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行医人》 第一卷 永遇第1章 寿命仅剩一… 这是一间破旧低矮的土坯房,它被黄泥墙隔成了逼仄的堂屋和东、西两个里间。 在东里间墙角的土炕草席上,躺着一个脸色蜡黄、眼窝深陷的昏迷少年。 堂屋内跪坐着一对古装打扮、布衣荆钗的壮年夫妻,他们正在喁喁私语。 “娘子,我决定了!实在不行,我就去马老太公家卖身为奴!” 浓眉大眼的壮年汉子神色变得坚毅起来。 “我就算豁出这条命,也要把小乙治好!” 他霍然起身,咬牙切齿地道。 那眉清目秀的妇人抹了抹眼泪:“官人,我也没想到,我娘家人竟会这么心狠!” 汉子勉强笑了笑:“娘子,咱们再去找找大哥吧,大哥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妇人凄然一笑:“不会坐视不理?二哥,咱们打的借条,大嫂可都小心收着呢!” 那汉子神情一滞,讷讷道:“一笔写不出两个秦字,大哥和我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小乙可是他亲侄子。幼娘,咱们再去找趟大哥,我不信他真能冷眼旁观!” 那妇人俏脸一红,蹙眉嗔道:“二哥,你当着小乙面儿怎能喊妾闺名?” 随即她神色一黯:“大嫂那般刻薄,大哥…唉!罢了,二哥,咱们就再跑一趟吧!就当躲躲二郎。” 那浓眉大眼的汉子摇头叹道:“房契如今都在二郎手里,咱们躲不过去。这宅子给他就是,我到马太公那儿做奴,总有咱们一席之地!” 那妇人抹了抹眼泪,站起身道:“二哥,趁着小乙还睡着,咱们再试试吧。如今咱们已没钱再给他抓药了。” 说着,她忍不住痛哭起来。 “小乙的病一拖半年,不但不见好,反而越来越厉害!每天听着孩子呻吟,我早就不想活了!” 那汉子连忙抱住她,流着泪柔声安慰:“幼娘莫哭,都怪我窝囊!咱们要是有钱,早点儿带他去真定城诊病,孩子早就好了!” 那妇人连忙止住了哭:“二哥,咱们赶紧去大哥那儿借钱吧,等借到钱咱们就带孩子去城里!” 夫妇二人相互搀扶着,从这几乎仅余四壁的土坯房中走了出去。 东里间内,土炕上的少年睁开眼,涟涟的泪水从他毫无神采的眼角滑落。 他早已醒了过来,这对夫妇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他强忍住咳嗽,眼角再次溢出泪水。 听到院门“嘎吱”关闭,他再也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半晌后,咳嗽停下,他以微弱到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道:“秦霄贤,孙幼娘!你们的儿子秦琪刚刚已经死了!我是个穿越客啊!” 他话音刚落,眼角再次溢出泪水。 他默默流着泪,喃喃道:“好一对慈父慈母!可惜,你们的大恩大德,我恐怕没法报答了! 秦琪这是太阴阳明合病,刚刚阳气散尽,他已经死了!我穿越带过来的这一丝生机,怕是撑不过一天! 这孩子有你们这对父母,我真羡慕他!他好幸运!” 他勉力转过头,费力地聚焦起已略有些涣散的瞳孔,看向炕头上那被最后一包药压着的药方。 看过后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本来呼吸微弱的他,胸膛竟剧烈起伏起来。 他眼角的泪水再次奔涌而出:“坑爹啊!这特么是兽医开的方子吧!秦琪是太阴阳明合病,脾胃本就虚弱,这兽医居然开泄中焦的人参白虎汤!这不是害人吗? 我这是外寒内湿之证!这么个小病,若当初发病时立即用杏苏散,最多三剂就能痊愈,哪里还用半年? 唉!兽医害人啊!也不知他害了这秦家村多少乡亲!” 他哭着哭着,突然笑了起来:“我最多剩一天寿命,还操这闲心干啥?老天爷你玩我啊!我前世虽郁郁终日,但好歹还有老婆孩子和大好前途! 我也从没想过寻短见!您老把我送到这病秧子身上,这是几个意思?他家怕是已家徒四壁了吧?我医术再高也回天乏术。” 他这个如废话般的问题,显然得不到任何回答。 他剧烈咳嗽半晌,又叹了口气:“若我此刻能动,家里也有钱,我就开一剂附子理中汤回阳…嗯,不行!这身体阳气快要散尽,附子须用三倍!干姜也要加倍! 如此一来,人参也需相应加三倍以顾护正气。不然的话阳虽扶住,但气不保,我还是会死!” 他此刻周身剧痛且冰凉无比,胸腹犹如压了块千钧巨石。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开始思索如何拯救这具已病入膏肓的身体。 “嗯…还需加一味砂仁…” 他话音未落,便听到从院门处传来一个大嗓门儿:“秦二郎,秦二郎!你在不在家?按照约定,你家这宅子归我们任家了!快给老子滚出来!” 随即,便传来“砰砰”的敲门声。 显然,因为已经家徒四壁,所以秦琪的父母并未锁门,也许连锁都已被换成了药。 躺在床上的秦琪苦笑不已:“我这条狗命还没交待,恶霸便已经登门了!” 那人显然已极不耐烦:“秦二郎!你若再不开门,老子可就进来了!” 秦琪居然乐了:“哟!这恶霸竟然还挺有操守!” 这时,院门外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二爷,咱们别废话了,直接进去吧!” 先前那大嗓门嚷道:“不行!咱们不能无故闯民宅!再喊一遍,若没人回话,咱们再进去不迟!” 秦琪听得只想笑,这厮霸道归霸道,倒也蛮可爱! 那大嗓门儿又喊了一遍,却等不到任何回应。 于是他理直气壮道:“兄弟们,跟我闯进去!” “砰”一声巨响后,杂乱的脚步声从院中传来。 “唉!秦二郎也够惨!连院子都变成了菜园!白三郎那庸医害人不浅!” 那大嗓门儿竟然有些多愁善感。 秦琪顿时如捡到了救命稻草,使出吃奶的力气喊道:“叔,救命!” 喊出这句话后,他大口喘起粗气。 他呼吸尚未喘匀,便见到一个黑瘦的颀长汉子站到自己炕前。 此刻他视线已有些模糊,但仍勉力道:“叔,救我一条狗命吧,帮我抓一服药就好!” 那黑瘦汉子没听清他说什么,连忙凑到他嘴旁,蹙眉颤声道:“秦小乙,你快不行了?有什么要交待的就告诉二叔!二叔一定帮你转达!” 秦琪想翻白眼,你这是啥耳朵? 他勉力道:“叔,帮我抓一服附子理中汤,再拿一碗烈酒,越烈越好!” “附子理中汤?闻所未闻!” 秦琪这才想起来,杏苏散是清代吴鞠通的方剂,附子理中汤则是出自南宋《三因方》。 于是他将此方中各味药的用法用量说了一遍。 那黑瘦汉子听清后当即大急:“你已近弥留,用如此大热之药,而且用三两附子,你是想速死?” 秦琪勉力翻了个白眼儿。 那黑瘦汉子误会了,对他身旁人道:“快去喊秦大郎!秦小乙翻白眼了!” 秦琪险些吐血。 他勉力道:“叔,您要是再不给我抓药回来,我就真蹬腿了!” 那黑瘦汉子又惊又喜:“小乙,你还能活?你瞳孔都开始放大了!” 他话虽说得晦气,秦琪却只觉心头一暖。 这厮虽霸道,但还有良心。 他不再废话:“叔,您也看见我瞳孔放大了!不用回阳之药我还有救?爷们儿,就得对自己狠一点!” 那黑瘦汉子深以为然:“没错!这话二叔爱听!想当年…” 秦琪有些无语,连忙道:“叔,我家欠您的钱,小乙病愈后做牛做马还给您!还请您救命!” 那黑瘦汉子拍了下脑门,对他身边一人道:“白小郎!速去秦家村咱们的药铺,按小乙的方子抓一剂药,煎好再送过来!切记先放附子!” 白小郎有些懵:“二爷,秦小乙快不行了您还救他?其他药材好说,人参可不便宜!” 那黑瘦汉子抽了他一巴掌:“少废话!救命要紧!老子也想看看小乙这方子好不好使!” 白小郎捂着脑袋匆匆离去。 黑瘦汉子疑惑地看向秦琪:“小乙,你要是有真本事,为何不早点开方子?” 秦琪有心说句:因为我特么刚过来! 他闭目叹道:“叔,我一直烧得迷迷糊糊,如今是回光返照。您别问了,咱俩再聊下去,就得劳驾您挖坑把我埋了。” 那黑瘦汉子深深叹了口气:“秦小乙,速去买斗粟,给小乙熬些粥!” 秦琪有些懵,他刚要睁眼,便听到一个声音道:“好嘞,二爷!” 秦琪默默吐槽:宋朝这称呼真乱! 没错,此时正是北宋仁宗朝的明道二年四月,刘娥刚挂掉。 无人再开口,惟余蝉鸣声。 秦琪闭目养神。 “小乙,醒醒!药好了!” 秦琪霍然睁开双眼,只见那黑瘦汉子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汤和一碗清澈碧绿的酒。 “叔,先喂我喝酒,一炷香后再喂药。”秦琪声音愈发虚弱。 那黑瘦汉子努努嘴,他边上一人连忙将秦琪扶起来捏住他鼻子,“咕嘟咕嘟”给他灌了一碗略甜的酒。 嗯,险些把秦琪呛死。 这酒…北宋烈酒的天花板,似乎也就是三碗不过岗吧? 总之,这酒绝对超不过30度。唉!忘了这茬了。 过了大约五六分钟,他又险些被那碗药呛死。 吃完药后,在“烈酒”催动之下药力很快发作,他昏死了过去。 昏过去前,他似乎听到哭喊:“小乙,你坑我!” 【作者题外话】:云某人上台鞠躬。看官们,如今已是农历四月,春夏养阳,切记不要贪凉伤了阳气。闲来无事可揉一揉大椎穴,预防中暑和流感;睡前按一按命门穴,对男女都有好处。 第2章 居然活下来了 秦琪记得,自己昏过去前是正午。 他再次睁开眼时,只见一盏如豆的油灯,将围在炕前的人群映得人影幢幢。 他眯起眼,笑着对其中一人道:“托二叔的福,我秦小乙,侥幸捡回来一条狗命!” 一个人影猛地扑到他身上:“小乙,吓死娘了!” 秦琪浑身酸软无力,只好勉力道:“娘,我饿了!” 那个他极为熟悉的声音笑道:“小乙,把粥端来,老子就知道这小子死不了!” 秦琪默默吐槽:我昏过去前,又哭又喊的那人难道不是你? 他强忍着高烧带来的不适,转头看向那黑瘦汉子:“小乙这条命,以后就是二叔的!” 秦霄贤也连忙道:“大恩不言谢,以后我秦二郎这条命也是二爷的!” 黑瘦汉子笑着摆摆手:“此事稍后再提!小乙,你感觉怎么样?” 孙幼娘突然惊道:“小乙,你的烧没退!” 秦琪用的是兼具治疗太阴病作用的固脱、回阳、救逆之药,因此,如今他阳气已渐渐稳定,脾胃正在恢复。 只是,他太阴病虽好转,阳明病却未得到丝毫改善,阴虚而阳盛,当然会高烧。 前世他爷爷行医六十多年,从未见过因得阳明病而死的病人,因遇到兽医而死的患者倒是不少,他便险些成为其中一员。 他笑道:“娘别担心,高烧说明孩儿有救。到亥时孩儿再吃一剂附子理中汤,这条命就算彻底保住了。 等明早孩儿醒来,再把那服人参白虎汤喝完,这病就能好得七七八八。” 他已经明白为何秦琪家会变得这么穷。 如今是仁宗初期,盛世气象初显,河东路潞州的党参极受追捧。 药方他已看过,一剂人参白虎汤,便开了一两人参,这一剂药可煎2次,作价高达一缗,也就是一贯。 根据他脑中秦琪的记忆,此时小麦一石120斤,不到300钱;粟即小米贵一些,一石差不多500钱。 麻布一匹,按照真定府的物价,不过120钱。 因此一钱等于后世1元。 也就是说,自秦琪去年冬月底患病至今,仅吃药便花了相当于他前世8万块钱的80贯钱! 好吧,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他险些挂掉不说,他爹娘还欠了一屁股债! 甚至,他家连这破房子带院子,都已抵给了救了他一命的任二郎。 他家就几亩薄田,短期内怎能还清这笔巨款? 唉!他那可爱可敬的老爹为还债,已经沦落到要卖身为奴,何其凄惨! 他前世本为学霸,又曾遭受过社会毒打,因此,短短几秒内,他便厘清了前因后果。 他脑子转得飞快,结合他正午穿越来时的想法,仅仅三五秒,便已想出了赚钱的门道。 这时,一碗已被熬出米油的粟米粥端到了他嘴旁。 天可怜见,他从未发现,这带着米糠的小米粥原来竟如此好喝! 他一边啜着母亲孙氏喂的粥,一边道:“任二叔,您可曾听过藿香正气散?” 黑瘦汉子任二郎一怔,略作思忖后道:“小乙,此方二叔略有耳闻,似乎是太平惠民和剂局整理的方剂吧?” 太平惠民和剂局,可以理解为北宋的卫健委加食药监局加卫生局。 历史上,在100年后的钦宗朝,他们刊印了《局方》。 秦琪颔首:“对,二叔,您救人救到底,明早劳驾您再送一趟这药吧。” 任二郎摇了摇头:“治病如救火,一会儿我便去药铺,你且告诉我都需什么药。” 秦琪觉得自己苦尽甘来。 这时代虽没有手机、电脑和电视,洗澡不方便,如厕又极痛苦,但是,这世界非常温暖! 父母慈爱不说,连恶霸都如此可爱! 于是,极为感性的他再次溢出泪水。 他噙着泪说出了五加减正气散的方子。 此方最适合外寒内湿的秦琪。 所以,他这是要让吴老先生的《温病条辨》提前六百年问世。 然而,他这火神派的传人,放着经方不用,为何要用温病派的时方? 以他的水平,焉能不知时方慢?引用李元芳的台词:其中必有蹊跷! 最后,他特别强调了一遍:“二叔,您铺里的藿香和陈皮是产自广南东路吧?” 他想确认任二郎的陈皮是不是新会陈皮。 任二郎哂笑:“小乙,我们任家是百年老字号,生药质量你无须质疑!上好陈皮自然产自新会县。你所说大腹皮,可是槟榔皮?” 见秦琪颔首,他疑惑道:“那你这附子理中汤还用吗?” 秦琪摇头:“二叔,这药最多两服,再吃下去我会死的,所以我才要改方子。” 任二郎啧啧称奇:“小乙,你若早点清醒过来,你家何至于欠这么多钱!唉!如今已近亥时,你且用药吧。” 他看向浓眉大眼的秦霄贤:“秦二郎,你送我一趟,咱们去药铺抓药。” 秦霄贤一惊,孙氏连忙道:“他二叔,我们已经欠下这么多钱,不能再麻烦您了!” 任二郎摆摆手:“休要啰嗦!小乙眼瞅着好转起来,哪有救人只救一半的道理?再说我们任家也不差这几服药钱!秦二郎,跟我走!” 他动作语气一如既往的霸道,但秦家三口都觉得如沐春风。 任二郎显然是个急性子,他叮嘱伙计为秦琪煎上药后,便拽着秦霄贤匆匆出了门。 秦琪喝完一碗尤赛人参的小米粥后,胸腹间的沉郁已大为减轻。 他看向孙氏,竟然吃起了这身体原主的醋。 唉!秦小乙好福气!大概是看儿子昏迷不醒,孙氏眼睛都哭肿了。 还有秦霄贤,秦琪如今视线虽仍有些模糊,却也能看清老爹满头的银丝。 按照秦琪的记忆,秦霄贤今年还不到34岁啊! 孙氏见儿子发呆,焦急地摸着他的额头:“小乙,是不是因为发烧不舒服?你等等,娘给你敷上毛巾。” 秦琪手脚仍无力,但不妨碍他说话:“娘,小乙已经舒服多了。小乙刚才在想,任二郎到底是什么人?” 孙氏以为他不知道任二郎的底细,便为他简略介绍了一番。 任二郎名为任昭天,是秦家村隔壁西古城村人氏。 秦家村虽距真定城仅咫尺之遥,但中间毕竟隔着一条滹沱河。 若想从秦家村到真定城,走到村北后,还要沿河岸向东走三里多路,经子龙大桥过滹沱河才能进城。 因此,在真定府内,任二郎负责任家滹沱河南的生药生意。 任大郎任昭辉则负责滹沱河北、包括真定城的生药生意。 三个村子中,夹在中间的秦家村最小,东古城次之,西邻的西古城村最大,任家是其中最大家族。 任家兄弟是任家长房最杰出的二人,任大郎是真定城一霸,据说连真定县县尊都要礼让他三分。 任二郎则是滹沱河南岸几个村子一霸。 甚至,滹沱河南岸少半个真定县、获鹿县、井陉县、石邑县、九门县、高城县、元氏县的生药生意,已经全被任二郎垄断。 最后,孙氏含着泪安慰道:“小乙,你还是个孩子,不用操心家里事。任二郎虽然跋扈,但他还是讲道理的。” 秦琪颔首,心中却道:咱家这破宅子已经抵给了任二郎,我得想办法找他要回来。 北宋虽然开明,可毕竟也是儒家当道的封建社会。我若坐视亲爹卖身为奴,这一辈子就算毁了! 到时候我不但官做不成,就连考进士科也不可能。秦家翻身就希望渺茫了。 唉!既来之,则安之。既然这对夫妇对秦小乙如此慈爱,我便竭尽所能帮他们解决这次危机! 他反复思忖后,心中已有定计,于是他含笑道:“娘,您别担心。孩儿已经长大了,任二郎虽然霸道,但良心仍在。孩儿会劝他暂留咱家宅子的。” 孙氏欣慰地笑了。 她宠溺地摸了摸儿子的头:“好孩子!你虚岁是16,可你生日小,到今年冬月你才15周。有你这句话,娘就高兴了! 你记住,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儿啊,只要咱们堂堂正正做人,勤勤恳恳做事,不怕以后过不上好日子!” 秦琪心中一动:自己这便宜老娘似乎有些来头! 他刚要开口相询,却突然想起一事,顿时怒气上涌。 第3章 着手解决危机 孙氏见儿子一副咬牙切齿之色,心中顿时恍然:“儿啊,不可心生怨恨!再怎么说,那也是你大伯!” 没错,秦琪想到的,便是他这便宜老爹的亲大哥。 任二郎作为债主,尚且愿意救他这条小命,而且见他昏迷,任二郎还能一直守在炕头加以照顾。 他这辈子也忘不了,他喝下的那碗已熬出厚厚一层米油的小米粥。通过那层米油,不难想象那锅粥已熬了多久。 天可怜见,任二掌柜的生意这么忙,还能带几个伙计枯等他整整一下午,这是什么精神? 这是典型的国际主义,啊呸!人家这是典型的大善人啊!难怪人家生意能扩展这么快! 而且,从他带的这帮伙计熟练的业务能力来看,任二郎催债的事儿一定没少干。 很显然,他一定给村里郎中、铃医们赊药了。大宋若多一些像他这样的商人,赵祯做梦都能笑醒,还用得着瞎鼓捣庆历新政? 也正因此,看在乡里乡亲的面子上,人家任二郎才肯多次让他老爹赊药。 从抵宅子就能看出来,他们家欠任二郎的钱绝对少不了。 话说回来,他的亲大伯却对他不闻不问。而且,从孙氏的表情来看,他们显然没有借到钱。 他大伯如此罔顾亲情,也难怪秦小乙咬牙切齿。 一念及此,他连忙道:“娘,您和爹还没吃饭吧?孩儿已经吃饱,您先把粥喝了吧。任二叔给咱们买了一斗粟,够咱们吃好久了。” 仁宗朝一斤是后世637克,一斗粟10宋斤,秦琪又未病愈,吃不了多少东西,的确够他们一家三口吃很久。 秦琪在听到任二郎发感慨时,便知此人心地不坏,这才求得一线生机。 所以,要想解决这场危机,他还得打任二郎的主意。 他从来没想过要坑谁。就他这么感性的性格,他还真干不出来这种事儿。 所以,霸道但经常做好人好事的任二郎,即将收获善报。 孙氏已经一整天没吃过东西,听自己独子如此说,感动得无以复加。 小乙终于长大了! 她心中嘀咕:小乙这场病当真邪门儿!来得突然,病得严重,好得蹊跷! 而且,小乙清醒过来后,好像变了个人。他不但懂事了,而且突然会诊病开方子了。 她突然想起,前几天,她去真定城大佛寺拜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时许的愿。 对,一定是菩萨保佑! 所以,我们的秦小乙,就这么顺理成章地成了真正的秦小乙。 此时药已煎好。连木炭都是人家任二郎准备好的。 要不是债主任二郎,他们还得勒紧裤腰带饿一宿。天可怜见,这样的债主上哪儿找去? 所以说,一定是菩萨保佑! 孙氏暗暗嘀咕道。 秦小乙若得知他老娘这么想,一定会啼笑皆非。 他此时阳气仍显不足,因此,在喝完药后他便沉沉睡去。 夫妇俩你推我让地喝完了那小半锅带糠小米粥,都没舍得再多煮哪怕一丁点儿。 秦小乙是睡着了,他要是听见了,又得哭半晌。 怀着对明天的恐惧和希冀,提心吊胆、忍饥挨饿一整天的夫妇俩也和衣而眠。 一夜无话。 翌日刚到卯时中,院门便被人敲响,随即传来一个熟悉的大嗓门儿。 “秦二郎!秦小乙!快给老子开门!” 秦霄贤一激灵,连滚带爬地穿上草鞋拉开门。 “二爷!这么早?” 黑瘦的任二郎一手提着几包以荷叶包好的吃食,另一手牵着一匹极为神骏的马,笑嘻嘻问另外一个二郎:“二郎,小乙醒了没?” 秦霄贤捋了捋有些杂乱的头发,连忙躬身将他请进来:“托二爷的福!小乙昨晚睡得特别香!” 昨晚他被噩梦惊醒好几次,每次惊醒后他都第一时间跑去看秦小乙。对儿子的情况,他再清楚不过。 他接过任二郎手中的缰绳,略一踌躇,便将马牵到了种着菠菜的菜畦。 见那匹马兴奋地啃起了绿油油的菠菜,他心头仿佛在滴血。 秦琪听到了动静,活动了一下手脚,发现自己已经可以活动,便强撑着坐了起来。 “二叔来了?”随即他意识到问题,连忙改口。 “二爷!” 特么也不对,自己老爹喊二爷,自己应该喊啥来着?二太爷? 急性子的任二郎没给他继续纠结的机会,三两步便蹿进了东里间。 “哈哈,不错!你小子气色好多了!” 他将吃食随手放到炕头,一把摸上了秦小乙额头。 “哟!烧退了!小乙,你真够神的!” 其实,秦琪自己清楚,他仍在发低烧。毕竟他只解决了内湿,外寒还没根治。 他之所以退烧,附子理中汤是一方面,那碗熬了一下午的粥也很关键。 人为倮虫之王,性本属土。对人来说,同属土的小米是再好不过的大补之物,而且小米正对他目前之证。 任二郎不愧是卖药的,这业务能力没得挑。 任二郎果然哈哈一笑,竖起大拇指,指着自己道:“小乙,你能这么快好,首先是二叔的药好!其次是二叔那锅粟米粥熬得好!” 秦琪暗暗撇嘴:你这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我这是死马当活马医,咱俩都运气好而已! 昨日他那方子实则极为凶险,但他别无选择。 他突然想起一事:“二叔,不对,二太爷…” 任二郎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连连摆手:“你这小子别乱喊!二叔我刚到而立!” 秦琪嘿嘿一笑,任二郎暗暗点头:这小子精神已然大好,看来他的确有两下子!还别说,他这病容一去,长得还挺好看。 秦琪突然道:“二叔,既然您清楚白三是庸医,为何不帮小乙寻个名医?” 任二郎一怔,随即哂笑:“小乙,你当二叔没找过?一来真定府没有什么名医;二来,白三在本地也算小有名气! 最后,赵州那名医要价太高,而且我曾描述过你的病证,嘿嘿,我看他也未必能治!咱何必白费力气?” 秦琪蹙眉苦思,明道二年,西元1033年,的确是北宋河北名医青黄不接的断档期。 其实不止河北,整个大宋境内,历史上留名之大医都屈指可数。 连汴京的一个奇女子都能载入史册,这时代中医有多凋零可想而知。 神宗朝倒是涌现出不少大医,可那是几十年后之事。 更何况,就自己家这条件,就算有名医,稍远一些也的确请不起。 就算自家出一百贯,人家算上往返车马费、诊金加药费,以及路上耗费的时间,谁愿意忍着舟车劳顿之苦,千里迢迢赶过来? 你当谁都是义薄云天任二郎?别忘了,这时代别说高铁,连水泥路都没有。 一念及此,他心中生出明悟:“二叔,您走南闯北多年,在您看来,小乙这两手是什么水平?” 任二郎指着他哈哈大笑:“好小子!够聪明!你开的方子我闻所未闻,所以,二叔我特别想看看,你小子的方子到底管不管用! 哈哈!你第二剂药若是真管用,你家的宅子,二叔我就暂且让你们先住着!你若真能把自己治好,这宅子你们随便住!” 他言下之意已经清清楚楚:这宅子加院子已归任家,但我可以不撵你们。 秦琪心中冷笑:我就知道!哼哼,那我就再给你来剂猛药!今儿我秦小乙一定要让你主动撕掉借条! 他极为自信地笑了笑:“二叔,您想不想有孩子?” 这时,刚刚安顿好那匹马的秦霄贤走了进来,闻言大惊:“小乙,你怎知他没孩子?” 第4章 筹谋挣钱计划 任二郎惊疑不定地看向秦霄贤。 坐在炕上的秦小乙笑道:“二叔,您这几年一直东奔西跑,晚上还总失眠,最要命的是,您饮食不规律不说,晚上还总爱饮宴,对吧?” 任二郎眼睛越瞪越大:“小乙,你怎么知道的?” 秦小乙心中冷笑不已:你下焦毛病多了!能生出来孩子才怪!嘿嘿,我今儿若不把你忽悠瘸了,都对不住我们赵老师的表演。 于是他故作高深地笑了笑:“三焦如同一个釜,其中上焦如炁,中焦如豆,下焦如渎。您下焦出了问题,中焦便易积郁,久而久之上焦也会出问题!” 他这是清代大医黄元御的理论,用在这里,可谓驴唇不对马嘴,反正他的目的只是忽悠。 范大厨,啊呸,任二郎果然有些发懵:“小乙,二叔见过的名医无数,可你这理论我却闻所未闻。你是说我肝肾都有问题?” 上焦心肺,中焦脾胃,下焦肝肾,这个任二郎还是懂的,人家的业务能力没得挑。 赵老师,啊呸,秦小乙继续表演:“然也!正所谓清气上升,浊气下沉,二叔您如今沉不下去,升必然受影响!长此以往…” 他险些说出来晚期就是植物人。 他清了清嗓子:“长此以往,三焦淤堵,您不但生不了孩子,连性命都堪忧!” 任二郎可不是范大厨,他蹙眉苦思片刻后眼睛一瞪:“小乙,我怎么觉得你在胡诌?” 秦小乙暗笑:自信点儿,我当然是胡诌。 他演技颇为不俗,表情沉痛地摇了摇头:“二叔,您脸色发黑,经常耳鸣,稍微走远一点儿便腰膝酸软,夜间还偶尔惊醒、经常盗汗,对不对?” 任二郎被他忽悠瘸了,声音有些发颤:“对,对!我这是病?” 秦小乙煞有介事地郑重点头:“对,是病!还挺严重,咱得尽快治!要不说您好人有好报呢!” 任二郎眼睛一亮:“小乙,你有方子?” 秦小乙只恨自己没有羽扇纶巾,没法摇扇子装逼。 他云淡风轻地一笑:“二叔,您遇到我,别说只是下焦出问题,便是三焦都淤堵,小乙也能治好!” 任二郎闻言大喜,他掏出随身携带的白纸和炭笔:“小乙,快说方子!” 秦小乙淡淡道:“此事易耳!小乙有一剂加味肾气汤,再加上一味菟丝子和一味淫羊藿,三剂下去,保证您能顺利生孩子!” 加味肾气汤出自南宋《济生方》,这无耻的剽窃犯又盗用了严用和老先生的专利。 好在他根据任二郎的辩证情况做了加减化裁。 如今他四肢无力,无法准备辩脉,只能凭三诊辩证,但以他的医术,三诊便已足够,甚至都不用看他舌苔。 更何况,任二郎的病一点儿都不重。 这时代,最大的毛病其实是兽医太多,人医太少。 因为,在活字印刷并未改进的年代,成体系、准确版的《伤寒论》、《素问》和《难经》都被各大中医世家视若珍宝,《金匮要略》甚至尚未修订成册。 四大医典被统一编订刊印,要等毕升改造活字印刷术之后了。 这时代的中医,大概九成九都不知道六经传变的精要所在,剩下的那些凤毛麟角的存在又决不会外传。 而且,他开的这些药方,后世医学院的学生闭着眼都能开出来,业务能力熟练的任二郎却闻所未闻,这就非常耐人寻味了。 他有预感,这是属于他的时代。像他这样能治儿科、妇科、内科、外科、五官科、那啥科甚至不孕不育的全科郎中,这时代有吗? 任二郎记下来方子收好,指着炕头的荷叶包,对另一个二郎道:“秦二郎,这是我在早市上买的羊肉馒头,你跟你娘子先吃着,我去给小乙熬粥。” 秦霄贤岂能让他干这个,连忙拦住他:“二爷,我们一家受您如此重恩,怎能劳您动手?” 任二郎不耐烦地摆摆手:“你俩笨手笨脚的,哪有我熬的粥好?别碍事儿!” 洗漱完毕的孙氏这时连忙走过来:“他二叔,还是我来熬粥吧,要不您先去铺子抓药?” 秦小乙连忙道:“二叔,您尽快去药铺煎药吧,趁着卯时未过,赶紧喝完,好得快一些!” 他这句话最好使,任二郎风风火火地牵上那匹正大块朵颐的马出了门。 秦霄贤走到西里间给儿子熬粥。 因为担心烟气熏到儿子,他们早已将炭炉搬到了自己那小隔间。 孙氏坐到了炕头,扶着他躺好后,顺便按住他额头。 她惊喜道:“小乙,烧真的退了?” 秦琪笑着看向兴奋的老娘:“娘您放心,多亏了二叔那剂药,还有昨晚那碗粥,小乙的命保住了。” 孙氏眼角溢出泪光,唏嘘不已:“小乙,你记住,你二叔是咱家大恩人,你一定要报答他一辈子!” 诚如她所说,打着灯笼也找不着任二郎这样的债主。 人家赊药、帮忙打听名医不说,还给秦家买了粟熬粥,连早饭都给捎过来。 于是秦琪连忙道:“娘,小乙一定不会忘,您先吃些羊肉馒头吧。羊肉大热,小乙不能吃,您和爹别辜负了二叔一片好意。” 所谓羊肉馒头,实则为羊肉包子。真正的馒头是蒸饼,为避赵祯名讳,改叫炊饼。当然,它们都是发面的。 北宋严禁杀牛,猪肉口感又不好,因此羊肉需求极大。 在未私铸大钱的仁宗朝,羊肉一斤至少要卖30钱,比后世羊肉还要略贵。 任二郎提来三包18个羊肉包子,至少需要60钱不说,他这接济秦家的意思简直不要太明显。 因此,秦二郎夫妇噙着泪吃了3个包子,孙氏还将包子皮喂给了秦小乙。 不出意外,因为没有纯碱,这发面包子皮儿略有些发酸。 吃过饭,秦霄贤扛上锄头下地干活儿,秦小乙喝过一剂人参白虎汤后,精神渐渐爽利起来。 孙氏则到足有一亩半的院子里收菜,准备拿到西古城村的市集去卖。 经过这一早的沟通,秦小乙已经想到挣钱的方法。 当然,前提仍是要解决眼下的危机。 对此,他已经不再着急。 他略有些无力地靠在靠垫上,透过半开的窗棂望着忙碌的母亲。 渐渐地,他陷入了沉思。 任二郎的肾气不足即将从功能性病变转变为器质性病变,也就是将要从“未病”转为“已病”。 因此,这一剂药下去,他很快便会有非常明显的治愈感。 嗯,具体来说,就是他腰不酸了,腿不软了,蹭蹭蹭上五楼都不带喘气儿的。 他那啥的时候一定龙精虎猛,二婶一定会幸福的。 他好她也好…啊呸!不能歪楼! 过两天,自己再根据任二郎恢复的状况做一下加减化裁,以他的格局和精明,他大概率会交还房契。 所以,当务之急是如何挣第一桶金,以实现自己的设想。 他根据这时代秦小乙的记忆,以及刚刚他的一系列旁敲侧击,这门生意的启动资金只需要一贯钱。 关键是,这门生意不但很容易把规模做大,而且利润绝对比任二郎的生药生意高。 到时候,自家里不但能还清债务,还能把这土坯房推倒,盖上一栋二层小洋楼。 到时候自己出个图纸,设计好化粪池,再做几个加压上水的大桶和简易花洒,淋浴和水厕就都有了。 唉!谁要是做了我老婆,就等着享福吧!住得舒服不说,各种美食还能变着花样儿吃。 嗯,在危机缓解后,他暴露出自己吃货的本质。 他突然想到了某个小萝莉…唉!这丫头历史上太惨了,我应该去救救她! 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我若娶了她做老婆,这一辈子父母就等着享福吧! 他越想越美,忘了自己尚未病愈的事实。yy伤精气之下,他昏昏沉沉躺倒睡了过去。 这个小色胚在睡过去之前,脑海里浮现出一张清丽绝伦的小萝莉的娇靥。 第5章 借条被撕掉了 他再次醒来时,已是下午。 堂屋内那个大嗓门儿吵醒了他。 他活动了一下手脚,只觉胸口那压抑之感已大为舒缓,手脚也稍微能用上些力气。 这说明,他外寒内湿之证已大为改善,此刻他并未发烧便是佐证。 他暗暗松了口气:太阴病已明显转轻!至此,我这条命才算彻底保住! 嗅到广藿梗和苍术熟悉的香味,他精神一振,强撑着坐了起来:“娘,可是二叔来了?” 黑瘦任二郎笑着跑了过来,这厮居然在他炕前又蹦又跳:“小乙,二叔身子明显轻快许多!你看,我还能蹦!哎,我还能跳!我这老腰一点也不酸了!” 秦琪仔细观察着他的气色,认真听着他的声音。 见他脸色不再黑如锅底,一对细眼炯炯有神,说话也中气十足,他呵呵笑道:“二叔身体底子好!明早卯时您再喝一服,到中午我再给您瞧瞧。” 任二郎见秦琪气色已渐红润,自己的病又是一剂便明显好转,当即哈哈一笑,掏出一厚摞纸,当场撕了个粉碎。 孙氏既惊且喜:“他二叔,您这是干什么?” 任昭天撕掉的不是别的,正是秦家打的借条。 任二郎笑道:“小乙,等你痊愈便跟着二叔做伙计吧!先说好,你一年没工钱,到年底二叔再根据你表现给你钱!” 他这才回头看向孙氏:“你家小乙跟着我走南闯北,你没意见吧?” 孙氏连忙摆手:“他二叔,这可使不得,我家欠您足足五十多贯,小乙得白干多久才能挣回来这么多钱?” 任二郎翻了个白眼儿:“可不止五十多贯!昨日那碗酒,可是樊楼佳酿,一碗便要卖五贯! 还有,昨日那附子理中汤,老子用的可是百年党参,那剂药也需五贯! 不过无妨,有小乙这高手在,我收药材能省不少心,生药也更好卖! 嘿嘿,只要小乙够勤快,不但你家欠的钱都能还清,老子保证年底至少能给他开十贯工钱!” 孙氏惊喜不已,秦琪却想吐血。 他想起前世一个故事。 一个百万富翁临终前留下遗嘱,要将百万现金留给一个当乞丐的远方亲戚。 当记者问这百万乞丐准备怎么花这笔巨款时,这厮笑嘻嘻道:“我要买一根上好的棍子和一个好碗,这样更容易乞讨!” 任二郎这么用他这神医,跟这天降横财的乞丐有何分别? 任二郎在他心中的形象,瞬间被无限拉低。 他心中疯狂吐槽:叔,您就这水平?您既然已控制了上游市场,又有我这神医在,咱何苦再卖原料?做otc不香吗? 您方子上写得清清楚楚,3两附子6文钱,就这,咱得卖多少生药才能赚千贯? 还有,就这没加芳香族化合物、没用香料调香的基酒,樊楼凭啥卖五贯一碗?五贯都能买好几只活羊了吧? 樊楼是高级,可这不到三十度的破酒成本才几个钱儿?大宋的钱还真特么好赚!问题是你咋就不会赚钱? 见他欲言又止,任二郎有些急眼。 “小乙!你大好儿郎,怎能继续花爹娘的钱?就这么说定了!二叔我包你吃住,年底发工钱!”他连忙实锤。 秦小乙真的要哭了,你让我说句话好不好? 孙氏连忙帮腔:“小乙,你二叔是咱家大恩人,咱们必须报恩!这事儿娘替你做主了!” 她向任二郎盈盈一礼:“他二叔,工钱您不必出,让小乙跟着您长长见识就成!” 任昭天任二郎哈哈大笑:“成了!工钱你不用管,我这就去城里跟我大哥说一声!明儿我再过来送些吃食!” 他话未说完便跑了出去,在秦小乙目瞪口呆的表情中,他翻身上马,径直穿过院门扬长而去。 秦小乙的眼泪默默流下:叔啊,您是炮仗啊!您就不能听我一言再走?就您大哥那脾气,他要不把你骂死,我秦字倒过来写! 孙氏显然误会了,她俏脸一沉:“小乙!你怎么回事儿?你二叔救了你一命,你就怎么报答他?” 秦小乙真的哭了:“娘,您误会了,孩儿是想问咱家房子的事儿!” 孙氏脸色瞬间转柔:“咳!没什么大不了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咱们就算搭个窝棚,总也有容身之处。” 她俏脸转寒:“小乙,娘问你,你既然早有本事把自己治好,为何不早点儿开口?” 秦琪正色道:“娘,孩儿一直烧得迷迷糊糊,那庸医开的方子又完全不对付,所以孩儿始终无能为力。” 孙氏叹了口气:“小乙别怪爹娘。那白三郎,已经是十里八乡最好的郎中。你二叔也问过真定府、赵州甚至定州有名气的郎中,他们也无能为力!” 秦琪早已明白此事原委。昨日夫妇俩所言,不过是互相安慰之语。 他这病极易被误诊为阳明病,白虎汤的确为治疗阳明病的良方。 其他郎中见白虎汤加减化裁的方剂对自己无用,自然便无能为力。 他笑道:“娘别难过,小乙已经无事!趁着未时未过,娘先喂孩儿吃药吧。” 阳明病欲解时,从巳至未上,恰如任二郎的厥阴病应从丑至卯上一般。 孙氏神色再次转喜:“小乙,药已经煎好。你喝完这服药,身子是不是能大好?” 秦琪暗暗撇嘴:哪有这么快?这正气散,还需从五加减喝到正方,我这病才能不留病根儿。 他心中作是想,口中却道:“是啊娘,最多三五剂,孩儿这场病就能好。” 孙氏终于笑了。她喜孜孜地喂儿子喝完药,又端来一碗香喷喷的小米粥:“儿啊,等你好了就赶紧去给你二叔帮忙!咱家欠人家太多太多!” 秦琪鼻子一酸,连忙忍住哭,笑道:“放心吧娘,二叔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他心道:就算为了这对可爱可敬的爹娘,我秦小乙也得努力挣钱! 孙氏扶他躺好,便又去了院子收菜。看来,他这老娘做生意有一套。 别小看一亩半地,蔬菜生长周期短,且可以密植。 前世他经常义务治疗、帮忙看顾调理的一个孤寡老太太,靠着两亩菜地,每年都能存下两万多块。 人家存钱是以防万一。老太太只有合作医疗保险,一旦进医院,那花费… 不过话说回来,有他帮忙调理,那老太太也不会得大病,头疼脑热的有他足矣。 虽说人家老太太那是有大棚的菜地,但即便没有大棚,一亩半地八个月的产出也不容小觑。 所以,他挣钱的计划,交给他这擅长做生意的老娘来执行,再合适不过。 咱们再看看着急忙慌进真定城的任二郎。 诚如秦琪所言,他还真是上赶着去挨骂的。 任昭辉任大郎那三进的大院子在真定城内城,昨天他才刚从外地回来。 他相貌堂堂,比任二郎那黑瘦细眼的外表俊朗许多。 只是,此刻他那张仪表堂堂的脸却满是怒色:“任昭天!你是不是傻?六十多贯钱,你说撕就撕了?你怎么这么败家?啊?说话!” 任二郎打了个激灵,颇有些战战兢兢:“大哥,秦小乙有真本事啊!比咱家雇的那何神医强太多了!” 任大郎一脸恨铁不成钢:“二郎!他再有本事,也是个小屁孩子!六十多贯啊,咱们得卖多少生药才能赚回来? 亏着房契在我这儿,不然你是不是准备把房契也还回去?你个败家子儿!咱家钱是大风刮来的?还是你辛辛苦苦趟商线挣…” 任二郎忍不住嘟囔道:“大哥,可不就是我趟…” 任昭辉狠狠一拍桌子:“闭嘴!就算是你挣的,靠的也是咱爹娘留下的金字招牌!再说了,这里头还有二、三…房的分红! 你一个人,能代表咱任家上百口?” 任二郎撇撇嘴:“那他们也跑啊!光想着在家吃闲饭?” 任大郎见自己小老弟如此冥顽不灵,登时怒不可遏:“闭嘴!翅膀硬了?要不是族人们合资交给咱哥俩,咱生意能做到这么大?” 任二郎推理能力极强:“大哥,既然这样,秦家那六十多贯还叫个事儿?” 任大郎被他怼得无言以对。 他有些恼羞成怒:“你就是个猪!” 任二郎冷笑以对:“我要是猪,请问大哥您是啥?” 任大郎不再废话,他的人生信条之一,便是能动手绝不哔哔。 于是任二郎惨了。 他是牙尖嘴利不假,但他不敢忤逆兄长啊。 任大郎打爽了后,蹙眉看了眼鼻青脸肿的二弟,忍不住收手叹了口气:“罢了,二郎,明日我去见见那秦小乙!” 第6章 提前40多年的成药计划 卯时,秦家三口再次被敲门声惊醒。 秦霄贤连忙出去开门,却意外地见到了皮笑肉不笑的任昭辉。他身后,同样有一匹神骏无比的马。 任昭辉将马缰塞给秦霄贤,大略扫了一眼满是菜畦的院子,便径直向屋中走去。 “秦二郎,马绑到门外就成!”他头也不回地来了一句。 秦琪硬撑着坐了起来,心中暗暗吐槽:一母同胞的亲哥俩,差距可真大! 吐槽归吐槽,他略一思忖,便已知任大郎来意。 他连忙道:“任大伯,小侄病未痊愈,请恕侄儿不能远迎。” 他话音刚落,任昭辉便进了屋。 他比其弟略矮,五官虽有些相似,却明显比任二郎顺眼得多。 他略一颔首:“小乙不用客气,前日下午我刚从雄州赶回来,听二弟说你已大好,便过来看看。” 秦琪心中一动,这句话信息量很大啊! 略一转念,他便已清楚任大郎的意思。 他连忙道:“大伯,昨日侄儿中气不足,二叔性子又急,因此我还有几句话没说完。” 任昭辉略略颔首。 秦琪疯狂吐槽:您这长相气质,再加上您这高冷范儿,您是陈道明老师的粉丝不成? 没错,任昭辉长得确实像陈先生,而且他话也的确不多。 秦小乙担心他性子比他家老二还急,当即不敢怠慢:“大伯,侄儿以为,您家生药生意已扩张到极致,再想有大的发展,单凭生药恐怕力有未逮。” 任昭辉眼中精光一闪而逝:“说下去!” 秦琪大脑全球运转,演绎法全面展开,继续道:“您家生意既已扩张到辽国,再做下去,利润也不会出现增长,反而因为摊子铺得太大,会增加许多不可控的隐患。 而且,在雄州榷场与辽国药商谈成业务的,恐怕不止任家一家吧?是定州的药商,还是赵州的?” 任昭辉抬了抬眼皮,嘴角扯出一丝笑意:“有点儿意思!继续!” 秦琪疯狂吐槽:您这架势,倒颇像后世某些装逼犯!要不是老子摸爬滚打多年,也见过不少大人物,还真就被你唬住了! 他淡淡一笑:“大伯,您既然通过榷场熟知辽国情况,当知道如今名医并不多,因此,侄儿以为您可以将发展重心放到成药上!侄儿不才,愿为大伯效犬马之劳!” 任昭辉颔首,忽然道:“是为你治好病的那位老神仙的药方,对吧?” 秦琪居然完全跟得上他的思路:“没错,大伯!那位老神仙有几千种验方!其中最有价值的,当属安宫牛黄丸和十全大补汤!” 任昭辉毫无征兆地大笑起来,指着他道:“好小子!你比我家二郎强!说说看!” 秦琪笑着道:“安宫牛黄丸乃预防中风之必备良药!长者们每年惊蛰、夏至、霜降、冬至四日午时服用,只要一年四颗,则保证其不得中风、惊邪! 此药还可用于小儿惊风、成人胸痹、骤然昏厥、中风急救,若用药及时,可保患者不死!” 任昭辉耸然动容:“竟有如此神药?都需何物?” 秦琪将最有效的安宫牛黄丸的药方念了一遍。 任昭辉正在暗暗盘算,秦琪却已道:“这些生药惟有牛黄及犀角这两味药贵重,然则,大伯,这两味药每年用量几何?” 牛黄解毒丸的出处是明代《保婴撮要》,因此这时代牛黄的方子寥寥无几。当然,其来源也因严禁杀牛而极少。 犀角?做杯具和法器比较多,做药的方子,似乎也只有牛黄清心丸。 问题是,这俩药能比吗?连小白都知道安宫牛黄丸,牛黄清心丸什么鬼? 《证类本草》倒是整理出几个关于犀角的药方,但其作者唐慎微此刻大概还在襁褓里。 任昭辉已经双眼放光。 他大概估算了一下后,急声问道:“小乙,安宫牛黄丸一粒多少钱?” 秦琪不假思索:“最少一贯,看人下菜碟!” 这时代得中风这种病的人非富即贵,不宰白不宰!至于小儿惊厥,以牛黄、麝香为君药的化湿解风之方,光他知道的,就有无数种。 任昭辉吓得一激灵:我去!好苗子啊!你小子比我还狠!我咬了咬牙,不过800钱而已。你这一贯还只是起步! 在仁宗朝一贯钱实为770钱,咱们改一下设定,改为一贯就是一千钱。 他仔细一想,忍不住拍了一下大腿:“对!看人下菜碟!好小子,真有你的!” 秦琪心中冷笑:怎么?这就不装了? 他微笑道:“大伯,十全大补汤虽无奇效,但普遍适用于各种虚证,用量极大,其中除人参外,其他药材都很便宜。” 十全大补汤,可谓这时代的基础药物之一。 他将十全大补汤的正方,及几个加减化裁的常用方剂念了一遍。 任昭辉听得连连颔首。 其后,秦琪又从后世最为常用的补益、解表、清泄、化湿等药方中,挑了几个最具代表性的念了出来。 这小子其实是在作死。他家是火神派,属于典型经方派。 他前世的爷爷若知道,这小子要以慢腾腾的时方做成药,能把这厮活活打死。 任昭辉却越听眼睛越亮。他的业务能力相比任二郎只高不低,这药方是真是假,他焉能不知? 在他眼中,秦小乙已变为一棵金灿灿的摇钱树。 最后他扬起手:“小乙,莫念了,你爹娘还没吃早饭吧?大伯这就去买些羊肉馒头回来!” 秦小乙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v”,房契妥了,房子保住了! 他刚要实锤,便听任昭辉又道:“小乙,你想吃什么?” 秦琪心中吐槽:我想吃驴肉火烧加红油酸辣土豆粉,红油是辣椒油不是茱萸油,再多加些番茄酱和花生碎,请问您能买到吗? 土豆、辣椒、番茄和花生,此刻还安静地躺在美洲,神特么能给他买! 于是他摇摇头:“大伯,侄儿如今只能喝粟粥。大伯莫急,侄儿还有一个想法。” 任昭辉一怔,随即正色道:“小乙但说无妨。” 秦琪含笑道:“大伯,左右都是胡诌,干脆咱们打上祖师张先生招牌如何?侄儿四诊之法,确实传自张祖师!” 任昭辉双眼放光:“好主意!贤侄坐堂,正好给咱们的成药扬名!” 他对屋外喊道:“秦二郎,过来一下!” 秦琪心中狂喜:房契终于要物归原主了! 赶在太医局卖药所和《局方》刊印前量产成药,果然是无往不利的大杀器! 历史上,成药如雨后春笋般涌现,正是在我国第一个官方加工成药机构建成,和第一部药典《局方》正式刊印之后。当然,前者是四十多年后的事儿。 更何况,秦琪准备做成药的许多药方,都是南宋之后的方剂,至于三宝之首的安宫牛黄丸…仍然出自吴老先生。 赵祯有福了。根据《宋史》及其他文献记载,秦琪几乎可以确定,赵祯的病便是中风。 他太喜欢吃羊肉了,又不怎么锻炼身体,得中风的概率太高。 当然,这是后话。秦琪的当务之急是先把房契要回来。 煮熟的鸭子,可千万不能飞了。 见秦霄贤一头雾水地走了进来,任昭辉呵呵一笑,从怀中掏出几张厚纸:“秦二郎,恭喜你有个好儿郎!你家的房子我不要,让小乙跟我做伙计如何?” 秦霄贤连忙摆手:“大爷,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宅院既已抵押给您家,哪有白白拿回的道理。” 秦琪心中着急:爹,亲爹,您赶紧收好吧!这任大郎要是反悔,我得哭晕在厕所。 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任大郎是有底线有节操的大商贾,啊呸!他是个懂得取舍之道的有格局的大商贾。 他笑着将房契塞进不知所措的秦霄贤手里:“秦二郎,等麦收后,你也别种地了。正所谓上阵父子兵,你和小乙都过来给我当伙计吧!” 秦琪暗暗给他点了一万个赞:难怪人家生意能做到这么大! 这时,洗漱完毕的孙氏也走了过来,笑道:“二哥,你就收下吧,咱们这辈子把命卖给任家便是了!” 任昭辉笑得更加开心:“卖命不必,只要你们爷俩勤勤恳恳、踏踏实实跟着我干活儿,别的不说,天天让你们吃羊肉是一定的!” 秦琪心中冷笑不已:你得了便宜就别卖乖了!当我秦小乙是傻子? 这时,他突然想到一事,连忙道:“大伯,有件极重要的事,还需劳驾您去处理。” 【作者题外话】:云某人上台鞠躬!新人新书,请诸位看官们赏脸给个票票,云某人感激不尽! 第7章 药方的秘密 任大郎云淡风轻地牵着马远去。 若非一直观察着他的秦小乙,从侧面看到他那咧到耳根、和小丑有一拼的嘴角,险些就被他骗了。 孙氏面沉如水,厉声喝道:“秦琪!” 我们的秦小乙心中一咯噔:额滴娘,该来的终于要来了! 他连忙赔起笑脸:“娘您别生气,这是任大伯想出来的主意。” 任大郎前脚刚走,秦小乙后脚便卖队友。 