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青铜门之双生》 第1章 一片空白的小哑巴 巨大青铜门开启的那一刻,一个身影从中走出,长白山上巨大的狂风吹动。 风轰隆隆的声音在耳边响彻,远处的太阳正昭然升起,终于照出了藏在兜帽阴影下的脸。 只见那脸庞清隽的像一笔勾勒而成,没有多余的线条,面无表情的样子仿若超脱了世界。 可这张脸与张启灵并非一模一样,面庞十分相似,却要减一分,因为独独缺少了最重要的神韵。 淡漠看待整个世界的眼神, 他并没有, 那漂亮的眼睛明明正在热切吸收着整个世界的风光霁月。 清晨的空气固然是冷的,常人吸进去一口就感觉肺部扎疼,但他眼睫只轻颤了颤就快速准备离开这个地方。 背后的青铜门沉重的合上,随即像从未出现一般,任由风雪扫荡掉它最后留在地上的痕迹。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过去简直是一片空白,短暂迷茫后他机械式的在雪地上留下浅浅的脚印。 一身黑的他,在白雪皑皑的世界里分外明显,身后背着的刀在刀鞘的保护下看不真切,却隐隐嗡鸣。 盲目走在深山里似乎是很危险的,幸好大多数动物都是冬眠状态,加之白天的安全保障会大大提升,不一会他就走到了大路上,沿着前方可见的平坦柏油路行走。 然后…突然闯入村庄的他有些无措,似乎是第一次见到人,或者是这么多人的缘故,仍旧没有表情的脸上看不出慌乱。 但行走的步伐却开始迟疑起来,下一秒就往无人的街巷走,像是要在密密麻麻的人群里摆脱出来,得到喘息的时间。 突然,他听到悠扬悦耳的二胡声,虽然他没有大多数常识,可音乐的好坏大抵是可以分清的。 但此刻却不是他离二胡声渐近,而是对方移动着乐器向这里走来,愈来愈近! 危机意识让他立刻拔出身后的黑金古刀,闹市中的片刻宁静之地,仅与乐声有一墙之隔。 对面的人隔着墙轻笑了一声,突然拉弦声戛然而止,只见二胡先飞过来直冲自己面门。 顷刻间他已然起刀劈开二胡,在这瞬间里对面的男人翻越墙体,优越的长腿划出个漂亮的弧线,来了个利落又亮眼的出场。 切成两半的二胡被男人正好踩在脚下… 男人眼戴墨镜和痞气的脸庞,一身潇洒的皮衣,开口却没什么礼貌成分: “哑巴,好久不见啊。” 说完,黑眼镜默默踢开了自己的铁饭碗二胡,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挠了挠鼻子。 他骤然一愣,这个人…好像认识自己? 黑眼镜却停下笑脸盯着他看了半晌,这张脸他再熟悉不过了,此刻却觉得有什么难说的违和感,只是短时间内难以推敲。 他欠欠的已经将大长腿的优势发挥极致,开始向哑巴攻击,于是哑巴快速转动手腕选择避开刀锋与黑眼镜左腿相触,转而使用手臂格挡后将刀瞬间回鞘。 对方选择肉搏,而他拿刀属实有点不讲理。 刚挡掉腿部的攻击,就见黑眼镜再度变换身形换腿而出,却在瞬间收腿改变成拳头。 他没想过自己的下意识躲避如此之快,像终于启动了身体本能,向下躲去并顺势出拳,可惜黑眼镜身手实在不错,于是他的拳头只能在快要触及皮衣内侧的一堆眼镜时拐了个弯。 黑眼镜的拳头也是连他的边都没擦到,几个回合下来,两个人除了开始的第一招外,根本就是碰不到对方。 黑眼镜玩累了摆手表示休战,在过程中他早就意识到了什么,好像哑巴忘记了自己一切的身手,还是在第二招时才意识到:(啊,我身体反应原来这么快,出现这种迟钝愚蠢的想法。) 以前也碰到过他不记事,但从没有像这样连自己的身手都忘了的情况。 他藏在眼镜后的眼睛思考着眯起来,力求从观察中摸索出那份违和感,而哑巴则在黑眼镜的注视下终于开口,似乎是太久没有说话,嗓子有些沙哑,“你认识我。” 依旧是把疑问句说成陈述句的语气,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违和…熟悉? 两种感觉不断对撞,一时让黑眼镜也拿捏不准。 “认识。”黑眼镜唇角勾起,“还是不一般的熟~”,尾音上挑,带着些令人无限遐想的空间,然后主动走近,想要揽上他的肩膀套个近乎。 哑巴没有急于再问些问题,却因为黑眼镜的动作感受到了心底里带来的潜意识嫌弃,转身假装捡起二胡,顺势无辜的甩开对方的手臂。 他掩盖在阴影下的脸庞是那么平静,“我是谁?” 他终于说出了个疑问句。 黑眼镜保持一贯的神秘已经不说话了却仍挂着笑,直到他突然从张启灵身上发现了那个诡异的点,就骤然将笑收回了,有些陌生的疏离。 他转身就走了,像下定了某种决心。 哑巴独自风中凌乱:…… 茫然的世界里站着一片空白的自己,房檐上的鸟叽喳起来突然哑巴着歪头看他,视线相对,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同频。 作为一个没有身份、没有记忆、没有归宿的三无人员,东北的习俗让人们不会在天黑后外出,这给他大大预留了观察这个世界的时间。 可夕阳还没落下的刹那,天空瞬间像附上潮浪被一股墨色浓云遮盖起来! 地面在微微颤动,原本亮着澄亮灯火的人家全部关上了灯,这种频率… 他蹲下来,两根奇长无比的发丘指放在地面上,坚硬雪地融化的也非常快,几乎在落指瞬间就触碰到了黑色的泥土,这种消融太诡异了,就好像…地底下因为什么东西而产生热量。 骤然他抽回手,朝震动最剧烈的深山跑去,风簌簌略过自己耳畔。 他长腿迈的飞快几乎快速到达了源头坍塌的巨大悬崖处,侧壁光滑,如果没有绳索等工具很难下去,但他拔出刀,快速越下去,几乎没有一刻迟疑! 刀刺在崖壁上,任他下滑,崖下漆黑一片,等脚下落了地面,这才想起来自己没有照明工具,什么都没有准备,只凭着一股不知道哪里来的直觉就冲了下来。 这么想着却突然看到眼前亮起的蓝绿的鬼火,他没有丝毫犹豫的拔刀横砍了过去。 剑气逼人,与物体发一阵明亮的鸣叫,那个东西瞬间叮当散架落地,他早就知道这才不是什么火光,而是一副穿戴盔甲的骷髅嘴里燃烧起的鬼火。 突然,周围越来越亮,越来越多的骷髅骑士照亮了整个崖底。 若是把它们全部砍完很简单,但是他没有立即杀死骷髅骑士。 只是躲避着尽量没有彻底击碎它们,再借着那些亮起的光去观察崖底,果然在看到想看到的东西后,他没有丝毫犹豫的砍死了骷髅们,最后拎着一个特意留下的完好骷髅头去查看机关。 骷髅头:感谢你还给我留个头。 这个机关是一个骷髅头,但远远比刚才杀死的骷髅们要小的多,看起来像是三岁孩子大小的头骨。 他将手伸入骷髅嘴部,感受到里头的空间,有很多密密麻麻的细线锋利无比,不过他好像熟练无比的扯下几条自认为重要的线,然后咔哒一声,石门开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总感觉这件事自己似乎做了很多遍才会这么熟练,但又想不出来,只得放弃回想。 突然还没等迈步身后却突然有一阵人类的哀嚎,“我去了!小哥救我啊!!!”,声音听起来很年轻,可坠下来的速度非常之快。 听到“小哥”这个称呼的他身体明显顿了一下,然后不知怎么的本能就冲到了崖下接住了因为半截绳索失灵而坠落下来的年轻人。 怀里的年轻人见到他的脸明显愣了一下,然后抬头看了看上面,又看了看他,惊恐的心理状态简直化为实质凝在清秀的小脸上。 随后快速推开了他,因为背包的重量不由向后一倒,只见直接栽在了那堆骨头里,硌的屁股疼的又哎呦一声。 上头熟悉的刀鸣声快速传了过来,带着焦急的意味,同黑金古刀刺在崖壁上的声音别无二致。 瞬间他立马看到了那个人插入刀后下滑的身影,因为对方拿着手电筒,哪怕滑动过程中也能精确无误地打在自己的脸上。 那个人突然不急了, ?而他也因此看清了对方的样子。 比量了下衣服和身形。 小哑巴面无表情,心里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然后恍然,他们好像穿着同样的衣服,悟了! 坐在骨头堆的小年轻,并不懂他的心理状态:我脸已经吓白了!!! 第2章 掌握新技能的小哑巴 还没等三个人开口,上方一个粗犷带着调侃的声音传来,“天真你那破绳怎么比老奶奶的裹脚布还脆,胖爷我差点就被这绳子勒死了!” 胖子始终不愿意承认是自己的体重问原因,而是简单归为天真的绳子过于脆弱来逃避掉自身问题,绳子被他的大肚腩撑的快要到极限,都显得有些细的吓人了。 可一时间谁都没有搭话,将胖子晾那半天,就是胖子他自己也觉出味了,滑下来后这才发现大问题! “嚯!小哥你这是养了个双胞胎兄弟吗?!瞧瞧这脸蛋,这身材!简直神他娘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解开肚腩上的绳子,两步并成乱步的走过来,在两个人之间看了又看。 张启灵摇了摇头,看他这样子是完全对小哑巴没有印象。 于是张启灵转手先去搀扶吴峫,吴峫这才站起身揉了揉刚被硌着的屁股蛋,脸上终是褪去了惊恐的苍白,随后转化为躲在小哥后面的狐假虎威。 吴峫感受到张启灵后背带来的安全感,这才开口:“那小哥他是人还是粽子啊?” “人。”张启灵言简意赅。 张启灵看着对方,小哑巴也看着他,听他们这么说,小哑巴已经意识到自己和对方一模一样的事实了,不过两个人都没有展示出什么恶意,于是谁都没动手。 小哑巴思考了一下,然后指了下门,“走。” 一样的言简意赅。 胖子和吴峫收回绳索后,还是先获得张启灵的允许才打算动身。 于是张启灵点了点头,同意了同小哑巴一起走。 这由三个人临时带一个人的队伍稍显诡异,特别是张启灵和小哑巴长的一模一样这一点,让人怎么也无法忽视。 张启灵非常熟练的带头走在队伍前方,小哑巴看着综合实力很差的菜狗吴峫和以身躯占据大部分空间的胖子,选择主动走在队伍后面断后。 说实在,胖子和吴峫对于新张启灵是有些信任感的,毕竟顶着小哥的脸让人怎么都讨厌不起来,但又不完全放心将背后交给一个才认识的新张启灵。 小哑巴在队伍后面似乎意识不到自己被偷偷排外了,只是感受着吴峫扒着张启灵后背不断投来的目光有些灼热… 这是条人工凿成的隧道,似乎是古时候运输货物或是矿石的地方,周围安静的吓人,只有四个人的脚步声和因为寒冷带来的抽吸。 直到歪七扭八的走来走去,张启灵推开门后才得以见到个墓室,胖子看到棺椁就走不动道了,越大的风险,代表越大的财富。 漆黑的檀木棺材几乎占据了墓室的全部空间,让四个人都有些伸不开手脚。 “可正常来讲,古人迷信风水之说,不会把棺椁设在离入口这么近的地方…”吴峫说着话的时候。 胖子整个人已经扒在棺材上财迷心窍红了眼,那眼神简直比看见新娶回家还没掀红盖头的媳妇还要亲热,恨不得上去亲两口。 于是吴峫嘴角抽了抽才接着说,“因为棺椁设的过于近,会让陪葬品很容易被盗墓者掠光,而且这个墓室虽小却只有一个棺椁,简直就像个…” “陷阱。”小哑巴开口,吴峫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而且在说话过程中小哑巴已经把胖子从棺材上扒下来了。 后颈传来的强大力量让胖子压根无法反抗,胖子和吴峫眼神交流,好像没有想到这个新张启灵竟然连小哥的力气都完美继承了。 张启灵和小哑巴一同找着机关,两个人一左一右就好像是镜面一般,连同低头寻找的动作都如此同频,简直让胖子和吴峫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来感叹一句。 他们过于相似,但二人却能凭借经验一眼认出他们的小哥。 终于寻找机关的二人停留在棺头的两侧,对称的正好是能容手臂伸入进去的孔洞,两个人对视一眼。 如果今天真缺少了一个小哑巴,这个棺椁是不能够如此利用机关来打开的,虽说是陷阱但是二人并没有听见里头有任何诈尸的情况,所以才试图来打开机关。 当然如果小哑巴没有到达这里,在一个人不能操作机关的情况下,张启灵也会凭借经验直接把棺椁劈开。 但张启灵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胖子和吴峫,两个人正笑眯眯的等着自己操作,突然觉得如果生劈出现的意外是无法保证的, 他的意志告诉他, 要护他们周全。 两只同样苍白有力的手进入了棺椁的孔洞,里面类似于推动木条来让悬挂的球到达棺椁的中心区域。 二人默契十足,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就解决了前面球体的通过,却见最后的一条格挡需要小哑巴推动的时候,一种滑腻湿润的触感附上了他的手腕。 他抬眼看了下张启灵,语气又轻又快,“有东西。” 张启灵那边似乎也被那种生物扼制了,点了点头,确认自己也被控制住。 吴峫和胖子作为行外人只见两个人的行动一顿,也看不出名堂,吴峫焦急的询问:“小哥!是遇到麻烦了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二人还没作出反应,胖子立马拦住打算上前的吴峫,“天真你就别掺合了,小哥肯定有办法!你去这不是鸡屁股上拴绳,瞎扯蛋吗?!”他清楚知道吴峫的实力,及时拦住了对方。 “可万一里面发生点什么…!”还没等吴峫说完,二人骤然感觉到那东西从手腕滑到手臂上收的越来越紧! 小哑巴疑惑的看了眼吴峫,似乎发现了他的嘴有些开光的特质,但一时顾不上那么多,自己的手徒然开始用力与对方纠缠,但见那滑腻的东西实在无法抓握。 手的疼痛却越来越加剧,表面上没有表情,但一时间左手已经拔出黑金古刀准备断手求生了! 张启灵却直接用黑金古刀给自己的手心划了一道,如玉般鲜艳的鲜血流出,那东西就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一样,发出凄厉如狗的叫喊,开始瞬间求生似的退回去。 画面有些搞笑…… 胖子惊叫出声:“这玩意怎么有狗叫,汪汪队来探险也不能咬小哥啊?!” “小哥!没事吧?!”吴峫早就拿好纱布和药以及消毒酒精,却见张启灵抽出手,快速走向小哑巴,将自己的血滴了上去,然后缠绕在小哑巴手臂上的那东西也收了回去。 小哑巴不可思议的看着他那么管用的血,用脑袋思考了一下,然后把血滴用袖子擦的干干净净,再次将手伸了进去。 这一波操作给吴峫和胖子吓得花容失色,两人异口同声:“你怎么又伸进去了!!!” 张启灵却没有阻拦,似乎知道小哑巴要做什么。 见他也学着张启灵割开一个口子,涌出血来,果然那东西不敢靠近半分。 “你的,也有用。”张启灵认可的轻点了下头。 掌握新操作的小哑巴:好像学会了什么不得了的技能。 第3章 有了名字的小哑巴 苍白劲瘦手臂上有蜿蜒的勒痕,又有章鱼吸盘一样的伤口,可惜因为它并不敢吸取麒麟血,所以只是留下些齿痕还未有侵入的迹象。 棺椁里被麒麟血吓得不敢冒头的东西已经开始瑟瑟发抖了。 吴峫一边给张启灵缠着纱布,一边唠叨:“小哥我说了多少次不要老是让自己受伤,血虽然管用,但!但!但…!”他但了半天,看着张启灵面无表情一脸无辜的脸,似乎说不出口重话,最后憋了半天说了句,“但别划那么大口子…” 小哑巴看着觉得这个场景很温暖,很熟悉,也很…向往。 胖子注意到小哑巴的状态,他向来粗中有细,反而是个敏感的人,立马看出来小哑巴自己在捋下衣袖遮挡住伤口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而且因为天寒地冻,天真和胖子身上都套着加绒的羽绒服,连张启灵这个不怕冷的人,都被他俩硬塞了身不合时宜的小黄鸡羽绒服。 现在,只有小哑巴一个人还穿着不厚的帽衫,着实可怜。 吴峫在包扎过程中其实也想要关心一下小哑巴,但又会觉得张启灵那张平静的面容下会生出些看不出来的不安,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觉得小哥会如此想… 胖子和吴峫尽力保持着同小哑巴相敬如宾的场面却又忍不住因为他过于像小哥,而升腾起关心的欲望,吴峫包扎好张启灵,捏着纱布和药正打算向小哑巴走去。 张启灵似乎看出了些二人的纠结,向来少言寡语的他难得嗫嚅了下,“他也疼。” 他向来很少表达自己的想法和感触,而这句‘他也疼’,让胖子和吴峫明白这是表达让他们理解小哑巴,他们都是一样的疼痛。 在帮小哑巴包扎的吴峫说着:“以伤口和触手形态来看,这个东西很像山海经里的何罗鱼,一首而十身,其音如吠犬,食用可以治疗痈肿病。” “嗐~听不懂那文绉绉的!”胖子感叹了一下。 于是吴峫换了个好理解的说法,“简单来说它可能是章鱼哥。” “章鱼哥?那感情好啊,都是邻居我这胖大星肯定要显露我这一手米其林大厨的手艺!”回到吃上面,果然胖子热情高涨。 吴峫白了一眼,嗔怪评价:“那玩意常年关在棺椁里能好吃才怪!” 突然头顶上的墙面开始震动起来,类似于什么东西在移动的声音让张启灵和小哑巴瞬间警觉,二人的手压上黑金古刀,而吴峫则瞬间哑炮,能造成如此庞大的移动绝非大型机关能做到。 胖子三下五除二从包里掏出大把炸弹,笑的邪恶,“管他娘的,直接炸开看看不就行了吗?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王母娘娘开会造出这么大动静!” 他整个人莽的很有气概,似乎因为两个小哥撑腰的双层buff,导致胖子的身材和他的胆量特别膨胀,但偏偏这最莽的计划竟然得到了张启灵和小哑巴的认可?!吴峫两个溜圆的眼睛瞪得老大简直不敢相信!!! 因为他们早就确认过顶层墙体的厚度了…只有天真傻的可爱! 随着炸弹的引爆,碎石落了下来糊了吴峫胖子一脑门,两位小哥则是兜帽护体,只外面的帽子沾了灰,帅气依旧。 两位小哥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偶像包袱不存在,我们明明只是正好有兜帽… 张启灵第一个探路跳上去,他拿起碎石扔向炸出后形成的新隧道,发现一直没有听到石子触壁的声音,可想而知道路得有多长,他还在思考要不要单独去探路,毕竟还有一个小哑巴能够护着胖子吴峫,但这种事很快被否决了,他突然想到吴峫和胖子在回到吴山居时承诺永远不让自己单独行动… 于是确认前方确实没有危险后,小哑巴将吴峫和胖子托了上去,再自己跳上来。 却看见两个小哥同时在瞬间拔出黑金古刀,位于前方的张启灵已经用人眼无法勘测的速度挥刀,不知道在砍什么,刀与物体相碰的火花证明那东西的坚硬无比,不过黑金古刀削铁如泥很快占了上风。 小哑巴则从后走上前,挺身挡在胖子和吴峫前方,右手握住黑金古刀仿佛随时会因为危险而冲上去,他侧了侧头,微不可察的用身体遮住胖子和吴峫紧张的视线。 因为他已然看的无比清楚。 那是个赤身血红的触手,恶心的是上面有很多的肉瘤密密麻麻的有些反胃,不几下那东西虽凭借庞大的身体优势,但也终是败下阵来,强有力的吸盘哪怕死了还牢牢吸附在地面上宣泄着不甘,不过这看起来仅是冰山一角,全部的面貌应该更加庞大,但这就是何罗鱼的样子。 何罗鱼怎么说也应该生活在水里,按常理来讲绝对不可能出现在墓穴里,不过这是长白山,这附近一定有它能够赖以生存的水源。 张启灵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危险才走了过来,提出暂时休整的建议,于是四个人坐在隧道里,“这就是天真说的何罗鱼吗?看起来也太难吃了吧…白白让胖爷我这一身厨艺没法发挥!”胖子偷瞄了一眼,看到那何罗鱼身上一层肉瘤,早就没了干饭的想法。 吴峫则压住有些恶心的生理反应,从包里翻出压缩饼干和矿泉水,递给张启灵,然后顿了顿打算递给小哑巴,但可惜胖子已经抢先一步,将饼干塞进了小哑巴手里。 大家都想着一碗水端平,但天平本身就因为有些感情而看不出倾斜。 例如他们会跟从小哥而害怕身后的小哑巴,遵从小哥的命令才会行动…二人不时偷瞄着小哑巴,但他仿佛早就习惯了人们的打量,只面无表情的咀嚼着压缩饼干,两位小哥连吃东西的样子都一模一样。 “对了,我们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吴峫原本叫的一口一个小哥是用来称呼张启灵的,而小哑巴一直没有介绍过自己。 小哑巴嚼完饼干,似乎听到这话呆滞了几秒,但又似乎是在思考黑眼镜给的‘哑巴’称呼应该不是名字,最终他摇了摇头, “不知道。” 胖子首当其冲挑破尴尬,“这有啥的,咱小哥刚出来的时候不也是天空一声炸响,小哥闪亮登场吗!然后问他的名字,他拽着一脸的面无表情酷酷的说…”胖子摸索下巴,学着当时张启灵思考的样子,然后半天憋出一个: “不知道。” 两个人的相似真的很有默契,就好像孪生一般,最后胖子和吴峫决定暂用数字70来代替小哑巴的名字。 70,启灵?他终是听到这个名字有了些反应,在四个人再度行进过程中,感受到了脑内的某种枷锁有些松懈的疼痛,好像…什么东西要涌出来了。 第4章 恢复记忆的小哑巴 最终大家还是走向前,长廊黑漆漆的,没有一丝亮光,一股阴冷的寒意慢慢扩散开来,众人感受到这温度,全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手电筒的光聚焦到触手上,它被张启灵剁成数不清的块状,正翻着猩红的肉花不再抽动。 粗略看触手有五米,已经堵住了右侧的通道,地面斑驳留下的是它的深棕色粘液,与漆黑的地面融在一起,难以分辨。 “真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这章鱼哥怎么那么多瘤子呢!这又不是海里还能吃啥激素了?”胖子嫌恶的看了一眼就骂开了花。 吴峫那股恶心的感觉本来还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听到胖子的声音后还是没有忍住,立马跑旁边去吐了。 70看了半晌,同张启灵对视,确认这只是沧海一粟,留下的只是一只断手而已。 “那我们往哪走?”吴峫眼眶发红,嘴里酸苦难受,说话颤的厉害。 只见张启灵没有丝毫犹豫的快速打算,就移步要淌过章鱼哥的尸体,走最危险的路,却没想到70身形一动,比他更快一步走在了前方。 于是张启灵只能换为队尾,将吴峫胖子集中在队中心方便保护。 70的行动很快,步伐落地也很微妙的避开了那些恶心的粘液和尸体,但胖子和吴峫就没那么灵活了,吧唧吧唧的愣是让他们踩出了节奏。 队伍末尾的张启灵正绷起精神和身体的所有感官扫视周围,他向来都是一个高度警惕的人。 刚才短暂的休息时间里,70似乎做了个梦,梦里他是以张启灵的视角滑下崖壁,在没有自己出现的情况下拔出刀接住了坠落的吴峫,再次缓降后将刀刺向崖壁,才带着吴峫安全下来,然后是重叠的胖子嫌弃吴峫的绳子。 第二幕就是在遇到第一个棺椁的时候,无法用双人操作机关,而胖子又财迷心窍求了他很久。 刚开始的他不为所动,甚至动了想手刀二人后颈直接将他们拖走的念头,最终他却没能抵过胖子吴峫旺盛的好奇心,竟没有丝毫犹豫地从中生劈开棺盖。 却见碎裂瞬间,一个头如足球大小十根触手的东西快速跳到了胖子的脸上。 意料之中的结果… 天真慌忙想拔下来,那玩意却越箍越紧。 “简直比孙悟空的紧箍咒都紧!”,这是记忆中的胖子喊的。 而他也是选择划破手心骤然抓住章鱼哥,在它发出惊天动地能振响五条街的狗叫后一阵抽搐,身上的肉瘤颗颗爆炸,像是被烈日晒爆的巨人观,然后才化成了一滩腥臭的黑水。 棺椁里只有一副被章鱼哥吃抹干净的骨架,仍是不超过三岁的婴孩,连个陪葬品也没有,单纯像是给章鱼哥预留的小家且为了防止现今盗墓者设下的陷阱。 然后等他睁开眼睛,回归到现实,恍惚的才发现吴峫正在询问自己的名字… 如今走在隧道里的70,只觉得脑内一阵疼痛,像是烧红的棍子在缓慢搅动,不想让他痛快,却又不想给他更多新的记忆。 这些事情过于真实,环看周围,这里没有致幻的东西。 70的直觉告诉他: 必须相信这些记忆。 越往里走近,只觉得越寒冷,却仿佛听到了流水的声音,走进去才发现一个巨大的空间。 四根巨大的柱子顶开了整个空间,非常大,上面刻画的却是密集的眼睛,有些恶寒,它们从未在岁月的消磨下流逝,内里灯火通明,四周都是人工挖出的水渠,因为水过于漆黑而看不出深浅。 抬头,头顶上有着密密麻麻的洞,像钟乳石般坠下来,形成一个仿若能够储存什么的垂体,每个洞的宽度都一样,约有碗口大小,瞧着像是给何罗鱼伸腿用的。 刻满花纹的黄金炉鼎正在壁画前,观测能塞十多个胖子进去。 壁画上面的人姿势皆是跪着叩拜,而叩拜的方向则是上空,竟满脸都是渴望,他们共同建造了一艘巨轮,海面上则出现了只比巨轮大三倍的何罗鱼,而在何罗鱼之上缠绕的是金色巨龙睚眦欲裂露出獠牙欲吞红眼的场景。 三个人凑近,别问为什么是三个,因为胖子正抱着那黄金打造的炉鼎不肯放手,亲来亲去真像在跟它进行跨物种舌吻,不过他带不走这“大宝贝”,确实只能过过嘴瘾。 巨龙之上站着身穿明黄华袍的天子,正垂下头张开手臂,想要夺取那衔在巨龙口中的红眼。 吴峫已经发挥他的想象力,开始就着壁画的信息说着故事,“人们在第一次好奇天空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奇怪的红目,于是通过某种线索,找到了它存在于海洋的踪迹,之后天子派万千子民打造了巨轮后前往海洋,却在中途遇见了何罗鱼……不过何罗鱼这种东西我只在山海经里见过,古代真的有这种生物吗?” 他感叹了一下,又继续说,“大概在千钧一发之际,巨龙出现并缠住何罗鱼,一口准备吞吃红眼,而站在一切顶端的天子,也显露出了对红眼的极度渴望,感觉怎么那么像洗脑用的宗教标志?” “不过长白山最开始的历史建制始于西汉时期,也曾有元、清的痕迹,不过海洋内外贸易能够建造出如此庞大的船体,是唐朝的繁荣与财力才能建造出来的…”吴峫一时间对于这个墓穴里的年代犯了难,毕竟一路上也没有什么能证明朝代痕迹的陪葬品。 这时候70的脑袋已经不算特别疼了,也从吴峫的声音中拉回了思绪。 “是西汉。”他接了话。 然后70探究的目光定在上方的红眼上,不知怎么的,他刚下意识从隧道里捡起的碎石,原本还被握在手心,现在的自己却如同激活了某种开关般,将那石子朝着那红眼掷了过去。 说是丢也不合理,那更像是一颗窜出去的子弹。 70的力道很大,近乎苍白劲瘦的手臂形成了一种诡异的柔韧,击中的瞬间石头以尖锐的一端正中红眼的瞳孔,随后深深嵌入,只听到咔嗒一声,似乎什么被启动了。 而张启灵刚才,似乎在70抬手时就想一同拔出刀,作出相同的行为,他偏头看了眼70,这个人不仅仅是外貌,连同身手和所思所想都与自己高度完美的重合…… 于是张启灵见到那非常高超的飞镖技术,就默默将刀回鞘,只手握着刀柄,准备随时应对下面的危险。 那红眼睛里,缓慢流出血泪很快淌到了地面上,突然他们背后地板的中心位置,竟翻转过来一口棺椁,那颜色并不鲜艳,仿佛用血浸透过或者只是因其年代久远而自然斑驳的氧化。 上面套牢着一层又一层稳固的锁链,灰朴陈旧,又怎么看都是大不吉的样子。然后上顶越来越多的石门打开,层出不穷的人形俑坠了下来,因为被链条扽在上方,就形成要掉不掉的死样子。 胖子不再珍爱他的宝贝炉鼎,看着这周围的一切,下巴已经要掉在地上了,还是吴峫忍着恐惧,托起他的下巴咔嗒一声合上。 第5章 会笑了的小哑巴 70原本并没有扔石子的想法,只是在出手的前一刻,才发现那破碎的记忆,开始如幻灯片般再次重现。 无数零碎来不及抓取的片段中,就让他看到了个红眼被石头穿入的画面,也许是过去,也许是预测,他只是跟随着记忆,做出了同样的行为。 而等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丢完碎石了,正一脸懵的看着有些熟悉的褐红棺椁突然出现。 他看了一眼张启灵,对方似乎刚才要用黑金古刀扎眼睛来着,但看到自己先行动,也就没把宝贝古刀丢出去…… 显然,70也注意到了这种行为重合的异样。 张启灵往前走了几步,发现70呆在原地,不知在沉思什么,并没有跟上队伍,于是他偏过头看了对方一眼。 那眸子里分明什么都没有,却好像让70品出了疑惑的意味。 能看出这大凶棺里要么是粽子,要么是章鱼哥,胖子一时用裤子擦了擦手上溢出的汗,紧张的也不敢说想要看了。 “小哥,这棺不会有粽子…?”吴峫不知道是吓得还是因为刚才呕吐,现在脸色苍白。 70缓了一会,整理不开那乱如麻的心绪,只能选择不脱离队伍,跟了上来。 胖子却在听到吴峫这话的时候,果断选择捂住他的嘴,可惜峫神的名号实在响亮,那棺椁都没人碰,已经开始发出咚咚咚的声音,像是里头的东西在踢动着。 吴峫最终哪怕被捂住嘴还是喊了出来:“诈,诈,诈!诈尸了!!!!” 瞬间那棺椁周身铁链皆断,不断从快要被打开的棺盖缝隙中溢出黑色的气体,闻起来奇丑无比。 “呕…这像是放了好几年用臭袜子煮出来的韭菜蛋花汤…呕”胖子哪怕捂着鼻子边yue也要形容一下。 张启灵推了胖子吴峫一把,让他们离得更远一些,正欲拔刀上前,却见70没有丝毫犹豫直冲过去,还没等棺椁盖被那东西顶开,他就飞身而起,刀气精锐无匹,闪出的寒光晃了下吴峫探知欲极强的眼睛,让吴峫不由眯起了眼。 他用身体的重量,让黑金古刀穿透了下来,从中棺盖因为强大冲击炸裂开来,飞出的碎片向周围四散,锐利的仿佛要杀掉所有活物,要不是张启灵用黑金古刀格挡住所有的碎石飞溅,恐怕早就被扎成筛子了。 在一瞬间血尸张开獠牙,他上半身是人,下半身则是章鱼的触手,正伸出来想要抓住他。 70蹙了下眉,转瞬之间改变原本打算刺在血尸嘴里的刀尖,选择落点扎进他的心脏里,可准备杀死血尸的70却突兀的绽放出一个诡异的笑,他的刀停顿下来,眸子依然是黑白分明,可这种邪气的笑容是绝对不会在这种清冷到超脱尘俗的皮囊上出现的。 而张启灵拔出刀还来不及上前,就见70他被那血尸吐出来的黑雾笼罩起来。 在最后一刻张启灵看到70的手,伸进了血尸的嘴里,随后整个棺椁同那块的地面瞬间坠了下去。 70…70也掉下去了!!! 然后张启灵转身就被闯进来的章鱼缠绕的身体无法动弹,任黑金古刀如何发力都无法离开,胖子被那人头章鱼的触手抓住,立刻抽去所有的生息,变成一具终于瘦下来的干尸,随后被触手厌弃的丢在地上,可他空洞灰败的眼珠却再度轱辘转动起来,已经干瘪的身体,下一秒就挺起腰身,张开大嘴向吴峫袭来! 吴峫在墓室里一顿乱跑,哭喊着小哥帮他,又不时回头看着胖子哭的更凶了,但因为粽子不会累,所以吴峫体力不支很快被变成粽子的胖子追上,他狠狠在吴峫脖颈处咬上一口,然后吴峫便失去所有的力气瘫软的倒在地上。 胖子口中衔走吴峫脖子上三分之二的部位,正在像怪物一样咀嚼,发出令人不悦的嘎吱声。 吴峫躺在地上,他的头与肩膀的衔接处的脖子已经薄薄的如一条抿出的细线,他清秀的小脸已经变成发绀的紫,血汩汩而出完全止不住,却恶狠地睁大眼睛看着小哥,眼里全是怨恨。 吴峫嘶吼着想要张开嘴,但他的声带、颈动脉、连同骨头已经被胖子啃食干净了,只蠕动着毫无血色的唇瓣,可张启灵看的特别清楚,他分明在说着: 小哥,你为什么不救我? 终于张启灵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那原本让胖子吴峫能够依靠的身躯正颤抖的厉害,他只能看着他们二人充满绝望的死去,他救不了他们…… 70在棺盖破开的那一刻,他看到了血尸嘴里的青铜铃铛!现在奇长的发丘指已经精准无误拔出了青铜铃铛。 青铜铃铛本身没有发出声响,却因为血尸的嘶吼开始震动,这个铃铛很不寻常,它带来的声响过于小了,只有自己贴的这么近才能明显察觉到,可就坏在头上坠下来的人俑身体里也同频低振了起来,俑里也有青铜铃铛! 70看了眼张启灵,示意墓室全都是铃铛。 但张启灵却愣在了原地,看着自己仿若看着怪物一样,他的手按在黑金古刀上,浑身都在颤栗。 魔音贯耳。 70清楚懂得他们如今陷入了怎样的幻境,于是翻身越下棺椁,走上前用左手轻轻捂住张启灵的耳朵,而另一只手,早已然碾碎了青铜铃铛。 张启灵再回神时,他澄澈的眸子铸满了对死亡的恐惧,他猛然转身拔刀而出,那刀因为他的手不稳的颤抖起来。 70已经在张启灵身前,用着同样一张脸,淡漠的看着自己。 偏偏70神色如常,白皙脖颈被张启灵架起的刀微微划破,溢出的血延着锁骨一路向下流淌,他用歪头的姿势表示疑惑,只缓缓放下自己捂在张启灵耳朵上的手,却并没有避开刀锋,也没有反抗。 张启灵意识到刚才是幻境,放下刀,稳下心神,垂着眼看向胖子。 不为别的,只是胖子的声音实在让人无法忽视。 胖子如今抱着吴峫亲来亲去,在一口一个媳妇的喊叫中就此回过神。 而吴峫则喊完最后一声三叔后,伸手推开胖子即将落下的大厚嘴唇,哭的眼睛都肿了。 是健康, 且富有生命的, 活着的胖子和吴峫。 张启灵突然浅浅的笑了下,稍纵即逝,似乎是在庆幸刚才的一切都是假的。 可70好像没法理解他一瞬间的轻松,只捏着手里青铜铃铛的碎片陷入沉思。 他没有记忆,也不懂铁三角的友谊,却也知道自己融入不进去,然后见张启灵去察看二人的情况,他默默学着刚才张启灵的行为,张开手掌,对着被自己因为疼痛彻底碾碎成粉的青铜铃铛勾起唇角。 稍纵即逝…好像这样他就学会了笑一样。 第6章 做了美梦的小哑巴 70是受到青铜铃铛影响的,只不过因为他的记忆一片空白,这需要用自我恐惧或者其他情感萌生出的东西,他是少之又少。 当然,也许也有美梦。 他甩了甩手上的粉末,看着正在不好意思给吴峫道歉的胖子和揉着红肿眼睛还出不来的吴峫,以及再度恢复平常样子的张启灵,轻微点了点头。 是有美梦的。 幻境里,吴峫正给自己包扎,怒气冲冲的想要骂自己,又怂的收回话软了语气,胖子正开心的将压缩饼干放在自己手里,说等出了这个墓穴一定要将自己养的胖胖的,张启灵正倚靠在自己身侧,看着他吃完饼干,然后递上拧开的矿泉水。 美梦。 好想再做一遍呢… “没事吧。”张启灵的语气里带着他自己还没察觉的急切。 胖子恢复状态显然很快,毕竟从他陷入幻觉后的状态来看,娶媳妇应该不是什么噩梦,吴峫就哭的比较惨了,抱着张启灵像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我看到三叔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呜呜呜” 吴峫一直陷入在寻找三叔的路途中,他不怕找不到三叔,却怕三叔先放弃了自己,所以他的噩梦确实能够让人大哭一场。 但70盯着张启灵那张还未恢复血色的脸微微出神。 他可以露出那样恐惧的表情吗? 就像学着他的笑一样,也能拥有那些情感吗? 大家整理好情绪后,70快速从那口褐红棺材中跳了下去,又在下方经过仔细巡视后,快速爬了上来:“有通道。” 然后他顿了顿,学着张启灵的平常的样子: “安全,可以下去。” 他想要成为挡在他们前方的盾牌, 哪怕一次也好。 张启灵点了点头,吴峫终于移开张启灵的肩头,那里能明显感觉到,他残留下来的眼泪。 胖子一脸担心,刚开始生怕是因为自己调戏天真给人整生气了,后来听到那声三叔才知道,原来他这么没有安全感,于是偷偷往天真的包里塞了好多压缩饼干和一块没舍得吃偷偷藏着的巧克力,准备到饭点给他个惊喜。 下方空间并不大,但顺着道路走了很久,胖子皱着眉,看着墙面原先留下的小黄鸡标记,“不是,这他娘的已经是咱们看到第三次标记了吧?” “你记错了胖子,这是第四次看到了,我们一直在绕圈。”吴峫看着那只由胖爷亲手雕刻的小黄鸡也沉思着。 然后继续说,“小哥有看出什么问题吗?” “在动。”张启灵和70同时说着。“不是我们在绕圈,而是路不见了。” 要么是机关,要么是那东西。 70先一步走出去,“我去探路。” 张启灵却有些不赞同的想要拉住70的肩膀试图阻拦,但吴峫迟疑着张了张嘴,打断了张启灵的动作。 “路上小心。”吴峫说道。 70没有犹豫,直接走进了甬道,甚至没走到尽头,就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如果这是了解他们的小哥,他一定不会将他们单独抛下,可如果这是他们了解的小哥,他们则一定不会让他独自离开。 胖子第一次砸巴了下嘴,什么也没说,看来时间只会让他们更偏爱一个人。 可他们似乎忘记了,因为有张启灵,70才会把自己的后背毫无保留的交给他。 他知道, 他会拼尽一切护住他们。 脚下的路没有变,他拿着胖子备用的手电筒前行,周围都是嵌入墙里的俑,上面裹着染尘的白布,脸上化着大苹果似的腮红和口脂,散发着沁人心脾的甜腻香气和难以察觉的尸臭,终于在拐入下一个路口的时候他终于发现了规律。 数量…人俑的数量不对。 刚出发时的人俑是左四右三,现在则是左三右四对调过来了,可这是什么机关呢?会不会是… 他停在人俑前,看着没有点眼的人俑,用发丘指捅破了眼睛,人俑瞬间发出一阵哀嚎,挣开全身的布条,露出漆黑腐化的身体,臭味再也掩盖不了。 可它看到70的瞬间却没有选择攻击而是自己像穿衣服似的把自己又裹起来了,甚至还用手拍了拍自己那两个红脸蛋,不知道还以为是小姑娘在整理自己的遗(仪)容,然后不知怎么的,待它回到原位容纳自己的凹槽上后,整面墙就开始向另一面墙贴近。 像是要把70压成纸片人,但又特别轻微难以察觉,他抽出身来被挤到新形成的路上。 或许这就是在他们出来时将路封闭,然后不断像玩抽木条游戏一样,再从中抽离出一条新路后又将木条放回去,形成这条路本来就存在的样子而下一次来却又不见了的样子,但其实无论怎么走,路都会变成回到原点的循环。 让它的源头停下来, 70脑子里产生了这个想法。 张启灵不解的看着吴峫,疑惑着为什么要将70单独放走。 胖子拍了下张启灵的肩膀,用的力气并不大:“70他有和小哥你一样的身手,小哥你就把一百个心放肚子里吧!” “他出去肯定有自己的法子,不用担心。”吴峫点了点头。 三人没有在原地等待,而是一起走进甬道,张启灵在短暂观察后也发现了两堵墙面合并的细节。 70知道在甬道里不断奔走是个吃力不讨好的行为,那种疼痛感又袭来了,好像从幻境后就隐隐有愈发的征兆,他倚在墙面上,从脑海中似乎看到了一个人俑凹槽下的洞口,但那人俑却和所有的人俑别无二致。 “三四,四三…” 他念着,唇齿颤动,疼痛感越发明显,额上爬了层薄汗,脸色越来越苍白。 70好像又在做梦了,记忆中他离那条甬道越来越近,脑海中的自己巡视一圈,最终落在左数第二个人俑。 “小哥,你究竟是怎么区分的呀,是人俑的数量吗?我目前只能看出这个…”吴峫像个好奇宝宝一样询问着。 左四右三的甬道,如果从对面进入也会变成左三右四,以左右区分根本就是个无解。 重点不在人俑数上…… 不行,疼的他快要记不住了。 终于他发现了唯一一个有着细微差别的人俑。 他来过这里? 不对。 那不是他,可能只是属于另外一个人的——记忆。 70的意识瞬间回到现实,他没什么力气的倒在地上,黑金古刀因为察觉到了什么发出嗡鸣,刺激他再次提起精神爬向一个甬道。 他想要在第二个人俑的脚边刻下了一个标识7,却发现这里早已有可刻痕,不是自己,不是自己来到这里的! 他艰难的加深了那个刻痕。 随后与梦里的一样,70移开人俑,整个人坠入洞里。 那个人俑上,有着低频难以察觉的青铜铃声,几乎让他拖着这副虚弱身体,在第一时间听到了,原先的四次绕圈里这个铃声没有响起过… 子母铃? 本来察觉到低频青铜铃声的张启灵也在往这边走,就在他想要刻下痕迹时,发现这里已经有一个7了。 刻印凌乱,哪怕经多年,那力道也相同如旧… 是两层的数字7,最底下的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痕迹,而附着在上方的,是同样失力顽固的新痕。 第7章 被肯定的小哑巴 坠入洞里的70直接掉进了水里但却不深堪堪没过脚腕,幸亏冰水寒凉,让他躺在水里猛地睁眼清醒了过来。 起身后,整个墓室已经被点亮起来,他看清了所有的样子。 面前的青铜树底座呈穹窿形,三面镂空,树分三层,九只跃跃欲飞的鸟正坐落在刀状叶片和果实的上方。 周围的壁画显然更加完整,甚至终于有了陪葬品的存在,但70对此并不感兴趣,只是看向那上方的洞口,轻微皱眉,希望他们能够发现自己留下的线索。 但重点是这个青铜树的存在,实在是太引人注目,无法忽略了。 物质化… 他看着那高耸入云仿佛望不到尽头的树顶,冒出了这个名词。 作为一个凭空出现的产物,他是真实存在的吗。 世界上真实存在的人,都是被他人赋予名字和记忆才会存在,一个人没有过去,不知道他的来历,那么一经抽离就会留不下任何痕迹。 他的头又开始疼痛了,脖子上的伤口也没来得及处理,他轻轻按在伤口上,顺手撕下衣角的布料,缠在脖颈上打了个结。 或许只是吴峫哭的太伤心,所以忘了帮他包扎了。 他垂下眼,离青铜树远了一些,手拿着的黑金古刀没有什么力气地拖在地面上,搁着刀鞘也发出刀剑摩擦地面的声音。 他才靠着墙壁坐下来,安心的这么想,可脑袋里的东西却没有平静下来。 70又做梦了,他不清楚自己怎么在这种危机的状态下,还有这么多睡意。 只是记忆中的吴峫,真的是年轻又天真的要命,他只专心于研究壁画,围着他的,是耐心听他说话的张启灵和胖子,看起来画面和谐的不得了,完全不需要有第四人的出现。 “那红眼不像是宝物,更像是让人推崇的某种族群?” 红眼详细记载着一种族人,他们在心脏处纹上通红的眼睛,族内的人就好像拥有了无穷无尽的力量。 那最先给自己纹上眼睛的人容颜从未老去,可是代代相传间长生的能力却日渐削弱,那不是一个简单的纹身能带来的能力…太能诓骗人了吧。 不过,这天子还真信以为真,甚至真实的发现了这个奇异的族群,并开始大肆掠夺,不远万里驾船航行几乎将他们赶尽杀绝。” 长生? 位居高位者,总是想让自己的权力宝座永远稳坐下去,于是他发现在红眼族人存在的地方,就会有何罗鱼的出现,最后何罗鱼在无意间吞噬了刚不到三岁的婴孩,何罗鱼成为了那人的下半身。 那个人,打破了族群日渐衰老的力量,成为了第二个彻底长生的人。 天子秘密的在皇城的繁荣昌盛下挖出了可供实验的地方,开始了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尝试着红眼族人通婚生下变异的孩子,又以外人通婚生下健康的孩子,可无一例外无论婴孩的健康与否,他都失败了。 因为他们是斩断婴孩的腰下部分,强行与那何罗鱼拼接起来。 有的产生排异反应变成如褐红棺椁里的血尸,有的则在斩腰过程中就没能挺下来。 胖子显然因为壁画,让他联想到了那帮对小哥拥有狂热执念的张家人。 “又是一个想长生想疯了的!只是可怜了这些孩子和族人们。”他感叹着。 现实的时间线里,因为狭窄的洞口,胖子爬到一半,他的大屁股就被牢牢卡住了,如今前胸贴着冰冷的石壁,后腰有些咯挺,真是完美契合了轮廓。 “不是,胖子出去你真该减肥了!”吴峫终于下定决心,推着他的屁股,竟还是纹丝不动的契合在洞口。 “天真你哪懂我这一身神膘的魅力?!” 等将胖子塞进洞下的时候,张启灵早就和70汇合了。 他似乎看出了70的状态上前探了探他的额头,但发现没有发烧后又收回了手,看着对方失去血色的脸一时间犯了难。 “你…幸福吗。”70掀开眼皮,眼下睫毛轻颤,像是振翅而飞的蝴蝶,又有些勘破什么的飘渺。 张启灵看了看身后好不容易进来的吴峫和胖子,又回过头静静看着70,坚定地点了点头。 幸福, 对于他来讲幸福就是胖子和吴峫, 也仅会是他们。 70知道自己想问的不是这个,但又露出一副听到了满意的答案的样子,勾出了笑意。 “我真的…”他说的很轻仿佛像羽毛一样被风飘远了,可张启灵却听的清楚, “很羡慕你。” 羡慕你有朋友,拥有这一切同甘共苦的记忆,可我还要凭借不知真假的记忆苟活着。 过去?不,过去的他可没有吴峫和胖子的帮衬。 未来?我们现在所经历的,不就是未来吗? 这一切的设想,都无法得到一个能够说服70的答案。 于是70没有再说什么,他快速向青铜树上爬去,吴峫已经跟记忆中的样子重合,看着那壁画津津乐道的开始他的小课堂。 越往上爬,他就越能明显感觉出青铜树体内的震动,里面有什么生物尚不得而知,有些熟悉的感觉。 可他快速将那种想法抛之脑后,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他们没能找到,那就是主墓室里寻求长生的墓主人。 这么思考着,他却恍然被一只手搭上了肩膀,张启灵算是爬了一半,专注的目光看着他,瞳仁里映出自己的思索的样子。 他提醒着:“什么都不要想。” 张启灵并非是要跟70一起做前锋探险,他提醒完对方,就直接跃了下来,回到了地面上,毕竟自己是要给吴峫和胖子做垫后保障的。 所以,张启灵正在扣紧着吴峫和胖子腰间的锁扣,又顺势将鹰钩向上一甩,箍在青铜树的枝干上,防止他们在攀爬过程中掉落下去,自己则呆在队尾,最后一个才往上爬。 先前看完壁画吴峫和胖子已经被张启灵提醒过不要乱想,可惜潜意识里的反应骗不了人,人越在意什么,便会越让那些东西变成现实。 很快滑腻有劲的触手擦过张启灵耳边,就抓住了吴峫的脚踝,想把他狠狠往下拽。 不愧是邪门担当,张启灵在他身后都没受影响,只有吴峫被怪物一眼看上了眼。 “小哥,救我!!!”吴峫大喊着甩动左脚,却又怕踢到小哥。 张启灵眸光闪过着什么,再次划破手心抓在吴峫脚踝处,缠在上面的触手仿佛被血烫出了大洞,又是狗叫着肉瘤炸裂,化成一滩黑水。 可哪有这一只触手呢?吴峫被吓得不轻,早就在很久之前以壁画想象着何罗鱼的全貌已经被他不知不觉因为恐惧烙印在了心里,甚至是… 那怪物现了身,上身是一个还不足三岁的婴孩露出张被吸干血似的皱巴巴的小脸,可眼睛却格外的大,黑漆漆的眼珠占据整个眼眶,没有露出一点眼白,正张着大嘴哭泣起来,身下的何罗鱼显得格外庞大,足有八只长有力的触手,正张牙舞爪的向他们袭来。 “往上爬,快!”张启灵命令着,用刀阻挡和触手相撞发出铿锵有力的声音,不断砍断着一条又一条试图抓住吴峫和胖子的触手,那种恐惧越发深刻,却不容自己多想。 70听到这话快速听从命令爬了上去,没有片刻迟疑,也没有管因为锋利叶片划破的满手伤痕,他要保证胖子和吴峫先安全。 他伸出手先拉住胖子上来,然后用掌心的血仔细抹在胖子的衣物脸庞和裸露出的手臂上,可吴峫在看到他伸手时却愣住。 那满手的血正啪嗒啪嗒滴在自己的脸上,滚烫鲜红的和小哥一样的血。 他没有抓住70的手,泛出和对小哥受伤情绪一样的触动,而见吴峫没反应的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手指微不可察瑟缩了一下后,然后衣角快速擦了擦自己的手,再次伸出。 他以为吴峫觉得自己手脏。 吴峫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哪在意的是这个,但发觉不能再愣神了,还是抓住对方的手爬了上来。 待70用血抹好所有的地方后,他就直接跳了下去和张启灵一同作战。 鲜红的血延展在黑金古刀上,火光潋滟,照亮了两个隐匿在兜帽下白皙的脸,俊逸、专注、仍旧面无表情的。 一模一样的脸。 吴峫的视线最终定在二人义无反顾的背影里。 火光随着他们的刀绽出如水一般流动的形态,烧灼着怪物的触手,炽热难挡,手起刀落之间,对方已经只剩下一只因为疼痛再也动弹不了的触手,上方的婴孩已经预料到自己将死亡,开始哀嚎起来。 真的,假的,又有什么区别? 张启灵和70同时挥刀,砍断了它最后的触手,相视一眼,张启灵架起自己的臂膀。 70快速踏在张启灵的胳膊上借力越身,跳出了人类无法想象的高度。 只见一抹刀影卷着熊熊烈火,带着烧尽所有的狠厉,插进了婴孩干瘪的头颅里,向下贯穿了他整个身体劈成整齐的两半,下一瞬则彻底燃烧成飞灰。 只要是小哥就足够了。 哪怕是什么都不知道,不记得一切的小哥。 70落地后突然恍惚,短短一瞬,那记忆就铺天盖地的再次袭来。 他好像一个小偷,正寄居在张启灵身体里,看着吴峫和胖子,用枪和炸药反而激怒了怪物疯狂摇晃青铜树。 自己在下面用麒麟血燃烧的火焰拼死砍杀着那堆触手,可拼接怪物并没有就此改变攻势,仿佛盯准吃定了吴峫向上发起攻击。 这时候吴峫喃喃了一句什么? 第8章 不能放弃的小哑巴 “如果我和小哥一样强大,就不会拖小哥后腿了…”他一直知道大家在照顾自己的邪门体质,只是明面上从来都没有说而已。 记忆中的张启灵那么强大,永远拥有完美的身手和走在前方留给自己的背影。 这个人就此平庸, 应该只有失忆一无所有的时候吧。 然后张启灵就看着青铜树下,凝出一抹奇异的让人睁不开眼的光辉,而那光亮中走出来一个人。 “不是吧?!天真你又想了什么鬼东西出来!不要发散你的想象力了!算胖爷求你!!!”胖子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弹夹里已经没有子弹,身上的炸药也用光了,他正拿着匕首砍着那些要上来的触手,却怎么也砍不动,只能短暂逼退它。 那一身融在黑暗的黑色,背着黑金古刀,兜帽下是一张淡漠绝尘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正抬头看着上方,出剑凌厉,麒麟血早已抹在刀面,似乎没有任何一种人类该有的情绪,也没有顾虑过上方的吴峫和胖子会不会被伤到。 他对墓里的一切危险都杀伐果断,不愧是记忆中的佼佼者。 然后70的视角变成了那个物质化出来的小哥,不是变成,那就是他吧? 那个被物质化的产物,就是他自己。 一个没有记忆, 没有名字, 没有过去和未来的——空壳。 不断因为燃烧砍伐而溅出的黑水没有沾染到我的身上,可我挥刀的速度却肉眼可见更加快了起来。 张启灵许是想要得到一个解释,抬头看着上方的吴峫。 “胖子你听我说,我真的不知道我想了什么!我脑子太乱了!!!”吴峫捂住头,想清空一片浆糊的脑袋让自己不要多想,他甚至都没有余力,去搭理下方还在等待回应的张启灵了。 可吴峫看到那个已经彻底杀死怪物的我和他对眼的时候,却惨白着脸,已经吓得魂都要飞了。 我表露善意,大概因身上的血腥气太重,吓到他们了…所以哪怕我表达出对他们的兴趣,可迎接而来的,皆是他们大脑中没有物质化范畴的恐惧。 于是,我主动从青铜树下跳了下去,避免与之正面相吓…… 70揉着脑袋,站稳后,已经没有别的片段闪过了,他大概,已经彻底相信了自己是物质化的产物,如今正站在青铜树前,却也不知该怎么办,现在的吴峫胖子和张启灵,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那以后呢?以后怎么办,自己应该有未来吗? 刚准备爬上去时的70,又突然联想到了什么。 那青铜树剧烈的自己晃动起来,里面有一个硬物似的东西穿透青铜树的外皮滚了出来。 在70的脚边不偏不倚的停住,好像,就是为了专门递送给他的一样。 漆黑特殊材质的东西,被70捡了起来,那东西正散发着微弱的辉光,忽闪忽闪的。 然后一扇巨大的青铜门出现在自己面前,它似乎感受到了那东西的回应,如今正咧开古老沉重的门缝,空气像是不断被门后的东西抽走。 70好像有一种莫大的执念,让他想要直接冲进门里。 张启灵想要抢夺70手里的东西。 “鬼玺,你不能带走。”张启灵说着。 吴峫和胖子爬了下来,看着那鬼玺也是叫翻了天,“不行,70小哥这东西你真的不能带走!我胖爷啥家当都能给你,以身相许都可以,可这个绝对不行!!” “你真的不能带走它!而且你真的确定那青铜门是真的吗?”吴峫看着那大敞着的青铜门,头发被那吸力往后撩,露出紧皱起的眉头和瞪圆的眼睛。 他们都曾经见过张启灵抱着这个宝贝鬼玺不放手,然后亲自进入了那个青铜门里消失不见 那70呢?他是不是也会消失? 70的力气很大,但确实抵不过三个人的阻拦,只是做着承诺,“我不带走。” 等众人松了一口气后,张启灵从他手里掰出鬼玺,但瞬间又被吴峫和胖子协力抢走。 张启灵在看到鬼玺的时候,也是认定了拿到的一瞬间就要冲进去。 无论是真的还是假的,他们身体带来的本身执念是没办法拒绝冲进青铜门的想法,就好像一种使命,注定他们在看到这个东西的一瞬间,就奠定了这一生所有的终点。 可他们忘了,人可以控制住鬼玺这种物品,但人是无法控制住疯子的前行。 70在空手的刹那,已经不管鬼玺的冲进门里,不过是一个开启门阀的工具而已,有也没有,实在无所谓,只要进去了,不就行了吗? 张启灵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什么,抓住70的衣角妄图阻拦。 几乎手臂上的青筋都因为他的用力而显露出来,吴峫和胖子想要上前却瞬间听到铃铛的声响怔愣在原地。 被抓住的那人伸出苍白的手,正露出笑容诡谲的晃动着六角青铜铃铛,这个铃铛的个头比他们这一路遇到的都要大,声响就如兵刃相接般铿锵有力,再也不是什么翠生的响。 事实上,70并没有找到真正的母铃,这只是他动用潜意识里,不断给自己洗脑出来的东西,其实作用吧…他也不是那么清楚,但既然出现了,那合理利用,好像也蛮正常。 不过张启灵哪怕这样都不肯放开他的衣角,因为没有鬼玺,他这么冲进去,是真的会死的,事实上,张启灵并非真的记得门后有什么,但他敢确定,70肯定会被困在门里,那里面…很危险,极端的危险。 可70却用黑金古刀,快速斩断了自己被张启灵握住的衣角,未伤到对方分毫。 只有在环境渲染下,形成墨色的衣角正在飞落,像是终于失去力气的蝴蝶,随着张启灵紧攥的手一起垂了下去。 张启灵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我是假的。” 70说完这句话后,没有回头去抢夺吴峫怀里紧抱的鬼玺,而是在前行的瞬间,微光飘动他的手中已经凝出物质化的鬼玺。 不知真假的青铜门,物质化的鬼玺… 还有不知从何而来的70。 一切都在引向三人不得不承认的答案,假的,都是假的! 没有什么东西,是实质性存在的,比如这座至今没找到主人的墓底,就像是一个空乏向人敞开的陷阱,包括,和他们曾经真实相待的70。 没有人能证明这些事物究竟是真是假,可三人唯独担心的只有… 70真的能够在青铜门后活下去吗? 青铜门后是一片光彩琉璃,门缓缓合上。 “真的,假的,有什么区别…?”张启灵最后念着,却也随着那门阖上了眼。 空间里无数漂亮的锦鱼正晃动着漂亮的尾翼,但70却开始不断像被刀划伤般,凭空崩裂出伤口,衣服也开始变得破烂起来。 他好像是第一次流出属于人的眼泪。 这么澄澈而专注的泪。 是感觉到太疼了吗?不对,这点疼,还不足在他认清自己是物质化的那刻更痛。 他到底在害怕什么… 害怕离开吴峫、胖子和张启灵吗? 还是恐惧,那得来不易的温存就此消失。 青铜门后的时间和现实世界的时间比,是一比无限,没人能知道这里外的光年相差多少,所谓天上一天凡间一年,也没办法描述具体的时间流逝。 70踩碎六角青铜铃铛,在这里走了很久,久到再也感受不到疼痛,浑身都只剩下麻木只想跌在地上,就此躺平,等待生命的结束。 疼吧,疼死也好,可他已经…感觉不到更多能够填补心中空缺的疼痛了。 突然70的黑金古刀又再次颤动起来,似乎是在做着危机来临的警告,然后下一秒,竟真有一柄匕首快速冲了过来,最后狠狠扎在了地面上,只要自己再往前一步,自己的脚背就会被钉在地上? 70半跪在地上,呼吸越来越浅,但还是努力抬起头,头顶那一只红色的眼睛,正转动着眼球流着眼泪,最后那些比血还滚烫的液体,全部砸在了自己身上。 事实上,70已经没有后退的想法,哪怕全身都是血,他还是麻木地拔出黑金古刀准备迎战。 他没有幻想,也没有希望,更没有任何退路。 空洞的世界里终于有了声响,一个男人浑厚的声音传来,像老朽的腐木般干枯,却因为开始说话而渐渐润朗起来, “我们一族从来不是为了伤害别人而创立的,当初的人们是创立了长生的办法。 但族人们完成它后,却发现…几乎找不到真正有资格长生的人。” 那个眼球轱辘转动着,那声音没有管70的想法,自顾自继续说着:“因为长生需要一直停留在这里,并且需要放弃自己在人间的所有东西。” “他们放弃不了。”70用刀杵在地面艰难撑起身。 吴峫的纱布如今浸透血,他不顾自己的伤势,将它扯下来放进了口袋里,生怕它也像自己,变得破碎、烂掉,变成这场无厘头世界里,最先消逝的东西。 可他却无意中,触碰到胖子偷偷不知道什么时候塞给自己的新饼干,压缩饼干的味道不好吃,还噎人,可他就是觉得,这是自己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然后,他又再看了眼,身侧那明显切割整齐的衣摆,在不间断攻击的这里,变得更加破碎,那空缺处,正是最后被张启灵抓住的一块。 他摇了摇头:“没人能放弃那些。” 连他也不能。 青铜门已经失去踪迹,那六角青铜铃铛的声音也跟着70一起消失了,他们只是被限制了行动力,这次并没有陷入幻觉,大概,也是70对母铃功效的想象。 不要伤害他们…请只剥夺他们追逐我的能力,仅此而已。 “小哥,没有鬼玺的话…他会怎么样?”吴峫有些后悔的抱着那块鬼玺,万一送出去,70想要回来的时候,还能给他一层保障呢? 张启灵神色复杂:“不知道。” 他确实不确定物质化的鬼玺,是否同样对青铜门的开启和关闭有用。 胖子此时走上前,搂住吴峫的肩膀,“天真这不是你的错,毕竟谁也没想到青铜门和鬼玺会在这里出现…”他搂的劲道有些自己没察觉的紧,“也没想到他会直接离开,不过他可是小哥的孪生兄弟啊,你要相信他!” 第9章 张祈灵走下被禁锢的高台 梦还是记忆,70已经分不清了,反正记忆中被物质化出来的自己,也是借由这个方法进入青铜门里的。 他的本能,教使他无比听从吴峫和胖子的话,没有拿走鬼玺。 而是也用幻化出物质化的鬼玺,骗过了这扇本身就虚假的青铜门,然后走了进去。 70的记忆,似乎是在恢复。 他想起来,自己被第一次物质化后的人生,是在虚假青铜门中彻底开始的。 他在里面经历了无穷尽的等待,虽然不知道在等待什么……也许是哪个人吧, 但不记得了,可不记得不代表着不重要,他确信,他所忘却的,一定是极其重要的人。 70在里面,任由四面八方的刀锋与光怪陆离的怪物不断贯穿自己的身体,经历着极限接近于死亡的命运,又在无数次里被“它”力挽狂澜的复活。 他没有记忆,更因为红眼的牵制蛊惑而留了下来,成为第一个被神赋予长生的“新”红眼族长。 他叫张祈灵。 那东西赐予了自己名字。 祈灵,通常指的是向神明或者上天求福,是表达敬意和愿望的行为,包含了无数祈盼。 一个名字换来的代价,是停留在终极的背后,终生无法离开。 然后他在虚假青铜门里接到了红眼最后的族群,这几个少男少女,是在当初天子脚下苟延残喘爬出来的极少数,隐姓埋名为衍姓,将已经快要消逝的血脉传承。 好像类似于张家的族内通婚内部消化?但他们的寿命似乎比张家更短。 张家人…?又是什么新的族人? 张祈灵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有这个记忆点,存在于脑海当中。 终于在那些人足够强大后,他们主动走出了青铜门,遗忘了张祈灵和曾经活在门内的生活。 或者说留在这的张祈灵,被迫看着那东西抹除了所有人记忆中的自己。 直到整队的“阴兵”走入了青铜巨门之中,地面猛然一震动,巨型的大门瞬间便合紧成了一个整体。 他自混沌中睁开双眼,看到的就是张启灵携鬼玺阴兵借道。 冲进青铜门的张启灵似乎怎么也没想到,这是一扇由另一种势力创造出的虚假青铜门,只为了迷惑九门、汪家或者更多其他势力的障眼法。 而被红眼伸出的触手缠绕起来的张祈灵,早已经在不知道多长时间前,送走了所有的残余族人。 他被捧在高处的神坛上,但却十分凄惨,触手穿透他的心脏,正源源不断涌动吸取他的血液,不知多少年来都是如此。 红眼没有真的找到所谓真正的长生,最开始西汉时期的第一个长生族长,也只不过是同现在一样,道德绑架着张家族长,用他们的鲜血,换取自己的长生。 “对所祈求的对象抱有某种程度的尊敬和信任。” 用他的名字束缚住他,将他们所有族人的崇尚与信仰,狠狠压在张祈灵肩上。 它贪恋物质化张祈灵与真正张启灵一样的麒麟血,以此如附骨之疽般,不断掠夺,借用张祈灵的血将残余的族人养育下去。 张祈灵被骗了还在给他们养娃,却真真正正傻乎乎地将心头血尽数喂进他们嘴里。 说到底还是多亏了吴峫的潜意识物质化凝出了他,才让虚假青铜门连张启灵都给哄骗住了。 启动了这扇假门,想来能让躲在暗处窥探觊觎的各方势力再次搅出一汪新的浑水。 “你是谁?”张启灵抬起头,整个身体都紧绷着,握着黑金古刀,显然是处于紧张的状态,似乎是因为张祈灵和怪物紧密嵌合在一起,让他有些迷茫上头的东西是人还是怪物。 他太久没有说话了,看到张启灵,却也什么都忘记了。 “我是张祈灵…”沙哑难听的声音传了出来,似乎是他用尽所有力气才挤出来的。 确认这青铜门后的终极竟然是个被怪物吞噬的人,张启灵本来并不打算救他,可张祈灵却撑起力气接着说, “我…可以守门,你提前出去…… 你不想等…对吗?”张祈灵轻而易举看穿了张启灵最在意的软肋和想法。 张启灵这个人很急迫,在进入发现青铜门货不对板后,便想要出去,正试图在虚无的空间里寻找着线索。 虚假的青铜门并没有让鬼玺消失,实际上它消化不了真的鬼玺。 张启灵拿着的这鬼玺上的雕刻非常复杂,上面最突出的就是面目狰狞的恶鬼,恶鬼周身还卧伏着几个小鬼,鬼玺身上还雕着有鳞片和不知道是鱼还是龙的兽形,正忽闪着,漆黑外皮上也能朦出层光晕。 “怎么救你?”张启灵问着。 张祈灵的腿被触手并在一起,双手被撑开,坦露着胸膛让红眼方便随时补充血液,他实在没什么力气反抗,整个人一直烧的厉害,胸膛上的麒麟纹身正在随他的呼吸墨色深浅间浮动着。 他没有说话,只看着张启灵,目光再移动到将背后坦露给自己悬浮在高空的眼珠子,因为这东西的智力很高,轻易不能将话说出口。 张启灵立即明白了,要攻击那个眼睛,他先是试着砍断触手,但发现怪物一旦受伤,上头的张祈灵就成为了提供能量的补给血库,那东西只会在他心头搅动的更加厉害!张祈灵忍住疼痛,嘴唇已被咬破,却没有发出声让张启灵分神。 因为张启灵正在不断奔跑,一圈套三层的躲避穿梭在触手所有想不到的间隙里…… 张启灵的奔跑路线将七只触手你串我,我串你,压在一块纠缠在一起的打成死结,后踩着它的触手飞冲上来,那绑住张祈灵手脚和心口处的触手同时意识到什么,竟自己主动拔出来与张启灵应战,一阵剧烈的疼痛便传遍全身! 双手最先获得自由垂落了下来,腿脚也能够活动了,他跌坐在悬空的陨玉祭台上,手指不敢置信地轻轻触摸在心口的空缺和肌肤被长时间紧箍蜿蜒的痕迹上。 颤抖着吸入一口气后,他唇间溢出鲜血,破天荒的笑了起来。 他浑身都被血浸透了,往下走的时候仿佛从内而外被抽走了所有的活力,只剩下虚弱的灵魂在勉强支撑。 神明走下被永生禁锢的高台,拔出在地上沉睡许久终于再次展露锋芒的黑金古刀。 一上一下两抹火焰的色彩,如同热烈的红色与橙色交织盛开的花朵,在虚幻中熠熠生辉。 张启灵的刀裹挟着火焰,鬼玺上的辉光爬上了那怒急的刀尖,他正全身紧绷着。 神明走上被永生祝愿的高台,像一弯拉满的弓,猛然发力,犹如离弦之箭冲向红眼,触手在他身后仿佛食人花般张开满是尖刺的内壁! 而张祈灵则将刀与火绽放出璀璨的光芒,深深刺进了下方触手的中心,引得它开始剧烈燃烧起来,发出凄厉的哀嚎,也让张启灵身后追逐他的触手瞬间消亡! 红眼最后一次缓慢眨着眼睛,轱辘着猩红眼眸悲鸣地看着张祈灵,仿佛在控诉他为什么违背了自己的话。 但它再也不会发出任何蛊惑人心的声音了,被刺破的一瞬间它没有炸裂出什么恶心的飞溅肉块,而是散落出无数星光,犹如一串串晶莹剔透的珍珠,点缀了整个虚幻空间,最终在空中缓缓落下融入地面。 第10章 张祈灵二次进入青铜门 “你需要什么?”张启灵平稳的落在地面上。 没人能接受毫无理由的好意,张启灵和他都明白这一点,所以张启灵先问了条件。 张祈灵的视线有些模糊,影影绰绰看不清对方,涣散的瞳孔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新聚在张启灵身上。 他犹豫半天才说:“我想要记忆。” 他和张启灵界定是以记忆区分的,他这个张启灵的复制品,只有物质上与张启灵相同而已,例如这副躯壳和能力,而他最想要的记忆却一分半点都没有。 那来自于灵魂才能创造的产物,这空洞匮乏的容器是无法凭空拥有的。 灵魂能够被物质化吗? 可他除了向张启灵讨要就没有方法了,那心口的血还在往下淌,竟半天也没有凝固,一路顺着他瘦削的肌肉线条滴落在地上,似乎是他本身就有什么血液障碍的疾病。 不过那东西给他留下了最后的一种能力。 【神赐】 是神甘心赐给信徒最渴求的东西,而信徒也要奉上神想要的一切。 “我不要偷走你现在的记忆。”他不想当个卑鄙无耻的偷盗者,那些过往是属于张启灵的。 他说:“我想要和你共享未来的记忆。” 张启灵虽然认真理解了对方的脑回路,但总归是没想通,不过能够出去就足够了,于是张启灵毫不犹豫地向他走了过来。 骤然,二人头顶出现了一个用陨玉制成的天平,张启灵身上被抽出了一条细细的丝线放于天平一端,张祈灵则看着那扇青铜门的缩小版正坠在天平另一端。 明显青铜门的重量似乎更重些,让天平倾斜的幅度极大,可当张祈灵看了它一眼后,它就慢悠悠放平了。 它的神在告诉它,一个东西的价值不是财富,而是神心中的分量决定的,张启灵未来的记忆,是吴峫不停围着张启灵问着十万个为什么的强烈好奇心,是胖子忙碌在厨房里拎着刚宰好的鸡痛骂吴峫的菜没摘干净,还掺杂着黑眼镜贱兮兮在吴山居门口拉着路人强行盲人按摩收钱,并且还试图拦住一穿着粉色西服的男人推销自己是六边形战士。 很多……他的未来有太多在背后支撑他继续走下去的人。 在交易完成后,那青铜门已经打开,张启灵没有迟疑的迈着大长腿就走了,这一回他只是失去了进入虚假青铜门后的记忆,忘记了张祈灵的存在,再次出来时,才发现仅过了两年,下山整顿后也就遇上了吴峫和胖子。 而现在重复的人生轨迹,让彼时交易成功的张祈灵还没意识到,在他们出青铜门的那刻,于张启灵和他而言,过去的记忆,本就相当于未来。 他们只是又重走了那条老路,却以为那是未来的长河,拥有着预知未来的超然能力,可那明明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物。 这场交易, 唯独张祈灵被骗了个透彻。 “小哥,你不知道一路走来,好像总有几个人说自己见过你,然后不偏不倚正好把我和胖子引到这里来了!”吴峫现在有了判断能力,却因为张启灵的安危,哪怕在意识到这可能是骗局的情况下,仍然赶了过来,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吴峫都会因为张启灵而相信。 胖子夸张的做着表情:“得亏我路上和天真机智,不然被那帮人花言巧语拐到山沟沟里去,我这貌若潘安的脸,万一被哪个漂亮妹妹相上了,那可就赶不到小哥身边了!” 然后吴峫朝胖子的头顶锤出一拳重响,其实并不重…他大声喊着:“那重要吗?你看看咱们的小哥!!”他的手在小哥的脸上飞快比划着,最后捧着张启灵的脸,“青铜门后是什么吃的都没有吗?!瞧把小哥饿成什么样了!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事实上在里头感受不到时间,出来的张启灵也还是原先进去的样子,压根没有变化。 不过这句话让张启灵突然发觉了什么,“青铜门后…不记得了。”他迷茫的这么说着。 “小哥,你是一点都不记得青铜门后有什么了吗?”吴峫放开张启灵的脸,睁大了眼,还以为那会有什么长生之类的东西,毕竟这一路三叔的引导,一切都是围绕着那帮想长生想疯了的人开始的。 张启灵仔细回想,但感觉脑子里一旦涉及到青铜门就会像蒙上层雾一样,什么都想不起来。 不过胖子呲着大牙,一拍大腿道:“想不起来就甭想了,脱裤子放出去的屁还有回来的理儿吗?那门后又不是什么好事,咱小哥平平安安回来就是最好的!等会咱在这里搓几顿好的,等几天后回杭州享福去!” 不过在民宿里定了三人房后,张启灵看到太阳落山的时候,坐在单人床上意识到了什么,立马拿起刀起身停在胖子和吴峫的中间,他俩原本正坐在自己的床上,二人之间隔着过道,但完全不影响他们忙不迭的讨论,晚上是炫点孜然小烧烤还是东北特色的铁锅炖大鹅,说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小哥,怎么了吗?”吴峫最先停止话头,看着站在自己和胖子中间的张启灵。 张启灵已然抱着刀,摆出一副随时都要走的架势,“外面在震动。”他想起刚才看到的远山塌陷,又补充了一句,“有墓。” 胖子一听来劲了,收拾着包什么都往里塞着,甚至连民宿的矿泉水都没放过:“没想到咱一找到小哥就来了个开门红!下去倒个斗,捞点油水,这回杭州的路程上还能赚一笔,太划算了,小哥你简直是我俩大大滴福星!” 就在他们相认的时候,张祈灵已经从青铜门里走了出来,他的伤口瞬间消失,虚假青铜门的防御机制,清空了别人关于他和他自己的所有记忆,血眼,交易,天平……连吴峫创造出他的所有都被遗忘了。 于是他遇到了将自己认成张启灵的黑眼镜,又发现地面震动而跳进崖底,这之后就是遇到吴峫和胖子,不过他看到的片段都不是未来,而是那逐渐苏醒的过去记忆介入,帮助张启灵联手杀死怪物,让原本应该在此时物质化出自己的吴峫,这一回无法创造出他,从而误打误撞合理化了自己的存在。 再次回到这个地方,他终于恢复了所有记忆,而那转动的眼珠子也只是青铜门幻化出的虚假,真正的红眼早就被他和张启灵消灭了。 这个虚假的青铜门,他又进来了。 真是傻的可怜,被骗了两次还没有长记性。 第11章 张祈灵走出青铜门 这一回没有天平交易的他又应该怎么出去呢? 那红眼已经消失了,它的出现只是虚假青铜门判定张祈灵心中可能最害怕的东西,无穷无尽失去对时间的一切感官的囚禁,恐惧着自己是否存在的真实性。 但当张祈灵进来以后,记忆逐渐恢复过来,恐怕这份恐惧就能被他狠狠打压下去了,如此,青铜门内无论变换什么都无法让他产生动摇的情绪。 门外的三人一时间空气安静,胖子所说的“孪生兄弟”完全是玩笑话,毕竟谁都不知道这是真有血缘关系,还是别的什么。 空气中静匿的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半晌,张启灵起身攀上青铜树。 “很危险,得尽快离开。”张启灵虽是说着提醒关心的话,但在这压抑场景的渲染下,总觉得掺杂着些冷意。 张启灵仍然是在前方开路的,吴峫见状将手中的烫手山芋鬼玺揣进了背包里,感受到张启灵的情绪不对,吴小狗垂着脑袋向青铜树走过去有些蔫吧。 胖子察觉到安慰性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认真地将吴峫的攀登扣再次扣紧在绳索上,顺便轻推了他一把,“天真你先上去吧,小心点,胖爷我来垫后靠谱。” 攀爬时,张启灵的目光最先落在青铜树锋利的枝叶上,锐利的叶刃开锋处,全是还未干涸正往下滴落的血珠,而吴峫和胖子的衣服和脸上,还印有张祈灵的手在按上去后匆忙抹开的血迹,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似乎还带着那时候残留下的温热。 那些随处可见的血都是张祈灵留下的。 因为有羽绒服的阻挡,在再次往上攀的时候胖子和吴峫就将手缩回袖子里,他们的手没有受伤,只有袖口被割裂开,显得那处泄了羽绒的地方有些扁薄。 三人不敢胡思乱想,没了怪物的追赶,于是这一回大家上去的很快。 爬上去后刚挺起身,没走几步,手电筒灯光打到的地方,就显露出一条向上无限延长的台阶,似乎是古代匠人凿出来的,显得很潦草,有些地方不是平坦的,走上去的时候需要分外小心。 因为这些台阶有点湿润的滑,蹲下来后能听见流水的声音,细微又缓慢的,抿在台阶间的缝隙里暗暗往下淌着,若不是那一点反光,还真看不出来。 张启灵神色微敛,像是呢喃:“离水源越来越近了。” “小哥,那我们是快到主墓室了吗?这墓不大,应该不会是天子的墓穴吧?”吴峫在进入里头后观察的确实不错。 张启灵偏过脑袋,点了下头,“快到了。”然后他摇了摇头,“是实验的地方。” 天子肯定不会窝在这处七扭八歪的小墓穴里安眠,走了半天,众人发现这条阶梯简直像没有尽头一样。 “胖爷真是黄连拌苦胆——苦到家了!怎么会有一路往上走的墓,不应该都是越挖越深吗?!”他边捶着灌铅似的腿,连连喊累,这么骂着却也没有停下步伐。 吴峫没有说话,他也是累了。 事实上,这一回下墓吴峫和胖子的体力消耗真的很少,加上不用二人出手帮忙,他们都是等待小哥和张祈灵打完怪物后,充当跑上前递出食物的后援力量。 能让胖子喊累的地方那是真的累了,吴峫的体质显然更加弱一些,额头上已经附上虚汗,仿佛只要张启灵停下来,他就能立马一头栽倒在地上,但吴峫的意识支撑着他紧紧盯住小哥的背影,他自己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张启灵感受到身后步伐慢了好多,回过头,看到脸色不好的两个人,“先休息。”他说着怕吴峫和胖子逞强,先一步倚在墙面上。 吴峫看到后终于泄了气,整个人也不管台阶的狭小坐在了上面,而胖子的屁股比较大,显然那小气的台阶连他的半块屁股都没能容下。 【青铜门后】 张祈灵没工夫对付一个虚假幻化的红眼,而那东西意识到自己被识破后就消失了,这环境难得变得寂静,没有怪物的嘶吼,也没有任何攻击。 他轻抚在青铜门上,上一次是依靠陨玉天平的作用下才出去的,以物换物的方法必须需要神和信徒同时存在,但张祈灵这次可不会作无谓的等待,长久的囚禁,让他不会想在这里再等出个张启灵。 既然虚假鬼玺能够骗过它打开门,那么以假换假,也一定能出去。 他不能用主观意愿去想出一个鬼玺,能够创造物质化的一定是潜意识的能力,面前如果是一个真实的青铜门,那他一定会不惧一切的冲进去。 潜意识冒出后,他手中出现了和真品别无二致的鬼玺,门感受到鬼玺的存在后骤然打开,强风灌了过来,吹动了他破烂的衣衫和额前的碎发,风仿佛阻止他出去的脚步要将他推回门后。 可逐渐在他的脚步迈出更大幅度时,身体上的伤口也在瞬间愈合起来,包括衣物也在慢慢回到没进门前的状态。 一切,都在回到它该存在的位置上,所有触之可及皆是假象,虚假青铜门无法让人带走那些幻象去到真实的世界里。 于是,张祈灵顶着刺骨的风依旧前进着,可踏出的每一步,自己的记忆仿佛都在流逝,大脑的疼痛无法让他停止下来,等到他彻底走出风窝后才迷茫地停了下来,身后虚假青铜门消失了,像是被风卷走了所有的痕迹。 最后的一缕清风,扫过他的耳畔,他迟钝的将指尖碰在耳廓上,才反应过来地将目光定在直通云霄的青铜树上,然后没有任何迟疑的攀了上去。 叶片残余的鲜血吸引了他短暂的注意力,手上也疼痛起来,他这才发现自己掌心都是血,但却在下一瞬再往上攀的时候彻底忘记。 “小哥,我们走吧,我感觉我休息的已经差不多了…”吴峫扒着墙面起身,脸色虽然好了一些,但可见仍然疲惫。 胖子看着吴峫,压下想要把他再次按到地上的心疼,半开玩笑的说:“天真,你胖爷我这麻了的腿还没喘口气呢,看这里的情况也没什么危险,你就放宽心好好歇会,有小哥和胖爷我呢!”他坚定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眨着一只眼,许着承诺。 倚在墙上的张启灵的视线停在二人的脸上,“安全,继续休息。”他这么说着,目光却微微移开,脸色一沉的看着刚走上来的阶底。 张祈灵的脚步很轻,不过当一束光打了上来的时候,吴峫和胖子也意识到不对劲了。 “上来人了!”吴峫拔出腰侧的匕首,却顿了一下,“不会是……?” 这次青铜门没有像以前一样清空吴峫他们上次物质化张祈灵的记忆,而是单纯把张祈灵的记忆清空了。 所以在吴峫欲言又止的时候,胖子闪烁在眼眶里的泪光显得亮晶晶的,“不会是70吧?” 他的表情明显将吴峫的内心表达了出来。 灯光照在吴峫和胖子的脸上晃过一瞬,就移到了张启灵那张流露出复杂情绪的脸上。 可惜这个距离,张祈灵只能辨别自己前面是三个人,具体的表情实在看不清,可感受到双方都没有出手的意思,于是他走上前来。 台阶陡峭,但张祈灵走的很稳,他越靠近,三人心中就越心慌,他们的手电筒只敢打在张祈灵身上,唯恐看见那脸不是他们想象的结果。 终于在胖子仔细揉吧张祈灵的脸,确认他是70后,吴峫不再犹豫,从包里翻出绷带和碘伏就立马问着:“70你在青铜门里有没有受伤?!” 张祈灵显然不懂吴峫的这个操作,任由胖子揉捏自己的脸,还是单纯的回答:“不知道。” 第12章 张祈灵又又失忆了 张祈灵的好脾气似乎是有限的,也许是曾经的囚禁,让他对一切的碰触,都深刻有了烙进骨子里的厌恶,他瞬间将胖子作乱的手抓住,扣住腕间,像只炸毛的野猫,似乎是在警告。 胖子吃痛一声感受到对方逐渐收拢的五指,就怕听到咔嚓骨头断裂的声音, “777…0!胖爷我手要断了!” 忘记了一切的张祈灵,僵住了,他好似瞬间又变回了那个,傻傻的,还觉得压缩饼干好吃的70。 可能是心底里的彼此亲近,让骨子里的指令被唤醒了。 所以,当张祈灵这个冷人,听到胖子哭痛的时候,明显整个人瞬间就怔住了,他像从襁褓里刚学会吮吸的婴儿,压根不会觉得自己的力气对于他人来讲,就是大象碰瓷蚂蚁。 “张祈灵。”他冷冽的声音说着自己的名字,驳回了胖子给自己的称呼。 然后他松开了对方,不过已经晚了,胖子那手腕的青紫已经浮现了出来。 他只是因为感觉到对胖子莫名的熟悉,才会纵容对方触碰一会儿,但感觉到他们目前只会对自己动手动脚,这种冒犯的感觉并不舒服,于是他才动了粗。 但没意识到自己的力气限度,让他有些自责的垂下眼,眼波流转中,既是冷漠生涩的想要靠近,又是畏惧现今众人的疏离。 胖子揉着手腕,老大粗的他并没有听清字里具体的声调:“这是你的名字吗?怎么相貌和小哥一样,连名字都一样?!哎呦…胖爷我的手腕呦……” “不是启,是祈,胖子他说的是二声。”吴峫显然捕捉到了一字之差。 张祈灵不记得所有记忆, 唯独只记得自己的名字,但他还记得,吴峫、胖子和张启灵,所带给自己的某种安定感,这种熟悉且陌生的感觉,引的他不断想要靠近,又因恐惧的本能想要脱身。 但吴峫拍了拍胖子说着:“这个不重要。”然后试图将东西递过去,“你有哪里受伤或者不舒服的吗?” 张祈灵从出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自己的手上全是伤痕,但感觉远不及脖子上那股疼痛来的存在感强。 不是疼的厉害,是他在入门前,想要得到吴峫妥善包扎的愿望太过强烈了。 导致失去记忆的张祈灵,此时听了吴峫的话时,还会下意识将手顺着那处摸过去,大概是出了青铜门,一切的东西都会恢复如初,所以那被衣料包裹的伤口,自然而然还以为自己处于刚受伤的状态。 所以脖颈上的口子,直到如今都还没能结痂,而且因张祈灵刚这一触碰,再次流下的血洇湿了布,却因为布条是深色而并不明显。 张启灵站的位置比他们三人都要高两阶,此时看的真切,他假装没有在意地拉了拉兜帽。 那伤是他造成的,黑金古刀锐利,虽不致命,但总归有愧疚感,道歉这种事,并不难说,可看着对方奇奇怪怪的样子,总觉得这种事,不应该在这个时刻脱口。 而吴峫早就在胖子身后,将目光移动到张祈灵脖颈处被包裹起来的刀伤,看到对方再次触碰后,还蛮不在意的任血流淌,一时间感同身受似的皱起了眉。 其实吴峫在有黄金炉鼎的那个墓室,被胖子亲醒后,就已经看到张祈灵的这个伤口了,只不过那会自己陷入情绪里抽不开,又在进入甬道时支持对方离开。 前者无意,后者带了些小算计。 这让他摆了张祈灵一道,所以彻底断送了能够补救的机会。 而进入青铜门后,谁都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暗伤,吴峫现在才想起来给对方包扎,确实晚了,加上现在张祈灵已经给自己包扎好,周身布满疏离的气场,一时间自己也不敢上手。 于是狭窄隧道里,从胖子身侧只挤出来一只沾有血迹的手,那手上躺着纱布和碘伏,似乎不需要仔细辨别,哪怕物品遮挡,也能看出来那是别人用带着血迹的手握住了吴峫的五指,不过现在已经干涸了。 但张祈灵已经忘了,曾经是自己握住了对方的手。 “不用。”张祈灵没理会那只手是谁的,只是淡淡的拒绝。 他们不好强求,总感觉什么变了,但又不敢来口问张祈灵。 不过在最高处的小哥最是熟悉目前张祈灵的状态,“出了那扇门,你不记得了对吗。” 张祈灵听到对方说话,只觉得声音分外熟悉,抬头看上去,发现那人除了小黄鸡羽绒服外,其余的一身装扮都和自己一样。 “嗯。”他应了声。 “不会吧,怎么这个小哥也会失忆啊?”胖子面露不解。 “逆行性遗忘症。” 吴峫这么说完后,几个人就一路往上走,终于到达了另一个密室里。 显然这个密室比外面的都要大,只不过没有华丽装饰,正对门口的远处,有一条巨大的地底瀑布,抬头整个的光亮都是由吊顶中间微妙躁动的蓝色鬼火照亮的。 这种光源晦暗,实际上根本看不清大体的室内结构,直到手电筒照亮的四周墙面,皆钉满了小巧的骨架,仍是不足三岁的孩童大小,可有的身下却还挂着像十指放大的骨头。 “何罗鱼…”吴峫看着那拼接的骨头。 胖子舔了舔嘴唇,这可不是被美味到了,他扫过几眼,吐槽着,“这就是实验的地方吧,不晓得是何方的土皇帝,还搞这种邪门歪道!” 这场景,让胖子又想起那不太美丽的何罗鱼拼接怪,恶心的连回想起来都反胃的厉害。 “确实,用我们以前进入的墓来讲,现在这个墓恶心的确实很突出。”吴峫回答着。 中间没有棺材,是一个巨大的水棺,几人手中光源扫过,浑浊的绿色污水荡在里面,还带有被蚕食后的骨架七零八散地漂浮着,里面原本关着的东西没了,不知道曾经装着的是活物还是死物。 “那东西逃了。”张启灵继续说着,“我们看到过。” 原先甬道里那五米被剁成块的触手终于在此刻被人想起,有了些存在感。 “按道理说,胖爷我作为摸金校尉,见着棺材了肯定要开棺,但是这墓真他娘邪门,比吴峫还邪!”胖子被身后的背包勒着,里头的垂坠感完全来自于食物和大部分炸弹,如今一个子儿都没进包里,自然心情不大好。 “这话我可就不同意了?!胖子你怎么还搞针对呢!”吴峫走在前面,不赞同的回头,使了点劲点着胖子的额头。 吴峫看到一只手将胖子身后的背包扽了起来,胖子忙不迭回头却只看到张祈灵只是好奇他包里的东西。 像偷腥的猫,没听见拉链打开的声音,张祈灵就已经顺走他包里的饼干,不过偷饼干的黑猫看起来并没有饥饿,他只是将手放进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拿出了一模一样的饼干比着看起来。 就好像是第一次见到似的,比对之后又将自己兜里的余下饼干和刚偷的全部还给了胖子。 一波操作,让胖子有些疑惑,“7…祈灵小兄弟饿了拿走也没关系,这压缩饼干胖爷我多的是,随便拿。” 张祈灵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不饿,“不用。” 他刚在走动时就听到了自己身上口袋里塑料袋蹭出的声音,大家背包里的食物都是统一分配过的,只不过胖子有劲还能背,所以主动分担了吴峫的一部分压缩饼干和水。 小哥得背包,又要战斗,所以显然只斜背着剑鞘,自然而然,胖子背包的声响就吸引了张祈灵的所有注意力。 他能够确信自己肯定和三人认识,但却什么都忘了,只能以此确认。 张启灵绕到了水棺后,棺后有个木梯,大概是古时那些人喂养这个东西用来攀爬方便投食的,如今爬上去,再向水棺里看,扑面而来的是腐化的尸臭,确认里头的东西是从上方逃出,顶开了棺盖,只不过棺盖也跟着它不翼而飞了。 “找暗门。”张启灵下来后说着。 这地方能够让它出去的通道,可不是那狭小的阶梯,张启灵确定第一个血棺一定不是成功的实验品,因为那东西变成了血尸,战斗中也是完全依靠自己的本能去攻击当时的70(张祈灵)。 而原本关在这个水棺里的东西,从第一次在甬道与张启灵交锋,在惜败后畏畏缩缩逃跑的东西,显然是有智慧的。 它的体型,一定是超出人类想象的,如果只是单纯的何罗鱼完全可以通过章鱼柔软的身体在缝隙里挤出,不过它可是带着人类的上半身呢,两种东西合在一块,不知道共享的是谁的大脑? 第13章 张祈灵感到愧疚 等到张启灵找到密室开关的时候,那是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金属拉环像是木门上的环扣。 “这别致长得真东西,这么小是给老鼠开的门吧?!是瞧不起胖爷我吗?”胖子这一路上除了背着一包的雷管和食物,自认为劳动力不多,所以想要主动拉机关。 吴峫制止着:“不行,你手腕受伤了,我才给你包好,咱们出去还得去医院看看,现在不能动。” 胖子的手腕只是简单缠紧绷带固定了一下。 “天真,你这说的,给我胖爷说成脆脆鲨了,不就是手腕扭了一下,这有啥的,换只手就行了,我就算只有神之左手,拉个啤酒环那也是绰绰有余。” 吴峫细胳膊细腿拦不住他,只能一脸担心的看着胖子,拿出新的纱布准备随时冲上去。 心里已经暗自想好,出门一定要准备跌打酒、云南白药、简易支架……虽然重的带不动,但备好总是没错的。 胖子单手拉了半天都不见动静,整个人都快将把自己干成自己犁地的牛了,脸都涨的通红,可无论他如何反方向走,向后倾斜身体都没有用。 张祈灵上来抓住那铁环,不小心将胖子挤到身后。 胖子一时间没有收住力气,脸着地看着就要跌在地上,一瞬间张祈灵的左手还没有松开金属环,右手就下意识直接拎起了胖子羽绒服后的帽子,令对方整个人呈脚尖着地,脸盘朝下,四十五度角僵硬地杵着。 胖子愣是像被抓住后脖颈皮儿的猫似的,他一动都不敢动,生怕张祈灵松开手,自己的脸就朝着地面砸下去了! 幸亏吴峫慌忙从胖子正面推了一把。 张祈灵看到吴峫的搀扶动作,胖子的重心也在跟着转移,这才放宽心地缓缓松了手。 他看着胖子,不知眼里究竟带没带有歉疚,毕竟张祈灵的情绪表达太稀少了。 好不容易站稳的胖子,正下意识用被张祈灵弄伤的那只手,开始揉自己差点沾满灰尘的脸。 惯用右手的习惯,并没能让胖子及时意识到,那是受伤的手,下一秒在他手腕的韧带,不堪负重的发出嘎吱脆响后,胖子连着迸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啊啊啊啊!!!”胖子痛的开始流泪,那紫色的手腕,已经曲成一种向后拧的弧度,显然刚好借巧劲别过去了。 吴峫这时候也慌了,还是张启灵淡定上前,用手反方向撅了一把胖子的手。 将扭曲的手腕掰正后,张启灵还在左右轻拧着,他又看向四周,似乎想找什么,然后定睛估计发现了目标,往前走了几步。 张启灵在死人堆里,寻了两根还算干净的小孩臂骨,然后撕下自己衣服的边角布料,用骨头固定在胖子手腕的两边,他包扎的手法好,手上力道大,自然缠得也紧,像个熟练的荒野求生者似的,于是胖子的手很快恢复了正常的抓握。 这一场闹剧里,唯独张祈灵自主排外的站在原地,他鲜少有情绪表达,但此时面对胖子总归是惭愧的。 他这个人,越想要说些违背自身冰冷的安慰话,反而越是相顾无言…… 张祈灵抿紧唇,见小哥实在处理的漂亮,而自己毫无用武之地,便转过头,直接拉开了金属环。 他的某些用处,大概只有这种体力活罢,张祈灵的力道真的很大,似乎丝毫不受掌心伤痕的影响,可拽出的铁链,仿佛没有尽头,一直在不断发出咔啦的碰撞声,像是某种动物酸倒牙的齿间摩擦。 “小哥,这不会是锁龙井的那种链子吧…怎么到现在都拉不到尽头?”吴峫虽然不担心张启灵的手法,却还是想尽一份力,于是给胖子又紧紧缠了几圈纱布,并同时叮嘱绝对不要乱动。 张启灵摇了摇头,“没有龙,有章鱼。” 说时迟那时快,话落地还没一秒钟,震动就再次传来,不在头顶,不在地下,正是属于他们现在这个层级才能出现的明显震动。 “那东西,来了。”张祈灵在最后一刻终于拉出了锁链的尽头,坚固链条断裂的那一刻,不知道哪处传来了齿轮咔嗒的响声。 随着地面颤的快要站不住脚,整个墓穴外层的机关,也开始了不断的运作,四人无法分清,究竟是何方传来的响动,又或者,这间密室,本身就是一个机关盒。 突然,那只怪物夺走了大家的所有注意力,它是从刚才大家走上来的天梯追过来的,而且像有目的似的,正伸出一节触手去探众人的方向,这种挤入,似乎是想将整个洞口豁开。 它似乎还不知道自己的身躯到底有多庞大,而这里的空间又有多狭小,它进不来,堵的四人也出不去。 别扭了半晌,它才意识到自己无论多努力都碰不到处于对角的四个人,只能愤怒的将触手拍打在地面,激起一地灰尘,用行动来表达外人闯入自己的卧室的不满。 胖子左手艰难摸出包里的雷管,向那边不要命的砸过去,“尝尝胖爷的宠爱吧!!” 空间震动的越来越剧烈了,还带着爆炸的轰鸣和怪物的嘶吼声。 同时水棺后原本没有的石门,就好像天降救星一样应声出现,张启灵没有丝毫犹豫,一手一个,拽着胖子和吴峫就冲了进去,而这两个被拉扯的菜狗们,竟然还满脸欣喜,打心底信任的将生命交到了张启灵的手里。 张祈灵看了眼后方。 爆炸没有杀死怪物,虽然有了些损伤,但是也让它所处的洞口被大大拓宽了,它终于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挤了进来,正嗷嗷的要追张祈灵。 奈何张祈灵丝毫不惧,他又淡定的看了一眼,那触手都快伸到自己脸上了,他才闪身着钻进了石门中。 张祈灵误打误撞,成为了垫后的人, 也许,也是本能所为而已。 门内的通道,更像是被某种天地浑成,人力不可及的剑气所劈开的,两侧的墙壁,有的尖锐有的粗糙,可地面却被修的意外平坦。 不过奔跑时还要躲避身后的攻击,来回跳脚,属实分身乏术。 于是张祈灵晚跟上来,才发现吴峫和胖子大大拖累了在前方疾驰的张启灵。 张祈灵主动伸手,推了一把在队伍末尾,身体素质最差的吊车尾吴峫,他似乎是想让吴峫快点挤到张启灵身边谋求安全,当然,能被带飞是最好的。 不过吴峫却没有完美接收到这天降好意,反而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出去,可被张启灵扶住后,还没等自己扯出抹感谢的笑脸,就被小哥拽起后颈,像抛垃圾般丢了出去。 刚感受到小哥温柔的吴峫怎么也没想到,下一秒自己面对的,就是自由落体的失重,他挣扎着往底下看,却发现脚下的环境简直深不可测,什么都无法看清。 黑暗吞吃着手电筒打下去的所有光线,不过好在下一秒,比自己更嘹亮的哀嚎骤然响起。 “小哥!!!我是伤员你不能这样对我啊!!!”胖子叫着,他也被丢了下来。 吴峫觉得好笑的和胖子对看一眼,还是两个人一起被坑,他心里才会觉得平衡一些,反正小哥丢自己是丢,可是连胖子也丢下来。 那同甘共苦的性质就不一样了,起码小哥的“恶趣味”是公平对待自己和胖子两个人的,不亏不亏。 张祈灵自从失忆着从青铜门里出来后,不记得自己曾经和张启灵合作过杀死吴峫臆想出的怪物,但此刻面对着相差无几的东西,他还是拔出黑金古刀劈了上去。 一阵滚烫从身后传来,张启灵已然划破手心,沾着血的刀正燃烧的热烈,几乎炙烤着张祈灵的整个后背,不过却是冲着怪物冲去的。 感受到双刀入身的怪物发出孩童稚嫩的嚎叫,“好痛!呜呜呜…” 二人没想到这东西会说话。 “唯一成功的。” 张启灵看着它点了点头。 这位正是那历史上唯一被何罗鱼主动拼接的人类 它不同于吴峫臆想出的那种过家家。 反正,这个怪物,属于人类的上半身是正常生长的,还有一头被岁月磨砺的花白长发和一张满是褶皱的脸庞,开口的声音却停留在孩童时期的稚嫩,反正违和的过头了。 而它的下半身,则是何罗鱼主动丢弃了自己头颅,用张牙舞爪的触手粗暴连接着上面人的腰,不过显然这东西,和上方的人没有撺掇好控制权。 它并不听上面人的抗拒,而是不断抽动着触手想要再次攻击,却又畏惧张启灵的火焰瑟缩着,其中一个触手还悄摸地拿着胖子的空了的雷管,然后装作不在意地放进底下的嘴里,嘎巴嘎巴跟吃烤玉米粒似的嚼了起来。 如果胖子还留在这里肯定要问一句,“这东西下面吃不会上面拉吧?”画面太美好,完全不敢想象。 那吴峫就会接一堆专有名词的说着:“章鱼的口位于触手的中间,有一对尖锐的角质腭和锉状的齿舌,与肌肉形成一个特殊的结构称为“口球”。而章鱼的肛门则开口于外套腔上,形成一个与体外环境相连的“漏斗”,这两个部位在章鱼的身体结构中是分开的,不是同一个地方。” 然后胖子给出灵魂评价,“那章鱼能吃进去消化出来,那估计上面的人只能只吃不拉了,太可怜了……这么可怜就让给天真当小媳妇吧!胖爷我就不跟你抢福气喽。” 第14章 张祈灵收集珠子+1 吴峫和胖子坠在水池里,激起一阵浪花,其中胖子体重为多,几乎将身侧的流水全溅到吴峫的脸上。 二人站起身,才发现这是一个由玉修葺的浴池,白玉无瑕,但因为时间长久,水在不知不觉下掺了些墨绿色的藻体。 “小哥一定是知道底下安全,才会把咱们扔下来。”吴峫扒拉着头上的藻,看着这地方天圆的密室。 胖子抖了抖身上,胡乱抹了几把,就当清理干净了:“这一路上啥油水没捞着,光跑了,终于让我遇到大宝贝了!” 那浴池纯是一大块玉石挖出来的,如果撬走几块,很容易破坏美感,但胖子一心想着带点,用仅剩的左手拿着凿子就开敲,嘴里神叨叨念着,“还能给你和小哥做个吊坠玩玩。” 上面那东西有智商,它是一个超过一般动物思维能力的极其微妙的一种特殊的动物。 章鱼具有概念思维的能力,可自身带着一个基因锁,所以它活不了多长时间,只有三年的寿命,章鱼无法形成有效的成长机制,也因为是独居生物,而无法形成一个有效的族群部落,在一定程度上就导致了它的早亡。 可它现在拼接着一个人类的身躯,人的寿命能活到百岁之久都是有例子的。 更何况西王母也曾以人和蛇为实验,章鱼与人的两种基因组合在一起,谁也无法预知一旦章鱼的生命如果长久的持续下去,究竟会带来多么恐怖的事情。 两位小哥废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它大卸八块的砍掉触手,怪物没有触手支撑瞬间倒了下去,拼接处得以让人仔细瞧见,那地方鼓动着缠绕在人体的腰部,仿佛吸血般紧紧附着。 张祈灵突然感觉到心底一阵发毛,别开头没有去看,那种恐惧,大脑是记不住的,但身体的反应是不会骗他的,他对这种东西,有着一种打心底里的抗拒。 张启灵却一反常态的伸出手,碰了下那东西肚脐下方二寸的位置,里头像是有人心脏跳动的感觉似的,很奇妙,然后小哥狠狠按了下去,发丘指穿透干瘪的人体,从中剜出了一颗通体猩红的玉珠。 他拿在手里看不出所以然,选择丢给张祈灵保管。 沾有鲜血温度的珠子落在张祈灵手里,他只感觉身体的反应越来越明显了,不知哪里来的疼痛,心跳的越来越快,指尖也开始颤抖,但又强装镇定的将珠子揣进了兜里。 二人翻身跳了下去,精准落在水池中央,吴峫焦急的立马上前,“胖子不知道怎么了,一直在那撬人澡堂子,我说什么他都不应!” 水池边的胖子只留给众人一个背影,机械似的只有撬动凿石的叩叩声,张启灵上前拍了拍胖子的肩膀,但对方不为所动。 此时张祈灵在暗处露出了莫名的晦涩,他在兜里翻到个六角铃铛,正安然躺在他的手心,一波又一波的轻微震动着。 “我的问题。”张祈灵说完捏碎了六角铃铛。 下一秒胖子眼中立马回过神来,“小哥你怎么在这呢?!打完章鱼哥了?”他眼中迸发出惊喜的神色,不似作假。 而人们面前原本的白玉浴池,瞬间变成了青铜铸成的神秘深绿材质。 果然是中了幻觉…… 众人的目光齐聚到张祈灵的身上,他进青铜门前正是摇响了那个铃铛,才束缚住了大家的脚步,结果没想到那东西还在他身上影响着所有人。 不过虚假青铜门里,张祈灵其实碾碎了铃铛,只不过他也不知道,一切东西,都回到了进门之前,所以,他曾物质化出的母铃,就回到了他的身上,成为了影响胖子的首要物品。 整理了一下,三个人继续寻找着出路,张启灵对此是有些熟悉的,三下五除二就进入了水源最密集的地方。 那是一处天然发掘的瀑布,上面的缝隙里透出白日的光亮,随着胖子最后剩余的雷管炸完,四个人沾着满身水爬了出来。 这所未被探索完全的墓,无论是带队的主力下斗专业户张启灵、探索欲极强的吴峫、还是摸金校尉的胖子。 都不会再想折腾着下去窥探一番了。 白云蓝天,看太阳的位置正是中午,所有人都在欣赏着久违的地面,吴峫和胖子也都沉浸在生还的喜悦中,却被长白山上的冷风,打的不由哆嗦起来。 仅有张启灵向那个人投去目光。 四个人的队伍里,唯独张祈灵没有厚实的羽绒服,他任由被打湿的衣物紧贴在身上,孤寂地独自站在原处,被狂风席卷着却无一点作摆,可他的全部注意力,全在大家刚出来的洞口里,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没有一点关心。 张祈灵总有一天会故地重游, 小哥看他那执拗的样子,就能知道。 这一路奇幻,又看不出所以然来,大家整理着思路大概得出一个结论。 “这天子和西王母没区别,嘶,都是为了长生大开杀戮和人体实验,只不过特殊的是这里多出来一个新的族群…”吴峫吃着民宿下饭店的铁锅炖,被煮熟的鹅烫了嘴,斯哈斯哈的说着。 胖子一只手不太方便,于是张祈灵就给他夹着肉和菜,可能是愧疚使然,让他对胖子的态度会比其他人好一些。 唯一安静扒饭的,只有张启灵了,他吃的时候没有声响,但吃的速度远远赶不上吴峫给他夹菜的速度,刚吃完的饭碗又被填满成一座小山。 不知怎么的,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让张祈灵捕捉到了一种无奈,可能是二人太像,还在饭店里引来不少的注目。 “小哥,那你知道这红眼族的事吗?”胖子叼着鹅腿,吃的嘴边有些油光。 张启灵摇了摇头,“不知道。” 收拾好后众人回到民宿的房间里,一个子儿都没捞着的胖子兴致不高,现在的房间依然是三人间,虽然吴峫提出升四人房,但奈何囊中羞涩,基本上在一路找张启灵的过程中就花光了,胖子也不是个有钱的主,老婆本都还没攒够,紧巴巴的也没钱。 张启灵坐在床上安静的想着这一切发生的事,但落在众人眼里就是他又开始忘我的发呆了,而另一边的张祈灵搬了个椅子坐在落地窗前看着远方,却一只手伸进兜里,似有似无地转着那颗红珠子。 吴峫和胖子并不知道他们从那怪物的身体里取出了这个东西,不然以他们的性子,绝对要拿它抵账,毕竟这一路上吴峫各种借钱,也欠了一些债追着他跑。 “我要走了。”张祈灵看着远处连绵的雪山落下的最后一抹辉光,这么淡淡的说着。 吴峫立刻从床上蹦起来,“你要去哪?你人生地不熟的,跟着我们回杭州也可以!” “天真说的对,咱们怎么也不可能差你一双筷子!多个小哥咱还能养不起吗?”胖子一拍大腿也跟着说。 张启灵此刻没什么反应,他丢给对方的红珠子明显是感觉到它的气息和张祈灵身上的有些像,但又觉察不出什么,所以主动将那可能属于张祈灵的东西递给了他。 张祈灵应该是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 “好。”张启灵同意了对方离开,他的目光停顿在窗边人的侧脸上,然后转移到窗户的玻璃上,里头映着那人沉思的眸子。 在进入民宿洗漱的时候,张祈灵就已经发现自己和吴峫胖子口中的另一个张启灵长得一模一样了,他的目光曾经不会落在张启灵身上,但此时也因为好奇心作祟,不时侧目。 自然也在余光中,看到对方也在观察自己。 不过当晚胖子甚至提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让小哥抱着张祈灵睡,这样对方想离开,怎么也得和小哥大战八百回合。 而吴峫和胖子守着门,张祈灵怎么也不可能击碎玻璃从六楼跳下去吧? 不过听了这个提议,张启灵冷着脸,似乎并不喜欢抱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手办睡觉,总感觉有些违和。 所以这计划没有被实行,张祈灵只在沙发上将就了一晚,却是睁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外面城区的灯火等到了白天,次日。 张祈灵的离开只打扰了浅眠时刻保持警觉的张启灵。 “一定要走吗?”张启灵问着。 如果对方选择跟着他们,其实也是可以找到他想要的东西,甚至找到“它”的概率会大大增加,但张启灵也知道为什么对方选择脱离队伍。 张祈灵点了点头,目光扫向四仰八叉张着嘴打呼噜的胖子,和将自己不安包裹成一团,只露出清秀脸庞的吴峫。 人有了软肋,那就是累赘。 而他并不想让朋友们,跟着他一起犯险。 第15章 在外闯荡的张辞灵 在外闯荡的张祈灵很快在九门内出了些名头,虽未与南瞎北哑齐名,但吴峫等人总能从各种流言中抽丝剥茧捡些重要的听。 曾经有人雇佣了张祈灵,因为他和小哥相似的外表,让大部分人都以为这是张启灵在接活,喜闻乐见的带有底气的去倒斗,最后却一个雇主都没出来。 这个人似乎不在意结算尾款,还差点因为雇主0%的生还率把哑巴的名声搞臭了,不过后来这个人再次出现的时候,形象上就不大一样了。 似乎是为了和张启灵区别开,他总是戴着口罩,什么时候都不肯摘,又爱穿着一身白,也不带那柄奇重的黑刀了,反而选择两把软刃缠在腰间,长发及腰,每次都随意束着,见他的第一眼就是吸引人入目的眸子,总是漂亮的不像话。 但和他下斗,或见过他真容的人早就一个接一个没了。 后来,张启灵还是进了青铜门,定下了十年之约,曾经的吴峫发疯的想要满世界找到他,甚至想抓来张祈灵问问他小哥在哪里,但最后两位小哥的身形都无影无踪的,像人间蒸发一样。 最后得知小三爷的消息,就是在墨脱里传出来的了,四个月里,他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再次出现,摊牌给解雨臣时,吴峫提出了推翻一切的计划,他拜了黑眼镜为师,读取黑毛蛇中的费洛蒙开始不断演练,最后的最后,吴峫带着一位少年打算去到古潼京。 吴峫一把将黎簇提到副驾驶上后,突然后座上就蹿进来什么人,带着还未散去的血腥气,一头长发,戴着口罩,只露出双眼的男人。 “怎么,现在肯出现了?”吴峫随手将咋咋呼呼要报警的黎簇的手机甩向窗外,在后视镜里看了男人一眼。 张祈灵倚靠在座椅上,似乎很久没有休息过了,频繁的劳累让他有些困倦,却如梦呓般喃喃着回答,“时间在这件事上不起作用。” 这是九年前张启灵的一句梦呓。 吴峫锐利的眼神虽然看着前方的道路,但他却像要把方向盘搅碎一般地紧握着,或许他想绞杀的,只有张祈灵而已。 等到了营地,黎簇这才发现有其他人的存在,他们与考察队成功汇合,打算一同进入沙漠。考察队的大老板姓马,是一个不怒自威的人,其中还有一个女人,叫做苏难。 “叫我关根。”吴峫拍着黎簇的肩膀,在他耳侧说着。 张祈灵站在角落里,他很起眼,比其他人都要引人瞩目的那种吸引。 黎簇颤抖着想要在张祈灵身边寻找些安全感,毕竟在他眼里,吴峫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刚迈步就看到一个男人窜了出来,占据了张祈灵身侧的位置。 不过他们二人看来并不熟络,张祈灵不是理人的那种类型,对方也是冷感居多的,戴着银边的眼镜,整个人很俊逸,儒雅的那种俊俏。 “我叫卜寸。”男人没有老套地伸出手,只是静静的做着自我介绍。 张祈灵没有看他,似乎对他并不感兴趣,“辞灵。”他换了名字,怕和张启灵的读音也相撞,毕竟他整个人都像是从张启灵身上偷来的。 对方变换着神色,嘴边溢出少见的笑意,良久回了句“好名字。” 辞灵,停灵前的总祭奠。 怎么能算好名字呢? 吴峫带着黎簇去找帮手,对方是在沙漠里找海的人,根据沙漠之海移动的规律,就可以找到古潼京的入口。 可是当吴峫等人到达帮手的家里时,他已经上吊自杀,但吴峫一点都不慌张,还让王盟拿走所有的酒。 “你怎么能这样啊,人都死了你还偷人家酒喝?!”黎簇像个炸毛的小猫,未丧失人的至纯至善,还真有当初吴峫的样子。 张祈灵在背后静静地看着吴峫和黎簇,目光游离间,脑袋里响了起来,“保护…吴峫…”张启灵沙哑的声音在他脑袋里荡着。 为什么吴峫这么讨厌张祈灵,完全是因为他确实知道张启灵在哪,又受着怎样的痛苦,但他就是不开口,张祈灵在外闯荡的时候,脑袋里总会浮现出各类的场景,他还以为是自己的臆想,直到发现这就是张启灵的视角,他好整以暇的在休息时就会去看看。 从开始大家的欢声笑语齐聚一堂,到最后飘着凛然冷冽的雪山,吴峫的哀嚎,走进青铜门里决绝的身影…… 因为张启灵记起了久远之前的事,九门以前是和小哥做了交易的,九门每十年派个人帮张家守门,不过九门没有一个人信守承诺,他们追求着长生,却从来不知道接近陨玉的辐射就可以大大延长寿命,就在不知不觉中,他们诓骗了张启灵,所以才让张启灵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守门,而这代守门人,是吴峫。 张启灵说,他不愿吴峫去犯险。 这么想着的时候,突然那个自杀的人醒过来了,他是假死,而且是个酒鬼。为了让酒鬼帮忙带路,吴峫给了他宋代的老烧,这对酒鬼来说是无比珍贵的,吴峫答应他事成之后,将剩下的六分之五都给他。 解决完引路人,吴峫一队和考察队一同出发了,在半路上还遇见一个剧组,剧组一路跟在他们后面来到了沙漠无人区。 卜寸总是想着在张祈灵身边晃悠,像猫吸了猫薄荷一样上瘾,无数次被推开还是像狗皮膏药般不远不近的黏着。 在引路人马日拉的带领下,一大队人马直接向古潼京前行。 他们开了很久,穿过大风沙,终于到了古潼京。 “加速。”马老板都忍不住开始让车加速。 整队人马在里面安营扎寨,黎簇在拿着相机拍摄,照在吴峫的脸上,却被吴峫警告着举起锤子作势要打黎簇的样。 于是他快速将镜头转向一身白的张祈灵,他的外套很防沙,经历大风也仍然雪白,对准他看了半天,卜寸又窜了上来,蹭在张祈灵身边,距离很近,咬耳朵般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就见张祈灵神色一变,定然的看向自己的镜头。 黎簇不知不觉按下了快门,定格在画面里的张祈灵美的像一幅画,正用漠然的目光看着镜头,但这种眼神,明显是看向镜头后的人才对。 他慌张地转移视线的时候发现了很奇怪的建筑,都是半个陶瓷缸。 而且那帮人从地下挖出一堆相机,看来是以前的人到来的时候遇难了。 回到棚中,王盟在接过相机中导出资料,“黎簇,你怎么照这么多张辞哥的照片啊?” 他问着这么一句让黎簇紧张的抿了抿唇,他被吴峫吓得不敢拍了,所以挑了个顺眼的,还不会跟自己计较的人,多拍了几张美照吗? 会被当成变态的吧…… 吴峫挑挑拣拣,无视王盟的话,不过在看不到的角落里,他抽了几张张祈灵的照片,紧捏在手里,似乎是想把照片里的人也跟着破坏。 不过他很快从其中几张照片中发现了线索,在三角建筑下找到了地道入口。 第16章 保护吴峫的张祈灵 还没等众人有动作,张祈灵已经率先冲到洞口,观察后才示意众人可以下去,吴峫刚准备掏火柴试探空气浓度的手顿住后,又缩了回去,无条件的直接信任张祈灵。 他们很快就下到地道里,里头有一些骸骨,摆放的形状竟然跟黎簇背后伤疤的形状一模一样。 “是不是巧合?”黎簇问着。 吴峫则压低声音,“不是巧合,你背上的图和这些排列是一致的。” 张祈灵蹲下身,挥开了骨头,在下面发现了一块封墓石,浮雕上刻的是月氏文,内容撰写的是古潼京一位城主的生平。 “下面还有通道。”吴峫说完打算撬开,却发现张祈灵已经伸出发丘指,从细缝中捅入,再微微用力拉开了石板。 浮雕的石板下也就是地下宫殿的入口。 一队人留下了几个人把风,包括王盟,剩下的人都下去了。 下面很黑,还满满的杂草。 “啊!”卜寸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走路的时候不小心被绊倒,张祈灵没有去扶,或者他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于是卜寸摔在地上,嘴角抽了抽,似乎不敢扶着张祈灵,于是自己抓着不平整的墙面,顺势起身,又特别机缘巧合在旁边的墙壁上发现了雕像。 张祈灵显然没什么反应,跟着前方队伍下到地下宫殿,卜寸只能跟在他身后,恢复了以往的高冷样子。 在队头的苏难回头看了一眼卜寸,他是自己带来的人,但她也想不通雇来的这小子怎么就贴着张祈灵一阵黏糊。 一队人在通道墙壁上又发现了好多座石像,“吴峫…我要出去,求你了吴峫!”黎簇哀求的拽着吴峫的衣角。 吴峫摇了摇头,“都已经下来了,哪有上去的道理?我会带你回家,但不是现在。” 黎簇开始发飙了,已经压不住情绪:“都怪你非要把我带来,我要回家…为什么选中我?我要回家……!”黎簇到底是个孩子,红了眼想要哭,他似乎有幽闭恐惧症,还没等落滴眼泪,先喘不上来气了,呼吸急促起来。 吴峫发现了不对劲,将他拽过来捂上眼睛,“什么都不要想,闭上眼睛,调整呼吸。” 黎簇颤抖着扒着吴峫的手,重重喘了几口气后,又闻到对方身上的烟草味,甩开对方的手,移开几步,找了个位置蹲下去才微微缓过来。 这时候他再抬头,正好撞上了手电筒的照射,灯光晃在黎簇脸上一瞬后,张祈灵终于说了二人之间的第一句话,“删掉。” 黎簇懂了,那是叫他删掉自己拍的照片,于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才发觉张祈灵这个人也有点小脾气。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黎簇还是走了下去。 走了一会,他们发现了更多的石像,这些石像像警告众人,再往前走会有危险,黎簇不经意的看了一眼旁边的石俑,但就在他转头的一瞬间,似乎发现了不可置信的一幕,“诶。”黎簇拍了下吴峫的肩膀。 吴峫问:“怎么了?” “这个石像刚才眨了下眼睛。”黎簇指着石俑。 早已见怪不怪的吴峫直接上手,查看了一下上面的眼睛,结果发现石像的头可以转动,吴峫扭动石像的头,顿时通道里的人俑推到两侧让出了一条路。 而在路的,尽头赫然有一道石门,事出反常必有妖,一般古墓里的机关不可能就这么的简单。 到达了碎石顶机关,老称发现通道顶部人为地挂了很多石头,甚至就连地面都很古怪,果然当他踩上去后很明显的听见了一道断裂的声音,老称没有轻举妄动,而是看向了前方,在石像的旁边发现了一个拉环,而这正是打开石门的机关。 他看重量很精准,“这个机关上面压了碎石顶,下面铺了重量守恒装置,只能承载四十八公斤。” 也就是说如果上去的重量超过了四十八公斤,那甬道就会坍塌,碎石顶就会坠落。 “我来吧。”在场人的体重唯一符合标准的只有苏难,她脱下外套和装备走了过去,黎簇红了脸,别开头,他还年轻见这场面确实害羞。 苏难的身手很矫健,张祈灵淡漠地看着她第一次展露锋芒。 身旁的卜寸反而冷冰冰的看着苏难,完全没有作为员工对于老板的欣赏,见她成功拉下机关,瞬间脚下的通道就沉了下去,而石门也缓缓的自动打开,才移开目光重新跟在张祈灵身后。 苏难喊了一句:“可以了。” “有什么厉害的…”卜寸嘟嘟囔囔的说着。 张祈灵的耳力好,偏头看了他一眼,卜寸就瞬间换上了平常的样子。 众人通过这扇门到达了宫殿,里面很寒冷,这座宫殿叫做清凉殿,是皇室用来避暑的。 吴峫扔了一根火柴到灯炉中,宫殿的一周都燃上火焰,瞬间亮了很多。 在火焰的照耀下,他们发现墙壁竟然是用玉做成的,怪不得这么消暑。 而老称一直在研究宫殿中间的箱子,他费了一番力气把锁撬开,箱子里面都是金银珠宝,就在分珠宝的时候,黎簇听见了很诡异的声音顺势来到了长满藤壶的墙边。 在类似藤壶的植物下面密密麻麻的全是红色圆球,一群人以为是红宝石,乱抢一通,这时候突然地板震动,门也被关死。 “放回去!”张祈灵罕见的出声命令。 卜寸重心不稳,这么听张祈灵一喝,差点扑在他的后背上,他们把箱子里的宝物放回去之后,地板才停止震动。 张祈灵被抓住了一片衣角,让他迈步的一刹那感受到拉力,回头见是卜寸,虽然总觉得不用计较,但也试图表达自己的想法,不过他的面部表情实在少,表现出来的也过于细微,全凭露出的眼神交流,叫谁都看不懂。 对方像被火灼了般收回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露出个腼腆的笑容,似乎真的觉得对不起张祈灵:“抱歉,刚没站稳。” 他不是瞎了眼看不清,张祈灵能感受到卜寸的身手却也没再说什么,只默默再和他拉开着距离,可下一秒卜寸又紧紧跟在他半米后的位置,生怕自己跑了似的。 是认识自己?还是仇家? 张祈灵刚开始闯荡的时候,没少因为下斗雇主0%的生还率被追杀,如果是小门小户挖野斗的倒好,解决起来也简单,但雇佣自己的非富即贵,基本上九门的三两个骨干已经因为和自己下斗折进去了,这年头来要自己命的还真不少。 这么想着更多的红色圆球猛然掉落下来,地板也剧烈地震动起来,除了宫殿中间,地板全都裂开,老称见势不妙,想要跑回中间的圆台,但他还是晚了一步掉了下去,而站在旁边的黎簇也被老称给拽了下去。 吴峫不要命的伸长了手,力气大的像是要豁出命去拽黎簇,并用兵工铲勾住了圆台,张祈灵见形势不对,立刻甩开卜寸这个尾巴,快速捞了快要被黎簇拽下去的吴峫一把,两人这才没有掉下去。 “谢了。”吴峫看着张祈灵那眸子,黑白分明。 曾经张启灵也是这么看着自己的,他似乎早就想到张祈灵会在关键时刻拉自己一把,所以才不要命的去拽黎簇,没有管自己的安危。 张祈灵移开视线,确认自己脚下的跷跷板目前是安全的,才慢慢松开拽住吴峫的手。 “保护好自己。”他嘱咐着。 众人冷静下来想要找出口,而在他们的正前方出现了一幅壁画,“我过去看一下。”吴峫这么说着和苏难对视一眼。 但是要走过去很难,他们必须保持跷跷板的平衡,也就是说吴峫向壁画移动,而苏难必须朝相反的方向走,来保持平衡,此时张祈灵按住苏难的肩膀。 “别动,我来。”他并不信任将吴峫的命交到苏难手里。 这时候的黎簇发现,壁画还没有显示完全,所有人都在慢慢调节跷跷板式的高低后,下面是一个洞口,有几个人迫不及待冲了过去,众人不得已快速的回到原台重新调整。 看来洞口是唯一的出路。 吴峫的办法就是找一个人配合,而这个人吴峫却选择了黎簇。 “信我。”张祈灵看着吴峫,示意对方要配合他,但吴峫却连他也信不过。 两人分别走向跷跷板的一头,借此来保持平衡,当洞口出来的时候就让一个人快速的通过,之后他们再回到圆台调整平衡,以此类推就能把人全部送出去。 先想要将吴峫送过去的张祈灵没想到,吴峫选择了将黎簇先推到洞口,少年没止住脚步,跌进去的时候还滚了一圈,好不狼狈。 张祈灵第一次语气重了些: “你疯了?” 不管下一个是谁,张祈灵直接将吴峫甩到洞口,可这个方法却有一个弊端,那就是最后一个人,想要出去很难。 最后只剩下两人,卜寸在他身后一直未动,如果下一个人要进洞,必须舍弃一个人占据最后的支点端。 张祈灵必须要护住吴峫,舍弃掉别人的性命,他这辈子干过太多回了,张祈灵的体重显然比卜寸要轻一些,如今在那个位置微微翘起着,但没想到卜寸选择站在洞口的那端,向自己伸出手,“辞哥,你先进去吧。” 现在自己还能压住,但一旦自己先挪步,整个平台都会大幅度倾斜,而卜寸的位置其实刚好可以直接钻进洞口,没必要等着自己。 卜寸现在的行为看起来像个傻子,如果自己动了,好的话他滑进洞里,不好的话直接因为骤然倾斜的幅度瞬间掉下去。 他是个很年轻的男人,二十出头三四岁的模样,不爱笑,戴着眼镜的样子对谁都冷冰冰的,但此刻却笑的极尽温柔。 “我可以,信我。”卜寸将腰侧的刀插入墙壁,将跷跷板一端卡住。 张祈灵没有犹豫,趁着跷跷板还没倾斜很高的时候跑了过去,卜寸也动了起来,二人顺利到达出口,有惊无险。 众人顺着出口原路返回跑到了地面,刚到地面之后,最先跑的那个人被众人暴打,但是苏难的手下药王不见了,不知道是出事了还是跑到别的地方去了。 按照马老板的要求,苏难他们还要下去一次,而且苏难也要去把药王找回来。苏难的人先下去了,包括卜寸。 第17章 差点拧断手的张祈灵 在回到帐篷后。 “这个地下宫殿跟黎簇背上的七指图不一样,这里不是真的古潼京。”吴峫这么说着,目光却看向张祈灵,仿佛只要他点头就能证实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张祈灵点了点头,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但他的直觉也告诉自己,这里确实不是吴峫要找的地方。 而且马日拉给他们讲了一个故事,古潼京的城主有八手八脚,像蜘蛛一样,而且这个城主有一块宝石,可以帮他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吴邪推断马老板马茂年应该要的就是这个。 吴峫劝说着:“马老板这方案一时半会是制定不出来的,下面除了考古价值并没有任何东西。” “吴峫,你说的有多少分可信度,我不至于这把岁数都还看不出来,你今晚必须给我拿出方案!”马茂年当然不信。 晚上苏难来传话,“吴峫,马老板想要见你。” 但吴峫推脱说:“计划还没制定出来,马老板也不希望再下去也是无功而返吧?” 马老板这时对于吴峫已经有点起疑了。 而且黎簇对吴峫更加怀疑,他认为吴峫之前来过,并且这次他把人骗下去一个个杀掉。 但吴峫却说他没来过这里,就在这时,苏难的人也回来了,回来两个,一个中年男人受了重伤,另一个是只受了皮外伤的卜寸,当然药王也没找回来,这个地宫好像成了一个吃人的怪物。 张祈灵没有丝毫关心,卜寸却又凑了过来,用兜里还干净的手帕细细擦着镜片,“辞哥,我有些地方擦不到药,帮下忙好吗?” 他说的言辞诚恳,没有什么多余的心思,似乎只是一个请求而已,张祈灵不知道为什么他特意来找自己,愣神的时候,自己已经被推到棚里,手上被塞进了碘伏和医用棉球。 卜寸躺在床上,自己掀开背部的衣服,确实是皮外伤,流血不多,都是些碎石划破的伤痕,张祈灵随手在药箱里摸了个镊子,先给他清理了,才涂的碘伏消毒。 “多谢。”卜寸的整个脸埋在手臂里,闷闷的说着。 “吴峫,我们再下去一次。”苏难说完,见吴峫还是没有动弹,则翻出了自己在吴峫帐篷里找到的平面图,“你指定出的计划,不会这么久都还不实行吧?” 看了平面图后,马老板激动得拍板,“我也下去,而且你们所有人都要跟我一起下去!” 吴峫说着,“你们已经折了不少人了,现在精气神都没养足,连下两次,恐怕都得折进去。” 马老板的脸成了浆糊色,上位者被反驳的感觉属实憋屈,但还是听从吴峫的话,让众人再整顿一晚上,毕竟底下的事他拿捏不准。 张祈灵本身是属于吴峫一队的,但不知怎么的,安排帐篷却把他和卜寸分到一个里头。 他向来口腹之欲很少,能不吃就不吃,多数时间也都在底下过了,如今闲下来一个晚上,还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卜寸却心安理得的躺着,眼镜被放到脑袋旁边,他摘下眼镜的样子,看起来不那么生冷了。 “你不问我什么吗?”卜寸闭着眼说着。 张祈灵此时正在兜里揉着红珠,如今已经收集到三颗了,被串成了串子,个个都圆润饱满,听到对方这么问,他回着, “我问,你会说?” 卜寸浅浅露出笑意,“你不问怎么知道我会不会说?” 两个人打着哑谜,张祈灵看向一边,没有再碰红珠,每次相触,都会有如电流般疼痛的感觉自指尖灌入全身,这是他能够在高频度下斗里保持清醒的方法,只是现在,这种方法,是张祈灵时刻对卜寸保持警惕的利器。 第二天一早,整队人往地宫出发,整队人都拴在一根绳上,但是拐个弯又有一个人不见了。 紧接着又听见有人呼喊,他们在回去时发现绳子拴在了石像上,凿开了石像,里面依然是奇怪的沙子。 为了保命也为了寻宝,他们只能继续前行,前行一会后,前面失踪的人自己竟然找回来了,然后整队人推开一扇门,又来到了新的房间。 这个空间里都是干尸,看建筑元素,这里应该是个池塘,就在剧组打算仔细拍摄的时候,干尸身上的蒲公英飞到一个女孩的眼睛里,她的眼睛瞬间就成了一具白眼怪物。 “这是一种孢子植物,遇水胀大,吸入后会堵塞气管,造成窒息。”吴峫解释着。 虽然马老板也心有余悸,但为了得到墓里的宝石,他选择让卜寸下去探路,毕竟这个男人没有展示出他的身手,且马老板并不想让得力干将苏难犯险。 可这些干尸身上都是蒲公英,只要稍有不慎吸入就会丧命,无奈之下,卜寸只能腰间挂的安全绳,小心翼翼的穿过干尸群,从而把绳子系在高处,搭建一条空中索道。 虽然只有短短十几米的距离,可过程却十分凶险,但好在卜寸比预想中的身手还要好,蒲公英在他周身盘旋,他却没有被触碰到,哪怕落下的蒲公英快要迎面,他也能不动声色的挥开,一次次的化解了危机最后总算是有惊无险,终于搭建好了索道。 可就在众人通过索道的时候,意外发生了,黎簇有幽闭恐惧症,竟在中途出现了幻觉,眼看着就要掉下去,“别过来…”黎簇看着眼前不断向自己靠近的石俑,念出了声。 吴峫见状不妙,赶紧想要跟过去,却被张祈灵按住,“救了他,能让你安分的待着吗?”他第一次说了这么多个字。 于是张祈灵立马扣上索扣,快速滑到了黎簇的身边,一把捞住了他,再衔接上之后跟来的吴峫,众人终于成功过了索道。 但黎簇却慌了神,“你送我回家吧…送我回去,要不然我就说出去你隐藏的秘密!” 吴峫见状不妙,却没有说话。 黎簇转头看向马老板,“马老板,我告诉你,这个人他根本就不叫做关根,他叫做吴峫!他来过这个地方,那些死掉的人,都是被他害死的!他想把我们都害死!!!” 吴峫垂下了眼,张祈灵此时在他的身后看着黎簇,可马老板却并不在意吴峫是谁,他只想得到宝石,治好自己的双腿。 “既然你来过,那就由你来带路找宝石吧。”马老板命令着吴峫。 吴峫摇了摇头,坚称自己没来过这里。 马老板捂着口鼻点了点头,却毫不留情的下达命令:“凯凯,动手吧。” 凯凯瞬间拔出匕首,张祈灵立马上前,握住了对方的手腕,并使劲一掰骨头断裂的声音格外明显。 身为汪家人的苏难也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捡起一块石头抛掷出去,张祈灵本能收回手,她打断了张祈灵想要将对方手拧掉的想法,替二人解了围。 第18章 被发现宝贝的张祈灵 “快跑!蒲公英来了!”苏难这么一喊,蒲公英也开始重新飘荡。 在众人逃跑的时候,黎簇跟大家走散,独自来到了一座地宫。 这里摆着数十具棺材,两边有致命的蒲公英,而出口就在他的正对面,黎簇想要一鼓作气冲过去,但是他却高看了自己,结果一脚踩空掉进了棺材里,他只能快速拢住自己的口鼻,防止蒲公英进入。 吴峫却从天而降,一把将他拽了起来。 “吴峫?”黎簇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着。 然后吴峫在身后快速跟着张祈灵,那人露出的双眼能明显看出来不悦,黎簇想到刚才自己的举动,害得吴峫差点被杀,以张祈灵对吴峫的保护程度来讲,确实值得他生一会儿气。 黎簇总觉得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但道歉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很快所有人再次汇合,因为张祈灵已经找到这里的出口,所以马老板也没再多说什么。 “这座宫殿分为东西两宫,都在同一水平面连接着,而主墓室就在两宫的连接点上。” 吴峫解释完以后,笑着看向张祈灵,这种已经刻在身体里的行为,让他下意识想得到小哥的夸奖,却又在下一秒意识到眼前的人是张祈灵后,骤然收回流露出的喜色。 