。 “口碑很好呢。” 白忘冬对着徐妙锦揶揄道。 倒是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徐妙锦怎么说。 “和我有什么关系。” 徐妙锦翻了个白眼。 “被示爱的又不是我,至于清宓,这姑娘这辈子就和‘情爱’两个字无缘了,那位路公子,还是早些放弃的比较好。” “万一是真爱呢。” 白忘冬收了收肩膀。 “不是都在说真爱能战胜一切吗?万一清宓小师太有一天会为了某个人不管不顾,这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啊。” “真爱?你信这个?” 说这话的人是蔺冉冉,她语气讶然,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这是真的讶然了,毕竟,她是全程跟完了白忘冬骗女孩的全过程的。 虽然可能及时的悬崖勒马了,但蔺冉冉可以肯定,要是白忘冬有心再进一步的话,那那个叫张月英的姑娘还真不一定能逃得过白忘冬的套路。 那一套一套的,放在谁身上不迷糊啊。 “我当然信。” 白忘冬抿了抿嘴。 “我可太信了,我始终相信这世界上有永恒的真爱。” 他,白忘冬,实名认证的纯爱战士好吧。 “只不过吧。” 白忘冬语气轻佻。 “我不太相信这玩意能落在我身上就是了。” “为什么?” “‘为什么’?好问题。” 白忘冬目光微眯。 “原因很简单,因为我……本身就是失败爱情的产物啊。” 他的诞生,来自于一段保质期极为短暂的爱情,甚至到了后来他被那渣爹接回家之后,他都怀疑当初这玩意对他老妈怀有的到底是不是爱情,还是说,只是在欲望驱使下,冲动的结果。 他弄不明白,也懒得弄明白。 反正打从一开始,也没对这人抱有过半点期待就是了。 “……” 怎么说呢。 话题略微有些沉重了。 听着白忘冬的自曝,旁边站着的两个人一时间都有些沉默了下来。 就连外面清宓和路家公子的交流都忽略掉了,一时间不知道该什么比较好。 尤其是徐妙锦,在玲珑心的作用下,她能听得出来,白忘冬从头至尾没一句假话。 可就是真话,才更加让人沉默。 白忘冬也不管他们的沉默,就只是自顾自趴在窗户上,看着那边已经分开的两人。 清宓转过身的一刹那,就像是用眼睛的余光瞥到了二楼窗户这边的三颗脑袋一样,微笑着顿了一下,双手合十,朝着他们这边做了个佛礼。 白忘冬挥挥手,算了和她打了个招呼。 然后,他就站起身来,转头看向了身后的蔺冉冉。 “你别告诉我,你来客栈找我是为了看戏的。” 听到这话,蔺冉冉就像是如梦初醒一般,连忙开口说道:“城里出事了。” “嗯?” “路府被人袭击,据说被洗劫了不少的东西。” “所以呢?” 白忘冬眉头一挑,表情怪异地看着他。 “和我说这些干嘛,我又不是你们千户所的锦衣卫。” 他出个外派总不能还让他加班吧? 压榨员工可不是这么压榨的。 “我义母的意思是,让你和我走一趟。” “……” 头一次觉得,猜中答案也不是一件让人觉得开心的事情。 “不是,为啥?” 白忘冬歪歪头,满脸的不理解。 “我是特使诶,是为了太平经来得,理论上来说,你家义母没调动我的资格,她难道不知道伐?” “路府出事,这件事理应由我亲自去一趟。” 蔺冉冉耐心和白忘冬解释道。 像知府这种级别,一旦出事,那必然会是蔺楠亲自到场,但在此之前,蔺冉冉作为蔺楠的代言人,基本上会在事先去瞄一眼情况。 如果是小事,那蔺冉冉自己直接就处理了,到了大事,蔺楠才会亲自出马。 “so?” 白忘冬还是不解地摊摊手。 “那你去啊,和我说做什么?” 这加班爱谁来谁来,反正他不去。 “义母的意思,我现在由你调遣,我要去,必须是你在带队。” 所以,那女人的意思是,既然她给了人手,那自己就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是吗? 呵,想让他打白工,想的倒挺美,绝对不可能,罗睺都没这待遇的好吧。 “不去,绝对不去。” 白忘冬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那满满的拒绝全都写在脸上了。 他今天就算是…… “可在路府发现了天雷的痕迹。” “我去。” 白忘冬一拍手。 好了,不用再说了,已经够了。 看着变脸变得如此迅速的白忘冬,蔺冉冉当着他的面冷啐一口。 真就是属狗的呗。 “徐小姐……” 白忘冬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连忙转过头看向沉默了好一会儿的徐妙锦。 “有事,勿扰。” 见到他转过头,徐妙锦第一时间开口说道,说完就直接迈步,快步离开。 拒绝被当成工具人,从这一刻做起。 …… 路府。 说起来,来了顺德府这么久,虽然总是在各种各样的人口中听到知府路森的名字,可实际上,这还是他第一次和路森面对面交流。 这是一个长相极为儒雅的中年人。 从他的身上,白忘冬找不到路苓的半点影子。 所以,有这么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老爹在,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才能够让路苓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呢? 真就是虎父犬子呗。 “路大人,叨扰了。” 白忘冬带着蔺冉冉等人一马当先,来到了路府的会客厅当中。 路森已经在这里恭候多时,一见到白忘冬,就立马行礼:“见过白百户,早就听闻锦衣卫从京城来了一位气度不凡的百户特使,今日一见,蔺千户果然所言非虚。” “千户大人是这么和您说起我的吗?” 白忘冬放下手,满脸笑容。 “那蔺千户还真的是过誉了。” “此言差矣,本官倒是觉得……” “她就一句都没有夸赞过我的相貌吗?” “???” “这不应该啊。”白忘冬摸了摸自己的脸。“按道理来说,我给人最大的印象应该就是它才对,难不成,蔺楠也是个爱透过皮囊看本质的人?” “……” 路森张张口。 说实话,他现在没有破防就已经算是他的养气功夫比较高了。 这小子……不按套路出牌啊。 就像是发现了路森的尴尬一样,白忘冬连忙摆手:“抱歉抱歉,我这个人就这毛病,总是会忍不住怀疑一些不合理的事情,路大人可千万不要在意。” “……好。” “还有,您大抵不知道我和蔺千户之间的关系,简单来说,我嫌她碍眼,她想让我滚蛋。所以,气度不凡这种话,即便是蔺千户说出口,您也不要当真。” “额……” “哈哈,开玩笑的啦。” 白忘冬脸上展露出灿烂的笑容。 “路大人可千万不要把这话给传出去,不知道内情的,还以为我们锦衣卫内部在闹矛盾呢,要知道我们罗镇抚使在我来顺德府之前,可是夸赞了蔺千户好多次呢,他们两个怎么可能有矛盾呢?” “……” 路森淡笑一下。 但心底已经忍不住抽动了好几次嘴角了。 麻了,人真的麻了。 这人是有什么大病吧。 站在白忘冬旁边,落后一个身位的蔺冉冉将整个过程尽收眼底,她美眸当中,不着痕迹地闪过了一抹笑意。 只能说,不愧是白忘冬。 路森现在对他的印象怕不是会特别深刻。 “咳。” 在沉默了大概几秒钟之后,路森轻咳一声。 “要不然,我们坐下聊?” “不了。” 白忘冬抬手拒绝。 “我这一趟来就是为了给路大人分忧的,怎么还能有耽搁的时间呢?路大人还是早些带我去您丢失财物的地方去看看吧。” 唉,这年头,锦衣卫都要和六扇门抢事情做了。 真的是哪行哪业竞争都很激烈啊。 还好京城没这个恶习,北镇抚司还保持着自己最纯真的模样。 “也好。” 路森没有拒绝,他儒雅一笑,然后就直接转身,带着白忘冬这一票人去了后院。 后院的女眷都已经被调走,这里空荡荡的,除了他们这些人之外就没有了其他的人。 路森带着白忘冬来到了后院的一处假山前,原本还有些样子的假山,此刻已经变成了半截。 白忘冬目光在这半截假山上扫过,眼睛微眯,第一时间转头看向了旁边的蔺冉冉。 蔺冉冉没有半点犹豫,在白忘冬看过来的前一秒钟,卡着极限侧过脸,躲开了白忘冬那凌厉到想要杀人的目光。 没错。 假山之上确实有着天雷痕迹,但是…… “这文字游戏玩的挺溜啊。” 白忘冬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 天雷有,痕迹有,但是在此之前,却少了一个前缀。 他丫的。 这压根就不是太平天雷的痕迹,这雷法是来自于别家。 “怎么了吗?” 在最前面带路的路森听到后面的动静,第一时间转过头来,疑惑地问道。 “是有什么问题吗?” “无妨,路大人,我来看看吧。” 既然来都来了,白忘冬也没有掉头就走,他走上前去,朝着假山上的天雷痕迹看去。 众所周知,在这修行界当中,雷法是道家仙门特别具有代表性的一种仙法,其中最为出名的就是龙虎山天师府,身为道家仙门的代表,天师府的雷法内含阴阳道法,外掺天地神威,绝对是雷法当中的巅峰。 再来,其实就是如今在顺德府横行的太平经了,太平天雷和天师府的正一天雷孰强孰弱,这个并不好说。 但可以肯定,无论是太平天雷还是正一天雷,这两种雷法都是极为正气的雷法,天雷一出,阴邪退散。 但是,现在在这假山上的天雷痕迹却不一样。 白忘冬手指在那裂开的地方轻轻划过,感受着这痕迹中蕴含着的杂质。 混乱,杂糅,很不纯粹。 甚至,白忘冬从中还感受到了一种极为阴邪的气息。 这种天雷…… 白忘冬沉默地收回手。 他貌似好像还真的在哪里看到过类似的记载。 “路大人。” “我在。” “你,何时得罪过黑雷众的人?” “黑雷众?” 路森听到这个名字,微微一愣。 “倒是从未和这个邪门有过交集,白百户是说,这天雷来自于黑雷众?” “至污至邪,这种气息的雷法,不会有第二家。” 白忘冬转头看向蔺冉冉。 “黑雷众,这一次有人来顺德府吗?” 和谢采纭所在的彼岸门一样,黑雷众也是在册邪门之一,如果有人来了顺德府,是会被锦衣卫察觉到的。 “有,黑雷众圣子墨蓝鱼带队,一共来了七个人,个个都是好手。” “能从路府把东西劫走吗?” “战力上来说,可以。” “那就没问题了。” 白忘冬再次看向路森。 “已经破案了,路大人,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快把人抓到,将您的家财都给拿回来的。” “那就拜托白百户了。” 路森一脸严肃,恭敬行礼。 “职责所在。” 白忘冬点点头。 只不过,看着这样干脆的白忘冬,蔺冉冉倒是稍微皱了皱眉,并没有让其他人注意到。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白忘冬这次有点太干脆了。 虽然她和白忘冬搭档没多久,但大概也稍稍算是了解一点点白忘冬的行事作风,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让她觉得有些些许的别扭。 可能只是她想多了吧。 在思考了大概七八秒之后,蔺冉冉松开了眉头。 也许,只是因为她了解到的并不是白忘冬的全貌吧。 这般疑神疑鬼,看来这段时间还真是被白忘冬给带坏了。 这样想着,蔺冉冉从储物仙器当中取出了一份玉简,递向了路森的方向。 “对了,这是家母嘱托在下带给路大人的信件,还请路大人收下。” “蔺千户啊。” 路森笑了笑。 “那大抵是和张家村之间的交易有新的看法了吧。” 这么直接说出来了,就一点都不避讳旁边的自己吗? 白忘冬眉头微挑,有些玩味地看着路森。 就像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又像是明白了他心里在想什么,路森微微一笑:“此事蔺千户已经和我说过了,所以白百户知晓,我不会有半点意外。” “不过,蔺千户同我说,与白百户没有谈拢,所以这信件,我是万万不能让白百户看得,请见谅。” “无妨。” 白忘冬嘴角微微勾起,笑容温和。 “我理解。” 路森将玉简默默收起,随即就要招呼着白忘冬这群人离开后院。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有点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白忘冬眉头微挑。 哦豁~ 没想到还能碰到一起在青楼里侃大天的人。 “路岑。” “爹。” 路岑来到路森的面前,一脸的谄媚和小心。 “那个……” “我知道了,只不过府中遭了贼,你还是去找你母亲那边看看吧。” “好。” 路岑刚要离开,一抬头就看到了白忘冬那似笑非笑的俊脸。 这张脸一出现在他的视线当中,他瞬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说实话,问情处那一晚待的他确实产生阴影了,眼前这个披着好看皮囊的男人就是个恶魔。 “孩儿告退!” 路岑连忙行了个礼,然后直接转身一路小跑就离开了后院。 而就在他即将离开院子的那一瞬间,他鬼使神差地朝着后面望了一眼。 白忘冬的脸骤然跃入他的眼中。 那种表情,怎么说呢? 就像是…… 冷到了骨子里一样。 嘶—— 听着就吓人。 “草包。” 蔺冉冉用极其微小的声音说道。 能听到这句话的人,只有她和白忘冬两个。 白忘冬耸耸肩。 草包怎么了,只要用的好,那直接将军也不是问题。 而就在这个时候,顺德府距离城中不远的山上。 徐妙锦蹲在地上,看着清宓盘腿而坐,闭目诵经。 然后,她猛地张开双眼。 “怎么样?是这里吗?” 徐妙锦开口问道。 “不是” 清宓柔声说道。 “不过不用着急,既然知道了是在顺德府境内,那短时间内,就一定能够找到。” “希望吧,我们还能再快一些的……” 第91章 福仁论道 “只听那天空一声巨响,神火落下,原本倒下的神灵重新站起,连一刻都没为凌风道长的死哀悼,接下来赶到神祸现场的是剑仙门掌教李青锋,伐神之章第三节开幕,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次分解……” 这是徐妙锦和清宓一回到客栈就见到的一幕。 福仁客栈里不知道是谁请来一说书先生,不少仙门弟子都坐在大厅里看那老先生在台上抚须拍桌,侃侃而谈。 甚至徐妙锦还看到有不少仙门弟子打了赏。 “这是……” 清宓一脸懵。 她记得她们走的时候,好像客栈里还不是这样的。 “喏,看那儿。” 徐妙锦倒像是想到了什么,努努嘴,示意清宓朝最前排位置上瘫坐着嗑瓜子的那人看去。 “白施主?” “十有八九。” 把仙门弟子聚起来听评书,这像是白忘冬能干出来的事。 就像是察觉到了两人回来,白忘冬掉过头朝着徐妙锦两人看去,满脸笑意地招了招手:“来啊,来啊,该讲第三节了。” “白施主怎么看到我们的?” 清宓好奇地问道。 福仁客栈面积可不小,从最前排到最后排这距离可不短,白忘冬一直瘫坐着,按理来说,就算是回头也看不到他们吧。 “谁知道呢。” 徐妙锦撇撇嘴,目光朝着客栈门口那空无一人的地方看了一眼。 “或许是背后长了眼也不一定啊。” 不过,白忘冬既然招呼了,她们也没别的事要做,所以就直接迈步朝着白忘冬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一靠近,两人这才发现,坐在这边的不止是白忘冬一个人。 蔺冉冉也在这儿。 “所以,路府的事情这么快就解决了?” 徐妙锦坐到了旁边空着的座位上,有些好奇地问道。 “嗯。” 白忘冬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倒是蔺冉冉盯着他主动开口了:“白百户判断是黑雷众。” “黑雷众?墨蓝鱼吗?” 出乎预料的,说出这个名字的人居然会是清宓。 “清宓小师太知道此人?” 听到这话,蔺冉冉直接转过头看向了清宓。 清宓点点头:“交过手,但也就仅限于几招。黑雷众的雷法阴邪至极,我佛宗有相克之法,所以墨蓝鱼没有与我纠缠的心思,逃得很快。”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徐妙锦疑惑道,她好像从来没有听自己这位好闺蜜说起过。 “有半年了。” 清宓想了想,回答道。 “那个时候,我奉师命下山拜访佛宗前辈,路经开封府,见到两人缠斗,其中一人就是墨蓝鱼,当时见这两人所用仙法皆为阴邪,所以忍不住驻足片刻,之后,就有了那短暂的交手。” “那另外一人?” “在此之前,已被墨蓝鱼斩杀。” 这大概也是不愿意缠斗的原因之一。 因为那个时候的墨蓝鱼,身上恐怕是带着伤的。 “双方仙法皆为阴邪。” 蔺冉冉冷笑一声。 “怕不是邪门之间的狗咬狗。” 和仙门之间那面上平和,其乐融融的争斗不一样,邪门之间的争斗,向来都是要见血的。 只不过,蔺冉冉还是有个疑问,想要趁着徐妙锦这位玲珑女在场问一问白忘冬。 (徐妙锦:???) “你好像对这个墨蓝鱼很在意?为什么?” “哈?” 白忘冬狠狠挑眉,他转过头一脸不解地看着蔺冉冉:“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对他在意的?拜托,从头至尾,我好像都没问过一句这货的事吧?” 奶奶的,他可太冤了。 他搁这儿半天都在听评书,从头至尾都是这三女人在这里聊墨蓝鱼,他这都能叫在意的话,那真正的在意成啥了。 难不成要追着墨蓝鱼叫“小可爱”啊。 蔺冉冉这个人,莫名其妙。 “是吗?” 蔺冉冉死死盯着他,白忘冬毫不示弱地瞪了回来。 不就是斗眼吗? who怕who? 但显然,蔺冉冉并不乐意和他玩这种无聊的游戏,她只是稍稍移开目光,端起桌上的茶水,小小地抿了一口。 “那就当是这样吧。” “……” 有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 白忘冬觉得,自己还是得和这女人掰扯掰扯才行,要不然,岂不是显得他落了下风?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身后的观众席上响起了这样的一道声音。 “所以嘛,要我说,律法这东西最没有用了,废除掉对大家都好!” 嘶—— 这道声音一响起,不光是白忘冬和蔺冉冉,就连坐在他们周围不少的仙门弟子都不约而同地朝着声音的来源看了过去。 这到底是哪位硬汉,敢当着两个锦衣卫百户的面说这种话。 但很显然,说话这人看评书看上头了,在察觉到自己现在已经万众瞩目之后,他当即站起身来,满脸涨红,放声喊道:“怎么?我说的没有道理吗?修行界一年到头死大把大把的人,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在争仙道吗。” “我辈仙门弟子,终其一生,都要为人族遮风雨,为己身证仙道,律法这种东西,于我们而言,就像是枷锁,是牢笼,它在阻拦着我们行道的脚步啊,诸位想想,若是不争,那何以证道,若是被限制,那何以放心之自由?心都不自由了,那何谈能畅游天地辽阔?” “再说了,它限制的只是我们,是大明的子民,它没办法让妖魔灾祸停下肆虐人族的脚步,它保护不了人族生灵,庇护苍生者,还是我们这些修行者。” “所以,这样的东西,到底要它何用??何用啊!!!” 这小子真勇。 明明这才刚落日,还不到饭点,怎么就跟喝大了一样呢? 在他说完最后一个字之后,在场几乎所有的仙门弟子都不去看台上那说书先生的表演了,就连那说书先生都停了下来,安安静静地朝着白忘冬和蔺冉冉的方向投去了目光。 怎么说呢? “想不到,偷看寡妇洗澡的你,居然还能有这番见地,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偷看你奶奶的腿! 说话那弟子的脸骤然涨的通红:“偷看寡妇洗澡的那是陈征,我是陈臻。” “……淦!” 被点名的陈征忍不住爆了粗口。 就这一秒,他感觉好像有不少人把目光朝着他这边转了转。 玛德。 老子就看个戏,这也能中枪? “咳,年少无知,年少无知。” 不然还能怎么说呢? 就以在座这些人的能力,要是否认的话,怕不是分分钟能把他查个底朝天。 尤其是那边那个满脸好奇的天衍山弟子君陌,这人是真的骗不得,他要是想的话,怕不是能把他祖宗十八代的糗事给列个表。 “啊,陈征?陈臻?这人一多就是不方便哈,名字都有撞了的、” 白忘冬打了个哈哈,他依旧瘫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拦住蔺冉冉想要拔刀的手,一只手端起茶水抿了一口。 “白百户对这位陈仙友的言论如何看?” 就在这个时候,雀乘风这个仙门联谊会组织部部长站了出来,他倒没有什么坏心思,眼底当中确确实实就是单纯的好奇。 说实话,陈臻刚才说的话其实是他们不少仙门弟子共同的心里话。 在门中,他们的师父大多都会告诫他们,只要入了大明城池,那就要遵守大明的律法,因为这是师命令,所以他们从来不会违背,可是,正如同陈臻刚才所说,律法这东西,只会限制他们的内心。 修仙道讲得就是一个心海辽阔,天地自由。 如果心都被上了枷锁,那何谈仙道无拘呢? 趁着这个机会,雀乘风想要问一问这个和他有过三次交手的锦衣卫天骄,以一个朝廷修行者的角度,又是如何去看待这件事的呢? 这一刻,他的心思真的很单纯。 听到雀乘风的话,就连剩下那些对看热闹没兴趣的仙门弟子也都朝着白忘冬的方向看了过来、 这一刻,白忘冬是真的万众瞩目。 感受着这些仙门弟子的目光,白忘冬收回了拦着蔺冉冉的手。 蔺冉冉迟疑了一下,最终把抽出一半的刀给收了回去。 ??? 老子松手是让你收刀的吗? 我明明是想让你把那罪魁祸首给砍死啊。 为毛我要回答这些人这么无聊的问题啊? “唉~” 白忘冬叹了口气。 没想到他一个实干型员工,现在也要开讲座了。 他双手揣住茶杯,直起身子。 旁边的徐妙锦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眼波微动,在她对白忘冬极少的了解当中,上一次见到白忘冬这个动作的时候,还是在他提出要狩猎鹤留声的时候。 “喂,我说,在座的各位,是不是都把自己想的有些太重要了。” 白忘冬目光轻佻,在那些看着他的仙门弟子身上一一扫过。 “在你们问这个问题之前,你们要不要先用你们指甲盖大小的脑子好好想想,到底是以什么立场问出这个问题的,是人?还是修行者?” “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雀乘风没有在意白忘冬的嘲讽,而是不解地认真问道。 “听过一句话吧?‘行道者,皆为疯癫’。” “《典》的开篇诫语。” “‘近仙道者,远人道’。” “《诸子论》无名篇第三十二小节首句。” “‘寻仙者,人之身,可欲比天之意?’” “《寻仙杂谈》第一十五章回大修行者顾法严批注。” “‘遁天地之渺茫,踏生死之无垢,远离此界也’。” “《烂柯局》第五节……” 说到这里,雀乘风停下来张张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对喽。” 白忘冬微微一笑。 “在坐的各位,都不是人。” 修行者,与凡人相悖。 “谬论。” 张宇霄的声音冰冷响起。 “模糊“人”本身的概念,你这就是在强词夺理。寻仙,之所以是在‘寻’,那便就还不是仙,非仙,那如何不能算作是人?顶多是理念不同罢了。” “理念不同,这个词挺好的。” 白忘冬没有在意张宇霄的反驳,他淡淡道。 “小天师说得对,传说中的仙人,长生不死,一念永痕。非仙,那便还是人,只是理念不同罢了,‘理念’啊……这个词说的可真好。” “可这也是我接下来要说的。” “修行者和普通人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此,普通人的一生追求安居乐业,追求富贵荣华,追求平安喜乐。修行者的一生呢?各位可扪心自问,可曾有过半点想要停下来的心?仙道那么长,即便是一生都在行路,也见不到尽头的半分踪影,但仍旧无法停下,修行,就如同本能一般,甚至从本心当中滋生不出半点想要弃绝的心思。” “这其中区别,小天师可认?” 被点名的张宇霄冰块脸沉默半分。 “认。” 而且无可反驳。 “认就好。” 白忘冬的目光逐渐凌厉,他把怀里揣着的茶杯放在桌子上,直直站起身来,环顾四周。 “洪武十二年,九刀众屠城,上万人死于此九人之手,遍地荒野。” “洪武二十四年,‘阎王名录’实验,九百三十二个幼龄童子成为实验品,最终无一人存活。” “洪武三十三年,血元子在边境献祭上千人,只为破境。” “这样的例子在锦衣卫的封存的案子中,比比皆是,这些人所求什么?快意?不是。复仇?更不是。他们只为了证明自己的仙道是正确的,所谓的修行者,貌似就是这样的‘人’。” “可这些都是邪修。” “邪修亦是修。” 白忘冬第一时间冷声反驳,让那位出言的仙门弟子愣在了原地。。 “血元子在献祭事件之前,道号是清元子,意在一身清静无为,清清白白。你说,他这个时候是邪修吗?” “不,我……” “不是。” 看着磕磕巴巴被吓到的那个弟子,坐在一片沉默无言的君陌开口说道。 “清元子出身无为派,是个正统得不能再正统的道家仙门弟子。” “对啊,正统。” 白忘冬轻笑一声,但那笑容当中的嘲讽被很多人听出。 一时间,他们不约而同下意识抿了抿嘴唇。 “所以,有的时候,邪修并非天生,一念之差,天差地别。” 白忘冬手指划过桌面,缓缓踱步。 “追求仙道,最易疯魔,这点,诸位可认?” “认。” 君陌淡淡道。 表情无悲无喜。 “认个屁,老子不认!” 仙门弟子当中,一个粗犷的声音暴起,他直接站起身来,那一身的块头,让他犹如鹤立鸡群。 “老子是赤山门闫占山,你们大可以去查老子的底,老子敢保证,这辈子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老子就算是再疯,也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白忘冬,别怪老子说话难听,你刚才那话,就是在一棒子打死所有人。” “一棒子打死所有人?” 白忘冬看着他,冰冷的脸上突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可是那笑容在此刻却显得那般疯癫。 他目光灼灼,死死盯着闫占山。 “狗屁!放你妈的狗屁。” 面对突然爆粗口的白忘冬,其它仙门弟子都惊呆了,可还没有等他们反应过来,白忘冬直接快步,径直就走到了那闫占山的面前。 他伸出手指,在闫占山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戳在了闫占山的胸口上。 “王八蛋,你知道老子在说什么吗?一棒子打死你们?你们配吗?刚才你的话就是在放屁,放屁懂吗?” 被白忘冬这样戳着,闫占山一下子火了,他一把抓住白忘冬的手:“那你倒是给老子说说看,哪里是在放屁!” “你觉得自己高尚,觉得自己品德好,是吧?呵,可笑,仙人怒之,百万血流。你可知道,若是两位大修行者无所顾忌地在交战,会波及周边多少城池,会让多少生灵从此无家?别的不说,就这次你们在城中抓捕张月英,你知道锦衣卫在暗中做过多少工作吗?若是真的让你们在城中无所顾忌地施为,那一整条街的百姓都会受到牵连。” “仙道争锋,向来是常事,修行者之间赌上命的事情,你让那些和这事沾不上半点关系的百姓去承担?你还敢说你问心无愧,玛德,闫占山,真以为老子忘了你了,那天追捕把一整间屋子都给砸烂的就是你小子吧。” 白忘冬手上鬼炁升腾,直接将他的手给反握住,用力一捏。 咔嚓。 骨碎的声音传来,但闫占山顾不上那么多。 他蓦得想起,若是那一天房中有人,那他还会不会那么做? 得到的答案好像是……会,一定会! 因为如果错过了那个机会,白忘冬就会顺利逃脱,直入人海,让人无处追寻。 所以,为了太平经,为了一开始制定好的计划,他是一定会砸下去的。 闫占山张张嘴,目光瞬间灰暗,他仿佛……也没有那么问心无愧。 一把把闫占山推开,不去看跌坐在地上,一脸崩溃的闫占山。 他再次迈步,一边走,一边摆手。 “你们问我为什么要有律法,为什么要用律法来限制你们?呵,我的答案很简单,就是为了保护那些会被你们伤害到的百姓。下民易虐,那是前朝的事,那是过去的事,那是在王朝还没有建立之前,诸仙争霸的时代,可在朝廷的眼中,他们的命,比之你们更贵。” “人皇,人皇,皇的是整个人族,光有修行者的人族,那还是人族吗?” 白忘冬回到座位前,转身,冷冽地看着眼前每一个人。 “神祸来了有伐神令,佛国来了有佛宗,冥渊若是降世,那朝廷会派大军,会派锦衣卫,会举国之力去讨伐,你们问律法是什么?我现在就告诉你们,律法就是为了限制整个修行界,所以,狗东西们,别tm的自作多情了,律法森严从来都不是为了你们的利益,天下百姓,才是王朝的根本。” “他们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 石破山迎着蔺冉冉那能冻死人的目光硬着头皮开口了。 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他们甚至需要我们的保护才能够得以生存,人族的气运还是要看,要看,要看我们这些修行者。” 说出这话之后,石破山缩了缩脖子。 “其实我真的有些不太理解这个世界。” 白忘冬并没有为了他的话而生气,因为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般扭曲。 “你们是需要吃饭的,是需要穿衣的,是需要有人卖糖人,卖青果酿,卖冰糖葫芦的,你家宗门是有人在耕田的吗?除了种植仙药,粮食又是从何处来?” 白忘冬摇摇头,一脸的无奈。 “百姓之重,重的是生计,是衣食住行,是组成一个人最基本的要求。” 他曾经见过没有修行者的世界,那个世界同样很好。 “王朝可以没有脱离尘世,一心只追求仙道的仙门,但却不能没有这些百姓。” “我从来不认为,有无灵力是划分修行者的依据,真正将修行者和凡间剥离的是这个。” 白忘冬指了指自己的头。 “理念。” 就和之前说的一样,仙门弟子,以遮人族风雨为己任,以护佑苍生为职责,理念很出色,但却在下意识当中,将己身同苍生剥离,保护者,有时候换个词来说,就是高高在上。 而朝廷的官员,那些修行者,他们想要以入世来谋求天下太平,他们将自己同百姓放在了同样的位置上,这很好,可是却更加容易迷失。 他们会在接触当中意识到,自己同这些百姓的区别,强权,强势,都会成为让他们迷失的因素,最终,总会有那么一部分人守不住本心,化为恶鬼,成为蛀虫。 仙门的,朝廷的,这两种理念不同的修行者,说不上谁好谁坏,更说不上谁优谁劣。 说到底,还是那句老话。 “这世界是疯的。” 白忘冬对着这大厅中,二楼上,三楼上,福仁客栈中的所有仙门弟子,开口说道。 “诸位,可莫要让它再疯下去了。” 他并不想做这疯狂世界当中唯一清醒着的那个人。 这种感觉,只会让他觉得,他同这世界格格不入。 话音落下,沉默片刻。 然后,张宇霄率先举起了手,抱拳。 紧接着是雀乘风。 然后是君陌。 是石破山。 是石破海。 是闫占山。 是李芊悦。 是陈臻。 是那三百六十二个住在福仁客栈中的仙门弟子。 “多谢,白仙友解惑。” 雀乘风清朗开口。 然后…… “多谢白仙友解惑。” 三百六十二个人的声音冲破云霄,震动了整个福仁客栈。 “不谢。” 白忘冬同样抱拳,目光清明无比。 “只求有一日,若是各位遇到了秉公执法的同僚,还请施以援手,白忘冬,在此谢过。” 这一次,三百多人没有一人说话,但却是同时点头。 无声,却坚定。 张宇霄看着他,目光清明。 “从心而已,无需言谢。” 白忘冬微微一笑,静默无声。 第92章 接头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嗯~这一桌子的美味,老黑,你说等下来得那位客人会喜欢吗?” 城外,庄子。 这里已经被腾空,原本在庄子里的人不知道都被调到了什么地方,只有一桌极为夸张的席面摆放在庄子最中心的空地上。 席面之上,坐着一个年轻人,在他身边,还站着一个蒙着面,抱着刀的侍卫。 除此之外,席面周围就没有了别的身影。 面对年轻人的发问,侍卫淡淡说道:“我不知道。” “老黑啊老黑,你就是因为说话总是这么冷冰冰的,所以才会失手。”年轻人用旁边碗里的清水清洗着面前的碗筷,笑着和侍卫说道。 “要是你能多笑一笑,当时人家也不会对你有那么大的戒心了。” “是我的失职。” “啧,和你聊天真是没趣,也不知道老爹为啥要把你放在我的身边。”年轻人忧郁地叹了口气。“要是来得是明香姑姑就好了,又养眼,又健谈,和她待着,一定不会像现在这么无聊。” “我觉得不会。” 听到他这话,那侍卫总算是有了点反应。 他转过头,看着年轻人极为认真地说道。 “少主一个月前刚吃了明香养的兔子,明香是不会和少主好好说话的。” “我靠!” 年轻人从凳子上一跃而起,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你怎么知道的?不是,这件事我做的很保密啊,等等等等,该不会明香姑姑也知道了吧?” 侍卫沉默,一言不发。 “嘶——” 年轻人倒吸一口凉气,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朝着他头上笼罩。 “完了完了完了,明香姑姑会杀了我的,这到底是哪个天杀的告的密……” 侍卫又不说话了。 年轻人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然后不敢置信地看向侍卫。 “黑三!该不会是你……” 玛德,这货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就秘密跟在他身边了…… 黑三轻咳一声,错开视线,淡淡说道:“不是。” 就是! 这表现明明就是你吧! 狗东西,你小子看到就看到了,居然还告密! 弄死你。 年轻人刚要伸手去掐黑三的脖子,可是手伸到一半就停了下来。 紧接着,他脸上愤慨的表情瞬间消失不见,变得极为平静,他放下手,转头看向了某个方向。 “阁下既然来了,那便出来吧,若是再迟一些,这佳肴可就要凉了。” 话音落下。 一道挺拔的身影从那个方向的某间屋子后面缓缓走出,清冷的目光在年轻人身上打量几眼,然后冷冷说道:“看来你也没传闻中那么废物。” “抬举,抬举,说实话,我就是个废物。” 年轻人笑着摆摆手。 “这么多年以来,也就凭这点微末的能力还算是勉强吃得起饭了。” 勉强…… 黑三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那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席面,一时间有些不太想说话了。 少主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能力又精进了。 来者并没有搭理他,只是冷哼一声:“赶紧交接吧,我赶时间。” “好的。” 年轻人点点头。 “怎么称呼?” “你也配知道我的名字?”来人淡淡说道,但他将视线转移到了年轻人旁边的黑三身上。“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因为他配,你嘛,顶多算个施舍。” “洗耳恭听。” 年轻人也不恼,表情仍旧平淡。 “张月麒。” 没错,这个顶尖装逼犯就是之前白忘冬遇到的张家村老七,张月麒。 而和他说话的这个…… “我叫李天沐,很高兴认识你。” 辰阳门李天沐,又是个半熟人。 “不过,为啥我不配,他就配呢?” 李天沐一脸的不解。 “明明我才是正主。” “呵。” 张月麒冷笑一声,转身朝着席面另一头走去。 一边走,一边说。 “因为我喜欢死在我手上的人知道我的名字,这样,他们才不会做冤死鬼。” 李天沐闻言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明白了张月麒这么说的理由。 他没好气地捶了捶黑三的胸口,满是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真是的,老黑,瞧见没,这就是你尾巴没处理干净的后果,下次认真一点,知道吗?” “是。” 李天沐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张月麒已经走到了那饭桌旁,看着那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冷哼一声。 这些村子外面的人惯会享受,连做菜就要做的这么花里胡哨,怪不得张月英那蠢女人会被迷了眼睛。 “不过,七公子,虽然老黑这个人吧,不会说话,性子也闷,不讨我喜欢,但再怎么说,他也是我们辰阳门的人,想要杀他,我们辰阳门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李天沐的声音再度响起。 “当时确实是我们鬼迷心窍,所以才会对令妹下手,不过好在令妹无事,不如这样,我做主,送贵村十箱黄金,此事就算是作罢了,如何?” “滚。” 张月麒的回答简单而又干脆,他甚至都没有朝着李天沐这边看上一眼,只是淡淡开口。 “你这种货色,也配跟我谈条件。打了张家村的脸,你就算是搬一座金山过来,也没得谈。” “他的命,我今天要定了。” “啊……一上来就这么剑拔弩张,你们张家村的人一个比一个不会变通啊。” 李天沐头疼地扶着自己的额头。 “既然这样……” 啪啪。 李天沐拍了两下手。 紧接着,张月麒眼波一动,抬起头来,环顾了一眼四周。 在太平经的灵感作用下,他能够感觉到这四周有着不少道气息围了上来。 “呵。” 张月麒淡笑一声。 他还以为李天沐真的有胆子来单刀赴会呢,原来这早就已经埋伏上了伏兵。 也不知道,这伏兵是为了保证他的安全,还是说,这是一场鸿门宴。 不过,这貌似好像并不是重点…… “有意思。” “别误会。” 李天沐举起手。 “你放心,我老爹是真心想要和张家村合作的,上次的事情只是我一个人的临时起意而已,只要七公子你不惦记着老黑这颗没用的脑袋,我保证,你一定能安安稳稳的回村。” “蠢货。” 张月麒嘲讽地看了他一眼。 “我没在和你说这个。” 李天沐愣住:“那是?” 张月麒脸上露出一抹没有半点温度的笑容。 “你们被人跟了啊,没发现吗?” 什么?!! 李天沐心头巨震,紧接着,他立马环顾四周。 就在同一时间,一道道身影就如同从暗影当中钻出,一个接着一个出现在了屋顶之上。 而在那群人为首的位置,李天沐第一眼就见到了那个英姿飒爽,身材曼妙的熟悉身影。 飞鱼服,绣春刀。 “怎么可能??” 李天沐目光惊骇。 锦衣卫怎么可能找到这里! “可不可能的,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张月麒淡淡道。 “处理掉这些人,才是现在应该要做的吧?蠢货,让你的人动起来。” 李天沐如梦初醒。 是啦,锦衣卫的人既然跟了过来,那也就说明,他们发现了自家和张家村的关系。 不行,他必须要冲出去把这件事告诉父亲才行。 想到这里,他原本还有些迟疑不定的内心瞬间稳定下来,目光中透着狠色和暴戾。 “辰阳门所有人听令,杀!” “是!” 数十道气息暴起,每一个人的位置都显露了出来。 蔺冉冉踩着屋顶,看着那一个个冲出的身影,冷哼一声。 “自不量力。” 摆手,全体拔刀。 十把寒光泠泠的绣春刀瞬间出鞘,不用蔺冉冉多言语一句,那些跟在她身后的锦衣卫便一同冲出,朝着那冒出来的数十人冲去。 即便是以一敌多,可锦衣卫的气势却半点都没有输给对方。 蔺冉冉站在原地没有动,她的目光在下面的张月麒身上稍稍划过,紧接着,就看向了把李天沐护在身后的黑三。 这股气息,还真的挺强的。 不过…… 蔺冉冉迈步,瞬间闪现,身形消失在了屋顶之上。 只是一步,就来到了李天沐等人的面前。 张月麒露出一抹饶有兴致的笑容,他手中雷霆闪烁,整个人气息凌厉。 这个女人是白忘冬的同僚吧? 要是杀了她,是不是也算是报了自己之前失手的仇怨。 不过,他这边目光灼热,可蔺冉冉却半眼都没有看向他,只是在死死盯着黑三,手中血光涌现。 这是个肉身很强的体修。 但,怎么说呢…… 蔺冉冉嘴角噙着淡笑。 她的血灵仙法,最不怕的就是体修。 黑三感受着蔺冉冉的杀意,默默从背上取下了刀,那一柄黑刀,如此笨拙。 “少主,暂避。” “你多加小心。” 李天沐拍了拍黑三的肩膀,没有出言拒绝,直接转身,躲到了一间屋子当中。 他留在这儿,只会是个累赘。 这两人气息针锋相对,可在旁边的张月麒却皱起了眉头。 “喂,女人,我还在这儿呢。” 蔺冉冉充耳不闻。 张月麒眼中冷光喷涌。 纯找死! 暴怒的雷光猛地爆发,一条雷龙瞬间而成,直接冲着蔺冉冉而去。 蔺冉冉不躲不避。 而就在雷龙即将爆发的那一刻,灼热的火焰在她的身前猛地燃起,将雷龙直接轰碎。 张月麒眼眸微缩。 紧接着,火光飞散,一道身影浴火而出。 “happy birthday~” 第93章 血战 雷龙直接冲着蔺冉冉而去,蔺冉冉不躲不避,只是手中绣春刀之上血光涌动,黑三的表情瞬间难看许多。 那一身原本属于他强力武器的气血,此刻却像是变成了他的枷锁与阻碍,甚至于,是要他命的凶器也不一定。 而同一时间,就在雷龙即将在蔺冉冉周身爆发的那一瞬间,灼热的火焰凭空出现,直接拦在了雷龙的面前,火焰收缩两三下,狂暴的火浪猛地炸开,雷龙被生生轰碎。 然后,在那火光当中,有一人踏着热浪出现。 张月麒瞳孔微缩。 “半鬼化.红烛。” 红衣女鬼一闪而过。 而就在张月麒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那一瞬间,热浪中的身影瞬间闪现。 “不好。” 张月麒刚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只棱骨分明的手掌就已经按在了他的脸上,同一时间,火花飞溅,灼热的猛焰骤然爆发。 再然后,失重感瞬间来袭。 嘭—— 就如同是音浪爆炸般的巨响。 白忘冬抓着张月麒的身影极速而动。 整个人就像是化为一道流光,抓着张月麒直接冲向了那一面面石墙。 咚,咚,咚。 一面面墙被撞碎。 火浪灼烧,背后溅血。 碎石在张月麒的视线余光当中接连飞散。 张月麒原本一片空白的大脑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痛给冲击清醒,他死死咬牙,整个人全身上下灵力猛地爆发,暴烈的雷霆炸响。 白忘冬在雷罡的抵御之下,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将张月麒死死按在一面墙上,手心当中的火焰与张月麒周身的雷罡互不相让。 直到此刻,张月麒才看清楚了白忘冬现在的模样。 两边侧脸之上,血红色火云形状的花纹覆盖,将白忘冬整个人的气质衬托的妖异异常,火浪翻涌之下,那双鎏金色的眼眸是那般的冷酷。 “白忘冬——” “happy birthday~” 白忘冬轻快的声音响起,张月麒冷酷的脸上展露出一抹狞笑。 他原本还以为这一天要等很久呢?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能一雪前耻的机会。 这一次。 “一定得把你捏碎了才行。” 轰—— 张月麒身上雷光猛地翻涌,同一时间,无数雷蛇从他背后冲出,直接冲向了白忘冬的方向。 白忘冬双手一拍,无数火焰利刃凭空出现,围绕成圆,飞快转动。 雷蛇被瞬间绞碎。 在他松手的这一刹那,张月麒身体化为无数电流,骤然消失在了原地,越过白忘冬的身体,直直来到了他的身后。 电光汇聚,张月麒的身影浮现,掌中雷光迸发,朝着白忘冬的后背轰去。 可白忘冬就像是预料到了这一幕一样,身体及时扭转,右手手中凭空浮现出一个火球。 轰—— 掌心雷和掌心焰猛地撞在了一起。 火花和雷电飞散。 两人的目光中是同样的杀意。 一击之后,居然是平分秋色。 可容不得两人有半点的胡思乱想,接下来,灵力迸发,鬼炁翻涌。 两人的拳脚就像是狂风暴雨一般撞击在了一起,而在这当中,雷火不断闪现。 两人的位置一路变化,所过之处,房屋尽数倒塌。 躲在屋子当中的李天沐目睹着这一幕,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毫不夸张的说,这两人交锋的每一招基本上都能把他给打死。 一路横扫,一路交手。 张月麒终于发现了白忘冬的不足之处。 他的肉身强度。 白忘冬的肉身强度远远不如他,如果不是有着鬼炁加持,绝对不可能撑上这么久。 那也就是说…… 只要能够破了他的鬼炁,那他就能一拳轰死他。 “太平经.仙术.苍雷。” 苍白色的雷珠在白忘冬和张月麒的身前瞬间出现,白光涌动,暴烈的气息骤然爆发,无数苍白色雷霆直接携带着毁灭性的力量朝着白忘冬覆盖而去。 苍雷。 太平经仙术,专破灵罡。 “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白忘冬手掌张开放在嘴前,火苗在掌心窜出,他用力一吹。 哗—— 凶猛的火焰自那掌心当中喷出,就如同是一片火海,将面前的苍雷尽数淹没。 而在苍雷和火海当中,一记鞭腿抽出,目标所指正是白忘冬的头颅。 白忘冬双手飞快上抓,一把就抓住了这来势汹汹的鞭腿。 鞭腿之上,雷霆飞窜,白忘冬没有半点惧怕,手上火焰燃起,用力一握。 然后脚下踩稳,手臂绷直。 甩! 张月麒的身体被直接甩出,朝着身后倒飞而去。 同一时间,白忘冬闪现数次,直接追到了他的面前。 “踏!” 脚上裹缠着浓浓火焰,白忘冬一脚朝着张月麒的面门而去。 “少嚣张!” 张月麒双手飞快结印。 “吼~” 两只雷狮子凭空出现,从白忘冬两旁冲出,嘶吼着扑向了白忘冬。 白忘冬目光微闪,表情癫狂,两只手臂之上同样燃起了火焰。 咔嚓。 两只雷狮一口咬在了白忘冬的手臂之上,同一时间,白忘冬轰出的那一脚也正中张月麒的面门。 轰—— 张月麒的身体被这一脚直接轰到了地面之上,碎石飞溅,张月麒咳出一口鲜血,身体被镶嵌在了地面上。 白忘冬双臂飞甩,两只雷狮被火焰给吞噬,露出了他那血淋淋的双臂。 没有去管手臂上的损伤,白忘冬响指轻打。 天空之上,一团团火焰浮现,就如同绽放的群花,四瓣成型,同一时间,那像是花蕊地方凸起扭转,瞬间变得尖锐。 此刻,漫天的十字星枪头燃烧着熊熊火焰在半空中铺开。 “红烛.鬼术.赤天燃星落。” 那漫天的赤火十字星枪头,猛然落下。 就如同一场暴雨倾临,又如同一场天塌地陷。 那火焰疯狂灼烧着阻拦着他们的任何事物。 咚咚咚咚—— 星落遍地。 白忘冬仿佛看到了一抹金色的雷霆在那火海当中冒出。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漫天的星落终于是停了下来。 那一片片火海却没有消散,火焰灼烧着地面,仿佛爆发后的火山,留下的遍地岩浆,恐怖至极。 在那火海当中,一道身影直直站立,但却衣衫褴褛,样子惨不忍睹。 他双目金色,周身金色雷霆爆发,虽然样子惨淡,但气息却异常强悍。 白忘冬见过张月英用过这一招。 九十九天雷显化神君真身。 那个强度和名字长度一致的仙术。 “神霄天。” 那片骇人的雷海再度在半空当中浮现,只不过这一次,那雷海被尽数染成了金色,白忘冬能够感觉到那雷霆当中蕴含着的惶惶神威。 如果神灵降世,大抵应该就是这般气势。 白忘冬双目当中火光燃起。 同一时间,绣春刀从腰间白玉当中出现。 同样的招式,同样的破法。 他能破它一次,就能破它第二次。 绣春刀瞬间出鞘,白忘冬随手将刀鞘扔到了一边,火焰开始在绣春刀上集结。 同一时间,他的脚下再一次冒出了那无数冤魂,他们身上燃烧着赤红色的厉火,哭嚎声凄厉哀伤,就像是受到了世间最痛的折磨。 然后,金色的雷海倾倒而下,身上燃烧着厉火的恶鬼缠上刀锋。 白忘冬握紧刀柄,没有半点犹豫。 吸气,挥刀。 这一刀,斩灵! 唰—— 燃烧着赤红色火焰的刀光冲天而上,金色的雷海倾灌而下。 一样的戏码,一样的对决。 但在一样当中又有着些许的不一样。 白忘冬手臂渗血,握着刀的手在不住的颤抖。 张月麒目流血珠,在这种状态下,就连他的血都是金色的。 两个人目光灼热地看着空中这一幕,灵力鬼炁就像是不要钱一样的冒出。 然后…… 咔嚓。 结果仍未改变! 雷海被这一刀劈开,张月麒喷出一口鲜血。 白忘冬感受着自己体内灵力的空虚,双目当中,燃起金色的火焰。 紧接着,他双手合上,再轻轻打开,一枚血色凝实到没办法再血红的火苗在他的手中燃起。 血衣血裙血盖头,血色烛焰噬血髅。 “燃烧殆尽吧。” 白忘冬清冷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他的身后就凭空浮现出一抹血红色的鬼影。 血色盖头掀起,露出的是一张满目血泪的苍白脸颊。 “唳——” 凄厉的哭声让在场所有人听得头皮发麻。 白忘冬将手中的血色火苗推出,然后,这火苗骤然迸发,化为漫天火焰汇聚成海,同一时间,他身后的血色鬼影猛地冲出,一头扎进来了那火海当中。 “唳——” 无数道同样的凄厉叫声响起。 张月麒看着那冲过来的火海,全身上下金色雷霆闪烁。 既然白忘冬能破了他的雷海,那他为何不能破了他的火海! “太平经.仙术.雷池生菩提。” 他的身后,一颗金色的菩提树缓缓浮现,金色的雷霆在上面不断地跳跃,站在这树之下,张月麒犹如神灵。 血海凄厉而行,菩提树神圣而立。 金色的雷霆将那血海拦在了原地,血色火海当中,一道道血色罗裙鬼影冲出,不断朝着张月麒冲去,但都无法冲进菩提树的防护当中。 白忘冬手中结印。 那血海瞬间汇聚成漩涡,冲天而起。 一道庞大的身影就这样成型,是那红色鬼影,她注视着下面的金色菩提,伸出了自家都手掌,一掌落下。 那锋利的爪子落在了菩提树上。 咔嚓。 咚—— 血色影子一寸一寸崩碎。 但同一时间,菩提树也在顷刻间凋零。 白忘冬手中响指一打。 啪。 那飞散的血红色火海化为了幽绿色的星点,落在了张月麒的身上。 然后…… 轰! 张月麒身上火焰爆发。 他的痛嚎声猛地响起。 “白,忘,冬——” 张月麒全身焦黑,挣扎着朝着白忘冬冲了过来。 “我在。” 白忘冬冷静回答。 然后…… 啪。 响指再打。 火焰再燃。 张月麒死死咬着牙,想要调出雷罡,但白忘冬再打响指,他的动作被生生打断。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什么雷罡了! 张月麒脚下用力,整个人身上金色的电光闪现,朝着白忘冬猛地冲去。 啪,啪,啪。 响指三连打。 火焰三连爆。 可都未曾拦下张月麒的脚步。 在电光加持之下,张月麒已然来到了白忘冬的面前,一拳轰出。 白忘冬抬起鎏金色的眼眸,他没有半点犹豫,一把抓住这一拳,然后整个人就像是蛇一样顺着张月麒的手臂,缠绕在了他的身上。 咔嚓。 张月麒手臂被生生扭断,张月麒痛叫一声,可还没等他反击,白忘冬就已经踩在了他的肩膀上。 “你嘛,还不错。但是,再见了。” 两只手死死抓住张月麒的头颅,然后猛地用力…… 噗嗤。 血花飞溅,白忘冬被那从脖颈处喷涌出来的血液浸湿。 他向后一跃,稳稳落地。 手中还抓着张月麒被拧下来的头颅。 把头颅提起,白忘冬看着张月麒那张保留着惊恐的脸颊,轻轻一笑。 “学会了没?这才叫一雪前耻,傻狗。” 将头颅扔下,白忘冬转身,直接离开了这片战场。 第94章 收网 “你就不担心你那位同僚?” 就在白忘冬带着张月麒离开的下一秒,黑三对着蔺冉冉闷声说道。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干扰对手注意力的方法很烂?” 蔺冉冉淡淡开口。 黑三闻言,原本蓄势待发的鞘中刀微微一顿。 好像,少主经常这么说。 “别整那些没用的了。”蔺冉冉从腰间拔出绣春刀,精致的下巴微抬。“我且多余问一句,你要不要投降?” 黑三没有开口,只是那一身的刀势越发凌厉。 答案显而易见。 “那就去死吧。” 蔺冉冉身上血气骤然升腾,那一双美眸顷刻间被染成红色。 黑三身体猛地一震,他能够感觉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在蔺冉冉睁开红眼的那一刻发生了明显的停滞。 如果不是他及时干涉,那么心脏可能会在一瞬间爆开。 这就是那位盘踞顺德府多年,威名远扬的喰血蟒的独门秘术血灵仙法吗? 果然名不虚传。 黑三深吸一口气,他压低身子,全身上下刀势涌动。 一刀,只要一刀。 只要这一刀能够成功出鞘,那他就一定能取下眼前这个蔺楠义女的头颅。 面对他那杀意满满的目光,蔺冉冉俏脸之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她就站在原地,也不主动出手,就这么目光平淡地盯着他。 然后…… 锵—— 黑光乍现,墨黑色的刀光瞬间在原地闪现。 锋锐的刀意在第一时间爆发,直直朝着蔺冉冉的脖颈位置冲了过去。 这一刀,快到了几点,也锋利到了极点。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刀,蔺冉冉目光没有半点波动。 她只是轻轻抬起手,手指微微勾动。 然后…… 噗嗤—— 刀光擦着蔺冉冉的发丝而散,大量的鲜血在半空当中飞溅,黑三那双眼睛当中瞬间涌上了不可置信的目光。 半空中,他握着刀的那条手臂,血肉正在一点一点的破碎。 “怎么,可能……” 可还没等他说完一句话,蔺冉冉右手绣春刀紧握,没有半点犹豫。 上劈! 斩灵! 这一刀没有白忘冬的快,但却能看得出来,比白忘冬的手准要纯熟许多。 灵力的绣春刀光猛地在黑三眼前亮起,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那条破碎中的手臂就被平滑斩开。 右臂飞出,那么猛地涌上来的剧痛感让黑三瞬间清醒,他死死咬牙,忍着痛,身形在半空当中扭转,想要朝着后面撤走。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蔺冉冉直直飞出一脚,狠狠地踹在了黑三的胸口之上。 嘭—— 黑三的身体猛地倒飞出去。 蔺冉冉脚步轻踩,手指继续勾动。 噗嗤。 黑三的另一条胳膊瞬间爆开。 大量的血液在半空当中飘散,蔺冉冉眼中红光一闪,那些飞溅的血液就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一样,直接在半空当中滞停片刻。 紧接着,这些血珠极速聚拢。 直接将半空中后撤的黑三捆绑。 蔺冉冉一边走着,一边开口问道:“告诉我,辰阳门在这件事当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咔嚓,咔嚓。 那捆绑着黑三的血色荆棘一点一点的缩紧,黑三全身骨头在不停的作响。 面对这样的剧痛,黑三没有说话。 他眼中的灰败告诉他,他这一刻有多么狼狈。 这就是血灵仙法? 到底是在什么时候,蔺冉冉控制了他体内的血液?他为何一点都没有察觉。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不讲道理的仙法? (白忘冬:嘿,这玩意还能有不死之身更不讲道理?) “不说话,硬骨头。” 蔺冉冉看着不发一言的黑三,目光没有半点波动。 手指继续回勾。 噗嗤。 黑三的左腿爆开。 似乎是麻木了,黑三脸上没有半点反应。 嘭—— 中间隔着的时间甚至没有超过两秒,黑三的右腿同样炸开。 黑三死死咬着牙,但表情却没有半点变化。 看来是问不出来了。 看到黑三这般反应,蔺冉冉心里面下了这样的判断。 而就在这个时候,天边的惊雷声让她下意识将目光转移到了那边的方向。 金色的雷海,赤色的厉火。 这是蔺冉冉首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白忘冬的实力有多么的强悍。 可以这么说,在锦衣卫百户这一档当中,能与之媲美的人真的不多。 甚至绝对不会超过五指之数。 而这五指里面,并没有她蔺冉冉。 从那边的雷火交锋当中收回目光,蔺冉冉轻轻叹了口气。 这边一无所获,那还是按照原计划去找李天沐好了。 毕竟,这才是这次围剿行动的主要目标。 手指再次勾动, 那捆绑着黑三的血荆棘骤然飞驰,一条条血色长蛇爬在了黑三的身上,一口接着一口地啃食着黑三的血肉。 这个时间并没有过了多久。 只听“嘭”的一声,黑三的身体猛地爆炸,化为血雾气和白骨留在了原地。 蔺冉冉看都没有朝着这边看上一眼,她直直迈步,朝着之前李天沐离开的方向追去。 从黑三对上她的时候,这个结局就已然注定了。 血灵仙法,专克体修。 除非他比自己要强好几个档次,不然的话,他凭什么能在她面前挥刀呢? …… 某间能看到战场的屋子当中。 李天沐看到黑三那凄惨的死状,下意识惊呼一声,然后他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捂住自己的嘴。 那双原本还淡然自若的眼眸当中,充斥着得全是震惊。 太强了! 无论是那边交手的雷火二人,还是蔺冉冉这个喰血蟒的义女。 这样的强大根本就不是他能够托得住的。 躲起来,绝对,绝对不能被这群人抓到。 这是李天沐现在心里唯一的想法。 所以,他钻进这间屋子的床底下,捂住自己的口鼻,每一个动作都在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他一定能好好回宗门的。 只要能回到宗门,那就能让宗主老爹第一时间知道这边的情况。 原本和张家村商量好的计划,现在必须要提前! 而且,这个白忘冬,必须得死。 他知道的太多了,查的也太快了。 他不死,那就得是他们死了。 随着蔺冉冉的脚步声在这周围响起,李天沐连忙将自己脑海中的所有思绪都赶了出去,大脑放空,尽量让自己处于一个无思无想,神经紧绷的状态。 “啪嗒,啪嗒。”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李天沐憋着气,强迫自己降低生存机能,他将一块玉佩放置在自己心口的位置,让跳动中的心脏静默无声。 这一刻,他的所有表现,就如同是一个死人。 李天沐可以肯定,就算蔺冉冉有着血灵仙法,能够感知到血液的存在,这短时间内也绝对发现不了他的存在。 这是他这么多年在辰阳门学到的最为擅长的东西。 脚步声很近,近到李天沐都看到了蔺冉冉的靴子,它就停在他的面前,李天沐连忙闭上眼睛,只要不看,那么就不会心惊胆战,只要不看,那就可以当做这一幕并不存在。 而就在这样的气氛僵持了许久之后,蔺冉冉脚步移动,转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李天沐听着蔺冉冉的脚步声渐渐走远,他仍旧不敢松气,直到确定蔺冉冉真的离开了很长时间之后,他这才放下了捂着口鼻的手掌。 他小心翼翼地感知着周围的情况,确定没有一个生灵存在之后,他这才松了口气,慢慢从床底爬出,脸上露出了些许的得意。 即便蔺冉冉的血灵仙法再厉害又如何? 还不是没有找到他。 有的时候,对自己修行的仙法过于自信也不是一件好事,如果蔺冉冉用最普通的方式来一个一个的地方的翻找,那他说不准还真的会被找到,可蔺冉冉却太过于依赖她的血灵仙法,只在屋子里站了一会,确定周围没有血气的味道,就离开了。 呵。 难道她不知道,有的仙器是可以将自己的所有气息全部隐藏的吗? “再精明的锦衣卫也有犯蠢的时候啊。” 看着外面逐渐平息下来了各处战场,李天沐感慨说道。 “嗯,这点我同意。” “是吧?” 得到回应,李天沐刚要露出得意的笑容,可还不到一秒的时间,他就反应了过来,脸色“唰”得一下就拉了下来。 整张脸颊瞬间苍白,面无血色。 他顺着声音的方向如同机械般一点一点的回头。 然后,一张俊美的脸就跃入他眼中。 没有丝毫的犹豫,李天沐拔腿就跑。 但是,就在他刚要离开这间屋子的时候,一双手臂从他脖颈后面搂了上来,将他的脖子给生生搂住。 火焰喷涌,将整个屋子都给烘热。 李天沐站在原地,汗水刷刷往下冒,整个人站着军姿,就像是犯了什么错一样。 “呐,你要去哪儿啊?” 白忘冬的声音就像是九幽下的恶鬼一般在李天沐的耳边响起,火光飞溅之下,他的皮肤显得那般苍白。 同一时间,一道道染血的身影从四方聚拢,直接围在了这间屋子外面。 白忘冬一只手搂着李天沐,一边走到窗户前面,轻轻推开窗,对着外面的九个锦衣卫轻笑着说道。 “任务圆满完成,大丰收!” “该走了,回家~” 这网鱼,他可总算是吃到了。 本次围剿计划。 大成功。 第95章 审问 “你说嘛,你说嘛~” “不能说,真的不能说。” “说说看,要是真不能说了,我会帮你收尸的。” “就算你表情再真诚,我也感动不起来啊。” 顺德府锦衣卫千户所的牢狱当中,白忘冬坐在桌子前,看着被捆绑在桩子上的李天沐,忍不住咂了咂嘴。 这人是确确实实带回来了,可现在又有一个新的问题出现了。 “你确定是那是你亲爹吗?” 白忘冬一脸恨恨的表情。 “这天底下哪里有亲爹会给儿子下这种禁制的?” 禁制?不对,这玩意都已经能算到诅咒的行列里面去了吧。 没错,这人带回来了,可却没办法开口说话啊。 那位辰阳门宗主,李天沐的亲爹下手极狠,给自己亲儿子一下下的就是泄密即死的禁制,托这个禁制的福,白忘冬还真不敢随便问李天沐东西。 这要是一不小心被搞死了,那这可就赔大了。 “我就一个问题,就当是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白忘冬伸出手指,一脸真诚地问道。“你能说梦话吗?或者说,你要是说梦话泄露了秘密,那会不会触发禁制啊?” “……” 听到这个问题,李天沐呆愣了一下,随即张张口,但却一句话都没说的出来。 良久,他合上嘴,低下了头。 无声,但震耳欲聋。 好吧,这破禁制还真就管的这么严,想卡个bug都不行。 白忘冬揉了揉自己的头。 说实话,李天沐不是个硬骨头,如果没有这个禁制在的话,恐怕一进这锦衣卫的大牢就把自己知道的东西交代的差不多了。 可是现在有这个禁制在,一下子让他们双方都陷入到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白忘冬不敢问,李天沐不敢说。 “要是写出来呢?” 白忘冬不死心地问道。 “或者我给你做单字纸片,你把他们组合起来,连成一句话。” “……好像,不行。” 不行就不行,还来个“好像”。 你tm一说“好像”,我就想试试到底行不行。 要不是这货就只有一条命在,白忘冬现在早就打开二周目了。 “我想想,我想想。” 白忘冬手指疯狂点击着桌面。 玛德,饭就到嘴边了,结果搞得这么不上不下的。 好tm难受,真tm憋屈。 烦死了,烦的他三句就想要来一句“tm”。 把他这么一个素质文明的小伙子搞成这样,白忘冬现在对那个素未谋面的辰阳门门主简直就是恨到了牙痒痒。 之前蔺冉冉从锦衣卫内部找了个精于此道的百户过来瞧了瞧,结果,那百户瞅了半天就给了一个方案,就是下禁制者的一滴血。 那百户说:“这禁制精妙举世罕见,若是真的想破此禁制,那就只有‘滴入下禁制者的一滴精血’这一个办法。” 可是…… 老子要能搞到他的血,还至于在这儿逼问李天沐吗? 这人说话不过脑子。 锦衣卫里咋全是这种人呢。 就和他当初问夜流霜“为什么白云是白的”一样。 那时候,夜流霜直接酷酷地回了他一句:“因为苍云剑是白的。” 咱就是话说,这难道不是因为剑是白的,所以才会取名叫做“苍云”的吗? 也就是从这个问题过后,白忘冬就知道,那任务十有八九会出纰漏。 话题跑远了,还是得回到眼前这倒霉蛋的身上。 说实话,要是李天沐真的不能开口的话,那这对他来说就是个废物了啊,废物的话,还不如早点给处理了,省的在这里浪费时间。 唉~ 可他又是个好心的人,不忍心让眼前这位有志青年在这正值青春的年纪就毫无价值的赶去超生,算了,他就勉为其难在他身上做做实验好了,这样一来,也算是为他做了点贡献,至少死了以后,还有自己这样一个人念着他,倒也不赖。 “真的是,到底是什么禁制,这么神秘呢?” 白忘冬两眼都在放光。 “让我看看~” 白忘冬手中冰刀凝结,熟悉的手术刀又一次出现,白忘冬哼着小曲从这椅子上站起来。 也不知道,刨开他以后,能不能看到那刻满禁制的骨头。 “有点好奇起来了。” “等等等等等……” 看着白忘冬那逐渐灼热起来的目光,李天沐一下子呆住了,再加上他手中那寒气凛冽的手术刀,他仿佛一瞬间就明白了白忘冬想要做什么。 “别这样,我觉得我还是有点用处的,我绝对是有点用处的,这样吧,你去和我老爹要赎金,管你要什么呢,我是他的独子,他就算是再不乐意也得考虑我的安危,你只管去要,我绝对配合。” 啪—— 李天沐话音刚落,一冰刀就直接横着抽在了他的脸上,这一下子用力还不小,直接把李天沐的脸给抽得肿了起来。 “说什么呢?” 白忘冬微微挑眉。 “我们是锦衣卫,是吃朝廷饭的正经单位,你让我们去学绑匪要赎金?真想切开你脑子看看,里面是不已经结石了。哦,对,既然这样,那就从脑子先开始吧。” 说着,手术刀就要朝李天沐的脑壳位置划过去。 李天沐瞳孔一缩。 这货是要玩真的?!! 而就在李天沐迟疑之际,白忘冬眼睛一亮,用力握紧手术刀,狠狠一刀,插在了李天沐的身上。 “啊!” 李天沐痛叫一声,很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后脑勺的皮肉正在被什么东西撬开,这种火辣辣的剧痛感,让他突然意识到,白忘冬并不是在吓唬他,而是真的已经对审问他放弃了。 所以…… 他要死了?!! 不行,不行,不行。 李天沐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宗门,想到了自己的老爹。 老爹只有他一个儿子,要是他死了,辰阳门这偌大的家业该怎么办? 他不能死。 他还要带着辰阳门走出顺德,面向整个大明呢。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被捆在桩子上的李天沐突然就挣扎了起来。 白忘冬不满地看着那摇晃的冰刀,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可李天沐压根就没有在意他的目光,他只是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然后,突然眼睛一亮,仰起脸,看向白忘冬。 “我知道有什么东西能说了,我知道有什么东西能说了,让我说,求求你,让我说?” “哒咩呦,哒咩。” 白忘冬晃了晃脑袋,双手比了个叉。 “我现在并不想知道这些,能请你不要打断我的步骤吗?放心,等事后我一定会好好负起责任,把你送去超生的。” “别啊。” 李天沐一脸的焦急。 “我敢保证,这绝对是你想知道的,只要你能放了……这个估计不行,只要你能保证我不死,我一定会全盘托出,保证绝无虚言。” “要不然,你先说说看?” 白忘冬眯着眼睛,淡淡说道。 “好啊,我先说个开头,我知道……等等。” 李天沐就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样,他冷笑一声,看着白忘冬的目光越发肆意。 “果然,我就知道,你不敢杀我,你就是为了套我的话,所以,如果你真的想要……” 噗嗤。 冰刀落下,直直插入到了李天沐的胸膛。 白忘冬表情冷漠,无喜无悲。 他手腕一动,将冰刀在李天沐的胸口处狠狠一拧。 李天沐的头上霎时间冒出了大量冷汗。 “是不是之前和你说话太和善了,让你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白忘冬动作没有停下,将那冰刀在李天沐的胸膛来回摩擦。 “我都没有怪你之前的隐瞒,你居然还敢和我提条件,你这样的骗子,怎么配去超生呢?嗯~要不然还是把你给肢解算了,呐,你是喜欢先砍手,还是先砍腿,又或者说……” “对,对不起……” 李天沐吞咽着口水。 “是我说话太大声了。” 感受着胸膛那冷气和剧痛,李天沐果断地认了怂。 他知道,他可能拿捏不住白忘冬了。 “怂包。” 白忘冬轻蔑一笑,朝着后面后撤几步,坐到了桌子上,用手帕擦着刚才溅在手上的血。 被他嘲讽,李天沐也没有生气。 他现在就是砧板上的鱼,想要活着,只能是摇尾乞怜。 而且,他现在也不准备做刺激白忘冬神经的事情了。 这就是个疯子,疯起来完全不会管利弊,趁着现在他还没有完全发疯,还是先苟一波比较好。 “我虽然不能说和张家村之间的关系,但我能告诉你,除了辰阳门之外,还有哪几家参与了这件事。” “说。” 白忘冬眯着眼,仔细听着他的话。 李天沐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紫霞门,这个已经不用多说了。” 李芊悦都已经暴露得差不多了。 “还有就是青海门。” 这个仙门倒是没有在福仁客栈里见到过,大概是在单独行动吧。 “无生道。” 啧,邪道。 “紫藤教。” 唉,邪教。 “还有就是……” 李天沐突然轻笑一声,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样。 他抬起头,看着白忘冬。 淡淡的说出了那两个字。 “路,家。” 还没等白忘冬发问,李天沐就将接下来的话给说了出来。 “是,路家全体哦~我指的是,包括路森的那种。” 啧。 虽然早有所料。 但是…… 白忘冬突然神经质地笑了两声。 玛德。 顺德府这潭水,真的是要往死里淹他啊。 第96章 你的好友向你发来了一条组队申请 “他在说谎吗?” 走出刑讯室,等在门外的蔺冉冉第一时间走了上来,开口问道。 “你看出来的?” 白忘冬挑挑眉。 反正他没看出来。 “我看到你眯眼了。”蔺冉冉指了指他的眼睛。“所以我才觉得,你可能看出了什么。” “你倒是观察的挺仔细。” 白忘冬有些讶然地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眼角。 他喜欢眯眼这个毛病是从小养成的,这是种下意识的习惯,情绪波动的时候会眯眼,思考的时候会眯眼,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会眯眼。 所以蔺冉冉算是猜对了一半吧。 “怎么说呢?” 白忘冬靠在那刑讯室的门上,隔着窗口朝里面低着头被发丝遮挡住面容的李天沐看去。 “他确实是没撒谎,但也的确是在假装怕死。” “假装?” “对。”白忘冬点点头。“他其实根本就没有自己表现的那么懦弱。” 李天沐确实怕死,如果不怕死的话,也就不会绞尽脑汁地去想保命的方法了。 可如果说,他真的就怕死到可以背叛自己的宗门,那又倒不至于。 “你的意思是,他在骗我们?” “不,我说了,他没撒谎,他说的那情报十有八九都是真的。” 白忘冬眯眯眼,眼中闪过一丝饶有兴趣的神光。 刑讯室里的李天沐就像是察觉到了目光一样,缓缓抬起头,对准白忘冬目光的方向,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 “等等,我有点绕。” 蔺冉冉黛眉紧皱。 “你是说,他假装自己怕死,然后告诉了你一条真实的情报,把自己的同伙都给抖搂了出来?” “嗯。” 白忘冬想了想,点点头。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哈?为什么啊?” 蔺冉冉大为不解。 “这岂不是多此一举吗?” “舍得往出抛饵,当然是为了保护更大的秘密呗。” 白忘冬倒是没有惊奇。 “看起来我们还真的是离张家村的真相越来越近了。” “那他大可以说个假情报……哦。” 蔺冉冉突然反应了过来。 “我明白了,他是为了拖延时间,把我们的目光转移到其它地方。” 假情报很容易就会被识破,说个真的,反而能让他们顺着这条线一直往下查, “bingo。”白忘冬点点头。“大概就是这样。” 宾狗是什么意思? 蔺冉冉很习惯性的没有多问。 和白忘冬交谈,总能从他嘴里蹦出来一些听不懂意思的词句,她一开始还会礼貌性地问一问,但越到后来频率越高,蔺冉冉也就懒得去问了,反正也不影响正常对话不是。 “那我们要查吗?” 查了,不就顺了李天沐的意? “查呗~” 白忘冬伸了个懒腰,语气慵懒地说道。 “人家都把饵扔到你嘴边了,不吃白不吃,把他说的那几方势力的弟子给抓回来吧,至于辰阳门门主……” 白忘冬停顿了一下,缓缓开口。 “你还是去问问你义母的意思吧。” 毕竟是一方大仙门的宗主,处理这个人,越过蔺楠不太好。 不过,说起蔺楠。 白忘冬忽然就想到了她之前和自己说过,她和路森正在同张家村做交易。 啧。 这话说的不清不楚的。 虽然她口中的“无敌之军”已经够有排面了,可白忘冬还是觉得,这背后牵扯到的东西绝对不止是她说的那么简单。 他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锦衣卫的人,但如果蔺楠真的有问题,那么到了那个时候,再警惕恐怕就来不及了。 路森现在多少应该有些问题,蔺楠知道多少,又参与了多少,这才是更主要的问题。 所以,还是那句话。 “喂,蔺百户,你有兴趣查查你妈吗?” “……” 这一次,蔺冉冉沉默了。 大概过了那么两三秒左右,一记鞭腿毫不意外地抽向了白忘冬。 好吧。 又拒绝了。 “唉。” 白忘冬挡开蔺楠的鞭腿,蹲在了地上。 “那接下来的事情我就不管了,你去抓人,等抓到人,问一问张家村的下落,至于其他的事情,我就不用知道了。” 这条线到此为止。 无论是路森,还是蔺楠,又或者是辰阳门门主。 这是属于顺德府高层内部的事情,他一个从京城来的客人,管这些不太合适。 至于到了最后,谁站着,谁噶了,爱怎么样怎么样,就算是把脑浆子打出来,他也乐的在一旁拍手叫好。 诶,说起脑浆子…… 白忘冬眨眨眼,蹲在地上仰起头来朝着蔺冉冉看去:“对了,李天沐给我留着啊,我对他身上的禁制真的很感兴趣。” “……好。” 嘶—— 她还以为这是白忘冬吓唬李天沐的话术呢。 不过,就算是白忘冬,也应该干不出来生刨活人这种事吧。 额…… 想到这里,蔺冉冉沉默了。 …… 剿灭犯罪团伙的事情,就交给蔺冉冉去安排了。 和凤阳府一主二副的领导班子不一样,顺德府这边的锦衣卫千户所完完全全就是蔺楠都一言堂,副千户有,但是基本上都已经被蔺楠给架空了。 所以别看蔺冉冉就是个百户,可在千户所,她的命令就等同于蔺楠的命令。 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顺德府锦衣卫千户所的二把手。 能让二把手来给自己打工,白忘冬诚惶诚恐。 其实他也知道,蔺楠之所以让蔺冉冉听他指挥,多多少少也有要监督他的意思。 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十有八九蔺冉冉都会同步给蔺楠。 但,no problem。 没半点问题。 管她有没有小心思,是不是别人派来的眼睛。 好用就行了。 他就是一百户,能让一业务水平不低,同为百户的锦衣卫精英帮他冲业绩,他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张家村啊,张家村。” 白忘冬靠着椅背,双脚搭在桌子上,双手抱着后脑上看着福仁客栈的天花板,目光迷离。 顺德府所有事情的关键都在这个张家村的身上。 这村子到底有什么东西,能让这么多人趋之若鹜呢? 太平经虽然是稀世珍宝,但真的能让这些人连命都不要嘛?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 问题是越堆越多啊。 “那今天的信件就这么写好了。” 白忘冬手指之上灵力涌动,那悬浮在半空当中的纸笔飞快律动,书写着内容。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要好好保重身体,等我回去。” 写完这一句话,那墨笔就在空气当中消失不见。 半空当中的纸条,慢慢卷成一团落在了白忘冬的手中。 白忘冬将她装到了一个小竹简当中,手掌一招。 “扑棱棱。” 一只雪白色的信鸽径直从空中飞了下来,落在了白忘冬的手心里。 白忘冬习惯性地挠了挠它的翅膀,结果得来的就是小白鸽那鄙视的目光。 就这,就这,就这水平还敢撸鸽子? 你也不嫌丢人! 没有去管信鸽那鄙视的模样,白忘冬自顾自地把那竹简给绑在了信鸽的腿上。 自从离开京城,他就在保持着每隔三天给京城那边送封信的习惯。 这是个好习惯。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蔺楠要想要解决他这个麻烦,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借口,把他留在顺德府里当化肥,造福一方田地。 而现在,蔺楠之所以在高楼之上那般劝导也没敢动手,就是在忌惮如果自己一旦失联,很有可能会招惹到远在京城的北镇抚司。 罗睺那个怪物,可不是好相与的。 白忘冬不知道蔺楠和路森正在暗地里面搞什么,但他知道,要是罗睺来了顺德府,恐怕这两人连睡觉都不会安生。 所以,有这玩意在…… “老子想怎么浪就怎么浪。” 白忘冬双手抱着鸽子,轻轻一扔,那白鸽身形矫健,一下子就张开翅膀从窗户冲出了福仁客栈,朝着远方飞去。 白忘冬看着它离开的背影,眯了眯眼。 也不知道,先看到这封信的人会是谁? “猜猜我是谁~” 就在这个时候,一双嫩白的手掌隔着几厘米虚捂住了他的眼睛。 白忘冬没有半点惊讶,他只是眨了眨眼。 就是,怎么说呢…… “我应该猜是谁比较好?” “啊!你看到了。” 徐妙锦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连忙环顾四周,侦查着这大厅里的每一个角落。 最终,她的目光锁定在了天花板的位置。 果然,在那里,她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存在的波动。 好家伙,这位置选的还真不赖,直接把整个大厅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徐妙锦收回手,鼓了鼓脸,然后就迈着轻快的脚步一屁股坐到了白忘冬旁边的椅子上。 “总觉得你们两个像是来游山玩水的一样。” 白忘冬和跟过来的清宓打了个招呼,然后吐槽地说道。 这两人来了也有几日了,可每天出去,就是在逛这里,逛那里的,今天进一进深山,明天入一入茂林,跟着他们的锦衣卫都快无聊死了。 那哥们甚至怀疑,他是在那里得罪了蔺冉冉,这是打算将他下放到下面百户所的前奏。 “想知道我们两个来这里干什么啊?” 徐妙锦一眼就看出了白忘冬在套他的话,立马语气轻快地说道。 “我要是告诉你,我们也是来拯救天下苍生的你信不信?” 苍生何辜啊,成天到晚这么多的苦难。 “信,我可太信了。” 白忘冬煞有其事地疯狂点头。 反正都已经有一个救苦救难张宇霄了,现在再来一个大慈大悲徐妙锦也不是什么问题。 “信就好。”徐妙锦一脸严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白忘冬仙友,我们现在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我拒绝。” 白忘冬连一秒钟都没有思考,这三个字直接脱口而出。 “拒绝无效,别忘了,你还答应过我一个条件呢。” 真当本小姐之前是给你白打工的啊,现在就到了收报酬的时候了。 “那是说调动锦衣卫,不巧,现在顺德府的锦衣卫忙得很,大概是没时间陪你玩了,等过段时间好了。” “不用,反正这眼前不就有一个现成的锦衣卫吗?” 徐妙锦眨眨眼,连着拍了两下白忘冬的肩膀。 “少年啊,和我们去拯救世界吧。” 叮,你的好友向你发来了一条组队申请,是否选择接受? “……” 要不然他还是去问问蔺冉冉,那边还缺不缺人好了。 他总觉得,面前等着他跳的,会是个坑。 …… 正月初一,华灯初上。 蔺家山庄。 “小姐,那位公子来了。” 听到侍女的报告,七岁的小女娃刚穿戴好新衣就一路疾跑闯进了小楼的顶阁。 星空之下,她一眼就见到了那个身姿挺拔的温润青年。 那笑容,还是如她记忆中一般,就像是春日中的暖阳,让人觉得特别的舒服。 “笑得好看哥哥~” 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小女娃直接一头扎进了那青年的怀中。 青年一脸宠溺地把她抱起:“数日未见,小楠儿是不是又吃胖了?让哥哥瞧瞧,这小荷包里装了些什么好吃的啊。” “不给你看!” 小女娃一把抱住自己的小荷包,警惕地看着他。 “这是楠儿的秘密,就算是笑得好看哥哥也不给看。” “是吗?那……哥哥给小楠儿带了好好吃的点心,不打开荷包的话,要怎么给小楠儿呢?” 青年一脸为难的样子。 听到这话,小女娃抿了抿嘴。 笑得好看哥哥每次带来的点心都好好吃的,她想吃。可是,小荷包里有楠儿的秘密,不能让笑得好看哥哥看到。 这怎么办? 诶。 要不然…… 小楠儿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楠儿可以现在就吃掉,只要放进肚子里,就不用开荷包里啊。” 这大眼睛,布灵布灵的。 青年一下就笑了,他忍不住捏了捏小楠儿的脸:“你可太可爱了,比我家那个臭小子不知道可爱多少。” 被捏脸了,不高兴。 蔺楠瘪瘪嘴。 她觉得自己已经是大孩子了,被捏脸,这是小孩子才该做的事情。 “你呀,别太宠她了,我们两个是平辈相交,你总让她喊你哥哥,这像是什么样子。” 坐在一旁被忽视了大半天的中年人终于是忍不住开口了。 他一脸无奈地看着这一大一小:“再说了,那荷包里不就是装了条赤血蛇吗?又说什么好藏的?” 这话一说完,中年男人就看到了青年的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目光。 紧接着,小楠儿的小脸就涨红了。 她狠狠一脚踩在中年男人的脚上,一路小跑,跑出了屋子:“再也不喜欢爹爹了。” 中年男人一脸懵逼。 他是谁,他在哪,刚才发生了什么? “蔺大哥啊蔺大哥,你是真该好好学学怎么和自己的女儿相处了。” 青年哭笑不得地摇摇头。 “哈?” 蔺大哥一脸茫然。 他觉得自己和女儿相处的很好啊。 “算了,不说这个。” 想不懂的东西就等闲时再想,蔺大哥给青年公子倒了杯酒。 “这好好的元日,你不在家中陪伴父母,来寻我做甚。” “你猜。” “你猜我猜不猜。” “蔺大哥真是的,我都几顾茅庐了,还要说这样的话。”青年公子微微一笑。“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我与你相交是看在你我脾性相投,可若是你存了别的心思,那这待客之道,可就同待友之道不一样了。” 蔺大哥饮了杯酒,同样笑着回应。 “我知道。” 青年公子点点头,抬眼看向了蔺大哥。 看着这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无论多少次,蔺泓总是能从这双眼睛当中看到这眼底的神光,就仿佛,这人心底的光从未有过熄灭。 这孩子,好像坚定的过了头。 蔺泓松开酒杯,目光逐渐认真起来,他看着青年公子,淡淡说道:“对于你的身份,我多少也能猜到一些,你能来这么多次,也算是看得起我,这样,我就你问一个问题。” “但问无妨。” “你眼中所注视着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画面?” 听到这个问题,青年公子微微一愣,旋即洒然一笑。 “我本以为蔺大哥会问一些别出心裁的问题,亏我来之前还翻了不少的典籍。” 青年公子手指在酒杯之上轻轻摩挲,片刻,他站起身来,走到了栏杆处的位置,看着外面灯火通明的蔺家山庄,目光有些迷离。 他眼中注视着的,永远都只是那一个答案。 “我想那是,家家户户有良田,四海之内无灾祸,行道之途不血腥,人族境内战乱平,从始至终,我的心愿从未有过改变。” 清朗的声音就这样平稳响起,没有多激昂,没有多壮怀,但只要是个人在这里,就能听出来这并不是虚言。 即便是蔺泓听到这些话,眼皮都不由地下意识跳了挑。 “天下民生,三灾两祸,仙道交锋,国土之争。” 蔺泓不由地咂了咂嘴。 “好家伙,你这所求,一个比一个要难。” “再难也要去做。” 青年昂声说道,他转过头,那双眼睛当中有着光亮在闪烁。 “这条路虽然长,但终究看得到尽头,如果一代人做不成,那就交给百代人去做,若是一个王朝做不到,那就换个王朝去做。我们要做的,就是这个开始,有了开始,后世子孙才能走在这条路上。” 青年伸出手,满目诚恳。 “蔺兄,我真的想要请你出山,助我一臂之力。” 蔺泓看着面前的手掌,不知道为何,那颗沉寂半生的心,仿佛又一次开始变得鲜活。 那是一种无法抗拒的感觉,他看着眼前这个一脸真挚的青年,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知道的,答案或许早就有了。 “真是的,看来还真要把命给交到你手里了。” 蔺泓一把拍落青年的手,他站起身来,端起酒杯,表情正色。 “今日答应你所请,不为别的,只为你所描绘的那个世界,那样子太美,我想去亲眼看看。” “即便此生未见,来世也一定能够得见。” 青年同样端起酒杯,他目光认真,开口说道。 “唯愿有一天,能见到盛世的花,开在大明的每一个角落。” “你我同行。” “你我同行。” 两人碰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我也要帮笑得好看哥哥!”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躲在门后面没有离开的小楠儿撞开门冲了进来,小脸涨红。 “楠儿也要看到那好看的花。” 青年和蔺泓对视一眼,洒然而笑。 “好啊。” 青年上前两步,弯下腰,半蹲在了她的面前。 “那哥哥,就等着你长大。” 到那时。 到那时…… “千户大人……” 颤颤巍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蔺楠缓缓睁开了眼睛,一眼就见到了那熟悉的天花板。 哦,又做梦了。 “千户大人……” 这颤颤巍巍的声音又一次提醒,蔺楠回过神来,转头看向了跪倒在躺椅旁边,颤抖着身子的锦衣卫下属。 而那颤颤巍巍的来源,就是那捆绑在他脖子上的红蛇。 “小四,回来。” 因为是刚睡醒的缘故,蔺楠的声音有些沙哑。 那红蛇一听到蔺楠的声音,就连忙离开了锦衣卫的身体,直接顺着躺椅爬到了蔺楠的肩膀上,一动不动了。 “怎么了?” 蔺楠淡声问着那锦衣卫。 “白百户送往京城的信件。” 那锦衣卫从腰间取出了一个竹简,双手奉上。 “又到第三日了吗?” 蔺楠直起身子,从他手中接过竹简,缓缓打开,到处了里面的纸条。 “我看看,又写了什么。” 可当她将目光转移到那句“你若安好,便是晴天”上面的时候,多少有些懵住了,她抿抿嘴,把纸条倒过来,看了一眼后面右下角那个微小到几乎看不见的标记。 没错啊,确实是白忘冬给罗睺的信件。 “总之,就是一封报平安的简讯,对吗?” 蔺楠沉默了好久好久,这才反应了过来。 “如果没有暗语的话……” 感觉到蔺楠的目光愈发冷肃,那下属连忙打了个寒颤,硬声说道。 “这就是一封报平安的简讯。” “那就照老样子把鸽子放回去吧。” 蔺楠把纸条重新装好,扔给了下属。 “做的漂亮一些,要是被罗睺发现了端倪,我就把你给送去蛇窟喂蛇。” “是……” 紧张地吞了口口水,下属小心翼翼地把那纸条收好,然后退了出去, 看着下属离开的身影,蔺楠呆愣了几分钟,然后幽幽一笑。 “再等几天,就几天……” 第97章 结伴同行 张家村。 这里密密麻麻跪着的人已经超过了三日。 甚至在这些天里,还有不少的人陆陆续续地跪在这里,对着村长所在的屋子,低头俯身,一言不发。 他们有些人的嘴唇都已经干裂到满是血痂的程度,显然是这些天滴水未进。 “都跪在这里干嘛?滚,都给老夫滚回家里去。” 一个暴怒的声音响起,不少人抬起自己失神的眼睛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跑过来的是一个风风火火的小老头。 “六羊叔……” 看到他,跪着的人里有人下意识叫道,语气中满是哀求。 “我已经知道了。” 张六羊目光阴沉,压抑着自己胸腔当中的怒气,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柔和一些。 “你们先回去等消息,放心,这事我来处理。” “六叔……” 就像是没有听到张六羊的话一样,一妇人继续叫道。 “放心,放心。” 张六羊语气轻柔。 “你先回去,我一定能把小十一给带出来。” 这妇人是张月英的母亲。 “张穆,快把你姐给带回去,她要是再跪一会儿就真的见不到小十一了。” “好。” 从妇人的身后,爬过来一个神色萎靡的男人,他将妇人从地上拽起来。 拽起来的第一时间,妇人就晕倒了过去。 张六羊见此,眼中的怒火更甚了。 他恶狠狠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屋子,压低声音冷冷说道:“老杂毛,这可是你的儿媳妇,你就一点都不考虑考虑你儿子吗?” 屋子当中并没有回应。 张六羊气极了,他强压着自己的怒火,咬牙切齿地对着身后那些还在跪着的人说道:“都滚,快点滚,不要再让老夫说第三遍。” 像是察觉到了张六羊那满值的怒气,跪倒在地的村民相互对视一眼,然后一个接着一个的站了起来,迟疑了几秒,在感受到张六羊那如同冰刀一般的眼神之后,这些人连忙陆陆续续地离开。 里面有几个死心眼,就是打死都不离开。 张六羊也没办法,总不能真把人给打死吧? 所以就给了他们身边人一个眼神,把他们打晕,这才带离了这里。 一时间,村长屋前的区域骤然安静了下来。 这里,只剩下了张五牛和张六羊两个人。 “老杂毛!老子这才刚回来就听到你把小十一关在虎豹林里三天了,你他妈的是疯了吧,那可是你亲孙女,王八犊子,你是真他娘的想绝种是吧。” 所有人一走,张六羊总算是不压抑自己的怒火了,直接爆炸,放声怒骂。 “就因为是亲孙女才要严惩。” 张五牛的声音无喜无悲。 “十一这一次犯的错不小,轻拿轻放,不足以服众。” “放你娘狗屁!” 张六羊指着他,大声吼道。 “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他娘的到底在干嘛,你本来就想让那群村外人把那群仙门弟子给招过来,这么一说,小十一怕不是还有功呢。” “你不要颠倒黑白。” 张五牛无奈地说了一句。 “我是想要让那群仙门弟子来顺德府,可我不想让太平经暴露世间,招来锦衣卫。” “谁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呢?” 张六羊冷笑一声。 “你多伟大啊,你他娘的高高在上,就会给我们发布命令,啥也不和我们商量,直到现在,我都没完全清楚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只管听令就好。” 张五牛淡淡道。 “一切都是为了先祖的鸿愿。” “每次都这么说,每次都这么说。” 张六羊一脚把屋子前插着的旗子给踹断:“你每次都这么说!” “自从你坐上了村长的位置,你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你到底要冷血到什么时候?搞得村子现在人心惶惶的,你配当这个村长吗?” “我不配你配?” “我绝对比你强。” “你又打不过我。” “要是老子能打的过你,老子早就把你给掀了。” 张六羊抱着肩膀,目光中尽是嘲讽。 “你现在也就只有一个实力可以拿出来吓唬吓唬人了。” “那你也是打不过我。” “滚!” 张六羊怒吼一声。 “老子不想和你扯皮,我现在就要去虎豹林里把小十一带出来。” 作为治愈过张月英伤势的人,张六羊最了解张月英现在伤到了什么程度,要是傻小子罗正……不对,现在是白忘冬能给她每天按时按点地喂药,那这伤势虽然能好上一些,但真的好不了多少。 就凭她那具身体的情况,她要是能从虎豹林里出来,这得是多么微小的概率啊。 “不行。” 张五牛直接开口道。 “距离整整三天还有两个时辰,时间不够,不能出来。” “你是真畜生啊。” 张六羊都被气笑了,他一边捂着眼睛,一边坐在了屋子前的台阶上。 一时间没有了话。 两人都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良久,张六羊幽幽一叹。 “小七死了。” “……猜到了。” “小六也被你给杀了。” “他做错了事。” “小四半年前也死在了村子外面。” “没办法。” “老大病死了。” “……” “小九快要死了。” “小十一也奄奄一息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呵,想说什么?”张六羊放下捂着眼睛的手,一脸的颓废。“我都没敢和村子里的人说小七的事,小六小七都没了,张青一家这辈子也没了念想,都是为了你那所谓的先祖鸿愿。” “值得。” “值得你麻痹。” 张六羊突然站起身来,他恶狠狠地看着纱帘对面的那个老人,一身鬼炁瞬间沸腾。 “老子不干了,今天就把你给挑下来,这村长的位子,老子来坐。” 面对他的挑战,张五牛不为所动:“这位子,你坐不了,整个张家村只有我一个人能坐的了。” 他缓缓站起身来,撩开纱帘,露出了那张苍老的面容。 他就这么安安静静盯着张六羊,仿佛在说一件极为理所当然的事情:“你会死的。” “那就来弄死我啊。” 张六羊身上一层层墨黑色的铠甲覆盖在身上,整个人气息逐渐凌厉。 “唉~” 张五牛叹息一声。 村子里出一个太平经的变种不容易,张六羊的吞鬼秘术很值得研究。 可惜啊,这么一个好苗子,今日就要陨落在这里了。 “来吧。” 张五牛轻声说道,语气平平淡淡。 随即,鬼炁遮天,雷霆降世。 张家村的天,阴晴难定。 …… “ok,我再确认一遍,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接下来要去拜访一个在册邪门骨佛寺对吧?” “是的。” “然后我们还要和骨佛寺借一样东西使使,对吗?” “嗯。” “我还必须得带着你和清宓一起去,这样理解没错吧?” “一点错都没有。” “呵,你是在开玩笑的吧。” 白忘冬原本还笑吟吟的笑脸一下子拉了下来。 “你不要告诉我说你不知道仙门和邪门之间的争斗有多严重,佛宗就算是再避世,那也是仙门中重要的一脉,骨佛寺这个邪门听名字我就知道和佛宗绝对不对付,你让我领你们上门,怕不是想要我去踢馆吧?” “怎么可能?” 徐妙锦眨眨眼。 “我们是去借东西的,要是踢馆那不就成了抢了吗?最多,最多发一封战书给它,这样一来,就是合理的比试啦。” “呵。” 白忘冬双手在胸前比了个叉。 “不可能的,想要我出手,绝对不可能。” 开玩笑,他后面的事多着呢,现在打上一家邪门,赢了元气大伤,输了丢人至极,这种左右都不讨好的事情,白忘冬才不会去做。 “可是你还欠我一个条件诶。” “要不然我给你找两个帮手,这两人绝对愿意陪着你打上邪门。” “谁啊?” “那当然是……” 白忘冬拍拍手。 紧接着,就从后方走出来两道身影。 两个人目光有些尴尬地看着徐妙锦和清宓。 白忘冬看到这两人以后,感慨地摇了摇头: “堂堂的天师府小天师和天衍山执盘人,居然也会跟踪别人,啧啧,这还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唉,这世界太可悲了,赶紧毁灭掉算了。” “……” 君陌轻咳一声,他看了眼张宇霄,这货还是一脸的冰冷,不说话的情况下,活脱脱就是个高冷男神。 不过以君陌对张宇霄的了解,这货现在不说话,单纯只是因为跟踪别人被抓包以后的尴尬。 但君陌不知道的是,这是张宇霄第二次被现场抓包了。 更尴尬好吧。 “跟踪一个鬼修,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 徐妙锦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两人,开口就是嘲讽。 “咳。” 君陌又咳嗽了一声。 “我们不知道白仙友在这里的。” “???” “所以,你们是在尾随两个妙龄少女?” “……” 什么话,什么话这是。 这话虽然是大实话,但这么说出来总感觉有点奇怪。 “白仙友真幽默。” “不,我没在开玩笑。”白忘冬摇摇头。“根据你们两个人的犯案情节严重程度,我是会直接让六扇门来抓人的。” “……” 君陌和张宇霄抽抽……好吧,张宇霄是个面瘫抽不了,只有君陌一个人抽了抽嘴角,然后和张宇霄对视了一眼。 这一眼的意思很明确。 “你来说。” “不了不了,你说,你说。” “还是你说吧,小天师威名远扬,你的话更有信服力。” “你说更好,作为天衍山执盘人,得从现在就开始累积威望。” 两人就这么推啊推,推啊推的。 看得一旁站着的三人满眼疑惑。 这两人…… 有病? “那还是我来吧。” 君陌拗不过张宇霄,率先投了降。 “我和张小天师,也要去一趟骨佛寺,不过你们别误会,我们去那里有自己的事情,不会和你们搭伙的。” “好嘞,我们走。” 白忘冬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要离开。 徐妙锦和清宓特别配合的一同转身。 然后,后面那两人抬脚就跟了上来。 “什么意思?” 白忘冬回过头,戏谑地看着两人。 “只是单纯的想要助白仙友你一臂之力、” 君陌笑呵呵地说道。 这话说的,义正言辞。 “假话。” 但他们似乎忘了,这边可还有个人形测谎仪在的。 这么一来,这气氛又一次变得极为尴尬。 “真是的,有什么不能说的。” 张宇霄开口了,他二话不说就嘲讽了君陌一句。 “这么畏首畏尾的,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当上这个执盘人的。” 君陌表情一僵,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但张宇霄并没有发现君陌的表情不对,他直接开口朝着白忘冬三人解释道:“我们这边确实是想要进骨佛寺里走一趟,至于跟着你们的理由,其实和这二位差不多,我们进不去骨佛寺。” 是的,他们之前试过。 以他们的身份根本没办法光明正大地进入到骨佛寺当中,甚至于,他们刚报上自己的名号就被骨佛寺的人给赶了出来。 当时在骨佛寺那群人眼中,张宇霄看到了看待垃圾的目光。 这种人人喊打的感觉,是张宇霄之前从未体验过的。 倒不是说他觉得心里不好受了,只是第一次如此直观的意识到,仙门邪门的矛盾已经累加到了这种程度。 若是再这样继续下去的话,恐怕总有一天,这份矛盾会爆发出来。 届时,整个修行界怕不是会被卷起一场无与伦比的风暴。 “行吧,我大概了解了。” 白忘冬点点头。 这两拨人的理由都一样,就是局限于仙门身份,所以没办法让骨佛寺开门迎接。 只不过,有点意思的是这两波人居然不是冲着一个目的来得。 这骨佛寺当中居然有如此之多的神妙之处? “不过我先说好,我就是个小小的百户,人家要是不让我带你们进去,我也没有办法。” 真到了那时候,要还是非进不可,那就只能是打进去了。 反正有了张宇霄这么一位顶尖的打手在,打进去,也就只是个时间问题。 “没事,你一定能行的。” 徐妙锦语气笃定。 你猜她为什么会回来找白忘冬一起来? 不就是因为肯定白忘冬能够带人进去吗? 这骨佛寺,就是一纯纯的欺软怕硬的主。 锦衣卫的名声在邪门里面可不怎么好听,面对仙门,他们可以有恃无恐,但面对朝廷,面对锦衣卫,那就得是另外一个态度了。 这波,这波叫做以恶制恶好吧。 于是,白忘冬耸耸肩。 “那就走吧,朝着骨佛寺进发。” 原本三人的队伍扩充到了五人。 五个人里还有三种不同的想法。 这倒是有点有趣。 白忘冬嘴角噙着笑,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四个人的一举一动。 看来之前的谜题今日能一下子解开两个了。 …… 骨佛寺距离城中有些远,五人又都是徒步。 虽然白忘冬也不知道为啥这几人这么不着急,但既然他们想要徒步,那就徒步好了,他今天的身份,就是一工具人。 陪完这一天,之前答应徐妙锦的条件也就一笔勾销了。 “对了,先说好。” 坐在路边的客栈当中,白忘冬刚把筷子给清洗完准备用餐,就听到了徐妙锦的声音响起。 “白忘冬这一趟,是我用一个条件换来的,既然你们也要借着他的势进骨佛寺,那也就是说,你们是欠了我一个人情。” “明白。” 君陌点点头。 “不知道徐小姐所求何事?” 既然徐妙锦这么说了,那就大概率是有要用到他们的地方了。 “之后在骨佛寺,若是遇到突发情况,还请两位能出手相助。” 徐妙锦微微一笑,美眸灵动。 “当然,发生意外的可能性很小就是了。” 听到这话,白忘冬夹菜的动作微微一顿。 怎么说呢? 这话他怎么听着就这么像是在立flag啊,一般来说,这么说的话,十有八九都会出现意外。 不过…… “咳,你总得告诉我们你去骨佛寺是为了什么,这样我们才能知道该怎么帮你吧?” 白忘冬默默插嘴。 “你这算盘珠子都快崩到我脸上了。” 徐妙锦翻了个好看的白眼:“套话套的这么明显,也不知道该说你光明正大好呢,还是心里算计太多好呢。” 白忘冬被拆穿也没有尴尬,他只是眨了眨眼,静静听着徐妙锦开口。 “不和你说,是因为这件事干系很大,若不能完全确定,说出来只是令人困扰。” “我其实蛮想要被困扰困扰的。” “呵。”徐妙锦撇了他一眼。“可我不忍心让你困扰啊。” “没关系,尽管困扰我。” 白忘冬大义凛然地说道。 “我这人最喜欢被困扰了。” “但我这人不喜欢困扰别人。” “开玩笑,我们认识多长时间了都,这怎么能算是别人呢。” “好像,也认识没多久吧?” 徐妙锦闻言微微一愣,从凤阳府到现在,他们两个认识的时间貌似都还没超过一个月。 “很长了。” 白忘冬一脸认真地说道。 都快一个月了,这还不长? 他来这世界才半年,这都已经六分之一了好吧。 “……” 徐妙锦无言。 “白施主,此事确实不能外泄。”就在这个时候,清宓开口了,她语气诚恳,双手合十。“这是佛宗规矩,还请不要为难妙锦了。” “哦,佛宗规矩。” 白忘冬闻言眼波微动。 是佛宗规矩,不是静水庵的规矩。 懂了。 “明白,那我就不再多问了。” 一旁的徐妙锦无奈地扶额。 傻姑娘,你这一句说出来,基本上就能让人猜个七七八八了好吧。 不过,她倒也没说什么。 只要没有明确说出来,那就不算是坏了规矩。 佛宗这地方,对“规矩”两个字有着极为严苛的要求,若不是徐妙锦她自己身份特殊,清宓是万万不可能来找她帮忙的。 不过也幸好她来了。 要不然,面对白忘冬这些人,这傻妮子真不一定能应付的了。 暂且不提白忘冬这货,就现在和她们坐在同一张桌子上这两个看起来憨憨的顶级仙门的继承人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货色。 至少截止到目前为止,徐妙锦没有从他们嘴里听到半点有关于这次顺德府之行的明确内容。 “话说回来,白仙友是在京城任职的对吧?” 而就在这个时候,君陌主动开口岔开了话题。 “没错。” 白忘冬点点头。 不知道他想要说什么。 “说起来,我记得在京城北镇抚司当中,貌似还有一个我们认识的师姐。” “可别‘我们’,我辈分比你们大。” 张宇霄第一时间开口提醒道。 这让君陌下意识露出了苦笑。 确实,张宇霄这辈分确实比他们都要高一层,他是天师府现任天师的弟弟,真论起来,福仁客栈那群仙门弟子,大多都要叫他一声师叔。 “这人是……夜流霜?” “白仙友与之相熟?” “还算不错。” 至少在北镇抚司里面,是和他能玩得到一块的那种。 “夜师姐,近来可好?” “就那样吧。”白忘冬微微挑眉。“你们都知道她?” 按理来说,夜流霜当锦衣卫的年头不算短,应该早就不在仙门当中活动了才对。 无论在哪个世界,只要沉默,就会被遗忘。 除非,这人干过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当然知道。”君陌语气平缓,但白忘冬还是从中听出了些惊叹的意思。“那可是夜流霜。” so? 你光说个这个有毛用? 你得说举具体案例啊。 你这样,高中历史大题是会扣你分的。 “夜施主在仙门当中,确实很有名。”贴心的清宓开口了,她为白忘冬解惑道。“据说夜施主天生剑道通灵,自小被养在天剑山,不为外人所知,三年前夜施主下山,上门挑了三百二十五家剑道仙门的天骄,名声大振,只不过在这之后……” 呵,在这之后就加入了锦衣卫。 白忘冬想象一下当时的情况就觉得好玩。 一个根正苗红的天剑山天骄,在挑了那么多家仙门之后,名声大振,被冠上“仙门未来”这样的称号,结果人家转头就投了锦衣卫。 嘶—— 这得多打脸啊。 白忘冬都提那些仙门感到尴尬。 只是没想到,夜流霜还有这样的辉煌事迹,怪不得三年了,还有仙门弟子会提及她的名字。 “那小天师可曾遇到过她?” 毕竟都是仙门翘楚。 “呵,我当时在闭关。” 张宇霄酷酷地说道。 “假话。” 徐妙锦毫不留情地拆穿他。 张宇霄微微呆愣了一下。 他丫的,怎么就忘了这里还有个这么个倒霉玩意在呢。 “咳,个人隐私。” 实际上,他当时被他兄长禁足了。 但这能说吗? 显然不能。 他可是小天师诶,说这个不要面子的吗? 就在张宇霄想着要如何找补的时候。 一个温润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了起来。 “阿宓,竟能在这里遇见你……” 白忘冬玩味一笑。 狗皮膏药,粘上来了。 第98章 快刀斩乱麻 “阿宓,好巧,竟能在这里遇见你。” 这温润的声音一响起,白忘冬等人就停下了交谈,转过头朝着说话那人看了过去。 果然,不出白忘冬所料,能叫出“阿宓”这个称呼的,除了这块狗皮膏药之外,怕不是没有其他人了。 路伏。 就是正在追求清宓的那位公子哥,据说是路家年轻一代的顶梁柱。 “你怕不是有病吧?” 他话音刚落,徐妙锦就在第一时间开口了。 “阿宓也是你能叫的?” 要不是知道清宓对这件事毫不动摇的态度,徐妙锦还真以为这人和清宓感情有多好呢。 “徐小姐,我们倒是几日未见了。” 被徐妙锦骂,路伏没有半点气恼,他仍旧和颜悦色地朝着徐妙锦开口说道。 “滚,不想和你见。” 徐妙锦抬起手臂,指着客栈外面说道。 这话,是半点情面都没打算给这路公子留啊,可想而知,徐妙锦得讨厌这人讨厌到什么程度。 “徐小姐可能对我有什么误解。” 路伏非但没有离开,甚至坐在了白忘冬旁边那张空着的椅子上,心平气和说道。 看到这一幕,白忘冬眉头微挑。 说实话,白忘冬长这么大其实是没有见过“死缠烂打”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没想到,今天居然能在这里见到。 他要是清宓,现在绝对无语到极点了。 这不活脱脱就是一下头男吗? “不不不,我对你可没有误解。” 徐妙锦连忙摆手,和路伏解释道,生怕这人对她的话产生什么误会。 这种误会必须要澄清清楚才行。 “路施主。” 作为正主之一的清宓开口了,纵使是她这般好脾气的人,此刻都有点忍不了了。 “你这样于我而言真的很困扰,还请你不要再这样了。” 柔声细语之下,是清宓气恼的声音。 听到清宓这般讲,路伏终于是慌了:“阿宓,可是我做错了什么?” “都说了不要叫‘阿宓’。” 连本小姐都还没有这样叫过呢,你算老几? “路施主,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并不是你的良配,你还是莫要执着于一个出家之人比较好。” “阿宓,你知道的,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 路伏的话里面藏了多少的柔情,那此刻坐在这里的这些人就觉得有多肉麻。 白忘冬直接搓了搓自己的肩膀,那一瞬间的冷让他这个常年玩寒气的鬼修都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说真的,白忘冬觉得,这路伏就和徐妙锦说的一样,多少是有些病在身上的。 截止到目前为止,白忘冬就看到了一个极度自我的人在那里表演着所谓深情的独角戏,入戏这么深,根本半点都没有去听其他人说话。 徐妙锦没有反驳,那也就是说,这货说的都是真话。 可这真深情表现出来的却跟假的一样,这也是没谁了。 “走!” 清宓破防了。 是的,那个从来都是一副温温柔柔样子的小师太终于是破防了。 她恼怒地喊了一声,简直震惊了在座的所有人。 这好像还是白忘冬第一次见到清宓发火。 别说白忘冬了,就连徐妙锦都没见过这场面几次。 清宓小脸涨红,怒视着路伏。 路伏骤然慌乱起来,他手足无措地从座位上站起,然后一脸不知所措地看着清宓:“你别这样,我,我不说了就是了。” “这位仙友,喜欢一个人没有错。” 君陌叹了口气,默默说道。 “可你的喜欢若是对她造成了困扰,那你这样的喜欢就显得有些廉价了。” 听到君陌这话,张宇霄极为惊奇地抬起头瞅了他一眼。 嘶—— 这货,莫不是背着他有了仙侣吧? 这种话是君陌这个万年单身狗能说出来的话吗? “我对阿宓的喜欢才不廉价!” 路伏冷声说道。 “我永远都不会对她造成困扰。” “那你就滚啊。” 张宇霄冷声道。 “你在这里真的很碍眼。” 冷面小天师的杀伤力还是不小的。 白忘冬看着这一桌子的人声讨路伏,不由地叹了口气。 “你叹气干嘛?” 徐妙锦不满地问道。 “只是觉得路公子有些可怜罢了,他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到底有什么错,要被你们这么声讨?” 白忘冬从椅子上站起身,还没等路伏反应过来,他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路伏的身后,双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呐,路公子,能告诉我,你喜欢清宓的哪个地方吗?” “哪个地方?那当然是……” “嘘——” 白忘冬手指放在嘴边, “我可不想听到‘全都喜欢’这样的答案,我在问你,你是喜欢清宓的心肝脾胃肾,还是那一头看起来不错的脑髓,又或者说,你只是单纯的喜欢那具骨骸?把答案说出来,也许我会帮你。” “你在说什么???” 路伏震怒。 “我怎么可能会……” “连喜欢都不敢大声说出来,少年哦,你不勇敢。” “谁会喜欢这些东西???” “那你也配说喜欢她的全部?” “哈??你莫要偷换概念!” “那你到底喜欢哪个?” “我……” 看着顿时哑口无言的路伏,周围其他人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果然,这是白忘冬的主场。 而此时的白忘冬则是在看着路伏的后脑勺目光闪动,其实他绕到后面来是想撬开这脑壳看看,这货脑子到底长的有多大的。 但是很可惜,他还没有拿出自己的工具,从另一边传来的声音就打断了他的动作。 “伏哥,你来了怎么不说一声?” 那是距离白忘冬他们这桌不太远的一桌上传来的声音。 说话的锦衣少年挥着手,一脸的喜悦。 路伏听到这个声音瞬间回神,朝着挥手那人看去。 然后他就深吸一口气,一脸认真地看向清宓:“我不会放弃的,无论你问我几次,我都不会放弃。” “莫要堕了痴念。” “我心如铁。” 路伏坚定地说道。 “你们这是要去何处?可否带我一个,我能护你安全。” “就凭你,你能保护谁?” 徐妙锦淡淡道。 “徐小姐,路某在顺德府也是有些名声在外的。” “那要不然试试?你要是能干掉他们三个里面的任何一个,我都让你跟着。” 话音一落,路伏朝着徐妙锦说的三人看去。 张宇霄依旧冷面,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 君陌笑容温润,看起来极为好相处。 然后,他看向站在他身后的白忘冬。 白忘冬很热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 只不过,那目光总觉得有些奇怪。 下意识得,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好吧,他承认,这三个人,他一个也打不过。 即便路家没有参与到太平经的争夺当中,可路伏还是了解到了一些其中的内幕。 而作为争夺者中最有实力的几人,路伏自然认识。 天衍山执盘人君陌。 天师府小天师张宇霄。 还有就是这个几次从混乱当中将张月英救走,一身实力极为强悍的锦衣卫百户。 这个人,是叔父特意叮嘱过他的。 “抱歉,打扰了。” 路伏双手抱拳,向着几人行礼,然后转身离去。 这样子,活脱脱就像是被几个反派欺负了的男主,就差在心里补上一句“莫欺少年穷”,“此仇来日必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样的话了。 看着他这么干脆利落的离开,几人微微惊讶了一下。 “我们是否有些过分了?” 清宓看着路伏那落寞的背影,皱着眉说道。 但话一开口,她就立马反应了过来,连忙手舞足蹈地解释道:“你们不要误会,我的意思不是说你们的做法有错,我只是觉得,我是不是有些太狠绝了,我是不是应该再委婉一点和他说的,这样的话,会不会影响到他的道心?” “傻姑娘。” 徐妙锦玉指伸出,戳了戳清宓的额头。 “慈悲不是愚善,佛祖没要求你们对每一个人都善心大发,在慈悲为怀的基础上,你要做的应该是遵守本心。” 其实与人相处的时间越长,你就越能发现一件事。 那就是对一个人的印象总是会在交流当中慢慢改变。 白忘冬对清宓的初印象是在那辆马车当中,那个时候的清宓笑容柔和,落落大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特别通世事的大姐姐,可实际相处之后呢,白忘冬这才发现,清宓虽然温柔,但却有些单纯,虽然心善,但是却有些天真。 她不傻,可在某种时候总会有自己的坚持,这又让人觉得她有些傻。 这样的人,喜欢的人会特别喜欢,但讨厌的人也会特别讨厌。 而白忘冬,是处于即可以喜欢,又可以讨厌的那个行列。 至于徐妙锦…… 呵,这姑娘就更有意思了。 反正直到现在,白忘冬也不觉得他看透了徐妙锦。 甚至于,他始终认为,自己对徐妙锦的认知只停留在表面。 就像是现在这样。 “我明白。” 清宓点点头。 “师父说过,人要学会变通,佛宗之人更是如此。” “镜清师太还说过这个的吗?” 徐妙锦微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笑容。 “那小老太太倒不是个迂腐之人。” 佛宗因为太重规矩,所以那些佛宗领袖在徐妙锦看来大部分都有些迂腐,举个最直观的例子,那就是跟着她姐夫从靖难一路到现在的那位大明朝堂第一奇人,道衍大师。 当年道衍大师佛法精深,在佛宗当中也有着不俗的名气,可自他毅然投身燕王麾下之后,佛宗便将此人视为了奇耻大辱,凡佛宗之人,说起“道衍”二字总是会破口大骂,虽然是那种不带脏字的骂,那也足以说明佛宗对道衍投身红尘的痛恨。 这样的情况即便是到了靖难之役结束,道衍大师功成名就之后,也没有半点的改变。 修行界中,一提起道衍大师就是对其屠龙术称赞不已,可却没有一个人说他佛法通玄,因为佛宗早已将此人给除名。 “只不过,这人放着,也许会对我们造成一些麻烦。” 白忘冬坐回到了椅子上面,眯着眼睛看着和自家族人汇合的路伏。 他能感觉得到,路伏那压不下来的负面情绪,那是一种要想搞事情的气息。 而且,不用白忘冬说,相信在场其他人大概都能看得出来,路伏有点毛病,不是脑子有毛病,就是其它方面有毛病。 总之,这个人不正常。 “我等同行,有何惧之?” 君陌笑着说道。 就他们现在这个阵容,你别说一个路伏,就算是整个路家,他们都敢闯上一闯。 “麻烦……” 徐妙锦喃喃着这两个字。 紧接着,她眼波微动,似乎想到了什么,原地站起。 “妙锦?” 清宓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拉着她的衣袖摇了摇头。 “我去和他谈谈。” 徐妙锦柔声说道。 “这趟骨佛寺之行势必会有不少波折,若是能少个麻烦,那最好还是提前就解决掉。” “那你好好和他谈。” “放心。” 说完这句话,徐妙锦和其他人点了点头。 白忘冬看着走向路伏那一桌的徐妙锦,眼眸微眯。 好像,有趣的戏码就要出现了。 这趟骨佛寺之行值不值票价,就要看这一波剧情了。 …… “伏哥,你在那边做什么?是有熟人吗?” 桌子上锦衣少年好奇的问道。 “是我心爱之人。” 路伏一脸的温柔。 “哦?是嫂子吗?” 少年一听到这话,一下子激动了起来。 “哪个哪个?” “那桌子上一共就两个女人,其中一个还是尼姑,那肯定就是另一个喽,小虎你真笨,连这个都看不出来。” 一少女娇俏开口,语气得意地说道。 “路莉,多嘴!” 路虎冷哼一声,随即笑着看着路伏,开口说道。 “我这不是想听伏哥亲自介绍吗?” 路伏微微一笑:“你们猜错了,我中意之人的,就是那个小尼姑。” “啊!!” 在座的路家子弟都愣住了。 “可出家人,应该不能婚嫁吧……” 路虎小心翼翼地问道。 “无妨,即便不成婚也无事。” 路伏眼中带着柔波。 “我只愿与其相守。” “可佛宗功法,一旦动情,后果极为严重……” 路莉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越说越小声。 “没关系,即便她沦为一个废人,我仍旧会照顾她终生。”路伏抿抿嘴。“我恋上的是她的人,又不是那一身的灵力。” 路伏一边抿着嘴唇,一边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 “只要想到能与之共度余生,那便是最好的结果,至于其它的一切……” “所以,嫂子已经决定和伏哥你走了?” 路虎好奇地问道。 看路伏的样子,他和那小尼姑感情不浅。 这还是路虎第一次见到路伏会对一个人生出喜欢的情绪,要知道…… 知道路家不少内幕的路虎想到这里连忙甩甩头。 赶紧忘了。 不敢想,不敢想。 “她会选择和我在一起的。” 路伏淡淡道。 额…… 那也就是说还没在一起呗。 路虎觉得自己这声“嫂子”有点喊的太早了。 就自家这个堂哥的情况,这简直就是八字没一撇的事。 “咳。” 而就在这个时候,路莉轻轻咳嗽了一声,用眼神其他人朝后面看去。 路伏转过头,一眼就见到了站在他身后的徐妙锦。 “徐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他的笑容仍旧是那般的温润。 “想和你谈谈,能否别找我们的麻烦?”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路伏愣了一下。 他确实是没搞明白徐妙锦这冷不丁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那么就回答我一个问题。” 徐妙锦目光平静。 “你会因为清宓对我们下手吗?” “就你们这个队伍,有谁会想不开对你们下手啊。” “会吗?” “我……” “会吗?” 面对徐妙锦的咄咄逼人,路伏表情逐渐阴沉。 “不会。” 噗嗤—— 那一瞬,血花四溅。 偌大的头颅在半空当中飞舞。 “假话。” 徐妙锦的声音冰冷刺骨,刀光在她的袖中隐没。 那双美眸注视着飞起的飞溅的红血,眼中没有半点波动。 这一刻,整个客栈当中的人都愣住了,尤其是路家子弟这一桌上的人,他们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路伏的头颅就摔在了桌子上,溅起来了一堆菜汤。 “咻咻~” 不光是这边惊讶,就连君陌和张宇霄也呆愣住了。 白忘冬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吹了个口哨。 “好一头母狮子。” 那一瞬间的刀,快到他即便是开灵目也没办法捕捉到那一刀的轨迹。 快,快到了极点的快。 又快,又狠,又准。 简直满足了他对斩灵刀全部的期盼。 谁再说这是一头小猫咪,这明明就是一头能一口咬断猎物脖子的狮子。 没有再去看上路伏一眼,徐妙锦大步朝着几人的位置走来。 此刻的客栈当中静默无声,就像是所有人都在等着他们这一桌人的离开。 “走吧,麻烦解决了。” 徐妙锦一到这边,就淡淡开口。 是解决了吗? 感受着那边以一个惊人的速度极速上升的火气,君陌嘴角抽搐。 他总觉得这麻烦应该是越来越大了才对。 “你练刀?” 白忘冬才不管周围人的目光怎么样,他只是看着徐妙锦右手的袖子,眼中带着探究的目光。 “袖中刀。” 徐妙锦倒也没有藏私,直接开口说道。 “袖中刀……” 白忘冬喃喃道。 他记得,袖中刀修炼起来极其繁琐,看徐妙锦的样子这可是实打实的惯手。 怕不是已经修炼好长时间了吧? “倒是不知道你在刀道之上,有如此修为。” 凤阳府的时候,徐妙锦基本上就没动过手,所以白忘冬也搞不清徐妙锦的实力高不高。 没想到啊没想到,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这一刀,不光露出了徐妙锦的强,还露出了徐妙锦的狠。 出乎预料。 “那就走吧。” 白忘冬率先起身,环顾了一周那瑟瑟发抖的客人。 紧接着,其余几人也一同站起。 白忘冬收回目光,然后就带着这几人离开了这里。 这趟的票价,值回来了。 “要,要怎么办?” 看着几人离开,路家的子弟突然醒悟了过来,磕磕巴巴地说道。 这女子可是能一刀砍死他们路家最优秀天骄的人,惹不起惹不起。 “还是通知家族吧。” 路虎当机立断,开口说道。 “好。” …… 张家村。 断壁残垣当中,张六羊瘫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大口流出的鲜血还证明他算活着。 “我这是被留了一命?” 他声音虚弱,仿佛即将断裂的丝线一般。 “是,我施舍你的。” 张五牛坐在一旁,缓缓说道。 “原来,差距……已经这么大了吗?” 张六羊苦笑一声,脸上尽是悲怆。 “因为我是村长。”张五牛淡淡道。“最能理解先祖的人。” “为什么不杀我?” 张六羊看着天空,语气悬浮,像是马上就会熄灭一样。 “你还有用。” “呵呵,我居然还期盼着别的理由,你哪怕骗一骗我,也比这话来得舒心。” 张六羊吐出一口气。 “罢了,罢了,胜者为王。你还是杀了我吧,就算是我活着,我也不会如你所愿。” 这一战,把他全部的心气都给打没了。 抱歉啊,小十一,六爷爷救不了你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 “哐当。” 一声巨响响起。 张六羊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紧接着,就踉踉跄跄跑过来一个倩影。 “小十一……” “六爷爷,十一出来了。” 张月英跪倒在张六羊的身旁,低声说道。 “那就好,我就说嘛,我张家村的姑娘,又岂会惧怕虎狼?” “……” 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张五牛冷哼一声。 张月英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亲爷爷也在这里。 “村长。” “嗯。” 接受完张月英的三拜,张五牛叹了口气,一把将张月英拉在了一旁。 此时,张月英才有时间去看一眼这断壁残垣。 这就是张六羊和张五牛的杰作。 “命悬一线。” 张五牛指着她说道。 “你只有两个时辰的活头了。” “能杀出虎豹林,值了。” “废物,这点压力都顶不住。”张五牛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手掌放在了张月英的肩膀上。 灵力灌入。 “真是厉害啊。” 张月英感受着那如同大海一般宽广的灵力气海,忍不住感慨道。 “废物。” 淡淡的声音响起。 将她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 “小七死了,你得尽快好起来。” 张五牛淡淡道。 “未来,这一切都是你的。” 张家村的制度,就是这般残酷。 张月英沉默,不发一言。 第99章 夜半敲僧门 “怪不得你会和杨霸山相熟。” 夜半,星空之下。 结伴而行的五人走在林间小路,白忘冬主动开口说道。 徐妙锦的那一刀,实在是太过惊艳,让人总是忍不住想要提上一嘴。 袖中刀。 这种刀法很少人练,有人觉得华而不实,有人觉得违背刀道本意,还有的人是觉得,同样的努力之下,正常的刀法会比袖中刀进步要快上许多。 总而言之,其实归根结底所有的问题都集中在两个字上面。 “天赋”。 只要天赋到位,上面的所有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哦,对。 刀道天赋好的人,不一定能练成袖中刀,但精通袖中刀的人,刀道天赋一定绝顶。 “只是儿时常有拜访,觉得袖中刀比较花里胡哨,就忍着苦学会了。” 徐妙锦浅笑着说道。 语气中倒是没有自傲。 “我自小身子骨就差,修不了佛法,自然要学些东西强身健体了。” 哇塞。 标准型凡尔赛式发言。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我对刀道修为不感兴趣,就只是单纯得想要锻炼身体”吗? 白忘冬咂咂嘴。 “这话你可别往外说,你会被一大票刀客追着打的。” 唉,要是他在刀道天赋上有徐妙锦的一半多,那他之前修炼斩灵刀也不用捏碎自己的骨头了。 爽归爽,但那后劲有点大。 后面的疼都是一阵一阵的,老不得劲了。 “不过……” 白忘冬抬起头看了一眼夜色。 “你们谁能告诉我,又不是要偷偷潜入,我们为什么非得要晚上才能行动吗?” 为什么这群人会不慌不忙地赶路,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不管是徐妙锦和清宓的佛宗组,还是张宇霄和君陌的仙门组,这四个人都要求在日落之后抵达骨佛寺。 是要求,而不是宽限。 这就搞得白忘冬很无语。 连提的条件都是一样的,你们还敢说和对面不是同一个目的? 骗鬼呢搁这儿? 可君陌坚持这么说,人形测谎仪也反应,白忘冬也就只好这么信喽。 至于之后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那就要靠他的眼睛去看了。 “此中之密,不足为门外之人道也,白仙友莫怪。” 谜语人滚出大明。 这一个两个的都是什么风气。 难不成偌大的一个修行界,就再也找不到一个可以有啥说啥的忠厚之人了吗? 气冷抖。 这个世界到底要把这群可怜的孩子们逼成什么样才算完。 这样很增加他们锦衣卫的工作负担的好吧。 “既如此,那我就不多问了。” 白忘冬无奈地笑了一下。 但心里已经下了决定,这趟骨佛寺夜行,一定要把这两波人马来顺德府的目的给搞清楚才行。 要不然的话,也不知道会不会对他夺取太平经有什么影响。 “到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徐妙锦的声音淡淡响起。 所有人脚步停住,朝着前方看去。 那是一座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寺庙,当然,这个普通的前提是要忽略这地方是建造在密林当中的。 一般来说,很少有人会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上香。 骨佛寺。 这个宗门算不上是什么大邪门,在邪门当中,其实也就是属于中等偏上的程度。 别说是比彼岸门,黑雷众这样的大邪门,就算是比起月神教,也就高了一丢丢的程度。 说实话,这个程度的仙门,如果单靠他们五个,是真的能从上到下打穿一次的。 也不知道这些人拒绝张宇霄等人的时候是什么一个想法,莫不是欺负仙门弟子都是老实人,就算是被枪指着,那也是能乐呵呵笑出来的老好人? “我去叩门。” 白忘冬主动走出队伍,朝着骨佛寺的寺门位置走去。 徐妙锦等人跟上。 来到寺门前,白忘冬用力拍掌,敲响了寺庙的木门。 不多时,木门打开。 一个奇形怪状的脑袋从门内伸了出来。 “何人,何事?” 看着这个酷似外星人的干瘪小脑袋,白忘冬双手抱拳: “在下锦衣卫百户白忘冬,想要拜访贵寺主持,还请……” “不见。” 白忘冬话还没有说完,“嘭”的一声响起,这大门被死死关上。 “……”*5 白忘冬脸上带着僵硬的笑容,直到两三秒后才反应过来,他貌似是被人给拒之门外了。 “嘶——” 白忘冬转过头来,看向徐妙锦,笑容依旧和煦。 “这就是你说的,我一定能行?” “额……” 徐妙锦哑口无言,她尴尬一笑。 “或许,是他没有听清楚你来自哪里?对,一定是这样,你想,我们这两天都上门拜访过,也许,这小沙弥是把你当成了仙门弟子也不一定,耳背嘛,这个年纪常有的事。” 那小沙弥看起来也就才十几岁啊,这个年纪耳背,那只可能是冲多了。 “那就再试一次。” 白忘冬揉了把脸。 他继续带上了温和的笑容,转身敲响了骨佛寺的寺门。 “咚咚咚。” “吱呀——” 寺院的门又一次被推开,伸出脑袋来得,还是刚才那个小沙弥。 他看了白忘冬等人一眼,都还没等白忘冬开口,就二话不说缩回了脑袋,立马就要关门。 白忘冬手疾眼快,一只脚直直卡在了门缝当中,然后左手扣住门。 在小沙弥惊讶的目光下,一字一句笑着说道:“小和尚,我啊,来自于锦,衣,卫啊,能否让我见你们主持一面呢?” “说了不见就不见。” 这小沙弥一脸不满地说道。 “主持说了,他在闭关,顾不上见客。” “那就让我们参观一下你们的寺庙,这也可以啊。” “那也不行,主持说了,我们寺庙,不允许外人进入。” “上炷香也不行?” “主持说了,我们骨佛寺和外面的寺庙不一样,不需要外人给佛祖供奉香火。” “那你想想办法,让我们这些人进去看上一眼行吗?” “都说了,不行不行就不行。” 小沙弥急了。 “你是锦衣卫的人,蔺千户没和你说过骨佛寺的规矩吗?我们这里,锦衣卫是不用查的。” “???” 白忘冬眼睛瞬间眯起。 啊这,为什么线索来得如此突然,让他一点准备都没有,搞得他小心脏的“扑腾扑腾”跳的好快。 “你是说,这是蔺楠蔺千户的命令?” “自然,顺德府还有第二个蔺千户吗?” 小沙弥抱着肩膀,一脸的自傲。 “我们主持说了,他和蔺千户是朋友,这骨佛寺自然就不归锦衣卫管了。” “哦~” 白忘冬收回脚。 “原来如此。” “知道了吧?知道了你就可以走了。” 小沙弥扫了白忘冬身后的其他人一眼,对他们,那小眼神里的态度就有点不善了。 “你们也可以走了,骨佛寺不欢迎仙门的人靠近,请你们远离骨佛寺三十里的距离,臭味太大了。” 说完这句话。 哐当一声,寺庙的门被再次关上。 “这……” 看着那被合上的寺门,在场诸人都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号了。 白忘冬这锦衣卫百户的身份不好使,这是他们意想不到的。 “我们现在这么办?” 清宓第一个开口问道。 面对这个问题。 君陌笑而不语。 张宇霄冷目注视。 徐妙锦则是笑吟吟地盯着骨佛寺的大门,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忘冬回过身来,脑袋微偏。 “不是一早就说好了吗?” 淡淡的寒气涌起,白忘冬手中冰霜在一点一点的凝结,那物件的形状逐渐清晰。 “我们打进去。” 话音落下,白忘冬手中冰锤瞬间而成,他没有半点犹豫,直接扭身,双臂用力。 轰—— 冰锤狠狠地砸在了那骨佛寺的院门之上,狂暴的鬼炁猛地爆发,那院门被瞬间轰碎。 木屑飞溅,骨佛寺当中一道道急促的钟声响起。 在迎面站着的那个小沙弥震惊的目光下,白忘冬扛着巨锤,直接迈步走进了骨佛寺当中。 然后,在清宓同款震惊的目光下,那静立了许久的三人一个接着一个从她的眼前而过,跟着白忘冬迈步走进到了骨佛寺当中。 而就在这一刻,无数道身影从骨佛寺四面八方围了过来,手持武棍,如临大敌般看着那走进来的四人。 清宓这个时候刚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抿抿嘴想了几秒,还是抬脚跟上。 于是四人就成了五人。 “仙门打上来了,仙门打上来了。” 之前那小沙弥满是慌张地朝着后面寺庙当中跑了进去。 白忘冬等人没有管他,而是皱着眉头看着那群围上来的武僧,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原因无它,只是因为这一个个僧人的长相就和之前那个小沙弥是一样的情况,头部干瘪,眼袋漆黑,四肢瘦弱,身体就像是一根棍一样,如果不是因为那充裕的血气,这副样子,与干尸无异。 如果一个是这样的话,那就算了,可现在聚集在这里的几百号人都是这样。 这就是其它的原因了。 “好怪的功法。” 张宇霄疑惑地说道。 “明明是体修,却半点都看不出来。” 体修重气血,可这些人看上去身体上就像是没有肉一样,完全就是一张皮再加上一副骨架,可即便是这样,这些人的血气却仍旧旺盛。 不可思议。 就算是他这个小天师都没有见过这样奇怪的炼体之法。 “你是谁?” 就在这个时候,从这群武僧当中,走出来一个领头的。 他握着棍子,目光警惕地盯着几人,整个人全身戒备。 “大师兄,他们是锦衣卫和仙门的人?” “锦衣卫,仙门?” 那个被叫做“大师兄”的和尚听到小沙弥的话,微微一愣。 然后,开口说道。 “锦衣卫可不会查骨佛寺,你们该不会是假冒的身份吧?” 又是这句话。 蔺楠和这骨佛寺的关系就这般好吗? 白忘冬心中思绪闪动。 原本只是想陪着那四个人来一趟,看看能不能搞清楚他们来顺德府的目的是什么。 可没想到,事到如今,他居然还有意外收获。 本来还打算摆烂的,现在来看,他好像也成了来这骨佛寺别有目的的人之一了,得出力了啊。 “这是腰牌,你要确认一下吗?” 白忘冬从腰间白玉当中取出来一个腰牌,对着骨佛寺大师兄的面翻开。 “我看不到。” 大师兄沉声道。 “那就靠近一点来看。” 白忘冬招招手,那大师兄小心翼翼地一步步蹭了过来。 然后平安无事很顺利地来到了白忘冬的面前,目光在那腰牌上扫过。 “确认无误了吧?” “确实没什么问题,你真是锦衣卫。” “既然都看清楚了,那你这双招子也就没用了。” 话音落下,白忘冬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抬起另一只手,以一个极快的速度,一把抓住了大师兄的眼睛。 大师兄刚要反抗,猛烈的火焰就在白忘冬的手心爆开。 轰—— 火焰直接爆发,灼热的猛焰瞬间将大师兄的脑袋给包裹在内。 “啊啊——” “滋滋”的声音响起。 大师兄那双来不及闭上的眼睛直接被火焰给烧烬,大师兄凄厉的声音让在场所有骨佛寺僧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诶,这肉身……” 白忘冬一把推开大师兄的脑袋,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手心,然后又抬眼看了那踉跄着倒地的大师兄一眼。 除了眼睛之外,大师兄的脑袋之上烧伤很小。 好一副铜皮铁骨。 骨佛寺这炼体之法确实有独到之处。 想要研究…… 白忘冬吞了一口口水,回过神来,朝着那些颤颤巍巍不敢上前的骨佛寺弟子看去。 “我现在能见一面你们主持了吗?” 那些骨佛寺弟子对视一眼,然后…… “杀!!!” 不知道是谁开了个头,总之,他们双目通红地冲了上来。 “……” 看着这一幕,白忘冬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本来还以为能靠着自己这一身的王霸之气让这群人缴械投降,恭恭敬敬请自己进去见主持呢。 一堆愣头青。 白忘冬转身,拍了拍身后跟着的张宇霄的肩膀,目光期盼而又带着鼓励。 “小天师,轮到你大显身手了,加油,干巴爹。” 说完这句话,白忘冬直接迈步,头也不回地朝着后面走去, 开玩笑,有这么多人在,让他加班? 不可能。 “……” 张宇霄无语地朝着两边看去,结果这才发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其他人极为默契地后撤一步,将他的位置给显露了出来。 他想骂人,但一想到自己那小天师的身份,他就合上了嘴。 算了,谁让他是未来的正道魁首呢。 “等下可能会有点疼,但是你们放心,我们不取你们的性命。” 言罢,张宇霄直接上前一步,一刹那间,天空之上,苍雷涌起。 无数道雷霆从空中直直落下,就仿若暴雨倾盆,雷霆像是不要钱的一样,直接将在场所有人都给包裹在内。 张宇霄行走在雷霆当中,整个人气势清冷无比,仿若天上仙人。 “这就是……正一天雷。” 这惶惶神威,浩然正气,仿佛能够将一切邪异都能给荡碎的威势,当真不愧是仙门第一雷法。 而就在这个时候,雷海当中变故突生。 一道暴喝声猛地炸响,紧接着,一道接着一道的怒吼声响起。 白忘冬眼睛微眯,看着那一道道血气冲天。 紧接着,就有一道身影直接冲出了雷海,朝着张宇霄扑了过去。 他一冲出,白忘冬就看到了他的全貌, 那原本空无一物的皮肤上,居然出现了一道道血色的纹路,将他们整个人身体都给覆盖在内,而且,此时此刻,这人身上的气息异常的飙高。 “死吧。” 那冲上来的和尚,脸上带着十足的狞笑,整个人全身上下血气爆发,毫不客气地握住手中的棍子,朝着张宇霄砸了过去。 张宇霄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他抬起手,一把抓在了那携带者大量血气的一棍,然后,手掌一握,那棍子瞬间爆开。 张宇霄以一个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直接一脚飞出。 鞭腿狠狠抽击在了那和尚的腹部。 咚—— 即便这和尚的肉身再硬,但在绝对的实力差距之下,这和尚被张宇霄直接一脚踹的在地上滚了好几个圈以后重重砸在了墙上。 而此时的张宇霄整个人身体飞快扭转,就如同幻影一般在原地不断地挥拳,踢出,肘击,龙爪手。 那些成群结队冲上来的骨佛寺弟子一个接着一个飞出。 张宇霄在空隙之间,双手飞快翻转变化,一个个灵力印记结出,在半空当中悬浮。 然后,张宇霄再次将一个人踹飞之后,他直接一把抓住这个印记,这一刻,无数雷电从他的手指缝隙当中流出,张宇霄将这印记一把捏碎。 轰隆隆—— 雷霆贴地而出,那雷霆就像是冲出沙漠的沙虫,直接轰击在了在场所有的骨佛寺弟子的身上。 一瞬间,这些气势汹汹的僧人一个接着一个跌倒在了地上。 白忘冬环顾一眼。 没一个死者,这份对力量的把控,确实不赖。 随着僧人一个接着一个的跌倒,这里也在逐渐恢复平静。 白忘冬迈步来到了张宇霄身前,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干的不赖。” 什么鬼? 张宇霄一脸懵逼。 他又不是他们的打手…… 可看着那倒了一地的骨佛寺弟子,他沉默了下来。 好像这画面,也和打手没差就是了。 此时此刻,白忘冬已经蹲在了一个骨佛寺弟子的身边,灵目瞬开,目光在这些弟子身上一一扫过。 和从外表看到一样,这些人确实都没有血肉。 一张人皮一副骨,这就是这群人的身体情况。 可即便是这样的情况,这群人还能够活着,应该…… “是因为这些血色纹路吧?” 白忘冬手指在那血色纹路之上轻轻滑过,没有沾染起半点血渍,这纹路是从皮肤内部显现出来的。 神奇! 但…… “有些太残酷了。” 没错,描绘这些血色纹路的材料,十有八九就是那消失不见的血肉。 铜皮铁骨。 这些人确实达到了这个程度的肉身强度,可是,却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这功法,缺陷太大了。 “该去干嘛就都去干嘛。” 白忘冬一边盯着这些人一边开口说道。 “等事情办完以后,还来这边汇合。” “好。” 徐妙锦点点头,带着清宓径直朝着放置着佛像的佛堂走去。 而君陌则是来到了张宇霄的身边,两人目光交汇,一下子就明白了对方的想法,两人分头行动,朝着两边散去。 一时间,四人分散,这里只剩下了白忘冬一个人在。 白忘冬很耐心地将这一个又一个倒在地上的骨佛寺弟子看完。 基本上确认了一件事。 这功法,绝对不是什么好玩意。 “可惜了。” 白忘冬遗憾地叹了口气,从地上站起来。 别看他现在貌似实力不低,可实际上,他的短板十分明显。 第一是灵力,这是老生常谈,用不着多说。 而第二,就是肉身的问题。 他的肉身强度属实不高,肉搏战之时,若是不用灵力和鬼炁裹挟,那基本上一被人近身就会陷入被动。 这是个不小的问题。 “要不然把全身的骨头都打碎,重新塑一次骨?” 白忘冬自言自语道。 这个想法的诱惑力还真不小。 不过,得找个合适的时间才行。 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他从地上站起身,目光转移,朝着前方看去。 他看的,是那位于整个骨佛寺最深处的地方。 白忘冬能感觉得到,那里有一个人正在醒来,一股狂暴的气息在不断地聚拢。 这个人也许就是……骨佛寺的主持。 正好,他必须要问出蔺楠和骨佛寺的关系才行。 也许,能在这个时候掀开蔺楠的一点点真面目。 “嗯哼哼。” 白忘冬哼着小调,一跳一跳地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慢慢的,那股气息在一点一点的流散。 这一刻,不光是白忘冬,就连四散到各处的众人,也同样朝着那个方向看去。 君陌看着自己手中的罗盘,眉头紧皱。 “这股阴气……莫非,真的是在此处?” 邪祟之物,百万成众…… 这源头又在何方呢? 头疼啊。 要是师兄在……那就好了。 第100章 鬼寺 “这股气息,是阴气。” 清宓端坐在佛像面前,扭头朝着骨佛寺某个方向看去,眉头紧皱。 “妙锦,我们……” “忙你的就是了。” 徐妙锦抱着肩膀靠在一边的门框上。 “我会护好你的。” “我是说,要不要去帮一下白施主他们?” “嗯?” 徐妙锦闻言,微微一愣,像是没听懂清宓的话一样。 “为什么?” “这股气息很强,若是没有佛门秘法镇压,恐怕……” “别恐怕了。” 徐妙锦忍不住微微一笑,笑容中有些无奈。 “你以为白忘冬是什么人?要是连这个都搞不定,他也就不用来顺德府了,而且……” 说到这里,徐妙锦目光微闪,俏脸之上,带上了一丝玩味的浅笑。 “那种人,多管闲事,可在他面前讨不得好。” 甚至于,还会引起他的厌恶也说不定。 毕竟,用白忘冬在执行他那个所谓的“狩猎鹤留声计划书”之前说过的一句话来讲。 那就是…… “可别打扰到我的兴致啊。” 那个人,把“兴致”看得比命重要。 愉悦犯。 …… 地下,禅室。 圆怒缓缓睁开眼睛,干瘪的眼眶当中,放置着那双有些混浊的眼球。 就和外面那些骨佛寺弟子的外表一样,他也是标准的外星人形貌,干瘪的头颅,瘦干瘦干的身子,铜皮铁骨,身无血肉。 只不过,比起外面那些在地上躺着的骨佛寺弟子而言,他这位住持的骨皮看起来紧致了不少。 他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放置在一旁的外衣套在裸着的上半身上,紧接着,这才沉声开口道:“外面是何人在喧哗?” 为何他感觉到了雷法的气息。 “回主持的话,是锦衣卫的蔺楠蔺大人和一个自称‘张月麒’的年轻人。” “蔺大人?这一位怎么会来骨佛寺?” 圆怒微微一惊,连忙从蒲团上站起身来。 还有那个叫“张月麒”的人,莫非是张家村来客? 是来找后山那个小大人的吗? 这样的两个大人物会结伴而来,这可真是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所以,圆怒一刻都不敢耽搁,连忙穿戴整齐,想要快点离开禅室出去接客。 他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和外面守着禅室的僧人开口道:“你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陌生,是哪位长老座下的弟子?” “弟子悟空,家师圆寂。” “悟空……” 圆怒的手微微一顿。 先不提他们骨佛寺有没有一个叫圆寂的僧人,就单说这个“悟空”…… 骨佛寺里,貌似没有悟字辈的弟子。 圆怒眉头紧皱,目光一瞬狠戾,右手直接成爪,一爪朝着禅室的大门抓了过去。 咚—— 那铁爪瞬间撕破了禅室的铁门,朝着外面狠戾抓去。 紧接着,圆怒就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一只温度灼热的手掌被抓住,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那铁门之外就有着一团火焰猛地炸开。 火焰温度极高,只是一刹那就轰碎了那扇铁门,紧接着,圆怒的身体被那只手用力一拽,飞速前冲。 咚! 带着火焰的膝踢狠狠地撞向了他的腹部,圆怒不闪不避,另一只没有被抓住的手瞬间成爪,直接横扫,朝着浴火而出的人影头颅抓去。 膝踢正中圆怒腹部,火焰在一瞬间爆炸,圆怒强忍着火焰的灼烤,没有后退半步。 同一时间,那铁爪也即将落到来人的头颅之上,可就在这个时候,火焰中的人影猛地一松手,用力一推,圆怒身体一个踉跄,朝着后面撤了几步。 那铁爪正好擦着人影的鼻尖而过,没有伤到对方分毫。 下一秒,火焰飞散,那来人的面容逐渐清晰。 好一张俊美的脸蛋。 这是圆怒对来人的第一印象,但紧接着,他就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了起来。 记忆瞬间苏醒。 “白忘冬!” “哎呦呵,看来是有人和你特意提起过我。” 被叫破名字的一瞬间,白忘冬原本平静的脸上笑容刹那出现。 看来这一趟绝对能有所收获了。 圆怒没有说话,他没有半点迟疑,也没有和白忘冬聊天的意思,那位大人说过,若是有一天在骨佛寺见到了白忘冬,那么必须在第一时间将对方给杀死,若是杀不死的话,逃走,才是唯一的选择。 刚才那一交手,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实力在白忘冬之下,所以,他现在,要想想怎么逃走才行。 “纹出。” 圆怒第一时间开口,紧接着,他的皮肤之上就出现了白忘冬之前看到过的血纹,比起那位大师兄的血纹,圆怒身上的纹路密密麻麻,就像是一张嗜血般的鬼画。 血纹出现的一瞬间,白忘冬能够明显察觉到圆怒的气息在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攀升,只是眨眼之间,圆怒的气息就已然到达了顶峰。 这股血气,很庞大。 但是…… 不对。 “你的阴气去了哪里?” 白忘冬双颊之上火云纹瞬间浮现,整个人周身火焰顿时熊熊燃起。 “刚才那股一闪而逝的阴气去了哪里?” 白忘冬前踏一步,身后一根根火焰长戟凝聚:“你在故意隐藏它,你到底在害怕让我知道什么?” 火焰长戟猛地射出,就如同是万箭齐发,携带着滔天的火焰朝着圆怒射去。 面对白忘冬的质问,圆怒一言不发,他只是双拳攥紧,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大踏步朝着那齐射过来的火焰长戟迎面而上。 火焰长戟锐利,圆怒一拳轰出。 咚—— 那一刻,就像是有着钟声重重响起。 紧接着,拳风扩散,一股极为强劲的力量朝着四方炸开。 那火焰长戟被直接轰碎。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柄火焰长戟被人握住,直接一戟朝着圆怒的胸口而来。 白忘冬破火而出。 圆怒双臂交叉,那身上血纹仿佛绽放出了一股极为妖异的光芒。 紧接着,一道血色屏障就拦在了圆怒的身前。 火焰战戟刺在那血色屏幕上的一瞬间,直接溃散。 白忘冬目光微闪。 他没有半点犹豫,双手交叉握在一起,拳头之上鬼炁裹住。 轰—— 这一拳,从上到下,狠狠砸下。 凶猛的火焰就像是噬人的炎魔,携带着能够摧毁一切的爆炸力直接在那血色屏障之上炸开。 咔嚓—— 这声音就像是一个预兆,还没等圆怒眨个眼,那血色屏障便在一刹之间直接碎裂,化为无数碎片在空气中飘散。 “怎么可能?” 圆怒大惊。 这一招怎么可能会这么容易就被破开。 “怎么不可能?” 白忘冬踩影步运转,瞬间闪现到了他的面前,左手一把抓住他的肩头,右手握拳,火焰涌动汇集。 “你这屏障,比起某人的龟壳可差了太多了。” 一拳轰出。 这一拳直接轰击在了圆怒的腹部,原本一身铁骨的圆怒双目瞪圆,一股极为灼热的鬼炁顺着他的腹部直接朝着他的四肢百骸冲去。 圆怒身体绷紧,整张脸骤然涨红。 “滚开!” “就不。” 圆怒身后无数骨架刺出皮肤,锋利的骨刺没有半点停滞,朝着白忘冬刺去。 这一幕,莫名的眼熟。 白忘冬目光微凝,手中绣春刀出现,反手拿住。 没有半点迟疑,直接挥刀。 斩! 绣春刀在他半空当中斩出了一个半圆。 那锋利的刀光没有半点阻碍地落在了那冲向他的骨刺之上。 咔嚓。 只是坚持到不到两秒的时间,那骨刺之上就传来了裂开的声音。 咔吧。 那骨刺顷刻间化为漫天的骨头雨从天落下。 骨头的碎片砸在圆怒的头上,让他眼底闪过了浓浓的惊慌。 差的太多了! “死——” 这一个字当中不知道包含了多少的声色厉荏,一根粗壮的骨刺破开他的胸口猛地冲出,这骨刺就如同是一根粗长的蜈蚣,活动着向白忘冬心口直直扎了过去。 “你要和我玩游戏吗?” 白忘冬的声音轻快响起。 他在电光火石之际,飞快侧开身体,那骨刺与他擦身而过,但白忘冬嘴角咧起,整个人目光灼灼发亮,就像是见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 没有半点犹豫,他直接欺身而上,一把将那根骨刺拦腰抱住。 火焰翻腾。 白忘冬双脚死死踩在地上,手臂猛地发力。 “飞高高喽~” 白忘冬语气轻快,直接一扭腰。 唰—— 圆怒双脚腾空,被白忘冬直接甩了出去。 咚—— 圆怒被狠狠砸在了墙上,灰尘四起。 但那根犹如蜈蚣一般的骨刺并没有就此停下,它就像是活了一般,朝着白忘冬猛地冲了过来。 白忘冬手持绣春刀,直接迎面而上。 骨刺极为坚硬,就像是汇集了圆怒身上所有的硬度一样,白忘冬的绣春刀砍在这上面,只能够溅起一串串火星。 既然绣春刀没用,那就把它给收起来。 白忘冬脸上火云纹散去,下一秒,眼角就出现了一朵幽兰花纹,原本围绕在他周身的火焰熄灭,紧接着,那汹涌磅礴的寒潮猛地袭来。 一秒火海,一秒寒狱。 这样的温度变化让圆怒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他倒在地上,整个人身体瘫软,任凭那根粗长的蜈蚣骨拖拽着他的身体,朝着白忘冬再次冲锋。 白忘冬先是双手结印,紧接着右手一招,雀寒翎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下一秒,寒冰锁链拔地而起,直直朝着那蜈蚣骨冲了过去。 两者在半空当中相撞,就像是两头巨蟒一般。 紧接着,双方都像是活了一样,在半空当中开始了不停的厮杀。 那碰撞声清脆得有如刀枪剑戟。 白忘冬手指轻点雀寒翎扇柄,那寒冰锁链找准时机直接缠绕在了蜈蚣骨的身上。 咔嚓。 就像是上锁的声音,锁链在眨眼之间就将整个蜈蚣骨彻底锁死。 “啊啊啊——” 圆怒的口中就像是响起了猛兽的叫声,那蜈蚣骨疯狂地挣扎,可这都是无用之功,白忘冬手指再次轻点雀寒翎,锁链在一瞬收缩。 吱呀—— 摩擦声响起。 那锋利的翎羽锁链开始疯狂转动。 一道道划痕出现在了蜈蚣骨的上面。 圆怒口中的声音越发狂暴。 一秒,两秒,三秒。 “哗啦!!!” 森森白骨猛地被撕开,一块块骨头从半空当中落下,砸在了地上。 而就在蜈蚣骨炸开的同一时间,圆怒身体一颤,整个人气息飞快萎靡。 他站稳身体,一把抓住那蜈蚣骨的尾端。 呲啦—— 鲜血飞溅,那蜈蚣骨被他生生扯断,直接剥离了他的身体。 圆怒撕开蜈蚣骨的一瞬间,汹涌的寒气猛地从蜈蚣骨尾部冲出。 只差一秒,就能够连带着将圆怒的身体冻结。 “你想要玩游戏吗?” 可就在这个时候,白忘冬的声音如同鬼魅一般在他的耳边响起。 “是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还是玩石头剪子布?” “要不然跳皮筋我也是很擅长的哦。” “扔沙包,碰碰车,蹦床,跳格子,你总是要选一个的嘛。” 他的身影连续闪现,很快就来到了圆怒的身前,圆怒瞳孔微缩,他完全看不清白忘冬的每一步踪迹。 这就是神鬼莫测的踩影步? 锦衣卫三绝之一的身法仙术? 可还没等圆怒多想,白忘冬一拳就轰在了他的腹部之上。 此时此刻,白忘冬的脸上再度恢复了火云纹的样式。 一拳轰出,看得出来,圆怒的身体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硬朗,这一拳让他直直倒退三步。 圆怒还想要反击,可只是刚一抬手,白忘冬第二拳就接踵而来。 圆怒再次后退。 下一拳,砸脸。 后退。 砸胸。 后退。 砸肚子。 再后退。 一拳接着一拳,甚至于里面还夹杂着膝踢和肘击。 在白忘冬那飞快的出手速度之下,圆怒被压制得根本没办法反击 很快,他得就没办法再后撤,后背靠在了墙上,没有了退路。 他仍旧没有放弃要反击,双手之上,血气涌动,但紧接着,白忘冬右腿高高抬起,一脚踹出,直接蹬在了圆怒的胸口之上。 然后…… 轰—— 火焰爆开,灼热的猛焰直接将冲击圆怒的胸口。 圆怒痛嚎一声,整个人在火焰的灼烧之下,不停的挣扎。 “呐呐呐呐,想好了要玩什么游戏了吗?” 白忘冬双眸明亮混乱,嘴角高高咧起,亢奋得要紧。 圆怒死死咬着牙,一句话都不开口。 “回答我的问题啊。” 白忘冬脚掌一碾,腿部发力,死死踩着圆怒的胸口。 圆怒霎时就感觉到了窒息的体验。 他手掌不停拍打着白忘冬的腿,可却没有半点办法。 白忘冬一脸动容地看着圆怒拼命求生的挣扎表情,在心里不断地感叹生命的可敬。 啊,即便是像他这样卑微如虫豸的生命都在挣扎。 这世间命运啊,当真是苦涩如歌。 “你简直,太让人感动了。” 白忘冬都快要潸然泪下了。 要不是还在踩着圆怒的胸口,白忘冬真想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所以啊……” 白忘冬死死盯着他,目光冷冽。 “都这样了,你还不打算把刚才那股声势不小的阴气给展露出来吗?” 白忘冬再次碾转着脚掌,圆怒脸色涨红,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即将窒息的状态。 “快用吧。” 白忘冬身子前倾,在身体柔韧性不错的前提下,脸颊缓缓靠近圆怒的脸。 “只要用了,你就不会死了,只要用了,你就能反抗我了,只要用了,你甚至能和我现在一样,把我按在墙上狠狠摩擦。” 白忘冬语气轻柔,就像是在安慰什么耍性子的小孩一样。 “快用吧……” 圆怒大脑当中一片恍惚,在极度缺氧之下,他只能听到一句“快用吧”不断地在他的耳边响起。 “闭嘴。” 圆怒沉声道。 “快用吧。” “闭嘴。” “不用你就要死了。” “闭嘴。” “用了的话,你就能弄死我啊。” “闭嘴!!!” 圆怒放声怒吼,同一时间,一股极为骇人的气息猛地在他的身上爆发。 轰隆隆—— 爆鸣声骤然响起,白忘冬的脚被猛地弹开,他身子扭转,瞬间后撤三四米。 “对了,对了,对了,就是这样。” 白忘冬捂着心口,死死盯着那不断从圆怒身上冒出来的黑气。 这是多么吓人的一股气息啊。 光是站在这里,白忘冬就能感觉到这黑气当中压缩着一股简直能够捅穿苍穹的怨气。 这得是压缩了多少怨灵才能够凝结成这样的阴气呢? “想要吃了你。” 白忘冬目光越发混乱,他歪着头,看着那不断冒着黑气的圆怒。 这是多么美味的一道佳肴。 大量的鬼炁在翻腾,在起舞,就像是在朝着他挥手,对着他说。 “宝贝,来吃我啊。” 这是多么令人感动的一句话。 它真的,我哭死。 牺牲小我,奉献他人。 白忘冬永远都会为这样的事物而感动,无论它是不是个活物。 有的时候,活物死物有那么重要吗? 重要的是…… “我从来不会辜负这样的请求。” 白忘冬双眸瞬间被染成鎏金色,整个全身上下火焰喷发。 紧接着,鬼面从他的身上钻出,在他的周身围绕。 此刻的圆怒就像是失去了神志一样,双目无神,但却又好像有着最纯粹的本能。 他看着白忘冬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他从这个人的身上闻到了那很香很香的气味。 他残存的理智告诉他,只要能吃了白忘冬,他体内的阴气还能再度攀升。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 没什么好抉择的了,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此刻,他的眼中尽显食欲和垂涎。 白忘冬就像是感受到了他那极具侵略性的目光,脚下,一个个怨灵不断爬出,匍匐在了他的脚边。 白忘冬双手当中燃着鬼炁,脸上的火云纹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散去。 他半弯身体,全身上下只剩下了鬼炁在燃烧。 气氛凝重了起来,禅室当中静默无声,只能听到急迫的喘息声。 轰—— 下一秒,两人眨眼消失在了原地,没有半点花里胡哨的招式,也没有用任何一种仙法鬼术。 最原始,最单纯的搏杀开始了。 黑色vs黑色。 鬼炁vs阴气。 到底谁又能吃了谁呢? …… 另一边,走在骨佛寺后山当中的张宇霄在圆怒阴气爆发的那一刻飞快抬起头,眉头紧皱,直直朝着那阴气爆发的方向看去。 “之前的那股阴气,并不是错觉。” 张宇霄喃喃自语道。 之前就在白忘冬刚进入那禅室没多久之后,那个方向就爆发出了一股声势不小的阴气。 但那股阴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这就让张宇霄忍不住怀疑自己,之前感应到的莫非是一种错觉? 但就现在来看,这应该是真的。 “看来是找对地方了。” 这种程度的阴气,绝对不可能是一般人能够炼制出来的。 就是不知道,这具体的法门究竟在什么地方。 “谁!” 而就在这个时候,张宇霄目光骤冷,他瞬间回身,朝着身后看去。 目光如刀,锋利得扫过那空无一人的所有区域。 最终,他的目光定在了一个地方。 “呀~被发现了啊。” 一道身影缓缓凭空而出,他站在原地,笑容可掬地看着张宇霄。 “总算是有个活人来这边了,真是的,这些天可把我给无聊死了。” “你是谁?” 张宇霄冷声问道。 “我?”男子指了指自己,然后得意地叉腰。“听过张家村吗?老子,就是大名鼎鼎的张家村三大王张月山,未来的村长,不过看你长的这么愣头愣脑的模样,应该是没听过老子的名声。” “张家村……” 张宇霄默念着这个名字。 原本以为查到骨佛寺就能够稍微减轻一些对张家村的怀疑的,但没想到,这居然是实锤的开始。 “张月山。” 张宇霄手臂垂落在身体两旁,默默抬起了眼眸。 “喂,能告诉我,你现在身上缠着的那些怨灵,是从何而来的吗?” 声音冰冷刺骨,目光锋利血腥。 一念善生花,一念凶见血。 天师府,除恶,需动屠刀。 …… 佛堂,徐妙锦靠在门框上,垂头闭眼,听着清宓那轻轻吟起的诵经声。 清宓的声音很好听,听着让人有种置身于空谷当中的感觉,特别的宁静。 轰隆隆—— 雷声响起。 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向了那看不到半点星月的夜空。 “要下雨了。” 啪嗒,啪嗒。 轻轻的脚步声响起。 徐妙锦缓缓转过头,目光平静地朝着那道一点一点清晰起来的身影看去。 “清宓……” 痴缠的声音响起,那张熟悉的脸庞缓缓显现。 看到他,徐妙锦眼波微动。 “原来如此。” “徐小姐,阿宓在里面吗?” 这声音中的柔腻已经到了让人忍不住浑身起鸡皮疙瘩的程度。 能这么叫清宓的,普天之下,大概只有一个。 “她不在,你走吧。” 徐妙锦眨眨眼,语气轻灵地说道。 “你撒谎,你撒谎,她一定就在里面,我感觉到她的存在了,阿宓,阿宓,是我啊,阿伏,我来找你了。” 路伏撕扯着自己的心口,喘着气,大声说道。 那眼中的爱意,像是能把眼前的一切都给毁掉。 徐妙锦从门框上直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台阶下面的路伏,目光一点一点的幽冷。 “现在滚,我可以少杀你一次。” “徐小姐,我只要阿宓,求求你,给我一次机会,就给我一次机会。” “呵。” 看着他这副癫狂的模样,徐妙锦淡笑一声,在心底嘲笑着自己的无聊。 和这种人说这种话,简直就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 “算了,直接来吧。” “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袖中的刀缓缓落下,徐妙锦站在原地,美眸彻底冷下。 赶紧解决掉吧。 要下雨了。 她可不想湿了自己的衣裳。 刀芒,划破夜幕,绽放泠泠寒光。 第101章 阴龙脉 “喂,你能告诉我,你现在身上缠着的那些怨灵,是从何而来的吗?” 冰冷的面配冰冷的音,此刻的张宇霄眼中没有了玩闹,他冷冷注视着面前的叉着腰一脸得意的张月山,那双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珠霎时间变得晶莹剔透。 天目。 天师府绝学。 “怨灵?” 张月山微微一愣,随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连忙伸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哦,你是在说这些小可爱吗?” 他手指一动,一个模样俏丽的女鬼就缠在了他的手臂上,将自己的下巴放在张月山摊开的掌心当中,张月山手掌揉动着她那精致的下巴,就像是在把玩着什么好玩的玩具。 而这女鬼魂的眼中没有半点神采,这般看去,若是忽略掉那一身的鬼炁,说不准会认为这只是一具玩偶。 这不是鬼灵! 张宇霄第一时间为其下了判断。 真正的鬼灵即便同样神志全无,但眼中多多少少会保持一定的灵动。 而这个女怨灵,却并没有给张宇霄带了这样的感觉。 它不是一个没有被炼化的鬼魂,同样也不是一个被完全炼化掉的鬼灵,她是一个介于这两者中间,一个四不像的东西…… 而这样的东西,现在在张月山的身上,缠了足足几百个。 不过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从何处来。 “那当然是……” 张月山脸上露出一个极为纯真的笑。 “从活人的脑子里抠出来的啊。” 轰隆—— 狂暴的雷光瞬间亮起,张宇霄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张月山一把捏爆那个女鬼的头颅,黑气在他的身上翻涌,没有半点迟疑,一掌朝着自己正前方轰出。 咚! 灵力爆炸的巨响声顷刻间在月色之下炸响。 张宇霄和张月山两人掌心相对,苍白色的雷电与墨黑色的阴气撞击,发出“滋滋”的声音。 “你生气了,为什么?” 张月山看着那目光犹如寒潭一般的张宇霄,脸上的笑容越发浓郁。 “是因为我身上这些小可爱吗?” 张宇霄没有出声回答,空着的那只手双指当中出现一张道符,道符现身的一刹那就熊熊燃起,紧接着,张宇霄和张月山的周身瞬间出现无数把灵力飞剑。 唰—— 飞剑毫不犹豫地从半空当中射出,朝着张月山刺去。 张月山不躲不避,猛地一踏脚,那群缠在他身上的怨灵应声而动,一个接着一个从他的身体当中钻出,犹如群狼一般,扑向了那群飞剑。 噗嗤。 怨灵与飞剑相碰撞,瞬间化为阴气包裹在了飞剑之上。 咔嚓。 飞剑应声破碎,无数灵力光点在空气当中飞散。 但此时,张宇霄冷哼一声。 那些飞散的灵力并没有就此消逝,而是飞速聚集。 咔嚓。 正一天雷再次落下。 张月山连忙身形闪现,后撤十几步,欲图躲开这这些天雷。 可就在他后撤的同一时间,张宇霄整个身体化为苍白色电流,朝着他后撤的方向追了过来。 几度闪现,瞬间而至。 张宇霄出现在他的面前,没有过多的思考,直接一掌落在了张月山的胸口。 “吼——” 张月山胸口之上,一张鬼虎大嘴血腥张开。 张宇霄手掌之上,灵力流动,那一刻,仿佛有着阴阳两气在他的手臂周围环绕。 鬼虎张着大嘴刚一咬上去,就被那阴阳两气猛地震开。 紧接着,一个八卦印记在张宇霄的手心当中浮现。 啪。 这一掌,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张月山的身上。 然后…… 张月山就察觉到自己的灵力居然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还没等他多想,紧接着,一张空白道符就被贴在了他的眉心之上。 张宇霄双手捏咒,一个个符文接二连三地自那张空白道符之上显现。 一个大大地“镇”猛地从中窜出。 张月山肩膀一垮,骤然感觉到了千斤重担压在了他的肩膀之上。 “呵。” 虽然暂时失去了灵力,但张月山神色没有半点慌张,他抬起眼眸来朝着张宇霄戏谑地看了一眼,再然后,贴在他眉心之上的道符就燃起墨黑色的火焰。 张宇霄见此,二话不说,双手再次结印。 下一秒,他的面前就出现了一根雷鞭,张宇霄一把抓住雷鞭,直接挥动,朝着张月山脑袋抽了下去。 可张月山却没有半点反应,他只是仰着头笑嘻嘻地看着张宇霄,任凭那雷鞭距离他越来越近,可就是没有露出半点慌张的神色。 “吼——” 而就在这雷鞭即将落在张月山头上的同一时间,一道巨大的怒吼声猛地在这院落深处响起,吼声震天,音浪掀起狂风,吹起了那层层树浪。 而就在这个时候雷鞭已然落下。 啪。 咔嚓。 紧跟着鞭子抽动声之后的,就是清脆的破裂声。 只不过,张宇霄眼眸微缩。 这一刻,裂开的不是张月山的头颅,而是他手中的荡魔鞭。 此刻,一只庞大的白骨巨手将张月山抓在手心当中,把他整个身体保护的严严实实。 然后,白骨巨手猛地抽动。 唰啦—— 张月山直接被白骨巨手给拉着朝着后面退走。 张宇霄站在原地,没有拦截,他看着远处的白骨巨手,那是一只从小山丘当中钻出来到粗壮手臂。 而在那小山丘之上,张宇霄能够见到的,是那不断冒出来的浓郁阴气。 这绝对不是张月山能够驾驭得来了的怨灵! 张宇霄大脑当中思绪不断地滑过,如果张月山能够有这般实力,那么自己刚才那一掌阴阳卦印根本就不可能封住他的灵力。 可现在的张月山确实灵力全失,这就说明,他的实力绝对到不了能够冲破阴阳卦印的程度。 那么这怨灵所需的能量,又是谁来提供的。 “难道……” 感受着这滔天般的阴气,张宇霄脑海当中瞬间浮现出了一个不敢置信的想法。 他连忙扭头,环顾四周,晶莹剔透的天目认真仔细地朝这后山每一个角落当中扫去。 “呦,终于发现了啊。” 白骨巨手打开,张月山踩着小山丘的泥土从里面走了下来。 他身上阴气还在喷涌,就连双目当中,都有着黑色气息在不断地流出,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极为诡异,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失去了灵力的样子。 “给你看点好玩的吧。” 张月山轻轻拍了拍手。 张宇霄的瞳孔在这一刻猛地紧缩。 他停下了不断转移的视线,看着那一个接着一个从地底下冒出的阴气身影,整个人全身紧绷,一股浓浓的寒气,爬上了他的脊背。 一个,两个,五个,十个…… 已经数不清了。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数以计千的身影便成群结队地聚拢在了张月山的周身。 阴气,将这一片院落全部包裹。 这样庞大的阴气,又岂会是一个张月山能够拥有? 眼前的画面,让他想到了一个可能。 不对,应该是确定了那个可能。 骨佛寺的下面,居然有着一条…… …… “阴龙脉。” 银白色的玉盘上闪烁着如同星海一般的绚烂场景,可此刻君陌却连半点欣赏这副美景的心思都没有。 他看着天机盘之上显示出的结果,脸上露出了极为惊骇的表情。 如果他没有算错的话,骨佛寺这股庞大阴气的来源,居然会是一条阴龙脉? 而且,这条阴龙脉藏于地下却始始终没有朝着四周扩散,而是被什么东西给封禁在了原地,聚拢阴气。 这究竟是何人做了这般手段? 骨佛寺里绝对不可能有人能够做到这样的事情。 阴龙脉,是一种极为凶恶的灵脉,其本身就是天下怨念的结合,其中蕴含的死气一旦沾染,就会连绵那片区域数万里之远。 这种灵脉就是一种祸害。 只要一旦发现这世间有阴龙脉现身,那么势必是要将其全部除尽。 封禁留存,这绝对是不允许的事情。 而且,这世间鲜少有人能够做到这一点。 他师傅也许可以,和他师傅一个层次的那些大修行者前辈大概也可以。 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很少有人会去做。 而一旦做了,那就说明必有所图。 “必须要找到封禁它的封印所在。” 君陌神色坚定。 这样,他才能够尽力去完成“屠龙”,将这条阴龙脉给祛除掉。 “我能做到,我能做到,我能做到。” 君陌一把握住自己颤抖的那只手,连续深呼吸。 就算是做不到,也必须要做到。 他是天衍山执盘人,这是他的使命,也是他应尽的义务。 他要比师兄做的更好,做的更出色,这样才能够证明,师傅选自己并没有选错,才能够告诉天衍山其他人,他并不是一个捡漏的幸运儿。 如果现在在这里的人是师兄,那他一定会觉得什么阴龙脉这只是个小问题。 作为他的师弟,自己绝对不能露怯。 “我一定能行的。”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君陌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情绪。 闭眼,睁开。 原本还有些慌乱的目光终于平静了下来。 他转头朝着天机盘指引的那个方向看去。 那边…… 似乎有着刀光在亮起。 第102章 二次斩杀 “阿宓,你能不能出来瞧我一眼?我在这里啊,我就在这里啊,你的阿伏就在这里。” 路伏癫狂地捶着自己的心口,大声喊叫着清宓的名字,整个人都像是陷入了一场疯魔。 徐妙锦看着这样的路伏,黛眉微微皱起。 看来自己之前那一刀给这货造成的影响不小,这死而复生之后,居然成了这般傻逼的模样。 “快下雨了。” 徐妙锦上前迈步。 “速战速决吧。” “徐小姐,我会对阿宓好的。” 可路伏就像是半点都听不到徐妙锦的话一样,他一脸深情地看着徐妙锦。 “你就放心地把她交给我,我会对她一生一世的好。” “这样吗?那我可谢谢你了。” 徐妙锦美眸张开,眼中的杀意瞬间涌出,她脚下猛地发力,整个人就如同一根离弦之箭,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了路伏眼前。 路伏整个人全身绷紧,双手飞快结印。 一面灵力盾牌瞬间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可是。 唰—— 刀刃从徐妙锦的衣袖当中滑出,落在了徐妙锦手中,她直接挥出一刀,刀光亮起,快如疾电。 咔嚓。 灵力盾牌被直接斩碎。 路伏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那薄如蝉翼的刀锋就已经到了他的脖子面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路伏狠狠咬牙,直接扭腰。 徐妙锦听到了一声极为清晰的骨碎声,然后路伏的身体就在半空当中翻转,朝着后面滚了出去,那原本斩向他脖子的一刀瞬间斩空。 徐妙锦手腕翻转,刀锋在空气中来回划动几下,然后丝滑入袖。 紧接着,无数石棱拔地而起,朝着徐妙锦刺了过来。 徐妙锦没有半点想要躲开的意思,她就站在原地,任凭这些尖锐的石棱刺向她。 耀眼的刀光再一次亮起,徐妙锦的动作快到根本让人看不清她的每一个挥刀过程,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十多道刀光斩出,那些冲向她的石棱尽数破碎,漫天碎石飞舞。 碎石当中,一道身影突然浮现,朝着她猛地冲来。 路伏紧紧握拳,无数沙石在他的拳头之上汇聚,两人大小的石拳毫不留情猛地轰下。 徐妙锦美眸冷静至极,即便是面对这样的一拳,她的眼底也没有泛起半点波动。 还是一样的招式。 滑出,握刀,挥刀。 整套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快捷,干脆,利落。 寒光乍起,那薄如蝉翼的刀锋直接和那一拳撞在了一起。 只是刚一碰面,那一拳便已然碎开,根本没办法挡住这一刀分毫。 石拳从中分开,这一刀没有停下,依旧朝着路伏的脖子位置而去。 斩首,是刀法的浪漫。 路伏眼眸微缩,下意识抬起手臂,就想要挡住这一刀。 但…… 噗嗤。 没有半点的意外,鲜血四溅,路伏的手臂直直飞出,他身子扭转,连忙后撤。 站定的第一时间,他膝盖一软,就这样单膝跪在了地上,用右手捂着左边断臂的位置,恶狠狠看着徐妙锦。 “你,是不是稍微变强了一些?” 徐妙锦看了自己手里的刀几秒,然后这才抬起头来,朝着路伏问道。 若是换作是之前在客栈里的那个路伏,刚才这一刀他是绝对没办法挡得住的。 “哦,我知道了。” 徐妙锦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 她看向路伏的目光中下意识多了一丝鄙夷。 “你……该不会是换了一具身体吧?” 路伏身体微微一顿,刚想要张嘴否认,可却在这个时候想起了徐妙锦的玲珑心,貌似……否认也没什么作用。 就看他现在这个表现,这答案就已经是显而易见了。 “还真是这样。” 徐妙锦微微撇嘴。 说真的,就她个人而言,她是接受不了换身体这种修炼方式的。 想一想就觉得有些……恶心。 这是她见到的路伏的第二具身体,之后可能还会有第三具,第四具,第五具…… 每来一个就要对着她喊上一遍“我爱阿宓,请把阿宓交给我”这样的鬼话,啊,光是这么想想,就觉得有些难以忍受。 “请将怎么样才能彻底杀了你的方法告诉我,拜托拜托。” 徐妙锦双手合十,对着路伏做了一个很标准的佛礼。 路伏没有回答她,当然也不可能回答她,他只是又转头看了一眼徐妙锦身后的佛堂,那里,有着一个令他魂牵梦绕的姑娘。 明明他们这般相爱,但却因为身份关系不能宣之于口。 甚至于还要被徐妙锦这般恶毒的闺蜜用强硬手段拆散。 苦命鸳鸯,大抵说的就是他同阿宓这般吧。 “阿宓,你别怕。” 路伏喃喃自语道。 “我很快就会回来找你的。” “到那时候,谁也不能拆散我们,我们一定会永远在一起的。” 于是,缓缓的,他站起身来,看着对面的徐妙锦,脸上露出了一个极为诡异的笑容。 “下次,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为了他挚爱的女人。 这句话话音刚一落下,路伏的身体之上就爆发出一股极为骇人的气息,然后他就用尽全身力气,大步朝着徐妙锦的方向冲了过来。 “去死吧!” 路伏癫狂的大叫着。 徐妙锦头疼地看着这傻逼,俏脸之上露出了一丝无奈。 清宓这还真的是被一块狗皮膏药给黏住了啊。 “算了。” 她淡淡开口。 “还是送你去死好了。” 早送一会儿,她的眼睛就能多清静一会儿。 至于下次…… “管你来几次。” 徐妙锦握住手中的刀,目光当中杀气凛然,让人不寒而栗。 “我全杀了就是了。” 只要一直杀下去,总有把他所有身体杀完的那一天。 她徐妙锦,有这个耐心。 唰—— 刀光如同之前一般亮起。 那冲过来的路伏身子直接被这刀光从中间切开。 噗嗤。 大量的鲜血如同暴雨一般撒下,徐妙锦及时后撤,躲开了落下的血滴,并没有被半滴血给沾染到。 她今天可是穿了一身白衣服来得,这要是染上血,那可就难清洗了。 半眼都没有去看那被分成两边,没来得及自爆的路伏,徐妙锦直接转身朝着佛堂当中走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脚步声再次响起。 徐妙锦飞快扭头,目光警惕地朝着来人看去。 那人刚一踏进院落,就愣在了原地。 他先是看了那躺在地上被分成两半的路伏一眼,然后抬手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之后,这才抬头看向了徐妙锦,一脸疑惑地问道:“这是?” 他记得这人不是刚在几个时辰前被徐妙锦一刀给斩首了吗? 这是啥? 双胞胎兄弟? 见到来者是君陌,徐妙锦目光平淡,将刀收回到了袖子当中。 可就在君陌看不到的地方,她的素手一直抓着刀柄,没有半点想要放开的意思。 小心驶得万年船,君陌的实力不弱,至少要比那被分成两截的路伏要强不少,要是真的要打,最好还是要占得先机才行。 “我不知道,大抵是什么邪术吧。” 徐妙锦开口回答道,语气轻快。 “估计还有第三次就是了。”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君陌忍不住摇摇头。 果然,下山还是有好处的,就这一趟顺德府之行,他就见到了不少在天衍山上见不到的东西。 “你来这里做什么?” 徐妙锦开口问道。 “有很重要的事。” 君陌回答道,他看了一眼徐妙锦身后的佛堂。 “清宓小师太在里面?” “是。” “那可否先让我进去瞧上一眼?” 他现在确实是有些着急。 “大概……” 徐妙锦回过头看了一眼那坐在佛像前,心无旁骛专心诵经的清宓,然后冲着君陌摇了摇头:“大概不行。” 清宓这种状态,没办法打断。 “那我等一等好了。” 君陌看着自己手里的天机盘,呼出一口气。 位置已经确定了,就算是多等一小会儿也没什么。 就当是给他留一个做考前复习的时间。 他想想,祛除阴龙脉的术法是什么来着? 察觉到君陌没有恶意,徐妙锦悄悄放开了握着刀柄的素手,然后就和之前一样,靠在了门框上。 她看了一眼夜空。 黑云压城,今晚可能会有一场不小的雨。 也不知道京城那边有没有同样下雨,姐姐是最喜欢下雨天的了,最近她那二外甥有些闹腾,惹得她总是闹心,要是能有一场雨的话,也能让她多多少少舒心一些。 就在徐妙锦想着京城的阿姐时,清宓这边脸色突然苍白起来。 徐妙锦第一时间发现了清宓的气息跌落,她连忙转过身朝着清宓看去。 清宓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了一抹浓浓的惊吓。 然后,她俏脸猛地涨红。 “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出。 徐妙锦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就连外面的君陌都快步走了进来。 “怎么了?” 徐妙锦看着清宓死死拉着她的衣袖,那副惊慌的模样,她眉头紧皱。 “发生了什么?” 用灵力温养着清宓的身体,徐妙锦连忙开口问道。 “龙,好大的一条黑龙……” 清宓指着那佛台,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 看到她这副模样,君陌眉头狠狠皱起,眼中溢出来的满是凝重。 这条阴龙脉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强很多…… 他真的能行吗? 第103章 噬者之争 狂暴的阴气就像是一团没有理智的野兽,白忘冬能够特别敏感地感觉到那极具侵略性的目光在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从头至尾没有半点懈怠。 它想要吃了他。 这是白忘冬从那眼神当中读出来的唯一内容。 “啊~” 白忘冬撩开遮挡在自己眼前的发丝,那双鎏金色的眼眸当中是灼灼发亮的炙热,他歪着头,任凭金光越来越亮,周身鬼炁喷涌,一个个怨灵自他的脚下爬出,在他的脚边匍匐环绕。 这一刻,他仿若被百鬼簇拥。 “这可真是……太妙了。” 你说巧不巧,他啊,貌似有着同样的想法呢。 “吼——” 两人只是相互对峙了几秒钟的时间,被阴气包裹着的圆怒猛地怒吼一声,这一声,不像是人能够发出来的声音。 怒吼声中,圆怒脚下发力,瞬间消失在了白忘冬的眼前,化作一道极为狂暴的流光,猛地冲向了白忘冬所在的方向。 白忘冬没有半点犹豫,更没有半点躲避,他同样猛地发力,整个人被鬼炁给包裹,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朝着圆怒迎面而上。 轰—— 两道流光在半路当中接触,没有丝毫的花里胡哨,直接实实在在地撞在了一起。 鬼炁和阴气相互碾压,就像是在争夺着各自的领土。 而白忘冬和圆怒两人双手抵住,两个人脸颊极速靠近,额头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吼~” 圆怒双目无神,嘶吼声中杀意尽显。 白忘冬看着他这副模样,嘴角高高咧起。 他不知道现在藏在圆怒体内的那个东西是什么玩意,但是…… “让我高兴高兴吧!” 小腿绷紧,手臂发力。 白忘冬大声笑喊着,一把将圆怒从原地举起,然后猛地甩出。 咚—— 巨响声动,烟尘四起。 圆怒被这一下狠狠地甩在了禅室的墙上,背部与那极为坚硬的石墙撞在一起,可圆怒脸上却半点疼痛的表情都没有露出,他刚一撞在墙上就稳住了身体。 紧接着,一记燃烧着鬼炁的鞭腿就极为狠辣地落在了他的头颅之上,圆怒的头颅被这一腿给直接踹进了石墙当中。 再然后,就是来自白忘冬狂风暴雨般的重击。 白忘冬的手脚在这一刻就像是生出了幻影一般,犹如千手千脚,虽然招式杂乱无章,但是那速度却是达到了他如今肉身强度的极限。 放弃掉了所有的思考和迟疑,这是完全不计后果的疯狂征伐。 “喂喂喂喂,这是怎么了吗?刚才不是还吼的很大声吗?不是要吃了我吗?就这就萎了吗?呐呐,你不会告诉我,这就是你的极限吧?别开玩笑啊,虫子都会咬人的。” 鬼炁气焰疯狂燃烧,白忘冬笑声癫狂,一拳朝着圆怒的眼眶砸了过去。 “吼!!!” 不知道是白忘冬的话里哪个字眼挑动了圆怒的神经,一直被压制着的圆怒猛地仰天怒吼,全身阴气冲天而起。 白忘冬挥出的那一拳狠狠地落在了圆怒的脸上,但是圆怒身体却没有半点的晃荡,他死死用脸抵住了白忘冬的重拳,然后,头颅狂扭,白忘冬拳头被猛地弹开。 圆怒直接张开大嘴,朝着白忘冬的肩膀咬了过去。 白忘冬被弹开的拳头在极速之间手势猛地变化,没有半点迟疑,直接以自己最佳的直觉,拳化成爪,从下而上,一把托住了圆怒的下巴,合上了他那张血盆大口。 紧接着,圆怒抓住这一刻的间隙,反应极快地右手一招,庞大的阴气利爪在他的手心成型,动作没有一丝丝的停滞,直接瞄准白忘冬的心口,一爪递出。 白忘冬不躲不避,他死死扣住圆怒的下巴,全身上下鬼炁涌动。 唰—— 就在那阴气利爪即将触碰到白忘冬的前一秒,圆怒的下巴脱臼,整个身体偏移,这一爪直接偏离了原定路线,庞大阴狠的气浪擦着白忘冬身前三毫米而过。 趁着这个间隙,白忘冬一腿飞出,直直击中圆怒的胸口,圆怒身体第一时间倒飞出去。 紧接着,白忘冬踩影步发动,整个人欺身而上,眨眼之间就来到了圆怒的眼前。 他双手交叉握拳,鬼炁在拳上汇聚,然后一拳朝着身下的圆怒砸了过去。 这一拳来得很快,几乎是瞬息之间就抵达了圆怒的胸口,庞大的冲击力在圆怒的胸口猛地炸开,可就在这个时候,圆怒的双手居然直接抓住了白忘冬两边的手腕。 两人的身体在半空当中极限翻转三百六十度,圆怒松手,两人的身体一上一下,同时被甩飞。 咔嚓。 白忘冬的脊背撞上了禅室的天花板。 那种强烈的冲击感几乎要将他的浑身骨头碎个稀烂,这剧烈的疼痛让他有了一瞬的失神。 而就在这失神的一瞬间里,圆怒犹如一发射出的炮弹,从地上猛地弹起朝着他冲了过来。 一记重拳。 这一拳实实在在地落在了白忘冬的腹部。 好疼,好疼,好疼。 但是…… “就是应该这样。” 白忘冬嘴巴大张,那因为这一拳被砸出来的血液被溅出,白忘冬神色愈发癫狂。 他一把抓住了圆怒的头,脚下在天花板上狠狠一蹬。 两个人的身体朝着下面砸去。 半空当中,圆怒重拳不断对着白忘冬轰击,白忘冬抬手抵挡,他能够感觉得到,圆怒体内的阴气似乎越来越适应这具身体。 夺舍?傀儡? 管他是什么。 白忘冬一点都不在乎,他现在只想做一件事。 那就是…… 吃了它!! 心念动,鬼炁腾。 鬼面印记从他的身体当中钻出,顷刻间就膨胀成了白忘冬脑袋的大小,它张开大嘴,朝着圆怒一口咬了过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圆怒周身阴气极速变幻。 那形状就如同一只凶残暴怒的黑龙朝着鬼面悍然冲去。 同一时间,圆怒一口朝着白忘冬脖子位置咬了过去。 白忘冬侧过头,躲开了这一咬,然后额头在他的侧脸猛地一撞击。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鬼面和黑龙已经撕咬在了一起,二者互相撕咬着各自身体的部位,互不相让。 此刻,那禅室已经被这交手的气浪强烈冲击得摇摇欲坠。 两人落地,没有半点犹豫,同时朝着门外奔走。 奔走期间,鬼炁和阴气仍旧在互相碾压。 不管是白忘冬还是圆怒,两人都越发适应自己的手段,那掀起来的气浪越来越大,两个人从一路奔走,身后的禅室猛地坍塌,包括那从地上通往禅室的地道,也在以一个极快的速度追着两人坍塌。 白忘冬和圆怒都没有在乎身后的坍塌,两人只是并肩一路奔走,相互盯着对方死死不放。 光明在一点一点出现在两人的眼前。 嘭—— 没有一丢丢可以缓和的时间。 当两人冲出地道的下一秒,身后的土地全部塌陷。 整个禅室和走道都被泥土全部埋葬。 若是迟出来那么一秒钟的时间都会被这泥土压住。 并排行走,白忘冬脸上火云纹飞快浮现,他双手当中两把火焰巨剑熊熊燃烧,身子扭转,朝着圆怒的方向飞快旋舞。 圆怒没有坐以待毙,他做出反击,周身阴气化为一条条小黑龙,迎着火焰巨剑冲了上来。 巨剑燃烧着空气,那疯狂旋转着的两柄巨剑犹如一个巨大的风火转轮,碾杀着触碰到它的每一条黑龙。 黑龙顷刻间散去,紧接着,白忘冬一把捏碎手中巨剑,站稳身体,两只手上仿佛有着两个火焰狮头燃起。 狮头就是两个重型拳套,当它们落在圆怒身上的那一刻,火焰猛地炸开,圆怒的身体直接倒飞而出。 咚咚咚咚咚。 一面接着一面的墙被圆怒撞碎。 可这并没有让圆怒失去活动的能力。 废墟当中,阴气汇聚成一把巨大的长剑,朝着白忘冬一剑斩出。 白忘冬脸上火云纹散去,幽兰花纹出现在了他的眼角。 下一秒,天空之上就绽放出了晶莹剔透的冰花。 幽寒伞。 那阴气巨剑与幽寒伞撞在一起,幽寒伞破碎,阴气巨剑同样散去。 无数灵力光点散落在半空当中,那景色看起来分外美艳。 轰—— 就在这个时候,圆怒冲破了那溅起来的尘烟,瞬间来到了白忘冬的眼前,手中阴气利爪直接抓向了白忘冬的心口。 一样的目标,一样的招式。 但白忘冬这一次可不打算这么简单就放他走。 他鎏金色的眼眸当中亮光闪烁,手心当中一柄寒气凛然的利刃出现。 握住刀柄,拔刀,刀鞘被猛地甩出,白忘冬身上气势一下子就变得凌厉了起来。 一个个怨灵成群结队爬上了那绣春刀,骤然间,绣春刀变成了这些怨灵的栖身之地。 此刻,圆怒已然来到了白忘冬的身前,白忘冬左臂抬起挡在胸前,锋利的利爪一把抓在了那只手臂之上,刹那间,手臂鲜血淋漓。 但白忘冬脸上却没有半点动容,他目光冰寒如雪,眼中杀意直直流出,没有丝毫犹豫。 噗嗤—— 绣春刀猛地挥动。 斩灵刀! 那栖息在绣春刀之上的怨灵恶鬼直接顺着刀光一同冲出。 刀光锋利诡异,一刀落在圆怒的肩上,没有半点阻碍,圆怒的胳膊直接飞出,那被切开的地方,骤然鲜血喷溅,血肉当中露出森森白骨,白忘冬盯着那飞起的胳膊,微微歪头。 鬼面顿时从与阴龙的缠斗中抽身,眨眼间来到了白忘冬的头顶。 啊呜。 没有半点犹豫,鬼面将那根手臂一口吞下。 嘎嘣,嘎嘣。 这是骨头被咬碎的声音, 鬼面一边咀嚼着圆怒的手臂,嘴中一边有着阴气冒出。 大补啊! 白忘冬感受着那朝着自己体内涌入的气浪,双眼顿时一亮。 知道会补,但没想到会这么补。 怪不得自己体内的鬼炁会欢呼雀跃到这种程度。 “哈~” 白忘冬呼出一口气,歪头再次看向了那个捂着断臂位置,眼中似乎恢复了几丝理智的圆怒。 这一眼看去,目光分外温柔。 温柔得甚至让圆怒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他略带迷茫地看了眼四周的环境。 “这里是……” 禅室外面?!! 他逃出来了? 那还打个毛啊,直接跑掉不就好了吗? 一念至此,圆怒二话不说,就要朝着后面跑去。 可是,事到如今,白忘冬怎么可能还会让他跑掉呢? 他脚下轻轻一踏,那无数怨灵便从地下钻出,不知道是不是白忘冬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些由鬼炁凝成的怨灵身上的气息强了不少。 至少,已经能做到这样的事情了。 圆怒一路奔逃,白忘冬脚下的鬼域一路延伸,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一只厉鬼便抓住了他的裤脚,紧接着,就像是大坝决堤一般,那群怨灵成群结队地朝着圆怒身上爬去。 “滚!” 区区鬼炁产出的怨灵,也敢拦他的路? 圆怒身上血纹浮现,原本充实了一些的身体再次干瘪下来,他全身灵力躁动,想要将这些怨灵给全部摧毁。 但,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那些已经爬在他身上的怨灵突然张开口,一口咬在了他的身上。 然后,圆怒就感觉到自己的灵力在大幅度的流失,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他聚集起来的那些灵力就已然烟消云散了。 他想要继续运转灵力抵抗,可是,灵力的流失就像是停不下来了一样,无论圆怒怎么反抗,都没有用。 他这一身幽境九重的灵力,只是在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已经出现了无法避免的停滞。 嘭—— 一个爬在圆怒身上的怨灵爆开,灵力四散。 它就像是打响了开始的信号一样。 砰砰砰砰砰砰。 那些爬在圆怒身上的怨灵接二连三地爆开。 圆怒顿时感觉自己的身子一轻,可就在他刚想要趁着这个间隙出手的时候。 噗嗤。 聚集的灵力再度散去。 那跟在后面的怨灵成群结队地替上了前辈的位置,源源不断,生生不息。 圆怒再次感觉自己身体仿佛置身于泥沼当中,无法挣脱半步。 这样下去,他会被生生耗死。 不行! 圆怒目光当中闪过一丝狠色。 看来还是得靠那阴气才行。 他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双目顿时变成了墨黑色的样子,紧接着,喉咙当中就有着低吼声在轻轻响起。 白忘冬站在原地,亲眼目睹了这转变的全过程,灵目之下,一切踪迹都无所遁形。 他能看到,在圆怒的身上,似乎……爬了一条黑龙? 龙形,阴气…… “呵,原来如此。” 白忘冬似乎明白了什么。 “想不到,这小小的一个骨佛寺,居然会有阴龙脉这样的东西。” “吼!!!” 龙吟声震天而起,白忘冬平淡注视着那条缓缓成型的黑龙,他就这般漂浮在圆怒的头顶,满是贪欲地注视着白忘冬的方向。 白忘冬浅浅一笑。 若是真的阴龙脉在此他也许还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掉头就跑,可是,只是一条被圆怒炼化了的一部分阴气,居然会觉得自己就是本尊? “多搞笑啊。” 先吃了这个残物,再去会会下面那条真正的阴龙脉。 白忘冬响指一打,那些爬在圆怒身上的怨灵瞬间破碎,遁回到了白忘冬脚下的鬼域当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紧接着,白忘冬身上鬼炁燃起,一个巨大的鬼面从他的身后缓缓浮现。 黑龙在朝着他嘶吼,张牙舞爪。 “吼——” 然后,它没有半点犹豫,直接朝着白忘冬所在的方向俯冲了过来。 白忘冬绣春刀紧握,手腕翻转,刀尖向后,在那巨大的鬼面之上轻轻点击一下。 鬼面缓缓破碎,化为星星点点,朝着绣春刀当中涌入,绣春刀之上鬼炁升腾,一股极为骇人的气息缓缓浮现。 白忘冬闭上眼睛,同时,雪幽兰出现在了半空当中,俯视着战场之上所有画面,这一刻,黑龙的一举一动,都在白忘冬眼中变得无比清晰。 呼气,吸气。 眨眼之间,黑龙近在眼前。 白忘冬心中默默倒数。 三。 二。 一。 此刻,利爪已然悬于头颅之上。 时机已至。 挥刀! 轰—— 这一刀没有半点刀刃的锋利,没有丝毫斩灵的无双,纯黑色的刀芒犹如潮水一般将黑龙尽数淹没,白忘冬骤然感觉自己体内一空,无论是鬼炁还是灵力,都在这一刀之下,化为虚无。 刀芒很快散去。 黑龙的身影再度出现,白忘冬甩刀,看着绣春刀上出现的密密麻麻的裂纹,忍不住咂了咂嘴。 早知道就不拿绣春刀耍这个帅了,爽是爽了,可是这一修刀,就是老贵老贵了。 还不如那胳膊当承载,反正有北镇抚司第一至宝林昭月在,这点小伤是不会成问题的……大概。 将绣春刀收起,白忘冬迈出第一步。 咔嚓。 就在这时,天空之上,那条黑龙身上出现一个个小小的黑洞。 那些黑洞拉扯着它的身体,只是一刹,漫天飞魂。 黑洞扭曲,变化为一个个精致的鬼面。 白忘冬一边迈步在飞魂当中,一边感受着自己体内鬼炁的凝实,整个人原本空虚的气海逐渐充盈起来。 白忘冬来到了圆怒的身边,此刻的圆怒就像是一下子老了二十岁一样,原本就已经到了自称“老衲”的年纪,这下一来,他眼中的光芒已经黯淡到了今晚的夜色这样。 一句话,他快死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白忘冬站在他身边,淡淡说道。 “同我说说你和蔺楠还有张家村的关系如何?” “……” “你可以选择沉默,但你要是一句话不说,我就把前院那些现在睡的正香的小秃驴们送去喂狗。” 圆怒暗淡的眼睛波动一刹那:“你觉得……我会在乎他们的生死?” “你说话了,这样还不叫在乎?” 白忘冬蹲在地上。 “就当是一场交易,我不送他们去喂狗,你告诉我答案。” 至于圆怒本人…… 好吧,白忘冬也无能为力。 油尽灯枯,就算是林昭月来了,估计都续不了多长的命。 “我不会说的。” 圆怒吃吃一笑,他眼皮一颤一颤,像是随时都会合上。 “这个秘密值得你用整个骨佛寺去保守?” “呵。” “啧,那你有什么在乎的东西没有,我总得拿它威胁你一下啊。” “……” “喂,别沉默,快说,你的时间不多了。” “别白费力气了。” 圆怒回光返照般的看着他。 “骨佛寺的人,你想杀就全都杀了好了,呵,我这一生错事做了不少,怕不是到不了极乐,这样一来,地狱中有你做伴,倒也不算是件坏事。” “怎么说呢……” 听着他的话,白忘冬抿抿嘴,随即手指在腰间白玉之上轻轻滑过,一个小本本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我其实不是太想说这些的,但你在一个鬼修的面前讲‘地狱’这种东西,就有点感觉侮辱到了我的职业。” 把那用于研究的小本本打开,白忘冬指着其中一页,对着圆怒说道。 “你瞧,我研究过这个,人死之后灵魂会化为鬼魂,鬼魂在记忆流逝干净之后就会消散世间,所以,先暂且不提转世不转世的,但我的可以肯定的是,这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以上的可能是没有地狱这个东西的。” “哦,对了,之所以留了那么零点零零一的概率,不是因为对我自己的研究没自信,只不过是觉得,要是不留点余地,总觉得有点不够谦逊。” 他妈妈说过的,谦逊的孩子是好孩子,他要当个好孩子才行。 既然这样,那他当然不能太自负了。 这零点零零一就当是他施舍给那些其它研究者的好了。 “老和尚,你现在懂了吗?下次再见到鬼修,千万别和他们讲‘地狱’这个词,会招人骂的,我心善,就不张口了。” 回答他的事静默无声。 “嗯?老和尚?” 白忘冬注意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安静,他将手里的小本本放下,然后低头看向了躺在地上的圆怒。 或者说,已经是圆怒的尸体。 “就这么死了吗?也不知道听我讲完了吗?” 白忘冬站起身来,无奈摇头。 “要是没听完以后就走了,那岂不是会无知的消散,对那什么地狱空期待一场。” 真可怜啊。 白忘冬无奈摇摇头。 “算了,等我告诉你的弟子们,让他们转告你一下吧。” 说完这句话,他一招手,那鬼面印记再次破肤而出,直接一口将圆怒的尸体给整个吞没了下去。 嘎巴嘎巴声响起,就像是在嚼着什么零食一样。 虽然想问的没得到答案,但是没关系,这阴气的价值已经足够他今晚的出场费了。 更不要提,那边,还有着一条实实在在的…… “阴龙脉。” 白忘冬目光深邃地看着圆怒阴气飘散的方向。 在那里的,才是大餐。 第104章 天君临世 “这一次,你的雷法又能如何?” 站在山丘之上,被千百阴灵簇拥,张月山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下面的张宇霄,脸上露着得意的笑。 说真的,他特别讨厌会雷法的家伙,看着张宇霄,他就容易想到自己那个七堂弟,一样的天才,一样的孤傲。 这种人,最讨厌了。 所幸,此刻的他,有着能够将面前这个讨厌的天才彻底埋葬的能力。 “一千三百六十二个。” 收回那扫过一个又一个阴灵的目光,张宇霄咬牙切齿地说道。 “整整一千三百六十二个。” 他的语气低沉寒冷,就像是万年不化的玄冰,那凛冽的杀意听得让人冷入骨髓。 一千三百六十二个,这个数字绝对不是全部。 天目之下,这些阴灵的本质张宇霄看得清清楚楚,这就是将鬼魂与阴气相结合,炼化出来的一种无限接近于鬼灵的物种。 也就是说,这里有一千三百六十二个阴灵,就代表着有一千三百六十二个生灵作为了祭品,而这只是张月山能够掌握的极限,在这背后,到底还有多少这样的存在。 这群畜生,到底杀了多少这样的人?!! 怒火在张宇霄的心中冒出,他抬起晶莹剔透的眼眸,直直地看着张月山,张月山感受着这杀气凛然的目光,脸上的笑容居然下意识僵硬了一瞬,就像是有什么东西爬上了他的脊背,让他感觉到了一阵寒凉。 但很快,张月山就恢复了过来。 开玩笑,他这里这么多阴灵在呢,他怕个der啊。 今日,就算是张宇霄的实力再强,他也得留下,要不然,张家村在这里的秘密,可就藏不住了。 若是骨佛寺之事泄露,那就是他的失职。 失职,在村长的眼中,是重罪,即便不死,也难逃九死一生的惩罚。 据说,前几日满身重伤的张月英就被送进了虎豹林中,大抵是活不成了,那可是村长的亲孙女,亲孙女都尚且如此,何况是他。 他可不想死。 所以…… “还是你去死吧。” 张月山右手一招,一个泛着阴气的鬼旗出现在手中,他单手握住,直接一挥。 唰—— 顷刻间,上千个阴灵同时扭头,看向了张宇霄的方向,它们眼中红光闪动,血腥味缓缓升腾。 张月山俯视着一脸冷静的张宇霄,不知道为何,有着一股极为不好的预感在他的心底生出。 妄念,都是妄念。 他将这股预感强压在心底,然后身上阴气翻腾,下意识握紧手中的旗帜,猛地一挥。 “唳——” 上千阴灵同时尖啸一声,啸声凄厉,在这阴气密布之地,它们就是无敌的领主。 随着张月山的再次挥旗,这些阴灵就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所有阴灵身体同时前倾,黑压压的阴气将整个夜空都给染成了雾蒙蒙的,一股极为强势的压迫力在此处展现。 大恐怖。 张宇霄目光凝重地感受着这股压力,即便是他,此刻的身体都下意识绷紧了起来。 “吼——” 不知道是哪一个阴灵吼出了这第一声,就像是敲响了冲锋的战鼓,一千三百六十二个阴灵瞬间就有了动作。 唰—— 上千阴灵同时而动,所有阴灵瞬间化为流光,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冲向了张宇霄的方向。 密密麻麻的阴灵汇聚,就像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朝着张宇霄拍来了最猛烈的浪潮。 站在这乌压压的浪潮之前,张宇霄深吸一口气,小声喃喃。 “抱歉,抱歉,抱歉,抱歉,抱歉。” 说了这么多声抱歉,应该不算对不起自己那师侄了吧。 但就算是真对不起那也没法儿,毕竟这情况,自己也没办法啊。 真的是…… 阴灵大军即将冲来,他手掌微微抬起,在自己的眉心轻轻一抹。 霎那间,眉心原本那个赤红色的印记缓缓褪去颜色,红色从上面剥离,紧接着,那印记之上,缓缓绽放起了金灿灿的光芒。 下一秒,一股极为骇人的气息就在这阴气笼罩的后山,猛地冲起。 张月山惊骇地看着这一幕,明明张宇霄的样貌没有太大的变化,可就是这一刻,他似乎发觉,张宇霄的气质发生了一个惊人的变化。 “诸位,天师府弟子张宇霄,今日,送各位解脱。” 张宇霄朝着那阴灵大军猛地一抱拳,这一刻,他能感觉到周身无数灵气都在朝着他的气海飞快灌入。 他抬起晶莹剔透的天目,目光无喜无悲。 然后,他手指在面前空气中飞快滑动,一个个灵力符文在这电光火石当中被画出。 一瞬之间,符咒已成。 张宇霄手指一点。 轰!!!! 天空之上,一个巨大的雷阵瞬间成形,那庞大的威压就如同是九天雷声临世,紧接着,漫天苍雷从雷阵当中飞快落下,就如同是一场暴雨狂风,直接砸在了下面的阴灵大军身上。 咚咚咚。 苍雷携带着九天神威,就如同是荡世神雷,横扫整个阴气领域。 顷刻间,阴灵大军就被轰出了一个口子。 张月山目眦欲裂,这天雷出现就只是一瞬之间的事情,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阴灵大军已经遭到了苍雷的攻伐。 他迅速挥旗,那群阴灵再次结队,滔天的阴气冲天而起,朝着天空之上的雷阵冲去。 张宇霄站在原地,手指继续滑动。 轰隆—— 苍色雷柱从空中猛然炸响,仿若通天彻地一般,直接朝着下面的阴灵大军捅了下来。 雷柱压缩苍雷而成,这一柱直接将靠近它的阴气全部撕了个粉碎。 张宇霄得理不饶人,他再次画符,一道道雷柱从天上陆陆续续地落下,依次击打在了阴灵的身上。 “啊——” 阴灵当中传来了极为凄厉的叫声,那是真真正正痛苦的嚎叫,它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一寸一寸地被击碎,仅存不多的意识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害怕,可是,即便是如此,仍旧没有一个阴灵逃窜。 “怎么可能!” 张月山站在山丘之上,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眼中满满的都是不可置信。 张宇霄只是一个玄境二重巅峰的灵力修为,怎么可能能用这么多次这样的术法,这根本就不合理,太不合理了。 可不合理的事情还更在后面。 张月山挥旗,他要让那些阴兵结队,只有这样,才能够联手挡下那雷电的毁灭。 不知不觉,就只是在一瞬之间,攻防逆转。 张月山来不及思考这个,他心无旁骛地控制着那上千阴灵行动,阴灵在慌乱当中已然重新结队,得到张月山的指令之后,它们成群结队地冲向了空中的雷阵。 一定是这个雷阵的缘故,绝对是这个雷阵的缘故。 只要能够解决掉这个阵法,那这混账一定就保持不住现在这种高强度的术法了。 可是张宇霄就像是看懂了他的想法一样,手指再次滑动,一道道极为复杂的符文被勾画而出。 符箓成形,第一时间就被张宇霄点破。 天空之上,一道道雷阵叠加出现,狂暴的雷柱猛地加粗,雷柱当中,似乎还有苍龙吟唱,凤鸟啼鸣,龙凤雷动,只是瞬间,那上千阴灵就死伤大半。 在这正一天雷的荡魔之威下,那些阴灵简直就是遇到了克星,雷柱所过之处,阴灵尽数崩坏。 原本还是被阴气统治的战场,霎时间被摧毁的七零八落。 张月山的得意还没有持续多长时间,那眼中的得意自满就变成了如今的惊骇与慌乱。 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世间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玄境二重,这海量的灵力究竟是从何而来的? 这一前一后的变化实在是有些太大了,让他一时间无法接受。 不,是根本就不能接受! 明明应该是自己游刃有余,怎么就变成他大杀四方了呢? 但,有的时候,狂怒并不能爆种。 该被碾压就会被碾压。 天雷还在落下,阴灵还在消散。 张月山什么都无法阻止。 而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一道血淋淋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后院的某间屋子的屋顶,他一边清理着自己身上的血渍,一边朝着下面的张宇霄看去。 “居然是……天君体。” 白忘冬喃喃自语道,语气中有些讶然。 没错,别的不看,单只看张宇霄眉心那金灿灿发光的印记,就能够大概判断出这来自于什么。 天君体。 修行界最为顶尖的特殊天赋之一。 和玲珑心,一体双魂不一样,天君体就是专门为了修行而生的。 按照白忘冬之前在书上看过的内容,天君体催动期间,周身灵气会疯狂的涌入体内,而在这种状态下,不管是催动灵力的时间,还是术法发动的时间都会大大缩短。 这也就是为了张宇霄连放十几个大招连口气都不喘的原因。 因为此时此刻,他所用的根本就不是他气海中的灵力,而是那不断涌入他体内的天地灵气。 简单来说,就是在这个状态下的张宇霄,是一个无限蓝,大招无cd的超频炮台。 真真正正的输出兵器。 “这天下处处都是挂啊。” 白忘冬没想到,他就夜游个骨佛寺,都能碰上这么一个怪物级别的挂逼。 这世界真他娘的危险。 这让他一个卑微的小鬼修该如何在这夹缝当中求生存呢? 唉。 不过, 他记得张宇霄之前眉心上的印记是赤红色的,他想,如果那不是为了美观,那就应该是另有原因。 怕不是走的“不能完全掌控,只能短暂解封”的路线吧。 就像是为了验证他这个想法一样,下面大发神威的张宇霄眉头突然一紧,那张面瘫脸首次出现了除了冰冷之外的表情。 那是痛苦的神态。 张宇霄脸色迅速苍白,就像是身体之上压着万般重担。 可即便是这样,张宇霄仍旧站的笔直,小天师的姿态拿捏的稳稳的。 白忘冬坐在屋顶之上,晃荡着腿,眼睁睁看着天雷将所有的阴灵都给讨伐灭杀,也没有出手干预。 反正这些阴灵吃了也没用,倒不如让他们来试一试这位小天师的份量。 再说了,他身上也有伤。 要是不趁着这个时间赶紧治一治,怕不是过一会儿它就自己痊愈了。 下面的战场,阴灵在消散,张月山早已经一屁股坐在了山丘之上,一脸没缓过来的样子朝着后面狼狈退去。 张宇霄浑身浴雷,朝着他一步步逼近。 他走的很慢,那一步一步,仿佛踩在了张月山的心巴上面,让他那小心脏一颤一颤的,极具压迫力。 不过,就以白忘冬这个视角来看,他完全觉得张宇霄是在故意装逼。 走的这么慢,但是气息却封锁着张月山周围的每一条路线,确保对方不会从他的手里逃脱,虽然看起来走的慢,可是却半点都没有和张月山拉开距离。 “既然来了就下来,也不说帮个忙。” 突然,张宇霄淡淡开口说道。 他眉心之上,金光暗淡,却并没有重新变回赤红色,就是保持着暗金色的模样,再也没有了变化。 张宇霄一边说着,一边回过头,目光直直地就看向了坐在屋顶上晃着腿的白忘冬。 “这不是怕打扰到小天师你大发神威吗?” 白忘冬摊摊手,随即双手放下,撑住屋檐,从屋顶上面一跃而下。 轻轻落地之后,白忘冬站稳身子,缓步朝着张宇霄走去。 “我不善刑讯,这方面,还是得要你来。” “ok~”白忘冬比了个ok的手势,手中冰晶一闪而过,一柄冰刃手术刀缓缓出现。 “哦克”是什么意思? 张宇霄没有听懂,但是,看白忘冬的动作,应该是答应下来了。 于是,他没有继续说话,走到了一边站立。 “友情提示,之后的场面会比较血腥,你要是看不惯直接走就是,但千万千万不要打断我,要不然……” 白忘冬把那手术刀在自己的脖子前虚划了一道。 “我这暴脾气有的时候真的会压不住。” 毕竟是正道名门,道德上限高,要是心软了求自己给对方个痛快,那是真的会影响到他心情的。 他心情不好起来,他自己都怕。 张宇霄默默点头,但也没有转移位置,就只是闭上了眼睛,调理起了自己的内息。 和白忘冬猜的差不多,他的天君体不是那么好开的。 至少以他现在这个境界的气海大小,还支撑不住天君体的那海量吸入的天地灵气,若是开的时间太长,是会把他整个人都给撑爆的。 所以他兄长才会让他在灵力修为到达玄境五重之前,让那位精通天师府封印秘术的师侄跟在他身边,随时准备好给他加固封印。 要知道,就这么一小会儿的时间,他的身体当中就已经有了内伤了。 不过还好,他暂且还能够处理,不算是什么太严重的伤势。 就在他闭着眼睛一句话不说的时候,白忘冬已经迈步来到了张月山的身前。 上千阴灵被正一天雷全部击碎,再加上他身上还有着张宇霄留下来的阴阳卦印,暂时不能调动灵力,现在的张月山说白了其实和普通人查不了多少。 他看着来到他面前的白忘冬,一脸地惊恐。 “别害怕,我不是坏人。” 白忘冬蹲下身子,一脸“和蔼可亲”地对着张月山微微一笑。 张月山皱了皱鼻子。 虽然面前这哥们笑起来蛮好看的,但是他还是从白忘冬的身上,问到了一股“残暴”的气味。 常年和这些阴灵打交道,对于这世间大部分的负面情绪,他都有一个很深刻的了解。 而白忘冬这个人…… 好混乱。 “听说你叫张月山,是张家村这一代村长候选人里的第三位是吗?” “你怎么知道村长候选人这件事的?”张月山微微一愣,旋即冷声说道。 这一刻,就连他眼底的慌乱都减少了几分。 “这不重要。”白忘冬在张月山心惊肉跳的目光下把玩着那把寒冰手术刀。“我就问你几个问题,你回答完,那就没事了。” 这趟骨佛寺之行还真是来对了,不提那让他吃了个爽的阴气,以及那个即将要让他吃个更爽的阴龙脉,就说张月山这个人本身就是个大宝藏。 所有张家村的高层,白忘冬见过的那几个,都没办法搞刑讯这一套。 张六羊实力够强,白忘冬那个时候按不住他,张月麒脾气又臭又硬,这货就算是抓起来也不会和自己全盘托出,只能宰了,至于张月英,那姑娘更是个暴脾气,别说问了,之前快要被仙门弟子抓住的时候,第一时间就选择了要玉石俱焚,不敢抓,不敢抓啊。 但现在这个张月山,没那么硬,身份也足够高,求生欲也不差。 属实是天降奇缘,和他天生一对啊。 感谢命运让他们相遇。 “要是我不回答呢?” 张月山冷声说道,那语气看起来坚决的很。 白忘冬闻言轻轻一笑。 噗嗤。 手中手术刀手起刀落,一只带血的耳朵极速飞出,刀刃锋利到根本就没让张月山反应过来,就已经将他整个右耳切开,直到血溅射到他的脸上,他这才反应过来,剧痛感飞快涌上了他的大脑。 “啊啊啊啊啊——” 张月山的痛嚎声直接尖锐响起,声音之凄厉听得闭着眼睛的张宇霄连连皱眉。 “这就是答案。” 白忘冬将那沾染着张月山血液的冰刀在放在了张月山的眼前,距离他的眼球就只有不到两毫米的距离。 张月山下意识想要后撤,但冰链子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爬上了他的手腕,锁住了他的四肢,让他根本没办法移动分毫。 “会说吗?” 白忘冬直接了当的问道,他还急着去见见自己的大宝贝呢,懒得和这货浪费时间。 “张家村的孩子……” 噗嗤。 又是一只耳朵被切下。 “啊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 张月山表情疯狂,朝着白忘冬狠厉呲牙,看起来就像是想要将白忘冬给活活吃了一样。 “会说吗?” 但白忘冬的语气就像是一盆极寒的冷水,浇了张月山一个透心凉。 他死死咬着牙,看着白忘冬,但眼中已经开始出现了怯懦。 比起张月麒和张月英,这人差了真的不止一星半点。 白忘冬看着他的反应,在心里默默评价着说道。 “如果你还不说,我接下来会戳瞎你的眼睛,然后割了你的舌头和鼻子,双手双脚,还有你下面那玩意。你要想好,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就算是我放了你,你活着也跟死了没什么区别了。” 说着,白忘冬脚步轻移,手术刀轻轻滑过张月山的脸蛋,那冰冷的触感让张月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这一颤,让他侧脸碰上了刀刃,划出了一个细微的小口。 小口不大,但是很疼,尤其是寒气灌入,让他觉得火辣辣的疼。 这痛感就像是在提醒着他现在的状况一般。 “看你这个年纪,父母应当还在世,在家乡也有相好的姑娘,有一群可以肝胆相照的伙伴,也许还养着些猫猫狗狗,再快一点,子女也都能有了。这么多牵挂啊,舍得死吗?” 白忘冬来到他身后,站定脚步,俯下身子,来到了他的耳边,轻轻开口。 “我啊,来顺德府一趟只为了太平经,你说,你们总这么拼命干嘛,难不成那死物还能比活人更重要不成?你只要说了……” “我只要说了,你就能放过我?” 张月山的语气突然有些忐忑,他就像是做贼心虚一样,小声说道,要不是白忘冬离着他近,还真不一定能听到他说话。 “当然,白某一生从不说谎。” 张月山表情陷入了挣扎,要是不说,他一定会死,但要是说了,即便活下来了,他在张家村也会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家中父母,还有翠香都会被连累,如果那样,还不如选择…… “放心,这件事绝对不会被任何其他人知晓。” 就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一般,白忘冬的声音好巧不巧在这时响起,直冲他的内心,让他心脏没出息的停顿一刹。 随即,他低下了头。 是的,他低下了头。 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同张玉麒张月麟张月英以及其它的兄弟姐妹之间的差距。 他骨子里,有着不配让他们瞧得起的东西。 “好,我……” 就在张月山刚想要开口的这一刻,他的声音却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停顿,紧接着,就没了声音。 白忘冬眯眯眼,就在他想要站起身来走到正面去看一看的时候,张月山的声音重新响起。 “这么想知道答案吗?” 声音还是那个声音,但语气中却多了明显的沧桑。 声音出现这一刻,白忘冬的眼睛狠狠迷到了一起,同一时间,张宇霄睁开了眼睛。 张月山转过头来,那双原本慌乱释然的眼睛,此刻平静如水。 “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吧。” 噗嗤。 冰刀下意识出手,插进了张月山的眼中,血花飞溅。 白忘冬眼神凝重地看着那完好无损的另一只眼珠,眼睛越眯越紧。 玛德。 有脏东西。 第105章 幕后boss向你发来了一条邀请 “你为何……要给他一刀?” 看着白忘冬这动作干脆利落的出刀,张宇霄下意识开口问道。 他有点不太理解这个动作的含义。 “手滑了。” 白忘冬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站起。 开玩笑,他能和他说是被这一眼给吓到了吗? 玛德,就跟看鬼片一样,你知道这没啥,但总会被某个地方戳中自己的惊吓点。 这一眼,来得太tm的突然了。 张月山:“……” 不过…… “说起来,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张月山”丝毫不管自己身上绑着的冰链,他盘腿坐在地上,饶有兴趣地看着白忘冬,表情一直都很平淡。 “我早就想见见你了。” “张月山”的一举一动尽收白忘冬的眼底,白忘冬眯着眼睛,目光在眼前这诡异的画面上飞快扫视。 夺舍? 神降? 还是同调。 “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小戏法。” “张月山”察觉到了白忘冬探究的目光,他微微一笑,可即便是笑着,白忘冬也无法从这笑容当中感觉到半点温度。 “小七和十一的身上也有,只不过他们没有触发而已。” “看来是必须要达到条件才能够触发的禁制。” 张宇霄的声音在白忘冬耳边小声响起。 “确实是小戏法,天师府也有类似的秘术,只不过并没有他这般诡异。” 听着张宇霄的传音,白忘冬不动声色,就像是耳边并没有人说话一样。 禁制,条件,用屁股想都知道这内容是什么。 怕不是这些张家村的村长候选人身上都被下了这样的禁制,为的就是不让他们泄露张家村的机密。 不对…… 不是村长候选人。 是出村的所有人。 能有这样权力的人,整个张家村,怕不是只有一位。 “村长,你好,很荣幸见到你。” 白忘冬身子蹲下,抬起眼眸,与“张月山”平视在了一起。 张宇霄听到“村长”这两个字,手中电光微闪一瞬,但很快就熄灭的无影无踪。 即便是现在出手也只能杀了张月山,对于这位神秘的村长根本造不成任何影响,还是站在旁边听听看他和白忘冬要说些什么吧。 刚才他好像说过,他早就想见见白忘冬了。 为什么? “也很荣幸见到你。” 张月山,不对,应该说是张五牛目光柔和地看着他。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你这般惊才绝艳的鬼修了,若这是在张家村,我一定会好好同你聊聊你那鬼灵上身的术法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如果我没有瞧错,这应该是你自己研究出来的吧?” 白忘冬笑而不语,算是默认。 但张宇霄眼中却闪过了几丝讶然。 他一直认为,白忘冬的秘术是传承于某方鬼修势力,或者是某个鬼道大修行者,他从来未曾想过,这居然会是白忘冬自己研究出来的术法。 若真是如此,那白忘冬在鬼道一途的天赋不言而喻。 别的不提,就光凭那“鬼上身”的一招就已经是一骑绝尘,能把当世大部分的鬼修甩在身后。 就同张五牛说的一样,这般惊才绝艳的天赋,恐怕举世罕见。 锦衣卫为何总能吸引这种怪物一样的天才加入,这么一来,搞得他这个未来的正道魁首都对其有些好奇起来了。 “要是村长真的想聊,可以把张家村的地址给我,在下一定亲自上门拜访,给村长您送个大大的果篮。” 白忘冬顺着张五牛的话随口说道。 可是,谁料想,张五牛闻言脸上却没有半点的抵触,而是轻轻开口。 “好啊。” “嗯?” “张家村从来都不会拒绝朋友。” “哈?杀了你们两个村长候选人的朋友?” “反正有十七个之多,死两个也无所谓。” “嘶——” 这话说的,狠人啊。 “那村长就把地址告诉我吧,白某一定礼貌到访。” “不用。”张五牛淡淡道。“我会让人去请你的。” 嚯~ 寻仇就寻仇,说的这么磨叽。 整的白忘冬差点都信了这老货的鬼话了。 “之后,你会明白的。” 张五牛见此,没有过多解释。 “我对你没有恶意。” 鬼才信你。 白忘冬翻了个白眼。 “要是没恶意,那就让三哥哥回来吧,我这边还想和他多聊聊。” “这个可就没办法满足你了,因为……” 张五牛诡异一笑。 “他回不来了。” 嘭—— 张月山完好无损的那颗眼球猛地炸开,紧接着,他的七窍当中黑血流出,只是刹那之间,张五牛生机全无,身体直挺挺地朝着一旁倒下。 不用白忘冬检查,也知道面前的人已经是一具尸体。 张宇霄心头微凛,他知道,这禁制绝对不是触之必死的类型,张月山这死状,完全就是那边的张家村村长心念一动的下场。 狠,好狠。 白忘冬眯着眼睛,一言不发。 他现在有点相信张五牛之前说的“反正有十七个”这句话了。 对于张月山的生死,他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啊。 这老登,还真是个能干大事的人。 “现在怎么办?” 张宇霄出声问道。 这结束的有些太突然,好像从头到尾,关于张家村的事情是一点都没有问到。 “凉拌。” 白忘冬翻了个白眼,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尘。 “反正人家要请我去他家做客,那就不急这一时半会喽。” 叮,幕后boss向你发来了一条做客邀请,是否选择接受? 他奶奶的,不接受也得接受。 他在弄死张月麒的时候就已经做好直面张家村报复的打算了,或者说,被报复本身也是他引出张家村成员计划的一环。 要的就是他们来,要是他们不来找他,那他要去哪里找张家村的地址,又要去哪里去寻找太平经的下落。 只不过…… “啊~阴龙脉。” 白忘冬头疼地捂着脑袋。 这玩意一出现,张家村和蔺楠以及路森之间的事情就绝对不简单起来了,从进入顺德府到现在,他眼睁睁看着顺德府这潭水是一点一点的越来越深,给他身潜水装备,他都能下去探一探海洋的奥秘了好吧。 头疼啊。 得赶快把这边的事情和罗睺说一声,顺德府,怕不是要有大事发生。 不过,他现在所有的传信通道都被蔺楠给控制着呢,机密消息根本传递不出去,得想想其他的办法了。 “是啊,只能等对方找上门来了。” 张宇霄叹息一声,看得出来,这货有点不太甘心。 毕竟张月山是他抓住的,本来还指望能从他嘴里找到张家村的下落,去查探一番,没想到到了最后居然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我们现在很被动啊。” “嗯?” 白忘冬转过头,疑惑地看向他。 “怎么了?”张宇霄被他这疑惑的表情整的有点不会了。“我有什么地方说错了吗?” “什么‘我们’?人家邀请的人是我,和你有什么关系。” 白忘冬拍拍张宇霄的肩膀,然后转身迈步。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啊。” “……” 张宇霄微微一愣,连忙跟上。 “诶???我们不是一起的吗?” “谁和你是一起的,就你这张冰块脸,我怕带着你去吓到人家,再说了,我和你可不是一波的,找君陌,他和你一波。” “我们应该是朋友来着。” “萍水相逢,泛泛之交。” “别这么狠心嘛。” “我操,死闷骚,别用你这冰块脸和我这么说话。” “帮我一次?” “那你把来顺德府的目的和我说说,我就帮你。” “这……不能说。” “那不就完了吗?反正都有秘密,那就都不坦诚好了。” 走了一半,白忘冬突然停下脚步,猛地一拍额头。 张宇霄见到他停,自己也停下了下来,疑惑地看着白忘冬。 “差点忘了,是为啥来找你的了。” 白忘冬这才想起了一开始见到这边天雷滚滚,所以跑过来找张宇霄的缘由。 其实很简单。 “快用你那无敌的天师府秘法找一下阴龙脉的所在,我们得去解决掉它。” 是的,身怀九十九个鬼灵的他并不懂望气术,阴龙脉这种东西,要是没点相关技能还找不到源头。 所以,他就是因为这个才会来找小天师这个纯正道家仙门弟子。 “原来你想找阴龙脉啊。” 张宇霄眼睛突然一亮,感觉此事大有可为。 “我可以帮你,但你要带着我去张家村。” “嘶——” 原来你个浓眉大眼的天师府传人也会搞威胁这一套啊。 不过白忘冬不想浪费时间和张宇霄这面瘫谈条件,他当即点头:“好,我肯定带你去。” 嗯? 答应这么快的吗? “你不会骗我吧?” 张宇霄目光狐疑地看着他,开口说道。 “白某一生从不说谎。” 这话,多少是有些耳熟。 但具体是哪里耳熟,张宇霄有点忘记了。 算了,不想这些了。 反正,一个能说出福仁客栈里那些话的人,应该是不会骗人的吧? 福仁客栈那一日的滤镜始终存在于那三百六十二个仙门弟子的心里。 “好,那跟我来吧。” 张宇霄点点头。 他本来也是打算要去解决那阴龙脉的,带一个白忘冬也没差。 于是,领路的人发生变化,两人极速朝着佛堂的位置赶去。 同行五人,即将汇合。 第106章 搞笑了~ 就在白忘冬和张宇霄汇合之际,佛堂当中,也有着新的情况出现。 君陌站在佛台前,看着那佛像所在,手中的天机盘在滴溜溜的转着。 “君施主是说,此处有一条阴龙脉?” 清宓这个时候已经缓和了下来,她站起身来,一脸惊奇地问道。 “可,这怎么可能,谁会将阴龙脉封印在寺庙之下呢?” 即便骨佛寺是个邪门,即便骨佛寺的弟子都邪门的很,再即便骨佛寺的功法确实是邪门他妈给邪门开门,邪门到家的那种程度。 可骨佛寺仍旧是个佛宗。 而且是列位佛宗之一。 就类似于正统登记在册的那种。 骨佛寺的前身并不是邪门,而是一个正统的佛宗,虽然清宓不清楚它是怎么一步步沦为一个在册邪门的,可师傅下山之前特地将顺德府境内有佛台的势力都给她列了出来。 佛台,是一种专属于佛宗的仙器,佛宗弟子可以借助佛台去使用秘法,只有列位佛宗才能够拥有佛台的放置权。 恰好,骨佛寺就是其中一个。 而清宓这一趟来骨佛寺就是为了借用放置在骨佛寺的佛台,这里离着城池最近,最为合适。 话归正题,清宓质疑的缘由很简单。 佛宗的佛气与阴龙脉的阴气天生相冲,怎么可能会有人将阴龙脉放置在佛寺底下呢? 这与封印阴龙脉的目的矛盾了。 “如果不是阴龙脉被放在骨佛寺底下,而是骨佛寺建造在阴龙脉之上呢?” 君陌沉声说道。 “那就更不可能了。” 清宓轻声细语道。 “骨佛寺建寺都几百年了,要是有这么一条阴龙脉,怎么可能会不被各大仙门发现?除非……” 清宓话语一顿。 安静站在一旁的徐妙锦美眸微动。 “是啊,这得多超凡的手段才能做到这一步呢。” 君陌感慨地说道。 说真的,他其实并不想这个猜测成真,因为封印这条阴龙脉的人越强,越意味着这条阴龙脉越发不凡。 “别说这些了。” 就在这个时候,徐妙锦开口了。 “我们能做些什么?” 虽然她和清宓来骨佛寺的这一趟因为地下埋着的阴龙脉一无所获,但既然已经发现了阴龙脉的现身,那她们就不能当作是无事。 这条阴龙脉,必须得想办法解决。 “让我来吧。” 君陌苦笑着摇摇头。 “这种情况,你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就连他,若是没有手中的天衍山至宝天机盘,面对这条阴龙脉也没什么办法。 “那我们为你护法。” 徐妙锦点点头,明白了君陌的意思,干脆利落拉着清宓朝着门外退去。 这个时候,他们若是插手,就只会是扯君陌的后腿。 五个人当中,能帮得上君陌忙的 ,恐怕只有同为道家仙门弟子的张宇霄。 她之前见到后山的滚滚天雷已经散去,大概张宇霄的事情也办完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正在朝着这边赶过来。 希望是吧。 见到两人退到了门外,君陌深来回深呼吸了两三次这才稳定住了自己激荡的心绪。 阴龙脉的处理方式并不难,无非就是三个环节。 第一个环节,擒龙。 第二个环节,锁龙。 第三个环节,屠龙。 三个环节各自都有相对的秘法,所幸,这三种秘法君陌都掌握得蛮熟练的,应该不成问题。 只不过,要处理这条阴龙脉,还在这三个步骤之前多了一个新的步骤。 那就是处理掉困在阴龙脉的封印。 这道封印确实是把阴龙脉锁在了这一片区域当中,让它无法扩大去毁掉其它的区域,但是,同时也将想要处理这条阴龙脉的人拦在了外面,想要碰到这条阴龙脉,那就必须要过了这道封印才行。 天衍山的解封秘术,他掌握得也还不错。 既然这样,应该就没有其他问题了吧。 想到这里,君陌稍稍松了一口气。 是的,他能行,一定能行。 “呼~” 思绪已定,那么就是正式操作的时候了。 君陌目光凝神,直直看向了面前的佛像。 这个佛像所在的地方,正好就是阴龙脉封印所在之地,想要处理阴龙脉,必须要在此地施法。 “天地玄黄,诸仙道法。” 君陌一手托盘,一手施法,庞大的灵力自他气海当中冲出,朝着天机盘冲去,霎那间,天机盘之上,绽放出了耀眼的银光。 站在门外的徐妙锦听到这声势,下意识朝着佛堂当中看了一眼,然后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他家仙法,不可窥探。 这是不礼貌的行为。 她只要护好法就可以了。 佛堂当中,君陌将右手手指并拢,放在了天机盘上方大概两寸的位置,紧接着,天机盘之上,一道道金色符文出现,朝着前方的佛像冲了过去。 符文很顺利地就进入到了佛像当中,然后一路顺着佛像朝着地下的方向冲了过去。 符文源源不断,君陌的灵力也在持续输入。 君陌闭上眼睛,感知顺着符文一路向下。 很快,他就看到了那条沉睡匍匐的黑龙。 这应该就是吓到清宓的那条龙吧。 君陌小心翼翼地操纵着符文朝着前面飘去。 滋啦—— 还没等符文靠近黑龙半步,一道无形的屏障就拦在了君陌的眼前,将那些飘散到这边的符文全部毁掉。 找到封印所在了。 君陌没有意外,这打头的术法本身就是为了找到封印的位置。 要解封,还是得开后面的招式。 君陌手腕翻转,那些从天机盘当中冲出的符文迅速变幻,这一次的符文少了些柔软,带上了强硬的锋利。 君陌眼睁睁地看着这些符文落在了那屏幕之上,再度消散。 但君陌没有气馁,只是灵力一直都在保持着输出,符文源源不断地朝着佛像当中注入。 慢慢的,君陌看到了那些符文似乎在一点一点地渗透进屏障当中。 见此,君陌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只要能进去,就能里外夹击,然后将整个屏障给直接打通,届时,这封印也就算是解开了。 看来自己的解封术没有白学。 而就在君陌打算松一口气的时候,他的眼睛猛地睁开,整个人心脏剧烈跳动一下,一股难以想象的剧痛瞬间布满他全身,他甚至没有一点点准备,直接单膝跪倒在了地上。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怎么回事?!! 君陌惊骇抬头,朝着佛像看去。 然后,他就见到,从天机盘中冒出的金色符文在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朝着明黄色转变。 这是…… 侵蚀!!! 那封印在侵蚀他的解封术??? 这怎么可能! 君陌心头大惊,这是他从来没有学到过的东西。 没有半点犹豫,他连忙运转灵力,直接切断了对天机盘的灵力供应,从盘中飘出的符文断开,君陌咬了咬嘴唇。 好诡异的封印,居然能够反过来侵蚀破封之人。 这真的是封印而不是保护吗? “发生了什么事?” 徐妙锦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无事。” 君陌声音镇定地说道。 听到这一声,徐妙锦第一时间就皱起了眉头。 “到底怎么了?” 声音冰冷,让人瞬间清醒。 君陌这才想起来,貌似谎言这种东西,并不能骗过门外那个姑娘。 他苦笑一声,这才重新说道:“遇到点麻烦,我能解决。” 他必须解决。 徐妙锦黛眉紧皱,她总觉得君陌现在的情况有点不太对劲。 似乎有些执拗得过了头。 就像是…… “心有魔障?” 突兀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 徐妙锦瞳孔紧缩,第一时间拔刀朝着声音来源砍去。 但只是刚一挥刀,徐妙锦就看清楚了来人,手腕翻转,刀刃极速入袖,反应之快,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看着这精妙的刀法,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佛堂门槛上的白忘冬啧啧称奇。 好tm帅,徐妙锦刚才那一波操作简直酷毙了好吧。 羡慕。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臂。 要不然…… “no no no no no……” 罪过,罪过,天赋这种东西求不来,就算是碎上一万遍你也求不过来啊。 “你也看出来了?” 徐妙锦美眸轻闪,开口说道。 “早看出来了。” 白忘冬抬起头瞥了她一眼。 “这货,明显就有一堆心事。” 不过具体是什么他就不知道了,大概会知道的人,在他另一边站着。 “怎么样,要讲讲故事吗?” 听到白忘冬的话,张宇霄摇了摇头:“我知道的不多,但也不会乱说,而且,现在也不是该讲故事的时候。” 他深吸一口气,一步迈出。 “我去帮他。” “去吧,皮卡丘,就看你的了。” 白忘冬托着腮,轻笑着说道。 只要等他们把封印给下了,那他就开始大吃特吃。 反正大家的目的都是消除阴龙脉,让他吃了也没差不是。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意外发生了。 白忘冬看着一波操作之后同样单膝跪倒的张宇霄,嘴角微微抽动。 嗯? 不是,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 你不要告诉我。 不会这第一层的封印都破不了吧? 不是吧,不是吧。 不会连入场券都搞不到吧。 这事好tm搞笑。 根本笑不出来的那种。 第107章 竹篮打水一场空 外面的人只能看笑话,可里面的人才知道到底有多无助。 简单来说呢,就是张宇霄信心满满地上了,然后就出乎意料地跪了。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过程,甚至中间连抵抗死撑的环节都没有,当他的解封术接触到那封印的一刹那,他就明白了为什么君陌直到现在都跪地不起。 疼,是次要的。 他现在最为直观的感觉,是那压抑到让他无法呼吸的窒息感。 那明黄色的灵力顺着解封术的符文径直流入到他的体内,瞬间就侵蚀了他大部分的气海,若不是张宇霄的灵力够精纯,恐怕这个时候,气海中的防线早已经被这明黄色灵力给全面冲塌了。 布下这封印的人到底是谁? “你还好吧?” 虽然难受,但张宇霄还是第一时间开口,确认着旁边君陌的情况。 “还行,撑得住。” 君陌咬牙回应。 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滑落,这个时候,真的就是在咬牙坚持了,就算是撑不住那也得撑,要不然,若是让这封印中的灵力完全侵蚀掉他们的气海,到时候,一切就都完了。 “我去帮他们。” 房门之外,清宓出声说道。 她表情坚毅,目光中闪烁着焦急。 虽然静水庵不善解封术,但在祛除侵蚀之上,有着独门术法。 说完这句话,还没等白忘冬和徐妙锦出声回应,她便一步踏入到了房间当中。 一步,两步,三步。 白忘冬看着清宓脚步矫健地走到了那两人的身旁,身上佛光大放。 然后…… 噗通。 “……” “……” 真就葫芦娃救爷爷呗。 “我们两个……该不该去凑个热闹?” 白忘冬沉默几秒,然后仰起脸,朝着靠在门框上的徐妙锦问道。 “你会解封术?” “不,不会。” “你能祛除侵蚀?” “也……不行。” “那你能做什么?” “好吧,我是废物。” 白忘冬无奈地耸耸肩。 这可不是他不想帮忙的,实在是他有心无力啊。 徐妙锦担忧地看着跪在佛像前的清宓,手掌收拢在袖中,下意识握紧了刀柄。 虽然她和白忘冬说的轻松,可实际上,眼前的情况她也无能为力。 解封术和祛邪术同样不是她擅长的东西,现在的情况只能静观其变,若是再等一会儿情况还没有发生半点变化,那她就一刀劈了那座佛像,将连接点给毁掉,只不过,若是那样的话,不知道会对现如今被压制住的三人造成多大的伤害。 白忘冬淡淡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再次将目光转向了那跪倒在佛像前的三人那边。 干巴爹啊,各位。 他今天能不能饱餐一顿就看这一哆嗦了。 …… 霸道的明黄色灵力在他的气海当中不断翻涌,君陌死死咬着牙,额头之上青筋暴起。 不该是这样,不能是这样。 他可是天衍山的执盘人…… “怎么可能会输给一个死人留下的封印!!!” 铿锵的声音在喉咙当中低吼而出,就如同是战场上碰撞的刀剑,那一刻,君陌气海中的灵力猛地爆发,他放弃了所有的防线,明黄色灵力就如同是冲破堤坝的洪水,直直朝着他气海当中一泄如注。 “两位,请助我一臂之力。” 只要两秒,只要给他两秒的时间就行。 “好!” 张宇霄猛地抬起头,双目瞬间晶莹剔透,天目在这一瞬间开启。 眉心当中,有着暗淡的金光闪过。 天君体的余威。 紧接着,苍白色的正一天雷在他的指尖闪烁,张宇霄双指在身前飞快一划,苍白色的雷霆就像是一道利刃,直接撕碎了面前的空间,雷光闪烁之下,暴怒的雷霆在三人面前炸开。 明黄色的灵力骤然被挡在了原地。 但是,只有一瞬,一瞬过后,张宇霄捂住心口,明黄色灵力在他的气海当中翻涌,雷霆直接消散。 紧接着,清宓的表情瞬间无悲无喜,但又像是又悲又喜。 一半脸慈善,一半脸无情。 金佛影在她的身后显现,那是一尊托瓶菩萨金像。 它出现的一刹那,整个屋子里面的一切动静都像是被静止了一般,菩萨素手捏佛印,玉瓶悬空缓缓倾倒。 嘀嗒。 晶莹剔透的水滴从瓶口缓缓滴落。 屋子当中的明黄色灵力顷刻间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消散。 但,也只是一刹之间。 下一秒,菩萨佛影消散,清宓俏脸苍白,闭上了眼睛。 两秒钟,一人一秒,恰到好处。 君陌盯着自己面前的天机盘,眼中就像是有着火焰在熊熊燃烧。 他单指按上了自己的眉心,一缕金黄色的光影从眉心当中一点一点抽离。 一缕神魂! 神魂被抽离而出,他动作没有丝毫的迟疑,双指并拢,夹着那缕神魂直接虚按在了天机盘之上。 神魂没入到天机盘当中,君陌死死盯着毫无动静的天机盘,紧紧咬牙。 动起来,你给我动起来啊。 他知道,它能行。 他曾经见到过那个大放光彩的天机盘,他曾经见到过它的极限。 他知道,那样耀眼的一幕本不应该属于他这样的平庸之辈,但是,无论如何…… “现在,我才是执盘人——” 君陌一口咬破自己的指尖,鲜血瞬间飞溅而出,混合着血液的灵力在空气当中飞快排列,一个个金色的符文像是疯了一样一股脑地朝着天机盘当中飞去。 当灵力符文注入到天机盘的一刹那,那一直静默无声的天机盘终于是有了反应。 阵盘缓缓转动,那一缕被注入到盘中的神魂一瞬之间就被碾成了碎末,君陌的脸色一瞬煞白,但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天机盘,一动不动。 下一秒,明黄色的灵力再次倾巢而出,朝着三人覆盖而来。 君陌双指并拢,在飞速旋转的天机盘上用力一划。 “天字七十二卦,镇。” 轰—— 庞大的威压在这一刻猛地落下。 即便是坐在门外的白忘冬此刻都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看向了那银光泠泠的天机盘,这股威压,不是由上而下,量的压制,而是从根本上,就代表了绝对的威严。 天道威压。 只是一星半点中的微末分毫,就有如此分量。 天衍山至宝,天机盘。 “强的一批啊。” 威压落,那明黄色的灵力在一瞬间完全崩解,整个屋子当中再也见不到任何一个人的灵力痕迹。 张宇霄眼看着自己气海中的明黄色灵力被这股威压给清除,二话不说闭目调息,压制自己那已经快要爆炸的天君体。 身旁两人一盘坐,一跪坐,君陌则是在这个时候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灵力不断维持着手中的天机盘,然后一步步朝着那佛像走去。 一鼓作气,乘胜追击。 他一定要将这道封印给破除,然后祛除掉阴龙脉。 片刻之间,他终于是来到了佛像身前,手掌轻轻抚上佛像,天机盘还在滴溜溜地转着,银光没有半点的减弱。 那明黄色的灵力一碰到这银光就在第一时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君陌能够感觉的到,那封印距离破除就只剩下了最后一哆嗦。 既然这样,那还等什么呢? 灵力喷发,胜败在此一举。 但是…… 咚咚! 心跳声剧烈响起。 君陌瞳孔微缩,一股极为强烈的预感笼罩上了他的心头。 那一刻,大脑当中似乎飞快闪过了一幅幅画面。 黑龙的眼眸直直地与他对视。 暴虐,杀戮,怨念…… 这世间所有的负面情绪似乎都能够在这双眼眸当中看到。 黑龙染天,阴邪过境。 好一幅民不聊生的灭世图。 天衍山天机术在朝着他疯狂预警。 不行! 这条阴龙脉他降不住! 这封印绝对不能被破除! 一念至此,君陌毫不犹豫,直接要往回缩手。 但那佛像就像是不想让他离开一样,庞大的吸力猛地传来,让他没办法收回手。 恍惚间,君陌似乎看到了那条本该在沉睡中的黑龙缓缓睁开了眼睛。 它没有灵智,但却有本能。 本能告诉他,被囚禁这么多年,它即将迎来自由时刻。 “张宇霄,断了我的手!” 君陌第一时间高声说道,焦急的声音让张宇霄瞬间回神。 但是,还没等他彻底明了现状,一道身影就比他更快出现在了场中。 鬼炁涌动,鬼面腾空。 白忘冬脚下阴影闪动,只是一刹就闪过几十步的距离来到了君陌的身边。 他灵目注视着君陌和佛像连接的地方,手中鬼面张开大嘴,一把盖了上去。 君陌顿时感觉自己的手恢复了活动能力,他第一时间将手掌抽离,大口喘息。 而白忘冬此刻的感觉和君陌一点都不一样,两股吸力在佛像之上来回拉扯,密密麻麻的裂纹开始在佛像之上生出。 听到这破裂声,清宓睁开眼睛,忍不住呲了呲牙,然后默默掉过头去,封闭听觉,对这一幕不听不看。 君陌抽离手掌,稍做休息,下一秒,他再次催动天机盘。 这一次,他要做的是重新激活那道被天道威压压制的封印。 天机盘停止旋转,银光暗淡下来,君陌将自己的灵力注入到了那封印当中,明黄色的灵力再度出现。 “走!” 君陌厉声说道。 随即收起天机盘,两只手各自抓住两个行动不便的人的肩膀,极速朝着后面退去。 那一声“走”是对白忘冬说的。 可话音落下刹那,白忘冬却没有半点反应。 他抬着下巴,看着佛像,眼中目光灼热至极。 这目光中没有多少贪欲,也没有任何索求,有的只有满满的胜负欲。 开玩笑,这场拔河比赛才刚刚开始,怎么可能会狼狈跑掉。 他就是要和那条大黑虫子试试看,到底是谁先咬到谁一口。 君陌退到门外,刚将张宇霄和清宓放下,一转头这才发现白忘冬没有跟出来。 他连忙转身,看向了白忘冬的背影。 阴龙脉所吸着不放的是他的解封术,他撤手,封印再度开启,阴龙脉是不会再隔着封印去拉拽外面的人,白忘冬应该可以正常脱身的才对。 那么,既然这样,就只有一个合理的说法可以解释现在的情况了。 不是阴龙脉在拉着白忘冬不放,而是白忘冬正在拉着阴龙脉不放! “快出来,再待下去,有那道封印侵蚀,你会被阴龙脉彻底吸进去的。” 君陌着急地说道,眼见明黄色灵力已经开始一点点重新出现,朝着白忘冬的位置聚拢,他狠狠咬牙,立马就要运转灵力冲进去把白忘冬强行拉出来。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要是真的被封印和阴龙脉两方夹击,这可就不是什么侵蚀不侵蚀的事情了,这是真的会送命的! 可是,他刚迈出一步,他就发现了自己身体的不对劲,不管他怎么调动灵力,可气海就是没有半点反应。 似有所感,他抬起手,看向了手背。 那里,有着一个明晃晃的黄色印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印在了他的手背之上,他的灵力,被这个印记给完全锁住了。 “这……” 君陌没有去关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只是一脸焦急地将目光转向了白忘冬。 白忘冬就像是半句他的话都没有听进去,仍旧站在原地,身上鬼炁升腾。 这般执拗,必须得有个人进去把他强行带出来才行。 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人行动了。 一道倩影从君陌身边一闪而过,速度之快,即便是君陌这个天衍山传人都有些自叹不如。 就像是一道快如疾电的幻影,徐妙锦身影毫无断开,直直一头冲进了明黄色的灵力当中。 眨眼之间,跨越几十米的距离直接来到了白忘冬的身边。 看到白忘冬的眼神,她没有和白忘冬废半句话,左手一把抓住白忘冬的胳膊,右手当中薄如蝉翼的刀刃再度滑出衣袖,脚步扭转,脚尖轻点地面。 身如魅影,刀如厉风。 她一边拉着白忘冬飞驰,一边连续挥刀,凌厉的刀光飞快斩击,那些聚拢过来的明黄色灵力被这一刀刀连续斩散,一条安全的通道直接被她打穿。 须臾之间,她已然拉着白忘冬一步跨出了门槛。 下一秒,明黄色的灵力重新蔓延将那一整个佛堂布满,君陌连忙将佛堂的大门给合上,和徐妙锦对视一眼,两人二话不说,带着这两残一痴呆朝着骨佛寺之外奔走。 跨出院门,两人这才将这三人放下,然后朝着身后看去。 和他们想的不一样,那明黄色的灵力并没有窜出佛堂,似乎那佛堂就像是一个囚禁着它的笼子,让它无论如何都无法飞出这鸟笼。 终其一生,都只能困在那里,与阴龙脉为伴。 “嚯,才发现,要下雨了啊。” 白忘冬坐在台阶上,看着那乌蒙蒙的夜空,惊奇地说道。 他那福仁客栈的房间好像是还开着窗户的,一会儿会不会有雨溅进他房间啊,要不然回去以后换个房? “你是发癔症了吗?” 徐妙锦看着他这毫不在乎的样子,有些气急。 “你知不知道,你差点交代在那里面。” 但凡白忘冬晚出来那么一秒,但凡没有人拉他一把,现在白忘冬都有可能会被那明黄色灵力给侵蚀限制,然后被阴龙脉吸食,活活困死在佛堂当中。 “可是可是……” 白忘冬双拳搭在胸前,一脸委屈的表情。 他眼泪汪汪地看着徐妙锦,然后,缓缓摊开掌心。 “是我赢了啊。” 委屈的表情瞬间消失,白忘冬嘴角勾起,掌心当中,那一团化作龙形的阴气被鬼炁封锁,嘶吼着在白忘冬手心来回撞击。 没错,最后的最后,白忘冬还是撕下来那只大黑虫子一块血肉。 这场拔河比赛,从结果上来言,是白忘冬的胜利。 大胜利! 没有什么能比这个更加让人觉得欣喜的了。 徐妙锦就这样低头看着他,不知道为何,她突然发觉,之前对于白忘冬的一切了解都太过于浅显。 这个人……是个疯子。 “怎么不说话了?喂喂,徐小姐,在线吗?您的好友给您发来了一个弹窗。吃苹果吗?好吃又好看的苹果。” 白忘冬举着那幻化成珠子的阴气,在徐妙锦面前晃荡了两下。 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本来还想着这姑娘把自己给拽出来,帮了大忙,自己把这好吃的分她一半用来感谢来着,但现在看来,她怕是没这个口福了。 算了,还是他一个人吃好了。 白忘冬用力一捏,手中的阴气爆开,鬼面一闪而过,将那阴气吞没。 嗯~ 感受着那股精纯的阴气进入到他的体内,白忘冬能够察觉到自己的鬼炁又更加凝实了几分。 这一小块血肉里蕴含着的阴气居然要比圆怒那一身加起来还要浓郁。 总结一下,圆怒是个废物,完毕。 不过,鬼炁这东西,说实话,即便白忘冬现在是个水平还不错的鬼修,但鬼炁这玩意白忘冬还是有些弄不懂它从何而来,因何而生。 修行界里关于鬼修的典籍他看了有十之七八,但愣是没发现有人把这问题给研究明白的。 但可以肯定的是,鬼炁源于鬼灵,鬼炁越强,鬼灵越强,而鬼灵越强,鬼炁也就越强。 两者是一个循环。 目睹着白忘冬将那块阴气给吞噬掉,徐妙锦眼皮微跳,但也没说什么,只当是白忘冬修行功法之玄妙。 “呃——” 轻柔的闷哼声响起,徐妙锦第一时间转头,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好闺蜜貌似还在调伤。 见到清宓缓缓睁开美眸,徐妙锦朝着她开口问道,声音清脆:“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问题。” 清宓摇摇头。 “还能够正常运转灵力。” 这话也算是给了君陌一个答案。 君陌咬咬牙,看着自己手背上的印记,握了握拳。 “我也没问题。” 张宇霄这个时候也已经睁开了眼,语气认真地朝着君陌说道。 虽然刚开过天君体,他体内灵力有些不稳,但总体来说,没什么大问题,至少并没有君陌那灵力被封的情况出现。 “看来倒霉的只有我。” 君陌注视那印记半响,随即无奈摇头,洒脱说道。 “算了,既然是封印总归有解封之法,等回了天衍山我慢慢研究就是了。” “要不然,也能手起刀落,给自己一个痛快。” 白忘冬插口说道,手刀在胳膊上比划了两下,意思直白的很。 一句话,切胳膊,断臂也是男人的浪漫不是。 众所周知,小说里面断臂的男人大多都强的一批,君陌这身份,不当个天衍山神秘npc简直可惜了。 万一要是若干年后,有一个从小山村里走出来的仗剑男孩上天衍山遇见他,他还能小装一逼,台词白忘冬都给他想好了。 “你,见过我的全盛时期吗?” 这逼格,一下子就拉满了。 “……不,先不用吧。” 君陌汗颜。 “还是等到回了天衍山,让我师傅师叔们看过再说。” 能不用动刀最好不动刀,他还是想当个身体健康的人。 当然,若是到了最后实在是没了办法,白忘冬这个方法倒也不失为最后的保险。 作为一个修行者,断臂,总要比失去灵力要好得多。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就已经有点适应不了没办法调用灵力的感觉了。 这感觉蛮讨厌的,就像是他一下子小了十几岁,回到了孩童时期修行灵力之前,无力,弱小。 “这段时间,尽可能和天衍山的人待在一起。” 张宇霄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张家村这边的事情,你还是不要参与了。” “这可不行。” 君陌笑着摇摇头。 “这么大的事情,总不能让你们天师府一家抢了风头,我天衍山可还想和你们争一争正道魁首的位置呢。” “……这话我多余说。” 张宇霄冷哼一声。 居然是在觊觎他小天师未来正道魁首的地位,好好好,君陌啊君陌,下一次仙门大会不把你打成狗,我张字倒着写。 没由来的,君陌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这到底是谁要谋害他? “走吧,该离开这里了,今天晚上,过的可还真够不平静的。” 君陌摇摇头,感慨说道。 何止是不平静,简直是翻江倒海了。 众人没有意见,纷纷从地上站起,奔波一天,都困了,都想回去睡觉了。 迈步,下台阶。 然而,下一秒。 轰—— 暴烈的火焰将身后整个骨佛寺燃烧,四人猛地回头,朝着身后看去。 那里,白忘冬伸着懒腰,笑容温和。 “嗯?怎么了吗?” 第108章 平庸之辈 轰—— 空气中温度迅速攀升,灼热的火浪在一瞬间刺痛四人的皮肤,他们不约而同好奇地朝着身后看去。 然后,就见到了这骇人的一幕。 巨大的火焰狗头张开血腥的利嘴,一口将整个骨佛寺吞下,熊熊烈火霎时间蔓延全寺,焚烧着这座寺庙的每一个位置。 白忘冬慵懒地伸着懒腰,身边还漂浮着托着烛火的红嫁衣鬼灵,那火焰的源头就是来自于她的身上。 在火光的衬托之下,白忘冬那温和的笑,显得那般的刺眼。 “为何?” 君陌眼皮直跳,用力咬牙。 “那寺中还有人在。” “有吗?哦,好像有吧。” 白忘冬放下举起的手臂,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这才和君陌开口说道。 “这寺庙的主持老和尚拜托我送他们全庙的弟子去喂狗,我心善,做不来这么残忍的事,只能用这种方式代劳喽,也不知道圆怒大师在天之灵会不会介意。” 白忘冬一边说着,一边双手合十,对着空中做了一个佛礼。 “张口闭口都是鬼话。” 君陌冷笑一声。 “圆怒虽有罪,但也不至于波及全寺弟子吧?你们锦衣卫就只会灭门?” “不灭门的,那还能叫锦衣卫吗?虽然我这也是第一次,手有点生,别介意。” 白忘冬一步一步蹦下台阶。 然后来到了君陌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眉头别皱的这么紧嘛,都变丑啦,你瞧,其他人说话了吗?” 君陌闻言,第一时间转头朝着两边看去。 是的,此时此刻,无论是张宇霄还是徐妙锦,亦或者这群人中最有悲悯之心的清宓,都在不发一言,什么都没有说。 即便他们现在看向白忘冬的眼神很复杂,但…… “除恶务尽。” 张宇霄呼出一口气。 “骨佛寺藏有张家村的人在炼制阴兵,这件事,骨佛寺全体上下没一个人能脱的了干系,光是此项,便是该杀。” 但白忘冬如此杀伐果断,张宇霄多少有些不太适应。 说到底,他这也是第一次和锦衣卫的天骄打交道,比起仙门中人来说,实在有太多的不同。 “可……万一呢!” 君陌皱着眉,满是不忍地看向那熊熊燃烧的寺庙。 “若是真有无辜之人……” “那便当他不是无辜。” 徐妙锦的声音冷淡响起。 她微微瞥了君陌一眼,此刻的她,比起日常之时,多了不少的冷清。 “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是不该死的,人总是要死的,无辜与否,又有何用?这样想,你心中可过得去?” 快要下雨了,再不走,就真的要湿衣裳了。 “我……” 君陌张张口,顿时哑口无言。 不是没有了反驳的理由,而是在这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身边这几个人有些陌生的过分。 这一场大火就像是将所有人的表面给尽数燃烧,将骨子里那团真实冰冷给释放了出来。 这突然浮现的画面,让君陌有些不理解。 不对,是太不理解了! “清宓仙友,你也是这般想?” 他转过头,试图从清宓这边得到认可。 “当然没有。” 清宓摇摇头,她不忍地看了一眼那被火焰炙烤的寺院,似乎是在看着那已然逝去的一个个生灵,生命的话题,永远都扯不上“轻松”二字。 白忘冬的火焰放的太过于迅猛,让人根本来不及有半点反应。 “那你……” 君陌话没说完就哑口了,他能看得到清宓脸上的不忍,能看明白她眼中的悲悯,但却看不到半点对白忘冬此举的愤愤不平。 “为何?” “人已经死了,责难活人又有何用?” 清宓苦笑着摇摇头。 “冤冤相报,无终无了,莫要着相了,君施主。” 着相…… 君陌张张嘴,突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为好。 就像是在一群异类当中,那个最正常的人,反而才是异类。 不对,到底是他们是异类,还是他自己才是那个异类? 也许,从头到尾,不正常的那个人,是他?!! 白忘冬听着清宓的话,轻轻一笑。 看来静水庵的功法并不只是压制住了清宓的情爱,连带着其它方面的“感性”同样被“理性”所替代。 佛宗讲众生平等,可判断究竟如何是平等的前提本就是绝对的理性,不偏不倚,不喜不怒,仿佛世外之人。 也许,佛宗的人比这世间大部分人要更加冷酷。 君陌单手捂着自己的头,此时此刻,灵力存在与否这件事已经不重要了。 他突然觉得这周围好冷。 冷静的悲悯。 理智的正义。 极端的生死论。 以及毫不在意的漠然。 这一场大火,将君陌对面前四人的印象全部撕碎。 原本他觉得,他正在一点一点靠近他们,可火光之下,他见到的,却是一段难以跨越的距离。 他踉跄退后两步,眼底有着久久不能散去的震惊,不知道为何,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莫非,这就是那所谓“天才”的特性? 独特,怪异,荒谬。 他没办法理解啊。 他这个平庸之辈,没办法去理解这些人的想法。 如果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师兄,那会不会有不一样的心绪? 他真的配得上执盘人这个位置吗? “回去吧。” 张宇霄拍了拍他的肩膀,静静说道。 君陌沉默片刻,一言不发,眼中的迷茫肉眼可见。 他默默转过身,顺着台阶一步一步朝着下面的密林走去。 好冷,他想回客栈烤烤火炉…… 不,算了,还是不要火了。 他大抵是要和火犯冲了。 张宇霄轻叹一声,但什么也没说,只是跟在他身后一同往下走,清宓则是站在一边,等着与徐妙锦同行。 火光仍旧耀眼,就像是正在手舞足蹈的狂魔,在这被混沌包裹的夜晚张牙舞爪,肆意狂笑。 站在这火光之下,白忘冬目光有些迷醉。 美啊,太美了。 “这把火你是故意放的。” 徐妙锦的声音在他的身边淡淡响起,没有苛责,没有质疑,就只是平平淡淡,仿佛在叙述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看得出来?” “有点明显。” “那还是功夫不到家,得常练。” “为什么?” “好问题。” “今晚的故事总要有个结局,如果就这么走了,那这个结局我不喜欢。” 白忘冬仰起头,看着那赤光冲天的猛焰,嘴角微微勾起。 “一个章节结束,主角怎么也要有所成长,那你觉得,今晚的骨佛寺,谁才是那个主角?” 答案毫无疑问。 “……就因为这个?” “不然呢?” 白忘冬偏头,朝着徐妙锦看去。 “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他抬起手,一步一步蹑手蹑脚地走在台阶的边缘,同徐妙锦擦肩而过。 “一个好的故事,到了结束,就连老天爷都要给个面子,拐个弯以乐景衬哀情,又或是直接用景色直抒胸臆,艳阳高照代表着美好,六月飞霜代表着悲伤,林间飞起一只小鸟这是自由,若是一对,哦,那叫幸福。” 白忘冬走过台阶,转过身,顺着原路一跳一跳地跳了回来。 “是幡然醒悟也好,是大彻大悟也罢,今晚的故事,总要有点价值。” 这才是他爱看的剧情。 突然他感觉有一抹冰凉就这样直直砸在了他的发丝之上。 他停下脚步,伸出手,接二连三的冰凉落在了他的手中弱弱砸开,让他脸上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抹浅浅的轻笑。 “你瞧,下雨了。” 阴云密布,那是不是说明主角的心情真的很压抑。 呀~ 这样的结尾,他是个天才。 “……” 徐妙锦抬起手接过那落下的秋雨,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就是因为有现在这场雨,所以才会有刚才那把火的出现。 就像是…… 为了那点醋所以包了顿饺子? 大概就是这么个道理吧。 徐妙锦看着那个在雨中蹦蹦跳跳,不知道在乐什么的大男孩,稍微眨了眨眼睛,看不透,真的看不透。 就像是一团混乱到极致的迷雾,这个人果然让人难以理解。 哦,算了,她居然试图去理解一个疯子,就不怕到了最后把自己也搞疯掉吗? 真是的…… “清宓,走吧。” 徐妙锦淡淡一笑,捋了捋自己耳边的发丝。 “这雨大起来了,再不走就真要淋湿我的衣裳了。” “好的。” 清宓闻言轻轻点点头,朝着白忘冬做了个佛礼,然后同走下台阶的徐妙锦汇合,两人结伴朝着下面走去。 光影吞噬了离开的两人。 白忘冬站在台阶上没有回头目视两人离开,不知不觉间,这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眼前的火光渐渐被雨滴包裹,正在一点一点的熄灭,他得看着它凋零啊。 毕竟…… 放火烧山,牢底坐穿啊。 “唉,早死早超生哦。” 对着那一片已经成为焦土的寺庙,白忘冬送上了他最好的祝愿。 感觉,有段时间没说这话了。 …… 不多时,白忘冬等着密林中的火焰熄灭掉之后,这才转身离开了骨佛寺这边。 顺着原路一路返回,他一眼,就见到了等在入口的熟悉身影。 穿着蓑衣,带着斗笠。 一个个火把在雨中正常燃烧,就像是暗夜中的明灯。 白忘冬多久没见到过这像路灯一样的场景了。 仔细想想,貌似在半年以前,他真的很少会去走黑漆漆的夜路,那个时候是怕遇到鬼,可现在却常年与鬼相伴。 啧啧。 人生哦,有趣的要紧咧。 “有什么事吗?” 白忘冬接过递过来的油纸伞,对着来人问道。 “你看起来心情倒是不错啊。” 蔺冉冉好奇地看着他。 “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有吗?” 白忘冬下意识摸摸脸。 “有啊。”蔺冉冉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特别明显。” “可能是今天晚上玩爽了吧。” 白忘冬一边说着,一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对了,把顺德府这边修刀的铺子地址给我一下,我刀崩了。” 锦衣卫的绣春刀都是由特殊的材料加上独特的锻法炼制而成,锻法是绝密,只有京城的锻刀处才能知晓,一般来说,各地千户所百户所的绣春刀都是由京城统一发放,但架不住锦衣卫的工作力度大,佩刀时不时就会坏上一次,总不能每一次都从京城发放新刀,要是这样,别说朝廷负担不起,就是这一来一回的路程都要费上不小的功夫,多容易坏事啊。 所以,各地设有专门负责这方面的铺子,这些铺子不懂锻造之法,只会修理之术,也算是防止了独门绝技外传。 不过吧…… 就白忘冬佩刀这次的损坏程度,怕不是要隔上老长时间才能见到和他再相见了。 绣春刀即将离开自己的第一天。 想它。 “好,等忙完今晚的事,我亲自带你去。” 蔺冉冉淡淡说道。 “所以,今晚到底有什么事?” 白忘冬从这站成两排的锦衣卫身上扫过,蔺冉冉这是把蔺楠分配给他的人全都给带来了,上次这个阵容,还是去围剿李天沐和张月麒的时候。 “黑雷众的人找到了。” 蔺冉冉回答道, “人不少,得谨慎一些。” 黑雷众啊,差点忘了,他还有这个班要加。 唉,这好心情,一下子荡然无存了,这一晚上的,是要连轴转了啊。 基层锦衣卫苦啊,迟早要把罗睺从镇抚使位子上拽下来,这样的话,他也能待在京城里不动弹。 “那就走吧。” 白忘冬无奈地说道。 “抓人去。” 杀人去。 别的不说,至少黑雷众这个班,他还是能加得蛮开心的。 “小可爱哦,我来了。” …… 今晚的墨蓝鱼不知道怎么了,眼皮子直跳。 这种感觉,就和他当年被某个天师府正道弟子追杀的感觉差不多。 就像是那种,时时有人惦记着一样。 让人提心吊胆,一路不得安生。 直觉告诉他,今晚这场雨一定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他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因为,它从来未曾出过错。 “整顿一下,我们离开这里。” 破庙里面,他朝着身后的黑雷众门人沉声说道,语气当中满是凝重。 听到他这语气,黑雷众的人飞快行动,连忙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墨蓝鱼在黑雷众的威望那是绝对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门主之外,他的话在黑雷众里最好使。 也许他实力还达不到黑雷众二把手的程度,但在地位上,已经与之相差不远。 “圣子,收拾完了。” 片刻,有一人一路小跑来到了他的身边,回报道。 “嗯,那就抓紧走。” 墨蓝鱼心绪越发不定。 “别拖延,让所有人收敛雷法,别露了我们的踪迹。” “是。” 话音落下,墨蓝鱼轻轻推开这个破烂土地庙门,迈步走出。 然而…… 只是刚迈出一步,他的瞳孔瞬间紧缩,整个人身体之上黑雷闪烁,身体迅速移动,几步闪现,远离之前的位置,来到了院子当中。 “咦~被发现了啊。” 调笑的声音响起。 墨蓝鱼连忙朝着声音的源头看去,只见一个身子挺拔的男子坐在屋顶之上,披着一身蓑衣,戴着笠帽,手中举着一把冰弓,箭矢所指着的方向,正是他之前待着的地方。 雨夜之下,这道身影的出现让墨蓝鱼心头一震。 就在他刚想要开口询问此人来历的时候,破庙中的嚎叫声瞬间响起,他连忙回头,急忙朝着破庙的方向看去。 顷刻间,一道道人影在月光下起舞挥刀,血色的液体流出了门框,被雨水给冲散。 听着那一道道熟悉的声音,墨蓝鱼额上青筋暴起,牙齿咯咯乱响。 他死死盯着房顶上的白忘冬,全身灵力不受控制地溢出。 “你们到底是谁?” 他很想去救自己的门人,但白忘冬的目光虽然散漫但始终都在他身上停留,那寒冰箭矢的箭头一直指着他,让他无法动弹分毫。 “墨蓝鱼,洪武三十四年,带着黑雷众灭杀了凤翔府赵家一百三十二口,被通缉,后被撤销,是你吧?” “官家的人?” 听到这时隔久远的罪名,墨蓝鱼原本攻心的怒火霎时间平息下来,他皱起眉头看向白忘冬,淡淡说道。 “既然大人都知道,当时的事是一场误会,那么今日……” “今日不因为这个找你。” 白忘冬偏了偏头:“今天找你,是为了你率众袭击顺德府知府府邸,劫走路府巨量钱财的事。” “嗯?你在说……” 嗖—— 破空声响起。 数十根寒冰箭矢直直从屋顶射处,冲向墨蓝鱼,墨蓝鱼眼眸一缩,整个人身上黑雷闪动,霎时间跨越数米,躲开了那冲过来的箭矢。 可是,还可没等他站稳脚跟,那天空之上,无数寒冰箭矢从天上跟着雨滴倾巢而下,仿佛一场箭雨,让他避无可避。 “欺人太甚!” 墨蓝鱼如何看不出来,这人就是在逗弄他,仿佛把他攥在掌心当中,把他当成了笼子中的困兽一般挑逗。 开玩笑,他可是黑雷众的圣子! 阴冷的黑雷瞬间弥漫,从他的脚下拔地而起,一根黑雷龙柱朝着空中那漫天箭矢冲了过去。 咚—— 这一声,就像是柱子捅穿了天空,沉闷而又让人为之震动。 黑色龙柱粉碎那寒冰箭矢的一刹那,就化为漫天的黑龙,直直朝着白忘冬的位置冲去。 白忘冬眼角位置,一朵幽兰盛开。 紧接着,他周身冰寒涌起。 秋雨寒凉,正是幽兰盛开之际,恰当好处。 这一刻,寒气涌动,鬼炁攀升,无数幽兰在空中盛开,犹如万花丛中,闯入数条黑龙,呃……大黑虫子。 下一秒,幽兰猛地炸开。 那漫天黑龙骤然被轰碎。 白忘冬抬起手,看了一眼掌心。 虽说今晚这天气适合雪幽兰出来活动,但之前那阴气确实也是没有白吞,刚才那一击的威力,确实比之从前要强了不少。 这种强,从表现力上来看,能看的一清二楚。 不过,墨蓝鱼虽然是黑雷众的圣子,但说到底,一个被张宇霄追了三天三夜,犹如丧家之犬的玩意,又能够有多强呢? 被这种东西逃脱,张宇霄的追捕水平怕不是烂的一塌糊涂。 就这,蔺冉冉还说要谨慎,怕不是是在特地给他找事做。 十有八九是蔺楠的吩咐,看来骨佛寺这个点,确实是让他给查着了。 她有不敢动自己,怕让京城那边察觉到顺德府的异动,所以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拖住他的脚步,让他无暇去管张家村的事情,估计这段时间,还会有各种琐事安排到他的身上。 啧啧,这位千户,手段可真不怎么高明。 不过,也是时候该找个办法施展大召唤术了,要不然,这副本还真的玩不下去了。 可是,该怎么样才能够越过蔺楠对自己的全面封锁呢? 头疼。 算了。 还是打沙包吧。 白忘冬从房顶上站起身,低头看向了下面的墨蓝鱼。 自己到底增强了多少,就让这个沙包来试试好了。 “抱歉啊,你的命,今晚我收了。” 眼眸被鎏金色浸染,白忘冬露出的皮肤之上,幽兰花纹不断浮现,月光照射,雨滴衬托,将他的样子表现的异常妖异。 一瞬间,墨蓝鱼感觉这片空间中的温度骤然降低,无尽寒凉朝着他侵袭而上。 这一刻,他心头只有一个想法。 跑! 一念至此,墨蓝鱼二话不说,顷刻间身化黑雷,就要朝着外面奔走。 但紧接着,鬼炁跃动,一个个怨灵从地面钻出,只是一步,墨蓝鱼就感觉自己深陷泥潭,动作迟缓。 怨灵,已经爬上了他的身体,想要吸食他的灵力。 “滚!” 墨蓝鱼身上黑雷爆炸,黑色雷鞭猛地朝着四周甩去,那些怨灵被这雷鞭一甩,瞬间消散,仿佛不堪一击。 但也是这一秒的时间,墨蓝鱼错过了最佳逃离时机。 白忘冬的身影缓缓从这片鬼域当中浮现而出。 他心疼的看了一眼那被抽成满地碎片的怨灵,忍不住咂了咂嘴:“下手这么狠,这可是我榜七大哥来着。” 给他资助了两颗东海夜明珠外加一箱的黄金,即便是现在他在颠倒巷的那箱子黄金里,都有他打赏的礼物。 唉,好人不长命啊。 “算了,小可爱。” 白忘冬抬起头看着墨蓝鱼那颗大好头颅,咧嘴一笑。 “你会比他更合适这位子的。” 笑容很暖,但…… 莫名寒凉。 第109章 大手拉小手,我们一起走 墨蓝鱼的事情就是个插曲。 加了一晚上的班,等到回了福仁客栈就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熬了一整夜的时间,白忘冬迫不及待地冲进了自己的被窝里暖暖睡了一觉。 什么蔺楠,什么张家村,什么顺德府,这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 然后,一觉睡醒,神清气爽。 不知不觉,就睡了一觉,他的灵力就冲破了幽境三重的关隘,到了四重的境界。 说实话,他其实总是很想忽视自己是个天才的事实,但没办法,有的时候,人就是这样,越不想来什么就来什么。 他在鬼道修为上已经如此出色了,灵力又修的这么快,这要让整个大明的天骄该如何汗颜。 “所以,这就是你大中午把这牌子放在饭桌上的理由?” 蔺冉冉额头上暴出一个“井”字,指着那个放在桌子上,特别显眼的牌子冷声说道。 那牌子上赫然写着七个大字。 “老子幽境四重了”。 托这个牌子的福,路过的仙门弟子十个里有九个都要朝着他们这边看上一眼,驻足半天,搞得蔺冉冉这顿饭吃的特别别扭。 “你见过太阳会掩盖自己的光芒吗?” 白忘冬翘着腿坐在椅子上,一脸理所当然的说道。 “半年,连破四重,这速度,过不了多久,我就能追上你这个玄境一重了,有点紧迫感啊,同僚。” “拜托,醒醒,你是重修,又不是没接触过修行的新人,更何况,你重修之前就主修灵力,恢复境界快上一点,这很意外吗?” 蔺冉冉都无语了。 这么得意,就像是搞得你之前没修行过一样,虽然远在顺德府,但蔺冉冉也曾经听闻过北镇抚司寒水君白忘冬的名头。 就是靠着那一手强悍的寒属性灵力,他才能够扬名整个锦衣卫。 说起来,当时京城里传来白忘冬废弃灵力,改修鬼道的时候,不少人都觉得这是他好高骛远,仗着自己一身天赋肆意妄为,肯定要摔个大大的跟头。 可谁成想,这鬼道还真让白忘冬给修出点东西来了。 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已经重新有了能够媲美当初的实力,只能说,这世上真的有老天爷赏饭,不,追着喂饭吃的人在。 “哦,好像是吼,我还有个这人设在的。” 白忘冬才反应过来,他好像还有个寒水君的身份在肩膀上搭着呢。 唉。 看来是没办法展现自己在灵力修行上的天赋了。 可恨,未能装逼成功,简直可恨。 于是,白忘冬放下腿,默默将那牌子收好,放回到了腰间白玉当中。 看来只能等下回破了幽玄关隘以后再说了。 卷,往死里卷。 从今天开始,有事没事就把百炼诀给搞起来,他就不信了,想装个逼能这么难。 看到他终于把那牌子给收了起来,蔺冉冉下意识松了口气。 没办法,实在是周围人那目光属实有点怪,即便是她这个老锦衣卫都有点受不住了。 也不知道白忘冬是如何能这么大大咧咧地把牌子给摆出来的。 还“你见过太阳会掩盖自己的光芒吗”。 呸。 这话他都能说的出口。 这脸皮,比不了,比不了。 她顺德府锦衣卫千户所二把手甘拜下风。 “吃饱了吗?” 白忘冬刚把牌子给收起来,就仰着头朝着蔺冉冉开口问道。 “七分饱,已经可以了,怎么了?” 这突如其来的关心,让蔺冉冉小小地受宠若惊了一下。 天噜啦,这个人居然会关心人吃饱没吃饱了,这还真的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和白忘冬认识这么长时间,这还是她第一次从白忘冬口中听到问候。 “哦~” 白忘冬直起腰来,随即脸色瞬间淡漠,斜瞥了她一眼。 “既然吃饱了那还不赶紧站起来准备走人?你怕不是忘记我昨天和你说的事了吧?” 她就知道…… “放心,我早上和花婆婆联系过了,我们随时都可以过去。” 蔺冉冉想了想,然后继续说道。 “我和花婆婆说了你佩刀的情况,花婆婆说,最少也要十天,具体要多久,还是得去了铺子里面看到实物以后才能下判断,总之,你做好心理准备。” 说实话,对一个老锦衣卫来说,绣春刀十天离手,这确实是会让人觉得不适应。 至少就蔺冉冉自己而言,要是十天摸不到绣春刀,那估计会手痒的很。 有些东西,无关于用或者不用,只要放在身边,就会觉得很有安全感。 对于锦衣卫而言,飞鱼服是保障,绣春刀是标准,红鸾液是底牌。 三者,缺一不可。 “明白。” 白忘冬点点头。 从他挥出那一刀之后,他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不如说,烂成那样还能修好,这已经是意外之喜。 虽然换一把也不是不行,不过用惯了的东西,白忘冬还是更倾向于把它修好,反正公费报销,不修白不修。 同蔺冉冉闲谈间,白忘冬看到了君陌从二楼缓步走了下来。 比起昨晚的失魂落魄,君陌今天倒是显得挺正常的,和白忘冬初次见他的时候样子差不了多少。 只不过,白忘冬可不觉得君陌是真的用一晚上就把事情给想明白了。 虽然动作幅度很小,小的得用显微镜去看,可白忘冬还是察觉到,当君陌的目光朝着他这边看过来的时候,会有一个下意识地偏移。 “啧啧,你紧闭双眼,还说什么四大皆空,你若真的四大皆空,为什么不敢睁眼看我,你若真的睁眼看我,我不信你会两眼空空。” “嗯?你说啥呢?” 蔺冉冉满头问号,看着突然就胡言乱语起来的白忘冬,一脸的费解。 白忘冬摆摆手,淡淡回复。 “人在大明,正在抽疯,勿扰。” 蔺冉冉:“……” 气氛静止几秒,蔺冉冉果断起身,离开了饭桌。 义母说了,不让她和傻子玩,会传染的。 “两刻钟后,在城东茶水铺汇合,过时不候。” 渐渐的,蔺冉冉的背影就这样随着声音一起消失在了白忘冬的视线当中。 餐桌上,就剩下了他一个人。 白忘冬轻轻一笑,转过头看向了已经走到他身边的君陌。 也许正是察觉到了刚才那下意识的回避,所以这位骨佛寺之行的主角才会刻意地来到了白忘冬的身边,以表示自己并没有在意昨晚的事情。 别扭得嘞。 “白大人昨夜貌似一夜未归。” 嚯,还觉得自己不在意,以前你都叫人家“白仙友”的,现在却换成了疏离感十足的“白大人”,呜呜呜,这么无情,整的人家都想要哭唧唧了。 “噗嗤。” 白忘冬忍不住笑出了声。 “?” 君陌满脸疑问。 这问题有这么好笑的吗? “大人何故发笑?” “没事。” 白忘冬强制收敛笑意,义正言辞地开口道。 “我只是想到了好笑的事情。” 他是真的想到了好笑的事情。 这货太别扭了,现在的君陌看上去就像是他小时候穿着他妈妈的高跟鞋到处摔跤,还一脸倔强地说“我完全没问题”“我完全能驾驭得了”一样,逞这种完全没有必要的能。 看来昨天那把火给君陌造成的震撼不小啊。 “咳。” 言归正传,白忘冬简单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然后回答君陌的问题。 “昨晚下了山就去抓黑雷众,今早破晓才回的客栈。” “哦,黑雷众啊。” 君陌突然想起了还有这么一茬,在去骨佛寺的路上,白忘冬特地问过他和张宇霄有没有和墨蓝鱼打过交道。 “有大人出手,想必那墨蓝鱼……” “死了。” 白忘冬语气轻快。 “头颅被我带回来了,等会儿就送走,君仙友可要瞧上一眼?” 君陌:“……” 不是,把头颅带回来这件事本身就很不合理吧? 他记得墨蓝鱼在黑市上的暗花让黑雷众给撤下来了呀,要他的头颅貌似一点用都没有。 “不了,我还未曾用餐。” “都是修行中人,你在乎这些?” “总归会影响到心情。” “嗯?会吗?” “不会吗?” “……”*2 瞧,这又是思想上的偏差。 他当初为了参观罗绫的审讯过程,一日三餐基本上都在诏狱里吃,没觉得有什么啊,就着那限制级小电影看,吃的还蛮香的。 当时旁边不少同僚都咽口水了,估计十有八九是馋的。 “算了。” 君陌烦躁地揉了揉头,终究还是破了防。 他觉得,他真的快和白忘冬聊不来了,脑回路完全不在一条线上好不好。 他是用右手揉的头,所以白忘冬一眼就看到了君陌右手手背上的那个明黄色印记。 看到这个,白忘冬下意识眯了眯眼:“还是去不掉吗?” “嗯。” 顺着白忘冬的目光,君陌不用看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旋即苦笑道。 “需得回一趟天衍山让家师瞧瞧了。” “一路顺风。” “说早了,又不是现在回。” “嗯?”白忘冬眉头微挑。“都这样了,还要留着?” “职责所在。”君陌轻轻一笑。“我代表的是天衍山的面子,事情未明了之前,我必须得在。” 哪怕只是当个陪衬也无妨。 今日一早,君陌就将天衍山的弟子拜托给了张宇霄,由他带队去外面继续调查他们的共同目标。 “就不能告诉我,你们到底是来干嘛的吗?” 白忘冬突然坐正身子,双手交叉,身子前倾,朝着君陌的方向压了过去,那双大眼睛里,全都是布灵布灵的求知欲。 “我很好奇。” “抱歉,师命难违。” “说不准最后我们要查的事情能碰到一起呢?” 白忘冬歪歪头。 “你想,我要找太平经,势必绕不过张家村,你们现在要查的事情,八成也和张家村脱不了干系,我们两家强强联手,岂不是会比单打独斗来得更合适?” “那就等到了那个时候再说吧。” 君陌果断摇头。 “不是在下迂腐,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就连家师都在千里之外一直关注,属实是不能多言,毕竟,天机不能泄露。” 呃…… 差点忘了你们天衍山是一群神棍来着。 “那就这样吧。” 见问不出来,白忘冬果断站起。 “我还有约,先告辞了。” “慢走。” …… 城东茶水铺。 蔺冉冉闭目养神,调整着自己的内息。 这些天她也是够忙的了。 除了要陪忙上忙下之外,那几个李天沐供出来的同伙势力也是她去抓的,但很显然,那些人和辰阳门完全不是一个量级,他们对张家村的事情知晓甚少,问不出半句有价值的情报。 关于辰阳门门主的事情,她也和义母说了。 但义母给出的答案属实耐人寻味。 她说:“我心里有数。” 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这句总能让她心安下来的话,这一次却半点都抚慰不了她心中的慌乱。 她承认,她被白忘冬的话扰乱的心绪。 她不敢想象,若是义母真的如白忘冬所说…… 啪嗒。 昨夜的积水从铺子的屋顶溅落,滴在了地上,惊醒了闭目的蔺冉冉。 蔺冉冉睁开眼睛,看着那因为寒雨变成泥泞的小路,眼底闪过一丝怀念。 她记得,她遇到义母那天同样是在一个雨天过后,也同样是在这样的一条泥路上面。 那时候的义母还只是个试百户,十八岁的年纪,比她现在还要少上两岁。 就是这么一个正值青春的女子,却用极为认真的表情看着她,对她说:“我带你回家。” 那个时候的她刚失去了家,她不相信任何一个出现在她身边的人。 所以面对蔺楠伸出的手,她毫不犹豫,一口就咬了上去。 明明可以用灵力护住的,可怕崩了她的牙,就这么硬生生地接了下来,被她咬的鲜血淋漓。 她被野狗咬过,知道那样狂咬上去会有多疼。 但她却没有躲开,只是一边用另一只手摸着她的头,一边柔声细语地小声道:“没事了,没事了……” 她记得,那一天,听着这柔软到生怕有半点吵到她的声音,她应该是哭了的。 哭的哇哇的。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大哭真的能让人昏厥过去。 全家被邪修屠灭,只剩她一个人苟活。 成为流浪儿以后,饿得发慌,她路过肉铺的时候忍不住偷了块肉,但不小心被店家抓到了,为了惩罚她,砍瞎了她一颗眼睛。 那个时候,她觉得几乎这世间所有的苦难都罩在了她的头上。 那时她七岁,就已经学会了如何把委屈都咽到肚子里面,不让它跑出来。 委屈涌上心头,眼睛会涩。 哭的多了,会更快发饿。 艰难生存的人,连哭泣都没有资格。 可能,就是因为这样,她一哭起来,才哭的那般凶猛。 后来,她知道了,蔺楠是锦衣卫,她的任务就是追杀灭她全家的那队邪道中人,见过了尸横遍野的府邸,才得知了她存活于世,这才历经艰难找到了她。 再后来…… “我要让她做我女儿。” 据理力争下,是一个倔强的声音。 十八岁的女子收养了一个七岁的孩子。 那一天,她被要求舍弃掉过去,有了一个全新的姓氏。 这个人,仿佛给予了她新生。 从那一天开始,她就决定了,这辈子都要为了这个人而活。 但每当她这般说起的时候,蔺楠总是会轻轻拍拍她的头,然后笑着说:“为了一个人而活这种事可千万不要轻易说出口,万一有一天我比你先没了,你还要陪我一块走不成,别傻了,你比我小十一岁,那就代表你比我少看到这世间风景十一年。这大明如此得美,少看那就是亏。” “大明很美吗?” “特别美,即便现在不美,那未来也一定会很美。” 说这话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好像在发光,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所以,如果你真的找不到该为什么活着,那不妨试试,为了这个大明。” “那义母是为了大明活着的吗?” “我想,大概是。”蔺楠眼眸弯弯。“为了某个人,跟随某个人,为了某个人的愿望,某群人就聚了起来,这条路上,有很多人同行,而我的愿望,同他们一致。小冉冉,你要跟着我们一起来吗?” “要这是义母的愿望,那也就是我的。” 那一天,阳光下,大手和小手握在了一起。 代表着传承,代表着同行。 所以…… 无论过多久,蔺冉冉都不会怀疑义母对大明会生出什么坏的心思。 因为那一天她所见到的光不是假的,因为那一天她所听到的言语是有力量的。 这么多年来,“同行”二字,就是支撑着蔺冉冉走到今天的理由。 若是义母真的真的,那她…… “呀吼~” 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瞬间把蔺冉冉的思绪给拉回到了现实,她心惊一瞬,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入迷。连被人近了身都不知道。” 白忘冬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坐在了他对面的凳子上,双手撑着脸朝着她这边好奇地看了过来。 “没事。” 蔺冉冉呼出一口气。 “既然来了,那就走吧。” “我才刚坐下。” “没准备你的茶水。” 蔺楠转过身和那边低着头的茶水铺老板打了个招呼,那老板就像是侧脸上长了眼睛一样,头也不抬地回了个礼,一声不吭继续忙自己的手上的事。 然后,蔺冉冉就带着白忘冬走出了这间茶水铺。 一出门,就看到了一只青牛拉着的车站在门外抬腿挠痒。 ??? “谁的牛?” “这里就你和我两个人,你说是谁的?” 白忘冬抬脚朝着那牛车走了过去,一走到跟前,他就拍了拍那青牛的后背。 这肥膘,要是烤起来一定好吃。 “你从哪里弄来的牛车?” “从京城一路拉过来的啊。” 白忘冬转过头,朝着她挑了挑眉。 “怎么?你们不知道?” 蔺冉冉:“……” 他们要是知道,就不可能等白忘冬在问情处待了三天以后才发觉这人已经到了顺德府了。 “所以,这牛车一直在问情处放着?” “我交了钱的。” “你刚才还绕道去了趟问情处?” “也不算绕吧。” “忠告你一句,少和这些邪门打交道。” 蔺冉冉迈开长腿,朝着牛车后面走去,翻身上车。 “邪修,都是披着人皮的畜生,他们没有人心的。” 白忘冬耸耸肩。 好像说的谁有似的。 他现在这颗心脏,也不知道能不能算得上是颗人心了。 轻轻一跃,白忘冬坐到了牛车的边缘,轻轻拍了拍青牛的屁股:“走吧,老牛,朝前走,莫回头。” “……方向在后边。” …… 骨佛寺废墟。 一道道身影从密林中冲出,径直就来到了这里。 看着这一片焦土,为首的人沉默片刻,然后就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开口说道。 “村长,阴龙脉还在,完好无损。” “可丢了什么其它东西?” 男人大概扫视一眼,灵力在这一片一闪而逝。 “大概被拿走了财物,还有……佛台。” “把老三的尸体带回来,要是被烧干净了,那就把他身体里的东西给拿回来,好歹也有上千之数。” “是。” 男人恭敬点头,眼中毫无波澜。 紧接着,另一边的声音消失不见,男人摆手,对着身后的人说道:“把老三的尸体找到。” 听到他的指令,数道身影鱼贯而出。 这片废墟,很快就热闹了起来。 “十七个候选人,现在又死一个,村长这位置,可真的烫手。” 男人身后,有一女人开口道。 “慎言。” “我知道,村长听得见,但他老人家又不在乎这种事。” 女人摊摊手。 “反正我直说了,我站小十一,你站谁?” “这是村长才能决定的事情,我们无权干涉。” “你这人,真没劲。” 女人摇摇头。 她看着眼前的废墟。眼皮微微跳动。 张家村,未来会不会也成为这样的一片废墟呢? 她倒不是居安思危。 只是觉得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 “那确实是幅不错的光景。” 凋零,才是世间一切最美的时刻。 在烈火中被燃尽,总比跟着某个人迈入深渊的强。 “走吧,我们接下来还有任务。” 男人的声音打断了女人的出神。 片刻,队伍整顿完毕,转头离开密林,朝着城中而去。 第110章 所谓纠结 城郊,村落。 白忘冬也忘了这叫个啥村了,蔺冉冉提了一嘴,名字挺拗口的,白忘冬也就懒得记了。 搬了个小马扎坐在街道旁,白忘冬托着下巴,看着这夕阳下的村落,莫名的感觉到了一丝惬意。 “真好啊。” 这样想着,他从一旁的石头上拿起来一卷竹简,缓缓展开,然后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 好归好,但这并不是阻止他卷起来的理由。 就是要趁着这样的时间悄悄发育,弯道超车,然后惊艳所有人。 “你这看的是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蔺冉冉出现在了他的身边,打量了一眼他手中的竹简,好奇问道。 “你猜。” “你猜我猜不猜。” “我猜你不猜,因为我压根就不想告诉你。” 白忘冬头都不抬地说道。 他手里的竹简是他处理骨佛寺爆出来的装备时顺出来的,整个骨佛寺里,除了那些黄白废铁和一些灵石以外,就是这玩意最能勾起白忘冬的兴趣。 血骨纹。 就是骨佛寺那群大头外星人们铜皮铁骨,血肉全无的原因,一本邪门至极的炼体仙术,说实话,要是让白忘冬在力量和美貌面前进行抉择的话,白忘冬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为了修行把自己搞成那副鬼样子,他做不到。 “不说就不说吧,我还不想听呢。” 蔺冉冉翻了个白眼。 “我今晚就要回城里,你呢?花婆婆的意思是,让你留上几天,这样方便修刀。” “那就留着呗。” 白忘冬点点头。 “反正现在也找不到张家村到底在哪儿,回去也是到客栈等着,还不如在这里养一段时间。” 奶奶的,别以为他不知道,他现在要是回去了,蔺楠指不定给他安排多少活干呢。 虽然他可以选择拒绝,但蔺楠也可以想方设法地让他没办法拒绝。 与其回去给她义务劳动,跟她扯皮,还不如在这里待着陶冶情操。 “行吧,有什么不懂的就去问花婆婆,她常年和千户所有合作,这个人信得过。” 蔺冉冉也不强求,嘱咐着说道。 就是因为你信得过,所以我才信不过啊。 白忘冬面不改色地笑着点了点头。 顺德府锦衣卫千户所现在在白忘冬看来就是一大坑,领头的老大都跳反了,手下还能有几个人是干净的。 现在至少因为定时报信的缘故,他们之间还能够保持面上的和谐,要是有一天撕破脸了,他这小身板指不定就要被埋葬在哪里滋养土地了。 得尽快找个办法把这边的事情告知京城才行。 “我晓得了。” “还有,城中的事情你不用挂念,我都会处理好的,到时候我把收集过来的情报会遣人给你送来。” “你要圈养我啊?” 白忘冬闻言无奈地抬起头。 “我就在这里待几天,又不是不回去了,怎么着,这是眼见着张家村离着越来越近了,要抢功?要倒反天罡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蔺冉冉冷冷说道,但她没有停下,而是继续说道。 “天师府和天衍山的人我会找人跟好,一有具体的消息就马上告知你,至于徐妙锦和清宓,你昨晚说没必要跟了,那我就不管了。” “停停停。” 白忘冬立马叫停蔺冉冉这长篇大论。 这人之前的人设是这样的吗?他怎么记得这是个冷淡女来着。 “你到底要说什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一个人突然唠叨起来,一定有她的缘由。 该不会是这女娃是在交代后事吧? 影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一个人准备赴死,然后啰哩啰嗦说一大堆,事后bgm响起,走马灯闪过,老感人了。 但…… “你不会是在紧张吧?” 之前那理由,想想就不可能,还是让它止步于想想好了。 听到白忘冬这句话,蔺冉冉表情微微一顿,旋即,抿唇,呼出一口气。 “我……” 她语气停滞了一下,然后就像是下定了决心,紧接着说道。 “我回去以后会查一下我义母和张家村的关系的,如果,我义母没有任何问题,我希望,你对她的怀疑能就此止步,以后再也不要在我面前谈论这件事。” “那如果有问题呢?” “没有这种可能。” “那你就去查吧。” 白忘冬微微一笑。 “我等你的结果。” “你信我的结果吗?” 蔺冉冉转过头,直视着他,目光冷静至极。 “我信啊。” 白忘冬回过头,与她对视在一起,目光真诚无比。 “在顺德府,我是外来人,我在这里举目无亲,你是同我往来最密切的人,若是连你都不信,我还能信谁,蔺冉冉,记住,我只信你。” 感受着白忘冬话语中的真挚,蔺冉冉眼皮微跳。 对视几秒,她率先侧过头:“要不是见过你骗张月英的全过程,你这话,我还真说不准就信了。” 张口就来,说的就是白忘冬。 “走了。” 说完这话,蔺冉冉摆摆手,迈步朝着村子外面走去。 “我一定会给你一个答案的,而且这个答案,绝对和你想的不一样。” 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白忘冬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他眸子清冷地注视着她远去,最后,冷淡一笑。 答案,谁在乎? 不过是些许风霜罢了。 “哥哥,哥哥,那个姐姐的表情好奇怪啊。” 就在这个时候,之前在一旁榕树下玩闹的小孩们跑了过来,指着蔺冉冉离开的方向说道。 “那叫‘纠结’。” 白忘冬脸上重新挂上温和的笑容,抬起手摸了摸这小女孩的头。 看着白忘冬那俊美的脸蛋,小女孩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 这大哥哥比她那个“十里八乡俊后生”的老爹长的好看。 她还从来没见过长的这么好看的人。 “什么是‘纠结’?” 小女孩好奇问道。 “纠结嘛,就是纠结。” 白忘冬拍了拍她的头。 “就是心里其实有了答案,但还非要抱着一丝侥幸,来欺骗自己,在渴求着那微不足道的希望。” “听不懂。” 几个孩子们同时摇摇头,一脸懵逼。 “嗯~我想想。” 白忘冬手腕转圈,眨了眨眼,稍微想了一下该如何和这些处于懵懂年纪的孩子们讲解这个道理。 “大概就是你见到了家里的鸡被咬死了,你知道家里会咬死鸡的只有你家的狗,但那狗和你老是在一块玩,温温顺顺的,从来没朝你呲过牙,所以你就纠结,这鸡到底是不是被狗咬死的,可打从一开始,答案就摆在那里,能咬死鸡的只有狗。” “大概,就是这么个道理,听懂了吗?” 白忘冬讲诉完以后,忍不住咂咂嘴。 简单易懂,故事有趣,不愧是他。 但是,当他将目光重新转向那群孩子之后,嘴角微抽,这眼神怎么好像更懵了。 “大黄才不会吃二毛!” 突然,有个小女孩尖叫着冲着白忘冬叫道。 然后泪眼汪汪地就掉头朝着跑走了。 白忘冬眨眨眼。 什么鬼? 他被搞蒙了。 这一道尖叫声就像是开启了什么开关一样,此起彼伏的声音连续响起。 “就是嘛,六子那么可爱,怎么会咬那几只丑鸡呢。” “明明是爹爹吃的鸡,他干嘛要怪二黄。” “咬死就咬死吧,大黑可是全村最勇猛的狗,咬死两只鸡算什么。” “小包子……” 孩子们一个接着一个跑开,白忘冬困惑地歪歪头。 为啥这群孩子们关注的重点这么与众不同呢? 他一开始是想讲什么来着? 无敌的白忘冬倒下了,事实证明,即便是他也有应付不来的事情。 话说,你们村全员养狗是吧。 “那,那个姐姐为什么会纠结呢?” 原本的七八个孩子里面,只留下了一个人,也是最开始问出这个问题的那个小女孩。 听着她的声音,白忘冬眼眸低垂,嘴角噙起一抹柔和的笑容。 “大概,是因为她太爱她了吧。” 因为爱,所以相信,但同样也是因为爱,所以不敢相信。 对于蔺冉冉来说,蔺楠不单单是那个在她生命中出现,照亮她整个阴霾人生的天使。 她更是她活着的意义,同时,这个人给她塑造了十多年的理念和人生观,让她乐此不疲地走在现在的这条道上。 可你现在突然告诉她,我把你扔下了,我不和你同行了,我放开你的手了,甚至于,我背离了我带你走上的这条道。 啧。 无关恩情,无关感情。 但对蔺冉冉来说。 这得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啊。 也怪不得蔺冉冉几次逃避这个话题。 她要是从一开始就果断和他说,她一定会把她妈给查个底朝天,那白忘冬真就该第一时间怀疑这人是不是打算把他骗到西域噶腰子了。 根本不可能的好吧。 “大人的世界好难懂。” “你迟早要变成大人。”白忘冬摸了摸这小姑娘的头发。“以后会懂得,不着急。” “哦。”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白忘冬看着她这副皱眉苦思的样子,轻轻一笑。 会思考,会好奇。 这孩子,蛮聪明的。 也不知道是谁家的。 “小花,让你买的醋你买了吗?”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的铁匠铺里传来了一个彪悍的女声。 “呀!” 小女孩猛地直起腰,一拍自己的脑门,连忙冲着白忘冬挥手道别。 “大哥哥,我去买醋了。” 说着,就一溜烟跑走了。 “小花……” 白忘冬看了眼不远处的铁匠铺。 花家的孩子啊。 怪不得呢。 第111章 有请 夜幕降临,明月挂上。 白忘冬躺在躺椅上,看着空中闪烁着的星星,正在数着一二三四五六七。 这是他在这村子里待的第三天。 整整三天,除了从京城飞回来的信鸽以外,就没有一个人打扰过他。 他就像是被顺德府流放了一样,那么混乱的一潭水,愣是半点都没溅到这个村子里。 安静,祥和,平淡,惬意。 这就是远离城池的村落,该有的面貌。 所谓的与世隔绝,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托这片村落气氛的福,他对全鬼化的研究…… 又失败了n次。 玛德,这块骨头太难啃了。 直到现在为止,白忘冬已经失败了最少有二十多次,基本上每一次都是想法看起来十分合理,但只要落实到实验当中,那就会中途崩坏,根本没办法成型。 搞得白忘冬有一段时间开始怀疑,人体虚鬼化到底是否能够实现? 难不成这个想法,真的就只是他在痴心妄想? 怀疑过后就是气馁,而气馁过后,就是顶上来的执拗。 他这人脾气就这样,认定的事情就算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要不就是撞他个头破血流,要不就是把那堵南墙给生生撞碎。 反正头和墙总得没一个。 自负,任性,偏执。 组成白忘冬的因素,就是这些。 如果没有这些,那也就不叫白忘冬了。 “可是,真的好难啊,好难啊,这道题我不会做,不会做啊。” 白忘冬看着小本本上那密密麻麻的公式,一阵头大,这是实验过第二十七次以后的结果。 这次结果以一个特别直观的内容告诉他,他前面所有的尝试都是错的。 一切都得从头再来。 “绝了。” “白哥哥。” 就在这个时候,脆生生的幼儿音在白忘冬的耳边响起,白忘冬抬起头,把目光从小本本上移开,朝着来人看去。 花小舟。 铁匠铺花婆婆的孙女,花家第三代现如今唯一的一个子嗣。 和村子里其它人家不一样,花家虽然也是这村子里的一户人家,但是毕竟和城中锦衣卫千户所有着极为紧密的合作关系,本身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家,所以养出来的孙女才会和那群孩童那般格格不入。 至少,她不会对着白忘冬大喊自家的狗不会吃自家的鸡。 可能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在这村子里的孩子堆当中是有些被孤立的,白忘冬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是一个人坐在树底下捡叶子玩的。 “怎么了?” 白忘冬柔声说道。 对小孩子,白忘冬的态度还是很和蔼的。 “奶奶说,今晚就不用你去铺子里了。” “花婆婆这是不想管饭了吗?” 白忘冬微微挑眉。 wc,那他今晚的伙食该怎么解决,吃惯了花大嫂的手艺,他这些天居然有些不想开灶了。 嘶—— “白哥哥想什么呢?娘说了,饭点的时候还是要去的。” “那就好。” 白忘冬呼出口气。 人啊,偷懒这种事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那就帮我和花大嫂带句话,就说我……” 白忘冬话说一半,突然顿在了原地。 花小舟眨眨眼,还等着她接下来的话呢。 白忘冬顿了一下之后很快就恢复了刚才的表情,他从躺椅上站起身来,蹲到了花小舟的面前,摸了摸她的小脑瓜。 “你回去就同你娘亲和奶奶说,今晚不用等我了,城中有事,我得启程回去了,等办完事,我再来找你们。” “啊??” 花小舟微微一愣。 这么突然的吗? 她扭捏地拽了拽白忘冬的衣袖。 “那你……” “放心,我东西还在你奶奶那儿呢,我肯定是要回来的。” 就像是被戳穿了心事,花小舟脸色一红。 主要是白忘冬这些天和她玩的很好,也有个大哥哥能和她在一起聊天,比起她往常一个人自言自语要好得多。 虽然时间很短,但她还是有些舍不得。 “那你一定要回来。” “那……拉勾。” 白忘冬率先抬起手,笑着说道。 “好。” 花小舟小拇指勾勾白忘冬的手指,旋即,两人放开,花小舟恋恋不舍地看了白忘冬一眼,然后就掉头朝着家的方向赶回去了。 目睹着她消失在道路的尽头,白忘冬脸上那柔和的表情瞬间拉下,变得冷漠无比。 紧接着,两根铁锁链就像是从夜幕当中射出,以一个极快的速度缠向了白忘冬的手腕。 白忘冬没有回头,但是火云纹依然爬脸。 全身上下火焰熊熊燃烧。 然后,他一把抓住那两根锁链,锁链朝着他手腕上缠去,火焰凶猛,霎时间将那两根铁链融化,紧接着,他双手一拍,火苗在他的手心当中燃烧,身后红嫁衣鬼影缓缓浮现。 鬼术.燃魂火。 赤红色的厉火冲出,朝着黑暗当中猛地冲去,红衣鬼影冲入火焰当中,霎时间,这火焰就像是有了灵性,席卷着半空,灼烧着空气,但就是没有沾染到村庄一分一毫。 火焰化为一片火海,朝着锁链的尽头压了过去。 下一秒,两道身影在那边浮现,两个人狼狈地阻拦着燃魂火的靠近,紧接着,暴怒的天雷猛地炸响。 白忘冬看到那熟悉的太平天雷,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这些天看天雷都快要看吐了好吧。 从太平天雷到正一天雷,再到前些天弄死都那个黑天雷,说实话,即便每一种天雷的特性不同,但看上一万遍还是会看腻。 “你们村长说的请人就是这般请的吗?” 白忘冬脚踩火焰,眼睛当中鎏金色光芒闪烁。 “好没有礼貌啊,我决定了,我不跟你们走了。” “这可不行。”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倩影缓缓从屋顶上出现。 “你要是不跟我们回去,村长会把这些人丢到虎豹林的。” “可是我总觉得,你们村长找我没安什么好心啊。”白忘冬笑着说道。“你觉得,你要是我,会乖乖跟着你们回去吗?” “好像……还真的不会诶。” 那女人回答道。 “一看那老头就憋着坏呢。” 这话说的,我都分不清到底咱们俩到底谁是张家村的人了。 “所以……你不打算乖乖和我们走?” 女人想到了现在应该要做什么,似笑非笑地看着白忘冬,开口问道。 那眼神当中满满地都是威胁。 而就在她话音刚落的一瞬间,一道道身影出现在了屋顶之上。 请个人,这么大阵仗,张家村还真是财大气粗,老给面了,爱了爱了。 “其实我搞不懂诶,既然你们是来请我的,我也打算跟你们走,那为啥还要从背后给我来这么一下呢?” 白忘冬歪歪头,开口问道。 这不就是纯挑衅吗? “你猜。” “你猜我猜不猜。” “你猜我猜你猜不猜。” “你猜……” “别废话了。” 就在白忘冬和那女人扯皮的时候,一道壮硕的身影在从阴影中一步步走来,清晰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踩在村落的石板路上,发出“踏踏”的声音。 白忘冬看向来人。 一个壮汉,看起来身材能和凤阳府穆远漠那只大猩猩有一比了。 “你才是领头的?” 白忘冬察觉到,自从这男人出来以后,那女人就闭了嘴,将一切的主导权都交到了男人的手中。 “张家村,张飞鹿,奉村长命,来接白大人入村,请和我们走一趟吧。” 这话说的,倒是老像他之前抓人时候的措辞了。 “不急不急。” 白忘冬揉了揉脖子,然后朝着张飞鹿伸出手。 “握个手先?” “嗯?” 张飞鹿微微一愣,不知道他这是要做什么。 “来嘛来嘛。” 白忘冬甩着手。 “连满足客人一个小小的要求都不行吗?” 张飞鹿静静地看着他,就这样几秒,然后…… 啪。 宽厚的大手一把握住了白忘冬的手掌。 轰—— 一瞬间。 雷光闪烁,火花四溅。 凶猛的气浪疯狂吹动着白忘冬和张飞鹿的发丝,在雷火的照射下,白忘冬的脸上嘴角上钩,表情狂热。 下一秒,就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样,张飞鹿的眉头猛地皱起,立马松开了手,极速从白忘冬的手中抽离。 雷火消散。 白忘冬看着手里那一缕阴气,笑容越发浓郁。 看来他猜的没错。 张家村和那阴龙脉的关系可太深了。 怪不得,怪不得之前张月英曾经说过,张家村当中高手无数。 不与外界通商,没有资源供给,就仅凭一本仙法,即便这仙法再牛逼,那也不可能养的起来一村子的强者。 阴气,就是张家村村民嚣张的资本之一。 鬼面一闪而过,将那阴气吞灭。 白忘冬抬起头看向那脸色难看的张飞鹿,双手举起。 “我认输,走吧,我跟你们去村子。” 这是龙潭虎穴吗? 不,这简直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寻宝地好吧。 张家村,遍地都是宝藏。 “你……” 张飞鹿眼神阴沉一瞬,刚想要说些什么,然后目光就平静了下来。 他神色恭敬地点点头。 “我知道了,村长。” 白忘冬看着他喃喃自语。 村长…… 这老货又搁这看远程直播呢啊。 “要带铐子吗?” 白忘冬双手伸到前方。 对着张飞鹿说道。 张飞鹿冷冷看了他一眼,然后侧开了身体,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白大人,请。” 嘶—— 玛德。 搞毛啊。 那老货到底要是看上他哪里了?他改行吗? 搞这么恭敬,他很慌的好吧。 白忘冬眯着眼睛,放下手,深深看了那面无表情的张飞鹿一眼。 “走吧。” 白忘冬轻声道。 “前面带路。” 管他是什么龙潭虎穴,总归是要去的。 那神秘了这么久的张家村,终于为他揭开了面纱。 太平经,就在眼前。 第112章 诡异的见面 普通,太普通了。 一点特色都没有。 站在写着“张家村”三个字的牌子下面,白忘冬看着面前这普通到不能在普通的村落,他失望地摇着头。 来之前他可没少幻想过这张家村是什么样子的,不说村子里的人个个都是三头六臂吧,但好歹也得是烟云雾绕,空中楼阁,一副老牛逼的样子才行吧。 但现在这样子,真就是实物与想象不符,逼格掉一地。 “骗子。” 白忘冬抽抽鼻子,脱口而出。 “谁是骗子?” 旁边跟着的女人听到了他的声音,好奇地开口问道。 “你猜。” “……老娘不猜。” 这人就像是着了魔一样,每次只要是她一开口同他讲话,二话不说就要先扔出来一句“你猜”,搞得就像是和她杠上了一样。 “再说了,要说骗子,你不才是最大的那个骗子吗?” 女人冷笑一声,语气不善。 “罗正的事,和我白忘冬有什么关系。” 听到女人的话,白忘冬瞬间就明白了她说的是哪件事,他望着张家村的牌匾,老神在在地说道。 “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我拎得清。”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女人鄙视地看了他一眼:“走了一路了,你就一点都不打算问一问小十一的事情吗?” “她死了吗?” “那倒没有。” “这就可以了。” 白忘冬收回目光,看向她。 “只要没死,那就迟早有再见的时候,到时候她好或者不好,我都能亲眼看到,何必去问你?” “你……” 女人听着这话倒是没有发怒,只是一脸匪夷所思地看着他。 “你和小十一说的还真是一点都不像啊。” 不能说是完全不同,只能说是毫不相干。 白忘冬耸耸肩,没有去问张月英言语中描述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没必要,他也不好奇。 他这人就这样,感兴趣的事情撞个头破血流也要去做,不感兴趣的事情,就算是再摆在他的面前,他也懒得去看上一眼。 “别瞎聊了,进村子了。” 就在这个时候,张飞鹿从后面走来,拍了拍女人的头,语气认真地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傻,不会在村子里说那老头的坏话的。” 虽然那老头做的离谱的事不少,但村子里有他一堆的脑残粉,她可不想大半夜走夜路的时候被人敲了闷棍。 张飞鹿微微皱眉,但最后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是真管不了这家伙,从小就管不了。 白忘冬目光在这两人身上扫视,这两人的关系貌似不是简单的上司和下属之间的关系啊。 “怎么?这下好奇了?” 女人发现了他的目光,揶揄的问道。 “要不然,你猜猜,我们两个的关系。” 猜,又猜,我小孩子吗,还猜猜猜的。 白忘冬轻笑一声,移开了目光。 见到白忘冬移开目光,女人洒脱一笑:“我叫张飞鸢,他叫张飞鹿,你说我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不是姐弟,就是兄妹。 从外表上看,后者的可能性更高一点。 不过,就白忘冬的观察来看,这兄妹俩的形象还真的是大相迥异,哥哥沉稳且对那位村长极为尊敬,而妹妹桀骜,对村长的态度有些不是那么友善。 白忘冬心里默默盘算着这一点。 他在想,有没有可能从这对兄妹俩的身上能看出张家村现如今观念不同的两拨人。 村长支持派和村长反对派。 “进来吧,你不是一直在这里吗?” 这个时候,张飞鹿率先走进了村子当中,转过身对着白忘冬开口说道。 白忘冬回神,眯眯眼,在这一小队张家村居民的簇拥下朝着张家村当中走去。 一踏入,白忘冬就感觉到了一道道尖锐的目光朝着他的身上投射了过来,仇视,敌视,厌恶,警惕,就是没有一个是欢迎。 他毫不怀疑,若不是自己身边有着张飞鸢和张飞鹿这伙人在,恐怕这群张家村的村民会直接冲上来把他撕成碎片。 对于自己现在在张家村的形象,白忘冬心里还是有点逼数的。 不提骗了张月英的事情,就单说自己强杀张月麒,逼杀张月山,这两件事就已经决定了他根本不可能做到和张家村和平相处。 也不知道那神秘的村长对他到底为什么会是那样一个诡异的态度。 不过,这个答案,应该很快就能够揭晓了吧? “这个是……” 就在白忘冬被张飞鹿带着朝村子某个方向走去的时候,他突然停下脚步,看向了那个矗立于村子最中心的东西。 一个石柱? 不对,那是一个石碑。 遥遥看去,白忘冬还能够从上面看到一些模糊的碑文,它就这么被放置在村子最中心的位置,仿佛受全村瞩目。 “和你无关。” 张飞鹿冷淡说道。 对白忘冬,他可以因为村长的命令忍下心里的杀意,但想让他态度好一点,那绝不可能。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自己小队的成员,在找到白忘冬的第一时间悍然出手的时候他没有阻止的原因,每一个张家村的村民都对白忘冬有着难以掩饰的敌意,不让他们发泄发泄那得是多残忍的一件事。 “太平碑。” 可他不回答有人回答啊,张飞鸢就像是故意在和他作对一样,紧接着就开口说道。 “你不是一直都想要太平经吗?喏,那玩意就是。” 白忘冬闻言眼睛第一时间就眯了起来,他紧紧朝着那块碑文看去,心中激起千层波荡。 那就是……太平经? 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摆出来了? 不是…… 这玩意这么大个,他怎么样才能把它给搬走啊? 他承认他现在可能确实是有点本事,但移山填海这种大神通他着实还做不到啊。 我靠,这工作从最根本的方面遇到了挫折,夺取太平经计划可能会在此刻流产。 “想什么呢?” 张飞鸢看到他一言不发,脸上露出一丝坏笑。 “是不是突然觉得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啊。” “……” 不想理她,白忘冬从那巨大石碑上缓缓收回目光,脸色依旧平静,然后对着张飞鹿淡淡道:“走吧,应该快到了吧?” 距离太平经这么重要的东西都这么近了,想必村长的所在地不会距离这边很远。 张飞鹿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地转过身,带着白忘冬继续朝着前面走去。 不多时,一件很小很小的茅草屋就这样出现在了白忘冬的眼前。 这茅屋真的很小,小到根本就不像是一件屋子,反而像是供奉着什么神像的大一点的神龛。 到了这里,那些之前围着他的张家村村民一瞬间散去,朝着四周冲去隐匿消失,只剩下了张飞鹿和张飞鸢兄妹二人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体两侧,封锁着他全部的逃跑路线, 白忘冬看着那小茅屋,目光微凝。 这是一种特别奇怪的感觉,屋子里的那道瘦弱身影明明没有释放出任何的威压,甚至于白忘冬在这一片都没有感觉到半点磁场的波动,可那种似隐似现的威压还是聚拢在了他的心头,让他有些呼吸困难。 那一刻,白忘冬的直觉告诉他,屋子里的那个人若是心念一动,也许能够直接要了他的这条小命。 强,强的一批,这个人绝对是白忘冬来了这个世界之后见到的人中实力能排进前三的存在。 “村长?” 白忘冬呼出一口气,脸上笑容绽放,微微歪头,开口说道。 “是我。” 隔着帘子,传出来的是一道极为平静的苍老男声。 这个语气,让白忘冬想起来了前些天在骨佛寺被俯身之后的张月山,那种平静,如出一辙。 他没有去管旁边这对兄妹的封锁,径直朝着前面走了两步,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放置在那小茅屋前面的蒲团上面。 “初次见面,你好啊,我想,我就不用自我介绍了吧?” “白忘冬!” 见到他如此轻浮的姿态,张飞鹿第一时间皱眉,冷声叫道。 “阿鹿,无妨,你们兄妹两个先退下吧。” 帘子那头的声音开口说道。 “可……” 张飞鹿张张嘴,但还是没有把接下来的话给说出口,他合上嘴巴,恭敬地点了点头:“是。” 张飞鸢倒是挑了挑眉想说些什么,可还没等她开口,张飞鹿一把就抓住了她的胳膊,没有半点犹豫,拉着自家妹妹离开了这里,但也不算是完全离开,他们兄妹二人在张家村的身份大概就类似于村长麾下的直属侍卫,张飞鹿是侍卫长,那张飞鸢就是副侍卫长,两个人在村长没有指派任务的时候,唯一的工作就是要守在村长身边,护卫他的安全。 不过,就白忘冬个人觉得,帘子那头那老登属实是没啥护卫的必要就是了。 “你是第一次见我,可我不是第一次见你。” 帘子缓缓打开,映入白忘冬眼帘的是一个瘦干瘦干,长相普通的老人。 他的五官没有啥特色,唯独那双时刻平静的眼眸会让人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有人说过,眼睛是心灵的写照,看眼睛就能够看出来一个人的本质到底是什么。 如果这句话放在现在作为参考的话,白忘冬觉得,眼前这人的心里一定就如同一潭死水,无波无浪,无论是任何事情,都不足以动摇到他的内心。 绝对的理性。 “隔着人见,那不算是见。” “我能看到你,那就是见。” “懒得和你扯皮,我们步入正题吧。” 白忘冬淡淡一笑,他的胳膊搭在膝盖上摆了摆手。 “我本来以为你应该想要杀了我才对的,毕竟,我貌似给你们村子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但你这态度可太耐人寻味了,喂,老头,我该不会是你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吧。” 由不得他不这么猜,实在是张五牛对他的态度太诡异了,没有仇怨,没有敌意,反而行为当中透露着一丝的亲近和示好,搞得他都怀疑是不是揭开这世界白忘冬的身世之谜了。 “你若真的是,那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很可惜,你的血脉同我们张氏一族没有半点关系。” 张五牛并没有因为白忘冬的话而生气,他依旧平淡地回复道。 “不过,如果你想要加入张家村,倒也不是不行。” “???” “嘶——”白忘冬有点牙疼。“我应该没听错吧?我杀了你们村子两个天骄,然后你现在让我加入你们?” 这不纯纯脑子让驴给踢了吗? “你可以代替小三或者小七的位置,我没意见。” “你认真的?” 白忘冬眼睛咪得是越来越紧。 即便是多智如他,此刻也有点弄不清楚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了。 这画面和他想的有些不太一样啊。 厮杀半天,等来的却是一场招揽? “我说话向来算数,只要你想,那就可以。” 张五牛淡淡道。 “……” 白忘冬有些无语,所以,他就直接了当地问了。 “为什么?” “因为,我要你留在张家村。” 什么古早虐恋小说发言,玛德,下一句是不是,“只要你能留在我身边,无论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啊~” wc。 脑子要乱掉了。 他想不明白,属实是想不明白。 把他来到这世界之后前前后后近半年的时间想无数个来回他也不明白问题出在了哪里。 不过,虽然搞不清楚现在的情况到底是因为什么,但白忘冬知道,无风不起浪,一切的怪异和违和都有着它的缘由,张五牛这么做,一定是基于一个以他现在所了解到的情报推导不出来的目的。 既然弄不清楚他想要做什么,那这个时候,唯一能做的就只有一件事。 “我要是不留在这儿呢?” 没错,无论张五牛说什么,和他反着说就是了。 “你会留下的。” 张五牛的语气仍旧那般平静,就像是笃定白忘冬一定会留下一样。 “那老子偏不留下,我现在就要走。” 说着,白忘冬站起身来,作势就要转身离开。 但…… “太平经不要了吗?” “嗯?” 白忘冬身子一顿,缓缓回过头看向他。 “那边的太平经。”张五牛抬起手,指着不远处的太平碑,开口说道。“你不就是为了这个东西来得吗?近在咫尺,一步之遥,就这么走了,不可惜吗?” “你让我带走它?” 好吧,这已经不是脑子被驴踢了,这是脑子里面养了几百只小僵尸,直接把它给啃完了吧。 可这一次,张五牛没有再继续答应,他缓缓摇摇头:“这个不行。” “那你说这个有啥用?” “你去看看它吧,会对你有所裨益的,到了那个时候再决定要不要离开。” 张五牛神秘莫测地说道。 玛德,谜语人滚出大明。 “那我要是不呢?” 诱惑很大,但不能打破方略,得和老头继续对着干。 “你要是去看,我就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但你要是不看,我就一定不会放你离开,如果你觉得能够从我的手上逃脱,那也可以尽管试试,不过……”张五牛意味深长地说道。“一无所获地离开,这貌似不是你白忘冬的行事风格。” 还特地研究了他的行事风格。 这要说不是因为爱他,那白忘冬绝对不相信。 这老男人莫不是看上了自己这一身的皮囊,想要撅他不成? 我去,好tm恶心。 “啧,啧啧,啧啧啧。” 白忘冬咬着后牙跟,眼睛咪到了最紧,目光死死在张五牛身上打量。 这老头就这么相信,那太平经有留下他的能力? 一本仙法和国家单位铁饭碗比,白忘冬好像还是根喜欢后者。 说到底,他就算是天赋再高,潜力再强,但真的就值得张五牛这么挽留吗? 诡异,太他娘的诡异了。 但…… “那就和你试试呗。” 白忘冬突然嘴角咧起,目光锐利地看向张五牛。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玩意,能让你觉得有能够留下来我的魅力。” 他不在乎张五牛具体是怎么想的,杀他也好,不杀他也好,留他也好,不留他也好,比他强也好,能单手捏死他也好。 总之,还是那句话,他这人执拗的很。 既然一开始是为了太平经而来,那这玩意他就必须要搞到手。 不是因为它是一部稀世珍宝,更不是因为这是锦衣卫的任务,单纯就是因为从一开始,这就是他想做的事。 太平经本身没多大意义,它再玄妙也就那样。 它最大的意义就是作为这个副本的通关条件而存在。 老子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成,就算做不成也得死在去做这件事的路上。 “这件事不急,先在村子里寄宿一段时间吧。” 张五牛听到白忘冬的回复,轻轻一笑。 “阿鹿。” 他话音刚刚落下,张飞鹿的身影就在白忘冬身旁飞速闪出。 “村长。” 张飞鹿恭敬行礼,一举一动都是冲着标准模板去的。 “带他去小十一那里吧。” 张五牛微笑着开口道。 “这段时间,让他寄宿在那里。” 张飞鹿闻言猛地抬起头,一脸的惊骇,他看着张五牛的眼神,已经满满的都被疑惑给填满。 就这么两句话,让张飞鹿直接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 他应该没听错才对吧。 “您……确定?” 这是张飞鹿这么多年第一次对张五牛的决定产生怀疑。 他觉得这一刻一定是自己的耳朵坏了,村长怎么可能会下达这样的指令? “去执行,别让我说第二遍。” 那冷淡的语气就如同是一盆冷水从张飞鹿头顶猛地倒下,张飞鹿脊背寒凉,瞬间清醒。 他刚才做了什么? 差点就反对了村长的提议。 “是。” 心惊胆战之间,张飞鹿吞咽一口唾沫,语气坚定地说道。 随即,他就把目光看向了站在旁边的白忘冬:“跟我来吧。” 这语气变化,可真是够快的。 白忘冬听着这不善的声音,扯了扯嘴角。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见张月英了,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不过…… “算了。” 白忘冬洒然一笑。 冷淡地看了一眼那端坐在茅屋里面的张五牛。 不管这老登想干什么,迟早有揭晓答案的一天,他等得起。 “那就走吧。” 说着,就跟在了张飞鹿身后,朝着村子当中走去。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张五牛平静的目光闪烁几次,那眼中的情绪,叫做欢喜。 “他真不是你私生子?” 就在这个时候,从茅屋的后面,一个同白忘冬有过一面之缘的老人走了出来,站在张五牛身边一脸唏嘘地问道。 “不对,这一看,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你爹呢?” 嘲讽的语气藏都不藏,差点被这老东西给打死,张六羊觉得他就算是再怎么损他都不为过。 不过,一想起和张五牛之前的那次厮杀,他眼中就会闪过浓浓的忌惮。 一场从头至尾的碾压,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差距居然变得如此巨大,而且,这是在他这些年从来没有懈怠过的情况下。 这样的差距是不正常的,张五牛的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难以想象的变化。 如果不是明里暗里测试过好多次,张六羊甚至都要觉得这老东西是被哪个上古大能给夺舍了。 “他很重要,能把他留在张家村对我来说更重要。” 张五牛意味深长地说道。 “感谢先祖庇佑,给我送来了一个最好的选择。” 就像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他从未想过有一日能够见到如此合适的材料。 他将会是铸成那件作品最完美的核心。 光是这般想,张五牛拿素来没有变化的脸上就流露出了浓浓的狂热。 天命在他,不对,他即是天命。 “先祖先祖,八句话不离这两个字。” 张六羊冷哼一声,言语当中全是厌恶。 张五牛中了一种名为“先祖”的毒,中毒太深,已经无法治疗了。 唯一能让他解脱的方法就是弄死他,但事实证明,张六羊一个人做不到。 所以…… “你去哪儿?” 看着张六羊风风火火朝着村子里面跑去,张五牛好奇地问道。 然后就只见张六羊头也不回地挥挥手。 “找几个人,一起弄死你。” 声音渐行渐远,张五牛目睹着背影竹简消失,忍不住笑了出来。 快了,快了,距离达成夙愿的那一天就快要到了。 张五牛抬起头看着那湛蓝色的天穹,眼底闪过了极为复杂的目光。 这么多年来,只有他…… 第113章 来到村子的第一天 “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 一间普通的民居当中,张飞鸢对着虚弱靠在床头的张月英解释说道。 张月英俏脸苍白,即便是有着张五牛的及时救治,但她的伤势还是很严重,以至于这么多天以来,她都只能待在床榻之上养伤,气色看上去,就如同病入膏肓了一样。 不过现在,她的所有注意力都不在自己的伤势之上,她只是一双美眸死死盯着面前的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青年,目光复杂。 她应该怨恨他的才对,即便不恨也应该要将他厌恶到骨子里面,对他再也升不起半点亲近。 毕竟,他骗了她那么久,也利用了她那么久。 他还杀了老七,杀了老三。 虽然这两人和她关系都不咋地,但毕竟是他们张家村的人,他们的身上流着同一脉的血。 可是…… 为什么此时此刻,见到他,自己就是不争气地想要笑出来呢? “……好久不见。” 沉默许久,张月英语气复杂地开口说道。 “嗯,是有段时间没见过了,你看起来……貌似过的不怎么好。” 白忘冬点点头,语气轻快。 不一样。 和罗正一点都不一样。 这是张月英现在最直观的一个印象,眼前的人虽然有着和罗正一样的外貌,可她就是没办法从那神态当中找到半点罗正的影子。 那个温柔体贴,乐观向上的大男孩,仿佛随着这个叫白忘冬的人的出现,烟消云散了。 “呵,能保住这条命就已经是万幸了。” 张月英自嘲一笑。 “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看起来狼狈极了。”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也没好到哪儿去。” 白忘冬坐在凳子上,单手托脸,笑着说道。 “说起来也算是奇怪,我好像就没见过你的完好无损的时候。” 在他这里,张月英就像是把限定的战损皮肤给焊死在身上了,他见到过的张月英,不是风中残烛,就是奄奄一息,要不然就是正在打算玉石俱焚,殊死一搏。 吐血,吐血,吐血。 那段时间,白忘冬做饭都得做点补血的饭食。 唉~可怜哦。 嘛,虽然有好几次围剿都是他设计的就是了。 “总之,他这段时间就住在你这里。” 眼见张月英沉默,张飞鸢连忙插嘴说道。 “你这院子当中空着的房间不少,让给他一间就行,你也不用担心他会对你做什么,我们会轮流看好他的。” 有一说一,张飞鸢真的是觉得张五牛那老东西该换换脑子了,他想留白忘冬,张飞鸢可以当他是有自己的目的,不予评价,但把他送到张月英这里,这就有点让她忍不了了。 这两人什么关系你个老东西不知道吗? 纯纯就是在给他们侍卫队找事做。 他奶奶的,早知道一开始就不陪着大哥加入这什么侍卫队了,事多,麻烦,还得成天对着老东西那张臭脸,没有一点称她心意的。 真想辞职不干,但又不能扔下她大哥一个人。 她这个妹妹当的,难啊。 “我知道了。” 张月英语气虚弱开口。 “我会注意的。” “……” 注意个头。 老子能对一个病号做什么? 虽然他白忘冬确实是有过骗小姑娘的前科,可他也是有原则的啊,适可而止,过犹不及,这姑娘已经被他骗了一次了,他不会逮着一只羊死薅的。 “那我就不多留了。” 张飞鸢站起身来,指了指外面。 “我那蠢哥哥还在外面等着呢。” “鸢姨慢走。” 张月英轻咳两声,想要起身送一下她,但奈何这一动牵扯到了伤口,脸色一白就僵在了原地。 张飞鸢立马阻止了她,笑着摇了摇头:“你和我不用整这些。” 她贴心地将张月英放回到了原位,让她靠着枕头能够舒服一些。 处理好这些之后,她再次回过头看了一眼坐在那边老神在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白忘冬,冷冷一笑:“离她远点,我会一直盯着你的。” “……” 白忘冬都无语了。 至于嘛,他又不是啥坏人。 再说了,他打从一开始就是奔着骗财不骗色的方向走的,为啥这话说的他好像是个渣男似的,不知道这话听着会有歧义吗?也不说的明白点。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往渣男的方向走。 白忘冬知道,张飞鸢这话里的意思特别浅显,就是单纯地让自己离张月英远点。 毕竟……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已经杀了张家村两个村长候选人了,万一他哪一天丧心病狂,暴起伤人,那距离他现在位置最近的张月英就是第一危险对象。 见到白忘冬懒得搭理他,张飞鸢冷哼一声,倒也没说什么,直接迈步朝着门外走了出去。 然后,白忘冬就看到她朝着站在门口那道一动不动的壮硕身影打了个招呼,两人一离去,立马消失在了院子当中。 至于是真离去还是假离去,白忘冬不知道。 反正就如同张飞鸢的话一样,他的周围现在估计十有八九全都是眼睛,正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这两人在不在里面,有区别吗? “你就真的要这样留在我们村?” 沉默许久,终究是张月英先开了口。 可能是因为伤势过重的缘故,比起之前在城中英姿飒爽的那个女子,此刻的张月英身上多了好几丝柔软,就连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的放软了不少。 不过这也是废话,一个稍微动一动都会牵扯到伤口的身体情况,大声说话那不是在自己给自己找折磨吗? “暂住吧。” 白忘冬闻言朝着她那边撇了撇头。 “你爷爷说,等让我看了太平经以后自己选择,看来他很有把握能留住我。” “爷爷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他说能留住你,那这件事基本上就没跑了。” 即便她承认,从她内心当中已经开始有些抗拒她爷爷那冷冰冰的决策,但对于她爷爷那神鬼一般的手段,她从来不会否认。 要知道,张五牛是从当年那一众村长候选人当中一步一步杀出来的,他的心智实力简直不言而喻。 张家村真真正正的第一强者,绝绝对对的第一智者。 她不知道爷爷为什么要留下白忘冬,甚至于可以做到亲自下场去压制住村子里那些村民反对的声音这种程度,她只知道,如果她爷爷是真的想要留下白忘冬,那白忘冬十有八九跑不掉,他最后的结果已然确定。 “那就试试看呗。” 白忘冬轻轻一笑,没有反驳。 没有强压,没有威逼,就只是单单纯纯地让他去看一篇仙法,要是这样的一场对局他都输了,那他无话可说。 “那我拭目以待。” 张月英轻轻回复道。 她始终站在张家村的立场。 说着,她咳嗽两声,没有再继续说话,缓和着气息。 白忘冬瞥了她一眼,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药在哪里?我去煎。” 听到他这句话,张月英微微一愣:“我现在这副样子,应该已经没有被你利用的价值了吧?” “就当是交房租了。” 白忘冬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在这里呆着也没啥事做,就当是消磨时间了。 “出了这间屋子,往右看,最里边的那间小屋子就是药房,村子里送来的药材都在那里。” 白忘冬闻言点了点头,径直迈步朝着房间外面走去。 见他迈步,张月英这才抬起头,朝着白忘冬离开的背影看去。 那背影,既熟悉又陌生。 于张月英而言,她对白忘冬这个人的感情是复杂的。 她清晰地知晓,她对白忘冬的情感绝对不会是什么男女之情,但,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足够复杂。 她很不想承认,在落难的那段日子当中,她其实是有些惊慌失措的。 一个人流浪,一个人逃窜,城中时不时会有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各方势力搜寻她的下落,那种担惊受怕的日子,即便是她的性格再要强,那也是第一次经历。 崩溃是谈不上的,但那种朝着她全身涌上来的孤独和冷清,确实是让她难以忍受,那一刻,她会有种被世界抛弃的感觉。 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会对着她说“我送你回家”的人强势闯到了她的身边,他的笑容总是那般温和,温和得就如同春日中的暖阳。 他会和你说:“我知道回不去家是种什么感觉”。 他会告诉你:“不用担心,有我在,一定会送你回家”。 他会默默将师兄谴责的纸条给揉碎,然后毫不在意地对你说:“大不了就是回去挨顿骂,又不是没有被骂过。” 他时刻挡在你前面,他时刻关心着你的身体,他会为了你的伤势而焦急担忧。 这样的一个人,你怎么能对他不敞开心扉? 可也就是同样的这个人,会特别残忍地告诉你。 “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这个梦由一个又一个谎言编织而成,然后他又在她面前亲手将那个“梦中人”给残忍抹杀,让一切都支离破碎。 说真的。 张月英那一刻突然觉得自己其实很没出息。 即便是这样残忍的一个人,再次见到,她心中却仍旧升不起来半点的恨意,甚至于她心里还有些许的感激。 不管怎么样,陪她走过那段难熬日子的人,确实是他。 “相忘于江湖吧。” 张月英淡淡一笑,笑容中带着些许的自嘲。 这才是最好的答案。 …… 走出屋子,白忘冬来到了张月英家的小院当中。 天气很好,秋风清爽。 白忘冬站在院子当中伸了个懒腰,舒展着身体。 这院子是张月英一个人住的,面积不小,看起来虽然不是很豪华,但胜在干净精致。 由此可见,就能稍微看出来一些张月英在这村子里面的地位了。 不过…… “你们村子的人都很喜欢爬墙头吗?” 白忘冬放下手臂,一脸好奇地朝着那些趴在墙上,愤愤不平看着他的大好头颅们看去。 说实在的,就以现在这些人的姿势,白忘冬要是手里有刀,顺着墙檐横着一斩,大约就能有十多颗人头飞出去,那场面,怕不是会好看到让现在监视着他的那些侍卫队成员们激动到心里发颤。 可惜了,绣春刀没在他手里。 呜呜呜,离开绣春刀的他忘了是第几天,想它像它想它。 “你就是那个弄死张月麒的村外人?” 说话的人看起来像是这群人里为首的那个,他趴在墙上,一身古铜色的皮肤,看起来就皮实,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挨他老子皮带练出来的。 他说话,白忘冬懒得理,直接转身朝着张月英说过的那个药房的方向走了过去。 本来那皮实男孩还一脸趾高气扬地打算嘲讽白忘冬两句来者,可没想到下一秒见到的居然会是白忘冬的后脑勺。 一下子他就火了。 “喂!小爷和你说话呢?”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 皮实男孩微微一愣,旋即他才明白过来白忘冬刚才说了什么。 “我去,老大,他骂你是王八啊!这能忍,我们下去干他吧。” “干你屁眼。” 皮实男孩猛地给他头上来了一巴掌。 “你他娘的也不看看这里是哪儿?哪怕十一姐这儿被你弄死一颗草,村子里那群老玩意都能撕了我,再说了,还干他,你莫不是觉着自己能弄得过张老七那混蛋玩意?” “可,可他这也太嚣张了!” 被打了的男孩怯生生地说道。 “一个村外人敢在咱们村子里这么嚣张,这也太打我们张家村的脸了,老大你可是村长候选人,四舍五入一下,这就是在打你这个未来村长的脸啊。” “你小子,怪不得我待见你呢,说话老是这么好听。” 古铜色皮肤少年一脸得意地摸了摸说话那人的脑袋,大笑着说道。 他叫张月庭,天庭的庭。 张家村这一代十七个村长候选人当中,他排在第十六位。 这是个从小就励志要当村长的男人。 虽然嚣张的结果是被前面那几个哥哥姐姐按起来锤,但这么多年以来,他从来都没有改变过自己的梦想。 “嘿嘿,老大过奖。” 被张月庭摸头,那说话的人一脸的腼腆。 “不过,老大,咱们正面打不过可以从侧面试试看啊。” 旋即,被摸头以后,心情舒畅的男孩立马脱口而出。 “侧面?你是想让小爷搞阴招?” 张月庭皱皱眉,一脸的不善。 那小弟连忙摇摇头:“当然不是,这是谋略,是计策,我从六羊爷从外面带来的话本上看到的,想要以弱胜强,都得这么搞。” “你是说小爷很弱?” “老大只是还没成长起来。”那小弟讪讪一笑。“要是老大长大了,肯定能按着下面那货锤,但是,现在吧,要想给这货一个教训,咱们就得用计谋,用策略。” “刚才不还是谋略和计策吗?咋就成了计谋和策略啦?” 张月庭一脸狐疑地看着他。 “你小子,该不会是在哄小爷玩呢吧。” “老大……” 小弟委屈地看着他。 “行了,小爷知道,你是这群人里对爷最忠心的那个。” 张月庭拍了拍他的肩膀,原本一脸阴沉的脸上霎时间露出了微笑。 “行,爷就听听你说,到底怎么个计略和谋策吧。” “嘿嘿。” 那小弟一脸阴笑。 “那货这些天不是要去看太平经嘛?” “对。” 这件事村长那边指派侍卫队转达了全村,要求那几日全村封禁,不许有一个人跑到太平碑那边闲逛。 实际上,就是因为这不可理喻的命令,他们这些人才愤愤不平地跑来张月英家墙上打算骂白忘冬两句的。 “那咱们就挑那个时候下手,找上十哥,十四哥,十五姐,布个毒阵,然后……哎嘿嘿。” “嘶——围攻啊。” 下毒加群殴,这是不是有点子不太好啊。 这传出去岂不是会堕了他这个未来村长的名声。 嗯…… 有了! 张月庭眼睛一亮。 到时候让那几个人出手不就行了吗? 他可以坐在旁边给这群人喊加油啊,到时候要是村长真的怪罪下来,那他没动手肯定不会被责罚。 他这聪明。 “好,就按照……” “唉~你们这个脑子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而就在张月庭打算一锤定音把这计划定下来的时候,一道惊奇的声音在他们下面响起。 张月庭等人闻声一愣,然后连忙低下头朝着墙下面看去。 白忘冬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墙根底,仰头看着他们的表情一脸的惊奇,就像是在说“wc,这群人的小脑发育程度真的是人吗”一样的话。 “大声密谋,你们可真勇。” 哪怕你下了墙商量这事白忘冬都不会说什么,可就这么趴在墙上说的这么大声。 白忘冬真觉得张家村未来堪忧,要是真让这种东西坐上了村长候选人的位置,那恐怕这村子不到一年就得变卖祖产。 到时候,白忘冬必然得掺合上一脚。 大贤良师的后代族群诶,这里面得有多少好东西在啊。 就是把那太平碑敲碎了卖都能卖个天价。 “wc,你,你是什么时候来这儿的?” 张月庭一脸的震惊。 “大概从略计,策谋那时候开始的吧。” “那不就是全部吗?” “呵,好像是。” 白忘冬轻笑一声,开口说道。 “算了,知道了就知道了呗,反正你也不敢对我们动手。” “嗯?”白忘冬微微一愣,有些疑惑地问道。“为啥我会不敢?” 这年头,居然该轮到他弄不懂别人的脑回路了吗? “这是我们村子,你敢当着全村人的面对我们动手吗?” 张月庭一脸自傲地说道,语气满是得意洋洋。 “……” 这一瞬间,白忘冬似乎弄懂了什么。 他眯眯眼,看向张月庭,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这话……是鼓动你来的那个人说的吧。” “哪里有什么鼓动我的人?” 张月庭冷笑一声。 “自作聪明,原来你还是个蠢货。” 居然连自己被算计了都不知道吗? 被这货说是蠢货,为啥白忘冬一点都生气不起来呢? 用怜悯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白忘冬淡笑一声,目光变得霎时冰冷。 “我数三个数,要是你们没人把这几个蠢货给弄走,我不介意再杀你们村子几个人。” “三。” “二。” “虚张声势,也不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张月庭目睹着白忘冬的一举一动,不屑地说道。 “一。” 当最后一个数字落下。 暴怒的火焰突然就在这墙头之上燃起,紧接着,一道道身影连忙从暗处浮现,着急忙慌地朝着张月庭几人冲了过来。 一瞬间,火焰已至,那几道身影也冲破空间,一刹之间来到了这些人的身后,带着他们从火中逃离。 只不过,即便他们来得再快,也还是来晚了。 白忘冬仰着下巴,看着那火焰焚烧在了这群人的身上,只是眨眼之间,那火焰就已经攀爬到了他们的半身。 等到他们被从火焰当中救走,除了张月庭之外,其他的人,半具身体已经被那火焰给焚尽。 白骨森森,血肉焦黑。 看起来极为可怖。 张月庭刚从这一幕当中缓过神来,整个人全身颤抖,双目瞪大,眼球当中尽是血丝。 “混蛋,老子让你偿命!” 白忘冬脚上踩着没有熄灭的火焰,一步一步踏在地上就像是在清理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对于张月庭的威胁,他连头都没抬一下。 他被盯上这件事很正常,但他没想到的是,居然还真有人敢冒着被村长处罚的风险顶风作案。 啧啧。 他这才来了这里第一天,这么急迫,怕不是为了复仇来的吧? 张月麒?张月山?又或者是他身后张月英? 他接触过的张家村成员就这么几个,也不知道具体是为了哪个杀过来的。 “好啊,好啊,真好啊。” 白忘冬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本来还以为被囚禁这段时间不会有乐子凑上来了,没想到,村民们这么贴心,想方设法地要给我解闷。” 古人民风淳朴果然诚不欺我。 多好的村子啊。 白忘冬是真的不想烧了它。 不过…… 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来试一试,那老登对自己的容忍度到底有多高。 这玩意测不出来,他心慌。 第114章 夜生活开始啦 无视掉那些冲出来的侍卫队成员那愤恨的目光,白忘冬抬脚继续走向了药房。 药已经煎上了,趁着这个时间,白忘冬得想想,到底要把这村子烧到什么程度,才能逼那老登变脸。 或者说,他得烧到什么程度,才能让张五牛忍不住出手把他拦下。 这火候,有点难掌握啊。 “白大人,请适可而止。”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些张家村侍卫队的人里有人沉声说道。 “呐,要不然这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绝对适可而止。” 白忘冬脚步轻快地转了个圈,眨眨眼开口说道。 “……什么问题?” 那人强压着自己眼中的愤怒,对着白忘冬开口问道。 “三点一四一五九二六乘以三点一四一五九二六等于多少?” “……” “开个玩笑,其实是想问你一千三百一十四的开方。” “你……” “好吧好吧,不逗你玩了。” 白忘冬一拍手,笑嘻嘻地看着他,目光中闪过些许的混沌。 “呐,张月麒也好,张月山也好,有谁有兄弟姐妹的吗?” 白忘冬没问张月英,原因很简单,这姑娘现在就在他旁边,就算是小脑再萎缩,那也应该知道,什么叫做投鼠忌器。 “没有,小三是独子,小七的兄弟已经死了。” 那侍卫开口说道。 “真的吗?说谎的话,可是要吞千针的。” 白忘冬一脸认真地看着他。 “你要是真的撒了谎,我就把那一千根钢针全都塞到你嘴里。” 不知道为什么,那侍卫突然感觉自己的后脊背上吹过了一阵凉风,让他身体下意识一颤。 “我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那侍卫冷冷一笑。 “我又不像白大人你这么会骗人。” “……” 他突然觉得,张月英在张家村的人缘莫不是很好? 还有,这村子怎么回事,难道不知道家丑不可以外扬的吗?这种奇耻大辱,为啥好像搞得全村子的人都知道了? 啧。 “没有兄弟姐妹吗?” 难不成是长辈或者好友? 这事看来得一会儿去旁敲侧击问问张月英了。 “答应我的事,请白大人要记得。” 就在这个时候,那侍卫又开口说话了。 白忘冬瞥了他一眼,轻轻一笑:“放心,我会适可而止的。” 大不了就从烧掉半个村子变成烧掉四分之一个村子好了,事后的话,张家村可得好好谢谢这个侍卫啊。 问完想问的事情,白忘冬转身,朝着药房当中走去。 然后,身后那些侍卫一个接着一个的消失不见。 至于那些被他烧了半截身子的张家村村民早已经被侍卫送走,白忘冬在药房里等了半天都没能等到有人上门来找麻烦,为此还可惜了好半天。 他现在这种变相的囚禁生活,要是没点刺激的话,会待的很不得劲的。 果然,名言名句还是有道理的。 山不向我走来,我便向山走去。 刺激不来找我,那我就得去找点刺激。 今天晚上,一个人,一把火,一个村落,一场奇迹。 nice。 所以…… “你问我这个干嘛?” 坐在床上,喝着碗里的汤药,张月英一脸警惕地看着白忘冬。 已经吃过一次亏了,她不可能在同一个坑里摔上第二次。 “嘛,你想啊,我现在住在村子里是吧?还不知道要住多久呢,这人生地不熟的,万一有人来寻仇,我总得知道该避着点谁吧。” 白忘冬摊摊手,一脸无奈地说道。 “到了你们的地盘,我一个势单力薄,可不得夹着尾巴做人。” “……” 张月英闻言嘴角微扯。 她是残了,不是聋了。 之前在院子里那么大的声势她听得一清二楚,你来解释解释,到底什么是夹着尾巴做人? “你不怀好意,我不告诉你。” 张月英淡淡道,举起勺子喝了一口药、 嘶—— 为啥这次的药格外的苦呢? 是她的心理作用吗? 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一只手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五指张开,一颗麻糖就这么安安静静停放在手心之上。 张月英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药你是故意弄苦的?” 什么话,什么话这是。 怎么能说是故意呢。 “良药苦口利于病。” 白忘冬面色如常开口说道。 “这是常识。” “呵。”张月英冷笑一声,朝着他翻了个白眼。“死了这条心吧,你这些小手段我都能看的明白。我不会告诉你任何你想知道的事情的。” 从再见到白忘冬的那一刻起,她对这个人的警惕心就已经拉到最满了。 无论白忘冬想要问什么,她都不会多说一个字。 “那这糖你还吃吗?” “为什么不吃?” 张月英将那麻糖从白忘冬手中拿下来,然后扔到了自己的嘴里,紧接着端起汤药,一鼓作气,就将它全部喝完了。 虽然但是。 好苦。 张月英强忍着苦意,然后伸出手,把碗递给白忘冬,下巴微抬,一脸的挑衅。 那样子就仿佛是在说“你以为我还是之前的我吗”。 啧,这喝个药居然喝出打架的架势了。 白忘冬双手捧着碗,眨着眼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就在张月英疑惑他为什么不走的时候,突然,她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整个人晕晕乎乎的,一股困意飞快涌上心头。 然后…… 眼皮合上,她脑袋低垂,均匀的呼吸声就这样轻微响起。 “原谅我,这是最后一次了。” 白忘冬目光平静地看着陷入沉睡当中的张月英,喃喃说道。 紧接着,他端着碗,缓步走出了房间。 推开房门的那一刻,抬起头,平静的目光霎时间变成了冷冽的目光。 金马奖入围时刻。 “滚出来。” 沉闷的声音响起,那一道道身影接二连三的出现。 为首的那侍卫一脸无奈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 白忘冬见到这群人先是冷笑一声,然后拿起那被喝的干干净净的药碗,整个人全身上下鬼炁涌动,一股浓烈的杀意在这院子当中蔓延。 “张月英中毒了。” 他声音低沉,就像是在强制压抑着自己的愤怒。 这话一出,几乎所有是侍卫第一时间脸色一变,天雷蔓延,一柄柄雷枪在他们手中浮现,所有人一同闪现,出现在了白忘冬的周围,将他团团围起,枪尖直指白忘冬咽喉,严阵以待。 玛德,这下意识的举动……自己在这张家村里的风评到底有多差啊。 “这不是老子做的。” 白忘冬目光冰冷地直射在这群人身上,目光中被强行压制的怒意根本没办法掩饰。 “我给你们三个数,别把这玩意对着我,要不然,我真的会忍不住朝你们动手的。” 话音一落,无人动摇。 “三。” “收。” 哗啦。 还没等白忘冬数到二,那为首的侍卫就抬手将手中的雷枪给捏碎。 其余人见此,同时收枪,令行禁止。 “先去找六羊叔过来。” 为首那人侧头对着旁边的手下吩咐道,那手下听到指令,第一时间离开了队伍,朝着院子外面奔去。 紧接着,他的目光就重新回到了白忘冬的身上:“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还看不出来吗?”白忘冬对着他讽笑一声。“这是在挑衅我啊,你们张家村的人做事都这么绝的吗?居然连自家村子的人都不放过,心这么狠,我之前还真小看你们了。” “不可能。” 那侍卫皱眉,第一时间反驳道。 “老子没时间让你去验证可不可能,答案给你们了,要怎么做才是你们该想的事,我就一句话,这件事你们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他目光阴沉至极,就像是想要将面前的一切都给吞噬掉一样,是个人就能够看出来他眼中的残暴:“找到他,然后告诉他,有什么火冲着我来,要是再因为我迁怒到其他不相干的人,我肯定把他的骨头一寸一寸的打碎。” 咔嚓。 手中的碗被用力捏碎,白忘冬猛地一挥手,那些瓷片瞬间飞出,朝着面前的侍卫冲了过去。 锋利的瓷片被鬼炁所裹挟,那些侍卫下意识抬臂护脸,瓷片擦着他们的胳膊过去,血液划破肉皮,渗出点点血滴。 等到他们放下手臂,白忘冬已经转身,重新走回到了屋子当中,他一手一扇房门,站在门内看着面前诸人阴冷一笑。 “我只给你们一天的时间。” 紧接着,“哐当”一声响起,房门被重重合上。 站在门外的侍卫们大眼瞪着小眼,一时间全都懵了。 信息量太大了。 “先去找十七问问吧。” 为首那侍卫用很小的声音说道,语气当中满是苦涩。 “现在村子里敢违背村长的命令顶风作案的,估计也就是她了,而且是她的话,对着十一下手也不是不可能。” 甚至于,他怀疑刚才鼓动十六来这边挑事的人十有八九也是她。 妥妥的问题儿童啊。 “唉。” 为首那侍卫叹息一声,他现在是真的知道了这份差事有多麻烦,鸢统领快点来吧,这才一天,他就有点顶不住了。 至于白忘冬是不是在撒谎…… 侍卫觉得,他那想要吃人的眼神不像是假的,那压制的怒意也不像是假的。 当然,这些都可以伪装。 让侍卫真正觉得白忘冬没有撒谎的真正缘由,还是他觉得白忘冬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他要是想杀张月英直接杀就是了,何必绕这么大的圈子。 而且,这事的作风,和十七那个混世魔王实在是太像了。 …… “十七……” 原本还怒气冲冲的白忘冬这个时候正闭着眼睛趴在屋内的桌子上。 在说出这两个字以后,白忘冬缓缓睁开眼睛,那双鎏金色的眼眸当中闪过了一丝丝的波动。 白忘冬原本还估计这个人的位次会在更前面一些,是张月庭的哥哥姐姐。 但没想到,居然会是这十七个里最小的那个。 英雄出少年啊。 “呃~” 在得到答案之后,白忘冬从桌子上爬了起来,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这么明目张胆地去监视一个鬼修,也不知道张五牛那老头是怎么想的。 顺着隐匿在外面的雪幽兰的视线,白忘冬看到了有一道略显熟悉的身影正在极速赶来,见到这人,白忘冬眼角微眯一瞬,然后灵目关闭,以最快的速度将雪幽兰收回到了鬼盅当中。 下一秒,房门被用力推开。 白忘冬第一时间调整好状态,目光冰冷地朝着门口处的那个老人看去。 张六羊。 “倒是没有想到,你居然是真的生气了。” 这老头一见面就是这么一句话。 他嘲讽地看着白忘冬,和之前那个慈眉善目的老爷爷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我知道你对我心里有火,但你还是先看看她吧。” 白忘冬抬起手,指着躺在床上,呼吸均匀的张月英看去。 张六羊闻言冷哼一声,也没有多说什么,飞快抬脚走到了张月英的身旁,他看了张月英的面色一眼,然后伸出手搭在了张月英的皓腕之上。 不多时,他微微皱眉,然后又缓缓舒解。 “怎么样?” 白忘冬连忙问道。 怎么样?这老头不会看出什么了吧? 不应该啊,他给张月英下的这毒完完全全就是属于吃饱了没事干瞎玩整出来的。 简单来说,就是用了十几种市面上不怎么常见的剧毒药物按照一定比例试出来的一种效果极为鸡肋的毒药。 原材料都是见血封喉,冲着要人命的剧毒,在以毒攻毒的原理下,这些剧毒之物的毒性被磨灭的都啥不多了。 最后剩下的其实就是蒙汗药的效果。 最多…… 就是没解药罢了。 要是白忘冬不出手,中毒之人估计会一觉睡上十多年。 真是失眠人士的救星啊。 “她没什么大问题。” 张六羊在认真检查了一遍之后,转过头朝着白忘冬看去,缓缓说道。 “你是关心则乱了,这药效虽然强,但对身体造成不了什么伤害,下毒的人就没想着要伤害到小十一。” 他估计,应该是村子里哪个不满意白忘冬被张五牛庇护的村民做的。 这是明晃晃的挑衅。 “那她为何怎么叫都叫不醒?” 白忘冬微微皱眉开口问道。 “强制睡眠,这种药虽然在市面上不怎么常见,但我之前开医馆的时候也见到过,药效很快就能过去,大概……也就半天到一天吧。” 看来张六羊没发现这药的本质啊。 白忘冬脸上露出轻松下来的表情。 他这药之所以会有那么长的药效,其根本缘由,就是那十几种剧毒之物会不间断地互相吞噬。 简单来说,就是a吃b,b吃c,c吃e等等等等以此类推形成一个圆环,不间断的补充能量消耗能量,以此来降低药物挥发的速度,达到一个极为持久的效果。 最重要的是,中了这毒,若是解毒之人发现了其中的奥妙,制定解毒方案的时候,选择将那十几种药物一一击破,这可就有笑话可以看了。 一旦圆环被打破,那么其余的药物会在第一时间发生暴动,顷刻间就能要了中毒者的命。 想要解此毒,解毒者需要在最短时间内,几乎同时将那十几种药物全部解除。 普天之下,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大概不超过半百之数。 再来另一种解毒方法就简单粗暴很多了。 用最精纯,最庞大的灵力强行将其驱除到体外,也可完美解决。 不过,毕竟是无聊时候整出来的一个玩物,能达到现在这个效果白忘冬已经很满意了。 为了这份满意,白忘冬给它取了个名字。 “烂柯局”。 一梦十年。 “那就好。” 白忘冬脸上露出释然的笑。 看到这个笑容,张六羊视线微微失神,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这是白忘冬,不是罗正。 前者狡猾如狐,后者温润如月。 这是两个不一样的人。 “希望你是真心觉得欢喜的吧。” 张六羊微微摇头,他朝着门外走去,但就在脚步刚要踏出门外的时候,他回过头来,看向白忘冬。 “讨厌的小鬼,你最好拒绝张五牛那老东西的要求,不然的话,你会输的很惨的。” “嗯?” 白忘冬眯眯眼。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张六羊冷笑一声,回过头,朝着外面一步迈出,只有声音留在这屋子当中回荡。 “这世上不会有鬼修能拒绝得了太平经的。” 张五牛此举,乃是阳谋。 话音落下,张六羊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了白忘冬的视线当中。 白忘冬眼睛咪得越来越紧。 这世上没有鬼修能拒绝得了太平经? 这话,当真没有说的太满吗? 要真是这样的话,白忘冬还真的是越来越想要看看,这太平经到底是一部何等玄妙的仙法了。 从椅子上站起来,白忘冬来到了张月英的身边,看着那张在睡梦中极为恬静的俏脸,微微一笑。 “好好睡个好觉。” 之后的画面,你还是不要看到的比较好。 要不然的话,又得糟心。 他手掌滑过腰间白玉,一块灵石出现在了他的手里。 他习惯性一抛,鬼面腾空,将其一口吞下。 灵石里的灵力虽然精纯,但比起灵晶那量大管饱的体验,还是差了不少,等这次回京以后,一定要去鬼市里和虞夫人换一大批灵晶出来才行。 总吃好的也不是那么回事。 灵石和灵晶的区别就在于,前者是给人体提供灵力,进行修炼用的,而后者是给仙器提供灵力,供于驱使用的。 一个在于质,一个在于量。 一个市面上会正常流通,什么品质的也有,一个则是被朝廷军方严格管辖,杜绝流通,只能从非正当渠道购买。 对一般的修行者来说,前者更重要,而对白忘冬来说,后者更合适。 这也就凸现出来,鬼市在白忘冬修行中的重要性了。 啧,可千万别有一天因为黄色血腥暴力被查封了啊。 …… 夜色将近,在雪幽兰的视角下,之前离开的那几个侍卫已经回来了,但很显然,他们并没有打算给白忘冬一个说法。 他们只是去提醒了那十七号一声,让她最近老实一点,不要和村长的指令对着干。 但就以白忘冬目前为止结合各方面对这位“十七”的了解,这姑娘年纪应该不大,而且正处于一个叛逆期。 虽然不知道她是因为谁才会对他出手,但可以看的出来,手段不蠢,喜欢来阴的,而且对自己的能力极为自信。 这种人在真正动手之前不会隐忍,而是会先用各种方式来对对手进行试探。 这些方式里有得过分,有得微不足道。 她会尽力将自己参与的痕迹一一剔除,以确保不会打草惊蛇被对方发现。 或者,即便是暴露了,也会用这种方式来麻痹对手,让对手认为,她的手段不过尔尔,等到对手被麻痹的差不多了,真正的杀招才会到来。 以上,大概就是白忘冬对这个小姑娘的一个性格侧写。 这是很有天赋的一个人,但很可惜…… “还是太嫩喽。” 白忘冬伸了个懒腰。 要是再能年长个几岁,这熟练度一下子就能提上来,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没意思。 不过,反正坐着也是坐着,去顺便找她玩玩也不是不行。 白忘冬椅子上跳下来,活动了一下身体。 都坐了一天了,也是时候该起来活动活动了。 真可惜,张月英睡的实在是太香了,白忘冬舍不得把她给叫起来。 要不然,今天晚上他就能写一篇“月英亦未寝,相与步于村中”出来。 夜游张家村计划,正式开始。 “芜湖~” 白忘冬蹦蹦跳跳两下,身体瞬间消失在了屋子当中,只留下了一座挂着灵石的冰雕坐在椅子上,透过屋内的烛火映照在窗户上,被外面的人看的清清楚楚。 白忘冬则是凭借着雪幽兰的视角,轻轻松松凭借踩影步绕过那些侍卫的目光,彻彻底底消失在了张月英的家中。 村落当中,有人一身黑衣,将自己的身影完全融入到了黑暗里面,朝着村子的某个方向赶去。 张十七啊张十七。 哥哥来找你了。 “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 夜生活要开始啦! 第115章 起舞 人,生来就是被束缚的。 这是活在张家村十五载,属于张月泠最直观的感受。 从她十二岁那年被选中成为第十七位村长候选人之后,她就觉得,原先那张把她罩起来的网缩的是越来越紧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选中,比起前面的哥哥姐姐来说,她这个人既没有很强的实力,又没有过人的天赋,比起其他的村长候选人来说,简直一点都没有资格坐在现在这个位置上。 她就是个被关在笼子里的小鸟,想要发声,但是却又不敢直言。 她是个弱者,只能用那弱到不能再弱的方式来保护自己。 蛰伏,试探,麻痹,最后抓准时机,一击毙命。 这就是独属于张月泠的对敌之术。 弱小,且卑微。 所以,这样弱小的她才会从小到大如此崇拜那个冰冷如刀的七哥。 只要他站在人群当中,就一定会是焦点,会是全村人赞扬的对象。 很多人都说,七哥一定会是未来的村长。张月泠也是这么想的,因为七哥是那么的强大,她这种弱者,怎么会有同七哥争抢的资格呢? 只要是跟在七哥的身后,那弱小的她也能够在这被束缚的人生当中活的不那么辛苦。 七哥就是她应该追随的人。 这是她从小到大一直给自己确定的方向。 可就在前不久,噩耗传来了。 七哥死了。 这个消息就如同九天霹雳一般,让她久久不能回神。 可是,在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她想的居然不是“为什么七哥会死呢”,而是匪夷所思的……“原来七哥也会死啊”。 会死,那就不是最强的那个。 如此脆弱,他真的强大吗?弱小的自己跟在他的身后,真的会活的下去吗? 一个弱小的人如何能将一个比他更弱小的虫子给保护好呢? “看来又要找别的人了啊。” 这是张月泠当时最直接的发言。 张月麒成为了淘汰品。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张月泠注意到了“白忘冬”这个名字。 他能杀了张月麒,就说明,他比张月麒更有价值。 然后,就在今天。 张月泠突然得知,这个人来到了村子。 本来应该被全村人讨伐的他却在村长的力挺之下成为了村子里唯一的外村住客。 他住下了,村长说,要把他留在张家村。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是不是就会成为张家村的一员了? 张月泠突然动了心思。 她想要试试,这个人到底是否是那个比张月麒更加强大的人,如果,如果他不会被她咬断脖子,那么也许…… 所以,她就像往常一样,开始挑拨张月庭那蠢蛋去试探了一下白忘冬。 最后得出了来的结果很让她满意。 强势,霸道,干脆,不讲道理。 这是张月泠从这次试探当中看出来白忘冬身上的一些因素。 而且,他似乎发现她了。 只是一次试探,她就被发现了。 一想到这里,张月泠整个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这是这么多年以来,她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她还得继续试探他,她想要试着去咬断他的脖子。 如果白忘冬活下来的,也许,他真的能成为取代张月麒的那个人。 但是…… 新的惊喜出现了。 就在张月庭的事情发生没多久之后,侍卫队的叔叔阿姨找上了门,他们说:“小十七啊,十一那边的解药赶紧给送过去,我们知道你和小七的关系好,你恨那个白忘冬,可别在这个时候和村长对着干啊,对你的未来没好处的。” 那一瞬间,她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啊啊。 她是不是被白忘冬发现了! 她一定是被白忘冬给发现了! 一种惊慌瞬间涌上了她的心头,但在那惊慌当中夹杂着的,却是难以抑制的惊喜。 “他会来找我。” 张月泠第一时间确定地说道。 他一定会找她的。 张月泠无比确定。 她终于,能够亲眼见到这个人了。 以一个绝对的弱者的身份。 寄生虫。 …… “莫西莫西,有人在家吗?” 直接推开窗户,白忘冬踩着窗台一跃而入。 他三两下坐在了窗台上,看着面前这黑漆漆的场景,耸了耸肩。 他该不会成了夜袭未成年小姑娘的怪葛格了吧。 现在的年轻人啊,居然这么早就睡下了,一点都不知道在这半夜三更,夜深人静的时候是最佳的狂卷时间吗? 唉,看来他今天晚上得好好教一教这小姑娘。 而就在他刚要直起身来的下一秒,白忘冬突然愣在了原地,他眼睛微眯,伸出手指在自己喉咙的位置前轻轻一抹。 一道划痕瞬间出现在了他的指肚子上面,白忘冬微微一用力,红艳艳的血珠就这样从他的手指之上流了下来。 呵,有意思了。 白忘冬手中火光一亮,火苗瞬间在他的面前燃起,那火焰顺着他喉咙前的那根银丝迅速燃烧,片刻之后,火光将房间当中照亮,在他的身前,一根根被涂成墨黑色的银丝出现在他的视线当中,映着夜色,白忘冬居然一时间没办法分辨那些墨色银丝所在的位置了。 这是已经准备好要送给他的见面礼了吗? 白忘冬屈指一弹,火苗从他的指尖窜出,朝着前面猛地射去。 轰—— 那火光之下,屋子当中骤然明亮。 白忘冬迈步,一步一步朝着屋内走去。 紧接着…… “嗖——” 破空声飞快传来,白忘冬没有躲避,而是转过头,鎏金色的双目的当中眼光微闪,幽蓝色光芒飞快闪过,一朵冰花在他的眼前绽放,径直拦下了那朝着他射过来的飞镖。 那飞镖极为精致,如果白忘冬没看错的话,这上面似乎带着一股极为不祥的气息。 诅咒? 这玩意可有点稀奇了。 “还有什么好玩的吗?” 白忘冬饶有兴趣地开口道。 可回应他的,却只是那静寂无声的黑暗。 “那我就自己找了哦~” 白忘冬歪歪头,嘴角咧起。 雪幽兰在他的身边出现,白忘冬脚下冰霜迅速开始蔓延,屋子当中的气温骤然下降。 而就在这一秒钟,一只黑漆漆的大手猛地撕破空间朝着他的方向迅速压了过来。 看到这只大手,白忘冬目光飞快一亮。 他二话不说,雪幽兰迅速上身,半鬼化开启。 咚—— 黑漆漆的大手同白忘冬的两只冰晶巨手直接撞在了一起,白忘冬感觉着那黑色大手中的东西,双手用力一捏。 鬼面迅速爬出,狠狠一口咬在了那黑漆漆的大手之上。 好精纯的阴气。 一道闷哼声从那阴暗当中响起。 白忘冬猛地掉过头,朝着声音响起的方向看去。 手中黑色大手瞬间破碎,然后他整个人就化为一道流光,直接冲进了那片区域当中。 哐当。 铁笼关门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然后,一道身影在白忘冬刚刚离开的地方缓缓浮现。 那娇小的身影看着白忘冬离开的方向冷冷一笑:“不过如此。” 那里可是放置了一个张家村最顶级的阴铁笼,只要白忘冬真的钻进了那个笼子当中,他会在顷刻间被万千阴气撕咬,就算是他有三头六臂,也绝对活不下来。 被她这样的一个弱者这么简单的杀掉,看来这个白忘冬也不是她要找的人啊。 “嗯嗯嗯,果然,你的身高和我想的差不多。” 声音在张月泠的背后冷不丁的响起,张月泠瞳孔用力一缩,然后,她的身体就二话不说做出了反应,她直接一个后踹,朝着身后声音的来源全力踹了过去。 但当脚掌刚一接触到白忘冬身体的时候,张月泠瞬间就发现了不对劲。 她在最关键的时候迅速抽腿,下一秒,暴烈的火光响起,白忘冬的身影骤然间化为一个火焰旋涡,将之前位置空气中的一切全数吞灭,然后焚烧。 感受着那火焰的凶猛,张月泠下意识吞咽了口口水,有些后怕。 若是刚才那一脚没有来得及收回,她的小腿一定会被这一招给生生咬断,然后焚烧殆尽。 为什么,明明这确实是白忘冬的声音啊。 “呐,难道你是觉得用声音钓鱼这种低等级手段只有你会用吗?”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白忘冬的身影紧接着从黑暗中浮出。 张月泠手中天雷一闪,天雷猛地砸在了白忘冬的身上,白忘冬顷刻间裂开,全身上下同时化为火焰朝着张月泠冲了过去。 张月泠连忙闪开。 “怎么样?你是觉得刚才那个帅,还是我比较帅啊。” 就在张月泠闪开的下一秒,一双炙热的双手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搭在了她的肩膀之上,火光燃起,张月泠瞳孔紧缩,刚要甩开对方,白忘冬的身体又一次爆开,化为火焰冲向了张月泠。 张月泠被火焰给笼罩在内,她连忙调动起全身灵力化为护罩,拦截着火焰的炙烤。 所幸,这火焰的分量不多,只是眨眼之间,就消失的无踪无迹。 可是…… “猜猜我是谁?” “猜到有奖励哦。” “你猜我现在在哪里?” “猜到了,就可以找到我了哦。” “捉迷藏了捉迷藏,你小时候玩过没有,用我说一下规则吗?” “喂,我……” 一道道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张月泠看着面前这一幕,整个人头皮发麻。 一个接着一个的白忘冬从黑暗当中走来,有得白忘冬身上的火焰都已经掩藏不住了。 他们站在张月泠的前面后面左面右面,将她团团围起。 然后,这些白忘冬同时歪头,咧嘴一笑,异口同声地开口道。 “呐,我就在这群人里,你要是能抓到我,我就满足你一个愿望哦。” 张月泠额头之上豆大的汗珠接连落下,她在这些白忘冬的身上一一扫过,灵感开启,却没办法找到半点白忘冬真人的蛛丝马迹。 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 “在哪里?!!” 张月泠精致的脸蛋接近崩坏,一个个墨黑色的纹路在她的右脸上面飞快浮现。 下一秒。 一股极为不祥的气息在这一刻充斥在整个房间当中。 房间四周的墙壁上,墨黑色的液体缓缓渗透出现,朝着下面滴落。 所有白忘冬一同抬头,朝着那天花板上的墨色液体看去。 这液体…… 有点意思啊。 白忘冬能感觉得到,那液体当中蕴含着的浓浓不祥,那是一种有别于阴气和鬼炁之外的一种阴诡。 巫蛊之术。 太平经当中,居然还有这方面的记载吗? 他真的是越来越好奇这本仙法中内容了。 那些墨黑色的液体刚一滴落,白忘冬就感觉到有一种极为阴冷的气息锁定了他的神魂,这种不祥是直接冲着神魂方面来得。 说起来,来了这世界这么久,这好像还是白忘冬第一次遇到巫蛊之术。 这种术法来得不凶猛,但却像是啃食木头的白蚁一般,一口一口在蚕食着对手的一切。 白忘冬张开双臂,没有半点抵抗,任由那墨黑色的液体滴落在自己的身上,让那液体侵入到他的神魂当中。 它不光在蚕食他的神魂,它还在消解他的意志,一股股负面情绪朝着白忘冬的心头疯狂涌上。 是胆小,是怯懦,是卑劣,是无助。 总之,就是在给他加持着各种各样的负面buff,白忘冬甚至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可能就是这世间最大的弱者。 这种感觉…… “嘛,也就那样吧。” 对于他来说,就是从“老子天下第一”变成“老子天下第一点五”的程度。 没劲。 白忘冬睁开原本闭着的双眼,无数白忘冬同时放下双臂,朝着张月泠看去。 “还有什么新鲜的花样吗?” 白忘冬敲击两下脑壳,炽烈的火焰在他的五官当中冒出,墨黑色的液体霎时间化为一缕缕雾气随着火焰一同冒出。 张月泠看着这一幕,那原本不可思议的表情在一瞬间崩解,她看着白忘冬,目光中闪过浓浓的胆怯。 好强,好强。 自己在他的面前简直没有一点还手之力。 果然,白忘冬就是自己要找的人,是那个能够背负着她在这个世界上好好活着的人。 寄生虫找到了自己的寄生对象。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张月泠就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猛地跪倒在地,她朝着白忘冬的方向狠狠磕头,洁白如玉的额头撞击在地板上面,发出重重的撞击声。 那声音沉闷至极,让白忘冬微微一愣。 什么情况? 难不成是自己身为穿越者的王霸之气终于奏效了吗? 穿越者buff终于要降临在自己身上了吗? 那聚拢在张月泠身边,已经维持不住形态的火焰一团接着一团散开,白忘冬缓步朝着张月泠那边迈步。 他蹲在了张月泠的面前,看着那仍旧在不断玩着“头和地板比谁硬”比赛的张月泠,左手托起下巴。 “你这是什么意思?” 原谅他,这真的是他第一次如此费解。 你说是怕死求饶吧,白忘冬总觉得哪里有些怪,但你要说,这是在示敌以弱,打算趁自己不备给他来上一刀吧,这又不像是演的。 于是,综上所述,白忘冬得出了结论。 这货,是在发神经。 所以,白忘冬猛地伸出手,一把按在了张月泠那小小的后脑勺上,手臂直接用力,一把就将张月泠的头给狠狠砸在了地上。 一瞬间,鲜血四溅。 “磕了这么久也不见半点血,一点诚意都没有。” 白忘冬歪歪头,把她的头从地上拽了起来,原本洁白如玉的额头之上,有着红彤彤,像极了冰糖葫芦颜色的血在渗出,那白皙的皮肤一片红肿,高高鼓起。 白忘冬直视着张月泠那惊慌失措的目光,微微皱眉。 这眼神,看的是真他娘的让人难受啊。 不是单纯的害怕,也不是单纯的怯懦,反而是躲在这些背后,一种认命了的麻木。 换句话说,这孩子…… 真的还能算是在活着的吗? “我我我我,我以后全都听您的,求求您,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想活着,我可以追随您的,我的能力很有用,我可以帮上您的忙,我不会拖您的后腿的,我可以……” “嘘~” 白忘冬手指放在嘴边,眼睛微眯。 看着现在的张月泠,白忘冬只能想到一种生物。 一种不敢面对规则,只想躲在别人的身后,仰仗别人活着,逐渐失去自我的生物。 弱小,怯懦,自卑,这些都不是构成张月泠的因素。 张月泠的本质是…… “寄生虫。” 他松开了抓着张月泠的手,张月泠身子一踉跄,差点没有趴在地上。 白忘冬从地上站起,看着张月泠,眼皮轻轻颤动。 “喂,虫子,你的眼神可真让人讨厌啊。” 桀骜的声音在张月泠的耳边响起,张月泠身体微微一顿,她抬起头,看向白忘冬的目光中闪过几丝迷茫。 而就在此刻,映入张月泠眼中的是白忘冬那满是戏谑的笑脸。 他嘴角轻轻勾起,笑得是那般凉薄。 “你已经没有半点意思了,懒得送你去超生,踩死一只虫子只会脏了我的脚。” 白忘冬轻抬着下巴,目光混沌。 “你还是去自裁好了。” 说完这句话,白忘冬直接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朝着外面走去。 “你要去哪儿?” 张月泠下意识高声问道。 “我拒绝回答一只虫子的问题。” 白忘冬走到窗边,火焰开路,直接轰开了面前的墙,碎石飞溅,白忘冬的脚步没有半点停留。 他朝着张月泠摆摆手,然后整个人消失在了原地。 张月泠呆呆地目视着他离开。 张张嘴,突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自裁? 一股冲动瞬间涌上了她的心头。 她从来没有过任何时候像现在这样对这两个字有如此强烈的冲动。 是了,也许自裁,也不失为一种好的选择。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极为震撼的爆裂声突然在外面猛地炸响。 张月泠身体一颤,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不可思议地站起身来,朝着屋外踉踉跄跄地跑去,即便被白忘冬留下的火焰灼伤了皮肤,她仍旧没有感觉到半分痛感。 她快步走到了屋外,第一时间将目光看向了那爆裂声响起的地方。 然后,她的美眸彻底凝固。 那尖锐的火光刺穿夜幕,狂暴的火焰就像是疯了一样,蔓延在她视线中的每一个角落。 白忘冬站在屋顶之上,脚踩烈火,那并不是很壮硕的身影就这样独立于月光之下,整个眸子中没有半点波澜。 此刻,张家村这一片的民居已然化为火海。 他是疯了吗? 张月泠不理解,为何会出现现在这般场景。 这样大肆破坏村落,这不就是纯纯的找死行为吗? 张月泠都已经看到有着一道道身影从远处的天边极速冲过来了。 白忘冬目视着那几道气息强劲到极点的身影,嘴角高高咧起。 今晚的高潮即将来临。 他就是想要看看,今晚到底有没有人敢打死他。 白忘冬嘴里哼唧着小曲,手指随着旋律不停的律动,看着那被火焰焚烧的四分之一村落,白忘冬目光迷离。 只有被火焰焚烧之后的张家村,才会露出它本来真实的面貌。 他想要看看,这表面安静祥和的村庄的底下到底埋藏着什么。 “红烛,把它洗干净。” 白忘冬轻声喃喃道。 一身红衣的红烛就这样站在半空当中,没有回应却直接动了手。 手中的火烛摇曳,一片汹涌澎湃的火海被她猛地吹出。 赤色厉火就像是嘶吼着的炎魔,在吞噬着这个村庄的每一寸土地。 来吧,来吧。 让我们在烈火中起舞,就像是迎接远道而来的新娘,拿出自己的欢悦,奏响这幸福的赞歌。 让我来听到,你们的交响曲。 这个人,在火中,展开了双臂。 远处的张月泠看着这一幕,不知道为何,她的心中似乎产生了某种方面的悸动。 她身体不由自主地瘫软到了地上,望着远处那道身影,有着一股冲动涌上心头。 活着,死去。 苟活?自裁? 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醒悟了。 她仿佛找到了答案。 她也想要在火焰中起舞,她想要像这个人一样展开双臂。 “啊,啊~” 张月泠捂着自己的头。 这是多么美丽的一副画。 咔嚓。 她知道的,这是什么声音。 那一刻,困住她十五年的枷锁,终于出现了裂缝。 第116章 被撕开的表面 火光刺破了暗夜,焰海淹没了人间。 白忘冬站在火焰之上,张开双臂,拥抱着整个世界。 果然,在这寒风凛冽的秋夜,只有这微不足道的篝火能够给自己一点暖意。 火光当中,白忘冬看到了无数人的奔逃,也看到了房屋接连的倒塌,他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原本安静祥和的村落被火焰焚成废墟,眼中没有半分波动。 现在这个程度还不够,还需要再往下一点。 白忘冬下巴微抬,脚步轻踏。 咚—— 那焚烧的烈火在一瞬间升腾,紧接着,大地摇晃,一瞬塌陷,黄土变为岩浆,地面猛地裂开,一道道裂缝如同蛛网一般在火海当中的每一个角落出现。 隐隐约约间,白忘冬似乎看到了什么。 就是这个。 “去死!” 可还没等他聚精会神地看清楚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一声暴喝猛地炸响,震开了这嘈杂的火焰,巨大的雷球冲破空间,直接朝着白忘冬冲了过来。 白忘冬看都没朝着它看上一眼。 他只是放下双臂,手指一勾。 轰—— 下面燃烧着的火焰化为巨魔张开大嘴,将那雷球一口吞下。 雷火冲撞,爆裂碎开,气浪猛地朝着四周扩散,将那熊熊燃烧的火焰都压低了一瞬。 一道身影破开烟雾,直接朝着白忘冬这边冲了过来。 在他身后,无数道身影紧随其后,破空声接二连三的响起,一个个表情暴怒的身影穿着单薄的外衣冲向了白忘冬的方向。 白忘冬手中捏出一颗灵石,轻轻一抛,鬼面一闪而逝,白忘冬瞬间感觉自己气海之内的灵力充盈起来,然后,红烛飘散,化为虚影涌入到了他的体内,火云纹迅速爬上了他的双颊。 动作没有丝毫迟疑,白忘冬双手一拍,赤红色的火苗在他的双掌中间燃起,那鬼新娘的身影在他的身后一闪而逝。 鬼术.燃魂火。 火苗飞出,骤然化为滔天巨焰,火海涌动,一道道哀切的凄厉哭声在这赤红色火海里响起,火海直直冲向那些朝着白忘冬冲过来的人。 面对火海,这些张家村村民没有半点退缩的意思,为首那人掌中雷霆涌动,他双手用力一握,向下一砸,两根雷柱骤然插在了地上。 雷柱之上,龙腾虎跃,各种雷电幻象从中跃出,一片不亚于火海范围的雷霆兽潮眨眼成型,朝着燃魂火海悍然撞了上去,一时间,兽吼声和女人的哀鸣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火海和兽潮相撞,两者僵持在原地,互不相让。 同一时刻,有身影越过兽潮,漫天鬼炁升腾,一只毛茸茸的墨黑色大手朝着白忘冬猛地抓了过去。 如果仔细去看,一定能够发现那墨黑色巨手之上,一个个怨魂挣扎着爬出,嘴中的嘶吼声凶残暴戾,若是被这一手抓住,一定会是一个被万鬼撕咬至死的结局。 白忘冬双手垂落,右脚用力一踏。 轰—— 那蔓延四分之一个张家村的火焰一瞬聚拢,化为一条火焰巨龙,直接朝着那黑色巨手撞了上去。 轰隆隆。 火焰焚烧这那恶鬼之手,数百怨魂被烈火焚身,只是片刻,那恶鬼尽散,火焰巨龙的身体顷刻间瓦解,重新落在了村庄当中。 火势,还在蔓延。 同一时刻,那兽潮和火海的争锋也到了决出胜负的时候。 火海破碎,兽潮哀鸣。 那红衣女鬼从赤色厉火当中猛地冲出,双目当中血泪尽流。 她直接冲向了那个手持两根雷柱的侍卫队成员,红衣女鬼来势凶猛,眨眼之间便已然冲破空间,直接来到了他的面前。 那侍卫脸色惊骇,正要反击,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红衣女鬼直接冲入了他的身体。 轰—— 那侍卫的身上,赤红色厉火瞬间燃起。 “啊啊啊——” 痛苦的嚎叫声尖锐响起。 那些已经越过火海的身影连忙回头看去,只看到了一具被赤红色厉火燃成焦骨的尸体。 那模样骇人至极,让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虽然这一次转头的时间极短,甚至连一秒都没到,可白忘冬根本就不会给他们任何走神的机会,他右手响指一打,漫天的赤焰枪头一瞬之间接连铺开。 等到这群人刚回头的那一刻,这些火焰枪头直接坠落,犹如一场暴雨来袭。 鬼术.赤天燃星落。 恐怖的赤焰猛地落下,一道道太平经仙术在那火雨当中冒出。 白忘冬没有再去管这些人,而是直接拂袖转身,朝着下面一跃而下。 他脚上缠绕浓郁鬼炁,没有半点迟疑,抬腿,落! 咚咚咚咚咚—— 鬼炁爆发,一道道墨黑色光柱从地上涌现而出,冲天而起。 地面被这一脚直接踏了个粉碎,白忘冬没去管那些飞溅的土石,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那地面之下,深处中的深处。 那种熟悉的感觉直涌而上,白忘冬目光微凝,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一条黑色龙尾,冲出地面,朝着他猛地冲了上来。 白忘冬身上裹上鬼炁,他直接大踏步冲着那龙尾走去。 动作没有半点的犹豫,白忘冬张开双臂,在龙尾落在他身上的一刹那,将它直接抱在了怀里。 同一时间,白忘冬的身体被这龙尾带着猛地朝着后面砸去。 白忘冬脚步摩擦,物理减速,脚下鬼域当中,那一只只怨魂爬出,朝着那龙尾张开嘴巴,凶狠地咬了过去。 被百鬼噬咬,那龙尾就像是感觉到了疼痛一般,开始不断地挣扎。 电光火石之间,白忘冬直接松开双臂,放开了那龙尾,身体朝着地面之上砸了过去。 咚—— 尘土飞扬,白忘冬的背部成功落地。 剧痛感涌上他的脊背,让他的大脑无比清醒。 他就这么躺在地上,看着那黑龙尾的发疯,整个人目光炙热至极。 没错,他猜的果然没错。 张家村的村民体内都有着或多或少的阴气存在,这就是这个村子强大的秘密,而这些阴气的来源,就是眼前的这条阴龙脉。 这条阴龙脉,绝对绝对,绝绝对对,与骨佛寺底下的那条阴龙脉是同一条。 哇,这是多么骇人的一件事啊。 这世上怎么会有一条绵延这么长的阴龙脉存在。 即便是纵观史书记载,也不可能找到比它更长的阴龙脉了。 而据君陌所说,这条阴龙脉,已然存活……上千年。 上千年,同张家村有着如此密切的联系。 就像是突然明悟了一般,白忘冬瞬间想到了封印这条阴龙脉的人是谁了。 封印它,不是因为没有灭杀它的能力,也不是为了让它不再为祸人间,之所以将它封印至此,只是因为一个缘由。 它就像是一条水脉,可以滋养无数后代子孙。 东汉末年大修行者,大贤良师,天公将军。 “啊哈哈哈哈,果然是神鬼一般的手段啊。” 白忘冬捂着额头,笑得那般的恣意。 他就说嘛。 被阴龙脉滋养的村子,怎么可能会真的安静祥和。 本身就是世间所有负面情绪的集合体,又如何能养的出来一群普普通通的村民呢? 撕开面具之后,露出来的,才会是真相。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一道道身影已经围了上来,他们举着火把,拿着刀剑,有的周身雷霆闪烁,有的全身恶鬼缠身。 他们愤恨着看着白忘冬,就像是在看着一只真正的恶鬼。 白忘冬感受着这些人的视线,身体直挺挺地从地上坐起。 “杀了他!” 这不知道是谁先叫出来的这一声,可这一声就像是突然打破了什么桎梏一样,此起披伏的声音响了起来。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 无数带着同样恨意的声音围着白忘冬杂乱地响起,白忘冬捂着耳朵,不爽地咂咂嘴。 “很吵诶!” 鎏金色的目光在一瞬间闪亮,他的目光没有看向任何人,但那些围在他身边的村民身体下意识战栗了起来。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退后几步。 “一堆死人。” 白忘冬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衣服。 看向这些人的目光无比嘲讽。 哐当。 而就在这个时候,两条锁链以一个极快的速度缠绕在了他的双臂上面。 白忘冬没有抵抗,也不想抵抗,也抵抗不了。 因为拴着铁链那一头的两个人是张飞鹿和张飞鸢。 用张月英的话来说,这两人就是这村子里叔叔辈中的top1和top2,换句话说,就是已经分出胜负的下一任村长继承人。 正常打,他打不过。 眼见两条锁链绑在了他的手腕之上,紧接着就又有两条锁链飞来,锁住了他的双脚。 白忘冬仰起脖子,那第五条锁链,径直缠绕在了他的脖子上面,白忘冬眨眼间被束缚了全身,这个姿态,莫不是要将他给五马分尸? 而就在白忘冬这般想着的时候,天空之上,雨滴突然落下。 白忘冬抬起头,看着那聚拢的乌云,轻轻一笑。 呼风唤雨,好厉害的修为。 暴雨倾盆落下,白忘冬燃起的大火在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迅速浇灭。 白忘冬看着那道苍老的身影在他的面前缓缓浮现,他脸上直接扬起了一个好看的笑容。 “suprise~” “呐,这后补上的见面礼,你还喜欢吗?” 第117章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呐,这后补上的见面礼,喜欢吗?” 白忘冬笑得是那么开心,就像是真的在问自己的朋友,礼物是否合心意一样。 张五牛看着他,那双眼睛仍旧是那般平静。 见此,白忘冬扬起的嘴角一点一点的落下,目光微冷,不爽的“啧”了一声。 见到村长出现,张家村的村民就像是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那些被白忘冬吓退的人再一次涌了上来,用他们最愤慨的语气大声喊道。 “村长,杀了他吧,你瞧瞧今夜的损失,这个人不能再留了。” 说话的村民直接跪倒在了地上,紧接着,那围上来的村民一个接着一个跪下,只是眨眼之间,在场的所有村民都跪了下来。 张飞鸢和张飞鹿站在张五牛的身边,在张五牛身后还跟着表情一脸复杂的张六羊。 白忘冬仰着头,看向张五牛,微微歪头,目光挑衅:“喂,这么多人都让你杀了我,你要是不杀我的话,这村长的位置还能坐稳吗?得民心者得天下啊,你还在迟疑什么?这题很难选择吗?” 面对他的话,张五牛没有反应,他只是这样静静看着白忘冬,不发一言。 “杀了我吧。” 白忘冬目光逐渐迷离,他极为凉薄的一笑,语气中有着哀求。 “求求你,杀了我。” “……” 回答他的,是场中的沉默。 即便是刚才叫的最凶的村民,此时此刻也感觉到了从张五牛身上扩散的超低气压,那种威势之下,根本就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除了…… 白忘冬。 “不杀吗?一颗大好的头颅就在这里啊。” “这世上不会有比它更有价值的脑袋了。” “把它从这脖子上砍下来,你是把它放在罐子里当成是你的收藏品也好,还是把它扔到荒野里喂狗也好,无论如何,只要是把它取下来,一定会让你有很棒的体验感的。” “怎么样?心动了吗?” “想要动手了吗?” “呐。” 白忘冬朝着张五牛歪歪头。 “杀了我嘛。” 张五牛呼出一口气,冷冷一笑。 这貌似还是白忘冬自从见到这老头之后第一次见到他那张逼脸上有别的表情出现。 “带他去太平碑。” 张五牛的声音低沉,幽寒至极。 “从今日开始,太平经封闭三日,所有村民,不得进入那范围一步,违者,送去虎豹林。” 没有等其他人的回应,张五牛直接转身迈步,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原地。 这一刻,巨大的荒谬感出现在了每一个张家村村民的心中。 就今晚之事,居然还不足以让村长弄死这个村外人吗? 该不会这货真的就是村长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吧? 见到他离开,白忘冬淡淡一笑,没有半点意外。 看来,他在张五牛心中的价值,要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高啊。 “啧啧。” 白忘冬摇摇头,原本无神的眼眸重新燃起光亮。 “真没劲。” 他喃喃自语道。 紧接着,锁链一紧,白忘冬的身体被强行拉前,朝着前面走去。 张飞鹿面色阴沉如水,他想不明白为何白忘冬今日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居然还能够安好无损地去参悟太平经。 即便是视村长如神的他,此时此刻,心里也升起了不解和探究。 他现在的心情着实算不上好。 张飞鸢则是一直在眨着眼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比起自家哥哥的沉痛,张飞鸢心里倒是轻松不少。 还真没想到,这货居然真的把村子给烧了。 这才刚来第一天啊,要不要搞得这么劲爆。 被两人带着,白忘冬穿过了跪倒在地的张家村的人群,几乎所有人的眼中都有着恨意,但是却没有半个人敢冲上前来,给上他一刀。 当然,为什么说是“几乎”呢? 那当然是因为这人群当中,有人看向白忘冬的目光一点都和恨意搭不上边呗。 她目光灼热地看着白忘冬一步一步离去,即便村落当中的火焰已经被暴雨浇灭,但那留在心底的火焰却在熊熊燃烧。 她第一次见到这个村子化为废墟。 而就在它被毁掉的那一刻,张月泠直接感觉到心中那一面无法逃离的高墙,似乎有了破损。 张家村,不是无所不能的。 它会被打败,会被毁掉,还会让毁掉它的人放声大笑的走过人群。 它……并不是一个冲不破的铁笼。 人,生来就有束缚。 束缚之下,所有人活的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半点意思都没有。 这是张月泠过去的想法。 但,今时今日,现在此时。 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没有人会想要当寄生虫,我应该活的自由自在,活的任意妄为,就像是……” 没错,就像是今晚这场大火中,那个站在屋子上,俯瞰着下面一切的那个人一样。 “白忘冬……” 她喃喃自语。 这个名字…… 这个人…… …… 太平碑,就是刚一入村,张飞鸢指着说太平经就在那里的那块大石碑。 第一次距离它如此之近,白忘冬这才发现,这块石碑上的气息如此的平平无奇。 这就是一块刻有文字的大石头。 “哗啦。” 锁链被飞速收回。 白忘冬疑惑的朝着两边的人看去。 张飞鹿没有半点想要同他解释的心思,直接转身,离开了这里。 倒是张飞鸢走了过来,拍了拍他肩膀,笑着说道:“至少三天之内,这里只会有你一个人。” 他们不能待在这里,要不然就是在违背村长的指令。 这对于张飞鹿或者张飞鸢(?)这种村长侍卫来说,是最不能容忍的大忌。 “加油吧。” 大火之后,张飞鸢的态度反而比之前好了不少。 她站起身,同样离开了这片区域。 夜色透着寒光,秋风刺骨萧瑟。 这片区域现在当真是安静到了会让人发疯的程度。 白忘冬深吸一口气,舒展了一下身体。 然后放出雪幽兰,虚鬼化之后,留她在半空当中警惕监视。 紧接着,他就转头看向了那块太平碑上的文字。 说实话,这字写的挺好,但这块石碑,还真是普通到了极点啊。 嗯~ 一点特色都没有,又怎么能吸引到游客视线呢? 倒不如…… 咚咚。 心跳声剧烈响起。 白忘冬瞳孔猛地一缩,目光瞬间失神。 哗啦。 紧接着,海浪拍击礁石的声音在他耳中清晰响起。 白忘冬猛地抬起头,朝着前方看去。 这是一片汪洋,一片一望无际的汪洋。 白忘冬站在这片汪洋之上,看不到前面,看不到后面,看不到左面和右面。 他眯着眼睛,打量着这周围的一切。 什么都没有。 天空之上没有太阳,落脚之处没有土石。 除了水,还是水。 他迈步,想要朝着前面走去。 脚步带起了水花,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一步迈出,他眼前的画面突然骤变,汪洋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幽暗。 幽暗? 白忘冬伸出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好吧,看来并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程度的黑。 幽暗当中,白忘冬踏了踏脚。 脚踏实地,踩的稳稳当当。 不是悬空。 而就在他刚想要再次迈步的时候,一点点光亮在这幽暗当中一点一点的冒出。 白忘冬好奇地朝着光亮之处看去,但只是视线接触一瞬,眼前的画面就再次变化。 幽暗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一次,有山有水有树林。 白忘冬站在荒山之上,打量着这下面的一切。 然后…… 白忘冬看到了一道身影。 那仿佛是…… 一个人? 哗啦。 浪花拍打礁石的声音再度响起,白忘冬重新回到了那片汪洋。 汪洋还是那片汪洋,一望无际,没有半点变化。 可汪洋当中却有了新的画面。 白忘冬看着站在正前方的那个背影,眼睛微微眯起。 他就站在那里,没有半句言语,没有半点动作,可只要他站在那里,仿佛这天地之间,所有的一切都会朝着他靠拢。 顶上天雷汇聚,周身百万阴雄,身前阴阳盘绕,身后枯木逢春。 然后…… 他缓缓转过了头。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白忘冬的目光与之毫不意外地对视在了一起,那一刹那,白忘冬的大脑仿佛被闷上了一记大锤,心脏就像是要蹦出胸膛一样剧烈的跳动。 他的眼球脱落,发丝掉散,然后鼻子,嘴巴,耳朵。 最后…… 嘭。 白忘冬的身体直接爆开。 鲜血飞溅,染红了这片汪洋。 下一秒,他的身体重塑。 白忘冬站在原地大口喘息,他再次抬起头,朝着那道身影所在的位置看去。 可是,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汪洋还是那片汪洋,空无一物,看不见边界的汪洋。 “好恐怖的一眼。” 白忘冬用手扶着脑袋,嘴角不住地抽动。 那就是距离仙道最近的大修行者。 那位大贤良师? 那位天公将军? “张角……” 白忘冬轻轻呢喃着这个名字。 感受着汪洋极速朝着前面流动,或者,是他的身体后撤了说不定。 但这不重要。 他只是抬起头,看向了那什么都没有的天空。 啊。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原来如此。 第118章 太平经 沧海横流,汪洋极速退去,白忘冬的意识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体。 他眼前的画面瞬间变回了之前的那高高的石碑。 白忘冬神色微微恍惚,连忙甩头,让自己清醒了过来。 “刚才那是……” 单手揉了揉脸,白忘冬呼出一口气。 他貌似看到了那位传说中的大修行者。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可白忘冬确确实实是与之对视了一眼,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那一眼所见到的风景,很复杂,也很直接。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喃喃着这八个字,白忘冬用力扯着自己的头发。 仙道的尽头到底是什么? 啪—— 一念至此,白忘冬目光一凝,第一时间抬起手用力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剧痛感从脸上传来,那火辣辣的感觉让白忘冬神志瞬间清醒。 艹!狗东西,被他丫的搞魔怔了。 玛德。 得赶紧忘了这一趴。 “看书,看书。” 白忘冬连忙调转视线,朝着那块太平碑上看去。 在这嘈杂的世界里,只有看书才能让他感到愉悦。 想要心静吗? 学习啊。 “我瞧瞧啊~” 这上面刻着的文字虽然密密麻麻的,但布置排列都很工整,每一篇都有着每一篇固定的区域。 雷法篇。 “嘶——” “哦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诶?是这样吗?超屌的诶。” 白忘冬看着那雷法篇中的内容,眼睛一亮。 雷法中能称得上“天雷”的,那都是最为顶尖的雷法,顶尖那自然就要有顶尖的含金量,这些天雷比起一般的雷法,都会多出特殊的功效。 例如,正一天雷蕴含荡邪之威,对付那些邪修邪物,主打的就是一个爹打儿子,同等级之下,天师府弟子对付一般邪修,那就是按着打。 再例如,黑雷众的黑天雷,除了本身的邪性,黑天雷最大的特性就是黏着力,被黑天雷缠上身,一时半会都消解不掉,难缠的很。 而太平天雷比起其他雷法而言,最大的特性就是变化性。 无论是之前的雷龙,还是刚才那成波成波的兽潮,这都是其他的雷法没办法轻易做到的。 一部顶尖的雷法,真的是可遇不可求。 “但很可惜,不适合我。” 白忘冬耸耸肩,放弃了修行太平天雷的念头。 雷法大多都是童子功,他都这个年纪了,属实是来不及了,还是等他哪天回炉重造以后再练吧。 先记着,说不准他下次穿越就是走的带记忆投胎转世模板呢? 到时候一出生就双手持风雷,想想就老牛掰了。 回春篇。 嗯…… 确认过眼神,这又是和他没关系的篇章。 内容晦涩难懂,小篇章拉着大篇章,白忘冬盯了半天愣是没从里面盯出来东西。 这玩意没个十年苦修绝对练不下来,只有个别的一丢丢内容勉强算得上是通俗易懂,怪不得白忘冬遇到这么多张家村的村民,很少有人主修太平回春术的。 就连张月英张月麒这种张家村此代天骄也都是只掌握了一些皮毛。 想要在短时间内看懂,白忘冬估计,得要林昭月那种级别的医师过来才行。 他练不了。 这个跳过,换下一篇。 阴阳篇。 “这篇倒是有点意思。” 白忘冬看着上面的内容,眼睛微微眯起。 在修行界一直都有一个观念,那就是世间万物都是由阴阳二气组成的,一个东西,别管他是死是活,终归都有着阴阳二面。 火有阴火和阳火,水有阴水和阳水。 就说天雷,正一天雷是纯阳天雷,黑天雷是纯阴天雷。 阴阳,代表的就是本质。 是衍生万物之源头。 白忘冬也不知道这观点对还是不对,反正你就只要知道一件事就可以了,那就是能修炼阴阳二气的术法都是老牛逼的那种。 阳气刚猛,阴气玄柔。 两者结合在一起,那便就是这世间万物的千变万化。 但,这玩意,修炼要求极为苛刻。 就白忘冬从接触张家村开始到现在,就从来没有见到过有一个村民把这阴阳篇给修行成功的,就别说这么一个小小的张家村,你放眼整个修行界,又有多少人能真的修炼出阴阳二气呢? 凤毛麟角,少之又少。 至少就现在而言,白忘冬可以断定,整个大明修行界中,能修炼出阴阳二气者,不足百人,以至于,万千仙门当中,没有一家是以此道建立的。 也许之前白忘冬可能对太平经的含金量还并不是很清楚,可当他看到阴阳篇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都无需再有半句辩驳。 “记下来,记下来。” 白忘冬一目十行,飞快记忆着这石碑上的碑文。 别管能不能练会,总之这东西的研究价值不是一般的高,多看看总归没有坏处。 阴阳篇之后是五行篇,五行篇之后是巫蛊篇,后面还有大大小小好几个篇章,但这些篇章比起刚才那几个篇章而言,内容残缺太多,一眼看过,也就算是看过了。 一个个篇章刷过,白忘冬轻轻合上眼,闭目片刻,然后缓缓张开,朝着那被他故意留在最后的那个篇章看去。 鬼道篇。 能被张六羊称为“没有鬼修能够拒绝”的内容。 真的有这么夸张吗? 白忘冬不信。 所以…… 他深吸一口气,朝着那碑文遥遥看去。 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一点一点的消逝, 白忘冬原本慵懒的坐姿直直挺起,那本来漫不经心的表情,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变得凝重起来。 他皱起眉头,看着那石碑上的每一个字。 看完一遍,就像是不尽兴一样又看了一遍。 一遍一遍又一遍。 日夜颠倒,时间流逝。 他就像是将周围的一切全部都给忘掉了一样。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从腰间白玉当中取出了笔和本,趴在地上,开始疯狂地在上面涂写,虽然脸色苍白,但是那双眼睛却亮的吓人。 这一刻,白忘冬突然觉得,有一扇新的大门在朝着他缓缓打开。 原本被迷雾笼罩着的谜题,在一点点的露出答案。 “要疯了。” 真的。 第119章 所谓鬼道 从修炼最初开始,白忘冬就在一直疑惑一个问题。 那就是鬼炁到底是什么? 灵力的话,你可以说那是吸纳天地灵气,经由仙法转化而成。 来源,过程,结果,全都看的清清楚楚,没有一个环节有模糊的地方。 可是鬼炁不一样。 鬼灵需要鬼修提供灵力来支撑其活动,而鬼炁,就是鬼灵力量的展现。 这份力量就像是存在于鬼灵本身,鬼术也好,虚体化实体化也好,全都是由鬼炁作为消耗。 打个比方说,白忘冬提供一点单位的灵力,那就能转化成百点单位的鬼炁。 这貌似是个一比百的算术题。 可是,等到白忘冬研究出半鬼化之后,这才发现,这个观点其实是大错特错的。 灵力和鬼炁从来就不是一个能够相互转换的关系。 两者之间根本就没有半点的联系。 灵力,鬼灵,鬼炁之间的关系,只是单纯的:灵力能让鬼灵正常活动,鬼灵使用鬼炁来战斗,而鬼炁和灵力之间,却再也连不成一根线了。 这么说可能有些复杂,举个简单的例子吧。 我,用钱来雇佣一个人做事,这个人的能力超强的,那你能说这个人的能力这么强是因为我用钱换出来的吗? 两者之间根本没有半点关联好吧。 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虽然这个例子举得不怎么恰当,但直观明了。 百鬼图录中的鬼灵,从一炼成开始,就已经有着庞大的鬼炁了。 这就是为什么白忘冬虽然灵力修为低下,但战力却高的离谱的原因。 而白忘冬并不是个个例。 灵力低下但实力超绝的鬼修在修行界从来都不是稀罕物,决定一个鬼修是否强悍的根本因素,还是鬼灵。 这也就是为什么鬼修终其一生都在寻找强大鬼灵的路上。 因为,对于鬼修来说,这便是属于这一道的修行。 那么说到这里,问题已经显而易见了吧。 鬼炁,究竟是什么? 是生灵生前的力量? 不对。 力量存在于肉身,并不加身于神魂。 那就是精神力。 精神力可没办法驭冰燃火,百毒不侵。 更何况,鬼修本身…… 也能调动鬼炁。 而且,如指使臂,纯熟的就像是天生拥有一般。 一个东西,永远都不可能无缘无故凭空出现。 只要存在,必有源头。 白忘冬研究这个问题研究了很久很久,每一次都像是要靠近那个答案了,可是每一次都与那答案完美错过。 鬼炁究竟是什么? 这问题,关系到了鬼之仙道最根本的东西。 当今修行界居然没有一个人的答案能够让白忘冬满意。 太烂了。 这群人到底天天都在想什么? 难不成真要到了最后,连自己这一生修了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吗? 白忘冬对此表示“say no”。 他绝不要当给迷迷瞪瞪的人。 他本来以为这个课题会贯穿他的一生,等到他死的时候才会亲身体验个明白,可没想到,答案的大门会如此突然地在他的面前展开。 看着那太平碑上的每一个文字,白忘冬感觉自己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 和正统的鬼道修行方法不一样,太平经鬼道篇里的内容若是拿到修行界里去,一定会惊掉一群鬼修的下巴。 你见过不用任何鬼灵的驭鬼之术吗? 你见过不用炼化任何鬼灵的鬼修吗? 太平经里很直观的告诉你,有,而且方法很简单。 一半就好了嘛。 什么? 你说什么一半? 那当然是全都一半才是最好的啊。 人一半,鬼一半。 鬼修,行走生死边界,连接阴阳两端。 炼化一个鬼灵,就代表着将自己的生气和鬼灵的死气直接绑在了一起。 正常的鬼道修行仙法,一鬼一人,多鬼一人。 可太平经中记载的鬼道仙术,是将鬼魂炼制成一种不上不下的的东西,这个不上不下没有任何的贬义,那是一种位于鬼魂和鬼灵中间的存在,白忘冬给它取了个名字,半鬼灵。 这种半鬼灵没有意识,只有鬼炁,换句话说,就是实实在在的力量载体。 这是鬼一半,然后就是人一半了。 修炼此仙法,会将自己的一半身体作为献祭,成为承载那些半鬼灵的载体,从此之后,这身体一半鬼一半人,两者就是一体,不分彼此,亲密无间。 一半鬼来提供力量,一半人来提供思维。 这样的方法,甚至比白忘冬的半鬼化都能够更好运用到鬼本身的力量,而且这种方法,所能够承载的半鬼灵……没有限制。 换句话说,如果有条件,修行此法者,甚至可以将百万半鬼灵一同容纳在体内,若是真的到了这样的数量,举世无敌。 这术法,过于疯狂了。 可是,能够将鬼灵的全部力量解锁,这又是何种的诱惑力。 能够跨越“控制”鬼灵变成直接的“掌控”力量,这对自身孱弱的鬼修而言,又是何等的吸引力。 白忘冬这才明白张六羊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鬼灵,严格意义上来说,是种外物。 若是一个鬼修没有了鬼灵,那他自身会弱到令人发指。 可这术法却能够让鬼修本身就拥有力量。 只有体验过无力感的鬼修才知道,力量本身到底有多可贵。 这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鬼修能拒绝得了太平经。 也正是因为这样疯狂的修炼方式,白忘冬终于想清楚了鬼炁到底是什么? “是因果。” “是报应。” “是孽债。” 飞快的将这三个词给写在本本上,白忘冬骤然明悟,那被迷雾笼罩在内的答案一点一点从里面显现。 这一次,他没有与之擦肩而过。 也就是说,当一个鬼修将鬼灵炼化之时,两者就彻底绑在了一起。 他所承担起的就是那鬼灵生前所担负的一切。 那是一场不知道何时就会降临于身的巨大因果,是即便死了也要跟着久久不放的孽缘孽债,也是善恶所行留下的绝对报应。 鬼修,修的就是鬼灵的前世今生。 所以,与之融为一体的太平经秘术才能够在最大程度上调动那些半鬼灵的鬼炁。 因果越大,鬼炁越强。 当白忘冬将最后一个字写在那本子上的时候,他笑了,他什么都没想的就笑了。 笑得畅快淋漓,笑得疯疯癫癫。 那一刻,他突然想到了很多事。 他看着自己的手,微微歪头。 “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百鬼图录,百鬼图录……” 真厉害啊。 第120章 服从 疯癫过后,便是安静。 小本本被白忘冬随手放在一边,他就这么坐在太平碑前面,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就这么死死盯着前方,一动也不动。 然后,一道身影在他的身旁浮现。 “看来你收获很大。” 张五牛那淡淡的声音响起。 白忘冬眸子一颤,但没有任何动作,同样用平淡的声音开口说道:“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加入张家村。” “为什么是我?” “你是我见到过最天才的鬼修。” 张五牛抬起头看向那太平碑,目光微闪:“我需要你助我完成一件事。” “总得告诉我是什么事吧?” 白忘冬转过头看向他,那眸子里面的目光平静至极。 “算了,还是问问,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当然有,拒绝是人最大的权利。” 张五牛轻笑一声。“毕竟,死亡是可以被选择的。” 呵,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要是老子不同意你就弄死老子吗?还整的那么文绉绉的,虚伪的老头。 不过…… “你说的对。”白忘冬耸耸肩。“所以我选择去死。” “你不会的。” 张五牛笃定地说道。 这话白忘冬自个儿都说不了这么肯定。 所以白忘冬就很好奇了,他眉头微挑,直接开口问道:“你哪来的自信?” “你见过张月山,那你应该知道,我这里还有一门秘术,是能够让阴气和鬼灵炼在一起。” 白忘冬闻言,眼皮一颤。 他想起来了,那些在骨佛寺里的四不像。 当时他并没有看明白那到底是个玩意,但看过太平经之后,他突然想明白了它的真身。 一半的阴气加上一半鬼炁。 那是真正的阴灵。 那些阴灵其实很强,如果不是碰上了张宇霄这么个天师府弟子,有着正一天雷能荡尽阴邪,再加上那能无限蓝无限大的天君体bug,张月山也许不会落败。 而半鬼灵加持了那些阴气,最大的好处就是,这些只有一半的鬼灵可以离开人体,用真鬼灵的方式去作战了。 一只两只也许不显什么,可积少成多,百只,千只,万只。 若是都能够用这样的方式炼制出来,那就会是一支没有理智,永远不会害怕,不受任何物理伤害,能够将面前的所有敌人撕咬致死的军团。 这或许就是蔺楠口中的……无敌之军。 “好啊,我加入。” 白忘冬仰起头,看向他,笑脸温和。 “我没有任何能够拒绝的选择,无论是从利益,还是生存的角度来看,加入你们,是我最好的选择,只不过……” 白忘冬下巴微仰,目光桀骜地看着他。 “你敢相信我吗?” “所以,你得让我相信。” 张五牛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个问题一样,他微微一笑。 “我会把你送回城中的,给你三天,最多三天的时间,你要让我看到你做出一件能够让我从此以后信任你的事情。” “不怕放虎归山?” “呵。”张五牛少见的讥笑了一声。“那也得是‘山’才行。” 这话,让白忘冬沉默了。 是啊。 现在的顺德府,真的还是“山”吗? 玛德,本来以为这一趟会是背靠朝廷,主场作战,可没想到,到了最后己方所有助力一股脑全都投了敌。 这怎么玩?这还能玩? 掀桌子,掀桌子。 老子tm不做人了。 “玛德,干!” 白忘冬直接从地上蹦了起来,他一脸疯狂地看着张五牛,冷冷说道:“你这条贼船我上了。” “好,那我就静候你的佳音了。” 张五牛点点头,对这个答案没有半点意外。 然后,他就转身,直接离开了这里。 白忘冬一直注视着他离开,而就在他背影彻底消失在他眼中的那一刻,他脸上的疯狂之色瞬间消去,留下了是淡漠和平静。 看着那个方向,白忘冬忍不住冷笑一声。 “自作聪明。” 这人越老还越自信了。 啧啧,这跟头不让你摔让谁摔啊。 不过…… “因为我在鬼道方面的天赋高,所以需要我去做件事儿?” 白忘冬眼睛微眯。 “这事儿得有多重要啊,我那么闹,他都没生气。” 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过,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等到最后,一切的答案都会明了的。 而现在…… 白忘冬眼前模糊一瞬,身体踉跄,差点没摔在地上。 啊~ 好饿,好渴。 他已经整整三天滴水未进了,距离濒死线只差一步。白忘冬仿佛看到了无数被他送去超生的榜上大哥们在一脸热情地朝他招手。 哇塞。 这一排排站的,好壮观啊。 什么叫做排面,这就叫排面。 “来个人啊,我知道你们有人盯着我呢,赶紧给我送点吃的过来,要不然我就真的噶在这儿了。” 白忘冬有气无力地喊道。 他还不想去见那些大哥大姐啊。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白忘冬看着来人,脸上顿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呦,醒了啊。” 他放火烧村的那天晚上走之前就给张月英的毒吸出来了,讲道理,要是张月英醒的早一些,也许也看到那瑰丽的一幕也说不定。 提问,这世上什么花最好看。 毫无疑问,就是火花。 而且在是绵延不断绽放的火花。 “吃饭。” 张月英的语气很冷。 她把挎在胳膊上的篮子放在白忘冬的面前,那表情冷到能冻死北极熊。 白忘冬也顾不上调侃她了,二话不说打开篮子,然后连端都顾不得往出端,直接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瞧瞧瞧瞧,这个世界凡人的含金量。 白忘冬不知道别的仙武世界修行者用不用吃饭,反正在他现在待着这世界,民依旧以食为天,要是没了农民,那那群一心钻研仙道的修行者可以集体排队饿死了好吧。 “你一个病号来给我送餐,我感动了,真的。” 白忘冬吃了几分钟之后,终于是有了说话的力气。 “闭上你的嘴,我不想和你说话。” 张月英冷冷说道。 谁能想到,她居然真的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了两次。 “不想说话就不想说话呗,那么凶。” 白忘冬委屈巴巴地看着她,那水润的大眼睛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来一样。 张月英冷哼一声,不为所动。 看来卖萌大法没用。 白忘冬叹了口气,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他抬起头来,朝着张月英开口问道:“你们村子……寄信是怎么寄的啊?” 摇人啊摇人。 爷们的千军万马呢? 第121章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咱们村子要是寄信的话是怎么往出寄的?” 意识到顺德府现在的局面自己有点hold不住了,白忘冬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远在千里之外亲切的家人们。 开玩笑,自己身后站着的可是整个大明王朝,一切的牛鬼蛇神在国家机器的面前都是渣渣,什么张家村,什么蔺楠,什么路森,只要他家老大来了,那一切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一切的烦恼那都是对面的烦恼。 而现在,召唤虎老大的前提只有一个。 打破蔺楠对自己的信息封锁。 张家村,就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白忘冬不知道张家村和蔺楠之间的关系到底有多深厚,但想来应该也没有到了能随便互相窥探彼此地盘的地步吧。 “……” 面对白忘冬的问题,张月英沉默不语,她低着头收拾着餐盒,完全没有想要回答白忘冬的意思。 “别这样。” 白忘冬下意识轻咳一声, “再怎么说我们之后也是一伙的,你这么冷淡对未来我们的职场关系会很不友好的。” 张月英抬起头,冷冷的注视着他,仍旧一言不发。 那美眸中的冷意都快要把白忘冬冻个半死了。 白忘冬下意识打了个寒颤,总觉得面前这人想噶他腰子。 沉默良久,终于,张月英还是开了口。 “为什么要放火?” 白忘冬眉头一挑:“原来你是在在意这件事啊。” 好好笑。 “你不知道吗?” 听着白忘冬那似有所指的语气,张月英黛眉紧皱:“我需要知道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白忘冬摆摆手。 “这件事就当我没说。” 勾起别人好奇心的第一步是什么? 那当然是老祖宗的智慧,欲擒故纵啦~ “到底是什么?” 张月英性格向来直来直去,最讨厌的就是像白忘冬这种说话说不全的人。 磨磨唧唧的,真让人讨厌。 虽然白忘冬现在已经够让人讨厌了就是了。 “我不说我不说,就不说。” 白忘冬一边咬着手里的馒头,一边笑嘻嘻的说道。 “这种事说出来,咱们村长会打我屁股的。” 咱们…… 这人还真是叫的出来,明明前几天才刚刚在村子里搞了一次大破坏,张家村屋子被烧毁了不少,就连村民都死伤了一些。 天知道张月英一觉醒来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有多震惊,她当时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她还没有醒,还在梦境里挣扎。 但很可惜,这就是现实,无比残酷又不能让人接受的现实。 “说。” 张月英怒目圆瞪,手中雷霆爆开,直接就要朝着白忘冬抓去。 白忘冬不躲不避,依旧咬着馒头不松口。 天知道连续三天滴米未进的感觉有多难受,要不是有体内的灵力不断滋养肉身,他现在大概就直接趴了好不好。 他决定了,就算是有一天要死,也绝对不会当个饿死鬼。 张月英一掌拍出,但这一掌还没有落在白忘冬的面前就直接溃散掉了,张月英脸色一白,喉咙涌上了一股血腥,她强忍着将这口血咽回,但终究还是有一部分来不及了,溢出到了嘴角。 是的,她现在的身体就弱成了这样。 说实话,能站起来给白忘冬送饭,那完全就是基于想要亲自见面问一问白忘冬的执拗。 “自己去查吧。” 白忘冬将手里剩下的馒头两三口扔到嘴里,舔了舔嘴唇,挑眉说道。 “给你个提示,可以去看一下那些人的尸体,就是不知道你若是真的查到了以后会不会后悔,我期待你的表情哦。” 白忘冬拍手伸指,给了她一个wink,然后就从地上蹦了起来。 张家村就是个怪地方,山怪,水怪,人也怪。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啧啧,有的时候,无知反而会更加幸福。 希望你查到真相以后,不会希望这才是一场梦吧。 “话说,烂柯局的体验感怎么样?” 白忘冬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好奇地朝着张月英问道。 张月英原本还在皱着眉苦思冥想,被白忘冬着一句话拉回到现实当中,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疑惑地问道。 “烂柯局是什么?” 白忘冬双手合十,放在脑袋边上,做个一个睡觉的动作。 看到这个动作,张月英眼皮一跳,真想忍不住爆了他的头。 她居然真的在同一个坑里摔了两次。 “滚。” 张月英黑着脸喝道。 “好嘞。”白忘冬拍拍屁股,刚走两步,就掉过头来。“所以,咱们村子到底怎么寄信?” “……” 呼~ 张月英告诫自己,忍住,忍住,要是这个时候真的生气了反而才是中了这混蛋的招。 “入了虎豹林前三十米中有一处雷隼巢,你要是能抓到一只,和它沟通好了,就能帮你送信。” 卧槽,雷隼?!! 稀有灵兽啊。 这小小的一个张家村居然是用灵兽送信的,这么财大气粗的吗?锦衣卫养鸽部门实名羡慕。 好啊,一个小小的偏远山村居然有如此配置,这不灭你灭谁? “我去瞅瞅。” 说完这句话,白忘冬一溜烟地就跑了。 他是迫不及待想要看看灵兽巢穴是什么样子的了。 雷隼诶,这还是他来了这世界以后第一次见到这种灵兽,书上不算,那画师画工太浮夸,还是得以见到的实物为准才行。 看着他迫不及待小跑着离开的背影,张月英呼出一口气。 最后一次,这是她最后一次相信白忘冬的话。 要是这一次,最后查到的东西并不足以让她理解白忘冬的做法,那她就一定会杀了白忘冬,然后再自杀。 这样的话,也算是把这个灾害带到村子里的自己给那些乡亲们的一场赎罪了。 可若是真的查出了什么…… 想到这里,张月英凄凉一笑。 要是真的查出了什么,那不就意味着她在张家村待了这么多年,居然都没有一个只住了一天的外来人看的清楚,那这……未免也太可悲了吧。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爷爷,孙女儿不想再当瞎子了。” 第122章 雷隼 雷隼。 《灵泽录》上是这么描写这种灵兽的,天生持风雷,挥翅九千里。 当然,九千里这完全就是在吹牛逼。 你就算是给它装上一万只翅膀,它也做不到一挥翅就横跨大半个大明啊,写《灵泽录》这人就离谱,白忘冬严重怀疑这货对灵兽有不一样的感情,怕不是那种想要一睡醒就看到它在枕边的那种。 整本书写下来,不是在吹这个灵兽,就是在吹那个灵兽。 那手好文笔全都用来夸大事实上了。 可虽然如此,这本书仍旧是大明最常用的灵兽百科全书,原因无它,主要是上面记载的灵兽种类太多了,比起其他的灵兽典籍来说,这本书上记载的灵兽种类简直就是断层级别的繁多。 甚至上面有不少灵兽都已经快要濒临灭绝了,可这个着书人还是找到了他们存活于世的踪迹。 是个牛人,但这并不妨碍白忘冬觉得他有病。 不过虽然九千里是夸张的,但天生持风雷可一点都不夸张,白忘冬想象过的转生姿态在雷隼这里就是常态。 每一只雷隼在出生之时都会携带风雷灵力。 成年雷隼的灵雷甚至能够和张月麒的雷法有上一拼。 算得上是很厉害的灵兽了。 “小鸟鸟乖乖,把门开开,快点开开……雷子,开门,爹地。” 白忘冬特别有礼貌的敲响了雷隼巢的门, 可敲门声响起的那一瞬间,整个雷隼巢穴当中,风雷乍起,直接朝着白忘冬砸了过去,周身寒气升腾,一朵朵冰花在他周身绽放,将那些雷霆全部都给挡了下来。 不是,他都这么有礼貌了,为啥还要劈他。 委屈屈,想哭哭。 白忘冬眼眸微闪,气息一瞬暴戾,他手中鬼炁翻滚,就要朝着那雷鸟巢穴盖过去,可是,就在他手掌砸出一半以后,他突然吐了吐舌头,就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开口说道:“不是吧,不是吧,你不会真的以为影响到我了吧?” 他看着手中的鬼炁,用力一捏,灰黑色的阴气就像是冲破了外壳一般在白忘冬的手中涌动,紧接着,那阴气像是凝聚成了一条黑龙,冷冰冰的看着他。 白忘冬对着他歪歪头,另一只手瞬间抬起,一把把朝着他冲过来的雷隼单手抓住,然后看也不看地给秒扔了出去,雷霆在半空中炸开,白忘冬晚扔一秒估计就炸到他的手了。 阴龙脉,这世间所有恶念的集合。 他代表的就是一种坏东西。 有人说,出生不分善念,有的东西,从一出生就已经决定了它这一辈子就只能当个坏胚,例如他手中阴气的源头,那只被张角封印在骨佛寺下的阴龙脉就是这样的一种存在。 虽然白忘冬不知道它具体算不算活物,可是,你要是畅想着他能善心大发,对你无灾无害,那只有可以一个可能。 “你还是去死吧。” 白忘冬用力一捏,手中的小黑龙瞬间散去。 他吸了那么多阴气,白忘冬估计也要产生副作用了,嘛,小说动漫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这种东西会影响到人的想法和思绪什么的,黑化助力剂不是吗? 不过,还是那句话。 我心如铁,坚不可摧。 要是被这种东西影响到他的灵魂,那他还不如找块豆腐去一头撞死。 这世间没有任何东西能扭曲他的灵魂。 虽然他的灵魂可能已经被自己扭曲的差不多了就是了。 这也是白忘冬为什么不相信张家村真的就是一派祥和的世外桃源的原因之一,开玩笑,被这种东西喂着长大的孩子,有几个是能像张月英那样成为特例的呢。 如果真的有很多,那这里面就一定有问题。 希望张月英能找到真相,把眼里对自己的杀意好收一收吧。 至于他体内的阴气…… “啧,迟早干死你。” 白忘冬喃喃自语了一句。 他馋那黑龙的身子都好久了。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能不能实现一步奔小康就看着一波了。 而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道尖锐的鸟鸣声在他的耳边猛地响起,白忘冬一哆嗦,连忙转过头朝着旁边那只被紫沼压在身下的雷隼看去。 然后,那边的雷隼巢穴口两头,还有着一蓝一红两大鬼灵镇守。 不知不觉间,白忘冬貌似就对这雷隼巢穴完成了镇压。 这也怪这里的雷隼群数量不多,要是来上个几百上千个,白忘冬估计就得想别的办法了。 “你就是被挑出来最健壮的那个吗?” 白忘冬看着紫沼身下的雷隼好奇地问道。 他知道,灵兽能听得懂人话。 果然,在听到白忘冬的问话之后,那雷隼尖鸣一声,语气得意,当然更多的是警惕和愤怒。 “帮我送个信好吗?” 白忘冬朝着它双手合十。 “拜托拜托,我真的很需要你。” 那雷隼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去看白忘冬。 谁还没个小脾气呢? 被这么羞辱,它的尊严不允许它低头。 “知道蕴雷丹吗?” 白忘冬眨眨眼。 “我可以拿这个当报酬的。” 听到“蕴雷丹”三个字,那雷隼眼皮微微一颤。 好像……它还真吃过。 村子里有个叫“六羊”的小老头,以前回村子的时候给它喂过,那味道…… 雷隼的头朝着白忘冬这边稍微偏了偏。 “而且我没从来吃过灵兽哦,这是不是也能成为一个加分项啊,老师。” 白忘冬继续说道。 没吃过灵兽,假的吧? 雷隼的鼻子微动,就像是在闻白忘冬身上的味道一样。 灵兽有灵,有些东西,是能够感觉出来的。 居然……真的没吃过?!! 那雷隼的头转过来了比刚才更大的幅度。 “可是,不吃不代表我不会拔你们的羽毛,雷老师,我很好奇,鸟没了羽毛还能不能飞起来呢?让我试一试……” 话音未落,那雷隼瞬间掉过头来,一脸坚定地看着白忘冬。 送,我送。 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它也会送。 嘿。 蜜枣加大棒,放在哪里都好用。 “那就拜托了。” 白忘冬伸手一招,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一只鸽子从半空当中落下,径直落在了他的手心当中。 “介绍一下,你的搭档。” 这事,还是得双线操作才行。 第123章 两封信 雷隼巢上,白忘冬在一群雷隼的簇拥下盘腿而坐。 至于为什么他会受到雷隼群的如此爱戴,原因恐怕和那分站在三头的三道身影脱不开干系。 感受着它们那满含热泪的目光,白忘冬心里有点感动,原来他在灵兽这里也这么受欢迎。 不敢动,不敢动,根本不敢动。 冰火横天,毒沼蔓延。 这就是他们敢动之后用身体亲身体验过的结果。 老老实实,是它们最明智的选择。 白忘冬五指律动,构思着要写到信上的内容。 “嗯~开篇的话,这样吧。” “今夜无事,勾栏听曲,乱我心丝,啊,想你想你。” 第一封,就这样。 然后第二封。 “入秋,情难自控,特写此信,顺德府白忘冬送,锦衣卫百户夜流霜收,太平经之事,已有眉目,兹事体大,数月未回,望君勿忧,思君盼君,归心似箭,夙夜难寐,来日方长,愿与君结草衔环,长相厮守。” ok。 第二封写完。 白忘冬分别把这两封信绑在了锦衣卫信鸽和那雷隼的腿上。 “雷大,你要跟紧小小灰,要是连一只鸽子都跟丢了,你就是在丢整个雷隼族的脸,不对,你丢的是整个灵兽界的脸,懂吗?” 哼。 那被白忘冬挑中的雷隼冷哼一声,朝着白忘冬甩脸。 你才能跟丢一只蠢鸽子呢。 他可是雷隼,是这世间速度最快的鸟之一,怎么可能会比不过一只鸽子。 “记住,拉开一些距离,小小灰要是被人给抓了,你千万千万不要跟上去,一定要避开那些人知道吗?那些都是大坏人,是会吃灵兽的人。” 雷隼虽然依旧仰着头,但听到这话,确实目光稍微缓和了一些。 对于它来说,吃灵兽的人类确实都是坏人,能碰上白忘冬这么个异类,这真的是件特别让它欣慰的事情。 看到它的眼神,白忘冬无声一笑。 说起来,吃灵兽这事也算是件没办法处理的事情,大明律是有明确规定不可捕杀吞食灵兽的。 可没办法,对于普通人来说,灵兽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自然没有一饱口福的机会,而对于修行者而言,灵兽的肉有滋养肉身,温补灵力的功效,虽然禁止,但屡屡有人在贩。 甚至于,就因为这一道禁令,直接将灵兽肉的价格炒到了一个特别高的数值。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你越是要阻止的事情,我干起来就越觉得开心。 即便是六扇门因此抓了不少人,也判了不少人的罪,可灵兽的捕食就是控制不住,就像是一个永远都没办法打杀掉的黑色产业,有人吃就有人做,有人做,那就有人抓。 只要有利可图,那就永远都有人铤而走险。 至于为什么要禁止捕杀灵兽,那当然是因为灵兽的价值活的要比死的更高,再加上灵兽稀缺,天生地养,根本没办法进行自主繁衍,数量就那么多。朝廷若是想要用灵兽来代替人力,那就必须要严格控制灵兽的数量,让其达到一个可以随时补充的程度。 这是从朝廷利益方面来看的。 而从人道主义的方面来看,修行界有人曾经提出过这样的一个观点。 他说:“妖,有灵,吞人。兽亦有灵,人若吞兽,岂不同蛮妖无异。” 大致意思就是,你看,这世间生灵啊,开了灵智的,有人族,有妖族,还有灵兽,妖族把人族当成了食物,此乃蛮夷残暴之举,恶心。人若是同样吃开了灵智的灵兽,那同妖族这种恶心逼有啥区别,咱人族是懂礼知礼守礼的,才不和那种恶心逼学呢。 大概就是综合以上两种主要原因,历朝历代对灵兽捕食都有一个极为严苛的要求。 但还是那句话,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这么多年了,这产业一直都存在,打死一个有下一个,打死下一个,还有下下个。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把两只小小鸟一起送走,白忘冬站在树上伸了个懒腰。 三天三夜没合眼,之前研究太平经的时候还觉得有什么,现在事情一过,这股困意一下子就上来了。 尤其是在吃饱以后。 “找个地方睡一觉吧。” 白忘冬放下手臂,跳下了树,朝着村子的方向走去。 是时候和村长告个别,然后出外面去了。 等下次归来,他就是这村子的一员。 …… 而就在白忘冬送走那两只鸟没多久之后。 两个地方,同时都有人拆开了不同的信件。 “他的警觉性太高,我们没办法靠太近,只能看到他去了雷隼巢。” 跪在张五牛身前的侍卫将手中的雷隼送上。 自从那天之后,白忘冬特地放过话,要是再敢像之前那么看着他,那他就再发一次疯,烧四分之一个村子。 有这话在,至少这段时间,张家村很少有人敢去触碰他的虎须,所以盯梢就成了远处进行了。 “情书?” 看完那信件之后,张五牛眉头微动。 “这个夜流霜……算了,既然没在顺德府,那就不用管了。” 反正,很快,帷幕就要展开了,到时候……呵。 “送走吧。” 张五牛摆摆手。 “要是到时候没回来,他该对我们生怨了。” 至少现在,白忘冬还是他的掌中宝。 “是。” 侍卫闻言,带着那满眼惊恐的雷隼,离开了这里。 而无独有偶,在另一边。 蔺楠看着纸条上的内容,沉默了下来。 这真的是发给罗睺的? 即便很大可能,白忘冬已经察觉到了他们在监听他的所有信件,可这种内容真的是该对一个三十好几的大男人说的吗? “嘶——” 蔺楠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有的时候,有些事情的威力不是修为高就能够挡得住的。 “要是没问题的话就放了吧。” 蔺楠吩咐道。 有问题就改,没问题就放。 至少就现在为止,白忘冬还没有给过他们改信件内容的机会。 那锦衣卫应声退下。 下一秒,又一个女锦衣卫径直大步走进了她的房间,跪倒在了她的面前。 “锦衣卫百户蔺冉冉,前来复命。” 第124章 母女 “锦衣卫百户蔺冉冉,前来复命。”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义女,蔺楠的眼中下意识流露出了宠溺的目光。 “地上凉,站起来说。” 蔺冉冉很听话从地上站起,表情是白忘冬从来没有见过的柔和。 “白忘冬找到了吗?” 蔺楠转过身,朝着香炉的位置走去。 “还没,但我推测他应该是已经找到了张家村的位置。” 被人带走,或是主动上门,反正只要一有机会,白忘冬绝对会一口咬住张家村的尾巴不松口。 不过,还能用信鸽向京城传书,那就说明他现在的情况还算不错,至少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张家村……” 闻言,正在给香炉里换香的手微微一顿,蔺楠冷淡一笑。 “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孤身一人入张家村,我像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没这本事。” “义母谦虚了,您年轻的时候可比他要英勇得多了。” 蔺冉冉想都没想,这话直接就脱口而出了。 蔺楠闻言,掉过头来,朝着蔺冉冉笑骂了一句:“你这小东西,是在说老娘我以前性子鲁莽是吗?” “哪里是以前,义母现在也不差。” 蔺冉冉双手抱拳,恭敬说道。 “你呀你,要是对外人也能这么伶牙俐齿就好了。”蔺楠换好香,拍了拍手。然后朝着蔺冉冉一撇头。 “走吧,进去把衣服脱了,我帮你看看身上的伤。” “不用了吧!”蔺冉冉瞬间红了脸。“我都这么大了,我自己能处理。” “再大,你还能有我大?” 蔺楠一把拽住蔺冉冉的胳膊,二话不说就要带着她朝卧室的方向走。 蔺冉冉苦笑着也不敢反抗,只能任由蔺楠动手。 她义母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做事太干脆,十句话不到就要直接上手。 “嗯~娘刚才说错话了。” 坐在卧室里,蔺楠摸着下巴,看着面前的画面,对着脸已经涨红的蔺冉冉咂咂嘴,一脸感慨地说道。 “你好像确实是比我大了。” “义母!” 蔺冉冉娇羞叫道,声音里全是羞恼。 蔺楠看着这满脸羞色的自家女儿,脸上的笑容瞬间浓郁了起来。 果然,不管自家的崽子长的多大了,逗一逗总能让她心情通畅,那些扰人心神的烦心事似乎一下子就被吹到九霄云外去了。 “小冉冉害羞什么。” 蔺楠伸出玉指勾起蔺冉冉的下巴,把她撇开的头朝着自己这边扭了过来。 “还好还好,没把你给养残,看来为娘养孩子多少还是有点天赋在身上的,第一次就能养出这么优秀的孩子。” 当时收养蔺冉冉的时候,她还只是个少女,又因为这件事和家里人闹了矛盾。 在没有经验,又没有家里人帮忙的情况下,她能把蔺冉冉给好好养大,那确实是一件特别有成就感的事情。 更不要说,这个崽子养的还特别出色。 “真好啊……” 蔺楠放开蔺冉冉的下巴,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目光温柔。 “义母?” 蔺冉冉见到蔺楠不说话,好奇地将目光投向了她,疑惑地叫了一声。 “无事。”蔺冉冉笑着摇摇头。 这母女俩在一起的时候,两人脸上的笑容从来都不会少,就像是将应该对外展示的笑容全都留在了这个时刻。 外面冷冰冰,家里笑嘻嘻。 大概这就是这对母女的相处风格。 “把衣服穿上吧,你身上的伤虽然不重,但一定要记得及时处理,要不然这些伤到了最后都是暗伤,等你老了就知道后悔了。” 蔺楠拍了拍蔺冉冉的头,认真叮嘱道。 蔺冉冉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这问题蔺楠都和她说过好几次了,算得上是亲身体验。 年轻的时候,蔺楠属于是敢打敢拼,做事比较莽的那种,每一次出任务身上多多少少都会带点伤回来,那个时候的蔺楠对此并不在意,可后来,因为一次重伤,本来伤就重,结果还因为这次的重伤,把她体内以前留下的那些大大小小的暗伤全都给勾了出来。 原本只是“重伤在身”的状态,结果一下子就演变成了“濒死垂危”。 自那以后,蔺冉冉每次受了伤蔺楠都会第一时间给她做检查,千叮咛万嘱咐要及时把伤势给处理好,这话听得蔺冉冉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是的,她的义母,私下里还是个唠叨鬼。 想不到吧,这应该就是白忘冬之前说过的那个叫……哦,反差。 感受着蔺楠那毫不作伪的关心,蔺冉冉心里有些挣扎。 素来雷厉风行的她,在面对蔺楠的事情上,从来都下定不了决心。 她在心里不断的问自己,难道,她真的要做出这种忤逆义母的事情吗? 可与这个声音相对的另一个声音却在告诉她,义母绝对没问题的,你现在做的,只是找到一个证明,然后甩在白忘冬的脸上,让他以后都闭嘴。 “千户大人,路知府来访。”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女锦衣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知道了,让他先等着,告诉他我一刻以后到。” “是。” 一边说着,蔺楠一边下了床,站起身来。 “我先去处理一些事情,你最近太过劳累,趁着这个时间,就现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晚上留在这儿,娘给你下厨。” “好。” 蔺冉冉乖巧点头。 因为低头低的快,就连蔺楠也没有察觉到她眼中的那一抹不自然。 蔺楠收拾好衣装,朝着蔺冉冉微微一笑,然后就转身离去,迈开长腿朝着卧室外面走去。 目视着蔺楠离开,蔺冉冉目光微动,第一时间套好衣服,从床上跳了下来。 她目光扫过蔺冉冉的卧房,她知道自己义母的习惯,若是真的有什么秘密,一定就是藏在这个房间,别的地方,她不会放心。 而且这地方大概会很隐秘,设有机关。 这机关…… 蔺冉冉转过身,美眸看向了床榻。 如果,她是说如果,义母根本没想防着她的话。 那么…… 她抬起手,拿开枕头,然后撩开软垫,手指在那床板之上轻轻划过。 心里默念着数字,从上到下,数着手指触碰过床板的次数。 然后…… 她停了下来。 紧接着,她迟疑了那么几秒钟的时间,然后,用力按了下去。 “咔哒。” 门开了。 第125章 密室 “咔哒。” 按在床板上的手指没有任何意外的陷了下去,一个小方坑就这么在那看样子特别光滑的木板上凭空出现。 紧接着, 那床榻之下传来了一阵机括声响。 蔺冉冉后撤几步,那床朝着旁边滑开,蔺冉冉看到,在那原本床所在位置处的地板上,出现了一道木门,那木门缓缓打开,从上往下看去,一个个石阶出现,直通地下。 蔺冉冉目光复杂的看着地道。 这个密室她不知道,但这个密室的开启方法,却和义母之前那无数个密室的开启方式一模一样。 这方法,只有她和义母两个人知道。 若是义母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么一定就是会在这里面。 可换个角度去想,既然义母没打算避着她,那是否就说明,这所谓的秘密并不是她想的那样呢? “进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蔺冉冉心里出现了这样一个声音。 不由自主得,她迈出了脚步。 …… 啪嗒,啪嗒。 脚步声在那昏暗的地道中清晰响起。 蔺冉冉将灵力加持在了双眸之上,眼前昏暗的画面变得异常清晰。 这地道不长,蔺冉冉只是走了不久就已经走到了平地上面。 感受着旁边泛起来的冷气,蔺冉冉第一时间就知道了那气息来自于哪里。 她运转血灵仙法,调整自己体内气血流动,暂时让血液变得森冷起来。 下一秒,她的目光就看到了那些在阴暗当中露出的猩红色光芒,那是一颗又一颗蛇瞳,它们就盘踞在那里,像是在小憩,又像是在警惕。 赤血蛇群。 这是义母养的灵宠,大多时候都被养在千户所的蛇窟当中。 这些应该是被挑出来专门看守密室的。 赤血蛇这种灵兽,虽然有着眼睛,但目不视物,只能靠感觉生物体内的血液来判定是是否有活物存在。 义母教过她如何躲过赤血蛇的感应。 方法很简单,只要用血灵仙法将自身血液凝固片刻,降低血液温度,然后再屏息凝神,就能够逃过这些蛇的“眼睛”。 这一刻,蔺冉冉突然明白,为何人们常说被最亲近的人背叛是最致命的了。 她了解义母的一切,所以才能够如此轻松的走到这里。 若是换个人来,可能这些赤血蛇群早就被惊动了。 而惊动赤血蛇群就等于惊动了义母,惊动了那条被义母从小养到大,蔺冉冉常叫它“红姨”的赤血蛇。 若是红姨来此,擅闯者就算是有九条命都不够它吃的。 甩甩头,将这些思绪强行甩出脑袋,蔺冉冉屏气凝神,继续朝着前面走去。 也许是对赤血蛇群足够自信,后面就再也没有了其他的布置,蔺冉冉很轻松地就来到了一扇门前。 把手放在门上,蔺冉冉深吸一口气,目光瞬间坚定了起来。 都已经来到了这里,那就没有回去的必要了。 义母可从来都没有教过她半途而废。 “答案,就在这里。” 蔺冉冉没有再迟疑,直接一用力,很轻松地就推开了那扇木门。 嘎吱—— 木门缓缓打开,蔺冉冉一步迈出,朝着门内走去。 然后…… 剧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眼前的一幕让蔺冉冉的瞳孔骤然紧缩,寒凉的冷气猛地爬上了他的脊背,朝着她的心口灌去,那一瞬间,她手脚冰凉,大脑骤然清醒。 这是…… “这是……” 蔺冉冉走进房间,她目光惊疑不定地环视着这密室的每一个角落。 这是何等骇人的一幅画面。 整个屋子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每一面墙上,每一个角落里,每一个视线能够接触到的地方,全都是用血写出的“杀”字。 怨念,恨意,这些都是惊醒蔺冉冉大脑的气息。 她熟悉这个血的味道,这些都是她义母的血,走到墙边,蔺冉冉手指在那深深的划痕上面滑过。 这是指甲的划痕。 这么深,到底要是有多怨,才会下这么重的手。 要知道,这伤的可不止是墙壁,还有着她义母的指甲。 蔺冉冉抿抿嘴,此时此刻,她心中涌起的不是对一个陌生的义母的惊恐,反而是对身在这个屋子里,那个用自己的血在这墙壁上刻字的义母的心疼。 她从来都不知道有这样一间屋子,也从来都不知道,义母心中会有着这样的痛苦。 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什么都不知道啊! 蔺冉冉感受着这些血字给她带来的冲击,死死攥拳,任凭指甲扎入她的掌心。 但很快,她就清醒了过来。 连忙将掌心中的血液给处理掉。 义母同样修炼了血灵仙法,若是在这里留下血液,那一定会被她察觉到味道的。 想到这里,她这才想起,自己没有那个时间在这里拖延。 她连忙环顾着这个房间。 这里的摆设很杂乱,甚至还有不少烂掉的桌椅。 蔺冉冉扫视了一圈之后,将目光停留在了一个烂掉一般的柜子上面,这算得上是这个房间里面完好程度最高的东西了。 她迈步走到了那柜子面前。 将它缓缓打开。 入目所见,是一堆被撕成纸屑的信件。 然后,还放着一块湛蓝色的灵玉。 传信玉。 看到这块玉石,蔺冉冉瞬间感觉,熟悉的选择又一次落在了她的心里。 这一次,她没有过多的犹豫。 都已经走到了这里,她没有放弃的余地了。 就算是要选择,那也要在知晓一切之后。 于是,抱着这个想法,她拿起了那块传信玉。 简单的注入灵力。 一个个灵力文字凭空浮出。 再然后…… 她就闭上了双眼。 事实,已经摆在了她的面前。 …… 会客厅。 蔺楠正在听着路森说话,但就在这个时候,一只红蛇爬上了她的肩膀,在她耳边“嘶嘶”了两声。 蔺楠表情微微一怔,但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怎么了?” 路森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开口问道。 “无事。” 蔺楠淡淡说道。 “你继续说。” “嗯,我这边很快就能准备好,到时候……” 路森听到她的回答,很识相的没有多问,继续去说自己的事情。 而就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蔺楠的嘴角勾出了一道不易察觉的浅笑。 第126章 出差费得自己挣 夜幕落下,华灯初上。 顺德府的夜晚比起京城虽然差了一些,但也没差到哪里去。 甚至可能因为远离天子脚下,所以更加的自由一些。 京城那地方,你随便扔个铜板下来都有可能砸到一位朝廷大员,王公贵族,逛个窑子碰到的都是些世家子弟。 铁板碰铁板,这种戏码最有意思了。 但很可惜,白忘冬自从来了顺德府,还从来没看到过这种画面呢。 不过就算看到了也没啥意思。 毕竟顺德府最大的二代,貌似已经被他给弄安分了。 “嗯~睡的可真爽。” 问情处。 白忘冬在熟悉的房间里醒来,第一时间就伸了个懒腰。 这一觉,从大早上干到现在,可算是把他这些天不眠不休,高度用脑耗费的精力给补回来了。 外面的声音逐渐嘈杂,白忘冬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哦。 看来是已经到了营业时间了。 今夜无事,勾栏听曲。 他白忘冬说到做到。 而就在他刚醒来的下一秒,他房间的门就被缓缓推开,一道曼妙的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顺手合上了房门。 “你不会一直都在外面等着吧?” 见到这人,白忘冬眉头微挑,好奇问道。 “东西全都给你换好了,全在这里,你看一下。” 来人将一枚扳指放在了桌子上,对着白忘冬淡淡说道。 讲道理,会用如此轻淡的语气对客人说话,在整个问情处里,就只有一个。 哦,不对,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也不是客人,这间房是他白嫖的。 “刚睡醒,脑子有点迷糊。” 白忘冬双手揉了揉自己的脸,撩开被子,穿着里衣走下了床,来到了桌子这边,坐到了她的面前。 他拿起那枚扳指,打量了几眼,微微一笑。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拜托了谢姑娘,那我当然信得过你。” 没错,来人就是那位白忘冬来了顺德府之后第一个见到的修行界天骄。 彼岸门圣女,谢采纭。 问情处目前说话声最大那个。 “既然如此,钱货两清,我们的交易到此也就算是完成了。” 谢采纭对白忘冬的话没有任何表示,只是继续说道。 “当然。” 白忘冬把那扳指放在桌子上,打了个哈欠。 “怎么样?黑雷众的席好吃吗?” 就像是好奇,白忘冬开口问道。 “那当然是好吃极了。” 大概是因为交易完成,谢采纭也没有继续端着,她目光中露出几丝快意,狠狠说道。 “能看到墨蓝鱼的脑袋,这简直就是我这一整年最开心的事情,在此,采纭还是要对白大人说一声感谢。” “不用言谢,各取所需嘛。” 白忘冬手指在那扳指上面滑过。 这一个扳指当中,放着的全都是上好的灵石和灵晶。 只不过,顺德府这边的黑市里流通的灵晶到底还是没有京城那边的多,比起灵石来,在数量上差了不少。 不过算了,要求也不能太高,有这些大概应该差不多能把第四颗鬼珠给凑出来了。 什么?你问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灵晶? 呵。 那当然是要感谢某位把榜一大哥黄老板给踹下去的新晋榜一大哥了。 而且,这位大哥貌似是直到目前为止,第一个还没有被他送去超生的人。 啧啧。 即便是直到现在,白忘冬都不由得想感叹,这年头的地方官是真的能贪啊,洪武时期流的血好像很快就被这些人忘的一干二净了。 说到这儿,这笔巨财的来源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没错。 换取灵晶的这笔钱财,就是当初在路府被“黑雷众”劫走的那个财库。 怎么说呢? 一切的一切,还得从他来到顺德府在问情处住的那三天说起。 那个时候,他的举动确确实实是引起了谢采纭的注意,毕竟一个在青楼里挨个给美人画画的客人可并不常见。 谢采纭当时就觉得白忘冬的来意不正。 但是一开始,她也就是在暗处观望,一旦白忘冬有什么轻举妄动,她会在第一时间安排彼岸门的人出手将他拿下。 直到后来,白忘冬带了一个男人回房。 然后,他关上了门。 然后,那房间里就传来了那男人的叫声。 然后,白忘冬就一个人神清气爽地出来了。 彼岸门搞了这么多年的情报,那男人,谢采纭是认识的。 至少在顺德府中,名声在外,当然,是臭名昭着的名。 顺德府知府路森独子,路岑。 这一片顶级的官二代。 他出事,这在顺德府里可不是一件小事。 本来谢采纭就想当做没看见,等着看看后续怎么发展的时候,白忘冬突然朝着她招了招手。 即便她躲在阴影当中,白忘冬仍旧第一时间找到了她的位置。 她本想拒绝。 可白忘冬却对她隔空做了一个口型。 只有三个字,很简单。 “墨蓝鱼”。 所以那一日,她也进了白忘冬的房。 …… “半年前,黑雷众圣子墨蓝鱼于开封府斩杀你们彼岸门一人,那人我记得名字貌似是叫做……哦,赵孟玉对吧?” 红烛之下,躺着鼻青脸肿的路岑,谢采纭看着面前这个俊美的公子哥,脸色绝对说不上太好。 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提起墨蓝鱼这个名字了。 “所以呢?” “诶?态度这么冷淡啊。”白忘冬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响。“他不是你那父母离异,然后跟了你爹的亲生哥哥吗?喂喂,你这么冷淡的表现,赵兄可是会哭的哦。” 白忘冬两只手握拳放在眼前扭了两下,笑着说道。 “啊,不过,我估计他早就哭的稀里哗啦了吧,毕竟自家宗门都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不是吗?大概还警告你,不要去招惹墨蓝鱼,毕竟,人家可是黑雷众万人宠爱的独苗,和你这个能被随时替换的圣女可不一样。” “你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谢采纭的目光瞬间变化,她目光狠厉地看着白忘冬。 “为了显示一下你们锦衣卫的情报网有多出色吗?” “不愧是彼岸门,这么快就查到了我的身份。” 白忘冬摊摊手,倒是没有在意,而是踢了踢旁边那个被鸡腿堵住嘴,不断哼唧唧的路岑一脚。 “放心,我还不至于那么无聊,我啊,只是想和你谈一笔交易。” 白忘冬用脚尖用力碾着路岑的鼻子,目光有些混沌。 “什么交易?” 谢采纭心脏一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 那原本被压抑了很久的想法骤然涌上了她的大脑,让她直接脱口问出。 