孙氏闻言笑靥如花,秦小乙却只觉不寒而栗。 他连忙辩解:“娘,若不将孩儿突然病愈的事儿推给梦中的老神仙,该如何向别人解释?” 孙氏的笑容愈发灿烂,秦小乙则感觉遍体生寒。 他求助地看向蹙眉不语的老爹,收获的却是死亡之瞪。 我们的秦小乙只好认命。 “娘,孩儿坦白。孩儿的医术都是从马老太公的书里学来的。 您打小便教孩儿读《论语》、《孟子》和《周易》,因此,孩儿很快便学会了《素问》、《伤寒论》中的医理。 娘,您可能也听人说过:读书人学医,如快刀切豆腐,又如笼中捉鸡,轻而易举。” 这些话连秦小乙自己都不信,但这并不妨碍他脸不红心不跳。 孙氏终于变甜笑为冷笑:“秦琪!你说的这些话你自己信不信?你当娘是傻子? 好!娘现在就拿出来那些医典,你告诉娘,附子理中汤出自何处?正气散又出自哪位名医?是张仲景,孙思邈,还是陶弘景?” 亲娘咧,您还真懂! 秦小乙被亲娘怼得无言以对。他总不能说自己是穿越客吧? 好在这事儿难不倒我们机智的秦小乙:“娘,附子理中汤的确出自张祖师,孩儿在理中汤基础之上加了附子和砂仁以固阳化湿。 此外,正气散则是在六合汤的基础之上,加减化裁而成,加一味苍术是取其化湿散寒之效。” 《局方》中的六合汤虽尚未推广,但目前民间已有方剂。咱们秦小乙的解释,可谓无懈可击。 嗯…至少糊弄他爹娘不成问题。 秦二郎的死亡之瞪消失,他释然一笑:“小乙,是爹娘错怪你了。你先歇一会儿,粥马上熬好。” 孙氏犹不依不饶:“二哥你先等等,秦琪!你为何揪着白三郎不放?” 秦小乙真要哭了,娘您真犀利! 他努力赔着笑脸:“娘,您别生气了好不好?孩儿不是故意刁难白三叔,为了任大郎的挣钱计划,咱们必须把这事儿掰扯清楚。” 孙氏当然清楚其中原委,她只是担心自家崽被任大郎带歪。 任大郎与任二郎可谓截然相反。 他是个典型的商贾,为了利益最大化,他虽然固守底线,但也会在此基础上不择手段。 可怜的秦小乙咽了口口水,正要为这对可敬可爱的父母详细解释,突然听到院外“哒哒”的马蹄声传来。 随即,任大郎得意的笑声响起:“秦二郎,二郎媳妇,快出来!咱们吃饭!小乙,大伯帮你讨回了公道!” 秦二郎连忙跑出去,孙氏狠狠剜了儿子一眼,便也跟着出了屋。 很快,院门外便传来孙氏的声音。 “他大伯,您怎么买回来这么多吃食?这…这可真让我们过意不去!” 任大郎豪爽的笑声随即响起:“哈哈!你俩别跟我客气,只要小乙能尽快好起来,这些吃食算什么。” 秦小乙撇撇嘴,喃喃道:“好一个大商贾!你可真懂投资!” 老实巴交的秦霄贤讷讷道:“他大伯,等小乙病好了,我就让他跟着您去做伙计!” 任大郎哈哈一笑:“二郎说的什么话!孩子正在长身体,这事儿不急!等孩子身体彻底恢复再说!” 他长长叹了口气:“你们两口子也是!日子过得这么苦,就应该早点儿告诉我,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你们把这大院子整成了菜园子!唉!” 对他这拙劣的演技,秦小乙只想“呵呵”以对。 秦霄贤扛着一大袋子粟米、拎着几包吃食当先进来,孙氏两手拎着几大包吃食,眉开眼笑地跟着自己官人进了屋。 任大郎笑眯眯地负着手,跟在夫妇二人身后。 秦小乙已懒得再吐槽,堆起笑脸问道:“大伯,白三叔认怂了?” 任大郎哈哈大笑:“白三要将诊金如数奉还,被我拒绝了,我只收了三贯钱。放心吧小乙,大家都知道,你病愈跟他无关!” 思维缜密的秦小乙,刚才嘱咐任大郎去办的正是此事。他们若不来上这么一出,炒作老神仙的计划便无法施展。 他与任大郎心照不宣,都准备将他病愈之事推给那根本不存在的梦中老神仙。不然,如何对外人解释这些成药的出处? 看官们别忘了,这可是大宋朝,迷信的大宋朝。 任大郎陪着秦家三口吃过饭,又将讨回的三贯铜钱塞给秦霄贤,便志得意满地驾马返还。 刚刚,通过秦小乙的暗示,他已经盘算好了炒作计划,同时他也充分见识了秦小乙的缜密和狡猾。 因此,他迫不及待想回老家,与任二郎和家中可靠的子弟们一起,着手实施这一整套周密计划。 他甚至已经在默默盘算,到年底自家能挣回多少银子了。 其实在仁宗朝,白银仅作为官方大额支付手段,并非主流货币,北宋的主流货币始终是铜钱。 按照目前没有发行那坑爹的大钱,以及更坑爹的纸币的仁宗朝金融稳定市场,一两官银,在民间可兑铜钱1500文(仁宗朝一贯为770文)。 一两碎银会也可换1300文。 咱们之所以引入银子的设定,是因为不用银子用铜钱的话…我怕秦小乙跳脚。 一贯钱十斤,安宫牛黄丸一粒换至少十斤钱,会累死我们的小乙哥。 秦家三口吃过饭后,夫妇俩因为3贯钱而发生了分歧。 “娘子,这钱还是先还给大哥吧。”秦霄贤低着头讷讷道。 孙氏冷笑连连:“他好意思收下?前日咱们都把话说到那份上了,他们可出了一个子儿?还是先还给二叔公吧。” 秦霄贤叹了口气:“娘子,你别忘了,咱们若还不上钱…” 孙氏冷冷打断他:“他敢!” 秦琪有些无语:“娘,除了我大伯,咱家还欠谁的钱?” 秦霄贤摆摆手:“小乙,不关你的事。” 孙氏冷冷道:“二哥,小乙如今都比你有出息!怎么不关他事儿?” 秦琪同情地望了一眼受到暴击的老爹,连忙转移话题:“娘,您且说来听听。” 孙氏叹了口气:“儿啊,咱们还欠马太公二十贯,街坊四邻的族亲们七八贯。” 马太公是秦家村耆老之一,一向对他家极为照顾。秦家村中秦姓虽是大姓,但也有其他姓氏的人家。 而且,因为秦家村夹在东西古城之间,任、白、何三个大姓之人,也有在秦家村落户的。 秦琪再次确认:“其他就没了吧,娘?” 孙氏颔首:“再就是你大伯家的十五贯,其他就没了。” 秦琪略一盘算,家里加起来欠了九十多贯外债,与他猜测的差不多。 孙氏催促丈夫:“二哥,你且下地干活儿吧!我把钱还给二叔公就去摆摊儿。” 秦霄贤忧心忡忡地扛起锄头、提上水桶,叹了口气后出了门。 孙氏忙完家务后,扶儿子躺平、叮嘱他注意休息后,便准备去院子里收菜。 这时,院门外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弟妹,听说小乙病好了,我们过来看看。” 孙氏神色陡然间大变。 第8章 他是你“亲大伯” 秦琪见老娘表情不对,心知她一定有事儿瞒着自己。 果然,一个女声响起:“弟妹,既然小乙病好了,你看让他什么时候过继到我家?” 秦琪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秦大郎肯借十五贯钱,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他猜得没错,这对夫妇正是他老爹的亲大哥大嫂,他的亲大伯大伯母秦霄仁和石氏。 孙氏脸色虽然变得极难看,但还是恭敬地将他们请进屋来。 “大哥大嫂,二哥和我一定能还上钱!” 孙氏没有在大伯哥面前张牙舞爪,低眉顺眼地道。 秦琪心中狂骂:秦霄仁啊秦霄仁!你这名字取得真贴切!你可真是个小人! 他心中愤愤不平,但碍于这时代的礼法和价值观,他又不能说什么。 于是他只好装睡,只当没听见狗叫。 然而狗却不想放过他。 一脸刻薄相的大伯母石氏凑到秦小乙床前,啧啧称赞:“小乙这孩子长得可真俊!唇红齿白不说,连模样也像个大姑娘!” 相貌与秦霄贤有些相似,但明显更加黑瘦的秦霄仁也凑了过去,附和道:“对!小乙真会长!遗传了你们两口子的优点!” 秦琪听得腻味不已:我长得好不好看,跟你们有一个子儿的关系?人家秦小乙病重之时,你们可曾登门? 他缓缓睁开眼:“娘,孩儿饿了,家里还有米吗?” 孙氏极为配合,连忙道:“小乙,咱家徒四壁,哪还有米?你忍着点儿,娘这就去摆摊卖菜换米。” 两手空空赶来的秦霄仁有些尴尬,石氏却毫不害臊,嘿嘿笑道:“小乙,等你到了咱家,大伯母保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 秦琪强忍着恶心,打量了一下黑瘦的两口子,心道:就你俩这抠抠索索的作派,能生出来孩子才怪! 秦霄仁夫妇大约三十六七岁,却因有些营养不良而显得长相捉急。 得,既然睁开眼,该有的表演还是要有的。 他强忍着呕吐感,不情不愿地来了句:“见过大伯父、大伯母。小乙病尚未大好,请恕小乙无礼。” 石氏大为惊奇:“不对啊小乙,那会儿任大郎说你的病大好了,他还当着街坊四邻的面儿大骂白三郎无能呢。” 秦琪默默给任大郎点了个赞。看来自己小看他了,他的演技还在线。 孙氏叹道:“大嫂有所不知,任大郎见我们可怜,只是想为我们讨个公道!小乙的病,还需要些时日好好调养。” 说着,她摇摇头,重重叹了口气。 秦琪有些傻眼:娘,对不起,我小看了您,原来您也是个戏精! 石氏微不可察地拽了拽秦小人,啊呸,秦霄仁的衣襟,对他使了个眼色。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秦琪心中冷笑,当即道:“大伯父,若我说,您还能生儿子,您信不信?” 秦霄仁大惊,石氏则喊道:“小乙,难道任大郎说的都是真的?真有老神仙梦中指点你医术?” 秦琪微微一笑:“那老神仙自称东汉张仲景,将《伤寒论》和《金匮经》倾囊相授。” 《金匮要略》此时尚未完全整理成书,因此即便他胡诌一通,旁人也无从查证。 这时代的人都迷信,遑论他还是个童言无忌的少年人。 因此,他这么一说,秦霄仁便信了三分。 “小乙,你真有办法?” 秦霄仁语气有些激动。 秦琪心中冷笑,口中淡淡道:“办法当然有,只是方子珍贵!大伯父,我家欠您多少钱?” 哼!既然你不当我们是一家人,就休怪老子狮子大开口! 孙氏的演技再次让秦小乙刮目相看。 “唉!小乙,他是你爹的亲大哥,是你的亲大伯,怎么能要钱?你既然有方子,就告诉你亲大伯吧!” 这几个“亲”字,她咬得极重,让秦霄仁脸色一阵红一阵青。 秦小乙和老娘互相以眼神点赞。 秦霄仁讪讪一笑:“弟妹说的是,都是一家人,谈什么钱不钱的!其实,今日我们就是为此事而来。” 他再三以眼神示意,石氏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掏出借条。 秦霄仁一把接过借条,三两下撕了个粉碎。 强忍着心如刀割的痛苦,他强笑道:“弟妹,小乙还需要调养身子,你家条件又不好,这样吧,大哥再给你们十亩良田如何?” 孙氏淡淡一笑:“妾可不敢要大哥的东西!小乙,你给你亲大伯诊诊病吧!上点儿心!” 秦小乙暗道:娘,亲娘!咱可真是一家人!就您这演技,要说您不是我亲娘,我第一个不信! 他也淡淡一笑:“大伯父,您这是阴虚火旺,盖因您体内阴不固阳所致。 须知阴常不足,阳常有余,您最近是不是总想行房,潮热盗汗,而且腰酸膝痛?” 好嘛,朱丹溪都被他抬出来了。他真是火神派? 秦霄仁一拍大腿:“对!小乙,你说得太准了!” 他这是典型的肾阴虚。他肾精不足,若能生孩子,嘿嘿,只能归功于他家附近姓王的好心街坊! 孙氏适时插口:“小乙,别卖关子!赶紧开方子!上点儿心!” 秦小乙心中狂笑:亲娘,咱俩配合可真默契!我那小人大伯不出血才怪! 不用秦霄仁开口,石氏连忙掏出地契,用割自己肉的语气颤声道:“弟妹,这是十亩地的地契,一会儿咱们便去找耆老作保转契。” 她看向神色淡然的秦小乙:“小乙,就当伯母求你,你上点儿心成不成?你大伯今年37,伯母今年也35了,我们是真想要孩子!” 心中狂笑的秦琪,努力维持着云淡风轻的表情,正色道:“大伯父,大伯母,您二位放心,一笔写不出两个秦字。孩儿保证让您二位生出孩子!” 随即他便说出了六味地黄丸加一味巴戟天和一味菊花的方子,并详细说明了用法和用量。 他如今虽仍不能诊脉,但以他的水平和经验,三诊便足矣,同样不用看舌苔。 秦霄仁阴虚较为严重,加一味菊花可补气养阴,再补上一味巴戟天,不但可中和菊花之寒,且能起到协同增效作用。 秦霄仁夫妇将方子记好,孙氏便打着查漏补缺的旗号跟着他们去抓药。 三人走出院门后,秦小乙再也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亲娘太给力了!这是生怕他们夫妇反悔啊! 他笑着笑着突然大哭起来。 人情淡漠!世态炎凉!若非自己穿越而来,可想而知,秦家将何等凄惨! 任二郎是心地善良,但若非自己那剂死中求活的毒方,任二郎会如此帮自家吗? 人家也亲口说了,他也想看看那毒方是自杀速死还是治病救人。 附子有毒,这是常识,遑论他用了三两之多。即便有他前世火神派的附子法打底,他也没有把握一定能救活自己。 哭着哭着,他又笑了。 老娘如此给力,那门生意一定能很快回笼资金。最晚到今年年底,自家一定能盖好二层小洋楼! 秦小乙,你请安息!我一定替你侍奉好爹娘,让他们这辈子衣食无忧,再也不为钱财犯愁! 至此,他虽足不出户,却已融入了这个时代。 这个时代,必将因他而变得更精彩! 诸位看官莫笑话,他就是这么感性的人。 所以他才能在他前世义务看顾那位孤寡老太太,还时不时抱着他家孩子过去哄老太太开心。 他正边哭边笑之时,孙氏哼着小曲儿,如一个及笄少女般蹦蹦跳跳进了家门儿。 一见到自己儿子,孙氏笑得更加开心:“儿啊,娘真想亲你几口!你太棒了!” 秦小乙侧过脸,指着自己的脸蛋:“娘,您亲吧!儿不嫌母丑,何况您俊得很!” 孙氏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随即大大方方亲了儿子几口。 秦琪乐开了花:我就喜欢我娘这性格!泼辣归泼辣,她是真能干!我爹真有福! 他也是个直率性子,想到便说:“娘,我爹能娶到您,可真是他老人家十世修来的福!” 孙氏喜不自胜,得意洋洋道:“那是!你爹见天儿美得不要不要的!” 秦琪陪着她笑了一阵,见四下无人,便低声道:“娘,孩儿有个发财的主意,只要一贯本钱,最晚年底,咱家就能攒下一百贯!” 第9章 食品作坊计划 听完儿子详细解说之后,孙氏将信将疑:“小乙,你这法子成吗?” 秦小乙嘿嘿一笑:“娘,自信点儿,绝对没问题!等孩儿好了给您炒顿菜您就知道了!” 他勉力抬起手,指向院中的菜地:“娘,您听孩儿的,等收完菜就别再种了!到时候孩儿也能下地,咱娘俩一起干!” 孙氏噗嗤一笑:“行!到时候咱娘俩吓你爹一大跳!” 秦小乙见亲娘笑得如百花盛开,便也笑得更开心:“娘,麦收之后咱们就种大豆,到九月中就能收。到时候咱们成立个大作坊,拉上二叔一起发财!” 孙氏一拍大腿:“对!等你二叔过来,娘就跟他商量商量。” 秦小乙坏笑起来:“娘,您可注意点儿,别让我爹吃醋!对了娘,等咱家日子好起来,你们再给孩儿生一个弟弟或者妹妹好不好?” 孙氏俏脸通红,啐了他一口:“呸!没大没小,什么玩笑都乱开!等明年冬天你满16,娘先给你说门亲事吧。” 秦小乙嘿嘿一笑:“娘,孩儿可不愁找媳妇儿。咱说正事儿吧,以我二叔的性格,您跟他一说,他肯定同意!” 院子外立马传来那熟悉的大嗓门儿:“哈哈!小乙,有什么好事儿要跟二叔商量?” 得,曹操不愧为超越光速甚至量子力学的速度第一人。 随着“希聿聿”一声马鸣,任二郎牵着他那匹骏马破门而入。 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他这急性子大概一辈子也改不掉。 “小乙,有啥好事儿?说来听听!” 那匹马熟门熟路地跑去啃菠菜,黑瘦的任二郎则提着一大块鲜羊肉,径直跑进屋来。 秦小乙将刚才与孙氏商量的事儿,笑着告诉了可爱的任二郎。 任二郎听得两眼直放光。 他将羊肉塞给孙氏,搓着手兴奋地问:“小乙,你会炒菜?还会榨油?还会酿酒?还会做酱油?” 那块羊肉份量不轻,压得孙氏险些栽跟头。当然,她决不会嫌弃,只会兴奋。 秦小乙眼睛一亮:“二叔,您知道酱油?樊楼也有?” 任二郎笑着摇摇头:“听倒是听过,但樊楼的酱油应该是稀释的豆酱,性状跟你所说不尽相同。 实不相瞒,小乙,二叔有幸跟着贵人进过一次樊楼后厨。” 秦小乙眼睛更亮:“二叔,樊楼后厨如何排油烟?他们是用木炭还是石炭炒菜? 他们用的什么炉灶?可是用麻油?什么调料?是否备有高汤?可曾勾汁?如何防火?” 嗯,如此专业,他第二个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任二郎懵圈了:你是神医还是厨子?哦,还兼职安全员?莫非不懂厨艺的安全员当不了神医? 孙氏也听得瞠目结舌,甚至忘了自己手里还拎着一大块鲜羊肉。 见秦小乙巴巴地望着自己,任二郎有些无语。 他回忆着道:“小乙,樊楼后厨用烟道和风箱排烟,用的都是带风箱的单眼木炭灶。 对,他们用的应该是胡麻油,调料似乎并不多,但的确有高汤。至于勾汁?我没见到。 小乙,大豆真能榨油?十斤大豆能出几斤油?比胡麻油如何?河东用的那种油臭不可闻,豆油不会有臭味吧?” 胡麻便是芝麻,一直到明代,芝麻香油与羊脂都是食用油的主要来源。后世的豆油和菜籽油,如今都尚未用于食品。 因此,秦小乙想到的生意便是开食品作坊。 这个作坊大批量收购大豆,量产豆油、酱油、豆酱、甜面酱、豆干、豆皮、腐竹、冻豆腐、豆浆…豆制品,以及豆粕和豆渣。 同时,用后两者喂猪,量产包括下水等在内的各类熟食和灌肠。 这些熟食中加入后世符合国标的亚硝酸钠,可以存放较长时间。 酿酒更简单,以铜垫密封蒸馏器,可制出高纯度的原浆基酒。 添加香料调香不难。虽因没有糠醛和高碳醇做不出酱香酒,但其他香型问题不大。 此外,在这个没有玉米、土豆、红薯的时代,淀粉的来源只有小麦。 他之所以问任二郎樊楼是否勾汁,就是想确认这时代有没有淀粉的提取工艺。 结果让他非常惊喜。 如此一来,火腿肠也可以量产。自己只需出一个以水力带动的绞肉馅机的图纸,交给铁匠打造即可。多余的淀粉和面筋,还可以做凉皮和凉粉。 于是,他满怀期待地问道:“二叔,任家有铁匠吗?手艺特别出彩的那种?” 任二郎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啊?铁匠?当然有!我们任家可是南真定第一大姓,良田无数,没铁匠怎么成!” 哦耶!最后一块拼图凑齐! 于是,他喊来刚放妥当羊肉的亲娘,三人反复商量了一番。 任二郎频频颔首:“好!就这么办!小乙,等你能写字儿了,你写个详细方案,二叔和你娘也好提前准备一番!” 趁秦小乙沉思,他给孙氏使了个眼色。 孙氏当即会意。 于是,扶秦小乙躺好后,任二郎先行一步,他在院外等了片刻,便看到了匆匆出门的孙氏。 “他二叔,您有什么事儿?”孙氏凝视着任二郎。 任二郎正色道:“二嫂,小乙说的这门生意做小了没意思!我出一千贯,你出人力和技术,咱两家二一添作五,如何?” 孙氏大惊,连忙摆手:“不行!他二叔,您太吃亏了!您能分给我家一成便足矣!” 任二郎摇摇头:“二嫂,实不相瞒,我大哥已开始着手安排成药生意,族中又无太得力的人手,所以我会很忙! 小乙这门生意我极为看好,咱们在商言商,我只出钱不出力,能分到一半已有些过分。你懂吗? 秦二郎那性子只能干些粗活,做生意他不行!小乙往后也要坐堂做成药,肯定顾不到咱们这边,所以,咱们这食品生意,可够你忙的!” 见孙氏还要拒绝,任二郎脸一沉:“那就一拍两散!咱就当没有这回事儿好了!” 孙氏叹了口气,盈盈一礼:“妾谢过二叔大恩大德!二叔放心,妾一定尽心竭力,尽快把作坊建起来!” 任二郎展颜一笑:“这就对了!明日上午我先送一百贯过来,你把欠街坊四邻的债都还上,把院子里的菜地铲平。 咱们按照小乙的设想,先在院子里把豆制品做出来尝尝口感。我还真期待那豆干的滋味儿! 食品最重要的是干净好吃,咱们做出来的东西,若连咱们都不爱吃,怎么拿去卖给别人?” 孙氏本就是个泼辣的性子,她当即道:“二叔,不用明日,今日我便把菜地铲平,提前把院子整治利索。 明日我还钱时正好收些豆子回来,我再找人做个细磨,咱们按照小乙的方法先磨出豆腐做豆干。” 任二郎就喜欢急性子的人,他哈哈一笑:“那就这么说定了!” 说完他便要拍马离去,却被孙氏一把拽住。 孙氏塞给他一大捆青菜,仔细帮他绑好,这才放他离去。 进屋后,秦小乙似笑非笑:“娘,二叔出多少?五百还是一千?” 孙氏噗嗤一笑:“你个小人精儿!你猜猜看!” 秦小乙毫不犹豫:“一千贯,对吧,娘?” 孙氏笑着颔首:“小乙,豆干好不好吃?” 秦小乙心中冷笑:你敢质疑后世可替代肉食的神器?嘿嘿,我要是能动,信不信我用豆干做出来的素肉比羊肉还可口? 他洒然一笑:“娘,您放一万个心,孩儿敢打包票!不止豆干,豆皮也特别好吃!再说,咱还有豆油和酱油呢! 话说回来,二叔投资既然一步到位,您干脆就把养殖做起来吧!咱村子丁口多地少,租地种田哪有养猪挣钱?” 宋代丁口只统计男丁,但养猪这种事儿妇孺也可以打下手。 秦家村虽小,但在秦小乙的记忆中,村里也有三百余户千余丁口。家家户户养猪的话,全村养上五六百头根本不成问题。 根据他的规划,加上自建养猪场,第一年秦家村只要养千头猪,便足以量产各种熟食。 以他这学杂了的知识,从猪崽的看护、劁猪到老母猪的产后护理,他样样在行。 嗯…屠宰他干不来,本质上他还是个治病的医生,虽然治疗对象有猪也有人。 所以肉联厂,啊呸!肉类联合加工作坊也要提前筹备。 生猪按照每斤4文的价格收购,除了猪毛以及大肠中的翔,几乎都能用上。 因此,只要每户养三头肥猪,仅此一项,一户人家一年的纯收益便至少有三贯钱,而且不影响男丁种田。 这还只是第一年,看到收益如此丰厚,乡亲们来年一定会多养几头。 孙氏显然算得更精,她仿佛已经看到了美好前景。 所以,秦小乙决定,等他好起来,第一件事便是用煤做肥料。 至于他为何先做肥料,煤又怎么做成肥,后文都会有交待。 娘俩对视一眼,孙氏嫣然一笑,正待开口,却听到院外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二郎在家吗?老夫听说小乙病已大好,过来看看。” 第10章 我的理想是当王爷 听到这声音,秦小乙搜肠刮肚一番后,这才愕然:“娘,是马老太公来了?” 孙氏来不及回答,连忙跑到院中,恭恭敬敬地拉开门:“马太公,这次多亏了您老,小乙确实已大好了,快快请进!” 那苍老声音呵呵一笑:“老夫可没出力,不过老夫早就看出小乙福缘深厚,定能绝处逢生!” 二人说话间,秦小乙便已靠着枕头勉强坐了起来。 他如今太阴病确实已大好,阳明病也正在好转,而且他元气正在快速恢复,因此手脚已有了些力气。 见母亲搀扶着一位头戴乌纱幞头、满脸沟壑却精神矍铄的瘦高老者进来,他连忙坐着行礼:“孩儿见过马老太公!” 他已搜索过秦小乙的记忆,马老太公名为马直,乃是曾做过知州和翰林的三朝元老。 他曾见过赵炅、赵恒和赵祯三位官家,如今已致仕还乡。 这位长者一向对他们家极为照顾,这身体的原主秦琪便是由这位老者开的蒙。 马太公笑着摆摆手:“小乙休要多礼,老夫听说你是在梦里被一位老神仙搭救?” 秦小乙俊脸一红,连忙拱手为礼:“老太公,实不相瞒,孩儿是因看过贵府藏书后融会贯通,举一反三下才侥幸捡回一条小命。 只是,孩儿反复向任大伯解释,大伯他却始终坚信是张老神仙显灵,这才有了今早这场闹剧。” 他卖队友已经习惯成自然。 马太公释然颔首:“原来如此!孩子,此事须怪不得任大郎,即便换成老夫亲至,老夫也不信你一个孩子能治好你自己。” 秦琪赧然一笑:“老太公说笑了。此事功劳尽归贵府中的《素问》、《难经》、《玄珠》和《金匮玉函经》。” 《金匮玉函经》便是《伤寒论》,此书在历经五代十国战乱后已经失传。马太公收藏的这本乃是西晋大医王叔和整理作注的版本。 另外三本医典也大有来头。 其中的《难经》同样是王叔和做注的孤本。 《素问》为唐代王冰补注及扩充内容的孤本,至于王冰着作的医典《玄珠》,如今恐怕惟余马太公收藏的这一本。 即便以博学如秦琪,也只听过其名,从未见过这本早已失传的医典。 简而言之,马太公的先祖,一定与王冰大有渊源,或许他是王先生的入室弟子也说不定。 值得一提的是,秦琪前世深谙《伤寒论》,他家也属于伤寒派中的火神派,四圣巨着之中,《素问》恰恰是他最弱的一环。 他祖师爷郑老先生学究天人,其许多思想都悟自于《素问》。 但秦琪的爷爷毕竟是郑老先生的再传弟子,囿于郑老先生弟子的天资,郑氏许多精髓,早已教得似是而非。 如今有王先生原版的《素问》,以及与《素问》互为印证的《玄珠》,他的医术会更上一层楼。 秦琪在整理好思路后,便将他所用药方的理论依据,结合自己的思想阐述了一番。 马太公显然不懂医术,他摆摆手道:“小乙,老夫祖上虽为王公爱徒,但五代十国之时,老夫祖父便已弃医习武。你说的这些老夫不懂。” 秦琪暗道:果然如此,我真是太机智了! 马太公正色道:“小乙,你既然有如此天资,将来有什么打算?要知道,自先帝下达《劝学诗》以来,国朝重文轻武之风日盛!” 秦琪恍然:马太公这是惜自己之才,想让自己考功名。等等,他说文贵武贱是什么意思? 马太公并未让他疑惑太久:“小乙,你虽天生神力,但万万不可投笔从戎! 如今天下承平日久,你又喜好读书,考进士科将来从政,造福一方岂不美哉?” 秦琪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有些发懵:我天生神力? 他连忙应允:“老太公放心,小乙习武只为强身健体,国朝重文轻武之风小乙心知肚明,待小乙病愈,便登门向老太公求学。” 马太公这才满意颔首:“孺子可教!小乙,你随老夫读书已有些时日,万不可半途而废!待他日你高中,老夫面上也有光!” 老先生说的一点儿不错,有宋一朝均文贵武贱。不少北宋名将,其实都是文官,其中最有名的便是种世衡、王韶、宗泽和李纲。 除种世衡是恩荫之外,后三者都是进士及第的文官,可谓根正苗红,虽然后边那俩是打酱油的。 所以,熟知宋史的秦小乙深深躬身:“孩儿谨受教!” 马太公见这小子态度如此恭谨,忍不住拈须自得:“小乙,老夫与令祖父相得多年,老夫任知州,令祖父做通判,我们哥俩搭档过许多年。” 他忽然唏嘘道:“可惜令祖父天不假年,十年前便驾鹤西去,若小乙哥能活到现在,以当今官家之仁厚,他必能获追赐。” 秦琪愕然。 自家原来也曾阔过,啊呸,那人模狗样的秦霄仁如今也算乡绅,他家那房正阔着。 想到这里他便气不打一处来:哦,合着分家的时候老爹把家产都让给那小人了?唉! 马太公幽幽道:“所以,小乙,你必须争气!小乙哥未竟之遗愿,你必须担负起来!” 说到这里,他目光灼灼地盯着秦小乙:“小乙,你可有何大愿?” 秦琪福至心灵,突然道:“回老太公,孩儿想做王爷,娶公主当王妃!” 孙氏听傻了。 马太公深邃的双眸中精光一闪:“好小子,有志气!令祖父之遗愿,正是光复燕云十六州!” 秦琪疯狂吐槽:北宋有几大错觉,其中之一就是燕云百姓盼回归!我呸!人家在辽国过得舒舒服服,神特么想回归! 不信你问问长期在榷场混的商贾,人家幽州百姓谁想归大宋管治? 北宋其他错觉不胜枚举:诸如西夏缺铁、梁太后当政西夏好欺负、女真菜辽国强、有折家镇守西北固若金汤、农民起义少、老百姓过得好… 然而,错觉终究是错觉。北宋之所以亡,其根源便在于上述这些错觉。 西夏虽然铁资源匮乏,但由于《天盛律令》的颁布,西夏对于铁的管理极为严谨,反正打造兵器绰绰有余。 而且,说句扎心的话,西夏冶铁炼钢技术不但超越了北宋,还领先了辽国。 言归正传,在北宋想异姓封王,说难也不难。 赵二,不,准确来说是赵三赵光义说过,谁能收复燕云十六州,便可封王。 这事儿对于秦小乙而言,其实并不难,只是看他想不想做。 上面说过,北宋一大错觉便是辽国强女真菜。秦小乙比谁都明白,辽国在当今国主耶律宗真统治之下便已开始颓败。 等耶律宗真与西夏屡战屡败,直至耶律洪基继位后,辽国已不敢再轻易对大宋亮獠牙。 说白了,辽国看似强大,实则已成了纸老虎。大宋心腹之患,实则只有女真。 耶律阿保机曾说过: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好在女真此时还没成气候。 我们秦小乙的真实理想,其实就是想娶赵祯的心头肉—福康公主赵徽柔。 好吧,人家小福康这会儿虽然还没生,秦小乙的小丈母娘苗妃也才满十岁,但并不妨碍这小色胚提前预订。 孙氏显然大有来历,她蹙眉问道:“马太公,官家还没生公主吧?” 马老太公呵呵笑道:“无妨,官家春秋鼎盛,总会生出公主的。小乙若有出息,年龄根本不是问题。” 这话没错,赵祯今年虚岁26,除非蝴蝶翅膀够大够硬,不然小福康不会被扇飞。 而且,秦小乙只要进士及第,又有一技之长,年龄也的确不成问题。 看官们别忘了,咱们的秦小乙可是要收复燕云十六州的真男人! 虽然如今看来,这只是个梦,但是梦想总要有的,对吧?万一…好吧,这难度贼大就是了! 马老太公本就为纠正秦小乙这根小树苗而来,如今见他志存高远,没有长歪之虞,老爷子心中大感欣慰。 于是他站起身笑道:“小乙,努力吧!老头子我盼着看到那一天!” 额…不是我打击您老,您不妨学一学后世那个叫放翁的…虽然放翁最后绝后了…但陆秀夫永远活在我们每个神州儿女心中! 见他要走,孙氏连忙道:“老太公莫急,妾有一事相告。” 第11章 预算不够了 孙氏恭恭敬敬送走了老夫聊发少年狂的老太公,连忙进屋闩好门,蹙眉对偷笑不已的崽喝道:“秦琪!” 咱们的秦小乙连忙端正态度:“娘,您别生气!孩儿所言确实是所愿!” 孙氏神色一软:“小乙,你也看到了,老人家走时是何等欢喜!你说吧!” 秦琪摸了摸鼻子:“娘,孩儿竭尽全力保老太公一纪(20年)寿命,最起码娶个公主给他老人家看看。” 孙氏狠狠给了他一个暴栗:“我让你胡说!公主是你想娶就能娶的?” 秦琪见亲娘动了真怒,心中有些怕怕:“娘您别生气,官家生不出儿子,孩儿让他生出几个儿子,他一高兴,不就把公主许给孩儿了?” 孙氏骇得面无人色,连忙捂住崽的嘴:“小乙,你可别胡说!官家也就比你大十岁,他怎会生不出儿子?” 秦琪撇撇嘴,心道:赵祯想生儿子都快想疯了!因为立储,老包都险些跟赵祯翻脸!可结果呢? 唉!为了我的小福康,我就勉为其难让我这老丈人给我生几个小舅子出来吧! 见自己的崽不说话,孙氏以为他怕了,便松开手嗔道:“小乙,这种话以后千万别乱说! 娘这就把菜地铲平,把菜送给街坊四邻,你老老实实待在家中,哪儿也别去!” 秦小乙想哭,他哭丧着脸:“娘,孩儿倒是想走,奈何手脚无力下不了地。” 孙氏爱怜地捧起儿子的脸,口中却道:“如此正好!省得你出去胡说八道。” 秦小乙眼泪直打转:我真的是你们亲生的吗? 孙氏嫣然一笑:“小乙,老老实实在家,娘回来给你买个糖人儿!” 秦小乙眼泪顿时止住。他想起了自己前世的各种甜点,恰好自己都会做。 哎呀呀,不得了,老娘的产品线更长了!小福康一定也会很喜欢。 西式糕点花样繁多,口感香甜,只要推出,一定能火!而且不用担心蛀牙,牙粉做法很简单。 嗯,舌尖上的大宋,便由我们娘俩开启吧! 正在做白日梦的秦小乙,头上猛地又挨了一记。 “小乙,别愣神了,好好想想咱们应该准备啥吧!连老太公都投了两百贯,咱得尽快赚钱!” 马太公欲走时,孙氏喊住他,要与他商量的正是此事。 别看马太公不显山不露水,他的几个儿子可都是翰林。 老先生的长子还是领了知州差遣的翰林,将来有望领馆职,也就是诸如某某阁直学士。 北宋的冗官冗费问题是历朝历代之最,从这蛋疼的官制就可见一斑。 北宋进士及第出身的文官,最少都领着两份俸禄。一份是官职,另一份是差遣,资历老且有能力的还会领一份馆职俸禄。 包公便是典型例子。他在庆历七年时任工部员外郎,领陕西转运使差遣,馆职为直集贤院,妥妥的三份俸禄。 此后,包公便三份俸禄一直领到死。当然,随着人家官越做越大,俸禄自然水涨船高。 神奇的是,老先生逝世后,以北宋高薪养廉的高俸禄,他居然没留下积蓄。 因为他的俸禄大都捐给了汴京的福利机构。 感性又不差钱儿的秦小乙在得知此事后…等等,不能剧透! 哎?咱们好像是在说马太公吧? 哦,总之马太公不差钱儿,这食品生意的前景又极为光明,因此老先生也投了二百贯,孙氏将自家的股权分出去两成给马太公。 北宋可不是犬儒和腐乳,啊呸,腐儒当道的明清,士人经商极为平常。 甚至有位翰林还曾用温泉种菜卖菜,一个冬天下来,能赚上几十贯。 因此,秦小乙只觉压力山大。他嘬了嘬牙花子:“娘,您先去忙吧,容孩儿想想咱们如何开局,不,如何开展第一步。” 孙氏反复叮咛一番后,提起铁锨便进了院子。 秦小乙苦于暂时无法提笔,只好在心中默默盘算。 当务之急,其实并非做豆干,而是应该先做酱油,有了酱油,再辅以八角、小茴香等等香料,才能使豆干入味。 问题是,酱油因为需要发酵,因此生产周期较长。 好吧,目前孙氏只能一边做豆皮,一边等酱油酿制完毕。谁让豆皮工艺比豆干简单许多呢。 而且,反正酱油发酵也需时日,干脆先把地缸烧制出来酿酒。 这一项花费极大,因为秦琪准备用常州宜兴县的陶泥烧制地缸。自家的院子,正好可用来建发酵及蒸馏作坊。 如此一来,首期工程便以酿制酱油、酿酒和制作豆制品为主,好在一亩半的大院子暂时还够用。 他想好工程规划之后,便开始盘算面积规划。 他家是足有一千平米的四方大院,发酵和蒸馏作坊要占一多半,后期院子还可以再向外扩建。 酱油酿制可以露天,只要搭好雨棚就没问题。 豆皮制作几乎不占多少面积,支起炉灶即可。燃料可以用井陉县俯拾皆是的石炭。 综上所述,孙氏需要先准备细磨、炉灶、大蒸笼、压板、十个发酵酱油的大水缸,以及大约一亩埋放地缸的地基。 可以预见,初期产能一定供不应求,但出于技术保密考虑,暂时先这样试产试销,若市场火爆,再扩大生产不迟。 地缸一定要提前预备妥当。 宜兴县距真定县远隔数千里,最好一次性就做好五百口地缸,不然一来一回,路上耽误的时间太长。 秦琪大略算了一遍,任二郎和马太公的1200贯,恐怕还不够! 然而,在回报还需时日的情况下,如何才能让任二郎追加投资? 秦琪开始蹙眉苦思。 无论是出于技术保密的考虑,还是为了节省高昂的路费,地缸必须一步到位。 这种宜兴紫砂大地缸,五百口的制作成本恐怕需要七八百贯,加上来回路上的花费,即便通过漕运,至少也需1200贯。 蒸馏器的制作成本,按照这年代的物价,也至少需要五十贯。 再加上原料、零件、设备组装、酿酒作坊搭建等等,还需追加三百贯投资,才能正式启动酿酒、酱油和豆制品生产。 而只要第一批发酵蒸馏酒上市,短短一个月便可全部回本,甚至还有盈余。 樊楼那种碧绿的低度酒,只因为纯度高不用过筛,便可以卖到五贯一碗,就算樊楼高级,就算他们榷的酒曲贵,这酒的利润至少也有百倍之多。 自家酿造的高度蒸馏白酒,一碗哪怕卖一百钱,利润也有十倍不止。 真定城是禁榷区,也就是严禁私人酿酒。 但以马太公和任大郎的能量,拿到酿酒权不难,将这种酒卖给真定府最大的倚水楼,一定会极受欢迎。 更何况,任大郎还有榷场这一渠道。 辽国苦寒,上至贵族,下至平民,对烈酒的需求量大到惊人。 最关键的是,宋辽已交好多年,只要不是盐铁等敏感物资,或者茶绢等官营品,榷场的管理方都不会过多干涉。 他们最多上奏:这些畅销烈酒是否需要追加酒税。 思忖良久后,秦琪已经想好了说辞,反正酿酒也是这个挣钱计划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他并没有超纲。 他这一番思量极耗心神,他如今又尚未病愈,因此,打定主意后,他心神一放松,便又沉沉睡去。 大概正午时分,他听到一个声音:“小乙,该喝药了!” 他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心中庆幸不已:还好宋代独生子是小乙,不是大郎。 嗯…虽然自己亲娘长得挺俊,确实像金莲。 他喝过药后,孙氏笑着亮出来一个饴糖做的糖人儿:“小乙,这是西古城老字号白记糖人儿。” 秦琪看着那活灵活现的糖人儿,心中灵光一闪。 “娘,孩儿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第12章 历史上第一份商业策划案的诞生 忙了一上午的任二郎刚要回族中安排资金,却在村口意外地见到了自己大哥。 同样骑着骏马的哥俩同时勒住马,在黄土路上同时一怔。 任大郎沉声道:“二郎,你忙啥去了?我找了你一上午!” 任二郎挠了挠头:“大哥,我去了趟秦二郎那儿,之后就在咱家的货仓安排发货,您有什么事儿这么着急?” 任大郎气急败坏:“废话!还能有什么事儿!我让你找地方,你找好了吗?” 任二郎嘿嘿一笑:“大哥,我刚要和你说。情况有变,现有的院子都太小,咱们得盖一处大院子!” 任大郎像看白痴一样盯着他:“你疯了?咱们只是做个成药,又有小乙说的新研磨机磨药粉,能占多少地方?” 任二郎心中暗爽:嘿嘿,掌握信息的感觉就是好!舒坦! 他哈哈一笑:“大哥,您有所不知,小乙又教给我一个新生意!” 任大郎见他如此嘚瑟,强忍着下马揍他一顿的冲动,冷冷道:“什么生意能有卖成药利润高?少给我装,有屁快放!” 任二郎秒怂:“大哥莫急,不知酿酒和做各种新花样的调料、吃食利润如何?” 任大郎哂笑:“做调料和吃食能有…等等,二郎,你说什么?” 任二郎憋着笑,一本正经道:“大哥,小乙说他懂如何酿烈酒,真正的烈酒!” 任大郎再也忍不住,他极为灵敏地翻身下马,紧紧拽住任二郎的衣袖:“二郎,你确定?他准备怎么做?” 任二郎索性下马,拉着大哥坐到路旁石上:“小乙说要烧制地缸发酵酿酒…” 任大郎不耐烦地摆摆手:“说重点!” 任二郎嘿嘿一笑:“大哥,小乙说要蒸馏什么玩意儿来着,哦,酒精,对,就是酒精!他说蒸馏出来酒精再调香,不但酒烈而且甘醇。” 任大郎喃喃道:“不但酒烈而且甘醇…” 他看向任二郎,目露精光:“二郎,小乙说过需多少钱了吗?” 任二郎哂笑:“小乙说酿酒先不急,要先做酱油和豆制品。” 任大郎艴然不悦:“他傻你也傻?放着这么好的生意不做,做什么豆制品!真是胡闹!” 他霍然起身,拽着自己胞弟道:“跟我走一趟!” 任二郎哈哈一笑:“好嘞,大哥。” 兄弟二人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秦琪正给母亲讲述他的想法,突然听到院外传来“哒哒”的急促马蹄声。 随即任二郎的大嗓门便响了起来:“小乙在家没?” 秦琪啼笑皆非:我这下不了床的病秧子能去哪儿?去基辅送死?还是去顿涅茨克打仗? 他朗声道:“二叔,我在家,您找我有事儿?” 外面任大郎答道:“小乙,你稍等,我们这就进去!” 秦琪何等机灵,他笑道:“大伯,二叔,直接牵马进来吧,我娘已经把菜地铲平了。” 被抢了台词的孙氏嗔怪地白了他一眼,连忙跑到院里。 几声马鸣和杂乱蹄声响过后,任家昆仲拎着捆好的十几包药,急匆匆地跑进了屋。 孙氏小跑着跟在二人身后。 任二郎指着两捆药:“小乙,少的那捆是四加减,多的那捆是三加减,别弄混。” 秦小乙笑着颔首:“二叔放心,我一闻就知道。” 早晨任二郎走前,秦琪告诉了他四加减、三加减正气散的药方。 秦琪身体底子好,五加减的正气散亥时再吃一服便将不大对证,明天就应该换成四加减。 他目前每天巳时吃一服药治疗阳明病;亥时吃一服药治疗太阴病。 由于他辩证极准,任家的生药质量又好,因此好得极快。 任大郎有些不耐烦:“小乙,你会酿酒?也是老神仙教的?” 任二郎偷笑,孙氏一头雾水,秦琪则一本正经地颔首:“对,大伯,都是老神仙教的。榷场那边,辽国商贾是不是一直在求购烈酒?” 任大郎已经习惯了他的演绎法,当即颔首:“没错!而且缺口极大!小乙,咱们别废话,大伯再追加千贯够不够?我把话说在前头,只要你能做出烈酒,你家股权不变!” 秦琪直想拍大腿:看看!这才叫大商贾!这才叫格局!人家挣钱挣到手软,不是没有道理。 他笑道:“大伯,您可带了纸笔?我把酿酒需要准备之物念给您听听。” 极有商务素养的任二郎,连忙掏出随身携带的炭笔和厚纸开始记录。 秦琪念完后又道:“大伯,二叔,既然您二位想单独酿酒,最好提前打好深井,地面都铺上石板保持洁净,最后挖一条暗渠排放冲洗粮食的污水。” 这年代虽无法制取去离子水,但好在地下水资源充足且干净,只要保持生产环境洁净即可。 所谓污水,其实只是冲洗和去除劣粮的水,其中不含任何有害物质,直接引入灌溉沟渠浇地便是。 至于酒糟,则需要提前砌好酒糟池储存,由任家族中有耕牛的各户运走喂牛,里正和户长负责监管并维持秩序。 这是因为西古城村上户太多,酒糟产出有限,秦琪担心出现哄抢。 酒糟是不能标价售卖的。一方面,这些上户大多都是任氏子弟,任家昆仲也怕被戳脊梁骨; 另一方面,他们也是服衙前役的主力,负担不可谓不轻。有免费酒糟让他们喂牛,牛长得壮实一些还能省力增产不是? 唉!农民们生活不易,只能靠这些小确幸来提升幸福指数。 饶是仁宗朝为难得的宽厚之朝,这几十年内,因衙前役而倾家荡产的农户也不在少数,这玩意儿有多坑爹可想而知。 秦琪当然无力扭转这一局面,他只能靠多开产业促进附近几个村的农民就业增收。 哦,咱们是在说三废处理? 好吧,废水灌溉农田,废料酒糟喂牛,废气,也就是逸散的酒精蒸汽不需要处理。 任二郎记好后,又反复确认一番,便转身欲走。 秦琪也已习惯他的急脾气,连忙道:“二叔莫急!咱们还需讨论如何宣传炒作,对了,还有商标注册。” 这俩概念让所有人都懵了。 秦琪是受到白记糖人儿启发,结合他前世某些知名品牌,他想到了商标和炒作计划。 大宋炒神即将诞生。 秦琪见包括母亲在内的三人都巴巴地望着自己,便开始了装逼:“大伯,二叔,娘,您们觉得,任仁济这个招牌如何?” 他详细解释了一番任、仁、济的内涵,任是姓氏,仁为胸怀,济代表济世精神。 最有文化的孙氏当先颔首:“这个名字起得不错,您二位意下如何?” 次有文化的任大郎也表示赞同:“甚好!” 最没文化的任二郎挠挠头:“这个招牌没体现你们秦家,这样不好吧?” 秦琪连忙解释:“二叔,这招牌不能体现我们,别忘了咱们要炒作的是老神仙和任氏。” 任大郎如一个小学生般,举起手问:“等等,小乙,何为炒作?” 秦琪嘿嘿一笑:“大伯,所谓炒作,便是推出一个概念并广而告之,让百姓们耳熟能详。” 炒作当然没有这么简单。秦琪担心他们听不懂,所以将这个极为复杂的概念简单化表述了出来。 任二郎文化虽然远逊,但经商能力尤在其兄之上,他双眼一亮:“好主意!小乙,你有什么计划?” 秦琪如今不但恨自己没有羽扇纶巾,更恨自己无法提笔写字。 他叹了口气:“娘,还是您来记吧。” 他已受够了任二郎那如狗爬的字体。 深有自知之明的任二郎连忙递过去纸笔。 秦琪一边思索一边口述,孙氏则以娟秀的小楷做好记录。 秦琪内心有些崩溃:亲娘啊,您要早说您写得一手好字,我何必苦苦忍受任二郎那不堪入目的狗爬体? 任大郎啧啧称奇:“好小子!你这计划真是绝了!” 孙氏刚刚写好,任二郎便迫不及待地夺过去她的墨宝。 “这事儿交给我!小乙,左右无事,明日你们先酿酱油吧!” 秦琪突然道:“大伯,二叔,且等等,真定城为榷酒禁区,如何酿酒?” 第13章 买扑酒税的准备工作 任氏昆仲带着秘籍急匆匆离去,孙氏则继续收拾院子。 秦霄贤中午不回家,为节省时间,他直接在地头,就着凉水啃干粮。 母子俩趁着他不在,很快便统一了说辞。 这时代讲究天地君亲师,宗族的利益高于个人。秦霄仁和秦霄贤虽已分家,但他们毕竟是同胞兄弟。 而且,秦姓在秦家村是大姓,秦琪未出五服的族亲还有不少,他家的欠债就是从较富裕的族亲那儿借来的。 秦霄仁当年霸占了秦老爷子留给两个儿子的绝大多数家产。 因为其是长兄,老实巴交的秦霄贤又没有意见,加上秦大郎承诺照顾胞弟,所以族老们对此也无可奈何。 同样因为宗族原因,明知亲大伯是小人的秦琪,就算腹诽,表面也得对秦霄仁恭恭敬敬。 考量到上述因素,母子俩不谋而合,都决定瞒着秦霄贤。 因此,等秦霄贤从地里回来,心里有愧的孙氏便笑盈盈地迎上前,极尽温柔地为其擦去汗。 秦霄贤有些受宠若惊,但他还是指着平整的院子,一脸肉疼地问道:“娘子,这是怎么回事?” 孙氏笑嘻嘻道:“二哥,任二郎想做酱油,不但征用了咱家院子,还雇我做工。任二郎答应一个月给咱家3贯钱!” 不算秦霄仁刚转来的地,秦霄贤家那七八亩地,辛辛苦苦耕种一年,收益最多才十一二贯。 这还是秦霄贤勤快,种了三四亩蔬菜的缘故,不然只种粮食,收益会更低。 加上农闲时秦霄贤卖力气,年景好时秦家一年收益最多十七八贯。 在富庶的近郭村秦家村,他家这个收入刚过及格线,处于解决温饱但生活质量难保的状态。 直到三四年前,秦琪跟着马太公读书识字后,孙氏起早贪黑进真定城摆摊卖菜,他家年收入才勉强突破了三十贯大关。 以当前的物价水平,秦琪不生病时,他家每年都能攒下七八贯钱。 即便在近郭之村,这也是了不起的成就。孙氏有多能干由此可见一斑。 所以,每月3贯,对秦霄贤而言,不啻于一笔巨款。关键是,自己老婆不用再起早贪黑卖菜了。 这个老实憨厚的汉子二话不说,转身便要走。 孙氏吓得脸色腊黄,秦二郎真去找任二郎致谢,还不得当场穿帮? 她连忙一把拽住秦二郎:“二哥,你去哪儿?” 秦霄贤头也不回:“找任二郎去!他这么照顾咱家,我得去当面致谢。” 孙氏正犯愁如何阻拦,突然听到屋内秦琪喊道:“爹,您莫急。二叔已出了远门,您还是等他回来再致谢吧。” 孙氏暗暗给儿子点了个赞。 任昭天当然还没出发,真定城距开封府足有近千里。 即便他沿滹沱河至运河乘船南下,顺风顺水昼夜不停,也要走七八天才能赶到。 