很快众人在吴峫和张祈灵的带领下,找到了前往西宫的入口,就在他们扒开草堆的时候,黎簇突然看见一具尸体,可就在一转眼间,尸体却又消失不见,而更诡异的是,这一幕只有黎簇一个人能看到。 张祈灵已经依靠在墙上,他在来沙漠之前,就连轴转在底下呆了很久,几乎没有时间休息,所以他感到困倦的时候,就会在兜里摸着那血珠,用疼痛得以清醒,却听见苏难等人在说话。 “对了,他是你带来的。”苏难这么说着,卜寸却罕见的真的凑上前接话:“姐,而且我听说…他背上好像还有什么东西。”二人意味深长的看着吴峫。 在听到这句话后,吴峫明显一愣,而黎簇在听到他们这么说以后,突然想起了钻入自己眉心的神秘物质,心中顿时有一丝慌乱。 虽然吴峫看似表面淡定,可黎簇背上的神秘物质,只有他一个人见过,而苏难和卜寸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时候吴峫也开始怀疑,苏难和卜寸的身份,恐怕不仅仅是马老板的雇佣兵这么简单。 于是张祈灵适时出现,打断了他们二人对吴峫的盘问,态度明显就是无可奉告,并且护定了吴峫。 可让黎簇没想到的是,在他们进入西宫后诡异的事情再次发生在他身上,张祈灵找到了一块刻着地宫地图的壁画,上面明确的标志了主墓室的位置就在东西宫的接口处,那里也是他们出去的唯一通道。 而这时候的黎簇,却再次的看见了诡异,照相机里出现了死去的菜头,不过当他再次用肉眼去观察的时候,却发现四周并没有异样。 “怎么了?”吴峫察觉到黎簇的状态,问了一嘴。 黎簇吞咽了下,问着:“吴峫,这里还有没有可能,还有其他的幸存者?” “为什么这么说?”吴峫接话。 黎簇把自己看见的告诉了吴峫,但吴峫却只说了一句话:“有时候眼见的,未必为实。” 这句话让黎簇心中更加的疑惑,而吴峫之所以这样说,其实是在告诉黎簇,你之后的遭遇会更加的离奇, 在转身后,黎簇看不到吴峫的目光,停留在了再次揣兜的张祈灵身上。 有时候眼见, 哪怕这个人再真实, 却怎么也不是他的小哥。 按照壁画上的结构图,吴峫等人触发机关,让所处的西宫也跟东宫一样,完全塌陷,再利用老办法,通过了脚下的跷跷板从而来到了东西宫的接口处。 “亮了…亮了…亮了!”马日拉带着浓重的口音喊着。 苏难警告:“不能过去!” 可马日拉已经奔跑起来,求生的欲望让他直往光线的地方跑去,吴邪喊着:“小心!”,但张祈灵显然更快的追了过去。 没想到尽头竟然是悬崖,马日拉整个人仰面倒了下去,求生的欲望使他扒着崖壁,张祈灵立刻拽住他的手,黎簇让他明白要救吴峫想救的人,吴峫才会乖乖听话。 幸亏张祈灵眼疾手快,及时的拉住了马日拉,“怎么没路了?主殿呢?”马老板询问。 “在下面。”张祈灵言简意赅的回复。 张祈灵带着吴峫,吴峫带着黎簇,三个人下去探路,可就在他们下到一半的时候,黎簇再次看见了诡异,一具尸体倒挂着出现在他面前,黎簇吓得松开了绳子,整个人直接就掉了下去,吴峫见状也跟着跳了下去,张祈灵急了,速度飞快的揪住吴峫的衣领,将自己垫在下面。 至于黎簇实在是下降的太快,自己拉不到,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深不见底的悬崖竟然是有底的,坠落在地的张祈灵显然状态不怎么好,他护住了吴峫,但这么一下的冲击力还是蛮大的。 黎簇则暂时晕了过去,随后吴峫和张祈灵观察了主殿的周围,发现竟有好几具尸体,察觉到不对劲的吴峫,赶紧抬头告诉上面的人:“这是陷阱,不要下来!” 可他话还没落音,苏难就从上面摔了下来,卜寸落地则很稳了,马老板等人也纷纷的跳了下来,虽然摔的很疼,但他们都忽略了一个事情,那就是这个深不见底的悬崖为什么摔不死人? 卜寸可没管那些,先一步又跑到了张祈灵的身后,看着他的白衣服终于还是脏了,然后自己从包里掏出来手帕给对方擦着灰。 张祈灵回头,不解的看着对方,卜寸的眼镜有些往下滑,他自己推了推镜架,“就是看你衣服脏了,擦擦。”他说的很诚恳,就像当初一样,没什么多余的含义。 这里就是主殿了,但既没有众人预想到的出口,也没有马老板要找的宝石,也就是说,他们有可能被西宫壁画上的地图给骗了,这一切就是个陷阱。 想到这一点的张祈灵似乎懊恼的下意识又摸向红玉珠,毕竟是他发现的壁画路线,又和吴峫提出了这个想法,卜寸好几次都注意到了张祈灵把手放进上衣口袋里的动作,那个口袋做的很精细,甚至还有拉锁,好像是为了防止里面的东西掉落出来,很少有人这么刻意去裁。 “辞哥你口袋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卜寸好奇的问。 张祈灵早就发现这人一直在盯着自己,却没有想到对方猜到了自己兜里的宝贝,可他不太会撒谎,于是直接选择闭嘴不言。 吴峫通过地上的痕迹,看出了这里的石像被移动过,这就说明也许这些石像就是出去的关键。 “一定有什么机关,可以让这些石像移动啊。”吴峫拿着手电筒观察着周围。 这时候黎簇突然发现,墙上的人面像和黄严盒子上的一模一样,他想照着破解盒子的方法,按下人面像的眼睛,却发现一只白皙到透明的手已然按了上去,食指和无名指奇长,正是张祈灵。 果然周围的石像开始移动,而且每个石像的背后,都有一幅图,但是却并不完整。 吴峫看向黎簇,对方也看向他,他心底里想着这个图,原来和这个小子的背上一样,黄严应该是把这七幅图拓了下来,然后毁了原图,这小子背上的图应该是由七幅图拼凑在一起的完整版。 第19章 睡了1章的张祈灵 突然石像开始往外吐沙子,并堆积到了中间的圆盘上,随着沙子的不断增多,机关再次被触发,圆盘的凹槽中一条蛇也转动起来。 “这是衔尾蛇,意喻着死亡循环。”吴峫看着机关解释着。 队伍中有个愣头青问:“那是什么意思啊?” 吴峫的余光看着张祈灵,回应着那年轻人的话:“通常代表着永生。” 在沙子堆积到一定重量后,圆盘开始缓缓下沉,显露出了正中央的一口石棺。 “不能开棺。”苏难没有听张祈灵的劝阻,执意让人打开了石棺,而里面竟然是一个长着两个头,有着八手八脚的怪物,张祈灵几乎快速感觉到了那种恐惧,自己都没想到的退后了一步。 吴峫显然发现了张祈灵的异常,但眼见着张祈灵正好撞到身后的卜寸,又移开了视线。 “辞哥?”卜寸挪开身体,这时候张祈灵也稳定下来,不断条件反射的掐着那红玉珠,试图用更多的疼痛来让自己冷静下来。 “负阴抱阳,脚为阴,头为阳,出口在头部。”吴峫观察着说完。 苏难却眼尖的发现了什么,“宝石?”她不确定的开口。 马老板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放下掩着口鼻的帕子,激动的就要去拿,张祈灵盯着她,看样子应该是苏难故意说的。 “宝石就是一个陷阱,只要有人拿了,那所有人就都出不去了。”吴峫说了出来,拦住了马老板。 马老板为了不引起众怒,只能先隐忍了下来,看似表面上放弃了,但这怎么可能?随着众人一个个的离去。就在只剩下他跟吴邪、黎簇还有张祈灵的时候,马老竟堂而皇之拿走了宝石,可还没等他怎么着宝石,就在马老板手里化为灰烬,而主殿的开关也瞬间启动。 四个人掉进了古棺的坑洞中,在最后一刻吴峫把黎簇送了出去,而他被张祈灵护着掉了下去,马老板没有人护着,但幸好苏难等人逃了出去,在她的营救下,三人被救了出来,可糟糕的是,黎簇背后的图被马老板发现,他认为这就是真正宝石的地图。 不过最要命的还是张祈灵,他竟然在这种恶劣的争吵声中睡的格外安稳,躺在露出背后伤痕的黎簇身边,像个一动不动的睡美人,他睡着的时候显得柔和了很多,可当卜寸想碰上他口罩的时候,张祈灵条件反射的睁了眼。 但就在这时候,骤然突变,外面的一切竟都在沉没,“马老板,你快看!你快看!”一个三七分头的男人看着不断塌陷的沙子,喊出了声。 “快扶我走!”马老板一只手杵着拐杖,另半边身子被男人搀扶着。 苏难也发现了不对劲:“快跑!” 吴峫也喊着王盟,才刚醒来的张祈灵仿佛根本没有困倦过,立刻谨醒着摸向腰侧的软刃也跟着跑了出去,卜寸抓着自己的包,还顺带拽着给张祈灵分配的物资一起从帐里跑了出来。 “往城门方向跑!”吴峫指挥着。 话还没落音,沙漠变成流沙坑,整个地面都在下陷,但好在众人都逃了出来,“怎么会这样?”苏难刚跑的飞快,现在喘不匀气。 “是流沙,应该是昨天地下宫殿翻转造成的,这整片,下面都应该已经空了。”吴峫指着刚才的营地。 可队伍中有个女人偏偏不信邪,非要回去拿东西,结果还没跑出多远,整个人就陷入流沙中,“别动!”众人喊着。 “大家都别动!”吴峫拦着所有人,“随时会塌!” 这种情况越挣扎,陷得就越快,显然女人却并不知道,就在这关键时刻,吴峫抛出一根绳子,这才暂缓了女人下沉,但这个举动也是危险的,因为流沙在不断向他们移动,如果不及时离开这里,那所有人都会被掩埋。 张祈灵帮了一把手,他的力气很大,成功和吴峫合力把人救了出来,但他们却面临更大的危机。 物资装备都没有了,只有背着包的卜寸还拿着自己和张祈灵的物资,这点东西,想要在沙漠里支撑这么多人活下去,根本就不可能。 为今之计,也只有找到真正的古潼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根据宫殿浮雕上的图,我们应该往这个方向走。”吴邪拿着干枯的灌木条指在图上,“如果这个地下宫殿,是为了指引真正的古潼京的话,它距离我们应该不远了。” 就这样在那点物资的支撑下,很快就没有水和食物了,沙漠本就炎热,再加上他们不断的行走,很快众人就在极度缺水的情况下纷纷倒在沙漠上,张祈灵因为体质原因,算是所有人当中支撑最久的一个。 看到所有人倒下,他没什么力气的取出了腰间的软刃划开了手心,将血喂到吴峫的嘴里,看到一侧脑袋着地的黎簇,他想了想,这是吴峫在意的人,也拽起来给他喂了一些。 卜寸这个人就比较聪明,他并未真的把所有物资奉献出去,手臂里藏着几支葡萄糖,不过他没打算自己喝,而是爬向张祈灵递了出去。 张祈灵不喜欢别人对他突如其来的好意,但还是接了过来,然后葡萄糖全都一滴不剩地挤进了吴峫和黎簇的嘴里,随着他挤压葡萄糖,手上的血也冒得更加的多,快糊了吴峫和黎簇半张脸。 卜寸急了,但嗓子冒烟说不出话,赶紧掰开葡萄糖灌进嘴里,“你还…真是个疯子。”他压着喉咙骂了这句话后,就看着张祈灵撑到极限的倒了下去。 等黎簇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当地人所救,本以为已经安全了,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竟是噩梦的开始。 老叶在醒来后不停的喝着水,可在喝完后浑身都感觉到疼痛,“老板,他怎么喝了水会疼呢?”王盟嚼着嘴里的东西,瞧着饭桌上猛灌水后疼痛的老叶,问着吴峫。 “可能是长期缺水造成的吧,不过我喝完水就不疼。”吴峫抿着水,但还是问了一嘴王盟,“你不疼吗?” “我不疼啊。”王盟刚想嚼面饼,但还是回了吴峫的话。 吴峫看了眼王盟,也没觉察出所以然来,但他隐隐感觉到了某种联系,“要小心。”他提醒着黎簇然后上楼去往了张祈灵的房间。 张祈灵从底下出来之后就一直很嗜睡,其中因为流沙塌陷醒来过一回,后来在路途中众人一起晕倒,张祈灵就到现在还在睡着。 卜寸坐在旁边给他擦着手臂,看到吴峫后将张祈灵的手塞回了被子里,也再也没有打过摘他口罩的想法。 “你出去吧。”吴峫看着卜寸,并不喜欢有外人在场,而他也知道为什么张祈灵这么忌惮他人摘自己的口罩。 卜寸看着吴峫,意识到对方并没有恶意后才退了出去,“辞哥发烧了。”他提醒了一下吴峫。 屏退所有人后,吴峫试探了下张祈灵额头的温度,果然烧的很厉害,他衣袍下的胸膛因为呼吸起伏着,麒麟纹身都显现了出来,吴峫摘下他的口罩给他擦拭着脸,那张和小哥一样的脸,苍白又虚弱,有些可怜。 突然他好奇了下,卜寸掖回他手臂的行为,等吴峫轻拽出他的手时,只见他的左手心被纱布包裹了起来。 吴峫大概隐约猜到他干了什么,原来刚醒来喉咙间的血腥气和满嘴边的血果然是有来头的。 这么想着,擦完后他将口罩给对方戴了回去,张祈灵一定不会想自己露出那张和小哥一样的脸,他可能认为,自己只不过是不知道从哪来的——假货。 第20章 醒来拔虫的张祈灵 “救我们的苏日格有问题。”吴峫走出房门,似乎早就察觉到了黎簇在听墙角,就直接和他说了。 晚上的时候,老叶病情加重,而且还在不停的咳血,一开始大家都觉得,这是感冒引起的,谁也没在意,毕竟还有个至今昏睡的伤员张祈灵。 可就在第二天,苏日格却在马厩发现了老叶的尸体,他的身上遍布了刀伤,而且看伤口位置,吴峫断定老叶是自杀,可黎簇看到这一幕后,瞬间想起了当初的黄严,身体猛的向后一退,甚至被马厩里的稻草绊了一跤。 就在要摔倒时,张祈灵扶住了他。 “醒了?”吴峫盯着老叶的尸体,没朝后看一眼,就能认出来张祈灵。 张祈灵扶稳黎簇,嗯了一声。 吴峫随后起身过来问黎簇:“想起什么了?” “死状和黄严一样。”惊魂未定的黎簇转头看着吴峫,喉头滚动了下。 张祈灵和吴峫的目光落在那具尸体上,听黎簇这么一说,吴峫坚定了心中的猜想。 黄严的死,肯定跟这里有关,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说明,苏日格很有可能是汪家人。 唯一能够辨别汪家人的标记,那就是背后的凤凰纹身,从吴峫一进入沙漠开始,他就被汪家人盯上了,而这既是张祈灵来此保护吴峫的理由,也是吴峫所期盼的。 在回到客栈后,吴峫解释了老叶的死,很有可能是因为压力过大才导致自杀的,但老麦明显不相信,而这也正中了吴峫的下怀。 “他可能是被毒死的。”吴峫说完后,众人齐齐看向他。 只有苏日格的傻儿子附和着:“对,下毒!下毒!” “闭嘴,别闹了!”马老板已经觉得够晦气了,又碰上个傻子显然火大。 苏日格捂住傻儿子的嘴,不让他继续说话。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在场的所有人都有嫌疑,而这也是吴峫想要看到的,他就是想把这趟水浑水搅乱,让汪家人搞不懂他到底想要干嘛。 张祈灵并不懂得吴峫的巧语,只是觉得终于有些饿了,坐在他身边撕着烙饼,从口罩底下一小口一小口的往嘴里塞。 可汪家人却迟迟没有动静,而在场的人为了避免嫌疑,也都不能出去。 为了打破僵局,吴峫把水倒在了黎簇的衣服上,造成他被吓尿的假象,“苏老板,尿急。”吴峫比着手势。 “憋着。”苏难不给面子。 吴峫反驳,“不是我。”然后指向黎簇,“是他。” 黎簇抬起头,怒视着吴峫,可他没有丝毫愧疚的继续说,“小孩吓尿了。”又抬起下巴,示意黎簇起身。 看着黎簇气愤地站了起来,吴峫随口说了一句,“真脏。” 他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可就在黎簇走出门后,才想起了一件事,昨天吴峫和张祈灵从地窖里出来,吴峫看到他在撒尿,也同样说了一句,“真脏。” 黎簇瞬间明白了过来,吴峫这是要他下地窖,在这里他发现了很多装备,还有一把手枪,除此之外,似乎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可就在黎簇要回去的时候,在一处墙角,他发现了沙漠中失踪的马日拉,看样子应该死去不久。 他把尸体扛了回来,顺带的还有那些绳子,跟那把枪,到现在嫌疑最大的就是苏日格,因为这些东西,都是在她家地窖里发现的,但她却死不承认。 虽然吴峫隐约猜到了苏日格的身份,包括张祈灵也在一动不动的盯着她,但他们都不敢完全肯定,而苏难身为汪家人,自然要帮忙,于是她用枪胁迫了苏日格,想要造成一种假象,这里是一家黑店,以此混淆吴峫的判断。 显然苏日格也知道苏难的用意,直接就承认了一切,“旅行队是我抢的,人也是我杀的,没想到今天落到你们手里,你杀了我吧。” “杀不杀你,警察说了算。”吴峫说道。 这引得苏难转头看了他一眼,吴峫举起双手说着,“遵纪守法的好公民。”然后他俏皮的指着不知道是苏难还是苏日格继续说,“你也要哦。” 可让吴峫没想到的是,苏日格在听到这句话后,直接就一头撞死在了柱子上。 吴峫一脸懵的和黎簇还有张祈灵对视,最后盯着张祈灵问,“我说的话那么吓人吗?给人吓得撞柱自尽了??” 张祈灵想了半晌,憋出一句:“她应该不喜欢警察。” “这是喜不喜欢的事吗??吴峫,死人了!死人了!吴峫!!!”黎簇完全不懂二人之间的调侃,无情咆哮着。 到现在知道真相的也只有苏日格的傻儿子嘎鲁了,但不管他们怎么问,嘎鲁只是一味的傻笑,可就在不久之后,苏难却突然间抽搐倒地,而且还吐了一大摊的血,而且很多人都出现了这种症状。 经验老道的吴峫这才明白,老叶的死不是汪家人干的,他们所有人都被某种东西寄生了。 一开始的时候先是苏难,她就游了个泳,再回来后,身体就发生了变异,在看到这种情况后,吴峫心中有了自己的怀疑,他把老叶的尸体挖出,发现仅仅只过了一天,老叶的肚子就已经膨胀的不行。 排除沙漠干燥的天气加速人体内部分解出腐败气体,却也不至于将肚子撑的这么大。 为了查清楚这件事,吴峫和张祈灵将老叶移到了地窖里,当吴峫想要操刀划开肚皮时,刀被张祈灵按下,“危险,我来。” 随后张祈灵用刀利落划开,从里面挑起一米多长的寄生虫,在发现这条寄生虫后,吴峫推测,只有去过西宫的人都会被这种虫子寄生。 “这么大虫子,怎么可能钻到忍得身体里边去呢?”可马老板不知道的是,他们当时在进入西宫后,无意间吸入了地宫里的植物,才会导致寄生虫进入到了体内。 而这种虫子叫铁线虫,也就是那些植物上的寄生虫,他们靠吸收水分长大,水喝的越多,虫子就长得越大,而苏难之所以发病严重,是因为之前游了泳,身体吸收了大量的水分。 可马老板却发现了端倪,“吴峫你和你的兄弟也下了西宫可为什么会没有事?” 这一点吴峫早就做了准备,为了隐藏张祈灵麒麟血的秘密和黎簇身上的那东西,刚才在地窖的时候他用刀在黎簇的胳膊上划了三道口子,造成被感染的假象,等到张祈灵伸出胳膊的时候,他却有些于心不忍了。 虽然张祈灵不记得了,但这么多年来,吴峫仍然记得那个时刻的张祈灵有多么焦急,他攀爬上青铜树,任由锋利的叶片将他的手划得血肉翻飞,却仍然将血固执地抹到了自己的衣服和脸上。 记忆很久远,却也太深刻了,张祈灵看吴峫愣了太长时间,于是自己拔出腰间软刃随手划了几道口子,没有给对方犯难的余地。 吴峫则早早做好准备在胳膊上划出伤痕,长久时间以来麒麟竭的作用微乎其微了,吴峫可能真的中招过,但好在张祈灵误打误撞喂血及时,才让他身体里的虫子早就在沙漠晕倒时就被麒麟血杀死了。 可还没等他们找到解决办法,在场除了他们三个还有没有下地宫的王盟和老麦外,其余人都在发疯,突然暗处中出现了一个人影,正是卜寸,他也没有被感染,而是稳当的站在那里,冷冰冰的抿着茶水。 那种发病的感觉就像是有蚂蚁在挠一样,又疼又痒,简直生不如死,“杀了我,老麦!”马老板嘶吼着咬紧牙关,请求手下杀了自己。 老麦拦着马老板,一侧的嘎鲁也倒在地上,不过他只是学着马老板说话,不时传出咯咯的笑声:“杀了我…咯咯杀了我…” 而他们现在的办法就是把身体里的虫子给取出来,当然这不是唯一,吴峫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张祈灵又移开目光,他并不想让张祈灵用麒麟血救他们,这么多人一人一口也得把张祈灵吸干。 正好,马老板的媳妇当过护士,只要她找到铁线虫并割开口子,把它们拽出来,就能够解决这次危机,可由于她太过于紧张,不仅没把虫子给拔出来,还导致它们钻的更深,直接就要了曾爷的命。 吴峫知道这样下去迟早都得死,于是他开口,“黎簇,我们一起帮帮他们。” 而吴峫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黎簇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而张祈灵不是,在以后这样的事情,肯定少不了,所以他想借此机会来锻炼黎簇。 张祈灵的神色暗了下去,或许他一直等待着吴峫开口让自己帮忙,但到底没等到,不过吴峫也不会拿这屋里一堆人的命去跟黎簇玩过家家。 在吴峫的指导下,黎簇也没有辜负吴峫,在抓住马老板身体里的虫子后,他用刀在上面划开了一道口子,在用筷子夹住后一点一点的往出拽,“卷出来。”吴峫命令着黎簇。 “不行,吴峫,不行了!”可就在这时候,铁线虫竟开始往里钻,而黎簇也不敢太用劲儿,怕把虫子给拽断,最后还是吴峫当机立断握住黎簇的手,瞬间把虫子拽出连带着筷子抛掷了出去。 在虫子被拔出后,这也就预示着铁线虫得危机解除了。 卜寸看着张祈灵,直接将发丘指捅进男人的腹部起伏位置,正是铁线虫爬行的地方,然后行云流水的随手拎出虫子甩了出去,他的动作很简单,只有捅入和用手指勾住再扔出三个步骤。 “还得是辞哥厉害。”卜寸毫不吝啬的夸奖。 张祈灵很好奇他为什么也下了西宫,甚至是蒲公英石俑阵领头的人,身体却什么问题都没有?一时间有些好奇。 第21章 玉珠失控的张祈灵 而在大家彻底痊愈后,黎簇也终于知道了自己身上的秘密,“所以你早就在一开始发现大家身体里的虫子了吧?”吴峫坐在沙堆上,看着傻孩子嘎鲁带着黎簇一起翻苏日格坟前的沙子,逐渐蹙起了眉头。 张祈灵点了点头,吴峫却也没有再问,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不问,张祈灵就不主动说,本就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黎簇之所以没被感染并非是麒麟血加持,是因为钻入他身体里的神秘物质所致,所以张祈灵在喂血的时候发现了吴峫体内的寄生虫,所以才会那么不要命的把葡萄糖和更多的血给吴峫喂下去,至于黎簇他确实只做到了保持对方不至于渴死的程度。 远处一队人中,马老板和露露在房间里不爱出来,苏难罕见的带着卜寸在说话,也不知道二人说了什么,反正从始至终卜寸对她都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完全没员工的自觉性。 整顿好后众人继续上路前往古潼京,卜寸依旧跟在张祈灵身后,可就在半路上指南针失灵,就连骆驼也不肯再走一步,吴邪根据路程的猜测,古潼京应该就在这附近,而找到古潼京的诀窍就在黎簇身上。 “你爸以前在家,经常揍你是吧?”吴峫搂住黎簇的肩膀套近乎的问。 黎簇不知道吴峫想干嘛,正常的接话:“是啊,怎么了?” 紧接着吴峫笑得颇为和善,“那你现在应该不怕疼了吧?” 黎簇感觉到了不对劲,急忙推开吴峫,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吴峫一拳就打在他鼻子上,张祈灵顿住脚步,而卜寸显然被这场面看的愣了一瞬没止住步伐撞在了张祈灵的后背上。 只见鼻血好像被某种力量牵引,在顺着特定的方向飘洒,“啊!吴峫你有毛病啊!”黎簇捂住疼痛的鼻子骂了句。 “是该让你的血派上用场了。”吴峫说完,根据黎簇的血,带着众人继续往前走,可前面依旧是一望无际的沙漠,吴峫回头看了看黎簇,接下来张祈灵学着吴峫的样子,顺势也给了黎簇一拳,不过他收了力气,只是让黎簇流鼻血而已。 就这样,张祈灵和吴峫,你一拳我一拳的打着黎簇,一路走,一路打,黎簇也不知道挨了多少拳,甚至到了最后,都不用二人动手,鼻血自己就流了出来。 血啪嗒啪嗒的垂直砸在地上,张祈灵看着简单说了句:“到了。” “到哪儿了?”黎簇的鼻腔里都是血,有些堵塞的鼻音。 吴峫盯着黎簇道:“古潼京。” 在离他们不远处,王盟发现了移动的海子,可这里除了海子还有让他们更兴奋的东西。 老麦在河边发现了一大片的金子,“金子!黄金,这儿有黄金!” 所有人都在哄抢只有吴峫这边的人还有苏难站在边上,张祈灵看着身侧的卜寸,他慢条斯理地擦着镜片,对金子一点反应都没有,而苏难正有意无意的观察着张祈灵。 因为站在这里没有动弹的众人都知道,在古潼京中还有更加值钱的东西。 “这就是古潼京,不过按照之前的推算应该要到明天早上等到古潼京自己出来,今天晚上就在这扎营吧。”吴峫对着人们说着。 就在众人安营扎寨后,黎簇找到了吴峫,“为什么我的血会指路?” “我当初给你缝合伤口的时候,在里面加了点东西,是它在给我们指路。”吴峫笑看着黎簇。 原来当初吴峫在黎簇的伤口里加了磁石粉末,粉末会随着血液流遍全身,当血飞出来时,就会在空中形成一个弧度,并撒向磁场强大的一边,从而让吴峫辨别了方向,找到了这片海子。 但吴峫却神神秘秘的告诉黎簇,“这里并不是真正的古潼京,还需要一个契机才能找到,你先帮我保密,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可黎簇看向身旁坐着的张祈灵,问出了声,“吴峫,可现在已经有第三个人知道了!” 张祈灵一脸懵的抬头看着黎簇,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是多余的人。 而吴峫则捏紧了口袋里的照片,没有看张祈灵,坚定的说:“他是特例。” “还有第四个。”张祈灵这么说着,软刃被抽出瞬间击中三人身后沙丘里的嘎鲁,他没有躲闪,直接被砍伤了手臂,而软刃在转了半圈后飞回到张祈灵的手上。 老麦出现,对三个人指指点点,“你们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傻子有意思吗?”并把受伤的嘎鲁揪回了营地。 现在的老麦有了金子,整个人都有点飘,不仅总针对嘎鲁,甚至就连马老板都不放过,对于老麦的侮辱,马老板没有勇气反抗,反而把愤怒发泄在受伤的嘎鲁身上,马老板将他按到地上,伤口被黏上粗粝的沙子,这时候的嘎鲁完全变了,整个人杀气腾腾。 瞬间嘎鲁拔刀捅向马老板,马老板就这样倒在了沙漠上,老麦正要反抗,可奇怪的是苏难竟让他听嘎鲁的。 “把他们都给我抓起来!”嘎鲁没有丝毫口音,整个人的戾气很重。 王盟想要偷偷溜走,但却被苏难发现,而这一幕也被不远处的吴峫三人看到,黎簇救人心切,不顾吴峫的阻拦就冲了下去,在即将被嘎鲁击中一拳时,张祈灵的左手握住了嘎鲁的拳头,再次抽出软刃横在了嘎鲁的脖子上。 “别动。”老麦听从苏难的指挥将枪对准了张祈灵的太阳穴,吴峫也只能先扶起黎簇。 软刃被缴了,嘎鲁输了气不顺,于是想要在张祈灵身上找优越感,于是拿着属于张祈灵的软刃在他身上划出一道道伤痕,有的浅,有的深,几乎快速浸透了他的白衣。 张祈灵的目光定在吴峫身上,可吴峫想冲上来,却被卜寸按住了肩膀,他示意吴峫不要轻举妄动,又走上去,“老麦,咱还得靠着关爷的队伍进古潼京不是吗?而且辞哥这么强,进去也会容易很多,没必要现在就杀了吧?”他想压下老麦的枪。 苏难这时候也发话了,“老麦,不能杀他。” 她从张祈灵的发丘指就能看出来,他是张家人,作为汪家人的她,无时无刻都被灌输着找到张启灵的任务,毕竟那是最好的实验对象,这个人虽然看不见具体容貌,但也能肯定他和道上的张启灵有些关系。 不过就在下一秒被吴峫扶起来的黎簇眼睛突然变得漆黑一片,抓住嘎鲁就给他扔了出去,而张祈灵顺势夺回了自己的刀,口袋里却猛然间蹿出了很多触手,拧着老麦的脖子就将他高举了起来。 不过也就是一瞬间黎簇恢复了正常,可张祈灵这里就危险了,他拿着刀砍着触手,卜寸也上去扒拉,可触手瞬间将他推了出去。 他整个人被冲飞在帐篷上,支架发出撑不住的响声,随着帐篷瘪了下去,人被罩在底下堪堪才停了下来。 吴峫认出这是当初在长白山遇到的章鱼,张祈灵则在软刃上抹上鲜血,火光冲天,吞噬了触手,但可惜晚了一步,老麦已经窒息而死了,而触手也缩回玉珠里,一切又归于平静。 第22章 得知红玉珠真相的张祈灵 其实黎簇之所以会这样,完全是因为进入他眉心的神秘物质,也就是黑毛蛇王的幼体。 张祈灵整个人已经倒在地上了,他早就推测出了红玉珠是因为自己的血才激发了血性的一面,而这东西也不是玉,正确来讲应该是何罗鱼还未孵化的幼卵,他的好几个雇主也是因为红珠的失控才死在墓里的,而如今他溢出的血都被那东西吸走了。 “姐,还是帮他处理一下伤口吧?”卜寸试探着问苏难的想法,毕竟是张家人,苏难也怕来之不易的邀功成为泡影,很快肯定了卜寸的提议。 张祈灵视线模糊,也起不来身,于是卜寸快速选择背起他进了帐篷给伤口消毒包扎,碘伏如今已经没有了,当初在逃出流沙的时候大多装着的都是食物。 如今只有从苏日格家里顺走的酒精,不过刺激性较强,还比较容易留疤,“辞哥,你忍一下。” 卜寸用酒精清理着他的伤口,只感觉张祈灵的呼吸只在最开始沉重了一瞬,便再没有了声响,被触手穿破的口袋正露出那三颗红玉珠,现在正被他握在手里转移到另一边的口袋里…… 嘎鲁趁主干力量的张祈灵倒下后,再次控制住了所有人,吴峫为了保障张祈灵的生命不会受到威胁,无奈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你们,是汪家人。” “我真的没有想到,下古潼京,你竟然只带了一个九门中人。”苏难笑着嘲笑吴峫的自大妄为,也识破了张祈灵的身份。 吴峫早在张祈灵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就意识到这一点了,虽然局势对吴峫不利,张祈灵也在他们的手上,但一切都还在掌控中,因为他留了后手,可有一点是吴峫没想到的,那就是他小看了嘎鲁的狠辣。 为了逼吴峫说出古潼京的下落,他对队伍中的女人们下手,吴峫见势不妙想冲上去,又被苏难队伍中的其他人按了下去嘎鲁先是挑断了一个女孩的脚筋,紧接着又是第二个,到最后三个女孩的脚筋,全部被他挑断。 “哈哈哈…你说不说?!”嘎鲁听着女孩们惊恐的叫声笑的越发猖狂。 黎簇焦急的喊着他,希望他赶紧想出办法。 “好,你不说,作为朋友我再送你一个。”见吴峫还是不肯说,嘎鲁把刀架在了王盟的脖子上,这时候的吴峫不得不妥协。 “张祈灵!吴峫有危险!!!”脑内的呼喊几乎带着嘶吼,张启灵在叫着自己的名字的时候,他几乎瞬间清醒了过来,卜寸还没系好最后的绷带,就看着他直接冲了出去。 张祈灵的出现打断了吴峫想要开口的想法,“吴峫!”没穿外套的他身上的绷带还没束上,再次因为他的动作而洇浸了血,可他满不在乎自己,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吴峫一个人身上。 可嘎鲁看到他却改变了主意,“我不想听了,吴峫,你太聪明了,我不能留着你。”嘎鲁直接将枪对准吴峫,他想要以绝后患。 张祈灵上前踢翻枪口,漆黑的手枪划出漂亮的弧线,直接从嘎鲁手里脱了出去。 苏难和追着张祈灵出来的卜寸也瞬间反水举枪对准嘎鲁,理由很简单,吴峫一死,就没人带他们去古潼京了,即使有黎簇背上的七指图和张祈灵的身手,那吴峫一死,他们也不会听从汪家人的摆布。 “苏难,你想怎么样啊?”嘎鲁气的磨牙。 苏难说着:“留着吴峫的命。” 但嘎鲁根本就不听她的,想要再度拿起开枪打死吴峫,但苏难又一枪打中他的大腿,以这负伤的距离,他赶不到枪的位置。 不过他还是用言语来表明想要杀吴峫的决心,“苏难,我告诉你,吴峫的命,我要定了。” 张祈灵带着杀意的看着嘎鲁,直接将对方踹倒,沙尘飞扬,寒光乍现只见他拔出软刃,手起刀落将嘎鲁的手臂砍了下去,随着手臂落地,吴峫则趁机捡起嘎鲁的枪,局势瞬间反转了过来。 不过这回轮到苏难和吴峫的枪口互指着对方,毕竟吴峫不信任汪家的人。 而卜寸也瞄准了吴峫,张祈灵瞬间移动到苏难和卜寸的身后,两柄软刃正架在他们的脖子上,其中的左刃还因为砍断嘎鲁的手臂而滴着血。 “吴峫,又不是我要杀你,你这样对我?”苏难凝视着吴峫。 吴峫笑着说:“如果你不是汪家人的话,我可能就相信你了。” 张祈灵和吴峫眼神对视后,他发现吴峫并没有对二人产生杀意,所以张祈灵只是用刀柄打晕了苏难和卜寸。 几个人就准备逃离,可就在这时候地面开始震动了。 吴峫知道古潼京要出现了! “往海子的方向跑!”他这么喊着,众人有了目标直直向那冲去,果然这时候的海子,似乎在被一种引力拉扯着,正在不断的减少,而嘎鲁不会游泳又断臂残腿,爬不出多远,只能眼睁睁看着四个人离去,不过有一个身影却以极快的速度爬了起来,冲进了海子里。 在海子快速的收缩中,张祈灵用尽全力想要拽住吴峫,但吴峫却选择紧紧护住黎簇,王盟拿着背包呛了一大口水,下意识拽住他,于是张祈灵和吴峫的距离拉开的更远了,四人被这神秘力量给卷了下去。 等他们醒来的时候,已经来到了一片白色的沙漠,吴峫感受到细沙的质感,挣扎着睁开眼睛,才发现这里是真正的古潼京。 但糟糕的是,黎簇和张祈灵都不见了。 在这片白色的沙漠中,两人发现了一辆卡车,门已经生锈了,打不开,可就当吴峫透过玻璃往里看的时候,顿时被吓了一跳,“看见什么了?”王盟扶住吴峫。 吴峫回答:“驾驶员死了,身边还有个奇怪的东西。” 听吴峫这么一说王盟也透过玻璃看去,在驾驶员的旁边有个被打开的容器。 “那容器里的东西,把他给弄死的?”王盟问着吴峫,“他怕别人误开门,所以在死之前,把自己反锁在里边了?” 吴峫好奇心严重,完全没管王盟的猜测,死活都要打开车门,看看容器里究竟有什么东西。 小小番外·从一而终 发觉张祈灵钻进车里,吴峫只觉得计划赶不上变化。 他有时候侧头,用余光瞥着张祈灵。 那个人正闭着眼睛,背部完全靠在椅背上,可身体却呈紧绷状,一手在衣侧口袋里,另一只握在腰部软刃的刀柄上,似乎会因为任何风吹草动而惊然诈起,根本没有想要休息的样子。 当初从那帮风言风语中所听到的张祈灵,是与现在这个人,完全不一样的版本。 张祈灵第一次被雇佣下斗,有一个不为人知,也难以查询的真相。 吴峫查了很久才查到,那次下斗张祈灵是带着十一具尸体走出来的,夹喇嘛的所有人,哪怕都已经不辨人形,腐臭着,他也毫不介意的把折进去的人全都带了出来,血淋淋的,他没有落下任何一个,然后不知道用什么手段的,带着所有人回到了他们的家乡。 只不过当时领头雇佣他的九门骨干,死的实在凄惨,所以九门里,谁都没把这一事迹说出口,他们总归是怪罪于张祈灵的,毕竟谁能想到,在九门下斗如像寻常出去买个菜的事,却让家中的长辈们全部葬送,当孩子们父母们满怀希望迎接他们回家的时候,面对的就只有一具具冰冷的尸体了。 面目全非的, 没有一丝体面的, 支离破碎勉强拼凑的尸体。 这一仗,是第一次,也是张祈灵最后一次活计,而仅首次接活,就已经使得他被九门追杀到天南海北,完全无处喘息。 他不是那种可以随手丢弃他人生命的人,他可以在斗里不管认不认识熟不熟悉,只要有人不想死,不丧失求生欲,他就都要去救上一把,连那些人的品行都不清楚,也不会去想他去救人,更不想连自己都会折在里面。 可雇主0%生还率,刚说出来只觉得这个员工的人品堪忧,将钱吃干抹净却没保护雇主的安全,雇佣他的也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可当真身处于那个沉重场面的时候,才会发觉: ‘生命,原来如此脆弱。’ 原来谁都无法独善其身,哪怕他的心思已经全部用于拯救其他人,只要那个人不想死,他就可以挺身而出,不顾及自己也有死亡的可能,可还是无一生还。 张祈灵出现在吴峫面前的时候,吴峫就是这么回想起自己调查出来的事的。 他很像张启灵, 那种执着、偏执和从一而终。 “受伤了?”吴峫握着方向盘,不咸不淡的问。 后座的人似乎明显因为他的话松懈了一瞬,“没。” 他声音很轻,如果现在的环境嘈杂,张祈灵的回复就很容易被忽略掉。 黎簇明显不懂二人之间的纠葛,只是不时通过车右侧的后视镜频繁的打量张祈灵。 这个人很瘦,头发却很长,说话冷冰冰的,反应也慢半拍的样子,可跟吴峫对话的那一瞬间,就好像朽木活过来了一样,淡漠黝黑双眸的目光平静,就此不移的停在吴峫的侧脸上。 哪怕黎簇年少,也能看出来,张祈灵对于吴峫的在意程度,完全是一种实质化,无法忽略的,灼热的视线,可吴峫却一味烦躁的闪躲开,似乎眼前只融的进外头的黄沙。 后来,吴峫偷偷藏起张祈灵照片的时候,黎簇也是看到了,他们二人总会表露出对方的在意,又完全不想承认,吴峫是讨厌他的,却矛盾的藏着他的照片,又揉碎在手里。 可当众人真正躺在苏日格准备的房间里时,吴峫醒来时却又是慌张的,几乎快速抓着苏日格问张祈灵在哪,却又在得知房间位置后,选择淡定自若的先和王盟在楼下吃起了饭。 可等到他面对张祈灵时, 却又似乎不敢置信于张祈灵强大到让人心疼,吴峫驻足在那扇门前,想敲又不敢的样子,很像个腼腆的孩子,经过一番心里斗争后才进了门。 后来黎簇就不得而知了,只是从中看到了卜寸心有不甘的出来,狠厉的摔了门。 吴峫看着床上的人,坐在了旁边,当初在长白山墓穴中时的场景再度浮现出来,那时候的他强大到无可比拟,两位小哥的合作简直完美。 床上的人感受到来人,皱着眉头却像陷入梦魇睁不开眼,但嘴里念着的仍然是吴峫的名字,似乎是还沉浸在吴峫脱水晕倒的时候,手又不由自主的握紧,像是要挤血喂到吴峫嘴里动作,于是吴峫一根根掰开他的手,却害怕看到那手心被浸透血的纱布。 吴峫猜到了很多,也做到了对不起很多人的事,可现在想到的,仍是放任张祈灵独自冲进甬道探路的时候,他的计谋和诡谲,仿佛在一瞬间被击碎了,如果那时候他还是天真的心性,就会拦住张祈灵不让他舍身犯险,可惜,那时候他就有心思深沉的前兆了。 而在嘎鲁反用张祈灵的软刃,砍伤张祈灵的时候,吴峫真的慌了,可却被卜寸压了下去,他有黑眼镜亲自教导的身手,却仍然不能鲁莽的救张祈灵,汪家的人渗透在队伍里,他太过在意对方,反而会暴露一些更加可怕的事实。 例如,他们要是发现张祈灵和小哥一模一样…那格尔木疗养院的实验就会重演,录像带里的张启灵,吴峫不想看到第二次了。 所以在他的掩饰下,苏难仅猜到了张祈灵是张家人,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在众人游进海子里的时候,吴峫知道他又错了,黎簇被他护了起来,而在那张祈灵撞入自己视线里的时候,在流水中,他看清了对方的脸。 张祈灵第一次在那张向来风平浪静的脸上,带有明显焦急地伸出手,正拼尽全力想要抓住自己,而他选择了什么? 搂住计划中最重要的黎簇, 紧紧的, 怒视着张祈灵生怕他打乱自己的计划,也没有给对方任何一个能够抓住他的机会。 而当他庆幸自己躺在真正古潼京的白沙中时,发觉黎簇和张祈灵都消失了,在被王盟拉起来的时候,他终于感受到了那种无力感,他是在意张祈灵的,就和在意小哥一样,二人之间的联系,是无法从他单方面的恨意斩断的。 他遇到张祈灵后就一直在做错误的决定,不断的伤害着在意自己的人,一刀刀凌迟对方,但张祈灵却还怀揣着保护他的念头,无数次像曾经一样,将那蠢笨的,熨烫着所有伤痛的鲜血再次抹在他的身上。 从一而终,没有改变。 第23章 刚醒就被拽走的张祈灵 可就在吴峫打开车门,将尸体抬出来的时候,王盟察觉到了不对劲,“老板,这儿有根绳子。” 这是一个人的惯性,看见绳子就想拉,丝毫不在意会拉出来什么,于是绳子从王盟两腿中间穿过,滑在沙地上,露出条长长的痕迹。 可当王盟拽到尽头,看到手榴弹的时候,人如其名一下子就懵了。 幸亏吴峫反应快,在手榴弹掉下来的那一刻,抬起脚就踹了出去。 “快跑!”吴峫拉着王盟一路狂奔。 随着手榴弹的爆炸,两人在最后一刻逃了出去,可就在两人刚缓过劲儿的时候,瞬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只见沙漠上凭空出现了十几辆卡车,很显然这是被炸弹给震出来的。 可更加吃惊的还在后面,因为这一次操作,竟把失踪的黎簇和张祈灵也给炸了出来,“老板,我找到辞哥和地图了!”王盟向后喊着吴峫,黎簇也就被摇醒了。 不过在他旁边的张祈灵口罩丢了,脸色苍白,现在的被水泡了有一会儿了,如今又因为古潼京干燥,纱布竟都直接紧贴在身上,难舍难分间,可见的伤口已经泡的有些发白了,更何况还裹挟着沙砾在上面。 拿着背包的王盟想简单用酒精给张祈灵处理一下,却被吴峫一把夺走,“王盟,扶着他。”老板的命令王盟不敢不从,直接将张祈灵扶了起来。 “吴峫,你能不能行啊?!”黎簇看着这波极端环境里的医疗操作,难免咂舌。 吴峫没有理会他,只是让王盟顺便抓着张祈灵的长发,防止遮挡住视线。 他亲自用小刀割开了那与血肉粘连的纱布,然后撕了下去,再将那些快要感染的伤口用酒精细致地倒在每一处地方,再严丝合缝的包扎起来,整个过程行云流水间张祈灵没有吭一声,但吴峫知道他只是装晕过去了。 毕竟过程中,张祈灵一直紧咬着牙关,苍白的嘴唇都溢出了血。 站在车头的黎簇只能转头察看着环境,自然而然发现了这里的不对劲,这些卡车竟围成了一个圆。 吴峫处理好后也向那方看去,得出结论:“这些人把车围起来,应该是想要抵御什么,而他们要防御的这个东西,很有可能就是卡车中容器里的东西。” 虽然这里潜藏着危机,但三人还是把所有车里的尸体给抬了出来,才装作苏醒的张祈灵穿着吴峫的外套,这里也很干燥,他整个人在地上坐着,背部倚靠在已经废弃的轮胎上。 他正看完自己全身的纱布后,裹紧了外套,又将目光转向吭哧吭哧挖坑的吴峫,一切了然。 吴峫知道,这些人很有可能是九门的先辈,他把这些尸体埋在了一起,并还立了一个碑,取名为离人碑,寓意着离开家无法回去的人。 也正是因为吴峫的这个举动,竟让他们提前预知了危机,就在四个人转了一圈回来后,刚刚立的碑竟然凭空消失了。 而更诡异的是,几人亲手埋葬的尸体竟也都消失不见,三个人不断挖着原处的沙堆,“我们刚才尸体没有埋得这么深吧?”吴峫灵魂拷问。 黎簇看向吴峫,“什么意思?”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白茫茫的沙子,继续说:“尸体都在这一片,要挖得话早挖到了,尸体没了……” 突然吴峫被拽了起来,正是张祈灵拎住了他的后颈。 凡是碰到这种事儿,后面肯定会有诡异的事情发生,显然张祈灵也意识到了这点,但却为时已晚,在离众人不远处的沙子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快速的向着几人逼近。 突然张祈灵看准机会一刀插了下去,但这么快速度的他也没跟上那东西,一点动静都没有,“有东西在动。”他只能这么提醒吴峫。 “看见了。”吴峫回道,“一定是活物,应该还在附近。” 大家观察着周围,“这地方太邪门了,趁天黑之前,离开这儿。”吴峫下了命令,可就在四人要离开的时候,整片沙漠开始摇晃起来,这个诡异的东西终于出现了。 它缠上了王盟的脚,没过几秒钟就把王盟拽进了沙子里,可这东西明显不止一个,因为吴峫也被缠住,张祈灵直接抓住吴峫的手,却被那东西连着拖拽过去,力气太大了,完全不是人力能够抗衡的。 虽然二人不停用刀的抵挡,可看起来完全不管用,张祈灵此时左手抓着吴峫的手,右手拿刀就想直接划开自己的手臂,“张祈灵!你个疯子不许用血!!!”吴峫这么喊着,也让他愣了一下。 就这样他们和王盟一样,也被拽进了沙子里,黎簇疯狂的跑了过去想要抓住吴峫,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三人从自己眼前消失,他不停的挖,白沙飞扬模糊了他清秀的脸,可谁知吴峫没挖出来,反而却挖出了九头蛇柏的本体。 紧接着,他狼狈地滚落下沙丘,九头蛇柏体型巨大,长长的触手抽打在地面,但凡他慢一点,下一秒就被拍成肉饼了。 一个翻身后,他终于能够跑起来,可那九头蛇柏紧追不舍,黎簇只能逃到废弃的卡车里,蛇柏在外面不停的撞击。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做到了很多人都做不到的一点,“我叫黎簇…”因为刚才拼命的奔跑,他的呼吸声非常重。 手机是后来吴峫给他的,如今正被他用来录制遗言,“我被人绑架了,绑架我的那个人,他就是…吴峫。”在说完这句话后,黎簇在九头蛇柏的撞击下晕了过去。 等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竟没有死,而九头蛇柏也已经消失不见,可就在这时,一个神秘人出现,他身后还站着卜寸。 神秘人带着黎簇在车厢里躲了起来,九头蛇柏在外面不停的撞击,但却怎么也进不来。 黎簇的话突然多了起来,看着面前儒雅的男人,他终于忍不住闪烁泪光:“卜寸,你怎么也进来了?!谢天谢地,终于来了个认识的人,我真的……呜呜呜” 卜寸一副我跟你熟吗的态度,但还是礼貌回应着,“遇见我,也不算好事。”然后他怼了怼身侧的人,“不过你可以问问这位大哥是谁?” “我就是个开车子的人。”那人带着四川口音,承认自己是古潼京的幸存者。 而九头蛇柏之所以进不来,是因为对金属有特殊的反应,它们的攻击对卡车根本就没用。 接着老人说起了古潼京的事,“曾经这里是一座大型工厂,我们的任务就是给这里送物资装备……” 还有吴峫曾经见过的神秘容器,刚开始的时候还正常,可有一天,工厂里突然就空了,门上面贴的都是封条,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只剩下了他们这群老司机。 第24章 消失半章才回来的张祈灵 “当天晚上,地下的东西就开始,攻击我们的车子,这片白色的沙漠活喽,它不让我们离开…”当老头讲完这个故事后,卜寸罕见笑出了声,他笑起来的声音很轻,也很好听,却只有短短一瞬。 黎簇则一脸的鄙夷,对方还真把他当三岁小孩了,“我已经忍你很久了,你的四川话真的很烂!” 老人抹了抹自己的胡须,见瞒不下去了,他索性也不装了,“现在的小崽子不好骗哪。”这声音是黎簇没想到的成熟男性的声线,低沉还带着他本人还没察觉的蛊惑。 这老头也不是别人,摘下面具后,正是道上神秘的黑瞎子,卜寸似乎早就知道,于是介绍着:“黎簇,这是道上有名的黑爷。”他只是想看黎簇的笑话,不过见这小孩没被唬住,所以解释完后,就默默擦拭眼镜,降低存在感了。 黑瞎子恢复面容后,是很硬型痞帅的一种帅哥,虽然不懂为什么这么黑的环境里,他非要戴着墨镜…… “我是受人之托来保护吴峫的,现在吴峫遇难了,我得想办法把他给救出来。” 他戴着墨镜说着这么正经的话题,却又掏出来一盒青椒肉丝炒饭,黎簇见到只觉得咽口水,好在黑眼镜没有收钱就递给他了,卜寸眯了眯眼,没有讨要,他一眼就看出来,背包的大小顶多备了两人份的饭。 加上卜寸也不是吴峫队伍的,当然不会有自己的份。 但黑瞎子贼贱兮兮的也给卜寸递了过去,不过他当然没收,预料之中黑瞎子开了口,“青椒肉丝炒饭,物美价廉,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友情价一盒五百,老板现金还是刷卡?” “我不要。”卜寸完全没理会,高傲的扭过了头。 黎簇纯是饿急眼了,吃着赶猪拱饭似的,没一会儿就造没了。 他现在是吃高兴了。 第二天自己就被当作了诱饵,挂在吊车上来吸引九头蛇柏。 “不是,黑爷,你怎么不选卜寸啊!!!”黎簇在半空奋力挣扎,愤怒看着驾驶室里的黑瞎子。 卜寸难得被黑瞎子的氛围感染到了,此刻站在底下,平常端的跟个什么似的,现在却有些ooc,“黑爷,这小子还能说话,看来是吊的不高啊~”就这还不忘煽风点火 于是黑瞎子将吊车操作的更高了些,黎簇被扽上去,因为绳子而上下来回弹跳,显得有些q弹,只不过最后黎簇还是被放了下来。 刚落地,九头蛇柏就趁着三人说话的时候,缠住了黎簇的脚,眼看就要把他拖进沙漠里。 吊车的轴轮发出声响,黎簇整个人又被拽了上去,“黑爷救我…!黑爷救我!”他喊的声音极大,可下一秒绳子却断了,黎簇像布丁一样重重倒在沙地,却没再弹起来,九头蛇柏见没了绳子束缚黎簇,便更加大胆得拽着他走。 “晦气。”黑瞎子骂了一句,想要追上去杀掉蛇柏。 卜寸也拿着枪跑上前,无奈吐槽:“不是吧,这小子也太倒霉了。” 但二人却跟着黎簇一起被拖了下去,三个人掉进了一间房子中,看样子这里应该就是古潼京的地下工室,就在这时候,九头蛇柏再次出现,他们只能躲进一间铁皮房里,这才暂时的脱离危险。 铁皮房是一间资料室,在这里有很多的文件,而上面的署名竟都是张启山,黑瞎子在抽屉里找到了一把枪,而就是这把枪,救了他们一命。 就在三人要去寻找吴峫的时候,突然传出了一阵撞击声,紧接着有两道黑影从他们背后一闪而过,也就是在这时候,黎簇的背越来越疼,突然他开始犯恶心,卜寸顺着他的后背拍了拍,就见他吐出了什么东西。 黑瞎子凑上前,被手电筒打到的地上,有一小截东西。 “咳…这是什么啊?”黎簇不敢置信。 黑瞎子看着地上掺杂着唾液的东西,“这是九头蛇柏的触须根。” “怎么会在我的肚子里?”黎簇缓了好一会儿。 “那就要问小三爷了。”黑瞎子明显知道为什么,但他却没有告诉黎簇,很显然这是吴峫提前准备好的。 而卜寸则再次拍了拍黎簇,接着指向前方,黎簇顺着灯光看到很多奇奇怪怪的尸体,他们随意地坐在椅子上,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这么年轻,可惜了。”黑瞎子的手电筒打到一个女人的脸上,她的身体没有腐烂,闭着眼睛仿佛只是睡着了而已。 卜寸仔细观察起来,不由感叹:“这么多年了,居然还保存得这么好。” 正以为黑瞎子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众人听到了此生最为惊悚的描述。 “这皮肤光滑的就像刚蜕的皮一样。”黑瞎子无端冒出这么一句话,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黎簇看着这些尸体,总觉得他们好像在动,但仔细一看又没有,可就在他要跟着黑瞎子和卜寸离开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再次的看向了尸群,只见吴峫赫然就坐在尸体堆里,他心中猛的一紧,可等他再次看去的时候,却又没了吴峫的身影。 前面的卜寸见他没跟上来,正招着手示意黎簇赶紧过来,黎簇却转过头,没有搭理他,甚至一下跌倒在地。 下一秒,只见一具尸体睁着全是眼白的眼睛,张着血口向黎簇爬了过去, “啊!!!!”黎簇终于反应过来一阵嚎叫,立马跑了起来,可那东西却瞬间拽住他的脚,他整个人倒了下去,好不容易翻身却又被男尸掐住了脖子。 卜寸开了枪,那男尸头中弹因为子弹冲击力一歪,却没有要死的迹象,反而瞬间扭过头,恶狠狠的看向冲自己开枪的罪魁祸首。 却在下一秒被黑瞎子飞身上前就踹了一脚,这一操作却因此使男尸撞倒了火盆,周围的温度瞬间升高,随着一阵骨头活动的咯咯声,大部分的尸体都活了过来。 眼看火光越来越大,黑瞎子拉着黎簇想要冲出这里,卜寸则跟在后面开枪抵御,他的枪法很准,爆头率也高,却怎么也打不死这些东西。 正跑着,黎簇却被男尸拉住,没能跟上黑瞎子,而对方也正在被尸体纠缠没空管自己,就是这么一耽误,黎簇和卜寸的后背相撞在一块,瞬间被那东西包围。 混乱中吴峫和张祈灵出现,寒光乍现,吴峫几脚踹飞了这些尸体,而张祈灵则砍断它们的头颅。 “吴峫?!你果然还活着!”黎簇看到吴峫,语气都变得激动起来。 卜寸的目光停留在张祈灵身上,见对方穿着吴峫的外套明显有些不满,但是再看到他的全貌时,又露出欣喜的神色。 “哑巴?”黑瞎子下意识开口叫着,却意识到不对劲后立马打了下自己的嘴。 吴峫皱着眉,自然发现了黑瞎子的错语,上前指挥着他:“不能走!回去救火!” “回去?你疯了吧?!”黎簇瞪大了眼,后方台子上的火势极大,已经映亮了整个房间。 吴峫只能解释着:“这些东西跟蛇一样,正在冬眠,温度高了都会醒过来,到时候我们都逃不掉…”还没等说完又一个尸体要上来啃他,却被张祈灵一脚踹飞。 第25章 被吴峫推开的张祈灵 吴峫跟黑瞎子回去救火,以免更多的怪物醒来,刚迈步的张祈灵,却被吴峫一把推到黎簇和卜寸身边。 “保护好他们!我有黑眼镜,不会有危险!”吴峫在火光中喊着。 还没等张祈灵转身,黎簇这时候却被黑毛蛇咬了一口,发出一声叫喊,张祈灵快速回过头抓着那蛇七寸就给它丢了出去。 突然被咬后的黎簇仿佛看见了什么,怔愣在原地,卜寸拍不醒他,张祈灵摇了摇头,只能放任他盯着某一处瞅。 黎簇看到有个穿白大褂的男人端着一盘东西,交给了一个看似军官的人,“佛爷,这是神庙的岩心样本,我们查出样本中有部分蛇皮,还有些鳞片,这座神庙中,应该有不少这种蛇盘踞。” 紧接着画面一转,里面的人开始互相残杀,有个男人抢了血清,但却被佛爷开枪打断了一根手指,就在黎簇恍惚的时候,吴峫在火光中看到了一道身影,正是之前黎簇跟黑瞎子看到的黑影。 “不对,快走!”张祈灵显然也注意到了台上的情况。 吴峫和黑瞎子听到了不再救火,拔腿向被怪物围攻的三人跑了过来,黎簇还站在原地,被黑瞎子推了一把:“还愣着干嘛?快走!” 他好像终于回神了一样,眼里恢复清明。 几人在突然冲进来的王盟推车的掩护下,冲出了这里,来到了吴峫等人刚才隐藏的地方,黎簇终于有机会问:“刚才那些是什么东西?” “黑飞子。”吴峫答。 想到刚才的尸潮,黎簇打了个哆嗦:“他们看起来都跟蛇一样。” “这些人的体内都寄存着一种叫黑毛蛇的蛇类,通过散发自身的毒素来影响人的神经跟肌肉,所以才会做出类似蛇的姿势。”黑瞎子解释了一遍,黎簇总算全明白了。 张祈灵开路,带着几人来到一处悬崖,对面有一扇圆形的石门,“那个是什么?”黎簇接着问,“大算盘啊?” 吴峫科普着:“那是穷奇。”又调侃了下黎簇的天真,嗔怪着,“还大算盘。” 张祈灵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很轻松的就找到了机关按了下去,随着悬崖下石头的升起,他们来到了石门前。 “这个不就是大算盘吗?”凑近看的黎簇还是坚持着自己的观点。 王盟啧一声像也是觉得黎簇天真可爱,吴峫和张祈灵正在一起解着只有张家人才能破解的穷奇八卦锁。 “这八卦算盘的算珠,都是有固定敲击数的,多敲一下或少敲一下都不行。”其实在黎簇问黑瞎子的时候,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前面两人拨弄算珠的动作飞快,黑瞎子继续幽幽说,“这是只有张家人才能破解的机关。” “张家人?”黎簇看着张祈灵,得出结论,指向他:“那这位小哥是姓张吗?” 听到小哥一词的张祈灵明显身体僵住,可手上的动作又没停下,仅短瞬间便恢复正常。 但等到黎簇看向吴峫时又露出了疑惑,“可吴峫不是姓吴吗?” 黑瞎子不屑的看了黎簇一眼,道上谁不知道吴峫和张启灵的关系密不可分,但他的目光也跟着停留在张祈灵身上一会儿, 又快速移开。 “零八。”吴峫这么念着,却发现张祈灵已经将那处的算珠推了上去。 吴峫没再推算珠,可说的话却神秘起来:“竖而指天。”念完这句,在穷奇眼睛亮起的那一刹那,门上的八卦开始转动,而石门也随之缓缓地打开。 几人来到大殿,可这里却什么也没有,只有三座灯台,可吴峫却看出了关键所在,他挑了黎簇、黑瞎子和卜寸站了上去,让王盟去清点一下背包。 不选张祈灵的原因无他,因为他上次被吴峫趁乱推给黎簇和卜寸,这回涨经验了,就站的特别稳,脸不红心不跳的站在那执行着超级保镖的职务。 他抱着胳膊,面无表情的样子,感觉隐隐有点埋怨刚才吴峫的行为,但又什么都没说。 而卜寸是苏难的人,被吴峫先归为汪家人,显而易见就变成了一件消耗品,吴峫祈祷如果卜寸出点什么意外最好,正好可以将他赶出队伍。 但感觉卜寸也不是那么乖乖听话的人,却反常的听从吴峫指挥站在了火台处,还不紧不慢的给枪重新上弹。 三人同时把灯炉点亮,突然整座大殿开始摇晃,随着一阵轰隆隆的声音,石壁上出现了很多不同的壁画,而在几人的正前方,还有一个类似张家千里锁的机关。 上面刻着很多特殊的符号,张祈灵总觉得很眼熟,向前走了几步,站到正在观察千里锁的吴峫身边,然后静静看着吴峫闭上眼睛。 吴峫在脑海中构思黎簇背上的七指图,在他把这些符号相结合后,找到了破解机关的方法,“脱衣服。”他对着黎簇命令着。 “啊?”黎簇显然懵了。 黑瞎子很会威胁人,语气强硬:“别废话,让你脱你就脱。” 显然作为张家人的张祈灵哪怕没见过那图,却也知道如何解,但还是在一旁没说话,毕竟他也觉得黎簇身上的图很重要。 嗯… 想看看。 之所以让黎簇脱衣服,是因为他背上的七指图是关键,只要他模仿墙上雕像的动作,背后都会疼一下。 原本浅淡的白色疤痕中正确的那个符号会变成鲜红色凸显出来,而这些符号就是打开石门的密码,王盟就被吴峫招呼去用记录了。 在王盟把符号都记下来后,吴峫按照先后顺序按下了墙壁的符号,不过显然张祈灵似乎更快,他的操作完全是跳过常规解关的,不懂行的人完全以为他是在瞎按,可他用的顺序却更为复杂,加上速度也快,可在想按下一个符号时他突然顿住了。 “不对。”他终于将视线从机关上移开,但吴峫还是信赖黎簇身上的符号,在关键时刻,他总更愿意相信实际的东西。 于是他没听张祈灵的话按下去,意外发生了,大殿中出现了大量的黑毛蛇,很显然那一个符号是王盟记录错误的,黑瞎子跟卜寸还有王盟负责解决突然出现的黑毛蛇,而吴峫则带着黎簇重新去做第三个动作。 但蛇的数量太多,吴峫顾不上那么多站在原地看着黎簇背上的符号再三确认,于是他的脚踝就被黑毛蛇咬了一口。 张祈灵快速划开手心直接在吴峫身边撒了血,又抹在吴峫身上,“张嘴。”他的手举到吴峫旁边,但对方完全不听从他的话。 在得到正确符号后,吴峫挥开张祈灵,回到机关前按下了门上的符号,可就在这时候,王盟也被黑毛蛇咬中。 “盟哥!”黎簇回身,吴峫也听到呼喊转了过去。 王盟怕大家担心,连忙喊着:“我没事!你们继续!” 王盟的手臂被黑毛蛇死咬住,他只能将手臂带着蛇往墙面上撞,这时候入口缓缓地打开,他们终于来到了真正的古潼京。 第26章 又被吴峫骗了的张祈灵 而黑瞎子也确实厉害,黑毛蛇王的窜出并没有影响他的身手,一人一刀就震慑住了它。 吴峫被蛇咬了之后一直不肯喝下麒麟血,张祈灵简直想掰开他的嘴给喂进去,但对方一阵躲闪。 最后见赶不走张祈灵,吴峫贴近他的耳朵,“不用,我有自己的打算。” 王盟此时也被蛇咬了,可吴峫也没提出要张祈灵救他,他打着不知道什么算盘,不断拖延着时间。 众人在进来古庙后,看到了正中央九头蛇柏的雕像,并在雕像的上方发现了金属脚手架,吴峫推测这里应该进行过一次大规模的工程。 “这个工程是干什么的?”黎簇问吴峫。 吴峫摇头,“我还不知道,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千百年后的近代人,他们曾经想探索、开发、利用、保护这个地方” 这么听着吴峫说话的时候,王盟已经开始不由自主的挠胳膊了,下一秒,意外就发生了。 “他们曾经想探索、开发、利用、保护这个地方…他们曾经想…探索、开发、利用、保护这个…他们曾经”王盟不断的重复吴峫说过的话,就像个机器人一样。 而吴峫也是,一直不停的重复,整个人就像丢了魂魄一样,把黎簇和黑瞎子都给看懵了,完全搞不懂是怎么回事。 卜寸似笑非笑,站在阴影里,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却看到张祈灵瞬间抓住吴峫,似乎懂得对方现在的状态,他目光灼灼,开口却更冷了,带着鲜有的愤怒: “吴峫,你又骗我。” 就这么吴峫的意识在听到他的声音后,突然清明,似乎也对自己刚才的行为感到疑惑。 黎簇紧张的想要确认他的状态,“吴峫?” “我没事。”吴峫却示意黎簇不要靠近。 黑瞎子突然想起,王盟跟吴峫被黑毛蛇咬的一幕,因此猜测两人应该是中了蛇毒,可就在这个时候,吴峫再次毒发。 吴峫一个人爬上了九头蛇柏,张祈灵没再上去反而停留在原地。 最急忙跟着吴峫爬上去的是黎簇,但吴峫的速度飞快,简直不像他的身手。 最后吴峫呆呆的站在木架子的边缘上,眼看就跳下去,黎簇扼住他的肩膀,“吴峫!你醒醒!醒醒!!!” “他们曾经想探索、开发、利用、保护这个地方……”吴峫依然在重复,甚至力气如怪物一般地甩开黎簇的手。 “回家了!”黎簇突然喊出这么一声。 他重复话语的声音突然怔住了,这三个字,是吴峫心中最大的执念,他一直心心念念的就是要带小哥回家。 如今从黎簇的嘴里说出,对上那张不谙世事的脸,让吴峫一时之间陷入了迷茫,沉思着不说话。 张祈灵因为自己牵扯进来,而现在他却要骗着黎簇入局,其实他被咬是真,但中毒却是假的,在无数次读取黑毛蛇的记忆后,吴峫早已对它的毒液有了免疫,但为了迷惑汪家人,吴峫不得不选择再次欺骗直接从九头蛇柏上跳了下来。 地面上因为松散的木架坠裂,砸出了一个洞,如果不是黎簇拽住吴峫,那最后这个洞就会是吴峫砸出来的了。 最后张祈灵还是动身,示意黎簇直接放手,他在下面接住吴峫。 等危机解除后,王盟依旧在重复着说话,吴峫呆愣愣坐着,已经不说话了。 “这是什么洞啊?”黎簇蹲下来观察,发现深不见底。 黑瞎子简直觉得对方是一个傻孩子,但还是回着:“矿洞。” 卜寸凑上来观察一圈,却先注意到了一旁的吴峫又犯毛病了,“关爷有话想说。”他好像懒得去计较吴峫的真名,还是用关爷称呼。 吴峫像是在说着呓语,“黑,毛,蛇。”众人仔细听着他说话,三字艰难的往外蹦,眼神空洞。 黑瞎子想起了一件事,他之前曾听过一段录音,里面提到了解毒的血清在一个管道里。 而且管道的路,就是刚才被砸出来的那个洞,要说吴峫不是故意的,张祈灵是一点都不信。 张祈灵将王盟和吴峫背对背绑到一块,示意自己要在这儿守着吴邪,所以只有黎簇,黑眼镜和卜寸去找管道,进去管道以后,这里面到处都是蛇蜕,应该就是黑毛蛇的老窝。 可为了救吴峫和王盟,三人只能顺着梯子往上爬,要说卜寸肯定是更愿意留在张祈灵身边,但当时不愿意走站在那的时候,就被张祈灵的一个眼刀给劝退了,他可不想让对方讨厌自己。 在爬的过程中,黎簇发现了一只,只有四根手指的掌印,而根据黎簇当时被蛇咬后读取的费洛蒙,他清楚的看到那个抢走血清的男人,被佛爷开枪打断了一根手指。 “有点意思,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就赶紧找到那只手的主人。”黑瞎子好像终于有了些感兴趣。 很快三人来到了通道的尽头,上面再次出现了四指手印,这就说明他们找对了地方,可就在他们推开门的时候,却发现这里有很多黑飞子。 在灯光的照耀下,他们竟都诡异的抬起了头,齐齐的看向三人。 黎簇想要冲上去,将黑飞子全部解决掉,可谁知,黑瞎子却没搭理他,而是从包里掏出了一份炒饭,“来份青椒肉丝炒饭吧,冷静一下。”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吃炒饭!”黎簇压低声音,不敢置信的问。 卜寸饿了得有一天了,在后面还是伸出了手,“我也要,出去结款。” 黑瞎子却不愿意了,“你卡也没有,现金也没有,空手套白狼就想把我的青椒肉丝炒饭骗走,是不是有点流氓啊?” “银行卡给你。”卜寸递出银行卡,正在扒饭的黎簇瞪圆了眼睛,直接骂了一句,嘴里的炒饭都要喷出去了:“我去,谁家好人进沙漠还带银行卡啊?!” 却见下一秒,黑眼镜从包里又掏出了小型pos机,再度引来黎簇的低声呐喊:“不是,怎么会有人进沙漠还带提款机啊?!” 黑眼镜却没有拿卡,选择坐地起价,“我这青椒肉丝炒饭五百可卖不了,得加钱。” 却见卜寸毫不在意的直接把卡丢他怀里,“随你刷,不用还我了。” 然后他直接拿起炒饭吃了起来,黑瞎子问:“你这卡万一比脸都干净?那黑爷我不是亏了?” 两位卧龙凤雏还没等说完,一道黑影从他们面前飞过,正是那个抢了血清的变异人,黑瞎子把枪递给了黎簇,让他保护好自己,随后便上前跟变异人打了起来,卜寸正在不慌不忙的扒饭。 “你不着急吗?都打起来,还吃那么干净干什么!”黎簇握着枪都在打颤。 卜寸扒下最后一口饭,甚至还拿着干净的手帕擦了擦嘴,闲适的样子像因为刚吃完下午茶一样满足,黎簇心中哀嚎他到底有多少块帕子!!! 但奈何变异人的速度太快,黑瞎子根本就追不上人家,反而还渐渐的落了下风。 而在这时候,底下的黑飞子也在往上爬,黎簇见状,拿着刀就杀了过去,不得不说,吴峫的手段是高明的,在不知不觉中,竟把黎簇慢慢的给培养了起来。 第27章 卜寸的身份揭晓 吃饱的卜寸不时开两枪引开黑飞子的视线,让黎簇和黑瞎子得以和变异人周旋。 黎簇本想解决掉变异人,可却被一阵尖叫声,吓得丢掉了手枪,不由自主的退了几步。 幸好黑瞎子把枪及时捡了起来,对准了变异人,就在这时候,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变异人在看到手枪后,竟开口说话了:“佛爷。”他的声音带着野兽的喘息,嘶哑的难以分辨。 “菏叶?”黎簇这波直接空耳。 卜寸站在高处的管道里,耳力确实好使,哪怕这么远,也给了准确解答:“他是说佛爷。” 在认出是佛爷的枪后,变异人并没有再攻击,“血清,我们要血清,你知道血清吗?”黎簇大着胆子问他。 果然,变异人走了不到半分钟,又回来,带回了一个小匣子。 “还给佛爷。” 变异人在说完这句话后爬上了铁塔,然后就从上面跳了下来,巨大的坠落声,让黎簇的心狠狠抽动,大家都明白,变异人之所以这样做,估计是一直对当年自己抢了血清的事情耿耿于怀,所以想要用这种方式来赎罪。 黑飞子不断向他的尸体爬去大快朵颐,属于野兽的喘息和咀嚼声越来越大,也许所有人都能猜想到他最后的结局了。 可等三人回来的时候,吴峫跟王盟的整个眼球已经呈现出了病态的白色,这就意味着,两人已经发生了变异。 坐在吴峫旁边的张祈灵却一反常态的再没有焦急,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转着口袋里的玉珠,但吴峫的外套没有拉链,显然让他有些不满,虽然大家看不出来罢了。 黎簇看着已经接近怪物外貌的他们。“黑爷,他们…” “变异了。”黑瞎子接话。 “那得赶紧治疗。”可翻开匣子,血清却只有一支,也是从这里吴峫开始布局了。 吴峫故意夺走血清给王盟注射,并看似不经意地抓伤了黎簇,让他读取了费洛蒙的信息。 黎簇就这么直接倒了下去。 这次他又看到了曾经的事,恍惚中好像听到了沈琼的声音,还看见她在跟佛爷汇报情况,吴峫之所以这样做,就是要让黎簇看到沈琼的另一面。 并在他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张祈灵看着他的一波操作有些闷闷不乐。 在做完这件事情后,黎簇的古潼京之行算是结束了,为了下一步计划的展开,吴峫赶走了黎簇。 “一切都结束了。”吴峫的声音越来越嘶哑。 黎簇看着接近怪物化的吴峫,他有些不可置信对方说出这句话,茫然的问:“我的沙漠之行结束了?” 但吴峫却如野兽般突然暴起,嘴里骂着:“快滚!” 他的样子就像是那群要啃人的黑飞子一样,张祈灵终于起身按住他肩膀,配合演出地压了下去。 黎簇想要离开,可脑海中却浮现出吴峫一路走来对他的照顾。 他不想一个人独自离开,而把中毒的吴峫留在这里,因为不管多么危险,吴峫从来没有抛弃过他。 “滚!!!”吴峫见他不动,声音更大了。 黎簇终于下定了决心:“吴峫,谢谢你,带着我经历了这一切,你的血清,你自己搞定吧。”他赌气转身就要离开,黑瞎子却叫住了黎簇,扔给了他一个包,并告诉了对方出去以后的任务。 “这包上面有天心石粉,那些怪物不会主动近你身,包里有个电话,回去之后给他们打电话,走吧。” 黎簇背上包,又扔掉了吴峫的刀,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声:“再见。” 就这样离开了神庙。 可他不知道的是,这一切都是吴峫的局,在黎簇走后,神庙里出现了诡异的一幕,只见吴峫像蛇一样趴在地上,畏惧手电筒的光线。 “不要…光。”其实从这一幕就可以看出,吴峫确实中了毒,但却不是很严重。 因为他体内虽然麒麟竭的作用微弱,但这里还有一个活生生的张祈灵。 于是张祈灵掰着吴峫的下巴强迫他抬头,趁现在的吴峫虚弱,终于将麒麟血挤进他的嘴里,而卜寸并没有跟着黎簇离开。 或许吴峫的演艺生涯表现的特别完美,但他到底是猜错了一点,那就是卜寸不仅仅只是汪家人。 四人落后一步走出沙漠,将还没走几步路,就将倒地昏迷的黎簇拉起来前往公路,吴峫早就安排了接应的人,让王盟护送黎簇前往火车站。 四个人则换下了脏衣,穿上吴峫准备的衣服,这之后他们的交通工具是客车,外头风景匆匆,向后不断掠过一个又一个沙丘,但谁又都不说话,空气格外凝滞。 如今人看起来是干净了,却都显得疲惫,张祈灵依靠在车窗上,低垂着头,像是睡着了,客车比火车慢很多,但优点就是不用身份证,也不会搜查管制刀具。 吴峫坐在张祈灵后方的位置,二人之间隔着背椅,这个点的客车人很少,除了他们,车上只有几个从村落中,出门进城卖菜的妇孺。 “谢谢。”吴峫的声音轻,感谢着张祈灵给自己两次喂血。 那人似乎没有听到,或者是装作听不到,一味的低着头,从椅缝中,吴峫只能看到他的长发。 坐在他旁边的卜寸侧着脸,他的面容冷峻,看起来就是个极聪明的人,他状似无意的,将目光不断瞥向张祈灵,在看到对方的头即将磕在玻璃上时,想要用手挡下。 这么一起身,却见后方吴峫的手已经将张祈灵的头和车窗隔开。 他的五指拢在张祈灵的一头长发里。 于是卜寸只能回到座位上,绷着张脸,看起来明显不太高兴。 黑瞎子看到这个场面,懒得调侃,他全身正慵懒倚靠在背椅上放松的很,但他腿长,这小地方限制了他,伸不开腿隐隐觉得烦闷。 “卜寸小兄弟,不自我介绍介绍?”黑瞎子很少对除了钱以外的事情感兴趣,如今出来有信号,收了五千大洋,虽然数目不多,但是薅羊毛总是觉得身心舒畅。 没错,他坐地起价直接把青椒肉丝炒饭从五百块炒到五千元,卜寸却没在意那点钱,所以黑瞎子刷卡时啧了声,意识到自己还是要少了。 正以为前面的人不会回答黑瞎子时,那声音就传了过来。 “我姓衍,衍卜寸。”他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仿佛只是简单介绍着自己的名字。 但原本耷拉脑袋的张祈灵瞬间回神,吴峫这时候才意识到收手。 张祈灵重复着他的姓:“衍。”似乎在绞尽脑汁回想这个熟悉的字。 他很少会有这么特别的反应,看着衍卜寸的样子也带着审视和警觉,像只炸毛的小黑猫。 “你们认识?”吴峫问着。 张祈灵摇了摇头,但吴峫却也对衍卜寸带了点兴趣,虽然这句话很冒昧,也可能会成为打破局面的关键,吴峫还是说出了口: “你…知道汪家吗?” 衍卜寸听到这个姓,推了推镜架,这好像是他习惯性的动作,或是在思考,亦可能是在逃避,但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岔开了话题:“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吴峫露出和善的笑容,这笑和当初要打黎簇鼻子之前一毛一样,像是藏着什么蔫坏的主意,他的声音压的很低:“我想和你谈笔交易…” 第28章 初识第十一门 下车后,众人找了间旅馆,吴峫出钱租了四人间。 不过衍卜寸坐在沙发上时,很明显没有想要和吴峫交易的想法,或者他并不屑于金钱,毕竟那卡里头不知道有多少钱,买了盒青椒肉丝炒饭后,就随随便便丢给黑瞎子了。 看气质与谈吐,他也不是个缺钱的主,甚至可以说更像是被特意培养出的公子哥,但根本没有任何娇气,大家见过他的枪法,百发百中,从没有一次偏离。 而且还有地下宫殿出来后,他却没有被虫子寄生,血脉、麒麟竭、长生?这个男人究竟占据哪几个呢,还是除了这些之外更加令人咂舌的猜测…… “我不做赔本的买卖。”衍卜寸紧接着说,“条件又是什么,你不怕我会反水吗?” 吴峫听见他这么说,反而笑的更加和气了,生意人之间的交谈,往往伴随着利益的交换,而他已经知道衍卜寸的软肋在哪儿了,“你既然留在这里,第一种可能是你并不受命于汪家,从而被抛弃,第二种你是‘它’用来监控我的行动,而第三种…” 他的目光也在张祈灵的身上,“你是为他而来,不是吗?” 感受到身上落下二人打量目光的张祈灵,也明显感受到了不对,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吴峫,但长久没接触人事的他,显然不知道吴峫将自己当成了筹码,已经快被卖了。 只见衍卜寸推着镜架,镜片反射后,正压抑内心涛涌,不咸不淡开口:“小三爷真是好手段,但或许我是这三种猜测之外的结果呢?” “让我猜猜。”打断他们的是刚洗完澡黑瞎子,他裹着浴袍,此刻还戴着墨镜,头发湿着却并不影响美感,身上的水雾气弥漫,酒店的沐浴露很香,站在吴峫的旁边没有靠近,但那香味正排山倒海般向众人侵袭。 黑瞎子一开口却是惊呆众人: “是第十一门吗?” 吴峫没有预料到黑瞎子竟然知道的比自己还多,虽然他本身就很神秘莫测,但吴峫知道确确实实是第一次,听到第十一门的存在。 最早的时代,人们创造了老九门。 上三门:张启山、二月红、半截李。 平三门:陈皮阿四、吴老狗、黑背老六。 下三门:霍仙姑、齐铁嘴、解九爷。 上三门的身份基本上已经漂白了,属于正经门道的存在(虽然张启山除外),平三门则是大部分从事盗墓行当的存在,下三门则是三教九流都有的存在。 其中追求长生的汪家自认自己是第十门,想要跻身进到九门行列,却一直是被众排的对象,而这多出的第十一门…… “黑眼镜,你还知道什么?”吴峫连忙追问,他似乎没有想到这确实是一个超出预期范围的答案。 黑瞎子是道上称呼,平常吴峫都叫他黑眼镜。 听到吴峫这么说,黑眼镜将食指放在唇上嘘声轻笑,指了下吴峫的口袋,继续道:“再多小三爷就得拿钱来看看诚意了,说不定瞎瞎我呀,看到钱到位,一高兴就全告诉你了~” 衍卜寸没想到对方知晓的如此深,不过张祈灵已经在听到第十一门时也有了反应,他的记忆像是洪水想要宣泄,又死死被什么拦住,似乎只记得,很模糊的,缓缓眨动的——眼睛。 黎簇从沙漠里出来,身体一直没有完全恢复,还在持续接受治疗。他的神志完全清醒,已是他在北医一院醒来的第三天,他第一次完全想起了所有的事情。 恢复正常生活去上课,可沙漠中的奇幻,已经不允许他再当一个普通高中生了。 他回到家,还是打开了黑眼镜给的包,从里面找到了那部手机,已经没有电了。于是找到街角的手机店,配了一块电池后开机了,就如黑眼镜所说,手机的电话簿里果然只存了一个号码,但一直无法接通,无奈他又到公共电话处拨打。 终于电话开始嘟嘟发声,是对方回拨过来的,但这回黎簇却没有主动接,如果接取这个电话,他明白自己再也回不到以前安稳的日子里,但条件反射的又按下了接通键,“谁?刚才谁找我。”听筒传来声音。 “喂,我是黎簇,吴峫让我打给你的,是这样,我现在…” 还没等黎簇说完对面就打断了他:“这事我们已经知道了,谢谢啊,我现在有点忙,能不能隔三十分钟打过来?” “这是什么意思啊?我…”黎簇不知道的是,当他拨通这个电话的时候,吴峫在外面的计划,也正式的拉开了序幕。 黎簇的出现立马引起了汪家以及老九门的注意,因为去了古潼京那么多人,最后只有黎簇出来了。 这些人都想从他身上得到古潼京的秘密,而这也正是吴峫想要看到的。 首先吴峫要做的就是清除隐藏在九门中的汪家人,所以在去古潼京的前夕,吴峫找到了小花,“我去古潼京以后,你需要帮我留意协会里面有问题的人,他们会一个个露出马脚的,有必要的话,你可以寻求那个人的帮助。” 而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一个人,虽然张祈灵神出鬼没不见踪影,但是只要是吴峫所求,他绝对能办到。 现在的九门早已脆弱不堪,汪家的渗透无处不在,而现在张启灵入青铜门,作为外表一样的张祈灵就有蛊惑残余张家人奋起反抗的能力。 只不过没有想到,张祈灵因为担心自己,所以也进了沙漠,但以小花的聪颖,也是不成问题。 现如今计划虽然有所推迟,但也不晚,让小花观察完再带着张祈灵,他是放心的,现在整个九门,甚至隐藏在九门中的汪家人,都在蠢蠢欲动。 不过无论是张家族长张启灵,还是现今的张祈灵,他们都一直是光杆司令,如果想要彻底肃清九门,就必须要来个小花这样的聪明头脑带领。 于是张祈灵一脸懵的看着坐在椅子上悠闲喝茶的男人,解雨臣的外表在女性眼中有着天然的亲和力,这也让他显得尤为亲切,不过两个人这是初识,对方也在观察他。 第29章 黎簇入局 张祈灵的任务只有保护吴峫,可当得知吴峫扳倒汪家,只为顺利接小哥回家时,他选择了尊重吴峫的计划。 作为没有身份的一个人,或许张祈灵知道,那个被称作张启灵的小哥,永远比自己重要。 黎簇从古潼京出来以后,就开始不断的收到包裹,而且还把他引向了吴山居,可梁湾却提出和他同行。 在这里他见到了吴家老太太,也就是吴峫的奶奶,可霍家家主,霍有雪也随之出现,想要从黎簇身上问出古潼京的秘密。 霍有雪之所以这么嚣张,是因为吴峫坏了九门规矩,独自去了古潼京,而她,本想从黎簇的身上得到去古潼京的线索,从而也分一杯羹。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吴家的白蛇带着小满哥,竟从她的手里救走了黎簇。 自从霍仙姑死在张家古楼,现在的霍家大不如前,但反观吴家,虽然吴三省常年失踪,但家里却还有个吴二白。 最后吴家把霍有雪一阵批评(动手)后,给黎簇了个名片。 他以为会是一张特制的名片,比如有什么需要蓝光照射才能看到的显字,或者是柠檬酸刺激出来的隐藏暗码,可没有想到,那却是一张普通的名片,上面写着: 解雨臣 董事长 北京瑞恩一罗恰德拍卖有限公司 他翻过名片,看到在名片背后,竟然写着一个地址。 长安镇东方学院对面三区2组 19号 这个地址用一个箭头指着,边上有一行英文,意思是:不要相信任何人,到这里去。 二人来到这个地方被吓得不清,夜里很黑,墙板也都是层出不穷的鬼脸,甚至是身旁的梁湾都诡异扭着头变了样子。 直到顶着梁湾脸扭曲人,站在黎簇面前,一开口竟是男人的声音,虽然听起来有些柔,“长话短说,你收到的所有东西都来自于我的一个朋友,我们身边已经没有可信任的人了,而你是被选中的。” “你不要说得好像很高兴的样子。”黎簇听出了一点端倪,”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们了?而且梁湾被你弄到哪里去了?!” 现在的梁湾在另外一栋和这里结构完全一样的农民房里,两个胡同的结构一模一样,房子里也一样,本来是解雨臣为躲仇家用的,后来荒废了。 梁湾被引导到另外一个房子里,此刻正被张祈灵绑在柱子上,月黑风高,阴暗环境下,梁湾依稀辨别对方戴着口罩,露出的眉眼模糊在黑夜里,不掺杂一丝情感。 她感觉到很熟悉,或许是因为曾经她见过真的张启灵,甚至因为对方的麒麟纹身,而想到自己背上的那只凤凰,虽然最后她被胖子和吴峫联手支出去了。 “你是谁?我们是不是见过。”梁湾一开口却发现这是搭讪惯用的话,有些老套,脱口而出只觉老脸一红。 但对方却没计较,或者说是懒得搭理,他似乎不会用手机,只会按着手机的开机键,频繁让屏幕一闪一闪的亮,像在等谁的消息,这也让他被照亮的眉眼清晰起来。 梁湾原本蹭着柱子磨绳子的动作停了下来,认真看着对方露出的上半张脸,太熟悉了,那种答案仿佛即将呼之欲出,但就是想不起来。 等戴着梁湾人皮面具的解雨臣,向黎簇交代完所有事情后,张祈灵的手机叮咚响了一声,似乎是他等待的指令终于弹了过来。 张祈灵终于不再摆弄他看不懂的小盒子(手机),而是向梁湾走来,“不是,帅哥,你还要做什么啊?!”她显然以为是自己磨绳的动作被发现了,但下一秒张祈灵劈向她后颈,将梁湾打晕。 谢雨臣还在黎簇身上丢下存有十万的银行卡,吩咐他拿着见机行事,并嘱咐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一定在吴峫寄给他的东西中,如果想要活下来,就必须顺着吴峫的计划前进,否则谁也帮不了他。 然后也将黎簇弄晕,送回了吴山居,让他们走这么一遭,只是为了让黎簇清楚,举个例子,他已经向着整个江湖(九门)宣告了一个消息,九阴白骨爪(古潼京)的线索就在黎簇身上。 九门的人还得花很长时间才能反应过来,这件事情的执行者是个高中生,年龄简直是最大的利器。 刚醒的黎簇拉黑了梁湾的手机号,毕竟他可不想对方知道更多的东西,然后他就被吴奶奶护着,来到了一个神秘的地方,“奶奶,这是什么地方?”周遭漆黑。 “当年啊,小峫告诉我,说一旦以后啊他送来的人,让我一定带到这儿来。”在吴奶奶打开灯后,黎簇这才看清楚,这里是一间祠堂。 上面摆放了很多,只有姓没有名的灵牌,不仅如此,灵牌上的日子,竟全都是1945年8月4日,而在吴奶奶的诉说下,黎簇这才知道了古潼京的事情。 “当年张大佛爷,他带领着九门的几百号人呐,到了境外古潼京,去办了一个什么工程,可是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那个工程是什么样子。”吴奶奶说着。 这个故事,黎簇显然已经在古潼京探索中想到了:“他们都死在了古潼京里。” “是啊,古潼京从此就成了九门人的禁忌,大家有一个共识,那就是从此以后谁都不能去碰古潼京。”可让吴奶奶没想到的是,吴峫竟然去了古潼京,而到现在都生死不明。 她知道黎簇是吴峫的关键,于是下跪恳求他带吴峫回家,黎簇见状赶紧去扶,本来还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也没想接受谢雨臣催促自己听从吴峫计划。 可在下一秒,吴奶奶淡定自若,露出和善微笑后起身:“我已经给你行完礼了,以后的事情,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 这个时候的黎簇才明白,吴峫为什么这么的精明,谁家好人跪完整个强制道德绑架啊!!! 他没有答应啊!被迫答应也算答应吗?! 这时候的黎簇出来,才有时间去观察银行卡,这时候发现银行卡的背面有一幅图,上面标记着一个红点。 顺着地图黎簇来到了,图上红点标记的位置,是一间上锁的房门。 在刷卡后,黎簇走进了房间,在这里他见到了谢雨臣和张祈灵。 二人都易容了,黎簇的目光看向易容成普通相貌的解雨臣,“你们不会就是昨天绑架我的人吧,还合伙作案?不讲武德!” 解雨臣只是为了躲避九门的眼线,如今也不在乎被拆穿,所以笑看着黎簇。 黎簇接着问:“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啊?” “一个世界上最难找的地方。”解雨臣回答。 张祈灵用发丘指解开了机关,黎簇被解雨臣挡在身后,完全没有看到对方奇长的手指,三人来到了地下密室,当油灯点亮后,黎簇看到了熟悉的一幕。 这里不仅存放着黑毛蛇的样本,而且还有九头蛇柏的根须,黎簇问:“为什么这些东西会在这里?” “你见过古潼京的铁桶吗?”谢雨臣口中说的铁桶,就是吴峫在废弃卡车里看到的容器,而吴峫的计划就是,找到消失的第十家人,还有挖掘出另一种势力的第十一家。 “第十家…怎么还有第十一家?你们不是九门吗。”黎簇觉得这和自己听到的版本完全不一样。 谢雨臣所说的第十家就是汪家人,他们隐藏在背后,一直在渗透和监视着九门,甚至就连当年古潼京的惨事,也是汪家人造成的。 而第十一家就是吴峫从黑眼镜那里买来的消息了,因为汪家吞噬了衍家,甚至在当年古潼京里,也有他们推波助澜的手笔。 可有一点,虽然知道汪家人的存在,但却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哪里,而衍家又被汪家腐蚀到了什么程度? 第30章 引路人张祈灵上线 “我们为了摆脱他们的控制,吴峫提议,找一个完全的局外人,来进行清洗计划,这个家族就是汪家,当然能够顺便将衍家挖出来更好了。”解雨臣完全没意识到吴峫的计划压在黎簇身上得有多信息大爆炸。 张祈灵的神色,顿在黎簇被火光渲染的眸子上,随即开口,“这个人…” “就是我。”黎簇显然明白了。 到现在,黎簇终于懂了一切,从一开始黄严在自己背上刻下七指图,他就已经入了这个局,吴峫把他带进了古潼京,最后却只有他一个人出来。 加之张祈灵入局是化名辞灵,而吴峫为了让九门知道出古潼京的人仅有黎簇。 张祈灵需要在外充当张启灵张家族长的身份,以此来收集残余的张家族人,为下次古潼京之争时,得到更多人的帮助来讨伐汪家。 且频频跟在小花身边露脸,李代桃僵,毕竟吴峫这几年找小哥闹的厉害,让人们认为张启灵在吴峫古潼京之旅前压根还没出青铜门。 现今在小花旁边,也是营造出一种,因为吴峫失踪,他刚从青铜门出来,就只能被解雨臣收留,所以晚了一步没跟着吴峫进去古潼京的样子。 所有的计划开始实行的那一刻, 古潼京的秘密就真的只有黎簇知道了。 汪家人想得到里面的东西,就必须从黎簇身上下手,而九门就可以趁机找出隐藏在背后的汪家人,完全的清洗掉他们。就在黎簇还在消化这些事情时,苏万给他打来了电话。 “鸭梨!你什么时候回来?今天有一个快递里面竟然装的是棺材!”手机对面的声音很惊恐,毕竟这种事已经超出普通人的接受范围了。 张祈灵上前,摇了摇头,示意黎簇不要多说什么。 黎簇点了点头,他也明白张祈灵不想让普通人牵连进去:“你什么都不要动,不要被任何人发现,等我回来。” 如果是以前的黎簇听到这话,一定会很害怕,可在他被吴峫带着去了一次古潼京后,他彻底改变了。 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帮助吴峫,推进计划,甘愿入局,只有这样才能结束。 梁湾在苏醒后回到家里,突然发现自己的行李也被收拾好了,行李箱上有一个凤凰小卡,还有一张去往阿善动的火车票,显然她也被吴峫安排了,正因为那时,张祈灵已然在打晕她时,发现她露出的凤凰纹身,并且通过解雨臣告知了吴峫,梁湾可能是汪家人。 黎簇带着苏万和杨好,根据线索打算前往阿善动,包括因为想探索身世之谜的梁湾。 在车上遇见了同一个车厢的梁湾,虽然彼此都有猜疑,但谁也没说出自己的意图,通过手牌上的房间的钥匙众人找到了那个房间,一辆车停在正中间,上面有一个信封,而里面有一把车钥匙。 当然,角落里还站着一脸单纯的张祈灵,他似乎等了很长时间,有些饿的啃起饼干,“我跟你们走。” 他在解雨臣身边的时间已经晃荡足够了,如今张家残余势力都被解雨臣笼络,已经无需担心。 目前他的首要任务,是看着黎簇再入古潼京。 车厢里有六个人的装备,甚至车内被改动过,特意在最后一排座椅后,增加了个躺椅,除去黎簇、苏万、杨好和张祈灵,剩下的这套装备自然而然就是梁湾的了。 “不对,他们怎么会确定我一定会听他们的话,辞哥,吴峫究竟想要做什么?!”黎簇完全不懂为什么吴峫这么肯定自己一定会查下去。 张祈灵显然读不懂对方的想法,指了指车上的背包,里面果然有别的东西,在一张地图的包裹中,黎簇发现了他们一家的全家福。 而在一部dv中,他终于明白了一切,“黎簇,不好意思,把你给卷进来,但是这是能保护你最好的办法。”画面有些漆黑,吴峫的上头有着褐红色的顶光,观感并不舒适。 张祈灵也许也没看过这个录像,凑过来盯了许久,苏万和杨好没有和他接触过,只感觉对方冰冷的有些低气压,但他目光看着录像里的吴峫时,神色却软了些。 “你不用怀疑你的父亲,他也是无辜的。”吴峫的意思很明显,但也带着威胁,只要跟着黎簇的线索走就一定能见到自己的父亲。 “辞灵是我给你安排的引路人,不过他只是能带领你走完现在手中的这半块地图,你还需要找到一个人,他会给你剩下的一半,这两张地图彻底合起来,就会找到真正的古潼京。”黎簇知道,自己又被吴峫安排了,而且还是妥妥的那种,全方位安排,去哪,怎么去?连交通工具和引路人都给放屋子里了! 可黎簇为了恶心吴峫,并不想带着梁湾,当然张祈灵完全是凭借好身手被留下来的,毕竟黎簇也知道如果不带一个武力值高的人,绝对会死翘翘。 但他不知道是,张祈灵完全不是来保护黎簇的,他接到的任务只是让黎簇活着走到古潼京,至于是断胳膊断腿并不在他的职责范围内。 祈灵自觉躺在那特意备好的躺椅上,似乎众人知道这是吴峫特意给他准备的,所以没有人去动。 突然大家以为张祈灵这个哑巴不会再说话时,他开口:“来了。” “什么来了?”黎簇显然在古潼京和张祈灵待过,此时觉得有点相熟,便下意识接话。 只见车库门打开,梁湾正穿着运动服坐在门口等着他们,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和我玩花样,我说怎么房间电话没人接呢,如果不带老娘走,就从老娘身上轧过去。” 张祈灵起身看了眼梁湾,她讪讪笑着才发现后面还有个人,但还是把黎簇拽下来,塞进了后座,自己则坐到驾驶座上。 “臭小子会开车吗,今天就轮到我开车了,你们谁都别跟我抢。” 众人来到了补给点,在商量好价钱后,这个叫车嘎力巴的男人答应第二天带他们去古潼京,现在的地图还用不上,虽然刚开始黎簇确实想着省钱,直接出发让张祈灵指路,但看着对方那副无法指挥的样子,也就算了。 在当天晚上吃饭时,他们遇见了一个奇怪的旅行团,其中有个女人,她说她叫蓝庭,是一个作家。 看着对方矫揉的样子,梁湾隐隐也有些嫌弃,苏万和杨好埋头苦吃,只有黎簇在观察着那围坐吃饭的人们。 张祈灵吃的很少,没多久就坐在旁边发呆神游,蓝庭似乎对好看的人很感兴趣,凑上来想搭话,却被黎簇化解了,“我这个哥哥是个哑巴,这…”他指了指自己的头,“还有点问题。” 说完这些,黎簇才觉得自己说话太难听了,但好在张祈灵没有计较什么。 感受到他们队伍的诡异,加上张祈灵的引人瞩目,很容易让黎簇联想到危险,果不其然,在第二天上路时,两队是同行,黎簇还被那个叫蓝庭的女人拽住给他们拍照。 看着镜头里的蓝庭,黎簇终于意识到不对了,“应该还有一支旅行团。”吴峫那会拿着照片,顶上正是蓝庭他们。 那时候苏难猜测,“应该是遇到了意外。” 看着相机里的照片,黎簇下意识没拿稳竟直接脱手将相机掉在了地上,因为他在跟吴峫第一次来古潼京的时候,曾发现过一个相机冢,而当时在王盟恢复的照片中,就有这么一张照片,不仅上面的人一样,甚至就连拍照站的位置都完全相同。 黎簇清楚记得吴峫说过,这些人已经遭遇了不测。 第31章 内黎簇发疯外小花葬礼 张祈灵一直在观察黎簇的动向,见相机掉落就走过去捡起来,蓝庭晚来一步,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此时捏着相机的张祈灵也意识到图片里究竟是什么,表情也更加严肃起来,因为在第一次进来时,他匆匆见过这照片,逆行性遗忘症未发作的情况下,他记东西还是很清楚的。 黎簇拽着张祈灵的手,让他直接扔下相机,快速拉着他走向苏万等人,“你怎么了?”梁湾没想到他拍个照这么着急往回赶。 “走!”苏万也突然被大力拽了上去,正是黎簇的手,此时张祈灵扒下拉着自己的黎簇,更快步的走在前面。 “这群人有问题,不可以跟他们继续待在一块了,走,快走!”黎簇只能这么解释。 大家跟着黎簇走的时候,车嘎力巴却一反常态执意要带蓝庭等人一起走,黎簇等人只能回过头震惊的看着向导。 “我们不去了!不去古潼京了!”蓝庭离他们越来越远了。 向导带着口音:“那你们干啥去呢嘛!” “我们哪儿都不去,就在这儿,这挺好的。”也就是在这时候诡异的一幕发生了。一向谨慎的车嘎力巴竟跑向了蓝庭等人。 张祈灵看得出来,蓝庭的身份有两种,要么是汪家人,要么就是吴峫安排的人,而他更倾向后者。 从张祈灵遇见蓝庭开始,她就在借由搭讪由头,不断地讲着海子,讲古居延城的传说,像是在提醒黎簇什么,整个人的神情和目光也完全在黎簇身上。 她在洗脑黎簇。 这一点在车嘎力巴跑回来后,也得到了证实,“他们确实有问题,我们走了。”向导喘着气,催促黎簇等人快速离开。 张祈灵向后看了一眼, 更远了,他们离自己更远了。 如果蓝庭是汪家人,那肯定不会就这么轻易的让黎簇等人离开,由此可以断定,他们确实是吴峫安排的,至于样貌为什么会一样?这个手法,张祈灵才和解雨臣用过。 人皮面具。 但黎簇却并不知道这些,只想尽快的远离他们,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很快他们便会再次相遇。 梁湾因为沙漠天气炎热,两公里的路,又整整走了四个小时,算是一个成年女性的极限了,很快她便体力不支晕了过去,黎簇抱着她,张祈灵探了下她的脉搏,“尽快落脚。” 他提醒着黎簇,需要赶快找到休息的地方。 于是黎簇背起梁湾,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又看了蓝庭等人,面无表情的从他身边经过,“等一下,你们怎么也在这!” 可无论他怎么呼喊,那队伍里的人都没有搭理他,“喂,你们假装没有看见我吗!”他的情绪也激动起来。 可诡异的是,其他人都看不见,张祈灵上前拽着黎簇,“醒醒。” 可黎簇却顺势将背上的梁湾,丢到张祈灵怀里,就见他直接冲了出去,对着空气拍打,“我问你们,你们认不认识一个叫做吴峫的人?或者,他用了一个什么其他的名字?”面对黎簇的质问,蓝庭等人也不说话,就这么死死的盯着黎簇。 张祈灵则将梁湾放到车嘎力巴怀里,然后来到黎簇身边,看着黎簇指向空气吼着,“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他指向另一处,又快速指向另一侧“你也死了,你也是!你们骗不了我,我看过你们的照片!你们已经死了!你们也死了!!!” 可在众人眼中,黎簇周围根本就没有人,眼看他越来越疯,张祈灵左手直接抓住他的领口,右手冲他鼻子就来了一拳,熟悉的疼痛仿佛梦回当时吴峫和张祈灵的一路暴击。 他这才清醒过来被苏万立刻扶住,也许是因为前面蓝庭的出现,给了黎簇太大的压力,再加上沙漠天气炎热,所以才会产生了幻觉。 张祈灵收回手,将手上的血随意擦了下,这一回黎簇又被打的流鼻血了。 现在大家暂时安全,张祈灵明显对黎簇的心理状态存疑,他反复思考着是保护身体上的安全,还是精神上的安全。 但总归是想不清楚,就放弃了。 在古潼京计划中,吴峫计划的关键并不只有黎簇,还有九门谢家的当家人—谢雨臣。 这时候解雨臣已经带队前往缅甸,并在陈家圣树下的地宫里,找到了陈皮阿四留下来的古潼京记录,却被陈金水抢走。 并且汪家人在回程的火车上暗杀了解雨臣,汪家想要找的东西就是他们暗布在九门中的名单,只要把这些找出来,吴峫的计划就算是成功了一半。 最后谢雨臣遇难的消息传遍了九门,霍家霍有雪、陈家陈金水、齐家、李家,甚至就连吴家吴二白都来参加谢雨臣的葬礼。 红家的何老跟张日山正在下棋,吴二白本想掉头就走,但却被张日山叫住,“怎么也得跟叔叔们打个招呼吧。” 其实在场的就这三个人聪明,虽然不知道小花为什么假死,但他们都知道这是吴峫和小花设的局,不仅要引出藏在九门中的汪家人,甚至还要清洗九门中的败类。 他们正急着瓜分谢家,但这些人却浑然不知,整个局面都在吴峫的掌控中,他正坐在车里利用手机监控着这一切。 就在和老吊唁完后,他们就迫不及待想瓜分掉谢家的生意,虽然张日山多次说古潼京没有宝贝,但却没有人相信他。 反而以为他们穹祺公司联合吴解两家,想要独吞古潼京里的宝藏,甚至连新月饭店都站在了霍有雪这边。 但霍秀秀带着小花经商交易的u盘出现,直接让解管家指认,这才是新ceo。 谢雨臣并没有死,而是有人假扮的,这也就很好的解释了,汪家人安排在九门中的暗子,为什么那么的确定谢雨臣已经死了,因为这一切都是吴峫布的局。 他想要通过这个葬礼来判断,到底谁是隐藏在九门中的汪家人。 谁说谢雨臣死,谁就是汪家人。 而汪家人之所以散布谢雨臣的死,就是为了引起九门内乱,从而彻底的掌控九门。 这个目的他们确实达到了,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谢雨臣就在现场,而且还记下了这些都是散播谣言的人。 “那没有什么好议论的了,以此为证!霍秀秀!乃罗恰德新ceo!”本来在胖子的大力推动下,这事儿已成定局,但就在这时候出现了一个人。 第32章 神秘鬼影 这个人就是霍家的外戚—霍道夫。 他还是有些头脑的,让众人把目光转移到u盘上,以此九门的人开始把谢雨臣的死栽赃到霍秀秀身上,但显然解管家只认u盘。 等到霍秀秀想离开时,陈金水拦住了他,蓝袍藏人却发现了隐藏在陈家中的汪家人。 在他的指认下,胖子三人径直接向他走去,对方直接想要逃跑,却被蓝袍藏人拦了下来,并在胖子的帮助接劫走了他。 终于在摆脱九门和汪家人追捕后,胖子等人来到一个别墅,刚开始这个汪家人是什么都不肯说,可就当他看见蓝袍藏人的纹身时,竟毫无保留的说出一切。 “见过这个吧?”蓝袍藏人举起手臂,那节纹身缠绕在他的手臂上:“是不是比你的大。” “你是康巴洛人。”他确认了纹身。 蓝袍藏人解释:“当年你们祖先来到我们康巴洛的时候,我们把张家所有的秘密,都和他讲了,他回去后,以我们康巴洛人的图做成了图腾,才有了你们的汪家。” 康巴洛人作为张家的一个分支,他们的任务就是守护假的青铜门,从而保护真正的青铜门,但守护秘密是非常痛苦的一件事。 所以康巴洛人就想要摆脱这种宿命,而恰好在这个时候汪藏海和衍光善找上了门,于是康巴洛人就把张家人的秘密告诉了他们,不过蓝袍藏人刻意回避了衍家的存在,仅跟众人说他的祖先们只告诉了汪藏海。 而作为代价就是让汪家和衍家代替张家来守护这个秘密。 但随着他们越来越壮大,汪家人首先反悔了,不仅开始对付张家以及九门,甚至还想把青铜门后的秘密公布于众。 当然连蓝袍藏人都不知道,衍家则更恶毒,也许这个秘密只有汪家人才能知道更多。 所以才有了吴峫这次的古潼京计划。 汪灿最终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可到晚上汪家人就来解救汪灿,无奈胖子和霍秀秀只能出逃,但却怎么也打不通吴峫的电话。 这时候沙漠中的众人跟着张祈灵找到了海子,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 但显然这次没有打黎簇,这让黎簇安心的摸了摸没再流血的鼻子,上回那一人一拳的阴影太大了,他已经不想体验这种感觉了。 这里有了水的滋养,周遭的沙子湿软比其他地方的颜色要深,甚至还有绿色的植物生长在周围。 但没想到看到海子的苏万,竟然从包里拿出了救生圈,“我说苏万,来沙漠你还带个救生圈啊!”杨好躺在干瘪的救生圈里,累的再也起不来身了。 梁湾正在洗漱,她刚开始灰扑扑的脸已经变得白皙起来,黎簇此时正吹着救生圈,却怎么也吹不起来,“苏万,你下次能带个打气筒吗,我都快给自己吹死了!” 他的脸涨的通红,都快缺氧了,而粉嫩的救生圈就是吹不起来,张祈灵的高冷外表显然不允许他做这么幼稚的事,此时他注意着车嘎力巴的动向。 对方嚼着储存时间长不易变坏的干饼,喝着海子里的水,乍看一眼像个老实本分的人,但他的腿脚,可比队伍里的所有人都要好,走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大喘气。 终于张祈灵似乎看到了对方在怀里掏出了什么,却没有阻止,车嘎力巴挥洒着成雾状细腻的粉末,黎簇等人聚在一起吹救生圈完全没有防备,离车嘎力巴最近的梁湾是头一个晕的。 在众人彻底昏睡后,张祈灵终于起身向车嘎力巴走去,他原本就戴着口罩,更紧紧捂住口鼻,吸入的迷药便少了很多。 然后他看着车嘎力巴,一脚一个小朋友,将黎簇等人踹进海子中。 “吴峫的人。”张祈灵起身看着车嘎力巴。 对方早已想到自己会被拆穿,但也懒得计较和逃跑,“小兄弟,再不下去你们可就找不到对方了。” 听了这话,张祈灵知道这只是吴峫用来推进度的工具人,随即立刻纵身跳进海子里。 可就在他们刚进入古潼京,张祈灵正把黎簇晃醒,就看见已经从昏迷中醒来的梁湾在沙子上走出很远,终于女性的第六感让她突然回头,恐惧的盯着沙面,然后就看着一小撮沙被顶了起来。 然后窜出了九头蛇柏! 九头蛇柏体积庞大,更显得梁湾渺小,张祈灵见状却没有太大反应,这怪物正好培养黎簇的应变能力,黎簇见梁湾走的实在远,这点时间完全跑不过去。 “共鸣。”张祈灵还是给了提示,但又感觉自己说的太少了,一脸严肃:“乐器。” “不是,辞哥我上哪给你找乐器啊?”黎簇简直要崩溃了,难道要在沙漠里把他骨头拆了做个笛子吗? 就在黎簇这么说着的时候,苏万翻开背包,从中拿出了通体金黄的萨克斯,“噔噔噔噔,我有带啊!” “请叫我奇迹小王子,南城收纳王,白面小哆啦a梦…”苏万吹嘘完自己的称号,就开始吹了起来,吹出的音色却格外悠扬悲戚,看起来就是练过很久的,黎簇也拿着望远镜看着远方的九头蛇柏的反应。 “苏万,你就不能吹一个吉利一点的曲子吗?!”杨好站在旁边,简直被气氛渲染的泫然欲泣了。 可苏万完全没停,反而吹的更哀伤了,但萨克斯传播的声音非常远,尤其是在沙漠,能跟沙子形成共鸣,会让蛇柏以为所有沙丘上都有生物,从而分散它的注意力。 张祈灵对自己给的提示很满意,虽然他表面上没注意过瘦小的苏万,但却看对方的背包猜测出了乐器,但那会也听到黎簇的吐槽了。 好像?把五三也带来了, 五三是什么? 梁湾背着包,跑的自然也不算快,而且沙子也很粗粝,就这么她摔在了沙丘上,而他们还是小看了九头蛇柏,梁湾依旧还是被缠住,黎簇让苏万继续吹,自己则往前跑去拽住梁湾,但看起来好像并不管用。 幸亏在关键时刻,张祈灵拍了下杨好的包,并窜了过去瞬间抓住黎簇,随之杨好听从张祈灵的动作示意,扔出了一枚信号弹,炸飞了梁湾身后的九头蛇柏的触须,又在下一秒,张祈灵把黎簇和梁湾拽起来站好。 夜晚降临,大家支起帐篷,虽然几个人暂时安全了,可问题却来了,黎簇虽然来过这里一次,但却找不到古潼京的入口,所以他想问张祈灵时,对方却摇摇头说:“等。” “等什么?”黎簇站在篝火旁边,完全不懂张祈灵的哑谜。 就在这时候,远处有一道黑影,看起来身躯是正常人类的身体,正提着灯笼慢慢的在靠近他们,本来他们就还没从九头蛇柏的攻击中缓过劲儿来,现在又出现了个诡异的黑影。 梁湾已经在帐篷里休息了,出来的只有黎簇苏万和杨好,此时苏万整个人已经拽着杨好一起跪了下去,张祈灵却一反常态的站起身,但黎簇已经觉察出味儿来,好像在安全的时候他永远是谁都不搭理的,如今这个反应?不会是出现更可怕的东西了吧?! 这让黎簇再也安心不下来,也跟着跪了下去,张祈灵却向前走了几步,只见那人拽下牛皮面具,对黎簇抬了抬下巴,“小子。” 第33章 眉目如画白衣少年 见来人是吴峫,黎簇立马发问:“吴峫你没死?!” 张祈灵看到吴峫没有事后,这才退了回去。 他想确认的东西太多了,吴峫的计划到了哪里、而吴峫又想干什么、接下来吴峫会不会有危险、又想要他做什么…… 可一切疑惑,都在他的不善言辞中被吞没了,想说的千言万语,最终只汇成一句。 张祈灵声音很轻:“回来…”,仿佛只是寻常关心的低喃,“就好。” “为什么九头蛇柏它不攻击你?”因为刚才吴峫提着那么大一个灯笼走来,风平浪静的连黎簇都不可置信:“连蛇柏都是跟你们一伙的?” 张祈灵的话比不上少年炽热的连环追问,于是很快被掩盖掉了。 吴峫这时候拍打着自己的外套,“因为我身上有这种天心石粉,你之前能安安全全地走出去,是因为黑眼镜在你的包里面放了这种粉。” 所谓的天心石粉,是一种叫天心岩的粉末,在经过特殊处理后,就可以阻挡九头蛇柏的攻击。 不仅如此,黎簇还知道了吴峫的一个秘密,原来他并不是第一个被吴峫选中的人,在他的前面还有十七个人,但这些人不是跑了,就是崩溃了,只有黎簇一直的坚持到了这里。 张祈灵盯着火焰,余光里却瞟向吴峫手臂上的十七道疤痕,顺手往火堆添些背包里不重要的边角料,却被吴峫拦了下来,“你怎么不戴我给你买的手套?” 他想扔进火堆里的,正是那正好裁剪能露出发丘指的半指手套,他似乎完全没有想到这是吴峫特意给他买的,要不是因为添火的理由,他或许根本没想起来要打开包。 于是张祈灵看着自己手中东西,缩了回去,默默戴在手上。 张祈灵的手本身就纤长好看,如今戴上手套只露出发丘指时隐隐感觉不太得劲,左手则正常佩戴着全包裹的手套。 他认真回应:“戴了。” “你只是现在戴了而已,笨,怎么现在也不会撒谎。”吴峫嘴里的笨,更像是调侃家里的傻孩子。 毕竟张祈灵对吴峫的话唯命是从,那感觉像是一只被捋顺毛的猫。 黎簇接着追问自己的父亲,吴峫已经将他保护了起来,叫黎簇不要担心,但对于沈琼,他却一概不知。 “古潼京的核心位置,有一座古城,以前汉代军队,带回了古潼京的图纸后,汉朝一个本领高强的堪舆师,描绘出了古潼京的地下结构图。”吴峫说着古潼京的事,在帐篷里的梁湾此刻也在听着。 而这个结构图,就是吴峫派人塞在梁湾旅行箱里的古代地图,据说只要修复古潼京,就可以得到古城中的宝藏,这也是佛爷当年,为什么组织天才班来古潼京的原因。 最后吴峫告诉黎簇,“一定要用尽所有办法,活着并熬过接下来的三天,并在这三天内,帮他完成一件事,然后这一切就都结束了。” “什么事?”黎簇看着吴峫。 吴峫起身提着灯笼,踱步着:“三天后你会遇到一群人,你必须加入他们,并且找到他们总部的位置。” 吴峫走的越来越远,黎簇想要追上去,却被张祈灵拽住,那种力道仿佛只要黎簇再前进一步就会把他的胳膊拧断,“我接下来往哪里走啊!”挣脱不了桎梏,他只能喊着远处的吴峫。 “你自己留下的记号,都忘了吗!”吴峫只余背影。 而吴峫所说的这个记号,就是他们第一次进来时,他们立的那块离人碑,他们从这里进入到了古潼京。 但是这个地方,张祈灵上一次的时候却没有来过,这也就是说,他们下古潼京的位置是吴峫刻意安排的。 梁湾对照背包里的地图,“这里应该是换气室。”正是离古潼京的那座古城最近的地方。 也就是说,他们处于古潼京的中轴线上,可这里出去的门已经锈死,根本就打不开。 黎簇猛推大门后却见一点反应都没有,于是求助地看向张祈灵。 张祈灵摇了摇头,示意吴峫是不会把众人带入死局的,这里肯定还有出路。 黎簇只能选择询问梁湾,毕竟她手上有地图,“湾姐,出口在哪里?” 此时地图铺展到地上,梁湾蹲在那里小小一团,张祈灵也俯下身认真观察起来,却在凑近梁湾的那一刻,梁湾差点叫出了声。 或许这时候梁湾总算认出,当时绑架自己的是张祈灵了,却见对方完全没有多余想法的,伸手点在地图上,那里正是一个活口。 看起来像在水池里,但具体的位置,张祈灵显然不算那么确定,于是众人沿着水池边,想要找到出口,可就在这时候,黎簇却看见一条白蛇,鳞片很美,在浑浊的水里也闪着珠光,它身上缠着无数的黑毛蛇,正在出口处缓缓地游动。 “大家小心,这里有条白蛇。”黎簇提醒着众人。 张祈灵显然也发现了,可让人没想到的是,那条巨大的白蛇竟然跟了过来,在水底滑出s形,于是水面上就有了它蜿蜒的涟漪。 苏万跌在地上睁大了眼,非常恐惧看着黎簇,连旁边的梁湾也是:“鸭梨,你说的白蛇,是不是有碗口粗细,是不是很大呀…” “你怎么知道?”黎簇显然不知道对方怎么描述的这么清楚。 苏万的声音简直要哭了:“你回头看…” 等黎簇回头时,面对的就是一个巨大的蛇头,正吐着猩红的信子,在他右肩上方昂头,“卧!”他往后退着,紧急收回了半句脏话。 张祈灵知道这蛇对黎簇不会起杀意,但还是听从吴峫的计划,锻炼黎簇的自主能力,于是黎簇点燃火棍,逼退着白蛇。 那白蛇不甘的张着嘴,獠牙足有成年男人的一根食指那么长,但很快就有更多的黑毛蛇在白蛇的嘶嘶声中窜了出来。 火光照耀下,那堆黑毛蛇破水而出,蹿的很高,直跳到地面上,开始疯狂攻击众人,苏万是个娇养长大的富二代,显然没见过这个场景,瞬间两眼一闭吓晕了过去。 那群黑毛蛇精准咬住杨好跟梁湾的衣服,瞬间他们被黑毛蛇当食物般拖走,现在只剩下黎簇和张祈灵。 “辞哥!你为什么不动手!你的身手呢?!你就眼睁睁看着所有人就这么被黑毛蛇抓走!!!”黎簇手中的火焰很快燃尽,似乎也是表达对张祈灵的失望。 张祈灵没有说话,周围瞬间陷入到了黑暗中,只余白蛇那双竖瞳在幽幽发光, 黎簇,似乎被催眠了。 这时候的黎簇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山洞,这里有数不清的金银珠宝,苏万显然对这些已经着迷。 而在他的旁边,还站着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年,那人眉目如画,和张祈灵一模一样,这人冷着脸时,就有许多人说他好看,但此刻笑意盈盈的他,显然更具蛊惑人的魅力。 脸庞是他的杀器,如果站在这里的是别人,估计已经溺死在那个笑容里了。 黎簇知道张祈灵不会是这种性情的人,问着对方:“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也不需要知道这里是哪里。”白衣少年这么说着,其实这也是吴峫计划中的一部分,这根本就不是梦,而是黎簇接受到大白蛇的费洛蒙。 这会为他三天后,遇到的事情做铺垫,从而在关键的时候,能救黎簇一命。 第34章 他不想当小偷和影子 “你只需要知道,这里有数不尽的财富,黄金、宝石、玉石…够我们吃几辈子了。”他的声音也极具引诱的意味。 可黎簇经过这段时间磨练,一眼就看出了端倪,“放着这么多财宝,你不拿,反而让给我?鬼才信!” “这个洞是守恒的,想从这里拿走东西就必须留下一些东西作为交换。”少年轻笑继续说,“我还没想好留下什么。” 原来想要从这里拿走东西,就必须转动房间中间的圆盘,最后勺子指向哪里,就必须留下相应的东西。 上面的图案有手有脚有耳朵和眼睛,但黎簇根本就不贪图这些财富,也不想用自己身上的任何东西交换,于是就想喊苏万离开。 可谁知,白衣少年却阻止了他,“几个人进来,必须几个人出去,除非有人死在了这里。” 苏万一听这话,抱住黎簇的腿就开始用长针扎,在一阵疼痛中,黎簇惊醒了过来,看着苏万正拿着圆规扎自己。 “你干什么啊!苏万!!”看着幻境成真,黎簇简直以为苏万疯了。 苏万解释说:“这蛇特别邪门,你可千万别睡着,我把自己扎醒,看到你在说梦话,就马上来扎你。”但他转头又看向倚靠在墙边的张祈灵,“但是这个小哥也睡着了,我不敢扎他,万一给他扎坏了……” 张祈灵紧蹙的眉头却好像松动了一些,或许是两人的哪句话刺激到了他,却又在下一刻,继续说着梦呓,些许能听见掺杂着吴峫的名字。 “醒醒!辞哥醒醒!!”黎簇摇晃着他的肩膀,很意外他的身体似乎比女人还软。 “吴峫…没时间了,时间在这件事上不起作用…”他那种梦魇状态,简直像是被一层薄膜隔绝了所有,任凭黎簇怎么呼喊都没用。 “苏万你说,你是把自己扎醒,再把我扎醒的对吧?”黎簇红了眼问着。 苏万猛的点头,却见黎簇张开手掌,“把圆规给我!” 这时候拿着圆规的苏万,简直被黎簇整个人身上的改变吓到了,递出圆规,就见黎簇抬手,想要狠狠地扎向张祈灵的腿! 就在这一瞬间,张祈灵睁开了眼睛,他的眼里有着股偏执的疯狂,快速将自己的左手冲向圆规,并欺身压住了黎簇。 他的手掌被圆规穿透,黎簇的手背着地,此刻二人的手紧贴,滚烫的血顺着圆规流向黎簇的拳头,再淌到地面上。 张祈灵好像清醒了,并且他是主动用疼痛让自己苏醒过来,黎簇显然被这种自虐行为吓到了,“辞…辞哥?” 上头的人颤抖着将手脱离了圆规,血止不住的流,可他的目光却离开黎簇,望向苏万。 “再说一遍。”张祈灵的声音有些颤抖。 苏万显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说说说…说什么?” 张祈灵起身,撕下自己的衣角包裹住伤口,不再多说,似乎这回真的清醒了,黎簇回想着刚才苏万的所有话,最后蹦出两个不确定的字眼:“小哥?” 他这么一说,张祈灵的视线瞬间定在黎簇的身上,他的身体明显僵住了。 似乎早在黎簇第一次看到穷奇八卦锁,将它认成大算盘的那里,黎簇问着,“那这位小哥是姓张吗?” 他就是这个反应。 是只有听到这两个字,才会有的反应。 “不许叫。”张祈灵明显有了不悦,“不可以。”又喃喃着,“不能。” 一键三连不,似乎又表现出抗拒着这个称呼,但黎簇看出来他是喜欢的,却又是别扭的,张祈灵知道,那是属于张启灵的称呼,而他,从来没在吴峫那里听过,那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他又在渴望着。 他怕自己成为一个小偷, 逐渐模仿着张启灵, 最后成为那个人的影子。 张祈灵将目光转向水里,那里面都是黑毛蛇,他拽起黎簇和苏万把他们放到沙堆后,因为他想到了办法用自己的血,但此时却又懊悔没听信吴峫的话,吴峫不喜欢他受伤… 不过幸好,黎簇在上次慌乱中,无心观察自己的血可以驱蛇,他将手上的伤口包的更紧,让血腥气无法溢出。 “想办法。”张祈灵催促着,他知道黎簇是有那个头脑的。 于是黎簇拍着苏万,“吹萨克斯!” 苏万掏出萨克斯,以此来引出九头蛇柏,从而引起黑毛蛇跟蛇柏的斗争。 果然在一首歌曲响起后,共鸣瞬间引来了九头蛇柏,黑毛蛇遇见了九头蛇柏,双方立刻就大战了起来,但很显然小巫见大巫,以体型优势来讲,黑毛蛇明显打不过蛇柏,没一会儿就全军覆没。 可就在蛇柏搞定黑毛蛇,想要退去的时候,苏万手表上的闹钟响了起来。 黎簇不可置信的和苏万对视,在失去时间观念的地底下,为什么还要戴一个手表?! “苏!” “鸭梨!” 还没等二人说完,黎簇就被蛇柏拖走了,张祈灵此时瞬间窜出,拽住了黎簇的手被一路拖行,苏万落了单,张祈灵只能祈祷遇到那个人。 被拖行的感觉很不爽,等黎簇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跟苏万已经被黑瞎子救下,张祈灵正闭目养神。 而黑瞎子之所以出现的这么及时,也是因为吴峫的安排,他告诉两人,“你们遇到的那条白蛇,是一条白化的烛龙,在这地方,蛇柏禁锢着黑毛蛇,而它不同,蛇柏为他提供食物,这种蛇有一定的智慧,它分泌的荷尔蒙,可以传递很多的信息…” 在黑瞎子的描述中,黎簇这才知道,自己之所以总看到一些画面,是因为读取了蛇的费洛蒙,他就好比是一台电脑,而黑毛蛇就是u盘,只要插上来,就能读取到里边的信息。 “你小子,是我见到第二个能读取费洛蒙的人,据我所知,有这种功能的只有三个。”黑瞎子毫不吝啬的夸赞,毕竟这个东西需要苛刻的条件。 第一个人肯定是黎簇,这无需质疑,在被神秘物质钻入眉心后,他就拥有了这种能力。 第二个人就是吴峫,黑瞎子曾捉回来过一条黑毛蛇,可就在吴峫观察它的时候,却不幸被咬,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也拥有这个能力。 而至于吴峫为什么会有?是因为遗传,也就是第三个人,吴邪的爷爷—吴老狗。 “当一个人嗅觉严重受损的时候,势必会弥补他嗅觉的损失,而鼻腔里,捕捉费洛蒙的器官就变得发达起来,这个机理,我也不太懂,但是费洛蒙是现在为止,最合理的解释。”黑瞎子说着。 当年吴家三代人,在探血尸墓的时候,只有吴老狗一个人活了下来,虽然他因此失去了嗅觉,但却拥有了能读取费洛蒙的能力,并且发现了汪家人的存在。 在听完这些后,黎簇似乎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张祈灵此时睁开眼睛向这边走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苏万问了黑瞎子一句话:“你认识沈琼吗?她到底是谁?她现在在哪儿?” 在听完这个问题后,黑瞎子明显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了出来,“你们很快就会见到她的。” 第35章 名场面C4炸药 为了找到梁湾跟杨好,四人再次回到白蛇出现的地方,因为要找到两人,他们就必须从这里出去。 “从现在开始,你们要全程跟紧我,等我们再上来之后,就是另外一个世界了。”黑瞎子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们现在所处的这个区域,是经过他跟吴峫探索过的。 而在入水穿过洞口后的地方,就连他们也都没探索过,一切都将无法预测和不可捉摸。 几人上岸后,发现了梁湾跟杨好的脚印,毕竟女士鞋底的中间会有一个凹槽,所以脚印会形成前掌鞋底和后脚短跟的痕迹,很容易辨认出来,杨好的鞋印也踏在地面上。 不过看起来两人应该是分头跑的。 他们在一番斟酌后,决定先去救梁湾,这是一种出于对女性保护的生理性选择,可还没走多远黑瞎子突然停下脚步,位于队尾的张祈灵也瞬间发现了。 “考验你们的时候到了,一定要跟着我的步伐,不要担心被任何东西撞到,要相信我,用你们最快的速度。”黑瞎子这些话将气氛压的很低。 还没等黎簇和苏万反应过来,他又呦了声,直接奔跑起来,速度快的吓人,几乎成为一道残影。 “跑!”张祈灵推了苏万和黎簇一把。 之所以要跑起来,是因为这里有大量的尸鳖正在接近他们,显然黑瞎子和吴峫的计策纯粹是锻炼黎簇体质的,不然张祈灵撒撒血,完全可以在这里横着走。 虽然黎簇和苏万拼命的跟着跑,可还没跑多久,苏万就跑不动了,黎簇回头拉他,张祈灵也被迫停了下来,驻足原地,毕竟他没办法看着黎簇被尸蟞啃死。 可就是因为这一耽搁,黑瞎子早已失去了踪影,而就在这时候,苏万和黎簇被一股力量抛飞,只见黑瞎子眼疾手快拽着苏万就跑,张祈灵也拎着黎簇的后领,跑的飞快! 不过黑瞎子因为探过路,对地形格外熟悉,跑的自然有方向,但带着黎簇的张祈灵虽然跑的飞快,沿途却有庞大的尸蟞群不断阻挡着前行的路,甚至可以说是只堵他们刻意为之了。 吴峫…想要把黎簇和苏万拆开, 就和那时候提前通知自己,将梁湾和杨好,同黎簇拆散一样。 想到这里的张祈灵,只能放弃跟随黑眼镜,先寻找安全的地方,等黎簇从一阵奔跑的眩晕中回过神时,甬道里只剩下他和再度因溢血而不断缠紧伤口的张祈灵。 在这种压抑的黑暗中,张祈灵整个人隐在漆黑的角落也不说话,黎簇彻底爆发了,“你们都逼我啊!辞哥如果你在那时候能救湾姐和杨好,我们根本不用这样!” 他拽起张祈灵的领子,对方也没有反抗,黎簇却又知道这一切都是吴峫造成的局面,他根本没法怪罪这个工具人,手上的力道松懈,“你们都逼死我好不好啊!”空间很大,黎簇的声音回响。 他只能把气发泄在那群尸蟞上:“我要是死,你们这些鬼东西都别想活了!”他近乎咬牙切齿,说着黎簇从包里取出c4炸药,张祈灵压住他的手提醒着,“会塌。” 可黎簇显然不想管这些了,他完全是个疯子,将炸药安放在甬道里面,然后不断的大喊着,“该来的全都来吧!!!” 他想要将尸蟞给吸引过来,“来吧,等你们很久了!” 甬道里传来密密麻麻节肢动物,在一起相互爬行碰撞的声音,密集的有些头皮发麻,张祈灵这时候真的想说自己的血有用,不可以用这么极端的方法,但又忍住了。 他直接上手扼住对方,但黎簇却疯狂挣脱出来,一只手按下了开关,c4炸药上方的红色数字开始倒数。 看到数字不断缩小并发出嘀嘀声,张祈灵顿感不妙,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倒灌着,这回轮到黎簇拽着他躲起来了。 等背靠沙堆时,张祈灵显然知道黎簇小看了c4炸药的威力,这个分量…他都不敢保证这个距离二人会怎么样,他这么大力气的人,现在完全拉不动想自己找死的黎簇,只能抱住对方祈祷这回能化险为夷。 随着最后数字归零的嘀嘀声,二人直接被炸药给震飞了出去。 甬道火光冲天,霎时眼前一片白茫,张祈灵耳鸣起来。 地底建筑不断坍塌,排山倒海,地震山摇的倒了下来,张祈灵抱着黎簇,直接被建筑物砸了下去,二人的背部遭受重击,头也直磕在满是沙土的地面上。 额上鲜血流淌,张祈灵的胸口起伏着,咳嗽声不断,突然,一口血从他的嘴里涌出,那血液的颜色暗红,带着铁锈腥甜的味道,他感觉身体和意识越来越沉。 尸蟞大部分被掩埋,残余的也因为张祈灵的麒麟血而不敢靠近。 他躺地上强撑精神,看向身边的黎簇,黎簇也在吐血,正扶住腹部劫后余生的感叹,“这个劲儿挺大啊…” 爆炸带来的冲击瞬间击溃了身体,建筑物的碎块又压迫着脏器,或许二人都不知道自己身体里的器官到底遭受了怎样的伤害。 与此同时,梁湾也被余震波及,她的身形瘦小,好不容易从倒塌的夹缝中爬出来想去看一看,可就在这时候,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甬道里竟响起了一道电话铃声,顺着铃声,梁湾推开了一扇石门,而电话声就是从这里传出的。 那是一座很老的座机,甚至是用罗盘转动选数字的那种,可就当她接起电话时,整个人瞬间恐惧到了极点。 “喂?”梁湾的呼吸都颤抖起来,“有人吗?”她不断紧张的吞咽着,毕竟在这个环境里接到这个电话,已经花光了她毕生所有的勇气。 梁湾放下了电话,可让她更恐惧的事情发生了,电话上有被触摸过的痕迹,应该是有人刻意留下的,她本想尽快的离开这里,可墙上的地图却引起了她的注意。 似乎是从没见过的古潼京结构图,而就在她蹲下来翻着包,想拿本子和笔想要记下来的时候,梁湾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旁边的凳子上竟然有俩屁股蛋子,像是人前不久还坐在上面的痕迹。 显然除了她之外,这个房间里还有其他人,而这个人一直在暗处盯着她。 梁湾惊慌失措的拉上包赶紧逃离,那个躲在暗处的人走了出来,原来不是电话没有声音,而是被他掐断了电话线。 第36章 二人被汪家抓住 打来电话的人,是跟着吴峫去墨脱的王盟,可还没等他交代信息,电话就断线了。 吴峫坐在驾驶位上,认真分析:“梁湾的电话先被掐断,证明他们已经到了,一切都和我们料想的差不多。”但他又话锋一转,“没想到的是,他们会靠掐断电话线来宣告到来的消息,太蠢了。” 可就在这时候,王盟向后视镜看去,发现了追上来的汪家人。 另一边梁湾发现有人在盯着她后,情急之下跑到了一间屋子里,可还没等她缓过劲来,又听到了一阵歌声。 “还有肉丝…还有肉丝…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梁湾的手电筒扫视周围:“谁?!” 那声音越来越近,唱歌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救了苏万的黑瞎子,此时他还背着昏迷的苏万。 更糟糕的是黑瞎子还中了黑毛蛇的毒,他右手臂内侧的血管已成乌黑,像树的根须一般杂乱绵长,梁湾拿出了最后一支血清,给黑瞎子静脉注射解了毒。 其实这也是吴峫早就安排好的,为的就是试探梁湾究竟是不是汪家人。 “你是吴峫的人?”梁湾看向黑瞎子。 黑瞎子勾起唇角,“我不是他的人。”在确定了梁湾的身份后,黑瞎子告诉她了一个秘密。 “拿出地图。”黑瞎子让梁湾拿出地图,他指着上面的路线,继续说:“现在不仅汪家人来到了这里,甚至就连九门的人也来到了古潼京,而接下来吴峫铺给我们的路,不单单是和汪家对抗,更是和九门的拼搏。” “为了能结束这一切,我们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黎簇身上,因为他是当今世界上唯一还能读取费洛蒙的人。”黑瞎子感叹道。 这时候的黎簇在c4炸药的余震中清醒了过来,张祈灵已经彻底昏迷,他抵挡了大部分的倒塌,如今已经睁不开眼了。 