白忘冬扭过头,微笑着看向她,目光很亮。 “小姐姐,想吃席吗?” “我请你啊。” 有些东西,反正总归要被抄,那为什么就不能喂了他呢? 就当出差费了。 第127章 洛沉鱼 这就是一场普普通通的交易。 确定了双方诉求之后,接下来的计划就简单的多了。 白忘冬想要路森的钱,谢采纭想要墨蓝鱼的脑袋。 那么把这两件事给串联起来,不就是墨蓝鱼偷了路森的钱,然后被白忘冬用官方渠道合理的给弄死嘛。 瞧,多两全其美的事情,最后的结果皆大欢喜,大家都开心。 反正到了最后,路家的结果不是被抄家灭族,就是飞黄腾达。 这两个结局于白忘冬而言,都没啥影响。 是的,打从白忘冬来到这顺德府第三天的时候,就已经给路家下了定义。 没办法,太蠢了。 你难道真的要白忘冬相信,一个能主理一方的朝廷大员,真的是个连自己那纨绔儿子干了什么都不知道的蠢货? 天呐,锦衣卫的情报网要是真的烂成这样,那指挥使可以带着全体锦衣卫一起去跳秦淮河了好不好。 白忘冬来之前特地调阅过顺德府这边全部能人的资料。 上从知府千户,下从黑市民夫。 只要是能被锦衣卫记录在案的人物,白忘冬全都看了一遍。 而关于路森的那份资料,是这么记录的。 路森,世家出身,洪武三十年被举荐入朝为官,洪武三十二年(建文元年)升任顺德府知府,任职期间,政绩突出,民间声望极佳。 为人能力突出,性子机敏,精于世故,在顺德一府官员中威望极重。 极少出手,灵力修为大约在玄境一重,主修路家心法,擅剑,剑法来路不明。 洪武三十三年春,于城郊斩杀恶兽玄阴虎,碾压,全身而退。同年,与秋剑山山主林落水在城门之上饮茶三刻,林落水留剑于城门石碑,飘然而去。 洪武三十四年夏,无生道圣子拜访府邸,携黄金千两,玉瓶两双,全数退还,交谈内容被尽数记录,藏于后录当中。 洪武三十四年秋,同锦衣卫合作,剿杀紫藤教据点十九处,经查验,其中七处为路森功绩。 洪武三十五年…… 永乐元年…… 永乐二年…… 总之,他的大大小小,所有经历,只要是身边有人的,有过传闻的,锦衣卫都派人一一核验过。 这些记录只有经过百分之百彻底确认之后,才会被放置在锦衣卫的档案室当中。 啧啧,就由此可见吧,锦衣卫情报部门的同僚这平日里的工作量得有多大。 反正,看了这份资料以后,你绝对没办法把路森和“无能”两个字挂上钩,太平经之事如此重要,路森若是真的一心向着朝廷,这种关头,压根不会纵容自家儿子和张家村扯上半点关系。 而张月英在王福那里待了那么久…… 这么一看吧,这货的不对劲就算是找出来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白忘冬动了补充自己鬼珠的心思。 有羊毛不薅白不薅嘛。 只不过,那个时候他还没意识到顺德府这潭水会这么浑,想要让蔺楠抄了路森的家,这恐怕难喽。 再之后,计划一切进行的都还蛮顺利的。 白忘冬估计,路森也没把这丢失的财库当回事,所以之后即便是白忘冬把“黑雷众已经将财物转移”这件事告知路森以后,他也没有多大的反应。 甚至于,这一波丢失也许还称了他的心也不一定。 毕竟…… 白忘冬被绊住手脚一日,就会少一日查到张家村,他们便会多一日的时间。 这么想,这点钱财也算不得什么。 啧。 狗大户。 …… “以后到了京城,还请白大人多多关照。” 画面回到现在,谢采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斟好了两杯茶,分别放在了她和白忘冬的面前,她率先举起其中一个杯子,朝着白忘冬微微一笑。 白忘冬看着杯子中的茶,眼睛微眯一下。 用酒盅盛茶,这是注意到了他从不饮酒,所以在用这种方式和他示好吗? 想到这里,白忘冬微微一笑,把那杯子从桌子上拿起:“在京城那地方,我可是人微言轻,谈不上关照,只能说……” “步步高升?” “呵,恭喜发财。” 杯子轻轻一碰,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紧接着,“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谢采纭很识相地从座位上站起,对着白忘冬微微行礼,然后就向房间外面走了出去。 她拉开门,门外站着的是个很俏丽的姑娘。 一根马尾被干练地绑在身后,一身劲装,双手背后,笑嘻嘻地看着从房间外面走出来的谢采纭,不知道为什么,当谢采纭的视线停留在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上时,总会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就像是……会被看透一般。 她没有发愣,脸上笑容不变地对着这姑娘行了一礼,然后一句话没说,小步离开了房间。 看到她离开,那姑娘对着她的背影眨了眨眼,然后没有就转身走进了房间当中。 “这位就是彼岸门的圣女?” 徐妙锦一走进房间就忍不住好奇问道。 “确实如传闻中一般绝色。” “那你觉得,是她好看还是我好看?” “嗯~” 徐妙锦闻言目光上下打量着白忘冬,白忘冬张开双臂,站起身来,特别配合的转了一圈。 “啧啧,少年好皮囊,但我选择洛沉鱼。” “???哪位?” “嗯???你竟然不知道洛沉鱼?” 听到他这话,徐妙锦都惊了。 白忘冬很诚实的点点头。 有一说一,这名字,白忘冬有点耳熟,但确实是没怎么关注过。 “嘶——你对着我好好再说一遍,你不知道洛沉鱼。” “我真不知道洛沉鱼。” “没说谎啊。” 徐妙锦两三步走到了白忘冬对面坐下,啧啧称奇地说道:“我以为这世间男子应该比女子更多听说过这名字的。” “所以她到底是?” “百晓阁美人榜上第一名,换句话说,这就是天下第一美人。” “嘶——” 这下终于轮到白忘冬震惊了。 不是吧,不是吧。 “居然真的有人会关注那个不靠谱的排行榜。” 百晓生,这不就是一妥妥的狗仔头子吗? 第128章 小佛国 小说里的百晓生,神机妙算,遍知天下事。 现实里的百晓生,狗仔头子,整的全是花边新闻。 百晓阁,白忘冬来了这世界没几天就知道这方势力了,本来白忘冬以为,能在这种世界叫“百晓生”的人物,应该会有一个“修行界第一情报商”这种屌炸天的名头。 但是,幻想终究干不过现实。 王朝的高压统治不允许修行界能有这么牛逼的组织存在。 还贩卖情报? 还天下事皆可知? 你这样会搞得他们官方的情报网很没有面子的。 必须弄掉,要不然威胁太大。 这也就导致,历史上不是没有过差不多意思的势力,但一旦冒头,都会被历朝历代的统治者要么收编,充为国用。要么派兵,找个理由强势镇压。 再说了,贩卖情报这种事最得罪人,得罪一家也就算了,但做这事是要得罪千门万户的,所以,一般来说,根本不会有光明正大把情报当成是主要业务的势力存在。 这也就导致了,天下的情报商大大小小都散落在鬼市或者黑市当中,明面上根本就没有一个专门兜售情报的机构,情报交易全都躲在暗处,交易之时也要隐瞒自己的身份,因为这本身就不是一个正当的买卖。 因此,不少的大势力内部都会养着专属于自己的情报部门。 例如谢采纭所在的彼岸门,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查到自己的身份,就是因为情报部门有一部分的权限掌握在她的手中。 而有着“百晓”名头的百晓阁,虽然收集信息的能力不弱,但大部分都是在收集一些花边新闻。 例如,美人榜,例如……呃,美人榜。 不过,这玩意也就图一乐,他的性别决定了这榜他上不去,所以白忘冬也就没有去关注他。 天下第一美人。 好大的名头。 “咳,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奇啊,纯好奇。” 白忘冬轻咳一声。 “那个……你姐的名字有在这榜单上吗?” “大胆!妄议皇后。” 徐妙锦猛地拍桌,但听那声音也没有用力。 她横眉冷对还没有维持两秒就破了功,随即忍不住笑了出来,摇了摇头:“那确实是没有。” “那你姐夫其他的那个……” “也没有。” “真勇啊(真怂啊)。” 两人同时开口说出了不一样的话。 随即相视一眼,皆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说百晓阁整这么个美人榜这不是在自取其辱吗? 你说他勇吧?他不敢把后宫妃嫔给排上榜单,你说他怂吧,又确确实实整出来了个“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头。 有的时候,这名头比什么“天下第一高手”还要抢手的很。 也不知道百晓生那狗仔头子到底在想什么。 “洛沉鱼。” 白忘冬默念这个名字。 “要是有幸能得见一眼此人之容貌……” “如何?” 徐妙锦好奇问道。 那可是天下第一美人。 虽然里面可能掺了水,但也差不到哪去。 一个男人,面对这等绝色美人…… “那当然是要和她比比看,到底是谁的皮囊更胜一筹。” “……” 好吧,这答案居然特别离谱地没有超出徐妙锦的预料,这像是白忘冬能说出来的话。 “好了,说正事。” 聊了几句之后,两人的交谈总算是步入了正轨。 “你叫我过来干嘛?” 如果不是白忘冬相召,徐妙锦才不会来青楼这种地方。 “让我帮你个忙,再顺带让你帮我一个忙。” “有点绕,但大概意思能听懂。”徐妙锦轻轻咬唇,美眸死死看向白忘冬。“你已经知道了?” “不难猜。” 白忘冬伸手把刚才谢采纭用过的杯子换下,从另一边拿过一个没人用过的酒盅放在了徐妙锦的面前,给她倒了杯茶。 “你们应该已经去见过路森了吧?” “是。” 徐妙锦点点头,如实说道。 “和他说了你们的调查结果吗?” “还没有,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件事暂时还不能让他知道。” 徐妙锦呼出一口气,开口解释道。 “我的直觉向来很准。” 或者说,玲珑心的直觉向来很准。 “那调查结果如何,我现在能知道了吗?” 白忘冬给自己也倒了杯茶,淡淡说道,对徐妙锦的回答毫不意外。 “你都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我保不保密还有什么用。”徐妙锦端起酒盅,抿了口茶水,轻轻说道。 然后美眸当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语气瞬间凝重。 “是一场小佛灾。” “果然如此。” 即便是早有所料,但听到“佛灾”这两个字,白忘冬的眼皮还是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 三灾两祸。 这永远都是悬在大明头上的一柄利剑。 之前在清宓说出“佛宗规矩”这四个字的时候,白忘冬就大概猜到了这两人调查什么。 佛宗的规矩,说少不少,但说多,其实也没有那么多。 其中要求不可泄密的也就那么几条,而这里面要求最为严苛的,只有那个。 佛国临世。 三灾两祸当中,唯独只有佛国是朝廷全权交给外人去处理的。 整个过程的流程大概就是,佛宗的大修行者会提前感知到佛国降临的大概位置,然后派遣座下得力弟子出山前去调查。 而在一切调查清楚之前,佛国降临之事,会严格保密。 因为这玩意吧,就和天气预报差不多,时而准,时而不准。 很早以前,曾经有过全城居民躲避迁移,但无事发生的前例,那一次造成的民间恐慌和经济损失非同小可,从那之后,佛宗就定下了一条死规矩。 那就是在彻底调查清楚之前,佛宗弟子坚决不能将佛国临世的事情给透露出去。 而“小佛灾”,就说明了这次降临在顺德府的佛国是一座小佛国,佛灾也是分大小的,若是大佛国降临,这件事是必须要在第一时间通报朝廷,直达天听,由皇帝决策。 而小佛国,虽然范围小,但效果却没差。这也是要在第一时间上报地方知府,及时派兵疏散百姓,配合佛宗弟子抵御佛国,然后再在事后上报朝廷。 整个过程中,确认是否真实是最难的一步,而此时此刻,徐妙锦和清宓却卡在了最简单的那一步上。 现在的路森,真的还能让他知道佛国的事情吗? 又或者说,即便是知道了佛国的事情,他还会管吗? “时间还有几天?” 白忘冬抿了口茶水,然后平静问道。 “最多十二天后,小佛国就会降临。” “地点。” “城外十里。” “啧。” 这个距离,若是佛国降临,势必是要影响到城中百姓的。 “这件事……还是得等一会儿再说。” 白忘冬呼出一口气,想了想,然后说道。 “为何?” 徐妙锦黛眉紧皱,开口问道。 “因为……”白忘冬笑了笑。“我还在等一个人的答案啊。” 咚咚咚。 话音落下,敲门声起。 今晚的包厢,迎来了第三个客人。 第129章 一个破碎的梦 等到蔺冉冉掀开兜帽走进房间的时候,看到的是只有白忘冬一个人在的房间。 “呦,来了?” 白忘冬抬起手,和她打了个招呼。 但蔺冉冉却将视线停在了桌子上的酒盅上面。 “谢采纭刚走,这是她留下的。” 白忘冬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所在,开口解释道。 听了他的回答,蔺冉冉也没有问“为什么你会将行踪泄露给谢采纭”这样的问题,她现在的心情决定了她没有任何同白忘冬寒暄的想法。 “看来你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白忘冬打量了一眼蔺冉冉的神态,虽然同平日里的样子差不了多少,但好歹也认识一段时间了,白忘冬多多少少还是能看出来蔺冉冉现在的情绪有些不对劲。 失落? 愤怒? 都有吧,但更多的,反而是迷茫。 “你既然来找我,就说明已经想好了要同我说什么。” 一个盘子里四个酒盅,白忘冬把那最后一个没用过的给拿了出来,倒满了茶,推向了蔺冉冉这边。 “坐下聊吧,站着终归下定不了决心。” 蔺冉冉目光微闪,深吸一口气,然后大步朝着白忘冬这边走了过来,直接就坐到了白忘冬的面前。 她手指摩挲着酒盅,看着里面清澈的茶水,依旧闭口不言。 白忘冬知道,即便是到了这一步,她还在挣扎。 一边是对她如同亲母般的义母,一边是她这位义母多年教导可以说已经刻在骨子里的意志。 两个理由源于一处,但现在却又分外矛盾。 这样纠结的选择,即便是到了最后一刻,也不可能彻底下定决心。 无论是选择了哪一边,她都得后悔。 简单来说,过去的蔺楠和现在的蔺楠,到底哪一边会赢呢? 白忘冬又给自己续了一杯茶。 他现在正在考虑要不要再让问情处的人送几个杯子过来,说不准一会儿就又有人上门了呢? 什么君陌啦,什么张宇霄啦。 他失踪这么多天,以那两人比猪猡还稍微高点的智商应该能猜到自己去哪儿了。 不过,他也没给这两人递信。 大概率是找不到自己在问情处吧。 再说了,名门正派的弟子逛窑子,这传出去实在是不好听。 什么,你说怎么会传出去? 开玩笑。 这么有意思的事情,有他在能传不出去? 刚好今晚提起百晓阁了,要是把这消息卖一波,他还能小赚一笔。 “我……” 就在白忘冬一个人无聊走神的时候,蔺冉冉的声音把他从这胡思乱想中给揪了出来。 白忘冬回过神来,只见蔺冉冉已经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他。 “我找到了义母的密室。” “那里有一屋子的血色‘杀’字,我能闻出来,那是义母的血,这样的房间我之前从来没有在义母的住所见到过。” 蔺冉冉语气平静,或者说是在强行平静。 白忘冬没有插嘴,只是在静静听着她的叙述。 “后来,我在那房间里找到了被撕掉的信纸,那些纸屑太碎,我拼不起来,和那些纸屑放在一起的,是一块传信石。” 重点来了。 “传信石的另一头……” “是谁?” “你觉着是谁?” “都到了这个关头了,就不要卖关子了嘛。” 白忘冬挑挑眉。 “难不成你也要看了广告以后才能解锁下面的内容吗?” “呵。” 蔺楠冷笑一声。 “那块传信石的另一头,连接的是顺德府千户所旗下各个百户所的百户,里面写着的内容,很简单,就两个字。” “谋逆。” “如你所愿了吧。” 将这段话说出来,蔺冉冉就像是突然泄了气一样,苦笑着说道。 她仿佛没有了任何的顾虑,一股脑的说道。 “我义母在顺德府待了这么多年,顺德府的锦衣卫早就被她全都抓在了手里,本来这应该是一件好事的,因为这个,顺德府锦衣卫办事的效率能够在锦衣卫中排到前三……” “前提是,她没有半点别的心思。” 白忘冬淡淡说道。 在得知骨佛寺和蔺楠有关系的时候,白忘冬心里就已经有这个预期了。 也就是从骨佛寺出来那一夜,他再也不相信顺德府锦衣卫中的任何一个人,包括如今在他面前苦笑的蔺冉冉。 “我有点好奇,你到底为什么觉得,你义母就真的一点别的心思都没有?” 白忘冬终于把自己心底的疑惑给问了出来。 蔺冉冉之前的相信有些过于绝对,绝对得都感染到他了,要不是他对自己的判断也有绝对的自信,怕不是真的会被影响到。 “我说过,因为一个人,也因为一群人。” 蔺冉冉没有再继续打哑谜,她眼中带着回忆,缓缓说道。 “你知道……太子党吗?” “太子党?” 这说的当然不可能会是朝中那个刚立了半年多的那位皇太子朱高炽。 太子党,在永乐二年,这个曾经显赫一时的党派,现在听来居然会觉得有些陌生。 白忘冬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他刚来这世界没一年的缘故,但他知道懿文太子朱标的名字,确实已经被这个王朝所遗忘了。 他是过去式。 是朝堂百官刻意遗忘掉的人。 当时跟随着这位太子的东宫幕僚,统称为“太子党”。 他听裴秀文提起过,那是一群很有本事的人。 但如今,却都已然销声匿迹。 算算时间。 “蔺楠曾是其中的一员?” “义母全家,都是其中的一员。” 蔺冉冉开口说道。 “我听过义母向我描述他们所期盼的那个世界,我畅想过义母说的每一句话构成的那个世界,义母同我说,那个世界一定会到来,因为有他们,有我们。” 蔺冉冉笑了,是那种很阳光的笑。 “我从小到大,都在为了实现那个目标而努力,因为那是无数人都在期盼的梦乡,是义母这辈子毕生的梦想。” 她看向白忘冬,目光锐利。 “喂,你告诉我,一个将自己大半辈子都搭在这个梦上的人,怎么可能会亲手毁掉它呢?外公死的那一天,义母抱着我,亲口对我说,我们要将他的理想给延续下去,要把他没走完的这条路给走到终点。” 五指狠狠用力,蔺冉冉咬牙切齿。 她的语调猛得飙升。 “来!你来告诉我,你让我怎么相信,这传信石里的话,是我娘亲口所言!” 嘭—— 一掌砸下,白忘冬面前的桌子瞬间爆开。 蔺冉冉的满腔愤懑在这一刻全数爆发。 她单手捂住脸,双泪从眼眶里流下。 她真的撑不下去了。 白忘冬抬起头看着天花板,谓然一叹。 这桌子,应该不用他赔吧…… 第130章 山雨欲来 “这‘你告诉我,你告诉我’的,我不造啊。” 白忘冬摊开手,一脸无奈地说道。 “这事你得回去问你娘,从我这里你是得不到答案的。” “……” 听着他这话,蔺冉冉默默地放下了手。 原本激动的情绪诡异般的被压制了下去,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会在这货的面前情绪崩溃,难不成还指望这货会安慰她一下吗?要是真的这么想了,那她简直是疯了。 “抱歉,失态了。” 蔺冉冉深吸一口气,默默地调整好自己的心态。 白忘冬低头看了一眼那散落一地的烂木瘪了瘪嘴,终究还是没有在这个时候聊起这事。 反正刚和谢采纭完成交易,两个人的关系正是浓情蜜意的热恋期,一个桌子的钱,总不至于会让他赔吧。 “那除了这些,那传信玉中可否还有其他的内容?” 白忘冬将话题扯回到了正轨。 “例如,具体的计划,团伙里的成员,或者说准备起事的时间这些都行。” “没有。” 蔺冉冉摇摇头。 “我义母向来是个谨慎的性子,她从来不会把一件事的所有方面的内容都堆积在一个地方,我找到的那块传信玉,只用来联系她麾下百户,里面并没有过多的提及具体的计划,只说了让他们时刻准备,等到一声令下,第一时间蜂拥而出,处理好辖区事宜。” 白忘冬听着蔺冉冉的话,点了点头。 “好,那我了解了,多谢你今夜如实相告,我会和上面说清楚你的功绩的。” “功绩?谁在乎。” 蔺冉冉站起身来,将兜帽重新带回到头上。 “我来告知你这些事情,也不是为了所谓的功绩。” 我懂,为初心嘛。 白忘冬耸耸肩,懂归懂,但漂亮话还是要说的啊。 “你之后打算怎么做?” 白忘冬看着她已经转过身去的背影,开口问道。 听到他的话,蔺冉冉微微一笑:“还能怎么做?当然是要回到义母身边了。” 她还是想要看看这件事有没有能够挽回的余地,即便她也知道机会渺茫,但万一呢? 但若是到了最后真的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那也没关系,义母的结局就是她的结局。 “祝一路顺风。” 白忘冬双手交叉,翘着腿坐在凳子上,微笑着说道。 “多谢。” 蔺冉冉不再停留,直接迈步,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然后,就在她前脚刚走,一秒,两秒,三秒…… 嘎吱—— 一道身影从身后的衣柜当中钻出,剧烈咳嗽两声,走到了白忘冬的身边,望着那已经被合上的房门,一脸的唏嘘:“真没想到,顺德府的局面已经烂成了这样。” “怎么样?她有在什么地方撒谎了吗?” 白忘冬侧过头,淡声问道。 “没有。” 徐妙锦摇摇头。 “从头到尾,一句假话都没有。” “啧。” 白忘冬咂嘴,眼睛微眯。 “你要我帮你的忙我已经做到了,你呢?要如何帮我?” 徐妙锦抱着肩膀,开口问道。 顺德府谋逆是大事,可佛国即将临世也是大事。 前者,徐妙锦无能为力,但后者,她可以稍微做些什么。 白忘冬手掌在腰间白玉之上滑过,紧接着,那一纸调令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拿着这个去找蔺楠,只要顺德府的局势一日不显,她应该会管佛国之事,但……”白忘冬目光微沉。“只限顺德府风云未起之前。” “明白。” 徐妙锦从他的手中接过那张调令。 “但你确定,她真的会管?” 一个即将发起谋乱的准叛军头子,会在距离起事不久之前还尽忠职守? 徐妙锦有点不信。 “答案你不都听到了吗?”白忘冬轻轻一笑。“现在的蔺楠,还是顺德府锦衣卫千户所的蔺千户,在身份的转变没有来临之前,她会站好最后一班岗的。” 白忘冬摸了摸自己的手指的骨节:“如果你不信我的判断,你可以用你的玲珑心自己去听。” “不用你说我也会的。” 徐妙锦淡淡道,然后将那一纸调令给收入储物仙器当中。 “处理完佛国之事后,就抓紧离开顺德府吧。”而就在徐妙锦即将转身离开之时,白忘冬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是皇后的妹妹,又出身京城勋贵世家,你留在这里,会成为叛军的目标。” 听着他的话,徐妙锦俏脸之上露出一抹微笑:“难得你也会关心人,但你放心,我有分寸,我不会落在他们手里的。” “你确定?” “我确定。” 徐妙锦回过头,那双眼眸当中平静至极,她就这么看着白忘冬,轻轻一笑。 白忘冬视线与之相对,良久,两人视线分离,白忘冬点了点头:“那就好。” 徐妙锦摇头轻笑一声,旋即双手背后,朝着外面脚步轻快地走去,一边走,声音一边不断地传来:“放心吧,我是不会成为你的累赘的,你放心大胆的做你自己的事情,生死有命,我的生死,从来都不在别人的手中。” 话音落下,徐妙锦的声音彻底消失在了房间当中。 白忘冬看着她远去,松开双手,下巴微抬。 “那就好。” 刷副本的时候,能被他关心的东西只有两样,一样是很有价值的,一样是可能会成为不利条件的。 而徐妙锦的定位,在这两者之间反复横跳。 白忘冬可不想在最关键的时候,还要收到一纸皇命,让自己去拯救皇后之妹。 那样的话,多少会影响到他的游戏体验。 “哼哼哼哼哼哼哼……” 白忘冬哼着小调,脚尖不由自主的扭动。 此时此刻,他终于体验到了什么叫做山雨欲来的感觉。 一股浓浓的压力正在不知不觉当中,朝着整个顺德府的天穹之上汇聚,压在他的头顶,让他有些呼吸困难。 “这副本马上就要进入高潮了。” 和之前的小打小闹不一样,这一次,可能真的会特别刺激。 没由来的,白忘冬想起了故事书临走之前给自己算的那一卦。 血光之灾,生死一线。 虽然这都已经过了几十天了,但貌似这一卦总算是要应验了。 他等的好苦的。 “吃吧,吃吧。” 白忘冬目光迷离,有些混沌。 他捏碎手中的扳指,那小山一般的灵晶瞬间涌出,眨眼之间便填满了整个房间。 白忘冬躺在这灵晶山上,笑容有些迷乱。 紧接着,鬼面冲出掌心,朝着小山冲去。 “吃的饱饱的,才会有力气啊……” 第131章 已死之人 同一片夜幕,忙碌的人不止是只有白忘冬一个人。 张家村。 在听了白忘冬的话之后,张月英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决定,她打算趁着夜色,悄悄去探查那些死在火灾当中村民的尸体。 之所以要暗中行事,是因为她白日的时候已经去那边瞄了一眼了。 没有说明自己的来意,也没有刻意的去探听、 张月英很聪明地避开了守在那边侍卫的视线,不着痕迹地在那里绕了一圈。 但就是这一圈下来,还真让张月英找到点异常的地方。 也不知道是她的心理作用在作祟,还是确确实实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总之,张月英隐隐约约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抓不到。 就是因为这个若有若无的感觉,张月英这才有了夜探的想法。 “两刻钟。” 张月英从柜子当中翻出了一个木盒,打开盒子,里面躺着的是一瓶看上去有些年头的丹药。 这丹药是之前她从虎豹林里出来的时候,张六羊悄悄塞给她的,据说能让重伤在身的她毫无负担的使用灵力两刻钟的时间,这一瓶子大概装有有十几枚左右,但并不能连续使用,每次服用必须要隔上至少三天的时间,不然的话,会严重损伤气海。 六羊爷爷给她这个也是为了让她防身,可这丹药放在她这里一直就没有用过,没想到第一次使用不是为了对敌,反而是为了探查村子的隐秘。 有点可笑。 将这丹药一口吞下。 张月英能够感觉到气海当中的灵力逐渐涌了上来,朝着她的四肢百骸流动。 虽然灵力恢复了,但肉身上的损伤却没办法恢复,必须要用灵力裹挟着身体才能够正常行动,这在几乎全员都会灵感的张家村当中简直就是如同一盏走到哪里亮到哪里明灯。 不过,毕竟也修炼太平经这么多年,论起对灵感的熟悉,张月英可从来都不惧任何一个张家村的村民,她从衣柜当中拿出一个纯黑色斗篷,直接罩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斗篷是用张家村虎豹林中有一种名为“影蚕”的灵兽的蚕丝织成的,张月英当初做它出来,其中有一半以上的因素就是为了制约其他村长候选人的灵感。 药也吃了,装备也穿上了。 张月英深呼吸一次,调节着自己的状态。 然后,她挥手熄了灯,直接迈步朝着自己的住所外面走了出去。 一出院子的大门,就直接隐入到了暗色当中,身影悄然消失在了原地。 在没有人能够看到的角落当中,一道身影飞快地穿梭在张家村的街道上面,没有被任何人察觉。 即便是路上遇到了几个侍卫在巡逻,也都被她一一躲了过去。 张月英凭借着自己对村子的熟悉程度,很快就来到了之前勘察过,放置村民尸体的地方。 那是一间停尸房,是她爷爷继任村长之后,专门下令修建的。 死去的村民需要在这里面放置七日才可以下葬。 这个规定刚出来的时候,一度收到了村子里不少村民的反对,但爷爷的态度很强硬,任凭谁来劝都劝不住。 后来时间一长,村子里的人也就慢慢接受这项规定了。 本来还没什么,但自从一发现这里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异常之后,张月英突然就想起了这件事情。 她当然不愿意用最恶劣的心思去揣度她的亲爷爷,但怎么说呢,就单看她爷爷这些年的所有举措,真的全都是让人没办法接受的那种。 要不是她爷爷的威望够高,实力够强,可能早就有人跳出来反对他了,哪里还轮得上六羊爷爷。 “一共有十二个人。” 张月英躲在树上,灵力加持到眼睛,遥遥看着那边的停尸房。 感受着那边的灵力波动,和眼前看到的景象,张月英确认着最后的人数。 确实是十二个。 门口两个,后门两个,屋顶四个。 剩下的人全都散落在这片区域各处悄悄隐藏着,应该是她爷爷的命令,这十二个侍卫没有一个待在停尸房当中,全部都在外面守着。 停尸房里面,并没有人在。 也就是说,只要她能够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进入到停尸房里,那么就算是暂时安全了。 但…… 难度系数不低。 张月英美眸微凝,仔细在这周围打量。 就现在的布局来看,想要进入停尸房里,防守最薄弱的点一定是在后门位置。 但她能想到的事情,这些身经百战的侍卫们又岂能想不到,后门看守薄弱,那就说明那边一定有着能够弥补守卫薄弱问题的其他设置。 所以以她现在的情况而言,后门反而更不利于她的潜入。 前门? 前面的眼睛最多。 无论是屋顶的四个,还是周围隐藏着的这些视线,又一半以上都在关注着通往前门方向的道路。 这是最不可取的一个方案。 所以,想要进到房间当中,最佳的路线应该是…… 张月英眼中似乎有着一条线条在延伸,从后门方向突入,一路向上,从屋顶绕过,然后翻过窗户,贴入前门,进入房间。 这才是最佳的路线。 既然已经确定好了方案,那张月英没有丝毫的迟疑,直接从树上滑下来,然后灵力灌入双脚,朝着停尸房后面绕过去。 她只有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必须要珍惜好每一秒才行。 如果这是白日,那一定能够发现,有着一道如同墨色流光的身影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悄无声息地飞快驰动。 在张月英的斗篷之下,还有着微弱的电流被影蚕丝斗篷给遮盖住,不露出半点光芒。 张月英按照自己心中所想的计划,直接从房屋侧后方冲下,身形在空地之上连续闪动,每次闪动甚至都没有滞留哪怕一秒的时间,在夜色的遮盖下,张月英直接越过数十米的距离,将身体贴在了停尸房右后方的侧角上。 然后没有半点犹豫,轻轻一蹬,直接翻身而上。 她能感觉得到,这一片区域当中有着无数道属于灵感的威压从她的身上的影蚕丝斗篷上扫过,张月英面沉如水没有半点的惊慌,她登上屋顶的那一瞬间,双手在地上用力一撑,然后身体朝着前面飞快滑动。 两只手臂代替了双腿,张月英尽可能将自己的身体压到了最低,然后双臂交叉,贴着屋顶,直接冲出数十米。 微弱的声音虽然惊动了屋顶上的侍卫 ,但当那些侍卫定眼看去的时候,声音响起的地方没有半点的痕迹。 而就在这些人环顾四周想要看看是不是有人的时候,张月英已经离开了屋顶。 “你听到声音了吗?。” “风吹的吧。” 两个侍卫一问一答,随意说道。这语气听起来也没有很在意,毕竟风吹草动,风吹草动,在寒风凛冽的秋夜,这并不是什么特殊的事情。 有灵感在,若是真的有人,不可能能逃过他们的眼睛。 就在这两人对话之际,张月英已经双手抓住房檐顺利地从房顶之上滑了下来,她几乎不敢有半点的停歇,接下来的动作哪怕只是有一点停滞都一定会被人发觉。 从房檐之上滑下,张月英的身体紧紧贴着墙壁,以一个极快的速度,贴着门就滑落来下来,动作如同幻影一般,在身体贴在门上的那一刻,飞快地推开门,直接一翻身,瞬间进入到了门内。 然后就在身体全部进入到门内的那一秒钟的极限,张月英合上了门。 整个过程飞快且轻声,等到外面的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门已经被轻轻合上,转过头一看,那门没有丝毫变化。 门内的张月英轻声落地,眼中雷光飞快一闪,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让她发不出半点的喘息声。 七秒,整个全过程只用了七秒的时间。 整个速度已经达到了张月英的人体极限,她脸色微白,这么高强度的潜行,直接牵动了她的伤势。 但即便是再严重的伤,张月英都不顾上了,她能动用灵力的时间不多,要是到了时间还没出去,那她就算是废掉了。 停尸房里被白布遮盖住的尸体有很多,大概有几十具左右。 看到这些尸体,张月英眼中闪过些许的愧疚。 毕竟,在她看来,若不是因为她暴露了张家村的存在,然后把白忘冬引来,那么这些乡亲们根本就不会有今日之祸事。 一切的一切,终究还是源于她在村外留下了太平天雷的痕迹。 若不然,张家村此刻一定会十分的安宁。 将这愧疚的情绪给压在心底,张月英目光冷静,然后轻声迈步朝着其中一具尸体的位置走了过去。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愧疚和认罪,而是看看,白忘冬的意有所指到底是什么? 这些尸体能有什么问题? 或者说,能有什么问题能够让白忘冬自信自己可以理解他? 张月英现在迫切需要一个答案。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蹲在了一具尸体的旁边,没有半点犹豫,一把将那白布给拉开。 里面的尸体停放了三四天左右,可样子却与生前没有半点变化,没有尸斑,也没有任何尸体会有的特征。 虽然少见,但并不算是特别。 她之前察觉到的异样应该不是来自于此。 张月英一边警惕着外面的侍卫,一边在手指上汇聚着灵力,紧接着,将汇聚好的灵力朝着尸体当中注入进去。 她要看看,这尸体和一般的尸体相比到底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灵力注入其中,张月英闭上眼睛全力调动灵感。 霎时间,那尸体的构造完完全全出现在了她的脑海当中。 这就是一幅普普通通的人体结构图,没有半点能察觉出异样的地方。 是她想错了? 真是心理作用吗?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张月英突然就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紧接着眉头就皱了起来,美眸瞬间张开,看向尸体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惊疑。 这…… 好怪,再看一眼。 重新闭上眼睛,灵力再度注入,这一次,没有过多长时间,张月英直接就睁开了眼,她眉头狠狠皱着。 第二次检查,确定了之前的发现。 “这……” 是她看错了吗? 为何…… “三年?这怎么可能?” 张月英不敢置信地低声呢喃道。 可即便她声音超低,但仍旧掩盖不住她语气里的震惊。 这没办法不震惊! 因为…… 眼前这具尸体,居然已经死了足足有三年有余! 可是怎么会?虽然张月英与这个人不熟,但在同一个村子里生活,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总会有打照面的时候。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她离开张家村之前还在太平碑那里和这人有过一面之缘。 那个时候的他还与同行之人相谈甚欢,怎么也看不出来会是个死了已经三年的人。 “看看其他人。” 张月英强行压制住自己翻涌的心绪,连忙朝着另一具尸体走了过去。 同样的步骤,掀开白布,注入灵力。 有了查验第一具尸体的经验,第二句尸体查起来顺利了很多。 这一具……同样是三年。 而这个人,张月英记得她去年才刚成婚。 “再看一人。” 张月英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她又掀开了一个人的白布,然后又顺着这个方向查验。 这个是已经死了两年。 “……” 张月英沉默了,她不信邪地朝着每一具尸体那里走去,以最快的速度一个接着一个地检查着这些尸体的情况。 一年半。 三年。 两年零四个月。 两年半。 半年。 九个月。 然后还有…… 张月英从最后一人旁边站了起来。 “五年。” 整整五年的时间。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张月英惊恐地看着面前这整整三十五具尸体,一时间受到的冲击让她难以缓和过来。 也就是说,这被白忘冬一把火带走的三十五人,全部都是早已身死之人? 而她还同这些已死之人在死了之后正常接触过? 她竟然没有发现半点的不对劲? 如果不是身上的伤势还在隐隐作痛,张月英真觉得自己现在是在做梦。 为什么? 为什么要让已死之人继续残活于世? 这么做的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爷爷。” 张月英喘着粗气,美眸中全然皆是恐惧。 “你到底在做什么?” 突然间,张月英意识到了一件更加恐怖的事情,这想法让她全身冰冷。 呐。 现在的张家村里。 到底还有多少这样的人在啊? 生人和死人共存,这画面,多少有点太疯狂了…… 第132章 虫子 虽然眼前之人早就是已死之人这件事很让张月英感到惊骇,但时间有限,该检查的东西可不止是这些。 她得弄清楚为什么爷爷要让这些死去的村民还在村子当中正常生活,而且,违背世间生死常理,真的是一件这么容易的事情吗? 一个两个尚且无碍,可这里有足足三十五人,而村子当中还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人。 要说这真的是起死回生,那张月英是万万不可能相信的。 “啪嗒。” 就在这个时候,细微的脚步声从门外传入张月英的耳中,张月英心头一惊,美眸微凝,身体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反应。 她凭借记忆找到一个幼童尸体的床位,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掀开白布,翻身钻了进去,尽可能将自己的身体放平,让人看不出这个地方的异常。 “鸢统领。” 就在这个时候,前门传来了侍卫的声音。 鸢统领? 鸢姨? 张月英微微一愣,她把盖着自己的白布掀开一个很小很小的缝隙,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不过她并没有将视线死死放在前门,她知道,以张飞鸢这种实力的强者对视线的敏感程度特别的高,若是死死盯着不放,很快就会被注意到。 嘎吱—— 下一秒,房门打开。 一个高挑的身影迈步走进了停尸房。 真的是张飞鸢! 张月英屏住呼吸,全身绷紧。 张飞鸢算得上是她娘亲最好的闺蜜,是她娘亲看着长大的小妹妹,这么多年以来,她对张月英的好可以说的上是溺爱。 尤其是她身为侍卫队的副统领在村长候选人中毫不避讳地支持自己,这更是让她从小就对这位似师似姐的小阿姨有着极为亲密的感情。 在这里看到她,说实话,张月英现在的心情有些许的复杂。 张飞鸢走进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卫队的侍卫,张月英认识这两个人,这是张飞鸢的亲信,也是被她叫做叔叔伯伯的人。 “都烧成这样了,看来没办法再用了。” 张月英目睹着张飞鸢掀开其中一具尸体的白布,然后淡淡说道。 “等再过四天就全都埋了吧。” “是。” 她身后的侍卫回应道。 “也不知道老头子找那个煞星进村子图啥。”张飞鸢一边戴着手套,一边吐槽似地说道。“把一能吞了阴气的鬼修放村子里到处跑,他这点秘密能藏的住才怪呢。” 煞星?是指白忘冬? 张月英内心默默道,然后在尽量不被张飞鸢发现的情况下,小心翼翼注视着张飞鸢的一举一动。 张飞鸢戴好手套,像是特别无奈地叹了口气。 然后就伸出手一把盖在了那具尸体的脸上,她五指用力一抓,身上灵力涌动。 哗啦。 下一秒,让张月英瞳孔紧缩的一幕发生了。 黑色的粘稠液体从那尸体的耳朵当中飞快涌出,朝着张飞鸢的手掌之上汇聚,张飞鸢目光淡漠的看着那黑色液体,松开手,用力一捏,那些黑色液体就瞬间流入到了她的掌心当中。 片刻,张飞鸢张开手掌,那掌心当中静静停留着一条拇指大小的虫子。 “嗯,长得没啥问题,还算不错。” 张飞鸢在这虫子身上扫视几眼,然后随手朝着旁边扔了过去。 旁边那两个侍卫早有准备似的连忙将一个小瓶子给递了上来,一个人接虫子,一个人装瓶子。 很快,那小虫子就被装到了一个瓷瓶当中。 张月英看着这一幕,虽然脑子懵懵的,不知道张飞鸢这是在做什么,但她潜意识里还是觉得这画面有些诡异。 在将这个虫子给装好以后,张飞鸢没有停下,而是连续掀开了其他几个尸体的白布,如法炮制般将一个又一个虫子给装进了瓶子当中。 这些虫子的样式除了肥瘦之外一模一样。 眼见着张飞鸢的位置距离她越来越近,张月英紧张了起来。 她体内灵力翻涌,身体紧绷,已经准备好了要在最后关头强冲出去了。 如果被发现目睹了这样的画面,张月英不觉得自己还能够完好无损地待在村子当中,她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在影蚕丝斗篷遮住脸的情况下,趁着张飞鸢看不清她到底是谁,然后迅速离开。 出去之后,再静观其变。 要是真的逃不过,那她也得保全住自己的父母。 “诶?这只倒是有点意思啊。” 此时此刻,张飞鸢和张月英之间只有一个人的距离。 “居然咬出双生蛊来了,啧啧,见到这个,老头子估计都得开心一阵,他开心了,老娘就不爽。” 张飞鸢从地上站起身来,随手将那个“双生蛊”给扔给手下。 然后舒展身体,展露着自己那火辣的身材。 “啊啊啊,累了累了累了,我到底为啥要在这里做这种事啊,小十七就不能快点长大吗?她长大了,老娘就能省点心了。” 张飞鸢语气特别不满地放下手臂,旁边的手下连忙赔笑道:“副统领,没几个了,我们……” “你是听不懂老娘的话吗?” 张飞鸢侧过头,她的目光并没有特别的冰冷,只是轻轻朝着说话那人瞥了一眼。 一瞬间,那人连忙合上嘴,身体绷直,低头一言不发。 “我累了,今晚就到这儿吧。” 张飞鸢转过身,淡淡说道。 “把那双生蛊洗好给我送到住所,我得先玩两天再给老头子送去。” “是。” 之前没说话那人连忙恭敬开口。 他紧随其后跟着张飞鸢朝着外面走去,从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别的话。 而之前那个被张飞鸢看了一眼的手下,见到张飞鸢转身就走,二话不说给了自己嘴巴一巴掌。 他咋就管不住自己这张嘴呢? 就不能和那闷葫芦学学,别乱说话吗? 真是的。 一边懊恼,他一边连忙转身朝着张飞鸢跟了过去。 完全没有发现,距离他两三步的位置,有一个松了口气的活人躺在死人的床上。 眼见张飞鸢离开,张月英真的是重重松了口气。 太惊险了。 虽然她往常确实难以招架张飞鸢那任性的性格,但今天晚上还真的是要感谢她能这么任性了。 “明日得去瞧瞧太平经的巫蛊篇了。” 听到停尸房的门关上,张月英连忙掀开白布站了起来。 重新把这些都盖好。 张月英来到门前,感应着各个侍卫所在的位置。 很好,没有变化。 那么直接原路离开,动作快些,应该不会被发现。 距离两刻钟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大半的时间,要是不能在两分钟内离开这里,那么她估计就真的出不去了。 不过,还好。 之后离开停尸房的过程异常顺利。 张月英顺着来时候的路很快就离开了停尸房。 等到她重新回到自己小院的时候,正好过了两刻钟的时间。 推开房间的门,张月英摘下头上的兜帽。 可还没等她把影蚕丝斗篷脱下重新放回到衣柜当中,一股极为强烈的不安就冲上了她的心头。 “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去和死人躺着,小月英啊,你可真调皮。” 调笑的声音响起。 张月英身体瞬间僵硬。 她一点一点慢慢回过头。 月光透过窗户映射在她的床上,在那里,有着一道曼妙的身影翘腿而坐。 似笑非笑。 第133章 糊涂人 “你可真调皮啊。” 调笑的声音在张月英身后响起,张月英动作僵硬地回过头,张飞鸢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瞬间映入她的眼帘。 在月光的照射下,张飞鸢的俏脸一半阴一半明,看起来极为神秘。 张月英身体瞬间绷紧,她目光直直与张飞鸢对视在一起,下意识吞咽着口水,额头之上,已经有汗珠滴了下来。 这一刻,所有的借口都会变得苍白无力。 所以,她一言不发,等待着张飞鸢的判决。 气海当中灵力已经做好了强行催动的准备,在她背在身后的手中,也已经捏住丹药,准备在第一时间扔进口中。 她张月英,从来都不是个会束手就擒的人。 “长大了以后真不可爱。” 张飞鸢盯着张月英看了一会儿以后,突然翻了个白眼。 “还是小时候好啊,小时候会追着要糖,不给你你就哭,现在连糖都不要了,还得让我追着喂。” 听到这话,张月英眼中闪过一丝波动,但戒备的姿态却没有半点放松。 谁知道这话是不是为了麻痹她说的呢。 “要想抓你,之前在停尸房就抓了,用得着特地跑到你家里来吗?” 张飞鸢放下腿,从床上站起身来,张开手臂。 “要不然我一直保持住这个动作,这样你总不会怕了吧?” 看到他这副姿态,张月英犹豫了一下,身体稍稍放松,将藏在背后的手给收了回来。 “有破绽!” 可还没等她彻底放下手,张飞鸢的身影突然就消失在了她的眼前,张月英目光微颤,下一秒,张飞鸢出现在她的身边,一把抓住了张月英的手腕,张飞鸢刚想要反击,就感觉双肩之上仿佛有着一股极其沉重的压力直接压了上来。 嘭。 张月英肩膀一沉,上半身压下,张飞鸢手掌用力,一把把她的手臂提起。 “哦,是这药啊,还好还好,这药没啥太大的副作用。” 张飞鸢的声音轻快响起来。 紧接着,张月英就感觉她肩上的压力消失不见了,张飞鸢也松开了她的手,她缓缓直起身,默默将手里的丹药给收了起来。 “怎么不说话?” 张飞鸢两只手抓在了她的脸上,用力捏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会问我好多问题呢?” “我问了你会说吗?” 张月英没有反抗,任由她捏着脸,然后冷冷说道。 “不会。”张飞鸢很直接地回答道。“但我会给你来自长辈的提醒,忘了今天晚上看到的所有事,要不然的话,我是真打不过那老头子,你也不想见到你最爱最爱的鸢姨为了保护你香消玉殒吧。” 说完这句话,张飞鸢叹了口气,放开了张月英的脸。 “小十一啊,咱村子里的秘密加起来多的吓人,有的时候,什么也不知道对你来说反而才是最好,听鸢姨的,当一个糊涂人,别去当明白鬼。” 说完这句话,张飞鸢没有再继续说什么,她直接拍了拍张月英的肩膀,与之擦肩而过。 “可……” 张月英皱眉,转身想要再说些什么,但她刚一转身,张飞鸢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她的房间当中,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张月英紧紧攥着拳头。 “可,我已经看到了啊。” 既已眼中得见,心中又岂可澄明。 但…… “我明白了。” 心中挣扎数秒,张月英松开了那被指甲嵌入,滴落着血珠的手掌。 张飞鸢说得对。 这事…… 她好像真的无能为力。 即便她可以悍不畏死,但她不能不在乎在村子里生活的爹娘,亲人。 “呵。” 苦笑一声。 她脱下了身上的斗篷。 这一夜,就当成是一场噩梦好了,梦醒了,也就算是过去了。 “无能之辈……” …… 京城,北镇抚司处。 那一鸽一隼同时抵达北镇抚司衙门的时候,正是罗睺即将下班的时候。 那信鸽直接大咧咧地从窗户跳进了罗睺办公的那间屋子当中,踩在墨砚上面,蹦跳两下把那沾染着墨水的小爪子印在了罗睺桌子上的那张素纸之上。 罗睺提着点心刚一进来,就见到了那趴在桌子上,一脸惬意的灰白色鸽子,然后,他转头看向了那满是墨水爪印,就差一个结尾的奏章,当下有些沉默。 不知道为啥,他突然有些想吃烤鸽子了。 “镇抚使大人,衙门上空有只雷隼盘旋,已被我们擒下,似是帮白百户送信而来。” 几乎同一时间,一道声音在罗睺背后紧随其后的响起。 “我知道了,给我送来吧。” 罗睺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有点头疼地说道。 然后就提着点心,来到了桌前,将点心放在桌子上,无奈地看向了那就差一个结尾就能写完,但现如今十有八九得重写的奏章。 烦,超烦。 他为啥不坚持坚持写完了以后再去觅食呢? 就这么管不住自己这张嘴吗? 唉~ “跟那狗东西出去了几天,可是学了个坏。” 罗睺伸手将那鸽子给抱起来,竟是舍不得责骂。 别看这鸽子被白忘冬取名叫“小小灰”,但实际上吧,严格说起来,这鸽子其实是罗睺自己养的鸽子,专门用来和罗睺直接联系。 这样的鸽子在罗睺的鸽巢里并不是唯一,他养了十多只,可每一只都是罗睺亲手养大的,说是儿子有点过分,但确实是与他感情深厚。 那鸽子被罗睺揽在怀里,头轻轻蹭了蹭罗睺的胸膛,亲昵之感一下子就显现出来了。 虽然和白忘冬也不算是疏离,但这么一看,亲密高低,十分明显。 罗睺摸了摸它的头,然后从它脚上将那密信给取了下来,缓缓打开。 “今夜无事,勾栏听曲……” 罗睺眉头微挑,独眼里面闪过一丝怪异。 这小子是不是忘了,官员不得狎妓,虽然这事朝廷管的不严吧,可要是真死抠起来,这东西就是罪证。 啧啧,小辫子。 这封信还和之前那几封一样,无厘头的很。 但罗睺刚才听到,有一只雷隼也来送信了,那这就有点不一样了。 看来,总算是送了点有用的东西回来了。 不多时,那雷隼送来的信就被下属送到了罗睺的手中,罗睺展开这信,大致扫了几眼。 然后…… 嘶—— 好怪,再看一眼。 嘶—— 更怪了…… 第134章 人才培养计划 情书? 好怪,再瞧一眼。 给夜流霜的? 嘶—— 那更怪了。 不过虽然内容怪,但罗睺一眼看去,还是从这两封信中找到了一丢丢不对劲的地方。 倒不是说这点不对劲很明显,只不过是因为罗睺对这比较敏感,而且,一般人还真的发现不了这信里到底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将那两封信分别展开,罗睺来到了桌前,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来一个卷宗缓缓展开。 里面是白忘冬处理吞金兽盗窃案的详细经过,里面的每一个字都是白忘冬亲自书写出来的。 将这份卷宗放到一边,然后再将那两封信同样放到一边。 你可以明显的感觉到,这两封信里的大部分字迹和那卷宗都有些许的偏差。 而那一丢丢的偏差,一般人肯定看不出来,除非是对白忘冬原有字迹特别敏感的人。 例如,大明的某个特务头子,白忘冬的直属老大,并且这位老大前不久才刚看了一封长的要死的述职报告。 两封信,第一封。 “今夜无事,勾栏听曲,乱我心丝,啊,想你想你。” 要不是之前已经寄回来好几封内容差不多的信件,让罗睺多少适应了一点,他真的会忍不住把这玩意给撕掉的。 强忍着心里面的不适,罗睺将字迹有问题的字都给标了出来。 第一封里面有问题的字是“今”、“事”、“勾”、“乱”。 第二封。 “入秋,情难自控,特写此信,顺德府白忘冬送,锦衣卫百户夜流霜收,太平经之事,已有眉目,兹事体大,数月未回,望君勿忧,思君盼君,归心似箭,夙夜难寐,来日方长,愿与君结草衔环,长相厮守。” 里面字迹有问题的字分别是“难”、“控”、“顺德府”、“卫”、“太平”、“已”、“兹事体大”、“夙”、“来”、“愿”、“结”。 将这些提取出来的字打乱顺序再一一排列。 然后,就能得出这样的一句话。 “今顺德事,已难控,太平乱,卫府勾结,兹事体大,速来援。” 罗睺沉默地看着这句排列了半天才组合起来的话,然后转过头去瞅了一眼夜色,最终幽幽一叹。 这个时间点去面圣…… 他严重怀疑白忘冬是故意的。 “唉~” 叹了口气,罗睺从桌子上站起,随手拿了一块放置在旁边的点心,然后直接朝着外面大步而去。 “快去快回,快点解决。” 等处理完这件事,他还有个奏章要补呢。 真的是,一个个的不安分待着,为什么总要有人想谋反呢? 这下,又得杀不少人了。 好烦。 …… 某个被白忘冬忘了名字的村落。 白忘冬一大早从问情处起来,就朝着这边赶过来了。 绣春刀啊绣春刀,他的绣春刀还没取回来呢。 当时花婆婆说至少要十天的时间,现在过了有八天,也到了快要修好的时候了,剩下的两天他就在村子里面泡着好了。 等刀一修好,他就能拿到手,然后一回张家村,这不皆大欢喜吗? 什么?你说他完不成张五牛交给他的考验怎么办? 呵。 “狗屁的考验。” 白忘冬翻着白眼,躺在躺椅上,瞅着手里的血骨纹,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考验啥的纯属多余。 难不成他不能让张五牛满意了张五牛就不让他回张家村了? 开玩笑,现在谁才是被需要的那个,没有搞清楚吗? 还秘法。 就白忘冬听了张五牛那说辞,他十个心眼里有十一个都在和他说那老头不安好心,要是真的按照张五牛的剧本走,那他就是纯纯浪费时间。 这三天的时间,白忘冬估摸着这是老头要整什么大动作了,为了让他不捣乱,这才把他踢出张家村的,等到了三天之后,估计就是“老头为什么会这么爱他”这个问题的答案揭晓的时刻了。 啧啧。 好激动,好激动。 倒计时三十六个小时,大奖揭秘。 “白哥哥每次来这里都看这本书,这本书很好看吗?” 能在这村子里这么毫不陌生地叫出“白哥哥”的人,白忘冬用屁股想也就那一个。 “不好看,未成年人禁止浏览。” 白忘冬第一时间回应说道。 “不好看你还看?” “那不一样。”白忘冬面不改色地说道。“这是在满足生理需求,看不到的话,我心里会痒,一晚上都会睡不好觉的。” “这么严重!”花小舟一惊,聪明的小脑瓜里闪过了一波又一波的不可思议。 她总觉得这是白忘冬在吓唬她。 “你还没到要卷的年纪,无忧无虑地长大吧孩子。” 白忘冬淡淡说道,但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花小舟一眼。 花小舟鼓鼓脸,有点不开心,但常年接受的教育告诉她,吵到别人看书本身就是自己的错,就算是再不开心也不能发作。 所以,她蹲在了一旁,一个人生着闷气。 白忘冬听着耳边那气呼呼的声音,眉头一挑,转过头去,结果被狠狠吓了一跳。 “嘶——你这是……和后山的狗熊打了一架?” “后山有熊吗?” 花小舟微微一愣,旋即才反应过来白忘冬这是在说什么。 她眸子当中水光一闪,抱着肩膀,把头撇到了一边:“我摔倒了。” “哇,那你这跤摔得可真够吓人的。” 白忘冬侧过身子,撑着脑袋饶有兴趣地看着鼻青脸肿的花小舟,嘴角微挑。 “和谁打的架?” “……” “呦,不说啊,看来打你的人还不少。” 白忘冬想了想村子里老聚在一起玩的小东西们,然后开口说道。 “我猜啊,围你的人有五六个,动手的呢最多就三个,两男一女,是吧?” 听到他这话,花小舟把头掉了回来,一脸惊奇地看着他:“你怎么猜到的?” “用屁股猜到的。” 白忘冬轻笑一声。 “还手了吗?” “没有。”花小舟摇摇头。“娘说了,打人不对。” “打人不对……” 白忘冬差点没被这句话给噎过去。 他一个法治社会下长大的五好青年居然被一个仙武世界的人给提醒打人不对了。 淦,这世界画风不应该是杀人如麻的吗?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现错误了。 “所以你就一直挨打?” “……嗯。” “还‘嗯’,你就不怕他们把你给打坏?” “二胖他们下手不会那么重的,前两次的伤很快就好了。” “卧槽,居然还是群惯犯。” “你家里人从来都不管这件事吗?” “……” 这个沉默就很微妙。 管还是没管呢? 就凭白忘冬和花家夫妇这么一小段时间的接触来看,大概是管了,但是没管到底。 大人只能找大人,但大人有没有落实到自己的孩子身上,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至于为什么被打的人总是花小舟,其实原因就和白忘冬之前注意到的那点差不多,花小舟和那群孩子实在是有些格格不入。 她聪明,但不通世故,外加性格上有些小孤僻,很容易就会被人孤立的,再加上,这世界本身就是一个由暴力成为主基调的世界,这种事情着实司空见惯,若是没有朝廷律法限制,那么今时今日,可能就不单单只是鼻青脸肿这么简单了。 不过……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白忘冬盘着腿坐在躺椅上,嘴角微微勾起。 “很久很久以后,有那么一个聪明善良人美心善的女孩,我们姑且叫她小白。” 这话里槽点不少,但此时的花小舟却直起腰来,认真听了起来。 “她呢,和一群女孩子在一起学画画,画画哦,五彩斑斓的那种,她的画技比那群一起学习的女孩子们都要出色,因为这个,她也受到了周围人的孤立,而在这个地方,有一个女孩子,性格特别特别的强势,我们姑且叫她小强,每次小白画画的时候,她都会跳出来干扰,不是给画上加上一笔,就是用刀子戳个口子。” “小强好坏。” “坏吧?”白忘冬笑了笑。“可她做的事情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就算是教画画的夫子斥责几句,那也是不痛不痒的,所以小白从来不反抗,每一次都是一笑而过,纯纯一受气包。。” “……” 花小舟咬咬唇。 这不就是她吗? “所以呢,日子一天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小强呢,日常会去小白那里打卡,小白呢,整天也不知道反抗,终于有一天,发生了一件大事。” 花小舟抬起头来看向他。 她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白忘冬眼睛亮亮得:“小白用来参加比赛的作品被人用刀给划破了,那比赛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代表整个集体,那作品是小白画了好长时间才画出来的心血,她画好以后就放在了她们一起画画的地方,结果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是小强干的。” 花小舟一脸不满地说道,可刚说了一半,花小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然后眼眸一亮,试探的问道。 “不对,不会是……小白?” “嗯哼。” 白忘冬挑挑眉。 “最后的结果是小强被赶出了她们这个地方,欺负小白的人也不在了。和你猜的一样,那作品确实是被小白自己毁掉的。” “可这样冤枉别人……娘说,也不是好事。” 花小舟弱弱地说道,生怕白忘冬再用看“智障”的眼神看她,但谁知道…… “我有说小白冤枉别人了吗?”白忘冬哂然一笑。“这件事从头到尾,夫子们都知道是小白自己毁掉的作品,小白从来就没有说这是小强毁掉的啊。” “那为什么……” 花小舟不解地问道。 “会示弱,才会被人怜悯。价值高,才会被人保护。” 白忘冬摇晃着脑袋。 “小白用很长时间打造出了一个蛮横者和弱小者的对立形象,然后又在更强者最需要她的时候选择了情绪上的爆发,会哭的孩子不一定会有糖吃,但在最有价值的时候哭出来,一定会有人跑去安慰。” “小强,就是那个用来安慰她的玩具。” “所以,白哥哥你的意思是说,让我和小白学习。”花小舟若有所思地说道。“这样,我爹娘,不,村子里的叔叔们就会惩罚二胖他们了是吗?” “不。” 白忘冬眉头一挑。 “没让你和她学。” “?” “小白后来和我说她后悔了,她说她当初为啥要用那么麻烦,那么费时间的方式去解决这事,多省点精力去画画难道不好吗?” “哈?” “我的意思是,解决暴力的方式不是以暴制暴。” 白忘冬冷笑一声。 “是要让那施暴者再也没办法在你面前说话才是最好的方式,从你面前赶走他,要不就让他一见到你就绕道走,再或者,直接让他闭嘴也行。” “小白的事情就是个反面例子,你瞧,她浪费了那么多时间达成的结果和最直接的方法达成的结果没什么两样,有那时间,你多看看书,难道不好吗?” “……” 花小舟大为震撼。 她现在脑子有点懵懵的,她觉得白忘冬这话有问题,但又觉得这话有道理,让她一时间根本说不出半点反驳的话。 “当然,现在的你做不到这一点。” 白忘冬拍了拍她的头。 “让你奶奶教你修行,总有一天你会做到的。” “可奶奶说了,不会教我修行的。”花小舟摇摇头。“连我爹爹她都没有教,奶奶说我们家能守得住打铁的技艺就行了,修行是祸害。” “花婆婆居然还说过这话?” 白忘冬微微一愣,倒是没有想到那么一个古板的老太太居然会觉得修行是祸害,这可是逆着修行界的主流思想走的。 有点意思。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脸纠结的花小舟眼睛猛地一亮,她一把拉住白忘冬的手:“要不然白哥哥你教我吧。” “哒咩。” 白忘冬挣脱她的小手,然后比了个叉。 “这么浪费时间的事情我才不做嘞。” 想想就觉得麻烦。 “可这个建议是你提的,你得负责到底,爹爹说这个叫做责任。” 花小舟一脸认真的说道。 哇塞,小小年纪居然还学会了道德绑架,你小子,前途无亮啊。 “关我吊事。” 白忘冬翘着腿,一脸无所谓地说道。 “老子不想干就是不干。” “那……”花小舟苦思冥想着要怎么样才能让白忘冬松口。 白忘冬突然眼睛一眯,想到了什么,他扭过头来,看向花小舟:“要不然这样,你学着做青果酿吧。” “青果酿?” “一种超好喝的果汁。” 白忘冬手舞足蹈的比划着。 “它那味道,就像是火星撞太阳一样,不对,应该是南极撞北极,也不对,我想想啊,就是那种,那种……特别厉害的滋味,甜甜的,涩涩的,酸酸的,反正就是用青灵果做的超好喝的东西就是了。” “青灵果?” 又是一个听不懂的词汇。 “青色的灵果。” 这玩意说是灵果,实际上没啥卵用,也不咋值钱,要不然一壶青果酿卖的也没有那么便宜。 总之…… 白忘冬嘴角微翘,眼睛亮起。 “你要是有一天真能做出来青果酿,我保准带你往上飞。” 管她能不能做出来,白忘冬这叫从小培养人才,要是真的能研究出来,那白忘冬就不用眼巴巴守着京城那一家卖青果酿的铺子了。 当然,这是说花小舟能坚持下来的情况下。 要是坚持不下来也没啥,正好也不用白忘冬多费口舌了,这年头说话多了废嗓子。 “那,拉勾。” 花小舟一脸认真地说道。 “拉勾。” 白忘冬小拇指和她勾在一起。 “白哥哥不会突然跑掉吧?” 聪明的花小姐警惕地问道。 “嗨。” 白忘冬伸手指了指花家的方向。 “我牛还在那儿呢,我离开顺德府前肯定得坐着牛走,要是那个时候我来了,你后悔了,那对不起,我们就此说拜拜,ok?” “欧kei?” “就是行不行的意思。” “行!” 花小舟斗志昂扬。 “我肯定能做出来的。” 啧啧。 加油,加油。 要是真能搞出来,别说让白忘冬教她修行了,就是手把手带着她冲天境都行。 哦,聪明的孩子啊,请将你的聪明才智献给我的口舌之欲吧,你的一生都将为了青果酿而活。 桀桀桀。 白忘冬没忍住,叉腰大笑。 未来已经掌控在他的手里了。 打倒京城百香铺计划的第一步,培养未来人才,正式启航。 我们的目标是,突破百香铺封锁,将青果酿的铺子开在大明每一个角落,实现青果酿完全自由。 这样一来,出差的时候,就再也不用担心会喝不到好喝的青果酿了。 “啊~” 白忘冬盘腿坐在躺椅上,看着天上漂浮着的白云,瘪了瘪嘴。 “好无聊啊。” 离开张家村的第一天,想它想它想它。 第135章 回村 白忘冬已经整整两天没有见到过花小舟了,这丫头貌似是真的把他的话当成了一回事,专心研究起青果酿的制作了。 不过白忘冬也不指望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能研究出什么东西,人才嘛,就是要从小往她心里种下一颗种子,给她时间,让这种子生根发芽,等到它结出果实,那中间的时间要等很久很久的。 反正白忘冬在这种事情上特别有耐心,等就等呗。 “白大人,请试刀。” 听到里面那老婆婆传来的声音,白忘冬从门框上直起腰来,一个精壮汉子单手持刀,拿着白忘冬熟悉的那把绣春刀递了过来。 白忘冬从他手中接住刀,用力握了两下。 手感不错。 “大人之前说,想要刀身更轻盈更锋利一些,所以老婆子往刀里加了些许空灵铁和锐金石,您觉得用起来如何?” “很棒。” 白忘冬看着手中的刀,那寒光凛冽的刀锋看上去就让人心旷神怡。 他手掌滑过腰间白玉,一个钱袋出现在他的手里,被他直接抛给了一旁站着沉默不语的汉子,那汉子手忙脚乱地接住。 “辛苦了。” 白忘冬将刀收进刀鞘,然后放回到了腰间白玉当中。 “这钱就当是报酬了。” “大人,千户所会支付这笔费用的。” 那汉子闷声开口,将那钱袋朝着白忘冬递了回来。 “拿着吧。” 白忘冬笑着摇摇头,伸手拒绝汉子把那钱袋给还回来。 “千户所那边……呵,这钱还是我自己付好了。” 倒不是他不想走公账,只是他不确定这笔钱千户所还能不能给了,眼瞅着顺德府锦衣卫就要起事了,要是没来得及给钱就起事,白忘冬可不觉得蔺楠会在事发之后还会给他填上这笔钱。 白忘冬不喜欢欠人东西,白嫖也要白嫖的有道理才行,骗别人的辛苦费,这事白忘冬做不出来。 “要是蔺冉冉把钱带来了,那你们把这钱给她就行了。” 白忘冬转过身,朝着花婆婆和她儿子摆了摆手。 “这些天多谢各位款待,我还有公务在身,就先行离开了。” 一边说着一边离开,那汉子直愣愣地看着白忘冬离开这里,然后转头看向了坐在铺子最深处的那个老婆婆,目光中带着询问。 “留下吧。” 老婆婆目露精光,似乎想到了什么。 她摇摇头:“下次蔺百户来得时候转交给她就是了。” “好。” 听到他娘这么说了,汉子也没矫情,把这钱袋放到一边,然后就朝着老婆婆走过去了。 他娘老了,这打铁的工作还是得他来。 …… 白忘冬本来还想和花小舟告个别的,可找了半天也没在村子里找到那小丫头的踪影。 还没等他更深入地找一找,他的视线就收了回来,转过头朝着村口的那几道略显熟悉的身影看了过去。 “呦,来啦?” “奉村长命,接白大人回村。” 张飞鹿这一次没来,来得人只有张飞鸢。 她巧笑嫣然地看着站在村口处一脸无聊的白忘冬,开口说道。 “不是说不完成考验就没办法入你们张家村吗?” 白忘冬抱着肩膀,语气略微有些戏谑。 “我还以为你们这是要放我自由了呢?” “白大人说笑了,考验没过,说的是您没办法加入张家村,可无论到了什么时候,您都是我们张家村最尊贵的客人,我们必须得把您接回村子款待才行。” 听着张飞鸢的话,白忘冬眉梢微挑。 啧啧,这小词整的,一套一套的。 要他是个傻子说不准就信了,但很可惜,虽然他发量好的吓人,但他确实是绝顶的聪明,那老狐狸心里面打的是什么算盘,白忘冬一清二楚。 “我要是不和你们回去呢?” 白忘冬歪歪头,眯着眼睛看着张飞鸢。 他猜,下一句话一定是。 “不回去就不回去,我们跟着您也是一样的。” 很好,一个字都不差。 从张飞鹿没来,来得是张飞鸢这件事上来看,白忘冬就知道这只侍卫队是来干嘛的了。 他们的任务不是把他给带回张家村,而是看好他,让他不要脱离掉那老狐狸的视线。 变相软禁。 “算了。” 白忘冬突然展露出和善的笑容,笑得比那正午时分的太阳都要阳光。 “我还是跟你们回村子好了,在外面逛了三天,还是觉得咱们张家村比较好。” 张飞鸢脸色刚刚一松,就听到了白忘冬下一句话。 “毕竟,也不是哪个地方都能随便放火的不是。” 这句话一出,张飞鸢能感觉到她身后跟着的侍卫里有不少人的目光都变得锐利了起来,被这一道道锐利到想要杀人的视线盯着,白忘冬仍旧保持着那副贼阳光的笑容,就像是被万众瞩目一样。 张飞鸢眼皮一跳:“那……我们走吧?” “走呗。” 白忘冬耸耸肩,迈出脚步,朝着张飞鸢的方向走了过去,和张飞鸢擦肩而过,直接大步朝着最前方走去。 张飞鸢转过身,脸上表情不骄不躁,看起来和之前那副暴躁女的样子完全不同。 这还是白忘冬第一次见到独立出来执行任务的张飞鸢,没有张飞鹿在身边,张飞鸢带给白忘冬的危险感瞬间飙升好几个档次。 她跟在白忘冬的身后,白忘冬就感觉如同有上万根针在一根根刺着一样他的后背一样。 如芒刺背谈不上,但确确实实有点隔应。 “张月英这些天怎么样?” 走在路上,白忘冬随口问道。 他好像记着他离开张家村之前还给这位张小姐留了份作业来着,也不知道完成了没有。 “她很好,就不劳您挂心了。” 张飞鸢走到白忘冬的身边,脸上始终带着笑吟吟地表情。 “倒是您,眼睛可真够亮的,才来了不到一天就发现了张家村藏了那么多年的秘密。” “谁让你们村子里的鬼修都是废物呢?” 白忘冬淡笑一声。 “哦,或者说,该不会是你们让那些死人刻意避开那些修了鬼道篇的村民吧?” “太聪明是活不长的哦。” “我也没想着要长命百岁。”白忘冬嗤笑一声。“难道你们村长会让我长命百岁?” “死了的人最长命。” 张飞鸢脚步突然停下,白忘冬感觉到了那从一旁传来止不住的寒意,于是他也停下了脚步,侧过头朝着张飞鸢看去。 此时此刻,张飞鸢的脸上虽然还是那一副笑吟吟的模样,但那阴沉的表情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遮掩下来。 那是一张处处都在表现着杀意的脸。 “我啊,是不在意你把那烂村子烧成什么样的,你就算是把它全都烧掉,我也只会在一边拍手叫好。” 白忘冬老神在在地看着天上的浮云,一边听着她说话,嘴角微微一勾。 “但是”应该就要来了吧? “但是……” 很好,猜的很准。 “你要是敢把小十一给拖下水,那我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即便你们村长爱我爱到昏了头?” “不管老头子要留着你做什么,但在我这里,小十一就是底线。” “哦~” 白忘冬本来还在出神的眼神瞬间一亮,他转过头来,笑容暖意,但目光中却没有半点笑意。 “所以,我选择对张飞鹿……” 轰—— 渗人的灵力在这一刻猛地爆发,白忘冬看着张飞鸢身上暴雷汇聚,周身有着一股阴气在飞快盘旋。 这一刻,张飞鸢整个人杀意都不再有任何的保留。 白忘冬双眸当中鎏金色涌动,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扩张,火云纹瞬间爬上了他的双颊,庞大的鬼炁迅速攀升。 轰—— 两股骇人的气息就这样猛地撞在了一起。 周围的那些侍卫被那气息冲撞后的气浪给掀退数步,连忙运转灵力,抬起手臂抵抗着两者正在互相碾压的威压。 此时此刻,白忘冬和张飞鸢两人目光相对,互不相让。 但下一秒,张飞鸢目光微缩,黛眉狠狠皱起。 紧接着,她身上雷霆消散,汇聚起来的灵力骤然收拢。 白忘冬见此眼眸微眯,有点子不爽。 这兴致都已经被激起来了,你突然给搞这个,不上不下的是最让人难受的你不知道吗? “来啊。” 眼见着张飞鸢主动退让收回了气息,白忘冬没有半点偃旗息鼓的意思。 他一步迈出,无数的怨灵从他的脚下钻出,怨灵汇聚在他的小腿之上,白忘冬直接一记鞭腿朝着张飞鸢给抽了过去。 张飞鸢半点不虚,她同样抬起腿,朝着白忘冬的方向给踢了过去。 咚! 两人的小腿在半空当中直接撞在了一起,这一秒,鬼炁翻涌,阴气咆哮,雷电闪烁,火焰飞舞。 雷火将周围的一切都给掀翻。 那些跟着张飞鸢一起前来的侍卫们连忙后撤,让开这片战场。 所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这是用血验证出来的道理。 一腿过后,白忘冬和张飞鸢两人同时退后几步。 张飞鸢两步,白忘冬三步。 从这个距离来看,是白忘冬输了。 但白忘冬的肉身力量比之张飞鸢来说毕竟差了一截,只差一步,这已经算得上是一个意外了。 白忘冬虽然被轰退多了一步,但眼中的兴致却没有半点的退意,反而他周身燃烧的火焰更加浓郁了。 没有半点迟疑,白忘冬双手当中火焰涌动。 拍手,分掌。 噗—— 那拳头大小的赤红色厉火在他双掌当中猛地燃烧。 鬼术.燃魂火。 将那火苗轻轻推出,汹涌磅礴的赤红色火海猛地燃起,朝着张飞鸢的方向盖了过去。 张飞鸢冷哼一声,她一步迈出,周身雷霆炸响,狂暴的雷龙瞬间成型,咆哮者将张飞鸢整个人都给笼罩在内。 轰隆隆隆隆隆—— 火海同雷龙撞击,红衣鬼影猛地冲出,抓在了那雷龙的身上。 雷龙疯狂挣扎,朝着它身上撕咬。 片刻之间,两者就变得残破不堪。 紧接着,张飞鸢做出一个挽弓的姿势,一根雷箭飞快汇聚成型,从这根雷箭当中,能够感觉到有着一股极为暴烈的气息在以一个疯了一般的速度猛地攀升。 嗖—— 没有蓄力,没有迟疑。 雷箭搭弦的一刹那,这箭矢就直接穿云射出,撕裂面前的空气和火焰直接冲向了白忘冬的方向。 雷箭毫不意外地刺穿了白忘冬整个身体。 但雷箭穿身而过却没有留下半点伤痕。 残影! 张飞鸢瞳孔微缩,猛然反应过来,第一时间转身朝着身后看去。 “为什么就一定是在身后呢?” 就在这个时候,白忘冬那平淡的声音突然在张飞鸢耳中炸响。 张飞鸢头顶,一道身影飞速浮现,双手当中一手一根火焰长矛,白忘冬可不会舞枪,自然没办法用着两根长矛耍出什么花样。 但是……这玩意最实在的用法,不应该是这样的才对吗? 白忘冬踩在张飞鸢的肩膀之上,蹲下身子猛地一蹬。 张飞鸢的身体极速朝着下面倒去,同一时间,白忘冬双手握紧长矛,直接下手一扎,目标明确至极,就是张飞鸢的双肩。 “冰糖葫芦!” 但…… 嘭! 火焰长矛在张飞鸢的身上爆开,却没有造成任何的伤口,长矛在一瞬消散,那张飞鸢的身上,一层雷铠极速成型。 雷罡? 罡气? 呵。 这不是正好用来试刀吗? 动作没有半点停顿,白忘冬直接一手滑上了腰间白玉,然后那柄寒光泠泠的绣春刀猛地出鞘。 仙术.斩灵刀。 刀光闪动,那锋利的刀气瞬间而成。 可就在白忘冬这一刀即将斩下的那一刻,一只手掌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白忘冬眼睛微眯,朝着旁边看去。 紧接着,之前的一个侍卫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身边,抓住了他。 那侍卫身上已经被气浪割出了无数伤口,可他的眼神却没有半点的波动,平静的吓人。 这眼神,白忘冬老熟了。 “呀,中午好啊。” 白忘冬手臂翻转,刀锋瞬间斩下了那侍卫的胳膊,然后整个人身体扭转几步,和张飞鸢拉开了距离。 张飞鸢身子柔韧性极好,整个人直起身子,不爽地揉了下自己的脖子。 “老头子,你别多管闲事。” 她还没认真打起来呢,这才刚有点上头。 那侍卫没有看她,只是上前几步,看着白忘冬:“我在村子等你。” 然后…… 嘭! 说完这句话的侍卫身体猛地炸开,血肉四溅。 白忘冬冷清一笑,什么也没说,直接收刀,然后转身而去。 张飞鸢冷哼一声,也没说什么,只是招了招手:“把尸体处理了。” 说完这句话以后,她身体直接化为一道流光,朝着白忘冬追了过去。 这片猛烈的战场,飒然平歇。 第136章 阴蛊符 还是那个熟悉的地方,也还是那张熟悉的老脸。 白忘冬坐在蒲团上面,和面前端坐在屋子里的张五牛面对面。 “呦,这三天过的怎么样?” 他亲昵地和张五牛打着招呼,就像是在和一个多年不见的老友在交谈。 “还算不错。” 张五牛淡淡道。 “你能回来,我很高兴。” “这话说的gay里gay气的,不知道的人听了还真的以为你爱我爱的发狂呢。” 白忘冬撇了下头,然后伸出手招了招。 “东西呢?给我吧。” “你指什么?” “还装。”白忘冬翻了个白眼。“秘籍啊,能让我拳打天师,脚踢罗睺,称霸修行界的绝世秘籍,不是说好了,我再回来就要教给我的吗?” “那是指……” “千万别和我说你那发神经一样的考验。” 白忘冬放下手,歪着头看向他。 “想送我礼物就直接给我就行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不用整那套虚的。” “我们之间的关系?” 张五牛微微一笑。 “我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会互相掏心掏肺的关系啊。” 白忘冬眯着眼,轻笑道。 “这关系还不亲近?” “看来你是觉得我们一定会是敌对的关系喽。” “不然呢?”白忘冬挑眉。“我代表的是爱与正义。” 张五牛看着一脸随意,漫不经心说出这些话的白忘冬,沉默许久,然后手掌一翻,一个卷轴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的手里。 “既然是敌对,那你还敢修炼我给的东西?” “老头,你为什么总这么多问题啊,简直烦的要命。”白忘冬不耐烦地从蒲团上爬起,然后一路快爬爬到了张五牛的面前,从地上站起,然后撩开屋子的纱帘,一屁股坐到了张五牛的身边。 张五牛注视着他拍着身上的灰,眼皮微微一跳,但是什么也没说,只是举着那卷轴,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那眼眸深邃如同黑洞,光是让人看上一眼就会陷着走不出来。 白忘冬看着衣袍上没了尘土,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斜着眼瞥了他一眼,一把从他手里把那卷轴给夺了过来。 白忘冬先是看了一眼这卷轴的空白封面,然后没有半点迟疑,就把它给直接展开了。 哇塞诶~ 这内容,晦涩难懂到根本不像是人能写出来的东西。 人能写出来这种玩意啊?能写出这玩意那还是人吗? 杂,太杂了。 乱,太乱了。 麻烦,那也是真的麻烦。 在修行界里有一条铁律,那就是越看不懂的仙法,它品质就越高,可以这么说,除了那部太平经以外,这卷轴里记载的仙法就是白忘冬来到这世界看到过最复杂的仙法。 换句话说,这是个大宝贝。 他应该是捡了一个超大的便宜才是。 “让我看看啊。” 白忘冬身子后靠,直接躺了下来,丝毫没有顾及在他旁边有着一个高龄老头。 “一半阴气一半鬼,还是老一套的流程,这是直接从太平经上抄的作业吧,嗯~把阴气提炼成蛊虫?设定母虫和子虫,间接控制阴灵的活动?巫蛊之术还能这么用的吗?活久见了。” 白忘冬揉了揉头发,吊着眼睛想了想。 “所以那条阴龙脉除了能辅助村子里的人修行,更多的还能够用来大规模地制造这样的阴灵,哦,怪不得,怪不得张角会将那条阴龙脉给封印而不是灭杀。” 白忘冬猜测,当时的张角根本就没想着用这条阴龙脉滋养后辈,毕竟阴龙脉可不算是什么好东西,用这样的恶物滋养后人,这得是有多大仇多大怨啊。 所以,白忘冬想,张角留下这条阴龙脉是不是本身就是为了大规模的制造这样的阴灵,史书上记载,张角率领黄巾军起义的时候,手中是有一支百万阴军的,能同时控制百万阴灵,其实最高效的办法还是通过这样的阴蛊虫。 白忘冬不知道以张角神魂蕴含的精神力能不能直接掌控百万阴灵,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绝对不会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掌控阴灵身上。 要不然的话,他也不可能成为那般全才。 百万阴灵是很强,但张角本身,更强。 将这卷轴上的最后一个字看完,白忘冬长出一口气。 总结一下,这真的是一部牛逼到家的仙术。 就这第一遍看下来,白忘冬就从这里面找到了不少太平经各个篇章的影子。 能将这仙法创造出来的人,绝对是已经把太平经给研究的明明白白了。 “现在,你还敢修炼吗?” 眼见白忘冬看完了全篇,张五牛蓦地开口问道,差点被把白忘冬吓了个激灵。 他都忘了,自己旁边还有个老登在呢。 “有什么不敢的。” 白忘冬淡淡一笑,他抬起眼眸,戏谑看向张五牛。 “我要是说不修炼的话,你岂不是会很不放心?都到了这一步了,咱俩也谁都别演谁了,前面做了那么多,又是让我看太平经,又是说想让我加入张家村,所有的所有到现在,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一步?” 白忘冬举了举那卷轴,接着说道。 “虽然我还没看出来这玩意里面有什么玄机,不过就算是用屁股想,这东西于我而言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按道理来说,我应该义正言辞地拒绝你,然后把这卷轴甩在你脸上,说一句‘我们之间不可能’,不过嘛……” 白忘冬用力一捏,那卷轴瞬间碎裂。 张五牛眼皮一跳,朝着白忘冬死死盯了过来。 白忘冬冷笑一声,身体前倾,来到了张五牛的面前。 “我这人啊,想搞明白的事情就一定要弄清楚,就算是跳了你的坑又怎么样?老子肯定能爬出来,这秘术,老子还修定了。” 他就是想要看看,张五牛对他百般容忍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仙法不能给他的答案,修炼仙法以后就能够浮出水面。 白忘冬双眸当中鎏金色腾出,两只眼睛金灿灿地和张五牛对视在一起,紧接着,他的身上一股股鬼炁升腾,下一秒,从地下冒出的一道道阴气开始朝着他身体当中不停地涌入。 张五牛冷眼旁观着这一幕,但眼中仍旧闪过了极为明显的一道震惊。 这才过了多长时间,白忘冬才只是在那卷轴上看了一眼,就已经能够掌握这阴蛊术的皮毛了吗?甚至于……张五牛还能看到有着一条若隐若现的蛊虫正在白忘冬的掌心当中缓缓浮现。 这就是天才吗? 还真是够吓人的。 不过…… 张五牛眼眸微闪,对于他而言,白忘冬现在表现的越出色,他只会越开心。 整个过程并没有用了多久,大概只是两三个呼吸的时间,白忘冬身上灵力收敛,那朝着他体内涌入的阴气瞬间消散。 下一秒,一只小黑虫就出现在了白忘冬的手中。 它额生双角,表情倨傲,看上去和某条大黑虫子根本没啥区别,只不过它的身形稍微迷你一些就是了。 “然后呢?” 白忘冬用双指揉捏着那条虫子,一脸好奇地看着它。 “我该吃了它还是直接掀开脑壳,然后放在脑子里?” 张五牛看着白忘冬,事到如今,他反而迟疑了。 因为白忘冬表现的实在是太主动了,他坚信白忘冬没办法想到他到底要做什么,可多多少少他也应该察觉到了他的“一片好心”。 这么主动,这是明明确确的反常。 所以,现场的气氛瞬间诡异了起来。 白忘冬抬着下巴,两眼发亮地看着张五牛,而张五牛那双如同黑洞般深邃的眼眸里却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片刻,张五牛双指并拢,手中灵力涌动。 他决定不想这么多了。 无论想再多,白忘冬都不可能对他的计划造成大的影响,再说了,只要这蛊虫入了他的身体,那么无论怎么样,白忘冬都不会再有翻盘的能力了。 “你的傲慢就是你的催命符。” 庞大的灵力瞬间爆发,这一刻,天空之上乌云一瞬聚拢。 然后,白忘冬就亲眼目睹着他手中的蛊虫顷刻间化为一股墨黑色的水流,开始在他周身盘旋,紧接着…… 咕噜噜。 白忘冬眼睁睁看着那墨黑色水流钻入自己的耳朵里面,只是眨眼之间,就全部消失不见。 那一秒,白忘冬突然就察觉到了一股极为膈应的气息似乎占据了他脑壳里的某个位置,围绕在他的神魂周围。 他脸色一白,身体稍稍摇晃,但很快就适应了下来。 白忘冬看着自己手臂上裹着的阴气,用力捏了捏。 这阴气瞬间化为一根根丝线,朝着周围蔓延了出去。 这就是阴蛊虫控制阴灵的方法,要是将这股阴气注入到半鬼灵当中,就能够让其变为阴灵,然后实现绝对控制。 当真是玄妙的很,其实这方面的内容十分的晦涩难懂,他之所以能学了一遍就会,这不单单是因为他在鬼修一道上面有着亿丢丢的天赋,更多的是因为他那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努力。 整个太平经他都看过一遍,这仙法与太平经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这一眼看去,里面的内容熟悉了少,这才能让白忘冬一遍就领悟了里面的奥义。 但现在的阴蛊术白忘冬只是学了一个皮毛,想要继续深修,还是得继续努力才行。 “此法何名?” “阴蛊符。” “好名字。” 白忘冬轻轻一笑。 “这阴蛊符我练也练了,接下来还有什么是你需要我做的吗?” 白忘冬开口问道。 按照他预想中的剧本,下一秒应该就是最终boss得意忘形,然后揭露一切真相的时候了。 可没想到张五牛只是摇了摇头。 “没有了。” “你确定?” 白忘冬眼神怪异。 就这,就这? 不会吧sir,你这cd到底有多长啊,都等了这么长时间了,他也配合了这么长的时间了,难不成还不到他亮剑的时候? “我确定。”张五牛摆摆手,脸上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这还是白忘冬第一次在张五牛脸上见到这样的笑。 真是够吓人的。 白忘冬扶着脑袋,眼睛微眯。 张五牛还不提条件,无非是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因为让白忘冬修炼阴蛊符还不是他的最终目的,这个白忘冬是可以稍微排除一下的,眼看顺德府乱事越来越近,张五牛没有时间和他兜圈子了才是。 那就只能是第二个选择了。 种子已经种下,总有一天会生根发芽。 现在,还不是他会用到他的时候,阴蛊符只是让张五牛先把他掌控在手心当中,等到用到他的时候,张五牛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把他给舍弃掉的。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和你玩了。” 白忘冬伸着懒腰站起身来,朝着张五牛看了一眼。 “我会在太平经那边老实待着的,你放心,这一次我绝对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不会再对你们村子做什么了。” 上次的表演已经过去了。 再来一次,即便声势再浩大,那也是一样的感觉,没啥好玩的。 他要把剩下用来等罗睺的时间全都用在研究太平经上,这部旷世奇书中所记载的内容包罗万象,除了鬼道篇之外,白忘冬对其他的篇章甚至连学会了些皮毛都说不上。 既然闲来无事,那不如就去研究这个好了。 才怪…… 刚离开村长所在的区域,脱离掉他的视线,白忘冬手掌就直接捂上了心口。 这阴蛊符不对劲,太不对劲了,这种极度危险的感觉让他整个人汗毛都竖了起来,心脏在疯狂的跳动,就像是遇到了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一样。 “啧啧,有点意思啊。” 白忘冬用灵力缓解着这股浓浓的威胁。 很好,这样一来,应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没人能顾得上管他了。 那他就可以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例如…… “太平经。” 白忘冬喃喃着这三个字。 不是指太平碑文刻着的太平经,白忘冬来到顺德府从始至终的目的就只有一个太平经。 “那孤本,到底在哪儿呢?” 白忘冬眯着眼睛想着。 作为一个合格的锦衣卫,他可从来都没有忘掉自己的任务。 要不然…… 咳咳。 去找张月英同学问问好了。 只是,为啥他总觉得会有点不好意思呢? 这羊都快被薅秃了。 要不然……换只羊坑? 第137章 下定了的决心 最终,白忘冬还是来找张月英了。 没办法,不是弟弟不努力,实在是他在这村子里的人缘属实不太好,路边碰到的村民一见到他不是咬牙切齿就是像躲瘟神一样躲着他。 白忘冬用事实证明,有的时候就算是再好看的皮囊也没办法把那深刻的负面形象给扭转过来,那一夜的大火烧掉的不止是那四分之一的村子,还有白忘冬在这个村子里的优先交友权。 思来想去,好像兜兜转转到了最后还是只有那一个人可以帮他。 “没错,就是你,” 白忘冬坐在张月英的面前,满带笑意地说道。 张月英捣药的手微微一顿,一句话也不说。 “既然还让我进这个院子,那就说明之前的事情你已经查的很清楚了吧。” “那又怎样?”张月英低着头继续捣药。“查清楚了,顶多我不会和你计较杀人的事情,可这不代表我会帮你。说到底,你仍旧是张家村的敌人。” “你见过有在本方大本营里大摇大摆走着的敌人吗?” 白忘冬摊摊手,眉梢微挑。 “我都觉着我快成了你们张家村半个村里人了。” 白忘冬本来还期待着这一次回来老牛能给他憋个大的呢,没想到还是这么不温不火,搁这儿温水煮青蛙呢。 现在白忘冬的情况其实就像是被宣判了死刑的犯人,不告诉你具体行刑时间,就关着你,让你这么耗着。 这种做法,属实可恶。 “既然是村里人,那就不要问我这些问题了。” 张月英情绪平稳至极。 “有对村子不利的想法,这不是一个村里人该做的。” “这不还有一半不是吗?” 白忘冬眯眯眼,看着张月英的目光闪烁几次。 张月英这情绪不对劲啊,就像是在刻意压制着自己,努力让情绪不往出流露,这是谁和她说过什么吗? 这个问题一出来,白忘冬脑海里当即就蹦出来了一个女人的身影。 张飞鸢。 这个一见面就因为张月英的事情和他大打出手的人。 “哦,所以你是被威胁了吗?” 白忘冬目光朝着张月英这边轻轻一瞥,张月英手掌一顿。 “知道了就憋在心里,就算问出来了,我也没办法给你答案。” “看来那些活死人的事情带给你的震撼不小。”白忘冬手指轻轻敲击着石桌。“现在你这样,可不像是我之前认识的那个张月英。” 论刺激人最好的方法是什么? 拿她和过去的自己比较。 可听了白忘冬的话,张月英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就当是这样吧。” “不是,真认命了啊?”白忘冬挑眉。“你这样连蔺冉冉都比不过啊,啊,别问我蔺冉冉是谁,我懒得告诉你。” 论刺激人第二好的方法是什么? 那她和身边的人比较。 “我知道她,锦衣卫千户蔺楠的义女,李天沐同我说过。” 张月英眼波微动。 “听鸢姨讲,从你入了顺德府都是在和她一起行动,能被你这么夸的人,能力一定很突出。” 她抬起美眸看向他,淡淡一笑。 “和我这种无能之辈相比,已经算得上是侮辱人家了。” 卧槽,卧槽,卧槽! 你是谁?!! 我那个憨憨呢?什么时候你个浓眉大眼也学会说这种话了。 赶紧呸呸呸,晦气。 “咳咳。” 白忘冬真的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了,他也没想到就这么三天的时间,张月英的变化会这么大。 这已经是完全丧失心气了好吧。 以前的张月英虽然憨,但那股子傲气是实打实的,这可是一个到了落败关头宁可玉石俱焚也不愿意束手被擒的血性女人。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用出刺激人第三好的方法了。 “张月麒若是还活着……”白忘冬说到这里微微一顿,旋即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不提了。” 刺激人第三好的方式。 拿她和曾经的对手做比较。 “你要不然还是提一提吧。” 张月英挑眉。 “我看你憋的够难受的,还有谁,也拿出来和我比一比呗。” “淦!”白忘冬猛地一拍桌子,直接蹦了起来,一手指着张月英,另一只手背在身后轻轻揉搓,扔着手疼面不改色地说道。“你不要逼我,你要是真的这样的话,我就要用大招了。” “说。” 张月英松开手里杵臼戏谑说道。 “你现在这逼样,就连李天沐……” “好了,闭嘴吧。” 张月英听到“李天沐”三个字,直接抬起手,打断了白忘冬的话。 她捂着头一脸头疼的表情。 “别说那王八蛋的名字。” 还得是刺激人最最好的方法管用。 那她和她最讨厌的人做比较。 李天沐,一个背刺张月英然后扯出后来所有事的男人,要是没有他,就没有张月英后来所有的惨样,说真的,白忘冬真觉着要是让张月英现在看到他,那一定会拼着一身伤把他给弄死。 “可事实就是,你真的不如他。”白忘冬放下手,轻淡一笑。“人家虽然被抓了,但好歹想尽办法在拖延锦衣卫的时间,心也够狠的,一下子供出来五六家同伙,全都是真的,托他的福,千户所的大牢都被关满了,蔺冉冉……” “我让你别说了。” 张月英抬起手,声音都冷肃了不少。 “我就不该放你进来,叽叽喳喳的,你是麻雀吗?” 她本来都下定了决心,要…… 白忘冬单手扶腰,懒散地站着,原本还戏谑的目光在这句话之后突然变得幽冷:“嘿,别在这儿耍小脾气了,你要是没有那个想法,你根本就不会放我进来。” “开什么玩笑,是在等我给你个顺心的理由让你真的下定决心吗?我偏不。” 语气骤变,让张月英没反应过来,目光蓦地愣在了原地,她抬起头,朝着上面看去。 白忘冬就这么站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张月英,想要往前跑就自己站起来,等着别人拉你,这叫个什么事?” 张月英目光瞬间变得凌厉起来,她仰着眸,目光冰冷:“那你告诉我,事到如今,我还能怎么做?” “方法不是都已经摆在那儿了吗?” 白忘冬冷笑一声,蹲下了身子,和她对视在一起。 “你知道的,不是吗,它一直都在你这里大喊大叫。” 白忘冬指着自己的脑袋,目光混沌且危险。 看着这样的白忘冬,张月英下意识吞咽了口口水,她知道白忘冬说的那个方法是什么?她一直都知道的。 “把它说出来,说出来就好了。” 张月英的目光在挣扎,在纠结,她在抗拒着自己去听白忘冬的声音。 “张家村上上下下这么多人,他都要把他们带去深渊,他多狠心啊,他可以看着十七个候选人一个一个的去送死,可以让那些死去的村里人变成傀儡一样,像演戏一样活着,他能纵容我把一切都焚烧殆尽,眼都不抬一下,这都还只是冰山一角啊。” “现在的张家村,就在悬崖边上,没办法再朝着前面走上一步了。” 白忘冬语气轻缓下来,就像是在安慰一个半大的孩子一样,轻声说道,生怕一用力就会吓到她。 “别说了。” 张月英黛眉狠狠皱在一起,咬着牙说道。 可白忘冬却半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他的声调反而在这一刻更加重了几分。 “你还不清楚吗?” “张月英,你会是那十七个候选人里死去的下一个吗?” “你的家人朋友会成为被牺牲掉的下一群吗?” “他已经疯啦,疯透了,言语没办法拯救他,更没办法拯救这个村子,现在村子里知道真相的人,能站出来的人,就只有你一个。” “别说了……” 张月英的目光就像是要噬人一样,死死盯着他,放都不放。 “能解决现在这种局面的方法只有一个,你能做到的,不对,就算是做不到你也必须要做到,因为这是唯一的方法。” 白忘冬嘴角勾起,目光越发的亮堂。 “我让你别说了!” 张月英身上雷光乍起,整个人气势瞬间暴躁起来。 手中雷电直接朝着白忘冬的方向攻了过来,白忘冬身上鬼炁升腾,右手瞬间伸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狠狠朝着下面一砸。 电光火石,张月英的手掌被白忘冬死死按在了石桌之上。 他身子前倾,来到了张月英的耳旁,用那轻佻的语调缓缓说道。 “说出来啊,把那个答案说出来,只要亲口说出来,这决心也就算定下了。” 张月英死死咬着唇,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这对她来说究竟是多么残酷的一个想法。 但白忘冬说的没错,这的的确确是最后的方法了。 “我要……” “你要。” “我必须要……” “你必须要。” “杀了张五牛。” “嗯哼哼。” 白忘冬的笑声第一时间响起,他捂着嘴从地上站起来,歪了歪头。 此刻的张月英美眸当中就如同燃起了一团火焰。 这眼神,可真好看啊。 “哈~” 白忘冬呼出一口气,放下手,靠在了桌子上。 “我会帮你的,你不会是孤单一个人。” 瞧,孤军奋战又怎么样。 人啊,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找到可以一起并肩作战的队友。 他就说了吧。 爱与正义从来都不会让人孤独。 胜利的法则,就是这么简单。 新的游戏要开始了。 “对了,你之前说,你被张五牛下了蛊?” 这是连“爷爷”都不叫了? 白忘冬闻言朝着说话的张月英看了过去。 不知道为啥,她现在的表情似乎有些怪异。 “是。” 白忘冬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就是从这个地方进去的。” “什么样子的?” “像条小黑龙,进去的时候变成了一团水,就这么流进去了。”白忘冬眨眨眼。“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回答他的是张月英那久久的沉默。 这沉默默得白忘冬莫名其妙的。 “我们村子好吃的东西不少的。” “???” “你还有什么想吃的没有?” “哈?” 什么鬼? “咳。” 张月英轻咳一声。 “我的意思是,抓紧点时间吧,你能帮我的时间,可能……不怎么多了。” 嘶—— 白忘冬倒吸一口凉气。 现在当面骂人都要这么拐弯抹角了吗? 咒他死? 拜托,他怎么可能…… 突然,他瞳孔猛地紧缩,意识仿佛在一瞬间极速抽离。 身子踉跄,等到他重新站稳的那一刻,他目光恍惚到让张月英无法直视。 卧槽。 这感觉…… 白忘冬捂着脑袋,笑得越来越开心了。 奶奶的。 真他娘的爽啊。 “大脑在颤抖。” …… “就是这里了。” 野外,真正的荒郊野岭。 这地方一般人根本就不会来。 这种氛围,要不是看到了那边端坐在地上,闭着眼一动不动的清宓,蔺冉冉甚至都怀疑徐妙锦把她带到这里是想要趁机杀人灭口了。 “佛国降世,就选在这种地方?” 蔺冉冉环顾四周,皱着眉说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也不用疏散城中的人吧?” “话不是这么说的。” 徐妙锦淡淡说道。 “你见过真正的佛国吗?即便是一座小佛国,降世之后,佛光普照之下的范围也非同小可,疏散城中百姓,这是必要之举。” “是这样啊。” 蔺冉冉了然地点了点头。 她确实没见过佛国降世,说实话,这还是她第一次和除了妖魔之外的三灾两祸有如此近的接触。 “那你给我指出一个大概的范围,我回到城中之后会立马通告全城。” “佛国降世,至少还要五日。” 徐妙锦听了她的话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而是开口问道。 “来得及吗?” 听到这个问题,蔺冉冉抿了抿嘴。 她知道徐妙锦问得是什么。 “看来那天晚上,你也在场。” 蔺冉冉呼出一口气。 “也是,没有你在一旁听着,白忘冬怎么能确认我说的是真是假呢?” 她了解白忘冬,那个人的疑心病重到吓人,他只相信他自己,如果旁边没有这么一个能测谎的人盯着,他根本不会相信自己的话。 “放心,我会让它来得及的。” 蔺冉冉语气坚定。 “至少佛国降临之后,不会有一个城中百姓会受困于此。” “那便多谢了。” 徐妙锦转身,朝着她抱拳。 “职责所在,何须言谢。” 蔺冉冉轻轻一笑,笑容有些苦涩。 什么时候,她做这种事也需要被人感谢了? 她看着远处坐着的清宓,呼出一口气。 “佛灾,谋逆,叛党……” 今年的顺德府,太多灾多难了啊。 第138章 遮天帷幕 “如何了?” 就在蔺冉冉感叹之际,徐妙锦已经来到了清宓身边,蹲下来轻声问道。 “很糟。” 清宓闭着眼回答徐妙锦的问题。 “完全没办法沟通,降世已经无可避免。” “范围呢?” “一城之地。” “时间?” “五日半。” “能应付得来吗?要是不行,现在联系最近的佛宗还来得及。” “我可以。” 清宓淡淡道,语气里没有太多的坚定,可这份平淡却足以说明她的底气。 她是真的行,不是在逞能。 “那你就专心准备镇佛,我会处理好其他的事情。” “拜托了。” 徐妙锦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直起身站了起来,重新回到了蔺冉冉的身边。 蔺冉冉好奇地看着两人对话,忍不住开口问道:“我听闻佛宗处理佛灾会有两种情况出现,一种是用通灵佛法与即将降世的佛国进行沟通,令其放弃降世,第二种则在沟通失败,佛国仍要降世的情况下,准备好镇佛仙阵,在佛国降世的第一时间进行镇压,是这样吧?” “一般情况下,大概就是这样。” 徐妙锦点点头。 除了一些极为特殊的情况之外,这两种确实是最为普遍的佛灾处理方式。 特殊的情况有,但极为少见,大明立国以来,还从未有过一次类似的情况,上一次出现异类佛国的时候,已经可以追溯到宋末了。 “我没有任何小看清宓小师太的意思。”像是怕徐妙锦误会,蔺冉冉提前打了个预防针。“只是以一人之力进行镇佛……” 她总觉得有点虚乎。 那可是佛国,三灾两祸中最神秘的那个。 要是靠一个佛宗弟子就能够解决,任凭谁来了也不信吧。 因为是第一次直面佛国,蔺冉冉也不敢妄自揣测,所以只能是先问好具体情况,才能够下判断。 面对蔺冉冉的疑问,徐妙锦很理解的笑了一下:“是吧?我第一次见到现场的时候也有同样的问题,这很正常。” 她看着远处的清宓,解释说道。 “虽然现在在这里的人只有清宓一个,但施法诵经的佛宗弟子却不单单只有她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静水庵中,还有着成百上千的佛宗弟子通过这里的清宓在一起布置镇佛仙阵。” “所以也就是说……” “这就是佛宗弟子为何每次下山都只有极少数人的原因。” 徐妙锦指了指眉心的位置,紧接着说道。 “能下山的弟子都是修了通天目的。” “通天目……原来如此。” 蔺冉冉恍然大悟。 也就是说,现如今坐在那里的人其实已经不算是清宓,而是整个静水庵。 明白这一点之后,蔺冉冉瞬间明白了为何佛宗仙法都需要修炼者要封情锁爱了,心无杂念才能更好的链接在一起,若是在这种时候生出哪怕一丝丝的杂念,恐怕都会影响到其余那成百上千的布阵者。 “这样的话,那我就放心了。” 蔺冉冉松了一口气。 静水庵是佛宗里的名门,有那位赫赫有名的镜清师太兜底,一个小佛国,应该不会有多大的问题。 这样的话,她也能放心的回城去进行百姓的避难工作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细微的闷哼声响起。 一下子让正欲离开的蔺冉冉停下了脚步,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比她更快做出反应的人是徐妙锦,她直接迈步朝着发出声音的清宓走去。 “怎么了?” 没有过多的言语,徐妙锦直接开口问道。 “是镇佛仙阵出问题了吗?” “不是。” 清宓微微皱眉。 “阵法布置一切顺利,只不过这片区域里有个地方不太对劲。” 不太对劲? “在哪儿?” 徐妙锦直接了当地问道。 既然已经发现了问题,那自然就要处理问题。 此时此刻,蔺冉冉也来到了她们身边,静静地听着两人的对话。 “我现在位置的左前方十步,地下三米。” 听完她的话,徐妙锦第一时间就迈步朝着指示的那个地方走了过去。 十步,不多不少。 “对,就是那里。” 清宓闭着眼睛说道。 徐妙锦手中灵力涌动,她灵力修为并不高,只有幽境九重,但此时此刻用来凿个地还是够用的。 手掌微微压下。 嘭—— 灵力猛地爆开。 然后,那地上瞬间出现了一个拳头大的小洞,地下三米,刚刚好。 徐妙锦低头朝着那洞口当中看去,隐隐约约间貌似真的有什么东西。 她手指轻轻勾动,一抹黑色的流光飞快从那洞口当中冲出,径直就落在了徐妙锦的手掌之上。 徐妙锦用灵力托着它,这才能看清楚它的全貌。 这是一根纯黑色的铁棒,大概就只有两掌之长,拇指粗细,上面雕刻着徐妙锦看不懂的花纹,整个棒身上没有半点灵气,就像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铁棒一样。 “是这个吗?” 徐妙锦侧过头朝着清宓问道。 清宓没有说话,徐妙锦知道,这是默认。 这到底是什么? 怎么会影响到正在布阵的清宓? 而就在这个时候,蔺冉冉走了过来,一眼就认出了徐妙锦手中的铁棒。 她眼眸微缩,就像是见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这个是……” “你认识?” 听到她的声音,徐妙锦侧过头看向她,开口问道。 “我不确定。” 蔺冉冉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表情有些奇怪,她眉头紧皱,迟疑地开口道。 “这貌似是……遮天幕?” 遮天幕? 徐妙锦闻言微微一愣。 旋即再度朝着手中的铁棒看去。 这花纹,这造型,这感觉。 貌似…… “还真是遮天幕。” 这东西徐妙锦只在书上见到过,若不是蔺冉冉提醒,她甚至都想不起来这世上还有这样一种物件。 遮天幕,顾名思义,就是要将这天都给遮起来。 她现在手中的铁棒就是撑起整个遮天幕的元件之一,按照典籍上的描述,若要启用遮天幕,那就必须要在这之前将足够数量的元件都给埋入设定区域当中的每一个固定位置。 当遮天幕被启用,那灵力屏障将会将整片设定区域都给笼罩起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牢笼,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整片区域就会像是消失在原地一样,甚至会无法被外界勘测到其存在。 “为什么这里会有这种东西?” 徐妙锦眼皮一跳,惊疑地问道。 她心头思绪婉转,一道道灵光在脑海当中飞快闪过,瞬间就想到了一个可能。 她不可思议地看向一旁皱眉的蔺冉冉,不敢置信地问道:“莫非是……” 是你妈? 虽然徐妙锦的话没说完,但蔺冉冉已经听出了她怀疑的对象是,说实话,这种关头碰到这种东西,根本没办法不让她瞎想。 或者说,现如今顺德府中所有一切不同寻常的事情,是都可以和她义母身后的团伙联系在一起的。 “可……” 之前的猜测刚刚说完,徐妙锦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 “就算是……那啥,用这东西干嘛?” 你说是造反也好,起义也罢,就算是说奉天靖难都没事,可按照她的印象,这种事不应该是一路攻伐,直捣京都吗? 搞个遮天幕,不光是拦住了外面的人,同样也困住了里面的人。 这和她印象中的造反……咳,靖难,有点不太一样啊。 “这事很奇怪,太奇怪了。”徐妙锦美眸微闪,她对着蔺冉冉一脸严肃地说道。“顺德府之事绝对不止是造反这般简单,这件事,必须得让白忘冬知道。” 虽然势单力薄,但不得不承认,白忘冬是现在整个顺德府中唯一的一支反谋逆团队,朝廷仅剩的独苗。 谁的情报都可以缺,唯独他不行。 “他现在在何处?你能联系上他吗?” “……” 蔺冉冉苦笑。 她很无奈啊。 夹在两拨人中间,她这个角色真的很难熬。 “……我试试。” 好,那就是能联系的上了。 徐妙锦看着手里的元件,用力一捏。 咔嚓。 元件之上一道道裂纹瞬间浮现,她挥袖甩手,那元件立刻化为漫天铁屑在空气当中飞舞。 这玩意,毁掉一个两个根本没啥影响。 也不知道,遮天幕的设定范围到底有多大。 该不会,真的有一府之地吧? 那这样一来,恐怕被埋入土中的元件,会有十万之数啊,多么庞大的一个数字。 “遮天幕。” 徐妙锦咬着下唇,看着那飞舞在空气中的铁屑,美眸微闪。 “斗兽笼。” …… “也就是说,那些活死人的脑子里也被种下了阴蛊符。” 白忘冬听完张月英的描述,眼睛眯得特别紧。 刚才从大脑位置传来的那一瞬间的反应,让他一下子差点没缓过来,简单描述那一秒的感觉就是,有个东西似乎在和他争夺大脑的控制权、 只不过白忘冬够坚挺,直接给挡了回去。 但这样的攻势显然不会是只有一次,那只被种在他脑子里的虫子会抓住每一个间隙来进行重复的操作,直到自己被“杀死”。 啧。 下次再也不说老头爱自己爱的深了。 这都快被做成娃娃了,还爱个der啊爱。 “阴蛊符,真是个好名字。”张月英坐在一旁,淡淡说道。“你要是死最好死远点,别脏了我的院子。” “没问题,没问题。” 白忘冬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这都是小事,就当它不在好了,我们现在要讨论的是,该怎么对付你爷爷。” 啧,这趟顺德府之行,先是劝人对付自个儿的妈,现在又要撺掇别人杀她爷爷,白忘冬总觉得自己往反派的路上是越走越远了。 谁能想到他其实代表的是爱与正义呢? “张五牛在村子里的势力很大。”张月英目光认真,既然已经下定决心,那这件事她就得做到最好。“尤其是侍卫队的人,那些人都是村子当中一顶一的好手,光是张飞鹿张飞鸢兄妹,就已经不是我们能对付的了,所以……” “所以。” 白忘冬适时打断她的话,接口说道。 “我们需要联合村子里其他反对张五牛霸权的村民,这样才能够制约住侍卫队的人。” “大概就是这样。” 从一开始,张月英就没想着要孤军奋战,以卵击石和水滴石穿的区别她还是能分的清的,要是就凭一个她加上白忘冬,那就算是数量乘十倍都不够人家一个侍卫队打得,还直面张五牛,纯属异想天开。 “村子里反对他的村民其实并不在少数,只不过张五牛太强了,强到能够凭一己之力压制住所有心生反意的人,想要调动他们这些人,必须要有一个合适的理由。” “活死人的事情不行吗?” “口说无凭,这件事只能当个幌子,没办法当成真正将他们联合起来的核心。”张月英摇了摇头。 看来这三天她真的想了蛮多的。 “我在想,一个联盟的建立,一定是要有一个让他们相信我们能够成功的理由,只有这样才能在短时间内集结起一大批人。” “那看来你得和其他几位村长候选人聊聊了。”白忘冬想了想。“他们身后的支持者会是一个关键,再来就是张六羊,这个人,也许你也可以争取一下,张飞鸢,你觉得她有几成的可能会支持你?” “若是为了护我,有九成,若是支持我造反,那只有三成。” “差值上下浮动如此之大?” “只要张飞鹿站在张五牛那边,张飞鸢就永远不可能站在他的对立面。” 张月英轻笑一声,笑声淡然。 “而张飞鹿,是不会背叛张五牛的。” 一口一个“张五牛”,这妮子发起狠来确实够果断,直接就单方面断绝掉爷孙关系了。 “现在我们能集结起来的筹码根本没办法让人相信这场反叛能够胜利。” 张月英呼出一口气,说出了事实。 “他太强了。” 真的只有把自己放在敌对的立场上去想才能够明白张五牛那让人窒息般的强大压迫力到底有多么的可怕。 “非要用胜利来调动有志之士吗?不是所有人都是用脑子来判断一件事要不要做的。” 白忘冬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笑容神秘。 “还有这里呢。” “心脏?” “不,是信念。” 他笑容清淡,眼眸眯起。 “这世上从来就不缺少扑火的飞蛾,冲动,也是一场勇敢的冒险。” 反叛,得从脑子一热开始。 ————-题外话—————— 这书到现在……大抵是扑了。 总算知道番茄断更的书为啥这么多了,这一天天看着数据啪啪往下掉,是真的影响道心啊。 眼看太平篇到高潮了,搞得这两天写的一点劲儿都没有,我得坚持,至少得把这一篇章给弄完再说,放心,至少太平篇我会写完。 等到时候,再看具体情况吧。 第139章 张家村之乱 俗话说,做事要快,才能成事。 尤其是像起义这等大事,畏畏缩缩,磨磨蹭蹭只会夜长梦多。 既然心里有了想法,也有条件,那么雷厉风行,就是最好的选择。 “多谢各位族叔前来相助,十一在此感激不尽。” 当张月英看到那聚集在她院子里的庞大人群时,此时此刻她才明白,白忘冬所说的信念到底是什么。 成年人不是只讲利弊,有的时候,他们心中的火焰要比少年人更加旺盛。 或者说,谁又不是从少年人过来的呢? 那簇压制在心底的火苗,只要往里面添上一点点柴火就会熊熊燃烧。 这群人今日聚集于此,只为了一个信念。 为了改变现在,为了改变未来。 “高压统治下的王朝,永远都不可能长久。” 白忘冬站在屋子里面,透过窗户朝着那汇聚起来的人群看去。 “暴力能滋生出来的只能是恐惧,但恐惧,从来都是要被战胜掉那一个,身为一个王,你要是只能给你的子民带来这种情绪,那这里就不会是属于你的王国。” “不被子民簇拥的王,永远是个失败的王。” 他目光平淡地看着外面燃起来的火把,将手中的清茶一口饮下。 离开那么久(其实就三天),这一回来怎么可能不给你送份大礼来回敬你送来的虫子呢? “五牛啊,开心开心吧。” 他放下杯子,嘴角上扬。 “我可能比你想象中的更祸害。” 言毕,他缓缓打开窗户,一时间,他这张脸出现在了外面所有人的眼前。 院子当中不少人听到开窗的声音都回过头朝着他这边看了过来,但只是一眼,这些人的表情就变了颜色。 在张家村,他的脸就是实打实的焦点。 真真正正的万人迷,整个村子上上下下就没有一个不认识这张脸的。 “哈喽啊~各位,晚上好。” 白忘冬双手撑在窗户上,轻轻一跃,跨过窗户跳到了外面,完美落地。 感受着众人那复杂的目光,白忘冬举起双手,很有诚意地说道:“别激动,这一次我是站在你们这边的,我们代表着正义。” 站在人群前为首的中年男人死死盯着他。 片刻,他转过头,看向了正前方的张月英。 张月英表情平淡,没有任何要解释的意思。 那中年男人垂头沉默几秒,随即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呼出一口气,问出了另外的问题:“十一,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张六羊会拦住张五牛,但这个时间最多也就只有半个时辰,在这个时间内,我们必须要先拿下侍卫队的人。” 张月英目光锐利,今夜的她在火光的照耀下似乎有什么地方和之前相比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张飞鸢张飞鹿会由紫姨和骆叔带人拦住,两刻钟,我们的人必须要在第一时间将整个张家村都给掌握在手中。” 她视线在在场每一个人的身上扫过。 “如果遇到支持张五牛的村民,那么务必在保证自身安危的情况下将对方击晕或者致残,今夜流血的人只能有那一个,其余村民,不该成为牺牲品。” “那半个时辰之后呢?” 中年男人沉声问道。 “村长,又该如何应付?” 他害怕到了最后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们这边有白忘冬。” 张月英冷声道,她指了指已经坐到她旁边台阶上的那个白衣男子。 “他?” 中年男子微微一愣,看着白忘冬笑着和他打招呼。 他能顶个球用。 这人怎么看也不会是村长的对手吧? “只要白忘冬在我们手里,那张五牛就一定不会冲动。”按照事先和白忘冬商量好的内容,张月英冷静回应道。 “只要他能坐下来好好谈,我就能要了他的命。” 声音阴冷,语气阴狠,目光阴沉。 说实话,此时此刻的张月英带给中年男人的冲击力属实不小。 到底是何时何地,他印象中的那个虽然有些冷傲但性情天真的小姑娘在不知不觉间就长成了这个样子。 有乃爷之范。 “他……对村长真的有如此重要?” “大概,比我们所有人的命加起来都要重要吧。” 张月英毫不犹豫地说出。 中年男人了然点头,没有再说别的。 既然他们今夜响应张月英的号召来到这里,那所谓的生死就已然度外, 他们所关注的,只有能否成功。 “走吧,这么大的声势,也该被侍卫队发现了,先下手为强。” 中年男人深吸一口气,调整好了状态,淡淡说道。 张月英与之对视,两人用力点头。 然后…… 所有人一同在左胳膊上绑上了白色布条,中年男人率先转身迈步,朝着外面走去,他身后的人群应声而动,第一时间跟在他的身后。 人群浩浩荡荡地跨过院门。 张月英站在小屋门口,目视着这群人远去。 然后,她手中多出一个竹筒,竹筒下面连着引线,她用力一拉。 嗖—— 绚烂的烟火在这一刻划破了夜空,照亮了整个张家村。 烟火绽放的同一时间,在张家村无数个角落当中,一个个左胳膊上绑着白布条的身影蜂拥而出,朝着张家村最中心的位置大步走去。 这一刻,人海翻涌,张家村的火焰被瞬间点起。 张家村最高处的了望塔上,张飞鸢静静站立,俯视着下面风起云涌的村落,整个人俏脸之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 “我们该走了。” 张飞鹿从她身后走出,淡淡说道。 “真的要全都杀掉吗?” 张飞鸢没有在第一时间有所动作,而是开口问道,语气有些尖锐。 “这是村长的指令。”张飞鹿语气没有半点变化,平淡开口。“为了张家村,这一切都值得。” “你觉得老头没有错?” 张飞鸢扭过头,蹙眉问道。 “他不会错。” 张飞鹿平淡答道。 “既然这样……” 张飞鸢眉头舒缓,看着自己的兄长,轻柔一笑。 “那我没什么问题了。” 既然兄长觉得那老头没错,那这答案根本就不用思考了。 即便这是条错路,那她也必须要跟着兄长一错到底。 因为…… 她们是兄妹。 是彼此唯一的亲人,黄泉路上都要一起牵手走的那种。 “那就走吧。” 张飞鸢转过身,同样迈开长腿,朝着身后走去。 “杀个干干净净,这样的话,以后也能稍微安生一点了。” 反正这场乱子迟早都会爆发。 那就趁着今晚的夜色,将一切都归于原位。 今夜之后,张家村还会是张家村,他们的张家村。 第140章 乱起 夜很深。 张五牛看着远处燃起来的火光,幽深的眸子当中终于是泛起了波澜。 “是十一吗?她长大了。” “有你这种狠心的爷爷在,她就算是不想长大都不行。” 站在他对面的还是那个熟悉的老对手,张六羊。 面对张五牛,别管他之前输的有多惨,反正嘴上他永远都不会吃亏。 “还敢来?” 张五牛回过头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在张家村里,能让他露笑的人可不多,而能让他一见面就笑的人更不多。 对于这个从少年时期就一直死死咬着他不放的族弟,张五牛心里有着独特的感情。 张六羊听到这三个字哂笑一声,他目光挑衅地瞅了张五牛一眼:“你孙女都亲自来求我了,我要是拒绝了,那岂不是就和你这黑了心的玩意一样了吗?别废话,小十一说了,她无意和你为敌,只是想同你好好谈谈,给个面子,今晚就别动手了,行不?” 说真的,和这逼打一架,疼得只有他一个人。 要是能不打,尽量还是先不打了。 反正张月英也没指望张五牛能折在他的手里,他的任务就两个。 一个是拖住张五牛,让张月英的人能拿下侍卫队,占据整个村落。 再来,就是得说通张五牛去赴张月英的约。 两个任务,都是今晚的重中之重。 “可以。” 本来张六羊就只是一句调侃,根本没指望张五牛能够回应他。 可意料之外的回答还是出现了。 他一脸讶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 “我说可以啊,白忘冬还在你们手里,现在动手,没有那个必要。” 张五牛淡淡回复道,语气从头到尾甚至没有过半分波动。 张六羊:“……” 怎么说呢,他现在确实是有点懵。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是为了白忘冬,所以才不和我动手的?” “差不多吧。” “……” 张六羊怔住了,他表情怪异地盯着张五牛看了半晌,然后才幽幽说道。 “老五,你就实话和我说吧,那小子到底是不是你曾经犯下的错?” 到底是哪个女人生下的孩子,能够让这狠心的老东西这么护着。 张五牛听到他这话,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旋即淡淡道:“看来你是真的上赶着想挨顿揍啊。” “别……别啊。” 张六羊脸色大变。 “快把你的灵力收回去,收回去啊!” 但,这话说的已经晚了。 那边,滔天的灵力从张五牛的身体当中涌出,张五牛大步朝着张六羊而来。 张六羊感受着张五牛那骇人的威压脸色大变。 什么情况? 这才过去多久? 这老鬼,怎么比上次……更强了。 …… 斗争就要流血。 今夜张家村的斗争已经注定无法善始善终。 胳膊上绑着白色布带的村民们举着火把,将整个村落都照了个通亮。 侍卫队的成员们与之对峙着,一时间竟然僵持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这是张家村建村以来的第一次内乱,而第一次,就已经呈现出分裂的局势。 这些侍卫们严阵以待,等待着村长的命令。 如果可以,他们也并不想和自己的乡亲们对着干,更何况,现在在这些目光锐利盯着他们的人中,还有着他们亲人的存在。 “回去吧,阿紫。” 而就在局势冰冷到最低点的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在侍卫队的最后方响起。 紧接着,侍卫队的侍卫们一个接着一个不约而同地朝着两侧移动,只是眨眼间,一条无人的通道就从侍卫队的中间分开。 张飞鸢踩着靴子,迈开长腿,大步朝着人群这边走来。 她身上的威势极重,锐利的目光扫过白布军的时候,不少村民都下意识后撤了半步。 等到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张飞鸢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们的最前方。 而她一出现,原本位于白布军旁边的长发女子瞬间消失在原地,电光闪烁,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现身在了张飞鸢的面前,两人气势大放,汹涌的气浪一瞬爆开,掀乱了两人的发丝,衣袂吹动猎猎作响。 此刻,无需多言。 张紫玲全身灵力直接涌出,狂暴的雷霆闪烁几次,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直接干脆利落地朝着张飞鸢杀了过去。 张飞鸢脚下轻轻一踏,同样的雷霆碎开地面,向上冲出。 雷霆同雷霆在两人中间炸开。 没有一个人选择留手,杀气毫无掩饰地冲击在一起。 太平天雷vs太平天雷。 随着雷霆炸开的那一瞬,两人身后的队伍就仿佛是听到了冲锋的号角,原本僵持的局面被迅速打破,数百人涌入了战场。 流血之夜,从此刻开始。 同一时间,十多处战场都看见了那通天炸响的雷光,这一刻,没有人再在原地驻足,无论是哪一片战场,都挥动起了手中的刀枪。 毫无疑问,这就是一场战争。 整个村落都乱了起来。 如果现在能够俯视整个张家村,那么一定发现,此时此刻的张家村,已然被雷霆所包裹,雷海席卷了整个村落。 破坏,废墟,战火。 虚伪的平和被撕开了伪装,露出掩藏千年的獠牙。 厮杀声,哀嚎声,求救声。 这些声音谱写出了张家村今晚的乐章。 这是一场向着毁灭,向着死亡,向着新生进发的奏鸣曲。 即便是始作俑者的张月英也从未想过,局面会热烈到这样的程度。 她坐在院子当中,来来回回更换着那壶中的茶水,静静地等着一个人的到来。 嘎吱—— 当院子的门被推开。 张月英缓缓抬起头,朝着那来人看去。 哐当。 这是脑袋磕上门槛的声音。 轻微的脚步声一点一点地朝着她坐着的位置靠近。 看着那记忆中熟悉的面庞,张月英眼中甚至都没有掀起半分波澜。 张五牛就这么抓着张六羊的腿,一步一步拖着血肉模糊的张六羊走进了院子当中,他表情没有愤怒,没有责难,反而闪烁着几分欣慰。 看着坐在石凳上屹然不动,表情淡然无情的张月英。 张五牛率先开了口。 “你长大了。” 张月英微微一笑,没有回话,只是比了个手势,示意他坐到她的对面。 张五牛没有拒绝,他松开张六羊的脚腕,将已经快要失去意识的张六羊随手扔到一旁,然后很听话地坐在了张月英的面前。 “开始吧,我想听听,你要找我谈什么,又或者说……” 张五牛笑容和蔼,说出了一句让张月英无比惊悚的话。 “你要怎么杀了我?” ps:要加速了,从明天开始,加更,尽快把这一篇章给写完。 第141章 崇高 “你要怎么杀了我?” 张五牛的声音就如同一道惊雷响在了张月英的心头。 张月英抬起眼眸,看向张五牛的目光极为锐利。 “果然,你早就知道了我们全部的计划。” “整个张家村没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张五牛认真擦着手上的血,语气柔和地说道。“想要让村民们来反抗我,这是一步烂到不行的棋,但对你来说,这已经是你能做到的最好了,你已经很出色了,爷爷为你感到开心。” “既然你知道,还任凭这一幕发生,看来我是被你利用了。” 张月英看着远处弥漫的战火,眼中怒火翻涌,似乎想清楚了什么。 “你早就预谋着这一次屠杀了。” 没错,不是镇压,而是屠杀,一场名正言顺的屠杀。 “时间到了,有些事即便是没有你的推动它也会发生。” 张五牛耐心地给自己的亲孙女解释着,就像是一场时隔多年的教导。 “我还挺开心能在最后的时刻,见到一个能狠下心来的你,至少,这也是一种成长。” 张五牛接过张月英递过来的茶水,他瞅了一眼那杯中的清茶,闻了闻味道。 “是杯好茶,熟悉的味道。” “这是送你的最后一杯。” 张月英将茶壶放在一旁,淡淡说道。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们的目的,那所谓的谈判也就成了场笑话,喝了这杯茶,帮我解解惑吧,也就全当是全了我们祖孙多年的情分。” 听到这话,张五牛沉默片刻。 那边的厮杀还在继续,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你想知道什么?” “所有。” “所有……” 张五牛轻轻抿了口茶水,旋即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但他没有点破,而是将那茶水一饮而尽。 紧接着,他放下茶杯,思索片刻。 “我以为你会先问问今晚的屠杀是为了什么。” “这个当然也很想问,但我更想问问,爷爷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张月英深吸一口气,强制着自己保持冷静。 “帮着村外人准备造反。” “把村子里的人都送上了死路。” “在村子里面大规模制造那些活死人。” “你还纵容白忘冬在村子里肆意妄为,火烧村子。” “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情我真的没办法理解,爷爷你的愿望究竟是什么?” “是当皇帝吗?” “但为此甚至不惜让张家村变成现在的模样,这真的值得吗?” 似乎是想要将自己心中的不解全部抒发出来,张月英语速特别快,声音持续飙高,这一连串的问题就像是机关枪一样噼里啪啦地就问了出来。 张五牛静静听着她的每一个问题。 然后,双手叠在了桌子上,用手指摸索着骨节处的位置。 “皇帝,这种世俗的东西有什么用?” 这是张五牛给出的答案。 他是在看着张月英,可张月英却总觉得那双眼睛是在看着其他地方。 像是更遥远的过去。 “我想做的事情你们谁的没办法理解,这千年以来,只有我一个人知晓了先祖的远望,我要完成它,仅此而已。” “只有你一个人知晓?” 张月英苦笑一声,身子就像是突然瘫软了一样,失去了全部的力气。 “那你觉得,只有你一个人知晓的事情,真的是正确的吗?也许那不是什么先祖的遗愿,只是你的执念,不对,这个叫做妄念。” 她语气激动。 “爷爷,您就没有想过,不是您对了,而是您错了吗?” “我不可能错。”听到她这话,张五牛眼中就像是涌出了两团火焰,将他的眼睛在这夜色当中衬得锃亮。 “只有庸才才会出错。” 他声音很重,像是在嘲讽着过去千年张家村那一代又一代的村长。 “我不一样,我是天才,是和先祖一样的天才,只有我才能和先祖的愿望达成共鸣,我能看到先祖所做过的一切。” 张五牛的表情阴狠,那阴狠下面藏着的是令张月英心悸的癫狂。 “即便是真的,就值得搭上整个张家村吗!” “你懂什么!” 张五牛厉声叫道,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张月英。 “那是多么崇高的一个心愿啊,为了它,别说是一个张家村,就算是把整个顺德府,整个大明都搭进去,那也是值得的。” 他站起身来,快步在这院子当中踱步。 “那是新生,是颠覆,是终点,是至高。” 他死死揪着自己的头发,就像是疯了一样语速飞快地喃喃自语。 看着这样的张五牛,张月英脸上的表情彻底苦涩了下来。 果然,现在的张五牛,已经没办法正常交流了。 不过,就算是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张月英还是想要问问这个问题:“今夜,您打算杀多少人才满意?” “满意?” 张五牛停下了脚步,他扭过头,看向张月英,凌乱的发丝遮挡住了他那满是血丝的瞳孔,张五牛梗着脖子,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冰冷的话。 “当然是全部了。” “只有死了的人,才是最听话的。” 咔嚓—— 就像是在表达张月英此刻心中的震怒,庞大的雷霆一道接着一道地炸响。 张五牛这个时候,突然眉头一皱。 眼皮忽然变得极为沉重。 他身体一个踉跄,差点就要跌倒在地。 看到这一幕,张月英刚想松一口气。 结果,就见到张五牛飞快挺直了身体,似笑非笑地朝着张月英看了过来。 “是不是觉得我马上就要睡着了?” 张五牛一屁股坐在了血肉模糊的张六羊身上,看着张月英开口说道,眼神戏谑地就像是在看一只落入陷阱的小绵羊。 他张开嘴,舌头上翻,一个被灵力包裹的水珠就出现在了他的舌头下面。 他用力一吐,这水珠就被射了出来,像是一根水箭击碎了桌子上的茶壶。 “呵呵呵,这是从哪里搞来的烂毒,就才吃了一点点,就差点让我睡过去,但是啊但是,十一,你回春篇是怎么学的。” “你难道觉得,爷爷我,会识别不出来这茶里有没有毒吗?” 这一刻,张月英全身冰冷,仿佛自己的一切想法在这老人面前都无所遁形。 “别挣扎了,今晚的张家村除了侍卫队以外,一个人都不会留下。” 张五牛从地上站起来,踹了踹旁边像只死狗一样的张六羊。 说起来,都已经有了白忘冬这块上好的材料,那张六羊这货留着还有什么用呢?浪费他感情,要不然…… “没错。” 就在张五牛没有半点想要和张月英聊下去的兴趣时,张月英的声音突然响起。 他顺着这铿锵有力的声音朝着张月英的方向看去,紧接着,他就愣在了原地。 这表情…… 和他想象中的崩溃和绝望半点都不一样。 他的好孙女一脸坚定地看着他,眼中没有半点惊慌失措。 “您说得对,今晚过后,张家村一个人都不会留下。” 她抬起头,看着张五牛那恐怖的样子,勇敢直视,没有退缩。 张五牛眉头皱起,他不明白,为何张月英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这表情一点都不会让他感到愉快。 难道今晚的事情还会有什么变故不成? 他这般想着,把踩在张六羊脑袋上的脚缓缓移开,然后朝着村子当中看去。 然后…… “咦?” 一声轻咦过后,张五牛原本从容的表情瞬间变化。 他脸色阴沉,飞速转头看向坐在那边从头到尾都没有动过的张月英,语调压低到了极限,在全力压制着心头的怒火。 “你做的?” 他这孙女,好像还真的长大了。 长大了,那可就留不得了啊。 第142章 太平经到手 直面张五牛那滔天的杀意,张月英能感觉到此刻她的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汹涌的窒息感就像是一条条长蛇一样捆绑在了她的脖子上,让她整个人俏脸煞白,喘不上一口气。 可她没有反抗,只是静静看着张五牛,像是在看着一个小丑。 “您说的没错,今晚,张家村一个人都不会留下。” “但同样,一具尸体也不会有。” 顶着庞大的压力,张月英咬着牙艰难开口。 “你做的?” 张五牛放下撕扯着自己额前发丝的手掌,强制自己冷静。 “我做的。” 张月英点点头,承认了。 “呵,还真是长大了。” 和之前说这句话的感觉不一样,这一次的张五牛口中携带着的不再是那种属于至强者的藐视,而是一种掺杂着忌惮的杀意。 他不需要自己的孙女是一个有能力反抗他的人。 “我还以为你真的就是为了杀我才策划了今晚的事情。” “杀了你,这确实是最优解的方案,但是啊,不行。”张月英摇头。“我做不到的,我想了三天的时间,我一直在想,我要如何才能够杀了你,可我就算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一个能成功的方案。” 就算是举全村之力一起讨伐张五牛都不见得能够成功。 这个老人太恐怖了,他就像是笼罩在张家村头上十多年的阴影,这十几年来,他将一个“无法反抗”的印记烙在了他们的心底,让他们生不起半点反抗的心思。 反抗必死。 这是所有张家村村民共同的想法。 张月英也不例外,又或者说,身为张五牛亲孙女的她反而更明白张五牛的恐怖。 所以打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要杀掉张五牛。 因为这想法并不现实。 可既然没办法达成杀掉他的目标,那么还有什么方法能够拯救张家村呢? 张月英想到了一个。 那就是…… 将张家村里其余“活着”的村民全都迁走不就好了。 如果没办法让张五牛离开张家村,那就让整个张家村一起离开张五牛。 这样,同样可以达成张月英的目的。 而看到张五牛如今的表现,张月英猜测,她的计划应该是完成了。 现在的村子里,那些早已经想要逃离张五牛掌控的村民们,应该是都已经离开,这里除了战火和厮杀,什么都不会留下。 “看到现在这副场景,爷爷,你还觉得自己没错吗?” 想要逃离张五牛的人有着整整半个村子,半个啊。 剩下的一半不是张五牛的脑残粉,就是早已经死去的活死人。 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拖延时间,原来是为了这个。” 张五牛呼出一口气,他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 没有半点犹豫,他想要立刻追上去,找到那些逃离的村民杀掉。 这已经不止是简简单单为了屠杀,更多的,是要维护他作为村长的尊严。 在张家村只有一个法则。 顺他者昌,逆他者亡。 这些逃离他的孽种,不能有一个活着。 可就在他的身形即将消失在原地的时候,张月英突然又开口了。 “你猜,白忘冬现在到了哪儿?” “嗯?” 张五牛微微一顿。 “太平经。” 轻飘飘的三个字就这样脱口而出。 张五牛瞳孔猛缩,他全身雷光乍起,目光极为尖锐地瞪了张月英一眼,张月英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吐出,红色从她的嘴角溢出,但她那嘲讽的目光始终没有变化。 将军了。 张五牛瞪了他一眼之后,不再继续在张月英的院子里浪费时间,他猛地咬牙,瞬间化作一道流光,朝着村子最中心的那个位置飞去。 张月英目视着他离开,从石凳上站起,踉踉跄跄走向了张六羊的位置。 他们也得抓紧走了。 也不知道白忘冬能给她们拖上多久的时间。 …… 而就在张月英和张五牛对峙之时。 一道身影从暗夜中走出,一步跨在了太平碑所在的位置。 他背对身后一片废墟的村子,单手摸着太平碑上的纹路,默默地呼出一口气。 “原来你一直都在这里。” 他找了它好久好久,为了它,不远万里从京城赶到顺德府。 为了它,他一路杀伐到了现在。 顺德府每一个星星夜夜,他时时刻刻都在惦念着它。 此时此刻,他终于有资格能够说出这句话了。 “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 “收工,收工。” 白忘冬在稍微感慨了一下之后,满意地笑了出来。 紧接着,火云纹瞬间爬上了他的双颊,狂暴的火焰在他身上一瞬燃起。 半鬼化.红烛。 白忘冬的双眸锐利如刀。 他猛地抬起腿,火焰在他的小腿之上裹上了厚厚一层,他没有半点犹豫,直接用尽全力,一记鞭腿狂暴抽出,携带着赤红色的烈火,直接抽在了太平碑之上。 轰—— 火焰一瞬爆开。 顷刻间,火海在白忘冬身后飞散。 咔嚓—— 这是太平碑上裂纹出现的声音。 再然后…… 嘭!!!! 整个太平碑瞬间爆开,无数石块飞舞,整个太平碑从下到上,一层一层的坍塌。 只是眨眼之间,这座张家村最核心的物件就已然碎裂成了数以计万的碎石。 白忘冬周身火焰护体,将那些从空中砸落下来的石块给一一挡下,他聚精会神,朝着那碎开石碑当中看去。 一层。 两层。 三层。 就像是在看着他剥皮一样,白忘冬目不转睛地盯着里面的一丝一毫。 然后…… 一抹黑色幽光就在这彻底碎掉的石碑当中,无比显眼地绽放着自己的光芒。 白忘冬没有半点的迟疑,伸出手一把将它握住。 白忘冬手心灵力涌动。 那黑色幽光瞬间散去,露出了它藏在幽光当中的模样。 那是一个全身用玉石打造而成的卷轴。 而在那卷轴之上,写着这样的三个字。 “……太平经” 白忘冬看着这三个字,嘴角缓缓勾起。 总算是找到了。 居然真的就放置在这村子最显眼的地方,这叫啥,灯下黑是吧?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是吧? 管他呢。 白忘冬手掌一翻,直接将这幽光给收入到了腰间白玉当中。 既然太平经已经到手,那么,接下来就该离开张家村了。 但就在他脚步刚要移动的那一刻。 白忘冬突然顿在了原地,他眯着眼睛,少见的皱起了眉头,一点一点地扭头朝着旁边看去。 然后…… 啊呜。 从石碑底下钻出的黑色龙头将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白忘冬一口吞下。 它那双目光混乱的眼睛朝着周围一瞥,然后迅速扭头重新遁入地下。 太平碑废墟当中,不再有任何一个活着的身影。 下一秒,远处的流光飞速赶到,落地之时,着急的都没有缓一缓就来到了那碎裂的太平碑前。 他看着周围空无一人的现场。 苍老但明亮的眼睛微微一动,闪过一抹暗光。 紧接着,他不再有半点犹豫,朝着旁边碎裂掉的太平碑走去。 啊呜。 同样的黑龙头,同样的声音和咀嚼。 张五牛同样被一口吞下。 这片废墟,彻底安静了下来。 第143章 黑色森林 “黑漆漆的。” 白忘冬刚一恍惚,眼前的场景就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原本嘈杂坍塌的张家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压压的森林。 这里没有别的颜色,只有黑和没有那么黑的黑,也正是这一丢丢的小差距,才让白忘冬看清楚周围并不是一片什么都没有的虚无,而是一片通体黑色的森林。 白忘冬扶着头,努力回忆着发生了什么。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刚才是有一颗黑色的龙头将他给一口吞了,那黑龙不出意外就是那条熟悉的阴龙脉,所以,也就是说现在他是在阴龙脉当中吗? 可为什么…… “有点疼。” 白忘冬扶着头,视线恍惚到了极点。 现在在他眼前全是重影,就像是他正在从这个世界当中一点一点的剥离。 诡异的感觉。 白忘冬使劲敲了敲自己的脑壳,踉踉跄跄朝着前面走了几步。 他想要看看,这片黑色丛林里面究竟有什么。 这个地方是用来做什么的? 它出现在太平碑的下面,是巧合,还是说藏着什么秘密。 虽然脚步虚浮,但他踩的很稳,就像是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一样,很快就一头钻进了这片黑色丛林当中。 他慢慢朝着里面走着。 置身于林间,白忘冬耳边所有的声音都像是被关上了静音,甚至就连他自己的脚步声都没有了半点声响。 这种彻彻底底的安静,真的就像是一个真空的世界。 “唔。” 白忘冬忽然闷哼一声,脸色“唰”地一白,以最快的速度伸出手死死抓住他的头,五指用力掐在了侧面脑袋上,额头之上,青筋暴起,强烈的剧痛感正在从他的神魂上一阵一阵传来。 有什么东西,正在啃咬着他的神魂,想要将他的神魂给完全吞噬掉。 阴蛊符! 沉睡了一天的阴蛊符在进入这片森林之后就像是突然恢复了活力一样,仿佛,它就应该待在这里,它属于这里。 “嘎吱嘎吱的吵死了,给老子安静一点。” 白忘冬歪着头,双眸当中,满是暴戾。 一抹红光闪过,红烛出现在他的身旁,白忘冬手中忽然燃起一团血红色的厉火。 鬼术.燃魂火。 燃魂火为什么要叫燃魂火,原因特别简单,因为它真的能燃魂。 白忘冬手掌用力一捏,那团燃魂火迅速蔓延到了他的整个手掌上面,他没有半点犹豫,直接一掌盖在了自己的脸上。 轰—— 灼烈的火焰猛地在他脸上炸开,那厉火就像是从前到后穿透了他的脑颅一样,直接在他的后脑勺燃起。 白忘冬的神魂立马安静了下来。 那啃咬的声音戛然而止。 “清静了。” 白忘冬捂了捂自己的耳朵,感知着那附着在他神魂上的虫子安分下来,他放下手,呼了口气。 紧接着,他环视四周的黑色森林,他猜测,这里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刺激到了那大黑虫子,所以这才让它提前躁动了起来。 想到这里,白忘冬继续扶着头,凭借着自己的感知,回忆刚才大黑虫子躁动的方向,隐隐约约当中,他似乎能够感觉得到那一刻阴蛊符似乎与什么东西联通在了一起。 虽然只是很短的一瞬间,但白忘冬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秒的联系。 “大概……是这个方向吧?” 白忘冬大致判断了一下,也不是很确定。 不过…… “管他呢,路都是自己踩出来的,把副本放在一旁,现在应该是寻宝时间。” 白忘冬放下手,打了个响指,直接挥臂。 向前向前就向前,反正只要沿着一个方向走,总能走到终点,要是终点没有宝藏,那就把旁边的墙给砸开,一定能找到新的路,那里,也能找到宝藏。 抱着这样的想法,白忘冬大踏步朝着前面走去。 他时刻注意着神魂上阴蛊符的动静。 只要它一有反应,那就说明自己离那个未知的东西越来越近了。 他很好奇,按照张月英之前的说法,这阴蛊符应该是用来让他变成一具唯命是从的活死人的才对,之所以现在还没有发作,十有八九是需要时间等着被催熟。 可现在它却因为来到了这片森林而提前发作了。 啧啧。 白忘冬严重怀疑,这森林里藏着的东西,就是张五牛为什么这么纵容自己的原因。 呵,狗老男人。 果然,所谓的“爱惨了”就只是一个骗局,他才不是那老登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啧啧,是时候该到决裂的剧情了。 他是不是应该一边哭唧唧地抹眼泪,然后大骂那老头是个渣男,说出“原来所有的一切只不过都是为了利用”这样经典的台词,最后的最后,他再一刀子噶了老头的腰子,亲自把他给埋了。 达成一个人人都喜闻乐见的结局。 “啧,有点子魔幻。” 白忘冬想了想自己公主抱抱着老头那画面,下意识抽抽鼻子。 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说真的,老头长的有点丑,他拒绝亲自演绎这个画面,还是让张宇霄那闷骚来当个替身好了。 不知道这样走了多久,白忘冬都已经忽略掉了周围那流逝的时间。 这森林就像是一个将世界隔绝在外的新世界,在这里面行走,很容易就会渐渐迷失掉一些东西。 蛊虫的感应越来越明显,白忘冬能够很清楚的知晓,他在距离张家村的答案越来越近。 他的心脏开始下意识地剧烈跳动。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他的身体在提醒着他,前方有着什么危险的东西一样。 不对,那不是危险,是很危险。 危险到他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用刺痛感告诉他不要再继续向前,那是一种超越危险,已经跨入到恐怖行列的东西。 白忘冬眯起眼睛,他看着前面那一望无际的漆黑。 他知道,是时候到了该走出这片森林的时候了。 所谓的真相,一切的真相,都在前面。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种心悸给死死压在心底,然后…… 一步迈出。 哐当。 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他面前的黑木大门缓缓开启。 这一步,直接越过大门,进入到了一片新的黑暗。 霎时间,一股极为阴冷的气息瞬间裹挟在了白忘冬的全身。 白忘冬定睛朝着门内的画面看去,就这一眼,他瞳孔瞬间缩紧起来。 “卧槽……” 玛德。 罗睺在哪儿? 他这次是真的想他了。 第144章 百万阴兵 头皮发麻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曾经的白忘冬只以为这是一种夸张的说法,可当眼前这一幕猝不及防闯入他视线中的时候,白忘冬是真的麻了。 你知道能让一个不是密集恐惧症的人全身发冷的画面是什么样子的吗? 一万?两万? 嗯~ 都不是。 白忘冬只是站在这里,朝着下面去看。 就能够看到一望无际到犹如海洋一般的人头。 这个数量,要是没有百万之数白忘冬是万万不可能相信的。 那些黑色的人头闭着眼睛,就像是正在沉睡一般,可是那种近乎实质性的阴气却在一阵一阵地从它们身上传来。 白忘冬想要看的真切一切,下意识就朝着前面迈了一步。 可紧接着…… “唰——” 这些黑色头骨的眼睛居然在同一时间一同张开。 纯黑色的眼睛中没有一点点的光亮,就像是一个个黑洞一般,只要有光芒接触,就会被吞噬的一点不剩。 这一刻,白忘冬骤然出现在了百万双眼睛之前,那一道道诡异的目光,让他原本就在疯狂预警的直觉更加的狂躁。 他站在悬崖边上,俯视着下面那些头颅,神魂上附着的阴蛊符愈发的蠢蠢欲动。 咔嚓。 也不知道是谁率先发出的声音。 只是这一声脆响之后,白忘冬蓦地看到了下面那密密麻麻到根本分辨不出来谁动谁没动的头群中,一个头颅仿佛剧烈摇晃了一下。 然后,这一下就像是进行了一个什么样的开幕一般。 下一秒,头颅之上阴气涌出,居然就像是生出了血肉,一个活生生的人头出现,那人头悬空,就像是从地上站起,紧接着,一副骨架长出,黑色的血肉一点一点的滋生。 它是第一个,不是最后一个。 还没等白忘冬反应过来,就已经有一大片的头颅重复了同样的过程。 同时,一股凝实到难以理解的杀意弥散。 目睹着这一幕的发生,白忘冬一下子就认出了这里这些头颅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他应该是见过的。 虽然可能有一些脸不是太熟悉,但好多,他都曾经见过。 在那太平经当中,那个人周身围绕着的那些身影。 曾经在汉末有过赫赫凶名的…… 百万阴兵。 “卧槽……” 白忘冬忽然就笑了,他捂住自己的眼睛,觉得这一幕莫名有些荒谬。 玛德,他就是一小百户,打这种高端局,他配吗? 这是新手保护期该有的强度吗? 罗睺呢,罗睺现在到哪儿了? 真的,这一次,他是真的想他了。 “唉。” 感受着自己已经被正在苏醒的阴兵视线锁定,白忘冬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种留存了千年的老古董,打又打不过,吃又吃不了,现在看起来,掉头就走的话,十有八九也逃不掉。 只能是…… “玩命呗。” 他放下手,舒展了一下身体,然后在原地蹦哒了两下。 霎时间,那庞大的杀意化为飓风直接从他的脸上吹过,掀起了他凌乱的发丝,白忘冬的目光瞬间变得凌厉。 玛德,以一敌百万。 别管打不打的过,这说出去都得老屌了。 “陪我好好玩玩吧。” 即便是最后一次,那也要玩个尽兴。 白忘冬全身火焰刚要涌起,可下一秒,他目光微顿,动作愣在了原地,爬了一半的火云纹缓缓褪去。 他原本兴奋起来的表情缓缓收起。 先是看了一边那快要完全苏醒的阴兵,然后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最后沉默了数秒之后,眨了眨眼。 要不…… 还是先等等。 他的救星好像来了。 …… 黑色森林,有人对这里极不适应,但有人来这里就跟回家一样。 张五牛被黑龙头一口吞下之后,第一时间就熟门熟路地钻进了黑森林当中,他没有好奇地四处张望,显然这不是他第一次来。 只不过…… “之前有这个乌鸦在的吗?” 张五牛看了一眼那个站在树上,血眼乌羽的渡鸦,眉头紧紧皱起。 阴玄虚界他虽然来的多,但不见得每一次来都是一样的情况,它就像是和外界一样有着时间流失,每一次总会有一丢丢不一样的变化。 像是叶子枯了,树苗高了,这些变化时不时就会发生。 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有活物在。 不过,看着它身上裹着的浓浓阴气,再加上他现在很急,所以也没有过多的关注这只渡鸦,直接没入到了丛林当中,沿着熟悉的道路,朝着目的地飞驰。 而就在张五牛的背影消失一段时间之后,那静立不动的渡鸦突然眨了眨眼,它抖抖身体,张开了自己的翅膀。 黑色将黑色吞没,渡鸦的身体彻底没入到了这片夜色当中,消失不见。 …… 等到张五牛跨过那扇木门的时候,白忘冬那挺拔的身影霎时间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苍老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轻松的微笑,旋即来到白忘冬身边,转头朝着白忘冬看去。 此时此刻的白忘冬静静站着,一动不动,双目当中已然没有了半点神光,那双原本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此刻麻木的就像是木偶。 “是被这里的阴气给催熟了吗?” 对白忘冬现在的情况,张五牛像是毫不意外。 就在他刚想要查看一下白忘冬现在的情况时,另一边,阴兵喉咙里那压抑的嘶吼声将他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 他不满地转过头,那双深邃的眼眸在那些即将苏醒的阴兵身上飞快扫过。 紧接着,那些阴兵就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迅速趴下。 张五牛冷哼一声。 随即就又一次将目光转移到了白忘冬的身上。 他掌心灵力涌动,黑色的阴气在他手心汇聚,紧接着,一只纯黑色的蝴蝶就这样在他的手心凝出。 那蝴蝶头生双角,身上还有些许的鳞片。 看上去不伦不类。 “看来是真的被吞掉了。” 张五牛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这蝴蝶蛊能感应到白忘冬神魂上那只蛊虫的情况,在他的感知当中,白忘冬的神魂已经完全被黑色所包裹,这种情况,就说明成熟的蛊虫已经完全吞噬掉了他的神魂。 换句话说,白忘冬已经死了,现在占据白忘冬身体的,就是那个之前被他送进白忘冬耳朵里的蛊虫。 现在的白忘冬,就是一个活死人。 “终于,得到你了。” 张五牛手指在白忘冬脸上轻轻滑过。 没想到,虽然白忘冬误入阴玄虚界,但误打误撞竟然早一步催熟了他脑子里的蛊虫,这还真的无心插柳柳成荫。 “只要有你在,这百万阴兵,我就一定能完全掌控。” 张五牛的声音越发的尖锐,他痴迷地看着白忘冬,就像是在看一件最完美的宝物。 就在最关键的时候,有这样一个天赋绝顶的鬼修来了顺德府,这简直是老天爷都在帮他。 这种水到渠成的感觉,他都不得不说一声。 天命在我。 “反正你都来了这里,既然这样,那就一便把事情都给办了好了。” 张五牛转过身,朝着那百万阴兵看去,眼眸当中涌出了浓浓的贪婪。 这只是一个开始。 今日之后,张角做不到的事情,他能做到。 他要超越张角。 成为那千古唯一。 “开始吧。” 张五牛手中蝴蝶振翅,朝着那百万阴兵飞了过去。 可他并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那原本双目空洞的白忘冬,眼中仿佛正在涌出一丝又一丝的精光。 鎏金色的眼眸缓缓浮出。 白忘冬的嘴角勾起了一道大大的弧度。 歪头,微笑。 双目骤然混沌。 玛德。 老流氓,早晚弄死你。 第145章 天境 张五牛站在悬崖之上,张开双臂,体内那夸张的灵力就像是不要钱的一样疯狂朝着外面倾泻。 白忘冬站在他的身后,那双已经恢复清明的眼睛隐晦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张五牛的灵力就像是海洋一样,即便是将那百万阴兵全部覆盖,脸上也没有露出半分的虚弱之色。 这让白忘冬看着羡慕极了。 要是他有这灵力,一天二十四小时全都开着半鬼化摆pose都没事。 这股骇人的威压,难道这就是传说中那跨越玄关,跃入天境的灵力修为吗? 灵力十三境。 幽九,玄五,天一。 一般来说,若是入了玄境,那单从灵力而言便就已经是列入到高手的行列,玄境五重,一步一登天,每一重天的灵力修为之间都会有着成倍成倍的差距。 而若是跃过玄关,便能入了天境。 天境,据说这个境界的灵力,会如同天空一般辽阔,犹如海洋一般无边。 只要入了天境,所有的一切灵力境界就都失了意义。 天境只有这么一重的划分,灵力修为若是到了这一层,或多或少都没有太大的意义了。 换句话说,这世间大修行者不一定有着天境灵力修为,但天境者一定是大修行者,绝对的强者。 就目前的大明修行界而言,摆在明面上的天境修行者就那么一个。 天师府,张天师。 被官方承认过的修行界正道魁首,他是天境修为,一点都不奇怪。 除了他之外,修行界当中有没有其他的天境修行者? 有,绝对有。 至少白忘冬不信姚广孝还是玄境的修为,这个老光头厉害的很,就单从那些关于他的记载上来看,这人的修为就已经够深不可测了。 说他是玄境,白忘冬一万个不信。 罗睺不知道算不算天境修为。 大抵是不算的。 这人的灵力修为虽然高,但肯定没有这么夸张,可架不住这货的综合战力够高啊,作为朝廷第一暴力机关的扛把子,此人杀伐之道走的比谁都要远。 白忘冬不知道罗睺到底有多强。 但白忘冬知道,这人绝对是强的没边的那种。 天花板晓得吗? 罗睺大概就是属于这个行列的。 扯远了,不说别人,就单看现如今张五牛这吓人的架势,白忘冬不得不怀疑,这老登是不是也触及到了这个灵力境界。 想一想这货的年纪,再加上有太平经这样的神法在,好像有这么高的灵力修为也不算是件让人意外的事情。 毕竟,张五牛大小也是个张家村的村长,当年那一批村长候选人当中最牛叉的那个,天赋,心性,心计都极为拔尖的天骄。 天才,加上稀世仙法,再加上时间沉淀,再时不时来上几次抽疯。 我靠,不想不清楚,这一想,白忘冬这才蓦然发觉,这老头好像真的有点强啊。 前面的张五牛还在施法,后面的白忘冬无聊地看着,希望他能快上一点,要不是想要看看张五牛要怎么处理被阴蛊符占据了身体的他,他现在早就溜了好吧。 而就在他无聊的想打个无声的哈欠时,张五牛这边终于是有了新的动作。 那只振翅而飞的蝴蝶在半空当中不断地舞动,从它的翅膀下面撒出阵阵花粉,花粉落在这些阴兵的身上,瞬间就被阴兵吸收在内。 白忘冬突然感觉到,有着一股强烈的意志正在试图和他神魂上的阴蛊符建立联系。 然后紧接着,张五牛就转过了头,朝着他这边看了过来。 白忘冬表情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到了刚才的样子,很及时,张五牛并没有发现端倪,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有往这方面去想,对于他而言,他手中的蝴蝶蛊能够给他最大的自信。 “让我来看看,你能掌控多少阴兵。” 张五牛转过身的第一时间,就伸出手掌,朝着白忘冬脸上盖了过去。 多少呢? 白忘冬也不知道。 他只能感觉到有着无数道意识就像是疯了一样地涌入到了他的脑壳当中,想要和他的神魂建立联系。 这些意识密密麻麻,多到根本数不过来。 不行! 不能任凭这些意识连接到他的大脑。 如果他真的是个活死人,那他当然不用在意这些,可他有神魂,若是真的让这么多意识一同闯进来,那他可能真的要将全部的神魂都给献祭掉了。 不玩了,截止到目前为止,白忘冬也大致猜到张五牛是想要用他来干什么了。 一念至此,白忘冬那空洞麻木的双眸瞬间变得清明,他脸上火云纹浮现,下一秒,在张五牛猝不及防之下,他整个人身体化为一道火光,瞬间就和张五牛拉开了距离。 张五牛见到这一幕微微一愣。 像是根本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一样,他皱起了眉头,但并没有半点惊慌,因为他知道,即便白忘冬是清醒的又如何,反正他只要逃不了就行。 “是突然清醒,还是一直都在和我演戏?” 张五牛淡淡问道,也没有着急去抓白忘冬。 他要好好看看白忘冬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什么时候来的?” 此时此刻,白忘冬展现出了自己最精湛的演技,他先是小脸一慌,目光漂移一瞬,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张五牛,一副惊疑不定的样子。 张五牛死死盯着他看了一眼,这一眼持续了足足十几秒的时间,白忘冬都被盯迷糊了,然后才移开了视线。 “这里是……” 张五牛不接戏,那他就得主动一点。 白忘冬像是刚见到那百万阴兵一样,一脸惊奇地朝着下面看去。 有花粉的束缚,这些阴兵都安分了不少。 “你真的不记得了?” “我应该记得什么吗?” “那你的记忆截止在了什么时候?” “我凭什么告诉你。”白忘冬挑眉,做出了一个挑衅的表情。“我猜猜,我猜猜,你之前说,要让我帮你一个忙,该不会就是下面这一群吧?” 对着那百万阴兵做了个夸张的动作,白忘冬回过头,向着张五牛问道。 “没什么。” 张五牛神色还是那么平淡,一点都看不到刚才那个一脸疯癫,说着要超越张角的样子,这人莫不是也是个精分? “回去吧。” 张五牛呼出一口气说道。 “呵,回去?” 白忘冬轻笑一声。 “现在的张家村可不安静,回去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噪音吗?” 他蹲在悬崖边上,眺望着那一望无际的人海。 “给我讲讲故事吧,这看起来并不像是你的东西。” 他还在输出,争取压榨干净张五牛最后一滴价值。 “呵。当然不是。” 张五牛也没有直接出言拒绝,他迈步走到了白忘冬身边,同样眺望远处的人海。 “这是张家村先祖留下来的传承,截止到目前为止,这群玩意还没有臣服于我,当然也不能说算是我的。”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打肿脸撑胖子只会让我觉得丢人。” 张五牛不屑地笑了笑,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想到了一件有点好玩的事情。 “哦,对了,你知道……”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要是他猜的没错的话,自己那孙女,貌似还真的干了件出乎意料的事情啊。 第146章 开幕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白忘冬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表情微微一滞,但也就只是一小下,就那么一瞬间,短到连一秒的时间都不到。 他扭过头,仰着头看向张五牛,等待着他的回答。 张五牛没有卖关子,直接说道:“十一告诉我的,是不是没想到你也有翻车的一天?” “哦,这样啊。” 白忘冬思绪飞快闪动,瞬间就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他盯着远处的蝴蝶,轻轻一笑。 “看来这一次是我被利用了,她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要杀你。” 不得不说,张月英这一次的演技真的是把他都给骗过去了。 至少在当时,白忘冬真不觉得那满腔的杀意是作伪的。 “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张五牛奇怪地问道。 白忘冬的反应未免太平淡了。 明明张月英刻意在那个时间说出他的去向,就是想要用他来换取他们逃离的时间,那个时候,张月英绝对是不在乎白忘冬的生死的。 “有什么好意外的?”白忘冬站起身来。“被同一个人坑了这么多次,要是还没有半点成长,那不是她有问题,就是我有问题了。” 曾经的那个憨憨也学会骗人了。 啧啧,可以,爷青结。 “这样也好,至少这样的话,我也就不欠她的了。” 虽说是敌我双方,但毕竟张月英那么憨,骗一个憨憨即便是再铁石心肠的人心里多多少少都会有些负罪感的,更不要说白忘冬这样心软的神了,他这样的好人,最容易为这种事煎熬。 “你倒是看的开。” “我不像你,我光明正大。” “???” 张五牛脑子宕机了那么一瞬。 为啥突然就开骂了呢? 他又干啥了,就不光明正大了。 白忘冬耸耸肩,没掉头,始终在看着那在空中飞舞的蝴蝶。 “既然你不愿意给我讲故事,那我就给你讲一个吧,我要是说错了,欢迎你来指正。” 张五牛:“请。” 他倒要看看,这小子还能讲出个什么花来。 白忘冬敲敲脑壳:“我想想,要从什么地方讲起比较好呢?” 他目光扫过下面的阴兵,嘴角浅浅勾起。 “哦,就从你是个小笨蛋这部分讲起吧。” 张五牛眼皮不自觉地跳了一下,但他的养气功夫十足,并没有因为白忘冬这点不敬动怒。 要是被骂两句就能动怒的话,他就不会坐视白忘冬火烧村子了。 毕竟,在他看来,现在说话的这具躯体,未来会是他的东西。 对于他的东西,他向来宽容很多。 “曾经呢,在很远很远的小山村里,有个叫小牛的小笨蛋,他误打误撞之下呢,找到了村子里最大的秘密,他觉得自己超了不起的,别人都没找到的秘密,为什么就让他给找到了呢,他想,他一定就是那个天命之子。” 张五牛表情平静,没有半点打断白忘冬讲述的意思,安安静静地听着。 “可是,秘密虽然找到了,但小牛是个小笨蛋啊,这秘密他把握不住,他做不到完全把这个秘密给掌握在手里,毕竟,笨蛋嘛,你懂的。” 白忘冬看着那蝴蝶起起落落,上下浮动,嘴角噙着的笑容越发的温柔。 “这波,纯属是能力不行,可做不到要怎么办呢?老牛,你说小牛该怎么办才好?” “我不知道,你直接告诉我答案好了。” “吼吼~我还真想到一个。” “愿闻其详。” “既然自己不行,那小牛是不是就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呢?” 白忘冬目光玩味。 “哦,虽然我做不到,但别人可以做到啊,那这样一来,我只要找到能做到的人,然后……控制住他们不就好了吗?这样一来,不还是等于我完全掌控住了这个秘密。” 张五牛眼波微动:“真是个不错的想法。” “多傻逼啊。” 白忘冬撇撇嘴。 “怕不是只有傻子才会想到这么低能的方法。” 他看着那艳丽的蝴蝶,眼底的神色愈发迷醉。 “不从自己身上想办法,反而总是想着来个二次中转,打铁还需自身强,不是自己的,永远不靠谱,走捷径可以,但靠别人走捷径,一定会摔跟头。” 白忘冬转过头,直视着张五牛。 “老牛,这忠告你记住,我只这么说一遍。” “你也就只能逞逞嘴上功夫了。”张五牛先是皱了下眉,但很快就舒展了起来。“小牛做的很好,不需要你的忠告。” “是这样吗?” 白忘冬翻了翻眼,语气轻快。 “就当是这样吧。” 他后撤几步,和张五牛拉开距离。 张五牛冷笑一声,五指收拢,灵力涌出。 白忘冬的表情瞬间苍白,眼中的神光被迅速剥离。 看到这样的白忘冬,张五牛脸上的嘲讽越来越浓了。 啰嗦了半天,还以为有什么反转呢? 就这?? 到底谁才是蠢货。 可就在这个时候,白忘冬突然抬起双手,用力。 “啪!” 这一道清脆的拍掌声让张五牛眼中涌出了浓浓的惊骇。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白忘冬,不解之色浮于表面,藏不住了。 “为何?” 目睹着白忘冬的眼眸恢复神光,张五牛忍不住开口问道。 “怎么说呢?” 白忘冬手指一勾,从他的耳朵当中,一股纯黑色的液体缓缓流出。 “我自接触修行开始,研究最多的从来就不是鬼道。” 液体在他的掌心当中悬空汇聚,正在一点一点的凝实成虫。 面对张五牛的疑问,白忘冬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贴心的给出了答案。 “是神魂。” “神魂……” “阴蛊符真的很厉害。”白忘冬看着手里即将成型的大黑虫子,感慨的说道。“但面对厉害的东西,总有最朴素的解决方法。” “只要把你的神魂切出来一小块,傻傻的大虫子就已经足够满足了。” 白忘冬笑的很纯真,可他的话却让张五牛愣在了原地。 “恰好,我的爱好之一,就是喜欢把神魂切着玩,这方面,我是老手。” 寒意自脚底一直蔓延到天灵盖。 这是张五牛上了年纪以后第一次听到别人的话会背后发凉。 把神魂切开…… 白忘冬说的简单,可先不提这方法的操作难度有多大。 就单说那种极致到每一处神经的剧痛,就绝对不是常人能够忍受得了的。 这是个疯子。 “那你放心,既然你都这么‘贴心’地提醒我了,下一次,我不会再出错了。” 张五牛目光噌噌发亮,白忘冬不会觉得自己能从他手心里逃离吧? 一次不行,那就两次。 方法都已经知道了,还怕解决不了。 “我会把你那多余的神魂都给碾个稀碎,让你再也翻不了身。” “这听起来貌似挺不错的,体验感一定会超棒,但是……” 大黑虫子已经完全凝实,白忘冬另一只手伸出,放在了蛊虫的头顶。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么多呢。” 啪! 掌心合上,白忘冬手掌猛地拍在了大黑虫子身上。 霎时间,黑水四溅,白忘冬眼底燃起金色的火焰,他就这么看着张五牛,笑容越发浓烈。 轰—— 血红色的厉火在他的掌心燃起。 张五牛眉头一皱,不知道白忘冬这是想要做什么。 面对他探究的目光,白忘冬只是把双掌分开,然后抬手指了指远处的光景。 “你是要抓我,还是要救它。” 救它? 谁?!! 张五牛顺着他手指着的方向朝旁边看去。 紧接着,他瞳孔猛地紧缩,一股极致的怒意瞬间就冲上了他的脑壳。 在远处的半空中,那本该自由自在飞翔的艳丽蝴蝶身上燃起了血红色的厉火,就这么眨眼的时间,那蝴蝶的一边翅膀就已经被燃成了粉末。 扑棱棱。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只通体漆黑的血眼渡鸦不知道从何处飞来,直接越过张五牛的位置,停在了白忘冬的肩膀之上。 “都说了,我对神魂方面的研究很深的。” 白忘冬站在原地,双手插兜,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张五牛,眼底没有泛起半点波澜。 就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他所预料到的画面没有出入。 你以为为什么要和你聊这么久,不是另有所图,难道还是因为你长的帅吗? 真的是。 老笨蛋。 “拜拜~” 白忘冬摆了摆手,语气轻快无比。 下一秒。 张五牛目露黑眸,全身灵力在一瞬爆发。 就在张五牛身形刚动的那一刻,白忘冬肩膀上的渡鸦缓缓抬起了头,那只血红色的左眼当中,一个旋涡飞快涌出,极速放大。 而此刻,张五牛已然来到了白忘冬的身前,只有一步的距离。 白忘冬一动不动,目光漠然、 紧接着,那庞大的墨色旋涡将白忘冬连同渡鸦的身体全部遮盖。 吞噬。 收缩。 嘭—— 白忘冬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张五牛穿过空无一人的位置,手中雷爪什么都没捕捉到,无数黑色的羽毛在他身后飞散而落。 他死死咬牙,脸上的表情接近扭曲。 但就在这个时候,那半空中被焚烧的蝴蝶凄厉鸣叫,整个身躯都化为飞灰,朝着下面的百万阴兵落去。 张五牛感受到自己同蝴蝶蛊断了联系。 他的整张脸都颤抖了起来,脖子上青筋暴起,全身灵力絮乱冒出。 “白——忘——冬!!!!” 轰隆隆隆隆隆! 漫天的雷霆在一瞬炸响,无数条雷龙在半空当中肆虐,他目露凶光,全身杀意冲霄而起。 可就在这个时候。 那周围的墨黑色世界却突然一颤。 唰—— 张五牛身上的灵力就像是被冷水浇灭的火焰一样,猛地被熄灭。 他发丝从额头上垂落,眼眶微红,身子佝偻,整个人看上去狼狈至极,就像是一下子又老了十岁一样。 咔嚓。 而就在张五牛刚想要转身离开这里的时候。 那细微的声音又一次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扭过头,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然后,他倒吸一口凉气。 有人说过,若是倒霉,喝口凉水也塞牙。 在蝴蝶蛊破灭的那一刻,那些原本被花粉所限制住的阴兵们,又一次恢复了动作,而且越来越快。 他们一个个站起,将目光看向了站在悬崖之上的张五牛。 张五牛手掌一抽,立马从恍神中醒来。 他感受着那即将苏醒的百万阴兵眼中的凶光,强制自己冷静下来。 “罢了,这都是命。” 张五牛一招手,那一瞬间,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影顿时就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张五牛手指一勾,一个符咒顿时从那人身上流出,没入到了他的手心。 关于为什么他能够跨越这么长的距离把这人从远处招来,就是因为这符咒了。 从很早很早开始,他就已经选定了该作为中转站的人。 张家村同样有着属于自己的鬼道天才。 一个能够凭借太平碑上的内容,衍生出异变术法吞鬼术的人。 白忘冬的备用材料。 张六羊。 当然,一个张六羊肯定是不够的。 他继续招手,一个接着一个的身影躺在了他的旁边。 其中有尸体,也有被张五牛强力镇压的活人。 这些都是张家村鬼道之上最有天赋的人。 白忘冬说的对,他没有能够掌控百万阴兵的天赋,但如果将有天赋的人炼制成阴傀,那四舍五入一下,不就是他有天赋了吗? 这个观点,即便是到了现在,张五牛也不觉得它有错。 白忘冬…… 只是个特例。 “别怨我,要怨就怨白忘冬逃走了吧。” 张五牛喃喃道。 若是白忘冬不逃走,那他今晚根本用不着杀这么多人。 感受着符咒被全部剥离出身体。 张五牛五指收拢。 哐当。 那数十具身体同一时间就坐了起来。 张五牛甩手,灵力撒出。 下一秒,又一只瘦弱无比的蝴蝶蛊出现在了他的手中,比起之前那只养了很久,都已经白白胖胖的蝴蝶,现在这只看着就弱。 “三十二具,应该够了。” 张五牛摆手。 这些“人”一同站起来,朝着悬崖之下的百万阴兵看去。 然后…… 就像是建立了某种联系。 那些阴兵们第一时间停下了动作。 张五牛呼出一口气,他看着穹顶,再也没办法忍住自己心头的怒火。 “杀吧,杀吧,杀吧。” 他癫狂地叫着,双臂挥舞。 “这里是地狱,我要超脱,我要抵达仙道的终点!” 而这,只有无休止的杀戮能够做到。 这场戏,终于要开幕了! 第147章 第四只鬼灵 “没有了,一滴都没有了……” 趴在石头上,白忘冬那脸就跟死了三天一样的白,他双目无神,一动不动。 天知道他现在气海里的灵力有多空。 刚才装逼装的有多得劲,那现在身体就有多酸爽。 一次性抽空气海里的全部灵力,这还是白忘冬的初体验,不试不知道,这一试至少得难受个半天。 没想到啊,新的鬼术灵力消耗起来居然这么大。 这还是在没有半鬼化的情况下,单纯凭借鬼灵的力量用出来的,要是用出半鬼化,然后再用这招。 白忘冬觉得他的身体硬件绝对撑不过三秒。 扑棱棱。 就像是在回应白忘冬的想法,那只血眼渡鸦从空中落下,踩在了他的背上。 白忘冬没有回头,但也大概得到了它信息上的反馈。 “是吗?找到就好。” 白忘冬喃喃道。 “既然等不到罗睺,那张家村也该换个方式收尾了。” 现在张家村,不对,应该说是张五牛的事情,白忘冬已经搞得差不多清楚了。 确认过实力,那是自己对付不了的人,既然这样,那就只能是借刀杀人了。 “三途啊,下次别这么能吃,多少给你的兄弟姐妹们留点。” 白忘冬翻了个身,他身上的渡鸦很配合的跳起来,踩在了他的肚子上,扭扭头,疑惑地看着他。 这只看起来不那么聪明的渡鸦就是白忘冬的第四只鬼灵。 全名,三途鸦。 三途河上摆渡鸦。 就像红烛是因为白忘冬基于缺少杀伐能力炼制出来的,炼制三途鸦也是有着专属的理由。 没错,就是为了方便逃命。 自打惦记上路森小金库的时候,白忘冬就已经想好了这第四只鬼灵的人选了,就他这作死程度,没这么一个擅长遁走的鬼灵打底还真不一定能顶得住。 三途鸦,百鬼图鉴当中唯一一个擅长空间跃迁的鬼灵,试想,这世界上还有什么能够比瞬间移动更能够方便逃命的吗? 虽然张五牛实力深不见底,但只要用一些方法吸引住他的注意力,然后在他不知道自己有这样能力的时候,突然用出,打他一个措手不及,逃走之后,再用一些事情牵绊住他的脚步,那整个逃脱过程就会毫无意外,就算是天师来了,这一套也行得通。 本来白忘冬还想着该用什么方法能达成这个过程呢。 结果那小蝴蝶一出现,白忘冬瞬间就有了想法。 蝴蝶蛊和大黑虫子相连接,以他对神魂的熟悉,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那就能够顺着这个关系找到二者连接的那根线,逆着用燃魂火烧上去,就能让那只控制着大黑虫子的蝴蝶蛊被瞬间点燃。 张五牛的各种手段其实很厉害,可没办法,他不走运啊。 谁能想到会真就这么巧碰上一个平日里喜欢研究着神魂玩的人当阴傀呢? 实操永远是研究最快的进步方式,白忘冬切神魂切的上瘾,对神魂这玩意,虽然不敢说是特别了解,但至少比起张五牛来说,肯定是要熟悉那么一丢丢的。 这样一来,蝴蝶被燃了,吸引了张五牛的注意,白忘冬趁机动用三途鸦的鬼术逃离,再然后没有了蝴蝶蛊撒下的粉末限制,那凶气十足的百万阴兵也会暂时脱离张五牛的掌控,这样一来,张五牛就没办法追上来了。 整个过程和他之前计划好的一模一样。 这是一次完美的大逃脱。 “nice!” 白忘冬从石头上蹦起来,盘腿而坐,从腰间白玉里拿出笔和小本本,然后翻开,开始记录这一次的体验。 这可都是极为难得的实验数据。 咔哒。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就在白忘冬聚精会神回忆着刚才每一个细节的时候,一个细微的脚步声轻轻传来,进入他的耳中。 白忘冬抬起头,朝着来人看去。 那人从树林中缓缓走出。 丰神俊朗,一身正气,整个人气质高冷出尘,乍一眼看去,指不定就要有人感慨一句“真如天上谪仙人”。 而有这个气质的人,白忘冬只认识一个。 闷骚王,张宇霄。 “哟,来了。” 白忘冬随手将手里的小本本收起,然后抬起手朝着他打了个招呼。 “何事?” 张宇霄淡淡道。 然后瞥了一眼他身边卧着的渡鸦,确认自己确实没找错人。 “张家村找到了。” 白忘冬坐在石头上,和他平静对视。 “邪祟之物,百万成众,你之前是这么说的吧?我在张家村里见到了百万阴灵,就和你之前在骨佛寺见到的那种差不多,怎么样,有什么想法?” “此言当真?!!” 张宇霄连语调都高了几分。 “当然。”白忘冬摊摊手。“我不至于拿这种话骗你吧。” 张宇霄:“……” 我觉得你会。 “百万阴灵,张家村……” 张宇霄默默念着这两个名字,最后缓缓吐出一口气,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眼中射出两道锐利的光。 他看向白忘冬眉头皱起。 “不会是大贤良师的……” “没错,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白忘冬一拍手,朝着他眨了个眼。 “沉淀了千年的凶灵,和张月山手里那种三流货可不一样,这是真正的大杀器,一用出来准要生灵涂炭的那种。” “你们既然早就算到了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那就不应该一点准备都没有吧,说吧,我们要怎么样才能灭杀掉这百万邪祟。” 白忘冬开口说道。 “这……” 不知道为何,听了他的话,张宇霄张了张口,就像是有口难开一样。 白忘冬挑眉:“你可别告诉我要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也不算是掉链子,就是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张宇霄下意识摸摸头,讪笑着说道。“真就是很小的一点。” “其实本来按照我来之前兄长的嘱托,如果找到那百万邪祟的藏身之地,那么只需将这枚降仙符激活放置在那里,就能够被身处天师府的我兄长感知到,然后,他就会在千里之外,降下九霄正一镇邪圣天雷,天雷之下,百万邪祟定会烟消云散。” “可是吧……” “你把降仙符搞丢了?” “你觉得我会做出这等蠢事?” 张宇霄不满地看着他,但想起什么,他眉头皱的更紧了。 “若只是搞丢,那也算好的了,可现在的问题是,我感觉,这枚降仙符……失效了。” 张宇霄手中多出了一枚黄色的纸符。 只是隔着距离这样看着,白忘冬都觉得这纸符平淡无奇。 他打开灵目,鎏金色涌上他的眼眸,可即便如此,他仍旧没有看出半分玄机,若是没有意外的话,这上面本该会有一层淡淡的灵压才对。 “不是被调包?” “……你到底要小看我到什么程度?” “万一呢?” “没万一!”张宇霄厉声道。“这样的低级错误,永远不可能出现在我的身上。” 开玩笑,他可是未来的正道魁首。 “这件事君陌知道多少?” “你怀疑他?” “不是没这个可能,防人之心不可无。” “……” 张宇霄看着一脸煞有其事的白忘冬,嘴角微抽。 “你应该能感应到他跟着我来了才对。” 这么当面嘲讽真的好吗? “呀,他来了吗?” 白忘冬眨眼捂嘴,一脸的天真无邪。 “我还以为,跟在你后面的那个是敌人呢,差点就一刀砍过去了,你说说,明明都来了,还藏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对我意见有多大呢。” 他这话音刚一落下,张宇霄身后的那棵树背面就走出来另一个人。 君陌苦笑摇摇头:“白仙友误会了,只是我身上封印未解……” “所以,不便见客?” 白忘冬直接插嘴说道。 嘶——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像他在问情处听到过的说辞。 “某某姑娘身体抱恙,不便见客,客人还是去另选一位吧”。 一模一样。 君陌哑口,没有再开口。 其实理由就和白忘冬说的一样,防人之心不可无,他和张宇霄来之前就商量好了,由张宇霄一个人出面,他躲在暗处观察,要是白忘冬有所异动,那他会第一时间离开,尽可能不给张宇霄拖后腿。 说到底,就是骨佛寺之夜过后,他对白忘冬的信任值在嗖嗖下降,他不确定,这个有点神经的锦衣卫天骄会做出什么。 或者说,白忘冬就算是做出什么他都不会意外。 “扑棱棱”。 而就在这个时候,从天空之上,突然就飞下来了一道小小的身影,朝着白忘冬这边落了下来。 趴在石头上的三途鸦听到这翅膀扇动的声音,警惕地抬起头,朝着来者看去。 紧接着,那道小小的身影就准确无误地落在了白忘冬的掌心。 看着它,白忘冬目光微眯。 这是一只信鸽,就是当初顺德府锦衣卫千户所用来和他联系的信鸽。 如果白忘冬没有记错的话,这只鸽子就是当时让千户所的人发觉他已经到了顺德府的那只。 隔了这么久没用,居然还能够找到他,锦衣卫的训鸽部门还真是有几分手段。 从它的腿上取下那封信,白忘冬缓缓展开。 寄信人是蔺冉冉。 她现在不是应该在忙着处理佛国的事情吗?怎么还有空找他。 白忘冬朝着信件的内容看去,但只是这一看,他的眼睛就迅速眯了起来。 “我好像……” 他抬起头,举起信,朝着两人看去,开口道。 “我好像知道你的降仙符,为什么失效了。” 我靠,绝了,怎么连遮天幕这种冷门东西都给整出来了啊…… 第148章 顺德府之灾 “遮天幕。” 这冷门玩意都给放出来了,顺德府这副本的成分挺杂啊。 要不是白忘冬多看过几本书,还真不一定能知道这东西是用来干嘛的。 “它要是一旦展开,那隔绝降仙符简直……” 等等。 想到这里,白忘冬立马抬起头朝着空中看去。 如果说张宇霄现在手中的降仙符已经失效了,那岂不是说,遮天幕…… 已经被打开了?!! 同样想到这一点的人,还有张宇霄和君陌。 三人一起抬头望天,脸色凝重到了极致。 遮天幕如果真的被打开了,那岂不就是说顺德府的乱事已经掀开了帷幕? “不对。” 白忘冬忽然出声,眉头微皱。 他低下头,目光中闪过一丝疑惑。 就同徐妙锦和蔺冉冉的疑惑一样,白忘冬思绪一动,突然想到了一个点。 不是说要谋逆吗? 那放遮天幕这种东西出来干嘛? 将整个城,甚至乃至整个顺德府关在笼子里,难道还想要割地为王不成?怎么,自给自足,养精蓄锐,以待合适之机? 根本不可能! 这是傻子才会干的事。 如果抛却掉张,路,蔺,三人是傻子这个可能,那他们展开遮天幕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这东西于起事而言确实有点用,但绝对不是这么个用法。 “军队,世家,仙门,锦衣卫,张家村,百万阴兵,遮天幕……” 白忘冬嘴里不停喃喃着这几个词语,一种莫名的灵感仿佛渐渐从他的脑海当中一点一点的涌出,有一个想法跃于嘴边,但就是无法脱口而出,就像是还差了什么元素一样。 很关键的一个元素。 而且,白忘冬肯定,他知道它是什么。 是什么呢? 就像是在茫茫大海当中去寻找一块冒出水面的礁石,即便它在这千篇一律的画面上很是突出,可汪洋太过于辽阔,想要找到它真的很难。 不如换个角度去想,如果代入到张五牛的角度。 他是个已经疯癫了的老头,他的精神是不正常的,他有着百万阴兵,有着通天之能,想要改换天地,想要超越张角,而一个这样的他用出了遮天幕这样的东西,那么,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把整个顺德府都关起来,是为了不让人跑出去,不让人进的来。 如果去考虑谋逆的角度,遮天幕总会有被打开的一天,届时,朝廷大军压境,他们会错失掉最重要的时间,谋逆过的都知道,这种事本身就要讲一个争分夺秒,若是让朝廷反应过来,即便是有十个张五牛也不可能挡得住举国上下的暴力倾轧。 所以…… “他们是有自信,在遮天幕打开的那一刻,能够直面朝廷的镇压……” 突然,白忘冬双眸瞳孔张大,一股浓浓的荒谬感在他的心底“噌”地冒了出来。 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爬上他的脊背,直冲天灵盖。 他想到了一个可能…… 一个极度疯狂的想法。 “太平经,阴蛊符,阴兵……” 他从石头上蹦了下来,看着面前一脸懵逼的张君二人,目光呆滞,但大脑却在以一个飞快的速度冒着火花运转。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不可思议,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不会吧。” 他捂着额头,笑容越发疯癫。 “不是,这几个人有毛病吧?!!” 张宇霄&君陌:“???”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白忘冬说别人有毛病的。 “冷静下来。” 张宇霄手中蓝光一闪,轻轻点在了白忘冬的眉心。 静心咒。 一种很常见但很实用的道家小法诀。 白忘冬感觉到自己的眉心上闪过一阵冰凉,可这冰凉并没有降低他心头的火热,说实话,他现在其实很冷静,但越冷静,反而越觉得,这世界有点过于癫狂了。 他就说了,这世界是疯的。 “到底怎么了?” 君陌看着白忘冬,皱眉问道。 能让白忘冬情绪这般激动,此事,恐怕不小。 “啊呵。” 白忘冬笑了一声,已经将脑海中那个疯狂的想法给彻底证实。 他靠在石头上,歪歪头,看向面前二人,眼中闪过些许神秘。 “我敢说,你们敢听吗?” “但说无妨。” “哦,也没啥,就是吧,我怀疑有人想把整个顺德府的人全都杀光光而已。” “哦,原来是……嗯?!!” 君陌刚要点头,结果就愣在了原地,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他听错了吧? “你刚才说了什么?” “有人,想要,把整个顺德府,这一府上下,所有的人,管你什么修行者,还是普通人,全部,听好了,我说的是全部,他们都要杀掉。” 白忘冬目光幽深,厉声发言。 他现在很认真,认真到了极点。 这让面前两人意识到,白忘冬并没有开玩笑。 但也正因为不是玩笑,所以两人才更觉得荒谬和震惊。 但白忘冬并没有因此停下他的话,留给他们问问题,而是一鼓作气的解释道。 “太平经当中有一篇章名为鬼道篇,可以炼制驾驭超多数量的鬼魂,而在张家村当中,又有一绝学,名为阴蛊符,可以将阴龙脉中的阴气和这样的半鬼灵结合,炼制成战力不菲的阴灵。” “张五牛现如今如果不出意外,已经掌控了那百万阴兵,遮天幕已开,顺德府的官府,军队,仙门,锦衣卫,大致都已经成了起事叛军的一员,能够抵御这百万阴兵的势力已经全部倒戈,现在没有人可以拦得住这凶气十足的百万阴兵。” 白忘冬蓦地冷笑一声,笑声薄凉,没有一丝温度。 “接下来的话,还用得着我多说吗?” “……” 君陌觉得自己的口舌突然干燥起来,下意识吞咽着口水。 白忘冬这话已经说的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了。 打开遮天幕的人想做什么已经显而易见。 只要那百万阴兵过境,整个顺德府都会生灵涂炭,它们会将顺德府每一个人屠杀,死一个人就有一个鬼魂,有一个鬼魂,就能炮制出一个阴灵,阴灵炼化之后,就可以成为麾下阴兵,一路杀,一路炼,那百万阴兵,就会成为千万阴兵。 杀光整个顺德府的人,千万军势便可就此而成。 这不单单是数量上的攀升,更是质量上的飞跃。 若是真的让他们将整个顺德府化为阴灵之地,那么届时即便是遮天幕打开,直面朝廷大军…… 然而,更可怕的是,这种事就和滚雪球一样。 离开顺德府,整个大明都会成为屠宰场。 百万变千万,千万上了亿。 到了最后,拦都拦不住。 若是真的到了那个地步…… 君陌突然觉得全身发冷。 “此时遮天幕应该还没有完全打开。” 就在这个时候,张宇霄开口了。 他眸光微闪,即便心头震撼,可仍旧保持住了常年修行练出来的冷静。 “降仙符是在一个时辰之前失效的,不出意外,我们所在此城便是整个遮天幕张开的核心,遮天幕想要完全张开需要时间,这时间最少也要两个时辰,那也就是说,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 “假使你说的对,可一个时辰,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君陌皱眉说道。 白忘冬静静看着他们,一言不发。 “不。” 张宇霄扭过头,一把捏住了君陌的肩膀。 君陌能感受到张宇霄此刻的身体在不住的颤抖,显然,他的心绪难平,但听了白忘冬刚才的分析,此刻谁的心绪又能够平下呢。 张宇霄眼睛死死盯着君陌。 “一个时辰的时间,你带上天衍山的人,一路疾驰,是可以离开顺德府的。遮天幕展开,这里面的一切都会成为未知数,必须要有人把此间消息告知外界,去找我兄长,去找你师父,去上报朝廷,去告知外面每一位大修行者。” “你让我逃?” 君陌一把甩开张宇霄的手,愤懑说道。 “凭什么不是你去!” “你没有灵力,你留在这里能做什么?” 张宇霄冷声道,他一把拉起君陌的手,把手背上那个印记给露出出来。 “要不然你就告诉我,你能解开此封印,拖不了我们的后腿,君陌,此时不是让你任性的时候,若是外面的人不知道此间之事有多严重,他们只会慢吞吞研究遮天幕的解决之法,甚至,他们会不慌不忙等到遮天幕打开,到了那个时候,一切就都完了,一府之地的生灵都会丧命。” 他用力捏着君陌的手,表情有些狰狞起来,可他仍旧强制自己保持冷静。 君陌呆住了,面对张宇霄的怒喝,他的理智也在逐渐回归。 “你是天衍山的执盘人,以你的身份能以最快的速度,见到能解决此事的前辈,这件事,你去,最合适不过。” “那你呢?” 君陌皱眉问道。 “我得留下来。” 张宇霄咬着嘴唇。 “我必须留下来。” 尽管面对百万阴兵,他可能也无能为力,但身为天师府的小天师,他有着必须要留下来的理由。 那源于他与生俱来的责任。 “好。” 君陌当机立断 他不是看不清局势的人,冷静下来之后,他能想清楚,怎么做才是最好。 他飞快抬手放在嘴边,直接伸出拇指狠狠一咬,血珠瞬间从他指肚上飞溅而出,那血珠在空气当中飞速凝结,最终一柄钥匙落在了君陌的手里。 研究封印这么多天,他也不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看了眼张宇霄,君陌迟疑了一下,然后直接转身,看向白忘冬,将手里的钥匙抛到了白忘冬的手里。 白忘冬伸手接住,看着他,等着他说话。 “它能短暂解开阴龙脉的封印,如果,我是说如果,真到了那种地步,你可以去吞噬掉那条阴龙脉。” 他知道的,白忘冬可以用鬼炁吞噬阴气。 白忘冬看着手里的钥匙,没有说话。 君陌也没打算听他说话,时间很宝贵,他一刻都不能再停留。 他手中出现了一个飞梭,用力捏碎。 看着站在原地的两人,他深吸一口气,抱拳道:“等我回来,我一定会回来。” 说完,他的身影消散,在原地缓缓消失。 张宇霄目视着他离开,然后转身,迈出脚步。 “你要去干嘛?” 白忘冬靠在石头上,歪头问道。 张宇霄此时已经与白忘冬擦肩而过,眉心之上,红色印记悄然变为金色,一股浓浓的威势在他身上疯狂涌出。 面对白忘冬的问题,他那冷淡的表情再也无法保持,那俊美的脸蛋骤然狰狞。 声音就像是被压在了喉咙里沉闷。 他目露杀气,整个人目光瞬间锐利。 “去杀人。” 只要解决掉事情的根源。 那问题,就都解决了。 他知道,他大概率不会是张五牛和那百万阴兵的对手。 但…… 这是他现在能想到唯一的解决方式。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力一搏。 “若是我未归,劳烦你转告我天师府门人,苍生有难,当尽全力而为。” 说完,他脚下猛地一踏,整个人满身雷霆,朝着远处冲去,犹如一道流星,眨眼便冲破云霄。 白忘冬看着被张宇霄踏碎的悬崖,忍不住咂了咂嘴。 天君体。 真的好帅啊。 “啧,就是人有点傻。” 嗯~ 那他现在该做点什么好呢? 要不然先找点乐子去吧。 第149章 先帝创业未半 “先找个地方待几天好了。” 这事吧,他现在还不打算参与。 但也没打算转身就走。 只不过还不到入场的时机罢了。 用脑子去想,现在和那群人正面刚绝对不是什么明智之举,整个顺德府从上到下都沦陷了,他想要以一个人去斗一府? 开玩笑,他是有点自负,但还没有自负到被砍了智商的程度。 死不死的,他倒不是很在意。 他就是不太想输。 现在入场,十有八九赢不了。 那还不如先找个地方趴着,等等看能不能有个合适的时机背刺那老流氓一下,敢摸他脸,不把这老登大卸八块难解他心头之恨。 就是不知道罗睺现在到哪儿了。 现在这副本的难度已经开始直达炼狱级别,要是他这边的外援还不到,他还真有点玩不转。 “先想想要去哪儿?” 从腰间白玉里取出一个钱袋,倒出来一枚铜钱放在手心。 得找个好地方苟着,最好能打发时间。 “正面朝上,去找佛国二人组。背面朝上,去找仙门小可爱。” 说完,一抛。 铜钱高高而起,又飞快落下。 看着那在半空中不断反转的铜钱,白忘冬手指轻轻敲打着身后靠着的石头,眼波微动,咂了咂嘴。 铜钱落下,白忘冬一把把它给抓在了手里,没打开,直接揣兜。 “算了,还是去逗小姑娘玩吧。” 佛国那边想想就麻烦,仙门那边一想就觉得聒噪,还是去村子里面卧上几天,看看自己的青果酿幼苗培养计划进行的怎么样好了。 “五年反攻百香铺”不能只是一句口号啊。 假大空要不得。 把钱袋收回腰间白玉,白忘冬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走了,回村子补觉去。 …… 一路走,一路静。 白忘冬是真的觉得现在的城中安静到了极点。 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要不是看到了街上贴满的关于佛灾的避难告示。 差点白忘冬就以为这座城已经被屠掉了呢。 “五日,哦,现在是四日了。” 看完手里的告示,白忘冬手一松,把它放飞,迎风飘扬。 还有四天,佛国降世。 这四天的时间,怕不是已经够那百万阴兵把整座城都给犁上一遍了。 阴兵加佛国,顺德府的百姓这是犯了什么错,要遭这么大的罪。 “嗯~不想了不想了。” 白忘冬连忙翻翻眼,让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件事了。 做不到的事情,想上一万遍那也是做不到。 庸人自扰,这样的事情从来都不会发生在他的身上,如果说这是一场博弈,那作为大象面前的蚂蚁,他只能等着致命一击的机会。 即便在此期间死亡会不断蔓延,他也只能冷眼旁观。 很冷漠是吗? 但没办法。 玉石俱焚的前提是你真的能带走人家,他不是张宇霄,他没那么大的责任感。 他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他不想输,所以,他就要等。 而且,太平经已经到手,他这次来顺德府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换句话说,如果这是游戏,那他的通关条件已经达成,其他的,最多都只能算是个添头。 “溜了溜了。” 白忘冬摇摇头,然后转身朝着城外走去。 这座城已经空了,他要是再留在这里,会很容易被人发现,还是趁着这个时间早早离去好了。 只不过…… 白忘冬走到一半,突然回过头,朝着城中千户所的那个方向看去。 他眼眸微眯,目光骤然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凝视了几秒,白忘冬突然哂笑一声,转过身,不再停留,径直朝着城外大步走去。 而就在同一时间。 在千户所,蔺楠睁开眼睛,轻轻抚摸着旁边赤血蛇的脑袋。 “义母,就这样放着他离开?” 旁边,蔺冉冉站立,疑惑问道。 “走了便走了吧。”蔺楠轻轻一笑。“识时务的人总归会比较命长,只要不碍事,一个白忘冬不影响什么,再说了……” 她瞟了一眼低着头的蔺冉冉,美眸微凝。 “你应该不想让他死才是,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娘能看出来,你把他当朋友了。” 蔺冉冉眸光一颤:“义母的事情最重要,若是他真的会影响到义母,那……” “就这样吧。” 蔺冉冉摆摆手,打断她的话,淡淡道。 “只要他别上赶着来找死,以他的实力,夹着尾巴还是能在之后的顺德府里活下来的。” 蔺冉冉玉指轻轻敲打着木椅,身子放松。 “去把我们的人都召集过来吧,该迎接那两个人过来了,没点派头可不行。” 顺德府叛军首领三人组的第一次正式碰头,不隆重一些可不行。 “是。” 蔺冉冉深吸一口气。 点点头,目光逐渐坚定了起来。 她之前能做到的都已经做到了,接下来,她的命,只会留给义母。 就算前面是地狱,也一定会跟着她一起跳下去。 她直起腰,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蔺楠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目光微闪,隐隐约约中,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红光,然后喃喃自语道。 “下地狱的,留我一个就好了……” …… 那个白忘冬忘了名字的村落。 当白忘冬兴致勃勃想要给全村人民一个惊喜的亮相,但没想到回馈给他的却是一片极致的寂静。 “避难去了?” 感受着村子中的安静,白忘冬慢慢靠近村落。 远看没发现,静看之下,这才看清楚,此时的村子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成为了一片废墟。 “啧。” 踩着碎石,白忘冬目光扫过那坍塌的房屋,眼波微微一动。 他刚想起来,他的牛是不是还在这里养着呢? 想到这里,他凭借着记忆,一路朝着花家的铁匠铺这边走了过去。 这一路,不是坍塌的房子,就是满地的尸骨。 血将村子里的土壤都给浸红,白忘冬甚至还看到了倒躺在石头上,睁着两只无神大眼睛死死凝视着他的大妈。 他记得这大妈是谁,据说是丈夫死在了靖难,大儿子入了军伍,家里就她一个人操持着小儿子长大,每年的农活,家里的大大小小事宜都是她来负责。 虽然日子过的苦,但脸上常带笑容,在村子里人缘蛮好的,就连总是冷着一张老脸的村长对她都总是和颜悦色的。 这样一个爱笑的人,死了以后表情这么难看,一点都不相配。 白忘冬伸出手,随手在她脸上虚抚过去。 那死不瞑目的双眼,算是闭了起来。 都说生死有命,但突遭横祸总是这般措手不及。 前一日与之欢笑的友邻,今日便成了一具尸体,连一缕亡魂都没有留下,多少会让人觉得有些唏嘘。 来了这世界半年多,白忘冬这一次是真的看明白了什么叫做人命如草芥。 果然,这世界当真让人喜欢不起来。 一路走,一路看。 灵目之下,这片村落没有留下半点魂魄留存。 看这场景,白忘冬估计,他之前的猜测应该是成了真,而且张家村已经动了起来,也不知道这里是侍卫队还是阴兵的手笔,这群人做的还真够狠的。 全村上下,一个活口都没留。 话说,张宇霄该不会见面跪了吧。 居然连一段时间都没有拖住吗? “真菜。” 白忘冬踩着废墟,脚步轻快。 他想,虽然人都死了,但他的牛不至于也成为被猎杀的目标吧。 牛牛那么可爱,有谁会狠下心杀那么一只可可爱爱的大青牛呢? 当凭借着记忆来到铁匠铺前的时候,白忘冬首先看到了就是那个倒在废墟当中,四肢破碎的老婆婆。 这个村子里少见的修行者,貌似在屠杀的时候没有选择坐以待毙,而是燃烧了自己最后的生命。 她靠在石头上,垂着头,显然是被人生生折断了脖子。 白忘冬默默地看了她几秒,但并没有在此驻足,而是越过她,朝着后院走了过去。 他记得,他的牛应该就在这里的才对。 但有的时候,噩耗来的就是这般突然。 看着地上那具被啃成白骨的牛尸,白忘冬眼皮一颤。 这可是陪着他一路从京城走到顺德府的牛啊,当时在路上想吃牛肉的时候,他都忍住自己的口腹之欲没有对它下手。 可现在,现在却沦落到了这般下场。 可恨,顺德府这群人真他娘的可恨。 “放心吧老牛,我会给你报仇的。” 白忘冬蹲在青牛骸骨旁,这也不知道是谁啃的,除了骨头就是骨头,真的是一点肉都没给他留下。 因为没办法给老牛抚上那空荡荡的眼眶,所以白忘冬手中直接燃起了一团烈火,白忘冬摸了摸老牛的头骨。 下一秒,那火焰就顺着白骨一路燃起。 将整个牛骨都给全部覆盖在内,火焰炙烤着骨头,在那高温之下,只是片刻,牛骨便被焚烧成灰。 看着那满地的骨灰,隐隐约约间,能从那轮廓上看出这里曾经倒下了一具青牛的尸体。 “唉,下辈子当只鸟儿吧,能自由的飞翔。” 白忘冬挥手,那满地的灰顷刻间朝着空中飞去。 白忘冬站起身,看着那骨灰飞走。 目光闪烁,然后转身。 既然牛已经没了,那这村子也没什么好留的了。 要不然还是去找佛国二人组得了,也能试着研究研究佛国的数据,万一哪天遇到了,也不至于一点准备都没有。 他转身,跨过已经破烂的院门。 就要离开这个村落。 可下一秒,一抹青色跃入他的眼中,就像是将他给拉在了原地,怎么也没办法再往前走上半步。 那是一枚青色的果子。 它被一只小手紧紧地攥在手心里,因为攥的太紧,上面已经有了裂纹。 即便那小手的主人被废墟掩埋,但白忘冬还是能认出来这只手属于谁。 “该死。” 白忘冬烦躁地揉了揉头。 他呼出一口气,朝着那边缓缓走了过去。 看着那枚青果,白忘冬脑海里突然就响起了一句话。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有些计划还来不及开始,就已经步入了末路。 烦烦烦烦烦。 从刚才开始,脑子里就烦死了。 开玩笑,这世界就算再乱和他有什么关系,他有什么必要去管这世界的事? 死再多的人又怎么样? 谁不会死? 生死有命,什么人该死,什么人该活,如果这他都要去管,那是不是有些太自大了一些。 吵吵吵吵吵,也不知道在吵个什么。 这很纠结吗? 白忘冬扭扭头,强制自己冷静下来。 这不是他的世界,他对这世界没有半点归属感。 这也不是他会喜欢的世界,他对这世界一点都喜欢不起来。 但是…… 白忘冬眼眸噌噌发亮,鎏金色的眸光就如同噬人的野兽一般,里面充满了暴戾和混沌。 他从那小小的手掌中将那枚果子给取下来,用袖子擦了擦,然后大大地咬了一口。 嘎嘣嘎嘣。 果汁在他的口腔中爆开。 “啧,真难吃。” 白忘冬咂咂嘴,又咬了两口,然后把那剩下来的果核随手朝着旁边一丢。 他脸上笑容浮现,冷冷的,就像是沁入人心的幽寒。 他的牛死了。 他的青果酿也没了。 那老流氓还他娘的摸了他的脸。 “啊,呵,呵呵……” 白忘冬整个身体忽然就颤抖了起来。 他单手捂着自己的嘴巴,双眸当中全然已经被混沌给笼罩。 “不爽死了。” 他觉得整个顺德府都在针对他。 委屈,太委屈了。 玛德。 躲个球。 老子不苟了。 “干吧。” 死不死,输不输的现在还重要吗? 开玩笑,爽了才是最重要的。 心不快,那就做点让自己心情舒畅的事情。 三途鸦在他的肩头缓缓浮出,白忘冬以最快的速度书写好了一封信,朝着它扔了过去。 三途鸦将那信一口吞下,然后等待着他的指令。 “给蔺冉冉带过去。” 白忘冬声音飘忽,漫不经心。 三途鸦得到他的指令,直接冲天而起,朝着城池的方向飞去。 白忘冬最后笑了一声,没有半点留恋,转身而去。 大闹一场吧。 逼一逼自己的极限,看看现在的他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千户……” 白忘冬张开双臂,拥抱着落下的阳光。 就让他来看看,他同千户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吧。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啊呵呵,来玩嘛~” 第150章 无法理解的理由 白忘冬记得,那也是一个雨天。 是在医院,是在病房,小白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他怎么叫都叫不醒她。 大白说,小白走了,再也不回来的那种。 他不理解,明明小白就躺在那儿,为啥大白要说她走了呢。 死亡,是分别。 是再也见不到的分别。 它来的这么突然,让他一点准备都没有。 小白说过。 死亡,是一种失去,是迈向新的未来,要是有一天,她来不及说这声再见,那就让自己把她忘掉,头也不回地大步朝前。 故去的是旧人,旧的东西不该牵绊往前走的人。 她说,她才不要成为拖人后腿的那个。 她这么说了,他也这么听了。 但小小白没了小白,其实就等于什么都没有了。 十七岁,小小白找到了他的父亲。 十七岁,小小白没有了他的母亲。 像是一场等价的交换,用他最不需要的东西换走了他唯一想留下的东西,多无赖的交易。 从那一天开始,白忘冬就知道,他无敌了,因为这世上没有什么是能让他在乎的了,也没有什么是让他害怕的了。 他只会做他想做的事。 任性是“白忘冬”的固有特质。 “果然……” 站在楼前,白忘冬抬头看着门匾上“问情处”那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他的目光逐渐混沌。 “我果然是有点天赋在身上的。” 虽然不想承认,但任性的他好像真的很适合这个世界。 嘎吱—— 问情处的大门自己打开。 白忘冬从门匾上收回视线,一步迈过门槛,走进了楼内。 问情处已经人去楼空,静悄悄的就像是个棺材。 他目光越过空间,平静地看着大厅里,坐在桌后的那道倩影,没由来地笑了一声。 “你还真来了。” “我向来是个宠溺女儿的娘亲。” 那女人微微一笑,指了指在一旁站着的义女。 “她的要求,我一般都会满足,听说你想和我聊聊,反正也没什么事,就当是逗小孩,打发时间好了。” “也是,您是锦衣卫的老前辈,我在您面前可不就是小孩吗?” 白忘冬朝着蔺冉冉点头感谢了一下,然后,缓缓迈步,没有半点紧张感,直接坐到了蔺楠的面前。 “说起来,您同我的第一次见面,也是在这里。” “有始有终,挺好的。” 蔺楠给白忘冬斟了杯茶。 这世间能让她斟茶人虽然不少,但也不多,不过在白忘冬这个年纪的,那确实是凤毛麟角。 “要是你能再活十年,一定能成为锦衣卫的中流砥柱。” 蔺楠赞赏地看着白忘冬,这是一个在锦衣卫效力十多年的老前辈对后来者的欣赏。 自白忘冬入了顺德府之后的大部分作为,蔺楠都看在眼里,有些是蔺冉冉告知的,有些是千户所的眼线传回来的,还有路、张二人时不时会在秘密联络中提起白忘冬这个名字。 说真的,在白忘冬来到顺德府之前,她不会想到一个百户,居然会把顺德府搅和成现在这个样子。 就这短短的时间,他们筹谋了这么多年的计划,已经被他搞得清清楚楚。 甚至于,白忘冬可能都不知道,遮天幕在这个时候开启其实是比计划的时间提前了的,而原因,就是因为白忘冬发现了张家村藏在阴玄虚界里的百万阴兵。 他的调查进度太快了,快到了让他们这边忌惮的程度。 其实解决这件事最好的方式,就是把白忘冬给干掉。 张五牛有这个机会,却被他在眼皮子底下逃脱。 从知道这个消息开始,蔺楠就明白了,除非一击致命,不然的话,他们可能还真没办法留下白忘冬。 蔺楠自问,她在白忘冬这个年纪的时候,大抵是做不到这一步的。 “明明都已经成了叛贼,还在关心锦衣卫的未来。” 白忘冬手指在茶杯上摩挲,轻轻开口道。 “没错了,就是这种矛盾,您身上的矛盾感太强了,这也是我最费解的事情,我听闻您曾是东宫党羽的一员,所以您做现在的事情是为了什么呢?复仇,还是说,也是觉得当今圣上德不配位?” 白忘冬抬起头,直视蔺楠。 “德不配位?这倒没有。” 蔺楠轻轻一笑。 “就算是我再昧着良心说,我也知道,朱老四比允炆更适合坐在那个椅子上,说实话,只要不是那位殿下,谁坐在那个位置,我都不在乎。” “既然这样,那就是为了复仇了?” “也谈不上是复仇。”蔺楠想了想,再次摇头否定了白忘冬的说法。“殿下死于病症,这点是实打实的,被病魔夺走的生命,就算是有怒火,也无从发泄,复仇,这个词用的不对。” “那是为了什么呢?” 白忘冬费解了。 从头到尾,他最疑惑的就是蔺楠的动机,在他看来,他从一开始就怀疑蔺楠只是因为他平等的怀疑每一个人,就算是罗睺在这儿,他都会照样保持自己的怀疑。 如果只是谋反,那原因会很多,可能是他有什么地方没想到也说不定。 可是,自从他想清楚遮天幕的用途之后,他就彻底疑惑了。 屠杀一府之人。 做出这样的事情,可不简简单单是那些理由能站得住脚了的。 他的判断告诉他,蔺楠没有这样的理由才对。 “为什么呢?” 蔺楠手指敲了敲那茶碗,她目光幽深,就像是穿越时空,回到了某个最美好最美好的时候。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在的。 “我只是……有点不忿。” “嗯??” 白忘冬不解。 蔺楠抬起头来,表情平静地看着他。 “就是不忿,很难理解吗?” “你知道吗?一个人真正的死去,并不是咽气的那一瞬间,而是被这个世界遗忘。” “我们曾经做了好多好多的事情,我们这群人为这个国家真的做了好多的事情,记下来的,没记下来的,被人看到的,不能让人看到的。那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我们做的。” “我觉得,他们应该被人铭记吧?” 看着蔺楠那双平静的眼睛,白忘冬却从里面感觉到了愤怒。 他没有回答蔺楠的问题,蔺楠也不需要他回答问题。 她现在就只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说说心里话,她憋了好久好久了,现在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她终于能把心里的委屈一口气全都吐出来了。 没去管白忘冬的沉默不语,她接着说道。 “可并没有啊,永乐二年,到了现在,这个王朝已经再也没有懿文太子的名字了,那些跟随过东宫的人,没有一个留下属于自己的名字。” “我们被遗忘了,我们被大明遗忘了。” “现在有永乐,有建文,有洪武,可又有谁记得,曾经有那么一个最该坐在那把椅子上的人,一群把全部都倾注给这个王朝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来过?” 蔺楠语调持续飙高,她死死抓着手里的茶碗,平静已经褪去。 她死死咬着牙,眼中仿佛在闪烁着淡淡的红光。 那红光是愤怒,是不甘,是不忿,更是疯魔。 白忘冬貌似稍微听懂了一些她的意思。 “所以,你是为了……” “没错,我就是为了让这个世界再次想起他们,我要让所有人都深深的铭记住他们,我要让所有人再也忘不了,这个王朝,曾经有这么一群人来过!” 嘭—— 蔺楠用力一拍,整个人拍桌而起,俏脸和白忘冬迅速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差了那么一拳。 “抱歉。” 面对蔺楠眼中的偏执。 白忘冬呼出一口气,他先是垂下眸两三秒,然后缓缓抬起,和蔺楠那近在咫尺的双眸对视在了一起。 “我没办法理解你的想法。” 他平静说道。 语气就比无风时的湖面还要平静。 如果说蔺楠此时的情绪如同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那白忘冬此刻,就是一块幽冷的冰窟。 他深吸一口气。 “果然,嘴遁什么的,我是做不到了。” 本来他还想和蔺楠谈谈理想,谈谈梦乡,谈谈过去的种种和懿文太子曾经的初心。 万一呢,万一能把这位老锦衣卫给劝回来呢? 他来找蔺楠又不是单纯来打架的。 他不是张宇霄那种大傻子,头脑一热就直接开着天君体上了。 就算要大闹一场,那也要有所目标才行。 不过现在看来,嘴遁这方法,果然不适合他。 蔺楠的想法,他共情不了,也不想去共情。 和一个疯子共情,只会让他也变成疯子。 说来说去,还是得动手。 无视蔺冉冉疯狂暗示的眼神,白忘冬缓缓站起。 他与蔺楠平视着,然后淡淡说道。 “呐,蔺千户,问你个问题好吗?” “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 白忘冬手掌从腰间白玉滑过,一个赤红色的瓷瓶出现在他的手中。 他掀开盖子,把它攥在手里。 “如果,你现在要是被我斩杀在此,顺德府上下锦衣卫的指挥权,能不能交到我的手里啊。” 此言一出。 蔺冉冉瞳孔紧缩。 同一时间,蔺楠蓦地一笑,站直了身子,无数血光自她的身上骤然爆发,那庞大的压力瞬间朝着白忘冬倾轧过去。 她单手扶腰,冷冷笑道。 “如果你能做到的话。” 那这样,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白忘冬抓起瓷瓶,一口饮下。 拼命了该。 …… 顺德府边界。 天衍山的人一路疾驰,总算是看到了边界线的存在。 和张宇霄预测的一样,遮天幕还没有完全打开,他们还有能出去的机会。 君陌被一名天衍山的弟子背着,死死咬牙。 快一点,必须要快一点。 可就在他们即将跨过那条边界的一瞬间,他忽然看到有一道身影在十米开外,与他们擦肩而过,一头闯入了顺德府中。 他微微一愣。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叫住那人的时候,他眼眸一缩。 本该在他背后的顺德府,竟然就这样突兀地消失在了他的眼前,无影无踪。 遮天幕,彻底开启了! “师弟,怎么了?” 看到他出神,背着他的那位天衍山弟子开口问道。 “无妨。”君陌咬咬嘴唇。“只是好像,看到了一位故人……” 那身影很像她。 但没有时间留给他怀旧,他抛开这些杂乱的心绪,厉声道。 “快走,我们得快点将事情告知朝廷。” 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该争分夺秒。 这一天,有无数人都在奔忙。 第151章 血火鏖战 飞鱼服,绣春刀,红鸾饮下鬼见愁。 红鸾液,是一个锦衣卫最后的底牌,也是用来拼命的手段。 看着白忘冬将那一瓶红鸾液一口吞下,蔺楠眼皮一颤:“看来你还真打算玩命了。” “既然我是为了取走您的命来的,那就应该有相应的觉悟。” 踏上修罗场的人,只有两条路可以选,一条是取走别人的命,一条是自己的命被取走。 不敢赌上自己命的人,哪里有剥夺一条生命的资格。 白忘冬放下那空瓶。 咚咚。 只是停滞一瞬,他就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脏疯狂跳动起来,那一刻,他浑身上下就像是热成了一个大火炉,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沸腾,全身上下的灵力在以一个极为野蛮的方式在他的气海当中横冲直撞。 五感被放的特别大。 在这样的状态下,白忘冬甚至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在刺痛着他的毛孔。 这还是他第一次饮下红鸾液。 “不是我小看你。” 蔺楠静静地等待着白忘冬做完这一系列事情,淡淡说道。 “光是一瓶红鸾液,可不足以抹平你和一名千户之间的差距。” 白忘冬当然知道这个事实。 如果说北镇抚司里的人都是怪物,那能上得了千户的就是怪物中的怪物。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靠着一瓶红鸾液莽上来。 “所以我准备了不止一瓶。” 白忘冬从腰间白玉里把那在凤阳府顺走的剩余两瓶红鸾液全都拿了出来。 他打开第二瓶,然后没有半点迟疑,当着蔺楠和蔺冉冉那惊异的目光,再次一口饮尽。 咔嚓。 隐隐约约中,白忘冬像是听到了皮肉裂开的声音。 心脏跳的更快了。 他紧紧咬着牙,忍受着这身上成倍增加的剧痛,接着打开了第三瓶。 蔺楠视线凝重地看着他,第三瓶…… 一瓶是半只脚入了黄泉,两瓶就已经算是踩在了生与死的边界线上。 三瓶入肚,真的有人能承受的下来吗? 蔺楠不知道,她只连着喝过两瓶。 “白忘冬……” 蔺冉冉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可此时此刻,白忘冬已经没办法停下了,他知道,三瓶红鸾液就是他极限,三瓶过后,受不了,他死。受得了,就能把那一线机会抓在手中。 “咕咚。” 第三瓶被迅速饮尽。 白忘冬瞳孔猛地一缩。 咔嚓。 这一次,他的皮肉是真的裂开了。 一道道血色裂纹在他的身上浮现,蓦得,心跳声不见了,血液的沸腾声也寂静了下来,他脑袋一垂,低下了头,没有了半点呼吸的声响。 蔺楠看着他这副模样,眼皮垂落:“死了吗?” 还以为能见到点有趣的东西呢。 她伸出手,朝着白忘冬的脖子侧面摸去。 但就在她的手掌刚要接触到白忘冬皮肤那一刻,一只手以极快的速度猛地抬起。 啪—— 她的手掌被抽开了。 蔺楠目露震惊,但下一秒,她就反应了过来,表情瞬间凝重。 “退开!” 蔺楠的高喊声用力炸响,蔺冉冉的身体第一时间就条件反射地做出了反应。 啪—— 一只手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拍在了桌子上面。 轰—— 桌子瞬间爆开。 暴烈的火焰猛地朝着四周飞快涌去。 嘭!! 火光飞窜,只是眨眼之间,整个问情处就化为了一片火海,从下到上,楼阁的每一处都焚烧起了赤红色的火焰。 此刻,白忘冬已经抬起了头,虽然脸上有着因为皮肉裂开而产生的两道裂纹,但火云纹还是整整齐齐地在他的双颊浮现。 鎏金色的双目在这火海当中,显得是那般突出。 蔺楠才刚从周围的火海缓过神来,紧接着,耳边就响起猎猎风声。 蔺楠身体凭借本能自己反应,第一时间抬起了左臂。 轰—— 又是一声爆响。 爆裂的火焰在她的耳边炸开。 那是来自白忘冬的一记鞭腿。 “这力度,还不错嘛。” 火光散去,蔺楠的表情迅速显露,那是一张狂热的俏脸,就像是见到了什么让人垂涎三尺的猎物一样,她的目光里充斥着浓浓的侵略。 用力将白忘冬的鞭腿甩开,她全身上下灵力猛地爆发。 那庞大的灵力在宣示着她的强大。 再然后,两人的身影就猛地撞在了一起。 血光和火光在空气中不断地飞散,两人的拳腿如同幻影一般在不断的高速撞击。 只是眨眼之间,两人的身影就已经出现在了问情处的二楼。 白忘冬眼中满是暴戾和混沌,此时此刻,全身的剧痛只让他感觉到了无比的欢愉,那是一种名为获得强大的代价。 痛,却足够的爽。 他能感觉到,此刻他眼中的世界是如此的清晰。 “滚下去!” 蔺楠突然单手结印,只是眨眼之间,一片血海直接浮现在了半空当中。 那血海波涛汹涌,直接朝着白忘冬倾灌而下。 白忘冬双目燃起灼热的赤火,没有半点犹豫,拍手,张开。 鬼术.燃魂火。 血海如同汪洋,火海如同炼狱。 两者在半空当中直接撞在了一起,凄厉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地出现在血海中的每一个角落。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被血色包裹的拳头,直接砸开了面前的火海,以一个白忘冬差点没有反应过来的速度,直接轰在了他的脸上。 咚—— 空气的音爆声响起,白忘冬的身体被这一拳直接轰飞。 紧接着,一根血色长枪,穿破云霄,直接穿透了白忘冬的心脏。 轰。 白忘冬的身体爆开,化为浓浓烈火,四处飞散。 蔺楠目光微动,紧接着,一道身影就出现在了她的头顶。 高抬腿。 砸! 唰—— 火柱冲天而起,这一脚以一个极快地速度朝着蔺楠的天灵盖砸了下去。 就如同巨斧一般,火光化为锋利的利刃冲天而去。 啪嚓。 整个问情处就这样被劈开了两半。 可这一脚落在蔺楠头上的前一秒,却被两只手臂给拦了下来。 蔺楠的身体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朝着下面坠落。 白忘冬趁胜追击,响指一打。 一个个烈火十字枪头在半空中凝结出现。 鬼术.赤天燃星落。 “落!” 那火焰十字枪头如同暴雨一般,疯狂地朝着下面砸了过去。 毁灭和锋锐相结合,一楼的地面已经成为了烈火的乐园。 然而,就在下一秒,火海被分开,一道身影被血色水球包裹,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白忘冬的视线当中。 白忘冬眼睛微眯,手作拉弓姿势,爆裂的箭矢在他的手中凝聚。 可还没等他瞄准目标,下面的蔺楠就直接一脚踏出,朝着二楼的位置冲了上来。 松手,放箭。 箭矢直接将蔺楠的头颅给轰了个粉碎,她的身体直接爆开,无数血液在半空中飞散,下一秒,一个个相同的倩影就同时出现在了半空当中。 密密麻麻的蔺楠同时朝着白忘冬扑了过来。 白忘冬眼中鎏金色发亮,灵目打开,想要辨别其中真假。 可下一秒,他的心脏就漏了一拍。 居然……全是真的! 白忘冬当机立断,掌中火烛出现,他对着那火烛用力一吹。 轰!!! 火焰在他的脸前爆开,将那冲过来的每一个蔺楠都给包裹在内。 但很显然,这火焰并不能完全阻止全部的蔺楠,有一个蔺楠冲过火障,一拳轰向了白忘冬的腹部。 白忘冬以最短的时间反应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右手紧握,左手成肘。 咔嚓。 那个蔺楠的右臂被直接废掉,白忘冬一脚踹在她的肚子上,蔺楠猛地倒飞出去。 可还没等他缓过神来,下一个蔺楠,下下个蔺楠,下下下个蔺楠就都扑了上来。 她们身体扭曲,化为一条条血色巨蟒,朝着白忘冬张开了血盆大口。 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血蟒,白忘冬体内灵力涌动,身上鬼炁翻涌。 他咬破自己的拇指指肚,然后飞快一撒。 那血液在一瞬间化为幽绿色的荧光洒向了前面。 荧光落在那些血蟒身上的一刹那,血蟒全身迅速焚起火焰。 只是眨眼,就消散在了半空中,然后破碎的血蟒变成了新的萤火,落在了后面那些蔺楠都身上。 滋啦—— 就像是铁索连舟,那些萤火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朝着四周蔓延。 眨眼间,所有的蔺楠都消失在了原地。 鬼术.萤火虫。 可所有蔺楠消失的那一刻,白忘冬感觉到的不是轻松,反而,一股巨大的危机感从他的背后传来。 嗖—— 一杆血色长枪就这样穿透了他刚才所在的位置。 要不是他闪的快,那这一枪穿透的就会是他的胸膛。 血色长枪锐利无比,白忘冬以最快的速度猛地回身,下一秒,蔺楠真身就手持血枪在半空中划出了一个吓人的幅度。 白忘冬身体后仰,那锐利的枪头直接划过他喉咙前一毫米处。 白忘冬连忙后退。 但蔺楠显然是得理不饶人,长枪就像是一条凶猛毒辣的长蛇一般,朝着他全身各处攻去。 白忘冬双手燃火,飞快阻挡。 身体朝着后面不断落下。 快一点,再快一点。 白忘冬看着那让人眼花缭乱的枪影,死死咬牙。 只要再快一点,就能够抓到破绽,然后反击。 被压制的感觉,真的很不爽。 啪。 在庞大的压力之下。 电光火石之间、 白忘冬一把抓住了那血色枪头,整个人全身上下都在燃烧着烈火。 时机,抓到了! 他浑身浴火,猛地一拽。 身体极速朝着蔺楠靠近。 “抓到你了。”*2 两道声音异口同声的响起。 白忘冬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蔺楠,瞳孔猛地一缩。 他踮起脚尖,身体高速旋转,一记侧踢,直接冲着蔺楠的脑袋而去。 蔺楠狞笑一声,右手直接捏碎手中的血枪,血枪化为荆棘穿透了白忘冬的手掌,白忘冬面皮一颤,但踹出去的脚并没有收回的意思。 可无论白忘冬的动作再快,这一脚终究还是没有踹上去。 血色的荆棘就像是蛛网一般,将他整个人都给捆绑了起来。 血从他的每一寸皮肤流下,白忘冬喉咙里发出阵阵低吼。 火焰再一次降临在他的身上。 燃尽,燃尽,燃尽。 这样的东西才没办法束缚住他。 蔺楠显然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就在白忘冬将血色荆棘燃尽的那一瞬,蔺楠一脚就踹在了白忘冬的胸口。 白忘冬还没来得及感受胸口位置那庞大的冲击,下一秒,整个人就倒飞了出去。 可同样,还没等白忘冬反应过来,一只巨大的血手就将他整个身体攥在了手心,那巨大的握力让白忘冬差点让白忘冬短暂失去反抗的力气。 一瞬,就只是一瞬。 只要一瞬,他就能将一切都摧毁。 但还是同样的极限点,就在白忘冬刚要恢复活动能力的那一刻,他的身体被这血手扔了出去。 失重感让白忘冬凝起来的气力再度溃散。 这一连串的连招卡的时间恰到好处,极限,却又在掌握当中。 蔺楠身为老锦衣卫的经验在这连招当中展现的淋漓尽致。 轰!轰!轰! 坍塌声接连响起。 白忘冬的后背猛地撞出了残破不堪的问情处墙壁,然后轰碎十几面墙才停了下来。 外面雨丝冰凉,纷纷落下。 他坐在废墟当中,眼前的视线被血污给遮挡,即便是胸腔内的火焰仍旧在燃烧,可此时此刻,却没办法冲出他的身体。 他咳嗽一声,嘴边溢出了一大股鲜血。 那血液在这大雨当中显得那般刺眼。 “将军了。” 蔺楠的声音在阴云下恣意响起。 她就这么站在高楼之上,一条血色巨蟒攀附在了她手中的长枪之上。 