所以,任二郎任昭天需要收拾行李,同时先给汴京城内的达官贵人们修书几封通过官驿寄出,等他到汴京时,正好方便办事。 看官们问他要办什么事? 前文说过,宋代酒与盐茶都是官营,雄州城和真定城都是禁榷区,不但不能酿酒,而且也不能榷酒曲。 在宋朝,私卖酒和卖私盐是同等重罪! 所以,手眼通天的任二郎要去找参知政事吕夷简吕相公,求墨宝的同时,求办买扑之事。 或许与秦琪穿越过来有关,历史已发生改变。本应于冬天被废的郭皇后,被吕夷简以一手闪击战废掉。 因而,不但张士逊和吕夷简同时顺利上位,而且并未波及太多人,只有范仲淹和庞籍这对强项相公同时被贬。 言归正传,办妥买扑后,任二郎才能去宜兴县烧制地缸。 由于买扑之事至关重要,而任大郎又要前往雄州与州府、辽国商贾洽谈,所以任二郎必须亲自操办。 看官可能又要问何为买扑,说白了,就是咱们如今的承包制。 以真定城为例,假设官营酒坊一年的纯利是十万贯,那么任家每年便要上缴十万贯买扑钱充作酒税,才能拿下真定城的卖酒生意。 拿下经营权后,他是自营还是收酒贩的酒税,都不再受限制。 当然,这只是举个栗子,实情咱们要看后文。 旅途遥远,药不能停,所以,我们可爱的任二郎还要备上补肾药。 嗯哼,汴京酒楼,仅正店便有72家,白矾楼也就是丰乐楼,简称樊楼,和仁和店都是纸醉金迷之地,不带药能行? 遑论任二郎在汴京还有个别院。至于那别院中有谁…咳咳,不用多说了吧? 樊楼内王公多如狗,朱紫遍楼走,是吕相公每天打卡之地。 就在这个月,穿龙袍垂帘听政的刘娥挂了之后,一向与她不对付的吕夷简被赵祯重用。 在此之前,政治投资的任二郎,曾以晚辈身份连续多年给吕夷简送钱,如今总算是用上他了。 如今的平章事虽为张士逊,但老爷子已年至古稀,而且他明哲保身不愿招惹是非。 所以,买扑虽直属三司管辖,但像这等小事,圣眷正隆的吕相公一言可决。 秦琪不喜欢吕夷简这个蔫儿坏的糟老头子。 他劝任二郎进京后,与隔壁赵州的老乡宋绶多走动走动,甚至不妨将otc,啊呸,成药这一利民的计划告诉他。 历史上宋绶很快便会拜相。而且宋绶品格高洁、才华横溢,人家的道德、文章能甩吕夷简至少三条街。 最关键的是,推荐他做参知政事的,正是吕夷简。他俩属同一阵营。 此外,宋绶的墨宝那可真是宝!人家那行书颇有王右军之风,黄庭坚对他评价极高。 宋绶唯一的缺点就是活得太短!不求他如张士逊老爷子那么能活,至少也得学学人家晏殊吧。 因此,任二郎将秦琪的叮嘱都记在了小本本上后,便与任大郎匆匆离去。 任大郎已经产生了庄生梦蝶般的梦幻感:莫非小乙真的在梦中见到了老神仙?他怎么什么都知道呢? 幸好北宋没彩票,不然这厮一定会问他哪个号码能中头等奖。 因此,任大郎才能毫无后顾之忧地跑去雄州。 秦霄贤得知任氏昆仲都已出远门后,长长叹了口气:“娘子,小乙,咱们欠任家太多了!” 秦琪趴在窗口,笑道:“爹,您不必唏嘘。大伯不是也请您做工了?您多卖卖力气便是了!” 秦霄贤哑然失笑:“还是我儿看得明白!娘子,你去准备菜米,我在院子里支个炉灶,咱们以后还在院中烧饭。” 孙氏心中大石落了地,家中又有粟面和羊肉,她喜孜孜地准备做饭,秦霄贤则笑眯眯地收拢砖块、和泥搭灶。 在金色的夕阳里,秦琪趴在窗口看着这一幕,泪水再次奔涌而出。 这,才是简简单单且安安稳稳的幸福。 家中的危机陆续解决,自己的命也算保住,明日任二郎会送钱过来,一切的苦难,即将过去。 秦琪阳明病虽已大有好转,但他仍不敢吃羊肉。 不过这丝毫不妨碍他将小米粥喝得有滋有味。 只要家人都安好,小米粥也能品出燕窝味儿。 翌日一大早,干劲儿十足的秦二郎便出了门。 他险些与任二郎打个照面儿。因为他刚走没一会儿,任二郎便跟着一辆马车跑来了。 不赶马车不行,二百贯钱足有两千斤呢(看官们别忘了,咱们设定一贯千钱)。 吩咐伙计们将钱搬进屋后,任二郎便打马欲走。 秦琪连忙隔着窗口喊住他:“二叔,千万记得给宋大学士那幅《快雪时晴帖》!往后十年,咱们在四京的生意就全倚仗他了!” 恰如后世的得京沪者得天下,在大宋则为得四京者得天下。 然而,四京水太深,没有紫袍大佬看顾的话,生意极难开展。秦琪对吕夷简不放心。 《快雪时晴帖》是王右军存世不多的真迹,他的模仿小达人宋绶一定无法拒绝这份厚礼。 而且,赵州与真定毗邻,看在同乡份上,宋绶也没有理由拒绝这份善意。 只要宋绶记得有他这个小神医,那么他一定不会在几年后病死。 任二郎回过身啧啧称奇:“小乙,你就这么肯定宋学士能拜相?” 秦琪回答得斩钉截铁:“二叔,不止如此,宋大学士最晚7年后便会得重病!搞不好还会一命呜呼!” 任二郎打了个寒噤:“我懂了!小乙,自古医不叩门,这事儿交给二叔便是!” 他不待伙计们出门,当先打马离去。 他前脚刚走,任大郎便匆匆赶到,他未下马便喊道:“小乙,我险些忘了件大事!” 第14章 秦小乙的吐槽和研发计划 送走心满意足的任大郎后,秦琪觉得自己好累。 刚才,任大郎问的是:若真定城和雄州的买扑费用高昂,这生意还能不能做。是一次买三年还是每年买一次。 秦琪想哭:大伯,您的格局呢?您的精明呢? 您都认识紫袍大佬了,还怕生意会做亏?瞧不起谁呢! 是吕夷简那老狐狸不会算账?还是我六边形战士秦小乙无能? 于是他信誓旦旦:“大伯,雄州买扑不高于两万贯就能做!绵软如猫尿的官酒卖不动,咱们的烈酒还能卖不动? 真定府可是河北路仅次于大宋北京大名府的次府,只要不高于三万贯,咱们一定大赚!至于买几年?您老看着办。” 如今还不是三十年后的宋神宗熙宁年间,河北路还未被拆分成东西二路,真定府刚刚从镇州升级为河北路次府。 于是乎,得到答案的任昭辉任大郎不再惴惴不安。 他离去时,有些志得意满。 秦琪却有些心烦意乱。 别人穿越,不是王公便是贵族,可着劲儿败家、各种躺平最后都成了人生赢家,怎么我就这么命苦? 而且,我似乎没有不出生产事故的王者光环。 看小说的时候,总纳闷那些穿越客那么随意建高炉、化工炉都不出事故。他们若有这么神,何必如此辛苦? 他们只要烧上一厚摞黄纸,念叨念叨“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不香吗? “唰唰唰”,他们面前肯定摆满了各种发明。 他们连cad都没有,怎么设计图纸?拿直尺和圆规?都不用游标卡尺?请问他们懂不懂如何榷角?量角器如何制作他们懂吗? 还有,他们怎么施工?他们懂不懂有种行业叫工业设计?他们知不知道,有种职业叫安全工程师? 全站仪、经纬仪他们肯定没有,但最起码最起码最起码,他们得有个高精度的水平仪吧? 不用红外线也行,他们总得把水平仪校准吧?那么问题来了,他们懂吗? 他们知不知道,高炉故障率有多高?没有测绘仪器校准,压力不均衡的话高炉根本无法使用好不好! 秦琪只想问穿越客们一句:不用你们选料,我把做玻璃的原料和熔炉都给你们备好,连配比我都告诉你们。 你们自助配料,请问你们能不能烧一个玻璃杯出来?不求多耐用,能盛放开水就算及格。 呵呵,大概一百个穿越客里有99个不会做吧? 玻璃,是最简单的发明,没有之一!肥皂的原料还需要水解,玻璃的原料都不用加工,挖矿即可。 穿越客们连最简单的玻璃都不会做,蒸汽机?呵呵! 说到蒸汽机,就古代这基础科技,他们连机床都没有,纯靠手工打磨标准件? 别的不提,他们知不知道锅炉和管道密封需要铜垫? 这个铜垫,没有机床,光靠手工是打磨不来的!原因很简单:手工打磨的密封垫有缝隙,而蒸汽机是高温高压,容易爆炸! 人家瓦特在已成型的蒸汽机基础之上,依靠海量资金和18世纪英国的基础科技,改良蒸汽机花了多久? 答案是十七年!人家有车床、铣床和镗床加工各种标准件,穿越客们有啥?键盘吗? 蒸汽机的各种小零件有成千上万个,他们怎么造?莫非他们认为,有百度就能造出蒸汽机? 好,咱们不提工,咱们提理。蒸汽机的传动公式和工作原理,谁懂?穿越客们可懂微积分? 呵呵,穿越客们要这么神,干脆念“急急如律令”不就好了?没准儿连带火花塞的内燃机都出来了,摇把一摇,多省事儿! 还有发电机,算了,不吐槽了。对铜丝的技术壁垒、发电机的研发难题,他们到底懂不懂? 西方从蒸汽时代过渡到电气化时代,用了多久?你当人家那乌泱乌泱的科学家们都是傻子? 特斯拉为何被人嫌弃?不是他不高明,而是他太高明!他的想法已经远远超过了他所处那个时代的基础科技! 爱迪生排挤他可不只是因为妒贤嫉能!因为,若真有资本家投资特斯拉的想法,会直接造成经济崩塌! 要知道,科学和技术始终是相辅相成的!不然何来科学院和工程院?直接合并为科技院不香吗? 当然不行!因为这是两套截然不同又相互依存的体系! 科学理论再牛,技术不够如何实现? 反之,若没有科学做前驱,技术也无从发展。 经典物理和量子力学的纷争不就是例子?你那么牛逼,为何不造出来大型粒子对撞机? 不是我们造不出来,而是担心造成经济崩溃啊!老美子为何不造这玩意儿出来?是人家傻吗? 所以说,步子迈太大,会带来淡淡的忧伤。王莽,了解一下!他的头骨被东汉皇帝皇后们把玩了二百年! 秦琪不想重蹈覆辙。 生产力是一定要发展的,不然王邋遢一定会瞎折腾。 但这个事儿不能太着急,以大宋如此可怜的基础科技,还是得一点点来改变。 秦琪有些心酸:好端端的一个大宋,被司马牛和王邋遢折腾得满地鸡毛。 哦,对了,咱们还是先从酿酱油开始吧,下一步便是做肥料。农耕社会,不先解决亩产问题,什么都是白扯。 您说美洲的高产作物?就大宋这最远抵达蓝无里(苏门答腊岛西北角)的航线,如何横渡印度洋? 要知道,四百年后郑和船队第七次下西洋,才成功抵达南美东海岸。 你当海员们都是不吃不喝的机器人?没有沿途的补给点,他们如何解决吃喝? 所以,一百年内咱就别指望美洲的宝贝了,航线可以一点点往西摸索,大宋本土的咱们还是老老实实把手里的牌打好吧! 进不了蒸汽时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难道没有蒸汽机,就做不了火枪火炮、霰弹和开花弹? 要知道,秦琪可是立志做王爷、娶小福康的真男人。 所以,秦琪如今考虑的,便是做肥料,做在他前世已应用到大江南北、造福全世界的腐植酸肥料。 而且,化工从来都不是孤立的,只要工艺设计得好,不会产生三废。任何管杀不管埋、污染环境的工业设计,都是在耍流氓。 这种工业设计师,应该被拉出去杀上一百遍。嗯,也对,那些穿越客们都不知道什么叫工业设计。 腐植酸肥料的主体可以是腐钾,也可以是腐钠。秦琪这个小神医准备做腐植酸钠,因为钾离子过多,对人体和动物有害。 腐植酸钠可完全替代抗生素。此物极为神奇,体外培养不但不具备抗生作用,还会促进细胞活性。 口服腐植酸钠,则可以极大促进人体和动物机体免疫。 前世他曾做过动物实验,腐植酸钠对小鼠、大鼠和青紫兰家兔的免疫器官确实有极大的促进作用。 他做过多次方差分析和t检验,实验组和对照组多次达到过极其显着的差异。 他用西林类抗生素和腐植酸钠做过比较,相比这种高效抗生素,腐植酸钠的抗感染效果也达到了差异显着。 也就是t检验,p<0.05的水平。 说白了,这玩意儿不但比抗生素好使,而且不伤害胃肠道中寄生的益生菌。 抗生素为何在西方被抵制,其根源便在于此。 综上所述,秦琪已想好了下一步的研发计划。做腐钠的同时,他还可以顺便做出石膏和纯碱。 石膏直接做中成药,纯碱可以蒸馒头和包子。 他的目标是以真定府为试点,增加粮食亩产。 竺可桢先生判定的小冰河时期已至,若再不增加亩产,王邋遢一变法,大宋就药丸。 从根本上讲,王邋遢为何要变法?不就是因为小冰河时期导致的减产! 府州折家当代家主折继闵,为何三十多岁英年早逝?答案亦然。 西夏为何频频犯边?同样因为粮食减产。 曾经不可一世、把大唐打得闻风丧胆的吐蕃为何分裂?嘿嘿,都是因为这该死的小冰河让大家吃不饱饭。 那么问题来了,目前的亩产有多少石? 平常年景,小麦一亩有2石,大概折合240市斤,稻谷则不到3石,同样少得可怜。 秦琪自己也不知道,施用腐植酸肥后,亩产到底能增加到多少,反正他前世,施用腐植酸肥的小麦亩产超过千斤。 水稻不好比较,毕竟这时代没有杂交水稻。 不过此时已有占城稻,历史上在南宋时,占城稻和晚稻配合,可以实现一年两熟。 由于腐植酸肥水溶性尚可,也完全可以用于水田。但这不是他前世,因此一切都需做实验。 虽然没有电脑和spss,但手算方差分析和t检验也难不倒他。 “嗯,就这么决定了!”秦琪笑着喃喃道。 孙氏笑着揉了揉他脑袋:“傻孩子,自言自语什么呢?” 秦琪极为配合地傻笑起来:“娘,问您件事呗。” 第15章 小吃货的素养 孙氏噗嗤一笑,捏了捏儿子的俊脸:“傻样儿!你想问什么?” 秦琪歪着小脑袋:“娘,如果一亩地能产5石粮的话,老百姓们是不是都能衣食无忧?” 孙氏已经中了儿子的毒,她居然没有质疑,而是肯定地颔首:“当然!儿子。 即便到时粮价大跌,咱们就算百五十钱一石好了,每户农户平均十亩地,每亩自留2石食用,缴完两税后,至少还能攒下两贯! 如今咱们两年三熟,这样算来,每户两年就能攒下六贯,老百姓再也不用怕衙前役了!” 秦琪挠挠头:“娘,若孩儿能做出一种肥,一年一季冬小麦一季大豆,实现两熟呢?” 孙氏中毒已深,她居然惊喜交加:“小乙,真的?” 她开始掐指计算:“小乙,你看,小麦十亩地能攒下两贯,大豆产量虽少但价格高,也能攒下两贯。 而且,种大豆还可间种蔬菜,又能攒下至少两贯,天呐!老百姓们能多吃几顿羊肉了!” 看着满脸幸福的娘亲,秦琪心中甜蜜不已。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尽快做出腐植酸肥。 孙氏带着考校的语气问道:“小乙,亩产增加,粮价下跌,还会带来一个好处。小乙,你知道是什么吗?” 这个问题焉能难住秦琪? 他笑道:“娘,地价会下跌,土地对达官贵人们的吸引力会降低。” 秦琪是要成为王爷的真男人,所以他所做的一切,都应该以收复燕云十六州为目的。 虽然在他看来,如今的北宋根本不可能实现这个目标。因为没儿子的赵祯,心气儿还没有那么高。 所以他只能先给自己定个小目标,先把真定府的亩产提上去。 下一步他就可以拿保州、定州(保定之名就这么来的)、瀛洲(河间)、莫州(任丘)、雄州和霸州的屯田试一试。 若这些地方都没问题,大宋亩产只要提高上去,土地兼并便不会产生。因为粮食多了之后,地价必然会下跌。 而且,随着食品及工业得以发展,达官贵人们会转而追逐诸如工业用地、食品作坊等不动产。 至于秦琪提出的买扑榷酒,其实也是在变相给未来老丈人赵祯创收。 雄州是边镇,境内河道纵横,农田少而湖泽多,渔业反而比农耕发达。 而且,雄州作为大宋咽喉,是以屯田为主,民户少而军户多。军户中私自酿酒的,绝不在少数。 那么问题来了,他们酿酒只是为了自己喝? 所以雄州的官酒,只能卖给往来不绝的商贾。 吕夷简若还有些节操,雄州开价一万贯便已不少。 明年即将到雄州做知州的真定老乡葛怀敏,再过几年会成为一个大茶几,满载着各种杯具。所以,他还得提点任大郎… 等等…秦琪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娘怎么会想到土地兼并? 他霍然抬头:“娘,莫非您娘家是汴京显族?” 本来笑吟吟的孙氏俏脸顿时一沉,冷哼道:“我哪有娘家人?娘家人都死绝了!” 秦琪知道她还在因娘家人见死不救而生气,连忙赔笑:“娘,您别生气了,孩儿不是已经好了嘛。” 孙氏气鼓鼓地站起身:“小乙,你先歇着,娘借用一下任二郎的马车给族亲们还钱,再买些豆子回来。” 秦琪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追问,但他心中对此更加好奇。 孙氏笑眯眯地对任二郎带来的伙计说了几句,两个伙计搬起一大箱铜钱放到马车上,便与孙氏出了门。 百无聊赖的秦琪只好继续琢磨他的肥料。 正午时,随着车辚辚马萧萧之音传来,笑容可掬的孙氏满载而归。 秦琪勉力撑起身,隔着窗棂仔细看了看满满当当的马车,兴奋地大喊道:“娘,怎么买了这许多物事?” 孙氏心情正佳,笑吟吟地看向窗口:“小乙,今儿娘运气好,正好撞见卖牛乳的贩夫,新上市的糖霜也不贵,娘便一并买了些回来。” 秦琪兴奋不已:这下好了!酸奶也可以做了!将乳酸加进基酒,可以用来增香。 那两个伙计卸完货正要离去,却被孙氏一把拽住:“两位小哥儿,你们辛苦了一上午,用些饭再走也不迟!” 那两个小厮拗不过盛意拳拳的孙氏,只好留了下来。 孙氏先用炭炉煎上药,便开始匆匆做饭,她显然买了不少调料,将一大锅羊肉汤煮得鲜香四溢。 饭后,待吃饱喝足的伙计们离去,孙氏拎起那只盛满生牛乳的大木桶,要为儿子煮生牛乳。 秦琪劝阻了她:“娘,您先歇一歇,等我爹回来,让他帮您一起做酸奶。” 孙氏愕然:“酸奶是什么?是用生牛乳做的?” 秦琪将喝酸奶的好处,以及发酵方法都告诉了孙氏。 孙氏连忙找来纸笔,匆匆记下酸奶制取工艺。 母子俩都没忘记正事儿。 于是,秦琪靠在窗口开始口嗨,啊呸,是指挥。 他口述的工艺为最古典也是最原汁原味的古法酿造工艺,以这种工艺酿造的酱油,比他前世的味极鲜还要鲜香馥郁。 当然,制曲仍是首要之务。好在如今已是四月底,天气炎热,制曲速度很快。 这工艺最大的缺陷有两个:一是太依赖天气,非夏天不可;二是发酵周期…至少需要一个半月! 所以秦琪才改变了计划。 他准备在等待这批酱油酿制完成的时间中,制出浓香型酒曲、豆豉、腐植酸肥料、酸奶; 还有蛋挞、沙琪玛、奶油、蛋糕、泡芙、饼干等等甜点,火腿、香肠、熏肉、炸鸡、烧腊他也准备尽快做出来。 他还准备利用任二郎的商路,从西夏的瓜州引进枯芹,也就是孜然芹。 孜然和烧烤可是黄金搭档。 永远不要低估一颗总冠军,啊呸,吃货的心。 给他们一把孜然,他们可以吃掉世界,啊呸,给他们一把种子,他们可以改变世界。 秦琪就是吃货的典型代表。小命儿才刚刚保住,他便已按捺不住自己对美食的渴望了。 说北宋是美食荒漠肯定不合适,唐代的吃货先烈们一定会从地下爬出来,狠狠揍说这话的小吃货一顿。 但是在秦琪看来,情况的确如此。最起码,北宋没有辣椒和花生油。而且,这个情况会持续很多年。 他一边沉思,一边流着口水,一边看着亲娘忙碌。 传统酱油工艺极其简单:泡豆子、沥干蒸熟、加进去诸如姜蒜等各种辅料混匀,加入找做豆酱的街坊要来的酱醪后制曲、翻曲,等成曲后发酵即可。 传统酱油工艺与后世不同之处在于:成曲后固型混料含水量较少,且万万不能放盐。 孙氏上午只买了三个大缸,相当于做工艺试验。对此,秦琪只想默默鼓掌。 在量产之前,不管工程师熟不熟悉工艺,都必须先在实验室做好工艺试验。 这是准确计算产出比、计算人工物力、规避生产隐患和节约生产时间的最佳方式。 不知其他穿越客们懂不懂?上来就开干,呵呵,他们真不如直接寄出黄纸法宝,大喝“急急如律令”。 穿越客们,你们都不可能出生产事故、且一开干就是最佳方式了,你们还费这劲干嘛?直接念咒不香吗? 你们难道不知道,念咒语变出发明,和你们这主角光环的神奇程度都可以用同一个词语来形容? 那个词语叫做:匪夷所思;或者可以概括为:不科学,还可以精炼为两个字:玄学。 总之,孙氏在加工过程中,都是严格按照秦琪的配比和工艺进行的试验。 若一切正常,后天早上便可成功制曲。 所以,孙氏明天有的是时间采购。 娘俩忙完这一切,太阳已快要落山。 秦霄贤迎着夕阳走进了院门。 秦琪喜道:“爹,您能找来井陉县地上那种石炭吗?” 秦霄贤愕然:“小乙,你说的是柴炭?那玩意儿不值钱,烟太大了!” 秦琪大喜,他要的正是这种烟大的风化褐煤。 他笑道:“爹,您帮我找找吧,我有用!” 第16章 制取新式肥料 翌日清晨,这已是秦琪活下来的第五天,晨光微熹之时他便醒来了。 他活动了一下手脚,由于外寒内湿之证已然大好,他手脚已有了些力气。 于是,他侧过身,找到炕边自己的草鞋,用力磕了磕灰尘,便穿鞋下了炕。 他在穿越后,终于看到了自家院子的全景,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原因无他:太穷了! 黄泥矮墙围成的院子里空空荡荡,只有一个炉灶、一口水井和一辆木制独轮车,外加墙角的一个茅厕。 哦,还有那三口正在制曲的大缸。 他摇了摇头,缓缓打了一趟慢腾腾的武当十段锦。 他病尚未痊愈,这一趟拳打下来,他出了细细一层汗。 见父母仍未起床,他便抄起火镰和火石,小心翼翼地引燃枯草和枯枝,生火做起了饭。 用着这原始的工具,他竟然有野炊之感。 问题是,打火机比较高级,咱可以不提,可镁棒都比这套原始工具好用多了啊! 火一生旺,他便跑去井边,摇着辘轳将浮在井水上那水桶中的羊肉取出来。 如今可是四月底,羊肉不这么放,很容易变质。 他提起一桶水倒进大铁锅后,便极为熟稔地切起了羊肉。 切好羊肉后,他将肉、以麻布包好的香料一并放入锅中。 炖羊肉两大要诀,便是水冷之时放进肉,起锅之前再放盐。 不然熬不出香浓雪白的羊肉汤不说,羊肉的鲜味儿也出不来。这是资深吃货的经验。 随后他在堂屋角落找出一小袋白面,又熟稔地和起了面。显而易见,他这是要做羊肉汤和贴饼子。 贴好饼子后,他连忙往灶眼里添了一大把枯枝,又用扇子用力扇了几下。 见火势渐旺,他这才喘着气站起身来。 他病毕竟未痊愈,因此,这一番折腾,竟让他身子有些打晃。 一个宽厚有力的怀抱用力揽住了他,一个温厚的声音道:“小乙,你病还没好,要多休息才是!” 秦琪嘿嘿一笑,仰头看向揽住自己的老爹:“爹,您放心,这么点儿活还累不着小乙。” 身材高壮的秦霄贤拍了拍儿子肩膀,慈爱一笑:“小乙,你去洗洗,再回屋躺一会儿吧,饭好了我叫你!” 秦琪擦了擦额头的汗,不再硬撑,有些蹒跚地走到井边,打水洗过脸后,他又掏了把青盐刷牙。 他蹲在井边,转过身看到父母偎依着围在灶边搅着汤,心中甚感温暖。 这才叫家啊! 等等…这操作不对啊! 他连忙道:“爹,娘,不能掀锅盖,不然饼子不好熟,羊肉也不好入味!” 嗯,吃货果然是吃货,这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 秦霄贤分好餐,三人围坐在一张低矮的小木桌旁,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吃过了早饭。 小吃货的手艺没的说。 虽然他不敢吃羊肉,但这并不妨碍他笑眯眯地看着父母大块朵颐。 遑论羊肉汤泡饼子也极其鲜美。 吃过饭,秦霄贤并未下地,而是抄起几个麻袋走了出去。 他要去给儿子找风化褐煤。 孙氏收拾好餐具,便也喜孜孜地出门去采购大缸、大豆和蒸笼。 秦琪连忙喊住她:“娘,您多买几个木桶,孩儿有用。” 孙氏笑着颔首,转身便出了门。 秦琪也没闲着,已能写字的他,找出老娘藏好的纸笔,用飘逸的行楷写下做腐植酸肥需要的各种原料。 因为他守着任氏昆仲的货仓,所以芒硝和绿矾肯定有的是。 至于石灰石和熟石灰,这二者作为这时代的重要建材,更是俯拾皆是。 所以,他只需搭建两个微型煅烧炉,便足以生产腐植酸钠。 煅烧绿矾的炉子需要设计一个导流槽,所以他找来炭条和矩尺,认真地设计出一个极为原始简陋的回收煅烧炉。 至于另外一个炉子,简单粗暴一些也无妨。 最后,他又设计了一个晾晒池,嗯,腐植酸肥就是这么简单易制。 于是乎,这一天,秦家三口全家总动员,将做肥料的前期准备工作全部完成。 到了第二天清晨,起了个大早的秦琪将剩下的羊肉全部炖完。 吃过早饭后,秦霄贤下地干活儿,母子俩便开始了紧张忙碌的一天。 没有出任何意外,酱油制曲极为顺利,于是三口大缸全部上盖发酵。 孙氏已经有了经验,她独自做酱油,秦琪则备齐原料开始做肥料。 他用大秤称量过原料份量后,第一步便开始制取硫酸。 很快,硫酸便顺着导流槽流进调配好井水的木桶。 第二步则是煅烧硫酸钠、木炭和石灰石。 灭火后,等炉子渐渐冷却,秦琪用铁锨将炉膛中的烧灼物铲进装了半缸水的大缸。 最后,他用皮管将上清液抽到桶中,留出一半准备蒸干,剩下的一半,他加入了熟石灰。 他用木棍搅了足足一刻钟后,便不再管那混合液,而是找了个小砂锅开始煮碱。 当然,不能煮沸,不然会起氧化反应。半个时辰后,砂锅壁上便挂满了白花花的纯碱。 他美滋滋地用小勺把纯碱刮进小碗,又用皮管极为小心地将熟石灰和纯碱反应后制取的烧碱液导入另外一个空桶。 最后,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孙氏将风化褐煤用雇人做的碾子碾成细粉,铺到晾晒池中,秦琪则小心翼翼地将烧碱液倒至煤粉中,用铁锨搅匀。 待白烟升腾又散尽后,他将已做成的腐植酸钠粉铺开晾晒。待其晾干,便可直接施用。 做烧碱的废液是熟石灰水,可以直接回收使用;桶内剩余的固体便是石灰石,可以回收利用。 而烧制纯碱的废液滤除炭渣晾干氧化,就是石膏,可以直接做药。 废气主要是二氧化碳和水蒸气,无需处理,而且不存在废液。 这一整套工艺,除了排出一丢丢温室气体二氧化碳外,可谓无污染的典范。 这才叫科学严谨的工业设计,穿越客们,你们都长点儿心吧! 看官们,咱们是不是漏了点什么?哦,硫酸对吧? 硫酸是用来中和腐植酸钠酸碱度的,不然它会灼伤皮肤。 腐植酸钠外用,不但消肿止痛有神效,而且止血效果比起云南白药还要更上一层楼。 有无数文献,及秦琪前世亲手做的试验为证。 啊?你们说我自己打自己脸?此话怎讲? 哦,不试验直接生产? 拜托,这就是试验好不好!正式投产哪有如此简陋原始的设备? 作为一个严谨的神医兼理工双科狗,秦琪不会犯如此低级错误的。 下一步他就要试验肥效。 如果在三次田间试验后,三组数据的方差分析和t检验都是差异显着,这次试验才算是宣告成功。 本次试验用料、反应时间、废料重量,秦琪都已经准确记录。 等腐植酸钠晾干,他还会称量并记录成品的重量。 两个炉子肯定不会拆除,他还要反复试验以优化工艺方案。 对待科学,咱们必须严谨。 啊?我还忘了件事儿? 哦,酸奶啊。没有菌株没法做? 不存在的!咱们有酵子。酵子可不止有酵母菌,其中乳酸菌也有不少。 不然的话,哪位看官给我解释解释,为何发面会带酸味儿?那不就是乳酸吗? 嗯,纯碱就是用来中和乳酸的酸味儿,顺便生成二氧化碳让面团更加松软可口的。 化工从来都不是孤立的,食品加工也一样。 每一种原料或者食材,都有多种用途。 要知道,发面已经被咱们神州玩到了极致。 单单馅饼这一种食品,便可以通过添加不同的馅料,摆满咱们餐桌。 所以,敬请各位看官们期待,任仁济食品厂的各类新食品。 哦,咱们在说酸奶? 好吧,秦二郎替咱们想着呢。 他一进家门,便跑向自己以青石板砌好的晾晒池,看到那已被晾干的黑乎乎的肥料。 他捏起一小撮仔细闻了闻,没有嗅到任何气味,于是他看向儿子:“小乙,这真是肥料?” 秦琪心道:这都是矿源级的天然有机质,比粪便好得多!何况其中还有大量腐植酸呢。 他笑着颔首:“爹,您可以划出三块菜地,一块施这个肥,一块用粪便,一块什么都不用,做做对比。” 秦二郎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明儿我就试试。” 他一把拉起儿子的手:“走,儿子,咱们去看看酸奶好了没有!” 第17章 老娘的身世之谜 秦二郎满怀期待地打开了酸奶桶的盖子。 秦琪却没有抱太大希望,因为他用的毕竟是酵子,不是专业乳酸菌。 全能型选手,除了他这个天赋异禀的学霸六边形战士,以及腐植酸钠这个神物之外,不管是人还是物,专业性都要差一些。 就连他自己,也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在生产一线、实验室一线奋斗加班多年,这才积累下无数经验。 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一万小时定律,永远闪烁着光芒。 果然,这新鲜发酵的酸奶状态极差。 当然,它并未变质,口感也尚可,但它绝对不是合格品。 放到秦琪前世,一定没人买。 它不但粘稠度极差,而且乳酸含量明显不足,不够酸甜可口。 虽然秦二郎和孙氏都有些惊喜,但秦琪清楚,这就是次品。 这次不用秦琪开口,秦霄贤道:“小乙,我这就去你族叔那儿买一桶牛乳,咱们再做一桶酸奶试试。 如果那桶酸奶还像这桶一样酸甜,我每天早晨拎上一桶,放到西古城市集让人帮忙卖,咱们还能多挣些钱。” 母子俩有些心虚地对视一眼,都不敢接他话茬。 秦霄贤说干就干,他提着一个干净的木桶,径直出了门。 秦琪挠了挠头:“娘,咱这么一直瞒着爹,是不是不太好啊?” 孙氏恨铁不成钢地娇嗔道:“小乙,说起这事儿我就来气!你爹就是太老实了! 老爷子留给他们哥俩的家产,都被你大伯抢去了!就他这个性格,我敢告诉他真相?” 秦琪又发动了演绎法,脑洞大开之下,他突然问:“娘,赵元昊最近是不是不老实?” 孙氏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道:“据说两月前他诈降摆了唃厮啰一道,唃厮啰气得斩了头牦牛,说与赵元昊不共戴天。” 赵元昊就是李元昊,历史上名字最多的帝王。唃厮啰是青塘吐蕃的首领。 赵元昊在二月,出兵欺负唃厮啰不成反被狠揍,于是他诈降进入牦牛城后屠城泄愤。 唃厮啰得知此事后气得跳脚,发誓要亲手杀了李元昊。 秦琪知道此事很正常,《宋史》、《涑水记闻》、《续资治通鉴长编》中对此都有记载。 那么问题来了,孙氏从何得知此事? 孙氏自知失言,当即转移话题:“小乙,你别再套话了!今后我与娘家人不会再来往!你就当你舅舅他们都死绝了!” 秦琪在心中默默记下:嗯,记住了。我还有几个姓孙的京官舅舅。将来我追小福康的时候一定要用上。 当然了,他可惹不起自己这泼辣的老娘,于是他赔着笑道:“娘,孩儿记住了。以后孩儿不与他们来往就是。 娘,您放心。孩儿一定和您一条心,咱们一起瞒着我爹就是。” 孙氏这才满意颔首:“小乙,记住,只要咱们做好自己,一定可以过上好日子!根本不用想着走什么捷径!” 秦琪微笑起来:“娘,您说得对!这世上没有捷径,脚踏实地就是捷径!您别忘了。小乙可是要做王爷、娶公主的好汉子!” 孙氏虽然根本不信,但她还是莞尔一笑:“有志气!娘生的儿子最棒了!” 秦琪自己跑去熬药,孙氏则提起笔,记下自己今天的生产数据。 少顷,秦霄贤提着一桶生牛乳,兴冲冲地进了家。 爷俩兴高采烈地熬好牛奶,放凉后又加入酸奶和糖霜,密封后放到了阴凉处。 喝过药后,秦琪找孙氏要来纸笔和一盏桐油灯。 看着不饱和脂肪酸燃烧时冒出的黑烟,他默默将饱和脂肪酸和肥皂纳入发明清单。 他一边思索,一边写下准备制作的食品。 肥皂他暂时无法制作。 原因很简单:目前羊油都被当成宝贝,谁舍得拿出来做肥皂? 养猪的农户目前不多,植物油基本都用来做灯油了,原料从何而来? 而且任家人手始终有限,酿酒和做酱油、食品将会占用大量人力,没人给他捡肥皂,啊呸!制作肥皂。 玻璃直接被他列入巴结老丈人赵祯的清单。 这东西产量如此高,利润更是高到爆棚,不用来充实国库、户库、赵祯的内裤,啊呸,是内藏库,着实可惜。 到时候我解决了亩产,赵祯的小金库又不缺钱,我倒要看看你赵祯会不会把小福康… 啊呸!我是如此低俗下贱之人?我看你王邋遢还能不能折腾变法。 青苗法哪里是青苗法,那分明是在割韭菜!割的还是老百姓的韭菜! 嗯,这名字起得不错。这青苗法把民间折腾得确实挺青,割的也都是嫩苗,折腾得大宋国力大衰。 难怪人家司马牛气得要跟你王邋遢拼命。 你有这精力,不想着发展理工增产,玩什么金融啊? 秦琪心中疯狂吐槽,手上却笔走龙蛇,写下了脚踏式车床、铣床这两个机床的名字和原理,随后又写下了螺旋榨油机。 没错,他准备采用18世纪瓦特用的那种原始机床来精磨铁匠锻打的榨螺,再以齿轮和曲轴结构进行省力设计。 他的想法是以人力代替电力,以期造出大豆出油率高达一成半的高效传统榨油机。 豆粕可用来做酱油,做完酱油后的豆粕,还可以用来喂猪,所以没有任何营养浪费。 连菜籽油都尚未大规模食用的北宋,根本没有成规模的榨豆油产业链。 所以,任仁济必将给这时代带来剧变。至少在真定,冬小麦和大豆一年两熟可期。 到时候,老百姓再也不用怕衙前役,至少他们能赔的起了。 他以炭笔、量尺将螺旋榨油机的全部零件设计好,又标注上全部尺寸,这才继续写下奶油、黄油、酱菜、腐乳、腌肉、熏肉…各种名字。 舌尖上的大宋,即将拉开帷幕。 睡前,朦朦胧胧中,他依稀听到父母的喁喁私语。 “二哥,等咱家麦收,你就把地租出去吧,你每天种地这么累,人家心疼!” “幼娘,先不急,明天我先用上小乙的肥…” 他会心一笑,怀着对自己前世妻儿的思念,沉沉睡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秦琪的药已经吃到了一加减,病也渐渐痊愈,而他的发明也都渐渐出炉。 孙氏做生意果然是把好手。她自作主张买了一辆大驴车,方便采购送货。 在确认酱油工艺没有问题后,她的酱缸几乎填满了院子。 要不是秦琪哭着喊着反对,她真敢把院子填满。 秦琪必须预留好空地,他还有好几种设备需要组装呢。 他们娘俩儿先把酒曲蒸好发酵,又精心培育出优质高活性的乳酸菌菌株。酸奶的品质,可谓时刻都在提升。 任二郎和马太公预留的铜钱被他们花得极快。 同时,好消息接踵而至。 第18章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首先送到秦家的,是任大郎的书信。 他在书信中称,他已将任仁济的招牌由来、老神仙梦中指引等事告知了雄州府上下一应幕职官、诸曹官和胥吏们。 知州和通判当然被他排除在外。知州和通判是流官,任期不定,说了也是白费口舌。 因此,现任知州孙继邺与任家交情不深。 更何况,据任大郎说,孙继邺一直待在容城。 雄州府真正做事儿的,永远是以当地人为主的幕职官、诸曹官和一众胥吏们。 遑论下任知州葛怀敏明年就会到任。 葛怀敏可是他们真定府的老乡。赴任途中,人家肯定要回乡看看的。 总之,据任大郎说,得益于秦琪的好故事和炒作手段,雄州府官吏们,尤其是榷场管理方,都极为期待任仁济的宝物。 雄州榷场,那可是不用磨勘的超然存在! 简单来说,就是只要与知府没有杀父夺妻之仇、不出大错,工作人员可以干到退休的机关单位。 好吧,我说人话。 任大郎既然已搞定了榷场管理方,成药和烈酒的出口还叫事儿吗? 因此,在书信结尾,任大郎言明,他还要趁热打铁、打通关节,预计半个月后返回真定。 最后,任大郎发问:小乙,你的工艺准备的如何了?若有问题,现在调整还来得及。 值得一提的是,信落款时间为前日。 秦琪再次使用演绎法,从中品出了任大郎暗示的全部信息。 他翘起嘴角,颔首自语:“任大郎的字颇有些颜筋柳骨之意,比任二郎强太多了!” 他见过来送信的伙计还在等着,便提笔写了一封信交给了他。 大意为:大伯,虽然知雄州的孙继邺明年将调走,但人家是要去环庆路升官当副都总管,所以您最好打点打点。 酿酒一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等办好扑买,咱就可以量产。 您最好从现在就开始维护与咱老乡葛怀敏的关系,他这一任至少五年呢。而且人家确实有能力,将来还会升官。 最后是祝福之语。 第二封书信来自于任二郎。开篇他先对秦琪表示了感谢。 为何感谢?咳咳,男人嘛,他好她也好,一切极和谐。 只是,这厮也不想想,小妾生长子,他家里会不会乱? 虽然他刚至汴京,但据他称,他已见到了吕夷简。 经过洽谈,尤其是在他为吕夷简讲述了秦琪神奇的事迹、以及自己吃药前后身体变化后,吕夷简已经向他保证,两地榷酒允许任氏扑买。 但出于忠君爱国考虑,他要先去找三司盐铁司调阅两地近几年的酒税流水,再与张士逊张相公协商一下细节。 人精任二郎,自然闻弦歌而知雅意,他将送给张士逊的三百年党参、送给三司盐铁判官叶清臣的名画都交给了吕夷简。 瞧瞧人家这商务素养! 发信时,任二郎尚未等到吕夷简的消息。 所以,他这封信只是通报一下他的进度。 但是秦琪已经可以确定,这事儿稳了! 只是,秦琪忍不住吐槽:“这厮这么没文化,他能跟人家吕相公聊点啥?” 其实,这是一句废话。 作为一个穿越来的顾家好儿郎,秦琪显然还不太懂这个时代的文化。等任二郎回来,咱们再交待。 任二郎这封信是写于三日前,随着由马递铺快马发来的朝报送至真定城。 嗯,信息量同样很大。 朝报便是进奏院报,相当于明代的邸报。而马递铺是宋代驿站系统中,仅次于急递铺的快马传信。 这说明任二郎与吕相公相谈甚欢。 他再次提笔,提醒任二郎不要忘了宋绶,并嘱咐他趁此机会和叶清臣搭上关系。 再过几年,叶清臣就会升任三司使成为相公。人家等于直管榷酒这一块。 最后,他暗示任二郎,叶清臣与宋绶情况类似。 的确如此,历史上,叶清臣活得也不长。 第三个好消息,来自于西古城村的老铁匠任义祥。 他是任二郎大爷爷家的六伯父,任家上下公认的打铁第一高手。当然,这里的铁王,不是某个铁王不停投篮投偏。 任二郎走前将他推荐给了孙氏。 孙氏带着儿子设计的车床和铣床图纸,去西古城最大的打铁铺子,找他锻打了这两个机床的零件。 秦琪自己动手,以自己刨光的榫卯结构,组装了这两个18世纪脚踏式机床。 蒸酒设备其实极为简单。 一个底部以石炭加热的甑,以套管连接到密封接酒器上,高热的酒精蒸汽通过冷凝器后变为酒精即可收集。 密封接酒器的密封垫片、阀门、螺丝和螺母,毛坯由任铁匠锻打,再由他亲自用机床打磨。 酒精冷凝器,秦琪用的是接了几组阀门、浸入水缸的循环铜水管。 天可怜见,为了打造这些铜件,任氏族长还得打通里正和户长的关节。在北宋,私铸铜件可是重罪。 而且,在这个没有自来水的年代,他只能靠手动式加压设备抽水上水。未来生产时,这些循环水将会每天一换。 经过多次组装、试用和拆卸后,这套蒸馏器已经毫无瑕疵。连蒸馏水都没浪费,直接被他用来纯化了硫酸和烧碱。 多余的蒸馏水,则被他他用来和面蒸馒头(包子)、炊饼(馒头)、烙馅饼。 毕竟腐植酸肥料和药,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更何况食品安全,人人有责呢。 虽然从秦琪设计图纸至今仅仅过了一旬,但钢制的螺旋榨油机也已经被他组装完成。 为了设计榨螺的省力总成,他可谓绞尽脑汁。 最终的方案为,一个匠人驱赶一头壮骡,以拉磨的方式转动榨螺的连杆省力式转轴。 转轴末梢有一个主齿轮,通过主齿轮转动省力齿轮结构,来驱动榨螺旋转,让它向下压榨油料、或者反向转动向上复位。 总而言之,这十天累坏了我们的小乙哥。 最先开始赚钱的还是酸奶。通过几次乳酸菌菌株培育,目前酸奶的性状已越来越好,且每天能产七八桶。 截止今天上午,酸奶已卖到了真定城,而且供不应求。 最后一个好消息,则是秦琪终于明白了马太公的话。 在他接近病愈时,他终于发现自己的确天生神力。虽然他如今饭量也极大… 但是…小乙哥发现,自己完全可以代替骡子转动曲轴榨油,健身不说,还能省钱。 他有心重新练习自己打小习练的咏春拳,奈何他太忙了,实在腾不出时间。 如今他卯时起床,打一趟十段锦、五禽戏和太极拳健身,做好饭后便试验各种设备、优化腐植酸肥工艺。 同时他还要帮亲娘用榨过油的豆粕做酱油。 忙碌一天下来,晚上他还要设计图纸,优化设备。 任义祥如今成了他家的专用铁匠加铜匠。 老爷子虽已年过花甲,但这些新奇零件让老爷子如重新焕发青春一般,亲自披挂上阵,带领一众徒子徒孙们锻打这些零件毛坯。 更何况,这还是任家族中最杰出的兄弟俩交代的任务。 好吧,我实话实说。 真正打动任老爷子的,其实是秦家花样繁多、层出不穷的美食! 煎炸炒烙、蒸煮焖炖、面点糕饼…俗话说的好: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孙氏见天儿给老爷子送来这么多吃食,老爷子实在抹不开面子,只好亲自动手,同时他还督促同样吃得开心不已的徒子徒孙们尽心做手艺。 于是乎,机智的秦小乙不但提升了设备制造速度,捎带脚还进行了新食品的口感试验。 其中,最符合任仁济食品目标客户画像的任老爷子,提出了不少宝贵意见。 在收集并整理了任记铁匠铺全体同仁、眷属们的意见后,孙氏已经有了清晰思路。 任仁济食品,即将启航。 第19章 秦小乙的新计划 秦琪将豆粕都制成曲后,孙氏也将豆油都收拢到了一起。 她笑吟吟地递给儿子一个手帕:“小乙,先擦擦汗。娘准备明日便去卖这些豆油,你觉得怎么样?” 怎么样?不怎么样!秦琪脸都白了。 他顾不上接过手帕,连忙摆手道:“娘,您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不是,您怎么不按炒作计划来?” 孙氏嗔怪地拍了一下儿子的手:“娘想看看好不好卖嘛!” 秦琪摊开双手:“娘,您先歇两天,等任大伯回来吧。要想卖豆油,您最起码得教人家怎么用吧?可没有炒作的话,谁又会买账?” 那份炒作计划,由于任家昆仲不在,所以目前还无法执行。 对此,孙氏当然明白,她只是不愿意闲下来。 她忙碌这十天下来,如今酱油缸已将院子摆满,对各种食品的加工,她也都已经谙熟于心。 尤其是连用大麦和豌豆制作的酒曲,如今都已发酵得差不多了。 所以,如今突然闲下来,她竟有些不适应。 秦琪见老娘长吁短叹,心中有些不忍。结合那份炒作计划中隐晦提到的一项,他猛然灵光一闪,一整套成熟计划瞬间成型。 他用力拍了下脑门儿,吓了孙氏一跳。 “娘,我竟忘了此事!寒具您知道吗?”秦琪见老娘要生气,连忙赔笑。 孙氏哂道:“麻油炸的馓子,娘怎能不知?小时候娘最喜欢吃的就是这个。” 秦琪暗暗撇嘴:您娘家真有钱!麻油馓子可不便宜! 它跟我前世的高档沙琪玛一样,穷人家的孩子可吃不起! 当然,他可不敢顶嘴,继续问:“那煎饼馃子您知道吗?就是鸡蛋煎饼夹油条。” 孙氏美目放光:“小乙,快说来…不,你给娘做点儿尝尝!” 这十天,孙氏累归累,但她和秦二郎都大饱了口福。所以她才会膨胀,认为豆油特别好卖。 秦琪这个小吃货的手艺,确实不是盖的。 别的不说,他家里的炊具如今一应俱全,连大铁鏊子和平底锅都有了。 大铁鏊子,是烙各种饼、做各式铁板烧的不二神器。在秦琪前世,电饼铛就是仿照这个做的。 当然,用这个用得最多的,还得是做煎饼馃子的。 秦琪嘻嘻一笑:“娘,您喜欢吃脆的还是软一点的?” 孙氏不假思索:“当然是脆的。” 秦琪打了个响指后,便开始忙碌起来。 纯碱既然有了,小苏打秦琪会做不出来?遑论这几天他们家,加上任记打铁铺上下各种糕点吃到吐。 所以,秦琪加入酵母后饧上面,便取出小苏打、青盐和酵母混为溶液。 趁着饧面的当口,他连忙备好油锅、案板、切片刀… 等一大锅油渐渐沸腾,他飞快地将面团揉好,切成一小块,蘸上苏打溶液揉匀,拉成一个长条放进油锅。 很快,金黄酥脆的油条便出锅了。 嗯,说好的煎饼他没做,只做了馃子。 刚刚好,孙氏一大早便点了一大锅豆浆做豆皮和腐竹,如今还剩不少。 趁着饧面时,孙氏便按照秦琪的建议,舀出一小锅豆浆,以卤水点成了豆腐脑。 秦琪将羊肉汤、卤好的黄花菜、韭菜花和蒜末倒入豆腐脑中搅匀,这顿极具神州特色的美食便做好了。 唯一遗憾的是,如今不是早晨,而是傍晚。 他给老娘盛了一碗豆腐脑,又挑了几根最脆的油条,端到她身前。 “娘,请慢用。”小吃货笑嘻嘻道。 孙氏看了看天色,喟然一叹:“小乙,你去喊你爹回来吧,咱们一起吃晚饭。” 嗯,曹操永远是最靠谱的人。 秦琪刚要出门,秦霄贤的声音便从门外传来:“我回来了!小乙,你这肥真好使!快来看看!” 他带回来三捆绿油油的菠菜。 看到这三捆菠菜,秦琪觉得自己想多了。 就这肉眼可见的差异,还用得着用spss和电脑?这是在侮辱人脑好不好? 秦霄贤呵呵一笑:“小乙,这是按照你的方法施肥后,三块试验田长出来的菜。在十天前,它们都没长熟。 用你的肥后,那块地的菠菜不但长势好,而且熟得快!小乙你看,已经开始长出花茎了!” 三捆菜中,施用腐植酸肥的菠菜叶片肥厚油绿,无论尺寸、叶片还是光泽度,都明显比施用粪肥的菠菜更好。 就这种差异,还用得着电脑?咱直接见秤吧! 结果显而易见。即便相比施用粪肥、同样根数的菠菜,施用腐植酸肥的菠菜也重了两斤六两,也就是两斤半。 秦霄贤搓着手憨厚一笑:“小乙,你算过没有,这肥的成本一斤多少钱?咱们乡亲们若用上这个肥,粮食一定能丰收。” 秦琪挠挠头:“爹,咱们乡亲们这么保守,他们敢用新肥?” 他这话说得不对,不是真定农户保守,而是天下农户都保守。 人家面朝黄土背朝天,苦哈哈地在地里刨食,根本不敢冒着全家饿肚子的风险瞎折腾。 所以,秦小乙任重道远。 庄稼汉秦霄贤也明白这个道理。他愁眉苦脸道:“那怎么办?” 这事儿其实很好解决,但秦琪不胡乱承诺。于是他宽慰老爹道:“爹,眼下麦子还没收,这事儿也不急于一时,咱们再想办法就是。” 说着他又盛了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豆腐脑:“爹,咱先吃饭吧。孩儿加了些羊肉汤和萱草花,您尝尝好不好吃。” 萱草花又叫母亲花,俗名黄花菜。 秦霄贤嘿嘿一笑:“小乙,你做的饭一定难吃不了!” 这倒是实话。 凑不要脸的秦小乙洋洋自得:“那是!