就在这时,眼前一片光亮,黎簇抬头看到了一群人—汪家人。 “老大,这怎么还有一个?”有个小弟问着,显然发现除了黎簇外还多出来一个人。 那被称作老大的男人叫汪岑,正从玻璃瓶里拿出一条野鸡脖子,不紧不慢的回着,“等会都带走。” 为了防止黎簇的嗅觉影响费洛蒙的读取,他还“贴心”的给黎簇带上了口罩,“你知道我们要干什么,把你感觉到的东西告诉我们。”汪岑掐着野鸡脖子的七寸,凑到黎簇的脖子边上,让蛇咬住他的颈部。 张祈灵被绑在角落里,悠悠转醒,他向来很能忍痛,如今除了嘴边的血和面色苍白,竟与平时的表情无异,不过他违反了吴峫最重要的一句话。 【那就是如若看到汪家,尽快离开黎簇身边。】 他看着黎簇开始抽搐起来,读取着这条蛇的费洛蒙,张祈灵知道他所求之事就在汪家里,他不会走,并且起码要看着黎簇活下去。 黎簇看到了一个中年男人,他不是别人,正是吴峫的三叔—吴三省。 “大侄子,三叔希望得到你的原谅,你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我的错。”黎簇闭着眼睛,这种被迫入梦的感觉极其难受,“如果你能读到这些消息,那就证明,我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黎簇这次读到的费洛蒙,应该是吴三省在进蛇沼前录的,三叔的背后出现着一群笑容满面的男人们。 吴三省按照自己的方式,让这些男人扮演着讲了九门和汪家人的故事,本来九门虽有争斗,但却都在合理范围内,可突然有一天,汪家人出现了,这种局面也彻底的被打破。 没有人知道他们从哪里来,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身上都纹着一只凤凰,汪家人渗透进九门内部,不断的挑拨离间,使九门相互残杀,为的就是暗中掌控九门。 直到有一天,汪家的阴谋被吴老狗发现,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吴家就开始对抗汪家,可渐渐的吴家人发现,所有的事情都很不对劲,因为不管他们怎么做,总是逃脱不了汪家的掌控。 就在吴三省想要进溶洞找陈文锦,偶然发现汪家人就需要用一种药片来保命,也就是说药片的数量,决定了他们能在洞里待多久。 可就在这时候,他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那就是药片的数量,要比瓶子上标识的多了40颗,这多出来的剂量,可以让他们在洞里多待一个月的时间,从而到达洞穴的底部。 也就是在吴三省买这瓶药的时候,药店就知道了他的计划,背后掌控这一切的人就是汪家人。 然后他发现了汪家的运算部,惊讶的发现汪家能根据自己的习惯,从而推算出他的计划,所以在吴峫出生的时候,他就已经让吴峫行动了,于是吴峫在他的培养下,令人无法琢磨和不可控。 哪怕吴峫什么都不知道, 也依然在整个计划之中。 这也就是汪家人明明知道吴峫有计划,但却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他们预测未来的能力,就这么被吴峫瓦解了。 本以为这已经结束了,可一转眼黎簇又看见了吴峫和张祈灵,原来刚才的一切都是吴峫给黎簇看的,为的就是让他明白这一切,站在一旁的张祈灵依旧带着冰冷的气质,让裹着被子说话的吴峫显得有点搞笑。 “如果你能看见我在这里说话,那么你应该已经见过汪家人了。”吴峫确实做到了三叔说的不可控,竟提前把蛇的记忆都安排好了,就这么在汪家人的眼皮子底下,告诉了黎簇这一切。 就跟三叔手里的药片是一样的道理,但这不是吴峫的最终目标,他要做的是让黎簇得到汪家人的信任,并找到汪家人的大本营,从而摧毁那个神秘的运算部。 可吴峫话锋一转,表情也变得不对劲起来,“如果辞灵也被汪家人抓住,我会给你通讯的方法,而你必须利用一切办法联系我。”他似乎猜到张祈灵更加不可控,所以才说出这番话。 张祈灵看向吴峫,这一次他说了谎,“不会被抓。” 吴峫偏头看向张祈灵,见对方脸不红心不跳的,于是接着转头给了黎簇两个选择,要么把这一切告诉汪家人,要么执行这个计划。 黎簇缓缓睁开眼睛,心里对吴峫的威胁很是气愤,可目光短暂停到张祈灵的身上,见对方目前清醒,松了口气。 “告诉我,你都知道了什么?”汪岑的手电筒光打在黎簇的脸上,观察着他的每一处反应。 他告诉了汪家人,刚才看到的一切,“我看到一群人准备进一个山洞,然后我就看见了吴峫,他说…”黎簇喘着气,刚才爆炸的感觉和读取费洛蒙重叠在一起非常难受,“汪家人的时间,不多了…” 汪岑拽住黎簇的领口,“吴峫到底要干什么?他有没有透露过别的信息?” 可这时候的黎簇,因为长时间的读取费洛蒙,已经接近昏迷,张祈灵看到黎簇昏厥,自己的意识也彻底涣散,汪岑只好带着黎簇和张祈灵先离开,因为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第37章 张祈灵自愿入汪家 汪岑让两个人背着黎簇和张祈灵,在路过矿井时,派了几个人下去探查,而汪岑也借着这个机会,拔出匕首,开始审问黎簇和张祈灵。 因为他知道对于刚才读取的费洛蒙,黎簇肯定有所隐瞒,加上张祈灵也许也知道一些东西。 他的匕首停留在两个人的脖颈旁,张祈灵早在吐血的时候就把口罩摘了,当时汪岑正在让黎簇读取费洛蒙,显然没有注意到他的相貌。 如今对上那张脸,汪岑知道,他一定赚大发了,原先潜藏在九门的汪家人早就来报,说张启灵出了青铜门,并且跟在小花身边频频露脸,如今吴峫派他护住黎簇非常合理,显然他已经相信了这是张启灵。 黎簇虽然是个高中生,但却并不惧怕他,没办法,他只能对黎簇施以酷刑,至于张祈灵现在的状态特别不好,汪岑知道这个宝贝疙瘩必须活着出去才能邀功,所以没有动他。 他的脚先踩在黎簇的腿上,只听韧带即将断裂时汪岑又恶趣味的收了回去,虽然没有踩断,但是黎簇也甭想走路了,直到他碰上黎簇的后背,发现了上面刻有七指图。 这时候的汪岑,完全能确定黎簇,肯定知道所有的事情,所以就带着他们下了矿洞。 矿洞里都是蛇蜕,可汪家人却并不害怕,因为他们本来就是来找蛇的,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黑毛蛇。 张祈灵由队伍中最为健壮的人背着,因为他本身体型清瘦,如今受了伤,进气多出气少的,汪岑实在怕他死在手里。 “这个洞,只有七条通道,可以通往那个地方。”汪岑看着洞里的蛇蜕,“但那小子后背上的七指图,已经看不清了,很多地方根本辨不出方位。” 汪岑想到黎簇身上的七指图,以为他会知道路线,所以就想要黎簇带路,可由于黎簇腿上有伤,刚落地就疼的他大喊大叫起来,恰好被在附近的苏万等人听见。 “是鸭梨!!黑爷我们得去救他!!” 汪家人顺着声音就追了上去,虽然黑瞎子很厉害,但是却架不住汪家人多,加之队伍中的武力担当张祈灵被他们绑架,目前还在昏迷,自己身边还有两个拖油瓶,黑瞎子只能带着他们边跑边撤。 到最后就被追到了悬崖边上,前方是悬崖,后面又是汪家人,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跳下去。 因为跳下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要是被汪家人抓到,那肯定会生不如死。 另一边,张祈灵和黎簇被汪家带着来到了更深处,在这里他们发现蛇的鳞片更大了,但这也就说明,他们要找的东西也许就在前面。 张祈灵此时苏醒,感受到自己被背着,面前是一间储藏室,墙面上有一个标记的蛇洞,汪家人根据记号取下标记后,发现里面竟有一只巨大的蛇眼。 随着蛇的白色巩膜褪去,众人看到金黄色的虹膜,漆黑的竖瞳。 “眼睛…”张祈灵喉咙里还滚着血,声音有些粘连。 黎簇听到立刻看向张祈灵,张祈灵的状态显然不是很好,就这么说话的功夫,嘴里的血又涌出来,浸湿着背他的那位壮汉的肩头。 只见他摇了摇头,还是示意黎簇不要担心,目前应该是能坚持住的。 汪岑确认着,“不是那只蛇,难道他变异了?” 可就在这时候,只见蛇眼中有光芒闪过,黎簇都没有被咬,就读取了大蛇的费洛蒙,可还没等他看清楚,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张祈灵盯着那巨蛇的眼睛,仿佛跨越着无数光年变换的时间里,它好像见过自己。 但转瞬间,这种怪异的感觉又不见了。 奇怪的是,汪家人在看到黎簇晕倒后,竟就这样带着他们撤退了,这回大家终于得见了古潼京夜晚的天空,可就在他们上来的时候,却发现沙漠上这里已经被九门驻扎。 而他们的行踪,也被小满哥发现。 小满哥身手极为灵活,接着九门里的所有人纷纷都杀了出来,顿时打了汪家人个措手不及。 汪岑见中了埋伏,只能丢下黎簇,却舍不得放弃张祈灵,让背着张祈灵的伙计更快的撤离,并且将他掩护在中间。 九门人杀的狠,却见护着张祈灵的那帮汪家人更狠,像疯狗一样,逮谁谁砍,拿着枪不停扫射,九门只能看着他们把人劫走。 黎簇倒在地上,双腿想要站立,但完全无法起身,他用手爬向汪家人,“不行!你们把辞哥放下!你们不能带他走!!!” 他哭喊着,想要爬的快一些,几乎在沙堆里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疼痛此时已经顾不上了,黎簇简直忘记了一切,疯狂的,执拗的,现在的他像是比底下任何的怪物都要可怕,甚至他的手被沙子磨破,流出的血液在沙面擦出痕迹,可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去。 张祈灵被背着一路颠簸,其实他现在重伤,已经恢复力气是能给这个壮汉一些伤害。 毕竟处于他人背部上,对方露出脆弱的颈部,简直就是给他特意留的弱点。 但在这一期间,他没有反抗,甚至于张祈灵所期待的是汪家人能够把他带回去,最好,能让他揭开衍家与汪家的联系。 第二天,黎簇从噩梦中醒来,他无法想象张祈灵被汪家人带走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可刚掀开临时帐篷的他没想到的是,九门这次来完全是因为古潼京里的宝贝。 他们都想从黎簇的口中得到古潼京的秘密,可这一点吴峫早就料到了,已经给黎簇安排好了一切。 足以保证他安全的离开。 “你听到了吗?你一定…”黎簇的脑子里回想着吴峫的话,“一定要坚持见到小满哥,古潼京里发生的事,你只能对小满哥说。” 在想起这一点后,“我要见小满哥。”黎簇要求见小满哥,可让他没想到的是, 吴峫口中的小满哥, 竟是一条狗。 黎簇当场就懵了,吴峫这分明是要玩死他呀?!可就当小满哥出来的时候,对黎簇却十分的亲切,不停的围着他转,霍道夫才看到这一幕后,立马站了起来,告诉了身边的陈金水。 “那狗和他认识。”陈金水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事情要坏。 因为小满哥被称为九门狗王,是吴老狗一手带大,平常就连吴家人都不爱搭理,如今却对黎簇很是亲切。 也就是说,他们要动黎簇,就得先过吴家这一关。 第38章 你好,新邻居 黎簇通过费洛蒙的读取,和刚开始吴峫抹在他伤口上的特效药,知道了这实际上是狗五爷的骨灰,所以吴家所有的狗都会听从他发号施令。 吴峫不仅算计了他,甚至就连自己的爷爷也没有放过。 霍道夫等人现在绑架了杨好,这也是黑瞎子一直没在底下找到杨好的原因,原来早就落到别人手里了。 九门想要逼迫黎簇说出古潼京的秘密,“我从来没有想隐瞒你们,只是这个下面的一切,我只跟小满哥说。”其实黎簇没有想隐瞒。 黎簇将一切都讲给了小满哥听,包括那个他在幻境中看到了黄金洞,当然这隐去了那个白衣少年。 并且还给他们画了一幅地图,可就在九门准备再下古潼京时,一个让黎簇意想不到的人找到了他。 “沈…沈琼?”黎簇看着完好无损,却剪着短发的沈琼,一时间以为自己还在幻境里。 沈琼解释着:“在这,我叫霍小媛。” “你是霍家人?”这时候的黎簇除了茫然就只有恐惧,因为他想起吴峫的u盘里,沈琼明明已经死掉了,而且他在黑毛蛇的费洛蒙中,曾经看到了在佛爷少年班的沈琼。 “你不要骗我?你到底是谁!你要找我干什么!”黎簇不敢信,面前的人真的是沈琼。 沈琼说:“有些事,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会跟你说的。” 另一边的张祈灵已经躺在车里,这时候的路面颠簸,车辆开的很不稳当,他感受到眼前漆黑,应该是被蒙住了眼,想来是怕自己记住路线。 身上的里里外外都在疼痛,他无法起身,全身瘫软的躺着,独占车辆的三人后座,应该是被下药了。 有时候他们怕张祈灵死了,就会在固定的时候来喂水和食物,张祈灵知道自己还需要活着挺到汪家总部,于是在被蒙眼的情况下,一直被人喂着吃东西,汪家人皆是糙汉,不是能伺候人的。 所以很多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东西,或许是饼干做成的糊,亦或是别的什么,喂的也很简单粗暴,经常让张祈灵感觉嘴疼。 就在又一次失去意识时,他终于感受到自己躺在柔软的床上,汪家的私人医生给他手术完怒斥着外面的那帮人,“你们怎么不再晚点呢?!凭借他这个身体状态,他的肝脏器官严重受损,要不是他求生欲望强烈,再晚一点,华佗在世都救不回来了!” 休息了很长时间,张祈灵终于揭开了眼前的遮挡,这个沉默的年轻人,似乎感受到了外界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里是封闭空间,但却很干净,一切尽白,头上的灯管也晃眼,他被箍住手脚绑在床上,来来往往有人穿着白大褂,给他注射着什么。 每次注射完后,他就觉得很困,等醒来时就是再一次注射。 然后这种频率减少了很多,似乎是汪家人意识到张祈灵并不会反抗,或者他本身就是个麻木的人,以前他们还需要绞尽脑汁迷晕对方偷偷抽,现在已经光明正大抽出好几大管血了。 然后,他的房门被敲开,一个中年男人穿着白大褂向他走来,“张启灵患者,要不要跟你的新邻居打个招呼?”男人笑眯眯的却不怀好意。 张祈灵以为是黎簇也被抓来了,哪怕感觉到有可能是诱骗,他也点了点头。 就见前面原本白皙的墙面,整个跟卷帘门似的自动升了上去,露出一个占据整个墙的玻璃。 而对面,是张祈灵怎么也没想到的人。 衍卜寸看到了张祈灵,他的处境没有张祈灵这么好,那房间漆黑一片,只有一个顶光照着衍卜寸被锁拷扣在椅子上的惨状。 衍卜寸浑身都是血,胳膊上是新叠旧,在无数次注射后留下的孔洞和黑紫色的淤青,衍卜寸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没有戴眼镜的眸子此刻多了许多看不懂的情绪,他身体开始颤抖,叫喊着什么,也许凑近能够凭借口型辨认出来: “你们为什么不放过他!” 大概说的是这么一句。 突然,张祈灵想要凑近时,却感到自己的意识开始逐渐模糊,仿佛被厚重的黑暗吞噬,然后,身体就无力的向后倾倒,这个男人又给自己注射了什么? 衍卜寸看到了这一幕疯狂挣扎着,铁链簌簌作响,像是一条被拴住的疯狗在咆哮,那男人笑看着衍卜寸,仿佛特别满意自己的成果,雀跃的用碳素笔在医案上勾勒一笔。 【实验者:张启灵 实验者:衍卜寸 血液相似度90% 请确认是否继续调查相似原因:?】 而古潼京的人们,根本没有找到黎簇说的黄金洞,甚至损失了不少人手,最后只带回来了一块石碑,在一位老人的解读下,终于翻译出了上面宝藏的线索。 在知道这一点后,他们依旧用杨好的命来威胁黎簇,但这时候那位解读的老人家拍了拍黎簇的肩膀,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撕开了人皮面具,正是张日山。 “陈丁巨汪家人,齐双城汪家人,李青年汪家人,霍栩汪家人,谢明霞汪家人……”张日山手中正是解雨臣记录的名单,一连串的名字被念了出来。 居然都是九门现在的左膀右臂,所有的当家人也都大惊失色,而这份名单正是谢雨臣交给他的。 “你不怕我拿到名单以后,反过来帮着九门人对付吴峫吗?”张日山显然不知道对方竟然如此信任自己。 解雨臣看着他的眼睛,他清楚知道张日山不是那种贪恋财富之人:“那就算我跟吴峫赌错了。” “既然吴峫送我一个不破不立,那我就还他一个大破大立。”所以张日山捏着那个名单出现在古潼京,就证明他站在了吴峫这边。 汪家人并不想就这么承认,有人甚至还想毁掉名单,可这一行为正中了张日山的下怀,名单上其实一个字都没有,这些出手的人就是做贼心虚,但这还不至于让九门的当家人狠下心来清理门户。 “这个u盘,里面装的全都是古潼京的秘密,还有进入古潼京的方法,密码只有我知道。”张日山告诉这些当家人,只要他们抓出汪家走狗,他就把u盘的密码说出来。 陈丁巨已然提刀,他听到对方的言论,显然知道自己很有可能会被当家人交出去:“张日山,放你的狗屁!你诬陷我是吧!”他又解释道,“不是…老板” 却在下一秒,当家人陈金水已经把刀划在了他脖子上,他不可置信的捂住伤口。 这次在古潼京利益的诱惑下,其余当家人已经因为陈金水的弃兵投诚,开始接二连三动手了。 第39章 第三次对话 张日山这招大破大立,就是算准了他们的贪心,人对于财富总是永远贪得无厌,那蠢蠢欲动的欲望,让人能够狠下心用这种理由去做出更加违背人性的事。 所以当u盘扔入人群中时,九门彻底大乱,相互残杀,为了利益他们能够完全不顾及情分撕破脸。 其中不远处汪家人还留下了少部分人在观察着,同时他们也在等待坐收渔翁之利的最佳时刻。 营地里的周围被汪家人提前藏好了炸药,哪怕罗雀用哨声提醒还是晚了一步,黎簇被爆炸波及倒在地上,他也被沈琼,也就是所谓的霍小媛救走。 黎簇再次落入汪家人的手里,汪岑似乎在找什么东西,而且是关乎于整个汪家命运的东西。 而被汪家人追击跳崖,困在崖底的黑瞎子三人,因为这次的坍塌,也找到了一条出路。 最后黎簇也被蒙上眼罩,带回了汪家总部,他醒来的第一时间便扯开眼罩,追问着:“辞哥呢?!” 他还记挂着张祈灵被抓走,汪家人会对他做什么,现在又究竟是什么情况? 汪岑显然并不知道辞灵这个化名,毕竟张祈灵是以张启灵的身份被抓来汪家的,不过他隐隐猜到了:“你如果想要知道他在哪,就必须要听我的话。” 汪岑直接用张祈灵的信息此作要挟,希望黎簇加入汪家,当然黎簇不会轻易相信,他疑心病向来很重,吵着闹着要等会就见到张祈灵。 “如果你想知道他的事,就必须先听我把话说完。”汪岑不是一个爱哄孩子的人,显然已经有些不耐烦了,黎簇见状闭上嘴,选择先听对方说话,然后手中就被塞进一个本子。 “张家历代族长皆称张启灵,张启灵代表的是张家族长之位,并不是指特定一个人,启灵二字,在古代有撤除亡者灵位之意。”汪家解释张启灵,就是为了让黎簇先产生对张家的印象,好方便下一步让他深入理解汪家与张家的渊源。 当然,汪家人推测张家族长的任务,是需要负责将亡故的族人入殓于张家古楼之中,不过却没有说青铜门的事,毕竟这些信息量目前足够黎簇消化了。 汪岑在告诉黎簇这些后,黎簇显然明白了什么,姓张的小哥,能够打开张家人的穷奇八卦锁,汪家连自己都能抛下,却能坚定带着辞哥离开…… 什么都明了起来。 这么想着时,屋内又进来一个人,她就是沈琼,“鸭…黎簇,我叫汪小媛。”沈琼明显想要搭话,但黎簇偏头看汪岑都不看她。 在以前她是沈琼,是让吴峫入局的沈琼,在中间,她是霍小媛,却亲手将自己送入汪家手里,而这个总部她又用着另一个姓氏,黎簇不敢去深想和追问,他怕对方还有多少个谎言,正在等待着搪塞自己。 “我必须要先见到辞哥。”黎簇听完一切开始谈条件,他虽然暂时加入了汪家,但目前的身体状态无法再读取费洛蒙。 于是他被全方位的监控摄像头对着,甚至就连汪家给的手机也没有信号。 汪岑笑起来有些渗人,“我可以答应你这个要求,但前提是你必须完成任务。”他希望黎簇调养好身体,然后赶快读取从古潼京拿出来的黑毛蛇幼体,找出其中汪藏海留下的长生关键。 等汪岑和汪小媛走后,黎簇茫然的坐在轮椅上休整着身体,看着外面耀眼的太阳,他摆弄着没信号的手机,黎簇想到吴峫交代过让他加入汪家尽最大可能获取信任,并且如果张祈灵被抓走,必须用尽一切方法和他取得联系。 “吴峫,我到汪家了,你呢。”他想知道的很多,下一步该干什么,又要如何取得联系? 密闭空间里没有窗户,所以分不清昼夜,这二十四小时都在开启的白炽灯很晃眼,张祈灵盯着脑袋顶上的灯,还庆幸自己能够眨眼,不然全身动不了就真成废人一个了。 他只有固定的时间会得到一次进食,不知道是早中晚哪顿饭,而这个时候他的床才可以倾斜角度起身,可这一坐直,就能看到对面一身血的衍卜寸。 衍卜寸的时间似乎比张祈灵的更紧张,几乎只有短暂的十分钟进食时间,然后下一秒就会被活生生抽走更多的血。 挣扎,疼痛,衍卜寸的手臂近乎都要被那些针头贯穿,他们还时不时给他喂进去黑色的药丸,不过看起来汪家人期待的结果一直都没有实现,张祈灵所看到的只有各种摇头叹息。 二人的身体在这两日快速消瘦,当然他们似乎不会给张祈灵喂药丸,这也让他有些疑惑。 而衍卜寸那边完事后,张祈灵这里就会有人过来,按住他的胳膊不断抽血,事实上他也没想到,汪家竟然把他抓来,只是做这样没有什么特别的实验,他想要调查的想法,连同躯壳全部被压在这副床榻上,最终每每心有不甘的被迫睡着。 张祈灵趁着吃饭时间,能够空余出几根手指握住勺子,他冲那边做着手型确认对方的状态还能不能坚持,相隔太远也不知道衍卜寸能不能看到。 衍卜寸看到张祈灵在用力比划,撑起精神看向这边点着头,幸好,他不是真的近视。 汪家和衍家有不可知的联系,但张祈灵却被困在这里无法得知,如果想要出去必须养精蓄锐,但显然汪家不会给他们发育的时间,而他和衍卜寸也不能进行更深的交流。 比如现在就有白大褂冲进屋子里,想要掀飞张祈灵的饼干浆糊,“张先生,我似乎是第三次提醒你不能跟对面患者交流了?” 那个男人的名牌上,写着汪舵,张祈灵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这种低三下四被当成神经病的感觉并不好受。 当然他也想到了一种方法。 此时吴峫正在墨脱雪山,古潼京计划已经收网,汪家人找到了藏有汪藏海记忆的黑毛蛇,九门也进行了一次大清理,最关键的是,黎簇还成功的进入了汪家大本营。 可能唯一变数就是张祈灵了。 当然,吴峫在这个节骨眼上独自一个人来到墨脱雪山让汪家人很是疑惑,他们一直都不敢动吴峫,是因为怕没有人能读取费洛蒙,但此时黎簇到手,他们决定干掉这个不安分的人。 于是他们派出苏难,让她去解决掉吴峫,本来这是个万无一失的计划,但是却出现了意外,吴峫跟苏难被困在雪山中,而偏偏在这个时候,苏难雪盲了,完全的看不见东西。 吴峫没有杀她,还把昏迷的苏难背出了雪山,来到了墨脱的一座寺庙。 番外篇·是小关但不是小官 衍卜寸的手是放于背后,粗暴的被手铐扣紧在椅背上的镂空里,椅子是被焊到地上的,他真没张祈灵那边享福,冷板凳坐了挺多天了。 他仔细回想着吴峫的计划,现今只觉得好笑,自己怎么就答应下来了?他抬头看向张祈灵,二人之间隔着玻璃,还有不足二十米的距离,这个角度能看到张祈灵裹着被子睡着后倾泻出的一头长发。 【帮助黎簇在汪家活下去】 衍卜寸简直要被这个任务折磨疯了,别说黎簇了,他连只苍蝇都没在这里看到过,而且他早就被汪家追捕很久,如今羊入虎口,自己给送上门来了。 刚吃了尸蟞丸的他嘴里一阵腥味,这让他回忆起自己初有记忆的时候。 那天,他只记得自己滚在雪地上,山上的风雪冷的吓人,狂风怒吼着将他瘦小的身体吹倒,他抹了抹嘴边的痒,发现嘴里一阵腥甜,虽然年幼,却又知道这不是自己的血。 他漫无目的的走出雪山,这里原来叫墨脱,走到很远的地方才看见村落,人们穿着藏袍行色匆匆,似乎对外来的他懒得搭理。 他当时终于忍不住倒下,饥饿和寒冷交织,他像个小乞丐一样,一头磕在了人家门槛上晕了过去。 然后再次醒来时,他就感受到了温热的怀抱,那是个藏族女人,说着他听不懂的藏语,语调却很好听,配合着她的嗓音,整个童谣唱的极其温柔。 这时候的他是个才五岁的孩子很快在这种安心的环境下睡着了。 他被那个女人收养了,在洗澡时,她发现了他身上那些奇怪的孔洞,且有规律的排列着,却又不会漏水,等他再大些时这些洞就愈合了,而他那时候也知道了这个女人的名字。 白玛。 她会唱着童谣,抱着他咿咿呀呀的唱些小曲子,白玛是个如太阳一样温暖的母亲,她给了无亲无故的他没有限度的爱。 然后终于有一天,白玛病了,他那时候已经二十四岁了。 “小关呀,我想等他。” 白玛说她想等他。 可他是谁?终于,白玛服下药后睡着了,小关则一直守着躺在藏海花中的白玛,鲜红的藏海花盛开的绚烂,雨落撑伞,雪打击霜…… 他守护着白玛,在日复一日的生命长河里,同样等着白玛想要等来的人。 终于,小关发现自己的身体年龄停滞在了二十四岁,但实际上他已经三十五岁了,外貌却还和当年一样,白玛也是,沉睡的她,依旧是那眉目温柔的慈善模样,她已经在收养自己之前,经历了太多的风霜,眼角的细纹被他的指腹摩挲。 白玛已经等待了几十光年,或者还有更久。 小关在很长的时间里都在猜测白玛的年龄,是五十多岁的知命,六十岁的花甲,还是七十岁的古稀亦或是八九十岁的耄耋,一百岁的期颐之年,他不敢去问上师,这个爱护自己的母亲,曾经在雪山耗尽这辈子的生命,眺望着远方期待了那个“他”多少年。 但无论如何, 小关不会再长大,白玛也是。 他们好像都停留在了最爱对方的那年。 而终于在极尽平凡的这一天,他和她等到了那个人。 小关从始至终都知道,白玛这个母亲是自己一头磕来的,而从外头来的那个孩子,“她在哪,我要去见她。”打一进门开始就只说过这一句话。 上师将白玛,抬进了她曾经抱着小关哼童谣的那张床上,可因藏海花药性的原因,白玛并没有完全醒来。 原本静谧的房间中,小关再次听到了那带有爱意裹挟的心跳,白玛的心和呼吸,正在为那个孩子雀跃着。 上师说, 那个孩子,他是张启灵。 是白玛的孩子。 张启灵握着白玛的手,度过了一个寂静的,仅有心跳和呼吸陪伴的三天。 而小关,就那么听着,瞧着,直至昏迷着的白玛在最后一刻露出满足的笑意。 “妈妈。”小关在白玛停止生命迹象的那刻,叫出了这辈子第一次的妈妈,他以前知道自己是捡来的,总纠结着不敢叫出声。 而在陪着她躺于藏海花时,他早已用口型演练了数百次。 他想要借着白玛为张启灵绽出的笑意,当作白玛是为他而笑的。 可张启灵却从未回头看过他。 然后在张启灵走后的有一天,守着白玛墓碑的小关就被自称他家人的一帮人抓走了。 “你叫衍卜寸,是最接近神的人!” 他们锻炼他,压迫他,开始汲取他的所有价值。 抽血,又断指再拼回去,将他推入机关里自生自灭,他们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可一切都没由他们料想的那样发展,张家人的发丘指衍家是无法创造出来,更遑论让一个孩子无师自通机关术,他们的劣质模仿,太低端了。 这群自称家人的族人,给了衍卜寸最痛苦的折磨,只因他是那群人里,最接近神的人。 神是谁?他为什么要像他? 族人们总是用以嫉妒和愤恨的表情面对自己,他们究竟在要什么? 他衍卜寸, 付出的还不够多吗? 这种状况持续到汪家人找过来,汪家抓捕了大量衍家人开始做实验。 那群接他回家的族人们,用以自保求全,将他推了出去,他们这一回的夸赞撕破了所有的体面,听起来更加刺耳了, “小寸,是最接近神的人!” 他被实验,一次次吃下尸蟞丸,却没有变成禁婆,他们说衍卜寸的体内,有那个神的血,他是最接近神的人。 神,究竟是谁呢? 终于在有一天,衍卜寸混入汪家外出的队伍中,他得到了她的帮助,成功脱离了汪家的控制,逃了出去。 他想要找到神,问问他为什么要降临在自己身上如此恶寒的灾祸。 可等他见到那个人的时候,自己体内的血液全部都翻涌了起来,那源于神血脉的牵引和衍卜寸心底里的执念,在视线相交的那一刻,让他感受到了来自心底里的臣服。 “我叫卜寸。”男人介绍着自己。 身侧的这人看起来没有搭理自己的想法,他有着一颗淡漠于世的心,和一双不会闪躲的眼睛,“辞灵。” “好名字。”衍卜寸下意识夸赞,他藏在眼镜后的眸子落了星光,此间情意,难掩。 他的心意,会亵渎神明吗? 不知道。 可他现在明白,辞灵这个名字是张祈灵骗他的。 因为汪家人,只会抓那个人来到这里。 而那个人的名字叫做张启灵。 在汪家人眼里,张祈灵是从青铜门里走出的张家族长,但事实上真正的张启灵并没有出来,吴峫的计划确实天衣无缝,竟连汪家和衍卜寸都哄骗住了。 张祈灵此时躺在床上还不知道,自己被认成正版小哥了…… 第40章 缓兵之计 吴峫所做的这一切,也让苏难的心态开始发生了变化,但她不知道的是,吴峫来这里是有目的的,因为这里的布局至关重要。 在吴峫口中,苏难知道了汪家的死对头,也就是张启灵的故事,“你想知道藏海花的故事吗?”他看着苏难的眼睛,忆起的却是那个强大的身影,“你们只知道他叫张启灵,是祭坛上的圣婴,却不知道他究竟经历过什么。” 在很多年前,有一个张家人来到墨脱采藏海花,在这里,他认识了一个叫白玛的姑娘,两人心生爱慕,并生下了一个男孩,也就是小哥—张启灵。 “白玛命不久矣,她知道孩子若是回到张家,必定会因为张家的命运,而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人。” 可到了最后,人最害怕的事情总会发生,张家人抱走了她的孩子,将张启灵与圣婴替换。 “白玛在病重后,恳求上师,用尽一切办法,为自己争取到了三天时间。”为了能母子再相见,她把自己埋在了藏海花下,为的就是有一天等待她的孩子唤醒自己。 当然这其中多出来的第三人,吴峫隐去了他的存在,上师千叮咛万嘱咐,那个孩子牵扯的太多了,而汪家人不能再深切知道他的存在,可能吴峫没想到的是,这个孩子就是衍卜寸,目前已经被他亲手送进汪家了。 说这么多吴峫只是觉得苏难不同于汪家人的麻木不仁,也知道她在藏香中做了手脚,但却没有拆穿。 这一天,他将计就计,造成假死的现象,今日天空蔚蓝,他同白玛一样倒在了藏海花里,只是这一次来的不会是小关。 而吴峫之所以最后倒在藏海花里,也是在赌,赌自己和白玛一样能撑过这三天。 好在他赌赢了,胖子在苏难走后的第三天,连忙赶来“天真!我带解药来了你一定要撑住!!”,他最后一刻给吴峫喂下了解药,见到吴峫恢复清醒睁开眼,才重重舒出一口气来。 当然,不止胖子,还来了很多人,吴峫走出来时,就见神庙的院落里几乎现存九门的人都到了,剩余的九门人将齐心协力共抗汪家,而现在吴峫的计划就差最后一步。 所有人都在等,等黎簇传出汪家大本营的位置,那此行就可以彻底结束了。 黎簇如何在没有手机、没有信号、没有电视、甚至就连wifi都没有的情况下,给吴峫发出坐标? 首先黎簇要想获得自由,不再被监控,就在一开始透出软肋,汪家人精准拿捏着他,汪小媛曾告诉过黎簇,“如果想要见你想见的人,那就要遵守汪家的比率,只有比率无限接近于零的人,才能成为真正的汪家人。” 而控制这个比率的,就是汪家最神秘的运算部,“那我现在是多少?及格了么?”黎簇还穿着病号服坐在轮椅上,他却知道自己再不紧张起来,张祈灵就会多一分危险和不可知。 “百分之二十九。”汪小媛说着。 黎簇不知道这评判标准是什么,“算好的吗?” “比率到百分之三十的,就会被杀掉。”汪小媛说的两个数字压根没区别。 黎簇想要短期内快速改变比率,不然自己肯定要先嗝屁了,那就只有一个办法接受汪家的训练,他撑着拐杖走到屋子里,此时墙面有投影幕布还有汪岑正在调节。 “你需要学习这里的白课跟黑课,但我想让你提前看一些有趣的画面。”汪岑摆弄着手中的遥控器。 幕布上立刻投下一个人的身影,那就是张祈灵,他坐在床上被人抽完血后,就一直呆愣愣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个被抽空灵魂的木偶。 “你们对他做了些什么?!”黎簇看着那人消瘦了一大圈,要不是他还在眨眼,黎簇都要怀疑那是一具死尸。 汪岑按下了切屏按钮,“我希望你现在能将所有注意力放在学习上。” 所谓白课就是历史课,讲述了张汪两家的关系,以及为什么会有汪家的存在,而黑客就是战斗训练,上课的有四个人,但徽章就只有三枚。 最后没有抢到徽章的人,就会被淘汰,也就是死亡,在黑课的训练中,三位汪家人都在集中对付黎簇,而汪先生发现了黎簇的软肋,那就是汪小媛,他在用所有的行为尽可能保护她。 不过这一期间黎簇的所有动向,都在张祈灵眼前共享了,也许是汪家在炫耀吴峫的失策,竟让三个重磅角色全部落入他们的手里,让汪家人产生了膨胀,张祈灵看着屏幕里的人,若不是他向来不爱说话,此时都想要笑话一下汪家人的愚蠢。 在黑课结束后,汪家人用汪小媛来威胁黎簇,她被抓住头发,跪在地上,唇边被打的全部是血,汪家已经等不及想要黎簇读取那条黑毛蛇幼体的费洛蒙,也就是汪藏海的记忆。 为了救汪小媛,他答应了对方的要求,但又提出附加条件,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见到张祈灵。 汪家人为了消息的可靠性,他们甚至给黎簇连接上了测谎仪,黎簇太阳穴两边贴着仪器,手上拿着汪家人提取出来的蛇毒灌入鼻腔里。 张祈灵猜到了,那里头不可能真是汪藏海的信息,肯定是吴峫留下的,汪藏海的记忆早已经被调换,黎簇见到的肯定是自己和吴峫。 “真正的记忆被我放在了九门陈家的一棵大树下,这个地方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能告诉汪家人,因为这是你活下去的唯一筹码。”吴峫这么说着。 就见房间里的张祈灵正在给他铺着被子,留下的只有一个背影,甚至还拍了拍床榻,仿佛在提醒吴峫赶快睡觉。 黎簇瞬间从记忆中抽离出来,为了救汪小媛说出了这一切,“汪藏海的记忆,在陈家的一棵大树下。”他说出了汪藏海记忆的下落。 汪家人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可测谎仪却显示一切正常,黎簇额前已全部都是汗珠,自然也没那个力气撒谎,他们不得不选择相信黎簇。 汪家人来到了陈家的大树下,在这里他们按照黎簇的指示,找到了那块存有汪藏海记忆的黑毛蛇矿石,汪家提炼出了蛇毒,想要让黎簇再次的读取,但这一次,黎簇却拒绝了他们。 “为什么?”男人完全不理解黎簇。 黎簇看着对方:“因为你们现在还不信任我,等你们真正信任我了,我再读,这样对你我都好。”他知道一味的与对方谈条件,是没办法让他见到张祈灵的,所以很显然,他要开始玩心眼了。 当然,这是黎簇的缓兵之计,这一切都是吴峫设的局,他故意让黎簇全盘托出,为的就是的到汪家的信任,测谎仪之所以没有反应,是因为从始至终黎簇得到的信息都是真话。 现在黎簇根据吴峫教给他的方法,再加上这里树叶的特征,通过百科全书基本确定了汪家的大体位置。 而在汪家人眼里,他只不过是个翻书,不知道在看什么的臭小子,但有一个问题,那就是黎簇始终算不出汪家大本营的经纬度。 第41章 通讯工具 张祈灵再度迎来吃饭的时间,这时候的他已经完全摸清楚汪家人的巡逻规律,他看向门外露出特制头盔的两个壮汉,又看了看对面的衍卜寸。 嗯,还清醒着。 他在饼干粥里搅动着汤匙,汪家人提供这种食物无非是让自己没办法恢复力气而已。 思考着抽血频率的减少,估计是汪家人的实验差不多接近尾声了,如果已经研究出结果,自己就不会再被汪家留在这里了。 那就一定是另外的答案,汪家没有得到想要的,所以在纠结实验是否要继续下去,汪舵此时正在门外和那两个壮汉交流,张祈灵在这个角度的视线有限,只能在门上的玻璃看到三个脑袋。 他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东西,汤匙逐渐扭曲,张祈灵缓慢的陷入沉思,随后丢下手中的汤匙,快速冲衍卜寸比着。 他的食指转着圈最后点在中心,是下斗时,示意呆在原地的手势。 衍卜寸向前倾身,被勒住的双手和腿没办法移动,在他的动作下,能看出被长久禁锢的猩红伤痕。 “别动。”张祈灵下意识开口,却发现对方听不见,于是他再次放慢重复了手势,衍卜寸看清后,这才放松着回身。 等待,还要等,等着黎簇传出情报后九门杀过来,毕竟张祈灵要获得自己想要的,就需要乱中取物。 而黎簇再次被汪先生叫了过去:“黎簇,我们查出小媛是吴峫的奸细,杀了小媛,你的可疑度会立刻降到0,从此以后你将成为我们真正的汪家人。”他这些话,黎簇知道只是一种试探。 汪家人无非想试探自己,会不会为了获得他们的信任而杀了汪小媛。 张祈灵被收走食物和被捏变形的汤匙,“这是第七十个勺了吧?”没了安定剂的控制,汪舵知道张祈灵的力气在日渐恢复。 不过今天汪舵递来的监视器里,倒有些意思,那就是黎簇和汪小媛打起来了。 张祈灵看着黎簇不断被汪小媛暴揍都没有还手,只是来回躲避着。 黎簇是真要吃苦头了,毕竟汪小媛的拳头和腿的力道不是一般的厉害,而且身形纤细,也非常灵活,那锐利的眼神,活像下一秒,就要张开血口咬撕咬对方命脉的野兽。 黎簇惊险躲过她堪堪划过自己喉咙的匕首,往后不由退了几步,她是真的有杀心,黎簇劫后余生地喘了口气。 不过他又突然愣住,眼白也在瞬间变成黑色,他冲向汪小媛,力气和速度得到了明显的提升,瞬间爆发的力量击落了汪小媛再次冲上来的刀锋,她甚至感到手腕阵痛。 二人交手,直至黎簇突然恢复清醒,脚下一软,重心不稳地向汪小媛倒去,黎簇低下头,汪小媛在他身下再没有出手,他的脑袋昏沉,正往下磕着,连红了耳尖都不知道,现在这个动作,大有种想要亲吻汪小媛的样子。 却又在下一秒黎簇意识到后立刻偏头,汪小媛面前的热浪呼吸消逝,她睁开眼,才发现黎簇起身间,将腿侧的小刀扔出冲汪岑而去,汪岑只能转身躲避。 可他的这一系列动作,却意外没有惹恼汪岑,“恭喜你。”汪岑笑眯眯的拿起手机,上面黎簇的比率反而降到了0。 “黎簇没有杀我,为什么比率反而下降为0?”汪小媛看着这一幕,完全不理解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汪岑收回手机,“因为他对你有感情了,你是汪家人。”他看向黎簇的目光仿佛带着坚定,“他一定会成为汪家人的。” 人的情感是复杂的,恨意也许能让黎簇因为惧怕、畏权而顺从,可那样他始终都是只蛰伏在汪家,等待杀死主人的狼。 但爱意却可以让黎簇死心塌地,心安理得的被冠以爱的名义留下来,成为一只汪家手下的忠犬。 这一次,黎簇用流露出的感情,获得了去运算部的资格,据说运算部有预测一切的能力,所以汪家能把对自己不利的事物,早早扼杀在摇篮里。 张祈灵现在的屏幕被收走了,汪家人并不想他了解运算部的消息,“张先生,我们该休息了。” 于是汪舵按下了张祈灵的肩膀,想将他推回到床上,闭上眼的张祈灵的直觉好像感觉到,对方无法提及的禁地,有他想要的东西。 可就当黎簇来到这里的时候问:“这就是运算部门?” “运算部门可以收集所有的信息,这些信息经过整合和分析过后,就可以推断出事件的真相。”汪岑解释后,这时候的黎簇才知道,吴峫为什么要消灭汪家。 因为他们不仅想控制九门,甚至还想控制整个世界,得到他们想要的一切。 如今汪家已经用黎簇对汪小媛的感情见证了他的忠心,或者是黎簇被掌握了这么多的软肋,既是给汪家看的弱点,也是他的计谋。 这也让黎簇得到了运算部的位置,到现在就只剩汪家经纬度的问题了,而就当黎簇拿起汪小媛送给他的巧克力饼干时,他发现了包装上的一个英文。 他隐隐约约记得在古潼京里,衍卜寸擦嘴时的手帕上也见过这个单词。 “你怎么还在擦嘴!”那时候的黎簇记得,自己看见了衍卜寸手帕上的英文。 当时衍卜寸随口道,“去旅游给的伴手礼。” 记忆一闪而过,吴峫给他看过的地图上也有,甚至tynda应该是位于俄罗斯的一个城市,但在吴峫标注的地图上,他的最终地点是黑龙江的漠河县。 中国最北端的县城与俄罗斯相邻。 “东经123北纬53。”在得到汪家大本营的位置后,黎簇要做的就是把这个消息传递给吴峫。 汪小媛在厕所里打着信息,“我给他了,他应该发现了。”对面的人没有回,此时那接收信息的手机震动了最后一下,已经在汪家的火化炉中焚烧殆尽了。 黎簇自然不知道这是有人授意的提醒,他撬开汪家内部手机上的电路板,制作了一个小型的通讯发报机,最后用装有电解水的瓶子,制作了一个氢气球。 只要气球能够飞出去,里面的小型发报机,就能接收到信号,把汪家位置的经纬度准确的发给吴峫。 但这还不够,还有一个关键人物那就是苏难,在墨脱假死的吴峫给了苏难线索让她发现了接收信号的电码,而且… 谁说通讯工具只有这一个呢? 张祈灵睡着后,也许最预料不到的人出现在了这里,在漆黑中,衍卜寸的密室被打开了,他没有黑瞎子的夜视能力,不过他应该知道这是谁。 “小媛,谢谢你。”衍卜寸由衷感谢她。 可汪小媛的声音没有欣喜,也没有悲伤,她只是像很多年前那样,依旧隐在夜色中,没有丝毫人情味,“你不该回来的。” 第42章 汪家与衍家的渊源 拜托汪小媛送出巧克力饼干提供英文线索的正是衍卜寸,当然这一切都不是巧合,哪怕吴峫没有拜托他潜入汪家保护黎簇,他也是会来到这里的。 从最开始来讲汪藏海背叛了约定,开始与张家为敌,所以守假门的人自然就变成了衍家祖先衍光善,当然衍光善也在其中发现了一套颠覆世界的东西,那就是何罗鱼,既然张家拥有麒麟血能够得到生命的延长,那他们也会想拥有特殊的血液。 于是汪家在明面与张家开撕时,衍光善趁乱用大批精锐绑走了当时的张家族长,并且依靠和红眼何罗鱼的神赐交易,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衍光善用何罗鱼,置换了张家族长全身的血液,这之后他的孩子和子孙们的生命得到了可观的延长,可随着血脉传承的分支越来越多,长生也变得薄弱起来。 衍光善死后,族人们又想抓来张家族长进行续命,却在当时的情况下,惊扰到了天子。 他们不得不躲避追杀,而这一回躺在实验台上的待宰羔羊成了他们,何罗鱼则趁乱吞噬了其中血脉最强的一个孩子。 衍锐确实得到了长生,但也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了,当然,他就是被两位小哥共同斩杀的那位。 随后天子的实验宣告失败,天子封锁了整个地下工程,等残余族人们醒来时,就在虚假青铜门里了。 这里面的记忆,连接衍卜寸回家的族人们也都是空白的,他们所确切的,一定是虚假青铜门救了他们。 而衍卜寸是他们和汪家合作调查到的,同神最接近的人,这个神自然就是他们猜想的虚假青铜门里救了他们的人。 这种古籍被展现在衍卜寸面前时,他根本不敢相信这种荒谬的换血理论。 随着衍家自保,将衍卜寸推出后,他们和汪家再次达成合作,用运算部去预测了过去虚假青铜门里发生的事,而这个结果,是现在最合理的解释了。 衍卜寸的血是代代相传的,他的血本身就是这代里最纯粹接近于麒麟血的。 再加之衍光善的意识停留在虚假青铜门里,这种对于继承者的期望,让囚禁张祈灵的红眼何罗鱼,将张祈灵心口的精血首先瓜分给了衍卜寸。 哪怕只是万分之一,也最终让衍卜寸补全了那点血脉的残缺。 这也是二人的血液,高达90%相似的原因,在这个真相被揭开时,衍家为了防止汪家效仿他们的换血理论,当时在运算部大闹一场,并放了一把火,自然汪家后人就不知道衍家的血脉长生,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不过那时运算部,储存的衍家资料已经大部分残缺,无法修复。 衍卜寸此行完全是为了捣毁运算部,谁想不断被预测下一次行动的轨迹? 那年衍家拜托汪家预测的轨迹,已经将衍卜寸从族中抓走一次,并折磨了很多年,若不是汪小媛对他有些施舍的怜悯,他不敢想自己就这么跑了出去。 “你不会不回我的消息,这种情况的唯一解释就是,你被汪家抓住了。”汪小媛的语速很快,她能完好无损的来到这里,衍卜寸大概猜到她干了什么了。 他坐在椅子上抬起头,试图从黑暗中辨认出汪小媛的样子,但可惜什么都看不见,“辛苦了,救了我这么多…” “你走吧,我送你出去不是为了让你回来送死的。”她打断了衍卜寸说话,“你不要说是为了谁而留下来,也不要说你家族的恩怨,你只需要闭嘴,跟着我出去就好。” 如果衍卜寸,此时能看清掩藏在黑暗中的她,就能捕捉到她眼里闪烁的星光,在每一个细微的流转间,都充满了难以捉摸的情愫。 “我不会走。”衍卜寸拒绝了她,“我回来不仅仅是为了那些。” 张祈灵此时在黑暗中睁开了眼,他听不见那边的声音,也看不见漆黑中的任何事物,这只是他的直觉,他的本能使他在此刻苏醒。 “你…真是个疯子。”汪小媛嘴上说着,却摸黑,将小型发报机别在衍卜寸身后的袖口内侧。 这个发报机小到更像一片指甲盖大小扁薄的磁卡,“如果遇到危险,就按下它,我会来到你的身边。” 衍卜寸答应了一声,“谢谢。” 汪小媛半天没有搭话,就那么在黑暗中静静看了他好一会儿,久到衍卜寸以为她走了,最后她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如果死了,我会连你的骨灰都嚼碎拌水喝。” 她的这句话很像小姑娘的赌气,带着些少女的毒舌和娇憨,衍卜寸好久没和她互怼过了,半晌才轻笑了声,“放心,我这辈子都不会让你喝到我的骨灰水的。” 汪小媛替换了夜间的监控,所以汪家是不会察觉她来过的,门口的守卫们也是用声东击西的手法引开的,而她和衍卜寸的对话仅用了五分钟。 感受到外头骚动的张祈灵探出头,似乎是别的实验对象跑出去了,汪家人在追赶着,不时传来几声枪响。 “张先生,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呢?”汪舵此时开了灯,感受到房间突然变亮的张祈灵眯了眯眼。 他来只不过是确认自己有没有趁乱也跑走而已,张祈灵现在得到汪舵的允许,得以起身看向对面的衍卜寸,好在,对方也在看向这边。 今晚更大的骚乱还来自于一个女人和黎簇的对峙,那就是苏难,她带回了吴峫被杀的消息,可对于她说的这些,汪先生有了一丝怀疑。 “我在吴峫死后发现了电报机传输来的汪家总部的经纬度,能够在汪家传递出情报的,只有黎簇。”苏难这么说着。 可因为苏难并没有把吴峫的尸体带回来,他们结合运算部给出的答案,苏难的可疑度仅为5%,虽然看着没有什么问题,可汪岑却感觉到,这次回来的苏难很不正常。 于是二人决定,让黎簇跟苏难见一面,因为他们并不能确定,黎簇到底有没有背叛汪家,这只是苏难的一面之词。 “黎簇,你是吴峫的奸细,并泄露了汪家的位置,而我杀了吴峫后就接收到了你的电码,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苏难拿着吴峫的发报机言之凿凿。 可黎簇却反问她,“既然你杀了吴峫,为什么没有把尸体给带回来?” 他的目光看向苏难找到的发报机接着说,“而且,这个发报机没有吴家特制的钥匙,根本就打不开!” 这时候的苏难才意识到,自己被吴峫下了套,而就在这时候,屏幕上黎簇的比率越来越低,而苏难的比率却越来越高。 经过汪家投票决定,汪先生选择除掉苏难。 可就在这个时候,苏难突然挟持了黎簇,她的枪抵住黎簇的太阳穴,“让我带他走!” 她知道自己已经被吴峫设计,坐实了叛徒身份,唯一的方法是引诱黎簇说出一切,她将黎簇带到了房间,当然这是苏难演的一出戏,汪先生也是同意了的。 可就在这时候,经过运算部门的核算,黎簇跟苏难的比率,都达到了30%。 按照汪家人的规矩,凡是比率达到30%的人,必须全部清除。 “算出这样的结果,我们也没有办法。”汪先生显然是舍不得,抛弃苏难这个培养多年的汪家人,但他还是拿起对讲机,毫不留情的命令,“开枪!” 隐藏在房间通风口的汪灿回着,“是。” 随着上膛后,他的枪对准了苏难,可惜苏难刚好转头,这一下的枪正好歪了,二人的交谈瞬间停止,苏难不可置信的看着开枪的汪灿,黎簇躲在门板后,拿着枪警惕着,“你不是汪家人吗!他们怎么连你也杀!” “汪家,不会留比率超过30%的人,吴峫我真是被你摆了一道!”苏难见汪家放弃了自己,急忙开门拽起黎簇离开。 第43章 十年谋划为句 此时吴峫已经带着老九门的人,来到了汪家大本营外围,这也就预示着,汪家人的清除计划,也正式的拉开了帷幕。 吴峫的望远镜看着汪家的大本营位置,“几百年了,终于找到汪家了。”张日山顺着吴峫的视线看去。 “这就是汪家的地盘,屁大点地方要不把这几个山头都炸平了得了。”黑瞎子吐槽着扫视了一圈,周遭只有荒凉的枯草,却遭到了吴峫的眼刀。 吴峫收起望远镜,明显听到黑眼镜说话情绪不怎么好:“把他炸死了,你负责?” 二人心知肚明,他就是张祈灵。 可就在他们要进去的时候,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本来就短短十几米的距离,他们却半天也没能走出去。 在吴峫的观察下,他发现这些奇怪的石像,竟跟古潼京沙漠外胡杨林的迷宫一样,只要按照西北三碧,二黑落于中宫,八白在西南的口诀,就可以找到出口。 在走出石像迷宫后,吴峫发现了汪家的守卫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再啰嗦,索性让白蛇带人在汪家外墙放置了炸药,直接向汪家宣战。 巨大的爆炸声引起了汪家的所有警觉,而这时候汪家大本营内沈琼也就是汪小媛正打开衍卜寸的束缚,准备带他离开。 衍卜寸出来后却选择立马跑向张祈灵的房间,却发现人家已经解开禁锢了。 张祈灵一脸无辜的把周身的铁链挣断,非常自然的说:“救黎簇。” 显然在他眼里,吴峫的命令远比自己的需求更加重要,所以他放弃了去运算部探索的想法。 衍卜寸则知道,就算自己不去运算部,吴峫也会想尽办法去捣毁,毕竟这就是九门此行的目的。 三人接到黎簇时,是从苏难手里将他抢过来的,多日等待终于见到张祈灵的黎簇简直要流泪了,“辞哥!你没事吧,我一直想见你,但是…”还没等他说完,跑出汪家大楼进入密林中的几人迎接的,就是追杀黎簇的汪家人。 林中战火纷飞,张祈灵没有顺手的刀,只能拿着汪小媛带来的枪,不过显然队伍中枪法最准的绝对是衍卜寸,他的子弹像是有追踪似的,能精准无误的射在人的眉心上,枪枪爆头。 汪小媛被衍卜寸下意识护在身后,但她也不是花瓶,衍卜寸和张祈灵在前方开路,她对付着后面追来的汪家人,黎簇被护在中间,也能抵挡左右围攻的汪家人。 “去丁区六号,那边可以出去。”汪小媛说着,衍卜寸毕竟在这里待过多年,瞬间明白丁区六号的位置,领着众人向那边杀过去。 苏难一直跟着他们,看到突然窜出来的汪灿,记仇似的也对他开了枪,汪灿急忙躲在树后,收到了汪先生的呼叫,“基地被九门偷袭,汪灿你赶紧带人回去支援!” 确实这时候的吴峫,已经带着九门,来到了运算部大楼外,他们这次主要的目的就是摧毁汪家的运算部,因为运算不是汪家的支柱,只要这个信仰被毁,那汪家人的精神支柱就塌了。 就像当初的张家人一样,在知道张启灵不是圣婴后,瞬间就分崩离析,因为张家人发现,他们拼命守护的东西,竟然是一个谎言。 不过经过吴峫让张祈灵李代桃僵的拉拢,这次行动,也带了不少除去信仰,唯独崇拜张启灵个人魅力的张家人。 吴峫带着黑瞎子和胖子冲进大楼,按照黎簇传出的信息,来到了运算部的电梯外,可就在黑瞎子打开电梯门后,里面赫然有一捆炸药。 幸亏黑瞎子反应快,在倒计时结束后的最后一刻,飞快往前扑了一段距离,胖子又推倒了吴峫,这才躲过了一劫,爆炸声使得众人有些耳鸣。 “天真,没事吧?!”胖子拉起吴峫。 吴峫借力起身,“要另找出口了。” 去往运算部的唯一的出口,已经被炸毁了,汪先生从监控里看见了吴峫,才知道吴峫没有被苏难杀掉。 “吴峫没有死!吴峫没有死!他已经进入主楼了!!!所有人进入主楼支援!!!”汪先生的对讲机被张祈灵等人拿走了一个,此时汪小媛开着车,黎簇坐于副驾,不过后座还多出了个苏难,在衍卜寸和张祈灵中间被他们挟持。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终于从刚才的逃亡中清醒了过来,苏难听到吴峫没死后,一脸的不可置信,“我要下车!” 苏难想要回去救吴峫,她的存在就是为吴峫量身打造的,甚至于在墨脱雪山致盲后被带回神庙,一切的交集和接触,让她已经对吴峫产生了感情。 “主楼的通风管道里都是毒气!吴峫不能活着离开!!!”苏难喊出声。 黎簇不可置信的看着汪小媛,显然汪小媛怕众人折返,压根没想说这事,“沈琼,她说的是真的吗?”黎簇第一次叫出她以前的名字。 却看到张祈灵瞬间推开车门下了车,拽开驾驶门将汪小媛拉了下来,坐上驾驶位,“救吴峫。” 他的话语简短,却显而易见的带了怒气。 已经错过吴峫的苏难,也同意着这个想法,“我放弃过他一次,这一次不会了。” 而这时候的吴峫,因为运算部的入口已经被炸毁,所以他找到了一处薄弱点用炸药炸出了一条入口。 可他们刚下来,就遇见了汪家人的埋伏,黑瞎子拽着想要冲进去的吴峫,“你先走,我来垫后!” 胖子也跟着说,“天真,你放心的往前走!有胖爷我和黑爷呢!” 他们二人对付着汪家人。 终于吴峫在墙上找到开关,进入到了汪家的运算部,可就在这时候,竟有人喊出了他的名字。 “吴峫!”汪家的运算部里有一个白衣人,而他赫然跟古潼京里的黎簇在幻境里见到的张祈灵一模一样。 白衣少年背着手,“长白山的青铜门,想必你见过一次吧,我说的不是云顶天宫的那个。” “它是真的青铜门吗?”吴峫问。 可少年却没有正面回复他,而是自顾自的说:“汪家花了巨大的代价,才得到了它,但他们发现那个青铜门是假的,里面所寄居的只不过是一种名为何罗鱼的怪物,那个怪物和汪家做的交易,让汪家可以算尽天下事…” 原来汪家所谓的运算部,并不是大数据,而是靠着虚假青铜门里的那个它,推算出了事情的因果,从而控制着九门以及其他人。 而这个白衣少年,他在这里一共出现过两次,第一次是在古潼京的黄金洞,害得黎簇差点在幻境中走不出来,第二次就是在汪家运算部,一开始黎簇以为他是那条白蛇幻化。 但是吴峫早就见过他,在张祈灵曾经进入青铜门那一刹那时,一闪而过看见的,他当初以为那是自己产生的幻觉,从没跟任何人说过,但现在他确认了那次看到的不是假象。 吴峫快速出手,却被反钳制住刀刃,“你谁也救不了,所有人都会因你而死。”白衣少年对着吴峫说的话,像是预测也像是诅咒。 他用力夺回刀,吴峫还没有施展出黑瞎子教给他的身手,此刻两人相对,最终刀锋插进了白衣少年的心脏。 “有时候你自己看见的,未必是真实的,真实和虚幻之间,是有个分界线的。”吴峫察觉到,自己处在一个分界线上。 在他挥刀破坏掉分界线后,白衣少年瞬间消失,运算部也停止了运转,而吴峫则看到了熟悉的一幕。 他看到了青铜门,只不过这个青铜的无法打开,门口有个尸身瘫在椅子上,上身是人,下身是十尾触手,其中人的嘴里含着一个六角青铜铃铛,“这只是幻觉而已。” 这个造型,正是那曾经在褐红棺材里的血尸。 “十多年前的错,我不会再犯了。”吴峫这么说着。 衍家、汪家、何罗鱼、红眼……一切的联系逐渐明了,汪家选择把拼接的血尸口衔青铜铃铛放在了运算部,用它来迷惑闯进来的人,也算是运算部的最后一层保障,但究竟他们存在着什么关系,吴峫应当不会知道的更加全面了。 在破了幻境后,吴峫炸毁了运算部的青铜门和那怪物的尸身,彻底的摧毁了汪家的支柱,为他十年的谋划,仅仅只算是画上了一个句号。 第44章 接小哥回家 此时苏难已经冲到了汪家的广播室,“吴峫!整个汪家大楼内都有毒气!你必须尽快离开!” 可这时候的吴峫在寻找着黎簇,虽然知道张祈灵和衍卜寸会带着他离开,但是他们二人各有心思,实际上吴峫并不敢相信他们会把黎簇安全送回家。 汪灿因为运算部的毁灭,和赶来的张祈灵等人交手后,整个人已经发了疯,他想要拔开手雷,跟他们同归于尽,衍卜寸直接一枪给他爆了头。 “你们走。”张祈灵显然觉得,带着他们一帮人犯险不太好。 但黎簇和衍卜寸执拗跟着张祈灵,汪小媛又跟着衍卜寸,苏难和自己有共同目标去救吴峫,四个人简直来了个大循环。 现在毒气已经蔓延,吴峫已经逃出大楼,正在外头呼喊,听到吴峫声音的张祈灵想要离开,却见众人吸入的毒气越来越多,黎簇体质最差,也是最先昏迷的。 张祈灵只能屏气背着黎簇,衍卜寸拉着汪小媛,身后的苏难尽可能的降低呼吸的频率,四个人苟延残喘才从汪家大楼跑出来。 等见到吴峫后,大家才泄了力气,张祈灵的身体撑到极致,毕竟这么多天他摄入的食物,完全不足以补全自己的力气,他就这么背着黎簇狼狈的倒在地上。 衍卜寸拉着汪小媛的手,止不住在她手心中颤抖起来,“小关…”感受到他不对劲的汪小媛,显然知道他老毛病犯了,用枪过度扣动扳机的食指已经疼痛起来。 苏难在看到吴峫后,终于绽开了明媚的笑,庆幸着吴峫还活着。 但吴峫目前没空搭理她,吴峫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张祈灵和黎簇身上,张祈灵本身身形就瘦削,如今更是瘦了一大圈,手臂上全是针管注射的痕迹,背上的黎簇状态也不算好,吸入毒气的他脸色已经呈现轻微绛紫。 “对不起,我来晚了。”吴峫只能这么对黎簇说着,然后将他推给了黑瞎子背着,自己则背起张祈灵。 吴峫坐在车上,回想着这一切的开始,要不是他无意读取了黑毛蛇的费洛蒙,那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九门背后的汪家人,还有那个可恶的虚假青铜门。 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他不再天真,而且还隐藏了骨子里的无邪,开始了这十年的布局,这一路走来,很多不相干的人被卷了进来。 舍弃了原本人生轨迹,选择对吴峫计划言听计从的张祈灵,正值高中青春年华的黎簇被迫入局,经历诡谲。 有的人甚至还丢了性命,但看着这么多人前赴后继的死亡,吴峫却从没有放弃过任何一个人。 不管是对手还是朋友,虽然隐藏了那份天真无邪,变成老谋深算的邪帝,但他对谁也从不吝啬,埋在他心底的那份初心仍然还在。 他揉着张祈灵安心睡着后的长发,古潼京计划成功了,吴峫没有了遗憾,如果非得说有的话,那应该就是张祈灵的身世至今成谜。 张祈灵此时睁开眼,他看到了吴峫的眼神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仿佛在回忆着那些曾经的遗憾,吴峫大概是想到了,苏难在看着自己倒下时,那一抹无奈的眼泪。 这个幕后的操纵者,人人敬仰的小三爷,在这一刻反而哭的像个孩子,张祈灵躺在那里又缓缓阖上眼,没有说话装作没看到,但他们都知道,也许是吴峫这一路的不容易。 也许是吴峫又想到了阿宁炫耀着自己的当十铜钱和苏难那张明媚朝自己而笑的脸,这时候的吴峫明白,有些人无论生死,本身就注定会错过。 在最后,黎簇一个人从火车上醒来,吴峫并没有送他回家,而是带着九门的人,去祭拜了潘子。 “天真你应该多笑笑,这样小哥才会认识你。”胖子这么说着,就见吴峫已经撑起笑脸。 他们准备前往长白山接小哥回家,张祈灵坐在车里,依旧是沉默的。 不,也许他一直是沉默的。 只不过现在的无言和出神,只有他自己知道在想什么罢。 “诶呦,这不是我们的祈灵小兄弟吗?回长白山叙叙旧啊,那铁锅炖大鹅我还想吃呢。”胖子坐在副驾驶,看着身后的张祈灵。 张祈灵点了点头,他维持的冰冷瞬间消融,“好。” 在等待张启灵出来时,众人就一直歇在山脚下的民宿,吴峫和胖子每天都会在门外等待着,张祈灵也坐在旁边。 衍卜寸在得知后也前来,虽然他不是来等小哥的,只是单纯陪着张祈灵。 “不会不出来了吧。”吴峫叹了口气,慢慢的身旁的胖子睡着了,在一边打着轻微的呼噜。 张祈灵正给胖子盖着毯子,将胖子的手也裹了起来,语气放轻:“快了。” 吴峫强打精神,但架不住一直等待容易犯困。 朦胧中,那青铜门好像开了条小缝,簌簌的刮着风,吴峫以为是错觉,于是看向胖子,开始对他说话,“胖子我找到一个村子,里面的人会做一种点心,是用糯米和红糖做的, 村子雨水充足里有一种特殊的野草,叫做雨仔参,点心里有雨仔参的花瓣。” 吴峫说完,又继续说,“可以给小哥长长记性。” 胖子在睡梦中应了一声,张祈灵看着他们说话,突然笑了,那笑容极浅极浅,无声而轻巧。 吴峫显然注意到了,但还是装作不在意的转过头,衍卜寸此时又蹭在张祈灵旁边,“到时间了吧。” 他说的话语意味不明,但张祈灵却点了点头,回了句:“来了。” 张祈灵上前,随着青铜门打开冲出的狂风,将他的兜帽直接吹了下去,他站在门前,此时吴峫骤然清醒,梦回张祈灵上次冲进里头的场景,胖子也因为这剧烈的风而醒来,他拢住毯子,也匆忙起身。 随着青铜门的缝隙越来越大,里面的人终于走了出来,吴峫设想过很多可能,完好无损的张启灵,受了重伤的张启灵,与自己再次拥抱的张启灵…… 可那个人影就那么硬生生倒了下去,两位小哥一起倒在地上,一瞬间全都昏迷了过去。 吴峫连滚带爬的起身,胖子也掀开毯子再也压抑不下心中的情绪,只见张启灵浑身是血,身上残破不堪,倒在张祈灵的胸膛上,而底下的张祈灵此时也晕倒了过去。 衍卜寸显然知道这不是被磕晕的,“时间到了。” “什么时间到了?!”吴峫怕是自己猜想的结果。 对方抬起张祈灵将他背到自己的背上,“你猜。” 等清醒的三人将两位小哥抬下去时,吴峫意料中最不想面对的结果发生了。 吴峫将手挥在两位小哥面前,他们都一脸淡漠的看着自己,他努力撑起胖子口中那天真的笑容,但无论他如何变换表情,二人都不为所动。 “没事,慢慢来,小哥总会想起来的。”胖子拍了拍吴峫的肩膀。 终于他们用很长一段时间,接受了二人又不认识自己的事实,而衍卜寸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所以格外细心照料着张祈灵。 第45章 饺子蘸醋 张祈灵醒来的时间远比小哥要早很多,睁开眼见到白茫茫一片,医院散发着冰冷的消毒水味。 他下意识有些不安,却又在看到胖子凑上前的大脸盘子,感受到了某种安定。 “天真!祈灵小兄弟醒了!”胖子正削着苹果,现在挥舞着水果刀,被醒来的张祈灵伸手按了下去。 张祈灵似乎是感受到了那冷兵器的危险,所以下意识的出现了这种行为。 吴峫正提着刚点的外卖进来,大包小包的拎在手上,“醒来就好,我正好买了猪脑花,给祈灵补补。” 衍卜寸接过外卖,从中拿出了那份白花花脑仁,然后才醒来的张祈灵迷迷糊糊就被衍卜寸喂了一口,正嚼着,就见吴峫喝起了珍珠奶茶,他有些好奇的看了过去。 “诶呦,吴峫你怎么能吃独食呢?!”然后胖子在那堆外卖里,挑出了自己点的芋泥啵啵奶茶也咕嘟咕嘟喝了起来。“一起喝才对!” 衍卜寸看着眼前的张祈灵明显愣住了,他盯着吴峫和天真的奶茶,好奇的像个孩子似的,衍卜寸看出了他的想法,于是将自己的奶茶拿给了张祈灵。 “喝吧。”然后衍卜寸凑近张祈灵的耳朵,声音却没有任何压低,仿佛是故意让胖子和吴峫听到的:“看吧,这里就我对你好,他们都是些吃独食的小气鬼。” 张祈灵懵懵的点头,失去记忆的他相当于重启人生了,他不懂独食和小气鬼是什么,只是学着胖子和吴峫咬住吸管,在喝到的时候明显眸中一亮,却又快速掩盖下去,但看起来是极喜欢的。 “不是,我说小寸同志,你不带这么趁人之危,给我们祈灵小兄弟洗脑的啊!”胖子急了立马放下奶茶。 衍卜寸摊摊手,露出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态度,“谁叫你们小气,不给我家祈灵带奶茶,还得是我大气。” 这时候的张启灵也醒来了,他的床和张祈灵的隔着一个床头柜,吴峫匆忙赶到他身边,他身上的伤不宜动弹,所以连病床都是吴峫亲力亲为手动摇上去的,这细心程度,完全是可见的关心。 “有不舒服的地方吗?”吴峫摸着张启灵的额头,确认着对方没有再发烧。 张启灵摇了摇头,看向旁边被衍卜寸揉着脑袋夸,怎么连奶茶都无师自通会喝的天才张祈灵。 在里头呆了十年,又格式化的大脑,他完全没有跟任何人交流过,所以张启灵不知道怎么回应吴峫。 直到张祈灵侧了身,将手中的奶茶递到张启灵手里,打破了这个僵局。 他好像天生就知道,张启灵喜欢。 两位小哥互相也没有嫌弃,张启灵喝着奶茶,露出的神色和前面张祈灵的一样,好在两人的喜好是相同的。 随着二人伤势渐好,吴峫已经在寻找隐居落脚的地方了,他们带着大部分家当周转到福建南边的山里,这个村子是吴峫偶然寻访到的,风水怪的很,但是坐落在一个山谷的半坡上,六条瀑布溅起的水花,很漂亮也干净,常年落到那个村子顶上,就好像下雨一样。 小花接到吴峫望资助钱财的电话时,还吐槽着,“这么个破村子,怎么被你形容的像一千年才能现世一次的世外桃源一样。”不过他吐槽归吐槽,最后还是转了钱。 于是张祈灵和他们,才有机会得见雨村的瀑布,瀑布冲刷石壁的声音,很悦耳,也确实很容易让人安静下来。 而且村子周围有大树环绕,空气清新,也凉快,且雨水充沛,吴峫提出的长记忆的点心,也是这里的特产。 他们买下了村中最大的一个房子和院落,躺在院中摇椅上的张祈灵,这几天就看到胖子在给小院装饰,这里翻翻土,那里修修池塘,倒真变得好看了不少。 吴峫出去采买了,胖子只能和衍卜寸对话:“小寸同志,你说要不然我们搞个农家院吧,就是养点鸡鸭鹅,也热闹热闹。” 就见已经带着张启灵采买归来的吴峫,出现在门口,其中最为壮观的是村中大多妇孺都跟在他们身后。 吴峫尴尬的凑上胖子,耳语着:“小哥这张脸男女老少通杀,这都是来说媒的……” 他怀里还抱着只被雨淋湿的小狗,而张启灵没得到吴峫的指令,只见身后乌泱泱一群人,他还能面无表情的抱着一篮子叽叽喳喳的小黄鸡,一动不动。 “我是真佩服小哥这张脸了,你说他们要是看到还有一个小哥会不会更加震惊?!”胖子一脸坏笑,看向身后的张祈灵。 衍卜寸正在张祈灵身侧看书,此时抬头看见一脸视死如归的张启灵和满面尴尬的吴峫,也觉得有些好笑,正想笑呢,就见张祈灵已经起身,走到吴峫身边摸了摸他怀里的小狗。 这只小狗是咖色的毛,但却是只小土狗,湿漉漉的眼睛就这么看着张祈灵,很像吴峫的样子。 张祈灵眸子里,意外表达出喜爱,将湿漉的小狗抱进了屋,衍卜寸跟着走进去。 他这么一出现,又惊得人群一阵骚动,“哇,里雅水,那娃子是男滴还是女滴嘞,我个乖娃娃,怎么和这个长得一模一样嘞的漂亮。”有个五十岁左右的妇女还在比划着张祈灵那一头长发。 旁边的人看起来比她年龄小一些,大概是见多识广,“那小娃娃看身高绝对是男滴,哪有女娃子长那么高嘞,估计只是留着长发罢。” 失去小狗的吴峫手里空空的,正有些泫然欲泣,却见张启灵上前将那一篮子小鸡放到自己怀里,张启灵大概以为这样吴峫就会开心了,他也看出对方的哄人方法很别扭,但还是笑了出来。 门口说媒的妇孺们,被笑眯眯的胖子堵住,胖子本身是个和善长相,但如今这个年纪,加上以前倒斗,身上沾染的煞气,在普通人眼里看起来就没那么友善了。 “诶呦,婆婆婶婶们,咱家小哥那是千金难求的极品大帅哥,但是我们只是定居在这里,目前不考虑结婚,不过要是实在想搭线说媒…”胖子搓了搓手,“丈母娘们可以看看我!肚子胖胖、生活旺旺、白白胖胖、充满希望!这胖子我那可是旺妻的模范……” 还没等他说完,门口的妇孺都被他吓得散的差不多了,当然胖子并不知道是自己吓跑她们的,只能一脸疑惑的关上院门。 这时候的张祈灵已经用温水给小狗洗完澡,衍卜寸正用吹风机吹干,小狗感受到热浪来回闪躲在张祈灵的怀里,让他接触小狗的那处领口湿了一片。 “祈灵,我们换身衣服吧。”最终这条狗还是被丢回在吴峫怀里了,衍卜寸黑着脸。 张祈灵一脸懵的换下衣服,这回进来的胖子一语道破真相,“不是我说,小寸你怎么连狗的醋都吃。” “谁吃醋了,我吃饺子从来不蘸醋。”衍卜寸恶狠狠的瞪着胖子,但显然这只是朋友间打趣的程度。 吴峫看不出二人之间的涛涌,只是摸着怀里的小狗那顺滑的毛发,觉得有些手痒,这个触感和洗发水的香气,让他想到了张祈灵的那头长发,不过他最后伸出手到一半,被衍卜寸的眼刀怼回去了。 “小哥,我们今天吃饺子吧。”吴峫讪讪收回手,转移着话题。 张启灵站在旁边,将目光从狗转移到张祈灵,最后又回到吴峫的身上,闷闷道:“我蘸醋。” 胖子听了这话,暗自发笑,怎么小哥也吃醋了,但胖妈妈面上波澜不惊,“好,那就吃蘸醋的饺子,我去准备馅和面团。” 第46章 抓鸡风波 在被抓到汪家之前,张祈灵的红玉珠是交给吴峫保管的,如今看着在厨房剁馅的胖子,还有在喂小鸡的张启灵,以及陪伴在张祈灵身边的衍卜寸。 此间和谐与安定,他并不想打破,装着红玉珠的匣子被他的手紧握,来回不断的滑动开合。 吴峫在思考,是否要用一生去隐瞒这个东西,来让张祈灵获得往后余生的安稳。 就这么想着,他将匣子藏在床下准备好的暗格里,此时喂完鸡的张启灵走进屋里,看吴峫趴于床下,他蹲下来,用手点了点吴峫的后背。 吴峫感受到触碰后,慌忙起身,装作不在意的询问:“小哥,你喂完鸡了?” 张启灵点头,指了指肚子,示意自己饿了,作为拥有强大身手的他,胃口也是比常人要大一些,特别是他和张祈灵轮班制去巡山,他们不知道一三五二四六这种以星期区分天数的方法。 所以基本都是今天张启灵去,次日张祈灵交换,偶尔回来时带些不知哪里来的野味。 刚开始在深山里的吴峫还会顾及一下是不是保护动物,慌忙上网查询一下,不过那时候的两位小哥,已经把猎物开膛破肚了。 他们处理皮毛和清理内脏很有一套,张启灵负责割喉和拔毛,张祈灵负责处理内脏,吴峫想不到那斩杀血尸,曾解开无数机关的手如今在这里剥野鸡。 “小哥,祈灵,你们的鸡从哪里来的啊?”吴峫蹲在那里,看出这鸡的肥美,完全不是野外能抓到的好货。 张启灵正在拔毛,张祈灵的手在鸡肚子里来回掏,扯出猩红的肠子、胃和肝脏。 “抓的。”张启灵这么说。 胖子将沾着水的手随意往围裙上擦了擦,走到院中看着他们处理鸡,这么看着,只感觉越来越不对劲,“这是笨鸡吧…小哥你们从哪里淘来的??”这鸡有明显的饲养迹象,甚至脚脖子处还有一个标签。 吴峫和胖子凑近,只见上面混杂着血水却依然能看清楚几个大字。 “雨村生态养殖场…”衍卜寸蹲下来,念了出来。 众人终于明白两位小哥这是上哪里抓来的笨鸡了,吴峫连忙拍着胖子的后背,“完蛋了胖子,抓紧赔钱吧。” 胖子的脸一阵扭曲,却还要装作镇定,两位小哥淡定自若的处理完鸡,好像还等着众人的夸夸,可半天都没等到。 因为胖子已经扯下围裙窜出去,直向养鸡场狂奔,吴峫慢一步扯下鸡的号码签跑出去,紧紧跟在远去的胖子身后。 小哥们还在思考是不是这次的鸡抓的不符合吴峫和胖子的胃口,却同时被衍卜寸宠溺的揉了揉头,两个人的手感都很好,他揉的时间也比平常长一些,毕竟双倍快乐,不要白不要。 “两位小祖宗,你们这抓的是本地农户养的鸡,如果要抓鸡,只能抓山上的,不能在村子里抓。”衍卜寸花了很长时间,给他们解释清楚了,笨鸡、野鸡、号码签和养殖场的联系,虽然不知道二人听没听懂…… 赶到养殖场的胖子还喘不匀气,但明显和大妈吵起来了,“大娘,你不带这样的,一只鸡卖一千二,是不是忒黑了点!” “大娘呀,我们这是才搬到雨村来,不懂这里的物价,我们一定赔!就当长记性了!”吴峫拿着号码签,立马赔不是。“但是我们这人生地不熟的,家里五口人,还有五张嘴等我们喂饭呢…” 吴峫这张脸简直是真诚的必杀技,睁着那澄澈的眼睛,显得简直太无辜了,他朝着胖子挤了下眼,胖子也立马接茬。 “对啊,大娘,你也见过我们家里的两位小哥吧!那瘦成啥样了,我们来这里就是给家人调养身体的,他们那是吃啥吐啥,我们就想给他俩补补身子,实在没想到抓的是养殖场跑出来的鸡啊!”胖子怨声载道,说的半真半假的掺着,真把大娘哄的一愣一愣的。 大娘简直要被他们的孝心感动的落泪了,“那只鸡算啥啊!!孩子们还缺点啥都跟大娘说!” 然后吴峫和胖子就提着一壶大娘酿的酒,回到了院中。 此时院中静悄悄的,只有夜半簌簌的风声,吴峫和胖子将酒坛放到地上,立刻警觉起来,却见张祈灵在院中树下的躺椅上睡着了,衍卜寸也坐在旁边的凳子上,闭了眼,他的手还缠在张祈灵的头发里没有离开。 二人放轻步伐走进屋子里,张启灵正蹲在吴峫的床铺处,似乎在看着吴峫藏红玉珠的暗格,他感觉到来人了,回过头看着提刀的胖子和吴峫。 吴峫心中大惊,压下紧张的情绪,才发觉张启灵仅仅只是看着,并没有翻开暗格的想法。 “小哥,找吃的呢?”胖子适时给张启灵找了理由。 显然张启灵也觉得这个解释合理,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起身去撸躺在吴峫床上正呼呼大睡的小狗。 今天的饺子众人是在半夜吃的,还加餐炖了鸡汤,很鲜,连不怎么爱吃鸡肉的衍卜寸都吃了不少,但他坚持自己的立场,绝不蘸醋! 等到第二天,大家就明显发觉了异常,张启灵推着张祈灵的肩膀,今天轮到他上山了,但陷入睡眠的张祈灵,睡的格外的沉,整个人陷在枕头里,被藏蓝色的被子包裹起来,露出张蹙着眉头睡的不算安稳的脸。 衍卜寸探着他的额头,显然没有发烧,“祈灵,祈灵?”他唤了好几声,但就是叫不醒张祈灵。 靠在门框边的吴峫隐隐察觉到了这是什么问题,但还是等待着张祈灵主动醒来,他睡着的时间越来越长了,从最开始的七点跟着张启灵喂完鸡后上山,到中午也还在昏睡,直到他又睡了整整一天,在傍晚又强撑着巡山。 “需要我帮你吗?”衍卜寸看着进入浴室的张祈灵,生怕他睡倒在浴缸里自己不知道。 张祈灵没有回答,泡在浴缸里的他,一头长发飘在水面上,胳膊上有自己新划出的伤口,这个样子看起来像是在割腕自尽,不过伤口不深,他只是利用疼痛来让自己保持清醒,不至于继续昏睡。 可是伤口泡在水里的疼痛,也激不起他的意识,最终他还是阖上眼,就这么半张脸也泡进去了。 衍卜寸见对方半天没回答,也不管什么隐私直接冲了进去。 浴缸里的水,被张祈灵的血染成了红,他脸色惨白,就那么泡在里面,咕嘟咕嘟的吐着泡泡,看样子和寻常一般睡着了,衍卜寸把他裹着浴巾抱了出来,立刻拿出药箱给他消毒包扎。 喂鸡的张启灵刚撒着玉米粒,在同时显然意识到什么,快速冲进屋内,吴峫正在撸狗和胖子在门口挂着铜锣,见状也跟了进去,果然看到了张祈灵的惨状。 他睡的很沉,如果不是感受到他仍在呼吸和起伏的胸膛,众人简直以为张祈灵已经死了,吴峫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 第47章 十年零七个月 吴峫还是翻开床下暗格,随着咔嗒一声,一个手掌大小的匣子被他拿了出来,所有人都在目不转睛的盯着吴峫。 “天真,你拿的什么东西?”胖子没有见过这个匣子,自然疑惑。 吴峫开口,“能让祈灵醒过来的东西。” 他打开匣子,其中是三颗圆润的红玉珠,漂亮的光泽和血色纯度,足以可见价值不菲,更不是什么低廉的红玛瑙能相比的。 张启灵感知到了一种熟悉,或许是很久之前,他看到过这个东西。 “我早就应该猜到,他会交给你。”衍卜寸接过玉珠塞进张祈灵的手中,随着张祈灵感受到掌心一种剧烈的电击刺痛,他终于睁开了眼。 “醒了!诶呦喂,吓死胖爷我了,祈灵小兄弟觉得咋样?”胖子的担心是真的,连忙询问。 或许吴峫猜对了,沙漠中张祈灵一直去碰这个玉珠,足以可见他的重要性,而衍卜寸所知更甚,毕竟他近距离看过,张祈灵用它来保持清醒。 他连记忆都没有了,却唯独身体还深深牢记着那种痛苦,而这种痛苦最终与他相生相克,成为能够唤醒张祈灵的工具。 因祸得福吗? 张祈灵面对着胖子的关心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衍卜寸见他醒过来就夺过那红玉珠仔细的观察起来,在灯光的照射下,里面仍然晶莹剔透,不存在有其他东西的迹象。 可心底里的那种不安感越来越大,像是一种无法遏制的野兽即将脱出牢笼。 “吴峫,这个我来保管。”衍卜寸最终将红玉珠握在手里。 “好。”吴峫知道自己保管的任务结束了,只能点头。 一时间院落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吴峫知道他在新月饭店欠下外债傍身,还管债主小花借了太多的钱,如今不下斗也赚不了多少钱,总不能一直靠他人接济过活。 于是在一阵忙碌中,这片小院被挂上了新的牌子,“天真,这个角度行吗?!”胖子站在梯子上,正调整着店面的牌子。 “右边偏高了,胖子你再往下来点。”吴峫走远了些,比对着说。 那牌子赫然写着山居秋暝,吴峫没有加上自己的姓,但作为吴山居的小分店这店名也是一派雅气,虽然衍卜寸说过,“有点文邹邹的,我以为你要开书店。” 吴山居剩余的不少古董,已经搬过来在这里当作摆件卖了,不过整个店还是以胖子所说的农家院形式搞的,装修上很有家里的亲切感。 张祈灵此时正巡山回来,乡间灯光晦暗,隐约可见他手里抓了只野兔,正巧碰上在院中掐豆角的吴峫和胖子,他顺手将今日的战利品放在了二人脚边。 那野兔已经断气,而且早在山中就处理干净了,此时开膛破肚,还没有毛的样子有些吓人,但是他们都见怪不怪。 “真不愧是祈灵,简直太能干了,说说吧,今天想吃什么做法的兔肉。”胖子掐完手中的豆角,将剩余的丢给吴峫,他随即拿起兔子直奔厨房。 不过张祈灵向来都对胖子的做法没什么意见,只是看着胖子进厨房,扎上围裙,开始哼起歌的幸福模样,选择坐下来和吴峫一起掐起豆角。 他学着吴峫掐断豆角两边的样子很认真,这种态度和对待墓里的那些机关一样专注。 这时候在屋里刚睡醒的张启灵是被吴小狗舔醒的,是的,那只棕毛小土狗最后实在不知道叫什么,所以就叫它吴小狗了。 张启灵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倚在门框上,似乎还在缓神,可下一秒就被从屋内出来的衍卜寸又揉了一遍头,吴峫看了过去,想来应该不是他自己睡乱的。 “祈灵回来了吗?” 衍卜寸这么问着,却已经走到掐豆角的两人旁边,搬了个小凳坐了下来,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卜寸,我说,你每天都呆在屋里干什么啊?”吴峫随口问着。 毕竟他一不跟着吴峫胖子打理店铺,二不跟着两位小哥上山打猎,一整天都躲在房间里,不知道密谋什么大事。 衍卜寸按下张祈灵掐豆角的手,似乎是对他干这种事很不开心,但还是神秘兮兮的回应吴峫:“秘密。” 他这几天一直都在研究那红玉珠,基本上会在起床时放张祈灵手里五分钟,中午再给对方握几分钟,这一天下来张祈灵的清醒状态基本稳定了。 不过,很快这种平静就被打破了,这次巡山的是张启灵,他回来的时候,少见的受了伤。 吴峫给他包扎着手臂上被什么东西缠上的环状伤口,大概是猜到了什么,“胖子,你还记得我们那次在长白山遇到的章鱼吗?” 他这么一说,让胖子立刻勾起那时的记忆,“当然记得!那不是第一次遇到祈灵小兄弟的时候吗?” 张祈灵转过头,但似乎想不起来,一脸懵的看着胖子开始夸夸其谈的诉说,当年两位小哥如何英勇无畏,衍卜寸显然对这种,没听过的张祈灵光荣事迹很感兴趣。 “然后祈灵就进了那个青铜门,然后…”胖子说到这里的时候表情明显不太好,毕竟之后的张祈灵把他们都忘了。 衍卜寸的好奇心被放大了,“那青铜门和云顶天宫的一样吗?” 吴峫点了点头,“甚至我在汪家的运算部也看到了那个青铜门和真的青铜门一模一样,不过最后我炸毁了整个运算部,所以应该无法使用了。” “外山,有东西。”随着吴峫系好最后的绷带,张启灵少见开了口。 这也就意味着,众人可能会走这一遭了,吴峫叫来了王盟先守着分店,杭州的吴山居让小花派人帮忙看着,收拾好装备的大家,背着大包小包的样子,好像回到了当年。 “天真,你说我们有多久没穿上这一身行头了?”胖子开着车,背包里是熟悉的雷管,这种富足且有底气的感觉,已经好久没体会过了。 吴峫坐在副驾驶,看着两位小哥共同绘画的地图,罕见的紧张起来,“很久了,记不太清了。”他说了谎,十年零七个月,吴峫记得一清二楚。 此时衍卜寸和张启灵一左一右,将张祈灵夹在中间。 衍卜寸的花样显然更多一些,这时候张祈灵左侧的头发被他扎成了很秀气精致的四股辫,而另一边的张启灵的指尖转着他的长发,看向窗外一层层掠过的树木, 翠绿的,带有极致的生命力。 第48章 再见何罗鱼 这条路途很长足有五公里,胖子驱车时都有些惊讶了,“不是,小哥你们不会真的是每天徒步走到这的吧?!” 他们都不敢想,这个距离简直不是人能走的,况且还是杂草丛生蛇蚁虫鼠都有的大山! 小哥放下张祈灵的头发,反驳着,“不是。” “这村子里除了我们,难道还有其他交通工具吗?”吴峫这时候也好奇了。 “牛。”张祈灵推开给自己编辫子的衍卜寸,认真的回答。 可这一声却把胖子逗乐了,胖子听声音听不出是哪位小哥在说话,所以看了眼后视镜,“不是,怎么祈灵小哥都会开玩笑了,确实,鼓上安电扇,胖爷我在开车这方面吹牛皮,没人敢吹第二个!” 显然张祈灵不是在开玩笑,见胖子误解了自己也不打算解释。 衍卜寸此时被挥开手也没有任何不高兴,反而解释起来,“应该是牛车,每天早上六点左右陈大爷会拉牛车进城。” 右方倒车镜能让吴峫清楚打量着衍卜寸,想到他一直不怎么出门,于是调侃:“我以为你两耳不闻窗外事,没想到消息比我们灵通。” “这倒没有,只不过是忘了跟你们说,我以前在雨村呆过,陈大爷的牛车我也坐过几趟。”衍卜寸的说法让众人有些吃惊,虽然在这里待过也不稀奇,但重回故地的概率确实太稀少了。 随着刹车最后一声响动,车稳稳停住,面前是驶不进的泥泞小道,需要自行行走了。 “到了。”胖子这么说着已经拉开车门,去后备箱把背包拿出来。 其他人也紧随其后,等背好包后,大家进了这茂密的丛林,翠绿的树叶连成一片,把阳光都遮住了,这里的一条笔直小路是两位小哥日夜兼程踏出来的,树干上还留有一些刀的划痕,是做的记号。 “胖子,你有没有感觉到哪里不对劲?”吴峫听着周遭簌簌的风声,这种不安却越来越严重了。 胖子摇了摇头,“说正常也不正常,说不对劲,也觉不出哪里不对劲。”他说了一堆废话,但显然队伍中不会同胖子计较这些小事。 这里的环境会掩盖很多的痕迹,在风声中,很容易让人忽略那些潜在的危险。 “嘶嘶嘶…”例如,一只竹叶青正匍匐在枝桠上,盯着下方的吴峫,已经做好了攻击的弹跳姿势,衍卜寸和两位小哥率先抬头看到了上方的蛇,他们的感官比普通人要敏锐。 随着一声枪响,吴峫面前掉落下来的蛇堪堪擦过他的鼻尖,骤然也惊起一片鸟雀的叽喳振翅。 “卜寸,你下次开枪前能不能提前说一声。”吴峫吐槽着,随手抹掉了鼻尖沾染的血渍。 这里爱用枪的只有衍卜寸,所以吴峫能够毫不犹豫的说出来,谁知对方无奈的问,“万一惊动了蛇怎么办?” 吴峫被怼住,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有了张启灵在前方探路,吴峫感到了安心,可随着越来越深入,这里的植被展现出了正常范畴内不该有的粗壮和茂密。 比如比人两个大腿还要宽的藤蔓,简直在出现的那一刻像一条巨蟒,还有足有两个篮球大小的喇叭花,好像这里的一切事物都被放大了,或者是身处在森林中的众人被无限缩小了。 “小哥,伤你的东西在这里吗?还是在更深处的地方?”吴峫问着前方探路的张启灵。 却见张启灵停了下来,将右手放于耳侧,这个动作是不要前进。 “嗯。”他这个语气词,算是回答了前面的问题。 突然一阵风声再次传来,一条满是青苔的藤蔓抽了过来,瞬间隔开张启灵和吴峫的距离。 吴峫被迅风激的踉跄后退,背部被胖子接住,却见一个更快的身影从二人后方窜了出去,正是张祈灵,衍卜寸此时也严阵以待守在吴峫和胖子的身边,因为更多的蛇逐渐围了过来! 与藤蔓交战的两位小哥,踏在树干上不断变换身形,那藤蔓的速度也飞快,精准度也很高,几乎只要他们慢那么一步,就会被狠狠抽在地上无法动弹。 张启灵的黑金古刀销铁如泥,却实在找不准时机去刺向藤蔓,而张祈灵的软刃则在质感上没有黑金古刀的密度高,但胜在轻快。 二位小哥对视一眼后,衍卜寸也适时开了几枪,他的枪法确实很准,全部打在了藤蔓上。 这藤蔓没有眼睛,大概是用别的感官去探知人的存在,虽然现在不知道,但它明显抓不准开枪人的方位,只能张牙舞爪的更追着两位小哥不放,它的杀伤力很强,挥舞着的时候就能把一片树木拦腰折断,每击打一下,吴峫和胖子都感觉地面在颤动。 吴峫和胖子不太敢开枪,他们没有衍卜寸那么高超的枪法,胖子也怕一堆雷管丢出去先把两位小哥炸伤了。 现在只能清理着周遭爬过来的蛇,这些蛇仿佛是天生的狩猎者,外表翠绿,藏在一堆杂草中,若不是在爬行完全难以分辨,更何况这是个连阳光都无法透出的密林。 手电筒开启的那一刻,吴峫和胖子才能看清蛇的具体位置,可那藤蔓也立刻注意到了这边的光亮,向他们冲了过来。 衍卜寸开了好几枪,但那藤蔓竟是躲也不躲,直直向他们的脸冲过来,衍卜寸拖着吴峫和胖子的后领就直接卧倒,趴在地面的样子有点狼狈。 可张启灵此时已经站在藤蔓上,刀气锐利,他狠狠扎了下去,藤蔓一阵疼痛的开始翻腾,张启灵握着刺入他身体的黑金古刀露出的刀柄,整个人被甩来甩去,张祈灵则在后方趁着这时候,一把血甩了出去,那藤蔓接触到麒麟血后抽搐起来,直到躺在地上不断冒出黑水。 然后自远处山谷深处,传来一阵掩不住的哀嚎。 嗯…像狗叫。 倒在地上的藤蔓,逐渐褪去裹满青苔的外皮,露出它本来的面目,是一条通体猩红的触手,目前正在被张祈灵的血渐渐融化。 张祈灵随手撕下衣服,给掌心包扎,他实际上还是和小哥一样爱穿深蓝色连帽衫的,如今这一身,除了一头束起的长发外,真的和小哥一模一样。 “不会吧,又是这个鬼东西,攻击小哥的就是这玩意吧!”胖子从地上起身,想踹一踹已经腐烂成黑水的东西,又半途觉得恶心收回了脚。 衍卜寸没有见过,所以产生了好奇心,这也许就是衍家古籍记载的神的帮手,这么想着的他目光落在张祈灵的身上,对方已经缠好伤口,向大家走了过来。 这时候衍卜寸口袋里的玉珠散发着沁人的光泽,仿佛暗夜中不断注视的眼睛,明暗之间闪烁,同人般眨动着。 第49章 他的眼 在这片并不明亮的环境里,衍卜寸的口袋透出的光芒分外明显,张祈灵想将他兜里的玉珠拿出来,但受伤的手却被衍卜寸抓住。 “伤口不是这么随意包扎的,会感染。”衍卜寸将他手上的布料拆了下来,借着那红玉珠的光线给张祈灵重新包扎。 受伤的人从来不知道自己伤的多重,直到世上有人心疼他,张祈灵就是这么个人,需要他人提醒才能正视自己的疼痛,于是张祈灵很听话的让衍卜寸消毒包好。 不过当他转过身,才反应过来吴峫也正拿着纱布愣在原地,吴峫又晚了,这一回,张祈灵已经有了全心全意待他的伙伴,并不需要吴峫的关心了。 不过吴峫快速收回了纱布,以为这回失忆,俩小哥应该不记得自己的麒麟血有作用了,但张祈灵又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血,能够杀何罗鱼呢? 他纠结后,还是问出口,“小哥你们是想起来了什么?比如你们的血有特殊的功效?” 吴峫问的很委婉,但又很期待着他们点头承认记忆在恢复,可惜他还是失望了,张启灵摇了摇头,“没有。”然后他伸手指向张祈灵,“偶然发现。” 大概意思就是,是张祈灵最先发现的,毕竟那些日子,他割腕自杀把大家吓了一跳,也就是在那期间,张祈灵上山发现原本占据满山的蚁虫都在避让着自己,他也就发现自己的血有作用,并且把这个发现共享给小哥了。 “天真,我们不开手电筒,可见度太低了。”胖子的眼睛眯了起来,在黑暗中就好像闭着一样。 衍卜寸将红玉珠放到张启灵手里,“用这个照明。” 众人又继续启程,地面的震动越来越明显了,越深入,这里的杂草就越高大,直到杂草成为麦田般,逐渐掩盖面前所有的视线,此刻,只有张启灵的背影握着红玉珠在前方,显现的红色胧光,越靠近深处,就越明亮的有些诡异。 “我们还是拴个绳子在腰上吧,防止走丢。”胖子拨着面前的层层绿意,发觉自己越来越看不清面前。 随着绳子缠在腰上,大家的行动也变得谨慎起来,在前方开路的张启灵这一回走的很慢,看来刚才藤蔓那一抽,把自己和吴峫拉开距离,已经将他的戒备线拉到顶点。 他不想再出现和众人分开的意外,只听远处传来一阵瀑布击石的声音,顺着水流的方向走。 有个神庙坐拥在这座山的山头,被瀑布冲刷着,脚下泥土湿滑,让伸手不见五指的众人不时要滑倒。 胖子和吴峫互相搀扶,张启灵见二人费力往上走也会在紧要时刻搭把手。 虽然张祈灵身手好,但还是被衍卜寸执拗地拽着,面对神庙时,张祈灵扒开了他的手和小哥一起观察,他见好就收,跟在了吴峫和胖子旁边。 只见门前刻画着一个男人的神像,慈眉善目的脸庞被青苔和藤蔓包裹起来,非常贴近大自然,但眼窝处却是空缺的,张启灵握着红玉珠意识到了什么。 张祈灵则用手触碰着神庙的墙壁,材质像是用岩石凿出来的,表面呈灰黑,有些崎岖并不平滑。 他们想将玉珠安在神像凹陷下去的眼窝,却突然被衍卜寸喊了一声,“胖子和小三爷不太对劲!” 吴峫似乎完全看不清,“小哥呢?这珠子带开关了?我怎么什么也看不见啊?”他的手胡乱摸着,直到掐到胖子的脸,“这手感,绝对是胖子没准了。” “吴峫你别捏我?诶呦,你手要伸我嘴里了!”被吴峫揉着胖子的脸,胖子来回抓不住吴峫作乱的手。 显然在神庙门口的两位小哥和衍卜寸是能看清的,一时间衍卜寸立刻找到了吴峫和胖子失明的联系,“接触珠子的只有我们三个,小哥你试试把珠子放吴峫和胖子手里。” 珠子放在他们手里,终于在几分钟后起了效果,只不过吴峫现在眼前还是朦胧一片。 “先进去,我没事。”吴峫扶着张启灵的一只胳膊,但被对方回按了下去,再次坐到地上的他有些懵,“休息。”张启灵这么说着,又按下了想起身的胖子。 观察着整个神庙的张祈灵,似乎在冥冥中产生一种熟悉,当然,他还是想不起来什么,只不过这种似有似无的联系,正牵引着他想要向里面走去,衍卜寸从张启灵那里要回了红玉珠,此时看着里头的光,终于发现了什么。 里面有只在游动的小章鱼,身体呈透明状,若不是在动,估计很难发现。“珠子里有东西在动。”衍卜寸这么说着,终于是反应过来了。 张祈灵的潜意识已经让他脱口而出:“卵。” 众人的视线移了过来,包括还眯着眼试图看清的吴峫和胖子,里面的东西开始冲撞玉珠的内壁,却因为实在坚硬,而退了回去,漫无目的的继续游着。 “别告诉我,祈灵一直宝贝的玉珠子是那章鱼哥揣的娃?!”胖子简直要震惊了,毕竟每次衍卜寸让张祈灵还给他的时候,张祈灵那恋恋不舍的表情可不像演的。 衍卜寸笑了笑,“胖子你猜的也太准了。” 等众人恢复后,两位小哥将红玉珠安装在了神像的眼睛里,纸人扎眼,实乃大忌,给不知哪来供奉的神明点了眼,更是大不敬。 随着咔嗒一声,门缓缓打开,这时候也无法用照明工具,张祈灵又把安上去的玉珠扣下来,幸好可以重复使用,五个人轮流拿着,防止不知道什么时候失明。 外头的神像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缓慢的眨着眼睛,重重的吐出口混气,然后瞬间背后的石门紧紧合上。 大家都知道以石门的重量,是没办法被风吹上的,这回领头的是张祈灵,他快速回头看了后方一眼,吴峫透过红色的光晕,看着那半张脸,此刻呈现着极为专注的神色,正盯着关闭的大门。 “来了。”张祈灵这么说着。 这里的植被比外面的还要多,盘根错节间铺满着整个地面,此时脚下快速冲出层出不穷的藤蔓,吴峫和胖子整个人被抓住脚,倒吊了上去,因为藤蔓晃动,而不断荡来荡去,这个动作有点类似于栖睡的蝙蝠。 好在衍卜寸的身体反应很快,与处于他最近的藤蔓擦身而过,只不过他的外套被划破了,在漆黑中不停躲避,也无法开枪。 两位小哥踏在墙壁上奔走,由张祈灵拿着红玉珠,看来藤蔓只是为了缠住不相干的胖子和吴峫,并没有伤害他们的意思,不过难搞的是,正因张祈灵拿着光源,目前所有的藤蔓都是追着他跑的。 张启灵此时借壁一翻,快速拽住天花板上的藤蔓,再顺着下一股劲儿,踏在天花板缠绕的藤条上猛然一冲,快速来到吴峫和胖子身边,这一系列动作简直牛顿来了都得推翻地心引力的定论。 他割断绑着吴峫和胖子的藤蔓,此时二人倒挂了得有半分钟,脑袋都有些充血,落到地面上,不断呛咳,他们处于黑暗中,只见红光不断移动。 张祈灵甩不掉他们,只能扯开手上的纱布使劲握起拳头,再挥手间将血洒在它们的身上,可是这里是它的地盘,那东西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分支死了多少,层出不穷的藤蔓像一朵张开大嘴的食人花,只追随着他啃。 “火!”衍卜寸扔出火折子。 胖子想拦没拦住,“不是你就不怕烧到祈灵吗!!!” 这里的气候很湿润,但明明应该是很难点燃的,却见张祈灵在奔跑时还能抓住那燃烧的火折子,随着他的血抹在双刃上,麒麟血迸发出的火焰在火折子的加持下,燃烧的更加猛烈。 张启灵护住吴峫和胖子等人,砍伐着想要将他们再抓住的藤条。 此时,那火光冲天中,人影不断顿挫,直至藤条的外皮被烧干水分,彻底成为一片火海,整个长廊被照的分外明亮,大家这才看清所有的一切,密集的,几乎是让人头皮发麻,无论地面四周还是吊顶,所有可见的地方都是眼睛。 不是画出来的,就是像人眼一样有弧度的凸起,正转动着通红的眼珠,齐看着那在焚烧圈里的人,衍卜寸想冲进火里拽住张祈灵,却被那火焰烫掉了半边衣袖,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灼伤的手臂,继续冲进火里,呼喊声简直撕心裂肺,“张祈灵!清醒一点!给我他妈清醒过来啊!!” 张祈灵的身影晃动不知道是不是听到衍卜寸说话的缘故,但随后他的两把刀刃狠狠地直扎进地面,原本冲天的火焰都奔着地下席卷。 此时的空间猛烈震动,仿佛有一股不可抵挡的力量从地心深处释放出来回应着张祈灵,连同众人都在跟着地面颤抖。 “祈灵!小哥!得去救祈灵!!!”吴峫这么喊着想要跑过去,却因为地面突然裂开缝隙,而直接卡在里面,只能无助扒着周围,他要掉下去了! 张启灵拽住吴峫的手,胖子也在跟着拉,却见吴峫越跌越深:“小哥,我可以拉住吴峫!你快去救祈灵!”胖子双手紧握住吴峫的手,已经用力到面露狰狞,张启灵没有松开,他知道胖子已经到极限了。 直到所有的地面瞬间塌陷下去,张启灵只能紧紧抱着吴峫和胖子,却还想伸出手去拽衍卜寸。 处于中间的衍卜寸谁都抓不着,或者说他的目标从始至终只有张祈灵,他看着被包裹在烈焰中的张祈灵随之一同坠落,不知是染了火光的缘故, 他见张祈灵,在看向自己时, 露出一双猩红如野兽般锐利的眸子。 第50章 黑瞎子牌藻膏 张祈灵转醒时,是躺在衍卜寸怀里的,他们在一路甬道中,墙壁上嵌着火架亮起烛火。 他自己倒没有事,只是衍卜寸双手环抱着他的腰,下巴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衍卜寸的外套都快被烧尽了,眼镜也丢了,原本光洁的双臂上的皮肤,因为高温狰狞的皱在一起,干枯、萎缩…鲜血淋漓间还散发着焦灼的味道,弥漫着难以言喻的疼痛。 他侧头,火焰烧伤了衍卜寸的面容,那曾经光滑的皮肤如今黑漆漆一片,血泡翻涌,触目惊心。 “对不…”张祈灵的半句话噎住了,“起…”对方不知道是不是听到自己的声音,反而搂的更紧了。 更应该说,衍卜寸晕过去了,只是在意识涣散的现在,也不愿意放开张祈灵,他就这么坚定地抱着自己越收越紧,直到张祈灵听到远处甬道传来调侃,瞬间打破寂静。 那声音带着挑逗,“真是伉俪情深,瞎瞎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走出来的正是黑瞎子,这一路也是他点的灯,同时把两人拖到安全地带,不过张祈灵已经不记得他了,可黑瞎子也没有来个认亲现场给人瞧瞧,只是蹲下来,伸出手想要碰衍卜寸受伤的肩膀,“啧啧,烧成这样,你俩对对方都挺狠啊。” 张祈灵使劲拍开黑瞎子的手,他这是失忆后同黑瞎子第一次见面,自然对陌生人没什么好态度。 黑瞎子低下头笑了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的贝齿,他的笑声很悦耳,肩膀也跟着一耸一耸的,手背明显红肿起来,可他却没有在意。 “别对瞎瞎我敌意那么深,我只问你一句,想不想救这小子?他被烧到这个程度,如果再不救,就来不及了。” 黑瞎子比着剪刀手,示意着价钱,“老板,两百万考虑一下?这是友情价了,去外面现植皮都比这个贵好几十倍!” 张祈灵看着衍卜寸的情况不能耽误了,只能点头答应,也不会砍价,黑瞎子却也不怕自己赊账。 他的治疗也很奇怪,只见黑瞎子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满满的绿色藻状物,被他随意抹在衍卜寸的双臂和脸颊上。 感受到冰凉的衍卜寸睁开眼睛,似乎清醒过来后才意识到疼痛,每呼吸一次都伴随着剧烈的痛感,他的下巴就这么离开张祈灵的肩膀。 “祈…祈灵…”衍卜寸念着名字,眼底闪过一抹喜色,似乎在庆幸怀中人的平安,他的眼里也只有张祈灵,完全没有看身旁的黑瞎子。 “你最好一直盯着你的小美人看,不然一会儿会疼死的。”黑瞎子的话虽然仍旧不着调,但语气难得认真。 衍卜寸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反正就真的这么一直看着怀里的张祈灵,他紧紧握住搂着对方,指节发白,身体颤抖着,在竭力忍耐着这无法言说的疼痛,却还要扯出笑脸。 他的笑容显得有些勉强,嘴角想要上扬,却无法掩盖那极致的冰冷与灼热交织的痛苦。 张祈灵不敢动弹,生怕牵动对方的伤口,就那么任由他粗重的呼吸,尽数扑在自己的脸上。 “要多久。”张祈灵问着黑瞎子。 显然这种半句哑谜,黑瞎子很有默契的能读懂,“十五分钟,再坚持十五分钟疼痛就会减退,瞎瞎牌冰凉美容护肤藻膏包治百病,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用过的都说好!” 张祈灵显然只听进去前半句,就垂下眼,这角度没法抬头和向下点头,因为这种姿势无论怎样都很尴尬。 另一边的吴峫等人,掉进了另一间墓室,被张启灵护住的胖子和吴峫只有擦伤,悠悠转醒后,就开始观察。 这里有着些陪葬品,不过看起来价钱并不多,唯有一尊眼珠子为红玉珠的神像摆在众人面前,那座神像神圣庄重,以其庞大而又精致的形态矗立着,双眼凝视着他们,猩红的眸子,深邃的仿佛能够洞察人心的所有秘密,令人不由自主地敬畏。 “不一样。”张启灵看着那座神像,发现了不对劲。 胖子凑上去,他在外面没怎么观察,但是这墓室里的大神像是金子做的,亮闪闪的样子显然很对胖子的胃口,“小哥,哪里不一样,我瞧着这金子成色也忒好了!” “胖子,别动它,这神像虽然长的和外面的神像一模一样,但是表情却截然不同,门外的神像是笑着的,但墓室内里的这个表情严肃的就好像…”吴峫吞回了半句话,因为它看到那东西对着自己缓缓眨了眨眼。 你就可我一个人吓是吧?! 神像开始动了起来,像是许久没有活动过的木偶,它外表的金皮开始渐渐裂开,从它的嘴里快速蹿出触手,头颅像是一朵炸裂的食人花。 “跑!”张启灵拽着胖子和吴峫就开始狂奔。 这里的甬道错综复杂,很难分辨生路和死路,半途才反应过来的胖子和吴峫开始自行奔跑。 这时候墓室里的黑瞎子意识到了什么,开始不断用石头敲着墙壁,他失去了眼睛,那总有一些感官会异于常人,上方步伐凌乱,他知道,是张启灵他们要来了。 当然,张祈灵也在紧盯着上方,如果用于比喻这个层级,大概相当于吴峫他们是地下一层,而自己是地下二层。 这时候的衍卜寸意识越来越清醒了,疼痛感逐渐消退,他松开了抱着张祈灵的手,“我们去接他们吧。”衍卜寸这么说着,听语气来讲应该是恢复状态了。 黑瞎子继续敲着,却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天花板陡然一震,零碎的石块不断掉落,“他们把那东西带过来了。”黑瞎子仍是笑着的,却好像带着些咬牙切齿,想来那东西不好对付,吴峫等人的情况并不乐观。 “你看着他。”张祈灵将黑瞎子拽过来,推向衍卜寸,虽然不认识黑瞎子,但看着他的身手不错,应该能有自保的能力。 黑瞎子站定住,“老板这得是另外的价钱…” 还没等他说完,张祈灵顺着甬道就冲了过去,他的速度飞快,只留下一道残影。 “黑爷,我应该问问你为什么来这里吗?”衍卜寸起身,少见的没拦住张祈灵,说话时牵动伤口,表情一滞,明显还是疼的。 站在他面前的黑瞎子穿着皮衣,从背影来看健过身,是个练家子,他微微侧过头,收敛着笑,“一物换一物,跟瞎子我说说你们是什么关系,我就跟你说我为什么来这里,如何?” 第51章 疯子的任务 张祈灵攀着楼梯,向上而去,直到他看到三人正被那头颅像食人花的触手,下方金身的神像追着,小哥之所以不杀这玩意,完全是在找活路,先将吴峫和胖子送出去再说。 此时,张祈灵蹿到了他们三人和神像的中间,或许这慷慨送死,让那东西都愣了一下,但下一秒反应过来,就张开血盆大口向他冲了过来。 “走!”张祈灵挥剑抵挡,他的刀材质薄,抵不住强烈的冲击性攻击,被逼的一阵后退,不然刀面就要碎了。 吴峫却和胖子站在原地,选择开枪,可惜弹子儿都被那东西坚硬的表皮给反弹了,子弹来回触壁,“他娘的这子弹还带回弹的!”胖子只能收起枪。 胖子却看到有一颗子弹,要冲到吴峫脑门上,他想要扑上去推开吴峫,子弹却被张启灵用刀劈开。 张启灵的左手向后一挡,示意不要动弹,“别开枪。”他说的简短,但二人明白,小哥说的话都是有用的。 张祈灵在前方砍着它的触手,小哥护着胖子和吴邪。 也许总有一天恢复记忆的张祈灵,会在这一刻暗恨自己因为所谓的自尊心而丢弃掉黑金古刀,选择并不适合这具身体攻击方式的双刃。 小哥之所以选择黑金古刀,完全是因为他的重量非常适合自己,也是最趁手的工具,可张祈灵的选择却规避掉了自己最大的长处,超于常人的力量,是无法施展到薄刃上的,如果他用了小哥对待黑金古刀的力气去用这两柄刃,那么这刀就会在他手里碎掉。 他咬牙,几乎出手的速度越来越快,可是这只能造成表面伤口。 不行,刀的硬度不够,张祈灵再次准备撒血,却看到一柄闪烁寒光的刀,脱离了黑漆漆的刀鞘,向自己的方向被极速丢了过来。 他向后抛掷了自己的两把软刃,双刃精准无误的嵌入两侧墙体,他接住了黑金古刀,这个重量果然是最适合这副身体的,他跳在张合的触手上奔跑着,所有的触手开始返回,应该是意料到了什么,却比张祈灵慢一步。 直到张祈灵冲到怪物的头颅。 不,应该说那是他的嘴,里面密匝匝全是锋利的牙齿。 刀尖狠狠刺在里面,所有的触手都在颤抖想要抓住张祈灵,可还没等碰到,胖子喊着:“祈灵,躲开!!!!” 他拔出刀刃,向后翻滚后站起了身,只见一大堆雷管被喂进了怪物的嘴里,它还真的嚼巴嚼巴吃了起来,但嘴里的雷管却轰然炸开,张祈灵距离过近,听着这声音有些耳鸣。 爆炸残余的烟雾充斥着整个甬道,下一秒残缺的触手再度伸出,快速抓住了位于前方的张祈灵,吴峫似乎在张口说着什么,但他什么也听不到了。 面对怪物的张祈灵,仍旧没有慌张,快被塞进怪物炸烂的嘴里的他,用发丘指从它的眼窝处剜出两颗红玉珠,瞬间怪物失去了力量倒了下去。 还有一颗在它嘴的深处,还在喉管间散发着红光,拔出来的时候带着褐色的血,有些恶心。 张祈灵猜的没错,怪物需要用幼卵来提供能量,或者,它们这种吞噬幼卵的行为,实际上是在孵化它们。 黑瞎子和衍卜寸很少有这么面对面说话的机会。 但衍卜寸并不想交代,因为黑爷在道上不仅下斗出奇的厉害,还是响当当的九门探查专业户,通常就没有他查不到的。 而衍家历史与张启灵的联系,简直是颠覆性的推翻整个青铜门现有的资料,也许曾经历代张启灵进入守护的青铜门,很可能都是假的。 那长生的秘密,就会和张家替换的圣婴一样,信仰崩塌,而张家族长就会遭受灭顶之灾,那些人,不会再去狂热的追求所谓的长生,而是选择衍家发现出的更简便的方法。 换血。 到时候所有九门的人,都会开始大肆屠杀,为了自己的地位与权力一直保持下去,拥有长久的生命,他们会再度成为以前的西王母,进行着无休无止的人体实验。 “还是用钱买吧。”衍卜寸的家底很厚,分支出去的衍家人,大部分在表面上都经商,自己作为孙子辈的,继承了大部分的财产,足够挥霍一辈子了。 黑瞎子点头,“虽然没听到我想要的,但是钱我这个俗人是真心喜欢,六百万吧,看你面善少要点。” 衍卜寸这回没有带着银行卡,但瞎子知道,他不是个赊账的主,钱多的像流水似的不知道底。 “我是张祈灵在古潼京时雇来的,只不过他给我的任务,到现在才实行起来而已。” 听起来,他的任务并不是保护吴峫,不然他完全不用来救张祈灵和衍卜寸。 “什么任务?”衍卜寸问。 黑瞎子却顶了顶腮,笑的出奇的闷,“张祈灵那个疯子,给我的任务是…”他掩藏在墨镜下的眸子,危险的眯了眯, “他一旦失控,就让我杀了他。” 果然,在失忆前,张祈灵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总有一天会变成那种东西。 “在他刚才失控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出现?”衍卜寸从开始进入深山,就没有听见和看到黑瞎子的任何行踪。 “那种情况下,瞎瞎我可是很惜命的!”黑瞎子装作害怕地,抱住自己完好的臂膀,像是在嘲笑衍卜寸,“只有你这个大情种,才会不管不顾往里冲吧?” 其他人正好在此时走了下来,张祈灵位于队尾不知道听到了多少,但显然前方的张启灵神色微变,看向了后方一眼。 见队尾的张祈灵面色如常,还在随手擦着新得来的红玉珠,三颗加原先串起来的,已经凑了有六颗,他将手串仔细串好后戴在了手腕上,他的皮肤苍白,衬得那抹红更加妖冶。 “好久不见啊,哑巴~”黑瞎子熟络的打着招呼,又补充着,“虽然你现在不认识瞎瞎我呀,但是你可以选择信任我哦。” 吴峫的脸黑下去和胖子先去找了衍卜寸,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在结痂了,这愈合的速度简直超出了人类的病理范畴。 “没事吧。”吴峫问,衍卜寸点了点头,他又转头看向黑瞎子,“你做的?” 黑瞎子摆摆手,“小事一桩,就是瞎瞎我呀,还没收费呢…徒儿要不要想想到时候出去怎么付钱?” 第52章 红线牵引 “徒儿?你还知道我是你徒弟啊,好不容易见面一开口就谈钱太伤感情了吧?”吴峫目前的山居秋暝没赚多少钱。 在这种乡下,其实没几个人识货,也没人会拿什么绞丝銮瓷买来当摆设,那些高级货,在这里堪比痰盂,所以真由胖子所说,能够在雨村生存的一切流水开支,都应是从农户出来的。 不过以黑瞎子的性子来讲,他下斗的价钱就不会低,救人的报酬显然也高的离谱。 黑瞎子挑着眉,似乎早已预料到吴峫会赊账,他长臂一揽,把张启灵拉了过来,“既然徒儿拿不出来,那瞎子我就用哑巴以身相许抵账了,不介意吧?” 这时候的吴峫有些生气,他并不喜欢黑瞎子抢小哥的行为,但胖子解了围,“诶呦,黑爷好说好说,出去以后,让胖子我把家底掏给你都行…”他想不动声色的推开黑瞎子的手,但推了半天都推不开… 这种触碰,甚至于让黑瞎子瞥了胖子一眼。 “胖爷这是稀罕上我的手了?”他向来是个自恋的,正巧手也就这么脱离开张启灵的肩头,一把抓住了胖子富有肉感的手掌。 “摸一次八百,这是第二次了,胖爷应该不会让瞎瞎我被白占便宜吧?”黑瞎子的表情委屈的要哭,像个被调戏的良家妇女一样,虽是威胁的话,但拽着老爷(胖子)的手更像是哀求着要个名分似的。 这个动作,说实在,以外表来讲,确实更像胖子占了大便宜,黑瞎子这个人的皮囊很帅,是不同于张启灵那种傲然绝尘的俊逸。 黑瞎子的脸是一种成熟的诡谲,哪怕没有见到他的眸子,也会从那张痞帅的脸上,窥探出一种经由风霜阅历沉淀的感觉,这种带有强烈侵略性的成熟气质,真的很少见。 胖子抽出手,一时不知道是该擦擦,还是庆幸自己真占了便宜,不过他的理智瞬间回笼,“不是,你全身都是宝吗?胖爷我摸一下你就要我八百?!八百能买多少只小黄鸡你知道吗!!” 触及敏感词的张启灵瞬间从挂机状态,到完美接收到小黄鸡信号,打破了脸上木然的表情:“一千六百只。” “小哥,我不是真的问能买多少只啊!”胖子真的被张启灵的单纯,给整的要绷不住了。 衍卜寸实在看不下去了,开口道,“黑爷咱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我来付,你别逗他们了。” 在角落里的张祈灵主动排外着,他摸着腕上的红玉珠,上面带着何罗鱼残留的血腥,大概是有了那血的滋养,这光亮已经越来越强烈。 里面的东西也变大了,他知道,这珠子在引导他去一个地方。 坟墓周围有庙宇,都属不吉,更何况这墓直接修在了庙宇下,既是大凶。 张祈灵回想着整座山体的流水,震巽为退神克制之水,如果弯曲折转则吉,流来或流去都不是凶兆,只是福祉浅薄,子午桃花,辰戌丑未黄泉水,甲乙孤虚退神,壬坎混杂,寅未位曜星,申为地支,乾坤亢极。 突然张祈灵感受到头顶湿润,上面的天花板正滴下水珠,他们身处于地下墓穴中并不知道,外面的闪电划破天际,怒雷声接踵而至,暴雨倾盆,激起地面的一阵水花和涟漪。 雨滴打在窗户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在提醒人们这场雷雨的威力,身处于山居秋暝的王盟正在玩着消消乐,此时他站在窗前看着众人前往的连绵远山,随着水雾气渐重而模糊起来。 “花爷,小三爷他们…”王盟拨通解雨臣的电话,在简单说着他们已经进去了多久。 对面沉默了一下,“好,我会尽快过去。” 雨水裹在瀑布里,开始疯狂灌进地下,这里的防水系统,显然是因为刚才张祈灵的失控而被破坏了。 水逐渐漫上脚脖,“水渗进来了!”吴峫这么说着。 张启灵和黑瞎子下意识对视, “跑!”张祈灵不再观察玉珠喊道。 向前的甬道是明堂,堂内有小路或大道从明堂穿过,这叫穿堂路,家中出凶死之人,这也叫破门路。 为路砍破水口门,家中必出凶死人。 他往水路源头赶,是死门亦是生门! 众人的脚步凌乱,奔跑过程中,水已经溢到小腿,浸透的裤脚发沉,水的流动也带来不少的阻力,好几次在湿滑中吴峫和胖子都要跌倒,都是张启灵和黑瞎子合力捞着。 水漫到腰了! 这里的大道和小道错综复杂,但张祈灵的眼前却越发清晰,只见他眼前的路,都是密集的红线缠绕,其中最为多的那一条尤为明显。 黑眼镜好像知道或者他也看到了,在跑的过程中甚至还抓了把红线,但这一扯不要紧,扯下来后,他们的右侧突然随着流水冲进了一具尸体,吴峫心中一惊,却见更多的尸体就像泄洪般,源源不断的冲了进来。 看样子,大多是些农户装扮,极少数穿着专业的盗墓装备。 甬道里黑瞎子点燃的灯火已经被水浇灭了不少,一片漆黑中,仅有张祈灵腕上的红玉珠光辉夺目。 终于张祈灵来到了闸门处,他转动着机关,因为年代久远,很难推动正发出吱呀的卡顿声,黑瞎子冲上去合力扭动,二人合力,变得顺利起来。 吴峫一阵呛咳,几乎是游着泳,水面抵达到他的鼻梁山根,胖子比吴峫水性好些,和张启灵一起向上推了吴峫一把,胖子却险些自己也要喝进去几口。 这玩意不知道泡了多少具尸体,虽然知道是外面灌进来的新水,但胖子真的不想品尝。 张启灵和衍卜寸堵住道口要冲进来的大部分尸体,给张祈灵和黑瞎子时间开门,直至最后一刻生门松动开启。 巨大的水流像旋风般将他们吸入门内,这里不是海,应该是没有潮汐的,但这个感觉,就像将人团进了洗衣机里,不断轮转。 吴峫和胖子只能抓住对方,以此来保证不会分开,张启灵被卷在水下的眸子定然的看着二人,然后像鱼一样冲出去揽住了他们。 黑瞎子的眼镜哪怕在这种情况下都没被冲掉,他甚至淡定自若的一手一个地抓住了衍卜寸和张祈灵。 张祈灵的长发在水里绽开,这种形态,如果仅是漆黑中的肉眼观察,很像一柄摊开的华美扇面。 他将二人紧紧抓住,却看到张祈灵的玉珠在入水后更加明亮,甚至于黑瞎子的眼睛在与那东西相触后,发生了短暂的失明。 就是这么个看不清的间隙,无数触手从水底冲了上来,妄图抓住张祈灵,衍卜寸想要用枪,却发现在水里的射程轨迹完全不对,触手似乎没有伤害他们的意思,反而将众人捆绑住,推到了另一个无法料想的空间。 第53章 进入剧本 如果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是顺从走着剧本所定下的轨迹,变成一个被赋予名字的角色,那人会变成什么样呢? 张祈灵猛然睁眼,下意识摸向自己的红玉珠,却发现手腕上空空。 这里头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他动了动手脚,确认这是一个木质的长方形箱体应该是棺材,也听不到外头任何声响,好像这个装着他的容器,隔绝了一切。 他使劲推了推顶盖,却好像被人压了下去,“小哥,这里面究竟是什么?!”是吴峫的声音,很年轻带着惊恐。 那人的视线,落在棺材上,张祈灵的身体能够感受到那种打量,正在穿透这个空间,锐利的像要杀死他一般。 “禁婆。”说话的是张启灵。 张祈灵感受到棺盖在对方说完后,猛然松动,他推开后起身,就见到了年轻时候的吴峫,那青涩的脸完全没有以后的老谋深算,像一块白玉瓷盘般纯净。 “…嘶啊。”张祈灵发现自己一张嘴的声音,变成了一种野兽的呜咽嘶吼,原本的长发,如今变得更加长了,蹭着自己的脚腕,甚至于掩盖了自己的视线。 他这么一开口,那两个人更为紧张了,张启灵直接抓住他的脖颈,将他的后背直冲向墙,接触到墙壁,脊椎撞击出强烈疼痛,又在下一秒腹部再次和张启灵的膝盖相创,两重伤害,让他下意识弓起身子倒在地上。 张祈灵向来是个很能忍受疼痛的人,但张启灵实打实的全力,让他这副拥有同样躯壳的人都受不住。 吴峫看着地面上的张祈灵,捂着嘴瞪大了眼,“霍玲?!小哥他是录像里的霍玲!” 什么名字?张祈灵完全没有印象,这里太不对劲了,他挣扎着想要开口,却被嘴里溢出的血堵住了喉咙。 这里不对劲,幻境吗? 可是,这种疼痛,太真实了,他呕出的暗红色血止不住,只能用手捂住嘴,见面前的人提刀,他抬起头,寒光照亮了自己的眼睛 下一秒,张祈灵看着准备将自己斩首的张启灵突然被一股大力踢飞,张启灵整个嵌在墙里,吴峫好像才反应过来,大喊着惊叫去扒小哥。 “找到了。”衍卜寸扶着张祈灵起身。 他感受到自己的头发瞬间变短到正常腰的位置,那股疼痛也不见了,而创飞张启灵的正是黑瞎子。 黑瞎子看着漫起灰尘的房间道:“我们被它控制了,只能在这里面寻找出口了。” 接着嵌在墙里的张启灵突然起身,被踢到扭曲的身体正在伴随着蠕动摩擦的声音,甩着他软塌塌的手臂。 “他不是。”张祈灵发现他并不是小哥。 张启灵的缩骨术是自行收缩,这种能把扭曲的骨骼恢复原状的,简直就像是软体动物没骨头一样。 黑瞎子推了推墨镜,“猜的不错,给祈灵小朋友加朵小红花。”这么说着,他就真掏出来个红色蜡笔,在张祈灵的衣服上画了朵花,但是因为布料太深,不太显得出来。 那东西不知道是能听懂人话,还是单纯不想装了,直接脑袋开花,头颅变成了无数只触手,旁边的吴峫翻着白眼,像瞧不起人似的,一阵火焰燃烧的声音噼里啪啦的,直至那副肉身被烧毁,变成一个嘴里冒蓝火的骷髅架子。 衍卜寸显然并不想缠斗,只推着张祈灵就要脚底抹油着解释,“把它们杀了,也会没多久就复活,我们先找吴峫他们吧。” 三个人从格尔木疗养院的房间走出来,就发现另一间屋子里的铁三角,他们所面对的,是一模一样的胖子、黑瞎子和衍卜寸。 只不过,与他们刚才所面对的画风…可能…有那么一点点…的差别? “胖爷我简直是当今爆破专家,你们怎么能不看胖爷我的表演呢!就因为我没有媳妇吗呜呜呜…”对面的胖子虽然要哭,却继续极其嚣张的,狂轰滥炸着,好像包里永远有用不完的雷管。 黑瞎子则拿着青椒肉丝炒饭,身后跟着爆炸都要追着铁三角。 “诶呦!跑什么啊!是我的青椒肉丝炒饭太贵了吗?一分价钱一分货,你死了青椒炒饭都不会过期!你们还想要什么自行车!!!”那癫狂的样子,好像一定要把东西喂到三人嘴里。 一向高冷的衍卜寸都挂在张启灵的腿上,限制着他的行动,“宝宝,爱我一次好吗?我不比吴峫强吗?有钱有脸有身材,你还想要什么!”他甚至想要撕开自己的衣服,真给张启灵看身材。 处在门口的三人不约而同移开了视线,“你这么爱吃青椒肉丝炒饭吗?怎么还强行安利?”衍卜寸嘴角抽了抽,僵硬的问。 黑瞎子看着这种严重影响形象的场面,被气笑了,“彼此彼此,那边的你就差把裤子也扒下来给人家看了,这么对比起来,瞎子我还算好的。” 少言寡语的张祈灵选择低下了头, “救吗?”他看起来就不太想进去。 但跑到他们面前的铁三角像见到亲人般一把鼻涕一把泪。 “你们怎么能站在这里不动,我们还是好兄弟吗?!”胖子气喘吁吁,面对着自己2.0的连环轰炸,已经竭尽体力了。 张启灵在和衍卜寸对上眼的时候,明显脸色都青了,别开头选择拍着吴峫的后背给他顺气。 “我们刚才的房间也有一个徒儿和哑巴,不过…”黑瞎子开口想解释,却发现自己那边的画风实在太正常了,这么一说感觉不太公平。 然后在面对所有人酱色的脸时,他一派正经的开口,“哑巴和徒儿在追着啃,那叫一个热火朝天,亲热至极,不惧世……” 张启灵一拳打在黑瞎子的脸上,差点把眼镜都打歪了,幸好黑瞎子眼疾手快扶住了镜架。 “幻境。”张启灵一脸严肃道。 他们逐渐找到了规律,这里的空间并非是真实存在的,而那些怪物只能存在于特定的房间里,至于为什么是那个样子目前大家都不太能想得通。 不过黑瞎子应该联想到了什么,应该是人的潜意识构造了这里,他其实是最先出现在那个房间里的,只不过当年他就是跟着哑巴一起进格尔木的,所以在角色分配上,他便是自己本身,那个幻化的分身自然就被挤到吴峫等人的房间里了。 而衍卜寸是不存在于当年格尔木时间里的人,所以他的分身则出现在了铁三角那边。 不过,现在唯一没找到的是张祈灵的分身,而他的角色竟然是格尔木疗养院的禁婆霍玲? 实在是让黑瞎子有点意外。 第54章 人多,才热闹 现在两个房间都没法进入了,众人只能选择下楼,黑瞎子大致说出了自己的猜测,“现在两大疑点是胖子和他的分身是在一起的,还有另外一点,就是张祈灵所扮演的角色…” 这一切思考都在地面爬痕出现的那刻被打断了,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滞了,整个世界都变得安静了下来,灰尘被一种奇妙的看不见的力量向周围扑开,露出了一条扭动的痕迹,就像是某种生物在地面上留下的印记。 这条痕迹充满了神秘和未知,想要引领着他们向前走。 “小心有诈,咱们不能全都跟着折进去。”胖子是个识大局的,留人也是为了防止发生什么意外,折返回来时能够有后盾保障。 黑瞎子随意分配了下,带着吴峫和张启灵走了,原因无他,跟着当年来这里的人和路线走总没错,也许迎接他们的,就是那装有半块瓷盘的小盒子。 可这个痕迹却爬上了楼梯,一直不断向上,仿佛没有尽头,格尔木疗养院总共才三层,怎么会一直在走? 留在原地的衍卜寸的目光一直在张祈灵身上,幸好所有人的背包都还在身上,胖子简单给俩人分了些牛肉罐头,这时候还能开个小灶。 衍卜寸和张祈灵都是不爱说话的,胖子挖着罐头这时候也真不知道说些什么,一回想到分身衍卜寸脱光上衣,白花花赤条条地抱着张启灵的腿,他也有点不敢和对方对视。 “小寸同志…你…”胖子鼓起勇气开口,想要问问衍卜寸的分身做出的行为应该和本尊没有关联吧。 却被一阵风给打断了,这风来的突然,只见面前变幻,三个人的眼前突然模糊,下一秒就出现了个什么东西,正面对他们的是祠堂里才会摆的香炉。 上面的香火燃烧着,偶尔会因为烛心里的异物噼啪作响,七根香在一起燃烧。 敬香是有说法的,三香敬表、父母、师长;五香敬天地、人伦、祖先;而七香敬的是七位众生佛祖、菩萨、天神等…… 这哪里有什么神明可敬,唯一喘着气的,也就只有衍卜寸,张祈灵和胖子了。 张祈灵率先捂住口鼻,站起身提醒,“不能闻。”却看到胖子已经倒下去了,手里还没松开吃了半拉的牛肉罐头,衍卜寸反应很快的跟着捂住,二人目前还能够坚持闭气。 那香像是感受到二人目光,竟是突然折断了,香断又是个大不敬。 一片迷烟中,衍卜寸位于前方护着张祈灵,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突然感觉到锁骨变得一片湿滑。 衍卜寸心中一惊,他定睛一看,才发现身前是一条吐着信子的白蛇,睁着猩红的竖瞳。 它的身体紧紧地缠绕着衍卜寸,蛇信子在他的脖颈上轻轻滑动,仿佛在品鉴着这个美食。 衍卜寸感受到了白蛇的气息,他的心跳加快,呼吸变得急促。 他的手颤抖着,尽量不惊动白蛇,缓缓地伸向腰侧,那里藏着他的枪,衍卜寸的心跳得很快,仿佛要跳出嗓子眼了,他知道,这一枪可能是他反抗的机会。 然而,当他拿出枪时,却发现自己的动作变得异常缓慢,他的手指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束缚,无法迅速扣动扳机。 可就在这时,一只极尽冰凉的触感,握在了衍卜寸的手上,替他按下了扳机。 子弹突然穿过了白蛇的头颅,白蛇的身体猛地一颤,然后便扭曲着倒在了地上发出愤愤不平的嘶吼,衍卜寸惊讶地回头,以为刚才帮了自己的是张祈灵,却发现身后依旧空无一人。 “祈灵?祈灵?!”他开始叫着张祈灵的名字,但根本没有回应,他冷静下来,思考着应对的方法。 张祈灵帮衍卜寸解决了蛇,就听到衍卜寸在喊自己的名字,可想要迈步时,却突然被其他的东西揽住了腰。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张祈灵想要开口回应衍卜寸,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发不出声音。 那东西仿佛是要把张祈灵拉进自己的怀里,张祈灵的身体猛地一颤,这感觉是如此的熟悉,却又如此的陌生。 这股莫名的力量,将他紧紧地抱住,让他无法呼吸,他想要挣扎,但是那东西却仿佛要把他揉进身体里。 “祈灵…祈灵…我好想你……”那个声音在他耳边回荡着,如此的低沉,如此的痴迷,仿佛是从内心深处发出的呼唤。 张祈灵不知道这个声音是从哪里来的,但是他却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共鸣,仿佛这个声音就是他自己的声音。 他的思绪似乎正渐渐地飘回到了过去,那个曾经让他痛苦不堪的过去。 片段式的记忆里,他看到了自己,看到了那个被孤独囚禁于高台的自己。 和一只缓慢眨动、面对他的红色眸子,如同一颗燃烧的红宝石,闪耀着炽热的光芒。 吴邪等人一直不停地往上走,这让他想起了当初在长白山那个仿佛没有尽头的天梯。 那时的他,还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盗墓者,对于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和憧憬,而现在,他已经经历了太多的风风雨雨,也失去了太多的东西。 黑瞎子看着前方一言不发、只顾狂走的吴邪,心中不由得涌起了一股怜惜之情,他知道,吴邪这一路走来并不容易,而此时的他,也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天真无邪的少年了。 