这一杆血蟒神枪上的威势显然远超之前所有的血枪。 握紧,锁定,然后,用尽全力掷出。 血蟒神枪化为一道流星,撕破了雨幕,所过之处,空间坍塌,时间停滞,这一枪,直冲白忘冬的心脏。 大局已定?!! 白忘冬死死咬牙。 此刻,血蟒神枪已至身前。 下一刻,血蟒神枪就能穿透他的心脏。 但…… 轰—— 在蔺楠惊讶的目光中,那血蟒神枪居然被直接抵挡,在距离白忘冬心口之前两步位置爆开。 下一秒,一柄幽蓝色的冰伞就出现在了她的眼中。 废墟中,白忘冬已然站起,脸上火云纹散去,眼角位置不知道何时爬上了一抹幽兰。 他左手持伞,右手持扇。 周身寒气涌动。 半鬼化.雪幽兰! 遥望着远处的蔺楠,白忘冬目光幽冷且狂热。 他嘴角翘起,微微歪头。 “第二回合,开始吧。” 第152章 争锋升级 冰晶在烈火中飞散。 蔺楠目光惊讶地看着从破裂的血枪碎片中走出的身影,衣衫褴褛,半脸血污,左手持伞,右手扛扇。 他站在那里,虽然气息有些紊乱,但状态却是出奇的稳定。 半鬼化.雪幽兰。 也许单论起杀伤力来,红烛要比雪幽兰高出不少,可论起熟练度,显然还是已经陪伴了白忘冬半年多的雪幽兰要更胜一筹。 那飘散的凛凛寒气和厉火的狂暴混乱相比截然不同。 把嘴上咬着的那块灵石给一口咬碎,灵气爆散,白忘冬感觉到那股浓郁的灵气涌入到了他的气海当中。 他那萎靡的精气神骤然恢复。 手中雀寒翎一甩,鎏金色的眼眸噌然一亮。 遥望蔺楠,白忘冬语调高昂。 “第二回合,开始吧。” 注视着他身上再度攀升的气息,蔺楠表情越发的兴奋,没错,就是要这样才对,狩猎的精髓就是要看着猎物不停的挣扎,它的每一次反抗,都会给猎人带来不一样的快感。 这盘餐前小菜,比她想象中的更加可口。 “如你所愿。” 蔺楠脚下用力一踏,顷刻间,在她的身后,密密麻麻的血色长枪在一瞬之间就铺满了整个天空。 “咻——” 声音一落,那漫天长枪瞬间朝着白忘冬的方向冲了过去。 破空声犹如被拨动的琴弦,此起彼伏的响起。 白忘冬没有半点犹豫,第一时间将手中的幽寒伞掷出,幽寒伞在半空当中炸开,一朵朵绽放的冰花在白忘冬的面前迅速铺开。 血枪齐发,群花争艳。 血枪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和那漫天冰花撞在了一起。 天空之上,一杆杆血枪破碎,一朵朵冰花凋零,漫天的花瓣凌乱飞舞。 白忘冬左手用力一招,那凋零落下的花瓣迅速朝着他的方向冲了过来。 伸手,握住。 花瓣落入到了他的手中。 顷刻间,那些凌乱飘散的花瓣就像是找到了方向,成群结队地首尾连接在了一起。 轰—— 同一时间,天空上的血枪和冰花已然全部消散,白忘冬手握花瓣锁链,直接一鞭抽向了蔺楠。 蔺楠眼中眸光一闪。 两把血色的圆月弯刀在她的周身骤然出现。 不需要蔺楠有任何的指令,这两轮弯月,就直接朝着那花瓣冰链冲了过去。 锋利的弯刀在接触到冰锁链的一瞬间飞快流转,无数刀光闪过。 嘭!! 冰锁链直接碎裂。 同一时间,一道身影穿透冰雾,直接冲向了高楼之上的蔺楠。 “滚下去。” 蔺楠厉声喝道。 一股浓浓的威压从天空之上传来。 那是一只血色的大手,直接朝着白忘冬的天灵盖盖了下来。 白忘冬左手一握,这一刻,此间温度迅速下落,漫天的寒气弥漫腾出。 咔嚓—— 细微的冰冻声传来,那盖下来的巨手直接被冰封成山。 “你才要给我滚下去!” 白忘冬身子在半空中扭转,一脚踹在那冰山之上。 那冰山直接炸开,化为无数冰块朝着蔺楠冲了过去。 蔺楠手掌一招,那两把血色弯月再度飞出,数万冰块被一瞬撕碎,冰晶弥散。 可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已经出现在了她的头顶。 雀寒翎高高举起,紧紧握住,白忘冬浑身肌肉紧绷,这是来自他全力的一击。 “落!” 暴喝声炸响,蔺楠猛地抬头。 只看见那幽蓝色的寒光已经近在眼前。 她瞳孔紧缩,表情微凝。 双臂下意识抬起。 此刻,冰扇同双臂短兵相接。 轰—— 蔺楠的身体在这庞大的冲击之下迅速朝着楼下坠落,白忘冬死死握住手中的雀寒翎,压制着蔺楠一同下坠。 砰砰砰砰砰! 蔺楠从六楼直接被砸落到了一楼,脚踩地面,蔺楠双腿猛地发力,地面破碎,沙石飞溅,她稳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双臂承受着来自雀寒翎的压力,将这一击给生生接了下来。 白忘冬眸光一闪,左手一招,那消失的幽寒伞再度浮现在他的左手当中。 他身子扭转,那一伞没有半点意外,直接用力朝着蔺楠侧边脑袋抽出。 咚—— 蔺楠的身子被这一击抽飞,白忘冬稳稳落地,脚下用力一踏。 嗖—— 身化幽影,踩影步。 他双腿飞快的奔开,整个人犹如幻影,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倒飞中的蔺楠面前。 蔺楠被抽了那一下,脑子有点发懵。 还没来得及彻底清醒过来,白忘冬就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左手持伞,右手持扇,浑身锋锐势不可挡。 碎,碎,碎! 撕碎她! 白忘冬手持伞扇,就犹如手持双刀,以一个飞快的速度毫无章法地朝着蔺楠极速砍去。 噗嗤噗嗤噗嗤噗嗤。 蔺楠身上血肉飞溅,一道道深入骨髓的伤痕密密麻麻地在她的身上浮现。 她咬着牙,那双血红色眼眸却越发的狂热,仿佛这伤痕并没有给她带来半点疼痛反而助燃了她心头的火焰。 那是兴奋到几乎要让人癫狂的熊熊烈火。 再来一点,再来一点。 她骨子里深埋的野性已经愈发的蠢蠢欲动。 那熟悉的感觉逐渐回归。 冲出来,冲出来,冲出来! “血蔓!!!” 轰—— 蔺楠的嘶吼声响彻整个城池,下一秒,血柱冲天而起。 白忘冬眼眸微凝,扇伞交叉,整个人被这血柱直接轰退。 白忘冬心头巨震,他能够感觉到,有着一股极为狂暴的威压在那血柱当中猛地爆开。 他没有站在原地傻傻不动,右手雀寒翎在第一时间打开,他抓紧扇子朝着血柱用力一扇。 凛冽的寒风顷刻间将那整个血柱包裹。 血柱扭曲,一道身影直接从那血柱当中浮现。 面对那吹来的寒风,那身影只是握紧拳头,直接一拳朝着正前方一拳轰出。 咚—— 凛冽的拳风将寒风给轰散。 同一时间,血气纵横,直接冲着白忘冬面门而来。 冰花再度绽放。 一朵朵接连排列在白忘冬的面前。 一朵,两朵,三朵,四朵…… 整整用了十三朵冰花,才拦住了这一拳的血气。 白忘冬凝神朝着那道踩着血海一步步走出的身影,眼睛眯了起来。 此刻的蔺楠,半边身子缠着一种血红色的藤蔓,那藤蔓就如同她的血管一般,仿佛有着什么东西在其中流淌,藤蔓微微颤抖,那每一次抖动,都能够感受到其中蕴含着的庞大威压。 这是…… 开血怒了? 白忘冬咳嗽一声。 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雀寒翎。 原本的蔺楠就已经够强了,现在的蔺楠身上散发的压力更加让人胆颤。 越级打boss,是真的够刺激。 喘息的时间并没有多少。 蔺楠刚从血海中走出,就一秒消失在了原地。 白忘冬眼眸微缩,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的脑袋就被裹着藤蔓的拳头一秒轰碎。 整个人身体变成一块块碎冰在原地爆开。 紧接着,白忘冬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三米开外的地方。 蔺楠看着遁走的白忘冬,那双红色的眼眸当中闪过了浓浓的狠厉,她脚下猛地一踩,狂暴的血海顿时在她脚下汇聚扭曲,一条血色大蟒就这样在她的脚下成型。 蔺楠站在血蟒头顶,两轮圆月弯刀在她的周身盘旋飞舞。 那一刻的蔺楠,压迫感强烈到了极致。 嘭! 血蟒成型的那一刻,直接就带着蔺楠朝着白忘冬的方向冲了过去。 白忘冬的身影在街道当中不断的穿梭飞舞,躲避着来自血蟒的一次又一次冲击。 原本化为火海的城池,被血海代替。 蔺楠保持着血蔓的状态,双手飞快结印。 那一刻,整个城池当中,都被血色的藤蔓给占领。 白忘冬握紧手中雀寒翎,寒冰锁链拔地而起,直接朝着身后血蟒抽了过去。 血蟒同锁链撞击在一起,只是一击,锁链就碎成了漫天冰晶。 白忘冬的目光冰冷至极,越是上头,他的大脑就越能够保持住冷静。 疯狂和理性在他的脑海当中交织。 在庞大的压力之下,他的视角反而越发的清晰。 他手掌在腰间白玉之上滑过,一块块灵石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一共十块品质上好的灵石,这是他炼出第四只鬼灵之后,剩下的全部家当。 将这十块灵石一同捏碎,鬼面腾出,一口吞下。 砰砰砰。 他的心脏跳动的越发激烈。 灵力直接冲破了幽境四重的关卡,直上五重巅峰。 那原本空虚起来的气海瞬间充盈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 这最后的十块灵石入肚是在提醒他,他没有和蔺楠打消耗战的资格,想要拿下蔺楠,他只能梭哈。 “哦?气息变了。” 蔺楠站在血蟒之上,感知着白忘冬的情况,嘴角微微翘起。 可爱的小兽又要朝着她露出獠牙了,这一次的爪子还能不能再锋利一些? “来吧,来吧,来吧。” 蔺楠脚踏声越发的杂乱。 她死死盯着白忘冬所在的方向,嘴里不停的喃喃。 “来同我厮杀,让我亲手捏爆你的心脏。” 那样的欢愉,才最值得人铭记。 似乎是感受到了蔺楠的想法,白忘冬同时抬起头,两个人视线就这样在半空当中相遇,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对视在一起的那一刻,那磅礴的杀意瞬间被点爆。 我要赢! 这是白忘冬心头响起的声音。 冰墙拔地而起,直接隔断了两人对视的视线。 蔺楠眼中红光大放,无数血色藤蔓直接轰在了那冰墙之上,血蔓锋利,冰墙被瞬间撕碎,但被撕碎的那一刻,冰墙的后面却没有了半个人影,只剩下了一堆黑色的羽毛落下。 蔺楠目光微凝,下一秒,一个空间旋涡就在她的身后浮现。 她没有丝毫犹豫,第一时间转身,周身两轮弯刀携带着锋锐的刀光直接朝着旋涡所在劈砍而去。 咔嚓。 这是镜面碎掉的声音。 两轮弯刀没入到漩涡里的第一秒,漩涡就碎在了当地,带着两轮弯刀消失不见。 蔺楠瞳孔紧缩,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朝着头上看去。 那里,有着一道披着黑羽裘衣的身影极速落下。 又是头顶?!! 这人为啥总爱从上面出现。 蔺楠抬起手掌,无数血色藤蔓立马冲天而起,犹如茂密的丛林,想要将白忘冬遮挡在外。 白忘冬双目染着血红色眼影,整个鎏金色眼眸的周边裹着一圈淡淡的血色。 他紧了紧身上披着的羽衣,能够无比清晰地感知到体内的灵力在以一个惊人的速度飞快流逝。 半鬼化.三途鸦。 “鬼术.断河。” 白忘冬伸出手,猛地一握。 咔嚓。 周边的景象就像是玻璃破碎一样,直接碎掉。 那些冲上来的血色藤蔓在一瞬间全部断裂。 白忘冬握紧的拳没有收回,而是在旁边一砸,一个黑色的旋涡就这样出现,将他整个人都吸纳进了旋涡里面。 蔺楠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她的神魂在周边空间当中一一扫过,寻找着白忘冬的下落。 “你粗心了呢。”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幽幽的声音就这般突兀地出现在了她的耳旁。 蔺楠身后脊背猛地一凉。 “是因为第一次猜错了,所以忽略掉了吗?” 蔺楠听着白忘冬戏谑的声音,直接扭身,朝着身后砸去。 但是…… 砸空了! 与此同时,一只满是鳞爪的利爪盖在了蔺楠光洁的脖颈之上。 “骗你的。” 谁说空间隧道就不能只传送声音呢? 半鬼化.紫沼。 接触掉半鬼化.三途鸦的第一瞬间,紫沼就上了身,无缝衔接。 那利爪插入到蔺楠脖子当中,却只是擦破了皮。 这就是一名千户的肉身强度,强的跟怪物一样。 虽然只是破皮,但对于紫沼来说,也已经够了。 大量的毒液注入,白忘冬在蔺楠转回身来的同时,连忙启动踩影步朝着后面飞快撤退。 毒素入体,蔺楠脸色一白,但气息却完全没乱。 她冷笑一声,整个人身上血光一闪而逝。 只要降低血液的流通速度,那这毒素一时半会就入不了她的心脉,趁着这个时间,杀了白忘冬,一切就都结束了。 “可你没那个机会了。” 虚幻的冰锁链穿透蔺楠的胸膛,白忘冬不知道何时已经出现在了蔺楠的身后,肩上的三途鸦缓缓消散,他扛着雀寒翎背对蔺楠,雀寒翎的扇首还连着虚幻冰锁链的另一端。 他用力一捏,那冰锁链骤然凝实。 噗嗤。 蔺楠的胸膛上血花溅射。 蔺楠死死地看着他,但此时的白忘冬却没有半点松懈。 因为他知道,光是这样,根本没办法拿下蔺楠。 他的一系列连招,这也才只了一个开始。 接下来的才是…… 绝杀时刻! 蔺楠咳嗽一声。 很久,已经很久没有伤成这样了。 她眼中血光涌动。 胸口的冰锁链被她一秒崩碎,紧接着,她回过身,双手之上,血色利爪浮现,眼中的凶戾再也不用掩藏。 来吧,尽情厮杀。 “你的心脏,我收下了!” ps:这一场打斗下一章结束。 第153章 胜负已定 唰—— 血色利爪撕破空间,蔺楠消失在原地,紧接着就突然出现在了白忘冬的眼前。 缩地成寸。 这样的身法修为,白忘冬想要避开,只能是动用三途鸦。 但白忘冬为什么要避呢? 蔺楠的半边脸上已经出现了黑紫色的线条,这就说明虽然毒被止住,但同样也夺走了蔺楠的时间。 白忘冬因为灵力不够没办法打消耗战。 那蔺楠同样也把自己打消耗战的可能给抛弃掉了,如果暂且退避去处理,这种程度的毒对蔺楠来说应该不算什么,但她却直接将它无视掉,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斩杀白忘冬。 若是白忘冬不死,那就是她死。 这人已经完全打上头了。 光是感受着她那周身疯魔的气息,白忘冬就能明白,眼前之人到底在想什么。 越凶残越好,越极限越好,越畅快越好。 血肉横飞这种画面,永远都是锦衣卫最好的助燃剂。 更何况。 她还是血灵仙法唯一的传人! 流血对她来说就是最熟悉不过的事情。 兴奋,几乎要让她整个心脏都炸开了。 而她越兴奋,白忘冬就越冷静。 他冷冷注视着面前距离他只有一步的蔺楠,眼中疯狂和理智交缠。 利爪近在咫尺,他的头皮在不断地发麻,就像是要掀开一样。 不动,不动,不动。 一定要克制住,让自己不要动。 然后…… 当利爪距离他只剩下分毫之间的那一瞬,白忘冬身上冰蓝散去,黑色重新在他的身上浮现。 下一秒,他右眼当中,一个旋涡飞快钻出,在他的身前骤然张大。 蔺楠神色一变,刚要收力,但已经是来不及。 “鬼术.渡河。” 那旋涡猛地向前一步,将蔺楠整个人身体都给包裹。 蔺楠的身影霎时间消失在了白忘冬的面前,那黑色旋涡一路朝着前面飞速移动。 那旋涡当中,不断的破碎声传来。 咔嚓—— 距离蔺楠进入旋涡不过两三秒的时间,那旋涡直接炸开,一道身影从里面出现。 但下一秒,迎接她的,就是眼角纹着幽兰的白忘冬。 还是冰晶,还是封锁。 白忘冬嘴角有着冰雾在喷出。 全身的寒气尽数调动,这一刻,蔺楠感觉到这片空间的温度又下降了好几个层次。 无数的冰晶在空气当中凝固。 蔺楠想要转身,却发现一股浓浓的窒息感爬上了她的口鼻,而且,脑海中恍恍惚惚仿佛忘记了什么,她的整个神魂都出现了些许的恍惚。 传说三途河是生与死的界线,渡河的人会忘记掉生时的一切。 鬼术.渡河。 虽然没有上面说的那么玄乎,但它的效果正如传说一般。 利用空间乱流,达成一种精神上的恍惚。 说的更玄乎一点,那就是将人的思维和记忆都给暂时封锁在空间旋涡当中。 哪怕只有一瞬,只有一秒里的十分之一,十分之一里的百分之一。 但只要有着一瞬的恍神,白忘冬就能将其变成永久。 “鬼术.寒雀。” 那冰冷的指头点在了蔺楠的眉心。 霎时间,一道道栩栩如生的寒冰翎羽在蔺楠的身后成型。 与此同时,白忘冬感受到体内的灵力已经没剩下多少了。 这套连招,就是他最后的机会。 咔嚓。 冻结声响起,面前栩栩如生的孔雀冰雕飒然成型。 蔺楠被冰封在了冰雕当中,保持着脸上的狂热,那狂热当中甚至还带着几分没来得及展现出来的震惊。 “开屏。” 那冰孔雀身后的翎羽猛地张开,那一刻,任凭谁看一眼都能够感觉到这冰雕之上所代表的含义。 这是绝对的冰封。 可只是下一秒,那孔雀翎羽之上,就有着血气猛地飞散出来。 冰雕在摇晃。 白忘冬知道,即便寒雀能锁住蔺楠,能通过翎羽将蔺楠的灵力给散出,但这这一招并不能完全控制住蔺楠。 一秒的十分之一变成了五秒的时间。 他必须要在这蔺楠失去反抗能力的五秒里,破开她的血蔓,轰碎她的心脏。 这样,才能够取胜。 所以…… 他身上的幽兰散去,火云纹重新爬上他的双颊。 如此频繁地更换半鬼化的形态,让他浑身上下的肌肉和骨骼都在不停的颤抖,快支撑不住了,这是他身体在对他警示。 还差一会儿,就一会儿。 白忘冬身上火焰瞬间燃起。 那一刻,火光重新照亮了阴雨天,他怒目圆瞪,表情庄严。 然后,在他身后,一道巨大烈火身影猛地站起,带着庞大的威压,双持火焰大刀,用力朝着蔺楠的方向挥下。 咔嚓。 同一时间,蔺楠身上的寒雀冰雕碎裂,她冲出封锁,感受到来自头顶的威压,和那磅礴的热浪,整个人表情凝重,目光有些惊骇。 “不动明王?不对,空有形没有意,但……” 有着极致的毁灭力。 “鬼术。” 白忘冬紧紧盯着蔺楠,眼中暴戾大放。 “祝融。” 这一击,你还能挡得住吗? “来不及。” 这是蔺楠的判断。 就和她之前拿捏白忘冬一样,这连招的每一步时间都卡的恰到好处。 从开始交手到现在,蔺楠很明显的感觉到了白忘冬对战斗的每一个环节掌控的越发到位。 这一刀她躲不掉,也来不及去挡。 难道只能拼一拼肉身强度了吗? 呵。 才不要! 就在这刀即将落在蔺楠头上的那一瞬间,蔺楠脚下静止了许久的血蟒突然而动。 啊呜。 这是吞咽的声音。 在这电光火石之际,那血蟒将蔺楠一口吞下。 轰—— 火神的大刀悍然而落。 这一刀,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东西。 有的,只是极致的毁灭。 或者说,白忘冬搞出这一招来最为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毁掉这火焰之下的一切。 嘶嘶嘶—— 就像是巨蟒传来的痛叫声,它的头颅被直接砍成了两半,这一刀没有停下,还在继续朝着下面劈砍。 哐当。 白忘冬看到了,这一刀落在了蔺楠胸口的血蔓之上。 哗啦。 血蔓在火焰大刀的砍击下猛地炸开,一条条赤血蛇在蔺楠的周身飘散,这不是灵力化形,而是实打实的真赤血蛇。 蔺楠的脸色有点慌张。 她被破开了最大的防御,心口罩门打开。 “一刀,要你的命。” 而就在这个时候,白忘冬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他穿过旋涡,眨眼就来到了蔺楠的面前。 那双鎏金色的眼眸当中,全然都是最为纯粹的杀意。 此刻,绝杀时刻。 他握紧手中的绣春刀,无数怨灵自他周身爬出,直接钻入到了他手中的刀刃当中。 这一招,蔺楠并不陌生。 锦衣卫独门仙术。 斩灵刀! 唰—— 锋锐到极致的刀光在这一刻撕破了天地间的一切,直接斩向了蔺楠露出的心口。 蔺楠全身灵力涌出,用尽自身的全力,想要挡住这一刀。 血色的灵罡在她的身上汇聚。 斩灵刀,转破灵罡。 但万物相生相克,灵罡若是厚重到一定程度,未尝挡不下斩灵刀的锋芒。 然而…… 蔺楠貌似并不属于这一行列。 血色的灵罡在这一刀面前只坚持了一秒不到,就被直接斩碎。 锋锐的绣春刀落在了蔺楠的心口。 噗嗤—— 蔺楠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气息以一个极为明显的速度下落萎靡。 虽然如此,但,她没死。 也就是说,这一刀,她挡下了! “还是我赢了。” 蔺楠戾笑一声,眼中血光大放。 “不一定。” 白忘冬的声音冷冷传来,手中绣春刀极速翻转,倒握在了手心,同一时间,刀锋之上,鬼炁再一次涌动。 他还能斩出第二刀! 这一刀,足以要了气息衰败至此的蔺楠的命。 这一次,是他赢了! “不。” 可就在这个时候,蔺楠笑了。 她没有再出招抵抗,而是伸出手抓住了身旁飘散的一条赤血蛇。 她戏谑地看着近在咫尺地白忘冬,脸上露出了一抹从容的笑。 “你错过了最后的机会。” 刚才那一刀没有杀了她,那他就没有机会了。 白忘冬这颗跳动的鲜活心脏,她收下了! 嗤。 在白忘冬惊骇的目光中,蔺楠将那条抓住的赤血蛇放在了嘴边,一口咬断,蛇血四溅,蔺楠一口吞下它的蛇胆。 下一秒,白忘冬忽然感觉到,蔺楠身上的气息在以一个极快的速度迅猛回升。 刀还没有落下,但蔺楠的气息就已然恢复到了巅峰时期的一半。 这他妈的是作弊吧? 是开挂吧? 眼看血条要见底了来这一套,这是明晃晃的bug吧? 这游戏体验就他丫离谱。 输了。 这是白忘冬现在心里唯一的想法。 他的灵力只够了这最后一刀,这一刀落下,绝对带不走状态回复下的蔺楠。 他赌输了。 那么他的命,也就到此为止了。 被挖心什么的,一定会很疼吧。 希望蔺楠能下手干脆一些。 然而。 噔噔噔。 还没等白忘冬反应过来这是来自于谁的脚步声时,他顿时感觉有什么尖锐的东西直接从背后刺入到了他的心口当中。 “噗。” 白忘冬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手中的绣春刀脱手落下。 他低下头,朝着自己的心口位置看去。 那把刀直接穿透了他整个身体。 好疼…… 这是白忘冬现在心里唯一的想法。 可还没等他回过头看一眼握刀的人是谁,紧接着,这刀就被用力拔出。 白忘冬的身体被这一刀带着直接翻转过来,那握刀之人的面庞霎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蔺冉冉。 也好。 死这货手里,也算是有个熟人送他上路。 可下一秒。 蔺冉冉抬起手捂住他的嘴,那柄绣春刀再一次没入到了他的心口当中,同一个位置,不同的方向。 两刀! 白忘冬的气息瞬间熄灭。 他灰暗空洞的眼眸看着面无表情的蔺冉冉,眼中仿佛闪过了一分释然。 紧接着,蔺冉冉再度拔刀,他的身体朝着前面倒去,蔺冉冉上前一步,任凭他的身体落在她的肩膀之上。 这一刻,白忘冬气息全无。 蔺冉冉目光复杂,抿了抿嘴唇。 “抱歉。” 道歉声响起,但却并没有人能够回应。 蔺楠目睹着全过程,目光呆呆地看了眼已经抬起的利爪,然后又看了一眼已经死透了的白忘冬,委屈地嘟了嘟嘴。 明明应该是她来掏心脏的说。 她打了半天,为啥最后这一下落在自己闺女手里了。 委屈屈。 “冉冉~” “他是我的朋友,就由我来送他最后一程。” 蔺冉冉语气强忍着心头的悲戚,低着头说道。 “善始善终。” “这样吗?”蔺楠眸光一闪,眼中火光悄然褪去。她手上血色利爪消失不见,对着蔺冉冉微微一笑。 “那就交给你好了。不是我杀掉的猎物,心脏就没必要回收了,小红它不爱吃。” 蔺楠轻笑一声,摆摆手。 “你自己给埋了去吧。” “是。” 蔺冉冉扛着白忘冬的尸体,微微躬身。 蔺楠说完这话以后,立马转身,仿佛一刻也不想去看白忘冬的尸体。 她迈着长腿大步离去。 那副姿态,半点都不复刚才的慌乱。 从容,从容,还是从容。 可从容的背后,却是蔺楠苍白的俏脸。 这一次差点阴沟里翻船,终究是动了元气。 长江后浪推前浪,现在的年轻人,了不得的很。 蔺冉冉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光微动。 只有她知道,面对白忘冬时的义母出了几分力。 也许吞了三瓶红鸾液的白忘冬真的有能够和现在的义母叫板的实力,甚至有着极低的可能能够将其斩杀。 但…… 作为即便是在千户当中实力都能算得上是名列前茅的蔺楠真的就只有这点手段吗? 现在的义母可完全称不上是全盛时期。 至少,整个过程当中,她都没有见到那位……红姨。 没有红姨加持的义母,和红姨在场的义母那就是两个概念。 “从一开始,你就不该来。” 蔺楠喃喃道。 然后,她就扛起白忘冬,转身朝着城外走去。 …… 咔嚓——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惊雷在天边炸响。 一道咳嗽声伴着雷声同时响起。 河岸边,一道身影猛地从窒息中脱离,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混合着药草味的褐色汁水从他的嘴边溢出。 白忘冬缓缓睁开眼睛,任凭身体被雨水冲刷。 “假死药。” 虽然白忘冬不知道这味道超级刺激的丸药叫什么,但大概就是这么个效果,之前蔺冉冉捂他的嘴就是在往他嘴里塞这东西。 啊,活下来了。 “呵,咳咳咳咳咳……” 刚想笑两声的白忘冬直接不受控制地咳嗽了起来。 欠了蔺冉冉一个大人情。 不过…… 托她的福。 也托这次活下来的福。 他好像确定了一件事…… “人啊,可真是一种矛盾至极的存在。” 现在的话,是不是能说一下那句台词了。 “胜利的法则已然确定。” 才怪…… 这破地方还有一堆麻烦事嘞。 不过,这就不是他一个将死之人还能操心的事情了。 总淋着雨有点难受,还是换个地方等死吧。 这样想着。 白忘冬趴在地上一点一点朝着远离河岸的方向爬去…… ————题外话—————— ps:这一场主要就是把白忘冬现在的所有手段都做了一个总结,就是底牌尽出的一战。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打了半天战败了不好看,反正整整三章,一万两千字的打斗,不知道你们看的爽不爽,反正我写爽了。 这本书从一开始就说了,不严格卡境界,完全按照战力来划分阶层,千户基本上就是这世界一流的水准了,如果说罗睺,天师,病虎他们是t0阶层,那谢阴,蔺楠(搭档赤血蛇小红形态)就是t1。蔺楠(单人形态)在t1.5左右,和穆远漠一层。 第一个形态是千户里的天花板,第二个是千户里中流层次。 白忘冬现在要是能斩了蔺楠那就是崩战力了,所以这一战必须要输。 解释这么多,就是怕有人觉得这里有问题,我稍微说一下设定和战力划分。 就这样。 第154章 兵至 天空之上,悬浮着一艘艘巨船。 这些巨船停滞在半空当中一动不动,在船队为首的巨船上,有身影在船头站立,低头朝着下方看去,眉头紧皱。 眼前这景象也不能不皱眉。 他奉皇命随大军一路疾驰,结果来了目的地才发现。 “顺德府……没了?” 不是被毁了,也不是被炸了,就是名副其实的没了。 如果不是大明舆图上清清楚楚记录了那一块空缺的地方有着一片疆域在,他可能真就以为那是一块空出来的海域了。 ……才怪。 顺德府深处内陆,这一消失,就跟在一块肉中间挖了一勺子一样,怎么看怎么怪。 这情况绝对不正常。 “大人,有紧急军报。” 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从身后船舱快步窜出,双手捧着一张薄纸俯身递了过来。 罗睺将那封军报打开,看着上面的内容微微皱眉。 此次征伐顺德府之乱主要分了陆空两队。 空中以锦衣卫为主,而地上则是以数万大军成阵。 本来的计划是想着让后者由外到内,正常入境,一路镇压,前者则是从空中入境,直捣黄龙,进行斩首。 谁承想到了目的地会遇到这样诡异的情况。 甚至就连深入顺德府境内的白忘冬和派去先一步和白忘冬接头的锦衣卫都彻底失去了联系,对于顺德府内如今的境况,他们现在是两眼一抹黑,啥也不清楚。 “遮天幕?” 看完军报上面的内容,罗睺眉头皱的更紧了。 要是遮天幕的话,那还真不能随便动手了。 倒不是说遮天幕坚固到能够挡住他们的攻伐,相反,遮天幕的硬度一般般,若是想的话,很容易就能够轻松打破。 但问题在于,遮天幕的每一个元件都是深埋在被遮盖区域的地底下的,若是用强硬的手段击碎遮天幕只会有一个结果,那就是造成这片区域的崩塌。 换句话说,张开遮天幕的人就等于是绑架了整个顺德府,除非时间到了,或者操控遮天幕的人主动打开遮天幕,不然的话,即便是强如罗睺都得投鼠忌器,束手束脚。 “大人,传灵镜。” 罗睺刚看完军报,刚才递上军报的人就从腰后取出了一面镜子,恭敬地举在罗睺的面前。 紧接着,那镜面一阵扭曲,一个身穿战甲的中年男人就这样出现在了镜子当中。 “罗大人,可看完了军报?” “成国公是从何处得来此消息?” “天衍山当代执盘人于遮天幕关闭之前从顺德府境内赶出,及时将消息送了过来,现在人就在我军营。” 成国公朱能语气严肃地说道。 “罗大人,顺德府此次之事,要比我们想的严重太多。” “?” “具体的情况,还是让这位执盘人同你解释吧。” 说着,朱能让开了位置,下一秒,镜面之上就出现了君陌苍白的面庞。 一路飞驰,虽说有着师兄弟的帮忙,但他毕竟灵力被封,若不是肉身常有锤炼,恐怕早就倒在了逃离顺德府的路上。 见到这位凶名赫赫的锦衣卫实际掌控人,君陌紧张地呼出一口气,但很快就将心绪调整了过来,在罗睺和朱能的示意下,将顺德府内的事情事无巨细,一一讲出。 越听,罗睺的目光就越发深邃,站在旁边举着传灵镜的锦衣卫突然感觉周围的气压越发沉重,一股浓浓的寒意爬上他的脊背,让他背后下意识渗出一层细微的冷汗。 这股杀意,若是针对一人,足以杀人。 但此刻让他心头发冷的可不止是罗睺那下意识散发出的浓烈杀意,还有传灵镜中这个仙门天骄所叙述的骇人内容。 什么叫封存千年的百万阴灵即将出世,什么叫他们的目的是要屠戮整个顺德府的生灵? 顺德府的人是疯了吗? 这样的事情都能做的出来。 “……就是这样,小天师让我先行一步出来报信,顺德府的遮天幕必须要尽快打开,不然的话,一切,就都晚了。” 君陌极为认真地说道。 罗睺此刻的目光已然平静了下来,他眺望下面已经不见踪影的顺德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传灵镜那边,朱能的身影再度浮现,同样一脸的认真。 “罗大人,事急从权,我已快马加鞭致信京城询问解决之法。” 可惜传灵镜的范围有限,没办法第一时间将消息传回去,不然若是能和司天监的那群神棍聊聊,也许能找到遮天幕的破解之法。 “北镇抚司已有人进入顺德府同之前留在那里的百户汇合。” 罗睺冷静说道。 “如无更好的解决之法,从内部解除遮天幕,那就是唯一的手段。” “做好两手准备吧。” 朱能叹了口气。 “司天监,天师府,天衍山,我们接下来必须要和时间赛跑,但……” 说到这里,朱能停顿了下来,但罗睺却将他想说的话平静说出: “但要是到了最后都不行,那该这么做,是吗?” 这是最坏的结果,他们一、无法在外面用不伤害到顺德府的方式打开遮天幕,二、里面的锦衣卫没办法掌控住控制遮天幕的人。 那这样一来,想要遮天幕消失,就只能是等到遮天幕的时间耗尽了。 但正如君陌所说,真到了那个时候,一切就全都迟了。 “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 罗睺语气一顿,独眼当中闪过一丝波动,但很快就隐了下去。 “那便奏请帝阳。” 他的语气很平淡,但话语内容却让朱能心跳了一拍。 帝阳,大明第一禁物。 无论十大禁物的排名如何变化,帝阳第一的位置从未收到过挑战。 它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作用,对于它的描述也简单至极,就一句话。 绝对的毁灭性。 大明皇室专用禁物,除身怀龙气者外无人可以操控的绝对神物。 奏请帝阳。 这四个字蕴含着的是一府的彻底崩灭。 而罗睺就这样的将这四个字如此平淡的吐出。 只能说…… “不愧是你。” 朱能苦笑道。 他虽半生戎马,但也做不到如此的狠心。 可若是那顺德府真的化为千万阴灵所在,彻底毁灭,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那张五牛真的蠢,难道他不知道无论成败与否,迎接他的都会是一条死路吗? “希望一切顺利吧……” 这是最诚心的祝愿。 除非再无余地,否则没人会想要看到毁灭。 即便…… 那能解决大多数的问题。 第155章 赌局 风雨交加的夜。 荒凉孤立的屋。 “这里有一处破庙,先在这儿躲个雨吧。” 雨夜里传来的声音,是一道清脆的女声。 隐隐约约间,有着两道靓丽身影翻身下马,急急忙忙朝着破庙里面赶去。 这处破庙在荒野当中,恐怕就是因为地理位置太过于偏僻,无人前来,所以才会荒废掉。 不过避雨的人哪里用得着去想那么多,她们现在单纯就是不想让雨滴沾湿她们的衣袍,仅此而已。 推开破庙的门。 灰尘铺天盖地地朝着她们冲来,两人没管那么多,直接就走了进去。 秋雨太凉,今夜的雨又大到这种不正常的程度, 不避个雨是真的顶不住。 “这么大的雨,我们真的不用……” 两人走进这破庙当中,其中一女子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结果就被旁边另一个女子给拦了下来。 “等等。” 那女子眼眸微眯,转头朝着面前那个残破不堪的石像看去。 那视线,锐利得就像是能穿透那石像一般。 但很可惜,她不是用眼睛看出来的,而是…… “有呼吸声,有人。” “有人?” 另外的女子微微一愣。 旋即目光瞬间警惕了起来。 不提荒野夜遇生人本就该警惕,就说现在的顺德府乱成一锅粥,全府皆乱,这种情况下,更加要十分警惕才行。 想到这里,最先开口被打断的那个女子抱拳说道: “朋友,我二人只是暂避,待雨小些自会离去,无需躲藏,出来一见就是。” 无论是好是坏,人躲在暗处,总归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的安全。 “咳咳。” “滚。” “少烦我。” 咳嗽声响起,一个阴冷暴戾的“滚”紧随其后而来。 这让说话那女子微微一愣,黛眉微皱。 见面就让人滚,多少有点不礼貌了吧? 可这个“滚”字一出,她旁边的女子反而愣住了。 这声音……有点耳熟啊。 有些不确定,但确实印象深刻。 “白忘冬?” 女子试探问道。 得到的回应是石像后面的一片沉默。 那女子直接迈步,朝着石像后面走去,另外一个皱着眉头的女子见到她这样子,目露疑惑,抬脚跟了上去。 她们穿过石像,来到了那残破石像的后面。 映入眼帘的,就是满身泥泞,瘫坐在地上,抬起头静静注视着他们的白忘冬。 “哟。” 白忘冬想抬起手来给来人打个手势,但没办法,他的手臂现在是真的抬不起来。 这都能遇见熟人。 缘分可真是妙不可言。 徐妙锦。 这货没寸步不离地守着清宓吗? “真的是你!” 见到白忘冬,徐妙锦微微一惊,但很快就被他那一身的伤势吸引住了目光。 白忘冬干了什么? 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就光是徐妙锦这一眼看出来的,就有血肉崩裂,心口两刀。 但血肉能崩裂到这种地步,怕不是里面也裂的差不多了。 白忘冬在她的印象里向来都是个极为从容的人,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抱歉啊,躲雨的话就到一边去,我现在的脑子快炸了,懒得和你们扯皮。” 白忘冬摆摆手,但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还是牵扯到了他的伤口,让他忍不住咳了两声。 “你这是……” “雨女无瓜。” “喂。” 跟在徐妙锦身边,白忘冬不认识的那个小姑娘不满地开口了。 “说话就不能好听点吗?徐姐姐是在关心你啊。” 这人语气怎么这么冲。 听着就让人生气。 “你又没给我钱,我干嘛要给你说好听的。不对,你就算是给我钱了,我要是不想,我也不想和你说好听的。” 白忘冬声音有气无力,但这语气却半点都没有松懈。 “让我对你说好听的,您配吗?” 他都快死了,真的懒得跟这群人扯皮。 尤其是现在脑子嗡嗡的,烦的要命。 “我靠,我这暴脾气。” 这姑娘一下就火了,撸起袖子就打算给白忘冬一个教训。 但直接就被徐妙锦伸手给拦住了,徐妙锦一直都在观察着白忘冬的伤势,她常和月奶奶待在一起,虽然医术不佳,但见过的病人不少,耳濡目染多了,什么伤势基本上都能看个七七八八。 白忘冬现在…… “齐茜,不要闹了,他现在状态很不好。” 徐妙锦转过头对着那位叫“齐茜”的姑娘说道,那姑娘本来是还想要再说两句的,但当她视线一接触到徐妙锦那双平淡的眼眸时,她立马噤了声。 白忘冬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齐茜,这名字白忘冬貌似在来顺德府之前在锦衣卫的卷宗上看到过,但具体是干嘛的,他想不起来了,大概就是匆匆一瞥,贼不重要的那一类人。 不过看她对徐妙锦这服服帖帖的样子,倒是让白忘冬有点好奇徐妙锦做了什么。 他能分的清楚什么是“畏”,什么是“敬”。 齐茜看徐妙锦的眼神明显是后者。 不过再好奇他也不打算问了,毕竟还是那句话,将死之人,老老实实地等死不好吗? 他的旅途到今天就算是结束了,懒得去管那么多没关系的事情了。 “咳咳。” 白忘冬又忍不住咳嗽两声。 刺眼的红色从他的嘴角溢出,他原本就萎靡到极点的气息再一次跌落。 他已经看到有人站在河畔那端和他招手了。 “喂,喂。” 齐茜见到她这样子,忍不住叫了两声。 此时的徐妙锦已经从自己的储物仙器中取出了一大堆药瓶,目光在这些药瓶上扫过,从里面取出了一瓶样式极为华丽的瓶子。 这是她姐姐送她的。 希望能有用吧。 徐妙锦将那瓶子打开,举到白忘冬的面前。 白忘冬的目光已经溃散了起来,看到她手中的瓶子,他能感受到那瓶子当中极为浓郁的生命气息。 这是用来吊住他命的东西。 也许把它吞了,他确实还能活那么一小会儿的时间。 但…… “我不要。” 白忘冬咧开嘴,对着徐妙锦摇了摇头。 “为什么?” 徐妙锦愣住了,玲珑心在身,她能听得出来白忘冬不是在礼貌,是真的不想要。 再说了,也没有人会在这种时候礼貌。 “这不合理。” 白忘冬靠在石像上,平视着徐妙锦说道。 那脑袋里的嗡嗡声似乎已经平静了下来,原本还有些重影的世界,重新恢复了凝实。 “合理?” “我们俩的关系还不足以让我接受你这么重要的东西。”白忘冬歪歪头,淡淡说道。“而且,活下来,我好像并不会很开心,但要是活不下来,我就更没办法还上你这份人情,我讨厌欠着别人的东西。” “喂,你这人,你都快要死了,还考虑这些,活着不好吗?” 齐茜听到这话满脑子都是不理解。 这人,脑子有毛病吧。 “生死皆是命,我的命不在你们这里。” 白忘冬淡淡说道。 “对我来说,活下来很容易,区别就在于我到底想不想活。” “那你怎么样就能够想活?” 徐妙锦开口问道。 她隐隐约约像是听懂了白忘冬的意思,但她更想要自己听不懂。 这人的想法是疯的。 “这是一场赌局。” 白忘冬平静说道。 “顺德府的乱局,我已经找到了赢下来的方法, 如果能在我死之前有该来的人来了,我就活下来,要是该来的人没来,那这场游戏就到此结束好了。” 白忘冬深吸一口气,那血腥味涌入他的胸膛,让他觉得难受。 他看着徐妙锦:“一切交给天意。” 是了,这场赌局就是他在与那虚无缥缈的天意做赌。 没别的意思。 纯好奇。 就当是一个将死之人临死之前的一点恶趣味好了。 顺德府制胜之法就在他的脑子里。 他不敢说顺德府的事情一定要靠他,但他能说,在遮天幕张开的现在,他的方法,一定是最有效那种。 他其实就想看看,如果天道真的存在的话,那顺德府这一府百姓的命,在那所谓天道面前到底重不重要。 这就是在比一个谁的性格更恶劣的问题。 严格来说,白忘冬是在用一府百姓的命来做一个赌局。 应该不会有东西比他性格更恶劣了吧。 “咳咳,呵呵呵呵……” 白忘冬没由来地笑了起来。 看的旁边的两人沉默在了原地。 救,亦或是灭。 在这疯了一样的世界里。 你的选择到底会是什么呢? 他很好奇。 咔哒。 风声涌入屋内。 就在这个时候。 破庙的门…… 开了。 第156章 天命在谁 破庙的门被缓缓推开。 脚步声从门外渐渐传来,站在石像外面的齐茜和徐妙锦转头朝着来人看去。 从身材上来看这是一位女性,她身着一身月白色劲装,腰间佩剑,头戴斗笠,让人看不清她的模样。 但她刚一入门徐妙锦的目光就在第一时间警惕了起来,她身体下意识绷紧,双目锐利犹如利刃。 作为一名刀客,她能感受到来自女子身上的威胁。 那是一股极为锋锐的剑意,即便是隔了数米距离,可那种锋锐感仍旧不带一点减弱地刺痛着她皮肤上的每一寸毛孔。 好利的一把剑。 面对徐妙锦的警惕,女子手掌同样放在了剑柄之上。 同样的威胁她也能感觉的到。 那是一种莫名其妙的直觉,直觉在告诉她,面对徐妙锦,她若是有半分的松懈,迎接她的也许就是快如闪电的一击。 两人就这样遥遥相对,谁也没有先一步放松。 “咕咕——” 就在这个时候,有鸽子声从女子身上响起,她握着剑柄的手掌微微一顿,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从腰间取下了一个布袋,缓缓打开。 紧接着,一只鸽子就从那布袋里飞出,第一时间朝着石像后面飞了过去。 见到此景,女子斗笠下黛眉微松,冷声开口。 “白忘冬,你在这儿?” “这声音……嚯,来的是你啊。” 白忘冬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踉踉跄跄地靠着石像站了起来,徐妙锦眼疾手快地扶住他,让他没有在第一时间跌倒。 他从石像后面缓缓走出,肩膀上还站着一只灰白色的鸽子。 小小灰。 就是罗睺用来联络白忘冬的那只鸽子。 怪不得能在杳无音信的情况下找过来。 看着来人,白忘冬原本溃散的目光缓缓凝神,他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目睹着女子摘下了头上的斗笠,露出了那一张精致冰冷的俏脸。 老熟人。 “呦,夜百户,许久未见,近来可好?” 锦衣卫北镇抚司百户,夜流霜。 夜流霜刚摘下斗笠,一听到白忘冬的声音,手掌微微一顿。 紧接着,她抬起头,目光极为锐利地朝着白忘冬看去。 怎么说呢,这眼神就给白忘冬一种,要不是看你现在身上有伤,绝对会第一时间拔剑砍了你的感觉。 嗯?!! 什么玩意。 他离开京城之前哪里得罪到夜流霜了吗?没有吧。 他印象中没有。 不过…… 一念至此,白忘冬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不是,你等会儿,不会吧,那老货把那封信给你看了?” 卧槽。 绝对是这样。 姓罗的不讲武德,机密书信是随便能给人看的吗?这玩意不应该都是阅后即焚的吗?搞毛啊,就你这样随便泄密还能配当北镇抚司的头头吗? 听到他这话,夜流霜手掌又忍不住摸到了剑柄上去。 但刚握住几秒,她就缓缓松开,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然后抬起头,淡淡道:“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别提了,挺丢人的,被人吊着打了一顿,。” 白忘冬声音虚弱,摆了摆手。 反正白忘冬这一次是明确地感受到了和千户之间的差距,三瓶红鸾液都灌下去了,结果落了个那般凄惨的结局。 要不是有蔺冉冉出手帮了一把,恐怕他现在的心脏已经被喂给了某条大红蛇。 不过这不重要。 现在最重要的是,能看见夜流霜,他可太开心了。 开心的他小心脏都快骤停了。 “徐小姐,看来这人情欠下我是能还了。” 白忘冬转过头看向徐妙锦,笑容温暖柔和,完全不见刚才的死状。 这前后变化,看的齐茜忍不住呲牙。 要不是她一直都在这儿,绝对认不出这两个白忘冬会是一个人。 原来气质真的能让同一个人产生如此大的差异。 徐妙锦听了他的话,瞬间明白了白忘冬的意思,连忙重新取出那个样式华丽的瓶子。 白忘冬从她手中将那瓶子接过,打开盖子,然后一饮而尽。 浓郁的生命力瞬间朝着他的四肢百骸灌入,他身上的伤势在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愈合。 神药,这是绝绝对对的极品神药。 不愧是勋贵世家的千金,皇后的亲妹妹。 财大气粗。 不过,即便这药再神,但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他身上伤势过重,光靠药物,短时间内根本没办法恢复到完全。 还是得开挂。 不过能多活这一会儿也就意味着他死不了了。 “这人情,来日必还。” 白忘冬将那空瓷瓶重新递回给徐妙锦,开口说道。 徐妙锦摇摇头:“帮你,只是因为顺德府如今的形势严峻,能有你这样的人在,于我们而言会是一件好事,这不算人情。” “哈,算不算要我说了才算。” 白忘冬摆手,大步走下台阶,虽然脚步虚浮,但却安安稳稳地走下来了。 他看着面前的夜流霜,笑得是越发的开心了。 想等到的人等到了。 那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天命在我? 呵,有他在,张五牛赢不了。 “介绍一下,这位,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百户夜流霜。” 白忘冬转过身,站在三女中间,来回伸手说道。 “这位,是中山王之女,当今皇后之妹,徐妙锦,徐小姐。然后还有这位……” 对哦,这姑娘是谁来着? “齐茜,跃星门门主的千金,现在顺德府的大部分百姓都被安置在了跃星门这边,整个顺德府境内,已经没有多少家仙门是站在叛军对立面这边了。” 徐妙锦介绍着齐茜的身份。 齐茜在旁朝着夜流霜礼貌点头。 顺德府的本土仙门,大部分都已经被路森给收编。 跃星门,已经是这一府之地少有的净土。 “嗯,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白忘冬冲着夜流霜歪歪头。 自我介绍完毕,接下来该进入正题。 “说吧,咱们锦衣卫进来多少人?够不够我们去上门找麻烦?” 面对这个问题,夜流霜沉默几秒。 “大概……就一个?” “一个?”白忘冬微微一愣。“那也行,是谢阴还是罗睺,或者是我不认识的哪位前辈?” “咳。” 夜流霜抬起头,淡淡看着他。 “不,我是说,就我一个。” “……别闹,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开玩笑了。” 白忘冬摆摆手,笑着说道。 这玩笑蛮成功的,都把他给逗乐了。 但看着夜流霜那极为认真的表情,白忘冬脸上笑容一点一点的剥离。 不是,还真就只来了一个啊? “呵。” 白忘冬假笑一声。 真的。 要不他还是继续躺那儿吧。 这玩个毛。 本来都以为能更换主动权了,没想到劣势还是在自己这一边。 憋屈。 “对了,你刚才说,你有能赢的办法?” 就在白忘冬垂头丧气的时候,徐妙锦很及时的开口了。 “那是什么?” 是什么呢? 白忘冬无奈地叹了口气。 果然,他就是个天生的劳碌命,想稍微轻松一下都没那条件。 顺德府这副本还真就得打逆风局。 “唉。” 叹了口气。 手掌从腰间白玉之上滑过,紧接着一卷幽黑色的玉石卷轴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紧接着,白忘冬高举卷轴,目光戏谑。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用魔法来打败魔法,永远都是最快捷高效的办法。 “朋友们,准备好一起去拯救世界了吗?” 看着他这个样子,三女沉默。 不是被震撼到了,纯粹是被无语住不知道该说什么比较好。 “说的明白点。” 两三秒后,还是夜流霜的冷言冷语打断了白忘冬的抽疯日常。 “当然。” 白忘冬将卷轴拿下,对夜流霜的打断毫不在意。 “只不过在那之前,你得帮我从顺德府府库里搞点东西出来才行。” “什么?” “灵晶。” 要好多好多的灵晶。 第157章 拉开新的帷幕 破庙里,白忘冬坐在台阶上,对着身边三女侃侃而谈。 “现在在顺德府起事的势力大概分为三股。” 白忘冬用树枝在地上划了两道,示意所有人朝他划的那三道看去。 “第一股,是以路家为首汇聚起的顺德府本土势力,其中包括顺德府各大仙门,世家,以及大小官员。我暂且问一下,除了跃星门之外,没有加入这个联盟的本土势力还有多少?” “不多,大概只有七八家。” 徐妙锦回答道。 “跃星门是其中实力最雄厚的一个,现在算是接收百姓的牵头人,但……” 剩下的话,徐妙锦就算是不说,白忘冬也能明白。 一府之地何其之大,百姓又何其之多,光是靠七八个仙门世家,怎么可能全都接收的完。 那覆盖全府的屠杀,现在怕不是正在顺德府的每一个角落里上演,他们说话间,就有着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这七八家里也不全都是在接收百姓的。” 就在这个时候,齐茜插口了。 “这段时间,一直都是徐姐姐领着我们跃星门的人在外奔波,真正响应号召,接收百姓的仙门只有四家,剩下没有参与的几家全都是墙头草,就等着看看风向偏哪边,哼,他们也不好好想想,一开始态度就这么暧昧,到了最后,人家哪里愿意带着他们玩。” 听着她这愤愤不平的语气,白忘冬抬头朝着徐妙锦看去。 徐妙锦点点头,示意齐茜所言全都是真的。 乱世当中,保全自身是人的本能,这些没有响应号召的仙门世家基本上都是没什么太大野心,只想着能够保全自家传承不受战火侵害。 所以徐妙锦能够理解这些势力的做法,并没有像齐茜这般愤愤不平。 “所以,也就是说,现在和路家联盟站在对立面上的,就只有这四家势力对吗?” 白忘冬没去管那小姑娘的愤愤不平,而是朝着徐妙锦确认问道。 徐妙锦点点头,她这段时间联系了太多的仙门世家,截止到目前为止,只有这四家给了她明确的答复。 白忘冬得到这清楚的回答,忍不住摇了摇头。 偌大的顺德府,只有这四家势力没有被路家笼络在内,这路家到底谋划了多久,才能有如今这顺德府上下一心,集体造反的局面? “那这一股乱军的成分就很清楚了,他们掌控着最多的修行者,能够指挥动几乎全境的军队,这股势力,就是这三股乱军中的主体。” 也是他们最应付不来的一股。 这一方乱军是白忘冬来到顺德府之后接触最少的一方,里面的重要成员,白忘冬知之甚少。 若是想要镇压这部分乱军,必须得是朝廷大军压境。 所以,白忘冬没有继续在这些人上面多做口舌,而是移动树枝,示意其他人朝着第二股势力看过来。 “第二股,是以蔺楠为首,顺德府锦衣卫的全体成员,据我所知,顺德府境内所有的百户所都服从了蔺楠的指示。” 听到这话,夜流霜黛眉微皱: “这有点不可思议。” 一府的锦衣卫都叛变什么的…… 就算是做梦都做不出这么离谱的梦。 和顺德府那群官员不一样,锦衣卫内体系森严,收买,打压,也许对一部分人有效,但要说全部,根本不可能。 而且锦衣卫直属皇权,也许路森能仗着永乐初立,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些官员都换成自己的人,可对锦衣卫来说,到了百户这个阶层,想要大规模的换人必然绕不开罗睺这边。 罗睺虽然瞎了一只眼,但另一只眼可看的清楚的很。 除非蔺楠的人格魅力就真的强大到能让这些麾下什么都不顾的去做这么疯狂的事情,不然的话,像现在这样锦衣卫上上下下全部叛变的可能,基本没有。 对此,夜流霜提出怀疑。 但怀不怀疑的,没用。 事实就摆在那里,你管他是因为功名利禄,还是人格魅力,总之,顺德府锦衣卫势力确实是全部唯叛军头子蔺楠马首是瞻了。 这是白忘冬得到的确切消息,否认不了。 “蔺楠的情况呢,很复杂,严格来说,她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叛乱,她纯粹就是在报复社会,她已经疯了,不过……” 白忘冬眼睛微眯,顿了一下。 “不过什么?” 夜流霜疑惑问道。 “没什么。”白忘冬摆摆手。 经过那么死去活来了一遭,他确实是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但那不重要。 蔺楠的谋乱是实打实的,她要发疯的报复社会为懿文党羽扬名也是真的。 其余的,一切都不重要。 “你们只需要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蔺楠很强,特别强,外面的人进不来的话,我们里面的人没一个会是她的对手。” 一说起这个,他身上的伤口就隐隐作痛。 “第三股。” 将蔺楠说完,白忘冬终于讲到了这一次的重头戏。 可以说遮天幕开启有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因素都是因为这个人。 “张家村,或者说张五牛。” 白忘冬用树枝戳了戳第三道,开口叙述。 “张五牛本身就是个大修行者,张家村侍卫队里也有好几位实力不俗的修行者,这些人对张五牛忠心耿耿,对付起来也会很麻烦。” “但,还是那句话。这都不重要。” 白忘冬都不知道自己这一大段话里说了几次“不重要”了,可在张家村这一块,什么张五牛,什么侍卫队都会差点意思。 “重要的是那百万阴兵。” 白忘冬的话让周围人微微一愣。 也是,在场的人,除了白忘冬之外,并没有知道这百万阴兵的存在。 她们只知道…… “那种怪物,居然会有百万之数?” 徐妙锦眯了眯眼,这习惯还是她学白忘冬的,也算是耳濡目染。 “这百万阴兵就是汉末张角麾下那支?” “应该是。”白忘冬点点头。“你们不是好奇他们张开遮天幕是为了什么吗?我可以告诉你们,张五牛手中有着一种能够将鬼魂炼制成阴灵,然后加以控制的秘术,只要将顺德府变成炼狱,那他就能炼制出一支极为庞大的阴灵大军。” “所以……” 白忘冬嘴角微微勾起。 “整个顺德府的生灵,他都会屠杀殆尽。” 即便白忘冬的语气再轻快,此时三女还是被他话语中的内容给惊呆了。 她们确实是见到了顺德府当中现在正在发生的大规模屠戮现象,可将一府生灵全部都屠戮殆尽什么的,这未免也有点疯狂得让人太不敢相信了吧? “可这样一来,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徐妙锦喃喃道。 为什么要用遮天幕,为什么要无差别大肆屠戮百姓,本来她还对此有着深深的疑惑,可白忘冬这样一说,那答案一下子就都清晰了。 看着夜流霜和徐妙锦只是震惊一瞬就平淡接受了这个事实,齐茜满脸的不解,她完全不能理解好吗? 真的会有人做出这般丧尽天良之事吗?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齐茜高声问道。 “就为了囤积阴兵?他是想要当皇帝吗?” “理由,我一开始不就告诉你们了吗?” 白忘冬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回答道。 齐茜一愣。 告诉了?告诉什么了? 白忘冬举起手中的太平经,又说出了那句话。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这不就是当年黄巾起义的口号吗?这有什么特别的吗?” 齐茜眉头紧紧皱起来。 她不想听人卖关子啊,就不能一口气说完吗? “你是说——” 徐妙锦眼皮一跳,仿佛从白忘冬的话里悟到了什么。 啊啊啊,到底是什么啊? 齐茜都要抓狂了。 她承认了,她笨,她是个笨蛋好了吧。 “说的清楚一点啊。” “这种事,怎么说呢?”白忘冬掂了掂手里的太平经。“我不怕说,但你敢听吗?提前说好,哪一天要是遭了天谴可别怪我。” “你说就是了。” 齐茜语气坚定地说道。 她从小到大最不相信的就是神棍的那一套说辞,要是真的有天谴的话,张五牛现在做的事情早就让他遭了天谴了。 白忘冬瞟了她一眼,淡淡一笑。 有些时候,还是有点敬畏之心比较好。 不过他倒也没资格劝别人这个就是了。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 白忘冬攥紧手里的太平经。 “张五牛呢,一直都有个愿望,那就是超越他先祖,也就是那位传奇人物大贤良师,他和我说,他要做到张角做不到的事情。而张角要做的事,就在这八个字上。‘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你悟,你使劲悟,悟出点什么没有?” 齐茜很从心地摇了摇头。 她啥也没悟出来。 好吧,看来高估傻瓜了。 反正也提醒过了,那白忘冬也就不藏着掖着了,直接开口说出了答案。 “他想要苍天死,想要立黄天,简而言之呢,就是要改天换地,是真正意义上的那种改天换地。” 没错。 白忘冬其实老早就想明白了。 无论是千年前的张角,还是千年后的张五牛,他们想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件。 他们要成为新的“天”。 只不过,千年前的张角还没有做到就病逝了。 白忘冬也不知道这病逝病得合不合理,总之,他失败了。 千年后的今天,他的子孙后代又出了一个有着同样想法的疯人,这是一个轮回。 但很可惜,张五牛并没有张角那般才情,和距离仙道尽头最近的传说人物相比,张五牛显得是那般平庸。 接下来的内容都是白忘冬的自行揣测,没有任何依据。 他觉得,张五牛之所以要疯狂炼制阴兵,其实就是打算将整个顺德府为祭,来进行一次“代天”。 太平经鬼道篇中,有着能够将阴灵纳入体内的办法。 只要将那百万,千万,亿万,阴兵全部纳入体中,届时的张五牛力量会达到一个难以想象的高度。 也许到了那时,他说不准真的能超越张角,有着能够比肩天道的实力。 但要真的到达那种的高度的话,恐怕得用整个大明的生灵为祭才行。 足够困难,也足够疯癫。 诶? 所以说到底,到头来为了改朝换代而谋反叛乱的原来就只有路家一个吗? 真是传统思想和新兴思想的融合。 “这种想法真的是不可理喻。” 夜流霜冷声道。 她的半生都在斩鬼,此时此刻,张五牛在她心中,就是最大的那只恶鬼。 夜流霜在恨恨发声,徐妙锦陷入了沉默,齐茜张着小口还在震惊。 可白忘冬却很自然地进行到了下一个环节。 “所以,看明白了吧。” 白忘冬戳了戳面前三道杠。 “我们现在最该做什么,要做什么,能做什么?” “遮天幕。” 夜流霜觉得,只要处理了遮天幕,朝廷大军就能入境,届时,一切乱象都能会被强势镇压。 “那东西大概率在路森手里,去找路森要遮天幕,无异于送死。你头刚,要去你去。” “那你说干嘛?” “那还用问吗?” 白忘冬戳了戳第三道杠。 “先解决这百万阴兵啊。” 夜流霜:“……” 好像是你头更刚一点吧。 “你说的能赢的方法,就在这百万阴兵?” 徐妙锦眼波微闪,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问道。 “瞧瞧,这才是明白人。” 白忘冬扔下那树枝拍了拍手。 “我手里的这份太平经原作里记载着阴蛊符的内容。” 亏他之前还以为这秘术是张五牛鼓捣出来的呢,还真是高看他了。 “阴蛊符也是分等级的,虫蛊之上有蝶蛊,蝶蛊之上其实还有一种蛊符名为‘雀蛊’,三种蛊虫有着权限高低,用能让你们这只有指甲盖大小的脑子听明白的话来说,就是只要能够炼制出雀蛊,就能从张五牛的手中,把那百万阴兵的掌控权给夺回来。” “而炼制雀蛊的方法,这上面记载是让人魂分离,灵魂潜入阴玄虚界深处,提炼那里到精纯阴气,才可炼制而成。” “换句话来说,那就是我要炼雀蛊,你们要帮我,就这么简单。” 白忘冬一口气把这话说完,信息量有点大,让三女有些头疼。 夜流霜也懒得去琢磨白忘冬的意思,直接就开口问道:“你直说,要我做什么?” “阴玄虚界在阴龙脉中,张家村的龙尾我们是进不去了,只能从骨佛寺的龙头进。” “可那里有封印。” 同行去过骨佛寺的徐妙锦提醒道。 “君陌走之前给我留下过一把钥匙,进去一趟大概没什么问题。” 还真是阴差阳错,机缘巧合。 紧接着,白忘冬指了指夜流霜。 “你,帮我去拿灵晶。” 指完夜流霜后,又指向了徐妙锦。 “你,去趟骨佛寺,把那边处理干净。” 说完,又看向了齐茜。 “你……呃,你能干嘛?算了,你去把那群没走的仙门弟子给找到,能汇聚一波战力终归也是有用的。” “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齐茜这才反应过来,她诶,跃星门大小姐,这么多年能让她服气的人就徐妙锦一个,凭什么要听这个被吊住命,随时都能咽气的病秧子的话。 徐妙锦闻言瞥了她一眼,目光有点怪异。 就像是带着点怜悯。 这孩子,脑瓜子是不是有点不灵光啊。 “徐妙锦啊徐妙锦,你现在真是不挑人了,这种傻子都能跟着你到处跑了。” 白忘冬一脸无语,他上前一步,明明没做什么,但齐茜就是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为什么要听我的话?呵,那当然是因为我够厉害,够聪明,脸蛋长的够好看,更重要的是,现在在这个被遮天幕关起来的顺德府里,只有我有能赢的方法。懂吗?我,能,赢。别人不行,所以你们都要听我的话,这下懂了吧?” 白忘冬语气咄咄,一下子让齐茜愣在了原地,下意识地就点了点头。 压迫感十足啊。 “很好,懂了就闭嘴,去干活。不懂的话,我就把你嘴给缝上,然后再让你去干活。谁敢拖小爷后腿,我就打断谁的腿。” “奶奶的,爷就不信了,攻略都找到了,这次还能输?” 这次他必须赢,赢不了他拿头给顺德府当陪葬。 百万阴兵。 呵,毁了你的百万阴兵。 到时候张五牛脸上表情一定得跟吃了屎一样难看。 他越难受,白忘冬就越高兴。 “走吧,我们一起走。” 让齐茜那小丫头闭嘴之后,白忘冬转身对着没有异议的两女说道。 “你要去哪儿?” 夜流霜开口问道。 白忘冬身上可还有重伤。 听到这话,白忘冬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 “去捡个人。” 那时候本来想着先打算苟着的,所以就没拦那货,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眼看就要全面战争了,他还真得需要那货的帮忙。 啧,失策了。 怎么就让这货送死去了呢。 这要是没了,那他工具箱里就少了一把大锤子啊。 “谁啊?” 夜流霜一脸懵。 她这刚来顺德府没多久,两眼一摸瞎,啥也不知道啊。 白忘冬一边走着,一边对她摆了摆手。 “一个不知道还活着没有的大傻子。” 未来的正道魁首这么傻,这修行界未来堪忧。 “我先走一步,我们骨佛寺见。” 三途鸦身影浮现。 下一秒,白忘冬的身影就这样被空间旋涡吞噬,消失在了原地。 夜流霜和徐妙锦对视一眼,两人同样朝着外面走去。 躲雨是躲不了了。 干活呗。 齐茜还呆呆站在原地,等到夜流霜和徐妙锦动起来了,她这才清醒过来。 现在的齐茜心里就一个想法,她不敢置信地捂着嘴巴,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布灵布灵”地亮着。 天呐~ “好帅啊……” 心脏被击中了有没有。 顺德府的雨夜,很多人都要忙碌起来了。 以卵击石? 亦或是,蚂蚁噬象? 新的帷幕,再度拉开。 第158章 充电宝已到账 “应该就是这边吧。” 白忘冬左手举伞,右手扛着铁锹,眺望着远处那片腐臭味十足的乱葬岗,雨夜之下,这片寂静的山岗显得更加可怖。 三途鸦站在他的肩膀之上,下巴高高抬起,血眼俯视着周围那群淋着雨的乌鸦,傲气十足。 白忘冬目光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脑海里重新构筑了一遍路线图。 按照他的判断,张宇霄不管是被张家村的人丢出来,还是自己跑出来,总归是绕不过这边山岗的。 不过这哥们的头比较刚,白忘冬觉得他十有八九会和张五牛干到底,玉石俱焚这说法那属实是有点抬举张宇霄的实力了,但他至少应该能缠住张五牛一时半会,直到他噶掉。 至于他会不会被张五牛炼制成阴傀,那他就不知道了。 说到底,他现在来找人,信的可不是张宇霄有多厉害,他信的是“天师府”这块修行界第一仙门的金字招牌。 张宇霄能不能活,完全取决于天师在他身上留了多少的手段。 “嗯嗯,所以是这边是吗?” 白忘冬灵目之下,有一个断了头的男鬼给他指了指路。 这鬼魂死了有一段时间,记忆灵智早就流逝的差不多了,说的话支支吾吾,说了半天白忘冬也没听清楚他到底说了点啥,就指了一个大概的方向,说疑似符合白忘冬口中的描述。 得到情报,白忘冬二话不说,直接扛起铲子就朝着鬼魂指着的那边走过去了。 灵目之下,这乱葬岗里的鬼气在他眼中无所遁形。 不过鬼气虽多,但并没有多少鬼魂汇集于此,大概是这段时间被丢到这边的新人比较少,老人呢,又都散的差不多了。 说实话,白忘冬有时间真的想研究研究,六道轮回到底是个什么原理。 按照他现在掌握的知识来看,地狱什么的确实是不存在的。 但地狱不存在,不代表转世轮回不存在。 里面的原理,应该挺复杂的,要是研究,又是一个天坑。 拖着铲子在这乱葬岗里到处走着,白忘冬都不知道踩碎了几具尸骨了,还是没有找到张宇霄那货。 按理来说,他这么大的动静,这货要是活着的话,应该早就察觉到了才对。 难不成已经被人给埋了? “咚咚。” 就在白忘冬杵着铁锹环顾四周的时候。 一道幼小的身影拍着球出现在了他的身边,白忘冬正出神的时候,这小鬼伸出一只手抓住了白忘冬的衣角。 站在白忘冬肩膀上的三途鸦低下头朝着她看去,那血红色的眼眸紧紧盯着这小鬼,小鬼连忙松开手,目光惊慌地后撤几步,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害怕。 这个时候,白忘冬撇过了头,朝着她看了一眼。 这是一个小女孩的鬼魂,看样子刚死不久,也就七八岁左右。 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白忘冬估计应该是死于病症,所以这小鬼身上的怨气才没有那么重。 看到她,白忘冬眼睛微眯。 恍惚间,他就像是见到了花小舟。 那青果,可真难吃。 “找我有什么事吗?” 白忘冬蹲下身子,和她平视在一起。 他笑容很温和,让被三途鸦吓到的小女孩一下子就放下了戒心。 “我……” “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我会把你的胳膊拆下来哦。” “!!!”(小女鬼震惊。) “骗你的,我在开玩笑。” 喂,你这表情可不像是开玩笑时候的表情啊。 那小女鬼满脸都是惊吓,到底是什么人能一脸微笑的说出这么吓人的话啊。 “都是鬼了,还害怕被拆胳膊啊。” 白忘冬忍不住戳了戳她的脸。 你这样会给广大鬼同胞们丢人的好吧? “难道是死的太突然了,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吗?” 这也是一种可能。 不过…… “你到底想要和我说什么啊?” 那小女鬼指了指某个方向。 “你是说,我要找的人在那边?可你是怎么知道的?” “什么,我去看了就知道了?” 白忘冬微微一愣。 张宇霄这是整活了? 他站起身来,示意小女鬼带路,然后,他就这么一路跟着小女鬼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那是一个尸堆。 垒得跟个小山丘一样高,只是刚一靠近,白忘冬就发现了有些不对劲。 在那尸堆的里面,貌似有着一个核心在源源不断地散发的极为纯净的灵力,这灵力在净化着周围的鬼气,只要鬼魂一靠近这里,基本上只要强度不够,就会瞬间消散。 白忘冬扭过头朝着那小女孩看了一眼,不出所料,那小女孩躲在不远处的位置,就是不敢再跨进来一步。 这灵力…… 浓厚而又纯净,多熟悉的感觉。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要找的那闷骚差不多还真就在这尸堆里面混着了。 白忘冬上下打量了一眼这尸堆,眼睛微眯,然后直接把铁锹丢在一边,上前两步。 他目光锐利一瞬,脚上瞬间裹挟上浓郁的鬼炁,没有半点迟疑,对着这尸堆,白忘冬猛地一脚踢出。 嘭—— 震颤鼓膜的音爆声剧烈炸响。 那尸堆之上垒着的那些尸体瞬间飞散,朝着四面八方掉落。 一眨眼,偌大的尸堆就只剩下了那么一道身影留存。 白忘冬看到了他的正脸。 虽然很苍白,很狼狈,但毋庸置疑,这就是那位意气风发的小天师,张宇霄。 只不过,比起之前那丰神俊秀的样子来说,现在的张宇霄看上去可并不算好,他的右臂断掉了,那断口处没有被切开的痕迹,而且血流的也不是很急,白忘冬大概猜测,这手臂十有八九是被人给生生捏爆的。 除了这些,张宇霄的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也不算少,从这上面就能看出张宇霄是经历了一场多么惨烈的厮杀。 虽然这个惨烈大概率是单方面的就是了。 此刻,躺在地上的张宇霄正处于昏迷状态,他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要不是那身上无意识散发出来的纯净灵力,白忘冬还真就以为这人死了呢。 “啧。” 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张宇霄,白忘冬咂了咂嘴,然后一脚就踩在了他的身上,狠狠地蹬了两下。 “居然还真没死,爷们带着伤来找你,你居然还敢呼呼睡大觉,你不挨打谁挨打?” 说着,一脚就踹在了他身上。 “起来啊。” 眼见还是毫无动静,白忘冬又一脚踹了上去。 还是没动静。 于是又一脚,然后又一脚,一脚,一脚以后再一脚。 脚脚用力,力道大的很。 看的旁边的小女孩一脸的惊恐。 “咳咳。”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白忘冬踹醒了,张宇霄猛地咳嗽一声,缓缓张开眼睛,然后第一时间就看到了那近在咫尺的脚丫子。 他微微一愣,脑子懵懵的,有点没明白现在的情况。 但那大脚丫子没刹住车直接就呼他脸上了。 张宇霄痛叫一声,死死瞪着眼睛,想要看看脚掌移开之后,踹他的人是谁。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脸笑眯眯的白忘冬。 这眯眯眼怎么在他眼前出现了。 他记得他不是正在和张五牛干架吗? 幻觉? 可他的幻觉为嘛是白忘冬啊。 而就在他疑惑的时候,白忘冬有动作了。 “骚年啊,既然醒来了……” 白忘冬朝着他伸出手,说出了下面这句话。 “那就和我去拯救世界吧。” 世界需要你。 叮,您的充电宝已到账,请注意查收。 第159章 胜利的法则已然确定 “拯救……世界?” 张宇霄愣了一下。 他约莫着还是在梦里。 “没错,就是你,骚年,你被世界选中了。” 白忘冬把手收回来,蹲下身子,巧妙避开了这货没握他手的尴尬。 “遮天幕完全打开了,我之前的猜测全部正确,顺德府大抵是要完了。” 张宇霄闻言咳嗽一声,目光悲戚。 他终究是什么也没有做到,即便是把天君体开到了他如今能够承受的极限,可在张五牛的手中,他仍旧像是个不起眼的蝼蚁。 弱是原罪,就是因为他太弱了,所以顺德府才会遭受这般劫难。 这是他的罪孽。 “不过,虽然现在事情很糟,但也不是没有能赢的办法。” 张宇霄目光瞬间变化,直接急匆匆地朝着白忘冬看了过去,他的目光很急切,也很锐利,就像是两团燃起来的火焰。 白忘冬甚至能感觉到,如果他下一秒说自己是在开玩笑,张宇霄会毫不犹豫地出手把他给撕掉。 “瞧,这是什么?” 白忘冬举起那幽黑色的玉石卷轴,挡住了张宇霄那锐利的视线。 看着卷轴上的“太平经”三个字,张宇霄微微一愣。 这就是太平经? 那本旷世仙法。 趁着他这一刻的愣神,白忘冬将这卷轴缓缓张开,露出了其中的一页,那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字。 阴蛊符。 就和白忘冬之前同那三女说的一样,阴蛊符分三个级别,等级最低的虫蛊就是之前种在白忘冬脑子里的那种,再往上的蝶蛊,是张五牛手中的蝴蝶,而蝴蝶之上的雀蛊,代表的就是阴蛊符的最高权限。 “阴玄虚界,人魂分离,海量灵力……” 张宇霄的目光在太平经上飞快扫过,他看着里面的内容,将炼制雀蛊的三个条件一一说出,最后很直接地摇了摇头。 “做不到的。” 这三个条件,每一个都苛刻至极。 他现在明白为什么张五牛手中的阴蛊符并不是雀蛊了,因为这三个条件,即便是如张五牛那般强悍的大修行者想要做到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阴玄虚界,他听白忘冬说过,百万阴兵就藏在那个地方。 可那只是阴玄虚界的表面,阴玄虚界深处才是阴龙脉真正的核心所在,那里到处都充斥着极端的负面情绪。怨念,恨意,疯狂,所有组成阴龙脉的东西都在那个地方汇聚,人一旦进入那里,就会迷失掉自己,而这与实力强弱无关。 当然,这个条件其实已经是最简单的。 若是意志坚定,也未必不能在阴玄虚界深处走一遭。 更苛刻的条件是第二个。 人魂分离。 如果只是单纯的神魂离体,或者说分魂潜入,这都是特别简单的手段,张宇霄有一万种方法能达成。 但人魂分离不一样,它是将完整的灵魂从肉身之上完全剥离。 一个身体只能容纳一个灵魂,这是常识。 但换句话说,只有肉身搭配灵魂才能够算作是一个活着的人。 人魂分离的情况只有一种,那就是死亡。 想要完全将灵魂从肉身中剥离,这是绝绝对对不可能的事情。 别说张五牛了,就连他兄长都不一定做得到,而这个“不一定”还是在他对他兄长带有偶像滤镜的情况下说出来的。 至于第三个,海量灵力。 这就不用多说了。 海量,大海有多少水,海量就有多少量。 “这应该就是你来找我的理由。” 张宇霄很笃定地说道。 白忘冬的性格他多少了解一些,若不是有所需,在这种时候根本不会抽出时间来找自己。 “海量灵力,能做到吗?” 白忘冬歪歪头。 天君体是他们这边唯一一个有可能达成要求的了。 “这不是能不能的问题。”张宇霄眉头死死皱在一起。“你没听我说吗?第二个条件是完全没可能达成的。” “能做到吗?” 白忘冬平静开口。 “人魂分离是不行的。” “能做到吗?” “你听我说话!” “能做到吗?” “靠!”张宇霄爆粗口了,他狠狠咬牙,燃烧着火焰的双眸死死和白忘冬那双平静如冰窟的眼睛对视在了一起。 “能!老子就算是把命扔进去,也绝对给你做到。” “那就没问题了。” 白忘冬将太平经收回,淡淡开口。 张宇霄眼眸微微一颤:“那人魂分离?” “我能做到。” 白忘冬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 张宇霄这次是真的震惊了,他张张口。 “你确定?” “不确定也得确定了。”白忘冬低头看着他。“难道你还有更好的办法,百万阴兵,想要解决,只能拼上一把。” 听到这话,张宇霄眸光一闪。 但很快,眉头就又皱了起来。 “可你的身体看起来并不比我好多少,你能撑得住?” “别拿你和我相提并论,我的伤马上就能好。”白忘冬淡笑一声,然后拍了拍张宇霄的肩头。“你是真的得拼命了。” “……” 看着眼前的白忘冬,张宇霄目光有些恍惚。 总感觉刚才的一切对话都是在梦里,有些过于不真实。 但如果能够拯救顺德府的生灵,那无论是在梦中还是现实,他都不惜此身。 他是修行界未来的正道魁首,他必须要担负起整个苍生。 “所以,我姑且再问你一次。” 白忘冬再一次朝着张宇霄伸出手。 “你要和我一起去拯救世界吗?” 啪。 这一次没有再有半点犹豫。 张宇霄直接一把抓住白忘冬的手,从地上爬起。 “霄,必尽全力为之。” 白忘冬看着他从地上站起,轻轻一笑。 在张宇霄没有看到的角度,他的眼眸当中闪过了一抹幽邃。 又一枚棋子落下了。 这场游戏,赢得一定是他。 白忘冬抬起头,看向了那看似空无一物,但实际上早已遮上牢笼的天空。 胜利的条件一直都未曾改变。 从他真的想赢的那一刻,胜利就已经被他握在了手中。 啧啧。 “天命在我。” “你说什么?” 张宇霄没听清白忘冬的小声喃喃。 “没事。” 白忘冬微微一笑。 “我说,我们该去骨佛寺了。” “好。” 张宇霄点头。 白忘冬看了一眼那站在一旁,一脸局促的小女孩,眼中闪过了一丝波动。 孤魂野鬼,终究无归。 白忘冬拍了拍张宇霄的肩膀,和他擦肩而过。 “送她去超生吧。” “用你的术法。” 这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朝着乱葬岗之外走去。 身后,张宇霄那纯净的灵力,再度升起。 第160章 再遇 踩着被烈火焚烧过的焦土,徐妙锦踏过山路,再一次来到了骨佛寺。 和那一夜的完好无损的骨佛寺不同,现在的骨佛寺就只是一片废墟。 不过废墟当中并没有尸体,这应该是白忘冬离开之后,顺德府锦衣卫千户所的人给收拾过的。 闭上眼,认真去用神魂感知。 徐妙锦能够察觉到那条庞大的阴龙脉仍旧匍匐在地下,没有丝毫的异动,那道强大的封印依然在发挥着它的作用,将它困锁在山脉当中。 见到阴龙脉安好,徐妙锦松了一口气。 现在的顺德府已经够糟了,要是连阴龙脉都出现了意外,那这对顺德府来说无疑会是雪上加霜。 这等凶恶之物,永远都是一个隐患,如果不是因为顺德府现在的境况,那这条阴龙脉绝对会被朝廷第一时间处理掉。 但没想到是,有一天这样的凶恶之物也会成为救命稻草。 只不过…… “阴蛊符……” 徐妙锦口中轻声喃喃着这三个字。 白忘冬说要用阴龙脉来炼制雀蛊,只要雀蛊能炼制而成,那张五牛就会在顷刻间失去对百万阴兵的掌控。 这就是他的取胜之法。 在玲珑心的感应下,徐妙锦能很清楚地知道,白忘冬并没有在撒谎,他之前在破庙里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确确实实的真话。 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徐妙锦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有些不太对劲。 是白忘冬的过分坦诚让她神经有些过于敏感了吗? 就总觉得,白忘冬把自己心里的一切算盘都和盘托出这种事,多少有点违和。 可能还是她和白忘冬接触太少,不了解这个人的缘故吧。 “这就是所谓的‘坏人就算做好事都会被人怀疑’的感觉吗?” 徐妙锦无奈地摇摇头。 不过,先不去要想这个…… “这骨佛寺之前有这么安静的吗?” 徐妙锦停下前进的脚步,美眸微动,目光在眼前的废墟上飞快扫过,紧接着俏脸之上就带上了一抹似有似无的浅笑。 本来还以为她的任务是最省事的一个来着。 没想到…… “嗖——” 刺耳的破空声在她停下脚步的那一瞬间尖锐响起,一道流光宛如流星坠落一般飞快划过空气,直接撕裂空间冲着徐妙锦迅猛而来。 徐妙锦才刚刚站稳,眨眼之间,那流光就已然到达徐妙锦的面前,距离她的脸颊只有半步之遥。 徐妙锦目光平静,她只是微微抬头,猛烈的刀意在一瞬爆发。 轰—— 那流光就像是被生生斩断一般,分成两半从徐妙锦身边擦肩而过。 那一瞬,徐妙锦看清楚了流光的真身,那是一根极为尖锐的石棱。 而且这石棱看上去貌似还有些熟悉。 一想到这里,徐妙锦本来还平淡的俏脸上瞬间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不会吧,这么点背? 又碰见这货了? “啊~清宓。” 陌生的声音,却是熟悉的语气。 徐妙锦无奈拍额,她都不用顺着声音去看,就知道来人是哪个玩意了。 “真的,清宓到底哪里讨你喜欢,你告诉我,我让她改好不好?” 徐妙锦放下手,特别无语地朝着那陌生的身影看了过去。 这又是一具新的躯体,是一个白面书生,他一脸的温和,就这样站在远处微笑着看着徐妙锦。 路伏。 没想到这骨佛寺里居然还留了人? 是为了看守这条阴龙脉吗? “徐小姐,清宓呢?” 路伏缓缓展开手中的折扇,那扇子上面赫然写着“清宓”二字,看的徐妙锦有点恶心,可显然路伏很喜欢这把扇子,他的手指在清宓两个字上轻轻划过。 “我明明能闻到这里有她的味道,可为什么就是找不到她呢?徐小姐,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她死了呀。” 徐妙锦眨眨眼,俏皮地说道。 “被你们的人给杀了,怎么?你不知道吗?” “你骗我。” 路伏想都没想,直接回应道。 “我能闻到这世间还留有她的味道,她一定就在某个地方等着我,徐小姐,你发发慈悲吧,告诉我她在哪,我要去找她,我不能没有她的。” “我实在是太好奇了。” 徐妙锦眼中的困惑越来越厚了。 就是因为能听得懂他不是在说谎,所以她才会更困惑。 “你到底为什么要缠着清宓不放?” 清宓一生行善,从小到大就连蚂蚁都没踩死过几只,这么一个心地善良的小姑娘,到底为啥会倒这么大的霉,被这倒霉玩意给缠上啊。 “你不懂得。” 路伏抱着怀里的扇子,一脸陶醉的说道。 “我爱她,从我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爱上她了。” 徐妙锦:“……” 所以啊,我现在就是在问你原因啊。 “你不说我怎么会懂?要不你还是说说吧,万一能打动我呢?” 十辈子都不可能被你打动的好吧。 “我爱她那纯净无瑕的灵魂,爱她如同清风一般的眼眸,爱她那宛若清泉流水脆响般的声音,我爱她的全部,对,就是全部。” 路伏吸着扇子上残留的气息,一字一句的说道。 虽然这一句里能吐槽的点很多,但徐妙锦还是抓住了其中的关键词。 “……纯净无瑕的灵魂。” 她貌似明白些什么了。 一个随意更换肉身的人,它的灵魂,绝对不可能纯净,反而会十分的混浊。 所以…… “你只是被清宓身上的佛性给吸引到了。” “你放屁!” 路伏罕见地爆了粗口。 “我就知道,和你说了你也不会懂,我对清宓的爱,就是纯粹的爱,不含半点杂质,发自真心的爱,即便她一无所有,我仍旧会爱她一生一世,别废话了,快告诉我,她在哪儿?我要去找她。” 徐妙锦真的是头一次对“爱”这个字眼这般反胃。 “我刚才想了一下。” 徐妙锦咬了咬嘴唇,低头沉声道。 “想什么?” 路伏疑问。 “我想……” “我还是不打算把清宓交给你了。” 徐妙锦猛地抬头,眼中刀意凛然,她脚下轻轻一踏,整个人瞬间消失在了在了原地,就仿若是一道流光,以一个肉眼不可分辨的速度直接朝着路伏的方向而去。 路伏眼眸紧缩,就在他刚要抬起手来抵挡的那一瞬间,凛冽的刀光瞬间乍现。 噗嗤—— 一颗人头就这样朝着空中飞去,带起了一连串的血红。 徐妙锦手持薄如蝉翼般的短刀,手腕翻转,朝着旁边灵动移开几步,看着那无头男尸倒在地上,眼中没有半点波动。 “所以,你还是去死吧。” 死了的人最不招人烦。 可就在这个时候,徐妙锦忽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她收刀的动作微微一顿,然后,她第一时间转身,朝着周围看去。 忽然,密密麻麻的人头从四面八方钻出,一道道人影爬上了周围断壁残垣。 “什么时候……” 徐妙锦微微一愣。 就在她疑惑这么多人是怎么躲过她的探查的时候,这些人突然笑了起来,笑得一模一样。 看着就让人觉得瘆得慌。 而接下来的一幕,更加诡异。 这些人一同张开嘴,同时开口发声。 “清宓……” 徐妙锦眼皮一跳,嘴角微微抽动两下。 真的好恶心啊。 第161章 三次斩杀 一共一百三十二人。 有男有女。 这人可真够变态的。 徐妙锦甚至都想象不出来路伏女身时候还一口一个“清宓”的样子。 别说清宓本人看到了,就算是她这个局外人都会起一身鸡皮疙瘩的吧。 握紧手中的短刀,徐妙锦能察觉到这一百三十二人的视线都已经集中在了她的身上,这该不会是路伏的所有身体都倾巢而出了吧。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清宓在哪儿?” 一百多人异口同声地开口说道,这场面极其诡异。 徐妙锦下巴微抬,目光清冷:“你死了我再告诉你。” 一百三十二人,这铺天盖地的压力,可属实是不小啊。 “执迷不悟。” 路伏没有最后的耐心,这一百多人同时扭动身躯,庞大的灵力在这骨佛寺的废墟之上迅速蔓延。 徐妙锦美眸微缩,一道身影如同鬼魅一般,没有任何预兆,直接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她迅速握刀,第一时间朝着那人劈砍而去。 锵—— 这是钢铁和钢铁之间的碰撞。 挡住徐妙锦短刀的东西,居然是一根纯铁的手臂。 徐妙锦目光锐利,浑身刀意凛然爆发,那被挡住的短刀直接没入到了那钢铁手臂当中,紧接着…… 噗嗤—— 钢铁手臂被瞬间斩落,徐妙锦反手握刀,在路伏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朝着他的脖子位置砍去。 然而,下一秒。 噗噗噗噗噗! 无数道破空声传来,一根根石棱化为千万箭矢,直接铺天盖地地朝着徐妙锦齐射而至。 徐妙锦及时收刀,脚下轻轻一踏,身体化为幻影,整个人在箭雨当中,飘逸躲闪,无数刀光亮起,那些冲向她的石棱被瞬间斩断。 但石棱并不是结束,反而是一个开始。 石棱之后,数十道身影直接在空气当中浮现,朝着徐妙锦扑了过去。 同一时间,猛烈的火球在半空当中燃烧,紧跟着石棱的尾巴,直接朝着下面狠狠砸落。 轰隆隆隆。 爆裂的火焰席卷着本来就是一片焦土的骨佛寺,那巨大的爆裂声将周围的一切声音全部淹没。 徐妙锦用力吐出一口气,然后整个人周身仿佛有着无数飞鸟闪过。 影刀门仙法.千鸟落空。 唰—— 这一刀落下,她周身所有飞鸟瞬间消散,只剩下无数刀锋朝着外面炸开,那冲上来的数十道身影直接被斩退,徐妙锦身影化为一道流光,对着那铺天盖地的火球迎空而上。 寒光乍起,杀意浓浓。 这是蕴含着强烈杀意的一刀。 刀锋撕裂天空,这一刀,快到了极致。 轰—— 天空上的所有火球顷刻间被斩成碎末。 徐妙锦身子扭转,想要朝着断壁残垣之上的那些身影冲去。 但是下一秒,她的身体就被一杆杆铁枪给瞬间刺穿。 身形扭曲,消失在了原地。 残影! 握枪的十个路伏猛地一惊,下一秒,一柄薄如蝉翼的短刀就插在了其中一个人的脑袋上,紧接着,那握刀的身影用力一转,犹如舞动的精灵,以极快的速度环绕一圈。 一瞬间,十颗头颅冲天而起。 可还没等她缓口气的时候,巨大的流星锤直接自她的天灵盖上砸来。 近在眼前,避无可避。 徐妙锦单手执佛礼,一个巨大的金钟瞬间将她全身覆盖,那金钟之上,似乎还有着碧蓝色色的小河淌淌而流。 静水庵仙术.洛水金钟。 铛—— 流星锤与金钟相撞,那剧烈的音爆声将周围的一切直接给震碎。 一击过后,流星锤抬起,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徐妙锦再次砸了过来。 “碎!” 冰冷的声音响起。 下一秒,刀光再次划破夜空,雨夜当中,无数雨丝都在这一刀之下飞速扭曲。周围的空间摇摇欲坠。 咔嚓。 这一秒,空间破碎,那流星锤瞬间被乱流撕成了粉碎。 碎片当中,徐妙锦身姿灵动犹如一只蝴蝶从中冲出,她身形连续闪现,只是眨眼之间,就已然出现在了那些路伏的眼前,手中的刀就像是完全没有考虑一般连续挥动,朝着那些路伏的脑袋砍了过去。 她练的是袖中刀,没有什么特别的章法,也没什么花里胡哨的招式,她的刀,只是快到了极致的锋利罢了。 一入人群,只是眨眼之间,就是三四个路伏的脑袋飞起。 路伏们表情狰狞,朝着她一拥而上。 无数不同的仙法从这些人手中使出,朝着徐妙锦砸了过去。 但是,徐妙锦身形一扭曲便消失在了原地。 仙法落空,徐妙锦再度出现的时候,手中的刀又一次挥出。 一入人群,她便是凌厉到至极的杀神,每一刀挥出就会带走一个路伏的性命。 “啊啊啊啊——” 路伏们崩溃地嘶吼了起来。 被一个人这样吊着杀,简直就是对他们的耻辱。 咔嚓咔嚓咔嚓。 就在徐妙锦杀得正起兴的时候,旁边的地面瞬间出现了不一样的声音。 徐妙锦趁着砍掉一颗脑袋的间隙朝着周围看去。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徐妙锦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无语了起来。 那一个个从地底钻出来的身影让她黛眉狠狠皱起。 一百?两百?三百? 不是,这数量都已经过千了吧? 徐妙锦都震惊了,她本来以为这一百三十二就已经是路伏的极限,可没想到,结果是她肤浅了。 那上千的路伏从地底爬出,朝着徐妙锦露出了极为嗜血的目光。 只不过,比起一百多人的从容,这上千的路伏动作僵硬到了极致。 可即便是再僵硬,但这些人一同扑上来,徐妙锦也不禁感觉到了棘手。 一百两百的话,她还能慢慢杀,可上千之数,如果真的围拢过来,那便意味着她将无处下脚,无论她闪现至何处,都会被路伏在第一时间找到。 “死吧,死吧,死吧!” 路伏撕扯着自己的皮肤,那一道道血痕留在了他的脸上。 崩溃到极致的吼叫声里全都是对徐妙锦的凛冽杀意。 徐妙锦呼出一口气,在又收割了一个路伏的脑袋之后,二话不说朝着后面撤走,暂且离开了路伏群。 路伏们并没有去追她,他们只是一步一步地朝着徐妙锦这边围拢。 以一敌千,即便单体路伏并不是很强,可积少成多,就是狮子也会被狼群给咬死,现在这个数量足以让徐妙锦彻底严肃起来了。 如果真的被这群路伏们给围起来,她再想杀出去就会很难很难。 有什么办法能够在这之前一次性杀光一千人吗? 说实话。 还真有。 徐妙锦不爽地咂咂嘴。 她的命已经够短了,结果还总是会有事情逼着她让她的命一短再短,这大概就是天意吧。 也怪不得兄姐会一直想让她留在京城,那样的话,她也许还能多活几年。 可惜,从她接受自己生死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唉。” 徐妙锦下意识叹了口气。 而这声叹气就像是触动了路伏的某处心弦。 “你tm凭什么说清宓不喜欢我!” 徐妙锦:??? 这人脑子有病吧,她感叹自己那多舛的命运,和清宓有毛关系。 想清宓想疯了是吧? 路伏是真的疯了! 那一刻,上千的路伏在同一时间身子瞬间站直,极速奔跑,所有的路伏都放弃掉了仙术,就用最野蛮的方式,大步朝着徐妙锦冲了过来。 徐妙锦抬起头,这一刻,她的双眼当中突然冒出来了两朵金莲,那金莲就像是刻在她的眼球上一样,栩栩如生。 而就在金莲浮现而出的那一瞬间,徐妙锦眼前的一切都静止了。 那上千路伏就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整个世界都仿佛被静止了下来。 色彩从徐妙锦的眼中剥离,整个天上天下全部都变成了灰白的模样。 同一时间,一个接一个的金色莲花在那些路伏的身上的显现。 玲珑心.莲目。 这并不是让时间停止,只是让徐妙锦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极度缓慢,而那些莲花印记,就是这些路伏身上的命门所在。 一刀,只需要一刀劈砍在莲花印记所标记的地方,那这个人就会在顷刻间毙命。 “两秒。” 徐妙锦喃喃自语道。 “一千刀。” 两秒,挥出一千刀。 做得到吗? “咬咬牙就能做得到。”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徐妙锦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那是一道划破整个雨夜的流光,穿梭在每一个路伏的身边一刀一刀的挥出。 一秒。 两秒。 咔嚓—— 徐妙锦眼中的黑白瞬间破碎,天地之间的色彩重新归于原状,徐妙锦停下脚步,握刀的手有些颤抖。 然后,她轻轻回身。 噗嗤—— 上千颗人头在一瞬间直接飞散在了空中。 这是何等震撼的一幕。 噗通,噗通,噗通—— 人头落地,溅起来一片片血池。 那一具具身体倒下,只剩下了一个路伏呆滞而立。 发生了什么?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原本的疯癫和变态都被这不可思议的一幕给打回了原型。 “怪,怪物……” 被一个变态说怪物,这感觉还真让人觉得膈应。 徐妙锦脸色苍白,冷冷看了他一眼。 路伏二话不说就要转身就走。 看来是没有其他的身体了,还好还好,不用面对上万个变态。 路伏是想要跑的,可你以为,为什么倒下上千个路伏,偏偏会留下一个呢? 凛冽的寒光闪过,徐妙锦手中的短刀没有任何意外地直接划破空间插在了路伏的胸口,路伏的身体极速朝着前面砸了过去,就这样被死死钉在了墙上。 “呵呵呵呵。” 被钉在墙上的路伏突然就笑了起来。 他艰难扭过头朝着徐妙锦看去。 “徐小姐,我们下次见……” 叮。 话未说完,一根修长的钉子就直接扎在了他的头上,让他瞬间哑口,眼中涌出极为浓郁的震惊。 “别下次见了,杀了一千三百多个,已经杀烦了,你的人生就到此为止好了。” 徐妙锦缓缓朝着那存活下来的路伏那里迈步走去。 她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这才从跃星门那里找到了一枚碎魂钉。 不管路伏能换几次身体,但他的魂只有一个,碎掉它,也就算是将他灭杀掉了。 为了杀掉他,徐妙锦是真的想了很多。 来到路伏的身边,此刻的路伏眼中满满的都是恐惧,他真的想要把灵魂从这具身体上剥离,只要能够把灵魂转移到路家那具备用的身体上,那他就能再东山再起。 可现在,无论他如何挣扎,他的灵魂就是没办法移动半分。 “求你,放过我,你杀了我,清宓会伤心的,她不能没有我!” “我问你,遮天幕是路森控制的吗?” 徐妙锦懒得和他扯皮,直接了当地开口问道。 “告诉你,我就能活吗?” “是,还是不是?” 徐妙锦厉声问道。 “我不告诉你!” 路伏挣扎着,满脸的抗拒。 这么激动…… “那看来还真的是他。” 白忘冬的猜测是对的,是路森在掌控着遮天幕。 虽然还想要问问路伏他到底为什么会在骨佛寺,不过看他现在这个样子也能知道绝对不会好好的回答她的问题,就不浪费这个时间了。 “下辈子,别再当变态了。” 虽然徐妙锦更希望他没有下辈子就是了。 手指轻轻点击那根钉在路伏后脑勺上的钉子,下一秒,清脆的破碎声清晰响起。 咔嚓。 只听这样一声过后,路伏停止了挣扎,双眼失去神光,整个人的气息瞬间消散。 同一时间,那枚钉在他身上的碎魂钉也慢慢破碎消失不见。 一次性道具。 总算是不用再见到这货了,清宓也能稍微安生一些。 而就在这个时候,徐妙锦俏脸猛地一白,身子一晃,差点倒下。 她扶着墙,闭上眼睛,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内息。 今天这莲目一开,怕不是又要少活几天了。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生死于她而言,从来都没有那么重要。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若是单纯的只想活着,那当年那些佛宗宗师们找上门来的时候,她早就跟着去修佛了。 她不愿了尘缘,所以就承担了天生佛心不去修佛的后果。 人总是要死的。 既如此,要怎么活,怎么死都应该由她自己说了算。 至少到目前为止…… “我活的很开心。” 这就够了。 “咳咳。” 咳嗽两声,将这些杂念摒弃。 她转身看向了阴龙脉封印所在的那个佛堂。 还是先去那边瞅一瞅吧。 …… 而此时此刻,白忘冬和张宇霄二人已经来到了骨佛寺所在山脉的山脚。 “对了。” 白忘冬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朝着张宇霄伸出手。 “你的降仙符呢?我可能会用到它。” “你还真够不客气的。”张宇霄微微一愣。 这么直接,怪不适应的。 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从储物仙器中取出了那枚符咒,朝着白忘冬递了过去。 “这么相信我?” 白忘冬接过那枚符咒,似笑非笑地说道。 “只要你能救顺德府,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张宇霄淡淡回应。 “放心吧。” 白忘冬将那降仙符给收起来,笑了一下,继续向山上迈步。 “这次,我一定能赢。” 语气很平,但……自信无比。 第162章 极乐 亭台楼阁,雕梁画栋。 丝竹之乐,余音靡靡。 “美味,美酒,美人乐哉,天上仙境,极乐之国,人间自有逍遥之所,欢呼雀跃,恣意放纵,此乃真仙境。” 吟唱声伴随着筷子敲打瓷碗的声音。 脆响声鸣,入眼之处皆是春色满园,淫靡之景。 无数男女脸色通红,表情放荡,相互交缠。 当人的底线被一再突破,那有些事情,也就不重要了。 他们更过分的事情都做出来的了,那现在这般不堪入目反而是种享受。 路森站在楼阁的最高层,俯视着下面的已然乌烟瘴气的顺德府,嘴角带着一抹浅浅的微笑。 毁得一府地,助我登高楼。 天底下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 “家主,这是刚送来的战报。” 身后,路家的随从一路小跑来到路森身边,动作轻缓,生怕自己的脚步声吵到后面那已经乱作一团的男男女女。 “战报?” 路森端起酒樽抿了一口杯中的美酒,然后瞥了一眼那张纸,不耐烦地摆摆手。 “滚滚滚滚滚,快扔了吧,这东西看和不看有什么区别。” “来来回回写的就是死了多少人。死多少人和我有关系吗,我死不了不就行了?” “就让那两个疯子好好去闹腾吧,闹个天翻地覆才是最好,我嘛,就最后去摘个桃子就可以了。” 装了这么多年的大明忠臣,他才懒得继续去管顺德府现在这个烂摊子。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张五牛和蔺楠两人闹得越欢,他越开心。 反正遮天幕打开之前,他就窝在这里不动了,而等到遮天幕一打开,朝廷大军一定会第一时间去找张五牛那阴兵大军,到那个时候,他再挥师南下,直冲京城。 有张五牛这天杀的屠夫搁这边吸引朝廷注意,他的南下之路绝对会异常顺畅。 再加上那老货还和他有约定,以顺德府这一府生灵作为报酬,换取他出手三次的机会。 能让炼制了整个顺德府阴灵的张五牛出手三次,就算是天师来了,路森都觉得够呛能拦得住他。 最重要的是,无论是张五牛还是蔺楠都对当皇帝没啥兴趣,他们的联盟无懈可击。 隐隐约约间,路森都觉得那至尊宝座已经在他身下了。 朱老四昔年都可以带着八百人把这天下夺了,他有着顺德府的全部兵马,又怎么可能做不到呢? “路家主,别搁那边杵着了,极乐在朝着你招手啊。” 就离开这么一小会儿,就已经有人开始催他了。 路森大笑着回过身,端起酒杯朝着身后那群人高高举起。 “各位,宏图霸业,近在眼前,敬极乐!” 所有人一同举杯,振臂高呼。 “是也,敬极乐!” 觥筹交错,伴随淫声浪语。 这便是极乐。 路森看着这一幕,目光恍惚,嘴角之上带上笑意。 他就是要把大明打造成这样的极乐之国,他要让这这个国度的百姓都能够一生极乐,生生世世无忧。 如此…… “才不负教主的遗志。” …… “白某在此,多谢诸位仙友到场相助。” 骨佛寺中,白忘冬对着被齐茜召集而来的仙门弟子们抱拳感激。 昔日在悦来客栈的那些仙门弟子,除却一小部分之外,居然全数汇聚在此,原本只有几人的队伍,瞬间扩大到了一个上百的阵容。 “如此乱象,我辈修行之人自当携手抗敌,共斩邪佞。” 雀乘风作为仙门弟子联谊会组织部的部长,此时此刻当仁不让地站在了这两百多人的身前,对着白忘冬回礼说道。 比起只能在顺德府境内四处游荡的他们来说,有着可行之法的白忘冬简直不要强太多。 “别废话了,节约时间。” 夜流霜一身血污站在他们旁边,看样子这一趟入城,让她身上挂了点彩,不过听这声音中气十足,大概是伤的不重。 仙门弟子中很快就有人把她给认了出来。 没办法,夜流霜在他们这一代里的知名度高的吓人,甚至就现在这二百多人当中,就有当年被夜流霜揍过的剑修。 白忘冬闻言伸出了手。 “灵晶。” 夜流霜直接丢给他一枚戒指:“你看一下够不够用,不够的话,我再去别的地方寻一些。” 灵晶可要比灵石难找多了,她这一趟入城基本上把府库里的灵晶全都给端了,如果这还不够,她就只能去收集灵石。 “我康康啊。” 白忘冬打开那枚储物仙器大概瞅了一眼。 看来这府库也不咋富裕,这灵晶的数量和谢采纭用路森小金库换来的也差不多,由此可见,路森到底是多有钱了。 “够了。” 虽然不多,但至少一个鬼灵是能够炼制出来了。 “那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齐茜在一旁问道。 她看着白忘冬,一脸的热切。 “深入阴玄虚界需要精神极度集中,届时我与小天师都会失去防备,雀蛊之事,事关重大,张五牛若是得知了我等身在骨佛寺,一定会联想到这方面,那个时候,怕不是会阴兵临境,所以……” 白忘冬再次抱拳。 “我与小天师两人的命,就全都托付给各位了。” “必当拼死护之。” 众仙门弟子齐声高喊。 白忘冬一脸感动地朝着这些人点了点头,然后就要转身朝着佛堂当中走去。 但就在侧身的那一刻,徐妙锦很敏锐地察觉到了白忘冬的表情变化,那什么感动,感激全部从他的脸上撤走,他的视线同夜流霜交汇,两人进行了一个很快的目光交流。 徐妙锦看到夜流霜微微点了下头,然后白忘冬这才迈步走向了佛堂。 ……她就知道。 鬼的托付,白忘冬怎么可能会完全相信这些仙门弟子。 别说白忘冬这种心眼多的人了,就连她自己都没办法完全相信。 但没办法,他们现在确实是太缺人手了。 仙门弟子在短暂的协商之后,按照位置分划一队队散开。 既然是来护法的,那自然不能一群人都聚集在这里,一层层的防护是很有必要的。 夜流霜和徐妙锦留在了佛堂之前,两人一人用剑,一人用刀,一左一右守在门前。 虽然佛堂主体已经是一片废墟,但至少门还是保留下来了。 而佛堂之内,张宇霄坐在蒲团上,闭目调息。 虽然短时间内也不能调好多少,但能好一点是一点,好一点天君体维持的时间就能多一点。 将那戒指拿出,白忘冬直接将它抛在了空中,顷刻间一颗颗灵晶从中飞出,白忘冬眼中鎏金色光芒一闪,紧接着,鬼面腾空而起。 下一秒,白忘冬就感觉庞大的灵力涌入到了他的体内。 一颗鬼珠,正在缓缓成型。 第五只鬼灵,应运而生。 第163章 离魂 “成了?” “成了。” 当白忘冬脸色苍白地从冰屋里走出来的时候,一直闭目调息的张宇霄睁开了眼睛,目光有些讶然。 白忘冬身上那足以致命的伤势,居然真的恢复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 白忘冬抬手按在了那冰屋之上,那冰层厚重的冰屋一下子就轰然坍塌,碎成了粉末,消散在了空气当中。 这冰屋的隔音效果不错,他刚才在里面那么大喊大叫都没有让距离他最近的张宇霄听到。 又体验了一种新的死法,白忘冬现在脑子都还有点晕乎乎的。 那种灵魂被一刀一刀切开,然后剁碎的感觉真的让人顶不住。 截止到目前为止,他已经体验了五种不同的死法了。 被冻死,被毒死,被烧死,被空间乱流断头而死,但这都是身体上的伤痛,可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是直接对灵魂下手。 即便他经常把神魂切着玩,可像这回这种极致的摧残这还是第一次。 太猛了,差点就要被玩坏了。 “你呢,调整好了吗?” 白忘冬甩甩头,但还没等张宇霄开口,他就立刻摆了摆手,上前几步坐在了他旁边的蒲团上。 “算了,再怎么调整也就那么回事了,抓紧时间开始吧。” 他话音刚落,一道黑白相间的身影就从空气当中缓缓浮现。 张宇霄看着这突然出现的身影,目光微凝。 似男非女,半黑半白,头戴高帽,闭目吐舌,一手持丧棒,一手握锁链,身上的鬼炁阴冷的吓人。 这也是白忘冬的鬼灵? 这货藏的挺深啊,之前的那只乌鸦鬼灵他就是第一次见,没想到白忘冬居然还藏着一个气息如此强横的鬼灵。 看样子有些像是模仿了黑白无常的造型,可能是和这鬼灵生前的特征有关吧。 “阴诡之道,终究有伤天和。” 犹豫了几秒,张宇霄终究还是忍不住转过头朝着白忘冬说道。 “我听闻你之前灵力修行走的极为顺畅,舍大道走小道,虽能一时得意,但毕竟不是长远之法,若是有机会的话,还是回归正途吧。” “……” 这人为啥突然就唠叨起来了。 白忘冬捂着头,这脑袋都被这货给吵烦了,吵的吵得他眼前都出现重影了好不好。 周围的世界就像是在扭曲一样,让他看着就难受。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再缓缓睁开。 下一秒,周围的场景就恢复了原状。 “你……怎么了?” 张宇霄本来还想多说两句来着,可一见到白忘冬那异常的样子,连忙皱眉,关心问道。 “没事。” 白忘冬摇摇头,表情上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张宇霄似信非信地打量了他一眼,然后很直接地问道:“不会影响到你炼制雀蛊吧?” “不会。” 白忘冬白了他一眼。 奶奶的,还真以为是来关心他身体的呢。 “那就好。” 张宇霄松了一口气。 白忘冬现在可是顺德府破局的关键,要是他出事了,那他短时间内还真找不到第二个能人魂分离的人。 “有事你就说,我这里还有不少丹药,有治头疾的,还有安抚神魂的,还有这个是……” 这人,莫名其妙的烦。 “小天师,我还是更喜欢你高冷不说话的样子,请你闭嘴,别让我说第二遍,谢谢。” 他“谢谢”两个字都说出来了,要是这人还不听劝,他就只能手动闭麦了。 张宇霄张张嘴,最终还是很识相地闭上了嘴巴。 他看着撑着手臂,坐在蒲团上抬头望天的白忘冬,目光微微一顿。 “阴玄虚界不是什么好地方,可别待在里面不回来了。” “我晓得。” 白忘冬轻轻一笑。 “就算是死也不会死在那种地方。” 这雨都快下了一夜了,还是没有停下,会不会是遍体鳞伤的顺德府正在哭呢? 他深吸一口气,把周围湿润的空气用力的吸了一口,那种脾肺清爽的感觉当真舒畅至极。 “开始吧。” 白忘冬直起身子,淡淡说道。 “好。” 张宇霄眉心黯淡的印记一点一点迸发出金光,金色很快就将整个印记给飞速点亮,同一时间,一股极为庞大的灵气朝着他这边疯狂汇聚了过来,那浓郁到不可思议的灵力水滴一滴一滴的悬浮在他的周身。 白忘冬身下一潭黑色的阴影出现,紧接着,一个个怨灵从那阴影当中爬出,他们缓缓爬在在了张宇霄的身上。 张宇霄眉头微皱,但什么也没有做,只是任凭那百鬼咬上了他的身体。 在他的主动配合之下,灵力大量涌出他的体外。 同一时间,白忘冬合上眼眸,淡淡叫到旁边的鬼灵。 “无常。” “锁魂。” 哗啦。 名为“无常”的鬼灵握紧手中的锁链,下一秒,那黑色的锁链瞬间穿透了白忘冬的脑袋,但却没有对其造成半点损伤。 哗啦。 又是一声。 那锁链被猛地抽出,紧接着,白忘冬身体之上突然浮出一个一模一样的身影。 同一时间,白忘冬的气息断绝,那具肉身没有了半点呼吸。 而被锁链捆绑着的白忘冬此刻睁开了眼睛。 他环视四周,对这种灵魂视角感到非常的新奇。 但确实是没有给他研究的时间了,人魂分离,虽然能够做到,但并不能长久,若是肉身适应了灵魂完全离体的状态,那他的魂就真的回不去了,那时,就算说是死了也没什么区别了。 想到这里,他脚步稳稳落地,然后松开腰上的锁链,一步一步朝着前面那残破的佛像走去。 同一时间,一枚血红色的钥匙从他的怀中缓缓飞出,融入到了那佛像当中。 咔嚓。 就像是有什么锁被打开的声音,白忘冬一步迈入到了佛像里面,整个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门外。 徐妙锦猛地睁开了闭着的眼睛,朝着身后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然后喃喃道。 “开始了。” 夜流霜听到了她这声喃喃。 她美眸微动,没有说话,只是看向了夜空。 远远的,她闻到的血的味道。 里面的战争开始了,外面的杀伐同样在此刻揭幕。 雨夜,向来是流血的夜。 第164章 成蛊 外面的厮杀声已经和白忘冬没有半点关系了。 噗通。 就像是摔到水里的声音。 白忘冬的眼皮被强制的重力给死死合上,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没办法将眼睛睁开。 他的身体被周围的冰水给包裹,冰冷的温度在刺激着他的全身每一寸肌肤,这是只有灵魂体才能感受到的冷冽。 他就像是在一点一点朝着某处冰潭下面沉入。 渐渐的,他的五感在一点一点的被剥离,他的大脑仿佛陷入了宕机,情绪被压制,思维被停止。 他的一切,都在逐渐消失。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去思考到底过了多久。 他对时间观念已经没有了半点认知。 直到…… 噗通。 犹如出水一般,他恢复了呼吸。 他能感觉,自己可以睁开眼睛了。 但……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要做什么?” 坐在那清澈水面上,白忘冬看着这被灰暗包裹的世界,他呆呆地望着天空。 不知道来处,不知道去处,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存在的意义。 他什么都不知道。 只能呆呆得,坐在这里对着这连太阳都是灰色的天空发呆。 就这样过了良久。 他那呆滞的目光终于有了一丢丢的波动。 “哦,对了,我好像是叫……白忘冬。” 名字是想起来了,可为什么来这里却忘记了。 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前者寻过去,后者问未来。 叮咚。 这是水滴滴入水面的声音。 白忘冬看到了那平静的水面上溅起了涟漪,他呆呆地看着那里,然后,就被一双手臂给搂住了脖子。 他转过头,看到的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他愣了愣,然后低下头,看向水面。 水面当中出现的是两张一模一样的脸。 哦,这是他自己的脸。 记忆像是在一点一点地将幕布揭开,他似乎稍微回忆起来一些什么。 “你是……我?还是他?” 不对。 “你既不是我,也不是他。” 不对。 “你应该是我?” 不对。 “你应该是他!” 也不对。 这里是哪里?我在哪?我在这里做什么? 这里好冷,好黑,好可怕。 “我,我,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白忘冬突然抱起了自己的膝盖,整个人身体都在不住的颤抖,他恐慌地看着周围的每一个角落。 好陌生,好害怕。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他忍不住叫了出来。 “家?” 熟悉的声音跃入他的耳中,是那抱着他脖子的身影在缓缓开口。 “这里不就是你的家吗?你还要到哪里去?” 这里是我的家? 开什么玩笑! “这里不是我的家!” 白忘冬瞪大眼睛,手臂猛地一甩,朝着那身影用力抽去,被抽中的身影缓缓从他的身上离开,消失,重现,他就这么抱着后脑勺站在了白忘冬的身旁,轻轻笑道:“你凭什么说这里不是?” “这里当然不是!我不认识这里的每一个人,我说的话他们没一个人能听懂,我不理解这里的每一件事,他们都像是疯了,疯了一样,这世界,是疯的。” 白忘冬捂着脑袋,咬牙切齿地说道,他天灵盖都在颤抖,就像是在看着什么不可理解的东西,整个人目光偏执到了恐惧。 声音是慌乱的,心脏在害怕的剧烈跳动。 他疯狂摇着头,就像是在否决着什么。 “不是,这才不是我的世界,我,我,我不属于这里,我,不属于这里。” “可我看你适应的很好啊。” 那身影再度消失,然后出现在了白忘冬的眼前,他跪倒在地上,趴着来到了白忘冬的面前,将那张和白忘冬一模一样的脸庞朝着白忘冬缓缓靠近。 “承认吧,这里就是你的世界,你属于这里,你天生就属于这里。” “滚!” 白忘冬就像是被激怒了一样,双目通红,他猛地起身,直接扑在了这身影的身上,他死死拽着他的领子,整个人咬着牙。 “这不是!不是!” “那你凭什么这么说呢?” 那身影不慌不忙地笑道。 “你没有凭证,你证明不了你的观点。” “那,那当然是因为……”白忘冬微微一愣。 对啊,因为什么呢? 他凭什么这么说啊。 这里为什么不是他的世界? “好像是因为……”他有些迷茫地松开了那道身影的领子,皱着眉头跌坐在了原地,那身影坐起来,笑着朝着他看去,似乎在期待着他的答案。 “对,我知道为什么。”白忘冬想到了答案,他蓦地笑了出来,笑得极为天真。“因为这里没有家啊,有家的地方才是我世界。” “哦?这个想法不错。” 那身影惊奇地拍了拍手。 “那你的家在哪里呢?” 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问题。 是啊。 他的家在哪里呢? 到底在哪里呢? 他找不到了,他想不起来了。 他的眼中全都是恐惧,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从他的眼眶里涌出,他用力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一股强烈的恐惧涌上了他的心头。 “这里不是家!” “这里没有家!” “我想回家!” “我要回家!” “让我回家!!!” 白忘冬用力地捶着水面,那崩溃哭喊的声音在这寂静的空间当中不住的回荡。 但,家到底在哪儿呢? 哪里能算得上是家呢? 忽然,他想起了一张恬静温和的脸,即便命运对她如此不公,但那张脸上仍旧没有丢失过半点笑容。 对哦,这好像是他的家。 但是,但是但是…… 咔嚓。 那画面在他的脑海当中碎成了稀烂。 所有与之相关的画面都全部碎掉,白忘冬伸出手,想要把它们给抓住,可人怎么能够抓住已经消失不见的东西。 啊,是了,是了是了。 没家了啊,他早就没有家了啊,他没有能回去的地方了。 不管是在哪个世界,他,他……他都只剩下一个人了。 原先的世界没了家,现在的世界又不属于他。 要不然,他还是就在这鬼地方就这么死掉好了,静悄悄的,一个人默默地死掉,这才是属于他的死法。 “这可不行。” 就在这个时候,那静静看戏的身影发话了。 他托着下巴。 “既然原先的世界你回不去,那就把现在这个不属于你的世界变成是你的不就好了吗?” 他戏谑地看着白忘冬,话语里全都是蛊惑。 “把它……变成是我的世界?” 白忘冬微微一愣,像是没有反应过来。 “对啊,你也发现了吧?” 那身影摊摊手。 “这世界一直都在排斥着你,它在拒绝你啊,既然它没办法接受外来的你,那不如就把它变成是你的。” “那,要怎么做呢?” “别问我啊,你知道答案的,一个东西要是被很多人拥有,但你又想把它变成是只属于你的,应该怎么做呢?” “让其他人放弃掉所有权?” “嗯~可‘世界’这种东西,没有人会随随便便放弃掉的吧。” “那就让这些人都……” 白忘冬停住了接下来的话。 他想到了一个办法,但…… “说出来,说出来啊。” 那身影笑眯眯地说道。 “办法就到嘴边了,不说出来是要急死人吗?” “都,都,都……”白忘冬挣扎着,耳边是自己那熟悉的声音,这是他的声音,他的脸,所以,这人就是他,他想要自己说出的话,那就是他发自心底的想法。 所以,他是想…… “把这些霸占着这个世界的人全都给杀了!” 白忘冬的目光突然变化,他脸上涌上来笑容,整个人表情瞬间癫狂了起来。 “对!就是这样!” 那身影高声叫道,就像是在进行一场吟唱,他狂热地挥舞着手臂,整个人都俯身靠在了白忘冬的耳旁。 “白忘冬,把他们都给杀掉,只要杀杀杀杀杀,杀个干干净净,杀到这世界只剩下你一个人,那这个世界就是你的啦。” “呐呐呐呐呐呐呐——” “白忘冬告诉我,你现在告诉我,你应该要怎么做?” “杀!” 冷肃的声音在这世界里不停的回荡。 那身影一脸的高潮模样,表情狂热到了极点。 “再说一遍!” “杀!” 整个水面都像是被冰块凝结。 “再说!!” “杀!” “再说!!!” “杀杀杀,我要把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杀光,我要让这个世界变成是我的,只属于我一个人的。” 白忘冬癫狂着挥舞着手臂,他放声大喊,红光已经从他的眼底涌出。 “真是最美妙的回响。” 那身影大笑着,脸有红潮。 “对喽,适合你的,只有这一条路。” “不行,我不行了,我受不了了,快快快,再在我耳边说一遍,我要再听一遍,告诉我,你要做什么?” “我说,我要杀杀杀杀……杀尼玛!” 对,就是这个…… 嗯?!! 等等。 他说啥? 那身影微微一愣,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高抬腿的下劈就直接抵达了他的脸上。 嘭—— 这身影直接朝着下面跪倒。 整个人一脸的懵逼。 紧接着,白忘冬一个膝顶,直接砸在了他的脸上。 轰—— 平静的水面溅起了万丈水浪。 白忘冬膝盖死死顶着那身影的脸,将他按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俯视着身下这张脸,目光混沌至极。 “顶着这张脸做这么蠢的事情,啊——,你是真该死啊。” “不是,你,为什么?” 那身影一脸的懵逼。 他不懂,明明已经成功了啊,为啥变故来的这般突然呢? “傻子,你要搞清楚一件事,从头到尾,都不是这烂世界在拒绝我,是我一直在抗拒这烂世界,懂吗?”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我都快被这烂东西给折磨疯了,它就像是非要我融进它一样,死死拽着我不放手,我又不能和它谈恋爱,它这么追着我干嘛?” “然后我就想明白了,也许啊,这世界就像是一张拼图,想要让它完整,就必须要把关键的地方全都给拼对喽,缺一不可,‘白忘冬’就是不可缺少的那一块。它的‘白忘冬’没了,那就必须要有一个从别处偷来的‘白忘冬’来把它给补完整。” “可我又真的发自内心的不待见它,我总不能扭曲我自己的内心。” “所以说,这世界的白忘冬是真的会给我找麻烦,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看着身下那人一脸懵逼的表情,白忘冬不爽地咂了咂嘴。 “算了,和你这种蠢货聊也聊不明白,空有一张皮囊,却没有该有的智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你真是玷污了这张完美的脸。我想想,该怎么处理你比较好呢?” “哦,对了。” 白忘冬忽然眼睛一亮。 “你的身体构造应该和我差不多吧?既然这样,那我剖了你,不就等于是剖了我自己吗?” 卧槽! 头皮都抖起来好吧。 他还从来都没有试过解剖过他自己呢? 当时刚来这世界的时候太着急,就把那个白忘冬的尸体给烧了,早知道那个时候就该试试啊。 不过现在补上也来得及。 “我真想看看我的里面长什么样子。” 于是,就在那人恐惧的目光里,白忘冬一手插入了他的胸膛。 他摸到了那颗跳动的心脏。 感受着它的鲜活,白忘冬嘴角大大咧起,眼神愈发的混沌。 开始了。 他的双手飞快的朝着这人身上抓去。 鲜血不断的飞溅,一个一个器官被白忘冬丢在一旁。 癫狂的声音笑着回响。 “心!” “肝!” “脾!” “胃!” “肾!” “哈哈哈哈哈哈哈。” 缓缓的,白忘冬身下那具血肉模糊到不成样子的尸体逐渐扭曲,黑色的阴气在朝着白忘冬那满是鲜血的手中不断的汇聚。 一点,一点,又一点。 那阴气越发的凝实清晰。 就这般,一只雀鸟在他的手中成型。 “成了,成了。” 白忘冬仰天狂笑,血泪从他的眼角流出,划过了脸颊。 那笑声将整个灰白色的世界都给荡开,逐渐的,光芒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咔嚓。 周围的黑白瞬间碎裂。 紧接着,白忘冬的身体就被捆上了一根锁链。 意识回归,端坐在蒲团上的白忘冬缓缓睁开双眸,那双眼睛当中,是无尽的幽邃。 他张开手掌,一只纯黑色的雀鸟在他的掌心汇聚,跳跃飞翔。 阴蛊符.雀蛊。 成了。 第165章 正确的选择 骨佛寺中,此刻已是血流成河。 这次和白忘冬判断的不一样,来攻打骨佛寺的人并非是张五牛手下的阴兵,而是顺德府的锦衣卫。 当剑砍在人身上的时候,那种血肉横飞的场景比起对战阴兵来说,要刺激的太多。 仙门弟子本来一开始还收着打,想要给双方留一丝余地,但锦衣卫的人却是处处都下的杀手,渐渐的,死的人越来越多,双方也逐渐杀红了眼。 等到有人清醒过来的时候,骨佛寺中已然只剩下了遍地尸骸。 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两边都死了很多很多人。 但即便是这样,杀戮仍在继续。 “雀蛊,他是炼不成的。” 距离骨佛寺很远很远的地方,张五牛站在高楼之上,周身雷电轰鸣,下面皆是阴兵环绕。 他手持蝶蛊,遥望着那边将天空都染红的血色,冷冷说道。 光是看此相,仿若当真有了昔年大贤良师的七分神貌。 阴玄虚界的深处他进去过,虽然并不是人魂分离,但他仍旧进去过。 可就是那一遭,就让他差点迷失在那里,若不是他在阴龙脉外留了后手,也许就没有今日这个俯瞰顺德府大乱的大修行者了。 经验,阅历,白忘冬都比不过他,就连他这般心智坚定都无法从里面带着雀蛊出来,一个不足二十岁的愣头青能行? 呵。 简直可笑。 “既如此,那你为何不自己动手,反而让我的人去填这个窟窿?” 蔺楠站在他身边,冷笑一声,言语当中多有轻蔑。 “不就是害怕他夺了你的百万阴兵吗?” 张五牛面皮微抖。 他只是在忌惮那个……万一。 可说到底…… “若不是你放走了他,何来今日之事?” 张五牛嘲讽道。 若是蔺楠当初把白忘冬留下,那真正的阴蛊符就不会被除了他之外的人得知,那雀蛊自然就不可能成为变数。 “所以……” “所以,你是在怪我放走了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孩子?” 蔺楠听到这话笑得更冷了。 “张五牛啊张五牛,你比我还大一倍,是活的越老越回去了是吗?你居然在害怕一个孩子?” 这才是最大的笑话吧。 “那不是普通的孩子。” “不普通也是个孩子。” 蔺楠直接挥手打断了张五牛的话。 “懒得和你浪费口舌,你就在这里躲着吧,最好躲到我的人把整个骨佛寺的人都杀光再出来,你这样子,可真比不上你那先祖的一根毫毛。” 说完,不顾张五牛那难看到至极的脸色,蔺楠向前迈步,直接踩着面前的窗户一跃而出。 身子坠落,一抹红光顷刻间出现在了她的身下,将她稳稳接住。 她站稳身体,踩了踩身下的血红色巨蟒。 那巨蟒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将头颅高高抬起,蔺楠重新出现在了张五牛的眼前,她隔着窗户俯视着张五牛,淡笑一声:“真想看看,你能狼狈地躲到什么时候、” 紧接着,那巨蟒身形移动,蔺楠的身影飞速地消失在了原地,朝着远方进发。 张五牛看着蔺楠消失的背影,目光阴沉至极。 他紧紧攥住拳头,死死咬着牙。 片刻,他表情一松,闭上了眼睛。 随便其他人怎么说,反正,他才不会在情势不明朗的时候去面对白忘冬,除非,他手中没有雀蛊。 不然的话,无论是任何事情,都不会逼出他来。 …… “这便是……雀蛊。” 骨佛寺的佛堂当中,张宇霄睁开眼睛,那眉心的印记已然黯淡到了极致,可他的目光却没有半分的萎靡,他紧紧盯着白忘冬手中的那只小麻雀,就像是在看着希望和光。 有此物在,那百万阴兵便可解。 不管张五牛等人如何强势,至少大规模的屠杀会被遏止下来。 “咳咳。” 张宇霄笑了。 这还是白忘冬第一次见到这面瘫上露出笑容,虽然有点难看,但看得出来,他真的很开心。 “我们去找张五牛吧。” 张宇霄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但很显然,他身体脱力到根本没办法完成这么简单的动作。 他坐在蒲团上大口喘着气,抬起手朝着白忘冬示意。 “等我一下,我缓缓,稍微缓缓就行。” 他现在的心情可谓是这些天来最好的时候。 因为他看到了希望。 可白忘冬却一句话都没有回复他,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佛像出神了几秒,然后,他就朝着那佛像迈出了步伐。 “?” 张宇霄微微一愣。 “你还有事要做吗?” 白忘冬仍旧没有搭理他,他手掌抚上了那佛像,就像是在触摸着什么东西,手指在那佛像之上轻轻滑动。 然后,他的指尖就燃起了幽黑色的火焰,那火焰,像极了太平经卷轴的颜色。 同一时间,呢喃声响起。 “太平封魔,阴鬼无祸。” “白忘冬,你要干嘛!” 张宇霄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瞳孔紧缩,因为双腿无力,所以他只能爬着朝白忘冬冲过去,可还没有爬两步,一道墨紫色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他的身边,没有过多的动作,只是蹲下用满是鳞片的利爪一把按在了他的头上,让他没办法行动半步。 张宇霄看着白忘冬手指在那佛像之上勾勒,眼中的焦急之色越来越浓。 “白忘冬,不行!你不能这么做!” 白忘冬恍若未闻,自顾自地念着自己的法咒。 “三才五行,阴阳道锁。” “魑魅魍魉,灾虫蚀骨。” “天雷滚滚,枯木逢春。。” “太平九法封魔印……” “白忘冬!!!” 张宇霄睚眦欲裂,他挣扎着嘶吼,身上的灵力在不断地升腾,但却被紫沼死死按着,根本没办法阻止白忘冬说出那最后一个字。 白忘冬手指停下,轻轻一点。 “解。” 轰—— 咚咚咚咚咚!!! “吼——” 震耳欲聋的龙吼声瞬间响彻了整个山脉,同一时间,地面开始振动,天空开始颤抖,大量的黑气一刹从那裂开的地面当中涌出。 佛堂当中,一颗龙头钻出佛像,居高临下俯视着面前这两个瘦小的身影。 张宇霄看着这黑龙的头,目光霎时变得绝望。 阴龙脉的封印…… 居然就这样被解开了。 他想不懂,他不明白,他不理解! “为什么?!!” 他恨恨地看着面前的白忘冬,那目光就像是要吃人一样。 阴龙脉打开,就意味着真正意义上的毁灭和污染,这东西就和疫病一样,会以一个无孔不入的状态散布到整个顺德府当中。 这是在雪上加霜! 这是在毁了顺德府的一切。 “因为只有这样才真的能赢。” 白忘冬回过身,踩着那遍地的阴气一步步朝着佛堂的大门走去。 “赢?” “对啊。” 他和张宇霄擦肩而过,一把推开了佛堂的大门。 外面的空气真的很差,这么一闻全都是浓浓的血腥味。 他站在佛堂的门前,抬手将那雨丝接下。 这才是一场真正的豪赌。 这棋盘上的所有棋子都要上桌。 是非成败,马上就能揭晓。 但毫无疑问。 “这是最正确的选择。” 第166章 求解 外面的雨在哗啦啦的下。 他真的是一路爬,一路爬,这才找到了这处能够挡雨的破庙。 他就要死了。 他的身体在以一个极为直观的方法告诉他这件事。 疼,全身都疼,尤其是心口那两刀最疼。 蔺冉冉这货就不能下手轻点吗?哪怕你花点钱定制一把伸缩刀绑上血袋做做样子也行啊,还真就特别实诚地给心口来了两刀。 他最怕疼了。 和疼比起来,好像死,也就是那么回事。 他大抵是要死了。 当然,要是想活也不是没有办法。 可他凭啥要活啊。 虽然是脑子一热就上了,可输了就是输了,输了就得认,想要人家的命,就得做好把自己的命输出去的觉悟。 也不知道这要是死了会不会回到他以前的那个世界。 不过算了,那世界也没什么值得他想念的,还是趁早轮回去吧。 早死早超生。 这句话总算是能对他自己说了。 瘫坐在佛像旁,白忘冬抬头透过那破烂的墙壁看向外面的夜空,雨夜,纯阴天,一颗星星都看不见。 没想到啊,他本来以为自己会死在一个雪天来着,毕竟名字里带个“冬”字,这要是死在别的季节那可太不浪漫了。 啊~ 多久了。 他咋还没死。 这年头,等死都得花这么长的时间吗? 这么长的时间能干点啥呢? 反正坐着也是坐着,不如就想点有意思的事情吧。 比如,顺德府这盘棋该怎么赢? 对面阵容过于豪华,不说那么多实力一等一的修行者,就那横行整个顺德府的百万阴兵就是个棘手的难题。 提问,在遮天幕的封锁下,想要对付那百万阴兵应该怎么办呢? 简单。 太平经他看了,阴蛊符的内容记载的太清楚了,完完全全就是傻瓜教学,只要看了就能懂,但懂了不一定能会就是了。 海量灵力,人魂分离,阴玄虚界。 阴玄虚界他去过了,就在阴龙脉里,这个不用找。 人魂分离,他记得百鬼图鉴里面好像有个能稍微操作一下的鬼灵,要是能有足够的灵晶炼一波,应该也不是啥问题。 至于海量灵力…… 这倒是个难题,遮天幕里的己方阵容基本上都是娃娃兵,想要找海量灵力还真的有点难找,要不然把所有人聚在一起凑一凑。 可这玩意不是说凑一凑就能凑出来的,再说了,那么多人,总会有灵力属性相克的,这融一起万一要是干起来了,那就是要人命的事。 不可取,不可取。 不过,虽然灵力修为合适的大修行者没有,但他想起来一闷骚,天君体的原理不就是无限灵力吗?这玩意强就强在放大无限量,要是张宇霄没死了的话,去捞一手应该能解决海量灵力这个问题。 这样的话,三个条件就凑齐了。 至于阴玄虚界深处很危险,会迷失啥的,这从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当中,他还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东西是能够扭曲掉他的意志的。 如果能雀蛊能成,那百万阴兵就会毫无威胁。 可光是这样不够,如果真的能炼制出雀蛊,那张五牛那老货一定会到处躲着不出来,这样的话,他根本接触不到那百万阴兵,还是不行。 当然,如果把这点暂且忽略,其实还有一个更关键的问题,那就是即便解决了百万阴兵,可这场游戏仍旧没办法获得胜利。 张五牛的实力通天,蔺楠的实力也吓人的一批,更不要说还有各个世家仙门官府的联合大军,甚至于还有个佛国随时都会降临。 解决百万阴兵只能说是遏止了乱军屠戮顺德府的条件,让滚雪球滚出千万阴军的隐患暂且消弭。 但还是那句话,这样还不算赢。 想要真正的赢,那么胜利条件就只有一个。 那就是将遮天幕打开,让外面的朝廷大军入境镇压,这才是这副本唯一的胜利条件。 那问题来了,遮天幕怎么可能会提前打开? 如果白忘冬没有猜错的话,掌控这东西的开关应该是在路森手里的,想要让路森打开开关,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基本上都不太可能成功。 “要用什么方法才能够把遮天幕打开呢?” 白忘冬无奈地看着夜空,这就是打超级逆风局的无奈。 他们这边能用的筹码实在是太少了,总不能直接冲上去喊一声“爱与正义”就能够感化路森,让他悬崖勒马,然后打开遮天幕投降吧。 虽然他一度羡慕嘴遁的能力天下无敌,可很显然,他不是走这个路线的。 “我想想,我想想。” 白忘冬闭上眼睛,苦思冥想着这件事。 “若不然直接掌控百万阴兵进行威胁?” “不行,先不说他会不会怕,那百万阴兵即便是获得掌控权一时半会估计也调动不了多少。” “那要不然用朝廷招安……” “好傻逼的想法,这居然会是我想出来的,根本不可能,赶紧呸呸呸。” “那要不然……” 无数个想法从他的脑海中飞闪而过,可就是抓不到任何一个能用到的。 “不行!” 白忘冬连忙暂停了思考。 这么想就算想上一万遍也想不到一个能用的。 想要让路森打开遮天幕就要想想路森为什么不会打开遮天幕。 那当然是因为他要张五牛带着百万阴兵去搞大屠杀…… 等等。 蔺楠是为了执念,张五牛是为了代天,这两人发疯可以理解,但路森的话,这货明显就是冲着当皇帝去的啊,那为什么他要参与顺德府大屠杀这件事呢? 是为了让张五牛吸引朝廷的注意,他好趁机南下攻城?又或是几人有过约定,之后要互帮互助。 所以路森打开遮天幕单纯只是在冷眼旁观,实际上,顺德府内不是他的主场,打开遮天幕之后的南下才是他的计划。 既然这样,那遮天幕打开与否其实对于路森来说就没有像张五牛那般重要。 所以,想要让路森打开遮天幕,只需要…… “让他感受到致命的威胁。” 这个威胁,百万阴兵不行,佛国降世也不行。 说到底,他之所以直到现在还能如此安然地待在遮天幕当中,无非就是因为顺德府现如今的这几场灾难没有一个会威胁到他。 顺德府的人就算是死光了,他都会安然无恙。 所以,如果真的想要逼他打开遮天幕,那么…… “就得制造一场新的灾难。” 白忘冬目光微亮,他貌似找到了某个方向。 是了,单纯只针对路森的威胁白忘冬想不到,但若是制造一场灾难,而这场灾难会将路森裹挟在内,也许受到了威胁的路森会第一时间放弃掉自己的两个盟友,然后打开遮天幕去逃命。 这个威胁,必须要危及到路森的生命才行。 那么新的问题又来了。 这场灾难他要怎么去制造,他有这个条件吗? 嘶—— 垂死病中惊坐起。 这条件,它娘的好像还真能满足。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现在的顺德府境内,貌似还有一个被封印的定时炸弹没有解决掉呢吧。 卧槽。 阴龙脉,阴龙脉! 成也阴龙脉,败也阴龙脉。 打死张五牛都想不到,阴龙脉能成为白忘冬取胜的那个条件吧。 哇咔咔。 他他娘的就是个天才。 是了,是了。 他记得那太平经上好像写了张角封印阴龙脉的解法,阴龙脉一解,那整个顺德府都会被那条强到异常的阴龙脉给侵蚀,时间一长,整个顺德府就会化为一片死地。 这可比什么百万阴兵屠戮,佛国降临要来的更加恐怖的多。 路森如果真的想当皇帝,那他就一定不想死,可阴龙脉又是超出他掌控的,若是沾染,他的命,留不了多久。 所以,到了这个时候,他一定会选择背刺队友,提前打开遮天幕,进行逃生。 遮天幕打开,那这场游戏,他就赢了一半了。 另一半,就是张五牛的百万阴兵。 阴龙脉是张五牛制造阴兵的根本,若是阴龙脉被开启,那他无论如何,都会亲自来袭。 那个时候,雀蛊必须要成。 可张五牛本身也是一位强到没边的大修行者。 他出手,白忘冬根本拿不下他,若是等援军来助又可能时间上会有些不充裕。 所以,他还得想办法能压制住张五牛才行。 也许…… “有意思。” 白忘冬突然笑了起来。 他想和老天爷打个赌了。 “我就赌你会不会帮我,张五牛想要‘代天’,你应该是巴不得他噶掉的,我会给你一个理由,让你降下天罚,到时候,要怎么做,就是你说了算。” 他也不知道所谓的天道能不能听懂他说的话。 但是这不重要,因为他是拿自己这条命和他赌的。 “时间截止到我死的那一刻,若是让我在死前能够等到京城北镇抚司的同僚,那就说明你会帮我,但如果,我等不到,那就说明天命并不在我,在张五牛,既然这样的话,那也就没得玩了,我认输交命就是。” 白忘冬笑容疯狂,目光有些偏执。 他盯着那夜空,一个人痴痴地笑着。 与天作赌,他这还是第一次。 不得不说,还蛮刺激的。 因为这是真的未知。 此刻,生与死不重要,重要的是,白忘冬想要看看,他到底能不能赢下这一次。 他也想看看,这世界那所谓的“天道”究竟想不想要他死。 从来的那一天,白忘冬心里就已经有了想法。 为什么寒水君没了,那他就一定要出现在这个世界呢? 他能够感觉到这世界对他的渴求,在他这么抗拒的情况下,这世界就像是疯了一样的想要将他抓住。 如果说每个世界都是一张拼图,那对于这个世界而言,“白忘冬”的存在会不会就是不可或缺的那一块呢? 从一个不需要“白忘冬”的世界里,偷来名为“白忘冬”的拼图来填补自己缺少的那一块被毁掉的空缺。 这是这个世界的白忘冬的刻意为之。 但也是世界在迫不得已之下做出的妥协。 系统真的是系统吗? 百鬼图鉴又真的是百鬼图鉴吗? 他身负的百鬼所担着的那份天大因果又是从何而来? 问题太多,但核心只有一个。 那就是他很好奇。 正好就趁着这好不容易的一次将死之际来找到个别问题的答案。 可以确定,所谓的“天道”并不是无所不能,至少他不能干涉一个人究竟是生还是死。 不然的话,张五牛不会活到现在,这世界的白忘冬也根本就不会死。 有限制的东西从来都不会是无敌。 白忘冬现在快要死了,“天道”没办法让他活下来,但他有方法能够自己活下来,这完全取决于他自己的意志。 但现在,白忘冬要把这道选择题交给“它”来做。 自己是死是活,全部都交给“它”来选择。 只有这样,白忘冬才能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哦,不,是印证他的答案。 你瞧,这样一来,这等死的游戏,是不是就显得有趣多了? 如果真的活了下来。 白忘冬冷笑一声,那目光混沌到了极致。 那所有的一切都会回到正轨。 他一定赢得下顺德府的这场游戏。 第167章 阴龙脉开 “怎……怎么了?” 骨佛寺各处,正在厮杀中的仙门弟子和锦衣卫们同时感觉到了异常,那是一种深入骨髓阴冷,让杀红了眼的双方瞬间清醒了过来。 就像是被一盆凉水从头浇到尾,他们顾不上对面的刀剑,第一时间朝着身后看去。 那长年养成的直觉在疯狂地向他们预警。 似乎是有什么极度恐怖的事情正在朝着他们袭来。 此刻,黑色的阴气已经沾染了骨佛寺顶上的整片天空,正在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朝着四周扩散蔓延。 他们脚踩的地方,鲜血和雨水已经被黑色完全覆盖,那粘稠的黑色粘液里所蕴含着的,是灾难,是破灭,是这世间最恶的东西。 看到这个,怎么可能还猜不出来现在的情况? “阴龙脉的封印,被打开了?!!” 雀乘风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一脸震惊地说道。 紧接着,他就感觉到自己的大脑像是被关在金钟当中狠狠地敲击了一下,剧烈的震动感让他整个人都懵懵的,他的七窍中开始有着血珠渗出。 目光恍惚之下,他仿佛见到了曾经最厌恶的那个人。 那人拿着竹鞭,狠狠地在他的背上抽击,理由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他只知道这顿抽打之后他又要有半个月不能下床。 “杀了他,杀了他。” 耳边仿佛能够听到这样的低语声。 雀乘风握住手中的剑,死死咬牙,眼中的怒火已经关都关不住。 他想要抽剑将这个人一剑捅死,只要他死了,自己就能够解脱。 但…… “啪。” 他抬起手用力给了自己一巴掌。 眼前的景象瞬间消失不见,他喘着气,低头看着那把距离自己胸膛只剩下不到一厘米的剑锋,眼中仍有余悸。 差一点,他就自己杀了自己。 他惊悸之下,连忙朝着四周看去。 此刻,已经有不少人浑身被阴气所包裹,七窍之上有着鲜血哗啦啦地流下,那已经停止了呼吸的脸上仍旧带着死之前的不甘、怨恨、卑怯、愧疚。 这就是阴龙脉,这就是完全爆发的阴龙脉。 雀乘风大口喘息着,恐惧在他的眼底滋生,即便是刚才以一己之力面对十数刀剑加身,也没有半点惧色的雀乘风,此刻的脸上全是恐慌。 他没办法去管这边的战场了,或者说,此刻已经没有了战场。 锦衣卫们在大批大批地朝着山下撤走,仙门弟子们用尽全力抵抗着阴龙脉的侵蚀,所谓的战场,早已经被这灾难给终结。 雀乘风克制着自己心中所有的负面情绪,他强制自己保持着清醒,手忙脚乱地朝着佛堂的位置踉跄爬去。 他要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同样的场景在骨佛寺不同的位置出现,大批抵抗住阴气侵蚀的仙门弟子都在朝着佛堂的位置赶去。 徐妙锦站在这阴水当中,眸光微凝。 直到此刻,她这才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他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这个。” 打开阴龙脉的封印,把所有人都卷入这场浩劫。 把身处在遮天幕当中的每一个人用这种暴力的方式平等地拉到这个修罗场之上,谁先害怕,谁就会输。 “……真是个疯子。” 徐妙锦甚至觉得光用“疯子”这两个字已经没办法形容白忘冬这个人。 她头一次觉得,一个人居然可以这般可怕。 这和实力无关,和权势无关,“恐怖”从来都不只是一个形容词,它也可以是一个人的名字。 扪心自问,即便是对世间生死漠然到那般程度的自己,能做得出同样的选择吗? “希望你的选择是正确的吧。” 徐妙锦呢喃道,她强制自己冷静下来。 木已成舟,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待一个结局。 也许,她应该赶回到白忘冬的身边护住他才对,因为此刻,这个制造灾难的人,貌似真的是这遮天幕下……唯一的希望。 荒谬,可笑,但却是现实。 而就在徐妙锦打算转身的那一刻,突然,一道寒光朝着她的方向猛地飞来,徐妙锦瞳孔微缩,一把将那寒光握在了手里。 她张开手心,露出了这寒光的真面貌。 那是一个铁镖,上面还捆绑着一张纸条。 徐妙锦朝着飞镖射来的方向看去,那里,似乎有着一道很是熟悉的身影在极速远离。 她打开那纸条,低头朝着纸条上的内容看去。 忽然,她目光微凝,二话不说,化为一道流光,朝着骨佛寺山下极速飞去。 …… 佛堂,白忘冬站在门前,身上是一道道诡异的黑色纹路,纯黑色的麻雀在他的周身欢快地飞着,似乎完全都没有担心那将天地都给浸染的恐怖阴气。 张宇霄趴在一旁,四肢无力,浑身都被毒液给麻痹,只能死死看着白忘冬,眼中尽是灰败。 而此刻的佛堂之上,已经被百鬼簇拥,那癫狂的怨鬼疯了一样地撕咬着冲出的鬼炁,整个佛堂都仿若一幅炼狱长图。 啪嗒啪嗒啪嗒。 杂乱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一道道身影涌入到了这个院落,白忘冬没有转身,没有扭头,那张俊美的脸庞之上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平静。 他是在等人,但等的不是这些人。 “白忘冬!你在做什么?!!” 见到此情此景,即便是再傻的人都能明白,阴龙脉的封印是被白忘冬自己打开的。 他们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人,昔日在福仁客栈中那无限美好的形象仿佛被瞬间打碎,所谓白月光变成黑莲花,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喂,你不是说了,生民何辜吗?” “你不是告诉我们,百姓之重吗?” “你不是说了吗?修行者的争端不应该让无辜的百姓去承担吗?” “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啊!!!” 仙门当中,有人含泪怒吼道。 闫占山,那个在福仁客栈站起来说,他这一生都无愧于心的赤山门弟子。 白忘冬对他有点印象。 “白忘冬,现在还能停下来吗?” 雀乘风拦住了想要冲上去的其他人,沉声问道。 但白忘冬仍旧没有说话,他只是老神在在地看着远处的天空,就像是在等着什么一样。 面对他的沉默不语,雀乘风强行压制着自己心头的怒火。 他继续说道:“你知不知道,阴气一旦完全扩散,整个顺德府的修行者,普通人,飞禽走兽都受难,整个顺德府都会被这生生毁掉,我们不能这样,即便是为了什么我们也不能这样。” 他强迫自己扯出一个看起来和善的微笑。 “现在如果能停下,还来得及,一切都还来得及。” 白忘冬转过头,对着他微微一笑,然后,平淡地摇了摇头。 这摇头就像是把雀乘风仅剩的最后一丝理智都给摧毁掉了,他死死咬牙,鲜血从牙龈当中渗出,然后,狂暴的灵力在这一刻猛地爆发。 同一时间,跟在他身后的仙门弟子同样爆发了灵力。 轰隆隆。 顷刻间,无数仙术朝着白忘冬猛地飞去。 白忘冬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什么都没有做。 是的,他什么都没有做,甚至就连灵力都没有调动起分毫。 但下一秒。 唰—— 凛冽的寒光猛地在那漫天仙法之前亮起。 锋利的剑光将一切都撕了个粉碎。 破碎的灵力光点当中,有一道倩影持剑而立,挡在了白忘冬的身前,气息凌厉到了极致,仿若一把真正的神剑。 看到她出现,白忘冬嘴角微勾。 随即转过身,继续朝着那天空看去。 那老登来的可真慢啊,要不要去接他一下,不然的话,他这凹好的造型就真的快保持不住了。 第168章 所谓抉择 “这次你先一步到达顺德府和白忘冬汇合,如果他还活着,那一切事宜都要听白忘冬的,你们两个以他为上。” 刚接过罗睺手中的印信,夜流霜就听到了这样一句话。 “明白。” 她回答的干脆利落,没有半点犹豫。 罗睺独眼当中闪过一丝玩味,他抱着肩膀打量着夜流霜。 “就一点儿疑问都没有?” “有,但这是命令。” 夜流霜淡淡说道,语气没有半分波澜。 “瞧,就是这个。” 罗睺抬手指了她两下。 “你太正太直了,要是那狗东西在这里,指不定会先给我个白眼,然后再问一句‘凭什么’,当然,我不是让你学他,就是有的时候你要学会变通,懂吗?变,通。” “所以,这就是你为什么要让我设宴去诈白忘冬的理由?” 夜流霜低头看了他一眼,默默说道。 “你要这么理解倒也不算是错。”罗睺轻轻一笑。“但结果你也看到了,你身上的特征过于明显,被他给识破了。” “呵。” 当时罗睺找她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那时候说的是“你向来是个直来直往的人,白忘冬是不会怀疑你试探他的,所以这个任务你去最合适”。 这才几天啊,话风就变了。 “唉,夜流霜,你师傅把你丢到锦衣卫里,不是让你来砍人的。” 听到夜流霜这声冷笑,罗睺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总觉得自己这个北镇抚司镇抚使的职位其实就是在给一群问题儿童当老妈子。 “你得明白,这世界上不是所有事情都是可以用一把剑来解决的,正直不是一件坏事,但你身在锦衣卫当中,除了正直,你必须要学会另外一样东西。” “什么?” “抉择。” “抉择?” “对,就是抉择。”罗睺站起身来,一边走一边说道。“抉择换个说法,其实就是抛弃,是牺牲,是需要用一个选项来成就另一个选项,尽管,也许被你牺牲掉的,并不是你眼中的恶鬼,反而是一些无辜的人。” “牺牲掉无辜的人,这不就是恶吗?” 夜流霜冷冷说道。 她并不傻,反而她是属于较为聪慧的那类人,罗睺现在讲的这些道理她自然明白,可即便是在锦衣卫里待了这么长的时间,她仍旧没办法接受这样的理念。 她可以允许自己变成手上沾满恶鬼鲜血的恶鬼,可决不能接受手上的血中掺杂着无辜之人的性命。 这与她的剑道不合。 “但究竟什么才是‘正义’呢?” 罗睺没有反驳她的话,他从书架上取下来一本书,然后翻开,从里面取出来一封书信,回过头对着夜流霜问道。 “对我来说,这世间正义,便是王朝秩序,谁要是妄图乱国,那即便杀再多的人,我也会毫不犹豫,乱国者,皆有罪。” “所以,你是想说……” “维持正义,需要牺牲。” 他拿着那封书信走到了夜流霜的面前。 “锦衣卫是大明兵刃,不是逍遥游侠,我们不能行侠仗义,不能快意江湖,我们需要注视的是整个王朝的阴影。” 看着沉默下来的夜流霜,罗睺轻轻一笑。 “这些事情一时想不清楚也没关系,慢慢来,我相信这趟顺德府之行一定会给你不一样的感悟。” 说着,他把手中的书信朝着夜流霜递了过去。 “这是白忘冬寄给你的信,现在先不要打开,等出了京城在路上看。” “好。” 虽然有些困惑白忘冬为什么要给她写信,但夜流霜还是将那封信收回到了储物仙器当中,等着在路上慢慢看。 “去吧,抓紧时间,马上启程。” “是。” 夜流霜应答之后,立马转身,朝着外面快步走去。 眼见她走远,罗睺这才侧过头,看向了身后的书架。 那里,有着一道倩影俏皮地探出头,朝着他眨了眨眼睛,美眸当中全然都是好奇。 “你这是好好的镇抚使不做,打算当红娘了啊。” 林昭月从书架后面走出,语气戏谑地说道。 “怎么?打算让这两个问题儿童先接触接触?看看合不合适?不过要我看啊,一个正,一个颠,这两个人搭在一起,有点不太合适。” “我倒是觉得挺合适的。” 罗睺笑笑,回应说道。 “你认真的?” 眼见他没有开玩笑,林昭月黛眉微挑。 “夜流霜这姑娘面上冰冷,但心中火热,典型外冷内热的类型。白忘冬,看似表面上玩世不恭,奇奇怪怪的,可这小家伙的心里冷得能冻死人。你真觉得这两人在一起能起反应?” “各有不同,才能互补。” “我倒是觉得,思维同频才能走的长远。” “这两人会是锦衣卫的未来,太过极端,不是好事。”罗睺淡声说道。“他们得更加完整一些才行,剑走偏锋,是容易断的。” “啧啧。”林昭月咂咂嘴,忍不住感慨道。“您老才刚四十岁不到啊,这就开始忧心下一代了,罗睺,你这当了镇抚使是真的肉眼可见的老了,连头发都白了好几根,改天我给你扎几针吧,要不然我怕你哪天猝死在这书案上。” “贫嘴。” 罗睺轻轻一笑,眼中闪过几丝怀念。 “我只是觉得,也许他们能像我们当年一样,你,我,谢阴,我们三个不也是这么走过来的吗?” “也是。” 林昭月闻言微微一愣,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笑了出来。 忽然,罗睺想到了一件事,对着林昭月说道:“既然都聊起谢阴了,那你赶紧联系下他,让他抓紧时间回来汇合,顺德府之事,他得与我们同行。” “……” 林昭月闻言,表情立马怪异了起来。 这好用也不是这么用的吧? 谢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连轴转,这才刚完成个任务没多久,这就又要他随你出征。 啧啧。 她都有点心疼谢阴了。 不死之身没理啊,要被顶头上司这么压榨。 也就是关系好,这要是换个人,谢阴分分钟给你吃了。 不过…… “顺德府的事这么严重?” 能让罗睺加谢阴一起行动,这可不是一般的谋乱能促成的阵容。 罗睺闻言,眼眸微动。 他转头看向外面的天空,喃喃自语道。 “怕是会比我想的更严重啊。” 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169章 不同的游戏 “……夜流霜。” 仙门弟子们看着突然出现的身影,原本有些被阴气影响到的情绪瞬间稍微清醒了一些。 那寒光泠泠的长剑,似乎在警告着他们不要再往前靠近一步,不然的话,这位天剑山嫡传是真的会杀人的。 见到夜流霜出现,白忘冬并不意外,按照他对罗睺的了解,估摸着在夜流霜来顺德府之前,罗睺就已经同她说了,顺德府的行动要由他来做主导。 听从命令是锦衣卫的规则,而夜流霜恰好是一个很乐意遵守规则的人。 不过让他有点意外的是没有在这个时候见到徐妙锦。 那位大小姐骨子里是个极为理性的人,她应该是能想清楚现在的情况,然后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本来他还以为出现在自己面前会是一刀一剑两大侍卫呢。 不过也没差,反正那些仙法没有伤到他就是了。 说起来,夜流霜在仙门当中的名声貌似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光只是站在这里,就能威吓住上百的仙门弟子。 还真是厉害啊。 白忘冬看着那一望无际的夜空,终究是没有等到他想等的那个人,看来还需要时间来发酵,让那老登意识到事情到底严重到了什么程度。 既然还有时间,那他就大发慈悲浪费一下口舌,来替他旁边这些气势汹汹的家伙们解个惑好了。 “为什么我会言不由衷?为什么我会背信弃义?” 白忘冬转过头,轻声说道。 “因为这是两件事啊。” 他抬起双手伸出两根手指,微微歪头说道。 “两件事?” 雀乘风等人微微一愣。 “对啊。”白忘冬收回一根指头,接着说道。“‘仙道争锋’游戏的玩家只限于修行者,如果牵扯到了普通人,那这就是不对的,并且也是我讨厌的,要赌命就赌上自己的命,用别人的命来填你自己的路,我觉得有点恶心。” “可现在这个游戏,已经不单单只是‘仙道争锋’这么简单了。” 他手指翻下指了指地面。 “现在这个游戏叫做‘顺德府生存战争’,参与这个游戏的玩家是整个顺德府的生灵,不管是修行者也好,普通人也罢,又或者是飞禽走兽,魑魅魍魉,都是这个游戏的参与者,所以……” 白忘冬摊开手掌,让那麻雀落在了他的掌心。 “我不能剥夺这些普通生灵的参与权,虽然很抱歉,但对不起,我必须要把他们一同拉到战场之上,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赢。” 他不需要肩负天下的责任感,也不需要拯救苍生的正义感。 他只需要赢。 他赢,那就是顺德府赢。 即便事后因果加身,那也无妨,他全担了就是了。 “你真的……” 雀乘风都哑口无言了。 无法理解,无法共情,无法明白。 这人就像是个矛盾体,可却有着独属于自己的一套逻辑规则,而且这套规则在他自己的眼中分外清晰。 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雀乘风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夜流霜默默瞥了白忘冬一眼,毫无痕迹地翻了个白眼。 说实话,直到现在她也不能理解白忘冬的做法,她现在之所以会出剑,也仅仅只是因为罗睺来之前的吩咐。 当然,也并不排除她知道即便是现在斩了白忘冬这阴龙脉也收不回去的事实。 要不然的话,她说不准真的会在此时此刻取下白忘冬的项上人头。 眼见着雀乘风等人没了战意,夜流霜默默地收起了剑。 白忘冬见此转身看向了那热闹无比的佛堂。 既然那老登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那他就不得不给他加点料了。 “抱歉。” 白忘冬轻声呢喃了一句。 这是对顺德府那些即将被祸及到的生灵说的。 虽然他们可能并不需要,但他还是想说。 啪。 响指一打,那些环绕着佛堂的阴森鬼炁瞬间散开,那一只只怨鬼连忙钻入到了白忘冬脚下的鬼域。 下一秒,一道震耳欲聋的龙吼声猛然响起。 “吼——” 听得出来,它现在真的很愤怒。 黑龙的头颅直接穿过空间,出现在了白忘冬的面前,那龙息扑在白忘冬的脸上,掀开了他凌乱的发丝。 此时此刻,那龙头距离白忘冬只有一步之遥。 白忘冬与那双瞪圆了的龙眼冷眸相对。 可那阴龙就是不敢再进一步。 它在忌惮着那能够吞食掉他血肉的怨鬼。 “闹腾去吧。” 白忘冬淡淡说道。 “外面是广阔的天地。” “吼——” 龙吼声再度响起。 阴龙死死盯着白忘冬看了几秒,紧接着,它直接腾空而起,直入九霄,眨眼之间,已然消失在了九万里高空之上。 白忘冬目送着它远走。 这一去,整个顺德府的阴气又要迎接新一轮的扩散了。 站在一旁的仙门弟子们目睹着整个过程的进行。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白忘冬明明没有显现出半点的疯癫,可那平静到如同一潭死水的气质,反而更加让人觉得害怕。 白忘冬张开双手,将那黑色麻雀一把扔出。 “你也飞得高点,这样,才能让想回家的老头,找到来这里的路。” 一切都准备就绪了。 就等着请君入瓮。 …… “家主,大事不妙——” 而就在这个时候,歌舞升平的阁楼之上,终于是迎来了慌乱的声音。 那慌乱打破了整个酒池肉林的欢悦。 路森从美人堆里爬出来,看着那前来报信的家仆,一脸的不爽。 “不妙不妙不妙,要是事情没那么不妙,你就下去自己领板子去吧。” 趴在床榻边缘,路森翻着白眼说道。 可那家仆颤颤巍巍得,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是递上来了一封奏报。 路森看着他这副模样眉头一皱。 莫不是真有什么大事不成? 不可能啊,现在的顺德府尽在他的掌握当中。 难道是那两个疯子玩起自相残杀来了? 可那也不会对他造成半点影响啊。 飞快地打开奏报,路森一目十行地阅览着上面的内容。 越看,他的脸色变化的越快。 最终,他倒吸一口冷气,整张泛着红潮的脸瞬间煞白了下来,下一秒,疾呼声高高响起。 “快,快去请张五牛前辈——” 第170章 奏乐 “快,快去请张五牛前辈——” 路森的疾呼声一下子将酒池肉林里的淫靡之景给生生打破,那张被家仆送上来的奏报在这群裸露着身体的男男女女中飞快传递。 一道道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就像是一场高低起伏的交响乐,慌乱在这一声声震惊中不断滋生。 丝竹之音不响了,喘息声也停下了,好多人脸上的红潮“唰——”得一下就变成惨白了,那颜色,比死了三天的脸都要白。 原先的享乐和恣意全都是建立在外面的事情影响不到他们的基础上,可现如今那条庞大到吓人的阴龙脉爆发是会涉及到全境的,换句话说,他们也会成为阴气侵蚀的对象。 “家,家主……张村长没,没有回复。” 说这话的时候,那家仆都颤得不成样子了。 “没有回复?!!” 路森瞪大了眼睛。 “他居然不回复我!你告诉他,赶紧给我把这件事解决了,要不然我现在就打开遮天幕逃命去。” 家仆得令之后,踉踉跄跄地朝着后面跑去。 路森目光来回变换,他看着周围乱作一团的众人,脸一下子冷了下来。 “都不许慌,遮天幕在我们手里,大不了就把计划提前。” 他这么一说,有很多人已经冷静了下来。 尤其是那些仙门的掌门,一开始听到阴龙脉爆发,他们确实是小小的害怕了一下,可仔细一想,他们这群人有高深的修为傍身,能撑好长一段时间,这时间足够他们打开遮天幕跑掉了。 怕个屌啊。 “现在,都赶紧把衣服穿好。” 路森冷冷说道,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地开始往自己的身上套衣服。 “阴龙脉当初就是张角封印了,张五牛那老鬼一定有办法解决这事,这就是场小小的闹剧,很快就能被解决。” 小小的闹剧,小个屁啊。 当初到底是哪个脑子残缺了的玩意和他说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成不了气候,根本不足为虑的。 这他娘的都快翻天了好吧。 本来两方阵营对垒,什么阴兵啦,什么雀蛊了,大家各出手段,闹着玩玩得了,结果跑出来这么一个疯货这是直接要把桌子都给掀了。 这是奔着要拉整个顺德府和他陪葬是吧。 王八蛋,感情这遮天幕里就他一个正常人。 外面的一个两个三个全都是疯子,三个疯子打架,干嘛要把他这无辜的观众给拉进去。 路森坐在台阶上,那脚不停的踏着地板。 他身边的男男女女都已经穿好的衣服,可能是有些着急和慌乱,那衣冠多少不整,他们围在路森的身边,等待着他的决议。 “家,家主……” 那家仆就慌忙地跑了过来。 “张村长说,说……” “他说什么?” 旁边的魁梧将军一把把他给拽过来,满脸狠色地问道。 “他说,给他点时间,他会把罪魁祸首给解决掉的,那人动阴龙脉就是想逼你打开遮天幕,你可千万不要上当。” 面对那近在咫尺的胡茬,家仆满脸害怕地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 路森松了口气,他一脸狠色冷哼一声。 “逼我打开遮天幕,黄毛小儿,他把本圣徒想成什么人了,我可是极乐教的圣徒,教主的亲传弟子。” 他站起身来猖狂大笑。 “你去告诉张五牛前辈,路某誓死不开遮天幕……” 噗通—— 就他这话还没说完,一声倒下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那倒下的身影投去了目光,下一秒,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交响乐进入了高潮。 倒下这人是…… “林,林门主?” 那是一个风韵犹存的美妇,虽然长相美艳,修为极深,但在顺德府名声不怎么样,因为这老牛总爱吃嫩草,在加入路森起事之前就素来爱养面首。 她这倒了,是刚才玩的太刺激,伤到身体了吗? 可就在其他人想要去探查一下的时候。 她整个人身体突然就颤抖了起来,白嫩的皮肤上面一滴滴血珠渗出,紧接着,她身上一道道黑色的纹路浮现,整个人都彷如陷入了癫狂。 “夫,夫君,不,不要,我没有对不起你,我……我真的没有对不起你,杀你的人不是我,不是我!啊啊啊啊啊!” 她掐住自己的脖子。 一息,两息,三息。 咔嚓。 这不是断气的声音,是她的脖子被她给生生扭断了。 修为这样高深的一位仙门掌门就如此轻易地被取走的性命,紧接着,她的身体之上,一股股黑气冒出,其余人看见这黑气连忙躲闪,生怕沾染上一星半点。 紧接着,一道震耳欲聋的龙吼声直接打破了他们的愣神。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路森,眼中的意思极为明确。 路森被其他人注视着,张了张口。 他是极乐教的圣徒,是那一位最疼爱最疼爱,赋予厚望的弟子,他不能给教主丢人,他…… “路大人,不能再等了,来不及了。” “我不能怕……” “路大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要他死扛到底……” “路大人……” “我……” “陛下!” 这一声给路森干了一激灵。 那报信的家仆一路跌跌撞撞地爬到了路森的脚下。 “要以江山为重啊!” 路森眨眨眼,他低头看着那满脸鼻涕的家仆,突然皱了皱眉。 “你刚才叫我什么?” “陛下。” “再叫一声。” “陛下。” “嘶~换个意思一样的。” “陛……啊?那那那,圣,圣上?” 那家仆抬着头愣愣的看着他。 路森一巴掌拍在了他脑袋上,猛地站起来,眼中满是精光。 “对啊,我是皇帝,我是圣上,我是天子!” 周围人都被他这一下给搞得愣住了。 可路森的语调是越来越飙高,他脸上的表情也是越来越狂热。 “我是教主的徒弟,我是极乐教的圣徒!” “我不能死,我还不能死!” “我要是死了,教主的遗志就没有人继承了,那几个混蛋才理解不了教主的远望。” “啊啊啊啊,极乐之国,极乐之国需要我,极乐之国的子民们需要我,我还不能死。” “你们说得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在所有人“虽然震惊,但不理解”的目光下,路森踹开抱着他的腿哭的家仆,然后一步站到了桌子上,整个人张开双臂,振臂高呼。 “传令三军,解遮天幕,南下伐城!” “是!” “是!” “是!” 热烈的回应声震耳欲聋。 所有人一脸的狂喜。 管你发什么癫,能走就行。 人群里,那将军将那家仆一把拽起,没有多言,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无声胜有声。 这人,救了他们的命啊。 大军整备,随着路森捏碎手中的玉石,高空之上,仿若有着天幕在一点一点的消解。 罗睺站在船头,看着下面在逐渐显现出来的顺德府,独眼当中闪过了一抹凶色。 那一刻,仿佛有着一只恶虎,在天上高歌。 这是连骨头都要一起咬碎的前奏。 同一时间。 骨佛寺当中,白忘冬感受着身上越来越多的阴气纹路,最终猛然抬头。 他要开的天开了。 他要等人来了。 这场游戏,是他赢了! 胜利的结局已然确定。 但接下来的才是最终的高潮! “白,忘,冬!!!” 苍老的声音在空中炸响,怒火轰碎了整个天幕。 白忘冬嘴角微微勾起,看着那个浑身雷霆的大修行者朝着他这边冲来,淡淡说道。 “我在。” 不把boss给解决掉,怎么能算是通关了副本呢? 这乐曲的第二篇章。 此刻奏响! 第171章 未能停下的乐章 “雀蛊,若是不除终究如鲠在喉。” 张五牛站在高楼之上,遥望骨佛寺的方向,冷冷说道,可那语气当中此刻却多有无奈。 若是早知今日,当初张家村初见,他无论如何都会将白忘冬这个祸患铲除。 只不过这世上并没有后悔仙药,所谓因果,从来都是这天地当中最无法预料的东西,悔啊,悔啊,悔不当初啊。 “村长,可暂避锋芒,徐徐图之。” 张飞鹿站在他的身后,焦急说道。 但张五牛却摇了摇头,怅然若失地看着那即将会被打开的天幕。 “这是最好,也是最后的机会,若是遮天幕开,白忘冬重回大明朝廷,那届时即便我们能渡过此劫,雀蛊也会成为阴兵纵横最大的阻碍,那时再想要杀他,基本上就是不可能的了。” 张五牛收回目光,苦涩一笑。 “既如此,不如再做这最后一搏。” 不用阴兵,不动阴傀。 他只身前去,在朝廷大军镇压全境之前,将白忘冬灭杀在这顺德府境内。 白忘冬确实出人意料,无论是炼制出雀蛊,还是将阴龙脉释放,这都是他之前没有想到的可能。 但,即便他大势已去,可白忘冬是不是还忘了一件事。 深沉如海般的灵力从他的身上缓缓溢出,高楼之上,无数雷龙盘旋,迎着那侵染天地的阴气嘶吼。 即便他弃了百万阴兵不用。 可他…… 仍旧修为通神,强悍无双。 “阿鹿,若我未归,便带剩下的族人去寻十一吧。” “也许,那会是一条生路。” 轰—— 话音落,未等回复,张五牛身化疾电,瞬间遁去了天边,再无半点身影。 张飞鹿攥紧双拳,死死咬牙。 张飞鸢靠在门框之上,低着头朝自己兄长看去,眼眸被发丝所遮挡,拦住了她眼中那晦暗不明的目光。 一切的荒谬,都在此刻终结。 幸好,她兄长无事,如此这般,便已是万全,这是最好的结局。 …… “白!” “忘!” “冬!!!” 暴怒的声音炸碎了天空中的阴云,那一道身缠太平天雷的苍老身影就这样以一个无双的姿态驾临骨佛寺。 白忘冬抬眸朝着他看去,嘴角勾起一道轻轻的笑容,他目光和善,就像是见到了某位老友。 “我在。” 轻淡的声音就这样在这嘈杂的环境中清晰响起。 张五牛没有半点犹豫,手中雷龙朝着白忘冬所在的方向悍然落下。 这是白忘冬见到过最强的太平天雷。 在张五牛的雷法面前,无论是张月英还是张月麒都显得黯然失色。 他知道,若是他真的被这雷给劈中,他大抵会直接魂断当场。 可是…… 他抬起头,看着那被消解的天幕,张开了双臂。 一切都来的刚刚好。 他身上的阴纹猛地爆发,那被他纳入体内的阴气瞬间喷涌而出,同一时间,整个顺德府境内的阴气都出现了颤动。 他没有去看那冲着他而来的雷龙,而是转头看向了张五牛。 那一刻,两人的目光相对。 白忘冬淡声说道。 “我一直都在等你来。” “但你的对手,并不是我。” 张五牛微微一愣。 电光火石之间,三途鸦踩上了白忘冬的肩膀。 咔嚓。 就像是玻璃碎裂的声音,他的身体被吸入到旋涡当中,眨眼之间,消失在了原地。 轰—— 暴烈的雷柱在空无一人的骨佛寺当中爆开,那雷柱席卷着下面的每一寸土地,本来就是废墟的骨佛寺在这一瞬间彻底被夷为平地。 白忘冬脸色苍白地出现在了距离张五牛不远处的一片天空,他的手腕被渡鸦拉着,致使身体在空中悬浮。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张五牛。 那平静到诡异的目光居然让张五牛感受到了一抹惊悚。 对手不是他? 什么意思? 白忘冬伸出另一只手,指了指天空。 “瞧,它来了。” 霎时间,张五牛的心头猛地巨震,一股强烈的不安直接爬上了他的身体。 他抬起头,朝着空中看去。 那里,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然汇聚出一片又一片的阴云。 阴云当中挑动的雷弧,让那个即便是他这等修为的强者都不由得胆颤了起来。 天道罚禁! 那是真正的天雷。 “你猜,它是来劈你的?还是来劈我的?” 白忘冬浅浅一笑,淡声说道。 轰—— 张五牛浑身上下灵力猛地爆发,他没有半点犹豫,直接朝着白忘冬冲去。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可,已经来不及了。 咔嚓!!! 那是一道粗壮到如同擎天之柱般的苍白色神雷,那雷霆落下,直接朝着张五牛头顶倾轧而下。 躲不开! 张五牛心头剧震,他连忙放弃了这最后斩杀白忘冬的机会,身上的所有雷霆在这一刻全部被染成了金色。 他浑身裹挟金雷,朝着那天罚之雷冲了过去。 太平经.仙术.九十九天雷显化神君真身。 这一招,白忘冬在张月英身上见过。 金色的雷霆和苍白色天雷悍然相撞。 咚—— 震耳欲聋的爆鸣声响彻天地。 张五牛还是够强,这一撞之下,他居然只是嘴角溢血,就将那第一道天雷给生生撞碎。 可…… “从你妄想着‘代天’的那一刻开始,它就已经盯上你了。” 白忘冬的声音幽幽地在张五牛的耳中响起。 “遮天幕能掩盖天机,所以你觉着只要在遮天幕下行伐逆之举,就能够避免天罚,等到你有了能够足以代天的实力,那天道惩罚对你来说就会不值一提,对吧?” “闭嘴!” 张五牛死死盯着那即将落下来的第二道天雷,整个人全身肌肉绷紧,冷声喝道。 可白忘冬偏偏不想闭嘴,他继续说道。 “你的想法是对的,就目前来看,所谓的天道,大抵也是一种规则,只有触犯了规则才能降下天罚,它被遮天幕遮盖了视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确实没有被他抓住罪证。” “那你好不好奇,它为何能罚你一个无罪之人呢?” 张五牛扭过头瞟了他一眼。 他想到了一个可能。 “没错。” 白忘冬点了点头,就像是在肯定他的想法。 “现在被罚的罪人不是你,而是我。” 一个制造灾祸,犯下滔天杀孽的天罪之人。 现在顺德府每寸土地上因为阴气而死的生灵都是他的罪孽,如此杀孽缠身,天道自然要降下天罚。 这是最合适不过的理由。 只要符合规则,天雷降下,那张五牛就是在替白忘冬担罪。 劈他,合情合理。 破庙中的那个赌,是白忘冬赢了。 所以…… “老头,你现在再说一遍,天命属谁?” 咔嚓!! 张五牛没功夫给他答案了。 第二道天雷带着比第一道猛烈十倍的强度悍然落下。 他浑身金雷爆发,金色的雷海在半空当中瞬间浮现,那几乎要将整片天空都包裹起来的雷海与第二道天雷猛地撞在了一起。 苍雷同就金雷相互撕咬。 翻江倒海之下,雷海瞬间炸开。 那虽然黯淡了不少,但仍旧霸道无比的天雷穿透雷海又一次落在了张五牛的身上。 “滚!!!” 张五牛厉声吼道。 然后一拳轰出。 这一拳之下,是无数嚎叫的阴鬼。 嘭—— 阴鬼与天雷撞击,第二道天雷被直接轰散。 张五牛吐出一大口鲜血,气息已经开始有了萎靡的迹象。 “传闻,最严重的天雷之罚是取九之极数,触犯禁忌越深,所受天雷越多,九道天雷,那应当已经到了受天道所不容的程度。” 白忘冬的声音恰当好处的响起,这声音就像是能穿透空间一般,无比清晰地进入张五牛的耳中。 “啧啧,老牛,你说,如果有个人毕生愿望就是想要杀你,你能容得下他吗?” “闭嘴!” 张五牛用力在耳边一挥,那片空间瞬间碎裂,白忘冬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死死盯着那即将落下的第三道天雷,那恐怖的毁灭力简直让他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颤抖了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难道还真的要直面九雷之罚吗? 对了。 刚才那小子说什么来着? 这天雷是因为他所以才会落下。 那如果他现在远离白忘冬,那在所谓的“规则”之下,这雷是不是就不能冲着他来了。 一念至此。 白忘冬的声音却又一次响起。 “别瞎想了,我是不会跟丢你的。” “除非你有着能一边扛着天雷,一边还能打破我空间隧道的能力。” 白忘冬手掌从腰间白玉之上划过,一块灵石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瞧,我准备的多好,这次绝对虚不了。” 张五牛不管这些,刚想要转身离开。 第三道天雷,悍然而落。 百倍!!! 张五牛感受着那无比强悍的破坏力,整个人头皮都要飞起来了。 他沐浴金雷,大声高喊。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阴阳两气瞬间从他的双眼当中冲出,同一时间,他身后燃起了庞大的生命力。 阴阳篇。 回春篇。 太平经的强势这一刻在张五牛的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他冲向那天雷,第三道天雷在他这拼命的架势下居然瞬间被撞碎。 “啊啊啊啊!!” 张五牛痛苦哀嚎,双眸当中流下了血珠,眼前所有的景色都变成了一片黑暗。 但挡下了,那他是不是可以趁着这个空隙赶紧脱身? 但,下一秒,他那刚刚扬起的嘴角,就骤然变成了绝望。 灵感之下,他能感觉到,第四道天雷,居然跳过了蓄力的过程,要在第一时间落下! “你就这般恨我吗?” 张五牛仰天怒吼。 “天道更迭,弱者下,强者上,这不应该是世间常理,你有什么资格罚我,阻我!!!” 但那第四天雷根本没有和他聊天的想法,直接就落了下来。 “滚!” 张五牛手中蝴蝶飞出,他狂笑道。 “白忘冬,你不是想要夺我的阴兵吗?老夫送你了!我和阴兵,你要留下哪一个?” 话音刚落,那地面之上,无数的踩踏声猛地响起,一道道阴兵的身影在天上地上浮现,携带着无比凶悍的气势,视死如归般冲向了天雷。 这便是存留了千年的阴兵。 第四道天雷携带着千倍的毁灭力直接朝着张五牛落下。 张五牛捏碎手中的蝶蛊,整个人头也不回地向着远方遁走。 白忘冬目睹着他狼狈而逃的身影并没有追上去。 此刻,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张五牛逃不逃走都没关系。 第四道天雷肆虐着天上地上的一切,那百万阴兵朝着天雷一股一股的冲去。 天雷很强,但阴兵源源不断。 强势的雷霆过了最开始的时候,逐渐步入衰弱。 紧接着,第四道天雷散去。 白忘冬全身灵力涌入到了手中的雀蛊当中。 咚咚—— 这一刻,他仿佛感受到了无数的心跳声在他的脑海当中响起。 一股股凶悍的杀意冲击着他的思维。 但只是一秒,这股感觉就消失不见,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扭曲掉他的灵魂,即便那是成百万之众的凶灵,也做不到。 至此,张五牛逃窜,百万阴兵入手。 第二篇章的高潮落下,该去奔赴下一个战场了。 但…… 此时此刻,白忘冬头顶的天雷却并没有因为张五牛的离去而散开,反而那阴云当中隐隐约约雷弧再度跳动。 第五道天雷,即将落下! 这一次,它明显是冲着白忘冬而来。 “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手。” 白忘冬看着那已然成型的第五道天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是打着把两个人都罚了的想法来的吗? “可我怕疼,不想被雷劈啊。” 白忘冬目光混沌,看着那雷云的视线越发锐利。 他手掌划过腰间白玉,一张符纸瞬间出现在了他的双指当中。 降仙符。 夹住符咒的那一刻,第五道天雷猛地落下。 那已经不再是天雷了,就像是一只庞大到能够毁灭万物的巨手,携带着毁灭的气息朝着白忘冬猛地盖了过来。 白忘冬淡笑一声,将手中的金符猛地扔出。 千里之外的龙虎山上,有一中年道人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了一丝困惑。 “非是邪祟,乃是天罚?” “嘶——” “如此因果,倒是有趣。” “那便顺水推舟,且看将来如何。” 他朝着大殿之外扔出一颗金球,轻笑一声,然后再度闭上了眼睛。 同一时间。 白忘冬的面前,无数金雷爆散,携带煌煌圣威,与天雷直接轰在了一起。 九霄正一镇邪圣天雷。 金雷化身长矛,只是眨眼之间就将那天罚之手给洞穿粉碎。 白忘冬凝视那雷云,眼睛微微眯起。 还会有第六道吗? 答案很清晰。 阴云流动几下,最终飞速散去。 一切轰然,全都归于平静。 烦人的雨丝,再度落下。 白忘冬咳嗽一声,嘴边溢出了淡红色的血丝。 他转头看向了另外的某个方向。 远处的天空。 佛国即将落下。 远远望去,白忘冬甚至还能够看到有着一个踩着红蛇的单薄身影,将那佛国生生扛起,朝着顺德府扔了过来。 果然,这群魔乱舞的顺德府哪里会有一个不发疯的人在。 人造佛国。 这种荒谬的想法居然也能成真。 乐曲的第二篇章落幕。 即将奏响的是第三篇章的高潮! 第172章 佛国降世 万米高空之上,遮天幕已然完全打开。 站在船头,俯视下面黑漆漆一片的顺德府,罗睺淡笑一声:“这狗东西还真会给老子找麻烦。” “阴气扩散到全境,这是一条非同寻常的阴龙脉。” 林昭月站在他旁边,淡淡说道。 “恐怕已经死了不少的人了,再这样任由它肆虐下去,还会死更多的人。” “不会了。” 罗睺一步踩在船头的边缘,侧过头沉声道。 “通知所有锦衣卫,从空中入境,遏止阴气继续蔓延,转告成国公,封锁顺德府所有出境路线,那群宵小一定会在第一时间逃出顺德府,务必要将这群杂碎拦截在此地,不然的话,南下阻截,必乱国境。” “好,我知道了。” 林昭月轻轻一笑。 “那你先去,我随后就来。” 罗睺沉闷的脸庞之上露出了狰狞,他向下看去,龙吼声震天而起,那一刻,罗睺眼中的凶戾猛地迸发。 就是此时! 罗睺从船头一跃而下,万米高空,极速坠落。 “吼——” 那条肆虐在顺德府的阴龙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悍然仰天怒吼。 龙吼声带着极为强悍的破坏力,将天空中的阴云瞬间轰碎。 然而下一秒,一道身影破云而出,没有任何的前奏,那身影直接以一个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在阴龙震怒的目光下径直朝着它砸了过来。 咚—— 犹如苍山压顶,阴龙的头颅猛地一颤,那身影直接砸在了它的头颅之上,庞大的灵力在这一刻悍然爆发。 嘭—— 阴龙头颅无数阴气飞溅,就犹如鲜血一般。 剧痛之下,它怒吼一声,整个人身子疯狂地游动,朝着旁边的山峦之上撞去。 罗睺站在它的头顶,全身衣衫猎猎作响。 他眼中血光大放,狞笑之下,一把抓住了阴龙的两根龙角。 就像是牵着马车的缰绳,罗睺用力一掰。 “吼——” 阴龙吃痛。 用尽全身力气,头颅猛地一甩。 罗睺直接被甩下了颅顶,整个身体极速飞出。 砰砰砰。 无数的山峦被他的身体击碎。 阴龙抓住这个机会,强忍着剧痛,朝着罗睺张开血盆大口,悍然冲了过来。 罗睺的双脚死死抓住地面,无数飞沙走石而过,两道巨长的线条留在了地面之上。 他稳住身体,将手中的那根黑色断角随手扔掉了一旁。 然后,他一脚飞出,踹在了旁边那穿云的山峦之上。 嘭—— 这座近千米的高峰直接从山脚断裂,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朝着正前方飞去。 真正的苍山压顶。 “吼!!!” 怒吼声迸发,阴龙直接一头撞在了那飞来的苍山之上。 嘭—— 那座大山被瞬间撕碎,阴龙从那飞溅的石块当中撞出,朝着罗睺悍然冲来。 罗睺不闪不避,他眼中的光芒越发的凶悍,那庞大的煞气在霎那间从地下渗出,面对那撞过来的巨大的龙头,罗睺攥紧了自己的右拳,独眼当中红光大放。 “来,练练。” 话音落下,他一拳轰出。 咚!!!! 小小的拳头与庞大的龙头就这样实实在在地轰在了一起。 下一刻。 地面塌陷,山峦震碎。 无数空间崩毁。 气浪朝着顺德府全境扩散。 …… “好大的一股妖风。” 骨佛寺中,白忘冬放下挡风的手臂,眯眼说道。 那一瞬间,他见到下落的雨滴都仿佛出现了片刻的凝滞。 风从何处来? 算了,管它从哪里来。 白忘冬被三途鸦拽着悬浮在空中,遥望着远处闪起来的金光。 那金灿灿的佛光正在一点一点地从空中洒落,光芒当中,仿若有着阵阵轻语。 即便是隔了不短的一段距离,可白忘冬还是能感觉到那光芒当中蕴含着的恐怖。 这东西,也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要比百万阴兵更加危险。 “这便是佛国?” 白忘冬喃喃道。 看来清宓是失败了。 按理来说,只是一个小佛国的话,作为静水庵亲传弟子的清宓绝对没有失败的可能。 但一切都有意外。 他的猜测看来是没有错了。 白忘冬轻笑一声。 在顺德府局势已经明了到最清晰的时候,白忘冬曾有过一个疑问。 那就是路森、张五牛、蔺楠三人之间的不对等。 按照他的分析,三人同盟是从属于三个阵营,有着各自不同的诉求。 路森想当皇帝,他掌控着遮天幕,将整个顺德府都给罩了起来,冷眼旁观,等待着渔翁得利。 张五牛想逆天而行,代天而立,他有着百万阴兵,行使大肆屠戮之举。 但蔺楠,她想要来一场轰轰烈烈,让整个大明想起来曾经那批人的存在。 可她貌似只掌控了全境的锦衣卫,在给张五牛和路森两个人打下手。 这可完全谈不上三国鼎立,比起另外两人的存在感来说,蔺楠简直就像是个附庸。 如果抛却掉蔺楠真的就是个附庸的可能,那就只有一个答案能够解释这个问题…… 白忘冬仿佛感觉到了,在那佛光的正下方,有着一道英气十足的倩影踩着蟒蛇朝着他的方向遥遥地看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但却没有一个人率先有动作。 他们都在等,等那佛光彻底落下,等那座佛国降临这残破不堪的顺德府。 嗡—— 那一刻,就像是有着无数的闹钟在你熟睡时放在耳边响起。 白忘冬感觉到大脑仿佛被震耳欲聋的钟声给生生击中。 他第一时间用力咬破舌尖,嘴里的剧痛感让他恍惚的目光瞬间清明。 也就是在那一刻,白忘冬第一次目睹到了何为“盛大”。 无数看不懂的文字在半空当中飞舞,金色的佛光从空中一点一点的下落,一座巨大的国度就这般从这苍穹的正上方缓缓坠落。 目光所及,白忘冬像是见到了一道道闭目的身影盘坐在半空当中。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那是数不尽的金佛。 咚,咚,咚 。 敲钟声响起,就像是一个信号。 下一秒,佛音自那国度当中由低到高缓缓吟诵。 白忘冬仰头看着那佛国,整个人目光发怔。 三途鸦缓缓消散,他的身体从半空中落下,稳稳地踩在了被夷为平地的骨佛寺之上,遥望着那片天空,整个人表情变得逐渐安乐。 他眼前什么都没有,可就是心头之上,感到了莫大的满足。 他应该去那里。 为什么要去那里? 他不知道。 但,他就是想去。 一步,一步,又一步。 白忘冬朝着那逐渐靠近的金光缓缓走去。 他笑了,笑得那般安详,就像是在迎接着自己的归途。 但就在这个时候…… “守心,闭目,给自己一巴掌。” 清脆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白忘冬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在第一时间闭上眼睛,然后抬起手掌,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那眼前的金光瞬间消散。 他整个人的意识清醒起来,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徐妙锦撑着晕倒的清宓站在他的面前,眼中赫然是升起的两朵金莲。 金莲入目,白忘冬彻底清醒。 他环顾四周,这才发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已经远离了骨佛寺,不知道来到了何处。 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有一股寒气爬上他的脊背,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便是佛国。 这便是三灾两祸…… 名不虚传。 第173章 阴旗百万斩神佛 “徐妙锦,对于佛国,你了解的多吗?” 坐在台阶上,看着雨帘从屋檐上落下,大抵是等夜流霜去城里取灵晶回来等的有点无聊了,白忘冬突然朝着坐在一旁的徐妙锦问道。 “大概,算是有那么一丢丢的了解吧。” 徐妙锦并着双腿坐在白忘冬身旁,双手撑着下巴,老神在在地说道。 “怎么?你感兴趣?” “倒也不是很感兴趣。”白忘冬撇过头看向她。“我就是想问问,从古至今,佛国有被人造的可能吗?” “人造佛国?” 徐妙锦目光微微一怔,旋即笑了出来。 “你问这个问题之前你得先明白,佛国的定义本身就是最神秘的天灾,如果能被人造出来的话,那还能算得上是‘天灾’吗?” “那就从来没有人去研究过佛国,搞出一点类似于佛国降世的效果吗?” 白忘冬继续问道。 “有过,而且不少。”徐妙锦点点头。“但那都是画虎类猫,我就这么说吧,佛国是三灾当中最神秘的那一个,截止到目前为止,根本就没有人能够找到佛国惑心的原理究竟是什么,连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就算是再怎么模仿也都是假的。” “这样嘛……” 白忘冬微微眯眼。 “你是觉得,现在顺德府那处即将降世的小佛国会是人造出来的吗?” 听白忘冬说了半天,徐妙锦大概也猜到了白忘冬为什么这么问,但…… “基本不可能,先不管人造佛国的想法能不能成立,那处佛国降世的消息是被清宓的师傅镜清师太预测到的,她佛法精深,修为极高,她的预测绝对不会有错,这处佛国,一定是真佛国。” “可这处佛国大概率会有问题。” 白忘冬摇头说道。 “它极有可能会和蔺楠有关。” “蔺楠?”徐妙锦闻言一愣。 这和蔺楠又有什么关系? 可白忘冬既然这般说了,那大抵应该是想到了什么。 理由什么的暂时不需要去问,她现在只想听到一个答案。 “你确定吗?” “十有八九。” 是真话。 徐妙锦感受着玲珑心的反馈,美眸微动。 “若真如你猜测的这般,那静水庵此次镇佛估计是要出问题了,这处佛国的降世,可能会无可避免,若真是这样……” “我会解决。” 徐妙锦眼皮一跳,朝着白忘冬的方向看去。 白忘冬用手接着冰凉的雨滴,笑容很温和。 “你刚才说了什么?” 徐妙锦就像是没听清楚一般,不确定朝着白忘冬开口问道。 “我说,我会解决。”白忘冬捏碎手里的雨水,看着它四处飞溅,然后他甩了甩手,将那残留在手上的雨珠给甩了下去,转过头朝着徐妙锦轻轻一笑。 看着这抹笑容,徐妙锦不由得有些恍神。 “那可是佛国,三灾两祸……” “所以呢?”白忘冬眉头一挑,抬起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我可是白忘冬啊。” 这已经不是自信,而是盲目自负了吧? 可不知道为什么,徐妙锦在这一刻却莫名其妙地觉得这句话格外有信服力。 她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又觉得在这个时候说什么好像都不合适。 那既然如此…… “需要我做什么?” “还真有一个问题。”白忘冬皱了皱脸。“这是我第一次遇到佛国,我也不知道见到佛国之后会发生什么,万一要是我来不及动手就沦陷了,那可就有点打脸了。” 话都说出去了,要是做不到,那就是纯丢人。 这个问题,确实是他现在计划中最大的隐患。 未知,就代表着意外。 “这个啊,我好像还真能帮到你。” 徐妙锦闻言眼眸弯起,两只漂亮的大眼睛就像是月牙一般,看上去可爱极了。 “你能帮我?” 白忘冬眼睛微眯。 “你猜,玲珑心为什么会叫做佛心,你再猜,清宓来顺德府又为什么会喊上我。” 徐妙锦拍了拍白忘冬的肩膀,语调轻快。 “放心,在佛国里面,我罩着你。” …… “来得够及时。” 白忘冬从佛光当中清醒过来,看到旁边的徐妙锦,他微微一笑。 看现在这情况,如果徐妙锦再晚来一会儿,他差不多也就成了葬身在佛国当中的芸芸众生之一了。 有些东西,真的和实力是否强弱,心智是否坚定没有半点关系。 现在回想刚才那种感觉,白忘冬仍旧觉得有些诡异,就像是悄无声息,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一般,他找不到半点自己被佛国所影响到的证据。 那种安乐,安详的情绪,就像是从他心底自己生出的一般。 真的诡异,诡异到吓人的那种。 诸如阴气也好,幻术也罢,白忘冬都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其中的异常,然后瞬间清醒。 因为那都是假的,假的东西无论再怎么逼真那也是假的。 可佛国不一样,刚才那种从内心滋生出来的情绪是真的,是切切实实属于他自己的情绪。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约好的事情,我当然不会食言。” 徐妙锦架着昏迷中的清宓,开口说道。 “只不过好像又让你给说对了,这佛国的确不正常。” “不正常在哪里?” “你瞧她那样子,像是正常的吗?” 徐妙锦抬起手臂,指向了某个站在蟒头之上的身影。 白忘冬这才注意到,原来他距离蔺楠如此之近。 他们两人之间居然只隔了几十米的距离。 蔺楠站在赤血巨蟒的头顶,仰头直直看着那佛国,眼中却没有半点的迷茫,那双眸当中是思念,是缅怀。 白忘冬眼睛微眯,就像是想到了什么,然后抬头朝着那佛国看去。 这一看,差点又精神失神。 但好在只是惊鸿一瞥,他看了一眼之后就立马收回了视线。 确实,蔺楠太正常了,如此这般正常反而显得她不正常。 不过这倒是其次,更重要的是…… “徐小姐。” “怎么了?” “你可曾见过那位……懿文太子?” “啊?懿文太子?” 徐妙锦闻言微微一愣。 这个时候提懿文太子又是要干嘛。 可突然,她眼眸微动,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连忙抬头朝着半空当中的佛国看去。 会令白忘冬失神的佛国却对徐妙锦没有半分影响,她目光接连在那一个个佛像的脸上扫过,俏脸之上表情变化越发怪异。 “啊这……” 好怪。 要不然再看一眼? 可还是好怪。 “幼年之时,我曾在府中见到过那位殿下……” 徐妙锦不敢置信地说道。 “面容貌似……确实与居中的那尊佛像,有些许的相似。” 果然! 白忘冬眼眸微眯,他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蔺楠。 这得是何等的执念,才能够有着改变佛国的力量。 人造佛国,确实只是一个假想。 就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蔺楠这是在原有佛国的基础上给它套上了一层皮,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除了那尊居中的懿文太子像之外,其余诸佛的面庞恐怕都来自于昔日的懿文太子东宫幕僚。 也就是洪武朝的太子党。 从始至终,蔺楠的愿望就没有变过。 她要让所有人都记起来他们的存在,那么,就没有什么会比佛国这样的东西更加的引人注目了。 说真的,有的时候执念真是种可怕的东西,它能够让一个人如此的疯魔。 但很可惜,这群人已经成了过去。 被埋葬在了时间走过的荒野。 所以…… “蔺千户,梦该醒了。” 白忘冬轻声喃喃道。 而在几十米开外的蔺楠就像是听到了他的低语一般,缓缓地扭过头,朝着白忘冬看了过来,那双眼眸当中,全然都是空洞。 这一刻,白忘冬甚至都看不见了蔺楠眼中的神光。 “不,我不会醒。” 她同样以轻轻的声音回道,眼中的红光一点一点涌出,仿佛在渐渐回神。 “这是场永远都不会醒来的梦,即便一生为此沉沦,我也绝不后悔。” 蔺楠伸出手臂,朝着天空之上的东宫诸佛一点一点的靠近。 这一刻,她真的等了好久好久。 所以…… 这一瞬,徐妙锦眼眸微凝,沉声说道:“佛要睁眼了。” 哐当—— 这是金钟摔落的声音。 同一时间,佛国的光影瞬间扭曲,白忘冬能够感觉到有着一股极为骇人的威势就像是脱笼的野兽一般疯狂地冲出。 周围的画面在一点一点的变化。 然后。 唰—— 天空之上,诸佛张目。 那是一双双冷漠到了极致的眼眸,从这些佛像的眼中,白忘冬甚至看不到半点的仁慈和悲悯。 这便是佛的眼眸,佛的目光。 铛铛铛。 金钟掉落,再度响起的钟声是凄凉而又哀痛的钟声。 丧钟为谁而鸣。 “呜呜呜~” 这一刻,整个顺德府当中,无数道哭泣的声音响起。 白忘冬眼眸含泪,一股极度的悲伤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想哭,是那种想要号啕大哭的那种哭,是那种想要撕开自己的心口,让心脏一同与自己放泪的那种哭。 “醒来。” 徐妙锦的声音就像是把他从海底拽上来的绳子。 只是一秒,他心底的悲伤就瞬间褪去。 他呼出一口气。 即便是在徐妙锦身边的自己都已经被感染到了这样的程度,那那些没有玲珑心保护的人,又该哭到了什么程度。 万民皆悲。 生灵皆是血泪。 也许就是这么一小段的时间,就已经有着无数人哭成了死人。 蔺楠的目的就是要让世间所有人都记起来他们,让所有人都为他们的死而哭的肝肠寸断。 对这群人而言。 举国同悲,是最高的荣耀。 白忘冬抬起头看着那佛国,这一次,他没有避开目光,而是与那些诸佛对视在了一起。 “白忘冬!” 徐妙锦一惊,刚想要提醒他一下,结果,就看到了白忘冬的肩膀之上,一只麻雀缓缓站立。 “我有点想看烟花了。” 这是他入了顺德府以来一直都想要做的事情。 今天,总算是有机会做到了。 在徐妙锦惊骇的目光之下,一道道身影逐渐浮现,簇拥在了白忘冬和她的身旁。 他们跪倒在地,一个,两个,三个…… 入眼所见,已经数不清到底有多少的身影跪倒了在了白忘冬的面前。 百万阴兵! 徐妙锦眼眸微缩。 这便是那凶名赫赫的百万阴兵。 所以,白忘冬的解决之法就是…… “各位。” 白忘冬轻轻一笑,双手缓缓抬起。 “为我去死吧。” 咔嚓,咔嚓,咔嚓。 那些阴兵的身上,一道道裂缝浮现。 它们眼中没有半点的情绪,仍旧跪倒在原地一动不动。 一道道身影在原地破碎,化为碎片朝着天空之上飞去。 这边的声势,终究惊扰了蔺楠。 蔺楠朝着白忘冬这边看了过来,目光当中红光大放。 “白忘冬,不许!” 她手掌用力一握。 那些金佛瞬间伸出了手掌,朝着白忘冬盖了过去。 无数只金色的巨掌从天而降。 白忘冬手中响指一打,所有的阴兵在顷刻间碎开,碎片极速朝着空中融合。 一柄巨剑就这样在空中而现。 那巨剑全身上下全是凶戾之气,光是目光触碰之下,便会被剑光所伤。 百万阴兵铸此剑,这一剑,可斩断千年。 “落。” 白忘冬淡淡吐出一字。 下一秒,那巨剑直接从半空当中斩下,朝着那佛国冲了过去。 阴旗百万斩神佛! 第174章 佛落 巨剑如同天罚一般出现,扭曲了周围的空间,那些从佛国当中拍下的手掌在顷刻间被撕成了碎片。 漫天诸佛愤怒地朝着那把向他们挑衅的巨剑嘶声狂吼。 蔺楠眼中红光越来越浓,她喉咙当中低吼一声。 紧接着,那诸佛的身前就涌出了一朵金莲,金莲迎风绽放,一瞬间,漫天佛光普照,无数的莲叶汇聚成了一道光柱,朝着巨剑猛地冲了过去。 那一刻,阴云被金色所浸染,整片天空都被金光笼罩。 巨剑所在的位置,成了唯一的一片漆黑之地。 白忘冬目睹着整个过程,他面色不变,冷喝一声。 “斩!” 唰—— 那巨剑剑锋上面,无数身穿铁甲的阴兵手持金戈浮出了半身,他们同样在嘶吼,那是冲锋的号令。 这一剑斩下,漆黑色剑光瞬间就将那被染成金色的天空给劈成了两半。 一道巨大的沟壑在天空之上被撕裂开来。 那一刻,金莲摇摇欲坠,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凋零。 白忘冬双手飞快结印。 那把漆黑色巨剑直接猛地裂开。 哗啦。 紧接着,一柄柄相同样式的漆黑小剑在半空当中铺满。 “吼——” 小剑化身黑龙,朝着那佛国愤怒嘶吼。 白忘冬手掌猛地按在了那灵印之上。 咚!!! 黑龙甩出龙尾,用尽全力砸向了佛国。 黑光与金光相撞,无数山峦瞬间被气浪轰出了一道道裂纹。 这一刻,山河破碎,佛国摇摇欲坠。 黑龙一尾扫过,但并没有就此停下,它直接转身朝着佛国扑了上去。 “嗡嗡嗡。” 就像是对这无礼的举动感到了暴怒,整个佛国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然后,那些盘坐在莲台之上的佛像一个一个的站起,双目当中涌现出了浓浓的红光。 咚咚咚! 丧钟再度响起,佛像的眼眶当中,一行行血泪流出。 这一刻,整片天地都被一股浓浓的哀伤所填满,神佛血泪,天地恸哭,黑龙就像是真的活过来了一般,它仰天怒吼,吼声中的凄厉闻者落泪。 同一时间,那站起来的佛像手中佛印缓缓浮现。 诵经声又一次响起,只不过这一次的声音并不平缓,反而充斥着恨天恨地恨众生的浓浓的怒火。 血金色的火焰在佛国之上熊熊燃烧,那火焰眨眼间便成了一道巨大的佛印,朝着黑龙猛地砸了过去。 嘭—— 没有任何意外,黑龙痛叫一声,庞大的身躯就如同碎掉的骨架刹那间变成了一把把小剑从空中散落。 白忘冬眼中鎏金色猛地绽放。 他用力一跺脚。 嗡—— 所有的黑色小剑霎时间停滞在了原地。 同一时间,一道倩影与徐妙锦和白忘冬擦肩而过。 徐妙锦一把抓住她的手掌,用力一拉。 那人闭住的眼睛猛地张开,同一时间,徐妙锦眼中的金莲也在这一刻亮到了极限。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身子扭转,徐妙锦将她用力甩出。 嗖—— 破空声在天空之上响起,那道身影化作流光一头冲进了那黑剑群当中。 隐隐约约间,仿佛能够看到她握住了其中的一柄剑。 手指在剑身上面飞快划过,紧接着,一股至强至利的剑意就在半空当中冲天而起。 “予我一剑。” 嗡嗡嗡。 清冷的声音之下,漫天的黑剑都在这一瞬间躁动了起来。 夜流霜高举手中的长剑,七窍之上,有着鲜血在一点一点的渗出。 她的身体在告诉她,她没办法挥出这一剑,但她的剑意告诉她,这一剑会异常的绝美。 所以她选择…… “可裂苍穹。” 天剑山至高仙法。 剑碑第一式。 裂天! 予我一剑,可裂苍穹! 那无数的黑色小剑以同样的姿态携带着那仿佛能够撕裂天穹的剑意轰然落下。 诸佛挥舞着双臂,用尽全力朝着那斩过来的黑剑吼叫。 但是,并没有任何用处。 剑仍旧在落下,佛印在以一个极为飞快的速度被一点一点的压下,那狂暴的剑意撕裂着血金色火焰覆盖的佛印。 那一瞬,天空之上无数道裂缝浮现。 裂天,就是真的裂天。 咔嚓。 这是佛国之上出现裂纹的声音。 那金碧辉煌,威严恢宏的大殿一块块摔落,诸佛在痛苦的哀鸣,仿佛在祈祷,又仿佛在指责。 那庄严的佛国极速崩塌。 蔺楠不断舞动着双臂,焦急地想要将这佛国给留下。 她知道,这里的佛并不是他们,但此时此刻,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庞让她不得不紧张。 “你们不要再往前走了,我追不上了,我追不上了。” 蔺楠哭喊的声音迎着那佛光响起。 她歇斯底里地想要将那些佛光抓在手中。 但那佛光就像是调皮的孩子,一缕一缕地从她的指间溜走,她把它们死死攥住,把她们抱在怀里,把它们用力的揉捏在一起。 可逝去的东西又如何能够回的来呢? 嘭!!! 天空之上,黑剑一把把破碎消散,整个佛国轰然坍塌。 那无尽的佛光在天空之上炸开。 一道浑身浴血的身影自空中迅速坠落。 白忘冬肩头三途鸦一闪,下一秒,夜流霜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徐妙锦的旁边,徐妙锦将夜流霜一把架住。 此刻的夜流霜已然失去了意识,整个人气息都萎靡到了极点。 徐妙锦从自己的储物仙器当中取出那精致的瓶子,没有半点吝啬,直接将那药液大口地灌入到了夜流霜的口中。 夜流霜体内的生机极速回转。 徐妙锦松了一口气。 至少,这条命应该是保住了。 那裂天一剑着实惊人,但相应的,这代价也属实够惨重。 这便是佛国,即便只是一座小佛国,也不单单只是百万阴兵能够灭掉的,从白忘冬将所有的阴兵铸成那把巨剑的时候,徐妙锦就猜到了握剑的人会是谁。 “不后悔吗?” 将夜流霜放下,徐妙锦抬头看着那破灭的佛国,忍不住问道。 “后悔什么?” 白忘冬站在原地,同样看着那坠落的佛国,淡淡回道。 “那可是百万阴兵,掌控它们,你就可以毫无争议地跻身一流修行者的行列,全部毁掉,当真舍得?” 如此至宝,谁又不会心疼。 可白忘冬却从一开始就已经决定好了它的结局,这份取舍,太过于潇洒。 “我来顺德府之前就想看一场烟花。” 白忘冬张开五指,朝着那空中炸开的佛国抓去,他笑了,笑得是那般的惬意。 “瞧,多美啊。” 这一刻的景色,可要比什么阴兵,佛国来的要更加让人欢喜的多。 徐妙锦微微一怔,转头看向了那把天地都炸满的佛光。 这样子,貌似还真的挺像是一场焰火。 白忘冬。 真的,这人可真的真的是让人看不明白。 她过往的二十一年人生中,从未见到过一个如他一般的人。 “结束了。” 白忘冬放下了手臂,如是说道。 这一刻,他在顺德府的戏份全部落幕,说真的,用这样的美景作为收尾,简直就是他能想到最浪漫的画面。 “结束?” 突然,蔺楠歇斯底里的声音沉闷响起。 她从赤血巨蟒的头上缓缓站起,目光阴沉压抑到了极致。 她看着白忘冬,表情恐怖至极。 “怎么可能会让你结束?” 她的怒意,她的恨意在这一刻已然濒临了极限。 她什么都不想去管了,她现在脑海当中就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把眼前的所有人都撕个粉碎。 迎着她这几乎凝为实质的杀气,白忘冬轻轻一笑。 “不,已经结束了。” “哈哈。” 蔺楠怒极反笑,她整个人全身灵力轰然爆发。 无数的血水自那四面八方飞快地朝着这边汇聚,现在的顺德府最多的就是死人,而死人越多,血就越多。 霎那间,血海将那金色代替,朝着白忘冬所在的位置倾盖而落。 白忘冬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那血海冲他而来。 千米,百米,十米。 嘭—— 千钧一发之际。 两只巨大的利爪从这血海中间钻出,生生将整个血海给撕开,紧接着,一股极为凶煞的气息在这片空间中飙升。 蔺楠表情微变,白忘冬嘴角勾起。 咚! 下一秒,一道宽厚的身影就这样从血海中冲出,挡在了白忘冬的面前,他单手抓着一个浑身血淋淋的老头,一身凶悍的气息展现的淋漓尽致。 这背影,可真让人有安全感。 “呦,亲自来了?” 白忘冬语调轻快地说道。 “不然呢?” 罗睺将手里死的不能再死的张五牛扔到一边,甩了甩手上的血渍。 “他娘的眼瞅着就是年关了,怎么着老子也得接你回去过年啊。” 过年…… 白忘冬眼皮微动,轻笑一声。 “那接下来,就全都交给你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 擦屁股的人来了,那他也能稍微轻松一下了。 截止到目前为止,他这个副本过得应该还算是成功吧。 罗睺听着他这越来越低的声音,没有回头,只是轻轻一笑。 然后独眼就看向了那边全身戒备,严阵以待的蔺楠。 渐渐的,他脸上的微笑变得越发狰狞。 噗通。 身后,这是有人倒下的声音。 “辛苦了。” “睡一会儿吧。” 等睡醒了。 一切就都结束了。 第175章 蔺楠束手 无敌的白忘冬倒下了。 这是必然的。 毕竟这一夜的白忘冬有些过于忙碌,先是炼制雀蛊,又是放出阴龙,然后引天雷轰五牛,又用阴兵斩佛国。 这样的工作强度,就算是铁人在这儿都不一定能撑得住。 更何况,无论是阴气入体,还是同时驾驭百万阴兵,这两件事对身体的伤害和损耗都不是一般的大,白忘冬能撑到罗睺到场的这一刻反而才是异常。 在他倒下的那一刻,徐妙锦眼疾手快,一把就托住了他的后脑勺,将他稳稳地放在了地上。 感受着白忘冬那似有似无的呼吸,徐妙锦黛眉微皱,第一时间就取出那瓶特特特特特别珍贵的药液要给白忘冬嘴里灌。 反正遇事不决,就喂药液。 这种能吊住人命的宝贝喂了总没错。 “还是先等等吧。” 可就在她马上就要把瓶子凑到白忘冬嘴边的时候,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掌轻轻抓住了她的皓腕,徐妙锦皱眉,朝着来人看去。 但一见到这人,她就松开了眉头。 “林医师。” “呀,小妙锦啊。” 林昭月对着她眨了眨眼,对她出现在这里显然有些意外。 “我说是哪个败家子浪费这等宝贝呢,原来是你这小富婆。” 徐妙锦讪讪一笑。 这不是没办法吗? 人家都说久病成医,久病成医,她这常年和医者打交道,可这医术却并没有多精通,想来,大抵是她在这方面并没有什么天赋吧。 像这种情况,她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救人。 不过,既然林昭月来了,那这种专业方面的事情就可以交给这位专业到不能再专业的人了。 她连忙让开位置,让林昭月方便对白忘冬进行医治。 林昭月也不客气,蹲到白忘冬的身旁,纤细修长的手指在白忘冬额头之上轻轻点击,然后以一个飞快的速度变换手势,手掌从白忘冬的眉心按到下巴。 “脑袋没什么问题。” 然后手掌再继续朝着下面移动,按在了胸膛之上。 “心……哦,忘了,这小东西把自己心炼成鬼盅了,不过肋骨断了三根,身上的骨头都有了骨裂的情况,气海裂开,经脉损伤,阴气入体,还有这个是……嗯?天雷?大道伤?” “嘶——” 林昭月惊奇地看着昏倒的白忘冬。 一旁听着的徐妙锦也惊奇地看向了白忘冬。 这人,怪能忍的啊。 徐妙锦跟了白忘冬一路,愣是没发现白忘冬身上有这么重的伤在。 “那,现在是不是需要这东西了。” 徐妙锦见此把手里的药液递了过来。 林昭月摇摇头:“还没到快死的时候,那就用不着,你先把他抬到一边去吧,我先给那个快死的瞧瞧。” 快死的,指的是某个耗尽全身血气斩出裂天一剑的头铁女。 徐妙锦乖乖点点头,跟在林昭月身边去打下手。 她家里人之前为她到处寻医的时候,林昭月也是其中一位,虽然同她没有同月奶奶那般亲厚,但也不算是陌生。 和月奶奶对待病人的态度相反,林昭月向来不会和病人太过于亲近,两人的治疗过程给人带来的感觉也不太一样。 硬要说的话,那就是月奶奶的整个过程会让人觉得比较温暖,而林昭月则是冷冷冰冰的,她的手法简洁高效,基本上很少会有多余的动作。 啪。 就在徐妙锦出神之际,一个小瓷瓶朝着她的方向扔了过来。 徐妙锦身体下意识做出反应,将那瓷瓶给接在了手里。 然后,林昭月的声音就响了起来:“神魂消耗这么大还敢乱动?把药吃了,一边待着,应该能让你多活几天。” 徐妙锦微微一怔。 被看出来了啊…… 比起那两人一身的外伤,徐妙锦虽然身体安好,但架不住玲珑心开的时间有些太长了,这世上没有什么能力是不用付出代价的。 神魂消耗,就是玲珑心的代价。 理论上来说,如果一直开着玲珑心的话,她的神魂甚至会被熬的一干二净。 这是氪命的能力。 看到徐妙锦安安静静地坐到了一边,林昭月摇了摇头。 徐妙锦的“病”即便是她也束手无策,这孩子要么认命,要么短命。 她能做的,也只是尽量把徐妙锦消耗掉的那部分寿命给稍微补上一些,让她原本就短了一大截的寿命能稍微延长一点。 其余的,她也无能为力了。 有些事情,即便是她医术再好,也是没办法解决的。 “诶?” 将夜流霜给安排地差不多之后,林昭月趁着这个空隙关注了一下罗睺那边的对决。 “这边已经快要结束了吗?也不知道谢阴那边怎么样了。” …… “看样子,你是犯了心魔?” 死死踩着那条赤血巨蟒的蛇头,罗睺眉头微皱,看着正前方的蔺楠说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挨了顿揍的缘故,蔺楠眼中的红光散去了不少。 “执念作祟罢了。心魔?这种玄乎的借口,我可不需要。” 蔺楠喘着气,身上有着密密麻麻的伤口。 没有面对过罗睺的人永远都不知道他究竟为什么能坐在如今的这个位置上。 强,是那种不讲道理的强。 强到足以能够镇压住整个锦衣卫的那种强。 在他的面前,蔺楠甚至看不到半点的赢面。 “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成了朱老四的麾下?” 蔺楠抬起手抹了抹嘴边的殷红,不再过多的反抗。 和小红联手都没办法击败罗睺,那她估计也就只能走到这一步了,她的人生也该落幕了。 但…… “你不会死。” 罗睺淡淡说道。 蔺楠微微一愣,旋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苦涩一笑。 “也是,血灵山庄如今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就算是为了血灵仙法,你也不会让我死。” 以她的实力和罪孽,大概会被关在诏狱九十层以下,在不见天日的炼狱,享受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还不如让她死了呢。 但有罗睺加林昭月在场,怕是她一只脚踏过阎王殿都会被这两人给生生拉回来吧。 “除了血灵仙法,我对你能干涉佛国的方法也有兴趣。” 罗睺淡淡道。 “那就用条件来换啊。” 蔺楠淡淡一笑,没有半点意外。 锦衣卫的作风,她可太了解了。 “你想要什么?” 察觉到脚下的蛇头还在顽强的抵抗,罗睺眉头微皱,用力一踏。 嘭—— 那赤蟒痛叫一声,蔺楠黛眉微微皱起,有些心疼地看了一眼那赤蟒,然后指着它缓缓说道:“小红不能杀。” “好。” 罗睺点点头。 你猜他为啥踩了半天也不把这条蠢蛇给踩死,不就是在等着蔺楠开条件吗? 在来到顺德府之前,对于蔺楠的处置就已经定下了。 要活的,一定要活的。 不然的话,血灵仙法就真的要失传了。 虽然蔺楠那个义女可能也掌握了一部分血灵仙法的内容,但肯定是不完整的。 倒不是蔺楠故意藏私,只不过像血灵仙法这般级别的仙法,有些内容若是修炼不到家的话,传下去只会是影响到后面的修行。 所以,一般来说,关于这类仙法的修行,都是循序渐进,一点一点来的。 蔺冉冉肯定没有修炼到大成,没有掌握到血灵仙法的全部内容。 “第二,我的事情,不能连累到蔺冉冉。” 蔺楠接着说道。 “可以。”罗睺再次点头。“那位蔺百户的事情我有听白忘冬讲起过,她算得上是弃暗投明,本就要不了她的命。既如此,那保住她的前程,就当是与你交换的条件了。” “呵,弃暗投明……”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这个词以后,蔺楠总觉得有些想笑。 “是觉得被自己的义女背叛,有些心里不太好受?” 罗睺适时开口,淡淡说道。 “不,正相反,我很欣慰。” 蔺楠脸上笑得真的很开心,罗睺能看的出来这不是强颜欢笑。 “……欣慰?欣慰她背叛了你?” “孤家寡人的你是不会懂得,能在你走错路的时候看到曾经的自己……” 蔺楠大笑一声。 “哈,罗睺,这就是传承的意义啊。” “我现在说第三……” “没有第三了。” 罗睺直接打断了蔺楠的话。 他冷冷说道。 “你的筹码只够完成以上两个条件。” 蔺楠微微一愣,旋即释然一笑。 “那算了,两个就两个吧,其余的,貌似也没什么了。” 她这辈子留下来的最重要的就是这两个家人,这一人一蛇便是她最舍不下的牵挂。 能保下他们,就已经够了。 蔺楠双手向前,并拢在了一起。 “罗大人,来吧,我投降。” 之后的剧情没有狗血的偷袭,也没有临死的反扑。 当蔺楠眼中的红光全然褪去,她的颓废显而易见。 曾经的那个一府之千户,现如今变成了锦衣卫的阶下囚。 这一高一低,来回变化还真是世事无常。 蔺楠就这么被拿下来。 罪魁祸首之一的张五牛也在他撕碎阴龙之后在来这边的路上给顺手收拾了,接下来,顺德府的杂碎,貌似就只剩下那一个了。 “也不知道谢阴那家伙找到人了没有。” 罗睺微微咂舌。 这次,他应该会比谢阴解决的要快吧…… ——————-分割线————-—— ps:呃,这一卷还有收尾的部分没有写完呢,恭喜的有点早了。 大概明天或者后天,应该就能正式收官了。 说一下,不断更,第二卷继续写。 主要是写到现在写出感觉来了,要是现在断了,总觉得有点舍不得,先看着写吧,这书在我设定中是个大长篇,能写到多少看情况。 感谢各位朋友能看到这里,真的,特别感谢。 第一卷精不精彩也就这样了,第二卷我加油,希望能够写的更好看一些吧。 第176章 谁以太平乱太平 “啪嗒,啪嗒,啪嗒。” 这是血滴在地上的声音。 路森蜷缩在桌子下面,抱着自己的膝盖颤颤巍巍,两眼当中全都是恐惧,嘴上还不停喃喃着“教主保佑,教主保佑”的胡话。 但教主真的能保住他吗? 眼前这一幕和两年多前何其相像。 血,全都是血,入眼所见,就没有一点别的颜色。 那道如同恶魔般的单薄身影就这么抓着一个人的脑袋,然后,清秀的脸上腼腆一笑。 嘭—— 路森被这声音吓的身子一颤。 他知道这是什么声音,那个恶魔抓在手里的那人一定是爆开了,肉被吞食,血四处飞溅,整个人就剩下了一副骨架子。 这样的场景,他在两年前看过很多次了。 噗通。 这是尸体被扔在血泊中的声音。 紧接着,“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就响了起来。 “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 他犹如梦呓一般,嘴上不停地说着这三个字。 但有些时候,总是会事与愿违,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直到—— “啊啊啊啊!!” 准备了很久灵力一拳砸出,那尖锐的灵风在一瞬间卷起,顷刻间,无数青色风剑就朝着正前方冲去。 噗嗤噗嗤噗嗤。 此起彼伏的穿透声清晰响起。 路森的脸上立马绽放出得意的笑容。 哈哈哈。 这么多剑都命中了,这人就算是再厉害也得死上一万次,他给教主报了仇,他无愧于教主弟子的身份,他…… “好疼啊。” 可就在这声音响起来的一瞬间,路森骤然愣在了原地。 他不敢置信地伸出头,颤颤巍巍地朝着桌子外面看去。 然后,一幅极为诡异的画面就映入到了他的眼中。 被轰碎的脑袋就像是按了倒放键一样,一点一点的恢复完全,那身上千疮百孔的血洞在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地消失不见。 那人捂着嘴巴,就像是在揉着自己刚刚恢复完全,还没有适应过来的下巴。 紧接着,他放下了手,朝着路森腼腆一笑。 “啊啊啊啊啊!!!” 路森立马尖叫了起来。 “谢阴,你到底是人是鬼?!!” 是人是鬼? 这问题谢阴都不知道听别人问了多少次了。 他一开始还会认认真真地告诉对方,自己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类。 后来问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他也就被问烦了,不再去回答这样的问题。 “你刚才一直都在说‘教主教主’的,你是哪个教的教徒?” 谢阴蹲下身子,和桌子下被吓破胆的路森平视在了一起,语气很温柔,配合上他那张清秀的脸庞,就像是邻家的大哥哥一般。 但此时的路森已然慌乱得不成样子了,他知道他这样很丢人,但两年前的那一幕给他带来的冲击力太大了,让他没办法不去对面前这个人感到恐惧。 当年,也是一样的尸山血海。 谢阴看着眼前那双惊惧的双眼,突然好像想起来了什么。 有点眼熟啊…… 这人以前应该是戴面具的吧。 “路森,路,森……鹿?哦——” 谢阴恍然大悟。 “原来是极乐教那头逃走的小鹿啊。” 这人居然还是个知府,看资料都当了有些年头了。 多想不开啊,好好的朝廷命官不当,去当个邪教徒。 好不容易逃了还不安生,现在又落到了他和罗睺的手里,看来还真是…… “缘分未尽。” 谢阴伸出手,抓在了路森的脸上。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 “极乐教的圣徒……” 白忘冬蜷缩在牛车上,精神萎靡的很。 他现在就跟高中时候在网吧里连续包了三天夜的感觉差不多,感觉整个人都要虚脱了。 按照林昭月的诊断来说,他现在就是全身上下基本上没一处是好的,虽然看起来好像伤的不重,实则内里早就乱成了一团。 不过比起旁边某个燃烧了气血,导致损了寿元的某剑修来说,他这点伤势,确实还是差了一点。 抬起头,白忘冬看着那悬浮在空中的大船,不由得咂了咂嘴。 这便是御空舟,大明的战略级运输仙器。 他其实蛮想坐着这个回京的,但奈何朝廷临时安排这几艘御空舟输送赈灾物资和迁徙受灾居民,一时间不会离开顺德府,所以罗睺安排他们这几个伤患提前回京城治疗,顺便把那些个顺德府事件的要犯一便带回到京城受审。 在他们前后组成的长长的车队,全都是押送犯人的锦衣卫,这一路的安全,倒是不用担心了。 “义母大概是在犯了心魔之后才被路森给找上门的。” 蔺冉冉站在牛车外面,背靠着牛车,垂着头说道。 “当然我不是在为我义母开脱,只是我希望在给义母定罪的时候,朝廷能将这个因素考虑进去。” “我会代为转达的。” 白忘冬点点头。 他在蔺楠手下死里逃生之后其实就发现了这一点,从一开始,无论是蔺冉冉将消息从密室里带出,还是蔺冉冉给自己嘴里塞了一颗假死药的事情,蔺楠大抵是都清楚的。 整个顺德府事件的元凶中,蔺楠是最矛盾的那一个,她既有着疯狂的念头,但又希望自己所做的一切能够被人阻止。 说实话,心魔这种东西玄之又玄,但却又是追求仙道不得不面对的劫难。 蔺楠的仙道大抵就是同懿文太子党那群人一起完成曾经憧憬的梦想,但这条仙道在懿文太子病逝之后,就出现的裂缝,这裂缝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大,直到她有一天突然意识到这群人已然被这个王朝所遗忘,于是,心魔滋生,想法越来越疯狂。 所以啊,为什么修行者最容易发疯,就是因为仙道之上处处都是岔路,稍一走错,便是万劫不复。 心魔这东西说的好听点是心有魔障,但本质上,不就是钻了牛角尖吗? 蔺楠的所作所为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还是她心之所想,若是让白忘冬为其判罪,心魔这一条对他不会有任何的影响。 当然,蔺冉冉作为蔺楠的义女,想要绞尽脑汁为其减弱一些罪行,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只是极乐教…… 这邪教还是白忘冬第一次听说。 貌似在锦衣卫现在记录在册的所有邪教当中并没有这个名字。 “那是一个已经被灭掉的大邪教。” 同坐一辆牛车的林昭月看出了白忘冬的疑惑,开口解释道。 “靖难结束那年,这邪教被罗睺和谢阴两个人抽时间给灭掉了,只不过当时因为人手不足,在诛了首恶之后被逃走了不少教徒,其中有几个是极乐教教主的亲传弟子,这些人被称为圣徒,路森大概就是其中一个吧。” “两年前……” 白忘冬眼睛微眯。 他记得那个时候的路森就在顺德府知府的位置上待了有一段时间了,这极乐教倒是当真了得,能让一位知府成为教中弟子,又或者,是让一位教中弟子坐上了知府的位置。 然后在教派被灭之后两年,这位知府居然毅然决然地发起了谋逆。 这是何等的洗脑手段。 邪教当真害人不浅啊。 “我得走了。” 蔺冉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顺德府锦衣卫这一遭被毁得彻彻底底,我没时间在这里陪你多聊,能来送你这一程,也不算是辜负了你我这些日子的共事。” 她直起身子,回过头朝着白忘冬轻轻一笑。 “山高水长,你我后会有期吧。” “会再见面的。” 白忘冬轻声说道。 他眼睛微眯,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 “若是有一日在顺德府混不下去了,就申请调去京城,我会在那里等你。” 蔺冉冉眼波微动,摆了摆手,然后就转身扬长而去了。 白忘冬趴在牛车边缘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睛眯得越来越紧。 顺德府这地方,蔺冉冉还能有多少容身之地呢? “蔺楠义女的身份,就注定了她没办法在顺德府待多久了。” 旁边,一直闭目的徐妙锦缓缓睁眼,她就像是看穿了白忘冬的想法一样,轻声说道。 作为顺德府事件的元凶最亲近的义女,即便蔺冉冉没有参与到整个事件当中,恐怕也没办法完全脱离蔺楠的影响。 顺德府这个地方,不会再接受蔺冉冉的存在。 “谁说不是呢?” 白忘冬托着自己的下巴,看着远处那被战火燃烧过的一片荒芜,微微摇了摇头。 “不过,五十步不笑百步,我的名声,大概在这顺德府中也算是臭了吧。” 顺德府死去的这么多百姓当中,有不少都是死于阴龙脉爆发。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他犯下的孽债同那三人差不了多少。 “但,那不一样。” 徐妙锦摇摇头,抿了抿嘴开口说道。 “至少活下来的人应该感谢你。” “但死了的人也有资格恨我。” 白忘冬轻轻一笑,他侧过头,看着徐妙锦脸上微微纠结的表情,笑得更开心了。 “不用替我辩解,我也不需要辩解。” 他站起身来,张开双臂,感受着顺德府的空气,和那扑面而来的恨意。 “孽罪加身,因果自担,做了就是做了,该仇的仇,该恨的恨,是非功过,谁会在意。” 再说了,从一开始,他也并不是为了什么大义。 他只需要达成一个结果就好。 放下手臂,白忘冬叉着腰眺望着那顺德府的一草一木,然后嘴角微微勾起,淡淡说道。 “是我赢了。” 这就够了。 徐妙锦呆呆地看着他,最终,嫣然一笑。 也是,这才是白忘冬。 紧接着,车队缓缓启动。 白忘冬目视着那顺德府慢慢走远,有些困乏地缩在了牛车当中。 在宽敞的牛车当中,唯二清醒的徐妙锦和林昭月还能听到白忘冬似有似无的梦呓。 那梦话断断续续,听得很不真切,徐妙锦稍稍靠近白忘冬些许这才听清楚了他在说什么。 好像是…… “妄太平,争太平,谁以太平乱太平……” “啧,这副本,小爷玩爽了。” (本卷完) ps:太平篇正式完结,青帝篇开启。 第1章 京城的冬天 “鬼化研究出来了吗?” “血骨纹想清楚怎么改了吗?” “太平经你琢磨明白了吗?” “什么都没弄明白呢,你凭什么不卷?” 站在小白板前,白忘冬对自己的偷懒痛心疾首。 应天的冬天不是很冷,但也没有很热。 昨天白忘冬从鬼市上淘了一个仙器暖炉,烧了一晚上,烧的屋子里暖和的就和夏天一样,人啊,一到冬天就容易犯懒。 屋子里面一暖和,他就想钻在被窝里不动弹。 结果等到起床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 本来想着早上去钓鱼也没来得及去。 一顿洗漱以后,他就坐在了白板面前,打开自己的小本本然后开始谴责自己。 那满满一本子的未完成事项啊,他不卷的话,又怎么能在有生之年全都研究完呢? “算了,还是去钓鱼吧。” 对着那小本本看了几分钟,白忘冬呼出一口气,很从心的把它给收了起来。 从顺德府回来之后,他就一直在家里养伤,在此期间,某黑心的上司给有伤在身的他指派了几次不算很难的任务,他完成的还算是比较完美吧。 顺德府的副本挑战性太大,这一下子从炼狱难度换到简单难度,他一时间差点没有适应过来。 一边收拾着钓鱼的工具,白忘冬一边回想着这段时间的事情。 蔺楠的审判在罗睺赶往顺德府之前就已经基本上定了下来,回来之后也没什么意外发生,走了个过场之后,这位昔日的锦衣卫千户就被关押在了诏狱九十三层。 前两天,在顺德府围剿叛军的朝廷大军也已经班师回朝,在以路森为首的领导班子被谢阴一个人执行斩首之后,这支叛军就直接溃散掉了,面对一支散掉的军队,朝廷大军很快就大获全胜,然后一直驻扎在顺德府中镇压暴民。 而顺德府的赈灾进行的也差不多了,死亡人数统计出来吓呆了整个京城。 这些死掉的人大致分三部分,被阴兵虐杀致死,在佛国的影响下活活哭死,还有就是阴气爆发后,自杀和互杀的人。 这三者里面,占比最多的居然会是蔺楠的佛国,而白忘冬制造的阴灾忝居第二,最让人想不到的就是那百万阴兵,死在阴兵手下的人居然会没有阴气笼罩下死的人多。 因为这个,白忘冬差点就被调查了。 不过还好,朝廷还是明事理的人多一些。 他们知道,若不是遮天幕被提前打开,那整个顺德府的百姓恐怕都会遭殃。 不过,他们还是觉得白忘冬的做法过于偏激了一些,还是罗大站出来保了他一句,这才保住了他的小钱钱。 具体的奖赏现在也没定下来。 需要等顺德府的赈灾事宜全部结束之后才会论功行赏。 不过按照罗睺的透露,他这次应该是能升个一级,混个副千户的编制,然后再奖励一些金银财宝,有的没的。 “浪费了。” 白忘冬扛着鱼竿走出了屋子,感慨了一句。 毕竟顺德府的功绩虽然因为杀生太多被减了半,但那也是泼天的功劳,这么一对比,把太平经的原本给完完整整带回来这件事就显得没那么出彩了。 