爹,您尝尝吧!” 于是乎,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吃了一顿本应是早餐的晚餐。 秦霄贤对这顿美食赞不绝口,于是饭后他主动承担了刷碗重任。 秦小乙则被双眼亮晶晶的孙氏拉到院中。 他笑眯眯地教会了老娘如何做油条,又兴冲冲地洗净菠菜,加羊肉汤熬了一大锅卤汤。 “娘,明早咱们一起去市集卖饭食吧?您招呼乡亲们,孩儿炸馃子。”极为体贴的秦琪主动开口。 孙氏极为配合地露出为难之色:“小乙,你爹能同意吗?” 好嘛,这就是一对戏精! 秦霄贤大智若愚:“想去就去吧!我说你们娘俩累不累?挣的钱留好,等任二郎回来咱们上交。” 秦琪撇撇嘴摊开手,孙氏捂嘴偷笑。 人家秦二郎是憨厚不假,可人家一点儿都不傻。 翌日卯时,孙氏终于尝到了她想了一宿的煎饼馃子。 秦霄贤吃过加了煎饼馃子的正宗早点后,便扛起锄头、带上馃子拎着桶下地干活儿。 精明的孙氏舍得投入,她早在几天前便买了一辆驴车。 娘俩将全套家什儿搬上这辆平板车,便赶着驴去了西古城。 虽然同为近郭之村,且紧紧挨着,但秦家村和西古城村可谓泾渭分明。 秦家村多是低矮的土坯房,村中道路泥泞坎坷;西古城则多为木制屋舍,且村中黄土路极为平整。 路上,他们遇到不少下地干活儿的族亲。 咱们的小乙哥嘴极甜,伯父叔叔、七大姑八大姨的喊个不停。 族亲们见他身子大好,都忍不住驻足颔首,啧啧称奇。 西古城村的市集规模极大,足足占据了半条街有余。卖各种吃食的摊档整整齐齐排成长龙。 “炊饼,白花花的炊饼!” “羊肉馅大馒头!五文钱一个嘞!” “汤饼嘞!热腾腾香喷喷的汤饼嘞!” 虽刚过卯时,但商贩们都已出摊,在晨曦中卖力地吆喝着。 西古城村在真定城做小买卖的商贾不少,因此虽然早餐摊档不少,但吃早餐的人更多。 这一幕,让秦琪有种在江城过早的既视感。 娘俩儿找了街尾一处大空地,支上铁皮炉灶、简易小桌和小凳,便开始忙碌起来。 很快,炸油条的香味便吸引来不少过早,啊呸,吃早饭的老饕。 人群中传来一个声音:“哟?秦家娘子改卖早饭了?” 孙氏闻言头也不抬道:“三叔别取笑!这是你们家任二郎的生意!快过来尝尝鲜吧!” 第20章 加盟计划从油条开始 孙氏话音刚落,人群中便走出一老一壮两位男子。 人群本有些不满,但一见是他俩,便乖乖分开,让他们坐到桌前。 孙氏连忙对儿子道:“小乙,这两位是任里正和白户长,你该叫三爷爷和大伯父。” 机灵的秦小乙连忙躬身行礼。 矮胖的任三爷笑着摆摆手:“小乙,二郎跟我们说过你的情况了,真是神奇!” 户长白大郎也笑道:“小乙,你也别怪三郎那小子!他已经是咱们这五个村子最好的郎中。好在老天有眼,神仙下凡救了你!” 秦琪连忙赔笑:“三爷爷,大伯父,小乙只会感激白三叔。您二位随便吃,我替二叔做主,请您二位吃饭。” 里正笑着摆摆手:“小乙不必客气!我们可没有吃白食的习惯。” 里正和户长都是村里推举出来的德望之人,怎么可能吃白食?遑论如今是政通人和的仁宗朝。 村霸那种人,只有万恶的旧社会才有。 母子俩谦让不过,只好先给二人端上饭食。 任三爷喝了口豆腐脑汤,双眼一亮,对围观群众道:“乡亲们都坐下尝尝,秦家娘子做的豆腐脑确实好吃!” 白大郎咬了一口酥脆的油条,当即竖起大拇指:“秦家娘子,真有你的!这是什么吃食?酥脆不说,还极香!” 不用秦琪操心,孙氏连忙为乡亲们推销起了豆油和油条。 众人果然把里正和户长当成了小白鼠,见他俩吃得开心,便都围到摊前索碗。 好在秦琪对自己有信心,他带来的碗足够多。于是乎,只片刻功夫,一大锅卤汤便见了底,油条也卖了个精光。 一碗豆腐脑一钱,一大根油条也是一钱,三钱便能吃饱吃好的结果是:没吃到的乡亲们不干了。 见娘俩面面相觑,任三爷哈哈一笑站起身,打了个罗圈揖:“乡亲们且去照顾别家生意,要想吃秦家娘子的早饭,明儿请赶早!” 他这话毫无用处。人群仍在哗然抗议,看来他这里正的威仪,敌不过美食的诱惑。 秦小乙连忙道:“叔叔伯伯们,您们且稍等,小乙这就回家再带些过来。” 人群立即安静下来。 然而,尴尬的是,秦小乙不会赶驴车,驴子可不像马那么听话。 人群中有老把式,他接过秦琪手里的鞭子,哈哈一笑:“小乙,上车!叔带你飞!” 嗯,还真是飞,他驾车差点儿没把可怜的秦小乙骨头颠散架,连豆腐脑都不用再搅碎了。 这一来一回,仅用了一盏茶的功夫。 好在秦琪饧的面、卤的汤够多,豆腐脑他家也不缺。 任仁济这个招牌,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打响了第一枪。嗯,白瞎了秦小乙的策划案。 直至人群散去,任三爷和白大郎才凑到母子俩身前。 “小乙,听三爷爷一句劝,赶紧跟马太公读书考功名,不然,衙前役你躲不过!” 任三爷接过秦琪端来的豆腐脑,喝了一口后,语重心长地道。 “就是!小乙,你如今病刚好,衙前暂时还落不到你头上,可你再不考解试,到时我们也无能为力。” 白大郎喝了一口汤,慢悠悠道。 孙氏吓得花容失色:“三叔,大哥,您们先帮我家小乙遮掩遮掩好不好?” 真定府也算边州,衙前役重役不少。孙氏怎么可能不心疼? 任三爷呵呵一笑:“放心!今年小乙不会服役,但明年可就说不准咯。所以,秦家娘子,你得赶紧让小乙考功名! 赵元昊这俩月可不安生,咱真定府要是突然征调大批壮丁去河东,今年没事儿,明年我这把老骨头可就有心无力喽。” 听他说得如此吓人,秦琪有些不寒而栗。衙前役之凶猛,他在文献中见过很多次。 白大郎却忍不住笑了起来:“三叔,您就别吓唬孩子了!小乙,你不考功名也好办。 你既然得了老神仙真传,不如跟着任大郎在真定城坐堂。 真定城周边十里八乡,哦,不对,咱大宋如今只有管没乡,反正真定府没神医,你医术如此了得,到时候有的是人替你服役。” 任三爷拈着花白的胡须笑着插口:“而且是争着抢着替你服役!谁不愿意卖你这小神医一个人情呢? 所以呢,这豆腐脑的钱,老头子还是要给的。小乙,你若有心,老头子要是有个头昏脑热的,你可得上心。” 说完,他笑眯眯地摸出几枚铜钱放到桌子上:“大郎,今儿三叔做东。你跟我去趟南柳庄,看看庄稼长势。” 白大郎笑道:“得嘞!三叔,中午我请您老,咱在南柳庄吃侯记汤饼。” 说完,二人有说有笑地离去。 少顷,白大郎回过头,笑眯眯道:“秦家娘子,回头大哥在村里给小乙说门亲事!你可别拦着啊!哈哈!” 孙氏连忙笑道:“白大哥,您可别找歪瓜咧枣!” 白大郎挥挥手:“放心!模样、人品、家世绝对没得挑!我们白家好闺女可不少!” 任三爷吹胡子瞪眼:“白大郎!你少瞎张罗!当心三叔跟你翻脸!我们任家可是十里八乡第一大姓,你们白家哪能跟我们任家比?” 白大郎虽赔着笑,却毫不示弱:“三叔,您这话小侄可就不爱听了。白家是不如任家,可也是实打实的第二大姓! 咱们里这五个村,任家是丁口最多,可白家分布广啊!” 任三爷哂笑不已:“拉倒吧白大郎!真定府幕职、诸曹以及两个衙门的胥吏,尽是我任家子弟。 再者说,人家秦家娘子出身孙家,哪能看上你们白家闺女?孙家可不得了…” 秦琪支棱起了耳朵。 孙氏跺足娇嗔:“三叔,妾已与娘家人断了往来!” 任三爷转过身嘿嘿一笑:“得!老头子不说了!大郎,咱们走吧。” 秦琪想哭。 他巴巴地望着亲娘:“娘,您娘家到底是哪个孙家啊?” 孙氏面若寒霜:“小乙,收拾东西,咱们回家!” 秦琪心中哀叹,默默地收拾起了家什儿。 孙氏显然心情不好,一路上她都板着脸。 秦琪默默吐槽:老娘啊老娘!您这么纠结却是何苦!你要是真能狠下心不和娘家人来往,我秦字倒过来写! 见老娘如此难受,他终是于心不忍:“娘,俗话说得好: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孙家不管我这异姓晚辈,本也算不得错。 何况孩儿如今即将病愈,咱家又苦尽甘来,您何苦一直耿耿于怀呢?其实,说起来,我大伯父才真不是个东西!” 孙氏噗嗤一笑:“对!他倒真是人如其名!” 秦琪暗暗松了口气,连忙趁热打铁:“娘,孩儿可是要做王爷、娶福康…咳咳,娶公主的好汉子! 将来孩儿要是去了汴京,也许还得倚仗舅舅们照顾呢。” 孙氏没回头,冷笑道:“呵呵,你可真是个会攀关系的好汉子!说吧,你是考功名还是坐堂?” 秦琪自信一笑:“娘,孩儿有个好主意!” 第21章 秦小乙作妖记 孙氏只当儿子在卖关子,而且她此时正心情正复杂。 因此,对于儿子的“好主意”,她并未太当回事儿。 秦琪见老娘心情并未转佳,又考虑到自己的年龄,便拽住她的裙角撒娇:“娘,您看着孩儿嘛!” 孙氏穿的是一件类似襦裙的布裙,此时被儿子拽住裙角,她只好侧过身,没好气地看向这臭小子。 她这一瞧,便被正在扮小猫的儿子萌到了。 她忍俊不禁,心知儿子心疼自己,便宠溺地摸了摸儿子的头:“小乙,你放心,娘心情好多了。唉!真快!一眨眼,你便长大了!” 秦琪嘿嘿一乐:“娘,孩儿是想说,功名还是要考的,可是读书也不影响孩儿坐堂。所以,孩儿明年便参加州试。” 对,小孩子才做选择题!我们的小乙哥才没这么傻,人家可是学霸。 而且再过三四年,河东将有一场大灾,他必须闯出名头才能保全家。 孙氏只当他在哄自己开心,只是笑笑,并不答话。 秦琪凝视着老娘:“娘,咱们先说好。孩儿若明年州试得中举人,您不能急着给孩儿说亲。” 他暗道:我已经预订了小福康,不急着娶老婆。 孙氏被他逗乐了:“行!那就等我儿高中进士之后再说。到时候你可得当心,别被人捉了去!” 榜下捉婿,是汴京一大风俗。历史上司马牛,啊呸,司马温公便是被张存给捉去当了女婿。 省试会元冯京为了因不愿做张尧佐女婿,得罪了这老匹夫。 张尧佐,便是影视剧中那个贼坏的庞太师的原型。 因此,他殿试时,为了防止张尧佐打击报复,交卷时改名为马凉,这才得以高中状元。 秦琪伸出手:“娘,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击掌为誓!” 孙氏娇笑着和儿子击了三次掌:“小乙,娘不会一辈子都见不到儿媳吧?” 秦琪险些吐血:咋的?您还想玩家祭告乃娘?瞧不起谁呢!等等,我先算算小福康的年龄。 这问题我替他算吧!福康公主五年后才会出生,秦琪比他未来丈母娘还年长5岁。 他比人家福康大了整整20岁啊! 换句话说,这凑不要脸的足够当小福康的爹!赵祯也就比这厮大八岁而已! 看官们看到了吧?这厮得有多不要脸! 哦,咱们在算孙幼娘能不能喝到福康敬的茶?她生于宋真宗咸平六年(西元1003年),如今她虚岁31。 她比福康大35岁,儿子又是神医,所以应该没问题。 罢了,看在孙幼娘前半生极为坎坷的份上,我发发慈悲,让福康早点儿进秦家门儿吧。 嗯…21年后吧,那时福康及笄,也该出嫁了。小乙哥36,可谓正当年。 他正好能赶上庆历五年的省试。 秦琪洒然一笑:“当然!娘,您等着瞧就是。孩儿可不是这破书作者那种学渣!那厮好几本书都扑街,连这本书也被责编大大嫌弃呢!” 嘿!我这暴脾气!秦小乙你知不知道骂人不揭短? 行,你小子给我等着!我很快就给你安排个老婆!我还得让赵祯玩你一辈子! 孙幼娘,对不住了,因为你的好儿子作妖,你得多等十几年才能喝到福康的茶了。 嗯…我要不要按照历史轨迹来,让秦小乙捡个二手货呢? 作为补偿,孙幼娘,我先给你安排个儿媳吧。嘿嘿,秦小乙啊秦小乙,既然你跟老子作对,那咱俩就互相伤害吧! 见老娘心情转好,秦琪心情也好了起来。 到家后已近午时。秦琪提起沉甸甸的钱箱子正要数钱,却被孙氏喝止。 “小乙,先收拾东西!吃过饭再数钱也不晚!” 秦琪只好恋恋不舍地放下钱箱。 娘俩先将家什儿收拾好,孙氏擀汤饼,也就是面条,秦琪则开始熬药。 如今已是五月上旬,秦琪见老娘擀面条擀得满头大汗,又想起了饸烙床子。 也就是原理构造,都与螺旋榨油机有些类似的手动轧面机。 秦琪要想把这个做出来,可谓水到渠成。 他可以沿用螺旋榨油机的转杆曲轴、齿轮,只要将榨螺改为带咬合结构和挤压锭的竖轴即可。 当然,他还要将水平转轴改为竖直转轴,这样更加方便操作。 要知道,这个设备是要架到大锅上的。 想象一下,在挤压面团时,一个人不停地围着锅转圈儿,方不方便暂且不提,我就问你二不二? 秦琪虽然心太软,话超多,不是合格社会哥,但他精通理工两科。 于是乎,娘俩吃过午饭,秦琪便设计好图纸交给了孙氏。 孙氏喜孜孜地拿上图纸找铁王任大爷,秦琪则跑去找启蒙恩师马老太爷。 他俩已经彻底忘了数钱。 根据原主的记忆,小乙哥很快便看到了马家那大院子。 马老太爷之所以孤身住在老家,皆因他喜静。 当然,人家家里家仆也不算少。 他三个儿子可都是进士及第的翰林。两个女儿也都嫁给了官宦人家。 人家可是历仕三朝且见过三代官家的元老。 马家老宅虽然占地足有十亩,但无论选材用料,还是建筑风格,都极为低调。 总之,秦琪远远望向这宅邸,只觉其与秦家村其他乡绅宅邸并无不同之处。 他走到朱漆门前,虽然大门洞开,但秦琪还是按响了门铃,啊呸,叩响了铜兽首环。 一个圆脸门子从门房中探头望了一眼,见是他当即笑道:“小乙,如此客气做甚?快进来!身子大好了?可曾用过饭?” 秦琪躬身行礼:“多谢马六哥挂怀,小乙已病愈,您不用操心,小乙吃过饭了。” 那圆脸门子哈哈一笑:“那你进去吧,老太公应该在书房。” 秦琪作了个揖,便匆匆绕过影壁,走进院中。 他一边与马家家仆们行礼问好,一边四处张望。 他进来时,马家大门上高悬的牌匾,是王旦手书的“春风化雨”;而正堂上的匾额,则是陈尧叟亲笔写的“育英堂”。 门房后面,正对大门的影壁上绘有桃李图,落款是陈尧佐。 好家伙,三位相爷啊!马老太公能量有多大可想而知! 这处宅院的布局颇像后世的四合院。 地面被青石砖铺得整整齐齐且纤尘不染。 正堂“育英堂”前的两个大花坛中,栽种着苍松和翠竹。 育英堂两侧各有一个通往后宅和花园的月门。 三间东厢房是藏书房兼讲堂,其中有许多孤本和残卷。秦琪病前便常在这里苦读。 里面随随便便一本书,放到他前世的佳士得,成交价大概都能过亿。 而那本失传的《玄珠》,更是会让全世界的中医为之疯狂。 三间西厢房是客房,一般无人居住。 南边的一排倒座,算是家仆们的宿舍,厨房和茅厕分列两角。 秦琪径直跑向东厢房:“老太公,孙儿有礼了。” 第22章 秦小乙备考记 秦琪话音刚落,东厢房内便传来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 “小乙,快进来!老夫等你多日了!” 秦琪连忙跑进东厢房中间的书房。 双目炯炯的马太公正弯腰临摹一幅极为潦草且多处涂改的字帖。 秦琪瞳孔却遽然一缩:《祭侄文稿》!而且,不像是仿品! 马太公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小乙,看出来了?有问题就问吧!” 秦琪小心翼翼地凑到字帖旁,蹙眉仔细查看赝品最容易识破之处。 然而,经过他再三确认,他可以断定,这就是颜真卿的真迹。 他语气有些发颤:“老太公,这…这是真迹!” 马太公目光中闪过一丝赞许:“当然是真迹!崇文院的藏品,怎可能是赝品! 陈三郎于京中校勘馆阁,他不知从何得知,老夫想借鉴颜体行书。 于是他向官家秘请,将此宝借出,派其子侄送来给老夫临摹。” 崇文院是北宋国家藏书馆,其中收藏的珍贵文宝数不胜数。 虽然其在真宗朝大中祥符八年受到池鱼之殃,藏品被焚毁不少,但也仍为当之无愧的当世第一图书馆。 大食国百年翻译又如何,其皇家图书馆藏书量与崇文院可谓天壤之别。 联想到马太公与阆中陈家的交情,秦琪猜测,他说的陈三郎,便是大学士陈尧咨。 于是他瞬间释然。 他拱手为礼:“老太公,您不是一直在学习王体吗?” 王体便是王羲之父子的行书。颜体与王体行书风格截然不同。 马太公垂首颓然摇头:“老夫学了一辈子王体,最后也只学了个皮毛!唉!” 他霍然抬头,目光湛然:“小乙,你最近可有练字?” 秦琪暗暗吐槽:不知绘图纸、写书信、记发明算不算练字。而且,我也不知道原主的字如何啊! 不知我这只学到皮毛的赵体能不能入您老法眼。赵体可不好学,我练了七八年,还被老人家们耻笑呢。 他心中疯狂吐槽,表面却恭恭敬敬:“回老太公,孙儿这几天写过一些字。” 马太公努努嘴:“写来看看!” 秦琪不想献丑,他苦着脸道:“老太公,孙儿大病刚愈…” 马太公脸一沉:“胡诌!你家到老夫这儿足足三里地!” 老头儿就差指着他鼻子大骂了。 秦琪无奈,只好找来一支中锋的紫羊兼。 他略略蘸墨后,仿照脑海中赵子昂非着名的《致中峰明本手札》笔法,硬着头皮写出了《洛神赋》中最出名的那几句。 他暗道:这可是王右军模仿者最多的时代,单单出名的便有蔡、苏、米、黄,宋绶的字都比我的强。我若写得不好,您老可别耻笑。 《致中峰明本手札》,是他前世练习最多的字帖;其次是《送瑛公住持隆教寺疏》。 学赵子昂楷书,当临摹《仇锷墓碑铭》,行书千万不要临摹《心经》、《洛神赋》那些徒具其表的商业作品。 那些都是赵先生前期不大走心的作品,《送瑛公住持隆教寺疏》才是他行书的大成之作。 马太公眼都看直了。 秦琪前世之所以被老人家耻笑,那是因为那几个老头儿不一般。 而且,赵子昂是元代成名,与欧、颜、柳齐名的楷体四大家,又岂是如今北宋刚二十出头、书法远未大成的蔡君谟可比的? 秦琪也是紧张得忘了,苏东坡、黄庭坚、米芾这会儿都还没出生呢。 因此,以秦琪对赵子昂如此熟稔的模仿度,已经足以让马太公惊艳。 人家赵子昂,可是自成一体的行书大家。 马太公目不转睛地观察着秦琪的笔法,心中大感惊艳。 待秦琪顿笔,马太公竟有些患得患失:“小乙,这幅字是仿自哪位大家?” 秦琪心中却忐忑不安:“老太公,孙儿这字写得如何?” 他俩完全没在一个频道上。 马太公眼中精芒一闪而逝。 他蹙眉沉吟:“嗯…你这字形上略带右军风骨,神却颇有虞褚之风,你且留下吧,老夫有暇时再仔细看看。” 嗯,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他明明馋人家的字,却偏偏不做褒奖。 他担心秦琪不同意,连忙转移话题:“小乙,你可是来借书的?” 话题果然被他成功转移。 秦琪躬身行礼:“老太公,不知解试都考些什么?” 马太公暗暗得意,当即耐心为秦琪讲解起了解试。 解试俗称州试,是大宋最低一级的科考,与省试一样,其一般也分为进士科与诸科两科。 举行解试的时间一般在八月,所以又叫秋试。地点在各府州军衙署。 从明道二年,也就是今年开始,解试也将要开始封弥卷首,也就是俗称糊名。 与省试雷同,解试内容也是诗赋和策论,由各府州军判官做考官。 试卷送往京师礼部贡院,贡院官员掾属胥吏逐一比对无误后,再下发名次。 各府州军的头名为解元,上榜者为举人。 同样的,解试也要纳公卷,分为古律诗赋文论五卷。此举目的为考校士子所学。 宋代科举考试只有州、省、殿三级,所以是没有秀才的。 由此可见,王邋遢变法前,北宋科举内容之博之杂,绝不仅限于儒家经学。 所以,北宋的文官有不少都是六边形战士,范仲淹便是佼佼者。 所以,北宋盛产苏颂、沈括等等科学家,便显得理所应当。 王韶、宗泽和李纲也都是谙熟军事的文官,虽然后两者打仗不行。 这是个开明开放且不似李唐那般污秽的时代。妇人们同样可以经商挣钱养家。 至于后世极受争议的八股文,那是王邋遢变法之后的事儿。 因此,问明这一切后,秦琪便决定借常考的杂文集研读。 马太公早已为他准备好了常用的教材,又塞给他《神农本草经》和《周易》。 王相公亲题的“春风化雨”岂是虚名?陈尧佐的那幅《桃李图》又怎么可能是乱画? 人家马太公,在地方任上,的的确确教出来不少学生。 而且,马太公为何要考校秦琪书法,不也是为了增加印象分? 纳公卷自不必提。即便解试将要糊名,人家誊录官眼也不瞎啊! 人家不会在誊录后加一句:该生笔力雄健,或者笔法飘逸? 几个字而已,能费誊录官多少墨?又能花多少时间? 作为这时代最顶尖的应试培训大咖,马太公经验何其丰富。 因此,大宋又一个马老师教出的解元即将诞生。 匆匆交待秦琪几句后,马太公便撵走了他。他确实馋秦琪的字。 临走时,老头儿提醒他:“小乙,为了解试,没事多学学西昆体。” 秦琪转身行礼,背着书,哼着小曲儿小跑回家。 马太公见他蹦蹦跳跳,突然懊悔不已。 我真傻,真的,我早该知道,他病已好了,我该让他多写几幅字的。 怀着懊悔惆怅的心情,马太公颓然一叹,提起笔临摹起了秦小乙的字帖。 秦琪蹦蹦跳跳进了家门,见老娘正在数钱,他连忙凑上前:“娘,咱上午卖了多少钱,有没有三百钱?” 第23章 任仁济食品加盟计划1 孙氏将钱箱子放倒,哗啦啦声中,铜钱在秦小乙的炕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小乙,咱俩一起数,数清钱便知道明天应该准备多少食材。” 孙氏美眸中异彩涟涟。 秦琪乐了:“好嘞,娘。这个好算,我看乡亲们基本都是一碗豆腐脑两根油条。 3钱一组套餐,数清之后,咱们再加两成以防万一,应该不会像今儿这样再跑一趟。” 孙氏笑着颔首:“数吧!” 娘俩很快便数了三遍,一共是380钱。 孙氏有些傻眼:“小乙,就一个多时辰,咱们卖了这么多?” 秦琪闷头算利润,随口道:“娘,这是有您帮忙拉风箱,不然孩儿根本炸不了这么多馃子。” 孙氏两眼放光:“小乙,咱们赶紧做出来轧面机吧,有汤饼咱们不是能挣更多?” 秦琪抬起头,哭笑不得地看着掉进钱眼的老娘:“娘,这才能挣几个钱? 这几天大伯和二叔不在,您又不愿意闲着,孩儿这才给您找个事儿做。光靠咱俩,效率太低了!” 孙氏犹如被当头浇了一桶冷水,兴致缺缺地拍了拍儿子:“别走神儿,继续算!” 秦琪不敢顶嘴,继续闷头苦算,孙氏很快又陷入了甜蜜的幻想。 她两眼亮晶晶:“小乙,要是汤饼也能量产的话,咱们卖生汤饼,也能赚不少钱吧?” 秦琪闷头道:“是啊娘,比如我爹,他为了省时间老在地头吃干粮,这样下去可不成! 乡亲们有了生汤饼,只要一煮,再打些卤,最多两刻钟就能吃饱喝足,不耽误事儿而且不伤身子。” 孙氏已经完全钻进了钱眼里:“小乙,那咱们是不是也可以卖些卤汤?” 秦琪一边计算一边道:“当然了娘,咱们可以把豆酱炸熟卖炸酱。到时候乡亲们煮好汤饼,浇上炸酱,一刻钟就能吃饱吃好。 到时候,我爹也就不用再就着生水吃干粮了。他到家吃碗热腾腾香喷喷的炸酱汤饼,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这小子还挺有孝心。 孙氏已经按捺不住对挣钱的渴望:“小乙,那你教娘炸酱吧?” 秦琪抬起头:“娘,孩儿算完了。算上油和石炭的损耗,咱们净挣了不到200钱。 这还是咱们卖得便宜,要是在真定城里,两根油条加一碗豆腐脑,卖5钱也有的是人买。” 天可怜见,孙氏之前从来不知道,挣钱竟然如此简单。 她颤声道:“小乙,那咱们明日便去城里吧?” 秦琪已经彻底对老娘无语:“娘,您能不能高级一点儿? 咱们任仁济提供原料和技术支持,收商贩们加盟费不香吗?您不是想卖豆油吗?” 他们的确可以垄断炸油条这个行业。别的不提,咱就说小苏打。这玩意儿除了秦小乙,谁还有? 明矾是可以完美替代小苏打,可那玩意儿有毒啊。而且,秦琪不说,谁又能想到? 所以,秦小乙等于是从根源上杜绝了明矾的危害。难得他还记得自己做为医生的本分。 “娘,您别忘了,咱们这些天试过的油炸糕、水煎包、馅饼、花卷、豆包、煎饼馃子、鸡蛋灌饼、石头饼、肉夹馍…这些都可以单独招商加盟。” 孙氏虽然习惯了他层出不穷的概念,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小乙,加盟是什么?咱们卖给商贩们原料,为何还要额外收他们的钱?” 秦琪微微一笑:“娘,咱们教给商贩们一条挣钱门道,又让他们使用咱们任仁济的招牌,抽些佣金不过分吧?” 孙氏歪着头略略一想,颔首道:“小乙,有道理!这些生意的确比做其他生意更挣钱!” 那是一定的。前世,秦琪的母亲靠卖各种早点,不但供他读完大学,还买了两套房。 由于他祖父和父亲极善用柴胡剂治病,辩证又极准,病不重的患者,往往两三服药就好。所以老家的中医馆不怎么挣钱。 说到底,他家始终还是弘大迅速的经方派,不是慢慢腾腾的时方派。这样能挣到钱才怪。 各位看官不用怀疑,让人们对中医产生治病慢这个错误认知的,正是那些时方派的庸医们。 柴胡剂易学难精,需要医生对《素问》极其精通才行。 秦琪至今都没完全明白,治少阳病的大小柴胡,加减化裁还不用附和桂,是怎么治好厥阴病的。 而且,他的父祖用柴胡剂治疗厥阴病中“心脉闭阻”的心痹证,比当归四逆加吴茱萸生姜汤起效还要快。 所以,有自知之明的秦琪果断放弃柴胡剂,专心钻研火神派的扶阳精髓,尽管火神派的扶阳理论更高深。 得益于此,他才能在穿越后靠附子扶阳、人参护阴保住小命。 咳咳,扯远了。总之,不要小看卖早点的商贩,也许一个毫不起眼的卖煎饼馃子的摊贩,家里已经买了两套房。 秦琪一时间想到了许多。 他连忙收回放飞的思想,笑道:“娘,就是这个道理!但加盟具体细节,还需跟大伯和二叔商议。” 孙氏再次陷入甜蜜的幻想。 她仿佛看到一个粉雕玉琢、头戴金冠凤钗的绝美公主在给自己敬茶。 “娘,娘!” 秦小乙可恶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幻想。她嗔怪地白了儿子一眼。 秦小乙连忙赔笑:“娘,其实食品不是最紧要的。大伯最在意的,始终只有成药和烈酒。” 孙氏蹙眉颔首:“对!任大郎这几年一直在经营榷场,而且他也清楚,任家的生药生意已难做寸进。” 秦琪心道:我娘真是个明白人! 他嘻嘻一笑:“娘,等二叔带地缸回来,咱娘俩必须先将酒窖做好,再尽快把酒酿上。对了,娘,高粱亩产如何?” 孙氏已知其意,摇头道:“还不如粟高!小乙,咱们还是用小麦酿酒吧!” 秦琪颔首:“娘,那咱们就多掺些酸奶,再放些粳米和小麦同酿,不然口感不如高粱酒,反正保州产稻。” 孙氏笑道:“小乙,你别忘了先做试产。” 秦琪乐了:“娘,您放心,孩儿都记得。您真细心!” 他心道:我娘真是个精细人! 嗯,你真是个马屁精! 娘俩商议已定,秦琪便写下了明日的食材准备计划。 嗯,面要饧六十斤,豆腐脑需准备五十斤,卤汤必须熬三锅。 孙氏看得瞠目结舌:“儿啊,需要这么多?” 秦琪自信满满:“娘,您放心,就算剩下一些,咱们去地里接上我爹,中午一顿就能吃完。” 孙氏虽然半信半疑,但想到儿子的神奇,她便也只好同意。 于是娘俩继续熬豆浆,做腐竹和豆皮,秦琪已准备将豆皮加入豆腐脑卤汤里。 要不是他们娘俩忙不开,秦琪还想试试江城过早的名吃—豆皮。 忙碌一天后,秦琪点燃豆油灯,开始读《周易》。 铺好纸笔,刚翻开扉页,他惊呆了。 第24章 任仁济食品加盟计划2 由于纸张及印刷不易,北宋的书籍是没有扉页的。 可这本蝴蝶装的《周易》,不但有扉页,且扉页上赫然写着: 龙鳞装原本,乃李唐中叶先祖遗宝,不可轻启。故六世孙直,誊录制版制为仿本,供后人瞻仰。 先祖医者仁心,若在天有灵,必甚慰之。 遗宝内之批注,直亦一字不漏誊录,遍印于此仿本。先祖乃大医,其批注均为医者之言,阅者勿怪。直顿首相谢。 当然,原文只有句读,标点是我这说书人加上去的。 扉页之语可谓言辞恳切,态度谦卑,马太公不愧为春风化雨的一代宗师。 秦琪忍不住感慨:“难怪陈家三兄弟又是题词,又是作画,甚至甘愿拉下脸找赵祯借字帖相赠,马太公这胸襟,我拜服!” 他怀着恭谨的态度,仔细读起了马氏先祖大医的卷首语。 昔先圣周文王演《易经》而成《周易》,盖因其穷天地之变化,极阴阳之互易,恒常通久,唯变所适,微言大义,晦涩艰深。 是故,《周易》以六十四卦精炼之,自乾始,以未济而止,实则周而复始矣。 余辈医者,当明其道,晓其理,与《素问》互证,谙其要旨。 六邪者,寒暑燥湿风火,与五行相应也。其变,不亦深合阴阳之道乎? 十二消息卦,上应天时,下合地支,中附人道。 《素问》中云:肺者相傅之官,治节出焉。此节,乃节气,不亦十二消息卦乎? 病机之变,自泰至否;疗治之机,不亦自否至泰焉?后人当明之辨之,察之慎之! 看到这里,秦琪忍不住拊掌赞叹:“这位前辈果然高明!我们火神派扶阳之理,不正是由此衍生的? 可怜在我前世,许多庸医竟然曲解经义,将治节气之治节,误认为治理调节,或者治卫气。唉!何其可悲!” 他加快了阅读速度,当然,是以阅读批注为主。 火神派出身的中医,没有不懂《周易》的。不懂《周易》,根本无法入火神派之门。 因为扶阳本就出自《周易》和《素问》,在《伤寒论》中得到充分体现。 于是乎,本来是备考的秦小乙,变成了练字加学医。 他不但将所有批注都誊抄了下来,而且达到了背诵的程度。 本来是学《周易》的他,居然无情地舍弃了正文,如痴如醉地研读起了批注。 他暗下决心,明日一定要去马府研读《玄珠》。 因为几乎每处批注,都提到了那部失传的巨着。 批注中称,那部巨着是脱胎于《内经》,其与《内经》的关系,恰似《周易》与《易经》。 咱们的秦小乙虽然擅长演绎法,但他做中医学问,则显然是归纳法。 简单来说,前者是加法,后者是减法。 他开始精炼批注,最后将其压缩为三百余字。 他拿起纸端详半晌,摇了摇头,显然不太满意自己的智商。 孙氏的声音从堂屋传来:“小乙,该喝药了!这是最后一服,还需不需要再开方?” 秦琪连忙道:“不用了,娘。如今孩儿双足发热、睡眠正常、食欲大开且二便皆利,已经痊愈了。” 他暗暗嘀咕:不但如此,每天早晨起床,还胀得难受! 孙氏极为不满,她气冲冲地走进来,手里端着碗:“那这药你还喝不喝?” 秦琪拍了下脑门:自己光顾着看书,忘了提醒老娘了。 他连忙扮小猫卖萌撒娇:“娘,孩儿忘了告诉您了。这药,要不就倒了吧?” 孙氏一瞪眼,秦小乙立马认怂:“行,娘,我喝我喝,您别生气。” 他默默念叨:勾践、孙膑、范雎,请三位大神赐予我隐忍之力! 这三位的确一个比一个能隐忍。 做好心理建设后,他捏着鼻子喝下这碗完全无用、反而有害之药。 他有种武大郎的憋屈。 唉!为了家庭和睦,为了老爹不被老娘迁怒,我忍。 嗯,暴脾气的小福康有福了,这小子就是个小受。 嗯,一阴一阳之谓道。虽然在他这儿,阴阳是反着的。 孙氏满意离去,秦小乙只想哭出声。 读完《周易》,啊呸,是批注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如此愚不可及。 我用柴胡剂不香吗?最多喝五天病就好了。何苦天天忍受藿香的酸爽? 他也如马太公一般,变成了祥林嫂。他再也没心情读书,怀着无限的懊恼和惆怅,进入梦乡。 翌日清晨,娘俩开始了新一天的日常。 秦琪又开始了懊恼和惆怅。 因为,刚过巳时正,油条和豆腐脑便都卖了个精光。 见摊位旁的人依旧不少,孙氏两眼放光:“小乙,回家再饧点儿面,多拿些碗!” 秦琪心道:我的天,六十斤面还不够卖!今儿已经卖了近五百根油条了吧? 他应了一声,刚准备离开,一个二十多岁、身穿麻布短衫的高瘦青年,走到孙氏身前。 他微一拱手:“秦二嫂,小弟有礼了。” 他旁边有人喊道:“七郎,你这是要做甚?” 孙氏微微一怔:“你是任家长房的?二郎堂弟?” 在宋代,叔伯兄弟一起排行。所以,这位任七郎,实际是任昭天父辈三兄弟所有儿郎中的七郎。 实际上,他是任昭天大伯的独生子,但由于宋代的文化风俗,他不能叫小乙,只能叫七郎。 这青年有些赧然地笑了笑:“对,小弟任昭烨。秦二嫂,不知这生意可否转让?” 孙氏愕然:“七郎,这是你二哥的生意!本就是你族中的生意啊!” 那青年相貌与任昭辉有些相似,他脸一红:“不是小弟要做,是小弟内弟。” 嗯,他不但惧内,而且他老婆还是个扶弟魔。 秦琪乐了,真是打瞌睡有人送枕头。 “七叔,这事儿好办!等二叔回来,您和二叔商量一下加盟就是。二叔本意是卖这豆油和馃子的配料。 二叔本来没想做这馃子生意,是我娘担心乡亲们不知如何做,我们娘俩这才出摊给乡亲们做演示。” 人群瞬间哗然。 孙氏接管了秦琪的工作。她耐心为乡亲们解释了一下“加盟”和“加盟费”。 加盟政策其实很简单:缴纳加盟费后,任仁济提供招牌、铁皮灶和风箱、油锅等等设备和原料。 同时,任仁济还要负责岔开加盟商们的营业地点,防止大家都挣不到钱。 反正真定府大得很,西古城有人做,可以去东古城,还可以去南柳庄和北柳庄。秦家村?免了吧,人忒少不挣钱。 都有人做了?去真定城啊!城东南的滹沱河码头也不错!那儿往来船只可不少。 任七郎急声问道:“秦二嫂,既如此,那么这个摊位不如由小弟先占上如何?” 第25章 任仁济食品加盟计划3 秦琪噗呲一笑:“七叔,您这么着急?” 人群哄笑起来。 有人笑着说道:“小神医,你有所不知,他妻兄是白户长。” 他这小神医之名,已经开始发酵。 此事实属正常,十几天前,他还险些一命呜呼,如今看到他又炸油条又说笑,乡亲们谁不暗暗称奇? 秦琪瞬间恍然。任白二家世代通婚,想来是昨日白大郎串门时对他妹子提了一嘴,他妹子上心了。 白大郎不简单啊!嗯,不想当里正的户长,绝对不是好户长。 孙氏笑道:“既如此,七郎,你就随小乙回趟家,跟他学一学吧。 明儿这套家什儿就暂借给你,等二郎回来,你们哥俩再商量便是。” 她跃跃欲试且心花怒放:老娘早就想试试其他生意怎么样了! 于是乎,任七郎赶车带秦小乙回家,孙氏兴冲冲地跑到任六爷的铺子问轧面机何时能做好,顺便又订了几个铁皮灶和风箱。 娘俩再次碰头时,已是巳时四刻,也就是上午10点钟。 秦琪已经教会任七郎如何做卤汤、饧面,此刻他耐心地教会任七郎炸油条后,便做起了甩手掌柜。 孙氏不动声色地把儿子拽到一旁,低声问道:“小乙,明儿咱们做汤饼?” 秦琪摇摇头:“娘,酱料您有吗?” 孙氏顿时蔫了。 秦琪嘿嘿一笑:“娘,咱们做煎饼和肉夹馍,再卖加豆皮的咸豆沫如何?” 孙氏眼睛一亮:“用羊肉?” 秦琪叹了口气:“娘,孩儿带您去买些猪肉,晚上给您炖一锅尝尝。” 他有些无语,猪肉这么香,为何在苏大嘴那个吃货发明东坡肉之前,大家都不会做呢? 呃…穆斯林们莫怪,北宋严禁宰牛,羊肉又太贵,一个羊肉包子都要五块钱,这时代一文约等于后世一块。 北宋的农民们都是地里刨食的苦哈哈,他们可吃不起比羊肉包子还贵不少的羊肉夹馍。 娘俩做事极为干脆,这一个摊档,当场便交给了任七郎。 北宋人极守诚信,即便没有任二郎这层关系,任七郎也不可能不认账。遑论他大舅哥还是户长。 秦小乙早已问清楚,西古城村中谁家是屠户。他只恨如今只有黑猪。 在他前世,黑猪肉被炒作为健康程度极高、营养极高、各种极高还能降三高… 总之,人家的黑猪没卖到梅花鹿的价格,这简直是业界良心。 可做为一个曾经亲手养过黑猪和白猪的农村孩子,秦琪最清楚,黑猪肉与白猪肉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两者的腥臊味,差距仿佛是两个物种。他老家已经有很多年没人养黑猪。 即便黑猪肉被炒作得极贵,也没人养。乡亲们都不傻。 所以,看官们若看到饭店里几百元一份的所谓黑猪肉,千万不要点,这智商税咱可不缴。 有那钱,咱吃嫩牛肉不香吗?至少比猪肉更健康。北宋严禁宰牛,咱们不禁啊。 营销号上的内容不能信,网上多的是水军,便宜得很。 黑猪肉的腥臊虽让秦琪头疼,但也不是没办法解决。用醪酒、姜末腌制除腥便是。 炖之前,先用麻油将八角、花椒、茴香翻炒爆香,滤除香料后,将黑猪肉倒入炒锅翻炒入味。 炒五六分钟起锅时,不但腥味尽除,而且浓郁的料香会附着其上。 随后再将其放入冷水砂锅,投入料包,倒入已出香味的半成品酱油,点几滴醋,再加些糖霜。 大火煮沸后文火慢炖,馥郁浓香便会渐渐释放。 汤头厚厚的油脂会包裹香料中的芳香族化合物,让这些物质渗入猪肉,也就是俗称入味。 慢炖一个小时后,放入盐,片刻后起锅开盖,轻咬一口,那种馥郁,足以让人齿颊留香。 孙氏便从未吃过如此美味的猪肉。她甚至怀疑,这是自己曾经吃过的香喷喷的牛肉。 街坊四邻虽也闻到这馥郁的香味,但他们早已见怪不怪。 秦霄贤刚好从地里回来,他抽了抽鼻子:“娘子,小乙,你们这是炖的什么肉?” 孙氏一脸坏笑:“二哥,我们炖的牛肉。” 秦霄贤神情骇然:“你们疯了!哪儿来的?这可是流放重罪!” 孙氏噗嗤娇笑:“二哥别怕,这是小乙发明的猪肉新吃法。” 秦霄贤哪里肯信:“胡说!猪肉哪有这般香?” 秦琪连忙拉着老爹走到砂锅旁:“爹,您看,牛肉多筋,哪有这般肥?” 他家当年也阔过,秦琪年幼时也曾吃过牛肉。 当然,那时的律令并不似如今这般严,老百姓只要缴足税,就可以打擦边球吃牛肉。 秦霄贤兀自不信,他捞出一块猪肉放入碗中看了片刻,这才挟起一块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他脸色顿时缓和下来:“果然是猪肉!小乙好本事!” 秦琪又想哭:原来老爹也是个吃货,这些年真是苦了他!他这曾经的官宦子弟,如今居然能就着凉水啃干粮! 秦霄贤神色一动:“小乙,咱们不炸油条了?” 孙氏抢答:“不炸了,明儿我们试试肉夹馍和豆沫。” 秦霄贤三两口咽下肉,笑道:“那我来磨粟粉吧。对了,今儿卖了多少钱?” 孙氏笑得如百花绽放,对丈夫眨眨眼,一切尽在不言中:“二哥,今儿卖了783钱,人家好累啊!” 他俩已是老夫老妻了,秦霄贤秒懂,他笑着颔首:“你歇着,我去熬豆沫,正好我带了菠菜回来。” 豆沫是磁州和相州名吃。它虽叫豆沫,实是以粟粉和花椒八角粉熬成。 秦琪这个小吃货当然已经让父母尝过豆沫和胡辣汤。 孙氏表示,胡辣汤虽已在汴京风靡,但不一定合真定府口味。何况如今还是夏天。 倒是豆沫不错,一文钱一大碗,便宜且美味。 至于馍,秦琪不准备采用麟州、延州那种死面馍。 他这次学乖了,直接用八个大陶盆发了一百斤面。也就是他天生神力,不然有他受的。 他将买来的一百多斤猪肉全炖了。 “小乙,肉夹馍咱们卖多少钱一个?”孙氏带着些许期盼问道。 秦琪不假思索:“娘,跟羊肉馒头一样,也卖5钱,一个管饱。” 他们买来的猪肉,屠户在抹去零头后,一斤大约十钱。注意,宋斤是12两。 将其炖熟后,一斤12两能出9两熟肉。碗口大的馍,装上不到3两肉,一个肯定管饱。 像孙氏那样的窈窕妇人,半个就饱了,剩下的半个孩子还吃不了。 毕竟不是谁都有秦小乙的饭量。 再次怀着对明天的憧憬和期待,秦家陷入了安静。 不对,还是有奇怪的嗯嗯啊啊之音… 清晨,秦霄贤被娘俩一通说教后,终于答应中午回家吃饭。 娘俩带齐家什儿,在炸油条摊旁,又支起了肉夹馍摊。 很快,一大两小三个炉灶便升腾起火苗,香气也渐渐弥散半条街。 第26章 任仁济食品加盟计划终 此时已是卯时二刻,也就是清晨5点半。早点摊档热闹非凡。 体验过油条和孙氏豆腐脑后,前来过早的乡亲们已无需里正和户长做小白鼠。 他们一拥而上,将这新奇的肉夹馍摊围了个水泄不通。 有经验的乡亲们,还带着老婆孩子一起过来吃早点。嗯,他们带对了。 秦小乙快要累趴了。饶是他天生神力,如今又大病痊愈,也架不住不停烙馍啊。 他毕竟不是可以不停削刀削面的机器人,他还是个未满15周的孩子啊。虽然他每天早晨胀得难受… 所以,他根本不想推广拉面,他怕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是拉面累死的。他得多冤! 饸烙床子,啊呸,轧面机不香吗?用力一转,面条下锅,多简单! 孙氏也累得肩膀发酸,剁肉也是个力气活儿。 好在有热心的乡亲们帮忙拉风箱、盛豆沫、当跑堂,也好在铁鏊子一次能烙二十几张馍,炉膛也够粗。 咱们的秦小乙更是使出了前世打农药的王者手速,不然绝对供不上。 于是乎,刚到巳时,便有满脸堆笑的乡亲前来询价了。 周围乡亲们虽然极为眼热,却也无可奈何。 这人是任二郎二爷爷家的族兄。何况人家的理由也足够充分:仨儿郎要读书,种地供不起。 娘俩都是利索人。摊子归你,价格找任二郎谈去。 孙氏笑吟吟地低声问儿子:“煎饼豆浆走起?” 秦琪颔首:“好啊,娘!我先数数钱。” 他根本不用数钱,钱箱已经快要冒尖。而且,眼都绿了的乡亲们,岂能给他数钱的时间? 嗯,难怪秦小乙累到怀疑人生。 秦琪警惕地看着四周:“娘,咱别在西古城薅羊毛了成不?我怕咱俩一会儿挨揍!” 这俩摊子抢走了不少客流量。也就是这时代民风淳朴,不然娘俩早被砸了场子了。 孙氏深以为然:“要不?东古城?” 秦琪心有戚戚焉:“娘,甭管啥城,别在西古城就成。” 见娘俩想打扫战场撤走,眼冒绿光的乡亲们不干了。他们都想要加盟。 “秦家嫂子,小神医,中午你们来我家里坐坐吧!” 有一个最机灵的当先开口。 “来我家吧!羊肉管够!” “来我家来我家,我家啥肉都有!”他就差说他家有闪着光的某显卡了。 其他乡亲们顿时争先恐后。 秦琪连忙施展无往不利的尿遁法术,拉着亲娘、牵着驴落荒而逃。他好险没忘了拿钱箱。 然并卵,还有更机灵的,已经堵到了他家门口,孙氏定睛一看,那人还是未出五服的族亲。 天可怜见,要账时,人家可一点儿都不积极。 看官们,你们以为这就完了?图样图森破! 少顷,秦霄贤被一位族叔从地头拽到了家门口。 就这?别急! 一辆马车,载着任六爷、轧面机和几套炉灶也赶到了人群前。 两个时辰而已,硕大的钱箱子堆得险些冒尖,至少两贯半钱,试问谁还能淡然? 君不见,卖羊肉馒头、炊饼那几个老板都凑到了肉夹馍摊前? 要不是因为这价格不可能是牛肉,人家早已报警说有人耍流氓,啊呸!报官说他们宰牛了。 秦琪头皮发麻,孙氏更是躲到了身材昂藏的儿子身后,她真怕了。 肉盾秦霄贤一个闪现赶到,啊呸,奋力挤到娘俩身前。 他连连拱手:“乡亲们,族亲们,有话好说!我们欠的钱…” 这个可怜人还不知他家账都还清了。 秦琪担心穿帮,连忙喊道:“爷爷奶奶们!叔叔伯伯们!姑姑婶婶们!您找我们没用,加盟的事儿,我们说了可不算。” 孙氏连忙道:“对,任二郎说了算。” 秦琪又道:“可二叔去了汴京,还需些时日才能回来,所以拜托大家耐心等待。” 孙氏补充:“对,大家可以先买些豆油自己烧菜。” 秦琪有些无语,但也只好继续逗哏:“任仁济食品还将陆续推出新产品,我们只是试一试好不好卖,大家都别慌,真定府这么大,有的是市场。” 孙氏继续笑着捧哏儿:“我们还有新食材,很快便要售卖。” 秦琪暗暗吐槽:娘,您这广告打得可真到位,堪称商业奇才! 这娘俩一唱一和,让人群听得瞠目结舌。 一位皓首老者问:“小乙啊,二爷爷问问你,任二郎还有卖吃食的新生意?” 他就是把秦二郎拽回来的那位。 秦琪连忙躬身行礼:“回二爷爷,有!还有很多!足够乡亲们挣钱! 咱们村挨着府城,离码头又不远,而且吃食花样多得很,不会有恶意竞争,保证大家都能挣到钱!” 他这句话,让在场之人吃了颗定心丸。 秦小乙那炒作计划虽然至今未亮相,但其中隐晦提到的加盟这一项,宣告顺利完成。 专做大宗交易的任大郎看走了眼,他瞧不上的这些食材买卖,其实极挣钱。 专做批发生意的任二郎,非常清楚这生意有多大体量,他只是不愿意跟他大哥抬杠。 秦霄贤正要打圆场,心里有鬼的孙氏连忙开口:“族亲们,乡亲们,我们娘俩明儿去东古城市集。” 那老者笑道:“好!明日老头子便过去瞧瞧。” 他转过身微微拱手:“族亲们,都散了吧!有兴趣的,明儿都过去瞧瞧。” 他挥了挥手,当先离去。人群们行礼后,打量了一眼钱箱,便也各自散去。 精神矍铄的任六爷这才有机会上前:“秦家娘子,小乙,老头子把东西带来了。咱们这就试试?” 用马车将他送来的,当然也是任氏子弟。 他是任二郎三叔家的堂弟任六郎。 六郎见二房那家里有良田几百亩的族兄,居然厚颜无耻说自己养不起娃,便想起了自己无意中发现的新大陆。 于是他立即回家赶上马车,把工具人,啊呸,他们任家二房的老六郎以及这轧面机都送了过来。 此刻他笑嘻嘻道:“六叔,您先别急,六郎先跟秦家嫂子聊两句。” 任六爷终于爆发:“小兔崽子!你着急忙慌地把老头子带来,难道不是想看看这轧面机?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任六郎自知理亏,赔着笑道:“六叔,您老莫生气。六郎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27章 迷你型轧面机诞生 “少卖关子!有屁快放!”任六爷吹胡子瞪眼。 任六郎连忙向秦家三口人拱手:“秦家嫂子,二哥在临走前,曾召集我们兄弟议事。 他说大哥虽不看好这食品生意,可这门生意入门简单,不似药材那般需熟读《本草》,且获利胜出药材何止十倍。” 任六爷冷冷道:“啰哩啰嗦,说重点!不知道水文可耻?” 任六郎脸一红,连忙拱手赔礼:“六叔莫怪,我须向秦家嫂子说明情况。” 他又看向孙氏:“大哥带三哥去了雄州,二哥也带走了四哥五哥,七郎在家苦读,八郎刚及冠。 因此,二哥临行前嘱咐六郎,多帮嫂嫂些忙。” 任六爷拈须微笑:“六郎这话说得没错,这些天多亏有他的马车一趟趟拉料,不然即便有老头子出马,这些家什儿也没这么快打出来。” 秦琪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六叔,二叔还有什么交待吗?” 任六郎哈哈一笑,向孙氏躬身行礼:“小神医果然机灵!二哥说过,他将来要常驻汴京,所以食品的生意,优先交给自家人经营。 嫂嫂,这加盟一事,交给六郎打理如何?待二哥回来,六郎自会与二哥对接。” 