黑瞎子叹了口气,快走几步,追上了吴邪。 “走了这么久,徒儿还没意识到什么吗?”黑瞎子轻声问道,吴邪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看黑瞎子,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张启灵的声音中带着坚定,“我们被支开了。” 黑瞎子微微一笑,拍了拍张启灵的肩膀表示赞同,“从刚才开始,我们陷入惯性思维,一直以为跟着那痕迹的指引,就能找到尽头,但谁说他的目标是我们呢?” 抱住张祈灵的,是个和他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少年的上半身还穿着身白色的冲锋衣,看起来和普通人无异,只是他的下半身却变成了令人恐惧的触手,但这种触手与何罗鱼并不一致。 通体呈白玉,更像是晶亮的蛇身上的鳞片,这些触手在地上蠕动着,发出粗粝的响声,让人不寒而栗。 若是张祈灵现在还记得,便能一眼认出这是在古潼京里汪家人偶然发现的那条白蛇。 “你…想要什么。”张祈灵被钳住下巴,被迫看着对方眨着猩红竖瞳的眸子。 张祈灵的眼神里一时间有些波动,他在确认这不是人皮面具…也绞尽脑汁思考着所有应对之法,但怎么都无法想象,自己竟然会面对这样一个诡异的场景。 少年用食指堵住了他的唇,笑的越发张扬,声调勾人:“神啊,我只要你…” 胖子分身此时推开了那扇关着他们房间的门,且有智慧地打开了对面困住吴峫和张启灵的屋子,做完这些,才邀功似的跑到少年身边,其他的分身,则都是浑浑噩噩,显然,只有胖子的分身是有个人意识的。 “人多,才热闹。”最后,少年缓缓说道,这句话意味深长。 而在最终被少年捂住眼睛前,张祈灵看到了匆忙跑下来的吴峫等人,透过浓重的迷烟,朝这里开了一枪。 第55章 再度物质化 子弹穿透焚烧在空气中的香火,却从张祈灵耳边擦过,这个角度看起来是为了打中白衣少年。 但可惜,这个家伙紧紧捂住张祈灵的嘴,他试图挣扎,但是那个少年的力量却大得惊人,只能无奈地被少年向后拖去,隐没在一片黑暗之中。 张祈灵就这么跟着他不知不觉的消失了。 这枪是黑瞎子开的,能在这种能见度很低的环境里,仅有他做得到。 地面上胖子被吴峫拉了起来,来回晃了晃,吴峫问着处在状态外的衍卜寸: “祈灵呢?” 衍卜寸现在的状态同吴峫和胖子进神庙前差不多,他的手茫然的摸向前方,仍然没有放下枪,不知不觉那枪口就对准了黑瞎子。 面对漆黑的枪口,黑瞎子的脸上没有丝毫畏惧,反而露出了一个习惯性的笑容,这个笑容透露出一种自信和冷静。 黑瞎子的手压下枪口,感受到金属带来的冰冷和坚硬。 “说话。”黑瞎子的声音低沉而平静,没有丝毫不悦的情绪,他的目光落在衍卜寸的身上,正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衍卜寸用下意识的习惯将枪放回了腰侧,努力的措辞,解释着刚才的情况: “胖子还在说话时,我们面前出现了个香炉,香不太对,等我反应过来就看不到祈灵了… 然后…我被白蛇缠上了,不知道是不是祈灵替我扣动了扳机,但是,我,我还是看不见他。”他试图开口说话时,声音却颤抖着。 吴峫安抚的拍着他的肩,示意他不要过于紧张,转头问黑瞎子:“黑眼镜,你刚才看清楚情况了吗?” 黑瞎子站在那里,双手叉腰,仿佛一座雕像般矗立在张祈灵刚才站过的地方。 他的身后是一个香炉,香炉中残留着的香烟,还在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味,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黑瞎子的身影显得格外高大,仿佛是一个被供奉着的神明。 黑瞎子专注而坚定地紧紧盯着脚下。 “看清楚了,祈灵被它带走了。”黑瞎子的靴子踢着地面,上面有烟雾的残留。 吴峫下意识问:“它?”他的声音充满了疑惑和震惊,又摇了摇头,“汪家的根基已经被我们亲自捣毁了,你说的不会是……”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害怕说出那个可怕的答案。 吴峫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他知道,那个“它”指的是什么,那是他们一直以来的噩梦,是他们一直在逃避的恐惧,他们曾经以为,他们已经永远地摆脱了那个噩梦,但是现在,它又回来了。 追求长生的那方势力。 除了汪家,还会是谁呢?吴峫的目光落在衍卜寸的身上,他死死地盯着衍卜寸,眼神中充满了怀疑和困惑,然而,衍卜寸却一无所知,他的眼睛瞎了和当初在神庙前的胖子和吴峫一样,现在衍卜寸看不到吴峫的注视,也感受不到对方的内心波动。 黑瞎子伸出拳头,狠狠地捶了一下吴邪的脑袋。 “想多了,我只说是有点关联。”黑瞎子没好气地说。 他心里也有些烦躁,现在发生的事情太多,让他也有点应接不暇,他知道吴邪是个聪明的人,但有时候太聪明了也不是好事,尤其是在这种时候,更需要的是冷静和理智,而不是无休止的臆想。 吴邪被黑瞎子一拳头打得有点发懵。 张启灵听不懂二人的哑谜,只是推着胖子的身体,下意识的警戒雷达启动,总感觉不对劲,胖子的嘴边还沾着牛肉罐头的红油,张启灵没有嫌弃地给他擦了下来。 “先走。”张启灵道。 这时候胖子也转醒了,连忙站起身问,“祈灵小兄弟呢?我刚才眼睛一闭一睁,就感觉自己半辈子过去了似的,你们不知道我晕过去后看到了啥,走马灯!那走马灯…” 他想要说一下自己那辉煌的死前录像,却被张启灵捂住了嘴。 只见场景一阵变幻,真的和走马灯一般,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七星鲁王宫,黑瞎子则变成了大奎的样子,衍卜寸变成了吴三省,其他人依旧是自己。 刚想开口的吴峫,却发现面前再度扭曲又变成了海底墓,仍然是随机没有规律的分配身份,甚至于衍卜寸在大家面前从吴三省变成了阿宁。 这个场景,完全是根据他们的过去构建的。 “徒儿,发挥你的潜意识想象力,现在你的面前,会是你最害怕的事物……”黑瞎子的语气严肃到让吴峫怀疑这是不是真的本尊。 吴峫皱着眉,摇了摇头,“不是,潜意识怎么想象?都说是潜了我怎么可能想的出…” 他还没说完话,面前就出现了一个半开不开的青铜门,那扇门散发着神秘的光芒,仿佛隐藏着无数的秘密。 而在缝隙里,所有人都能清楚看到里面俨然是一个穿着快要烂掉的深蓝色帽衫的骷髅骨架,这场景让张启灵都怔愣住,连他都能看出来,那是死去的自己。 “物质化。”张启灵猜到了。 黑瞎子转过头,冲张启灵歪嘴笑的很邪气,“ 哇塞,哑巴小朋友答对了,不过现在先不奖励小红花了。”他舔了舔嘴唇,像是藏着什么蔫坏的主意。 “咱们快进去吧,万一里面有祈灵小兄弟呢?”胖子很担心被抓走的张祈灵。 所有人目光落在胖子的身上,终于发现了那种不对劲,“胖子,你还记得我们分头出发前,你说了什么吗?”吴峫问。 胖子听到后明显愣住,半晌才接话:“小心有诈,咱们不能全都跟着折进去。” “噗嗤…所以?”黑瞎子掩藏在墨镜下的眸子狡黠地眯了起来,像是发现了期待已久的猎物, “你现在又为什么着急往里冲呢?分、身、小、哥、哥?” 还没等他们将胖子扔出队伍一顿暴打,尸潮和蛇群突然出现,将众人团团围住。 另一边的张祈灵被触手绑住,准确来说是白衣少年整个人都缠在他身上。 那竖瞳里的贪念欲望,简直快要藏不住,他像要将张祈灵整个人吃抹干净,还仍像个孩子似的委屈开口, “你从青铜门出去了,是不是因为上次我弄的你太疼了…”他垂下眼,像个准备挨训的小孩子。 他说的话,张祈灵想不起来,只在下意识听到青铜门时有了点反应,却见对方磨着牙,向他的脖颈靠近,扑出一阵冷意, “这次我会轻轻的…轻轻的…嘶嘶…”后面的声音变成了蛇吐信子的调。 他的獠牙刺进张祈灵的脖颈,“你…”张祈灵的话被瞬间袭来的某种东西堵住,那种感觉像用安定剂注射后,渐渐被抚平的意识,只感到一阵酥麻。 张祈灵的眸子最后定在了角落里的胖子身上,胖子爬过来的时候,真的太快了,他不敢相信,那是一个中毒的人,在用意志去抵抗。 胖子的脖颈被蛇咬了,现在毒素已经蔓延到他的血液中,像树根一样爬满胖子的半边身体,可他依旧在爬,胖子大汗淋漓的脸上,因为疼痛开始狰狞。 可他没有停下,甚至硬生生的扒着白衣少年的触手,挥舞着匕首,他不敢拿枪,中毒的状态下,胖子怕误伤张祈灵。 胖子又不断被炸起的鳞片弹开,被触手甩出去,又一次再一次地爬过来。 “别救…”我 张祈灵的意识已经接近涣散,最后一个音已经被吞了。 白衣少年满足的移开嘴,舔着自己被血染红的嘴唇,眸中光亮越来越胜,“小老鼠怎么不听话啊?” 第56章 祭品或者神明 胖子在众人的注视下,骤然变了神色,那种呆滞就像是突然被扯断控制线的木偶,在众目睽睽下,他的脸皮如流水般垂了下来,准确来说,那看起来更像是燃烧的烛体正在融化。 “不行!他就这么消失了,我们怎么找胖子和祈灵!”吴峫怒目圆睁和黑瞎子用枪扫射周围的蛇和扑上来的尸潮,张启灵开始一直在挥刀,见数量太多就想要撒血,却被吴峫拦住,“你的血对蛇没用,麒麟血只对底下的那些东西有用。” 最后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胖子分身,变成摊在地面的一片黑水。 黑瞎子知道,吴峫还是阅历少了,他扫射的时候,还不忘拿出兜里的红色蜡笔晃了晃,“我在哑巴2.0身上留了标记,瞎子我能看见。” 哑巴2.0,这还是吴峫第一次从黑瞎子嘴里听到这个称呼。 衍卜寸的视线模糊,不知道拽着谁的衣角,只感到自己的脚步,在跟着前方的人躲来躲去,他听着黑瞎子说话,想到了当时的画在张祈灵外套上的图案: “小红花?那有什么用?” 他完全搞不懂那东西能被称之为标记。 “都说我能看见了,多余的就别问了。”黑瞎子难得烦躁起来,又命令着他们:“你们把眼睛闭上,什么都不要看,什么都不要想。” 他看了眼张启灵,同对方对视后,张启灵立即率先捂住吴峫的眼睛。 瞬间周围的一切,都因为这种沉默而寂静下来,所有的蛇和扭动的尸体瞬间褪去,好像正面对着一个他们极为惧怕的事物。 留给大家一个背影的黑瞎子摘下了墨镜,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他的视线扫过周围,最后定在了格尔木疗养院的大门,此时那里已经没有青铜门了和死去的张启灵了,取而代之的是大敞着的铁门,正在被风吹动的吱呀作响。 他的眸子难得专注,透过那看不见的黑暗里,发现了真相。 黑瞎子立刻戴上墨镜,眼睛一阵钝痛,他下意识揉着,“找到了,跟着我走。” 他们睁开眼,见黑瞎子搓着镜片遮挡下的眼睛,明显能看出不适。 “瞎。”张启灵少见开口,一把按下黑瞎子不断揉搓眼睛的手,藏在镜后的眸子闭起来,并没有看向自己。 黑瞎子甩开了他的手,僵硬的堵住对方还想追问的话:“这程度,还瞎不了,你们还在这死站着,是要比谁cos木桩更还原吗?” 被衍卜寸牵住衣角的吴峫,率先走了起来,“小哥,先去找胖子他们吧。” 张启灵知道吴峫的意思,无非是现在计较这些,等会胖子和张祈灵就会再多一分危险,他将吴峫推向身后,率先带路。 吴峫行动比南瞎北哑组合缓慢,也知道现在的情况插不上嘴问,毕竟黑瞎子的神秘,不比其他人要少。 风吹动叶簌簌作响,像是刀剑割破人身体的声音,就在他们迈步出门的瞬间,这里的一切都变了模样。 所有人皆躺在青铜树的树杈上,脚下哪里是什么路,根本是一大堆黏糊的触手在蠕动缠在树上。 墓穴里灯火通明,辉煌的像从未荒废过般,而在他们爬起来时才发现对面被触手层层缠住的张祈灵,还有一个白色的身影,在挡着胖子的半截身子。 “胖子!祈灵!你们没事吧?!”吴峫喊着。 准备解决掉胖子的白衣少年,手已经掐在胖子的脖颈上了,胖子涨红了脸明显已经没法呼吸了,少年此时听了吴峫这声呼唤,收了手,选择快速闪身到张祈灵身前,像是在保护自己的宝藏一般。 “老鼠,好多。”少年这么说话,好像并不把吴峫此等凡人放在眼里。 黑瞎子则难得被张启灵优待着扶起身。 衍卜寸这时候的眼睛慢慢恢复,虽然不能完全看到那个少年,但他选择直接开了枪。 这还是眼睛没恢复的情况下,枪法却仍然是一等一的准,对方却没有躲避,任由破空的子弹穿过了他的眉心,贯穿了头颅,后才迟钝的摸了摸额头的血窟窿,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似的。 “你怎么敢把祈灵带走,你怎么敢!”衍卜寸的枪口如今一发子弹出去烫的吓人,却接连不断的继续发枪。 少年身上出现了无数的血洞,睁着猩红的竖瞳,没有动弹,或者他不屑和衍卜寸交战,他只需要让张祈灵不被旁人抢走就可以,至于其他的都不重要。 张启灵和吴峫在他第一枪发射时,就已经跳了下去,山中多蛇虫,他们的包里皆备着五支血清,趁着衍卜寸交战少年的功夫,他们就已经拽起胖子,脱离战场,赶紧给他扎了血清。 胖子的胳膊全是青紫的淤青和撞击伤,脖颈处的毒素渗透,随着血清注入也就这么停了下来,“我就知道,天真…小哥一定会来的…”胖子说话有气无力的,但还是撑起精神,看向张祈灵那边,“还得…救祈灵小兄弟…他也被咬了…” 他这么一提到张祈灵的名字,让白衣少年瞬间扭过头看着胖子。 “祈灵是我的!”少年像是宣示主权般,抱着张祈灵,他的触手缠地更紧了,哪怕陷入昏迷中的张祈灵都疼的皱了眉。 黑瞎子这时候也恢复过来,拽着衍卜寸的后领跳了下来,“让我猜猜,你是它,还是那东西本身?”他戏谑的说完,粗暴地扔下手中的人,完全没有因为衍卜寸是金主而有任何的怜惜。 但衍卜寸竟然下来的时候顺走了黑瞎子的枪,黑瞎子不由侧头看了他一眼。 两把枪先后发射,速度快且密集,像雨点一样的子弹,张启灵也在快速挥刀,黑瞎子只能选择到吴峫身边,把吴峫和胖子的枪夺走开打。 这一回的攻击却被少年身下的触手全部挡开了。 “你为什么要帮着外人?”少年露出疑惑的表情,不知是在对谁说话。 下一秒,正在准备近身的衍卜寸瞬间从白衣少年身边擦身而过,直奔向张祈灵,他喊着:“小哥,用你的血!” 衍卜寸的速度极快,仿佛一道闪电般穿梭而过,他的眼神坚定而决绝,眼里只有张祈灵。 张启灵听到了衍卜寸的呼喊,刀割破手心,血从他手中甩出点在少年额头,接触到如此高浓度麒麟血的它,终于感受到了疼痛开始嚎叫,那触手摆动的更加没有规律,拍打在地上,追逐着众人,地面一阵摇晃。 黑瞎子和张启灵对抗着发疯的少年,吴峫背着胖子在找路,衍卜寸已经捧住张祈灵的脸,“祈灵!醒醒!!” 昏迷着的张祈灵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紧闭,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周围巨大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但他却完全没有被干扰。 他的呼吸很浅,很微弱,仿佛随时都会停止。 “我找到出口了!!!”吴峫看到了一个应该是修建这座神庙古墓时,留给工匠出来的逃生通道。 现在的场面,变得更加难以交流了。 满天触手密集的摇摆,像打地鼠一样,追打着黑瞎子和张启灵,哪怕张启灵撒血,麒麟血剧烈燃烧出一片灿然火光,灼烧着它,它都没放开缠在张祈灵身上的触手。 衍卜寸掰不出来张祈灵,只能优先解释着,“它是为了滋养后代,张祈灵接受了它的香火,就要成为滋养它的祭品!它会吸食麒麟血的部分营养,却无法直接接受高纯度麒麟血的接触!”这些都是他从自家古籍上看到的。 只见与南瞎北哑交战的白衣少年,它的腹部突然变薄,透过苍白透明的皮肤下,六颗珠子在不断闪烁,衍卜寸虽然短时间无法说清,但张启灵显然懂了,向黑瞎子投递了一个眼神,随着黑瞎子重新上弹,更加密集,令人无法呼吸的枪雨更快的落下。 张启灵躲避着无数条向自己冲来的触手,他的眼神坚定,这些触手是如此的诡异,每一次躲避都像是在和它们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他极速上前步伐稳健,直到发丘指已经狠狠捅进少年的腹部。 少年的面皮已经被麒麟血腐蚀,上半张脸渐渐化成黑水不断向下滴落,他诡异的将头扭成了一百八十度,半个脑袋面对身后的衍卜寸,仅留下个嘴还在说话: “你是我的后人…你怎么能…” 还没等他说完,张启灵从中剜出那六颗珠子,它的皮肤瞬间变得干瘪,好像被抽走了所有的水分和生机。 “什么后人?你这个怪物。”衍卜寸眼神冰冷透露出对它的厌恶和蔑视,毫无情感地回应着。 随着捆绑张祈灵的触手落下,衍卜寸稳稳地接住了对方,这一次张祈灵再次深埋进他的怀抱里。 张祈灵是它的祭品。 而张祈灵是他的神明。 第57章 薄荷和猫 胖子在吴峫的背上,如今手环着他的脖子,“天真,等会你就把我包里的雷管全炸了…”他磨着牙,浑身还是疼,说话的时候恶狠狠的。 “我还能被它啃脖了?笑话…胖爷我这辈子最看不起的,第一个是在上厕所的时候阴我,第二个是在吃饭的时候阴我,士可杀不可辱!我不把它炸成肉泥,我都得诅咒自己这辈子都摸不到金!” 吴峫知道,胖子对自己被掳走后的整个过程很不爽,吴峫站在通道口,那里一直灌进来风,吹动额前的头发,让吴峫越发清醒起来。 他安慰劫后余生的胖子,也惯着对方胡闹:“好,听你的,把它炸成肉泥。” 少年的肚子上是被丝毫没有怜惜地剜出的血洞,鲜血从中喷涌而出,将他的白衣服染成了鲜红色。 他的身体无力地倒在地上,那样子狼狈极了,仿佛一只被猎人捕杀完的野兔。 衍卜寸从背包里掏出血清,随着血清注入张祈灵的手臂,他的脸色终于转好一些,衍卜寸知道目前的状况,自己没有办法多说太多的东西,还是得出去解释才行,他的目光和黑瞎子对上后又快速移开。 黑瞎子也有很多想问的,但没办法,聪明人和聪明人之间,除了欣赏就只有针锋相对了,黑瞎子手持着冒烟的手枪,看着眼前的它,眼神中没有一丝怜悯,甚至又向它开了几枪,直到少年的身体变得千疮百孔,像筛子一样。 张启灵挥着黑金古刀,给了它最后的终结,刀上蒸腾着火焰,宛如熔岩般炙热,落在它身上,瞬间吞噬了它残余的躯体,噼里啪啦的炸响,散发着尸体燃烧的难闻味道。 “多余的等会再说,我们得先走。”衍卜寸背着张祈灵,并不想再多说什么。 张启灵也知道此地不能停留,然而,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一个背包突然向他的方向被丢了过来。 他下意识精准无误地接在手里,感受到了背包的重量和里面装着的东西,愣了下。 包是吴峫扔的,吴峫在没几步距离的通道口,一手托着胖子的大腿,一手抛背包的手还没放下,喊着:“小哥,把胖子包里的雷管全炸了!回去给你买奶茶!” 听到这话的张启灵眼神陡然亮了,想要将包丢进火里,突然除了吴峫和胖子那处的通道,所有人的身后,已经被灌入的强风,吹的站不稳脚跟。 背上的张祈灵此时被狂风吹醒,眯着眼,逆着风向后侧了下头。 这么一看不要紧,张祈灵几乎都要窒息了,时间停滞,那扇曾经铸满痛苦的青铜门再次出现在大家的眼前。 它静静地矗立在那里,散发着古老而神秘的气息,依旧高大而厚重,上面铸满了各种神秘的图案和符号,门呈现出一种斑驳的绿色,这让它看起来更加陈旧。 此时它像只咆哮的野兽,咧开门缝,带着嗡鸣声,从中伸出了一条猩红的触手,向地下那失去生命的少年冲去,地面上的焦尸,突然抽搐般动了一下,碳化的身体没有成为飞扬的灰尘,反而在那触手过来时,再度挺起身,扶着自己的半截脑袋逐渐凝成了人形。 “哑巴,不对劲。”黑瞎子举枪打了几发,却发现对方不断从那堆焦炭里破出一个又一个枪眼,它却又快速重塑着,黑瞎子先制止着张祈灵要扔雷管的动作。 衍卜寸快步向前走,并不想张祈灵看到,可他背上的人已经执着地睁开眼,死死盯着那扇青铜门,张祈灵的身体里,一直有一种声音在告诉他: ‘进去,快进去!’这种呼唤,正在和他的灵魂共鸣着。 他的眸子越来越亮,仿佛已经看到了青铜门后面的东西,那是他一生都在追寻的答案,一个隐藏在心底深处的秘密。 张祈灵被宿命所牵引,那是他不得不面对的,此生无法逃避的命运。 衍卜寸知道,张祈灵是一个非常特殊的人,他被自己的族人供奉为神明一般的存在,曾经在衍家供奉祖先的祠堂上,张祈灵这个名字,驻足在最高处。 “放下我。”张祈灵的语气像掺着冰,还带着刚刚苏醒的沙哑。 此时在场最慌得就是吴峫和胖子了,他们可亲眼看过两位小哥进过那个门里,虽然分不清真假,但吴峫还是背着胖子快步走到四个人身边,他神情紧张的命令着: “衍卜寸别放下张祈灵,黑眼镜牵制住张启灵,出去的价钱随你开!” 衍卜寸哪怕吴峫不说话,他也会带着张祈灵离开,他的手臂收紧,架着张祈灵快速冲进甬道,爱财如命的黑瞎子知道,吴峫一旦涉及张启灵的事向来说一不二,于是直接一把拽住张启灵的胳膊。 没想到张启灵强行动用缩骨术,随着咔嗒一声,他被黑瞎子拽住的胳膊瞬间脱臼短了一截,但下一秒他的腰部又被黑瞎子抱住,黑瞎子对付已经格式化的张启灵,显然在多年经验中已经得心应手了,这超于常人的力气和预测对方所有动作的灵敏,已经将在场的张启灵控制住。 虽然这种行为有些卑劣,黑瞎子的桎梏,更像是一个上了年岁的老师在教育不听话的孩子,简单来说,他就是欺负张启灵不记得。 他们看到门,想要冲进去,宿命不断被遗忘,又会在触及到相关事物时,激发他们已经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天授… 真他妈的该死。 吴峫心中暗骂,夺走了张启灵手中的包,直接在上面倒上了消毒用的酒精,再用打火机直接点燃,将背包向门内抛了进去,触手下意识抓住,完全想不到,这包雷管也跟着它进了门里。 如果它真的有眼睛,那此刻一定会睁得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随着一声巨响,雷管被引爆了,狂轰滥炸的声音震耳欲聋,甚至于让这个空间开始震动,青铜门在爆炸的冲击下骤然合拢,瞬间在地动山摇间消失不见。 吴峫做完一切松了口气,胖子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天真,做的好。” 谁都不想再次失去小哥了,他们已经等了十年,如果进去,会是下一个十年,那怎么办? “吴峫,为什么。”张启灵想要问为什么不让自己进去,但是这个语气又过于平静化,但吴峫知道,他一定是不解的。 黑瞎子松开桎梏对方的手,张启灵刚才的力气也是用了十全十的,特别是强行用缩骨术,他敢保证对方的手短时间内,一定是剧痛的。 通过脱臼和再次骨骼摩擦折叠,达到缩骨术,是一种需要先细细磨合一下适应的秘术,他的目光停留在张启灵的左臂上,什么都看不出来,又好像看出了什么。 黑瞎子笑着打破僵局:“先别说了,我家衍金主都带着哑巴2.0私奔了,有什么出去再说。” 他的这句话简直是吴峫无法回应时,抓住的救命稻草,吴峫点了点头,“小哥,出去我跟你细说。” 此时跑在通道里的衍卜寸,简直花光了自己的所有力气,原因自然不是张祈灵重,而是他奔跑的极快,他向光亮中跑,却没有一次颠簸。 张祈灵垂着眼,伏在他的肩头,拿着手电筒替他照明,那种无法进青铜门的缺憾,像止不住的涛涌在不停击打自己的意识,也许对衍卜寸小猫咪来讲,张祈灵就是个猫薄荷,自己怎么都喜欢,那对张祈灵来讲,那扇门也是祈灵小薄荷生命中无法抗拒的阳光。 “这里怎么会有外人?”男人的声音响起,衍卜寸瞬间停下脚步,一记龙纹棍刚好抵在自己的鼻尖,却没有再一步推进,那冰凉的质感,更像是一柄寒刀。 他有些庆幸自己停下来,且对方并不是真的想杀自己。 男人开着手电筒,照在衍卜寸脸上又快速移到张祈灵身上,“小祈?”解雨臣其实和张祈灵并不算熟络,但当时察觉念他的名字总是忍不住容易叫串,索性就直接叫小字了。 张祈灵记忆格式化,没想到对方认识自己,感受到对方没有恶意,不确定的点了下头,当作回应了。 现在吴峫等人已经赶来了,“小花?”一开始吴峫还愣了下,后瞬间反应过来,“王盟怎么又把我的行动透漏给你了,不行,回头一定要给他扣工资。” 王盟的工资已经被扣的入不敷出了… 解雨臣走在前面和大家寒暄了几句,他已经注意到了外人衍卜寸,但此时当着人家面,说吴峫从没跟我说过你,属实挺尴尬的,解雨臣的视线也打量过黑瞎子几下,谢雨臣觉得,他依旧是那个样子,虽然他们见面距离现在已经过去十多年了。 这十几年时间里,他几乎没变过,谁知道这个人的实际年龄呢?他本身性格也让人难以辨认,从十几岁的孩童心性,到中年人的沉稳诡谲,似乎用于形容黑瞎子的性格都不突兀。 黑瞎子的目光从一开始的解雨臣身上移开,选择一直落在漆黑中,因剧痛而不断手臂颤抖的张启灵身上。 第58章 猫抓毛线 人总是想要隐藏那些伤痛,从而不让关心自己的人担心,例如张启灵正在竭力转移注意力,这一回他罕见走在了吴峫和胖子的后面,这也给黑瞎子预留很大空间去蹿在他耳边,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哑巴,我帮你看看。” 张启灵竟没有计较前面,对方控制自己的行为,他的潜意识告诉自己的确可以信任黑瞎子,他的手臂被摆弄在黑瞎子的手里,对方仔细观察,连接上臂前臂处的肘关节在那一下里扭转严重,骨隙之间的咔嗒声,黑瞎子记得尤为清楚,尺骨的茎突,也就是小指侧的手腕后的突起处也有些变形。 强行缩骨,完全就是脱臼后折巴折巴,将不应该存在于这处的骨骼压在下一层骨骼之下,通过重叠错位来达到短暂缩短。 黑瞎子给张启灵揉着,他的手法的确很好,很快指引每处的骨骼回到正确的地方,将皮下的淤血也一并揉开了,这还是在正常走路的情况下,为了不引起注意,张启灵就这么把手伸向后方,放任他随意将骨头摆弄回原状。 突然,整个隧道又开始震动起来,轰然的爆炸声再次响起,他们无法看到身后的状况,毕竟走出很远了,谁都不知道那处看不见的墓穴,再次出现了青铜门,那东西厌恶的将那背包残余的一片扔出来,似在报复众人,包又在离开门内的瞬间,里头的雷管瞬间爆炸。 青铜门会将进去的事物,原封不动的送出来,显然它也是有智慧且知道的。 衍卜寸知道,那东西出手了,但其他人就会去想,是不是它卷土重来。 “跑!”解雨臣喊了声,吴峫等人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焦灼。 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所有人都奔跑起来,爆炸带来的余震还有火焰,像甩不掉的尾巴,一直跟在他们的身后,黑瞎子位于队伍末尾,快速将最后一团淤血揉开和张启灵一起跑起来。 那火舌差点焚烧到黑瞎子的后背,他却没有慌张,反而一次又一次的加速躲开,甬道一路通向上方,随着空气进入越来越多,火焰也会越烧越旺,最后一波爆炸来袭,那强大的推背感,几乎是将众人给炸了出去。 解雨臣在要脸着地时,快速用龙纹棍抵了下地面,借力一个翻越,非常雅观的站起身,还从兜里拿出了丝帕,擦着龙纹棍头沾染的泥土。 其他人就没那么有偶像包袱了,经过长久奔跑的衍卜寸也算是耗尽体力了,他额头的薄汗不知道是跑出来的,还是被烈火炙烤的,反而他背上的张祈灵仍然没什么事,见衍卜寸坐在地上,他捂着脖子上那两牙眼,就这么起身了。 半晌张祈灵还是伸出手,拉了衍卜寸一把。 胖子虽然这些年清减了些,但奈何吴峫现在虽然有身手,但长时间跑马拉松是个人都承受不住。 南瞎北哑的压轴出场确实很帅,背后再次炸起时,他俩也没有回头看,吴峫回头看了眼黑瞎子,自己好像隐约听到,黑瞎子对着张启灵在最后一刻洗脑。 “什么不回头看爆炸的才是真男人。”然后,他们两个人就以极帅的姿势,一个左手扶眼镜右手掐着腰,一个架着胳膊淡定酷哥,就那么出来了。 南瞎北哑组合, 依旧是两道帅气的风景线。 不出所料,不知道是那包雷管太强悍,还是有它推波助澜的效果,反正,山头已经被炸平了,什么神庙,甬道都塌的不见踪影,如今只有浓烟从各种坍塌的缝隙里直往蹿,简直比熬干的锅底还黑。 “小…小花,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吴峫的喉咙刚被呛的沙哑,按理来说,他并没有给王盟具体的位置信息,解雨臣又是怎么精准无误,找到神庙的出口的? 解雨臣擦完龙纹棍,看着张启灵扶起了吴峫和胖子,说道:“这你该问小祈。” 被提到名字的张祈灵一脸懵的抬头,他失忆之前与解雨臣的来往,是解雨臣葬礼前夕那段时间,但这之后失忆了,他又怎么会去主动联系解雨臣呢? 吴峫看着一脸天然呆的张祈灵,根本没想过解雨臣撒谎的可能性,因为他知道,解雨臣向来是个说一不二的人。 “花爷,你咋也开上玩笑话了,我们自从来雨村后,都八竿子打不着边的,咋可能呢?”胖子这时候也发懵了,他从被咬后就不太清醒,加上刚才还爆炸,这一时间脑袋还晕乎乎的,头倚在吴峫的肩膀,栽歪的样子像软骨头。 “小祈的电话是我买的,安了gps定位,虽然山里信号实在不是很好,你们又下去了,但是勉强能让我找到大概位置,更何况,你们跟放鞭炮似的。”解雨臣解释完后,向那浓烟四溢的地方抬了抬下巴,“第二响了,下斗还这么爱爆破的人也就只有你们了。” 张祈灵显然不知道自己包里有那个手机,他通常都是不用的,自己的背包是衍卜寸和吴峫抢着收拾出来的,一阵混乱里,后面他们还掐上架了,上演了一副狗咬狗,比谁更疯的活动,当然最后真正整理背包的,反而是在一旁撸狗被迫卷进去的张启灵。 炸了山,又欠了债,吴峫的情绪一阵跌宕起伏,勉强在走回去的路途中支撑住胖子的半边身子,张启灵架着另外一边,解雨臣和张祈灵大概在叙旧。 解雨臣带来的大部分伙计都在外面,零星几个生面孔在帮众人提着背包。 “张家那边大多数遗孤我都收入解家了,这几个就是。”解雨臣指了指他们,但那帮人在道上都在往后看,露出星星眼,观察着两位小哥,似乎在分辨哪一个才是他们的族长。 “你们不用担心他们的去向,还有就是,好久不见…幸好你还拿着我给你的电话…”虽然大部分都是解雨臣在说话,另一方没什么反应,所以他交代完这些,很快住嘴了。 吴峫见状解释着:“小花,祈灵不太记得之前的事了,你说这些他可能听不太懂。”然后,吴峫就回头去瞪着黑瞎子,下个斗,又欠了一屁股债的滋味不好受,但显然黑瞎子没什么自知之明,反而一直挂着笑和衍卜寸在队尾攀谈起来。 具体的东西大家听的不清不楚,不过二人也没有压低声音。 “青铜门…何罗鱼…族人…”张祈灵的耳力好,听到衍卜寸嘴里大概冒出的是这个几个词汇,然后黑瞎子接着在问,“那和哑巴2.0有什么关系?” 张祈灵的好奇心,像猫发现了毛线团,想要一直抓着去寻找尽头,又在关键时刻骨碌滚落,他听着他们窃窃私语,绷着张面无表情的脸,还是忍不住了,跑到后方,竖起耳朵的样子明显就是想听。 他的脸夹在两个人中间,二人的攀谈瞬间戛然而止,衍卜寸把张祈灵的额发拨弄到耳侧,露出漂亮的眉眼来。 平心而论,衍卜寸觉得自己是个卑劣的人,他的一切行为和将对方放于首位的付出,实质上是企图用这种方式,来减轻祖辈的罪恶和自己的无能带来的负罪感。 当然,也是有喜欢的成分的。 黑瞎子明显能够看出来衍卜寸动作里的细致,等到走出去,所有人先坐着解雨臣的车回到了雨村。 这里静悄悄的,也许是傍晚确实人少的原因,他们进入院落的时候,才有了点人声,王盟见到大家回来简直要哭出来了,就差滑跪给大家磕一个,“老板,盼星星盼月亮!皇天不负有心人,你们终于回来了!” “先别说了,我和小哥把胖子扶进屋等会再说别的。”吴峫说着。 胖子躺在床上,大概是脑袋着枕头,终于感受到了踏实,渐渐已经旁若无人的打起了呼噜。 安顿好他后,大家的目光再次聚焦到了衍卜寸身上,解雨臣一直想让吴峫介绍介绍,奈何当时的吴峫一颗心都拴在状态不好的胖子身上,所以才没来得及问。 可衍卜寸却意外开口了,“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但是我不敢保证这对以后的祈灵有什么影响。” 第59章 瞎子与傻子 黑瞎子错愕地看着衍卜寸,他知道对方告诉自己,那便不会惧怕吴峫会向自己买情报,他刷着衍卜寸的卡,解雨臣这是首次见到抢着付钱的,摸了摸兜里揣好的钱包,感受到平生第一次吴峫没欠债的心安。 入账的声音曾经是黑瞎子最喜欢的,但现在,他好像有点后悔自己收下这笔钱,因为衍卜寸口中的信息,会将所有人的平淡生活再次搅乱。 一无所知的张祈灵,并不懂得对方提到自己所带有的含义,但他知道清楚的知道,那种真相,总有一天会突然出现。 没有人敢回答衍卜寸,也没有人想打破僵局。 “我…”张祈灵开口,却被黑瞎子快速捂住了嘴,他笑的仍然邪气,但他的目光转向了吴峫,吴峫怔愣着和他对视,“徒儿,聊聊?” “聊什么?”吴峫隐隐猜到了,但还是不太敢听。 黑瞎子的手被张祈灵掰着想打开,但他哪怕感到疼痛都没有松开,“你给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这么多年也该听听了吧?不然,你的报酬可就打水漂了。” 众人坐了下来,被打断的衍卜寸,反而因为黑瞎子的行为而松了一口气,目前大家先搁下了他想说的东西。 吴峫并不害怕其他人听到自己给黑瞎子交代的任务结果,更何况,现在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信得过的陪伴了自己半辈子的兄弟,胖子这时候也醒了。 只不过在吴峫看来,自己只是一直不敢面对张祈灵而已。 黑瞎子翘着二郎腿坐在床上,翻着怀里的皮质背包,在底下的时候没细看,他好像还是第一次用这么老旧的皮包,很有年代感,磨损的牛皮都有些脱落,他从中拿出几本笔记,从外表来看都长得一模一样,有些难以分辨。 “这是吴峫交代给我,记录哑巴2.0十年间都干什么的经历,你是要看,还是要我读给你听?”黑瞎子轻车熟路地翻开第一本,不知道这四个本子,他是怎么分辨出先后顺序的。 不过黑瞎子并不会真的像喂孩子一样伺候吴峫,而是继续不正经起来,“我读的话要加价,瞎瞎我声音这么好听,让你们白听我深情并茂的朗读,我得亏死…” 张启灵面无表情的抢走了他手中的本子,忽略黑瞎子哀怨的表情,转而递到了吴峫的手里,本子不同于那皮包,十年间保存的还算完好,只有纸张有些泛黄。 ‘哑巴2.0观察日志’第一页上的字迹很符合黑瞎子的性格,潇洒的不像话,但不凌乱,还是能看清字的。 但黑瞎子明显不太爱写日期,开头就写着,‘哦~我又遇到那个傻子版哑巴了’油嘴滑舌的腔调,被撰写成文字也仍然能想象出语气来。 【时间回到十年前】 张祈灵出门时,不知道要去哪里,只见民宿门口,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坐在地上,撒泼打滚哭爹喊娘的喊着,“臭傻子!赔我的二胡呜呜呜,这可是我散尽家财,才买来的宝贝!” 他的声音哀怨,引起了不小的围观,大爷大妈围着他,跟着一起骂那个把黑瞎子活计命根断了的臭小子,也心疼这个靠手艺赚钱的“老实人”。 原本想装作看不到的张祈灵抿着唇想要离开,却被黑瞎子伸手一指,“呜呜呜,大家要给我做主啊,就是他把我的二胡弄坏了……” 被数十道目光注视准备跑路的张祈灵明显一愣,没想到黑瞎子就这么明明白白的报复回来,像小学生性子似的,张祈灵被大爷大妈乌泱泱围住,但乡亲们看到他的脸,却又什么都没骂出来,“哎呦,小伙子,你说你长得这么漂亮,干嘛做那种断人活路的事啊!” 黑瞎子看了会乐子,张祈灵的脸都发青了,感觉时间够了,才开始打圆场,“没事,谢谢大爷大娘给我做主,我这就带着他私下解决了,太感谢大家了呜呜呜…”他抹着辛酸的鳄鱼眼泪,好像真有点情真意切。 他拽着一脸面无表情,但绝对生气了的张祈灵离开,虽然张祈灵有些不情愿这种拉拉扯扯,却也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只能跟着对方离开。 直至他的背部撞在一辆帅气的越野车上,张祈灵才感觉到了黑瞎子实质性的目的,对方细细观察着他,但最终吸引黑瞎子的,仍然是张祈灵那锋芒毕露的眸子。 “我知道你不是哑巴,也知道你是什么,如果你想在这个世界存活下去,就必须听我的话。”黑瞎子很会蛊惑人,他的声音低沉,仿佛是真的在等对方做出选择。 张祈灵努力消化着黑瞎子的话,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他被甩进后座,在一堆杂物中坐着。 他肚子呼噜象征存在的叫了一声,出来没吃早饭有些饿了,张祈灵下意识翻出兜里,吴峫专门在对面的小卖部给张启灵买的手工巧克力,吴峫又在被自己发现时,假装不在意的给自己几板,张祈灵一小口一小口,舍不得的吃着。 黑瞎子开着车,难得的沉静,在多年一个人的生活里,他这么爱说话的人,也会被磨平吐露自我的欲望。 “像我们这样的人,在地面上是无法被接纳的,如果我带着你下去,你有怨言可以表达出来。”黑瞎子握着方向盘,指节处有些泛白,作为地下才能存活的,如同蠕虫一般的人物,他已经习惯被黑暗笼罩的感觉了。 张祈灵忍耐住还想吃甜食的冲动,将半块巧克力包好后揣进兜里,行里地下的黑话,他有些还是能听懂的,“下斗,我选。”他表达了下自己下墓的标准。 驾驶座的人难得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黑瞎子确实是只接活少钱多的人,向来探的也都是些大的墓,还真不知道张祈灵的挑选要求具体是什么,但如果对方挑的活计不符合自己的口味,他也是会驳回张祈灵的。 车渐渐驶入丛生栌青的黑暗,没人知道这条路有多长,黑瞎子接活自有自己的一套方法,等张祈灵醒来的时候,就发现外头光景变幻成一片葱绿。 有堆人马正在用洛阳铲挖着地面,看起来都是打盗洞熟练的老手,很快撅出了个完美的洞口。 他虽然对黑瞎子擅自接下活很不满,但来到这里也不能说些什么,张祈灵转着手里的玉珠下了车。 鞋还没着地,车缝咧开一刹那,那帮人见到他,简直瞪大了眼瞬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不是,黑爷,你也没告诉我们张哥也来啊?!”那看起来是个见多识广的老者,想来雇佣黑瞎子,就是知道南瞎北哑在道上的名号,这个反应,也有可能见过真正张启灵本人的样子。 黑瞎子没有反驳,反而承认着对方给张祈灵提供的便利身份,“老头你还算识相,我和哑巴一起来的,你倒是赚了,所以进去之前…你把哑巴的账也给我一块结算吧?”他的大拇指和食指中指揉搓,做出要钱的手势,自认为能多捞一笔是一笔,向来贪财成性。 那老者也没拒绝,甚至感激涕零的让黑瞎子刷了卡,又一笔金入账的黑瞎子,心情都有些飘飘然,一次下斗赚两个人的钱,带张祈灵这个傻子,对方也不会跟自己要钱,简直是一人独揽大权,感觉太爽了。 “等下去,你尽量保护着他们,但遇到危险,往后退也没事。”黑瞎子向还处于状况外的张祈灵压低声音交代完,就抱着自己的刷卡机又蹦又亲。 张祈灵看着手里的珠子,在靠近洞口时越发明亮起来,他伏在洞口,眼中出现无数映射在漆黑中闪耀的红线,细细密密的缠绕,直通向深处。 这十一个人正在扎营,他们都是调查过此地历史的,张祈灵从他们的谈话里知道,这里是盛产青铜器最多的地方,“长信宫灯、马踏飞燕、错金银云纹铜犀尊……”队伍中的一个戴眼镜的专家,念着那些价值不菲的财宝,似乎也在期盼分到一杯羹。 年龄最小的一个孩子看起来才刚二十出头的青涩模样,他伏在老者的腿上,听那老者安抚着他,念的应该是“福福”两字,是个听起来就带有祝愿的好听名字。 老者明显对他下墓的想法很不满,但福福被宠惯了,自然是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心尖宝,老者也没有训斥他。 黑瞎子吃着自己备的青椒肉丝炒饭,蹲在树荫下躲着热辣的太阳,张祈灵站在他旁边仔细观察着周围,阖家团圆,向来不是他们这种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人能羡慕的。 张祈灵被黑瞎子拉了下来,对方嚼着东西,囫囵吞枣的说话,他大概听出黑瞎子在问自己这个墓合不合自己心意。 能让那帮人做到如此投入资金,还能请动黑瞎子的,自然是个值得一去的好墓,张祈灵已然知道黑瞎子的出场价不菲,也在看到红线时产生了好奇心。 “嗯。”他应了声,当作回答了,没再理会黑瞎子,直接起身。 显然黑瞎子扒完最后一口饭后,抬头看了他一眼,隐在树荫里的张祈灵下巴很精致,绷着张脸,认真的样子很好看。 黑瞎子站起身,放下了手中的空盒,看向他所看的洞口处,却说出了令张祈灵震惊的话: “我一直想问,你口袋里的那珠子,是怎么造出一堆红线的……” 第60章 月老牵线 面对张祈灵略带震惊的眸子,黑瞎子晃了晃自己刚刚勾住的红线。 此时那断节的红线正缠在黑瞎子右手的小拇指上,指骨漂亮,红线很长的搭在手臂上。 他的肌肉流畅,红线衬得那手更加好看起来。 “哑巴给你缠一个?”黑瞎子虽然嘴上这么问,但完全没有想得到对方的回复,已经自顾自将自己手上的红线尾端,缠在了张祈灵右手小拇指的位置。 张祈灵反复观摩了下,虽然看起来有些奇怪,但在他的认知里显然没什么月老牵线之类的神话故事,他只是单纯惊愕于黑瞎子能够看到那些。 而其他人反复经过在那洞口的红线,没有丝毫影响的肆意穿梭,他们都看不到,且感受不到。 张祈灵没想到,在黑瞎子手里那红线变为了实质能触碰的东西。 他张了张嘴,但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会撒谎,像个被发现小秘密却无从解释和辩驳的孩子,不过黑瞎子没有打算为难他。 “你这孩子,怎么比哑巴还不禁逗?”黑瞎子大概是不满意他的反应,所以左手一捻剥离了自己右手小指缠着的红线,一端垂下,自然张祈灵的这边红线也瞬间耷拉了下去。 毕竟二人之间相处的时间短,很难建立起信任,想要张祈灵乖乖说出来,太难了。 张祈灵眨巴几下眼睛,思考这红线摘不摘,但红线纤细,也影响不了什么。 这么想着,老者摸着自己长长的胡须,忐忑的走过来,福福跟在他的旁边,显得很乖巧,“两位爷,我叫陈明辉。”不知道是不是化名。 “咱们什么时候…”陈明辉的手臂被福福挽着,大概是想问下斗的时间,但福福打断他的话,冲二人笑的很开心,天然像只灿烂的小金毛,“你们就是南瞎北哑吗?我从来之前就听爷爷在说了,你们真的那么厉害吗?!” 黑瞎子从福福那张脸上看到了吴峫幼狼时的样子,黑瞎子虽然笑着,但实际上没什么耐心对付一个刚成年不久的孩子,所以只选择回复了陈明辉的话,“入夜下,提醒你的伙计们不要睡着了。”黑瞎子很少遇到像这种将员工捧于高位的老板。 不过黑瞎子大概是喜欢这种下斗由自己主导节奏的感觉,以往都是跟着老板们下斗他贴身保护,如今反而收钱的自己更像老板了。 张祈灵不解的看着他,搞不懂大白天戴墨镜就算了,为什么还有夜半下斗的癖好。 众人全副武装下斗时,张祈灵下意识想走在前面,却被黑瞎子赶到后头去了,“我信你,你替我看着他们,别让他们跟丢了。” 张祈灵只能走在队尾,茫然的看着那红线随着大家的深入,越来越密集,旁边的福福抱着他的胳膊,似乎是感受到了不安,甬道黑暗,只有大家的手电筒亮着。 他低头看了这个孩子一眼,对方比自己低一个头,露出毛绒绒的头发,张祈灵想抽走手臂,第一次没抽走,第二次想动反而被他抱得很紧了。 “那个墨镜哥哥一看就很凶,我瞧着你就面善不少,你一定要保护我和爷爷还有哥哥姐姐们…”福福刚开始是被禁止下来的,但所谓不知者无畏,小孩执拗也没办法赶。 张祈灵是个很守承诺的人,或者,他只想救想活的人,起码他的本能告诉自己是这样,对上那澄澈的眸子和灿烂的笑脸,他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点了头,答应了对方。 这里修葺的甬道很短,大家已经走到了尽头,黑瞎子敲着面前的墙,这应该是古时候的延迟装置,为了让工匠既封闭墓穴口,又要安全离开,所以在上方和下方挖好凹槽,自上方注入后垂落下的水泥就这么渐渐凝固,成为一道死墙,外面附着的是防腐性的短方木。 “不是承重墙,老头炸药带够了吗?”黑瞎子回头,陈明辉立马让手下的一个伙计出来,背着炸药的竟然是个还不足三十岁的小姑娘,留着头利落的短发。 小姑娘安着炸药,很熟练,起码比黑瞎子见过的所有盗墓者都要熟练,不由得让他多看了一眼。 “介意我问下你的名字吗?”黑瞎子难得想记住这个年轻的爆破惯手,他很少会问别人的名字,通常他好奇的人,基本上不是没死就是快死了。 她安的地方都是墙面薄弱的地方,一共三处和黑瞎子目测的分毫不差,她站起来看着比自己高很多的黑瞎子也没有畏惧,“陈韵瑶。”名字还算好听,就是有点拗口。 黑瞎子这么想着,那吊儿郎当的样子也不知道记没记住,反正他往后退了几步,等待对方引爆炸药。 墙面被炸毁,张祈灵的手电筒扫了下上顶,这间墓室呈现穹窿顶,矢高逐渐增大,外形接近于陡峻攒尖顶。 西汉的墓穴其构造有二种:一为用木枋构成箱形椁室一至数层,内置棺;另一种是用方木垒成墓的“黄肠题凑”,内置棺及葬品以后由于木材逐渐稀少,且木椁不利于长期保存,所以逐渐发展了石墓室和砖墓室。 但这里的墙壁和地面用的还是木头,可见当时的工程量还算挺大。 箱型椁室最麻烦的一点就是和玩俄罗斯方块似的,一层叠一层,虽然危险度不高但是探索起来麻烦。 这里的陪葬品显然没吸引那对文物狂热爱好者的陈平阳,虽然现在张祈灵什么也不知道,但黑瞎子明显清楚,他们所有人用的都是化名。 “这里是奴隶区,是当时修建大型陵墓时,让奴隶休息的地方。”陈平阳啐了一口,地上都是些不值钱的烧泥碗。 张祈灵被福福搂住很限制行动,黑瞎子看了他一眼,也没管那作乱的小孩,这里别说是休息的地方了,简直更像是牢狱,铁栏将奴隶如牲畜一样圈起,里头只有一些粗粝的灰尘和已经腐化成线状的被子。 再往前走才可见一些有价值的东西,识货的人已经扑上去观察了,两排千年不灭的长明灯,每隔一米挂在墙壁侧上,那幽绿的灯火有些诡异。 但陈平阳却将自己的水壶控干,装了些蜡油,“长明灯能燃烧千年是因为它用的是鲛人炼出的尸油!” 福福听他说话,只感觉脑袋有些晕眩,蹭了蹭张祈灵的胳膊,很快陈平阳就有了解释,“但长明灯的燃烧条件很苛刻,需要燃烧室具有强大的密闭性,防止氧气不必要的流失。” 这里以前没有活人,自然也就没有足够的氧气,张祈灵已经将自己的呼吸控制的极为轻,就怕稀薄的氧气不足以支撑他维持清醒。 但福福的状态明显不好,脸色已经开始绛紫,是窒息的前兆,黑瞎子却意外没有任何表现而是转身面对众人,倚在墙面上,没有向前走。 黑瞎子在等张祈灵出手,也是在试探自己,试探什么?张祈灵想不通,只是认真寻找着墙壁上的机关,直到感受到一块砖的凸起,才将发丘指瞬间捅了进去,这处砖很严密,已经几百年,不或许更久的没有被打开过了,他将手翻转过来,用拇指抵着辅助将那块砖拿了出来。 这砖连接着通风口,现在里面透出些清爽的风,是使廊内氧气恒定保持灯火不熄的机关。 黑瞎子拍手叫好,化身夸夸团成员,“哑巴你对我太好了呜呜呜,竟然连我亲手给你系的红线都没舍得摘下来,是不是真爱上瞎瞎我了?”话题完全被他带跑偏,大家目光齐聚在二人身上,好像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瓜。 被调侃的张祈灵脸色不变,扯下了手指上的红线直接扔进长明灯里,红线燃烧消融,证据是销毁了,至于别人想什么,不在张祈灵的思考范围内。 第61章 红绳震颤 福福看着张祈灵从手指上拿走了一团空气,然后扔进了长明灯里,骤然那盏灯火从一簇闪烁的幽绿火光,逐渐照射出来正常的红焰。 微光流转,长明灯的光亮细腻的打在众人的脸上,黑瞎子挂着笑,难得变得安静。 火光悦动陈家的队伍呆站在那,啥都看不见,显得好像一群傻子似的。 陈明辉轻咳几声,跺了跺自己的拐杖,将大家的注意力重新聚过来,看外貌,他年岁大概在六十左右,显然并不懂得男生之间萌动的关系。 他只眯着眼看着那唯一一盏变色的长明灯,垂下的褶皱覆盖着大部分的眼睛,如果有人凑近,一定能发现陈明辉这时露出了令人看不懂的情绪。 “黑爷,咱们走吧。”陈明辉虽然这么说着,但目光却反复在张祈灵和那盏灯上游走,带着不易察觉的审视。 对于这种打量异常敏感的张祈灵,已经觉得不适,可惜福福完全没有意识到,反而又搂紧了他的胳膊,露出天真无邪的笑脸,嗔怪怼着,“爷爷,就算你不说,黑哥哥也会带我们走的!” 黑瞎子挑了挑眉,他接活向来把自己的姿态摆的很低,这还是极少数,有将黑瞎子抬这么高的愣头青。 “对,黑哥哥带你们走,但小朋友可要帮我照顾好张哥哥,好吗?”黑瞎子可不是哄着他,完全是为了让福福来牵制住张祈灵,防止这位神出鬼没的大张哥2.0,再次突然失踪。 福福对这个任务接受良好,甚至笑出了一个小梨涡,“保证完成任务!” 被抱住的张祈灵无法对一个孩子动粗,面上出现鲜少的真正僵峙,和那面无表情的时候不一样,现在属实是真的无奈了。 众人行进在一片光明,这里的长明灯因为氧气注入,亮出了道长廊,仿佛看不到尽头。 “瑶姐,还要走多久?”陈平阳观察着周围,他询问陈韵瑶,有可能是比较亲密的关系。 可惜这时候的陈韵瑶没有回复他,他半晌停了下来,却发现队伍并没有因为自己放缓的脚步而停下。 你见过湘西赶尸吗? 此刻他面前的所有人,一个接一个排着队,手互相搭在对方的肩膀上,正在跳动着前行。 空气中,一股臭味瞬间钻入他的鼻腔,他没有闻过同类尸体的味道,如果他知道,定然会现在就惊叫出声。 陈平阳捂住嘴,压抑着想要呕吐的欲望,却在下一刻,被刺骨冰冷的骷髅手搭上了肩,他忍住被熏的酸痛的眼,正视死如归地转过头,却被温热的液体点在了额头上! “阿阳!放开我啊!我是韵瑶!!”陈韵瑶的脖子被他的手死死箍住,此时陈平阳架在她的身上,身下的人只能不断蹬着腿。 陈平阳经这血接触,瞬间恢复意识松开了手,陈韵瑶的脖子上已经是两个发黑的手印子,他跌坐在地上。 而劫后余生的陈韵瑶喘着气,胸膛猛烈起伏,仿佛生怕下一秒,这口氧这辈子都吸不到了。 现在陈平阳揉着发昏的头,面前哪是什么骷髅,而是张祈灵右手抱着一具身穿白衣的东西,依稀可见是个人形轮廓,福福被他护在身后,一脸惊恐。 张祈灵看着陈平阳怎么还没站起来,以为刚才的血不够,左手再度向他额上又甩出一滴麒麟血。 温热的和刚才的那滴一样。 等歇息好,陈韵瑶才有机会讲刚才发生的事,总体来说,现在的情况就是整个队伍都被拆散了,庞大的尸蟞群,像有目的追赶走了大部分的伙计还有黑瞎子和陈明辉。 不过当时黑瞎子给张祈灵投递了信号,让自己先不要跟上去。 “那老家伙腿脚倒是蹬的比脚踩风火轮还快,连孙子都不管了!我好歹也是他亲侄女!”陈韵瑶捂着还酸疼的脖子,却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 在一旁的福福鼻头也酸了,并不理解爷爷为什么直接将自己抛下。 张祈灵听从黑瞎子的指挥,也就只能带着体力较差的陈平阳和陈韵瑶以及福福,闯入了另一条更错综复杂的甬道,接下来就是陈平阳发疯,差点掐死陈韵瑶……当然,最后被张祈灵的“闷宝血”给救醒了。 “那个,张大哥,这个是什么?”陈平阳不敢乱问张祈灵的血怎么那么有用,只是避重就轻选择了问对方手里的东西,而且看着面前感觉比自己还年轻的张祈灵,他叫不出一声爷来,因为总觉得怪怪的。 张祈灵的肤色比常人要更苍白,面容俊逸,五官却十分清晰,现在坐在地上,右手抱着那长发白衣的东西,怪异的很。 虽然在道上听说过南瞎北哑的传闻,可没人告诉他们,哑巴张皮囊这么好,好到如今在这做倒斗生意,怎么看都觉得可惜的程度。 张祈灵听到陈平阳的疑问思考了下,似乎是在想怎么能把这个东西的情况说的通俗易懂些。 “傀。”张祈灵说的简短,他目光定在陈平阳的身上,这神色冰冷的把陈平阳看的一怵,他自然没有对方被自己吓到的认知,而是难得多解释了下, “它上人身,为了离开。” 这种东西原本是没有实体的,张祈灵之所以能抓住它,并且将魂魄状的它呈现出来完全,是因为自己用空气里密密麻麻的红线绑住了傀,而其他人看不见,只以为那东西是被自己的手抓住了。 手中的傀发出了哭声来打破寂静,张祈灵看着它,没有一丝怜惜的将手掌按在它脸上,那东西的皮原本是纸扎般的苍白,却在接触麒麟血后裂开,里头不知是真实的血肉,还是构造出的灵魂,竟然发出了像玻璃一般片片碎裂的声音。 它不再动弹了,张祈灵松开手,在那坠落的碎片中,他伸出右手精准无误的拿到了一面没有任何裂痕的圆形镜面,只有这一枚散发着蛊惑人心般的猩红。 福福也在这时用纱布绑好他的左手,蝴蝶结俏皮的有些不符合张祈灵的个性,但张祈灵没有计较,因为在这时,他的注意力,全部被视线里最粗的一根红线吸引着。 不,那已经不单单是红线了,更像是被拧成的一股绳正在不停颤动着,几乎是要牵引张祈灵兜里的玉珠向那里滚去,他只能按住想要逃走的红玉珠,可连手中的镜片也在闪动。 是黑瞎子吗? 不,张祈灵很快否认了, 毕竟黑瞎子不是不让自己跟去吗? 大家看不见红线,只看到张祈灵面无表情,右手捏着镜片,左手按住衣兜,目光却看向其中一条狭小的甬道,那样子像是一池寂静的湖水。 这不禁让人遐想,他在思考吗,还是看到了什么? “跟着我。”张祈灵起身,这是出于本能做出决定,既然黑瞎子只是让自己不要跟着他,那红线尽头又怎么能完全确认他就是黑瞎子呢? 张祈灵已经在下意识玩文字游戏了。 三人立即跟了上去,毕竟比起自己求生,张祈灵这个经验者能让他们的存活概率更大一些,这里没有长明灯,漆黑的是手电筒的可见光和张祈灵手中的镜片。 但接下来,可不仅仅是尸蟞在试图包围他们,或许是感受到那光源的所有不明生物都在接近,四个人竭尽全力奔跑了很久。 张祈灵的麒麟血也不是源源不断的水龙头,虽然抹在他们的身上,但奈何不了尸蟞数量众多,且因越向深里奔去,越感觉空气中的水分充裕。 水分不断冲淡麒麟血的气息,甬道内靠近中心,一定植物丰沛,才有这么大的水雾,这么下去,连张祈灵自己都知道,他迟早会失血过多。 红绳震颤,月老牵线。 瞎子…… 无数血尸张开着血盆大口,正前后夹击阻挡他们靠近于红线源头!!! 第62章 记忆共享 黑瞎子带着老头和其他伙计被尸蟞追着跑,挠破头都没想通张祈灵为什么不跟上来,他不时回头,妄图看到张祈灵的身影,可惜他身后浩浩荡荡的一长队,加那腿脚比自己还利索的老头,除去自己共是八个人。 尸蟞群的甲壳碰撞在一起,咔嗒咔嗒听的人头疼,黑瞎子没张祈灵那麒麟血,加之尸蟞密集,枪法再准也不是加特林扫射。 他的指尖一直在墙面上滑动,在奔跑过程中确认着总体墙壁的厚度。 该死,全是承重墙。 炸墙也不合实际了,他只能推了下镜架,让墓里的环境黑上加黑,不过这种状态反而让他的眼睛看的更清楚了,红线再次出现了,凌乱错综中仅有一根有些粗,太不明显了,这种环境连黑瞎子都得观察半天才能看出来。 他拽紧略粗的红线,沿尽头的方向跑,错综复杂间直至越靠近中心,水雾气越重。 “明走阴,暗行舟。”黑瞎子说的是倒斗行话,大致意思是明着走阴客,背地里都是好水手,如果要寻生路,必找水路。 事实上,盗墓者更加喜闻乐见些有水源的墓穴,因为没有水源的枯墓,或者朽成飞灰的藏宝洞,并不是他们想见到的,第一是那里一定有维持生命的生态系统,第二宝藏大部分不会损坏太严重。 等到黑瞎子跑到地方的时候,所有的尸蟞都好像在畏惧什么,往后撤离了这里,或者它们找到了更加可口的目标。 大家停下来才真正惊叹于这个墓室的庞大,无尽的蓬勃生机遍布在各个角落,小型的瀑布,清冽的流水,潮湿的青苔,连同泡在水里的骷髅头都在此时显得可爱了。 里头还游荡着些吞吃浮游生物的鱼,它们从骷髅的眼眶里钻出来,又游进了骷髅先生的嘴里,长久以来的黑暗已经使它们的眼睛退化,附上层厚重的膜。 黑瞎子的嗓子都跑冒烟了,连喘息的声音都撕扯着沙哑,那布满藤蔓的水洼被专心垒出圈石砖,大概是古人为了防止水溢出,他没管三七二十一的就用手捧着,往嘴里灌了几口,喉间甘甜,不知是水的缘故,还是胃里喉腔反上来的腥,不过黑瞎子终于找到了实质性还活着的感觉。 但其他人看着那明显泡过尸体的水,可是不敢效仿黑瞎子的,只能忍着口渴。 原因无他,因为尸蟞的速度太快,他们背着物资难免有些累赘,不少为了活命的人,已经将装备丢了不少。 黑瞎子凭借超越常人的身体素质虽然没扔包,但仍选择喝来路不明的水,全是因为张祈灵原来所待的长白山现在是冬季。 而黑瞎子动了些小手段,在车里的香薰中加了料,将张祈灵的睡眠时间延长,以达到掩盖路途遥远的情况,就为了让张祈灵的出现不影响现今的局面,一个张家族长就够乱的了,更何况蹦出个一模一样的来?! 他将张祈灵带来的这个地方,是热带雨水最丰沛的地方。 不过…黑瞎子在清凉的水中提了提神,缓了下嘴里的甜腥,随手抹下了唇边的水。 他之所以不嫌弃的喝泡尸水补充水分,是因为自己算准了当地雨天的时间点和笃定墓穴里有排水和储水系统,不然这么多年这里早就淹了。 这水是从外头进来的,下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属于喝一次少一次,而且这墓比想象当中复杂。 或许自己都要很久才能出去,几天,几星期?一个月都是有可能的,这里比他遇到的任何墓都要繁琐,所以他并不想把背包里的水和食物全部消耗完。 而且是他们主动丢掉包袱,这可不是自己放弃雇主们的弟兄!如果这帮人真的死了,肯定也不是因为他的缘故,黑瞎子给自己的心里好一阵建设,那为数不多的负罪感就完全消失了。 “黑…”陈明辉抿着手下给自己递过来的水,想问的实在太多了,比如他到底是怎么找到路的,自己失去的侄儿和孙子要到哪里找……他的手骨瘦如柴,紧紧攥着衣料,看起来像真担心,可黑瞎子完全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黑瞎子看穿了这老头的伎俩,如若是真的着急自己的孩子们,是不可能会让那帮小崽子逃离自己的视线,这老头起初将身段放低,却又从始至终将那审视的目光贯彻到底。 连他黑瞎子都不怎么放心呢,怎么可能把孩子交给头一次见面的张祈灵? 当然,哪怕陈明辉不出声,黑瞎子也认为现今最重要的是让张祈灵带着那几个小孩找到这里,这么想着他就开始在甬道的门口搓着红线,这个行为在其他人眼里真的很艺术,谁懂前一秒还笑嘻嘻喝尸水的黑爷,下一秒就在门口像小孩搓泥团似的团空气。 当然,知道这堆麻瓜看不见红线的黑瞎子同样觉得他们很无知,直到他将那原本只粗略一点的线拧成绳子。 他不停的以一个极其规律的频率,单手晃动着绳子,直到感觉好像有人扽了扽,黑瞎子隐在墨镜后的眸子骤然亮了,他向自己这边扯了一下,对面也拽了下,这个手劲绝对是张祈灵的信号,而且距离自己不算太远。 可是那随着奔跑而被张祈灵紧握的红绳,却仿佛成为了他的催命符。 “瑶姐,阳哥哥…我跑…跑不动了…真的…”福福喘着气,整个人的脸憋的通红,张祈灵只能将他背起来跑。 他这一路上都在撒血,但根本不顶用,而且想要用麒麟火,却感觉身体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压制了下来,湿度加大,连他的睫毛被涓湿了。 张祈灵除了一味本能的奔跑外,根本连提剑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也是确认了墙面,但完全炸不了,脚踏在地面上,只感到像缀了秤砣,如今还被血尸贴脸。 总体来说,这个血尸和长白山那个人俑很像,白面布条腮红脸,他来不及多想,用了最后的力气直接使劲一踢,剧烈的碰撞后那血尸直接嵌进了侧边墙面,他的左手抓着血尸的头,一下接着一下砸进墙里,不给它生还的机会,又是接着血洗前面的其他东西。 这种凭本能去攻击的方法,消耗了他更多的力气,连张祈灵和在他背上的福福的脸庞都被溅上血渍,狼狈极了。 数量太多了,哪怕陈平阳和陈韵瑶开着枪,也抵不住这片区域没尸蟞了,下一秒它就到自己脖子边准备啃了。 张祈灵的左手撕扯下血尸的头,不知是他的血,还是它的,那血不停顺着这颗头颅往下滴,啪嗒啪嗒的像阀门坏掉的水龙头在做最后的抗议,他想了很多,就这么将性命送在这里,他并不甘心。 陈平阳和陈韵瑶也到极限了,枪里没有子弹,他们想要咽下那种呕吐感,但完全不管用,几乎是边呕吐着边用刀去砍,张祈灵只能一手解决前方的血尸,又对付着后面的尸蟞。 他脑袋里只有一种声音,他答应福福了,要护他们周全,可等他再次撕开血尸时,被抓伤的手臂也顾不上疼,只能带着他们继续向中心移动。 张祈灵行进过程中的头钝痛了下,连同手中红绳也跟着颤动,远在客车路途中准备和吴峫胖子回吴山居的张启灵,突然在眼前看到了什么。 张启灵愣住的样子,立刻被吴峫发现,这不是寻常的那种思考发呆,他坐在那里几乎前倾身体想要拔刀,却又感觉不对的伸长了手,直到摸上吴峫的脸,才回过神。 “小哥,你怎么了?”吴峫被他冰凉的手摸着,感觉他这个状态不太对。 胖子也看着张启灵,一脸担忧,“对啊,小哥你说出来咱们才能解决,是记忆恢复了吗?” 张启灵察觉那记忆,以为是幻觉,但这是吴峫和胖子,所以他并不介意的说出口,“红绳,血尸,背着人,在跑…” 第63章 拖油瓶张祈灵 “吴峫?”背着福福的张祈灵的行动瞬间出现了停滞。 现在他的眼前出现了吴峫和胖子,张祈灵不敢相信的呢喃,在被黑瞎子带走后,他一直心心念念的就是他们,他的手向前伸去,想要碰的明明是吴峫的脸,但手上传来的触感完全不一样,像层叠的布条…… 意识到这一点的张祈灵想抽回手,却被血尸转头咬住! 陈平阳看到张祈灵的手伸进血尸嘴里被咬了,惊得大喊,“张大哥!你清醒一点!” 在客车中的张启灵猛然站起,捂住自己的左手,却突然发现没有丝毫的伤痕和疼痛,受伤的是记忆视角里的他。 “小哥!你到底怎么了?!”吴峫急了,因为张启灵很少露出这种惶恐,胖子摆弄着小哥骤然捂住的手,掌心看看,手背摸摸,半天也看不出什么伤口来,明明光洁依旧。 张启灵看着眼前的视线突然后仰,大概是被人一把揪住了“自己”的兜帽或者福福的衣领,回头看才发现是两个外貌很相近的男女,张启灵不认识他们。 而瞬间里,视线不再晃动,看来“自己”已经站稳了步子,“自己”侧头看着搭在自己肩上的福福已经被吓晕过去的脸,下意识探了探鼻息,确认这孩子活着。 陈平阳和陈韵瑶的匕首粗暴的砍伐着血尸,“自己”手上的血越流越多了,那群血尸和地面爬行的尸蟞被麒麟血腐蚀融化,但下一波没有给他们预留任何喘息的时间再度冲了上来。 处在尸潮的张祈灵缓过神,紧紧闭上眼,又快速睁开,可面前面对的仍然是一脸担忧的吴峫和胖子,只有背着福福感受到他扑在自己脖颈上的浅淡呼吸,才实质性让他意识到,自己仍然还在这条危机四伏的甬道里。 究竟哪里出现了问题?! 他的眼前不像是青铜铃铛带来的致幻效果,这更像被置换了视角。 黑瞎子没法等了,毕竟在雇主和张祈灵之间,自己虽然爱财如命,却不能真的放弃张祈灵,他是自己带来的,黑瞎子也要担负起带他离开的责任。 “老头,这里算是个安全区,如果你信我,就待在这里。”黑瞎子很少命令老板做事,但现在也不想再等了,那群伙计想要拦住他,拿着枪就堵在了他的脑袋上。 陈明辉枯槁般的手摆了摆,没有为难黑瞎子,“我当然信黑爷,还烦请黑爷将我的孙儿和侄儿们带回来,拜托了…” 那群伙计听后放下枪,黑瞎子没空再计较了,直接冲到甬道里,总体来说,这里的安全区确实可以停留,如果没有张祈灵,他真的懒得跑出去救其他人。 不过无论是哪里,现在整个地下给自己的感觉,很不舒服。 红绳被张祈灵捏在手里,随着他击杀众多尸蟞和血尸的身形而动,摇晃的极其厉害,眼前被置换的视角,让他总意识不过来面前和身后是什么,有时候短暂性是张开大嘴的血尸,下一秒就是一脸担忧的胖子和吴峫,前面身处于甬道,后者骤然就变成温暖的车厢。 “小哥!!!”吴峫的声音再次响在耳边,是那么真实。 被吴峫吼醒的张启灵总归是意识到了什么,这不是自己所储存的记忆,更像是以他人视角,所见即他人所看,而且那个人被称为张大哥…张家人?出现这些极大的猜测已经耗光了张启灵所有的想象力。 随着破空的子弹冲了过来,率先击杀了张祈灵面前的血尸,它头颅被强劲的弹道破开,张祈灵瞬间侧身,再往前一点,就会被那子弹贯穿额头。 两种视角的来回转换,让张祈灵总以为自己在做梦,哪怕黑瞎子赶来,他都没意识到,刚情况危急,黑瞎子只能先开枪防止血尸啃到张祈灵的脑袋。 现在他的枪声再次响起,一个个血尸随着倒下,甬道湿气重,跑过来的黑瞎子的头发已经浅贴在额前。 “你是傻子吗?我给你做手势你怎么不跟上!”黑瞎子简直要吐槽死张祈灵,他明明做的那么明显! 张祈灵听到他的声音,安心的闭上眼,“是。”他承认自己是傻子,因为他确实以自己的理解没有看懂黑瞎子的表达。 当时黑瞎子在队伍前端,抬了抬下巴,又做了走的手势,张祈灵凭借个人理解,以为是让自己离开,不要跟着,在这方面二人的默契程度是完全的零。 因为眼前太过混乱,张祈灵选择没有看黑瞎子,直接开始盲打,以人类的呼吸作为对比,击杀那些没有气息的东西。 张启灵给吴峫和胖子简单解释了下看到了什么,“他姓张。”他回想着一切的联系,“瞎和他,一起。” 背包拉链被吴峫拉开,他快速掏出了本子记下来张启灵看到的事情,“小哥,你确定这不是自己的记忆对吗?”吴峫再三确认着。 看着吴峫在笔记上勾画着,张启灵点了点头,现阶段的他只丢失了青铜门后的记忆,同黑瞎子的下斗活计他是没有忘记的,所以自然不可能是自己的记忆。 胖子一听实在觉得蛮荒谬,但也说出了张启灵所思考的那样,“小哥,你看到的会不会是另一个人的记忆啊?” 听到这里的吴峫,也开始发散自己的思维和想象,出手比划着,以一个最大,最接近的猜测说着,“能被黑瞎子瞧上的下斗人,不会是那么简单的人物,而且迄今为止,能够和黑瞎子过招的也就只有小哥你。” 三人同时意识到了什么,或许是因为前面刚和张祈灵分开不久,所以自然而然能够联想到他的身上。 第一本笔记本的三分之一已经被读完了,最后黑瞎子写着个震惊所有人的文字。 所有的字体凌乱,唯独这一句话写的很认真和板正。 【他给我的感觉和吴峫那什么发小很像,不记得了,气息还是感觉?物质化吗?】 紧接着黑瞎子的笔记画风突变,又开始不正经的谩骂。 【我真的很服创造他的人是不是没有想过?!还有本瞎瞎这么个大名鼎鼎的角色出现在原本哑巴张的生命里……怎么会有傻到连我的手势都看不懂人!简直是个拖油瓶!!!】 第64章 多的,没有 有了黑瞎子的加入,很快他们便突破了困境,因为张祈灵发现,黑瞎子并不受制于此地某种力量的影响,出手干脆且利落。 张祈灵和其他三个小孩已经撑到极限了,他咬紧牙关努力维持清醒。 “前面有水源和安全地,你先去找那老头,不用担心我。”黑瞎子的枪口滚烫,还在冒着烟,前方道路开拓后,他正清理后方的杂鱼。 张祈灵点了点头和他的肩膀擦过,在黑瞎子的开路下向中心奔跑,场景在他的眼里变换,一会儿是明灭晦暗的潮湿甬道,下瞬就是吴峫和胖子在讨论着张启灵脑子里的记忆究竟是谁的… 他用尽全力跑着,只觉得面前视线越发模糊,张启灵眯着眼,他也在试图看清。 “看不见了…”两位小哥在共同呢喃。 张启灵的眸子恢复清明,原本模糊的视线立刻清晰,他的前方已经是正常的客车座位和探着头的吴峫和胖子。 笔停了下来,吴峫只通过张启灵的话语,记到【“我”在剧烈呼吸,很累…】,记忆中的那个人,已经筋疲力尽,最后不知是栽倒下去还是怎么了。 好累…我真的…撑不下去了…好疼…吴峫…我真的…好疼好疼…… 我…想和你们…回家… 张祈灵的意识这么想,在倒下去的那刻都来不及用手缓冲,或者,是他已经被榨干了最后的力气,从而放弃了对自己实行保护的本能。 千钧一发之际,他的胸膛被一只手瞬间捞住,正是从后赶过来的黑瞎子,来回奔跑着返程,也让黑瞎子在不停喘息。 黑瞎子将张祈灵缓缓放下,没有丝毫怜悯的又将后头晕倒的两个小崽子拽了过来,并到一块倚在墙面上。 尸蟞没有在他们身上留下伤口,大约是张祈灵的麒麟血起了不少的作用,甬道湿度大,让人分不清身上到底是筋疲力竭的汗水还是由空气里凝成的露珠。 黑瞎子只有两只手,面对着四个人简直是要累死了。 他想将张祈灵先搬过去,准备扒下张祈灵背着的人,却发现福福愣是一动不动,甚至手臂收紧将张祈灵箍的更牢,下意识的求生意识,让这个孩子不想放开张祈灵带来的安全感。 没办法,黑瞎子缓了口气,冲甬道里喊着,“老头,找几个人过来!你家乖孙我拽不动!”他没想到这老头是真不给自己找帮手。 如果没有一个好团队,那你就只能干到死,黑瞎子在这一刻是真真切切体会到了来自上位者的薄情寡义,亲人在陈明辉眼里,其实并不重要。 过了一会儿,手电筒的灯光和人的脚步传来,终于是来了四个人帮忙,黑瞎子扫了几眼,他们抬人的样子很生疏,陈明辉的心眼多,这几个人不是队伍里的骨干,从身手和体格上来看都不是练家子的。 那老头子为了自己的安全,竟然只派了这几个绣花枕头来了事,厉害的估计还在他那里镇守呢。 鉴于张祈灵和福福分不开,甚至于形成了一种叠罗汉的样子,一个稍微壮实点的汉子想要背着他们两人一起走,却又在刚迈步时直接跪了下去。 “我个亲娘嘞,怎么这么沉…”壮汉暗自吐槽,发了狠劲儿想要再度起身,连脖颈和手臂都出现了青筋,结果又是直接跌了下去,如果不是及时做了准备,恐怕膝盖骨都得碎。 黑瞎子看到了,拍了拍壮汉的肩:“我来吧。” 张祈灵那柄黑金古刀就足够压的人喘不上来气了,更何况,还是张祈灵连人带刀,再加个福福的重量。 这一路上,黑瞎子背着张祈灵,张祈灵背后挂着福福,看起来奇怪极了,直到张祈灵恢复意识,呼吸趋于平稳,蹭的黑瞎子的脖颈一阵痒。 “醒了?自己走吧,瞎子我真伺候不起你。”黑瞎子没好气的说,却没真扔下张祈灵纯是过嘴瘾。 但张祈灵当真了,按着黑瞎子的后背就想下来,这回轮到黑瞎子急了,立刻箍住张祈灵,“别别别,祖宗我是怕了你了!还是让你身后那兔崽子下去吧,这一路连背你们两个,我腰都要折了……” 他是个油嘴滑舌的,但绝不是不讲义气的人,福福此时也醒了,发觉这个奇怪的姿势吓得松开了手,整个人就这么后仰倒了下去,幸好陈明辉派来的人接住了他,他歪倒在那人的怀里,却睁着眼叫着,“张哥哥没事吧?!你背着我跑那么久肯定很累…真的对不起!” 张祈灵感觉背后的重量一轻,就这么顺着后方看了过去,见福福的脸色如常,还是生龙活虎的模样,再扫过被其他两个汉子背着的陈平阳和陈韵瑶,他在心底里松了口气。 幸好自己护住他们,挺到黑瞎子来了。 等到了中心的小型瀑布,张祈灵才能窝在角落里像受伤的野兽般,独自舔舐伤口,黑瞎子拿着一小瓶药粉和绷带,挥开了张祈灵想要随意撕衣服包扎的手,他也许曾经是个医生,张祈灵猜测着,起码在自己看来,黑瞎子的包扎手法不是一般的好。 “为了钱?”张祈灵问着黑瞎子,他搞不懂对方的身手很好,却是个随便就能被钱收买的人,而且他虽然嘴上嫌弃,但还是会义无反顾的救自己,综上几点,张祈灵确定黑瞎子是个好人。 黑瞎子系好结,难得没有笑,不对,从分开后,他这一路都好像没有笑,他沉默着的样子让张祈灵感觉到陌生,但直觉下他又觉得这才是真正的黑瞎子。 等到自己不打算听到答案的时候,黑瞎子压低声音开口了,“嗯,只是为了钱,钱能使鬼推磨,也能让瞎子看到光明。” 张祈灵的好奇心好像被他挑起来了,“光明…”他念着二字,又咀嚼着那被反复提起的南瞎北哑称号,“还有多久。”他想问黑瞎子什么时候会看不见,但又不会委婉的表达。 “问了瞎瞎我这么多问题,可是要有报酬的~”黑瞎子笑了出来,依旧明媚潇洒的像没有烦恼一样。 他在张祈灵面前摊开手掌,向后勾着手,想要那所谓的报酬。 结果张祈灵却把自己的手,放在了黑瞎子的手上,两只手覆盖在一块,黑瞎子雀跃的神情快速僵住。 不是,他怎么能指望一个“理解天花板的傻子”懂自己呢? 张祈灵一脸天真的歪了歪头,以为是黑瞎子不满意,又收回了手,从衣兜里翻出自己吃了半板的巧克力,纠结又认真的掰下一小块,放到黑瞎子手里。 “多的,没有。”他掩藏着眼底里对巧克力的舍不得,说这话也是怕黑瞎子蹬鼻子上脸管自己要更多。 好在黑瞎子只是拿起那巧克力放到嘴里,那滋味甜到了心坎,他不解的问:“你怎么连口味也和哑巴一样,都这么爱吃甜食?” 张祈灵听了这话愣住了,握着那板巧克力垂下了头,当时买巧克力是吴峫和胖子一块提议的,原本是为了给两位小哥一个惊喜,“天真呀,他们的命太苦了,所以只能靠甜食来弥补。”胖子心疼的眼里泛起泪花,又感觉大男人哭泣实在不好看,硬生生憋了回去。 吴峫掐灭着烟,吐出的最后一口烟雾模糊了他的眉眼,但里面带着真心实意的心疼,“我去给他们买,胖子你先歇歇,两个小哥一个都不能少,我们一定要带他们一起回家……” 他没有食言,他是真的想带张祈灵回吴山居,可命运所带来的羁绊,注定张祈灵会独自走上属于自己的道路。 而此时的黑瞎子还不知道,在张祈灵分享那块巧克力时,对方已然将他看作自己生命里重要的一部分, 比黑瞎子所想象的, 更重。 第65章 南瞎北傻 “老头,我想我们现在可以谈谈这墓里头,到底有没有你想要的东西?也好让我替你多找找啊。”黑瞎子正扒拉着水洼里的骷髅,转动着他的头骨,观察着遗骸的乳牙和恒牙的萌出顺序,确认这具尸体不超过十六岁。 黑瞎子看起来是随口一问,却是在试探这个老人到底在寻找什么,而这个谜底也是张祈灵所好奇的。 老人默默地看着黑瞎子,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无法言说的复杂和压迫,却又在被福福抱上胳膊的瞬间,再次软了神色,认真扮演着一个和善疼孙子的爷爷形象。 他不爱福福,可福福依旧沉浸,丝毫没有在乎前面陈明辉对自己的抛弃,他沦陷在那莫大的明眼人都能看出的不爱里。 陈明辉眯着狡黠眸子,一点点捋顺福福的头发,可语气却是格外笃定,“等到了,我相信黑爷会帮我的。” 他说的话不清不楚,黑瞎子推着镜架,以防自己忍不住对陈明辉翻白眼,他向来最讨厌别人打哑谜。 张祈灵的手拍了下黑瞎子的肩膀,上头缠绕的纱布渗着血,整个被血尸啃咬的伤口短时间没法愈合,现在这个血量实在有些骇人。 “来了。”张祈灵的目光落在瀑布里的那具骷髅上,快速拉开处于水洼最近的黑瞎子。 随着话落,那处原本的流水,好像被突然堵住,原本清冽的水花瞬间停滞,掩藏的东西终于露了出来,那是一个通体金灿格外慈祥的男性人脸,垂眸悲鸣的看着众人,陈明辉立刻站起身,福福显然没反应过来,抱着他的胳膊差点脱手。 那个人,不对,那具金像一定带给陈明辉的意义非同凡响。 黑瞎子这时候终于有机会开口,“什么?你让我就看这一个雕…” 还没说完,那金像瞬间睁开了眼,外表的金色瞬间开裂,像碎玻璃一般往下落有些晃眼,其中对上张祈灵目光的,那金像的眸子呈现出猩红,他兜里的玉珠和玻璃再次闪动,直至那堆众人看不见的红线,将他拉了过去。 张祈灵的手和腰身瞬间被缠紧,黑瞎子没想到他会被抓走,立刻做出反应,直冲了出去,一把薅住张祈灵的手,可那东西强大的力量,也将黑瞎子一并被卷走。 红线像是一条已经等待猎物很久的毒蛇,绞杀着,又舍不得的给了张祈灵和黑瞎子最后的喘息时间。 在二人到达金像时,黑瞎子以为自己会撞上去,已经做好了直接打碎金像的准备,可它的嘴瞬间张开,像是突然被剜出的一个大洞,刚好容纳人的进入,二人瞬间跌落下去。 “不是!先祖你抓错人了!把我带走啊!!!”陈明辉往前跑着,他的腿脚是真的利索,似乎为了证明自己,他的外表也开始变化,直到那人皮面具被一把扯下,露出一张正值壮年的脸。 这张脸和这具金像约有六分相似,而那金像没有听从陈明辉的呼喊,骤然合上的那刻,发出了一阵类似人声的沉重叹息,虽然不知道是不是风的缘故。 而陈明辉以为那金像真的给予了自己回应,像是在责怪晚辈的无能,他眼眶发酸,腿脚也软了下去,直至膝盖着地,陈平阳和陈韵瑶也撕下了面具。 这整个队伍,除了福福一个人,剩下的十个,全部都被替换成了生人,所有人都怪异的跪拜在地上,做出一种无法言语的极致虔诚,两眼紧闭双手合十,不要命的把额头磕在地上哐哐响。 只有福福站在原地,看着他们面对那吞人的金像怪物俯首称臣,他的脸色被吓得惨白,浑身都在因为浓厚的低压氛围而战栗。 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爷爷变成了一个陌生人,爱着他的爷爷,在哪里?他亲切唤着的哥哥姐姐们,又都是谁?! 张祈灵的眼前一片漆黑,感受到身上的束缚褪去,只能爬着摩挲周围的环境,却触碰到堆长且冰凉的东西,直至黑瞎子疼的骤然出声,“真是…遇到你,我怎么就变得这么倒霉了?”他揉着后腰,刚那掉下来的撞击,导致现在自己的整个背脊都在阵痛。 “你别把那骨头杵我脸上。”黑瞎子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因为刚才他看到张祈灵一脸懵的把手中的东西拿起来,差点怼进自己嘴里,他没有开手电筒,毕竟漆黑中,他更信赖于自己的眼睛。 见张祈灵看不到,黑瞎子给他丢了个手电筒,灯光照射后,一脸无辜的张祈灵才看清楚自己拿着的到底是什么好玩意。 那分明是一根属于人类小腿内侧,用于承重的胫骨,而以他们为中心,向外延伸的,是亿万具数不清的骸骨。 他们刚才躺在骷髅堆里,估计是掉进奴隶冢了,黑瞎子猜测这些都是盖完地下墓,就被拉着殉葬的人们,两人站起身,这里已经听不到上头的动静了,不知道究竟这一路跌下来到底有多深。 随着张祈灵打开手电筒,他巡视周围时还不小心晃到了黑瞎子,对方立刻抬手遮挡,确实是不适应这种强光。 而现在,那些原本冰冷的骷髅,竟然在二人的视线里,摇晃着站了起来,那本应该没有连接介质的散骨,在红线的缠绕下,竟然如提线木偶般跳起了舞。 黑瞎子见到这场面,没有慌张,反而推回了张祈灵要拔刀的手,黑金古刀回鞘发出哀怨的嗡鸣,不过黑瞎子却解释了起来,“傩戏,是古代最古老的一种祭神跳鬼、驱瘟避疫的娱神舞蹈…” 其中一个戴面具的骷髅被簇拥起来,其余的骷髅都在围着它跳舞,因为没有人类那柔软的身体,这群死了不知道几百年的细弱骷髅架子,努力摆动手臂的样子难免僵硬寡淡,更多的只是惊悚和诡异罢了。 现在也不是什么鉴赏舞蹈的时间,张祈灵一直压抑着不去拔刀,在黑瞎子的劝阻下,静静将整场戏看完。 祭神跳鬼、驱瘟避疫… 祭祀的是什么神,跳的又是什么鬼? 直到张祈灵看着黑瞎子的背后,突然出现了一团黑色的头发,而掩藏在密集头发后的脸也慢悠悠露了出来。 那是一个格外娇艳的女人,红唇似血,正冲着张祈灵甜美的将头扭成一百八十度,勾着最灿烂的笑容,明媚极了,可那手上动作却没有丝毫怜惜,她正用染红的长指甲死死抠着黑瞎子的眼睛。 张祈灵伸出手,探那女人的长发里,黑瞎子感受到眼前刺痛,立刻回过头。 “你连这个也能看到?!”黑瞎子惊诧,感受到变化的他没法再观戏,直接蹲了下来,疼的没法在说话了,但张祈灵笃定他现在真的犯病了。 在上面,黑瞎子不受影响,是因为他没有接近于这个墓里最中心的东西,也没有待在自己身边被波及。 张祈灵翻着自己兜里的玉珠和玻璃碎片,直接将碎片用尽全力扔向正雀跃舞蹈的面具骷髅。 他猜对了,骷髅在被碎片嵌入头骨的那一刻,它像恢复了所有力量,下颚耷拉到锁骨,虽然没有人类的器官了,但张祈灵知道它是在张开嘴笑,甚至于那原本排列整齐的人类贝齿,也在不断疯长成为野兽的尖锐獠牙。 张祈灵立刻拽起黑瞎子,“上来!” “什么?”黑瞎子看不见眼前,不明所以。 结果他直接将黑瞎子背了起来,没再管那玻璃碎片,而是直奔着新的红线跑去。 玉珠是指引他们走向中心的线索,而玻璃碎片更像是一个增幅器,使之那群尸蟞和血尸选择趋之若鹜地追击自己,它们哪怕惧怕麒麟血,也仍旧不要命的靠近,全都是因为这个东西。 张祈灵的所有行动,简直是拿着所有人羡慕的武林秘籍在昭告天下, 宝藏在我这里,有本事就来拿! 而现在他给对方提供能量,也是在等一个机会,现在不知道是哪层椁室,但无论如何,以他现在的伤残程度是一定逃不掉的,那红线没有杀他,一路的指引… 所有串联起来,张祈灵知道,自己在被命运推向深渊,可如果辜负这群东西的好意,他倒有些觉得可惜了。 “信我。”张祈灵背紧了黑瞎子说着。 黑瞎子被他背的一路颠簸,却痛的怎么也说不出来脏话,只能在心里咒骂。 【我信你大爷!!!】 笔记上的字体到这里直接划破了后三页的纸张,可想而知,后来写下这句话的黑瞎子有多气愤。 众人没想到黑瞎子和张祈灵还有这么“幸运且精彩”的过去。 就在这时,胖子爽朗的笑出了声,没想到黑瞎子过去被张祈灵的逆天运气制的死死的,“你们干脆组个南瞎北傻组合算了,说着还真顺口,我去!” 第66章 对你负责 亲自写下笔记的黑瞎子反而没和胖子计较,他的眸子定定的凝视着“罪魁祸首”的吴峫,露出了一派和善的笑容,但吴峫对上他的目光,从中看出了那独特的危险。 当时在得知张祈灵有可能和黑瞎子在一起时,吴峫率先拨打了黑瞎子的固用电话,在老旧房屋里,那端断断续续的响着是一台古老的座机,吴峫按灭通话键,不信邪的又拨打了黑瞎子的移动电话。 可惜现在的黑瞎子被背的胃里翻江倒海,眼睛也疼的要命,加之底下没信号,只能将全身的重量和生命,放在张祈灵的后背上。 张祈灵这个人跑的比起以前慢了太多了,黑瞎子听到他粗粝的呼吸,只觉得自己刚解渴的嗓子,如今也痒的要命,更别提张祈灵和血尸蟞们混战,又不要命的跑了那么久,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恢复正常的状态。 甚至于张祈灵手臂的伤口再次崩裂,黑瞎子只感觉他抱着自己的腿根那处被血浸的温热,且越来越湿润。 “你知道你在向哪里跑吗?”黑瞎子伏在他的肩上,拿着刚才对方让自己举着的手电筒,给张祈灵照明,且尽量不让自己下意识较劲,正松懈着全身的肌肉使对方能够轻松一些。 张祈灵回头,目测了下那面具骷髅的距离,随后转身继续奔跑,“知道…”他的呼吸声很重,像是混杂着沙砾般的哑。 黑瞎子难得被人这么放在心上,心里涌起些不知名的愧疚:“其实你不用救我,真的,我只是抓你,以哑巴的幌子去赚钱。” “知道…”张祈灵向下一蹲,躲避着骷髅甩过来的一节小臂骨,似是怕黑瞎子没听清,他又重复了一遍,“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救我?我只是要拿你赚钱!你这个傻子还不懂吗!”黑瞎子被张祈灵这种圣母性格给整无语了,自己都搞出这档子事了,如果不是因为他拐走了张祈灵,对方完全不用接受这种无妄之灾。 也许张祈灵一个人,没有自己和那些拖累,根本不会受伤到这种程度。 除了簌簌越过的风,空气里只有背后骨架相撞的的咔嗒声,张祈灵静默着,黑瞎子终于以为自己勾起了对方的怒火,可他仍然想错了。 “懂…”这个字听起来更像是喘出气音,可艰难发出声音的张祈灵仍然在说话,“你吃了报酬… 我…对你负责…”他断断续续,沙哑的声音,就这么传进黑瞎子的耳朵里。 听的这个安心趴在张祈灵背上的黑瞎子更加咬牙切齿,“你那是报酬吗!没几块钱的巧克力就能让你对我负责?你是真的傻子!没有人会比你更傻了!!!” 错综复杂的甬道里,张祈灵终于停了下来,他腾出右手正在解着机关,背后的骷髅团越来越接近,可他的速度也很快,黑瞎子感觉到危机,终于狠下心捶了下张祈灵的肩膀,“那东西来了,你把我放下来!你自己还能走!” 结果对方根本没听,这个机关是以孔明锁为形态,一节抽掉,还有更多环扣紧密嵌在一起。 和这里的通道有些相似,从刚才张祈灵往下跑的每一步,黑瞎子都会被颠一下,他现在感觉不出这已经是底下多少层了,也没空瞎想。 张祈灵没有放弃摆弄机关,在漆黑中,他的手越来越快,经由训练的发丘指,很快解锁着层叠的孔明锁。 就在那骷髅的手快抓住黑瞎子后脑勺的那一刻,张祈灵带着黑瞎子滚进了一间灯火通明的椁室,石门重重合上,夹断了骷髅的半截手臂骨,只要再晚一步,黑瞎子和张祈灵也会被压成肉泥。 张祈灵将刚才被顶着胃干呕的黑瞎子放在角落,并特意将背包垫在对方的后脑勺上,让黑瞎子倚靠的更舒服一些。 做完这些,他才有机会观察这里的墙壁,上面刻印记载着一个古老的文字,张祈灵只能凭借自己下意识残存的理解去辨别,而仅是这点理解,就已经让他几乎看懂了大部分的记载。 这是从前的奴隶们,信奉于长生的百年老人衍大人,为他特意修建的地下宫殿,衍大人和汪大人情同手足,这里的设计,也有汪大人的功劳…一木一砖,倾注了他们一辈子的生命。 张祈灵认真的看下去,黑瞎子这时候将胃里的东西都吐了个干净,嘴里直返酸水,而离开那波骷髅军团后,他奇迹的发现自己的眼前竟然清晰了,甚至这双眼睛察看周遭的能力,比以前还要精细。 “你丢那骷髅脑袋上的是什么?”黑瞎子终于来得及问,他扶着肚子起身,后右手随手比划着最后一刻看到的红色光亮形成的圆形,似乎是在描述那个东西的形态。 张祈灵回过神看着黑瞎子,他想了想,看着那墙壁上记载的文字,确定的绷紧了下巴,才开口说话,“陨玉。” 这一整个地下宫殿的砖和墙壁虽然被短方木封住,但通过刻印文字,张祈灵确定这都是用一大块降落在这里的陨石凿出来的。 看着那尘封多年,如今终于展现的刻印,黑瞎子也一时间失了神,陨玉这两个字虽然张祈灵目前不清楚,但黑瞎子的表现,可不像是不知道的样子。 黑瞎子想着一切都有了解释,之所以那群东西追着张祈灵不放,完全是因为张祈灵揣了个让它们渴望的陨玉。 现在张祈灵并不清楚那东西带来的价值,就这么随随便便把那东西扔出去了,有些肉疼,还有点心痛,黑瞎子绝望的闭上了眼。 但好在张祈灵并没有刨根问底的习惯,在他的认知里,只有需要和不需要。 而这种情报在没弄清楚自己是否需要前,张祈灵是不会逼着黑瞎子说话的,在看到黑瞎子再次抬头望天般的闭上眼,他的个人理解,只以为对方是眼睛又疼了。 很奇怪,这里虽然是椁室,而且是红线最密集的地方,但完全没有任何棺椁的存在。 那群东西因为陨玉而追逐张祈灵,却又不会真的让他死,所做这些的目的,无非是将它们想要的东西或者别的什么带到这个地方来,黑瞎子捉摸着自己啥都没有,掏了掏兜,甚至还摸了摸脸,自恋的又摇了摇头,那东西总不会看上自己的皮囊吧? 张祈灵看着对方一顿在身上乱摸,还以为黑瞎子是长跳蚤了,有些嫌弃的走远了些,观察着自己手中的红玉珠,在进入到这里,它就不再闪烁了,他明明已经根据指引走到了最接近于中心的位置,因为那些红线已经像树一样垂直扎根了下去。 总不可能让他把地面炸碎后,跳下去吧? 而且他也摸了摸自己破破烂烂的衣服,缠着绷带的半截左臂还露在外面,血目前有了点止住的迹象,但还是不够,血啪嗒啪嗒的在垂直往下滴着。 “你确定这里是对的吗,怎么什么都没有?”黑瞎子抱着膀子,朝着张祈灵走来,正好鞋的尖端淌进了地面的血里。 张祈灵的血是垂落着滴下去的,等量血滴落下时,滴落距离越大形成之斑点越大,周缘的小突起也越多而明显,甚至因喷溅而在其周围形成多数小斑点,怎么也应该是溅落状,怎么可能是一滩? 这个疑问在黑瞎子的心里像泡发物般越来越胀大,那滩血里原本处于夹缝里,肉眼无法观测的草苗骤然开始疯长。 直至冲天的枝条差点将黑瞎子顶上天花板,张祈灵反应过来想要抓住对方,谁料黑瞎子还算机敏,一个侧翻躲避过去丛生的枝杈,却还是不慎被锋利的叶片划破腰侧。 他捂住腰腹,快速向后退了几步,离那堆血远了些,张祈灵也立刻拔出黑金古刀挡在他的面前。 越长越大了,简直像是干枯已久的饥渴野草,因为这一点点的“阳光露水”的馈赠,开始不断抻开那已经憋屈好几百年的身骨,变成一个茁壮的,冲破天花板的… 怪物…… 第67章 破碎 怪物生长时产生的巨大的震动,几乎让福福站不稳脚跟,陈明辉的额头也从地面上离开,快速被顶飞了上去,更简单来说,他的整个头颅都被突然冲出来的树干扎穿了。 陈韵瑶的神情也变得奇怪起来,那里面竟然连一丝心疼同伴死去的感觉都没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兴奋,像是野兽在发现猎物时露出的精光。 甚至于,陈平阳也在虎视眈眈的盯着那粗壮的树干,笑的癫狂。 没有人因为陈明辉的死去而流露出任何的心痛,他们都被一种莫大的激动所俘虏,直到所有人的视线落在福福身上,绽放的笑容也越来越大,如果不是知道他们还是人,福福简直都会被那咧出笑容的样子吓得魂飞魄散。 不过还好他们只是将福福绑住,然后让他做饵来钓尸,随着慢慢往下深入,他的视线逐渐变得漆黑。 那粗壮的树干撑起了整间椁室,在张祈灵和黑瞎子的血的滋养下,逐渐展开的无数树杈,正在结出颗颗饱满的果实,果实在枝叶的簇拥下露出同二人一模一样的脸,正宛若孩童般笑着,甚至发出咯咯的清脆笑声。 黑瞎子认出了这棵树的来历,传说从前的某个寺院里,有一棵不同寻常的树,只要一碰伤它,它便会像人似的流血,其中有个男人想实验一下,于是便折断了它的枝杈,果然在众目睽睽下,那树流出了鲜红的血。 它的产生,起始于远古时期人们对自然的敬畏之心,人们把这种无法控制的东西,称之为怪物。 刚才张祈灵的血引来了它,自己又在不经意间踩伤了这东西,人面树吞噬完人的血,果实就会变成那个人的样子。 黑瞎子紧紧捂住流血的腰腹,忙不迭的赶快用绷带缠好,狠狠勒紧,防止血液渗出,眼睛刚缓过来没多久,这就又疼上了,他皱着眉头,发觉与张祈灵同行的运气甚至比吴峫还要差。 张祈灵这时候又想要冲上去,却被黑瞎子拽住,他快速解释着对付这东西的方法,“能够镇压人面树的唯一东西,是一尊叫做佛桂的佛像。”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周遭,可惜细密的树叶的重量使枝桠垂坠,遮挡了前方的视线。 想要看到那东西并不容易,而且这人面树还是有意识的在防范黑瞎子发现佛桂。 “正南方向,离方位,穿堂路!”黑瞎子喊出声,还好这种涉及风水卦的方面,张祈灵没有什么神之理解。 张祈灵听从他的指挥,直接冲了出去,快到连那人面树都没反应过来,几乎是慢一拍才开始移动它的枝干,可明显张祈灵的身手比它敏捷不知道多少倍,在怪物还没意识到的空隙里,他已经从中窜进了离方位。 这里并没有什么佛桂,甚至于仅是一堵依旧坚硬的墙,张祈灵绝对信任于黑瞎子,所以根本没有跑回去的念头,黑瞎子指引这处方位,一定有他的道理。 张祈灵认真观察,细细探查每个地方,突然发现人面树的所有枝干都避开一处墙根生长。 他双手举起黑金古刀,这次的力道用了十成十,刀尖嵌进短方木,又被他狠狠转动,刀锋改变走向再次遁入的更深,里头的墙壁格外坚硬,大概就是刻印上所说的陨玉,黑瞎子的枪声在他的背后此起彼伏,正竭力引开着人面树的所有注意力。 直至黑金古刀在张祈灵的力量下,由刀嵌进的中心开始逐渐崩裂,张祈灵依旧没懈力甚至又深入了几分。 黑瞎子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竭尽全力的粗喘,“你…到底弄没弄好!我快到极限了…!”他的伤口崩开,血腥气更加吸引人面树的果腹欲望,已经被它追的累的快死了。 终于,墙面开始彻底崩塌,露出了一个有一米五左右的佛像,慈眉善目的样子,有点像刚才在上头看见的佛像,张祈灵直接抓住佛桂的头,将它丢了出来,又一脚将半空中的佛桂踹向人面树。 用力之大,让佛桂整个金身都嵌进了人面树的树干里,骤然,它散发出令人睁不开眼的光芒,甚至连张祈灵都忍不住闭上眼,以手臂遮挡住眼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黑瞎子简直就是个怕光的鬼,不顾形象的因为眼前剧烈的疼痛都喊出了声。 不,张祈灵觉得那应该不是黑瞎子喊的,因为这撕裂般的嚎叫,来自于自己的四面八方,如果他能看见,那完全能确定,这都是那群果实在凄悲的呐喊!!!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这种光亮逐渐黯淡了下来,张祈灵试探性的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被裹在一种坚硬的东西里。 他提起黑金古刀,凭借直觉又扎了下去,可耳边响彻的却不是任何一种坚固物质坠地的声音。 镜子…是镜子? 黑瞎子的笑声传了过来,张祈灵这才发现自己周围全部由陨玉打磨出的镜子,虽然有些部分都碎成渣渣了,但是还是能辨别出材质,这种特殊的质感,张祈灵知道自己绝不会忘记。 “我们被骗了。”黑瞎子耸着肩膀,歪头笑着,完全没有被骗的恼怒感,他接着说:“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张祈灵看到黑瞎子那原本缠满的绷带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光洁的腹部。 “骗…?”张祈灵不太懂得黑瞎子在跟谁对话,是那个衍大人、汪大人、还是其他叫不出名的怪物,他的目光游走在黑瞎子的腹部,直到对方不好意思的拉下翻飞的背心,将皮衣的拉链拽到了最上端。 “听不懂?还是由瞎子我来解释一下吧。”黑瞎子没想通这么简单的话,要是在这里的是张启灵,估计早就懂了,可黑瞎子虽然心里这么想,却没表现出任何不耐烦,甚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更加耐心的解答。 “刚才咱们进入的只是陨玉制造出的幻境而已,我发现这里的一切,在跟着我的想象走,从出现人面树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了,那佛桂也不过是我突发奇想出来的东西。”黑瞎子觉得自己的想象力格外精彩,甚至叉着腰,高傲的昂了昂下巴。 张祈灵听懂后点了点头,就在这时,上方被轰炸开,一个人影快速坠下,张祈灵的身体反应比他的意识更快,直接接住了那个落下来的人。 这个场景,让张祈灵很熟悉,福福被绑着,由一根粗粝的麻绳吊着,不过那节麻绳已经断了,若不是自己及时接住,恐怕以这个高度,对方会摔成肉泥。 黑瞎子冲上方被炸开的洞,吹了声流氓哨,尾调有些意外的勾人。 “这底下的老家伙不用愁了,看起来,找你的人已经到了。”黑瞎子说着不清不楚的话。 抱着福福的张祈灵望着上方,第一次展露着难以察觉的怒意。 福福遇到二人,心底里那层被压抑的恐惧和委屈终于释放了出来,跟水漫金山似的,福福想歪到张祈灵的左边哭泣,又意识到对方那边的手臂受着伤,愣是头又滚了半圈,扭头选择用泪水淹着张祈灵还没破损的右边衣服。 “他们…他们不是我的家人…张哥哥……我的家人不见了…他们不见了……” 第68章 陈家陈文锦? 陨玉并不会真的按照人的想象力去变换场景,那里面只有长生的秘密,人面树只不过是因为此地诡异的磁场,而产生的过去的影像而已。 那些东西都是假的,所以黑瞎子并没有受伤,根据自己所知的常识作判断,那佛桂确实也在墙壁里,他这么半真半假的掺着的说一大通,正是要骗拥有“顶级理解能力”的张祈灵。 毕竟张祈灵在他人眼里还是哑巴张,而哑巴张从不会说谎,张祈灵只要表现出对自己深信不疑的样子,那其他的人也会相信。 张祈灵被福福收拢的手臂抱住腰部,他那刚窜上来的怒气瞬间被消融了许多,没再理会那帮拿福福钓尸的人,他垂下头,手上没什么力气抬不起来,只能用下巴蹭着福福的头顶,像野兽之间的舔舐来以示安慰。 这帮人一个接一个,用结实的绳索下来,黑瞎子在进来之前就知道这帮人不简单,毕竟他的易容术比这群人的更厉害些,所以在一开始接活时,他就已经知道这群人都是在用人皮面具遮掩真实容貌。 而这帮人不会猜不到黑瞎子会识破他们,只不过因为黑瞎子的存在,恰好能达到他们的目的,所以他们并不在意这种细枝末节而已。 现在他们前面撕破了人皮面具,面对个个生面孔,张祈灵也知道真正的队伍已经被他们替换掉了。 福福听到身后的那群人下来,立刻旋身躲在张祈灵身后,又忍不住露出头探看,终于在看到仍活生生的假爷爷陈明辉时,他惊恐的连呼吸都不稳起来。 该说什么,他应该说什么? 他至今还记得对方的头颅被扎穿后,从天花板上一滴一滴……落自己的脸上的鲜血与脑浆混合的稠状物,那温热的感觉,直到现在自己都不会忘记。 如果黑瞎子知道他目前的惊恐,也许能低声在他旁边解释一下这一切都是假的,不过黑瞎子没空搭理这个小兔崽子,他的视线全部落在队伍中心被簇拥住的青年身上。 好在对周遭环境格外敏感的张祈灵,已经感受到了福福恐惧到渐粗的呼吸,选择侧了侧身,将背后之人已经凝聚愕然的视线给挡住,算是种难得的关怀。 “黑爷,我们还是来谈笔合作吧?”青年说着话,但以他的衣物来讲,看起来应该是陈明辉那个老头穿的。 不过也许,现在要推翻他的名字和身份了,毕竟这位青年并不需要拐杖,背也能挺的笔直,一张温润如玉的脸也顶多才三十多岁,在说话的时候隐隐透出些狡黠。 张祈灵和黑瞎子能看出来,不断出现的雕像和这位青年在面容上有那么些相似,足以证明,他绝对和这座墓穴有联系。 而黑瞎子向来不喜欢和这种老狐狸谈工作,摊了摊手,一副不想认账谈合作的表现,“你谁啊?我不认识你,我只和那老头谈。” 他说这话时用了点套路,开头用了不认识,来让对方主动提起自己的名字和身份,而后面那句“只和那老头谈”,也是为了防止这人不想回答前面的问题,但如果对方回应了这句老头,也就是变相承认了自己是原先伪装的陈明辉。 张祈灵也意识到对方的人马,比自己和黑瞎子要更熟悉这墓。 就那么短的抬头观察时间里,张祈灵已经目测好,这些人是从上方一层层炸下来的,并且在此期间,愣是没弄错一次承重墙和地面的薄弱点,更重要的是,他们竟然是奔着那红线垂直下来的一路炸开,并且还能躲避掉血尸和尸蟞的追击,精准无误的到达自己这里。 他们明明看不到,张祈灵在进入这里的时候,就有意无意的试探过好多次,例如将红线特意拌在这帮人的四周,结果他们都是直挺挺的穿过,没有受到丝毫影响,怎么都不像能碰到和能接触红线的模样。 陈明辉笑了声,不知道是不是意识到了黑瞎子的试探,还是别的什么,“黑爷这话说的,真高级。”他的目光逐渐变得平和,像是真心来谈合作的,“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和我的伙计们,确实有些不得已的理由要下来,但如果黑爷需要更多的报酬,我也能拿的出来。” 他没有回答黑瞎子的两个坑,避重就轻的岔开了话题,圆滑的像个抓不着尾巴的老狐狸。 福福这时候躲在张祈灵的后背,鼓足了勇气想要往前迈步,却见张祈灵侧过身,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能过去,张祈灵又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唇瓣,简短提醒福福说话。 “那我的家人都去哪里了?为什么你要把我也骗来?”福福抱着张祈灵的胳膊,虽然语气软的没气势,但好歹说出口了。 青年倒没表现出任何情绪,一如既往的看着福福,那眼神很像是陈明辉梳顺福福头发时的慈爱,但这种神情在这尚才三十多岁的人身上,有些不符合年龄的割裂感。 “我是陈家派来保护你爷爷的人,毕竟陈老爷年岁也大了,这次他毅然决然的下墓,我们谁也拦不住,所以只能跟来了。”青年说的真诚,怕福福不相信还接着说,“你爷爷很安全,目前在离这里五公里外的村庄,至于你,是你爷爷点名让你必须跟着我们。” 福福听后却没有立刻相信,“我没有在陈家见过你,你到底是谁?” 大概是陈韵瑶走上前来,因为队伍里只有她一个女生,而她现在这张脸,比以前平庸的面容更加靓丽,甚至于有些惹眼了,可说出的话却让人哑然:“陈文锦这个名字,你应该听说过吧?” 她提起的这个名字,瞬间引起了黑瞎子的警觉,陈文锦…那个陈文锦?他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反而淡定的看着陈韵瑶,又在心中快速否定了这个想法。 气息…气息不对,这群人身上没有那股禁婆香,也没有陈文锦雷厉风行的气质,连面容上也和她没有丝毫相似,他们不是陈家人,但张祈灵已经更快发现了那个怪异的点。 而福福显然知道那个失踪的陈文锦,但自己与她并不是一个时代的人,只是听老一辈说过寥寥几句。 在说出陈文锦这个名字后,这帮人又开始不说话了,只是目光灼灼的看着福福,似是想让他归队,这没有信服力的话语,更让福福抱紧了张祈灵的手臂。 “我不信你们,我只信张哥哥和黑哥哥。”他此时已经将他们二人当成了救命稻草。 第69章 他很特别 张祈灵并不知道陈文锦,他这边看看,那边瞧瞧,听着他们的对话简直一头雾水。 不过他发现的那个怪异的点,是这帮人的手。 或许是因为自己拥有奇长的发丘指,张祈灵总会下意识观察别人的手,这帮人总是侧着身,以此来躲避他审视目光,不过哪怕短短一瞬,张祈灵还是看清了他们的右手上附着人皮面具的材料。 他们在用易容术同时对手进行了包裹,甚至于这种严密性,比他们原先那张人皮面具更精巧。 手有什么特别的吗? 张祈灵看着黑瞎子和陈明辉继续交谈,带着福福凑近了黑瞎子身边,声音很低,轻到只有黑瞎子能够听清,“手。” 好在黑瞎子没有张祈灵的顶级理解,立刻懂了张祈灵的话,微挑着眉,舌尖抵了抵腮帮,像是想到了好点子,他随手指在陈明辉的脑袋上,大言不惭的以员工身份命令老板, “还是由你们带路吧。” 他又将那冒昧的指尖转移着指向上方,“毕竟你们不就是这么下来的吗?” 黑瞎子并不想要打探过多这帮人的消息,前面他们帮忙搬陈韵瑶和陈平阳等人,黑瞎子就发现了,这群人的食指和中指使不上劲,他曾经学过医,对于骨骼的观察往往比寻常人更厉害,他们的指腹或者是第一节的指骨有所损伤,甚至于在用力时会产生塌指的现象。 而且如今在底下,又是对方可能熟识的环境,黑瞎子并不打算拆穿,因为自己知道的多了,他们恶从胆边生,一定会竭尽所能将自己灭口。 现在选择让他们探路,要是这帮人真的反水,自己带着张祈灵开溜就得了。 福福没有归队,选择依附于张祈灵,其他人继续上路,这回走出来众人并没有遇到追赶黑瞎子和张祈灵的骷髅军团,只不过难搞的是,这里的地方比上层他们所处的空间更加错综复杂,而且环境漆黑受限,简直像是迷宫一样,目前什么都在这里不起作用。 陈明辉手中的指南针不断反复转动,简直更像个永恒无止的罗盘,黑瞎子叉着腰站在原地,伸手拽住一路闷头跟着走的张祈灵,皮笑肉不笑的蔫坏笑着:“咱们不跟着他们。” 张祈灵这么被黑瞎子一说,听话的停了下来,轻歪着头似乎是在表达疑惑,好在黑瞎子并不希望张祈灵发散他的想象力,先低声解释起来,“他们肯定是知道下去的办法,只不过是为了榨干我们的体力……” 黑瞎子用手遮挡着嘴,防止这帮人读他的口型,张祈灵点着头,这种对话确实比黑瞎子肢体动作更能让自己理解。 随即黑瞎子的视线顿在偷听二人谈话的福福身上,他抱着张祈灵完好的半边胳膊,被黑瞎子这么一看,瞬间如一只投身于惊恐中的小兽,虽然黑瞎子没有恶意,但他就是被吓到了,又将头埋在了张祈灵的后背上。 “他很特别。”张祈灵选择用身体挡住黑瞎子的目光,轻声说着福福的重要性。 那群人并不是真心想要谈合作,他们明明是准确下来的,怎么又会在这种地方迷路?除非,他们的目标从来不是让黑瞎子真的保护他们,张祈灵心里闷闷的想着。 这一停步半天,对方发现三人没有跟上,立刻也回头看向这边。 “黑爷,休息够了,咱们该走了吧?”陈明辉虽然面上卑微谦逊,可那语气里已经带着显而易见的命令。 黑瞎子知道现在不摊牌,就会完全跟着他们屁股后面走,到时候不就是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吗?他伸出食指,左右晃了晃,“nonono,如果你再在这里和我玩兜圈子的游戏,我并不介意和哑巴一起把你打一顿。” 被提到的张祈灵完全没听出黑瞎子这句话只是威胁,反而真的阴差阳错合了黑瞎子的意,拔出寒气锐匹的黑金古刀,就这么悬在陈明辉额头前一寸的位置。 陈明辉讨好的笑脸僵住,身后的十个伙计也瞬间拿起枪对着三人,福福看到这剑拔弩张的场面简直腿都要软了。 “把枪放下!”陈明辉命令着他们,可那群人依旧没有放下枪,甚至想要逼近张祈灵等人。 直到张祈灵毫无预料的真的动了刀,他猛然向前一刺,陈明辉只能往后退,随即又撞上同伴冰冷的枪口,这帮人并不听命于他,也不在乎陈明辉的死活。 亦如当初福福在上面,看到陈明辉明明死亡时,他们仍然雀跃的笑脸,这群人的人性已经扭曲的不成样子。 陈明辉知道他们不会救自己,只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夺过陈平阳的包,翻出里面的地图,殷切的递到黑瞎子的手里。 “这是这里的地图,我们现在所处的是整个墓底的边缘处。”陈明辉的求生欲望,让他几乎像机关枪一样吐露出所有的信息,“我们需要去墓底的中心,如果黑爷想走我们不会拦,但我希望您们能把福福留下来。” “为什么?”黑瞎子翻着地图,疑问的话脱口而出,又想到张祈灵说的那句,于是接着问:“他有什么特别的吗?” 陈明辉被他的伙计们怒瞪着,向来背叛队伍的人,总会成为众矢之的的存在,可他宛如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握住了拿着地图的黑瞎子的手,紧到连黑瞎子都感觉被钳子遏制住,已经发红的眼眶像要哭似的。 “黑…黑爷,你一定要保证可以护住我,我就会说…!”大男人哭起来的样子没有福福这种年轻人好看,倒有些道德绑架的意思。 “说。”张祈灵也被磨的没有什么耐心了,但如果对方说了,也许他也能选择护住这个求生欲极强的人。 陈明辉快速扫过身后满脸怨妒的伙计们,抓着黑瞎子的手又紧了几分,“那小兔崽子他是…!” 随着几声枪响,黑瞎子出手打断了那帮人的腿,以防后患,可陈明辉还没说完,就被陈韵瑶抛掷出的炸药惊得拽住黑瞎子节节后退。 爆炸的声音极大,让整个空间都震颤起来,张祈灵堪堪扶住福福,捂住口鼻防止溢出的浓烟灌入鼻腔,黑瞎子没想到陈明辉力气大的像头牛,被他那么一拽差点栽过去。 估计是陈韵瑶放的炸药了,为了防止陈明辉说出后面半句话,黑瞎子站起来,想要扶起趴在自己身上的陈明辉,却发现对方没有反应。 他推了好几把,握住对方肩膀,将陈明辉像旱地拔葱一样抬起来,却发现对方张开嘴,里头溢出源源不断的血。 他的舌头在刚才视线断弦时被割掉了,截面干脆利落,再往上一看,陈明辉已经翻起白眼快死了。 张祈灵在浓郁的烟雾里没有打开手电筒,因为这样会暴露自己的位置,他紧紧牵着福福,生怕他离开自己身边,自己则凭借感觉摸向黑瞎子旁侧。 “死了。”黑瞎子放下手中已经成为破布娃娃的陈明辉,嫌恶的甩了甩手。 听到这句话的张祈灵又看到了那极其隐秘的红线,红线没有由他和黑瞎子任何一方牵动,但它现在仍不断颤动,直到一股强大的推力将三人顶向了漆黑中。 陈韵瑶不是没想到爆炸也会致盲自己这边人的视线,只不过面对一个背叛整个队伍的人,她向来都是不留情面的。 她的手被陈平阳拢住,对方在替她挥开面前的残烟,手电筒照射到对方地方,已经没有那三个人的影子了。 第70章 请…带他回家 “没事吧。”陈韵瑶问着,虽说是陈平阳握着她的手,但以目前的姿势来看,更像是她在拉住他。 陈平阳完全是跪在地上,一手捂住自己被黑瞎子的子弹打中的腿,另一只手挂在陈韵瑶的手里,吃痛的都说不出话,只能发着闷声答应,“我们被骗了…” 他抽出被陈韵瑶握住的手,陈韵瑶手中一空,对方残留的温热离开,使她下意识愣住,她不甘心地咬着嘴唇,装作无事发生的将手放回衣兜里。 陈平阳立刻用刀剜出留在腿里的子弹,满头冷汗,“大家把伤处理好,我们接着下去。”他对身后中弹的伙计们说完,就利落的给自己缠好绷带,摇晃着想要站起身,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却被陈韵瑶眼疾手快地扶住。 “福福那小子不简单。”陈韵瑶搀扶着他,不知道是不是黑瞎子怜香惜玉,她的腿没有被击伤,如今她是队伍里行动力正常的一位。 被一同拽走的黑瞎子突然被红线放开,脸朝地差点一个趔趄,他观察了下周围,这里的灯火辉煌,比他所见的任何一处黄金洞都要更加富丽堂皇,他躺在一堆金灿灿的珠宝首饰里,好不容易从中站起来,向后担忧地望着,就看到了令人惊悚的一幕。 “不是,你有病啊?!怎么把尸体也搬来了?!”黑瞎子骂着。 只见后头的张祈灵一手揽着福福,另一只手抱着那已经死去的陈明辉,他周身红线褪去,怀中的人黑色的瞳仁都开始涣散,摆明就是已经死了,可张祈灵根本没有放下他的意思。 黑瞎子显然不懂张祈灵做人的准则,在张祈灵眼里陈明辉的求生欲很强,已经强到被自己承认了的程度,而他这种性格的人,注定不会放任对方不管。 要不是刚才的爆炸制造出混乱,也许陈明辉根本不会死,他只是在当时的环境下,首先作出了护住弱者福福的行为,从而忽略了那个最需要被保护的陈明辉。 他咬紧舌尖,像是在惩罚自己,直至口腔中漫上一股腥甜,那心中的悔恨也没有一起消退。 如果当时他能两个都顾, 也许那时候自己能伸出手, 只要……只要多迈出那么一点点… 一切都不会是这样。 “他没有合眼。”张祈灵抱着陈明辉的那只手明显是被血尸啃伤的左臂,明明负伤到连自己都不能保障的情况下,他依旧没有松开陈明辉的意思。 他只是放开了福福,福福刚一路与尸体面对面,人类对于同类的死亡总是生怖的,所以他快速远离了张祈灵,站在了黑瞎子旁边。 张祈灵手拢住陈明辉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扶住他的腰身就这么蹲了下来,一套动作下来,使陈明辉能够平躺在地面上。 张祈灵向来做惯了那个保护他人的前方力量,第一次面对生命流逝的他不敢相信人原来如此脆弱,连整理陈明辉衣领的手都下意识变得轻柔了很多,他没那么多词汇量,只能干巴巴的反驳着黑瞎子: “他…不是尸体。”张祈灵这么说着,手从上而下阖起了陈明辉的眼皮。 福福现在正站在黑瞎子旁边,他并不清楚张祈灵的情绪变化,只能呆呆的抬头盯着黑瞎子阴沉的脸看以是在求解惑,也像在无意识的寻求安慰。 奈何他们二人无论哪一个,在此时都顾不上福福。 人有时候总会犯一个常规错误,那就是在人死亡的时候,往往会忽略身边活人的想法。 哪怕这人的死亡和自己并没有关系。 黑瞎子走近,也蹲了下去,认真观察起陈明辉的右手,他拿起来看了半天,终是撕去了无名指和小拇指上面的包裹物,袒露在众人面前的是和张祈灵的手有些像的发丘指,果然和自己猜的没错,那人皮面具的材料,是为了让除了食指和中指外的其他手指长度能得到正常的统一。 他扭动了下陈明辉的手,又拉起张祈灵的手揉搓了下,意识到不对开了口。 “是童子功,但和张家的发丘指不一样。”黑瞎子松开陈明辉的手,单独握住张祈灵的发丘指做着对比,张祈灵的手指纤细且白皙,被他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包裹起来,显得尤为突出,他接着说:“张家发丘指训练的时间更长,且断骨接指的技术是出了名的传奇。” 张祈灵第一次听到张家,不由的又升腾起更多的疑惑,“张家…发丘指。”他念着,可黑瞎子没时间给他解答更多的疑惑。 “对,但这个人的发丘指却只是个拙劣的模仿,就像锻造刀剑一样,经由老练者捶打的陨铁往往更坚韧,而半路出家的吊车尾,就算是把最好的材料放到他面前,他也能把那东西变成废铁。”黑瞎子很少去形容这么多东西,只是为了让张祈灵能更好的听懂。 福福没想到这牵扯到了上三门里的张家,站在二人身后紧张的磨着大腿侧,黑瞎子和张祈灵研究的颇为深入,甚至于黑瞎子在接连蹦出些越发使人迷惑的语言,他只觉得自己全身的汗毛都战栗起来了。 这并非是情绪影响,因为回过头的张祈灵看到一条躺在金钱堆里灿然的白蛇,正伏在福福的身后。 巨大的三角蛇头和福福瘦削的身体重叠,显得还不知道自己身后为何物的福福格外的渺小。 “小孩,过来。”黑瞎子向后拱手招呼着福福,另一只手闲适地推了推镜架,这个动作潇洒到带有挑衅的意味,好在那条白蛇就这么注意到了黑瞎子,吐着猩红的信子,扭着身子就朝这里爬了过来。 福福刚想要迈步,就感觉到自己耳边响过什么东西摩擦在地面的声音,粗粝的和那些被碾碎的东西,一同轰炸似的灌入到他的脑袋里,他不敢用正眼去瞧,只能以余光观察着一个白花花又金灿灿的东西就这么从自己身旁擦了过去。 那是一条超出人所想范畴内的蛇,它的鳞片反射着温润的白玉光泽,上头带着也许黏腻的物质,使它的行动会粘连上不少金银财宝,这让它看起来更像是一根绣满繁琐鎏金的柱子。 它很巨大,是那种绝对碾压式的庞大。 张祈灵站起身已经做好攻击的姿势,随时准备拔出自己的刀,就在白蛇冲二人冲过来时,他身形一动,反而选择拽起陈明辉的尸体,将陈明辉推到角落里。 枪声不断响起,黑瞎子没想到张祈灵还有时间顾得上陈明辉,心中一阵唾骂,出手却越发狠了些。 子弹穿不透白蛇的鳞片,或者说有那些财宝相护,让白蛇的外壳具有一定的保护性,黑瞎子只能将枪收回腰侧,在奔跑中吸引它注意力的同时想着办法。 这时候张祈灵已经冲了上去,与那直冲向黑瞎子的白蛇擦了个身,蛇头缓缓转向张祈灵,它的反应显然有些迟钝。 张祈灵一把薅住福福的肩膀,将他如掷球一样丢向了黑瞎子,一脸懵抱住福福的黑瞎子搞不懂张祈灵想要干什么,他想张开嘴询问,却被尖锐的东西抵住腹部。 拿刀威胁黑瞎子的,正是转过身冲自己笑的灿烂的福福,那是一柄软刀,因刚拔出来,刀身还在不断回弹着,折射出的寒光被黑瞎子尽收眼底,黑瞎子被突然出来的红线全身上下缠绕起来,腿没法动,手没法伸,连嘴也不能说话了,这完全无法动弹,有种头悬梁马上要死的感觉。 而站于白蛇身旁的张祈灵像是预料到了福福的反水,只是依旧漠然的看着他们,语气带着些恳求,像是在叙述一去不返的遗言,他说: “请…带他回家。” 黑瞎子以为张祈灵是在对自己说话,猛的摇头拒绝,他想带回家的可不是福福这个小兔崽子,但却像电视剧那种烂俗套的绑架桥段一样,因这反抗的动作,他又被那红线连嘴带缠绑了好几圈,红线固定住了自己晃动的头,让黑瞎子只能定定的看向前方。 他眼睁睁看着福福转过身,手上的刀却没有移开,甚至加深了几分划破了自己上好的皮衣,不知道黑瞎子是心疼外套还是命,他不由地蹙起了眉。 福福带着盈盈笑脸冲张祈灵笑着,亦如对陈明辉撒娇那般的讨宠神色。 在场的只有福福能够和张祈灵对话,黑瞎子确认张祈灵真的不是在和自己交代,他唔唔的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福福的刀则又深入了几分,这一次刀尖刺破了他的皮衣,已经贴到了自己里头的衣料上。 福福乖巧回答着好。 话落的下一秒,张祈灵就被巨蛇衔住,这条白蛇没有咬伤他,而是带着张祈灵爬向一个更深的巢穴,消失在黑瞎子的视野里。 第71章 心悦之人 刚爆炸突变的时候,张祈灵想要护住陈明辉,他快速迈步,强大的直觉,让他瞬间感受到了一股狠冽的迅风从耳畔擦过,那飞出去的东西扁薄,在灰色的浓烟中难以辨别,只是短暂寒光乍现,张祈灵才看清那东西更像是被细细碾夹在书中的竹叶。 黑瞎子被陈明辉一拽,后脑着地简直眼冒金星,而陈明辉当时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被盯上,正从黑瞎子的胸膛上脱离开,准备起身开骂放炸药的陈韵瑶。 或许他到死都没想到,“凶手”是如何在短短几秒间就要了自己的命的? 而张祈灵当时能够确定,自己绝对距离这个“凶手”很近,近到他当时看清了在半空行进的原来是柄极其纤薄的软刃。 它虽重量轻如蝉翼,但以极快的速度和“凶手”抛掷时甩腕地回旋加持,张祈灵能猜到,它应该轻易的割断了什么东西,这之后他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随之重重倒下,再次压倒了底下的黑瞎子,随后软刃又以一个诡异的弧线冲自己这边飞来。 这让张祈灵下意识后退,右手拔出黑金古刀想要挥开冲向自己的软刃,另一只手则在短瞬之间选择去握紧福福的手,刚才他没法确认福福的安危,现在往后抓的时候却落了个空。 这一瞬间的怔愣,让那软刃已经逼近了自己的眉心,可它却又安分的停在自己的面前。 张祈灵简直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只要它再前进一点点自己就会死,可就在下一秒,软刃被莫名牵动,在这不知道几秒的时间里,变换飞行轨迹,突然旋回自己的身后。 他的目光第一次迟钝起来,慢吞吞的跟随着已经飞回去很久的软刃,又不敢真的回头,或许是因为自己身后站着的人只有福福,他不敢相信于那个流着泪跟自己说找不到家人的孩子,会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 张祈灵闭上眼,却也不敢板上钉钉的敲定这个猜测,他几乎在大脑中快速搜寻着能够替福福辩解的话术,又因平生所理解和表达的词汇太过于匮乏,而什么都没有说出。 福福带给自己的感觉太过于纯良,就和吴峫一样,张祈灵终是垂下了眼,他骗自己只是为了确认福福的安危,而不是真的用心底里的那点异样感去揣测对方。 他将自己说服后,就利落地转过了身,福福此时揪着自己哭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像是被突然的爆炸吓到,甚至于张祈灵还能感受到眼前这人的泪浸透了自己的衣料。 这让他心里升起的恻隐之心,彻底反驳了对方会杀人的想法。 福福抹着泪,对上张祈灵的目光,福福仍然用那么单纯的澄澈眸子看着自己,里面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恐和装不出来的大哭一场,连脸上的泪痕都清晰可见。 “你…”张祈灵只发出一个音节,就被黑瞎子说的那句“死了”惊得拉住福福快速走了过去,爆炸的烟雾散了些许,他看清被甩在地上的陈明辉,张着嘴截断的舌面还在不断往外涌着血。 他看到陈明辉死了,再也欺骗不了自己,拉着福福的手也在颤抖,可福福却以为他也在害怕,甚至还更加握紧了张祈灵的手。 突然出现的红线,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缠绕上黑瞎子的腰部,等黑瞎子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被拖出去有几步距离了,张祈灵见状快速捞起陈明辉。 他第一次差点没提起来对方,完全是因为人在清醒时,会顺从跟着对方的搀扶用力起身,而人在死后的重量之所以会变沉很多,是因为他们无法像活着一样,调动自己全身的肌肉配合着搬动自己的人。 而如今只有张祈灵一人使力,难免艰难,不过他还是最后的关头,将陈明辉整个人提了起来,看着躺在怀里的人在临死前都痛的合不上嘴。 他终于感受到了生命的流逝和人之所以为过客的,那种注定要面对的生死别离。 哪怕他们并没有感情和联系。 这种负罪感,大概因为张祈灵是个总会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的人,他这种性格反而会避免很多麻烦,比如常人为了利己,总会将这种涉及人命的黑锅大言不惭的推给别人,以此来引起更喧嚣的吵闹,来扰乱人的正常思维,使之场面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从而帮自己脱罪。 张祈灵并不想看到这种情况,也不想让揭开真相后的福福成为众矢之的,所以他主动背锅,毕竟这里明面上用刀的只有自己。 陈明辉的死就记到自己的头上。 就让自己成为他们眼中的罪人吧。 张祈灵是最后被红线拽走的,他回看着烟雾散尽后的陈平阳等人,展露出怀中已死的陈明辉,学着黑瞎子挑逗他人时的样子,冲他们勾出了个讽刺的笑。 仿佛在说, 人,我杀的, 有本事就杀了我。 正在被巨蛇衔着的张祈灵,只觉得身上的伤口在快速的愈合,连疼痛感也消失不见,这条蛇也没有爬到尽头,而是像直穿地心般,一路蜿蜒向下。 他的视线一直在地面上,只能看到铺满灰尘,许久无人踏足的石路,张祈灵恢复了力气,用力扭动着腰身,将被衔住的背面换成了正面,他的手抱住了蛇的下颚,腿则钳住了蛇头,巨蛇感觉到不舒服,却仍然没有张开嘴。 张祈灵见状,感觉和心中猜的没错,这里的所有生物所要的都不是自己的这条命,它们比其他的人,更希望他活着到达它们所引领的终点,他腿部发力,直至一个翻越到蛇头上,随后半蹲着扒住它其中翘起的一张鳞片,防止自己掉下去。 张祈灵如今居于蛇头顶的视野变得开阔,这里有很多没有孵化的巨形卵囊,被一层如血般鲜红的外膜包裹着,还在因里头心脏的跳动在不断鼓起。 此时被红线绑住的黑瞎子想要骂人,但是怎么都开不了口,福福的体格没办法将他抬走,只能让红线将黑瞎子拽到半空,自己随着另一条所有人都没见过的路开始行走,他也对这个墓很熟悉,黑瞎子暗骂合着就自己一个实心眼?! 这时候的黑瞎子也终于看清楚福福是个什么东西,福福走在自己的前面,他的手指尖变成无数延伸出的红线,亦如一个在操控木偶的傀儡师,黑瞎子心中在担心张祈灵的同时,还在暗自庆幸对方没给自己摆出什么羞耻的姿势。 不过,张祈灵原来是要让福福带自己回家吗?这个傻子哪知道他的家在哪里? “想说话?”福福看着被吊在天花板的黑瞎子,仿佛懂对方的欲言又止,于是绑住黑瞎子嘴部的红线逐渐褪去开来。 黑瞎子的唇周被勒出了痕,却也不影响帅气,他连问了好多个问题: “你和那傻子到底是什么时候交流的,什么带我回家?他能知道我家在哪里就怪了?!那扮老头的死鬼也是你杀的吧?而且你又是个什么鬼东西?还有那傻子被带到了哪里……你…” 他还没说完,福福露出嫌恶的表情,明显觉得黑瞎子话多扰耳,于是又给他嘴缠上了。 不过好在福福还是愿意解答这种疑问的,或者这时候的他只是刚好闲了下来,“我才不是鬼东西!”他生气的反驳着黑瞎子,又快速冒出粉红泡泡。 “如果不是张哥哥让我把你带出去,我才不会和你交流呢!而且张哥哥可厉害了他摸我腰的时候,就知道我杀了人!”他说的颇为激动,话里头也带着兴奋,就是这个摸和腰俩字一组合,让黑瞎子品出来什么不对劲的味道。 张祈灵当时在被红线抓走时,顺便确认了福福皮带下的东西,缠在福福腰间的软刃,只露出一个细小的刀柄,他握住的那刻却没有拆穿福福,而是眸中闪过一丝早知结果的失落。 不过福福显然没有理解张祈灵当时的情绪,只是自顾自的害羞抱着脸,耳尖也红透起来,“他摸到了我的刀!我的刀从来不会给外人摸的,只有…只有…”他开始打着磕巴,嘟嘟囔囔的像个初怀春的少年,“只有…我心悦之人才能摸到…” 黑瞎子:不是,我真的应该知道吗? “他真的和衍大人说的一样聪明!就凭着我的刀,就能知道我杀了人!”福福越说越激动,像是在回味那会的感觉。“张哥哥会去到他该去的地方,衍大人已经等他很久了!就是…我大概要很久才能再见到张哥哥了……”他像是惋惜着以后难见到张祈灵,表情也变得悲伤起来。 衍大人…该呆的地方? 黑瞎子心里升腾起各种疑问,被捂住嘴的他发出反抗的闷哼声,却也只能像个漂浮的小精灵挂件一样,被红线吊在天花板上向不知名的路途里前进着。 第72章 他是神明 张祈灵摩挲着白蛇头上翘起的鳞片,蛇五百年会化为蟒,再以百年化为蚺。 