这么一来,其实是把他的业绩给打了个折扣,年终奖一下子就少了一大截。 心疼。 白忘冬捂着自己的心口,朝着不远处的岸边走去。 那边是他的固定钓鱼点之一,也是他空军概率最低的宝地,他一般最喜欢去的就是这个地方。 和相识的钓友们打了个招呼,白忘冬熟练地找了个位置,然后就支开小马扎坐在了那里。 说起来,顺德府的事情里还有一件是白忘冬没有想到的。 这也是他回京城一段时间以后,罗睺带着大部队回来的时候才知道的。 大概就是,张家村那部分脱离张五牛的人被收编了。 张家村虎豹林是个好地方,那里的灵兽群有很多,而且适合灵兽在那里生存,罗睺在清扫顺德府残余势力的时候一下子就看中了那地方。 然后,懂得都懂。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那地方直接就被收归朝廷所有,建起了大明灵兽饲养基地,原跟着张月英脱离张家村的那伙“好”张家村居民,成了戴罪之身,要在那里担负起饲养员的角色。 而白忘冬也不知道是基于人质的缘故,还是罗睺这老小子针对他。 居然把张月英给带到京城来了,毕竟这姑娘的战力不俗,锦衣卫这种可用之才永远都不够的地方,最需要的就是战力。 张家村当初活下来的村长候选人几乎全都被带了过来。 其中白忘冬就认识张月英和张月泠两个人。 至于张飞鸢和张飞鹿这对让白忘冬印象深刻的兄妹俩却是消失不见了,锦衣卫找遍了整个顺德府都没有找到这两人,大抵是趁着顺德府正乱的时候,逃离了那里,去往了别的地方。 不过这两人只是小角色,不值得罗睺太多的关注。 也是…… “手撕阴龙以后斩杀张五牛,然后还能辗转数里及时拿下蔺楠,这货是个超人吧。” 那么短的时间,三个强敌全部镇压完成。 白忘冬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了罗睺的实力究竟有多强。 他的猎杀大老虎计划又得进行新一步的升级才行。 最近这段时间多盯着罗睺一些吧,情报收集最是重要了。 正好,今天晚上在罗睺的小院里面有场团建,他可以多观察一下这只独眼老虎。 “全鬼化啊全鬼化……” 白忘冬眯着眼盯着水面,嘴上喃喃着这三个字。 研究了这么久都没有太大的进展,这可真让人有些郁闷。 按道理来说,这设想在仙武世界里应该并不会很离谱才是,可为什么就是找不到头绪呢? 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想法,可无论你怎么去测试,就是达不到你想要的效果。 这不禁让人怀疑起,自己是不是能力不行了。 但很可惜,白忘冬永远不可能觉得自己不行。 他超棒的好吧。 有些骨头越难啃才越能证明他牙口好,啃起来的时候才会越香。 年轻人,不趁着牙口好的时候去啃骨头,难道还要等老的把牙掉干净了以后才去逞能吗? 白忘冬其实在想太平经鬼道篇的内容。 如果想要事先全鬼化的话,那往身上覆上一层阴气能不能行呢? 用阴气来代替鬼炁,就像是那些四不像的阴灵一般,也能够实现虚化的效果。 但如果真的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进行全鬼化的话,不可避免的就离不开一个问题。 那就是每一次全鬼化都必须要依托于阴气才行,而在顺德府阴龙脉被灭杀掉的现在,白忘冬找不到这么稳定的阴气供货商,而且,在白忘冬的设想当中,全鬼化应当是能够随时开启,没有前置条件的术法。 用阴气来达成,显然不符合白忘冬的初心。 不过,还是先试试吧,阴气能不能行还是个未知数,总要完成一次全鬼化的过程才能明白其中的原理。 精益求精,一步步来完善才是正理。 不过…… “今天该不会又没有收获吧?” 在坐了好半天之后,白忘冬皱了皱鼻子,眯着眼看向了那水面。 空军可以成为一种习惯,但不能变成一种妥协。 白忘冬不认命,他今天高低也得钓上来一条大鱼。 要不然…… 把这条河给冻了? 危险的想法一闪而过,白忘冬正在“尊严”和“公平”两者中来回犹豫。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感觉到了手上的鱼竿一沉。 白忘冬面露喜色。 他能感觉到,这是一条超大的鱼。 从凳子上站起,白忘冬握住鱼竿,双目当中精光一闪,双臂猛地发力。 噗通。 阳光下,晶莹的水花溅起,就如同是一连串闪闪发光的水晶,让人看着赏心悦目。 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水中猛地飞上来就这么摔在了地上。 白忘冬兴致勃勃地朝着那条大鱼走去。 这等成果,今晚去罗睺家里的时候不得带过去显摆显摆吗? 可…… 当白忘冬目光放在那被钓上来的战利品身上的那一刹那,他那欢喜的目光变得瞬间阴寒。 超冷的气压骤然从他的身上飞散。 一具血淋淋的尸体就这样躺在草坪上被白忘冬的鱼线钩着。 应天府的冬天为何如此的冰冷。 玛德。 老子的鱼一定是被这货给吞了…… 第2章 无脸男尸 要不然还是把这货的肚子给剖开看看吧。 白忘冬觉得十有八九他的鱼就藏在这肚子里,只是它太过于害羞了,所以这才开了个高达出来见他。 嗯。 这高达貌似还是个没脸的。 就是顾名思义的没脸,这具男尸的脸被完完整整地割了下来,这手法,白忘冬都不敢说自己能做到这么完美。 他认识的人里恐怕只有罗绫老师有这个本事。 好了,破案了。 可以回家了。 站起身来,白忘冬放弃掉了剖开这尸体肚子的想法,毕竟这玩意就和薛定谔的小猫咪一样,只要自己不打开看,那这鱼就一定是在这肚子里。 他觉得自己今天没空军。 但就在他刚刚起身想要离开的时候,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极为清晰地由远到近从他身后传来。 白忘冬回过头一看。 六扇门的人。 来的够快的啊,看来是围观的群众发现了这里的不对劲第一时间上报给了衙门。 看着这群人走近,白忘冬笑了。 来的居然还是个熟人。 “李大人。” 白忘冬拱手作揖,和来人打了个招呼。 这是个看起来挺年轻的男子,剑眉星目,皮肤略铜,整个人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极为刚正的气质,不苟言笑的面庞不怒自威。 李正明。 六扇门新秀,出身大理寺,自出道以来破获了不少的大案要案,算得上是六扇门的重点培养对象。 这人的哥哥就是当初白忘冬黑风寨任务结束之后,遇到的那位五城兵马司的南城副指挥使李正清。 看的出来,这哥俩,一个叫正清,一个叫正明。 取得就是“清正廉明”的意思。 他老爹大概是对这个词情有独钟吧。 李正明一见到白忘冬眉头就下意识皱了起来。 这大白天的,为啥会碰到这神经病。 “白忘冬,你在这里干嘛?” 这话说的,毫不客气。 “我在钓鱼啊。”白忘冬举了举自己手里的鱼竿。“呦,李神捕连这都看不出来,白瞎了自己长的这两颗眼珠子了,要不然我帮你扣了吧?” 哗啦。 这话一出,李正明身后的六扇门捕快们瞬间拔刀,但好在李正明抬手抬得及时,遏止住了他们的动作。 然后眉头皱的越来越紧。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尸体,然后沉声问道:“这尸体是你钓上来的?” “大概。” “你之前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应该。” “人不是你杀的吧?” “嘶——” 白忘冬眯了眯眼。 “你在试图污蔑一位朝廷命官?” “没那个意思。”李正明迈步和他擦肩而过,朝那具尸体走去。“不是你最好。” 他之前和白忘冬搭伙抓过一个罪犯,对于白忘冬的行事作风他多少了解一点,而且不久前还出了顺德府那桩子事,这么一问纯属是日常问候。 “大人,又是脸被割了。” 跟在李正明旁边的下属看着尸体开口说道。 李正明点点头:“手法一如既往的老练,如果不是白百户做的,那就应该又是那个凶手。” “我对割脸没兴趣的。” 白忘冬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边,好奇地问道。 “听你这么说,这还不是第一个受害人?” “你不知道这案子?”李正明扭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那看来确实不是你在模仿作案。” “……” 老子给你一巴掌信不信。 白忘冬翻了个白眼。 “这是在京城的第三个受害人。” 李正明倒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开口和白忘冬叙述道。 “但在此之前,这桩案子第一次出现死者是在其他的城府,同样是割脸,同样是男尸,一开始凶手的手法还没有这么老练,但从最近这几具尸体来看,凶手的手法应该是进步了。” 怪不得这货前段时间没在京城,原来是出城去查这事去了。 不过…… “这案子很难吗?让你这么长时间都没破了案?” 白忘冬好奇地问道。 虽然锦衣卫瞧不上六扇门是传统,但对于李正明这个人的能力白忘冬还是了解的。 至少在探案上面,李正明的能力拔尖的很,这案子虽然听起来有点诡异,但白忘冬细想一下也觉得不怎么难,李正明不应该卡住才是。 “这案子之前不是我负责的。” 李正明摇了摇头。 他是不得已才接手过来的。 在他接手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两手之数的受害人记录在册。 这么长时间的拉扯,让这个凶手变得极为狡猾,他现在也觉得有些棘手。 “你觉得,什么人会在杀了人之后把脸割了?” 李正明朝着白忘冬问道。 虽然他一直觉得白忘冬这人有点危险,但这并不碍于他觉得白忘冬的能力出众。 多问问,多听听,也许会有不一样的思路。 “嫉妒者,需求者,仇恨者,恋慕者,哦,还有纯变态。” 白忘冬想了想,回答说道。 “嫉妒,仇恨,恋慕基本上不用考虑。”李正明摇摇头。 这案子既是连环杀人案,又是跨地区作案。 十几个受害人的人际关系根本没办法联系到一起。 如此一来,那便就只剩下了…… 需求者? 可这割下来的脸又能做什么呢? 人皮面具?可这些人的脸的面具又能有什么用? 李正明皱着眉头静静想着,但仍旧没有头绪。 等到他再想问问旁边的白忘冬时,刚才的位置却已然没有了白忘冬的身影。 他猛地转身,白忘冬已经扛着鱼竿走了老远老远。 “连声招呼也不打。” 李正明无奈地摇了摇头。 算了,反正六扇门的事情麻烦锦衣卫也不太好,他摆摆手,对着身后的人说道。 “把尸体带回衙门进行检验,务必要找到致死的原因。” “是。” 很快,这具尸体就被六扇门的人给抬走了。 李正明一个人站在河边,看着这条不算是湍急的河流,然后扭头朝着上游的位置看去。 如果现在去那边找能不能有所收获呢? 李正明目光微闪。 既然现在还寻不到这人的具体线索,那就直接用最笨的方法好了。 一定要在下一个受害人出现之前找到这个凶手才行。 第3章 一场诡异的相遇(改) “无脸男尸,连环作案……” 坐在百香铺的店里,白忘冬手指摩挲着装着青果酿的瓷瓶,眯着眼睛朝着外面看去。 怎么说呢,这案子一看就不是他的菜,还是交给李正明去解决好了。 以那家伙的水平,这案子应该不会太难。 要是李正明失手了,那他下次见到这货就不用正眼看他了,他不配。 比起这种没啥意思的事情,现在用心品尝这里的青果酿才是重中之重。 离开京城的那段时间,他最想念的就是这里。 可惜了,他的反攻百香铺计划还没有开始就被夭折,这是不是老天爷也在告诉他,自己这辈子只能喝百香铺的青果酿啊。 “白公子,您要的果脯给您装好了。” 那青春靓丽的老板娘元气满满地来到了白忘冬的身边,递过来了一个布袋。 白忘冬看着这可爱的老板娘,不由得就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老板娘,你可一定要遵纪守法啊。” “???” 小姑娘脑袋上一头的问号。 啥意思? 为啥这话听得这么怪呢? 可白忘冬才不管她是否懵逼,他只是一脸严肃地对着她说道:“我是不能没有你的,要是有一天,你真的出事了……” “不行不行不行……” 小姑娘的脸“唰”得就红了,连忙摆手。 “白公子,我们不合……” “请一定要把百香铺转让给我。” “……嘎?” 老板娘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张了张口,一时间只觉得这人脑子有病。 但白忘冬表情却是认真到了极点:“价格什么的,你随便开,只要是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那都不是事。” “……” 老板娘无语地看着他。 “白公子,我很感谢你对我们店的喜爱,但我是永远都不会卖掉这家店的,你就不要再想了。” 说完这句话,老板娘气冲冲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能和白忘冬把整句话说完就已经是她脾气好了,要不是看在白忘冬是个超眼熟的常客,她说不准会把他给当成是隔壁铺子派来找茬的对家。 看着老板娘气冲冲地走远,白忘冬耸了耸肩。 他真的是认真的啊,这大概是在这世界上他最想办成的一件事了。 唉,可惜了。 “看不出来,这位公子好雅兴,居然喜欢盯着人家老板娘的后背看。” 咚咚。 一道声音从白忘冬的身后突兀响起。 什么时候? 他可不记得自己身后有人。 白忘冬眼睛微眯,第一时间转身,朝着说话那人看去。 蓝头发…… 这倒是极为少见的发色。 只不过…… 白忘冬眼睛眯得更紧了。 “这年头的女扮男装都这么不认真吗?” 白忘冬看着这个打扮成公子哥,但却将那些女性特征暴露无遗的打扮,冷笑一声。 这蓝发公子看起来面皮极俊,若是男子,便是美男子,但若是女子,便也是少见的美人。 女扮男装,这又是哪家的大小姐出来体验生活了? “无论多少次,你总是会这么说。” 蓝发公子,不,蓝发姑娘温雅一笑,开口说道。 她这般看着白忘冬,那双如同星辰一般的美眸当中,仿佛在闪烁着些什么。 白忘冬眼睛眯得越来越紧,奇了怪了。 “你认识我?” 他轻声问道。 “不认识。” 蓝发姑娘一口回绝。 “那你就一定是认识我了。” 白忘冬彻底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化,灿烂的笑容极为熟练地出现在了他的嘴角之上。 “你的眼睛里的东西很复杂,复杂到我不觉得我们之间会是陌生人。” “那是你看错了,我们确实是陌生人。”蓝发姑娘双手交叉,笑盈盈地说道。“至少现在是。” 有点奇怪的说法。 白忘冬脑海当中思绪涌动,他对自己的判断从来不会怀疑,他现在在想的是,眼前这人到底是认识他,还是认识那位“寒水君”。 若是前者,他没有半点印象。 若是后者,他更没有半点印象。 至少寒水君留下来的日记里并没有提到过一个蓝头发的女孩。 “别想了,你真不认识我。” 蓝发姑娘坚定地摇了摇头。 “你我就是萍水相逢,我看你皮相长的俊朗,所以想出其不意吸引一下你的注意力罢了,唉,既然都被你发现了,那我便不装了。” 说着,她就站起身来,拿着桌子上的青果酿揣进了怀里。 “我先走了,如果有缘,我们再见。” “你走的了吗?” 白忘冬眼中目光瞬间锐利。 这个人太过于诡异,他想试试看把她留下来。 脚下鬼炁猛地爆发,那群怨鬼朝着这人迅速冲去。 可蓝发姑娘却是不躲不避,只是轻轻一笑,随即任由那鬼炁穿透了她的身体。 紧接着,她整个人就化为了一团清水在原地猛地炸开。 那水珠四溅之下,居然有无数道身影朝着四周飞散。 白忘冬眼中鎏金色猛地绽放。 霎时间,这百香铺中无数寒霜涌过,整个店铺都被冰雪覆盖。 那些飞溅的水珠在一刹那就冻成了冰块。 其中一颗冰珠爆开,蓝发女子的身影再度浮现。 她巧笑嫣然,女扮男装之下,这一笑显得极为洒脱。 下一秒,烈火在她的身后燃起。 嫁衣女鬼手捧红烛,猛地一吹。 轰—— 烈火焚尽。 蓝发女手掌一挥,一层薄薄的水幕就这般在她的身后浮现。 哗啦。 赤火与水幕相触。 炙烤声“滋滋”的响起。 那蓝发女脚步轻盈,两三下就重新站在了桌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的白忘冬。 两个人视线就这样对视在了一起。 一个满是笑意,一个轻松无比。 然后…… 咔嚓。 蓝发女头顶,一个旋涡瞬间落下。 血眼渡鸦站在白忘冬的肩头,看着蓝发女的目光满是倨傲。 蓝发女直接被那旋涡给瞬间吞噬。 鬼术.渡河。 哗啦。 又是水声。 下一秒,那本该被旋涡吞噬掉的蓝发女就出现在了白忘冬的身后。 她伸出手指,比成一个火枪的姿势,对准的白忘冬的后脑勺:“嘭,你输了。” 但她话音还没有完全落下的那一刹,一根白色的棒子突然穿透了白忘冬的身体,直接一棒子朝着她的头顶给砸了过来。 鬼术.哭丧棒.惊魂。 咚—— 那一瞬,蓝发女的美眸当中仿佛恍惚一刹,但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她就恢复了清醒。 但此时此刻,白忘冬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了原地,一根纯黑色的锁链直接朝着她的眉心锁了过来。 蓝发女轻轻一笑。 整个人身体再度碎开。 又是同样的招数。 但雪幽兰一直都在防备。 冰霜再度涌起。 同一时间,墨紫色的液体洒落在了那些被冰封的水珠之上。 白忘冬身影重新浮现,他踩着寒霜,一步步朝着那些冰珠走了过去。 路过的冰珠被他全部踩碎,他看都没有看上一眼,这么多冰珠只要留下一个就够了。 其余的都是多余。 可就在他走了没几步的时候,他的眼眸突然微微一缩。 下一秒,一把真的火铳就抵在了他的头上,那是一把通体碧蓝色,由水流铸就而成的火铳。 样式很精致,无论是雕刻的纹路,还是流水的枪身,都极为的优美。 光是看外形,都能看得出来铸造者的用心。 没错,这是一把仙器。 而且还是把品质不低的仙器。 “我不是说了吗,你输了。” 那蓝发女的声音很好听,就如同是珠落玉盘,清脆而又婉转。 白忘冬感受着后脑勺上顶着的这把威势极为骇人的水枪,目光骤然混沌,嘴角微微勾起。 输? 开什么玩笑。 他转过身,迎着那黑漆漆的枪口直接向前迈上一步。 “我赌你的枪里没有子弹。” “这么快就看穿了?” 蓝发女玩味一笑。 “那就真的要说再见了。” 手指扣动扳机,一股极为凶悍的气息瞬间在这店铺当中迸发。 下一秒,一股碧蓝色的灵力直接向着白忘冬的眉心射去,他不躲不避,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女子,打量着她的每一个细节,想要把这张脸给刻在脑海当中。 哗啦。 流水声响起,周围的空间就像是被扭曲了一样,宛如退潮般朝着远方撤去。 白忘冬眼前的景象仿佛变了,但又仿佛没变。 寒霜没有,烈火没有,那些被他击碎的桌椅板凳没有。 同样的,那个蓝发女子也没有。 刚才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一样。 他貌似是被人给戏耍了。 幻术?不像。 催眠术?也不像。 白忘冬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一切的怪异都是从那鬼炁穿透那人身体的前一秒开始的。 就差一秒,就差一毫。 如果鬼炁能先一步碰到她,那之后的一切大概就不会发生。 这个差距…… 有些微妙。 控制的这般极限是巧合还是计算好的。 而且这人出现的过于诡异了。 来的突兀,走的也突兀。 来来回回整个过程,就只是为了和他说上一句话,交上一次手? 谁信啊。 可一切真的就是到此为止,并没有再进一步的试探,或者交手。 “蓝头发,水仙法……” 白忘冬眼睛咪到了极限。 如果把这两样特征给结合起来的话,貌似还真有个能对号入座的身份。 “东海,海人族?” 啧。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罗睺说过这段时间应该会有个海人族的公主会被送来和亲,有可能会入宫封妃,也有可能会下嫁给某个皇子。 就真的这么巧? 把自己的所有特征这么明明白白的亮出来,完全不掩饰自己的身份,是在告诉白忘冬,让他去找她? “谁会去啊。” 你叫我去我就去啊。 白忘冬淡笑一声。 他这人,天生叛逆,就不爱跟着别人的剧本走。 就当是做了一场梦,等哪一天碰到梦里的人,再好好的和她好好“聊聊”。 而就在白忘冬站在原地想着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情时,那小老板娘又一次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完全没有发现这里曾经有过一场交锋。 “白公子,你朋友说她拿走的东西会记在你的账上。” “朋友?” “对啊,她说是你朋友。” 老板娘指着他旁边那张桌子,开口说道。 白忘冬饶有兴趣地开口问道。 “她是什么时候和你说的?” “就,一进来的时候啊。”小老板娘微微一愣。“难道她不是你朋友吗?”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她就是冲着他来的,整个过程安排精密到了每一个细节,你要说这是巧遇,他能把整张桌子给吃了。 这是一场超出了白忘冬预料之外很多的相遇。 这突然冒出来的女人到底是什么谁?她要做什么?又为什么会盯上他呢? 推不出来。 中间缺少的空白太多了,就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来的一点道理都没有。 但是,不管原因是什么,过程又是什么,中间缺少了什么。 他只需要知道一点就行了。 他讨厌除了自己之外的所有谜语人。 如果有下次见面,他得把一切都给准备万全。 “白公子,你,你……莫不是不想付钱吧?” 老板娘看着就像是魔怔了一样的白忘冬,有些胆战心惊地说道。 白忘冬直接从腰间白玉中掏出钱袋,一把扔到了她的手里,然后提起自己桌子上打包好的青果酿就朝着百香铺外面走了出去。 那一刻,脸上的阴冷全部散去,只剩下了满脸灿烂的笑容。 有意思,真的有意思起来了。 他的眼睛所看到的东西还是太少。 这世上能被他列为到“未知”里的东西,看来还有很多。 “白公子,多了,给的太多了……” 老板娘举着那沉甸甸的钱袋,满脸焦急地对着他的背影大声喊道。 但白忘冬只是头也不回地挥挥手,然后就大步迈出了百香铺。 一边走,他还一边喊道。 “不多,不多,你就留着用吧。” “可千万不要违法乱纪。” “转让铺子也要第一时间想到我啊。” 小老板娘的脸“唰”的一下子就又黑了。 她打算把这人放到店铺黑名单里,绝对绝对不会放出来的那种。 ps:大改了一下,一觉起来看了一眼,发现这章写的有点糙,从头到尾改了一遍。 第4章 争辩 百香铺里的“邂逅”并没有影响到白忘冬的行程。 出了这里,他便直接奔着罗睺家里去了。 说真的,这地方,白忘冬熟门熟路,他就算是闭着眼睛去找都不会迷路。 罗睺的宅子并没有安置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段,而是在一条普普通通的大街,这地方普通到你要是和别人说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住在这地方,别人会直接啐你一口的程度。 不过比起白忘冬那个郊外小院来说,这里还是要强不少的。 至少,这里有人烟,有烟火气。 白忘冬那地方,偏僻到就像是为了准备随时死的悄无声息一样。 不过白忘冬个人还是蛮喜欢那里的就是了。 至少晚上一个人研究到欣喜若狂的时候不用担心街坊邻居投诉扰民。 和街头那个有些面熟的洗衣老太浅浅打了个招呼,白忘冬轻车熟路地走入了街巷,然后推开了一处宅院的木门。 罗睺大概是生性孤僻。 三十多岁了也没有娶亲,罗家里面也没什么侍奉的家丁丫鬟,除了罗绫这位表妹之外,白忘冬也没有听说过罗睺有什么亲族在世。 亲缘散尽,家中无人,了无牵挂。 这样的人不去当锦衣卫的头头简直就不合理。 不过,等等。 白忘冬微微一愣。 这模板为啥听得这么耳熟呢?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然后又看了看罗睺这小院,顿时沉默不语了。 什么? 锦衣卫老大竟是我自己? “你为何站着不进来?” 就在这个时候,院子里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白忘冬一步迈过院门,走进了小院当中。 夜流霜坐在饭桌前,擦拭着自己的配剑。 说话的人就是她。 “你回来了?” 白忘冬把手里拎着的的青果酿放在了餐桌上,很“贴心”地问道。 夜流霜听到他这句问候,那冷冰冰的眸子瞬间立起,目带锋利杀意,死死地盯着了白忘冬,这一秒,白忘冬甚至听到了她手里的剑响起了剑鸣声。 白忘冬耸耸肩,对她这想要冲过来砍他十刀八刀的眼神熟视无睹,自顾自地问道:“怎么样?夜好人,钱都要回来了吗?有缺个十两八两的没有。” 嗡嗡嗡。 夜流霜手中的剑开始微弱的颤动起来。 夜流霜黛眉微皱,修长的食指在这剑身之上轻轻弹了一下,这才让那躁动起来的仙剑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还缺了一些,罗睺说不用再往回追了。” 夜流霜淡淡说道。 虽然眼里面那想砍白忘冬的眼神还是没有消失,但她能忍得住,作为一个顶尖的剑客,这点克制力还是有的。 夜流霜皱了皱眉,像是思考了一下,这才继续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下次别这样的,我觉得不好。” “我觉得很好。” 白忘冬抱着肩膀,靠在桌子上,轻轻一笑。 “至少我开心了,拿到钱的人也开心了,皆大欢喜不是。” “不对。” 夜流霜很执拗的摇头。 “不好。” “所以说,你和我就不适合一起出任务。” 白忘冬这段时间过的几个任务基本上全都是和夜流霜一起的,他也算看出来了,这是罗睺有意为之。 也不知道是存着让谁去影响谁的心思,反正抗议无用,摆烂也无用。 但怎么说呢,他和夜流霜短时间配合一下还行,但要是长期出任务,那就是八字不合。 两人现在争辩的原因就在上次任务。 任务目标是个在城中颇有名望的富商,这富商是某邪教私底下的暗子,锦衣卫需要用他来钓鱼,所以要悄悄避开全城百姓的视线将这人给运出城外。 白忘冬用的方法很简单,就是简单粗暴在城头撒钱。 那一日,基本上全城的百姓全都跑到城头下面捡钱来了,富商那边自然就没有人关注,这任务完成的老成功了。 但夜流霜却觉得这样不好,所以在事后就要把那些钱都给重新收回来,独自一人留在了那里,然后白忘冬就先行一步回京复命了。 “若是我早一点知道你的打算,我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夜流霜冷淡说道。 白忘冬翻了个白眼。 “我们两个本来就分属不同的部分,你管你的运人,我弄我的遮掩,你管的了我吗?” “我的剑能管的了。” “好好好。”白忘冬笑了。“意欲伤害同僚,那你这是触犯了锦衣卫的戒律。” “无所谓。” 夜流霜语气越发冰冷。 她运人归来之后,见到的是白忘冬站在城头上撒钱的那一幕,上面的白忘冬很癫狂地在挥舞着手臂,放声大笑,下面的百姓更癫狂,双目通红,同样挥舞着手臂,在对城头上的白忘冬感恩戴德。 那每一个人脸上都是红潮,眼里除了白忘冬手中的金叶子之外,已经再也没有了别的东西,她想要制止这一幕更加严重下去,可即便是看到了她手中的剑,这些人也没有半点后退的意思。 那一刻,她甚至觉得站在城头上的白忘冬比邪教更加邪教。 她本能觉得白忘冬的做法是错的。 以白忘冬的能力,不可能想不到比这更合适一些的方法,可他仍旧选择了这种摧毁那些百姓心中欲望关隘的方法,利用人心的贪婪,打破他们一直以来坚守的克制。 那这让这些人未来怎么办? 贪婪是两面的,它若是克制不住,那便会一头扎进恶的深渊当中。 不劳而获之后,又能有多少人可以重新为自己的欲望上上那道枷锁呢。 只要有一个人被眼前的金钱蒙蔽了双眼,那他未来就有可能走上一条危害他人的道路。 白忘冬这是在将原本不会走上这条路的人给用力的推了一把。 而这很大可能只是基于白忘冬在满足自己那恶劣的兴趣。 这不对,太不对了。 “我懒得说服你,你也说服不了我,既然这样那你下次不如直接拔剑就好了。” 白忘冬轻轻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记住,往这里砍,这样我能死的快点,不会很疼。” “哼。” 夜流霜冷哼一声,没有再继续说话,又擦拭起了手中的剑。 她现在觉得罗睺把她和白忘冬分在一起,简直就是这两年来她见到过罗睺下过最蠢的决定。 白忘冬在这一声冷哼之后也懒得撩拨这货了。 别看夜流霜自诩是什么斩鬼的恶鬼,但她作为正道仙门弟子的思维是从骨子里面养起来的,根本不是做了两年锦衣卫就能舍得掉的。 尤其是像这种亲传弟子,那更是一个比一个死脑筋。 白忘冬觉得,罗睺大概是人到中年,脑子有点不太好用了,才会做出如此昏聩的决定。 猎杀大老虎计划得提前才行,这样的话,才能更好保得住老罗那一世英名,众所周知,历史上有多少英杰的美名就是毁在了活的太长上面。 他不能让老罗也这样。 啊,他真的,我哭死。 有他这么贴心的下属,罗睺真的是八辈子才能修来这福分吧。 既然懒得争辩,白忘冬直接站起身来,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他得和厨房里做饭那两人问点事情。 第5章 海灵 无论看多少次,白忘冬都不敢相信,那个会生扒人皮的罗绫老师会是一位手艺极佳的厨娘。 那刀法,那雕工,那削皮的技术,让白忘冬直接梦回昔日的诏狱二十四层。 “又和流霜吵架了?” 厨房里有两个女人在,一个是在专心致志准备着今天晚宴的罗绫,另外一个则是在给罗绫打着下手的林昭月。 看到白忘冬掀开厨房的门帘,她直接开口问道。 “听到了?” 白忘冬从厨房里的竹筐里拿了一根洗干净的黄瓜,然后靠在门框上咬了一口,开口说道。 “嗯,你们声音有点大,离得这么近就算是捂上耳朵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林昭月一边洗菜一边说道。 这已经是这段时间北镇抚司里的常态了,从罗睺特地把这两人凑到一起开始,这个结果就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 两个从性格上来说基本算得上是水火不容的人搭档,相互之间的碰撞永远都少不了。 “昭月姐,你要不然和老大说一声,放过我们吧,这对我对她都是折磨。” 白忘冬又咬了一口黄瓜,用几近哀求的语气对她说道。 林昭月轻轻一笑,把手里洗好的菜给放到了菜篮里,然后转身朝着白忘冬用力一递:“我可说服不了他,我说你最近是不是哪个地方惹到他了,他这几天看你吃瘪看得很开心啊。” “我也想知道啊。” 白忘冬接过那篮菜,然后把它放到一边,又从柜子上取过来一篮没洗过的菜,递给了林昭月。 “您知道的,我对镇抚使大人向来都很敬重。” “敬重?” 林昭月接篮子的手微微一顿,对着白忘冬眨眨眼。 白忘冬面不改色地点点头,把林昭月给逗笑了。 “是挺敬重的。” 林昭月接过菜篮,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洗菜。 “不过这事没办法,罗睺一旦下定决心,没有人能改变他的决定。” “陛下也不行?” “大胆。”林昭月嗔怪地看了瞥了他一眼。“妄议天子,下不为例啊。” 下次还敢。 白忘冬心里不以为意说道。 然后,他就把目光看向了那专心致志做着菜肴的罗绫,脸上带上了一副委屈的模样:“罗绫师傅,您最亲爱的大弟子来了,怎么不看他一眼呢?” 罗绫手中的刀猛地一用力,显然是被惊到了。 她看着案板上那块被多切了一部分的肉条,微微犹豫了一下,然后用厨刀把它扒拉到了一边。 确认了,这人有强迫症。 “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不是你师傅。”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白忘冬语重心长地说道。 “您要是想当我爹也行,但就是我爹本身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我劝您还是慎重一点比较好。” 咔哒。 很显然,刀又切偏了。 罗绫放下刀,然后转过身来。 因为要做饭的缘故,罗绫那素来披散的长发被束到了脑后,没有了发丝的遮挡,那两只漂亮的大眼睛露了出来。 虽然因为那过白的皮肤衬托,导致那双眼睛看起来有些阴郁,但她这么直勾勾盯着白忘冬的时候,白忘冬还是觉得这两只眼睛亮晶晶的。 “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 以前白忘冬观摩她给犯人上刑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只要一有问题就会开始“胡言乱语”。 “哦,我看看啊。” 白忘冬很懂事地从腰间白玉里取出来他的御用小本本然后单手翻开。 翻了两页以后,他停下手,咬了一口黄瓜。 “您知不知道,有一种仙法,和水有关,能让人暂且脱离掉原先的空间,然后进入一个和之前空间一模一样的地方……” 白忘冬大概描述了一下之前和那蓝发女之间的交锋,隐去了大概的故事情节,只说了他遇到的那仙法的种种细节。 听完白忘冬的话,罗绫黛眉微皱:“你确定自己不是中了幻术?” “八成以上的可能不是。” 白忘冬摇摇头。 这还是保守的估计了,除非这幻术真的就能将白忘冬的感知力一同给扭曲掉,不然的话,这绝对不可能是种幻术。 “海市蜃楼。” 就在白忘冬以为得不到答案的时候,旁边的林昭月插口说道。 “你惹到了海灵族的人?” “果真是海灵族?”白忘冬转过头朝着她看去,然后下一秒就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样,连忙接着问道。“等等,他们不是叫海人族的吗?” “海人族是民间的俗称,朝廷登记在册的名字是海灵族。”林昭月擦了擦手,又把洗好的那篮子菜递给了白忘冬。 白忘冬很顺手接过,把它放到了一边,乖乖听着林昭月讲解他不知道的知识。 问,白忘冬什么时候最乖? 不是打架打输的时候,也不是快要死的时候。 是在汲取知识的时候。 有人给他答疑解惑的时候,他最乖了。 海人族,或者说海灵族的事情他之前花钱在听故事书讲故事的时候听到过,但并没有深入了解过多少,现在终于是能听到详细的答案了。 罗绫见没有自己的事了,然后就转身将所有的注意力又放在了案板之上。 林昭月擦完手没有继续洗菜,而是认真的和白忘冬讲述着关于海灵族的事情。 “海灵族这个种族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并不是纯种的人族,这是他们自己的说法,在海灵族的历史上,他们的祖先是人族和神灵在交合之后诞下的半神,然后这位半神再继续繁衍子嗣,时间一长,这些人就成了一个种族。” 也就是说,海灵族严格意义上来说其实是神的子嗣。 “那历经这么长时间的发展,现在的海灵族血脉中还能残存多少神的痕迹呢?” 白忘冬首先说出了自己发现的华点。 神血稀薄到这种程度,还能否认自己是海“人”族,而是自称为海“灵”族吗? “也许是他们认为神血比较高贵吧。” 林昭月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笑容。 “海灵族在历史上被人族打败过很多次,但却从来没有一次真的被打服过,这群人一直认为身怀神血是高人一等的象征,向来傲慢到了极致,太祖皇帝在世之时曾经想要将这一族给彻底抹杀,以绝后患,但……” 林昭月摇了摇头。 “这一族居于东海之下,身处海底,本就以天险所护,若是强行去攻只会是两败俱伤,大明朝初建,这种消耗暂时能避免还是要避免的。更何况,从道义上来讲,洪武五年的时候,海灵族便向朝廷俯首称臣,自愿每年上供,若是强行征讨,于大义上有失。” “于是渐渐的,这件事便也就在朝廷慢慢被忘却掉了。好在这几年海灵族格外安分,这样也蛮好的,海‘人’族的观念虽然是从民间滋生,但未尝没有朝廷的推波助澜,就是想着也许有一天,这样的观念能够影响到海灵族的族人,从而兵不血刃将这一族给彻底收服。” “原来如此。” 白忘冬点点头,开口说道。 提出这一想法的人是有点水平在身上的,随着海灵族身上的神血越发的稀薄,也许他们真的会认识到自己真正归属于人族也说不定。 先从一个称呼上改变人族本身的观念,渐渐的就能够让人族真的将海人族当成自己的一员,日积月累之下,海人族绝对会被影响到。 “对了,我听闻这几日,海灵族会送公主入京?” 白忘冬不着痕迹地将这件事提起。 林昭月点点头,倒也没有特地的避讳。 这件事现在还算是绝密,但她就是一个医师,用不着替罗睺保密。 “应当是还在路上,还有个半月的路程才能抵达京城。” 还有半月? 那岂不是说,这位公主还未抵京。 白忘冬眼睛下意识眯了起来。 那今日在百香铺见到的那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又是何人? “这人之前从未来过京城吗?” 白忘冬接着问道。 “从未。”林昭月十分肯定地说道。“相传这位公主自七岁的时候开始就一直沉睡在海灵王宫,一直睡了十三年才醒了过来,别说是入京了,大明的国土,她怕不是一步都没有踏上来过。” 一醒来就要被送来和亲。 这样一想,这位公主倒是当真命苦。 如果这样一说的话,那这位公主应该不会有接触到他或者寒水君的机会。 相识更是无稽之谈。 总不可能是什么七岁的玩伴之类这么老掉牙的设定吧? 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寒水君不可能会不写在日记当中。 说真的,那日记说是日记,但白忘冬心里明白的很,那就是一本特地放在那里让他观看的新手手册。 那日记就差没把“你要这么假装我”这几个字写在扉页上了。 可…… 难道那女人并不是这位公主? 她看着白忘冬的眼神又为何是那般模样? 这次草率至极的相遇和接触又是为了什么? 从始至终,无论是白忘冬还是这蓝发女都没有半点认真的交过手,白忘冬是一开始就察觉到了那片空间的异常,所以为了试探她的路数,这才收了力。 那她这般游刃有余又是为了什么呢? 奇怪的人。 有太多的问题解释不清楚。 “对了。” 林昭月一拍手,像是刚反应过来一样。 “你一开始不是在问海市蜃楼吗?” “对,这术法同海灵族是什么关系?” “这就是海灵族的秘术。” 林昭月笑着回答道,但白忘冬明显察觉到那笑容中暗藏杀机。 “幻术?” 白忘冬顺嘴一说。 “不是幻术。” 果然。 白忘冬听到了预料之中的答案。 林昭月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这是一种乾坤术。” “乾坤术。” 白忘冬微微一愣。 他听裴秀文提起过乾坤术,能冠上这称呼的术法可没有一门是简单的。 “内外乾坤,虚实颠倒。” 林昭月手掌翻转,然后淡淡说道。 “其实就是将内外空间置换,在原有的空间当中,开辟出一个不会被人发觉的新的空间。” 简单来说,就是投影。 但投影出来的这个空间却能够在一定意义上存在于虚实之间,让人无法从外面察觉的到,甚至,如果不是白忘冬的感知这般敏锐,也无法从从内里察觉到这空间的虚假。 果然,这乾坤术就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嘎吱—— 而就在这个时候,白忘冬很清楚地听到了小院的门被缓缓推开。 那沉闷的脚步声大概是罗睺这个主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听到这声音的不止是白忘冬一人,林昭月脸上露出一抹轻笑:“更熟悉海灵族的人回来了,你去问他吧。” 嘶—— 白忘冬觉得,如果自己真的问了,那恐怕头顶的“危”字就要血光大放了。 海灵族里绝对有人和这姐有过过节。 识时务者为俊杰,白忘冬果断把手里剩下的黄瓜给几口吞掉,然后后撤两步走出了厨房。 恰好罗睺带着谢阴从外面走入。 看到这步伐怪异的白忘冬,他眉头一挑,独眼眨了眨,显然没搞懂白忘冬想要干嘛。 白忘冬从容转身,满脸笑容地向他拍了拍手,然后大喊了一声“欢迎”。 “呵,神经。” 罗睺冷笑一声,理都没理他,直接侧过头继续和谢阴说着刚才的话。 “白雕玉简的事情你多上点心,事关建文帝,陛下不会放过这条线索的。” “好。” 谢阴目光微闪,认真地点了点头。 截止到目前为止,锦衣卫北镇抚司罗党的六名成员全部集中在了这处小院。 这是场家宴。 第6章 纸人 “你之前城头撒钱那事被人给弹劾了。” 脱下外袍,罗睺入座,瞟了一眼已经拿起筷子的白忘冬淡淡开口。 白忘冬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满不在乎地说道。 “弹劾弹劾呗,反正弹劾得又不是我。” 他什么咖,人家什么咖,就算是弹劾那也是冲着罗睺去的,弹劾的是他御下不严,自己顶多就是个噱头。 归根结底,还是罗睺树大招风。 罗睺:“……” 他就不该指望这货能自己反省一下。 他这个镇抚使迟早有一天得真的干成老妈子。 “算了。” 罗睺头疼地揉了揉脑袋。 “顺德府赈灾结束了,你的赏赐也定下来了。” “哦。” 白忘冬夹着菜,兴致不怎么高。 罗绫老师的手艺真的没话说,不愧是除了热衷于扒人皮之外,一心钻研厨艺的人。 “是什么啊?” 贴心的林姐姐替白忘冬开口发问了。 “升副千户,赏千金,玉杯两盏,灵酒十坛,仙刀三柄,灵石两担,金丝云布一匹,御赐猫鼠灵像各一座,除这些外,陛下想见你。” “何时?” 白忘冬眼睛眯了一瞬,但很快张开。 “随时。” 罗睺淡淡道。 “你且记着有这件事即可。” “明白了。” 白忘冬点点头。 永乐要见他? 这倒是白忘冬之前没想到的。 要知道在现在的锦衣卫里,除了赵曦,罗睺,和纪纲之外,永乐帝很少会见锦衣卫其他的人。 他要见自己,是因为在顺德府的事情? 不像。 虽然诱因肯定是这个,但目的绝对不单单只是这个。 他眼眸微闪。 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莫非…… 他看向罗睺,罗睺也在同一时间看向了他。 两个人目光在半空中相触,看到罗睺的眼神,白忘冬眉头皱起。 “你疯了?” “疯不疯的,要看结果如何。” 罗睺抿了口酒,目带笑意。 旁边的几人并不清楚他们两个在说什么,但却没有一个人主动开口发问。 白忘冬皱着眉头,大脑飞速转动。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封赏。 一个会随时到来的机会。 “不过时间还久,你也不用着急,陛下也还没有确定是不是就是你。” 罗睺给他夹了一筷子菜,然后对他轻声说道。 “你可以好好想想。” 白忘冬盯着罗睺夹到他碗里的那块胡萝卜,目光深邃且幽寒。 罗睺看着他这样子,愣了一下:“你压力倒也不用这么大,我觉得你……”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白忘冬抬起头来看向了他,眼睛紧紧眯着,然后开口说道:“我记得我有告诉过你,我不喜欢吃胡萝卜的。” “???” 罗睺满脸都是问号。 他看了一眼白忘冬那极具压迫力的表情,然后又看了一眼自己夹到他碗里的胡萝卜,整个人突然神经质的笑了一声。 玛德。 老子搭理这脑残玩意干嘛。 纯属有病。 “噗嗤。” 笑出来的人是林昭月。 她已经很久没见到过罗睺这么无语的时候了。 她一笑,罗睺第一时间就朝着她看了过去。 死亡凝视。 “好了好了。”林昭月拍打了两下他的肩膀,然后娇笑着说道。“公事谈完了吧?那就好好吃饭,真是的,总把事情放在饭桌上说是什么坏习惯。等有时间了,我盯着你统统改掉。” 罗睺白了她一眼,轻哼一声端起饭碗,大口扒拉米饭。 林昭月又拍了他两下,也不说原因。 谢阴看着两人的互动,腼腆一笑,随即将目光放在了白忘冬的身上,想了想,他开口说道:“用我帮你解决掉吗?” 这个解决指的是白忘冬碗里那块碍眼的胡萝卜。 白忘冬摇摇头,然后眼睛一闭一睁,将那块胡萝卜给整块吞下。 这味道,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 他都快五六年没吃过这玩意了。 见到谢阴重新扭过头去和罗睺碰杯,白忘冬给自己倒满了一大碗的青果酿,然后一口饮尽。 被酒碗遮挡着眼眸,白忘冬那双本来满是柔和的双眼瞬间变得幽邃。 “面圣……” …… 迈出罗睺小院的那一刻就意味着今晚的团建到此结束了。 眼见天色已晚,白忘冬也懒得回郊外小院了,颠倒巷离这边也不近,他打算去那家稍微正常一点的宅院里对付上一晚。 和其他人各自打了个招呼之后,白忘冬就踏上了归家的步伐。 街道上很安静,他的脚步声在这寂静的环境当中分外清晰。 他闭着眼睛慢慢在这石板路上行走,每一步都走的格外的稳。 他现在的视角真的很好玩。 跟在他身边的不止是一只鬼灵,他把五只鬼灵都给放了出来,隐匿在这暗处,分散到了各个角落。 所以在灵目之下,他能看到的是五只鬼灵的视角。 五个不同的方向在发生的着什么,他能看的一清二楚。 包括…… 那个在出了罗睺家好一阵之后才跟在他身后的影子。 可他最近蛮消停的,应该没惹到什么人啊? 这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大晚上不睡觉出来跟着他的。 很烦。 按照惯例,白忘冬没有第一时间处理他,而是带着他一路走过了那七拐八折的小巷,确保这人没有跟丢他之后,带他来到了自己今晚要住着的那处宅院。 那黑影目睹着白忘冬走进了这家宅院之后,在原地驻足片刻。 旋即就要转身离去。 但雪花飞舞,白忘冬坐在墙头之上,目睹着那黑影被雪幽兰冻成冰雕。 他眼眸微闪,从墙头一跃而下,轻飘飘落地,来到了这冰雕的身前。 看着这张陌生的脸庞,白忘冬总觉得有些许的别扭。 就像是有些……不自然一样。 整过容? 白忘冬伸出手掌,朝着这人摸去。 下一秒,冰雕中的人眼珠子突然一动,嘴角高高咧起,整个人摇头晃脑地飞快摇晃了起来,嘴里还一直响起“咯咯咯”的笑声。 嘭—— 黑气炸开。 白忘冬朝着后面退了一步。 他看着那完好无损的冰雕,挥袖,将那冰晶散去。 紧接着,那冰晶当中,就有着一片片黑色的东西飞了出来。 白忘冬抬起手,任凭那黑色的碎片落在他的手中。 “纸?” 捏着那碎纸屑,白忘冬眉毛微挑。 刚才的那个“人”,貌似是个纸俑。 这等活灵活现,倒确实是不俗的修为。 白忘冬可不记得自己得罪过有着类似仙法的修行者。 不过有没有可能,不是他得罪了什么人,而是…… “有人盯上我了。” 白忘冬骤然感到一阵好笑。 这年头,连他都被当成是小绵羊了吗? “咩咩咩~” “算了,睡觉。” 白忘冬将手里的纸屑一把扔掉,然后伸了个懒腰大步走进了宅院当中。 这一天到晚的,事可真多。 而就在他刚迈进院子的那一瞬间,那些堆积在地上的黑色纸屑突然蠕动了起来。 一个人形的黑影缓缓的重新成型。 它动作僵硬地扭着自己的头,转向旁边宅院看去,整张脸上的笑容分外诡异。 “咯咯咯,咯咯咯……” 瘆人的笑声在这夜里响起,传的很远很远。 “我就说嘛,见面就自爆什么的,八成是障眼法。” 戏谑的声音掺杂在这笑声中突兀出现。 那纸人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然后,它不敢置信地慢慢回头。 突然,一张笑得更加诡异的俊脸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闯入了它的视线当中,让它身体被吓得微微一颤。 “咯咯咯,咯咯咯。”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白忘冬的手掌已经搭在了他的肩上,眼眸混沌,嘴角高高勾起。 “呐~我这样,笑得对吗?” 第7章 傀儡核心 “我这样笑得对吗?” 白忘冬的声音犹如鬼魅一般在纸人的耳边清晰响起,纸人脸色猛地一变,身上突然就又要崩解。 白忘冬脑袋一歪,搭在它肩膀上的手掌直接朝着前面一递。 咔嚓。 手掌用力扼住了纸人的咽喉,紧接着,寒气从他体内涌出,雪幽兰在他的身后浮现,冰冷的美眸居高临下俯视着那试图再度从寒冰中挣脱而出的纸人,眼中不带半点的情绪。 这一次的寒气是贴着纸人爬上来的。 纸人那正在崩解的身体在被寒气覆盖之后,很快就结上了一层寒霜,冰块冻的很紧,让纸人正在崩解的身体瞬间停了下来。 纸人满脸的惊慌,它看着白忘冬那满带笑意的脸庞,整个人瞬间崩溃了。 “哇哇哇。” 凄厉的哭声在这寂静的街道上代替笑声响起,这纸人的面庞发生了明显的变化,那本来笑眯眯的模样骤然变成了哭脸。 “有意思。” 白忘冬观察着这纸人的一举一动。 这绝对不是个活物,但它的每一个神态却都活灵活现的。 从现在来看,这东西的表现更像是一个……孩子。 “看来得拆了你好好研究研究了。” 白忘冬一把拽住这纸人的头,然后直接拉着这冰雕就走向了自己的宅邸。 真的,求知欲上来了。 新的玩具到手,这还睡个毛啊。 通宵,通宵! …… 熟悉的冰窟,熟悉的凳子。 白忘冬把那被半冻起来的纸人给用绳子紧紧地捆住,然后他搬来了一个木箱,坐在了他的面前。 “我知道你能听得见我说话,但我不确定你的感知能否和这纸人相连,你要是再敢大哭大叫,我就先卸你一条腿。” 话音落下还没有两秒的时间,那大哭声戛然而止。 纸人小声地啜泣,然后怯生生地抬起头来看向白忘冬。 “看来你的感官还真的和这纸人相连啊。” 这表现明显就是不打自招了。 “你能说话吗?哦,能哭能笑,应该是能说话的。” 白忘冬翘起腿来,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和纸人平视。 “来,说两句好听的让爷高兴高兴。” “我,我,我错了,别打我好不好。” 脆生生的声音从纸人身体里发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纸人的缘故,这声音听起来有些刺耳,但勉强能听得懂它在说什么。 “名字,性别,贯籍,住址,一个不差地全都告诉我。” “我我我,我不能说。”纸人身子一颤。“我不能告诉你我在哪儿,要不然会有人打我的。” “你现在要是不说,我也能打你。” “那,那不一样。”纸人颤颤巍巍地说道。“他们会打我真的身体,和打纸人是不一样的。” 他们? 哦,看来还是个组织。 “你今年多大?” 白忘冬也没死揪着刚才的问题不放,而是问了问自己感兴趣的问题。 “十,十七。” “到底多大?” 白忘冬手中出现了一柄锋利的冰刀。 那冰刀的刀尖还在泛着凛凛寒光。 “咕咚。” 纸人吞了口口水,然后颤抖着说道。 “十五。” “说实话。” “十三。” “嗯?” “十二,真的,这次没骗你,我真的是十二岁。” 纸人连忙说道。 十二岁,能把一个纸人操纵的如此厉害,倒也算得上是天赋异禀了。 “男的女的?” “女……男的。” 本来纸人还想习惯性地撒个谎,但一瞧见白忘冬那笑眯眯的样子,它心里就没了底,连忙说了实话。 “为什么跟踪我?” “因为有人要我跟踪你。” “那人为什么要跟踪我?” “因为她想跟踪你。” 噗嗤。 冰刀射出。 这一刀直接击碎了冰雕,直直插进了纸人的肩膀之上。 “啊啊啊啊,好疼好疼好疼!” 纸人连忙大叫了起来。 白忘冬眼睛一眯,寒气闪过,那冰霜直接封住了它的嘴巴。 “我不想和你在这里玩什么废话文学,接下来我问问题,你点头或者摇头就行,要是你有一句说谎,我就把你这全身上下都给焚了。” 他不想和个小孩子搁这里玩游戏了,快点解决也能快点研究研究这纸人的奥秘。 “第一个问题,我说的你听明白了吗?” 那纸人连忙点头。 很好,很上道。 “那第二个问题,是那人指名道姓让你跟踪我的吗?” 纸人再次点头。 那也就是说,不是偶然,是真的有人盯上了他。 “第三个问题,你们的组织有超过二十个人吗?” 纸人迟疑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 “第四个问题,你真的是被逼的?” 纸人果断的点头,生怕白忘冬不信。 “那,最后一个问题。” 白忘冬目光微闪。 “你……其实是虞家的子弟吧。” 纸人明显一愣,紧接着,就是如同狂风暴雨一般的疯狂摇头,它那目光当中全都是急切,它在用尽全身力气去否定这个答案。 但这个问题本身就不是一个问题,这是一个陈述句。 换而言之,这是一个已经确定了答案。 鬼市虞家。 白忘冬和虞夫人打过不少次的交道,论起对虞夫人最深刻的印象,除了超级有钱之外就是那一手精湛无比的傀儡仙法。 这纸人虽然还远远称不上是一尊能够堪比人体的傀儡,但这一手纵傀术白忘冬可是熟悉的要紧。 这上面有和虞夫人相同的味道。 所以,盯上他的人是虞家的人? 基本不太可能。 自己在虞家眼中并没有那个价值,况且,如果没有特殊的情况,白忘冬不觉得鬼市的人会主动招惹官府。 即便那是鬼市的无冕王。 所以…… 这小鬼大概走的是个离家出走,或者家门叛徒的路线吗? 那这样的话,这小鬼的价值可就不高了。 该问的也问完了,说实话,白忘冬对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神秘组织并不怎么感兴趣。 如果这群人敢上门来找他,那个时候也许才会有点乐子。 像现在这样让个纸人出来试探他,简直逊毙了好吧。 既然问都问完了,那接下来就到了白忘冬最喜欢的研究环节了。 “先拆哪一部分比较好呢?” 白忘冬蹲在纸人的面前,目光在这有些奇奇怪怪的纸人身上一一扫过。 这纸人做的还是比较精妙的,就连用纸都是用的上好的墨砂紫丹宣纸,虞家不愧是家财万贯。 “饶,饶过我。”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纸人嘴上的冰块碎掉了。 纸人的哀求之语一句一句地冒出,它带着哭腔,大声求饶道。 “我再也不敢了,你放我走吧,我绝对绝对不再和你为敌,我我我,还能给你钱,给你好多好多钱,我还能……” “哼哼哼。” 白忘冬哼着小调,才不去管它这嚎啕大叫,冰刀迅速切下。 一根胳膊从纸人的身上掉了下来。 那纸人立马痛叫一声,哭爹喊娘地挣扎了起来。 白忘冬举着那根手臂,然后观察着里面的构造。 他稍稍瞥了一眼叫的越来越欢的纸人,淡淡一笑:“别装了,疼是真的疼,但求饶的话是一句都没有真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纸人满带哭腔,开口说道。 “我不干了,你让我走吧。” “十二岁,性格就这么恶劣,差点都要赶上当年的我了。” 白忘冬冰刀在这纸人的头部比了几下,但都觉得方位不够。 “装也要装的像上一些。” 噗嗤。 一块耳朵从纸人身上掉落下来,白忘冬接过,同样观察起了里面的构造。 纸人目带迟疑,那大喊大叫的架势霎时间停了下来,它满是不解地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那语气,平静至极,完全没有之前那大哭大笑,疯疯癫癫的样子。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你那五个问题回答的太糙了,该说真话的时候不说,不该说真话的时候回答的还挺果断。” 白忘冬站起身来,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纸人。 这纸傀儡的构造复杂的很,他一时半会还真的研究不完。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这傀儡能做到如此多的精妙动作了,里面的每一个关节,每一处经脉都和常人无异,是按照一比一的高度还原去做的。 这具纸傀儡,怕不是消耗了不少的金贵之物,不过这对于财大气粗的虞家来说显然不是问题。 至于为什么要做成纸的,那大概率是因为另一边控制这傀儡的那小鬼修为不精,没办法熟练操纵像虞夫人那般看上去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的人傀。 “你真厉害。” 纸人开口,语气里满是赞叹。 “你还是第一个能识破我的大人,我叫虞允言,你看这样好不好,你放了我的纸人,我让我堂姐给你黄金万两。” “呵。” 白忘冬轻笑一声,没有搭理他,他现在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那些刻在纸人身上的刻纹,这刻纹貌似才是虞家傀儡仙术的精髓啊。 玄妙,属实玄妙。 “你不会不知道我堂姐是何人吧?” 见到白忘冬不理自己,虞允言不满地说道。 “她可是鬼市赫赫有名的虞夫人,你只要告诉她,我答应了给你黄金万两,她就一定会给你的。” “哦。” “哦?你有没有意识到,你能一夜暴富的。” “那你有没有意识到,你这具纸人要比什么黄金万两厉害的多啊。” 白忘冬站起身,冰刀划过纸人的胸膛,虞允言痛哼一声,但咬着牙没有再叫出声音来。 “找到了。” 白忘冬眼睛一亮。 果然,万物的核心就是心脏。 感受到白忘冬停下手中的刀,虞允言一下子就慌了。 “你不能拿走那个,你不能……” 刚才的淡定自若一下子变成了货真价实的慌乱。 但白忘冬才懒得听他说这些呢。他看着手里的那颗纸心脏,又或者说是心脏上面勾画着的那些纹路,满意的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和他想的没错,这心脏果然是整个傀儡的核心,而且是傀儡师控制傀儡的中介。 可以知道,这心脏的作用绝对不是只有这些。 因为这上面的刻纹他只能看懂那么一丢丢,所以看不出来它还有什么作用。 不过,记下来,慢慢研究。 没有了心脏的纸人缓缓萎靡,那双目也逐渐无神。 白忘冬看着这纸人即将“死”去,他毫不在乎地笑了一下,然后拿出一块干净的手绢,将这心脏给包裹了起来。 这得好好珍藏,等研究完了以后还有别的用处呢。 感受着纸人还有着最后一丝丝的气息,白忘冬眼睛微眯,蓦地一笑,然后,响指一打。 噗嗤。 无数冰刺从凳子上猛地射出。 将纸人扎了个透心凉。 感觉到纸人彻底没了气息,白忘冬这才转身继续去研究那心脏上的刻纹。 今晚,又是一个不眠夜啊。 …… 京城某处,某个端坐在台子上的身影猛地痛叫一声,他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仿佛被利刃刺穿了一样。 他睁开眼睛,目光阴寒地环视着周围的一切。 到底是哪个傻缺让他去跟白忘冬的,他这一趟的损失可太惨重了。 一号纸人没了,得用二号了才行。 “白忘冬……” 应该就是叫这个名字吧。 “加入了这脑残组织以后,可总算是找到一件有意思的事情了……” 第8章 心绪浮动 郊外小院。 白忘冬摆好画架,铺开画纸,拿着画笔来回比划着,寻找着最开始落笔的位置。 他都已经很久没有画过画了,最近这么多事,弄得他手痒的很。 “蓝毛女出现的很突兀,她很大可能认识我,可我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白忘冬选定了先落笔的位置,然后用画笔沾上颜料,开始一笔一笔地在这画纸上勾勒。 “不过她大抵对我没有是没有恶意的,至少在百香铺的时候没有。” “她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是单纯的打个招呼,还是说,另有所求。” 白忘冬放下画笔,把手放进了那颜料桶里,双手沾满颜料,然后一把盖在了那画上,左右来回涂抹。 “她的装扮很不用心,既没有掩盖住自己女性的身份,又将身为海灵族的所有特征全都暴露了出来,她是故意的,就是想让我去联想到她的身份。” “她是海灵族被送来和亲的公主吗?” “还是说,只是单纯地为了让我去找这位公主?” “不对。” 白忘冬眼睛微眯,停下手里的动作。 “如果她真的认识我的话,应该不会不知道,这么做只会让我离得那位公主远远的。” “所以一切判断的前提居然是她到底对我了解多少。” 这是现在最没法下结论的事情,因为关于这个海灵族女子的事情,白忘冬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找不到任何与之相关的记忆来当做线索进行推论。 但这并不妨碍他进行假设。 白忘冬伸出手指,在画纸上轻轻划了两道。 这是两种不同的可能。 第一种。 “她对我的了解并不多,所以她想让我去找那位公主殿下,而这么一来,势必是对我有所求。” 第二种。 “她有些了解我,她不想让我去找那位公主殿下,那如此,便是她对那位公主殿下有所求。” 前者,大概率她就是公主本人,后者,大概率她会是对公主不利的那个人。 而自己,也许身上有着某个特性会妨碍到她的计划。 当然,还有第三种。 白忘冬横着画了一道,将之前两种可能全都给拦腰斩断。 “她十分的了解我,所以……” 白忘冬眯起眼,一个有些荒谬且不大可能的想法出现在了他的脑海当中,也许…… “只是为了单纯的戏耍我?” 没人会这么无聊吧? 真的会有人这么无聊吗? 还真有。 他就会。 但蓝毛女不是他啊。 “那就先按兵不动,等看看情况再说。” 蓝毛女这件事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不过和另外一件事情比起来,这事根本算不了什么。 “罗睺居然想让我当镇抚使。” 白忘冬眉头紧皱。 想起了那天在餐桌上的那次碰目。 真的,他觉得罗睺大抵是真的疯了。 无缘无故的面圣一定会有个缘由,因为自己在顺德府的表现所以勾起那位永乐帝的兴趣什么的,这种理由没办法说服白忘冬。 所以他第一时间就思维发散了一下。 整个锦衣卫中,能被那位永乐帝召见的人只有三个。 不怎么起眼的锦衣卫指挥使,赵曦。 简在帝心的北镇抚司镇抚使,罗睺。 圣眷正浓的南镇抚司镇抚使,纪纲。 你品,你细品。 三个人里面谁是多余出来的那个? 作为建文朝的锦衣卫指挥使,赵曦在靖难之后并没有被永乐帝夺职,其中一定是有着什么政治因素上的考虑的。 但现如今已经是永乐二年,永乐朝已经渐渐步入了正轨,在这种时候,锦衣卫明面上的顶头上司居然不是皇帝的心腹。 这肯定是不行的。 所以罗睺大概率是要升职了。 从有实无名的老大变成名副其实的一把手。 那北镇抚司镇抚使这个位置就会空缺出来,即便罗睺还是能够直接掌控整个锦衣卫,但这个位置的权重仍旧不容小觑。 正常来说,应该会让纪纲来补上。 但很显然,罗睺不想让纪纲脏了他的北镇抚司,所以这个接班人他一定会挑选自己人。 白忘冬以为会是谢阴。 但万万没想到,罗睺看上了自己。 一个刚升了副千户的小咖。 这事说出去,一百个听到的人里得有九十九个半觉得罗睺的脑子被那条大得吓人的阴龙给打傻了。 “太快了。” 白忘冬摇摇头。 他还想着再玩两年以后再坐办公室的。 大明江山如此美丽,他不用眼睛亲眼去看上一遍怎么能行。 不过,白忘冬觉得听到罗睺提议的永乐帝大抵也觉得他脑子有点问题,所以打算和自己先见上一面,看看具体到底啥情况,也就当是给罗睺一个面子了。 说不准还会有个考验啥的。 考验的内容也不难猜。 如果他是出题人的话,那大概就是…… 如何在不被任何人诟病的情况下合理合法的处理掉现任的锦衣卫指挥使赵曦。 罗睺让他不要急,让他好好想想。 其实就是在说,赵曦没那么快死,他不用急着给出答复。 这是一件可能会推到几年后的事情。 他有的是时间考虑。 “那我的答案只能是‘不’喽。” 白忘冬很干脆地就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他当个百户千户到处去搅风搅雨挺好的,坐在高位之上,他怕自己忍不住一时兴起把整个北镇抚司给毁掉。 毁掉总是比维持更加有意思一些。 他不会是一个很好的接班人的。 罗睺这次是真的看错了人。 和这件事比起来,那之后遇到的那个纸人就根本算不了什么大事了。 放下画笔,白忘冬看了一眼夜色。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该出门去了。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那满画板的金色,白忘冬嘴角微微勾起。 顺德府的那场烟花太美,让他直到现在都没能忘记其中的每一个细节。 那一幕值得被永远的记住。 用他的画笔,刻在他的记忆里。 “果然,心情不好的时候画上一幅画,什么坏心情就都消失不见了。” 白忘冬伸了个懒腰,把身上沾满了颜料的围裙给脱了下来。 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之后,他披上了斗篷。 今晚他还有个约会。 可不能迟到了。 第9章 平等关系 即便是入了冬,可秦淮河上的游船仍旧络绎不绝。 白忘冬登上鬼市的大船,摸了摸右手上戴着的那个戒指,然后直奔虞夫人的店铺而去。 推开店铺的小门,这里还是没有一个客人,只有一道韵味十足的倩影坐在柜台前,听到动静扭过头来,看向了白忘冬。 “等你很久了。” 虞夫人开口说道。 白忘冬轻笑一声,迈步走进了店铺。 “你的消息可太灵通了,我今天早上才刚领到的封赏,你现在就知道了,宫里有人?” 虞夫人笑而不语。 没说有,也没说没有。 但有的时候,沉默本身就是一个答案。 哪怕虞夫人并不想回答他也没办法。 白忘冬抬脚走到了虞夫人的身边坐下,然后将右手手指上戴着的那个戒指取了下来,放在柜台上直接朝着她那边推了过去。 “御赐的东西,你们真敢收?” “只要你敢卖,我们没什么不敢的。” 虞夫人将那戒指拿起来,灵力一闪,朝着里面看去。 白忘冬眼波微动,视线不着痕迹地在虞夫人的心口扫了一眼。 没错了,他对纸人的判断没有错,那就是和眼前这个虞夫人一模一样的东西。 “两盏玉杯,十坛灵酒,两把仙刀,猫鼠灵像。” 虞夫人轻笑着说道。 “只留了一把仙刀和那匹金丝云布,你真的舍得?” 连具体的封赏内容都知道,这要是说宫里没人,谁信啊。 “你只管买,我只管卖,舍不舍得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白忘冬趴在柜台上,把玩着一枚铜钱,淡淡说道。 “好吧。”虞夫人没在意他的态度,继续说道。“因为是御赐之物,我们这边处理也需要费些功夫,这次的价格,你得给我们打个折。” “随便。” 白忘冬满不在乎地说道。 “那就按原价的九成算吧。” 虞夫人想了想。 御赐的东西基本上没几件不好的。 白忘冬带过来的东西里,那两柄仙刀品质极佳,灵酒更是放了有些年份的珍品,其中最珍贵的就是那对猫鼠像,这东西是实实在在的宫中专供,民间流传甚少。 虞夫人上一次交易这东西都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虽然华而不实,但架不住有人开价高,能卖个天价。 “这次还要灵晶?” “嗯。”白忘冬点头。“和之前照旧就好。” “行。” 虞夫人应了下来,连半点犹豫都没有。 灵晶是受朝廷管制,禁止流通的资源。 能多次搞到大批的灵晶,虞家这个鬼市之王的实力真的深不可测。 不过,白忘冬今天可不打算谈上这么一笔买卖就掉头走人。 他今天是奔着至少两颗鬼珠的资源来的。 见到虞夫人将那枚戒指给收了起来,白忘冬手掌在腰间白玉上划过:“我这边还有个东西想要您来掌掌眼。” “哦,是什么稀罕物?” 虞夫人饶有兴趣地问道。 和白忘冬交易这么多次了,她还是第一次听到白忘冬用上“掌眼”二字的。 “喏,就是此物。” 白忘冬把一个用手绢包裹着的球形物体放在了桌子上,然后他直起腰来,一点一点慢慢将那手绢给打开。 越开,虞夫人的表情越不对劲。 这东西,有些莫名的眼熟啊。 等到最后一块手绢被掀开,虞夫人的俏脸彻底拉下,那一双精致的凤目当中瞬间布满了冰寒。 同一时间。 一道道身影在这店铺当中出现,无数道锐利的目光直直地看向了白忘冬,就犹如是一柄柄利剑抵在了白忘冬的脊背之上,只要他稍有异动,那这些利剑就会在第一时间刺穿他的身体。 “这东西,你是从哪儿来的?” 刚才还柔声细语的虞夫人此刻的语气就犹如是九天寒铁,吐出的每一个字里都裹挟着浓浓的冷意。 取决于白忘冬的回答,这冷意随时都可能变成是杀意。 由此不难看出,白忘冬手里的这颗纸人的心脏对于虞家而言到底有多么的珍贵。 “三日前夜里,我在路上救了一个十二、三岁孩子。” 没有去管虞夫人和那周围目光的敌意,白忘冬缓缓而言。 “这孩子醒来之后,告诉我说,能从你这里领到万两黄金以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可你知道的,我并不怎么缺钱,我说我救他只是举手之劳,日行一善罢了。” “可这孩子是个死脑筋,他一听我不需要他的报答,就直接哭起来了,他说他一定要报答我,因为这是他堂姐教他的。” “然后,他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直接弄出来了一个纸人,他把那纸人的胸膛给剖开,取出了这枚纸心脏交给我,告诉我说,这就是对我的报答,生怕我拒绝,他担着万剑穿身的重伤就离开了。” 白忘冬手指轻轻划过这枚心脏。 “可我又不玩傀儡,所以思来想去,只能是看看你能不能收了它,给我换成灵晶。” “那孩子是男是女?” “男的。” “叫什么名字?” “虞允言。” 听到这个名字,虞夫人顿时咬牙切齿了起来。 “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他在我那里养好伤就直接离开了。” 白忘冬一脸唏嘘地说道。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能够这般坚强,未来必成大器,你们虞家有福。” “有个屁福!” 听到这话,白忘冬稍稍惊讶一瞬。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虞夫人爆粗口的。 像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虞夫人连忙轻轻咳嗽了一声。 对于白忘冬的话,虞夫人一句也不信。 什么有恩必报,什么哭着喊着要报答他。 这压根就不是虞允言那个小混蛋能做出来的事。 不过…… “我只问你一句话。” 虞夫人目光锐利地看着他,冷冷说道。 “这小混蛋还活着吗?” “应该活得很好。” 白忘冬不假思索地说道。 毕竟这才三天,应该不至于倒霉催的被人给弄死吧。 “如此便可以了。”虞夫人满意地点点头。“我会给你灵晶作为报酬的,就当是从你的手中买下这枚核心,至于这上面的刻纹,你若是没看,那自是最好,但你若是看了,也必须给我忘掉。” 虞夫人挥手,那围拢在白忘冬周围的身影接连散去。 “白忘冬,我无意和你成为敌人的,我们之前的交易都很愉快,别让我难做。” “放心,我没看。” 白忘冬淡淡道。 “你知道的,我对傀儡不感兴趣。” “当真?” “白某一生从不说谎。” “……” 虞夫人死死盯了他半晌,随即松了一口气,然后脸上又带上了笑容。 “那便好,我信你。” 白忘冬回以一笑,然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既然物归原主,那我也没什么问题了,先走一步。” “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哐当。 这是铺子的门被合上的声音。 看着白忘冬的背影彻底消失在眼前,虞夫人的表情骤然冰寒。 她抓着手里的纸作心脏,目光阴晴不定。 “连这东西都能丢,不能再放任那混账在外面晃荡了,白忘冬既然见到他不久,那就说明这人还在京城当中。” 虞夫人将那纸心脏放在了柜台之上,冷冷说道。 “去,把他找回来,即便是把整个京城翻过来,也得给我把他给找回来。双生子,一个都不能缺。” 呜呜。 没有回应,没有言语,只有一道道身影飞驰离开的声音。 “那这个锦衣卫该如何处置?” 这是一个沙哑的声音。 听到这句话,虞夫人眼中闪过了一丝冷意。 “他是罗睺的人,杀不得。” “可他碰了核心。” 沙哑的声音毫不退让。 “这上面的刻纹他看不懂。”虞夫人淡淡道。“若不是这样,他不会将这东西给老老实实地还回来的。” 说到底,他们虞家的傀儡怎么可能没有防止泄露的机制。 就只是因为虞允言的年纪尚小,他的纸傀儡还没有上禁制,所以才会被人如此轻易的拿住。 原本按照虞家的规矩,虞家子弟十五岁之前是不得离开家族半步的,这样一来,就可以最大程度地保护住这些没有上禁制的傀儡落在有心之人的手中。 可没想到,虞允言这个倒霉玩意居然悄悄地跑出了族地,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头疼,是真的头疼。 “不能动他,要不然的话,罗睺那个凶人发起狠来,我们拦不住的。” 虞夫人按着额头,无奈说道。 这就是她为什么要放白忘冬走的主要原因。 而且…… 那白忘冬本身,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顺德府的事情,她多少还是知道一点的。 “只要他同我们还是互相交易的关系,那就不用担心他会对我们虞家做些什么。” 放眼整个大明,能给白忘冬供应这么多灵晶的人,除了他们,别无二家。 白忘冬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会在今日将这傀儡核心给光明正大地还了回来,除了示好之外,恐怕也是在对虞夫人说一句话。 “我知道了你们虞家傀儡术的核心机密,但我们是朋友,所以我不会做对你们不利的事情。” “而且我希望,我们一直都是朋友。” 这是一种变相的威胁,但同样也在进一步加深交易双方的关系。 白忘冬所想达成的,是一种异类扭曲的信任。 简单来说就是,他知道虞家是唯一一家能够大量供给给他灵晶的货源,所以,他要给这原本不怎么牢靠的交易,加上一套枷锁。 这样的话,才能够让他安心一点。 这是一个很多疑的人。 虞夫人心里给白忘冬下了一个这样的定义。 …… 走出虞夫人的店铺。 白忘冬回过头看了一眼,隐隐约约间仿佛看到了一道道身影鱼贯而出。 他估计,这些人都是被虞夫人派出来去找虞允言的。 那颗纸心脏上的东西,看来真的是重要到了极点。 和虞夫人判断的一样,他看不懂那心脏上刻着的纹路,那些东西涉及到了很深层次的傀儡术,以他这在傀儡术上浅薄的修为,根本没办法阅览半分。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交出来,换一波实质上的利益。 然后再用这东西,稍稍拿捏一下虞夫人。 在以前的交易中,他们两边之间的地位是不对等的。 对于白忘冬而言,虞夫人也许不是唯一,但却是最好的选择。 可对虞夫人而言,白忘冬就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顾客,像他这样的顾客,也许鬼市里不多,但也绝对不是很少。 这样一来,在这场交易当中,白忘冬的地位就处于了劣势。 他是个不喜欢待在下面的男人。 所以,他得翻身,即便到不了上面,那至少也要将这样的上下关系给稍微拉平一些。 这枚核心,就是拉平他们上下关系的重要道具。 他要让自己在虞夫人的眼中,也变成不可或缺的存在。 啧,怎么说呢。 感谢虞允言千里迢迢送来的一个助攻,这对家宝具真的很好用。 翻看着小本本上抄写下来的刻纹,白忘冬心里盘算着要不然等几天去诏狱拜访一下裴秀文老爷子好了。 对了。 上次老爷子貌似给自己推荐了一个师弟。 得去打听打听,如果没问题的话,他又可以开一本新的百科全书。 “咳咳。”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刻意的咳嗽声响了起来。 白忘冬回过神,这才发现,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戏园这边,坐到了故事书的面前。 “呦,好久不见。” 白忘冬和一脸复杂的百里牧打了个招呼。 “你之前算得卦还蛮准的,我这趟去顺德府还确实是九死一生好多次,就是时间算得有点不准,那都已经是十几天以后了。” 他这么一说,百里牧脸上的表情更复杂了。 “怎么了?” 看着百里牧这表情,白忘冬疑惑问道。 百里牧只是死死盯着白忘冬,眼中闪过了一言难尽的目光。 “你这因果,担的是越发的大了。” 他之前就发现了,白忘冬身上的因果大的吓人,可没想到,这一趟九死一生过后,他身上因果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大。 “你的卦,我算不了多准了。” 这么大的因果,他拿头算。 “是吗?” 白忘冬倒是看不到自己身上到底担了多大的因果。 但想来怎么着也有一箩筐那么多。 不过这都不重要。 他来这里是来听故事的。 “来,给我讲讲海灵族的故事。” 白忘冬笑眯眯地说道。 百里牧眉头一竖就要拒绝。 拜托,他是情报商人,可不是说书先生。 可当白忘冬的金叶子放到他桌子上的那一刻,他承认了,真香也没什么不可以。 有钱的就tm是大爷。 “好嘞,既然爷想听,那小牧就给爷讲讲,这群杂种从建族开始的历史吧……” 哇,这故事书知道的可真多。 第10章 鬼市问答 “我的错我的错我的错我的错我的错我的错……” “全都是我的错。” 龙虎山,天师府。 这样的声音已经持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张宇霄整个房间当中一片杂乱,到处都是散落在地被撕成碎片的纸屑。 昔日里那个丰神俊秀,宛如谪仙人一般的小天师此刻面如枯槁,瘫坐在地上,双眼无神直勾勾盯着墙上挂着的那张三清图,整个人就像是魔怔了一般。 “如果不是我太弱了,根本就不会死那么多人。” “要,要是我当时没有输给张五牛,我要是能把那百万阴兵全都祛除掉,那顺德府就不会变成那般地狱。” “这都是我的错,我什么也没做到,什么也没有救到。” “是我的弱……害死了那些人。” 说到这里,张宇霄瞳孔骤然紧缩,他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身体猛地蜷缩起来,完好无损的左手颤颤巍巍地撕扯着右臂断裂处的血痂。 即便那伤口再度崩开,他也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 他的表情痛苦至极,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只能用力撕扯着自己的伤口,就像是无法原谅自己能好好坐在这里一样。 这是惩罚,这是他现在能想到唯一的一个惩罚。 “小师叔!” 房门被缓缓推开,紧接着,惊呼声猛地响起。 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这房间的异常,一个提着食盒,穿着道袍的身影脚步飞快地来到了张宇霄的身边。 他手忙脚乱地从一边拿起绷带和药物,朝着张宇霄伤口上撒去。 “不要碰它!” 张宇霄厉声吼道。 凌乱的发丝遮挡着他那如同野兽一般的瞳孔,把给他上药的天师府弟子吓了一跳,吞咽着口水说道:“小师叔,我知道你为了顺德府的事情难过、伤心,但一切都解决了,顺德府已经没事了,朝廷的赈灾队伍已经班师回朝,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过去了?” 张宇霄呆愣一秒。 那弟子连忙点头。 可随即,张宇霄单手一把抓住了他的领子,把他用力拽了起来,俯下身子声音急促在那弟子的耳边说道: “没过去,过不去,我能看见他们,我能看见那些在顺德府死了的人,他们都在骂我,在朝我吐口水,他们说都是我害死了他们……” “懋义,我是不是个罪人?” 张懋义一脸心疼地看着现在这个崩溃的张宇霄,原本那么意气风发的一个人,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曾经的小天师,已经到了要废掉的边缘。 “小师叔……” 而就在张懋义还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他的脸色一变,顿时露出了不解。 紧接着,他咬了咬嘴唇,用最快的速度给张宇霄处理好伤口,然后就默默地转身朝着房间外面走了出去。 张宇霄呆愣地看着张懋义离开,嘴角露出了痴笑。 “呵呵,我是罪人。” “呵呵,我是罪人。” “呵呵,我是罪人。” “……” 天师府大殿之上,天师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深邃的眼眸当中闪过了浓浓的不忍。 但,他没办法。 不破不立,张宇霄现在到了一个很关键的节点,进一步,海阔天空,退一步,粉身碎骨。 一念登仙,一念生魔。 只有自己斩了自己的心魔,才能看得到前面那风景开阔的仙道坦途。 “守心抱元见真我。” “今日方知我是我。” “如何斩我……” …… “不用算得太准,你就帮我看看,我与此人是否有缘?” 尽完了故事书的职责,白忘冬又把百里牧放回到了神棍的位置上,他从腰间白玉中取出一张纸条,递给了百里牧。 百里牧无奈地饮了口水。 他在认识白忘冬之前从来不会带水,但自从有了夜间说书这么一项业务之后,他特地去买了个水囊随身携带。 把水囊给放回到腰间,百里牧打开那张纸条,上面记录的是一个人的生辰八字。 “没名字吗?” “暂时没有。” 白忘冬答道。 “不过能告诉你性别,是个女的。” 这纸条上记着的就是此次被送来和亲的那个海灵族公主的生辰八字,这些在锦衣卫的档案库里能够查到,不过很怪的是这人的名字在那档案上并没有写,关于这位公主的事情,档案上的内容少之又少。 除了林昭月之前说过的沉睡十三年的事迹之外,就再也没有了半点多余的叙述。 这个人,真的很神秘。 “看不出来。” 百里牧盯了那纸条半天之后,果断摊手。 “什么也看不出来。” “那就是说,我和这人不会有交集是吗?” 既然看不出来那便是无缘,如此说来,百香铺里出现的那人不是这位公主喽。 “不是这个意思。”百里牧摇摇头。“我之前就说了,你身上因果太大,本身就干扰了我的卦象,你要我算得这人身上因果同样不小,要算出你们两个人的卦象,我学艺不精,算不得。” 能让百里牧说出“学艺不精”这四个字,那看来这个卦确实难算。 不过,既然知道了这公主身上的因果很大,那估计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知道这点,也不算是白问。 白忘冬从钱袋里掏出一片金叶子扔到了百里牧的碗里:“再问你个问题。” 神棍职能下线,情报商人百里牧登录。 “虞家的虞允言你知道多少?” “虞允言?”百里牧皱眉。“这谁啊,没听说过。” “是一个十二岁的男孩,在虞家的地位应该不低。” “这名字陌生的很,我确实是没听过。” 百里牧摇摇头,但很快,他话锋一转。 “不过,你要说十二岁这个年纪的话,我倒是确实想起来十二年前虞家曾诞生过一对体质特殊的双生子,一男一女,这两个小娃娃在虞家的地位确实是不低。” “当然,我不是说这虞允言就一定是双生子里的男孩,只是听到十二岁这个年纪有所联想罢了。” “特殊体质?” 白忘冬眼睛微眯。 “有多特殊?” “这我真不知道。”百里牧耸耸肩。“双生子这件事是虞家的机密,我知道一些皮毛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再多的,我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了。” 说着,他瞥了一眼白忘冬,把那碗往白忘冬的方向推了推。 “你不是锦衣卫吗?自己去查啊。” 白忘冬往那碗里扔了一片金叶子,若有所思。 百里牧则是看着那满满的一碗金叶子,脸上都笑开花了。 果然还是得抱住大款的腿才行。 这一晚上赚的比他一个月的业绩都要高,白忘冬真不愧是他的送财童子。 白忘冬想了几分钟之后,就从沉思的状态里脱离了出来。 一抬头,就看到了百里牧对着那碗金叶子笑弯了眼。 没由来的,白忘冬条件反射一样的抬起手,两根手指头直接戳了百里牧的眼睛一下。 百里牧痛叫一声,连忙双手捂眼:“你干嘛!” 白忘冬抬起手,对着他弯了弯自己那两根手指,随即眯着眼睛看向了百里牧:“你刚才的想法很不礼貌。” “哈?” 百里牧愣住了。 “你还能看出来我在想啥?” 这人还有这能力的吗?没听说过啊。 谁知他这话一说,白忘冬眯起的眼中立马闪过了一抹危险的光芒。 “原来你还真想了。” 百里牧:“……” 他想骂人怎么办。 “算了,我附赠你一个消息好了。” 破财免灾。 百里牧真的怕白忘冬这狗脾气会掀了他的摊子。 他叹了口气,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脸。 “白忘冬,永远别忽略了你身边的人,还有,你已经被人给盯上了。” 永远别忽略了……身边的人? 白忘冬左右看了两眼。 他的身边没有人,但他的面前有人。 很好,懂了。 对面这小子要对自己不利。 先下手为强。 “等等等等等等……” 察觉到白忘冬的目光越发的危险,百里牧连忙叫停。 但白忘冬是那种别人喊停会停下来的人吗? 显然不是啊。 鬼炁缠身,白忘冬屈指一弹。 无数恶鬼从他脚下钻出,直接朝着百里牧的方向猛地扑了过去。 百里牧目光微凝,一股浓浓的压力扑面而来。 这货是认真的?!! 他双手飞快结印,身后阴阳八卦图浮现而出。 下一秒,无数流光从那八卦图中猛地飞出,直奔那些气息骇人的恶鬼而去。 噗噗噗。 恶鬼被这流光刺穿,但却没有停下他们的脚步。 百里牧眼神瞬间认真了起来,玄境一重的灵力猛地爆发,紧接着,那阴阳八卦图中一道身影缓缓浮现。 百里牧双指并拢,在半空当中轻轻一勾。 唰—— 一道大阵瞬间而成。 轰隆。 那大阵直接朝着正前方轰去。 顷刻间,那些扑向百里牧的恶鬼在那光芒当中挣扎着陨灭。 百里牧站稳身体,定睛朝着白忘冬之前的位置看去。 那里早已经空无一人。 他视线来回在这周围扫过,发现白忘冬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到达了戏园的大门。 隐隐约约间,百里牧似乎看到了白忘冬回头一刹,那一刹中,仿佛带着些许的戏谑。 可还没等百里牧看清楚,白忘冬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了戏园当中,再也没有了半点踪迹可寻。 百里牧紧紧皱眉。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壮硕的身影走到了他的身边,看着他这被打烂的摊子,微微一愣。 “恩公,你不是告诉他他被人盯上的消息了吗?他咋还是把你摊子给砸了?” “他有病。”百里牧舒缓着心中的那一口郁气,恨恨说道。 突然抽疯,这不是发病这是啥。 不过…… “那人你跟上了吗?” “跟丢了。” 路奎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那就这样吧。” 百里牧摆摆手。 “跟丢了也好,那娘们不是啥善茬,还是让白忘冬去应付吧。” 就在白忘冬来鬼市的五天前,他这里突然来了一个女客人,她要的情报让百里牧很意外,但意外过后,他又觉得挺合理。 那女人要的是白忘冬的居住地址。 就这么个情报,他就收获了一锭金子。 不得不说,就白忘冬这脸招人其实也挺正常的。 只不过…… 百里牧目光凝重几分。 他当时在那女人身上感觉到的气息一点都不正常,那是一种既和谐又怪异的气味。 如果不是百里牧在望气方面有些造诣,恐怕还真发现不了这女人的异常。 这异常,大概是来自于一门失传已久的邪术。 “该提醒的我都已经提醒了,其他的,也就不关我的事了。” 百里牧转过身去,和路奎把那残破的桌椅给收拾起来。 看着和一地鸡毛的场景,百里牧嘴角微抽。 玛德。 提醒那货干嘛。 还不如让他自生自灭了呢。 他现在比谁都期盼着白忘冬能阴沟里翻个船。 …… 坐上离开鬼市的小舟,白忘冬哼着小调,心情舒快。 刚才那一瞬间,百里牧用出的招式白忘冬在顺德府见过。 君陌,那位天衍山的执盘人的仙法用出来貌似也就是这么个模样了。 没跑了,确定了。 百里牧十有八九就是天衍山的弟子。 还真的是出身名门。 而且看百里牧的年纪,和君陌差不了多少,也就是说,应该也是天衍山这一代的优秀天骄之一。 也不知道这样一位名门弟子,怎么就沦落到鬼市里当情报贩子呢? 应该会是个很有意思的故事。 白忘冬突然就想起了之前跟着百里牧去过的落尘巷,大概率百里牧的故事和那里的妇孺们息息相关。 “新剧本的主角好像找到了。” 但奈何,剧本的内容还没有动笔。 努力努力好了。 而就在小舟距离鬼市越来越远的时候,白忘冬目光突然一凝。 下一秒,一柄利剑直接穿透船底猛地扎出。 剑尖所指,赫然是他的脖颈。 他奶奶的。 他最近是犯太岁吗? 一个两个虫子就和商量好的一样,都找上来了。 白忘冬眼睛微眯,随即脚下用力一踏。 嘭—— 船头高高翘起,然后猛地砸下。 利刃刺穿船底,一道身影猛地钻出。 她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船只,眼眸当中闪过了些许的疑惑。 人呢? “surprise~” 就在她疑惑之际,一道轻快的声音清晰响起,进入了她的耳中。 然后,一只手就盖在了她的天灵盖上。 多秀气的小脑袋瓜啊。 这要是捏爆了一定会很爽的吧。 第11章 江面又见杀机 多秀气的小脑袋瓜啊。 这要是表演一手单手碎颅那岂不是上上之选吗? 白忘冬单手盖在了这位女杀手的天灵盖上,嘴角高高咧起。 谁想杀他? 玛德。 这问题一出来,脑海里能蹦出一大堆答案。 想杀他的人那可太多了,白忘冬都已经懒得去数到底有多少人和他结了仇。 当天灵盖落在白忘冬手中的那一刻,女杀手就知道自己算是输了。 她没有半点的犹豫,立马抬手,就要直接挥剑抹了自己的脖子。 白忘冬早就预防着她干这事了,他第一时间将女杀手握剑那只手给抓住,然后二话不说,直接一脚踹在了女杀手的腿关节处。 咔嚓。 这是骨头被折断的声音。 女杀手脚步一踉跄,白忘冬趁势用力一扭女杀手的手腕。 又是“咔嚓”一声。 这次断的是手骨头。 女杀手眼中爆发出两团炙热的火焰。 手脚都断掉这件事显然没有让她的情绪有太大的起伏,她现在心中所想只有一件事。 自杀。 决不让自己落到白忘冬的手里。 “这般坚决?” 白忘冬感受着女杀手气海中的汪洋灵力开始了躁动,这样的躁动频率。 她这是要……自爆! 白忘冬眼睛瞬间眯起,紧接着,他的手臂开始覆盖上鳞片,锋利的爪子抓着女杀手的头皮,渗出了淡淡的血渍。 这就破皮了? 而此时此刻,女杀手的气海已经躁动到了极限,距离自爆只差一步之遥。 但就是这一步之遥,便是永远无法跨越的天堑。 女杀手面罩之下的脸庞刚要露出得意的笑容,但下一秒,她的目光当中就闪过了一丝恐惧。 嘭—— 她的耳朵突然炸开。 那血腥的味道直冲鼻腔,让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鲜血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耳朵炸开了。 但这并不是一个结束,反而是一个开始。 下一秒,女杀手的另一只耳朵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紫,然后,没过两三秒的时间,这一只耳朵也在第一时间炸开。 白忘冬提着满脸都是血渍的女杀手,然后一把扯下来了她的面罩。 这是一个长相还算是可人的女人。 她现在脸上还僵着那苦涩的笑容,就像是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一样。 “我问你问题,你会回答吗?” 白忘冬拽着她头发,提起她的脑袋,开口问道。 不过这个问题应该已经不用问了。 一个能随时抹自己脖子的人,怎么可能会老老实实,乖乖的呢? 既然这样…… 白忘冬一脚将那女杀手踹下了船,脑子懵懵的女杀手突然感受到了周身的失重感,脸上下意识露出了劫后余生的表情。 开玩笑,她刚才可是在水里潜伏了半天才对白忘冬的船发起的进攻。 在水下,她可以过的游刃有余。 能活,她还是不想死。 可就在她刚要化作美人鱼转身离开的时候。 她突然发觉周围的水温骤然降低,那水面之上,似乎开始凝上了一层薄薄的浮冰。 那薄薄的冰层越来越厚,越来越厚。 一瞬冰封! 女杀手微微一愣,她发觉自己的生路貌似又被白忘冬给堵截住了。 她这样即便是远离了白忘冬现在的位置,也根本离不开水面。 白忘冬将整条河流变成了一座牢笼,把她彻底关在了里面。 生路又变成了死路。 而前后的区别无非是从干脆利落的死,变成了慢慢溺死。 可就在女杀手闭上眼打算接受自己死亡的那一刻,突然,一根冰矛就这样直接插入到了她的胸口当中。 然后,她整个身体凌空飞起。 直接撞碎了冰面,悬浮到了半空当中。 女杀手看着那个就像是在插鱼一样将她给插起来的男人,脸上全然都是愤怒。 “是男人的话,就给我个痛快。” 这么来来回回折腾人又算是什么? 白忘冬坐在被戳破船底的船上,他抓着手里的长矛,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这就叫折腾人了? 他这里可还有更好玩的呢。 “我最后在再问一次,你真的不打算透露一下你们老大的名字吗?” “我一个字都不会说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女杀手言辞凿凿,咬牙切齿的说道。 她已经打算接受自己死亡了。 但白忘冬怎么可能会让她死掉,他手指当中出现了一枚淡绿色的药丸,然后屈指一弹。 这药丸无可避免地进入到了女杀手的嘴巴里。 女杀手骤然感觉自己全身上下充满了力量。 这一刻,她甚至觉得重回巅峰。 三息绝,白忘冬搞实验的时候最喜欢用的药物,能将服用者的潜力给全方位的开发到位,变得生龙活虎。 白忘冬看着那女杀手,随即咧嘴一笑。 准备好继续去死去活来了吗? 他要让女杀手在死去和活来之间去探寻生命的意义,也许到了某个极致的时刻,她突然就不想死了呢? 白忘冬手中的冰枪瞬间融化,可还没等女杀手从半空中落下,那冰枪就变成了火枪。 “啊啊啊啊啊啊——” 随着“滋滋”的烤肉声响起。 女杀手凄厉的哀嚎声也响了起来。 白忘冬又捏碎了火枪。 下一秒,冰枪再度上线。 冰火两重天。 这样的过程来来回回了好几遍,可是这女杀手就是一言不发,除了痛叫就是痛叫。 白忘冬没想到,这个幕后老大的魅力居然如此之高,能让这女杀手这般的忠心耿耿。 “你叫什么名字?” 白忘冬突然开口问道。 “这个总归不是机密吧。” “不告诉你。” 女杀手也有属于自己的骨气。 “你只要告诉我名字,我就不用这枪吊着你了。” “……” 女杀手沉默片刻。 这个提议正中她的心窝。 “莫,莫采薇。” “好名字。” 白忘冬说到做到,手中的冰枪瞬间消失不见。 莫采薇的身体从半空中狠狠摔下,砸在了冰面之上。 她稍微喘口气。 总算是不用尝那冰火的滋味的了。 她真的消受不了。 但就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道黑白相间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等等,等等……” 来不及了。 鬼术.哭丧棒。 这棒子下去,就意味着第二轮游戏开始了。 第12章 再遇小明 啪嗒嗒。 又是这杂乱的脚步声。 白忘冬坐在船沿上,翘着腿踩着被冰封起来的水面上,一听到这脚步声,他将视线从手上拿着的小本本上移开,然后扭过头朝着来人看去。 “三天见了你两回,晦气。” 来人赫然是六扇门的人。 为首打头的就是三天前处理那无脸男尸的六扇门天骄李正明。 两次见他,两次遇到死人。 他不晦气谁晦气。 李正明对白忘冬的讽刺充耳不闻,他一脸严肃地越过白忘冬,径直朝着白忘冬脚边的那具尸体走了过去。 蹲下,摸了摸那尸体的脉搏。 确定彻底没有了生机之后,李正明眉头紧紧皱起。 “怎么?你相好?” 白忘冬托着下巴歪头问道。 可李正明却没有半点想要和他开玩笑的念头,他直接掀开莫采薇的衣服,莫采薇的胸膛之上有着两三个干涸的血洞,一看就是在生前被上了不少的手段。 冻伤,灼伤,还有腐毒。 这具尸体光是这么简单一看,就已经是惨不忍睹。 他捏开莫采薇的口鼻,扫了一眼。 是溺死。 随即又有灵力凝聚,进入到了这尸体的体内。 她体内的气海被人破坏殆尽。 这手段,约莫着就是锦衣卫的酷刑之一,蚁穴溃堤。 将气海之上凿开一个小口,任凭灵力不断的流出把那小口给撑大,直至整个气海坍塌,那其中的痛苦,常人根本难以忍受。 “有问出什么吗?” 简单的检查了一下尸体的情况之后,李正明沉声问道。 这般酷刑之下,总会有些收获吧? 然而…… “并没有。”白忘冬翻看着手里的小本本。“没用的话说了一大堆,有用的是一点都没问出来,这般顽强,小明你这次要追查的犯人很厉害啊。” 倒也没什么不能承认的。 他确实是小看这女子了。 百般手段之下,居然什么都没问出来,他愧对于罗绫大弟子的称呼。 “真的?” 李正明抬起头来,语气有些怀疑地问道。 不是他多疑,属实是面前这人有过前科,不得不防。 “废话。”白忘冬无语地看着他。“这都有人要割我的脸了,我至于和你藏着掖着吗?” “你知道她是什么人?” 这叫没问出来东西? “之前不知道,看见你来了我就知道了。” 白忘冬耸耸肩。 他这次说的每一句话都句句属实,之前白忘冬也在盘算这到底是哪一家仇家弄过来的人,可当李正明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他这才意识到,这是有人盯上他的脸了。 “什么意思?” 李正明紧皱着眉头问道。 “意思就是,如果不是割脸案的话,你这个大忙人根本就不会亲自来这里。” 六扇门的少年神捕,以李正明在六扇门中的地位,要不是这件事和他所侦办的案件有关,他怎么可能会特地来这里一趟。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人你们应该跟了有段时间了,所以这一出事,第一时间就赶到现场。不过现在的状况也很明显了,人家早就发现了你们在拿这人钓鱼,所以直接就把她扔出来送你们了。” 白忘冬说到这里语气微微一顿。 “小明,这算是在挑衅你们了吧?” “……” 李正明没有说话,他又拿起了旁边那把莫采薇留下来的刀刃仔细翻看。 这刀刃很是锋利,而且上面是淬了东西的,不是毒,是一种能让人暂时昏迷,或者暂时失去行动能力的药物。 也就是说,这杀手并不杀手,她只是冲着把白忘冬给迷晕的目的来得。 可是,为什么呢? 李正明沉思道。 如果只是取脸皮的话,显然还是死了的人更容易割下来吧。 对此,他只能想到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凶手割脸必须要在活着的情况下进行才行。 如果就着这个思路再想一遍,会这般遵守条件,那恐怕凶手割脸很大可能并不是为了满足自己某些方面的变态癖好。 而是因为收集这些脸皮本身就对她有着某些方面的用处。 看来可以从秘术的方面去查一下这凶手的来头了。 白忘冬看着正在深思的李正明,微微一笑:“小明,我现在被盯上了怎么办?” “别叫我小明。” 李正明从思考状态中脱离,看上去是想明白了一些什么,他严肃的表情稍微舒缓了一些。 “被盯上就盯上了呗,怎么着?你是想让我派人保护你不成?也行,你要是不怕丢人我把整个六扇门的人全搬到你家里去都行。” “那大可不必。” 白忘冬撅了撅嘴,合上了那小本本。 “你说,这群人既然盯上了我的脸,那她们有没有事先调查过我啊。” 听到他这话,李正明目光微闪:“你的意思是……” “既然他们调查过我,那她们知不知道,让莫采薇来杀我本身就是把她派来送死。” “有些可能。” “不是有些,是一定。” 白忘冬眯眯眼。 “他们是故意把莫采薇扔出来钓鱼的,就是为了让我去找她,或者她们。” 现在来看,“她们”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而且不出意外,那天夜里遇到的虞允言,十有八九也是这批人里的一员。 这是一个团伙。 李正明不傻,反而是个很聪明的人。 白忘冬的话刚一说出口,李正明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是说,这群人把莫采薇放出来,就是为了引你入彀,她们已经设下了陷阱在前面等着你?”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白忘冬点点头。 “我这张绝美的皮囊,终究是引来了豺狼。所以啊,我决定了。” “决定什么?” 李正明有种不祥的预感。 白忘冬晃了晃那小本本,然后对着李正明微微一笑:“我要帮你们查这个案子。” 放下腿,白忘冬站起身来,弯腰拍了拍李正明的肩膀。 “感谢苍天吧李正明,你们将有如神助。” “……” 大可不必好吧。 “我……” 李正明刚想要开口,结果白忘冬直接收回了手:“明天一早去我家里找我,我爱吃城东刘姑娘家的包子,记得给我带上一份,哦,我不爱睡懒觉,你早一点来也无妨。” “不是,我……” 李正明张张嘴。 然后白忘冬就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转身,大步迈出,朝着水面之外走去。 “六扇门的案子,用不着你们锦衣卫插手!” 李正明对着他的背影高声喊道。 “这个案子我自会了结,你不许出手干预……” “哈?说的什么屁话。” 白忘冬冷笑一声,他头也不回地朝着天上伸出手臂,一边走,一边单手指天。 “你见过太阳升起落下要经过别人同意的吗?” 放下手臂,白忘冬回过头,朝着李正明看去,目光有些危险。 “你要是敢不给我带早餐,我就让你整个案子的线索从这里全部断掉。李正明,你也不想让自己破不了案吧?” 李正明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愤懑。 但还没等他来得及想明白,白忘冬突然一步踩出, 咔嚓。 那秦淮河上的冰面之上无数裂缝骤然浮现。 李正明瞳孔飞快紧缩。 下一秒,整个冰面全部碎开,无数的冰块飞溅。 李正明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就砸进了秦淮河中。 隐隐约约间,他貌似看到了那在飞溅的冰块当中,白忘冬对着他淡淡一笑,随即肩上渡鸦浮现,整个人身体被旋涡吞噬,消失不见。 李正明身体极速下沉。 他扑腾着双臂,窒息感飞快涌了上来。 “大人!” “大人!” 一道道疾呼声此起彼伏地响起,随之一起响起的还有一声声扑入水中的声音。 李正明眼前的光越来越暗,意识也在一点点的剥离。 奶奶的。 那狗东西貌似知道他不会水来着…… 他就是故意的。 天杀的玩意! 第13章 蜕生 白忘冬的脸被人给盯上了。 这是白忘冬现在知道的最清楚的一件事。 虽然他向来都是觉得世间多枯骨,皮囊留不住,内在这东西要比皮囊更加重要,可并不是他觉得不重要就有人能够随便惦记的啊。 觊觎他的东西,这不就是妥妥的在给他发挑战书吗? 他这般善良的人都会被人给惦记上,这简直就是世间最不讲理的一件事。 啊。 主啊。 佛祖啊。 三清道祖啊。 睁开眼睛看看这愚昧的世界吧。 真想把这世界给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的,那样的场景一定会美的让他全身发颤。 不过说到底…… “我还是觉得我接受不了没脸的样子。” 白忘冬吃着手里的包子,一脸严肃地说道。 “那样子也太丑了,我不要,小明,你听好了,我不要。” “别叫我小明。” 李正明咬牙切齿地说道。 他终究还是一大早就来了。 没办法。 正如白忘冬所说,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就是白忘冬本人,他想要早点破案还真的离不了白忘冬的帮助。 虽然他是个锦衣卫,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谁能想到有一天锦衣卫也能成为六扇门案件中的受害人。 “既然你要求参与这个案件,那你就要随时听我的调遣。” 李正明强制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呼出一口气,淡淡说道。 “可以。” 白忘冬连连点头。 这乖宝宝的样子,一点都看不出来这是昨晚那个说出“你见过太阳升起落下要经过别人同意的吗”这种骚话的人。 玛德。 仔细想想,这人真不要脸。 这种话都能说的出口。 还没等人家过来割脸呢,这就自己把脸给扔了。 “你昨天晚上害我落水的事情我会记住的,但现在缉拿凶手要紧,我会把这件事放在案子之后再谈。” 李正明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表明自己的态度。 他不是说把那件事就一笔带过了,只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只是不想误了公事而已,但这事他记白忘冬一辈子。 “那你可要记得清楚一些。” 白忘冬咬着包子喝着汤,口齿有些不清楚说道。 “等你长大了就知道我的用心了。” “嗯?怎么?你还觉得是为我好了是吗?” 李正明一听这话,额头上青筋冒起,整个人咬牙切齿地说道,险些就压不住自己心里的火了。 他这辈子最讨厌两种人。 一个是罪大恶极的犯人,另外一个就是害他落水的人。 两种人,白忘冬占了一点五种,就差犯个案,让他亲手把他送进大牢里了。 “没觉得啊。” 白忘冬眨眨眼。 “我就是单纯为了好玩才那么做的。” “混账!” 李正明第一时间拍桌而起,手掌放在了剑柄之上。 但这剑柄握了半天,他脸青白一阵之后,颓然地呼出一口气。 “先忍你几番,等破了案以后再同你算账。” “那你等着吧。” 白忘冬低头喝汤,眼眸微闪。 很好,李正明是正常的,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应该不是其他人假扮的。 既然这样,那他之后的全部行动当中只要相信这一个人就好,其余的人,他可以保持同等状况下的怀疑。 毕竟,他可没忘了故事书那天晚上的“好心提醒”。 要他小心身边的人。 百里牧不会无的放矢,估计是猜出了些什么。 “昨天晚上,我回去翻阅了家中的典籍。” 在稍微舒缓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之后,李正明回归了正常的工作状态。 “需要夺人面庞修炼的邪术不在少数,但大多数都对脸皮没什么要求,必须要求要在活着的时候扒皮,并且要在事后将对方置于死地的只有一个。” “蜕生术。” “蜕生术?”白忘冬又从那油纸上拿过来一个包子,好奇问道。“具体说说。” 这邪术他还真没听说过,听起来还蛮偏门的。 “这邪术真的很邪门。” 回想起他在典籍上看到过的内容,李正明眼中瞬间闪过了一丝忌惮。 “蜕生术的修炼条件并不明朗,只知道特别苛刻,很难甚至说基本不可能会成功的那种。” 如果眼下这个犯人用的真的是蜕生术的话,那就意味着这个人也许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但有些时候,天才才最容易走上歧途。 “蜕生术修炼之法,就是必须要在人活着的时候,一点一点从他脸上剥下完整的脸皮,然后再必须在脸皮剥下来后的一刻钟之内将此人给杀掉,即便是留下一丝气息,那也会算作是失败。” 所以莫采薇才想要将活的白忘冬给带回去。 只不过她估计没有预料到会一轮游。 “作用呢?” 白忘冬好奇问道。 这邪术的作用才是最重要的关键。 “修炼蜕生术的人,只需要将脸皮戴在自己的脸上,就会……” 李正明微微一顿,显然他也觉得他看到的能力描述有些过于的不可思议了。 “会什么?” “就会完全代替掉一个人。” “人皮面具?” 说了这么多,不就是用来伪装的吗? “不,我说的是完全,懂吗?完全。” 李正明终于找到了一个能损白忘冬一顿的机会。 “蜕生术能够完全让修炼者变成脸皮之前的主人,无论是从样貌还是身体,甚至是记忆他也能全部继承,完完全全成为这个人。这种情况,就像是……” 李正明声音严肃起来。 “被掠夺了存在。” 不是单单只是生命,而是连同所有的一切都被剥夺,他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证据,留下的所有痕迹,包括建立起来的所有关系,都会被顷刻间剥夺掉,这才是这个邪术的诡异和厉害之处。 若是真的能达到这般效果,那即便是面对徐妙锦那百试百灵的玲珑心牌测谎仪恐怕都能够游刃有余。 最简单的一个问题。 “你是谁?” 如果白忘冬回答:“我是白忘冬。” 那这便没有任何问题。 但如果,这个人得到了白忘冬的脸皮,那只需要套上那脸皮,徐妙锦问“你是谁”的时候,这人也答“白忘冬”,便也会无事。 因为从那一刻,这个戴上脸皮的人,就会成为真正的白忘冬。 掠夺存在。 这个词用的可真好。 因为一旦术法发动成功,就意味着这个世界上原来的那个某某某已经死了,留下来的是一个能随时使用他身份的人。 对于那些不知情的亲朋好友而言,他的死悄无声息,不会被任何人知道。 这还不是被掠夺了存在吗? 此等祸患,必须要马上解决才行。 “你有什么想法?” 李正明主动开口问道。 既然白忘冬昨天晚上说,莫采薇只是一个被扔出来引他入彀的饵料,那真正的大鱼又在什么地方呢? 把最后一口包子给吃完,白忘冬的早餐时间也就算是结束了。 “莫采薇的表面身份是什么?” 擦了擦嘴,白忘冬开口问道。 “楚袖馆的清倌人。” 李正明答道。 “楚袖馆查了吗?” “查了,没有任何收获,幕后老板的底子很干净,馆内的姑娘们的底细也都没什么问题。” 既然能查到莫采薇的身份,那六扇门自然不可能无动于衷,早就在第一时间就把莫采薇接触过的地方查了个底朝天。 从她的住所,到工作的地方,平日里喜欢吃的酒楼,点心铺子,身边跟着的丫鬟,还有听过他曲子的客人。 虽然查这些东西六扇门没有锦衣卫有效率,但莫采薇的人际关系简单的要命,想要查清楚很容易。 “那如果你把这些底细干净的人和蜕生术联系起来,你还觉得你查清楚了吗?” 白忘冬这次没有出言嘲讽,只是淡淡说道。 李正明微微一愣,随即眉头紧皱了起来。 是啊。 之前查的时候根本没考虑过有蜕生术的因素,但有蜕生术这种奇怪的邪术在,那即便是再查一遍也那人也不会有任何的破绽。 所以…… “我们得亲自去楚袖馆查一查了。” 收起擦嘴的手帕,白忘冬开口说道。 也不知道为啥,白忘冬总觉得自己很多任务都会涉及到青楼这个地方。 是因为这里鱼龙混杂最容易隐藏身份吗? “现在?” 李正明看了一眼窗户外面的天色,微微一愣。 这才刚早上,青楼这个时候已经闭门下班了吧? “你是去找姑娘的吗?” 白忘冬困惑地问道。 “自然不是。” 李正明正声。 “那不就得了。”白忘冬摊摊手。“我们是去查案的,白天晚上有什么区别?再说了……” 白忘冬眼中闪过一丝冷芒。 “如果楚袖馆真的就是贼窝,那只要我去,就是一场天罗地网,原形毕露,和白天晚上没什么关系。” “那,现在?” 李正明觉得白忘冬说的有些道理。 “不急。” 白忘冬却摇头了。 “还是得多等一会儿。” “等什么?” “等那人沉不住气。” 李正明觉得白忘冬思路和他永远凑不到一块去。 他想的永远都是以最快的速度破案,只要有了线索,就要第一时间去查。 但白忘冬却貌似没有把查案放在眼里,他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输赢。 他在和那个凶手斗智斗勇,看谁先输下一城,即便在这个不作为的过程当中,还会有受害人死去,可他却毫不在意。 所以他是六扇门,而白忘冬会是锦衣卫。 “我不陪你等,我现在就去查。” 李正明直接站起身来。 “等有了重要消息我会派人通知你的。” 没有说什么,你和我井水不犯河水,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他很明白,有白忘冬帮忙,这个案子能破的更快一些。 这样的话,京城百姓的安危也能得到保障。 毕竟谁也不知道,那人是不是就会死盯着白忘冬一个人,万一在此期间又犯了案,那就是又一条无辜百姓的生命会被夺走。 李正明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好。” 白忘冬没有拦他,只是微微一笑。 李正明点头,随即毫不犹豫,直接转身朝着白忘冬房子外面走了出去。 而白忘冬同样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向了李正明离开的背影,笑了一声。 闹吧,闹吧,闹的那人心慌了,才更容易出破绽。 等到了最后,他直接收网就是了。 到时候他再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想撕他的脸…… 白忘冬歪头,双目骤然混沌,脸上笑容突然变得毛骨悚然。 “蜕生术……” 有意思的东西又出现了。 第14章 躲猫猫进行中 “钓鱼的关键是什么?” 白忘冬趴在桌子上,抿着嘴看着面前的小黑板,眼眸当中闪烁着幽邃的神光。 “是耐心?” “不是。” “是运气?” “不是。” “那就是饵料了。” “那当然……也不是。” 别人怎么想他不知道,但在白忘冬看来,钓鱼的关键从来都不是这些内在的东西,而是视角的问题。 如果把一切的注意力都给放在鱼和鱼钩的身上,那水里的一切就都会看的朦朦胧胧。 白忘冬不喜欢用第一视角去看水中的鱼,那样的话,他的全部注意力就会全集中在鱼钩的身上,他会去想,到底会不会有鱼咬钩,钩子放在这里到底能不能钓上来鱼来。 第一视角,他所能触及到的区域,也就只有鱼钩所在周身的三寸之地,再多的地方,就超出了他的视线范围。 所以,他平日里钓鱼最喜欢的就是俯瞰整个水面。 他的目光不会只集中在自己的眼前,他会观察水中每一条可能会朝着他的这个方向游过来的鱼。 整条河,都是他目所能及之处。 上帝视角。 用这样的视角去看那一条条游在水中的鱼,他的思维会变得豁然明朗,他的大脑会像遇到狂风的风车一样转动,他的想法会像火山爆发出来的岩浆一样疯狂涌出。 那一刻,他能看明白整个世界的脉络。 谁要和你玩盘内招。 白忘冬看着黑板上勾勒出来的那幅京城地图,嘴角轻轻翘起。 想要当钓手,要看的可从来都不是鱼饵下的有多巧妙。 “楚袖馆里什么都不会有……” 白忘冬可以如此笃定地开口说道。 这个人在和他玩躲猫猫的游戏,她想要把他按照自己的想法,一步一步的引入到她的嘴里,然后一口吞下。 莫采薇是个开头,楚袖馆不会是结尾。 接下来,楚袖馆的幕后东家会被李正明的人查探。 这个人的身上一定会有线索,而这份线索则会指向另外的一个地方。 而这个地方…… 也不会是最终的目的地。 她在享受,享受把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就类似于“你解决我留下的所有难题才能够见到我”,“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白忘冬蛮能够理解那种感觉的,只要中途不翻车的话,到了最后看到被戏耍者的表情,真的会让人十分的愉悦。 但,还是那句话。 他这人很双标。 有些事情,他做可以,但对着他做,不行。 他牵着别人的鼻子满大街跑是种乐趣,但要是被人牵着绳子玩追逐play,白忘冬会觉得乏味。 现在前面探路的狗已经放了出去,能不能给叼回来肉,那就要看这狗狗的能力怎么样了。 扑棱棱。 就在白忘冬盯着黑板出神之际,一只渡鸦从天而降,落在了白忘冬的身边。 它嘴里叼着一个小竹筒,竹筒当中是张纸条。 白忘冬打开那纸条看了一眼。 上面写的是。 “楚袖馆有异,东家被杀,疑似灭口,现今正在追查凶手踪迹,已追至承平街金沙楼。” 金沙楼。 一个新的地标出现了。 雪幽兰的身影在板子前浮现,手中抓着炭笔,在那张地图上把承平街的位置给特地圈了出来。 看来这条警犬的能力还不错。 白忘冬从一旁拿过来一碗热粥,转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正当午时,是午饭的时间。 也不知道他最忠实的朋友小明有吃饭吗? 以那个拼命三郎的性格,大概是没吃的吧。 真心疼跟着他的六扇门同僚,三天吃两顿,这样下去可是会得胃病的。 “还得是刘记的鸭子,做的可真香。” 白忘冬一边吃着饭,一边翻看着手边的典籍。 岁月静好。 不过如此。 …… 这次和白忘冬想的不太一样,李正明是在吃午饭的,或者说他没吃,是他在领着自己的下属们吃。 金沙楼是个还算是有点名气的酒楼。 这里的菜白忘冬拢共就吃过两次,因为不怎么对他的口味,所以就很少点这家的菜吃了。 “大人,多少先吃一口吧。” 李正明旁边的小姑娘贴心地关心道。 这么一桌子的饭菜,李正明是一口都没动,全都是他们在吃。 “早上吃了饭,不怎么有食欲,你们先吃吧。” 李正明头也不回地说道,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对面的那个包厢上。 杀害楚袖馆东家的凶手就在那个包厢里用餐,按照他的推算,这是那个割脸的犯罪团伙在杀人灭口,杜绝他们顺着楚袖馆这条线顺藤摸瓜找到他们的下落。 会杀人灭口就意味着不想被人找到。 这可和白忘冬说的设下陷阱,要对他瓮中捉鳖大相径庭。 他本能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对劲,但不管怎么样,这人他们跟到了,那就可以先跟着试试,看看能不能引出更多的人。 毕竟他们最终的目的是抓捕到这整个团伙。 “老大是个铁人,不用吃饭。” 旁边的那个一直跟着李正明的男捕快对那贴心问候的小姑娘咧嘴说道。 “他那胃是铁做的,金刚不坏。” “滚。”李正明闻言没好气地说道。“王虎,你吃完了吗?吃完了,就给我去那屋门口瞧瞧,里面的人还在不在了。” 男捕快表情一僵,看了看手里的肘子,然后又看了看目光锐利的李正明,最终叹了口气。 他就不该生出来这张嘴。 咬了一口那大肘子之后,他站起身来,离开座位,轻手轻脚地朝着对面包厢走了过去。 看的出来,他身法不错,这几步走的是一点声响都没有。 贴近那包厢,王虎将耳朵小心翼翼地贴在了那包厢的门上。 下一秒,他眉头一皱,用力推开了眼前的门,看了一眼门内的场景之后,表情骤然难看起来,第一时间回过头来对着李正明说道。 “老大,人丢了。” “丢了?!!” 李正明猛地起身,整个人化为幻影,只是一步就来到了王虎的身边。 那包厢当中空无一人,只有被吃了一半的菜肴还散发着腾腾热气。 李正明视线在这包厢的每一寸中扫过,随即三两步走到了窗户的位置,他推开窗户,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印在窗台上的脚印。 手指在那脚印上飞速抹过,李正明看着手指上的泥土眼中闪过了一抹精光。 “长安土,幽宁十九巷。” 他当机立断,对着身后早已经聚集起来的下属们一挥手。 “追。” 那些六扇门的捕快们冲下了楼,李正明连忙用潦草的字迹写下了一张纸条,塞进竹筒里,然后放在了窗户的边缘,随即也转身而去。 下一秒,血眼渡鸦从天边飞来,一口叼走了这枚竹简,又朝着天边飞去。 郊外小院。 白忘冬坐在躺椅上,怀抱着那仙器暖炉,翻阅着手中的书籍。 三途鸦落在他的肩头,将嘴里的竹简丢给了他。 白忘冬放下书,将这竹简打开,上面赫然又是李正明的汇报。 “金沙楼变故,将至幽宁十九巷继续寻找其踪迹。” “幽宁十九巷。” 白忘冬轻轻呢喃着这五个字。 然后在他身后的板子上,幽宁十九巷的位置也被圈了出来。 白忘冬回过头看了一眼那地图,眼睛微眯。 只需要再有一个答案就好了。 果然,这种猜谜的游戏交给李正明简直就是专业对口。 午饭过后,不如小憩一下。 等等看,下一个答案要什么时候来。 第15章 心有成算 幽宁十九巷。 李正明目光在这巷子当中来回扫过。 这里是一处鱼龙混杂之地,就类似于白忘冬放置灵晶的颠倒巷,这里虽然比不上颠倒巷混乱,但确确实实也是乱的很。 京城当中能有这样的地方存在是他们的失职。 但如果没有这样的地方存在,京城里可能还会乱的多。 回想起师傅的教导,李正明咬咬牙,选择对周围的情况暂时视若无睹。 他是多想把这群人都给抓回到大牢里啊,可抓回去又能怎么样呢?都是些犯事不严重的家伙,关一阵子就又要放出来。 师傅说的是有道理的,至少把这群人都聚集在这个地方,那京城的其他地方就会安全一些。 幽宁十九巷的存在是必要的,至少在现在是不可或缺的。 “老大,问到了。” 李正明的副手王虎走回到了他的身边。 “人就住在前面的院子里,但没人看到他回来。”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李正明抱着肩膀淡淡说道。“从后面悄悄绕进去,看看在他家里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好。” 王虎点点头,然后就带着那一票换上便装的六扇门捕快朝着小院那边走了过去。 李正明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只是靠在墙上,仔细思考着现在的情况。 毫无疑问,无论是莫采薇,还是那个死去的楚袖馆东家,这些人都是和这个割脸团伙有关的。 而金沙楼里跑掉的那个杀人凶手,大概也是这团伙里的成员之一。 可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了白忘冬早上的推测,那楚袖馆的幕后老板第一遍探查之后,表面上是并没有任何问题的,白忘冬说那人很大可能就会是那个蜕生术的修炼者。 可若是这样的话,那幕后老板被杀,岂不是就意味着蜕生术的修炼者被杀了吗? 难不成还有很多人修炼了蜕生术不成? “不可能。” 李正明低着头看着脚边的石子,果断摇了摇头。 邪术只是邪,又不是没有门槛,蜕生术的内容他查了半夜,大概也算得上是很了解了。 想要修炼蜕生术并不简单,甚至说条件是很苛刻的,绝对不可能大规模修炼成功。 如果,假设修炼蜕生术的人只有一个的话,那这人一定会是整个犯罪团伙的幕后老大,由此可推,那死掉的楚袖馆幕后老板根本就不是那个蜕生术的修炼者。 那么…… 也就不存在白忘冬所推测的,第一遍之所以没有筛出来是因为蜕生术的原因。 那这样一来,杀人灭口,岂不是无稽之谈? 李正明目光一颤。 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 那位被杀害的楚袖馆老板,十有八九……和这案子并没有什么关系。 可她还是被杀了。 也就是说,这是凶手……故意的。 她老早就知道了他们一定会第二次检查楚袖馆。 李正明捂住眼睛。 所以说,这其实是真正凶手在用人命耍着他们玩? “一定要抓住你。” 李正明目露锐光,咬牙切齿地说道。 而就在这个时候,王虎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老大,查了一遍,没查出来东西,这人很仔细,住的地方没有留下太多痕迹,就像是随时准备好了有人要来查一样。” “我知道了。” 李正明点点头,眉头微皱。 那人的脚底有长安土的味道,说明他杀人之前一定是刚从幽宁十九巷的出来。 他从金沙楼逃跑,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是不会回幽宁十九巷了,毕竟他脚上的泥土已经漏了踪迹,再回幽宁十九巷那便是…… 等等。 李正明眼眸微动。 这人会不会就是再打一个反逻辑呢,让他们以为他不会再回幽宁十九巷,所以反而留在这里搞灯下黑才是最安全的。 李正明直起身子,目光在旁边这座目标的宅院上扫过。 如果他是这个人,他会怎么去想呢? 他要到哪里才能放心大胆地去玩灯下黑这一套呢? 院子里面? 家藏密室? 还是说…… 李正明的目光突然在这宅院之上移开,然后看向了这宅院的周围。 在下棋的,卖瓜子的,讨钱要饭的,还有当街磕药的。 李正明眼眸一亮,然后大步朝着那个磕药的人走了过去。 王虎见状连忙抬脚跟上。 可那磕药的人一见到李正明朝着他走了过来,第一时间脸色一变,然后直接把手里的药瓶给丢了出去。 然后瞬间化作幻影朝着远处逃去。 李正明冷笑一声。 他在这里,还能让人给逃掉? 腰间的剑瞬间出鞘,第一时间就朝着那人掷去。 剑光犹如一道流星,快而锐利。 直接朝着那人砸了过去。 “吼——” 这是狮吼的声音。 庞大的气浪振动着周围的空气,一个巨大的狮头光影猛地浮现。 “狮吼功!” 王虎讶然。 而且看这威力,还不是练了一年两年的那种,这得是童子功吧。 不过,即便是狮子的吼声再过于凶猛,但下一秒,李正明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那被拦住的长剑身后。 他一把握住剑柄,整个人身上爆发出一股浓郁的正气。 “师承六扇门神捕正气剑。”李正明握住剑的同一时间,清朗的声音清晰响起。他握住手中的剑,全身的正气骤然落在了那剑上。 紧接着,那长剑剑鸣一声,一座山峰就这般出现在了他的头顶。 “剑法,浩然山。” 轰—— 这一剑猛地斩下。 紧接着,那山峰悍然而落,直接朝着那人头顶的狮头砸了过去。 嘭—— 山峰碎开,那狮头瞬间消散。 紧接着,李正明刚想要继续挥剑,可就在这个时候,那男人的脖子上,突然就架上了一柄短剑。 他咧开嘴朝着李正明一笑,然后大声说道。 “嘿,你能找得到我们吗?” 李正明眼眸紧缩,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猛地朝着那男人冲了过去。 但下一秒,那短剑就划断了男人的脖子,大量的鲜血从他的咽喉位置猛地喷出。 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那人就没了生息。 李正明站在他的身前,默默地收回了伸出的手。 此时此刻,他距离能擒下这人只剩下不到两步的距离。 “这……” 王虎追了过来,看到地上的尸体,眉头紧皱。 “死人比活人能说话,我来处理。” 李正明点点头,示意王虎施为。 能跟在他的身边成为他的副手,王虎绝对不是个只能站在他后面喊“大人,你好棒”的那种无能之辈。 当街剖尸,属实有些不太雅观。 即便是鱼龙混杂的幽宁十九巷,这等场景也是足够骇人的。 好在有着六扇门其他人维持秩序,这才驱散了围观的泼皮无赖。 “老大。” 就在这个时候,王虎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找到了点东西。” 说着,就拿着一块木牌走了过来。 那木牌血淋淋的,上面还有一股很难闻的味道。 “哪里找到的?” 李正明面不改色地从王虎的手中接过那块木牌。 “这人胃里。”王虎正色说道。“大概是为了销毁线索吧。” “木,木二……” 李正阳辨别着那被胃酸腐蚀了些许的字迹,低声说道。 “这是木家家仆的身份牌。” 李正阳认识这东西,主要是在六扇门中有位木家的同僚,他曾经见到过一个类似的牌子。 在木家,主人用玉牌,家仆用木牌。 这上面会写上自己的名字, 木二,这应该就是这个死人的名字。 “走吧,查木家。” 李正阳生生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已经死透了的木二,眼中闪过了浓浓的怒火。 他将写好的纸条塞进竹简里,然后直接朝着天上一抛。 这竹简并没有落下来。 李正阳看着那只血眼渡鸦从他头顶飞走,然后呼出一口气。 直接带着人离开了这里。 …… “永南巷,木府。” 看着手上的纸条,白忘冬踩着躺椅就转过了身来,然后趴在椅背上,朝着地图看了过去。 此时此刻,雪幽兰已经将那第五个圈圈给圈了出来。 第一个,莫采薇死掉的河段。 第二个,楚袖馆的位置。 第三个,金沙楼的位置。 第四个,幽宁十九巷的位置。 然后还有第五…… 朝廷大员木封的府邸。 白忘冬站起身来,直接光着脚踩着凳子就跨过了椅背,然后踩着毛茸茸的地毯,缓步走到了那木板的面前。 五个圈圈,五个位置。 如果他是那个制定游戏的人,那么一定会找一个能将这些地点都给尽收眼底的地方默默看戏。 手持炭笔,白忘冬目光来回在这地图上扫视。 一个能够同时将这些地点全都尽收眼底的最佳观影台。 那应该就是…… 勾勒一道道线条,白忘冬在那图纸之上凭借记忆计算着各种角度和距离。 密密麻麻的线条在那图上交织,最终…… “这里。” 白忘冬握笔点在了一个位置上面,随即脸上露出了极为欣喜的笑容。 就是这里,不会有错了。 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 他这等的可太辛苦了,再等不来消息,他今天晚上就打算早睡早起了。 白忘冬放下手臂,看着那被标志出来的建筑,目光微眯。 这里不单单只会是凶手的藏身之地,而且大概率会是被那个凶手选定的最终战场。 绝世皮囊保卫战的终章大概率就会在这里进行。 “百月小馆。” 他记得这地方应该就是叫这个名字的。 不是什么不正经的风月场所,是那种正经听曲的地方。 有不少名媛小姐,高门贵女都会在那里喝下午茶。 “可真会找地方。” 不过……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白忘冬微微一笑,随即目光骤然混沌。 “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 “准备好了吗?” “我来抓你了哦~” 躲猫猫的游戏结束了。 攻守异形。 “哦,小明的话,还是让他继续在外面解谜题吧。” 白忘冬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一拍脑袋,开口说道。 “要不然的话,会有很多事情不方便呢。” …… “阿嚏。” 京城木府所在。 李正明打了个喷嚏。 “大人,注意身体。” 贴心的小姑娘上前提醒道。 李正明点点头,随即摇摇头:“我身体好得很,放心吧。” “那你还打喷嚏,天气转凉了,你多注意得点保暖。” 王虎插嘴说道,语气中全然都是关心。 他是最担心李正明身体的那个。 要是没了老大,就没了小弟,那他可就不能再当个混子了。 那才是真的地狱。 所以,他就算是拼了他的半条命,也要护住自己老大的安危。 至于半条命之上,那就不做考虑了。 买卖不划算。 “各位,我家老爷请各位入内。” 就在这个时候,木府的管家快步走了过来,然后一脸恭敬地说道。 李正明率先带头,一步迈出,朝着木府里面走了进去。 他得再快一些才行。 也不知道木府会有什么答案。 第16章 月楼相见 百月小馆。 “百月……” 看着眼前的高楼,白忘冬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个名字的由来。 百尺水楼台,霜月斗婵娟。 若是站在顶端去俯瞰整个京城,那又该是一种何等壮阔的风景。 整个楼身通体用月光石打造,每到夜晚来临,这整座高楼,都会如同天上明月一般的高洁明亮。 而且,这雕纹,这刻笔。 白忘冬的手掌忍不住抚上了百月小馆的墙面,用手指去感受着那纹路的精美和下刀之时的流利。 他还真的多少有些舍不得。 强忍下心中的不舍,白忘冬后撤两步,又抬头去看着这夜晚的百月馆,这么一座楼要是建好要花多少钱啊。 这背后的老板一定财大气粗。 “这位客人……” 白忘冬的举动引来了门口小厮的注意,两个小厮直接朝着白忘冬这边走了过来,目光满是戒备。 “如不入馆的话……” 可他们两人的话还没有说完,白忘冬就挥挥袖,与这二人擦肩而过。 两人目光呆滞一瞬,片刻,眼中神光恢复,两人相视一眼,皆是一头雾水。 刚才那个一身蓝衣的公子哥呢,怎么一个走神就不见了呢? “莫不是……撞了鬼?” 其中一人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 “别瞎说。” 另外一个小厮没好气道。 “大晚上说这些,也不怕鬼真的找到你家里去,回去继续看门吧,小心一会儿玉笛姑娘来了见不到人就糟了。” 说完,两人连忙朝着原来的岗位赶了回去。 但此时此刻,墨紫色的身影一闪而过,那一袭蓝衣进入了百月小馆当中。 和外面清冷高洁的外观不一样,里面的百月小馆的气氛是温馨的,所有装饰的主基调主打一个轻松闲适。 即便是已经是晚上的时间,白忘冬还是能看到百月小馆当中的座位坐的满满当当的。 百月小馆一共七层,从最底层朝着上面去看,能看到的是一层又一层的精致。 座位很满,但人不多,主打的就是一个高端消费。 而且客人当中女性居多,男性虽然有,但不及女性的十分之一。 百月小馆本身是男女客人皆可来的,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里成了城中那些高门贵妇,名门小姐的一个聚集场所。 所以潜在的男性客户就很少来这里的。 这就是那个幕后之人给他选好的棺材吗? 蛮不错的。 “咳咳。” 稍微清理的一下嗓子,白忘冬一步站在了那大厅的桌子上,高举手臂。 “全体目光向我看齐,我有话要说。” 清朗的声音在百月小馆中响起,瞬间就吸引到了楼上楼下所有人的注意。 “这是哪家的公子哥,长的可真够俊俏的。” 有客人一见到白忘冬的样子,眼睛瞬间一亮,赞叹说道。 “小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有大胆孟浪的客人此刻已经趴在栏杆上大声询问姓名了。 白忘冬没有搭理他们,只是放下手臂,微笑着说道:“我只给你们十个数的时间,要是十个数以后,你们还没有离开这里,那我可就管不了了。” “小郎君,你知道你这里是哪里吗?” 他的话瞬间引起了楼上楼下众多人的调笑。 “你知道我们是什么身份吗?敢和我们这么说话。” “十。” 白忘冬背着手,笑容无比灿烂。 见到他开始数数,有人眉头微皱,心中生出了不虞。 但有的人却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第一时间就着急忙慌地朝着外面跑了出去。 那速度,约莫着是练过的。 “九。” “喂,你要干嘛啊。” 站在七楼的客人大声问道。 “是百月安排的表演吗?” “八。” “说话啊。” 有鞭子朝着白忘冬抽了过来。 “回答本小姐的问题。” 白忘冬气定神闲地侧过身躲过了那一鞭,继续数道。 “七。” 语气冷淡轻快,丝毫没有在意那抽鞭子的大小姐。 这一时间,不少人都意识到了白忘冬并不是在开玩笑,有的人动了,有的人还在看戏。 “六。” 大批的人涌入到了一楼。 “五。” 客人已经出去了一半。 “四。” 原本准备留下来看戏的人见到人都走的光光的,脸上露出来些许的慌乱,看着仍旧在数数的白忘冬,她们做出来自己的选择。 “三。” 百月小馆的门还是很大的,这么大批地有客人离开,也能抵得住。 很奇怪,即便是客人这么大批的离开,百月小馆的人没有一个上前阻拦,这些人只是站在各个楼层,冷冷地看着白忘冬。 “二。” 是个人,哪怕是个傻子都能看得出来现在这异常的情况了。 即便有几位自恃修为够高,原本想要留在这里的人,察觉到了那诡异至极的气氛,此刻也都不再停留。 “一。” 最后一个数字落下。 百月小馆中已经没有了客人留存。 白忘冬轻轻叹了口气。 瞧瞧,为了不让罗睺再被弹劾,他这次可是疏散了人群的,他这么贴心的下属要到哪里去找啊。 “我瞧瞧啊,一,二,三,四……” 白忘冬一个一个数着那些站在楼层边缘朝着他冷冷看过来的身影。 在这空旷的百月小馆中,他清朗的声音显得无比清晰。 “哇塞,一共是十四个人,你们这是把所有人都集中在这里啊,我的面子可真不小。” 没有一个人主动和他开口说话。 他冷场了。 白忘冬有些尴尬地放下手臂,最后抬头看向了百月小馆最顶层的位置。 他能感觉得到,那里有一股极为强悍的气息。 “不出来见个面吗?” 白忘冬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是知道我容貌冠京城的,你就算是惦记上了我这张脸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别害羞,起码要让我看看你是谁。” “也许,是个熟人呢。” 白忘冬淡淡说道。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这声音着实陌生。 “在家里梦着的。” 白忘冬倒也不着急,他轻轻一跃,坐在了那桌子上,晃荡着两条腿说道。 “你这游戏做得太糙,我并不是很想一步一步同你玩,李正明现在玩到那个环节了?” “……第九步。” 又换了一个声线。 “那你一共准备了几步?” “十二步。” 十二减九等于三。 那岂不是说李正明距离这里只剩下了两步了吗? 卧槽。 就不该吃了晚饭再来,这剩下的时间可不多了。 那,最后再问一个问题好了。 “你到底是怎么盯上我的?” 他自认自己容貌冠京城不假,可他这人不爱营销,不爱交际,那么他的脸到底是被谁看到了呢? 百里牧说,不要他忽略掉身边的人。 李正明说,蜕生术是完全变成另一个人。 那结合一下也就是说,上面这位不慌不忙在和他扯闲篇的连环杀人案凶手大抵是个认识他的人。 所以,是谁呢? 啪嗒。 阴影中,一道倩影缓缓走出。 同一时间,一道俏皮可爱的声音响了起来:“白大人,我还是更喜欢你病怏怏的样子,你就不能变回去吗?” 面容缓缓清晰,一个满脸都是可爱笑容的女孩出现在了白忘冬的眼前。 白忘冬眯着眼,盯着她看了半天。 “你……谁啊?” 女子面色一僵,随即释然一笑:“罢了,你的所有行为我都能接受,毕竟你生的这般好看,可不是就天生要叫人宠溺的吗?” 她微微鞠躬。 “好久不见了,白大人,这段日子我真的很想你。” 想我?还是想这张脸啊。 “齐茜。”白忘冬眯眯眼。“倒真是深藏不露。” 顺德府跃星门大小姐,齐茜。 那个在破庙中跟着徐妙锦的女人。 徐妙锦居然没有发现这人有问题,果然,和他想的一样,玲珑心对于蜕生术大抵是没有太大作用的。 至少在辨别身份真伪的方面没有作用。 其他的,若是以齐茜这个身份说假话的话,应该还会触动。 “多谢您的夸奖。”齐茜听到他的声音极为满意地笑了,她抿了抿香唇,目光满是火热地看着白忘冬。“您放心,为了让您变得更加完美,我一定会把您打的快要死的时候,再把您纳入到我的收藏柜里。” “我必须要将您放在收藏柜的顶层,这样才能配得上您这张脸的美丽。” 她一边说着,一边脸上居然泛起了红潮,她大声喘息,声音兴奋至极。 “您知道我这段时间忍的有多辛苦吗?我一想到您这张脸,我就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我日思夜想您会来到我的面前。” “就今天,今天,今天……” “多谢您,即便过程不对,但您还是来了。果然,您也是想要我把你给吸纳进我的身体的对吧?” 她扭动着自己的娇躯,整个人全身上下都在兴奋的颤抖。 白忘冬眯着眼睛看着她,虽然他很少这么说别人,但这并不妨碍他觉得齐茜有病。 真的,他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光说话就把自己给说高潮的。 “真的是……” 白忘冬无奈地撩起了额头上的发丝。 “喂。” 他扬起笑脸,整双眼眸骤然变得混沌至极,一股极为危险的气息在他的身上蔓延而出。 楼层之上,那些冷漠注视着白忘冬的人目光微微一变,越发忌惮。 白忘冬跳下了那桌子,随即他一步迈出,凶猛的火焰瞬间在他的脚底浮现。 “我啊,对你真的很感兴趣,所以……” “你能乖乖躺好让我剖了吗?” 轰—— 暴烈的火焰瞬间冲天而起。 一刹那,烈火高歌,遍地红花。 第17章 请你为我去死 暴烈的火焰瞬间就将百月小馆上上下下直接燃烧。 那原本闲适的环境刹那间化为了炼狱。 白忘冬双颊之上火云纹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上脸。 咚—— 钟声响起。 白忘冬看着那金钟猛地从他的头顶砸了下来。 战斗一触即发。 白忘冬没有半点想要躲避的意思,他直接一脚踹出。 那赤红色的厉火在他的腿上凶猛的燃烧。 嘭—— 金钟在霎那间碎裂,白忘冬收回腿的第一时间,双腿猛地发力,整个人犹如一颗被射出的炮弹一般,朝着楼上猛地冲了过去。 啊呜。 这是巨蟒从侧面咬过来的声音。 白忘冬手中火焰长枪出现,他没有丝毫犹豫,整个人身体高速旋转一圈,那锋利的枪头一刹撕裂了白忘冬周身的空间。 噗嗤。 那巨蟒被一瞬撕碎,白忘冬手中长枪没有半点犹豫,直接一枪掷出。 轰隆—— 火焰长枪的破空声汹涌响起,就像是爆炸的惊雷一般,震的人耳膜发颤。 那火焰长枪,直接轰碎了百月小馆的墙壁,顷刻间,整个二楼轰然坍塌。 白忘冬脚踩在三楼的栏杆上落地,同一时间,三把长剑直接朝着他的背后刺了过来。 “我啊,真的很好奇。”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阵阵响起。 那三把长剑刺穿他的后心,他的身体骤然化为火焰朝着那三人冲去。 三人瞳孔紧缩,被那火焰给砸了脸。 白忘冬的身影踩着影子落在了他的脸上,一脚蹬着他们的脸继续朝着上面飞去。 “齐茜你为什么能笼络到这么多人帮你呢?” 一脚踹爆旁边那又冲上来的蟒蛇光影,白忘冬接着说道。 “是因为你有个人魅力吗?” 手中抓着的火焰长矛刺穿了一人的咽喉,他一脚将那人踹出,然后落在了四楼。 “显然没有。” “那就是你够聪明,够厉害?” 一把抓住冲上来的那人的脸,白忘冬用力一捏,那人的头骨直接变形,被白忘冬生生捏爆。 “显然你也不是。” 可就在白忘冬刚捏碎那人脑袋的时候,另外的人又冲了上来,那汹涌澎湃的毁灭力,显然是选择了自爆。 白忘冬眼睛微眯。 脸上火云纹褪去,换上了眼角的幽蓝色花纹。 一朵朵冰花绽放,抵挡着那庞大的毁灭力。 “而且他们好像能为了你毫不畏死,这就更让我百思不得其解了。” 白忘冬挥手撤走冰花,然后信步闲庭地走在四楼的走廊,手指在那四楼的栏杆上划过。 “我遇到莫采薇的时候,那般拷问,她都没有供出你来,甚至在被我抓到的那一秒,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自杀。” 白忘冬啧啧嘴,对着冲上来的一人直接一个飞踹。 那人从四楼落下,朝着一楼狠狠砸了过去。 “那时我就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她如此的忠诚。” 手中雀寒翎浮现,白忘冬手指在其扇柄上轻轻一点。 旋即,那一片片锋利的寒冰翎羽浮现,朝着那浑身浴血,双目赤红的来人冲了过去。 凌迟! 一刹那,鲜血四溅。 “那你找到答案了吗?” 即便下面的杀戮进行地那般频繁,可齐茜仍旧没有动容半分,她戏谑地看着下面的修罗场,从容不迫地观察着白忘冬的一举一动。 一边看着,她一边捂着自己的脸,眼中难掩她对白忘冬的渴望。 她多想把这个男人给塞进自己的身体里,和她永远在一起。 “我还真找到了。” 白忘冬举着扇子,挡下了那一同斩上来的四把刀剑,他手臂猛地一沉,随即,双目中鎏金色猛地迸发。 调动全身的寒气。 一念成冰。 被火焰肆虐的百月小馆骤然被冰霜所占领,那疯狂的寒气在灼热的空气中浮动,只是一刹,炼狱变成了冰狱。 那斩上来的四人顷刻间化为了冰雕,被白忘冬挥舞扇子来了个全垒打,直接碎成了漫天的冰屑。 白忘冬抖了抖肩膀上的冰雪,然后抬起头,玩味地看着顶楼上翘腿坐着的那人。 “你该不会是把他们的某个挚亲,或者挚爱的脸皮给扒下来了吧?然后告诉他们说……” 白忘冬捂住自己的胸膛,脸上那一副极为诚恳的表情。 “啊~你们爱的人并没有死,只是活在了我的身体当中,保护好我,就是在保护好他。” 齐茜脸上露出了小小的惊讶。 “一个字都不差呢,那你说,他们为什么悍不畏死呢?” 白忘冬抓住手中的长鞭,用力一拽,一道倩影就落在了他的脚边,白忘冬一脚踩在了那脑袋上,冰化成火,幽兰花纹消失不见,只剩下了火云纹在脸上现出。 然后他用力一踩,火焰浮动。 那个女子的脑袋被一脚踩碎。 白忘冬抿着嘴想了想,然后说道:“莫非是你对他们说,他们若是死了,你就会把他们同样放到你的身体里面,这样一来,就能和各自爱的人团聚了。” “你真的很厉害。” 齐茜感慨地摇摇头,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真的是把我说过的话猜的清清楚楚呢。” “可蜕生术若想要发动的前提,不是活着的尸体吗?”白忘冬眨了眨眼,虚心问道。“他们如果死了,那不就是‘白死’了吗?” “那你不妨试着和他们说说,我做不到。” 齐茜笑着说道。 “也许他们能停手也说不定。” “是吗?” 白忘冬身上鬼炁迸发,那诸多恶鬼将面前这人给死死抓住,白忘冬站在栏杆上,和他平视在一起,然后开口说道。 “我告诉你啊,上面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你爱的那个人,她也没办法把你死了以后的脸皮割下来融入体内,你被骗了。” “吼——” 回答白忘冬这真诚提醒的,是一阵蛮横的低吼声。 这人挣扎着四肢,全身上下灵力浮动。 又是一个自杀的人。 白忘冬一脚踩在这人的头上,然后三两下就来到了五楼。 轰—— 爆炸声从下面传来,那恐怖的毁灭力将下面的楼层全部轰塌了。 白忘冬看着这一幕,倒是有些小小的讶然。 “看来你洗脑的水平是相当不错的呢。” 这是真的悍不畏死啊。 恐怕在白忘冬说出真相的那一刻,这人脑海当中首先出现的一句话会是:“这人在胡言乱语,怕不是想要扰我心神,炸死他!大不了我就去找某某某了。” 怎么说呢? 一个人的思维被控制到了这种程度,真的就已经算是没救了。 “对于这些人来说,我就是最后的希望。” 齐茜淡淡说道。 “有的时候,爱就是诅咒,它真的会让你做一些曾经根本没办法理解的事情,你觉得他们很蠢,他们也觉得自己很蠢,可即便是这样,他们仍旧不愿意放弃这最后一丢丢希望。” “白大人,你讨厌这些人吗?” 没有等白忘冬的回答,齐茜自顾自地说道。 “我啊,超讨厌这些人,这群人对着我说话的时候,那眼神,那语气都让我觉得特别的讨厌。” “他们到底在爱谁,他们到底在看谁,他们到底在对着谁发情。” 齐茜的表情突然变得极为恐怖,她愤怒地笑着,整个人浑身都在颤抖,她舔着自己的嘴唇,下一秒,她整个表情突然变得冷漠了下来,然后冷冷地喝了一声。 “云弥,去死。” 场中并没有任何变化。 然后,齐茜的脸就变成了另一个女子的模样,一脸温柔的浅笑,然后用那柔和的声音说道:“云弥,你来找我吧,我想你了。” 噗嗤。 下面的大厅中,一个男子毫不犹豫用手中的刀抹过自己的脖子。 鲜血四溅,那人的尸体直挺挺地倒在了冰窟当中。 下一秒,齐茜的脸恢复到了刚才的样子,静静说道。 “你瞧,这群人就是这般贱。” “所以你不需要他们了,想要让我把他们全都给处理掉对吗?” 白忘冬把手里的心脏给扔了下去,那原本站在楼上楼下的十四个人此刻一个也没有剩下,全都倒在了血泊当中。 有些人是笑着死的。 有些人是惊恐着死的。 但无论怎么样,这群人是真的都死了。 “你又看穿我的想法了呢。” 齐茜扭捏地说道,她仿佛一脸腼腆害羞地看着白忘冬,整个人都是一副情窦初开的模样。 “果然,你是最棒的,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让你进入我身体了。” “呐,白忘冬,别反抗好嘛?就这样和我融为一体吧,加入我们,我会让你的人生更加完美。” 擦了擦自己手上的血,白忘冬抬起头看着齐茜,嘴角噙着一抹浅浅的笑容。 “对不起,我拒绝,你的身体里有那么多人,在那里定居会很吵,再说了……” 白忘冬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不希望有人会顶着这张脸被人骂作是蠢货,所以,很抱歉,你的提议我不能接受。” “但是,我的提议,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 他一脸的真诚。 “能让我剖了你吗?我这人不喜欢看皮囊,我只想看看你的内在。” “这样吗?” 齐茜抿了抿嘴。 “果然,有些事情只靠协商是谈不拢的。” “这个观点我同意。” 白忘冬点点头,很赞同的说道。 “那么……” 两人同时开口,目光同样深情地看向对方,说出了同样的话。 “就请你为我去死吧。” 第18章 火落 平淡且深情的声音在这楼内清晰响起。 两人的声音在没有约定的情况下出现了一个交叠。 同一时间,凶戾的鬼炁和那狂暴的灵力刹那间就碰撞在了一起。 百月馆摇摇欲坠。 此刻,不需要过多的言语。 一个图谋对方的皮囊。 一个渴望对方的内在。 两人的矛盾点已然出现,余地这样的东西,打从一开始就根本不存在。 那碰撞之后产生的凌厉飓风席卷着这处高楼的每一寸砖瓦。 嘭—— 紧接着,两道身影从原地极速弹出,音爆声猛地炸响。 高楼直接炸开,那飞溅的砖瓦当中,只有两道流光高速靠近。 轰隆。 烈火在咆哮,流水在狂舞。 齐茜的脸早已经换成了一副陌生的模样,无尽的水流在她的周身飞溅,和满身浴火的白忘冬直接撞在了一起。 “为什么要反抗呢?” 齐茜和白忘冬手臂碰撞,两人的脸颊迅速靠近。 她一脸的红潮,近距离痴迷地看着白忘冬的脸。 “你这张脸天生就该被束之高阁,我会建造一座比百月馆还要高十倍百倍的楼阁将它藏起来,每日每夜的观赏,白忘冬,求求你,把它给我好不好……” 水流和烈火相互辗压,那刺耳的蒸发声混合着齐茜的恳求声显得是那般的杂乱。 白忘冬目光混沌地看着齐茜,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他咧嘴一笑。 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嘭!! 甩开手臂,那滚烫的热水顷刻间朝着四周爆开,白忘冬一脚朝着齐茜踢了过去。 那凌厉的鞭腿瞬间轰击在了齐茜的身上,但齐茜的身体没有半点晃荡,她整张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脸颊迅速变化,一个刀疤脸壮汉就这样出现在了白忘冬的眼前。 咚咚咚咚咚—— 无数的轰击声在这漫天飞撒的砖瓦当中此起彼伏响起,那眼花缭乱的拳脚幻影接连在两人的身前交缠。 每一招都是凌厉的杀招,每一招都是冲着将对方给彻底轰碎而去。 眨眼之间,两人的身影多次闪现,从六楼直接干到了一楼。 齐茜的脸颊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又出现了变化,那是一个神情冷肃到了极点的女子,她周身流星镖飞散。 每一拳每一脚都干脆利落到了极致。 白忘冬躲避着那些流星镖的刺穿,周身火焰越燃越旺。 “我很好奇,你真的能时时刻刻分的清楚自己是谁吗?” 双手当中出现两柄火焰双戟,白忘冬直接斩开面前的流星镖,朝着齐茜猛地砸了过去。 “那么多的记忆和灵魂,你就从来都不曾迷失掉自己?” 咚!!! 冷肃女子消失,齐茜的脸庞再次有了新的变化。 她周身浮现一面厚重的土墙,很坚实地就挡住了那火焰双戟的轰击。 “从未。” 这是齐茜的回答。 她语气轻快地说道。 “我比谁都要清楚我自己是什么样子的。” 她手掌盖在了那土墙的上面,顷刻间,那土墙猛地炸开。 白忘冬手中的火焰双戟被生生炸碎。 “我不会被人爱,不会被人恨。” 齐茜一边说着,一边结印,那周身飞散的石块猛地朝着白忘冬砸了过去。 白忘冬挥袖,火焰弥散。 那些土块瞬间被彻底崩毁。 她隔着那被燃烧土墙看着白忘冬,继续说道。 “我从小就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只有好看的孩子才会得到别人关注,皮囊这样的东西永远都是能最快抓住别人视线的东西。” “宠爱也好,妒恨也罢。” “这些昂贵的视线,只会赏给那些好看的人。” “所以你的真容很丑?” 白忘冬站在原地和她平视在一起。 “丑到你将追求美变成是一种心理变态的癖好。” “不。” 齐茜轻轻一笑。 “我觉得我长的还蛮不错的。” 她摸着自己的脸,笑着说道。 “只不过,这世界上永远都会有比你好看的人。” “而这样的人一旦出现,就会夺走那专属于你的目光,这是一种背叛。” 白忘冬目光微闪,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 “你说你不会被人爱?” “对。” “也没有被人恨?” “没错。” “这是说你真正的那张脸吗?” “嗯,有什么问题吗?” 齐茜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那些原本爱着你的人恨着你的人都去了哪里了呢?” “我刚才说了,他们背叛了我,把目光交给了别人。” “然后呢?” “然后……”齐茜仰起头,脸上露出了欢悦的笑容。“就没有然后了啊。” 那些被她叫做爹爹,娘亲,兄长,小妹的人,全都被她在那个晚上剥下了脸皮,然后容纳进了她的身体里。 从那天开始,他们就只能去看着她一个人了。 “你貌似,确实是个有意思的人。” 看着齐茜这副表情,白忘冬猜出了什么,他眉头一挑,开口说道。 “是吧?我也觉得自己蛮有趣的。”齐茜收回仰起来的下巴,眨眨眼,用那张可爱至极的陌生脸庞对着白忘冬甜甜一笑。 “那我了解了。” 白忘冬点点头,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了解什么?” 齐茜一头雾水地问道。 “你的故事应该是相当精彩的。”白忘冬抬起头来,对着她解释道,他的目光很平静,平静地让齐茜有些不太适应。“但,很可惜,我没有继续听下去的冲动了,所以……” “所以?” 齐茜握住了手中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出现的剑,身体进入了戒备的状态。 “直接进入第二阶段吧。” 白忘冬单手叉腰,轻轻说道。 “第二……阶段?” 齐茜费解地皱了皱眉。 第二阶段是什么阶段? “那当然是……” 白忘冬伸出手掌,仰起头看向了那百月馆的天花板。 “给这京城敲响午夜的钟声。” “答应我,别死了。” “你还得陪着我舞完这最后一场。” 齐茜抬起头,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 下一秒,她就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般,瞳孔猛然紧缩。 “什么时候!!” 那被天花板拦住视线的天空之上,有着一根又一根的赤红色厉火枪头在夜空当中悬浮。 那一根一根的从上到下排列成看不到尾巴的长龙。 而那些枪头所对准的位置,就在百月小馆。 白忘冬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天空上的这一切??? 但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那一刻,冷汗浸湿了齐茜的衣衫,她感受着那庞大的威胁,整张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狂热。 “果然,白忘冬,你就是最棒的,我一定要……” “鬼术.赤天燃星落.……” 齐茜的声音被白忘冬清淡的声音所覆盖,白忘冬响指打响。 “银河。” 轰—— 下一秒,那些十字枪头犹如落下的长河,在这一刻绽放出剧烈的火光,狂暴的火焰疯狂砸下。 “来来来,这是新的舞台!!!” 齐茜愉悦的叫喊声被那爆裂声给掩埋。 紧接着,那百月小馆就变成了一片火海。 第19章 火海困斗 璀璨的火光在京城当中冲天而起,白忘冬站在那废墟当中,周身围拢全然都是猛炎。 他踩着那被融化的焦土,冷冷地注视着那熊熊燃烧的火海。 他还在等着他的舞伴。 此举没什么特别的含义,他就是单纯的想要万众瞩目一下。 在火光中与某个人共舞,这一定会是最浪漫的画面。 那样多美啊。 “真的好疼好疼好疼。” 不出白忘冬的所料,齐茜从那火光当中一步步踉跄走出。 她全身都被烧伤,整个人现在看起来状态并不是很好,可她的笑声却仍旧中气十足,她满眼桃花地看着白忘冬。 那眼睛里的渴求已经明显到了极致。 此时此刻,她可不单单只是想要白忘冬的脸了,她想要将整个人的一切都收入囊中,她要了解这个男人的一切,然后成为他。 成为白忘冬。 想想就觉得兴奋。 嗤—— 一道轻微的声音响起,齐茜身上那烧伤的地方一点一点的消失,新的皮肉滋生,同一时间,她的脸庞又换了一张。 她环视周围的火海,咧开了嘴巴。 “这可真的是个不错的舞台。” 美丽到让她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这片火海就只能有一个人从这里走出去。 白忘冬是这个意思吧。 可白忘冬没有回答她,他只是那般静静地站着。 他静静地看着齐茜,就像是在看着一个玩具一样。 齐茜皱眉,她总觉得白忘冬的目光有些刺人。 她可是很认真很认真地准备过要把白忘冬的脸给加入收藏品里面的。 她觉得白忘冬不尊重她。 但…… 没事的。 齐茜的脸上又扬起了大大的笑容。 白忘冬做什么都是可以被原谅的。 反正,那张脸是会被她放在收藏柜里,日日夜夜观赏的,即便是现在宠溺一点又有什么呢? “白忘冬,我们开始吧。” 齐茜快忍不住了。 她想要开始那真真正正的厮杀,想要赶快把那张脸给扒下来,纳入自己的收藏。 可白忘冬却没理他,他只是闭上眼睛,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着这个世界。 现在的京城有多少人已经把视线都放在这里了呢? 有多少人觉得这片灿烂的火海是美丽的呢? 这般将暗夜照亮的光景如何不浪漫,毁灭带来惩戒,惩戒来判定新生。 呼吸着那并不好闻的空气,整个人的心情愉悦到了极致。 想到了就去做,做完了才能知道感受。 此时此刻,在这火海当中,必须要做些什么,才能更加的酣畅淋漓。 “趁着五城兵马司的人来之前,将这一舞给跳完吧。” 白忘冬放下手臂,睁开眼睛看向了那跃跃欲试的齐茜。 在等待…… 这是一个合格的舞伴。 “好啊。” 齐茜甜甜一笑,然后…… 嘭—— 下一秒,无数的藤蔓瞬间从地下冲出,直接朝着白忘冬的位置猛地砸了过去。 白忘冬眼中鎏金色光芒大放,随即一把抛出一块灵石。 轰!!! 气海当中,他的灵力猛然大放。 火焰在一瞬间燃起,然后,白忘冬的身影骤然消失在了原地,猛地朝着那藤蔓中心冲了过去。 哗啦。 火焰燃起的一刹那,整片藤蔓就被大批大批的厉火所焚烧。 然而下一秒,这些藤蔓褪去了青绿色的外衣,露出了里面黑色的本质。 这些黑色藤蔓被火焰炙烤居然没有半点的损伤。 火免! 但白忘冬一拳轰出。 那全身上下的火焰在这一刻猛地爆开,那强大的爆炸力直接将那藤蔓给一拳轰碎。 火免? 但免不了拳头。 白忘冬破藤而出,笑容越发的愉悦。 踩着漫天破碎的藤蔓,他的目光混沌,直直看向了远处站立的那道身影。 对准,拉弓。 火焰箭矢在那火焰长弓上熊熊燃烧。 嗖—— 没有半点铺垫,那火焰箭矢直接刺穿空间,焚烧面前一切朝着齐茜冲去。 这一箭之下,空间都在坍塌。 齐茜轻轻抬头。 紧接着,那火焰箭矢就刺穿了齐茜的身体,猛烈的火焰炸开,根本就没有伤到齐茜分毫。 这是…… 假的? 白忘冬眼睛微眯,紧接着下一秒,一道身影就在他的身后浮现。 没有半点犹豫,他直接猛地一脚朝着后面飞出。 轰隆—— 这一刻,挡住白忘冬脚的是齐茜的手臂,齐茜此刻已然化身彪形大汉,整个人全身肌肉都散发着极为恐怖的力量。 白忘冬眼睛一眯,双眸当中全然都是锐利的戾气。 他虽然一脚没有踹开齐茜的防护,但第二脚却已经在第一脚被拦住的时候就蓄势待发。 那裹挟着厉火的一腿就这般踹到了齐茜的身上,厉火滋烤他的皮肉,这其中的疼痛绝对能算得上是剧痛。 但齐茜并没有退后,凭借着那强悍的肉身能力,硬生生将这一击给挡了下来。 白忘冬眼中鎏金色光芒一放,利用巧力,直接一个翻越,出现在了齐茜的肩头。 他站在齐茜肩头的那一刹那,没有半点犹豫,直接拍掌。 赤红色的厉火火苗在他的双掌之间出现。 鬼术.燃魂火。 白忘冬托着那火苗直接双手落下朝着齐茜的脑袋砸了过去。 嘭—— 厉火在齐茜的脑门上绽放,齐茜死死咬着牙,全身上下一层金光绽放开来,金光大放之下,他整个人恍若一幅金身佛像。 厉火在她的金身之上迅速蔓延。 但金光大放之下,那血红色的厉火居然没办法再度深入。 紧接着,她的脸颊再度变化,变成了一个干瘦的老头。 噗通。 那是一阵极为诡异的烟雾。 白忘冬看着齐茜的身影眼睁睁地在原地消失,他整个身子下落,轻轻一跃,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但下一秒,齐茜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那干瘦如同枯木一般的手掌直接掏进了白忘冬的心口。 没有触感! 是残影!!! “为什么你们就总是喜欢在别人身后出现呢?” 齐茜的头顶,白忘冬的身影再度浮现,他双眼覆盖着眼影,整个人全身都披着一件黑色鸦羽的斗篷。 半鬼化.三途鸦。 白忘冬的身影从那空间旋涡当中出现, 没有半点犹豫,直接一脚,死死地瞄准了那老头的脑袋。 然后,三途鸦的半鬼化模式解除,火云纹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 半鬼化.红烛。 同一时间,白忘冬也踩在那老头的头顶,脚掌稳稳落地,便是用力一碾。 轰隆—— 暴烈的火柱冲天而起,齐茜直接痛叫一声,火柱挣扎当中,整个人再度消失在了原地。 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白忘冬的错觉,他总觉得齐茜那一声痛叫好像有点变态。 不过,她本身就是个变态就是了。 等到齐茜的身影再度出现的时候已经和白忘冬拉开了距离。 她重新变回到了齐茜的模样,握紧手中的剑,死死盯着白忘冬一动不动。 这眼神中的倔强,就好似让白忘冬看到了昔日在顺德府徐妙锦的那个小跟班。 小样,还玩起角色扮演来了。 白忘冬眼中鎏金色光芒的大放。 然后,脚下无数的鬼炁冲天而起。 “来啊,厮杀啊,起舞啊。” 白忘冬踩着恶鬼,放声大笑,语气轻快且平淡,就像是在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你躲那么远干嘛?” 那清淡的声音进入到了齐茜的耳朵里。 齐茜的脸色有些难看。 她没想到自己会被压制到这般程度。 可白忘冬没有留给她走神的时间。 轰—— 白忘冬身上的鬼炁全面爆发。 齐茜感受着那朝着她冲过来的万千恶鬼,那是一股极为凶戾的气息,她美眸微凝,整个人全身上下剑势骤然凝结。 “跃星门仙法。” 齐茜握紧手中的剑,用那坚定的语气说道。 “星落。” 唰—— 这是极为迅速的一剑。 就像是一道极速坠落的流星,须臾之间,便是一瞬千里。 白忘冬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一剑就穿过了那鬼炁的防线,到了他的脖子位置。 见到这一幕,白忘冬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没错了,没错了,就是要这样才有意思,就应该是这样才有意思。 他身体朝着前方迅速靠近,脖子猛地向着那剑锋冲了上去。 紧接着,他脸上的火云纹褪走,幽蓝色花纹再度迅速爬上了他的眼角。 半鬼化.雪幽兰。 那凛冽的寒气瞬间向着周围弥散,而就在那一剑即将落到他脖子位置的时候,无数小小的冰花此时在那一剑前面嫣然绽放。 鬼术.幽寒伞.花种。 锋利且迅速的剑锋再也没办法跨过寒冰小花再进一步。 挡住这贴身而来的一剑,白忘冬手中直接两柄寒冰长枪浮现。 噗嗤—— 没有半点的迟疑,这两柄寒冰长枪瞬间没入到了齐茜的肩膀。 齐茜整个人痛叫一声,然后她死死咬牙,脸上的面容再度变化。 就是最开始用出水仙法的那个。 明明肩膀已经被废,可齐茜就像是毫无察觉一般,她脸颊靠近白忘冬,轻吐香气。 下一秒,庞大的水浪直接在齐茜的身后掀起,然后朝着白忘冬冲了过去。 巨浪? 不对。 是冰川! 白忘冬身上寒气瞬间爆发。 一念成冰,就在这一刻。 那滚滚而来的巨浪眨眼间变化为了寒冰,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齐茜冷哼一声,没有放弃,直接托起那重如千斤一般的冰川,直接朝着白忘冬砸了过去。 白忘冬手掌一捏。 咔嚓—— 这冰川瞬间破碎,漫天冰晶飞舞。 白忘冬站在冰屑当中,看着眼前的齐茜。 无聊,太无聊了。 即便是齐茜身怀众多的仙法,可此时此刻,白忘冬还是没有感觉到半点的压力。 这样不对,这不是他想要的舞。 “再用力一点啊。” 白忘冬抬起下巴,清冷说道。 “你难道就真的只能到这一步了吗?” 这是挑衅,是嘲讽,是明显的嘲笑。 可在齐茜看来,这是不满,白忘冬在不满自己接收他的脸。 他觉得自己没资格得到他的脸,所以才会这么阻拦。 这样是不行的,不行的,不行的。 她一定要拿到那张脸才行。 感受着齐茜那眼中的火焰。 白忘冬突然一笑,笑得很满意。 呦呵。 原来还真有藏着掖着的东西啊。 不逼一把出不来吗? 那不如这样吧,他来给齐茜加把火。 一念至此,白忘冬目光突然变得戏谑起来,他看着齐茜,然后手中出现了一把冰刀,那冰刀被他按在脸上,对着齐茜说。 “你如果还不动手,这张脸可就废了。” 自己用自己的脸去逼一个陌生人听话。 这确实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场景。 可即便这个场景再离谱,但是齐茜确确实实是发疯了。 她就像是疯了一样,死死咬着牙,看着白忘冬目光狠辣至极。 “你不许动它。” “……” 白忘冬微微一笑,随即用了用力,但刀刃并未入肉,一点也不疼。 “我说了……” 齐茜整个人目光瞬间变得阴冷。 “你不许伤到它!!!” 强烈的杀意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轰隆—— 一股强大的气息卷风而起。 白忘冬站在齐茜的面前,笑容根本掩藏不住。 众所周知,打怪会有第二阶段是常识。 “来吧,让我好好的愉悦一下。” 第20章 三头六臂 蜕生术很强。 这是白忘冬从李正明讲述蜕生术开始,就已经在心中下了的定义。 一个可以将无数人毕生所学都归于己身的术法,包括经验,天赋,熟练度,思维,反应,判断力。 这些与生俱来,和后天需要大量时间培养出来的东西,都能够在剥夺掉对方存在的那一刻,容纳到自己的身体当中。 这是多么不讲道理的一种术法。 光只是听着描述,就能够感受到修炼蜕生术的修行者那毫无异议的强度。 本来白忘冬很期待今天晚上的这场约会的。 可截止到目前为止,齐茜都没有表现出来和他预想当中相差不多的强度。 他很失望。 “蜕生术的用法不是这样的。” “将所有的人格都囚禁在自己的身体里,然后分开来用?” “这得是多么愚蠢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蜕变和重生,哪一个不是为了更好的自己?” 白忘冬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淡淡说道。 “他们在你的这里开会,吵得你很烦很烦对吗?那就把他们全都杀了,让他们彻底闭嘴,你的脑子里只能有一个声音。” “吞噬掉他们,然后变得更强,才能真的蜕生。” “这样的道理还需要我来教你,你是真的够蠢的。” “闭嘴。” 齐茜恶狠狠地盯着他,狞声道。 “就不。” 白忘冬咧嘴一笑,目光冰冷到了极致。 “喂,杂碎,快点给我变得更有趣一点啊,你现在这么无聊,我要怎么样才能兴奋起来。” 他可是抽出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来找她,要是得到的就只是这样的一个结果,他会觉得亏大了的。 他的时间千金无价,要是不能让他感到欢愉,那简直就是在犯罪。 该被凌迟车裂五马分尸。 作为顺德府事件的参与者之一,齐茜既然这么有信心能够将他拿下,那就一定是有着相应程度的手段的吧。 掌握蜕生术这种高质量的邪术这么多年,就算是头猪也该研究出了一丢丢的底牌了,总不至于停留在初始阶段毫无进展。 “那就是你还在犹豫,该不该用出来。” 白忘冬眯着眼睛,玩味一笑。 “既然这样,就让我来推你一把好了。” 白忘冬手掌一甩,持着一把冰刀按在了自己的脸上。 “要是你再不出手,你渴求的这张脸可就真的要被毁了。” “白忘冬,这是你自己找死的。” 隔着距离,齐茜冷冷看着他。 她眼眸微闪,手中突然出现了一块血红色的晶石。 那块晶石只是刚一拿出,白忘冬就感觉到了一股极为诡异的气息,渐渐的,他眼中的鎏金色光芒越发明亮。 齐茜拿起那块血红色晶石,直接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咕咚。 这是吞咽的声音。 只见齐茜的喉咙动了一下,那块血红色晶石不出意外应该是已经进了她的肚子里。 白忘冬目睹着这一幕的全过程,并没有阻拦。 他放下手里的冰刀,将其轻轻捏碎。 下一秒,齐茜身子极为剧烈的抖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巨大的浪风猛地自齐茜的身上炸开,朝着四周极速飞散。 那大风吹过白忘冬的面庞,将他凌乱的发丝给用力掀起。 白忘冬的目光越来越亮。 噗嗤。 突然,齐茜的身上猛地钻出了一双手臂。 然后…… 噗嗤。 第二双手臂钻出。 紧接着,又是“噗嗤”两声。 两颗脑袋出现在了齐茜的肩头。 那是三张完全不同的脸,也是三双完全不同的手臂。 三头六臂! “哇哦~好恶心。” 白忘冬看完整个过程,语气颇为轻快地说道。 然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齐茜的三颗脑袋猛地抬起。 “恶心?!!” 她的眼中是浓浓的怒火。 是啦,就是恶心。 她真的真的不想变成这样的,但这个男人,这个男人非要逼她。 要是他能乖乖把脸交给自己,她何至于要变成现在的样子? 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现在的现在,就只有一件事能抚平她受到的伤痛。 那就是…… 六只手臂抚上脸颊,齐茜的脸上再次露出了痴迷的表情。 “把你的脸交给我吧,白忘冬……” 听到这话,白忘冬歪头,那明亮的目光骤然混沌,他嘴角微微勾起,说出了那熟悉的三个字。 “我拒绝。” 轰—— 两股庞大的威势瞬间冲天而起。 从这一刻开始,今晚的表演才算是真正的开幕。 …… “感谢配合,如果你再见到那人,一定要躲得远远的。” 李正明带着六扇门的人从京城接近郊外的地方走出,脸上难掩疲惫之色。 在外整整奔忙了一整天的时间,这就算是铁人这个时候也不可能不累。 不过,真相在他的眼前越发的清晰。 他能感觉的到,他此刻距离幕后凶手只剩下了一步之遥。 只要再找到这个人,他就能找到幕后凶手的藏身之所。 “就是走的有些太顺了。” 李正明喃喃自语道。 “顺还不好吗?” 王虎站在他旁边,听到了他的喃喃声,忍不住吐槽道。 “再说了,也不看看我们之前查了多久。” “就是因为之前查了那么久没有查到,现在这般顺利才会显得异常。”李正明摇摇头。 “我怀疑,这是凶手故意在把我们往她藏身的地方领。” “故意?” “这凶手很自负,她是在溜着我们玩,她觉得,到了最后我们一定奈何不了她。” 李正明炯炯有神的眼睛里精光闪烁。 “她在等着我们去抓她。” “啊?这样吗?”王虎微微惊讶了一下,但也没有太惊讶。 他跟着李正明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案子他见过不少,各种各样离谱的嫌疑人他也都见过。 这样的凶手还算不上太离谱。 “去家里多调些人过来,接下来的逮捕可能会是场恶战。” 李正明想了想,吩咐说道。 王虎点点头,示意自己了解了,然后就转身去找跑腿的人去了。 他得留在李正明身边保护他,不适合去做。 而此时此刻的李正明则是抬头看向了夜空。 要不要给白忘冬那家伙送封信让他一同过来,虽然他时常觉得白忘冬这人太过于跳脱,让人格外忌惮。 但不得不说,他的各方面能力很强。 如果真的要动手的话,有他这位锦衣卫的天骄在,会更加保险一些。 只不过这就涉及到一个锦衣卫和六扇门之间争斗关系的问题了。 他向来厌恶这样的争斗,可又不能忽视这样的争斗。 怎么办好呢? 算了。 还是抓人更重要。 绝对不能让犯人跑掉,加层保险是必要的。 事后要是有人问起来为什么会让白忘冬参与这件事情,那就随便找个理由好了。 这样想着,他刚想要准备信件。 结果就突然听到了一阵猛烈的爆炸声。 他震惊回眸。 下一秒,那染红天际的火光就映入到了他的眼帘。 “这是……” 李正明看着那个方向,突然,他心头一动,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变,连忙朝着周围的人招手。 “所有人,跟我走,快!” 一行人以极快的速度划破夜色,朝着火光冲天的那个方向冲去。 第21章 激战 剧烈的狂风席卷着已经成为废墟的百月小馆里的每一寸土地。 白忘冬能够感觉得出来,对面这个三头六臂下的齐茜的气息有多么的强劲。 那凶戾到几乎能够赶得上凶兽般的气息让他的全身不自觉的发颤。 这是兴奋的发颤。 看来,今天晚上没有来错。 轰—— 火云纹上脸,白忘冬双目瞬间染上鎏金。 那汹涌的火海在这一刻将周围掩埋。 但就是这一瞬间,白忘冬突然察觉到了一股极为阴冷的目光。 危机将至! 白忘冬瞳孔微缩,紧接着,一道有着三头六臂的身影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好快! 他完全没有察觉到齐茜是何时有了动作。 但…… 没问题! 来得及! 白忘冬的身体很快就做出了反应,这完全是在感受到危机的下一秒,身体做出的条件反射。 他直接抬起双臂,两只手臂交叉在胸前。 嘭—— 下一秒,齐茜的拳头就落在了白忘冬的手臂上。 白忘冬的额头之上青筋暴出,紧紧咬牙,笑得更开心了。 好重的力气! 光是这速度和力气,就可比一开始的齐茜要强了五倍不止。 啪! 白忘冬在挡下齐茜拳头的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反击,他一把抓住齐茜的手腕,上半身极速扭转,要把她给扔出去。 但齐茜的身体在半空中灵活扭动,下一秒,直接贴在了白忘冬的后背之上。 白忘冬没有犹豫,极速转身,一个肘击狠狠朝着齐茜的头颅砸了过去。 轰—— 手肘击中齐茜的一瞬间,那暴烈的赤红色烈火猛地炸开。 但火光散去,率先露出来的却是黑色的藤蔓。 紧接着,一记狠辣的重拳就砸向了白忘冬的腹部。 哗啦。 白忘冬的身体被猛地击穿,火光飞溅,他的身体直接化为了一团熊熊燃烧地烈火,朝着齐茜扑了上去。 齐茜六只手臂猛地一甩。 那火焰直接被撕碎。 撕碎火焰的一刹那,齐茜六只手飞快结印。 只是眨眼之间,无数黑色的藤蔓就从地下钻出,周围燃烧的火海直接被这藤蔓给吞噬。 白忘冬的身影在远处出现,肩头托着三途鸦。 他看着那吞食着火焰的藤蔓,脸上的火云纹迅速消散。 幽蓝色的花纹在他的眼角浮出,下一秒,那遮天蔽日地藤蔓就朝着白忘冬悍然砸下。 白忘冬握紧拳头,一拳轰出。 咔嚓。 周围的空间当中寒气猛地升腾,白忘冬的拳头同那黑色的藤蔓直接撞在了一起。 一瞬间,寒霜爬上了藤蔓的身体,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朝着根部蔓延。 一念冰封! 那铺天盖地的藤蔓瞬间化为了冰蔓,停留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白忘冬手掌抓在那冰蔓之上,用力一切。 咚! 那遮天蔽日的藤蔓全部碎裂,从半空中落下。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柄长剑划破了空间,直接冲着他的心口而来。 齐茜的身影眨眼便至,那锋利的剑意仿佛能把所有的一切都给撕碎。 啪。 白忘冬不躲不避,响指一打。 那漫天落下的冰块之上暴烈的灵力迸发。 轰隆—— 万物皆可爆炸。 冰爆! 狂暴的寒气猛地席卷而出,犹如庞大的海浪一般,将周围的一切全部都给冰封。 白忘冬目睹着齐茜被那寒气所包裹化为冰雕。 他刚要一步迈出,下一秒,他心头突然示警,一股不妙的感觉刹那间浮现。 紧接着,他猛地抬头,瞳孔一缩。 那里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出现的一座巨大的山峰,直直朝着他压了下来。 “呵。” 白忘冬冷笑一声,双手当中雀寒翎浮现。 “少嚣张。” 雀寒翎被紧紧握住,白忘冬双臂猛地发力。 咚!!! 震耳欲聋的爆响掀起了惊人的气浪,周围的的废墟被这庞大的气浪给瞬间掀翻。 无数的碎石朝着四周砸去。 咔嚓。 这是裂缝声出现的声音。 紧接着,那庞大的山峰之上就布满了缝隙。 嘭! 下一秒,整座山峰瞬间炸开。 一道流光直接踩着那飞散的碎石冲天而上。 踩影步全力发动。 白忘冬的身影如同幻影在这碎石群中接连闪现。 “找到你了。” 注视着其中的一块碎石。 白忘冬眼中精光一闪,雀寒翎开扇,凛冽的寒风一瞬卷起,朝着那石块冲了过去。 那石块的背面,三头六臂的齐茜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目光。 紧接着,那漫天石块蠕动。 本来坠落的石块顷刻间就像是收到了指挥一般,犹如飓风一样自半空当中高速流转。 仙术.天青山龙卷。 那风暴将冻结起来的空间猛地撕碎,一块块巨石以一个飞快的速度朝着白忘冬悍然砸去。 白忘冬左手当中幽寒伞现身。 他将冰伞朝着那空中猛地一掷。 鬼术.幽寒伞。 一念花开。 漫天的冰花以白忘冬为中心飞速绽放。 冰花和巨石相撞,沉闷的撞击声接二连三的响起。 白忘冬站在冰花丛中,右手雀寒翎猛地一挥。 那寒风再度刮起。 下一秒,无数的寒冰翎羽就在这冰花丛中飞出。 锋利的翎羽同样化作风暴,逆着石龙卷的方向,高速流转。 巨石被切割,翎羽被砸碎。 白忘冬一步踏出,漫天的冰花猛地膨胀。 一刹那,那高速流转的龙卷瞬间停了下来。 寒冰风暴趁势而上,朝着齐茜的方向碾压而去。 见状,齐茜六手飞快结印。 那悬浮在半空中的石块再度颤抖,朝着她的方向猛地飞去。 寒冰翎羽在扩张,石块则是在收缩。 就在白忘冬的注视之下,一个巨大的石头巨人缓缓而成,石巨人冲着白忘冬的方向放声怒吼。 那凶悍的气息与凶兽无异。 霎时间,白忘冬周身风暴破碎。 紧接着,那一只巨大的手掌就这样朝着白忘冬的方向落了过来。 白忘冬冷眼看着那巨掌落下,身上的幽蓝色花纹缓缓消失。 火云纹再度浮现。 半鬼化.红烛! 而紧接着半鬼化之后,白忘冬双手合十,同样庞大的身影燃烧着火焰在他的身后站起。 那身影怒目圆睁,双手将那拖在地上的火焰砍刀高高举起。 绝对的力量,绝对的毁灭。 鬼术.祝融。 就这样,火焰巨人和石巨人在半空当中悍然相撞。 火焰砍刀被石巨人的两只巨手死死地攥在手中。 那庞大的气浪将周围的一切席卷。 巨大的爆鸣声响彻了整个京城。 这样的撞击只持续了三秒不到。 下一秒,两个居然同时崩塌,同一时间,无数流光从那石巨人的头顶飞出,朝着白忘冬悍然轰来。 白忘冬脚下用力一踏。 无数的幽兰绽放。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锐利到极致的剑光亮起。 跃星门仙术。 周星镇寰宇。 无数的剑光朝着白忘冬劈来,天上的冰花接二连三的破碎。 白忘冬双手飞速结印。 那些冰花骤然旋转,剑光被悍然碾碎。 白忘冬用力一握。 那些冰花之下,绽放出了耀眼的光芒。 有蓝色的的光柱在每一朵冰花的花蕊处绽放。 朝着齐茜的位置悍然轰出。 一刹那,漫天的光柱横扫过天空每一寸角落。 光柱所到之处,空间被瞬间冻结。 白忘冬从腰间白玉当中拿出一块灵石,随手抛出。 鬼面将灵石给一口咬下。 顷刻间,那光柱变得更加的粗壮,一刹,这天上天下就成了冰霜的领土。 齐茜的身影从这冰域当中猛地破冰而出,她身上包裹着黑色的藤蔓,以一个肉眼捕捉不到的速度,朝着白忘冬直接冲了过来。 冲向她的冰柱被那藤蔓所阻挡,根本没办法阻挡住她的脚步。 白忘冬目光一闪。 空中肆虐的冰花全然消失不见。 紧接着,血红色的眼影,和黑色的羽披就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手掌伸出,向前。 用力一握! 鬼术.断河。 咔嚓。 就如同是玻璃破碎的声音,白忘冬面前的空间真的就像是镜子一样猛地碎开。 那冲过来的齐茜身上的藤蔓瞬间碎裂。 齐茜血淋淋的身影在半空中浮现。 她的身上全然都是密密麻麻的裂痕。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齐茜那兴奋至极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那剧烈的疼痛带给她的不是恐惧和绝望,而是一阵又一阵的兴奋。 她浑身浴血,六手当中各持一把长剑朝着白忘冬直接冲了过来。 无论空间如何破碎,她丝毫没有退让,疯了一样地挥剑劈砍。 而面对这样的齐茜,白忘冬身上所有的鬼灵痕迹都消失不见。 半鬼化解除,他的手中出现了一柄熟悉的刀刃。 绣春刀。 绣春刀出鞘,白忘冬深吸一口气。 那白雾在他的嘴边汇聚,白忘冬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起来。 这一刀。 可斩万物生灵。 仙术.斩灵刀。 汹涌的刀光霎那间撕裂了整片天空,那霸道无比的刀气直接斩向了面前的一切。 一往无前。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锦衣卫的斩灵刀,是凶悍暴戾的一刀。 这一刻,那刀光当中似是涌出无数的恶鬼怨灵,这些恶鬼朝着齐茜凶猛地扑了过去。 齐茜怪笑一声。 她举起手中的六柄剑迎着那刀光劈砍过去。 毫不相让。 仙法.三千星。 两秒三千刀。 六只手。 每只手负责挥出五百刀。 齐茜的眼前已经全都是挥剑的幻影。 铺天盖地的剑网将这天空重新占领。 刀光同剑光相撞,只僵持了一瞬。 紧接着,刀光和剑光同时破碎。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流光猛地从那破碎的剑光当中冲出。 下一秒,一只手掌就这样盖在了齐茜的脸上。 齐茜刚想要挥动手中的剑,然后就看到了一根白色的哭丧棒在她的眼前放大。 这一棒,穿透他的脑颅,打的不是身,是魂。 鬼术.哭丧棒.惊魂。 齐茜的目光呆滞一瞬,而就是这一瞬,白忘冬的手掌五指用力,那狂暴的鬼炁在他的掌心当中爆发。 “啊啊啊啊——” 齐茜刚恢复神志的那一刹,就感觉到了脸上出现了剧痛。 她剧烈的挣扎着。 但白忘冬抓着她的脸一路疾驰,她的身子在那地上高速摩擦,撞在了一堆堆废墟之上。 砰砰砰砰。 一个个废墟被撞破。 白忘冬那癫狂的笑声在齐茜的耳边震耳欲聋的响起。 她的精神几近溃散。 “停下!” 齐茜尖叫一声咬破自己的舌尖,她猛地吐出,水仙法发动。 那吐出的血化为无数血箭朝着四周迸溅。 然后齐茜就感觉抓在自己脸上的那只手飞快撤开,她的身体被用力甩了出去。 她在半空中强行扭动自己的身体。 双脚很快再度落地,脚趾死死抓地,用摩擦力停下自己这被甩出的身体。 可就在她身体停下的一瞬间。 一个旋涡将她包裹在内。 她的意识又出现了短暂的失神。 鬼术.渡河。 旋涡破碎。 齐茜的意识回归,这一刻,一只手直接扼住了她的喉咙。 嘭—— 这是膝踢踢在她腹部的声音。 “咳咳——” 齐茜双目睁大,脸色苍白地咳出一口鲜血。 紧接着,一记肘击飞快跟上。 齐茜感觉自己的身体给狠狠击倒在地。 再然后,那只熟悉的手掌就又盖在了她的脸上。 她的手臂还想要再动。 可就在她刚要握住剑的那一秒,剧烈的疼痛感从胳膊的位置传来。 无数鲜血飞溅。 她的六根手臂被一下子斩断。 齐茜的气息骤然萎靡了下来。 她的双头缓缓消失。 她的两根手臂重新长出。 整个人的脸色苍白到了极致。 她疯癫地笑着,抬起眼睛看着那抓着她脸的男人,她笑得是那般的痴迷,就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一般,美眸当中全然都是渴求。 可就是在她睁眼这一秒。 噗嗤。 一根手指狠狠地按在了她的眼球上。 紧接着。 鲜血飞溅。 染红了她的半张脸。 “早想这么干了。” “这眼神,可真恼人。” 第22章 争锋相对 手指从眼眶中拔出,白忘冬甩了甩手上的血。 “这眼神可真够恶心的,我老早就想说了,谁允许你这么看我的。” 声音平淡,目光清冷。 他低着头俯看着齐茜,脸上没有半点多余的表情。 “嘿嘿。” 齐茜一如既往地痴笑着,即便是那眼球破裂溅出来血染红了她的半张脸,她也没有痛叫哪怕一声。 “白忘冬,你要杀了我了吗?” 齐茜想要抬起手摸一摸这张近在咫尺的俊俏脸庞。 可很显然,以她现在的身体情况已经不足以支撑她做出哪怕只是这般简单的动作。 她只能一个劲儿地傻笑。 “如果是死在你这样的人手里,倒也还算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在我闭上眼睛之前,你会一直一直看着我。” 齐茜“呵哧呵哧”笑了两声,用接近于哀求的声音继续说道。 “答应我,别移开视线好吗?” 白忘冬的手掌轻柔地抚上了她的双颊,他捧着齐茜的脸将她从地上轻轻拽起。 白忘冬不知道眼前这张脸到底是不是齐茜的真容,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 “我可不会杀了你。” 这声音温柔地就像是坠入爱河的情郎。 “你是个多么珍贵的宝贝啊,杀了你,那属实是在暴殄天物,我怎么能看着你这样的珍宝在我的眼前这般溜走呢?” 齐茜目光微微一顿,刚想要说些什么,结果就被白忘冬的手指堵住了嘴唇。 “嘘~现在什么都不要说,放心吧,没问题的,即便你大概做了杀父,杀母,杀兄,杀妹这样的事,可在我看来,你还是个好人。” 嗯,对他来说会很有用处的好人。 “是吗?那我……” 咔嚓。 齐茜刚说出这四个字,结果就感觉她的脸骨被狠狠地捏碎了一块。 白忘冬那满是温柔的脸庞,缓缓靠近,然后嗔怪的摇了摇头:“我不是说了吗?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你听我说就好了,你的声音很烦,我已经听了一晚上了,让我安静一会儿,好吗?” 齐茜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白忘冬心头一震。 如果不是身上的血腥,白忘冬这副模样还真的就像是一个温柔情深的爱郎。 齐茜神经质地笑了一声。 “可是人家就是想说话啊……” 嘭—— 齐茜的头被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白忘冬站起身来,那温柔的表情全然消退,露出了冷冽的目光。 齐茜脑子晕晕得,她趴在地上,一直怪笑着。 “不想要我死?你是想要我干什么呢?是去别的地方当间谍?还是说要让我去刺杀什么人?喂喂,难不成,你是想把我关起来,养在笼子里,当一个玩物吗?” 齐茜一边说着,一边笑得更开心了。 “那当然好啊,你只要给我你喜欢的脸皮,我就能变成你想要的样子,你的欲望,你的贪婪,你的脏心思,我都能满足你……” “开什么玩笑。” 白忘冬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紧接一只脚就踹在了她的腹部,齐茜猛地吐出一口血水,这一脚直接踹断了她的一根肋骨,紧接着,白忘冬有些癫狂的声音接连响起,同时,一脚一脚踹在她的身上。 “喂喂喂。” “你那贫瘠的狗脑就只能想出来这些东西吗?” “蜕生术放在你身上简直就是在暴殄天物。” “别把我和你这种蠢东西的想法混为一谈啊。” “你会比你想象中的更有用的。” 沉闷的踹击声和混合着白忘冬那语调飞扬的声音一阵一阵地响起。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 “嘭”的一声响起。 白忘冬一脚踩在齐茜的头上,狠狠一碾。 齐茜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在这个时候停滞了下来,强烈的窒息感让她笑得极为难看。 白忘冬撩开发丝,露出了自己暴虐的眼眸,他俯下身子用轻快的语气对着齐茜说道:“嘿,垃圾,接下来我说的每一个字你都要给我记得牢牢的。” “为什么要留下你这样的垃圾呢?是因为你比其他垃圾要多出来一点价值,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和其他垃圾比起来会不让人觉得恶心。” “为了让你这样恶心的垃圾变得不恶心,我大发慈悲给你机会,让你能活得更有价值一点,所以,你得和我说声谢谢。” “呵呵呵。” 齐茜艰难地笑着,一句话也不说。 “算了。” 白忘冬松开脚,表情瞬间重归平淡。 “你接下来的人生就给我为了大明浪费到死好了。” 懒得和这人掰扯了,纯属就是浪费时间。 突然,白忘冬心头一动,然后他微微侧头朝着废墟外瞥了一眼。 “来的还挺快。” 手掌划过腰间白玉,紧接着,一根绑着线的竹筒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将那竹筒上的线攥紧,用力一拉。 嗖—— 漂亮的焰火冲天而起,直直将整片天空照亮。 紧接着,白忘冬一把抓起齐茜的头发,将她整个人都提了起来,然后拖着她一步一步朝着废墟外面走去。 锵—— 而就在白忘冬刚走出废墟的那一瞬间,数十把钢刀同时出鞘,那亮眼的寒光晃的他眼睛疼。 白忘冬目光闪避了一下那晃眼的光,紧接着,他扭过头,重新朝着正前方看去。 领头的那个,正是他熟悉的工具人。 “呀,是李明啊,大晚上的不睡觉,来这里看热闹?” 白忘冬笑眯眯地说道。 李正明没有去关注为什么称呼会从“小明”换成“李明”这样无聊的事,他只是板着脸,一脸严肃地对着白忘冬说道。 “白忘冬,把犯人交给我。” “犯人?哪里有犯人?” 白忘冬眨眨眼,语气轻快地说道。 “哦,你是指这个吗?” 他抓着齐茜的脑袋将齐茜给提溜起来。 “抱歉啊,这是我们锦衣卫的私产,不是你们的犯人。” “白忘冬!” “喊那么大声干嘛!” 面对李正明的吼叫,白忘冬冷冷说道。 “小爷在这儿呢。” 他那阴寒的目光看向李正明,李正明突然觉得背后一冷,白忘冬的这一眼,让他突然觉得就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给盯上了一样。 可即便是面对这般戾气,他深吸一口气,仍旧是毫不退让。 “把人给我。” 他伸出手,朝着白忘冬说道。 同一时间,他身后的六扇门成员同时握住了手中的刀,那寒光泠泠的刀光将他们这边的气势一下子衬托的极为尖锐。 面对这么多人汇聚而成的威势,白忘冬冷笑一声。 旋即脚下无数只恶鬼爬出,朝着面前六扇门的人放声嘶吼。 两波威势针锋相对。 白忘冬虽然只是一个人,但同时面对对面那么多人,在气势上却半点都不落下风。 李正明微微皱眉:“白忘冬,这是我们六扇门的案子。” “六扇门的案子?对啊,你要查案赶快找凶手去,盯着我干嘛?” 白忘冬眉头一挑。 “白忘冬。” “都说了,小声点,小声点,小声点。” 白忘冬戳着自己的耳朵,一脸不耐烦地说道。 “你是听不懂吗?” “我再最后确认一遍,你执意如此?” “不用确认。” 白忘冬歪头,神经质一笑。 “人,就在这儿,想要,你就自己来拿。” “那就怪不得我了。” 李正明目光一冷,用力一摆手。 “上!” “是!” 六扇门的人刚要有所动作,可紧接着,一道道破空声就立刻从夜色中响起。 在那暗影当中,一道道身着锦衣华服的身影缓缓浮现,所有人握着一样的刀,穿着一样的衣服。 飞鱼服,绣春刀。 李正明眉头紧紧缠在了一起。 白忘冬微微一笑。 然后,从这些人中,一道英姿飒爽的倩影快步走来,挡在了白忘冬的身前。 她冷冷注视着眼前的六扇门成员,手掌已经搭在了腰间的剑上。 夜流霜。 白忘冬的好搭档。 “来的蛮快的嘛。” 白忘冬轻声说道。 “罗睺说,他明天十有八九又要被御史弹劾。” 夜流霜冷淡的声音响起。 “那他得罪的人还真不少,这么快就又要被人弹劾了。” 白忘冬耸耸肩。 这可能就是位高权重的痛苦吧。 都说了,让他别那么张扬,树大招风啊。 “……” 听着他的话,夜流霜沉默了片刻,随即很明智的选择了不去接白忘冬的话。 她目光扫了一眼被白忘冬提在手里奄奄一息的齐茜,然后就再次将目光转向了前面的李正明。 那冷若冰霜的眼神没说一句话,但又好像把话全都说明白了。 李正明此刻的脸色确实算不上太好。 白忘冬,夜流霜,这两人他全都认识,算得上是锦衣卫这一代最耀眼的两个人。 锦衣卫年轻一代当中的双子星。 无论对上哪一个,他都不会是对手。 本来还想着靠着人多把人给抢回来,可现在白忘冬的传信灵火也叫来的大批人马。 这要是对上了,他一定会吃亏。 可…… “这是六扇门的案子,当由六扇门负责犯人归属。” 若是在这种时候退了,他也就不是李正明了。 一头犟驴。 “那就拔剑吧。” 夜流霜淡淡道。 她握住手中的剑柄,用最平淡的语气说道, 可即便是如此平和的语气,那凌厉到极致的剑意仍旧藏不住分毫。 她不知道白忘冬在搞什么,但她知道,像现在这种情况,无条件站在白忘冬这边就对了。 即便两人再不对付,但毕竟是同僚,而且是比一般同僚关系还要稍微复杂一点的同僚。 搭档?同党派成员?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夜大人好大的威风。” 而就在眼看战火再度燃起的时候,一道女声突然响起。 同样英姿飒爽的身影带着一大批人快步走了过来。 她背上绑着一柄长枪,整个人站的笔直,那张精致的俏脸之上,全然都是兴致勃勃的神色。 她凤目微挑,昂声说道。 “对同僚动剑,怎么?你们锦衣卫已经无法无天到这种地步了?” “师姐。” 李正明一见到这女子,立马低头后撤一步。 女子朝着他点点头。 然后就和夜流霜对视在了一起。 风青络。 和李正明同为六扇门天骄,比李正明入门早一些,两人拜得是同一个师傅,所以真的就是同门师姐弟。 白忘冬眯着眼睛,看向这个女人。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风青络,这人比李正明早出名两年,算得上是六扇门新生派的领头人物。 听着风青络的话,夜流霜表情没有半点变化,她的手仍旧在剑柄上放着。 大概这天底下的剑修都有同一个毛病,那就是执拗。 他们要是认定了什么事情,根本没人能说服的了。 一刹那,两方人马顿时又剑拔弩张了起来。 哗啦啦。 这又是大批人马赶来的脚步声。 白忘冬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什么人。 五城兵马司。 只不过来的人比较巧,是李正明的那位亲哥哥。 五城兵马司南城副指挥使,李正清。 他一看到对峙的两边人,顿时就愣住了。 原本还气势汹汹的人马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是……神仙斗法? “呵。” 而就在气氛越发僵持的时候,风青络突然笑了出来。 “人你们带走吧,但这案子还是要归在我们六扇门的名下。” 此话一出,这场中的气氛骤然一懈,李正明目露惊讶,惊呼一声:“师姐!” “这是师傅的命令。” 风青络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 李正明一听是他师傅的命令微微一愣,随即死死咬住嘴唇,赌气似地撇开了脸。 “只是希望这人关在诏狱当中可千万千万不要弄丢了。” 风青络看着夜、白二人说道。 “不然的话,到时候家师一定会参罗大人一本。” “放心。” 白忘冬笑着回应道,紧接着突然伸出一脚,狠狠踩在了齐茜的腿上。 骨碎的声音骤然响起。 齐茜脸色猛地一白,但脸上的笑容是越发的病态。 “你瞧,这样她不就跑不了了吗?” 白忘冬笑呵呵地冲着风青络说道。 看着他那满脸人畜无害的笑容,风青络眼皮下意识一颤。 “既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她淡淡说道。 紧接着,一摆手,全体六扇门成员让开了道路。 白忘冬对着她礼貌点了点头,随即拍了拍夜流霜的肩膀:“走了,去罗睺那里吃宵夜。” 说完,他便迈步,直接拖着齐茜朝前面让开的道路走了过去。 夜流霜跟在他的旁边,其他的锦衣卫同时后撤一步,渐渐消失在了阴影当中。 李正明不甘心地看着白忘冬离开的背影,咬了咬牙。 “想不明白?” 风青络瞥了他一眼,开口问道。 李正明点点头,随即摇摇头:“师傅和师姐这么做一定有缘由,师弟愚钝,想不明白也无妨。” “全是气话。” 风青络轻笑一声,拍了拍他的头。 随即目光投向了那渐行渐远的身影。 “你知道锦衣卫带着那蜕生术修行者会做什么吗?” 听到这个问题,李正明微微一愣,旋即皱起眉头。 “无非就是审查她过往罪状……” “罪状?”风青络笑出了声。“他们才不会管那人有多少罪状呢。” 她目光微闪:“对于锦衣卫而言,蜕生术是一门可遇不可求的术法,他们会把那人一辈子关在诏狱当中,然后想尽办法,榨干她全部的价值。” “这就是所谓的以恶制恶。” 这也是六扇门和锦衣卫最大的区别。 六扇门缉凶,是为了辩正邪,明善恶,护大明律法,保公正严明。 而锦衣卫,用那位罗睺罗镇抚使的话来说,那就只是“一切为了大明”。 是啊,一切为了大明。 为此可以不择手段。 风青络从来不怀疑锦衣卫对朝廷的赤胆忠心,但是他们的手段太极端,太激进了。 这让风青络从心底本能上就抵触和锦衣卫的人打交道。 再说了,锦衣卫的人,不是疯子,就是变态。 和那群怪物多接触,她怕不是真的傻了。 “不过换个角度想想,那蜕生术交到锦衣卫手里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嘛。” 看着李正明还在郁闷的样子,风青络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李正明感受着师姐那“贴心”的手劲,连忙躲开。 “怎么说?” “至少,你有听到过诏狱丢过人吗?” 风青络收回手,回答说道。 “把人那种生不如死的地方,也算是对她恶行最大的处罚了。” “可……终究不一样。” 李正明目光闪烁几下,坚定的摇摇头。 对他来说,若是不能让凶手接受律法的制裁,那他所做的一切就根本毫无意义。 律法代表是公平,是规则。 而不是像白忘冬这般的随心所欲。 “真倔……” 风青络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师弟。 但那无奈当中却闪烁着些许的宠溺和欣赏。 李正明若是的不倔的话,那就不是李正明了。 这个人身上,有着和师傅一样的特质。 “算了算了。” 风青络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展现着她那傲人的身姿。 “让白忘冬那货说的,我也有点饿了,走吧,去找个地方吃两口夜宵,师姐请客。” 说完,她便迈步率先离开了。 李正明回头看了一眼那废墟,随即也大步离开。 看着那原本热闹的现场一哄而散,带着五城兵马司队伍的李正清苦涩一笑。 总算是都散了。 刚才那气氛,他甚至都不敢上前去和自己亲弟弟打个招呼。 看着那已经烂的不成样子的高楼废墟,李正清轻叹一口气。 脏活累活,全都是他们五城兵马司的。 “清理现场。” 李正清摆手,身后的队伍很快就动了起来,朝着那废墟熟练的走去。 …… 北镇抚司诏狱二十四层。 白忘冬吃着热腾腾的烤鸭,喝着青果酿。 夜宵来一顿这个,让他整个人神清气爽。 真的,青果酿,永远的神。 他在这里大吃大喝,罗睺则是坐在一旁看着手里的档案,夜流霜抱着剑闭目养神,一句话不说。 紧接着,林昭月就从前面的牢房里走了出来。 她不满地看了一眼白忘冬:“你抓人的时候就不知道下手轻点吗?除了治你们,我还得负责这些犯人?” “诶嘿。” 白忘冬轻轻敲了下自己的小脑袋,半吐舌头,试图萌混过关。 林昭月直接一巴掌轻轻拍在了他的头上。 她不是不能接受大晚上出急诊,但齐茜身上的伤有一半以上都是没意义的,这就让她很烦。 “你的意思是,把蜕生术留在诏狱里?” 罗睺放下档案,适时插嘴说道。 “可我觉得,还是让她当个暗谍比较合适一些吧。” 对于白忘冬今晚那照亮全京城的荒唐举动罗睺并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蜕生术的珍贵,白忘冬把蜕生术带回来的行为是正确的。 “你和那傻子是一样的想法。” 白忘冬擦了擦嘴,然后就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样,连忙捂住嘴巴。 “呀,抱歉大人,千万别误会,我不是说你是傻子,我只是说,你和傻子想的一样而已。” 罗睺额头上很清晰地出现了一个井号。 这不是什么漫画表现手法,这是真的绷起了青筋。 见到罗睺即将发飙,白忘冬当机立断,立马开口:“齐茜……呃,姑且就先叫她齐茜,她这人脑子有病,当暗谍放出去了,就是放的很高的纸鸢,根本掌控不住,那线说断就断了,所以,她只能留在这里。” “再说了,一个暗谍又不能改变什么,这么用多浪费啊。” “留在这里又能做什么呢?” 罗睺皱着眉问道。 百变术,那当然是要放出去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价值。 “老大啊,你貌似思维进入了一个误区。”白忘冬靠在椅背上,笑着说道。“蜕生术和一般的易容术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它最珍贵的地方从来不是变成其他人,而在这里……” 白忘冬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你是说……” 罗睺隐隐约约抓到了些什么。 “是记忆啊。” 白忘冬直接给出了答案。 “能将记忆全部读取的能力,这才是蜕生术最突出的地方。” 换句话说,如果有了齐茜的蜕生术,那未来锦衣卫在审讯方面的能力,将会进行突飞猛进的进步。 “可这前提是需要她配合。” 罗睺发现了盲点。 “她会的。” 白忘冬淡淡一笑。 “当然。” 他拍拍手,站起身来。 “得让我和她聊一聊。” “美男计?” 林昭月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罗睺的背后伸出了脑袋,一脸好奇地问道。 她刚才给齐茜治伤的时候,那小姑娘可是一直在念叨白忘冬的脸来着。 “谁知道呢。” 白忘冬耸耸肩,然后看向了罗睺。 罗睺思考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 “去吧。” “好嘞。” 白忘冬得到答复,直接转身,朝着关押着齐茜的牢房走去。 ———————— ps:好久没写过六千字大章了。 第23章 半鬼化新想法 翘着腿坐在昏暗的灯光下,白忘冬继续翻看着自己的小本本。 通过今天晚上和齐茜的这一战,白忘冬收获不小。 简单来说,就是他发现了半鬼化的局限性。 仔细去想,齐茜蜕生术来回换脸的战斗方式是不是和白忘冬现在利用半鬼化来回切换不同鬼灵上身的情况如出一辙。 虽然从原理上来看,这的的确确是两种不同的东西,但实际上两者殊途同归,都大差不差。 变化,是这类招式最大的特点。 因为掌控的能力够多,掌控得不同术法也够多,所以便能够在厮杀过程中适应每一种不同的情况。 交手的过程,其实就像是在做一道道填空题。 只要能够将空白的地方填上正确的答案,那就能得分。 得的分越多,那就越是占据上风。 这便是掌控能力多的好处。 白忘冬有着五只鬼灵,也就意味着有着五种不同的能力,而在百鬼图录中,有着九十九只不同的鬼灵,那就意味着他未来有机会同时掌控九十九种不同的能力。 九十九种啊,这是何等夸张的一个数字。 但有的时候,全面不代表无敌,强大也不一定会和能力多少挂钩。 今晚和齐茜的交手,就让白忘冬很清晰地看到了这个问题。 变化,是有尽头的。 也许就目前来看,白忘冬每获得一只鬼灵的能力就能强上一分,但随着鬼灵越来越多,光靠半鬼化来提升自己会面临一个很大的瓶颈。 那就是全面的他,会因为太过于全面而显得每一处都很薄弱。 古人素来有一力破万法的说法。 这是很有道理的一件事。 至少若是让他和罗睺面对面,罗睺能直接一拳轰碎他的全部手段。 夜流霜走的就是专修剑道的路子,走在一条路上,和走在百条路上,哪一种会走的更快更容易一些显而易见。 以她的天赋,也许有一天,她能够做到不不靠任何术法,只靠手中一剑,便能够斩碎天下法的程度。 原先的白忘冬也是专修寒气,他的寒气甚至到了能和夜流霜剑道媲美的程度。 他也可以说走的是专修鬼道的路子。 只不过,现在有些太过于偏向于半鬼化,反而显得他走的有些杂了。 白忘冬翻看典籍的时候有看到过,曾经有一无名之人想到,既然天道能自称全知全能,那他若是学遍天下之法,岂不就是能与天道比肩之人? 此人能有此想法,当然是取决于他本身便是个惊才绝艳之人。 写这书的人如此描述他:“才情盖一世,天资独一人。” 真真正正的天之骄子。 他真的创立了属于自己的仙道,叫万法道。 就是集天下之术法,登临比天之仙道。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最后却归于无名,甚至在史书上没留下任何的痕迹,只有一个关于“无名氏”的点点墨迹示意着众人曾经有这样一个人被打入了时间的长河中,被淹死的悄无声息。 万法道的路子是走不通的。 但…… 你以为前面说这么多,是白忘冬要否定自己之前所有的研究吗? “才不是!” 白忘冬冷笑一声,摇了摇头。 开什么玩笑。 他不可能会错。 半鬼化没有错。 他的想法更没有错。 错的是什么? 错的是半鬼化的强度还不够强。 光是变化已经满足不了他了。 他必须要研究出提升半鬼化的新方法。 例如…… “多鬼灵上身。” 白忘冬的笔停了下来。 多鬼灵上身啊…… 说实话,这个课题他之前不是没有想过,但还记得当初在凤阳府医庐内被当成实验品的那个月神教鬼修吗? 两只鬼灵同时上身的那一刻,他身体爆开的那一瞬间,白忘冬甚至连反应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还只是两只鬼灵。 可白忘冬的野心并不止于简简单单的两只,要是真的按照现在的路子朝着前面走,那三只,四只,五只,六只……甚至到最后的九十九只。 说真的,光是这么想想,白忘冬就有些头皮发麻。 强会是真的强,但难也是真的难啊。 “但不失为一个明确的方向。” 白忘冬在“多鬼灵上身”这五个字上打了个圈,点点头说道。 对他来说,难从来不是什么大事,大事是它不难。 困难这种事情,从来都会和收获多少挂钩。 “不过就现在来看,还不用太着急考虑这个事情。” 白忘冬想了想,继续喃喃道。 “按照现在的步调慢慢走就行。” 他的提升空间很大,现在正是高速发展期,半鬼化的潜力还没有被压榨完,反而才是刚刚释放的时候。 现在考虑的这些,是在针对罗睺的那个强度。 也就是他未来的发展方略。 至于目前阶段,还是先慢慢把鬼灵给一个个弄出来再说好了。 切勿好高骛远。 一步一步得来。 “念头通达。” 合上小本本,白忘冬满意地吸了口气。 果然,人是不能停下思考的,思考简直就是这世界上最解压的方法。 “那接下来,也是时候该聊聊我们之间的事情了。” 白忘冬将小本本收回到了腰间白玉当中,脸带轻笑地朝着自己的正前方看去。 那里,有着一个一脸贪欲的女子,正在朝着他直直看了过来。 盯了足足半个时辰,连一秒钟都没有移开目光。 白忘冬其实还蛮想捏开她的眼皮,好好瞧瞧这眼睛不酸涩的秘密呢。 就这两颗大眼珠子,要是在手里盘着一定好玩。 我们月姐姐的医术果然不是盖的。 他才刚捅穿没多久的眼珠子,这就已经好的暂时有了一丢丢原来的样子了。 这手段,真的是技术能达到的程度吗? 属实厉害。 “白大人想和我谈什么呢?” 齐茜笑着说道,她现在这张脸是一张长相极为精致的面庞,整张脸看起来有些混血的痕迹,像是西域那边女子才有的特点。 白忘冬从一旁的桌子上把罗睺之前从六扇门调过来的档案拿了过来,随手翻了两下。 不得不说,小明是有点真本事在身上的。 还真就让他查出来面前这货的身份了。 “苏伽罗。” 白忘冬放下档案,脸上露出了极为温和的笑容。 这笑容差点没让齐茜身子一颤,起了应激反应。 她记得当时白忘冬弄瞎她眼睛的时候,脸上挂的就是这样的笑容,直到现在,她的左眼都在隐隐作痛。 “是叫这个名字吧?” “大人慧眼识珠。” “那……谈谈?” “大人想怎么谈?” “就谈谈……” 白忘冬突然一笑。 “呀,我也不知道该和你谈什么了……” 第24章 苏伽罗的故事 “开个玩笑,别介意。” 白忘冬摆摆手。 “不过说实在的,我现在真的没什么和你好谈的。” “苏伽罗,二十四岁,出生于洪武十三年永州府苏家,家中富贵,生父苏长青在当地颇有声望,生母刘秀儿是苏家正妻,家中一妻两妾,算上你苏家一共生了五个孩子,其中两男三女,你是长女。” “对。” 齐茜,不对,是苏伽罗微微一笑。 听着这些她早已忘却很久的信息,一时间居然还觉得有些陌生。 白忘冬没搭理她的回应,只是自顾自地回想着那档案上的内容。 “后面的内容可真精彩,洪武二十五年,苏家被邪修灭了满门,那个时候就已经出现了无脸尸体,一共九具,当时查这个案子的六扇门中人觉得你也丧生在了现场,所以就给你登了死亡信息……” “但结合现在的情况来看,你在十二岁的时候就修炼了蜕生术,然后灭了你们全家的门?哇,你这是打小就坏啊。” “多谢大人夸奖。”苏伽罗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腼腆一笑。“你可以想的再大胆一些,蜕生术在我十岁的时候,我就已经接触到了,只不过练了两年才略有小成,实在是不足道哉。” 十岁得神功,十二祭满门。 这么彪悍的开局,为啥到了二十四的时候会变得这么拉呢? “那你这十多年的时光还真是活在狗身上了。” 开局即是巅峰,后面全都是在下山。 白忘冬真心觉得蜕生术放在苏伽罗的身上简直就是浪费。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为什么要屠你们全家满门。” 白忘冬微微歪头,好奇地问道。 “就是一个很普通不过的理由啦。” 苏伽罗语调轻快地说道,她眨着自己那双明闪闪的大眼睛,像是在回忆着什么有趣的过去。 “白大人有兄弟姐妹吗?” “大概是有的吧。” 白忘冬想了想。 他不知道这世界的白忘冬有没有,如果按照他之前所在的那个世界,他确实是有着一个同父异母的血缘亲哥,包括那老东西外面还有着几个情人,应该是有私生子在的。 只不过被领回家的就他一个,他也不知道其他的私生子具体是什么情况。 总之从血缘关系上来说,他有兄弟姐妹,而且大概率不少。 “那白大人有这样的体验吗?” 苏伽罗就像是在讲故事一样,一步步引导着白忘冬。 “就是在你的弟弟妹妹出生之后,你会感觉爹娘不爱你了,或者对你的爱渐渐的变少了,明明在之前都是属于你一个人的目光,被转移到了别人的身上。” “这倒是没有。” 白忘冬果断摇头。 “那你可真幸福。” 苏伽罗轻轻一笑,她那双美眸当中闪过了一丝沉思。 “我记得,我小的时候,无论是娘亲还是爹爹,他们的目光始终都在我的身上,外来的客人说他们是好福气,有我这般聪慧又可爱的女儿,那个时候我很骄傲,爹娘也总是会以我为荣。” “但……只能说好景不长吧,我的第一个妹妹出生了,她是南姨娘的孩子,虽然她长的也很可爱,但并不如我,我能感觉得到放在我身上的视线被她夺走了一部分,但这并不重要,因为我知道,聪慧又可爱的我一定能够将这些视线再夺回来,再说了,即便是爹爹少看我了,可娘亲在我身上的目光却增加了不少,我可没吃亏。” 从小的时候就开始想这些,这不是家庭教育出了问题,就是这孩子天生的想法就奇奇怪怪的。 就目前来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白忘冬放下腿,又抬起另外一条,换了条腿继续翘着,同时,他也在安安静静听着眼前这个小变态讲述自己的故事。 如果白忘冬所料没错的话,接下来一定就是故事的转折点了。 “真正让我接受不了的是三妹的出生。” 看吧,他猜对了。 苏伽罗的目光发生了些许的变化。 那是什么呢? 是嫉恨?是不解?是无法接受的厌恶? 总之…… “我很讨厌她。” “和二妹不同,她是母亲生下来的孩子,从一出生,她就是万众瞩目的那个,她比我要聪明,比我要可爱,从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这个人一定会夺走那些属于我的视线。” “而且,是我夺不回来的那种。” “人都是会被美丽的事物吸引的生物,我很能理解爹娘会更爱小妹,因为她身上简直有着这世间所有的美好,和她比起来,即便是我这样耀眼的人也只会是火烛旁边的萤火,根本不值一提。” “有些人的光芒太亮,亮到所有人在她的身边都只会是阴影中的陪衬。” “我很讨厌她,我无比讨厌,即便是我再能理解旁人对她的喜爱,可我仍旧原谅不了她夺走那些原本就属于我的目光。” “所以你就想杀了全家?” 白忘冬皱了皱脸。 说实话,这个脑回路他确实是有点理解不了。 这世界已经癫成这个样子了吗? “当然没有!” 苏伽罗厉声叫道。 “我试着努力了很久,很久很久。可……” 她眼中露出了迷茫的眼神。 “不知道为什么,我越努力他们的目光就会离我越远,我越努力,那些原本的喜爱就会变成厌恶。” “明明不是我的错,明明是后来的那个夺走了属于我的东西,可为什么他们要讨厌我呢?” 她不理解,她真的不理解。 “所以,我忘了是从哪一次的失望开始,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这个世界永远只会无条件偏爱更好的那一个。” “想明白了这一点以后,那这件事就很容易解决了,我只要变成更好的那一个不就好了吗?所以……” 苏伽罗神经质地笑了。 她眼神戏谑地看着白忘冬。 “我啊,把小妹给‘吃’了。她是我第一个放进身体里面的人,那一天她哭的好惨,可她不知道啊,这是新生,是变得更好,她不是一直想要和我这个姐姐多亲密吗?我告诉她了,以后的以后,我们两个会永远永远的在一起。” “我成了小妹,小妹也成了我,但……” 而就在这个时候,苏伽罗脸上的笑容骤然褪去。 她突然变得忧伤了起来,就像是个难过的孩子一样,双眼泪汪汪地看着白忘冬。 “为什么爹爹和娘亲会不喜欢呢?为什么他们会用那样的眼神看我呢,明明我成了他们最爱的模样。” “哦,我想清楚了,他们以前也最爱我,可是小妹出现了以后,他们就不爱我了,所以,他们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是因为他们也不爱小妹了。”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 苏伽罗都被急哭了。 可下一秒,她就又露出了那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即一脸痴迷地看着白忘冬的脸,吃吃笑道。 “我想到办法了。” “只要我变得比小妹更好不就行了吗?” “只要我能把一个更好的人给容纳进我的身体里,那不就一切都好了吗?” “爹娘哭着喊着想要离开我,可那是不对的,我要让我在变得更好的第一时间就让她们看到,我只想要他们看到,我必须要让他们看到。” “所以……” “嘿嘿。” “我就吃了他们。” 苏伽罗用手腕上捆绑着锁链的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满脸温馨地说道。 “只要大家都在一起,那就是最幸福的事情,我无论变得有多棒都能被他们第一眼看到,然后对我进行夸赞。” “他们的目光永远只能落在我的身上。” 苏伽罗激动的语气渐渐平缓。 这也就意味着这个故事已经走到了尽头。 白忘冬从苏伽罗讲到一半的时候,就皱着脸不放了。 真的,这对夫妻到底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能生出来这个一个逆大天的女儿。 只能说蜕生术落在这人的身上,那真的不是没有道理的。 苏伽罗修行蜕生术,简直就是天生一对,双向奔赴。 “你的故事,有点精彩。” 他很久没听到过这么逆大天的故事了。 不得不说,虽然离谱,但是震撼。 “多谢大人夸奖。” 苏伽罗微微福身,虽然她现在双腿双脚都被铁链锁着,但做个动作还是能做的。 直起身后,她突然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又一次落在了白忘冬的脸上,她满是渴望的说道。 “大人,真的就不能商量一下,把你的脸交给我吗?如果是你的话,我可能会一辈子都用你这张脸而活。” “用不着,我现在活得挺好的。” 白忘冬托着侧脸看着苏伽罗,开口回应道。 苏伽罗瘪瘪嘴,一脸的委屈,这表情搭配上这颜值,这样子要是被人看到了,不知道多少男人会说一句“我见犹怜”。 但白忘冬刚听完了她那离谱到极致的故事。 所以,他并没有半点这样的想法。 渐渐的,这牢房当中的气氛趋于平静。 平静到过了几分钟之后,苏伽罗忍不住挑了挑眉毛,然后问道:“大人来这里就真的只是为了听我讲个故事?” “您不是打算和我谈谈的吗?” “可我现在真的没什么和你好谈的啊。” 白忘冬笑眯眯地说道,就像是一只黑了心的狐狸。 对于笑脸白,苏伽罗时时刻刻都保持着戒备。 实在是笑着的白忘冬给她留下了太大的心理阴影。 “现在……没什么好谈的?” 听了这么多遍这句话,苏伽罗这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大人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以后再谈?” “bingo!” 白忘冬眼睛一亮,指着她说道。 “看来你也不是蠢到家啊。” “可现在我都不打算答应你们,你凭什么觉得我以后会答应你。” 苏伽罗开口说道。 “你未免也太自信了吧?” “自信当然是有自信的依据的。” 白忘冬歪头看着她,一脸的戏谑。 “我敢打赌,你总会有求着我的一天。” “这你放心,我时时刻刻都在求着你。”苏伽罗满脸红潮。“白大人,我求求你啦,把你的脸给我好不好嘛?”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白忘冬坐在原地也不走,就在椅子上坐着,又从腰间白玉当中取出来了那个小本本,继续看。 他这段时间在修炼太平经的聚灵篇,也就是提炼灵力的那个篇章。 锦衣卫的百炼诀虽然也厉害至极,但比起太平经这样的传奇古书来说确实差了不短的一段距离。 修炼至今,白忘冬真的很直观的感觉到了顶尖仙法和一流仙法之间的差距。 无论是速度还是效率,太平经简直优秀了太多。 他这段时间一直都在把体内的灵力换成太平经提炼出来的灵力,所以境界上没什么太大的进展。 不过,白忘冬估计,等到再吞一波灵晶,那差不多就应该能突破了。 早点多存点灵力,那半鬼化就能多续航一段时间,一些对灵力储备要求大的鬼术,也就是放出来玩玩了。 第六只鬼灵要什么好呢? 白忘冬的目光又进入了出神的状态。 只不过,就在他走神的时候,那本来一脸痴女样的苏伽罗突然眼眸一缩,整张脸煞白了片刻。 她死死咬着牙,让自己不叫出声音来。 但那眼底的渴望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 那是一股涌上心头的冲动,来的很诡异,但苏伽罗暂且还能忍得住。 至少不能在白忘冬的眼前露怯。 但白忘冬却在这个时候抬起了头,他轻轻一笑,笑得是那般让人觉得讨厌。 “看来,现在我们能谈谈了。” 苏伽罗死死咬牙。 她知道,白忘冬发现了。 第25章 我得到蜕生术了! “你知道吗?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研究邪术。” 面对苏伽罗那微微失态的样子,白忘冬淡淡说道。 可他的声音越是平淡,苏伽罗就越觉得膈应。 但她膈不膈应是她的事情,白忘冬该说还是要说。 “你觉得邪术是什么?” “是只有伤天害理才能修炼的术法?” “还是说会让人性情大变,变成杀人狂魔的异端?” 白忘冬轻轻一笑,摇了摇头。 “都不是。” 是的,都不是。 邪术的定义没有那么绝对。 如果你剖开一千部邪术的构造去看其原理,你一定能发现一件事,那就是并不是所有的邪术都是要靠伤害别人来修炼的。 所以用是否“伤天害理”来判断一部术法是不是邪术,确实是有失偏颇。 所以白忘冬就试图从这一千部邪术的介绍中去寻找一个共同点,来判断邪术的价值。 于是,就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所有的邪术,都是有缺陷的术法。” 有缺陷的术法不一定是邪术,但邪术一定是有缺陷的。 听到他这句话,苏伽罗目光微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缺陷,或者说是副作用。” 白忘冬接着说道。 “这和代价不一样,就以你修炼的蜕生术为例,你所付出的代价,是别人的脸皮,是用别人的命来走你自己的路,这是一场无本买卖。” 听上去是不是很没有天理,她自己不用付出什么代价,光让别人给她买单,结果只有她一个人吃的饱饱的。 这比白嫖都过分。 但这个世界这种没天理的事情多了去了,这根本算不上什么。 “所以你说的缺陷又是什么?” 苏伽罗就像是在强忍着什么一样,压着嗓子问道。 这一问,连带着她眼中那讨人厌的渴求都少了很多。 “当然是你现在感受到的东西啊。” 白忘冬双手交叉,撑着下巴,笑眯眯地说道。 “我是真的不敢相信,你之前居然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可想而知,你是有多么频繁地在修炼你的术法。” 这就是白忘冬要说的一个邪术共同的缺陷了。 “上瘾性。” 这世上会让人上瘾的从来都不只是黄赌毒。 当一个人通过一件事总能够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时,那只要他往前走出那么三四步,后面的五六七步就会永远停不下来。 走对了是登仙,走错了就是深渊。 而邪术本身,就是加强了这样的一种上瘾性。 白忘冬将小本本放在桌子上,然后站起身来,来到了沉默不语的苏伽罗身边,他的手指抚上了苏伽罗的脸颊,他甚至能够从指尖感受到苏伽罗现在那正在颤抖的肌肉。 “你的身体在渴求着你能够再吃掉一张脸皮,不对,脸皮并不重要。” 他手指一下子从苏伽罗脸颊朝着眼睛的位置划去。 苏伽罗眼皮一颤,下意识就要闭眼,但白忘冬更快一步地撑开了她的眼皮,将手指按在了她的眼珠子上。 没有用力,也没有做出让她感到剧痛的事情。 除了微微的不适感之外,苏伽罗没有半点多余的感觉。 白忘冬俯下身子,近距离观察着这颗眼睛。 这是他没按碎的那只右眼。 “嘶——你渴求的不是脸皮,而是记忆。” 是啦。 透过眼睛去看脑子。 现在的苏伽罗不是对剥脸这件事感到上瘾,虽然白忘冬觉得她个人应该还蛮喜欢那种感觉,也许是能够称得上是上瘾般的那种喜欢。 但从生理角度来看,蜕生术所渴求的不是满足自己的欢愉。 而是那一段又一段庞大的记忆。 那样的记忆在吸收的时候会冲击到苏伽罗的大脑,让它逐渐上瘾。 所以,其实现在的苏伽罗就是一个来了感觉的瘾君子。 “这不对……” 苏伽罗的声音沙哑地响起。 她死死盯着白忘冬,目光中全然都是质疑。 “距离上一次我……只过了四天,如果,如果按照你的说法,那这个时间,我不可能会有事。” 她修行蜕生术十多年的时间,即便之前可能因为从没断过货所以没发觉到什么上瘾不上瘾的问题,可大概也能知道她中途隔断的时间绝对有超过四天。 她最长的一次,一个多月没有吸纳新的脸皮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可为什么这一次,她的反应会如此的巨大。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大脑在不住的颤抖,那种让她快要疯了的渴求感即将冲破她的理智。 这不对劲! 很不对劲。 “呀~被发现了吗?” 白忘冬捂住嘴一脸讶然的表情,但目光却是戏谑的。 是啊,这是为什么呢? “……是你。” 苏伽罗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不敢置信地看向了白忘冬。 “怎么能是我呢?” 白忘冬眨眨眼。 “我可没那个本事。” 虽然紫沼确实是毒术精通,但这种药之前白忘冬也没研究过,总不能在一抓到苏伽罗开始研究,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研究出来吧。 那他开的就不是挂,是直接登录管理员权限账号了。 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那当然还是要靠我们医术圣手月姐姐啦~ 怎么说呢。 白忘冬也就是随口那么一问,结果没想到这姐姐那儿还这有类似效果的药物。 这么有针对性,白忘冬严重怀疑可能是某位谢姓男子之前得罪过她…… 开玩笑的。 林昭月的药并不是专门针对邪修的,而是针对所有瘾君子做出来的。 这药在林昭月刚才给苏伽罗治疗的时候就下进去了,现在爆发出来恰当好处。 所以…… “呐,我们现在能好好谈谈了吗?” 白忘冬松开手,笑眯眯地看着她开口说道。 “果然……” 苏伽罗垂下头,发丝遮挡住了她的目光,在看不到她表情的情况下,她突然就笑了出来。 那“吃吃”的声音让白忘冬眯起了眼睛。 “你是最棒的那个。” 苏伽罗满带笑意地说道。 “我从未见过你这般棒的人……白忘冬,我一定会吃了你的,一定。” “那还是等你什么时候从诏狱里出去以后再说吧。” 不过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就是了,他会不离不弃,养上苏伽罗一辈子。 白忘冬转过身,回到了桌子那边,但并没有坐下。 他拿起自己的小本本,扭过头,朝着苏伽罗看了过去。 “你现在还没有完全感觉到它能带给你多么难以忘怀的体验,我会等到你求我的时候,到时候我们再继续谈。” “哦,不过我还蛮希望你能挺过去的,到时候也许会更有意思。” “加油喔,我为你打call~” 平静的声音随着脚步声慢慢消失。 紧接着,一阵关门声响起。 苏伽罗的表情再也克制不住了,她猛地抬起头,整张精致的俏脸笑得扭曲到了极致。 “白忘冬,白忘冬,白忘冬,白忘冬,白忘冬!!!!” “啊呵呵呵呵呵呵。” “我一定,一定,一定要吃了你。” 合上门,听着门后那刺耳的尖叫声,白忘冬皱了皱脸,满脸的嫌弃。 玛德。 被痴女盯上了。 果然。 “老子这张脸就是容易招蜂引蝶。” 他感慨地说道。 然后迈步朝着牢房外面走去。 至于苏伽罗这件事,从她被他抓到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输了。 如果这个办法不行,他后面还有十几个方案在等着实行呢,总有一款适合她。 苏伽罗唯一的赢面就是在她被捕之前自绝当场。 可惜,她没抓住。 既然这样,那她就得给他打一辈子的白工。 哦,对了。 这个时候他是不是应该叉着腰比个耶,然后再来上那么一句。 “蜕生术,我得到了!” 第26章 蜕变 走出了关着苏伽罗的牢房。 白忘冬看到了罗睺和夜流霜还在那里等他。 听到他的脚步声,罗睺抬起头朝着他看了过来:“安排好了?” “最多七天,多一天我下个月月俸送你。” 白忘冬走到桌子前坐了下来。 桌面已经被清理干净,他之前啃过的鸭骨头全都消失不见。 白忘冬坐在原先的座位上,又拿出那小本本翻了起来,一边翻看一边开口问道:“什么事情,直接说吧。” 罗睺待着不走必然不是想和他联络联络感情,这估计是有新活要派给他和旁边那个闭着眼睛假寐的“好搭档”。 白忘冬就不明白了,罗睺这一只眼睛到底是咋看出来他俩适合在一起出任务的,一次两次还行,这次次都安排在一起,就不怕哪天两人任务期间干上一架吗? 到时候伤了残了还好,主要是影响他kpi啊。 眼看这就年底了,这销冠的位置他可不能拱手让人。 “你知道海灵族公主入京的事情吧?” 罗睺直接切入主题。 海灵族公主入京…… “我知道。” 白忘冬点点头,眼睛微眯。 “之前听说了,算算日子,应该就是这几日吧。” “具体时间是三日之后,你们两个领上一队人,去把这位公主和随行的使团给接到鸿胪寺安排好的地方,海灵族使团里的所有人都要验明正身,把人和名录上的名字一一核对,绝对不能有一个漏缺和多出。” 罗睺叙述着这次任务的安排。 夜流霜睁开了眼睛,认真地听着每一个细节。 白忘冬皱皱眉,表示异议:“这种事也要锦衣卫来管?” 大材小用了吧? 这事随便一个礼部的官员就能带队完成吧。 “事关皇室,那就不是小事。” 罗睺淡声道。 “海灵族这些年虽然老实了下来,但老实的时间未免有些太久了,小心一点,不会有错。” 呵。 这就是大明朝的特务头头。 人家不老实也不行,太老实也不行。 你直接就说人家有反心不就好了吗?还特地说的这么委婉,他真的,我哭死,这人怎么就这么温柔呢? “这位公主登录在册的名字叫什么?” 白忘冬随口问道。 “名字不详。” 罗睺沉声说道。 这点他也注意到了。 “但是海灵族内部给她的封号是梦清公主。” 梦清? “是在指她睡了十多年?” “也许吧。” 罗睺语气稍微严肃了一些。 “海灵族的排外实在是太过于严重了,朝廷的人很难渗透进去,所以对于这一族内部的情报,朝廷缺失的很厉害。” 排外,这是其中一个原因。 而第二个原因自然是罗睺上位时间太短了。 他坐在北镇抚司镇抚使位置上的时间满打满算还不到两年,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做不完所有的事情。 不然的话,若是给罗睺多一点时间,海灵族不见得就是铁桶一个。 等等。 白忘冬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眼睛瞬间眯紧,然后目光揶揄地看向了罗睺的方向。 “我听昭月姐说,你在海灵族里有熟人来着,就没想试着发展成北镇抚司的眼线?” 他的话音刚落,罗睺的眉头就高高挑起。 他用独眼看着白忘冬,目光里满满都是警告的意思:“你最好把这件事给忘了,要不然我年后就把你派去西域那边刺探军情。” 这么激动?!! 看来是件记忆深刻的往事啊。 白忘冬闻到了故事的味道。 不过看罗睺这逼样应该是不会告诉他了,等有机会了,可以同谢大佬和昭月姐旁敲侧击打听一下。 “那核验身份具体要核验到哪一步?” 既然八卦没得听,那就只能是聊正事了。 “你得给我一个标准。” “确定都是本人,且不会对大明造成危害,有这两点就够了,其余的,你酌情处理,适当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点就不用我教你了吧?” “明白了。” 白忘冬点点头。 点完头,他就转过头把目光看向了夜流霜。 “喂,你有什么要问得没有?” 从头到尾,夜流霜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要不是这房间里人太少,这几个人头显得蛮显眼的,白忘冬估计真的就忘记这里还有个人在了。 “没有了。” 夜流霜点点头,就这三个字,再多的就没有了。 既然没有了,那这任务也就算是交代下来了。 罗睺站起身来,离开了诏狱。 夜流霜也跟着一起离开了。 白忘冬没有离开,他一会儿还要去诏狱十五层拜访一下裴秀文老爷子,去探讨探讨傀儡术的问题。 前段时间裴老爷子的心情不太好,白忘冬也不知道是为啥。 不过他多少也有了些猜测,所以也就没去频繁打扰,但现在他那攒了一堆的课题急需要一位百科全书的帮助,即便是再不好意思,也得登门拜访了。 “海灵族,梦清公主……” 白忘冬手指在小本本的书脊上轻轻敲打两下,眼睛越眯越紧。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那位公主一面了,这倒是有了确认这位公主是否是那蓝毛女的机会。 到时候再看情况吧。 要是蓝毛女真的就是这位海灵族公主,那他确实得好好问问,百香铺里的那次“偶遇”到底是意欲何为了。 “哇。” 看着那燃了老半天的油灯,白忘冬第一时间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快点去十五层,要不然的话,裴老爷子睡了怎么办?” 今晚他可是打算要和老人家秉烛夜谈,交流感情的。 这要是睡下了,他该不该叫他呢? 众所周知,他是个尊老爱幼的好孩子。 但又众所周知,他是个渴望知识的好孩子。 裴老爷子啊,休要陷他于两难之地啊。 “快走快走。” 提起桌子上放着的没喝完的青果酿,白忘冬三步并作两步朝着诏狱十五层赶去。 而就在他走后没多久,在这一层的牢房当中,响起了某个女人全力压制的低吼声。 那声音,即便是让同一层关着的其他犯人听了,都是头皮发麻。 这又是什么残酷的大刑啊。 …… 啪嗒。 啪嗒。 这是血滴落的声音。 当张懋义打开张宇霄房门的那一刻,他只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闻着房间里的血腥味,张懋义一下子就炸了毛。 “小师叔,小师叔……” 他小心翼翼地叫着。 但在那黑暗当中,仿佛有道身影扭过了头,那明亮的眼眸朝着他直直看了过来。 “……懋义。” 这声音很沙哑,沙哑的地就像是好几天没有喝水一样。 事实上张懋义看了一眼那桌子上的水壶,确认了眼前这人确实是很长时间滴水未进了。 要不是张宇霄的修为不低,那现在恐怕早就被渴死饿死了。 “小师叔,地上凉,你还是先上塌上坐着吧。” 张懋义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张宇霄那光着的脚丫,语气极为委婉的劝阻道。 至于那血腥味的来源,张懋义已经看到了。 又是那手臂断裂的地方,就这些天,张宇霄都已经抠开伤口十几回了,这血哗啦啦的流着,险些就快要结不了痂了。 “小师叔。” 张懋义用责怪的语气叫道。 平日里,这样的语气会让发癔症的张宇霄乖乖听话的。 可今天却不一样,张宇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是看着眼前的三清道祖,目光明亮的犹如暗夜中的烛火。 “小师叔?” 张懋义又叫了一声。 但下一秒,就听到了张宇霄的“嘘”声。 “懋义,安静些,我就快要看到了,就快要看到了,你不要在这个时候打扰我。” 看到? 张懋义好奇地朝着那三清道祖身上看了过去。 这能看到什么? 这幅画他都看了好几年了,这要是能看出些什么,他早就看出来了。 将食盒放到一边的地上,张懋义沉默片刻,打算就这么退出去了。 可就在他刚想要动弹的时候,隐隐约约间,他仿佛看到了暗夜当中跳动起了一丝苍白色显黯淡的电弧。 幻觉? 张懋义停下了退走的脚步。 想要上前两步看看,到底是不是幻觉。 而就在这个时候。 啪啦—— 这一次张懋义确定自己并没有看错,这就是太平天雷,小天师张宇霄的太平天雷。 小师叔振作起来了?!! 太好了! 回答他的是那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张宇霄的身影一步一步靠近。 走出黑暗,借着月光,张懋义看清楚了张宇霄现在的样子。 消瘦,憔悴,更重要的是眉眼之间多了一丝的阴霾。 他心里开始突突,张宇霄不会是没从走火入魔里走出来吧? “懋义,我要见兄长。” 而就在这个时候,张宇霄平淡的声音响起。 这语气,就像是他去顺德府之前那样! “哦,哦哦,好,好,我现在就去找天师。” 张懋义闻言连忙手忙脚乱地朝着外面跑了出去。 此时此刻,他的眼睛是噌噌发亮的。 小天师振作起来了,小天师真的振作起来了! 这简直就是天师府最大的喜事。 他们的小天师终于回来了! 他就知道,即便是再大的挫折,也不可能打得倒小天师。 张懋义现在心里都快高兴疯了,跑着去找天师的步伐都像是要飞起来一样,他恨不得现在大吼几声,告诉整个顺德府小天师的苏醒。 而就在他奔走的时候,张宇霄站在了房门口,看着他那傻傻的背影,清冷的嘴角微微一笑。 紧接着,他就抬起自己没断掉的那只手,朝着掌心的位置看了过去。 隐隐约约间,他仿佛还能看到满手的鲜血,那是一条条因为他的无能而死掉的人命。 “既然没办法在坏人作恶之后将你们给救下,那……就在他们作恶之前把他们都给解决掉吧。” 这叫防患于未然。 无论是什么恶人,都要由他来解决。 “除恶务尽。” 张宇霄喃喃道,但那目光却是越发的偏执。 那原本清冷坚定的眼神在这双漂亮的眼睛当中消失不见。 吞噬掉他们的,是那执拗的神光。 他面容越发的冷肃,看着那天上的月亮,冷冷一笑。 笑得充满了血腥味。 “对喽。” “除恶务尽。” 将一切都扼杀在摇篮当中。 将所有恶,无论是过去的,还是未来的,全部都在最开始的时候给抹杀掉。 这样,他才能拯救更多的人。 身为弱者的他,只能选择这样的方法,才能维持属于他的正义。 这是弱者和卑鄙者才会做的事情。 但是……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这是一场属于他的蜕变。 第27章 新的鬼灵 颠倒巷。 白忘冬真的和裴秀文求教了一晚上的问题,不光是傀儡术,包括体术和邪术,白忘冬几乎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己感兴趣的问题都给问了出来。 到了早上诏狱里的人换班的时候,看到的是精神饱满的白忘冬和一脸萎靡的裴秀文。 怎么说呢? 那画面就挺容易让人瞎想的。 总之就是白忘冬是“还要还要”,裴秀文“一滴都没有了”。 临走的时候,白忘冬看裴老爷子那提防的眼神,估计他是有一段时间去不了诏狱十五层了。 不过,这一晚上收获满满。 裴老爷子不愧是请仙术的大佬,活得百科全书,那知识面,真的是让白忘冬好生的佩服。 这一晚上讲的内容基本上都是白忘冬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东西,托他老人家福,白忘冬之前有好几个想不通的关窍全都有了答案。 俗话常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这话有的时候说的还真没错。 怪不得请仙术的修行者一般都是到了晚年才会大成,这一门术法里的水深的很,年轻人根本把握不住。 “嗯~到了。” 站定脚步,白忘冬大大地伸了个懒腰,一抬头,就看到了自己的小院。 虞夫人的灵晶应该已经送到这里了,他这趟来就是特地为了把第六颗鬼珠给凝出来,要是不出意外的话,第七颗鬼珠的量应该也是够了。 当然,也不排除虞家根本不接受他的威胁这种可能,那这样的话,现在这屋子里藏着的就应该是十几个刀斧手了。 就等着白忘冬一推门,然后一哄而上把他给砍成肉泥。 哇塞诶。 跟开盲盒一样,想想就觉得刺激。 “吱呀——” 就在白忘冬站在门前准备迎接那刀斧加身的时候,旁边院子的门被缓缓推开。 白忘冬扭过头朝着探出来的那个小脑袋看去。 是那个叫做“小幽”的孩子。 这姑娘刚一探出脑袋就看到了站在旁边的白忘冬,眼神很明显的愣了一下。 “呀吼~早上好啊。” 白忘冬抬起手和她打了个招呼。 那小女孩微微一愣,随即下意识抬起手。 “早,早上好。” 对吼,这人是她们家的邻居来着。 “吃早饭了吗?” 白忘冬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然后抬起了手里拿着的两个食盒。 “我这里有城东刘记的包子,还有城西春晓的鸡蛋面,你喜欢哪个?” 是的,他从北镇抚司衙门出来以后是先绕着整个京城跑了一圈才来颠倒巷的,从城东到城西,就为了买这两份早点。 这一晚上的通宵,可把他给馋坏了。 “不,不用了。” 小幽摇摇头。 显然是没料到白忘冬会这么热情。 上次送果篮的举动就已经让她很意外了,这里可是颠倒巷,整个京城坏人最多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人这么和善地说话啊。 “我还有事,就不打扰您了。” 看的出来,这小姑娘挺有礼貌的。 临走之前还给白忘冬鞠了一躬表示感谢,然后就迈开小短腿,朝着颠倒巷外面跑出去了。 “一个人?” 白忘冬眨了眨眼。 这小姑娘不总是和她那奶奶在一起的吗? 虽然那老婆婆是个瞎子,但能在颠倒巷这种地方带着一个小丫头生活的顺顺当当的,显然不会是什么普通人。 白忘冬之前每一次见到她们都是粘在一起的。 这小丫头一个人落单的情况还真是蛮少见的。 想到这里,白忘冬转过头朝着隔壁的院子看去,鎏金色的眼眸亮起,一抹黑色的小小身影已经飞进了那院落当中。 紧接着,一阵咳嗽声就传入了他的耳中。 “哦,原来如此。” 是那位老婆婆生病了啊。 而且听这声音,看起来还病得不轻。 人啊,身体一老,什么病症就都找上门来了。 “本来还想着能有个人一起吃早点呢?” 白忘冬看了看手里的面和包子,舔了舔嘴唇。 “看来只能是我一个默默承受吃撑了的痛苦了。” 真痛苦。 白忘冬感慨着提着餐盒,朝着院子当中走去。 这要是里面埋伏着刀斧手把他的面给惊翻了,白忘冬今天晚上绝对去鬼市给虞夫人送份大礼。 推开门,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这是在白忘冬预料当中的。 虞夫人又不蠢,自然知道什么事情该干什么事情不该干。 鬼市虞家是很牛,但还能牛的过锦衣卫这样的国家暴力机器吗? 除非能让他死的悄无声息,不然的话,傻子才会想着去动罗睺那头大老虎的虎须。 哇塞诶。 这么一说的话,他怎么这么像是狐假虎威里的那只红毛狐狸啊。 “狐狸是怎么叫来着?” 白忘冬迈步走进院子里面。 “咩咩?好像不是,那汪汪,喵喵,呜呜,吁吁,叽叽,嘎嘎……” 等到走进房间把早餐放在桌子上的时候,白忘冬这才意识到,他它妈的好像从来没听过狐狸怎么叫。 改天去山里抓只狐狸出来听听好了。 这样想着,白忘冬把那早点从餐盒里面拿出来,然后坐在座位上大口吃了起来。 “第六只鬼灵选哪个好呢?” 一边吃,白忘冬一边想着。 这问题他想了一晚上了,有好多备选的方案。 但怎么说呢? 百鬼图录当中从来都不缺少能力强悍的鬼,他选择鬼灵也从来都是选择当下合适的那个。 雪幽兰是因为要扮好寒水君的身份,紫沼是因为白忘冬刚来这世界怕被人一不小心毒死,红烛是因为面对张月麒的时候缺少爆发力和强力杀伐的手段,而三途鸦是为了在撩拨完老男人之后能顺利跑掉,至于无常那就不用多说了,它真的是因为需求才弄出来的。 那现在白忘冬的短板需要补齐的地方是哪里呢? 灵力? 刀法? 术法? 都不是。 那应该是…… “就选你了。” 白忘冬脑海当中冒出来了一个鬼灵的身影。 然后他将碗里最后一口面给吸溜干净,解决完了自己这差点吃撑了的早饭,直接转身朝着密室的方向而去。 新的鬼灵啊…… 又要死上一次了。 …… 密室。 白忘冬看着那差点没闪瞎他眼的灵晶小山,脸上露出了极为灿烂的笑容。 妥妥的两颗鬼珠的资源啊。 下次见了她一定要好好感谢一下榜一大姐送给他的礼物。 “开吃吧。” 熟练地张开手掌,那黑色鬼面瞬间从他的手中飞出,没有半点花里胡哨的动作,那鬼面直接一口扑进了那灵晶小山当中,大口大口地吞食了起来。 灵晶山在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化为没有灵气的齑粉消散在空气当中,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满满一座灵晶山就已经被吃掉了很大的一块。 白忘冬感觉到那庞大且驳杂的灵气一股脑涌入到他的气海当中。 他幽境五重巅峰的灵力瞬间突破了六重的壁垒,并且再一直攀升。 六重初,六重下,六重中,六重上,六重…… 咔嚓。 那座庞大的灵晶山顷刻间破碎。 白忘冬双眸当中鎏金色的瞳光涌出。 这一刻,他灵力直破幽境七重。 但灵力的提升没什么,最重要的是这个东西。 白忘冬张开手掌,那庞大的鬼炁在这一刻飞速朝着他的掌心当中汇聚。 圆圆的,润润的。 还是两个。 就像是一对眼珠子一样,白忘冬是真的很想把苏伽罗那对眼珠子取下来盘手里玩两天的,但可惜,林昭月不同意,她说这样做是在损害她的劳动成果。 月姐姐的话他多少还是要听一些的。 至少在他这里,林昭月的话比罗睺的话要好使的多。 将两颗鬼珠给分开,白忘冬手掌一翻,其中一颗鬼珠被隐去,消失不见。 白忘冬只让一颗鬼珠在他的面前悬浮。 紧接着,熟悉的配方,熟悉的痛感。 白忘冬将手指插入了脑子当中,直接从里面揪出来一缕金色的光线,另一只手中出现一柄手术刀样式的刀刃,白忘冬用力一切。 那缕金色的神魂丝线就被割了下来。 白忘冬紧紧咬着牙,让那仿佛想让他升天的痛感没办法伤害到他的身体。 切神魂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白忘冬不知道该怎么用具体的语言去形容它,那就像是在用一把锐利的刀子在你的脑子上一点一点的去划。 不是去割,不是去切,就是在划。 就像是削铅笔一样,一点一点的。 一个大点的脑子,切起来的话一整天的时间都不会够。 那种感觉,属于是爽到神经末梢了好吧。 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每一个细胞都在为了这一刻的舒爽而感到兴奋。 白忘冬瞪着眼睛,双眸明亮至极,他嘴角之上咧着大大的笑,然后抬头看着那天花板。 紧接着,他将那缕神魂融入到了鬼珠当中。 咔嚓。 融入神魂的鬼珠立马微微一颤,珠身之上出现了一道道裂缝。 白忘冬歪着头看着那从鬼珠当中即将钻出来的那只鬼,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咚咚。 那一刻,白忘冬甚至都听到了他心脏跳动的声音。 咔嚓,咔嚓。 鬼珠之上的裂缝出现的越来越多。 白忘冬聚精会神地看着这只鬼的诞生。 然后…… 嘭—— 他的胳膊瞬间爆开了。 鲜血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到处飞溅。 那剧烈的疼痛感让他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嘶——” 原来这次是这样的死法吗? 就在他这口凉气还没有散完的时候,他的一条腿爆开了。 再然后,另一只手,另一条腿,两只耳朵,一个鼻子,两颗眼睛,最后,才是他的头颅。 啪嗒,啪嗒。 一刹那,整个密室当中,居然只剩下了一个无手无脚的无头男尸,那男尸的身上,还在像喷喷泉一样,流淌着一股一股的血液。 这画面来的太快太血腥。 但凡这里还有其他人在,都得为这个死法而感到心悸。 而就在白忘冬的身体彻底失去生息的那一秒,那颗裂开的鬼珠瞬间就爆散开来。 紧接着,一股庞大血意直冲密室天花板。 那股血气将白忘冬整个尸体都给笼罩在内。 突然,白忘冬的身上出现了蠕动的线条。 一秒,两秒,三秒。 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白忘冬的身体就犹如被按了倒退键一样,恢复到了正常的样子。 这次的死来的太快太急。他还没有彻底反应过来,他就死了。 体验感真差。 白忘冬瘪瘪嘴,随即就转过身看向了那从破碎的鬼珠当中缓缓冲出的身影。 那是一个人。 而且是一个很壮硕的男人。 他用绷带绑着自己的眼睛,整张狰狞的脸上全然都是杀意。 那身体壮硕的程度能够和罗睺有那么一拼。 他只是站在那里,就仿佛是从炼狱中走来的凶兽,让人不寒而栗。 这就是白忘冬的第六只鬼灵。 “修罗。” 轻声呢喃着这个名字。 白忘冬咧嘴一笑,然后用力拍了拍他那赤裸着的血色大胸肌。 “好硬~” 真他妈有安全感。 修罗,极致的凶意,极致的蛮力。 这就是白忘冬现如今最缺少的东西,肉身力量,也就是最纯粹的蛮力。 他手掌停留在了修罗的胸前,眼睛微眯,用力一按。 咔嚓。 修罗的身影瞬间破碎,朝着白忘冬的方向涌去。 紧接着,白忘冬的眼睛上就被蒙上了一条薄薄的血色布条,那一刻,他眼中所见到的世界通体变成了血红色的模样。 血色的纹路在白忘冬的皮肤上缓缓浮现。 他捏了捏手掌,感受着修罗的半鬼化带给他的感觉。 嗯。 确认过感觉,和刚才全身爆开的体验差不多。 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现在每一块血肉都异常的活跃,那种浑身上下难以抑制的撕裂感遍布他的全身。 但疼痛相对的,是那充斥在每一块血肉当中的磅礴蛮力。 白忘冬深吸一口气。 修罗的半鬼化带给他身体的不只是单纯的蛮力,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给予这具身躯半点力量。 修罗的能力是增幅。 他在将白忘冬这具肉身当中每一个角落中的力量进行一个成倍的增幅。 力量还是他的力量,但成倍爆发之后,导致身体一时半会无法完美接受,所以才会出现这样血肉的撕裂感。 这样的撕裂感是无法避免的。 而这样的撕裂感也在时刻提醒着白忘冬绝对不能长时间的使用半鬼化.修罗。 和其他的鬼灵半鬼化的时间限制在于灵力消耗不一样,修罗的限制在于白忘冬的肉身承受能力。 这是一种只能用于短暂爆发的状态。 “呼~” 很强。 白忘冬呼出一口气。 随即身上的血纹缓缓褪去,那绑着他眼睛的血红色精致布条也消失在了眼前。 世界在他眼中又有了别的颜色。 “第二颗鬼珠……” 白忘冬看着手里剩下的那颗鬼珠,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还是等下次好了。 刚死了一次,再来一次的话感官会重复,那种冲击感会被上一次影响到,这是种浪费。 浪费可耻。 手掌一翻,那颗鬼珠被鬼面一口吞掉,收回到了他的体内。 走到一旁的柜子前,白忘冬从里面取出了自己的小金库,打开箱子,从里面拿走了些金叶子装进了腰间白玉当中。 然后他将箱子合上,放回原位、 转身就要离开这里。 看着那原先摆放着灵晶山的地方,白忘冬突然就想起来了一件被他险些忘记了的事情。 他是不是忘记了找一个人啊。 “虞允言……” 白忘冬这才想起来。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小玩意之前应该是在苏伽罗那犯罪团伙里藏着的吧。 那现在苏伽罗都被他“招安”了,虞允言又去了哪儿了呢? 难不成他并不是苏伽罗那边的人,而是有着另外一伙人也在盯着他? 可能性不大。 有人盯着他这很常见,他招人爱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是吧,这段时间就只有苏伽罗一个人扑了上来。 白忘冬也想用虞允言来钓一钓后面有没有别人出来。 但很显然,上钩的鱼就只有苏伽罗这么一条。 也许这一点不足以说明两者之间直接的联系,但白忘冬相信自己的判断,即便这判断来源于直觉,那也不会有错。 那就是第二个可能了。 在苏伽罗被抓之后,这小子趁着这个机会跑掉了。 既然傀儡纸人在京城,那操傀的那个人也不可能远在京城之外。 京城是很大,但对于虞家来说,京城也没有那么大。 如果虞家发动力量去地毯式寻找虞允言的下落,那他根本藏不了多久。 “啧啧,要不要赚一笔外快呢?” 白忘冬咂咂嘴,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现在苏伽罗在他的手里,而虞家又在找虞允言,只要确定了虞家没有找到虞允言,那这笔生意就可以谈了。 至于能不能找到人这对白忘冬来说不重要,只要苏伽罗承认虞允言曾经在过她的手里过,那这就是个很重要的情报。 即便这情报是过去式的,那也是情报。 至少,要值三分之一颗鬼珠。 “……双生子吗?” 白忘冬眼睛眯紧。 到底是什么样特殊的体质,才能够让虞家上下如此的重视呢? 这可真让人好奇啊。 …… “啊呸——” 远处的河滩,小小的身影从河里面爬出来。 因为呛水,他一直都在咳嗽。 直到咳嗽了好半天之后,这才缓过劲来。 真的是。 本来以为跟着苏伽罗那变态女人能过两天安生日子,没想到她这转头就被白忘冬给拿下了。 一开始还恬不知耻地说一定要把白忘冬的脸给扒下来,现在也不知道是谁扒谁的脸。 就以白忘冬折磨他那纸人的样子,他觉着苏伽罗现在很大可能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了。 “哼,迟早有一天你得落我手里。” 虞允言冷哼一声说道。 那天被折磨,被万剑穿心的仇,他是一定要报的。 这辈子他就和他卯上了,除非有一天白忘冬让他捅上十几刀,不然的话,这件事肯定是过不去的。 “咳咳。” 想到这里,虞允言又忍不住咳嗽两声。 这冬天的江水可真够冷的,必须得找个栖身之地,要不然的话,这大冷天的在荒郊野外他可挨不住。 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站起来。 虞允言手臂一甩,下一秒,从他的手臂上,一张张白纸飞出,那些白纸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汇聚粘合。 只是眨眼之间,一具人形纸傀就出现在了虞允言的面前。 虞允言双手结印。 那纸傀的身体飞快蠕动,身上开始浮出一种又一种不同的颜色。 当虞允言收起结印的双手时,那纸傀已然模样大变,粗略看去,竟然真的就同真人别无二致。 虞允言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二号纸傀,伸出手想要拍拍他的肩膀,但他刚一伸手就发现自己的手掌就算是伸到最高也碰不到人家的肩膀。 虞允言皱皱脸,用力一压手,那二号纸傀立马弯腰。 虞允言这才心满意足地拍在了纸傀的肩膀上。 “一会儿我就钻到你肚子里,到时候谁都发现不了我。” 你以为他为什么一直坚持用纸人? 虞家那群傻子还以为是他傀儡术不精呢,开什么玩笑,他的傀儡术可比他那蠢妹妹强多了。 之所以用纸人,就是因为纸人用起来方便。 即便它战力可能没那么高,但方便逃命时候用啊。 “我可真是个天才……” 虞允言刚要稍微得意一会儿,可紧接着,他眉头就皱了起来,立马转身朝着身后的树林看去。 什么情况? 他怎么觉得这黑漆漆的树林里面有人啊。 想到这里,虞允言轻移脚步,不动声色地躲在了纸傀的身后。 “居然被发现了,哥,你可太丢人了。” 说话的人是个女人。 她既然叫了“哥”,那也就是说,至少还有一个男人在。 这一男一女是谁? 虞家的人? “你不是也被发现了吗?” 男的声音有些沉闷,听起来像是个做事沉稳的人。 “我本来就不擅长这个啊,不像你,你是全能。” 女人再度说道。 听到两人在闲谈争论,虞允言第一时间就想要带着自己的纸人离开。 然而…… “你可不能跑了。” 湛蓝色的雷霆从虞允言脸庞轻轻擦过。 虞允言甚至都能感受到自己脸上的热度。 他咬着牙,死死盯着黑漆漆的森林然后开口说道:“你们到底是谁?” 虞家的人可不敢这么对他。 “只是来接你的人罢了。” 话音伴随着脚步声一同响起。 下一秒,一男一女两道身影就从那森林中走出。 “接我的人?” 虞允言有些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说的简单点,就是打算给你提供一个栖身之地。” 女的微微一笑,然后伸出手。 “听说你有个妹妹,看样子,你真的很爱她。” “什么鬼?”虞允言一脸的怪异。“你是有多蠢才能说出来这种话,这世界上我最讨厌的人就是她。” 如果说他这辈子只能选择让一个人死的话,一定会是他那个蠢得不行的傻妹妹。 一个傻玩意,不配当他的妹妹。 不过…… “你的意思是,你们要帮我?” 忽略掉那后面的蠢货发言,虞允言一下子抓住了重点。 “对。” 女人没有在意虞允言的顶嘴,只是淡淡说道。 “那好,我们快走。” 虞允言连犹豫都没有犹豫半秒,直接就跑到了女人的面前。 他一脸紧张地看着后面,生怕虞家的追兵追过来。 他这辈子,就算是死也不想回虞家。 不就是从一个扒人脸的组织到了另一个组织吗? 没事。 他适应能力超强的。 不过,即便是这样,他还是要问清楚。 “你们是做什么的啊?” “做什么?”女人和男人对视一眼,眼中露出了些许的玩味,随即用极为不着调的语气说道。 “说不定是在拯救世界吧。” “哈???” 虞允言没忍住,剧烈咳嗽了两声。 完了啊。 这是要进傻子的集合地了啊。 第28章 日行一善 将院子的门给锁上,白忘冬也就打算离开颠倒巷了。 熬夜通宵的疲惫感上了头,他得回家好好睡上一觉。 颠倒巷这处房产就适合留着偷偷摸摸藏一些小秘密,日常生活什么的,还是得回他的郊外小院。 买下这里的时候,白忘冬本身就没想着要在这里过活,所以这房间里就连一套床被都找不到,要是睡在这里,怕不是只能是躺硬床板了。 反正趁着现在还没有到了倒头就要睡的程度,赶紧咬咬牙忍着困乏从这里走出城去好了。 大致检查了一下门锁没有问题。 白忘冬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然后朝着旁边的院落看去。 那老婆婆还在咳,那个叫“小幽”的小姑娘也还没有回来。 白忘冬手掌一招,一只渡鸦从那院子当中飞出,落在了他的肩膀之上,随即消失不见。 病的这么重,也不知道下次再来这里还能不能见到那盲人老太了。 生命啊,它就是脆弱如斯。 稍微地感慨了一下之后,白忘冬直接转身,朝着颠倒巷外面走去, 不行了,赶紧走,他太困了,明明在顺德府的时候,他熬着三天三夜不睡觉,还能生龙活虎斗群魔。 怎么这才一夜的时间,就废成这样了呢? 难不成人类过了二十岁就要开始步入老化的漫长之路了吗? 天呐,要是这样的话,他那一如既往的熬夜当卷神计划岂不是马上就要破产了吗? 绝对不行! 得找几个提神醒脑的方子了,改天见到林昭月得好好问问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但是,所以啊…… 他到底是为什么非要忍着困来这里一趟的呢? 站在一家一看就是无证店铺的破烂小店门口,白忘冬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光是站在这三步开外,他就闻到那股恶心吧唧的的刺鼻味了。 这里是颠倒巷唯一的一家药铺。 说是药铺,但实际上里面那个医生是个巫医,来路有点子神秘,在锦衣卫那边没什么备案。 像这种情况,不是咖位太小,那就是偷渡过来的。 白忘冬之前因为好奇来这边看过一眼,这货炼出来的药都奇奇怪怪的,一看就让人没有食欲。 不过,能在颠倒巷这种地方开药铺,那还是有点实力的。 至少应该没在这边治死过人,不然的话,这摊子早就让那群无法无天的杂碎们给掀了。 推开门,白忘冬直接进入到了药铺当中。 里面空无一人。 不光是见不到客人,就连那老巫医都不在柜台坐着。 白忘冬看了一眼门上绑着的铃铛。 刚才开门的时候铃铛响了一声,看来是响的不够清楚,居然都没个人出来迎接一下。 难道他不知道顾客就是上帝吗? 就这态度,还想要做生意。 白忘冬手掌一招,雪幽兰的身影在半空当中出现,冰刃一闪,那门上挂着的铃铛就从上面落了下来。 “嚯~惊魂铃,看不出来啊,这小破黑店还蛮有钱的。” 白忘冬抓着手里的铃铛,然后灵力注入。 铛铛铛!!! 那古铜色的铃铛瞬间飞快摇动,震耳欲聋的铃铛声骤然响起。 那惊人的声浪猛地朝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老东西,你的上帝来了,你的上帝来了,你的上帝来了,赶快出来跪安跪安跪安,小爷现在很困,别让我说第四遍。” 噗通。 这是地板被掀开的声音。 一只赤紫色的灵蛇率先从那地下钻出,那幽绿色的眼眸直直看着白忘冬的方向,看的人后脊背直发凉。 白忘冬眉头一挑。 他果然是对这老东西的富有程度一无所知啊。 紫毒灵蛇。 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灵兽。 比起这玩意的稀有程度来,蔺楠的赤血蛇简直就是个笑话。 当然,这要排除掉那头大的有些过于夸张的红阿姨,那个大小的赤血蛇已经能够称得上是蛇母了。 就算放眼整个赤血蛇族群都找不出来第二条的那种。 白忘冬当初如果对上的是和它联手的蔺楠,那绝对不到三分钟就得歇菜,可这样的蔺楠却输给了一路疾行,先镇阴龙,又斩五牛,风尘仆仆的罗睺。 真的,这一次顺德府之行,他对罗睺的实力终于是有了一个具象化的了解。 这货是个超人。 一般的手段绝对弄不死的那种。 得让二班的来。 那紫毒灵蛇钻出来只是看了一眼,紧接着,它便口吐人言,冷冷说道:“今日不见客,滚。” 这是一个老人的声音。 “和你打听点事。” 白忘冬把玩着手里的铃铛,随即双眸变成了鎏金色的模样。 “今天瞎老太的那个孙女,有没有来你这……啊,不用打听了,找到了。” 白忘冬自说自话道。 看着他的眼睛,那紫毒灵蛇眼中骤然闪过一丝明悟。 紧接着,一根木杖从地下钻出,那条紫毒灵蛇第一时间就攀附在了上面,朝着木杖的顶端爬了过去。 下一秒,一道苍老的身影在原地凭空浮现。 “今日不见客,滚。” 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苍老的声音里面露着狠厉,那双被头上布条遮住的眼睛中闪烁着凶光。 就像是下一秒就要对白忘冬做一些不可名状的事情一样。 “别害羞。” 可就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一道轻快的声音蓦地在他的耳边响起。 老巫医瞳孔骤然紧缩。 视线当中,白忘冬的身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不见。 而紧接着,一只手就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就看看,又不进去。” 老巫医惊疑不定地转过头。 然后就看到了肩头托着一只血眼渡鸦的白忘冬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而在那空气当中,仿佛还有着空间残余下来的波动。 白忘冬蹲在那掀开的地板边缘,朝着下面看去。 这里是一个地窖。 里面阴森森的,看着就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白忘冬想都没想,直接一下子就跳了下去。 那老巫医显然没想到他会这般干脆,他眉头紧紧皱起,跟着他消失在了原地。 “阁下是何人?” 白忘冬刚平稳落地,那老巫医的声音就在他的耳边响起。 白忘冬理都没理他,打了个响指,然后直接迈开双腿,朝着前面走去。 他刚才看到了的画面应该就在这里。 走了几步之后。 白忘冬很快就看到了那个抱着膝盖坐在笼子里的小女孩。 果然是在这里。 听到脚步声,那小女孩并没有抬起头,而是用着有些着急的语气说道:“你就卖给我药吧,云奶奶病的很重,要是没药的话,她会死的。” 原来那被颠倒巷称为“瞎老太”的老婆婆是叫“云奶奶”的吗? 只不过…… “你都这样了,还就只关心有没有药?” 白忘冬蹲在那笼子前,眉头微挑。 “小东西,你自身都难保了好吗?” 听到他的声音,那小女孩飞快抬起头,视线直直朝着他看去。 但就在这一刹那,白忘冬心头微动,就像是示警一样。 他身体条件反射地就朝着旁边侧了一下。 紧接着,就像是有什么声音从他的耳边极速飞过,那一瞬间,他仿佛感觉到了耳旁的空间被生生扭曲。 白忘冬眼睛微眯,第一时间扭过头朝着那已经抬起头来,两只眼睛水汪汪的小姑娘看去。 视线在她的眼睛上停留了几秒,白忘冬恍然一笑。 “原来如此。” “你看起来是有一双很有意思的眼睛啊。” 小幽听到这话,第一时间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对,对不起。” 她有些慌乱地说道。 “没事。” 白忘冬站起身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就是我看起来好像白跑了一趟。” 就算是没有他在,这小姑娘也吃不了亏。 白忘冬手指摇动。 那面前的铁笼瞬间裂开。 小幽小心翼翼地移开手掌,然后又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了他。 “谢,谢谢。” 她认出来这个长的好看的哥哥是谁了。 是她们家的那个奇怪的邻居。 这是个三无。 白忘冬看着那从始至终表情没有变化的可爱小脸蛋,心里默默给这小丫头下了这样的定义。 “你可千万不要误会,人家,人家只是来买药的,才,才不是来找你的呢。” 白忘冬两只拳头放在胸前,眨着眼睛说道。 小幽觉得这人已经不单单是奇怪了…… 只不过,白忘冬的一句话提醒了她。 “对,对啊,我是来买药的。” 小幽一下子着急了起来。 站起身来,朝着四周看去。 当看到被几只鬼灵压着的巫医时,她连忙说道:“请你卖药给我,我有钱,能买你的药。” 说着,她张开手掌。 白忘冬看到了里面攥着的金子。 很好。 和他猜的剧情差不多。 无非就是这小丫头过来买药,结果这老巫医对着小东西动了心思,然后把她给抓了起来。 只不过其中一开始他没想的可能就是老巫医并不是为了财帛而囚人。 小幽这双眼睛是他之前也没有发现的东西。 他多少算是明白,为什么这一老一小会躲在颠倒巷当中,而且那云奶奶从来不会让小幽离开自己的身边了。 身具这等非凡之物,不躲着,又能如何呢? 有的时候,拥有,本身就是一种罪过。 老巫医被白忘冬的鬼灵压着,并没有说话。 白忘冬翻了个白眼。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反正来都来了,能做点啥就做点啥好了。 他招招手,那几只鬼灵散去。 紧接着,血红色的身影就这样出现在了老巫医的面前。 那极具压迫感的身影一出现,老巫医那混浊狠厉的双眼都不由得下意识颤了一下。 他刚想要说些什么,但下一秒,那宽大的手掌就盖在了老巫医的脸上。 五指陡然用力。 老巫医的脸一下子变了形。 那痛感在他的脸上四处乱窜,老巫医甚至感觉到了一股窒息感。 “救灵衰之症的药在哪里?” 白忘冬淡淡问道。 老巫医怪笑一声:“原来是灵衰之症啊,嘿嘿嘿,那这样我不说的话,那老瞎子不就活不了了吗?” 苍老的声音里带着诡异。 这样的声音并不是很好听。 小幽听到他这话张了张嘴,她不想要云奶奶死,可她刚才求了这老巫医半天,这老巫医就是不给她开药,她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突然就在这惊慌失措的时候,小幽想起了站在自己旁边的白忘冬。 她飞快伸出手拽了拽白忘冬的衣袖,眼睛里面全然都是哀求。 白忘冬手掌在她的头上揉了揉,眼波微动。 明明只是毫不相干的两件事,可这一刻,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小白第一次发病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自己,貌似抓着医生的袖子,也是这般目光吧。 那是对即将失去全世界的恐慌。 “真头疼。” 白忘冬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他今天之所以来这里,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同样是相依为命的一大一小,同样是其中一个病重。 即便重合的特点并不多,可这一刻,他还是没办法完全忽视。 但…… “我就只教你这一次,下一次,你得自己来。” 白忘冬的手指轻轻从小幽的眼睛上划过。 这孩子不是没有力量,她有着能够保护好自己全世界的能力。 不像当初的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小白离他越来越远。 大白开导他说,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老白嘴硬的说,这是她自作自受。 那是白忘冬第一次,想做什么事情,但又什么都做不到。 也是他第一次体验到无力感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从那一天开始,白忘冬就发誓,这样的感觉,他绝对不想再遇到第二次。 人总要遇到什么,才会让自己变得更强大。 理性上来看,有他这个案例在前,也许今天放任云奶奶死掉,对于小幽的未来来说才会是更好的选择。 但…… “老子为啥要为她的未来考虑啊。” 看着眼前的老巫医,白忘冬挽起袖子,目光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混沌一片。 他手掌从腰间白玉上划过,下一秒,一个熟悉的瓷瓶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红鸾液。 把那瓷瓶打开,白忘冬又从白玉当中取出了一个盒子,单手掀开。 露出了里面躺着的那几个针管一样的东西。 这还是当初在凤阳府银月婆婆给他的启示。 红鸾液这东西说白了就是让整个身体躁起来的药剂,只要进入体内,其能量就能在第一时间朝着四肢百骸流动,发挥其作用。 白忘冬一口气吞过三瓶红鸾液,很清楚喝了这玩意以后的感觉。 但是…… 既然同样是进入体内,只用喝的,是不是有些太过于浪费其中的药力了。 如果从一开始,就注入到血管当中,是否能够凭借血液的快速流动,将这红鸾液的药力给进行进一步的吸收。 凭着银月婆婆的扎针疗法,白忘冬想起了注射器这么个东西。 于是从顺德府回来以后养伤没事干,就顺手试着搞了搞。 试了不少种材料之后,白忘冬这才弄出来了想要的成果。 这还是第一次和红鸾液搭配着实验。 “可能会有点疼,你要忍住。” 白忘冬对着那老巫医轻声说道。 随即从盒子里拿起一个注射器,然后吸了半管瓷瓶中的红鸾液。 噗嗤。 白忘冬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直接一针扎在了老巫医的脖子上。 冷淡的声音随即响起。 “看好了,别眨眼。” “下次就该是你来了。” 扑腾。 老巫医的瞳孔瞬间张大。 他就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样一样,整个全身灵力猛地迸发。 但紧接着,白忘冬手中又出现了一管墨紫色的药液,没有半点犹豫,又是一针扎进了老巫医脖子侧面。 咚咚—— 这是心脏在剧烈跳动的声音。 老巫医刹那间睚眦欲裂,他想要反抗,但被修罗抓着,那庞大的蛮力根本让他没办法挣脱分毫。 看着挣扎中的老巫医,白忘冬直接一拳轰在了他的肚子上。 噗嗤。 就只是一拳,老巫医一口鲜血吐出。 见到那血,小幽目光狠狠一颤。 但是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她小时候见过比这更多的血。 那场景就像是被她锁进了记忆深处一样,这么多年来,她都仿佛忘记了自己来自于什么地方。 “面对有些人,你可以用恳求,哀求,请求。” 白忘冬一边说着,又是一拳轰了上去。 老巫医感觉自己的肚子都被这两拳给轰穿了,他感受着那剧痛,甚至已经到了痛得说不上话来的程度。 “那些人有的是好人,有的是假装的好人,这一套对这些人来说,是管用的,但是……” 可能是嫌拳头砸的会手疼。 白忘冬身旁冰晶闪过,雪幽兰的身影在旁边浮现,朝着他递过来了一把冰刀。 白忘冬抬手将那冰刀拿在手里,看着那老巫医。 “像是有些人,他们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你的所有示弱的表现,在他们的眼里,就只会是一场能让他们觉得荒谬的玩笑。所以面对这些人……” 冰刀入肚。 白忘冬狠狠一拧。 “只能用血这种东西才能让他们清楚,到底怎么做才是对的。” 冰刀拔出。 那血就像是不要钱的一样,朝着他溅了过来。 白忘冬眉头微微一皱,修罗的另一只手挡在了他的脸前,将那血都给全数挡下。 但即便是如此,那血还是溅在了他的身上。 白忘冬又是狠狠几刀,插在了老巫医的身上。 那血一股又一股地溅在他的衣服上。 等到白忘冬回过身来的时候,小幽看到的是白忘冬浑身浴血的样子。 那样子冲击力极强。 小幽默默地看着他,眼中没有悲喜,没有恐惧,有的只是沉默。 白忘冬也不在意她的沉默,他只是自顾自地说道:“这世界就是这样,血腥永远是这个世界的主题,你要是想留得住你想留住的东西,那你就必须要学会这些。” 修罗松手,白忘冬一把将那老巫医的头发抓住,然后朝着小幽这边走了过来。 小幽看着那一步步走来,满身都是鲜血的白忘冬,整个人微微一怔。 就像是想到了什么熟悉的画面一样。 她下意识退了一步,但很快她意识到,面对白忘冬这样做是一种很伤人的行为。 所以她将那一步给收了回来。 白忘冬来到他的面前,将那目光已经溃散的老巫医给扔到了小幽的面前,然后一只脚踩在了他的脸上。 狠狠一碾。 咔嚓。 这是鼻梁断了的声音。 “说,药在哪里?” “……” 迎接白忘冬的是沉默不语。 白忘冬也不恼,他轻轻一笑,笑得犹如春风拂面。 然后他看向了小幽,将手中的冰刀递向了她。 “这是你要问得问题,要不然,你来试试?” 小幽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冰刀。 她抿了抿嘴,那张表情始终没有什么太大变化的脸上终于是稍微动容了一些。 想起了现在还躺在床榻之上的云奶奶,她狠狠咬牙,伸出手就要去拿。 但下一秒,白忘冬的手就收了回去,让她扑了个空。 “逗你玩的。” “都说了你是下次。” “那这次就只能是让我一个人玩。” 白忘冬松开脚。 然后拍了拍手。 啊呜。 老巫医就蓦地张开嘴,那已然崩溃的目光朝着白忘冬惊恐地看去。 “我都说了,在药柜的第三排第四列……” 他老早就认输了,可这魔鬼直接封住了他的嘴。 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剧烈的疼痛贯穿他的全身,他就连一个“痛”字都喊不出来。 太他妈委屈了。 小幽听到这答案,目光微微一动,然后她抬头看向白忘冬,白忘冬朝着她点了点头。 她这才连忙迈开腿朝着外面跑了出去。 白忘冬看着她的背影微微一笑。 这种刻在骨子里的教养怕不是一般家庭能培养出来的。 说起来,刚才这姑娘看着他的目光也有些奇怪。 她恐怕曾经见过不少的血。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身体自我选择遗忘罢了。 呵,这就是他为什么讨厌这世界的原因之一。 因为这里的人,从这么小的时候就要和血腥打交道,而这只是他们人生的常态。 毫无疑问,如果站在他这个外来客的角度去看。 这就是个病态的世界。 但…… “我融入的还真够好的,都能去教人家原住民怎么做事了。” 果然吧,他在某些方面是有点子天赋的。 也怪不得这破世界把他给弄过来呢。 白忘冬用手绢擦着自己的手上的血,但一低头就能看到那满身的血迹。 他不爽地“啧”了一声。 要不是为了让自己的形象看上去更有冲击力一点,他才不会让这些血沾在他身上半点呢。 脱了吧。 然后…… “困死了,赶紧回家睡觉。” 他真的快要到了倒头就睡的程度了。 忍着困乏绕远路。 果然。 他就是那心软的神。 怪不得他身边总有人夸他是好人呢。 白忘冬踹了一脚那奄奄一息的老巫医,摇了摇头。 “早死早超生。” “你就好好感谢我吧。” 日行一善了属于是。 第29章 突如其来的意外之喜 世界从来不会因为某个人而停止运转,在悄无声息当中,变化永远都在发生。 当白忘冬一觉醒来,看着外面那黑漆漆的天空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貌似睡了一整天。 这是他第一时间产生的想法。 可当他看向柜台上用来计时的仙器时,他眨了眨眼,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为此,他甚至还伸手揉了揉眼,放下手后,又朝着那仙器看去,这才彻底死了心。 玛德。 他好像睡了整整一天半的时间。 “这药效,真够劲的。” 白忘冬扶着自己的脑袋,等着思绪逐渐清醒。 他记得他入睡之前,是先目送着那小姑娘回了家,然后就直接转身回了郊外小院。 之后,他不知道为啥,居然失眠了,干困但就是睡不着。 于是,他就给自己下了点“烂柯局”。 没想到这一觉就睡到了现在。 他记得他是做了个梦来着,他梦到了那个被他踩死的老巫医好像是要对着他说些什么,好像是,今后让他永远都不得安宁,每天夜里他都会来找他。 再然后…… 白忘冬好像是对着那张老脸踹了一顿。 他可偷着乐了,每天晚上都会有个人送上门来给你当沙包什么的,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心的人呢。 后来,那老头貌似一脸震惊。 就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白忘冬就纳了闷了,他生前被自己给揍得服服帖帖的,死了以后入个梦咋就有自信能拿捏住他呢? 难不成人死一次自信心就膨胀了不成? 再后来…… 好像就没后来了。 再后来他就醒了啊。 一睁眼,天黑洞洞的。 才发现自己足足睡了有一天半的时间。 那老头凭什么能入他的梦呢? 白忘冬沉思着这个问题。 这是他在梦中就在考虑的一件事,白忘冬可不觉得一个被踩死的坏老头有资格能被他记得这么清楚。 “难不成……” 白忘冬抬起手,来回翻看了两下。 很正常,啥也没有。 然后他脱下睡衣,放出雪幽兰,通过灵目的视角看着他的上半身。 “嘶——” 还真让他给发现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白忘冬手指摸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面。 就在视野盲区的地方,那里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一个图腾一样的印记。 这玩意难不成是…… “诅咒?!!” 白忘冬一下子不困了。 他直接从床上弹起,两只眼睛都在闪闪发光。 卧槽。 诅咒诶。 他居然真的被人下诅咒了诶。 这是哪家的好心人啊,他想研究诅咒很久了,可这玩意真的很少见。 诅咒一道在三千仙道当中那就是小道中的小道,鬼道这一道就已经算是冷门了,但诅咒比鬼道冷门十倍不止。 当初在抓到贼王罗永盛的时候,白忘冬就曾经想研究过鬼手录的诅咒。 可那玩意爆发的太快,白忘冬还没看明白,罗永盛就被那诅咒给弄死了,但现在有诅咒上到了他的身上。 这简直就是天赐良缘。 老天爷都在帮他啊。 “嘎嘎嘎。” 白忘冬站在地上叉着腰大笑道。 什么叫天命之子,这就叫天命之子,每一个被他送去超生的人都会用自己的方式来感谢他。 白忘冬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印证了“好人有好报”并不是一句屁话。 “我想想啊。” 白忘冬光着脚踩着软和的地毯走到了桌子前面,然后从后面的书架上面取出来了一本看起来有些年头的书籍,扔在了桌子上。 紧接着,他思索片刻,又从那书架上拿下来了第二本、第三本,第四本。 这些书都是他抽空的时候买的。 知识是金钱这种话一点都不假,有些孤本都是他费劲巴拉从鬼市里淘出来的。 还记得那个叫路奎的故事书铁杆憨憨吗? 那家伙就是鬼市里的一个小贩,他貌似有些不为人知的渠道,能从很多地方找到各式各样奇奇怪怪的东西。 太贵的东西他弄不来,弄来的都是些没什么太大价值,但是很少见到的东西。 这些书就是在白忘冬要求下从各个地方弄过来的。 “我记得这本里面好像有记载过这个图腾。” 白忘冬又拿出一本书之后,凭着自己的记忆翻开,随便翻了两页之后,还真找到了他想要找的内容。 那书上确确实实记载了白忘冬的脖子上那个图腾的样式。 不太一样,但是很像。 像到就只有个别细微的地方会有不同。 白忘冬仔细看着书上的内容。 “越巫族。” 百越之地…… 这都被灭了上千年了,居然到了现在还有传承在世? 不过这诅咒倒是挺low的,就只是入梦,还没办法洗去他的记忆,更没办法让他生不如死。 用命来当做引子下的诅咒,真的就这般拉胯吗? 白忘冬继续看着书上的内容,这上面只是大致介绍了越巫族的一些情况,根本没有白忘冬脖子上这诅咒的记载。 白忘冬将这本书放回到书架上,然后把之前从书架上取下来的一本书拿过来打开。 这本书里记着的才是诅咒的介绍。 诅咒的类别很多。 有的诅咒神秘诡异到了极点,尤其是即死诅咒,这种类别的诅咒最是神秘稀少。 鬼手录的诅咒就属于这一种。 当触犯到某个条件之后,诅咒会在第一时间发动,将中咒者的生命给直接带走。 再然后的就是加持各种各样负面buff的诅咒。 最次最次的,才是白忘冬现在脖子上那种能入梦,不痛不痒的诅咒。 可即便是这样的诅咒,那也是可怕的。 白忘冬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脖子上这个诅咒原本效果应该会是,让他夜夜不得安宁,让他在每一夜都会梦到让自己觉得恐怖的事情。 长此以往,每一夜都如此的话,那有些人说不定真的会生生疯掉。 至于为什么,白忘冬的梦境并没有变成那样子。 他估摸着,这可能和在顺德府进入阴玄虚界有关。 阴玄虚界本身就是最折磨心志的地方,白忘冬通关了那里,又怎么可能会被一个小小的诅咒给难住呢? 这叫降维打击。 白忘冬翻看着一本又一本的书。 他家里和诅咒相关的书籍并不是很多,能有些重量级的书籍更是一本都没有。 超级稀有的诅咒仙法他倒是有着一部。 太平经.诅咒篇。 可这篇仙法中的内容晦涩难懂,要是没个几年的深入研究当做基础,想要看懂,那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诅咒,诅咒,诅咒。” 白忘冬目光火热地在这些书上扫过,随即,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这诅咒应该很容易消除,那老巫医的实力修为属实不高,即便这诅咒发动的条件是他的生命,可你什么时候见过蚂蚁随便牺牲一下就能弄死一只大象的呢? 虽然他不是大象,但道理就是这么一个道理。 只要用灵力来进行压制,然后再用鬼炁来吞噬里面属于老巫医的灵力,最后在老巫医灵力和白忘冬的血肉脱离的那一刻将这块皮肤给削下来,那图腾就会失去和白忘冬身体的连接。 这个时候再用厉火将这块削下来的皮肤给烧成灰烬,那这诅咒就算是解除了。 简单暴力,但从原理上来看,应该没什么问题。 白忘冬思索着其中的关窍,试图从解法上再去想想诅咒的原理。 其实他想研究的也并不是诅咒本身,而是关乎到了他现在正在研究的一个课题。 这个课题的想法其实本身是来自于白忘冬从顺德府骨佛寺中获得的那部秘法《血骨纹》的。 一开始白忘冬本来是想着将血骨纹进行修改,让他成为一部能够正常修炼的肉身秘法。 可在努力了一下之后,白忘冬放弃了这个想法。 主要问题有两个。 其一,如果真的这样去做,那其中的难度系数会超乎想象的大。 其二,血骨纹本身就是一部邪术,白忘冬前两天在诏狱里和苏伽罗说的内容都是真的。 在他看来,邪术就是有缺陷的术法。 但这缺陷是没办法被补齐的。 这缺陷是和邪术的强大捆绑在一起的,如果真的将这份缺陷给成功填补,那这部术法的强度就会一落千丈,变得普普通通,没有丝毫特色。 所以,这其二就是,血骨纹如果真的按照他那想要把他掰正的想法去改,那最后得到的,就只能是一部毫无特色的普通术法。 综合以上两个条件,你可以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血骨纹的正经改编,一定会是一件既浪费时间和精力,又没办法得到想要成果的事情。 简单来说,付出和收获不成正比,甚至都不会让白忘冬感到有半点成就感。 所以,这个想法,被白忘冬放弃掉了。 可这放弃的只是这个想法,又不是血骨纹本身。 白忘冬在研究失败之后,打算换个思路。 既然血骨纹放在自己的身上不可取,那如果把它加持在别人的身上会不会有奇效呢? 在这里就要简单说明一下修炼血骨纹的原理的。 这术法就是将自身大部分的血肉,都提炼出来,在皮肤的表面形成一种独特的纹路,这纹路会和那干瘪下来的皮肤融为一体,然后就可以让肉身能够达到铁骨铜皮,金刚不坏的效果。 而把它放在别人的身上,就属于是白忘冬的一个设想了。 他想着,既然这术法的原理已经如此的清晰,那能不能对整个修炼的过程进行一个逆转加简化呢? 简而言之,就是能否先刻下纹路,然后再进行一个血肉的消失,将对方的生机给以一个飞快的速度迅速吞噬。 想法很好,但截止到白忘冬上一次研究这个课题的时候,还是没有什么太大的进展。 灵阵,刻纹,鬼吞术,喰血印,就连那本从罗三手里撬过来的噬生诀白忘冬都看过了。 根本没办法将这个想法给完美实现。 也就是在这样遇到瓶颈的情况下,白忘冬想到了诅咒。 但诅咒一道,世所罕见,白忘冬本来打算过段时间去诏狱溜一圈看看有没有精通此道的犯人,可以好好压榨一下的。 可没想到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居然真有人在这种时候给他下了诅咒。 这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白忘冬放下手里的书,大致将刚才看过的内容都记了下来。 然后他从腰间白玉当中取出了小本本,翻开了之前对血骨纹的研究,然后拿着笔在上面稍微勾画了两下。 想了想,白忘冬还是先决定把脖子上这块皮肤先切下来好了。 一念至此,手起刀落。 当锋利的冰刀划过他的皮肤之后,白忘冬身体一颤,随手从一旁拿过来了一个透明的琉璃罩,将这块皮肤给收了起来。 没有去管脖子上流淌的鲜血,白忘冬将那装着诅咒图腾的琉璃罩放到一边,然后手掌盖在了那脖子上面。 淡淡的光芒闪动。 白忘冬脖子上那被切开的地方,居然开始一点一点的回复。 要是张月英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对这一幕很眼熟的。 太平经.回春篇。 虽然只能是治一治皮外伤,但对于现在这小小的伤势来说,已经算是足够用了。 坐在桌子前,白忘冬继续在小本本上写着今天的研究内容。 他并不打算深入的研究诅咒,因为短时间内根本不会有成果,这样的修行必须是要用时间来慢慢沉淀的。 所以,他的想法,是以现在这块图腾诅咒为模板,去一点一点临摹上面的图案,然后再将“逆.血骨纹”的东西给塞进去。 形成一个套皮稳定的效果。 这只是在照着答案去套过程,至于原理如何,根本不用去了解。 白忘冬预感,这一次的想法,大概是要成真了。 “能行。” 白忘冬轻声呢喃道。 然后就又一次进入了深度研究的状态当中。 第30章 接引使团前的准备 “啊呜~” 白忘冬又打哈欠了。 他坐在马车车厢顶上,托着下巴,满脸无聊地看着下面忙着协调事务的夜流霜。 不要以为所有的剑痴都是只会练剑的死脑筋,至少在夜流霜的身上,白忘冬看不到这一点。 要知道在和白忘冬搭档之前,他们两个人向来都是北镇抚司百户里任务完成度的榜一榜二。 夜流霜的精明能干那在北镇抚司里是出了名的。 除了有些时候原则性太强,夜流霜的每一个任务过程在白忘冬眼里其实都没什么大问题,他们两个人之所以会对对方有意见,主要还是行事风格相差过异的缘故。 “任务都分配好了,这是海灵族使团成员的名册,你大致看一眼。” 忙活了半天终于忙活完的夜流霜从一旁拿来了一本厚厚的名册递给了白忘冬。 白忘冬又打了个哈欠之后,将那名册给接了过来。 他现在是副千户,暂时比夜流霜高了一级,所以这次接引使团的任务,他是主,夜流霜是辅。 “即便是这册子上也没写那梦清公主的名字。” 白忘冬翻看那名册,忍不住开口吐槽道。 “这位公主的名字这般金贵吗?生怕让人听了被偷了去。” 光有封号没有名字,这多少有些过分奇怪了。 “也许是海灵族内部的习俗。” 夜流霜想了想,开口说道。 白忘冬摇摇头,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查过海灵族之前和各王朝和亲的档案,那些公主的名字都是被写在史书上的,说明当时的记录上并没有刻意隐瞒掉那些公主的名字。” “你的意思是说……” “这位梦清公主,是特别的。” 白忘冬手指弹了下那册子,淡淡说道。 “不过即便是再特别,不还是被送来了京城,这么一看,好像海灵族对这位公主也并不是很看重。” 他从车厢顶跳了下来,然后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礼部的人已经到地方了吗?” 放下手臂,白忘冬随口问道。 夜流霜转头看向了那锦衣卫队伍中的其中一人。 那人点点头:“已经到了一刻钟的时间。” 白忘冬闻言抬头看了看天色。 这离规定的时间明显还早的很吧。 不过,既然人家都已经到了,那他们这边也不能再磨蹭了。 “走吧。” 白忘冬侧了侧头,对着夜流霜示意说道。 夜流霜抬脚登上了马车,然后白忘冬一屁股坐在了那驾车的位置上,一把拉住缰绳,那马车徐徐而动。 紧接着,那些汇合起来的锦衣卫同时上马,这一行队伍就朝着北镇抚司衙门外面浩浩荡荡而去。 白忘冬和夜流霜坐在马车的两旁,没一个人进车厢里坐着。 本来这马车是锦衣卫这边充面子用的,但白忘冬很显然并不是个喜欢在车厢里待着的人,比起马车,他更喜欢坐牛车。 所以,他就从这支队伍的顶头上司,坐在了驾车的位置上。 夜流霜大抵也是不太喜欢在那小小的车厢里一个人憋着的,所以她就坐在了白忘冬的旁边。 那本来应该装人的车厢里反而空无一人。 小心翼翼观察着这两位大人的锦衣卫们暗暗称奇。 果然,在锦衣卫里能爬到上面的人就没一个人是正常的。 怪癖一大堆。 迎接海灵族使团的队伍是在城外汇合,为了尽量不引人注意,锦衣卫的队伍是走偏僻的小路出城的。 而就在队伍走了不久的时候,一阵清晰的马蹄声从一旁响了起来。 这声音由远到近,由模糊到清晰,逐渐靠近车队这边,很明显就是冲着他们这边来的。 所有锦衣卫同时警惕起来,夜流霜睁开闭着的眼睛,第一时间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但是当目光触及到来者的脸上时,她立马转头看向了身旁坐着的白忘冬。 “都别紧张,我请来的客人。” 白忘冬轻声对着身旁的锦衣卫们说道,然后也转过头朝着那道骑在马上的那道倩影看去,随即他抬起手,笑着和来人打了个招呼。 “呀~早上好啊。” “好你的鬼。” 那姑娘直接翻身下马,将手里的马鞭扔给了白忘冬,随即身姿灵动地翻上了马车,坐在了白忘冬和夜流霜后面的车厢里,她撩开练帘子,对着白忘冬伸出了一根白皙的食指。 “记住了,一个人情。” “放心。” 白忘冬手里握着她扔过来的马鞭,朝着她的位置瞥了一眼。 “你见我什么时候赖过账。” 虽然白忘冬不想欠人情,但鉴于之前在百香铺里那云里雾里的对话,白忘冬还是觉得有必要把自己的测谎仪给请出山。 没错,现在坐在他们身后的人就是徐妙锦。 当初从顺德府回来的时候,她顺路跟着锦衣卫的大部队回了京城。 自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徐府待着,暂时并没有远行。 就在昨天,白忘冬特地从百忙的研究当中抽出一小会儿的时间,让三途鸦去给送了个信,让她今天跑上一趟。 很显然,他白忘冬的人情还是蛮值钱的,值得让这位千金小姐一大早就跑过来帮忙。 可…… “你找我过来到底要我帮你什么忙啊?” 徐妙锦一头雾水地问道。 白忘冬信里只说了帮忙,可没说他今天要去接引海灵族使团啊。 “哼哼,到了你就知道了。” 白忘冬目光微闪,淡淡说道。 他得首先确认那位公主到底是否是那天在百香铺里遇到的那个蓝毛女,如果是的话,今天他高低得问出来一箩筐的问题。 有测谎仪在自己身边,想来是不会给她说谎的机会了。 至于其他的,那都得在搞清楚这人目的之后,再做打算,是与不是,这件事都和那蓝毛女脱不了干系。 而且她对自己必然是有所求的。 可白忘冬不打算按照她的剧本去演,只要搞清楚大致的剧情,那白忘冬就直接可以掀桌子了。 不过他多少有点预感,那个蓝毛女十有八九就是今日到京的梦清公主。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第一个问题,就先问问她为什么要在提前多日悄悄来到京城里面吧。 难道就只是为了见他? 白忘冬可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大的面子。 不过没事,无论答案到底是什么,今天应该就都能见分晓了。 一场相遇困扰了他这么多天。 “啧,你可真是罪该万死啊。” 第31章 三句话让老头爱上我 中途再也没有任何意外,锦衣卫的队伍很顺利的就抵达了城外。 一出城,白忘冬就看到了那群站在会合位置上的身影。 不多,也就几十个,每个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听到身后的马蹄声,这群人才第一时间转过头,朝着白忘冬的方向看了过来。 当他们的目光一触及到以白忘冬为首这群人身上那极为显眼的飞鱼锦服时,一下子就明悟了来人的身份。 白忘冬把手里的马鞭随手扔给旁边的夜流霜,随即直接跳下马车,大步朝着这群人走了过去。 挡在他前面的官员纷纷将道路让开,白忘冬径直穿过后面的人,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对着站在那里的人抱拳行礼。 “何大人,下官来迟,还请……” “既然都知道来迟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苍老的声音打断了白忘冬的话,那身着官袍的老人头也不回地冷冷说道。 这语气,可完全称不上是友好啊。 白忘冬也不恼,他脸上保持着笑容,就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老人的态度一样,继续说道。 “锦衣卫事务繁忙……” “怎么?就你锦衣卫的事务繁忙,我礼部就不忙了吗?” 一样的配方,一样的味道。 这老头第二次打断了白忘冬的话。 只不过这一次,他转过了头,让白忘冬看到了他的正脸。 这是一张极为严肃的脸庞,那因为上了年纪出现的皱纹非但没让他看上去疲弱,反而让他更具威严。 他眼睛直直盯着白忘冬,眼神明亮的可怕。 “还是说,你们这是又打算把谁抓进诏狱里去吗?” “何大人说笑了。”白忘冬脸上笑容始终没有变化,他乐呵呵地对着这位何大人说道。“如果您是指陈大人的事情,那国有国法,他犯了罪,锦衣卫也是奉命行事,这您可不能冤枉了我们啊。” “陈大人”是前几天锦衣卫抄家的对象,现在人还在诏狱第一层里关着呢。 这个案子不是白忘冬办的,所以白忘冬也就没有关心具体的罪名是什么。 但罗睺在他出来之前特地嘱咐了一下,这段时间朝臣们可能会因为这件事而有所反应,让他这趟差事别给他惹事。 这话可把白忘冬给委屈坏了。 他啥时候给罗睺惹过事啊。 老罗啥都好,就是一条不行,犯错了不喜欢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老把错给推到下属的身上,推就推吧,可为啥他总觉得罗睺老逮着他一个人的毛薅呢。 “哼。” 很显然,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条铁则在面前这老人这里并不好使。 “罗织罪名,屈打成招,这事锦衣卫办的还少?酷吏祸国,回去转告罗睺,下次早朝老夫定要参他一本。” 参吧,参吧。 反正参得又不是我。 罗睺都被弹劾得习惯了,一次两次也无关痛痒了。 不过…… 白忘冬无奈一笑。 “何大人,锦衣卫的指挥使是赵曦赵大人,您参错人了。” 他得为自家老大发句话才行,拿着从四品的俸禄去顶正三品的锅,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冤大头? 这世道艰辛啊。 “哼。” 何文良冷哼一声。 看着白忘冬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弱智。 “老夫的眼睛还能看得见。” 这话这小年轻也能说的出口? 锦衣卫到底谁是老大他能不知道吗? 还赵曦,要是赵曦的话反而好了。 比起凶名赫赫的罗睺来说,赵曦温柔的就像是只小猫一样。 不过白忘冬这话倒也提醒了他一件事。 只是镇抚使的罗睺就已然是这般残暴,那若是再让他坐上指挥使的位子,岂不是会更加肆无忌惮? 为了朝堂的稳定,他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何文良心里暗暗下了决定,一定要尽全力阻止这件事情发生。 白忘冬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他那变化的眼神,脸上笑容不变,看向了远方,沉默了几秒之后,把这话题给自然地扯开:“这海灵族的使团来的可真够慢的啊,都已经超出预定时间又一刻钟了吧。” “没有耐心就回去,换个能等的来。” 这老头又犯冲了,就跟吃了枪药一样。 就这脾气,怪不得这些年在官位之上会毫无寸进,或者说,没被撸下去就已经算是稀奇的事情了。 “大人见谅,下官只是怕使团在路上遇到了什么麻烦。” 温文尔雅,彬彬有礼,是他今天的人设。 “只要踏进了大明的国土,他们能有什么麻烦?” “大人这话说的可是有些偏颇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东海又何曾不是大明的国土,又何来踏入不踏入一说?无非是从一个地方到了另一个对方罢了。” “……” 何文良被噎了一下,他目光微微一顿,转过头朝着白忘冬看了过来。 白忘冬同样转头回以一个微笑,疑惑问道:“大人为何这般看我,下官是说错什么了吗?” 这笑脸,春风拂来,抚人心间。 何文良沉默几秒之后,摇了摇头。 “你无错,是我说错话了。” 入礼部这么多年,居然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白忘冬悄悄打量了一眼他的表情,随即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满是歉意的说道。 “啊,抱歉,是下官妄言了。” 我没错,但是我得承认我错了。 “错就是错。” 何文良瞥了他一眼,语气硬朗。 “老夫又不是不能认错的人。” 虽然这句话仍旧冷硬,但隐隐约约间比起之前却好似柔和了不少,何文良那皱起的眉头中有了一丝丝的松懈。 “这海灵族使团,居然还未来。” 就像是随意发发牢骚,白忘冬第二次说起这话。 “使团迟到是常有的事情,白大人多等一会儿就是了。” 何文良的语气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有了些许的改变。 白忘冬注意到了这一点,他轻轻一笑:“原是如此,那倒是下官多嘴来,下官也是第一次领到这样的任务,有不妥之处,还望何大人多多提点。” “……” 等待白忘冬的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幻听,白忘冬貌似听到了旁边这老头“嗯”了一声。 他眯起眼睛,眼底闪过了一丝精光。 随即他继续找着话题:“据说还有半月就是何大人的六十岁寿辰。” “是。” “大人的家人应当会想着好好操办一下吧。” “这与白大人无关。” “甲子年岁,是该好好操办一下,人生能有几个六十年。”白忘冬感慨说道。“不过何大人还是要多注意一下这方面的问题比较好,至少宾客的名单,可全然不能交给家中女眷。”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何文良又皱起了眉头,转过头问道。 “只是下官的一些善意提醒罢了。” 白忘冬用极为真诚的语气对着他说道。 “按照锦衣卫的惯例,这京中各家办宴席之时,名单都是要汇集成册放入档案中的,若是名单中的谁出了差错,那就是结党营私的证据……” 说到这里,白忘冬语气微微一顿。 “当然,这只是很小的一种可能,这样的证据也不能作为真正的佐证,只是说,小心无大错。” 何文良又愣住了。 他迟疑了几秒,然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为何要提醒于我?你我之间可从无半点交情。” 他刚才的态度可完全和“好”字扯不上半点关系。 而且,他的脾气,别人不知道,他自己还不知道吗? 简直都已经臭到家了。 和他脾性相投这样的理由更不可能。 那权势? 别开玩笑了,他都就已经是快要入棺材的人了,而且一生在官场之上少有建树,现在的官位就已然是他的极限,攀附他,那是傻子才会做的事情。 所以,何文良一时间真的很疑惑,白忘冬怎会突然对他释放出善意。 “因为在这朝堂之上,像何大人如此的直臣已经不多见了。” 白忘冬语气似是有些感伤,他看着何文良,那双好看的眼睛就仿佛是在闪烁着什么期盼的光芒一样。 “如果可以,我想尽力让您能够活得久上一些。” “大人,六十岁不是您的终点,大明一直都需要如您这般的人。” 白忘冬低下头,就像是自嘲一笑。 “我这人打打杀杀惯了,杀的都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了,可我看过您之前上疏给建文的那篇请战冥渊的奏折,里面的每一个字都道尽了我的心声,不管别人以为如何,何大人,在我这里,只要您初心未改,那您就永远是一个好官。” 听着白忘冬的话,何文良张了张嘴,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那篇奏折已经是五年前的东西了,那个时候的他,还在兵部任职,当时虽然年迈,但意气风发,于是就针对一次小鬼难上了这样的一个奏折,可没想到,居然被驳回了,当时的朝堂一心想着削藩之事,哪里有功夫去理这样的事情,他那道折子并未在朝堂之上掀起来任何波澜。 后来,他就被从兵部调出,去了礼部。 再后来,就是永乐了。 “你是……” “鬼难过境留下的遗孤。” 白忘冬强颜欢笑,淡淡说道。 可他语气越平淡,何文良的目光就越黯淡:“抱歉,老夫什么也没有做到……” 白忘冬摇摇头:“至少,您尝试做过什么,比起如我什么都无法做到的人已经好了太多。” “大人,我实话实说,这次接引使团的任务,其实本身并不是我来,是我主动和镇抚使大人申请的,就是为了见您一面。” 他抬起头,目光真切地看着他。 “大人,记住,陈海之事您莫要再问,他触怒天颜,所犯之事即便我未知全貌,也能知晓绝对非同小可,请你务必要惜身。” “这样吗……” 何文良微微一怔,和白忘冬那双满是真诚的双眼对视在了一起。 那一刻,他心头一震,沉重点头。 “老夫知晓了,多谢。” “不必言谢。” 白忘冬揉了一把自己的眼睛,语气中带着些许的颤抖。 “本来还想着要拐弯抹角的提醒您一下来着,但现在看来,我怕是一辈子都做不来这种事情。” 白忘冬放下手掌,眼眶微红。 “对了,我们刚才聊到哪里来着,半月之后是您的寿宴是吧?” “对,对。” 何文良连忙点头,语气柔和了不少。 这一刻,他觉得眼前的年轻人虽然穿着那一身让人厌恶的飞鱼锦衣,但却莫名的顺眼。 所以,他犹豫了一下之后,开口说道。 “白大人可否赏脸,来为老夫道一声多寿。” 白忘冬微微一怔,就像是听到了什么意外的话一样,他的眼眸当中涌出根本无法掩饰的喜悦,但紧接着,他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将那喜悦藏下,摇了摇头。 “何大人好意,在下谢过,可那日恰有公务在身,就不便前往了。” 何文良很敏锐地捕捉到了白忘冬的眼神变化。 他听到白忘冬的拒绝先是有些意外,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你是怕给老夫添麻烦?” 白忘冬张张口,一句话都没说出口。 何文良脸上露出了不虞的表情:“老夫身正不怕影子斜,何须如此小心,你就当是去老夫府上饮一杯茶就是,谁还能因为这个弹劾老夫勾结锦衣卫不成?” “晚辈手上沾染杀孽太多,恐有损大人清名。” 白忘冬还是拒绝。 “你尽管来。”何文良语气不容拒绝地说道。“若是不来,那你以后都不要再见老夫了。” “这,这……何至于此。” 白忘冬无奈地苦笑着。 “晚辈去就是了。” “尽管来。” 何文良大手一挥,豪气说道。 然后两人相视一眼,同时一笑,一切都在不言当中。 仿若相见恨晚。 …… “嘶——” 不远处坐在马车上的徐妙锦把头伸出帘子,目睹着站在队伍最前方相谈甚欢的一老一少,莫名觉得有些牙疼。 “那个是白忘冬?” “是。” 夜流霜抱着剑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她经常闭目养神并不是说在休息,而是在趁着这种空闲时间蕴养着自己的剑意。 她的强从来不只是因为她天资卓越,十年如一日的苦修才是最根本的缘由。 “可真够假的。” 徐妙锦感慨说道。 “有没有人说过,他不适合做那样的表情啊。” “是吗?”夜流霜睁开眼睛,朝着白忘冬的方向看去。“千人千面,变化自如,我倒是觉得没什么问题。” “嗯~怎么说呢?” 徐妙锦想了一下。 “就是觉得有些违和,白忘冬现在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啊,正在诱骗小白兔的大灰狼。” 夜流霜闻言眉头一挑:“一只六十岁的小白兔?” “和年龄有什么关系?京中盛言,何文良何大人是个有着赤子之心的人。” 徐妙锦眨眨眼,笑着说道。 “不过看今天这样子,赤子之言也许并不真切。” “为何?” “因为我觉得白忘冬像是在看只猎物。” 徐妙锦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要是一般人,白忘冬才不会这么费心思去靠近他呢。” 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好歹一起在顺德府里出生入死了一次。 对于白忘冬的品性,她不敢说是了如指掌,但多多少少还是能看清楚一丢丢的。 这人可能会因为无聊去逗一老头玩,但更多的时候,他不会将自己的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面。 除非是……有所必要。 “你比我更适合和他做搭档。” 对于徐妙锦的发言,夜流霜给出了这样一个评价。 “呵呵。” 徐妙锦皮笑肉不笑地干笑了两声。 快算了吧,她这趟从顺德府回来,可被兄姐好好斥责了一番,警告她离锦衣卫的人远一点,这要是再加入锦衣卫,那估计十有八九她哥哥姐姐会疯。 “他过来了。” 一边想着,徐妙锦一边看到白忘冬和何文良简单说了一声之后,然后大步朝着他们这边走了回来。 只是没一会儿的时间,他就已经走到了马车这边。 看着徐妙锦那玩味的目光,白忘冬摊摊手,朝着她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干嘛这么看我?” “没事,就是觉得你的表演很精彩。” 徐妙锦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哈?你们看到了啊。” 白忘冬了然地走到了之前驾车的位置坐了下来,他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演的怎么样,能拿个奥斯卡小金人吗?” “奥斯卡小金人是什么?” 徐妙锦好奇问道。 “一种会发激光的光之巨人。” “激光又是什么?传说的巨人族里有‘光之巨人’这样的称呼吗?” “哇塞~徐妙锦,你的问题好多啊。” 白忘冬挑着眉毛。 “懒得回答你。” “嚯~想转移话题是不是。” 徐妙锦揶揄地看着他。 “说,奥斯卡小金人到底是什么?” “……” 夜流霜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最开始要问的不是他为什么要骗何文良吗?” “呵呵。”徐妙锦眨眨眼。“是吼,我差点都忘了。” 你看你这样子像是忘了的吗? “有任务?” 夜流霜没去吐槽她,而是直接转头对着白忘冬问道。 “有,但和你没关系。” 白忘冬点点头。 “知道了。” 夜流霜得到这个答案的时候愣了那么一下子,随即就反应了过来,淡淡说了一声。 说真的,这段时间和白忘冬捆绑出任务出的次数有点多,多得她都快成了习惯了,这么一下子说白忘冬的任务和她无关,她差点没有反应过来。 看来罗睺想要的效果已经成功了一小步。 白忘冬靠在车厢上,朝着那边仍旧站的笔直的何文良看去。 就和夜流霜猜的没错,他来之前罗睺确实是交了一个任务给他。 很简单,就是去查查看何文良的底细。 具体为啥罗睺也没说,不过白忘冬估计,十有八九和那位被抓的陈海有关。 “不过你和他说了什么?” 徐妙锦又好奇地问道。 “我可听说了,何大人的脾气差的很,尤其是对锦衣卫,他如何能那般笑着同你说话?” 她刚才可看的真切,何文良和白忘冬说话时候的样子像极了面对自己的后辈。 她刚才问过夜流霜了,这应该是何文良和白忘冬的第一次见面才对。 “三句话让老头爱上我。”白忘冬仰头靠在车厢上,然后斜着瞥了她一眼。“怎么,想学?” “嗯嗯,想学。” 徐妙锦连连点头。 “等哪天你成了老头,我就拿你做实验。” “我要是成了老头,那也是不一般的老头。”白忘冬说着指了指天上。“太阳就算是快落山了,那也能照亮整个世界。” “……” 徐妙锦皱了皱鼻子,总觉得想给白忘冬来上一刀。 没别的意思,她就是想看看太阳被刀捅了会不会流血。 说完这句话之后,白忘冬倒也没有继续卖关子,而是开口说道:“顽固的人并不一定不好相处,只不过他们坚持的东西没有被人理解罢了。” “所以,你就就着这一点,去阿谀奉承,溜须拍马?” 夜流霜冷不丁地说道。 “什么话,这是什么话!”白忘冬厉声斥责着她的遣词造句。“这叫志同道合,相见恨晚。” “这是第一步。” 白忘冬伸出一根手指头,然后又伸出第二根。 “第二步,适当的关心,和稍微破防的情绪。” 没有人能拒绝真情流露,除非他根本没有心。 “然后第三步。”白忘冬伸出第三根手指。“人,要学会拒绝。” 适时的拒绝才能够显得更加真诚。 无论在什么时候,真诚永远都是必杀技。 尤其是像何文良这般脾性的老头。 三步搞定,让老头爱上自己。 不过即便是这样,也只是流于表面的友好罢了。 如果何文良真的有秘密,即便是关系再好,那也不会转而告知。 毕竟他只是直,又不是傻。 这事,还得慢慢来。 没有条件,那创造条件也要上。 锦衣卫什么得只是副业,他的主业,主要还是编剧加导演。 还真让他给整出来一套。 夜流霜和徐妙锦对视一眼,皆是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意思。 而就在这个时候。 尘土飞扬,马蹄声此起彼伏从远处响起。 众人几乎一同抬头,朝着远处看去。 那场景…… 白忘冬眼睛微眯。 “好大的排面啊……” 第32章 另有所图 “好大的排面……” 白忘冬眯着眼睛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他看着那远处浩浩荡荡的车队,这样犹如雷声响动般的马蹄声,让他冷笑一声。 知道的以为是使团来了,不知道还以为是有人打到京城脚下了呢。 感受着那气势汹汹的威势,让这里迎接着使团的众人脸上表情同时一变。 站在最前方的何文良眉头一皱,紧接着,回头看向了白忘冬所在的方向。 为什么要让锦衣卫来呢,不就是为了预防这样的情况出现吗? 白忘冬给他回了一个“放心”的眼神。 随即,就看着那逐步靠近的使团洒然一笑,转过身,拍了拍夜流霜的肩膀:“交给你了,下手轻点,别死了人。” 夜流霜抬起头,目光微闪。 她就这般坐在马车之上,眼瞅着那使团逐步靠近。 一百米。 五十米。 三十米。 夜流霜猛地握向了手里的剑。 一刹之间,握紧,拔剑! 凛冽的剑光自那剑鞘当中骤然亮起。 这一剑,没有任何特色,唯独只是够锋利罢了。 夜流霜的剑,是能斩断一切的剑。 站在马车之前的众人在第一时间让开身位,那剑光瞬间斩开眼前的空间,只是眨眼之间,就已然出现在了三十米的天空之外。 那凌厉的剑意将这片天空包裹。 这一剑所过之处,就连空间都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抖颤。 噗嗤。 这大抵是剑光入肉的声音。 可下一秒,汹涌的海浪卷起,那滔天巨浪在一瞬间出现在了使团的头顶,将那剑光尽数给挡下。 夜流霜目光微闪,她静静看着那将她剑光挡下的海浪,随即,手指一动。 咚—— 那一刻,那被剑意笼罩的天空一下子阴沉了下来,就如同是在一点一点的塌陷,在众人眼中,那天空距离这地面越来越近。 天塌了。 夜流霜手指轻轻碰了下剑柄。 随即,那片被剑意笼罩的天空之上,无数道剑气轰然落下,就犹如是一场能够将整个世界淹没的暴雨,剑气下落,那翻涌的海浪之上瞬间溅起来无数浪花。 剑气在沉默而落,海浪在嘶吼翻腾。 但只是一眨眼的时间,真的就只是一眨眼的时间。 那嚣张跋扈的海浪瞬间被剑气穿透,一个个黑洞洞的窟窿出现在了海浪的身上。 哗啦。 破碎声响起。 那海浪就像是被戳破了的水球一般,通体全部洒落飞散,直接消失在了海灵族使团的头顶。 但海浪的消失可不意味着就到此为止了。 夜流霜将拔出一半的剑再度拔出三分之一。 唰—— 那无数剑气就像是得到了号召一般,蜂蛹汇聚。 顷刻间,一柄巨大的古剑光影就出现在了原本的天空之上。 咔嚓。 肉眼可见的,那片天空的帷幕已然被撕开了一道道裂缝。 夜流霜手指下抬。 “咚,咚,咚”的声音响起。 这是心脏跳动的声音。 心脏? 谁的心脏? 是剑的心脏!!! 心跳声似乎在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边清晰响起,他们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随着这个韵律一起跳动了起来。 好强的感染力。 突然,巨大古剑的身后,一道模糊的庞大身影穿透云霄,浮现而出。 他的脸被云彩遮挡,看不清他的尊颜,但他那双大手撑在古剑之上是那般的合适,仿佛他天生就该握着这把剑一样。 “落。” 夜流霜轻声喃喃。 下一秒,那双大手轻轻压下。 轰—— 古剑瞬间落下,朝着下面的海灵族使团砸了过去。 “欺人太甚!!” 使团当中,有一道声音怒喝而出。 紧接着,所有人就见到了无数水柱冲天而起,想要将那古剑拦下。 水柱当中,还有着一个身着铁甲的男子,他手持长戟,直接踩着水柱冲向了那落下的古剑。 咚—— 这是古剑和水柱撞在一起的声音。 沉闷的撞击声掀起滔天的气浪,那音爆声直接将周围的的山石尽数崩毁。 古剑的落下势不可挡,那汇聚起来的水柱被瞬间撕开。 一刹那,天空之上,只剩下了踩着浪花满脸不敢置信的铁甲男子独自面对那破浪而来的庞大古剑。 他似乎从来没有想到过他的术法会有如此不堪一击的时候。 “这不可能。” 铁甲男死死咬牙,在那庞大的剑威之下,他迫不得已弯下了腰。 他紧紧顶着那即将落下来的古剑,眼眸当中全然都是不甘心的目光,他用力攥紧拳头,血从他的掌心一滴一滴的流下。 海灵族的术法是最厉害的,这群凡人岂能比之。 他手掌一甩,那满手的血珠瞬间飞出,一个血色的法阵在他的面前极速勾勒,铁甲男单手结印,庞大的灵力霎时间冲天而起。 嗡—— 这是一股什么样的气息。 白忘冬猛地回身,朝着那气息流出的方向看去。 望着那血色的法阵,白忘冬目光微微眯起。 那法阵当中似乎有着一股极为让人心悸的气息在一点一点的流出,白忘冬双眸染上鎏金色,灵目睁开。 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法阵缓缓裂开,一颗碧蓝色的眼眸从裂缝出挤出来,那颗眼睛上满是血丝,睚眦欲裂,那被怒火裹挟的凶戾毫无保留地从眼底涌出。 这是来自荒古的气息。 而就在那血色法阵即将完成勾勒的一瞬间,一道清冷的声音适时响起。 “蓝越,停手。” 铁甲男听到这个声音,直接捏碎了手中的法阵,气血上涌,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同一时间,白忘冬抬起手来,夜流霜剑柄用力一按。 天空之上那柄巨剑顷刻间消散的无影无踪,那原本还如同塌陷的阴沉天空眨眼间恢复了原状。 如果不是那残留在空气中的剑气,恐怕任谁也想象不到刚才会是那般场景。 一切都像是没有发生,但又像是发生了一切。 海灵族的使团并没有因为这场短暂的交锋而有所慌乱,在一切归于正常之后,整个使团再次缓缓朝着这边行来。 白忘冬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何文良的身边,错开一个身位站在何文良的身后,表情平静地看着那队伍靠近。 渐渐的,整个使团的全貌就完完整整出现在了他们的眼中。 为首打头的就是那个叫做“蓝越”的铁甲男。 看样子,他的身份应该是海灵族这一趟使团的侍卫长。 目光很刻意地在他那溢出鲜血的嘴角停留几秒,白忘冬脸上带上了和善的笑容。 察觉到他的目光,蓝越用力咬了咬牙,眼神不善。 队伍站定。 何文良第一时间就朝着使团的方向迎了上去。 白忘冬和其他的官员跟在他的身后,一同上前。 “各位使者远道而来辛苦了。” 即便是刚才有了那么明显的不愉快,但何文良在礼节方面还是全都做到位了。 可他这边讲礼节,不代表人家对面就要跟着他一起讲礼节。 蓝越,就是那个嘴角带血的男人,他像是嘲讽一笑,随即指了指自己的嘴角:“大明泱泱国朝,礼仪邦国,就是这样对附属之族的吗?” 很好,先声夺人。 “京畿重地,凶悍而行,我等并未察觉诸位使团身份,还以为是从哪里冲出来的贼人,一时紧张,想必诸位使者也是能够理解的吧?” 何文良声音刚硬地说道。 但蓝越显然像是知道了他要这么说,于是,他又是冷笑一声:“原来大明的京城这么容易出贼人,那看来所谓‘全天下最安定的地方’也就不过如此,或者说,大明……” “咳咳。” 就在蓝越想要把话说完的时候,之前喝斥住他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这是个很清冷的女声,从使团最中心的马车中传来。 那个位置,想来就是那位梦清公主了。 她一咳嗽,蓝越第一时间止住了下面的话,但他那挑衅的眼神却是没有半分收敛。 何文良眉头紧皱:“所以,尔等也将自己比做贼人?” “我可没说过这样的话。”蓝越不慌不忙回复道。“是你们将我们认成了贼人,这样的话,那岂不是说明是你们眼瞎?” “胡搅蛮缠。” 何文良不满地看着他。 白忘冬没有插嘴两人的对话,他只是眯着眼睛看着眼前那一副跋扈模样的蓝越,心中生起了些许疑窦。 一上来就主动挑衅,这可是有些不太对劲了。 海灵族这是要翻天? 还是说,眼看靖难之役结束没两年,这一族又觉得自己行了,又要开始跳了。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何必将自己的公主送来呢? 这不合理。 “胡搅蛮缠?!!” 就在这个时候,蓝越那语调高昂的声音把白忘冬的思绪一下子拉回到了现实。 白忘冬朝着他的方向看去,结果就看到了这厮指着自己的嘴角,一脸夸张的表情:“你管这个叫胡搅蛮缠?那一剑是何等的威势你没看见吗?若不是我还有些道行,那恐怕此刻已然命丧当场,还不允许我讨个说法了吗?” “你可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白忘冬突然开口说道。 他眉头一挑,实在是忍不住了想要吐槽。 “还‘要不是有些道行,就已然命丧当场’,你知道控制住力度让你死不了是多难的一件事吗?既然你这么不想活,那就跟我去诏狱玩玩吧。” 说着,就要上前迈步。 “白大人……” “何大人!”白忘冬直接打断了何文良接下来的话。“对待不讲理的人,就要用不讲理的方式,抱歉,这就是我的今日来此的职责,恕我越俎代庖了。” “呵。” 蓝越丝毫都没有害怕。 “还真不愧是锦衣卫,世人都说你们大明锦衣卫嚣张跋扈,恣意妄为,如今一见,果然如此,可……” 他从身上取下来一个令牌,对准了白忘冬这边。 “我代表的是整个海灵族,你焉敢动我。” “抓。” 白忘冬看都没看他那令牌上写了什么,直接淡笑说道。 话音落下的那一秒,数道身影从后方窜出,瞬间出现在了蓝越的两侧。 “你敢!” 蓝越瞬间瞪目,身上庞大的灵力一瞬迸发。 白忘冬目光微冷一瞬。 下一秒,他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紧接着,一只脚在蓝越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踹在了他的胸口。 嘭—— 这一脚之上还带着些许的火花,蓝越被这一脚踹的直接朝着后面退了几步。 再然后,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就抓在了他的脸上。 咔嚓。 这是脸骨塌陷的声音。 蓝越挣扎着四肢,想要调动灵力进行反抗。 可紧接着,一只只恶鬼就爬上了他的身体,那些恶鬼张开血口一口咬在了他的身上。 这一瞬,他骤然感觉自己体内的灵力出现在了一个明显的停滞。 白忘冬抓着他的脸用力一拉,一个膝顶直接踢在了蓝越的下巴,这一刻,蓝越骤然感觉自己的脑袋出现了晕眩的感觉。 白忘冬松开手,用力在他的脸上一推。 蓝越的身体朝着后面倒了下去。 咔嚓,咔嚓,咔嚓。 一道道铁铐声响起,蓝越的手上脚上一下子出现了很多副镣铐。 站在他身旁的四个锦衣卫一人抓起一条镣铐的铁链,然后就像是在送一只猪一样,提着蓝越就要离开这里。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 锦衣卫们之间的默契又一次在考验中得到到了验证。 等到在场诸人反应过来的时候,蓝越已经彻底被那四个锦衣卫给提了起来。 “且慢。” 是那个清冷的女声。 “蓝越是王宫的侍卫,也是这一次使团的使者,你们无权抓捕他。” “此人意图扰乱两族之交,祸心昭然若揭。”白忘冬看着蓝越似乎要逐渐转醒,于是从腰间白玉当中取出了一管墨紫色的药剂,一边说着,一边朝着他走了过去。 “这种扰乱国家社稷之事,锦衣卫定会尽全力阻止。” 药剂被注射进了蓝越的体内,一股昏昏欲睡的感觉直上大脑,蓝越瞬间合上双眼,酣睡声紧接着响起。 连这一针管的烂柯局都挡不住。 看来这海灵族的体质也没什么啊。 “带走。” 白忘冬摆手,对着那四个锦衣卫说道。 那四人得令,脚步矫健地就要离去。 可海灵族使团此刻不干了。 所有人都在几乎同一时间将手放在了武器之上,白忘冬冷冷一瞥,目光在这些人身上飞快扫过。 “一个蓝越我也就忍了,可若是使团全体动武,那是什么性质,你们应该知道。” 白忘冬的声音冷如寒窟,让在场这些气息上头的海灵族使团成员瞬间就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直接清醒了过来。 可即便是理智回归,但这群人仍旧没有收回手,而是将手放在武器上,不约而同将目光看向了清冷女声所在的马车。 “都把手收回去。” 那女人就像是能看到外面的场景一样,淡淡开口。 只是一句话,那些身体紧绷的使团成员就放下了手,没有一个人脸上有半点的不虞。 这位公主,在海灵族内居然有如此威信的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被送来和亲这件事恐怕就更有猫腻了。 “这位大人,蓝越他只是一时气血上头,说话有些不走脑子,这是我管教之失,还请多多见谅。” 气血上头? 一时冲动? 谁信你。 要真是这样的话,蓝越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你就该阻止了。 要说你提前不知道,骗谁呢? 所以…… “不见谅。” 白忘冬笑着说道。 紧接着,他直接抬起脚,一脚踩在了蓝越的身上。 哗啦。 铁链绷直,那四个锦衣卫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拽着手里的镣铐。 骨裂声清晰响起。 听到这声音,这位梦清公主沉默了下来。 白忘冬收回脚,迈步走向了她所在的车厢。 几乎是同一时间,使团所有人拔刀而出。 白忘冬没有停下脚步,自顾自地朝着前面走去。 “都收起来。” 车厢内的声音再度适时响起。 那些人将手中的刀刃全部收了起来,但看向白忘冬的目光仍旧警惕。 白忘冬穿过使团的人,径直来到了车厢的旁边。 “公主殿下。” 白忘冬淡淡开口。 “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是想要做什么,但我明明确确的告诉你,想做事,那就得先付代价,你的面子在我这里并不好使。” 白忘冬敲了敲车厢,笑了。 “或者说,你们整个海灵族的面子,在我这里都不好使。” “所以,就不要自取其辱了,我们好好配合一下,把正常的流程给走完,这样对你我都好。” 说完,白忘冬也不等这位公主殿下的回复,直接转身。 “哦,对了,我叫白忘冬,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的副千户,如果想要投诉我,请找准我的事业单位。” 说完,他迈步,按照原路往回走。 一边走,一边挥手。 “你这只狗叫的不好听,我就给你处理了,不用对我说谢谢,谁让我是个大好人呢。” 这模样,看的海灵族使团的人牙痒痒。 可公主没有发话,他们谁都不会动。 车厢里的人从一开始沉默到了最后,她仿佛是妥协了,也是认输了。 可白忘冬却觉得,这是心有成算的表现。 海灵族这一次来京城真的是来和亲的吗? 白忘冬眼睛微眯。 可如果真的是有所目的,表现的这般明显反而更是异常吧。 这群人就差点没有把“我来这里另有所图”这几个字给写在脸上了。 光明正大,是想要吸引目光,声东击西? “管他呢。” 白忘冬耸耸肩。 反正他就负责核验一下这群人的身份,至于其他的,那是别人该去头疼的事情。 眼见海灵族使团安分了下来,何文良松了一口气。 随即目光复杂地看向了朝着队伍这边又走回来的白忘冬。 刚才聊的太过于投机,差点让他忘了白忘冬还是个锦衣卫,而且还是锦衣卫现如今最有名的天骄之一。 这样的人手段有多狠简直显而易见。 可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他的那份提醒和关心才会显得弥足珍贵吧。 反正他是这般想的。 也许是为了应白忘冬刚才的要求,梦清公主发了话,整个海灵族的使团都动了起来,开始主动配合核验身份。 白忘冬带来的锦衣卫不多,但每一个都是这方面的老手,所以速度非常快,很短的时间就将大部分的人都给检查完了。 在此期间,何文良也带着礼部和鸿胪寺的官员和海灵族的使者们进行文书的交替,双方进行了友好的交谈。 蓝越的事情就像是被忘掉了一样,两边再也没有一个人提起。 白忘冬靠在马车上,目光始终目睹着那群锦衣卫检查着海灵族的使团。 “你找我来到底是要干嘛?” 徐妙锦忍不住好奇问道。 她现在貌似除了看戏之外就没有什么别的用武之地。 “马上到了。” 白忘冬看着一个个使团成员被检查完毕,随即就将目光放到了梦清公主所在的马车。 说到底,他今天来这一趟,其实最大的目的还是为了这位公主殿下。 他就想看看,这到底是不是他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如果是的话,他该怎么办呢? 抓住她,问出来她到底为什么会去那间百香铺? 可若是不是呢? 也抓住她,问清楚那蓝毛女到底和她是什么关系? 可抓住她这件事本身,好像就有点难度啊。 和蓝越不一样,这位公主殿下可不是想抓就能抓的。 至少不能明着抓。 “大人,只剩下梦清公主没有查验。” 就在这个时候,锦衣卫的声音响起,白忘冬点了点头。 “我亲自来吧。” 说着就牵起马绳,带着马车朝着梦清公主的方向走了过去。 徐妙锦合上门帘,安安静静地坐回到了马车当中。 这个时候,即便白忘冬不说,她也知道她这一趟来是因为谁了。 将马车停在梦清公主马车的旁边,白忘冬敲了敲公主的车厢,淡淡道:“公主殿下,该核验身份了。” 哗啦。 就在白忘冬话音刚刚落下的这一瞬间,车厢的窗帘给缓缓拉开。 “您得下车来,这样我才能……” 白忘冬的话语声突然戛然而止。 他死死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颊,目光晦暗不明。 呵,还真是你啊。 第33章 一个存在之外的人 居然…… “还真的是你。” 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俏脸,白忘冬眼睛瞬间眯起。 即便前后妆容装扮完全不同,但那眉眼之间的每一个细节都同白忘冬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这就是当初在百香铺里遇到的那个蓝毛女。 “好久不见。” 白忘冬抬起手,和她打着招呼。 “好久……不见?” 少了帘子的阻碍,这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好听了几分。 她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与大人从未打过照面,何来好久不见的说法。” “从未?” “从未。” “这是要装作没见过我?” 白忘冬眉头微挑。 “是因为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你提前来过京城?” “我真的一点都听不懂大人您在说什么。” 梦清公主脸上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眉目当中带上了些许的愠色,这表情可不像是装出来的。 白忘冬眼睛越眯越紧。 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白忘冬感觉到肩膀上有人用手指戳了戳自己。 他不动声色地后撤一步,靠近了马车。 紧接着,马车当中就传来了徐妙锦那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微小声音。 “她没有说谎,全都是真话。” 徐妙锦没有理由会骗他。 那也就是说,眼前这人还真就不是之前百香铺里的那个蓝毛女。 可天底下竟然会有如此相像的两张脸吗? “公主可有姐妹?” 白忘冬抬起眼眸,直接开口问道。 听到他的问题,梦清公主眼中很明显闪过了一抹嫌弃,那原本清冷的声音更加冷了。 “没有,父王只有我一个女儿。” “白大人,这些问题好像不在核验内容当中吧?你问这些,是意欲何为?” 她有些不耐烦了。 大明怎么会派这样一个轻浮的家伙来这里接引使团,就不怕丢了他们国朝的颜面吗? “抱歉,是我误会了。” 白忘冬抿抿嘴。 “只是因为公主长的像我一位故人。” 说到这里,白忘冬翻开了手中的名册。 “既然是一场误会,那就抓紧时间吧。” 梦清公主没有在这上面多计较什么,只是淡淡说道。 “那就请公主起身,下车进行身份核验。” 白忘冬做了个请的手势。 梦清公主听话地从车厢中站起,很快就走下了马车。 白忘冬手持名册,双指并拢,将一小股灵力注入到了手中的名册当中。 在那名册之上,“梦清公主”四个墨字突然从那名册之上腾出,悬浮在了半空当中。 白忘冬手中印法变化,那四个字直接就朝着梦清公主飞了过去。 墨字组成一排在梦清公主周身环绕一圈,紧接着,又飞回到了那名册上空悬浮,再然后,白忘冬手中印法再度变换,那四个字依次回到了名册当中。 那原本空白的地方,又重新印上了“梦清公主”的字体。 墨字还是那个墨字,从前到后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这种情况就说明眼前经受核验之人确实就是当初留字之人。 是梦清公主本人。 “已经没有问题了。” 白忘冬再次做了个“请”的手势。 “多谢殿下配合,对于刚才的冒犯,实乃唐突,白某再次致歉,还请殿下登车。” “无碍。” 梦清公主点点头。 “想必白大人也是思念故人,人之常情,无所怪之。” 说着,就一步踏上了马车,即便是身着结构如此复杂的华丽衣裙,但梦清公主的每一个动作仍旧干净利落,那容易行动不便的衣裙好像并没有给她带来任何的困扰。 白忘冬目睹着她上了马车。 他的目光在手里的名册上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 其实名册本身很普通,就是一堆普通的纸。 真正能测人的,是这满满一册子的字。 若被核验者是本人,那这字就会同刚才那样,回到之前的位置,一切都不会有任何的变化。 若不是本人,那这字回到名册上时,就会变成纯白色,与纸张连成一体,再难辨认,就像是消失了一样。 这是一种专门用来核验身份的秘法。 秘法是不会有错的,“梦清公主”这四个字,当初是大明专门谴派使者去往海灵族找梦清公主本人留得字。 这四个字当中掺着一滴梦清公主的血液,除了她本人之外,绝对不会有其他人能够通过这四字的核验。 而徐妙锦又告诉他,眼前之人从头至尾都没有撒谎。 她没有骗他的理由,这话是可信的。 所以这两样东西放在一起一佐证,就得出了一个结论。 之前在百香铺遇到的人还真就不是梦清公主本人。 他的直觉出错了? 但那个人的脸和眼前这位梦清公主的脸几乎一模一样,而这“几乎”还是因为妆容的问题。 那就是那个人盗用了梦清公主的脸。 她做了伪装。 可这么做,理由又是什么?就是为了让他对梦清公主本人说一声“好久不见”? 本来以为今日的主题会是解惑,但没想到这么一来,问题反而更多了。 “白大人,可还有别的问题?” 就在这个时候,何文良走了过来,对着他开口问道。 他的声音将白忘冬从沉思的状态中给叫醒,白忘冬回过神来,将目光从眼前的名册上抽离,然后转头看向何文良,脸上习惯性地挂上了微笑。 “已经全部核验完毕,没有任何问题。何大人可以接引使团了。” 白忘冬将名册合上,然后朝着何文良递了过去。 这名册之后礼部还有用。 “辛苦了。” 何文良接过名册,递给了旁边随从的官员。 然后对着梦清公主所在的马车微微行礼:“公主殿下,该入城了。” “有劳。” 梦清公主朝着他点点头,淡淡说道。 眼见使团整备完成。 何文良摆了下手,下一秒,之前站在城门外迎接使团的官员们分成两半,将路给让开。 紧接着,海灵族使团缓缓而动。 白忘冬站在原地,亲眼看着梦清公主的马车动了起来,他隔着车窗望着梦清公主那张精致的俏脸一点一点的走远。 手指轻轻敲打着自己的腿侧。 这件事真的是越来越诡异了。 白忘冬现在感觉,他仿佛真的正在被一个人牵着鼻子走。 那个人好像很了解他,了解他的想法,了解他的习惯,了解他的每一个行为举止。 她知道自己应对一件事的时候会怎么做,也知道,他怀疑一件事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这种感觉,是他从未有过的。 他的过往从来都是在俯视他人,何曾被人用这样的视角去看过。 用白忘冬自己的话来说,那就是他现在正在被人当成“鱼”来钓。 而这不是因为任何个人条件上的差距,而是因为…… 这个人对他足够的了解。 是对“他”,并非是对“寒水君”。 可…… “真的会有这样的人吗?” 白忘冬的手指敲打频率越来越快,他看着梦清公主就像是在透过这张脸看着百香铺里的那个人。 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他可以无比确定,他的人生当中从未有过这样的一个人存在。 她到底是谁? “等等。” 而就在这个时候,白忘冬眼皮突然微微一颤。 他看着梦清公主那张脸,就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 一个很简单的思维漏洞就这样冷不丁地从他的脑海当中冒出。 “梦清公主!” 趁着那马车还未走远,白忘冬突然开口叫道。 “白大人还有何事?” 梦清公主疑惑转头,开口问道。 白忘冬眼睛明亮地看着她,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的心底滋生。 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俏脸,白忘冬冷不丁问出了这样的一个问题。 “你……” “真的是梦清公主吗?” 安静,是彻头彻尾的安静。 梦清公主显然是没有预料到白忘冬会问出这样的一个问题。 她目光呆愣一瞬,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紧接着,俏脸拉下,整个人目光冰冷地看向白忘冬。 随即,她点了点头。 “白大人,我不喜欢开这种玩笑。” 白忘冬不依不饶,继续问出那个问题:“你真的是梦清公主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真的是梦清公主吗?” “……” 这一次,梦清公主不再说话,她直接满带怒意地扭正了头,将马车的窗帘给拉了下来。 那张脸,就这么从白忘冬的眼中消失。 白忘冬笑了。 他的嘴角高高翘了起来,整个人目光明亮的犹如一团火焰。 没错了,他之前的所有推断都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为什么只能是百香铺那个蓝毛女用了梦清公主的脸,而不是现在这个梦清公主用了那蓝毛女的脸呢? 或者说,从一开始,梦清公主就是蓝毛女。 而现在这个梦清公主…… “是假的。” 打最开始的时候就是假的。 大明的使者出使东海的时候,留字的那个,本身就是假的公主。 所以名册没有任何异样,徐妙锦的玲珑心也没有任何异样。 等等等等。 如果他的推测是真得的话,那海灵族使团的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吗? 这是整个海灵族共同的决定,还是说,这只是那位公主一个人的决定? “太太太太有意思了。” 白忘冬五指穿过发丝,将额前的头发给撩开。 他现在的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这是兴奋的感觉啊。 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有这么一个有趣至极的人在。 这件事难道还不值得让人兴奋吗? “她知道我在这里,且知道玲珑心的能力。” 就在这个时候,徐妙锦从马车车窗伸出了半个身子,眺望着逐渐走远的海灵族使团,说出了这样的一个判断。 她太了解一个人知道玲珑心的存在之后,会如何在她的面前进行遮掩了。 白忘冬问了那位梦清公主三遍同样的问题。 前两次都是在答非所问,而最后一次,干脆选择了闭口不言。 这位公主,绝对有问题。 “没错,她连你都知道。” 白忘冬眯起了眼睛。 “她知道我会请你来,也知道你会答应我的邀请。她不光了解我,也了解你。” “什么意思?” 徐妙锦不知道有百香铺这回事,所以对白忘冬这云里雾里的话有些费解。 “徐妙锦,你说这世上存不存在一个人,她会在很了解我的情况下也对你很了解。” 白忘冬靠在马车上,淡淡说道。 徐妙锦听着他的话,黛眉微皱:“我觉得,大概不会有这样的人。” 了解她的人有,例如她姐姐,例如她哥哥,例如她妹妹。 但是这些人都不会和白忘冬扯上半点关系。 而白忘冬…… 反正,她不觉得会有这样的一个人存在。 “一个不存在于任何记忆中的人。” 白忘冬喃喃道。 虽然问题越来越多,但答案也越发的清晰了起来。 今天这一趟,没有白来。 “记住,你欠了我一个人情。” 而就在这个时候,徐妙锦的声音俏皮响起。 白忘冬侧过头看向她,此时的徐妙锦已经把身子缩回到了马车里,她趴在车窗边沿,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虽然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看你这样子,这一趟让你收获颇丰,那这个人情,我觉得我值得拿。” 白忘冬眉头微挑:“你确实值得拿。” 这个人情换的值啊。 即便玲珑心的能力没用了几次,但因为徐妙锦在这里,他得到了很多意料之外的答案。 真相在一点一点地朝着他走来。 “你想要我做什么,趁着我这段时间得空,早做早了结。” “先攒着吧。” 徐妙锦想了想,开口说道。 “我最近也很闲,没什么要做的事情。” 她这趟从顺德府回来,至少在过年之前是不可能再出京去了。 谁让下了这个死命令的人是她姐姐呢。 这事,就算是皇帝发话也不好使。 “攒着吧,攒着吧。” 白忘冬微微笑道。 “等你攒够了七个,我就给你召唤神龙。” “七个……” 徐妙锦一下子就警觉了起来。 “你居然还有忙让我帮?” 聪明人就是不好忽悠,这一听就抓住了重点。 “咳,职责所在。” 白忘冬眨眨眼,咳嗽一声,开口说道。 谁让测谎仪超好用呢。 要不是这姑娘身份特殊,都不用他来,罗睺得第一时间把徐妙锦给请到北镇抚司衙门去。 去了以后什么都不用做,就坐在诏狱刑讯室里好吃好喝的供着。 这才是真宝贝啊。 …… “公主,被发现了。” 就在海灵族使团进入城中安排的住处不久,那位“梦清公主”从储物仙器当中掏出来了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放在了桌子上。 注入灵力之后,夜明珠之上瞬间出现了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庞。 “被发现了?”那边的那个梦清公主正在吃东西,一边咀嚼,一边说话,声音含糊不清。“啧,虽然有点出乎意料,但也不是没想过这种情况,毕竟那是白忘冬,一切皆有可能。” 她提前去百香铺找了趟白忘冬,除了想逗逗他之外,也是为了给白忘冬提前造成一个错觉,稍微影响一下他的判断。 白忘冬的思维逻辑她虽然并不是很懂,但至少比一般人多少要了解那么一丢丢。 本来以为这样做能暂时把他给瞒住,可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只能说可能性这种东西是瞬息万变的。 即便是她占据了信息差的上风,可面对白忘冬这样的人,仍旧不能做的全面。 “不过你就放心扮演好公主的角色吧,至少一时半会,他是不会拆穿你的。” 夜明珠里的梦清公主开口说道。 “你会是他放出来钓我的鱼钩,在没钓到我之前,他不会轻易把你舍弃掉的。” “那,还有那边的安排……” 假梦清公主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 “那边啊,啊~确实是有些头疼了。” 真梦清公主捂住自己的脑袋,咂了咂嘴。 怎么说呢。 白忘冬会发现被送来和亲的这位梦清公主的是假的这件事确实是不在她计划之内的,但有些突发意外,即便是发生了也不会对整个计划造成太大的影响。 现在关键的是这件事背后所透露出来的一个事实。 那就是所有的一切不一定会全部按照她的想法去进行,这是很致命的一个发现。 白忘冬就是个不稳定的因素,如果有可能的话,她真的想暂且先避开他执行整个计划。 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想要避开他,还是有点难度的。 不过…… “应该不会有问题。” 真梦清公主语气笃定地说道。 “即便是出了问题也无妨,我这边还有备用的方案。” “好,属下明白了。” 假梦清公主点点头。 对于她的主子,她有绝对的信心。 只不过…… “殿下,一切都是为了海灵族,对吗?” 对话即将结束的那一刻,她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开口问出了这个困扰她多日的问题。 “不然呢?” 真梦清公主微笑地看着她。 “难不成还能是为了我那个蠢王弟吗?” 蠢王弟…… 虽然听自家主子这么说王太子殿下有点不太好,但只要是为了海灵族,那别说是王太子殿下,就是骂王上,她也不会有任何的意见。 从公主殿下找到她的那一刻起,她的一切就都属于公主殿下了,她比谁都要明白,整个海灵族中,只有眼前这位才是海灵族的希望。 跟随她,海灵族才会有新的未来。 “祝您一切安好,望珍重。” 单手抚在胸前,假梦清公主俯身行礼,话语中全然是发自内心的恭敬。 真梦清公主点点头:“你也是,好好保重自己,要记住,无论到了什么时候,你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是。” 下一秒,夜明珠里的人脸消失。 假梦清公主直起身来,呼出一口气。 从今天开始,在京城的所有时间,她就只能是梦清公主了。 …… 百香铺里。 梦清公主本人将盘中最后一块果脯给塞进嘴里,然后大大地饮了一口杯中的青果酿。 “这东西酸不拉几的,也不知道白忘冬为什么会那么喜欢喝。” 她现在仍旧是那一身男装,整个人看起来英姿飒爽,别有一番韵味。 铺子里的客人还不少,但如她这般靓丽的女子坐在那里,却没有吸引到半点别人的视线。 就像是在他们的眼里,这里根本就没有人一样。 “事情不会出意外吧?”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 只不过比起她那年轻的脸来说,她现在的声音过分的沉稳。 “放心,你也听到了,我这里不止有一套方案。”梦清公主轻轻一笑,笑容格外的具有魅力。“你就等着看结果就好了。” “但愿如此。” 小姑娘冷冷说道。 “如果失败了……” “你就杀了我。”梦清公主直接插嘴打断了她的话,她目光明亮地看着小姑娘。“我的项上人头就在这里,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倒是你,真的有把握说服那些人,把瓶子交给我吗?” “只要你能成功,这件事我自己就能做主。” 小姑娘语气平淡说道,言语当中全然都是自信。 可这自信有几分真几分假呢? 梦清公主瞥了她一眼,意义不明地笑了一下。 是真是假都无所谓。 那瓶子她一定要拿到手。 如果事情她办了,有人却不想付报酬,那对不起,她的买卖不是谁都能掀桌子的。 她只欢迎有信用的客人来谈生意,对于想要黑吃黑的,她会让他知道,这海边的浪花到底能吃掉多少的人。 “其实我很好奇,你究竟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的事情。” 看着从凳子上站起身来,打算走人的梦清,小姑娘语气平淡的问道。 说实话,这人找上她们的时候,她们是真的被吓了一跳。 但有的时候,“意外”换个意思那就是“机遇”。 “为什么呢?” 梦清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哂然一笑。 “你要是做上十三年的梦,你也就什么都明白了。” 说完,她收回目光,瞥了那满脸困惑的姑娘一眼,随即直接化成一团水流消失在了原地。 紧接着,周围的环境一瞬破碎,所有的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只是,那原本有两个人在的餐桌,现如今只留下了表情阴晴不定的小姑娘一个人。 “海灵族公主……” “蓝葵。” 一个计划之外的人。 第34章 天师 龙虎山。 天师府大殿。 天师一如既往地在这里闭目,一般在这种时候,很少会有人打扰他的清修。 可今天不一样。 当那沉闷的脚步声响起,天师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他就料到了会有这个情况出现,所以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深度潜修,一直都在等着这人的到来。 “你个混账东西,还有脸在这里拜道祖!当初你说,让老夫不要插手,原来就是这个意思?你就这么想毁了你弟弟吗?” 好家伙,上来就是一顿骂。 即便是天师这等人物,脸上此刻也不由得出现了一丝无奈。 “师叔,小霄之事,我自有想法,你就莫要担心了。” “你的想法,就是让他入了心魔?” 走进大殿的是一个白胡子老头。 张正宁。 别看这名字叫“安宁”,但这人可一点都不“安宁”。 张宇霄的师傅,和上代天师是同辈之人,天师府有名的暴脾气。 “入了心魔有什么后果你自己不清楚吗?这孩子会被毁掉的,你这个当兄长的,就这么想送你弟弟去死吗?” “是死路还是活路,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 张天师语气仍旧是那般平淡。 他的眼睛很特别,那眼睛里的幽邃到了只是看上一眼就会让人头皮发麻的程度。 “行路的人是他,只有他自己才能决定到底要走一条什么样的路,而且……” 张天师回过头来看向张正宁,那表情,平静到了让人生畏的地步。 “师叔你说的对,入了心魔会有什么后果,我是最清楚的那个。” 看着他这张平静到极致的脸庞,张正宁表情微顿。 他当然知道张天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当年的张天师就是在斩了十多次心魔之后,才有了如今天下第一的正道魁首张天师。 可…… “他和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你难道真的不知道他的心魔是什么吗?” 张正宁死死盯着眼前人的眼睛,目光晦暗不明。 “还是说……” 他脑海中突然蹦出来了一个想法。 “你本来就是故意的。” 听到这句话,张天师垂下了眼眸:“每个人脚下的路都是自己的,何来故意一说,那是他从一出生就该承担起的命运,是他本来要走的仙途。” “别跟老夫讲这种大道理,老夫听不懂!” 张正宁一步跨出直接来到了张天师的身边,一把将他给拽了起来,怒瞪着大声叫道。 “你现在只需要做一件事,那就是把宇霄给叫回来,之后他的所有事情都交给我来处理,什么心魔,什么仙途,这些能有命重要吗?” “有。” 张天师平静地看着他,淡淡吐出了这一个字。 “这就是他的‘命’。” “混账东西。”张正宁紧紧咬着牙,他看着眼前这个油盐不进的男人,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是有着苍白色的雷霆冒出。 “老子今天就替你爹好好教教你怎么做这个天师!” 面对他的暴怒,张天师动都不动,他就只是这般平静地看着他,然后,看着他…… 看着……他。 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张正宁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泄了火,无论怎么样都生不起气来。 他松开张天师的衣领,然后颓然地退了几步,跌坐在了地上。 “斩心魔,斩心魔……” “你就不怕他真的成了魔吗?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像你一样,守得心中清明,若是他真的入了魔道……” “他不会。”张天师整理了一下子自己的衣衫,淡淡道。“他是张宇霄,是未来的天师。”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张正宁一听到这句话,一下子怒火又“噌噌”地冒了上来。 “你他娘的还在说,还在说!从小到大,这句话你从宇霄小时候一直说到大,心魔就是你一手缔造出来的,天师,天师,天师,你才是天师!” “你这样让他怎么斩去心魔?” “杀了你吗?” 张正宁怒吼着说道,整个大殿当中都回荡着他的怒吼声,那声浪,震动了大殿当中的每一寸角落。 可这声浪再大,张天师仍旧是岿然不动。 他静静地看着张正宁发脾气,没有说半句话。 可他的沉默却像是给了张正宁一个答案一样,张正宁满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不会是真的吧?” 张天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拍了拍他的衣衫,将那沾染的尘土全都给拍下身去。 一切,都已然在不言当中。 张正宁怆然一笑,他苦涩地摇摇头:“罢了,罢了,罢了。” 管个屁! “你才是天师,你的想法,我看不懂。” 他甩开张天师的手,然后踉踉跄跄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不管了,管不了,没法管。” “老天师啊,你的儿子,可不真像你啊。” 目睹着他离开大殿,张天师这才垂下了眼眸。 一切都有命数。 这是张宇霄的命,也是他的命,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而且,有一点张正宁说错了。 “老天师的儿子,和他是一模一样的。” 天师,天师。 天下之师。 从这个名头加身的那一刻起,“自己”这种东西就已经死掉了。 他父亲是上一个,他是现在这一个,张宇霄……也许会成为下一个也说不定。 但是没关系。 因为这天下需要天师。 比起那苍生黎民来说,所谓的牺牲,只是微不足道的东西。 这般想着,他再次坐在了蒲团之上,仰望着那道祖的尊颜,整个人目光居然出现了些许的恍惚。 但…… 不行! 恍惚很快褪去。 茫然也好,恍惚也罢,犹豫也好,迟疑也罢。 这些情绪都不该出现在他的身上。 不是不该,是不能。 “福生无量天尊。” 张天师合上了眼睛。 整座大殿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人在此盘坐。 明明是恢宏庄严的大殿,可此刻却更像是一座牢笼。 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 不。 不是出不去。 是不能出去。 这比无能为力来的更加让人绝望。 “福生无量天尊。” 第35章 除恶务尽 张宇霄从小到大耳边就都这么一句话。 “你是未来的天师,是未来的正道魁首,你的心中是黎民苍生,是这天下正道。” 张宇霄从来没有觉得这声音烦躁过。 因为兄长说得对,他生来不凡,从一出生的那一刻开始,他的命运就已经是天注定的了。 重任在身,于他而言不是负担,而是一种仿佛与生俱来的东西。 就像是属于他身体的一部分,如果没有了这样的责任和使命,那张宇霄就不会再是张宇霄。 儒家有这么一句话:“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这话太对了。 他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上天在给他的考验。 因为他很弱,他没有保护好所有人的能力,他是天生有责,但现在的他根本担不起这份责任。 所以从顺德府回来之后,他整个人很惶恐。 他是未来的天师啊,是未来的正道魁首。 可现在的他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么多人的生命从他的眼前溜走。 他现在是不称职的,也是不合格的。 他现在怎么才能保护住这天下苍生呢? 难道他根本不配成为未来的天师吗? 可若是不成为天师,他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真的还能在这世间逗留吗? 不行不行。 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能发生。 那他能怎么做? 变强。 对,变强。 可变强……就有用了吗? 张宇霄突然觉得这个想法有些不对。 变强真的就有用了吗? 顺德府里发生了那么多事。 遮天幕大开,阴兵过境,阴龙肆虐,佛国血哭。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变强能够阻止的吗? 他得有多强才能在一瞬间,在这些事情不伤害到任何生灵的情况下,立马将他们解决? 这就算是兄长都做不到吧? 即便是以罗睺之强,也只能乖乖等着白忘冬解开遮天幕后才能动手。 变强有意义。 但……不多。 有些事情,不是足够强就能有用的。 事情爆发的那一刻,你即便是再强,也没办法救到那些被波及到的生灵。 所以,他这些天一直在思考,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在顺德府事件中将一切都给完美解决。 达成一个谁都不会死,谁都不用死,苍生安宁,百姓和睦,一切如旧的结局。 他想啊,想啊。 想的胳膊的伤口在不住的发痒。 他知道,那是死去的亡魂们对他的鞭策,他们在提醒他,如果你没办法做到的话,那你下一次仍旧会是个只能被断掉一根手臂,只能眼睁睁看着苍生受难的废物。 他绝对不能当废物,因为废物保护不了任何人。 那对张宇霄来说,是最痛苦最痛苦的事情。 痛苦到他的心脏会停止,他的呼吸都会窒息的地步。 于是,他日日夜夜都在拷问自己,到底要怎么做,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行? 拷问有用的。 真的有用。 因为他是真的找到了方法。 在反复的复盘之后,他突然有了这样一个想法。 若是在一开始的时候,他就用降仙符,从天师府调来九霄正一镇邪圣天雷的话,是不是就能直接将张五牛这群人给除掉。 若是能够提前杀了路森,杀了蔺楠,那之后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甚至于,如果把白忘冬杀掉的话,就没有人会做出将阴龙脉放出这样逆天而行的事情了。 说到底,顺德府事件中的四大元凶,不就是张五牛,蔺楠,路森和白忘冬吗? 若是一切都能够预防…… 这个想法一出现之后,他整个僵掉的脑子突然就又恢复了运转,开始以一个极快的速度飞速思考。 同样的道理是不是可以适用于每一个地方呢? 只要恶人死了,那么好人就不用再受苦。 这世上都留下好人,那这苍生就会永远安宁,不会再有人作妖,也不会再有人兴风作浪。 张宇霄没有什么达成“世界和平”的梦想。 因为他有自知之明,那不是他能做到的事情。 他现在能做的事情很少很少。 就只能是杀恶人,杀现在的恶人,杀过去的恶人,杀未来的恶人。 只要这人有一丢丢会作恶的可能,那就必须要杀掉,以除后患。 除恶务尽! 可他又要怎么样才能分辨出来一个人是否会作恶呢? 张宇霄出关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天师府藏书的地方。 他要找到能够分辨是否为恶人的方法才行。 于是…… 他真的找到了。 再于是,他的胳膊也好了。 再于是,他就在兄长同意后下了山,除魔卫道。 …… “小师叔,我问过了,前面的渡船能够过江。” 和张宇霄一起下山的是张懋义。 听到他的话,张宇霄将右手的手套重新戴好,然后淡淡点了点头。 清冷的眸子一如既往,只不过比起曾经那闷骚的底色,现如今的张宇霄眸光的冷肃真切的许多。 这也许也是一种成长吧。 两人上了那能够过江的渡船。 这是一艘小船,因为在这种水流湍急的时候很少有人会选择渡江,所以这船上只有张宇霄和张懋义两个人。 张懋义张开双臂站在船头,大口呼吸着这新鲜的空气,整个人脸上扬起了笑脸。 “小师叔,小师叔,你闻,这就是自由的味道啊。” 虽然龙虎山很好,他也喜欢在山上待着,可比起把他圈在一山之地,还是这种自由的味道更加让他沉迷。 张宇霄只是看了那江水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这位小哥好胆魄。” 就在这个时候,那船家开了口,他满是夸赞地看着张懋义,然后说道。 “我们这里的江,急得很,一般人见了那都是心惊胆战的,像小哥这么大胆的,那可真是少之又少啊。” “没有啦~” 张懋义一脸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我是龙虎山的修行者,御剑飞行都做的了,这样的江水自然不在怕的。” “修行者!还是龙虎山的道爷,那我这大老粗今天可是见了世面了,居然能拉着两位龙虎山的道爷过江,我这以后说出去肯定倍有面子。” 船家一脸兴奋的模样,那黝黑的脸因为兴奋都快拧成一朵花了。 “哪里,哪里~” 张懋义都被夸的害羞起来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下意识朝着自家小师叔的方向看了一眼。 但就是这一眼,就让他发现了张宇霄的异样。 “小师叔,怎么了?” 他担忧地问道。 张宇霄这一次出关以后,他总觉得他在什么地方有些不太对劲,所以这一路上他都在观察张宇霄的一举一动。 面对他的担忧,张宇霄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是盯着那船家,那双眼眸当中不知道在闪烁着什么。 “这位道爷,你怎么了?” 船家也发现了这位长的特别白净的俊俏小哥已经看了他一路了,如果只是看的话,他其实不会说什么,大不了忍上一路,过去了也就没事了。 可他总觉得张宇霄的眼神有些瘆人。 “船家,你是否在七岁的时候,抢夺过他人之物。” “哈?” 船家微微一愣。 七岁…… 七岁?!! 他它娘的今年都三十七岁了好吧,七岁的事情谁能记得。 “这个,道爷为何有此一问啊?” 该不会接下来要掏出一个什么玩意,摇上两下,然后告诉他命里有劫,需要破财免灾吧? 可龙虎山的道士也玩开神棍这一招了? 没听说过啊。 “你十岁的时候,又抢了别人的东西。” “可能吧……” 船家一脸不在乎地说道。 “道爷,都是小孩子时候的事情了,不至于能影响到我现在吧。” “不,你在二十三岁的时候,又抢夺的别人的东西。” 二十三岁? 船家这下子是真的愣住了。 因为二十三岁这个节点挺重要的,他在那年娶亲了,只不过娶的是个寡妇。 至于他娘们为什么变得寡妇…… 那当然肯定不是他杀的了,他可没有那个胆子做这么吓人的事情,只不过就是,就是见死不救了一下。 可那也不能怪他啊,那江水那么急,他就算是有一百个手也救不了他啊、 “可就算是这样,那也不能算是抢别人的东西吧?” 男女之间你情我愿的事情,说什么抢不抢的。 “可是……” 张宇霄声音一顿,突然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许的酸疼。 他揉了揉眼睛,闭上了眼睛。 瞧见他不说话了,船家担心地看着他:“道爷,这是怎么了?” 张懋义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问题,连忙走到了他的身边蹲下:“小师叔……” “无事,只是因果瞳开的时间长了。” 张宇霄缓缓睁开眼睛,拍了拍张懋义的手背,随即他看向了那船家。 “可是你和你现在的娘子在他原配丈夫死之前就已经有了私通。” “道爷都关心起别人家里的事情了吗?” 换句话说,你是不是闲得蛋疼,这种事情和你有啥关系。 船家停下了船桨,一脸不满地说道。 这小船突然就停在了江面之上,船家冷冷看着他,满眼都是怒意。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更何况他还是个气血方刚的中年男人,就算是修行者也不能不讲道理。 可张宇霄没有管他,他只是自顾自地说道。 “七岁初犯,年幼无知。” “十岁再犯,不知悔改。” “二十三岁,夺他人之妇,这是变本加厉。” “若是将来有一天,你会不会因为贪欲而在过江之时抢夺他人财物,若是再变本加厉,那是否会因为钱财在这江上杀人越货。” 张懋义很敏锐地发现,张宇霄的目光发生了极为明显的变化。 下一秒,他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了船夫。 那船夫一脸的怒意:“你这是污蔑!我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吧。” “一切皆有可能。” 张宇霄淡淡道。 “所以,除恶务尽。” 这句话刚一说完,张懋义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脸色大变。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小师叔!” 这声惊叫声刚刚响起的一瞬间,苍白色的雷霆就轰击在了船家的头颅之上。 嘭—— 漫天的血花一瞬之间炸开。 船家甚至都没有任何来得及惊惧的时间,整颗脑袋就这般被轰碎。 张懋义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不知道为何,他看着张宇霄的眼底突然有了几丝恐怖。 “小,小师叔……” “除恶务尽。” 又是这四个字。 只不过比起之前来说,张宇霄说起这四个字的时候,仿佛冷硬了很多。 这是他下山之后杀的第一个人。 “可小师叔,那也不该就这么把他给杀了啊。” 张懋义皱着脸,满脸的无法理解。 “再说了,他也没做什么太大的坏事吧。” 与人私通,见死不救。 这也到不了以死谢罪的地步吧? 而对于这个问题,张宇霄还是那四个字。 “除恶务尽。” 而这一次,说完这四个字之后,张宇霄又多说了一句话。 “防患于未然。” 张懋义不敢置信地摇着头,他直接瘫坐在了船上,看着那无头男尸,整个人不知所措。 张宇霄倒是泰然自若。 因为在他的眼中,他杀掉了一个未来的隐患。 若是未来仍有渡河之人,至少能少一点有人会被杀人越货的风险。 今日一看,因果瞳果然好用。 虽然能看到船家那么多故事最大的原因是因为那船家是个普通人,身上没有任何的灵力傍身,所牵扯因果过小,所以才…… 但是没关系。 即便是修为高深之辈,因果瞳虽然看不清其真实内容,但是否善恶还是能够稍微辨别出一二的。 很好,看来以后靠着因果瞳,他就能分辨,到底什么是可杀之人了。 “嗯?” 就在张宇霄刚刚回神的那一刻,他突然发现,自己还在江面之上漂泊着。 所以,他 转过头看向张懋义:“懋义,你会划船吗?” “不会!” 张懋义直接冷声拒绝。 他现在可还在气头上呢。 “哦。” 张宇霄点点头。 “那便御剑吧。” 说着,就要往出掏剑。 但张懋义一下子抬手制止了他,一脸无奈。 在这位小天师身边,他就是这劳碌命。 一把抓住船桨,下一秒,他就开始划动了起来。 小船缓缓而动,两道身影从远处划走,只留下了那被染红的一片江水。 第36章 纪纲 “我是海灵族使者!你们没有权力抓我!” 即便是到了诏狱这样的地方,蓝越仍旧没有消停下来,白忘冬刚一进来,就听到了那响彻诏狱一层的嘶吼声。 听到这声音,白忘冬挑了挑眉,一把把旁边看守的锦衣卫给拽了过来。 “精神这么充沛,没给他舒舒筋骨?” “毕竟是使团的人,镇抚使大人说尽量让他体面一些。” 那被拽过来的守卫苦笑着说道。 蓝越送进来的第一时间,就有人把这件事上报给了罗睺。 毕竟事关两族之交,海灵族这些年虽然不知道在暗地里安分不安分,但从表面上来看,那确实是在认真的当一个合格的附属族。 这次海灵族送公主过来和亲本身就是想表明一个“你瞧,我现在超听话”的立场,尤其这还是在靖难之后,永乐年号刚用了不到两年,这么做简直就是在说“我们坚决拥护永乐皇帝的统治”,“我们承认您是一位合格的大明皇帝”。 天呐,天知道这样的话对朱老四来说有多大的杀伤力。 所以永乐朝堂对海灵族公主入京这件事还是蛮重视的。 白忘冬当着城门口那么多官员的面直接抓人,等到下次朝会怕不是又会有人参锦衣卫嚣张跋扈一本。 “体面?” 白忘冬轻笑一声,松开衣领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在这人那不自然的目光上飞快扫过。 “人是我抓来的,他体面了,那就是让我不体面。把人带到刑讯室,我亲自来审。” “副千户大人……” 那名锦衣卫一脸为难地看着他。 “嗯?” 白忘冬转过头,虽然在笑,但却让人完全感受不到半点的温暖。 那笑容,简直比夜流霜的冷脸更加吓人。 那名锦衣卫瞬间打了个寒颤,他一边吞咽着口水,一边说道:“是。” 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可就在这个时候,白忘冬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忘了问你,说这话的是哪个镇抚使啊?” 那锦衣卫身体微微一僵,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蓝越被带回诏狱的时候,确实是有人去找罗睺禀告这件事了,但……罗睺去进宫面圣,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而众所周知,锦衣卫有两个镇抚使。 “是……” “是我。” 就在那锦衣卫刚想要开口的时候,一道豪爽的声音从旁边的过道上响起,紧接着,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男人就带着几个随从从过道那边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一边走,他一边还笑着。 “不愧是罗大人的得意属下,一下子就发现了问题,果然是我卫中翘楚。” 这个声音…… 白忘冬转过身,微微歪头,朝着来人看去。 果然…… 锦衣卫南镇抚司镇抚使,纪纲。 就在几个月前,白忘冬好像还和这人有过那么一丢丢的渊源。 “纪大人。” 白忘冬抱拳。 “真是稀客啊,下官好像还是第一次在诏狱这里看到大人。” “来从诏狱里提个人,有案子。” 纪纲的面相很正派,这是一个从表面上看性格特别爽朗的汉子。 可锦衣卫里很多人都清楚,这就是只笑面虎,论起心狠手辣即便是在锦衣卫这种地方都能够排的上号。 尤其他掌得还是南镇抚司,监察卫中军纪,北镇抚司不少同僚都领教过他的手段。 “能让纪大人亲自来一趟,那一定是个大案。” 白忘冬微微一笑,但随即,他就朝着纪纲伸出了手。 “所以……调令呢?” 纪纲眼皮微微一颤。 “怎么?本使进锦衣卫自家的地方,都需要和你报备吗?” “大人说笑了。” 白忘冬笑容冷了几分。 “所以,调令呢?” “你什么意思?” 就在这个时候,纪纲身后的一个随从上前一步。 他冷冷注视着白忘冬:“一个小小的副千户也敢质问镇抚使大人?” 这是一个千户。 白忘冬看着他那按在刀上的手,眼睛微眯,声调升高。 “诏狱是北镇抚司重地,若无调令,即便是纪大人你也不得擅自进入,更不要说擅自去提审犯人了,你这是在违背圣上金纸黑墨定下的规矩吗?” 纪纲不发一言,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白忘冬看着挡在纪纲身前的那名千户手掌已经从按刀变成握刀,他嗤笑一声,旋即一步迈出,来到了那人的面前。 “大人是想要拔刀杀我?” “你目无上官……” 千户冷声开口。 可还没等他说完,白忘冬高昂的声音就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我目无上官,所以该杀,那你们目无圣上,又该当何罪!” 那千户目光猛地一愣,被他这突然飙高的声音给惊了一下。 白忘冬一只手抓在他握刀那只手的手腕,然后用力一拔。 咔嚓。 刀出半截。 可下一秒,这千户就反应了过来,连忙将这刀给用力重新按了回去。 白忘冬嗤笑的声音更大了。 他抬起头,仰视着这个比他高了半头的壮硕千户,轻轻一瞥。 “既然不敢拔刀,那下次就不要再做这姿势,会让人误会的,大人。” 白忘冬拍了拍他的胸脯,然后就朝着他身旁探出头去,又重新看向了那被这大块头挡住的纪纲。 “纪大人,咱到底有调令吗?” “有,还是没有呢?” 即便一开始可能因为白忘冬的突然发难没有反应过来,但纪纲还是纪纲,他的表情很快就恢复到了之前那无懈可击的样子,然后笑眯眯地看着白忘冬说道。 “要不然你来猜猜?” 我小孩子吗?还猜。 不过,如纪纲这般心思缜密的人,又如何会留下话柄呢? 白忘冬又一次伸出手:“既然带了,那就容下官一观吧,看一眼,你我都放心。” “你倒是尽职尽责。” 纪纲笑容冷下,随即朝着旁边招了招手。 紧接着,一个卷轴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纪纲将那卷轴递向了白忘冬,白忘冬伸手去接。 但就在他的手掌握住那卷轴的那一瞬间,白忘冬的瞳孔一缩,手掌迅速撤开。 “怎么了?” 纪纲冷笑着问道。 “难不成是这调令烫手不成?” 白忘冬看着自己的手,目光中闪过一丝晦暗的光。 刚才握住卷轴的那一秒,他突然感觉到了一股突如其来的心悸,整个手掌上的灵力就如同是被腐蚀了一般,那种痛感,如同碰到了强硫酸。 白忘冬听到他的话,呆呆地抬起头来,朝着纪纲看去。 这人能和罗睺在锦衣卫分庭抗礼这么多年,果然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看来这调令今日就算是再烫手,我也非得看上一眼了。” 白忘冬说完,直接再一次朝着那卷轴握了过去。 那极致的痛感再度出现,体验着这被剧烈腐蚀的感觉,白忘冬目光骤然混沌,脸上瞬间扬起了笑脸。 看到他的表情,纪纲眉头狠狠扬起。 随即,白忘冬双颊之上爬上了火云纹。 轰—— 火焰在他的身后猛地爆开。 那一刻,两股庞大的气浪瞬间在这诏狱一层的过道当中扩散。 咚! 那火光摇曳一秒,满天飞散。 纪纲的身前就像是有着一面看不见的屏障,无论白忘冬如何去攻,都无法将这面屏障给摧毁。 那火焰气势凶猛,但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越过那屏障哪怕一步。 可他越硬,白忘冬就越兴奋。 颜色正常的火焰变成了血红色的厉火,那凄厉的女子哭声猛地响起。 纪纲眼神瞬间冰冷,他目光冰寒地看着白忘冬,手上刚要用力,但紧接着,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然后身上气势一熄,居然主动撤开了手。 因为他突然撒手,白忘冬身体不受控制地朝着后面踉跄几步,这才站稳脚步。 他身上火焰一熄,朝着周围看去。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一道道目光已然锁定了两人这边。 这本来空旷的诏狱一层里,一个个身影显现。 其中就有白忘冬的熟人,诏狱十五层的裴秀文,还有常年待在二十四层的副典狱长罗绫。 以及还有很多人,这些都是诏狱里重要楼层的看守者。 白忘冬一把拉开那调令,朝着上面的内容认真看去。 当看到“苏伽罗”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眼神微动,将这调令给合了起来。 “调令没问题。” 白忘冬把卷轴朝着纪纲重新递了回去。 “麻烦纪大人了。” “无妨,公事公办,我欣赏你的态度。” 纪纲使了个眼色,然后他旁边的随从就将那调令接了过去,又重新放回到了储物仙器当中。 “既然人我已经审过了,那这诏狱我也就不多留了,白副千户说的对,这里我现在还不能随便进来。” 纪纲环视一周,目光在那一张张脸上扫过,紧接着,他上前一步,来到了白忘冬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白副千户,我记住你了。” 那可千万别忘了。 “毕竟,我生的这般好看。” 白忘冬扭头,笑了一下。 “好看的东西总是会给人留下很深的印象的,对吧?” 纪纲没有回复,而是直接松开手,朝着外面大步走了出去。 他身后的随从全部跟上,那最开始想要拔刀的壮硕千户更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同他擦肩而过。 白忘冬转过身,亲眼目视着他们离开。 随即,那满是笑容的表情瞬间冰冷下来。 目光当中的幽寒让人彻骨冰冷。 “纪纲……” 他可没忘了这人一开始派人查过他,如果不是因为找了个替死鬼的话,也许当时被杀的人就会是他。 “诶,会吗?” 白忘冬抬头看着天花板眨了眨眼。 谁知道呢、 “不过,还真是要多谢……“ 白忘冬刚想要朝着那些突然出现的诏狱看守们道声谢,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这些人的身影全部消散在了原地,消失的无影无踪。 白忘冬放下手,无奈地耸耸肩。 一群怪咖,怪不得外面的人总不爱和北镇抚司的锦衣卫们玩。 不像他,人见人爱,要是不穿那身飞鱼皮,根本看不出来他是个锦衣卫。 这一次,算是直接把纪纲给得罪狠了。 老罗这一次总该能全心全意地相信他了吧。 没错。 即便他去罗睺家里吃过了饭,即便他大概率是被罗睺选中了要成为镇抚使接班人。 可白忘冬还是能感觉到,罗睺对他仍旧抱有着试探的目光。 这是来自一位特务头子必须要有的警觉。 要么不怀疑,要么就怀疑到底。 不过…… “之前那话,是纪纲故意让你说的?” 白忘冬瞥了一眼站在旁边颤颤巍巍的那个守卫,声音平淡开口。 那守卫听到这句话,一下子跌坐到了地上,一脸慌张地看着白忘冬:“我,我,我也是没办法,我也是……” “行了,我知道了。” 白忘冬咬了咬嘴唇。 这是不是说明纪纲开始注意到他了。 为什么? 反正肯定不是因为老早之前那一船打赏给他的创业资金。 白忘冬估摸着,这大概和罗睺家那次的团建有关。 虽然现在看不出什么,但实际上,在那一天之后,白忘冬走出那个小院之后,他的存在就已经出现在了锦衣卫众多派系高层的眼中。 截止到目前为止,真正能称得上是罗党的人只有六个。 而白忘冬就是那六分之一。 这又如何不被被人关注呢? 更何况,罗睺那神经病还打算让他当镇抚使。 要是纪纲不知道这事还好,知道了,对他来说又得是件烦人的事情。 “你的事,你们副典狱长自己会处理的。” 面对求饶的守卫,白忘冬也没计较什么。 这颗钉子纪纲既然这么用了,那估摸着也就是打算不要了。 就是这手段吧,玩的可真糙。 还想离间他和老罗? 开什么玩笑,他和老罗情比金坚。 和罗睺待在一起,他一天二十四小时恨不得花二十五个小时去注视着他。 罗睺是什么人他还能不了解吗? 他就不信罗睺会猜不到他把蓝越弄进来的目的。 伸个懒腰,白忘冬大大地呼出口气。 游戏时间到。 “喵喵,小蓝月亮,我来喽~” 第37章 入京目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忘冬和纪纲的对峙吓到了这小蓝月亮,反正白忘冬在刑讯室等到他被人拖进来之后,见到的是一个安静的蓝越。 那个大喊大叫着自己是“海灵族使者”的蓝越仿佛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一样。 他倔强地看着白忘冬,眼底有着一秒不易察觉的恐惧。 这是夜流霜那一剑都没给他带来的害怕。 “你……你想要做什么?” 他开口问答,声音有些发颤。 刚才白忘冬和纪纲的对峙他都看到了,本来一开始他听到那个镇抚使对下属说要给海灵族一个面子的时候,他真的就已经嚣张起来了。 可白忘冬一来,一下子就让他的这份嚣张被打落尘埃。 大明的人难道就这么不讲究尊卑的问题吗? 那可是镇抚使,是比他这个小小的副千户高出来两个层次的官员。 这还只是明面上的差距,可实际上,他来之前是调查过大明的锦衣卫的。 自现在这位永乐皇帝分了南北镇抚司之后,具体的实权就已经交到了两个镇抚使手里,那个叫做“赵曦”的指挥使就是个有名无实的废物。 也就是说,刚才白忘冬只是为了折磨他,居然就顶撞了他的一个顶头上司。 嘶—— 这人太可怕了。 他到底有多想折磨他啊。 “来了这个房间的人很少有人会问这个问题。” 白忘冬指了指那边放着的刑具。 “你既然是海灵族王宫的禁卫军,那应该清楚这些东西是什么吧?” “我只是犯了出言不逊的过错,你们居然想对我用刑,堂堂礼仪之邦,就是这副样子?” 蓝越一边吞咽着口水,一边说道。 “我真为你们感到丢人。” 这小子不会是想在这里管吃管住一辈子吧。 白忘冬目光怪异地看着他:“你不想出去了?” 蓝越闻言微微一愣:“我还能出去?” “不然呢?”白忘冬好笑地看着他:“我还管你一辈子的吃住啊,锦衣卫没那么多闲钱。” 他把手放在桌子上,五指律动,轻轻的敲击声突然让蓝越觉得心里很安稳。 “我们今天就是朋友,接下来就是朋友之间的聊天时间,好不好?” 今天天气很好,他懒得见血。 “你想问什么?” 可毕竟是海灵王宫的禁卫军出身,蓝越一听到这反常的话就立马警惕了起来。 “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别紧张,我就是想问问,你们公主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 白忘冬语气很平和的说道。 但蓝越保持了沉默。 他想好了,反正白忘冬不管问什么,那一定是别有用心,既然这样,那他只要不回答,就会什么事情都没有。 “看得出来,你好像很尊敬她。” 白忘冬也没恼怒他的沉默,只是自顾自淡淡说道。 “她在你们海灵族的地位很高,是和她睡了十三年有关吗?一睡就是十三年,不吃不喝,气血还能那般充盈,她有什么特殊的体质对吗?这种体质是你们海灵族独有的对吗?” “地位很高,莫非就是因为这种体质难得?可为什么,这样一个人,会被送来和亲呢?” 白忘冬眯起了眼睛。 “我猜,该不会是公主殿下自己的建议吧。” 蓝越冷哼一声,没有回答。 “原来不是啊。” 白忘冬看着他这反应,了然一笑。 “那就是你们海灵族的其他人把她送过来的。” “当一个人愿意舍弃掉一件特别重要的东西时,那就说明他想要完成的事情,已经超越了这样东西本身的价值。” “我现在有一个想法。” 白忘冬双手合十放在嘴前,目光幽深。 “该不会,你们海灵族现在已经被分成了两个派系。” “一个主战,一个主和。” “如果公主和亲是主和派提议的,那他们能够做到,就说明主和派占据了上风,并且这样的想法在海灵族内成为了主流的思想。” “但如果这是主战派提议的,那岂不是说,她来京城,一定是有什么对大明不利的计划。” 蓝越闭上了眼睛,他发现了,白忘冬似乎能看明白他的眼神。 但白忘冬越想越清晰了。 “会有什么不利的计划呢?” “用公主和亲这件事来刺激族内的开战情绪?” “或者说,是让公主死在大明,直接毁掉两族邦约。” “不对,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根本就用不着梦清公主来,直接从王室当中选一个宗室女,冠以公主的名头就行,利用一个体质大概率会很特别的公主,那对海灵族来说,是一个赔钱买卖。” 所以…… 白忘冬眼睛眯紧。 “这位公主殿下,本身就是一种危险。” “这个计划缺少不了她,所以她只能来,她有着很危险的能力,能够对京城都造成危机的能力。” 白忘冬张开眼睛,目光明亮。 “人体炸弹。” 大概就是类似于这样的东西吧。 蓝越紧紧闭上嘴,他舌头不停的抿着嘴唇,喉咙不住的在动,看来是在吞咽口水。 这真的是个很容易紧张的人啊。 白忘冬手指敲着桌子,目光在蓝越身上扫视来几秒,最后洒然一笑。 “算了算了,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对不对的,你也不用给我个明白的答复。” 白忘冬摆摆手。 蓝越睁开眼睛,小心翼翼地眯着眼看着他,不知道他这葫芦里又卖的是什么药。 可白忘冬只是笑着说:“下面才是正戏。” “洗衣液,你想要出诏狱吗?” “你会让我出去吗?” “你看,又不信。”白忘冬无奈地耸耸肩。“我呢,就是喜欢听故事,这样吧,你给我讲一个故事,这样的话,我放你出去。” “……故事?” 蓝越微微一愣。 白忘冬带给他的意外实在是太多了。 这故事又是个什么鬼。 “你要听什么故事?” 但只要能出去,这种并不会泄露海灵族机密的事情,他都可以试着做一做。 虽然给一个大男人讲故事会有些羞耻,但海灵族的禁卫军能屈能伸。 “我想听……” 白忘冬故意拉长声音,卖了个关子。 然后,就在蓝越皱起眉头的时候,他突然说出了下一句话。 “我想听你的故事。” 没错,他想听一个海灵族族人平凡的一生。 不是闭关锁国吗?不是排外吗? 找个借口把这货绑回来最大的原因就是这个。 他要知道海灵族现在的所有情况。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朝廷,需要这份情报。 这才是白忘冬如此这般坚信罗睺会猜到他用意的原因。 第38章 找死的人 “你觉得我会有故事?” “你的脸上写满了故事。” 白忘冬满是感慨地说道,他目光玩味的在蓝越那张义愤填膺的脸上扫过,随即嘴角露出了一丝戏谑的笑容。 “没故事的人,可不会自己跑到诏狱里来。” 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最惊人的话。 此话一出,蓝越脸色明显一变。 这是无法控制的条件反射,白忘冬话说出口的那一刻,他是真的被惊到了。 “哦,当然,傻子也会这么做。” 白忘冬就像是没有看到蓝越的表情变化一样,一个人抬头看着刑讯室的天花板自言自语了起来。 “他可是王宫的禁卫军,大概率不像是个傻子。” “可他怎么就能够保证自己一定能进到诏狱里来呢?” “桀桀桀,那当然是因为我在城门口啊。” “可为什么只要我在,他就敢保证行动一定能成功?” “那肯定是那位对我很了解的公主殿下的命令啦,她知道的,是我的话,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把海灵族族人抓到诏狱的机会。” “所以,那般无脑挑衅就只是为了进诏狱?” “一定是。” “那不是傻子吗?” “可他不是个傻子啊。” “哦,那就是诏狱里有他想要的东西呗。” “诏狱里可没有东西。” “那就是因为某个人喽。” “犯人。” 白忘冬默默低下头,咂了咂嘴,然后瞥了一眼脸色越发难看的蓝越,很天真地对着他眨了眨眼。 “看你这脸色,不会是真的被我猜对了吧?” 蓝越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那目光阴森到了极致。 可那极致当中……仿若还有着一丝茫然? 白忘冬眼睛微眯。 这茫然又是从何处而来、 白忘冬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大脑飞速运转,突然就想到了一个可能。 “不会吧,不会吧。” 他捂住嘴,眉头微挑。 “你不会是什么都不知道就直接进来了吧?” 也就是说,他其实是猜对了一半。 蓝越确实是故意入诏狱当中来的,但是他却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来。 没有任务,不知道要做什么。 只是因为某个人的命令,所以就做出了这样看起来像是找死的举动。 “你永远都不会懂的。” 也许是因为目的被戳穿,蓝越也不装了,就直接就摊牌了。 他看着白忘冬那蛮不理解的目光,嘲弄一笑。 “你这样的人,永远都不会理解。” “爷也不想理解。”白忘冬耸耸肩。 理解这玩意干嘛,他也用不到啊。 不过…… 看在你这么嚣张的份上。 “来人。” “在。” 外面随时待命的锦衣卫推门而入。 “给我去查,诏狱每个楼层里面关着的海灵族族人,不对,即便是和海灵族有过牵扯的犯人的名字,也全都给我找出来。” 白忘冬用手掌拍着桌子,那一声声沉闷的拍击声混合着白忘冬那略显戏谑的声音,让蓝越的眼神越来越冷肃。 他看着白忘冬,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个人给撕成粉碎。 “是。” 那名锦衣卫马上退下,去执行命令。 “这眼神蛮不错的嘛。” 白忘冬则是继续看着蓝越:“你知道吗?诏狱建立至今,从来都不缺少被袭击的经历,可直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过一次被犯人逃脱的案例。” “这些人失败之后的下场,基本上都很惨。” “你觉得,你主子会是那个例外吗?” 蓝越沉默,但是那目光中却没有半点的消停。 他看着白忘冬,就像是在看自己的杀母仇人一样,那样子,白忘冬丝毫不怀疑若是现在把他放开,他会像一只疯狗一样朝着自家冲上来。 “算了,不聊这些了。” 白忘冬目光微闪。 他懒得去想那位公主殿下到底是从何而来的自信,他现在要做的,还是得从蓝越的口中撬出来关于海灵族的情报。 大明对于这一族的了解太少了,而且这一族过分的团结和排外,锦衣卫想要往里面插钉子根本做不到。 朝廷这边甚至对这一族的社会结构,权力分布都一概不知。 之前遣派前去海灵族的使者就是锦衣卫的暗探,可事实上,那段时间,他们一直都是生活在东海岸边的,每次交流,都必须要等到海灵族的人自己上岸才行。 情报的缺失对于针对这一族的方略来说太过于致命。 所以…… “我还是想听听你的故事。” “做梦。” 蓝越冷声道。 这是彻底不装了,他摊牌了,他就是个硬骨头。 可锦衣卫从来不怕硬骨头。 白忘冬感慨的摇了摇头:“说了今天不见血,那就不见血。” 他向来是个诚实守诺的人。 “但你别担心,我会找个其他人招待你的。” 白忘冬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蓝越的面前,然后一把抓住他手上的锁链,猛地一用力把他从座位上给拽了起来。 那猛烈的力道直接让蓝越那被镣铐锁着的手腕发出了清脆的骨折声。 蓝越咬着牙,扛着那疼痛,一言不发。 他就只是在看白忘冬,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看,目不转睛,就像是要把他给永远记在心里。 他不怕死。 公主殿下千金之躯都能够为了族群舍生忘死,那他这一条卑微的贱命又有何惜。 “你一定会受到海神大人的惩罚。” 蓝越开口了。 但这一开口就是白忘冬不喜欢的话。 “你会被海浪给生生吃掉,会在深海冰渊当中永远看不到光,一辈子身受这世间最痛苦的折磨,海神大人不会让你轻易去死,你一定会饱受生生世世的海刑。” 白忘冬听着这恶毒的诅咒,心里没有半分波澜。 而是默默地将这段话给重复了一遍。 海神,深海冰渊,海刑。 啧啧。 能说就多说点。 这所谓的情报不就是在这日常的话语中收集到的吗? “即便你在诅咒我,可我仍旧会宽宏大量的原谅你。” 白忘冬笑得很开心。 “我会找一个我们这边技术最好的师傅来招待你,她那么热情好客的人,一定会让你感觉到家的温暖。” 白忘冬用力一拉,脚直接在他的腿弯上猛地一踹。 骨碎声清脆响起,蓝越直接单膝跪倒在了地上,那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流下,可还没等他继续开口,白忘冬就用力一拽。 哗啦。 锁链声碰撞,蓝越直接扑倒在了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然后,白忘冬就直接拖着他走出了这间刑讯室,朝着诏狱地下二十四层走了过去。 弟子手艺不精,那当然得找师傅帮忙了。 论起怎么让一个硬骨头说话的技术,整个诏狱当中,罗绫是当仁不让的南波万。 当进入诏狱二十四层的刑讯室中,白忘冬很如愿地看到了那道正在擦拭着刑具的苗条身影。 罗绫老师就是太苗条了,这从背影看上去都有点营养不良了。 罗老大这个堂哥当的可真不称职。 “来了。” 声音很好听,但就是有些太过于清冷。 “罗绫老师早上好。” 白忘冬很热情地和她打了个招呼。 和在罗睺家做饭时候的罗绫不一样,现在的罗绫脸被那披下来的长发遮挡着,那双好看的眼睛被挡的死死得,整个人的气质看上去一下子就阴郁了很多。 没有在“老师”的称呼上纠结,罗绫看了一眼他拽着的蓝越,淡淡说道:“问什么?” “什么都问。” 白忘冬拖着蓝越走到了架子那边,将他动作熟练地捆绑在那架子上。 “只要是他知道的,无论是什么都是有价值的。” “好。” “不过要快,一定要在海灵族使团发难之前,把情报整理好。” 这也是为什么他要来找罗绫的原因,论起让一个人如何以最快的速度开口,他这个半吊子的手艺比不上罗绫。 罗绫点点头,随即就缓步朝着蓝越的方向走了过去。 “情报整理好之后直接交给镇抚使大人就好。” 罗睺看到这个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罗绫没有再给他回应,那隔着发丝的目光早已经落在了蓝越的身上。 在感觉到这道目光之后,原本脑子还晕乎乎的蓝越瞬间被那从内心冒出来的寒凉给惊醒。 在罗绫的目光注视下,蓝越就感觉自己仿佛已经成了一块砧板上的人,而这下厨之人在看着他思考该如何下刀。 那种从生理上控制不了的恐慌在一点一点地朝着他的心头笼罩过去。 罗绫的刑讯简直就是一场艺术。 但很可惜,白忘冬现在并没有欣赏艺术的时间。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罗绫老师,我先走了,您玩得开心。” 和罗绫简单的打了个招呼之后,白忘冬就转身离开了这间刑讯室,但他并没有离开诏狱二十四层,而是直接转弯,朝着其中的一间牢房走了过去。 这都三天了。 还有四天就要够七天的时间。 他可不想把下个月的月俸输给罗睺。 得先看看他未来的二号故事书怎么样了。 尤其是…… 他得知道,纪纲来找她,又是为了什么。 “咚咚咚。” 很礼貌的在那牢房的门上敲了两下,白忘冬这才缓缓推开了门。 他妈妈之前教过他的,如果要进女孩子的闺房,那一定得表现的得体一些。 “我进来了哦~” 第39章 新的角逐 推开门的那一刻,白忘冬听到了锁链碰撞的声音。 紧接着,他就进入了被空明石照的亮亮堂堂的牢房里面。 那永远都不会熄灭的空明石就像是刺眼的阳光,白忘冬得眯着眼睛才能看清楚牢房里的情况。 此时此刻的苏伽罗蜷缩在一个角落当中,整个人颤颤巍巍的将头埋在墙角,根本不转头看白忘冬一眼。 牢房里的味道并不好闻,大概是这段时间苏伽罗失禁的次数太多,只是三天的时间,这牢房就臭成了这个味道。 “阿苏啊,想清楚了吗?” 白忘冬的声音还是那般的柔情,他语气轻柔到就像是怕吓到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的小动物一样。 没有在乎那刺鼻的味道,白忘冬直接迈步朝着苏伽罗走了过去。 “别过来!” 苏伽罗的尖叫声响起。 她的声音在颤抖,从这语气当中,白忘冬能听得出来浓浓的羞恼。 无论是什么时候,任何一个女孩都不会愿意被人看到自己这么耻辱的一面。 被空明石照着,她已经连着三天没有睡过哪怕片刻,因为身体和锁链的原因,她甚至没办法自由地去方便。 那身上的不住散发的骚臭味就是对她最大的折辱。 她的尊严,她的骄傲在这短短的三天当中被摧残的一塌糊涂。 过往的二十多年,她何曾有过这般落魄的时候。 更何况,那遍布全身的渴求感让她无时无刻都在经受折磨,这三天当中,一直都有个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回荡。 她要一张脸皮。 她现在只想要一张脸皮。 只要给她一张脸皮,她可以做任何的事情。 “要不然,就认输好了。” 这是从她脑海当中猛地跳出来的一个想法。 可这想法只是持续半秒就被她给驱散。 开什么玩笑。 她从来都是狩猎者,怎么可能甘心成为别人的猎物。 “瞧瞧你,怎么把自己搞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白忘冬把手放到了她那满是血污的头发上,看的出来,这段时间她没少挠自己的头皮,那头上的抓伤一道比一道深。 白忘冬就像是心疼一样,指尖在那伤口上轻轻划过。 然后,用力按了下去。 苏伽罗闷哼一声,但仍然没有转过头,只是那身体蜷缩的越来越紧。 “抱歉,碰疼你了是吗?” 白忘冬慌忙地将手掌移开,然后蹲在了她的身旁,小心翼翼地用哀求的语气地说道。 “阿苏,你看我一眼好不好,就看我一眼,你不是最喜欢我的脸了吗?为何你现在连看看我都不做了。” 白忘冬轻轻用手指碰着她的肩膀。 “求你了,转过头来看看我好吗?” “嗬嗬嗬,白忘冬。” 就像是在强烈克制着什么,苏伽罗的声音压抑,但是却又尽带笑意。 “你不用挑衅我,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得意吧,但是你不要得意,只要你不杀了我,我早晚有一天会把你的脸给剥下来。” 这话说的,还是一样的味道。 看来这三天给苏伽罗带来的改变也不多嘛。 白忘冬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瘪了瘪嘴。 “你说你这是何苦呢?明明只要你服个软,你就能成为这诏狱中待遇最好的犯人,我还能和罗睺申请一下给你上个编制,让你享受被朝廷供养的日子。可你为什么非要这么犟呢?” 白忘冬靠着墙坐在了她的旁边。 “人生就这么长,你难道想一辈子都像现在这样吗?” 一辈子是不可能的,他和罗睺打包票是是七天,那就绝对不能有第八天,要不然这个月就得给那货打白工了。 他才不要咧。 “呵呵呵。” 就像是适应过来了一样,苏伽罗终于肯将脸转了过来。 那张原本让人惊艳的俏脸,此时此刻变得一下子像是老了好几岁一样,整张脸疲惫到了极致。 “白忘冬,我就是不想让你赢。” “你必须要输给我。” 她直勾勾盯着白忘冬的脸,眼中涌现出了那好久不见的痴迷。 “我也想要看看,这张脸上如果出现了颓败这样的表情又会是一副什么样的美景。” “这样嘛……” 白忘冬微微眯眼,目光有些迷离。 “可是我不想输啊。” 一边说着,他手掌一边从腰间白玉之上划过,然后一个小盒子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苏伽罗看着那个盒子,心里突然生出一种不妙的感觉。 白忘冬将那盒子打开,里面是满满的一排注射器。 里面灌满了绿色的药液,当目光触及到那药液的一瞬间时,苏伽罗的身体一颤,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我来找你之前就在想,如果你生气不理我的话,我该带一些什么礼物过来才能让你开心。” 从盒子里取出来一管注射器,白忘冬转头看向了苏伽罗,目光深情地让苏伽罗心头发颤。 “所以,我就特地跑到了昭月姐那里,求她再给我一些这样的药,我记得,你之前很喜欢来着。” 苏伽罗目光惊惧,强忍着逃离白忘冬身边的想法,她咬着牙抵抗着自己心头的恐慌。 “看来你真的很喜欢这东西。” 看到她不逃,白忘冬很是欣喜地说道。 苏伽罗凄离一笑:“反正我也逃不掉,与其做无意义的反抗,倒不如省点力气,还能多坚持坚持。” 她看着白忘冬,那本来就在摧残着她身体的强烈感觉正在告诉她,她之后要经受的会是何等的地狱。 但是…… “只要我坚持的时间够长,你就会输。” 她太想看到白忘冬输了。 噗嗤。 打断她话的,是那注射器插入脖子的声音。 药液顺着针管直接流入到了苏伽罗的身体里。 药效生效的很快,白忘冬刚把那注射器拔出的瞬间,苏伽罗的身子就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紧接着,她就死死地抱住了自己的膝盖,那强忍着的声音光是听着就知道她现在的感觉有多么难受。 “白,忘,冬——” 苏伽罗念着这个名字,就像是要把他给牢牢记住。 “我啊,一定要得到你,一定要把你的全部都给得到。” 她的声音高昂激动,整个人思绪在陷入癫狂的边界上来回跳动。 白忘冬将那注射器放回到盒子当中,然后收好,他听着苏伽罗那兴奋至极的声音,整个人语气反而冰冷了下来。 “纪纲来找你问了什么?” “你求我啊,求我我就告诉你。” “如果你告诉我,我就减轻你的药效。” 白忘冬淡淡说道。 苏伽罗的语气一窒,随即说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白某一生从不说谎。” 白忘冬又从腰间白玉当中取出了一个盒子。 “看到了吗?这就是解药,如果你告诉了我我想要知道的事情,我就给你减轻一半的药效,但你如果不说,我就再给你扎上一管,你还想赢我吗?” “……” 苏伽罗沉默。 她更想看到白忘冬吃瘪。 “那看来是没得谈了。” 白忘冬作势就又要把手伸向腰间白玉。 看着他的动作,感受着那汹涌澎湃的痛苦,苏伽罗的眼底闪过了一丝惧意。 “我说。” 她看起来也没有自己想的那般的坚强。 白忘冬没有把手移开,而是就这么听着苏伽罗说。 “他来找我问一件事。” “别说废话。” “我剥过一个南镇抚司的锦衣卫的脸,那个锦衣卫是在给纪纲办事的。” 很正常,白忘冬意外都不意外,现在整个南镇抚司有几个不是在给纪纲办事的啊。 那边现在就是纪纲的一言堂。 说到这里,苏伽罗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嘲弄的笑容,她玩味地看着白忘冬,然后开口说道:“锦衣卫的镇抚使大肆敛财,走私禁品,豢养打手,勾结帮派。你说,搞不搞笑。” 白忘冬目光一闪。 走私禁品这是白忘冬就知道的事情。 但没想到,纪纲还做了后面的两件事,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城中那些帮派十有八九都会和纪纲有所牵扯。 不过,这些对于纪纲来说,根本就不致命。 他圣眷太浓,走私禁品若是抓不到证据,那对他来说就是不痛不痒的事情,豢养的也只是打手,并非是私军或是死士,也做不了什么文章,至于勾结帮派,他也可以说成是为锦衣卫编织情报网。 这些足以让纪纲来找苏伽罗这一趟吗? 再说了,现在的纪纲虽然可能会暗地里偷偷做一些违禁的事情,但毕竟他还并没有掌控锦衣卫的大权,没胆子做更过分的事情,和未来那个担任指挥使的纪纲相比,现在的纪纲做的这些就是小打小闹。 他在怕什么? “你隐瞒了什么?” 白忘冬看着苏伽罗说道。 “他又为何什么都没做就放过了你?” “哦,他答应了,要放你离开诏狱。” 所以苏伽罗现在才能如此顽抗地坚守着,丝毫不见认输的迹象。 因为她看到了希望。 能让纪纲狠不下心在诏狱杀人,但又能做出放苏伽罗走这样逾矩的承诺。 说明这件事可能会很大,但却并没有大到致命的程度。 白忘冬蓦地一笑,突然就懒得去追问了。 既然纪纲为苏伽罗坚定了信心,那这场游戏就变成了他们三个人的角逐。 到底是苏伽罗先坚持不住投降,还是纪纲的定心丸能让她坚持到被纪纲放出去的时候。 拭目以待吧。 白忘冬直接将手里那放着解药的注射器扎进了苏伽罗的脖子当中。 他可是个讲诚信的好人,当然不会赖账。 苏伽罗顿时感觉自己的状况好了很多。 虽然她惊奇于为什么白忘冬没有追问,但是能稍微好受一点也是好事。 只不过,目露庆幸的她并没有看到白忘冬那略带戏谑的目光。 这药当然能减轻苏伽罗现在的情况。 可是…… 谁说这玩意就一定是解药了。 有的时候,抑制之后的爆发,才更会猛烈。 很快,苏伽罗就会知道,有些东西并不会消失,只会在她快要遗忘的时候,以一个更加让人难忘的姿态回归。 然后…… “嘭。” 白忘冬从地上站起,淡笑着说道。 “祝你能过一个愉悦的夜晚。” 得提醒一下看着她的人,今晚注意不让她死掉了。 不过,想必以她现在的求生欲,这样的程度还死不掉吧。 “加油哦~” “我为你打call。” 说完这句话,他头也不回地抬步离开了牢房。 第40章 两份情报 “就是这里了吗?” 凤阳府。 谢阴看着自己手中闪烁着微弱光芒的白雕玉简,那清秀白净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讶然,紧接着,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虽然从进入凤阳府的时候,他就有预感,白雕玉简所指向的目的地可能就在这一府之地,可真到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他反而有些不太希望结果会是这个样子了。 凤阳府,龙兴之地。 这是最糟糕的选址。 “谢千户,我们还要继续深入吗?” 看着眼前的山脉,陪在谢阴身边的胡为出声问道。 能让他一个千户所的三把手作陪,恐怕整个北镇抚司当中除了罗睺,也就只有谢阴有这个资格了。 毕竟谁不知道谢阴是罗睺手上最锋利的那把刀,而且他这把刀,有着完全代表罗睺的权力,换句话说,谢阴的所作所为,与罗睺亲临无异。 深入,还是不深入。 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说实话,如果可以的话,谢阴是不想将白雕玉简指向的目的地在凤阳府这件事上报朝廷的,尤其是这件事事关建文,但…… “传书京城,将这里的事情事无巨细地告知镇抚使。” 谢阴最终还是放弃了隐瞒不报的想法。 圣上对这件事关注度很高,这不是他想瞒就能瞒得住的,倒不如早一点通知罗睺,让他早做准备。 “好。” 胡为并没有因为谢阴发号施令而有所不满,他刚一点头,就看到了谢阴只身朝着前方的山脉走去。 他微微一愣,刚想要抬步跟上,但紧接着,就看到了谢阴制止他的手势。 “接下来的探查由我一个人来,胡千户,这段时间辛苦了,你先回千户所等候京城的回信吧。” 说着,便一个人朝着那山脉深处走去。 胡为站在原地,左右为难。 来之前陈老二可是说了,一定要他看护好谢阴,要是谢阴在他们凤阳府出现什么瓜葛,那位强的吓人的镇抚使大人怪罪下来,他们三人这小身板可顶不住。 当然,这都是表面上的说辞。 实际上,陈同还是想要胡为多盯着点谢阴,生怕谢阴调查的东西会波及到他们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 毕竟这可是罗睺御用的第一千户,能让他千里迢迢跑来查的事情,没有一件能是简单的。 整个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的心眼子都陈同身上长着,他当然得替所有人考虑周全。 “这,要不然我还是跟你一起进去吧。” 胡为回想起陈同来时候的嘱咐,连忙小跑跟了上去,来到了谢阴的身边。 面对谢阴的目光,胡为嘿嘿一笑,然后挠了挠自己的头。 “毕竟凤阳府是咱的地盘,要是让谢大人一个人进去,那我回去以后老穆该骂我了。” 实际上会骂他的人是陈同。 那酸货骂人,一个脏字不吐,但就是能让你觉得特别难受,他老胡可不想受他那个气。 谢阴盯了他半晌,胡为憨厚地朝着他笑着,让人看不出来有半点别的心思。 就这么盯了半晌之后,谢阴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便跟来吧,若是死了,我可不负责。” “放心。” 胡为闻言嘿嘿一笑,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这世上可没有几件事能留下俺老胡的命。” 谢阴才不去理他这毫无意义的自吹,他摆了摆手:“那就先传书,然后再一起进山。” “好嘞。” 两个人的脚步越来越远。 一头扎进了这深山当中,消失不见。 …… 京城,北镇抚司衙门。 罗睺刚从宫里回来,就看到了罗绫正拿着一份口供在门外等他。 罗睺挑了挑眉,推开自己办公的房间,将自己的披风从身上摘下来。 这眼瞅着快到了深冬,京城的天气是一天比一天更凉了,虽然抵御这点凉意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林昭月还是老早就给他准备好的冬服,就是防着他着了凉。 用林医师的话来说就是:“人永远不要试图用自己的身体和老天爷对着干,那是这天底下最蠢的事情,因为健康是自己的,给了老天那就是用肉包子打了狗,最不划算”。 罗睺从年轻时候就不喜欢和林昭月在这上面犟,所以一般她作为医师的建议,罗睺大多数都不会反抗。 “怎么了?” 罗睺脱下外袍之后,就从罗绫的手中接过了那份口供,然后翻开看了起来。 可越看,他的目光越发认真,渐渐的他就站在那里,看的入了神。 罗绫也不着急,就站在一旁等候。 等到过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后,罗睺终于是把这上面的内容给大致扫了一遍,随即抬起头来,朝着罗绫看了过去。 “这是白忘冬弄回来的那个海灵族使团的使者说的?” “是。” “绝对保真?” “真。” “他们还有一个计划是什么计划,问出来了吗?” “没。” 罗绫摇摇头。 “有禁制。” 而且这个禁制蓝越本人也不知道,还是在触发了之后,才反应了过来。 不过那个时候时候也已经晚了,罗绫并没有把人给救回来。 “那就按照白忘冬想的,用那个假公主钓鱼好了。” 罗睺想了想。 他在海灵族抵京之前就对海灵族使团这一趟的来意有所怀疑来了,可没想到,这真假公主这一套都弄了出来。 是潦草的失误,还是说故意为之…… 罗睺是比较倾向于后者的。 毕竟,用林昭月的话来说,他对海灵族的人,确实是有一定的了解。 至少,如果是那个人的话,绝对做不出这等潦草的计划来。 当然,也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打从一开始,这一切就都是那位公主殿下一个人的想法,而海灵族的计划,只是让那位梦清公主成功抵京。 但究竟计划为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确确实实出现了真假公主这个现状。 有着真公主在外,那假公主一时还真不能擅动。 “这事让流霜去盯着。” 罗睺想了想,下了决定。 “忘冬的话,还是让他去查何文良,你觉得怎么样?” “……” 回答他的是罗绫的沉默。 罗睺差点没给自己一巴掌,真的是这段时间忙的头昏了,怎么就和这闷葫芦讨论起来了。 陈海的案子牵扯甚广,他这一天都在宫中和圣上商量这件事,忙的是脚不沾地。 现在手里有了这套口供,他又得抓紧时间进宫一趟,兹事体大,必须要询问过圣上的意见再进行。 不过,以他对当今圣上的了解,估计他看到这套口供之后心情会很好吧。 罗睺看了一眼那自己刚脱下来的外袍,又看了看手中拿着的口供,无奈地叹了口气。 还以为好不容易能歇一歇,没想到这才刚从宫里出来,就又要回宫一趟了。 用白忘冬的话怎么说来着。 对。 他就是那天生的劳碌命。 “夜流霜和白忘冬的任务你帮忙转达一下,我得赶紧走了。” 眼瞅着天都快黑了,这要是再迟一点去面圣那可就有点不太礼貌了。 可就在罗睺刚要走的时候,突然,有人一阵小跑急急忙忙冲进了房间当中,那人的手上还捧着一个小竹筒。 看到那竹筒上的标志,罗睺眉头微微皱起。 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的标志。 “大人,谢千户来信。” 谢阴到了凤阳府吗? 罗睺愣了一下,随即眉头越皱越紧。 谢阴是什么任务他最清楚,和谢阴的想法一样,他对凤阳府这个地方可并不是很满意。 龙兴之地,换句话说就是,老朱家的祖坟在那边,那要是有个什么闪失,估计真的就是要天子一怒了。 当今陛下可从来不怕杀人。 快步将那竹筒拿在手中,罗睺连忙将这封信给拆开。 里面的内容很短,就和罗睺预料的一样。 “白雕玉简于凤阳府有所反应,现已进入深山,继续探查。” 还真在凤阳府啊。 罗睺看着纸条上“凤阳府”那三个字,他觉得自己这头是越来越疼了,改天等有时间让林昭月给他好好扎两针吧。 有了这份密信,他这就更要进宫了。 此时此刻,罗绫早已经不见了踪影,罗睺叹了口气,然后将那外袍穿好,围上了披风,将那两份情报收进了储物仙器当中。 这两份情报严格意义上来说都是会让永乐帝高兴的情报。 但相反的,这两份情报恐怕并不会让朝堂上的大臣们开心,尤其是文臣,可想而知,今日之后,朝堂上又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光景。 陈海的案子还没有查完,新的麻烦就又来了。 罗睺感受着房间外面那冷空气的侵袭,缓缓呼出了一口气。 即便是铁打的身子也会有觉得累的时候,更何况他只是凡人之躯呢? 可自从坐上了锦衣卫一把手的位置开始,他就没有任何可以叫“累”的资格,他的手上染的是千千万万生灵的血,但他背后背的也是大明朝千千万万百姓的命。 站的越高,所要担负起的东西就越重。 一念之差,也许就是天差地别。 他现在急需要有一个人来从他身上分走一部分重量,稍稍减轻他的负担。 至于这个人选。 只能是白忘冬。 什么,你问为什么是白忘冬? 原因很简单,看他不顺眼啊。 给他加点担子也不至于从头到尾不去看女人,整天整天地盯着他后脊背看了。 “要下雪了。” 罗睺看着天空,独眼当中目光微迷。 希望这雪过后,京城不要太冷吧。 第41章 东海之伐 乾清宫。 说实话,罗睺真的不愧是天子信臣,就这不到两年的时间,他来这里的次数能抵得上其他大臣来这里的总和。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他对这地方的熟悉程度都快赶上他第二个家了。 站在原地,罗睺看着那个坐在上位上气度不凡的中年男人,那份自年轻时就一直存在于心中的敬畏从来没有过半分的消减。 他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能记得,那个向自己伸出手,然后对着他说“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承担起天下”的男人。 朱棣。 曾经的燕王。 现如今的永乐帝。 燕王的他心中担负的是天下之责,而帝王的他扛起来的却是天下之重。 一字之差,天差地别。 但此时的他,貌似还真的是承担起了整个天下。 “好一个海灵族,好一个贼心不死的海灵族。” 轻淡的声音打断了罗睺的出神,将他从等待中给惊醒。 他第一时间抬头看向了朱棣,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双威严的眼眸,就如同他所料到的一样,比起愤怒,那目光中包含更多的是火热。 那是毫不掩饰的战意。 “罗睺,去查,去找,把海灵族欲图不轨的证据全都给找出来,让朝堂之上那群文官们闭嘴,这次,朕要御驾亲征。” “是。” 罗睺沉闷的声音响起。 御驾亲征也不出他的意料。 眼前这位帝王本身就是一位马上皇帝,他的野心从来都不是拘泥于守成现如今的版图。 开疆扩土,从来都是每一位君王的野心。 海灵族在东海盘踞多年,这么多年以来,几乎历朝历代都会有君王想要将其拿下,可这多年,这一族还好好的留存于世,足以说明这是一块硬骨头。 罗睺不是一把只会说“是”的刀,所以,面对帝王的威严,罗睺仍旧像当初在燕王府那样,抬起了头,沉声说道:“只是陛下此决定是否深思熟虑,若是一时兴起,恐有不妥。” 他应下了要查这件事,但关于御驾亲征,他得提点意见。 朱棣看着罗睺,轻轻一笑,直接站起身来,朝着他摆了摆手:“过来。” 说完,他自顾自朝着殿后走去,罗睺抬脚跟上,很快就追上了他,和他错开一个身位,走在他身后。 殿后的空间很空旷。 朱棣直接径直走到了一面墙前,然后转动旁边摆放的玉珠,紧接着,那面空墙之上,就有着一幅舆图显现出来。 罗睺看着这幅舆图微微一愣,那舆图之上各个位置都标满了痕迹,他能看的出来,这是朱棣的字迹。 朱棣指着上面一个位置,目光发亮,嘴角不由自主的翘起。 “东海,这个地方,我盯了足足一年的时间,这一年里我常常就在想,若是有一日与海灵族开战,要如何才能够战而胜之。” 朱棣快步走到那舆图之上东海的位置前,他兴奋地拍了拍上面画的圆圈和做的标注。 “海灵族,生于深海,长于深海,这一族对于水中灵气最为敏锐,族中秘法,兵刃,兵力不得为外人所知。” “汉元封三年,二十万兵力攻伐,虽胜,但却无法入东海半步,因为东海之下,有万米冰渊。” “唐贞观十二年,同二十万兵力攻伐,又胜,冰渊过,却被巨浪所挡。” “宋太平兴国四年,三十万兵力攻打,无功而返,至此海灵族大军出海,五万兵力,直入中原,但只是五月之期,就被打回到了东海当中,期间东海之中无任何援兵出入。” “元,三次攻伐,两次大胜,在此期间,出现这个东西。” 朱棣走到了一边,指着图上的一个图案。 “漓水甲。” 看着那图案上的甲胄,罗睺淡淡说道。 “对,就是漓水甲,此甲居然能够将将士笼于水中,刀刃斧戟,不得伤之分毫,但,只限于在水中可用。” 朱棣手指下移,目光闪烁。 “然后,就是太祖时期了。” 他爹最为鼎盛时期的朝廷,那个时候他大哥也在,朝中诸多刚猛将帅都在。 他记得,那一场伐东海之战是蓝玉领军。 那一战打的很猛,几乎越过了冰渊,踏过了巨浪,顶着漓水甲的大军就要直入海灵族腹地,杀入王宫当中。 可…… “海神禁卫军出现了。” 朱棣目光深沉。 和蓝越这样的王宫禁卫军不一样,海神禁卫军据说是受到了神灵庇佑,是一支悍不畏死的强大军队。 尤其是在海中,这支军队的战斗力超脱寻常。 生生将已经攻入到海灵族当中的大明军队给挡了回去。 因为是在水中作战,大明的军队没办法在水中待太长的时间,所以大军只能被迫撤离,最后海灵族与大明签订臣属盟约,约定成为大明附属族,这样这场东海攻伐之战才落下了帷幕。 反反复复,来来回回。 “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海灵族能存留到如今最大的优势便是两个。” “其一,东海之下有各种天险可守。” “其二,水下作战于我之大军不利至极。” “但……” 朱棣脸上露出了笑容。 “天险各处,从古至今,有着那么多人亲自蹚路,直到太祖之时,就已经能够渡过各种天险抵达海灵族腹地。” 这是无数王朝积累下的经验,他犹记当年大明攻伐东海之前,没少研究历史上这几次伐军,所以这就是说,这些经验都是可用的。 “汉时海灵族大军是五万。” “唐时是三万。” “宋时是五万。” “元朝的三次分别是七万,六万,四万。” “到了太祖时的那一次算上海神禁卫军,一共是九万之数。” 朱棣看着罗睺,摇头笑道:“罗睺,你觉得这说明什么?” “说明,海灵族大军的极限就是九万。” 罗睺如实回复道。 他也是跟着朱棣从战场上杀过来的,对于这些东西,虽不精通,但大概也是了解一些的。 “对,九万,九万啊。” 朱棣放声大笑,猛地甩袖,转身直勾勾盯着那舆图之上东海的位置。 “而我大明神军有百万之众,东海之伐,有何不可?” “朕御驾亲征,可输的给哪一位将军?” “朕之兵刃,又如何破不开那漓水弱甲?” “这么多人都给朕蹚过了路,东海之伐,朕势在必得。” 朱棣转过身,那双眼眸当中是浓浓的战意,战意之上,又是浓浓的天子之威。 “本来朕还在犹豫,要不要在对海灵族内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剑指东海,可卿这份情报来的是恰当好处。” “本来朕还在想,要以何等名义出兵东海,可海灵族这群蠢人居然为朕送上了如此一份大礼,有大义之名加身,这大军如何不能伐族。” “一切东风已备,此时就是最好的时机。” “前朝诸君没做到的事情,朕来做,太祖没能做到的事情,朕能做,这一次,朕之意不再是把他们给打服,朕所求所想,只有那东海万里之地。” 朱棣眼眸微张,大喝一声。 “罗睺。” “臣在。” 罗睺第一时间单膝下跪。 “朕命你,借着这份情报中的内容,在明年开春之前,无论如何给朕派人深入海灵族腹地,东海岸边,朕要你插满钉子,海灵族的一举一动,朕要你全部都要看的清楚。” “臣遵旨。” “至于这里面提到的海灵族公主有可能会发动的袭击……” 朱棣的语气微微顿了一下,随即冷笑一声。 “那就由他们来吧,你把控好程度就好。” 大义的名头,不能只是嘴上说说,若是没有实质的事情发生,最多只能是未遂,可大可小。 既如此,倒不如让大明的子民们看到,这海灵族是何等的骄横跋扈。 但,罗睺却有所担心。 “若是他们冲陛下圣体而……” “朕没那么娇弱。” 朱棣打断了罗睺的话,他走到罗睺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若是朕这般容易死,那又如何坐的住这天下一人的宝座。” “罗睺,本王只是当了皇帝,又不是提不动了刀,我还没老呢?” “是臣逾矩了。” 罗睺沉声说道。 “罢了。”朱棣与他擦肩而过,又走到了殿前。“反正在你眼里,我永远需要保护,罗睺,有的时候我真觉得你是不是搞错了年纪,我可比你还要大上八岁,按理来说,我才是兄长。” 罗睺从地上站起来,跟在他的身后,面对这话,笑而不语。 朱棣洒然一笑,坐回到了刚才的位置上。 “关于东海的事情,就按照我刚才说的去做就行了,这是咱们入了这京城以后最能亮眼的一次机会,能不能把永乐的名头打响,可就看这一战了。” 他看向罗睺,目光微闪。 “你明白其中的关窍。” “臣知晓。” 罗睺点头。 他知道的,朱棣一直都有着一个想向全天下证明自己的心。 他要证明,他才是最适合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至少,要比他那位侄子适合的多。 而就在这件事谈的差不多的时候,罗睺从储物仙器当中,取出了那个竹筒。 “臣还有一事要禀报。” “哦?还有事情?”朱棣轻笑。“何事?” “事关……” 罗睺声音微微拉长,观察着朱棣的表情,然后淡淡开口。 “白雕玉简。” 朱棣微微一愣,随即笑了一声。 “原来,是有我侄儿的消息了啊。” “说说,他去哪了?” 他可太想他了。 第42章 荒谬的推论 “和我之前想的一样,海灵族内部已经分成了两个派系。” 翻看着罗绫顺便带过来的蓝越口供,白忘冬对上面的内容并不意外。 主战和主和向来都是一个群体最常见的两种分割,尤其是对于像海灵族这样从来不缺少战争历史的族群,是战是和一定会是领导班子高层讨论不止的内容。 战有战的好处,和有和的好处。 这个好处是基于群体还是个人,那暂且先两说,总之就是有所求,才会有所斗。 按照蓝越的说法,现如今的海灵族当中,还是主战派的势力更加庞大一些,而他本人也是属于主战派的一员。 整个海灵族的高层是由王室和长老会构成,在海灵族内,王室的话语权在长老会之上,但又不得不被长老会限制。 而海灵王本身没有任何的立场,无论是主战还是主和他从来不会下场干涉,玩的就是一手好的制衡。 当今海灵王有着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大儿子早年夭折,二儿子天生废脉,但三儿子却像是继承了前两位哥哥的气运,天资卓绝,身体健康,从一出生就被立为王太子,到现在为止,已是十六岁的年纪。 而梦清公主就是海灵王唯一的一个女儿,排在第三的位置上,是王太子同父异母的亲王姐,就和传闻中的一样,这位公主在七岁那年一睡不醒,足足睡了十三年的时间,直到前不久才刚刚醒来。 据说这十三年是海神赐梦,而梦清公主在海灵族内部也有着神女之称,虽然权势地位也许不重,但在海灵族族人心中的威望极高。 除了这些之外,蓝越还讲了很多海灵族的风俗习惯,兵力分布,以及各种各样他能接触到的宫中禁密。 能让这么一个死脑筋把这些东西给吐出来,罗绫的手段确实是可见一斑,白忘冬表示自己自愧不如,等到有时间的时候还是得去诏狱二十四层找她多请教请教。 毕竟罗绫就他这么一个开山大弟子,要是他在这方面的手法不精湛,那简直就是在有辱师门。 而除了这些海灵族的社会构成之外,蓝越口供里提到的最重要的就是海灵族公主入京这件事了。 “‘主战派表面上迎合主和派将公主送往应天,实际上背后另有谋算,意图剑指大明天子,祸乱大明,趁乱出海,直入中原’……” “嘶——” 白忘冬皱了皱鼻子,表情怪异地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名状的脑瘫一样,怎么说呢?这话里面的槽点多得有点吓人。 如果强行将视角代入到做出这个决策的人身上,那大概的想法可能就是,永乐刚建成二年不久,国朝未稳,永乐帝还未彻底稳固上下人心,若是在这个时候将永乐帝干掉,那刚刚稳定下来的大明势必会再度乱起来。 届时,海灵族大军出海,就能趁着这乱世在陆地之上攻城掠地,开启海灵族新的纪元。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将永乐帝给成功弄死。 而弄死他的关键,就是那位神秘莫测、大梦十三年的海灵族神女,梦清公主。 这位公主势必是有什么特殊之处,才能够被委以这般重任。 当然。 白忘冬可不觉得如果只是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就能够有这般自信。 在京城当中刺杀当今天子…… 怎么说呢,这种事的难度恐怕都已经不亚于是把整个东海都给倒过来了吧。 到底是谁给的这群人信心,能让他们产生这般严重的妄想症。 白忘冬在闲暇之时也不是没设想过如果让他来要怎么样才能成功弄死皇帝,但可能性太小了,那被列出来的一千种方法当中只有区区三种是有微弱的可能。 而这三种还都必须是要把他引出京城之外的地段。 在京城之内,想要噶掉朱棣,那简直比顺德府副本难出了几百倍的程度。 他暂时都做不到的事情,海灵族那群脑子有坑的鱼能做得到? 白忘冬对此持怀疑态度。 不过…… “东海之滨,进可攻,退可守。” 白忘冬想了想。 “即便是到时候失败,那海灵族也有恃无恐,左右牺牲掉的无非就只是那一个梦清公主罢了,一个大梦十三年,可有可无的人物,貌似确实没有那么重要。” 更何况,“神女”这种玄乎的身份,对某些高层统治来说,并不算得上是什么有益的东西,若是能够就此除去…… 白忘冬手指停下,眼睛眯紧。 看来这位梦清公主的父亲并不是很爱她啊。 这件事所有的关键还是在这位在外逃亡的真公主身上。 可想到这里,白忘冬却又注意到了一件事情。 “太顺了,或者说是太简单了。” 白忘冬心头微微警惕了起来。 刺杀皇帝这样的事情,这么容易就被他给看了出来,貌似有些太过于荒谬。 仔细想想,这一切的开端,仿佛就是百香铺的那次相遇,而戳破整件事的那个关键,是…… “蓝越奉公主的命令,主动进入诏狱当中。” 至此,所有的异常,包括计划都被他给一一拆穿。 再然后,在罗绫的刑讯之下,蓝越扛不住了刑罚,将一切内容和盘托出,事情的脉络至此彻底明朗,只剩下了个别的疑问残留。 一切来的都是如此的顺理成章,顺利到让白忘冬觉得有些像是在梦中一样。 没有道理的顺利有的时候就是异常。 也许,打从一开始,海灵族制定出这个计划的长老就忽略了一个最大的变数。 “当事人的反水。” 如果,他说的是如果,以上所有的猜测和质疑都成立的话,那达成现在这个局面的可能就只会有一个。 梦清主动将整个计划都用一种极为巧妙的方式戳穿在了他们的眼前。 在大明和海灵族中间出现的第三股势力。 她所求的,又是什么? 白忘冬扶着自己的脑袋,突然就笑了一声。 真的,一个无比有趣的人出现在了他的视线当中。 在所有的人都没有发觉的时候,她悄悄的躲在了暗处,注视着整件事情的全貌。 以一个垂钓者的视角,去搅浑了整个水塘中的清浊。 而直到目前为止,白忘冬都看不出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白忘冬的眼睛越眯越紧,他真的很想再见一次这位公主殿下,这一次,他真的想要看看,这位公主殿下的眼中到底是什么样的一副光景。 有趣,有趣,有趣极了。 白忘冬咬着自己的下嘴唇,手指再度不由自主地不停敲打起了桌面。 东海之争不可避免,即便是海灵族不来这一出,大明征伐东海的方略也不会有任何的变化。 按照历史的脉络,郑和下西洋应该就会在不久之后。 在这之前,东海之地,大明势必是要有绝对的控制权。 而这件事反而是在原本就准备好的基础上,给了一个大义之名和一份详细的情报,简而言之,就是说加速了东海之伐的进程。 等等! 白忘冬眼皮一颤。 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如果说,那位梦清公主一手将整个计划都给暴露在了大明的眼前,那换句话说,不就是直接性地推动了东海之战的进程吗? 假设,她能够想到大明欲伐东海之意。 那她会不会是故意做出这样的事情,所思所求便是…… “……灭族。” 白忘冬都被自己这个想法给吓了一跳,他捂住自己的嘴巴,目光当中闪过了浓浓的惊骇。 这想法未免有些太过于疯狂了吧。 一个人。 一个公主。 一个神女。 居然想要灭掉自己的族群。 多荒谬啊。 可若是把这个答案带入到整个事件当中,那所有的不合理,此时此刻仿佛都瞬间合理了起来。 这十有八九就是一个正确的答案。 “呵呵。” 白忘冬目光出奇的亮,他站起身来,不知道遥望着的是哪边的方向。 这位公主愚弄了所有的人。 海灵族这次的计划势必会成为一个天大的笑话。 “我且看你,如何站上这舞台。” 白忘冬喃喃自语道。 京城这场大戏,只会是越来越精彩。 这次,他要看看别人的戏要如何唱了。 将几枚铜板放在了桌子上,白忘冬肩头三途鸦一闪,下一秒,他的整个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 这个猜测他会暂且埋在心里,不告诉任何一个人。 但是…… 嘘—— 别放松哦。 我在看着你。 时时刻刻。 第43章 做局 “何文良,男,六十三岁。官至礼部员外郎,朝堂从五品官员,洪武三十二年(建文元年)曾任兵部侍郎,后因朝堂政见不和,平调为礼部侍郎,再后来永乐元年,赦免无罪建文朝臣,下调为礼部员外郎。” 既然罗睺让自己专心调查何文良的事情,那他自然要提前做好功课。 说起来,何文良算得是三朝老臣了,在洪武时期其实就已然入职,但那个时候的何文良是在地方任职,等到洪武三十年的时候才被调到了京城,然后没两年的时间,太祖就一命呜呼,驾崩了。 后来在建文时期虽然官至正三品,但却不受重用,原本的兵部出身,因为不附和当时的削藩主流,结果被平调到了礼部。 就老头那臭脾气,在礼部这种地方能待的好就怪了。 然后永乐了,原本的正三品官员也掉到了从五品的品阶。 说实话,老头这一生也算得上是起起落落,跌宕起伏,虽然起伏的幅度没有太过于惊心动魄,但大大小小也能说自己是个有故事的人。 老头这辈子只娶了正妻一人,生了三个子女,两男一女。 老大在吏部任职,不大,一个六品官。这个年纪的六品,大概也是因为老何太得罪人,导致没给自家儿子提供多少资源。 老二远在地方当知县,距离京城隔着千里之远。 至于老三这个女儿,则是嫁给了京中一位将军,这位将军昔日算得上的何文良的门生,有这层关系,倒也能说是亲上加亲。 这是何家二代的资料。 但二代不是白忘冬的目标。 他的目标,主要还是集中在三代的上面。 何家三代成员,不提远离京城的老二一家,就单说老大和老三的孩子,加起来一共有六个。 老大四个,老三两个。 老大的四个当中,有两个嫡出,两个庶出。 而作为嫡次子的何代昌今年刚好十七岁。 十七岁啊,这是多好的年华。 可惜,也不知道是不是三代的魔咒,何家三代里大多子孙都不争气,这何代昌就是其中最出名的那一个。 和那个死犟死犟的何老爷子比起来,何代昌那就是另一个极端。 一个终日流连花楼赌肆的浪荡子,说真的,白忘冬怀疑何代昌他老爹大概率是贪了的,不然的话,光是还一个何代昌的赌债,就凭朝廷六品官员那点微末俸禄能顶得了什么? 更不要说,还要为大儿子的修炼提供资源。 不过贪不贪的,这等以后再说,现在主要还是要看何代昌的。 拿捏住这个人,对他的何文良攻略计划来说十分重要。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何代昌就是那个能够摧毁何家现在防线的蚁穴。 所以,本着这个想法,白忘冬来了一处熟悉的花楼。 名字不熟悉,叫水榭天。 但开这花楼的人白忘冬很熟悉,叫谢采纭。 那个在顺德府和白忘冬狼狈为奸的彼岸门圣女。 当时两人就约定过,等回了京城如果有机会可以多多合作。 可没想到,秋天过去了,冬天这都快过了一半了,彼岸门的产业这才入驻了京城,还是熟悉的业务,花楼。 可能是这样的地方最容易收集到情报,所以,大多数的邪门的产业一般都离不开黄赌毒三个字。 至于正统仙门…… 别开玩笑,你说他为啥叫“正统”啊,那不就是因为太正了,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吗? 坐在水榭天的房间里。 白忘冬一边等待着谢采纭那边的消息,一边翻看着何文良的资料。 除了以上那些内容之外,何文良的资料就很平常了,平常到让人根本挑不出半点刺的那种平常。 锦衣卫前些日子记录了他的一日三餐,他的上厕所频率,他平常什么时候睡觉,什么时候起床,甚至于,将他喜欢穿什么款式的衣服都查了一遍,可就是没查出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然后罗睺则是一直坚持这个人很大可能会有点子问题,所以一直不让锦衣卫跟丢这条线,直到把白忘冬给派了过来。 白忘冬估计,罗睺之所以对这人这么认真,十有八九是那个被抓了的陈海透露了些什么。 只不过陈海案不归他管,所以他也就没有多问,罗睺也说了,对何文良,只需要稍微查验一下即可,最重要的是不要惊到对方。 咔哒。 就在白忘冬将那资料翻看到最后一页的时候,他房间的门也在这个时候恰好被推开。 紧接着,谢采纭就缓步走了进来。 一段时间不见,这姑娘的变化不大,和白忘冬对她在顺德府里的印象差不了多少。 “事情办妥了。” 谢采纭一进门就是这句话。 然后,她就坐在了白忘冬的面前,给自己斟了杯茶。 白忘冬指了指桌子上放着的青果酿,开口说道:“伴手礼,祝贺你们开业大吉。” “就……一瓶饮品?” 谢采纭黛眉微挑,玩味说道。 “虽然是交易,但我好歹当初也为你换了那么多的灵晶,白大人,不对,白副千户,用不着这么抠门吧。” “抠门?” 白忘冬一脸的不理解。 “这可是我能想到最好的东西了。” 天呐,不会吧不会吧,难道这世界上真的会有人不爱青果酿的吗? 如果有,那一定会是异端。 被他用这种不敢置信地眼神看着,谢采纭都懵住了。 难道真的是她没看出来这瓶果汁的珍贵之处吗?不应该啊,她经营门中生意这么多年,眼力非比寻常,要真是什么好东西,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嘶—— 难不成是京城特产吗? 谢采纭想了想,决定暂时忽略这个问题,还是等这货走了以后去查一查吧。 要是万一真的是什么稀罕物,那她现在这表现可就丢了人了。 “咳咳。” 谢采纭咳嗽两声,把白忘冬的注意力给拉了回来。 “人已经在房间当中醉倒,有我的人看守,一时半会不会有问题。” “那其他的人就位了吗?” 白忘冬开口说道。 “按照你说的都办妥了。” 谢采纭点点头。 说起这个,她还稍微的可怜那么一下下何家公子。 这些天水榭天刚开业,这位何公子可来了不少次,都能算得上是熟客了。 这么对待熟客…… 什么? 有人开价很高。 那没问题了。 至于他们到底准备对何代昌做什么? 其实很简单。 仙人跳。 白忘冬的计划是,让谢采纭将何代昌给灌醉,然后再安排上几个演员,等到何代昌醒来之后,让一女子在他身边哭着喊“非礼”。 然后这个时候,再有一个精壮男子怒气冲冲的推门而入,说那位女子是他的妻子,昨夜因来水榭天抓自己的丈夫,结果就被酒后冲动的何代昌用强硬的手段给拉进了房间当中,发生了不可细说的事情。 也就是说,酒后的何代昌对一位良家做了不道德的事情。 这事情,是可以报官的。 其实报官不报官在何代昌那里不算是大事,大事是,这件事会有损他何家的名声,这才是致命的。 他平日里花天酒地还可以说是浪荡公子,但是轻薄良家,这可就是人伦不容的事情了。 所以,即便是何代昌那样的草包,第一时间也会想着要将这事情给瞒下。 虽然恶从胆边生,但谢采纭安排的“丈夫”是个修为不低的彼岸门弟子,何代昌不会敢对他动手。 所以只能想着用钱来摆平这件事。 这个时候,仙人跳的演员会用一个数额很大的价格来架住他。 这个价格要在一个合理的范围当中,既能让何代昌觉得“好难好难”,又要让他觉得“咬咬牙也不是弄不到”。 但! 关键点在于,这个价格要让何代昌不敢朝家里面要钱。 属于“如果我要了,那父母一定会发现什么,这件事我绝对不能让家里”知道的范畴。 可仙人跳之后还不是结束,或者说,这只是一个开始。 “何代昌平日里的赌友安排到位了?” “放心,没有问题。” 谢采纭点点头。 这就是第二步,让一筹莫展且被“丈夫”搜走全身所有钱财的何代昌偶遇他平日里一起去赌坊赌钱的赌友,这个赌友会在最近大赚了一笔,给何代昌一个“我上我也行”的暗示。 之后,他会因为发了一笔横财,所以大方地借给何代昌一笔本钱。 然后在这之前说好:“这钱要用每日三分利来还我。” 用高利来降低何代昌对借钱这件事的疑惑。 之后就是赌坊最常见的套路。 先让何代昌赢几把,然后再进入一个输几把赢几把的阶段,再最后,让他输红眼,欠下巨额赌债。 之后的之后。 赌坊追债的人,高利贷追债的人,还有仙人跳追债的人。 会彻底让何代昌走投无路。 这个时候的何代昌,身上背着的一定是何家负担不起,也不敢负担起来的债务。 如果何代昌的爹会给他还上这份钱,那么锦衣卫就会以一个查贪污腐败的姿态出现,将何代昌的父亲拿下。 到了那个时候,何文良如果想保他的儿子,那一定会想起自己这位关系和善的锦衣卫副千户。 如果何代昌的父亲拿不出这个钱,那他会派人终日去何府上面去闹,即便是为了家族声誉,最后这笔钱何家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去还。 届时这个时候,讨债的人会“一不小心”地透露出这是有人在做局陷害何家的事情。 然后这件事的矛头就会直指城中某个帮派,帮派后面的人是锦衣卫南镇抚司镇抚使纪纲。 那这件事就又和锦衣卫扯上了关系。 届时,何文良又会想起来自己这位纪纲死敌,北镇抚司镇抚使罗睺手下的心腹爱将。 至此,白忘冬就有足够的理由去合理接近何家了。 无论是哪一条线路,何家的结果都会注定。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有的时候,一颗老鼠屎真的能坏了一整锅的汤。 他已经看到结局了。 第44章 何家之事 最近的京城特别的热闹。 而热闹的源头,就是那个京城有名的犟种,礼部员外郎何文良何家的子孙。 历经三朝,刚正不阿,家风严谨。 这是这么多年以来,何文良用实绩一手打造出来的形象。 你可以说何老头的脾气不讨人喜欢,但即便是再讨厌他的人也不能否认,这人的品行确实是值得称赞的。 可没想到啊,老了老了,这居然还沦落到了晚节不保的地步,这可真是让京里不少被何文良怼过的人都乐起来了。 何文良端了一辈子的架子,没想到最后还是毁在了后辈子孙的身上。 先是欺辱良家,又是欠下了巨额赌债,据说在暗地里,这位何家子孙还借了高利贷,虽然日子不长,还没彻底滚起来,但也算属实是丢大了人。 而且他们还听闻,这位借出高利贷的人拿着契书销声匿迹,再次出来的时候,这利息恐怕会是一个天价中的天价。 何家这次要是处理不好,说不准会落到了一个特别凄惨的地步。 如果这件事被圣上得知,恐怕还会影响到官途。 至于会不会直达圣听,那也说不准,毕竟何文良不是没冲着宦官破口大骂过。 啧啧。 即便这件事最后平息下来,估计何家未来一段时间也会成为这京中不可遗忘的一个大笑话。 而且,明眼人多多少少都能够看出来那么一丢丢内情。 这件事的背后怕不是有着一只神秘的黑手在推波助澜,若不然的话,就以何家的体量,不至于会让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 也不知道何文良这一次又是骂了哪路神仙,这神仙不惯着他,所以才有了这大难临头。 京城的好戏常有,可这样的好戏难得一见。 不少人都在作壁上观,想要去看看何文良会不会跌个大跟头。 京城里的人在看热闹,可何家的人却半点都热不起来,全家上下就只剩下闹了。 何文良坐在首位之上,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跪倒在下面,满脸纵欲相的何代昌,就以他那任职兵部时的铁血作风,他现在恨不得把这个孙子给重新塞回到他儿媳妇的肚子里。 “爷,爷爷……” 何代昌满眼血丝,他已经两天没有睡过觉了。 到了最后的时候,他都在赌场里和人杀红了眼,差点就要签卖身契了,要不是最后关头有个何家的世交恰好在赌场里碰到他,及时把他给拦住,他现在说不定已经被卖掉了某些场所被人撅着玩了。 可被拦下来清醒之后,他这才意识到恐怕闯了大祸。 一个人担惊受怕到落荒而逃,待在街上不敢回家。 直到今天有人堵了何家的门,再到何家派人把他给抓了回来,他这才又时隔多日见到了自己的那恨不得把他给掐死的老爹和恨不得连他老爹都一起掐死的爷爷。 “别叫我爷爷,我何家没你这样子孙!!” 何文良直接抓起来桌子上放的茶具,然后,一把就朝着何代昌的头上砸了过去。 何代昌愣愣地看着那飞过来的茶具,身体下意识朝着侧面一躲,那茶具直接擦着他的身子飞了过去。 一见到这一幕,何文良的火气“噌噌”得就又上来了。 “你还敢躲?!!” 他直接抓起放在一边的棍子就站了起来,那气势汹汹地模样,看上去就像是想要把人给砸死。 何代昌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哇哇大哭:“爷爷,爷爷,爷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别杀我啊,别杀我……” 一把鼻涕一把泪,这声音听得凄惨至极。 他越叫,何文良心头的火就越大。 老爷子年纪是上来了,但年轻的时候那也是吃过苦的,身子硬朗地很。 直接举起棍子就朝着满堂跑的何代昌追了上去。 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 沉闷的砸击声一声一声响起,何代昌那哭爹喊娘的声音响彻了整个何家后宅,何文良真的是下了死手的,那一下又一下,完完全全就是冲着要了这孙子的命去的。 他这一生,即便是起起落落,可到了最后终究是保持住了一身的清誉。 可没成想,都快过六十岁大寿了,被自己的孙子搞了这么一套背刺,他现在都快疯了好吧。 “爹,爹,爹。” 而就在何文良把战场从厅堂换成院子的时候,一道急切的声音响起,然后一个人影冲出,将疯狂的何文良给拦了下来。 何文良被拦下,可那挥舞的棒子没被拦下。 那棒子一下一下打在这人的身上,这人吃痛但也没叫出声,默默地挨着。 等到老爷子眼中的血丝褪去,恢复了理智,这才把目光看向了来人。 他的大儿子,何运启。 虽然孙子养刁了,但何文良自问儿子养的还是不错的。 他皱着眉头拍了拍大儿子的背,没好气地说道:“怎么不躲?” “嘿嘿,小时候让爹打惯了,多打两下没事。”何运启一脸赔笑地说道,说着,脸不由自主地颤着。 这两下可真疼,怪不得大老远就听到那逆子哭爹喊娘的声音了。 终归是自己的儿子,还是小儿子,虽然他有点怀疑这么蠢的货到底能不能是自己的种,可毕竟养了这么多年,他还是不忍心眼睁睁看着他被自家老爷子被打死。 何文良这个时候也缓过气来了,他恶狠狠地瞪了躲在假山后面的何代昌,然后接过一旁儿子递上来的茶水,喝了一口以后开口问道。 “查清楚了吗?” 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朝廷命官,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里面的猫腻,更何况昨天何府的人还亲眼见到了那三波人私下见面。 明显就是一波人。 这背后一定是有人在针对他的。 “查到了。” 何运启脸上赔笑的表情一变,随即立马严肃了起来。 “孩儿托人去跟了跟这几个人的行踪,发现这三波人都去了一个地方。” “别大喘气,给老夫一口气说完。” 看着何运启这还要继续卖关子的样子,何文良的火气又窜上来了。 眼见自家的老父亲的眼神暴躁起来,何运启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刮子,这是在吏部养出来的工作习惯,一时半会根本改不了。 看着何文良又握紧了手里的棍子,何运启连忙开口:“这三波人都去了鸿运楼。” “那是什么地方?” 何文良皱着眉头问道。 “就是一处酒楼,但酒楼背后的东家是一个叫‘流火帮’的帮派。” 说起这个,何运启的目光瞬间变得极为认真。 “这帮派后面的人儿子也查到了。” “是哪个?” 看着何运启那略微犹豫的神态,何文良一下子就意识到这位“后面的人”身份可能不太一般。 “锦衣卫南镇抚司镇抚使,纪纲。” 何运启的声音凝重,但那凝重当中还带着些许的慌乱。 那可是锦衣卫的人啊。 活在大明朝有谁不知道锦衣卫的臭名。 “纪纲……” 听到这个名字,何文良微微一愣。 随即,眼波微动,那眉头皱的越来越紧。 他可不记得在什么时候招惹到过这位锦衣卫中的二把手。 虽然有罗睺的凶名在外导致纪纲的名声不显,可这并不代表这个人就是什么庸弱之人,事实上,此人的阴狠毒辣在朝堂当中素来流传。 之前白忘冬提及指挥使问题的时候,他还想过要不要想办法推纪纲上位,以此来遏止罗睺的得势。 可后来一想到纪纲的为人,他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毕竟罗睺是凶,但纪纲却是毒。 让这样的一个人上位,怕不是会搅得朝堂上下不得安宁。 “爹你最近可有招惹到这位啊……” 何运启小心翼翼地问道。 毕竟自己的老子他自己清楚,平日里可没少得罪人。 这流火帮无缘无故针对他们何家,说不准就是得了纪纲的命令。 