秦琪暗暗着急:娘,您可别说秃噜了,咱们如今可是打工人! 幸亏孙氏还算冷静,她笑道:“六郎,这本就是你家生意,我们娘俩只是伙计,你想打理不必跟我们商议。” 任六爷早与孙氏统一好说辞,当即笑道:“是啊六郎,加盟一事你暂且接手,等二郎回来你们哥俩再商量。” 他大手一挥:“生意上的事儿你俩慢慢聊,老头子管不着。小乙,过来搬家伙!” 秦琪连忙跑上前,笑嘻嘻地将半成品的轧面机抱了下来。 这个轧面机的几个齿轮和竖轴此刻都还是毛坯,需经机床精磨后才能使用。 秦小乙扛起这个轧面机便走进院中,任六爷连忙跟上。 作为一个老铁匠加老钳工,他早就想看看,秦琪不用传统虎口钳,是如何加工这些零件的。 他失望了。他看到了一个虎口钳结构的大块铸件,正被固定在一个台子上,那是秦琪的钳台。 但他很快被吸引了注意力。 “咦?这是…车床?” “这…这是什么?” 老头儿指着固定着一个旋转圆形刀头总成的木桌,咳咳,就是原始铣床,一脸疑惑地问秦琪。 这是秦琪根据铣刀的原理,仿照17世纪英国的最原始铣床,找任六爷的大徒弟、亦即他家大郎锻打的。 至于精加工和打磨,当然是由他自己完成的。毕竟这个世界除了他,谁也不懂铣刀,而且他已有车床。 他在前世,是一位有二级铣工、镗工证以及一级车工、钳工证的中医。 他曾试过开一家中药饮片厂,被他爷爷和爹接连暴揍后,放弃了。 他这纯属异想天开。 在此借用他前世爷爷的话:“孙贼!就是你这种人把中医折腾得快要完犊子的! 老老实实给爷爷辩证开方!温病派那些方子,除了安宫丸,其他都是糊弄老百姓钱的! 以后少看叶天士、吴鞠通那些人的书,多读读《素问》和《医法圆通》!你读这四年中医学院,纯属浪费时间!” 于是乎,他想以时方打压西药的理想,就此扑街。也因此,他没考研。 那时的他,还没有遭受社会的毒打。 或者说,他爷爷和父亲的暴揍,让他避过了一次被社会毒打的遭遇——他的理想是不可能实现的。 在西药这个庞大的利益集团前,他这么做无异于螳臂当车。 好在他遭受毒打后幡然悔悟,改变了自己的策略。 在顺应政策之后,他终于在他的小领域阻止了西医继续害人。 这是题外话,不再水文。 在他遭受毒打之前,为了实现他的梦想,同时也为了改良中药加工设备,他曾下过车间,做过几年工人,所以他极为了解这些机床。 嗯,他把准备读研的时间,都用来研究工科了。 秦琪连忙挡在任六爷身前。 “您老千万别乱摸,那些刀头快得很!” 任六爷皱起眉头:“这是用来精磨齿轮的?” 秦琪点赞:高手就是高手! 他连忙送上马屁:“您老果然慧眼如炬!” 任六爷当即展颜:“大郎给你浇铸的?” 秦琪继续奉上彩虹屁:“除了您和大叔,谁还有这份手艺?” 任六爷哈哈大笑:“这话说得好!” 秦琪不再多说,他拿出任六爷钳出来的游标卡尺和笔纸,开始测尺寸、精磨标准件,以及铣固定螺丝的螺纹。 任六郎和秦二郎夫妇聊完后,便站到任六爷身旁。 任六爷充当解说嘉宾,为众人解释秦小乙的操作。 反正都是外行,即便他一通胡说,旁人也不知真假,小人精儿秦小乙怎么可能戳破? 孙氏对此不感兴趣,她跑去和面准备试验。 秦琪犹如脑后长眼一般:“娘,面和硬一些。” 孙氏笑吟吟地应了一声,径自去忙。 半个时辰后,秦琪完成了工作。 他用固定于钳台上的手摇式角磨机磨去各部件的毛刺,又以铣床加工出的螺丝,将这些零件重新组装起来。 他看了看高悬天空中央的太阳,问他老娘:“娘,昨晚的肉还有吗?” 孙氏笑着颔首:“放心,足够咱们吃的。” 于是,他将组装好的轧面机架到铁锅上,将面条,当然,这时代叫汤饼,轧进了咕嘟着的开水。 秦霄贤和任六郎目瞪口呆。 任六爷拈须自得。 孙氏欢呼雀跃。 唯一的正常人秦小乙,只好找来陶盆,倒入井水,准备请大家吃冷淘,俗称过水面。 点了三滚后,他将面条盛出,继续下一波操作。 如是者三后,大家开吃。 孙氏面和得硬的结果,便是够劲道。当然,也就是秦小乙力气够大,换成别人还真轧不动。 因此,没经过秦小乙美食洗礼的任六郎吃撑,也就可以理解了。 秦琪担心他误会,连忙道:“六叔,这门生意咱们不招商加盟,咱们卖生汤饼,多做些设备便是了。” 任六爷拍胸脯:“需打造何设备,尽管来找我。” 任六郎掩口打了个饱嗝:“咱们接下来,要准备什么吃食?” 第28章 疯狂的早点 孙氏笑道:“小乙,咱们做煎饼馃子如何?” 秦琪颔首:“好啊,娘。” 当然没问题,这可是后世风靡全国的早餐神器。 它做法极为简单,口感也香软,唯一的缺点,就是需准备各种面。 秦琪要做的,不是山东式的脆煎饼,而是香软的煎饼馃子。 此物以粟面为主,掺以豆面和白面,至少需摊上一个鸡蛋,烙熟后再撒上芝麻、大葱和香菜,刷上香甜的面酱,铺上馃子一裹。 用力咬下去,口感没的说。 所以,不但任六郎又吃撑了,就连任六爷也大块朵颐。 “小乙,还有什么新花样?”老头儿拍了拍肚皮,笑眯眯问秦小乙。 秦小乙嘻嘻一笑:“六爷爷,新花样多的是!前两日和您说的那两种炉子您打好了吗?” 老头儿拈须颔首:“好了!明儿你们收了摊直接去拉就行。哈哈,老头子又有口福喽!” 老六郎站起身,拍了拍小六郎肩头:“六郎,咱们走!” 送走两个六郎后,秦家三口继续忙碌。 孙氏拽住又要下地的丈夫:“二哥,您干脆把地租出去吧!咱家进账每月三贯,还不够花?” 秦二郎叹了口气:“娘子,你别忘了,咱家还欠着债呢!” 孙氏确实忘了这茬了。 幸亏有秦琪。 他一边收着推磨驴磨出的面,一边道:“爹,您也别忘了,等任大伯回来,您就得去做工!您这壮劳力,工钱肯定比我们娘俩工钱高!” 秦二郎被他说服了:“得,等收了麦子爹就不种地了。” 秦琪嘿嘿一乐:“爹,就任大伯那性子,他还能等您收完麦子?依孩儿看,您正好趁着麦收把地租出去才是正经。” 孙氏娇笑着捧哏儿:“小乙说得对!” 秦二郎略一踌躇后,跺了跺脚:“我这就找族亲去!” 心里有鬼的孙氏连忙拽住他:“二哥,您还是帮小乙准备食材吧,我正好去串串门。” 孙氏暗道:开玩笑,族亲都是债主,他这一去不就穿帮了! 秦琪奉上助攻:“就是,爹,您帮孩儿收面吧,孩儿去饧面炸馃子。” 孙氏笑得两眼弯弯,挥了挥玉手便出了门。 太阳下山时,已经向债主们解释清楚还债钱来源的孙氏,哼着小曲儿把家还。 哼哼,以后我再也不怕穿帮了!二哥也不用再下地干活儿了! 嗯…趁着小乙去马太公家读书,我还能跟二哥…哎呀!羞死人了!大白天怎么能乱想… 秦琪见老娘满脸红晕,有些不明所以:“娘,明儿咱们把摊子交给谁?” 孙氏被这不开眼的小崽子打断了甜蜜的幻想,心情有些烦躁:“不交!卖完了就收摊!你带上吃食去找老太公!” 秦琪好委屈:“娘,这好端端的您发什么火?孩儿做错了什么?” 孙氏见儿子一脸委屈,虽心知自己不对,可她拉不下脸道歉,嗔道:“小乙,你得赶紧考中举人!” 作为过来人,极有经验的秦琪秒懂,于是他赔着笑道:“娘,孩儿去炒些胡麻,再备些酱去。” 他低声嘟囔:“发脾气的女人可不跟你讲道理,躲吧。唉!老爹真可怜!” 嘿嘿,小乙你等着瞧。敢咒我扑街?你也有这一天!不,我祝你一辈子都这样! 嘿嘿,张无忌?袁承志?还是陈家洛?你选一个吧! 楚留香?你想都别想!我可惹不起暴脾气的小福康! 李寻欢就免了,那样我真就扑街了,搞不好还能开个刀片厂! 嗯,忙碌一整天的秦小乙试图继续归纳批注。结果显而易见,人家大医的批注,他能从三千余字压缩到三百字已是极限。 他一个理工狗,哪有欧阳修那种文学修养? 他想给人家司马温公打下手编《通鉴》,人家司马光都看不上。 秦琪显然不傻,他果断放弃努力,乖乖翻开《礼记》读了起来。 马太公给他的教材可不止各种西昆体的杂文集,还有五经加《乐》的《六经》,《周易》只是其中之一。 诚如他爷爷所言,他上中医学院那四年确实浪费时间。 那狗屁不通的几个所谓中医老师讲的《中基》和《中药》,让他有把那些人拽下去自己来的冲动。 所谓中西医结合,他一节都没去上。至于针术…呵呵! 《灵枢》,他倒背如流,何况他家家传的调中针还被业界公认为中医瑰宝。 至于什么儿科学、内科学、方剂学…他都翘课跑去隔壁的理工大学听理工课了。 他连那学校的期末考试都参加了,分数还贼高。 课余时间,他则用来学习国学,毕竟许多医典用词都极为精炼,尤以先秦医典为甚。没有古文素养之人,根本无法理解。 值得一提的是,他极喜欢先圣王守仁的《传习录》。 所以他通读了一遍《礼记》后,以他学霸的智商,便基本上可以背诵了。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一家三口组团摆摊儿。 过早的群众们跟着他们的摊儿去了东古城。 于是乎,辰时过半,几大桶面和两大锅甜豆浆便已售罄。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赶车到任六爷的铺子,石头饼走起。 东古城的早点摊子就这样被秦家三口薅了两天羊毛。 卖完石头饼加肉、鸡蛋、豆皮、腐竹后,孙氏开始犯愁:“小乙,下一站咱们去南柳庄?明天做啥好?” 秦琪不假思索:“娘,做水煎包!家什儿都已打好!” 北方的水煎包,在南方叫生煎。区别是前者用水,后者用油。 秦琪体恤民情,理所当然地选择水煎包。素馅四钱八个,肉馅六钱,好吃管饱还不贵。 于是乎,除人少的秦家村和北柳庄外,他们这一里,被秦家早点祸祸了一圈。 卖完水煎包后,孙氏正待开口,正揉着酸胀的肩膀的秦琪连忙道:“娘,歇歇吧!算算日子,任大伯明儿也该回来了。” 秦二郎也揉着酸胀的肩膀帮腔:“是啊娘子,这一个早晨下来,又擀皮儿又包馅儿的,肩膀吃不消了!” 孙氏看了看险些冒尖的钱箱,深深叹了口气,陷入惆怅。 秦琪连忙赔着笑扮小猫:“娘,别惆怅,等任大伯回来够您忙的!” 孙氏展颜一笑,刮了刮卖萌崽的鼻子:“走,回家!”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赶车回家,却意外地发现门外围了许多军士,一个壮年汉子骑着高头大马,正守在他家门前。 孙氏远远看到那人,神色陡然大变。 第29章 不得了的孙家 秦二郎定睛一看,正要下车,却被孙氏死死拽住。 “二哥,我不想见他!” 孙氏满脸哀求之色。 秦二郎心一疼:“那好,娘子,咱们暂且避一避吧。” 秦琪心如明镜:“娘,那位大人物是您娘家人?” 孙氏俏脸一沉:“不是!” 秦二郎赶着驴正要调头,人群中已有人看到了他们。 任昭辉哈哈笑着跑了过来:“二郎!弟妹!哈哈!你们看看哥哥我带谁来了?” 秦二郎看了看娘子,耸了耸肩,只好下车迎上前。 “任大哥!你们终于回来了!”这憨厚汉子笑道。 任大郎摆了摆手:“二郎,不急,先随哥哥我去见见孙知州!” 秦琪瞬间恍然。 他看向老娘,见她别过头,心中暗暗吐槽:这特么什么狗血桥段!孙承睿是我姥爷?孙继邺原来是我大舅?我大舅是侯爷? 嘿!我这暴脾气,秦小乙你再多说一句试试! 见秦琪要下车,孙氏娇喝道:“秦琪!你下一个试试!” 秦小乙好委屈。 他长叹一声,只好默默陪着生闷气的老娘。 他蹙眉苦思,再次用出演绎法:雄州是咽喉重镇,孙继邺擅离职守赶来真定,即便他有恩荫,即便赵祯宽仁,若被人发现…削爵流放都算轻的! 若再有似王钦若、丁谓那等奸邪小人火上浇油,他很可能被砍头! 而关键是,他是武将,可不是永远不会被处死的文官!北宋雄州、渭州这类重镇,一向是由武将担任知州。 那么问题来了,他为何冒此大险赶来见老娘? 他若是为冰释前嫌、赔礼道歉而来,啧啧,堂堂食邑一千八百户、食实封二百户的侯爷,请问您早干嘛去了? 就算仁宗朝食邑只是荣誉称号,没有经济利益,食实封每户也仅二十五钱,可区区八十贯,对您这知雄州的堂堂观察使来说也叫钱? 别的不提,雄州可是有矿,啊呸,有榷场的。 难怪老娘会如此寒心,竟要与娘家人绝交呢。这不是活该嘛!换成我,我也得绝交! 等等!还是不对!他若如此薄情寡义,为何甘冒奇险赶来?他是个逗比? 不对啊!孙继邺既然能被脱脱立传,而且评价还不低,那么他不可能是逗比啊! 废话!孙继邺要是逗比,赵祯敢派他镇守雄州? 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你连作者都敢埋汰,连西药都敢硬怼,谁有你逗比? 好吧,以这逗比强悍的推理能力,他最终得出了一个靠谱的结论:老娘也是个逗比,啊呸!老娘孙幼娘太要强且善良了。 她不但淡化了事情的严重性,而且肯定在信中说自己的病正在好转。 至于孙继邺是怎么回事儿,他就不得而知了。毕竟,他对此君的了解,仅限于脱脱的《宋史》。 他这学霸的智商可不是虚的。 此刻他心中念头纷至沓来,也不过两三秒钟时间。颇有曹子建七步成诗…啊呸!他哪有那文采。 他此刻颇有福尔摩斯演绎推理之风范。 他正放飞思想间,那骑于高头大马之上、身着绯袍、头戴结式幞头的壮年汉子已利索地翻身下马,疾奔而来。 秦二郎连忙躬身行礼:“见过大哥!” 任大郎态度极为恭谨:“侯爷!” 那汉子略一颔首:“妹夫不必多礼!小乙确已病愈?” 秦琪怔怔地打量着他。 他身材昂藏,带着一身掩不住的英气,脸色虽被晒得黝黑,五官却与老娘极为相似,说他仪表堂堂,都是埋汰他这副俊朗英武的皮相。 小逗比忍不住感慨:孙家的基因真强啊!老娘长得像金莲,大舅长得像黑脸的张易之。 看官们看到了吧?他的确是逗比。他这是典型的没事找抽型!他说的这俩是好人? 秦二郎笑着拱手:“回大哥,小乙确已痊愈。我让他来见您如何?” 他老爹确实憨厚,比他老娘大度太多了。 孙继邺摆摆手:“我对不起他们娘俩,应当是我去见他们。” 他话刚说完,便如一阵疾风般奔至驴车前。 车上的孙氏头也不回,对他视而不见,被老娘死死拽住的秦琪,心中虽百般不愿,却也只好跟老娘统一阵线。 孙继邺见状,心中颇有些凄惶。 他仰天长叹后,低垂着头深深一揖:“小妹,大哥错了!” 秦琪只觉自己登上了人生巅峰:我去!堂堂侯爷居然向我作揖耶!老娘,要不咱见好就收? 孙氏却傲娇地哼了一声:“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秦琪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娘!亲娘!您可真是我偶像!您太牛了! 孙继邺又叹了口气:“小妹,可否听大哥一言?正旦前我曾去信问你,小乙病情如何?可需遣人送钱? 可你回信说小乙有所恢复,家中不缺银钱。我只好遣人送了几只羊、几石稻米。 正月刚过,辽国密谍频出,不久赵元昊兴兵伐吐蕃,我担心辽国与赵元昊勾结作乱,便率军驻于容城。 临行前我不放心,又去信问你家中如何?大哥问你,你是如何回复的?” 孙氏死鸭子嘴硬,倔犟地道:“大哥,那时小乙病情尚未恶化,我和二哥又能干,家里的确无事!” 至此,秦琪已经彻底洞悉了前因后果:呵呵,这声大哥叫得好! 孙继邺抬起头,剑眉一扬,语重心长道:“小妹,大哥于容城一待三月,为防军心动摇,家书均未送至营中。 若非任大郎求告榷场互贸之事,至容城边境处找到我,我还不知小乙竟险些丧命! 唉!二月初,二弟三弟先后带家将、侍卫赶赴庆州、延州,严防赵元昊寇边。 汴京城内,如今咱家仅余女眷,无得力之人,如何千里迢迢给你送钱?须知,一贯钱便近十斤重啊!” 原来如此! 真相竟然如此简单,秦琪对此有些哭笑不得。 河北路民风剽悍,有些偏远村落的百姓亦贼亦民,若无侍卫护送,行人带铜钱出门极其危险。 任二郎走滹沱河、至御河走水路至汴河,尚且带了不少壮丁随行。 汴京城孙家一众女眷,如何千里迢迢送钱至真定?托人倒不难,但奈何家中男丁都不在。 孙家是武将世家,朋友圈不似文官那般广,偏偏这段时间又没有北上赴任的武官。 雇人送?请问你孙家有几条命够砍头?你雇人往边州送钱意欲何为?造反? 哦,营救孙幼娘母子?呵呵!你以为我会信? 你当我傻?你孙家男丁们如今可都领着兵呢! 于是乎,即便孙家极想帮忙,却也无可奈何。毕竟这时代没有银行,不能电汇;更没有微信,不能转账。 孙氏早已清楚事情原委,她只是拉不下脸、死鸭子嘴硬罢了。 挨过社会毒打的社牛秦琪挺身而出。 “大舅,我娘没错!千错万错都是您的错!”他说得斩钉截铁。 孙继邺忍俊不禁,连连作揖:“对,对,小妹,千错万错,都是大哥的错!原谅大哥好不好?” 第30章 秦小乙的五年计划1 秦琪暗暗给孙继邺点了个赞。 秦二郎继续奉上台阶:“娘子,大哥镇守雄州重镇,如今他冒着全家砍头的危险亲自来看咱们,咱们就原谅大哥如何?” 任大郎笑嘻嘻地送上助攻:“弟妹,我在容城刚见到孙知州,他一听你家发生了这许多事,二话不说就带我日夜兼程赶来。 唉!哥哥我真羡慕你们!要是我有事,二郎哪怕能做到孙知州一半好,我死也能瞑目了。” 孙氏冷哼一声,傲娇地转过头:“大哥,你记住,你欠我们娘俩一条命!” 孙继邺呵呵一笑,拱手赔礼:“是!是!小妹放心,只要大哥还能喘气,一定多多照拂小乙。” 孙氏这才展颜一笑:“小乙,快给你舅父磕头!” 秦琪暗暗吐槽:原来我只是个工具人!唉!可怜! 该!谁让你逗比呢! 他连忙蹿下驴车,恭恭敬敬给孙继邺磕了三个响头:“小乙见过舅父!舅父之情,小乙铭感五内!” 孙继邺笑着扶起他,心中却一动:“小乙,你遗传了咱们孙家的神力?” 秦琪一怔:我这把子力气,不是来自我爹?是来自我娘? 孙氏哂笑:“什么神力?管什么用?不一样差点儿病死?” 孙家自孙承睿以降,貌似确实没有活得长的。 孙继邺苦笑:“也对!有力气又如何?耍枪弄棒不如多读读书。” 这就是大宋武夫的悲哀,也是大宋之殇。 秦琪连忙缓和气氛:“大舅,小乙准备参加发解试。”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孙继邺,今天表情格外丰富。 他神色一喜:“好事儿!小乙可有把握?钱财不用担心,大舅供你!” 任大郎连忙插口:“孙知州不必操心此等小事,我任昭辉一定鼎力支持!” 孙继邺冷冷瞪了他一眼。他秒怂,讪讪一笑,退回了人群。 秦琪心中偷笑:该!献殷勤你也得分场合吧? 他心中做是念,口中却道:“大舅,多亏有任家两位长辈,孩儿才得以死里逃生。” 孙继邺颔首:“此事详情我已尽知。” 秦琪继续道:“大舅,孩儿这几日正在研读《六经》,已颇有心得,因此,今年八月的解试,孩儿志在必得。” 孙继邺大为惊愕:“明年春天你便要考进士?会不会太仓促?” 历史上,明年,也就是景佑元年的确有省试,主考官为翰林学士章得象。这一科状元为张唐卿。 没错,就是那位“一朝首登龙虎榜,十年身到凤凰池”的悲情状元。 而且,与明清不同,宋代举人并非终身制,而是一次性的。 这一科省试,若秦琪未能考中,那么在4年后的省试之前,他还需要再考一次州试。 秦琪笑着摇头:“大舅,孩儿如今尚未束发,考进士为时尚早。所以孩儿只是想进京博一些名声。” 他博名声是一方面,最主要是想在未来老丈人赵祯面前刷一刷存在感,顺便救一救即将英年早逝的张唐卿。 根据史料记载,这厮一定有厥阴病,若治疗及时,是可以挽救的。 毕竟生命只有一次,咱要且行且珍惜。 秦小乙陷入了沉思。 为了他的小福康,省试他必须考中,殿试也要给赵祯留下深刻印象。 就算他中了进士,他也要以年幼为由,坚持留在真定不做官。 任家昆仲还指望着自己,带领真定百姓发家致富奔小康呢。 咦?等等,这个理由很充分啊!对,我就跟赵祯说,我要带真定府人民脱贫! 等等!我是不是应该跟老丈人谈谈条件? 对!我若达成目标,赵祯你是不是应该表示表示?小福康许配给我如何? 嗯,就这么定了!虽然小福康还没生,但不妨碍我先占上坑。 所以,唯一的麻烦事儿,便是榜下捉婿。 咳咳…想得有些远了!等考完殿试再说捉婿的事儿吧。 嗯…进士科的内容好像有些多啊!先策,次论,次诗赋,次贴经、墨义,一共四场。 得,啥也别说了,看书刷题吧。诗赋不做,拿来便是! 至于策、论和贴经…岂能难倒我这学霸?我就问你,这些与微积分相比如何? 对于熟读《宋史》、《长编》的我秦小乙而言,又有何难? 是以,很快他便拿定了主意。 他再次开口:“大舅,若有可能,孩儿还是希望能金榜题名的。” 众人都笑了。显然,大家都没当真。 嗯,理想还是要有的,否则与咸鱼何异? 秦二郎看了看天色,笑道:“大哥,任大哥,咱们回家再聊吧。” 孙继邺笑着摇摇头:“妹夫,我此来,是为呈递紧急军情而来。依我看,赵元昊或许已暗中与辽国勾连。 所以,我要将密谍打探的军情交与刘知府。” 秦琪想到河东天劫和赵元昊称帝之事,连忙道:“大舅,您还是先用饭吧!最多耽搁您两刻钟。” 他眨了眨眼睛。 孙继邺何许人也,他当即笑道:“也罢,那我便尝尝好外甥的手艺。” 秦琪默默数了一下人数,不动声色地对大舅打了个手势。 一众军士拱卫着这破烂不堪的低矮院子,孙继邺随着秦小乙走到院角。 秦氏夫妇则与任大郎进了堂屋。 借着剁肉声,秦琪轻声道:“大舅,任大伯已经说明一切了吧?” 孙继邺颔首,并未说话。只是,他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秦琪不以为意,继续压低声音侃侃而谈:“大舅,未来五年内,有两件大事!您若不信,孩儿不妨先说一件即将发生之事。 明年将改元为景佑。陈大学士今年要拜相,章得象将接任翰林学士,而且他是明年省试主考,明年殿试状元为青州士子张唐卿。” 孙继邺眼中精芒一闪而逝:“小乙,说来听听,哪两件大事?” 秦琪加大了剁肉的力度,轻声道:“大舅,其一,景佑四年十二月丙申,忻、并、代三州地震,以定襄为甚,亡近两万人! 大舅务必提前上奏,提前转移百姓至旷野,以免死伤枕籍。” 孙继邺瞠目结舌:“小乙,此事当真?” 秦琪停下手,面向孙继邺站直,目光变得极为悲悯:“大舅,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遑论两万余人!即便小乙为此遭天谴,也在所不惜!” 孙继邺剑眉蹙到一起,神色变得极为凝重:“小乙,若年号、考官及状元均无误,我便是舍去官身和爵位,也势必让官家下旨做好准备!” 秦琪松了口气,颔首微笑:“大舅,如此我便放心了。即便我因此夭折,心中也无遗憾。 只是大舅,此事尚未结束,三州余震频频,直至景佑五年正月庚申后方止。届时,若小乙苟活,必将亲自前往诊疗。” 孙继邺深深叹了口气:“第二件事是什么?” 秦琪继续剁肉:“大舅,您见微知着,小乙拜服!” 第31章 秦小乙的五年计划2 孙继邺嘿嘿冷笑:“果然不出我所料!萧耨斤妇人之见,坐视赵元昊从容发展,必会追悔莫及!” 萧耨斤相当于辽国版的刘娥,她也的确想效仿刘娥,来个黄袍加身,但她很快就要倒霉。 赵元昊遣使臣送给她许多宝贝,以换取辽国不攻伐西夏。 这便是孙继邺的密谍打探到的密报。 在此,我郑重声明:西夏之名,是后世所取,此时的赵元昊,为大宋西平王,其势力,大宋官方名称为西北党项。 为了看官们看得方便,我这说书的提前用了西夏之名,诸位莫挑刺。 秦琪已剁好了肉,但此话题过于敏感,于是他又捞出几块猪肉剁了起来。 “大舅,赵元昊深谋远虑。他的策略为先定河湟,再取瓜州和沙州,稳定侧翼及后方后,最后南面称帝以图我大宋!” 河湟实则为河陇,指的是甘肃青海境内的大片肥沃平原。 唃厮啰虽已在青唐(西宁)建都,但河湟是他根据地。瓜州是酒泉,沙州是敦煌。 1030年天圣八年,沙州回鹘政变,杀了瓜州归义军头头曹贤顺,也就是瓜州王。其弟曹贤惠率千骑归顺了西夏。 从此,沙州回鹘崛起,归义军被扫进了历史尘埃。 秦琪声音虽弱,却犹如千钧巨锤般砸在了孙继邺心口。 他直接从包公变成了曹操,还是敷粉后的曹操,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这…这…唃厮啰也算雄才大略,而且,他又整合了甘凉回鹘,他竟会输给赵元昊?再说,沙州回鹘如今也不弱。” 秦琪笑了:“赵元昊当然打不过唃厮啰。他总是欺负吐蕃和回鹘,谁会帮他?” 李元昊就像“平头哥”非洲蜜獾,虽然自己个儿小,但丝毫不妨碍它见谁怼谁。 神奇的是,他还真和“平头哥”如出一辙,狮子、花豹之类的猛兽还真就被它给欺负了。 然而,赵元昊怼天怼地的恶果便是:他间接促进了吐蕃、回鹘围绕唃厮啰统一阵线,共抗他这个大魔王。 孙继邺正要松口气,秦琪却又道:“赵元昊总要欺负咱们大宋的。西军最好不要主动出击,据砦固守、坚壁清野才是王道。 西夏国力弱,赵元昊不敢耗,他也耗不起。所以,趁着赵元昊谋划河湟之时,咱们最好在延、庆二州北部多多建寨。 若我所料无误,赵元昊今年必会攻取白豹、金汤二镇筑城据守。大舅,您最好以紧急军情名义,将此事报于刘知府。” 历史上,西夏据守深入北宋延、庆的这两寨加后桥,让北宋西军吃尽了苦头。 孙继邺已无心用饭:“小乙,我这就去找刘平!” 秦琪一把拽住他:“大舅,此事不急于一时!您与折家关系如何?” 开什么玩笑,人家真定知府刘平恩荫进士出身,你俩虽同属将门同为武臣,可人家由文转武,会信你这一面之辞? 孙继邺瞬间冷静下来,他眼珠骨碌碌一转:“我懂了,小乙。折三叔与家父相交甚厚,我这便修书一封,让他上奏官家。” 折家镇守府、麟二州,这二州是对抗西夏的最前线。 而且折家对大宋忠心耿耿,因此,在大宋文官眼中,折惟忠的奏报,要比孙继邺的情报可信度更高。 孙继邺说的折三叔是折惟忠,折家第六代硕果仅存之名将。 历史上,此君今年下半年就会病故。秦琪已经来不及救他了。 一念及此,秦琪心情有些沉痛。 医生便是如此。 若他明明有能力去救人,却因各种原因无法施以援手,便会产生一种沉痛的心情,这是其他人无法理解的。 孙继邺察颜观色的技能早已点满,他疑惑道:“小乙,怎么了?” 秦琪叹了口气:“大舅,折三爷爷下半年要仙逝。您知道便好,千万别对第三人讲。” 孙继邺对此深信不疑。折惟忠最近身体是不太好,他委实是太累了。 秦琪则想到了自己的梦想。呵呵,他这王爷可不好当! 西夏势大,唃厮啰不敢造次,惟有臣服宋朝对抗西夏。可若强弱易势,焉知唃厮啰不是下一个李元昊? 一时间,这院角惟余剁肉声和蝉噪。 “小乙,面和好了!快来轧汤饼。”孙氏解救了这尴尬的气氛。 秦琪心事重重地轧好面条,军士们乐呵呵地端着香喷喷的臊子面,边吃边聊。 堂屋内的众人,却半晌无言,气氛一时间有些凝固。 一切,皆因任大郎的一句话:“小乙,我家大娘长你三岁,许配给你如何?” 孙继邺虽已知道任家搭上了吕夷简这艘巨舰,但他仍不愿自己最出息的外甥娶商贾之女。 秦琪,带给了他太多惊喜。 奈何任家对秦琪有大恩,他只好沉默以对。 秦琪有些猝不及防,他感受到了这世界带给他的深深恶意。所以他在反思,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没错,就是我给他的恶意!谁让他埋汰我的! 孙氏之所以沉思,是在回忆任大娘子模样俊不俊。 秦霄贤则是在等他老婆发言。大家也都看出来了,他是个妻管严。 任大郎头皮发麻。 这是什么情况?我和二郎好像对你们秦家有恩吧?你们一个个的都变成了闷头葫芦,这是几个意思? 开弓没有回头箭,何况他是个视节操为路人的商人。 他强忍着尴尬,强笑道:“小乙,是这样的。大伯我在临行前,对我家大娘说过你的事,她没听几句便点头同意了婚事。你们以前见过?” 孙氏抢先开口:“大哥,不可能!我家小乙乖得很,他没生病前,从没出过村儿。” 秦琪险些吐血。哦,原来我是个妈宝? 孙氏起了八卦之心:“大哥,你家大娘子认识我家小乙?” 任大郎用力拍了下大腿:“这可就怪了!弟妹,你可知二郎为何愿意帮小乙吗?” 哟!看来这里面还有故事! 连有些不高兴的孙继邺也忍不住抬起了头。 孙氏嗔道:“大哥莫卖关子,直说了吧!” 秦琪也有些好奇。 任大郎见气氛被自己带了起来,心中洋洋自得。 他笑道:“你们说怪不怪,二郎来你家要账前,我家大娘刚好回老家,她拉住二郎,央求他,一定要救小乙一命!” 秦琪悚然一惊。 那时候,正好是他穿越来之时。莫非,任大娘子也是穿越客?我去!她不会是我老婆吧?我老婆也来了? 孙氏听得入神,催促道:“大哥,您接着说!那大娘子就这么一直在老家等着?” 任大郎化身说书人,他就差个玉子和扇子。 他拍了一下大腿:“神了!她压根儿没等二郎,听我大伯说,她等了有半个时辰,就笑着说了句,二叔没回来,小乙有救了! 之后,她跟我大伯打了声招呼就走了!第二天一大早,她跑到我家在你们村开的药铺,把小乙要用到的药都准备了出来。” 秦琪已经听傻了。 任大郎哈哈大笑:“二郎跟我拍胸脯保证,他可从来没给大娘看过药方。这不是天作之合是什么?” 孙氏哂笑:“大哥,您若垂青我家小乙,直说便是!编故事有意思吗?” 任大郎自信一笑:“小乙,你信不信?” 秦琪摇头:“大伯,此事匪夷所思,小乙不信。” 任大郎微笑着道:“你给我解释一下,何为坎中一阳为生命立极之根?” 秦琪闻言如遭雷击,久久不能言。 第32章 秦小乙的五年计划3 堂屋内,众人都疑惑地看向秦琪。 秦琪沉默良久,才喃喃道:“六经仍是一经,五气实为一气,三焦还是一焦,万病总在阴阳中。” 任大郎拊掌大笑:“我家大娘说了,你一定会这么解释,你信了吗?” 秦琪脸色发白:“大伯,我信了!” 这人不是他前世的老婆,他老婆虽是理工两科小达人,却偏偏不懂中医。 可这的的确确是郑祖师的医理。这个女人不简单! 她怎么会知道我?她又从哪里学到的火神派精髓?我前世的朋友圈里,明明没有女中医啊? 孙氏急了:“大哥,大娘子模样如何?” 任大郎颇为自得地指了指自己:“比我漂亮!我们西古城村,不,真定城内一枝花! 要不是我娘子眼界高,我家大娘子根本不愁嫁!说来也奇怪,她原来对药材根本不感兴趣。 可我半个多月前从雄州回来,她却似乎一下子开了窍。 嗯,对了,她这段时间一直在货仓,各种药材她都门儿清!出货丝毫不乱!二郎不在的这段时间,多亏有她帮忙。” 神似陈道明的任大郎确实仪表堂堂,他女儿肯定难看不了。 秦琪挠了挠头:“大伯,大娘子读过《本草》?” 中医说的《本草》,从来都是《神农本草经》。《本草纲目》在许多名医眼中,根本不值一哂。 任大郎摊开手:“她只喜欢读话本。” 嗯,就像如今的女生喜欢看言情小说一般,这是再正常不过的爱好。 孙继邺打断了众人毫无营养的八卦:“任大郎,榷场之事,等买扑文书下来之后,你来雄州找本侯! 不用发愁那几个宦官,本侯自会帮你说项。” 任大郎大喜过望,连忙躬身行礼:“多谢孙知州!” 孙继邺霍然起身,对自己小妹道:“小妹,大哥还有要事,须去趟真定府!等我从雄州卸任,再来真定看你们。” 孙氏心中芥蒂早已尽去,她连忙盈盈一礼:“大哥,等任大哥真定府生意平稳,我们一家三口便去雄州看您。哪里有大哥过来看小妹的道理?” 孙继邺哈哈大笑:“无所谓,咱们将门,没那么多穷讲究。你们歇着,我这便去也!” 他摆了摆手,转身便要出门。 秦琪连忙道:“大舅…” 孙继邺转过身,指指自己心口:“放心,小乙!” 秦琪顿时安心。 送走孙继邺和犹觉齿颊留香的军士们后,任大郎负着手,笑眯眯地带着秦家三口进了堂屋。 他感觉自己已步入人生巅峰。他早就听三叔说过,孙氏来头不小,如今看来,他还真押对了宝。 嗯,秦小乙,我得攥在手里。 打定主意后,他当先坐下,见众人都坐好后,他笑道:“最晚五天,二郎就能回来。小乙,你猜猜,咱们花了多少钱扑买?” 秦琪见他一副你们快夸夸我的表情,有些忍俊不禁:“大伯,我猜雄州花了一万贯,对否?” 任大郎微笑颔首:“聪敏!那真定府呢?” 秦琪噗呲一笑:“大伯,这还用猜?雄州不过一万,真定府还能超过五万贯?” 任大郎嘿嘿一乐:“再猜猜!” 秦琪耸然动容:我去!吕夷简这么给力?不对!这老匹夫一定有附加条件,而且,必然与河东转运之事有关! 他试探着道:“四万五?吕相公三千还是五千贯?” 任大郎竖起大拇指:“四万五,吕相公四千,知府一千。小乙,咱们要大赚了!” 他当然要大赚特赚。 真定府极为富庶。根据《宋会要辑稿?食货志》记载,仁宗朝真定酒税平均每年十三万五千贯。相当于近1.4亿元。 秦琪默默盘算两三秒后,惊道:“大伯,二叔不会打了三千口缸吧?” 任大郎愕然:“这你都能猜到?酒曲够不够?” 秦琪暗道侥幸,幸亏自己一直提防着那叫墨菲的。 他连忙颔首:“够!大伯放心便是。别说三千口,便是三千五百口缸都够。 等等,大伯,二叔不会真打了这么多缸吧?他是担心有破损?” 任大郎目瞪口呆:“小乙,你真梦到神仙了?还是二郎给你写信了?你猜得可真准!” 秦琪捂脸:“大伯,你们可真狠!咱说的那块地有这么大吗?” 任大郎挥挥手:“这个不用你操心。七八十亩地而已,我们有的是办法。” 秦琪已经彻底无语:“大伯,你们不会是想让刘知府帮忙遮掩吧?炒作归炒作,骗人就不好了吧?” 他们说的地缸极大,一口可发酵后世一吨小麦。 而他们选的作坊地址是西古城东的东垣古城遗址,那里是片荒地。 之所以无人开垦,是因为彼处在经历多次战乱后,不但变得贫瘠,而且打有地基,不好深耕。 东垣古城正是东西古城村名的由来。其历史据说可以追溯到先秦时期。 值得一提的是,在隋之前,此城为真定县城。隋文帝将真定城挪到了滹沱河对岸。 秦琪前世的老家位于正定县境西南角,同样在滹沱河南。 也就是北宋的真定县域西南,距西古城村不算太远,所以他知道这个古城遗址不足为奇。 在西古城村志中,对这遗址有极为翔实的记载。此城最早可追溯到战国时期的中山国时代。 他炒作计划的一部分,便是利用此遗址炒作千年古窖。 任大郎玩得有些大,他这是在骗人。 任大郎毫不脸红:“小乙此言差矣!咱们开挖窖池,几百年后不也一样是古窖?” 嗯,白马非马,好诡辩!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偷呢?啊呸!生意人的事,怎么能叫骗呢? 所以,就冲这视节操为路人的任大郎,任大娘子我还是先不见了。 秦琪暗暗打定主意。 他颔首道:“大伯,那咱们这便去遗址看看吧。” 任大郎笑着压压手:“不急,我已派人去彼处察看地形。咱们要寻一处交通便利、且地势平坦之处建作坊。 现在咱们说说做成药的事儿吧。小乙,你怎么看?” 李元芳:此事必有蹊跷。啊呸!秦小乙斩钉截铁:“大伯,小乙想先在秦家村坐堂。” 开玩笑,我可不想见你家大丫。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侃侃而谈:“大伯,小乙想参加科举。因此这不到一年时间,小乙想暂时待在村里。 这样的好处,一是打打名气,二是方便去作坊调酒,三是若小乙有幸高中进士,可于殿试中求得官家恩旨,为咱们的生意保驾护航。” 任大郎俊目一亮:“说来听听!” 秦二郎和孙氏则同时愕然:“小乙,你是认真的?进士可不好考!你要想清楚!咱们可以再等四年。” 秦琪站起身淡淡一笑:“全国不过八千举子而已,孩儿有信心考中进士!只是,大伯,您说实话,您是不是想过,在北境与辽国做隐秘勾当?” 第33章 秦小乙的五年计划终 真定府为何被称为边州? 因为宋辽以真定北部的大茂山为国界。山北为辽国易州,山南为大宋河北路。 因此,孙继邺有充足理由擅离职守赶来送隐秘军情,即便御史中丞也挑不出上纲上线的毛病。 由此也可见,大宋根本无险可守。大茂山就是古北岳恒山,位于后世的曲阳县西北。 辽国铁骑可绕开大茂山,从雄州一路南下。 真定至辽国南京,都是一马平川地。后世的白洋淀挡不住女真铁骑,赵佶最有发言权。 真定战略作用逊于雄州,但也不容小觑。真定西接河东路治所太原府和代州,北邻辽国。 甚至可以说,真定府一失,河北河东同时告急。 因此,秦琪怀疑任大郎想借边境便利,向辽国走私烈酒。他不是任二郎,这种事他真能做出来。 任大郎表现得大义凛然:“小乙休要胡说!我任昭辉岂会做如此腌臜事!” 嗯,秦琪已经确定他要做了。 他懒得戳破任大郎,本着治病救人的原则,他决定尽快找机会救救这重症患者。 孙氏站起身攥住儿子衣袖:“小乙,你真要参加科举?你若中了进士,是要授官的吧?娘可舍不得你!” 秦琪感动之余,有些无语:“娘,孩儿也只是鞭策自己而已。考进士哪有这么容易?” 他说的没错。 各位看官莫要被度哥误导。仁宗朝省试,自天圣八年1030年起,不但是4年一次,而且是进士与诸科同考。 这四年解试,也就是州试下来,进士科与诸科举子,能累积到多少人可想而知。 这可比后世的展会经济厉害多了!仅考生便有八千人啊! 这年头能读得起书的人,谁要是出门不带两三个书童、七八个跟班,你见了别的士子,都不好意思跟人家打招呼。 而且,这是国考耶!过了省试还要殿试耶!单单考试时间便有一月耶! 就算省试落榜的举人,他们难道不想看看同科人的成绩和试卷长长见识? 千里迢迢赶过来,人家不在乎多出来的这几天。 更何况,省试具体时间不定,所以,全国考生们必须在二月初赶到汴京报到。 若赵祯脑子一抽,今年倒春寒,咱三月底考试吧!我的天,这消费刺激的!汴京百姓们,包括泼皮地痞在内,一定感念天恩浩荡! 就连分布于酒楼、茶坊、茶寮、乐坊的小姐姐们都欢天喜地。 今宵酒醒何处?小姐姐处。啊呸!杨柳岸,晓风残月。我去!那不还是小姐姐温柔的怀抱中? 搞不好,某个小姐姐,还能找到一个情投意合的郎君帮其改籍。 咳咳,扯远了。这时代人才井喷,前有欧阳修,中有王安石和司马光,后有苏二郎和苏三郎,秦小乙要中进士,难度极大。 秦二郎见楼歪成了比萨斜塔,连忙努力扶正:“小乙,你有什么想法,不妨一并说出来吧。你跟你大舅,聊的一定不是这些吧?” 秦琪连忙躬身行礼:“爹,娘,大伯,小乙有一个五年计划。无论小乙是否高中,明年一定返乡实现计划。” 孙氏心疼儿子,连忙扶起他:“小乙,你还是个孩子,还不必承担重任。” 妻管严秦二郎终于达成反抗成就,他当即反驳:“娘子,咱们世受国恩,报国乃应尽的本分!何况小乙是要造福桑梓呢。” 任大郎双目炯炯:“小乙,你有什么计划,不妨说来听听!我们任家家大业大,可以助推一下!” 秦琪清了清嗓子,开始侃侃而谈。 他的计划确实需要依托任家来实施。 第一步便是做肥料。在他的计划中,肥料免费提供给农户,成本从高价销售纯碱中收回。 这点深合损有余而补不足的天道。 而且,随着亩产增高,粮价一定会降,反过来会大幅度降低餐饮成本。 因此,这项工作一定要结合餐饮加盟计划开展。 对这一步,孙氏做出补充:“大哥,六郎那儿应该接待了不少想加盟的乡亲。” 任大郎对批发不甚在行,他摆了摆手:“这事儿就交给二郎吧。我把酿酒抓起来就好。” 如此,便谈到了秦琪的第二步计划:酿酒和做成药。 在他的规划中,这两项工作同时开展,且不可偏废。鉴于这时代兽医多,时方虽然慢,但必须有。 何况,其中还有安宫丸这一个大杀器在。 因此,秦琪决定:直至进京前他都要留在秦家村。东垣古城就在秦家村西侧,他完全可以兼顾。 待调酒工艺试验成熟,他将孙氏和任家可靠子弟培养出来,便可以撒手不管酿酒。 至于成药,任大郎决定交给秦霄贤负责。 秦霄贤不但是读书人出身,还读过《本草》,秦琪可以将药方和制作工艺教给他老爹,之后专心坐堂。 第三步为大力推广豆油、酱油和豆制品,以调整种植结构。冬小麦和大豆组合,可以一年两熟。 而且,细豆粕和豆渣可以喂猪,粗豆粕可以与腐植酸肥合用提高亩产。 这个项目没有入行门槛,交给任氏子弟的女眷们便是。 第四步为发展各类猪肉熟食。秦琪准备制取亚硝酸钠防腐。 只要亚硝酸钠添加量低于安全标准阈值,哪怕敞开吃熟食,也最多得三高和脂肪肝,而决不会得癌。 用第三步中的豆粕集中养猪,秦琪负责教屠户如何劁猪和护理,再培养一批给三牲看病的兽医。这实际上也是为农户创收。 这个思路很简单。你担心吃不饱?我给你增亩产先解决吃饱饭的问题。 这个问题解决后,农闲时期你还可以做工,酿酒作坊需要装卸、拉货、填料工,码头还需搬运苦力。 总之只要你肯干,岗位不用愁。 收入高了吧?我推出各种美食,你老婆还能养猪挣钱,开森不开森? 这不就脱贫了?至少家里三不五时能吃点肉了吧?老婆孩子也可以白白胖胖了吧? 其后,无论明年考中与否,秦琪回乡后,在加强前面四步的同时,开展第五步计划。 这是推动真定府脱贫致富的最关键一步。 在真定府内,以任仁济为主体,推动农业产业化。农户们在缴两税、留好余粮后,多余的小麦和大豆,我任仁济全收。 价格您放心,任仁济绝对按市场价收购。收来的粮食当然不卖,那样不高级,而是加工为各种食材,卖到真定府全境。 比如白面、豆面、生汤饼、豆芽菜、豆干、臭豆腐、腐乳、豆酱、甜面酱、生粉、烈酒、面筋… 这样多高级!真定府,将来一定会变成大宋食品加工基地,恰如后世的大河之南。 饶是任大郎不在意食品,此刻也听得悠然神往。 “所以说,小乙,咱们如今,要优先解决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第34章 秦小乙被定亲1 任大郎这个问题一出,秦二郎和孙氏也附和道:“小乙,你打算如何推广新肥?” 秦琪不再卖关子,他自信一笑:“此事易耳!我们可以先在咱们里这五村进行推广。按照现有亩产,给乡亲们一个保本收购价。” 嗯,期货交易,被他活学活用。而且,这期货稳赚不赔! “大伯,咱们可以按现有亩产两石做保底价,高出的部分,乡亲们若愿意卖,咱们也收。” 秦小乙侃侃而谈。 任大郎略一思忖便颔首:“甚善!就这么办!” 当然甚善,任大善人之名,很快将传遍真定府。 任大郎最关心的,始终只有成药和烈酒。 于是他试探着道:“小乙,一缸粮,能出多少斤烈酒?” 这个问题秦琪早已算清大概,因此他回答得斩钉截铁。 “大伯,按照十五石粮五石水计,截去头酒和酒尾,可出基酒近三百斤,成品烈酒千斤。” 他说的是38度酒,在这时代是妥妥的烈酒。 任大郎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利润极为惊人啊!” 十五石小麦,算上折损,绝对超不过6贯,即便加上1贯工钱,一斤烈酒成本仅7钱。 那么他和辽国商贾谈定的价格是多少呢?这里暂不透露。总之,他将精力放在酒上完全没问题。 甚至,让他把生药生意舍弃,他都毫不犹豫。 秦琪继续奉上大礼:“大伯,发酵期2个月,一年可出6次酒。” 任大郎幸福得险些晕过去。 这若还不算人生巅峰,请问什么算人生巅峰? 他这一辈子挣到的钱,都不如酿酒这一年挣得多。 亏他还觉得吕夷简提出的附加条件苛刻,为此他还偷骂了一通可怜的吕夷简。 如今看来,人家简直是大善人啊! 因此,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完美完成吕夷简交待的任务。 不,是超额完成!要知道,这扑买,他一气儿买了二十年啊! 他已经懒得再问成药,那玩意儿亏就亏,无所谓了! 于是,志得意满之下,他霍然起身:“小乙,走,跟爹,啊呸,跟大伯回家!” 秦小乙懵了:“大伯,去哪儿?” 任大郎呵呵一笑:“跟我去见我家大娘子!” 秦琪连忙摆手:“大伯,小乙要去马太公那儿读书。如今已是五月中,小乙必须努力学习。” 任大郎有些遗憾,他求助地看了孙氏一眼。 孙氏笑着打圆场:“大哥,依我看,不如等小乙明年省试和殿试考完再说。何况,二郎一回来,咱们还有的忙。” 秦二郎极为通透,他也笑道:“大哥放心,小乙若敢在汴京结亲,我就跑到汴京打断他的腿,拽也把他拽回来。” 任大郎吃了颗定心丸。 他笑着摆手:“小乙怎会是那种人?也罢,我这就回趟老宅大院,跟大伯他们交待几句。” 憨厚的秦二郎见他有些遗憾,便笑道:“大哥,不如这样吧? 我把小乙的八字给您,您把大娘子的八字送来,咱们找马太公看看如何?” 任大郎大喜:“择日不如撞日,既如此,咱们便同去找老太公如何?” 他从袖中取出一张红纸,又从笔囊中取出一支兼毫。 秦小乙彻底懵了。哦,您这是早有预谋啊! 秦小乙的父母都有些傻眼。好嘛,您这是把纳采、问名、纳吉完美融为一体?连媒人您都省了? 吐槽归吐槽,孙氏拽着自己老公凑到刚研好墨的任大郎处。 只见他笔走龙蛇,唰唰写下他大丫头任丽燕大名和八字,随即没有丝毫停顿,又写下秦琪两个大字,这才抬起头来。 孙氏连忙报上自己儿子的八字,任大郎写好后连笔都不要了,对这喜帖匆匆吹了两口,拉上正发懵的秦琪便走。 秦氏夫妇连忙跟上。 秦琪连忙开口:“大伯,且慢!” 任大郎岂会给他抗议的机会。他健步如飞,只恨自己没长翅膀。 秦琪无奈,只好跟着他,大步流星走向马府。 马太公正在书房一笔一划地琢磨那幅赵体《洛神赋》的笔法,突然听得门子来报。 “老太公,西古城任大郎、秦二郎夫妇还有小乙来访。” 马直直接过滤了前面几个名字,搁下笔大喜:“小乙来了?快让他进来!” 圆脸门子有些无语:老太公耳朵也不聋啊?今儿是咋了?得,我把人都带进来再说吧。 马直连忙正了正衣冠,将字帖收起,装模作样地捧起一本书,心里却嘀咕:我是让小乙写五幅、六幅还是八幅字呢? 依我看,你把他留到你家,再不让任大郎进门,让他随便写他都高兴。 少顷,满脸堆笑的任大郎拽着一脸无奈的秦小乙当先进了院子,身后还跟着秦氏夫妇。 任大郎变戏法般掏出一对羊脂玉佩:“老太公,晚辈叨扰,实在过意不去,区区薄礼,还请笑纳。” 秦琪求助地看了眼马太公。这一看不要紧,他险些笑出声来。 马太公手里的书,拿反了。 马太公显然意识到了,但他浑若无事,好整以暇地将书放到桌上,他指着书桌前的凳子:“坐!都坐!大郎不必客气,说吧,有何事相求?” 