蚺,被认为是蛇化蛟的预备阶段,在此期间的蚺,会吞下所有比自己体型更具震撼的猎物,张祈灵见它实在没有吃自己的想法,于是仔细扒着蚺翘起的大批开裂的鳞片,它差不多也到了蜕皮进化的时间。 周围的环境快速变换,这里没有刚才甬道附着无数的卵囊,也没有前面黄金洞的繁华奢靡,或者是像葬送死人的椁室那般沉寂。 或者来讲,如今这个场面是比张祈灵见过的任何一处地方都要更加难以描述。 他抬起头,见到穹顶所挂的,是无数只腐烂程度不一的手臂,若说他们有什么特别,大概是每只手的食指和中指都格外的长,张祈灵回想着黑瞎子给自己科普的张家发丘指,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而蚺在这时候停了下来,温顺地将自己的下颚贴在地面上,轻轻歪了歪头,似在提醒张祈灵下来。 张祈灵翻身从蚺头上越了下来,一眼便看到了墓室中一张未被岁月磨砺的檀木桌,上面正放着一盏透着昏黄,被蚺鼻息吹的不断摇曳的烛火。 他的怔愣和迷茫,似乎让蚺有些不耐烦,它张开嘴,吐出一条猩红的信子,推了推张祈灵的后背,衣料被它的唾液涂的湿滑黏腻。 张祈灵被它舔的准备挪步向前,却突然被一阵擦过自己身旁轻柔的风给打断。 “爷爷,我真的不要再去玩那个抓人的游戏了,一点都不好玩!”冲进来的是个不足自己大腿高的孩童,说话脆生生的,如果不是张祈灵长着眼睛,差点就要信这就是个普通孩子了。 小孩浑身裹着斑驳的新鲜血迹,也因此模糊了他的表情。 张祈灵试探着伸出手,却穿透了孩子的身体,他收回手,意识到自己碰不到对方,而对方也看不到自己。 这时候茶桌边的蒲团上,在短短几秒钟里竟然凭空端坐了个人。 以张祈灵的角度,只能看到这个背影是个古人装扮。 男人的长发被束起,以一支颇为低调的和田玉簪插着,他披着古代披麻戴孝时会穿着粗制的白色麻衣,却不影响那矜贵的气质,“小寸,你要相信爷爷呀,这个游戏会让你变得很强很强的!” 张祈灵走向男人的正面,在男人对面跟着雀跃跳脚的小寸坐下,这个所谓的男人,被小寸称呼为爷爷,但他的声音年轻,连面庞也青涩,看起来仿佛才刚成年一样。 这时候张祈灵发现男人怀里竟然还抱着个木偶,做的却格外精细,甚至脸部涂上的彩,都均匀的没有瑕疵,木偶指尖和足趾被无数红线吊起后串在两块交叉衔接的木板上。 张祈灵又挥了挥手,见自己不会影响他们,逐渐想到了黑瞎子所说的特殊磁场,这难道,是过去的影像吗? 他又看向小寸,这个在他身旁的孩子整个人很瘦,瘦到脱相脸成挂皮的程度,这种瘦削却显得那双眼睛格外的大,但他五官非常精致,已经可见未来的俊俏模样。 小寸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被堪堪遮挡住的身体上,全都是像扎筛子般的密孔。 可小寸像不知道疼似的,还在咧着笑,对着面前的爷爷撒娇耍滑,“不要~爷爷我真的不想玩了,那个怪怪每次抓的我都好疼!它给我换能量的时候也好疼!”小寸比划着口中那个怪怪的样子,像只可爱的八爪鱼在挥动自己的手臂。 男人被他逗笑了,宠溺的揉了揉小寸的头,“好,小寸说不玩,咱们就不玩了。” 张祈灵并不懂这种亲情互动,也只是内心思考这俩人的年龄存疑,一个刚成年的人被一个还不到四五岁的孩子叫爷爷, 很奇怪不是吗? 他的目光转向桌面,现在这里又凭空出现了个纸张和砚台,以及一支墨水渐干的毛笔。 纸张上头没有什么寒暄的话或者烂俗套的开场白,而是一段格外醒目,让人怎么也无法移开目光的漂亮小篆字体。 【阿海,当你看到这行文字时,我应该已经死了,如果你想要知道我一生的秘密, 请找到那个门, 它…会指引你,走向终极…】 张祈灵翻译出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男人还没写下落款处的名字,只是将木偶放在自己脚边,再次端正地整理自己的衣裳,指尖从领口划到衣摆,像是做过无数次那般熟练,小寸看到这样的爷爷着了迷,笑的越发灿烂了,他指了指男人的旁边,笑嘻嘻的说:“爷爷,我想要你的偶人。” 小寸提出的要求并没有让男人产生不满,他停下了整理衣裳的手,将这木偶递到了小寸手里,它的个头有些大,被小寸抱在怀里,显得小寸更像个木娃娃多一点。 “往后,爷爷就要离开了,小寸要听话呀……”男人像是在做着临终告别。 可惜这时候的小寸完全听不懂对方话语里的遗憾,“爷爷又是和以前一样去找海爷爷玩吗?那爷爷要早点回来!”小寸没有抬头,只是以为男人还是和以前一样早出晚归,没有察觉那种违和感,仍然开心摆弄着木偶的手脚,也未发现这个偶人正在不知不觉眨着眼睛。 不过这一幕已经被张祈灵看到了,这木偶有灵,不是凡物。 男人不舍的盯着小寸很久,却在小寸终于意识到后移开目光,“对,爷爷要去海爷爷那里很久很久…小寸如果等不到爷爷,就去怪怪那里,它会带你到爷爷的身边。” 小寸抓着木偶的手,轻轻晃动,冲男人甜甜的笑着,“好,我听爷爷的话!” 男人又开始写了起来,张祈灵凑了过去,对方用毛笔行云流水地写完三个字。 张祈灵看清了寄信人的名字, 面前这个男人, 叫做衍光善。 黑瞎子被福福带到一处往上的阶梯,这里狭窄,让被吊在顶上的自己屡屡碰头,后脑勺都要肿出大包来了。 他绞尽脑汁回想着福福所说的一切东西,张祈灵被衍大人抓走,福福会好久看不到张祈灵,证明不是以后看不到,只是短暂的在一段时间里看不到而已。 出来这种想法后,黑瞎子起码给了自己点心理安慰,稍稍松了口气,随之他又被带到一片新的区域,如果说前面他们所处的地方如迷宫一样,那这里开阔的就像被怪物扫空了般。 残损的建筑仅有几根柱子在支撑着,黑瞎子被绑了很久,终于是能轻松下来。 福福的红线堵住了来时的路,密密麻麻的像蛛网般缠绕着,黑瞎子揉了揉被绑的酸痛的全身,嘴上的东西也被撤掉了,连呼吸都畅通了不少。 “你在这底下,没朋友能说话吧?”黑瞎子扯着自己没喝水润润的破锣嗓子,没再提那些敏感话题,毕竟他可不想听张祈灵如何被福福以一己之力诽谤揩油的这种炸裂信息。 福福紧紧闭着双眼倚在墙面,丝毫不惧怕黑瞎子会暗伤自己,事实上他并不会感到累,只是人都是要休息的。 他又想起衍大人曾说过。 如果想要像人,那就不要去硬扛不属于自己的责任。 人都是自私的,你要学会自私。 他睁开眼,回复着黑瞎子,“你怎么知道我是底下的人?” 黑瞎子露出一副自己天知地知的模样,笑眯眯的回着,“你不觉得,你对这里太熟悉了吗?而且陈家人里,我也没见过你这样的人物。” 他伸出手距离不近不远,“我也没人说话,我们不如做个朋友?” 福福看着他,冷漠的摇了摇头,根本没有前面天真可爱的模样,机械式的道:“衍大人说我不需要朋友。” “你一口一个衍大人的,你还要因为他一辈子不跟外人说话了?前面追着我叫黑哥哥的那个小兔崽子难道不是你?你做人不能这么双标啊!”黑瞎子吐槽着他,那样子像是福福提起裤子不认账似的。 而面对这种精神攻击的福福动了动自己本就不太聪明的脑子,默默被黑瞎子洗脑,表情呆滞:“你说的好像也对。” 见洗脑成功,黑瞎子立刻选择撬开对方的话匣子,“你认识哑巴张,是不是因为在衍大人听过他,你家衍大人是怎么说的他啊?” “我家衍大人…”福福念着黑瞎子的话,害羞的又红了脸,显然对方的这话很对自己的胃口。 随即福福猛然站起身,那动作迅速的把黑瞎子都吓了一跳,他鼻尖翘起很高的样子,神采奕奕的开口:“我家衍大人说了,张哥哥是我们衍家的神,是需要代代供奉的神明!就是他救了我们衍家,衍大人最喜欢他了,所以我也超级超级喜欢他!!!” 第73章 一千五百七十岁 张祈灵和黑瞎子在墓里,完全不知道外面的时间,距离张祈灵离开长白山,已经过去了三天有余。 铁三角们在得知张祈灵有可能遇难时,已经共同下了决定。 胖子在拿下头顶车架里的背包,递送到张启灵手里,吴峫已经率先背着包,窜到了司机的旁边,“这位大哥,我们有非常紧急的事情要下去!你能在路边停一下吗?” 车子正行驶在乡间的野路上,吴峫是挑好时间说的,既不会让车产生入高速的尴尬,也不会让司机感到特别为难,这里的地方虽然偏远,但好比自己真到中转站下车要好的多,路上尝试拦车,哪怕徒步走,他吴峫也要走过去! 坐在驾驶座上的司机转动着方向盘,侧目看着外头已经漆黑一片的景色,只有车灯在照亮着前方的土路,司机操着口流利的东北话,告诫着:“哎呦,小兄弟你南方人吧!你是不知道东北的冷,这么乌漆麻黑的你出去能干啥啊!万一下去了出了点事咋整?!” 他吓唬着吴峫这个小年轻,还特别有责任心的,用以生动形象的语言描述着乡间狗熊的威猛,愣是把狗熊描述成一口能吞七个头的怪物。 吴峫的表情扭曲了一下,想要再辩驳点什么,奈何他嘴上功夫不行,被对方呛的脸都拉拉了下来。 他还是想说点什么,也做不出抢方向盘的那种荒唐事,心里是越来越急,手脚都在出汗似的,就在这时他的肩膀被什么东西搭住,回头一看才发现是张启灵,对方单肩背包,黑金古刀怕被司机缴了,用布条层层包裹后缠在包上,交叠在一起。 张启灵在不悦时,周身总会有些低气压,吴峫又看到了对方背上那个“危险的作案工具”,如今夜黑风高,自己脸上挂的笑容逐渐凝固。 司机不放自己下车好像也对。 怎么看,张启灵的样子也不像个单纯的旅人吧?吴峫控制住自己发散的思维,转头继续试图和司机交谈,“大哥,我们真的要下去!我刚接到消息,我兄弟有可能失踪了!我必须要下车回去,真的,我是说真的…!” 他说的激动,紧张的双眼通红,胖子这时候背着包过来,将一沓红票票揣到司机的怀里。 见钱进怀的司机立刻刹车,一阵前倾,吴峫差点一头磕下去,幸好张启灵给他拽住。 “使不得,兄弟,使不得啊!你这钱我哪能收,况且这个小兄弟怎么不早说!救兄弟是多大的事啊!怎么现在才说!!”司机确实是个热心肠的好人,立刻给同组返程的另一趟客车打了个电话,示意车上有三个人想要回到长白山,毕竟他不会真的为了他们而耽误其他人。 司机在将他们三人放下车时,还在絮絮叨叨,“东北夜里风冷,你们可要裹紧外套!这年头外头的野兽多,可冻死的也不少!” 吴峫从被套的臃肿的羽绒服里露出张白净的小脸,吸了吸鼻子,点着头,出来的空气吸进鼻腔冷的扎人,可见在寒冷这一点上,司机确实没说错。 三人快速启程,蹲坐在岔路口处,等着司机所说的返程车来,在此期间的胖子不停的用各种在路上买的围巾和外套裹紧吴峫和张启灵,甚至紧实到一堆衣服里,看不出还有俩人的程度。 他们这些衣服原本都是给张祈灵准备的,因为不知道他喜欢什么,各种款式、大小、面料都买了好多种,不过买衣服是借的小花的钱,吴峫现在想起来,还一阵窘迫的脸红。 虽然没想到张祈灵就这么没打扰他们安静的走了,但好在现在这堆外套派上了用场。 张启灵伸展不开四肢,被包的像个粽子,他用着极显臃肿的手臂,扫开路标下覆盖在石桩上的雪,示意在寒冷中不断踱步的胖子和吴峫坐下。 三个人呆呆的坐在一起,像是在电线上望风的麻雀,不过却没有欢雀的叽喳,只有不断抽吸的鼻音和瑟瑟打颤的磨牙声。 “小…小哥…你你确定…你现在没再看到…那些东西了吗……?”吴峫发抖的厉害,他夹在张祈灵和胖子的中间,舌头都冻的捋不直。 张启灵紧紧闭上眼,又快速睁开,摇了摇头,看起来仍然看不见。 见到他们二人逐渐开始颓废,胖子抱紧了吴峫,因为他也给自己裹的伸不开手,有点捞不到那边的张启灵。 但看到胖子努力向自己这边勾的张启灵,非常有眼力见的向中间靠拢了些,终于让胖子碰到了自己的后背。 “没没没…没事…祈灵小兄弟被黑眼镜带走…他们二人的身手加起来…那那不是分分钟要粽子小命吗?”胖子说的在理,再怎么受伤,也有个黑眼镜在场,怎么也能活着出来。 这时候的车终于来了,这个司机比前面的司机大哥要年轻很多,他刚开始差点没意识到那石墩子上坐的是三个人,还以为是别人扔了堆不要的衣服。 还是张启灵猛的窜起身,抓起了吴峫和胖子,瞧见一堆棉袄动了的司机才意识到这玩意原来是人。 进入车内,感觉到温暖,吴峫一刻也不敢耽误,他冻红的手还在笔记上画着,这时候的字也谈不上多好看了,颤抖的笔迹像是晚年帕金森。 吴峫写着他们在长白山所居住的旅馆地址,凑到司机旁边,“我们要去这个地方,谢谢…” 他的嘴唇都冻的失色了,张启灵好不容易扒下自己一身的衣服,只留下一层羽绒服,就看到站在那里和司机交流的吴峫,吴峫真的很着急,如果不是外头真的会冻死,连张启灵都得承认,如果客车没来,吴峫是真的想徒步走过去。 胖子在包里翻出冻伤膏,给张启灵先涂上,在给张启灵涂完后,胖子又把那催司机进程喋喋不休的吴峫拉到自己身边,“胖子,我还没说完!” “你的手怎么办?你想冻肿后连东西都拿不起来吗?!”胖子虽然骂着,但涂药的手法轻柔,这时候的吴峫才意识到身体温暖后手上传来的密密麻麻的刺痛。 吴峫低垂眼帘,懊悔着刚才的不冲动,“对对…不起胖子我…” “关心则乱。”张起灵打断了想要继续道歉的吴峫,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绝对的笃定,像是看透了吴峫。 与此同时的福福被黑瞎子源源不断的套话,“你说我怎么会来啊?我是衍大人插在陈家的人呀,谁知道他们刚好淘换的是陈家的队伍,还非要上赶着去挖衍大人的墓,这我哪能让他们下手啊!” 黑瞎子蛊惑人心的能力很强,三言两语让福福交代了十成十,根据福福的话语来讲,他曾经在这里生活了很久,直到因衍大人的交代,让自己出去以后潜伏在陈家,最后他成为了钓尸人,也就是先探墓的那种随时可替换的牺牲品。 因为福福特意做的不出色但每次也不至于死,导致他在陈家一直没什么存在感,唯一一点就是拜了个干爷爷陈明辉,才让他的存在有了点实感。 黑瞎子继续引诱,“你家衍大人多大了呀?他怎么会跟海爷爷认识呢?” 他当然知道福福口中的那位海字,极大可能是汪藏海的海,福福虽然杀人心狠手辣,但在人情世故这方面简直就是张教不会的白纸,哪怕陈家已经给过他那么多年的教训,他还是认真回答着黑瞎子,“你猜不到吧?衍大人已经一千五百七十岁了!至于衍大人和海爷爷认识,是因为衍大人是教海爷爷的先生,而且他们关系可好了!” 待到张祈灵看到落款的那个名字时,只觉得一阵眩晕,这里的事物都开始扭曲,他向后倒了下去,试图碰触那个还在笑着的小寸,可最后他的目光只停留在穹顶的数条断臂上,然后在身体坠地的那一刻猛然漆黑。 他迷茫的摸向周围,只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包裹住,很粗糙的质感。 就像…树皮? 突然他的右手开始莫名其妙的流血,不对,是有东西正在试图扯下自己的手臂! 蚺眨巴着猩红的竖瞳,吐着信子,看着逐渐成长的人面树结出满树果实,它快速缠绕着树干,在密密的叶子中一口咬准了最饱满的那颗。 而那颗果实所生长出的, 正是张祈灵的脸…… 第74章 我要带他回家 “不是,一千多岁你在逗我吗?”黑瞎子以为自己算是长生者了,结果福福告诉他一个人类竟然能活到一千五百七十岁?! 福福这一次却没有搭理他,只是回看被自己封锁的原路,似乎已经从密密麻麻的红线中感受到了什么,只是喃喃着: “开始了。” 黑瞎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问道:“什么开始了?”他心中隐隐有几分猜测,怕是张祈灵那个傻子出了什么状况。 结果如他所料,福福收回目光,眼里带着难掩的兴奋,“祈灵仪式开始了!衍大人可以醒来了!!!” 刚胖子给了司机一些自己腰包里的老婆本钱,换自己来开车,虽然在这个世道里没钱等于没命,但现在他的思想里,自己这点钱远远没有张祈灵的安全重要。 胖子其实并非是最能保持冷静的那个,他只是嘴上装的欢脱鼓舞气氛,可到正时候他一点也不含糊。 客车被胖子一路飞驰,穿行在漆黑的野路上,他甚至为了快点回到他们曾居住的客栈,近乎将油加到了底。 好在这趟车上,因是晚班车而并没有其他旅客。 从沉默中突然苏醒似的张启灵猛的站起身,快速的说:“看到了。” 他的面前变成了一片漆黑的环境。 吴峫顾不上自己还没缓过劲冻伤的手,立刻抓着张启灵问:“小哥你看到了什么?!” “他太安静了。”张启灵绷紧了脸,突然这么说着。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下,张祈灵连一点闷哼和喘息都不想发出来,他咬着下唇,用发狠溢出的鲜血来保持清醒。 在他的视角里,自己周身浓郁的漆黑只在一刹那变成了担忧看着自己的吴峫。 张祈灵目光顿在吴峫那一张一合着的唇瓣,可自己听不见对方在说什么,只是自耳畔传来一句张启灵的‘安静’。 他们三个人一定在一起…… 幸好。 他还想要再思考什么,却被疼痛再次打断。 好疼!好疼!疼疼疼疼疼!!!! 我要被撕碎了!我要被撕碎了!!! 张祈灵的脑子里简直一团浆糊,他目前的状况,根本无法思考吴峫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而吴峫自然是听不懂张启灵那句‘他太安静了’是什么意思,是张祈灵现今还是安全的,还是因为某种危急的情况而什么都说不出来? 张启灵再次开口,“他太安静了。” 安静到他根本判断不了张祈灵是什么情况。 张祈灵太能忍痛了,哪怕身处于这种情况都没吐出一个字来。 他清楚感觉到,肩关节内的骨头已经脱臼,他的胳膊正在被那东西试图撕离,滚烫的血液不断顺着开口处流淌下来,张祈灵在狭小的环境中翻身,虽然视角置换,但不影响他用身体本能来预留出拔黑金古刀的空间。 可刀柄没能拔出,就因刀身过长而直接将刀彻底杵到树干的内壁上,他的刀被嵌了进去。 张祈灵已经没什么力气再去拔一次刀,因为他的体温在不停骤降,随之而来的疼痛,正在席卷捶打着他处于极端崩溃的神经。 而树外的陈韵瑶和陈平阳带着其余的伙计已经深入到了这里,看着参天的人面树缀满了由张祈灵的血供养的果实,已经迫不及待的爬上去啃了起来。 他们像是被支配的野兽,丝毫没有对长着人脸的果实产生丝毫的心理芥蒂,他们眼里只能看到那令人垂涎的食物。 黑瞎子拿着陈明辉给的地图,在甬道内快速奔跑,身后还跟着被红线缠住,脸着地成为拖把的福福,他看着前方都来不及回头骂福福,“什么仪式?!你他妈要是把傻子搞死了我跟你没完!!!” 显然刚才黑瞎子应该和福福经历了一场混战,而且二人的后路如今扑满了燃烧的火焰,红线已经被烧成飞灰,黑瞎子的担心使他刚才对福福出手又快又狠,福福这回没有物理外挂,所以在纯拼武力上。他确实抵不过黑瞎子。 被拖地的福福的手和脚已经被黑瞎子折了,可他没有疼痛,也没有流露出丝毫不悦,连脸在地上摩擦,都没有流出一丁点的鲜血,如果仔细观察,他那原本柔嫩的皮肤,现在正在逐渐变成没有水滋润的开裂状树皮。 跑在前方的黑瞎子显然没有余力去观察福福的变化,更没有理会哪怕被自己这样对待还咯咯笑的福福。 他的心系在底下的张祈灵上,只暗自痛骂自己为什么不能再快点! 等黑瞎子喘着气,努力撑起腿没有倒下,终于到达下方时,他脸上的惊慌失措在对上墓室内的场景后骤然消失,穹顶是张家人的手臂,而在地面上,撞入自己视线的是一具具横七八竖的尸体。 他们的头被盘踞在地满意眯眼的蚺吃掉,鲜血纵横交错的流淌进树根,直到树的茂密的枝杈上,开始接着长出一个又一个新的头颅。 “啊~黑哥哥来晚了呀。”福福已经面目全非,绽开的面皮像是被撕破的拨浪鼓,只用一双黝黑的空洞,看着黑瞎子。 黑瞎子没有站在原地,也没有惧怕蚺,可能是因为他意识到蚺已经吃饱喝足。 他尽力寻找着张祈灵的身影,从那堆尸体里不断的翻着,他的皮衣不怎么会沾血,可如今却被他的动作弄的一阵泥泞。 尸体的碎肉粘在他的身上,可黑瞎子置若罔闻,依旧在翻动,直到每一具尸体都被他看了一遍后,他不敢置信的跪在地上。 那个傻子, 他怎么敢死的?! “黑哥哥不要再翻啦,被人面树和怪怪合作吸收的神啊,最后会成为复活衍大人的养料的!”福福的四肢呈现诡异的扭曲,躺在地上,用着那张已经不像人的脸,转了一百八十度后,才面对着黑瞎子。 黑瞎子眼神空洞,喃喃着:“他是我带来的,我带来的…”他走了几步,随手拿起地上尸体的枪。 冰冷枪顶在福福的额头,子弹穿过对方身体的身体,留下一个孔洞,依旧没有血流出。 “嘿嘿…黑哥哥,你真的来晚了!要是早那么一点点…哎呦,我和你说这个干嘛呀~”福福没有被杀掉,笑声听起来格外开朗,可是他越笑的灿然,越让黑瞎子觉得自己在被他嘲弄 他的眸中带着杀意,连开数枪,几乎将福福的脸打的全是眼,连脑袋都碎了,黑瞎子抑制住自己颤抖的声线,一字一顿: “我…要带他回家……” 看到这一页的吴峫,认真的看了看眼还活着的张祈灵,对方没有恢复记忆,只是搬了个小板凳,乖乖的坐在旁边,怀里还抱着吴小狗。 张祈灵用以平静的眸子,毫无波澜的看着吴峫。 仿佛黑瞎子所记述的,都是来自于另外一个和他毫无关系的故事。 躺在床上的胖子没有想到那个时期的张祈灵竟然发生了那种事情,他坐起身,拘在床角里,从包中翻出了板巧克力,递到张祈灵手里。 张祈灵用手接住,又看了看怀里的小狗,“手脏,不能吃东西……” 他语气平静,这是吴峫定下的规矩,是害怕两位小哥上山抓野味或者撸了吴小狗,回来就着脏手去吃东西,毕竟以前在饭桌上,吴峫还真就碰到过一次。 “祈灵,你是不是摸过吴小狗没有洗手?”吴峫叉着腰,虽然是训斥但完全没有架子。 张祈灵坐在饭桌前,坚定的摇了摇头,可是他不太会撒谎,在桌下的手绞在一起,小动作有些多。 于是‘坚定自己没有撒谎摸狗的’张祈灵小朋友,当场就被吴峫抓获一手的狗毛,因为恰好这个季节吴小狗正是换毛期。 现在拿着巧克力,却吃不到巧克力的张祈灵有些可怜兮兮的。 张启灵则凑了过去,接过巧克力,认真的撕开包装,“我没摸。”他确实没摸过狗,说完就掰下一块巧克力,将其凑到了张祈灵的嘴边。 “嗯。”张祈灵回应完,就毫不犹豫的吃下。 随着巧克力化在嘴里的甜,让没吃巧克力的张启灵,下意识的将刚才触碰巧克力的指腹放在了自己的嘴唇上。 嗯, 很甜。 “小哥,我有没有说过用手直接掰巧克力喂给祈灵也不行!”吴峫摘下张启灵头上的鸡毛,“你才摸完外面晒给小黄鸡的谷子!是不是没洗手?!” 张启灵坚定摇头, 我不是, 我没有, 你别瞎说。 第75章 痴情种 张祈灵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连意识也开始昏沉,他的视线在逐步趋于模糊,他快要看不清吴峫了。 而与此同时外面爆发出一阵雀跃的欢呼,“阿阳,我们到了!我们找到衍大人留给咱们的宝藏了!”陈韵瑶的声音在一众惊呼的男声中格外尖锐。 张祈灵没有再和那东西较真,毕竟看过了墓室穹顶的断臂,他或许在某刻已经猜到了这种结局。 他竭力抬起用尚能活动的左手,重重捶在自己面前的树壁上,他想要外面的人听到响动,是盟友还是敌人,他真的觉得不重要了。 救救我, 谁都可以…… 外头的人完全没有在乎什么响动,他们三两步攀登上人面树,妄图摘取果实,完全忽略了正伏在茂密冠叶中的蚺。 人的欲望,正在战胜规避风险的理智。 张祈灵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他不甘心的最终阖上眼,却在下一秒,口袋里的红玉珠开始闪耀璀璨的红光,这带有绝对危险警告的光线,贯彻了整个树干内部。 而与此同时,张启灵眼前的场景突然终止了,像是被那单方面切断,他只能实话实说:“看不见了。” “小哥,你再试试!祈灵一定没事的对吧,他一定没事的对不对?!”吴峫像是坐了一趟过山车般,从高处盼望张祈灵安然的心态,到无法探知对方情况的崩溃,这一路走来张祈灵都在牵动着他所有的情绪,他根本没法放下心来,也不敢预想最坏的结果。 可惜这时候的张祈灵没有醒过来,他被迫失去意识,整个人背靠着树壁,连倒下去都做不到,直到红玉珠开始剧烈震动,像是种芽撑开外皮般,探出了一个小巧的触手。 何罗鱼被张祈灵的血滋补着,直到它的体型足够与拽住张祈灵右臂的那东西开始抗衡。 缠住张祈灵右臂的同样是一只饮血的何罗鱼,它被红玉珠的气势狠狠压了一头,往后退缩了一下,似乎从未想过这个刚刚孵化的同类竟然朝自己攻击起来。 红玉珠做到了既不伤害张祈灵的同时,又用以极其柔韧的触手勒住了伤害张祈灵的那一方,像蛇一般绞杀着。 而张祈灵在它们打斗正欢的时候,突然睁开了眼,可这双原本黑白分明的幽深瞳眸,却在散发着如此夺目的猩红。 “怪怪,你不乖了。”他的唇瓣张合,嘴角勾出一抹漂亮的笑意,在这种红光环境里,妖冶的有些邪气。 被张祈灵称呼为怪怪的何罗鱼正是想要扯手臂的坏家伙,它慌张的松开了自己触手的捆绑,直接脱离了战局。 那个与自己做交易的人类, 好像回来了? 张祈灵没有用黑金古刀,只是拿起红玉珠孵化出的幼体化何罗鱼,将它推举到面前,而他正对的是人面树干的后面。 “麻烦了,孩子。”他满是愧疚的说着,直到何罗鱼听从他的指令,直接破开了人面树的后方,他迈出来一小点,防止外头的人看到自己,偷瞄着树前那帮笑嘻嘻摘果子的壮汉。 张祈灵露出嘲讽的笑意,似是不满意这帮冒犯的人,他的声音很轻,似乎是在呢喃般:“看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衍家人出了很多败类啊?” 说到这里,他迟疑了一下,似乎意识到哪里有些不合理,视线向下扫着自己的身体,直到突然发现自己怪异的点。 他用左手将被怪怪差点拽断的右腕撑起,上面遍布着吮吸出的孔洞,密密匝匝,就和小寸身上的一样。 可张祈灵可没有在意皮肤的异样,而是皱着眉,将手背翻了过来,疑惑道:“发丘指?怎么会是张家人的身体?” 正搞不清情况呢,他就被头顶抬头上方蚺吐出的一阵气息搞的痒,那白玉般的蛇头探了出来,想要亲昵的蹭上张祈灵的头顶。 张祈灵将左手的食指抵在唇上,做了个嘘声的手势,他将身体再次侧了些,隐进后头茂密发紧的叶荫后,才毫不留情的说着:“杀了他们。” 随着话落,手上缠绕的何罗鱼从原本的体型变得更大起来,它的十只触手齐发,横七八竖的冲了出去,带起的迅风直接让处于最顶端的陈平阳。 不,应该是衍平阳, 衍平阳直接跌了下去! 想要接住对方的衍韵瑶,只是女性力气过小,加之速度不够快,所以根本没拦住,“危险!有东西要杀了我们!”她才跑到衍平阳身前,随后慌张的视线扫过那处于树枝正勾着果实的几个大汉。 可那群人的眼里,只有不肯放弃的贪婪,这人面树很高,落在地面的衍平阳哪怕用背后的包缓冲了,却也不受控制的折了手臂。 可他好像没有痛觉一般,紧紧护住怀里红润的果实,猛的坐起身,献珍宝似的将怀中的东西凑到衍韵瑶面前。 “阿瑶,阿瑶!你快吃!”衍平阳笑的极其温柔和灿烂,完全没有了之前给众人科普青铜器的古板模样。 衍韵瑶将他拉起来,护在身后,“阿阳,我先不吃,这里有东西想要杀了我们,我们还是赶紧撤吧,上去再…!” 可惜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队伍中曾没背起来张祈灵的那个壮汉就直接被扭断了头! 那具失去头颅的尸体垂直从枝头掉了下来,像是一只陨落的鸟儿重重砸在了地上。 蚺嘴里吞下壮汉的头,满嘴鲜红全是血,可它再次舔舌的样子看起来仍然没有满足。 躲在暗处的何罗鱼以极快的速度接连扭下了还在摘果子的人的头,再像抛保龄球般掷到蚺的嘴里,配合的相当默契。 衍韵瑶的脸色越来越差,已经拽起衍平阳就开始跑了起来,可出去的道路却骤然被一堵突然出现的防盗墙合上,如果她再快一步,绝对会被拦腰斩断。 “我们肯定能出去的!”她镇定地掏出炸药,却抑制不住的双手颤抖。 被衍平阳揣在怀里的果实掉了一路,他也来不及去捡,他拍了拍衍韵瑶的肩膀,想要说什么。 可惜对方没有回头,只是红着眼,泪不断砸在地上,掩盖了衍平阳的信号,“阿阳!我马上了!真的!”她的语气带着安抚的笃定,可手上的动作却越来越慌乱,她好像从一个精通炸药的大师,骤然因为恐惧而变成废柴。 现在她的天赋仿佛在这一刻被上天玩笑般收回了。 衍平阳没有发出声音,他的后背带着前胸膛已经被何罗鱼的触手贯穿,血汩汩流淌着,他想说的东西有很多,太多了,可又怕她会担心自己,而放弃求生的机会。 他这张与陈韵瑶相似的脸,最终只展露了一个仍然灿烂的笑脸。 阿瑶,我真的, 很喜欢你, 是超过姐弟的那种, 喜欢。 他的头颅被拧掉,衍韵瑶终是听到背后声响,转过身,惊恐和痛苦在她的脸上交织在一起,她的声音嘶吼,泪裹着哀嚎的声音不断砸了下来:“不!不可以!!!” 面对她的只有一具向自己倒下的身体,而衍平阳的头颅已经被何罗鱼衔走,她抱住衍平阳的身体,从满脸泪水中反常的笑了出来,可笑得比哭还难看,更极尽癫狂。 简直像是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疯子一般,她根本无法言喻这种亲人骤然离世的痛苦。 她只要再快一点,再快那么一点,他就还有救!她如果没有听信谗言下墓!如果没有追求所谓的长生共寿!如果安分的过好和衍平阳的小日子……! 她如果… 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衍韵瑶将他的尸体背了起来,“失去阿阳的世界,我不要…” 男女性的生理差异过大,可她这一回走的颤颤巍巍,依旧带着衍平阳向人面树的方向走去。 失去衍平阳, 还不如要了她的命。 张祈灵感觉到空间里还有一个尚存的呼吸,于是主动走了出来,而他没想到,那竟是一个女子,这个女人的脖颈被背后之人的血染红,可她对上自己的目光,没有丝毫逃离,她的眸子里有仇恨、怨毒、像是将世间一切的悲壮与痛苦加注在了自己身上。 “我…要杀了你!!!”衍韵瑶发疯般的举枪对着张祈灵。 随着扣动扳机,枪声连发,张祈灵的身前却被盘踞的蚺所挡住,它光洁皎白的鳞片和金物的硬度都是顶好的。 张祈灵笑着抬指,又落了下去,下达着最后的命令,他戏谑的盯着衍韵瑶的脸和哪怕已经死了也没有被她放下的衍平阳,感叹着: “衍家人,怎么尽出痴情种?” 第76章 杀死所有人的罪恶 他平生所厌就是痴情的人,所以向来对这类被感情占据理智的人,没有什么好感。 衍韵瑶的头也被拽了下来,可她的身体却直到死都没有屈服,就那么直接跪了下去,连膝骨裂开的声音都格外清晰,连被杀时,她都没有放下背着的衍平阳。 她以一种格外凄悲的毅力挺直了脊背,像枝不畏寒霜的傲梅。 张祈灵没有管她最后的不屈意志,蚺毕竟还是蛇体,只能靠动用肌肉来使喉部吞咽下去食物,张祈灵的摸顺蚺的脑袋,像是看到自家孩子好好吃饭后给的奖励。 他那张原本没什么情绪的脸上,似有所感的露出一股阴鸷,看向甬道,张祈灵被护的极好,全身除了那血淋淋的右臂,就没有其他肉眼可观的伤口,何罗鱼也回到卵鞘,再度成为一颗饱满的红玉珠。 有人来了。 张祈灵旋身躲回了树后,蚺显然没有那种自觉性,只是吐出信子餍足地慢吞吞爬回树的枝干上。 黑瞎子进来的时候,其实早就注意到了衍韵瑶,哪怕她没有头,以衣着他也认出那背着无头尸的人是队伍中唯一一个女性。 她蜿蜒的和其余众人的血液淌到了甬道口,黑瞎子的鞋踩在上面,发出了明显的声音,但他的心思完全不在那里,黑瞎子的目光一直锁定在满地苍夷,不停的翻动着尸体。 这个不是…那个也不是…! 他不在乎那条蚺会不会杀了自己,他只是在确认着这里的尸体有没有张祈灵的存在。 直至张祈灵在树后百无聊赖的,用食指在腿侧敲着时间,他清楚听见了福福的嘲讽、黑瞎子的焦灼和接连不断的枪声… 若说等待, 是一个最为漫长的过程。 事实上,张祈灵并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或者说,在他衍光善的世界里,已经没有值得等待的人了。 他早已在明朝教导完汪藏海就已经死去很久了,他的身体死了,可灵魂却活着,停留在那里,永恒的存活着,在终极里达到人真正境界的长生。 所有他等待的和他所想等待的,都在时间的长河被慢慢消磨和抚平,而现在寄居在张祈灵身体里复活的衍光善,从刚才的苏醒后,就毫不留情地杀了自己的后人。 他们那帮贪图人面树果实能够长生的后辈,没有听信当初衍光善的警告,这里不仅仅是他最后休憩的陵墓,更是衍家代代警戒的禁地。 衍光善对于衍家人闯入的那抹烦躁已经被压抑下去,于此而来的是一种迷茫,他低头看着自己这具还在呼吸的身体,感受着生命的再度鲜活,心中思考,那个翻尸体的戴着墨镜的奇怪家伙,是这具张家人身体的朋友吗? 黑瞎子的到来,让他挑起了些兴趣。 “你把他弄哪去了?我他妈问你,那傻子他在哪?!”黑瞎子的手紧紧地抓着福福的衣领,拎起脑袋开瓤的福福,情绪格外激动。 福福不知道是从哪里发音的,他连嘴都没有了,却还能说话:“我怎么会知道呀?他去找衍大人了,衍大人就要复活了!你知道吗,衍大人要回来了!” 他张嘴闭嘴只有衍大人的回答,让正处于愤怒的黑瞎子非常不满意,他摔下福福,对方像个瓷娃娃般倒在地上,却还在重复着衍大人,引得黑瞎子都没耐心了,“你他妈的张口闭口全是衍大人,你嘴里就没有其他词了吗?” “我就要说!衍大人…!衍大人!…衍大人…!”福福听到叫的更大声,仿佛逆骨般向黑瞎子反抗着,像个倔强不肯服软的小孩子。 他的声音传入衍光善的耳朵里,让衍光善不禁思考,他多久没有见过自己的偶人了? 衍光善最终走了出来,他不甚知道真正的张祈灵会表现出什么反应,最后就只得出一个方法,不说话是最大的保险,能防止黑瞎子套话察觉出什么端倪。 他装成瞬间脱力的样子,身体斜向向受伤严重的右臂,看起来有点塌肩膀。 “傻子你…”黑瞎子见到他,快步走近后又愣住,彼时衍光善并不知道,自己散发通红幽光的眸子,“你的眼睛?” 黑瞎子这么一说,让衍光善下意识用左手碰上自己的眼尾,这里没有镜子,只有黑瞎子的墨镜面对着他,里头不算清晰的倒映着自己的样子,衍光善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明显的扮演失误,随后微微垂下眼帘,选择吃痛的嘶了一声。 于是黑瞎子的视线很快被转移,注意到了张祈灵受伤的右臂,肩膀那里的骨骼凹陷了下去,且皮肤衔接处有撕裂的痕迹,骨头是明显脱臼了,被东西吮吸成洞的伤口止不住血。 黑瞎子知道与其纠结这些,还不如先处理伤口,他从包里拿出纱布和药,快速的给张祈灵处理,却发现对方的身体温度很烫,生怕是感染发烧了,包扎的速度更快起来。 同时衍光善也在观察着对方,黑瞎子手法熟练,小臂的肌肉清晰可见,很健康的麦色皮肤,蹙起眉动作极尽轻柔。 “你该说说刚才发生了什么吧?”黑瞎子固定好张祈灵的手臂,随即收回手,他一路点燃火焰为逼福福断后路,如今大汗淋漓的有些狼狈,他解开自己的皮衣外套的拉锁,随手脱了下来,拉着黑色背心的下摆不断撩动,往里灌风解热。 福福趴在地上,他的四肢都不好使了,只能往这里用力扭动的腰肢,看起来像一只蛆。 黑瞎子想要再问些什么,脚腕却被福福扭成麻花的手搭上,他不动声色的把对方踹开,结果下一秒福福又爬了过来。 他接着踹,他接着爬,他接着踹,他又接着爬…… 看到这一场面的衍光善嘴角都要抽搐了。 【关于我的偶人太爱我,霸道瞎子强取豪夺怎么办?】 他发散的想象力很快被打断了,摇了摇头,努力甩掉曾经汪藏海给他推荐的垃圾话本子,怎么会想到这么古老的事情去了? 衍光善忍着快要翘起的唇角,却突然感觉到脑内像被铁杵插入一般的疼痛,他险些软了脚,却被黑瞎子瞬间扶住,黑瞎子又发现他的温度在不断骤降。 “没事吧?”黑瞎子询问的声音,在衍光善耳朵里就像在空旷地带传来的回声,一层层的荡着。 衍光善用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头,想要把那种剧烈的疼痛赶出去,他的额头冷汗淋漓,脸色苍白,嘴唇失了血色。 他的脑海中不断回闪着那些没看过的画面,有三个看向自己担忧的脸、塞入手中的饼干和巧克力、以及义无反顾挡在前方的深蓝色背影…… 这些美好的记忆让衍光善心烦意乱起来,他从未有过这种被热切关心的感觉, 那个被善待的人,是谁? 衍光善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爆炸了,黑瞎子断断续续在说什么,眼里的紧张近在咫尺,他眯着眼疼的说不出话去回应,直到他的意识像崩断的琴弦般,骤然消失,他的身体倒在黑瞎子的身上,埋进了对方的颈窝。 变冷了, 黑瞎子搂紧了张祈灵。 张祈灵醒过来的时候,是被抱在黑瞎子怀里的,他的眼前从朦胧变得逐渐清晰,然后视线撞上突然低头凑近的黑瞎子,从墨镜中看到了自己的样子,眸子黑白分明。 黑瞎子直接笑了出来,“我去,你终于醒了!” 他缓慢坐了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右臂被树杈架了起来,包裹的像个木乃伊。 躺在地上的还有一个树桩, 啊不,应该是福福。 张祈灵看了看自己手上固定的树杈,又看了看穿着福福衣服的树桩,再三确认后,才发现这是它的臂膀。 “发生什么了?”张祈灵感觉一切都超出了自己的预计,他的瞳孔都震颤起来,目光所至,只有满地的鲜血、尸体和格外显眼跪在地上还背着另一人的无头尸。 黑瞎子的笑容僵住,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他指着自己:“你问我,我问谁啊?”他又露出了天塌似的表情,手掌形成一个叩形,放在了口鼻上,学着躺在icu病房里的病人猛的深吸了口氧: “不行,我要窒息了!” 看着他表演的张祈灵收回视线,感觉整个人如坠冰窟,他的脑子里闪过太多凌乱的画面。 衍韵瑶的哀嚎声在他耳侧久久回荡… 他们是自己杀的吗,是自己做的吗?张祈灵颤抖的低下头垂看着手,上面只有自己的血,却仿佛沾染着杀死所有人的罪恶。 “刀。”张祈灵不知道应该从哪里说起,只能从失控前夕的地方去寻求一些安慰。 黑瞎子摊了摊手,“不知道,我见到你的时候,你就没拿刀。” 他走回到了树干后拿出了其中的黑金古刀,感受到被主人重拾的刀开心的嗡鸣,张祈灵抬头看向树荫,人面树上的蚺没有攻击人的想法,他却将身上的血擦到黑金古刀的凹槽上,然后一阵冲天的火光骤现,照亮了他的半边身子。 “下来。”张祈灵命令着。 第77章 姓衍名光善字浮光 蚺顺从的下来,向张祈灵凑了过来,想要像讨欢的小狗般蹭他,可又在鼻息接近于自己时,错开了头。 蚺,是发现了自己和那个人不一样吗? 张祈灵紧握着手中的刀,推开对自己产生浓烈好奇心的蚺的头,看向了人面树,虽不知它的果实究竟有什么用,但是他闭上眼记起的都是那些人因贪婪不肯走,而丧命的场景。 这棵树留在这,只会让更多的人为它赴汤蹈火,最终惨死。 张祈灵摸了摸兜里的红玉珠,它外表依旧清凉完全没有破壳的迹象,确认现在不会有突发事件后,他才放松的深叹了口气。 随着锋刃卷焰,他向着人面树的枝干砍去,火焰瞬间攀附上了人面树的枝干,熊熊燃烧起来,树皮烧起来就是普通柴木的味道,但上方的树叶和果实却散发着尸体糜烂的气息。 与此同时,在地面的福福也发出一阵凄厉的哀嚎,“啊啊啊啊啊啊啊!!!” 黑瞎子意识到是怎么回事,把福福提起来,想要确认是不是和自己所想的一样,却被对方突然自燃的火焰燎着了手,“啊!!疼疼疼疼!” 黑瞎子一阵手忙脚乱将手上的火拍灭,福福已经被他吃痛的丢在地上,弓起身子像被炙烤着垂死挣扎的鲫鱼,验证猜想的黑瞎子吹着自己的手,而他的指腹上已经燎出几个指甲盖大小的水泡,他向张祈灵解释着福福的情况:“这家伙和人面树是一体的。” 处于人面树前的张祈灵只回头看了一眼,点了点头,火光冲天,显得自己背对黑瞎子的那道身影的颜色尤为深邃,张祈灵的刀转了半圈,随之火焰骤息,可上面滚烫的温度仍在。 张祈灵正在一寸寸的观察着蚺,人以双眼面对野兽的竖瞳,在气势上却丝毫不见逊色,他不会先烧了它,因为那样会毁掉蚺肚子里其他人的头。 他想解剖它,而且在思考着如何达到蚺的七寸位置。 蚺毕竟还是蛇,并没有化蛟,它是直肠子消化能力并非那么强,张祈灵这么想着,将檀木桌直接踹了出去,蚺作为动物无法思考张祈灵的用意。 人面树为固定光源,蚺惧火自然不会靠近,而檀木桌上衔着一固定的烛火,使蚺的眼睛自动锁定了那股移动的热量。 “那东西把他们头吃了?”黑瞎子知道了张祈灵的用意,“还是交给瞎子我吧,你这个伤员好好歇着。” 檀木桌撞在墙壁上,骤然碎裂。 而黑瞎子已经冲到张祈灵身边,安抚性的随手拍了一下对方的左肩,张祈灵将黑金古刀递给对方:“拿刀。” 握住刀柄的黑瞎子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瞧好吧!”说完他就冲了上去,他脱外套是正确的选择,现在椁室里的空气正在因为燃烧产生的二氧化碳而急速减少,而且温度也在升高。 他的速度却不带减少,黑瞎子勾起的是其他人的枪,还拿着张祈灵的黑金古刀,这柄刀的重量很沉,可在黑瞎子手里就跟玩具一般。 枪声越来越密集,张祈灵用刀鞘挑起还在燃烧的福福,对方竟然还没有死。 “衍大人…啊啊…”真不知道福福究竟是哪里发声的,竟到这种程度还能说出话,张祈灵看着对方,摇了摇头,“我不是。” 可福福大概是没有听懂,它的身体已经泛出火星点点,碳化着不断掉落些灰色的余烬,“衍大人…我终于像人了吗…?” 黑瞎子的枪打在蚺身上不痛不痒,它庞大的身躯注定没有人类那么灵活,只是嘶嘶的盯着张祈灵的位置,歪着脑袋。 这里的金器坑坑洼洼,给予了黑瞎子很多的落脚点和攀爬空间,使之他的速度非常快。 张祈灵不会安慰,也不会撒谎,他盯着福福,感觉一些回复和承诺的话不应该由自己来说,这么想着,下一秒,他的眸子染上红色,而那个人占据了他的身体。 衍光善没有在意福福还在燃烧,只是摸上他脆弱的身体,可与他指尖相触的只有不断碎落的灰烬。 “不是终于,福福…你本来就是人。”衍光善连被烫到都没有收回手,他很多年都没有夸奖过福福了,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在花言巧语、唇边裹蜜的这方面生疏了很多。 没有人回应衍光善,落在地上的只有一捧残留温度的灰尘,衍光善翻了翻旁边人的包,从中拿出一瓶已经没水的矿泉水瓶,拧开瓶盖将那捧灰装了进去。 他知道,福福也许想要问的有很多,也能猜到这个小家伙在提到自己时,总是能滔滔不绝的讲很多东西,在过去,福福会说话的一天开始,就会缠着小寸喋喋不休的把自己诞生之日,衍大人用了多少根木头将他制作出来说起。 每一次,这种古老的过去,他总能讲得津津乐道。 “你很像人,真的很像了。”衍光善这种生性凉薄的人难得会感慨一下。 起码福福比自己更像人。 黑瞎子已经到达了蚺七寸的位置,可蚺突然动了起来,无奈他只能将黑金古刀插了进去,可即便蚺痛的扭动痉挛起来,也没有停下爬行的动作。 能让一只猛兽有如此决心的, 只有它的主人。 衍光善的指尖通红,已经被福福烧的不成样子,他的手抵在蚺的嘴上,扶住对方想要吐出舔舐自己的信子,“老朋友,你活得也够久了,我在你里面也是会闷的。” 他的话让黑瞎子很奇怪,往下一看发现张祈灵又变成那眸子猩红的模样了,哪怕他前面没时间去思考,现在也能意识到什么东西变了,他问着:“你是谁?” 衍光善冲上面的黑瞎子露出一个和善的笑,“鄙人姓衍,名光善,字浮光。” “我管你是谁,那傻小子在哪呢?你把他弄哪里去了?!”黑瞎子才不会理会对方文邹邹的名字,和这副占据张祈灵躯壳的东西对视,让他很不舒服。 衍光善没有被黑瞎子的话冒犯到,反而真的颇为善良的解答了下,“在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顶着张祈灵的这张脸做出这样的动作,倒显得有些可爱。 可惜黑瞎子吃准了先刀蚺,等会收拾衍光善,直接将刀深入了几分。 “你慢点,再往下刺一些。”衍光善踮起脚,竟然还指导上了,黑瞎子翻了个白眼,谁前面还在说‘老朋友’,后一秒就在这教别人如何背刺它的? 那反骨的黑瞎子能听他的话就怪了,“我听你的,我是狗!”他的刀直接粗暴转了进去,可蚺根本没有反抗,它的眼里只有衍光善,但奈何衍光善没有念及什么情面,他的手摩挲着下巴,好像在思考什么。 蚺没有不可置信,他好像就是听从生命的终结,依顺的配合黑瞎子将刀嵌入的更深,它的脊骨、血肉,化为蛟龙的希望,都随着重重的倒地结束了,连那眼睛都褪去了光彩,可到最后它都在看着衍光善。 极端的执着。 灰尘呛了下面的衍光善一脸,黑瞎子跳了下来,一把抓住衍光善,发现他的身体很热。 黑瞎子已经发现了那个奇怪的点,在这个红眼睛出现时张祈灵格外的热。 而真正的张祈灵却特别的凉。 衍光善惊恐的抽回手,“你你你!你非礼我!!!” “你瞎说什么?谁非礼你?!我才看不上你这个红眼病!”黑瞎子狂搓着手,仿佛衍光善是什么脏东西一样。 第78章 南边的阳光好 衍光善朝黑瞎子啐了口,明显的厌恶都快要溢出来了,衍光善思忖着自己怎么会对这种揩油小人感兴趣,他三两步爬到了蚺的后脊,从中用手拨开血肉。 黑瞎子看了看对方用一只手卯足了劲儿挖,他凑了过来:“你在掏什么呢?” “我不跟无理之人说话。”衍光善答。 黑瞎子眉眼微动,“衍大善人不需要我帮忙吗?” “不需要。” 半晌,黑瞎子揶揄的看着吭哧吭哧费力挖的衍光善又道,“衍大善人,你这样单手挖得挖多久啊,谈个条件吧,你让那傻子回来,我就帮你把想要的东西拿出来,怎么样?” “好,不过你得先挖出来,我再考虑把他放出来。”衍光善抬起头往后退了几步,回答的很快,他甩着手上的血,再也忍不了,那浓郁的血腥气正在源源不断灌入鼻腔,冲的他想吐。 黑瞎子递了一个会意的眼神,“那说好了,要不衍大善人先看看我的实力?”他说完,腾身翻了上去,黑瞎子的手法显然比衍光善要熟练多,加上黑金古刀削铁如泥,很快便得见,位于蚺七寸的骨骼下的竟然是副檀木棺材。 这棺材不知道多少年存活于蚺的身体里,如今已经被泡的黑红,衍光善扑了上去着急的就想打开,却被黑瞎子支手拦住,“停停停,说好的把傻子放出来呢?你怎么这么言而无信!”黑瞎子仗着衍光善空有一副张祈灵的身体,却完全没有身手,很简单的控制住了对方。 黑瞎子盯着棺材,像是看透了里面的东西,转头看着衍光善:“你别告诉我这里面装的是你吧?” 被识破的衍光善脸不红心不跳,“既然你猜到了,如果里面的我躯体完好,你应该庆幸,我马上就能回到自己的身体,到时候你嘴里的那个傻子就能回来了!” 可惜当打开棺材后,刺鼻的臭味直接飘了出来,黑瞎子捂住鼻子,往里探看,里头的尸体已经泡烂了,眼睑完全看不出是个人样,还不如说这棺材里放的简直是一层的尸油,黑瞎子觉得自己的世界真的要崩溃了,“我庆幸不了了,你都烂成这样了?你既然能换过来,就不能回去吗!不用非得要你原来的身体吧!!!” “我哪知道我怎么在这个张家人身体里换过来啊?我要是知道能来回换,我早就换了!我只清楚,只要我原本死去的身体完好,我就能把自己的灵魂塞回去!谁知道尸体加密保护还能坏啊?!”衍光善想要碰“自己”,妄图寻求其他补救措施,结果刚凑近就要呕出来了。 别问,问就是自己给自己熏吐了。 黑瞎子没有理会他的呕吐,阴沉着脸,听从前面张祈灵的指示,用黑金古刀刺破蚺的肠道,粗暴地取出还未被消化,沾满黏腻液体的人头。 同时黑瞎子又在思考张祈灵被占据身体,是意识被封印,还是能够听见自己说话,却无法掌控身体,他尽可能想出几个有可能的情况。 衍光善呆坐在地上,仔细思考着来龙去脉,他的尸体明明是做了处理的,怎么会烂成这样?难道是还有其他人进过这里吗? 不会,以观测来讲,墓穴完善,现在敢前来禁地的队伍是第一次进来。 他这么想着,头脑却越来越昏沉,等到逐渐无法思考的时候,衍光善就彻底垂下了头。 另一边的胖子开着车已经到了客栈外,刚才吴峫和张启灵的反应,也让他心中一惊,当得知对面没有声音时,他的心不上不下的跳动,想要安慰的话语噎在嘴上,说不出什么欺骗自己的东西。 现在已经接近天明,而他们三人一夜未睡,吴峫强撑着涣散的精神,车如今稳稳停住,张启灵拍了拍吴峫的肩膀。 “到了。”张启灵说。 三人快速来到民宿,吴峫快速扫过门口正对马路的监控,走到了前台:“老板,我们前几天在这里住过一晚,丢了点东西,想要看一下监控,麻烦通融通融!” 好在虽然是镇子,但监控设备还算完善,呈现在他们面前,正对的就是黑瞎子引起纷乱最后带张祈灵离开的场景,吴峫道谢后,拉着胖子和张启灵离开。 张启灵负责找路侧的监控,吴峫则去做口头交涉察看录像,胖子租了辆面包车,让众人的行动更加便利且不引人注目。 可直到快要日落天边翻出白鱼肚,一路追查的线索却在一间古董店断了,里头坐着的是个年迈的老人,摇椅上铺着红色的加热毯,睡的像完全不在意自家古董被偷东西的样子。 “老先生,我们丢了东西,想看一看监控,麻烦了。”吴峫笑的和善,今天挂了一天的笑脸,低三下四的求人,感觉脸都要僵了。 老人睁开双眼,其中一只眼睛的颜色有些浅,他的目光没有跟随说话的吴峫走,反而定在了一旁观察架子的张启灵身上。 张启灵进入的位置是一面贴墙的展柜架,以老人的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他想干嘛,而张启灵不是第一次进入这种地方,这个和吴山居差不多的店,让他的思绪飘远。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看什么,只是用发丘指的指腹按在一些瓷瓶身前后晃了晃,触感不对,他笃定的说,“假的。” 老人的眸子有些暗光,似乎是对张启灵的拆穿很不满:“想知道他们去哪,就不要乱动……” “小哥,咱先不碰了哈。”听到他说话的张启灵被胖子拉回了手,讪讪赔着笑脸。 吴峫一听对方话里头的意思,肯定老人知道点什么,“老先生,你知道我们在找人?” 老先生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看着外头昏黄的夕阳,“你们找错方向了,去南边,南边的阳光好啊…” 张祈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坐着睡着了,怀中还抱着个矿泉水瓶,虽然不知道有什么作用,但他还是放在了自己被黑瞎子新分配的背包里。 而黑瞎子正在给衍韵瑶他们安头,这里没有针线,所以他都是撕这帮人的衣服下摆,去绑的脖颈与头的衔接处,但因为头是拧断的,肌肉上形成一个旋,不是稳定的平滑截面,有些难控制。 “醒了?”黑瞎子没有回头,直接问。 张祈灵走了几步,他本以为像黑瞎子这般潇洒的人并非会记住这帮人的脸,但循看之后,张祈灵却发现黑瞎子一个都没安错,他想要将衍韵瑶和衍平阳掰开,以让黑瞎子能更好的固定他们的头部,但两个人就像融化的糖般黏在一起无法分离。 “对不起。”张祈灵觉得这种活明明是自己该干的,却让黑瞎子帮了忙,难免觉得有点麻烦对方。 黑瞎子扶正着衍韵瑶的头,从她的脖子缠到下巴,最后形成一个稳定的三角,漂亮的蝴蝶结系在了她的头顶,虽然她脸上全是黏黏的胃液和血污,但经过黑瞎子的手一打扮,起码现在的衍韵瑶终于有了点小姑娘的样子。 “没事,该道歉的是我,我没考虑到这里原来比想象当中更危险。”黑瞎子的眸底闪过暗光,又感叹:“没想到这里的信息量还挺多。” 人面树、蚺、衍家人、衍光善…… 每一个挑出来都让人觉得能够想象很多东西,黑瞎子固定好所有人的头颅,才起身拍了拍洗不干净沾满蚺血和其他尸体气息的手,他手掌心上的脏污已经干的呈褐色状了。 “你想把他们带出去?”黑瞎子已经理解张祈灵的大概思维了。 张祈灵点了点头,直接背起其中一个人,却因为一只手臂被固定,这样的背法难免艰难,事到如今,黑瞎子拦不住对方干这档子蠢事,但他也背起了个人,蠢事还是两个人一起干,才会显得这个傻子, 蠢的不是那么唯一。 黑瞎子颠了下背上的尸体,调整自己手的位置,以防烫伤的地方被压住。 “一个一个把他们送出去,真的很麻烦,你不会累吗?”黑瞎子问他。 张祈灵点头,“累。” “那为什么还要搬?” “吴峫说,每个人都有家。”他接着道, “所以,我想带他们…回家。” 第79章 齐和祈 除去没有尸体的福福,队伍中九人为平均肌肉含量超高的壮汉,致使黑瞎子和张祈灵二人背他们的行动尤其慢。 加之地下结构复杂,哪怕黑瞎子拿着地图在前方指路,都难以分辨甬道的不同。 幸亏他们走到一条新的通道,看到这里火焰燃烧的痕迹很明显,空气里还有未散的焦灼味,“没想到我前面放的那把火,这时候有用了。”黑瞎子这话说的不假,自己当时发疯,逼迫福福乖乖跟自己往底下跑的行为,竟然因祸得福,成为现在二人的指路标。 通过火焰燃烧的轨迹,能够很容易判断出,福福当初想要带黑瞎子出去的那条道。 张祈灵走在黑瞎子的后面,听了对方的话反而想开了心中的猜疑,刚才的红线都因为黑瞎子的到来消失了,所以张祈灵这回才没有独自挺身前进,他也不清楚前面是什么,而现在听对方这么一说,才知道这一路的红线,都是被黑瞎子烧完了。 那东西竟然会怕火吗?明明常人都碰不到它…… 可张祈灵没有贸然问黑瞎子究竟是用什么火去点燃红线的,只是将一个又一个的尸体,搬运到火焰痕迹所指引的,空无一物的新椁室。 这里只有一条向上的阶梯,上头的微光松散的泄了下来,此番稀疏,并不是很亮,但二人让久处于地底,面对这光源,也不受控制地眯了眯眼。 “前面的路我还真不知道是什么,不过那小孩子是真听你的话,当时那个架势,是真的想要带我出去。”黑瞎子轻笑着。 他的笑容和语言里头,却没有一点怪气,仿佛只是在陈述着事实,“可惜我没让那个小孩带我走出去。”黑瞎子抹着额头的汗,头也没回,像仅是说着某天吃着的菜。 “我当时怕你有危险,就绑着他往下走了。”黑瞎子交代着当时为什么没有走上去,虽言语中对张祈灵处处关心,但借着他随意的态度,有些自相矛盾,口是心非。 “他还说了什么?”张祈灵放下最后一具尸体,才敢泄力坐在地上,向着黑瞎子递出揣在身上,那板珍贵到自己都不敢多吃的巧克力。 黑瞎子努了努嘴,想要说些什么,见对方递过来东西,于是下意识用手接住,巧克力因刚才张祈灵火烧人面树,被融的有些化,隔了包装拿在手里有些温热的软。 不过黑瞎子倒是没扭捏,利落地拆开一半包装拿在手里,却又看到巧克力的真面目时,露出一脸酱色,“你怎么做到把这东西揣的像屎一样?” 听到这话的张祈灵,不知道是被黑瞎子的粗犷描述劝退,还是真心实意的歉疚,面色有些僵硬,“…对不起。” “你不用道歉,我不是真的怪你。”黑瞎子大概知道对方理解不了自己的玩笑话,他并非是真的计较,“单吃这个我们会消耗更多的水来解渴,要不你自己吃吧?” 黑瞎子真的很口是心非,虽然这么说着,却将巧克力咬了一口,又轻微皱起眉,“怎么感觉比你第一次给我那会儿更甜了?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咽下去的。” 张祈灵不知道怎么搭话,不过很快黑瞎子就将巧克力还了回去,于是他安安静静的将被黑瞎子嫌弃一口就甜的巧克力包装纸重新裹回去,自己完全没有吃的想法。 他像投喂小朋友一样掏出了包里的矿泉水瓶,又在拿出来的一瞬间,快速收了回去。 “怎么了?”黑瞎子问。 张祈灵翻翻找找,从队伍中另外一个背包里拿出了正常的矿泉水,“拿错了…” 他刚才拿出的正是装着福福骨灰的矿泉瓶水,看到里头的东西,这时候的黑瞎子才回想起来前面张祈灵所问的福福还说了什么的问题。 “他说,他很喜欢你。”或许黑瞎子感觉这句话有点歧义和不对劲,接着补充道,“崇拜偶像般的喜欢,而且那孩子很好骗,我问什么他答什么。” 黑瞎子扭动着脖子,活动着酸痛的背部站起身,走到福福叉着腰,跟自己大夸衍大人的地方。 张祈灵并不懂他们二人当时的情况,而黑瞎子活了这么久,从没见过一个由木头制成的偶人,能露出那样开怀的笑容,黑瞎子在不知不觉中学着福福的样子,将双手放在腰上,微微抬起下巴。 而此时张祈灵的位置,刚好是黑瞎子被绑的地方。 记忆不断重叠, 可剧本却换了主角。 “不过,他应该更喜欢我。”黑瞎子大言不惭的说。 张祈灵抬头看着莫名其妙摆动作的他,问着:“为什么?” 刚自夸完的黑瞎子想了有一会儿,让张祈灵也回忆起自己被占据身体时,所看到的那幅场景,福福哪怕临死前也在雀跃的发出声音和疑问。 究其原因,大概是在他最痛苦的时候,见到了此生最想见到的衍大人,他的幸福好像不仅仅来自于他们二人的帮扶,甚至于他的痛苦还是张祈灵带来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黑瞎子,难得没有笑,但嘴上的话却继续着他的恬不知耻,“因为我好看。” 他说这些活跃气氛,只是怕张祈灵继续纠结将什么东西都揽到自己身上,事实上他们深知自己都有错,无论是带福福下来的黑瞎子,还是因烧毁人面树而牵连福福的张祈灵,他们其实都对不起这个心性未全的孩子。 还有他们也对不起队伍里的所有人,好听点说是那帮人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甘愿赴死,难听点说,这也是因为张祈灵的失控和那个该死的抢夺自己身体的衍光善作的祸。 但张祈灵仿佛真的听进去了黑瞎子的自夸自话,在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竟然让黑瞎子看出了一种恍然大悟。 “傻子,怎么我说什么你都信啊?”黑瞎子没想到对方这么天真。 张祈灵听到黑瞎子所说的傻子二字,他的眸色快速暗了下去,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并不喜欢这两个字。 可偏偏黑瞎子,极其爱逗木头,意识到这一点,竟然叫的更起劲,“傻子?傻子,傻子,傻子,傻子……” “闭嘴。”张祈灵有些愠怒。 日头将落,待张祈灵和黑瞎子将所有人搬出来的时候,已经累的大喘气。 “我…我下次可不跟你干…这么…这么蠢的事了…”黑瞎子没管脏不脏的,直接呈大字型瘫倒在地,撩起自己额前的头发,随意拧开瓶盖,往自己脸上倒着水解热。 张祈灵坐在树下,全身也狼狈的不行,被血尸咬坏的左手,差点被扯断的右臂,因搬运尸体,他们的血淅淅沥沥浸染着自己的全身。 他侧过头,视线投在周围茂密的林子里,夕阳余晖的曙光,透着叶缝斜斜洒了下来。 张祈灵看着里面的红线尽数消散,而从自己的位置,为中心开始,又在密林深处直直向外延展出一条新的红线,他知道这一切仍然没有结束,而且仅是个开始。 “你知道他们的家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想带他们回去啊?”黑瞎子坐起来,他的话已经变得利索起来,恢复的还挺快。 张祈灵看着那新出现的红线,有一种格外清晰的直觉在引领着他,“知道。” 他转过头,对上黑瞎子的目光,事实上,他们从一开始就从未过问对方的名字,只是凭借着一种心底里的信任,莫名而全身心的,将自己的性命牢牢系在对方身上。 或许黑瞎子真的不好奇,这个疑似物质化的傻子会有什么名字? 只是同病相怜,黑瞎子向来不考虑后果,当时随手散发的怜悯和好奇心泛滥,致使他在那时候将张祈灵带走。 就像拎一包面店给的凑整小菜,亦或是捡回别人不要的小狗,黑瞎子做这种事,随性而为惯了,也没什么考虑。 可如今对上张祈灵的眸子,让他隐隐猜测到自己即将背负上一种真正意义上的“责任”,譬如带有欣喜,认为自己占了便宜而开心的吃掉那包小菜,或者给捡回的小狗,不知不觉的,买了一袋又一袋供养它长大的狗粮…… “我想知道你的名字。”张祈灵戳破二人之间的窗户纸,虽然现在的场景和自身面貌不够正式,但他的语气颇为认真。 黑瞎子很少会告诉别人自己的真名,他反将一军,“你不喜欢傻子这个称呼,那你先告诉我,叫什么名字?” 对方一字一顿,“张祈灵。” “是二声?”黑瞎子嘴里滚了遍那字,才说出口。 张祈灵点了点头。 黑瞎子倚在树干上,用目光细细描摹着对方的样子,“你的名字和这副皮囊,想要在这世道上活下去。”他顿住接着再说,“会很难。” 张祈灵目光灼然,没有避让黑瞎子的视线勾勒,那样子对于自己地上的处境并不关心,只是执着于他想要的答案。 最终黑瞎子拗不过对方,还是回归这个问题,于是笑了笑,可这种笑容却没有带着任何一种蛊惑、算计和狡诈, 像是相近平和的澄澈,“齐…” 他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将其余的字吞没了,随之接着不动声色转移话题:“既然能找到他们的家,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张祈灵思考了下,“找玉珠。” “不,你要先在这个世界上立足一个属于自己的身份。”黑瞎子驳回了对方想要外出的想法,接着提议,“成为独立却不完全相似的哑巴如何?哑巴的身份可以带给你很大的便利,起码和我一起出行会方便很多。” 张祈灵看着对方,对于这种占用身份的行为并不满意,唤了句:“齐…”以作警告。 齐和祈都是二声。 这难免让人想到数学中孤独而完美的七,两个七的相遇,是可提供给对方依靠的存在,而在今天之后,张祈灵似乎意识到了,也许自己再也不会独自一人。 “我开玩笑的,你这一趟下来,受的这些伤还得我治疗,你还是想着怎么还债吧,我的价钱可不低。”黑瞎子又到了钱的问题。 可涉世未深的张祈灵并不知道,如果一个男人跟你说自己是开玩笑的,那他就绝对不是真的开玩笑,而是借由这种方式,想要引出后面真正想说的真话,以便他做出下一个举动。 然后黑瞎子话锋一转,说出了真实的目的,“祈,我会和你完成你想做的事,至于酬劳……”他仔细想了一会,“就由你的劳动抵吧,到时候跟我走,去看看我的家。” 黑瞎子这一次真诚的要命。 第80章 连吃三盒的张祈灵 “还请老先生明说。”吴峫这话虽然礼貌,但他绷着全身,拳头在身侧紧紧攥住,那种架势,大有一副对方不应,就要冲出去的样子。 胖子察觉到上前及时,回扣住吴峫的手腕,“天真,冷静!咱们好好跟人家说话。” 他并非真的怪罪吴峫,只是现今这个求人的情况,并不允许他们做出贸然严刑逼供的行为,起码在胖子的观察下,处于镇子中的他们才是外人。 热切帮助他们的店家,总是在放出监控的行动上格外热情,却在离开后,冲着他们三人投以冷漠的眼神,胖子心细,在某一次观察到后,就继续装作不知情的探查着其他的店家,最后发现他们都是一样的情况。 那些人像猛兽一样,在不断的观察着三只猎物(他们三人)的逃窜和追查张祈灵的轨迹,而胖子现在,深知这里外有多少个眼线和探子在注视着这里。 这种人心叵测,胖子并不打算和吴峫戳破,当然,吴峫也是信任胖子,虽然心中焦灼,但还是在合理的安全范围内,收回了想要冲出去将老人嘴撑开的想法。 好像在遇到张祈灵之后,吴峫是第一次拥有如此不理智的行为。 于是吴峫只是在胖子的劝诫下,只是静静观察着老人面上的细微表情,可对方那张经岁月蹉跎的脸上,并没有露出任何一种破绽 少年心性比不过暮年的老谋深算,幼狼与虎相斗,结局可想而知,这也是胖子没有跟吴峫说整个村镇都在观察着这里的原因。 老人关掉了电热毯,随手将枯槁一般的手,极有目的性地指向了吴峫身后准备随时拔剑的张启灵,说道:“我只跟他聊。” 被指到对方张启灵没有从中走出,只是看了眼吴峫和胖子,而他的目光,却让吴峫认为那是最后的离别。 “小哥万一有诈!”吴峫心底里极度好奇于张祈灵去哪的答案,却也不想让小哥也同样赴险,他们已经不能再失去一个兄弟了。 奈何张启灵只是拍了拍胖子的肩膀,“别松开。”他所说的话,让胖子握住吴峫的手更紧起来。 吴峫想要挣扎,却被最后张启灵深沉的目光所吸引。 那种眼神曾经在地底无数次告诉自己,张启灵拥有绝对的把握,能够全身而退,而小哥在看完吴峫和胖子后,转头扫过外头冒出的几对不加掩饰的眼睛,泄了些戾气,似在作着警告。 几分钟过去,外面的眼线在明面上都消失了,张启灵知道他们忌惮自己,半晌才肯罢休,好在那个发话的老人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急迫,只是平静的看着张启灵,那眼神中不说慈爱,是因年老才透出点悲悯的气息,但奈何还是不够亲近。 “不用担心。”张启灵说完这句话,才随着年迈的老人走进里屋。 吴峫知道这是张启灵要求他留下来,他也不会怪责胖子,只是二人反复整理着腰间的手枪,胖子甚至反反复复装了很多次弹夹,以保子弹充分能够随时抵御危险。 没有人知道张启灵和那个老人在聊什么,但是吴峫和胖子只觉得这个过程极度漫长,他们举着枪,面对着那扇没有动静的门。 就像那天他们撑住不睡,一晚不敢闭眼的夜,可最后还是因为生理性的困倦,犯了重大的错误,张祈灵就那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哥,就这么走了。 而那种意识到张祈灵不告而别后的疯狂,至今还在席卷着胖子和吴峫身上的每一处神经脉络。 前方,是不知道张启灵会怎样的迷茫,而后方,是无数个觊觎他们的欲望,还有全程捆住自己的心脏,令人提心吊胆,至今行踪叵测的张祈灵。 “好。”张祈灵答应着黑瞎子。 一个向来行事出格的人,突然蹦出一句承诺来,哪怕这句话说的极其肉麻,但只要是黑瞎子所说,张祈灵是真的会信。 毕竟自己身上确实没什么报酬,而黑瞎子说的条件也特别合理,他没什么心眼,就这么答应了。 两个人一点点地将那堆尸体搬离营地,来到郊区外他们停车的地方,黑瞎子的越野车塞不下那么多人,加上张祈灵两只手都受着伤, 他们二人分别开衍家队的车也不合理。 随着黑瞎子一个电话打通,等了得有一个多小时,有辆货车突然停靠了过来,但驾驶位上竟然没有人,仿佛这辆车是以幽灵开来的,可黑瞎子却完全没有害怕的想法,利落的打开货车箱,将人一个个搬运上去。 张祈灵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多身份去问这些问题,例如黑瞎子除了名字,他所有的神秘自己都很好奇。 他到底是如何将自己带来这里?又怎样能在这种人鸟兽都很少存活的地方,去支来一辆用于运送的新车,且躲过郊区收费站片警的追查…… 张祈灵只是坐在驾驶位上,换完黑瞎子准备的新衣服,看着外面越过的密林,忍耐着饥饿和疼痛。 车驶向那条唯一的红线轨迹,而黑瞎子眼见他不对劲的样子,目光直视前方,随手在二人中间的车格里,丢了一盒车里存的青椒肉丝炒饭,相处这么久,黑瞎子大概猜到张祈灵并不想再动那宝贝巧克力。 “吃吧。”黑瞎子像个劝小孩吃饭的长辈。 张祈灵举起自己被包的严严实实的两个棒槌,脸色有些差,仿佛在说你让我怎么吃,用嘴生啃包装下来吗? 黑瞎子停了车,手上被燎着的水泡已经被挑破,虽然刚才的条件太差,但也算是处理的很好了,他还算有人性的给张祈灵撕开青椒肉丝炒饭的包装,不过喂人这种活还挺让人难为情的,他黑瞎子也没有向别人低头的时候。 张祈灵垂下眼,盯着那盒炒饭,“饿。” 听到这话的黑瞎子,心中暗爽,有些满意这个长着哑巴脸却对自己低眉顺眼的张祈灵,感觉自己真的占便宜了,冲昏脑的喜悦,完全使他忘了,自己才是伺候人吃饭的那个。 直到塑料勺子被张祈灵咬住,黑瞎子已经感觉到这已经不是家里面多张嘴的问题了。 这玩意他连炫了三盒青椒肉丝炒饭?!! 张祈灵吃饭的时候没什么声音,一口接着一口,不知道是力气消耗过多,还是真的胃口好,黑瞎子看着吃完还不满足舔唇的张祈灵,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养了个祖宗。 还是个巨能吃的祖宗。 随即再度启程,张祈灵吃饱之后,就很容易犯困,可在这种渐睡之前,他总是会想很多东西,例如这条红线的终点,真的是他们的家吗? 张祈灵其实不敢笃定,只能说这确实是一种直觉,而直觉不曾更改,往往代表着,这可能就是自己潜意识里希望的结果。 他醒来的时候,黑瞎子已经在临途的黑市里买了不少的尸体防腐的福尔马林,给那些尸体做着处理,这里的气候温度很高,只要是在有太阳的地方就会很热,尸体也很容易发臭,不过经黑瞎子的手还算得当。 吴峫的脸色越来越白,他等待着张启灵能够快些从那个房间出来,期间他唤了几声,可是里面一直没有回应,胖子也揪心起来,捏住吴峫的手,祈祷着张启灵能够完好无损。 事实上他们并不担心武力值爆表的张启灵会被一个老人拿捏,但曾经格尔木疗养院证明了,那些人确实对张启灵有一套绝对的控制方法。 好在,天已经完全黑的时候,古董店的灯光亮了起来,是里面的人主动按的开关,而张启灵推开门,真的就这么很正常地走了出来。 “云南虫谷。”张启灵只说了这四个字。 吴峫追着他问,“小哥,你真的没事吗?他会不会对你做了什么!” “小哥,你快点说话吧,不然天真真是急的要把人叨叨死为止!”胖子拉住喋喋不休一堆问题的吴峫,也在劝张启灵回答。 听到这里的张启灵,用手捂住了吴峫的嘴巴,“没有做什么,他说他们是祈灵的信徒。” 张启灵并不理解这种带有宗教信仰强烈的词汇,只是有样学样的复述着老人的话,“信徒自然知道神明在哪里。” 三人立即启程,可惜张启灵没有身份证,不能以飞机火车等实名认证的驾驶工具出行,这让他们自驾的路程变得尤为艰难。 不过最终,他们还是紧赶着到达了云南虫谷,听说这里是人有去无回的地方,埋藏着人的尸骨和极度的危险。 但以张启灵的敏感,站在郊外泥路还未踏入密林的他,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己来晚了,“不在这里。” 吴峫正背着装备,原本都打算冲进去了,他睁着没怎么睡的眼睛,里头的红血丝尽显疲惫,他们三个人都是坐客车,自驾又换着开车,来到这里属实不容易,而他自己也清楚知道,以这种进度绝对是来晚了,只不过吴峫不敢相信。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吴峫压抑住乱成麻的心。 胖子拍了拍吴峫,安慰着,“天真,这也说明在此期间祈灵小兄弟肯定和黑眼镜一块离开了,以我这双慧眼,这里前些日子一直在下雨,最近才停。”他蹲下身,抹了把地上的泥土,凑到鼻下,又将指腹展现给吴峫,“看吧,我还能闻到这上面轮胎碾过的味。” 张启灵没有再看密林,转过身的时候却忽然顿住,又在下一刻快速坐在了驾驶座上,冲二人做了个回来的手势,“朝南路一直开。” 第81章 绿色花袄 张祈灵来到了黑瞎子的临时落脚点, 这里是被称作牢哀的一个小村落,而那堆红线也像保护罩一样盘旋在这村庄的上空,像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 但事实上在进入村落前,这里的环境原本并不黑,只不过二人都能看到那些红线,所以在他们的视线中,那遮挡天空的红线,像是厚压压垂落着的树冠,衬得这里犹如黑夜。 他们的车开在外围处,随后驶进一间无人的小院,这里看起来确实不像人居住过的房子。 黑瞎子一点一点搬动着的尸体,压低着声音和张祈灵说话,“在接这趟活之前,我也确实感觉到不对,所以来探查过一次,只不过当时什么情况都没有发生,我就只能在这里买了一个小房,防止到时候出什么意外,我连死的地方都没有。” 他说的很轻松,就像是给自己买了一个棺材那么轻松,张祈灵被裹好的手没法搬动尸体,只能呆愣愣的看着,也算是黑瞎子存了一些小心思在里面。 毕竟张祈灵的伤确实比自己重一些。 将尸体全部送入屋内,二人只点燃了一盏微弱的烛火,既不引起注意,也能提供照明。 张祈灵这才看清地面上铺展的层层落灰,这里的家具也很老旧,像是老一辈人才会喜欢的样式。 唯独可能崭新的,就是在厨灶中格格不入的微波炉,黑瞎子顺着张祈灵的视线看去,“那是我当时随手买的,因为生火会引起村里人的注意。”他抬手指了指厨房向上的烟囱还有还亮着灯的插座,这个理由确实合理。 张祈灵没有用过这种新奇东西,他想要凑近去看看,但现在这种问题并不重要,“接下怎么做?” 红线指引到这,不一定真的代表这里就是衍家的大本营,张祈灵回想着刚才看到的村落样子,破败的像没有人居住,连这种罕见的人员入村,都没有人出来查看,让张祈灵不禁怀疑黑瞎子嘴里的村里人真的存在吗? “接下来我们要做一件光明正大的事,让所有人都出来看我们。”黑瞎子邪笑,显得有些蔫儿坏。 张祈灵看着憋着一肚子坏水的他,“该怎么做?” “定棺材,买寿衣,这样是为了告诉他们,我们要准备一场引人注目的葬礼。”黑瞎子用双手的食指勾勒出长方形棺材的模样,他这么视财如命的人,竟然会花钱买棺材给这帮人用?简直是天方夜谭。 张祈灵不解,但好在对方解释起来,“我们其实已经暴露在明面了,事实上在我上次来的时候,村里的人就很怕生,我当时还怀疑只是他们村风腼腆,但想来不仅仅是这样。” 黑瞎子没有嫌弃脚下倒着的歪七扭八的尸体,也没有管屋子里的木头凳子脏,一屁股坐了下去。 “这一路来,他们都在看着我们。”黑瞎子伸出两根食指,比划着自己的墨镜,又将手转向张祈灵,像是在模拟视线相交,“他们看人的时候紧紧的,和下斗的那帮人一模一样的眼神。” “他们是同一批人。”张祈灵听懂了黑瞎子的话。 没想到这次张祈灵理解能力这么高,黑瞎子悻悻然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花,像个发现孩子终于长大懂事,而忍不住心中酸涩的老父亲。 “所以既然我们都已经来到了这里,不如就让他们看看,那群妄图下斗的人究竟是什么下场?毕竟他们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得到好消息,而再次下去的那一刻吗?”黑瞎子打了个响指,“他们把咱俩搞得这么惨,不得报复报复?” 等到胖子和吴峫重新钻回车里,经由张启灵那么一说,才想起来那老家伙在古董店里悠悠说的那句,‘南边的阳光好。’ “小哥,你是知道祈灵小兄弟在哪里了吗?”胖子问。 车开的很快,张启灵的衣料下戴着一条不起眼的黑色长绳,因为他的衣服也是深色,所以并不明显,只有微微侧头时,才会依稀得见,耷拉在锁骨下,坠着的是一颗散发微凉质感的红玉珠,其连接处很像是由陨玉制成的。 如果在这里的是张祈灵,一定会发现,这简直是一个磁场增幅加红线牵引的绝对导航器。 这东西被张启灵藏得很好,贴身之物小巧,吴峫和胖子也没有时间去扒开他衣服看,这个东西是那个老人给他的,听说会指路,刚开始张启灵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直到他站在密林前,陨玉放大了整片山的磁场,那红线就这么出现了。 可在张启灵想要对胖子的问题做出回应时,车后门的玻璃,映照着一群黑噗噗的翱翔于天际的乌鸦,这种带来诅咒的动物,竟然在此时进行着群迁,就好像什么东西在追赶着他们一样。 而它们的存在,在坐在后头装备堆里的胖子看来,显得尤为晦气,“这里怎么这么多乌鸦,也太邪门了吧!” 它们扑闪着翅膀,成群的飞着,与他们的车辆并行,像是在催促着什么。 “小哥!胖子!没事它们没有攻击人的想法!”吴峫盯着那群乌鸦,却发现了更加奇怪的一幕,乌鸦飞到车的前方,也不影响开车视线的距离,铺展在路上,吴峫看着这一幕,“它们是在指路?” “来不及了。”张启灵说完,踩尽了油门,车以一个飞快的速度向前冲去,让这群乌鸦,慌忙从两侧飞舞躲避了起来。 能够让乌鸦群体行动的不仅仅是什么迁徙,更像是一群丰厚的食物。 直至车行驶的越来越近,他们这才看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座伫立在山谷里的村庄,古老而悠久,上面盘附着层层绿苔,像是很久无人居住的模样。 三人下车,吴峫想到了胖子所说的车轮痕迹,直接蹲下来观察,竟真的发现了才刚行驶不久的痕迹,“小哥,胖子!你们快看,这里真的有车胎碾过的痕迹!” 可在这时候一声打破寂静场面的声音出现。 “哎呦喂!我去了,怎么就逮着我啃!胖爷我那英明神武的屁股!!!”胖子在刚下车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骂了乌鸦的原因,竟然被这群鸟追着啄屁股,他捂着屁股来回窜,那群乌鸦却像杀红了眼似的紧追不放。 张启灵将来回跑的胖子拉了回来,拔刀随便砍了几下,赶走了乌鸦,然后抬头看了看天空,喃喃着:“有点黑。” “乌鸦确实黑,不过小哥你说这个干嘛?”被拽住领子的胖子,一脸懵的朝张启灵看到的方向看了上去,显然不懂为什么对方要感慨一下乌鸦黑的这种常识。 吴峫注意到了某种不对劲,拿手在张启灵面前晃了晃,不过好在张启灵直接抓住了他的手,看起来并不是眼睛出了问题的样子,于是吴峫先说了自己刚才的发现,“胖子说的没错,这里前不久确实有一辆货车的痕迹,而且所运的货物不算轻。” 他环看着周围,接着道,“这里的村庄看起来交易链并不发达,也没有什么商铺,并不需要一个货车来运这种重量的东西。” “哎哟,天真,你这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了,我就说了一个引子,你就能从车轮压痕中说出那么多东西,不愧是胖爷我教出来的!”胖子显然知道,现在他们距离真相越来越近,难得敞开怀,开个不轻不重的玩笑。 吴峫顾不上腼腆一笑,但还是挠了挠头,“但是接下来我就不知道了,这里的痕迹好像被人为抹除了。”他指向村庄外围延伸出的地方,那处岔路口已经不见车胎痕迹,一路人为新翻出来的泥土呈现有些偏深的湿润棕色。 不过这也证明了,这座村庄确实有人居住。 “走。”张启灵迈步,二人连忙跟上,却听见此时传出一阵唢呐的声音。 那声音有些喜庆,但吹出来的音调却格外悲凄,像是哀悼死者一般的痛苦。 村庄中心有一个十字路口,而从西向东处赫然出现一条队伍。 为首的是一个身量很高的男人,他的侧脸的轮廓有些普通,山根不高,眉眼隐隐凹陷,脸上蒙着层黑色的布条,可吹的唢呐却格外吸引人。 而后跟着的是一个耷拉着背,弓着腰,像是被柴米油盐压垮的中年人,他也同样蒙着眼睛,苍白的皮肤和明显能看出的疲态,在这极热的环境下他却裹着层厚重的大绿色花袄,看起来更像是一把绿油油的韭菜。 衣下他的手,像是包着纱布,正抬着身后的板车,那板车上赫然是有些廉价的棺材,而后跟着的,是一具具因悲伤而僵硬推车的壮汉们,脖颈上也缠着厚厚的围巾,反季节的很。 这种场景就连吴峫也觉得邪门起来,“小哥,那是什么,他们是人吗?”他不敢指向那边的队伍,只是紧张的问着。 张启灵紧紧盯着,而胖子已经举起了手中的东西,“管他是人是鬼,只要能用黑驴蹄子打中还不死的,那就都是人!” 或许因为胖子长久的冷静,已经让他们二人忘了,胖子是以爆破这种鲁莽行为为主的高手,在纠结人鬼的问题上,往往胖子更喜欢付诸于行动。 幸亏还是张启灵按住了胖子的手,他们的声音引起了那边队伍的注意。 可吹着唢呐的男人却没有停下来,反而是那裹着绿色花袄的人,朝着这里看了一眼,不知怎么的,那蒙了层黑布原本无缘得见的眼睛,竟让张启灵看出了些别样的意味。 对方咧开嘴,阴森诡异的样子,像是旧电影里的鬼魂,直到被前方的唢呐人转身敲了一下头,他这才收敛回笑容,像个被训诫的孩子一样,继续拉起车板,随着木质的滚轮吱啦吱啦的撵着地面,这个反季节人物,再次重拾了自己的动作。 第82章 痛苦与幸福 幸亏这个临时落脚点,还有一次性的洗漱用品,张祈灵先一步清洗完便出去了。 而黑瞎子抹了抹洗手间中蒙了层灰的镜子,从中看到了自己的样子,黑色墨镜、皮衣…他打开了水龙头,再度冲洗着指腹上的灰尘。 他深知自己不能以这副惹眼的,极具个人特色的打扮出现在村庄中。 于是他走出来,先从里屋拾了几件上一任房主丢弃的还算干净的衣物,又来到客厅,趴在地上,手里难得洁癖地垫了张帕子,往里够着什么东西。 这个沙发已经看不出原有的颜色,想来黑瞎子之前也仅仅是落脚,并没有在这里真的居住过,他随手从沙发底拖出一个小匣子,又一手将那绿的发亮的花棉袄递了出去,“祈,你先换上这个衣服,待会儿我给你捏一个人皮面具咱们再出去。” 黑瞎子这么说着,正翻弄着匣子,那只举了半天的手一直悬着有些酸,这才发现张祈灵完全没有接的想法。 他起身,被灰尘呛了一大口,咳了几声,打眼一看,才发现张祈灵竟是又睡着了,他的身量比黑瞎子瘦削,显得套在身上的,属于黑瞎子的那件皮衣有些大。 张祈灵坐在硬质木椅上的样子很乖,因着椅子挨着桌侧贴有些近,上头悦动的烛火映红了他的右半张脸,眼睫纤长,皮与骨相都很绝。 可黑瞎子却没什么欣赏的艺术细胞,刚好就着张祈灵现在的乖顺,将他的下巴轻轻抬起,准备糊上人皮面具的材料。 张祈灵原生鼻梁高,黑瞎子只能用以协调,将整个材料附着在他的鼻子上后,再削掉一部分。 他的指腹慢慢将凹陷处捏的平滑,使得张祈灵变得既不显眼又很普通,虽然黑瞎子知道自己的动作是第一次这么轻柔,但是完全没有想到对方真的一动不动的任他拿捏。 好在黑瞎子没有想那么多别的,指腹按在张祈灵漂亮的眉眼上,他的手慢慢的调整着对方的外眼角,变得更加下垂渐老些,又抹出不薄不厚的一层,再用细尺等工具添上些苍老的皱纹,最后用毛刷在他眼下扫出几笔黑眼圈。 这种状态的黑瞎子其实更适合当个化妆师,凭借那过人的外貌和细致入微的手法,他应该能赚很多的钱。 直到黑瞎子的指尖擦过张祈灵的唇瓣时,突然感受到了对方传来一阵炽热,他心中暗想不好。 而与他对上目光的便又是那双, 只属于“他”的眸子。 “哟,我来的不巧了。”衍光善舔着刚被黑瞎子用粉涂淡的唇,虽然张祈灵的上半张脸变得普通,却并不影响他的笑容足够勾人,气质这种东西真的很难改。 黑瞎子不接话,现在是完全确认刚才的发热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原来是那个玩意儿又过来了。 而在心里被黑瞎子称作玩意儿的衍光善,面上矜持地咳了几声,以一种极其矫揉造作的音调撒着娇:“抱歉~打扰瞎哥哥兴致了~要不我换回去试试?” 他嘴里的瞎哥哥和兴致几个字咬得很重,唇齿间滚出来有些缠绵,一看就是故意的。 “我去,你是真的有病!”黑瞎子像被恶心到了,快速抽开手。 作为一个已经被张祈灵的呆傻俘虏的“老父亲”,在此时此刻根本接受不了原本温顺的崽子,变成不服管教满嘴跑火车的流氓。 “你怎么又骂人?!我没说你非礼我!已经是本大人宽宏大量了!”衍光善愠怒的样子,很像只炸毛的动物,他指着刚霍霍完自己不肯认账的“负心汉”黑瞎子,却在伸出手的那一刻气势锐减。 只见他伸出的手,竟然是用绷带包裹的两根棒槌,完全没有丝毫攻击力,衍光善简直要被气死,“我一生英名,都被你给毁了!!!” 衍光善嗷嗷嚎,黑瞎子似乎看出了这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哭泣演技,像是躲瘟疫般,远离了对方几步,“福福那个小兔崽子,每次哭的那么惨,不会都是你教的吧?” 哭的直抽抽的衍光善怔住了,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那小子把我的瓶子放哪儿了?我的瓶子呢?瓶子呢!”他来回踱步,发了疯似的翻起地面上的包,很多次被浓烈的福尔马林味和尸体的臭味熏得睁不开眼睛。 好在他终于在要吐之前,找到了那个存有福福骨灰的水瓶子,他像重新拿回失而复得的珍宝,不舍地紧紧抱在怀里。 “我还以为你真的不在意他呢。”黑瞎子看着他这一番发疯的操作,吐槽着。 前面那是一点没阻止张祈灵,后脚也没有跟福福正式道别,这时候来装深情,是不是有点晚了? 衍光善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身体失控地往后倒去,黑瞎子手疾眼快的抓住他其中一个棒槌,顺势一拉,哪怕隔着厚重的纱布,黑瞎子也感觉对方触之冰凉,体温骤降,像一块自主往外溢冷的寒玉。 黑瞎子紧急用手扒了下衍光善的眼皮,他的瞳孔开始涣散,像是快要死了, 是要变了? “齐…”说话的是张祈灵,他借力撑着黑瞎子的手站稳,黑瞎子收回了手,背在身后感觉指尖冻的发疼。 而张祈灵站在原地,半晌失焦的眸子才回到正常状态,他的沉默让黑瞎子紧张起来,他很想问问张祈灵在失去身体掌控权的时候究竟是什么状态,却又少见的不懂的如何开口,“怎么了?” “失去意识,会变。”张祈灵意识到了两个人灵魂切换的枢纽,如今看向黑瞎子的眸子格外的清明。 他笃定地说着,“睡觉,也会变。” 凡是占据身体的这一方,失去意识,另一个灵魂就会去占据这具身体,而张祈灵显然已经比衍光善更快的理解和掌握了这一点,他交代着黑瞎子, “变了,就把我打晕。” 看着自家崽子回来的黑瞎子,这一回是真的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孩子不会丢了,他会回家了呜呜呜…… “会疼的,你觉得瞎瞎我真的会打你吗?”黑瞎子知道如果真的面对那个场景,自己绝对下不去这个手。 张祈灵摇头, “那不是我,所以没关系。” 黑瞎子是肯定不会按张祈灵的话做的,毕竟那样不就也等于伤害张祈灵的身体吗? 但衍光善出现的这一点,意外的让黑瞎子刚才想到了一个小趣味,“你说我见到的福福能控制红线,那就证明肯定有人教他对不对?” 张祈灵点头。 “而在底下和福福长久接触过的只有衍光善,他是不是也有控制红线的能力?”黑瞎子提出疑问。 “不知道。”张祈灵诚实回答。 “你说如果让那些尸体走起来,是不是会更好玩,必要的时候让那个家伙出来一下,也不是不可以?”黑瞎子给自己的脸上捏了捏,也变了样子,他可不想让张祈灵一直纠结换人打晕的这种事。 “他可以是利刃,也可以是棋子。”黑瞎子希望张祈灵对衍光善保持忌惮的同时,也不要忘了,衍光善仍然不会成为占据主动权的那个人,毕竟身体是属于张祈灵的。 但是张祈灵的眼神突然变得空洞起来,在心中给自己一顿建设的黑瞎子预感不妙,竟然是衍光善又来抢夺身体。 衍光善乐呵呵的说:“你们下次密谋的时候能不能避着我一点…” 听到这话的黑瞎子面色一阵扭曲,不是,谁能想到这玩意他也能听见自己说话啊?! 盯着衍光善变化的黑瞎子,他的眼睛,总会看到很多常人无法得见对方东西,似乎冥冥中窥探到了张祈灵身上那两种意识的博弈。 这是黑瞎子第一次,看到人的灵魂意识在反复的扭打,难分伯仲,最后形成了诡异的场景,那就是张祈灵的眸子,变得一黑一红。 两种意识开始不断抢着说话。 “出去。”这个冷冰冰的是张祈灵。 还没等他闭嘴,另一个声音又传了出来,“可是瞎哥哥喜欢我~万一我出去了,他伤心怎么办呜呜呜……” 被造谣的黑瞎子深深盯着那单独一只猩红的眸子,“我奉劝你闭嘴,要不然就不给你出来的机会,你出来一次,我就给你打晕一次。” 最后的场景只能变成张祈灵被迫和黑瞎子一起蒙眼,他自己单独的那只眼睛在黑布的遮挡下并不能看得很清楚,去棺材铺买棺材和唢呐的时候,很容易撞到边角。 到衍光善控制的时候,这人就像不受视线影响似的,能大步往前走,经过多方考虑,张祈灵“目前”同意了对方控制自己的身体。 “你是怎么看见路的?”黑瞎子的视线不受阻,完全是因为他个人体质原因,但他搞不懂衍光善和张祈灵是什么情况。 他们二人现在处在一种临界点,像是油和水的混合,自动隔阂开,却又能恰当的融合在一个容器里。 黑瞎子是故意给衍光善拿了条不透光的黑布,可直到现在衍光善也没有扶任何东西,走路的样子比自己还正常。 衍光善声音听起来带笑,只说了两个字:“秘密”。 结果没想到进行抬棺仪式不久,二人加一魂、十具尸体和一小盒骨灰,竟就这么撞见了前来的铁三角。 衍光善还好死不死的挑衅他们。 “我说过,如果你脱离掌控,我会直接把你打晕。”黑瞎子的唢呐打在头顶并不疼,虽然惩戒是张祈灵的想法,但黑瞎子并不打算下手那么重。 但事实上,他知道,如果没有一个人敢教训衍光善,这个没有人性范畴的家伙,就会变得更难控制,棋子还是得拿他在意的东西牵制住他。 黑瞎子早在出发前就挖空了一个怀表吊坠,将福福的骨灰装了进去,挂在自己胸前,算是种明晃晃的威胁。 可衍光善真的将福福看待成家人吗? 衍光善不时看着黑瞎子胸前那银质闪耀古朴光芒的怀表,自己心里清楚,那可能仅是对物品的占有欲。 但其实连衍光善都不了解自己,可张祈灵却看清了衍光善这个老狐狸的想法,无论他是真情还是假意,起码还是因为福福,衍光善未丧失最后那一点的人性。 这一点黑瞎子确实赌对了。 而两位小哥的记忆再次共享时,张启灵看见了黑瞎子的背影,哪怕这么近的距离,他也能意识到黑瞎子这次的手法非常高超,没有一处破绽,完美的就好像真的一样。 张启灵凭借着那股死气能够确定,自己绝对没找错,而自己绝对正在张祈灵的视角里在看着一切, 他在那韭菜花袄的视线里, 看着这一切, 见他所见,观他所感。 张祈灵脱离身体掌控后,意识却还寄居在自己的那只眼睛上,他想要一直看着吴峫他们,却只能被迫扭回头,可这一次,他的视线却突然变成了在吴峫和胖子身边。 很近很近…近到他能感受到,自己在拉住吴峫和胖子想要前进的衣袖。 他有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曾经,张启灵以为自己只能窥探对方的痛苦,却不知,每一次的记忆共享,对于张祈灵而言,皆是可见又无缘可得的莫大幸福。 视角切换,记忆共享, 究竟是以什么作为媒介? 张启灵想说是那个人的痛苦, 而张祈灵想说那是那个人的幸福。 第83章 桂花树 “小哥?”吴峫回过头,看着拽着自己和胖子的张启灵,并不懂得张启灵的阻拦是想要干什么,可当他看清张启灵的状态时,已经快速的察觉到,对方是又陷入了莫名其妙的记忆里。 胖子将手上的黑驴蹄子握紧,往后看一眼,这时候也得以看清了后头张启灵的状况。 “天真你带着小哥先躲好。”胖子吩咐着,他拿着的黑驴蹄子已经蓄势待发般地抛掷出去,只是东西还没落地的那一刻,突然朦出一层烟雾,遮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奈何铁三角们等待许久,也没有听见对面岔路口的领头唢呐人和那捆“韭菜”紧张的声音。 衍光善在每个尸体的脚底都嵌入了红线,或许是曾经做过一次木偶的缘故,这种手脚衔接的操控,他特别得心应手,至此才呈现出一种这些已经死去的尸体又活着行走的感觉。 而张祈灵已经恢复了状态,他没有管那三人的动向,只是用着与这副身体匹配的假音,混着种喉咙被碾过的沙哑,“快走…” 他并不是催促,而是闻到了空气中传来的焚香,就像是人们祭祀在神殿的那种气息,给人以安定的气息,但此时的环境,却随着那香气越来越烈,渐渐升腾起白色的烟雾。 剧烈的,突然出现的雾,让位于前方吹着唢呐的黑瞎子勾出笑容,这个村子里的人,果然出来了。 外人无缘得见里头的状况,可处于烟圈中间的衍光善和黑瞎子自然能够看清,至于一个半瞎不瞎,真的被黑布影响的张祈灵也就看不见这个捧七香而出的老者。 那长长的香火身,在老者手中完全没有折断的迹象,一路向下燃烧,泛点点火星。 张祈灵似乎搞不懂黑瞎子为什么没有停下,独占一只眼的他完全就是个睁眼瞎,身体的主控权又在衍光善手里,他的意识被压制,就像是被人按在砧板上的鱼,清楚知道自己不到被宰割,但脱离了水,就决然无法反抗。 这个计划说瑕疵有很多,说完美也亦然,根据黑瞎子所说,这里的人不会主动出来,那便让他们主动出来,让村中人看看,他们的生杀大权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而张祈灵和黑瞎子带着的尸体也是对他们的一种挑衅和威胁。 生人行走的方向是根据东升西落来的,而两个人所抬棺起灵的位置却是犯了大不敬,是自西向东,死鬼投胎的路线。 很多时候古人,为了不与夜间的那些东西犯冲,往往不会由西路向东走,为什么黑瞎子坚持这种习俗?完全是因为他曾经在这里看到过两尊古代装束的雕像。 那两座雕像其实跟假陈家队入的墓中,看到的那个很像,不过不同的是,这两座雕像是一对师生。 而它们正矗立在牢哀小学的门前,事实上在一些有着历史韵味的学校,在门口摆放石像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老者慈爱的抚摸着一个不到大腿的男孩头顶,温柔的刻画像是穿透千年再次达到了他们的身边。 尊师爱道,难道这也是这座村庄的民风吗? 张祈灵和黑瞎子他们走向的,就是从西头走到牢哀小学的大门口,可还没走到,如今就被这老者挡了道。 吴峫没有真的带张启灵躲开,快速拽紧了胖子身后的背包,防止胖子走丢,另一只手紧紧攥住张启灵的手腕,提防失去眼前视野的张启灵出现什么意外。 “对面究竟是人是鬼,我们分不清,现在已经看不见前方的路,至于他们还待不待在原地,我们也并不清楚。”他的语速很快,解析着现在的情形,“我们不能分开,只能等小哥恢复状态之后再行动。 小哥,你这次又看到了什……” 他说了很多话,却突然卡壳的顿住。 “别闻,不对劲。”原来是张启灵用身体的本能,顺着吴峫抓住自己的那只手,往上滑动,确认着对方身体每处的大致位置,最后精准地捂住了吴峫的嘴。 胖子也被吴峫一把拽过来,听了这话,连忙也捂了起来,“怎么地面上也搞阴招,真瞧不起用这种手法的。”因为胖子的嘴被手掌拢住,声音有些不太清晰。 “你们不是村里的人。”老者像搞什么求雨仪式一样,把那香当成艾草,想要挥打在队头的黑瞎子身上。 那黑瞎子哪能如对方的愿?像个刚好摆动的柳枝般,朝旁边闪身一躲,让砸下来的香落了个空,不过唢呐离了嘴,终于是消停了。 黑瞎子皮笑肉不笑地搭话:“你知道我不是村里人,你还知道我不是村里人啊?你怎么这么招待客人呢?” 那老者有着森白的胡子,整体却给自己养的颇有文人风骨,穿着一身不知道是哪个朝代的衣裳,杂的让人挑花了眼,他摆出上位者守护地盘的风范,睥睨着黑瞎子, “我与无理之人无话可说。” 这句话有些似曾相识,让黑瞎子下意识看了眼附在张祈灵身上的衍光善,隔着厚重的黑色布料,并不能看清对方是怎样的神态,衍光善的情绪变化,很快被张祈灵察觉到了。 似乎二人之间共用身体会形成通感,让张祈灵很容易思考出衍光善一扫而过的心绪,像是找到了那从不打开的心门,微微泄出一条肉眼难察的缝隙, 他在感动。 感动一词,放在杀人不眨眼的衍光善身上很违和,他可以不为杀死同族而愧疚,也不会因福福落下一滴泪。 可身处于这种环境里的衍光善,竟然在感动?就像看到了一个很久未见的老朋友、亲人还是别的什么紧密关系,但张祈灵知道,衍光善现在心中犯出的酸涩,是独属于人类的情绪。 “爷爷…”衍光善不受控制的说出口。 这一话让黑瞎子心中隐隐带了些猜测,他微微回过头,不知道是什么影响,他这回透过那布料的遮挡,清晰看见衍光善的那只眼睛,竟然打转着泪光,破天荒的真的像个孩子。 老者放下手中的香,七根细香坠落在地,直接连着未燃的位置摔了个粉碎,“小寸?” 他竟念的不是衍光善的名字。 明显衍光善直接愣住了,张祈灵在识海里感觉到衍光善刚好不容易流露出的,润湿干涸心田的流水,正在被一点点收回,最后被榨干的分毫不见。 是称呼不对,还是老者不对? 张祈灵仔细琢磨着这些,却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被一阵拉力,拽向老者的身边,黑瞎子眼疾手快的抓住张祈灵的韭菜花袄,板车的把手重锤在地面,砸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坑洞,不对,好像不是板车砸出来的,黑瞎子最后才看清,原来竟是一块通体发黑的黑驴蹄子。 可惜他们已经被熟悉的巨大拉扯,拽进了牢哀小学的大门内,张祈灵和衍光善体表的感觉是共享的,所以张祈灵能够感受自己因为快速移动,耳畔不断簌簌略过的迅风。 空气中不再是香火的味道,而是一种沁人心脾的桂花味,待到他和黑瞎子被拽进来,直接跌倒在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进了这个学堂的内院,视线里不再是被红线盖顶的漆黑,张祈灵爬起身,掀开黑布一角,朝前看了眼。 院内的中央的这棵桂花树,开的极好,香气馥郁,片片蕊瓣清晰,学生们的书桌竟然就坐落在院子中,没有穹顶和瓦梁,桂花树的枝杈肆意生长,叶片与花瓣间漏着些下午日头的暖光。 他们穿着的衣服,很繁杂,什么朝代的都有,仿佛是把自己觉得好看的东西都套在了身上。 “我们看到的应该是过去。”黑瞎子想到了人面树和佛桂的那片磁场紊乱,使之重现了当年的场景。 而张祈灵,自然而然想到的就是自己所见衍光善将偶人递交给小寸后,拟写的那封不知道送没送出去的信,“嗯。”他同意了黑瞎子的想法,毕竟现在的情况并不是常理能够解释的。 他们的目光投在书院里书声朗朗的学生们身上,与现在所见的盛状不同,虽然孩子们争芳斗艳穿的像花孔雀,但个个面黄肌瘦,没二两肉。 张祈灵扯下眼罩走了几步,发现自己竟然重新掌握了身体掌控权,而衍光善的意识竟然隐隐被什么压制住了,于是自己的瞳眸便恢复了正常的颜色。 正在观察周围的黑瞎子,似有所感朝张祈灵看了一眼,对视之间,大概理解了衍光善又再度消失不见的事情。 一切变得更复杂了,除却意识消散以外,似乎衍光善与张祈灵变化的契机,又多了不知名的一项。 第84章 过去 张祈灵看见的是属于另一个时代记忆,自然而然,二人之间经由对方幸福和痛苦所理解的枢纽就这么断了。 香火的烟散去,徒留在前方的只有横七八竖倒在地上的尸体。 张启灵松开了捂住吴峫嘴的手,“小心。” 三人上前,这些人已经死去有段时间了,皮下因为可能长久放置,有了层难看的尸斑沉着。 吴峫知道自己开棺必起尸的情况,没有去板车上的棺材处察看,正自主地只翻动地面上的尸体,他扒拉开一堆花花绿绿的围巾对这帮人脖子的遮挡,这才发现他们的头竟然是被拧断后缝合回去的,“死了很久了,比我们想象的时间还要长……” “那穿绿衣服和吹唢呐的不见了。”胖子捡起砸在地面上的黑驴蹄子,吹了下上面的灰尘,又看到了人被拖拽,一路鞋跟着地翻出泥土的痕迹,“天真,他们看起来应该是被拉走了。” 张启灵已经掀开棺材盖,却发现狭小的空间里头竟然装的是两具尸体。 尚年轻相似的男女,女的呈侧面躺着,后背上挂着个男子,像是她在背着对方,二人到死亡时都难舍难分,看起来有很多能够形容他们关系的词语。 “走。”张启灵伸手下去碰了碰二人的口袋,见尸体没有其他的异常,便没有打搅棺内静享死去安宁的男女,毕竟他没有男女之间的观念,并无法理解他们的情感。 胖子一手拿着黑驴蹄子,另一手举起手枪等待着吴峫将扯下的那些围巾,再细细的裹回了尸体上。 吴峫是个很细腻的人,虽然现下没有更能让他们体面的方法,但整理一下,已经是他能做的对死者最大的敬意。 随后三人来到的并不是牢哀小学,却又是牢哀小学,这里的建筑物,比其他爬满苔藓的房屋,显得有些新,大概是真的有人经常打扫的缘故,除了古朴的装修外,其实很干净。 他们在门口看到的雕像,并不是黑瞎子当初所见到的那个老者和孩子,而是一对缠绵悱恻的——爱人。 底座石台上刻画着西汉时期的文字,吴峫蹲下来,细细读了出来,“吾妻即吾姐,吾夫即吾弟,生为同年同月同日生,死为同年同月同日死,忠于对方,永不分离……” 很绝对的夫妻誓言, 是来自于一对亲兄妹的爱恋。 张祈灵看着这一个个具象化的孩子们,一眼发现了其中的小寸,他比上次见到的样子还要更加瘦弱和营养不良,像只喂不胖的小猫。 他坐在第一排的位置,恹恹耷拉着脑袋,可仔细凑近,就会发现,他正碾着桌案上的一只甲虫,先是捏住它的口角,再折断它的四肢,最后看着它无法挪动身体的抽搐,逐渐笑出了声。 比起人性本善,或许黑瞎子更相信人性本恶,“这个就是那老家伙说的小寸?”看到张祈灵唯独停留在这个孩子面前的行为,黑瞎子已经猜的差不多了。 小寸充耳不闻的碾死虫子,直到老师的戒尺打在他的头顶上,很重,重到张祈灵都听见了一声闷响,那戒身都在来回震颤。 “爷爷,你又打我呜呜呜…”小寸捂着脑袋,嚎的厉害。 黑瞎子本以为那打小寸的爷爷是拦路的老者,却没想到,那是张祈灵曾经看到的,属于那个时代里的“衍光善”。 衍光善剑眉星目,在其他孩子繁杂衣料的衬托下,显得一身素衣的他格外出挑。 他没有毒舌,话也不多,只是微蹙着眉头,拿着戒尺的样子看起来像个严厉的老师,并不同于现在附身在自己身上的衍光善。 是岁月改变了他吗? 张祈灵又盯着那个男人,否定的摇了头。 在来到牢哀之前,自己所知的小寸的爷爷为衍光善,可衍光善又何曾会多出一个爷爷来,难道那个老者真的是他的家人,还是经由磁场变化,所形成的假象? 那个老人的一句“小寸”又是什么? 张祈灵在思考时总是会意外陷入一种发呆的状态,黑瞎子用食指蹭了下张祈灵的脸,抹掉了对方刚跌在地上脸颊所蹭的灰。 “想什么呢?你认识?” 黑瞎子并没有正面看见过真正的衍光善是长什么样子,所以自然以为这个被小寸称作爷爷的人,是刚才在村庄中朝自己挥香的老者年轻的时候。 被黑瞎子触碰,张祈灵才回神过来,他很少会有这么发散思维的时候,可刚才自己的心里却萌生出了一个巨大的,足以推翻现今所有状况的想法,比如那个杀人不眨眼的衍光善从一开始的杀伐果断,到现在与他和黑瞎子的相处过程中,心性越来越接近于稚童…… 藏在自己身体里的, 真的是衍光善吗? 走进院内的铁三角所面对的是已经干枯的桂花树,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生气与活力,张启灵抬头看了一眼,从太阳东升西落的方位来讲,他们绝对是走向了与张祈灵和黑瞎子相反的方向,那痕迹竟然是假的。 就在这时候一凄厉的哀嚎声传了出来,尖锐刺耳,像是夺命的女鬼。 “你杀了我也没用!族群注定是要分开的!”少女穿着粗制的布衣,可一张脸却漂亮的很,她的喉头抵上一把寒剑,可她却没有丝毫退缩。 用刀尖儿抬起少女下巴的男人,很是俊逸,但他的凤眸中没有丝毫怜悯和欲望,眼底冷然,“我不喜欢背叛我的人,也不喜欢不听我话的人。” 他手上的剑又向前深了几分,女子的脖颈上轻微溢出了一些血,却并不致命。 恰好一名少年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打破此时的剑拔弩张,“阿姐,今年山后结的果实又大又甜,可好吃了!我摘了好多…阿姐…!”他手里抱着刚摘的果实,笑的很灿烂,可见到倒在地上,将要被杀死的姐姐时,那抹笑容瞬间消退。 他此时顾不上护着食物,那臂弯一松,果实就咕噜噜的滚在地上,一个个红艳艳的,他跌跌撞撞地奔跑,生怕那男人对自己的姐姐下毒手。 “阿姐…阿姐!”他匆忙扶住她,却发现她没有跟着自己的力量起身,少年只能怒目圆瞪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大人您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都是同族,我们只是为了活下去,我们有错吗?!”少年右手抓住刀尖,另一手挡在女子面前,手掌因为刀剑的寒气而疯狂流血,可他却全然没有在意。 “大人,您还记得曾经对族人许下的诺言吗!”少年不卑不亢。 吴峫向前走了几步,伸出手,意料之中,自己的手穿透了他们的身体,“小哥,他们不会是?” 张启灵点了下头,“是过去。” 而且这个女子和那个护住她的少年,和张启灵在棺材里所见的那对男女长得很像。 转世重生这种谬论,是张启灵没有的玄幻类的认知,但此时却仍不由的想起他们。 胖子显然不知道如何停止这闹剧,但也因为这悲壮的场景而心揪了起来,“他们不会就是门口那两个抱在一块亲的石像吧?”他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亲眼见到了。 不过跨越时空,对面应该听不到三人的对话。 “诺言,哪种诺言?是我明明说过让血脉长生的方法,但你们享受利益的同时,却又至今都不肯相信我是正确的。”男人的语气就像浸入腊月寒水般越发冰冷,更是附骨的一条毒蛇, “我明明告诉你们,只要找到他就能得到长生,你们为什么不呢?为什么还想要拿我制成的失败品,在外面耀武扬威自己的成功呢?我们现在只需要进门里,躲过上面人的追杀,我就可以让你们继续活下去……” 听到这里的少年讥讽笑着,“你说的,也许在你所理解的范畴内是正确的,但我们并不想那样做,以他人之鲜血长生,本就是违背天罡!失败还是成功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我们都已经厌倦长生了!!!” 他撕扯开自己的衣袖,上面原本健康的皮肤,已经像被挖空的海绵一样,皆是大大小小的孔洞。 “我们不是人了,我们是怪物,我们用这种身体苟活下去,这就是你所谓的长生吗?”少年咄咄逼问,他用着那副已经不成人样的身体,挺直了腰背,证明着自己的骨气。 “我从未想过长生,甚至还指望大人你能多一点人的情感,可原来活了这么久的你,仍然是个不折不扣怪物!” 少年嘴上吸引着大人的情绪,又暗自将身后的姐姐推了推,示意让她快点走,自己则已经有了赴死的打算,可对方却握紧了他的手,她看向脸色越来越黑的男人,又转移到少年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 他不知,她裙襦之下的肌腱已经被挑断了,如今正汩汩往外流着血。 “我们没办法逃过这场命运,阿阳…我们没有办法,所有人都是这场局里被献祭的祭品。”她用近乎冰凉如尸的手,扣住了少年的手背,神经质的继续说着, “没有人能成为他自己, 也没有人能为了自己而活……” 第85章 是好奇 张祈灵端详着衍光善的模样,见他出手虽然严厉,但微蹙眉间,似乎还懊悔着刚才自己落戒尺的那一下。 这番情态,看起来并非是嗜血成性之人,衍光善外表所带来的不可靠近,反而衬得那芯子里柔软的一塌糊涂。 “不认识。”张祈灵回答着黑瞎子,又看着这宁静的场景,继续道,“在下面,看到过。” 黑瞎子听出来他并不想多说,也就没有去追问,毕竟自己可不是吴峫那种刨根问底的性格,他活了这么久,知道的够多了,并不差这一个,也不会多这一个,黑瞎子摸了把兜里的东西,男人这种动作通常是想掏烟不过张祈灵没看见他抽过。 只不过这时候手机刚好应了黑瞎子的动作,恰到时宜地响了起来。 但来电不是那个已经被黑瞎子嫌烦拉黑的吴峫,而是一个不知名的电话。 黑瞎子看了眼张祈灵,随后开着免提接通。 这个声音,是刚才黑瞎子和张祈灵听到过的那个拿七根香的老头,“如果想要离开这里,就要替我们破开此地的诅咒。”他苍老的声音,就像是干枯的树皮正在被风吹的沙响,“我们需要你,神明大人……” 电话被挂断了,只有嘟嘟的忙音。 吴峫此时并不清楚这是哪方族群与势力,在他的思想范围里,他甚至还没摸清楚三叔和陈文锦笔记中所说的那个“它”是谁,又何曾能懂得现今面前三人的对峙呢? 他紧张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咬紧嘴角的软肉,虽未渗血,但疼痛也会使自己在极端庞大的信息里安定下来。 偏头察觉到吴峫不安的胖子,早早的就将黑驴蹄子塞回包里了,如今一只手搭在吴峫的肩膀上,是每次闲适时,倚靠在对方身上放松的姿势,“天真不用担心,我们不是距离他们越来越近了吗?肯定马上就能和祈灵小兄弟见面了!” 他这话让吴峫安心了不少,不过张启灵却没有贸然拆穿大家走错了道,只是平静的接着看这场闹剧。 那位大人并没有生气,也没有斩杀掉姐弟二人,他只是以常人无法得见的速度,快速挑断了少年的肌腱,打晕了他们。 “长生或许不是你们说了算,但是我不会让我的族人,再次在我面前死去了,再也不会……” 男人只是让他们失去了行动能力,然后,这位大人的手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散发着红光,待张启灵和吴峫胖子想要靠近的时候,却被一下灼痛了眼。 “闭眼!”张启灵命令着,用左手臂挡住,向后退了几步,右手想要抓住吴峫和胖子,但显然有些晚,他的手往后落了个空。 吴峫右手揉着已经痛出泪水的眼睛,另一只手胡乱的向前抓,“小哥,胖子,你们在哪里?!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了!” 好在张启灵站定后,是恢复视觉最快的一个,他转过身,两手将吴峫和胖子拉在一块,胖子正和自己看不见的眼睛较真,如今被那么被张启灵一拉,没收稳脚步。 愣是刚状态点满的张启灵,都没能阻止胖子成功与吴峫撞了个满怀。 “神他娘的真盲人观灯睁眼瞎了!啥东西给胖爷我磕颤颤了?!”胖子抓到了正在自己肚子上摩挲的手,确认了一下食指和中指的长度,发现并不是小哥,细皮嫩肉的触感更像是吴峫,才浅浅松了口气。 被自家孩子(天真)揩油那有什么的? 那叫爱的抚摸! 而张启灵清楚看到了被称为大人的男子拖行着两个孩子的后领,正向着院中干枯的桂花树走过去。 男人割破了自己的手心,这种行为,张启灵曾经做过无数次,他好像清楚知道,这个男人身上存在的那种莫名的熟悉,最后得出结论。 这人竟然拥有张家的血脉… 秋半虫贪眠,如今伏在树干上唱着最后一首欢歌的知了,已经因为男人贴在树上的血,而渐渐减弱了声音,张启灵拉着失明的吴峫和胖子凑近,“小哥…我眼睛疼…”吴峫这时候想要睁眼,眼皮却被张启灵的手合拢回去。 “听话。”张启灵的语气没有改变,但三人相处时间足够久,自然听出来那带有一些安抚的意味。 随着张启灵咬开食指,点在吴峫和胖子的眼睛上,才又开始道,“不要睁开。” 这并非真的是一种疗愈手段,如果麒麟血连外伤内伤都能治,那就不是血了,那玩意是圣水。 不过张启灵从不说假话,且吴峫愿意相信对方,胖子闭上了原本空洞的眼睛,暗自笑着,这哪里是真的治疗吴峫,只不过是这之后的事,有人不想让自己和天真知道而已。 而小哥又开始用着连他本人都不清楚的半句诓言,简直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套路。 大约是真的和吴三省牵扯太久了, 张启灵如今总是话说一半,将信与不信的选择权交到提问者的手上,可这人本身的意义,就已经是一个绝对真诚的存在了。 他的话语,就是会让人不知不觉,心甘情愿的去相信,因为他会用自己身上的一切告诉你,他足够值得和唯一。 现在凑近过去的张启灵才发现那哪是什么知了,而是一只行将死亡的还未蜕皮的尸蟞,随着它外壳被男人的血腐蚀掉,才露出藏在它身下的一个机关,男人将手里的东西按了进去,随之桂花树的枝条开始像鞭子一样漫无目的转动起来,大约有鲜血滋润,甚至开始疯狂生长出叶片,而它树干的表皮,也开始裂开。 直到裂缝逐渐可以容下人进入,男人才移开了手,他将姐弟二人丢了出去,随即又返回了里屋。 张启灵拽着吴峫和胖子,以有条不紊的速度跟随着男人,好在他们都全身心信任对方,吴峫和胖子没有丝毫犹豫的跟着张启灵开始走,完全没有问前路的想法,只是生怕打扰了在奔走的小哥。 男人从里屋床榻抱出了个刚经历长生仪式的孩子,张启灵按照理解,只能这么说。 那个孩子除了身下有一条亵裤,其余的衣料褴褛,身上遍布着海绵般的孔洞,刚才他没办法在少年身上观察的那么仔细,现今一看才发现,那竟然是某种生物吮吸过后留下来的痕迹,因为才过去不久甚至还红肿的明显。 “爷爷,真的好疼呀!”开小差的小寸被抓了个正着,鼓起嘴,捂住自己的头顶。 奈何衍光善的戒尺再度落下,张祈灵见状伸手一挡,却穿透了过去,那尺子又不偏不倚的打在了小寸捂头的手背上,但显然比上一回轻很多。 黑瞎子偏头,看了眼,“祈,你心疼他?” 小寸如今的手背,因为下皮没有脂肪填充进去,显得有些瘪,上头还能看到清晰的血管,可因这次衍光善没有下死手,小寸竟然傻兮兮的笑了出来, 眉眼含笑,黑亮的眸子没有死气, 很漂亮。 “心疼…?”看到这一幕的张祈灵垂下眼,收回了刚才贸然伸出的手,他重复这两个字,似乎是在理解地面上世界的人情冷暖。 可能都是衍光善教出来的孩子,福福和小寸的性格的确非常相似,不过以福福是偶人角度看来,他应该是被后创造出来给小寸玩的东西而已,所以小寸才应该是福福真正性格的源头,至于衍光善的性格,却与现今寄居在自己身体里的衍光善截然不同。 现在的衍光善,是张祈灵见过的,两次磁场形成的衍光善,他克止复礼,温润如玉,严厉也是因小寸上课偷玩,但下一瞬又变得柔情,他没有那股戾气,也没有杀过人的狠厉,他有的只是真实的情感…… 张祈灵转动着兜里的红玉珠,细密的电流穿透了他的指尖,让他发散的思维最后得出真正的结论。 在自己身体里的,或许真的不是衍光善,真正的那位长生者,可能还蜗居地活在世界上的哪个角落里,他感受着那种岁月长河时间流逝的熟悉感,将目光彻底锁定在小寸的身上。 “是好奇。”张祈灵表达出了对他的兴趣。 而远方这时传来马蹄不断踏地的声音。 第86章 鄢然 数万支箭矢前端,包裹着一层被烈焰引燃的白布,越过院子外围的高墙,不断像雨一般落了下来。 “孩子们,到我身边来!”衍光善用手中的戒尺抵挡,给学生们开了一条道,可惜,尺子是木质的,他只能在戒尺燃烬前,丢弃掉这个暂时性的武器。 不过他的身手很好,比黑瞎子所见的那个,无法熟练运用张祈灵身体的“衍光善”要好太多了。 若说出手干脆利落,对于现在所观的衍光善简直都是一种贬义,丢弃掉武器的他,用拳脚功夫去对抗箭矢的攻击,那速度快到不像人,几乎就是一道残影。 黑瞎子观察半晌,就已经被热烈的火光搞的眼睛疼,毕竟火箭从上方落下,不可避免的碰触着桂花树的叶子与结生的花瓣,整颗树已经被烧的不成样子。 院内的桌椅也已经被灼出一个个孔洞来。 “圣旨到!”一个锐利的声音传了过来,张祈灵从到地面上来就没看过所谓的电视,自然无法理解一个男人是如何掐出副高调的尖嗓来的。 不过这也容不得他多想,旁边的黑瞎子没有强撑,在眼睛发痛开始,他就已经软塌塌地倚在了张祈灵的身上。 张祈灵感受到半边身子被压的一沉,没有多说什么。 只见衍光善像护崽子一样,将一群群抹着眼泪的小孩都挡在了身后,他脸上显出一丝愠怒,不知道是对于外头人吓到了孩子们,还是毁坏自己的院子而感到不高兴。 反正他现在挺狼狈的,衣裳都被烧的不成样子,手掌心被火舌燎的鲜红,却依然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好像完全没有疼痛似的。 衍光善对挤进院子里刀剑相向的人们没有丝毫畏惧,他这副面对暴乱,却冷静成恶鬼的样子,反而吓退了一群经由他庇护的孩子,唯独只有小寸胆大的揪着他的袖口,衍光善的血现在不断往下淌着,直到他大手的小拇指被一只小手包裹住,暖暖的,让衍光善渐渐回神,冲着小寸一如往常般,安抚地笑了笑。 在一旁只能“听戏”的黑瞎子将头歪在张祈灵的肩膀上,得寸进尺的蹭了蹭,只能用听来辨别事情的发展有点难受,“没想到比我想的有意思,连圣旨都搞来了,这位爷爷官看起来还挺大呢?或者是罪名挺大?” “他是衍光善。”张祈灵听到这话,才知道原来黑瞎子还不知道这是衍光善。 奈何听到这话的黑瞎子只是笑了声,完全没有出乎意料的感觉,仿佛就是一直在等着张祈灵亲口承认,而傻呆呆的张祈灵还不知道这是黑瞎子的套路,自己都往火坑里跳完了,还没意识出来味,只以为黑瞎子是真的不知道。 对面领头的,是一个骑黑色高头劲马的男人,穿着一身耀眼的盔甲,背后的红色披风很拉风,就是这张脸…张祈灵不动声色的拉着黑瞎子靠近了些,这才发现这位将军大约七十岁左右的样子,虽然年迈,但是身上的肌肉不减,看起来现今还在坚持体能训练。 他的那双眼睛格外像衍光善,只不过因久经沙场的缘故,那左眼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大概是被敌人所伤,衬得这个男人,在这个年岁里格外狠厉。 “九卿之首,太常鄢然接旨!”男人的声音不算高,但依旧威严,有着岁月沉淀的厚度,他随手拿过旁边太监手里的诏书,利落地从马背上翻了下来,完全没有一个老人该有的虚弱。 鄢然? 张祈灵省略掉那繁杂的官名,只注意到了这陌生的有些显女气名字,他还不知道这位将军在称呼谁,就见衍光善挺直的身体随着将军话落,竟直直跪了下去,将手背贴在额头上,叩首跪拜。 见到这副场景的将军,从刚才令人发毛的气势中脱离了出来,哼了一声,像是种对衍光善如此轻易投降的嘲笑。 可男人嘴上的话却没有任何多余的调笑,只是语气严肃的下达着死亡通知,没有什么人情味,“太常鄢然,经三日调查,最终确认其盗取皇室机密,罪不可恕,即明日午时三刻行斩立决!” 听到这里的衍光善,应该是鄢然,他只是伏在地上,现在的他,或许比张祈灵第一次见到赠送给小寸木偶的时候还要年轻。 这个时间线,张祈灵是以衍光善的长发来目测的,因为他看起来还未行冠礼的样子,一头青丝完全没有束起,随意的披散在背后,鬓角垂纶下来的散发,遮挡住他的半张侧脸,让人看不清楚他现在的表情,仿佛真的在听令,乖顺着接受自己的命运。 其余孩子也吓得跪了下去,唯独只有小寸定定的站着,他捏着鄢然的袖口,使之那处衣料被他的小手牵起,小寸看着那位宣旨的将军,无畏无惧,为鄢然辩解道, “阿爹,爷爷没有做错!” 这复杂的伦理关系已经让张祈灵有些昏头,已知衍光善“目前”为小寸的爷爷,那这位将军是小寸的爸爸,先不论辈分,就是衍光善与将军的长相肯定是有血缘关系的,而且以衍光善活了那么久来讲,好像是小寸爷爷也有可能,但这个爹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么大岁数的爹和这个还没到五岁的孩子,真的合理吗? 黑瞎子比张祈灵的心理状态要丰富,他虽然看不见,但也能听明白,直接夸奖了起来,“老当益壮,老当益壮…合理合理!”说完甚至还比出了个大姆手指头,听的那是真起劲,是给包炒瓜子都能磕起来的程度。 不过显然这位被称为爹的将军愣了神,好像半晌才意识到,罪人鄢然身边的好像真是自己的娃,他没有搭理儿子的想法,只是收拢那不长的圣旨卷书,“罪人鄢然还不接旨?是想违抗皇命吗?!” 鄢然抬头,看着这个恨不得想要即刻将自己杀死的人,他眼中流露出一种看淡生死的冷漠,大有副撕破脸的感觉:“哥,我知道,杀我的折子是你呈上去的,你并不想要让族内的秘密公之于众……” 他说完这些,才起身。 “可是人间是无法杀死我的。” 他摸了把跪疼的膝盖,后走近那个被自己称为哥的人,可却被无数的毛瑟枪挡住了前进的脚步,冷兵器的寒,有些涩的抵在他的脖颈,鄢然神色微顿,“这是你给我带来的诅咒,为什么要我来替你承担…想活下去的,明明是你才对。” 张祈灵本来还在眨眼,可下一秒面前的场景就开始扭曲。 “祈,怎么了?”黑瞎子发现张祈灵的呼吸一滞,感觉出来不对劲。 而张祈灵却发现时间在快速推进,此时的进度已经到鄢然反抗杀死军队,用血喂养桂花树,随后树干裂开一个口子,他将所有的孩子一并都推了进去,里面散发出的光亮,竟然让张祈灵觉得熟悉,像是…青铜门? 心中一旦升起这种猜测,那翻腾的极致执念,就开始推动着他想要向里面走去,不过他还是被反应过来的黑瞎子拽住了,张祈灵站在原地,缓了下心神,才意识到这是过去,那树,或者那门,现今在村子里存不存在都不一定呢。 “长生…哈哈哈长生…!”鄢然的状态几近崩溃,他的身上插满了军队在战场所用的毛瑟枪,从胸膛贯穿到薄背后,整个人被横七八竖的扎成了筛子,可他确实说对了,人间的一切真的杀不死他。 鄢然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血都快流干了,却依旧没有死,只是笑的疯狂不断重复着那“长生”而字。 他的脚下踩着的,正是那将军,或者说是他的哥哥,这位刚还耀武扬威说要给鄢然斩立决的人,已经在此时褪去了所有战场荣耀加持的光彩,他的铠甲被鄢然随手在身上拔出的毛瑟枪刮花,又斩断了手脚,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残废。 鄢然似是还不够解气,加重了脚下的力气,看起来像是要把男人整个嵌进地面,他抚摸着恢复原貌的人面树,自顾自的说着,“哥,你不是想长生吗?那就用你的这副身体长生去吧!” 他的头顶出现了一个天平,由不知名的红线,勾出了鄢然的眼睛坠在一端,只剩下两个血淋淋的大洞,后又被另一种物质填充,而底下的男人,被抽出一条不知名的东西,看起来像是缩小的人,也更像是被染黑的灵魂。 是【神赐】。 这两个字,是傻子当时念的。 黑瞎子的笔记写到这里戛然而止,他当然不会让人发现自己和张祈灵之间的特殊称呼,他在这种人际关系的方面,反而有种自己都不知道的占有欲。 而这第一本笔记被读完时,众人的好奇心已经被吊的足足的,就像是一本没有看到完结,就被迫中断的小说。 黑瞎子倒津津有味的提前翻开第二本,挑着眉,又晃了晃手里的笔记本,“休息几分钟,下一本更精彩。” “师父,你别贫了…所以我们当时真的是在一个地方?”吴峫无奈,回想着自己和胖子还有张启灵,直到当时的场景结束,都没能看到他们二人的身影,失落走掉的时候真的可不甘心了。 黑瞎子既是写笔记的人,也是当时经历在那个地方的人,他推了下墨镜的框架,点了点头,“对,只不过有点小误差,才让我们没遇到。”他用食指和大拇指比出细小的一个缝给吴峫看,又将用二指间的洞抵在墨镜片上,翘着二郎腿,转了个身,视线锁定住了张祈灵,却发现坐在小板凳上撸狗的张祈灵,完全进入忘我的放空。 他是知道张祈灵在想些什么的,无非是衍光善可能原本叫鄢然,或者自己失忆以后,在庙底差点失控烧死衍卜寸的行为有了解释,原来自己的身体里住着另一个人之类的。 虽然黑瞎子也不知道,自己所写的事情和解释,能不能减轻这傻孩子的愧疚感…… 他只能祈祷日子得过且过,而张祈灵能想开一点。 不过看到这里,处于最接近衍光善风暴中心的衍卜寸,已经在所有人再次沉默的这一秒,成为整个屋子里的视线汇集点,解雨臣算是慢了一步的那个,毕竟他还不清楚这位先生与衍光善之间的联系。 衍卜寸没有躲避大家的视线,只沉思了一瞬,像是在唤醒以前那种古老的记忆,半晌组织好语言,先是对着一直未正式交涉的解雨臣点了下头,“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衍卜寸。” 好在解雨臣也是个讲礼貌的人,回点着头,也好让衍卜寸继续往下说。 “我的确是你们看到的小寸,而衍光善的确不是我的爷爷,准确来讲我们是叔侄关系,他只是需要一个新的身份,留在我的身边,而且看黑爷的笔记记载,看到的应该是衍大人第一次带我进门的时候。” 衍卜寸很少会回忆起那么久远的事情,不过好在这都是进门以前,他深知青铜门的规则,所以这种事情并不会从他的记忆里清除。 第87章 一分好十分恩 “叔侄…西汉时期的叔侄?我去,那得几千年了吧…王母娘娘来了都得给你们磕头喊声爷!”胖子惊坐起,如果黑瞎子笔记中记载的小寸真的是眼前的衍卜寸,他根本无法相信这个男人究竟活了多少年。 衍卜寸论皮相是真的没话说,目若寒星,书卷气浓,却不羸弱,还有世家养出来的一种贵气,愣谁也不会把他往天山童姥那方面去想。 奈何衍卜寸什么话也不说,只眼巴巴地看着张祈灵,像是因为胖子的玩笑话而感到委屈。 正摸狗的张祈灵被身旁灼热的视线盯得有些发毛,回视着衍卜寸,却被他那微微湿漉的眸子撞的发愣,对方这张脸,确实让自己想到了那跨越千年,被打了还傻呵呵笑的小豆芽菜…… “小寸,乖。”张祈灵抽出一只手,揉了揉衍卜寸的头。 衍卜寸也没嫌弃张祈灵刚摸过狗,因自己座椅有些高,他微微将头低了下来,嘴角却已无声的浅浅一弯,继续开始说话,“和叔叔论爷孙,只不过是因为我们需要不断变换身份躲过那个男人的追杀,所以我必须要牢牢记住,我和小叔之间表面上的称呼。” “那个男人?”吴峫问。 衍卜寸答着,语气平静,仿佛和他一点都没有关系,可说出来的话语却带着斩不断的亲情,“嗯,是我的父亲,也就是那位被叔叔杀死的将军,鄢啸南。” 