何文良没有回答自家儿子的话,而是目光闪动。 和锦衣卫扯上关系可不是一件好事。 而且纪纲这真的是在针对他吗? 何文良微微思索。 没由来地就回忆起了之前白忘冬对他的忠告。 莫非……此事和陈海有关? 可除了几次寿宴之外,他和陈海没有任何其他的联系了,真就像是白忘冬说的,寿宴的名单也会成为探查的证据? 可若是真的查他,那也应该是北镇抚司的事情,这一个南镇抚司的镇抚使入场算是怎么回事? “爹,难不成是因为你那个没交上去的奏折?” 就在何文良沉思的时候,何运启缓缓靠近他,然后小声说道。 何文良闻言猛地抬头看向他。 两人对视一眼,就像是瞬间想到了什么一样。 然后何文良就连忙朝着自己的书房跑了过去。 何运启跟在健步如飞的老爷子身后,一起跑向了书房。 躲在假山后面的何代昌见到两个人跑掉了,小心翼翼地从假山后面爬出来。 这家是不能待了。 他必须要找个新的去处避避风头才行。 他记得,问花楼的小桃好像说过,无论如何都会收留他。 既然这样的话,那他不妨先去那里避一避好了。 这样想着,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见到没人看管他,松了口气之后就鬼鬼祟祟的朝着记忆中狗洞的位置跑了过去。 第45章 一切顺利进行中 “不在了。” 当何老爷子和何家老大跑回到书房翻看放着奏折的那个书柜之后,两个人都如遭雷击。 确确实实是不见了。 何老爷子清清楚楚地记得,这个奏折是自己写了以后,有些犹豫要不要送上去,所以就暂时先留在了家中,想好好考虑一下。 而这道奏折里的内容,全家就只有自己和大儿子知道。 可如今却失窃了…… “不是我,不是我,爹。” 何运启感受着老父亲投过来的目光,连忙摆手,一脸焦急地说道。 他可不是个坑爹玩意。 “老夫当然知道不是你。” 何文良呼出一口气,随即眼中闪过了浓浓的忌惮。 “锦衣卫的手段,向来都是这般厉害。” 他经历过太祖时期的那个恐怖年代,自然知道锦衣卫那无孔不入的能力到底有多么的恐怖。 这也是为什么满朝文武都在想着要裁撤锦衣卫的原因。 没有人会喜欢无时无刻活在恐慌当中。 “那这事,就真的是纪纲所为?” 何运启听了老爹的话,忍不住开口问道。 “十之七八。” 何文良点点头。 “恐怕,是因为对我将这折子留下来的行为产生了不满。” 果然和传闻中的一样,这纪纲当真是个心胸狭隘的人。 这样的人,更不能坐在指挥使的位置上。 “那,那我们怎么办?” 何运启慌张问道。 锦衣卫啊,南镇抚司镇抚使啊,天子信臣啊。 他们何家拿头和人家打。 这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好吧。 更何况,自家老爹现在就是个五品官员,人脉也没有,仇人一大堆。 这这这…… 何文良没有慌张,或者说,他这么多年的阅历告诉他,这种时候慌张并没有半点用处。 这京城能挡得住纪纲的人虽然不多,但也不会少。 可这群人中能帮他的人根本没有。 其实最好的选择就是锦衣卫现如今的实质掌权者,罗睺。 他同纪纲是不折不扣的政敌,属于根本没办法和平相处,只能够相互敌对的那种。 而罗睺又能稳稳压得住纪纲,若是能求的罗睺的帮忙,那属实是可以将现如今这场灾难给化解的。 可罗睺又怎么可能会帮他呢? 他一个月前才刚在朝堂上弹劾过纪纲御下不严,嚣张跋扈的。 “纪纲,罗睺,锦衣卫……” 突然,何文良想到了一个人。 那是很少见的一个能让自己产生些许好感的锦衣卫。 他记得,那人貌似是罗睺很亲密的下属,据说曾有人多次见到他半夜从罗府中出入,而之前那一次罗党的聚餐,貌似也有他。 “……白忘冬。” 也许,这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无论如何,他绝对不能被锦衣卫给盯上。 他必须要去试一试。 “去,打听一下,锦衣卫北镇抚司副千户白忘冬家的住址。” 何文良沉声说道。 “若是找到了,送一份拜帖上门。” 能不能行,就看这一下了。 …… “啧啧啧,这老头还真实诚。” 白忘冬看着手里的奏折,忍不住咂咂嘴感慨道。 “居然还真的写了。” 他手里现在拿着的就是何文良家中丢了的那本没有送上去的奏折。 这奏折上的内容很简单,大致意思就是一个,那就是弹劾罗睺,且列举出罗睺执掌锦衣卫的弊端,最后还批评了一下罗睺这些年作为北镇抚司镇抚使的出格之处。 整篇奏折,一点水分都没有,这前前后后全是干货,文笔高得一批,白忘冬都怀疑这是老头写着写着入了境,思如泉涌了。 总之,这上面的内容就突出了一个关键点。 罗睺绝对不能当锦衣卫指挥使。 看来自己的话,何文良是真真切切地听进去了。 可这奏折是被锁在柜子里没有递上去的,白忘冬估计,这是何文良想到,如果罗睺坐不了锦衣卫指挥使的位子,那坐上那个位子的人十有八九就会是纪纲。 凡事就怕比较,和纪纲比起来,罗睺好了简直不要太多。 “啪。” 合上这奏折,白忘冬脸上露出了一抹浅笑。 他估摸着,何家父子一旦发现这奏折丢失,大概会联想到是不是因为没把这奏折递上去,而得罪了本来能收获渔翁之利的纪纲。 如此一来,纪纲的嫌疑就又增加了。 那最近这段时间老爷子应该就要给他递拜帖了。 “和你说件事。” 就在这个时候,谢采纭推门而入。 他这几天都在水榭天待着,把控着这件事的每一个细节,待在水榭天方便和谢采纭沟通。 “何代昌又出来了。” “嚯~” 白忘冬眼睛一眯,甚是惊奇。 “这个时候,何府还能让他出来?” 这可是万恶之源,罪魁祸首啊。 “跑出来的。” 谢采纭都觉得甚是好笑。 “我的人发现他的时候一身脏,估摸着是钻狗洞爬出来的。” “所以呢,他去了哪儿?” 白忘冬好奇地问道。 “问花楼。” 谢采纭笑着说道。 “据说是去找一位叫春桃的姑娘,但没进楼就被人给赶了出来,现在应该是朝着紫情阁去了吧。” 问花楼,紫情阁,水月洞天。 这是京城的三大青楼,像何代昌那样的纨绔子弟这些场所自然常去,而且每个地方应该都有着一两个常点的姑娘。 那些姑娘说点“君心似我心”,“生生世世好”的鬼话也属正常,但要是真的有人信了,那就有点子好玩了。 显然何公子就是属于好玩了的那种类型。 “让刘二带人去把他给扒了。” 白忘冬手指摩挲着那奏折的边缘。 “在他身上写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话,然后给扔回到何府的门口。” 这又是一把火。 “流火帮的人用处理一下吗?” 谢采纭开口问道。 毕竟,这事归根结底和流火帮还真的是没啥关系的,要是流火帮发现了他们故意栽赃,那说不定会把这件事上报给纪纲。 到时候,白忘冬的计划可就出问题了。 “不用。” 白忘冬摇摇头。 “流火帮里还是有两个硬角色的,你不出手,单凭你手下的人拿不下,到时候,就真的打草惊蛇了。” “我可以出手啊。”谢采纭耸耸肩。“谁让你开的价高呢。” 她这次也不是免费帮白忘冬的,他们就是最纯粹的利益关系,白忘冬想要她出手帮忙,那肯定是要支付报酬的。 而这次交易的报酬,是前些日子,他们彼岸门被抓进牢狱当中的几个弟子。 这几个弟子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当街杀掉了仙门的人,结果就被官府当场抓获。 本来谢采纭也没打算管这些人,毕竟也不是她的人,救了也不会对她感恩戴德。 可奈何这群人手里还有着上次任务的目标物品,不捞出来的话,这东西彼岸门拿不到。 为了卖某个人人情,所以白忘冬找上门来的时候,谢采纭才会提及这件事作为报酬。 “不用,我自己处理。” 白忘冬再次拒绝。 “你和他们有仇?” 谢采纭闻言挑眉,好奇问道。 “有点吧,很早之前了。” 白忘冬想了想。 那都是他刚来这世界的时候了。 当时他好像劫了流火帮在鬼市的一批货,现在想想,那估摸着也是纪纲的货。 不过他找流火帮可不是为了感谢当初的慷慨解囊,让他度过了最囊中羞涩的时期,他找流火帮主要还是想查查纪纲的底子。 纪纲突然上诏狱找苏伽罗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这件事很值得查。 说不准就是纪纲的小辫子。 这种东西,你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 万一哪天他想搞纪纲了,手里多少也得有点牌在手啊。 “那你注意吧。” 谢采纭回复道。 就和白忘冬说的一样流火帮是有两个硬角色的。 不过,以白忘冬的实力,对付一个帮派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和仙门全是同一传承的弟子不一样,帮派里的成员可能来自于五湖四海,所修功法皆不相同,实力参差不一。 如果说把仙门弟子连接起来的纽带是传承的话,那大多数帮派聚集起来的原因就是利益。 所以大多数帮派都是乌合之众,很少有能拿的出手的大帮派。 仙门也好,邪门也好,基本上都很看不起帮派的人。 “那我去帮你处理后面的事情了。” 谢采纭得到回复之后,朝着他开口说道。 “今天傍晚之前,记得让我看到那几个人。” “放心。” 白忘冬点点头。 事关非一次xing交易的时候,他向来都很诚信。 谢采纭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转身推门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这算是她来到京城扎根后和白忘冬的第一场交易,若是能顺利进行,那就是在给未来打好一个良好的信用基础。 而若是其中一方想要玩小心思,那两人之间就不会再有未来。 所以对于白忘冬是否会遵守条件,谢采纭并不是很担心,至少,她觉得自己的利用价值并不会只有一次这么廉价。 看着她离开,白忘冬瘪了瘪嘴。 然后就又打开了那奏折看了起来。 这文章,说的可真好。 要不然趁着罗睺这几天在忙,他稍微代劳一下,把这奏折替何文良给递上去? 就当是助人为乐了。 只要罗睺不当指挥使,那他也就不用当镇抚使了不是。 他好,我好,大家好。 这事谁都会开心。 第46章 失踪 “呸,一群婊子!” 走在街上,何代昌忍不住朝着那水月洞天狠狠地啐了一口。 玛德。 当初老子一掷千金的时候和老子浓情蜜意,缘定三生,现在看他落魄,居然一个肯收留他的人都没有。 他算是看清楚了,女人这种东西,就不该付出真心。 天下的女人都是一个样子。 他付出了十几分真心,结果一份能收回来的都没有。 阵亡率百分之百。 这他娘的难道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艹!” 何代昌越想越气,直接一脚踹在了旁边的摊子上,那摊子被一脚踹碎。 茶摊的主人一脸懵逼,他这完完全全就是无妄之灾啊。 老汉蹭的站起身来,怒视着他。 看到老汉的眼神,何代昌的表情越发狰狞,他是越来越气了:“看什么看,怎么着?你他娘的也想欺负老子?” “没,没……” 被他这么一吼,老汉顿时吓了一跳,唯唯诺诺地缩了缩身子。 “他娘的,你个泥腿子,就凭你也敢瞪老子?” 何代昌可不让他,直接一把推向了了他。 何代昌是有修为在身的,这一推,直接就把老汉给推倒在地,看着那倒在地上,熟练抱住脑袋的老汉,他的那暴虐的情绪一下子就上来了。 何代昌脸上露出一抹狞笑,随即一脚踹在了那老汉的身上。 也许是见到老汉不反抗,何代昌身子顿了一下,紧接着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说起来,他之前虽然是个纨绔,可因为家里面管的严,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打过人。 这一下一下的,打的可真踏马爽啊。 “玛德!都他娘欺负老子!” “明明就不是老子的锅,是那老头自己惹的麻烦,还非要怪到老子的头上。” “那老不死的,要是能少他娘的惹一点人,人家会找上门来吗?” “干!” “害的老子有家不能回,就连那群杂碎也都他娘的看不起老子。” “看不起老子……” “他娘的……” 何代昌打了半天,直到额头上渗出了虚汗,这才停了手。 他站在原地,低着头一边喘息一边看着那蜷缩着身体,颤颤巍巍的老汉,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呸。” 朝着那老汉吐了口唾沫。 何代昌叉着腰俯视着老汉。 “知道招惹老子的下场了吧。” 紧接着,他抬起头环视了一周那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围上来,对他指指点点的人群,然后伸出手,朝着这群人一指,表情嚣张至极。 “谁再敢看老子一下,老子把你眼珠子给挖了。” 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战无不胜。 随即,在这群路人的注视下,何代昌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大步离开了这里。 真的,爽爆了。 他这辈子第一次这么爽过。 原来这世上还有能让人觉得这么舒爽的事情,他过去的那么长时间为啥就没有发现呢? 可就在他看不到的视角中。 那满身是伤的老汉目睹着他离开的背影,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双满是畏惧的眼眸当中隐隐约约闪过了一抹深邃。 下一秒,那些围观的路人脸上的表情同时变化,集体齐刷刷地看向了离开的何代昌。 这场景,诡异至极。 …… “你说什么?” 水榭天中,谢采纭听着手下人的回报,美眸微怔,语调飙升。 “何代昌不见了?” “是。” 彼岸门的弟子跪在她的身前,低着头一脸羞愧地说道。 “只是一眨眼,他就消失了,等我们再追上去的时候,就没了他的踪影。” “以何代昌的实力,不至于能甩的掉你们。” 如果何代昌真的有这个能力的话,那从一开始,就不会入了这个局,被他们从头到尾当成傻子去玩。 所以,这是…… 有高人相助? 她派去的彼岸门弟子不说是精锐,但也是她手下的好手,只是跟个人的话,一般人绝对不可能逃脱的无影无踪。 看来这件事的后面,可能还有她一开始没有预料到的风险。 谢采纭用手指摩挲着茶杯的杯口,在心里分析着这件事的利弊。 最后,她抬起头,眼眸直直地看向那个跪在地上的人。 “去查。” 声音中多了几分威严。 “无论如何,何代昌的踪迹必须要找到。” 这可是她和白忘冬的第一次合作,之后能不能进入“热恋期”可就看这一回了。 “是。” 那彼岸门的弟子应下,连忙退出了房间。 谢采纭看到他出去,手掌一招,紧接着,一只信鸽就从外面穿过窗户飞进了房间当中,落到了她的手心上。 谢采纭手指在空气中勾勒几下,下一秒,一张纸条就凭空出现在了她的手里。 将纸条装进竹筒里,然后挂在信鸽腿上,谢采纭拍了拍那鸽子的头,小声道。 “去吧。” 扑棱棱。 命令一下,那信鸽没有半秒的停留,直接就从她的掌心飞走,朝着外面飞了出去,几秒之后,不见了踪影。 …… 鸿运楼。 这里就是何家父子所追到的那处流火帮的产业。 说是产业,其实倒不如是一处聚集地。 这座酒楼当中,有一半的人都不是客人,全都是流火帮的帮众。 鸿运楼对面的酒楼三层,白忘冬端着一盘点心,坐在窗户边朝着那鸿运楼遥遥看去,观察着其一举一动。 轻轻咬了口手里的糕点。 下一秒,一只信鸽就从不远处飞了过来,径直落在了肩膀之上。 白忘冬把盘子放到窗台上,然后将信鸽抱在怀里,从那鸽子腿上取下了那封信件。 看着信件上的内容,他眼睛微眯一瞬,但什么都没有说,纸条自动点燃,化作飞灰飘散在了空气当中。 那鸽子睁着两颗清澈又愚蠢的眼珠子看着白忘冬手里的糕点,时不时扭扭头,活脱脱的蠢样。 白忘冬见此微微一笑,从盘子当中取出一块糕点递到了它的嘴边。 那鸽子轻轻啄了两下,随即眼睛一亮,不多时,那块糕点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然后就朝着白忘冬投来了“还要还要”的目光。 白忘冬直接把整盘糕点都递给了它。 这家酒楼的点心太甜了,他不是很喜欢吃。 据说这家的特色菜是肘子肉,等午饭的时候他倒是可以好好尝尝。 只要,鸿运楼没什么动静的话。 但有的时候吧,就是越念叨什么就越容易来什么。 白忘冬前脚才刚想到这家酒楼的肘子肉,结果下一秒,他就看到了从鸿运楼当中走出了一队人马,不知道要去往什么地方。 手掌从腰间白玉之上划过,白忘冬手中多出了一份画卷。 视线在那队人为首的那人脸上扫过,然后又朝着画卷之上的那张人脸上面看去。 很好,匹配成功。 流火帮二当家,叶苍鹰。 流火帮里难啃的硬骨头之一,也是白忘冬今天主盯的对象。 从鸿运楼里走出,叶苍鹰就极有目的性的朝着一个方向走了过去,看来应该是有什么业务要去处理。 白忘冬眼眸之上鎏金色浮出,下一秒,三途鸦在他的肩膀之上浮现。 出现的一刹那,三途鸦展翅高飞,朝着叶苍鹰所在的方向飞去。 白忘冬则是闭上眼睛,靠在了那窗户之上。 眼中一切景象豁然开朗。 狩猎要开始了。 第47章 秘密谈话 灵目之下,叶苍鹰的所有举动都尽在白忘冬的眼中。 就像是在观察自己的猎物一样,白忘冬没有放过叶苍鹰的一举一动。 而此时此刻的叶苍鹰眉头微微皱起。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身上有一种特别不自在的感觉,就像是有人在盯着他一样。 可当他的气息散布到这四周之后,却又没有发现半个人的踪影。 既然没找到人,他也来不及在意这所谓的不自在的感觉了,今天这事处理起来还挺麻烦的,他不能浪费时间。 坐上马车,叶苍鹰很快就远离了鸿运楼这边,一路快行,到了一处位置极为偏僻的河岸。 马车到了岸边之后就停了下来,叶苍鹰下车,熟练地朝着岸边一处看起来有些破旧的小木屋走了过去。 那些被他带来的手下以一个很快的速度将这一片给围了起来,那警惕的目光,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木屋里面的事情见不得光。 来到木屋前,叶苍鹰推开那破旧的小木门。 木门“嘎吱嘎吱”作响,叶苍鹰都怕自己稍微用点力就把这门给拆下来。 木屋当中现在一个人都没有,叶苍鹰看着那空无一人的木屋倒也没有惊讶,而是习以为常地走到了长凳那里,也不嫌弃那凳子上堆积的灰尘,直接一屁股就坐在了那里,闭上了眼睛,闭目养神。 而就在不远处的树上,一只血眼乌鸦缩在那光秃秃的树枝上面,盯着这边的一举一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叶苍鹰已经在那木屋当中待了不短的时间,可即便是如此,叶苍鹰脸上仍旧没有半点的不耐,甚至于他的脸上一点波动都没有。 白忘冬透过三途鸦看到这一幕,微微思索。 看来叶苍鹰要等的这个人大概率在身份上是要比他高的。 纪纲? 大概不是。 毕竟是锦衣卫南镇抚司的镇抚使,不至于这么跌份地偷偷来见一个帮派的二当家。 到了纪纲那个级别,即便是流火帮的大当家沈南过来那也多少有些不太够资格。 白忘冬估计,和这些帮派联系的时候,纪纲都会派专门负责这方面的手下过来。 毕竟也不是什么长脸的事情,若是被人发现了纪纲和这些帮派之间有联系,麻烦倒是次要的,主要的还是关于一个圣眷的问题。 圣眷不是什么一成不变的东西,它会在你解决一件件麻烦事中一点一点的消失。 锦衣卫南镇抚司镇抚使和帮派有染,这往大里面说就是官匪勾结。 纪纲在朝堂之上的仇敌也不少,这若是被人抓了小辫子,指不定就是一阵如同巨浪般的弹劾。 即便纪纲能为这件事找到一万个合理的借口,可有些人骂你才不会管你到底有没有理。 只要能抓住你一个犯错的点,他就能照着自己的意思执拗到海枯石烂。 到那时候,这事情一定会被天子所知。 但天子一定不会对纪纲说什么,毕竟是他的心腹爱臣,能偏袒一下尽量就偏袒一下。 可即便是偏袒了,但“这个人和帮派有染”的事情还是会在天子的脑海当中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而这圣眷,就会在这一次次的坏印象中被消磨殆尽。 是利是弊,纪纲应该能考虑的清楚。 所以,和这群帮派之间的联系,绝对不会是直接的联系,而是在中间安排了特定的手下。 那么,叶苍鹰现在在等的人会是这个人吗? 白忘冬陪着叶苍鹰一起等着。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这偏僻安静的河岸终于是有了别的动静。 白忘冬目睹着一道身影坐船从河上而来,然后以一个极快的速度跳下船,径直走向了那木屋。 那群看守在木屋周围的流火帮帮众见到那道身影连问都没问,直接就放他走了过去。 那人只身一人进入到了木屋当中,而就在那木屋门开的一刹那,叶苍鹰睁开了眼睛,眼眸当中全然皆是热情。 “黄老板,许久不见,最近可有发财?” 叶苍鹰抱着拳从凳子上站起来,然后就冲着那中年男人走了过去。 “发财发财。” 被称为“黄老板”的中年男人同样笑着回礼说道。 两人这样子,就像是一对许久未见的至交好友。 只不过…… 黄老板? 黄? 这个姓氏让白忘冬想起了最开始遇到的那位名为“黄岭”的榜一大哥。 若不是他打赏给自己的那一船赤血龙参,恐怕白忘冬也没那么容易白手起家。 后来白忘冬才知道,那一船赤血龙参大概率会是纪纲的货物,为此,还惹上了南镇抚司一段时间的追查。 幸好有火邪僧道正这位好心人的顶锅,让他的生活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所以说,白忘冬自来到这世界起,要感谢的人真的很多很多,他们不求回报地帮助他,而且为此不遗余力,甚至搭上了自己的全部身家。 而自己除了能送他们去超生之外,就再也没有半点能感谢的地方。 惭愧啊。 每当夜半时分,他躺在床上想到此事,就不由得想要去感叹这世上的好心人真的很多。 总之,之前那位被他送去超生的“黄岭”黄老板,同样也是为纪纲做事的。 既然一笔写不出两个黄字出来,也不知道这个黄老板是否和那个黄老板有所联系。 白忘冬记得,那个黄老板貌似是搞人贩子生意的才是。 后来他抓了那个跟着他的南镇抚司小旗,那小旗说纪纲和人贩子的生意无关。 当时他说的极为肯定,白忘冬估摸着,要不是就那个小旗不知道,要不就是纪纲确实和人口买卖没有关联。 两个可能,白忘冬的想法更加倾向于后者。 就和他之前说过的一样,纪纲现在的权势还没有到了滔天的程度,在锦衣卫,上面有罗睺压着,他当然不敢做的太过于夸张。 现阶段的纪纲敢搞个禁品出卖就已经很厉害了。 白忘冬没有在第一时间打草惊蛇,继续静静看着两人对话。 “叶当家的,咱们也不用说这些废话了,合作多年什么样的流程,你我心知肚明,即便黄某刚到京城才几个月的时间,可这生意咱都已经做了四五次了,你我之间,不需要那般客套。” 黄老板爽朗地说道。 听到他的话,叶苍鹰貌似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惭愧的表情。 “是兄弟错了,我向黄兄道个歉。” 叶苍鹰再度抱拳行礼。 黄老板看着他一脸的无奈,他将叶苍鹰抱着的拳头给托起来,给了这位流火帮二大家足够的体面。 叶苍鹰见状也收起了行礼的姿势。 两人之间的气氛直到现在还是融洽的。 之后,白忘冬看着两人落座,然后笑脸盈盈地看着彼此,但就是谁都不先开口说正事。 看这样子,怕不是两人之间的买卖在什么地方出了什么问题。 良久,东拉西扯了很多东西。 最终,还是叶苍鹰忍不住先开了口。 “黄兄,大家都是为纪大人办事,那我也就直接说了。” “这次的货出了点小问题,很小的问题,没个三五日就能够解决,但这船来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在下就是想和黄兄商量商量,这船,能否多等我们几日?” 他说了“纪大人”。 很好,实锤了,这就是纪纲的马前卒。 “此事,我也有所耳闻。” 黄老板一脸唏嘘的说道。 “流火帮一直以来深受镇抚使大人青睐,此次的事情完全就是无妄之灾,也不知道是否是得罪了哪路神仙,实在是辛苦了叶兄。” “讨口饭吃,能有什么辛苦的。” 叶苍鹰低下头叹了口气,可那眉头却是不着痕迹了皱了一下。 这混蛋,说了这么多,就是没说能不能宽限一下时日。 “在下现在也很惶恐,若是错过了行船,那这个月的钱就没办法顺利上交,到时候纪大人怪罪下来,那可就不是流火帮一家的事情了。” 得想办法把流火帮和黄老板的生意联系起来,让他明白,什么叫做一荣俱荣,一毁俱毁。 可黄老板显然对这个并不是很在意。 他知道,叶苍鹰大概是想错了他们同纪纲的关系。 不过他也没在这上面声张,只是摇了摇头:“叶兄,你要说其他的事情,我都能出手相帮,可这件事真的不行,我黄家的行船并不只是为了运送你们准备的货物,若是停靠几天,对我们来说风险极大,” 一句话,不行。 听着黄老板的话,叶苍鹰暗暗咬牙。 什么除了这个别的忙都能帮,这不就是明晃晃的说这件事绝对没可能吗? 玛德,只是停靠几天,让他们处理一下货物的瑕疵,至于这么难谈吗? 难不成…… 叶苍鹰微微一愣,旋即就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一样。 难不成,那船上的货物不能被外人得知? 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这姓黄的狗东西刚才说“对我们来说风险极大”,说明这船上大概是什么违禁的物品。 当然,虽然他们的货也不是什么能光明正大拿出来的玩意,可也没有担心到这样的程度啊。 这人有猫腻。 叶苍鹰悄悄在心里想道。 可有没有猫腻的重要吗? 自己现在要用人家的船,那这个时候就必须要好好求求人家。 “三日,就三日。” 叶苍鹰伸出三根手指头。 随即从储物仙器当中拿出了一个箱子,朝着黄老板推了过去。 “若是黄老板能为我流火帮争取这三日的时间,那这箱子中的东西,就是您的了。” “算了吧。” 黄老板连箱子开都没打开。 他脸上仍旧是那么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黄某人微言轻,属实是帮不了叶兄你这个忙啊。” 黄家的船,那是黄家最重要的东西,停靠三天所要承受的风险这泥腿子根本就不清楚,这事绝对不能谈。 不过,这样一来,纪纲那里也确实不好应付。 毕竟黄家其他的生意纪纲是没有分成的,若是连流火帮这趟生意都走不了,他们之间的合作可就真的没法说了。 “这样吧。” 就在叶苍鹰脸色越来越难看的时候,黄老板开口了。 “黄某在鬼市当中还是有几个认识的人的,若是流火帮不嫌弃,黄某可以暂借到几条货船,等几日将流火帮的货物给送出去。” 说到这里,就像是怕叶苍鹰误会一样,黄老板连忙说道。 “叶兄放心,等这货船送到了地方,黄家仍旧会派人一手把控整个交易过程,绝对不会让这批货物出现任何的问题。” “这黄家行船当真不能等?” 叶苍鹰不死心的问道。 “真的不行。” 黄老板语气极为坚定的回应道。 “那如此……也没什么办法了。” 叶苍鹰无奈叹息。 用黄家行船之外的船,这样一来,他们的风险就大了。 但纪纲那个死要钱的,若是这个月的孝敬没有送到,那会是更加危险的事情。 “那便有劳黄兄了。” “客气客气。” 黄老板笑着说道。 “和气生财。” 两人又对视着笑了起来。 远处的白忘冬将这一幕尽收眼底,随即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黄家行船……” 又一个关键词出现了。 第48章 黄家行船 在京城,你若是想要搞到两艘货船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难就难在,这船是否在官府那边有过登记,行船路线又是否必须经过官府的排查。 流火帮的货物显然是见不得光的,一般的货船满足不了他们的要求,他们所求的是暗地里能避开官府排查的“黑船”。 黄家行船就是这大明最有名的黑船之一。 据说黄家行船的行商范围遍布整个大明,从南到北,从上到下,只要是有水域的地方,黄家行船都会经过。 这船上有着各种各样非法的货物。 这些货物来自于天南海北,数个商家。 没有人知道究竟有多少人参与到了黄家行船的生意,但可以肯定的是,上到达官贵人,下到绿林野匪,这黄家行船行驶了这么多年,背后铺开的是一张让人难以想象的非法关系网。 本来白忘冬之前对这张网究竟有多大还没一个具体的概念,但没想到,纪纲居然也是黄家行船中的一员。 而且看样子,他所接触到的还不是最核心的生意。 虽然这也和纪纲不敢做的太过火有关,可单从这点来看,这黄家行船的实力确实是了不得。 那可是锦衣卫里占据第二话语权的天子信臣。 可以这么说,在朝堂之上,官位在其之上的人大有人在,可若论起权势,纪纲绝对能排进一个很靠前的位置。 苏伽罗所掌握的秘密是否就是和黄家行船有关? 白忘冬目光沉思,鎏金色的眼眸当中波光流转。 若是黄家行船的秘密被发现,是否能让纪纲急到愿意冒着风险从诏狱里面捞人? 答案是“是”。 参与这样的非法交易,对纪纲来说并不致命,但若是一旦被朝野上下知晓,那他的官途恐怕就算是彻底断掉了。 但…… 还是那句话。 证据。 现在白忘冬所看到的只是流火帮的二当家在与黄家的人进行交涉,你可以说流火帮和纪纲有关系,你也可以说流火帮和黄家行船是生意伙伴,但你怎么能说纪纲和黄家行船之间有关联呢? 没有任何证据能够佐证流火帮的货物是纪纲的,也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流火帮是在替纪纲卖货。 没有证据就把这事抬上桌面,那恐怕会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被纪纲给你安上一个污蔑上官的罪名。 想要在这件事上能够威胁到纪纲,那就必须要有能够锤死他的证据。 是那种一拿出来就能够理直气壮地说,“这事就踏马的是他干的”的那种证据。 这个证据,苏伽罗知道。 所以纪纲才着了急。 而且,纪纲没有选择铤而走险直接将苏伽罗弄死在诏狱当中,反而是许诺用一种更麻烦的方法去和苏伽罗进行交易,那就是说…… 恐怕苏伽罗在外面还留了后手。 这就是蜕生术厉害的地方,当你能够将一个人的记忆给全部吞噬,那他所掌握的所有信息也就成了你手里的武器。 苏伽罗修炼蜕生术这么多年,撕下了那么多人的脸。 其中不乏一些有身份的人在。 那她能掌握到的把柄恐怕会是一个十分恐怖的数字。 换句话说,苏伽罗的身后也能织出来一张极为庞大的关系网。 只不过,有罗睺为这件事站台,那张关系网中九成九的人都会束手无策,只有纪纲这么一个能和罗睺掰掰手腕的人跳了出来。 所以,想要把苏伽罗现在被纪纲建立起来的那点自信心给摧毁掉,那白忘冬就必须要用事实告诉苏伽罗,她手里的筹码,他也有,纪纲不可能会成为她的救星。 啧啧。 瞧,这下子所有的事情不就都连到一块了吗? 白忘冬嘴角微微勾起。 他坐在酒楼的窗台上,双腿来回晃荡。 他要一步步摧毁掉苏伽罗心里所有的防线,让她彻底的认识到她现在已经再也没有了翻身的可能,她这才败的一败涂地。 白忘冬笑容越来越浓烈。 仰视着天空,那双好看的眼睛当中光芒越发的混沌。 他要将苏伽罗毁得彻彻底底。 让蜕生术真真正正的属于他。 “啊嗬嗬嗬嗬。” 白忘冬双手用力一撑,随即他整个人从酒楼的三楼一跃而下,下一秒,黑光闪过,白忘冬消失在了半空当中,只留下了片片鸦羽从半空中落下消散不见。 …… “今日能得到黄兄的一句承诺,叶某也就算是放心了。” 河边码头,叶苍鹰满脸笑容地和黄老板抱拳道别。 这件事困扰了他和大哥这么长的时间,结果在人家黄家的嘴里就是一句话的事情,这高下立判简直一目了然。 不过这也正常,一个是横行多年的庞大势力,一个只是京城当中还算不上第一的普通帮派。 若不是流火帮的背后有着纪纲的支持,他们根本没有机会能和黄家行船扯上关系。 黄老板笑容可掬抱拳回礼:“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这样子没有大势力代言人半点架子,对于黄家来说,每一个愿意参与到行船生意中的人那都是贵客。 不在于生意大小,只要是愿意融入他们,那就是一家人。 一家人之间互相打交道,又怎么能趾高气昂呢? 和和气气的,才能够生财。 叶苍鹰连忙赞同地点点头。 得亏今天来这里的人是他,不是他那莽撞的大哥。 记得来之前大哥还曾说过要用武力来胁迫黄家妥协,他也不好好想想,这要是真的动了武,那非但事情没办法解决,就连黄家他们都得得罪上。 这般愚笨,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资格坐在大当家的位子上。 两人简单的道别之后,叶苍鹰站在岸边目睹着黄老板驾舟远去。 随即,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 “哼,又是我给他收拾的烂摊子。” 要不是那蠢货的话,本来完好无损的货物怎么会出现瑕疵。 每次出了事情,那蠢货就只会给他添麻烦,这样的人如何能坐在大当家的位置上。 “二当家的。” 旁边的随从小声提醒了一下走神的叶苍鹰。 “马车准备好了,我们是否回帮里。” 叶苍鹰瞬间回神,然后对着他点了点头。 “走吧。” 叶苍鹰转身,朝着马车的方向走去。 再忍忍,只要再忍上一段时间,让纪大人看到他的能力,那流火帮很快就能够落到他的手里了…… 第四十九 狩猎开始 京城的夜是亮的。 大晚上走在街上,周围灯火通明的烛光会将街道照的很亮,即便是再安静的街道,有着亮光陪伴,那也不会让人心生惧怕。 从鸿运楼里出来,被那冬季的夜风一吹,本来还醉醺醺的叶苍鹰浑身打了个激灵,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因为货船的事情被解决,流火帮里的帮众一下子开心,就大摆筵席庆祝了一下。 在席间,流火帮那位大当家的给他敬了好几杯酒,一直在和他道歉还有感谢,看来他也是知道自己这次办砸事有些丢人。 可惜啊,道歉和感谢有用吗? 这些都不能赚上半分钱,上面的那位纪大人是掉进钱眼子里面的,看不到钱,他们的脑袋都要搬家。 大当家的拉不下脸去求人家黄老板,他去了,那他这就是救了流火帮一众帮众的命,整个流火帮上上下下都得感谢他。 可感谢就要拿出些实质性的东西出来,而不是一声轻飘飘的“谢谢”就能够了事的。 他们活在江湖当中,过的就是拿命赌前程的生活,他今日之举,保下了他们的命,也保下了他们的前程。 那么未来,他就算是要把这命给收回来铺他的前程,那也是很合理的吧。 “嗝~” 叶苍鹰想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个酒嗝。 他踉踉跄跄地走在街上,身边跟着一众小弟,马车在他们的后面跟着,可是叶苍鹰偏偏就是想走一走。 他看着这灯火通明的街道,目光当中全然都是向往之色。 这便是京城,繁花似锦,壮丽如歌的京城。 他来京城的第一眼就被这美丽的景象给迷住了,那个时候他就发誓,他一定要在京城扎根,他要把自己的未来全都留在这个地方。 “快了,就快了。” 叶苍鹰喃喃自语道。 只要像这次的事情多来上那么几次,大当家的威望就会一落千丈,而他的威望就会迅速上升。 只要流火帮的帮众出现了觉得这个大当家不够格的想法,那他就能放心大胆的造反了。 到了那个时候,即便是纪纲再信任大当家的那也会考虑能力比较强的自己。 因为他能更好的给纪纲办事,能给纪纲赚到更多的钱,他的利用价值要比大当家高得多。 财帛动人心,这世上大部分的人都会被钱迷住眼。 即便是像纪纲那样身居高位的“大人”也不例外。 他能看到自己的未来,就如同这灯火通明的街道一样的明亮。 可就在这个时候,叶苍鹰微微一愣,脚步停下,眉头皱了一下。 “二当家?” 跟着他的帮众奇怪地看向停下脚步的他,好奇地问道。 “怎么了?” 叶苍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还是紧紧皱着眉头,然后环视了一眼四周。 “你们刚才有看到那烛火闪了一下吗?” “烛火?”他身旁的随从微微愣住。“您说的是哪个?” “全部。” 叶苍鹰语气凝重,那身体开始下意识地绷紧,做出了戒备的姿态。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白日里里那被人盯上的感觉又一次出现在了他的身上,他突然感觉周围的温度下降了很多。 “有吗?” 他身旁的帮众见到他这副警惕的模样微微一愣。 十几个帮众扭过头来回对视了一眼,皆是摇了摇头。 他们都没看到烛火闪烁啊。 可叶苍鹰却并没有管这些人的质疑,他只是环视着四周,用那一双鹰目在周围的每一寸空间认认真真的扫视。 没有人! 这是他的鹰目告诉他的答案,可他的直觉却在一直对他说。 你被盯上了,快跑!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他的直觉很准,曾经救过他很多次命。 但是,他不会跑。 因为他有自信,能拿的下这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臭鱼烂虾。 估计还是酒精上了头,让素来小心谨慎的他这才也要莽撞一些了。 “来者何人?” 当着空荡荡的街道,叶苍鹰大声喊道。 “藏头露尾的可不是好汉,要是想见叶某,还是请出来当面一见” 这醉醺醺的声音,看来今晚是真的没少喝。 啪嗒,啪嗒。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下一秒,一阵清晰的脚步声在这静谧的街道上响起,紧接着,所有流火帮的人都目光警惕地看向了那个从暗影中缓步走出的人。 他全身套着一身黑色的斗篷,兜帽戴在头上,将他的脸庞给完美遮挡。 即便是隔着老远,可叶苍鹰还是能从这人的身上感觉到一种让人心悸的气势。 “你是谁?” 叶苍鹰看着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这个人,满是疑惑的问道。 但黑衣人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只是一步迈出。 紧接着,那道身影就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叶苍鹰瞳孔微缩,刚一眨眼,结果下一秒那身影就直接连续闪现数米,在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头扎进了流火帮帮众当中。 然后…… 嘭—— 巨大的声音响起,无数的鲜血飞溅,那十几颗脑袋在一刹之间全部炸开。 黑衣人迈着轻快的步伐,穿过血雾,一步步朝着他靠近。 看着那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结果就四处飞溅起来的鲜血,叶苍鹰的瞳孔猛地缩起。 他目光直直看向那走向他的身影。 这人的脚步明明看上去不快,可为什么只是眨眼之间,就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滚!” 叶苍鹰双目瞬间瞪起,紧接着,一股极为凌厉骇人的气息就自他的身上猛地迸发而出。 下一秒,一道道锋利的飓风在这一刻爆散刮起。 那漫天的血雾被这飓风瞬间吹散,那风刃直直朝着黑衣人冲了过去。 可就在那风刃抵达的上一秒,一个空间旋涡就这般突然的出现在了黑衣人的身边,然后,鸦羽爆开,旋涡将人影直接吞掉,那风刃直直从黑衣人之前所在的位置划过,什么都没有碰到。 叶苍鹰此时此刻,全身上下都是紧绷起来的戒备。 “阁下究竟是谁?和叶某到底有何等仇怨?” 叶苍鹰沉声道。 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答案也随之而来。 “送你去超生的人。” 手掌从后方搭在了叶苍鹰的肩膀上,叶苍鹰整个身子骤然僵直。 然后,一张俊美的脸庞就出现在了那夜色当中,笑容诡异。 抓到猎物了。 第50章 半鬼化.修罗 “送你去超生的人。” 这声音就如同惊雷一般在叶苍鹰的耳边爆开,叶苍鹰心头巨震,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叶苍鹰整个身子极速扭转,朝着身后一拳轰出。 但还没等到他这一拳砸下,一只手就极为用力的抓住了他的手腕,再然后,一记鞭腿就直直地朝着叶苍鹰的面门而去。 轰—— 这一脚终究还是没有踹在叶苍鹰的脸上,叶苍鹰另一只手死死抵住这强力的一脚,手心当中汹涌的飓风飞旋,那凌厉的腿风将他的手掌震的瑟瑟发抖。 但不管怎么样,这一击算是挡下了。 下一秒,狂风大作,叶苍鹰的身影化为阵阵青风,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原地,朝着后方撤去。 在这一刻,原本酒劲上头的他终于是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时间退走? 这点子扎手,他拿不下来。 这般想着,叶苍鹰的身影已然后撤数米,眼看着就要和白忘冬拉开距离。 可白忘冬怎么可能会允许他逃走。 他盯上的猎物,从来就没有被逃走过。 黑色的暗影爬上了他的小腿,紧接着,他的整个人就如同鬼魅一般朝着叶苍鹰追了过去。 仙术.踩影步。 锦衣卫的绝学又岂会是一般的身法能够比得了的? 叶苍鹰那边才刚刚拉开距离,结果下一秒,一道黑色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没有半点的迟疑和犹豫,追上叶苍鹰的白忘冬直接就是一个高抬腿。 叶苍鹰下意识抬起双臂交叠上挡。 嘭—— 清脆的肉体碰撞声响起。 叶苍鹰身子猛地一震,双腿一弯,直接跪倒在地。 咔嚓。 这是地板砖碎开的声音。 他就这么挡着白忘冬这一腿,没办法动弹半分。 他那原本颇为自得的风仙法修为,此时此刻就像是被压制了一样,蜷缩在他的体内出不来半点。 可能够被白忘冬评价为难啃的硬骨头的人,又岂会只有这点手段。 叶苍鹰死死咬着牙,紧接着他抬起头,那双怒火冲天的眼眸当中,就像是飞出了两只雄鹰。 紧接着,叶苍鹰的身上一层层羽毛生出,他浑身上下都开始被一股极为强悍的气血之力所包裹。 “化鹰。” 就在叶苍鹰的身体完全变化的那一刻,白忘冬被猛地震开,朝着身后退了几步。 紧接着,还没等他站稳,一道极为尖锐的攻势就直接冲着他的心口而来。 白忘冬一拳轰出,这一拳直接和那尖锐的气息碰撞在了一起。 轰—— 强悍的气浪朝着四周扩散,白忘冬再度后撤几步,而那浑身羽毛,双臂化翅的叶苍鹰则是悬浮在半空当中,位置没有半点变化。 这一下纯肉身的比拼是叶苍鹰占了上风。 “现在退去,饶你一命。” 叶苍鹰冷冷说道。 这冷肃到了极致的声音没有带给白忘冬半点影响。 白忘冬看着自己的拳头,刚才那一下,他能够感觉到肉身被直接压制住了。 化鹰,化鹰,本身化的可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老鹰,而是灵兽中的金翅鹰。 这一灵兽本身就是以肉身之强着称,看着面前叶苍鹰那手臂幻化而成的两只金色翅膀,白忘冬能够感觉到,这两只翅膀当中所蕴含的爆炸力。 但,就是这样才有意思! 白忘冬猛地抬起头。 双目明亮至极。 若是猎物不知道反抗,那这猎人当的可就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正好,他也想试试看,它到底能到哪种程度。 手掌用力一捏,血色的身影在他的身后一闪而过,下一秒,他浑身上下就有一股极为凶悍的血气猛地腾升。 黑色的斗篷被一瞬间染成了红色,白忘冬的眼睛之上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血红色布条。 顷刻间,他眼前的世界再度变成血红色的模样。 白忘冬抬起头,那脖子上纹满了精致的花纹,这一瞬,白忘冬能够感觉到有着一股极为强悍的气力冲进了他的全身。 “冥顽不灵,那就怪不得我了。” 下一秒,金翅鹰猛地振翅朝着他冲了过来。 白忘冬握紧拳头,嘴角之处涌上了一层微笑。 这一刻,他的身体是在抗议的,那每一寸皮肤的撕裂感带给他的痛苦不言而喻,可是这一刻,他的心又是舒畅的。 因为…… “鬼术.百万、” 就在那金翅鹰即将触碰到白忘冬的前一秒,白忘冬的喃喃声猛地响起。 刹那之间,白忘冬一拳轰出。 咚!!! 咔嚓。 这是叶苍鹰无论如何都没有有预料到的事情,他的鹰嘴被一下子轰碎,然后身体朝着后面倒飞了出去。 就在倒飞前的一秒,他都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快,好重的一拳。 血色的拳风吹散了四周的灰尘。 那一阵又一阵的力量在崩碎着空间。 白忘冬挥出这一拳的那一刻,就仿佛感觉到了那极致的蛮力将面前的空间全部崩毁,所以这一拳才能够挥出的如此之快,简直就像是…… 突破了空间了。 如今的白忘冬一身的赤红,他看着面前那只是被打碎一个鸟嘴的叶苍鹰,目光火热至极。 上好的沙包啊。 白忘冬脚下用力一蹬,整个人就如同一颗赤红色的炮弹携带着极为霸道的威势直接冲向了那半空中的叶苍鹰。 叶苍鹰是想要逃的,可是就和刚才一样,白忘冬的身影就仿若是击碎了空间一样,眨眼之间就直接来到了叶苍鹰的面前。 没有半点犹豫,又是一拳砸下。 “噗!” 叶苍鹰一口鲜血吐出,身体朝着地面砸下。 紧接着,白忘冬一脚踩下,那庞大的威压直接压下。 咔嚓。 这一瞬,叶苍鹰被威压压碎了骨头。 咔嚓。 紧接着,又是一脚狠狠踩在了叶苍鹰的胸膛之上。 那骨碎的声音清晰响起。 白忘冬又用力一碾。 咔嚓,咔嚓,咔嚓。 一道道骨碎声在叶苍鹰的身上响了起来。 叶苍鹰脸上全都是吐出来的血,看起来,可怖至极。 绝对的蛮力压制力。 白忘冬踩着叶苍鹰,看着自己的手掌,感受着此时此刻浑身的感觉。 虽然疼,但是舒服。 半鬼化.修罗。 要比他想的还要强上太多。 他猛地朝着旁边挥拳用力一砸。 咔嚓。 那碎掉的空间碎片迎风飞舞,一个黑漆漆的黑洞就这样在他的身旁显现。 肉身碎空。 当真厉害的很啊。 第51章 抓捕成功 眼睁睁看着白忘冬一拳碎掉空间,那被他踩在脚下的叶苍鹰下意识吞了口口水,眼中闪过了浓浓的惊骇。 他何德何能能招惹到这样的人物。 他想要再开口问一问白忘冬的身份,可被白忘冬双脚踩着,那窒息感一阵一阵地朝着他的大脑涌上去,别说是说话了,现在就连思考都成了一件很难的事情。 没有去理会叶苍鹰现在这即将窒息的情况,白忘冬呼出一口气,血红色花纹从他的身上缓缓褪去,那眼上的布条就像是被焚烧掉一般,消失在了空气当中,被染成红色的斗篷也在这一刻重新变回了黑色的模样。 他甩甩手臂,踩着叶苍鹰的胸膛蹦哒了两下。 那原本就被踩碎胸骨的叶苍鹰再度受到了重创,闷哼一声,气息极速下落。 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白忘冬蹲下身子,低着头看向了那脸色难看到了极致的叶苍鹰。 现在的叶苍鹰整张脸都是青紫色的,额头上青筋暴起,蹬着两只突出来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白忘冬,眼中有恨意,有哀求,也有神光逐渐溃散的迹象。 看着这张脸,白忘冬眨了眨眼睛:“我如果问你什么问题你会老老实实地告诉我吗?” 听到白忘冬这句话,叶苍鹰就像是抓到什么救命稻草一样,连忙动用全身的力气,艰难地点了点头。 他是个怕死的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成功,他的事业,他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如果能活下来的话,无论让他做什么他都会做的。 这也是白忘冬为什么挑他而不是那位流火帮大当家的原因。 流火帮的两个当家就是两个极端,大当家就是所谓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代表,一身武力勇猛,典型的重情重义绿林好汉的性格,事实上在来京城建立流火帮之前,那位大当家的也确实是某个山头上的扛把子。 这样的人嘴太硬,又不怕死,很难从他嘴里撬出来东西。 而这位二当家就不一样了。 这人有野心,有脑子,识时务。 他知道什么叫好死不如赖活着,也知道只要活着就会有翻身的那一天。 这样的人就是毒蛇,是会蛰伏起来,随时盯着你准备咬你一口的家伙。 看到他点头,白忘冬双脚来回的缓缓在原地踏步,叶苍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这样子,就像是随时都会咽气一样。 看着他开始翻起了白眼,白忘冬这才从他身上站起来,然后缓步走了下去。 “呃——” 胸膛上没有了白忘冬的重量,叶苍鹰一下子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他的窒息感迅速退下。 他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感觉到原来呼吸会是这样一种幸福的事情。 再然后,就在他刚要恢复一些理智的时候,却看见了白忘冬直着身子,看向了某个方向,然后轻声呢喃了一句:“来的倒是挺快。” 紧接着,白忘冬一把抓起叶苍鹰的肩膀,三途鸦在他的肩上一闪而过,空间旋涡自三途鸦的眼眸当中飞出,将白忘冬和叶苍鹰完全吞噬。 旋涡消失,两人的身影也消散在了原地,只留下了那一地的无头男尸和一根血淋淋的手臂。 而就在两人消失的下一秒,大队人马从街道两旁匆匆赶来。 五城兵马司。 这些人看着街上那血淋淋的画面,直接愣了一下。 下一秒,所有人的脸色都难看了起来。 十几条人命,又是当街杀人。 这事绝对不是什么小事啊。 …… 白忘冬在京城的那处宅院地窖。 当空间旋涡再度出现的时候,带出来的就是脸色略微苍白的白忘冬和缺了一只手臂的叶苍鹰。 这么长的距离进行空间跃迁,又带了个人,对灵力的消耗属实是大。 而且…… “抱歉啊。” 白忘冬看着叶苍鹰那血淋淋的断臂处,一脸愧疚地说道。 “我这也是第一次带人,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还是要请你多多担待,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叶苍鹰没有说话,他那刚清醒过来没几秒钟的大脑告诉他,他现在所处的地方绝对不是什么好地方。 不对。 他今天晚上的所有遭遇,都不是什么好遭遇。 甚至截止到目前为止,他都不确定自己这次到底能不能活下来。 一想到这里,他膝盖一软,直接就朝着白忘冬跪了下来,然后疯狂磕头。 那求饶的声音伴随着着沉闷的磕头声一阵一阵地响起。 “大爷,饶了我吧,我发誓,我绝对会把我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你,只要你放了我,我保证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而且,而且我有钱,我能用好多钱孝敬您。” 每一次磕头就意味着一次鲜血飞溅。 叶苍鹰是下了狠劲的。 这一个头一个头磕的,白忘冬看的都疼。 不过因为疼得不是自己,所以他乐的多看一会儿。 “真的会全部都告诉我嘛?” “真,真的。” 听到他的声音,叶苍鹰猛地抬起头来,一脸谄媚地看着他。 即便这是造成他如今这个惨样的罪魁祸首,可他的表情里也没有半点的怨恨,怨恨没办法让他活下来,人要学会适时的低头。 “真的真的会全部都告诉我吗?” “我发誓。” “真的真的真的会全部都告诉我嘛?” “全部!肯定!绝对!” 叶苍鹰大吼着说道。 “我绝对会将我知道的所有东西都告诉您的!” 但你得先问啊! “叫的这么大声,吵到我眼睛了。” 可等到叶苍鹰的却是这样的一句话。 就在叶苍鹰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只脚在他的眼前飞速放大。 嘭—— 这一脚直接就蹬在了叶苍鹰的脸上,叶苍鹰的身体直接倒飞了出去,狠狠砸在了那冰墙之上。 靠着冰窖的墙壁,叶苍鹰猛地吐出一口血。 随即从那墙壁上滑了下来。 白忘冬坐在冰窖里堆积的木箱子上,翘着腿玩味地看着叶苍鹰,然后问出了自己今晚想问的问题。 “纪纲和黄家行船的生意,你了解多少?” 第52章 问询 “纪纲和黄家行船……” 叶苍鹰的目光微微一怔,他没有顾及自己背后的伤,而是抬起头看向了白忘冬。 这人,是为了纪纲才找的他? “我……” 他当然不能说不知道。 就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知道还能挨上几下、 可他也不能一股脑全都给说出来。 因为他要保住自己的命。 所以,他这个时候就应该说。 “我知道的很少。在纪纲那里,流火帮就是个打下手的,黄家行船的生意,我们参与不到。” 声音断断续续但好在说的清楚。 不过这话说的半真半假,一点诚意都没有。 白忘冬知道,这是叶苍鹰明白了自己所求,要开始和他拿捏条件了。 “能不能活取决你知道多少。” 白忘冬双手撑在箱子上,居高临下戏谑地看着他。 “你尽管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如果我觉得及格了,我会放你离开的。” “怎么样才算是及格?” 叶苍鹰认真开口问道。 “我觉得什么时候算及格,那就是什么时候。” 白忘冬微微歪头。 “只要能让我听到我想要知道的东西,那我会马上送你离开,别拖,血流多了也是会死的,要是你流血流死了,那可就不关我的事了。” 白忘冬的声音轻飘飘的,但听到叶苍鹰的耳朵里却是那般的重。 他忍着痛扭过头看了一眼自己断掉的左手,那里的血在哗啦啦的流,在白忘冬直勾勾的目光注视下,他不敢去止血。 随即,他狠狠一咬牙。 猛地抬起头来。 “我说。” 该求饶的时候求饶,该果断的时候果断。 白忘冬可真是越来越觉得这个叶苍鹰是个人物了。 如果能稍微再强上一些的话,那可能还真能让他在京城里混出个样子来。 “我听。” 白忘冬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叶苍鹰的每一句话。 既然下定了决心,那就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 叶苍鹰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他知道的流火帮和纪纲的生意。 “流火帮只是纪纲手下一个跑腿的而已,货物是纪纲从他的渠道搞来的,流火帮的作用只是去接货然后再将这批货交给黄家行船的人,之后商定具体的交易内容,最后再等货物卖出去之后,从黄家行船那里收到黄金上交给纪纲。” 叶苍鹰将整个过程都给抖落出来了。 流火帮其实就是在纪纲不方便出面的情况下,作为的一个代理人。 而且是那种分不到半分钱的免费代理人。 换句话说,他们就是在给纪纲打白工。 但流火帮不得不这么做,因为那是纪纲,想要抱上那样的一条大腿,就必须要证明自己的价值。 “接货和交钱的时候,你们是直接和纪纲对接的吗?” 白忘冬眯着眼睛开口问道。 “不是。” 叶苍鹰很干脆地摇头。 “是有专门的人来负责这方面的事情,而这人我可以肯定,并不在纪纲身边待着,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你确定?” “我确定。” 叶苍鹰语气坚定地点点头。 “我查过他,暗地里的东西我查不到,但明面上,这个人和纪纲没有半点联系。” “他叫什么?” “金梓帆,城南金城布行的东家。” “你觉得,他会知道纪纲的内幕吗?” 白忘冬眯着眼睛,沉声问道。 “我不知道。”叶苍鹰很干脆地摇摇头。“但至少,他知道的肯定比我多。” 金城布行…… 这是个白忘冬没听过的名字,说明它在京城当中并不起眼。 “那你知道……除了你们流火帮之外,纪纲掌控的其他帮派有没有负责这方面的生意?” “没有。” 叶苍鹰摇头,语气笃定。 “纪纲手下的帮派一共就只有五个,每个帮派负责不同的事情,流火帮负责的就是和黄家行船的交易,至于其他人负责什么,这我就不知道了。” 说到这里,叶苍鹰言语微微一顿,目光当中飞快闪过一丝精光。 “也许穆青牛知道的会比我多一些,你可以去找他问问。” 穆青牛,就是流火帮现如今的大当家,那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男人。 白忘冬估计,纪纲之所以会支持他做这个流火帮的帮主,十有八九就是看中了他的憨直。 找穆青牛这种事不用着急。 白忘冬倒是饶有兴趣地看着这知不无言的叶苍鹰,开口问道:“那你还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我及格了吗?” “很遗憾,暂时还没有。” “那……” 叶苍鹰咬咬牙。 “我还有一个情报能告诉你,这个情报一定能‘及格’,你要保证,听了这个情报之后让我走,不,是送我离开,并且保证我能活下去。” “愿闻其详。” 白忘冬抬手,语气轻快地说道。 “我曾经跟踪过金梓帆。” 果然是个不老实的属下。 估摸着他是想从金梓帆的身上找找,有没有能够让他更上一层楼的机会。 “他曾经去过紫情阁。” “去个青楼有什么好奇怪的吗?” 白忘冬眉头微挑,开口问道。 “可他去的极有规律。”叶苍鹰将自己的判断说了出来。“每到一个月的五日,十五日,二十五日,他都会去一趟紫情阁。” “点的是同一个姑娘?” “不是,点的是不同的姑娘。” “嚯~” 白忘冬眸光微动。 不同的姑娘啊,那可就有点子问题了。 “这个情报,能算及格吗?” “当然。” 白忘冬点点头。 这消息很重要。 “那我……” “可是你还有东西没有吐出来啊。”白忘冬嘴角微微勾起,目光直直地看着他,眼中充满了平淡如水般的笑意。 “不把这个告诉我,我怎么能放你走呢?” “你不讲信用!”叶苍鹰厉声说道。“明明说了,只要及格就让我走的。” “那就你现在还不及格呗。”白忘冬摊摊手。“我也说了,及格不及格,是我说了算的。” “呵呵,呵呵呵。” 叶苍鹰冷笑道。 “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我走?” “不,我真的是打算放你走的。” 白忘冬语气很诚恳。 “只要你能够诚实。” “放我走,不然的话,接下来的话我不会告诉你的。” 叶苍鹰间接承认了他确实还有瞒着白忘冬的事。 这是他最后的筹码了。 “那你还是去死吧。” 淡淡的声音响起,同时响起来的还有一声响指打起的声音。 第53章 纪纲的强大之处 “那你还是去死吧。” 啪—— 和这声音一同响起来的,还有一道响指打起的声音。 紧接着,叶苍鹰的脑袋猛地炸开。 鲜血四溅。 原本还在侃侃而谈的叶苍鹰瞬间失去了生机,白忘冬漠然地看着那具无头男尸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叶苍鹰说的太爽快了,白忘冬问什么他就答什么,看起来很诚恳,但实际上,未尝不是一次又一次的试探。 他在试探白忘冬的态度,看看他到底是否有活下去的机会。 所以,他说出来的那些绝对不是最重要的。 他真正觉得能保住他命的筹码他一定会死死地捏在手里,等到最后的最后作为和白忘冬谈判的真正条件。 这是他保命的东西,除非白忘冬真的能放了他,不然的话,他绝对不会说出半个字。 因为他知道,不说不一定会死,但如果说了,一定会死。 前面的那些是前奏,是为了证明他自己的态度,也是为了表明“我知道比这更重要的情报”的事实,他要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最大的价值,意图让白忘冬来衡量他到底有没有活着的资格。 白忘冬没想让他活着,所以,他就懒得和他扯皮了。 那样纯属是在浪费时间。 最后的最后,他被逼出来的最后一个用于“及格”的情报,那个情报一定是很接近“最重要”的。 白忘冬一直在观察叶苍鹰的神态。 那一刻,叶苍鹰是被逼到了“极限”的。 所谓的“及格”是一个幌子,是白忘冬对叶苍鹰的试探,也是叶苍鹰对白忘冬的一个“妥协”。 触碰到那条线的那一刻,才是两方见真章的时候。 叶苍鹰在赌,他在赌在证明了自己手中最后筹码的价值之后,白忘冬会舍不得杀他。 可白忘冬不想和他赌。 远离赌博,珍爱家庭。 赌什么的,完全没有必要,在他的面前,叶苍鹰永远都赢不了。 不光是他自己的赌局赢不了,白忘冬的游戏他也赢不了。 “金梓帆,紫情阁……” 有这些,之后的内容也就全都明了了。 所谓最后的情报,对白忘冬来说没有半点意义。 在触及到“及格”线的那一刻,就是叶苍鹰对他最后的妥协。 那条情报一定会和被叶苍鹰视为最重要的情报息息相关。 白忘冬猜测,只是猜测啊。 叶苍鹰可能不只是跟踪金梓帆到过紫情阁,而且十有八九,见到过他在紫情阁中和某个人的会面,这个人的身份很重要,重要到让叶苍鹰认为可以作为保命的筹码。 白忘冬手指敲击着木箱,眼睛缓缓眯起。 之前他又说,金梓帆每到一次紫情阁都会点不同的姑娘。 这句话看似好像没什么,可它其实才是这群情报当中最重要的那一个,也许就连叶苍鹰都没有注意到这条情报到底有多重要,所以就当做试探的鱼饵抛了出来。 殊不知,其实有了这句话之后,叶苍鹰之后的所有话就都不重要了。 因为和金梓帆联系接头的并不是某个人,而是…… “紫情阁本身。” 白忘冬的眼睛越眯越紧。 之前就说了,京城三大花楼。 问花楼,紫情阁,水月洞天。 在应天府这等从来不缺少风情的地方,排名前三的青楼那可了不得。 可不要小看青楼。 无论是从赚钱的角度去看,还是从收集情报,拉拢门客的角度去看,青楼都是最适合的场所。 彼岸门一入京城就斥巨资开了水榭天,而且刚开业这段时间,又扔出去不少的金子来打响名声。 在这样的世道,一个行业的顶尖,身后必然会有着庞大的背景。 这样的道理,在那三大花楼的身上也同样适用。 问花楼中藏有一位姑娘,那位姑娘身后的人甚至能请的动林昭月这样的医师亲自上门诊治,这可不是单凭权势就能够做到的事情。 而能够同问花楼并称“三大”。 紫情阁和水月洞天背后的来历恐怕也不会小。 紫情阁这样的地方为何会和金梓帆扯上关系? 是单纯因为金梓帆,还是因为纪纲呢? 两个答案,白忘冬更加偏向于后者。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金梓帆,绝对就是其中重要的一环。 而且白忘冬现在怀疑,这个金梓帆和流火帮的作用是一样的。 都是负责一个中转站的功能。 只不过,金梓帆的作用可能要比流火帮大上不少,甚至到了有可能接触得到“货源”的程度。 纪纲拉渠道,金梓帆去接触货源,然后再把货交给流火帮,流火帮再将这批货运送至黄家行船。 在黄家行船将货物卖掉之后,金银送至流火帮,然后再照着同样的路线倒着送到上层人的手中。 那这一批货的分成可能就不单单只是黄家行船和纪纲这么简单了。 换句话说,白忘冬现在能够从纪纲的身后,同样能看到一张经由利益拉起来的庞大关系网。 这张关系网与黄家行船的关系网不会重叠,但是却和黄家行船的非法生意息息相关。 白忘冬下意识抬起手按了按太阳穴。 说实话,截止到目前为止,他看到的纪纲已经不再是纪纲了,那是一个个躲在大明暗处,极具权势的身影。 怪不得纪纲能够在锦衣卫中和罗睺掰手腕。 这两位锦衣卫的大佬,一个靠的是版本t0的天花板实力,一个靠的是这光是想一想就让人头皮发麻的利益关系网。 这两个人,没一个是好对付的。 苏伽罗到底知道了什么,才能够让这样的纪纲如此忌惮? 而且这样一来,他之前对纪纲的判断恐怕也要再上一个层次了,他现在甚至觉得,黄家行船的事情都不一定能够撼动得了纪纲的位置。 这个人在白忘冬心里的危险等级上升了好几个阶段。 白忘冬目光闪烁。 但不管怎么样,这场和纪纲以及苏伽罗的三人角逐游戏当中,白忘冬还是不想输。 蜕生术是他的,那就一定是他的。 别说是纪纲,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他。 抱着膝盖,白忘冬坐在冰窟的木箱子上,看着那升腾在四周的寒气。 他的目光逐渐的幽深。 游戏这种东西,就是越有难度才越会让人觉得愉悦啊。 “……纪纲。” ————分割线————- ps:这书到现在为止呢,哥们也不求什么数据不数据的了。 但就是说看到这里的兄弟们要是觉得这书不错,给来个五星好评行不行,评分一直上不去真的看的很心塞啊。 第54章 求证 金家。 也就是叶苍鹰口中那位金城布行的东家金梓帆的宅邸。 白忘冬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已经是月上枝头,他身着墨黑色斗篷,一个人很顺利地就潜入到了后院当中。 看得出来,金老板是个夜生活很丰富的人,白忘冬潜入到后院当中的时候,听到的是毫不避讳的浪叫声。 从烛光打在窗户上的影子上来看,那卧房当中的女子还不止一人。 白忘冬将自己所有的鬼灵放出,分别虚体化放置到了金宅后院的各个角落,监控着这后院当中的一举一动,他能够感觉得到,这宅子当中有着几股不弱的气息。 甚至有几个人的实力能够同叶苍鹰掰一掰手腕。 也就是说,金宅当中,养着好几个流火帮二当家这个档次的打手。 换句话说,金梓帆手下的势力是要比流火帮更加强的。 而在明面上,金梓帆只是一家不起眼布行的老板。 这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白忘冬运转踩影步,整个人犹如鬼魅一般,在这后院当中穿行,没有惊动任何人就进入到了金梓帆的账房。 这里放置着金家各项开支的账目以及金城布行各种进项的账目。 白忘冬进入这里之后,鎏金色的眼眸在这些账本之上飞快扫过,但却没有打开。 他来这里是想要找找看金梓帆和流火帮交接财货的记录,不过这玩意白忘冬也没指望能找到,毕竟如此机密,一般人都会把他放在自己觉得最安全的地方。 例如卧房,卧房的床下,床下的密室,密室里的柜子,柜子里的抽屉。 没错,他就是在暗指顺德府的某位千户。 至于会不会有这个账本? 如果金梓帆不是什么蠢人,他敢涉及到这么一桩大的非法交易当中,那就一定会留下一些有力的证据来保证纪纲不会放弃掉自己。 毕竟他这个位置没有无人能替的那种重要性,想要保证自己不会成为被随时替换掉的弃子,那一些保命的手段是一定要留的。 这手段纪纲也一定知道。 只有相互制约,相互保障才能够保证他们这个利益链的坚不可摧。 手指在那些账本之上一一划过,白忘冬飞快地浏览着每一本账本的名字。 最终,他的步伐停了下来,手指也同样停在了其中一本账本的上面。 他没指望能找到被金梓帆藏起来的账本,但是他还是想找到一些其他的东西的。 如果他猜的没错的话…… 白忘冬将这本被他选中的账本给抽了出来,看着书页上用墨笔写下的名字,目光微动。 紧接着,他将这账本翻开。 里面的内容和白忘冬预想的差不多。 这是一本金城布行提供给紫情阁布匹的交易账目。 从这账本上来看,金城布行和紫情阁是有很稳固的交易往来的,基本上每个月的月初,金城布行都会将一批数量不多不少的布匹送往紫情阁。 紫情阁是花楼,这批布匹自然是要给姑娘们用的,这上面挑不出毛病。 白忘冬没去过紫情阁,但他去过和紫情阁并称的问花楼。 他回想了一下问花楼上上下下的姑娘,那数量和这上面供给布匹的数量能够对的上,虽然有些出入,但没有超出预想范围。 上面记载的收入也和正常布匹的价格差不多。 这就是一本看起来很正常的账本。 但,这是在没有今晚叶苍鹰提供的信息的前提下去看的。 而如果深入去想,这本账本能够证明金梓帆和紫情阁之间确实有固定的往来。 白忘冬不妨做一个大胆的假设。 有没有可能,月初这一天就是金梓帆在紫情阁交付金银的日子。 那叶苍鹰口中每月的五日,十五日,二十五日又是在做什么呢? 白忘冬目光微动,随即想到了今日。 今日是十九日。 叶苍鹰去找那位黄老板就是为了延迟出货的日期,他说能不能等他三日,黄老板说不能等。 那这么看,今日或是明日便是黄家行船停靠京城的日子。 那五日,十五日,二十五日,会不会就是金梓帆去收货的日子呢? 用五日的时间来将这货物送入流火帮那边保管,再在十日,二十日,三十日的时间,将这些货物给送到停靠在京城的黄家行船那边。 为什么要分开时间呢? 白忘冬目光再次闪动,脑海当中又出现了新的问题。 或许…… 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来划分出三六九等。 这个等级也许是售卖人的身份,但也可能会是货物的非法程度。 白忘冬一边想着一边将这账本给放回到原位。 不管怎么说,他这趟来并不打算打草惊蛇,如果能把以纪纲为核心的这条非法交易链给掌握在手中,那等到如果有一天他想办纪纲的时候,随时就都能够把这张牌给扔出来。 可若是现在就把金梓帆给惊动了,那这条线也许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大致看了一眼,账本现在的位置和之前的位置没有半点的变化,白忘冬这才抬步朝着账房走了出去。 他今天晚上来这一趟就是为了印证一下,叶苍鹰是否所言非虚。 就现在的情况来看,能确定三点。 第一,以金府内部的情况,这样的富贵不是一家普普通通丝毫没有名气的布行能够拥有的。 第二,金府里养着的那些修行者也不是金府明面上该有的规格。 第三,金城布行同紫情阁之间确实有着极为稳定,且光明正大到不会被人怀疑的交易往来。 就综合以上三点来看,叶苍鹰今晚吐出来的话,大概不会有错。 至于如何进一步验证,那就必须要去第二个被叶苍鹰提及的地方瞧瞧了。 白忘冬很顺利地在没有惊动到任何人的情况下就离开了金府,将所有的鬼灵收回体内,然后他直接就朝着一个方向赶了过去。 这个时间,那地方应该是最热闹的时候。 啧啧。 不知道为啥,他这段时间和花楼打交道的次数猛增。 唉,可能也正是应了那句话了吧。 人啊,总是要慢慢长大的。 第55章 紫情阁里的故事 紫情阁。 这次白忘冬没有偷偷地潜入,他很正常的穿着一身蓝白色的华贵衣衫作为客人光明正大地从后门走了进去。 别问他为什么知道紫情阁的后门在哪。 问就是紫情阁的面积真不小,绕一圈的时间还挺长的。 反正,从后门直接走进到了紫情阁当中,白忘冬这才意识到紫情阁的“紫”是取自于什么地方。 紫情阁上上下下几乎每一寸角落都有着紫金木的存在,当白忘冬手指那在紫金木的花纹上轻轻划过之后,能够感觉到的到,那紫金木上面包裹的紫色玉石当中包含着极为浓郁的灵力。 也就是说,这里的每一道玉雕,都是紫灵石! 卧槽。 长见识了。 白忘冬本来以为他这发育了快一年的事业已经是让他赚的盆满钵满,可当真的看到这样的场景时,这才意识到财大气粗到底应该是一个什么样子才对。 看着这紫情阁富丽堂皇的大厅,白忘冬忍不住咂了咂嘴。 若是把整个紫情阁给吞了,那他能凝出来几颗鬼珠呢? “公子~” 这个时候的白忘冬已经坐在了包厢当中的软榻上,看着一楼大厅奏乐的乐团,目光出神了起来。 若不是这一声娇媚的声音把他叫醒,白忘冬可能还会发呆一段时间。 看着旁边那坐在他身边,想要朝着他依偎过来的妖艳女子,白忘冬露出了一个很迷人的笑容,随即就撑开手里的扇子将她给拦在了一步之外。 除非有必要,不然他一般不怎么喜欢被人占便宜。 他这皮囊,世间绝顶,若是人人皆可碰,那岂不是显得多不值钱。 被白忘冬拦住,那姑娘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娇嗔道:“公子若是不喜奴,那奴就静着坐这陪您听听曲儿,保证不逾矩半步。” 一边说着,她一边用两根细长的手指将白忘冬挡在他们中间的那纸扇捏着拿开。 白忘冬很想相信她这话,但一刻钟之前这姑娘就是这么说的,就这一刻钟的时间,同样的情况出现了三次。 “我问你,我生的好看吗?” 白忘冬收起扇子,决定和这姑娘讲讲道理。 “公子生的当真好看。”拂青一脸痴迷地看着他。“奴从未见过有如公子这般俊朗的人。” “那你觉得,你生的好看吗?” 白忘冬用扇子抬起她的下巴,继续问道。 “奴蒲柳之姿……” 听到他这个问题,拂青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就想要按照一贯的节奏来装装柔弱,可就在这五个字说出口的时候,白忘冬的手中多了一片金叶子。 他看着拂青笑着说道:“说实话。” “呃……” 被打断节奏,拂青张了张嘴,她脸上多出几分娇羞。 “应该……还算是不错吧。” 这娇羞,一眼假。 白忘冬将这金叶子放到扇子上,朝着她递过去。 “那你觉得,我的皮囊和你的皮囊谁能更胜一筹呢?” “嘎——” 拂青眨眨眼,声音戛然而止。 怎么说呢,她在紫情阁待了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听到有客人会问她这个问题的。 白忘冬眨眨眼看着她,拂青一时半会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她以前遇到过喜怒无常的客人,给的问题答案都是模棱两可。 就比如白忘冬现在这样的问题,她若是回答“公子好看”,也许面前这人就会说“你个贱人,居然把我比作女子”,可若是,她说“奴好看”,那也许就是“你觉得本公子没你好看?”。 总之,无论怎么答都是个错。 “公子自是俊朗的,若奴是个男子,绝对比不过公子半分。” “呵。”白忘冬淡笑一声。“好像说的你是女子就能比得上一样。” 看吧,看吧,怎么答都能挑刺,拂青都无语了。 只不过,接下来白忘冬的话倒是出乎了她的预料。 “是男也好,是女也好,皮囊就是皮囊。” 白忘冬晃着手里的扇子,笑着说道。 “我自问我这皮囊天下第一,无人可比,你呀,又何必支支吾吾呢?” 拂青眨了眨自己的卡姿兰大眼睛,有点子懵。 “不过你也算是说了半句实话,倒也不算是错。” 白忘冬又放到她手心当中一片金叶子。 这人……好像有点子奇怪啊。 “天下第一……”拂青将金叶子不着痕迹地收入袖子当中。“百晓阁曾评美人榜,榜首名为洛沉鱼。” 拂青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白忘冬的表情。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白忘冬记得在顺德府的时候好像听徐妙锦提过那么一嘴。 “那只能说是百晓生有眼无珠。” 一个狗仔头子的,能指望他有多眼亮啊。 很好,确认了,这是个奇怪的人,但并不惹人讨厌,而且出手大方,划重点,出手大方。 “公子容貌确实天下无双。” 很好,拍马屁嘛。 有人就喜欢这调调。 更何况她也没说谎,她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如白忘冬这般俊美的人物。 这人若是生成女子…… 嘶—— 罪过罪过,顺着白忘冬刚才的话就直接这么想了。 她貌似有点得意忘形了。 “你这衣裙我貌似在外面没有见到过。” 而就在拂青胡思乱想的时候,白忘冬的声音又一次淡淡响了起来。 这次是白忘冬拉着她回神了。 “衣裙?” 拂青微微一愣,虽然不知道白忘冬何故如此问,但拂青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奴这衣裙都是阁里的裁缝自己做的。” 她眉眼弯弯。 “我们紫情阁的裁缝,可一点都不比外面的裁缝手艺来的差,刘娘子若是出去开铺子,那一定能名满京城。” “刘娘子?” “对。” 拂青这下算是看出来了,眼前这客官不是喜欢动手动脚的那种。 他像是特地来和她聊天的,估计又是哪家性格奇怪的小公子哥吧。 “刘娘子原是这阁中的花魁,后来攒够了赎身的钱就从了良,从良之后,也没有离开紫情阁,而是在这里当了裁缝。” “那她是不想走呢?还是不能走呢?” 白忘冬问得很直白,拂青也听得很明白。 “这奴就不知了。”拂青想了想。“不过奴听说过之前也有阁内的姐姐赎身,紫妈妈没有拦着。” “紫妈妈?” “公子没有见到吗?” 拂青伸出玉指指了指大厅里那位风韵犹存的熟妇。 “那便是紫妈妈。” 白忘冬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去。 他走的后门,确实没见过。 不过,按照拂青所说,这楼内有裁缝,那金城布行的布送过来就确实合理了。 想到这里,白忘冬手指轻轻敲打了一下扇柄,然后靠在软榻上,看似无意地问道:“紫情阁内,可有过姑娘失踪的啊?” “失踪?” 拂青目光微微一顿。 “并没有过。” 她没有半点迟疑地开口说道。 白忘冬没有玲珑心,听不出来她有没有说谎,但他能看出来拂青的淡然自若。 这样子,若不是说的真话,那就是之前就对这问题有所准备。 他是觉得,如果苏伽罗真的是知道黄家行船和纪纲交易的内幕的话,也许就是从这紫情阁当中得知。 这是他之前的想法。 不过,他后来又想了想。 若只是单纯得知道这件事的话,真的能让纪纲如此忌惮吗? 这个问题在推测出纪纲身后有一张极为恐怖的利益关系网之后,就有了答案。 肯定不会。 所以,苏伽罗知道的秘密绝对绝对不单单只是黄家行船这件事。 白忘冬的手指很有节奏地敲打着扇柄,他的大脑飞速运转。 而且,就和他之前猜的一样,苏伽罗那么有自信能够拿捏住纪纲,不让他狗急跳墙直接弄死她,那一定是在外面留有后手的。 若真是有这个后手,那白忘冬会推断这人就在这紫情阁当中。 例如…… “那这阁中最近可有哪个姑娘在为了自己的情郎郁郁寡欢,寻死觅活?” 这问题问的可就有点太私人了。 拂青目光微怔,刚想要说“我不知道”的时候,白忘冬又是一片金叶子拿了出来。 “我喜欢听故事,如果你能给我讲个好故事的话……” 白忘冬又从腰间白玉当中拿出一个钱袋,然后,一片,两片,三片,四片,也许是这一片一片的拿让白忘冬觉得有点麻烦,白忘冬直接拿起钱袋,倒了起来。 哗啦啦。 这是钱的声音。 那一片片金叶子就这么被倒在了桌子上。 拂青深吸一口气,她屏住自己的呼吸,目光火热地看着这一幕。 可这还不算是完。 白忘冬又用力倒了倒那空了的钱袋,看着桌子上那堆金叶子眉头狠狠皱起。 他手掌又从腰间白玉之上滑过,又是一个钱袋出现在了他的手中,这次倒出来的不是金叶子,而是碰在一起声音会脆响的金豆子。 这金豆子直接被白忘冬倒入了一个空了的玉盘当中。 大珠小珠落玉盘。 这声音,听上去可真让人觉得舒服。 又把这个钱袋倒干净,白忘冬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用扇子轻轻敲了敲已经看呆了的拂青的脑袋。 拂青被敲醒之后很自然地吐了吐香舌,然后一脸娇俏可爱地看着白忘冬。 “有故事吗?” 白忘冬直接了当地开口问道。 “绝对有。” 拂青内心挣扎了几秒之后,下定决心说道。 虽然紫妈妈说了这件事不让外传,可她现在已经把白忘冬当成内人了,那就不算是外传了吧。 “咳咳。” 拂青轻轻咳嗽两声,手掌轻轻从白忘冬的手上抚过,然后从他手中将那扇子给拿了过来。 她轻轻打开纸扇,拦住了自己的嘴巴。 白忘冬则是端过来了一盘瓜子,靠在软榻的靠背上,静静听着拂青讲故事。 “其实这件事也不是什么机密,除了我们紫情阁的姑娘们之外,问花楼和水月洞天应该也是有所耳闻的。” 一改之前那矫揉造作的样子,拂青现如今这样子倒像是个女诸生。 她说的这件事虽然当时事发的时候紫妈妈处理及时,可京城就这么大,大家都在同一个圈子里面打混,谁又不知道谁呢? “紫情阁里有个妹妹叫‘画柳’,本来是被紫妈妈很用心在培养的,紫妈妈说,等到了上元节,就把她推出去一定能美艳整个京城。” “可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这画柳妹妹呢,就喜欢上了一个公子,后面的故事您大概也能猜的到,无非就是紫妈妈想棒打鸳鸯,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事到了后面就不了了之了,我们都猜测,可能是这位公子家中颇有权势,紫妈妈不敢得罪。” 嗯,爽文剧情。 白忘冬点点头。 有点子烂俗。 “后来,倒也不算是后来,也就是前几天的事情吧。” 拂青继续讲述道。 “这位公子哥突然就失联了,然后这画柳妹妹就和疯了一样的要出去寻他,结果就被紫妈妈给关了起来。” “再后来,公子您要不要猜猜后来发生了什么?” 拂青神秘兮兮地说道。 白忘冬眼睛微眯:“死了?” “没有。” “那活了?” “不知道。” “那就是跑了呗。” “是啦,公子真聪明。” 拂青合扇,巧笑嫣然。 “就是跑了,跑的紫妈妈寻了好多天都没有寻到。” 这可是紫情阁,先不提它身后的人有多厉害,就单凭这京城三大花楼的名头,就能够看得出来紫情阁的实力多么丰厚。 可即便是这样都没关住一个小小的准花魁,而且在找了这么多天之后还悄无音讯。 呵。 白忘冬目光微动,嘴角勾起半分。 他好像找到答案了。 这游戏的通关秘籍已经被他拿到手了。 白忘冬扭过头瞥了一眼旁边坐着的拂青,眼睛微微眯起。 “你们紫情阁的姑娘都如你一般的聪慧吗?” “奴听不懂公子在说什么?” 拂青咬了咬下嘴唇,那样子,当真是我见犹怜。 “算了。” 白忘冬摆袖,收回目光。 “这故事讲的很好,公子开心了,这些都是你的。” “多谢公子。” 拂青将那金叶子和金豆子都揽入怀中,笑得很是开心。 而就当她转过头想要再道一声谢的时候,她的旁边早已经空无一人。 拂青好笑地拍了拍那柄白忘冬留下来的扇子,无奈摇头。 “可真是个怪人。” 就和传闻中的一样。 第56章 决战之时 锦衣卫北镇抚司诏狱。 白忘冬从紫情阁离开之后,第一时间马不停蹄地就来了这里。 玛德,眼见距离七天的期限就剩下了一个尾巴,这要是还不能解决掉苏伽罗的事情,那他这个月就真得给罗睺打白工了。 钱不钱的是一回事,在罗睺面前把脸撂了又是另一回事。 “不是,你这么风风火火的要干嘛去?” 他一入诏狱一层,就被正坐在刑讯室门口等陈海案结果的罗睺给瞧见了,老大一见到白忘冬这么着急的模样,连忙出声把他叫住。 “要你管。” 白忘冬头也不回的就和他擦身而过。 罗睺一头黑线,他拳头都硬了好吧。 可就在白忘冬刚要下诏狱二层的时候,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站住脚,后撤几步,扒着墙探出头对着罗睺挑了挑眉。 “紫情阁里有你的人。” “你逛窑子去了?” “它后面东家是谁?” “听说你前几天匿名往南镇抚司递了封举报信。” “嘶——” 白忘冬一时哑然,伸出手指着罗睺久久不言。 他眯着眼睛,刚想要说些什么,但看着不动声色的罗睺,他突然一阵恍然。 “哦,原来如此。” 白忘冬收回手,对着他点了点头。 “行,我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他没等罗睺回复,缩回脑袋,直接就转身朝着下面走去。 只留下了风中凌乱的罗睺一个人发懵。 他明白什么了就。 不是正在聊他递举报信的事情吗? “真的是。”罗睺摇摇头,嘴角微微勾起,目光涌动。“混小子,倒是机灵。” …… 熟悉的诏狱二十四层,熟悉的牢房。 当白忘冬推开门的那一刻,那难闻的味道又一次扑鼻而来。 和前几天相比,这味道更加浓烈了几分。 白忘冬站在门外,看着里面那个躺在地上,背对着他蜷缩着身体不断抽搐的身影,咂着嘴摇了摇头,然后说出了那句经典的反派台词。 “何苦呢?” 可苏伽罗就像是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一般,对他的到来没有任何的反应。 白忘冬上前几步,来到了她的身边,蹲下身子,用手指戳了戳苏伽罗的肩膀。 “喂,还活着吗?你要是死了,那我可就亏大了。” “诶,不对。” 白忘冬这话一说出口,随即眨了眨眼。 “你要是死了,那你可就输了。” 苏伽罗还是没有半点反应。 白忘冬眼睛微眯,就在他刚想要把苏伽罗翻过来的时候。 异变突生! 哗啦—— 锁链的碰撞声清脆响起,苏伽罗猛地扭过身来飞快朝着他的脖子咬了过去。 白忘冬嘴角噙笑,就像是早有预料,双腿发力,整个人朝着身后轻轻跃去。 咔哒。 这是牙齿用力磕在一起的声音。 同一时间,白忘冬灵巧落地,双臂抬高,对着那双目通红的苏伽罗抚胸弯身,优雅地行了个礼。 “晚上好啊,苏小姐。” 那一脸温和的模样此时此刻在苏伽罗的眼中绝对是最厌恶的画面。 苏伽罗喉咙里发出阵阵低吼,捆绑着她的铁链在一瞬间绷直,她双目血红,嘴边还有着口水不受控制的流下。 现在的苏伽罗,就像是一头疯掉的野狗。 白忘冬小心翼翼地凑近她,满是心疼地看着那瞌碎的牙齿。 这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把牙齿碎成这个样子。 原来俗语说的把牙齿咬碎吞到肚子里不是种比喻啊。 “可惜了。” 白忘冬一脸的惋惜,那模样要多欠揍就有多欠揍。 “我刚让人去张家旺帮着带一桌酒菜,就是为了今天晚上让你吃顿好的,你现在把牙搞成这样,还怎么吃啊。” “咳咳。” 苏伽罗那血红色的眼眸当中闪过一丝挣扎,随即,那本来已经混沌至极的目光中艰难地露出了一抹清明。 “咯咯咯。” 这是嘲讽的笑声。 “白忘冬,你已经无计可施了是吧?” “你现在除了挑衅我,你什么都做不到。” “我得谢谢你的药,让我浑浑噩噩总好过清醒地受那折磨,我现在很好,只要你不想让我死掉,我能和你耗上一辈子。” 苏伽罗表情癫狂,这个时候的她是真的快要疯了。 理智和混乱一直在她的大脑当中交锋,她的身体在无比渴求着一张脸皮,从而折磨着她的全部心身,为了让自己好受一点,她干脆就让那混乱的情绪将她的大脑给彻底霸占。 从白忘冬给她二次注射药物以来,这么多天,她都是这么熬过来的。 “你知道吗?” 对她的话,白忘冬没有半点的不耐,他静静地听完了苏伽罗的发泄,然后这才淡淡说道。 “我和我们老大打了个赌,我说我能在七天之内搞定你,今天就是第七天。” 苏伽罗闻言微微一愣,她不知道白忘冬为什么要和她说这个,但…… “呵,那你岂不是要输了。” “不,我是来赢的。” 白忘冬摇头,这语气平静到让苏伽罗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如果没有纪纲插一杠子的话,我早就赢了。” 和苏伽罗的这场游戏,如果不是纪纲的加入,那白忘冬可以确保苏伽罗会在二次注射的时候坚持不住。 可因为纪纲的入场,导致苏伽罗心里有了能活着出去的信念,这才拖到了现在。 不过,那都不是事。 “我啊,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告诉你,无论是谁加入游戏,我都能赢。” “你觉着纪纲是你的救星,那我就来告诉你,谁都救不了你。” 白忘冬就像是突然想和苏伽罗唠一唠一样,也不想脏,直接坐在了地上。 苏伽罗听着他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悄悄安静了下来,同样坐在地上,眼睛死死盯着白忘冬,半刻都不松懈。 那样子,就像是要把白忘冬吃了一样。 白忘冬和她面对面坐着,两个人目光对视在一起。 “即便是身陷囹圄,可仍旧能让纪纲许下承诺,我猜,你在外面留了后手。” 苏伽罗一言不发。 若是连这个都想不到,那白忘冬也就不配让她吃掉了。 可就在苏伽罗刚刚放松了一瞬的时候,白忘冬的第二句话,让她瞬间瞪大了眼睛。 “我知道你的后手是什么。” “不可能……” “是画柳吧。” 她的话没有说完就被白忘冬直接打断。 咚咚。 这一刻,苏伽罗的心跳剧烈停滞一刹。 她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向白忘冬,满目惊诧。 怎么……可能。 第57章 认输 怎么可能?!! 当听到“画柳”这个名字的时候,苏伽罗的心头是满满的荒谬的。 白忘冬怎么可能能够知道这个名字! 可还没等她的震惊有所缓解,白忘冬的声音就继续响了起来。 “其实一开始我知道纪纲插手的时候,我真的以为是他被你拿捏住了把柄,所以我就顺着你给的提示,去查了流火帮。” 纪纲和帮派有染。 其实这并不是一件很难查的事情,至少何家这种层次的家族一查就查了个明白。 如果白忘冬去查,那么凭借北镇抚司的实力,基本上很轻松就能够得到这个情报。 当然,如果不是因为苏伽罗的事情,白忘冬可能暂时并不会把矛头对准纪纲。 “然后我就查到了黄家行船。” 白忘冬在平静地和苏伽罗叙述着他今晚的经历。 黄家行船。 这又是一个能让苏伽罗瞳孔紧缩的关键词。 只不过,苏伽罗不觉得白忘冬发现黄家行船的生意就能够看清楚这件事的全貌,即便他可能顺着黄家行船的事情查到了…… “之后是紫情阁。” “再然后就是画柳。” 白忘冬看着苏伽罗,淡淡道。 “你已经有七天没有去过紫情阁,你知道吗?据说画柳疯了,被紫妈妈关了起来,然后就神秘失踪,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画柳是……” “如果到了这个时候还否认,那就是蠢。”感受着白忘冬那深邃的目光,苏伽罗眼眸轻轻一颤,随即冷笑一声。 “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承认了,她就是画柳所思恋的那个公子哥。 不对。 倒不如说,是她剥下了那位公子哥的脸皮,替了他的身份。 在画柳认知的情郎当中,她的存在只占据了很小的一部分记忆。 “猜的。” 白忘冬轻轻一笑。 “我查到了紫情阁和黄家行船的关系,自然要敏感你留下的后手是不是在那里,其实检验这个后手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看看,你失踪的这些天里有没有一个人会为此改变自己的生活轨迹。” 白忘冬摊摊手。 “我很幸运,听到了一个关于才子佳人的故事,她应该很爱你吧,不对,应该说她很爱你吞掉的那副皮囊的主人。” 苏伽罗这一次没有惊讶也没有气恼,她大方地点了点头。 “是,你猜的都对。” “可那又怎么样?” 苏伽罗冷笑着说道。 “即便是知道了这些,你貌似还是什么都做不到。” 她所知道的内幕大的吓人,这可不是所谓纪纲的把柄能够比得了的。 听着她的话,白忘冬没有反驳,他仍旧是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苏伽罗觉得白忘冬这安静的目光让人心底发毛,她讨厌白忘冬这样看着她,这比打她一顿来的更加让人不自在。 白忘冬现在的样子比他发癫还要惊悚的多。 “你说的没错,我如果只是知道这些的话,我确实什么都做不到。” 白忘冬附和了她的说法。 “因为我压根没有找到这件事问题的核心所在。” 核心? 苏伽罗眼皮一跳,但仍旧保持着自己的表情不变,让白忘冬看不出半点的破绽。 “我刚才说了,我最开始的时候其实怀疑过你是掌握了关于纪纲的把柄,这个把柄不大不小,能让他忍到现在都不发狂。” “我当时猜测,也许是和他的前程有关。” “不是吗?” “严格意义上来说,是的。但不仅仅如此。”白忘冬手指轻轻敲打着膝盖,他的目光很亮,就像是能够照得苏伽罗那被隐藏在黑暗当中的秘密一清二楚一般。 “一个能够和紫情阁有所联系的人,他的身后必定有着一张无比庞大的利益关系网。这张关系网的核心是纪纲,但其中地位最高的人可不一定是他。” 简单来说就是,纪纲是那个负责赚钱的,所有人想赚钱都都靠着他,可这并不代表他的地位就是最高的那个。 “纪纲已然是锦衣卫南镇抚司的镇抚使,锦衣卫里两大掌有实权的人之一,这样的人权势就已经是常人遥不可及,再加上有着一张这样深不见底的关系网,如果只是参与到了黄家行船的生意,那就算是证据再足,所要付出的代价也不足以纪纲特地跑一趟诏狱。” “当我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最开始的想法出了错。” 苏伽罗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咬住了嘴唇。 “所以呢?你的结论是什么?” “很简单。” 白忘冬笑笑。 “能让纪纲如此认真对待的事情,并不是因为他参与到了黄家行船的生意,而是因为在这张由黄家行船构成的非法利益关系网当中掺和进了一个不该在这里面的人。” “谁?” 苏伽罗死死攥住拳头,即便是指甲扎入到了她的肉里,她也没有发觉,只是在听着白忘冬讲述他的推测。 “一个不能让人知道沾染了这些事,又能够让纪纲心甘情愿给他擦屁股的人。” 白忘冬微微歪头,目光玩味。 这个人,是紫情阁背后的真正主人。 这个人,会在白忘冬问起来的时候,让罗睺左右言顾其他。 这个人…… “姓朱,天家贵胄。” 说到这里,白忘冬直勾勾地盯着已经低下头的苏伽罗,用试探的语气问道。 “太子?” 苏伽罗不应。 “汉王?” 苏伽罗还是不应。 “赵王?” 回答白忘冬的永远都是沉默。 “那就是汉王了。” 白忘冬用确定的语气开口道。 太子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自毁长城,赵王则没有那么需要在意这件事曝光之后的影响。 会胆大妄为参与这件事的人,又忌惮被外人所知影响到自己的人,恐怕只有永乐帝的嫡次子,那个野心勃勃正在参与夺嫡之争的汉王了。 “汉王”两个字一出,苏伽罗的眼眸当中彻底失去了最后的光亮。 她苦笑一下,不甘心地低下了头。 她知道,截止到目前为止,她最后的筹码也被曝光。 那她也就没有了任何可以翻盘的可能。 她承认。 她输了。 输的体无完肤。 不争了…… 第58章 收获胜利的果实 不争了,争不过。 苏伽罗目光灰败地低下了头。 她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天的坚持全都成了一个笑话。 白忘冬用最直接,最光明正大的方式将他的所有推断过程全都给讲了出来,就是为了让她明白一件事。 她已无路可走。 接下来锦衣卫会全力寻找画柳的下落。 是将此事曝光也好,还是瞒过去也罢。 总之,从这件事再不透明的那一刻起,苏伽罗就已经没有了她该有的价值。 也就是说。 她的筹码,这个时候在白忘冬的面前已经黯淡无光。 甚至于从这一刻开始,她的命也从原本纪纲的手上转到了白忘冬的手里。 纪纲可以因为她一人知晓此事而去费尽心力保住她的命,也可以因为这件事被第二个人知晓要了她的命。 而此方牢笼反而是变成了她最安全的地方。 “哈,哈哈。” 苏伽罗笑了出来。 她想笑声当中再也听不出了她的桀骜不驯。 对于一个败者而言,这世间的一切都已然和她无关。 赢家通吃。 “我认了。” 苏伽罗忍着自己身体的不适,抬起头来,看向了白忘冬。 那被空明石照着的狼狈俏脸之上露出了认命的表情:“我就随你处置吧。” 她不反抗了。 从被抓的那一天起,她好像就已经失去了从白忘冬手里逃脱的资格。 她不想说白忘冬可不可怕,恐不恐怖这样的事情,她只知道,面对他,自己好像一直一次都没有赢过。 满盘皆输。 满盘皆输啊。 “我还是更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样子。” 白忘冬双手一撑从地上站了起来。 “或者说,你还有没有更大的底牌。” 汉王这张牌很大,但又看起来不是那么大。 至少在他制定的游戏规则当中,即便是纪纲加入,也只是白来。 而现在,汉王这张牌落到了他的手中。 如果真的有一天,白忘冬想让纪纲万劫不复,那这张牌就是他的牌面之一。 一个……把自己的宝贝儿子给拖进非法交易中的人。 若是朱棣知道了这件事情,纪纲在他的心里,一定会成为这样的一个形象。 到了那个时候,什么天子信臣,什么手握权势,都没有用。 光凭这张牌,白忘冬就能让纪纲永远坐不到指挥使的位子上。 这才是为什么纪纲会如此在意苏伽罗的原因。 天家无小事。 这是封建王朝最核心的道理。 既然赢家通吃,那白忘冬就要开始要自己的战利品了。 “画柳现在在哪儿?” 这是第一个问题。 他不相信纪纲这些日子会乖乖等着找机会救苏伽罗出诏狱,如果他是纪纲,那最先想到的办法还是解决苏伽罗留在外面的这个后手。 可白忘冬要这张牌,他就不能任由纪纲找到她。 “落尘巷,自己去找。” 苏伽罗给出来一个地址。 落尘巷。 白忘冬目光微闪。 这名字倒是耳熟,他是不是在什么时候去过落尘巷。 哦。 想起来了。 故事书的那个“家妹”就在那条巷子住着。 然后,便是第二个问题,也是白忘冬留了苏伽罗一命的缘由。 “蜕生术生效的条件是什么?” 书上记载的很笼统,就是一张脸皮和杀死脸皮的主人。 但白忘冬觉得,应该没那么简单。 这世间的术法都讲究一个原理,光是这样,凑不够这个原理的所有条件。 苏伽罗平淡一笑,很奇怪,她现在的心情尤为轻松,明明输了,可却像是一种解脱:“很简单,先在人活着的时候将他折磨到崩溃,然后再在他崩溃的那一刻剥下来他的脸皮,这个过程中,人不能死,必须要在脸皮剥下来之后,才能杀死他。” “而杀死他的那一刻,整个过程才能够结束。” 听着这全部的过程,白忘冬眼睛微眯。 倒不是觉得这过程残忍,主要在思考其中的原理。 也就是说,想要蜕生术生效,那在剥脸皮的时候就要注意三点。 第一点,必须要极尽折磨。 这大概是因为要将一个人生前所有的记忆给调动起来,人们常说,人死前会看到走马灯,而走马灯当中展现出的一切景象,就是你的过去一生的所有画面。 所以第一点所对应的原理就是在凝炼记忆。 第二点,剥脸皮。 记忆是需要载体的,对于蜕生术来说,脸皮就是载体。 这脸皮当中所关着的,就是一个人所有的怨与恨,爱与乐。 而第三点,也就是最后一点。 被剥掉脸皮的人必须死。 原体不死,那脸皮中的记忆就永远不会生效。 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全天下也找不到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所以,如果想要代替一个人,那这个人必须得死。 只有这样,才能够完完全全的成为他,从而获得他的全部。 三个步骤,每一个步骤都有着自己的原理。 三个过程连在一起,才是蜕生术全部的需求。 嗯。 能组成一个完整的链条,那苏伽罗大概是没有说谎的。 白忘冬手掌划过腰间白玉,一个盒子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从那盒子当中取出一瓶子药液,白忘冬直接扔到了目光灰败的苏伽罗面前。 苏伽罗抬起头,朝着他看去。 “这个能暂时抑制住你体内的躁动,等过几天,会给你送上一张完整的面皮。” 说到这里,白忘冬拍了拍手。 下一秒,从门外就走进了一个锦衣卫,低头等着白忘冬吩咐。 “找两个姑娘,给她洗个澡,然后给她换一间干净的牢房,从今天起,好吃好喝供着。” 宝贝嘛,当然要认真对待了。 “是。” 那锦衣卫答应了一声就退下了。 苏伽罗不为所动,仿佛此刻对于她来说,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 “放心,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整个北镇抚司的宝贝,这七天的日子你就当成是一场噩梦,梦醒了,你会有新的生活。” 白忘冬低头对着瘫在地上的苏伽罗说道。 “纪纲的事情你不用担心,这里是诏狱,还轮不到他这个南镇抚司的镇抚使肆意妄为。” 对北镇抚司来说,苏伽罗的存在是战略意义上硬件升级,罗睺不会任由纪纲毁掉她的。 说到这里,白忘冬的目光柔和了起来,那语气也变得温柔无比。 “放心,有我在,你再也不会回到过去的日子了。” 听到这话,苏伽罗眼皮一动。 就是因为有你,所以才会有这地狱般的七天。 见到苏伽罗还是不愿意听他说话,白忘冬也不气恼,浅浅一笑,便转身离开了这里。 他知道,苏伽罗要多想一想才能想的通,他给她这个时间。 可就在他转过身的那一刻,苏伽罗缓缓抬起头,那双原本灰败的眼眸当中闪过了一丝凶光,仿若狼视。 像苏伽罗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彻底的认输。 她只会蛰伏起来,等待着有一天能趁其不备咬断白忘冬的脖子。 她是狼,是毒蛇。 她这样的人,永远不会被打服。 只要她不死,那一切就都还有转机。 “……来日方长。” 即便是到了现在,她还是想要白忘冬的脸。 不。 应该说…… 是更想要了。 第59章 何家上门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土地上的时候,白忘冬少见的起了个大早。 在阳光的照耀下,他很勤劳地打扫着自己的小院。 因为今天会有客人来,作为主人,他不觉得一个杂乱的院子会是待客的好地方。 最近确实很忙,忙着苏伽罗的事情,也忙着何家的事情,他在水榭天住了三天,昨天晚上才回到家里。 但好在距离昨天结束的半个时辰前,他把苏伽罗的事情给解决掉了,离开诏狱之前他给罗睺递了个中指,表示自己完成了和他的约定。 罗睺很开心,虽然他不知道那个手势是什么意思,但看白忘冬那趾高气昂的表情,他大概也许可能也猜出来了一些什么。 高兴得他直想赏给白忘冬昔日在顺德府能干碎阴龙的一拳。 不过不管怎样,从昨天开始,苏伽罗也算是正式融入到了锦衣卫这个温暖的大家庭,虽然她是个宅女,不愿意走出自己的房间,但没关系,他们这些家人都能够理解她的行为,也愿意包容她的行为。 就像白忘冬离开她房间时候说的那样,即便她一辈子不愿意走出那个房间,他们锦衣卫也愿意养她一辈子。 “啧啧。” 想到这里,白忘冬拄着扫把咂了咂嘴,目光玩味。 “就算是条毒蛇,只要拔了牙,那也能养在家里。不着急,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和你慢慢玩。” 苏伽罗是什么样子的人,白忘冬清楚的很。 一个能在少年时期就屠了自己全家的人,要是觉得那七天能够磨灭掉她身上全部的野性,根本不可能。 她只是趴下了而已,又不是死了。 家养的狗都能咬死人,更何况是一条在外面浪了那么多年的野狗呢? 不过白忘冬不在乎她是不是真的听话,只要肯勤勤恳恳地为了他工作一辈子,那他可以宽宏大量地原谅她所有的过错。 因为他就是这般慈善的一个人。 “我是个好人。” 嘎吱—— 就在这个时候,小院的门被轻轻推开。 门外的一老一少看着正好在发布好人宣言的白忘冬,一时间有些哑然。 白忘冬扭过头,和他们对视在一起。 三个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织,一时间有些沉默的震耳欲聋。 “难道不是吗?” 白忘冬很自然地问道,一点都没有在意这两人私闯民宅。 “咳咳。” 何文良咳嗽两声,不知道该怎么说。 倒是他大儿子及时反应了过来,连忙开口附和道:“啊对对对,就是这样。” “咳。” 简单的寒暄了一下之后。 何文良很有礼貌地朝着白忘冬作揖行礼:“老夫擅自来访,还请白大人见谅。” 他昨日让何运启打听到了白忘冬的住处,本来是想要下拜帖的,可谁知道白忘冬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家中也无一个管家侍从。 何运启亲自拿着拜帖上门之后见到房门紧闭,就知道白忘冬没有在家,在这里等到快要宵禁的时候,没办法了,这才回了家。 一回家,和自家老爹一合计,还是得觉得要早点把这件事给解决了,两人在书房里想了一晚上没睡觉,这一看天蒙蒙亮了,就第一时间朝着白忘冬这里赶了过来。 “原来如此。” 招呼着两人入座,白忘冬给这对父子斟上了两杯热茶,解释道。 “昨日有公务在身,整日都未曾归家,倒是让何大人多跑了一趟。” “无碍无碍。” 何运启连忙摆手,诚惶诚恐地说道。 眼前的人可是锦衣卫副千户,先不提副千户的品阶比他这个六品小官要大,就说锦衣卫北镇抚司这个前缀,他就应该要惶恐。 “是我们打扰了白大人,该说抱歉的应该是我们。” 白忘冬落座,坐到了两人的面前,笑着摇了摇头,随即表情有些疑惑的问道。 “不提这些,在下素来敬佩何老大人,能得何家之人上门是在下的荣幸,只不过……不知二位寻我是为了何事?” 他这么一问,何家父子两人反而哑了火。 父子俩对视一眼,这事居然还有些难以说出口。 面对白忘冬那清澈的目光,最终还是何文良咬了咬牙,沉重地叹了口气,语气当中全然都是悲愤:“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何运启羞愧地低下了头,毕竟这主要还是他儿子犯下的事,结果还要让自家即将年过花甲的老爹上门求人。 他这个儿子当的,属实是丢何家的脸。 “何大人慢慢说,在下今日无事,有的是时间。” 白忘冬一脸关心,满是宽慰地说道。 何文良低着头,很是惭愧:“白大人公务繁忙,可能不知我何家的事情,现如今已是满城皆知,就算是现在说了,也不能比这更丢人了。” “何家的事情……” 白忘冬微微皱眉,就像是似有所悟一样想起了什么。 “莫非……近日在京城当中,那个传扬败坏门风的何家子弟竟然是出自于何大人家中?” 京城当中姓何的人不少,何家也不少。 如果只是听旁人讲个热闹,有所耳闻,确实不一定能代入到自家的头上。 何运启眼见自家老父亲没了声响,他连忙接替何文良点了点头:“正是犬子。” 玛德,属实是“犬”子,他这辈子怎么就摊了个这么个狗儿子。 “原来如此。” 白忘冬了然地点点头。 “令公子当真是……” 说到这里,他停了后面的话,眼中闪过几丝唏嘘。 仿佛就是在说,何大人一世英名,结果……唉,当真是到了晚年,摊上了这样的事情。 什么是演技,这就叫演技。 何运启很“敏锐”地就发觉了白忘冬眼中的这抹唏嘘,他羞愧地低下了头。 子不教,父之过。 “那何大人今日寻我,是为了让在下帮您平息这件事吗?”白忘冬想了想,开口说道。“只是骗子无赖的话,这件事很好处理,我派几个人走一趟就是。” “若只是如此,何需大人出手。” 何运启连忙叫道。 “此事居然还有内幕?” 白忘冬一脸的惊奇。 “不瞒白大人,这件事我何家顺藤摸瓜一路探查,发现这件事居然,居然……” 何运启一脸的为难。 这个也是演技。 白忘冬入戏了,很配合地和他演起了对手戏。 他表情满是好奇,着急开口问道。 “居然如何?” “居然和锦衣卫纪镇抚使有关啊!” “嘶——” 白忘冬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居然是他!” 原来是这个坏人! 玛德,可算是演到这儿了。 他终于能开始飙戏了。 第60章 违和 “纪纲,居然是他?!!” 何运启话音一落,白忘冬立马失声惊叫道。 “你确定?” “千真万确。” 何运启苦笑着说道。 “那这可难办了。”白忘冬眉头紧皱,语气凝重。“若是北镇抚司的人,我这里尚有几分薄面,可南镇抚司,又是纪纲,这可……” “还请白大人相助。” 何文良低头,恳切说道。 老头求人了。 “何大人,这不是相助不相助的问题。” 白忘冬一脸为难。 “大人难道不知此人是我们镇抚使心头大患?” “同在锦衣卫当差,还请白大人拜托罗镇抚使出面调解。” 何文良的姿态要多低有多低。 看着他低下了头,白忘冬眼皮一颤,思绪飞快闪过。 何文良可是有名的铁骨铮铮,这般低姿态,究竟是因为纪纲,还是因为……锦衣卫? “您这属实是在为难我啊。” 白忘冬苦笑道。 “话说回来,我总要知道纪纲因何要为难何家吧?” 听到他这个问题,何家父子脸上表情同时僵住。 怎么说呢,就这借口真的能说出口吗? 见到二人目光挣扎犹豫,白忘冬声音凝重:“如果二位是在想着如何骗我的话,那这话就不用说出口了,在锦衣卫当差,在下听到最多的就是谎话,也最讨厌谎话。” 此时此刻,他的语气已经不善了起来。 也是,找上门来拜托人家去得罪部门里的高层上官,这要是再有所隐瞒,那可就有点太不厚道了。 不过这事何运启不能说,得让何文良自己说才会显得有诚意。 “唉~” 何文良叹了口气。 “老夫前些日子写了一份奏折,奏折的内容就是列举出罗镇抚使若是成为锦衣卫指挥使的十大弊端,这份奏折老夫并没有上交天子,而是放在了书柜当中留了下来,但……就在昨日,我们发现这份奏折消失不见了。” “何大人!” 白忘冬直接拍桌而起,怒视何文良。 “你弹劾我们镇抚使大人,现如今居然还想要让我为你们说动镇抚使大人说情?你,你,你……” 白忘冬用手指着头越来越低的何文良,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我若真这么做了,你要置我于何地啊!” 这一刻,白忘冬的表情用“狰狞”两个字形容都不为过。 可何文良没有同自己的儿子一样惶恐,他只是再度把头低下了一截,那苍老的声音当中全然都是无力的哀求,那一刻,白忘冬仿佛看到何文良的身上散去了心气。 他坚持了一辈子的傲骨,这一刻终究还是被自己给毁掉了。 白忘冬看着这样的何文良,目光当中闪过了一丝的不忍,然后,他跌坐回了他的座位,无力的扶着头,为难地说道:“那是镇抚使大人,是我最尊敬的人,您怎么能……为什么是您啊?”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一个是最尊敬的上司,一个是最敬佩的前辈。 两个人放在一起,那简直就是最让人开心的事情,可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何大人。” 白忘冬抬起头,轻轻摇了摇。 “这件事我真的无能为力,若你是因为其他的事情被纪纲缠上,那我就算是觍着脸去求镇抚使大人,这件事我也会帮你解决掉,可如今这般情况,你让我如何能和镇抚使大人开得了口?” “那不妨将这件事瞒下来,换个理由?” 何运启开口说道。 你可真是个大聪明啊。 白忘冬瞥了他一眼:“这天下之事,又有几件能瞒得了我们镇抚使大人的眼睛,何大人以后还是莫要再出此言。” 何运启讪讪一笑,闭口不言了。 “老夫承认,即便是到了现在,老夫还是不赞成罗镇抚使坐上指挥使的位子。” 就在这个时候,何文良抬起了头,他的神情有些萧瑟,但目光如炬,直直看着白忘冬硬声说道:“即便是罗镇抚使此次出手相助,他日在朝堂之上,老夫仍旧不会吝惜弹劾之语。”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设,这人设维持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变过,也不需要变。 “若是白大人还记得当日在城门外同老夫说的那段肺腑之言,那就请白大人替老夫向罗镇抚使送句话。” “您说。” 白忘冬正襟危坐,表情认真地听着何文良的话。 何文良深吸一口气,语气深沉:“锦衣卫究竟是否沦落到了公权私用的地步?” 嘶—— 老头还真敢说啊。 白忘冬眼眸微颤:“只是传话,不求情?” “只是传话,不求情。” 无视掉身旁一脸焦急对着他挤眉弄眼打眼色的大儿子,何文良最后还是决定保持着自己的风骨。 白忘冬呼出一口气,淡淡道。 “若是如此,这个话,白某能递。” “那便拜托白大人了。” 何文良站起身来,朝着白忘冬弯腰行礼。 白忘冬连忙避开,从侧面将他托起。 “只是举手之劳,不敢受何大人如此大礼。” 听到这句话,何文良不由得感叹。 对白忘冬来说可能只是举手之劳,但对大多数人来说,这件事无比困难。 何文良抓住白忘冬的手,满目真诚:“相助之情,老夫铭记,何家铭记。” “举手之劳。” 白忘冬拍了拍他的手掌,目光同样真诚无比。 说完这句话之后,何文良和何运启没有在逗留,两人直接转身朝着外面离去。 虽然走的时候何运启还是一副完全不理解的模样,但还是跟着自家老爹掉头就走了。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白忘冬眼眸眯起。 说实话,今日何文良的行为真的让他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违和感。 他说不上来这份违和感来自于何处,但确确实实能感觉得到。 铁骨铮铮何文良。 真的是个这么容易折腰的人吗? 白忘冬手指轻轻敲打着裤腿。 当人物表现和大纲人设出现了冲突,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能够解释了。 这个故事出现了问题。 也许罗睺的猜测是对的。 这位为国为民的何大人,也许还真的有那么一点点的问题。 第61章 绑架 何家父子出了白忘冬小院的门之后就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驶动朝着城内的方向走去。 到了这个时候,何运启总算是能和自己老父亲要个答案了。 “父亲,刚才那说辞……” “再聊去只是在为难白大人。” 何文良淡淡道。 “他毕竟是罗睺的心腹,这件事因奏折而起,让他去求情,置他于何地?终究是我欠缺考虑了。” “可若是纪纲揪着不放,那我何家恐有灭顶之灾啊。” 何运启皱着脸说道。 眼看家就要没了,这个时候还为别人着想,老头子这是傻了吧? 就以他刚才观察到的情况,要是自家老爹的头能在低上一刻钟,那那个叫“白忘冬”的锦衣卫副千户说不准真的就迫于老爹的面子而答应下来。 到了那个时候,这件事就能够有一定的转机。 “灭顶之灾谈不上的。” 何文良执拗地摇头。 “我毕竟是朝廷命官,三朝老臣,纪纲不敢做的太过分。” 您可真够天真的。 这咋越老活得还越年轻了呢,不对,这要是自家老爹年轻的时候,绝对不会有这等想法。 何运启叹了口气:“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这才是最主要的问题。 “去找你妹夫。”何文良开口说道,语气沉着冷静。“让他从军中想想办法。” “他?” 何运启皱着眉说道。 “他能有什么办法?您指望他还不如指望我。” 虽然他自己现在也指望不上就是了。 “听我的。” 何文良硬声说道。 “好好好,都听您的。” 何运气无奈地举起双手。 他长这么大,学到的最实用的一个道理就是无论到了什么时候,千万别和自家老爹犟嘴。 因为这老头太执拗,你永远都犟不过他。 不过虽然很不认同何文良的话,可他有一句话说对了。 那就是不一定是灭顶之灾。 从昨天到现在,纪纲派过来的那些人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也许这说明那位纪镇抚使大人还想要和他们谈一谈也说不定。 毕竟,别看自家老爹人缘不咋地,但这一身的清名也是能卖个好价钱的。 何运启目光闪烁,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何文良,他的心里有了一个绝妙的想法。 如果能够成功的话,此次不只是能够解了何家的危机,也许,还能让他们何家东山再起也不一定。 此时此刻,何文良没有在意自家儿子心里那些小九九。 或者说,是压根来不及在意也说不准。 他昨天简直就是昏了头,居然会想到来找罗睺出面这个昏招。 被一个纪纲盯上就已经够要命的了,如果再被罗睺给查上一眼,他可就真得要心惊胆战了。 尤其现在正是陈海案的关键时候…… 绝对不能再招惹到锦衣卫的注意了。 至于何家这次的事情…… 嗖—— 而就在父子俩各想各的的时候,一抹流光直接穿透马车,直接射入到了车厢之内,准确无误地扎在了何运启的面前。 何运启惊了一下,差点没直接从座位上跳起来。 他连忙朝着那流光定下的方向看去,扎在那里的是一个飞镖,那飞镖的上面还捆着一个纸条。 何运启犹豫了一下,在何文良的示意下,他将那飞镖拿下来,然后将捆在上面的纸条打开。 而就在何运启的目光接触到那纸条上内容的一刹那,他的瞳孔就紧缩了起来。 “爹。” 何运启惊叫一声,让何文良下意识皱起了眉头,可这个时候何文良真的慌了,他连忙将那纸条递上来。 “如此不沉稳,你……” 何文良的话终究是没有全部说出口,当他的目光触及到纸条上的那句话的时候,也愣住了。 “何代昌现在在我的手里。” 这是纸条上所有的文字。 可就是这十个字,却给了何文良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爹——” 何运启着急地说道。 虽然说,这是个“犬”子,是何运启想塞回到娘子肚子里的狗儿子,可毕竟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就算是真的养条狗也养出来感情了。 血浓于水,他如何不慌? 可此时此刻的何文良却还在盯着那十个字发呆。 何代昌猛地一咬牙,立刻起身:“我回去找白忘冬,这纪纲未免有些太过分了。” 可就在他刚站起来的时候,何文良一把就拉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拽回到了原地。 “爹!!” 何运启冷声道。 “那是您孙子,您就不能放放脸吗?一次,就一次,咱就再回去求人家一次行不行?” 面对何运启那越来越高的声调,何文良没有说半句话。 他的目光还是在那十个字上停留。 该来的还是来了。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这就是他的命。 怎么也逃不掉的命。 “不是纪纲。” 何文良此刻的声音有些沙哑。 何运启闻言微微一愣。 不是纪纲,那是谁? 还有,您咋就知道不是纪纲的呢? “我知道代昌在哪,这件事你就不要费心了。” 何文良沉声说道。 随即,他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儿子,目光中闪烁的光芒是何运启看不懂的模样。 “爹……” 他弱弱地叫道。 这么多年,他仿佛从来没有见到过自己父亲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他现在有点慌。 何文良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开口道:“我去把我孙子带回来,放心,爹在,就不会让何家任何人有事。” 何运启呆呆地点了点头。 可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此刻的何文良表现的如此的刚硬,但在何运启的眼中,老爹……好像一下子真的老了。 …… “纪纲那边应该没啥子问题。” 白忘冬坐在院子里,翘着腿喃喃道。 毕竟他刚给南镇抚司匿名送了封关于谢阴的举报信,里面的内容虽然是杜撰的,但他老早就安排谢采纭的人做了些痕迹,纪纲应该一时半会顾不上在意何家的事情。 毕竟,纪纲本人也不知道他就是何家事件的元凶啊。 既然他那边顾不上,那这边应该暂时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只不过下一步计划的话…… 白忘冬从腰间白玉当中取出小本本,翻开了最新的一页。 “看来还是得用罗睺来给他们施施压。” 他现在就想要看看,在锦衣卫两大高层的关注下,何家,不,何文良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要是太过激的话,那可就有点意思了。 第62章 逐渐显现的秘密 入夜。 枝头上的渡鸦睁着血红色的眼球眨都不眨一次。 它歪着头稳稳蹲在光秃秃的枝头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下面的院落,夜色朦胧,将它的身影完全遮掩,让人根本发现不了那里有着这样的一双眼睛在注视着暗影中的一切。 嘎吱—— 推门声在这寂静的深夜清晰响起。 这声音惊动了枝头上的渡鸦,它甩了甩头,将视线直勾勾地对准了声音响起的方向。 那里,有着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或者说,那是一个鬼鬼祟祟的老头。 门被老头轻轻推开,他蹑手蹑脚地走出了院子的后门,然后左右看了一眼,在没发现街上有人之后,他这才走出了院子。 只有他一个人。 血眼渡鸦看到这一幕,一下子就从枝头上站起身来,想要看看这老头要去哪里。 能走出这个院子且会被它关注的老头只有那一个。 何文良穿着一身墨黑色的常服,虽然不是夜行衣,但也算是稍微能够遮掩一下他的行踪。 他走出院子以后,脚步飞快地就上了街道,然后一路小心翼翼地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血眼渡鸦跟在他的身后,视线没有半刻的放松。 它在半空中盘旋飞舞,时时刻刻跟着何文良,一点都不敢松懈。 夜色将渡鸦给完美笼罩,再加上今晚乌云遮住了月光,除非刻意去看,不然的话,谁都发现不了半空当中还有着这样的一道身影。 何文良走的很快,几乎可以用得上“健步如飞”来形容了。 只是几分钟的时间,这身形矫健的老头就已然穿过了好几条街道。 可就在这个时候,何文良的身影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样,在拐过一个街口的时候猛然消失在了血眼渡鸦的眼中。 没有半点的预兆,也没有一丢丢的痕迹。 血眼渡鸦微微一愣,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连忙从空中落下,来到了何文良消失的街口。 此时此刻,在这里再也没有了何文良的半点踪影。 怎么可能?!! 血眼渡鸦的眼中闪过了一抹浓浓的惊骇。 它可是在空中一直盯着的,即便是这条路再复杂,可在它的眼里,每个路口和街道都是一清二楚。 它怎么可能跟丢呢? 血眼渡鸦目光微闪,紧接着,一个小小的黑洞开始在它的右眼当中转动,逐渐变大,眨眼之间,那黑洞冲出了眼眶,一个庞大的空间旋涡出现。 一道人影自那空间旋涡当中走出,将血眼渡鸦抱在了怀里。 白忘冬看着何文良消失的地方,目光微闪。 如果说,之前的试探只是让他感觉到了何文良身上的违和感,那么今晚的事情,就足以说明,何文良这个人身上确实是有点子秘密的。 这个秘密,大概率就和罗睺让他调查何文良的原因有关。 白忘冬眼睛微眯。 今晚跟丢了不要紧。 他就看看明日在来自“罗睺”的压迫下,有了今晚这个秘密行动的何文良会不会觉得心虚就好了。 而且,他现在很好奇。 一个常年待在朝堂之上的文臣,又如何能有如此高超的潜行技巧呢? 能甩开他的追踪,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何文良的背后会不会套着一层别的身份? 白忘冬大脑当中思绪涌动,脑海当中一个个可能冒出,但不管怎么样,今晚的追踪也就到这里了。 虽然没有跟到何文良的具体行踪很可惜,但至少发现了他今晚的异常举动,这这也就算是不亏了。 “啊呜~” 白忘冬打了个哈欠。 这大半夜的熬夜盯人就是难熬。 睡觉睡觉。 回去补上一觉,明天还准备着要吓唬小老头呢。 黑色的旋涡再度出现,将抱着三途鸦的白忘冬给瞬间吞掉,白忘冬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就这样,这处安静的街巷重新归于原状。 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 幽暗的房间。 这是一处除了幽暗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形容词的房间。 所谓的伸手不见五指,在这黑漆漆的房间当中展现的淋漓尽致。 何代昌现在很慌。 就算是前阵子他差点被卖到某些场所被人撅屁股的时候,他也没有像现在这么慌过。 他从来没想过,他一个纨绔子弟,居然也会遭遇这样的事情。 “放老子出去,放老子出去!” 何代昌愤怒地拍打着墙面,但却没有半点反应。 为什么是墙面而不是门呢? 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个房间并没有门,四周都是墙,抬头一看也是墙。 总而言之,他仿佛被关在了一个被密封起来的箱子里面,除非外面的人主动打开箱子,不然的话,他无论使用再大的力气,也没办法将这个箱子打开。 拍打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何代昌无力地靠着墙坐在了地上,满脸的颓废。 他都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过东西了,要不是因为他大大小小也是个修行者,体内的灵力还能维持着他的基本生命,他现在恐怕早就归天了,哪里还会有力气在这里大喊大叫。 一想到这里,何代昌就一阵恼火。 他最近是犯了太岁吧,为什么点这么背,那一件两件的事情就全都冲着他来了。 他招谁惹谁了? 等等! 就在这个时候,何代昌突然醒悟了过来。 不对啊,他是个什么玩意。 他有什么资格被人绑架啊。 虽然他是个混蛋,但那也是个有自知之明的混蛋啊。 他就是个小纨绔,怎么可能会有人想不开来帮他呢,他又没什么价值。 这事,十有八九又是冲着他家那个爱惹事的老头来得。 何代昌咬牙切齿。 他就是受了无妄之灾罢了。 为什么要让他有那么一个爷爷呢? 这一刻,何代昌突然很委屈。 要是他能生到公侯之家,生到勋贵之门,甚至于生到……皇家。 那他根本就不用遭受这样的折磨。 他都被饿了整整一天了。 要不要这么惨啊。 都是何文良那老头子的错。 何代昌咬牙切齿地想道。 而且,这都一天了还不来救他,这莫不是要放弃他了吧? 想到这里,何代昌又惊慌失措了起来。 “咔哒。”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细微的声响响起。 突然,这牢房当中闪过了一丝亮光。 何代昌下意识朝着头上看去。 紧接着,一道身影从他正面朝着他缓缓走来。 箱子,仿佛被人打开了。 第63章 真和假 “求求你,把我给放了吧。” 见到那迎着光走来的身影,何代昌第一时间手脚并爬地朝着那人快速爬了过去。 言语中的急切和哀求能够听得出他现在的慌张,那人任由他抱住自己的双腿,一言不发。 何代昌见他不说话,还在不断地求饶:“你把我给放了,我让我爹给你钱,我爹有好多钱,你想要多少都可以,只要你把我给放了。” “要不然,你是不是和我爷爷有仇,那你抓我就更没有道理了,我最近刚捅了一个大娄子,那老头恨不得现在把我给打死,你抓我没用,你得抓我大哥啊。” “我大哥才是最受老头子喜欢的那个,你抓了他,老头子绝对什么事都依着你。” “求求你,就把我给放了吧。” 何代昌一边说着,一边鼻涕眼泪就不由自主地就流了下来,他声音哽咽,这些天的委屈一下子就都飙出来了。 “我踏马招谁惹谁了,都针对我。” “哇哇哇。” “我好难啊,我都饿了一天了,我以前从来没饿过一天。” “没想到何文良的孙子会是这种草包。” 而就在何代昌哭的不省人事的时候,一道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 何代昌猛地抬起头,朝着那人看去。 这声音隐隐约约有点耳熟,就是这些天刚听过的那种。 当他的视线接触到那张苍老的脸的时候,何代昌猛地一惊,连忙后撤:“怎么是你?!!” 这脸他可太熟了。 就是这个老头打开了他的新世界。 让他知道在伤心的时候要如何去发泄情绪。 没错。 这就是那个一天前被他当街揍了一顿的那摆摊老头。 原本在何代昌记忆里唯唯诺诺的脸,此刻却显得那般恐怖。 何代昌满眼都是惊吓,他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他,浑身不住的颤栗。 这人不会是想报复他吧? 看到何代昌这样子,那老头冷冷一笑。 看来这草包还没有意识到他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何文良还真是越来越拉了,居然养出来了这么一个废物草包。 不过这样更好,也省的他费心费神了。 他抬步朝着何代昌走了过去,可他刚迈出第一步,何代昌就吓了一跳,连忙叫道:“你别过来!” 但他的话没有让老人的脚步停下半秒,他眼睁睁地看着老人距离他越来越近。 他的身体颤抖得也越来越厉害。 然后,就在老人距离他只剩下三步的时候,他突然脸一涨红,下一秒,他的下面就被液体所浸湿。 顿时,一股骚气的味道就在这房间里面飘了起来。 何代昌被吓尿了! “呵。” 老人的冷笑声更加让人头皮发麻。 而就在下一秒,老人就像是听到了什么一样,眉头微微舒展,眼中闪过了几丝笑意。 紧接着,他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了何代昌的眼前。 再然后,那原本透进来的光芒再一次被黑暗所阻隔。 何代昌身体放松,满目惊慌。 他这算是逃过一劫了吧? 想到这里,他的牙又咬了起来, 都怪老头子! 为啥还不来救他啊?!! …… 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厅堂。 当何文良来到这里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半个活着的东西存在。 他面色冷硬地站在这大厅当中,等着那个人出来见他。 虽然他一句话没说,也是不请自来,但他知道,那个人一定在等他。 “老朋友上门,这还真是稀客。” 果然。 就在他在这厅堂当中站了几分钟后,一道爽朗的苍老声音从他的身后响起,紧接着,一道身影就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他看着何文良,那苍老的脸上满是感慨。 “一年未见,你像是老了很多。” “我孙子呢?” 何文良一句废话也不想和他说,直接冷硬地问道。 可那老人只是端着一个箱子走了进来,然后将那箱子平平稳稳地放在了桌子上,回过头看向了何文良。 “老朋友这么长时间没见,你就不能好好坐下来寒暄两句吗?” “我同逆贼没有什么好寒暄的。” “逆贼,逆贼,逆贼!!” 那老人听到何文良的话一下子大笑了起来。 “对对对,我差点都忘了,你现在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官员,是永乐的臣子,早就和我们这群孤魂野鬼不一样了。” 他笑得眼泪都出来,可那看向何文良的眼眸当中却没有半点的笑意。 那是不屑和冷漠,还有压抑了许久的愤怒。 “我不想同你说这些。” 何文良的脸色冷的要命,他冷声道。 “我再问一遍,我孙子呢?” “你孙子丢了?” 老人满是疑惑地看着他。 “那你去找啊,去找锦衣卫,去找六扇门,去府衙报官,就凭你何大人的面子,谁敢不用心找啊,你来我这里干嘛?” “我没心情和你开玩笑!!” 何文良突然暴怒,他直接一把抓住老人的衣领,满头白发猛地炸起,那样子就像是一头发了疯的白毛狮子。 直视他那瞪圆了的愤怒眼眸,老人丝毫不怕,反而是冷笑了一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我这里,没有你的孙子。” “阉狗,老夫认识你的字迹!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何文良一把把他甩开,怒气冲冲的声音爆响。 “我说了,把我孙子还回来,要不然,老夫就和锦衣卫举报你们这群野鬼!” “那你去啊。” 老人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的嘲讽。 “你去和锦衣卫说,我们这群建文逆党就在这里,我等着他们来抓。” 说到这里,老人嗤笑两声。 “可是你敢吗?” “还是说,你当永乐的狗当惯了,都忘了自己以前是什么身份。” 老人靠在桌子上,摸了摸那撞上桌子,被狠狠砸了一下的脸庞。 他笑容阴冷,让人不寒而栗。 “我是阉人,我从来没有否认过。” “可即便我是阉人,我也比你这样的叛徒要更男人。” 他嘲讽地看着他。 “原本也是因为我是阉人,所以我自愿成了‘假’,把‘真’的身份让给了你。” “可没想到啊,陛下看错了人,你比我这只老狗更假。” 他语调飙高。 看着沉默下来的何文良,他笑得更大声了。 “怎么,想起来自己以前是什么人了吧……” 他的笑容收敛,那张原本慈眉善目的脸庞骤然变得阴冷了下来。 “甄先生。” 第64章 争吵 甄先生。 这个称呼一出现,何文良顿时沉默了下来。 他已经多久没有听到过有人这么叫他了。 就像是一场永远没办法逃脱的宿命,他命中注定必须要和这三个字牵扯一辈子。 “你想要我做什么?” 何文良这个时候的声音是沙哑的,他低着头,沉声说道。 他知道,这个人绑架自己孙子,引他过来绝对不是为了当面嘲讽他。 他了解这个人,很了解很了解的那种,这是个无利不起早的贪心人。 “这么快就冷静下来了,是不是找回了几分以前的感觉?” 老人玩味地看着他。 “你以为你能逃的了吗?逃不了的,你是真,我是假,真和假就得一辈子纠缠在一块,你永远永远没办法从我这里逃走。” 老人的表情此刻阴狠到了极致。 何文良是甄先生,他就是那个贾先生。 如果此时此刻白忘冬在这里,那一定能够想起昔日贼王罗永盛说过的那个建文逆党的头头,那位被尊称为“贾先生”的神秘人。 “你不用嘲讽我了。” 何文良摇摇头,不为所动。 “我本身就和你不一样,我和你走不了一条路。” 他没贾先生那么偏执,建文朝已经成为历史了,甚至于永乐帝都将建文的那四年从记载中彻底的抹去了。 建文四年现在是洪武三十五年。 他们这些建文时期的孤魂野鬼早就该消失不见,连建文帝都不知所踪了,他们还在这京城里飘着有什么意义。 “对对对,你和我不一样。” 贾先生坐在椅子上,语气感慨道。 “你是士子出身,是当朝进士,三朝老臣,我就是一个老太监,一个差点死在宫里角落里不知名的老太监,我的命比你贱了太多,我们确实比不了。” 听着贾先生的话,何文良眉头皱起。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 贾先生猛地暴起。 “你教我识字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就是瞧不起我!你觉得我就该一辈子是‘假’的,没关系,我承认,我就是下贱。” 贾先生的表情狰狞至极:“我就算是当一辈子的‘假’又怎么了,那位陛下救过我的命,要不是他,我早就死在那宫墙里哪个犄角旮旯了。他让我当‘假’,我就当一辈子的假。” “但是你!” 贾先生用手指戳着何文良的胸口,何文良下意识地后撤几步。 “你可是陛下亲口定下的‘真’,他让你活在了阳光下,你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吗?” “我有!” 何文良听到这话也怒了。 他一把抓住贾先生的手,瞪圆了眼睛。 “但那不是为了建文皇帝!” “我为的是太祖,是太祖你懂吗!是他临终前将他的孙子托付给了我,这是何等的信任?我只是为了太祖陛下,其他的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建文,他不该当皇帝,他不配当皇帝!” “听信小人谗言,听信庸臣蠢话。” “他若是真的想当好这个皇帝,就不该一头扎进削藩的这摊浑水当中,西安府的鬼灾他看不到吗?西南出现的佛国他看不到吗?还是说,妖族,神族,海灵族,还有那些以武乱禁的仙门他看不到?” 何文良死死握着贾先生的手腕。 那一刻,骨头咔咔作响的声音清晰响起,但无论是何文良还是贾先生都没有放手的准备。 注视着贾先生的眼眸,何文良的声音冰冷又高昂。 “我侍奉的陛下,不是这样的陛下,我从他的身上看不到太祖皇帝的半点影子。” “所以你选择了背叛?” 贾先生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带着嘲讽。 “我没有背叛!” 何文良调高音调又喊了一声。 啪。 就在这个时候,贾先生一把打掉了他的手,冷冷地看着他。 “你现在说这些也已经没用了。” “我也懒得和你争辩这些。” 他本来没想和何文良吵架的,因为这是一件很没有意义的事情。 可当他见到何文良这张脸的时候,他就是忍不住。 凭什么,凭什么他就能一直生活在阳光下,凭什么他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选择背离他们这些人。 又凭什么,他能够每日心安理得地对着现如今坐在金銮殿上的那个人高呼“陛下”。 所以他看到何文良的第一眼就想揍他一拳,可他忍住了,因为那毫无意义,只会便宜了这个恶心的老鬼。 “那我们说正题吧。” 何文良深吸一口气,也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他早就不想再和这群人扯上半点的关系。 他…… 想和自己的过去做个切割。 即便他知道,那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我孙子呢?” “你不是认出我的字迹了吗?怎么样,你这位先生不评价一下自己学生的进步吗?” 贾先生表情平淡地说道。 “所以,你要怎么样才能把昌儿给放了?” 何文良开口问道。 “那么一个混蛋孙子你何必这般重视?”贾先生想起了何代昌在箱子里的一举一动,冷笑着说道。 “反正你又不止这一个孙子。” “你个阉人懂什么血浓于水。” 何文良嘲讽道。 “那是我孙子,他的身上流着何家的血,即便他再不成器,我也不可能看着他出事。” “好吧,好吧,好吧。” 贾先生摊摊手,既然这样,那我可就要提条件了。 “你说。” “那就……” 贾先生凑到了何文良的耳边,用仅仅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 可听着他的话,何文良的瞳孔一下子就紧缩了起来。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贾先生。 这个人,是疯了吧?!! …… 何文良离开这里的时候是失神的。 他怎么也想不到贾先生会让他做一件这样的事情。 “疯了,都疯了。” 何文良回头看着这间他曾经很熟悉的宅子,突然感觉背后有些发冷。 这群孤魂野鬼真的是唯恐天下不乱吗? 可…… 此时此刻,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还是那句话,血浓于水。 那是他的亲孙子。 所以有些事情……他必须得做。 就和他同贾先生说的那样,那个阉人不懂什么叫血脉相连的感觉。 所以,他选择成为了孤魂野鬼,而自己则是活在了阳光之下。 即便是背离昔日太祖所托,又背叛了建文皇帝。 可他仍旧不后悔。 因为…… “我还有个家。” 第65章 暴露 “真蠢啊。” 看着何文良离开的背影,贾先生的眼中闪过了毫不掩饰的嘲讽。 他最瞧不上的就是何文良这一点,何文良口口声声说,血脉之情大于天,可正是他口中的血脉之情,一次又一次的拖累他。 曾经是,现在还是。 舍不下,那就得不到。 如果他能够更加狠心一些,又怎么会落到现在的际遇。 明明有着一身的才华,却甘心被困在那方寸之间,明明身负两代帝王所托,却因为这样无用的东西而选择了背离。 在贾先生这里,何文良永远都是一个不知好歹的卑劣之人。 “先生。” 就在何文良前脚刚离开这里不久,一道如同鬼魅般的声音就在这厅堂当中响了起来。 “客人到了。” 贾先生闻言从何文良离开的方向收回了目光。 随即,沉闷的脚步声便响了起来。 一道披着斗篷的壮硕身影大步走进了厅堂,在斗篷的遮盖下,并不能看清楚他的模样。 贾先生回过身朝着他看去,没有半句寒暄,手中瞬间出现了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然后他手腕用力,这纸条就如同飞刃一般,朝着壮硕的身影猛地飞去。 那人第一时间抬起手,任由那纸条落在他的手心。 啪! 纸条击中掌心发出清脆的声响,壮硕之人将这纸条一把握住,随即缓缓打开。 那纸条之上只写着很简单的一句话。 “何家事,幕后之人为白忘冬。” “白忘冬?” 斗篷之下传来了一个粗壮的男声。 “这是谁?” “一个锦衣卫的副千户。”贾先生淡淡回道。“很年轻。” “锦衣卫查到了何家?” 斗篷男再度问道。 “不清楚。”贾先生眼中闪过一丝阴芒。“若是真的查到了何文良,那约莫着应该是陈海漏了嘴。” “这纸条是那海灵族小公主的人送过来的,内容不会有差。” “海灵族公主……” 听到这个名称,那斗篷男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凝重。 无论是对他们而言,还是对贾先生这波人而言,这位公主都是一个极为神秘的存在。 她是自己找上门的,至今为止,谁也不清楚他们到底是哪个地方漏了踪迹,合作到现在,这位公主的神秘感越来越强。 她的话,从来没有出过错。 就像现在的这张纸条。 如果不是她报信,那么贾先生根本想不到原来在何家事件的背后还有这样的一个人存在。 他可是知道的,何文良今日早上还去他家登门求助过。 “他可曾发现了什么?” 斗篷男没有去质疑那纸条上的内容,而是问到了事情的核心。 “也许有发现,也许没发现,不过看北镇抚司现如今这按兵不动的样子,即便是白忘冬发现了什么,应该也没有来得及上报。” 贾先生淡淡道。 在他看来,白忘冬这个人无足轻重,但他在查何文良,那就妨碍到他的计划了。 所以…… “解决掉他。” 贾先生淡淡道。 “我不想看到一只苍蝇在我的眼前乱飞。” “如果他是奉命来查何文良的锦衣卫,那他一死岂不就坐实了何文良有问题……” 斗篷男劝阻道。 但听着他这话,贾先生的眸光突然就亮了起来。 “我就是要让锦衣卫发现何文良的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两眼发亮的贾先生,斗篷男突然有了一丝心悸,那双眼当中仿佛就在燃烧着一团熊熊烈火。 那火中有嫉妒,有愤恨,有不解,也有畅快。 “嗬嗬。” 贾先生的笑声是那般的阴冷。 “他以为自己能逃的了,他以为默不作声就能把过去的所有事情全都给掩埋起来,我不会让他顺心如意的。” “何文良注定摆脱不了我们。” “他才是最该成为孤魂野鬼的那个人。” 斗篷男身体绷直,明明现在的贾先生没有半点攻击他的前兆,可是他就是能够感觉到一股浓浓的危机感。 这股危机感让他身体下意识就警惕了起来。 “抱歉,失态了。” 笑了十几秒的时间之后,贾先生这才意识到他现在是在哪里,在干什么。 他脸上的表情重新回归了淡漠,然后平静地看着眼前的斗篷男:“既然我们现在正在合作,那就请你们也拿出些诚意来吧。” “把白忘冬的脑袋带回来,这点小事,你应该能做得到吧?” “……虎将军。” 斗篷之下的眼眸迟疑了那么一瞬。 就这一瞬,他想到了好多。 想要完成整个计划,那面前这个老太监的作用是必不可缺的。 既然这样…… 那双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眸瞬间染上了一抹浓浓的血红,凶戾嗜血的气息在这厅堂当中缓缓升起。 那一刻,站在贾先生身边的那个下属瞬间感觉到了一丝丝窒息。 被这股气息笼罩着,他的心脏都漏了那么一拍。 好……好强! “记住,只此一次。” 虎将军压抑的声音响起。 “你可没有命令我的权力。” “那我期待将军的佳音。” 贾先生淡淡道。 随即,也不等虎将军的回复,他直接转身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那站在一旁的下属见状立马拿起贾先生之前放在桌子上的巷子,然后抬步跟上。 啪嗒。 就在贾先生踏出这个厅堂的那一刻,整个院子中的灯在一刹那间全部熄灭。 紧接着,贾先生和那下属的身影就像是融入到了那暗夜当中一样,凭空消失在了虎将军的眼前。 那原本还正正常常的厅堂在这一刻一下子就堆满了蛛网和灰尘,变成了另外的一副样子。 虎将军站在这破旧的屋子当中,看着周围的一切。 刚才的所有画面就仿佛是一场幻梦一般。 “花里胡哨。” 虎将军冷冷看着这一幕,淡淡说道。 人族就爱整一些这样的花活,华而不实,怪不得会成为妖族的口粮。 “白忘冬……” 虎将军呢喃着这个名字。 只是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千户而已。 想要拿下他的脑袋,易如反掌。 “呵。” 虎将军突然冷笑一声。 以他多年的经验来看,这人族天骄的肉最是好吃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舔了舔舌头,然后一步迈出,同样走出了这个小院。 他要去捕猎了。 第66章 夜袭 去往北镇抚司衙门的街道是安静的。 这里不是什么繁华的地带,估计也没有人会想着要离这里近一些。 所以白忘冬的脚步声在这街道之上显得是那般的清晰,他提着食盒,蹦蹦跳跳地走在这街上,用自己的脚步声奏响一段优美的旋律。 只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然后猛地转头看向了身后的位置。 但那里除了一片漆黑之外,并没有看到有任何的东西。 看了几秒之后,他眉头微皱,随即就回过头,继续往前走。 “一哒哒,二哒哒……嗯?” 刚走了两步,他又一次回头。 结果这一次他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最近好像有些疑神疑鬼的,总感觉有人想要背刺他。 是睡眠不足的原因吗? 重新回过头,哼着小曲继续往前走了两步。 然后…… “要不然……你还是出来吧?我真的演不下去了。” 白忘冬无奈扶腰,放声说道。 “你跟踪人的水平太烂了,要不然我推荐你去锦衣卫培训班学上两天,到时候出来了,咱俩再一块玩。” 还是没有半点踪影露出。 这街上除了夜风吹过的声音之外,就没有半点其他的声响。 白忘冬眨眨眼。 居然没有诈出来东西。 这要是真的没人的话,他一个人站在这街上喊那岂不是丢人丢到家了吗? 嘶—— 尴尬尴尬尴尬。 想想那画面就真他娘的尴尬。 赶紧走,赶紧走。 这里是半刻都不能留了。 他连忙回过身,就要小跑着离开这里。 可就在这个时候,白忘冬瞳孔骤然紧缩,一股浓浓的寒意以最快的速度爬上了他的脊背,强烈的危机感在他的心头猛地炸响。 这一次绝对不会有错! 白忘冬猛地回身。 可就在这一刻,一股庞大的灵力瞬间就抵达了他的眼前,直冲他的面门而去,白忘冬身体以最快的速度做出了反应,整个身子直接朝着后面仰去。 唰—— 墨紫色的灵力利爪擦着他的鼻尖飞速而过,那锋利的气息刺得白忘冬皮肤生疼。 视线当中,几乎每一寸空间都被那墨紫色所覆盖。 白忘冬当机立断,双颊之上火云纹迅速上爬,他手掌朝着地面用力一拍,全身上下浑身浴火,一脚顺着利爪的痕迹朝着前面猛地踹去。 轰—— 炙热的赤炎包裹着他的右腿,猛烈的焰浪将他身前的空间全部焚烧。 这一脚刚猛无比,可是却根本没有踹到任何的东西。 白忘冬大脑思绪飞速转动,紧接着,那股强烈的危机感再度爬上了他的心头,他松开撑着地面的手掌,左脚用力一蹬,整个身子在半空中高速旋转一圈,凶猛的火焰炙烤着周围的每一寸空间。 哗啦—— 同一时间,疾风乍起,墨紫色的龙卷凭空而出。 火焰和风卷相撞,白忘冬身体浴火旋转一圈之后飞快闪现,朝着后面极速退去,脚尖在地面之上轻点跳跃。 他双眸鎏金色涌出,庞大的鬼炁在他的身上飞快涌动。 啪! 双手一拍,一簇血红色的厉火在他的掌心燃起。 鬼术.燃魂火! 血红色的厉火被用力推出,朝着那墨紫色龙卷的方向而去。 顷刻间,血红色的火海将面前的一切全部吞没,那火海当中,凄厉的哀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狂暴的火焰将一切都灼烧。 可就在这个时候,破空声暴烈响动。 一抹身影就如同箭矢一般直接刺穿了火幕,将燃魂火海给生生轰开。 那一刻,这道身影的速度达到了肉眼无法追寻的程度。 白忘冬瞳孔猛缩,只是一刹,真的就只是一刹,那沙包大的拳头就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白忘冬当机立断,双臂上抬,想要挡住这猛烈的一拳。 可就在他已经咬牙调动起鬼炁的那一刻,预想当中该落下的攻击却并没有到来,同一时间,一记锋利的利爪迅速在他的身后浮现,直直掏向了他的后心。 这时,黑色的渡鸦从天而落,落在了白忘冬的肩膀之上。 电光火石之间,那利爪已经抵达白忘冬的身体,但前一刻,空间旋涡出现,将白忘冬整个吞噬,利爪穿透白忘冬的身体。 残影! 白忘冬骤然消失在了袭击者的眼前。 但紧接着,他就重新出现了。 染着血红色的眼影,身穿墨黑色的羽衣,白忘冬踩在袭击者的头上,直接用力一踏。 鬼术.断河! 那被踩踏的空间就像是被直接踩碎了一样,无数的空间碎片四处飞溅,可本该在这破碎中鲜血四溅的头颅却没有半点的受伤。 那人抵着白忘冬的脚用力抬头,露出了自己狰狞的面庞,看着那血红色的眼眸,白忘冬瞬间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戾气。 还没等白忘冬反应过来,那人的手掌就一把抓住了白忘冬的脚腕。 唰—— 破空声在白忘冬的耳边响起,白忘冬看着眼前的场景变换,瞬间明白了自身的处境。 嘭—— 没有任何意外,白忘冬的身体被直接甩了出去。 强烈的失重感让白忘冬无法在半空当中扭转自己的身形。 白忘冬猛地咬牙,双手飞快结印。 一个空间旋涡在他的身后迅速张开,他的身体一头砸进了这空间旋涡当中。 旋涡关闭,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那袭击者的眼眸在四周飞快扫视,而就在下一秒,他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狞笑。 然后,迅速扭身,一拳朝着旁边轰了过去。 咔嚓。 空间碎开,白忘冬双臂交叉,从破碎的空间当中一跃而出,朝着后面倒飞出去,双脚踩地,脚掌和地面剧烈摩擦,直到两三秒后,这才稳住了身形。 此时此刻,白忘冬手臂用力一甩,身上羽衣褪去,火云纹再度浮现,火焰在他的周身燃起。 白忘冬隔着距离朝着袭击者看去。 对上的是一双血红色的凶戾眼眸。 而那狰狞的面容无论他在脑海中如何搜寻都没办法找到能够匹配在一起的那张,这个人,他绝对没有见过。 “你是谁?” 第67章 猛虎 “你是谁?” 白忘冬用力甩袖,火焰在他的周身飞散。 他看着面前之人身上涌动着的灵力,鎏金色眼眸微眯。 “这灵力里掺着不少的杂质啊,不对,这大概不能叫做灵力……这是妖力!” 他猛地抬头看向面前之人,嘴角上扬,笑声突起。 “你是妖族——” 这可有点意思了。 妖族盯上了他? 妖族要杀他? 为什么? 什么理由? 他碍了对方什么事吗? 在这个节骨眼上,为什么会有妖族余孽这样身份的人突然蹦出来? 一万个问题汇聚出来,就只得出来了一个答案。 “喂,妖怪叔叔,我能带你去一个地方吗?我一个人有点不敢去。” 白忘冬轻快的声音响起。 可就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回答他的是那再度席卷而起的风刃。 那暴烈的狂风顷刻间卷出,霎那间,无数道龙卷拔地而起。 白忘冬看着那来势汹汹的暴风,整个人目光骤然明亮。 他一步迈出,右臂抬起,握紧拳头。 浑身鬼炁猛地从体内窜出,那挣扎着的恶鬼身上燃起了赤红色的厉火。 没有半点的迟疑,白忘冬朝着那冲过来的风暴一拳轰出。 “少踏马嚣张!” 轰隆—— 桀骜的声音伴随着猛烈的爆炸声轰然响起。 当白忘冬的拳头轰在风卷上的那一刻,火浪席卷了整个风卷,那锋利无比的漫天风刃被顷刻间燃烧殆尽。 白忘冬一步踏出,万米火墙在他的正前方一面面腾起。 火墙之上燃烧着赤红色的烈火,将阴暗的天空都照了个明亮。 嘭—— 这是火墙被撞碎的声音。 那道身影直接撞碎一面面火墙,从那烈火当中浴火而出。 那烈火确实很猛烈,但却并没有对他的身体造成半点的伤害。 衣衫被烈火焚烧,露出了那人赤裸的上半身。 看着那隆起的肌肉,白忘冬能够感觉得到那血肉当中充沛无比的气血。 确认过眼神,是谢阴会爱上的人。 他的速度很快,就像是弹射而来的炮弹,那种冲击力让人望而生畏。 但白忘冬不怕啊。 这人越强,他越能兴奋起来。 “你也想要起舞吗?” 白忘冬双眸火热,嘴角勾起一道兴奋的弧度。 紧接着,他直接一脚踹出,一记鞭腿直接朝着那破墙而来的人踢了上去。 咚! 这一刻,白忘冬感觉到的是一种犹如钢铁般的硬度。 不对,应该说这样的硬度甚至远超钢铁。 火焰加持下那狂暴的爆发力在这一刻被人抬臂拦下。 庞大的气浪在这一瞬间朝着四周爆发扩散,掀起了一块块地砖。 而就在这僵持的一秒当中,数十道同样的身影在白忘冬的周身出现,朝着他扑了过来。 白忘冬收腿,那燃烧着火焰的右腿以最快的速度踹上了那一道道扑上来的分身。 腿影幻魅,重重残影在空气中划过。 只是一刹那的时间,白忘冬就已经踹碎了七八道分身。 可分身越来越多,白忘冬双眸骤然一亮,他抬起手,用力一吹。 哗啦。 荧光光点在这空气当中迸发扩散,直接盖在了这些分身之上。 紧接着,白忘冬响指一打。 鬼术.萤火虫! 那些身上沾染到荧光的分身身上在一刹那燃烧起了重重烈火,那烈火连成一片火海,将白忘冬尽数围住。 白忘冬手掌一挥,那庞大的火海霎那间化为一柄柄尖锐的烈火长枪。 下一秒,这些长枪就像是疯了一样朝着四周砸去。 白忘冬能够感觉到,其中一柄长枪砸到了潜藏起来的目标。 他嘴角瞬间扬起,对准那个方向,双手飞速结印。 紧接着,一道通天彻地的身影迅速从他的背后站起,他手持烈火大砍刀,双目瞪圆,整个人面容犹如那地藏修罗。 金刚怒目,杀生成佛。 鬼术.祝融。 白忘冬手掌用力挥下。 紧接着,那祝融便双手持刀,携带着雷霆之怒同样将那刀给斩了下来。 破空声剧烈响起,猛焰焚烧着巨刀所过之处的每一寸空间。 然后,这一刀就这样落在了白忘冬之前感应到的位置。 轰隆—— 火海顷刻间爆发。 极致的爆炸,极致的野蛮。 这就是脱身于不动明王真身,将一切的意与念祛除之后,单纯追寻极致力量的鬼术。 “吼——” 怒吼声响彻了云霄。 在那剧烈涌动的火海当中,那道壮硕的身影岿然伫立。 他双臂化为虎臂,整张脸上都是无比的狰狞,他浑身青筋暴起,死死咬着牙抵抗着这强势的一击。 比蛮力,他还从来没有输给过谁。 “碎——” 这是这人今天晚上说出的第一个字。 之前的时候,白忘冬都差点以为这是个哑巴了。 咔嚓。 也不知道是他的喊声奏了效,还是那浑身的腱子肉彻底爆发出了本身的潜力。 祝融的大刀之上眨眼间出现了一道道裂痕。 咔嚓。 这个裂痕越来越大。 那虎男身后庞大的妖力绽放。 刹那间,祝融浑身炸开,身躯化为了一场席卷夜空的流星雨,无数的火焰从空中落下,朝着虎啸岭砸了过去。 虎啸岭再度怒吼一声。 这一刻,那庞大的音浪翻涌而出,他的身后仿佛涌现出了一个巨大的虎头光影。 狮吼功? 不对,是虎吼术! 那落下的漫天火雨这一刻被停了下来,在半空当中直接炸开消失不见。 可就在虎啸岭刚刚闭上嘴巴的那一刻,他浑身上下的汗毛直接就炸了起来。 危险! 这是他常年的战斗经验带给他的直觉。 可就在他回过身朝着身后看去的那一刻,看到的只是一道被空间旋涡所吞噬掉的身影。 不好! 虎啸岭猛地一惊,他想要回过头。 可这一刻,等待他的是早就准备好的一道空间旋涡。 鬼术.渡河。 白忘冬身穿黑色羽衣站在半空当中,俯视着下面的虎啸岭,目光冷肃。 虎啸岭被从天而降的空间旋涡给一口吞下。 但只是一秒钟的时间,那空间旋涡被虎啸岭一拳砸开,虎啸岭的身影从这里面跃然而出,几乎没有半点的犹豫,虎啸岭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向了半空当中的白忘冬。 但…… 咔嚓。 空间一瞬碎开。 那一刻,即便只是咫尺之遥,那也是天涯海角。 鬼术.断河。 虎啸岭眼睁睁看着白忘冬与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他们两人身前的空间在一步步破碎,他明明就站在原地,却仿佛在不断的下坠。 白忘冬目光清冷地看着他的身体下坠,随即手指在半空中画了个圆。 既然一次不行,那就两次。 鬼术.渡河。 虎啸岭的身后,空间旋涡出现,再度将他给吞没。 “啊啊啊啊啊!” 面对那空间乱流带来的恍惚,虎啸岭果断的咬碎了自己的嘴唇,碎肉横飞,鲜血四溅。 虎啸岭被空间旋涡放出,整个人站在原地,目光清明无比。 可是…… “疼痛永远都没办法一劳永逸。” 白忘冬的声音犹如鬼魅一般在他的耳边响起。 虎啸岭瞳孔紧缩,然后没有半点犹豫,朝着身后一拳轰出。 这是单纯只靠蛮力的一拳。 可这一拳,却达到了人类速度的极限。 好强的肉身,可…… 那又怎么样呢? 白忘冬身上的黑色褪去,紧接着,他的样子变成了一半黑一半白。 头戴高帽,身着寿衣。 一手拿锁链,一手托哭丧。 半鬼化.无常。 而在半鬼化之后紧随其后的,就是直接砸向了虎啸岭方向的一记哭丧棒。 鬼术.哭丧棒.惊魂! 咚—— 这一棒子直接就将虎啸岭的神魂给震了出来,看着他魂魄暂时出窍,白忘冬又拿起了另一只手中的锁链。 鬼术.勾魂锁.拘魂。 锁链朝着虎啸岭的神魂冲了过去。 那锁链没有半点阻碍地就上了虎啸岭灵魂的身,锁链紧缩,立马就要将灵魂出窍的虎啸岭给拽到他这边来。 完美限制。 咔嚓。 可就在这个时候,锁链不出意外的被虎啸岭的神魂给挣碎。 神魂第一时间就要朝着他的肉身冲去。 可白忘冬要的就是这个时间。 他身上的无常特征消失不见,紧随其后的是那开在眼角处的幽兰。 最多还有两秒,那神魂就要回归肉身。 这两秒,就是他给虎啸岭宣判的死刑。 半鬼化.雪幽兰! 雪幽兰一上身,白忘冬能够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降低了好几个度,那脚下的地面开始缓缓结冰。 白忘冬上前一步,手指轻轻点击在了虎啸岭的眉心之上。 鬼术.寒雀。 艳丽的孔雀张开了屏,极致的寒冰聚成了体。 一个巨大孔雀冰雕就这般出现在了他的眼前,那漂亮的翎羽还在迎风飘扬,白忘冬双手合十,微微闭目。 雀寒翎的寒冰翎羽在他的身后拍成一排,那锋利至极的刀锋让人心生畏惧。 紧接着,白忘冬睁开了眼睛。 漫天翎羽顷刻间冲向了虎啸岭的方向。 一秒,两秒,三秒。 他不知道冰孔雀能够困住虎啸岭多少时间。 但只要是过了三秒,一切就将尘埃落定。 可,有的时候,意外就像是个调皮孩子,总是要来捣个蛋。 咔嚓。 就在第四秒刚要被喊出的那一刻,孔雀冰雕之上迅速裂开了一道道缝隙、 白忘冬眼睛微眯的那一瞬间,一道庞大的身影从那冰雕当中直接跃出朝着白忘冬扑了过来,那是一只墨紫色的猛虎,它看着白忘冬的眼眸中有着浓浓的敌意和杀意。 凶戾的气息顷刻间在这天地当中暴起。 这一刻,白忘冬能够感觉到的只有迎面而来的煞气。 那煞气,让他的血液都仿佛冻结在了原地,不再流动。 好凶,好猛,好霸气! 但…… 好踏马的让人亢奋啊。 “你原来还真是只老虎啊!” 白忘冬的眼眸明亮的仿佛是两颗太阳一般。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那扑过来的猛虎,霎时间感觉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愉悦的舞动。 众所周知。 罗睺=大老虎。 那以此类推。 小老虎=小罗睺! 卧槽,这不一下子就让人激动起来了吗? 天知道他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哈哈哈,你可千万别跑掉啊!” 面对扑上来的恶虎,白忘冬没有丝毫想要躲避的意思,他放声大笑,表情癫狂至极。 抬起双手直接就和那对虎爪碰到了一起。 咚! 白忘冬脚下的地板碎裂,他能够感觉到虎啸岭浑身上下那庞大的蛮力。 可是,可是,可是! 比蛮力的话,他也有啊! 白忘冬双目瞬间混沌,眼角的幽兰顷刻间消失。 下一秒,他浑身上下的衣服都被染成了血红色的模样,紧接着,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出现了花纹,一条血红色的布条就这样捆绑在了他的眼前。 白忘冬能够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都在爆发。 半鬼化.修罗! 那极致的蛮力在顷刻间灌入他的全身,他身上的每一寸血肉都在以成倍成倍的增幅释放潜力。 白忘冬的手掌和那虎爪五指交叉,将那对毛茸茸的爪子给握在了手里。 随即,一颗虎头就朝着他咬了过来。 白忘冬没有犹豫,直接赏给他一发头槌。 虎啸岭被这一记头槌给撞的眼冒金星。 他不敢相信,如此皮糙肉厚的他居然会被这人一头撞晕?? 可就在他发愣的这一秒,白忘冬直接抓紧了虎啸岭的手掌,然后表情飞快变得狰狞,那猖狂的笑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白忘冬直接将虎啸岭从原地举起,然后…… 嘭!!! 狠狠砸下! 那沉闷的砸击声让他心情特别的舒爽。 白忘冬松开虎爪,握紧拳头。 鬼术.百万! 这一拳直接朝着虎头砸了下去。 咚! 噗嗤—— 鲜血飞溅,脑浆四溢。 虎啸岭的脑袋给生生砸碎了一半。 白忘冬按着他的头,目光兴奋至极。 “你知道吗?据说武松三拳就打死了一只老虎。” “呐呐呐,你猜猜我要用几拳呢?” 说着,白忘冬又是一拳轰出。 “啊啊啊啊!” 虎啸岭挣扎着想要朝着白忘冬咬去。 可是这一拳还是落在了他的头上。 只不过打歪了而已,没有轰碎他的另一半脑袋。 “最后一拳!” 白忘冬嘴角扬起愉悦的笑容。 他握紧拳头,随即,一拳轰出。 轰隆—— “吼!!!” 虎啸声声声入耳,拳头却丝毫没有停止下落。 下一秒,无数的墨紫色荆棘从地下钻出,直接冲向了白忘冬的方向。 白忘冬不管不顾,这一拳他一定要砸下去。 但黑色的荆棘却并没有冲着白忘冬而来,它以最快的速度越过了白忘冬的位置,落在了虎啸岭的身上。 捆绑。 黑色荆棘眨眼间将虎啸岭的身体覆盖。 然后,白忘冬的拳头随之落下。 嘭—— 地面碎开,无数的碎石飞溅。 但这一刻,虎啸岭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白忘冬抬起头,朝着正前方看去。 那里,一只被黑色荆棘包裹的猛虎缓缓迈出了脚步。 白忘冬亢奋一笑。 嚯~ 原来还有第二回合呢。 第68章 最后的崩毁 还有第二回合? 哈,也是,这世道,在修行界里混着的人谁手里不捏着两张底牌当后手啊。 甭管代价如何,能保住命就行。 不过白忘冬可没从虎啸岭的身上看到半点“留得青山在“的意思,这丫的就是想要他的命。 就算是自己快没命了,也还是想要他的命。 “我什么时候这么招人恨了?” 白忘冬撩开自己额前被气浪掀乱的发丝,那眼中的混沌甚至狂乱到了要冲出眼眶。 他现在很欢悦啊。 他当然能够看的出来,对面这头老虎叔叔身上缠着的墨紫色荆棘正在吸取着他的气血,这大概是一部用来搏命的禁术吧。 也就是说,如果虎啸岭不能在气血衰竭之前把白忘冬的脑袋给摘下来,那他就会一命呜呼。 这是什么? 这他妈的是赌命啊! 倾倒的天平再度重归原位。 这一刻,两人又重新站上了同一个舞台。 白忘冬攥紧拳头,嘴角高高扬起。 刹那间,他身上的花纹猛地增生,那血红色的纹路迅速爬上了他的脖子,白忘冬能够感觉到庞大的力量在一点一点撕扯着他的血肉。 那狂暴到无处释放的力量在他的体内乱窜。 鬼术.百万。 轰—— 墨紫色的妖力同漫天的鬼炁撞击在了一起。 血红色的眼眸与血红色的布条相互对视。 两股庞大的气息在此方天地当中疯狂朝着彼此碾压。 “吼——” 下一秒,震耳欲聋的吼叫声冲天而起。 那墨紫色的荆棘直接冲出来阴影朝着白忘冬疯狂地砸了过去。 白忘冬右脚后撤一步,面对那张牙舞爪的墨紫色荆棘,没有半分犹豫,直接一拳轰出。 轰隆—— 就犹如是雷电的轰鸣,白忘冬那与之相比秀气的拳头直接砸在了那墨紫色的荆棘之上。 巨大的爆炸力将那荆棘瞬间轰碎,可那荆棘就像是彻底疯癫了一般,即使被这般摧毁,但仍旧不要命地冲了上来。 白忘冬目中携带嗜血的目光,他右脚直接用力一踏。 嘭! 地面崩解,碎石冲天。 漫天碎石群中,无数道身影同时出现,朝着他的方向扑了过来。 又是分身! 但这一次的分身却有些实质上的改变。 白忘冬能够感应得到这些分身当中所蕴含的压抑爆炸力。 白忘冬双手猛地一抓,然后用力一扯。 周围的场景就如同是幕布一般被他直接拽在了手中。 那数十道身影与他之间的距离被他极速拉近,白忘冬摘下眼上裹着的布条。 那本该是鎏金色的眼瞳被染上了血红色的痕迹。 咚! 这就像是乐曲开篇的奏响,那数十道身影的头颅在一刹那间接二连三的爆开,血花飞溅,这些身影瞬间了无生机。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身影从他的身后的影子当中缓缓钻出,那锋利的荆棘,没有半点犹豫地刺向了他的后心。 白忘冬极速扭身,这根荆棘与他的身体擦身而过,只差一秒,就一秒的时间,若是能够再快上一秒,那这根荆棘就能够将白忘冬的整个身子穿透。 他的脸颊迅速靠近已经被墨紫色荆棘所覆盖住的虎面,那双血金色的眼球之上已经开始渗出点点血珠。 白忘冬看着眼前的虎脸,眼中流散出了血红色的光丝。 嗡—— 这是大脑在颤动的声音。 虎啸岭感觉到的是一股难以想象的庞大压力,那压力在他的大脑之上碾压,就像是顷刻间就能够将他的头颅给压爆一样。 嘭! 他的眼球直接炸开。 虎啸岭的痛叫声疯狂响起。 此刻,光线昏暗。 无数的墨紫色荆棘已然在白忘冬的背后升腾。 那些荆棘就像是一条条凶猛的毒蛇,让人望而生畏。 密密麻麻的荆棘将白忘冬和那天空隔开。 就像是要给白忘冬封上棺材一般。 “可真够吓人的。” 白忘冬平静的声音在虎啸岭的耳边响起,一柄花纹精致的佩刀已然出现在了他的腰间。 绣春刀。 “我挺怕黑的。” 握刀,拔出。 凛冽的刀光将那被封闭住的黑暗全部照亮。 这一刀是晃眼的一刀。 无数的怨灵在这一刀上汇聚挣扎,那原本花纹精致的绣春刀在一瞬仿佛变成了无间炼狱。 白忘冬的动作没有半点的停滞。 他紧紧握住刀柄,然后扭身挥刀。 仙术.斩灵刀! 刀光乍起,碎掉了多少涟漪。 唰—— 这一刀挥出的那一刻,所有的墨紫色荆棘直接被那凛冽的刀光拦腰斩断。 刀光破开荆棘直冲天空,仿佛要将这夜空上的繁星都尽数斩碎。 “啊呜!!!” 那墨紫色猛虎趁这个机会从暗影中袭出,它全身都被墨紫色的荆棘所包裹,身形扩大了不止一圈。 巨虎一口咬在了白忘冬的腰身,就像是铡刀一般,想要将白忘冬给拦腰咬断。 咔嚓。 这是冰块碎掉的声音。 冰晶散落,遮盖住了虎啸岭整双惊骇的眼睛。 “也不知道你是不是蠢。” 白忘冬的声音在他的头顶出现,脚尖轻点,直接落在了他的头颅顶上。 “我把后背露出来,你还真敢去咬。” 白忘冬双脚稳稳落地,手中雀寒翎已然亮出了寒光。 他俯视着下面的虎啸岭,手腕翻转,那雀寒翎的扇头直接点在了虎啸岭的颅顶。 噗嗤。 虎啸岭的下巴处,一个枪头浮现,紧接着,一根寒冰锁链瞬间穿透了虎啸岭的头颅上下。 那黑色的荆棘被直接刺破。 鲜血飞溅,虎啸岭整个人痛苦地吼叫。 但,就在这一秒,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决然。 此时已经事不可为,无力回天,那不如玉石俱焚,至少到了最后,还能够完成自己的任务。 妖国万岁! 妖族永恒! 这两句话在他的心中震耳欲聋地响起。 他浑身的妖力开始极速攀升。 同一时间,那墨紫色的荆棘再度铺天盖地地将他的身体和他身体之上的白忘冬围住。 白忘冬注意到了他的每一个动作,瞳孔微缩。 一切准备就绪。 “死吧!!!” “吼——” 怒吼声猛地响起。 下一秒,一道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彻天际。 那一刻,无数的血气冲天而起,将周围的每一寸土地都给席卷在内。 崩坏,摧毁,生灵破灭! 这是最极致的毁灭…… 第69章 结束 血色光柱冲天而起,将周围的一切全部都给席卷在内。 毁灭的气息不断的从这血色光柱当中喷涌而出。 五秒,十秒,二十秒,三十秒。 这光柱足足持续了三十秒的时间才开始一点一点的消散。 而在那光柱的正中心,一朵朵冰花璀璨飞舞,花瓣散落,仿佛在表演着一场世间最美艳的凋零。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从那冰花丛中响起。 紧接着,血柱彻底散去,冰花也在同一时间全部飞散。 白忘冬的身影从那原地露出。 他的嘴角溢出一抹血丝,整张脸一下子就白了下来。 这一爆来的可真够带劲的。 置身于那爆炸的中心,就犹如是孤舟在暴雨天的海上行船,让人能够感觉到的是一种极为恐怖的体验。 说实话,这体验感还蛮爽的。 “妖族都喜欢玩自爆吗?” 白忘冬踩了踩那血淋淋的地面,忍不住咂了咂嘴。 他记得当初抓那几头吞金兽的时候,也有妖想要自爆,但被他及时给冰封拦下了。 可这头老虎的修为比那条自爆的大蛇要高的多,白忘冬一时还真冰不住。 既然没办法阻止,那就只能好好享受了。 有生之年能在爆炸中心玩两次,那也算是稀奇的体验。 “咳咳。” 想到这里,白忘冬又咳嗽了两声。 可他还就是想不明白了。 什么仇,什么怨,值得为了弄死他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明明有被管吃管喝一辈子的幸福生活在对着他招手,可他为啥头也不回得就走向彼岸了呢? 他就这么想弄死自己吗? 自爆的条件一点都不一般。 自爆者需要将自己的灵魂和肉身全部献祭。 这就意味着,不仅要身死道消,而且再无轮回之命。 啧啧。 彻彻底底地从这世间抹去自己全部的痕迹。 这对于普遍相信转世轮回的仙武封建社会来说,这简直就是最愚蠢不过的事情。 妖族余孽到底为什么会盯上他? 难不成是为了报仇? 别开玩笑了,要报仇早就报了,哪里用得着拖上这么久。 白忘冬摇摇头,甩了甩被炸的有些懵懵的脑子。 手心当中灵力涌动,朝着自己的心口位置按了上去。 仙法.太平经.回春。 虽然不快,但白忘冬身上的伤势还是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恢复了起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哗啦啦的声音响起。 白忘冬能够听到,一阵阵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 紧接着,一个个身着铁甲的士兵就从各条街道涌入到了这血淋淋的现场当中。 为首打头的人白忘冬不认识。 大概也是五城兵马司的人。 除了这些人之外,白忘冬还看到了京城府衙的人。 还没等那为首之人出声问话,白忘冬就直接从腰间白玉当中取出了自己的腰牌,朝着为首那人扔了过去。 那人连忙接住,看着那腰牌上面的内容,那人表情立马严肃了起来,赶忙上前两步,将那腰牌双手奉上。 “下官见过大人。” “每次打完了才过来,你们这样能抓的住谁啊?” 白忘冬伸手接过了腰牌,给这群人的业务水平上了一个差评。 为首那人一脸的苦笑,也不敢反驳,可他心里真的发苦啊。 他们从一见到那通天彻地的火墙时,就已经马不停蹄地朝着这边赶了过来,可没想到紧赶慢赶,来到这边又是见到了结束的现场。 那血淋淋的场景和破碎的地面,这些都得他们五城兵马司的人负责处理。 说真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总觉得自己的工作就是清理现场。 “不知大人今日这是……” 虽然知道面前之人是锦衣卫,最好还是不要多问,可没办法,工作需要,他必须得问清楚了。 “妖族余孽。” 白忘冬想了想,然后补充道。 “一只主动找上来,想杀我的妖族余孽。” “嘶——” 听到“妖族余孽”这四个字,为首那人小心脏都颤了一下。 这一颤里既有怕,又有贪。 前者是因为传闻中妖族余孽都是杀人狂魔,心狠手辣,他就是一个小官,修为也不高,自然会怕。 而后者的话…… 怎么说呢? 你可知什么叫行走的五十万? 妖族那可是三灾两祸之一,朝廷对妖族余孽从来都很重视。 要是能活捉到一个妖族余孽,那他铁铁地能再往上爬一爬。 不过他贵有自知之明,就看这周围的现场,和刚才那冲上云霄的光柱,他就知道,这不是他能把握的住的东西。 看着白忘冬那苍白的脸庞,他很贴心地问道:“大人您没事吧?” 白忘冬摇摇头。 只是看着那滩血,眼睛眯了眯。 可惜了。 不说那本来能和蟒先生的妖丹凑在一起盘的虎妖妖丹,就算是他的尸体留下来,白忘冬也能把他挂在京城最醒目的地方,让他的同胞们好好瞻仰瞻仰。 万一要是能吸引到一两个想去见他,来自己这里买票的人,那自己这一次一定不会失手,将他们整个人都给留下来。 说到底,明明能一辈子衣食无忧,为什么就非要玩自爆这一套呢? 上次他抓回来的那几只吞金兽可还好好的在诏狱三层里面当宅男呢,为啥这头老虎就不能和人家几个孩子好好想想呢? 说到底,这蠢老虎到底叫什么名字? 打了半天也不来个自我介绍,真他娘的让人无语。 “淦!” 白忘冬有点烦。 虽然打的时候很爽,但打完以后那麻烦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的就上来了。 还夜班? 值个球。 回家,睡觉。 白忘冬呼出一口气,和那为首带队的人说了一声人,然后就直接大步朝着郊外小院的方向走去了。 把今晚的班给翘了,要是罗睺问起来,就说负了伤。 可刚走了一半,白忘冬就直接掉头,朝着北镇抚司衙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奶奶的,睡个毛。 查! 他必须要查出来这群妖族余孽吃饱了撑的来杀他的原因。 不然的话,今晚怕不是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看着他这套来去复返的动作,五城兵马司的领头人眨着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 就……挺神经的。 有点吓人。 第70章 谢阴失踪 “不是……” 而就在白忘冬被虎啸岭袭杀之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凤阳府,有两个人看着手里的纸条表情满是凝重。 “这老胡是直接把谢阴给拐跑了吗?” 穆远漠皱着眉头,出声说道。 “虽然谢阴那张脸确实长的挺他娘的招人喜欢的,可那毕竟是个公的,胡为那王八蛋也不好男风啊。” 胡为要是好男风,陈同是肯定逃不了的。 至于他? 他长的不好看他承认。 “这个时候就不要说你那俏皮话了。” 陈同站在一旁,同样看到了纸条上的内容。 那是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的人派人搜寻这两人下落的汇报。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那就是,这两人,失踪了。 本来他们之前和谢阴商量好确认情况的方法是两个。 一个是每过固定时间就让信鸽送回来一份报平安的信,这样的话能让他们知道任务情况无碍。 而另一个则是会在他们所过之地留下线索,这样的话,万一两人断联,那也能从这留下的线索顺藤摸瓜找到两人。 可现在的问题是,两人留下的线索全都消失了。 去山里寻找的锦衣卫快把整座山都翻过来了,也没有找到两人留下的痕迹。 说实话。 要不是他们明确知道这两人确实进了山,恐怕就连他们都会怀疑这两人到底是否在那里走了一遭。 “事有诡异,得通知京城。” “京城啊……” 穆远漠有些牙疼的摸了摸头。 这丢的人里可是有谢阴的,也不知道要是让罗睺听到这个消息,他会不会发疯地直奔凤阳府这边来。 说实话,他是有点不太想见到这位深不可测的镇抚使大人的。 上个月他回京述职,见到的就是这位镇抚使大人。 压迫感实在是太大了,他光是坐在那里,朝着他看上一眼,穆远漠浑身上下的肌肉就下意识紧绷了起来。 这个人可怕的要命的好吧。 不过,即便是外号大猩猩的他也知道,这件事已经是他们凤阳府千户所罩不住的了,必须要让京城知道,让罗睺定夺才行。 所以—— “让小云儿跑一趟吧。” 陈同开口说道。 “她脚程比这信鸽要快,这消息能早点送到罗睺手里,我也能早点放心一些。” 这其实不是一个谢阴的问题,主要是谢阴这种人执行的任务那在锦衣卫中绝对是能排的上号的,他现在失踪,他的任务完成不了,那这就是大事。 穆远漠点点头,表情严肃了起来:“好。” 怕罗睺什么的,那就是开个玩笑。 消失的又不只是谢阴一个人,他兄弟也一起消失了。 胡为若是找不到,他能把那座山炸了。 “怕就怕,事情还不止如此啊。” 陈同叹了口气,想起了谢阴和胡为失踪前传回来的最后一封信,他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的愁容。 这凤阳府,怕不是马上就要热闹起了。 这对他们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来说,可并不是一件好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穆远漠看到他这副表情,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老子的个比你高出来一头,老子都不怕,你怕个屌啊。” 听着他这粗俗的话语,陈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真的,和这两货共事这么多年,他听得最多的就是脏话。 不过…… 还蛮中听的就是了。 陈同将他的手给拿开,轻轻一笑,说出了四个字。 “荣辱与共。” 这是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全体上下所有人的共识。 …… 弯月山。 土匪窝当中。 一身黑袍的张宇霄迎风而立,他看着自己手上的血怔怔出神,而站在他旁边的是脸被毁了大半的张懋义。 他紧紧皱眉,看着张宇霄,开口说道:“小师叔,你的杀性最近越来越大了,回龙虎山吧,先不要管这世间事了,你现在需要清心魔。” “心魔?” 张宇霄抬起头,看着那露出白骨的半张脸,目光平静犹如死水。 张懋义的脸是他毁掉的,因为他拦着自己除恶,所以他一时下手重了些,本来事后用药是能够让这脸完好如初的,可张懋义却说,要用脸上的伤警示他,所以就把这伤给留了下来。 但…… “世间遍地都是魔,这心魔除不除,又有何碍?” 张宇霄淡淡道。 “可你这次都杀妇孺了,那下一次呢,你是不是还要灭人满门?搞株连这一套。” “他们吃了不义之财买的肉,喝了不义之财买的酒。”面对张懋义的愤慨,张宇霄没有半点动容。“那个孩子的父亲一直教导他,只要抢夺别人的,就能让自己过的好。土匪的儿子还是土匪,不是因为他们生性坏,而是因为父母的教导,是埋在他心里的一颗种子。” “他的心已经坏了,若是不除,未来就是祸害。” “那只要将他送往城中悉心教导,未必不能将他的想法掰回来。”张懋义苦口婆心地劝阻道。“小师叔……” “别说了。” 张宇霄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你也说了是未必,只要不是一定,那他未来就有可能是恶人,这样的险我不能冒。” 他现在容不得半点冒险的事情发生。 “小师叔!” 张懋义高声叫道,可张宇霄却充耳不闻,已经转身踩着这血淋淋的大厅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他眯着眼睛,总觉得最近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了起来,仿佛是视力出了问题。 是因为因果瞳用的太多了吗? 算了,不去想这些。 只要是能够将天下的恶人一网打尽,那这眼睛就算是瞎了,又有何妨。 除恶务尽。 除恶,务必要尽。 ——-——-—— ps:就针对“为什么在城里打架没人来帮忙”这个问题说说我自己的想法啊。 主要是三点。 第一呢,是小打小闹,不入人眼。 这个原因主要针对的大佬级别的人物。 白忘冬打得确实够凶,可毕竟在大佬的眼里,那确确实实是小打小闹。 第二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能察觉到有情况的人,除非是和白忘冬特别熟,例如罗党那些人,除此之外,很难有人认识那是白忘冬的灵力,知道打架的人是白忘冬,对于未知的交手,大晚上的一般没人会跑过来凑热闹吧。 毕竟一般这样的情况,大部分人想的应该就是“反正有专门的人管这事,闹不起来”。 要是真有人来帮忙,那十有八九也是冲着妖气冲天,降妖除魔来的。 第三点,时间问题。 这其实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别看写的篇幅挺长,内容挺多,但实际上打得很快的,交手的时间并不长。 除非是那种势均力敌的鏖战,打得手段尽出,天昏地暗,无限爆种的那种,这样的时间比较长。 其他的因素也有,但没有以上三点这么主要。 反正我是这么想的,也不知道你们看的合不合理,要是觉得不合理我就尽量少写城中战,或者在这方面想办法完善一下。 就这样,没别的意思,主要是怕影响观感,所以特地说一下。 第71章 老子罢工不干了 “凡是走过,必留痕迹。” “只要有所为,那必然有所依。” 白忘冬一进到北镇抚司的衙门,就径直朝着档案室的方向大步走了过去。 看守在档案室门口的锦衣卫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寒压立马从桌子上爬了起来,本来睡眼惺忪的双眼骤然清醒了不少。 看着白忘冬那阴沉的表情,他下意识从站起身来,刚要开口,结果一个腰牌径直就朝着他飞了过来。 他连忙手忙脚乱地把那腰牌给接住,低头朝着上面的名字看去。 同一时间,白忘冬和他擦肩而过,直接头也不回地就迈过了档案室的门槛,进入到了档案室当中。 哐啷。 这是铁门关闭的声音。 紧接着,锁链滑动的声音紧随其后地响起。 白忘冬能够感觉到他的身子猛地下沉,失重感随后袭来。 整个狭小的空间当中只有一盏烛火照明,光线昏暗。 白忘冬因为刚刚眼睛流过血,所以眼球有些不太舒服,这样的亮度对他这受了伤的眼睛正是恰到好处。 下沉的过程只持续了不到五秒的时间。 随着“哐当”的一声响起,那铁笼落地,铁门自动缓缓打开。 白忘冬从铁笼当中走出,径直朝着前方走去。 面前的景象随之豁然开朗。 那是一排排由黑铁打造的书柜,密密麻麻,数量到底有多少,根本数不清楚,光是站在门前,你就已经看不到这房间的尽头是在哪里了。 房间四周的墙壁都是由黑阴玄铁打造,身处屋内,那阴冷的寒气会直接爬上皮肤,让人忍不住打个寒颤。 而这阴寒之气的来源远不止于此,从一进入到房间的那一刻开始,在你看不到的每一个角落当中,其实就已经有一双双幽冷的眼眸紧紧地盯住了你。 那是蚀骨蝠,一种性情极为凶残的群居灵兽。 是锦衣卫专门训练出来用于看管这房间的灵兽。 蚀骨蝠在灵兽当中的杀伤力是能够排得上号的,可以这么说,若是这整个房间当中的上千只蚀骨蝠一同出手的话,即便是白忘冬都要落得一个落荒而逃的下场。 而这还不是这房间里最严密的看护。 据说,只是据说,白忘冬也没有亲眼见过,他也是听裴秀文老爷子提过那么一嘴,在这房间的最深处,养着一只山丘大小的腐骨尸猫。 这只的尸猫在整个灵猫群中的地位就如同蔺楠养的赤血蛇群中那条“小红”的地位。 那是真真正正站在的食物链最顶端的灵兽。 这房间中的上千只蚀骨蝠能这么安分,除了有被锦衣卫驯服的因素之外,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有这只大佬级别的灵兽震慑。 而这只灵兽是在锦衣卫初建之时,锦衣卫指挥使毛骧率领锦衣卫一众高手将其活捉驯服的,可以说,它的资历比锦衣卫现任所有的成员都要老。 有它在,天底下敢在这个地方撒野的,真的是九牛一毛。 可以说,整个锦衣卫中,除了诏狱之外,就是这个房间的看护最为严密。 这就是锦衣卫的档案室。 这里汇聚着整个锦衣卫自建立以来所有的机密档案。 锦衣卫中,副百户以下者不得进入这里一步,而进入这里的人,能看到什么等级的档案,全都要取决于他的官阶权限。 白忘冬是副千户,那便只能打开副千户能打开的柜子,而那些副千户以上的档案柜会紧紧锁住,一般手段,根本没办法打开。 白忘冬试过一次暴力开箱,结果差点没被那群蚀骨蝠嗜血的目光给戳成筛子。 而这密密麻麻的档案柜也不简单,这其实是一件质量极高的仙器。 白忘冬到现在也没有研究明白这玩意认人的原理到底是什么。 其中涉及到的仙法和锻器术,麻烦的要命。 白忘冬要研究的东西太多,对这玩意的兴趣属实是不怎么大,所以就把它放到一边了。 走进档案室当中,白忘冬先是将身上被轰的残破不堪的衣服丢到了一边,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衣服,然后把外袍扔到了椅子上,径直走向了那密密麻麻的档案柜。 置身于这一个个封闭的柜子当中,白忘冬目光不停的寻找着这些年和妖族余孽有关的档案。 他还就不信了,把过往所有的案件都过上一遍,他能找不到对方的小尾巴。 就和他刚才嘀咕的一样。 凡是走过,必留痕迹。 只要有所为,那必然有所依。 很多的蛛丝马迹当下看不出来,但若是能够将所有的事件全都联系起来,也许能够找到很多隐藏在水面之下的联系。 这就像是在拼拼图。 一块拼图什么都不是,但把每一块拼图都给拼起来,到底是什么图案就能够一目了然。 从那些档案柜里把一份份档案全部取出,白忘冬随手就扔给了后面跟着的修罗,大块头伸手接住抱在怀里,跟在风风火火快步穿梭在这房间里的白忘冬身后寸步不离。 半个时辰的时间,白忘冬开着踩影步几乎走过了这房间的每一处柜门。 关于妖族余孽的档案,有他能看的,也有他不能看的。 将这些档案全部拿出,白忘冬带着抱着这堆档案的修罗随便找了个地方席地而坐。 剩余下来的灵石被白忘冬从腰间白玉当中拿出,抛给了冲出皮肤的鬼面,紧接着,那一只只鬼灵全部出现,将所有的档案一份份铺在地上。 白忘冬眼中燃烧着火热的目光。 他现在很不爽,特别不爽。 被莫名其妙的袭杀,这不是什么大事,家常便饭而已,毕竟他这么讨人爱,在意这个干嘛。 他不爽的是这件事背后的原因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通的,因为逻辑链严重缺失,让他没办法把这件事的全貌给推出水面。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一次,是有什么事情超出了他的预料,脱离了他的掌控。 这样的感觉就如同是百爪挠心,让他怎么都觉得不舒服。 这简直比要杀了他都难受。 所以…… “熬夜吧少年。” 白忘冬看着那一份份档案,表情疯癫。 不疯魔,不成活。 他就想看看,不眠不休几天,他能不能死在这档案室里,要是他死不了,要死的人就是别人了。 至于何家的任务…… 爱谁去谁去! 老子罢工了! 第72章 抽丝剥茧 白忘冬疯了。 这是夜流霜回北镇抚司报告任务进度的时候,听到其他的同僚说的。 据说这人受了刺激,开始在档案室里对着一群蚀骨蝠怪笑,那毛骨悚然的笑声惊扰得档案室里那群凶残冷血的蚀骨蝠都瑟瑟发抖起来。 管理档案室的同僚们实在是受不了,找上了罗睺。 但因为这个时候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遣人八百里加急送来了一份密信,在看了密信之后,罗睺就匆匆忙忙面圣去了,把这件事就放到了一边。 直到目前为止,白忘冬已经在档案室待了足足五天的时间。 五天啊,不眠不休,据看热闹的锦衣卫们说,他们眼睁睁看着白忘冬五天五夜没有合眼。 这怕不是要即将猝死的节奏。 不得不说,北镇抚司里无聊的人还真的蛮多的。 夜流霜看了一眼罗睺那锁着的房间,最后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去看看白忘冬的情况比较好。 虽然白忘冬要是真猝死了,不用再和她搭档做任务是件好事。 但毕竟同属于罗党成员,多少还是应该去慰问一下比较好。 而且她也好奇,能让白忘冬这么发癫的原因到底什么。 一念至此,夜流霜就要转身去往档案室。 可她才刚走没几步,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朝着罗睺的房间这边走了过来。 那人本来还在皱着眉,可当她的目光刚一接触到夜流霜的时候,那眉间的愁绪就全都一扫而空了。 “流霜姐!” 欣喜的声音响起,听得出来,能见到夜流霜对她来说真的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夜流霜朝着她点了点头。 她记得这个顺德府的小百户,昔年的时候,她也去过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拜访过那位踩影步方面的大师李沐风。 那个时候她在千户所住过一段时间,和紫云儿有过相处,两人之间的关系还算是可以。 “你来这里是……” “我是来给镇抚使大人送信的,但送完信之后,大人让人多留几日,等他的回信,这已是三日,我来看看回信是否已有。” 还没等夜流霜问完,紫云儿就把自己为什么在之类的原因给一股脑说出来了。 这热情的样子若是让白忘冬见到了,怕不是会认为他之前在凤阳府见到了一个假的紫云儿。 “镇抚使大人已三日未归,你可能还需要多等一段时间。” 夜流霜体贴地说道。 罗睺接到信就马不停蹄地去面了圣,然后自那之后就没有回来,可想而知,紫云儿送来的这份密信里的内容到底有多么重要。 “好吧。” 紫云儿耸耸肩。 本来她对凤阳府是归心似箭的。 可没想到今日在这里遇到了夜流霜,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家什么时候都能回,可夜流霜又不是她经常能见到的。 现在有机会,那当然是要多在夜流霜身边待着啦。 “那流霜姐,你现在是要去哪儿?我方便跟着吗?” 在京城这三天,她一个熟人都没见到,就算是京城再繁华,那对她来说也有点无聊。 现在遇到夜流霜,要是对方方便的话,自然要跟着啦。 “档案室。” 夜流霜回应道。 紫云儿多了解夜流霜啊,这位姐向来话就不多。 没说不行,那就是行。 看着夜流霜朝着档案室的方向走去,紫云儿直接就跟了上去。 说起来,她还是第一次来京城这边的档案室,据说这档案室蛮厉害的,她这也算是能长长见识。 于是,一高一低两个姑娘朝着档案室走去。 而此时此刻档案室中,有个人本来灰暗下去的眼睛逐渐发亮。 他看着其中一份档案,眼中闪烁着幽邃的光。 …… “洪武五年,蛇妖杀人案。” “洪武七年,太子遇袭案。” “洪武十七年,翡翠盗窃案?” 这是白忘冬刚进入档案室的时候。 他从那眼花缭乱的档案中,一眼就相中了这三个案件。 洪武七年,妖族余孽曾经在这京城当中针对懿文太子朱标组织过一次规模不小的刺杀,但很遗憾,失手了,太祖震怒,直接下令血洗京城。 这是一个分水岭。 在太子遇袭案之前,妖族余孽的活动还是十分频繁的,就像是蛇妖杀人案,这就是妖族在猎食,那个阶段的妖族藏头露尾的,十分的狡诈,抓起来滑不溜手,再加上那时锦衣卫还没有成立,所以妖族余孽的事情让朝廷很是头疼。 但从洪武七年开始,白忘冬估计,应该是妖族余孽的领导班子出现了决策上的重大失误,将矛头直指向了人族皇室,结果这么一失败,反而暴露了自己的行踪,让暴怒之下的洪武帝抓住了尾巴,进行了一次大清洗。 自那以后,妖族余孽在京城就完全没有了活动的迹象。 当然,彻底被扫干净那是不可能的,这种东西就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从洪武七年的大清洗之后,妖族余孽就进入了蛰伏期,长达十年没有了下落。 后来,在太子遇袭案之后的第一次活动,就是洪武十七年的这桩翡翠盗窃案了。 没有杀人,没人吃人。 只是盗走了一尊翡翠观音仙灵像。 这灵像主要的功效就是疗伤,白忘冬猜测,应该是妖族余孽那边有重要的人物受了重伤,迫切需要这尊灵像来进行疗愈,所以这才让蛰伏许久的妖族余孽重新露了踪迹。 再之后,可能是抱着既然露都露了,那还不如直接破罐子破摔。 洪武十七年后,妖族余孽重新恢复了在京城的活动。 但一直都未有太多的大动作,频繁出现的就是盗窃案,这态度,与之相比温和了不止一星半点。 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唯一的可能就是决策人出现了更替。 可即便是如此,杀人案也从未有过停止。 因为人族的肉一直都是妖族最好的补品,这样的诱惑不是说一个决策人改变就能够制止住的。 “建文元年,又有过一次袭杀,是因为改换了王朝,新帝上线,所以他们觉得机会又来了?” “可这一次还是失败,但可以看的出来,和太子案的阵容相比,建文袭杀草率了不止一星半点。” “嘶,这是……” “妖族方面出现了分化,强硬派被当做弃子进行了清扫。” 应该大概就是这么一个情况吧。 很显然,这件事过后,建文皇帝也震怒了,但他并没有大规模的去清扫妖族,因为和洪武帝在时不一样,建文皇帝的皇位坐的并不安生。 他的注意力不在妖族余孽的身上,而是把目光放在了京城之外,那各个封地的亲叔叔身上。 自这件袭杀事件过后,妖族又一次进入到了静默期。 “强硬派被清理,蛰伏派主导的领导权。” 白忘冬下了这么一个判断。 后来就是靖安之役,原本打算渔翁得利的妖族被入城的燕王铁血威慑,那一颗颗建文臣子的头颅告诉了他们这大明的新主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几乎在朱棣处理建文臣子的同一天,罗睺带着谢阴和林昭月将整个京城上上下下都给犁了一遍。 原本蠢蠢欲动打算出击的妖族余孽露出了马脚,直接被那三人组给一个接着一个找上门去拔除。 至此,跳起来打算改换城头大王旗的妖族余孽又安稳了下来。 直到…… “永乐二年,京城连环盗窃案。” 白忘冬看着这份记录,眼睛微眯。 这就是他侦破的那个案件,可和他了解到的不太一样,准确的说是这件事之后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青帝化生盏。” 就在白忘冬查完连环盗窃案之后,皇商家族王家被人灭了满门,虽然现场处处表明这就是一起劫匪谋财害人的案件。 可在这失窃的东西中,却提到了这么一个东西,那就是青帝化生盏。 下面补充内容的笔迹白忘冬很熟悉,这是罗睺的笔迹。 大概内容就是,他觉得王家灭门不是劫匪所为,灭门之人就是冲着青帝化生盏去的,而这件案件和白忘冬侦破的连环盗窃案有关。 罗睺怀疑,当初连环盗窃案的凶手就是在找青帝化生盏的下落,所以,将这个案件也就并入到了连环盗窃案当中。 “青帝化生盏啊。” 手指摩挲着档案,白忘冬眼睛微眯,思绪翻涌。 青帝化生盏,听着名字毫无疑问就是青帝系列的仙器之一,众所周知,青帝是传说中最大的发明家。 这是个搞科研的,他留下来的仙器多的数不胜数,甚至于后世有不少炼器师都以青帝为榜样,将自己打造出来的仙器也都冠上了青帝的名字。 青帝这个系列也算是有了正版盗版之分,也就是真假之分。 毫无疑问,假的青帝仙器不一定差,但也不一定好,良莠不齐,品质参差。 而真的青帝仙器流传至今的大部分都不会差,并且青帝有着独属于自己的一套炼器手法,这手法至今已然失传,可不可否认的是,这手法真的很优秀。 他炼出来的仙器,即便是渡过万年,那也同样是极品中的极品。 青帝化生盏就是其中最有名的一个。 而它的有名来自于青丘狐族。 青帝化生盏如何落在青丘狐族手上的着不得而知,但知道的是,在妖族没有被灭掉的那个时期,青丘狐族作为妖国里的大族,青帝化生盏就是它们族中的圣物,地位好比帝阳在大明的地位一样。 至高无上。 但自从妖国被灭,青丘狐族也被屠杀之后,青帝化生盏就流传到了民间,千年来下落不明。 而诏狱当中还有着一个和青帝化生盏有着极大渊源的人物。 “青璃天。” 青丘狐族皇室最后的荣光,青帝化生盏最后一任的使用者。 一个逃了半辈子,又被关了半辈子人。 曾经青丘皇室的长公主。 如今诏狱九十五层的阶下囚。 这两个身份,一个天,一个地,无异于从天堂到地狱之间的差距。 这件事之后,罗睺也让罗绫提审过青璃天,但很显然,在必须要保住青璃天性命的前提下,罗绫老师没办法放手施为,最后的收获微乎其微,基本上什么都没有问到。 但这件事也算是告诉了白忘冬一个答案。 那就是青帝化生盏既然已经落到了妖族余孽手中,那盗窃案这件事就算是彻底完结,白忘冬不知道他们拿到青帝化生盏是不是有什么计划,但既然东西都已经拿到了,他们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再生枝节。 所以,不知名的虎妖来杀他,绝对不是为了这件事。 “那是什么呢?” 白忘冬眼睛眯得越来越紧。 既然现在的妖族处于一个蛰伏期,那为什么还要特地来杀他呢? 寻仇也好,滋事挑衅也罢。 现在这个阶段,妖族余孽不可能做出这般无智的事情,那就说明,杀他,这件事是与利益相关的。 可杀死一个他,又能带来什么好处呢? 白忘冬想不到,甚至于杀他等于是在挑衅罗睺,两年前都已经被老罗虐了一遍了,这群人没必要的话,应该不至于要他的命。 那就是说…… “我危害到了他们的利益?” 可他最近在干嘛? 他最近在查何家的事情啊。 何家和妖族有关联? 不对。 何文良的任务是罗睺在陈海案之后交给他的。 也就是说,这件事涉及到的对象应该是…… “建文逆党。” 记忆逐渐回归。 他记得当初在查到罗永盛的时候,他得出了一个结论。 “建文逆党和妖族余孽有所勾结。” 但,勾结归勾结,这两波人永远都不可能融到一边,可能暂时是有合作的事情,但想要同心协力根本不可能。 所以妖族余孽来派人帮建文逆党杀人什么的,只有一种情况。 “我妨碍到了他们联手进行的计划?” “嘶——” 这何文良居然还是个关键? 这可真是…… 那问题来了。 白忘冬眉头一挑。 “他们又是怎么知道我在查这件事呢?” 他藏的…… 可是很好的。 第73章 困难 是在哪个地方出现了纰漏? 白忘冬回忆着何家之事的每一个细节。 他自问自己藏的还算是蛮好的。 虽然不至于到天衣无缝的程度,但至少短短三四天的时间,根本不可能有人把这件事和他扯上关系。 从开始到结束,原本计划中第一阶段的所有流程白忘冬全都交给了谢采纭去办。 谢采纭到京城并没有多长时间,京中能够知道他和谢采纭关系的人屈指可数,即便是真的有人顺藤摸瓜查到了谢采纭,那这件事也不会和他联系起来。 他每次去水榭天都是悄悄去的,房间也是谢采纭专门给他准备好的,水榭天里面招待他的人都是谢采纭的心腹,其他人甚至从来都没有见到过他。 他的踪迹绝对不会暴露。 如果说真的有人能够从这件事中把他找出来的话。 那白忘冬只能想到两个漏洞。 一个是纪纲,一个是谢采纭。 如果纪纲和这两方的人有联系,那么这个祸水东引的骗局当然瞒不过他们的眼睛。 而如果谢采纭出卖了他的话,那基本上整件事的真相就等于是全部暴露了。 可…… 前者即便是再贪婪,也会清楚知道,有些事情能做,有些事情不能做的道理。 毕竟纪纲只是贪,又不是蠢。 他圣眷正浓,还和汉王有密切往来,一般的事情根本影响不到他的前程,可若是一旦和建文逆党与妖族余孽扯上关系,他如今的一切都得玩完。 他不会不清楚这一点。 所以纪纲这边基本上是可以忽略掉的。 那就是谢采纭? 白忘冬眉头微皱。 怎么说呢? 谢采纭真的有背刺他的理由吗? 就像是他之前说的一样,他与谢采纭是因利而聚,只要谢采纭找不到能够替代他的下家,那基本上两人的关系就会稳固的要死。 虽然彼岸门是邪门,但那也是在册邪门,如果没有必要,像建文逆党和妖族余孽这样的烫手山芋,他们看都不会看上一眼。 一个是可以互惠互利的交易伙伴,一个是避之不及的大麻烦。 怎么选根本连考虑都不需要考虑。 那这问题就来了。 又不是纪纲,又不是谢采纭的。 那他的消息到底是怎么走漏的? 难道还有第三种可能在? 白忘冬眼睛越眯越紧。 脑海当中飞快筛选着一个又一个选项。 怎么说呢? 他总觉得这种感觉有点让他熟悉,就像是不久之前有过同样的疑惑一样。 一条跳出水面的鱼。 一个意料之外的存在。 不同,但却相似。 “是她?” 白忘冬敲打着档案的手指停顿了下来。 突然就想到了一个可能。 那个蓝发蓝眸的女子瞬间跃入他的脑海当中。 梦清公主! “可她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回到最初的问题。 一个人真的能够了解他了解到这种程度吗? 盯着手中的档案看了许久,白忘冬摇了摇头。 如果这个假设是真的话,那岂不是说明,在这京城当中,已经有三方势力搅和在了一起。 而且这三方势力从根本上来说,还都是妥妥的谋逆乱党。 “啧。” 一不小心就发现了个大的。 “不过这些都没用。” 白忘冬突然把手里的档案给扔到一边。 即便知道了是谁在对他下手又如何,知道了谁和谁联合在一起了又如何? 他来档案室不是来解密的,他要的是解密之后的答案,一个能够让他报了这一爆之仇的机会。 可现在连人家现在在哪里都不知道,你到哪儿去报仇啊。 搁这儿坐了一天的,故事有实据没实据地推导出来一大堆,但最重要的东西是一点都没有找出来。 这怎么能行。 这踏马不纯纯是在浪费时间吗? “淦!” 白忘冬‘啧’了一声。 可踪迹这样的东西真不是好找的。 锦衣卫里从来都不缺少聪明人,这些档案也都是副千户以上级别能够看到的。 白忘冬不相信他是第一个这么无聊的想要做这件事的人,可到了现在这两方逆党都还在京城里时不时的活跃一下,这不正说明了对方的狡猾。 想要抓到对方的尾巴,这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至少…… 光凭这些档案,是没办法把拼图给拼完整的拼起来。 想到这里,他站起身来,直接朝着那档案柜的方向跑了过去。 进入档案室的锦衣卫同僚看到这一幕差点没被吓了一跳。 但白忘冬没有在意这群人的目光,直接带着修罗又走了一趟,将有关于建文逆党近些年来活动的所有档案都给拿了下来。 既然光靠一边的拼图没办法把图案拼完整,那就再来一边混合着拼。 两拨人不是合作了吗? 那他就不信他们没有关联的地方。 将这些档案再一一摊开。 白忘冬大脑飞快转动。 和那些曾经研究过这些档案的锦衣卫不一样,他有着比他们多出来的一些优势。 例如,他知道两方人联合了起来。 例如,他昨天晚上刚刚遭遇了一只虎妖的刺杀。 例如,他知道何文良大概和建文逆党有所联系。 又例如…… “不够,不够,不够,根本不够!” 白忘冬抓着自己的头发,暴躁地将手里的档案给直接甩到了一边。 即便是加上建文逆党的档案也根本不够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截止到目前为止,他又在这里待了一天的时间。 两天两夜没有合眼。 白忘冬本来就受伤了的眼睛都有点发红了,他用力地咬着自己的嘴唇,气喘吁吁地看着地上铺开的这些情报。 还是太少了。 如果只靠这些的话他能找到什么啊? 他需要新的拼图,必须要有新的拼图才行。 想到这里白忘冬猛地抬起头,又看向了那档案柜的方向。 而就在他抬起头的那一瞬间,那眼中的阴寒将周围围观的锦衣卫给吓了一跳,白忘冬静静地看着这些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人,一句话也不说,那幽邃的目光就如同是一池寒潭,让人只是被看着就全身发冷。 这群人下意识让开了道路,可白忘冬还是没动。 他歪了歪头,看着这群人,仿佛若有所思。 那诡异的目光骤然让这群观众毛骨悚然了起来。 终于有个人受不了他这目光,抬脚离开了这边,有人带头,这群人一哄而散。 虽然吧,北镇抚司里的怪物不少,但像白忘冬这种狠下心来能对一府生灵下手的玩意,他们还是有所忌惮的。 怪物是怪物,疯子是疯子。 而疯了的怪物,又是另一种的类型。 不一样的。 有种恐惧,和实力无关。 看着他们的背影,白忘冬目光闪动,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神经质地笑了一声。 这笑声,让那些没走远的锦衣卫浑身起鸡皮疙瘩,脚步都不知道快了多少。 见到他们走远,白忘冬收回了目光。 说真的,那一瞬间,他确实是有了一个将废物最大化利用的想法,可一想到自己暂时还没有将猎杀大老虎计划给完善,如果真的这么做了,可能会被罗睺给一拳锤死。 所以他暂且将这个想法收回到了脑海当中。 他现在,还是要先去找拼图才行。 “咯咯咯。” 白忘冬的笑声在这幽静的档案室中不停地回荡。 他现在脑子被超多情报给填满,他仿佛觉得自己的身边全都是建文逆党和妖族余孽。 他奔跑在这档案室中,那光脚踩踏着地板的声音在这档案室里不停地响起,他张开双臂,拥抱着那冰寒的阴气,笑声越来越疯癫。 “不对,不对,全都不对。” 白忘冬的手指在那一排排的档案柜上滑过。 他蹦蹦跳跳地拍打着那些柜子。 新的拼图到底是在哪儿呢? 看着那些他再怎么使劲都没办法打开的柜子,白忘冬心头想要暴力开箱的想法愈演愈烈。 眼眸当中燃烧起浓浓的火焰。 他的目光就像是吸引到了看管着档案室的蚀骨蝠,一双双眼眸在那黑暗当中张开,朝着白忘冬齐齐看了过来。 感受到那一道道嗜血的目光。 白忘冬站定身子,他直接抓住柜门,一下子就翻身爬到了档案柜的顶端,然后双腿垂落,坐在铁柜上,和那些齐刷刷看向他的眼睛们对视在了一起。 这波,这波也是以一敌千了好吧。 白忘冬就这样盯着对方一动不动,而对方也盯着白忘冬一动不动。 就像是在比谁先眨眼一样。 这时间就在这一分一秒当中溜走。 渐渐的,白忘冬那狂躁起来的眼眸缓缓平缓了下来,那扬起来的嘴角也一点一点的放平。 也许是再也感觉不到白忘冬的负面情绪,蚀骨蝠选择了投降,就当那群蚀骨蝠正要闭上眼睛的时候。 白忘冬的笑声再度响起。 “啊哈哈哈哈哈!” “我他妈的找到了!” “爷他妈的找到了!” “哈哈哈哈哈。” 接过雪幽兰手中递过来的一份档案,白忘冬看着上面的名字,那原本灰暗下来的目光顿时绽放出了诡异的光芒。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那干燥的嘴唇,目光混沌到让人难以想象。 “我来找你了哦~” “嗬嗬嗬。” 第74章 爱好和平白忘冬 当铁笼触碰到地面的时候,那铁门缓缓打开。 夜流霜带着脸上满是好奇的紫云儿从铁笼当中一步迈出,径直走入到了档案室里面,左右观望了几眼,然后直接就锁定了一个方向,大步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紫云儿本来还在好奇地看着档案室里的一砖一瓦,但见到夜流霜加快了脚步,她也直接抬脚跟了上去。 左拐右拐之后,夜流霜终于是在那堆成一座小山的档案中见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白忘冬!” 紫云儿一见到眼前的人,立马惊奇地叫道。 她本来以为夜流霜来当档案室是为了哪个案子没想到是来找白忘冬的。 而更没想到的是白忘冬现在的样子。 怎么说呢? 白忘冬现在的脸色就跟纵欲过度了一样,那皮肤白的吓人的很,眼窝深陷,黑眼圈颜色深的吓人,那干燥的嘴唇让紫云儿来判断的话,估摸着至少有两三天滴水未进了。 这样子,知道的知道这里是锦衣卫的档案室,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锦衣卫的诏狱呢。 一个锦衣卫的副千户,怎么就混成这个样子了。 听到她的声音,白忘冬放下了手中的档案,顺着声音直直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可就是这一眼,让紫云儿脚步下意识就后撤了一步。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落后了夜流霜一个身位。 没办法,实在是这眼神有些过于瘆人,让人不寒而栗。 “你这是……” 夜流霜黛眉微皱,出声问道。 她本来以为同僚之间传的那些话有夸大的成分,可真当见到白忘冬的时候,这才知道,他们所言非虚。 白忘冬现在这样子,不是疯了,就是魔怔了。 她紧紧盯着白忘冬的那双眼眸,能看到的只有让人头皮发麻的混沌,那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杂糅到了一起,甚至让她有了拔剑的冲动。 “无事。” 白忘冬语气平静至极。 “你来寻我,是有什么事吗?” “听到了一些传闻。”夜流霜淡淡道。“前来印证。” “传闻?” 白忘冬眉头微挑,不知道她在说啥。 夜流霜什么也没说,只是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白忘冬疑惑看着她,随即抬起手,手中冰晶闪烁,一面巴掌大小的冰镜就这样在他的手中浮现,白忘冬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一下子就明白了些什么。 “原来是这样。” 白忘冬无奈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这三天的时间想到的东西太多了,搞得脑子乱乱的,一时间忘记了情绪管理。 他轻轻眨眼,霎时间,眼神骤然变化,眼中的混沌被瞬间收回,目光一下子清澈了下来。 “你这是在查什么啊?” 紫云儿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边,她知道锦衣卫的规矩,所以没有去看地上散落的那些档案,直接好奇地问道。 “我昨天,不对,前天,也不对,这应该是大前天晚上了。” 白忘冬扶着有些昏涨的头开口道。 “我被人给当街刺杀了,在查凶手。” “嘶——” 紫云儿一听到白忘冬的话,有些惊奇地龇了龇牙。 对于一个后勤人员来说,当街刺杀什么的,好像还真的是从来和她无缘啊。 “是什么人?” 夜流霜闻言直接开口问道。 “一个虎妖。”白忘冬说道。“人已经死了,临死之前炸了我一波,说实话,有点子疼,所以我得想办法炸回来,要不然的话,我浑身不舒服。” “你现在就该不舒服吧。” 紫云儿蹲在他身旁,满脸唏嘘地看着他,指着他的眼睛说道。 “你的眼睛都流血了。” “嗯?还在流?” 白忘冬闻言揉了揉眼。 看着手上那血渍,愣了一下。 看来太平经的回春篇这次对他眼睛的伤势没什么效果啊,也是,修罗的眼上的布条不是那么好摘的。 看来这不只是外伤,还是受到了反噬。 就在他发愣的时候,一个药瓶径直朝着他的方向飞了过来。 白忘冬身体条件反射一样的动了起来,直接抬手将那药瓶接住。 这是夜流霜扔给他的。 白忘冬也没矫情,主要是之前两人搭伙过任务的时候,白忘冬没少吃过夜流霜的丹药。 没办法。 谁让人家是家底丰厚的仙门亲传呢。 天剑山那可是修行界一等一的大仙门,里面的丹药好多都是独家的,就拿白忘冬手中这瓶疗伤的丹药来说,比市面上经常见到的丹药效果至少高出了两三成。 将丹药吞服而下。 白忘冬运转体内灵力加速炼化着丹药的药力。 他能感觉到,有着一股清凉的气息正在朝着他的眼球位置流去,那股清凉的气息一触碰到隐隐作痛的眼球,就附着了上去。 白忘冬顿时感觉自己的眼球轻松了很多。 有用。 看来这丹药是能够治反噬的。 白忘冬抬起头,看向夜流霜。 夜流霜可能是看出了白忘冬眼中的疑问,随即开口说道:“剑修常有剑意反噬的时候,这愈灵丹就是针对反噬研制出来的。” “你如何能看出我这双眼睛是受到了反噬?” 白忘冬奇怪问道。 夜流霜平静回答:“一般的外伤你自己能治,拖不了三天,况且……” 夜流霜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看到那双眼,白忘冬恍然大悟。 剑目。 永远不要小看一个剑修的眼力,尤其是这个剑修还修出了剑目。 因为夜流霜平日里很少有用到剑目的时候,所以白忘冬差点都忘了和他的灵目一样,夜流霜的剑道也到了能够修出来“目”的程度。 “那你这是找到妖族的下落了?” 紫云儿适时插口,这语气更好奇了。 毕竟那可是妖族余孽,藏了这么多年,能被白忘冬轻易找到? “我不想告诉你。”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白忘冬一开口就能气死个人,紫云儿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这么长时间没见,她居然忘了眼前这人是个什么脾性。 “哼,我还不想知道呢。” 傲娇的小豆丁一扬头,直接开口说道。 “那你问个啥。” 白忘冬翻了个白眼。 既然不知道还想问,简直就是浪费他的口水。 “话说回来,我刚才就想问了。”白忘冬看着紫云儿,满是疑惑。“你咋来京城了,是凤阳府出什么事情了吗?” “呸呸呸,你们京城才出事情了呢。” 紫云儿晦气地“呸”了两下,然后回答白忘冬的问题。 “我是来送信的,但镇抚使大人让我先别走,说是另有安排,今日已经是第三日。” “送信?” 白忘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看向了夜流霜。 “老罗呢?” “入宫面圣。” “入了三天?” “对。” “嘶——” 白忘冬倒吸一口凉气。 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罗睺三天三天不着家的。 “凤阳府的话……” 看着夜流霜,白忘冬慢慢问道。 “谢阴是不是去那边了?” 毕竟他就是因为谢阴离京所以才去南镇抚司送了关于他的举报信,让纪纲最近一段时间奔波于拿捏罗睺手下大将的伟大事业当中,顾不上注意何家的事情。 而白忘冬记得,谢阴这一趟出行要去往很多城池,凤阳府就是其中的一个。 夜流霜点头。 她也想到这一点了。 她估摸着,可能是谢阴的任务出了什么问题,这才让罗睺如此急忙。 当然,或许还有一种可能。 他是知道的,谢阴的任务是去查白雕玉简去了,如果谢阴真的见到了那位传闻中剃发为僧的建文皇帝,那传回信件来,罗睺也得火急火燎的去把这个消息告诉那位想侄子想的夜不能寐的永乐皇帝去了。 两人在宫中合计好几个晚上,最终,一拍板。 “嘿!” “弄死那个龟孙。” 也许就是在商量这件事商量三天三夜,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怎么说呢,永乐帝朱棣对那位被自己篡夺了皇位的侄子来说,是真的很想念很想念啊。 “那就这样吧。”白忘冬挣扎地靠着墙从地上站了起来。 坐了这么久,他的腿都坐麻了。 “本来还想着和老罗说一声呢,既然现在他不在,那我就自己办自己的事情去了。” “就凭你现在这个样子?” 紫云儿是扶着他站起来的,看着白忘冬现在的身体情况,她不解地问道。 “对啊,我得快点把心里堵着的这口气给放出来才行。”白忘冬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要不然的话,我就算是躺床上都睡不着。” 他得心里舒服了,这身上才能够舒服。 “我陪你一起?” 夜流霜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 虽然不是很想和白忘冬搭档组队,但没办法,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白忘冬以这样的姿态去面对强敌。 “不用,真的不用。” 白忘冬摆摆手,语气漫不经心。 “我是去讲道理的,又不是去打架的。” “你知道的,我这人向来热爱和平。” “呵。” 夜流霜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一声,也算是回应了。 不过既然白忘冬不需要,那她也就不强求了。 她了解白忘冬,如果不是有十足的把握的话,他不会这么说的。 “那你多加小心。” “嗯。” 白忘冬径直迈过了那一堆堆的档案,在紫云儿的注视下和夜流霜擦肩而过。 “晚安~” 轻快的声音响起。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再也找不到半点的踪影。 第75章 幽宁十九巷 白忘冬向来是个公平的人。 蠢老虎炸他的时候是晚上,那白忘冬上门寻仇就不会是在白天。 三天三夜没有睡觉,他现在精神反而亢奋的不得了,一想到之后的事情,他整个人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好像在欢歌庆舞一样。 回了趟家,收拾了一下这些天杂乱的外形,白忘冬趁着夜色上了鬼市,从鬼市里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他就直接下了船,马不停蹄地朝着一个地方赶去。 说真的。 真不怪这么多年来,锦衣卫找不到建文逆党的尾巴。 实在是这群人藏的有些太深了。 和妖族余孽时不时出来搞点大动静不一样,这群人做什么都是在暗地当中,每次行动都会将自身的存在给摘出去,等到锦衣卫反应过来这件事幕后是他们操作的时候,他们已经溜之大吉。 这一前一后的时间差让他们面对起锦衣卫来要比妖族余孽从容许多。 不过也只是比妖族余孽从容罢了,和妖族余孽不一样的是,这群人的活动十分的频繁,虽然不易抓到尾巴,可架不住量大,积少成多之下,建文逆党被抓住的案子也不少。 白忘冬就奇怪了,建文帝都销声匿迹整整两年了,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人在打着他的旗号办事。 如果只是顶了个旗号的话,那也就算了,可看这群人的所作所为,他们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拥戴建文皇帝。 他们是真的很认真地在筹谋把永乐给弄死,然后再将建文皇帝给迎回京城,重登圣驾。 建文帝竟有如此强大的个人魅力? 白忘冬弄不懂,也不想弄懂。 他现在想的全都是半个时辰之后的画面。 感谢何文良,如果不是他的话,自己真的没办法找到这个地方。 就像是之前说的,建文逆党的踪迹太过于难寻,锦衣卫从来都不缺聪明人,白忘冬之所以能够用三天的时间去找到他们几个月都找不到的东西,完完全全就是因为他比别人要多知道一些东西。 例如,何文良。 例如,何文良那天晚上的行踪。 白忘冬一开始还真的将这点给忽略了,因为比起那海量的档案来说,这一点放到那里面简直微不足道。 可有的时候,越是不起眼的东西就越是关键。 白忘冬找到了之前关于何文良的所有记录。 这小老头的前半生还蛮曲折的,在家乡的时候,是当地有名的神童,本来应该是早早就要上京参加科举的,可不知道因为什么留在了家乡,结果这一待就是十多年,等到再上京的时候,洪武已经走到了快要结束的时候。 他稀里糊涂地入了官场,没两年,太祖驾崩,建文帝上位,他官至兵部侍郎。 兵部侍郎啊,三品大员,可想而知,当时是如何受到建文帝的看重。 即便是后来因为没有迎合朝廷削藩主流被平调到了吏部,可还是侍郎的位置,并没有变化。 这说明,在这个时候,虽然他的主张得不到建文帝的认可,可这看重是半点都没有减弱。 白忘冬之前只关注了这老头的郁郁不得志,可没有想过,建文帝为何对他如此的看重。 就在白忘冬翻看何文良履历的时候,突然就查看到了这么一条记录。 建文三年,曾经有一位礼部官员,因为和藩王有所往来,结果被当时的锦衣卫给秘密拿下,从这个官员,牵扯出了一场规模不小的清洗行动。 而这个官员,和何文良曾是关系极好的朋友,在这件事发生的前一个晚上,两人刚刚在一起喝过酒。 当时何文良也因为这件事被锦衣卫带走审问了多日。 但最后却完好无损的出了锦衣卫衙门。 白忘冬从那茫茫档案当中找出了何文良当时的口供。 说实话,这份口供看起来没有半点特别的地方,就是一份正正常常的不在场证明的供述,而让白忘冬注意到的,是这份口供中的一个地名。 幽宁十九巷。 老何说,在那位礼部官员秘密组织那些和某藩王勾结之人的人的聚会时,他当时正在幽宁十九巷中教训他那和地痞无赖混在一起的小孙子。 然后经锦衣卫的人核查,当时何文良确实是去了幽宁十九巷。 而且何家的小孙子何代昌那段时间常和幽宁十九巷的小痞子们有联系,何代昌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亲自拿着棍棒去那里抓人。 这件事当时在京城当中也不失为一桩饭后笑谈,不少朝廷官员都拿这件事来教育自家子孙,告诫他们莫要让自己也学那何老头做那棍棒长辈。 有那么多人作证,这个证据确确实实能够证明何文良没有去参与那场聚会。 诸如这样的问题,锦衣卫审了很多,见何文良的口供中没有半点异常,这才将人给放了出来。 当时的锦衣卫指挥使也是赵曦。 要不何文良说赵曦是绵羊呢,要是放到洪武时期和现在的罗睺时期,何文良这一趟锦衣卫之行,不死也得先脱层皮出来。 建文时期对于与藩王私通者的态度和现如今对建文逆党的态度差不多。 宁错杀,不放过。 有事没事,只要抓了,那就先上两道菜尝尝。 之所以白忘冬一眼就瞅到了幽宁十九巷这个关键词,其实原因很简单。 何文良那晚消失的地方,就在距离幽宁十九巷之外不远处的位置。 只要再过两条街,那就是幽宁十九巷。 结合建文时期,何文良常常光临幽宁十九巷这个情报来看,白忘冬真的很难不怀疑幽宁十九巷这个地方有不对劲的地方。 白忘冬甚至怀疑,昔日在建文朝,其实建文帝手下就已经有一支秘密组建起来的暗谍势力了。 而如今建文逆党的主力,十有八九就是这支暗谍势力的残余。 例如…… 某位“贾先生”。 “啧。” 白忘冬大大咧咧地看着眼前这条脏乱残破的巷子,不爽地咂了咂嘴,随即目光玩味地看着它,嘴角高高扬起。 “就是这儿了。” 第76章 以牙还牙 “幽宁十九巷。” 白忘冬走在这脏乱残破的巷子里,闻着那难闻至极的味道,整个人表情满是嫌弃。 这里就是一个劣化版本的颠倒巷。 和颠倒巷里的恶人凶人相比,这里的地痞无赖小混混们就是一群菜鸡。 但是人菜不一定就比颠倒巷的人的要好。 作恶这种事情和强弱无关。 甚至说,正是因为毫无力量,所以欺负起比自己更弱的人来才会更加的变本加厉。 阴气是这世间所有负面情绪的集合。 换句话说,有一部分就是生灵劣根性的体现。 当白忘冬进入到幽宁十九巷的那一刻,他能够感受到自己体内雀蛊的欢悦。 阴兵的主要构成是阴气,能让雀蛊如此欢悦的阴气,可想而知,这里的负面情绪聚合到了多浓郁的程度。 他知道,朝廷之所以不对这幽宁十九巷下手,最重要的就是在为这群渣滓提供一个集合地。 当把所有的渣滓都放置在了一个地方,那其他地方的治安就会好上很多。 无论是幽宁十九巷,还是颠倒巷都是这个道理。 倒也不怪建文逆党会把一处根据地放置在这个地方,如此混乱的地界,又没有朝廷的看管,多方便进行隐藏啊。 可惜…… 嘭! 当白忘冬走过一处瘾君子摊子的时候,那摊子之上的所有人的脑袋在一瞬间爆开。 这血淋淋的画面带给了周围人不小的震撼。 白忘冬头也不回地和这群无头男尸擦肩而过。 他熬了三天的夜,现在心情实在不怎么好,看着这群没救的人,他就觉得恶心。 当然,这不是什么主要的原因,主要是他能感觉得到,有那么几道猥琐的目光是冲着他屁股看的。 玛德,给他恶心坏了。 这要是不把他们那被狗屎填满了的脑子给炸掉,他今晚就算是玩的再爽也会觉得不得劲的。 