任大郎这才松开有些发麻的手,笑嘻嘻地双手将玉佩放到书桌,取出喜帖:“老太公,劳驾您老看看小乙和我家大娘子的八字。” 马太公白眉一轩,似笑非笑地看向秦小乙:“小乙,你不是说过要娶公主吗?” 秦小乙恨不得抱住老太公亲两口:“对啊老太公,小乙是要当王爷、娶公主的。” 任大郎从曹操变成了包公,黑着脸幽怨地看了眼马太公。 马太公呵呵一笑:“也罢,小乙。你理想既是先当王爷,后娶公主,那么多纳几个王妃也无妨。” 这神转折让秦小乙险些吐血:老太公,您说的好有道理!可问题是,您不是险些家祭无忘告乃翁吗?唉!我的小福康! 嘿嘿!该!让你咒我!快来求我!我告诉你如何解决! 哟?不求我?拜拜了您嘞。 马太公笑眯眯地拿起喜帖,略略扫了一眼便将其放下:“这八字不用算,五行和顺,天作之合!若成亲,当很快便生贵子。恭喜恭喜!” 任大郎再次变戏法般,从袍袖中掏出两尊赤金镇纸。 秦琪仔细打量着任大郎那并不宽大的袍袖,心中嘀咕:他有个次元口袋?还是他袖子里藏了个哆啦a梦? 马太公似笑非笑地看向秦小乙:“小乙,老夫倒有个两全其美的主意。” 第35章 秦小乙被定亲2 秦小乙幽怨地看着他:“老太公请讲。” 马太公拈须微笑:“此事易耳。” 秦小乙极为配合地躬身行礼:“还请老太公赐教。” 马太公指着北方:“收回燕云十六州,官家一定会将公主许配给你,哪怕你已有七八个妻妾。” 他看也不看瞠目结舌的众人,自顾自淡淡一笑:“当然,这个不太可能办到。” 废话,对这事儿赵二赵匡胤都不敢打包票,不然他封桩库是为了啥? 马太公继续道:“所以,小乙,你须解决官家燃眉之急才是。” 秦小乙会意:“老太公,您是说西北望,射天狼?” 马太公颔首微笑:“然也!官家仁厚,若你能解决此心腹大患,此事自然迎刃而解。” 秦小乙无语:你们这蜜汁自信从何而来?西夏也是个硬骨头! 强悍剽勇如唃厮啰,尚且需要联合回鹘,就大宋这羸弱不堪的西军,凭啥打赢李元昊? 马太公继续微笑:“当然,西夏尚武,兵锋正盛,其难度不亚于收复燕云十六州。” 嗯,这老头儿是在消遣我们。 这是众人的心声。 马太公好整以暇地拈须轻笑:“故而,小乙,为今之计,惟有富国强兵一途!” 见秦琪若有所思,马太公提醒他:“小乙,真定府位于宋辽边境,为抵御铁骑,境内河道密布。 你若能让如此之真定府,产出足以支援沂、并、代三州军用,官家必有厚赐!懂了吗?” 秦琪茅塞顿开。 边州补给,历来是赵宋官家们最为头疼的问题。 雄、霸二州有榷场还好,西北延、庆、环、渭等州,河东路诸军州,补给一直都是大问题。 折家在府州、王家在丰州虽然各领一军,且这两地实际上与自治无异,但赵祯这几年仍将不停派禁军驻扎。 那么,这两州补给从何而来?折继闵为何英年早逝?王家更是对丰州失去了控制力,最终让李元昊给夺了过去。 一念及此,秦小乙心中一凛:马老太公不简单!眼光毒得很! 马老太公见秦小乙似有所得,心中赞叹不已:这小子虽尚年幼,见识却已如此不凡! 我只略加点拨,他便知道河东转运之重要! 好嘛,他俩的想法可谓驴唇不对马嘴。 秦小乙想的是与河东隔河相望之三州,马直想的却是河东路。他根本没意识到三州的重要性! 所以说,凡事就怕脑补。 一老一少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 马太公道:“既如此,你们且去吧,小乙留下读书!” 任大郎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拱手道:“老太公,小侄有一言!” 秦家三口连忙回避,任大郎却拽住了秦小乙:“小乙留下,此事尚需你参详参详!” 秦琪关好房门,任大郎凑到马太公身前,低声道:“老太公,吕相公交待了我任家一个重要任务!” 马太公眼中精芒一闪:“吕大郎如今圣眷正隆,他所说之事必为官家忧心之事!莫非是河东转运?是否还有买卖马匹?” 任大郎对老头儿佩服得五体投地:“然也!老太公虽远离庙堂,却仍心怀社稷!小侄拜服!” 马太公挥挥手:“说正事!” 正如秦琪所猜测的那样,吕夷简之所以肯以如此低价出让酒税,其原因便在于此: 朝廷将河东路转运之事,准确来说,是摊派到真定府的河东路转运之事,全权委派给了任家。 当然,物资还是由官府筹备,任家只负责物流。朝廷相当于出了十万贯外包费,将物流外包给了民间。 关键是,朝廷还不怕任家谋反,生意人嘛,至于这么点儿事儿都拎不清? 秦小乙是误会任大郎了。任大郎确实想走私马匹,但那是吕夷简暗示的行为。 而朝廷为何不惜以十万贯的代价将转运物资之事交给任家呢? 这是因为真定施行了多年马政,户户有牛,甚至一村之中,连马也比比皆是。 而且,真定的牛,在北宋是出了名的壮实。 所以,当秦小乙提出以酒糟喂牛时,任氏昆仲才会欣然应允,盖因牛太多了。 酒糟产出虽高,任家却完全可以将其消耗一空,而且不会因厚此薄彼而闹矛盾。 正所谓吃人嘴短。我任大郎免费给你们酒糟,用你们多余的牛拉些货,你们横不能再有意见吧? 有意见也好办。凡是出牛力的,我多分酒糟便是。若有空闲劳力更好,连人带牛我一起用,工钱我给的起。 官府征用能有这么痛快?要知道,这正是大宋百姓人人畏之如虎的衙前役之一! 任大郎郑重其事地将此事前因后果说了一番,最后他道:“老太公,这些都好办,关键是与辽国走私马匹之事,还需您和刘知府私下洽谈。” 这种事儿上不得台面。要知道,辽国不但严禁马匹输出,而且其有使臣常驻汴京。 也就是吕夷简,要是换成范文正公,他绝不可能跟任二郎说这事儿。 吕夷简之所以在史书上评价极高,跟他那几个好儿子,尤其是方正的吕公着相公有很大关系。 不然的话,他比钱惟演、丁谓这两个佞臣好不到哪儿去。也就王珪这个马屁精捧他臭脚。 老人精马太公呵呵一笑:“大郎,你别扯上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任大郎何其狡诈,他连忙拱手:“老太公莫怪,是小侄出言无状。” 秦琪有些腻味。他之所以不愿意当官,这就是主要原因。 他轻咳一声:“大伯,既如此,您留我在此却是为何?” 他这是在委婉地表达不满。 任大郎焉能听不出来? 他呵呵一笑,拍了拍好女婿的肩膀:“小乙,如今咱们是一家人,有些事爹必须告诉你。” 嗯,他这角色转变得真快! 秦小乙虽有些无奈,却也无可辩驳。 老太公都做证婚人了,他一个小屁孩儿还能说什么? 任大郎正色道:“小乙,官家既然给了咱们如此优渥的条件,咱们任家必须披肝沥胆,不负圣恩!” 这顶大帽子一压,秦小乙顿时没了脾气,他朝着东南方拱拱手:“官家可是小乙未来岳父,小乙自然倾尽全力。” 他这是在恶心任大郎。 然而他失望了。 任大郎不但不以为忤,反而沾沾自喜:“我家大娘子能与公主同嫁一夫,我任昭辉荣幸不已!” 秦小乙被他这不要脸的劲儿打败了。 任大郎收敛笑容,正色道:“小乙啊小乙,你难道没看出,这其中隐藏着玄机?” 第36章 秦小乙被定亲终 秦琪叹了口气。他就烦任大郎这一点:他太精明市侩了。 马太公看出了秦琪的不悦,笑着安慰道:“小乙,这世界之所以多彩多姿,便因为这多变的人心!你可懂吗?” 挨过社会毒打的秦小乙当然懂。他只是有些无奈。 还是任二郎可爱啊! 他拱手为礼:“多谢老太公教诲。” 随即他看向似笑非笑的任大郎:“大伯,真定府全境河道纵横,滩涂之地不能种麦豆,但咱们可以将其开垦为水田。” 历史上,真定开始开垦水田种植水稻,是在三年后的景佑三年。 如今滹沱河、滋水、洨水等两岸湿地滩涂,都是大片荒地。 虽然滹沱河夏天水位经常暴涨,但也因此,其两岸护堤最适合开垦水田。 反正小乙有肥料,不使白不使。 任大郎竖起大拇指:“小乙果然聪敏!” 秦琪拱手道:“大伯,朝廷物资筹措之事,咱们还需与二叔商议。食品生意,本就是他推进的。 二叔必然带着朝廷物资清单回来,届时咱们只需研究清单,便可决定下一步计划如何开展。” 任大郎在微观经济学上肯定比不上其弟,但他在宏观经济学上的造诣,却让任二郎望尘莫及。 吕夷简交给任家的天大难题,在他清楚了烈酒利润后,很快便化负担为生意了。 这不还是大宗交易!而且是国家性质的大宗采购交易!这事儿还用得着麻烦朝廷?我忧国忧民任大郎全包了! 那啥,官家你看在我任家忠心爱国的份上,再给点儿优惠呗? 这就是任大郎的如意算盘,也是让秦琪叹气的原因。 马太公对此表示支持。大宋官吏们的效率如何,他这个致仕的三朝元老比谁都清楚。 这事儿交给任家,可谓皆大欢喜。 最起码,真定府境内,最让老百姓们头疼,甚至为躲役不惜自戕的衙前役没了! 这可是了不起的大功德! 而且,物资由真定府民间自筹自运的话,朝廷能省下多少钱粮?即便少过一遍手,这损失就少了不知凡几! 马太公再也坐不住,他提起笔准备上书朝廷。 秦小乙连忙劝阻:“老太公,此事不急于一时。清单尚未到手,咱们还不清楚朝廷需要什么物资。您这请愿信先等两日如何?” 没错,马太公正是要上书请愿,让朝廷将物资筹措之事交给任家。 马太公从善如流:“也好!大郎,你且去吧!” 任大郎已与马太公达成了多项共识,因此他笑嘻嘻地躬身,想要离去。 秦小乙却不想放过他:“大伯,劳驾您派人将我的书囊取来吧。临行前我要拿,您却拽着我不放。” 任大郎讪讪一笑:“我还以为你不愿前来呢。得,你先读书,我这就回老宅子。” 马太公摆摆手:“小乙,不必着急。你慢慢看便是。” 秦琪挠挠头:“可是老太公,那些书孩儿都已能倒背如流,想换些新书。” 他看向任大郎:“劳驾大伯了。” 任大郎挥挥手:“罢了,横竖我都要去趟老宅。” 他向马直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去。 马太公目光灼灼地看向秦小乙,白眉一扬:“这才十余日,七八本书你都背过了?小乙,撒谎可不是好习惯!” 秦小乙态度极为端正,他躬身道:“请老太公考校。” 马太公将《六经》、《西昆酬唱集》、杨亿的《武夷新集》挨个儿过了一遍,秦琪确实没有任何错漏。 马太公啧啧称奇:“好小子!你跟那欧阳永叔有一比!” 秦琪吓了一跳,欧阳修他可比不了,人家可是宋版韩愈! 《新唐书》、《新五代史》都是人家修的不说,人家那文章秦琪拍马难及。 《醉翁亭记》那文字多美,他随手填的几首《蝶恋花》都是传世佳作!遑论人家还发起了古文运动。 他能超越欧阳修的,呃…大概只有酒量吧。 他连忙躬身:“老太公谬赞了,孩儿唯一比欧阳年兄强的,大概只有这一手医术。欧阳年兄文采斐然,孩儿望尘莫及。” 马太公极为惊愕:“你认得欧阳永叔?你如何认识他的?” 活该,让你小子嘴快! 秦小乙脸不改色心不跳,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老太公,孩儿是听我娘说的。她说欧阳年兄才华横溢,薛相公在欧阳年兄殿试结束后,便招他为婿。” 他说的薛相公,指的是如今的参知政事薛奎。 这倒是真事儿,不过他是从何得知此事,有待商榷。 马直不疑有他,颔首微笑:“欧阳永叔文章确实极佳!小乙,本朝以诗赋取士,老夫出道题,你做一篇赋如何?记住用西昆体。” 秦小乙暗暗吐槽:这该死的应试教育! 他拱手道:“有劳老太公出题。” 马直拈须沉吟:“如今已是五月中,以真定府风调雨顺,丰收在即,民欢喜不胜为题如何?” 秦琪应是后,尚未开始思考,便听那门子马三郎在院中道:“老太公,任家送来了小乙的书囊。” 马太公道:“送进来吧。” 马三郎将书囊轻放于桌上后,便行礼告退。 马太公看了眼秦小乙:“小乙,你继续写,稍后老夫为你点评!” 秦琪应是后,继续蹙眉构思。 马太公打开书囊,一眼便看到了秦小乙归纳批注的那几张手稿。 他心中大喜,连忙拿起这些手稿读了起来。 对他老祖宗那三千余字的批注,马直这博闻强识的八世孙自然早已倒背如流。 因此,他将这几个压缩版本逐一看过后,又仔细读了五六遍那三百余字的精华篇,忍不住暗暗称奇。 小乙这孩子,若不去当翰林,真是我大宋的损失!而且,他修史肯定是一把好手!这三百余字可谓字字珠玑! 小乙和修《唐书》的赵玄辉有一比!何况他这书法犹有过之! 老夫且看看他赋作的如何,若有潜力,老夫就算豁出这张老脸,也要助他一臂之力! 他意犹未尽地放下秦小乙的精华篇时,秦小乙也刚好做完一篇《滹沱麦香赋》。 首先吸引马太公的,是秦小乙的一手赵体楷书。 赵体既然能与唐代三位大咖的楷体齐名,马太公这识货之人自然对秦小乙的临摹版赞不绝口。 他仔细读了起来,片刻后,他放下这篇赋,看向了秦小乙。 第37章 你还是等下一科吧 马太公呵呵一笑:“小乙,你这字写得极好。罢了,咱们读书吧!” 马太公这嫌弃他文章的意思,简直不要太明显。 秦小乙嘿嘿一笑:“老太公,孩儿才疏学浅,惭愧惭愧!” 让他做古散文,他还在行,做赋?呵呵。赋是什么?赋已经无限接近于诗歌了。 秦小乙一个现代人,还是个理工狗,这么高级的玩意儿他真玩不转。 马太公辞锋一转:“小乙,你过真定府解试没有问题。但你要清楚,河北路文教不兴。 大宋开国至今,莫说真定府,便是河北路,中进士者不过区区二三十。” 马太公不是在危言耸听,他在阐述事实。河北路,的确这么惨。 而且,没有最惨,只有更惨。仁宗一朝十三次科举,河北路举子得中进士者,超不过二十人,算下来每科不足二人。 最惨的时候,河北路连续3次科举都全部铩羽。 马太公颇为遗憾地摇摇头:“小乙,实不相瞒,即便咱们苦读半年,过省试你或许绰绰有余,殿试你大概题名无望。” 老太公,您自信点儿,景佑元年的科举,不止秦小乙,河北路举子都将全部落榜。 这可不是明清时期,过了省试不代表万事大吉,殿试的淘汰率也是相当惊人的。 不然,省试中表现惊人的柳七郎,为何会成为奉旨填词柳三变? 还有那西夏宰相张元,不也是因为殿试屡次不过,愤而投奔李元昊了嘛。 七千余人选数百,这难度不亚于后世的国考。 秦小乙却宠辱不惊,他心道:慌什么,我还没出大招! 他淡淡一笑:“老太公,孩儿虽然要参加省试,但也未抱太大希望,毕竟孩儿年幼,就当积累经验便是。” 马太公颔首微笑:“你能如此想便好!不急,五年后,你一定能在殿试崭露头角。 陕西路陕州有个名为司马光的神童,年龄与你相仿,五年后你俩应为同年。” 秦小乙暗暗撇嘴:我才不要和那倔牛同年!我得当他前辈,否则他若倔起来,我如何压他?不给他治病?我可狠不下心。 他心中极不服气,但态度极为端正:“是,老太公,五年后孩儿年方弱冠,有的是时间。” 马太公微笑表示赞赏:“好孩子!你这心态能成事!来,咱们分析一下你这篇文章!” 秦琪这篇赋,韵律通畅,且用典可谓信手拈来,恰到好处。其中滹沱麦饭堪称神来之笔。 他以这典故来彰显百姓富庶远胜两汉,不但政治正确、大拍马屁,而且紧扣主题。 那么问题来了,为何马太公看不上呢? 答案很简单:西昆体! 他辞藻有些平实,不够华丽。省试主考官都是风评不错的翰林,综合考量之下,他通过问题当然不大。 但殿试那帮考官可都是西昆体的铁杆粉儿,你文章再好又如何?不够西昆就不行! 遑论殿试是什么淘汰率! 是以,马太公作最后的点评:“你最大的问题,便在于对做诗赋不熟!无病呻吟不要紧,空洞无物亦无妨,最紧要是辞藻要华丽!” 秦琪想哭:老子恨这该死的西昆体!文以载道才是正理,这玩意儿只追求华丽又有何用? 马太公意犹未尽地欣赏着秦琪的字,哂笑道:“小乙,想考中,你便绕不开西昆体!” 秦小乙认命了:罢了,《西昆酬唱集》、《武夷新集》我多看看学学便是。想必欧阳修也如我一般。 他这古文运动发起者都能捏着鼻子写西昆,我一个中医又有何惧?明年,我无论如何也要考中! 他打定主意后,决定先读些医典放松放松:“老太公,孩儿可否借阅《玄珠》?” 马太公仰起头,蹙眉道:“《玄珠》乃祖宗遗宝,且纸张已有些脆薄,换其他书可否?” 秦琪想看的就是此书。 他微一沉吟:“老太公,不如这样可好?孩儿誊录一遍遗宝后,再抄写几遍这誊录版如何?” 马太公不假思索:“可!小乙,你誊录时务必小心!不要有任何涂改、错漏,老夫也好用你这誊录版雕版再印。” 秦琪想到了元代王祯的木活字和转轮排字法。而北宋,目前已有木活字,只是粘字法不靠谱而已。 所以毕昇才会将木活字,升级为泥活字。 秦琪故作惊奇:“老太公,真定府有大的印刷作坊?” 马太公“嘿”了一声:“先帝劝学诗一出,天下文风昌盛,真定府焉能免俗? 你看的这本仿版《周易》便是真定府印制,当时成书百册,仅留下五本,其余皆被老夫送了出去。” 秦小乙吐槽:有钱人真会玩! 他继续试探:“老太公,那处作坊可有木活字?” 马太公摇头:“没有。据说东南沿海有此工艺,奈何河北路尚武,文教不兴。” 秦小乙吐槽:尚武有卵用?武者的脊梁都被《劝学诗》打断了!但凡禁军战力强一些,老子何患无妻?啊呸,何患娶不到福康? 唉!悲催的大宋啊!开国便是巅峰。越往后疆域越缩水。哪怕短暂夺回燕云,也比开国时面积小不少! 赵二若不死,没准儿好许多。可惜!高粱河一战,高粱河车神赵炅败光了他二哥留下的精兵悍卒,从此大宋一蹶不振。 按照大宋风俗,即便赵匡济夭亡,赵匡胤也只能是二郎,后面苏东坡亦然。 秦琪决定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对不起了,毕昇老叔,谁让你这泥活字委实不太好使呢。 不止如此,我还要让线装书提前五百年问世。 他不再犹豫,当即拱手躬身:“老太公,孩儿誊录宝经三份如何?” 马直当然求之不得,他笑着站起身:“那就有劳小乙了!” 他竭尽全力压抑住内心的狂喜,走进藏书房内室,珍而重之地从香樟木箱子中取出龙鳞装的《玄珠》。 他双手捧着祖宗的遗宝,再三叮嘱:“小乙,务必小心!你且等等,老夫有上好的熟宣,楷体最好用此纸。” 秦小乙默默吐槽:老太公谬矣!应用上好的a4打印纸才对。 龙鳞装又叫旋风装,这里不再水文。秦琪担心损毁宝物,不敢再翻阅,一边誊抄一边理解。 他担心出错,不敢分心多用,专心誊抄起经文和批注。 此书显然与《内经》大有渊源,连玄珠之名,都是取自《道德经》之玄牝、《庄子》之玄珠之意。 甚至,其与《内经》分卷都如出一辙,分为《玄牝》9卷81篇、《灵珠》9卷81篇。 前者为《素问》注解,后者为《灵枢》注解,且隐含一套玄珠针术。 秦琪全神贯注,用了近两个时辰,这才将厚厚一摞《玄珠》誊录完毕。 天色已然不早,因此,在得到马太公首肯后,他美滋滋地带着誊录版回家。 他刚推开院门,便被吓了一大跳。 第38章 送子观音秦小乙 秦琪推开院门,只见自家那放满酱缸的大院里,几乎无立锥之地。 他放眼望去,乌泱泱一大片人夹杂着满满当当的酱缸,煞是壮观。 人群见他进来,顿时发出欢呼:“小神医来了!” 秦琪头皮发麻,连忙躬身行礼:“爷爷奶奶们、叔叔伯伯们、姑姑婶婶们好!” 秦小人,啊呸!秦霄仁连忙冲上前,激动地拽住秦小乙:“小乙,你那方子真是神了!” 秦琪这才恍然。哦,大伯母有了! 他正待开口,已有不少人围了上来。 “小乙,不,小神医!快帮四叔看看!四叔家已有三个娘子,就想要个儿郎!” “四哥你且让让!你家好歹有娘子,七弟可还无后啊!” “四郎,七郎你们都让开!你们年纪尚轻,三哥我已近而立可还无后啊!” 秦小乙彻底无语:哦,我专治不孕不育不说,还成了送子观音?我怎么不知道我这么神? 他灵机一动:“诸位尊长,咱们去任二叔,不,任仁济药铺!你们有病不要紧,那儿有药,还管够!” 他这话虽然听来极为欠揍,但大家此刻根本不在乎。 人群中的任大郎连忙高呼:“对,我们任仁济有药!你们想吃多少有多少!” 这也就是大家想就诊,要是放到平时,在真定府这一句“你瞅啥?瞅你咋地”就动手的边境,他俩一定会被揍到生活不能自理。 于是乎,乌泱乌泱的人群嗷嗷叫着,裹挟着可怜又无助的秦小乙,奔向任家在秦家村开的药铺。 可想而知,正要打烊的药铺伙计们,看到这一幕,是何等的心情。 胆子小的当场就吓尿了。 你们这是要干嘛?药铺里人参、雪莲有限,没多少值钱的药啊!你们如此玩命不值当啊! 好在任大郎及时高喊:“别打烊!乡亲们要买药!我加工钱!” 最后四个字让伙计们定下心来,他们连忙打开半闭的铺门,放人群涌进去。 一脸懵逼的秦小乙被人摁到椅子上,马上便有人递上纸笔,连研墨都有人抢着做。 他有些茫然: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任大郎清了清嗓子:“小乙,你莫慌!乡亲们,一个个来,不要抢!药铺药不够不要紧,货仓就在附近!” 他再次清了清嗓子,正要炒作老神仙,上年纪的秦二爷不干了:“任大郎,少废话!快让小乙开方!” 得,顾客就是玉皇大帝,我惹不起。 任大郎乖乖退到一旁。 秦小乙开始了他穿越后的第一次正式接诊,虽然患者都是不孕不育科的。 “三叔,您这是少阳阳明合病,热就燥所致,不严重,您少吃茱萸和生姜!我给您开一剂去茱萸、加菊花的六味地黄汤。” 他连舌苔都不用看,只望气、闻声加问了些问题,便辨证完毕。 “七叔,您这是典型阳虚加太阳病,附子、桂枝加倍的金匮肾气汤给您。” “四叔,您一切正常,四婶,您附耳过来,我说一些秘术,对您夫妇有所帮助。 此外,我再开两剂药,您二位服用一月,准能生儿郎。我做好标记,您二位切记千万不要吃混!” 这两位,秦小乙认认真真老老实实将四诊做齐,倾尽全力开了两剂被他爷爷禁用的药方。 当然,药是他亲自抓的,这个药方绝对不能外泄,有伤天和! 按照这药方服药,结合他的秘术,生儿子概率至少有九成九,之所以少说一分,是作为谦虚。 所以这违背自然规律的方子被他爷爷禁用,这一组两个方子,他原本是给赵祯和苗妃准备的。 人虽有九种体质,且阴阳虚实不尽相同,但这方子霸道诡异之处便在于:只要听话照做,一定能生儿子。 他和他老婆亲自试验过。他的俩儿子就这么来的。 要不是他家四代单传,老爷子绝对不会告诉他这个禁方。 他也存了以这对夫妇做大鼠的心思。毕竟,在他眼中,这些人都是“古人”。 忙碌了近一个时辰后,天已擦黑,秦小乙擦了擦汗,送走最后一位病人。 任大郎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小乙,辛苦了!” 秦霄仁早在随众人出门时便已经离去,从他这半个多月未登自家门来看,他的确将亲情看得极淡。 秦小乙喝了一大口热茶,这才有机会问:“大伯,这是怎么回事?” 任大郎哈哈大笑:“秦大郎的老婆未来月事,他们两口子今儿上午便去了真定府,结果被诊出了喜脉。 他一高兴,送他老婆回家后便登门致谢。正好赶上麦收,他一路上逢人便显摆他的好侄子,乡亲们就都跟着他过来了。 小乙,咱们趁热打铁,明儿你就来这儿坐堂吧!我再找个说书的,咱们宣传一波老神仙!” 秦琪心中颇为无语,但也无可奈何。 他只好颔首:“好吧,大伯,咱们按照炒作计划来便是!” 任大郎笑着颔首:“小乙放心!一切已准备妥当!” 对了,我这说书人还没说炒作计划吧? 其实在现代人看来,这计划极为简单。其一共有三大板块: 一是炒作老神仙,将成药药方、地缸酿烈酒、各种食材及美食,都归功于这不存在之人的梦中指引; 二是推广任仁济成药、食品和烈酒神仙酿三个品牌,做到让人耳熟能详; 三是炒作养猪发家致富,这个不能算炒作,因为养猪虽臭,但收益确实不小。 这三点若炒作得当,秦小乙改变真定府的计划便如水到渠成一般,可谓事半功倍。 任大郎果然是有格局的大商贾,他喊来不停用药戥子称药包药、甚至还要一趟趟从货仓运药来此的伙计们。 “发额外工钱了!今儿大家辛苦了!”任大郎笑眯眯地给每人包了一百钱。 “额外”两个字,他咬得极重,以强调这只是加班费。 秦小乙拜服:这才是大掌柜!以后伙计们不得争着抢着加班? 秦小乙帮伙计们打烊后,便与任大郎告别,飞一般跑回了家。 他怕这厮脑子一热,拉着自己回他家。他可不愿见那如妖精一般的任娘子。 任大郎眯着眼,默默看着如受惊兔崽子一般逃窜的秦小乙,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 “嘿嘿!臭小子!心眼儿不少!” 好在这次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迎接秦小乙的,是他娘孙氏的笑脸和热腾腾的臊子面。 只是,她的笑脸让秦小乙心里直发寒。 “娘,您有话不妨直说。”秦小乙惴惴不安。 “小乙,你给娘解释解释,你跟你大舅说的那些话是从哪儿听来的?” 秦小乙手一哆嗦,筷子“当啷”一声跌落于地。 第39章 延、庆二州藩篱之患 秦小乙咽了口口水,下意识地看向西里间。 孙氏似笑非笑:“放心!你爹不在,他被你二爷爷拉去吃酒了。” 秦小乙再次咽了口口水:“娘,我大舅来过了?他都说什么了?我爹知不知道?” “怎么?心里有鬼?秦琪!”孙氏猛地一喝,差点儿把秦琪吓尿。 饶是他前世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此刻也慌得一批。 “娘,我是您亲儿子!如假包换的亲儿子!”秦琪慌不择言,险些说秃噜。 孙氏没好气地给了他一个暴栗:“废话!说重点!” 秦琪将演绎法、归纳法、比较法、排除法、求神告佛法尽数使出,不但大脑功率全开,心脏功能也全开。 他这是典型的囚徒困境。盖因他不知孙继邺到底对老娘说了什么。 他稳定了心神,组织好语言,以尽可能平静的语气道:“娘,明年会改元景佑,省试主考官为章学士,殿试状元为张唐卿,这是老神仙告诉孩儿的。” 孙氏颔首:“所以,真有老神仙?” 秦琪颔首:“真的,娘。” 孙氏骤然用力一拍桌子:“秦琪!你骗谁呢!” 嗬?你唬谁呢!当我是吓大的?秦小乙暗暗撇嘴。 秦琪神色不变,摊开手耸耸肩:“娘,您爱信不信!” 孙氏当然是唬他的。 她将信将疑:“小乙,确有其事?” 秦琪用力颔首:“当然!” 他心道:我能说真话?我若说我是夺舍贼,您不得一刀砍了我? 孙氏见他语气极为笃定,蹙眉道:“这么说,那些药方…” 秦琪将谎言进行到底:“娘,您看,孩儿说实话您不信,便只好撒谎了。” 孙氏叹了口气:“原来如此!咱们得给老神仙立个牌位!” 秦琪连忙表示赞同:“对!娘!确实应该!” 孙氏疑心尽去:“小乙,你大舅还说,你告诉他赵元昊要南面称帝?” 秦琪继续装神弄鬼:“娘,不是孩儿说的,是老神仙说的。对了,娘,刘知府怎么看?” 孙氏重重叹了口气:“刘知府想留你大舅待两日,被你大舅以不能擅离职守之名拒绝了。” 这句话信息量很大啊!刘平这是不愿担责,又怕自己不作为吃挂落。 秦琪紧紧蹙起眉头:“娘,刘平这厮居然真上奏了?还是以我大舅的名义?他怎么这么坏!他还是雄州前任知州呢!” 孙氏美眸中浮现出无尽惆怅:“小乙,你姥爷是太宗潜邸之臣,又帮过曹彬、潘美伐南唐,他只是资历浅,逝世又早,所以官没做到太大。 你大舅承恩荫,又是武官。刘平虽也出身将门,但他是恩荫进士,又做过言官,与你大舅渐行渐远。 这些不是关键,关键是,小乙,你确定赵元昊真要攻打延、庆二州?” 又是屁股决定脑袋的破事儿!北宋就是亡于这种毫无意义的内耗! 要不是王邋遢把老百姓折腾那么惨,金国铁骑焉能一路都未遇抵抗? 秦小乙有心来句:老子不想玩了!谁把我送来的,赶紧把我送走吧!这大宋迟早药丸! 要知道,延州位于延夏要道,庆州位于环庆要道,这两镇更是这两州之咽喉。 它们是大宋和西夏的扼喉要塞啊!谁先稳守,谁就掐住了对方的咽喉! 关键是,它们仅仅相隔一百余里!互为犄角! 他显然知道自己这吐槽得不到任何回应,只好用力颔首:“娘,赵元昊已过而立,他已决心南面,所以,今年他必会对大宋亮出獠牙。” 他还不忘补充:“娘,这是老神仙说的。” 孙氏反而长长出了口气:“那就好!你大舅人头算是保住了!” 秦琪彻底无语:娘,您以为这是好事儿?赵元昊看清大宋西军虚实之后,下一步可就真要称帝了! 而且,您知不知道,那两城一寨让大宋吃了多少亏?我要做王爷这事儿,堪称地狱难度啊!我太难了! 他突然有种躺平的冲动。 好在孙氏不愧为将门虎女,她目光一凝:“小乙,金汤白豹二镇若丢,咱们岂不是极为被动?” 秦小乙都要哭了:娘,亏您反应得快!不然我真就躺平了。 他表情沉重地颔首:“赵元昊会以此二镇筑坚城,逐步蚕食大宋边陲。所以,这二镇不容有失! 娘,西军孱弱,禁军更弱,大宋边陲将危!但愿官家能及时警醒,以此二镇筑城固守。” 他已经绝望了。 范仲淹如今被贬,种世衡如今被贬,庞籍如今被降职,宋夏战争中的三大名臣都在人生低谷。 谁能告诉我,如今这神奇的大宋,西北还有谁? 哦,对了,折惟忠也药丸。大宋莫非指望唃厮啰守延、庆二州?拜托,如今谁能说服人家出兵? 难道要指望残暴无能的折继宣?还是跟我同岁的小屁孩折继闵? 他已陷入深深的绝望。 要不我还是干脆躺平?我太难了! 孙氏柳眉蹙到一起:“小乙,丰州王家如今自顾不暇,折家老爷子身体也不太好,西北好像没有名将坐镇!” 秦琪颓然摇头:“娘,如今只能看官家应对快不快,除此别无他法。” 李元昊不愧为一代枭雄,瞧人家这时机把握得多准! 孙氏更加不安:“小乙,你二舅和你三舅如今都在西北,他们不会有事儿吧?” 秦小乙拍了下脑门,我这个脑子啊! 他眼睛一亮:“娘,这么说来,官家应该派了大军去西北吧?” 孙氏颔首:“你二舅三舅官职不太高,连他们都带亲兵去了,想来动静一定不小!” 秦小乙松了口气:“希望官家能重视此事吧!” 他暗道:若能守住这两镇,我就不躺平,若守不住…我去!我更不能躺平了!我那老丈人赵祯危矣! 唉!我可真命苦!我就是想打击,妄图以西医灭亡我中医的西方罪恶势力而已,我招谁惹谁了? 你这是在动数千万甚至上亿人的饭碗,你说你招谁惹谁了? 西医不能这么抗衡!你得先把中医里那些慢腾腾的兽医教快才行! 我问你,北宋如今才多少人口?有八千万没有?所以,活该你这小逗比倒霉! 你呀,还是先从真定府开始努力吧! 其次,你赶紧救救种世衡、宋绶、叶清臣、蔡襄…不能水文,总之,能水千字文的短命鬼才是正经! 孙氏突然想起一事:“小乙,你大舅交待了一件重要之事!” 第40章 为改变历史紧急布局 秦小乙脑中灵光一闪,他虽然想不起自己在哪里看到的那两段话,但准确性肯定没问题。 于是,他抢在孙氏开口前道:“娘,孩儿想起来了!赵元昊派骑兵分兵两路! 他攻打金汤是在六月廿二寅时末,攻打白豹则是在六月廿五卯时初!” 孙氏一怔,连忙记下这两句话,转身便跑。 “你大舅尚未走远,我去趟任家,央求人尽快追上他。刘平不是使坏吗?那我就让他把肠子都悔青!” 她小跑出门,口中兀自喋喋不休:“你二舅三舅武功不俗,亲兵又极为骁勇,我不信在固守之下,咱们还能让那狗贼把二镇夺了去!” 秦小乙摇摇头,喃喃道:“娘,您不了解西北!能打仗的西夏人,那都是一群饿急了的狼!他们已经穷疯了!他们连猫牛城都…等等!” 他心中灵光一闪而逝,他霍然起身,顾不上吃饭,追出去道:“娘,娘!等等孩儿!还有件大事儿!一件不得了的大事儿!” 夜幕已临,娘俩一前一后,踏入了无尽的暮色之中,惟余堂屋中一盏如豆灯火长明。 孙继邺紧紧蹙着剑眉,在左右亲卫高举的火把照耀下,下意识地策马在夜色中疾驰。 这时,前方一位斥候持着火把纵马赶来:“启禀侯爷,前方十里有一处军驿,二十里便是新乐城,咱们在此过夜还是继续赶路?” 他打断了孙继邺的沉思。 孙继邺缓缓勒马停下,他高扬起手:“儿郎们,放缓马速!孙七郎!带本侯印绶,前去军驿亮明身份!今夜咱们留宿彼处!” 众亲兵们轰然应诺。 他缓缓下马,转过身,望向无边夜色,忍不住叹了口气。 突然,无尽黑暗中,远处骤然传来马蹄声。 “何人?速速勒马!” “呛啷啷”声中,亲兵抽出长刀厉喝道。 “前方可是孙知州?某乃真定府西古城任三郎、任六郎!” 黑暗中,两个骑手持着火把,气喘吁吁道。 孙继邺沉声喝道:“你们因何赶来?” 他声音不大,却震得众人耳膜生疼。 任三郎和任六郎连忙下马,叩首的同时,高举起手中书信:“回孙知州,是秦二嫂和小乙托某等前来送信!” 他们话音刚落,便觉一阵疾风袭来,随即手中一轻,两封书信已被人劈手夺去。 好高的武功! 二人均不寒而栗。 孙继邺匆匆看过两封信。这两封信内容与书法别无二致,写信人显然是担心中途出现意外。 他就着火光,反复看过几遍后便即焚毁。 他剑眉舒展开来,嘴角微微翘起。 胸怀大畅之下,他微一用力,亲自将跪倒的二人扶起。 “你们昆仲辛苦了!随本侯在军驿留宿如何?”孙继邺轻拂长须,微笑道。 任三郎和任七郎受宠若惊,连忙摆手:“不敢不敢!秦家人还在等某回信。” 孙继邺沉吟道:“也罢!你们稍候片刻。” 他唤来心腹,取出纸笔就着火把,匆匆写下两封内容一致之信,分别交给二人。 “有劳贤昆仲!”他分别塞给二人十两官银。 “这…任家与秦家如今为一体,还请孙知州收回赏银!”任三郎固辞不受。 孙继邺是个爽快人,他笑着收起官银,拍了拍任三郎肩膀:“三郎,回去转告大郎,只要本侯在雄州一日,任家生意必畅通无阻!” 他转身离去,喝道:“儿郎们,开拔!速去军驿安歇!” 整齐的“诺”声后,十余骑迅速消失于浓重的夜色中。 任六郎惊疑不定地看着任三郎:“三哥…” 任三郎狠狠给了他一个暴栗:“闭嘴!侯爷的钱你也敢要?信不信大哥剁了你! 还有,秦家的事儿,你若敢乱说,不用大哥动手,我先打死你!走!先回老宅,再去秦家。” 任三郎,实则是任六郎的亲大哥。 不提任家哥俩,且说孙继邺。 他安置好亲兵们,又见过恭敬赶来问好的军驿虞侯后,找后者要来纸笔和五名驿卒,匆匆写下几封信。 他用力盖上印信后,淡淡道:“这封送给汴京张库使!这封给环庆路曹总管,这两封分别送至延州和庆州我二弟三弟处,最后这封秘呈吕相公。” 他说的张库使指的是赵祯最信重的心腹张茂实,曹总管是曹彬嫡孙、环庆路兵马总管曹仪。 张茂实为何深受赵祯信重?此事后边咱再提。 为博取赵祯信任,他决定卖脸,为达成秦琪所托付的重任,他不但得卖脸,还得卖刘平。 孙继邺心中冷笑:你刘平真不是个东西! 你好歹也在环庆路做过钤辖,西夏狗贼什么尿性,你心里没个逼数? 而且咱俩都是将门,理应守望相助吧,可你小子够坏!冒险的事儿让老弟我自己来? 嘿嘿,你不仁在先,休怪老弟我不义在后! 秦琪想起的那件事至关重要,甚至可以左右西北战局形势。由不得孙继邺不重视。 孙继邺再次陷入沉思。 更何况,好外甥也已说明,葛怀敏葛老哥明年会接我的班,我也将去西北镇守一州。提前做好布局,总归不是坏事儿。 给吕夷简那封信,则是为了加一道保险。人家如今可是赵祯面前的红人儿! 更何况,大家都与任大郎利益挂钩,同在一艘船上,不是外人。 他打定主意,掏出几块碎银子,微微躬身:“军情紧急!辛苦诸位!孙某感激不尽!” 那几个驿卒没想到他如此礼贤下士,受宠若惊之下,他们连忙侧身避让还礼:“卑职不敢当!此乃分内之事,侯爷莫要客气!” 亲自送驿卒们打马离去后,孙继邺彻底放下心来。 他暗自盘算:即便此事子虚乌有,我也不过贬官降侯。但是!若此事一旦发生,我孙家飞黄腾达,可期! 而且,张库使、吕相公,可都承了我孙家一个天大的人情! 这投资回报比,呵呵,值! 小乙啊小乙,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给我多少惊喜! 是夜,孙继邺辗转反侧,也就是失眠了。 同样转转反侧的,还有我们的秦小乙。 心事重重倒是次要,主要是老爹老娘动静有些大!你俩考虑考虑我这单身狗好不好?唉! 他还不敢点灯,只好默默回忆《玄珠》中的微言大义,以压抑他的遐思。 至此,他的医术,再次升级。 直至寅时,他才沉沉睡去,临睡前,他还在心中念叨着:人事已尽,能不能改变历史,就看孙继邺够不够给力了! 第41章 忙碌且操心的小神医 卯时正,秦小乙准时睁眼。 紧张忙碌的一天,再次开始。 给忙碌半宿的爹娘做好早饭、热在蒸笼中后,秦小乙便开始锻炼。 练咏春的木人桩他已打好,因此,练完武当十段锦、太极拳和五禽戏、单臂轮流俯卧撑三组各百、慢跑十公里后,他又增加了咏春拳作为锻炼项目。 不习武不行,这可是大宋,秦小乙惜命。 锻炼结束,洗漱完毕,他便开始抄书。 近辰时,他爹娘才起床。两口子腻腻歪歪半晌,用过早饭后已近巳时。 秦小乙不愿意被他们撒狗粮,把自己关在屋里继续抄书。 直至药铺伙计过来喊他,他才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那部《玄珠》离去。 嗯,他是跟着老爹去的。今日起,虽然刚开始麦收,但秦二郎已正式入职。 秦小乙要教老爹学习制取成药。 秦二郎毕竟是官宦子弟,又是一个病秧子的老爹,所以他对辨药上手极快。 一个上午,他便已将任家货仓中,那些满满当当的药材认了个遍。 秦小乙又想哭:老爹这智商,不去考科举太浪费了!唉!贫穷限制了他们的想象。 因此,短短一天时间,秦二郎便基本掌握了制成药最基本的几种方法,也就显得理所应当。 任家的货仓有三处,但他们只去一处便可。因为每一处货仓药材都齐全,只是因发货渠道不同而区分开来。 这里已经被任大郎归置出来一个作坊,甚至设备都已齐全。 于是乎,这三五天里,秦小乙便不停地写各种成药的配方和工艺,秦二郎则不停试验、制样,上百种常用成药,便这样纷纷打样完毕。 制药暂时告一段落后,秦小乙又一边坐堂,一边抄书。这几天,他将《玄珠》、《难经》都誊抄了好几遍,权当练习赵体书法。 马太公梭哈了。 在仔细读了两天后,他已遣人,将《玄珠》的誊录版送去真定府印刷作坊。这本书应该不会再失传。 为答谢陈三郎借字帖之情,他将这两本书的手抄本都送了一份至汴京。 这也算是送给陈尧咨的临终礼。陈尧咨也是短命鬼中的一员,但秦小乙不敢担保自己一定能为他续命。 幸好在研读《玄珠》之后,秦小乙对郑氏《医法圆通》的领悟更深,值得一试。 正午时分,刚送走最后一位病人的秦小乙,陷入了沉思。 如今已是五月下旬,若赵祯足够重视,西北完全来得及应对李元昊的突袭。 若孙继邺给力,或许,李元昊还会收到一份意想不到的“惊喜”。 五年后,若他仍执意称帝,呵呵,西夏将不足为患。 下一步,秦琪便准备寻找因明年殿试不中、转投西夏的“张元”和“吴昊”。 他只知张元本姓张,吴昊本姓胡,均为华阴人。 具体情况,还需他明年殿试后多留心。这两人若利用得当,将胜过万马千军。 只要西夏不爆发宋夏战争,他便有余力谋划宋辽之事。否则,他大概五十岁前都要为定西北而努力。 任二郎已经走了近一月,算算时间,这两三天便能回来。 宋绶、叶清臣这另外两个短命鬼能不能续命,就看任二郎给不给力了。 唉!北宋这些能水千字的短命鬼们,你们能不能让我少操点儿心? 罢了,我继续读《玄珠》,证重一些的患者,我就用玄珠针治一治吧。 这针法与我秦家的调中针结合印证施用,当会有奇效。 秦小乙如今的确是同时操着良医和良相的心,他要治的不只是病人,还有这病得不轻的大宋。 问题是,他如今只是个即将束发的小屁孩。要不是孙继邺朋友圈有大牛,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不,他至少还能改变他周边的一切。 所以,从下午开始,秦小乙便开始以九针结合时方成药治疗病人。 时方慢,那是相对于经方,只要辨证准,时方至少比西药快得多。 若再加上九针,乖乖不得了,也就是任大郎有烈酒生意,已不在乎成药,不然秦小乙肯定被他数落。 饶是如此,这几天功夫,随着小神医之名不胫而走,每天秦小乙开方、扎针到手软,任大郎仍赚了个盆满钵满。 成药确实比生药利润高不少,而且病患拿药服药方便。这是一定的,otc肯定比中间体赚钱。 何况,这时代不但兽医多,而且没有全科郎中,全科郎中独此一份。儿科神医钱仲阳,如今还是个婴儿呢。 话说回来,秦小乙抢了真定府郎中们不少生意,他即将面临一场危机。 时间如白驹过隙,眨眼已是五月廿八,秦家村任仁济,病患们将药铺前的凉棚围得水泄不通,却又井然有序。 两世为医的秦小乙对此泰然处之。他好整以暇地做四诊、开成药、偶尔扎几针,倒也算应付自如。 遇到稚童、婴幼儿患者,仍是孩子的他,还能随手拈起一块他亲手熬制的冰糖,哄着孩子乖乖配合。 天气炎热,他担心病患中暑,还特意熬了一大砂锅浓浓的绿豆汤。 当然,他不允许老孕幼、三阴病患者喝,那是在害人。 反正药铺免费提供温开水,大家带碗过来,随意饮用便是。 因此,当晒得黝黑但精神奕奕的任昭天骑马行至药铺时,便被惊呆了。 小孩儿们舔着冰糖,在凉棚里欢笑着玩木马和木制的大型玩具(其实就是滑梯、爬行架和跷跷板)。 老人们手里拿着号牌,扇着扇子,大声吆喝着下象棋。 那几个棋盘桌旁,围满了比对弈者还着急的观众。 壮年男女们则坐在长凳上,一边扇着扇子,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见到这一幕的任二郎懵了。 这是哪儿?这是我家药铺还是社区文化活动中心?当然,这时代还没这个名词。 他仰起头看了看招牌。 他先前,已将吕夷简的题词提前遣人送了回来。 黑底烫金的王体行书“任仁济医馆”映入他眼帘。没错!是我家药铺。 他挠了挠头,将马拴到专门的停马区——那儿已经拴了七八匹马,瞎子循着马儿的响鼻声都能找到。 哟?挺贴心!这儿是隔开的马栏,里头还有马槽、草料和清水,马粪也清理得挺干净。 他的马如回到了自己的马厩一般,无情地抛弃了自己的主人,自顾自大吃大喝起来。 任二郎嘿嘿一笑,不再理会这匹没良心的马,径直向药铺走去。 他还没走几步,便有人将他拦住。 “止步!你这厮怎么回事?你懂不懂规矩?” 第42章 任二郎凯旋记 任二郎懵了:我回我自家药铺,还要守什么规矩? 拦住他的是一个高壮汉子,有些面生,显然不是古城这一里的乡亲。 那人指着药铺前的一个牌子,大义凛然道:“你这厮好不讲道理! 任仁济明明写着:先取号,再排队!你为何不去取号便想进去?” 任二郎循着他的手指望去,果然看到这六个飘逸的大字。 他好气又好笑,正待开口解释,便见药铺里走出一个伙计,高声喝道:“59!59!59在不在?” 任二郎下意识地看了看天色,此时应是巳时四刻前后。 药铺辰时四刻开门,一个时辰便看了58个患者? 而且…他看了看凉棚里的病患,粗略一算,我去!这得有七八十号人吧? 秦小乙不累? 他正在暗暗嘀咕,在一个棋盘桌上,一个皓首老者站起身来:“我是59!该我了!” 他犹不放心,回头对众人道:“你们护好棋秤,老头子看完病就回来!” 和他对弈的也是个老头儿,那人一脸嫌弃:“拉倒吧侯二郎!你这盘眼瞅着就输了!” 伙计这时才看到任二郎,连忙迎上前:“二掌柜的!您回来了?” 任二郎微笑颔首:“对,我刚从船上下来,回了趟老宅便赶过来了。这些日子天天如此?” 那伙计得意一笑:“是啊掌柜的!咱这铺子每天爆满。还好如今是开成药,否则光抓药就能累死我们。” 说着他凑到任二郎身旁,坏笑着低声问:“掌柜的,怎么样?” 任二郎嘿嘿一乐,竖起大拇指:“好使!我得抓紧,不然我婆娘得大闹一场!” 二人心照不宣地嘿嘿一笑,旁边那高壮汉子却傻了眼。 哦,人家原来是老板! 任二郎拍了拍伙计:“你忙着,我去看看小乙!” 说完他径自走进了药铺。 就他和伙计聊几句话的功夫,秦小乙已将那急着下棋的老头儿诊治完毕。 “老丈,您切记不可再贪凉。药在亥时吃,两次便停!若还有不适,便按我所说方法按揉天枢穴!” 这老头儿是贪吃井水镇凉的梨子,以致脾胃失和导致的太阴病。2粒理中丸便足以治好。 真定梨之于北宋,相当于后世的库尔勒香梨之于神州。 真定梨、成德军栗子和大如瓜的大萝卜,在北宋乃是极出名的地方特产。未来还会有做为贡品的墨锭。 这些还不是最出名的,真定府最出名的是真定壮牛。 这种牛力气大,耕地又快又深,走得也比寻常牛快,因此深受河北路诸军州青睐。 老头儿出去后,秦小乙连忙起身行礼:“二叔!您怎么才回来?是临时有事儿耽搁了?” 走水路经御河至真定,不但可以日夜兼程,而且除滹沱河这一小段外,全程几乎都是顺风顺水,按说五六天就能赶到。 可如今,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多月。最关键的是,任二郎也没去常州宜兴县啊。 他不提还好,他这么一说,任二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撸了撸袖子,气势汹汹地指着一脸懵逼的秦小乙:“嗬!你这小崽子还编排起你二叔来了?要不是你小子,二叔我早就回来抱着老婆睡大觉了!” 秦小乙一脸无辜:“二叔,您回来晚,关我什么事儿?” 任二郎开启了吹风机模式,他吐沫星子喷了秦小乙一脸:“哟?你还挺委屈? 老子且问你:明确告诉孙知州,那王八犊子要那啥啥,而且时间精确到时辰的,莫非不是你秦小乙?” 嗯,好在他及时刹住车,不然这事儿可就闹大了。 秦小乙二话不说,先用袖子抹了抹脸。他可不是唾面自干的娄师德,虽然他自知理亏不敢顶嘴。 他连忙赔起笑脸:“二叔莫急,这儿人多嘴杂,咱有话回家说。” 任二郎一脸不忿:“臭小子,我可告诉你!二叔家里要是闹将起来,二叔一定把你推出去做挡箭牌!” 秦小乙何等机灵,他连忙拉着这大爷坐下:“二叔且坐,小乙保证你今晚大展雄风!” 他看任二郎脸色极为不善,连忙改口:“不!我给您扎几针,您现在就回家!保证二婶满意!也保证,嗯哼!” 他露出一个“你懂的”的表情。 任二郎“哼”了一声:“抓点儿紧!