他不悲不喜的言语,让发问吴峫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是想到了这一点,却没有意料到对方把伤疤揭开给自己看,属实是戳人家心窝子了。 “抱歉,无意冒犯,请节哀。”解雨臣算众人中情商高的那个,他看不得吴峫这种自责的样子,已经在给吴峫找补了。 不过衍卜寸闭着眼,像只小猫似的安心享受张祈灵的摸头杀,是真的完全没有一点情绪波动,甚至是在享受中抽空回答,“没关系,毕竟他也没养过我。” 解雨臣听到这话,知道对方是真的不在意,于是住了嘴,没有接着问,张祈灵则摸的手有些酸,想要放下。 可手还没离开对方的头顶,就被衍卜寸轻轻拢住了。 自衍卜寸的手心向张祈灵传来温度,像是冬日里不算热切的一派暖阳,不骄不躁,恰合时宜。 “你的手很冰,听话,让我捂一会儿。”衍卜寸说。 而张祈灵在此时,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吓到,他没有告诉过别人,自己在失控收不住麒麟火后,身体上就很容易感觉到冷,那种冷到骨缝里的感觉,很不好受,可他一直在忍耐。 这么难得被人关切的注意到,让向来习惯一个人的他,不懂得如何回应,这手是抽走也不是,是安心待在对方的手掌里也不是。 好在衍卜寸感觉到张祈灵的手已经变暖些,才将张祈灵的手慢慢放回到了吴小狗的身上,感受到了怀里熟悉的卷毛触感,张祈灵迟钝地慢吞吞红了耳。 张祈灵是个你给他一分好,他就能记十分恩的人,更别提前面他差点把衍卜寸当串烤了,可对方仍不管不顾救自己,那种愧疚感,至今在他的心底里还没有消散,反而凝聚的越来越重。 “那关于衍光善,或者是鄢然你还记得多少,还有树后的世界又是什么样的?”黑瞎子对衍卜寸占自家白菜的便宜很不爽,奈何这个傻孩子还真害羞了,黑瞎子的心情更不爽了,于是直接打岔,把话题拐了回来。 衍卜寸将手乖巧地放在大腿上,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认真回答着,“我是被小叔养大的,从我记事起,我们就已经在世界里逃窜,几乎不能在一个地方待很久,其中还有一部分孩子是族里接受了祈灵仪式的人。” “仪式?”张启灵原本一直没有开口,衍卜寸还以为他不好奇呢,原来木头也是会紧张的。 听了这话,衍卜寸放松的将身体靠在整个椅背上,“就是族里通过一个怪物所做的仪式,这种仪式被称为祈灵,就是将四肢捆绑在铁架上,由那只怪物淘换身体所有的血液。” “那血液来源呢?”吴峫问。 衍光寸偏头看了吴峫一眼,又转移回张祈灵身上,开始玩起张祈灵的长发,顺便答道,“血液来源,是每十年一次抓来的张家族长,听说这个时候,是最容易抓他们的时候。” 十年正好是历代张启灵最容易重启记忆的时候,确实是最佳的抓捕时机。 “那为什么又要叫祈灵,而不是启灵呢?难道你们族里偏爱二声字?太奇怪了吧,是什么习俗…”胖子已经嗑上瓜子了,五香味还真挺香,连黑瞎子也抓了一把,俩人在床头吃的起劲。 “只不过是那帮疯子,为了让神明是属于他们的而已。”衍卜寸觉得这个说法形容的有些太简短,又举了个例子,“在自然环境里,其实大家都不知道自己抓捕回来的猎物是什么名字,只能随口给它们起个名字,就像是奴隶身上会刻下烙印一样,证明着这种生物的归属权属于他们。” 他已经把自己和那群疯子划分的格外清晰,毕竟衍卜寸如今坐在这里,就证明了他并非属于族内那帮疯狂的人,“而自从我跟着第一次进门以后,再次出来时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衍卜寸的视线看向吴峫、胖子还有张启灵,“你们三人所见的,是已经最后一次进门的我们,那时候的族群已经开始分裂了,当时有那群仍支持长生换血理论的疯子,还有另一群已经觉醒个人意识的正常人。” “可惜最后死掉的,反而是正常人。”他这话说的,大概是那死去的姐弟两人,或者是他们的支持者。 “那我和哑巴二号又是怎么在接活的时候看到新的姐弟俩的?你别跟我说还有什么重生或者身穿、魂穿理论吧?”黑瞎子嗑着瓜子,没暴露自己和张祈灵的“特殊称呼”,随意吐着皮。 他这行为不太干净,让旁边坐着的解雨臣,搬起板凳,往后退了好几步才又坐下,甚至解雨臣离远后,黑瞎子明显听到解雨臣解放似的松了一口气。 我的口水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怎么能这么针对我?! 黑瞎子显然“目前”不打算真的计较,只是见衍卜寸无法理解,自顾自的继续说,“你们难道没有看过那种小说?我重生了,那不爱我的妈,冷眼旁观的爹,占我身份的假千金,没眼睛的哥和不爱我的男人!这一次我要逆风翻盘,夺回属于我的一切!”他把这些狗血的垃圾梗,熟悉的透透的,喊的非常豪情壮志,不听内容,只听语气,差点让人以为这是什么精忠报国的誓词。 连张祈灵都黑了脸。 所有人都不禁怀疑黑瞎子到底是什么时候看的?如果是在漆黑的地下,黑瞎子翻开一本粉嫩嫩的书,津津有味的读起来,那画面…简直…不敢想……?! 而这套理论愣是把衍卜寸雷的有些外焦里嫩,“你在说什么…”不过短暂错愕后,他还是恢复了语言组织能力,“你说的那些,我也不太清楚,我当时刚经历完最后的祈灵仪式,根本就是昏迷状态,如果不是你的笔记,我甚至不知道他们都死了。” “神赐?”张启灵打断了越来越偏的话题,他果然句句精辟,说出口的没有一个废话。 衍卜寸摇了摇头,“这个我真的不知道,像是什么天平,我也没有在小叔那里见过…” “说了这么多,要不然咱们还是看笔记吧,要不然白瞎我写这么多字了。”黑瞎子恢复状态,完全没有刚才那一副被狗血小说荼毒的模样,他哗啦啦拍干净自己手里的瓜子皮,手是干净了,地是脏的,似真的没有一点卫生观念,不过这种动作,更像是黑瞎子暗自和洁癖解雨臣较真的报复行为。 段位低的像菜鸡互啄。 第88章 他被撩了 实际上书中自有黄金屋,这一句不无道理,黑瞎子这第二本笔记确实比他嘴上说的还要精彩。 开头的诅咒二字,已经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而张祈灵目前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若说他为什么没询问自己体内那个人的状况,完全是被衍卜寸那一打岔给搞羞了,如今想再开口也难了。 毕竟大家凑上来看得起劲,不时一阵惊呼。 张祈灵当时被黑瞎子拽的死死的,愣是没走出来半步,哪怕黑瞎子睁不开眼睛,但是也意识到了前方不会是什么好玩意儿。 “冷静点!你一劲想往前走想干什么?!”黑瞎子抓着张祈灵的左棒槌,又生怕真的给对方弄伤,收足了力气,手移动起来,换了目标改成抱着张祈灵的腰。 谁曾想张祈灵那腰肢比蒲柳还软,一时间又让黑瞎子害怕自己给对方整折了。 张祈灵定在原地,因为黑瞎子的拉扯,克制住了想要冲进去的想法,“抱歉。” 他没有说明前面有什么,也没有任何的解释,只是死死盯着那树中传来的一阵光亮。 火焰已经将整颗桂花树焚烧成黑色,可却没能阻挡褪去美丽外表的它,已经变成了人面树的样子,身干幽深漆黑叵测,那快要碎成炭的枝干又重新恢复了生机,在经历恶劣火烧后的树杈子和顶端,仍依次递结出红润饱满的果实。 而与之天赐的鄢然和鄢啸南,已经久久未说话了,若说他们二人之间哪一个更惨烈一些,其实难分伯仲,鄢然失去了自己原本的双眼,取而代之的是一双看起来更接近于野兽的眼睛,底下的鄢啸南身体止不住抽动,似是痛到极致,翻着白眼儿,精神接近萎靡。 直到鄢然重重吞回了嘴里冒出的血腥气,喉头滚动,开口嘲笑,“哥哥,你是想到自己余生要用这副苍老无比的躯壳活下去,太兴奋了吗?” 但显然底下的人并不会回复鄢然,那种痛,是经脉被一断断碾碎,骨头插缝在另一节关节内,纵横相加,是什么都说不出来的。 鄢然一手扶着树干,稳定住身形,随后看了一眼院内惨状,才终于走进树里。 张祈灵拍了拍黑瞎子的头,提醒着目前没有危险,好在,鄢然进入以后,那树干其中的缝隙渐渐合拢,所有透出的光亮也在一瞬消失不见,黑瞎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扯下眼上的黑布,重新换上衣服里挂着的黑色墨镜。 恢复状态以后,黑瞎子才松开了抱着张祈灵腰的手,再度成为那胜券在握的模样,后满意的看了看目前的场景,“嗯,这回我们走吧!” 死人的场面自己见的多,如今也不嗔怪,只要张祈灵不出什么大事就没有关系。 走了几步,黑瞎子牵住张祈灵棉袄的一角,他往周围看去,突然发现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 黑瞎子的第六感,使自己向来对这种视线很敏感,让他不由想到迷雾中的那个老者,“别躲躲藏藏,出来吧。” 走出来的那个人,真的是迷雾中的那位老者,在来到这里之前,黑瞎子并未见过鄢啸南,所以自然而然不会联想到这老者和地面上还躺着的那位濒死的将军,竟然是同一个人。 鄢啸南刚才拿香的那手,十指半掉不掉的垂着,关节处青紫,落在地面上的腿,自膝盖处有明显弯折,以正面的角度看,简直是凭借里头的大腿骨站在地面上的。 张祈灵没在香火迷雾中睁开眼,所以自然没想到这位鄢啸南将军,如今是这副凄惨的场景。 鄢然的愿望,或者是神赐真的很厉害,竟让鄢啸南真的拖着这副残缺的身体,活到了现在。 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场交易,鄢然也相应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他的双眼,已经被替换成了那种样子…… “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除了您以外的人,不过神明大人您让我好等啊…”鄢啸南刚才强装的正常,如今已经不复存在,听着这话,他倒是蛮期待张祈灵的到来。 张祈灵看了眼还在地上苟延残喘的人儿,过去的鄢啸南不断呕着血,那以引为傲的在战场杀伐的身躯,已经被废了,张祈灵的目光又转向现在的实体鄢啸南的手上。 没人知道他是如何将那十指恢复成正常的样子才去见自己的。 不过,张祈灵虽然表面平静,但他也许能想象到,这个老者用以岁月消磨习惯了疼痛,在自己到来之前,硬生生将那折指一根根掰了回去,最后以那副“还算正常”的样子,经由雾气迷蒙遮挡后,才敢现身。 黑瞎子将张祈灵拉了过来,挡在了他的前面,对面那个老头给人的感觉很不舒服,更别提这地面上还有一个未散的残留影像,磁场只能将过去呈现出来,所谓的这些声音…黑瞎子啧了一口,他早该想到是人为制造出来的。 不过现在站在人家的地盘上,黑瞎子还是撒野的很,“等鸡毛!我家祈让你等了吗?还有那什么神明大人,你话说的再漂亮,我家祈也不会帮你,况且你都活了多少年了,多大脸啊!” 可听到黑瞎子谩骂的鄢啸南完全没有任何生气的情绪,他的自孤自傲,看起来真的早已被自己那年流淌出来的血,洗的透彻。 “齐…”张祈灵没有能拉住黑瞎子的手,只能用包成棒槌的手,不轻不重的砸在黑瞎子的背上,似乎是在提醒对方别过激。 不过黑瞎子又不是真的傻,他说的一堆还是为了套话,只见鄢啸南慢悠悠摸着下颚的胡须,这样子看来,他还多了点文人雅气,倒有了点衍光善教书时候的样子。 “老夫这辈子,最不重要的就是脸面了,我已经在这里等神很久很久了…希望神明大人,给予我族帮助!”鄢啸南说他不要脸,他那是真不要老脸了,跪的那叫一个顺滑,噗通跪地的膝盖骨还磕的挺响。 看到这里的张祈灵,处于半溜号,半听讲的阶段,到了精彩之处,他反而神游云外了,在思考的时候,他总是惯爱抿唇,将整张脸绷得有些紧,还酷爱在众人已经勘探下一步时,迟钝地去思考自己觉得熟悉的那些字眼。 鄢然与衍光善、老者同鄢啸南、桂花树为人面树、天平于天赐…… 这些未曾被细究的疑点,重新被他仔细的再度拾起,张祈灵想不通的时候,就会微不可察的,去窥探衍卜寸的反应。 因为衍卜寸刚才冒犯的行为,是故意打断自己问最为重要的一个问题,那就是自己体内的那个“他”。 张祈灵的直觉在除了黑瞎子以外的事物上,向来很准,例如墓地指路从不失误,窥探人心叵测,有自己的一套鉴别坏人和好人的方法,可这次在衍卜寸身上,张祈灵只看到亦正亦邪四个字,甚至衍卜寸还冲自己又露出了一个无辜的表情。 “累了?还是又冷了?要不……”衍卜寸这次没有贸然靠近,似已经反应过来刚才吓到张祈灵了,于是声音压的轻轻的,将张祈灵当成易碎的玻璃制品般呵护起来。 张祈灵摇头,眸中凝出对他后半句的好奇。 二人之间的互动,有心者可见,例如一直观察自家孩子动向的“老父亲”黑瞎子,还有刚“蚕食”完巧克力的张启灵,至于不甚与衍卜寸亲近的解雨臣,都在匆匆瞥了一眼后,唇边勾出个看破不说破的弧度。 衍卜寸倒没管周围纷至沓来的异样,关切的问,“要不…手再借你牵?” 然后所有人见张祈灵的耳朵从刚才的粉红,到现在如同要滴血般,再度羞出了一个新高度。 衍卜寸: 一个语言上的雅士, 行动上的莽夫, 凭一己之力,将张祈灵撩的不要不要的。 “不是,胖爷你真别扫了!我才是老板雇来的员工,怎么能让你扫地啊!”王盟正和胖子抢着干活,奈何身躯上完全比不过对方。 胖子挤了几下王盟,三两下将地扫的溜干净,将全部的瓜子皮都丢进了撮子里,他恢复状态比预想中的快,随口说,“这有啥的,都是好兄弟,哪还有什么老板和员工之分,你这得跟天真说去,跟我扯这些没用啊!”他拍了拍王盟的肩膀,又安慰了下,“这地谁扫不是扫,跟我计较啥啊!” 王盟快要哭了,生怕吴峫因为自己没干活而再度克扣自己的工资,却见一旁的吴峫还在津津有味地捧着黑瞎子那本笔记。 他似乎没有发现周围嘈杂的一切,安静的不像话,虽然吴峫目光所及,是黑瞎子记录的又一段凌乱文字。 【傻子…他把微波炉炸了?!】 第89章 吃苦到不知甜为何 事实上黑瞎子不会管外人的事,管他鄢然还是鄢啸南,两人之间好坏难以摘出结果,那自己就谁都不帮,谁都不站。 况且黑瞎子不帮的理由,其一有钱能使鬼推磨,自己见钱办事,其二这群人从下斗开始就在不断给张祈灵带来伤害。 别提和气说话了,黑瞎子宁愿自己变成粽子上去把鄢啸南啃一顿。 黑瞎子压抑着心中气愤,略烦躁的磨牙,却被张祈灵那不轻不重的捶打,搞的才升腾起来的情绪消散了很多。 “你如何认出我的?”张祈灵不算躲在黑瞎子身后,算是站在斜侧面,他的这张脸经过易容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奈何被晾在一旁的鄢啸南情绪上还挺好,也没表现出任何生气,颇有耐心的回话,“我族与神之间有联系,自是能勘破您外表的伪装。” 他说的云里雾里,道不清究竟是如何认出来的。 黑瞎子觉得张祈灵这种问答太简单了,没有任何心眼儿和技术含量,撸起袖子就准备自己示范一下什么叫做“人与人之间直达心灵的沟通”,结果就听到远方传来一阵巨大的爆破声。 他的视线就这么跟着飘走了,那烟雾袅袅,升腾在半空,冒起来的火焰,看起来逐渐正烧着一个小屋的房顶。 这么看了半天,黑瞎子才发现那是自己刚离开不久的落脚地,他僵硬着转过头,看了眼在自己旁边的张祈灵,“我家,啊不,落脚地炸了……” “嗯。”张祈灵第一次眼神略微有些难察的飘忽。 察觉到这一点的黑瞎子,即刻意识到了什么,又打消了这个想法,选择去问鄢啸南,“你做的?” “滚啊,我有那么闲去炸你房子吗?”鄢啸南那张老脸被黑瞎子这一句话点燃了似的,气愤的像干了二两白酒。 于是黑瞎子又转头看着张祈灵,静待他开口。 见瞒不住的“爆破小能手”张祈灵,只能垂下眼,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乖顺的承认错误,“你说,饿了要用微波炉加热……”事实上,他面无表情的脸上并不能看出歉意,只不过以黑瞎子对他的理解,张祈灵应该是真的感觉到自己错了。 张祈灵嗫嚅着,继续说,“我放了一个蛋。” “什么蛋,哪来的?”黑瞎子已经尽量将语气放的很轻了。 他似在回想,“捡的。” “捡的?你怎么什么都往家里叼啊,而且一个蛋不至于烧起来啊,顶多爆炸,你不会还放了什么吧?”黑瞎子有些懊恼自己教张祈灵用微波炉。 给旧时代孩子普及新时代科技,结果没想到人家不合理使用啊! 垂着眼的张祈灵很乖,“用金属碗装的。” 好的,这回黑瞎子彻底知道原因了,但孩子骂了自己心疼,不骂自己更心疼,他根本没有养过孩子,更遑论推崇鼓励教育和批评教育,现在张祈灵闹出的小插曲,却简直能把黑瞎子难死。 “没想到,神明大人竟然是个爆破天才!”经历时代变迁的鄢啸南不知道懂不懂现代的知识,这番话听不出来是真心夸奖还是阴阳怪气。 不过黑瞎子转头就没再计较所谓落脚地的安危,自己之后到不到那里都不一定,就是吴峫等人跟来会有一些麻烦,比如那爆炸会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到时候自己和张祈灵往回去找车离开是个难事。 他已经太久没接吴峫的电话了,而且因为磁场问题,除却鄢啸南打通的那一个电话外,根本没有其他信息介入。 张祈灵其实也不太想搭理鄢啸南,与其和他掰扯一些没必要的对自己毫无用处的委托,还不如去看看那棵人面树的变化。 另一边的张启灵被这爆炸声震得头疼,他这里的建筑距离爆炸事发地很近,而且这里的院子与张祈灵和黑瞎子那边的很像,几乎是一比一构建。 可惜这边就没有鄢啸南的存在与三人对话,待衍光善将幼年小寸一起带入门里后,就直接消失了。 张启灵完全不明白,让他看到这幅场景的那个人,是想要表达什么。 而且张启灵明明动身非常快,但还是没赶上那树干闭合的速度,他摸着那粗糙的树干,回想起衍光善的那张脸,倔强不服输的姐弟还有一个看起来奄奄一息的孩子…… 不是它的人。 “小哥,外面发生了什么?”吴峫失去了双眼识物的能力,只能听到耳边一阵爆炸余后的嗡鸣。 胖子捂着耳朵,感觉耳膜都震得不舒服了,“炸的真他妈的近,我就差成黑猫警长里面的那个一只耳了!”他感觉自己说话都嗡嗡的。 张启灵拉着两个人捏了捏吴峫和胖子的手,示意自己准备带他们离开,张启灵是个爱付之于行动的人,如果猜测不出来的事物,他就会直接去看看,“跟着我。” 虽然张启灵走的有些快,但三人之间配合默契,吴峫和胖子失明,在路上很容易绊脚,却都能被张启灵及时提醒。 张启灵根据缠绕的红线的指引,最终停在一扇破旧的大门前,上面有一个手印,五指正常,并非是张祈灵留下的,但若是黑瞎子,又怎么会留下如此严重的失误。 往里走,院内有一辆不大不小的货车,而张启灵只觉得空气里掺杂了一些熟悉的气息。 吴峫捂住鼻子,被熏的有些作呕,他可能从未闻过如此强烈的味道,福尔马林与一种奇异的,令人无法忍受的臭味混合着,像是瓶存放已久的黄酒,打开后却发现里头有只早已溺死的老鼠一般。 显然胖子属于经历过一些这种事,“是尸臭,而且存放时间不短,可能有几天了。” 张启灵没有回话,不置可否,只是用手上的环扣力度,告诉胖子还有吴峫自己仍然在他们的身边。 火焰灭的很快,大约是云南前段时间刚下完雨,空气湿度很大,往里屋探看,张启灵没有发现尸体的存在,入目的先是在厨房里已经炸的不成样子的微波炉,窜着一阵褪去的焦烟,攀附上烟囱的管道留下了一些黑灰。 这里确实在不久前有人生活过,比如沙发上陷落着还未回弹的俩屁股蛋、凳子上明显经人坐过的痕迹、另一间无法居住的屋子堆满了翻乱不久的衣物、还有厕所里曾被手随意抹下灰尘的镜子。 “他们以前在这里。”张启灵抹了把桌面上已经燃烬的蜡烛,层层蜡油凝固在上面,只剩下一个小小的红色底托。 吴峫那失明无神的眼睛,竟然在眸底闪烁着一丝暗光,看来迷烟的药效已经在渐退了,“那就好,他们肯定还活着!” 他重重舒了一口气和胖子互相倚靠彼此,听着张启灵翻箱倒柜的声音,猜测应该所有的贵重物品或者重要的东西,还没有被黑瞎子还有张祈灵拿走,加上全村唯一的行驶工具还在院子里,这就证明他们绝对会再回来一趟。 可惜让张启灵提心吊胆,最怕发现的一件东西出现了,压在个不大不小的匣子下面,是一条浸染团团血迹的纱布,因着时间长,上头的血干涸成褐,出血量也有点大。 张启灵回想起当时在车厢里,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的时候。 不知道张祈灵的情况,也无法感受他的呼吸和心跳…… 他拿着那纱布,一时间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下一秒就见吴峫和胖子一起扑了过来,他们二人拿着那透血的纱布,好不容易积压下去的紧张情绪,就这么又翻涌起来了。 “小哥!祈灵小兄弟他!”胖子在这种状况下,很容易联想到张启灵在一路上所看到的那副场景,什么血尸吃人,听的他都胆战心惊,更别提这种事如今切实摆在自己面前,手里实质性能够握住的染血纱布,最终成为了一个不得不相信的真相。 更别提另一边眼眶湿红的吴峫了,他低着头,像机械式重复错误指令的机器人,一直在不停的说话,看起来更像是在欺骗自己,“他一定会没事的…他一定会没事的……” 吴峫悔恨着自己所做的一切,如果在那时,他拦住张祈灵冲进甬道的步伐;如果在那刻,他能紧紧的抓住张祈灵的手;如果那泼天的彼此信任,曾经降临在张祈灵的身上…… 那感受到幸福的张祈灵,不会舍得就那么悄无声息的离开,只要自己能够给张祈灵再多那么一点点绝对的偏爱,那这个吃苦到不知甜味为何的孩子,也许会因为那独一的蜜饯而开心的眯起眼。 可惜,这世界上没有如果。 张祈灵是真的觉得难堪,自己不怎么会用电器,第一次使用就搞这种大乱子,前路还渺茫,后路就给自己整的无可退,而且车是坐不成了,接下来也不知道跟黑瞎子往哪里走,目前还被鄢啸南堵了。 “神明大人,帮帮我!帮帮我吧…!”鄢啸南还在跪着,黑瞎子唠上头差点给他忘了。 于是黑瞎子踹了他一脚,那腿脚的力量极大,将鄢啸南的颈部踢的一折,他的头都呈九十度耷拉过去了,身体却跪在那不动如山,一双藏在褶皱里眼睛仍死死盯着张祈灵。 张祈灵没法拽黑瞎子,也搞不懂鄢啸南怎么有那么大执念肯定自己会帮他? 在自己的眼里,他鄢啸南就是个因自毁投成如今惨状的人,无论这真相是不是磁场呈现出来的样子,但张祈灵确实愿意相信,鄢啸南的一切罪孽都是他自己作出来的。 但张祈灵还是给了他提出帮助的机会,原因无他,听不见真正的衍光善还原事实,总得听听这方的说法吧,“怎么帮?” “不是你真要答应他啊?!”他说的话让黑瞎子的神经一抽。 张祈灵摇了摇头,“只是问问。” 或许他求什么张祈灵其实都不会意外,鄢啸南跪在那里,用膝盖往前蹭,像一只摇尾乞怜的狗,直到蹭到自己曾经死亡的那处才停下,那旁边挨着鄢啸南小腿的,正巧是他未死的残身。 “杀了我,求你…”鄢啸南说的很直白,但偏偏这话是令张祈灵最难以相信的愿望。 一个期待长生的人,明明活到了现在,却一心求死?他那残缺不堪的身体确实是个累赘,可鄢然与他兑换的仅是长生,而不是永生,他明明能够选择自我死亡的方法有很多,为什么要坚毅地挺到自己前来才说出这个愿望。 而且,鄢啸南死了就能拯救族人吗? 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太牵强了。 第90章 神明和信徒 鄢啸南似是看出了张祈灵的顾虑猜疑,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越说不清楚,越解不开现在的谜团,对方拒绝自己的概率也就会更大。 但他只是在等,等时间推移,等什么来临。 鄢啸南扭过头的颈部是青紫色的,细观下还可见错位的骨骼,黑瞎子那一击鞭腿,力气上未达十全十,在对付练家子的壮汉上,杀伤力是足够的,那种攻击并非是一个寻常人能够坚持下来的。 出腿只是黑瞎子的试探而已,也因此证明了,鄢啸南确实比想象当中的还要难杀,或者他比黑瞎子所想的更加健壮,鄢啸南能够抵御鞭腿攻击的肌肉密度,大约不减当年鼎盛时期。 “你活了那么久,能挑的死法那么多,随便扯块布也能把自己吊死在那棵歪脖子树上,凭什么非得我家祈帮忙?”黑瞎子大言不惭的将手指向前方已经光杆秃顶的人面树,语气轻松,就像随口吩咐鄢啸南把自己的头摘下来荡秋千玩似的。 鄢啸南被黑瞎子噎的什么粗话都没说出来,当一个不要脸皮的人,碰上一个连脸都不要,只知道满嘴跑火车的人,前者已经被黑瞎子那张胡话张口就来的流氓劲儿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他不行。”张祈灵盯着跪地不起的鄢啸南,得出惊天总结,而没有常识的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这话听进别人耳朵里,别有一番风味。 显然黑瞎子会错了意,揶揄道:“哦~他不行啊?” “你闭嘴!我怎么不行了?!”鄢啸南已经被这奇怪的话题激怒了,却不敢迁怒于说这三个字的张祈灵,而是对着黑瞎子说话的。 谁料黑瞎子笑得更加放肆了,连拍着手,“对,你可行了,那你有本事吊歪脖子树啊!说了不干谁信呢!” 好吧,现在看来更像是鄢啸南会错了意才对。 “我只要神明大人杀我,我已经厌倦了长生了。”鄢啸南仍旧坚持自己的观点,没有退让。 不过黑瞎子也不是吃素的,接连几次拒绝自己提出的要求,又只诓骗自家傻孩子张祈灵,真当自己做家长的没有拒绝的权利吗? 谁料,还没等黑瞎子再出手严刑逼供,就见张祈灵冲了出去,他的手被包裹,显然不能动用手上太多力量,但腿上速度不减。 他那手只轻微点地,后挺身用双腿钳住鄢啸南脆弱的脖颈,然后猛然腰身一拧,剪刀腿干净利落,等黑瞎子再探看时,张祈灵已经落地,而他身后的鄢啸南的身体摇摇欲坠的倒在地上,眼睛还没有阖上就已断了气。 “你不是说还想问问吗,怎么直接杀了?”黑瞎子完全不懂张祈灵一瞬间的改变,他更愿意相信眼前这个眸子黑白分明的人,又变成了那个杀人如麻的衍光善。 可对上那澄澈到不染杂陈的眼神,他又觉得自己想错了,拥有这样目光的人,怎么可能是那个人? 张祈灵平静道,“不是鄢啸南。” “那他是谁?”黑瞎子问着,上前确认着眼前人的体温,对方没有反抗,任由黑瞎子摸上他脆弱的脖颈,完全没有想黑瞎子会杀自己似的。 黑瞎子的指腹摩挲,没有任何爱欲掺杂,见张祈灵的身体触之冰凉,像块未映过阳光的璞玉,他才浅浅松了一口气,还好张祈灵确实还是他自己,可他仍旧没有想通对方怎么在短瞬之间变了想法。 张祈灵答,“他是衍光善,或者,鄢然。” 落脚地的东西不多,却都是些重要的,装着人皮面具的匣子是刚使用不久的,黑瞎子并非喜欢爆破,所以其余剩下的炸药都还在衍家队的背包里,还有几柄已经用光子弹的空枪,看起来他们抬棺时,只带了便携的食物和水,房间里唯一一个可能能吃的东西,已经在微波炉里炸成无法识别的渣渣了。 张启灵清点着屋内的物资,确实能看出他们走的算是有计划,外头的手印是惯用右手者,论大小不是黑瞎子的,论手指不是张祈灵的,只能说这个村子可能还存在外人,并且趁黑瞎子不在时进入了这个屋子。 他不怎么会安抚吴峫和胖子,只能淡定的看着他们,直到彼此想要啜泣的那种情绪渐渐平稳下来,他才开始道,“他和瞎走,会安全的。” 事实上张启灵说的这话是他打心底里信任黑瞎子的身手,毕竟张祈灵受伤的时候,确实没能看见黑瞎子的存在,可如果黑瞎子就在他身边,自己敢笃定黑瞎子在看到张祈灵的那刻无论如何,哪怕吊着张祈灵一口气也会将他带出。 张祈灵身上会有黑瞎子好奇的东西,他如今只能这么说。 “人皮面具,他们举行了葬礼。”张启灵难得解释这么多,拿起匣子,似是怕吴峫和胖子不信,还将其递到了他们的手里,这下他的话,可谓是让吴峫和胖子放宽心了。 胖子将匣子里头的东西翻了个干净,嘴叼着小手电,匣身是暗红色的不知经过什么工艺打磨出的木头,上头的匣身只有在紫光灯的直射下,才会形成一种诡辩的纹路,他里里外外将空匣子看了个遍。 他鉴宝的能力,堪称火眼金睛,很快发现了里头分三层,而每层处刻着几个狭小的字。 “上刻一亡,中刻初十五,下刻神起,什么啊,又整这种文绉绉的题…”此间精妙胖子竟只觉得做工精巧而发现不了什么,就放到了吴峫的手里。 而吴峫显然清楚这个典故,他脑内的知识开始不动滚动,“第一层所刻亡字,在古代通常是生命死亡,葬送或者逃跑,有很多解释,不过初十五和之后的神起就通俗易懂了,初一和十五是神灵起位的日子,通常有些迷信的人会在家中跪拜神灵,祈求下一年或者自己的未来风调雨顺。” “神灵起位…”张启灵重复着这四个字,却恍然意识到什么,“今日初一。” 吴峫翻看了下手机,竟然发现今天真的是匣子上的日子,他摸着那匣子感觉越来越不对劲。 胖子打岔,“别说日子了,这匣子怎么感觉它越看越奇怪啊?真的是我的错觉吗?” 听到胖子说话的吴峫看了一眼匣子,手里却一空,原来匣子是被张启灵又拿回去了,他的手伸进了匣子里,发丘指探着里头,刚才他是为了安抚吴峫和胖子,而没有及时做观察。 现在才发现里头竟然还有第四层,那机关在匣子的底部,是靠右方匣身的地方,里头有一阵凸起,很是密集。 张启灵跳过了繁琐的解密,直击匣子机关精妙之处,随之双指尖嵌进唯一正确的机关,匣子的外壳直接整套褪下,它竟然是一块由上好陨铜制成的!这种好东西,怎么可能被黑瞎子当成个装人皮面具材料的化妆盒?! “他叫他,小寸。”张祈灵耐心解释起来,如果说只是这一处异样,也太简单了,见黑瞎子不信,他继续说,“鄢啸南在长白山。” “等等,祈我跟不上你说话的思路了,你能不能慢一点说。”黑瞎子知道张祈灵蹦出那么多字不容易,努力理解着他和他是谁,其一说的是应该是伪装成鄢啸南的衍光善,其二是张祈灵身体里的他,但奈何字和字单个听他都能听懂,凑到一块思考起来,简直跟听天书一个样儿。 张祈灵看向黑瞎子,那眼神里仿佛在嫌弃黑瞎子蠢蛋,“长白山,店里,他盯着我。”他闷闷的答,刚才那说话的小小兴致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只凭这个?我倒也发现了,但没想到你凭他盯着你就能感觉到不对劲了?你这第六感也太…”黑瞎子和张祈灵一边往外走,一边说着话。 直到二人走到刚才存放的棺材处,张祈灵才又开口说话,“它们和我有联系,我能感觉到。” 他的手贴上自己的心口处,因着纱布的阻挡,其实并不能摸到自己的心跳,“我以为,是单方面的,可从出现的衍光善看来…” “什么看来?能不能别总云里雾里的说半句话。”黑瞎子已经被吊足了胃口。 “联系是双向的,我可以感受到他们的存在。”张祈灵的眸子清亮,像一泓秋水。 那第一次相遇时,张祈灵体内翻涌起来的异样情绪,在不断袭击着自己,在叫嚣着,让他这个肉体凡胎的神,去试图接受这个满嘴谎言的信徒。 很恐怖吧?张祈灵见到伪装成鄢啸南的衍光善的第一眼,就觉得自己想要帮助他,却在迈开步伐的那刻,用以极致的理智,克制住了那偏激到想要窜进树内跟着对方走的想法。 神明和信徒,倒不如说, 张祈灵的行为,更像是无脑推崇喜爱衍光善的信徒,带着很无厘头的执念,仿佛就像被设定下了某种特定的程序,有什么东西在推着他,去爱护、庇佑这群魔鬼。 第91章 他们都很会撒谎 在路过长白山古董店时,张祈灵坐在车里,向外看了一眼,这时候黑瞎子的车程并不算快,他能很细致的去观察周围的环境,此时车未出镇子,外头天光大亮,不同于夜里的漆黑,世界开始变得清晰。 张祈灵莫名感觉到了很多视线,从长白山下来的时候,他以为跟着自己的是黑瞎子,但对上黑瞎子时,他又否定了这种想法,毕竟对方并没有敌意,那种密集的视线,来自于其他的四面八方。 而等张祈灵和铁三角们从墓穴出来的那一刻,这种被窥探的感觉,更明显了,他一路都在观察,从匆匆吃早餐的路人、到来此巡游的旅人、欢脱挽着家长的孩子们…… 若说是这些人在看自己,连张祈灵都觉得自己过于敏感了,可直到黑瞎子的车已经路过繁杂街巷的最后一家店。 张祈灵规矩坐在后座的位置上,背未靠椅,手压刀柄,若不是他没有展露出对黑瞎子的恶意,也许别人会觉得张祈灵正准备随时对驾驶位上的黑瞎子出手。 直到张祈灵看向外头,竟与一家店内,平躺在热毯上的老人对了眼。 短暂一刻,对方似乎笑了一下,甚至淡然自若的冲自己摆了摆手,可这种漫无尽头的恐惧正在席卷张祈灵,是恐惧吧,就如老鼠碰到了猫,被猫挑逗似的压住了自己的长尾巴,那带有倒刺的舌头,正浅浅舔着幼鼠的外毛,力度既不深入,又带有威慑。 像动物之间的血脉压制。 张祈灵的某种雷达瞬间被启动,这种发毛到脊背都在颤抖的感觉,就是直觉,也只能被称为直觉。 而这种感觉在遇到鄢啸南残影的时候,已经再度席卷而来,他竟然对那一道倩影都深觉恐惧,更遑论对上活生生的“鄢啸南”,可当张祈灵在听从对方请求自戕的愿望时,他真的扭折了“鄢啸南”的颈骨。 张祈灵没有告诉黑瞎子,自己是在杀了“鄢啸南”的那一刻,意识到了这个狂热的信徒竟然是衍光善,那个活了一千五百七十岁的衍光善。 这就是一种感觉,似有似无的,飘渺的如玄学一样无所根系。 或许是张祈灵与衍光善相对时,打心底里产生了一种强烈到想要靠近对方的执念,那种感觉不算爱,不是来自于对方外在的条件或者是灵魂本色的钦慕。 张祈灵和衍卜寸更像是骑士与国王之间的关系,张祈灵虽被所有人都推崇为神明,但他清楚被推上高位的自己,并不会安分居于权利的宝座,张祈灵骨子里带来的偏激,使他自己才是那个单膝跪地,亲吻骑士手背,央求对方发誓守护自己的,一个懦弱到极致的傀儡国王。 这种描述很难让人理解,包括是张祈灵。 “在看什么,那么入神?”黑瞎子虽然一直在开车,但从他不时瞄向后视镜的反应来看,他的注意力明明都汇集在张祈灵身上。 收回视线的张祈灵,摸着兜里的红玉珠,以那不知名产生的疼痛,去压制自己身体的不住颤抖,直至自己的情绪逐渐被更剧烈的痛袭击到无法聚神,才安心的放宽心,低头盯着脚下的皮革垫,他答道,“没看。” 张祈灵比他想象当中会撒谎,真的。 “你就这么给衍光善杀了?他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死了?”张祈灵发散的思维,回到了黑瞎子按在棺材上拦住自己向前的手,他指腹所燎出的泡,已经用纱布细心包裹过,五指尖端像是小姑娘做的美甲,不算好看,但就是像。 张祈灵毫无波澜地看着他,语气很淡,显得既不亲近也不疏离,“他不会死。” 黑瞎子知道自己和一个犟种是无法辩论出什么对与错,他和张祈灵的对话每次就像面对一个沟通障碍症的患者,通常驴头不对马嘴,自己说东,张祈灵能扯个巧克力出来,或者是黑瞎子让他解释,他只会站在那里,硬生生用那淡如水似的眸子,盯着自己不说话。 而通常面对前者的情况,黑瞎子还能够加以引导,可面对后者,黑瞎子总不能撬开张祈灵的嘴,硬逼着这个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木头,变成一个口携馥蜜、满肚子荒唐的傻子。 于是黑瞎子只能从张祈灵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一些能够理解的信息。 例如,“他”不是衍光善,那真正的鄢啸南在长白山伏击等待,在虫谷牢哀山里搞鬼唱戏的是鄢然衍光善。 还有“他叫他,小寸。”,所以张祈灵身体里的竟然不是那个老怪物吗?可为什么这个生人会突然出现在张祈灵的身体里,还信誓旦旦的说着自己叫衍光善。 疑点太多了,这大概就是黑瞎子嘴里说的精彩,线索一环扣一环,所有的一切就像本值得人挖掘和深究的探案小说,上一秒这个人的反应、名字、所说的话,下一刻就会被推翻、瓦解、重新构建。 不过目前不知道衍光善有没有对这个村子做什么手法,如果以磁场形成的影像来看,其实能够简单推敲出他们兄弟二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和睦,甚至于到了剑拔弩张的程度。 长生这个问题从鄢然所说的话听起来,确实是他哥哥鄢啸南造成的。 张祈灵想着衍光善那副杀人不眨眼的模样,久久没有回神,直到一阵脚步正在接近,大约三人的样子,还没等他挪步去躲,就直接被同样反应过来的黑瞎子一步跟拽小鸡仔似的被扥上了板车。 等翻开棺材的时候,张祈灵的整个头脑都还处于加载状态,他还陷在刚才的思考里呢,却没想到自己正在被黑瞎子试图推进棺材里,等他前半个身子平躺下去,那大长腿还挂在外面,他懵懵的翻了个身,就见黑瞎子抬起了自己的腿。 黑瞎子手劲松,像怕捏疼张祈灵,但胜在动作迅速利索。 随后处理好张祈灵的大长腿,黑瞎子也就钻了进来,待棺盖渐渐阖上,张祈灵感觉视线瞬间漆黑,两人贴近在狭小的空间里,能够听见彼此的心跳和呼吸。 张祈灵迟钝的才发现里头的衍韵瑶和衍平阳的尸体此时都消失不见,外面的脚步声即近。 他不知道黑瞎子是动用什么方法,自己刚才还觉得黑瞎子的心脏轰跳的很大声,可现在的黑瞎子已经将那种悸动控制的极其细微。 黑瞎子的心脏像被温水滚过似的,变得极慢下来,如同行将老矣枯槁快咽气的老人。 棺材是按衍韵瑶和衍平阳的体型买的,张祈灵瘦削但耐不住身量纤长,黑瞎子又是个练家子身丈比自己还高,二人长腿叠在一起,交织着彼此隐隐压制。 然而张祈灵是真的不知道如何将自己的心跳也渐停下来,只能令呼吸变得极其轻微细薄,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将死之人,他自是看不清棺内现状的,但黑瞎子慧眼如炬,越是漆黑越是看的清晰。 黑瞎子似乎是被张祈灵那副,压抑身体正常呼吸现象的样子给逗笑了。 他的下巴搁置在张祈灵的头顶,微微蹭了下,对方努力维持的浅薄呼吸瞬间被他的动作打乱,竟可爱的发紧极了。 然而张祈灵听到黑瞎子的心跳变快了,还以为是又发生了什么,他狐疑着想要抬头,却又被对方的手压了下去,他的鼻尖碰到了黑瞎子胸膛处所暂存着福福骨灰的怀表,金属制品很凉。 不过黑瞎子不是真的不着四六,等吴峫等人走近,他就停止了对张祈灵的“挑逗”。 回到原点的吴峫发觉这葬礼梯队没什么不一样,张启灵哪怕搜查过这里一次,可他的注意力仍然系在一切可能发生意外的某种事物里。 胖子刚在这里栽过一次黑驴蹄子,可惜什么都没打中,可真是邪了门,他左摩挲下,右碰碰的,棺材里的俩人简直要被胖子那摸金校尉的习惯给搞疯了。 这小破地方的棺材本来质量就差,好几次打开的棺盖如今活的厉害,因为胖子挪动的手,而一点点往里头泄着白日的光,张祈灵则生怕吴峫他们会发现自己。 他毕竟是一个离家出走的叛逆小孩,肯定会惧怕家长的训斥。 奈何黑瞎子真是不忙不慌的,将张祈灵搂的紧了些,随着他的动作,那胸前的怀表往下滑动着,因为链条为铜有些声响,幸亏张祈灵及时用鼻尖再次抵住,制止了下一步掉马甲的行为。 而张启灵怎么会听不出棺材里原本的死人,变成了两个活着的呢? 里头气若游丝的气息,让张启灵想要立刻打开棺材查看情况,生怕张祈灵有什么危险,现在他已经站在车板上,用发丘指抵着棺材的边角下,看起来随时准备掀飞棺盖救人。 “小哥,你是发现了什么吗?”吴峫刚又把尸体翻了个遍,已经准备移步战场去村子里探探了。 胖子抹了抹手上沾染的灰,他其实没什么心思搞摸金那东西,只不过是习惯使然,担忧的同时总会做一些熟悉的动作转移注意力,“小哥,听天真的吧,我刚还看见有户人家还烧着烟囱呢,说不定是祈灵小兄弟在煮饭吃。” 张启灵的指尖虚虚按在棺盖上晃着,沉思半晌,他大约理解了张祈灵的想法,毕竟他们所有的行动和言语,所知所感……总是不谋而合。 “没有发现去看看。”张启灵一反常态的没有断句,说的很快。 他可做他想做之事, 但唯愿安康, 张启灵从棺盖微起的夹缝中,看到了张祈灵,他大约也没想到,黑瞎子和张祈灵二人恰好是对着自己这头躺下去的,虽然画面并不是很美观,两个糙汉的脸对在一块呼吸…… 不过虽然张祈灵的样貌变了,但他那眸子依旧明亮夺目,于是小哥记住了张祈灵那异常坚定的,不肯罢休还家的神情。 这般坚韧之人,谁都劝不动,张启灵他自己也是这样,因为他懂、他支持、所以他阖上了棺盖。 【没有发现去看看】 他明明也很会撒谎。 第92章 他想自戕 吴峫张了张嘴又合上,将肚子里的疑问吞了回去,他刚才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是真的想走,其实他打心底里想在这里再徘徊一会儿,万一自己就能等到张祈灵了呢? 可他又矛盾的想要移步于胖子所说的冒烟囱的小屋,生怕顾此失彼,而遗漏了真正能找到张祈灵的机会。 吴峫很少有这么准的第六感,可惜他的第一次游疑,已经被翻身下车板的张启灵打破了,张启灵似乎还不懂提出建议的吴峫为什么不动,只是拍了拍身侧胖子的肩膀,他又向前轻抬下巴,示意他们的确需要赶路。 “小哥…”吴峫站在距离胖子和张启灵不远不近的另一条路口,他什么话都没憋出来,只是闷叫着张启灵。 张启灵轻声应了一下,他的思维对于人的感性,没有那么理解,但还是顺应着吴峫矛盾的态度,没有硬逼着对方走,正等着吴峫从中再说出什么话来。 不过……待在棺材里的张祈灵如今就受罪多了,他伸不开腿,又腾不出身,只能和黑瞎子以一种尴尬的姿势窝在棺材里头。 而且最主要的是,只要张祈灵往里吸气,黑瞎子就往外吐气,简直像跟自己对着干似的,连棺内的空气都因为二人频率不一的呼吸稀薄了起来。 特别是张祈灵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快因供氧不足而涣散,那张脸上,哪怕隔着人皮面具,却也在逐渐晕开着一阵难堪的病态绯红。 不过黑瞎子这回还真不是故意的,是真的和对方错开气息了而已!他看着对方难受的模样,心中有些老父亲般的愁绪,随后开始屏住呼吸,尽量不去和张祈灵争夺氧气。 这棺材在俩人躺进来的时候,黑瞎子给棺盖闭的不算严实,留了个只能泄进一点点光和空气的小缝,他知道自己闭气时间很长,其实是不用担心的,所以那条缝是给张祈灵预留的氧气通道。 可谁曾想哑巴那家伙将棺盖晃悠了半天,抬起了些许后,又给棺盖合的严丝合缝了?! 这时候黑瞎子又没办法去挪动棺盖,毕竟外面那三傻子还没走,偏偏这个时候听到他们搞起煽情戏码,黑瞎子简直要被他们气死了。 张祈灵努力保持自己的思维清晰,涨红了脸,他可不想让身体里的疑似“小寸”爬出来作妖,万一他又不爽,将张启灵吴峫还有胖子他们…… 这种恶寒的想法出现在张祈灵的脑袋里,又很快被他甩掉,他紧闭着眼,试图自我欺骗,心想着这种事不会发生。 可越想越乱,缺氧的脑子也不够清醒,张祈灵只能想到,如果自己真的到了失控的那一刻,那么他所要实行的首个行为,一定是在一切杀戮发生之前…… 自戕。 这么想着,他下意识想要摸一摸身侧的黑金古刀,自己的棒槌手是凑过去了,却发现腰间的刀不见了。 他差点忘了,那刀已经被自己丢进拥有人面树的墓地,与那棵共同毁灭了,原因并非是自己大意,而是张祈灵无法接受自己在当时没能拔出那嵌入树内的刀。 如果那时候他拔了刀,哪怕是将自己的半边肩膀砍断,也好过让衍家队的其他人葬送在“小寸”的手里。 “小哥,胖子…我不是真的想…”吴峫嗫嚅了半天。 人的游疑,不过是抛掷一枚硬币,而在吴峫试图做出决定的那一刻,他的后悔和心中摇摆,已经证明了他所想要的答案。 一侧偏颇的硬币,从一开始只会出现一个结果, 吴峫啊,吴峫,你连自己的想法都无法看清。 前面搭腔的胖子自然明白吴峫的欲言又止,直接成为了嘴替,“那小哥,咱们就留下来吧,在这里再等一会儿,万一就遇到祈灵小兄弟了呢?” “走。”张启灵发觉他们两个是真的想留下,立即出声阻止,他想到张祈灵被血尸啃咬、粗粝到沙哑的呼吸…… 万一他们真的发现张祈灵,那张祈灵所豁出生命也要坚持的路,则会就此斩断。 他很少会有这么强硬的态度,让刚舒口气的吴峫心中一堵,“小哥…你…” 张启灵绷着脸,没有因吴峫的央求而服软,他不动声色的揪了下自己的衣角,下定了很大的决心,准备违背自己的行事准则,去帮张祈灵…… “我看到,他进去了。”张启灵指着吴峫背后那条路,脸不红心不跳的扯谎。 “哎哟,小哥你怎么不早说啊?!天真咱这还等啥了,赶紧走吧!”胖子近几日奔波,身上都清减了很多,目前经不起太大折腾了。 他们现在所能做的,要么是停留在这危机四伏无法歇息的原地、要么是选择抓住张启灵所说的一线生机,或者什么都不做,最后落寞的继续回到车里,当什么都无法知道的缩头乌龟。 天色渐晚,太阳落在牢哀山头的凹陷里,沉落的厉害,夕阳拉长了三人的斜影,张启灵看起来更加瘦削和狭长,连胖子也拔高了不小的身量。 吴峫盯着张启灵身后被影子所覆盖的,仅距离他们三步之近的棺材上,他的心里感受到了一种异动,却没办法思索出这种奇异的忧虑。 不过黑瞎子现在已经懒得管暴不暴露了,他只知道再不开棺,张祈灵就要被憋死了。 张祈灵这个孩子总是让人操心的很,他什么都需要被教,如果告诉张祈灵这凳子不能坐,他就会真站着一天都不坐下去,告诉他微波炉能用,他也能给你炸翻了天。 张祈灵听不懂人背后的玩笑话,也搞不懂那些超脱于他思想范畴里的科技,而且黑瞎子如今还未教授他能在人心险恶的世界里傍身的本领,又怎么能让张祈灵就这么因为自己的疏忽而发生意外? 所以黑瞎子抬起了手,将头顶上方的棺盖往上轻微顶了顶,奈何前方的张启灵已经发现了那动静,微不可察地用身体挡住吴峫的探看。 于是吴峫转移了视线,选择看着张启灵那明明毫无波澜,却被落日染的澄澈柔和的眸子,最终轻笑着向对方妥协。 “好,听小哥的,我们走。”吴峫动作很快,已经揽着胖子直接走上了道,没有丝毫迟疑,带着对张启灵绝对的信任。 或许吴峫真的该信一信自己的直觉,毕竟多年以后的他总会想通张启灵那一刻的眼神,原来竟然是要赶自己离开这里啊…… 活动了一会儿的黑瞎子发现外头没有了动静,直接用手指扒开了棺盖的一条缝,不甚温暖的光线从外映了进来,照亮了张祈灵的半张脸。 空气里渗透着入夜里的冷,张祈灵没有顾虑和推脱,久违的吸着氧,他的胸膛起伏,那一股股透心的凉冲着他的脉络,让那寻死的想法被打断了,于是他也没再试图去摸那把不存在的黑金古刀。 “还不能走。”黑瞎子按住张祈灵,接着自己瞬间又回到了刚才躺倒的位置。 黑瞎子那强有力的心跳恢复了。 张祈灵抿着唇,安静的侧躺着,事实上如果用动物来描述他,除却漂亮的猫外,反而更贴近于拟态章鱼。 他总是需要黑瞎子的诱导,或者花费一些时间和机遇,才会激发出身体的某些本能。 例如他现在已经学会在狭小空间里帮助黑瞎子给枪上膛,这是他们应对突发状况反复演练过的,黑瞎子那时候说会有那种无法动弹的风险,当初张祈灵还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随之张祈灵的牙齿咬住黑瞎子的手枪,后向上抬起下颚,上膛的动作干脆利落,他大概想通了黑瞎子的预测,空间狭小而无法给枪上膛,仅有一只能够活动的手……黑瞎子怎么会想到自己和他会躲在棺材里? 还没等张祈灵询问,黑瞎子的枪口已经对准着棺盖咧开的那条小缝,蓄势待发着,仿佛只要对方一冒头,他就能打爆那个人的脑袋。 只不过那人却没凑上来,举了半天枪的黑瞎子也有点不耐烦了,谁知道下一秒板车竟然被抬起来了,甚至还在移动着!带着装有他们二人的棺材在移动着!!! 外头拉车的是男生,还在低低笑着,声音带有磁性,竟还有些好听。 黑瞎子现在觉得,自己像被拐进深山里配阴婚的女大学生,虽然他清楚知道外面拉板车的绝对是人,但他笑的这么变态干什么?! 不过同样安心躺棺的张祈灵并不懂黑瞎子那些小九九和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他裹着那韭菜绿大棉袄也发冷的厉害,只能尽量将身体蜷的更紧,不是空气冷的问题,是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压制着自己的身体,连带着力气也在被一点点抽干。 不是被“小寸”抢夺身体掌控权的感觉,是意识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在变得绵软无力。 像冰在化成水一样静谧。 第93章 活死人 全村唯独燃灶的房屋简直是太显眼了,待走近之时,胖子鼻翼翕动,眼眸骤亮,“真让我说准了,我去!真的在烧吃的,还挺香呢!” 这几天三个人都没吃上什么好吃的,那勾魂的香气像是在做红烧肉,吴峫不免吞咽了下口水,不过饥饿的欲望并不至于让他失智。 毕竟张祈灵哪来这么好的手艺? 黑瞎子又真的会做饭吗? “小哥,里面真的是祈灵吗?”吴峫深知小哥又不是透视眼,但心中不安,就是想问。 张启灵没有那种强烈的口腹之欲,也不会因香气而失去判断的能力,但他还是因为吴峫的话一愣。 大概一根筋头脑的他,完全没有想过自己诓出一个谎言来,竟需要用千百个谎言来圆,张启灵眨巴着眼,半天也没说话,似乎是在想编瞎话好难或者是在措辞。 随后他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否认里面的人不是张祈灵,还是他自己也不清楚门后的人是谁。 吴峫看张启灵说不出什么门道,转头就见胖子一脚直接给门踹开了,那力气之大之莽,直接让破旧的门框也跟着扑在地上了,碎成了不规则的片片…… 这哪还是门啊,这是波力海苔啊!脆死了! “这小破地方,谁家好人能烧这么香的红烧肉?!”胖子嘴上这么说,却一直用眼神扫荡着院内。 院子里没有人,只有正对着三人的半掩房门中,飘出阵阵勾人心脾的肉香,张启灵拉住了想往里冲的胖子,又在前方推开了门,下一刻,他的黑金古刀出鞘,刀身闪的凑上前来准备和自己往里进的吴峫闭上了眼。 “小哥!先不要出手!”吴峫喊晚了,他下意识畏光半退了步,后被胖子拉住,他才恢复视力,自然经不起漆黑环境里如此乍现的光亮。 胖子的手扶住吴峫的后背,生怕他的小身板就这么吓倒了,后看着怀里的人不断搓着眼,他直接拉住对方的手制止着,“天真!别揉眼睛,都揉红了!” 被黑金古刀钉在墙面上的人不说衣衫褴褛,只能说这可能是他最体面的一件衣服,那黑色的外套褶皱有些多,但洗的很干净。 这个男人从样貌来看,稍比吴邪老成些,留着利索的板寸头,像刚才监狱里出来,有一双三角眼,鼻梁高,架着副眼镜戴着耳环,不娘气。 是张启灵没见过的生面孔。 “吴吴吴吴峫…我我我终于等…等到你了!”这个男人有些口吃,一句话要说个十几次才能讲完。 吴峫睁着因光亮而溢出生理性眼泪的眸子,迟疑的回答着这个令他熟悉的人的呼唤,“老痒?” 黑瞎子直接将棺材掀飞,他一路上已经委曲求全太多次了,不去戳穿衍家队或者被福福抓走,一切的一切都像有人把他当孙猴一样耍。 他的枪抵上拉车人的后脑勺,这拉车的男人竟然还保留着古时的束发,由一根簪子攒住了所有的青丝,而且那脖颈的皮肤比女人还白皙。 黑瞎子暗骂一声,还以为是个变态,没想到还是个比死了三天的人还白的变态! “你是谁?我给你三秒钟说出你的名字,再不说话,我就要给你脑瓜开瓤了。”黑瞎子的语气完全没有遮掩和委婉,明晃晃的全是威胁。 张祈灵则像个小虾米一样享受着因黑瞎子腾身而能够供自己舒服栖身的空间,却被冷的身体蜷曲地越缩越小。 他只能挣扎着抬眼,努力去看黑瞎子因这几日匆忙,而没有清理胡茬的下巴,他目前听不到黑瞎子在说什么了,耳朵跟灌水似的,只能看到那对方的唇瓣在一张一合。 他感觉自己要化了。 男人放下板车的把手,回话:“公子当真的要看?” 他的声音很清雅,像清冽的泉水,反正怎么说来应当都是好听的。 “我没跟你开玩笑。”黑瞎子挑眉,将枪往前顶了顶,完全没管对方的冷意,像是在给男人下死亡通知。 那男人身体一颤,大约知道反抗不了黑瞎子,于是安安分分的转过身, 黑瞎子的枪口,因为他的转身,从原本怼着的后脑勺上,换成了怼在男人的额头上。 这张脸竟与刚才在院内所见的鄢然或者衍光善长一个样,是那种统一男女审美的漂亮,那眉眼处透出了股和声音一样恰合时宜的淡漠。 鄢然抿唇,却将视线调转到躺在棺材里的张祈灵身上,没有理会黑瞎子没放下的漆黑枪口,只是淡淡的像个老管家似的说着,“神明大人,我们该回家了。” 黑瞎子听他这么一说,往脚底看了一眼,他刚还以为张祈灵在休息,现在才发现人都快晕死过去了,黑瞎子举枪的手没有移开衍光善,用空余的左手拉起张祈灵,却发现对方冷的跟冰块似的,“醒醒?祈,醒醒!” 不过他的叫喊不算好使,张祈灵耷拉着眼皮,没什么力气的想要往下瘫着,于是黑瞎子又将他扥了起来,他堪堪依靠黑瞎子的手臂,努力的靠仅剩的意识站稳。 “你对他做了什么?!”黑瞎子知道刚才张祈灵还好好的,现在这样一定是对方搞了什么鬼。 衍光善脸上完全没有被拆穿的惊恐,嘴上也没有狡辩,“我只不过是让他没力气而已,时间到了,他也该履行他的承诺了。” “什么时间到了,狗屁承诺!我家祈认识你个老妖精才怪!”他回怼。 奈何衍光善不慌不忙,“神明大人无需事事都跟外人报备。” 这句外人彻底给黑瞎子惹火了,他直接开了枪,银色的子弹瞬间冲了出去,直穿了衍光善的眉心,衍光善缓缓倒了下去,他又连补了好几枪。 太不计后果了,简直不像黑瞎子能做出来的行为,张祈灵听着耳边轰隆隆的响,却挣扎不出那深陷于泥沼中瘫软的控制。 黑瞎子贸然开枪,完全是想到了张祈灵说的那句,他不会死。 那这个不死是什么范畴?是他假扮成鄢啸南被张祈灵识破后,扭断脖颈依旧能够复生吗? 黑瞎子没放开张祈灵,衍光善能这么毫无防备的死,简直太简单了……自己需要紧急确认一件事,于是他直接抱着张祈灵从板车下来,观察死去的衍光善。 衍光善被黑瞎子掩藏在墨镜下的眸子不断打量着,他的额头有第一处枪眼,第二处在心脏,第三处贯穿了两侧的太阳穴…… 每枪黑瞎子都没留情,且枪枪致命。 地面上的衍光善死的没有生息,黑瞎子坐在距离衍光善不近不远的地方,将张祈灵放平在自己腿上。 黑瞎子看着惨白着脸的张祈灵,他认真的拂去对方的人皮面具,以便擦拭张祈灵额前的涔涔冷汗,又仔细探着他的颈动脉和心口,确认那心脏还在跳动着供血,只是张祈灵意识不怎么清醒而已。 唯一的变故和疑点就是张祈灵变得更冷了,黑瞎子握紧住他裸露在外的手,又觉得自己这种传热完全不够,后将外套脱下来套在了张祈灵的身上。 他环抱住张祈灵,又仔细盯着衍光善。 直到意料之中的抽动开始了,衍光善捂住额头的手最先开始动弹,很轻微,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后直到衍光善跟要变异似的,那整片背部脊骨,被他的弓身而撑起,皮肉下仿佛什么在翻涌,移动着。 他身上汩汩流血的弹孔也开始逐渐愈合,整个过程都带着肉眼可见的痛苦,最后衍光善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直冒冷汗,大口喘息,像是疼极了,可却忍不住想享受久违的空气,这么一吸一呼,喘息中的声线都在打颤。 “活了?该和我讲讲祈现在是怎么了,还有你是怎么连中我三枪还能活过来的,那什么承诺又是什么鬼?”黑瞎子完全没有理会对方不适合谈判的状态,反正他已经抓住了衍光善的命根。 衍光善这个人是会被杀的,但是却是不会死的,且整个复生对于他来讲是尤为痛苦的,所以他才想让张祈灵杀他,黑瞎子看着衍光善那活也活不好,死也没法死的样子,确实愿意相信对方是为了所谓的解脱,而提出那种无理的被杀愿望。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长生啊, 【活死人】 倒让“那个人”说对了。 衍光善半晌才恢复状态,他警惕的收拢起刚才因骤然被杀,而皱乱成褶的白玉色长袍,“你怎么会知道…” 他住嘴,又往四周看了看,却发现除了自己和黑瞎子还有张祈灵外,这里根本没有其他外人,于是衍光善缓慢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却好像脱了力般又跌了回去,不过他这个样子也没有忘记保持该有的体面。 因疼痛而跪坐在地,可象征骄傲的脊背却挺的笔直,根本没有服输的样子。 衍光善目光阴鸷,没有回答黑瞎子那三个疑问,只是自顾自说自己想问的,“你和他见过…他连我复生的这些都告诉你了?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这回轮到衍光善喋喋不休的问了。 “你他妈给我把脑袋捋直了,听清楚我的话再回答,我让你提问了吗?”黑瞎子烦躁的用食指扣上扳机,却没有按下去,只是抬了抬枪口对准衍光善,命令着他, “你没资格和我谈条件, 现在、立刻、马上让祈醒过来, 我只给你三秒钟。” 第94章 入匚 衍光善挣扎着堪堪起身,执拗地不肯低头,反而嘴上呛起来了,“你和他,真是蛇鼠一窝…” 似乎是意识到黑瞎子知道无法杀死自己,那点原本谦让于黑瞎子的态度,已经在转瞬之间改变了。 衍光善那张脸是惯爱冷着待人的,如今眸子里头溢出来的寒气,像要把跟自己叫嚣的黑瞎子搞死似的。 “怎么,你想赶着送死,然后又痛苦的再次活过来?我没什么耐心看你的表演,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几百次。”黑瞎子抱着张祈灵,扣动扳机,子弹应射而出,击中了衍光善好不容易才站起来的左腿。 这点痛只是黑瞎子用来告诫对方的,衍光善又跌了回去,棕褐的泥土染着那外袍已经脏的不像话了,“我说过,先让祈醒过来,这之后的事情,我想你比我清楚。” 黑瞎子难得正经,衍光善想要知道真相,就必须按照黑瞎子所说的做,于是他从衣襟处拿出一个小玉瓶,倒出几粒小药丸,每一颗大约是指甲大小,分量却有些沉。 衍光善又将多余的塞了回去,他伸出手想直接递送到张祈灵嘴里,却被黑瞎子拍飞了,黑瞎子眼疾手快抓住处于半空的那粒丸药,在下一秒,直接用手粗暴的撑开衍光善的嘴,往里塞了进去。 他理解了黑瞎子这是不信自己手中的是解药,所以他顺从的吞咽,以此证明自己没有耍心眼,“神明大人所中之毒,是曼陀罗花,我将花碾碎制成了香烛,有一定程度的麻醉效果,对于其他人来讲药效可能不一样,但我刚才所给的确是解药,公子若是不信,可以静待我是否毒发。” 看着他那镇定的样子到安静赴死的模样,黑瞎子定定看了几分钟,发觉对方没有一点情绪即身体上的变化,黑瞎子直接从衍光善衣襟里拽出了那通体发红的玉瓶。 “张嘴。”黑瞎子耐心地将透亮泛红的丸药抵在了张祈灵的唇瓣,可对方就是绷着将嘴抿成一条线,死活喂不进去,那脸色已经白的接近透明,情况并不好。 于是黑瞎子狠下心直接用手指撬开对方的唇角和牙关,在粗暴撑开后,又打开瓶水往张祈灵嘴里灌了些,帮助他顺下去。 张祈灵努力的让自己调动意识,却无法进行自主吞咽,最后他是靠着身体的求生本能,艰难噎下了那颗并不大的解药。 过去不知道多长时间,张祈灵感觉自己身上的那股冷劲还没有消散,但被夺走的力气好歹是回来了,他睁开眼,从黑瞎子的怀里缓慢坐了起来,没有丝毫留恋于那温暖的怀抱。 他的棒槌手艰难地按了按自己的唇角处,那里隐隐有些刺痛,大约是刚才被给黑瞎子的动作擦破了。 而现在的衍光善,已经被黑瞎子五花大绑在房屋的柱子上,不算狼狈,甚至是站着被绑的,他高傲的看着远方的山脉,但入夜能见度低的很,也不知道黑灯瞎火的牢哀山有什么好看的…… 张祈灵狐疑地看了眼黑瞎子,对方带有安抚意味的笑了笑,自己则完全不知道黑瞎子是什么时候揣来的麻绳,一切的事物好像都被他预测了。 就像张祈灵并不清楚黑瞎子为什么会知道二人会进棺材里,又提前教给自己用嘴给枪上膛,甚至早就在来到这里之前备好了绳子。 仿佛什么事情都在黑瞎子的掌握之中,按照着既定执行的剧本,在一点点的往前走着。 他的背部被黑瞎子扶住,黑瞎子的视线一直落在张祈灵那发红到像溢血的唇角上,这种细枝末节第一次引起他心中的不小关注,可惜自己带的药对比起张祈灵的那个小伤口,可谓是大巫见小巫,这么抹上去倒小题大做了。 “他…”张祈灵指向衍光善,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哪怕经水润过也依旧沙哑的厉害。 他清了清嗓,想说的话很多,但傀于表达贫瘠,只能干巴巴的往外蹦字,让黑瞎子放心下来,“我没事…” “我知道。”黑瞎子点头,迁就着,他好像在很早之前他就看穿了很多事物。 被二人注视的衍光善没有做出磨绳,或者找机会逃脱的下流手段,他就真的那么安静的,以站姿的状态被绑住,哪怕这个人成为黑瞎子手里的阶下囚,也倨傲的不可一世。 张祈灵又问,“这是哪?” 想问的太多,张祈灵的脑子也乱,只能强撑着去问一个最快,也无需思考的问题。 “是匚,受物之器。”衍光善从容的看了眼张祈灵,不紧不慢答。 这种人和张祈灵身体里的那个一点都不像,而且这么长时间里,“他”竟然没来抢夺自己的身体,是害怕或者恐惧什么吗? 张祈灵看着衍光善,挣扎着起身往前走,他的力气恢复了大概两成,有些像软脚虾,好几次险些崴脚都是黑瞎子给扶住的。 黑瞎子没好气的回,“说人话。” “匚是器皿,我们在献祭用的器皿里。”衍光善看着听不懂古语的黑瞎子瘪了瘪嘴,若不是他自己有一套克己复礼的体系在,也许会直接翻个白眼给对方看。 周围探看现在确实黑的吓人,如同用什么东西罩在了他们头顶一样,只有一座祭祀用的房屋在黑瞎子和张祈灵的正前方矗立,其中撑起房梁的四条承重柱上挂着长明灯,那光亮还在映照着被绑的衍光善的半张脸。 还有几个火架在周围几角剧烈燃烧着,火星四溅,如若不是衍光善说了现在三人的所处的地方,也许这种奇妙到似曾相识的布置,会让张祈灵以为自己又重新回到了那个葬身十一人的墓底。 黑瞎子走到肉眼观测的边沿处,对着遮下来的罩子敲了几下,实心,很是坚硬,凭人力无法出去,于是他将话题挑回到了衍光善感兴趣的那几点,“你说的不对,我们不是蛇鼠一窝,严谨点说,我应该是狼……”他话题扯的偏了。 张祈灵看着他,眸子里有些不解。 “不过,我确实和他见过,如果你想知道他和我说了什么,那就请你带路吧。”黑瞎子笑了下,嘴上的话头终于拐回到了正地方。 “老痒?你不是!”吴峫睁大了眼,根本无法相信那个诓骗自己探查秦林神树,却为救自己而死的老痒竟然活生生复活了?! 他还是人吗?他在人类范畴里,遭受那么大的伤害,却仍能活下来,这真的还是那个老痒吗? 这个时期的吴峫并非完全不懂得物质化的含义,只不过他总是不愿意去相信一个人,能够被一棵莫名其妙的树所创造出来,那种人哪怕继承躯壳与记忆,那灵魂上还是那个人的灵魂吗? 这太匪夷所思,且无法相信。 胖子看清来人时也哑然起来,他是局中人,也是局外人,他没有吴峫和老痒那种情分联系的枢纽,也自然会比吴峫更快意识到什么,于是他转头看向了握住刀柄将老痒钉在墙上的小哥,对方瘦削的背影,渐渐和那个只知道掏心掏肺笨拙爱人的张祈灵重叠起来…… 物质化, 他比不愿相信事实的吴峫,更快勘破了这一点。 可吴峫能接受吗?能接受小哥和张祈灵当中,很有可能其中一个为物质化的产物,有可能陪伴在我们身边的兄弟是个复制品,亦或是那个可怜的张祈灵还不知道自己为何物? 胖子第一次感觉到思维如此之迅速,连自己的中央处理器都在高速运转,最终化成了不大不小,刚好解围现今尴尬氛围的玩笑话,“小哥,先放下他…他的红烧肉要糊锅了!” 黑金古刀回鞘,张启灵凑回了吴峫和胖子的身边,老痒则从墙面上直接滑了下来,虽说他知道自己不应该真的去关心那锅红烧肉,但听了胖子的话就跟有引导似的,自己下一秒还真就去翻那肉去了。 扑鼻的香气如今是勾不起吴峫的思绪了,他怔愣的站在原地,看着曾经和穿着一条裤子长大的发小,在惨烈死亡后,又活生生在自己面前安静的拿起锅铲炒肉…… 那老痒病重的母亲呢,是不是也依然好好的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可吴峫没办法张口去问,他的情绪太复杂了,既是关心发小,却也不由的总是想要将这种真实存在的事例,去牵引到张祈灵和小哥身上。 孰轻孰重,谁真谁假,事实上并没有那么重要, 真的, 吴峫就是这么想的。 第95章 特例不是唯一 “老痒…你是什么时候出来的?”吴峫走上前,熟练的蹲下来,亦如儿时在路边,俩人对着石头也能唠半天的稚嫩样子。 翻肉的老痒顺手用干净的碗给吴峫捞了满满一大碗红烧肉,又将筷子递到吴峫手里,是刚清洗好不久的,拿起来有些湿润。 老痒结结巴巴的,“我不…不久前才出来的…吴吴峫…烫慢…慢…点吃。” 吴峫抱着那带有温度的红烧肉,一时间不知道是继续追问戳人家心窝子,还是真扒拉着吃口饭,张启灵是见过老痒的,见他对吴峫没有什么威胁,还给送饭,就也蹲了过去,直接抽走吴峫手里的筷子先吃了一口。 “小哥,你吃独食啊!”胖子乍呼过来,他是这四人中间,最没有身份去询问老痒的人,只能将话头递给张启灵。 嚼着红烧肉的张启灵将筷子放回到吴峫手里,“可以吃。” 他只不过是为了确认一下食物里是否有别的东西,试探过后才敢让吴峫吃。 老痒眨巴着眼,看起来很内向和畏惧,他躲避着三人探究的视线,埋头给胖子和张启灵也捞了两碗,等到自己的时候,就没剩多少了,不过看起来他应当吃的还算开心。 “老痒,你为什么来这里?你有看到其他人吗?”吴峫将碗里的红烧肉腾给了老痒一些,后扒下最后一口沾着肉汁的米饭,将嘴边的饭粒擦了擦。 接收到提问的老痒佝偻着背,眸子躲闪着,“吴…吴峫,我…我只跟你说…”他那样子摆明就是张启灵和胖子是外人,自己怕生不敢说话。 “没事,这里没有外人,他们是特例。”吴峫好像在多年后的沙漠里,说过这种类似的话。 原来特例,并不单指唯一。 老痒深吸一口气,令情绪吊的紧紧的,“我…我是被雇来的…刚刚出来那会…道上有人指明要要…我来这里…”他揪着衣角,眼下乌黑,这么说话的有些神经质,“这这一周里…我看,看到了两个人…他他们在采买棺材…” 他说话费劲,吴峫和他一起长大自然是知道的,于是问,“然后呢?他们去了哪里?” “去去…了…”老痒挠了挠头,像是想不起来了,他因为倒斗偶然拥有了物质化的能力,但这种能力的代价,就是记忆力会变得特别差,半天说不出来,老痒整个人都急死了,他想了很久才突然灵光乍现从屋子里翻出一个手提包,看起来还是他妈妈当年喜欢的那个款式。 里头除却一些衣物,就只有个笔记,老痒翻开来,继续说,“牢牢…哀小学…” “那雇你来的人是想要你干什么?难道是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给我们做顿红烧肉吗?”胖子刚才打眼一瞧,就知道这红烧肉做了满满一大锅就算了,甚至于米饭也是按四人饭量来的,意图太明显了,完全就是为了等待他们似的。 而且胖子还觉得对方不如不说,他们三人刚才就是从牢哀小学回来的,他这体格加上气势,将不足二两肉,现在瘦成把骨头的老痒吓得够呛,吴峫捏了捏胖子的胳膊,示意他不要过火。 张启灵刚吃的风卷残云,他口腹之欲没那么强,但不代表他是食风饮露,喝西北风长大的神仙,他现在才搁下碗筷,认真专注的看着老痒,像是要将对方洞穿。 “祈,你是特别的,所以你想问什么,我都会回答。”黑瞎子被张祈灵盯的不自在,感觉整个人像被剥光后扔在对方面前,自己身上的每一处痣、长年累月的伤疤、连同背后缠绕着掐住自己眼睛的女人……都想要不由自主地主动展现给张祈灵看。 他所有应该被好好隐藏的一切,都在这种眼神汇集中,被逼的无所遁形。 张祈灵他有一双不会闪躲于人, 却不懂得如何爱人的眼睛。 大约是张祈灵真的很喜欢眼神上的交流,哪怕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从未真正表露过任何一种情绪,但保持注视的过程中,他总会愿意去思考现在的时局,而那停留的时间越久,他的想法也会变得越复杂。 黑瞎子嘴里的特别是怎么个特别法,相当于唯一吗? 想着这些的张祈灵正解着衍光善的绳子,衍光善的手没有被他松开,两个手腕紧紧合拢在一起,抻不开,也没法转动,这是张祈灵又认真绑了好几圈的成果。 最后张祈灵像扯狗般,将牵引绳的头递送到黑瞎子手里,做完一切保障后,他才开始问:“他是谁?” “他是鄢啸南,一开始在长白山我就是被他雇来的,那老头挺有钱,给了我这个数,让我将你带走。”黑瞎子的左手摆了个七,按倒斗的说法来看,应当是百万起步,虽然张祈灵并不清楚那种数字所代表的价值…… 黑瞎子的右手捏着绳头,侮辱似的甩了一下,绳子不偏不倚的打在衍光善的背上,像训马时的抽打,“他挺厉害的,虽然大部分小细节都没跟我说,但有些地方预测的不错,而且对这位叫鄢然的小弟弟颇为了解。” “闭嘴!”刚开始被抽的衍光善身体一颤,屈辱的闭上眼,因着黑瞎子这句话,又带有羞愤的睁开,这种回怼不同于“小寸”那么跳脱,带着青年独有的生涩与成熟,还有一点点冰山消融,被挑逗到脸颊通红的有趣…… 若不是衍光善声音有所起伏,或许都听不出来他在生气。 张祈灵不解的看着整个人都在泛异常红晕的衍光善,他自己倒没有什么清晰界定的羞耻心,自然不懂这种趣味,只是语气冷冰冰道,“带路。” 进入祠堂,桌案上放置着还在燃烧的香炉,其墙面上方坠着一个巨大的画像,张祈灵瞳眸骤颤,上面的那个人穿着身漂亮的藏族服饰,红艳艳的衣袍,加之繁琐的装饰,那俊逸的脸庞与自己有七分相似,愣是说没有血缘关系都无人会信。 衍光善没有笑容,这个衍光善很不爱笑,他走在前方,手像看家狗似的被绳子箍住,而张祈灵站在离画像一米左右的位置,除了开始的细微震惊,到现在的他更像是置入石子却毫无波澜的死潭。 绳子被黑瞎子晃动,他的声音压的低,凑在衍光善耳边说话,“别跟我说,这也是你们的神明大人,你们到底有多少个神啊,绑张家人上瘾?” 衍光善还在刚才被挑逗的气头上,原本不打算和黑瞎子说话,却见张祈灵已经快速平静下去的情绪,而感觉不到自我心理上的变态满足。 “不是上瘾,是必须要这么做,而且我还以为,神明大人看到自己的父亲,是会流泪的,结果令尊是块木头,其子也竟是块木头,真不知道九泉之下的令尊大人会作何感想……”衍光善这话说的没有遮掩。 已经明晃晃将上一代张家族长被衍家囚禁的事脱口而出了,甚至于将张祈灵的父亲说死了,看起来就像是为了让张祈灵动摇。 可从未得到过亲情的张祈灵,又如何能够构建出衍光善嘴里那父亲的身份与形象,他自己就是凭空出来的一个东西,甚至有可能连人都不算,这样的他,又如何能拥有地面上的人所谓的家人? 张祈灵看着黑瞎子,是真的不懂那些情感,“我该哭吗。” 他已经忘了,自己曾经哭过一次,那就是在门内经受此生最极致的强烈疼痛,和可能再也不会见到吴峫三人时的打击,那种生理连带着心理的牵连,比任何的催泪弹都有效。 “我家祈,不用为不认识的人哭。”黑瞎子带着危险意味的拽了下绳子,并将其逐渐收的更紧,他阴沉着脸,衍光善感觉自己的腕骨都在嘎吱作响,可黑瞎子嘴角带笑,还在哄张祈灵。 张祈灵没再计较哭不哭的事,下意识掀开画像一角,发现了一个小巧的略微凹陷下去的坑,他看了眼自己的棒槌手,深知自己没法用发丘指,不过因着他整个人是背对黑瞎子和衍光善的,所以他们都没发现张祈灵的异样。 发现机关的,根本不是张祈灵! 小寸的意识袭来,已经将整片虹膜浸染的猩红,能够知道祠堂后准确找到机关的…只有衍家人。 站在那里,细观一切的衍光善是首次展露笑脸,不同于黑瞎子那种邪气,他笑的时候肩膀不会耸动,只有唇角会上翘略微一点,显得整个人温润而无害,可他的视线已经跟黏住似的,紧紧盯着站在画像前的张祈灵,那眼神可全是不加掩饰的觊觎, 好像张祈灵是什么能够占为己有的物品。 “祈!别碰!”黑瞎子冲上去拽开张祈灵的手,对方的动作被制止住,却用以完全不同于张祈灵的双眼看着自己。 小寸嘴上蜜里调油,“瞎哥哥,是想我了吗?” 第96章 绝对信任 现今在衍家的领域,黑瞎子也是被小寸恶心的不成样子,他松开握住对方的手,狠狠擦了擦自己的掌心,明确表达了不喜欢小寸的样子。 “一天天的变来变去,是你的身体吗你就变!”黑瞎子嘴不饶人,若不是这具身体是张祈灵的,他保证自己会直接挥拳上去,把对方脑袋打爆。 小寸吐了吐舌,带着稚童的娇憨,“瞎哥哥火气那么大干嘛,人家也是会害怕的。” “小寸,我们该干正事了,不要在这里和他说话。”衍光善哪里会真的被所谓的麻绳束缚,他直接挣断绳子,没管面前脸黑成铁锅的黑瞎子,走上前,将画像后的机关按了下去。 事实上这机关又不是指纹解锁,也不固定为发丘指,其实应当算是一个诓骗张家人自己主动产生兴趣,而往里跳的深渊。 黑瞎子看着两个人同仇敌忾,气的牙痒痒,自家祈身体被夺走了不说,甚至还只能在别人的地界被再次牵着鼻子走,“你们想干的正事,不会是等子时的那个仪式吧?” “你知道的太多了,但我有点喜欢你这种性格,聪明。”衍光善推开旁边柱子外的狭小门洞,顺手提起一盏长明灯就往里进。 听到这种奇怪反应的黑瞎子,他还不懂为什么自己表露出知道这么多事情,对方还没有杀死自己的想法,甚至于还说了喜欢自己的性格?聪明这点黑瞎子自己承认,但他啥无理性格他自己不清楚吗?前面都给衍光善威胁成狗了,这人还能大言不惭的说喜欢自己,别是有什么受虐癖吧。 还有小寸跟着钻进去,笑嘻嘻的回看了自己一眼的那个眼神,里头丝毫没有顾虑黑瞎子发现衍家秘密的想法,全是肉眼可观的揶揄悱恻。 黑瞎子瘪了瘪嘴,被恶心坏了,只能迈着大长腿跟着走,这里的甬道不长,但可见有些深,黑瞎子吊儿郎当的插兜看着周围,黑漆漆的环境里有点冷,他感受到自己鼻息间喘出白气,染湿了他的眼,暗骂着水雾气也很大。 他揉了揉眼睫,这才再次看的清晰起来,旁边石壁上有类似反抗过程中,才会深深形成的几笔刀剑之气,论痕迹,颇像黑金古刀留下来的,先前几道锐利尽显锋芒,后几道竭力垂死挣扎,只留下不轻不重三四笔。 随之而来的是浓郁的鲜血气息,论黑瞎子如此频繁下斗,都无法接受这带有强大的肃杀、悲愤的被杀者的情绪混杂出来的味道。 面前的小寸突然停了下来,应该是走在最前头的衍光善停了,黑瞎子看到他将手中的长明灯随手往墙壁的灯托上一放,直接走进去一个灯火通明的洞穴。 黑瞎子拍了拍小寸的肩膀,“你家爷爷都走了,还不跟着?” 他其实想一脚给人踹进去,奈何张祈灵的身体不经造啊。 “你别催我。”小寸似乎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他的身体轻微颤抖着,反正绝对不是黑瞎子所带来的威慑力吓倒了他,毕竟在自家地盘里,小寸应该是挺起腰杆,牛逼哄哄的才对。 那黑瞎子能说什么呢?他轻推开小寸,越过狭小的通道走进了衍光善进去的地方,自己算是知道为啥对方丢掉长明灯了。 这刺眼到极致辉煌的光亮,压根让黑瞎子睁不开眼,难怪让自己跟着下来,简直就是瞅准了强光无法使黑瞎子观察这里而已。 小寸磨磨蹭蹭进来了,如若不是他这具身体的手还被纱布包裹着,他这种遇上长辈就扭捏的性格,绝对会搓着衣角,紧张的不肯放开。 大概现在的衍光善好像在忙活着什么,传来叮叮咣咣的声音,但黑瞎子看不到,他只能闻到空气里传来沉寂已久,新旧血液混杂发散出的恶臭,还有深海里的那股恶心的咸腥气。 “他忙什么呢?你不跟去看看,陪我在这里杵着干什么?”黑瞎子凭借感觉倚在小寸的身上,又怕压迫张祈灵的伤口,整个人算是绷着身体,没有使多少力气。 被黑瞎子突如其来当拐杖的小寸,已经因衍光善的存在而收敛了那份逮谁谁杀的气势,也不说自己叫衍光善,玩所谓的角色扮演游戏了,反而结结巴巴的解释,“我跟去的话,待会可能就不存在了……” “什么意思?详细说说,瞎哥哥愿意当你忠实的听众。”黑瞎子或许自己都不知道,他在诓骗他人套话的时候,声音都格外勾人的厉害。 虽然他自己都不知道以现在这种耳鬓厮磨的距离,自己的嘴有没有对准对方的耳廓,或者达没达到那套话的效果。 不过小寸已经知道自己即将迎来的结局,倒也真黑瞎子唠了几句,他的心性比黑瞎子所想的要更小,听起来混乱的阐述,更像个小孩子,“待会这里会举行神灵起位,这个仪式进行的话,神明大人就会被怪怪抓起来还是囚禁起来?” 他无法清晰掰开两个词语之间的具体含义,但他清楚知道自己为何物,“我只是一介残魂,会污染血液的纯净度,我…我会被抹杀的。” “只是残魂,那你本体在哪里?而且你甘心吗?就这么借着祈的身体才活了几天,就要去送死,你真的甘心吗?”黑瞎子没想到这个仪式不仅仅会让张祈灵失去自由,甚至于还诓出了小寸的命运,在他看来这种事情就好办了些。 一个未见过世界上千千万万处美好的人,怎么会就这么甘心放弃生命呢? 不过衍光善的耳力好,听着黑瞎子一顿给小寸洗脑也没管,只顾着收拾等会储血的白玉棺材。 他将里头已经死亡的上一代张祈灵的尸骨搬运出去,因染泡鲜血的时间有些长,整副骨架都呈现绯红,他又用小铲清理好那残余在棺材里的,卡在细缝中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几块斑驳血褐。 这个一直以长生为首先的衍光善,在这个时候竟然没有堵住黑瞎子蛊人的嘴,难道是真的不在意吗?是不在意一个虾米在自己的地盘狂跳,难不成是等着这场仪式顺利完成? 可衍光善收拾好后,只是端坐在地上,粗暴地用帕子将手上的血污清理干净,没有往后回头,怕是根本不在意小寸会不会用着张祈灵的身体逃跑,也不在乎黑瞎子现在在说什么话。 他的华袍肉眼可见的有些旧了,他遗留给小寸和黑瞎子,只有一个孤寂的厉害的背影。 如果此时此刻,黑瞎子能看清这个通明的空间,一定会上前扒开这个镇定到没有再说一句话的男人,认真去瞧着对方眼里的情绪,以他对人类感性的理解程度,一定能猜出来…… 衍光善所等的和想要的, 从来不是利益最大化的族群生还。 老痒说不清是谁雇来的自己,他的存在更像是一个牵制住吴峫等人的棋子,张启灵看着已经完全漆黑的外面,哪怕意识到这一点,也依旧没法去提起。 小哥已经用自己的行为答应张祈灵,绝不会掺和他想追逐的命运和道路。 这一夜,吴峫和老痒唠了很多,数几次套话都没有任何成效,走也走不了,出也出不去,一旦自己停止说话,老痒就会结结巴巴的拖拉自己,不让其离开。 胖子看准了吴峫性子软不敢拒绝老痒,于是他便出手给吴峫递了瓶水,打破二人之间没必要的拉扯,“天真,我们该走了,这里没有祈灵小兄弟,和他…扯不出别的。” 他看了眼目光闪躲的老痒,心中急的抓痒,想说点粗话,又怕自家小天真生气,只能窝着一把灭不掉的火生闷气。 “老痒,我不跟你说了,我们还需要找祈灵,该走了。”好在吴峫是天真不是真傻,顺藤摸瓜抓住胖子这根救命稻草,也不管待会去哪里休息了,愣是想一夜把整个村子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出张祈灵。 老痒看了眼自家古老的钟表,上面停在夜间九点三十七分,大概见拖这么久也够了,就真的放开吴峫的手,随对方去了,“吴…吴峫…小小心…夜里不安…安全。” 张启灵倚在门口,一只鞋踩在门槛上,只余背影,看起来孤独的厉害,好在胖子一揽,将小哥整个人挎着,待吴峫上前,胖子也跟揣小鸡仔似的,将吴峫拢进了自己另半边胳膊里。 “小哥啊,你说祈灵小兄弟这回去哪里了呢?”胖子知道张启灵不会出错,但这次遇见老痒证明,好像这回选择的道路错的蛮离谱的,不过他完全没有怪责小哥的想法,甚至贴心的选择让小哥再次发挥他的指路明灯体质。 张启灵抿唇,胸口处的红玉珠延伸出的除他以外别人看不见的红线,正在空气里漫无目的穿梭,最终笔直的朝向东边的一端,他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对于张祈灵来说究竟是不是正确的。 如果对方正在面临危险,而自己没有赶去…如果对方探察他所要坚持的,而自己却阻止…… 一切的标准,对于每个人来讲都是不一样,哪怕他们所有的一切都完全相同。 “去…”张启灵是第一次失去辨别真伪的能力,他在吴山居的时候,倒能摸出来古董的价值,但在这里,虚无缥缈,只有自己才能看清的联系枢纽里,他反而什么都无法看清,“去南边。” “好,就听小哥的。”吴峫又是毫无理由的相信。 没有为什么,只因这个人他是小哥,是代表着绝对正确的, 张启灵。 第97章 心里缺了一块 来到相反方向的铁三角当然不会在此地看到什么,张启灵如今的容错率高到离谱,胖子愣是不敢信地瞥了好几眼面色仍然不变的张启灵,他都要以为小哥被换了芯子! 但发现无论是寂静的环境,还是小哥身上都没有一丝异常。 张启灵走在前方,夜间的乡村没有所谓的路灯,只有三个人的手电筒还在亮,其实小哥刚才一直有个疑问没和吴峫还有胖子说,那就是老痒,很可能不是同他们在秦岭待过一段时间的那个老痒。 这个老痒给自己的感觉,不是那种死人的味,要真说的话,反而是酒气散尽,没有辛辣,却也仍然散发馥郁芬芳的桂花酒,淡淡的,常人无所觉。 “吴峫。”张启灵轻唤,大概是猜到这个人的身份并不完全涉及在张祈灵身上。 吴峫原本边走边看着老痒前不久给的笔记上手绘的地图,此时直接抬头应声,“怎么了?小哥是发现什么了吗?” “老痒,不对。”张启灵语气淡淡,这种话和张祈灵不相关,难免让吴峫有些失望。 胖子凑上来,直接接茬,“小哥,他哪里不对啊?你这含着骨头露着肉,说话说一半,让我和天真很难办啊!” “对啊,小哥你直说就可以,我能接受。”吴峫已经做好了迎接真相的准备,张启灵这个人,是不会将他不敢确认的事情直接说出口,因为通常会给倾听者带来麻烦。 不过,有时候小哥对人说谎,都是为了保护他,至于这个他,既是吴峫、胖子、也是张祈灵。 听了二人说话的张启灵,大约是受到鼓舞的缘故,走在前方的脚步没有停顿,随口抛出了一个炸裂性的信息,虽然并不是谎话,却也是无法得到验证的真话。 “他不是老痒,也不是张家人。” 现在居于小屋子里的老痒,坐在那不大不小的木板凳上,原本那给吴峫递筷子都要抹三遍水的勤快都消失不见了,他现在看起来完全没有收拾碗筷的欲望。 他用左手慢慢拧下自己的耳钉,事实上那耳洞看起来是新打不久的,还红的不要命,看起来因为这里的气候而发炎了,是个很简单也很醒目的破绽,可没有哪个大直男会盯着这种小地方看吧? 况且吴峫也能自圆其说,例如耳洞长紧了,老痒重新打一遍也很合理之类的。 但这个老痒确实如张启灵所说,他既不是那个与吴峫穿一条裤子的发小,也不是张启灵所熟知的张家人,这个男人摸了摸自己有些不舒适的耳垂,后食指和拇指捻住顺着鬓角那处慢慢剥开了脸上的人皮面具,这个材质和完成度,连张启灵都没能看出来,可见手法娴熟。 随后他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活动筋骨,这时候他的整个身量都在猛然的向上拔高,这个人是最让人意想不到的…… “是我。”衍卜寸打断了吴峫。 笔记是以黑瞎子为主视角去叙述的,而时间线内铁三角空缺的那一部分视角就由吴峫来讲了。 听到这里的衍卜寸知道到自己需要补全的部分了,他的这种行为,像个知道答案而乖乖举手,求老师提问自己的小学生。 吴峫蹙了蹙眉,讶然的看向衍卜寸,或许吴峫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已经在那个时候就和对方见过面,那竟然真的是他最接近于一切真相的时候。 只要他再深入几步,就能窥探到衍家这个第十一门的存在,吴峫暗自懊恼,当时怎么就没让老痒跟上来呢?可能是那个时期的他,真的太单纯,也太好哄骗了吧,想到这里的吴峫耳根子都在烧,直面过去自己的错误,简直太羞耻了。 不过时光飞逝,愣是吴峫有什么怨言和坏脾气,那性格上都已经被改变的圆滑起来,他压下心中翻涌,谨慎的询问,“那你当时为什么会假扮成老痒呆在那里,而且雇佣你的是谁?” 衍卜寸深叹了口气,看了眼旁边又出神的张祈灵说道,“那是我逃出汪家掌控的第七年,出门以后发现鄢啸南早就在等待着我的出现,让我扮成老痒的人就是他,事实上他和我小叔鄢然之间的对立面尤其明显,我只是一颗需要时被创造出来的棋子而已。” “什么棋子?呵忒…”胖子还在嗑着瓜子,满嘴生香,不过刚才他把垃圾桶拿过来了,所以吐的很精准。 似乎衍卜寸无法梳理这种世界观的庞大,停顿了好久才继续说,“我是父亲和青楼女人无意中生出来的孩子,一岁时才堪堪入了族谱,而我的小叔是个药罐子,打娘胎里带着病,出生后每个医者都说他活不过二十岁。” “后来呢。”张祈灵问。 所有人大概没想到这次提问的竟然是张祈灵,比起沉重的笔记,张祈灵或许更爱一个人的口述,只有这种切身经历者,才会叙述出来自历史的那种厚度和沉重。 “后来啊,我成为了一个试验品,是鄢啸南发现终极后为给小叔延寿所用的试验品,更准确来说,我只是一个可供鄢然复生的容器而已。” 衍卜寸的语气很是平淡,就像是在叙述属于另外一个人的故事,他这种样子,使得屋内众人反而神色各异。 两位小哥失忆以后,并不懂一生的存在都是为了他人而生的人,应有多么凄惨,而吴峫听懂其中句意也难免唏嘘,更别提同样见衍卜寸后怜生喜爱的胖子了,在场情绪除了两位小哥外,唯二冷静的也许只有解雨臣和黑瞎子了。 作为局内人,黑瞎子只是挑了挑眉,他见惯生死有命,自然不会为了个外人感伤,更别提他已经知道后续发展,衍卜寸这个人,他总提不起太多的好感。 而觉得衍卜寸还不属于自家人的解雨臣就更别提了,他八岁当家,深知人心叵测和世事无常,又与对方不熟知,以他的立场自然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大家可能要重新看我的笔记了,剩余的其他后续就由当事人接着补全…我呢,有点想睡觉了啊。”黑瞎子说这话的时候打着哈欠,仰头后又下来的视线,却全然都在衍卜寸脸上打转,完全就是一副真相就在对方身上的样子。 小寸…衍卜寸… 其实应当很好理解吧。 或许是衍卜寸这截残魂并非心智完全,黑瞎子嘴上诓的自己良心都开始疼了,感觉衍卜寸这个半截魂跟福福的性格简直像极了。 估计衍光善这个老油条在和他们生活的时候,就是由着俩娃的性子一起养的。 没心眼到至纯至善, 还真应了衍光善自己的名字。 不过张祈灵被压制意志是不太好受,他刚才只不过是碰触了一下画像就瞬间失去支配身体的能力,如今在漆黑的环境里艰难起身。 张祈灵似乎没有想过,被自己困在这里的衍卜寸在看不到外界的时候,竟然面对的是这样的场景。 无尽的,没有限制,永远无法走出去的一派虚无。 每次切换完身体,张祈灵清醒以后,还是会看到几点零星的片段,供以支撑自己补全外头发生的事物,但现在的这里却是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种回归于死亡般的静谧。 张祈灵任凭如何剧烈呼吸,捶打心口,都无法证明自己仍旧存在的实感。 于是他没在自己的身上再使无用功,选择在这个地方,东摸摸,西敲敲,突然他淌过一阵潮湿到浸染脚踝的地面,后看到了前方细微的光亮。 外头的衍卜寸像是与内里的张祈灵共感相连,似乎是里头的人儿碰触到了什么禁地,引得衍卜寸不由闷哼一声,让倚在他身上的黑瞎子都以为自己戳到他哪里了。 “怎么了?哼的这么…”黑瞎子差点把那个涩字说出口了。 衍卜寸看起来拒绝回答,“没事。” 张祈灵自然无法听见衍卜寸的声响,他感觉到自己被一种外界侵蚀的冰冷所包裹起来,寒风引得他骨缝都在打颤,眯起眼聚焦,可见光亮中心是一团哭泣的小人,背影瘦的像把干柴,骨架撑的那外衣空空荡荡像在漏风似的。 好不容易看清环境的张祈灵,怎么舍得放弃这个机会,他逆着寒风,执拗的往前走,那个小人蹲下来的时候,很小,也很弱,哭泣的时候肩膀会抽动,不怎么会哄孩子的张祈灵伸出手,却发现自己的指尖穿透了对方的身体… 又是磁场作祟吗?张祈灵这么想着,还是虚无地顺了顺哭泣稚童的头发,哪怕他摸不到,可情绪上的感知,总让他觉得心里莫名的缺了一块。 “小叔…我不想叫你爷爷了…我也不想呜呜让祈哥哥给我续命,我…我不想麻烦任何人,我自己可以好好…活下去的。”这声音夹杂着哭腔,显得太过稚嫩,张祈灵只能以三岁看老的骨骼,以此来反推这个孩子的性别,是个男孩。 没有人在和这个孩子对话,或者说是张祈灵无法听到而已,他所能接收到的,只有孩子逻辑混乱的描述,“我已经长大了…我可以的,我不需要小叔为我付出这么多,我知道…小叔是对我最好的人…但但是祈哥哥也需要回家…他不能留在这里,让他走好不好?” 小孩的央求看来并没有赢得那位家长的同意,哭的更凶了,张祈灵无法的清楚得知这孩子嘴里的‘祈哥哥’是被抓来的哪一代张家族长,只是就这孩子本身看起来,还是颇为和善可爱的。 细观了半天,张祈灵才从小孩被血抹的雀黑的脸上看出来他是小寸,他不禁去想这里的时间线又是什么时候,而且这个孩子怎么长得这么慢? 张祈灵的疑问很多,又不能抓起这个碰不到的小家伙威逼利诱,只能静静等待着小寸哭累了,继续听着他说话。 “小叔…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吗?真的!那祈哥哥呢?”他那童嗓里雀跃不加掩饰,后看起来应当是又被拒绝了,瘪个小嘴特委屈,“好吧…小叔,你说我要进行那个才能出去吗…什么是洗涤灵魂?” 第98章 他的灵魂 待衍光善擦好手后也没见黑瞎子带着衍卜寸离开,他深深叹了口气,向二人走去。 随后他的视线落在吊儿郎当没个正形站姿的黑瞎子身上,衍光善难得觉得自己刚夸完人家聪明,现在觉得人家笨,自己也太反复无常了。 “小寸,听话,跟我走。”衍光善那跟冰山铸造的人儿,现在语气竟然软的吓人。 黑瞎子还以为这爷孙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明显那笑容都有些想入非非了,奈何衍光善直接仗着身高优势,打在了黑瞎子的脑袋上,这力道可没收多少,疼的黑瞎子都哎呦叫唤了声。 不知道小寸是有什么童年阴影似的,面对衍光善就跟个乖崽子的他,竟然在此时毅然决然的用棒槌手扒着黑瞎子的裤子。 他发觉抓不住后直接用手臂将黑瞎子的大长腿搂住了,那架势是坚决不走了,“爷爷,我什么都能听你的,但是,我…我不想再经历那种事情。” 这声爷在小寸的动作下,看起来更像是在叫黑瞎子才对。 黑瞎子拽着自己被对方往下扥的皮带,那小寸跟个狗皮膏药似的,愣是他如何甩腿都没办法把人晃下去,他感觉自己后槽牙,都要因为这个乱攀亲戚的小子咬碎了。 “爷爷知道,爷爷答应你,好好说话,把你的狗爪子给我撒开!”黑瞎子是打也不能,骂脏了也不能,万一张祈灵能听到,那不是影响自己在祈祈宝贝心里的印象吗?! 奈何黑瞎子真是想多了,张祈灵是一点也听不清外头的动静,现在张祈灵那边的状况,已经进行到那什么洗涤灵魂的仪式了。 这整个空间的所有运作看来都是由小寸来的,张祈灵木然的,看着飘在自己腰部位置,平躺下去的瘦小孩,他的手悬着,是白皙干净的纤长五指,在这个空间里的张祈灵可能处于一种灵魂状态,所以肉体上的伤并不会呈现出来。 在张祈灵想来,小寸的身下应当是有个容器的,只不过除了小寸这个主体人物,这种可能不重要的物品就自动被空间省略掉了。 小寸现在处于一种昏睡状态,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背部好像被什么东西撑起来了,张祈灵也无法观测到,只能蹲下去,认真的看着小寸的底部,那皮肉被撕裂开一个小口子,从脊椎处往里探入,撑开着层层肌理,最终抵达… 心脏。 有人说只有心脏停止,人的灵魂才会剥离出来,而大脑只是今生存储器,心脏才是cpu,也就是你的灵魂核心。 这种奇特的荒谬知识,从未在张祈灵的脑海里出现过,他只能目不转睛的盯着这场堪称古老巫术的进行,那东西似乎不能带走小寸的心脏,因为人失去了器官,也就不能活了。 所谓洗涤灵魂,听起来表面意思更像是把灵魂跟衣服似的拿出来,有的用清水简单滚一滚去除杂质,有的就认真用手搓一搓洗掉顽固污渍。 而那个东西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它从小寸的心脏中抽出一条细小的丝线,红艳艳的不知道是染血了还是什么,倒还挺好看的,可张祈灵却一眼认出这明明就是红玉珠中才会出现的指引线。 难道,线的出现从来不是什么引张祈灵入局的手段,而是…… 胖子粗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他来回在这高矮相悖的地界,爬坡累的厉害,如今倒在地面上,手伏在已经有些消瘦的肚腩上,愣是想起也起不来了。 而吴峫也眼下一派乌黑,大咧咧的躺在地上,整个人陷入了一种倦怠的无措和茫然,他左手还握着衍卜寸所给的“老痒”笔记,可吴峫已经没什么力气去看上面的路线了。 老痒是假的,路线也可能是假的,怎么瞧都无法看出个花来不是吗? 根据张启灵所指的方向,他们三人已经走到村子最后的一户,这里除了彼此的呼吸外,空气寂静的可怕,而且只要再往前踏出些便是进山了。 张启灵没有想解释的意思,他的后背紧靠在一截并不高的树干上,这时候也让他猛然回忆起,刚才所见的那棵被焚燃成炭的人面树… 那树按参天的长枝来讲,论鼎盛时期应当是极为好看的。 由黑瞎子及张祈灵和铁三角的两种视角拼接,让吴峫很快意识到了,自己所见的磁场影像的故事线是在黑瞎子他们之后。 从鄢啸南放火烧人面树,追杀鄢然(衍光善)才是真正的开始,正如衍卜寸所说的那样,他们的族人确实跟着改名换姓的衍光善躲进了一个地方,但那种地方的记忆,愣是衍卜寸也无法记得太多,但这种遗忘,并不是时间距离现在太长的缘故。 吴峫意识到这种猜测,没有片刻迟疑的问出口,“所以,我和小哥还有胖子看到的,是在你们进入里头之后的事?” “差不多,我之后经历了洗涤灵魂的仪式,身体的机能受到了重创,不得已只能被小叔带到地面上调养,这之后,瑶姐和阳哥就开始在背地里撺掇族人们,准备背叛小叔,自己开创新的门楣,设定新的秩序,不过谁能想到…”衍卜寸的眸子凝住,里头流露出的悲伤,逐渐像那喷涌而出的鲜血般无法抑制。 衍卜寸后镇定的再次开口,“终究是鸡蛋碰石头,他们是打不过小叔的。” 此时此刻吴峫努力消化着所有的信息,在场的所有人都意识到,吴峫和胖子还有小哥看到的,不过是在衍光善逃亡,鄢啸南被天赐后,不知道多少光年过去的衍家族内部的分崩离析。 这两件事,竟然因为莫名其妙,难以说服众人的磁场原因,被呈现给当时在场的黑瞎子、张祈灵还有铁三角等人,时间线的穿插几近混乱无序,却又将一头一尾,叙述的格外清晰。 “那中间呢,中间发生了什么?”胖子问的急切,他真不能安心吃下手里这把瓜子了,所有的一切,都在引向那个绝对令人咂舌好奇的答案。 可衍卜寸看着众人探知欲极强的眼神,却又抿紧唇,什么都说不出来,可他心里大约是怕大家责怪自己,好在张祈灵在此时捏了捏他的掌心,用以坚定的目光看向他,仿佛在给予某种令人心安的信号。 是被蛊惑了吧,绝对是。 衍卜寸就那么在张祈灵的安慰下,鼓起勇气说出了口,“只有进门之前的事,我才能记得清楚,中间的过程…我没有一点记忆,一丁点都没有。” 他这么说了,大家也不能硬逼着他想起来,或许连衍卜寸都不知道,自己所遗忘的,到底是多么重要的记忆。 突然,有一双手附在了幼童时期的小寸身上,食指和中指奇长…发丘指,张祈灵看着这诡异的一幕,面色越来越沉重,原因无他,那只手的主人竟然是自己。 从漆黑中冲张祈灵面对面走出来的,是另外一个“张祈灵”,他身上的衣服残破的厉害,浑身都是未干涸的鲜血,其中胸口处有一个碗口大的洞,骇人的很,可这位“张祈灵”看起来应当是疼惯了,面上愣是没有一点疼痛。 难道是…过去的自己? 直到“张祈灵”突然和谁扭打在一起,现在的张祈灵猛地冲过去想要拉开战局,却直接从对方的身躯中毫无阻隔地穿行了过去。 张祈灵徒留茫然的站在原地。 这里没有刀剑相接的声音,只有全方位对“张祈灵”的肉搏战,那个“张祈灵”虽然身上伤痕累累,但与之奇怪生物交战时,却能毫不逊色。 不过这种狼狈到,根本没有想顾虑自己身体状况的“张祈灵”,看上去更像是临死之前的放手一搏。 为了谁呢? 张祈灵仔细看着这场,来自过去的自己和不明生物的大战,那“张祈灵”在动手的过程中,或多或少,扯断了不少从小寸心口处延伸出的红线。 原来是为了小寸。 张祈灵听着脆响的轱辘声落了满地,眼见着许多红玉珠自小寸的伤口处淌出,那孩子现在就像个源源不断生产财宝的机器一样。 他下意识摸兜,将红玉珠掏了出来,发现了自己的红玉珠与地面上的,无论光泽、大小和饱满程度都别无二致,难道这并不是完全是何罗鱼的卵? 在意识到这点的张祈灵,终于想通了什么,而与此同时,他已经被一股强大的推力所挤压了出去。 那是灵魂! 红玉珠是衍卜寸的灵魂!!! 张祈灵的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和想法,却在逐渐重新获得自己身体掌控权时,消退的一干二净。 第99章 恃才傲物 衍卜寸抱着黑瞎子手臂的温度骤然下降,黑瞎子往下看了眼,发现自己白茫的视线里,唯独衍卜寸那猩红的眼睛闪烁,都开始涣散了,他连忙一把拽起对方,这么拉上来,衍卜寸的状况却看起来更吓人了。 那一双混沌的眸子,半燃半熄,似一盏快要泯灭的灯火,被风无情吹的摇曳作摆,恐怕是即将要散了的样子。 “祈是你回来了吗?说话,点头,眨眼睛都可以,你给我点反应啊!”黑瞎子第一次对张祈灵的语气重了些,他既想相信张祈灵回来的事实,又恐惧现在来的那个,并非是自己想等的人。 而衍卜寸感觉自己的意识,就像被放进了滚筒洗衣机里,翻滚着,被一层又一层的泡沫和水花所覆盖,最终…再次归于一片熟悉的黑暗。 恢复意识的张祈灵,闷闷的应了声,看向黑瞎子的神情里带着可见的茫然,但眸底澄澈,像汪静默的湖泊,里头倒映着黑瞎子那慌乱又期待的面容,确实是张祈灵本人没错。 “是我,我们在哪?”张祈灵问。 张祈灵刚才所见的景象,看起来已经忘却的差不多了,除了真心同黑瞎子询问外,这个人再没有其他的情绪。 红玉珠、小寸的联系,在他眼中仿佛从未存在过,是指缝的流沙,却又在心口被风隐隐吹打时,泛起点点酥麻,昭示着那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张祈灵或许感觉到了,自己丢失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但忘了就是忘了, 他张祈灵所忘记的还少吗? 黑瞎子没有丝毫犹豫的脱离开张祈灵,生怕自己误触对方伤口,他看不见,但不妨碍他凭借直觉去判断衍光善的位置,“我去,你终于回来了,你都不懂刚才那人占了你的身体,给我好一顿摩挲,恶心死我了…” 毕竟黑瞎子看见张祈灵简直跟遇到亲人一样,他根本不想停下自己开合的嘴,愣是快说到九天云外的关键时刻被打断了。 只因衍光善快速用红线拉扯住了黑瞎子的腰身,将他整个人甩到了一边的墙壁上,密密麻麻的红线将他整个人变成被覆压的猎物,这种手法,黑瞎子已经在福福那里体验过一次了。 将碍事的黑瞎子弄走的衍光善,似乎完全没有任何的负罪感,他只是往前走了几步,认真地开始看起张祈灵来,这种空间的剧烈光亮下,他的脸逐渐在张祈灵的眼里被放大。 衍光善最是出尘的那双凌厉的凤眸,漂亮到尽显锋芒,却毫不女相,大约是血脉牵系,长大后的衍卜寸和他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可明明这样明媚的眼睛,却是以极尽淡漠的神态,如同看死人一般,审视着张祈灵,那微扬起下巴的样子,看起来颇为高傲。 可能是身高上占据绝对的优势,衍光善以此投下的阴影和威压,足以形成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将张祈灵紧紧套牢住。 张祈灵抬头,回视,丝毫不惧。 大概今夜静谧,心无旁骛, 所以足够张祈灵能读懂对方跨越千年的眼睛。 衍光善似乎在心疼自己,带着某种惭愧和坚定,其中既有人的悲鸣怜悯之心,又难以割舍那份超脱意志的执着。 这显得张祈灵的平静就如同一面镜子,正毫不留情地反射出对方的所有情动和心绪。 没有人能回绝张祈灵那种诚然的目光,在这种注视下,谁都会毫不犹豫的说出一切。 人格魅力也好,角色光环也罢,张祈灵就是那种人而已,他掏心掏肺对待他人,那便值得他人真心实意对待自己。 衍光善紧攥着已经脏污的不成样子的袖口,看着这个曾经毫不犹豫答应留在门里的张祈灵,突然觉得恍然的厉害,他们之间没有隔世,只有一道能够跨越时间空间的青铜门。 尽管是虚假的,可那也曾经是证明他们存在于同一空间的答案。 “我其实并不想骗你了,但他们需要我,我该拿你怎么办…?”衍光善懊恼起来,眉头微蹙,直到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他的膝盖直接触地,没有所谓的男儿膝下有黄金的概念,但这般高傲之人下跪的时候,脊背都是直的。 “今生灵已死,恪以初一次十五,跪拜神起灵位,请神明大人扶持我的族人……” 他所说的话,同时出现在张祈灵的脑海里, 是诅咒吧,一定是的, 不然,怎么这句话会烙刻的这般厉害? 张祈灵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变得冲动起来,所有的细胞都开始在疯狂叫嚣着,试图让他答应衍光善那毫无理由,又对自己没有回馈的无礼央求。 直到黑瞎子身上被红线勒紧的位置,已经开始因为他疯狂的挣扎,不断渗出血,牵动着脸颊、脖颈、腰腹和双腿…… 一切的痛苦都在席卷着黑瞎子,可他唤张祈灵的声音,却没有因为这无休止的割裂而停下。 应该是他想要救张祈灵的意念,太执着了,执着到足够推翻自己本身的生理性疼痛。 “祈,不要答应他,听话!不要答应他!算瞎子我求你!不要!”黑瞎子前半段还在规劝张祈灵,后面见张祈灵跟被下蛊似的一动不动,就直接开始转头问候衍光善的八辈祖宗了,“我草你妈衍光善!你骗小孩有瘾吗?!” 黑瞎子想要冲破红线带来的桎梏,但迎接他的却只有更加锐利到入骨的疼痛,所有的红线都在勒紧,好像要顺着他的皮肉,融进他的骨头里一样。 而一般人大多在感受到极致疼痛的时候,都会及时去停止不必要的口舌,但黑瞎子完全是个变态,不知道是点了什么疼痛加持的buff,他嘴跟机关枪似的,一顿往外喷脏字,另类,大写的另类! 越是疼,黑瞎子反而骂更狠。 大概是黑瞎子深知张祈灵所要面对的,究竟是怎样一种深渊,那种真相与结局,他早在鄢啸南那里听完了,比任何人所想象的都要详细和深刻。 那恶毒的衍光善,会极尽所有,去榨干张祈灵身体每一滴值得利用的鲜血,为族人赢得长生的机遇。 张祈灵会成为长久供应的源头,变成一台没有自由再也不会说话的机器。 黑瞎子嘴上不说,但心里真的怕极了,事实上,他对张祈灵,没有吴峫对待小哥的那种雏鸟情节的斯德哥尔摩,只能说自己对这个还在成长咿呀学语的张祈灵,有一种想要将其养大成人的冲动。 他只是怕张祈灵认不出衍光善的诓言与哄骗,怕这个心智不全的孩子,被他人的言语拐走。 而这个呆傻的张祈灵,也确实不曾学会人的正常情绪,例如当快乐时要展露笑颜,伤心时要去找人诉苦,他还没有懂得这世间人心的善恶和勇敢剖析出自己的苦乐。 甚至于张祈灵嘴角牵动的弧度,都需要黑瞎子的引导和示范,让这个张祈灵真心流泪,还不如让他自己下斗去虐杀血尸来的痛快。 张祈灵他什么都不会… 是真的什么都不会。 张祈灵僵硬地看了眼被捆绑的黑瞎子,对方的嘶吼没有停止,他因黑瞎子的话而身体微晃,后涣散的眸子,重新聚神凝在黑瞎子的一身惨状上。 黑瞎子身上的羽绒服破了大片,劣质羽绒绵不要命的涌出来,里头掺着堆红艳艳的血,空气里的血腥气浓的不像话,化成实质一般,萦绕在张祈灵的鼻息间。 这番场景,让张祈灵的视、听、及嗅觉,都受到了猛烈的暴击,他终于从被下降头的状态中回过神。 然后,张祈灵应该是愤怒的,只不过黑瞎子的笔记中,所看到的不过是张祈灵开头的一个侧脸和背影。 “放开齐,你的提议,我拒绝。” 张祈灵的语气应该是带着愠怒的,但他情绪向来收敛,可越是态度平静到极端的人,反而越让人心生胆寒。 因为这平静之下, 也许凝聚着更加无边的风暴。 不过张祈灵仅是因为黑瞎子被衍光善伤害了,所以他才拒绝了对方,而张祈灵自己所被衍光善赋予的苦难,从来都被他既往不咎。 张祈灵的性子直,所储存爱恨的头脑也容不下那么多困苦,所以他舍弃了自己放置仇恨的空间,只预留给了心疼他人的位置。 黑瞎子舔着唇上自己溅出的血,嘴里逐渐漫起一股腥甜,他要教张祈灵的东西也太多了,连现在想想,都不禁在这种环境里,疼的神经直突突,根本不能去思考一堆有的没的。 “祈…放狠话怎么能这么文雅,学学我…骂人就得骂他祖宗懂不懂?卧……”黑瞎子止语。 只因张祈灵听到后,转身向黑瞎子这里走了几步,张祈灵正用嘴想要咬开自己手上的绷带结,试图恢复手指的活动。 看起来似乎是要给黑瞎子解开束缚的样子,但黑瞎子却吓得开始蹬腿了。 “…草别别别!我才给你包好的!你那手不要了啊?你知道给自己扯开,我得费多大劲给你固定回去吗?!”黑瞎子瞬间接上自己的后半句脏话。 张祈灵那不顾身体的行为,简直更像在惩罚黑瞎子这个医者不称职一样。 好在张祈灵真的很乖,他微微张开嘴,嘴里所衔的绷带瞬间落了下去,停在黑瞎子面前,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应付那堆缠绕的不成样子的红线。 当然,衍光善不可能一直真的跪着啊? 他又不是蠢蛋,求人求不动,没有感情基础维系的苦肉计,在张祈灵那里卖惨根本行不通,所以他早在张祈灵拒绝并坚定转身的那一刻,自己拍拍膝盖上的灰站起来了。 说实在,他这种下贱坯子的行为,很像是猫主子,需要你的时候甩尾巴,让你给他添粮加水提一堆无理的要求,不需要你的时候它就是真正的主子,不用你做任何事,却又要你将他恭敬的供奉起来,最好堆个暖窝,递份散发肉香的罐头。 反正是很高级又自傲的道德绑架。 虽然衍光善在张祈灵面前真的没有实权和威慑力,甚至还总是求人的那一个,但他拿得起放得开,总归这个人再怎么低三下四,却还是永远将自己摆放在高位上。 这般恃才傲物,他自己觉得自己矜贵,倒也无错。 “他这心理历程也太复杂了吧,我怎么越来越看不懂了,天真你能看明白吗?”胖子挠挠头,他可不喜欢做阅读理解,搞一堆描写出来夺人眼球。 吴峫捏着那本笔记,这之后的笔触细腻,辞藻优美,倒真不像是黑瞎子这个大直男能写出来的,他声音平静的道,“打个比方吧,衍光善本身是个的竹子,被现实的风雪压倒了也很正常,只不过他的矛盾,是来自于他不肯屈服,一边想要放弃尊严,却又在无人看到对方视角里,努力撑起最后的自负自傲。” “简单点说,胖子我cpu不够。”胖子还是没听懂。 不过吴峫没有表现出不耐,“他可能以前的社会地位太高了,或者是生存环境给他带来的偏颇影响,导致他一直觉得自己厉害,结果被时间和现实打击,发现自己这个天才不过也是芸芸众生,于是他向自以为的神明求救,却不肯真的放下自己的天才光环,以一个信徒的身份去请求。” “他站的位置,使他所观览的世界太大,太高了,吹的风雪久了,就会害怕山底的暖流,将自己冰冷的心给融化。”衍卜寸接住话茬,他整个人坐的很是端正,隐隐与文中的衍光善重叠。 可惜眉眼含笑, 已不知不觉软化了他周身的寒意, 温润的像块抛光的璞玉。 第100章 你要找的人 黑瞎子想到鄢啸南派的第一个活,是自己当时才干完一个活计,正累瘫在坚硬狭小的板凳上的时候,一双大长腿无处安放很。 自己那个活不算特别费劲,就是蛮恶心人,地底下的棺材中,没有尸骨,全是堆黏糊糊的章鱼腿,甚至还活着抽动,不断散发腐臭味,熏的黑瞎子现在都恶心的反胃,连青椒肉丝炒饭都吃不下了。 躺了半天,黑瞎子将生理性的厌恶压下去,就开始看起自己手机里的余额了,一串子的九望不到尽头,他喜滋滋的笑出声,他爱财从不嫌弃赚的多,如今雇主都没了,自己虽然拿不到尾款,但前期定金也足够黑瞎子开心好一阵了。 直到兜里的手机开始震动,事实上,很少人会拨打黑瞎子的这个便捷电话,加上黑瞎子没那个网瘾,手机时充电时不充电的,哪怕他这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态度,那堆好赚,钱多的活,也会因为他的实力和名声,迫不及待的冲上来请他去干。 “喂?这里是瞎瞎按摩店,请问有预约吗?”黑瞎子的声线慵懒,第一他不提黑斗,只说明面身份,为了防止有人不是底下行道,第二的预约是为了看对方是不是熟人。 但显然对面懒得和他客套,是很沉重的男声,有些分不清年龄,还带了点南方独有的含糊方言,“大活,很急,我先给你定金。” 男人不知道怎么知道黑瞎子的银行卡的,反正打钱的速度很快,而且为了防止明面上警察的追查,他还谨慎的分了几批次,转到黑瞎子不同的卡里的。 那个数,挺大的。 “哎呦,瞎子我就喜欢和有钱人打交道,就是这钱…有点不够我伙食费啊。”面对巨额金钱的诱惑,黑瞎子是真心动了,他波澜不惊的盯着自己伸展的五指看,他向来狮子大开口,打着哈哈的同时,自己忙摆出下位者态度,还不忘再诓骗对方点钱。 好在对面的男人真的没有计较,或者是真他妈的有钱,那钱跟流水似的,一股脑往黑瞎子的银行卡里灌,搞的黑瞎子薅的良心都疼了。 “长白山,你需要找到一个人。”男人并不想多说。 黑瞎子撑起身体,从凳子上坐起,摆正了动作,右手下意识摸向腰部还未退热的枪管,被烫了个哆嗦,才堪堪收了回来,果然人就不能太兴奋,他忽略这个小失误,语气平静下来,“叫什么,找到他后,我还要干什么?老板尽情吩咐,保证完成任务。” 他说这种承诺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谁人不知黑瞎子永远拿不到尾款这种事,但那不是还有一帮人来找他下斗吗? 黑瞎子也清楚,单这种找人的活,哪需要这么多钱啊,自己又不是傻,多问些,万一人家心情好就跟自己叭叭两句呢? “不用管他叫什么,你看到他的时候,就会知道,他就是你要找的人。”男人说话云里雾里,没什么好寒暄的发布下一步命令,“带他离开长白山,去云南虫谷。” “云南地方好啊,温度适宜,很适合度假,怎么?你要找的那个人难不成是你亲戚?”黑瞎子是为了套话,特意自己嘴上不提虫谷那种诡异之地,将一个听半句话,就笑呵呵附和老板的小人作态装的淋漓尽致。 男人烦了,回答的并不好,“别问那么多。” “哦,长白山那么大,你怎么就确定我能遇上他?”黑瞎子主打吴峫附体,就是逮着人问,虽然对方似乎了解自己的一切,但以手机联系来看,他连真声都不敢用。 黑瞎子心里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保证,这位大方到极致的老板,并不会就此抛头露面。 “哑巴,好久不见啊。” 于是黑瞎子带着碰运气的赚钱想法,却真的见到了张祈灵,在见到对方的那一刻,他以为那真的是哑巴。 如松树般笔直的身姿,面容清俊,眼神冷冽,依旧是那从不更换的兜帽穿搭和一把随身携带的黑金古刀。 可在观察对方更加深入的时候,自己才迟钝的意识到那男人所说的话。 ‘你看到他的时候, 就会知道,他就是你要找的人’。 张祈灵光是站在那里,就足够他人发现他身上的那种奇异感,他清澈的眼眸中,仿佛沉淀着千年的冰雪,带着一种漠然的清冷,却并不恍若隔世,那里头明明有难察的希冀闪烁。 黑瞎子想,或许是渴望和好奇,而且这个哑巴,似乎更想要融入这个纷扰的世界。 那是真正淡漠于世,永远在赶路的张启灵,所不会拥有的停滞不前。 怀揣着, 对整个世界期待的哑巴啊。 就像是刚出生的襁褓婴儿,他会喜欢聆听一切的声音、好奇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模样或者去品尝世间所有的酸甜苦辣。 这个哑巴,没有因呼啸的风声而去寻找源头的喇嘛庙,也无印象当中去陪伴母亲白玛的三日寂静,他更是从来没有像真正的张启灵那样,风餐露宿的过活每一天。 所以,他对一切好像都是带有强烈执念的。 正因他没尝试过这些滋味,所以才会毫不掩饰那种好奇心,这一点,倒是和吴峫的某种探知欲劲头还挺像。 所以,黑瞎子很顺利地就将他带走了,谁知道呢,大概是张祈灵好骗到不用拿糖去搪塞,真是孩童性情。 黑瞎子握着方向盘,不时偷瞄后方,也许刚才将张祈灵甩在副驾驶彼此会更方便交流一些,但是前面自己是听从雇主所说,故意让张祈灵坐到后位上的。 这只是赚钱的一项工作,黑瞎子其实并不用顾及对方的想法,但怎么就是这么烦呢。 黑瞎子不想在这种狭小的空间里抽烟,只能难耐的磨着牙,张祈灵这时候却动了起来,虽然幅度很小,他的头微微偏向外头,好似看到了什么,泄出的威压使得黑瞎子也如临大敌,雇主是为了方便张祈灵看到外面吧? 他顺着张祈灵的目光往外探看,结果发现那只是一户并不起眼的古董店,自己观察到吴家的那个小三爷已经和张祈灵认识,但没想到,吴峫连家底都跟张祈灵说了。 然后,黑瞎子也发现了那种不对劲,可他却没有停下踩油门的脚,他看了眼车里的时间,是上午十点整,他伸出一只手拉开车的抽屉,拿出一种安神的香薰,自己随手拿着打火机去点燃,这种奇异的味道大概在飘散,但黑瞎子自己却闻不出来,那种无法用肉眼得见的奇香,正有目的性的席卷着张祈灵。 这车包括里头的一切都是被雇主采买好,送到黑瞎子面前的,自己只不过是根据指示做事而已,但那种不安感,却越来越强烈。 不是害怕,他黑瞎子从小到大就没有怕过的东西,就是心窝里像盛着一碗水,老是随着自己的下一步动作不停晃动,唯恐撒出来,不可控的泼了满地。 张祈灵在后座上,不知道是不是闻到香味的缘故,无端的打着瞌睡,刚开始还能用意志挣扎一会儿,后面就撑不住渐渐阖上了眼。 黑瞎子用余光看着,大概知道了这是香薰的问题,以张祈灵的警觉性根本不可能就这么睡着。 那位雇主,算准了很多事情,连针对于这位哑巴昏睡的东西和自己点燃的时间,都算的刚刚好。 见张祈灵彻底睡熟,黑瞎子挑着眉,便开车折返,他眸中带着发现猎物的兴奋,开车的势头也猛的吓人,像是玩越野一样,就是这么颠,张祈灵都没醒过来,可见那药效有多大了。 黑瞎子想见见那位现世诸葛亮,人家不想出来,不耽误自己想去看他啊,而且这人怎么那么会预测一切的事物。 待黑瞎子稳稳停住车,他下车就用车钥匙直接将车锁住,这一路窥探的眼线弄的自己很不舒服,他撩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烦躁的不加遮掩。 “老板,咱不打哑谜了,您给我这么多钱,我却连你面都没见过,兜里揣着那么多红票票,瞎子我也会良心不安啊。” 平摊在躺椅上的老头,没有起身的想法,他拿起自己脸上盖的书,露出一张还算慈祥的脸,“给你钱,你就拿着,废话还真多。” 熟悉的语气,也没有辩驳的想法,黑瞎子难得觉得这人刚开始神神秘秘,但现在还挺敞亮。 于是黑瞎子搬来个塑料蓝板凳,坐下来的时候,明显比躺椅上的老头矮一截,但并不影响黑瞎子兴致勃勃的套话。 “人我给你带来了,你不看看?”黑瞎子的下巴搁在前台的木质桌上,若不是戴着那白日里也嚣张过头的墨镜,其实单看他的动作还挺乖巧。 老头闷哼一声,仅有只颜色偏淡的眼睛在单独转动,“我相信大名鼎鼎的黑爷不会拿垃圾来搪塞我。” 只要香薰起效,车上的人没有下来,那就证明黑瞎子所找到的确实是自己的猎物没有错。 “老板这就把我捧得太高了,论财力您才是牛,我就是一打工的,哪敢搪塞您啊,我把您捧在手里怕坏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黑瞎子盯着对方的那只奇特的眼睛,笑的狡黠,嘴上是越来越离谱了。 老头胡子都气翘翘了,虽然道上无人知黑瞎子年龄,但现在这个场景,看起来就是黑瞎子口味极其变态,连老头都敢调戏,“闭嘴,再说我给你扣工钱。” “哎呦,别别别,您怎么这么经不起逗,我呢,就想要多知道一些事情,反正我都到这里了,如果什么都不知道,还挺可惜不是吗?”黑瞎子委屈的食指相抵,做足了绿茶样。 老头不加掩饰翻白眼,“你以为这样我就会说吗?” “那你想要的人不还在我手里吗?你不说,我就撕票,车里装着我自制的炸药,火力嘛,还不错,反正人现在睡熟了,瞎子我做什么都可以。”黑瞎子舔着嘴唇,知道的以为他是要杀人威胁,不知道,单听他的话还以为是欲火中烧。 而张祈灵的头磕在一堆杂物中,疼的他闷哼一声,但却睁不开眼睛,耳边像是有层隔膜屏蔽了一切的声音,他挣扎着动身,却感觉身体酥的想要化。 黑瞎子呢…? 他努力地往前趴,想要勾到驾驶座上的人,却不可控的再次睡着了。 “说,你想知道什么?”老头并不喜欢被人拿捏,但他大概不是被威胁的样子,反而是觉得黑瞎子这个人有些莫名的可信度。 黑瞎子用手背搭着下巴,墨镜后的眼睛古溜溜转着,像是在想什么蔫坏的主意,“你是谁,还有,那个和哑巴一模一样的东西和你是什么关系?” 第101章 攒动的棋子 或许张祈灵还不知道,最初的自己在黑瞎子眼里,就是个怪物,世界上皮囊相似的人有很多,可处处皆像,那就不单单是巧合了。 “你很聪明,比我想象当中还聪明,可惜我不喜欢聪明人。”老头微眯着眼,幽幽看向装着张祈灵的车子。 这是一个与后来衍光善完全相反的喜好,但彼时黑瞎子只觉得对方还算有趣,他掏出怀里的引爆器,跟玩笔似的转着花样,一点都不怕意外爆炸让自己的任务失败或者张祈灵死亡。 违抗雇主命令,他大概是头一次,黑瞎子蔫坏的把玩着,嗯…时间太久了,记不清了,也许并不是第一次。 “承蒙老板夸奖,我也觉得自己挺聪明的,我还是头一次遇到像你这种,不喜欢聪明人的老板,不过,我对你的喜好并不好奇,作为员工,我想了解了解老板您的名字,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 黑瞎子不知说的是真是假,他慵懒的伸着腿,直至鞋底抵在前台的桌木柜上,才堪堪停止。 他这种姿态,看起来更像是会皮鞋尖撩拨对方的不正当工作者,不过,那种事,也倒是他能干出来的,有钱就能干。 事实上,老头其实可以撒谎,反正黑瞎子自己也不能在短时间内去辨别真假,但他盯着黑瞎子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又顾虑计划当中最为不可缺的张祈灵,最终他淡淡开口,“鄢啸南。” “哦,不怎么好听啊。”黑瞎子不置可否。 鄢啸南还以为躲过黑瞎子的连环追问,结果人家撑起身子,放下引爆器,将脸凑近自己,笑嘻嘻的又问,“那车里那个哑巴和你什么关系啊?” “棋子。”鄢啸南不肯多说,长胡子被他捋顺下来,“你问了这么多,怎么还不走?” 黑瞎子挑眉,可惜屁股底下的凳子没有靠背,不能坐的太舒服,他想要枕在脑后的手改变了下弧度,换成了随意伸个懒腰,“你不都说我聪明了吗?我早就知道吴峫他们被你支回杭州的车程了,没想到吧,你的一切我也知道。” “果然,我讨厌和聪明人一起做事。”鄢啸南冷哼。 睡着的张祈灵感觉胸口硌得慌,原来是躺到换挡杆上了,事实上,他早就知道黑瞎子目的不纯,但到底他没地方去,待在一个尚可相信的人身边,总好过自己在这个不熟悉的世界浑噩过活。 他没有贸然起身,但车内形成了一个封闭腔,他只能听清楚近处的车流,匆匆而过的旅人和几个打着雪仗,糊了车窗满哪的稚童。 他侧了侧身,听了半天,黑瞎子是真的不见了,起码不在自己的旁边,也许张祈灵也会感叹,自己不应该相信一个生人,能给他带来多大的惊喜与崭新的新生。 直到黑瞎子的背部倚靠在车门上,叮叮咣咣的皮衣内一堆墨镜在相互碰撞,张祈灵偏头,从车内,看到了外头黑瞎子的侧脸。 对方在点烟,缭绕的烟雾快要模糊了他的面庞,让张祈灵无法看的清晰。 不知道黑瞎子刚才去干了什么,但如今的落寞,倒是真切的落在了张祈灵的眼里,直至黑瞎子打开驾驶座,才发现躺倒在换挡杆,背部朝着自己的张祈灵。 张祈灵像个睡觉乱动的孩子,黑瞎子不由的掐灭了烟头,扔在地上狠狠碾碎,然后用带着烟草味的手,轻柔的扶起张祈灵。 他将张祈灵推回到后座,又勤快的整理了一下后方的杂物,大多都是一些锅碗瓢盆、火青椒肉丝炒饭,将其放进了后备箱里一些,给张祈灵腾了更多可供倾躺的空间。 黑瞎子这么细致,让假装从未苏醒的张祈灵都觉得受宠若惊,这不知道过去多久的时间里,黑瞎子出去一趟就像被夺舍了似的。 对待自己的态度,比一开始的威逼利诱要好太多了。 重回驾驶位的黑瞎子,启动了车子,他的皮衣内侧的口袋里,有张折叠成方的牛皮纸,如今这张纸,已经被黑瞎子贴在了笔记上。 这番应该在最初时间线出现的东西,大概是黑瞎子最后才想起来,匆忙弄上的。 里头的内容竟然是用毛笔写的,字迹笔锋磅礴如山,大气的要命。 【张祈灵是族内供奉的神明,请将他送往需要的地方,在此之前,你无法得知自己想要的一切,而到达那里,我就会跟你叙说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还有,这一路,照顾好他,不要让他失血过多,他是最重要的一环,如若违背,我知道怎样将钱打入你的卡内,也会让你同样知道,我是如何毁掉你的万贯家财。】 黑瞎子对于金钱的威胁,向来言听计从,这老东西玩这种卑劣手法,他真是看不起。 他不时用后视镜去观察张祈灵,真不知道这个哑巴怎么会吸引那种大人物的注意力,甚至于,张祈灵本身属于什么东西,或者和真正的哑巴有任何关联,连黑瞎子自己都无法想的透彻。 索性,黑瞎子就顺着鄢啸南的意来了,他是在牢哀山里,给睡梦中的张祈灵贴完人皮面具的时候,那个连吴峫联系都被挂断的手机,却自动接通了鄢啸南的来电,对面声音苍老,却依旧有力,“到了?” “到了,人又睡着了。”黑瞎子移步到院外,外面的天空被红线覆裹,分不清白日黑夜,暗的反而迎合了自己的眼睛,连同风吹草动,他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鄢啸南沉默很久,似乎也在细听黑瞎子这里的动静,确认黑瞎子的周遭再无其他人时,他才开口,“村子里的掌管者,是我的弟弟鄢然,他现在应该叫衍光善,张祈灵是他想要汲取鲜血的祭品,我需要你将张祈灵送进他手里,但是要极尽所有保护张祈灵的生命安全,他不能死。” “老板,你这让我送人家入虎口,又让我从虎口夺食?我是真不懂你是怎么想的。”黑瞎子确实搞不懂这种明明搞定源头,让衍光善没办法抢张祈灵,或者张祈灵一辈子也不来到这里,就能解决这种纠葛的事,干嘛还得既送也送,既拿也拿,搞的更加麻烦。 鄢啸南解释,“我已经给张祈灵做了处理,他的血如今对衍光善的作用不大,甚至于,他可能会成为让衍光善致死的毒药。” “处理?这几天让张祈灵嗜睡的香薰,还有什么作用?你就不能一次性都说完吗?”黑瞎子压抑着火气,生怕将屋子里的张祈灵吵醒。 大概是难得与外人说那么多话,鄢啸南其实是个很愿意聊天的人,“我猜到明天衍光善会用到曼陀罗花,那种使人昏睡的花朵,与张祈灵今日熏染的香薰作用相悖,会形成毒素,在短时间内侵入他的血液当中,不过半个月后,这种毒素就会渐渐根据新陈代谢排出。” “你想让衍光善相信,张祈灵的血对他没有作用,从而放过张祈灵吗?”黑瞎子猜到了大部分事情的流程,“那衍光善还是什么鄢然是你亲弟吗?你俩互相伤害能不能别牵扯无辜的人。” 在日常相处中,黑瞎子已经在不由自主的承认,张祈灵是个独立的个体了,其中,还带有明显的关注与心疼。 他的祈,不应该成为被他人主宰的棋子成为一个工具,来到这里,走到此地,他感觉自己已经后悔太多次了,可惜,如今也再没有回头的可能。 有只猫头鹰在这时停在房檐上,咯咯的叫个不停,黑瞎子抬头视线聚焦,他已经引起衍光善,乃至整个村子的注意了,已经架在弓弩上的箭,只需扣动扳机,早就蓄势待发,无法拆卸,也无法更换了。 剧本里的角色已经定下,可黑瞎子更愿那枚被攒动的棋子是自己。 