有不少人被他此举给吓跑了,但也有人可能是真的对这世界感到了麻木,所以一动不动。 白忘冬也懒得管这些人,甚至于他都懒得往里面走了。 三途鸦飞到天空之上,俯瞰着整个幽宁十九巷。 很好。 他现在的位置应该算得上是最中心点。 白忘冬从腰间白玉当中取出了一个小圆球。 这圆球可贵的要死,白忘冬是赊账才从虞夫人那里拿到手的。 得亏他之前和虞夫人有过一场关于虞允言的友好交谈,这才勉强有了能够赊账的权利。 不过钱不钱的这种事不重要,这钱花的能不能让他开心了才重要。 至少在白忘冬看来,他手里这个小圆球,就是今晚能让他开心起来的好玩意。 “希望你的效果能和书上写的一样吧。” 这东西白忘冬之前也没见过。 主要是这东西属于军中管制物品,没个牛逼点的渠道根本拿不出来。 据说整个大明一年才能产出五千个。 说实话,虞夫人能在短时间内拿出来这么一个,白忘冬是真的有点小吃惊的。 既然位置正确,那白忘冬也就不犹豫了,直接从腰间白玉中拿出了一块灵晶,推开圆球的顶盖,将那灵晶给放在了顶盖下面的凹槽当中。 白忘冬直接把这玩意抛向了空中,三途鸦从空中落下,踩在了他的肩膀之上。 下一秒,空间旋涡出现,白忘冬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而就在白忘冬消失的下一秒,那被高高抛起的圆球朝着地面径直落下。 咚。 这是圆球砸在地面上的声音。 嗡嗡。 这是圆球颤抖的声音。 哗啦啦。 这是有围观的好奇的人爬过来看那个小球的声音。 他们戳着这个从亮银色变成红彤彤的铁皮小球,眼中满是好奇。 再然后…… 刺眼的光芒骤然亮起,他们的视线被白光瞬间吞噬。 而就在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感觉到皮肤之上隐隐作痛,一股灼热的气浪将他们全身上下覆盖。 再然后…… 轰!!! 这是一场响彻整个京城的轰鸣。 刺目的白光将整个夜色全部照亮,灼白的猛焰吞噬了整条街道。 那一道道哀嚎声被爆炸声给全部掩埋。 白忘冬站在不远处的屋顶,感受着这股让他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感觉到刺痛的火浪,张开了双臂。 他抬头看着那醉人的夜色,满意地吸了一口气。 时间刚刚好,一分不多,一秒不少。 和那头蠢老虎自爆的时间一模一样。 他低头看着那从中心朝着四周席卷的热浪,目光当中全然都是欣悦。 他才不管那破根据地到底在这条街的哪个犄角旮旯里待着,既然找不到具体位置,那就直接掀摊子就好了。 能让何文良三番两头的来这儿,白忘冬很确定这地方对于建文逆党来说绝对重要的一批。 既然对他们重要,那对他来说就不重要。 炸了这里能让他们不开心,那他就能很开心。 “玛德。” 白忘冬舔了舔嘴唇,目光炙热。 “爽了。” 这是真的爽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哦,对。 他是个爱好核平的人。 爆炸还在持续。 白忘冬环视着周围的夜幕,真的很期望这个时候能从这个那夜幕当中冲出来几个救火的身影。 但很可惜。 能忍那么长时间的人,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忍不住。 建文逆党的人并没有出现。 出现的,是一个老熟人。 他出现在白忘冬的背后,脸色难看至极。 李正明握着手中的剑,死死地盯着白忘冬的后背,那凝实的杀意简直按都按不住的就爆发了出来。 白忘冬紧紧抓着手里那欢呼雀跃的漆黑色雀蛊,安抚地说道:“别吃这些,脏,改天带你去吃好的。” 这种驳杂到恶心的阴气真的比不上阴龙脉中那大补的阴气一星半点。 见到自己被忽视,李正明更忍不住了,他眼见着就要拔剑,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只素手及时拦住了他的手掌。 那背着长枪的六扇门女天骄风青络出现在了他的身边,美眸凌厉看向白忘冬,语气冷如冰霜。 “白忘冬,你被捕了。” 第77章 审讯 地牢。 说实话,这还是白忘冬第一次以犯人的身份来这里的。 这体验倒是蛮新奇的。 这一路上把他押过来的时候,那李正明尖锐的目光简直就像是要把他给射成筛子。 “为什么炸街?” 面对白忘冬,六扇门这边的人自然是李正明和风青络这两个六扇门天骄。 “在我的律师到达之前,我不会说一句话。” 白忘冬坐在坐在椅子上,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镣铐,那沉淀了多日的睡意真是涌上心头。 “白忘冬!” 李正明直接一拍桌子,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 “你难道不知道,那街上有很多的普通人吗?” “呵。” 白忘冬听到他这话都笑了,他微微歪头,看着那满脸涨红的李正明,语气平静地让人心慌。 “你现在到底是在生气什么啊?李正明,你是有贼心没贼胆,见到有人做了你想做不敢做的事情,所以恼羞成怒了吗?” “白忘冬!” 李正明闻言直接拔剑,那寒光冷冽的仙剑迸射出一道道剑光,那剑光径直冲着白忘冬斩去。 白忘冬眼都不眨一下,不闪不避,就这么看着那剑光靠近。 风枪起,如惊龙。 那寒枪直接将剑光震碎,没有伤到白忘冬半分。 “好枪法。” 白忘冬感慨地瞧着那握枪的女子说道。 这枪法确实是俊的很,能在这个年纪有这样的枪术,这风青络真不愧是六扇门如今年轻一辈的第一人。 也不知道她的枪和夜流霜的剑到底谁更利一些。 “白大人缪赞了。” 面对白忘冬的夸奖,风青络没有半点的自得,她目光始终平静地盯着白忘冬,然后冲着脸色难看的李正明淡淡说道。 “正明,若是你不想留在这里就出去,要不然就管住自己的手,我不希望再出第二枪。” 李正明深吸一口气,咬着牙说道。 “下官遵命。” 他这愤怒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为了那幽宁十九巷的一街渣滓,还是因为白忘冬的话戳中了他的心声。 白忘冬看着这一幕,心里悄悄翻了个白眼。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多稀奇啊,搞得他这个锦衣卫副千户没见过世面一样。 听到李正明的回应,风青络没有再去管他,而是继续朝着白忘冬问道:“平心而论,你今晚的举动,我不觉得有错。” 幽宁十九巷那种地方,一开始还好,但随着这么多年的演变,那里确实是一个好人都见不到了。 曾经的好人不是被恶人逼死,就是被恶人逼成恶人。 那种地方出现在京城,风青络确实觉得恶心。 但恶心归恶心,那群人就算是再垃圾,那也是大明的百姓,也是登记在册的子民,锦衣卫是有生杀予夺之权,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能随意杀人。 今晚的事情,势必要惊动整个京城,就连金銮殿上高坐在顶端的那位也会过问。 这里是京城,是天子脚下,在天子的面前搞爆炸,还炸掉了一条街,这叫目无王法,无法无天。 “你究竟将朝廷威严当成了什么?” 前一秒还说欣赏,下一秒就突然发难。 啧啧。 这欲抑先扬的话术来的可真够熟练的。 “抱歉,职责所在,不能随意转达。” 白忘冬的语气半点波动都没有。 “职责所在?怕不是在公报私仇。” 李正明开口道。 他目光锐利地看着白忘冬,目光犹如利刃。 “你说是就是喽。” 白忘冬漫不经心地说道。 这小子直觉还挺准,怪不得能当神捕呢。 啊~ 他这坐的都有些困了。 “其实说到底,你是不是有公务在身?炸掉幽宁十九巷又是为了什么?这些我都不关注。” 风青络冷冷开口。 “我只问一个问题。” “您说。” “你的淬天火是从哪里来的?” 风青络的目光锐利射向白忘冬,语气冰冷到犹如寒潭一般。 淬天火,就是白忘冬手中那个小圆球。 虽然白忘冬经常把鬼市当第二个家一样逛,但很显然,购买淬天火这种朝廷管制的军用仙器是不被允许的。 偷偷买也就算了,可他直接用这东西在京城炸了一条街,那这问题可就大了。 “你知道何文良何大人吗?” 白忘冬突然开口,反问道。 风青络微微皱眉:“礼部员外郎?” “对。”白忘冬点点头。“他给我的。” “他如何能拿到淬天火?” 风青络顺着他的话问道。 “他有个好女婿啊。”白忘冬笑道。“他女婿是军中的一位将军,淬天火就是从他的手中流出来的。” “胡言乱语。” 李正明皱眉道。 理智起来的他脑子还是很好使的。 “淬天火是专门供给给边军用的,他如何能拿到。” “白忘冬,你不要胡乱攀扯,你越攀扯,就说明这里面问题越大,你是朝廷命官,应当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对啊,你才反应过来。” 白忘冬听到这话,轻轻一笑。 “你猜,我为什么知道后果还要这么做?” “谁知道你在想什么?” 李正明从来都不会去试图了解一个疯子。 尤其是在认识了白忘冬之后,这个想法更加的坚定。 “那当然是因为我乐意啊,呵,开个玩笑,我是说,那当然是因为我有必须要这么做的理由。”白忘冬表情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幽宁十九巷涉及锦衣卫重要案件,我此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你在转移话题。” 风青络开口。 “你还是没有说,淬天火是从何而来。” “都说了,是何文良。” 白忘冬直接说道,半刻都没有犹豫。 “拖延时间没有任何用,白忘冬,坦白从宽。” 李正明第一时间开口,声音冷硬。 “我没有拖延时间,锦衣卫之事,涉及机密。” “机密并不包括淬天火。” “我告诉你了,是何文良。” “何文良做不到。” “他能做到。”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何文良?” “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不是何文良?” “偷换概念,别胡搅蛮缠,快说!” “你急了。” “白忘冬,别逼我们上刑,同为朝廷命官,我们不想做让你这么不体面的事情。” “体面不体面的,我说了算。”白忘冬笑了出来,笑容阴森,让人有些惊悚。“要不然我们来玩石头剪刀布吧,我还从来没被人绑在架子上玩过呢。” “你……” 就在风青络目光越发晦暗的时候,这刑讯室的门突然被打开。 紧接着,一个六扇门的捕快跑了进来,低头在李正明和风青络的耳边说了什么,风青络黛眉皱起,看向了白忘冬。 “你早就知道会有人来?” “嗯哼。”白忘冬耸耸肩。 一句话没说。 “呵。” 风青络冷笑一声,直接从原地站起来,干脆利落朝着刑讯室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冷声说道。 “放人。” 那位都亲自来了,她还能说什么啊。 这六扇门的老头们,一个比一个扛不住事。 真废啊。 第78章 借口 白忘冬是很轻松地走出地牢的。 就是那种一路畅通无阻,没有半点的妨碍和刁难,甚至就连句冷嘲热讽都没有的那种轻松。 谁让来接他的人是眼前这位呢。 “昭月姐,怎么是你来的?” 白忘冬揉了揉自己那被镣铐勒红的手腕,跟在林昭月的身后,开口问道。 他本来以为来接人的应该是罗睺的,都已经做好被那只大老虎鄙视的准备了,可没想到一出刑讯室的门,见到的是这位人美心善的大姐姐。 我靠,那心情,一下子就好了不少。 果然,这人啊,还就是最怕对比啊。 “罗睺有事来不了,只能是我来喽。”林昭月语气轻快地说道。“再说了,六扇门这边,我比他要有面子。” 这话可谦虚了。 林昭月那是全京城都有面子的主。 可以这么说,这京城上上下下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欠着林昭月的人情,林昭月要是有什么请求,只要不是太过分,那基本上是个人就会给她个面子。 毕竟,这位可是有着圣手之称的医师。 全天下都找不到几个的那种。 和她打好关系,那关键时候是真的能够救命的。 单纯人脉关系上看,林昭月可要比罗睺那个人憎鬼厌的大老虎要强出了好大一截。 “他还有事?”白忘冬闻言微微一愣。“不会还没从宫里回来吧?” 这都四天了,整整四天四夜,这就不怕宫里的娘娘们会吃醋吗? 林昭月点点头,美眸朝着他瞥了一眼:“今晚的事情闹得挺大,罗睺说,回去以后得关你禁闭。” 这莫非就是一时舒爽的代价吗? “别了吧姐。”白忘冬有点牙疼。“毕竟是为了家国大义,情有可原。” “家国大义?”林昭月扭过头,朝着他眨了眨眼。“你编编,我听听。” “这是真话啊。”白忘冬语气有些无奈地说道。“事关建文逆党,我也是迫不得已。” “嗯~蛮聪明的啊,知道和建文逆党扯上关系,咱们当今圣上可最爱听这四个字,你要是这么说,说不准还真能糊弄过去。” 林昭月点点头,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 白忘冬无语。 为啥子这年头说实话就这么难让人相信呢? “真的是建文逆党。” 白忘冬语气十分正经地说道。 “我有证据。” 说着,将自己之前所有的推测简单的复述了一遍。 林昭月一边听着一边点头。 白忘冬这话说的确实是没啥毛病。 唯一的问题就是…… “所以,这里面有说明要炸掉幽宁十九巷的必要吗?” “啊,那个啊,那个确实是我个人微不足道的一点小兴趣,这无足挂齿,我们就不要聊这个了。” 白忘冬扇扇手,漫不经心地说道。 “在京城里引爆淬天火,这件事必须要有个合适的说法,不然的话,朝廷上下可不会饶了你。” 看到他这副样子,林昭月不由得翻了个白眼,然后嘱咐说道。 “你得想个能说得过去的理由,这样罗睺才能理直气壮地给你撑腰。” 再怎么说,这里是天子脚下,白忘冬这事做的,都已经算是上是打朝廷的脸了。 这事可大可小,就看白忘冬怎么说。 “我不是说了吗,为了建文逆党啊。” “那淬天火呢?” “建文逆党啊。” “嗯??” “我只是去幽宁十九巷抓建文逆党的,谁知道那群疯子一言不合就用淬天火把整个幽宁十九巷给炸掉了,我也很无语啊。” 白忘冬摊着手,一脸的不忿。 “我这也是死里逃生,姐你瞧我这流血的眼珠子,这得算工伤吧。” “……” 林昭月看着白忘冬那渗着细密小血珠的眼球,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白忘冬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她一眼就能看明白。 不过,这个理由的话…… “勉强可行。” 反正这件事往大里说最多也就是个藐视朝廷威严。 这理由如何,是不是,信不信没关系。 只要能给满朝文武一个台阶下,以永乐帝对罗睺的信重,只要罗睺能做到理直气壮,那这件事他就能顺着罗睺的话一笔带过。 不过…… “你刚才在地牢也是这般和六扇门的人说的?” 这很重要。 六扇门的口供必须要和这理由对的上才行。 “那不是。”白忘冬果断摇头。“这理由我现编的,刚才没想到。” “那这可就有些难办了。” 林昭月美眸微动。 改口供这种事容易给人留下把柄,这要是让敌视锦衣卫的那几个朝廷命官抓到了,罗睺可就理直气壮不起来了。 “没事。” 白忘冬轻轻一笑,毫不在意。 “会有人帮我的。” “这般自信?” 林昭月闻言微微一愣,脑海当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她站住脚步,美眸直勾勾地朝着身后的白忘冬看去。 “你小子,该不会是……故意跑到六扇门里去的吧?” “谁知道呢?” 白忘冬耸耸肩。 林昭月静静看着他,今晚的事情在她的脑海当中有了一个复盘。 她越发觉得,白忘冬是有意而为之。 “你……” 可就在她还没有问出口的时候。 白忘冬的双手已经搭在了她的肩膀之上,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推着她继续朝着前面走去。 “我我我我我没有我,不是要关禁闭吗?我关就是了,不过说好了,要有青果酿,不然的话我顶不住的。” 林昭月释然一笑,抱着肩膀摇了摇头,任由他推着往前走。 行吧。 既然白忘冬已经心有成算,那就让他自己搞就是了。 她要是说的多了,那叫惹人烦。 若是不出现纰漏,那就当作没看见,要是有了错处,到时候他们这些老家伙们出手也不迟。 “对了,今晚捞你这人情可不便宜,你得还啊。” “也不多要,就用你那能搞到淬天火的渠道给我抓两条紫蔓王蛇回来就行,入药用。” “什么,钱?那当然是你来给啊,难不成还要我给。” “赊账?和我有什么关系?要不然我现在再把你送回到地牢?就当今天晚上我没来过,行不?” “禁闭啊,把你和苏伽罗关在一起乐不乐意啊,我还蛮想看看你们两个关在一起的样子的。” “咯咯咯。” 两人的笑声渐渐消失在了街头。 同一时间,消失在那街头的还有一道道隐入暗中的身影。 街头之上有微风拂过,等到月华落下,一切都归于原状,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 静谧的让人心慌。 这京城,暗流涌动啊。 第79章 托付 风青络是在暗地里看着林昭月带着白忘冬离开的。 等到两人彻底走出地牢的那一刻,她才从暗中缓缓走出。 那冷若冰霜的目光在他们消失的那一刻,瞬间平缓了下来,黛眉微皱。 而就在这个时候,李正明的脚步声在她的身后响起,风青络能够感觉到李正明的靠近。 就在李正明停在她身后一步的时候,她头也不回地开口问道:“听明白他的意思了吗?” “嗯。” 原本还一脸不忿的李正明此刻的表情平静异常。 “他想让我们查何文良。” “对,所以他今晚是故意被我们抓到的。” 风青络轻咬下嘴唇,目光幽深。 “可他为什么不说的明白一点?” 李正明皱着眉头不解地问道。 风青络淡淡回复:“明白不明白的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们现在不还是听懂他的意思了吗?” “那倒也是。” 李正明点点头,随即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查吗?” “查呗。”风青络轻笑一声。“如果白忘冬今夜对幽宁十九巷下手是因为何文良,那今天这件事之后,他就不方便再继续接触何文良了,但明面上的事情,还是要有人去查的。” 说到这里,她瞥了一眼旁边的李正明,笑着说道。 “看来他是瞄上你这个神捕了。” “要不然的话,也不会特地走一趟六扇门。” “神不神捕的……我离师傅还差的远呢。” 李正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被其他人赞为神捕的话,还不至于让他觉得这般羞耻,但谁让说话的人是风青络呢,他的正牌师姐,六扇门第一天骄。 在他看来,只有达到他师傅那个层次才有资格称得上一句“神捕”。 他现在,还离得远呢。 “不用谦虚,白忘冬既然上了门,那就说明他认为你适合去查这件事。”风青络轻笑一声,开口说道。 “现在就看你愿不愿意去奔忙一下了。” 查一个人的过去就是在解谜,她的这个小师弟,在这方面的天赋确实超绝。 “我查。”李正明点点头。“能见到白忘冬亲自上门求人,这场景可不常见,就算是冲这个,我也要查。” “只不过,师姐,查人也不能乱查吧,我要用什么借口去查?” 他是正直,但又不是死板。 有的时候,灵活办事也是一种智慧。 “诺。”风青络扬了扬手里的纸张。“他不是都把理由给我们准备好了吗?” 李正明微微一怔,然后立马就明白了过来。 “你是说……淬天火?” “嗯。” 风青络点点头,随即将手中的口供单手揉成了一团,随即手中清风扬起,那纸团被撕成了粉末。 “就用淬天火的名头,彻查京城,到时候,我来替你做表面功夫,你带着人去查何文良的事情。” 说到这里,风青络美眸微闪。 “能让白忘冬亲自上门来访,又说得那般言语不详,这可能不是一条小鱼,到时候,你见机行事,但发现了异常,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将线索传回。” “明白。” 李正明点点头。 “还有……” 风青络突然降低了声音,将身体稍稍朝着李正明那边靠近一些,用只有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小声说道。 “你只能带心腹,其余的人,让我来带。” “……师姐!” 李正明一惊。 这话说的可太明显了,这不就是在怀疑他们六扇门当中有钉子吗?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风青络的声音十分的严肃。 “一切,小心为上。” 这么多年以来,能见到几次锦衣卫拜托六扇门的人来查案的,白忘冬的异常举动让她不得不谨慎。 至于白忘冬这是不是在哄骗他们,假公济私。 风青络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并不是说她就这么相信白忘冬,只是因为她相信北镇抚司的那位镇抚使罗睺而已,能被他纳入到自己派系当中的人,风青络觉得可以给予一定的信任。 “哦,对了。” 就在这个时候,风青络脸上突然促狭一笑。 “小师弟,你是不是有些自作多情了啊?那位白大人从头到尾可没说过一个‘求’字,他的意思好像全都是你自己理解的吧?” “嗯?” 李正明愣了一下,随即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嘶——” 好像,还真是啊…… 那狗东西。 …… “我想了想,你的理由虽然勉强能说的过去,可没有实证的话,这件事终究还是个麻烦。” 将白忘冬送到了诏狱里面,林昭月隔着牢房的门对着白忘冬说道。 白忘冬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一边听着林昭月的话。 “你是想将淬天火的事情直接扣到建文逆党的头上?” “对。”林昭月开口说道。“也许你需要一个目击者,还有……” 她目光在白忘冬的身上扫过。 “你得受点伤,自己给自己搞点烧伤,伪装的像一点。” “目击者……” 对于自己身上加伤这件事白忘冬倒是不在意,只是这个目击者的话…… “目击者我来找。” 林昭月直接开口将这件事包揽了下来。 “你现在要确认的是,没有人看到你用了淬天火吧?” “绝对没有。” 白忘冬很确定的说道。 看到他用了淬天火的人现在都已经被烧成灰了。 他扔出去的淬天火是在幽宁十九巷最中心的位置炸掉的,能看到他扔球的人早就被那熊熊烈火给直接吞没掉了。 主打一个干干净净,平等对待。 “那就没问题了。” 林昭月开口说道。 “本来也没问题啊。”白忘冬摊摊手。“建文逆党造的孽与我何干,所以嘛,姐,你要不然把我给放出去吧,你这关我禁闭搞得咱有点做贼心虚了。” “放心。”林昭月好看的嘴角勾起。“诏狱都是自己人,不会有人知道的,你就安心待着吧。” “那总要告诉我关几天吧?” 白忘冬无奈说道。 “等罗睺的指示。” 林昭月耸肩。 “又不是我要关着你的,等正主回来了再说。” 行吧。 白忘冬认命般的叹了口气。 林昭月轻轻一笑:“你要的青果酿会有人给你送进来的,这几天就在这里好好待着吧,最好能面壁思过一下。” 白忘冬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林昭月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便转身朝着诏狱外面走了出去。 她前脚刚走,白忘冬的表情就发生了变化。 他静静地看着眼前这间还算干净整洁的牢房,目光当中没有半分波动。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吧。 就在诏狱里多待几天,让外面的风多刮一会儿。 到时候,他出去了才能够看的更清楚一些。 “梦清……” 第80章 怒火 “幽宁十九巷被炸掉了?!!” 就在同一个夜晚,京城不同的角落当中。 老人那恼怒的声音分外的尖锐,从这个声音上来看,总算是能从他的身上找到些许太监的特征了。 贾先生目光阴寒地听着手下人的汇报。 那前来报信的人头低的很低,整个人浑身战栗,生怕贾先生找他来泄愤。 跟在贾先生身边这么多年,他们比谁都要知道,贾先生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到底是什么情况?” 贾先生强行压制着心头的怒火,沉声问道。 那可是幽宁十九巷,从太祖时期就开始培养起来的“治安皿”,这那么多年过去了,即便是有再多对那里不满的人,但它仍旧好好的存在着。 因为这些不满的人即便是再讨厌那群聚在一起的渣滓们,但也不可否认幽宁十九巷存在所带来的好处。 只要将所有的渣滓们都聚在同一个地方,那其他地方的治安就会变好。 而渣滓们聚在一起最容易发生矛盾和相互坑害的状况,这样的任由他们自生自灭,相互消耗下去。 那幽宁十九巷就会成为一个渣滓的销毁炉。 想法有些极端,但带来的好处毋庸置疑。 有朝廷力推,有鱼龙混杂,甚至于官府都会放松对那里的监控。 这样的好地方,整个京城当中屈指可数。 甚至说,幽宁十九巷是最适合他们进行隐藏的地方。 这效果即便是颠倒巷这个被戏称为“大幽宁十九巷”的地方都比不了。 毕竟,比起幽宁十九巷的低微实力来说,颠倒巷的不确定因素实在是太多了。 所以不光是永乐的两年,还有建文的四年,他们一直都在幽宁十九巷的根据点投入了大量的精力。 那里可以说是同众多逆贼组织的联络点,也是消息传递的中转站。 没了幽宁十九巷,他们的很多行动都要受到阻碍。 就像是前些日子和妖族的合作,贾先生透露给他们的就只有幽宁十九巷这么一个联络点,现在幽宁十九巷被毁,也就意味着他们同妖族暂时地断联了。 “被淬天火侵袭,留在那里的人可有生还回来的?” “一十七人,全部毙命。” 跪倒在地上的人颤颤巍巍地回答道。 好嘛,又是噩耗。 贾先生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 那里除了他留下的人之外,还有不少他们原本打算送出的情报和即将回收的情报。 现在这些东西恐怕都被这一场大火给烧了个干干净净,再也找不到了。 冷静,冷静。他必须要冷静才行。 克制,克制,一定要克制住自己。 何文良以前说过他什么来着。 哦,对。 切莫冲动,小心因一时冲动坏了大事。 “可去你妈的吧!” 贾先生越想越头疼,直接从椅子上高高跃起,一脚踹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那椅子顿时四分五裂。 贾先生抓住桌沿,双臂用力,一下子就将那桌子给掀翻在地。 碎掉的瓷杯和茶水混合在了一起,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贾先生暴怒的神情直接将那跪倒在地的逆党成员给吓的伏地低头,全身不住的颤抖,一句话都不敢说。 “王八蛋!” “混账东西!” “妈了个巴子的!” “这到底是哪个小王八蛋干的!” “但凡是脑子有点用的,就不会做出这么不负责任的事情!” 噼里啪啦的声音一阵一阵的传来,那大厅当中的瓶瓶罐罐,桌椅杯碗被全部给摔了个彻彻底底。 只是片刻的时间,原本还干净整洁,富丽堂皇的大厅已然变成了一处好似刚刚经历过战争的废墟。 等到这大厅里的东西都被砸的差不多的时候,贾先生长吁一口气,整个人的理智逐渐回归。 他一手扶着腰,一手扶着头,大声问道:“到底是谁做的?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理智回归之后,他突然意识到,这场爆炸会不会是冲着他们来的。 若真的是冲着他们来的,那现在就不是应该考虑一个幽宁十九巷的问题了,而是应该想想要怎么保全住他们整个建文党羽了。 “按,按照……” 听到他的问题,那报信的人身体又颤抖起来了。 “按照我们的初步调查,一夜之间,似乎,似乎有了一种说法。” “什么说法?” 贾先生忽然觉得自己的背上不知道为啥一下子重了很多。 “他们都说,是,是建文党羽做的!” 说完这句话,那人又一下子趴在了地上。 贾先生心头怒火直冲脑门,他额头上青筋暴起,整个人脑瓜子一下子嗡嗡的。 这话到底是谁说出口的! 他们要是能弄到淬天火,干嘛还蛰伏啊,直接提着一筐淬天火去炸皇宫不好吗?到时候要是能炸死朱棣,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可若是炸不死,那也能宣扬他们建文党羽的厉害。 让那位不知道现在远在何方,不知道身体是否康健, 每日有没有吃好睡好的他们的陛下,能够知晓他们的存在。 他们可以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他,他们一直都在。 扯远了。 贾先生目光幽冷至极,他思考着这件事前后的发展,最后开口问道。 “和我仔细说说这件事。” “是,是……” 建文余党能够在京城当中苟延残喘这么长时间,最大的仪仗就是情报网没有瘫痪。 原本最早要明天才能够摆在桌面上的事情,他们一晚上就查好了。 只不过这个版本的说法是白忘冬和林昭月说过的建文逆党疯狂论。 听完手下人的汇报,贾先生笑容阴狠到了极致。 玛德,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听不明白的。 不就是这个叫“白忘冬”的小崽子犯了事,然后栽赃给他们吗? 不过…… “白忘冬?” 贾先生回忆着这个名字。 他总觉得这名字隐隐约约有些耳熟,就像是不久前他刚刚说过的一样。 “哦,对了,打死虎啸岭的那个。” 他记得虎啸岭死后,妖族那边还和他发过难来着。 是他! 贾先生莫名觉得,白忘冬可能知道了幽宁十九巷的特殊之处。 他是在报复? “把关于这个人的所有情报全都给我整理过来。” 贾先生背着手,笔直站立,整个人语气冰冷犹如寒潭。 他可能小看的一个小崽子。 这个小崽子,必须要认真研究研究了。 要是有必要的话,一定得早点摁死,这样的话,他才能稍微心安一些。 “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可为什么这样的人才不是为他们所用呢? 第81章 跳出浑水 手里把玩着漆黑的小麻雀,白忘冬躺在床上,枕着胳膊看着牢房的天花板,怔怔出神。 他把调查何文良的事情交给了六扇门的那对师姐弟,就是想要从现在的局面当中暂时抽身。 以那两个人的智商,应该能够明白他的意思。 在他认识的所有人中,李正明是最适合做这件事的人。 他有一腔热血,也有不俗的推理能力。 只要能够确认何文良的异常,那他就会头铁地把这件事查个底朝天。 有他在,何文良那边的事情调查清楚只会是一个时间问题。 他只要在这里等答案就好。 他现在愈发觉得这件事后面是一滩巨大的浑水,站在这水中,他有些看不清楚这里面的林林总总。 建文逆党,妖族余孽,还有海灵族的公主。 不知不觉当中,从何文良身上衍生出了这么多方势力的痕迹。 那涌动的暗流,这下是真的在一点一点地浮出水面。 置身于水中只会被这混浊的水流蒙住眼睛,他要想看的清楚,必须要暂时跳出这个水潭。 只有这样,才能够弄明白这水流的流向。 白忘冬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个错觉。 他现在应该是正在被某个人牵着鼻子走。 从百香铺的初次相遇,到城门外的那场大戏,还有这次的虎妖袭杀。 他好像都在按照某个固定的剧本,做出相应的反应。 白忘冬还是第一次体验到这种被人拿捏住的感觉。 这个人能够精准的预测到他走出的每一步。 百香铺的相遇之后,她预料到他会主动到使团那里调查,这样一来,真假公主的事情就会曝光在锦衣卫的眼前,从而让大明得知海灵族的不怀好意。 而在城门外,蓝越也是在她的指示下进行的挑衅,她预料到自己一定会借着这个机会将蓝越给拿回诏狱,以获取海灵族的情报,而事实上,最后的结果也确实让很多人都非常满意。 最后,就是这次的虎妖袭击。 虽然没有最直接的证据来证明,但白忘冬还是把这个罪名安在了她的头上。 如果这个假设是真得的话。 白忘冬试着去顺着这个思路往下分析一下。 结果就发现了一件事。 “如果没有这次袭击的话,我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联想到那两方势力的事情吗?” 如果让他按部就班地继续去查,何文良和建文逆党之间的关联,他大概是能够摸出来的。 但问题是,如果查到了这一步,他是否还会顺着这条线继续去查妖族余孽的事情呢? 答案是否定的。 他从罗睺那里接下的任务就只是查何文良,要是何文良的成分被调查清楚之后,他很大可能并不会接着往下查。 除非很感兴趣,不然的话,他向来不会给自己主动揽活。 所以,虎妖袭杀他这件事情,反而是让他有了查下去的理由,让他将这背后的成分给看了个清楚。 所以…… “她反而是帮了我?” 白忘冬眯起眼睛。 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虽然这个结论听上去很扯,但从事实上来看,确实是这样的。 可白忘冬又不相信这位梦清公主真的就只是单纯的为了帮他。 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对你好。 如果她这么做了,那一定是有所求。 所以,让自己知道这件事背后的情况,到底能给她带来什么好处呢? 说实话,截止到目前为止,白忘冬只觉得这个梦清公主是一个矛盾到了极致的人。 她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和她的身份背道相驰。 在她的身上,白忘冬能看到一种极为强烈的违和感。 但这违和感的出现却并没有能说得过去的逻辑来进行支撑。 这很奇怪。 就像是这个人……本身就是个异类一般。 她身上的迷雾太多,白忘冬暂且还真的看不明白这人的真面目。 既然如此,那倒不如先跳出这个浑水潭,等着她把这京城的风云搅弄,把她的所求所想显露的更加明白一些。 也许到了那个时候,这人到底是什么成分才能看的清清楚楚。 眼皮越发的沉重,那四天四夜没有合眼的疲惫感突然就涌上了他的大脑,一点一点地催促着他合上眼皮。 下一秒,他的眼睛彻底闭上,酣睡声紧随其后的响起。 这一觉,怕不是要直接干到第二天了。 …… “白忘冬……” 这是看完白忘冬资料之后的贾先生。 说实话,作为一个锦衣卫,白忘冬的履历说不上是特别的优秀。 锦衣卫规矩森严,对于完成任务的态度可以算得上是苛刻了。 在这种高压的管理下,贾先生并不觉得白忘冬那满满好几页的履历是一种异常。 可就在那所有在贾先生看来“稀松平常”的履历中,有这么一条却是显得格外的刺眼。 “顺德府平乱……” 这件事在京城的官场中并不算是什么机密,所以贾先生手下的人只是稍稍打探了一下就听到了较为详细的经过。 一个敢拿一府生灵作赌的年轻人。 这是个实实在在的疯子。 和这件事比起来,炸了幽宁十九巷简直不值一提。 贾先生放下手中的纸张,呼出一口气,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如果说之前只是直觉,那看完白忘冬的资料之后,他十分里面有九分已经确认,白忘冬炸掉幽宁十九巷这件事就是冲着他们来的了。 到底是什么地方露馅了呢? 这个姓“白”的小崽子到底又发现了多少? 想到这里,他再度呼出一口气。 听得出来,他的声音有些疲惫了。 永乐成立了两年,他就当了两年的丧家之犬。 这两年来,他一个人撑着建文余党,属实是有些快要撑不住了。 尤其是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对手一个又一个的增加。 而自己这边的有生力量却在一点又一点的减少。 此消彼长之下,带来的差距感让他觉得越发无力。 若不是因为心中还存着一缕希望的火苗,他这个年纪,真不见得能撑得住。 他可比何文良都要大三岁的啊。 “……何文良。” 甄先生。 如果他能同自己携手并进,那自己何至于发出如此无能的感慨。 一真一假,一明一暗。 他是真的愿意只做何文良的影子的。 可是那个叛徒…… 原本刚要平复下来的心脏再度膨胀。 他及时深呼吸一口气,将自己心头的怒火给尽数压下。 即便是过了两年的时间,可只要他一想起何文良在靖难那日对着朱老四伏地而拜的样子,他的怒气就怎么也按耐不住。 他甚至有的时候还想过,当年何文良不建议陛下削藩,是不是就是因为早就和燕王那厮有了联系,给自己找好了一条后路。 他明明知道何文良绝对不会这么做,可他就是忍不住想要这样想。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他是个卑劣的人。 从在建文的时候,他就是个卑劣的人。 他嫉妒何文良的出身,嫉妒何文良的才干,也嫉妒何文良能够对着陛下慷慨激昂,更嫉妒……他是个真男人。 他有的时候也会躲在暗地里一个人悄悄的幻想,如果当初他没有被家人卖进这紫禁宫城,如果他不曾有过净身。 那他会不会也会是何文良那般意气风发的模样。 可……这世上最没可能的事情就是如果。 现实就是,他是个老太监,是个如果没有陛下伸手搭救的话,就会默默无闻死在雪天里的老太监。 他死了,没有人会为他哭泣,也不会有人为他的死而感到伤心。 他会被人用草席裹住身体,然后就像是丢垃圾一样的丢出宫去。 那个全天下最富丽堂皇的地方,没有半点能够容得下他的位置。 如果不是陛下的话…… 如果没有陛下的话…… 陛下给了他第二条生命,所以他这辈子都不会去认第二个陛下,他这个老东西的残生,都应该为了陛下而活。 他本来认为,何文良应当是同他一样的人才对的。 可是那个比他还卑劣的东西,居然对着另一个人高呼了“陛下”二字。 他让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忍耐和认命都成了一场笑话。 他绝对不会原谅他。 绝对不会! 贾先生的面容骤然变得狰狞了起来。 他看着自己身边的箱子,目光当中全然都是阴狠之色。 曾经那个能让他甘心当“假先生”的何文良已经死了,被现在的这个永乐朝堂上的礼部员外郎给杀死了。 他得给他报仇才行。 他必须要给他报仇才行。 “只有这样,才能让我的过去不是一场笑话。” 而就在他的目光变得越发危险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贾先生的下属就小跑着进入到了厅堂。 那脚步声很大,让贾先生从过去的负面情绪中瞬间抽离,然后朝着来人看去。 “何事?” 贾先生沉声说道。 那手下气喘吁吁地连忙开口道:“大人,梦清公主的使者,前来拜访。” “来的是谁?” 贾先生目光微闪。 看得出来,这并不是第一次两方有所联系。 只不过,就和刚才说的一样,建文余党用来和各方势力联络的据点幽宁十九巷已经被炸掉了,那梦清的人又是如何找上门的呢? 每次面对这位神秘莫测的梦清公主,贾先生心里填着的总是满满的忌惮。 听到他的问题,那手下人连忙回答道:“回大人话,来的是一个少年。” “少年?” 贾先生微微一愣。 这次不是那一男一女的兄妹俩了吗? “多大的少年?” “大约……” 那手下的人还没有把话给说完,外面就突然响起了阴诡般的笑声。 “外面这么冷,就让本少爷冻着啊。” “老头,快出来迎驾了。” 好吧。 贾先生表情骤然一黑。 就听这话,这也不是个心智健全的。 当着合作伙伴的面这么跋扈。 这是个愣头青吧? 第82章 除龙 远处的风在哗哗作响。 天空上的雨在纷纷落下。 这是冬天,应当下雪。 而此刻下雨,就只有一个原因。 那雨滴是血红色的。 “你为何抓着我不放!” 暴怒的吼声震动整个苍穹,一抹黑色的流光在那天空之上飞速的游走,朝着周围那隐隐发亮的光幕撞去。 同一时间,天空之上,全然都是苍白色的雷霆。 只不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原本白的晃眼的雷霆当中已然掺杂上了些许淡淡的黑色。 雷霆响彻云霄,就如同是神罚一般朝着那黑色的流光劈去。 轰隆—— 天空上的杂云被这雷霆悍然轰开,那躲在云层中的流光骤然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这是一条蛟龙。 准确来说,这是一条黑水蛟。 是一种极为少见的灵兽。 这种灵兽能够司掌一部分的水之权能,在有水的地方简直就如同土霸王一般,无论是多大的限度地调动灵气,都不会产生半点消耗。 本来它的对敌方式一般都是这样的。 可谁知道,这次遇到了这么一个怪胎。 那恐怖的仙术放了一个又一个,可就是不见他的灵力有任何的衰竭,反而是越战越勇,暴怒的雷海简直能够将它所占领的水域全部都给覆盖。 它怕了,所以就要逃走。 可谁知道这天上地下都已经被布置好的牢笼,它就算是想逃也逃不了。 “你我无冤无仇,何必苦苦相逼。” 黑水蛟眼看自己逃不掉,立马转过身来,朝着那个悬浮在半空当中的黑袍身影看去。 那是一个长相极为俊美的男子,整个人全身上下环绕着苍白色雷霆,整个人眉心的金色印记将他衬托得有如天神一般。 他冷冷注视着黑水蛟,整个人目光中被不带半分的情绪。 “这话你留给那些被你吃掉的童男童女们说吧。” 张宇霄的声音冰冷刺骨。 他抬起左手,手指在半空当中极速勾勒。 眼见他这完全没有想要商量商量的意思,黑水蛟勃然大怒。 它都已经这般求饶了,可这人还是想要它的命,简直就是欺龙太甚! “你若是杀了我,我必用我的生生世世诅咒你余生不得安宁。” 黑水蛟怒吼着喊道。 但很显然,它这威胁根本没办法对张宇霄造成半点影响。 他可不怕什么诅咒。 或者说,他甚至希望自己身上的诅咒能够更加多上一些,这样的话,才能让他牢记自己犯下的罪。 “九霄神雷印。” 半空中的图案一瞬勾勒而成。 张宇霄全力朝着那图案中注入了海量的灵力。 天君体大开,这样程度的灵力对他来说简直再简单不过。 轰隆—— 那印记出现的一刹那。 漫天正一天雷轰然爆发,同一时间,一个巨大的影子在张宇霄的身后显现。 他伸出自己的手掌,直接就朝着黑水蛟的位置盖了过去。 轰隆! 那手掌之上有着雷霆在闪烁。 黑水蛟能够感觉得到,这一击它约莫着是接不住了。 “吼——” 黑水蛟仰天长啸。 在已经清楚地明白了自己的下场之后,它眼中反而再也没有了畏惧,它直接调动着底下的无边水域化为水环围绕在了它的身体周围。 此刻,它已经没有半点的犹豫。 这份勇敢来自于守护,即便是残害生灵十几载的它,也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 “人类,去死吧!” 那蛟龙迎着手掌悍然撞了过去。 语气中的悲愤能够震碎天空上的所有云层。 黑水蛟的肉身和庞大的手掌猛然相撞,那撞击掀起的气浪碎掉了周围所有的空间。 隐隐约约间,那黑水蛟浑身浴血地从那天雷当中冲出,朝着张宇霄直直冲了过去。 凶狠暴戾的姿态,仿佛想要将张宇霄给彻底毁掉一般。 张宇霄眼波动都没动。 他只是冷冷地看了它一眼,随即双拳紧握,交叉。 然后。 唰—— 无数根雷霆之手从他的身后冒出,直直朝着黑水蛟冲了过去。 那所有手掌都在同时捏着同样的手诀。 黑水蛟口中凝聚出巨大的水球,下一秒,那水球朝着张宇霄悍然轰了过来。 那手掌之上的手诀突然而成。 轰!!! 轰然间,一座巨大的山峰从张宇霄身后出现。 那些手掌就是从这山上一个个伸出。 这山叫龙虎山。 咔嚓! 突然间,无数的雷柱直接从那每一个手掌之上射出。 天空顿时变成了密密麻麻的样子。 水球被那漫天的雷柱给直接吞没。 只是眨眼之间就消失在了半空当中,黑水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雷柱落下。 它甩着尾巴,身上的鳞甲在雷柱的肆虐下顷刻间崩碎。 黑水蛟凄厉的哀鸣声顿时响起。 无数的血滴从空中落下。 而张宇霄动作没有半分的停歇。 他双手手掌朝上,正一天雷在他的手心当中猛地窜出,直冲云霄。 掌心雷.碎云霄。 云霄碎,落下的是那一片片碎片。 就如同是流星划过一般,那漫天的碎片从空中落下。 黑水蛟这才刚刚经历过雷柱的摧残,此时此刻就又要受到这碎片的袭击。 它双目赤红,身后一道巨大的龙影腾空。 紧接着,它猛地一甩尾,龙影随之甩尾。 那漫天的碎片和龙尾直接触碰。 碎片被直接挡在了外面。 可就在黑水蛟刚要松口气的时候,一道身影直接冲破了帷幕,手中捏着一颗庞大的雷球,没有半点意外,立马盖在了它的脸上。 轰隆—— 那一刻,黑水蛟只能感觉到它的脸疼了一下。 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那雷球将它的头颅给直接砸碎。 张宇霄的手掌穿过雷球,直接将它没碎干净的脑袋给一把捏碎。 咔嚓。 黑水蛟的尸体从空中落下,直接跌入到了那无边的海域当中。 张宇霄没有在半空当中停留,在黑水蛟落下去的那一刻,他的身体也随之落了下来。 站在岸边,感受着黑水蛟已经了无生息,他这才松了口气。 而就在他刚刚松了口气没有多长时间的时候,他眉头一皱,右脚在岸边用力一踏。 扑腾! 面前的水域突然腾起一道水柱,紧接着,那水柱被直接分开,无数的水花飞溅。 露出了一个只有两米长短的黑色身影。 而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张懋义来到了张宇霄的面前,虽然只有半张脸,但那脸上的笑容还是会让人心生好感。 他看着张宇霄手中捏出的雷霆,条件反射地就一步跨住,挡在了那小小的身影之前。 “小师叔,这只是一个刚出生一个月的孩子。” 张宇霄不为所动。 “这孩子没有杀过人,什么都没有做过,它不是你评定中的恶。” 张宇霄眼波微动。 虽然视力已经模糊,但因果瞳还能正常使用。 这确实就只是一个孩子。 但这是一只恶蛟的孩子,是在它母亲的肚子里吃着童男童女长大的。 万一…… “小师叔!”眼见目光陷入了沉思,张懋义直接厉声开口,打断了他的思考。 张宇霄茫然地抬起头,朝着他看去。 张懋义表情十分严肃:“它只是一个孩子,一个什么都没有做过的孩子,它的父母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教导过它,即便是这样,你仍旧要因为它的母亲所以要杀了它吗?” “你说除恶务尽,是站在正义的角度来说,那现在想要虐杀一只无辜生命的你,又是不是恶?” “我……” 张宇霄听到这话,目光突然恍神一瞬。 他抬起手掌,看着自己的掌心,整个人呼吸突然急促了起来。 对啊。 他现在就要连孩子也要杀了吗? 为什么? 就因为它的母亲是一条恶蛟吗? 这应该是不对的吧…… “哈呜,哈呜,哈呜。” 粗重的喘息声响起,他的眼眸缓缓露出了些许的红色。 张懋义看着这样的张宇霄,有些心疼,但他知道,这个时候,他不能有丝毫的退缩。 “小师叔,它不满足你除恶务尽的条件,也不是要防患于未然的对象,你不应该因为它的母亲迁怒于他。” “这样是错的,这是在残害无辜。” 难得找到一次张宇霄不能振振有词的机会。 他一定要把握住这次机会才行。 张宇霄看着张懋义那张被他毁掉一半的脸,整个人停下了喘息。 他低下头,一言不发。 可就在张懋义以为自己说动他的时候。 张宇霄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除恶……务尽。” 苍白色的雷霆轰然而落。 在张懋义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雷霆飞速与他擦肩而过,直接落在了他身后的小黑水蛟的身上。 张懋义表情瞬间暴怒,他飞快回身朝着身后的小黑水蛟看去。 可下一秒,他的表情就愣在了原地。 雷霆碎掉了黑水蛟的那只独角,黑水蛟痛叫一声,身上的气息极速下落。 可尽管如此,那雷霆却是没有伤害到黑水蛟的性命半分。 张懋义呆呆回过头,看向张宇霄。 张宇霄捂着自己滋生出血红色的眼眸,表情狰狞至极。 “小师叔……” 他呆呆叫道,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比较好。 张宇霄掐着自己的眼睛,冷冷注视着他。 突然叫起了他的名字。 “懋义……” “怎,怎么了?” “我们去京城吧。” “京城?” 张懋义愣了一下,下意识开口问道。 “为什么?” 为什么? 张宇霄放下手,完全不管那被他掐的流血的眼球。 血染红了他的半边脸,可他的面容却是万年不化的冰寒。 那血珠滑过他的眼球,染红了他眼中的半边世界,看着那血红的景色,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画面。 “去除恶。” “去杀人。” 去杀掉一个大恶人。 那也许就是他的心魔。 第83章 乾坤术 “这里到底他妈的是哪儿啊?” 看着街道上的车水马龙,胡为在一旁抓耳挠腮,满脸的都是懵逼。 要不是他旁边还有个能够保持冷静的谢阴在,他这个时候早就在这地方大闹一场了。 明明前一秒还在山里,结果下一秒就入了市井。 这前后差距的变化,实在是有些太过于诡异了。 也就得亏他胡为身为锦衣卫副千户,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过的离奇事情并不在少数,要不然换成一般人,早就慌的不成样子了。 “看样子,这里应当是应天。” 谢阴在观察完周围的景色之后,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只不过,比起他记忆中的应天来说,总觉得有那么些许的不太一样。 “这里是京城?” 胡为闻言微微一愣。 “空间放逐?” 莫非是有人把他们从山里给转移到了京城? 那这手段可了不得,这得是什么修为才能支撑的起这么远距离的空间传送啊。 就算是天师也做不到在不惊动他们的情况下把他们送到千里之外吧。 “不像。” 谢阴摇摇头,否定了他的说法。 他看着周围的景象,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也许是……幻术。” “幻术?” 胡为皱眉:“你是说这里是幻境?绝对不可能!” 他的语气十分的笃定,笃定得让谢阴好奇地朝着他看了过去。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这个。”胡为扯开领子,从脖子上取下来了一块吊坠,朝着谢阴递了过来。“我年轻的时候吃过幻术的亏,之后老穆就特地给我找来了一块流云坠,有它在,我敢确定,我没有中幻术。” 流云坠啊。 谢阴看着那块碧蓝色吊坠,目光闪动。 流云坠不是仙器,简单来说,它就是把流云石打了个孔,然后用线穿起来挂在脖子上当吊坠了。 不过虽然制法简陋,但流云石这样的灵石确实是可遇不可求的宝物,专防幻术。 将其佩戴贴近皮肤,若是佩戴者遭遇幻术的话,这流云坠会在第一时间发烫来警示佩戴者。 那种烫是触及神魂,不会被幻术影响到的那种。 不过也并非没有例外。 曾经有一个人就试过用毒药来搭配幻术,然后闯出了“毒幻仙”的名头,在她的手下,那流云坠的反应中毒者根本感觉不到。 不过,那也只是很少数的情况。 眼前他们这样的情况显然与之不同。 既然并非幻术…… “那便是乾坤术了。” 谢阴将目光从那流云坠上收回,又给出了新的答案。 “乾坤术……” 胡为将流云坠重新挂回到脖子上,眉头皱的更紧了。 乾坤术这样的术法在世间流传的少之又少,即便是他也未曾遇见过一次。 “你能确定吗?” “大概。”谢阴抬起手,伸出手指,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就用另一只手掰了上去。 “咔嚓”一声脆响。 在胡为震惊的目光下,谢阴直接将自己的手指给掰断,紧接着,他用力一扯。 撕拉—— 那手指被他生生扯下,然后他没有半点犹豫,直接用力捏碎。 “咕咚。” 胡为看着突然发疯的谢阴,咽了口口水,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比较好。 然后,就在下一秒,谢阴断指处的位置突然有着血肉蠕动了起来,血肉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滋生。 只是眨眼之间,那断指居然就重新长了回来,与之前别无二致。 亲眼目睹着这全过程,胡为恨不得现在就揉瞎自己的眼睛,看看到底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卧槽。 这是个什么情况,他不会真的中幻术了吧? 早就听闻罗睺身边养了个叫“谢阴”的怪物,本来他还对“怪物”这两个字有些嗤之以鼻,可现在来看,这他娘的确实是个怪物吧。 “恢复的很正常。” 谢阴没有在意胡为的表现。 毕竟第一次看到他这不死之身的人 ,十个里面有九个都是这个样子。 像白忘冬那样直接冲过来问“能不能学”的,那真的是少之又少了。 握了握手掌,没有感觉到半点的不适。 谢阴这才又看向了这周围,尤其是那些从他们身边路过的行人,即便是他当街做出这样吓人的举动,可这群人却没有一个将目光看向他们这边,就像是对他们熟视无睹一样。 “果真是乾坤术。” 谢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年轻的时候和罗睺林昭月搭伙,三个人曾一起在这天下行走,见过不少稀奇古怪的术法,因为罗睺的缘故,他自然也见识过那海灵族的“海市蜃楼”。 虽然那感觉和现在不太一样,但核心的东西总不会错。 他的身体还是他的身体,而周围的空间却和周围分割。 这就是乾坤术的表现。 虽然胡为不知道他为啥掰个手指头就能得出确定的结论,可到了现如今的境况,他能够相信的人就只有自己身旁的谢阴。 所以,即便是对刚才那一幕再忌惮,但他还是觍着脸凑了上来。 “那大人,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做?” 识时务者为俊杰。 该叫“大人”的时候,绝对要诚心实意。 “找到这方乾坤当中,唯一一个能看到我们的人。” 谢阴思绪飞转,第一时间就给出了答案。 “只有他,才是此方乾坤中,唯一的真实。” 懂了,就是找阵眼呗。 这不就和破阵是一个原理吗? 胡为了然地点了点头。 可问题来了。 这京城这么大,茫茫人海,他们要怎么才能找到那个能看得到他们的人呢? “若不然,我现在闹上一场?” 胡为目光闪烁,语气阴狠。 反正这里的人都是假的,而且也看不到他,要是他把这里的人都给杀了,杀着杀着不就能找到特殊的那一个了吗? 可谢阴却摇了摇头,否定了他的提议。 杀不完的。 乾坤术的核心就在于,若是找不到那唯一的异常点,那无论你对这里做什么,都不会有任何的影响。 杀掉一个人,那个人会在第一时间重新“活”过来,根本杀不干净。 不过…… 想起躺在自己储物仙器中的白雕玉简,谢阴抿了抿唇,将目光投向了京城的某个方向。 “也许……我知道他在哪儿。” 第84章 洪武十年 “您是说,现在是洪武十年?” 走在街上,胡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顺手拿过来了一个肉包子塞在了嘴里。 虽然他知道这里是假的,但架不住这包子的味道是真的啊。 隔着大老远就闻到了这包子那浓浓的肉香,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反正这里的人也看不到他,而且这包子就算是被吃了也能重新“活过来”,那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能吃饭不给钱这种机会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有的。 “是。” 看着胡为满脸殷勤递过来的包子,谢阴迟疑了那么半秒,最终还是接了过来,但却没有吃,只是拿在手里,感受着那包子的热气。 “我此行前来凤阳府就是在查白雕玉简,此物是建文留下的,很可能会和他的行踪有关……” “所以您是说,建文就在这方乾坤当中?!!” 还没等谢阴解释完,胡为那震惊的声音就响了起来,直接强行打断了谢阴的话。 谢阴一头黑线。 这包子个头也不小,为啥就堵不住这货的嘴呢? 强行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谢阴深呼吸了一次之后,情绪稳定地摇了摇头:“我可没这么说。” “建文在不在这里,我不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方乾坤一定和建文有很密切的关系。” “那洪武十年和建文有什么关系吗?” 胡为挠了挠头,满脸的不解。 “……” 谢阴扭过头,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我记得,胡副千户是洪武年的锦衣卫吧?” “是啊。” 胡为点点头,满不在乎地说道。 “我和老穆老陈最开始是跟着蒋指挥使的。” “当过建文的臣子?” “这话可不敢乱说。”胡为连忙摆手。“老陈说过,我们一开始就觉得建文是昏君,当今陛下才是天下明主。” 好吧,明白了。 陈同就是凤阳府这三人的共用大脑。 谢阴释然地笑出了声。 他看着胡为无奈地摇了摇头:“洪武十年是建文的生年。” 眼见胡为还是一脸懵逼的样子,谢阴自我怀疑了起来,难道这话说的很复杂吗? 想了想,他又接着开口说道。 “也就是说,建文在这一年出生了。” “……我能听懂。” 胡为有些无语地看着谢阴。 “我又不笨。” “……” 这下子轮到谢阴无语了。 不过他也没有说什么,而是静静地等待着胡为的下文。 “我就是在想,大人你怎么就能判定这里一定就是洪武十年呢?” 建文帝虽然在位时间不长,可他的一生也有不少值得纪念的时刻啊。 早了早了有被封为皇太孙的洪武二十五年,近了近了也有登基的洪武三十一年。 至于靖难之役逃出京城这样的时间点就可以暂时忽略掉了,毕竟那个时候也来不及准备相应的白雕玉简了呀。 面对胡为的疑问,谢阴淡淡回答。 “因为这里是凤阳府。” “凤阳府怎么了?” 胡为还是不解。 “这里是朱家龙兴之地,是一切的最开始。” 谢阴回复道。 “而且我手里这枚白雕玉简是按照时间记录在册中排在首位的那个,你说,它代表的是什么时候?” 面对谢阴的解释,胡为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那也就是说…… “我们要找的是刚出生的建文,所以我们现在得去东宫?” 这个答案是对的。 可谢阴还是摇了摇头。 他注意到了现在的节气,发现了一个问题:“现在才是夏天,还没到建文出生的时候,距离建文诞生还有半年。” “半年?!!” 谢阴平静的话语在胡为这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那岂不是说,我们想要离开这里,要等上足足半年的时间?” 这可不行,要是半年见不到自己,老穆和老陈会疯掉的。 面对他的失态,谢阴并没有责怪,他只是目光微闪:“乾坤里持续的时间不可能和外面一样,这里的时间是跳跃着来的。” 他早就观察到旁边时间的流动了。 “放心吧,也许你一觉醒来就已经是秋天了,再一觉醒来,又回到了春天也不一定,所以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但等也不能只能等,要观察好每一天的情况,不能让建文降生的那一天从我们的眼前溜走。” 时间的跳跃的,也就是说也许明天会变成昨天,后天又会变成今天。 建文降生的日子只有那一天的时间,若是错过了,那再想碰到第二次就不知道还要等多久了。 “我明白了。” 胡为点点头。 大概意思就是他们要守在东宫,等着建文降生的那一天呗。 有个动脑子的队友在旁边真的爽歪歪,他年轻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和老陈一起出任务,待在他身边根本就不需要思考,只要懂得怎么挥刀就行。 和老穆一块就不行。 老穆比他还不爱动脑子,和他一块出任务,动脑子的人反而是他。 得亏他是和谢阴一块进来的,要是只有他一个人的话,他还真不一定能这么快就找到走出这乾坤术的方法。 嗯? 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谢阴的话,他好像也不用往这乾坤术里面钻吧…… 不过,胡为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大人,这个建文……会是那个真的建文吗?” 如果白雕玉简是建文当初用来逃难的时候准备的,那在靖难中逃出京城的建文帝,又是否真的会在这方乾坤当中藏着呢? 谢阴目光微闪。 他也想过这样的可能。 但…… “谁知道呢。” 谢阴仿佛说了什么,但又像是什么都没说。 “也许是,也许不是,什么样的情况,要到了见到那个婴儿建文以后才能够下定论。” 胡为点点头,满脸的不在乎。 对于他来说,是不是建文都没啥关系。 反正老陈说了,他们现在是永乐帝的臣子,和建文两个字再也搭不上边了。 老陈说,无论到了什么时候,左右逢源最不可取,屁股一定要坐的正,那才能坐得稳。 他听老陈的。 这么多年来,从来都是这样。 第85章 禁闭第一天 一觉醒来已经是…… 呃…… 是什么时间呢? 白忘冬也不晓得了。 这诏狱里面永远都是阴森森的,外面的日出日落在这里完全没有半点表现。 白忘冬这一觉睡醒,周围的环境和光线都没有半点的变化,就像是他压根没有睡这一觉一样。 也怪不得待在诏狱里的人都容易疯掉。 就这样被关着,终年不知岁月,不知道春夏秋冬,日出日落,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就像是同外面与世隔绝。 说实话这样的活着,还不如死掉。 在这里能坚持下来不疯的人,可能才是真的厉害。 尤其是诏狱九十层以下的那九层里关着的不能死掉的犯人。 他们过的真的是生不如死的生活,就连想死的机会都没有。 曾经也都是叱咤风云的人物,被这样对待,无论是对身体还是心灵,那都是一种极大的打击。 蔺楠就被关在那里。 可惜要下九十层以下的楼层,需要拿着罗睺亲自盖章的令信才行。 不然的话,整个锦衣卫的人,除了罗睺以外,谁都不能下到那里面。 就连罗绫这个副典狱长都不行。 九十层以下的看守者也神秘的很。 白忘冬只知道他是玩蛇的,那遍布九层的九阴蛇就是在他的掌控之下,不眠不休地守着九层所有的犯人。 他自己本人也从未出现过诏狱之外。 白忘冬之前因为好奇朝着裴秀文打听过这位看守者。 这才知道,别说是诏狱之外,就连诏狱之内都未曾见到过这位“驭蛇人”,仿佛从诏狱建成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再也没有出过诏狱最底下的九层。 白忘冬也问过林昭月。 他主要是想问问这个神秘的看守者是不是罗党的人。 林昭月给出的答案很直接。 她说:“他只是罗睺的人。” 和罗党什么没关系,就只是罗睺的人。 神秘,属实是神秘啊。 这锦衣卫上下的秘密实在是太多了。 白忘冬即便是在这里待了快一年的时间,有些东西也还是没有接触过。 不说这个神秘古怪的“驭蛇人”,就说档案室里的那只大猫白忘冬也只是听说,从未见过哪怕一眼。 锦衣卫里这么多好玩的玩具,他就玩过一个炼魂炉。 库房里那杆洞神枪他眼馋了好久,可是罗睺就是不打算借给他玩。 要是有洞神枪在手,他何必要去鬼市赊账买淬天火呢。 传说中的大明第一禁器帝阳他也没有见过。 据说帝阳的材料是上古时期落下来的一颗破碎的太阳,这颗太阳经由某个很牛逼的锻器师改造,在洪武元年的时候,铸就成了现在的帝阳。 帝阳只能由“龙气”开启。 非皇室血脉,绝对不能启动这帝阳半分。 说是这么说的,可白忘冬觉得,所谓的龙气大概只是个说辞,这真正开启帝阳的条件应该是“仅限于朱家之人”。 这个限制可能是朱家之人的血脉,也可能是只有朱家人能够修炼的独门仙法。 比起后者,白忘冬觉得前者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毕竟“真龙天子”这样的说法,从古到今实在是太多了,所谓的龙气指的一般就是人皇之气,但人皇气运这样的东西可不会局限于一家一户。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天下的皇姓换了一家又一家,如果真的想要保证帝阳这样的绝对战略级仙器能够被自家子孙后代掌控,那看的就永远都不是才干,气运,和德行这样的东西。 血脉,这才是一家共有,能世世代代传承下去的东西。 白忘冬想见见帝阳,也是想要观摩观摩这位锻器大师毕生最高的成就。 在他看来,打造帝阳这件禁物最难的地方永远都不是那极致的毁灭力,而正是那上面加持的苛刻的限制。 可以这么说,只要有帝阳在,那大明的皇帝只要不浪,基本上就能维持住江山稳固。 至于建文…… 他是个例外。 虽然靖难之役记载到书上的过程模糊至极,但白忘冬估计,朱棣在攻打应天城之前,应该是想办法把帝阳的控制权给拿到手的。 即便是没有掌控帝阳,那也应该是成功限制住了建文帝使用帝阳,防止了对方狗急了跳墙来一手“大家一起死”的戏码。 说起这个,白忘冬突然想到了几代之后出现的明英宗。 他大概就是属于浪了的那种。 不过…… “极致的毁灭力。” 白忘冬眼睛微眯。 到底是什么样的毁灭力能够称得上是极致呢? 大明核武的杀伤力到底能够有多大。 白忘冬希望自己有一天能见识见识,能被称得上是“第一禁物”的仙器到底有多么的霸道强悍。 想到这里,他突然从腰间白玉当中取出了自己的小本本,然后翻开。 将这一个个禁物都给记在自己的本本里。 这些可都是一个又一个灵感啊。 自古以来,模仿永远都是人类的一个特性。 从一个物体身上找到特别的灵感,然后再加以延伸,形成新的事物。 禁物之所以叫做禁物,就是因为他们很强,而他们很强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特殊。 如果能够将这特别之处给汲取出来,延伸到具体的应用当中,又能否有不一样的收获呢? 这是个新的课题。 而且会是个很难很难的课题。 白忘冬眯着眼睛,具体思考着那一个个禁物,仿佛有了不一样的思路。 可就在他越发思考这些想法的可行性之后,他却突然皱起了眉头。 猛地想到了另外的一件事情。 为什么这般困难的想法,白忘冬都能够想到一丢丢的思路,可听起来没那么复杂的全鬼化,却是半点进展都没有。 难道完全虚化就这么的不切实际吗? 在这样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中,全鬼化的原理并不算是很复杂吧。 还是说…… 其中有什么关窍是他没有想到的吗? “全鬼化……” 这个课题成了一座他至今都无法逾越的大山。 越是研究,这座山的高度就越是增长。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趁着这段时间禁闭,好好研究一下积攒了这么长时间的课题好了。 “芜湖!” 卷起来,卷起来! 这个年纪不卷那等了老了可就卷不动了。 想到这里,他连忙敲了敲铁栅栏,朝着外面高声喊道。 “来人,给爷们送盏灯!” 禁闭第一天。 他要挑灯夜读! 第86章 六扇门行动中 就在白忘冬离开六扇门的第二天,李正明就带着自己的心腹班底行动了起来。 此时此刻的白忘冬还在诏狱的牢房里呼呼大睡,弥补着之前熬夜四天的空缺。 “老大,听你这么说,咱这一次又是给锦衣卫打白工呗。” 听完李正明的解释,王虎蓦地发现了盲点,连忙开口说道。 李正明沉默地看着他,是真得想缝住这货的嘴。 要不要说的这么直接,这让他的面子往哪放? “同是为了国朝社稷,何来谁为谁打白工这样的说辞。” 李正明瞥了他一眼,语气十分的严肃。 “以后可千万不要这么说了。” “可上次蜕生术那事,你喝完酒以后不就是这么说的吗?” 看着他这副义正言辞的样子,王虎小声地嘀咕道。 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这话恰好能被李正明听个清清楚楚。 听着他这话,李正明连忙有些羞恼地瞪了他一眼。 王虎“嘿嘿”一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露出了憨不拉几的笑容:“反正我就听老大的,老大要我查谁我就查谁。” 李正明翻了个白眼。 这货可真会拍马屁。 不过这马屁拍的倒是挺舒服,多来点也没啥。 只不过…… “这人还真有点不太好查。” 李正明看着从六扇门里调出来的档案,眉头微皱。 何文良的履历实在是太干净了,基本上从这档案当中,李正明看不出来半点的问题。 甚至于在看完这份档案之后,他还有些佩服起来了这位三朝老臣。 铁骨铮铮,刚正不阿,不畏强权,为民发声。 这不就是个妥妥的好官吗? 这样的人能有什么问题? 如果不是因为对锦衣卫还有着最低程度的信任,李正明都觉得白忘冬这是在公报私仇了。 反正在他看来,这种事白忘冬也并非做不出来。 “那老大,我们具体到底该怎么查?” 王虎看出了李正明的纠结,他猜到李正明大概是已经有想法了,只是在犹豫到底该不该这样做。 每次到了这种时候,王虎总会及时出声来推李正明一把,让他早些做决定。 这么长时间的副手他可不是白做的。 对于李正明的一些小毛病,他比谁都要清楚。 听到王虎的话,李正明从思考的状态当中脱离了出来。 就和之前同师姐商量好的一样,师姐会亲自主导这次淬天火的搜查,此时此刻,六扇门的人已经开始大规模的在京城当中进行调查了。 但这其实只是在给他打掩护。 就是为了让他调查何家的时候能够不那么突兀。 但按照师姐的话来说,这样的规模的搜查不可能持续太长的时间,最多三天就会偃旗息鼓,到时候锦衣卫会对幽宁十九巷的爆炸提供一个合理的理由。 再然后,淬天火的来路也会被一笔带过。 这就是罗睺这位天子信臣在陛下心中的份量,只要罗睺不去干什么谋逆的事情,一般的情况永乐帝都会相信他的说辞。 据说这位罗大人是和燕王时期的陛下有过患难之谊的。 靖难战场上,这一位更是杀了个天昏地暗,流血漂橹。 无论是从功绩还是情谊,罗睺都是能够拿的出手的。 如果不是当今陛下想要将锦衣卫托付给一个能够完全信任的人,那罗睺绝对不会只是从四品的官阶。 白忘冬这件事往大里说就是在藐视天子权威,可天子的权威有没有被冒犯到,那是由天子自己本人说了算的。 可以说,有罗睺在,只要罗睺想要保白忘冬。 这件事很快就能够消弭下去。 呵。 炸掉一个幽宁十九巷和在顺德府释放出阴龙脉来比较,根本就不是什么事。 所以打从一开始,无论是他还是风青络都没觉得这件事会给白忘冬造成什么太大的困扰。 更何况,炸掉的是幽宁十九巷。 白忘冬有一句话说对了。 那就是他做了自己想做但是没敢去做的事情。 或者说,是他想做,但绝对不能去做的事情。 他是六扇门的捕快,即便是他再嫉恶如仇,那也要奉行秉公执法的原则。 若是连他这样身份的人都罔顾律法,任意而为,那这律法可就真的要不值钱了。 总而言之,就是这件事很快就会结束,师姐那边给他当不了多长时间的遮掩。 他必须要在三天之内找到一些苗头,这样才有继续查下去的理由。 三天的时间,想要查一个即将过六十大寿的老人那漫长的过去,时间根本就不够用。 如果真的想这般做,那估计就要用些非常的手段了。 “陈末,刘通,你们二人去查查何文良的老家,我要知道何文良进京为官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 李正明的两个亲信同时抱拳,接令之后,没有半点的拖泥带水,直接就离开了队伍。 “张余,季大风,你们两个去查幽宁十九巷,重点就查查看,被炸掉的幽宁十九巷周围有没有可疑的人徘徊,尤其是和何家有相关的人。” “是。” 同样有人抱拳离开。 李正明一条条指令颁下,原本十几人的队伍逐渐变得单薄了起来。 王虎静静地站在他的身边,听着他下发指令一句话都不说。 李正明办案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将队伍两两分散,组成搭档,分开调查。 而王虎的搭档,从来都只有李正明一个人。 看着队伍散去的差不多了。 王虎这才朝着李正明开口问道:“大人,我们查什么?” 大人,你犹豫的是什么? “有一个人,也许知道一些事情。” 李正明开口道。 “但是……” “和大人有私交?” “是。” 李正明点头。 他刚才就是在犹豫这个。 他的这位朋友是个品行顶顶好的人,他真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到他,但是……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李正明无奈地叹了口气。 铁面无私这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可做起来是真的难。 “算了,我们去见见他吧。” 想要在三天之内有所斩获,这个人一定会是一个关键。 “这人是谁?” 王虎好奇地问道。 李正明眸光微闪,说出了他的名字。 “何家长孙,何代宸。” 第87章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何代宸?” 白忘冬盘腿坐在地上,翻看着旁边散落一地的草稿纸,手中的笔并没有停下。 站在铁栅栏外面的人是一脸不满的紫云儿,她和白忘冬汇报着他补觉那日,六扇门的所有进展,几乎将李正明大部分的安排都给说了个清清楚楚。 虽然她紫云儿不是第一线的战斗人员,但作为后勤来说,紫云儿的业务能力还是很能打的。 尤其是有着那一手出神入化的踩影步加持,紫云儿甚至能够做到站在一个人身后,让他完全不发觉的程度。 把这样的人派去跟踪,除非对方经受过这方面特别专业的训练,不然的话,十有八九发觉不了紫云儿的存在。 就为了完成白忘冬委托的差事,紫云儿几乎跟着李正明跑了整整一天。 这小豆丁有点怨言倒也不算是什么怪事。 反正拜托她的人也不是自己,就算是有怨言白忘冬也默认不是冲着他来得了就行了。 那委托紫云儿的人是谁呢? 这就很好猜了嘛。 白忘冬委托给了公务繁忙的夜流霜,但夜流霜正在监视梦清公主,这边实在是插不了手,于是,就在这个时候,作为夜流霜小迷妹的紫云儿就自告奋勇地跳出来要为夜流霜承担重任。 反正她在京城也是待命,闲着也是闲着,能帮帮忙就帮帮忙好了。 当然,在紫云儿看来,她帮的不是白忘冬,而是忙得实在插不了手的夜流霜。 瞧瞧,瞧瞧,什么叫变通。 这么一来,这人情也就不是白忘冬欠下的,而是夜流霜欠下的了。 果然,不在一开始就拜托这小豆丁简直就是最正确的选择。 这拽小孩是个脑残粉真的是太好了。 “何代宸的话确实是个很好的突入口。” 白忘冬头也不抬,继续翻看着手里的小本本,和那散落在地上的草稿纸一一对照。 “不过李正明就这么确定何代宸会开口?” “这两人私交很好,如果李正明问了,何代宸也许会透露出一些什么也说不定。”紫云儿看着手里收集到了资料,推测着说道。“当然,前提是何代宸真的知道他爷爷的事情。” “会吗?” 白忘冬放下手里的笔,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扭过头朝着紫云儿看去。 “那可是他亲爷爷。” “传闻何代宸的品行极佳,昔日在暮云门中,曾因为刚正不阿,多次举报了自己的同门师兄弟,这样的一个人,说不准真的会大义灭亲也不一定。” “‘曾经’,‘说不准’,瞧瞧你用的这两个词。” 白忘冬轻轻一笑。 “你好歹也是个锦衣卫,就不能稍微严谨一些吗?” “这有什么好严谨的?”紫云儿皱着眉说道。“这样一个眼里面容不得沙子的人,真的会帮着何文良为虎作伥?他大义灭亲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在暮云门中,他可是被称为‘铁面’的。” “我也没说他是为虎作伥啊。”白忘冬转过身,靠在身后的床榻之上,然后看着紫云儿说道。“如果就如你所说,何代宸是这样的一个形象,那估计他受何文良的影响还蛮大的。” 就这人设,这不就是一个妥妥的小何文良吗? 当然,这里指的是何文良的表面形象。 “你知道亲人和外人相比,有最大的一个优势是什么吗?” “什么?” “天然的亲密。” “你在说什么废话?” 紫云儿挑眉,白忘冬这句话这不就是妥妥的废话吗? 亲人当然要比外人更加亲密啊。 “瞧,你还是没有理解我在说什么。”白忘冬玩味地看着他,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好好想想,为什么我会说这是一种‘优势’。” “优势……” 这个词一般会用到什么地方呢? 紫云儿顺着白忘冬的话去思考。 尤其是在“优势”两个字上,紫云儿念叨了大概几十遍的时候,突然灵光一现,但眉头却是皱的更紧了。 “喂,白忘冬,你是不是把人想的有些太坏了?好歹也是血脉相连的亲祖孙,哪里有着那么多的算计。” 可不是嘛。 亲人比之外人最大的优势就是更加的亲密,那如果将这优势从利益化的角度去想,作为孙子的何代宸一直将自己的爷爷视为榜样,那这个爷爷所说的话在何代宸的心中就犹如圣旨。 在潜移默化的影响当中,去花大量的时间去塑造一个人的性格,品行,人设。 将他变成自己想要打造而成的样子。 如果不是特别亲密的关系的话,根本就做不到这一点。 但如果顺着这个思路去想,那何文良可就有些太坏了吧。 这往严格意义上来说,已经算是在扼杀一个孩子从小到大滋生出来的天性,换句话说,何文良杀掉了自己的亲孙子,将自己的孙子塑造成了现在的模样。 这样的猜测…… “我可没这么说啊,这都是你自己猜的。” 白忘冬摊摊手,出言打断了紫云儿的胡思乱想。 “不过,你猜到了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让李正明也猜到啊。”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紫云儿满是不解地看着他。 白忘冬这几句话把她搞得蛮懵逼的,本来还算是清晰的思路,一下子变得朦胧了起来。 这样子就像是白忘冬故意想要把这原本清澈的水面给搅浑一样。 “我都被关禁闭了,我能做什么?” 白忘冬翻了个白眼。 “我就是觉得,也许这样能够让真相更快的浮出水面,毕竟李正明的时间只有三天,我不是小看他,实在是这件事着实不好查。” “那你就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他不就好了?” 紫云儿更懵了。 要是想让李正明查出来何文良的事情,那白忘冬不应该将自己手头的线索会和李正明共享吗? 可是,白忘冬给出的答案却是…… “锦衣卫机密,这些以后都是要入档的,可不能害了李大人,毕竟那是我很珍贵的朋友。” “呵。” 紫云儿冷笑一声,搭理都不想搭理白忘冬。 在白忘冬待在凤阳府的那段时间,紫云儿从他的口中学会了一个新的词汇。 叫“工具人”。 这位李正明李大人,在白忘冬的心里估摸着就是这么个定位吧。 “所以,只要让李正明觉得何代宸被他爷爷蒙骗了就可以了对吗?” 紫云儿开口说道,给白忘冬那模棱两可的话进行了一个总结。 白忘冬微微颔首。 紫云儿见到他点头,二话不说,就转身离开了白忘冬的牢房,朝着诏狱出口的方向走去。 要不是为了流霜姐,鬼才想要帮这货呢。 看着紫云儿离开的背影,白忘冬目光停滞了几秒,随即就又从地上捡起来的一张草稿纸,烦躁地揉了揉头。 啧。 外面的事情乱的很,这里面的事情也乱的很。 好烦啊,要不然让他直接自我毁灭得了。 不过,要是让何文良知道,自己对他两个孙子都下过手,那老头不会提刀来诏狱砍他吧。 “啧啧。” 看着手里的草稿纸,白忘冬感慨地摇了摇头。 “极端的家族主义者还真是够偏执的,这老头的童年,一定不幸福。” 真可怜啊……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那种可怜。 第88章 禁闭第二天 这大概是禁闭的第二天了。 哦,不,应该说是白忘冬醒来以后的第二天。 为什么能这么确定时间呢? 是因为刚刚才有人给他送过晚餐。 送的是城东新开的一家酒楼的招牌菜,白忘冬尝了尝,感觉这味道属实是不怎么样。 他约莫着这大概是林昭月踩点失败以后为了不让只有自己一个人受折磨,所以特地差人给他也来了一份。 “就这水平,开酒楼,价格还要的这么贵?这掌柜的疯了吧。” 白忘冬咂咂嘴,感受着那嘴里的余味,脸上满是感慨。 在京城这地界,好吃的高档酒楼遍地都是,可这难吃的高档酒楼这可还是第一次遇到。 如果按照传统的锦衣卫思维去思考,那这酒楼做的这么难吃,十有八九不是为了盈利,而是为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但…… 这是林昭月踩过点的酒楼。 那没事了。 虽然这位姐行走一直是以医师的形象在外行走,可毕竟是当年和罗睺谢阴组成三人组的狠人。 这京城上上下下,能有几个人可以瞒得过她的眼睛的。 由她亲自掌眼过的地方,不是没问题,那就是有问题但没啥太大问题,要放着钓鱼的那种。 吃的差不多了以后,他从食盒的最底下取出一张纸条,白忘冬将其缓缓打开,朝着上面的内容看去。 很简单的一句话,就四个字。 “暂无所获。” 白忘冬瘪瘪嘴。 手指轻搓,那纸条被直接碾碎,化为尘埃飘散消失在了空气当中。 这人咋就这么能藏呢? 都找了这么久还是一点收获都没有。 算了,不如挑灯夜读。 白忘冬唤人将这食盒给拿了出去,他抱着后脑勺靠在了身后的床榻之上,抬头看着牢房的天花板。 刚才和紫云儿说的话七分真三分假。 白忘冬确实不知道何代宸是不是何文良精心打造出来的“作品”,但可以肯定的是,何代宸在何文良的心里一定有着很重要的地位。 那是何家三代的希望。 他能够为了一个何代昌以身犯险,那说明他将自己的家人看的真的很重。 这样的重视看起来很正常,但隐隐约约中,白忘冬又能感觉到一种很奇怪的因素。 不过,不管怎么样。 之后的方略不会有改变。 既然一个何代昌没有让他乱了分寸,那白忘冬就想看看,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大孙子被逼疯了以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反应。 和之前的试探不一样。 白忘冬这次要彻底地毁掉何文良,试探的环节已经结束了,接下来的才是正菜。 白忘冬就想看看,当一个人被摧毁掉心中的信念之后,又能否保持现在这样的不动声色。 何代宸是不是被何文良打造出来的“作品”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何代宸怎么理解这句话,他又想让何代宸怎么理解这句话。 当一个人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存在到底是自然还是人为的时候,那存在的意义就会被彻底的颠覆,到了那个时候,自我怀疑之下,这人距离疯掉也就不远了。 适当的启发,适当的推动,然后再适当地让他彻底的明悟。 整个过程每一个环节都需要根据剧情发展不断的复盘,调整,刷新。 这会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剧本。 这个剧本的结局一定得是爷孙双方的对峙,他要看到其中一方的信念被彻底打击。 而且,他也想要看看…… “这一次,你还会不会出手干预。” 白忘冬目光深邃,嘴角微微勾起。 如果能凭着这场戏钓出来建文逆党和梦清公主中任何一方,那都是值得的。 不过即便是一无所获,光凭这精彩绝伦的剧情,也值得万众瞩目。 白忘冬五指轻轻敲击着床榻,脑海当中构思着这件事的每一个细节。 “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 这剧本也就算是敲定了,等各方演员登台,就能看到一出好戏上演。 这样的话,也算是能够慰藉一下他这待在牢房当中,无处安放的孤冷小心脏了。 罗睺心真狠。 即便每天有好吃好喝供着,外面还有人守着二十四小时候全天听命他的吩咐。满足他的各种要求。 可他还是很寂寞。 这昼夜不分的诏狱里,也就只有这满地的草稿纸能让他充实起来了。 不管了,继续卷。 白忘冬拿起来旁边放着的一张草稿纸,又开始提笔勾画了起来。 灯盏里的烛火虽然不亮,但足以护眼。 禁闭第二天。 他还是在挑灯夜读。 能够陪伴他度过整个夜晚的,也就只有那桌子上摆着的两三瓶青果酿了。 …… 这里的京城是夜晚,可凤阳府的京城却是朗朗晴天。 谢阴和胡为站在宫墙之上,目睹着那季节迅速变换。 这样的场景在这段时间里他们已经看到过很多次了,早已经见怪不怪。 一开始胡为还会稍微惊叫两声来活跃气氛,但后来实在是太过于频繁了,让他失去了配合的信念。 只不过,这一次…… 看着那天空之上飘下来的鹅毛大雪,谢阴微微一愣,将那雪花接在手中,然后忽然就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朝着正前方看去。 胡为察觉到了他的视线,顺着他的目光一同看向了前面。 两人的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 即便是胡为这个时候也收起了不着调的目光。 两人的身影几乎是同时消失在了原地。 踩影步。 等到身影再度闪现而出的那一刻,他们仿佛听到了婴儿的哭啼。 两人连忙朝着东宫深处走去。 下一秒,他们就看到一个老婆子抱着一个孩子从产房当中快步走出,朝着站在那边的每一个贵人们祝贺道。 “殿下,是个男孩,是个男孩。” 那年轻男子将那孩子给接在手中,脸上满是笑容。 “这便是建文?” 胡为好奇地开口问道。 谢阴点点头,示意他看那个青年:“这位就是懿文太子。” 他是见过那位太子殿下的。 说实话,真的是位人杰,可惜天妒英才,终究是英年早逝。 若是他还活着,那现如今的大明会是如何的景象谢阴根本不敢想象。 “那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 胡为看着那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开口问道。 “把他掐死?” “这得近距离看一下才能知道。” 谢阴抬步朝着襁褓中的建文走了过去。 可越是靠近,一种荒谬的感觉就越发的明显。 谢阴皱起眉头,他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很奇怪。 可是…… 当他触碰到那男婴的那一刻,他突然就愣住了。 就像是不信邪一样,他的手掌盖在了婴儿的脸上,将那脸朝着他的方向强行扭了过来。 可即便那脸再变形,谢阴用的手劲再大,婴儿的反应从始至终都没有半点的变化。 就像是…… 完全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一样! 谢阴愣住了。 他该不会找错人了吧? 可…… 若不是建文,那又能是谁呢? 第89章 想要变成的人 不是建文?!! 这是谢阴始料未及的事情。 原本在他看来,这白雕玉简既然是建文的手笔,那这乾坤术的核心也应当是建文才对。 可现如今,婴儿建文就在他的手里,但无论他如何揉捏,这建文就是没有半点反应,就和这方乾坤当中的其他路人一样。 这个建文,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虚幻之物。 他的动作没有对周围人造成半点影响,那位懿文太子抱着孩子,满脸和蔼地笑着,旁边的其他人在不断地向他恭贺新子的诞生。 谢阴松开掐着婴儿建文脸蛋的手,眉头轻轻皱起。 他完全确认了,眼前这个尚在襁褓中的男婴确实不是这方乾坤的核心所在。 看来这方乾坤并没有他想的那般简单。 “那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察觉到这些天的等待是一场无用功之后,胡为倒是没有因此而有所不满。 他虽然不怎么爱动脑子,但也不傻。 至少到目前为止,排除了最有可能的那个选项,这样来看,倒也不算是白等。 只不过这样一来,对于乾坤术的核心的判断可能就要更加复杂了。 真是辛苦谢大人了啊。 听到胡为的问题,谢阴刚想要开口回答。 可就在这个时候,周围的空间突然就出现了扭曲,那原本其乐融融的画面瞬间就发生了变化,两人眼睁睁看着积雪的东宫重新变成烈日炎炎的夏日,原本抱着孩子的懿文太子和那一大票人从这院子当中消失不见。 这样的变化在这些日子里,两人已经见到过很多次了,早就见怪不怪。 只不过…… “为何这一次的变化来得如此之快?” 谢阴发现了这件事里的盲点。 这一天的时间实在是过的太快了,甚至于可以用转瞬即逝来形容,他们才只是刚刚见到建文的降生,结果这一天就发生了变化。 这样短暂的一天在他们过去经历过的几天中从未有过。 所以…… 他之前猜的没错。 建文降生的这一天,就是这方乾坤当中的一个特殊节点。 只不过在这个节点当中,建文本人并不是维持这乾坤的核心罢了。 这大概是一个很复杂的乾坤术。 也许他们要找到的不是谁是这个核心,而是在这个节点中的谁是这个核心。 “也就是说,这个乾坤术的核心只存在于刚才那个时间节点。”胡为听了谢阴的解释,大概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所以,即便是我们找到了这个人,可只要他不是处于这个时间段,那他就仍旧不是真的那个核心。” 换句话说,真正的核心不是那个人,而是只存在于建文降生这一天的那个人。 “大概就是这样。” 乾坤术这样的术法本身就是越强大破解的条件越复杂。 这样复杂的乾坤术,即便是谢阴也很少见到。 而且,还有一点让他很是在意。 为何这一天结束的会如此的突然。 这样仓促的感觉让他觉得“诞生”这一天的意义非但不是“开始”,反而像是……“结束”。 白雕玉简是建文自己做出来的。 也就是说每一枚白雕玉简当中都掺杂了属于建文他自己的意志。 那现在这个情况又代表了什么呢? 莫非…… 谢阴脑海当中闪过了一个有些荒谬的想法。 “莫非,他是在反感自己的降生?” 虽然这个想法有些离谱,但却是谢阴能够想到最合理的理由。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这方乾坤中的建文才不会是那枚核心。 真正的核心另有他人。 那问题来了。 他为何会反感自己的降生,他又将所有的期许放到了谁的身上? 又或者说…… 谢阴眼眸微闪。 “他想要成为谁?” 说实话,建文打造这白雕玉简的时候,已经是登临帝位。 那个时候的他就是九五之尊,真龙天子,虽然有不少野心勃勃的叔叔,可那也是实实在在的天下一人。 当今陛下为了避其锋芒甚至还装疯卖傻了一段时间。 他那个时候什么都有,又有谁能够成为他想要成为的人? 谢阴有点想不出来。 “胡大人。” 既然一个人想不出来,那不妨就问问其他人的想法。 “大人,我在呢,有何吩咐?” 胡为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只烧鸡,正在扒着腿啃肉。 听到谢阴叫他,他立马抬起头来,朝着他看了过去,及时回复道。 “你有什么想要变成的人吗?” 谢阴直接问道。 胡为听到这问题猛地愣了一下。 谢阴这问题问的可有些太突然了,这一问还真是把他给问懵了。 他有什么想要变成的人? “您这么问,我这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到什么。” 也许他会在某个时候觉得某个人的某个东西很好,生出想要占为己有的想法。 可那也只是“想要这个东西”,而非是想要成为他这个人。 想要让一个人彻底否定掉自己,去幻想成为另一个人,这种事情…… 就在谢阴以为从他这里得不到答案的时候,胡为的声音却再度响了起来:“我暂时还真想不到想要变成谁,不过我觉得,如果真的想要变成某个人的话,那一定是对方身上有着你无论如何都得不到的东西。” “如果我也能有……”和“如果我就是他……”最根本的区别不就是在此吗? 一个是你没有但可以拥有,一个是你根本就没办法拥有,所以只能渴望想要变成对方。 那么问题又来了。 一位天下共主,享有四海,坐拥江山。 到底有什么东西,是他想要但永远都得不到的呢? 胡为的话给予了谢阴一个特别明确的思路。 他觉得胡为的想法是没错的。 只是在这个东西,实在是太过于难以让人想象。 什么东西是只有别人有,但是建文没有,而且,他永远都没办法得到的呢? 谢阴的思绪涌动了起来。 因为这样东西,甚至让建文厌恶起了他的出生。 等等,出生? “出生。” “出生?” “出……身?” 隐隐约约间,谢阴仿佛抓到了什么。 第90章 禁闭第三天 这是禁闭的第三天。 白忘冬已经快要算疯了。 手腕即便是再酸痛,他都没有停下手中的笔。 目光在那密密麻麻的草稿纸上飞速地浏览着,寻找着自己想要找到的结果。 不对,不对,不对。 全都不对! 白忘冬的目光很执拗地死死盯着面前的这张纸。 又失败了。 又他妈的失败了。 如果按照这个路径走下去,他的身体绝对会在第一时间被庞大的鬼炁给冲爆,到时候即便是不死,那他全身的经脉也会在第一时间炸开。 嘭。 就像是一场人体烟花一样。 血淋淋的朝着四周溅射,绽放出最美的花朵。 这样的死法其实还蛮浪漫的。 白忘冬也不是没试过。 之前往出炼制修罗的时候,不就是这样的一副光景吗? 全身被血液给冲爆,然后一块一块的炸开。 如果按照他纸上现在研究的方法来看,最后他的结果和那个也差不了多少。 鬼炁这样的东西是不能融于人体的。 即便是半鬼化,那也是在基于鬼灵附体的前提下才能够达成。 白忘冬平日里使用鬼炁,最常用的方式就是将鬼炁附着在自己的身上,然后再进行使用。 这就是灵力和鬼炁最大的区别。 灵力是自人体而出,可以直接作用到人体的身上。 而鬼炁却是自鬼灵而出,只能在鬼灵的体内涌动。 这就是为什么一般的鬼修在离开了鬼灵之后,本体会孱弱的原因。 因为对于鬼修而言,鬼灵的强度才代表了自身的强度。 当然,这个定理只针对一般的鬼修,像白忘冬这样的,走的是另一条赛道。 半鬼化的诞生给白忘冬带来了无限的可能。 但也正因为半鬼化成功带来的累累硕果,让白忘冬一度觉得全鬼化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以这么说,半鬼化给白忘冬带来的仅仅就只是鬼灵实体化的结果,而全鬼化,是实体化和虚体化二者兼有。 最重要的就是虚体化和实体化之间的转化。 这是全鬼化研究的核心。 白忘冬这段时间尝试了各种各样的方法,就和当初研究出半鬼化一样,白忘冬试着研究了鬼灵附体之后的变化。 但最后的结果实际是不容乐观。 其实最根本的障碍就是一个。 那就是无论是实体化状态下的鬼灵,还是人体本身,那都是一个“实”的状态,所以半鬼化才能够如此成功的诞生,与人体相契合。 可在人体的成分中,找不到能够和虚体化相适应的部分。 白忘冬试图在鬼灵附身的情况下进行鬼灵的虚体化。 但最后的结果很简单,就是半鬼化被强行中断,他差点没受了很严重的内伤。 如果不是有着太平回春术在不间断的维持着他的身体,那白忘冬现在就不可能还能好好地坐在这里研究这些草稿了。 人体的虚体化是不可能完成的。 这就是这段时间白忘冬得到的唯一一个结论。 这个结论直接就让他红了眼。 为了否定掉这个结论,白忘冬这两天就和疯了一样的去计算着各种各样的数据。 可越计算,这个结论就越发的清晰。 就好像,白忘冬之前的所有实验就是为了证明这一点一样。 这个结果让白忘冬很不甘心。 “又一个想法失败了。” 白忘冬撕掉手中的草稿纸,把它们扔掉了一边。 现在像是整个世界都在告诉他,他是错的,他在浪费时间研究一个绝对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可这种感觉越强烈,白忘冬反而觉得自己的想法越正确。 越是被否认,白忘冬就越有一种极为强烈的直觉。 这直觉告诉他。 不是他的想法是错的。 是这世界是错的。 这个世界在排斥着全鬼化,或者说是人体虚体化的诞生。 越是研究,白忘冬就越能看明白它的拒绝和否认。 “虚化不是一种很少见的能力。” 白忘冬从那草稿纸中翻出一堆被盖住的书,然后再从这些书中取出了其中的一本。 他将这书翻开,看着里面的内容,微微皱眉。 在修行界的历史上从来都不缺少有着奇思妙想的人,虚化的仙法不是没有,相反,这样的仙法其实是有不少的。 可这些仙法都是“不完整”的。 或者说,它们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根本就和“人体虚体化”无关。 就比如这个。 白忘冬翻开其中一页。 “利用空间传送的那一刹那所造成的空隙,来达到伤害无效化的效果。” 从外人的视角看,那这就是虚化。 可实际上,空间是能够被打破的。 他也把三途鸦炼出来不短的时间了,对于空间上的运用,他还是有些心得的。 但就像是他刚才说的,空间传送,无论是开始,中间,还是结束。 这三个过程都有被打破的可能。 强悍的修行者,别说是罗睺那个高度,就算是穆远漠这样的千户,都能够将空间在一瞬间撕破。 那个时候,空间传送的整个过程就会被直接打断。 那这一瞬间,什么利用空隙来达到虚化效果,那都是在扯淡。 实质意义上的虚体化,是指完全不会受到任何“现实”影响的状态。 放眼整个世界,能够达成这一点的除了极其少数的灵兽之外,就只有鬼灵有这份特殊的权能。 那问题来了。 鬼灵为什么能有这样的权能呢? “为什么呢?嗯?为什么呢?” 白忘冬和面前的三途鸦大眼瞪着小眼,就看谁先忍不住眨眼。 这个问题的答案没那么复杂。 其实很简单。 因为鬼灵是站在生与死边界线上的产物啊。 在这世界,生就是存在,死就是消弭。 一个即存在又不存在的东西,他不属于生界,又没入了幽冥。 那他当然可以在这两者之间反复横跳。 “一会生,一会死,跳来跳去,跳来跳去。” 所以!所以!所以! 如果白忘冬真的想要接触到虚体化,那是不是就可以做这样的尝试呢? 想到这里,白忘冬抬起头看向牢房的天花板。 眼睛明亮的吓人。 他嘴角微微勾起,就像是见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 然后,就在没有丝毫预兆的前提下。 啪。 他双手猛地抬起,直接就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呵呵呵呵呵。” 无论怎么样。 先死上一次就什么都知道了。 第91章 死亡 那窒息感犹如潮水一般疯狂的涌上大脑。 他的生理条件反射得想要放开手,可却被他硬生生的制止了下来。 再这样下去真的会死的。 那缺氧的大脑在告诉他这样一件事。 可…… 又不是没死过。 每一次炼制鬼灵都是一次死亡。 如果能挺过去,那鬼灵就能够炼制成功。 而如果挺不过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 所以死亡对于白忘冬而言,并不是什么少见的体验。 但这一次不一样,他必须要找准那个精准的极限,是那种生与死的边界,是不算生也不算死的那条分界线。 往前一步算多,往后一步又算少。 哪怕一点点都不能相差。 白忘冬的脖子都被自己那双如同钳子般的手给用力掐到了变形,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在旁边看着的话,一定会感慨这人对自己下手有够狠的。 他大脑保持着足够的清醒,力度在一点一点的变强。 那种窒息感仿佛在带着他的灵魂渐渐地朝着肉身之外逐渐剥离。 他能感觉到周围的景象在一点一点的模糊。 白忘冬的嘴唇开始逐渐变青,脸色一点一点的发白,那两颗眼球从眼眶当中凸起。 他张着嘴想要说话,但却发不出声音。 这一刻,他真的感觉这世界在距离他渐行渐远。 死亡是一种什么感觉? 不对,应该问进行中的死亡是一种什么感觉? 白忘冬这还是第一次经历如此漫长的死亡过程,就像是在感受着自己的一切被这个世界剥夺,他的意识沉入大海,看着现实距离自己越来越远。 他想要伸手扑腾地去游上去。 可无论他如何用力,都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水面离他越来越远。 哦,原来死亡是无力。 渐渐的,他的视线被黑暗所蒙蔽,再也看不到半点的光亮,他的耳边全都是极致的幽静,也听不到半点的声音。 鼻子闻不到香臭,舌头尝不到滋味。 就连身体皮肤触碰到空气的每一个毛孔,都再也没有了半点感觉。 五感尽失。 就如同一个人偶。 哦,原来死亡是湮灭。 蓦地,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幅幅熟悉的画面。 这些画面就如同走马灯一样,在他的眼前一张一张的划过。 那些画面就像是刻在他脑海深处一样,本来已经模糊的场景,现如今却变得无比清晰。 那是他两岁尿床的画面。 那是他三岁摔倒的画面。 那是他五岁第一次握住画笔,什么都不会,只会胡乱的划着玩的画面。 那是他六岁的时候,小白第一次带他去游乐园坐旋转木马的画面。 七岁的时候,他去上小学。 九岁的时候,小白让自己对着突然出现的大白叫舅舅。 十岁,老白找上门了,他板着脸把小白骂了一顿,他记得那个时候,自己好像冲出去对着老白膝盖锤了两下,然后就被揪着领子抓起来了。 十二岁,小白靠自己开了一家画室,那一晚,他们两个人吃了一顿很好吃的饭。 十三岁,他在学校打架,被老师请了家长。 然后,十五岁……小白从医院出来的时候,脸色很难看。 十六岁,十七岁…… 十八岁,十九岁…… 还有已经过了一半,再过一半就要来临的二十岁。 他这二十年过的,好像还真的蛮精彩的。 比一般人要丰富太多了。 其实已经够了,要不然,就这么跨过去得了,反正也就差这么一步了…… 哦,原来死亡就是了结。 白忘冬似乎已经在恍恍惚惚间找到了那根线,他就伫立那里,隔绝着两边。 只要跨过去,前世今生,就全部说了拜拜。 他是鬼修,他比谁都知道传说中的转世轮回到底是什么样子。 将灵魂中属于今生的印记给忘掉,消散在这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也许等到十年,百年,千年之后,会真的再度重临世间。 可…… 花开并蒂,各不相同。 这世上没有两朵一模一样的花。 即便是再相似,那也是两朵不同花。 所以当前生了断,就真的代表一个人彻底的消失在了世界之上。 这世上从来没有来生,来生的那个人又是另外的人,和你没有半点的关系。 哦,所以死亡就是终点。 原来如此。 白忘冬原本黯淡下来的眼眸突然开始涌现出淡淡的光亮。 那光亮忽明忽暗,就像是会随时熄灭掉一样,可那光却在这一闪一暗中逐渐的变得越来越亮。 白忘冬的双手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松开了自己的脖子,耷拉在了地上。 “咳咳!” 紧接着,白忘冬猛地咳嗽一声。 空洞的眼眸,神光再度回归。 他跪倒在地上,抬着头看着天花板,淡淡一笑。 随即就甩了甩这昏涨的脑袋,一时间不知道居然不知道该想些什么比较好。 直到过了十几分钟之后,他才缓过了神。 紧接着,整个人就瘫软地坐在了地上,靠着那床榻,对着面前的铁栅栏发呆。 生与死的边界,他感受到了。 可即便是感受到,那也没有站在那上面。 就像是只差一步就能到达,可那一步却是无限的靠近,无论你如何去靠近,都没办法触碰到它分毫。 要么一步跨过它,要不,就站在线的这一头,感受着那无限的距离。 可…… “人死后,灵魂就变成了鬼魂,而鬼魂会在逐渐消散在这世界上,然后融入这个世界当中,等待‘轮回’。” 白忘冬喃喃道。 脑中灵光一闪,仿佛抓到了什么。 “生,是在这世界上,死,也和这世界紧密相连。” “那生和死的那道线,又是否在这世界之内呢?” 白忘冬突然觉得身体莫名发冷,一股不知道从哪里而来的寒气爬上了他的脊背。 感受着这股寒意,白忘冬轻笑一声。 他知道,他大抵是猜对了。 他的研究方向是对的。 人体虚体化是能够实现的。 “哈哈哈。” 白忘冬笑声畅快响起。 他懒散地歪着头,注视着面前的空气,目光中全都是戏谑和玩味。 “这一次,又让我给赌赢了。” “你可真菜啊。” 第92章 盘问 南山巷。 这在京城已经算是一处位置偏僻的街巷了。 虽然地理位置不好,但却并不显得破落,反而比起一般的街巷来说,多了几分精致。 这里安静闲适,温度也相当宜人。 若是能够在这里生活,倒也不失为一处良好的隐居之所。 而何家能够在这里租赁到一处小院来供自家长孙安心备考,显然也是花了不小的功夫的。 何代宸的院子当中。 面对到访的李正明,他的态度很是和善。 即便,对方的问题可能听起来有些无礼,但对于自己这位好友的工作性质,何代宸还是能够体谅一下的。 “抱歉,李兄。” 听完李正明的话,何代宸表情苦涩,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幽宁十九巷的爆炸我当晚也听到了,只是没想到会闹得如此之大,而且,若不是你今日到访,我竟都不知家中出现了如此变故。” “可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何要询问我祖父的事情?” 李正明刚来的时候,并没有直奔主题,而是先和何代宸慰问了一下何代昌的事情。 结果他没有预料到何代宸居然并不知道自家最近的闹腾事,他一下子就联想到了何代宸备考的事情,估摸着何家大抵是并没有将这件事告知何代宸,以防止扰乱他备考的心思。 一想到这里,他立马就先和何代宸道了个歉。 本来就是想以这个为切入口先挑起话题来着,可没想到,居然是一不小心办了坏事。 之后,李正明也不藏着掖着了,顺势讲起了幽宁十九巷的事情。 再然后,就说明了自己的来意,直奔主题,问起了何文良的事。 所以这才有了前面何代宸的疑问。 而对于这个问题,李正明当然不能如实回答,好在在来这里之前,他就已经想好了说辞。 “六扇门奉命在京中寻找淬天火流出的源头,怀疑对象中,有一位漳州府出身的将军,名字我不方便告诉你,但此人与令祖父是同乡,又是同一年入朝为官,这样的关系,按照规定,六扇门是必须要查一下令祖父的具体情况的。” 李正明义正言辞地说道。 面对他的话,何代宸也没有起疑,只是眉头微微皱起。 他没想到,淬天火这件事居然也能和自家扯上关系,何家最近这段时间不会是犯了太岁吧,这可真够倒霉的。 “若是如此……你想问什么就问吧,如果能告诉你的,我都会告诉你。” 何代宸语气认真。 他相信自己的爷爷,他爷爷向来都是他的榜样,他坚信,自家爷爷不会做出对不起大明的事情。 “我也相信令祖父的品行,这一趟来只是例行公事,何兄不用太过紧张。” 李正明笑着说道。 随即,他抬抬手,站在他旁边的王虎很有眼色的从储物仙器当中取出了一个本子,在一旁准备记录两人的话。 “那我就开始问了。” “李兄请。” “你可否知道你祖父第一次科考中举后,为何留在漳州的原因?” 这是李正明查了何文良的档案之后,觉得最语焉不详的一部分内容。 何文良很早的时候就可以入京为官,可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留在了家里,而对于这个原因,何文良从未有过提及。 这本身就已经很值得让人怀疑了。 “关于这一点,我知道的不多。” 何代宸想了想,最后给出了这么一个模糊不清的答案。 “从我有了记忆开始,何家就已经离开了漳州,关于漳州的事情,家中甚少提及,只是知道叔祖父一家在漳州守着祖宅,而我们一家扎根京城,这些年来,两家少有来往,关系并不亲厚……” 说到这里,何代宸稍稍停顿了一下,皱起眉头,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 “这么说来,我貌似在某次家父与祖父的闲谈中,听到过二人提及祖父当年为何没能入京的缘由,那似乎……是和我曾祖父有些关系。” “你曾祖父?” “对。”何代宸很确定的点点头。“就是曾祖父,当时家父言及此事的时候,有些愤愤不平,虽然话里话外语焉不详,但可以肯定,此事与我曾祖父有很大的关系。” “你可见过你的曾祖父?” 李正明接着问道。 “从未见过。” 何代宸摇头。 “曾祖父在我出生之前就去了,这些年来,家中也甚少提及曾祖父的事情,对于此人,我确实不熟。” 李正明了然地点点头。 如果听何代宸这么说的话,那何文良当年之所以留在漳州,这具体原因十有八九就是在这位曾祖父的身上了。 眼见这个问题没有了其他能问的地方,李正明换了个问题接着问道:“令祖父离开漳州的时间是洪武十五年,而再度入京的时间,是洪武三十年,这十五年间,他一直都在地方上辗转。” “是。” 何代宸点头。 “洪武十五年也是我的生年,说起来,在何家入京的那一年,我便入了暮云门。” “这个我知道,你是因为靖难才下的山。” 十五岁入仙门,二十岁下山门。 这五年的时间,何代宸都在暮云门中生活。 这件事他之前和何代宸相交之际也谈及过。 “那在入暮云门之前,你与你祖父的关系如何?” “很好。” 何代宸语气坚定地说道。 “那时祖父常常把我带在身边,少年之时,同祖父在一起最多的便是我。” 说到这里,何代宸就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 “说起来,有不少人都说我是‘小文良’,与我祖父的性格品行如出一辙,大概也是因为受了小时候的影响吧。” “原来如此……” 李正明点点头,就像是赞同他的话一样。 王虎奋笔疾书,将这句话给完完整整地给记了下来。 之后,各种各样的问题问了不少。 何代宸很实诚,基本上所有的问题都配合着李正明给出了答案。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等到李正明问完最后一个问题,这才笑着站起身来。 “这次麻烦何兄了,但不出意外的话,在下还会有第二次登门拜访,还请勿要见怪。” 何代宸同样起身,对着他温和笑道: “你无论何时来,我都是欢迎的。” 两人相视一笑,就此道别。 李正明带着王虎走出了何代宸的小院。 可就在门关上的那一刹,李正明的目光瞬间闪过了一丝迟疑。 用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 “小文良……” 第93章 演员已就位 “小文良……” 李正明一直喃喃着这三个字,就像是从这三个字当中抓到了什么一样。 可那种感觉又虚无缥缈的很,他怎么看也看不明白。 而就在他带着王虎走出街巷的那一秒。 王虎突然就警觉了起来,直接将李正明护在身后,朝着前面靠在墙上的某个矮小身影看了过去。 李正明被他这样的动作给惊醒,从沉思的状态中回过神来,顺着王虎的视线朝着来人看去。 一个……小女孩? “李正明?” 这小女孩的声音颇为冷淡。 “是我。” 李正明闻言点了点头,将王虎拦着他的胳膊扒拉了下去。 他没从来人的身上感觉到敌意。 但王虎的目光却时刻停留在这小女孩的身上,那警惕的目光没有丝毫的放松。 就在这小女孩出现的那一瞬间,他丝毫没有感觉到半点的气息和动静,这样强悍的身法修为,容不得他不警惕。 “白忘冬拜托我来的。” 来人开门见山,直接说道。 她直起身子,朝着李正明看去。 这人自然就是被白忘冬临时拉来当跑腿的紫云儿。 见到李正明,紫云儿直接从镯子当中取出了一份档案,朝着李正明扔了过去。 李正明抬手接住,但却没有在第一时间打开,他看着紫云儿,眉头微皱,开口问道:“他不是都被禁足了吗?还要关心外面的事情?” “这你别问我,我就是个送东西的。” 说到这里,紫云儿原本平淡的表情上露出一抹戏谑的神色。 “也许是他嫌弃你能力不足也说不定。” “你说什么!” 王虎第一时间厉声反驳道。 他的吼声没有吓到紫云儿半点,甚至于紫云儿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锦衣卫和六扇门不对付,这不是常识吗? 两拨人见了面习惯性的来一波嘲讽,这不也是常识吗? 紫云儿见过的吓人的东西可不少,就这大吼一声还真的吓不到她,有本事他就拔刀啊,那样的话,紫云儿还能稍微惊那么一下。 说到底,紫云儿虽然是个百户,但本质上还是一个拽小孩,正是心高气傲的年纪。 而就在王虎吼出声的那一秒,李正明已经将紫云儿扔过来的东西打开,从里面将档案给掏了出来。 大致扫了眼上面的内容,李正明眼皮一跳,冷笑一声。 “原来还真是嫌弃我能力不足啊。” 这上面的内容可比他现在调查出来的东西要清楚的多。 可为什么,白忘冬不一开始就把这份档案给他呢? 听到李正明的话,紫云儿反而愣了一下。 啊? 还……还真是啊? 她就是随便口嗨了一句。 难不成还一语成谶了? 白忘冬那混蛋,一开始也没和她通气啊。 “咳咳。” 想到这里,紫云儿咳嗽一声,表情仍旧冷淡。 这是她模仿夜流霜的同款经典表情。 “既然东西已经送到了,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两人的回话,就要当着他们的面在原地消失。 她怕走迟了会挨顿打。 毕竟她只是个后勤人员来着。 真要动手,她不会是这这两个六扇门精英的对手。 可就在这个时候,李正明猛地抬起来了头。 “等一下!” 他及时出声,叫停了紫云儿离去的步伐。 紫云儿眉头微挑,原本虚幻下来的身影又在原地缓缓凝实,她抱着肩膀淡淡开口道:“你还有什么事?” “姑娘,劳烦你替我给白副千户带句话。” 他原本闪烁的目光此刻已经平静了下来。 李正明就这样站在原地,和紫云儿对视在了一起。 从这双眼眸当中,紫云儿看到了满满的认真。 也许是被这份认真感染,紫云儿下巴微抬,语气同样严肃了许多:“你说。” 李正明先是目光下移,扫了手中的档案一眼,紧接着,他深吸一口气,再度将目光投向了紫云儿的方向:“你且告诉他,他的想法,我多少猜到了一二,虽然我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做什么,但这场戏,我给他演了。” 紫云儿瞳孔微缩,但却一句话都没有说,而是静静等待着李正明的下文。 “但是……” 果然是有下文。 “我配合他,只是因为我相信他不会做出对大明不利的事情,可若是最后的结果与之背道相驰,那我余生都会和他死磕到底,不死不休。” 好坚定的语气…… “我记住了。” 紫云儿点头,淡淡说道。 “我会将你的话尽数转达给他的。” 这一次,李正明没有再拦着她。 紫云儿的身体在原地缓缓消失,只是眨眼之间,此地就再也没有了她的踪影。 而就在她身影彻底消失的那一瞬间,王虎第一时间转过头看向李正明,满脸不解地问道:“老大,你刚才在说什么啊?” 他是真的一点都没听懂。 什么演戏,什么结局,什么不死不休的。 怎么突然就和不死不休扯上关系了呢? “呵。”李正明轻笑一声,然后举了举手里的档案。“他都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还有什么猜不出来的。” “他说什么了?” 王虎更疑惑了。 这不就是一份普普通通的档案吗?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就在我们刚问完何兄的时候,一份如此详细的档案就这么被送了过来,你说他不是故意的,谁信啊。” 李正明将那档案放下,随即呼出一口气。 “我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但我大概能猜出来,他想要我做什么。” “意思是……老大你又要给锦衣卫打白工?” 王虎算是寻摸明白了,就是李正明又要上赶着给那个叫“白忘冬”的锦衣卫干活了呗。 “那咱也太亏了,别到了最后一点好处都捞不着啊。” 听着他的话,李正明笑着摇了摇头。 “若是凡事只讲利弊,那我也就不会在六扇门待着了,老王,你记住,我们所行之事皆是为了大明,只要律法范围合理,无论是锦衣卫还是六扇门,我们走的路就都是一样的,同路者,从来不谈利弊。” “听不懂。” 王虎果断摇头。 “不过你能懂就行了,反正我也是跟着你的。” 李正明闻言轻轻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随即转身看向了那南山巷的尽头,那处何代宸住着的小院。 若是说帮白忘冬这件事里唯一会让他感到愧疚的事情,恐怕就就只有何代宸一个人了吧。 “抱歉……” 李正明喃喃低语。 随即,转身离去。 这声抱歉,就当是提前说了…… 第94章 配合 “哦,他是这么说的啊。” 沙哑的声音从铁栅栏的另一边传来。 紫云儿听着这只剩下一点点熟悉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寒。 她看着被关在铁牢当中,那个低着头在纸上写写画画的白忘冬,黛眉微微皱起。 “就这反应?你的算计可是被人家给看破了的,就不怕局面脱离你的掌控吗?” “看破?” 白忘冬抬起头,那凌乱的发丝遮挡着他的眼睛,紫云儿只能透过发丝的缝隙才能够看到白忘冬的眼眸。 明明没有半点的混沌和疯狂,反而平静到犹如一潭死水一般。 可这样平静的目光却反而更加让人心里发慌。 被这双眼睛注视着,紫云儿下意识地朝着旁边跨了一步,试图从白忘冬的视线中消失。 白忘冬没有在意她的举动,只是继续淡淡开口道。 “难道不是我给他送去了剧本吗?” “所以说,你早就知道他会帮你?” 听到白忘冬的话,紫云儿有点不敢相信的问道。 “只要他去查了何文良,那他就一定会帮我。”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 白忘冬轻笑一声,可即便是温和的笑声,此刻在紫云儿听来也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的理智在告诉她最好赶紧远离面前的这个人,可她的好奇心又让她忍不住在此处驻足,去问询那未知的答案。 她现在可算是明白“好奇心会害死猫”这句话是怎么来的了。 “再一再二有再三。” 白忘冬淡淡说道。 “他帮了我第一回,我就知道,他会帮我第二回。” “为什么?” 紫云儿很不能理解。 白忘冬这话说的可太没有根据了。 “因为……一切为了大明啊。” 白忘冬低声笑道。 紫云儿目光微顿。 白忘冬的语气实在是太过于轻快了,就像是在说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 她下意识舔了舔嘴唇,犹豫片刻,最终问出了她最想问的问题:“你的方案,真的是不会损害到大明的对吧?” “不然呢?” 白忘冬微微歪头。 “这么没劲的事情,我可不会去干。” 听到他的回答,不知道为什么,紫云儿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那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迟疑了几秒之后,紫云儿还是开口问了出来。 虽然被当做跑腿的感觉很不好,但毕竟也是帮自家同僚的忙,现在白忘冬在诏狱里关着,她能多帮一点就多帮一点好了。 反正绝对不能让这混蛋去打扰到流霜姐休息。 她已经够忙了,让她多休息休息,所有的脏活累活都让自己来干就好。 “哦,帮我给一个人送封信吧。” 白忘冬扭过身子,把床榻上那堆得满满的草稿纸给用力拨开,从那草稿纸的最底下,取出来了一个信封,白忘冬回过身,手腕一弯。 唰—— 这封信直接越过铁栅栏,轻飘飘地落在了紫云儿的手中。 “就只是送信?” 紫云儿皱了皱鼻子。 虽然她专业就是干这个的,但她总觉得白忘冬在小看她。 她虽然在战斗方面不怎么样,可她的能力在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那也是有目共睹的。 她觉得自己能够胜任更重要的事情。 可白忘冬对她眼中的斗志视若无睹,他接着说道:“将这份信送往水榭天入门从左到右数第六张桌子上放糕点的盘子下面,盘子里只能留下两块紫色糕点两块红色糕点和一块青色糕点,将它们按照交叉的方式给重新摆好,然后把青色那块给放到四块糕点的最上方。” “完成了这些之后,你就可以走了,剩下的事情,也就不用你来操心了。” 说到这里,白忘冬抬起头看向她,抿了抿嘴唇。 就像是想说什么话一样。 迟疑了几秒之后,白忘冬终究还是开了口。 “后面的事情你没办法操盘,你……智商不够。” “???” 为啥突然就搞人身攻击了。 紫云儿一脸的迷茫,看着白忘冬那极为认真的表情,终于确定这人不是在和她开玩笑的了。 “啊啊啊啊!” “你凭什么说我脑子不好?” “你才是傻瓜,大傻瓜,大大大大傻瓜。” “白忘冬,等你出来,我一定要揍你一顿……” 咔哒。 就在这个时候,牢门被缓缓推开。 紫云儿看着近在咫尺的白忘冬,脸上突然就露出了一抹讪笑。 这笑容,颇有讨好的意思。 “嘿嘿,我就是说着玩的……” 一边笑着,紫云儿一边在心里吐槽着这诏狱的牢房。 不是说坚不可摧吗? 不是说绝对不会让人逃脱吗? 这怎么…… 什么? 白忘冬不是犯人,只是在关禁闭? 那没事了。 斜瞥了她一眼,白忘冬很直接地就对着她翻了个白眼,然后就理都不理她,缓步同她擦肩而过。 紫云儿好奇地跟在他身后,回头看了一眼那牢房的门。 好吧,她之前倒是没有关注,白忘冬这牢房的门压根就没有上锁,他想开就能自己推开。 这关了个寂寞啊。 不过…… “你现在要干嘛?出诏狱吗?” 紫云儿蹦蹦跳跳来到他旁边,好奇地问道。 “我现在在关禁闭,出不了诏狱。” 白忘冬用沙哑的声音回答道。 这声音单纯是他掐喉咙留下来的后遗症,就算是用太平经的回春篇一时半会也治愈不了,只能慢慢恢复。 “那你这是……” 紫云儿嘴角微抽。 这都开始随意走动了,还搁这说自己被关着禁闭呢啊。 “关着我的不是那一个牢房。”白忘冬抬起手指,轻笑地上指。“是这整个诏狱。” “只要我不出诏狱,那就可以。” “那你这关了个什么劲?” 紫云儿更疑惑了。 能在诏狱里随时走动,这还能叫做被关禁闭? 逗呢? “大抵……是为了保护我吧?” 白忘冬眨眨眼,给出了这个一个玄乎的答案。 紫云儿脑子晕晕,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啥意思? 可还没等她自己想明白,白忘冬就说出了后面的答案。 “身为锦衣卫,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比诏狱更安全。” 也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够比这里更能够脱离外面的视线。 保护? 听着他的话,紫云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而就在她刚想要问问白忘冬这是要去哪儿的时候。 紧接着,她就见到白忘冬停下了脚步。 再然后,他就用力地推开了一扇牢门,高呼地叫道。 “呀!” “阿苏。” “我来看你喽~” 第95章 闺房 “阿苏苏~” 就在白忘冬推开门的那一刹那,紫云儿看到了这间封闭牢房内的场景。 这处牢房干净整洁,装饰精致,甚至还飘散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根本就不像是关押着犯人的样子。 如果不是在这房间最中心的位置有着一个被镣铐锁住的女人在,紫云儿甚至都要怀疑自己来错地方了。 就连白忘冬的禁闭室也没有这么精致的啊。 白忘冬几乎是蹦蹦跳跳地走进了这房间里。 听到他的声音,那被镣铐锁着的女人回过身来,她身着一身干净整洁的素衣,俏脸有些过分的发白,能看得出来,她的嘴唇上面涂抹着一层薄薄的唇脂,让她的香唇显得格外的水嫩。 房间里面一直燃着熏香,紫云儿闻到的那股清香味就是由此而来。 “白大人,多日未见,久疏问候,可还安好?” 女子转过身来,对着白忘冬巧笑嫣然,那声音温柔得像是京城某家的大家闺秀。 这个样子,从她身上可是半点都看不出来当初那个疯婆子的影子。 “勉强还算是能说得过去吧。” 白忘冬走进房间,四处打量着周围的布置。 这还是苏伽罗换了牢房之后,白忘冬第一次光顾这里。 “装饰得真不错,可惜我不打算在诏狱里常住,要不然我也让他们把我那间禁闭室给好好收拾一下。” 走到桌前,白忘冬看到了那桌子上放着的精致点心,倒也不客气,直接捏起一块放进了嘴里,细细地品尝了一下。 “嚯~常记的糕点啊,这一小盘可不便宜。” 把这高足盘端起来,白忘冬递向了跟着他一起走进来的紫云儿。 “尝尝,你刚来京城没几天,应该还没光顾过这间店的吧?” 紫云儿看着那造型精致的糕点,迟疑了一下。 白忘冬颠了颠盘子,示意她赶紧接过去,他这么托着胳膊会酸。 感觉到了他那动作里的不耐烦,紫云儿只好将那盘子接在了手中,只不过,她的疑惑是越来越旺盛了。 这人到底是谁? 看起来白忘冬和她蛮熟的啊。 而且这么随意的态度,两人的关系大抵是……不错的? “还想吃我吗?” 就在紫云儿这个想法刚出现没到一秒的时间,就被这句话给生生扼杀掉了。 “当然想了。” 紫云儿惊讶抬眸,看向那个笑容温婉的女子。 苏伽罗只是腼腆一笑,紧接着,她就抬起了头,重新看向白忘冬,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这段时间,我可是无时无刻都在想你。” “想的没有疯掉?” 白忘冬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语气轻快地问道。 “托你的福,我现在感觉特别的好,就连每日吃饭都能多吃两碗。” “是吗?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秀色可餐?脸长的好看原来还真有这功效。” “毕竟好好吃饭才能身体健康,身体健康了才能活得长嘛。”苏伽罗端起身前矮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淡淡说道。“在没有吃了你之前,我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死掉的。” “呦,这是赖上我了?” “怎么?白大人不乐意?” “超不乐意的。” “那我就无能为力了,由心而发,我也没办法控制住我自己,要不然白大人再给我上些手段?” “你让我来我就来,那我未免也太没有面子了,再说了,你超喜欢的,我才不要满足你。” 两人相视一笑。 若是光看这副场景,那指不定真的会以为这是对多年未见的至交好友。 可紫云儿是能听到两人对话的啊,此时此刻,她只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一个两个都阴阳怪气的,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而就在这个时候,苏伽罗的脸皮突然就出现了蠕动。 在紫云儿惊异的目光中,那原本娇滴滴的美娇娘顿时变成了一个玉面公子哥。 白忘冬眼睛微眯,等着看苏伽罗的下一步动作。 就在那玉面公子刚出来那一刻,那满脸的焦急就都写在了脸上。 “画柳,画柳怎么样了?你把画柳怎么了??你没有伤害到她吧?你对我的画柳做了什么?你说啊,混蛋,你说啊!” “嘶——” 紫云儿倒吸一口凉气。 实在是这变化出现的有些太过于突兀,让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白忘冬却是直勾勾地看着他,目光玩味至极。 眼见他没有反应,那玉面公子脸上的焦急瞬间消退,紧接着,他脸上就换上了一抹轻笑的表情。 “如果是杨程的话,他一定会这么问得。” 杨程,就是那个同紫情阁画柳情意浓浓的公子哥。 这人家里也确实有些权势,在京城也能算得上是个不小的二代。 不过,画柳吗? “她在落尘巷生活的很好。” 白忘冬回答了苏伽罗这个问题。 “除了每日夜里总是会在院子里面独自抚琴,想念你这个情郎,其他的,倒也没什么困难的地方。” “还在落尘巷?你没有把她给接走?” 苏伽罗面皮再度蠕动,在紫云儿暗暗称奇的目光中,她再度恢复了刚才的模样,皱着黛眉问道。 “我还以为,你会把他掌握在手里才会放心。” 毕竟这算得上是一张能够让纪纲忌惮的底牌,价值不可估量。 若是飞了,那可就太可惜了。 “这世上从来没有能够锁住一个人的枷锁,我没有资格去剥夺一个人的自由。” “虚伪。”苏伽罗闻言抬起了自己手腕上的镣铐,冷笑一声。“你把我给关起来,这不就是在剥夺我的自由吗?” “你挑的啊,宝贝。” 白忘冬闻言挑眉。 “要不是你主动找上门来,我也不会对你有想法,怎么?事到如今,这是不想为自己的行为买账了?” “哈哈哈哈哈。” 苏伽罗突然就捂嘴笑了出来。 她看着白忘冬,目光有些火热。 “你总是能说出一切让人感到好奇的想法,我现在是越发想知道你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了。” “太阳可从来不会让人知道它在想什么。” 白忘冬手指上指,轻飘飘地说道。 苏伽罗冷笑一声,一言不发。 而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就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紧接着,一道声音就响了起来。 “白大人,您要的东西到了。” 第96章 脸皮 “白大人,你要的东西到了。” 外面传来了一道声音。 紧接着,那牢门被缓缓推开,一个锦衣卫端着一个盒子朝着白忘冬走了过来。 白忘冬将那盒子给接到手中,对着那锦衣卫点点头:“多谢。” “不敢。” 将盒子递出,那锦衣卫很有眼色的就退了下去。 紫云儿好奇地看着白忘冬手里的盒子,开口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好东西。” 废话文学。 紫云儿小小地翻了个白眼,然后就看到白忘冬将那盒子的盖子给缓缓掀开。 紫云儿努力踮起脚尖,朝着那盒子里面看去。 然后下一秒,她就忍不住龇了龇牙:“你管这玩意叫好东西?” “对她来说是好东西。” 白忘冬朝着苏伽罗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苏伽罗目光微闪,似乎是猜到了什么。 白忘冬也不故弄玄虚,直接伸手朝着盒子里面抓了过去。 紧接着,他的手指就碰到了一片滑嫩,再然后,他抓住那块滑嫩的东西,一把将它从盒子里面取出。 嘀嗒。 这是血珠滴落的声音。 紫云儿看着白忘冬手里的东西,表情有些嫌弃。 反倒是苏伽罗见到那东西,眼中闪过了一丝兴奋的光。 那是一张男人的脸皮。 这脸皮应该是刚被剥下来的,上面的血液还很新鲜,染红了白忘冬抓着它的那只手, “普普通通的一张脸。” 苏伽罗舔了舔嘴唇,虽然声音平淡,但那目光却是藏不住的灼热。 “你不会是想让我吃这张脸吧?有点难以下咽啊。” 你要不然先擦擦自己的口水再说这句话? 玛德。 搁这和他玩傲娇呢是吧。 白忘冬表情很平静,他把这张脸皮直接朝着苏伽罗的方向扔了过去。 这脸摔在了苏伽罗端坐着的软榻上,染红了那张床单。 “吃了它。” 言简意赅。 刚才还在和她调情,现在这么冷漠,男人,最是善变的东西。 但苏伽罗不在意这些,她低头看着这张脸皮,那火辣辣的目光就像是要把它给烧穿一样。 “这手法,是那位罗绫姐姐的手艺吧,做的可真美。” 之前在妥协之后,锦衣卫很快喂给了她一张不重要的死刑犯的脸皮。 当时就是那个叫“罗绫”的女人在她面前亲自动的手,那手艺,真的美极了,她亲眼目睹了整个剥皮的过程。 她真的不敢想象,这世上会有一张脸皮剥下来能够如此的工整干净。 就像是一张工艺品一样,甚至都让人舍不得去吃。 不过当时她饿极了,所以只是看了一眼就直接吞了下去,现在有机会能够细细端详,认真欣赏,真的是难得的机会。 注视着她这副痴迷的样子。 紫云儿真的觉得自己和这个房间格格不入。 不管是白忘冬还是这个苏伽罗,貌似脑子都不是很正常。 虽然白忘冬刚才的表现又温和,又轻快,还能和苏伽罗来回打趣,互相嘲讽。 可紫云儿还是觉得现在这个白忘冬不正常,就像是…… “你今日貌似有些太过于平静了。” 有人替紫云儿说出了她想说的话。 说话的人就是那个看了半天脸皮,猛地抬起头来的苏伽罗。 那双美眸就如同利箭一般直直地射向了白忘冬,似乎是想要将他看个通透。 在一旁静静等着她看完的白忘冬目光极为平静地看着她:“要准备吃了吗?” “我说,你今日为何如此的平静?” 苏伽罗不去看那脸皮了,她反而是紧紧盯住了白忘冬,察觉到了这一丝反常。 白忘冬今日有些平静得过了头。 这种平静,反而让她更加心慌。 “因为我现在需要平静。” 白忘冬轻轻一笑,笑容颇为温和,就如同一个儒雅随和的翩翩公子。 需要……平静? 苏伽罗皱起眉头,看向白忘冬的眼睛,与之对视。 白忘冬没有躲避,就这般静静地看着她。 可那双眼眸就如同是触不到底的深渊,那眼中的幽邃让苏伽罗浑身一冷。 紧接着,她似乎明悟了什么一样,突然就笑了出来。 “原来如此……” 那平静的水面之下,藏着的是压抑到极致的混沌。 现在的白忘冬反而才是疯的。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他变成现在这样。 不过…… “吃了它。” 平静的话语再度响起。 苏伽罗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 她也不和白忘冬扯皮了。 而是直接拿起那块脸皮,目光极为贪婪看向它。 这就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男人的脸,也许从总体上来看,算得上是一张不错的皮囊。 但即便是还没有将它融入自己,苏伽罗也能感觉得到,这人大抵是一个草包。 白忘冬让她吃一个草包干嘛? 她当然没有问出声,反正不吃白不吃,她现在在这地方待着,已经没有挑食的权利了。 将那块脸皮血淋淋的那边翻了过来,苏伽罗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将那脸皮盖在了自己的脸上。 说起来,这貌似还是白忘冬第一次见到蜕生术的全过程,他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苏伽罗的一举一动。 而就在那脸皮彻底落在苏伽罗脸上的时候。 突然,白忘冬就看到苏伽罗原本的脸皮蠕动了起来。 那就像是一处沼泽一样,不动声色地就将那张男人的脸皮给吞噬了下去。 紧接着,苏伽罗脸上露出了陶醉的表情,她闭着眼睛,感受着那庞大的记忆给她带来的冲击。 嘶—— “家仆?” “私通?” “告发?” “这么一个普通至极的人,他的记忆,你需要?” 苏伽罗睁开眼睛,朝着白忘冬投去了疑问的目光。 “除了在当恶奴的时候,帮着那位私通的夫人杀了几个家丁丫鬟之外,这人没什么任何值得关注的地方,你这是怕我饿死,在给我喂食?” “写下来。” 她的话音才刚刚落下,结果一份纸笔就落在了她的面前。 苏伽罗眉头一挑,虽然有些疑问,但也没有反抗,直接拿起那纸笔,趴在自己面前的矮桌上面提笔写了起来。 “沙沙”的书写声轻轻响起。 白忘冬闭上了眼睛,在等着她写完。 这一时间,紫云儿又成了这房间里最格格不入的那个了。 第97章 安排 “写好了。” 就在闭目养神了一段时间之后,苏伽罗的声音将假寐中的白忘冬给惊醒。 白忘冬睁开眼睛,那眼底的幽邃仿佛更加深了几分。 不用他说话,紫云儿就直接上前,将那一小摞的纸都给拿了过来。 这些纸上面的内容密密麻麻的,光是看,就要看很久。 白忘冬视线在上面飞速扫过。 很确定,这就是一个小人物的一生。 光看这份内容,没有半点的问题。 可…… 他并不怎么相信苏伽罗。 而北镇抚司之所以到现在都没有启用苏伽罗,就是因为她的话有很大的不确定性。 如果她撒个谎,那可能就会导致任务的满盘皆输。 尤其是她知道这个人的全部记忆,那撒起谎来,就能很巧妙地将谎言给隐瞒。 蜕生术用于审讯当然好用,可问题是,这个使用者到底能不能全心全意的配合。 之前他和罗睺说,他能解决这件事,就是想要看看,苏伽罗此时具体的态度。 白忘冬将那摞纸重新排好顺序,又让紫云儿给苏伽罗送了回去、 “什么意思?” 苏伽罗看着那重新放回到桌子上的纸张,语气有些不满问道。 这好歹也是她这么长时间的工作成果,就这么被随意的送了回来,这让她觉得白忘冬有点不尊重她。 “念出来。” 这就不尊重了? 白忘冬还能更不尊重。 “你神经病吧,这么长。” 苏伽罗看着那厚厚的一摞纸张,满脸全是拒绝。 她怕自己嗓子冒烟。 “念出来。” 白忘冬再一次说道。 他懒得和她废话。 感受着白忘冬语气中的强硬,苏伽罗黛眉微皱,她目光微闪,并没有再反抗,直接拿起那摞纸,照着上面的内容一字一句的念了出来。 紫云儿就站在她的身后,监督着她口中的内容和那纸上的内容是否一致。 苏伽罗的声音在这安静的牢房当中缓缓响起,那是在讲述一个卑劣小人的一生。 这个人这辈子做过最大的事情可能就是仗着自己那张还算是不错的面皮搞到了主人家宠妾的床上。 那段时间,也是他最得意的一段时间。 他仗着那位“二夫人”的威势,在家中作威作福了有一段时间。 可后来,他再和那位“二夫人”偷情的时候,却被家中的某个公子给亲眼目睹。 再后来,他的所作所为就被那位公子举报。 那个与他私通的妾室被主家活活打死,而他因为跑得快,勉强逃过了一劫,离开那家人所在的地域,一个人苟活,从此只能隐姓埋名,在街上卖菜为生,也算是勉强能够维持生计。 过了很长的时间,苏伽罗才把这个人的故事给念完。 念完之后,她第一时间抬头看向了白忘冬。 白忘冬什么都没说,直接转身朝着牢房外面走去。 紫云儿一把将她手里的纸全都给拿了过来,然后跟在白忘冬的身后,一同朝着牢房外面走去。 拉开门,迈出门槛。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这门外,已经有一个人靠在墙上等候许久了。 “没有假话,她说的全都是真的。” 那女子抬起头。 露出了被发丝遮挡住了俏脸。 此人赫然就是白忘冬最钟爱的测谎机。 “一句假话都没有?” “一句假话都没有。” 听到这里,白忘冬侧过头,朝着紫云儿看去。 “她完全是按照纸上的内容去念的吗?” “没有半点出入。” 紫云儿点点头。 她盯得特别的认真,认真到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有什么地方看漏了。 “既然如此,那便没问题了。” 白忘冬开口说道。 这就是在测试苏伽罗会不会不老实。 但就目前而言,她确实是没有耍什么小心思。 还算是不蠢,知道在蛰伏的时候要老老实实的。 现在看来,至少在她觉得能够有反抗锦衣卫的能力之前,她应该不会作什么幺蛾子了。 既然这样,那这刑讯工具人也就可以投入使用了。 “这次多谢。” 白忘冬抬手。 紧接着,一道长发遮脸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走廊的尽头,她也不过来,就站在原地,等着他们这边的事情聊完。 “能见识一下赫赫有名的锦衣卫诏狱,我当然不会拒绝。” 徐妙锦朝着他抬起手,伸出了两根手指头。 “只不过这样一来,这人情可就攒到两个了。” “攒够七个召唤神龙,我说到做到。” 白忘冬淡笑说道。 “谁要看龙?” 徐妙锦“切”了一声。 她又不是没见过龙。 不过…… “那就先攒着吧,反正我现在也没想到要让你还什么。” 她放下手,探出头看了一眼里面的苏伽罗。 这张脸还真的是和齐茜完全不一样啊。 如果不是白忘冬告诉了她里面这人就是曾经在顺德府遇到过的齐茜,那她真的想不到这会是同一个人。 毕竟当时在齐茜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她的玲珑心没有半点的反应。 这蜕生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真的玲珑心的克星。 “我走了。” 看了这一眼之后,徐妙锦也看出了白忘冬接下来还有事要做,于是直接干脆利落地挥手,同白忘冬与紫云儿道别。 然后就朝着走廊尽头的罗绫走了过去。 诏狱是禁止外人进入的,就连纪纲进来都需要调令。 白忘冬把徐妙锦偷偷弄进来其实是违反规定的,也幸好有罗绫这么个副典狱长进行送入送出服务,这才能安全地搞出刚才的操作。 能确定苏伽罗现在没有什么逆反的心思,这是件很重要的事情。 不过现在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是…… “大人。”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恭敬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一道身影就单膝跪倒在了他的旁边。 白忘冬把那一摞纸朝着他递了过去,然后说道:“记清楚上面的内容,易容成这个人的样子,后面怎么做,你全听紫百户的调遣。” 还是那句话,蜕生术最大的优势从来就不是什么换脸。 锦衣卫这种地方,最不缺的就是会易容的人才。 虽然他不会就是了…… 当然,这样的易容肯定没办法逃过玲珑心的眼睛,可像玲珑心这样的东西,全世界也找不到几个类似的,对付一般人,有演技就够了。 “是。” 那男人将厚厚的一摞纸全都给收了起来。 白忘冬摆手。 那人退下。 然后,他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无奈开口。 “回去继续算题。” 玛德。 他还就不信了。 诏狱这地方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 他能搞不出来一套诏狱悟道? 第98章 逃不开的命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他本来是有机会能在更早的时候,来到这座城中一展抱负。 他的所学所用都应该为了江山社稷,为了这天下黎民。 这是他从小就从书中学到的道理,圣贤书教给他的是一生该如何做人,他想要像圣贤书中写的那样,能够活得更有价值一些。 但这世间大部分事情都会与最初的想法背道相驰。 事与愿违,本就是这世间常态。 他没的选。 即便是已经到了花甲之年,可他仍旧能记起当年的画面。 那个从小将他一点一点养大的男人躺在床榻之上,握着他的手,满含热泪,眼中全然都是对这世间的留恋。 他不舍。 也不甘心。 可即便是再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 生老病死,本就是世间常态。 谁又能阻止得了呢? 更何况,这个男人前半生欠下了那么多的孽债。 “阿凉。” 男人紧紧抓着他的手,口中呢喃着他的乳名。 “阿凉。” 他记得他那个时候,应该是同样抓住了男人的手,哭的就像是个泪人。 即便是刚刚有过金榜题名的春风得意之时,可那份欣悦在见到男人的那一刻,也已经散的无影无踪。 他跪倒在床边,渴求着他不要离开自己。 男人的眼中隐隐约约闪过了一抹愧疚,他口中不断地呢喃着“阿凉”的名字。 就像是一遍又一遍的道歉。 然后,他就说出了那句锁住了自己一生的话语。 “何家,就全都交给你了。” 这句话,断了他一辈子的圣贤路。 从那天开始,他的浑身上下,就像是被锁上了一道又一道的枷锁,原本期望的路途变得黯淡无光,他只能转身,走上了一条遍地荆棘的不归路。 什么叫不归路? 就是一旦踏上就再也不能回头的路。 即便是今时今刻,他被冠上了“铁骨铮铮”、“忠烈之臣”的名头,可他心里明白,他早就离当初的那份初心越来越远。 他的手是用来捧圣贤书的。 即便是只能做一个教书先生,但只要这双手能够捧着那些书本,那他这辈子都会笑着度过。 可那一句话,却让他放下了自己的一生,拿起了利剑,成为了一个双手只能沾满鲜血的刽子手。 老天爷真的是很会玩人。 “哈哈,你把我玩的好惨啊。” 即将迈入六十岁的何文良坐在书桌前,不由自主地就笑了出来。 他的一辈子,可能比好多人想的都要精彩。 “父亲……” 何运启站在一旁,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那苦笑着的老父亲,一时间居然有些慌了神。 他可从未见到过他父亲脸上露出这般表情。 “只是一时磨难,度过了便是千帆过尽,父亲不必心忧。” 何运启连忙安慰道。 虽然他最近也因为这些事被搞得焦头烂额,可他还是能察觉到何文良现在情绪上的不对劲。 这何家谁都能倒,唯独何文良不能倒。 他老爹才是何家的中流砥柱,若是他倒了,那何家基本上也就算是完了。 何文良没有回应他的话,他只是提笔在面前的礼札上亲笔写下了一句邀请,放下笔,看着上面的字,何文良呼出一口气。 那老眼当中闪过了一丝决然。 他将那礼札给合上,朝着何运启给递了过去。 何运启连忙上前接了过来。 这是一份何文良六十岁的寿辰邀请函。 可这原本邀请的名单早就已经确定好了,这礼札也早就让人给发完了。 突然多出来这么一份由自家老爹亲自书写出来的礼札,这般重视和突然,这让何运启有些好奇这札子是给谁的了。 “爹……” “送往漳州。” 何文良平淡的声音响起。 何运启一听到漳州这两个字一下子就把腰板给挺直了,他满脸都是惊奇,整个人差点没从原地跳起来。 “爹,漳州那边咱都断了几十年了,这这这,突然送寿宴邀请过去,是不是有些太……” “让你去你就去。” 看着自己这满脸焦急的大儿子,何文良沉声道。 那强硬的语气让何运启直接没忍住打了个哆嗦:“好好好,我马上差人送去,不过漳州路远,能不能按时送到……” “你亲自去。” “好,那我亲自……等等,啥玩意?!!” 何运启一下子愣住了,他看着自家老爹的那一脸严肃的表情,甚至都以为自己这是幻听了。 “您刚才说的是……我,亲自去?” 他不信邪地指了指自己,满脸的不敢置信。 何文良点点头,证明他没有听错。 “不是,这我就搞不明白了。” 何运启一下子皱住了眉头。 “爹,咱当年可和另一家闹得不怎么愉快,有必要这么重视吗?” 这都几十年的老死不相往来了,这么上门,怎么看何运启都觉得这件事不对劲。 “你把这礼札亲自送到你叔父的手中,切记,只能是你叔父来看,其余的人皆不可以,若是有意外发生,宁可毁掉,也不要让别人看到。” 何文良没有去管他那震惊的样子,只是用极为认真的语气嘱咐道。 看着何运启那欲言又止地样子。 何文良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什么都不要问,听我的就行。” “是。” 何运启连忙行礼道。 一般来说,当何文良说起“什么都不要问”的时候,何运启就知道这件事的重要程度了。 这么多年以来,何文良说这句话的次数屈指可数。 何运启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就是他们从漳州离开,分家的时候。 拿着那礼札,何运启连忙从书房退下,直接朝着房间外面快步走去。 他现在就要启程。 漳州路远,即便是他快马加鞭,也不一定能够及时赶到。 自家老爹的六十岁寿宴,他大概是参加不了了。 而就在何运启离开书房的那一刹,何文良重重叹了口气。 随即他就转过身,走向了后面的一个柜子。 将那柜门拉开,里面放置着的是一把摆在架子上的墨色长剑。 何文良看着这把气息阴冷的利剑,苦涩一笑。 多熟悉啊。 终究,还是逃不开啊。 “这就是命……” 第99章 提醒 “我不会骗人,也不想骗人。” 主要其实还是不想。 尤其是去骗自己认可的一个朋友,做这样的事会让刚正不阿的李神捕心中有愧。 所以,他直接就将那份档案原封原地递给了何代宸,刚硬坚毅的脸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 何代宸好笑地看着他,然后目光扫过那份档案,随即惊讶地问道。 “这应该是你们六扇门的机密吧,让我看没问题吗?” “我觉得你应该看。” 李正明开口说道。 他直勾勾盯着何代宸,那目光让原本还满脸笑意的何代宸瞬间就皱起了眉头。 他刚用手指触碰了一下那档案就立马把手缩了回去。 “你就直接告诉我,这里面写的是什么就行了。” “你直观地看一下,会更加有感触。” 面对何代宸的提议,李正明并没有答应,只是将那档案给放到了桌子上,朝着何代宸过的方向推了过去。 何代宸目光微闪。 他总觉得这里面的东西对他来说会非常的不友好。 可…… 看了看李正明那坚毅的目光,何代宸深吸一口气。 最终还是没有拒绝。 他相信,李正明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用意。 他这位好友的品行,自己还是信得过的。 将那放着档案的袋子给打开,何代宸将里面的东西给取了出来。 当看到上面第一行字的时候,他稍稍愣了一下。 “祖父?” 他抬起头,看向李正明。 李正明抬手,示意他继续往下看。 何代宸将那份档案给从档案袋里取出,他视线飞快地在这上面扫视。 渐渐的,他的目光认真了起来。 开始一字一句地斟酌着这上面的每一个字。 锦衣卫的档案,内容最是精简,通篇内容都不会有一句废话,全部都是重要的信息。 何代宸就这么看着。 李正明也就这么等着。 王虎站在树下朝着这边看过来,下意识抿了抿唇。 那就是一份很普通的档案。 甚至于,连何文良的一丢丢污点都没有写。 以王虎的眼界来看,那份档案势必是被人改过的。 而改这档案的人,想也不用想就是那个锦衣卫的白副千户。 只不过,他很疑惑,这么一份档案就算是被何代宸看到了,又能怎么样? 这个问题他问了李正明。 那个时候的李正明就回复了三个字。 “小文良……” 何代宸放下档案,语气颇为感慨地念着这三个字,眼中全然都是亮光。 “平素我只视祖父为榜样,知其品行高洁,心忧天下,可却从未知晓,原来祖父做过这么多的事情,与其相比,我这‘小文良’的雅称可确实是有些抬举了。” “你就没发现什么吗?” 李正明闻言直接了当的问道。 “我该发现什么?” 何代宸不解道。 这里面有什么东西是应该被发现的吗? “你不觉得你同你的祖父有些太像了吗?” 李正明一语道破天机,看着何代宸,沉声说道。 “简直就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何代宸微微一怔。“我自幼便伴祖父左右,与他相像这实属正常,李兄是有些想多了吧?” “可你们太像了。” 李正明摇头。 “不只是性格像,做法像,就连做过的很多事情,都有相似的地方。” 李正明指着那档案,语重心长地说道。 “比如你祖父曾在五岁的时候救过一只小狗,而你在五岁的时候就救了一只小猫。你祖父在七岁的时候,为父独自上山采药,而你在七岁的时候,同样为父亲下水抓鱼,还有……” “李兄。” 听到他的话,何代宸无奈一笑,连忙叫停了李正明。 “这些都只是巧合罢了,难不成你要说,这些都是有人刻意安排出来,自小培养我的吗?” “为何不行?”李正明皱眉。“一个人的成长轨迹是能够影响到一个人的未来的。” “可当时那只小猫确实是奄奄一息,而我的父亲也确实是感染了风寒,口味寡淡,这些都做不了假。” 何代宸笑着说道。 “李兄,也许这些就是上天给予我与祖父之间的缘分,而且除了这两件之外,这记载中就再也没有第三件能够碰得上的事情了,你的说法未免有些过于牵强附会,你如果继续说下去的话,我是会生气的。” 李正明张张口,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 他一把将那档案给扯过来,然后朝着上面的内容一字一句地看去,那样子就像是想要找到另外的证据,来证明他的想法没错。 可何代宸却站起身来,一手盖在了那档案之上。 李正明抬起头来,与之对视。 何代宸皱着眉头看向他:“李兄,就算是退一万步来说,你的说法是正确的,可那又如何呢?” “能成为祖父这般模样,是我心之所向。” “我之所以下了暮云山,除了担心家人的安危,其实也未尝没有想要参加科举入仕的打算,我想追随祖父的脚步,也想弥补祖父当年的遗憾。” “能成为祖父这样的人,即便其中有几分刻意,那我也甘之若饴。” 听着何代宸这长篇大论,李正明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是合上了嘴巴,迟疑几秒之后,他无奈叹了口气。 “既然你这般说,那我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我知道李兄你也是好意。” 何代宸开口说道,语气温和,没有丝毫的芥蒂。 “你的眼睛能从这些文字中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若是一般人,即便是有所怀疑,那也会藏在心里,不会如你这般宣之于口,直接上门相告。” “李兄,有你这般好友,是我的幸事。” 说着就要弯腰行礼。 “不敢。” 李正明连忙站起身来,将他的动作给拦住。 何代宸狡黠一笑,朝着他眨了眨眼睛。 李正明这才明白过来,他被何代宸开了个玩笑。 他无奈地吐了口气,摇头笑了笑。 “不生气了吧?” “本来也没有生气。” 李正明没好气地说道。 “既然你心里有数,那我也就不再多言,这件事到此为止。” “好,到此为止。” 两人相视一笑。 之后这院子当中的气氛就好了很多。 王虎目睹着整个过程,他悄悄地撇了撇嘴,在心里斥责着自家老大的虚伪。 这叫不会骗人? 这叫不会演戏? 呵。 你个浓眉大眼的,现在可算是露出自己的真面目了吧。 “回去就把这事传出去,让其他的兄弟姐妹一起谴责你。” 只不过…… 王虎还是好奇。 现在这个情况,是那位白副千户想看到的吗? 第100章 楼阁坍塌 “这是不是他想看到的都不要紧,反正我们的戏份是结束了。” 这是在离开何代宸的院子之后,李正明对王虎说的话。 他表情沉稳,看着手里这份所谓的“何文良档案”,目光微闪。 这世上真的会有那么多的巧合吗? 这份档案,就像是在故意在说着一件事。 那就是何文良和何代宸那诡异般的相似。 这样的相似,除非真的是有意为之,不然的话,李正明是不相信的。 “老王,你说……他当初来六扇门找我办这件事,有没有事先考虑到何兄和我之间的交情呢?” 王虎被这个问题问的愣了一下:“应该不可能吧?要是从那个时候,你就被算计了,那这位白副千户可就太可怕了。” “是啊。” 李正明目光闪动,喃喃道。 “那可就真的太可怕了。” 如果白忘冬真的从一开始就惦记起了何代宸与他相交的事情,那是不是截止到现在的每一步,都在他的谋划当中呢? 同样的,也包括现在的这个情况。 他做出来这么一份何文良的“完美”履历,又是为了什么呢? 想到这里,李正明呼出一口气,随即闭上了眼睛,呼出一口气。 当你思考的时候,将大脑放空,会让你的疲惫缓缓退去。 他决定不去想这件事了。 就如他之前和紫云儿说的那样,若是这件事最后的结果不能让他满意,那他一定会穷尽一生和白忘冬死磕,不死不休的那种。 睁开眼睛。 李正明的目光重新变得坚定了起来。 “走吧,老王,我们继续去查何文良的事情。” 这才是他们现在最主要的任务。 …… “所以,为什么呢?” 紫云儿站在白忘冬的禁闭室门前,开口问道。 她这其实算得上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近距离和白忘冬接触,这个近距离不是指两人之间靠近的程度,而是说成为白忘冬计划的主要参与人。 之前在凤阳府的时候,白忘冬的一切计划都是和陈副千户对接的,她就是个参与计划的小喽啰,能把事情给办好就行了。 可这次不一样,她真的是作为白忘冬的代理人去参与到了每一个环节当中。 但也正因为是这样,她才看不懂白忘冬布置背后的意义。 “人更愿意相信自己亲眼目睹的东西。” 白忘冬手里捏着飞镖,坐在地上,朝着对面的墙上扎去。 他一边扔飞镖,一边回答着紫云儿的问题。 “所以想要靠李正明来告诉何代宸‘你爷爷不是个好人’,这样的事情成功的可能性小之又小。” “不,或者说根本就不可能成功。” 友情归友情,亲情归亲情。 也许这样说确实是能够在何代宸的心里埋下一颗种子,可是这种子太小,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发芽成长。 李正明和何代宸之间的交情是一件作用不小的武器。 如果就只是单纯的为了这点事而使用了,那就是在浪费。 “你知道吗?人的好感和厌恶是可以互相转换的,由爱生恨,就是这个道理。” 白忘冬双手上举,手心当中托着一堆飞镖。 “楼阁建的越高,当它坍塌的时候,就会越发的壮观,只要将它一层一层一层的垒上去,然后再用力推倒……” “嘭!” 白忘冬放手。 那一堆飞镖从空中落下,摔在地上,发出密密麻麻刺耳的脆响。 “它就会毁的彻彻底底。” “从万丈高楼跌到深渊之下,那种落差是能够毁掉一个人心中所有的期许的。” 看着那堆落在地上,蹦蹦跳跳的铁镖,紫云儿下意识吞了口口水:“所以,你让李正明去送那份被你改过的档案,其实是为了让何代宸更加的崇拜他爷爷?” “‘小文良’这个称呼对现在的何代宸来说,是一个雅称。李正明的话,会在给他种下‘你现在的样子很有可能是被故意塑造出来的’这样的一颗种子。” “这颗种子会在这种不经意间埋入何代宸的心底,只不过它会被埋的很深很深,深到也许一辈子也没办法从他心里长出来,那份档案,是给了它一个茁壮成长的理由。” “何代宸会顺着李正明的话去想,如果真的如李正明所说,那我变成如我祖父一般优秀的人,是不是有意塑造出来的又有什么关系呢?毕竟好的就是好的。” 白忘冬轻轻一笑,可下一秒,他嘴角的笑容就变得危险了起来。 “可若是给这份美好沾染到一丢丢的瑕疵呢?那这瑕疵就会瞬间扩大,将他现在的所有美好全部都给吞噬掉。” “楼阁也会在那一刻,被直接推倒。” “这个时候的他对何文良有多爱,那坍塌后的他对何文良就会有多恨。” “……” 听着白忘冬的话,紫云儿龇了龇牙。 “这何家和你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吗?至于这么算计。” 明明是一对爷孙典范,结果白忘冬却非要奔着让人家爷孙两人反目的结局去。 这这这,这得是多大的仇和恨啊。 “也许……” 白忘冬眯眯眼。 “他会感谢我也说不定。” “啥?”紫云儿傻眼。“感谢你?你在做梦吗?” “所以才说是说不定。” 白忘冬耸耸肩。 这只是一种结局。 在无数个结局当中,只有这一个是这场戏中能够通向全员he的。 如果这两位主角有人能够抓住这个机会,那未必不会有新的看头。 当然…… 对于白忘冬而言,无论是哪一个结局,都有它的乐趣所在。 “那你接下来要干什么?” 紫云儿也算是接受了这些天要给他上下忙碌的现实了,没等白忘冬吩咐,就直接主动开口问道。 “让李玉入场吧。” 白忘冬把玩着手里的铁镖,笑着开口道。 “楼阁不是一下子就能被推倒的,要一点一点的挖,才能有最后的那一刹风景,他现在也该上台了。” “我知道了。” 紫云儿得到指示,直接转身就离开了这里。 她怕继续盯着白忘冬那平静的眼眸会慢慢疯掉。 她的直觉告诉她,现在的白忘冬对她来说才是最大的危险。 看着她那快步离开的身影,白忘冬眼中的平静缓缓褪去。 紧接着,那混沌狂乱的目光重新占据了他的双眸。 “差一点,为什么总是差一点呢?到底是缺了什么呢?” 比起研究里面的课题,还是导演外面的戏剧更能轻松一些啊。 白忘冬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嘶—— 啊啊啊啊。 该死的。 为啥就是差那么一点点呢? 为啥就总是差那么一点点呢? 他真的快要被整疯了。 第101章 追凶 当白忘冬在诏狱里过着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时,夜流霜已经连着值了好几个夜班了。 从接到命令的那天开始,夜流霜就一直悄悄地藏在了海灵族使团的驻地附近,时时刻刻监视着使团的一举一动。 尤其是那位假的梦清公主,更是她的主要监视对象。 从监视开始,一连几天,这使团当中都没有异动。 本来以为今日也是一样。 可没想到。 “嘎吱——” 轻微的推门声在这深更半夜缓缓响起。 那院子的门被人从里面缓缓拉开。 紧接着,一道身影就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走出了使团。 当观察到周围没有其他人的踪影之后,她将门轻轻合上,然后一个人低头,转身离开。 可就在她前脚刚走。 院子门口的那棵大树后面就浮现出了一道倩影。 她抱着剑,注视着那人离开的背影,目光微闪。 随即,她朝着身后的阴影当中退了一步。 下一秒,身形就消失在了原地,再也看不到半点的踪迹。 …… 那个趁着夜色从使团驻地中走出来的身影身法极快,只是眨眼之间,她就已然越过了数条街道。 夜流霜跟在她的身后寸步不离,并且一直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防止她发现自己的存在。 可以看得出来,这个人的反跟踪意识很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已经回头看了好多次。 即便是隔着一段距离,夜流霜也能察觉到她眼中的警惕。 也得亏她频频回头,这才让夜流霜看清楚了她的面容。 这是一个女人,穿着丫鬟的衣服。 经过这么多天的监视,海灵族使团的人她基本上都已经认识了个清楚,可这张脸,她却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在使团驻地当中见到过一次。 跟随着她拐进一条隐蔽的街巷。 夜流霜亲眼目睹着她熟练地走进了一个小院当中。 看着面前这个再普通不过的院落,夜流霜基本上就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就潜入了进去。 和外表一样,里面的布置也是相当的普通。 夜流霜脚步轻盈,踩着踩影步几度闪现就跟着那女人到了院内一处屋子的门口。 那女人谨慎地回过头,一双眼眸当中骤然闪烁起了碧蓝色的光芒。 夜流霜见状身子一侧,贴着墙就躲进了阴暗的角落里面。 紧接着,她单手捏诀,一层暗光凭空浮出,就像是贴在了她的身上一样将她的身躯给紧紧包裹。 那女子在目光扫视了一圈之后,放松地呼了口气,碧蓝色的眼眸黯淡下来,虽然瞳色没有变化,可那眼中的光芒却是消失不见。 紧接着,她就转身推开了门。 当门重新合上的那一刻,夜流霜的身影也从暗影中潜出,来到了门前。 她并没有进去。 只是用手指在窗户上轻轻戳开了一个小口。 紧接着,她手指微动,一缕灵力从她的指尖流出,漂进了那房间里面。 一秒,两秒,三秒。 夜流霜目光猛地一闪。 哗啦—— 那门被她用力推开,她快步走入房间当中。 看着那空无一人的屋子,瞳孔骤然一缩。 跟丢了?!! “不对。” 夜流霜手指一勾,在空气中飘动的那缕灵力飞快地回到了她的指尖之上。 紧接着,她轻轻弹指。 那灵力瞬间散开,化作无数道光线朝着这屋子的四面八方飞去。 那些光线飞速没入到了这屋内的每一个位置。 再然后,这地面之上,就出现了一个个脚印。 “这边。” 夜流霜顺着那些脚印延伸的方向朝着里屋的位置看去。 她快步上前,来到了里屋的门口。 抬起手的那一刻,她突然动了动鼻子。 霎时间,黛眉微皱,手掌前推。 咔吧。 门被很轻松的推开。 屋内的场景映入夜流霜的眼帘。 看着眼前的画面,夜流霜瞳孔骤然紧缩。 血,好多好多的血。 那女子就坐在椅子上垂着头一动不动,从她的脖子侧面,有着大量的鲜血不停的喷涌冒出,将整个房间都给染成了红色。 夜流霜赶忙上前,灵力感知着面前女子的生机。 “没救了。” 只是一眼,夜流霜就判断出了女子现在的状况。 她目光扫过这女人的侧脖颈,喷血的位置处有着两个大拇指粗细的圆孔,这满屋子的血就是从这两个圆孔当中冒出来的。 夜流霜目光再度移动。 突然,她从那血泊当中看到了一连串的脚印。 这脚印一直延伸,从屋内一路踩到了窗户上。 刚走不久! 能追上! 夜流霜当机立断,直接握紧手中的剑,顺着那血脚印就冲出了房间。 那血脚印一路延伸,朝着小院外面离开。 她手掌在储物仙器上面轻轻划过,一个小千纸鹤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双指并拢,注入灵力。 那千纸鹤突然就振动起了翅膀,朝着夜空飞出。 夜流霜从那千纸鹤上收回目光,紧接着,她脚步轻踩,身影瞬间消失在了这院落当中。 可就在她刚刚离开这院落没有多久。 血海涌动。 一道身影自那血水当中一步迈出。 她光着脚丫踩在地上,光洁的玉足即便是与地面接触,也没有沾染上半点的灰尘。 望着夜流霜离开的方向,她娇媚的俏脸之上勾起了一道戏谑的笑容,眼眸中闪过毫不掩饰的嘲讽。 这就是锦衣卫的天骄? 虽然那一身剑势锋利的吓人,可这判断力却是匮乏的很。 就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小伎俩就把她给骗走了,看来有时候蓝葵说的话也不能全当真嘛。 “收尸,收尸,收完尸就能回去睡觉了。” 女子慵懒地伸了个懒腰,那一举一动真的是将媚意展现的淋漓尽致。 放下手臂,她缓缓转身。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她浑身上下的汗毛突然就立了起来,心脏紧缩,一股极为不妙的感觉瞬间就笼上了她的心头。 不对不对不对! 她目光骤然呆滞。 紧接着,一道凌厉到极致的剑光就在这一刻猛然亮起。 唰—— 剑光耀眼,撕破了夜幕。 将这小院中的一切,全然吞噬! 第102章 蜘蛛 那是多么耀眼的一剑。 这一剑斩下的那一刻,整个小院中的一切都被那狂暴的剑气掀翻,汹涌的剑意几乎占据了整片天地。 这一剑,足够惊艳。 可是,却不够杀人! 锵—— 这刀剑相鸣的刺耳声划破了夜幕的寂静。 紧接着,一道粗壮的血色风柱就冲天而起。 血色的风暴将那剑气给直接隔开。 下一秒,倩影就从风柱当中一步迈出,虽然样子有些狼狈,但气息却没有受到半点的影响。 她撩开自己额前凌乱的发丝,抬起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就朝着那从房间当中走出的持剑女子看了过去。 “你没走?” 面对她的问题,夜流霜根本没有想要回答的意思。 她握紧手中的剑,动作干脆利落。 又是一剑挥出。 那女子娇笑一声,双手飞快在胸前变换着手势。 庞大的血气自那地面之下飞速涌出,血雾将这院子中的花花草草全部笼罩在内。 剑光闪动,极速劈砍在了那女子的身上。 哗啦—— 女子的身体被斩成两半,但却没有血液迸溅而出。 那身影被斩开的一刹那,就化作无数雾气消散在了原地。 夜流霜抬起头,目光骤然凌厉。 她紧握住剑,身体下意识就做出来反应,朝着身后猛地斩出。 那刚刚现身的身影就这样被直接斩碎,又一次化为雾气消散在了血雾当中。 夜流霜身上剑意流转,那将整个院子占领的血雾在这剑意的守护下并没有沾染到她哪怕一点点。 “女孩子这么粗鲁的话,可是会让男人讨厌的哦~” 轻佻的声音出现,夜流霜冷哼一声,手腕翻转。 叮—— 剑尖触地。 那狂暴的剑意直接猛地从夜流霜的剑中冲出。 哗啦!!! 只是一眨眼的时间,那布满整个院落的血雾就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女子的真身也显露了出来。 她坐在屋顶之上,俯视着下面的夜流霜,俏脸上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夜百户,你的剑好厉害,奴家怕疼,就不要砍我了,我认输了好不好?” 这要是换了白忘冬在这里也许还会浪费时间和她聊上几句,可现在在这里的是夜流霜,她向来奉行的就是一个“人狠话不多”的人设。 夜流霜将手中的剑扛起,没有半点犹豫,另一只空着的手上立马就单捏起了法诀。 无数的金色光纹从四周蔓延而起,只是眨眼之间,就将这个小院给全部笼罩了起来。 那女子见状微微一愣,好笑地摇了摇头:“你这是不打算放我啊,怎么,夜百户看上奴家了,那奴家可……”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一柄利剑就朝着她破空飞来。 女子瞳孔微缩,整个人从房顶上飞速翻身而下。 唰—— 一只玉手突然就握在了剑柄之上,那原本在下面的夜流霜瞬间出现在了屋顶上面。 她握紧剑,动作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斩! 哗啦! 暴烈的剑光仿佛能够撕裂一切一样。 那剑光直接下劈,劈在了房子上面。 只是一刹那,那房屋就被分成了两半。 无数的砖瓦飞舞,溅起了漫天的尘沙。 女子被这尘沙包裹,整个人朝着后面飞速的后撤。 她要避开这一剑又一剑的锋芒,这么凌厉的剑若是劈在了她的身上,滋味确实是会不好受。 她双手一抓,空气当中有着一张巨大的丝网出现,她靠在那丝网上面,就如同是到达了自己的地盘,表情惬意无比。 尘沙散去的那一刹那,夜流霜的身后已然出现了无数把灵力之剑。 她双指并拢,手指在自己的剑上用力一抹。 唰—— 顷刻间,夜流霜的仙剑之上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紧接着,那漫天的灵力之剑同一时间颤抖,剑鸣声响彻这片天地。 哗啦—— 然后,这灵力之剑就像是疯了一般,朝着女子的方向直接冲了过去。 无数的剑,无数的剑意。 这一刻,那些灵力之剑就如同是一场倾盆的暴雨,朝着女子落了下去。 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她嘴角咧开一抹阴冷的笑容。 突然间,无数道血色尖刺拔地而起,直接就朝着那漫天的灵力之剑冲了过去。 轰隆隆隆隆!!! 尖刺和灵剑相撞。 爆炸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女子手掌一握,那些尖刺突然就扭曲汇聚,化成了一根巨大的血色刺藤,朝着夜流霜甩了过去。 那刺藤碎掉了空间,眨眼间就抵达了夜流霜的身上。 噗嗤。 就如同是一场幻影,那刺藤甩在夜流霜身上的那一刻,粗壮的藤蔓突然就不由分说地自己裂开。 嘭—— 无数的血气飞散,藤蔓在半空当中自己爆开。 女子瞳孔微缩,她看向毫发无损的夜流霜,心头剧震。 这是…… 什么情况? 为何隐隐约约间,她仿佛能够看到有着一把利剑在夜流霜的身后闪动。 “天生剑骨?!!” 女子惊叫一声。 夜流霜的剑道天赋确实很强,这是她之前就知道的事情,可没想到,夜流霜居然还身怀天生剑骨。 有天生剑骨在,一般的攻击是对夜流霜造不成什么影响了。 女子叹了一口气,背后的丝网突然就开始紧缩,朝着她的方向涌动了过来。 “我是真的真的真的不想和夜百户你动手的,可奈何夜百户你非要苦苦相逼,那我就没办法了。” 她的语气很是委屈。 就在丝网消失的那一刻,她的脚踩在了地面上,身后那些丝网全部都涌入到了他的体内。 隐隐约约间,她的额头之上,有着一个血红色的蛛网纹身出现。 女子伸出香舌,在自己的手指上轻轻舔了一口。 那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眸也在这一刻染上了血红色的模样。 紧接着,她的身后,一根根墨紫色的蛛腿出现。 嘴上,也有着两根尖牙冒出,可这尖牙的冒出非但没有影响到女子的容貌,反而更加给她增加几分娇俏的气质。 这就是女子的“完全体”吗? 感受着那从女子身上散发出的危险至极的气息,夜流霜握住了手中的剑。 此时此刻,已经不需要过多的话语。 夜流霜现在只需要完成一件事就好。 斩了她! 第103章 剑与蜘蛛 气氛,已经焦灼了起来。 那双方眼中的杀意半点都没有掩饰。 夜流霜站在废墟当中,踩着砖石,看着面前“大变身”以后的女子。 蛛腿,蛛网,尖牙。 现在的女子看起来就是个蜘蛛。 如果不是因为那玲珑有致的身材没有变得话,夜流霜基本上没办法将眼前这个凶神恶煞的家伙和刚才那个媚意十足的轻佻女混合在一起。 那女子抬起手,捂住嘴,眼中全然都是阴冷。 然后…… 嘭—— 两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半空当中,突然有着两道流光飞速地纠缠在了一起。 血海弥天,剑光横行。 漫天的血气和剑意将两人给彻底笼罩,夜流霜手中一剑剑斩出,那蜘蛛女来回的挥动着蛛腿,格挡着夜流霜挥出的每一剑。 可越是抵挡,蜘蛛女眼中的目光就越发的惊惧。 强,很强! 她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这一剑剑中蕴含的强度。 无论是从锋利还是力度,速度上来说,蜘蛛女都觉得这一剑剑的强度有些让人难以招架。 而且,更重要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她能够感觉到夜流霜的每一剑都要比上一剑更加的强悍。 不能与之纠缠! 这是蜘蛛女脑海当中直接蹦出来的一个判断。 想到这里,她眼中飞速闪过一丝晦暗的光芒。 夜流霜目光敏锐,将这一抹光芒给尽收眼底。 但此刻已然来不及做出反应,庞大的蛛网就在半空当中突然张开,直接朝着夜流霜盖了过来。 夜流霜目光凌厉,表情没有半点的动容。。 她手腕翻转,剑刃之上有着一道亮光迸发而出。 蜘蛛女瞧见那抹亮光猛地一愣,而就在这愣神的短暂空隙,那亮光飞快附着在了蜘蛛女的身上。 苍白色的火焰在她的身上猛地燃起,蜘蛛女心头一惊,连忙调动灵力抑制那愈烧愈烈的白灼之火。 同一时间,夜流霜身子扭转,握紧手中的剑。 朴实无华的挥出。 斩! 这剑再度斩下。 那铺天盖地而来的蛛网被瞬间斩碎,无数根白线在空中彻底的分散。 趁着这个机会,夜流霜手掌一握。 那天空之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旋涡。 无数的剑意在那旋涡当中凝聚。 “去。” 夜流霜低声喊道。 旋涡当中,一柄柄利剑极速飞出,径直就朝着蜘蛛女倾巢射去。 破空声刺耳响起。 蜘蛛女冷笑一声,她抬起还残留着烧伤的手掌。 无数的血气再度在她的周身升腾,朝着那空中落下的万剑汹涌而去。 滋啦—— 又是一次剑气和血气之间的争斗。 蜘蛛女对着天空用力一拉。 那血气就像是一张蛛网一样猛地张开,将那剑气都给包裹了起来。 蜘蛛女手掌一托,用力一甩。 那被血气包裹的剑气就朝着夜流霜砸了过去。 如果能够用夜流霜的剑气来砸死夜流霜的话,这简直就是一桩实打实的趣事。 直面自己的剑气。 这还是夜流霜第一次有这样的体验。 她目光微沉,手指在剑柄之上用力一弹。 咚—— 沉闷的弹击声响起,那朝着她冲过来的漫天剑气顷刻间解体,散成一缕缕剑气飘散在半空当中。 夜流霜伸手虚握,无主的剑气再度汇聚在她的手心。 一柄巨大的古剑在她的眼中成形。 夜流霜握着巨剑,动作没有半点的停滞,直接就朝着蜘蛛女的方向斩了过去。 这一剑,是附着着剑意的一剑! 噗嗤。 血珠飞溅。 来不及躲避的蜘蛛女被这一剑给狠狠地劈在了胸前。 衣衫都被斩碎,露出了她洁白的肌肤。 巨大的剑痕在那洁白如玉的胸前留下了狰狞的一道。 可即便是如此,蜘蛛女的脸上非但没有愤怒,反而是露出了一抹动人心弦的娇美笑容。 夜流霜突然心头预警,仿佛有着什么威胁就要来临。 而那股让她感觉到威胁的源头就来自于…… 夜流霜瞳孔微缩,猛地朝着那些散落半空的血珠看去。 下一秒。 无数只蜘蛛从那血珠当中飞速钻出,猛地朝着夜流霜扑了过去。 夜流霜当机立断,第一时间挥剑,大片大片的蜘蛛被这剑光带走。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剩余的蜘蛛当中,一个蜘蛛突然裂开,一道倩影从那蜘蛛里面突兀地钻出,直接就用锋利的蛛腿刺向了夜流霜的胸膛。 千钧一发。 可…… 夜流霜动作飞快,第一时间将手中的利剑用力扔出。 那蛛腿刺穿了夜流霜的胸膛,却没有溅起来半点的血花。 残影! 下一秒,那柄被扔出的利剑就直接刺穿了一只即将裂开的蜘蛛,夜流霜身影出现在了剑旁,手掌握住剑柄用力一推,剑锋狠狠没入到蜘蛛体内,然后用力拔剑。 哗啦!!! 血光四溢,蜘蛛解体。 紧接着,她身体扭转。 剑尖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圆润的银环,无数即将裂开的蜘蛛被她瞬间斩碎。 但同一时间要裂开的蜘蛛可不仅仅只有这么几只。 一只蜘蛛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趴在了夜流霜的肩膀上缓缓裂开。 那道玲珑有致的倩影从这裂开的蜘蛛体内钻出,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尖牙朝着夜流霜的侧脖颈位置咬了过去。 夜流霜心头剧震。 虽然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可是身体就已经做出了应对。 她的身上骤然冒出一道凌厉的剑气,那剑气尊贵到仿佛能够让天下群剑俯首。 天生剑骨! 本就是一柄穹苍之剑。 “啊啊啊啊——” 那本来就快要接触到夜流霜脖子的蜘蛛女突然就发出了凄厉的叫声。 夜流霜背后,一柄古剑的影子缓缓浮现。 这把剑无比的苍老,但那威势却是无人能敌。 那光影闪过一秒,就重新回到了夜流霜的体内。 此刻,夜流霜眼中目光骤然锐利起来。 剑目,开! 她环视一周。 那些在半空中飘散的蜘蛛接二连三的碎开。 夜流霜手持利剑,身形一转,飞速朝着凄厉喊叫的蜘蛛女刺了过去。 此时此刻,蜘蛛女就仿佛精神崩溃了一样,任由夜流霜的剑刺向他。 但…… 锵—— 就在夜流霜把剑即将刺中蜘蛛女心口的时候,一根蛛腿刺破地面,拔地而起,朝着夜流霜手中的剑极速刺去。 锋利的剑刃与蛛腿相撞,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夜流霜被这沉重的一击击退数步,然后就抬头朝着那根又粗又长的蛛腿看了过去。 那蛛腿摇晃了一下。 紧接着…… 咔嚓。 地面裂开,那蛛腿弯曲,稳稳落地。 下一秒,一只无比庞大的蜘蛛就这样从地下钻出,出现在夜流霜的面前。 血红色的眼睛中满是凶戾。 夜流霜目光闪动。 好大的一只蜘蛛。 都快有好几层楼那么高了。 蜘蛛女这个时候似乎已经恢复了神志,她弯腿坐在这大蜘蛛的身上,看着被逼退的夜流霜,眼中闪过了浓浓的狠色。 紧接着,她那狠厉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阿蛛,杀!!” 第104章 碾压之势 这是只灵兽? 可又好像不是。 当蜘蛛女那声“杀”话音落下的一瞬间,锋利的蛛腿朝着夜流霜悍然砸下。 破空声刺耳响起,夜流霜抬头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蛛腿没有任何想要闪避的意思。 伸手抬剑。 锵—— 金戈撞击。 火花在仙剑之上高高溅起。 夜流霜被这一下顶着击退数米。 她手腕翻转,蛛腿飞速划过剑身,夜流霜身体一侧,尖锐的蛛腿直接与她擦肩而过,径直砸在了地上。 可这只是一个开始。 紧随这一击之后的,是接二连三不断地刺击。 那八条蛛腿就如同暴雨落下一般,疯狂地朝着夜流霜的位置接连砸下。 飞沙走石,漫天碎瓦。 夜流霜的身体飞速后撤,手中的剑以最快地速度抵挡着蛛腿的刺击。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只是在眨眼之间就横穿战场十几米。 火花在撞击处接连飞溅。 火光当中,映照的是蜘蛛女那泛起潮红的脸庞,她双手捂着自己的双颊,大声地尖叫。 “对,就是这样,阿蛛,再快一点,再快一点,杀了她,给我杀了她!” 兴奋高昂的声音是这战场当中最大的噪音。 夜流霜感受着大蜘蛛每一击上携带的沉重的力道,美眸当中闪过凌厉的寒光。 很强,确实很强。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的话,那可还不足以杀她。 夜流霜小腿骤然发力,脚步稳住,猛地抬头。 那双眸当中剑目再度开启。 那一瞬,坐在大蜘蛛背上的蜘蛛女只感觉到皮肤上传来了阵阵刺痛。 紧接着,一股浓郁的剑意就在此刻升腾。 握剑。 挥剑。 这对夜流霜来说就是再熟练不过的动作。 可这一次,却有音爆声剧烈响起。 她的手臂就如同幻影一般,让人无法捕捉到它活动的踪迹。 蛛腿再度落下的那一瞬间。 三道剑光就像是同时亮起的一样,在它的身下骤然绽放。 一瞬三剑! 那一秒。 剑光似寒花,一绽飘零落。 大蜘蛛的蛛腿被直接挡开。 而就在蜘蛛女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夜流霜脚尖轻点地面,那手中的剑犹如银龙一般,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大蜘蛛的头颅刺去。 这是能够穿透空间的一剑。 蜘蛛女刚刚从那一瞬三剑当中反应过来,结果下一秒,就看到了那仙剑刺穿了大蜘蛛的一只眼睛。 可让人惊异的事情发生了。 即便是那长剑将大蜘蛛的眼睛给刺了个通透,可那大蜘蛛却像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一样。 它动作没有半点受到影响。 四条蛛腿同时朝着夜流霜刺了过去。 夜流霜目光微闪,那蛛腿将半空中的夜流霜给刺穿。 可…… 仍旧是残影! 夜流霜的身影骤然闪现出现在了那大蜘蛛的头上。 蜘蛛女看着眼前的夜流霜,第一时间张开手掌,指甲猛地变长。 那锐利的爪子直冲夜流霜的心脏。 夜流霜看都没看她一眼,她的脚直接携带灵力重重一踏。 嘭—— 大蜘蛛的头盖骨被这一脚瞬间踩塌。 巨大的凹陷随之出现。 同一时间,蜘蛛女的利爪也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夜流霜只是放开了手中的仙剑。 那剑直接在半空当中旋转一圈,劈砍在了蜘蛛女的爪子上面。 蜘蛛女被这一剑给击退。 紧接着,她就看到了夜流霜手掌重新抓在了那剑柄之上,手指用力划过剑身。 “惊天落玄羽,此剑化琉璃。” 吟唱声淡淡响起。 那仙剑的剑身陡然化为透明琉璃,同时,一片片羽毛在那剑身之上盘旋围绕。 夜流霜手腕下翻,按住剑柄,朝着下面的大好头颅用力一按。 轰—— 刹那间,一道剑光冲天而起。 无数的羽毛在这一刻漫天飞舞。 天剑山剑术.青玄剑歌。 大蜘蛛的脑袋被这强势的剑气直接轰碎。 那庞大的蜘蛛就这样没了头颅。 蜘蛛女目睹着站在漫天玄羽中的夜流霜,目光惊骇,下意识吞了口口水。 她耳边似乎响起了当初蓝葵给她的嘱托。 “夜流霜啊,那家伙手里的剑可利的很,你要是见了她,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就逃走,不然的话……啧啧啧啧啧。” 后面就全是蓝葵的咂嘴声了。 那个时候,她真的很不以为意。 她觉得只是一个锦衣卫的百户而已,能够有多厉害。 可今时今日,真遇到夜流霜的时候,她才明白,蓝葵所感慨的强势到底有多么的夸张。 这个人的剑,真的是利到了让人心惊胆战的程度。 要知道,白忘冬为了让罗睺解除自己和夜流霜的搭档关系,真的用过很多理由。 男女差别啦,修行方向不一样啦,就连年龄有代沟这样没事找事的理由都说出口了。 可唯独就是没用过一个理由。 那就是夜流霜的实力高低。 因为他知道,这女人,实力强的要命。 “不要不要不要。” 看着重新拔出剑的夜流霜,蜘蛛女的眼中全是恐慌。 她摆着手,朝着后面飞快后移。 “我我我我我,夜百户,我长的这么美,你舍得打我吗?” “别再靠近了,别走了,离我远点!” “我跟你走好不好,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好吧好吧,你长的比我美好不好,算我求你了。” 这人到底是怎么能够在五秒之内说出这么多话的。 夜流霜冷淡的表情中露出几丝无奈。 可就在她打算活捉蜘蛛女,即将靠近她的那一瞬间。 无数的尖刺居然瞬间从那大蜘蛛的体内冒出,径直冲向了夜流霜的方向。 那本来唯唯诺诺的蜘蛛女突然收起了惊慌的表情,对着夜流霜伸出了舌头:“嘿嘿,去死吧!” 真当她是什么软骨头的吗? 她就是为了让夜流霜放下警惕才这么做的。 现在中招了吧? 可就在她的欢喜还没有持续两秒的时间。 她那欣喜若狂的表情就僵在了原地。 夜流霜就那么直挺挺的站着,可那尖刺却在即将靠近她身体的那一秒被瞬间崩碎。 夜流霜从那由半空中落下的碎片中一步步走出。 淡淡开口。 “还有吗?” 有个屁! 蜘蛛女脸色唰得一下就白了。 果然,老娘的确不适合当个作战人员啊。 可就在这个时候,异变再度发生。 湛蓝色的雷霆化为雷龙悍然落在了夜流霜布置的金色光罩之上。 咔嚓—— 光罩被那狂暴的雷霆直接轰碎。 但雷龙却没有消散,对着夜流霜悍然落下。 嘶吼声响彻了云霄。 第105章 赎罪 暴怒的雷龙朝着夜流霜嘶吼而落。 夜流霜手中利剑上挑。 剑光化为光柱冲天而起,直斩雷龙。 咔嚓。 雷龙和剑柱撞在一起,一时间居然有了一刹那的僵持。 而就在这一瞬间,夜流霜看到一个壮硕的身影出现在了蜘蛛女的身边,他没有半点迟疑,在抓住蜘蛛女的那一刻,整个人身化电光,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就连一刻都没有停留。 果断! 夜流霜看着这人的动作,有了这么一个判断。 然而就在她刚要提剑追上去的时候,突然,又是一条雷龙轰出,从天而落。 夜流霜能够感觉得到,这两条雷龙虽然术法相同,但却分别来自于两个不同的人。 雷龙虽然狂暴,可就在蜘蛛女和那壮硕身影消失的一刹那,那雷龙也在顷刻间消散。 夜流霜还没有挥剑,就已然安然无恙。 可以看的出来,雷龙的主人虽然很强,可却无意恋战,只是为了救走那个蜘蛛女。 “啧。” 看着那空荡荡的位置,夜流霜有些不爽地“啧”了一声。 随即就看向了脚下的蜘蛛尸体。 倒也…… 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那样诡异的术法和这等显眼的标志。 若是顺着这些去查的话,大概也能够查到对方的身份。 而且刚才那雷法…… 夜流霜从蜘蛛尸体上跳了下来,径直朝着那废墟走了过去。 可就在她刚刚转身的那一刹那,她身后的无头蜘蛛尸体突然猛地站起,本来已经丧失了所有生机的它却再度活动了起来,想要以最快的速度朝地下钻去,从这里逃脱。 可还没等它凿开地面的洞,一道流光就直接从夜流霜手中掷出,没有任何意外地扎在了它的身上。 噗嗤。 蛛血四溅。 明明就是对于大蜘蛛庞大身躯来说微不足道的一柄长剑,可当剑插入到大蜘蛛体内的那一刻,大蜘蛛的身体却轰然趴下,它不停地挣扎,可就是站不起来。 就仿若那把剑有着千斤之重一般。 夜流霜头也不回的掷出仙剑,然后径直就走入到了废墟当中。 她用灵力拨开废墟上的残渣。 那具尸体直挺挺地躺在废墟当中,已然没有了半点的生机。 这一次,夜流霜算是知道这女子脖颈上的两个大黑血洞是怎么来的了。 这粗细,和那蜘蛛女的两颗尖牙粗细一模一样。 只不过,那蜘蛛女为什么要杀她呢? 这个人又为什么会从海灵族的使团中走出呢? 夜流霜看着那一身独属于海灵族风格的丫鬟装扮,目光深沉一瞬。 想不明白。 那就先不要想了。 夜流霜一把抓住这具女性尸体的肩膀,然后用力一甩。 那尸体被直接丢在了大蜘蛛的身上。 夜流霜身影闪现,瞬间消失在原地,再度出现就到了那大蜘蛛的身上。 她拔出仙剑,将剑收回到剑鞘当中,然后用力一踏。 轰隆。 那大蜘蛛从地上爬了起来,几乎不用夜流霜再多说一个字,那大蜘蛛直接就托着夜流霜朝北镇抚司衙门的方向去了。 …… “我的阿蛛!” 被人救走的蜘蛛女刚走了没一半就叫喊着要往回走去寻回她的阿蛛。 “还阿蛛呢,这会儿怕是都要被人烤了。” 扛着她的女子可不惯着她,直接就开口怼道。 然后手掌在她的翘臀上狠狠拍了两下,那真的是一点力都没留。 “消停点,要不然回去告你的状。” “呀!!!蠢鸟,谁让你打老娘屁股的。” 蜘蛛女一下子就急了,张牙舞爪地就想从女子的肩膀上下来,一边挣扎一边喊。 “老娘今天一定要杀了你。” “嘿,今天要不是我和我哥过来,你早就被废了,懂不懂得感恩之心啊。” 那女子没好气地说道,趁着这个机会,她又在蜘蛛女屁股上打了两下。 “哼,你们就算是不来,我也……” 蜘蛛女本来还想着要嘴硬一下的,可一想起夜流霜那锋利的剑光,她就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真的,那女人太猛了。 比蓝葵说的还要夸张。 不管是出剑的力度还是速度,都到了一个十分极限的强度。 不管是剑目,还是天生剑骨,还是那浓郁的剑意,都值得让人惊异。 而且更重要的是…… 这冷女人好像还是个“越战越勇”的体质。 从第一剑到最后一剑,蜘蛛女明显察觉到了夜流霜的每一剑都在加强。 若是和她打消耗战,那最后死的一定会是她。 而这,还只是锦衣卫里的一个百户…… “我现在申请退出你们还来得及吗?” 蜘蛛女一想到这里,就连忙打了个寒颤,弱弱地开口问道。 不知道为啥,她突然觉得在现在这个团伙里待着太没有安全感了。 简单来说,就是她被夜流霜杀破了胆。 自家那个谜语人老大想要做什么她们再清楚不过,最后肯定是要和锦衣卫面对面的。 那岂不是说,她还要再面对一次夜流霜。 嘶—— “我要阿蛛,还我阿蛛……” 她又挣扎了起来。 扛着他的那个女人一头黑线。 她有时候真想把这货给捆上沙袋然后扔到海里让她自生自灭。 “也就是你任务完成了,要不然的话,我今天晚上指定借着这个借口弄死你。” “我都这么惨了,你还挤兑我。” 蜘蛛女委屈地撅起嘴。 “我不开心。” “关我什么事?” “想要你哥哄我。” “要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嘿嘿嘿。” 听到她这话,蜘蛛女突然就痴笑了起来,小脑袋蹭了蹭女人的头。 “我们飞鸟最可爱了,让姐姐抱抱。” “……” 女人呼出一口气,突然冷笑了一声。 玛德。 决定了,不回家了。 直接把这蠢蜘蛛现在就去沉了江。 旁边的男人目睹着两人打闹的全过程,那不苟言笑的脸上突然就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 能看到妹妹这么开心的样子可真好。 他现在是真的有些感谢那个主动找上他们的蓝葵了。 “现在这样子,可比浑浑噩噩要强的多……” 至少…… 他能感觉的到。 他们切切实实……在为过去赎罪。 第106章 故人 时间是在一点一点地发酵的。 距离李正明登门已经过去了两天的时间。 这段时间内,何代宸确实是有那么几次回忆起了李正明的话。 “我真的是被爷爷故意按照他的样子培养出来的吗?” “如果我没有被‘培养’,那我现在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这样的问题虽然时不时会在他脑海当中闪过,可每次都是一出现就被何代宸给压在了心底。 不管爷爷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但爷爷总不会害他。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他还是很满意自己的情况的。 如果,他是说如果,事情真的就如同李兄说的那般,自己是被爷爷给故意培养成了现在这副“小文良”的样子。 那他应该做的不是怀疑爷爷的用心,更不是厌恶这样的行为。 他要做的,应该是要让自己能够配得上“小文良”这个称呼。 若不然的话,在看了自己爷爷的那份档案之后,他是真的觉得自己现在还完全够不到“小文良”的门槛。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就全然都是惭愧。 都说虎父无犬子,那在他的身上也应该要有“虎爷无犬孙”的合格表现才行。 所以,他接下来会更加认真地准备科举。 争取在一年后科举之上,一鸣惊人。 一想到这里,他就迫不及待的想去研究圣贤之书。 可就在他今天第一次展开书籍的时候,一只麻雀好巧不巧就这么落在了他的书上。 看着这只饿得飞不起来的麻雀,何代宸眉头微皱。 上天有好生之德。 虽然他现在还没办法去救天下之人,但眼前这只小小的麻雀他还是能救的。 托着这只麻雀,何代宸连忙朝着后院走去。 可刚一走进后院,他就听到了争吵声。 “李老二啊李老二,我这才用了你几天啊?你就给我犯了这么大的错,你知不知道,我家少爷那是要中状元的,你送的菜这么不新鲜,我家少爷要中不了状元,那你该当何罪啊!!” “小人,小人一时睡蒙了,没有来得及检查菜筐就给您家送来了,实在是我的错,我的错。” “啪啪”的两声巴掌声响起,然后那男人唯唯诺诺的声音就混合着巴掌声响了起来。 “小人现在就回家去换,今天日落之前,一定给您把新鲜的菜送回来。” “你要是送不回来呢?” “我要是送不回来,送不回来……” 男人脸色突然就难看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小。 “呵!我就知道,你们这种奸懒馋滑的玩意,最喜欢的就是糊弄人,我今天也不为难你,你就留下十两银子在这里,要是你日落之前送不过来,那你以后就不用来了。” “我我我我……” 男人支支吾吾得,听那声音都快要哭了。 躲在墙后面听了半天的何代宸大概也听明白了自家老仆阿金和那送菜的李老二之间的争执是为了什么? 听着李老二那满是哭腔的声音,他叹息一声,从墙后面走了出来,出声叫道。 “金伯。” 陪着他在南山巷常住,并且负责管理他日常生活的这个家仆叫做阿金。 虽说是家仆,但实则也是同他父亲从小玩到大的忠仆,又见证了他从小长大的全过程。 虽然其本身灵力修为不高,可这样的资历,他叫一声“金伯”真的不过分。 “哎,大少爷,您怎么过来了。” 一见到何代宸,阿金连忙就走了过来。 何代宸微微一笑,将手中奄奄一息的麻雀递到了阿金的手中。 “这小家伙遭了难,被我瞧见了,麻烦金伯,帮我照看一下,瞧瞧还能不能喂的活了。” “好勒,大少爷都发话了,那保证让它活。” 阿金拍拍胸脯,信誓旦旦地说道。 何代宸微微一笑,随即,他就将目光看向了那边低下头的菜农李老二。 可即便是这人低下了头,但不知道为什么,何代宸还是觉得他长的有些眼熟。 欸? 为什么会觉得眼熟呢? 何代宸突然好奇了起来。 他原先只想着要帮帮这个菜农,稍微解决一下两人的争端。 可没想到,这莫名其妙出现的眼熟感,让他一下子就好奇了起来。 要知道他虽然称不上是什么过目不忘,但他自小记性就好,因为这个还被外人叫做了神童。 他觉得眼熟的人,大部分都不会错。 缓步走到了李老二的面前,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那一瞬间好像看到了李老二朝着后面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 这样子,就像是在刻意和他保持距离。 “你认识我?” 何代宸向来就喜欢直来直往,所以这一次,他也是开门见山地说道。 “不,不认识……” 李老二的声音沙哑,有些难听。 “小人怎么可能有机会认识像您这样的贵人呢?” “是吗?” 何代宸看着李老二那躲躲闪闪的目光,眉头忽然就皱了起来。 一个不愿意与你相认的故人。 那就是仇人喽。 到底是谁? 想到这里,何代宸直接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 然后用另一只手强行抬起他的下巴,让他把脸对准自己这边。 阿金本来去照顾麻雀了,一回来看到眼前这一幕,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好吧? 好在何代宸不是一个喜欢关注别人怎么想的人,他认真端详着眼前之人这张脸。 虽然有些过分的沧桑,可从那眉目之间,他还是能够看得出此人当年的俊俏模样。 “原来是你。” 只是一眼,何代宸就想起了眼前的人是谁。 想到这里,他眼中闪过几丝厌恶。 一个撬他老爹墙角的恶奴,还仗着曾经那位姨娘的势在何府中作威作福。 这样的人,就算是再落魄,何代宸也不会动容半分。 他松开李老二的手,随即就对着他摆了摆手:“你且离开吧,我这里以后就不需要你送菜了。” “多谢少爷仁慈,多谢少爷……” 那李老二连忙手脚并用抱住了何代宸的腿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感激道。 何代宸对这身体接触有些膈应。 可就在他刚要开口把这人从他身上扒拉下来的时候。 李老二突然冒出的一句话让他愣在了原地。 “小人求少爷,可千万不要告诉大老爷遇到我的事情啊!” 第107章 当年“往事” “老太爷?” 何代宸很敏锐地就察觉到了李老二这句话里的不对劲。 “不是,你等等。” 何代宸挣脱了两下,可李老二抱得太紧了,根本挣脱不开。 他皱了皱眉,用上了灵力,一下子把他的双臂震开,然后连忙朝着后面退了几步,和他拉开距离。 那李老二还想要再抱上来,可何代宸完全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接开口道。 “你若是再敢抱上来,我就让人把你赶出去。” 听到他这话,李老二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就瘫坐在了地上,捂着自己的脸,开始哭了起来。 一见到他哭,何代宸懵住了。 不是,他好像也没说啥重话吧? “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哭。” 何代宸不满地皱着眉,冷声喝道。 但他也没有安慰他的闲心,而是直奔主题问起了刚才脑海中那一闪而过的疑问。 “你刚才说的老太爷是我爷爷吗?” 李老二不说话,继续在那里哭。 何代宸看着他这样,有些不耐烦。 “你要是不说,我现在就把你押着送回何家去。” “别,别,别……” 李老二一下子慌了,他抬起头来,睁着那通红的眼眶,看着何代宸满脸都是绝望。 “我,我不敢说。” “当年没打死你,让你逃了这么多年,你还有什么脸和我说‘不敢说’的?” 何代宸一听他这话都被气笑了。 “你以前做了什么事你不记得是吗?讲道理,我今天遇到你,就算是把你给打死了,那也不算是过分吧?现在你好好的在这儿坐着,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还有脸和我说‘你不敢’?” 眼前这人,以前和他家里的姨娘私通,还仗着那个姨娘的势打杀了不少何家的丫鬟小厮,那作威作福的样子,活脱脱的就是他们家里的“二老爷”。 当时他娘一心修道,顾不上管家里那档子事,任由他爹那个宠妾干这干那的,结果那宠妾做的没过分,反而是这混帐东西狗仗人势,都快要到了对他那两个庶生的妹妹下手的程度了。 要不是他临时决定从他爷爷那边回了趟家里,打了这人一个措手不及,他都不知道,他们家都快要姓李了。 后来他将这件事告诉了他那昏了头的老爹,这才有了一个了结。 但结果那与之私通的女人被打死了,这狗东西反而趁着家里人不注意跑掉了。 他老爹一怒之下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他的踪影,后来也就渐渐的忘了这件事。 可没想到今天在这里让他给撞见了。 “我看还是把你送回家里去好了。” 说着何代宸就要上前。 结果他这么一动,那李老二连忙身体一颤,下意识就想要跑,可他怎么可能跑的了呢? 不提有何代宸这么一个暮云门的亲传弟子在,就是在一旁看了半天戏,很有眼色的没有出言打扰他们的金伯也是个有些修为的修行者。 那李老二刚有动作,一股庞大的灵压就压在了他的身上,让他动弹不得。 “我说,我说,我说。” 李老二投降似得叫道,他跪在地上磕头哭喊。 “就是您爷爷。” “大少爷,您是个好人,小人求您了,您就放过小人吧,小人真的不想死。” “不想死?难道那些被你害死的人就想死了?”何代宸冷笑着说道。“不提你与家中夫人私通的事情,就说你当年害死的那么多条人命,判你个死刑也是绰绰有余,你现在还有脸给我磕头?” “可那些人不是我害死的啊!” 李老二猛地抬起头,愤怒地叫道。 “明明不是我杀的人,为何要把这顶大帽子扣在我的头上?我也没有与夫人私通,我也没有背叛老爷。明明这些都是……” 说到这里,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瞬间哑口无言,神色立马慌乱了起来,然后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身子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我瞎说的,我瞎说的,大少爷,是我口不择言,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看着他这样子,何代宸瞬间懵住了,一种极为慌乱的心绪飞速爬上了他的身体,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面前出现了一道万丈高崖,如果他继续问下去,他就会被一双手推入到这深渊当中。 他的理智告诉他不能再接着往下问了,但是…… 他吞咽了一口口水,目光锐利如刀。 “明明什么?你接着往下说啊……不对。” 何代宸心绪慌乱之际,突然想到了他最开始冒出来的那个疑问。 “你先说,为什么不能告诉爷爷你的事情,我记得当年那件事,我爷爷并不知情吧?” 他爹是个要脸的人,那件事事发之后,他再三恳求自己不要告诉爷爷。 他答应了,而且自问保护秘密保护的很好。 那为什么眼前这个人口中惧怕之人会是他爷爷呢? 不应该是他爹才对吗? 听到他的问题,李老二真的快要哭了。 “我……” “说实话!” 怒喝声猛地响起。 站在一旁的金伯都被何代宸这突然爆发的怒火给吓了一大跳,他担忧地看着何代宸,想要上前安抚,但却被何代宸抬手拦下。 何代宸紧紧盯着面前的李老二,李老二被这怒吼声惊了一激灵后,抬起头,看到那满目的凝重,表情瞬间慌乱了起来。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 一秒,两秒,三秒。 终于,李老二坚持不住了。 他“咚”地就趴在了地上,号啕大哭声紧随其后地响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老太爷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明明我全都是按照他吩咐的去做的,可为什么事后他要杀我啊?” “你在说什么!” 何代宸眼睛骤然瞪圆,他一步上前,抓住李老二的领子,一下子就把他给提了起来。 “你再说一遍刚才的话。” “我说,我说,我就说了!”李老二这个时候也怒了,他就像是想要把这些年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一样,表情极为狰狞。 “就是你爷爷,全都是你爷爷一手安排的,桂月没有和我私通,那些丫鬟的尸体也都是他杀了以后让我埋的,从头到尾,从头到尾,所有的事情全都和我没关系!” “你放屁!” 何代宸将他一把甩开。 现在的他表情睚眦欲裂,就像是一头暴怒的狮子。 他指着地上趴着的李老二,咬牙切齿地说道。 “谁派你来的?说,谁派你来的?” “是不是李正明?这是查了半天查不出来,就要用这种手段了是吗?前天说完,今天就有人上门来上眼药,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 “哈哈哈哈哈。” 李老二趴在地上,癫狂地笑了起来。 “我就知道,打死你都不会相信的。果然是亲爷孙,都是道貌岸然的小人。” “老子这辈子最恨的事情就是投到了你们何家。” “杀了我吧。大少爷,杀了我,这件事就可以一笔带过了,我他娘的躲了这么多年,早就不想躲了!!” 李老二震耳欲聋的怒吼声将何代宸从那暴怒的状态中一下子给拉了出来。 他目光怔怔地看着地上那一心求死的李老二,一时间居然不知道他是装的还是真的想要求死。 他喘着粗气,一点一点的压制着自己内心的怒火,保持着仅存的理智,沉声问道。 “证据呢?” 第108章 被揭开的真相 “证据呢?” 再怎么说,如果这件事没有证据的话,他也无法相信。 何代宸紧紧盯着李老二,如果这人下一句话会说出“我没有证据”的话,那他会第一时间将他给…… “将他给……” 何代宸微微一愣。 将他给……什么? 除掉吗? 那这不就是杀人灭口了吗? 若是不是心虚的话,为何着急灭口啊? 应该抓他回去报官,或者带回家处置才是。 对,就应该是这样。 何代宸深吸一口气,将那个可怕的想法从脑子里驱散,然后又将注意力放在了李老二的身上。 李老二冷笑着看着他。 “何少爷这么有本事,自己去查啊,我也不想求你了,我现在就是烂命一条,你直接把我的命给收了就是了。” “你不是说你当年没做过这样的事情吗?” 何代宸虽然刚才被怒火冲昏了头,但稍微冷静下来以后,还是能想清楚其中的一些关窍的。 “可你当初作威作福那是整个家里都有目共睹的,这你不能抵赖吧?” “有目共睹?” 李老二无奈地叹了口气,嘲讽地看着他。 “我告诉你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您的爷爷,找到了桂月夫人,也就是您的那位姨娘,说要找个机灵点的仆人,帮他做件事,找到的那个人就是我。” “之后,按照他的吩咐,桂月夫人就安排我成了她的心腹。” “再后来,我们二人私通的消息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我找了很久都没找到源头,再后来,我给您爷爷埋尸,杀人,这些事我确实也都做过。我承认,我就是个小人,您爷爷许给我那么大的权力,我一时有些人不请我自己,确实做了不少的荒唐事。” “可是!” 李老二咬破了自己的嘴唇,他倔强地抬起头来。 “桂月夫人没有与我私通,我的大部分‘恶行’也都是按照他的安排去做的,我对他忠心耿耿,甚至到了最后一刻我都在想着他会出来替我和夫人解释。” “但是……没有。” 李老二自嘲的笑容越来越大,他就像是在笑话自己的一厢情愿一样。 “没有啊,少爷,您爷爷到桂月夫人被老爷下令打死的时候都没有出来。” “她是不是到死都在说自己没有同我私通,她从来就没有承认过一句与我私通啊,可为什么你们就不相信她呢?为什么呢?” 何代宸张张嘴,刚想要说话。 可下一秒,就被李老二接下来的一个问题给问住了。 “说到底,少爷你举报我们私通,又是从哪里来的凭证呢?你是捉奸在床了吗?还是说看到我与桂月夫人卿卿我我?” 何代宸的话被这个问题给一下子堵了回去。 都没有,可…… 那死去的尸体,还有他的妹妹,还有那些侍女们,而且最后查出来的时候,桂月夫人的房中确实有不少的罪证。 这应该是一桩被确定了案子才对。 何代宸捂着自己的头,回忆着当年的每一个细节。 他回了家,从妹妹的口中得知了李老二的恶行,然后询问了家中靠谱的家仆,之后又问了其他的姨娘,最后才把这件事告知了父亲。 父亲勃然大怒,但也没有第一时间就对这二人发难。 他们是在找到具体的罪证之后才定罪的。 当时,当时…… 不知道为什么,他脑子有些晕眩。 他有些想不起来当时桂月夫人认罪了没有,她好像确实是如李老二说的这般,一直在喊无罪,无罪。 可那不是因为嘴硬吗? “呼哧,呼哧,呼哧。” 粗重的喘息声响起,他一时有些喘不上气来了。 看着他这个样子,李老二嘴角的嘲讽更盛了,他幽幽地说道:“您小的时候,桂月夫人经常给您递点心,偷偷的给了您那么多次的零花钱,您就那么眼睁睁看着她被活活的打死……” 这句话对何代宸的伤害不是一般的大。 他脑子嗡的一下就懵住了。 记忆中,那位姨娘其实对他也还算是不错的。 虽然已经隔了很久,但李老二说的抵点心,零花钱,这些琐事,他确实能够想起一些支离破碎的碎片。 如果,如果真的如李老二所说。 那他岂不就是冤枉了一个好人,甚至于冤枉了一个对他很好的长辈。 “少爷。” 金伯一脸担忧地扶住了他的胳膊。 虽然对于一个好的仆人来说,要学会闭嘴很重要,可见到自己看着长大的少爷如今这般狼狈的模样,他还是心疼了。 “金伯。” 何代宸听到他的声音,立马扭过头反抓住了他的胳膊,用力的捏着,一脸的怔色。 “这件事,绝对,绝对,绝对,不要告诉其他人,包括我爹,不对,最主要的就是我爹。” “好。” 金伯干脆点头。 “老奴不告诉任何人。” 何代宸放心地松了口气。 可紧接着,他两腿一软,就瘫倒在了地上。 他的心在告诉他李老二说的都是假的,可他的脑子却在告诉他,李老二说的就是真的。 理性和感性对抗。 他突然就很乱。 这混乱中,他突然想起来。 当年他是为什么要临时回那趟家来着? 好像是因为…… “爷爷有事暂时不能带上我,这才取消了原定的行程。” 他捂住自己的脸,有些不敢见人。 口口声声在说,他相信自己的爷爷,可现在心里不还是不受控制地怀疑了起来吗? 原来他也是个这般虚伪的人吗? “有证据吗?” 他捂着脸,再度开口问出了这个问题。 “没有。”李老二这次很干脆地摇了摇头。“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可能还会有证据,不过……” “不过什么?” 何代宸放下手看向他。 李老二嘲笑的看着他:“大少爷,你的爷爷可干了不少这样的好事,你去查吧,一定能查到其他的线索的,我就不奉陪了,你直接杀了我就好。” 他心灰意冷了。 “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我不会杀你的。” 何代宸在金伯的搀扶下站起身来,他今天确实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可他还是坚信那句话,没有证据,那这件事的真假就是未知的。 他要去查,只有他自己查到的才是他能够信任的。 “如果让我发现这件事是你说了谎……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小人随时恭候。” 何代宸深吸一口气。 接下来,所有的事情,都要他一个人去查。 他现在……谁也不能相信。 第109章 蜘蛛的秘密 “何代宸那么信任他爷爷,你真的能确保之后的安排可以骗得了他?” 紫云儿靠在一边的墙上,对着牢房内的白忘冬开口质疑道。 虽然那个叫“李玉”的锦衣卫演的很卖力,可毕竟何文良在何代宸心中的形象根深蒂固,只是一个“李老二”的登场,如何能骗得了他呢? 尤其是过分巧合了。 李正明前两天才做了提醒,结果没两天就出来了这么一个“故人\",来告诉你你爷爷就是个大坏蛋。 这只要是个不傻的人,基本上就都会有所怀疑吧? “要是让你来安排,那估计会凉凉,不过我找的人智商够用,不会出错的。” 白忘冬单手叉腰站在牢房里,他今天没有继续去研究那满地草稿纸里的内容,而是适当的换了换脑子,研究起了面前这个占据了牢房大部分面积的无头大蜘蛛。 外面的夜流霜站在铁栅栏前单手拦着拔刀想要冲过来的紫云儿,朝着白忘冬开口问道。 “怎么样?你能看出什么吗?” 把大蜘蛛给搞回北镇抚司的第一时间,夜流霜就把这玩意送到了白忘冬这里。 和白忘冬搭档久了,她多多少少比一般人要了解白忘冬一些。 像这种奇奇怪怪的物件如果想要搞清楚成分,找白忘冬是最适合的。 “这玩意确实是挺有意思的。” 用灵目观察着大蜘蛛的身体,白忘冬眯了眯眼。 “你的感觉没错,这东西虽然是个灵兽,但具体来说也不算是只完整的灵兽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是只被人改造过的半灵兽。” 白忘冬给出了这样的一个答案。 “半灵兽?” 夜流霜提着安静下来的紫云儿的领子,把她放到一边,不解地问道。 “和灵兽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它身体不再是原本的身体,所以无惧疼痛。” 白忘冬手中浮现出一根尖锐的冰棱,冰棱入手,他没有半秒的犹豫,直接握紧,用力朝着前面的大蜘蛛扎去。 噗嗤。 那冰棱入肉,贱起了蜘蛛血。 可即便是那么尖锐的冰棱刺入大蜘蛛的身体,那大蜘蛛仍旧没有半点的反应。 白忘冬手腕一翻,用冰棱从那蜘蛛的身上剜下来一块肉,然后他转过身,举着那块肉示意让夜流霜来看。 夜流霜目光在那块肉上扫视一眼,目光微动,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 在一旁老实下来的紫云儿也朝着那块肉看去,但她就什么都没有看出来:“这不就是块普通的肉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白忘冬拒绝对傻子开麦。 要不是前段时间他手里实在是没趁手的工……呃, 人。 没有靠谱的人来用,他才不会安排这小豆丁给他跑腿呢。 “发现了吧。” 捕捉到夜流霜的眼神变化,白忘冬开口说道。 “这块血肉里的活性已经完全被泯灭掉了,换个说法就是,这块肉已经死了,无论你对它下手再狠,它也不会有半点的反应。而这大蜘蛛全身都是这样的肉。” “这是如何做到的?” 夜流霜抓到了问题的关键。 “大概……用了某种特殊的药液吧。” 白忘冬把那冰棱举起,透过火烛的光朝那块肉看去。 “这方面我也不是很精通,你要是想弄清楚药液的成分,你得去找昭月姐。” 要是毒的话,他还能分辨一二。 可这药液不是毒,虽然从结果上来看,效果和毒也差不了多少,但从根本上来说确实是两种不同的东西,这东西的成分,十有八九是一堆世间良药。 “能看得出来它到底是哪种灵兽吗?” 夜流霜得到“药液”这个答案之后,又问到了其他方面的问题。 “哪种?” 白忘冬放下举着的胳膊,眉头微挑,语气戏谑。 “不是吧?你不会以为这其实是一种灵兽吧?” “不是吗?” 夜流霜愣了一下。 这不就是一只…… 等等。 “你是说……” “这是用三种灵兽混合起来的一只四不像的灵兽。” 白忘冬语气随意地说道。 “也不怪你一时间没认出来,芜土蛛,紫毒蛛,阙海蛛,大概就是这三种灵兽,虽然都是蜘蛛,但差距还是蛮大的。” “你瞧。” 白忘冬举着冰棱走到了大蜘蛛的身边,指着它那庞大的身体说道。 “这身体是来自于阙海蛛,阙海蛛身形庞大,肉身强悍,但却有着不能离开水的特性,它保留了阙海蛛的优势,将劣势给抹除在外了。” 这么一说…… 确实很像。 夜流霜点点头,继续看着白忘冬手里的冰棱指向了别处。 “你再看它身上这层细密的蛛毛,这是来自于芜土蛛,你之前说它是从地下钻了出来的,那就是这层毛的作用。” 芜土蛛,生于荒漠,能遁地遁沙而行。 是荒漠中最危险的暗杀者。 这是第二个。 那紫毒蛛呢? 夜流霜很确定,这蜘蛛是无毒的,在交手过程中,它可一次都没有放过毒。 “嘿,这人还真是个人才。” 当白忘冬说起最后一个组合成分的时候,突然就乐了。 “你轰碎掉的脑袋,就是紫毒蛛的脑袋,不过这人居然没想着把紫毒蛛的毒素给掺进来,而是另辟蹊径,取了紫毒蛛的眼睛。” 没等夜流霜发问,白忘冬就继续解释道。 “紫毒蛛的眼睛很特别,它能够看到周身三十米所有的画面。” 就是传闻中的上上下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而且半径长度直达三十米。 强的要命的好吧。 从这三种特性的组合上来看,弄出这混合大蜘蛛的人,就是要把它给搞成一个肉搏领域方面的利器。 为此,不惜摒弃掉了三种灵蛛其他方面的所有优势。 甚至于就连紫毒蛛赖以成名的蛛毒都给摘取的一干二净。 这倒是个有些想法的人。 不过…… “混合啊……” 白忘冬目光在这大蜘蛛身上认真扫过。 这倒是带给他一些不小的灵感。 模模糊糊,但也算是一个方向。 大致了解到了这东西的具体成分后。 其他的也就不重要了。 紧接着,夜流霜就迫不及待地问出了那个她最想问的问题。 “你能看得出来它的来历吗?” 归根结底,还是要追凶啊。 第110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来历…… 白忘冬手掌抚上了这蜘蛛的外壳,目光深邃。 “这么成熟的技术,没有经过时间的沉淀是不可能的,能完善到这种程度,那一定是踩着前人的肩膀才能达到这样的成果。” “传承,家承,师承,都有可能。甚至于也许她只是从哪里得来了只言片语,自己将成果完善到了这种程度也并非不可能。” 这世上从来就不缺少天才。 但即便是再天才,想要展现出如此成熟的成果,那也绝对离不开“基础”和“借鉴”。 就比如白忘冬的半鬼化,里面多多少少掺了些请仙术的影子。 “从渊源去查吧,不管她是从哪里得来了这门技艺,一定是有一个源头的。” 说到这里,白忘冬身上花纹突然浮出,血红色将他的衣衫浸染,精致的血纹布条蒙上他的眼睛。 一股极为狂暴的气息在这牢房当中猛地迸发。 紫云儿被这股强烈的气势震得不由自主朝着后面退了一步。 夜流霜看着眼前的白忘冬,目光微闪。 紧接着,白忘冬用力一捏。 咔嚓。 那大蜘蛛坚硬的外壳上多出了一道裂缝。 白忘冬微微皱眉,似乎是对这个情况有些不满。 然后,他五指再度发力。 嘎嘣。 那块坚硬的外壳直接碎开,被他从蜘蛛的身上掰了下来。 看着手里的外壳,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身上血红褪去,然后就转过身,把东西朝着夜流霜的方向抛了过去。 夜流霜抬手接住,等待着他的下文。 “诏狱三十二层,有个叫俞卿文的犯人是个养蛛人,他以前同时饲养过十几种灵蛛,芜土蛛和阙海蛛也在其中,你拿着这壳去问问,说不定能问出一些什么。” “诏狱五十六层,有个五毒老人,他对毒蛛方面的了解比俞卿文要深,紫毒蛛的事情,你可以询问一下他。” “再来就是诏狱六十三层,那边关着一个玩混合实验的,虽然用的不是灵蛛,但有些异曲同工之妙,问问他,说不定能知道这技艺的来源,哦,不过那人可能是被关久了,脑子有点问题,他要是发癫,你就给他来上几脚,他知道疼了就老实了。” 什么叫如数家珍,这就是如数家珍。 紫云儿看着侃侃而谈的白忘冬,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 白忘冬对这诏狱是不是有点太熟了。 就是诏狱的看守人也没这么熟的吧。 他的日常生活到底是在干嘛啊? “没了吗?” 夜流霜倒是不意外,只是多问了一句。 “大概就是这些吧,其余的,你就算是去问了也问不出来什么。” 这三人算是比较配合的。 剩下的,有不少都是硬骨头,是那种看到锦衣卫都恨不得扑上来咬掉两块肉的那种。 不过有这三个人能配合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人才就是宝贝。 白忘冬一直觉得,整个北镇抚司最大的宝贝从来都不是什么穷奇门、炼魂炉这样的禁物,这九十九层诏狱才是最大的财富。 可惜最后九层他下不去,不然的话,去那里绕上一趟,绝对收获满满。 就算是那群人打死都不配合,那也能收获满满,有些人,只要存在,就有价值。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诏狱里放着那么多犯人不弄死,还白吃白喝的供着是为了什么。 朝廷又不是闲钱太多,非要和这群畜牲们玩人道主义,主要还是没榨干净这群人的价值。 利益最大化,才是决策者最该考虑的事情。 “行,我知晓了。” 夜流霜点点头,将那块蜘蛛外壳碎片给收了起来。 然后看向了那只虽然现在一动不动,但实际上还勉强算是活着的蜘蛛看去。 “那这东西……” “先放着吧。” 白忘冬轻轻一笑。 “对我有点用,我研究几天。” “行。” 夜流霜点点头。 反正这东西从严格意义上来说算是她的战利品,夜流霜把它带回来本身就是要上交,看看对朝廷有没有用的。 不过对这件事,她本身也没有抱有太大的希望。 如果一门技艺真的是这么好学的话,那这技艺也就没有那么了不起了。 既然具体的技艺弄不出来,那交给白忘冬研究,至少不会一无所获。 大概把要注意的事情说了一下之后,夜流霜就带着那块蜘蛛的外壳碎片去往了白忘冬提示的那几层诏狱去了。 她最近这段时间很忙,尤其是这才刚刚抓到海灵族使团的异常,一大堆疑问都还在那里等着她呢,她现在可没有能休息的时间。 忙得脚不沾地,就是她现在最好的写照。 看着她走远,紫云儿这才上前,看向白忘冬。 还没等她开口,白忘冬就主动说道:“你这段时间就先帮我注意一下何代宸的事情吧,如果计划没有发生太大的偏差,那就什么都不用管。” “会有意外发生吗?” 紫云儿开口问道。 “也许有,也许没有。” 废话文学。 不过…… “我希望有。” 如果有意外发生,这才能说明他成功钓出了鱼。 不管是梦清还是建文逆党,都能够让这场戏剧的演出更加具有价值。 紫云儿听着他的话陷入了安静。 说实话,虽然她从头听从白忘冬的命令一直把这件事跟到了现在,可越是深入,紫云儿就越是看不懂。 她有点不太明白,白忘冬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安排出这么一出了。 如此的大费周章,如此的浪费时间。 他虽然口中说的是在钓鱼。 但紫云儿那隐隐约约的第六感却告诉她,白忘冬的目的绝对不止于此。 “对了,我建议你还是再找个人跑腿吧。” 就在这个时候,紫云儿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开口说道。 “我听林医师说,罗镇抚使很快就要出宫了,我应该是要回家了。” 说起回家,紫云儿的语气是轻快的。 虽然京城千好万好,但比起凤阳府锦衣卫千户所来说,她还是觉得差了些什么。 “是吗?” 这倒是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 罗睺终于要回来了。 也不知道在宫里这么长时间,他到底和永乐帝讨论了个什么事。 这么长的入宫时间,能让他抛下北镇抚司的事情不管,这件事可绝对不是一件小事。 一个天下共主,一个人间凶器。 这两人的谋划……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京城,乃至整个大明都可能要热闹一下了。 “我会考虑的。” 面对紫云儿的撂挑子请求,白忘冬很敷衍地摆摆手。 这小豆丁虽然不怎么聪明,但用起来挺顺手的,搞得他都不想放人了。 不过,何家的这出戏很快就能收尾。 换不换人,也没有什么必要了。 “呀,真是最近忙忘了。” 白忘冬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嘴角勾起了一抹戏谑的笑容。 “老何的六十岁大寿就在这两天了吧?” 他记得,他好像被邀请过来着…… 啧啧。 生日快乐啊。 也不知道他准备的礼物,老何会不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