你爹,咳咳,你大伯还等着我呢。” 秦小乙欲哭无泪:我特么就知道肯定是你捣的鬼!任大郎那番鬼话,神特么才信! 没想到啊没想到,你义薄云天任二郎,居然是个背后捅刀子的主! 吐槽归吐槽,任二婶真要闹起来,自己也得吃挂落。 谁让任二郎管不住自己…呢,小妾要是先生儿子,这事儿可就真大了! 怀着务必助攻任二郎一击必中的心态,他仔细为任二郎做了一番四诊,又以玄珠针术刺激了他带脉诸穴、足少阴诸穴。 他犹不放心,几番挣扎犹豫后,取出一粒腊封小药丸,咬牙道:“二叔,这药您就用这一次!千万别多用!” 任二郎细眉一挑:“这是何药?” 秦小乙凑到他耳畔:“您事前两刻钟服用,我保证二婶对您千依百顺。” 任二郎眸子中精光一闪,劈手夺过药丸,转身就走。 秦小乙不忘叮嘱:“二叔,切记事后多喝温水!” 他失魂落魄地跌落回椅子上,喃喃道:“这玩意儿太霸道,也不知道这时代的人受不受得了。” 到得酉时二刻,病患全部送走,秦小乙果然见到了阴沉着脸的任大郎。 “小乙,我且问你:你给二郎用的什么药?” 任大郎从牙缝中挤出这几句话。 秦小乙心里“咯噔”一下,心道:果然,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我药丸! 他擦了擦额头止不住的冷汗,赔着笑道:“大伯莫要生气,这是小乙偶然间发明的东西。二叔他无恙吧?” 任大郎脸色愈发阴沉。 秦小乙已经快要吓尿。 任大郎猛地一拍桌子,秦小乙吓得一哆嗦。 “小乙啊小乙!你这孩子怎恁地糊涂!” 秦小乙快哭了:“大伯,我不是有意要拿二叔做试验,委实是担心他家里闹翻天。” 任大郎表情极为沉痛:“小乙啊小乙,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唉!” 他话音刚落,秦小乙便见到精神抖擞的任二郎大步流星走进来。他像极了凯旋的将军。 他顿时懵了:这…这是什么情况? 第43章 绑到吕夷简船上 见秦小乙被自己吓得面无人色,任大郎再也绷不住。 他噗呲一笑:“小乙,你有如此神药,干嘛藏着掖着?说吧,这药成本几何?” 秦小乙被这惊天大反转折腾得没反应过来:“啊?二叔他没事儿?” 任二郎嘿嘿一笑,对他竖起大拇指:“二叔当然没事儿!嘿嘿,小乙,你可真神了!嘿嘿!” 秦小乙忽略傻笑的任二郎,满脸疑惑地看向任大郎。 任大郎摇摇头:“走,小乙,咱们去你家详谈!” 考虑到秦小乙不会骑马,任大郎是坐着马车来的。 秦家村是被西古城包住的小村,因此这药铺离秦小乙家不远,也就一里路不到。 饶是如此,任大郎也不愿浪费时间。 三人进了堂屋,任大郎也不管孙氏在场,劈头便问:“小乙,那药成本几何?” 秦小乙不假思索:“五十钱不到。大伯,此药不似寻常成药,不能多服用!” 这是他以中药西制之法做出来的,肯定会有副作用,至少伤肾是一定的,所以不能多服。 这就是中医所说的虎狼之药。要不是任二郎玩得太大,他绝对不会拿出这种害人之药。 你金屋藏娇也就罢了,毕竟这时代风俗就是如此。 可临走前你还不先努力耕耘、播播种子?你这是要疯? 任大郎业务能力极为精熟,他摩挲着下巴问道:“小乙,服药间隔有多长?” 秦小乙早已算过,是以他回答得斩钉截铁:“最少半个月!” 任大郎霍然起身,负着手慢慢踱步,片刻后才道:“副作用如何减弱?” 秦小乙不好安坐,也陪着他站了片刻,闻言立即躬身:“大伯,一是事后多饮温水,二是多劳作排汗,房事当然能免则免。” 任大郎拍了下大腿:“着啊!小乙,咱每次只卖一粒,做好登记不就妥了?” 秦小乙头皮发麻。 孙氏俏脸一沉:“大伯,你们说的可是虎狼之药?” 秦小乙要疯了:完犊子了!老娘怒了! 任大郎也赔起笑脸:“弟妹莫怪,这也是为了乡亲们有后嘛。” 讲真,他也怵将门虎女孙幼娘。 孙氏怒不可遏,厉喝道:“秦琪!” 可怜的秦小乙吓得一哆嗦,连忙躲到肉盾,啊呸,任大郎身后。 “娘,您别生气!孩儿也是想做些好事儿。” 任二郎连忙转移话题:“二嫂且息怒!弟有一言,事关孙家!” 这句话果然好使。 孙氏一怔:“二叔,何事?” 半晌无语的秦二郎也忍不住好奇:“二郎,到底何事?” 任二郎示意大家安坐。 见众人坐定,他正色道:“我之所以晚了这么些天回来,主要是因为孙知州的密奏!嗯…还有折知州的密奏!” 秦小乙连忙道:“二叔,且慢!吕相公那边是否已无问题?宋学士如何了?叶判官又怎样了?” 任二郎挥了挥手:“小乙,这都是一件事儿!且听我为你们细细道来!” 任二郎借着这次买扑之事,彻底与吕夷简稳固了关系。 因此,他寻了个机会,通过吕夷简,前后将叶清臣和宋绶约了出来。 当然,他隐晦地提示了吕夷简,叶清臣会升为三司使。吕夷简何等人脉,对此自然比任二郎清楚。 至于地点,当然是白矾楼,也就是樊楼。这里满楼朱紫贵,是掩人耳目的不二选择。 叶清臣和宋绶,也都清楚了秦小乙这小神医的故事。 有任二郎这病例在,他们倒是深信不疑。为了稳固关系,任二郎又先后送给二位雅士不少名人字画。 嗯,我这说书人插一句:这也就是全民皆商的大宋!汉、唐、明、清的商贾,绝不可能有如此待遇! 在此期间,他得知了雄州知州孙继邺,便是孙氏大哥之消息。 打点好与未来三司使和未来参知政事、亦即二位未来相公的关系后,他便向吕夷简辞行。 他这一辞行不要紧,竟惹出来一个大麻烦。 讲到这里,任二郎干咳了两声,秦小乙连忙递上去一杯热茶。 他润了润嗓子正要继续,却听到院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 “秦二哥,在家吗?” “二嫂,在不在?” 孙氏一拍大腿:“是白小郎他们!” 她连忙跑出堂屋:“在!快进来吧!哎呀!天都快黑了,你们刚收摊?” 秦二郎笑道:“大哥,二郎,是来进货的乡亲们。他们在真定府摆摊卖吃食,舍不得早些收摊,所以每日都是这个时间过来。” 任二郎大喜过望:“二哥,这么说,咱的食品生意开张了?” 秦小乙噗嗤一笑:“二叔,岂止开张!我娘这些天都快累死了! 榨豆油那机器片刻不停,也就是您今儿回来,我娘才能喘口气儿。 咱的豆制品供不应求不说,连西古城白屠户家的猪肉,都让咱们包圆了!” 任二郎也拍了下大腿:“那还等啥?喂猪啊!咱不能白白便宜白大郎!对了,小乙,猪下水呢?你做熟食没有?” 秦小乙险些吐血,他无力地抬起右手:“二叔,您想累死我啊?我手还酸着呢! 这一天下来,我又开方又扎针的,您让我歇歇成不?明年我还要考试的!” 他低估了商人对利润,不,暴利的追逐。 任大郎语重心长地看着委屈的秦小乙:“小乙啊,年轻人不能虚耗光阴! 地缸已经到位,明儿咱们就要挖窖,成败在此一举,咱们都得加把劲儿!” 任二郎在汴河,与任四郎和五郎汇合,他们押运着满满十几船地缸,一同赶回了真定府。 秦小乙只恨自己不是鸣人,不会影分身。 他只好拱手道:“大伯,这样好了。我效率再高些,争取午时诊完病患,之后我便赶去古城,如何?” 任大郎满意颔首:“甚好!小乙,你须谨记: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秦小乙想哭:我就问一句,我能接触婚约不?您这哪是招婿?您是招挣钱机器吧? 这时,孙氏在院中低喝:“小乙,过来搬钱!” 秦小乙真要哭了:得,又一个钻钱眼里的!大宋真是个神奇的国度! 人家不但宏观调控做得到位,外贸管控也极为严谨!而且,人家还懂如何做好国营!与宋相比,唐、明清都是渣渣! 要不是这神奇的国度重文轻武到了畸形,怎么可能完犊子! 任二郎早已忘了自己还在说书,他霍然起身:“小乙,这些天,咱任仁济食品卖了多少钱?咱们这一里是否全覆盖到位?” 第44章 秦小乙玩脱了 秦小乙心情瞬间好转,他笑道:“二叔,您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任大郎和秦二郎也不好再安坐,众人都跑向院中。 众人的视线,瞬间聚焦到那硕大的钱箱上。 任二郎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小乙!这是…” 秦二郎看着那冒尖的钱箱苦笑:“娘子,又有八贯多?” 看官们,注意“又”字! 孙氏得意洋洋:“错!十贯有余!今年是丰年,老百姓收了一天麦子,晚上都来打牙祭,所以他们生意极好! 因此,咱们的小苏打卖了十斤,猪肉三百多斤,腐竹三十三斤,酸奶…豆油…豆皮…豆腐脑…老豆腐…鲜豆腐…” 任二郎听着孙氏如数家珍般报出销售数据,嘴巴越长越大。 他喃喃道:“二嫂,您可真会做生意!” 这句话搔到了孙氏痒处,她笑得如百花盛开:“那是!这半个月咱们收入93贯!纯利也有50贯出头呢! 而且,这还只是咱们周边几个村!等咱们的生意拓展到真定府,一天就能挣几百贯!” 秦小乙有些痛心疾首:娘,您变了!您钻进钱眼了! 秦二郎有些心疼:“娘子,你这是忙了整整一天吧?唉!明天我也加快效率! 未时我回来帮你准备食材,咱们多备一些,还能多卖些钱。” 秦小乙彻底无语:爹,您也变了! 任二郎略一思忖,转身便欲走。 任大郎手速极快,一把拽住了他:“二郎,你要做甚?” 任二郎跺了跺脚:“大哥,我回老宅大院,找咱家儿郎。 地方我已找到,我喊他们过来搬家什儿,明日让他们跟着二嫂做工!” 秦小乙心态彻底崩了:哦,合着我家…好吧,我家也是占三成股权的股东,不是打工人,你们这么做没毛病。 好吧,他彻底被任二郎带偏了节奏。 好在还有个明白人儿。 任大郎狠狠给了老弟一个暴栗:“你是猪脑子?先把钱搬车上!再回屋说书…咳咳,说说汴京的事儿!” 十贯出头的钱箱子…就算秦小乙天生神力,他也搬不动! 近千斤重的铜钱,谁能搬动?因单向阀精磨不易,秦小乙暂时无暇鼓捣液压装置,不过不要紧,他有小推车。 他推来后世那种带长底板的笨老虎车,当然,这是任六爷出品。 他将长底板插到钱箱子底部,使出吃奶的力气,用力一撬,将钱箱撬了起来。 也就是他天生神力,换成任二郎,不但撬不起来,还能把自己甩出去。 他将钱箱推到平板马车边,以底板顶住马车边缘,用力往前一送,“砰”的一声,钱箱稳稳砸落马车上。 要不是车把式反应迅速,及时摁住这平板车,可怜的马儿肯定要闪到腰。 秦小乙大口喘着粗气,看向任大郎:“大伯,钱送回您老宅吧,我家没地方放。” 任大郎挥了挥手,那车把式便赶着马车,当先离去。 “二郎,回屋接着说!” 众人坐定后,任二郎又喝了一大口茶,继续讲了起来。 他向吕夷简辞行之时,吕夷简刚好收到孙继邺的急报,正在踱步思索。 见他进来,吕夷简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秦小乙是孙继邺嫡亲外甥?” 任二郎不明所以,当即应道:“然也。相爷,何事如此忧心?或许某可为相爷分忧。” 他这句话一出口,吕夷简便将孙继邺的急报递给了他。 这厮一看大惊,说秃噜了:“相爷,这一定是小乙所说!此事必然千真万确!” 嗯,所以说,这锅秦小乙背不得,都怪任二郎这张破嘴。 看官们莫忘记,这时代的人都迷信。 于是乎,任二郎有幸见到了张士逊、陈尧佐、章得象、枢密使王随、贾昌朝、韩亿…诸位朝堂大佬。 我这真正的说书人再插一句,除已是相公的二位相爷,后边几位未来都是平章事或者参知政事。 吕夷简作为仁宗朝结党营私的佼佼者,他的朋友圈…总之,任二郎赚大了! 幸亏张士逊老爷子老成持重,不然他还得惊动圣驾。 任二郎何等人物,礼物备足,态度更是极尽谦卑,一张破嘴更是说了个天花乱坠。 秦小乙的炒作计划、他俩心照不宣的致富计划、任仁济未来发展计划…各种计划都被他秃噜了个底儿掉。 诸位大佬何等经济素养,尤其贾昌朝和韩亿还是真定老乡。 他与任大郎不同,他直截了当地提出:要承担摊派至真定府、祁州二州河东路物资筹措之事。 为证明可行性,他将秦小乙的理论和做法大致阐述了一番。 于是乎,西北军政高峰论坛歪成了经济高峰论坛。 要不是张老爷子老成持重,这楼能歪成深到出甜水的井。 最后,众大佬一致决定:小朝会时便联名上奏,筑城结寨力保二镇不失; 同时,将真定府摊派物资筹措之事暂交给任家,先试行一年。 其后,被幸福砸晕的任二郎便成了这几位大佬们的座上宾。 回家是甭想了,他利用这个秦小乙无心插柳博来的良机,苦心经营了一番汴京的政坛人脉。 也就是这年代没有会员卡,不然就凭这半个多月的消费,他准能荣获樊楼永久荣誉vip。 也因此,他萌生了一些新的想法。嗯,这也是后话。 秦小乙听得着急,插口道:“二叔,官家下旨了吗?” 任二郎嘿嘿一笑:“你猜!” 秦小乙不想猜,他只想揍人。不过不用他动手,任大郎狠狠给了老弟一个暴栗:“说!” 任二郎揉了揉脑袋,连忙道:“官家对此不但极为重视,还派出了殿前司的两厢天武军,由四厢都指挥使李用和亲自带兵,分兵驻守二镇!” 他紧紧蹙起眉头:“小乙,咱们全体人头,都寄到你这儿了!若赵元昊未攻打二州,咱们人头都要不保!” 天武、捧日、龙武、神卫各四厢禁军,负责拱卫汴京。其中捧日军最强,天武军稍逊之。 我这么说看官们可能没看懂。 简单说,这四支禁军的都指挥使,与殿前、马、步军副都指挥使、三衙都虞候,并称为八管军。 再通俗点说,高俅的殿前司副都指挥使,就是管军八位之一,这八人可谓权势滔天! 遑论八位中马、步二帅经常缺岗,四禁军都指挥使轮流兼岗呢。 啊?您问为何都是副职?很简单,因为没有正职,官家根本不填坑。 更何况,李用和是谁?他是赵祯的亲娘舅!秦小乙这个消息若是假的,其后果可想而知! 就算赵祯再仁厚,但如此军机大事,不诛你秦、任两家九族像话吗? 你这是把堂堂国舅爷、最精锐的禁军当猴耍? 孙继邺的一片苦心,就因为任二郎的一张破嘴,全部付诸东流。 见众人齐刷刷地瞪着自己,饶是秦小乙心志坚韧如钢,也暗呼受不了。 他突然想起一事:“二叔,大军何时开拔的?” 第45章 秦小乙你个天杀的 任二郎蹙眉苦思:“我归来时,禁军已经开拔。” 秦小乙脸色微微一变。 众人冷冷瞪着他。 他沉吟片刻后讪讪一笑:“大伯,咱们现在跑到辽国,还来得及吗?” 任大郎没有答话,抄起门边的锄头,瞪着这个小逗比,一字一顿地道:“秦小乙,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秦琪连忙摆手:“大伯莫生气!小乙只是逗个闷子。那啥,要不解除婚约如何?小乙不想连累您。” 任大郎面无表情地掏了掏耳朵:“你再说一遍?” 秦小乙不再犹豫,拔足狂奔而去。 任大郎的锄头慢了一步,没砍到他。 他气急败坏地大喝:“秦小乙,你个天杀的!你给老子站住,老子保证不打死你!” 秦小乙哪敢驻足,他拼命跑着,头也不回:“大伯,您放心,官家仁厚,一定为让咱们入土为安。 啊呸!我是说,我的消息不会有假!您就等着官家封赏吧!再说,这事儿能怪到我头上?谁让二叔嘴欠!” 任大郎不说话,骑上马、提着锄头便策马追赶。 秦小乙听见了马蹄声,他放弃了注定被追上的逃命。 “爹!岳父大人!小婿以性命担保,咱们一定无忧!” 求生欲极强的秦小乙,转过身纳头便拜。 任大郎的锄头将将悬到他头顶,吹起了他的发梢。 “哼!”任大郎收起锄头,翻身下马。 逃过一劫的秦小乙决心猥琐到底:“爹!小乙没活够呢,况且咱们死不了!” 任大郎用力顿了顿锄头:“滚过来!进屋说话!” 秦小乙哪敢滚过去挨揍?他只能乖乖磕头。 这时,任二郎跑到了二人近前:“秦小乙,你个天杀的!老子打死你!” 秦小乙连忙抱住头,硬捱了任二郎一通狠揍。 护犊子的孙氏不但没有上前阻止,反而怒喝道:“二郎,用些力气,打死这个混账东西!我就当没这个儿子!” 躲在各自院子里,偷偷吃瓜看好戏的族亲们,听秦小乙哀嚎得可怜,不好再听下去,于是他们纷纷打开院门。 “任二郎,差不多行了,有话好好说!” “任大郎,你好歹也跟我们秦家定亲了,你也管管你家二郎!” “二郎!你傻愣着做甚?挨打的不是你家小乙?” 得,这天杀的孩子是没法再教训了。 于是乎,秦小乙的四位长辈赔着笑,秦二郎和孙氏一人揪着小逗比一只耳朵,把他拎回了家。 此地只留下议论纷纷的族亲们。 “小乙是不是想逃婚?” “嗯,我听着像是!要不任二郎发这么大火!” “我家住二郎隔壁,我听见小乙好像说了句退婚。” “唉!也不怪二郎傻站着。任家对他家这么大恩情,小乙这么做可不对!” “说的就是!小乙如今发达了,可不能忘了本。” “等等,不对啊!我昨日还找小乙看病来着,那孩子对我恭恭敬敬,对我家小郎也挺不错,他不像是坏孩子啊!” “应该不是逃婚。我没听说小乙喜欢上谁家小娘子啊?” “咦?就是!前两日白户长家那小娘子还撩拨小乙来着,小乙给她看过病就把她打发走了!” “罢了,明日咱们去问问二郎,今儿先散了吧!散了散了!” 七大姑八大姨的七嘴八舌中,吃瓜人们意犹未尽地散去。 堂屋内先是一片肃杀,但很快气氛就变了。 “秦小乙你个天杀的!你跑什么跑!”任二郎揉着兀自生疼的手腕,恨恨地道。 “二叔,我不是怕杀头,我怕李国舅赶不上趟儿,挣不着功!他要是迁怒,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秦小乙轻轻搓揉着自己风府、风池和玉枕,疏通着血脉。 “二叔,您下手可真够狠的!我要是被打傻可怎么办?”秦小乙一脸委屈。 任二郎气得跳脚:“你这天杀的!你自己说!二叔哪下打中你脑袋了? 哎哟,疼死我了!你这天杀的挡得还真准!” 任大郎忍无可忍:“二郎,闭嘴!” 任二郎当即噤声。 任大郎没好气地瞪了秦琪一眼:“秦小乙啊秦小乙!你就这么想逃婚?” 秦小乙悚然一惊:我去!这都被他发现了? 他连忙三连:“我不是!我没有!你别冤枉我!” 任大郎冷笑以对:“秦小乙,今儿老子把话撂到这儿,你想逃婚,门儿都没有!喊爹!” 秦小乙刚要梗着脖子怼两句,却发现自己爹娘脸色都不善。 他认命了,老老实实拱拱手:“岳父大人!” 任大郎冷哼一声:“秦小乙,你翅膀硬了?” 秦小乙知道他接下来要说啥,连忙跪倒:“爹,您老息怒!孩儿知错了!” 他心道:这特么叫什么事儿啊!这万恶的旧社会!婚姻一点儿都不自由!我想好好谈个恋爱都不行? 嗯,不是他羡慕任二郎金屋藏娇的时候了。 你这小逗比当时咋说的来着?还是这时代好?养小三儿都合法?我没说错吧? 任大郎不愿跟他废话:“小乙,你说的赶不上趟儿是何意?” 刚挨过揍的秦小乙不敢再作妖,老老实实道:“岳父,官家派国舅爷领兵过去,实则是为了给他镀金。 国舅爷市井出身,位列管军高位,尽管官家如今不设正职,且降低了禁军指挥品秩,但官家仍担心大臣心不服。” 前文说过,管军八位除殿前司都指挥使和三衙都虞侯外,另外3职均为副职。 这主要是防止赵匡胤旧事再现。 天武军为禁军精锐,李用和这个都指挥使更像是吉祥物,所以,他就是去刷军功的。 遑论李用和本就是市井出身,没有行军打仗的经验。他是仗着他姐是赵祯亲娘李宸妃,所以才身居高位。 那么问题来了,金汤白豹二镇在哪儿?两镇距汴京极远,他可能刚刚赶到,仗便已打完了。 他还怎么刷军功? 而且,那两个时间到底靠不靠谱,连秦琪自己都开始怀疑。 今日已是六月初一了!收麦子快的农户,今日都已开始种大豆了。连新肥,人家都已经做为底肥施用完毕了。 李用和吃翔能吃到热乎的?秦琪深深怀疑。 秦小乙无奈地叹了口气:“岳父,我大舅深谙军事,他若认真以待,国舅爷绝对没有机会捞到军功!” 第46章 孙继邺的如意算盘 他这句话一出口,孙氏当先道:“小乙,这事儿跟你大舅有何关系?” 秦小乙叹了口气:“娘,真定府灵寿县曹家,跟咱们孙家熟不熟?” 孙氏不假思索:“曹璨那几个兄弟和你姥爷都是太宗潜邸旧臣,当然熟!” 曹璨,正是曹仪亲爹。 秦小乙耸耸肩:“那不就得了。我大舅给环庆路曹仪曹总管修书一封,曹总管会不卖面子?” 孙氏无言以对,只好颔首:“当然不会。” 秦小乙再次叹气:“曹玮曹四郎对唃厮啰有恩,对吧,娘?” 孙氏恍然:“你是说…” 秦小乙笑着颔首:“娘,曹仪曹总管一定会与唃厮啰商议协同作战,再加上赵元昊刚刚屠了唃厮啰的猫牛城。您说,国舅爷还能赶上吗?” 孙氏一点儿也笑不起来,她陷入了深深的忧虑。 秦小乙连忙宽慰:“娘,或许,可能,国舅爷他不是傻子吧?” 这话要是被赵祯听见,这老好人能抽他个大嘴巴子。 叔叔能忍,舅舅也不能忍啊!何况你还敢骂朕老舅? 他得到的,是包括他爹在内,所有人的白眼儿。 嗯,他果然是个逗比。 秦小乙讪讪一笑:“那么问题来了,国舅爷一看这么热闹,会不会以复仇之名出兵推一波?偷赵元昊一两个塔,啊呸!砦呢?” 这简直是一定的! 所以问题又出现了,他赢了自然皆大欢喜,可他要是输了呢?这锅谁来背? 所以,他不能输,他也输不起。因为他背后是赵祯。 秦小乙叹了口气:“娘,写信吧!” 孙氏显然跟不上崽的思路:“写信?给谁?写什么内容?” 秦小乙摇摇头,匆匆回屋拿出纸笔,蘸墨便写:“舅父大人在上,琪再拜而书:今圣上委国舅爷李将军将两厢天武军赴延、庆二州。至琪书此信时,大军开拔已六日。 若国舅爷赶赴二镇,激战正酣尚有可为,若交战已毕,琪盼舅父觅奇兵,以骑兵奔袭西夏之银州、左厢神勇军司。 奇兵佯攻、诱西夏军兵震动即可。以滋扰惑敌为先,万勿贪功冒进,以致事有不谐。舅父慎之! 事毕,琪必敬奉美酒肉食犒劳!琪叩首顿笔,敬盼大人安康!” 他吹干墨迹,将信交给孙氏:“娘,孩儿之意,是麟州出一彪骑兵,分散开来袭扰西夏东路军州,让赵元昊不敢将重兵陈至南路。 如此一来,即便国舅爷贪功冒进,也不会有损失。能夺一砦,便是大功一件。” 任大郎劈手将信夺过:“此事交给我便是!稍后我派三郎连夜赶路。” 他看向任二郎:“二郎,你将清单拿出来,咱们尽快筹措物资!我去去便来。” 孙氏看了看天色:“大伯,我这便热饭,您速去速回。” 任大郎挥了挥手,骑上任二郎的马径自离去。 任二郎掏出吕夷简手书的非正式版清单,其上均为粮草、布匹、牛马等河东路常用物资。 秦小乙没兴趣再看,颓然叹气:“二叔,官家尚不知西夏有多可怕!此次,若唃厮啰不助战,二镇危矣!” 任二郎哂笑:“西夏弹丸之地,又缺铁器,能比辽国还可怕?” 前文说过的北宋几大错觉,在任二郎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你们要是还不长心,人家西夏的铁鹞子,会教你做人! 历史上,庆历元年,神奇的大宋在出兵前,觉得自己一定能行。结果呢? 三战皆墨后,胆怯的文官们就想割让麟府,还好赵祯还算明白,还好张亢及时赶到,还好吕夷简力挺了铁血的范仲淹。 不然,西夏一定会赶在女真之前,把神奇的大宋赶到长江以南。 自从武者的脊梁被赵恒的《劝学诗》打断,大宋就变得如此神奇! 所以,咱们宋粉们不要盲目吹大宋,大宋以文驭武根本就是笑话。 明末军队,那渣渣般的战力,都比宋徽宗时期的禁军强。东京保卫战…唉!说多了都是眼泪。 不,那不是泪,是神奇北宋文官们脑子里的水。 所以,秦小乙冷笑连连:“二叔,即便是最精锐的捧日军,对上西夏骑兵,能以三敌一就算胜利!” 任二郎瞠目结舌:“这…不可能吧?” 秦小乙摇摇头:“若无唃厮啰,国舅爷一定能赶上这场战斗,咱们走着瞧便是!” 秦二郎这时才插上话:“小乙,西夏如此悍勇?” 真不是西夏悍勇,而是大宋太羸弱。当然,这话他不能说。 他只能苦笑:“爹,但愿一切顺利!” 时光匆匆,在每天两头跑的秦小乙央求下,任二郎教会了他如何骑马。 任大郎随即挑了匹小母马送给了他。 秦小乙骑着小母马,奔走于药铺和酒窖之间,效率快了许多。 因为前期的蒸酿技术没有差别,所以秦小乙不用太费心,他只需关注他的图纸施工是否有问题即可。 孙氏也轻松了。任家女眷们都被任二郎发动了。有她手把手教,食品作坊很快扩大了产能。 酱油发酵即将完成,孙氏每天都在掰着手指算时间。 就在众人忙得热火朝天之时,仍在容城军营的孙继邺收到了信。 他看过后便淡淡一笑,谢过风尘仆仆的任三郎后,便提笔写信。 匆匆写就后,他将信交给任三郎,勒令这疲惫不堪的好汉子去营中休息。 随后,他蹙眉苦思片刻,喃喃道:“也是好事!官家一定已知小乙。不过话说回来,小乙这孩子真通透。 他虽年幼,却已看透了一切。也罢,我便遂他心意,继续让他隐于幕后。这次的大功劳,我却之不恭!” 他打定主意,一口将信吞入口中,提笔便匆匆写了起来。 写过两封内容不同、收信人亦不同的信后,他拈须沉吟:“丰州最为靠近西夏,王家如今又威望不足,当尽早部署! 小乙说二郎有潜力,嗯…也罢,权当给三叔一份临终厚礼!朝廷想必也挑不出理。” 他拈须微笑,写下第三封信,与第二封放到了一起。 他唤来亲兵,反复嘱托后,塞给其一把碎银:“紧急军情,可交与驿站,但这封信,还是需你来送!” 那亲兵应诺后,便匆匆离去。 孙继邺看向西方,拈须轻笑:“景佑,景佑,好名字!西北一切,尽在我大宋掌握。赵元昊,咱们走着瞧!” 第47章 牵动人心的西北 随着李用和亲率四厢天武军中的两厢出征,环庆路和陕西路牵动了无数大佬们的心。 天武军做为精锐中的精锐,虽阙额严重,但两厢也有近万人马。 大军过万,无边无沿。 当然,这跟我们的秦小乙无关。 说实话,若非孙继邺及时出现,他都已做好了大宋长期和西夏拉锯的准备。 他倒是想躺平,奈何他没穿越到石守信、高怀德他们这些将门世家,当不成败家子。 所以他只能继续两头跑,上午看看病,下午酿酿酒,抽空再去指导指导老爹做成药、去马太公那儿借书回来抄抄书。 好在老娘够给力,食品那一块他暂时不用操心。 因为猪还没养成。 任二郎倒是想养猪,奈何任大郎不同意。 烈酒必须尽快酿出来。因为,第一窖烈酒,已经全部许出去了。注意,免费的。 转眼间,已到了六月十五。第一批酱油已经全部售罄,酱油作坊早已被大缸堆满。 真定府第一酒楼,倚水楼已经和任仁济强强联手。 第一批任仁济酱油,已全部卖给了倚水楼。 做为真定府的樊楼,倚水楼是真定府夜生活的主流。 当然,他们的大厨对任仁济酱油赞不绝口。 所以,倚水楼做为任仁济的最大客户,任大郎一拍桌子,第一批酒,我送你了!不满意我还包退货。 孙继邺那里,秦小乙也许出去三千坛。要不是有他,秦小乙找谁解决西夏燃眉之急。 他可是要当王爷的神医。 吕夷简集团,也不能不送吧?何况人家都已经明示:官家已知此事。 任大郎还能说什么? 按秦小乙的说法:“大伯,不,岳父,咱就当养窖了。” 秦小乙表面云淡风轻,实则心中慌得要命。 他的确忘了,自己是在何处看到的这两个时间。 最要命的是,记载这两个时间的,貌似还不是同一个文献。 怀着忐忑的心情,他在送走了上午最后一个病人、写好中成药补货计划后,便纵马赶往酿酒作坊。 经过半个月的努力,地缸已全部酿上了酒。 也就是如今刚种上大豆,地里活儿不多,不然根本不可能这么快。 今日是扩建蒸馏作坊的日子,他也要去帮忙打地基。 好在酿酒作坊离药铺不太远。 当他赶到后,数以百计的乡亲们都已差不多到齐。 乡亲们在地头匆匆吃过肉夹馍和豆沫后,在任大郎指挥下,便开挖了。 短短一个时辰,地基便已被挖得七七八八。 秦小乙举起锄头奋力一刨,随着“铛”一声巨响和“咔嚓”一声脆响,他手中儿臂粗的锄头把应声而断。 这一下,险些将他虎口震裂。 他边上的乡亲笑道:“哟?小乙,刨出宝贝来了?” 秦琪弯下腰,看到被埋在土中的一块青石露出一角。 他拂了拂泥土,发现这是一块青石碑。 他兴奋起来:“乡亲们,咱们把这块碑刨出来看看吧!” 包括任大郎在内,众人都围了过来。 “这是啥碑?” “啥碑不知道,反正不像是墓碑。” “我呸!你能不能说点儿吉利话?” “嗯,依我看,这应是古城的建城志!” 终于出现个有文化的,秦小乙一抬头,看到了任大郎。 众人不再废话,七手八脚地将这块三米多高近两米宽的碑刨了出来。 以隶书碑文来看,这应该是两汉时期的古物。 秦琪看了看落款,果然,上面的时间是元鼎四年,那是西汉武帝时期。 这块碑果然是扩建真定古城时的城志。 上面详细描述了东垣古城遭遇的战乱、改名真定古城的历史由来等等。 其中详细记载了这座古城每次苦难的时间。 秦琪灵光一闪,他终于想起来了他在何处看到的那两个准确时间! 在他前世,他次子未生之前,他曾带着老婆和大儿子沿长城自驾游。 途中经过延安府的吴起县及华池县时,他们曾去过这两地博物馆。 他是书法爱好者,因此他喜欢研究碑文。 所以,这两个时间,应是位于这两地的古城遇袭沦陷的准确时间。 他对另外一组时间印象同样深刻:那是宋哲宗绍圣开边收复这两城的时间。 他心中狂喜:稳了! 好在地基打得不深,干活儿的壮劳力又多,很快,这块石碑便被抬到了路旁。 打好地基后,泥瓦匠人们开始工作,秦小乙拉着任大郎走到一旁:“岳父,小乙有喜事要讲!” 自打他那天作妖时起,他便改了称呼。 不改也不行啊,他相当于社死了一次。任大郎不苟言笑的时候,还是挺瘆人的。 任大郎眉毛一挑:“什么喜事?你又想逃婚?” 这不,说来就来了。 秦小乙连忙摆手:“岳父,不,爹!那两个时间,肯定准确!而且是十成十的准确!” 任大郎瞪大眼睛:“那咱们…” 秦小乙连忙摆手:“爹,您知道就好,千万别张扬!” 任大郎“嗯”了一声,以探询的目光看向女婿:“那孙知州…” 秦小乙用力颔首:“一切妥当!” 任大郎笼着手踱了几圈,猛地停下:“小乙,那汴京的酒就得多送些!咱们窖藏减半?” 秦小乙继续颔首:“减半吧。孩儿当初就劝您少留些,少了才珍贵!” 任大郎挥挥手:“行了,这儿不用你,你去给孙知州写封信,问问他近况如何吧。” 秦小乙躬身行礼,转身离去。 三日后,秦小乙收到了回信。 孙继邺极为靠谱。他将先前曹仪在信中描述的情况简略说了一遍,又强调后手均已就位。 除非元昊一下子派出十万大军,否则绝无可能出现意外。 元昊当然不可能出动如此多兵马,不然何谈偷袭? 他每一镇出动上万人,便已是大手笔。 在信的最后,孙继邺称李用和一定赶不上守城,所以,他已将详情告知了曹仪,曹仪一定会做妥善安排。 以孙继邺的军事才能和丰富经验,他既然这么说,那便一定如此。 所以…大家压力大到爆表。 天可怜见,这可是赵祯亲政之后的第一战啊! 纸上谈兵的文官是指望不上的,就看武臣们的表现。 说实话,秦小乙心里有些没底。 第48章 秦小乙预言成真 在真定府任、秦两家提心吊胆的等待中,时间来到了六月廿二,离廿五也仅余三日。 东方未曦,秦小乙便被噩梦惊醒。 他梦到了金汤城失守,无数西夏骑兵放火屠城,蹂躏百姓。 他刚刚擦掉额头的冷汗,却骤然听到老娘的尖叫。 唉!任二郎你这张破嘴!你咋就说秃噜了呢?你看我跟我大舅配合得多默契! 我要的是和平稳定的环境,人家要的是名气和战功。 他在台前,我在幕后,我俩这双簧唱得多棒! 虽然我的目的是小福康,可我娶小福康的目的不还是为了安赵祯的心? 唉!好吧,如今的好处是:我可以大大方方装神棍,痛痛快快给短命鬼续命,开开心心让赵祯这未来老丈人生皇儿。 坏处则是…我真不想做官啊! 我四处游荡、给贬到各地的短命鬼续命、浪里个浪不香?我安安心心在家攀科技树不香? 就大宋这神奇的军械兵刃,居然还比不过人家辽国和西夏,说出去你敢信? 可这就是打脸的事实啊!大宋的科技树点歪了! 我这第一代的机床,急需升级!只有不断升级,才能出来高精度的机床。 只有这样,我才能精磨出来各种测绘仪器,不然高炉想都别想! 没有测绘仪器辅助,穿越客做出来的不是高炉,那是劳民伤财做出来的特大号炸弹! 穿越客们应该帮敌国建高炉,他们一定会感谢穿越客们一百八十辈祖宗!还会把他们祖坟刨了,尸骨带回自己国家去供养。 他们写的不是历史小说,而是玄幻。 各种功法一加持,高炉不但能炼铁,还能直接炼各种天材地宝,而且永远不会爆炸!多神奇! 而且,贫乏的知识限制了他们的想象。要造原子弹,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难。 嗯,客观来说,难度绝对小于以北宋的基础科技造出蒸汽机,只要他们有气焊,能保证辐射不外泄就行。 至少原子弹不需要上万个精密零件。 前提是他们得知道阿伏加德罗常数、半衰期等化学基础,而且得会做饭。 相信我,炒一手好菜的难度,绝对高于常规的理化实验。 好了,我这发泄了一通,心情好多了,起床给爹娘做饭! 至于老娘,还是交给老爹安慰吧。单身狗…算了,单着,总比遇到那摸不清底细的小妖精强。 唉!我要是马上知道战况就好了!心好慌! 满腹心事的秦小乙,努力做好了热汤面,还不忘沃几个鸡蛋、拌个菠菜粉丝腐竹拼盘。 虽然粉丝是小麦淀粉做的,口感差点儿,但这毕竟是小吃货的素养。 心事重重地做完锻炼后,他不愿意与家人愁眉苦脸,连马都没骑,慢慢走着去了药铺。 由于他担心同行打击报复,所以如今他只坐半天堂。 任仁济吃肉,总要给同行留点儿汤。 幸好如此,他预想中的打击报复才一直没有到来。 其实,打击报复已经到了。 只因他医术高,那几个别的郎中看不了的病患,他连扎针带开药,都给治好了而已。 装逼打脸的前提,是人家觉得你远不如他。如此你才有打脸的机会。 但以秦小乙这医术,如何玩装逼打脸?他只能玩降n维打击。 如今终于有不服输的找上门来了。 “愚以为,当以阴阳虚实表里寒热辨证,不知先生以为如何?”一个颔首老者拈须微笑。 秦小乙无语。 八纲辨证极其需要经验,而且容易误诊,你真的不懂? 秦小乙态度极为恭谨:“老先生,先辨六经,再辨三部六邪,岂不强出八纲辨证许多?” 那老头儿耸然动容:“如何查辨六病?” 秦小乙这才想起,《伤寒论》如今几近失传。 还要等上十几年,才会有《伤寒论》和《金匮要略》刊印流传,六经传变如今是各名医世家不外传之秘籍。 他叹了口气,将张仲景先生的六病精要以及六经传变毫不藏私地讲了一遍,连带着,他还讲了讲桂枝法和附子法。 最后,他仔细讲解了一番五运六气和十九病机。嗯,他连为何十九病机不言燥暑,都解释得一清二楚。 也就是这会儿病患少,不然这来踢馆的老头儿,早就被人打出去了。 那老头儿再不犹豫,当即大礼参拜。 秦小乙连忙扶住他:“老先生使不得!若您真想学,不妨叫上些同行。 等中午不忙时,我将张仲景先生的两部宝经分享分享。咱真定府多出几位大医,小乙我也能轻松一些。” 老头儿臊得脸都红了。人家这叫医者仁心!那我们叫啥?卑鄙小人?还是衣冠禽兽? 秦小乙恭恭敬敬把老头儿送出门,还一再叮嘱他多带人来。 老头儿含着眼泪走远,最终没忍住,回过身扑通跪倒在地:“惭愧啊!老朽活了大半辈子,活人无数,还不如一个孩子!” 于是乎,打这天起,秦小乙便又在中午带起了学《伤寒论》和《金匮要略》的徒弟。 所以说,这叫打脸?这叫弘扬中医悬壶济世精神还差不多! 这么一来,秦小乙倒也无暇去想西北战局。 捎带脚的,成药需求量也大增。哦,人家小神医不收学费,你就觍着脸白学?你要脸不要! 更何况,人家还是给批发价。过来学医的,谁还没个医馆?买吧!谁不买,大家一起鄙视他! 于是乎,秦二郎也无暇再胡思乱想,加班加点做成药吧! 孙氏更不用提,任仁济食品已经在真定府开了多家铺子,她每天数钱数到手抽筋,早就忘了西北之事。 任氏昆仲…他们每天跑前跑后,筹措物资加推销烈酒,忙到脚打后脑勺。你问他们西北?那是啥? 不过,秦小乙的预言确实极准。 不但西夏骑兵的确前来攻打二镇,而且时间也丝毫不差。 驿卒、哨骑们频繁在边境、环庆路治所间往返,战报如雪花般发往汴京、府州、麟州、陕西路、河东路…以及雄州。 战报所经过的每一处,都震动了。 当战报远赴千里传至汴京后,这个世界的第一大城市彻底沸腾了! 第49章 来自官家的注意 “报!侯爷,环庆路曹总管、府州折知州加急军报!” 酉时中,一个大帐内,孙继邺正在看西北地形图,突然听到亲兵来报。 “放下吧!你且出去待命!”他头也不抬。 “诺。”那亲兵放下手中的军报,抱拳躬身缓缓退出。 待他退出,孙继邺看也不看那些军报,匆匆提笔写下一封信。 他微微叹息:“我只希望,小乙的担心是多余的!” 他摇摇头,对比着西北地形图,仔细读起了军报。 他越看脸色越凝重,最后他放下军报,又匆匆写好另一封信,取出印信盖在他写好的信上,沉声喝道。 “来人!” 那亲兵匆匆跑进大帐:“侯爷!卑职在。” 孙继邺面无表情,站起身将信交给他:“发加急,一封速速送至环庆路曹总管处,另一封速速送至丰州二郎!” 那亲兵对此毫不意外:“诺!卑职告退!” 孙继邺挥了挥手,送走了他。 他坐回座位,默默看着西北地形图,蹙眉久久不语。 良久后,他长叹一声:“小乙料事如神!” 同一时间,汴京一座恢宏广阔的府邸内。 在一间书房内,一位中年文士当中而立。 他身材瘦高,儒雅俊朗,一对眸子熠熠生辉,颌下微须,头戴平式黑纱幞头,身着紫袍,手里还捧着一杯香茗,显然是刚刚下值。 在这书房内,还有一位鸡皮鹤发的紫袍富态老者坐于上首,其他几位或紫袍或绯袍的花甲老者则坐在下首。 这几位都戴着方顶硬壳幞头,腰束玉带,显然是刚下值便赶到了此处。 总之,满室朱紫贵。 那鸡皮鹤发老者便是张士逊,他当先开口:“坦夫,这两日朝中气氛不太对,你以为然否?” 当中而立的中年文士摇头苦笑:“亲家,我已严正警告过诸位同僚。唉!奈何他们听不进去啊!” 吕夷简的四郎吕公孺与张士逊之女定了亲,所以他们是儿女亲家。 张士逊颤巍巍地站起身:“罢了,老夫如今已逾古稀,此番事又将老夫折腾得不轻,老夫这便请辞致仕! 坦夫,今后,这副重担便交给你了!子正,你务必尽心竭力,与坦夫一起辅佐好官家!” 中年文士正是吕夷简吕坦夫。 他闻言放下茶盏,一把扶住张士逊:“亲家!官家刚刚亲政,您又历经三朝,可不能撂挑子啊!” 张士逊摇头苦笑:“坦夫,四月中,四京、东西两路大旱,老夫便上书请辞以应天变,可官家不许。 五月中,老夫又欲请辞,却赶上秦小乙之事。如今事已至此,老夫不可再恋栈不去! 希元兄老当益壮,希言浑厚有容,公垂年富力强,老夫这把老骨头,还是应当及时退位让贤。 何况,官家今日已拟旨:明年改元景佑,二月下旬开省试,希言主考。 如今一切井然有序,我大宋又涌现英才无数,老夫理应及时退位让贤。 坦夫,你务必及时压制朝中不良风气,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历史如常,陈尧佐陈希元、宋绶宋公垂要前后拜相,章得象章希言大学士,明年为省试主考。 文官就是比武夫麻烦,喊人只喊字,不好好喊姓名。 吕夷简深深叹了口气,躬身行礼应是。 张士逊一张老脸这才绽放出笑容:“切记切记!走,今日老夫做东,咱们寻一幽雅之处,听听词曲畅谈国事。 可惜同叔未归,不然,有他填词,岂不美哉!” 他说的同叔,便是晏殊晏同叔。这苦逼大叔已被赵祯召还,准备回京做三司使。 此时,已近戌时,汴京丰富多彩的夜生活,即将开启。 同一时间,汴京宫城御花园内。一身绯袍、头戴方顶硬壳幞头的赵祯正负手赏花。 他的相貌身材,完全符合后世小鲜肉之标准。 他若穿越到后世,以他宽厚仁慈、别人指着鼻子骂他都不发火、还反劝对方气大伤身的脾气,结合他至少95分的形象。 若他混迹娱乐圈,绝对能火成亚洲天王。 诸位看官自行脑补。 他微笑着转过身,以极为磁性的声音,对身后一人道:“张爱卿,派个得力察子,前去真定府次赤的秦家村,打探一个束发少年秦琪的情况。 此子机警过人,千万不要被他察觉。因此,可以慢慢来,但一定要注意隐秘!朕怀疑,他可能清楚皇城司之行事方式。” 那人一身武官打扮,深深躬身:“臣遵旨!” 赵祯挥挥袍袖:“爱卿且去吧!切记务必隐秘行事!如有可能,朕想知道有关他的一切。” 那人未再开口,躬身行礼后,倒退而去。 赵祯嘴角翘得更弯:“秦小乙,你这厮,倒也蛮有趣!” 诸位看官,秦小乙药丸。谁让他如此大言不惭? 哎呀呀,好期待赵祯得知秦小乙惦记自家闺女时的表情! 相对于雄州的外松内紧,汴京的暗流汹涌,秦家村的bgm明显更接地气。 因为我们的秦小乙在用西芹,啊呸,奚琴,俗称二胡拉《最炫民族风》,这个足够接地气吧? 此刻他正在马太公府上,教家仆们吹拉弹这曲子。 原因无他,老太公病了。 老头儿不大喜欢锻炼,偏偏爱吃过冷水的臊子面,结果拉肚子了。 要知道,他如今已是近古稀之年! 秦小乙虽以两剂药治好了他,可他怕这老头儿万一再闹出个三高,那可就麻烦了。 你不是不爱锻炼吗?好办,小乙我找人陪你锻炼,总行了吧? 老头儿脾气好,又喜欢与民同乐,这不正好嘛,跳广场舞啊! 秦小乙连地方都找好了,就在任仁济药铺门口的空地。 到晚上,无数大灯笼一挂,大鼓、二胡、唢呐三大流氓乐器同时奏响,广场舞走起! 按照中医理论,晚上属阴,宜静不宜动,早晨才是最好的锻炼时机。 可秦小乙不敢这么安排。 大清早的,乡亲们下地的下地,做生意的做生意,你秦小乙不让人家干活儿,跟着你去跳广场舞? 你是不是没事找抽? 晚上多好!对于除了那啥啥、没有其他娱乐活动的乡亲们来说,跳跳广场舞多热闹! 于是秦小乙根据音律编曲,以三大流氓乐器为首,夹以笙箫笛子伴奏。 他将节奏放慢了一些,曲调设计得欢快了一些,魔改版《最炫民族风》走起。 于是乎,是夜,秦家村便开始沸腾了。 第50章 迟到一个月的战报 秦小乙卖力地拉着二胡,秦二郎用力敲着鼓,长袖善舞的孙氏领舞。 秦家村丰富多彩的夜生活,便从这一夜开始。 马太公笑得眉飞色舞,气喘吁吁地跟着一帮老头儿老太太跳着慢腾腾的老年舞。 秦小乙看到这一幕,心中无限满足。 这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神特么才想做官!做官哪有如此自在写意? 富贵有个卵用?心灵的富足,才是真正的富足! 他想起自己前世,他开养老调理保健服务公司,为老年人居家、社区养老服务的那段日子。 那才是他前世最开心的时光。 每天陪着一帮老头儿、老太太写写字下下棋,扎扎针看看病,捎带脚帮人家看看孩子。 没事儿了大家还能包包饺子、一日游。那样的人生,才叫自在写意! 嗯,他原来是这样的秦小乙。难怪他如此喜欢老人和孩子,他就是个医生加男保姆啊! 不过也多亏如此,他那暴脾气的爷爷才能支持他自主创业。 反正都是治病救人,在哪儿治不是治?只要这臭小子不想着跟西药硬怼,就由他去吧。 至少,在老年人调理养生这个领域,中医已经战胜西药了不是? 咳咳,又扯远了。广场舞结束后,秦小乙和伴奏的家仆们一起,将老太公送回家。 马太公喘着粗气竖起大拇指:“小乙,此事你办得极好!但是学业亦不可荒废!之前老夫已为你争取到解额,但仍需你纳公卷。 如今已是七月,你尽快备好公卷,老夫为你送至刘知府处!即便解试不难,但你也要务必重视!” 秦小乙早已备好公卷,因此他将五份试卷掏出来:“孩儿有劳老太公。” 马太公满意颔首:“甚好!小乙,你且安心等待消息!” 秦小乙有心问问马太公,可有西北情报传来。 但他略一思忖,便果断放弃。何必让马太公忧心呢? 单从他们如今人头尚在、且能载歌载舞来看,情况应该不会太糟。 日子,便在秦家村这种让人心怀忐忑的平静中过去。 说起来,这事儿都怪孙继邺和吕夷简。他们一直以为,对方已经将战报发给了秦家村。 那么问题来了,西北到底如何了呢? 诸位看官别揍我,此事很快便见分晓。何况,我已经在书中暗示了结果。 秦小乙每日诊病带徒弟、去酒窖观察样料发酵情况,以及调配已蒸馏出的基酒。 到第一批酒发酵了四十八天时,已是七月廿九。 秦小乙,也终于将基酒,调配出让任家绝大多数人都满意的口感。 对此不满意的是女眷。她们认为可以再调得甜一些。当然,这个提议直接被任大郎的老爹否决了。 贴心的秦小乙偷偷调制了一批8度左右的甜酒,托孙氏带给了她们。 熊孩子当然不能喝酒。 秦小乙担心大人们架不住熊孩子央求。 他便以糖霜、浓缩酸奶、苏打水和做那小药丸时提取的柠檬酸,做了不少乳酸苏打水,与甜酒一起送了过去。 据孙氏说,这种新式乳酸饮料,不止熊孩子们,连女眷们也极喜欢喝。于是,任仁济食品上新了。 柠檬酸制法极为简单,将淀粉发酵后,以钙盐法,也就是石灰硫酸法,提取过滤即可。 您问那个小药丸?那不是蓝色药丸,是以柠檬酸抽提的植物提取物的合剂,虽然二者效果近似。 机械式酒精计原理简单,也很好做,秦琪反复实验后做了好几个,精度能达到0.1度。 为此,他让老爹帮自己搭了一个小熔炉。捎带脚,他还做了不少酒精温度计和体温计。 秦家村族亲们、任家的亲戚们都有福了。有几个熊孩子,每天抱着这玩意儿试自己体温。 熔炉炉腔用的是高岭土耐火砖,能耐1500c高温,别说熔炼玻璃,炼铜都绰绰有余。 他不敢量产玻璃,是因为他担心将来赵祯揍自己。 明日,是北宋法定节假日之一的旬假。 因此,在半个月前,秦小乙便与任大郎商议过,准备将七月三十定为真定府一年一度的品酒节。 从今天一早开始,秦家三口和任氏子弟们都开始了忙碌。 秦小乙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任二郎。他正要去忙时,却见一个骑手,荡起满天烟尘,远远驰来。 他定睛一看,连忙疾跑上前。那人正是多日未见的任二郎。 任二郎马术极精,他在疾驰中翻身下马,对秦琪道:“跟我来!” 他那匹贪吃的马儿根本不用他操心,径自跑到路边啃起了青草。 二人跑到一棵大树后,任二郎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小乙,咱们今日开窖,算是开对了!” 秦琪大喜:“咱们赢了?” 任二郎摇摇头:“不是赢了,而是大获全胜!