对面叹了口气,“你说的不错,但我们三个人的恩怨,需要一个极确定性的事件来结束,鄢然是我的弟弟,唯一的亲弟弟,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是我对不起张祈灵,对不起每一个……张祈灵。” 张祈灵坐在凳子上,眨巴着眼,偏过头,发现黑瞎子又出去了,夜里静谧,冷风吹的门板嘎吱响,咧开的缝隙,足够风的足迹顺带住他人的声息。 他也许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但他没有上前,只是乖乖的坐在凳子上垂着脑袋,似乎每个人的秘密都有很多,有的人想要分享去排忧解难,有的人穷尽一生去晦涩隐藏。 张祈灵转着红玉珠的手顿住,最终停留在里头不断游动的生物上,他的注意力被它吸引走了,那一根筋的脑袋,没办法同时去想很多的事情,好像傻傻的,也会过活的快乐一些,起码,不用知道那么多可怕的真相。 “我对不起他…我对不起张祈灵,我更对不起我弟,那是我造出来的诅咒,是我创造的罪孽…我用我的一生,都没办法去弥补…”鄢啸南一个大男人说这种话,听的黑瞎子觉得肉麻的很。 黑瞎子的共情力不强,甚至于询问的声音,都带着不加掩饰的冷漠,可嘴上的话,却又缱绻抚慰的厉害,“老板,细说,瞎子我愿意当你的树洞。” 第102章 张祈灵被喷一脸血 黑瞎子大概是器官被压迫的厉害,竟是硬生生呕出一口血,见到这场面的张祈灵哪能还站在原地不动,他趁着黑瞎子没办法开口劝阻,直接将手上的绷带咬开了。 随着层层精细的包扎逐渐散了下去,张祈灵露出的那双臂,大概是史上最难看的一次,他原本白皙的臂膀,现在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口,其中血尸撕咬的位置还不是伤的最深的,最险要的反而是差点让何罗鱼扯下来的肩胛处。 那里是由黑瞎子一针一线缝合好的,如今因为张祈灵的动作,那处缝合在不断崩开,伤口吞吃了那缝合的线,翻飞的肉花连带着血,顺着那开口处不要命的往下掉。 可张祈灵没那个时间去管自己,他伸手去扯黑瞎子身上的丝线,这种行为,熟悉到让张祈灵感觉自己曾经做过,但又着实想不起来。 这线和自己想象当中不一样,韧的像钢丝,还特别尖锐,张祈灵扯住红线,指关节缠绕几圈,随之掌心收紧,结果却被红线割的厉害。 其中身体里涌动的血,再没有表皮的束缚,如今正不断流淌,一路毫无阻碍地划落到红线之上,接触到张祈灵麒麟血的线瞬间散发出奇异的光。 鲜红潋滟如同一团剧烈燃烧的火焰,照亮着黑瞎子的墨镜,像有生命似的,还在不断跃动,泯灭闪烁,仿佛这才是它本来的模样。 衍光善站在不近不远处,勾着唇角,就那么看着张祈灵的执着和鲁莽,像在欣赏一个跳梁小丑最后的挣扎。 他并非是放弃威胁和那一贯劝说的阴谋诡计,只是现在,刚好有比自己卖尊求荣更好的方法,他细盯着黑瞎子和张祈灵二人之间的互动,曲了曲食指,这种媚态勾人的姿势,愣是被他做的像挑衅谁一样。 随即黑瞎子身上的红线似听从了他的命令,如绞杀的毒蛇般,紧密地缠绕着猎物,甚至恶劣的加大力度,灵活地钻进黑瞎子更深的皮肉里。 黑瞎子被这波操作弄的喉咙里又涌上来一口血,被堵住的感觉,就像是别人掐住了他的脖颈,让其连话也说不出来,这种极端的疼痛和视觉冲击,连张祈灵都觉得黑瞎子要被大卸八块了。 “马上,齐,再忍忍…相信我。”张祈灵额头也泛出细腻的薄汗,掌心传来的割裂疼痛一点不比黑瞎子的轻,哪怕这样,他还在安抚着黑瞎子,生怕对方先一步放弃活下去的念头。 用现成被绑好的黑瞎子,逼迫张祈灵就范,对于衍光善来讲,倒是个好玩的点子,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心。 上面沾染的血腥气,已经数不清是多少人的了,那些罪恶,并非是一块帕子能够擦干净的,现在他自己再多添点血好像也无所谓了。 衍光善放下手,凑近的这几步,在彻亮不灭的环境里,仿佛如同一只嗜血成魔的恶鬼。 他贪婪地将目光移向张祈灵的侧脸,不怀好意的打量着对方蹙紧的眉头和那一双鲜血淋漓的手,“神明大人,你的血还是这么美味,没有杂味,我很喜欢。” 他这话就像真的将张祈灵当做美食去品鉴似的。 张祈灵面对自己纵横交错的伤口,不断涌出的鲜血,都没能让他停止解救的动作,但他看着黑瞎子的惨状,知道再不答应衍光善,大家都会死。 “放开齐,我答应你。”张祈灵最终妥协了。 这一句话,让黑瞎子好不容易忍下去的呕血感,又冲动的滚了上来,他哇的一下没忍住喷了张祈灵半张脸,喉咙间的堵塞也在此时瞬间畅通。 黑瞎子几乎想也不想,仿佛没有身上疼痛的阻挡,开口直骂但声音有些虚,“咳咳…我艹啊!我忍这么久,就是让你答应他的吗?你他妈是真的脑子有毛病,没有比你更有病的了…!” 张祈灵的视线被黑瞎子那口血喷的模糊的厉害,又被骂的狗血淋头,他瞬间懵住了,站在原地,手还停在红线上没有挪动,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将唇瓣紧紧抿了回去。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庆幸黑瞎子现在还有力气骂自己,还是干巴巴再去拒绝衍光善。 张祈灵那张好不容易因黑瞎子的苏醒,而重新焕发生机的脸,又紧接着快速惨白了下去,被长辈训诫的小孩大概总是畏畏缩缩的。 “你这话说的不对,神明大人才没有病。”衍光善冷了脸,拧着眉,脸阴沉的吓人,暗自在心中感叹,黑瞎子这个人实在聪明,在某些方面也有可取之处,自己还想少加利诱,最好可以为自己所用,可黑瞎子坏就坏在那张堵不住的嘴上了。 聒噪,聒噪到和自己那个哥一个性子。 被鄢啸南派发到这鸟不拉屎地方的衍卜寸,正窝在一处距离铁三角位置不近不远的屋檐上,他穿着一身融于黑夜的玄色,遮盖住了眼睑,正细细观察着下方三人的反应,确认他们不会前往鄢啸南所说的方向,才稍稍安下心。 事实上,鄢啸南的计划,只告诉了衍卜寸一小部分,目前的他,甚至还不知道张祈灵也到达了这里,他只能看着密集的红线延展,前往深不见底的地下。 衍卜寸的好奇心发散却只能停留在这里,引导铁三角出去村子,这种无聊的任务,还不如让他去地下打打怪。 而张启灵的第六感或者他的敏锐,永远比常人都要强烈,他似有所感,抬头看向周遭的房屋,察觉到他反应的吴峫爬起来,盯住出神的张启灵,“小哥,是看到什么了吗?” 倚在背风处的衍卜寸没有动弹,他猜想到张启灵的厉害,但没想到相隔百米,人家还能在这黑的如墨的环境里,跟装雷达似的锁定自己,简直不像是人类能做到的。 这时候胖子躺在地上,伸出手往前够,“天真甭管那些,胖子我起不来了,跟那泡泡糖吐地上似的赶胶黏……” “小哥你看到什么说一声,我先拽胖子起来。”吴峫说完,用手拉住胖子,但确实跟对方所说的一样,胖子的后背紧贴在地面上,就像是被涂上胶水似的没法移动。 张启灵没再管远处的异样,拿着手电筒走了过来,因着胖子和吴峫刚才是直接起身,手电筒还在旁边的地上,射出的灯光自然而然分散,愣是没一束打到胖子的身上。 于是小哥手里的手电筒先是扫过胖子以为自己吨位又增加而尴尬的脸,又移到他最近其实瘦了的肚腩上。 张启灵没有说话,只是蹲了下来,将手中的光源凑近胖子的身下去观察。 吴峫拽不动,急的脸涨的通红,手心脱力的直打滑,“小哥?胖子这是怎么了,我使这么大力气还拉不起来!” “天真,你小声点,让别人听见,还以为我又胖了似的,其实我这几天都快细成杆了……”胖子觉得自己还不如不求救了。 张启灵的发丘指探入胖子身体下与地面形成的缝隙,狭窄中又真的传来黏糊的触感,他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测,“何罗鱼。” 说完,张启灵将手电筒的功率调到最大,几乎将胖子快给闪瞎了,站在一旁的吴峫这才看清,与自己较劲的才不是胖子的体重,而是如蚯蚓一般钻出地面的一堆触手。 它们像托举着胖子似的,却又将胖子拽的紧紧的,生怕他人抢走,可却没有展示出任何一种敌意,仿佛只是为了困住猎物而已。 张启灵将手电筒递给吴峫,大致行为的意思是让吴峫帮忙照明,他则拔刀想贴着缝划进去,将胖子与地面分离开。 衍卜寸趴在屋檐的一处弯角,兴致勃勃的看的起劲,却因为张启灵那句何罗鱼而慌了神,这里的确是自己曾经生长过的一个家园,但是,怪怪难道还在这里吗? 他的眸中有一瞬僵持,似是在挣扎自己要不要去探寻真相。 最终,他拉紧自己嘴上遮盖的黑色衣领,义无反顾的冲红线的尽头而去,衍卜寸这个人,你以为他理智的要命,但他向来是个实干派,一切的东西,都要亲眼见过,才能放弃不是吗? 而在他走后,没有观察到铁三角的时间里,张启灵的黑金古刀差点被窜天的触手抢走了,等他去抓身侧的吴峫的时候,眼前的光源却瞬间消失不见。 “小哥!别管我,先救胖子!!!”吴峫的声音从高处传来。 张启灵抬头,才发现吴峫抓着手电筒没松手,那光源已经跑到半空去了。 吴峫的腿脚被比他身体大十倍的触手抓住,整个人如今倒挂起来,紧紧闭着眼,压根不敢看面前的场景。 那张小脸明明惊恐的要命,却因为整体清秀,感觉更像餍足息睡似的,而吴峫只觉得所有的血液,都在顺着物理方向冲下倾泻,头好涨,要死了!!! 张启灵看着何罗鱼那跟游乐园大钟摆似的,将黏在地上的胖子拔起来,也一并抛上了天,看来胖子玩的项目,比吴峫还刺激。 空中大蹦床,绝了啊! 胖子叫的比杀猪还要惨烈,“小哥!天真!啊啊啊啊!!我真艹了!!!!!!!” 第103章 仪式开启 衍卜寸飞奔在村中的小道,身形如鬼影般在茂密的叶隙和树缝中闪着,这里植被覆盖率貌似比以前高多了,自己虽多年未踏足这里,但到底此地承载的记忆令人印象深刻,起码衍卜寸,从来不曾忘记过。 随着他距离红线的尽头越近,这番熟悉的道路初见旧日时的情景,衍卜寸停在衍家的祠堂,整个已经拔高的身量,早已看不出以前瘦成一把骨头的柴火杆样。 空气里簌簌掠过的风,多少掺杂着掩不住的血腥气。 他似乎厌恶这种味道,将外套的衣领往上拉了又拉,直至盖住那张俊逸的面庞。 这时候的衍卜寸还没戴起眼镜,试图去压一压那双漂亮的眸子,因着这个时间段的自己“年轻气盛”的厉害,所以他在观察事物的时候,总是颇为锐利,每每眼波流转,都像一把毫不留情的刀刃,剜人的时候又准又快,锋芒毕露,没有任何遮掩的自谦。 那白皙骨节分明的手,如今从拉链头上转移,虚放在面前,不知道衍卜寸在搞什么,但这人在夜里,也丝毫不会被漆黑的氛围所渲染,只能说,很美。 只见衍卜寸再向前时,似乎终于接触到了自己正在试探的东西,他的手猛然被那种防御机制弹开,密麻的电流穿透着经络,掌心的灼伤,让他的手指不由抽动。 这个东西自己可太熟悉了,衍卜寸曾经见过,匚是小叔当年为了防止自己面对怪怪时逃跑,而设定的一种结界。 这东西的解决方法… 衍卜寸还不知道有没有用,毕竟自己见过,但从未有那个胆子尝试。 他酝酿了好一会儿,从自己被家族排挤,到后来被列祖列宗承认,再者父亲的指派,成为小叔的佣人,然后呢…… 衍卜寸绞尽脑汁去想那种痛苦,被父亲无数次如踢皮球一般的嫌恶抛弃、没有朋友接近的孤独寂寞、小叔的笑面和对自己毫不留情的残忍献祭,最终让自己成为千夫所指的怪物。 想到这里,他觉得应该是能哭出来的,毕竟匚只有用承载极致痛苦的眼泪才能解开。 但现在,反而席卷衍卜寸的,只有一种由爱先生怖,由怖固生恨,所爱即所恨,绵长遗千年的慨叹。 他的泪也不是简单的苦痛了,如果是孩童时期的自己,应当是很容易越过这道匚的,但是现在已经懂得太多的他,哪怕恨也不是那么纯粹了。 他总是不由想到那曾经快乐的时光,如父亲轻抚过他的头顶,耐心劝阻自己不与小叔去争抢那最后一碗汤圆。 或者自己做错事挨饿时,由不知名的几个小朋友合力给去厨房偷了不少的烙饼,现在他也清楚记得,那饼很干,是直喇嗓子的程度,当时哪怕没有水,但每个孩子都得以偷偷果腹,一双双黑亮的眼睛,曾经在黑暗中,为自己预留了最后的光明。 还有一个极尽模糊的,不时在偶尔孤寂时,才会偶尔想起的冰冷怀抱,那个人在回忆中渐渐失温,呼吸变得极浅,涣散如飘渺的雾般,好像一挥即散,可即便那样,那个人却仍然执拗地没有松开自己…… 最后呢? 最后衍卜寸享受着,贪恋着那明明并不温暖的怀抱,然后,他和那个拯救自己的人,好像再次被黑暗和深渊吞噬了。 记不起来了,衍卜寸真的记不起来更加具体的了,他所想到的事物,皆痛苦与幸福交织,如一盘打乱的调味料,轰的嘴里五味杂陈的直发麻,又仿佛,正在被一双手抚慰着自己那曾濒临崩溃的心灵,在匮乏的思绪里,又再度构建起一座名为爱的堡垒。 在另一边的张启灵正砍着层出不穷的触手,这何罗鱼长的和原先在地底下见的不一样,像蛇,表皮上带着鳞片,呈现出一种如白玉般耀眼的光泽,片片明烁,很好看。 “吴峫,睁眼!”张启灵挥刀,又砍断一截遮挡视野的触手,不时提醒吴峫方位,“三点钟方向!胖子!” 吴峫努力压抑着恐惧,坚定地睁开眼,他像只跃出水面的飞鱼,努力晃动着自己的身体,因脚上的束缚,反而成就他变成了一个钟摆的完美运动轨迹。 随后他利用强大的离心力,伸出一只手去捞住还在被迫玩空中蹦床的胖子,他瘦削的手,就这么闯进了一个厚实的掌心里,对方的虎口是令人安心的,常年使用洛阳铲而形成的老茧,这个配合真的不错。 张启灵顺势完美衔接,黑金古刀划破掌心,旋出一阵刺破黑夜的麒麟火,那挥砍的过程中,他还能忙中抽闲来提醒吴峫和胖子,“下来小心。” 火焰灼烧着每一条触手,这种大面积的燃烧,像是将三人揣进火海的围圈里。 吴峫和胖子看准机会用张启灵预留下来的,尚且完好且不具攻击力的几条触手做为滑梯,一路往下顺畅极了,而张启灵挥刀的角度也在跟着改变,力求自己的麒麟火在绝不伤到他们二人的同时,消灭着残余的危险因素。 “天真,虽说胖子我那蹦床好玩,但咱下次能不能快点…”胖子顺利落地,抓着吴峫的手没松开,他嘴角抽搐,挂着牵强的笑容,整个人的脸都绿了,明显是要吐的迹象。 吴峫还在星星眼,感叹这一次胖子双向奔赴,给予的强大安全感,可他下一秒手电筒打光,看到胖子的反应时,他毫不留情地转了身。 要不是胖子拽着吴峫的手,让他的行动一顿,也许吴峫真的会走的决绝。 吴峫嗔怒,打趣着开玩笑:“胖子,你别吐我身上,朝那何罗鱼身上吐!” 好吧,吴峫还不如走了, “天真你咋成这样了?你以前对胖子我可不是这样的!你把我的小天真还回来呜呜…呕…呕呕…”胖子前面还在哭诉,后面抓着吴峫的半边衣服,最终还是不舍得坑吴峫,脑袋一偏吐的嗷嗷的。 搞的才处理完何罗鱼的张启灵,都不知道是上来扶一扶,还是先安慰胖子的情绪了。 视线拉锯,黑瞎子再怎么抗议,张祈灵也算是答应了衍光善的诉求,这种场面凭借他一人之力,已经无法挽回了,不过好在,衍光善并非出尔反尔的性子,他打了个响指,红线随之逸动,掩藏住了那本身耀眼明媚的光亮,后所有的红线交织与缠绕都在一瞬间消失不见。 黑瞎子没了支撑点,往下跌的迅速,却被张祈灵托住一侧的手肘,打了个趔趄,然后他的全部重心都像房檐上奔流的水珠般,朝张祈灵这边倾泻。 而张祈灵是在刹那间,做出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帮扶行为,如今他下意识正移动着掌心,捡黑瞎子还算完好的地方去碰,生怕自己误触黑瞎子更多的伤患之处。 感受到张祈灵小心翼翼的黑瞎子,已经隐约猜到了什么。 如今盲了视野,黑瞎子便顺着张祈灵在自己手臂上轻微施加的力度,去确定对方的情况。 黑瞎子摸着张祈灵那还在流血的掌心,手又再次往上攀附,他学过医,太懂人体的一切结构了,他颤抖着将自己的手移到张祈灵那崩开的伤口周围。 对方滚烫的鲜血涌出,配上张祈灵身体如冷玉一般的温度,反差感极大。 “纱布呢,绷带呢?你全拆了,一点都没给自己留?!你是想死吗,你知不知道就这血量下去,咱们别想着出去了,直接见祖宗得了!”黑瞎子嘴上骂人毫不留情,但他自己也鲜血淋漓,脑子里却还在想着现在没有无菌用品来给张祈灵包扎。 混乱的思绪,将黑瞎子烦的要命。 奈何张祈灵连声都不吭,任由黑瞎子摸索,好像自己的疼痛并不重要,他的沉默,反而也是一种回答。 而衍光善呢?他已经蹲下去,从刚才拾出的一堆破铜烂铁里,翻出了一个白玉材质的玉壶,壶口偏锐,像是给某种液体流入铸造的特别通道,他凑近张祈灵,没有丝毫嫌弃的去接张祈灵的血。 态度随意的,就像真的将张祈灵当水龙头一样。 黑瞎子见张祈灵迟迟不回答,也就没再去逼问,纱布和绷带撕下去就撕下去了,也不能再捡起来用,紧接着他突然听着下方传来的,属于另外一个激动到急促兴奋的呼吸,意识到可能是衍光善那个变态,他的鞋抬起来,毫不留情一脚踹了出去。 但这用尽全力的一脚却没踹动对方,衍光善的胸口处是黑瞎子的鞋印,他像完全感受不到似的,身形都没有动弹,他的注意力全部都在张祈灵流下来的血中,玉壶像贪吃的嗜血兽,这么半天都填不满。 张祈灵知道,这是能让黑瞎子离开的唯一方法,他顺从的没有违背衍光善的动作,却死死压住黑瞎子完好处的地方,将对方重新推至到墙面上。 “齐,等我…马上。” 再等一等,请再等一等…… 快速失血又疼的要命的张祈灵脸色惨白,整个人撑起所有的意识才能开口说话。 被重新推置的黑瞎子又不是傻,让他等什么?等彼此的鲜血流尽,好成全衍光善的诡计吗? “祈,你别骗我,那仪式是不是开始了,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黑瞎子如今的力气只能用到骂人上了,身体赶着要碎似的。 玉壶填不满的原因,根本不是它的容量大,而是一只正嗫嚅着满口凶牙的何罗鱼,正将玉壶当成休憩的卧室。 它难得见到张祈灵这么可口的食物,想要大吃特吃的欲望,促使它伸出的一截猩红的触手,然后直直捅进张祈灵的心口,还在按着黑瞎子的张祈灵终于承受不住,难掩的喘息只在黑瞎子的面前停留了短短一瞬间,然后张祈灵就直接跪了下去。 “祈!别吓我…!别放手!我叫你他妈别放手!!!”黑瞎子感受到张祈灵的脱力,自己也失去倚靠,在这辉煌的灯火里,他趴在地面,胡乱去抓着面前的人。 膝盖…大腿…腹部…胸膛…心口! 黑瞎子的手探地很准,他想要确认张祈灵的心脏是否还在跳动,却被衍光善的红线一把拽住,自己的手猛的向后扭曲的折起,骨骼碎裂,使得腕间黑紫一片,黑瞎子没有恢复视力,但他的直觉,使他精准无误地锁定了面前最大的危险, “咳…咳咳…哈哈…鄢然,你哥说的对,你他娘的就是个疯子,疯子啊!!!!” 第104章 他的泪 衍光善的指尖划了半个圈,勒住黑瞎子手腕的红线快速抽离,他又俯下了些身子,一双眸子满是审视,追问道,“他还说什么了?” “想知道?那放开祈…让我们活着离开这里,我就跟你说。”难得这个大魔头竟然对这种零碎的事产生好奇,黑瞎子谈个条件,应该不算是过分。 好在对方听了,真的只用壶口接了最后一滴张祈灵滑落的血。 在这片静谧的环境里,血珠啪嗒顺利流进容器的声音,听起来有种滴水穿石的清脆。 而作为最大恶人的衍光善的脸上,看起来仍不满足现在的玉壶储存进度,却用下一步的行动,来证明他同意了黑瞎子交涉的条件。 衍光善的食指直接堵住了壶口,何罗鱼不由地舔舐着他的皮肤,想要讨好的再尝一口麒麟血,但衍光善之决绝,甚至将它再次探出的触手,掐了个深深的指印,何罗鱼见自己在主人那里讨不到好,最后选择畏惧地带着那处伤痕缩了回去,只发出一些黏腻的波荡水声,来证明着自己仍然存在。 偏偏衍光善接下来的声音,听起来依旧平静,像是死潭没有起伏,也无那打探到底的好奇, “好,我保证他不会死,也会让你们离开,你可以说了。” 他做着不知真假的承诺,让黑瞎子根本不敢相信。 衍光善甚至连神明大人这种谦词都懒得说了,一心扑在自己想要知道的回答上,执着到,不符合他活了千年来的老谋深算。 感受到疼痛消退,张祈灵眼睫轻颤,往下一看,才发现身上的伤口,已经被何罗鱼的唾液涂满,虽不至于快速愈合,但好在止住了最险要的几处出血点,他看着爬出满手血的黑瞎子和正认真等待答案的衍光善,只觉得现在的环境,让处于对峙面的双方,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和平。 张祈灵恍惚起来。 “齐…” 他张口,又闭上,视线移开,又因为担心而重回,自己刚才那么毅然决然违背命令,让张祈灵实在有些不知如何面对黑瞎子。 不过黑瞎子并不记仇,他雀跃的挂起笑容,向前像狗似的爬着,他的每一段移动,都在身下拖出来一条长长的尾迹,鲜红又刺眼。 黑瞎子似乎意识到自己刚才爆粗口的样子太凶,如今软了语气,带着倒抽的痛吸,说话仍断断续续,“下次…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这么做…知道吗?” 张祈灵按住他的单侧肩膀,“知道,别动。” 意识到现在的张祈灵真的没事了,黑瞎子露出抹苦涩的笑容,这与平日里的一贯要强不同,这种脆弱样子的他,仿佛才更像个正常的普通人。 不过黑瞎子大概是意识出来自己到极限了,笑完的刹那,脑袋一沉就要直磕地面,好在张祈灵的右手,直接托住了黑瞎子俯下的脸。 张祈灵的掌心处,往下淌着的血液还鲜红的厉害,直接将黑瞎子的整张脸染上色,他想要移动指腹帮对方擦擦,结果反而将黑瞎子的俊脸抹成了小花猫,倒是扯平了刚才对方喷自己一脸血的小插曲。 万幸,放心于被张祈灵托住的黑瞎子,还在浅浅呼吸着,像打不死的小强一般,有着卓越的生命力和求生欲。 自己当初怎么会联想着,这般贪恋世间财富的人,怎么会有想死的念头? 撑起黑瞎子身体的张祈灵,又用手按住黑瞎子几处鲜血汹涌的伤口,止血的效果甚微,他只能目光狠厉地盯着衍光善,但周身的痛楚已经证明了,他和黑瞎子已经丧失了所有能够反抗的能力,这种垂死挣扎的行为,就像是幼狼在拼死保护自己的同伴。 哪怕,居于前沿的他也没有活路。 “放心,他还没回答我想要的答案,我不会放任他死的。”衍光善起身,走出这里,没有回头的想法,似乎根本不担心黑瞎子和张祈灵会离开,也可能是对他们二人目前的行动力,有清晰的认知。 看着他莫名其妙忙碌的张祈灵,还在紧紧抱着怀里的黑瞎子。 黑瞎子的血渐凉了,连同那曾经的欢声笑语,都在张祈灵的脑海里变得飘渺,从不觉得害怕的张祈灵,如今很是怕对方…… 离开。 这种陌生的词语,算是张祈灵委婉点的想法,他根本不敢联想到真正的明确字眼上,生怕这潜意识会成为真实。 黑瞎子恰好贴近张祈灵心口,他晕过去的时候,五感却是被放大到极限了,除却空气里那股挥不散的血腥味,他大概感受到更加强烈的东西,就是张祈灵这个大心脏选手的心跳了。 噗通…噗通…… 这种音节,让黑瞎子安心的在昏睡中扯出了笑意,而就这么一笑,竟让发声者的悸动更快了,甚至还掺杂着不少身体上的颤抖。 这过程中,黑瞎子突然感觉自己的脸颊被什么东西润湿了,同血液带来的黏腻触感不同,仅是不轻不重的一滴砸落了下来,温热又柔和的,然后流畅地顺着自己眼睑的轮廓滑落。 他心中不解,谁知道呢,总不可能是张祈灵哭了吧? 张祈灵懵了,用左手抹了下自己的脸,他不清楚那夺眶而出的是什么东西,而与此同时,衍光善已经拿到黑瞎子落下的急救包,随手甩了过来。 衍光善态度并不好,“包扎吧,别让他在死我这里就行。”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见张祈灵行动不便,还是分担了不少包扎的活,仿佛刚才重伤黑瞎子和张祈灵的人不是他一样。 衍光善这个人没有什么洁癖,但也没什么医疗常识,只是胡乱将黑瞎子和张祈灵,绑成两团又大又蓬的粽子,看止了血就算完事了 他的所作所为,作为一个大反派来讲,坏的不那么彻底,又好的不那么明朗,怎么都像是拐弯抹角绕了个大圈子。 衍光善一人,就能合理利用对自己天时地利的环境,并以此全面压制黑瞎子和张祈灵,他其实完全靠极端的武力去解决现在的现状,例如暴打黑瞎子和张祈灵,强迫不听话的他们乖乖献身,或者让黑瞎子不堪重负身上的疼痛,自己往外主动吐露出鄢啸南的动向。 一个罄竹难书,罪大恶极的人,偏偏在这种暴力就能解决的事情里,反而选择尊重对方的意见,甚至在事后无所谓的帮忙,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吗? 难道衍光善并不是品性难琢? 张祈灵盯着对方,得出这些结论,自己的头没有受伤,但被衍光善笨拙的纱布缠地圆的要命,如今露出的脸更像被迫挤出来的,连面无表情的时候,都似在气鼓鼓耍娇一样。 衍光善身上似乎有一条刻进骨子里的体系,就像是这个人必须得到对方的首肯,才能真正做自己想要的事。 张祈灵难得在这种落于后境,危机四伏之地,偏生出这么多没有答案的问题。 “我不会现在就逼迫他说话。”衍光善看出了张祈灵的想法,给黑瞎子包扎的手法更加快了起来,杂乱无章,简直是打哪编哪。 张祈灵刚才觉得他真的善良了一些,结果他恶毒的话又传了过来,“硬骨头,得留到最后啃。” 酝酿了好一会儿的衍卜寸累了,他洁癖倒挺重,揉着发酸的眼眶,愣是不想坐地上歇一会儿,简单来说,他是真嫌地面脏。 围着匚绕了好几圈,他突然看到红线像扭曲的虫子般盘踞起来,变成一条刺破匚的利剑,还在闪动着璨红的光线,衍卜寸紧急后撤,这强有力的一击,不是自己这种肉体凡胎能够承受的。 谁料,红线只是为他撕裂匚,开拓出一条可供自己融入的通道。 “这东西难道有意识吗?”衍卜寸谨慎的往里走,他的耳朵灵,瞬间听到某处传来人临近濒死的声音。 “下次…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这么做…知道吗?” 衍卜寸蹲了下来,他如今停在祠堂的正中间,正认真听着地底传来的声响。 “知道,别动。”这清冽的嗓音,镇静的如一剂安定般,让人的心不由的沉落。 他站起身,被吊起了强烈的好奇心,但又怕底下有自己的小叔而难免踟蹰,最后他选择了另外的通道,是祠堂里最不起眼的一块方砖,他的手指垫着帕子探下去,依旧不想脏手,随着他微微施力,竟真的撬动了起来。 底下是一片被短暂照亮的阶梯,正是通向他幼时,日夜忍耐无尽饥饿的, 牢房。 第105章 一只怪物 鄢啸南让张启灵带着那红玉珠,一定是有所深意的,小哥不时盯向回头路,夜里沼气也大,如今更黑的没法观测。 他刚因麒麟火而主动划破的手,正在被吴峫用纱布狠狠捆着,吴峫仿佛以为只要用疼痛威胁,就能让张启灵这个伤残专业户乖乖听话。 于是张启灵视线回转,垂眸看着吴峫那想使力又不敢,只能在那蝴蝶结的形状上暗自较劲的模样,那份紧张张祈灵状况的情绪,依旧没有松懈下去。 “诶呦,天真你这系的是啥啊,整鞋带呢?还不如我呢!”胖子刚才被吴峫嫌弃,如今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场子,打趣着吴峫因紧张而系地歪歪扭扭的绷带结。 吴峫知道自己现在越帮越倒忙,立刻收手,转头冲胖子努嘴,“那胖子这么厉害,你来给小哥绑个好看的算了!” 他说的反倒是真心话,胖爷也没犯浑,三下五除二真的绑了个漂亮的结,结实还紧。 “胖子,别说蝴蝶结了,找到祈灵,我让你系几百个都行,现在咱们实在没有思路,要不然你指一个方向,我们走走看?”吴峫没想到胖子手法是真的好,于是他不动声色转移话题。 甚至为了证明自己话语的可信度,吴峫用手摊开完全没有作用的地图,整个人的眉眼都在往下垂着,似真的走投无路了。 胖子完全没懂吴峫的病急乱投医,沉浸在自己难得被冠以指路灯的任务里,热情倍儿高涨,认真思索后才用手指了个方向,“天真,你有生之年能这么说,胖子我太感动了,我的方向感那是比鞋带子翻花还强,信我!就走这边!” 东边… “可以。”张启灵露出满意的点头,那边,只不过是回到一切的原点而已,并不耽误张祈灵和黑瞎子的事。 谁料吴峫朝相反的方向坚定的走着,“听胖子的,我们就去西边。” “不是,天真你怎么分不清东南西北呢?!”胖子急了,像扑闪翅膀的大鸟般,拦住吴峫继续往西走。 胖子的行为,也连带着小哥持上了反对态度,他没有拿刀抵,毕竟对面的吴峫并非敌人,他只是伸长了手臂,仿佛那边真的有什么洪水猛兽,张启灵用以绝对笃定的语气制止。 “西边,不可以。” 吴峫看着挡路的二人,哪怕他再怎么单纯,也意识到,这件事中最诡异的点在于。 他们从北入,转东,再自东朝南,唯独西边永远没有去过。 这个缺漏,如破了瓦片的屋顶般,使暴雨来袭之时,一直在往房子里不断滴着水,而自己蜷缩着,只要轻微感觉到一点冷意的时候,就会被张祈灵和胖子递上钵烧得滚烫的暖炉和厚重的被褥搪塞过去,于是那被淋的头顶湿漉感,就会因为那种温暖,而推迟自己发现这个时间的盲点。 这种想法,让吴峫心中的警铃瞬间爆鸣, 很有可能,张祈灵就在西边。 这种想法越演越烈,直到吴峫义无反顾直面着那股潮意和真相,感受到由上往下贯穿全身的彻骨冰冷。 是人都是会撒谎的,张启灵也不例外。 “小哥,那里究竟有什么危险,你可以告诉我吗?”吴峫仔细盯着张启灵,好像小哥从进入那个古董店的里屋后,所呈现的一切反应都反常的过分。 可是,吴峫甚至连张启灵会欺骗自己都没想过。 于是张启灵对上吴峫的澄澈亮眸时,只觉得自己无所遁形的感觉更强烈了,他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胖子不知其中过程,索性架起胳膊,没再拦,选择帮吴峫搭腔,“对啊,小哥你就说吧,那西边到底有啥,不会是有什么天山童姥,专吃我和天真这种细皮嫩肉吧?!” 原来,绝对信任,也是有弊端的。 衍卜寸打着手电筒,一路往下走,阶梯湿滑,环境又空旷,路面也抖,哪怕放轻了脚步,还是捎带着甩不掉的水声,他嫌恶的要命,却又无可奈何现在的状况。 大约是他儿时被脏怕了,所以如今才会对肮脏的事物有那么大的反应,衍卜寸回想起,后来送自己烙饼的那几个孩子也一并被衍光善罚了下来,他们与自己居于地底成为一窝被迫栖身阴沟里,瑟瑟发抖的幼鼠。 那干涩的烙饼,最后竟真成了死亡前仅有的食物。 衍光善所想要看到的,无非是这群孩子如蛊中盘踞的毒虫,必须争出个高低和你死我活,才能出来一样。 但他却没想到这群未长开的豆芽菜们那么的坚韧,靠着已经硬到硌牙的饼,每日合理分配食物,硬生生又续了不知道几天的命,而渴了的时候,他们就会去舔石壁上,因昼夜温差过大而凝成的浊露。 更别提人还需要排泄。 如此潮湿,沼气四溢的环境里,脏东西无法处理,人也走不出来,孩子还蜷缩在一起,所渲染的氛围只有死寂。 难怪衍卜寸现在洁癖的要命,那时候他蜷在角落,饥饿感不断席卷着他,等到同伴们吃尽烙饼,精神也日渐崩溃的时候,幼年的小寸做出了最大胆的决定,那就是开始剜肉给他们吃。 匕首是从前带进来的,很是锋利,但绝对砍不断铁门的桎梏,他只能将刀尖对准自己没有多少肉的瘦小的手臂上,喂了几个人后,才觉根本不够,他转而又从大腿上来割。 如果他们没力气吃进去,那小寸就将肉块切的更碎一些,再往对方嘴里塞。 而这不知多少个日夜里,衍卜寸却越发恐惧于自己身上的变化,为什么自己失血这么多,竟然顽强的还没有死? 甚至于,那些个吃下自己肉的孩子,仿佛添进胃里的不是救命的果腹食物,而是如吞喂了毒药般。 他们和那干噎不下去的烙饼似的,在短时间极速变硬变冷,最终在某一个不知白昼还是黑夜的日子里,悲哀又不甘的咽了气。 褐深的脏污血迹流淌又干涸,湿润热切条件下的尸体开始反软劲,逐渐在密闭的空间里挥散出尸体的腐臭味道,现在,这里仅剩小寸一人在苟活着。 没有终点的囚禁,让衍卜寸变成了怪物。 衍光善会称赞自己的杰作吗? 例如他亲手创造出了这只因饿到极致而疯魔,名为衍卜寸的野兽。 那时衍卜寸精神失常,风卷残云地蚕食着那第一个递给他烙饼,叫做福福的孩子,当时的自己没有锋利的犬牙,啃咬尸体的时候却还是发狠的要命。 可直到自己的胃里被添上腥臭的充盈,小寸又被那种恶心到想呕吐的身体抗拒所冲醒,他的半张脸沾满碎肉,往下一看,才意识到自己正在吞吃同类…… 小寸不可置信,他竟然在拿这群,因给自己带来善意,却无端承受灾祸的孩子果腹? 他放下手里的尸体,那股顶上来的反胃感,使他哇的一下吐地稀里哗啦,他感觉胃酸翻涌,崩溃的眼泪夺眶,啜泣的如发现真相而彻底崩溃的幼兽,可他再做什么,都无法挽回现在的状况。 那年的衍卜寸只是个孩子,也仅是个孩子,他没办法想到更多,能够合理化自己当时行为的理由。 他罪孽深重,且没有辩驳的余地。 而等到这一刻,衍光善想看到的盒内相争,蛊王既定,小寸成为唯一的胜者的目的已经达到。 大牢的铁链终于被卸了下去,衍光善提着一盏不灭的长明灯,衬得那衣袍猎猎,洁白无瑕。 与此同时,年幼的小寸抬头,被衍光善的阴影与黑暗所吞噬。 他清楚,自己终于成为了小叔想要的, 怪物。 黑瞎子似乎转醒了,他的意识恢复的很快,就是没什么精气神,懒恹恹地将头枕在张祈灵的肩膀处,感受到他动弹的张祈灵,脸上的泪痕早已不见踪影,仿佛从未哭过。 “醒了?”谁料最先问这句话的,反而是衍光善。 空间里的环境暗了很多,似乎是为了让久处于黑暗的黑瞎子感受到安全感,很是贴心,不过看起来,应该不是没有行动力的张祈灵做的。 反而是衍“大善人”所为。 眯着眼向前看的黑瞎子,才发现在张祈灵背后的衍光善,像个看着自家老婆蜗居在小三怀里,又不敢反驳的原配,他正闷闷地用上一代张祈灵的尸骨,去戳坚硬的地面,看起来倒有些小孩样。 不过黑瞎子可不管他,直接在墨镜后翻了个白眼,但声音柔和的去询问张祈灵,“祈,放下我吧,是不是抱着太久,手都酸了?” 他说话的时候,下巴会轻微蹭着张祈灵的肩头,感受到摩擦的张祈灵偏了偏头,正巧将自己的脸埋在黑瞎子茂密的头发里。 该死的身高差。 “不酸。”张祈灵又将头转了回来,似是怕对方不信,接着道,“真的。” 第106章 不知羞 衍光善并不喜见他人煽情的场面,他只是随手撂下一截腿骨,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响,起身走了过来,又在即将转到二人正面之时,用手将黑瞎子得寸进尺撩拨张祈灵的脑袋给掰正回去了。 动作不甚温柔,却也没有那么粗暴。 他站在黑瞎子和张祈灵的面前,尽量让自己的形象从恶徒,扭转到慈眉善目的倾听者,可衍光善大抵冷脸惯了,做不到冬日既末的乍暖还春,所以他连求人的时候,周身气压都会冽得扎人。 “你提的要求,我做到了,而我想要的,你还没给我。”公平的交易让衍光善很有底气说出这种话。 黑瞎子看着对方扯回话题,舔了舔满是铁锈血味的唇,难得没油嘴滑舌,“你想我从哪里说起?” “随便。”衍光善听语气不怎么在意。 索性黑瞎子就真的由着衍光善的‘随便’二字,开口便是一记暴击,“哦~你哥说你七岁还在尿裤子,不知羞。” “祈,学我说的最后三个字。”黑瞎子说完,后恶趣味的压低声音嘱咐着。 张祈灵垂眼盯着怀里的人,又不解的抬头,他看向已经满脸通红的衍光善,后干巴巴的鹦鹉学舌。 “不知羞。” 他被教坏了。 衍光善恼火的时候,眼睑和耳根会变得绯红,很像是被热水滚过的开皮红豆,而气到极致,他也只会睁着凤眼瞪人,连粗话也不会讲, “谁跟你说我七岁尿裤子!我才没有,他怎么把这种胡编乱造的事情也告诉你?我们的交易你只让我听这个,这不公平!” 仰躺在张祈灵怀的黑瞎子看着对方跳脚,终于满意地摆出说正事时的样子,撑起了身子,自己坐定。 张祈灵想扶着,黑瞎子看了看对方被裹成白萝卜的双臂,摇了摇头,随即这回没有隐瞒,“他不算瞎编,你幼时的故事他确实说了不少,不过要是你想听重点,那我从最开始说。” “说点我喜欢听的。”意识到黑瞎子终于认真了,衍光善也凑了过来。 不过对方可不会管这是不是他爱听的,“你天生体弱多病,活不到二十岁,而你的长生,确实是鄢啸南所为。” 张祈灵看着黑瞎子那张合的唇瓣,突然又意识到什么,艰难用手拾起身旁地上的头骨,就朝着处不起眼的方向甩出,他的手臂没有恢复,但力度之大,直接让那头骨嵌进了墙壁里。 躲在暗处窥伺偷听的正是跟着记忆走到这里的衍卜寸,那想要他命的骷髅头,正距离他侧脸只有短短不到一厘,这还是张祈灵未恢复状态下的攻击…… 做完攻击状的张祈灵成功打断了黑瞎子,也获得了衍光善的瞩目,他们两个人的视线,正顺着自己抛掷头骨的方向而去,如今那躲着的人不得已只能现身。 衍卜寸走出来的时候,总会让人以为他是衍光善的少年时期,两人的五官总共有七八分相似,但小寸的一双眼,却比另一人更加出挑,“打扰了…小叔。” 他的嗓音中带着诚恳,仿佛这真的是一段简单的向长辈请安而已。 但看到他出现的衍光善,面露的却不是喜色,当年幼小的衍卜寸正在压抑着滔天的恨意,蛰伏不动千年之久,才从自己带给他的死亡逆局中,换取一线生机。 衍卜寸带族人出逃的同时,那可是差点把青铜门毁了的程度。 “还知道回来?”衍光善起身与之对视,他厌恶的蹙眉,似是觉得对方这种暴露彼此关系的行为并不好。 衍卜寸看了眼黑瞎子,痞气中带着玩味和探求,不过他移了视线,因为他的目光已经快速被另外一个人锁定住了,那是种非常熟悉的感觉,就像在很久之前,他们见过。 而接收到对方审视的张祈灵也没有不自在。 他回视,丝毫不避,无所畏惧。 张祈灵不是落到人群中芸芸众生的普通长相,这张脸,足以让人带有骨子里的印象深刻。 衍卜寸开始回想着那冰冷的怀抱,不知道多少年时,自己抬头只能蹭到那苍白瘦削的下颚,不过哪怕仅是下半张脸,褪去的光华,也已经与这个人重叠起来。 他没有学着当年乖顺的模样,从一开始的礼貌打招呼,到意识到衍光善厌恶后,自己选择了撕破现今的体面,嘴不饶人,“小叔,你见到我不应该开心吗?还是你觉得,我应该死在它那里,才算合适?” 被他匆匆一瞥的黑瞎子,已经意识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谁,鄢啸南也说了点小寸的事,但其余的环节却是没有多去解释。 不过现在,这第三个千年老妖站在自己面前,黑瞎子心中难免觉得膈应,却又不知如何对待,处于更加剑拔弩张对峙面的衍家叔侄。 他们二人,应该被一种很深的仇恨所牵系,一发而动全身,衍光善已经没有时间去啃黑瞎子这个骨头了,反而转向目标,无数原本隐藏的红线,已经尽数如庞大的蛇体,扭曲着朝衍卜寸袭来。 但衍卜寸不避不躲,那红线在快要接触到他的一厘处就停了轨迹,转而飞向衍光善,如铺天盖地的游水将他整个人扑在地面上。 “祈,我们趁乱走。”黑瞎子努力撑起身子,被张祈灵扶住,一瘸一拐的往外挪动,行动相当缓慢。 张祈灵没有看向后面,一个对他来讲,只有细微熟悉的人,比不上现在同甘共苦的黑瞎子,但他们的蜗牛移动很快被打乱了。 空气里的红线抽条,像被狂风作摆的柳枝,打的人脚边左右摇晃的厉害,但又并非致命,只是减缓黑瞎子和张祈灵的行动,看起来是衍光善所为。 朝后看了一眼的张祈灵,才发现衍卜寸也具有莫名其妙操控的能力,从他手中而出的红线攻击,似绸缎般梭合,刚柔并济,擅长于委婉又睿智的策略,如同他这个人周身的气质一样,使人对他有种想要探索的好奇心。 而衍光善的攻击方式,却是越演越烈,狂风骤雨中又带着一点仅存的理智,却无法抗拒侄子的柔和相待,仅会怒吼咆哮的野兽,逐渐被那种温存所俘虏,成为一只乖顺的家猫。 最后这场面并未持续多久,衍光善大概是年老力衰,彻底落了下风。 真是后浪推前浪,前浪拍死在了沙滩上。 他被自己亲手教养出的侄子,像蛇般绞杀着,衍卜寸没有丝毫留情,将衍光善五马分尸,那些碎块没有飞溅,都是在一点一点的勒紧中成块落地。 衍卜寸的鞋尖,在被淌在地面上的血液染湿之前,就已经迈步,朝着黑瞎子和张祈灵走来。 他淡定自若的连一点血都没沾,而且面上平静的表情,就好像杀了自家小叔没什么大不了似的,语气真诚的要命,“他会在一小时内复生,我们需要尽快离开,信我。” 这个话语,他在未来的沙漠中也说过类似的。 他朝着张祈灵伸出手,仅向他投以温吞,随即刚落在张祈灵和黑瞎子脚边,困住他们的红线就因为畏惧而瞬间消退。 张祈灵看着他, 眼见衍卜寸是个很年轻的男人,似乎才二十出头三四岁的模样,平常应该是不爱笑的,感觉对谁都冷冰冰的,但此刻却极尽温柔,又不熟练的,用真挚的话语抚慰着张祈灵。 对方的脸庞,渐渐和曾经抱着福福,笑的一脸天真的小寸重合,那般在地底腐败中,生出的如此灿然若烈的孩子。 应该可以相信吧? “祈,他们有可能是一伙的。”黑瞎子告诫。 张祈灵却用左手搭住衍卜寸的手,没有丝毫犹豫,而被对方搀扶起来,他的行走也只会更快,他自己撑住黑瞎子的那只右手,却自始至终都没有松开,仿佛是为了证明黑瞎子独特的更加重要。 他摇头,坚定的向黑瞎子做着承诺,“小寸,可以相信。” 一路向上,空气的湿度越来越大,暴雨接踵而至,好在祠堂的地基和门槛比其他房屋要高,虽降雨,但未有水侵入堂内。 衍卜寸回到地面上,不知道从哪里扯出来一件雨衣,大约是给自己准备的,却还是选择给张祈灵套上了。 不过,他还算贴心地撑着一把伞,给黑瞎子这个病号在行进过程中挡着雨,自己这般洁癖的人却缺失工具,泥泞的被浇成了落汤鸡。 “你们原来的落脚点已经被那三个人找到,换我的交通工具离开这里,我和衍光善不是一伙的,放心。”衍卜寸边交代,边将二人推上后座,随后密集坐到驾驶位上,拧紧钥匙启动着车子。 雨刷器的频率被开到最大,冲破着自然的恶劣,一路激起泥沙向前猛冲,衍卜寸自己身上淋的透彻,还在不断往下滴着水。 张祈灵不知是感觉到安全,这才放心的松懈下来,他倚靠在黑瞎子的身边,整个胳膊崩裂的疼,那张苍白脸,失了血色,不知是被毒素还是伤势影响,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想睡,又被生怕他意识涣散的黑瞎子给拍醒。 黑瞎子的全身也痛,但他看着衍卜寸不要命的开车法,扶着张祈灵的同时,还是顾虑的问,“你这么开,别把我们带到山沟里翻的起不来,而且你能带我们去哪?” 衍卜寸快速打转着方向盘,冲着一条开拓不久的小道开着,整个开车的轨迹像条奔流的飞鱼,“不会,我开车技术很好,你们需要紧急的治疗,但医院那里不方便,警察查起来会很麻烦,去我家的话很安全。” “你挺好心,还能把两个来路不明的男人带回家?虽然祈说了让我信你,但我知道,你和鄢啸南是什么关系,你们衍家人,都是祸害别人的主,我对你,从来都不会有信任。”黑瞎子又将昏睡的张祈灵晃醒,这次换张祈灵枕着他的胳膊,而他整个人被猜忌所充斥,语气不善。 好在衍卜寸没有生气,他只是用短暂一秒,透过后视镜朝着二人看了眼,发现他们贴的极近,心中不知名感觉到有些晦涩,他发狠咬着唇让自己冷静后,才开口: “我不知道鄢啸南给你的任务是什么,但你没能护好他,所以,我也不信任你,我们彼此彼此,你嘴上的力气也省省吧,别在赶到目的地之间,就先咽了气。” 衍卜寸大概是很毒舌的性子。 第107章 暴雨如注 夜里不见皎月,亦难窥滚滚阴云,只有传来的几道雷点,证明了这场突如其来席卷大地的暴雨,是实质性存在的。 张启灵猜到了什么,抿紧唇没有回话,他先一步赶在地面落上雨点前,用手拉拽着吴峫和胖子,窜进了就近的木屋中。 外头的土腥和屋内的霉味相撞,吴峫不由地呛咳几声,他用手臂遮挡着口鼻,使之手电凌乱的扫过室内,而自己刚来不及问的话,如今也被张启灵的避雨行为所搪塞掉了。 “云南多雨,估计一时半会停不下来了。”胖子探着身子,用手去接外头的雨,这豆大的雨点顺着猛烈的强风砸下来,直打的人掌心生疼。 吴峫将在观雨感慨的胖子揪住领子,一把拽了回来,后又关切地抹掉了对方身上沾染的冷雨。 毕竟在这交通不发达的大山里,小小的感冒,都可能会成为一个人丧命的理由。 而且吴峫这回长记性了,现在外头有暴雨阻拦,彼此又困处于同一空间,于是他目不转睛盯着张启灵,示意着对方无路可逃,“小哥,这下我们哪都去不了,你快说说西边到底有什么吧!” “西边,有怪物。”张启灵情绪稳定,他刚还低头回避,装作无事发生的去揪着吴峫包扎的纱布结,但听到吴峫说话时,他还是自然而然的用本能回应着。 这又是一个有歧义的回答,其实那里究竟有没有怪物不重要,而张启灵究竟确不确定也不重要,他只是提出了个可供吴峫推敲一段时间的答复,至于对方怎么想,算是全凭想象力了。 胖子瞪圆了眼,比划着那庞大的形状,“不会是咱们遇到的那堆触手吧!万一祈灵小兄弟在那里岂不是会很危险?!” “是啊,小哥,我们顶着雨去吧。”吴峫说完,他外套的帽子,就被胖子扣在了脑袋上。 而胖子较胖,给自己拽帽子的时候,后脑则被束的有些紧,他的脸侧挤出了些肉,看起来有些憨态,二人虽未有雨具加护,但也算做足了准备。 张启灵看着外头的暴雨,摇头,一手一个拉住他们二人的衣袖,“雨大。” “小哥,我知道现在雨大,但我们已经耽误很长时间了,我想我们都清楚,这几天几夜来,能够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吴峫没有甩开张启灵的手,反而回扣住了对方的手背,想要让其一起走。 甚至吴峫天真的,早就给张启灵找好了开脱的理由,“小哥,即便那里可能没有祈灵,我们也会去,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吗?我知道,你只是担心我和胖子发生意外,可有你在,我不怕,胖子也不会怕,我们会一起面对的不是吗?” “天真说的对啊,而且小哥,这不是有你坐镇吗?我们铁三角凑一块,那就是最稳固最厉害的,管他触手怪还是八爪鱼,就算妖魔鬼怪凑上来,那也得怕我们小哥,对不对!”胖子坚定的拍着张启灵的右肩,又抽回手,捶了捶自己的左肩,坚定的一塌糊涂。 张启灵被二人的信任渲染,觉得有些昏头,一边回忆起张祈灵那执拗的眼神,另一边又被二人的软磨硬泡拉锯而动摇。 他点了头,因着兜帽已经在头顶,所以他未再有更多的防护措施,身形一动,率先冲进瓢泼大雨中。 张启灵所跨步的大小,刚好是吴峫和胖子能够跟上的速度。 他们向西奔跑着,心绪急促又焦灼,夜里刺骨的雨水在模糊着彼此视线,使之三人不时踏在形成深浅不一水洼的地面。 “啊!”吴峫突然踉跄着跌倒,又被二人合力拽起,手掌触地,被石砾所划破,涌出的鲜血却很快被雨水冲刷掉。 村子不大,但大自然的力量,并非是人力能够抗衡,吴峫站起后,握紧了拳头,忽略着疼痛,再次抬腿启程,泥泞的水,因为自己刚才的倒地,已经浸染了全身,现在冷的刺骨。 可吴峫依旧嘱咐着二人,丝毫没有顾虑自己,“下雨路滑,小哥胖子你们小心点!” 张启灵奔跑过程中,视线不时投向吴峫的拳头,现在并不是包扎最好的时候,可这时,大家又听到落水声。 于是张启灵转头又和吴峫拉起正面扑地的胖子,胖子似乎是怕他们担心,吐完嘴里脏水的同时,还在笑嘻嘻的打哈哈,“哎呦!小哥天真你俩别看我了,我真没事,耽误了救祈灵小兄弟咋整啊,快走!胖子我真的可抗摔了,真的!” 张启灵蹙眉,扶起胖子的同时,发现对方的腿刚才因巧劲扭过去了,如今他和吴峫搀扶着胖子,三人走的更加艰难。 雨水打在身上的感觉,就像是抛掷在身上的石子,坚硬又冰冷,使三人拥靠在一起前行的体温,都显的不近人情的失温。 这时候,张启灵心中不禁开始想,自己做的,真的是对的吗? 如果自己,在那时掀开棺盖,如果自己,早就毫不迟疑的来到这里,如果这一切,不曾掺杂着隐瞒与谎言,那么这突如其来的恶劣天气,就不会是阻隔现在他们行进的原因。 原本的吴峫和胖子是可以不用那么艰辛的,明明可以提前解决的事,可只要是涉及张祈灵… 张启灵的心中,就总会因为那种过于相似,而产生出一种奇异的怜悯,就像是看到了自己。 二人的灵魂共鸣,使他看到了张祈灵追逐之事时,自己也会义无反顾地,为对方所坚持的目标尽一份绵薄之力。 张启灵, 像顶替了人间的吴峫, 帮助了曾经迷茫于世的自己。 铺天盖地的红线,如今全部收敛,随着骤雨,如飞舞在天空的卷轴般,一股脑冲进了祠堂。 张启灵将吴峫和胖子放在一根柱子旁,三人如今身上的水擦与不擦,好像都没有什么区别。 吴峫和胖子抹着眼睛上染的模糊水渍,刚泡了脏水,眼沙的疼,自然看不清现在的场景。 于是张启灵淡定的从包里拿了两瓶矿泉水,拧开瓶盖,给他们冲着眼,包扎被雨水泡白的伤口,然后抽空观察着整个屋子。 地面上,还有未干涸的血迹,落下来的时候,砸出了不少的血花,又被凌乱的脚步所拖行,尽是些近聚远虚的血痕,看起来人是朝门口走的,而且他们离开,与三人到达的此地的间隔不长,外头的雨腥味,还未冲淡堂内前人存在的气息。 张启灵知道,自己的确来晚了,以张祈灵和黑瞎子的出血量,他们的伤势看起来很是危险。 但以堂内明显的三人脚印来看,他们应当是有一个帮手的,并且在此期间,那个人带着张祈灵和黑瞎子两个病号赶着急似的走的飞快,或许不仅仅是自己带着吴峫和胖子来此追击的原因,极大可能,是张祈灵和黑瞎子的状况不能再拖了。 衍卜寸的疾驰和路途颠簸,让处于混沌中的张祈灵都睡不着了,他挣扎着猛然睁开眼,头却在黑瞎子的肩膀处下意识蹭了一下,又瞬间想起,自己倚靠的这个人也同样是个病号。 于是他挺直了腰杆,脱离开与对方的接触,却又被乍起的疼痛弄的僵持住。 不过黑瞎子却没有介意,看着张祈灵终于清醒,他反而咧着嘴笑了起来,就是声音很轻,像一团碰到就散的柳絮似的,只有贴近了才能听的真切,“醒了?刚不还吵着…闹着非要往我身上靠…怎么现在就不认账了?” “我没有。” 张祈灵他只是迷糊,又不是傻了。 衍卜寸的车已经开到了开阔的高速上,他全身都湿哒哒的,难受的很,但车速不减,开口直接给后座的两人岔开了话题,“我家在距离牢哀山外二百多公里的昆明郊区,偏僻,外人少,只有家里的几个人,他们精通医术,处理底下的伤向来很厉害。” 他这个人,傲的很,从始至终都没有自谦的想法。 “没想到啊…先生年纪轻轻就是有家室的人了?不过,家里那么多张嘴,在郊区那地方…出去买粮食也不方便啊,这得每天开多远的路进城里?”黑瞎子盯着前方身上挂水的衍卜寸,慵懒地伸展开手臂,又因崩开的伤口,而痛的嘶了声。 他人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力气去调侃,对比起没人情味的衍卜寸,黑瞎子更是个十足的怪人。 衍卜寸撩了下额前的头发,握住方向盘再次转向,不知是怕谁误会,反正他回话的语速很快,“我没有成家,也没有结婚,那些是我的家人,也仅是家人,都是些普通的兄弟姐妹而已。” “也对,你看着确实年轻,不像有老婆的样儿,不然怎么老盯着我家祈崽子瞅……” 黑瞎子带有宣示主义,用手拽住张祈灵的后衣角,使他重新回到自己身边的空隙里。 张祈灵听着他们一来一回的试探,完全不懂有没有老婆怎么和看自己扯上关系了? 他乖坐着,思绪飘飞到原本落脚点那没带出来的巧克力,觉得有些惋惜。 于是张祈灵掏兜,拿出当时撕掉的巧克力包装纸,又觉得这东西只有一根手指长,难以存放,他的主意打到黑瞎子脖子挂着的怀表上,后又意识到里面存放着福福的骨灰,打消了找容器存储的念头。 “在找什么?”黑瞎子低头看了眼自己四分五裂的羽绒服和黑色背心,那胸肌被绷带胡乱缠住也若隐若现,可他丝毫没有遮羞的觉悟。 张祈灵伸出那包装纸,这动作带着些局促的可怜,“找东西,储存它。” 衍卜寸的车从高速下来,拐入郊区的一栋别墅前,他放缓了车速,稳稳停住,然后从车柜中随手朝后座了扔了个东西,它不轻不重的落在张祈灵的手里,大概是个眼镜盒,只是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更像个从不被主人临幸的空匣子。 看起来衍卜寸并不打算多说什么,但张祈灵也不知道对方看不看得到,只点头当做感谢,将包装纸装了进去。 正对面小哥的墙壁上,被香火熏出了一圈边框,唯独中间的长方形是空的,大概曾经挂着什么东西,而且存放的时间还很长。 张启灵看了半天,按了下吴峫和胖子的肩膀,简单交代了下,“有东西,去看看。” 第108章 祈灵哥哥,听话 张启灵提醒着自己要离开一下,就去香火台底探头,后俯下身子,伸手从桌腿的缝隙中,去勾那原本因衍卜寸用完机关就自动落下的画像。 他拿到东西的那刻,就立马起了身。 就连张启灵抻开画布时,空气都显得格外静谧,可直到他看见画中,面容俊逸,与自己格外相像的男人时。 张启灵的眼里终于有了些波澜,不知是不是又在回忆,那从未见过,属于张家人口中才能窥听到的,对于自己来讲实在陌生的父亲。 但下一瞬,他便恢复了平日,对一切都不感兴趣的样子。 现如今,吴峫的眼眶还发着红,眨巴起来就疼,他眯眼,努力朝张启灵的方向看,模模糊糊的只能知道对方手里捏着块铺展开来的画布,正对张启灵的那面色彩艳丽,哪怕自己看的不清晰,也仍能感受到其笔触辉宏。 吴峫问,“小哥,那是什么东西?” “不重要。”张启灵回答道。 张启灵将画像卷起,不轻不重地攥在左手里,包湿透了,所以放进去画会坏,看来这东西对于小哥来讲,并非真的不重要。 小哥回想着,刚才见到漫天红线所涌向的位置,偏头看了眼旁边的墙壁,那是个机关门,肉眼难窥的微小缝隙里,若不是他借由红玉珠的能力开挂,大概常人根本无法看见,那几条还挂在门缝边沿,未彻底钻进去的红线。 它们飘舞得像正在游动的鱼,也许是里头,有股怪风在往外吹。 意识到二者之间的牵系,张启灵伸手按下面前,画像原本挂放处的墙面,随着他的发丘指施力在两个凹陷中,一个暗门逐渐打开。 浓重的血腥味飘了出来,让门口的胖子都直接窜了起来,他抓住的不知道是吴峫的胳膊还是手,反正支撑着,单跳脚往前走,“小哥,你干什么了?好浓的血味,还新鲜着…不会是,不会的,祈灵小兄弟那么厉害还有道上的黑爷帮衬,怎么都不可能……” “小哥…小哥,你在哪?!是不是祈灵和黑眼镜出事了,小哥!你说话啊!!!”吴峫扶着胖子,只能看清张启灵的大概背影去行走。 他们的理智思维, 已经瞬间被弥漫的血腥气, 所冲击的崩溃了, 没有人敢笃定门后有什么,也没有人敢真的去看里面是什么情形,他们只怕见到的,是两具了无生机的尸体。 衍卜寸这车开的又促又急,临停靠时却稳的一批,面前是一栋不算华丽,却隐匿山林颇为简奢的别墅。 雨淅淅沥,阴云仍旧不散,他下车,抢先去开了张祈灵那侧车门,衍卜寸的脸苍白到没有血色,还不笑,是个冷性子。 偏云南昆明一片天,雷电闪烁,远空怒嚎,他身后是还在叫嚣着,不断穿梭于昼夜的紫电,正从头顶照亮着他的脸。 这逆天顶光…要不是衍卜寸容貌上佳,这副模样若放到其他人身上,活脱脱像只刚从水里捞出的厉鬼,要找人索命报复似的。 刚醒不久的张祈灵,面对着衍卜寸的正面暴击。 而别墅的大门也在此时敞开,里头冲出来的三个人影,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奔向了黑瞎子和张祈灵所在的车后门。 衍家基因不错,两男是双胞胎,身量一边高,还挺爱笑,虎牙也很可爱,他们的弱势气质,反而衬得这唯一的女人气势很足,她扎着到锁骨的马尾,额前和鬓角没有碎发,很是利索干净,就像一个干了很多年刑警的那种气质。 她的目光在黑瞎子和张祈灵身上游疑了一下。 然后她伸手精准快速点着躲在后头的黑瞎子,“他比较严重!先让他下来!!!” 随着她高亢的声音落下,那对双胞胎立刻转到车的另一边,将黑瞎子那侧车门打开,几乎是生拉硬拽,直接将人扯了下来。 “不是…你们不带来强制的!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知不知道我身价多少!碰我…得要钱…!知道吗?!”黑瞎子现在还想着赚份被揩油的卖身钱。 不过他确实只是吊着一口气,如今他的身体和气力,更像是临死之前的回光返照。 不过黑瞎子这一米八五大个的男人,就这么被两个瘦小的少年给抬起来了,属实是老脸丢尽了。 这种待客之道,让张祈灵想要救人的动作都僵住了,虽深知面前的衍卜寸不会搞出这种荒唐事,但他还是觉得这种类似于绑架的行为,让自己有些不舒服。 奈何衍卜寸看着如同被人贩子绑走的黑瞎子,竟是习以为常,仿佛自家人的“强制爱”,真的是什么正规的医疗手段一样。 而且他对待所谓嘴上的家人,从始至终都还没有说过一句话,也不会在相见之际,流露些柔情的绰态。 他这种冷冰冰的表情,没有任何人情味,也没有人该有的亲情向往,就像是一汪冷谭,正死寂地为自己筑起高墙,以此隔阂外界,公平对待着所有人。 可衍卜寸明明可以继续淡定,不受周遭影响,却偏偏伸出左胳膊,示意车上的张祈灵搭住,这种行为,让他添了些回归人间的实感,也更似表达了,他对张祈灵的特别。 “你不是一次性消耗品,你身上的血对于衍家来讲很贵重,衍光善不会第一次利用完就杀了你,为了下次再用血,你的出血点也会被包扎的很准,而他的话,就可能被衍光善包扎的…随便了点。” 衍卜寸好心解释着,亲眼见过那个场面的他,为了划清关系,或者挽回自己在张祈灵心中的形象,已经不再叫衍光善小叔了。 但看张祈灵仍然没搭上自己的胳膊,他还往前伸了伸,这种绅士礼节,在张祈灵再次听到远处黑瞎子悲鸣的喊叫时,又总觉得怪怪的。 大概是不合时宜吧。 不过张祈灵是真的没什么力气,他不知体内的毒素正在对冲,更简单来说,也许是鄢啸南早就算好了一切,包括衍卜寸会脱离计划拯救张祈灵,所以在张祈灵一到达衍家分支,那体内的麒麟血,就已经开始解毒模式了。 这种状态,让张祈灵的身体快速升温,甚至还有些无法施力的软脚,他没有其他更好的移动选择,索性搭上了衍卜寸的手臂。 或许是自发的热,使张祈灵滚烫的手碰触到对方,也没有变成藏在自己身体里的“小寸”。 张祈灵顾不得那么多,他已经发现,衍卜寸比自己意想中还要冷的透彻,冰碴子与冰坨子视线交汇,哪怕其中张祈灵正在发着高热,也无法融化对方心中的高墙,过于相似的个性,让两位锯嘴葫芦在面对彼此时,都显得无话可说。 “你很冷。”张祈灵据事实说话,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的打破了僵局,那双向来看不出情绪的冷淡眼眸里,浮现出了浅浅的波动。 衍卜寸没有抽回手,却也不可避免被对方的体温烫到了心底里,“我不冷,那是你的错觉,你发烧了。” 张祈灵用手探了探额头,但因全身上下都在不断发热,他自己是摸不出来什么的。 “外面的雨冷人,进屋处理,听话。”好在衍卜寸已经半软着语气哄他,一路往别墅里走。 不过黑瞎子就没他们俩那么悠闲悠哉了,他像精神病人一样,四肢被箍到担架上,那三人合力将他推进了手术室,阵仗大的,还以为他要死了似的。 别墅里是一种很符合衍卜寸洁癖的消毒水味,不浓,连沙发都是套袋未拆的,足以可见衍卜寸的极端干净。 张祈灵不禁想,可能现在自己握住对方的手,于衍卜寸而言就是这世界上最脏的东西了。 不过衍卜寸哪怕衣料还在往下溢着水,他都没松开张祈灵的手,而是单手着重给张祈灵清理根本没有沾灰的沙发,劝慰对方休息,“你先在这里待着,你的血型特殊,我去拿输血工具。” 空气里不知名传来一种角皂的香,清新淡雅,张祈灵动了动鼻子,才发现这气息是在衍卜寸身上的。 “齐…在哪?”张祈灵倒在柔软的白色沙发里,拉住衍卜寸的左袖口,进来别墅后,黑瞎子的声音就像被按下暂停键一样,让他心里都不安起来,迫切的想要知道对方的情况如何。 衍卜寸用右手点了点自己的耳朵,好像笑了,又好像只是在那一刻卸下了某种伪装,“我耳朵灵,他很安全,我听见我姐的针正在缝合他的皮肉,那墨镜男,血压和心跳等各方面都很稳定,不用担心,要紧的是你,你最重要,知道吗?我先给你治疗。” “见,齐。”张祈灵看着对方那已经被水泡白的耳垂上,有着刚打不久的孔,记忆中的小寸,可从未展示过什么逆天的听力技能,这里的出入,让他不由的撑起身子,面对着衍卜寸早已长开的脸。 收敛回笑意的衍卜寸,盯着张祈灵执着的样子微微出神,语气很温柔,像是回归到小寸时期的稚童耍娇一样。 “祈灵哥哥,听话好吗?” 第109章 世另我 黑瞎子只觉得,眼前手术的白炽灯晃得耀眼,他被注射了麻药,整个人昏沉着睡过去。 自己强撑了那么久,为的就是给担忧他的张祈灵点心理上的安慰。 他很想说: ‘看吧,你齐爹爹好着呢,可别哭丧着张脸,漂亮的人,哭起来虽然好看,但我不喜欢你流泪,所以,祈啊,你以后,除了我以外,再不要为其他人哭泣,知道吗?’ 黑瞎子难得在想,这么具有占有欲的遗言,不愧是自己思考出来的,要是能传到现实张祈灵的耳朵里…估计傻孩子真得感动哭了。 他在睡梦中的发散思维,使他比张祈灵更像个没头脑的傻子,当做梦是跨现实传声筒呢?啥都能给你递过去?! 可现实里的黑瞎子却是丧失行动力,以及身体支配权,成为一个安静躺在手术台上,任人宰割的猎物。 或许,衍卜寸想要杀掉黑瞎子这个外人,应该会很容易,伪造成医疗事故是很简单的一件事不是吗? 毕竟那个女人只凭第一眼,就清楚知道了,黑瞎子的状况到底有多严重。 黑瞎子身上的皮肉都被红线勒崩开了,别说用针缝回去,这种创面得用大号订书机(医用皮肤缝合器)才行,而且他的内脏被压迫的太久了,能不能恢复原状都还是未知数。 在这个偏远的郊区,黑瞎子真的不信衍卜寸家里,会有什么华佗转世的医者。 连能不能调来血包?工具是不是无菌?医生的技术如何都还说不准。 要是黑瞎子还撑着最后一点气力,是绝对不会让这帮陌生人给他治疗的,他宁愿自己去缝合那些已经散掉的皮肉。 也好过将自己的生命,托付给这群傻x。 不过,其实很多时候,黑瞎子都是在故意求死,他好像在临近死亡的这一刻,终于悟懂得了衍光善口中那别扭的要求。 请杀了我。 他们二人的共同点,皆是冗长的生命没有尽头,这是一件让真正需要长生的人,很倒牙泛酸的嫉妒之事,但对于黑瞎子自己来讲,这种在世界里徘徊的无休止尽,是极其无趣的,而且他所一眼望到尽头的结局,也不符合自己的心理预期。 他爱财,是因为要攒钱做手术,可如今赚的盆满钵满之际,向来什么都不怕的黑瞎子,却恐惧的拒绝了德国医生的手术。 他很怕,自己还能够再活几百年后才瞎的眼睛,会因医生的操作不当,或者那仅有百分之几点几的成功概率,而提前步向终结。 那样彻底漆黑的死亡… 还不如被衍光善杀死来的痛快。 张祈灵完全不想听衍卜寸的蛊惑,他撑起身,却因高热烧的人脑袋迷糊,直接从沙发上跌了下去。 “祈灵!你!”衍卜寸厉声想要呵斥,但又吞回了气话,失措地做着承诺,想要将张祈灵拉起来,“我带你去见他,不骗你,听话!快点起来,地上凉!” 在这空旷的只有几件家具,没有什么生活痕迹的别墅里,张祈灵并不知道黑瞎子究竟被衍卜寸藏在了何处。 于是张祈灵只是傻傻地,甩开衍卜寸的手,一味像狗似的不断往前爬。 衍卜寸拉扯了好几次张祈灵的后领,但对方的抗拒意识强烈,天知道张祈灵拖着这正在发烧的身体爬行,怎么还会有这么大的力气?!顽固的愣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而衍卜寸又怕自己真的施力,造成张祈灵的伤势更严重。 随即衍卜寸疾步转向客厅内木柜中的医疗箱,从中慌忙取出了镇定剂。 张祈灵如今心口的破洞,还没被任何的物质补全,空乏的,急需一个最重要的事物或人填满,以作安慰。 他所有暗潮涌动的伤口,都隐藏在被衍光善胡乱包裹的层层纱布下,而接触在地面的手,则被缠的像两根白萝卜似的。 其中掌心的血又再度渗出,张祈灵手上的伤,还没从长白山底翻飞的青铜树叶片中缓过来,就被衍光善的红线破开了好不容易凝成的血痂。 并再度顿挫出不少横断的新伤, 旧的不去,新的又来,反反复复的伤残, 这双手,挺到现在还没废,真的不容易。 张祈灵脸色苍白,全身也在颤抖,额上也平添着细薄的汗,可一切身体所带来的崩溃警告,都在救人心切的执念中,被他自己完全忽略掉。 如此看来,张祈灵的行为,与当初盲眼却一心系在自己身上的黑瞎子,倒是双向奔赴了。 张祈灵疼的咬紧牙关,没发出一丁点声音,他动弹着四肢,以为自己只要不停歇地向前爬,就总有一回能赌到黑瞎子的出现。 可惜,在他接近到不知是通向何处的一扇门时,只感觉自己的意识突然变得昏沉。 张祈灵身上的疼痛,让衍卜寸所打下的那一针镇定剂如蚂蚁挠痒似的,以至于,张祈灵闭眼的那刻,才知道自己根本没法在衍卜寸的地盘,抗拒对方提出的一切要求。 万幸,衍卜寸真的是个好人,而治疗也是真的。 就是强买强卖绑架的手段上来看,和他那帮家人,看起来真的很像搞不正经的器官贩卖一样。 黑瞎子的手术进展的很顺利,已经是奇迹的那种成功,他不知道这群人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将自己力挽狂澜的拯救了过来。 麻劲散了的黑瞎子,躺在柔软到不像病床的床榻上,清晨的阳光透亮,刺得他没能睁开眼。 黑瞎子缓了一会儿迟钝的头,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反而不是昭告天下的吆人伺候,而是静静地像个重获新生的病人般,感受着重新充斥色彩的旧世界? 他左侧的心电监护仪,还在有条不紊的发出嘀嘀声,外头雀跃的鸟儿,也在庭院里的水坛里扑腾的起劲,鼻息间萦绕的,都是皂角的香气。 黑瞎子的一切感官,在闭眼的状态下,被放大到极致,他听着耳边的一切声响,心绪却比湖水还要静谧无言,抬手想要去摸自己的宝贝墨镜,却被旁边人的手按了下去。 自己的手,被精细的纱布裹着,影响了触觉的感官,黑瞎子张开嘴,只感觉喉咙里是长久没进水的干,扯出的声音,沙哑的难听,“谁?” “放心,我是卜寸,你现在别说太多的话,麻药刚过劲不久。”衍卜寸声音平淡,将黑瞎子的手放回了被子里,用蘸水的棉签细细擦着对方的唇瓣。 矜贵的小少爷,伺候人的时候还挺熟练。 黑瞎子抿唇,艰难撑起身,打断了对方还想要再触碰的动作,“祈呢?” “他在你旁边的病床上,也很安全。”衍卜寸往黑瞎子后腰的空隙里,又添了个软枕,很是贴心。 奈何黑瞎子等不及,直接拔了针,却在转头真正看见衍卜寸时,露出看见鬼的反应,“不是…你脸色白的赶要死了似的。” “我天生丽质,你嫉妒了?”衍卜寸蛮厚脸皮地右手捧住脸,没有过多要解释自己状况的意思,说话也很针对于皮肤健康麦色的黑瞎子。 不过黑瞎子这回真懒得拌嘴了,他都没来得及穿地上的拖鞋,就直接在下床的时候整个人成为了软脚虾,要不是被衍卜寸眼疾手快扶了一把,估计人就磕床架子上了。 这并不是临时搭建的床,边角是圆润的台柱,装潢的更像是富人家的客卧床,要是人的下巴磕在这上面,估计待会就要被医生拉去正骨了。 “谢了。”黑瞎子这是真心道谢,多亏衍卜寸,自己才能全须全尾的,活着来到张祈灵的床边。 睡着的张祈灵,整个人看起来更瘦削了,或者是他所躺的床太大,形成了一定的视觉差。 张祈灵陷在柔软的床榻里,没有被周遭的一切声动影响,他将被子裹得很严实,侧躺着的时候,整个身体还在不安地蜷成一团,乖的像只被主人刚捡回来,还不熟悉环境的小野猫。 “你先来我床边,是确定我一定会比祈早醒对吗?”黑瞎子半蹲下来,很是温柔的,用手揉了揉张祈灵的头发。 睡梦中的张祈灵,连呼吸声也浅的过分。 衍卜寸看到这一幕,心中有些烦闷,不过他没有隐瞒的意思,“嗯,你的伤势虽然严重,但祈灵的情况更加复杂。” “哪里复杂?”黑瞎子收手,给张祈灵拢了拢被子,后才起身。 这里的房间很大,装潢却很简约,两张床,一个巨大的落地窗,墙面上尽些自己看不懂的画和临时被拉来的,一张崭新的真皮座椅。 衍卜寸稳稳坐住椅子,阳光洒落在地面的时候,刚好将他整个人罩了进去,浸染在光明里的人,无意识地用右手食指敲击着单侧把手,那动作,看起来是不耐烦的表现,但偏偏这人的语气,没有丝毫情绪化,连抛出了个炸裂性的消息,也平静的有些没有人情味。 “他的身体里,也许住着另一个我。” 第110章 杀了我 张启灵钻进了密道,一路向下,通道开始变得蜿蜒曲折起来,而恢复好眼睛状态的胖子和吴峫,或许是心中焦灼,越是急性,便越容易走错路。 好在,小哥能够凭借过人的观察力,发现地面一路滴落的血迹,于是带着胖子和吴峫往正确的方向走。 空气里的鲜血气息,越来越浓郁了,甚至还有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异香,行进中的三人,如今就像被泡入了密封的瓦罐中,任何味道都被空间限制的久挥不散。 张启灵的手电筒,扫过不起眼的旋转楼梯旁边的墙壁上,似乎那里有个不大不小的豁口,只有茂密的黑色团状物盘踞在那里,却在被光线刺到时,快速生长,像藤蔓般覆盖了整个地面。 于是张启灵拔刀。 刀面的寒光比手电筒的光线更加明亮,以此彻底照亮了窝藏在豁口里的人,他们所看到的,是那个人的极速蔓延的头发! “禁婆!小哥那是禁婆!!!”吴峫在格尔木疗养院显然见过失控的霍玲,于是他一眼便认出了那是什么鬼东西。 而那禁婆在被光线映射的瞬间里,开始四脚爬地,如野兽般光速移动。 吴峫和胖子动身,却还是比不过张启灵连人带刀飞的迅猛,不过,小哥还是慢了一步,他的刀尖被那个人逃跑的轨迹带有目的性的带偏,然后巧妙地嵌进墙壁里。 还没等张启灵拔出来再追,在不到半秒的时间里,墙面开始瞬间翻转,张启灵连刀带人直接消失了。 禁婆随后逃命似的,飞身跳进了旋转楼梯的空隙里,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如此高度会将自己杀死,一头长发像牵丝般翻飞垂纶,有好多缕,还挂在楼梯的扶手上,甚至生拽下来不少还在滴血的头皮。 果然,怪物就是没有痛觉的。 “小哥!小哥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吴峫疯狂砸着墙面,刚包扎好的手又开始流血,落到墙上就是一个个月牙半的掌印,他根本没时间去追逐那逃出生天的禁婆。 吴峫有可能已经失去张祈灵了, 他再也无法接受,连小哥也生死不明的结局了。 胖子拿着雷管,边往墙面上固定,边用左手拽住已经心态全崩的吴峫,“天真别担心,我不会让小哥也失踪的…这墙就是坨豆腐渣,看我炸他就完了!” 不知道吴峫有没有被安慰到,反正吴峫往后退了几步,胖子也一心系在张启灵身上,完全没在短时间内注意到。 吴峫正几乎晃神地低头,直盯着旋转楼梯处。 下面黑漆漆一片,不知有多深,可吴峫失焦的看了半天,眸光恢复光亮终于发现了那股异样感。 它在啜泣。 “胖子!它还在这!!禁…”吴峫高喊的声音突然中止。 哪怕胖子已经在此时转过身,向吴峫跑的飞快,连脸上的肌肉都在往后移,却仍然没能阻止吴峫背身倒下去的动作。 胖子最后只死命抓住了吴峫的手,用力到还没彻底恢复好的腕骨,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可他依旧没有松开,仿佛是为了给予吴峫坚持的希望,自己痛到面目狰狞,还在安慰着对方,“天真!别松开!抓紧了!胖子我一定带你上来!信我!!!” 原来,楼梯的底下漆黑,并非是深不可测,而是逃脱的禁婆一直蛰伏在那里,于是飘在明面上的,才不是阶梯的尽头,那明明是禁婆一头茂密盘绕的长发! 吴峫的躯干和四肢被箍住,巨大的力量将他往下拽的厉害,那些头发,像正张开着血盆大口的蛇一样,缠绕绞杀着自己这只毫无反抗之力的猎物。 “胖子,它没有杀我的意思,这个地方和它想做的,只不过是将我们分开而已,我会照顾好自己,你的手,承受不住我的重量的,再这么下去,我们都会……” 死。 吴峫没有说最后一个字,而且他的言语中,没有任何能够佐证禁婆无害的地方,可他却选择继续骗着胖子,这种行为,就像他们不知小哥的善意欺瞒一样,却在这潜移默化的相处里, 自然而然的, 在最危机的时刻,撒着弥天大谎。 “我被它抓着,真的不疼,胖子,放开我吧,你的手,还得做摸金校尉呢…在我这儿废了,以后我半夜做梦都会不安生。”吴峫试图抽离自己的手,往下刚滑落不到一厘,胖子就闷吭地抓的更紧,双手拼命用劲想要将吴峫拽上来。 哪怕胖子疼的不停抽吸,手上力度也在不停加剧,他的腕骨断的彻底,只有里头的肌肉在努力牵系着,“嘶…天真…你以为我像你那么傻呢…你这话术骗骗小哥就得了,我他妈一点都不信!” 黑瞎子静静听着衍卜寸说话,越听越觉得荒诞。 “我原本不知道,那场洗涤灵魂的仪式,只不过是为了让我的灵魂从我的躯壳中剥离出来,而衍光善,便能心安理得住进我的身体。”衍卜寸将换魂一事,说的像今天饭里有香菜觉得难吃一样简单。 黑瞎子追问,“那为什么最后还是失败了呢?按理来说,衍光善做了十足的准备,又培养你多年,怎么都不可能善心大发的中断仪式。” “你很了解他。”衍卜寸挑眉,看来是对黑瞎子关于衍光善的了解而感兴趣,可他却没有过多追问,只是将目光移向窗外绿意盎然的庭院,出神地回想当年往事,接着窥到关键时刻才继续道: “衍光善他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但是,如果那场只有我和衍光善进行的换魂仪式,出现第三个人呢?”衍卜寸将头转回来,视线跨过黑瞎子,最终直直定在歇息的张祈灵身上。 黑瞎子用身体挡住了衍卜寸探寻的打量,“你所说的时间线并不确切,张祈灵才活了多久,怎么可能出现在你那一千多年前的故事当中?” “我没说过那是一千年前,而且我们的族人,生长和发育的程度,不能以常人来衡量,更何况是在那扇门里度过漫长的人生,时间,对于我们来说早就不重要了。”衍卜寸起身,将椅子放回原位时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凑近了黑瞎子,如果黑瞎子是用语言来熟络的拉近距离以此蛊惑人心的,那衍卜寸就是用这又冷又肆的眸子,让人心甘情愿被俘虏的。 这种气质在某种方面, 有些像张祈灵。 衍卜寸解释着,“我也不知道张祈灵是什么时候出现,那时的我还处于四岁的身体状态,但其实我的芯子,已经不知道一千多少岁了,我只知道,那场仪式当中可能有祈灵的存在,并且,他在机缘巧合之下,吸纳了我另一半被排体在外的灵魂。” “灵魂?还是一半?”黑瞎子阻断不了衍卜寸的靠近,只能看着对方牵起张祈灵包扎的格外精细的手。 衍卜寸贪凉地用掌心覆盖住在张祈灵的手背,“嗯,我能感觉到,我的一半灵魂,在他的身体里,但因为过于微弱,而提取不出来。” “那要怎么办?”黑瞎子拍开衍卜寸得寸进尺的手,身上伤口牵动,自己反而疼的嘴角一抽。 好在,衍卜寸捂热了张祈灵的手,就将其放回被子里,“我的灵魂散落在很多个地方,而他们会增强祈灵身体的那缕灵魂,最后,只要那魂魄足够强大到与祈灵产生相斥时,我便能将它拉出来。” “万一,是祈被你的灵魂先一步吞噬呢?而且祈失控后,你会像衍光善抛弃你一样,也抛弃张祈灵吗?你能平安活到现在,其实有没有那一半灵魂都无所谓不是吗?你仅仅救了我们这一次,就要求我们要给你卖命?是不是太得寸进尺了?!”黑瞎子一次性,像吐核般往外问个不停。 黑瞎子怒到极致的时候,反而笑的格外灿烂,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人真的很开心呢,可墨镜后的眼睛,已经藏了一层杀意。 他们衍家的墓,自家人都咋探咋折,如今挟恩图报,怕不是要将自己和张祈灵一块卷死进去? 面前的衍卜寸摇头,许诺着,“我的那半截魂不会做出那种事,我也不会是背信忘义的人,只不过那灵魂里,有我欠缺的,最重要的记忆,我必须得到它。” “我是个商人,商人都狡黠,你当然可以不信我,但我保证,我会让祈灵平安的活下来,刚才我已经给你的银行卡里汇款了。”衍卜寸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手机,将汇款记录凑到黑瞎子面前,让对方看的真切,证明着自己没撒谎,是真心想要雇佣对方。 “作为雇主,你目前的首要任务是休息,调养好自己的身体,我不是奸商,不会在你们没恢复的时候,拉着你们去卖命。” 可就在衍卜寸交代完一切,被双胞胎的其中一个叫走后,还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里,张祈灵立刻就睁开了眼,他没有任何的缓和起身,清亮的眸子,似乎也根本没有被睡意俘虏。 正当黑瞎子想找找话题叙叙旧,庆祝庆祝新生的时候,没想到张祈灵直盯着自己,并抛出了个和衍卜寸截然不同的要求。 “齐,如果我失控,杀了我。”张祈灵的脸还挂着病态的苍白,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却没有一点虚弱。 没人知道,张祈灵究竟听进去了多少…… 而黑瞎子看着对方,张祈灵那执拗到生怕自己不答应,就能在未来失控之际自我手刃的样子,落在自己眼里,只觉得被这个眼神看的如心里头凿开个洞,任冷风吹的哇凉。 毕竟张祈灵这个疯子, 是真的能干出来自杀的事。 黑瞎子压抑住自己,想要拥抱张祈灵安慰一番的冲动,他想要告诉对方,我们不用听衍卜寸的,那玩意就是个傻x,讨了给我们治疗的机会,就开始狮子大开口的要求我们以后卖命,简直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那东西是畜牲才对! 可黑瞎子裹着张祈灵的手,却以此忘却了一切烦闷,他感觉自己的心,又因为对方周遭的静谧气质所折服。 张祈灵好像, 天生有种让人平静的能力。 于是,自己只是带着占有欲地,用手覆盖住前人施加给张祈灵的温度。 那个人的过往和祈没关系,现在,站在张祈灵身边的是齐爹,动自家崽子,还得看老子同不同意! 彼时的两个人都还不知道,一种不知不觉的悲壮承诺,正在拥有灿烂阳光的今天上演着。 “好,那你也要答应我,你要拼命活到,我将你杀死的那一天。” 黑瞎子说的,好像是祝福才对。 第111章 罚你 【1月10日天气晴 他拒绝进食任何食物。】 黑瞎子原本记录和张祈灵下斗的笔记,从张祈灵苏醒开始,就变成了唯张祈灵的观察日志。 小到张祈灵早晨起来看了几只鸟在窗外扑腾,大到张祈灵间歇性耍疯。 说是耍疯也不确切,只不过张祈灵呈现出的是一种极致的平静,他总是眼神空洞地盯向某处,起初黑瞎子还以为张祈灵是向往外头的阳光,没少拉着他晒太阳,可他一坐下,就不带挪地方的,经常在室外一呆就是一整天。 好像那里有什么吸引他的东西,甚至每每出神之际,张祈灵总是不时念叨的几个字。 危险,小心… 诸如此类。 黑瞎子和张祈灵坐在庭院的阴凉处,他甚至以身作则,捧着青椒肉丝炒饭炫的来贼起劲。 他吃相好,嘴边不沾饭粒,扒饭也很干净,最主要,黑瞎子吃饭的样子真的很有食欲,他没做美食主播,反而去搞倒斗生意,倒白瞎了这与生俱来,令其他人增生食欲的天赋。 “祈,吃点东西吧,你一直盯着那里又不能填饱肚子!”黑瞎子拿着饭盒直往张祈灵面前送,还为了体现其色香味俱全,他将青椒肉丝炒饭,来回在张祈灵的鼻尖绕了好几圈,就差把饭怼进张祈灵嘴里了。 可惜无论黑瞎子如何诱惑,张祈灵抿紧唇,下意识抗拒地往后缩脖,仍旧不为所动。 张祈灵处于这种神游云外的状态已经两天了,好点的时候黑瞎子还能骗骗他往里进点水,至于饭菜他吆喝别墅里唯一的大厨试了好几轮,从清汤寡水的炖菜到不同口味的炒菜,算是能把自己想到的几种好吃的东西想了个遍,也做了个遍。 与此同时,衍卜寸站在远处,正接过朝旭手中的瘦肉粥。 朝旭是双胞胎中的哥哥,在没做任务的时候,经常充当别墅的厨师,说实在,这帮家人对待衍卜寸的反应都很奇怪。 在衍卜寸拿到盛瘦肉粥的碗时,朝旭就跟触电般快速收回了手,连同往后退的脚步也很快,喉头紧张地滚动,似乎衍卜寸是会吃掉他的洪水猛兽一样…… 他甚至无法和衍卜寸久呆在一个空间里太长时间,这一点是黑瞎子看出来了,但是衍家人每餐都是强制在一起的。 他们吃饭的时候,纪律似乎很严明,有点过分讲就所谓的食不语和筷不响了,他还以为这坐拥豪宅的富人家能有什么山珍海味,结果黑瞎子往那一看,好家伙一桌子摆满的都是绿油油的青菜。 清汤寡水到,黑瞎子当时撞见都觉得嘴里没味的发苦。 他没想到这帮人还是素食主义者。 双胞胎弟弟向阳和哥哥朝旭的关系好,所以他们是坐在左侧一列的。 黑瞎子区分他们二人,是以谁宠着谁决定的,基本上一直给对方夹菜的永远都是哥哥朝旭,而弟弟向阳,则很喜欢抬下巴示意自己下一步要吃什么,一个愿夹,一个愿吃,倒配合的很默契。 不过向阳似乎非常不喜欢吃青菜,而朝旭给他夹的,也大多数是些桂花糕之类的小甜点。 不过向阳每次吃到一筷子青菜的时候,都会习惯性哀怨抬眼,张嘴想要嘟囔些什么,不过这时候,朝旭都会先在弟弟开口前,紧张的看向主座上的衍卜寸,然后见对方的在盯着自己和弟弟,就会立刻拍着向阳的肩膀提醒他闭嘴。 衍卜寸是惯没表情的,吃的也很麻木,不过他的礼仪很好,吃饭的时候没有什么动静,细嚼慢咽很是斯文。 双胞胎的座位和他之间是空两个格的,但他像感受不到他们的排斥一样,依旧在淡定自若的进食,或者,他哪怕已经发现,却还是选择忽视这种疏离? 而那唯一的女医生清如,则坐在衍卜寸的正对面,她倒对吃食没什么明确的喜厌,但因餐桌总长两米多,所以她喜欢提前给自己分餐,不过她吃的不多,很小鸟胃,还经常吃的很着急,似乎每天都有一堆大事撵屁股追赶似的等着她做。 偏偏衍卜寸这个人没有感知,对自己家人的排斥,像感觉不到一样,甚至有可能还觉得自己的家庭和睦,或者保持这种表面的和平,对于他来讲刚刚好。 大约是他自尊心实在太强,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衍卜寸看起来并不想承认,自己这个主人在自己己家里,反而是最不讨喜的那个,而且他这个人生性淡漠又凉薄,其实好像也不缺这帮家人。 衍卜寸如今用勺子搅着粥,将其姜丝挑干净后,看着那瘦肉总觉得现在胃里不太舒服,他脸色苍白的吓人,右手端着碗,左手压抑地按着腹部,缓了好一会儿,才敢走近黑瞎子和张祈灵身边。 似乎这个人, 只有在张祈灵周围时, 才会有些人情味。 “祈灵哥哥,再绝食,这么下去身体会垮掉的,听话,张嘴。”衍卜寸将黑瞎子一屁股挤走,跟只屁颠屁颠伺候主人的小狗似的,讨好的将勺子递送到张祈灵嘴边。 张祈灵像没有意识到来人般,突然的起身吓了衍卜寸和黑瞎子一跳,不过衍卜寸没让汤匙内的粥沾到张祈灵的领口,而是将手中勺快速滑进碗里,直接搁置在地上,随后起身,立刻去观察张祈灵的状态。 他和黑瞎子还以为张祈灵终于恢复正常了,可下一秒,就见对方跌跌撞撞的直往前走,一连被人工鱼塘和几处花卉护栏绊了好几下,还是没打算停下来。 黑瞎子堵在张祈灵前面,边试图搀扶住对方,边晃手,“祈?看的到吗?停下!那边是树!” 院落外围种的都是观赏的滇朴树,高达三十米不等,树皮灰白色,虽说云南的冬转春热的快,但现在的树芽还是棕的,且鳞片无毛,都是扎人的杈子。 衍卜寸是个行动派,并非那种爱说话的人,想要做什么便做什么了,于是他早就在张祈灵身边跟着,只是一直没开口说话而已,他直接拽住对方的衣角,将其一把拉到了自己身边。 “看到了什么?”衍卜寸言简意赅,收拢住张祈灵衣服的手,紧攥到指节泛白,生怕对方跑丢了似的。 张祈灵好似终于听懂了人话,原本黑漆漆没有一点亮色的眸子,逐渐开始回神,二人还以为他终于要说什么了,结果这人竟是直接用手扯出了在衍卜寸手里,属于自己的衣摆,果断的动作就好像嫌弃对方似的。 张祈灵答,“只跟齐说。” 他所信任的, 是当初那个单纯的小寸, 而不是现今的商人衍卜寸。 黑瞎子一听到张祈灵喊自己,立刻伸手,比起衍卜寸牵扯张祈灵衣角的小心翼翼和试探,黑瞎子则更加大胆。 他握住的是张祈灵的手,这关系远近,一眼分明,“老板你先走吧,我家祈只想和我说话,你没看出来吗?” 被质问的衍卜寸,手还保持着悬空,似乎还未意识到张祈灵的疏离,他的眸子颤动着,只觉得胃里那股恶心劲和针扎似的疼痛又翻涌上来了。 原因无他,那碗瘦肉粥的香气和青椒肉丝炒饭混杂的味道,特别浓烈,让此时情绪波动剧烈的他,更加难受的厉害。 衍卜寸不怎么下厨,所以那粥是他熬了很久的…姜丝切的很细,是为了借味,唯肉味才是引起他最大生理反应的东西。 从被衍光善设计吃人的那天,自己带领的这帮新衍家人,就已经开始戒肉了…无论生肉还是熟肉,反正若不是这个别墅里有张祈灵和黑瞎子的存在,也许衍卜寸这辈子,都不会再被肉香所熏陶了。 因为一旦有这种东西,还放在自己可见处,他就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想到,那不知日夜轮转的腐败环境里,一个个原本应该快乐长大的孩子们,因为自己就那么死了, 因为自己…… 衍卜寸觉得头都开始晕了,他下意识按住自己的胳膊以保持清醒。 躲在暗处的清如,看来是闲下来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出面,反而是将身体隐藏在树后面,抱着个膀子,食指轻点,看戏般地静静盯着衍卜寸。 衍卜寸的右手,正抓着昨天才被抽完血的左臂,他的指节泛白,看起来状态并不好,而清如也似乎完全没有作为医生的觉悟,只是那样,平淡的向上移动视线,最终落到衍卜寸贫血失色的脸。 他的眸光,吃痛到有些涣散。 也许不仅仅,是被抽走了远超过四百毫升血的问题,肯定有其他影响衍卜寸的因素,并且这个不安定性,还在不断加剧。 比如…向来不肯吃肉的他, 却为了那个人,破例做了一碗瘦肉粥。 衍卜寸半晌才红着眼眶,看向被黑瞎子护在身后的张祈灵,他搞不懂自己为什么对这个人有那么大的执念,每每在一些时刻,都会被对方的一举一动所影响,而导致自己做出违背自我底线的事情。 “嗯…你们聊。”衍卜寸直接转身离开,却又赶回来拿起那碗瘦肉粥,镇定自若地递到黑瞎子的手里,强撑着交代,“监督祈灵全吃完…别剩。” 那个要强如命的衍卜寸,成功的病倒了。 【1月16日天气晴晴晴…我他妈要热死了! 他说不想喝粥,他想吃巧克力, 他捧着巧克力,眼睛特有神,比看到我都有神… 虽然只吃了半板,但相对来说,算很大的进步, 该夸。 毕竟孩子很棒,都会自己主动吃甜点了! 但只吃甜点,不吃主食和菜,算很大的退步, 该罚。 毕竟,今天太阳烈。】 黑瞎子停笔,勾唇一笑,好似这种日常的记录,对于他来说更像丰厚的知识点一样,他起身从衍卜寸置办的新书桌椅上移开,拿起桌边的遥控器,将室内的空调温度均衡到不热不冷的状态后,将遥控器放回了原位。 随后,黑瞎子蹑手蹑脚,移到张祈灵的病床旁,一屁股坐到软椅上,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拍着床上人的后背,像个操心自家孩子的老父亲。 外头日头毒,把你晒坏了怎么整, 所以,就罚你… 多睡会儿吧, 祈。 第112章 他的眼睛很漂亮 墙后的空间暗到不见五指,张启灵按了半天手电筒的开关,但回应他的只有滋啦的电流声,他不由的摩挲了一下,忽觉手电筒前段竟有一截齿痕,真不知道那禁婆到底是什么时候啃上来的…… 张启灵凭借微小又不灵的手电筒照明,右手则提刀开凿墙面。 刀尖很快刺入其中,他向下用力,试图撬动墙体,大概是经岁月斑驳的原因,墙皮脱落下来的速度很快,可自己所凿开的面积越大,其里面的墙芯坚固程度就更加厉害。 越来越难挖了…饶是张启灵气力强悍,也抵不住这么一直不停歇运作的凿下去。 张启灵终是停了手,被这样粗暴对待的黑金古刀竟然仍通体寒凉,根本没有一点破碎和刮痕,他将刀回鞘,倚在墙面稳定着杂乱的心绪,这里的隔音太好了,好到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而这一松懈下来,堆积起来的疲惫瞬间铺天盖地的袭来,张启灵迟钝的才觉肩膀和胳膊酸胀的厉害,黑金古刀哪怕回鞘歇息,也不堪重承担如此高频率运动,发出一阵虚弱的嗡鸣,似乎是代替主人去表达身体的疲惫感。 可张启灵只缓了还不到一分钟,就睁开了眼,他从小的刻板训练,已经在他的身体里养成了一个警钟,时时都在敲打着他,试图让他再次竭力前进。 于是他就那么真的不管自身状态,撑起身子,又举起不怎么好使还在如人眨眼般,忽明忽暗的手电,以此照亮刚才被自己凿开一层的墙面。 张启灵探出发丘指,认真顺着自己刚劈开的纹路,一寸寸的摸过去,指腹的触感有些粉末状,他不由的捻动了下,可惜在这种昏暗环境里,他无法看出手里的是什么东西。 突然,一阵燃烧的噼啪声骤然响起,他的指腹也被灼了下,自己刚才触碰的墙体,与此同时,瞬间升腾起层赤红到妖冶的火光,又迅速引燃四周,照亮了整个空间。 张启灵幽深的眸子,盛着如此绚烂的火焰,很是好看。 可他明白,墙壁的夹层中有白磷,是为了防止盗墓者的侵入所设置的必死陷阱,不凿墙则困死,凿了则烧死,两样抉择都证明了,他无路可逃。 这种低级错误,大概是张启灵真的被冲昏了头,情感和记忆,果然是最影响一个人保持理智的东西。 张启灵往后退着,试图躲避火舌的舔舐,他不由的去想,吴峫和胖子怎么样了,而张祈灵和瞎呢?他心中所记挂的,只有他们的安全。 还不能死…他们还在等我回家。 幸亏张启灵在外面淋了一路雨,身上的水汽还能支撑一段时间,他拼命的提刀剥开火海,从中寻找着出口,刀身经热,仿若重新锻造般,正发出猩红的光芒,而他的手指不可避免地被烫的皱起,连头发都烧焦了,好几处不算湿润的衣料也在渐渐被烤干…… 没有方法了,没有活路了… 或许这回是真的要死了吧, 只可惜,自己还没见他们最后一眼。 张祈灵掩在滔天巨浪的火中,似乎在朦胧里,泛起一抹苦涩的笑。 可他脑内如走马灯闪烁着记忆,有吴峫笑起来的样子,很灿烂…还有吴峫哭起来的样子,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狗,同时,他又看到胖子,给自己精心准备的小鸡内裤,现在,张启灵嘴里头,还有点小惦念胖子所做的每一顿家庭温馨的饭菜。 可下一刻,他眼前的人又变了。 变成了那个视财如命,却从不会坑害兄弟的黑瞎子,他正言笑晏晏的和一个身影搭着肩膀,那两人的样子轮廓清晰分明,脸庞却又朦胧着,像是一种死后墓碑上所朦的晨露般。 他们站在自己的面前,张启灵恍然伸手,以为那是自己。 可被黑瞎子拢住的那个人,唯独他,仿佛似有所觉地看向了张启灵。 这个人的面容逐渐清晰起来,对方拥有着和自己一样的脸,却微微侧头,露出脖颈上鲜明的刀伤。 他正是那个脆弱又温柔的,被自己伤害后,却没有任何责怪想法的张祈灵…… 张启灵呛咳着,眸子被熏的厉害,只能不断的通过眨眼来缓解,那滚滚浓烟吸入肺的感觉不好受,这死前走马灯,大概是让他在死亡之际得到了满足,虽说不是亲眼所见,但这一辈子,有这些朋友就足够了。 他疼的要命,整个人倒在火海里,任由四面八方的灼热将其侵蚀,可面前的墙却突然被人力给抬了上去。 张启灵躺在地上,用刀努力撑起身子,他揉着眼,盯着火圈外的人,乍看,他还以为是走马灯里,最后之际见到的那个张祈灵。 不过,这应该是长发版的张祈灵。 对方手动掀开着自己茂密的头发,从中露出了一双很漂亮的眸子,他张着鲜红的唇瓣,还在诡异的笑着,这副笑容,简直当初在长白山墓底,自己被青铜铃铛控制时,所见到的幻境一模一样。 张祈灵的手还托着墙底,整块墙面从下向上垂直抛着,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其整面墙怼进了穹顶里, 仅凭双手。 “祈…”张启灵的声音被浓烟熏的沙哑,只能依稀听出是个二声的字节。 可面前的人,却仿佛如撕碎的纸般,被一股莫名的风吹的飞快消逝,于是迎接张启灵的,只有由远及近的吴峫的哭喊,“小哥!你没事吧?!” 胖子也在跑,他扶起张启灵,快速将水瓶拧开,全部倾倒在对方的身上。 人的话语和冰冷的水,却暖化了张启灵的心。 张启灵感受到自己绽开的皮肉,似乎都在因心理性的雀跃而停止了疼痛,他瘫软着倒在吴峫和胖子的怀抱里,顺从地被他们抬了出去。 在这移动的过程中,他根本不舍得合眼的,在探看周围,发现真的没有张祈灵后,只觉得是自己刚才是因为过度执着而出了幻觉。 他没有再乱看,只是回去转头直盯着吴峫和胖子,刚离生死的界限那么近,他是真怕少看一眼,也许这辈子就看不到了。 不过,张启灵只看了眼,就发现了他们二人的不对劲,平常最舍得使力的胖子,如今右手直打摆,而吴峫的脸上也尽是血痕的割裂。 张启灵不舍得让他们搬动自己,所以搭住了吴峫和胖子的手,目光灼然,“放下我。” “小哥…听话,我马上带你出去,这里,我们再也不来了。”吴峫风一吹就倒的身体,如今全身伤痕累累,却还是死命撑着张启灵的一边胳膊不肯放下。 胖子的右手打着摆摆,若不是看到腕间青紫惨状和简直要撑破皮肤的骨骼凸起,不知情的,还以为他在打招呼呢,“小哥,听天真的吧,这里危险…我和天真先带你出去。” “祈灵…”张启灵不由回头看了眼刚才困住自己的‘烤箱房’,他想要提醒胖子和吴峫自己看到的事物。 却发现这种临死前的亲人相见,很容易是自己的臆想,若是假的,说出来也让吴峫和胖子伤心。 于是张启灵努力让自己大片皮肤粘连的身体,重新恢复行动,也好令吴峫和胖子少用一些力气。 “这里…没有他…”张启灵说着,其实哪怕他不说,吴峫和胖子也已经打消了探墓寻找的危险念头。 可那双眸子, 却漂亮到张启灵不敢忘。 张祈灵在被子里蜷着身体,闭眼假寐,他在思考自己是否要将身体的异状告诉黑瞎子,可又觉得,这种视角置换,能够随意窥探别人人生的能力,太过于荒谬了,哪怕他现在真说出口,黑瞎子也未必会信太多。 此时此刻,张祈灵着实觉得自己是真疯了,他在这柔和且幸福的环境里,竟然又看到了衍光善! 虽说自己现在占据了张启灵的视角,明知衍光善不会真死,却也被对方现今复生的样子吓了个大跳。 衍光善的衣袍被他自己的血染红,脏污的斑驳,一头疯长的头发正翻飞着,却未曾有一缕被灼染,他有着食完肉饮过血般的鲜艳红唇和一口白匝的贝齿。 这模样,与衍光善平日里,最惯爱的白衣胜雪相比,现在的他更像是极致疯魔后的厉鬼,却偏偏,这样凶神恶煞的人,竟大发善心的帮助了身处火海的张启灵。 所以,张启灵大概真的是临死前出现幻觉了,也可能是这时交易的共享记忆的枢纽被启动了,危险使得张祈灵‘单方面’占据了小哥的视野,所以导致小哥没有看到张祈灵这边的情况。 但张祈灵也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这几天的精神被养好了,正常视角调换的时候,其双方都能看到对方所见,可张祈灵如今却压制了小哥的视角搭桥。 简单来说,他好像掌握了一种屏蔽小哥探看记忆的方法?那就是现在自己的绝对意志,对比起刚才抱有短短一瞬死意的张启灵。 显然,自己在此胜了一筹,于是张祈灵好像悟懂了阻隔对方的能力。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毕竟张启灵活下来就好。 张祈灵感觉到对方安全以后,自己的视角就在慢慢重回到衍家的别墅内柔软的床榻上。 吴峫顺着原路爬着阶梯,直愣愣的解释目前的情况,“小哥,我相信祈灵,他很厉害,和你一样厉害,我已经摇小花去追踪黑眼镜的手机信号了…很快我们就能找到他,你现在的伤势要紧,要不是那墙突然开了,我和胖子根本冲不进去救你。” “是啊,天真已经做了万全准备,这次咱一定能找到祈灵小兄弟,不过小哥,我对不住你,我没想到自己那包雷管被雨浇的透透的,放的都是些哑炮,爆炸力度也不大, 但幸好,咱们这回幸运护体,我只吆喝了一声芝麻开墙!那墙就能听懂人话似的,开的老牛逼了!天真都说我嘴跟开光似的哈哈哈…要不是小哥你还躺在那大火里当柴烧,不然我这明场面,我肯定得拉着你亲眼见证!”胖子不好意思的道歉,后话题又紧接着跑偏。 而听到此处的张启灵点了点头, “下次…亲眼见。” 有了下次,就会有很多很多个下次,张启灵只希望自己能一直看着如此欢脱的吴峫和胖子。 “不过,小哥,你可不知道,你说完祈灵小兄弟的名字之后,就一直念着什么…”胖子不知是腕骨又疼了,还是单纯忘了,一时间没了尾音。 吴峫则记忆力比较好,见胖子忘了后半茬就立马接上了,“小哥,你说的是,那个人的眼睛很漂亮。” “对对对!还得是天真的记性好,小哥你那会神志不清的,还一直念叨什么眼睛漂亮,我还以为你在底下还能邂逅大美女呢! 我当时那一听,还以为你是情窦初开,对谁一见钟情,要来场感天动惊天动地泣鬼神的爱情呢…!结果呢往那一瞅,好家伙,你身边哪里有人啊,光杆一个,而且整个人被熏的跟块腊肉一样!”胖子笑嘻嘻的,仿佛完全没有被疼痛所影响。 可额上的涔涔冷汗已经证明了那份痛苦并没有丝毫减轻,他所说的话,无非是不想让吴峫和小哥担心而已。 第113章 可我怕 张祈灵庆幸着小哥得救的同时,轻舒了一口气,可坐在他旁边的黑瞎子却以为张祈灵睡的不踏实,连在梦中还在叹息。 于是黑瞎子轻拍,掌心一点点从张祈灵的颈部自后背往下顺着,他的温度,哪怕隔着被子也清晰的令张祈灵心中感触。 黑瞎子简直温柔的一塌糊涂。 张祈灵经黑瞎子哄小孩似的抚慰,心神却更加摇摆不定,他的大脑在说,总有一天,自己必须勇敢起来,坦然地接受齐的关切与世间冷暖。 可抽动的空缺心脏却说,你还无法解决现在的困境和茫然,怎能让齐更加担心? 自己和齐,见证了十一人全部丧命、又窥见了鄢家兄弟的悲壮往昔、那个从始至终都被衍光善用糖衣炮弹包裹的小寸和一路因寻找自己而几经波折伤残到今的张启灵、吴峫和胖子… 甚至,齐也差点死了不是吗? 张祈灵越想越觉得,自己都无法背负的共享能力和无数人以死铺出的道路,他连踩在上面的时候都觉得脚步虚浮的厉害,这种下一秒就会牵连他人的事物,叫自己怎么能说出口? 他怎么可能会跟齐坦白这些事?! 万一,齐也变成这场未知棋局中的一员,最后…没有最后了。 齐一旦知道所有,就根本不再会有未来了,无论衍光善还是鄢啸南,都不会允许知道太多事的人苟活于世。 张祈灵如今想的极端又神经质,他不由自主的,将身体往被窝里缩了又缩,整个人蜷起的样子,根本不像躺在一个安逸的环境里。 他好像在避着那些看不见的锐利刀锋,尽量将自己的体积缩到致简,同时,他的动作也躲掉了黑瞎子再度顺下来的手。 我是灾难、诅咒, 我所接近与亲赖、关心与怜悯, 皆是虚妄, 我会害死所有人, 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 为什么不是我啊!!! 黑瞎子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张祈灵根本没有睡着,他的手伸向对方盖着的被子,想要将张祈灵的脸转向自己。 可张祈灵反抗着拽动被子,像个不知为何赌气与大人较劲的孩子一样。 “祈?”黑瞎子又扯了几下,他现在的状态可不允许用太大的力气,于是他藏在墨镜后的眸子骨碌碌转了一圈,想出了个好点子。 黑瞎子下一秒,吃痛的嘶了一声,他收回了手,瞬间整个人的下半张脸都挂起着,我疼的苦涩、但我坚强、你不要管我、我很好的笑容。 他的这招苦肉计竟对张祈灵很适用。 张祈灵听到他的痛息,果真拽起被子,主动翻了个身,掩住下半张脸,只猫出一双眼睛盯看他。 “哪里疼。”张祈灵抓重点问。 黑瞎子凑了过去,可怜兮兮地将裹着薄薄一层纱布的手摊了出来,“手疼,疼的我眼泪都要出来了,祈,你变坏了…竟然让瞎子我和你一个清醒的人抢被子玩,我不手疼才怪…” 难得黑瞎子如此耍娇,张祈灵听着却懵了,或许是他一根筋的大脑,根本处理不了对方如此情绪化的言论,于是他眨巴着眼,半天不知道怎么回话。 “所以…祈,你是不是应该想一想,该给我什么样的补偿啊?”黑瞎子见张祈灵没反应,及时讨赏着把话题进行下去。 而且,黑瞎子还故意将‘补偿’两字加重,略微着拖出了些上翘的尾音,其一颦一笑间,完全没有刚才疼痛的样子。 偏偏听到此处的张祈灵,终于从被子里探出了整张脸,他的眸底闪过清晰可见的懊恼,起身用指尖翻来覆去轻提着黑瞎子的手,似乎是在确定对方的伤势,他根本没发现黑瞎子故意拙劣的演技,反而傻傻的真信了。 可能,只因这个人是齐吧, 所以他对黑瞎子的时候,总有种莫名的绝对信任。 张祈灵没放开黑瞎子的手,触着对方的几处好皮肉,他很认真地垂眼,不知道是在担心黑瞎子,还是在考虑自己是否真的要给对方一些实用的补偿。 黑瞎子看着张祈灵这副思索模样,竟笑出了声,他的手揉了揉对方的头顶,“你想的这么入神,估计也是想不出来吧,那就由我来定补偿的条件好吗?” 听到事情有解决的张祈灵点了点头,示意对方说下去。 “那我要找你讨一件事,你直管答应就好,行不行?”黑瞎子笑嘻嘻道。 张祈灵没心眼的答应,“好。” “好好吃饭,别光吃巧克力。”黑瞎子竟提了个小的不能再小的要求。 可谁料被摸头的张祈灵却抬眼,疑惑的歪着头,“吃什么?” 他似乎是在问我能吃什么。 张祈灵这个人爱吞话,若不是黑瞎子与他相处了一段日子,估计来个外人根本听不懂张祈灵在说什么鬼。 “你的情况吃不了荤腥和油盐大的食物,喝点粥吧。”黑瞎子收回撸祈猫猫头的手,准备按病床旁的响铃点菜。 谁知道,张祈灵竟是个傻子,他制止了黑瞎子的行为,嘴里头念着四个字,“压缩饼干。” 似乎是想吃这个东西的意思。 “地面上有那么多好吃的,你干嘛挑这么噎的吃啊?”黑瞎子顿住,耐心的问。 张祈灵抽手,仿佛刚才按着黑瞎子的人不是他,呆愣愣的回话,“他说,饼干饱腹强。” 难得张祈灵说了这么多,直接让黑瞎子提起了兴趣。 “他是谁?”黑瞎子追问。 被提问的张祈灵似乎微妙的,瞧了下黑瞎子的脸,后发觉对方只是单纯的好奇,才开口答,“胖子。” 紧接着还没等黑瞎子再回话,他就跟锯嘴葫芦突然通畅了般,继续往外又捯了几句词,像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似的。 张祈灵眸光亮的出奇,细数着铁三角的偏好,“胖子爱吃鹅腿…吴峫喜鹅翅…启灵戳鹅头…” “他们就带你吃这些?所以你以为能吃的东西只有这些?!”黑瞎子终于悟懂了什么,“合着你不知道除了巧克力、压缩饼干和大鹅之外的东西能吃啊!” 张祈灵不知说什么,垂下眼,乖乖被黑瞎子一顿挨训加科普,结果到最后,他还是不气馁的来了一句。 “压缩饼干。”张祈灵很是执着,又用手画了个大大的圆圈,“铁锅炖大鹅。” 白教了… 黑瞎子痛苦扶额,这场面还是赶来的衍卜寸给打断的。 衍卜寸的脸色似乎更加苍白了,甚至已经褪尽了所有血色,他像个勉力支撑的尸体,艰难的伫立在门口,他的手里拿着新餐食,黑瞎子见他走近,才发现碗里的这一次不是瘦肉粥了,而是一看就鲜香滑嫩的鸡蛋羹。 “我知道了,等会给祈灵哥哥备好压缩饼干和铁锅炖大鹅。”衍卜寸将手中的鸡蛋羹往黑瞎子手里塞,又是一屁股想要挤开对方。 不过黑瞎子却长记性了,他不动如山的坐定,“衍大厨说的倒好听,你不赶紧去准备在这里抢我位置干什么!” “谁是大厨,你乱说什么…”衍卜寸脱口而出,却在下一刻意料到了什么,“你知道是我做的?” 黑瞎子狡黠的笑着,用碗里的勺子将鸡蛋羹狠狠挖了一口,送到嘴里,被香麻了,他放下碗,拍了拍衍卜寸的肩膀,又抬下巴朝前,示意对方出去聊。 还没反应过来的张祈灵,还想着压缩饼干和铁锅炖大鹅呢,自然没读懂他们二人的暗潮汹涌,只是目送着黑瞎子和衍卜寸跟好兄弟似的,搭着膀子往外走。 走出门,黑瞎子就将门关上了,甚至一路走到二楼的空间里,才停了下来。 衍卜寸忍到这时候,立马推开了黑瞎子,他嫌弃的用帕子狠狠擦着自己的右肩的衣料,仿佛黑瞎子是什么脏东西一样。 “照顾祈的这种事,你亲力亲为的过分,不觉得太奇怪了吗?”黑瞎子自然看见了衍卜寸的动作,可他的调侃向来都是对好朋友的,见到亦敌亦友的人,则直接捅破窗户纸。 果然,衍卜寸擦拭的行为顿住了,他捻着帕子的一端,面色瞬间冷峻下来,“这和你有关系吗?” 这人好像总有在紧张的时候捻东西的习惯。 “据我所知,你暴露自己的身份是衍光善,啊不,鄢然的侄子,而鄢啸南是鄢然他哥,你等于是鄢啸南的亲儿子,应该怎么说都是和他们两个一伙的吧,就算只是单方面帮助一方,论鄢然来讲,你需要帮他抓住祈,论鄢啸南来讲,你需要帮他救祈。” 黑瞎子分析的同时,整个人慵懒地陷在软椅上,拖鞋尖不自觉的点地,目光带着居高临下的睥睨审视,甚至有种他才是当家主人的感觉。 紧接着,黑瞎子不耐烦的磨着手心的纱布,蹭掉了底下好不容易凝成的结痂,他索性放开了撕,没抬头,继续散漫的问,“可我既没等到你帮鄢然,也没等到鄢啸南确认祈安全的消息来,我真搞不懂他们二人之间和你的纠葛和计划,要不你发发善心,和我多说说,我也好帮帮你不是吗?” “你先别碰伤口,不然容易留疤…我的立场相对复杂,如果你想听,我可以说,但不是现在。”衍卜寸看着他揭伤疤的行为,将帕子放回风衣口袋里,转头去拿医疗箱。 黑瞎子完全不在意,“留疤怎么了?我又不是姑娘家。”他把痒的地方撕了个彻底,血流个不停,可他就跟没有感觉似的,“你们鄢家人都搞哑语,鄢啸南是,你这个儿子也随了他…真他妈无语。” “嗯,确实随了他,其实我不太爱说话。”衍卜寸被骂也没有生气,反而戴上医疗手套后,蹲下来认真将黑瞎子的纱布解开,重新上着药,“我们牵扯的事物太多了,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的,你总要为真相的到来,酝酿一会儿紧张感吧。” “别扯话题,说重点。”黑瞎子被药粉弄的更痒,抬手又想挠,结果被衍卜寸的手给压回去了。 衍卜寸移开他作乱的手,给最后的收尾工作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这件事,让除我父亲和小叔外的人知道是很危险的,入局你懂吗?你进来就是在搅浑水,甚至于会丧命,你这人,怎么感觉什么都不怕。” 黑瞎子答,“我不怕。” “可我怕。”衍卜寸呛道,“我怕死。” “你怕关我什么事?我从一开始早就预料到了这种结果,你们是活了一千多年的妖怪,我是活了一百多年的疯子,丧命又如何?鄢然和鄢啸南不也是不怕死的那一伙吗?大不了鱼死网破,谁都讨不到好。”黑瞎子推开衍卜寸,整个人阴着脸: “至于你,我没兴趣,我只想搞清楚我想知道的事,我想怎么做,应该不在衍先生的考虑范围内吧?” “我父亲说得对,你很聪明,而且有一个巧舌。”衍卜寸夸奖人的时候声音清亮,毫不吝啬,连收拾药箱的动作还是正常的迅速,没有任何停顿,仿佛刚才说怕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说不能和你交代任何的事情,但是我觉得,你是个很好的合作对象,我很欣赏你的魄力,我会告诉你,你想要的,但你要答应我,我们需要为了共同的一个目标去努力。” “衍先生,我的耐心不多,建议您快点说。”黑瞎子咬牙切齿的回答,不知是药来劲了,还是单纯心情不大美丽。 衍卜寸探看了周围,拽住黑瞎子来到一个全封闭的白色内室,正是张祈灵当时吊着一口气也没爬到的那扇门后的空间。 黑瞎子静看衍卜寸落锁,不知道还以为对方是要将自己杀人灭口,可谁知,这人只是凑近自己,正在以平静的声线,讲述一个极具悲悯的故事。 “我们曾是血脉相连的家人,可后来因长生原因分裂,逐渐演化成了三方势力不同立场的相互制约…” 第114章 父亲喜欢…小叔? 衍卜寸真的是怕死的人吗?还是真的被自己的气魄感动到了,才打算说出口的? 或者,衍卜寸其实并不是真心担忧自己,他只不过是给了个提醒,提前将后果摆到台桌的明面上去说,至于听与不听,便交由我自己选择了。 黑瞎子打心底里觉得,衍卜寸真不枉费活了这么多年,这种推卸责任的方法,老练到诓人的时候都能脸不红心不跳的,倒也是挺厉害。 淡漠绝情的人啊, 究竟能说出什么肺腑之言呢? 黑瞎子好奇接下来的详细发展,静待着衍卜寸继续往下说,他不知道,自己在对一件事产生莫大好奇心的时候,总喜欢用敲击来作出某种思考状,也可能…只是一种对衍卜寸催促的警告而已。 他的右手正下意识从臂膀上移开,放到墙面上,有条不紊的轻敲起来。 哒…哒…哒…… 也许仅是黑瞎子手里没个把玩的东西,现在的他只能闲逸听衍卜寸说戏,可能唯一控制他不乱动的方法就是掐根烟之类的。 可衍卜寸这时候想要再说话的唇齿却突然抿紧了,连看向黑瞎子的神情都恍惚一瞬,那瞳孔没有聚焦,直盯着人的时候,涣散得吓人,搞的黑瞎子心里头一阵发毛。 “怎么不说了?气氛都烘托到这了,你不会要告诉我,你现在反悔了吧?”黑瞎子有些气性,他甩开了衍卜寸还掐着自己胳膊的手,却发现对方同时泄力。 不知道是自己力气太大,还是衍卜寸没反应过来慢了一拍的缘故,惯性使然,衍卜寸整个人被黑瞎子的力道甩地侧跌,身体直磕的地面一响。 这样子看起来太可怜了。 索性,黑瞎子想当个好人顺手扶一下,打心底里觉得自己被碰瓷也得认命了,人家的地盘,人家想干什么都可以,自己只能当个刚拿钱还没捂热乎,就往外掏还给老板的卑微劳工……打工不易啊。 谁料衍卜寸竟避开了黑瞎子的触碰,他仓皇扯下一次性手套,往旁边一甩,都来不及团起来,就着急地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看起来是想要吐的样子,而且,这种生理行为大概根本抑制不住,他艰难往下噎那呕吐感,直到眼圈都染得湿红。 “倒也不必这么嫌弃吧…我手又没搅过屎。”黑瞎子悻悻收手,语气甚是无奈。 衍卜寸倒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的站起身回答,“不是咳啊…洁癖的问题,我只是听不了…有规律的声音。” “合着是我刚才敲墙的声音给你整吐了?那动静才多大点,你耳朵这么灵?”黑瞎子摩挲着指腹,背部倚在白墙上,他懒得看衍卜寸一张一合的唇瓣,只是敷衍的听着声,生怕下一秒人又吐了。 难得,衍卜寸没有反驳,“练过…不是天生的。” 紧接着,他又说: “在底下听了几百年的滴水穿石,要是你…你也得吐。” 好吧,衍卜寸还是那个毒舌的家伙。 这里的空间像个小型会议室,衍卜寸拉了张椅子坐下,呆愣愣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他平常不怎么戴耳塞,因为需要一直保持敏锐的洞察力去应对潜伏着的危险,可如今,却是忍到极致,生理性的反应,无法避免,多年以来,他也没办法彻底抗衡。 衍卜寸想开了,就从黑色风衣的外兜里将耳塞拿了出来,堵住了左耳,空留一只听声。 “所以…你不打算继续说了?还是你怕别人听到?”黑瞎子看了看周围,他没有坐在空余的座椅上,仍然保持着站立,“你不是说自家人可以信任吗?怎么,不想让他们帮你分担分担?” “他们分担不了,从鄢然被迫复活开始,这就是谁都承担不起的灾难。”衍卜寸说的很慢,生怕下一秒又吐出来,“从我记事起,他的身体就不怎么好,甚至于,是每天靠着昂贵的中药吊命的程度,直到,鄢啸南告诉了鄢然一个好消息,他说,他有救鄢然的办法……” 年幼的小寸,是从妓女的胯下生出,他父亲鄢啸南的一夜风流,不会被任何人谴责,因为那时鄢啸南便已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所以无人敢说什么。 但小寸觉得,父亲是不爱母亲的,毕竟,后来那荒唐事,竟让铁骨铮铮的鄢啸南,连跪带磕的哄了小叔好久。 其实,父亲喜欢的是小叔才对吧? 小寸被接回家的时候,正值晚秋,他整个人不算邋遢,被风月楼的姐姐们打扮的粉雕玉琢,像个女娃娃似的,可能是老鸨说,漂亮的孩子,起码能在这种人吃人的世界里,活的体面一些。 他没有什么属于自己的东西,只能紧张窘迫地捏着衣角,被迫站在院内,听着鄢啸南打理完他的一切过继事宜。 小寸就如一个物品,被冠了鄢啸南的名字,证明这东西是鄢啸南的就够了,所以那名义上的父亲,给他落了籍,便连安排住所都懒得搞了,就那么硬生生让自己的骨肉,如下人般站在院里,连动都不敢动。 那时候,小寸的脚发麻的厉害,瘦小的身体被冷风打着。 突然,隔壁的院子传来一阵哄闹的声音,小寸见四下无人,也没有大着胆子去看,生怕这里的人将他当做什么宵小再赶出去,毕竟自己这种野种,也同被扣了卖身契的奴隶没区别了。 可越听,他只觉得越不对劲,隔壁院的器物碎裂声越来越大,隐隐还有一个男人的谴责,大约那个人病了很久,提起气力的时候,都能从怒斥声中听出明显的颤抖。 “哥…你怎么可以!你怎么能!你背叛我…?!你怎么可以去找别的人…我不信…我不信!!!” 哪怕小寸年幼,也能从中察觉出所以然来,这种气愤他在很多个被老板答应赎身的姐姐那里都听过,她们怀揣着逃离风月场所的希冀,却最终又被那些唇腹裹蜜的男人狠狠推开,口头承诺的喜欢,在任何地方都一文不值,廉价的要命。 可是再听下去时,小寸又觉得自己想错了,那个拎自己跟拎垃圾似的,整天带着肃杀气的鄢啸南,竟然软着声,在低三下四的迁就对方。 “小然…是哥哥不对,哥哥会跟你解释的,把花瓶先放下好吗?小心伤手…哥哥心疼。” 鄢啸南说的很真诚,语气里没有丝毫打谎。 小寸紧张地看探周围,发现自己和隔壁院的侍卫都被遣散掉了,他虽然害怕,却也大着胆子开始小幅度的放松紧绷的身体。 隔壁的声音变小了,或许是那个男人被鄢啸南安抚住了,所以,小寸第一次并不知道自己所听的哀怨,竟然是鄢然这个小叔。 他每天都在柴房歇息,两耳不闻窗外事,也可能堪堪三岁的他,并不需要真的懂得鄢家的事物,直到有一天小寸突然被小奴阿六叫醒。 清晨的阳光,透过门缝打进来的时候,还能看见飘散在空气里的灰尘纷飞,而小寸这个白嫩的小人,躺在粗糙的供引燃的稻草堆里,被磨地睡红了脸。 阿六是在鄢家奴隶里是第六个来的,她的头发是干枯的稻黄色,一看就营养不良,但其实她是个女孩,听说投身在贫民窟,爹娘为了赚钱,就将她发卖到这里,赚些银两干粗活。 也算是小寸,孤独生活里唯一的慰藉了。 “阿六姐姐,怎么这么早来找我…”小寸撑起身子,还在揉着眼,整个人的头发睡的乱糟糟的,脸颊被刮蹭的地方也显出绯红。 阿六没有嫌弃,将他的头发用手捋顺,她有一双锐利漂亮的眸子,笑起来的时候,像弯弯的月牙,“今天家主要开早会,鄢家人都要到场,辛苦阿寸起这么早了,都吃不了饭,看姐姐给你带了什么?” 她从里衣的夹层中,掏出一碟被油纸包着的烙饼,强塞到了小寸手里。 “阿六姐姐…你也没吃吧?怎么能全给我,我吃不完…”小寸的逻辑和语言能力一直比同龄人厉害,不过他应当身处于这个环境里,是无法探知到外界的。 阿六听了这话,砸吧砸吧嘴,“你姐姐还能把自己饿着吗?小心点,偷偷找个地方吃,别在堂里饿晕了。” 小寸见拗不过,只好小大人般,将半块饼掰到阿六手里,他不爱笑是真的,连做这种行为,都显得像冷冰冰,自己不愿吃的强塞给别人似的。 不过好在,阿六是最懂他的,她感谢了一下,就出去窝在某处角落里,风卷残云的把饼吃了个干净,连嘴边的渣滓都没留。 而小寸,已经在去内堂的路上了,鄢家开大会通常是讨论鄢啸南如今获得什么战功,或者是家族又需要什么发展等等,论小寸现今的心性想不出太多的东西,他走路没有响,也可能是体重偏轻,像是一条随风飘荡的柳絮。 鄢家的祖宅,是鄢啸南以显赫战功被当今圣上所赠,豪气且大,小寸好不容易来到内堂的时候,整个人的腿脚已经在打颤了,脸红的更加厉害,还喘不匀气。 鄢啸南是大功臣,所以自然坐在主位上,他的气质是那种征战沙场的豪迈,整个人的眉眼深邃,有一种自然而然的范,而旁侧的位置才是他的父亲鄢曜臣,听说是文官出身,所以身形偏薄,不过到这个年岁的时候,倒有一种文人风骨在。 这两个人对小寸来讲虽不熟识却也是见过面的,匆匆看了眼,小寸就窝在最末椅的位置旁,谁料,一个男人竟然进门后,摸了下自己的头,然后坐在了那个最冷僻的位置上。 这个男人气质冷的吓人,整个人的脸色是那种病态的白,落在自己头上的手,瘦到皮包骨也不为过,但他的华袍,却真真是这内堂里最贵最好看的那一种白月色。 小寸懵懵地和男人对上眼,对方没正形的随意倚在位置上,左手搭着下巴,与动作的这种风流劲不同,他的神态淡漠,如一汪窥不到底的潭水,小寸只觉得整个人陷下去了,就像心甘情愿被对方拉入深渊的那种感觉。 “怎么看起来这么呆…莫不是哥哥带回来的孩子是个傻子?”男人的吐槽声不大,也没有遮掩,几乎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这里,他跟感受不到似的,仍旁若无人的对小寸做着点评,而这一次却是夸赞: “不过,这眼睛倒生的好看,像我。” 其实说的更像自恋。 小寸听出了他是那个隔壁院,狂砸东西来获取鄢啸南关注的人,于是在脑子里简单梳理了一下逻辑关系后,折中着称呼,干巴巴回话: “您的眼睛也…好看。” 他的夸奖声,让气氛骤冷,小寸看了眼周围,大家竟都用一种你惹了混世魔头,要死定了的表情看着自己,他懵在原地,完全不知为何,却见男人又轻抚着自己的头,后瞬间毫不留情地给弹了个脑瓜崩,搞的小寸额头瞬间红了一片。 “啊,哥哥,我说错了,他嘴上倒聪明伶俐的很。”男人又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讨赏般的看了眼鄢啸南,后转回头,搞的小寸有苦说不出,谁知道,他还接着问东问西,“知道我是谁吗?” 小寸深知自己听见的那回事,不能拿到这个场面说,于是忍住额上的疼痛,红着眼圈摇了摇头。 对方似乎被他的这种反应逗笑了,不过没有出声,只是在小寸才能看见的视线里,男人好似轻勾了一抹笑意,“我是你父亲的弟弟,是你的小叔…” 介绍完,他似乎挑逗的不过瘾,捏着小寸的脸,接着道,“你这小人倒有意思,这个年岁就能听懂话…让小叔带你走好不好?小叔院子里有很多吃的。” 这一次他说的话,倒像拐卖稚童的。 第115章 那个人 吴峫扶着张启灵往前走,他感觉自己当初是真的要死了,可眼睛一闭一睁,身体却又回到了甬道。 他倚在墙面上,感受到身体上多出了好多莫名其妙的伤口,可那些疼痛也是实打实存在的,连胖子都没能幸免。 寂静的黑暗里,吴峫只能听到胖子的抽吸声。 如果吴峫能看到,就能知道胖子的手腕如今到底肿的有多吓人,他碎裂后的骨头,在腕间已经顶出了好几个清晰的鼓包,其实只要这里的环境足够明亮,胖子这时候再恰好动弹一下手,吴峫便能亲眼见证,其森森白骨即将冲破皮肤束缚,不可避免地裸露出来。 “胖子,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吴峫感觉脑袋突然空了,就像什么东西抽走了刚才的记忆,他茫然的从黑暗中起身,先是碰了碰自己的背包,确认东西都在,又手动抹了把脸。 一股温热的液体贴上了自己的掌心,还带着微微发黏的触感,哪怕他再傻也能知道,脸上的不是血还能是什么? 胖子缓了半天,才断断续续地回答,“嘶啊…我不知道啊,我感觉自己脑袋里像水拌面粉成一团浆糊了!刚才发生什么全都不记得了…就是这手腕真他娘的疼!感觉骨头都碎成渣了!!!” “胖子,你先别动!我们先找手电筒吧,乌漆麻黑的,我连你在哪都看不到…”吴峫辨认着胖子传声的方位,一点点的摸过去,顺便沿途找手电筒。 胖子应了声,随后直接趴在地上,用手去捞自己和吴峫掉落的手电筒,两个人摸爬的时间不长,可能因为手电筒掉落的位置,恰好就在以他们二人为中心的半米范围内。 不过,吴峫将手电筒握在手里,还没等打开呢,就凭感觉,摸出那筒身竟遍布着密匝的牙印,手再往前一出溜,前头的尖锐,便不可避免地刮蹭到了食指,他这才发现连灯头的壳都碎了。 凭齿痕来判断,这个爱啃手电筒的家伙,咬合力不是一般的强,那是变态的强啊!而且怎么会有生物,啃就啃了,还啃坏的不彻底,专逮着每个手电筒都尝尝鲜是吧?! 胖子按了好几下开关,真心觉得这破手电要被淘汰了,可这时候,手电却又毫无征兆的打亮了,虽然它跟老旧的瓦斯灯泡坏了似的,眨巴着隔好几秒才亮一次,那亮度衰微的还不如不打,但其实胖子自己也没有更多的力气去翻包拿火折子用了。 于是胖子就这么用还算完好的左手,拿着手电筒跟上了前面呆愣愣站着的吴峫,“天真…你发什么愣呢?你手里是有金子还是有银子,瞧得这么入迷?” 胖子的手电筒光打在吴峫的掌心里,见对方竟是一手血,再往上一照,发现吴峫的脸和颈部,像被什么东西勒过似的,血珠不断凝聚,直到其重量足够才开始往下滑,凡吴峫身上可见之处,皆没一块好皮肉。 “天真…你的脸!”胖子突然止语,大概是觉得吴峫破相这种事很影响日后的生活,又转了一下话题,“疼吗?我给你吹吹…天真咱不怕,找到小哥咱回去以后…我肯定给你养的比原先还白净!” 后来,吴峫听到的便是胖子的骂声,“妈的…让我知道是谁干的,我一定得扒了他的皮!” 吴峫哑然,他的手顺着自己的脖颈往下理,最终只是笑了笑。 “我能不信大名鼎鼎的胖爷吗?只要你别老让我跟着你,天天吃什么美肤猪皮就行了…”吴峫的情绪倒是一如既往稳定的很,不过听起来,他应该是知道自己的情况了,但下一秒,他又瞬间蹙起眉,吴峫的手电筒已经照到胖子的手了。 吴峫脸上越来越阴鸷,那原本积藏的情绪风暴,一下子被胖子的伤势调动起来了。 不过,吴峫从来不会破口大骂,他吐脏字的情况也少,只有面对胖子的时候,仅是语气凶的厉害,但杀伤力不大,毕竟他心底里知道,自己想指责的并非是胖子,而是彼此记忆空缺的时间里, 那个真正伤害胖子的家伙。 “胖子,你不看看你的手都成什么样了!你想怎么养我?让你颠勺你还能颠得起来吗?你能不能看看你自己什么样子?!” 吴峫的声音都在颤抖,他边骂边想要触碰胖子的手,又生怕加重对方伤势,只能将这种愤怒化为言语,可脱口而出的字眼,却非利刃出鞘般寒凉,许因他是南方人,所以这骂声,更是软的厉害: “你的手…你的手!你的手有多重要你知道吗?你那摸金校尉的梦想还等着你这双手去实现呢!胖子,你能不能正视你自己的伤,我他妈…我他妈…真拿你没办法了…!” 吴峫的责骂,令胖子憨态的笑了笑,“天真…你怎么骂人的时候,还拐弯抹角关心呢?放心,我知道我现在的情况,这手啊一时半会坏不了,我现在,听着你说摸金校尉这头衔,就有使不完的牛劲。 天真…听话,消消火,咱现在得砸墙救小哥,我刚安的雷管还没炸呢…” 胖子点了点前方,看起来仍旧毫不顾及自己,吴峫见此心中更气愤起来,却也无法反驳,毕竟救小哥为大。 两人前去了刚才的墙面,可刚踏入一步,那种什么被抽走的滞空感就更加明显了,连眼前也似乎如老旧电视般突然晃了一下。 谁知道呢,也许吴峫觉得自己应当在那一刻看到了什么,只不过时间短暂,肉眼无法捕捉,大脑无法推敲,就好像打心底里清楚意识到空缺了什么,却怎么也抓不到那逝去的东西。 胖子揉着眼,一闭一睁间,雷管引爆,巨大的轰鸣声炸的人耳朵直疼,与此同时那墙也开了,火海汹涌,让人看不真切,可他们还是顶着火辣的烈焰,义无反顾地直窜了进去。 “那个人…”张启灵被烟熏的沙哑的声音,在一片噼里啪啦的火圈里响起。 吴峫赶忙招呼环视的胖子一起跑过去,“胖子,这这这!小哥在这里!!!” 两人往外哐哐倒水,从火中开辟出一条新路,随后狼狈不堪的来到张启灵面前,而躺在地上的张启灵,还在艰难将后半句话说完, “眼睛…很漂亮。” 张启灵的眸子是涣散的,不知道在看谁,也不知道嘴上究竟夸的是谁……但一切的紧俏在这里都不重要。 胖子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别说是拿不出火折子了,他现在倒腾包,比兜里揣大洋都快,他简直把水瓶全都用左手拧开了,接着不要命的倒在张启灵的头顶往下降温。 张启灵被烧成炭黑不是假话,连他自己那么宝贝的黑金古刀都被烫的发红掉落在其身边。 吴峫帮扶着张启灵起身,考虑了一下要不要捡刀,但觉得自己和胖子两个人都不一定拿的动。 最终还是清醒过来的张启灵,待胖子的下一波水浇在头顶之前,主动提刀,用刀面抢占了应给自己降温的水源,就这样赤红的黑金古刀恢复了原本的冷冽。 张启灵这回的眸子分外清明。 说实在,张启灵并不相信凭借自己伤患三人的脚力能走出这里,也不是体力殆尽的缘故,只不过是心里有种,莫名的直觉和预感。 张启灵被吴峫和胖子扶着,仅有两部手电筒在照明,他的那个早丢在火里被烤化了。 光映在地上的时候,可以看到血迹在甬道里,被前人黑瞎子、张祈灵离开的脚步所拖拽,又被后人张启灵、吴峫和胖子的脚步所模糊,按理来说,这原路的痕迹,不应该淡的这么快。 “越来越看不清了…”吴峫只得眯着眼,去观察张启灵在墙面上凿出的坑洞,来辨别进来的原路线。 幸亏小哥不是那种只会留下浅淡痕迹的人,他用刀尖剜的口,不算深,但其力度之大,非他人可抹去。 三人并不知道自己在躲什么,就像吴峫和胖子,一直想不起来张启灵究竟是如何进入墙后的,又是被什么东西指引,亦或是别的。 总之他们现在的记忆,就像是被一层保鲜膜所罩住,使呼吸的水雾与猜测,都牢牢拢在这处方圆之地,只容得自己内耗起来。 其实,张启灵一直在想,为什么古董店里的老人,会强烈要求自己,一定要看见‘那个人’之后再离开? 那个人是谁? 张启灵感觉自己突然忘了个彻底。 三人的脚步越来越慢,谁知道是不想离开的拖延,还是深知前路与祈灵无缘的绝望…… 或许,他们一直都不敢面对,又什么都不敢选,做着进退两难的决定,却无法承担任何一种选择的后果。 已经离他们很远的火海中,逐渐显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躺在病床上的张祈灵,不怎么会玩手机,也没有手机,他只是深陷在柔软的床里,紧张的担心着张启灵、吴峫和胖子的状况,匆匆几面,搞的自己越发忧心忡忡,而且,黑瞎子和衍卜寸谈论的时间也太久了,张祈灵终是装作不了什么都不知道傻子模样,穿上拖鞋,拿着今天给的半板巧克力下了楼。 别墅为四层,张祈灵还没怎么逛过,这里给人的感觉,永远都是冷冰冰的,连朝旭和向阳欢闹的时候,都跟偷情似的,找没人的地方说话,更别提那个更神出鬼没的清如了,统共张祈灵见她的次数就不超过两次。 张祈灵的五感比常人厉害,但也不是什么超能力,他只是凭着直觉往前走,就像当初爬在地上,执着的要找黑瞎子一样,他总以为,只要自己不停歇,坚持下去,便能找到想要的事物和答案。 事实上,这份执拗是对的。 张祈灵的手压住那扇极致纯白的门,虽然凑近了也听不清门后的声音,但直觉,就是在告诉他,你想要的答案和人,就在这里,全世界就在你的面前。 “齐,开门。”张祈灵的声线有些含糊,大约是在吃着巧克力的缘故,他喜欢含着一口大的,慢慢等它融化掉。 大约是似有所感吧,黑瞎子听着听着,觉得今天的故事会到这里已经够了,他凑到了门口,又突然想到什么,转身向面色苍白的衍卜寸,露出史上第一个真诚的笑脸,“你真该当说书的,而不是在这里给我cos一只耳。” 黑瞎子恶趣味的点了点左耳朵。 他的右手已经按在内扣的锁上一抽,这扇隔绝真相与谎言的纯白大门突然被打开了,而落入自己眼里的,就是抬起头,看着自己一脸无辜的张祈灵。 “齐。”张祈灵道。 第116章 睫毛纤长 黑瞎子往后看了一眼衍卜寸,又快速转了过来,一脸关切,连环问着,“怎么突然想着找我了?是哪里吃的不好,还是睡的不好?不会是这小子对你动手了吧……”说完,他警戒地剜了眼衍卜寸。 “都不是。”张祈灵接着说,“我们离开。” 虽然实际上张祈灵没表情,但黑瞎子总觉得自己被骂了,不过,他故事还没听完,就等着明天续费搬小板凳接着听后续呢,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离开这里? 衍卜寸没有遮掩自己和黑瞎子秘密交流的事,直接走上前来,“祈灵哥哥,怎么了吗?是我这里招待的不好吗?那大鹅朝旭已经买了,而且连锅都一并带回来了。” “还祈~灵~哥~哥~呢?你比我家祈大多少,你没个逼数啊?把你手指头掰下来数,你自己都算不明白吧!”黑瞎子直接上下扫视衍卜寸,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过他大约是忘了自己还戴着墨镜,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幸亏没真让对方看到。 张祈灵的左手拿着巧克力,右手不知道攥着什么,察觉到黑瞎子低头观察的目光,他便摊开了手掌。 突然,冲天的红线像抽条的树枝般,在一刹那间充斥了整个房间,张祈灵只好将巧克力全吞到嘴里,包装纸随便一揣,在密密麻麻的红线里头,手脚并用扒拉了好久,才堪堪露出张小脸,挤回到黑瞎子和衍卜寸的面前。 他右手心里的红玉珠,就跟施了魔法似的,一直在叭叭闪个不停,直晃得黑瞎子眼睛疼。 这一刻,张祈灵就像一个超级加倍的强光红buff,他在用这种平静的行为,试图告诉你一件疯狂的事,我所拿的东西是多么具有杀伤力的武器,啊不,也许是…? “窝唔呷豆…”张祈灵含糊不清的说着话,他脸上的皮薄,让还没含化的巧克力顶出了一个小角,看起来有点滑稽。 奈何衍卜寸是真捧场啊,他故技重施一把扒拉开黑瞎子,舔着大脸地凑在了张祈灵面前,“祈灵哥哥说什么呢?再说一遍好吗?” 张祈灵剜了他一眼,没有过多计较他把黑瞎子推开,只是听话地接着重复,却被衍卜寸捏住了脸颊。 “祈灵哥哥真乖。” 衍卜寸爱不释手,指腹又揩了一下。 可惜衍卜寸得寸进尺的动作被黑瞎子打断了,甚至黑瞎子还将张祈灵的手指一根根轻推了回去,“你别听他说话,祈…把手收回去,晃眼,我是真的要瞎了。” 他的语气没多少真的哀怨,却因声线过于低沉,而显得像在逞强撒娇。 张祈灵同黑瞎子经历如此生死与共,自然不可能会忽略对方这么简单的央求,于是,他听话地握紧拳头,甚至生怕这珠子的光亮,会让黑瞎子的眼疾更加严重,他还迅速将手背到了身后。 但红玉珠猩烈的光亮并没有得到有效抑制,大家所以为的紧握有用,不过是聪明人之间心知肚明玩闹的蠢事。 但显然,被戏称为傻子的张祈灵,并不知道如何发动自己只充斥甜食的大脑,去想通对付这件事的方案,所以,背手窘迫的张祈灵,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衍卜寸用狭长的眼睛,上下扫视着张祈灵,这种观察的目光,却没有实质性的冒犯,就像在看花看草般的简单,也有可能,是衍卜寸装的太好了。 面前的张祈灵,哪怕身上还挂着自己准备的蓝丝绒睡衣,却仍是不见其精养的软肉,他整个人还是削瘦的,跟一截无需用力就可折断的脆弱枝干一样,拥有着格外纤薄的腰腹。 不过,衍卜寸从未亲眼见证张祈灵出手之果决,但也从张祈灵看似毫无攻击力的身体上,品出了点端倪,这人就像需要用水烫开的茶饼,冷起来的水是化不开结块的,可一旦水热起来,便失了其茶香的美味,需要用温水慢浸,还需要小心期间带来的潜藏危险。 衍卜寸觉得,假如自己是个粽子或者其本身并不隶属于人类范畴的任何一种科目。 如果自己真的是怪物,那么他敢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在张祈灵的手下多过活一秒, 不,张祈灵根本不会给他温水慢熬的机会。 张祈灵单薄的身体和决意的眼神,注定他不仅仅只是一个简单的病人,他甚至可能会爆发出常人无法想象的, 奇迹。 能够压制红玉珠渗出红线的唯一办法,是让拥有提丝木偶般控制力量的人去做这件事,恰好,衍卜寸曾经用某些东西,兑换了这个能力。 衍卜寸的手,绕过张祈灵的腰,好似不经意地轻轻擦过,又像是故意为之,他自然牵起张祈灵的手,而黑瞎子这时候盲了眼,使之对二人之间的小动作一无所知。 衍卜寸看起来,并不像个好色的人。 若是叫其他人来,遭受一个陌生人的触碰,绝对会大喊大叫,可大概是因张祈灵没有所谓情爱的概念,在面对这个人的冒犯,身体想要作出本能反抗,却又在心底里顺从对方接下来的行动。 他怎么不知道, 长大的小寸,睫毛竟然如此纤长? 衍卜寸单膝跪在地上,像是一个为主匍匐的骑士,正在极端虔诚的拥护住主人的手,可他却没有作出那种亲吻状,而是轻轻掰开张祈灵的手指,将红玉珠转握到自己手里。 那东西,好似在遇到衍卜寸的时候,就像老鼠见了猫,直接熄了光,衍卜寸眸底颤了下,若无其事将其返还到张祈灵手里,“好了,不亮了,黑爷睁开眼吧。” 这一回,轮到衍卜寸将手背过去了,明明他手上没有东西,却作出了自然而然的遮掩状,这与张祈灵的小孩挨训不同。 衍卜寸的动作,显得更像个准备头头论道的老者,闲逸慵懒的很。 “老板折煞我了,我咋敢在这么厉害的老板面前称爷孙呢?不过刚才你俩干什么呢?好半天才出声,我还以为你们让红线…”黑瞎子收声,狡黠的凑近了衍卜寸的耳畔,是没有堵上的那只耳朵。 他的气息很灼热,烧的衍卜寸耳根子红了起来,“…绞杀了呢,结果一睁眼,老板你不说,我还以为刚才的是幻觉呢,能把那一堆乱东西全都搞没,着实厉害。” 衍卜寸瞪了黑瞎子一眼,往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他道谢的时候倒很谦逊,“多谢夸奖。” 地底深处突然传来了几声如野兽般的嘶吼,惊地张启灵一把按住了吴峫和胖子的手,他站定回头,空气里因着他的警戒弦拉响,而带着明显的焦灼。 “小哥,怎么了?”吴峫只是个寻常人,自然没有张启灵对危险的那种感知力。 胖子看了眼张启灵,发现对方绷着一张脸,“小哥,我们一起…” 还来不及彼此的手电筒回头扫荡,张启灵便动了身,他脱离开吴峫和胖子的搀扶,忽略身上的痛楚,直接拔出了黑金古刀。 他手心的熟肉不可避免的与刀柄粘连,又在紧握时,压出程度更深的疼痛。 张启灵横刀,将吴峫和胖子护在身后,他的背影是如此的强大,但此时此刻,却有一种悲凉的瘦削,可他仍旧没有逃避的想法。 “来了。”张启灵的语速很快。 快到吴峫和胖子都没来得及捕捉这二字声息,张启灵便以一种非人的速度冲了出去。 他的刀嵌入一种浓稠,在漆黑的环境里,正发出令人不悦的血腥黏腻,吴峫和胖子的手里的手电落后一步,堪堪用光源跟上了张启灵的速度。 张启灵这个人,当真什么时候都无所畏惧? 被光照射到的东西,竟然是在长白山所见到的人俑,足有十来个,有的还在蹦跶,而有的像漫无目的爬行的蛆虫,依靠着扭动躯壳来前行。 因着它们的身体上没有任何布条遮挡,所以在出现之际,就一直散发出一种恶臭难闻的气息,它们的表皮还混着油光,又好似早已干涸的血迹被淋上厚厚的一层新稠,没有眼睛,也没有五官,只能辨别出是被一堆混合物黏在一块的人形。 它们攻击的时候,挺恶心人的,里头的东西一根根撑破表皮,从身体的各处撺掇出各种触手,好点的,也许是脑袋顶着几根呆毛,坏点的,也许是腹部破开的十二指肠……那堆红猩猩的触手,愣是能从人想不到的地方钻出来。 张启灵握不住刀的时候,就用手肘去撞,事实上,手肘的尖端没有任何的软组织,是人体最坚硬的部分之一,其莫氏硬度甚至达到了七,已经超过了大部分金属的硬度。 他的速度很快,但每次所出的力度却是十全十。 “小哥!闪开!胖子我要开枪了!!!”胖子正左手拿着手枪,枪口对准着最靠近张启灵的一个脑袋开成触手花人俑。 张启灵听令往下一蹲,用刀锋削掉了近距离里,几个人俑紧缝在一起的双脚。 他的掌心一阵阵的泛疼,所被火燎出的水泡也在不停的破裂,可他却从短暂交错的人俑里,看到了个从没见过的人影。 第117章 嗯,是疯了 张启灵面前的人俑的脚被他削掉,齐齐倒了一排,所以在他抬眼时,便恰好看到抽离开的甬道空隙里竟挤出来的一抹月俏的白,好像是人的某种衣料。 他刚想要伸手去抓,却见那点零星的白被吓住了,它跟有生命似的,抽走地很迅速。 而与此同时,胖子也不负众望地开枪,张启灵的旁边正飞速穿过去一颗子弹。 那弹道惊险地擦过张启灵的单侧脸颊,在他苍白的脸上形成道足有一指长的血痕,子弹所射出的角度,因持枪人的手不稳而偏离,也惯是张启灵信极了背后之人,所以才这般没有后顾之忧的,不甚在意对方错落的开枪手法。 不过,张启灵并没有急忙抹去脸上的血渍,他只是向后关切地看了眼,确认胖子的状态。 虽然胖子的左手,确实没法做到和右手一样的精确度,但张启灵心底到底没有谴责,只有一股子对胖子的紧张。 也许是因为他和吴峫都知道,对于胖子来讲,这能赚饭钱的手到底有多重要,在遇到张祈灵前的民宿里,胖子甚至还要用面膜敷手。 当时吴峫还叉着腰,不理解地看着胖子对待自己那厚大的手一阵蹉跎。 胖子还很喜欢,把一些被所谓专家荼毒的知识,去抬到吴峫和张启灵面前,什么面膜敷手嫩到九十九…黄瓜榨汁鲜成小鲜肉之类的,听的人头都大了。 “胖子,你不会要给自己卤上吧?现在是法治社会!我和小哥可不吃人肉!!!”吴峫怒斥着胖子的声音仍萦绕于耳。 张启灵想到此处,只是眨着眼,他深知自己嘴上的关心愚钝,还不如杀掉更多的人俑为吴峫和胖子开路来的实在。 于是张启灵停止内心肺腑,转回来,再次提刀面对那人俑。 子弹已经冲进了它的触手花心,随之它的后颅被彻底贯穿,可人俑只是茫然地挥舞着自己脑袋上的触手,没有丝毫倒下的想法,却又紧接着,在下一秒反应过来现状,它齐发着触手,直直掰开其他人俑的头,甚至还将这群碍眼的同类,都如窝边草般拨到了一边。 它的触手,再次精准无误地锁定住了张启灵的位置,人俑蹦着已经被削掉的脚,创口接触地面,淅淅沥沥出来了一堆褐色分泌物,他想要再接近张启灵一点点。 这东西的眼睛不知道长在哪里,究竟又是以什么办法分辨人究竟在何处的? 张启灵也没空管,更没空想那点月白色的踪影,只能将手上的砍伐力度加大,暴戾又恣肆。 空气里的尸臭味和异香,在黑金古刀的挥舞下,越来越浓郁且久聚不散,张启灵知道,自己几乎要力竭倒地了。 他的刀所搅进到人俑内部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出来,这些家伙并不是由新鲜的人类血肉铸造成的,那是一种沉寂已久的,放置千年还未风化如蜜处理般的腐败身体。 它们的血,还带着软体生物所产生的肮脏粘液,让张启灵的攻击更显得乏力起来,一旦他的刀身嵌入对方,就需要花更多的气力去拔出黑金古刀。 张启灵不断地提速加重力道,砍断着人俑身上所生长的每一根触手,试图让它们彻底失去攻击和行动能力,这种拼了命的攻击,让刀锋的落点显得规律又凌乱,他像一台无休止工作的机器,在自我的程序里,只负责记录着对这帮怪物的杀戮殆尽和保护吴峫和胖子的职责… 除此之外,他的世界里,根本没有容得下他自己安危的地方。 背后枪声不断,渐渐接近于张启灵,吴峫和胖子正持着枪,手电灯光从近处扫到远处,漆黑甬道里,源源不断如蛆虫一般的人俑爬行或蹦出,宛如闻见新鲜食物而赶来的掠食者,它们似乎将张启灵、吴峫和胖子当成了一顿果腹的美味佳肴。 等三人的背部紧贴在一起时,才发现退无可退,他们被包围了! 黑瞎子神色微怔,他的视线下移紧盯着衍卜寸背在身后的那手上。 “怎么回事?”黑瞎子压低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惊愕。 谁料,衍卜寸只是对他摇头,随后抬起下巴,示意张祈灵还在那等着他们说话。 于是黑瞎子只能站直身体,远离了衍卜寸,他半晌都没有笑,不知在思索什么,好几次将目光投到衍卜寸的手上,都被人家狠狠瞪了回去。 张祈灵不明所以二人之间的互动,他还在努力卷着舌头,将嘴里的巧克力快点解决完,他的视线停留在与衍卜寸侧耳交谈的黑瞎子身上,对方正穿着身不符合人设的际白。 好像是衍卜寸提供的…张祈灵想着。 反正黑瞎子现在整个人,正拢在清晨乍冷的阳光里,使得他鼻梁架起的墨镜有些突兀,这让他的身上有种合乎情理的痞气和另一种不合时宜的静寂。 黑瞎子大约没有在笑。 反正黑瞎子原本挑逗衍卜寸的嘴角,已经快速耷拉了下去,这样的他,严肃的让人有些不可忽视,眼见他眉头微蹙,烦躁地揉了一下后脑勺,以肢体动作表达了对衍卜寸的一种不可置信。 黑瞎子的动作里,是一种对衍卜寸无可奈何的妥协。 于是,张祈灵这么思索着,他所盯着的人,也就从黑瞎子转变为已经镇定下来的衍卜寸。 衍卜寸像是在怕人误会般,立刻用在腿侧的完好左手推开了黑瞎子,他冲张祈灵露出一抹苦笑,里头没有谴责,只有一种顺应黑瞎子躁郁的包容。 而恢复光明的黑瞎子,只能冲衍卜寸点了下头,便迈起长腿,回到了张祈灵的身边,他的步伐那叫一个急不可耐,很快,如果不是他和张祈灵间只有几步距离,他可能会跑起来到张祈灵的身边。 还不到两秒,黑瞎子就已经和张祈灵站在同一侧了。 这使得衍卜寸有些情绪低落的垂眼,他几乎有些固执地背手,徒留原地,没有向前一步。 黑瞎子和衍卜寸之间的气氛格外反常,他们以前遇到的时候,简直不像是员工遇老鼠般的社畜恐惧,基本都是为了几件小事剑拔弩张的厉害,小到今天衍卜寸提供的墨镜不符合黑瞎子的气质,富豪老板衍卜寸就惨遭到了黑瞎子哭爹喊娘的撒泼耍滑,大到张祈灵被他们两个人拽住衣袖,来个可汗大点兵的选菜谱。 不过,最后总是因为张祈灵所点的巧克力超级加倍,而被彻底剥夺了点菜的权利,甚至喜提了黑瞎子和衍卜寸亲自指定的清淡饮食一条龙。 他们之间的反常气氛,让张祈灵视线犹疑地在两个人之间晃悠。 岂料对上张祈灵目光的黑瞎子不避不躲,甚至有些孩子气的用自己的肩膀轻撞着张祈灵的胳膊,但力度不痛不痒,真真是在撒娇的样儿,连语气都有些耍滑,“祈,你刚才不是有想说的吗?咱们出去,好好说,就不打扰衍老板等会工作了。” 黑瞎子的动作,就像是狗在讨主人欢心一样,还是一只纯黑心眼却硬披着新白毛的忠犬,可嘴上说的话,却是明显带有赶人的意思。 可怕的是,理解能力逆天的张祈灵并没有听懂,他甚至固执地摇了摇头,都将嘴里的巧克力彻底含化了,也完全没有离开的想法。 “我们下斗。”张祈灵声音清冽,这倒是将他刚才所说的浑话吐清楚了。 说完,张祈灵就一个屁股墩坐地下了,愣是黑瞎子想给他拽起来拉走,都没拽动,甚至张祈灵还往前挪了几下,可怜兮兮地用手攥紧了衍卜寸的裤脚以作反抗,他孩子气的吓人,估计是跟往日找衍卜寸麻烦的黑瞎子学出来的。 张祈灵紧接着道,“他跟着。” 他的意思是,此行必须带着衍卜寸。 这一次听不懂黑瞎子话的张祈灵,有些执着的厉害,可能是因为他对待危险,永远有一种提前察觉的敏锐,那种感觉在告诉他。 衍卜寸有危险,不能离开,或者是衍卜寸很重要,要带他离开,两种想法一合并,未必不是新的好点子,当然张祈灵肯定是经过考量的。 衍卜寸这个人,嘴上话不多,可一旦触了他的霉头,那就会把这个安静的兔子逼的嘴上的理不饶人,他偏冷清却对人和善,往往会在很多时候,忘记他是个比黑瞎子还要高出一头的男人,所以刚才黑瞎子能那么轻而易举的凑近,也算是衍卜寸微低头弯腰的一种纵容吧。 虽然连张祈灵都懂得,他们之间不会有什么温情脉脉的场面,但此时二人的合作摆到明面上,也让他这个傻子没办法忽视。 黑瞎子抓着张祈灵的后领,他将能想到的理由都说一遍,“出去以后,给你吃板新巧克力,气泡的,咬起来比你刚才吃的纯巧美味的多…今天的太阳也特别好,不热也不冷,连一点风都没有,晒会儿阳光也可以…或者我们去看电视呢…你不是最近很好奇,每天下午四点专供小蛋糕的制作过程吗?” 他整个人的嘴皮子都快轮冒烟了。 毕竟,衍卜寸这人也太奇怪了,黑瞎子叹气,不由的扶额。 受伤又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虽说创面比较恐怖吧,但衍卜寸为什么不想让张祈灵知道? 黑瞎子心中肺诽,要是自己作为一个稀罕自家祈的野猪,那肯定借着这伤势严重的样子,早就哭的梨花带雨,来示弱向张祈灵搏同情了。 也许可能是经衍光善教导吧,黑瞎子想,衍卜寸这傲气的脾性,倒完全继承了衍光善那从不服软的脊背,他的教育,或许从始自终都没教会他如何在这种环境里敞开心扉的喊声疼。 衍卜寸的掌心,被刚才的红玉珠灼了个洞,大量的红线正在他的创口处止不住往里钻,伤口无法在它们密集的攻击下,产生有效的结痂。 当然,衍卜寸他自己,也无法阻挡这群家伙在其体内横冲直撞。 红线自手掌到腕、顺肘延肩,无数潜藏在肌肉层的它们正蛹动的越来越深,大约食髓知味,红线已经一股脑地全部挤进了衍卜寸的血管里。 最细小的几条最先开始爆裂,让他藏在衣服底下的胳膊直接出了一片难看的淤血,幸好,穿的外套是长袖…衍卜寸心中万分感谢自己今日的穿搭。 最终在横七竖八的试探下,红线已经贯穿了衍卜寸的整个血液循环系统。 现在的衍卜寸脸色不怎么好,唇上也失了色,不过,他的忍痛能力可能比常人要强很多。 如今衍卜寸的掌心哪怕疼痛的要命,甚至豁开了一个血淋淋的洞,他还能面不改色的用左手将裤脚往上一抽,脱离开张祈灵再度扑过来的手。 真是可惜了…衍卜寸想。 如果现在的他不是这个状态,肯定会在第一时间,用拥抱去温暖这个冷人对自己首次敞怀的主动。 衍卜寸保持着足够的体面,可他颈部被红线充斥的血管已经被撑的鼓起,皮下宛如有无数只蛊虫在穿行。 那些东西动弹的很剧烈,鉴于衍卜寸这次反应的速度比较慢,张祈灵已觉异样地抬起了头,这一看,大约直接戳破了衍卜寸竭力隐藏的难堪。 张祈灵神色微变,黑白分明的眸子出现了明显的波动,他松开衍卜寸的裤脚,随即起身,正对着衍卜寸那飘忽心虚的眼睛。 现在的黑瞎子见瞒不住张祈灵,索性不闹着要将人带出去了。 衍卜寸转回来目光,他实在不忍心这个人以这种眼神盯着自己太久,许是因为自己从未见过如此认真的张祈灵…导致自己出现了一种深陷进那眸子里的妥协。 张祈灵的神态,与面对怪物调动脑内认知的专注不同,这样流露出关心的他,有种别样的美好。 下一秒,张祈灵冰凉的指腹,轻压在衍卜寸颈部凸出的一根血管上。 “疯了。”张祈灵的声音依旧轻,可里头明显带着衍卜寸隐瞒自己的轻怒。 衍卜寸将右手拿了出来,用两根失败的发丘指,夹住了张祈灵想要顺着红线游动,再往锁骨下划的指尖。 他说,“嗯,是疯了,我总该想到,我什么都瞒不住你。” 第118章 眼球 衍光善悄兮兮地冒了个头出来,又快速收了回去,他倒是发现匚的结界被破开了,没想到冲进来的是这三人,但他有点猜不到他们是为何而来。 可能是为了掏金,不过这底下可没有什么金银财宝,要真是来探险敛财的人,顶多将祠堂上的香炉拿走就得了,毕竟那外表被香火熏陶多年的香炉,内里却是纯金打造的,凡只要是识货的人,打眼一看就知道那是堂内最贵的东西。 衍光善倚在墙面,不由地用摸着下巴做着思考状,奈何这三人的背包虽然鼓,但这村子里头的东西他们却一点都没带。 所以衍光善在楼梯处遇到他们的时候就暗自咂舌,想要试探看看他们到底想要什么?不过其中的好奇心也有其他原因,比如自己刚才被衍卜寸杀了,现在心里特别不爽,急需要有趣的玩具来安抚一下。 这不,衍光善当时想着想着,这帮人就送上门了,简直让他乐开花,可就这么玩死,心中倒又有些憾惜了。 衍光善近些年来,学得折磨人的法子很多,比起野兽捕猎咬死的那决定性一击,他更喜欢看猎物以为自己逃脱,却被再次啃食的样子。 恐惧的眼睛,掺杂泪水的样子,是最好看的。 至于三人失忆这一点,大约是衍光善点的那香的问题,那不仅仅是只影响张祈灵的东西,大约是其黑瞎子有点抗药性,或者鄢啸南给他喂了点什么,所以才没发挥其作用,若论普通人,自然是毒素渗透的更加厉害一点。 至于队伍中的张启灵,衍光善倒觉得他是个更有意思的猎物,不过,他并没有将对方认错成张祈灵,他们衍家,有辨认真正神明的能力。 与此同时,张祈灵往后退了一步,他似乎看到了什么,引得衍卜寸的两指松懈了下去,垂落在身侧,那掌心的血没有一点往外流出的迹象,大约是因为他的血液,正被密密的红线给紧锁回了身体。 黑瞎子刚看着他们的互动,心里头本来就不爽,但又不能拦下来。 “怎么了?祈?!”黑瞎子问着,他眼疾手快,将眼神失去聚焦的张祈灵扶住。 衍卜寸都这个状态了,竟然还有时间和黑瞎子抢夺一下张祈灵的另一边胳膊,“祈灵哥哥?是发生什么了吗?还是…想起了什么?” 若说黑瞎子是真心实意的问,那衍卜寸此番话便含有一定的深意了,黑瞎子对看了衍卜寸一眼。 黑瞎子的下颚因为关心张祈灵的情况,而绷的很紧,而他投以的这种视线,却又仿佛在对衍卜寸说,你觉得,张祈灵应该想起什么,或者…… 你想让他想起什么? 张祈灵看着面前成群扑来的人俑,不由地向后退了半步,后背却被黑瞎子的手所抵住,这温暖的掌心,让他意识到,自己仍身处于安全的别墅,而他所看到的,也只不过是那个人的视角而已。 想到面前的虚景,并不会伤害于己身,张祈灵也没有安心下来,自己这边没事,可不代表对面与之生死博弈的张启灵也是安全的。 于是张祈灵忽略周遭黑瞎子和衍卜寸的齐力关切,只与自己建立莫名联系的张启灵沟通。 说实话,张祈灵在赌,赌我们彼此是对方的眼睛,赌双方所独立的不行之事, 由我来指挥,你来执行。 “后撤!!!”张祈灵知道,对方也许能听到自己这边的动静,或者是接收到自己的声音,他抱着试试看的急切,立刻开口。 好在,张启灵哪怕视角置换,也能在接受到指令后,他立刻用身体的本能反应,步伐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向后退着,以此恰好躲掉了下次进攻的无数条触手,不过张启灵的后撤,同时让吴峫和胖子不由地给他让出了一条道。 三人刚还默契地背部相抵,现在吴峫和胖子却有些不明所以小哥现在的操作。 于是,吴峫焦急地,用手拽住张启灵褴褛的袖口,他还以为是对方畏了敌,或是现在情况,连在自己人生中一直呈现如此强大实力的张启灵,也无法掌控…? 吴峫问着,“小哥?怎么了?!是前面的人俑没办法对付了吗?不然我们跑吧!” 小哥换了视角自然看不到,可张祈灵却看的一清二楚。 此时吴峫左手握手电,另一手的枪被揣在腰侧,抓住张启灵的那只手上,全都是细密的勒痕,一旁的胖子也上前来搭腔,“是啊!小哥,咱不跟他们打持久战了!体力不行的话,大不了我和天真拽着你跑!我就不信这底下赶老鼠打洞,半天找不到出口!!” 他们彼此手中的微光,在置换的视角里,让张祈灵清晰地看清了吴峫和胖子,他们强撑着,脸上尽是久战的新旧血迹交杂的痕迹。 张祈灵敛住想要关心异动的神色,因为他发觉,自己所表达的一切反应,仍然被困在这个洁净的别墅中,他的身体,被束缚在这里,可灵魂的眼睛,却与身处于危险的张启灵共舞。 所以,张祈灵选择先解决对方的状况,他坚信自己有很多时间,一定会有的,到时候他会搞懂自己所遇所见到一切真相,在经多次确认后,再摆到吴峫和胖子面前,这根本不急于这一时。 张祈灵用尽自己的感官,去感受小哥所处环境里一切可利用的事物。 “身上的东西!”张祈灵在不过眨眼间,便直接找到了应对人俑的最优解。 可张祈灵这么说着话,小哥那边却还像传输速度超载般,两秒间还没反应过来,似乎,小哥也在洞悉着张祈灵这边的事物,他所见所感,是明堂堂的别墅里一片毫无人性的白,是除却黑瞎子外,还有一个陌生人的存在。 是平静,是安详,是耳畔都能幻听出窗外聒绕的鸟儿欢鸣,是与之自己现今所处绝对危险不同的,一派被温暖二人包裹的,强大到自己未切身体验,便能清晰从眼前光景感知到的, 如此静谧磅礴的安逸, 又如此真心相待的, 爱。 “张启灵!低头!!!”不过,下一秒,张祈灵的声音如破空的子弹般,带着极度的短促,瞬间拉回了小哥想要再度观察的好奇心。 “小哥!那人俑都快啃我脑袋上了!”胖子见张启灵还没有反应,紧急向后看了一眼,那人俑跟要吃人似的,虽然挪身体慢,但耐不住要抓人的触手快啊! 胖子只能默契地和吴峫对视,“天真,小哥这样发呆不是办法!我这包里还有几个雷管没用,咱丢出去炸他个奶奶的,扛着小哥直接跑得了!” 胖子行动力也极强,他往那边掷了几个闷炸的雷管,爆炸声还没响,他便和吴峫用手携着发呆的张启灵,架起小哥的胳肢窝就是一阵狂奔。 好在被拉扯的张启灵,极其信任于吴峫和胖子,他任由自己漫无目的,和他们一同迈着腿,继往错综复杂的甬道里跑。 这时候的雷管才开始炸裂,那一瞬间,巨大的爆破声,在身后轰鸣的厉害,甬道不堪重负如此强有力攻击的碎石,开始不断从头顶往下落,掉在地面,平着转了几下才停止,与此同时,背后的人俑们一阵痛苦的哀嚎,音量极大,它们的残肢断臂,飞沾到甬道各处,却还在下一刻,拖动着被炸成肉糜的身体,继续往前爬。 张启灵奔跑期间,终于是听从张祈灵的话,开始低头去找自己身上的东西,这让他不由想到长白山里,那位老人所说的话,‘这是救你一命的东西。’ 他不由自主的将手探进领子,其手上的圆润触感在说,自己脖子上的那红玉珠项链,仍旧完好的过分。 于是张祈灵,便透过小哥低头的视线,清晰地看到,其褴褛衣领下的胸前,那不断贴近于其心口的红玉珠,正在莫名,泄出着一种看似危险的猩红光亮。 “扔给它!”张祈灵彻底确认,这增幅器果真是在小哥身上。 不然为什么吴峫和胖子都干上雷管了,那群人俑还只逮着小哥薅羊毛! 他们二人之间的加密通话,却引得黑瞎子和衍卜寸莫名,好几次衍卜寸想打断,都被黑瞎子摇头示意不要说话。 张启灵扯下自己脖子上的绳,红玉珠不由地撞上在自己右侧的胖子头顶,让胖子一愣,他不可置信于张启灵在这个时候还能打自己,连问话的时候声音都是打颤又没有底气的: “不是…小哥,都这时候了,你是嫌胖子我还不够快吗,把我当生产队的驴打?!” 还没等胖子看清张启灵,究竟是用什么东西来敲自己时,就见对方直接将手中的东西,用力向后掷了出去,那物体泛着红光,在漆黑的,望不到边的甬道中,划出了一个完美的抛物线。 “不是,小哥你到底在干什么,那是什么东西?!”吴峫微微瞪大着眼,额前的发被他奔跑起来的风所撩拨到后面,无论他心底里是有多震惊,可求生的本能却到底没让他停下。 红玉珠带着绳,撞击在了一只藏匿在人俑堆里,侥幸躲过雷管轰炸的人俑身上,它的胸口开着不大美丽的触手花,还在流着黏糊的液体,仿佛是在饥渴当中的怪物。 它将触手当做灵活的舌头般,卷着红玉珠,将其整颗吞了进去,而咕嘟一声咽下的时候,所有的人俑,仿佛都在共用着一个胃消化似的,它们终于停凝,像被按下了暂停键般,甚至有的人俑,还在艰难用头顶的触手,妄图抢夺刚才进胸口花人俑嘴里的红玉珠,只不过,仅一寸之遥,它便被彻底剥夺了行动意识。 这份难得的大餐或者是能量,足够它们为此反应一会儿。 可吴峫和胖子却没有停下脚步,他们喘着气,喉咙里满是撑到极致的血腥气,每呼吸一次,都像是要呕出胃里刚吃进去的红烧肉。 张启灵想要再问一问对方的情况时,却见眼前模糊一瞬,他身处的环境,依旧是那熟悉的甬道,而身旁,仍然是一起逃生的胖子和吴峫。 “珠子。”张启灵答,“古董店,他给的。” 就像是做了一场梦般,张启灵想。 这一次,两位小哥利用这种奇异的共通性,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达成了一个极尽完美的合作,仅凭他们。 就在小哥以为,这种通讯被单方面切断的时候,张祈灵清冽的声音再度响起,“能量,反应,狂暴…眼睛!” 张祈灵字语间隔断得很短,像一个自闭症儿童,根本无法联系好前因后果,只将重要的几点挑拣出来一样,小哥却知道,对方究竟在用多么强大的理智,去说清楚这种事情。 “眼睛?”张启灵停止奔跑,停留在原地,吴峫和胖子没有办法再拉扯他,他们二人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肌肉还在不停的抽搐,使他们不间歇的喘着粗气,一起倒在地上,安静的共同迎接着死亡。 张启灵朝着位于中心吞噬红玉珠的人俑看去,它的触手,逐渐合拢成一个团状,最终,变成了一个拥有猩红虹膜的眼球…… 第119章 待我回家 张启灵的两边裤脚正在被吴峫和胖子拽着,他没有立刻往那红眼的位置走,大约是在顾虑那东西所带来的,令人身心紧绷的恐惧感。 从始至终,张启灵都没有怀疑过,远在不知处的张祈灵所给自己带来的提示,究竟是错还是对…他只是在第一次听取那许久未闻的声音,对其产生了毫不犹豫的莫大信任。 “它是假的。”张祈灵说完,二人之间的共视就切断了。 但张祈灵已经在最后的那刻,看清了那东西,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判断真伪,只是凭着心底里的直觉,脱口而出这个猜测。 也可能,这一切的指挥,都是张祈灵想要证实红玉珠与陨玉的结合,是否如自己被无数血尸追杀,或者和黑瞎子所坠下的奴隶冢的那里发生的一样,因为这两样物品相凑,而产生的强大磁场,是不是真的拥有,让底下的这群生物仍然执着的,趋之若鹜想要杀人夺物的能力。 他也是想让小哥,及时钻俑人汲取能量的空子,来给吴峫三人增加更多的逃生时间,或者是他想让小哥,趁怪眼成型前将它一击毙命。 好在虽然二人之间的视角恢复了正常状态,但张祈灵还是能将自己的声音,传进小哥的脑海中。 于是,小哥望着那经由触手合并出的人眼,将手中所提的黑金古刀又握紧了几分。 小哥言简意赅,“怎么对付。” 在地上躺着的吴峫,是真理不清张启灵究竟是在和谁说话,还是在这压抑的环境下,他的小哥终于是被逼成了失心疯? 吴峫紧攥着张启灵裤腿的那只手,有些脱力的下滑,又在下一刻,生怕对方投身于黑暗,弃之性命与其相斗,最终……吴峫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小哥就这么离开! 这么想着,吴峫立即提起精神,有了点力气,就用手箍住了对方的脚踝,虽然并不算很紧,单纯更像是…挂着,且在轻柔抚摸而已。 “小哥…?”吴峫的声音很是沙哑,似乎是想用这种日常服软的语气,唤起失踪专业户张启灵的良知,也算是他耍心眼了,他想用自身的惨状,去拜托对方绝对不要犯傻事! 次次都能成,没理由这次不好使吧?! 一旁的胖子的左手,正艰难地拉住张启灵裤脚扯出的几根线。 “…哈啊…真的,我…真的跑不动了…我这辈子和小哥还有天真一起…栽在这里,我也是服气的,虽非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但求…”胖子仰躺着,整个人大汗淋漓的就跟在水里泡过一样,他的右手断节处已经开始发出绀紫色,说话的气息,断续的厉害。 吴峫听到胖子准备赴死的浑话,立刻打岔,“胖子,你说的什么话?…我还没死呢…小哥也没……” 他的话突然中止了。 因为张启灵突然蹲了下来,他毫不留情,掰开了吴峫和胖子挂在自己裤脚上的手,在这个彼此都约定好一块离开的世间的气氛里,他的动作,真是没有一点同生共死的人情味。 “有我在。”张启灵的声音,依旧是平静,泛不起一点情绪波澜的,却带着绝对的安全感。 他顿住,继续说,“你们,不会死。” 这一刻,张启灵的话,就像幻视着,一个即将奔赴战场的将军,他身披着英勇无畏的鲜红披风,手拿宰杀贼寇的重刀,却化以温情脉脉嘱咐正居于宅邸的妻儿老小。 他好像在说,我会回来,不要担心一样。 吴峫的唇瓣还来不及开合出一个回馈的音节,就见证着张启灵,亲手用发丘指,将墙侧的方砖给推了进去。 还没等他理清楚张启灵究竟还要做什么的时候,自己和胖子身下的那块地面,突然毫无预兆的升高,而他们上方的穹顶,正开出一个透亮的,不要命倾泻下来的,正是长明灯那刹燃的光! “小哥…你要抛弃我们?你要我们…当逃兵?!”吴峫脱口而出,又迟钝地反应出,自己刚才的话到底有多伤人,可一切弥补都无法在短时间内如倒豆子般滚出来。 张启灵站起身,没有回话。 此时,胖子的大脑飞速运转,他的耳边,都是些机械运作的声音,无数个藏在墙面,地底的机关,正将他和吴峫捧的越来越高。胖子拼尽全力用断掉的右手加不断开枪的左手,支撑着翻了个身,痛的几乎说不出话,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如何从已升起快到一米八的高度里,将张启灵给勾上来! 胖子甩着左手,努力想要抓紧已经起身的张启灵那被烧成几块破布的兜帽,可他宽大的手掌,就这么眼睁睁擦着张启灵头顶的空气,最终,如当初自己被张启灵砸的那般,脱力地捶在了对方一头黑亮的头发里。 张启灵拨开胖子的手,他像个认为自己没做错的孩子一样,那眸子,依旧一贯的平静无波,却极尽专注地凝视着吴峫和胖子,他的神态,仿佛在做着最后的告别。 “待我,回家。”张启灵目送二人登临上层,而他则毫不犹豫,投身于一片黑暗之中。 所有人都没有料想到,那个永远保护吴峫和胖子的小哥,竟毅然决然的将死路留给了他自己! 与此同时,身下的台底与上层的空间所合拢,吴峫和胖子所处的位置,已然是衍光善对张祈灵和黑瞎子,实施残忍仪式的屋子,浓重的血腥气,贯穿着已经全身散架般脱力的胖子和吴峫。 可这时,吴峫脑子里,却只有张启灵所说的四字,想的越多,便越能激起他更大的泣泪,他像个孩子在用那单薄的灵魂,无休止尽的重复张启灵的遗言。 “待我回家…代我回家……”吴峫念着念着,恍然参透了什么,“小哥想让我们…代他回家?” 他哭的眼泪混杂着脸上的血水,比那地底里的血尸还可怕,偏偏对上他这张脸的胖子,没有表现出任何畏惧。 胖子再度抬起手,在趴着的姿势下,他用左手扣住吴峫的肩膀,是安抚,是劝解,是想让他的小天真,能够想开一点。 这场灾难,胖子也在无声的,于心底里叹息。 奈何吴峫年轻气盛,对于情谊间,没有任何的弯绕,他涛涌夺眶的眼泪,一路往地面上砸,看的人心里头都打颤。 “凭什么?…凭什么小哥的命,他一人就能做决定?我们是铁三角…我们是一家人,没有小哥的家,算他妈谁的家!!!” 吴峫的情绪激动,身体早已因托动张启灵奔跑而彻底虚脱,致使他在怒吼完后几近晕厥。 甬道内的隔音好的过分,人耳能捕捉到的只有张启灵,已处于匀速下的呼吸。 与此同时,张祈灵挣开了黑瞎子和衍卜寸扶着自己的手,他几乎一路狂奔,直冲进楼梯口,这速度比任何一次求生都要快。 “我靠!祈?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跑什么啊?!”黑瞎子叫喊着跟上去。 衍卜寸这次一反常态的,慢慢的追着。 等他们跟着张祈灵到一楼的时候,二人发现才张祈灵连拖鞋都没来得及换,他的手按在繁复新巧的门柄,直想开门就走,他执拗地按着不知多少下,可大门愣是没有一点开启的迹象。 张祈灵在心中不停的和小哥尝试对话,却一次又一次的被一种莫名的感觉所排挤出来,他焦灼地想将大门踹开,可刚踢出去的腿就被人抓握在手掌里,而阻止自己的,竟是刚才不疾不徐跟过来的衍卜寸。 衍卜寸想要妥帖的将张祈灵的腿放下,却被黑瞎子一掌隔断,“就不劳老板对我家祈费心了。” 黑瞎子从衍卜寸手里完成着张祈灵的交接仪式,那轻柔的仿佛对待着一个易碎品。 当然,黑瞎子早就发现了,衍卜寸抵住门把的样子,并不想让他们离开,甚至有种属于反派的恶劣感。 衍卜寸的神情,再没有往日的温和,甚至表情都有一种化不开的阴鸷,“祈灵哥哥…你想要去哪?如果我哪里做的不好,你可以直接说,我会尽我所能,去满足你的一切要求。” “放我走,有危险。”张祈灵语意不明,大约是在说小哥的事,却全然忽略了黑瞎子和衍卜寸并非是上帝视角。 衍卜寸凑近张祈灵,优越的脸庞带着显而易见的愠怒,“哪里危险?我这里非常安全,我家的门是国内最新研发的材质,其地理位置隐蔽,衍光善也追不过来,如果你想用这个理由离开,会不会太牵强了?你连骗我也不愿编个好点的话术吗?” “我是听不下去了,我家祈不需要骗人,你是没耳朵还是眉毛下挂俩灯泡,听不懂人话也看不清事吗?”黑瞎子反驳着。 衍卜寸看向黑瞎子,他这么文雅的人,不知道是被张祈灵的离开而产生的情绪应激,还是单纯被黑瞎子骂昏了头,竟也开始对其咄咄逼人。 “你们现在脚底下,站的是谁的地盘,我想黑爷比我更清楚,你们吃我的喝我的,连你一天天闲着没事干,也能在我这里拿到不菲的收入,你凭什么和我说这种话?” 衍卜寸的话挑不出错,几乎让黑瞎子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甚至他还在乘胜追击,里头没有一点脏字,却偏偏听的人越发没理。 “你们的衣食住行,也哪一样不是挑最贵最好的给你们?我说过,我是商人,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你们在我这捞了这么大的票,现在拍拍屁股就想走?” 衍卜寸呛着的话,最后还是软了下来,大约是因为张祈灵的眸子盯着人的时候,让人有些发怵。 “我知道,祈灵哥哥有想做的事,但我们现在才是一个新的家庭,一切的事宜,能谈好再出发吗,你们到底想让我多担心…!” 第120章 全疯了 张祈灵并没有交流的想法,他偏像看花看草般,随意瞥了眼衍卜寸,转身就从玄关处的篓子里,提了一把雨伞。 “等等,祈冷静!”黑瞎子还以为自家孩子是丢了刀,没有趁手的东西削人,便拿别的来充当武器。 谁料,张祈灵淡漠地看了眼黑瞎子,搞的黑瞎子眼中泛出希冀,他就等着张祈灵来个合理解释,或者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可黑瞎子牵扯住张祈灵的胳膊半天,对方却还是没回话,这位暂时将雨伞当刀用地怪人,下一秒便竟甩开了黑瞎子的手,那力气说不上大,也可能是黑瞎子对张祈灵永远软性,所以才没有反抗。 于是黑瞎子,收敛住想要再探出的手,他的目光瞬间移向惹怒张祈灵的罪魁祸首。 此时的衍卜寸,正指节泛白,紧张地按住门把,可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错愕,都不用认真观察,只要长眼睛的都会发现,这个男人,一直都呈现着游刃有余的状态。 黑瞎子静跟着往巨大落地窗处走的张祈灵,边感慨衍卜寸所做的手脚。 “呲拉…” 这摩擦的声音,让黑瞎子的观察被打断了。 张祈灵抬起手,将雨伞化为利刃般,没有丝毫犹豫地杵了下去,这伞瞧着就贵,柄端甚至还有个银制精细雕刻的盘蛇,奈何再华美的东西,在张祈灵的手里还不如榔头来的实在。 一声,两声…坚硬的钢化玻璃,并没有因为张祈灵的动作而碎裂,甚至于,他那常人畏惧的庞大力气,竟只是在给玻璃挠痒痒。 衍卜头如逗玩猫般,看着张祈灵伸着爪子,捧住雨伞吱哇一阵乱挠,瞧了一会儿,他便忍不住慢慢漾出笑意,从那眸子中,黑瞎子能清晰感觉出,这个人打心底里靡足于张祈灵的表现。 衍卜寸仿佛早就预料到了张祈灵想要逃离。 呲拉…呲拉的声音,只听得人倒牙酸,而玻璃上面所刮出的,不过是几条泛白的纹路而已。 黑瞎子没有阻止,来回从张祈灵执着的背影上,又转移到浅笑晏晏的衍卜寸身上,他的直觉,使自己清晰感觉到,衍卜寸这个男人,心机不是一般的深,甚至于,对方在张祈灵到来之前,就已经将这个别墅成为密不透风的牢笼。 衍卜寸是早就计划好的,黑瞎子想。 黑瞎子蹲在吭哧吭哧继续挠玻璃的张祈灵身边,身后传来细微松动的声音,是衍卜寸松开了门把的响动。 而在下一刻,黑瞎子以为这个衍卜寸会动身过来的时候,衍卜寸的电话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是默认铃声而不带震动的,有点古板的单调。 衍卜寸这人看了一眼屏幕,又转看了眼张祈灵的背影才点击接通,黑瞎子频繁回头,只能看到衍卜寸蠕动的唇瓣和一下子变得苍白脸色。 具体内容黑瞎子没有听清,毕竟自己处于噪音源头张祈灵的身旁,划的脑子里都是一阵嗡嗡,怎么可能听清楚衍卜寸那人的动静?! 反正,接通电话的衍卜寸,没有任何欣喜,也没有平日的平静,不是家人?黑瞎子猜测,又考虑到大约对面传来的消息并不好之类的。 下瞬,衍卜寸挂断了电话,又重新挂起笑容来,他漂亮的食指,勾出个东西来,便顺手插进了门把下的孔洞里,转而将兜里的车钥匙丢在了张祈灵的身边,惊得沉迷挖掘的祈小朋友一愣。 车钥匙下缀着的是个冰冷的银制器,衍卜寸扔的很准,它紧贴着张祈灵的脚边,在傻孩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黑瞎子就已经不悦地蹙起眉,右手一把攥住了车钥匙,顺便用左手将张祈灵拽着往前走。 黑瞎子有时候,总觉得自己在某些时刻,能轻而易举地看清衍卜寸的意图,正如现在,他认为衍卜寸在用先抑后扬的手法,来测试张祈灵的底线与服从性,一个巴掌以后再给一个甜枣,就如吹口哨命令狗般。 只要张祈灵实行了他想要的动作,那么这个实验对象就会得到相应的奖励,而放到狗嘴里的肉条,如果影射到张祈灵的身上,就会变成这个人最渴求的——钥匙。 也可能,是那通电话,使执着于不让张祈灵离开的衍卜寸,瞬间改变了主意。 他想,那应该是鄢啸南。 “老板,你刚才按门把手那么紧不放我们走,现在来献殷勤,是不是有点太晚了?”黑瞎子回神,把玩着手中的车钥匙,拎着张祈灵的后领,好在,他于玄关处就给张祈灵换了个鞋才一同出去。 黑瞎子并不喜衍卜寸,所以没有避让的衍卜寸,二人自然而然互相撞了肩。 触目的瞬间,又是一阵电光火石,黑瞎子笑的恶劣,大有一副,你不还是得听上司话的打工人,那嘲讽意味直接拉满,而衍卜寸的浅笑,更显得一副高高在上,大约是因为,这人太他妈有钱了…… 奈何张祈灵一点都不知道气氛的不合,甚至于,在黑瞎子启动车时,他已经自觉的钻进副驾驶,就等着上路了。 衍卜寸届时,只能窜到后座上,他的车钥匙下,缀着个东西,不大不小,让单手轻敲方向盘的黑瞎子有些不舒适。 也让黑瞎子不禁思考,衍卜寸这个男人到底…有多爱啊? 那缀着东西并非是正常的轮廓,而更倾向于是一只张着嘴呲出獠牙的竹叶青,虽整体为纯银材质,但黑瞎子还是一眼分辨出蛇的品种,别问忽略色彩是如何评判出来的,重点是,竹叶青这品种云南真的是多到要死。 “祈,你这么着急出来,是想好去哪里了吗?”黑瞎子真是不知道前路,他倚靠在车座上,只觉得如芒刺背。 衍卜寸嫉妒地盯着同张祈灵讲话的黑瞎子,怨气冲天,“祈灵哥哥肯定有他的道理,你急什么?” 张祈灵直视前方,谁都没看,他在等小哥的回应,恰好,脑子里终于传来了一声清冽。 “长白山,重逢。”小哥好像在约定,两个地界来回跑,简直跟耍猴一样,奈何张祈灵属实是真的听话。 张祈灵回答道,“好。” 这不清不楚的话,让黑瞎子差点没跪下来,他怨声载道,“祈祖宗你就不能多说一点吗?好什么好啊?!” “长白山。”张祈灵说完,便闭上眼养神。 没人知道,小哥究竟在衍家祠堂下看到了什么?但张祈灵知道,只要对方活着就足够了。 这点属于张祈灵和小哥的秘密,黑瞎子是在那风雪肆虐的高山里知道的,而那时候的张祈灵,正泣着比血还滚烫的泪,断续又简短,疯狂地交代的最后一件真相。 此后,张祈灵就那么销声匿迹了,十年间,黑瞎子以为他自杀了都有可能。 这时候的吴峫,已经哭的没了力气,可他还是在和胖子互助的状态下,撑起身子去观察环境,在这明晃晃的棺室,只有他们脚下这一片净土,而在围绕二人一米开外,就是一阵爬行过的鲜红血迹和处于正中心价值不菲的白玉棺椁。 谁都没有兴趣去看,他们只想要找到小哥,吴峫撑着已经疼的打颤,如同肌肉拧紧的腿,艰难地走到石门,却见面对他和胖子的,只有一条天花乱坠,很容易踩空的楼梯,经室内明灯倾泻的光亮,使得那一路斑驳的血迹,格外刺眼。 “不走了…在这里,等小哥。”吴峫收回了踏出去的脚,转而对胖子说。 胖子的表情格外凝重,他怕吴峫干傻事,于是提出条件,“天真,你要明白,如果食物和水吃完,小哥再不出来的话,我们也必须要离开。” “我知道。”不知道吴峫听没听进去,反正是应了一声。 等待,是个漫长的过程,正如当年的小寸,曾经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也在渴望着那扇铁门打开,期待着那个被自己称为小叔的男人,拯救自己,宽恕自己再放过自己…… 可能,情感是不同的。 吴峫和胖子静等着小哥,也见证着血液的痕迹,被云南空气里的水雾稀释地变淡,没有时间概念左右的世界里,只有一阵困苦的等待。 他们和当初的小寸一样,在刚开始将饼干掰半,后面撑不住,便只捻一指甲盖大小来遏制饥饿感,再然后,水没了,那就等待着空气里浓雾凝结的水珠子颤巍巍的落下来点。 最后,吴峫和胖子只以为自己是死了,可腾起睁眼的那一刹那,他们已经躺在满是消毒水味的医院里,看着解雨臣正坐在椅子上,用湿毛巾细擦着他们二人额前渗出的冷汗。 “醒了?我以为你们追着人跑到长白山,给自己搞丢了,结果,不知道哪里来的人,将你们俩丢到了我解家的大门口,要不是我封锁消息,差一点,你二叔就要冲到解家把我脑袋削了。”解雨臣笑眯眯说话的时候,让被悉心照料的吴峫一阵发毛。 可那点被服侍的惊恐,根本不足以侵入他乱如麻的思绪,吴峫拽住解雨臣的手,许久未安睡的眼睛,通红的可怕,“小哥没和我们一起出来?小哥呢?小哥呢?!小哥怎么可能丢下我们! 他被你藏起来了吗?不对,小花你不是那样的人,是小哥伤的太重,没办法见我是吗…?不会的…不会的,他那么厉害不会的。” “吴峫!你究竟在疯什么?!我发现的只有你们两个人,张启灵我会尽力去找!你信不过别人,难道还信不过我吗?!”解雨臣没想到吴峫的力气突然变得那么大,岂料他刚说完,就见自己手臂上施加的力气褪去。 吴峫竟是又一把薅住胖子的肩膀!他太想要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了。 “不是一个小哥。”胖子忽略吴峫的迫切,丧着张脸,转过头,冲解雨臣咧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两个…两个小哥都得带回家。” 解雨臣蹙起眉,娟秀的脸上全是对二人的惊愕,他的声音不由的拔高了些,却没有唱戏时的腔调,完完全全是以解家当家人的语气,去批判吴峫和胖子的精神失措: “什么…两个?你们…你们!全疯了!!!” 第121章 七千万 衍卜寸绝对从一开始就是计划好的,黑瞎子极速飙着车,而后座的那位罪魁祸首,已经在着手安排处理高速路上的监控,甚至于这辆车内所携带的装备,本身就隶属于三人。 所以,黑瞎子觉得无论是鄢啸南的预言未来还是衍卜寸的大肆手笔,两人凑一堆,一个规定计划,一个提供资金,真他妈的无敌。 张祈灵已经睁开眼,看向外头的景致,从一片傲然的绿到飘散着白茫的雪,无法避免的嗜睡间,不知又溜走了多少时间。 他等待着,尽可能的等待着小哥所传来的新消息,可是什么都没有,这让以直觉为先的张祈灵心中动起了一丝异样感,他感觉,有可能张启灵是遇到了衍光善。 可那位衍光善,不知道是逼迫张启灵报平安,还是真心地放过了张启灵,这种想法,让张祈灵的眸子越来越暗,此行,自己最为关切的人,可能与那个最大恶人正在并行,甚至于,有可能,他已经… 死了。 张祈灵恰恰永远不知道,自己竟是如此的悲观主义者,他的思绪,被衍卜寸丢过来的牛肉罐头所打断,冷质的罐盒安静的躺在怀里,自己却因情绪影响而没有任何的饥饿。 他毫无波澜,将罐头随意放在车内的屉子里,没有说一言。 三人的车里,大家都各怀鬼胎,黑瞎子忌惮给自己任务的鄢啸南和鄢啸南的走狗衍卜寸,而衍卜寸所厌,是千百年前就为双恶人的鄢啸南和衍光善,此时此刻,自己却又不得不听从他们的命令。 张祈灵则担忧着小哥不知衍光善诡谲叵测,却仍一起同行,还有,吴峫和胖子究竟又在何处? 与此同时,解雨臣给吴峫和胖子带来了最为炸裂的消息,听说,是从陈家走漏到九门里的风声,“有人,带来了陈家十一人的尸体,头部都是被拧断再接上的,其中最小的一个孩子,脸全部毁容了。” 解雨臣是挑他们二人冷静后才说的事,不过现在看来,他说的这话有点无关紧要了,毕竟死去十一人,对张启灵或者他们口中另外一个小哥来讲,也许都不沾边,不过以解雨臣打听的消息看来,那尸体所呈状态并非是人为。 说到这里,解雨臣又接到了手下的一通电话,而这个电话,成为推翻他刚才猜测的重要证词。 “小花,是陈家找出凶手了吗?”吴峫稳定好情绪,那泪痕却一时半会去不掉,加上脸部精细缝补的皮肉,整的他现在更像是个伪装成人的布娃娃。 胖子不由联想到黑瞎子的英勇战绩,想着张祈灵与他同行,正负相抵,不会将雇主生还率搞的更低吧? “这回的消息传播也太快了些,甚至陈家都没压消息,天真,你觉得他们找到的,真的是真正的凶手吗?”胖子压低声音,赶在解雨臣挂断电话之前,说出自己的猜测。 解雨臣两头听,入耳胖子的话,于是点了点头,在对面交代完后挂了电话,时间不到两分钟的样子。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把这个消息,如何以局外人的角度,尽量紧张一点叙述出来,毕竟自己并非绞入局中。 解雨臣自然没有强大的共情力,去支撑自己泣出点泪来烘托气氛。 于是,解雨臣尽可能将嘴上的语气放软,“陈家放出消息,已经找到凶手是谁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吴峫又神经质地盯着解雨臣,搞的人一阵发毛。 “凶手,可能是你们口中的另一位小哥,且陈家笃定他没有同行人员,所有的罪责,都是他冒充了张启灵夹啦嘛的结果。”解雨臣倚在医院的凳子上,却全然没有上位者的姿态,他也在紧张,紧张听到这里的吴峫和胖子又该为了那个新出现的“小哥”,再表现出什么莫名其妙的反应? 吴峫不可置信,“他们把罪责都扣在了祈灵的头上?还是说,祈灵选择了自己承担,将黑眼镜撇了个干净,或者,黑眼镜把他丢了…他怎么敢的?!” 胖子按住想要往外跑,亲眼看看真实性的吴峫,“天真,无论哪种结果,我们现在都没办法干预!先听花爷好好说完!” 也许是年龄差的问题,或者,本身胖子就比吴峫要成熟,在一天天不着调的歇后语里,反而碰到正事,永远是胖子最能当天真的情绪调和剂。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也都有这种可能,陈家已经颁布通缉令,悬赏七千万,只要抓到你们口中的那位张祈灵,就能从中获得天降酬劳,现在九门的大部分看不清时局的人,已经在大肆搜寻他的踪迹。” 张祈灵遇见吴峫和胖子的时候,他是70,只值七十块钱,而在和黑瞎子下斗前的定金里,他值七百万,可当他没有护住所有人时,反而那堆人命,将他的身价提高到了七千万。 解雨臣不知这些,只是又顿了一下,语气里带着迟疑和不解, “听说,陈家的要求,是不留活口。” 这最后一句话,真是晴天霹雳,将吴峫和胖子炸了个外焦里嫩。 吴峫艰难从嘴里想要发出音节,却半张着嘴,哑然失笑,“我这就给黑眼镜打电话…找到他,我们绝对能找到祈灵…找到他…一定…能找到……” “嘟…嘟嘟…您所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没有丝毫温度的女声,已经将吴峫逼的接近崩溃。 吴峫求助般,转向胖子和解雨臣,感觉再没有更好的方法,这位小三爷就要碎了。 于是,解雨臣提出了个可行的方法,“陈家和九门里的人,肯定不会当无头苍蝇去找,既然他们能判断出杀掉十一人的是谁,那就证明他们手里,掌握着一定的线索,我会去探探口风,别担心。” 解雨臣的话,是吴峫和胖子狂浪中的救命稻草,如今,他们只能选择抓住。 没多久,解雨臣带来了一个人,那是个陈家人,年龄不大,才刚二十岁的样子,面容很是温良,听说是趴在陈家会议室门口守着的一个小打手,人叫十三。 “陈家,确实掌握了一个线索,说那位屠杀了十一人的凶手,下一步有可能前往的是东北地区,只不过他们具体的谈话,我就没怎么听清了。”十三满脸真诚,看起来并没有说谎,毕竟比起跟着陈家那帮人去搜寻一个可能根本找不到的人,还不如从解雨臣这里直接动动嘴皮,捞到不菲的一笔钱来的痛快。 十三这个人,还算识时务。 而听到这里的吴峫立刻反应到了,他用眼神示意让解雨臣将十三请退,待到这里没有外人后,才说出自己的猜想,“东北地带,能让失忆的祈灵产生熟悉感的地方,只有我们所下的那个墓,他一定会回去,说不定,小哥也会和祈灵汇合!” 胖子很赞同他的想法,“天真你说的对。” 说完,胖子又转向解雨臣,“花爷,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在找到小哥之后,就是在长白山底下遇到的祈灵,他现在的记忆是模糊的,但我想,比起外面不熟悉的一切,他总归是要找个地方待着的!” 第122章 疼吗…疼 张祈灵到达长白山的时候,外头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他从来都觉得自己是个浅眠的人,却不知为何,自己总会在越紧张,越处于危险状态下的环境里,睡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觉。 他好像在梦里,正紧抱着个矮小营养不良的孩子,剧烈的疼痛,敲打着自己的神经并席卷全身,可周遭却并不安稳,张祈灵茫然抬头,耳边风声鹤唳,竟是无数的刀刃,还在源源不断扎进自己的躯壳。 张祈灵的意志,想要撑起自己的腿站起来,可下一秒,他的腿肚就会被飞来的下一柄利刃所定在地上,热烈的鲜血啊,不断地流淌,他不甘的低头,怀里的小孩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生命体征。 孩子的心口,源源不断滚砸出饱满猩红的玉珠,掺合着自己的血,显得艳丽极了,张祈灵不知道这究竟是现实还是在做梦,与之并行的唯一意念,便是祈求这个孩子活着。 张祈灵拔掉自己右手贯穿的刀,用满溢鲜血的手,试图堵住这个孩子心口的破洞。 活下去吧,不要停止那心脏的跳动,呼吸吧,不要让你的胸腔停止共鸣,睁眼吧,求求你再看看我…看看这个世界。 想到这里,张祈灵的面前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天平,那种材质,超脱了自己的一切认知,它既掺杂着矜贵的金,又染着奇异的红,就像是人的血所溅上去的一阵斑驳,却丝毫不会影响这物件本身的华美。 张祈灵不知怎的,大约是抓住了这唯一的救命稻草,他的手,颤动着放到天平的一端,而小孩儿心口最后一颗滚落的红玉珠腾空,稳稳坠在了另一端。 达成某种条件之后,大约是条件,张祈灵这么想,那天平就消失的毫无踪影,仿佛从未存在过,他收回自己的手,再度垂下头,孩子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红线像是苏绣般正密密缝补着,最终,张祈灵赶在那个孩子睁开眼前,抬头将目光移向前方。 对面的,是个穿着白袍、长发、很高却无法细致辨别男女的人,他提着一盏永不灭的长明灯,踩着张祈灵延展的鲜血,一步一步,不徐不疾的走来。 于是,孩子所见的,只有张祈灵瘦削苍白的下巴,他缓慢眨巴着眼,并不懂得这位哥哥,为什么在紧张?他感觉自己的手臂,被张祈灵攥的有些紧,可是,自己困倦地厉害,只能再度安睡于对方的胸膛,认真感受着,那一直缓慢的心跳,竟然在几近恐惧的微颤…… 黑瞎子和衍卜寸估计是好心,竟一个都没有叫醒张祈灵。 张祈灵感觉自己做了个梦,就像是身体被锤炼了般,稀松难受的厉害,他神色倦怠地推开车门,发现黑瞎子和衍卜寸还在趁着夜色拾掇,零零总总的东西加起来,后备箱里被充的很满,搬运下来的时候,也让两个大男人忙活的够呛。 说不清到底是黑瞎子还是衍卜寸率先发现张祈灵醒的,沉没在夜色中的张祈灵,走过来的时候,整个人晃的亮白,睁着睡眼,抬手就想要帮二人分担一下。 衍卜寸见状,却摘下一次性手套,但没想到,他的右手掌心竟还裹着一层纱布,可这人却没有丝毫反应,只是用干净的指尖推拒了张祈灵的帮助,“祈灵哥哥,这装备太久没用,都落灰了,有些脏,你就别碰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旁边的黑瞎子正拿着手电筒给衍卜寸照明,倒是难得的和谐。 “珠子。”张祈灵垂眼,盯着他的掌心。 这话不知道是对梦里的回忆,还是别的什么,引的衍卜寸的手,瑟缩了回去,接着他又将那一次性手套重新戴上,掩住了纱布的痕迹,仿佛他根本没有受伤一样,“珠子在你羽绒服的左口袋里,我给你放好了,是祈灵哥哥想拿出来看看吗?” 张祈灵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别扯那珠子了,我说老板,你都这么有钱了,怎么不给我多带一副手套?抠门也不能在这地方上抠门吧!”黑瞎子故意将手晃了晃,指腹处还真有点薄灰,但看颜色,他好像是在微微开化的黑土地上抹的。 于是张祈灵看了眼,没插足他们二人之间的互呛打趣,只是自顾自观察了下那堆登山包,明明比牛犊子舔过还干净,甚至外面还裹着一层防尘罩,要是其他人在这里,不知道首先该打趣的,是衍卜寸故意为之的针对,还是黑瞎子故意伪装的无辜? “对了,祈灵哥哥你想要什么样的武器?”衍卜寸一把将黑瞎子的手背拍了下去,“我在这里认识个不错的锻造师。” 张祈灵仔细想着,才开口,“软刃。” “两把。”他又比划了一下,确认着长度是多少。 就当是为了某种自尊心,或者愧疚吧,张祈灵总是想要回避掉同小哥相似的东西,也许,也只是为了纪念,那个从始至终都在展开笑颜或是泣泪成珠的福福,虽然他不懂,自己想要对福福的感情,究竟被评定为什么? 但张祈灵总觉得,十一个人,最终只有福福挫骨扬灰留不下一点痕迹,难免太过于绝对了,所以,他才想将福福存在于世的最后痕迹,给传承下去。 而且,现在的张祈灵急需要一个信念,支撑自己产生活下去的念头,例如是去见小哥确认他的安危,例如是为了福福那个孩子继续前行…… 听到此处的衍卜寸,却有些怔愣,不过短瞬之间,他便收敛住了一切外露的情绪,答应的格外干脆,“好。” 双刃,是那个孩子才用的,衍卜寸心中明镜,这勾起着他不小的思绪,回忆也渐渐飘远。 “嗯?衍大人为什么要让我们挑武器啊!我现在可是连木刀都提起不来,更别提拿这些比我还高的家伙事了!” 福福怨声载道,在一柄重剑的旁边,给自己从上到下比划了一下高度,好家伙,他比那剑矮了得有两头。 衍卜寸挑挑拣拣,翻的叮叮咣咣声不断,这时候的他,忍得住仓库里沙土飞扬带来的不适感,他从小就是个小大人,说话的语气,也很像衍光善那股子爱命令人的劲儿,“那就挑合适的,接着!” 他抛了两柄在长匣子里的软刃给福福,接到这轻快武器的孩子,自然是高兴坏了。 “我就知道寸哥哥最宠我了!那帮哥哥姐姐,为了给自己挑合适的,总是把最次的留给我们,就寸哥哥对我好,什么都就着我先来哈哈哈!”福福摸着那两柄刀,是极爱不释手的。 衍卜寸给自己随便拿了个枪,听说外面已经步入民国时期,这武器倒也合时代,他将枪揣进裤腿的腰包,随意拍了拍手上的灰,“你拿的是衍家的传家宝,不到万不得已,别拔出来。” “好!我还能不信我寸哥哥吗?寸哥哥对我最好了,不对,是最最最最最好了!!!”福福笑弯了眼,抱着衍卜寸同样瘦削的腰身不放手。 那年,衍卜寸迁就的笑着,揉着他的头,“嗯,寸哥哥对你最好了,以后也会越来越好,我还要带你去看天上的大雁,山川流水的波澜壮阔,吃遍全世界最好最甜的蜜饯……我会对你更好的,我们一定要一起活下去。” 这之后的几千年间,哪怕福福在死时,都听信承诺,没有拿出那柄号称衍家传家宝的双刃剑,而衍卜寸见到那剑再度开刃时,竟是衍光善恬不知耻地,牵着一个假的福福来牵制自己。 “你也不想,你的小伙伴再死一次吧?”衍光善用口型说着,他狡黠地眯着丹凤眼,将福福推送到衍卜寸的面前。 衍卜寸只能接过,堆起满脸笑容,装作特别真诚道,“谢谢爷爷,这是我的偶人吗?我会对他好的!” 怀里的偶人福福咔嗒动着脑袋,缓慢眨着眼,在无数夜深人静后,他总要僵硬着自己的躯壳和四肢,艰难地蹒跚学步跟在自己的身后,一口一个,亦如那个真正的福福般…大声表达: “寸哥哥!我最喜欢你了!!!” 衍卜寸想到这里,猛然惊起回神。 黑瞎子看着张祈灵只顾着和衍卜寸沟通,自己却只是个举手电的大冤种,索性将备着的青椒肉丝炒饭拿出来,准备热一下和张祈灵分享。 他们没有去任何的旅馆或民宿,只是停靠在上方就是深山的路边,准备最后歇息一下便进山。 虽说,黑瞎子并不懂得张祈灵是在赴约,可他总归是想要能护对方一时又一时,毕竟,吴三省那边已经早早准备好让他辅佐吴峫,而哑巴也已经到了进去的时候,任何一环,都无法妨碍属于九门内真正的计划。 潋滟的火花,点燃着黑瞎子所折的干枝枯杈,也在他的墨镜上,映出雀跃的暖光。 张祈灵这时候凑了过来,伸出手,在火上隔着一段距离烤着,他也不知道,如果自己和小哥见面后要说什么,要做什么?他也没机会去问对方,也可能,是自己没身份问。 温暖的火,就这么侵蚀着黑瞎子和张祈灵的身体,可他们的心脏却渐渐被长白山的风雪所冻的寒凉。 衍卜寸带来的羽绒服,不是黑就是白,套牢在身上的时候,是打心底的暖和,此时此刻,黑瞎子倒很想问问衍卜寸,你究竟为何执着于张祈灵?衍光善与鄢啸南的恩怨,究竟你又掺合着哪些部分? 所有人的心里,都有十万个为什么。 黑瞎子热好炒饭,便递给旁边的张祈灵,张祈灵接过顺从的扒进嘴里,三人之间,彼此关心,又互相牵制,如果没有张祈灵,黑瞎子根本不可能会想问衍卜寸任何的东西,可是有张祈灵,黑瞎子又根本不会让衍卜寸说出任何的东西。 他怕衍卜寸这个不安定因素,会影响张祈灵。 夜晚的山中风雪肆虐,安营搭帐就算了,最后大家还是灰溜溜钻回了车里,只有黑瞎子独自一人留在外面。 或许是那个梦影响,使得张祈灵心中无端的有些泛苦,掌心和肩膀上的伤也疼了些许,衍卜寸从后视镜里恰好看到了他难看的脸色,又是翻着包,甩了一盒止疼药过去。 “甩子哥,一天天甩个鸡毛啊?”黑瞎子正在车外抽着烟,他难得犯烟瘾,只有烦躁时才会来一根,看到此景,想也不想就骂了。 吐出的烟雾缭绕,模糊了黑瞎子的下颚,可他清晰的声音,已经接住了前半句没说完的话,“有本事把黑卡甩给我啊…” 老板你听到了吗?这是打工人的哀怨啊?! 黑瞎子知道对方耳朵灵,所以自己这话,自然引得车内的妙人儿与他撞上视线。 “脸真大。”衍卜寸清晰又无声地做着口型,又是没掺一个脏字,却骂的人心里窝火的不得了。 还未等天明,衍卜寸便接通了一个电话,大约是他所定的东西好了。 黑瞎子鞋底捻灭烟头,没多久,就见一辆车疾驰而来,他眯起眼看着,大约是个陌生的男人,车窗开启的刹那,竟是和衍卜寸同样的动作,不同的甩法,叮咣一声,下来了一个长条形的匣子。 于是他捡起来,打开看了一眼,就敲着车窗提醒车内的二人,“祈的刀来了,可以出发了吧?” 衍卜寸刚和张祈灵洗漱完回来贪个暖气,被催促的感觉让他有些烦,更别提黑瞎子又在那敲敲敲,搞的嘴里又开始泛酸水了。 “可以。”衍卜寸想着也就只能相处这么一会儿了,没再和黑瞎子计较。 这两男人,没让张祈灵分担太重的东西,他们二人扛着包,迈起长腿走的速度却不见慢,于是张祈灵见他们背的不勉强,便也恢复了正常速度。 他非常急,如果不是需要休整,张祈灵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进入雪山,生怕耽误一秒,小哥就会有更多的危险。 软刃和张祈灵所想的重量有些差异,自己拿惯了重刀,如今提起这个新武器时,却觉得轻的过分,风吹的人心中作乱,可也在主动推进他们前进的脚步,最终,他们真的到达了那个地方,还是那个裂缝,依旧是那深邃的石壁。 而这回,张祈灵是在衍卜寸的央求下,是用登山绳下去的,他想先探路,就将黑瞎子和衍卜寸给拦上面了,毕竟小哥想见的,似乎只有自己。 后坠落的两道刀锋已经重合,掩盖了属于第一道的痕迹。 第一道永远不为人知,第二道是张祈灵的单枪匹马,第三道是小哥失措想救吴峫的刮痕…… 可当张祈灵未下去的一瞬间,他的手电筒就精准照到了那个人,同样的角度,距离,神色,曾经站在那里的,是衣衫单薄的自己,而现在站在那里的,却是目光凛然的张启灵。 “小哥。”张祈灵不知道自己这样学着吴峫和胖子说的对不对? 可怕的是他的这一声,也重合起吴峫高声呼喊的那一叫,正他心中异动想要再唤什么的时候,衍卜寸那么结实的绳子竟也会断裂?估计是石壁崎岖的程度更厉害了。 张祈灵的软刃没法嵌进石壁里做缓冲,他突然觉得,这个场面也太熟悉了,于是在高速下坠里,他又叫了一声,“小哥救我。” 语气却丝毫不着急,他已经料定了…张启灵会将自己稳稳接住。 张祈灵倒在小哥怀里,而这么近的距离里,使得他看清了小哥脸上的烫伤和依旧遮挡所有情绪的长睫。 “疼吗。”张祈灵从小哥怀里翻下来,生怕加重对方的伤势。 张启灵点头,直接承认,“疼。” 可能是,他们之间,本身就无需任何的遮掩与谎言。 第123章 鬼玺 解雨臣看到他们这么执着,不由的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拗不过二人。 “我听你们的,但在下去以后一定要顾好你们自己的安危,千万不能为了救人,把自己也给搭进去,虽说性命无贵贱,但吴峫,你有你的吴家要回,胖子,你有你的盘口要守,你们的价值远比你们想象的更加重要…” 解雨臣似乎是急极了,他一口气说完,那声音却很沉,连带着话落后,他的眸光也暗了下来,估计是见吴峫和胖子还没有回应,他又将掌心压在吴峫的病床上,一字一顿。 “你们若折在那里…我以解家当家人的身份,也根本承担不起。”解雨臣并非是要挟,只是想要给予面前二人警醒。 奈何,吴峫目光仍旧灼烈,大有一副少年人的无所畏惧,他见解雨臣有松口的迹象,便连忙顺着杆子往下爬,生怕这人反悔。 “小花,我是吴家的小三爷。”吴峫指了指自己,又将缝合处理的手伸向解雨臣,替对方理了理有少许褶皱的粉色衬衫领口,“你是解家的解当家。” 吴峫的手划过他的脖颈,带着缝合线的粗粝感,他继续说着,“你有能力支撑起解家,我也能承担起我的选择,小花,我不会让你为难,所以我和胖子可以自己去,你不用担心。” 听到他们说话的胖子,正撑起身子,将自己和吴峫的床拽近,后下巴轻放在了吴峫的肩膀上,眨巴着眼开口: “是啊,天真说的对,而且花儿爷别提我那盘口了,我都多久没开荤了?丢的不过也只是几张油水,随便倒个斗也就赚回来了,老婆本嘛…可以再攒,但兄弟的命只有一条啊!如果这种事会影响你,胖子我举双手不同意!” 解雨臣是真抵不住这两个人这么坚定的英勇赴死,他将吴峫想要再理顺自己领口的手按了下去,“不会有太大影响,如果真的发生那种事,我会提前做好准备工作。” 他这话,好像是答应了?!吴峫的眸子骤亮起来,雀跃的极了。 “小花!你真不愧是我兄弟!!!”吴峫一拳打在解雨臣的肩膀,后一个弹射起步下病床,他这一套动作下来扯动了伤口,愣是疼的呲牙咧嘴也还在笑。 胖子阴恻恻地窜了上来,按住了准备往外嗷嗷跑的吴峫,“我草,天真!你真不愧是年轻,一天天使不完的牛劲,人花儿爷还打着电话准备定飞机票呢!你现在溜走有毛用啊,徒步走过去吗!” 吴峫挠着头,哭红的眼圈,如今笑起来显得卧蚕挺饱满,眉眼弯弯,声音却越来越小,“不是没想那么多吗…胖子,你也不知道提醒着我点…光让小花看笑话了。” 解雨臣其实并没有怪罪,他用食指覆在自己唇上,做了个嘘声状才起身走到窗边,“嗯,定飞机票,长沙到烟台中转再到长白山,三人头等舱。” 说完,吴峫想要再问问几点去机场的时候,结果解雨臣摆了摆手,又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对,东西托运到长白山,别走飞机托运,那些家伙事进不去,安排辆货车送,要快。”解雨臣交代完,挂断电话,才转过来看着在原地想要问东问西的吴峫。 解雨臣笑了下,他天生有点女相,但不娘气,反正就是好看,吴峫这么想,终于像抖筛子般,将问题全倒了出来,“小花,咱们是几点的飞机,还有,那东西是下斗的装备吗?路程这么远,真的能赶我们之前派送过去?还有,我这脸咋过安检啊?” “现在是晚上十点,等会十二点的飞机。”解雨臣看了下腕间矜贵的表面回答,又抬起头,将后面的问题一一对上答案,“嗯,是下斗的东西,我手下的人有方法送到,这脸……” 解雨臣突然卡壳了,看着吴峫那张已经变成花猫,满是缝合线的脸,突然有些犯难,不过他还是想着安慰一下,“没事,我打点好了。” 结果到机场时,吴峫和胖子拿完机票,坐在冰冷的候机厅椅子上时,便已迎来不小的瞩目。 吴峫被衣料覆盖的地方,有多少层纱布尚且不计,那张秀气的小脸就跟他妈毁容一样,连线都没拆开,有的小口,用的蛋白线倒还好,但裂开的大口,自然而然就是用手术线缝合的。 还有旁边的胖子,那左手被裹上石膏,用纱布稳固地打了个三角形结,手在胸前,绳挂脖子上,就像是跟谁干架没打过反而折了手的二头混混似的。 这两人凑一块,就显得解雨臣拿着速食回来的身影,是那么的温润如玉。 解雨臣将水拧开,瘦肉粥都打开来递送到吴峫和胖子面前,却发现他们的脸色是真的难看,他心里咯噔一声,还以为是应二人诉求出院,对还未康复的身体来讲还是太勉强了,谁知道,吴峫正哭丧着脸,浅浅推开了解雨臣递来的粥。 等到都到安检前的时候,吴峫才开口。 “我现在觉得,我是那动物园里的猴。”吴峫只觉得心里一阵不安。 胖子已经过去了,正站在登机口,看着吴峫那雀白的小脸让其缝合的痕迹明显的不像话,“没事,不都说那玩意是扫虹膜的吗?我能过,你也能过,别担心。” 好在,这点小插曲并没有影响什么,解雨臣再度同他们二人搭话的时候,便已经是在从长白山下飞机,驱车在郊区找吴峫和胖子所说的那个入口的路上了。 解雨臣想,若是吴峫和胖子单独对张启灵产生追寻的执着,自己还能有所理解,毕竟张启灵这个人,强大到让人过目不忘,又太过于呆板,很容易被人骗,无论放到哪里,都是让人不放心的。 可另一位小哥,与吴峫和胖子实际相处还不到两天半,解雨臣本以为,张启灵对吴峫和胖子“下蛊”,已经是自己所见最有人格魅力的人了。 可这么看来,张祈灵也不遑多让,他有着先天和张启灵长相、身手一模一样的先天优势,更有和吴峫、胖子在危险环境里,无限产生不停断的吊桥效应影响,难免,张祈灵这个人,会让身陷于险境的同伴,对自己产生不一般的执着。 解雨臣开车很稳,抽空看了下在副驾驶上紧盯地图的吴峫,他好像,又觉得自己想错了,也许张祈灵对吴峫并没有小哥那么重要。 究竟是为何得出这个结论呢?如此情谊相追,若是真的担心,为何吴峫却只在第一时间询问张启灵的去向?又为何,在胖子提醒后,才半晌才想起同样失踪的另一个张祈灵? 他不信吴峫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可恰恰对方的一切反应都在说,小哥最重要,张祈灵只能退居其二,有时候,解雨臣都觉得,张祈灵在吴峫那里甚至算不得一个选项。 张祈灵,这个存在于吴峫和胖子口中的传奇,竟极少真正博得吴峫的关注。 吴峫被解雨臣频频的盯住,觉得有些不舒适,他动了下身体,却感觉怀中有什么东西,突然硌了下自己的胸膛,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右手从领口伸进去,拿出来的东西,有着方正的底座和可怕诡谲的数鬼匍匐,那竟是原先自己放在包里的鬼玺! 可它是怎么莫名其妙出现在身上的,而且这么大个东西,自己竟然才发现? 胖子从后座里探出脑袋,盯着吴峫手里的鬼玺,却恍然大脑中被清空了什么东西,眼前的视线模糊了一下,又再度恢复正常,“这不是小哥的鬼玺吗?天真,你怎么从肚子里逃出来的?我也没见到你啥时候带在身上的啊!” “不知道,它就是突然出现的,也可能是我刚睡迷糊了,揣身上了,不过,咱们好不容易才找到小哥的踪迹,纠结这个干嘛?小哥肯定还在那裂谷里等着我们呢!”吴峫扯开话题,毕竟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说完,吴峫就将鬼玺妥善地放进解雨臣准备的新背包里,他原先的包都被火给燎坏了。 解雨臣偏头看了一眼,将方向盘转动着打弯,装作漫不经心地问,“只找张启灵,不找张祈灵?” 听到这话的吴峫像是才反应过来般,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我就说我刚看地图看入迷忘记了什么!祈灵也肯定会去那个位置汇合,我到时候可要好好问问,他们两个失踪专业户,怎么一天天的竟让人操心…” 吴峫咬牙切齿,语气却透露着浓浓的关心,仿佛刚才忘记张祈灵的,不是他一样。 解雨臣心底里,却觉得更加奇怪。 第124章 大闹一场 黑瞎子再三确认,自己拴在坚固峭岩上的绳结打的绝对结实后,才敢让张祈灵系上的,可他万万没想到,在张祈灵跃下去后,绳子竟铮然发出一声断裂! 衍卜寸正站在张祈灵跳下去前站的位置,并没有采取任何的行动,只是目光淡然的,低头看着下方,这个平时最紧俏张祈灵的人,在这时候,意外表现出了种极端的冷漠,仿佛他根本无所觉此处的深不见底。 不,也许他也是紧张的,衍卜寸颤抖着压制想要拽住绳子一探究竟的手,疯狂在心里阻止那个想要拯救张祈灵的自己,他现在,需要完成鄢啸南的任务,决不可干涉未来的发展…衍卜寸想。 但黑瞎子却是不可置信的,他站在发愣的衍卜寸的旁边,连看一眼对方的时间都没有,他只有一个念头。 张祈灵摔下去了!必须得救他!!! 黑瞎子紧急用手拽了下晃荡在裂谷壁上的绳子,确认其重量飘轻,完全不像是拴着人的样子。 他心中气愤,救人的急切,让黑瞎子快速地催动了刚才还在嗡鸣的大脑,使他手脚麻利地给自己绑好了新绳,并形成连贯动作,一把推开了碍事又占着坑的衍卜寸,随后没有任何准备任何辅助装备,他就直接想往下跳! 可衍卜寸这时候,却以超脱常人的巨大力量,拽住黑瞎子的羽绒服帽子,将其一把甩在了身后,黑瞎子仰倒在一堆长白山清晨新落下来的雪中,冰凉的温度尽数灌进他的衣领里。 “衍卜寸,你疯了吗?不赶紧下去救祈,你现在拦着我算什么意思,你难道想让他死?”黑瞎子爬起来,完全没有拍落身上雪的意思,可他说完这些,却又迅速反应过来什么,装备是衍卜寸,唯一能动手脚的,只有…… 黑瞎子将冰冷的漆黑枪口对准了衍卜寸,“是你,你做的,这又是鄢啸南的命令?还是,这是你一直想做的事?是你想让祈死?” 他觉得,自己是真的看不懂对面的这个男人,衍卜寸将一切顺从都给了张祈灵,却又把一切的乖张都给了自己,而现在,这个人,竟想要置张祈灵于死地?为什么,为什么?他妈到底是为什么? 黑瞎子边想着,边舔掉了唇上刚融出来的水珠,这些得不到答案的问题让黑瞎子气急的够呛,可他的反应,却又不合乎于正常的人类,越是险峻,他越是能在这严肃的处境里笑出声。 他抛掉那不可置信的念头,其实一切都不需要答案,只要自己能够解决对方或者创造下去的契机就可以。 站在崖边的衍卜寸,完全没有紧张感,他眯着眼,好像还在躲避清晨朝阳射到雪地,又反弹回来的光。 就在衍卜寸觉得他莫名其妙的时候,黑瞎子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扣动了扳机! 刚刚还在适应长白山乍起光亮的衍卜寸,只是微微歪头,弹道就险之又险地擦过了他的耳边,并碾断他左侧的碎发,使之有些纤黑,在空气里漫无目地的飘摇。 “想杀我?”衍卜寸虽然这么问,可语气里却全然没有惧意,他更像是被蝼蚁的挠痒攻击,而被搞得不耐烦的捕猎者。 黑瞎子的枪口,因着外部环境过于冷,而在散热过程中蒸腾出层层白雾,当然他也懒得同衍卜寸废话,这一次攻击不成,就只能极速想出下一步策略。 这时候的衍卜寸,正揉着被震的发痛的耳根,他的左手指尖冻的通红,且眸中,尽是无所畏惧: “想下去?那你有本事就踩着我尸体下去吧。” 衍卜寸说这话的时候,右手食指向下,引向深不见底的崖底,他满眼冷峻,语气里挑衅意味十足。 可惜黑瞎子总归也是活得久,纯纯老油条一个,从不吃激将法这一套,若是站在这里听衍卜寸说话的人是吴峫,估计早就听信谗言,用一身义无反顾的莽气,直冲上去与对方叫嚣了。 于是,黑瞎子只是在墨镜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又是声东击西的开了一枪,可这一次的衍卜寸,却由着黑瞎子的射程‘不经意’的以一种‘恰好’的角度躲避开。 子弹这回带过衍卜寸的右肩膀,外套破口处所涌出来的羽绒,像雪一样飞落,他的重心偏移,向后一脚踏空。 衍卜寸就这么仰倒了下去,坦然的就像要真心赴死一样。 黑瞎子哪能如愿,他飞扑过来,在极速的下坠里一把抓住了衍卜寸的手,两人像失去庇翼的飞鸟,往下落的毫无缓冲可言,连长绳的锁结也撞击在岩壁上,一连砸碎了好几根悬挂着的冰锥。 衍卜寸不过也是放个狠话玩玩,谁知道黑瞎子真给自己当尸体踩了! 在这个身位里,衍卜寸如今不偏不倚,还真是垫在底下的那个!此时此刻,他的右手被黑瞎子拽的生疼,于是他动了下身体,左手用力紧急往黑瞎子的肩膀上够,以此来平衡对方冲自己施加的重量。 不过,在耳边响彻的强劲狂风中,衍卜寸破天荒的笑出了声,他借着黑瞎子的攻击,违背了鄢啸南的命令,就像是一只被囚禁的鸟,终于在一次次的被迫压制中,学会了飞翔。 “你说,张启灵会进青铜门?”衍卜寸在别墅里回避着黑瞎子和张祈灵,接通了电话,他无法去问自己的这个父亲,到底有多么神通广大?竟然知道那么多的事情,甚至属于是,预测未来。 鄢啸南那边的环境安静的吓人,使得他开口的声音突兀的厉害,“嗯,别阻止张启灵,此番行动,你需护好神明,他可能会在那过程中,对张启灵施以帮助,但你知道的,他是我们对抗鄢然的希望,绝不可让他出意外。” 神明是他们对张祈灵称呼的代号。 “那,阻止神明去不就好了吗?”衍卜寸迟疑着问,“你是想让他帮助张启灵,还是不想?” “想…”鄢啸南思索了一会儿,又说,“命运所规划的轨迹,是无法更改的,我只是想让你,尽一切代价,都必须要保护神明,最好,不要让更多的意外去打搅他。” “意外,是你派来搅局的黑瞎子吗?”衍卜寸深知鄢啸南不可能在剧本角色既定的情况下,又派遣有所出入的人物,可他为了确认,还是这么问了。 那头没有丝毫犹豫,“不是。” “是吴峫他们?”衍卜寸一直觉得,鄢啸南让自己跟踪他们三人组,绝对是别有用心。 鄢啸南承认,“差不多吧,他们短暂了解到了衍家外围的事物,并产生追逐的好奇心,可惜,我并不是个会惯孩子玩的人,那种好奇心是会害死猫的,毕竟,他们已经不可避免的,因为神明而发现了那个地方,所以,他们必须和那处一起消亡。” “你还真是…和当初战场迎敌一样的杀伐果断。”衍卜寸和鄢啸南的关系一直不算好,就连聊了这么久,也没见得他叫一声父亲。 可对面估计是有些满意于儿子对自己的头次夸奖,苍老的声音都朗润了许多,“少见你如此说话。” “是少见,毕竟你从未将我当过儿子不是吗?”衍卜寸又用平静的语气,将二人的关系推向了冰点,“挂了,神明打算踢门跑了。” 他语速很快,直接将通话挂断,并且轻车熟路的删除了记录,随后,一把抓住了张祈灵的腿。 而衍卜寸所到达长白山后,所提及武器锻造师,并非只是一个简单的角色,他接通着电话,而对面的人,正窝在床里,闷着声回应,“嗯?你让我向九门里传播消息…卧底是很难的差事好不好…” “加钱。”衍卜寸知道,这人对砸在头上的钱向来来者不拒。 果然,对面那略显鼻音的声音瞬间消失,与之而来的,已经是一派清醒的少年薄荷音,“你让我卧底做什么?不会是什么攻略九门长老卖身的差事吧?那群老不死的能看上我?!” “不是。”衍卜寸活了这么久,还是完全不懂现在小孩的脑回路,“你匿名向陈家那帮无头苍蝇散播些消息,就说,那个人很可能在长白山。” “他们不信怎么办?”少年疑虑。 衍卜寸将手机的后置摄像头对准张祈灵,静音照了一张照片,特别像偷拍的角度,他拿出移动笔记本将照片经过多重编写,在改变了其隶属于何种手机出品的情况下,又将地址锁定在了长白山的北部。 随着衍卜寸悦动着,敲打在键盘上的手,一个无法准确追踪何人拍摄,又能准确提供地址的照片新鲜出炉。 衍卜寸将图片传输到和自己通话的少年手机里,才道,“这个发给陈家,我给你的手机做了点东西,照片一发,即刻你的手机就会被销毁。” “啊?我这是才买不到俩月的手机啊!”少年怨声载道的厉害。 衍卜寸被吵的脑袋嗡嗡,他蹙起眉,有些不耐烦,“给你买新的,而且,你要让吴家的吴峫主动找你,把我刚才给你的消息说给他,注意点话术,还有你会给自己安排个合理的身份吧?” “那是自然,钱到位了,自然没问题!”对面回答,声音里满是朝气。 于是,这个满是活力的孩子,造就了个贪小便宜又耳听八方的陈十三,每天撺掇在陈家可劲往上爬,最终在获得能够‘听政’的合理位置,也合理化了自己能够听到‘陈家打算在东北地区找人’消息的理由,于是他的任务,就变成了嗑瓜子,等着九门吴家的小三爷吴峫来找自己打探消息。 一个没背景,但是贪财的小孩,自然是最好被打探消息,拿捏的对象。 结果,他没想到,找上自己的人竟是解当家解雨臣,不过,他连解雨臣和吴峫关系密切也都知道了,自然无所畏惧他们对自己的提问。 这番大动干戈的行为,只是衍卜寸为了试探鄢啸南预测能力的底线,可怕的是一连好几天他都没接到对方打来的电话,仿佛自己给吴峫和陈家所推的那把力,在鄢啸南那里根本不存在。 所以衍卜寸想,鄢啸南只能预测原本的命运轨迹,可一旦剧本被另外的执笔者所修改,这剧本的拥有者是没办法意识到的,或许是根本看不见,或许只是推迟,但这点时间里,足够他大闹一场。 于是第二次试探,便是衍卜寸利用黑瞎子,将自己合理化地到达崖底,他表面听从鄢啸南一切安排,却在背地里,做了个绝对抗命的大局。 这一次,衍卜寸在与鄢啸南间的较量中,终于是拔得了头筹。 九门的所有敛财者,真正担忧两位小哥的人,都在往这里赶来,衍卜寸并非是要阻止张启灵的进门,或者是推进张祈灵的帮助进程,只是他想要看看,这番胡闹到如此的命运轨迹,当真能够如鄢啸南所规划的拨乱反正吗? 衍卜寸的头发被风吹的凌乱,挡住了漂亮的眉眼,可下半张脸的轮廓却很是清晰俊逸,他笑的声音依旧朗润,却也如得了…失心疯。 是啊,他是疯了,他那么爱张祈灵的一个人,竟然在此时此刻,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将周围的一切,都当成了一场同鄢啸南与衍光善的三人赌局。 被衍卜寸挂着的黑瞎子则烦死这人此时的一惊一乍,他敢保证,只要衍卜寸还不停下来,或者再吐出一个音节,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将人松开,甚至是一脚踹出去,爱死哪死哪,死远点最好! 可刚有这想法的时候,黑瞎子却单手绷紧登山绳,用腿来了个极限刹车。 “你们…干嘛呢?”黑瞎子被衍卜寸抱着的场景别提多尴尬了,可他面前的两位小哥,是真心上演了个更炸裂的冥场面!!! 衍卜寸从黑瞎子的怀里转了个头,眼见着… 两位小哥,正在旁若无人的脱、衣、服?! 而其中一个穿着衍卜落提供的白色羽绒服,另一个被长白山的冷空气冻的全身都粉红着,而且,这个小哥已经将裤子褪到了脚踝,露出两条笔直的大腿。 他似乎没预料到黑瞎子带人下来的这么快,甚至现在,这位小哥还保持着,接对方给他递小黄鸡内裤的动作,那平角裤看起来倒像是刚拆封的, 起码是新的。 不过不重要,黑瞎子直接落地,将怀里的衍卜寸一推,大声命令,“我去,你们把衣服穿上!!!” 衍卜寸则呆愣了一下,然后耳根泛出了不同于冻伤的红,估计是羞了,他快速将自己的外套扒拉下来,一把罩在了那个脱的最快的小哥身上。 “祈灵哥哥…你在干什么?”衍卜寸准确无误认出了人。 张祈灵大约是真的觉得冷了,他下意识地拢着衍卜寸套在自己身上的外套,整个人快速蹲了下去,将自己缩成了个小蘑菇,并非常有隐私地,拨弄着脚踝和自己较劲褪不下去裤子。 他好像依旧旁若无人的, 打算继续…… 脱。 第125章 狸猫换太子 “小花,你刚才那么问是怎么了吗?”吴峫像是才反应过来,将头转向了解雨臣。 解雨臣回答,“没有,就是突然想问问。” 吴峫见对方没有更多想说的,便倚靠回座椅上,琢磨着突然出现的鬼玺,到底是谁放进去的?那东西在衣服里,还紧贴着自己的皮肤,得是多变态才能干得出来的? 他在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只能将地图放在腿上观察的胖子,心中一阵惘然。 总不可能是胖子开的玩笑吧?!可吴峫又快速否定了这个想法,胖子那手啥都拿不起来,别提把这鬼玺方砖塞进自己衣服里了,况且,这一路而来,自己都没睡觉,这么大个东西,自己还能不清楚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吗? 吴峫又将头转了回来,再度看向了解雨臣,嗯…小花也肯定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来讨嫌。 他下意识思绪飘远,于是正巧偏头看到了车外的后视镜,吴峫弓起身子,隔着车窗凑近了些许,他眼见着原本空空如也的公路上,竟然还有辆长跑货车在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 吴峫紧急将后腰靠回座位,没有出声地紧张看了解雨臣一眼,好在,二人之间的默契也算是不错,解雨臣只是不经意地侧头,他见到吴峫的第一眼,就知道出大麻烦了…… 随后,解雨臣一点点的加速,它的车从最开始的匀速行驶,变得越来越激进,甚至有种不符合他个性的疯感,他的油门踩满,这车便以飞鱼跃水般的速度冲了出去! 后座的胖子瘫在腿上的地图直接滑落,这急冲的惯性,让他的后腰重新回到了椅背上。 胖子不明所以地感受着强烈的推背感,他的右手的骨折还没好,只能用左手去拧那安全带,“不是,花爷这是怎么了?!饺子下锅赶——投胎啊!!!” 他还没说完,解雨臣又来了个乾坤大挪移的偏移,哪怕胖子安稳地绑着安全带,却也不可避免的半个身子都撞到了车门上!他感觉自己噎进去的不仅仅是询问的声音,而是自己即将从喉管里蹦出的今日早餐!!! 吴峫紧握着车内的车顶前扶手,同后座不明所以的胖子简单说了一声现在的情况,“胖子,你放心坐着,是有尾巴跟上来了!我也不清楚是属于哪边的人,但是小花应该能甩掉他们!!” 他这种信任感,大约是因为放心现在开车的人是解雨臣。 “我草,天真你怎么不早说!”胖子终于理清了,他没有放下车窗,只是赶紧贴近玻璃往外看。 追在他们后面的,是一辆灰色的货车,来者不善…一看就是大凶像,因为它的车头,似乎溅上了很多斑驳的血迹,甚至有的部分已经呈现出深褐色,给人一种杀人越货才用这车的感觉。 解雨臣方向盘后的时速表已经跳飞了,胖子和吴峫都在眯着眼,看那货车的追逐格外激烈。 而那开货车的人,正以同样的超高速行驶,不过,吴峫觉得那人真是疯了,货车驾驶室的车窗被打开了,从中探出了一个人的脑袋,因着对方逆着光,吴峫只能依稀辨别出那应该是个留着短发的男人,他手上还拿着一个东西,看起来估计是个喇叭。 被物理外挂扩大的声音,极有穿透性,并带着少年气的斗志昂扬,“花儿爷!你怎么这么快就忘记我了!我——陈十三!来给花儿爷帮忙的!!” 陈十三的音量本身就大,带着好听的儿化音,有种既合市井气息又像演话剧似的感觉。 可解雨臣却没有停车,甚至转弯的速度更急了,胖子都怕这车门万一失灵开了,自己愣是绑八百个安全带在身上都得被轮飞出去! “怎么是陈家那小子追来了?是还想要钱?小小年纪,太贪得无厌了吧?!”胖子听着音,总算是认出来这声音隶属于谁了,他自来是个掉钱眼里的,对这方面总归很敏感。 吴峫没有去打搅开车的解雨臣,只是提出另一份担忧,“胖子,他要只是想要钱还好,你想想他刚才在说什么?他一个陈家小打手,怎么可能帮的上忙,他不把那帮杀祈灵的人带来都算好的了!” “我去,天真,你怎么这回这么聪明了?”胖子抽空打趣了下,又快速思索着刚才看见地图里的一截小道,“花爷,朝北边开吧!我刚才看到一个小道,那大货车绝对进不来,咱这车,保准能塞进去!” 解雨臣点头,“好,你们抓紧点安全带。” 没人能拦得住两位小哥这脱衣服的行为,张祈灵将全身上下都置换了个遍,甚至连内里的都没放过… 若不是黑瞎子火眼金睛,能察觉出那种异样感,也许他就不会发现,如今的哑巴变成了张祈灵,而张祈灵变成了哑巴。 这番计策,让黑瞎子看了个清楚。 “你们,是想换身份?”黑瞎子戳破了两位小哥这哄骗肉眼凡胎的计划。 穿着属于张祈灵羽绒服的小哥点头,这意思是承认了黑瞎子的猜测,他的脸庞烧伤的面积不算很大,只有左侧那一边,其余伤势比较重的地方,是他的手臂。 可小哥从一开始的认疼后,就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弱势,他依旧是惜字如金,冷冰冰的命令, “保密。” 小哥示意黑瞎子,不要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 张启灵看着衍卜寸,似乎在自己漫长的人生里,曾经见过这个人,却又无论如何,也不能从那些紊乱的破碎记忆里,摘选出这个人的痕迹。 小哥交代完黑瞎子,就垂下眼,将黑金古刀也一并递给了张祈灵,可对方却没有接下这于自己而言最合适的武器。 张祈灵摇头拒绝,他就是用这一模一样的黑金古刀杀死福福的,他这一辈子,都失去了再提起这把刀的勇气…… 于是,张祈灵低头,点了点自己腰间隐藏很好的软刃,又抬起头,示意小哥自己有其他的理由来圆谎,或者,他已经有了明哲保身的新武器。 可小哥自然不懂张祈灵究竟经历了什么,见对方态度强硬,他也不强求,可下一刻,小哥的巴掌就招呼在了张祈灵的脸上。 衍卜寸想拦,但张启灵出手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不懂得人,估计会以为这是小哥的恼羞成怒,比如衍卜寸,可懂行的黑瞎子已经懂得了他的哑巴在做什么。 张祈灵被高超的手法,糊上了人皮面具的材料,一个栩栩如生的烫伤痕迹,就这么惟妙惟肖的出现在了他的脸上,连略微感染的皮肉,都在泛着红。 显而易见,衍卜寸自然也懂得了这两人在干什么? 原来,鄢啸南所说的,张祈灵会帮助另一个张启灵,竟然是狸猫换太子的手法?张启灵看起来,仍旧执着于要进门,而张祈灵则承担起了等会欺骗吴峫和胖子的任务,二人分工明确,之间配合默契的就像一体般。 不,外貌、身手,一模一样的他们,本身就是一个人,哪来的真假? 衍卜寸愣在原地,这么想着。 黑瞎子这时候闲了下来,正帮着小哥清点着待会要给张祈灵背包,他倒知道两位小哥的异样,来自于那双迥异的眼睛。 张启灵永远是孤寂的绝色,是不可冒犯的,他永远携着那深不可测、黑白分明,却从不容于世的双眸,是一次一次的,用自我的强大,拯救他人脱离危难。 可张祈灵,永远是澄澈,单纯的,他是个天生‘残缺’的傻孩子,是不求回报的,让人有种,想要探索、深陷、闯入他那洁白境地的欲望。 白纸一张,总想让人整个养成系玩玩,黑瞎子是真想勾勾画画一番,可又真的惧怕自己破坏了人间的纯真,每每对上那眸子的时候,黑瞎子都会被自己的贪念吓得自惭形秽。 黑瞎子理好小哥的包,里面只有几个应急的压缩饼干和水,还有一幅画像,画被一根黑色的帽绳缠地很紧,他想要拿出来的时候,却被张启灵满是干瘪水泡的掌心所压了下去。 “别碰。”小哥窜过来的时候,是真的没音。 黑瞎子快速收手,一记烫伤膏抹在了小哥手心,“不碰不碰,哑巴的东西我肯定照管好!” 可小哥放任对方给自己处理,嘴上却没有松口。 “祈灵带走。”小哥这番是护食到底了,竟然连自己下斗的模范黑瞎子都碰不得,只让张祈灵拿。 黑瞎子向后退了几步,摆着手将整个登山包放到张祈灵的脚边,随后用手比了个ok,示意自己绝对听从安排。 挎起登山包的张祈灵,没有挪动脚步,只是在最后之际又看了眼小哥,坚定的点了下头,随后,转向黑瞎子和衍卜寸。 “走。”张祈灵不近人情道。 黑瞎子一时间不知道是凑到张祈灵身边还是小哥身边,但还是笑着询问,“去哪?” “黑爷,你怎么这时候犯傻了,祈灵哥哥这是赶我们走呢。”衍卜寸的手压上黑瞎子的肩膀,将人往下来的崖壁处拽。 黑瞎子蹬了几脚,发现这人的力气是真的大,结果,他发现,竟还有个哑巴也在拽着自己的另一边胳膊前行。 他们二人重新将登山绳缠在黑瞎子腰间,非常牢固,连攀爬回去的速度也快极了。 黑瞎子挣扎着喊,“不是,哑巴,你真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面对吴峫和胖子啊?虽然我能发现你们不是一个人,但是吴峫和胖子和你相处那么久,怎么可能意识不出来这是另一个人,他是张祈灵,不是你张启灵啊!” 他刚说完,就感觉自己的肩膀上传来的力道,极其强烈,原以为那是张启灵的手,结果他发现,那竟是一直沉默当局外人的衍卜寸。 “他们两个都不是傻子,这已经是下下策了,还有,黑爷你得改改口风了,现在该叫旁边这位人士,祈才对。”衍卜寸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心里想的却和脱口而出的话相悖,他倒想留下来,看看命运更改后是什么样的? 黑瞎子拍开了衍卜寸的手,脸色阴沉的可怕,“我用你说?我甚至连待会哑巴去哪我都知道。” “那还真是厉害,所以这位张启灵先生,要去哪里呢?”衍卜寸问。 可黑瞎子明清这人又在套话,他笑眯眯地让张启灵拽着他往上爬,自己有时候再使点劲,帮衬帮衬,“我不告诉你,而且你问东问西,不觉得自己脸真大吗?” “不觉得。”衍卜寸答道,他以前冲黑瞎子骂的那句脸真大,如今还是被怼回来了,可他却丝毫没有恼怒。 紧接着,衍卜寸这个人所溢出的,又是平常不见的轻笑, “因为,我的目标从来不是你们,再见了,或者…待会见。”说完,他松开了绳子,整个人再次坠了下去。 张启灵因为衍卜寸的行为,而不由地停顿了下攀爬的手,真心评价道: “疯子。” 第126章 我是他男朋友 解雨臣的疾驰迎来了陈十三更大的声音,“不是,花儿爷,你真这么无情啊!把我用完就丢!!!” 他的话,让解雨臣这么文雅的人,都难得用眼神骂脏,吴峫见陈十三手里确实只有喇叭没有其他的东西,便扭过头来问解雨臣。 “小花,他手上没有武器,不然我开枪把他车胎爆了吧?”吴峫显然还没摸透自己的实力如何,凭他那三脚猫功夫能打中就怪了。 解雨臣的指节有些泛白,攥紧的方向盘有少许的松懈,但这可不是他放心于吴峫的表现,而是他心中已经有了决断,凭油量定胜负,他的这辆车,绝对比不过一个长途货车来的持久。 不过几秒,解雨臣下定决心,命令道:“我来开枪,你把稳方向盘,前方直行路段长,千万不要松开。” “不是,小花,你确定我能压住吗?”吴峫不可置信于解雨臣的天降大任。 可还没等他再说话,解雨臣解开了左侧的车窗就探出了身子,对付疯子的办法,就是比他更疯! 车辆突然的失控让其左右摇摆,紧急中,吴峫立刻按住了方向盘,才堪堪稳了下来。 胖子像个不倒翁,来回触壁着,连鼻头都撞的通红,手腕也传来的阵痛。 “天真,你可得把住了,你是我们全队的希望啊!!!”胖子左手攥紧了安全带,心想要是真创死在哪儿,这车能不能立即安个弹射起步? 吴峫下压的手紧张的冒汗,回应着胖子,“我要是真有你们说的这么厉害就好了!” 他看着解雨臣的背影,又快速将视线转向前方的公路,谁知道这人身子都探出去了,那压油门的脚还不放开?!车速不减依旧开的猛烈。 陈十三见解雨臣出来,笑嘻嘻的将喇叭继续凑到嘴边,“哎呦,花儿爷终于想出来了,让我好等啊!陈家又有了个内部消息,我想着花儿爷肯定想尽快知道,这不就来送……” 嘭!嘭!! 解雨臣打完两枪后回到了车里,再度获得了方向盘控制权,吴峫额头都紧张而冒出的津汗,连连感叹,“小花,你终于回来了!” 而这两声枪响,让陈十三的话语瞬间凝噎,正常的车辆都是以后轮或者四驱,而货车通常是由前轮驱动,他的两个前胎被解雨臣的子弹精准的打爆了,这一下命根子折了,陈十三只能停下来。 不过,他临钻回车里,还不忘哀怨地提起喇叭继续念叨。 “花儿爷真是无情啊?”陈十三说完,将喇叭朝窗外一扔,将其摔了个稀巴烂。 他的车因为惯性直冲到道旁的松树上,可陈十三只是舔了舔唇,疯了般没有踩刹车,巨大的撞击声,让他的车头几乎都瘪了下来,可他的车前玻璃都稀碎了,他却还能完好无损的,将头深埋在安全气囊中,咯咯的笑了出声。 “这临近于死亡的感觉!还真他妈美妙!!!” 陈十三的声音都不用喇叭,震天动地的让已经开出好一段距离的解雨臣三人听的实在真切。 “他娘的,这人是真疯了吧?!”胖子听着耳朵都疼,“怎么会有人想死,还感叹成这样?” 吴峫用纸抹着掌心紧张的冷汗,“谁知道呢,世界上不正常的人也太多了,只不过恰好让我们遇到了而已。” 三人之间,也就解雨臣最沉得住气了,他的枪口还在泛烫,手枪被他随意放在了驾驶座和副驾驶中间。 解雨臣合理分析着,“刚听他说,陈家又有了内部消息,陈十三这么追着我们,大约是肯定等会我们估计会跟那帮人撞上。” “可他们究竟是怎么知道的?”吴峫问。 胖子幽幽地从后座里看着吴峫,“天真,才夸完你,你那小脑袋就又不动了,咋这么不上道呢?那小打手都能追上我们,更别提陈家那群顺藤摸瓜的人了。” “可他们怎么知道我们来长白山是找谁的?胖子,我们当时可没遇到同行啊?”吴峫仔细回忆着一个又一个人脸,“难不成,真的有人看到了小哥和祈灵共同出现?” “你说的也是有可能的,毕竟陈家并不常居于一个地方,况且,那陈皮当初做完你的向导就失踪了,陈家的人不傻,就算不是来追张祈灵的,也是来向你吴峫讨个说法的。”解雨臣回答着,“况且,他最后是真的没出来,这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嗯,小花你说的也对。”吴峫仔细思索着当时自己发现陈皮的尸体诈起,他已经不算个人了。 半晌后,他们的车子已经到了行驶不进去的路段,解雨臣下来将几个存着家伙事的登山包背了起来,吴峫一身伤,胖子断了个手,总不能让伤员做那么多累活。 吴峫用眼神感激了一下解雨臣,胖子则用完好但是也不怎么习惯的左手竖了个大拇哥。 随后,他们在长白山里狂走,当时吴峫和胖子是跟着小哥的行进路线走的,可现今自己走起来,却觉得抓不着头脑。 这树,真他娘的是树,全长一个样,这雪,真他娘的也是雪,都是白花花一片。 幸亏解雨臣眼尖,发现了几棵树上有一定的刀痕指引,最终,他们真的来到了那跟刀剑劈开一般的深谷上方,这里有些不同寻常的痕迹,一截断掉的登山绳,源头拴在岩石上,而另一头,还在那里因风飘摇。 这极大证明了小哥他们也许就在下面! 衍卜寸临近落地时才拽住了绳子,虽然没有多大作用,可这人也没意料之中的受伤。 正在发呆的张祈灵,其实在脑子里想过几轮要不要救衍卜寸,但发现对方的身手压根无需自己担心的时候,就觉得自己真是杞人忧天。 衍卜寸没有如往常一般,因为自己提供的美味餐食而向张祈灵讨赏,他静静站在那里的时候,没人会联想到这个男人也是做倒斗活计的,他矜贵,俊逸,在没有威胁意味的时候,永远是温吞的。 “祈灵哥哥,你有想好等会该怎么介绍我吗?”衍卜寸这么问着,嘴角勾动令人心安的笑容,走近了些许,仿佛在试探现在张祈灵会作出什么反应。 意料之中,张祈灵摇了头,这让衍卜寸有了很大的空间,能够提倡一下自己的建议,“男性朋友吧,就说,我是你认识的男性朋友怎么样?” 张祈灵觉得这个理由差不多,便又点了点头,完全忽略了自己刚开始,明明也想把衍卜寸赶走。 在听到吴峫三人赶来之前,衍卜寸用自己提前做好的人皮面具,给自己重新塑了个型,外貌已经同以前完全不一样,以前的他锋利到需要用神态的传递才能软化形象,而现在的他好像天生拥有一副柔和眉眼。 这气质,很让人感受到亲近感。 见到张祈灵在看变化后的自己,衍卜寸甚至原地转了个圈,让对方看了个遍,才道,“祈灵哥哥,你伪装成另一个人,我不也得装一装吗?” “嗯。”张祈灵的视线,凝在他弯弯爱笑的眼睛上,浅浅搭声。 吴峫和胖子下来的时候费了很大的劲,解雨臣怕他俩出现意外,在下去之前,他恨不得把两人捆着往下放! 这时候的吴峫和胖子二人,已经看遍了刀痕,那证明小哥一定安然无事,吴峫心中有些安定下来,紧张的往下滑着,不时用鞋底踏在冰壁上缓冲,直到他下来后,一眼看到坐在骨堆旁的张祈灵,都快感动哭了。 吴峫的眼里,只有他,从而自动忽略了张祈灵身旁,多出来的那人影。 “小哥,你还好吗?你上哪里去了!怎么什么都不告诉我们!”吴峫刚走过来的时候正骂的凶,但看到张祈灵脸上的惨状时,又瞬间熄了声。 胖子适时打断了他们二人的僵持,“天真,小哥平平安安就好,有啥事待会再说,而且,花爷说的没错,我们可能得赶紧转移位置,不然,陈家那帮人就追来了。” 解雨臣没有打扰他们三人的叙旧,而是首先注意到了旁边存在感很低的人,他没有笑的时候,眉眼也拥有柔和的曲线,看起来,所有的小动物都会对这种印象的男人而产生亲近。 “你好,我是他们的朋友,请问你是?”解雨臣不怎么会跟人握手打招呼,他只是装作简单的不认识而恰巧询问,其言语间,也没有暴露自己和同行人任何一方的名字。 衍卜寸受宠若惊般的脸颊微红,“我是阿祈的朋友衍桂福,这几天都是我照顾的他。” 他心中抱歉了下福福,毕竟一时间也挑不出来什么好名字。 “你姓衍?从那个村子里出来的?”解雨臣听过了吴峫和胖子的话,自然而然联想到了。 显然,关切张祈灵状态的吴峫和胖子也快速回过神来。 吴峫一把拽住面前这个男人,“你姓衍,你真的姓衍?可那个空村里明明一个人都没有!”紧接着他又转向已经起身的张祈灵,“小哥,你也说句话啊,你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张祈灵不通张嘴扯谎这种事,只是看向衍卜寸,感觉眼神里,有些怨怼这人没提前通好词,但对方也是真没说话,甚至脸和脖子都通红,希冀地看着自己,等待着自己开口说话。 “男性朋友。”张祈灵答。 胖子笑哈哈地用左手拍了下张祈灵的肩膀,“小哥,谁教你男性朋友这个词的,你怎么不说是男朋友!” 张祈灵看向胖子,以为是自己真说错了,然后,他立马改了措辞,干巴巴答,“男朋友。” “我嘞个乖乖,小哥,我没让你真叫啊!”胖子紧急示意吴峫捂住张祈灵的嘴巴,随即自己如当家主母般冲着衍卜寸,啊不,他冲衍桂福,破口大骂着: “你个小白脸,给我家小哥灌什么迷魂汤了!怎么他刚一回来,就学会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词!!” 胖子骂着骂着就忘了,明明男朋友这词是从自己嘴里吐出来的。 而衍卜寸则躲在解雨臣的后面,仿佛是为了在这个体面人的背后得到安全感,但他说起话来,却贱兮兮,一股子绿茶味: “可阿启说的没错啊,我是他男朋友。” 然后,衍卜寸像意识到被胖子的话语扯的拐错了弯般,紧急打了自己嘴一下,“不是,我被你带偏了!是男性朋友,男性朋友!!!”他这话,欲盖弥彰极了,简直越描越黑。 不过羞的是衍桂福, 毕竟便宜全让衍卜寸占了。 第127章 陈十三 黑瞎子最后攀越上去的那一下,主动拒绝了张启灵想要再多搭的那把手。 他的视线转向张启灵的掌心,黑瞎子吐出一口白雾,肉眼可见自己在上来以后,鼻尖都冻的通红,可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给张启灵所擦的烫伤膏,已经被这里的冰壁给蹭的一点不剩。 黑瞎子起身掸掉了肩膀上的雪,他心中憾极,怎么这两个哑巴都这么爱…受伤? “不宜久留。”张启灵走在前方,他的鞋印边缘清晰,力道却如猫般,其实他的每一个步伐都轻飘飘地,所踏的痕迹并不深刻。 张启灵走了一小段,见黑瞎子半天没跟上来,便转头看了对方一眼,大约是示意你为什么不走? 可黑瞎子的目光,却仿佛透过那漆黑的墨镜,飞跃到了很远的地方。 张启灵顺着他凝视的方向看过去,却发现一只不伦不类的东西,正在长白山已经失去片叶的干杆儿森林里穿梭。 那家伙,身长两米,有一副椭圆似章鱼的大头,外挂着两个足球大小的眼睛,下身有类蛇非蛇的麟白长尾,融入在一片雪地的洁净里,闪着格外漂亮的光泽。 “哑巴,小心。”黑瞎子拽住愣神的张启灵,想要将人拉到自己身后。 可被他牵扯住的张启灵,就像在较劲般,愣是身躯没有动弹分毫。 张启灵正紧盯着对面,眼见着那怪物依靠扭动来前行,偶尔用它粗壮有力的长腿,来撑起那巨大重量的上身,防止自己那溜大的眼睛看不见前路。 它利用下肢快速的缠在树的粗干上,这东西的胯下似乎长有一张大嘴,让它很简单的便能用噬啮,摩擦出令人不悦的声响,黑瞎子观察了一下,发现这奇异的怪物,正在一本正经地啃树皮,不,它在有意识和智商的损坏掉…张启灵留下来的痕迹? 黑瞎子的视线越向后方,看到怪物身后的树木,已经倒塌了大片,横七八竖的阻挡了其他人的进入,而且,它甚至以此作出了错误的标识,用牙印模仿着刀痕,试图将可能一同赶来这里的人,引向更深的山谷。 它似乎终于意识到两人的目光炽烈,逐渐停止了啃食的动作,它的上半身保持不动,只是操控着尾部的几根触手,在扑闪地将自己刚才蜿蜒爬过的扭曲痕迹,用新雪覆盖了个彻彻底底。 “这东西是人还是鬼?”黑瞎子举枪对着它,又怕自己动手会将对方激怒,紧接着又问张启灵,“它把你留下来的路标都破坏了,是来帮忙的,还是来讨命的?” 张启灵刀鞘一横,却并未拔刀,他用这种动作,不是为了战斗,反而,是为了阻止黑瞎子冰冷的枪口继续对准怪物? “是神。”张启灵语气平淡,就好像在简单说今天的饭菜有点咸一样简单,可他吐出的字眼,却震得人心中一惊。 黑瞎子放下枪,他是真信哑巴不会说谎,可这一番两字,也属实是震碎了自己的三观,“你说,那跟拼接怪一样的东西,是神?” 他的顾虑,让张启灵侧头看了他一眼,可惜,张启灵这个人向来性情内敛,只是紧接回答着黑瞎子前面的问题。 “帮忙的。”张启灵的反应,在交流上向来有些慢,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所答的,到底是黑瞎子提出的第几个之前的问题了。 黑瞎子收了枪,他的唇瓣如今被寒风吹的开裂,隐隐有血丝往外渗,他下意识舔了舔,直至嘴里漫进一股子锈味,“别人说这话我肯定都不信,不过你说的我自然全信。” 他话落的瞬间,张启灵没有丝毫顾虑的往前走,黑瞎子紧跟着,与此同时,那怪物也在向他们而来。 它的十尾蠕动,才是人的一步, 一秒、两秒…十秒…… 突然,黑瞎子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那只怪物,好像故意与自己接肘撞肩,可在那一瞬间里,对方慢慢蜕化着外层的丑陋皮囊,就像蚕蛹的丝室被抽离一般,纤柔又闪亮,飘散在风中,又在挂上自己外衣时瞬间消失不见。 黑瞎子来不及捻起,他的步伐没有停,可整个人却还是忍不住偏头继续往后看,怪物露出了其属于人类的,清晰漂亮的蝴蝶骨,一个少年的背影,逐渐变得挺拔,它从中而出,紧接着转头冲黑瞎子露出了笑容。 那是一张与张启灵,或者张祈灵,一模一样的脸和身体,然后,他在黑瞎子的目光下,再度变换成拥有锐利凤眼的模样,可下一刻,他又成为一个些许平淡又骄阳似火的少年样,与那两个哑巴再无一点相同。 拟态章鱼般的莫测,又有同孩子模仿的稚气,仿佛是把平生所见的人都变幻了一遍,黑瞎子想。 在崖下的衍卜寸,仿佛预料到某种异动,他抬头,从解雨臣的背后钻了出来,他的心中,突然想起了一个人的字,念之。 从怪物蜕变成少年的东西,在崖口纵身一跃,黑瞎子终于是停住了脚步,却在下一刻被张启灵一把拽走。 “他真的是神吗?那东西到底是什么?!”黑瞎子反抗着甩下了张启灵的手。 张启灵的神色,似乎有一点微不可察的异动,又转瞬消失不见,依旧回答,“神。” “神是你,还是祈?或者是他所变化的其他人?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靠…”黑瞎子认为,张启灵比自己所知道的要更多,可自己却没办法逼出对方更多的话来。 张启灵摇头,“不知。” “神,不是我。”他肯定的回答, 少年坠下去的时候,拽紧了绳子,几乎他的掌心都因为摩擦而生出不一般的热,可他落地时,又扬起了一惯洒脱的爽朗笑声。 “我陈十三!回来啦!!有没有想我啊?等等,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陈家的人追来了,你们都傻站在这里干嘛?我们得赶紧找地方躲躲啊!” 陈十三的出现,让衍卜寸有一瞬间的愣神,他是让对方催一下吴峫等人赶来的进度,可没想到,这个傻孩子竟就这么也跟着下来了。 可衍卜寸知道,如今不能表现出二人相熟甚久的感觉,毕竟,陈家人、衍家人,八竿子打不着,况且,现在这里还有个格外聪明的解雨臣坐镇,虽说自己与对方毫无接触,但解雨臣八岁当家的名声早就鹊起,聪明人和聪明人之间的对话,难免让他有些累。 张祈灵看到这个生人,却突然有种类似于触碰红玉珠的恐惧,他的呼吸微微加重,又快速收敛好。 面前的这位陈十三,确实没有说谎,张祈灵的直觉向来很准,他感觉到,不远处的一批倒斗人,正拿着家伙事赶来。 “走。”张祈灵言简意赅,抬腿就走,似乎想把所有人甩开,可又疑了步子,放慢了些许,等着吴峫和胖子跟上。 吴峫立马抛下自己嘴边一堆迫不及待的问题,选择紧忙撵在张祈灵身后,生怕小哥又丢了,同时,他还不忘替不善言辞地张祈灵打圆场: “小哥很厉害的,大家跟着我家小哥保准没错!不过,抱歉了两位,待会再请你们做自我介绍哈。” 紧接着,吴峫挤眉弄眼的摆眼色,大约是在说让胖子和小花跟上。 “花爷,先进去吧,这里我和天真还有小哥探过一轮了,可惜啥都没淘着,里头错综复杂,但是确实能够甩掉后面的人。”胖子揽了把解雨臣的肩膀,压低了声, “这俩人来路不明,我也信不过,到时候我还有天真和小哥,利用地形能把他们甩掉,花爷放心。” 解雨臣点头,略用不经意地目光打量了下,透露着腼腆笑容却拥有极度反差身高的衍桂福,大马哈般热情似火的陈十三,抬起脚来,正想要挎着对方走,但反被衍桂福当成了人形挂件。 他们有一种,袋鼠出家,却又不得不带上孩子的感觉,解雨臣突然觉得,这场面还挺搞笑的。 衍卜寸破洞的掌心,被陈十三的手研磨着,同时,他的伤正飞速修复着,连那种身体上常年存在的疼痛,也在逐渐消散。 “谢谢。”衍卜寸不敢发声,他做着口型,目光里迎上陈十三夺人的笑容。 陈十三笑眯眯的被他携着,“我帮你,是帮我自己。” 衍卜寸没有过多在意对方的话,直至陈十三,似有似无地,不小心用耳朵贴近自己的心脏好几次,可他忙于行进,哪怕是发现了也不甚在意太多,虽然这里是自己熟悉的地方,但总归他是怕跟丢张祈灵的。 等到已是第三次窃听心脏之际,张祈灵已经带着众人拐进那个会变换的甬道口,在这里修整,不用担心后面人的追击,因为他们可以率先藏进错综复杂的甬道里躲避。 隐匿在黑暗里的陈十三,靠着墙面,如果说,衍卜寸是张祈灵的毒唯,那么陈十三也对衍卜寸有不一般的执着,当然,这种执拗,绝不是喜爱。 解雨臣给吴峫和胖子递着罐头的同时,正紧盯着角落,他感觉,陈十三这个人,似乎想将衍桂福吞了? 然而,被吴峫和胖子缠着说话的张祈灵,只能忙里偷闲地,从包围圈里的一点缝隙中,挤出一点目光,去落在陈十三的身上。 陈十三正狡黠地眯着眼,与张祈灵对上视线,他用着不知道是怎样的古语,说着一段晦涩难懂的话。 可怕的是,张祈灵的脑海中却将这些错综的音节自动摆好,最终,他拼凑了出来: “我和他,是一体的,谁都无法拆散。” 陈十三说的是这个意思。 他,是指衍卜寸吗?张祈灵心中很想这么问,可身体却仿佛被莫大的恐惧所箍在原地,他的四肢都在发麻,就像是遇到了天敌一般,打心底里到生理,都无法反抗。 张祈灵觉得,自己一定见过这个人,一定。 第128章 从未是小哥 张祈灵如触火般收回了视线,可吴峫却以为他的愣神是不想面对自己的咄咄逼问,于是用手将张祈灵的脸扭了回来。 “小哥,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将我和胖子一声不吭留在上面的时候,我有多担心吗?”吴峫的指尖不由自主地浅磨着张祈灵冻红的耳廓,“我们追了你那么久,你怎么到现在,什么都不说…小哥,你要我拿你怎么办?!” 吴峫的力道,因为他的情绪激动而有些加重,仿佛这种下意识的反应,也正是给小哥不道而别的惩罚。 可惜,密麻的刺痛没能让张祈灵的神色动摇,他的视线,还淡定地停凝在吴峫被缝补的脸上。 张祈灵清楚的知道,自己没有能力和身份,去回应吴峫提出的各种问题。 他张祈灵, 从未是吴峫嘴里的那位小哥, 他只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 现在,所有人都因吴峫和张祈灵的争执,而停止了手头上的动作,解雨臣还在挖着罐头,并且毫不嫌弃地用一次性勺子,将其亲自喂进了胖子的嘴里。 众人都在共同看着双标的吴峫。 为什么说他双标?因为吴峫执着于张祈灵的同时,竟完全忘了,自己刚要给两位生人预留解释的机会,现在他已经把现下大家所有的休息时间,都耗在了与张祈灵的质问上。 衍卜寸搭在身侧的手微微的攥紧,虽然他知道张祈灵也在玩角色扮演,但他总归是看到吴峫的动作而感觉到不满,明明张祈灵都觉得疼了?怎么吴峫还不放手!!! 他的感知力向来出奇,连张祈灵那轻微的往后缩的样子都能观察出来,要是吴峫能有这能力,估计早就给张祈灵来个痛痛飞飞的魔法咒语了! 吴峫和张祈灵彼此相顾无言,半晌,终究是张祈灵服了软,他长睫微垂,掩了半边眼,说道, “对不起。” 他的道歉,确实是对吴峫的,只不过,二人之间可能对标的不是同一件事,张祈灵的歉疚,完全来自于自己欺骗了吴峫。 “小哥,你道歉什么?”吴峫有些受宠若惊,急忙收回了手。 不过,刚才张祈灵的耳垂已经被自己捂热了很多,指腹上的柔软,仍旧存在,可又仿佛这种亲密的接触,只是他吴峫的一场梦。 胖子看着两人的氛围虽然有所改善,但张祈灵这个木头也不会说点漂亮话,或者真的听懂吴峫所谓的台阶,他冲解雨臣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吃饱了,就起身走到了吴峫和张祈灵身边。 “害,天真,小哥平安回来就好了,况且,小哥要是再想走,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你加我还有花爷,合力还能按不住一个小哥吗?” 胖子的左手安抚性的拍着吴峫的肩膀,露出一个令人安心的笑容,单只眼睛眨巴着,提醒着吴峫不要过多纠结于那些事情。 毕竟小哥不是寻常人,他们从未见过他情绪动摇非常大的时候,更没有所谓被逼急的情况发生,吴峫胡搅蛮缠的追问,得到的也许只是小哥的沉默。 毕竟,不在绝对安全的状态下,小哥绝不会开口将危险带到他们的身边。 胖子深知吴峫的天真和小哥的疑虑,索性,他用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话,或者,是张祈灵无法听懂的话,来让吴峫明白。 小哥就算再跑,还能在这么多人的牵制下跑到哪里去? “胖子,你说的对。”吴峫笑了起来,顺着这台阶就走下去了,不用担心等会自己再逼小哥说话,搞的场面更加难看。 张祈灵没懂他们二人之间的哑语,但眼波游转间,还是观察了下他们的伤势,吴峫和胖子,都是没休息好就赶来的样子,缠绕的纱布也都到了即将更换的时间,粘连在伤口处的薄层,略有感染的泛出一点黄水。 “别动。”张祈灵在离自己最近的吴峫包里,翻出了两卷新的纱布,并在众目睽睽下,替胖子和吴峫拆包。 他的动作迅速又轻柔,可真正触及到他们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伤口时,又觉得心里狠狠抽动。 连小哥都护不住他们,那自己可以吗?张祈灵突然有些自我怀疑,这番重任交给自己,究竟是不是对的? 但他保证,自己绝对会将其做好,不对,必须要最好…最好到这辈子,都不要让吴峫和胖子再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被忽略的衍卜寸脸色并不好,他当然注意到了张祈灵给他们重新包扎伤口的行为。 衍卜寸突然莫名其妙的想,如果…如果自己,仍然还有掌心那血淋淋的洞,会不会也同样能得到张祈灵的关注? 当时就不应该让陈十三帮自己治疗, 他现在嫉妒的快疯了。 张祈灵丝毫没有在意旁边在看自己的解雨臣,只是将手上缠绕纱布的速度更快了些,刚才大家进入这里的时候太过于容易了,甚至自己曾经破坏的机关,也呈现出完好无损的模样,就像,一切都回到了原点,或者,所有的东西都被其他人妥善的修复还原。 是谁呢,不可能是同行的衍卜寸,是其他衍家人吗?陈十三还是衍光善…或者鄢啸南?一个个名字从张祈灵的脑子里飞跃过去,可他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看了半天的解雨臣,确实没有发现面前的小哥有任何的异样,起码这个张启灵的反应和身体在告诉自己,他确实是吴峫和胖子所认识的那个小哥没错。 缺了什么呢?眼神、反应,不,这些表层的都不是…携带的? “你刀呢?”解雨臣终于是能抓住疑点,在这时候突然发问。 张祈灵已经给胖子挂完新的稳定结,现在在给吴峫脆弱的脖颈缠新纱布,他看了面前从未见过的人一眼,“丢了。” 他的语气甚是平淡,当然,解雨臣也不会过多知道张启灵对黑金古刀的喜爱程度,只不过,解雨臣还是顺着对方良好的态度将话题继续下去。 “是怎么丢的?”解雨臣翻着包,将一把后坐力极强的步枪拿出来,想要递给张祈灵,“如果没有武器的话,我这里有枪。” 张祈灵看了一眼,觉得这武器长的不太趁手,加速给吴峫的包扎收了尾。 “在火里。”张祈灵这回没撒谎,反正对方也不可能在现在的情况下,非要去看看黑金古刀的遗失地,那可是在云南呢! 吴峫却发话了,“小哥,你那黑金古刀在我们分开之前,你不是一直提着吗?难道是底下的通道又和那个密室一样烧起来了?” 张祈灵觉得吴峫提供的理由不错,但随即想到当时自己通过某种共享,以此看到小哥砍伐人俑的情况,又略微改了点措辞, “杀人俑。”张祈灵又说,“用了火。” 胖子也试探性地挂着一脸期待,让好不容易开口说事的张祈灵将当时他们缺失的戏份所进行下去。 “刀被吞了。”张祈灵面无表情的扯谎,让远在他们边角处的陈十三突然笑出了声。 衍卜寸贯彻腼腆,一把拽住了陈十三的衣角,随即将食指堵在自己的唇上,“这样说话不礼貌…” 他的声音不是特别大,很有江南那边的软音,让人几乎忘却,他这个人是长着一张娃娃脸,却拥有金刚芭比一样高度的奇葩。 “不是,我礼不礼貌关你什么事,你是我爹还是我妈,我是不是杀人放火之前,还得问问你同不同意啊?”陈十三知道对方不想暴露二人之间的关系,索性装成了两人初见对方的性格就不合。 衍卜寸认真扮演一个被粗俗言语吓到的模样,快速走到张祈灵的身后,窝成了个鹌鹑,而且还是个大鹌鹑。 “阿启,他怎么这样啊。”衍卜寸这人平日里一本正经,没想到缩起来的样子,还挺有稚气的。 可张祈灵却觉得,这人越靠近自己,那性格所变化的就越奇怪,那么一个嘴里满腹商人的衍卜寸,竟然此时此刻,成为了一个让他人仗义执言,而自己却害怕的要命的小鼠。 张祈灵感受到心脏的猛然抽动,他感觉,自己身体里的东西,正在被衍卜寸抽走。 那东西,是六岁的小寸,是衍卜寸的灵魂, 而那截残魂,正短暂让这个男人变得完整,也使得他的性格发生突变。 张祈灵不可控地,几乎是像与对方熟络般,微微侧身,用手揉了下衍卜寸的头发,其唇瓣未张合一次,但从他的动作间,满满都是纵容。 衍卜寸他的胡闹、他的言语、他的无礼,在此刻让张祈灵觉得,自己所面对的,不再是那个,矜贵到偶尔软语的衍商人,而是… 祈灵哥哥! 平日里衍卜寸呼唤自己的称呼,现在得到了具象化。 因为衍卜寸的潜意识,从始至终,都给从自己身体里分离开的小寸灵魂,预留了个位置,而那个呼唤,就这么留存了下来,让衍卜寸,几乎见到自己的第一眼,就能如此轻易的脱口而出, 一切都得到了解释。 “不怕。”张祈灵道。 他不知道,自己是对身体里那个躁动着想要回到原身的小寸安抚,还是,单纯只是衍卜寸这个人本身。 可他就是这么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