赵元昊两镇各出动了一万重骑兵,每名骑兵还都配着一匹骆驼。 然而,一切皆无用!咱们不但全歼了骑兵,还缴获了大量骆驼。” 他开始喋喋不休。 秦小乙懒得听他絮叨,劈手夺过他手里死死攥着的朝报,认真读了起来。 果然,一切尽在秦琪预料之中。 孙继邺不愧为凭战功封侯的当世名将,他的执行力和协同布置能力没得说。 在他远程辅助策划之下,唃厮啰的吐蕃回鹘联军,早早便隐藏于白豹城镇西北侧的戈壁中。 他们的补给由曹仪负责,哨骑覆盖到了金汤城北三十里。 最妙的是,他们巧妙避开了西夏斥候的侦察,放其大军过去。 在分别等待了三日和五日后,唃厮啰率军包抄了两路西夏骑兵的后路。 此时,在曹仪坚决采用固守不出、坚壁清野策略下,西夏骑兵不但士气大衰,且补给耗尽。 而白豹位于金汤西北百里,两镇离得不算远。这便给了唃厮啰收割的可能。 唃厮啰不愧为枭雄,他带三千骑兵,一人双马,以疑兵亲身涉险,逼迫西夏骑兵主动落入了包围圈。 这处包围圈是一处流沙地带。流沙带周边,则聚拢了箭矢充足的唃厮啰联军、曹仪援军和二镇生力军。 因此,西夏骑兵与战马绞铆为一体的优势,反而变为了让其丧命的致命缺陷。 李用和刚好赶上包围圈收缩收尾。天武军善射的优势被其发挥得淋漓尽致。 是役之后,西夏战兵几乎无一生还,宋军缴获战马、骆驼无数。 没吃到热乎的李用和,当然不甘心,他提议以复仇之名继续北攻。 曹仪对此自无不可,分到了不少骆驼、且有心给李元昊一个教训的唃厮啰也没有异议。 于是乎,三路军马便直奔横山而去。 与此同时,丰州知州王余庆、府州折家少年郎折继闵各带三千骑兵,一人双马分别袭扰西夏东路边境南北两侧。 二人沿途收拢蕃部牧民夹杂其中,以疑兵之计让李元昊惊疑不定,将他本为南路准备的援兵,转移到了东路边境镇守。 但李元昊也是当世名将,他将镇守南路的一万重骑兵调出,派往了横山南麓。 宋军首次遇险。 第51章 西北出人意料的收获 李元昊可谓孤注一掷,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好在曹仪早已得到孙继邺提醒。他本人又是将门出身,是以他临危不乱,迅速将阵形铺开,充分利用兵力优势布成口袋,将西夏重骑兵包围。 宋军加唃厮啰联军,人数约有八万,他们背靠白豹镇,补给无忧。 这一万西夏重骑兵见状合兵一处,以尖锥状阵势试图凿穿宋军,攻入中军。 曹仪果断抢占坡地,让重骑兵的优势减弱,又设鹿角和拒马,以阻挡骑兵冲锋。 这时,李用和手下一位名为狄青的散值站了出来。 他立下军令状,愿带三千善射的骑兵,绕至西夏重骑兵身后包抄。 唃厮啰当机立断,也提出带三千吐蕃骑兵一起突袭。 曹仪果断撤掉鹿角和拒马,将载步兵的骡车相连结为车阵,利用坡度优势,正面防御西夏重骑兵。 就在两军激战正酣,宋军节节退至坡顶的当口,狄青和唃厮啰立功了。 他们各自采用凿穿战术,在重骑兵军势中合龙,将西夏重骑兵搅得大乱。 同时,李用和奋不顾身,率天武军骑兵在车阵掩护下,居高临下突入西夏骑兵军势内。 三支骑兵做为匕首,同时给了西夏重骑兵致命一击。 在曹仪等将领带头苦战指挥下,这一万重骑兵,当即溃散。 这一战,西夏重骑兵被生擒两千人,伤亡近三千,其余逃散。 狄青之勇,曹仪之稳,李用和之狠,丰府二州之准,让唃厮啰对宋军刮目相看。 事实证明,宋军并非没有血性。只是以文驭武这扯淡的模式,让他们无法发挥出自身应有的战斗力。 这一战,便是典型例子。 没有文官瞎指挥,没有宦官掣肘,武将们尽情发挥,带给了赵祯一场大捷。 西夏位于横山南麓的三处军寨,包括正修建的后桥寨,都被宋军占领。 当然了,王余庆和折继闵对李元昊的牵制,也起到了极大作用。 所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孙继邺,被记为了三功。 至于首功,谁敢跟官家抢?你这么想去儋州吃生蚝?生蚝比让官家承你人情还香? 次功当然是曹仪。要不是人家稳如狗,这场仗指不定打成什么样儿呢。 淝水之战前秦将领阵容那般豪华,光开国皇帝就有仨,还有俩万人敌猛将,最后怎么输的? 不就是因为领导太多,指挥乱了嘛! 遑论还是人家曹仪协调的唃厮啰。 四功正是唃厮啰,别忘了,他名义上可是宋臣。 五功是牵制西夏的王余庆和派出自己二郎的折惟忠。 这场大捷,最大的意义不在于守住了两镇,而是震慑了李元昊和唃厮啰。 唃厮啰从此再也不敢小觑宋军。 他以手加额,暗暗道:嗯,原来造成宋军孱弱的,是文官啊!我懂了! 李元昊要立国,得仔细掂量掂量了。他也产生了错觉:宋军并不弱,是之前指挥体系太乱导致其战力低下。 其实,这场大捷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有俩人最清楚。 所以赵祯才会派皇城司的察子调查秦琪;孙继邺则干脆不敢再给秦家写信。 孙继邺敢对功劳大包大揽,因为他是秦琪的亲娘舅!曹仪敢吗?吓不死他! 若非李用和坚持给他表功,功劳簿上,曹仪都不敢添自己名字。 狄青的命运发生了改变。庞籍的大腿哪儿有李用和的粗?他俩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狄青飞黄腾达可期。 就问你文彦博还敢不敢再欺负狄青!人家可是国舅爷的人。 你文彦博是惹得起狄青,可你惹得起不怕言官、有因果律大杀器的国舅爷? 从此以后,赵祯可以放心大胆、肆无忌惮地给他舅舅升官晋爵了。 爱卿有话说?哦,好,朕派爱卿去西北跟西夏打一场! 哦?爱卿没意见了?你其实可以有的,朕广开言路。 哦,这个真没有?好!那就下旨给国舅升官吧! 所以,这场仗打下来,可谓皆大欢喜。当然,除了在自己王宫大发雷霆的李元昊。 哦,对了,还有肠子悔青了的真定知府刘平。孙继邺想送他一场大功,可他没收。所以,这事儿能怪谁? 仔细读完一篇篇言简意赅的散文,秦小乙彻底懵了。 我只是不想让大宋陷入被动,怎么好像推倒了一块骨牌?这多米诺效应也太狠了吧? 等等,赵祯不会已经盯上我了吧?不对!他一定已经盯上我了!我去! 他环顾四周,却并未发现异样。 躲在他头顶树梢中的察子,擦了擦额头冷汗。 官家没说错,这小子果然机警! 这厮也太全能了吧?就没有他不会的!他说的那要献给官家的玻璃,不会比琉璃还要贵吧? 不过话说回来,这厮虽然经常直呼官家名讳,不过好像没什么坏心思,就是胆子大了点儿。 可是…官家如今没公主啊,福康公主又是哪位? 这相貌极为普通的汉子掏出一个酒精计,微微一笑,喃喃道:“明儿喝顿美酒我就走。这小子调酒有一手! 这可是个宝贝!有了这个宝贝,酒坊老板们可休想再骗我! 嗯,这次任务完成,我得求头儿再派我过来,他这酒太好喝了!” 所以我说,秦小乙药丸。他那点儿秘密,根本瞒不住赵祯。 看官们不信?赵祯脾气好心眼儿好,不会害他?嘿嘿,是不会害他,拿捏住他总没问题吧?咱们走着瞧! 这也就是赵祯,要是换成随便一个官家,光直呼名讳这一条,就够秦小乙受的! 何况他还口头调戏公主呢?要是换成在大明,遇上锦衣卫或者番子,他有多少颗头,都不够砍的。 别的不说,进一次诏狱,他还能指望活着出来? 所以说,还是大宋好啊! 他最多愉快地去吃几年生蚝,回来还能刊印《生蚝食谱》,再带着蚝油给任仁济上新。 任二郎与秦小乙面面相觑片刻,后者忍不住伸出手:“二叔,官家的封赏呢?” 楼上的,啊呸!树上的察子好险没栽下来。哦,你还想要封赏呐? 国舅爷还没凯旋呢!你这小屁孩着什么急! 任二郎讪讪一笑:“等着吧。吕相公说了,官家正在商议此事。 依二叔看,咱家肯定能封爵。至少一个县的开国男,食邑300户总是有的。” 秦小乙无语,一脸嫌弃道:“那玩意儿能当饭吃?都是虚头巴脑的玩意儿!听着好听而已!” 树上的察子险些吐血:你不想要让给我!你可知道,有多少大佬为这虚头巴脑的玩意儿抢破头? 任二郎摇摇头,语重心长道:“小乙,你不能如此目光短浅!咱们深受国恩,精忠报国乃是本分! 就算官家不给赏赐,你难道还能眼睁睁看着二镇沦陷?而且,二叔清楚,你根本没想过赏赐这回事儿!” 这是实话,秦琪的目标,有且只有当王爷娶公主。 察子暗暗点赞:这才是好汉子! 秦琪耸耸肩:“二叔,咱干活儿去吧!明儿可是咱们任仁济食品加酒坊第一次亮相!” 第52章 丰酒节前的准备 任二郎和秦小乙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二叔,任大娘子这两天不来吧?”秦小乙紧张无比地冒出来一句。 任二郎乐了:“哈哈!你小子也知道害臊?放心,我大哥怕你作妖,没让她过来。” 社死也有社死的好处。毕竟,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嘛。 任大郎就是担心秦小乙这臭不要脸的胡说,所以不敢让他女儿过来。 孙氏已经见过许多次准儿媳,对其极为满意。 值得一提的是,任娘子,也就是任丽燕,经常去食品作坊帮忙。 对秦小乙做的甜酒和饮料,她赞不绝口。任家未出嫁的闺女们,也对她羡慕得不得了。 谁让食品作坊都是上岁数的和女工呢。 秦小乙刚放下心,任二郎怨念又起来了:“小乙,咱啥时候养猪?” 秦小乙不假思索:“二叔莫急,等我考完试再说。” 任二郎蹙起眉头:“刘知府不会迁怒你吧?” 秦小乙哂笑:“放心吧二叔,他又不傻!” 刘平既然已经意识到秦小乙的神奇,他巴结秦琪还唯恐不及,怎么可能迁怒? 谁闲的没事,去得罪一个神医?不要命了?毕竟生命只有一次,咱要且行且珍惜。 任二郎很快便想通了关键,他笑了笑不再多言。 丰酒节的举办地,当然是在古城遗址上。 这里不但地方够大,而且,任大郎和秦琪这对翁婿还有不谋而合的其他想法。 秦琪仿照后世的展会,亲自设计出了图纸,并摆好了三百六十个摊位。 他想为真定府建一个食品批发市场,而且是大型的食品批发市场。 摊位们围绕着中心的旷野,那里将接待明日赶来的真定府全体官吏和其他贵宾们。 总之,为了举办这场盛大的展会,任家父子花了八千贯。就这,还不算各式食材和酒的成本。 任家那位老爷子不愧是格局极大的商贾。 此处开辟出来后,别的不说,至少乡亲们有福了。 任大郎一文钱都没收,这些摊位都已被西古城和秦家村的乡亲们预订满了。 任仁济酿酒作坊和蒸馏作坊没在这里,而是在靠近西古城的另一方向。 这个未来的大集市交通更便利,它就在通往真定城的通衢大道旁,那可是未来河北西路的省城。在这儿摆摊,生意肯定差不了。 走进极为宏大的会场后,谨慎猥琐的秦小乙有些不放心,他鬼头鬼脑地打量着四周。 任大郎一见他这副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哦,我大丫就这么不招你待见?你知不知道,真定府有多少官宦子弟想娶她? 我这个暴脾气!罢了,看在还得让你调酒的份上,我且忍你这混小子几天! 哼哼,咱爷俩走着瞧! “小乙!滚过来!”想归想,任大郎最终还是没忍住。 秦小乙一哆嗦,连忙赔着笑跑上前:“爹,您老有何吩咐?” 远远看到这一幕,躲在人堆里的察子嘴角翘了起来:还真是个大宋好女婿! 官家有福…我呸!这话想想就得了!我还得留着脑袋喝美酒呢。这小子有毒! 嗯,这话我爱听,他有剧毒,还是慢性的! “小乙,你别管这边,今儿你的任务,就是把酒调出来!你知道爹都请了谁吗?” 秦小乙将脑袋点得如小鸡啄米:“爹,您放心,孩儿明白。明儿真定府的大人物都要来,孩儿一定尽心尽力!” 任大郎暗暗点头:不错!总算这小子有良心! “嗯,去吧!咱们任仁济,将来还得指望乡亲们,你能调多少就尽量多调点儿!乡亲们都不容易!” 任大郎再三叮嘱。 秦小乙瞬间警惕起来:“爹,您要涨价?” 任大郎嘿嘿一笑:“我就知道瞒不过你!这第一窖有大半是送到汴京的,你知道吧?” 见秦小乙颔首,他笑道:“所以,这价格就不能低了!咱这不但是御酒,还是庆功酒!小乙,你懂吗?” 嗯,我懂了。对于您来说,涨价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秦小乙默默吐槽。 他犹不放心:“爹,你准备卖多少钱一角?” 任二郎摇摇头:“我暂时还没想好。” 秦小乙蹙起眉头:“爹,这酒,您给辽国商贾的价格几何?” 任大郎左右看了看,凑到他耳畔低声道:“十斤一坛,一坛一千五百钱!一百坛起订!” 综合垄断、消费结构和人群考量,客观来说,这个价格真心不贵。 在辽国,能喝起烈酒的,一般都是贵族。 这酒批发价一百五一斤,零售最多五百。 而且,这是38度的酒,人均也就一斤了事,对于贵族而言,还叫事儿? 那么,内销定价这个问题就简单了。 能进蒸馏作坊的,都是任氏嫡系子孙,调酒还是自己独一份,在垄断的前提之下,也就不用倾销。 考虑到樊楼五贯一角的天价,秦小乙决定发挥自己的全部实力来调香,为“御酒”尽可能增多风味。 他甚至想挑战一把他前世的汾酒香,反正酒曲他是仿照的汾酒。酱香他不去想,这时代原料不足。 所以,“御酒”他打算卖六贯一角;“名流酒”和“壮士酒”他打算卖五百钱一角,将口感岔开;“士子酒”价格平民化,卖一百五十钱一角。 平民化略做调香的基酒,则按照他前世的大众酒价格来,六十钱一角。 宋代一角约等于宋斤一斤三两,宋斤为十二两。这一角酒,足够两人饮用。 大宗交易的批发价,为零售价的三分之一,给商家留足利润。 商家每年达到销售定额后,任仁济可以再送一定额度的酒以降低价格。 他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任大郎后,任大郎颔首赞许:“好主意!小乙,就这么办!去调吧!” 秦小乙的爹娘也赶了过来。他们要准备明日需要的食材、以及提前备出各种点心和凉菜、熟食、香肠、酱菜。 水力绞肉、灌肠机,秦小乙早已做好并已投产,滹沱河水量颇丰,其水力足以带动这些设备。 秦琪都有心做出珍妮纺织机了。 然而,即便加班加点赶工,香肠却仍供不应求,每天都有乡亲们排长队买。 甚至还出现了黄牛。秦小乙知道此事后,险些笑喷。 秦琪和他们打过招呼后,便一头扎进了蒸馏作坊。 明日参加丰酒节的人数,至少有八千人,酒当然不可能管够。 任仁济只需要管够真定府及下辖各县官吏、倚水楼全体员工、各大酒坊的掌柜们的酒即可。 这些人加起来,至少有两千人。 所以,满打满算,他只需调香八千斤酒,便已足够。 因此,他先手把手教任氏嫡系子弟蒸馏,再将提前备好的各种料仔细算好比例,投入各个缸中搅匀即可。 说来简单,但实际操作起来却极为耗时。最起码,他得盯着酒精计,仔细计算酒精度数吧? 等他忙碌完这一切,并亲自帮忙将酒封装进酒坛后,天色已经擦黑。 他拎起一坛样品酒,留好值夜的青壮后,便走出了这里。 当他拎着酒走到会场附近时,饶是他见识不凡,也被吓了一大跳。 第53章 丰酒节开幕 他从未想过,在大宋办个展会,居然能办出堪比后世展会的大场面。 映入他眼帘的,是主席台、舞台、锦缎横幅、刀旗、烫金大字、红地毯、无数鲜花、提前摆放好的炮仗烟花、各种摆件… 与他前世相比,也只少了大拱门、音响和空飘而已。 最重要的是,吕夷简为他们求来、由赵祯亲笔写的“任仁济”和“神仙酿”,随处可见。 秦琪不认为飞白体多好看,但是写字的人牛啊!赵官家的真迹,岂是能随便求来的? “任大郎这八千贯,花得可真值!”秦琪喃喃道。 任氏昆仲犹在指挥着匠人们做最后的布置;他爹娘也仍在统计明日的盘盏数量。 任家其他兄弟,则仔细检查着哪处还有遗漏。 任仁济食品作坊中的女工们,有的在记录每桌的美食摆放,有的则在仔细对照着各个摊位。 这三百六十个摊位,明天都将变为餐位,用于接待真定府的百姓们。 当然,主要是次赤县真定县的百姓们,远处的肯定赶不过来,毕竟只有一天时间。 真定府远处的县衙,也注定不会过来,这一来一回,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最远能赶来并能于当天折返的,大概也就井陉县县衙官吏。 秦琪不敢闲着,连忙帮爹娘做统计计算。 将餐具、食材准备妥当,忙碌完所有准备工作后,已是亥时中。 打发匠人们回家休息后,众人干脆不睡了,在通明的灯笼光中,大家就着熟食喝着酒聊了起来。 他们不睡,察子也不好回去睡觉,只好躲在黑暗中,竖起耳朵仔细听了起来。 他听到的无非家长里短之类的闲话。突然,他支棱起了耳朵。 “爹,您觉得这酒如何?”秦小乙问道。 反正他自己认为,这酒比任二郎喂他那五贯的樊楼“佳酿”强太多了。 秦二郎仔细品了品:“小乙,这是38度的?香醇馥郁,比你爷爷带回来的樊楼佳酿强多了!” 秦小乙又看向岳父。 任大郎直接竖起大拇指:“没得挑!小乙,这是哪个品级的?” 秦琪不假思索:“岳父,这是士子级的。御酒级的孩儿还需多做做试验。” 秦琪连忙为众人解释了各个品级的酒。 察子喃喃道:“如此美酒,才卖这个价?唉!可惜了!真定府毕竟不是四京!” 他嘿嘿一笑:“你这小子当真有趣!你若知道你未婚的媳妇有多漂亮贤淑,不知道你会不会自己打自己脸!” 他捂住嘴喃喃道:“嘿嘿!就冲这个,我也得跟张头儿申请,再过来盯着你!哎呀呀,好期待!” 这时,一个声音骤然响起:“七郎?” 那察子悚然一惊,循声望去,捂住嘴低声道:“恩使?您何时发现的某?” 那人拍拍他肩膀:“莫得意忘形!” 他挥挥手转身离去。 翌日清晨,首先到位的,当然是任氏子弟和任仁济全体员工。 众人互相打气后,杯盘碗盏、各种熟食凉菜一一摆放整齐。 很快,倚水楼的小姐姐们全部到位。 倚水楼明面上的掌柜是真定府兵曹的一位族亲,这位兵曹姓任,不水文。 其幕后掌柜,是真定府获鹿县贾家的某位嫡系族人。 贾家,便是贾昌朝的族人,也是真定府当地根深蒂固的大族。 贾昌朝与结党大咖吕夷简属同一集团,倚水楼与任仁济是一艘船上的利益共同体。 倚水楼幕后掌柜,称贾昌朝亲娘为大伯母,贾昌朝是他从弟,他们的曾祖父都是曾在五代任宰相的贾纬。 所以,即便只看明面关系,人家派小姐姐们过来给同族捧捧场,都显得再正常不过。 遑论两家背地里关系还要近得多。 紧随小姐姐们而来的,是倚水楼大厨们。他们将现场展示,以任仁济新食材烹饪的新菜式。 至于菜谱来自谁,不用我水文了吧?秦小乙不敢去真定城,倚水楼的大厨们难道还不能来秦家村? 任大郎不敢叫任丽燕来见秦琪,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这次任二郎去汴京,贾昌朝曾隐晦问过他,秦琪是否已定亲。 同样的问题,王随、韩亿、章得象、叶清臣、宋绶…朱紫大佬们都隐晦问了。 级别最低的叶清臣,在几年后也会官至三司使,那可是六相之一啊! 而且,任仁济的生意,都将在人家管辖范围内。包括河东路转运之事。 真定府老乡韩亿是替他小女儿问的。他三子韩绛,比秦琪大六岁,历史上,他再过三十年会拜相。 总而言之,任大郎在这些大佬面前,就是个渣渣。何况任大郎还有事没事总气秦琪。 还好晏殊跟任二郎不熟,不然秦琪有可能与欧阳修做连襟,还有晏几道这个小舅子。 二晏加欧阳修耶,占了北宋词坛小半块江山。嗯,苏东坡独占半壁。 综上所述,任大郎见秦琪在自己面前仍然恭恭敬敬,也未再提过逃婚,心中深感欣慰。 天可怜见,秦琪其实不是想逃婚,他是害怕。任娘子太可怕了,她似乎对他极为了解! 可他明明从未去过滹沱河对岸啊!穿越过来这三个多月,他连距秦家村五里的北柳庄都没去过。 这不是妖孽是什么?难道还有比自己穿越还离谱的事儿? 秦小乙有些怨愤地想道。 此刻他正躲在人群中,不敢露头。 因为,他刚刚恭恭敬敬给贾昌朝的老娘行礼时,他分明看到了老太太眼中的欣赏和满意。 做为老年人之友加过来人,他太懂这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所以,他果断逃跑。 他不喜欢吕夷简、贾昌朝、王随、王珪、文彦博这类人。 他喜欢的,是范文正公、欧阳修、富弼、司马温公和吕公着这类方正爱国之士,若北宋多一些他们这种人,该多好! 王邋遢就免了吧,他就是个割韭菜的。 变了多年法,他培养出不少腌臜小人不说,把老百姓的钱折腾光算怎么回事儿? 有本事你夺回来白豹和金汤啊! 蔡襄、苏东坡、苏辙、佛印、黄庭坚这类洒脱之士他也喜欢,因为他自己也是这种人。 这种人勘破了生活本苦的本质,却仍坚持热爱生活。 当然,他喜欢并激赏的,还有种世衡、折惟忠、孙继邺、折继闵、狄青这种为国奉献生命的义士。 孙继邺敢冒丢官弃爵的风险,来执行一个毫无根据的猜想。 他为的肯定不是孙家的飞黄腾达,那根本不值!他所思所虑,惟有国家二字而已。 他还喜欢叶清臣、包公、宋绶、周敦颐这类高洁之士。所以,即便将来包公这个大喷子一定会喷自己,自己也甘之如饴。 嗯,我知道,你就是个小受。 这真是个美好的时代,所以,我绝不容许王邋遢瞎折腾!嗯,若有可能,范公,您也别折腾庆历新政了。 您难道没看出来,您那十条里头,有七条都在打赵祯脸? 也就是人家脾气好心善,要是换成后世一个叫朱厚熜的老阴货…你名字被他划一万遍不说,祖坟大概都不保。 秦小乙默默叹气,准备偷偷逃离贾家老太君的视线。 他想法是美好的,然而… “小乙,你去哪?” 第54章 彼之佳节,我之苦期 拦住他的,是一位昂藏英武、五十上下的壮年汉子。 藏在人群中的察子眸光一凝:“是他?他不是在卫州吗?何以到了真定府? 是擅离职守?还是孙继邺相邀?嗯…先听听他怎么说! 哼哼,小乙还真是面照妖镜啊!一场大捷,居然照出来如此多的跳梁小丑、妖魔鬼怪!” 秦小乙看着面前这位英气逼人的中年汉子,连忙躬身行礼:“见过这位大人!您认识我?” 在宋代,不,自周代起,到元之前,大人都专指父母祖父母等长辈。 宋人称官吏只喊官职。比如孙知州、刘知府、曹总管。 当然,最有名的当属包龙图、高太尉、鲁提辖、武都头和宋押司。 大人变成官吏称呼,始作俑者是那帮没文化的元人! 唉!穿越众们,拜托你们多读读书,那比打农药强多了。 那汉子洒然一笑:“你叫本侯大人倒也没错!便连孙大郎,也要喊本侯一声八叔!” 秦小乙默默吐槽:得,又遇到一个爷爷辈儿的,我家辈儿可真低。请问您到底是哪位? 他恭恭敬敬一揖到地:“小乙见过大人!大人可否赐下尊姓。” 那汉子昂然一笑:“先父济阳郡王!本侯为先父幼子。” 秦琪耸然动容,连忙跪倒叩首:“孩儿失敬!孩儿见过八爷爷!” 哦,不是咱家辈分低,而是人家辈儿太高。 开玩笑呢!这可是大宋开国第一功臣曹彬的八郎曹琮! 曹彬功劳多大?这么说吧,杨继业祖孙三代,加折太君加一堆寡妇,功劳统统拢一起,大概能有曹彬的十五分之一。 还没概念?徐达知道吧?曹彬之于大宋,相当于徐达加常遇春之于大明。 仅一个徐达的份量,对不起,不够! 到神宗朝,曹彬被追封为亲王。在北宋异姓中,他可谓绝无仅有。 曹琮何人?他是曹皇后和曹仪的小叔叔!赵祯的长辈!堂堂开国侯!食邑比孙继邺还多三百户! 虽然他也是大宋短命鬼之一。 曹琮见周围人诧异地看向他们,便一手扶起秦琪:“走,小乙,咱们找个僻静之处慢慢聊!” 秦小乙对此当然求之不得。于是二人小跑着躲进了路旁一处小树林。 那察子怕曹琮察觉,不敢走近,趁着无人注意,他三蹿两跳后,如灵猴一般再次跃上大树的树梢。 曹琮警觉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方才开口:“小乙,我曹家大郎受孙大郎和你情报之恩。 他如今已擢升为耀州观察使,且加封为食邑1800户、食实封二百户的开国侯。此事尚未下旨,你务必保密! 皇后寄来家书,称官家让本侯接替大郎前往环庆路,并允许本侯先来真定府省亲后再赴任。 官家旨意虽尚未下发,但想必会直接传至本侯灵寿县老家。” 秦小乙和察子同时一惊:这里面信息量很大啊! 秦小乙有些懵:“八爷爷,您这是垂询小乙吗?” 曹琮哈哈一笑:“可以这么说!你放心,任大郎也邀请了我们曹家,本侯便是混在人群中赶来的。 小乙,依你看来,元昊还会南面称帝吗?” 秦小乙颔首:“一定会!为此事,他已布局许久,决不可能半途而废!” 曹琮颔首:“英雄所见略同!小乙,你可谓料事如神! 大郎已经写过信,说西军士卒果然已显骄躁,所以,本侯决定让他们受受挫折,那么,从何处下手比较好?” 秦琪哂笑:“不知天高地厚!八爷爷,解决骄兵悍卒易耳!杀鸡儆猴便是!” 曹琮蹙起眉头:“如何杀鸡儆猴?” 秦小乙冷笑连连:“我大宋连拔数砦,元昊岂能甘心? 派那些骄兵悍卒守横山南麓三砦,八爷爷率精锐于其后建寨而守。 三砦被夺后,八爷爷趁贼分兵而势乱之时,出奇兵袭杀,至少可夺回一到两砦。” 曹琮是知兵之人,他深深蹙起眉头:“这不是故意坑害士卒吗?我宋军如何能打赢西夏骑兵?” 秦小乙嘿嘿一笑:“八爷爷,砦中多积累些财货,您奇兵中多带些射手,西夏骑兵最大毛病是贪财! 您若够大胆,便一路丢弃辎重粮草,扰乱西夏追兵阵型,待其军心混乱,您回军射杀,西夏必大败!” 秦小乙前世还有一大爱好,便是盘点古代名将和知名战役。 他智商既高,又深谙人性,何况还站在上帝视角,所以,他对谋略有独到的见解。 当然,他只适合羽扇纶巾出谋划策,带兵打仗?呵呵。 除非是真见过血、带过兵打过肉搏战的铁血军人,不然,穿越客们有一个算一个,都远远不如赵括! 一万个他们,都比不上一个赵括!赵括还有麦丘之战的胜绩呢! 唉!不拿那帮键盘侠说事儿了,没劲! 所以有自知之明的秦小乙,从未想过上战场。他可不想变成他痛恨的那种人。 没错。他最痛恨的,不就是那些从没上过战场、却错以为只要自己带兵,就能一统天下的文官吗? 那么问题来了,穿越客们凭什么认为自己比人家强?因为自己有键盘? 秦小乙不敢这么玩,他只要如张良一般出谋划策便好,领兵打仗的事儿,还是交给专业人士来吧。 自己连如何扎营、补给、指挥上万人都不懂,还是别献丑了。 这些东西,就连高明如张辽,都学了几十年,自己还是老老实实献计谋和发明吧。 毕竟,纵观五千年,生而知之的兵仙,惟有韩信一人! 专业的事儿,交给专业的人。咱是没空去学领兵打仗,可咱有丰富经验、先进思维模式和发明啊! 老老实实当管仲、加张良、加诸葛亮、加爱迪生、加爱因斯坦、加罗斯柴尔德不香? 干嘛非要去学领兵打仗?你们脑子被驴踢了? 唉!你们都长点儿心吧!少打农药、多读书才是王道! 于是乎,他将镇守环庆路需要如何建设、发展边境经济,以及如何抵御西夏的详细策略讲了一通。 这时代的西夏,经济就是个渣渣。大宋利用互贸弱化他们才是王道! 而且,不要以为西夏野战多牛,那也是错觉。 西夏的军事策略跟大宋一毛一样,都是坚壁清野、据砦攻守。 所以,只要大宋多建城寨、发展科技、强化互贸,把西夏的经济树和科技树带偏到沟里,最多三十年,西夏就得跪。 干嘛非要派兵打仗?孙子不也说了: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嘛。 知识就是力量,科技是第一生产力,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最后,秦小乙写下厚厚一摞纸,塞给了已经听懵逼的曹八郎。 随身带纸笔这个好习惯,还是秦小乙跟任二郎学的。 树上的察子已经听傻了。他已经决定,喝完美酒就回京。 送走曹八郎,秦小乙刚要找水润润喉,又有位不速之客找上了他。 秦小乙心中哀叹连连:这特么哪里是佳节?这是我的受难日吧? 第55章 寻找失踪的秦小乙 这次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秦小乙心心念的大宋赵括:葛怀敏。 几年后,他犯了与赵括相同的错误,导致宋军对西夏一败再败。 当然,这时的葛怀敏圣眷正隆。他老爹葛霸不但活得够久,而且曾救过宋太宗赵三。 前文提过北宋官制,葛怀敏是以防御使之职,领雄州知州差遣,他爵位不算太高,仅是开国伯。 好吧,“仅是”这两个字确实有些欠揍。 北宋行政单位,最高虽是路,但路并无行政长官,因此,知州便是大宋地方最高级的行政长官。 这点和秦汉雷同,尽管大宋的知州不是两千石,仅仅是从六品。 曹琮要赴任的环庆路兵马总管,与陕西路兵马钤辖一样,都相当于省军区的司令。 察子这次擅离职守,他跑去喝美酒了。 他已经不用再听,这位肯定也是得到官家暗示,前来找秦小乙问策的。 关键是,他已经听得头昏脑涨,不敢再过多摄入他听不懂的知识了。 更何况,他手里的资料已足够出版一本几十万字的《秦小乙奇人奇事》。 仅关于他发明这一篇,就已多达十万字,而且大多只是提纲和简介。 葛怀敏年龄比曹琮略长,辈分与曹八郎一样。 做为不重要的配角,我就不水文描述他外貌了。 总之,这是一个身材魁梧壮实的黑脸汉子,典型的将门武臣。 葛怀敏倒是丝毫不摆长辈架子:“小乙,跟我走一趟可好?我在东古城订了一桌。” 秦小乙暗暗嘀咕:人家也是真定老乡,对真定自然门儿清。 而且,不消多说,任大郎一定也请了真定大族葛家。也罢,我正好躲躲韩亿的韩家。 唉!真定大族何其多也! 秦琪没敢骑自己的马,贴心的葛怀敏已经提前为他预备好了。 二人找了一家极幽静的酒坊,边喝过筛的甜酒边聊。 果然没有出现意外,葛怀敏提前一年接替了孙继邺,要赴任雄州知州。 葛怀敏讪讪一笑:“大郎这次可谓高升!他与八郎一守陕西路,一守环庆路,严防西夏。 小乙,你姥爷虽视先父为尊长,但我与大郎一向平辈论交,所以你无须拘谨。你可有高策?” 秦小乙先拱手为礼,随即沉吟道:“伯父大人,若无意外,您大概要在雄州任上待五六年。 因此,您最好与辽国幽州、涿州加强往来。宋辽为友邦,但西夏觊觎我两国,辽国新国主耶律宗真,或许有意西侵。” 此处我这说书人说明一下: 此时的辽国,不叫辽国,而叫“大契丹”,三十三年后,耶律洪基才会更名为大辽国。 但考虑到看官们的阅读体验,本书仍叫辽国。 葛怀敏正色道:“愿闻其详!” 秦小乙默默掏出纸笔,边写边为葛怀敏分析辽、西夏之关系。 元昊称帝,岂止大宋不爽,辽国耶律宗真更难受。西夏与辽接壤更多,二国摩擦必然不会少。 所以,既然咱们是兄弟之邦,又同受西夏之威胁,那就一块儿削他吧! 我大宋攻其南路,你大辽攻其东路,让西夏不能安心发展经济,他自然也就无力扩张。 咱们这个理论没毛病吧?呃…毛病多了。 耶律宗真有话说:朕信了你的鬼!你是在驱虎吞狼吧? 所以,秦小乙苦笑道:“耶律宗真肯定不会信任咱们,所以,咱们首要之务是守住丰州。” “丰州?南路与丰州有何关系?” 这堪称神转折,葛怀敏根本跟不上他的思路。 秦小乙苦笑不已:“伯父大人,西夏南路有横山天堑,戈壁纵横,我大宋缺骆驼和马匹,不好逾越。 耶律宗真焉肯信咱们能攻入西夏灵州? 所以,咱们不如另辟蹊径。趁元昊未想好如何利用丰州西侧沙地,咱们与辽国合力取其银州如何?” 他指的是他前世的毛乌素沙地,当然,如今还没有这个名字。 五年后,西夏攻陷丰州,便是由此进军,打了王余庆一个出其不意。 毛乌素沙地如今环境还没有那么恶劣。所以,大宋与辽国,是具备协同作战条件的。 也唯有如此,才能让耶律宗真看到大宋的诚意。 其实,大宋从上至下,都搞错了一个最基本问题:谁才是敌! 辽国,自澶渊之盟以后,就已不再是大宋心腹大患。 宋辽榷场交易,大宋一直是贸易顺差。40万缗买回病羊,也仅有那一次,诸位看官千万不要断章取义。 秦小乙自穿越以来,从未低估过古人的智慧,所以他虽累,却活得自在。 全民皆商的大宋人,远比我们想象得要精明。 遑论耶律宗真、耶律洪基、耶律延禧三代人,都将宋视为兄弟之邦。 更何况,随着小冰河愈发严重,辽国国力每况愈下。他们攻取不足,甚至自保都堪虞。 人定胜天,从来都是笑话。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这才是真理。 所以,大宋的大敌,一是西夏,一是女真。大宋潜在之敌,是蒙古。 简而言之,你大宋得解决游牧民族的吃饭问题,不然,他们都将是大敌。 秦小乙准备干的,恰恰就是这个活儿。 所以,秦小乙最后总结:“伯父大人,您不妨学习我大舅,于容城扎营。这样方便与辽国互通消息之余,对官家也有个交待。” 至此,葛怀敏已经全部听明白。 秦小乙犹不放心,最后又强调:“伯父大人,若几年后,官家派您守御西北,您切记要坚壁清野、固守城寨。 西夏人耗不起,咱们耗得起啊!只要咱们保存好实力,总有机会反攻回去的,相信我!” 他匆匆写完最后一笔,将厚厚一摞纸塞给了葛怀敏。 葛怀敏看也不看,将其叠整齐后,便收进随身携带的箭囊中。 此时,天已过午。二人边吃边聊,趁此良机,秦琪问清楚了西北的详细战况。 唃厮啰当时一直在河湟指挥修筑互市之寨。因此,环庆路曹仪在接到信后,第一时间便找到了他。 李元昊刚屠了他的猫牛城,曹仪又承诺为其承担补给,因此,他与曹仪一拍即合。 二人商定好协同计划后,便开始了分头布置。 这一战,唃厮啰出动了三万骑兵,曹仪则调集了满编的两军五万人。 实际战况与战报基本一致,战报弱化了狄青的功劳,强调了李用和的勇猛。 其实,李用和只是单纯想抢功。这一点,唃厮啰没完全看懂,他毕竟不懂大宋官场文化。 他以为李用和只是狠。 试问,李用和若奋不顾身、身前士卒,曹仪和狄青焉能坐视不理? 所以,救了李用和的狄青肯定要飞黄腾达了。 秦琪正听得悠然神往,忽然见到一个昂藏汉子匆匆而入。 他与葛怀敏同时一怔。 “八郎,你没走?” “大哥,你也在?” 二人同时看向秦小乙,瞬间明白。 那人正是曹琮,他挠了挠头:“小乙,我四嫂、灵寿县的韩家、获鹿贾家,呃…还有赵州平棘宋家,都在找你。” 他四嫂,就是让唃厮啰庆幸是友非敌的曹玮未亡人。 葛怀敏哈哈大笑:“小乙,依我看,咱们还是继续喝酒吧。” 曹琮苦笑摇头:“也罢,我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葛怀敏拽住他:“八郎,来了就别走了,咱们商量一下如何对付西夏。” 正当二老一小喝酒谈事之时,丰酒节会场乱套了。 孙氏赔着笑,擦着冷汗,看向站在面前的七大姑八大姨。 “巳时中,我见小乙跟着曹八叔出去了,之后就没再见他回来。” 众妇人们顿时哗然。 “曹家捷足先登了?” “曹总管家的几位娘子都嫁人了吧?” 一个皓首老妇手拄龙头拐,颤巍巍道:“诸位放心,八郎只是问小乙些军务。秦家娘子,老身就问一句,你到底什么意思?” 第56章 大宋女婿秦小乙 曹琮越听越离谱,打断了正侃侃而谈的秦小乙:“小乙,我怎么觉得你在骗人?” 这酒坊外,不知何时赶来的察子正躲在马厩中。 他躲藏的位置是个视线死角,只有马厩中的马能看到他。 路旁来来往往的行人根本不知道,这儿还躲着个大活人。 马儿好奇地看着这深井冰,不明白他为何那么喜欢自己的厕所。 是的,马厩中的气味…极其酸爽。 察子显然浑不在意。 他一边仔细聆听,一边认真记着,时不时还“滋溜”喝一口小酒,再吃几粒茴香豆。 皇城司的察子,都这么牛?这素质、这业务能力,大哥,您是不是叫凌凌漆? 秦小乙笑道:“八爷爷,我没骗人。等明年孩儿考完试,便回来打造一些枪炮样品,以此守御,保证吓死那帮蛮子!” 他说的是他第一期强兵计划中的火绳枪和滑膛炮。 兵者,与厉兵秣马之兵意同,兵器也。他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强兵。 马厩中,察子的本子上,已画出了秦小乙描述的图形。 北宋已有了成熟的黑火药配方,只是那威力…反正当炮仗烟花是绰绰有余。 秦琪决定先提纯硝酸钾和硫,以加强黑火药的威力和效能。 苦味酸他暂时没办法制取,如今他什么都缺。而且,他得先绞尽脑汁制取、并稳定住雷酸汞出来。 不然的话,怎么用苦味酸是个大难题。 苦味酸,就是黄艳艳煞是好看、仅需几百克便能摧毁一个堡垒之物。 燧发枪,靠的就是这玩意儿。 所以他就不明白,为何穿越客们对蒸汽机如此痴迷。 你们放着肥料不做,做蒸汽机图啥?没有农业做支撑,如何发展工业?而且,有苦味酸还不够吗? 当然,其制法不能告诉大家。 曹琮显然仍不大相信。葛怀敏却深信不疑:“小乙,八郎既不要,你给我得了!” 秦琪摇头:“不给!我要送给官家!” 嗯,就冲这句话,赵祯大概会原谅他惦记自己闺女这件事。 曹琮笑道:“小乙,你尽快去环庆路和陕西路,我和你大舅都等着你的工程设备呢!” 秦琪摊开手:“八爷爷,我得先考试,再建设美丽富饶淳朴的真定府。” 曹琮站起身:“不聊了,我们该走了。” 葛怀敏看了看天色:“八郎,今晚别走了,哥哥请你去倚水楼。” 曹琮哈哈一笑:“那老弟就却之不恭了。我四嫂肯定不愿走,今晚我们就在真定府城的宅子住。” 他无奈地看向秦小乙:“小乙,真的不考虑考虑?” 秦小乙将头摇成拨浪鼓:“八爷爷,此事免谈。” 曹琮耸耸肩:“我话已说尽,先走了。戌时正倚水楼门口,不见不散!” 说完他便出了门。 马厩中的察子,早已不见踪迹。 葛怀敏也站起身,坏笑着道:“小乙,咱们也走吧!你躲起来没用,关键得看孙娘子。” 孙娘子此刻焦头烂额。 她面前,是贾老太君、曹四太君、韩老太君、赵夫人…以及她们身后乌泱乌泱的后援团。 真定府刘平和通判见势不妙,早已离开。 活见鬼,这好端端的丰酒节是从什么时候歪成相亲大会的? 二郎,都是你小子干的好事!你这张破嘴! 任大郎心中狂骂,脸上却赔着笑,与他们一起离去。 孙幼娘看了一眼显然帮不上忙的秦二郎,只好满脸堆笑,以尽可能委婉的语气回绝:“老太君、老夫人们,小乙已与任娘子定亲。 若没有任家,小乙活不到现在,所以,还请您几位多多体谅。” 这几家的老太太们岂肯轻易放弃,一个个带着笑脸软磨硬泡。 孙氏正颇为无奈之时,曹琮及时拍马赶到:“四嫂,诸位嫂嫂,小弟已安排妥当,您几位先进城安歇吧。” 他娘子当先发声:“官人,小乙怎么说?” 曹琮笑道:“小乙是知恩图报之人,他不愿悔婚。依我看,此事就此作罢如何? 更何况,孙大郎家的几个儿郎也不错。那都是小乙的表兄们。” 众妇人们心不甘情不愿,却也无可奈何。 不看僧面看佛面,孙继邺立下如此大功,谁敢仗势欺人? 不过,该做的铺垫还是要做的。 “秦家娘子,若任大郎有意悔婚,你可记得告诉我们一声。这真定城里,都有我们的家人。” 这个承诺可以许,反正任大郎悔婚的概率,无限趋近于零,中大乐透的概率都比他悔婚高千倍不止。 尽职尽责的察子,在人群中默默看着这一幕,“滋溜”一声,又满饮了一杯酒。 他依依不舍地放下酒杯,默默转过身,暗暗道:就冲这美酒,我一定努力争取回来! 怀着莫名悲壮的心情,他毅然决然地离开了。 同样躲在人群中的秦小乙,默默看着这一幕,“滋溜”一声,满饮了一杯酒。 他暗暗道:任二郎,都怪你这张破嘴!你不知道吕夷简那老匹夫喜欢联姻?你可真坑你哥! 躲在人群中的任二郎,默默看着这一幕,“咕嘟咕嘟”,满饮了一碗酒。 他心情有些悲愤:天杀的!你们家闺女们也愁嫁?都盯着小乙做甚?害得老子有家不敢回! 大哥还好,我最多挨顿揍。 可我家老爷子那可是出了名的暴脾气啊。要不?我直接住在作坊?嗯,就这么办! 当夜,倚水楼生意极为火爆。虽然小姐姐们累了一天,但仍在卖力表演才艺。 这时代,如倚水楼这种档次的酒楼,小姐姐们主要工作,当然是卖酒,啊呸!主要还是表演才艺。 注意:这是大宋,不是大明。小姐姐们,更像是后世的女艺人,还是严谨自重的女艺人。 任大郎陪着真定府大佬们欢饮,喝的当然是任仁济的神仙酿。 总体而言,除了前来相亲的老太太们不太满意之外,这次丰酒节可谓皆大欢喜。 当然,任大郎也为老太太们请了杂耍团。 而且,任仁济食品各种甜酒饮料、新式美食管够。老太太们总体上还是比较满意的。 哪有十全十美的人生。 刘平去曹琮、葛怀敏那个小阁楼敬酒时,被二人拉住了。 三人将来都要派去西北,拉近感情没坏处。何况,刘平这次还挺苦逼。 喝着喝着,刘平痛哭流涕:“两位叔叔,我心里苦啊!我怎么就没信大郎的话呢?后悔死我了!” 还是曹琮机灵:“二郎,汴京贡院的你熟不熟?” 刘平一拍脑门:“当然!那儿有我年兄!多谢八叔提点,我懂了!” 曹琮举起杯:“省试你也多上上心!懂吗?” 刘平有些懵,这已经不叫暗示了! 他瞠目结舌,正要发问,曹琮连忙摇头:“别问!用心做事就成!” 当刘平有些魂不守舍地回到自己那小阁楼后,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人在做,天在看!” 第57章 皇城司察子告密 当夜,秦琪继续埋头苦读。对他来说,只要没见到那小妖精,就是晴天。 科考的诗词难不倒他,他有诗词库;策论他更不怕,他有献策大功和宋六大家的论文集。 至于赋…好吧,咱还是继续学堆砌辞藻的西昆体吧。 翌日,他又开始了锻炼、诊病扎针、带徒弟、做工艺设计、做试验、抄书读书写西昆的日常。 没错,他每天都这么忙,何况御酒要抓紧调香。 他回忆着自己前世常喝的汾酒香,反复调整着各种香料配比,在经过五日试验后,终于复刻了个七七八八。 任二郎连续五日没回家,他怕他老爹揍他。 还好他发妻已经怀孕,不然他人生将极为惨淡。 于是乎,当御酒调香完毕,他连家都没回,托人取回一大箱官银后,便直接带着御酒去了汴京。 解试是八月初九至八月十二,一共四场。 如今已是八月初五,因此,秦小乙成了大宋第一个不因解试而停诊的郎中。 他将州试期间的接诊时间由上午改为了下午,并提前贴好了通知。 于是,在州试开始前的这几天,他便开始试验为其他品级的酒调香。 他不是不务正业。在他看来,调香才是他的正业。 秦小乙在成功调好“名流”和“壮士”这两种酒后,陷入了沉思。 托任二郎那张破嘴的福,自己应该已经给赵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么,殿试的意义,便只剩让马太公开心。 好吧,即便为了这一点,自己也得上心!州试就算了,一会儿给马太公送坛酒去。 他打定主意后,从作坊搬了一坛酒,让伙计记好帐,便跑了出去。 时间来到了八月初六,巳时末,那察子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宫城门外。 亮出腰牌和金印后,他很快便被放行。 走到宫城外城一个位于偏僻角落的小院前,他敲了敲门:“七郎求见张库使。” 好嘛,他还真是凌凌漆? 门很快被拉开,他行礼后,匆匆走进正堂。 一个棱角分明、俊朗英武的而立汉子端坐于堂上。 他行了个剪拂:“头儿,一切顺利!” 那汉子蹙眉道:“资料呢?” 七郎从怀中掏出一个厚厚的油布包,双手呈给那汉子。 那汉子一把接过来,耸然动容:“这么多?你且说说看,那厮品性如何?都见过了谁?与朝中何人关系亲近?” 七郎挠了挠头:“头儿,说来话长!您可否允七郎一事?” 那汉子没好气地指着他道:“你这惫懒汉子!要你做事总要提条件!你且说说看!” 七郎正色道:“头儿,恩使发现了某!” 张茂实神色不变:“正常!你无需理会恩使。七郎,且说说你的条件!” 七郎嘻嘻一笑:“头儿,官家若还要再观察那厮,可否继续派七郎前去?还有,那御酒可否赐七郎一坛?” 那汉子展颜颔首:“就这?没问题!说吧!” 七郎正色道:“头儿,这厮经常称呼官家名讳,还总胡言乱语,说想娶福康公主。” 那汉子表情不变,颔首道:“也正常,他一定知道些天机。继续讲!” 七郎组织了一下语言:“头儿,通过七郎一个月观察,小乙那厮绝无反意,而且他心肠颇软,他是七郎见过的最负责的郎中。 嗯,他可谓医者父母心!经七郎反复查辨,他确实不想当官,但他想以他自己的方式造福百姓。 他曾多次在梦中骂一个叫王邋遢的相公,说他把大宋国祚都耗尽了。可七郎没想起来,咱大宋有哪个姓王的邋遢相公。 这或许是天机。还有,他说大宋将来会亡于女真,他要阻止这一切。 对了头儿,他说他想当王爷娶公主,娶公主先不提,咱大宋,异姓封王只有收复燕云吧?” 那汉子微微一怔,随即颔首:“不错!这是太宗遗训。这厮竟有如此志向?嗯,难怪他要泄露天机。你继续说!” 七郎蹙眉苦思,随即继续道:“他这一月,只是在西古城活动,您也知道,秦家村被西古城包着。除了丰酒节有几位官人找他…” 那汉子摆摆手:“那是官家的意思,你不用操心!孙继邺可有书信?” 七郎摇头:“未曾!便连几位相公,也从未与他有书信往来。 他这一月,不但未收到任何书信,也从未寄出任何书信。他只是经常会胡言乱语。” 那汉子来了兴致:“说说看。” 七郎道:“他说折惟忠要病逝,折继宣残暴无能,远不如二郎折继闵,但折继闵会因劳累过度英年早逝。” 那汉子颔首:“折大郎的确如此!折二郎是个神童,从这次他立下大功来看,他真有可能累死!说下去!” 七郎笑嘻嘻道:“头儿,小乙这段话七郎最爱听!他说大宋实非亡于女真,而是亡于重文抑武! 他说大宋和大辽是忘战必危,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西夏则是好战必亡。他说总有一天,他要让大宋武者挺直腰杆!” 那汉子拍案叫好:“好小子,有志气!他武功如何?” 七郎耸耸肩:“那小子与孙承睿父子一样,孙继邺如今已有隐伤,不知小乙能否逃过短命厄运。七郎若不察,吃他一掌不死也得重伤。 对了,头儿,他还说,吕相公大肆结党,他所结交之人都要拜相,最快的是宋学士。 那汉子冷笑:“废话!吕相公与咱们一样,都是官家鹰犬,官家当然乐得看他结党! 宋学士之才,官家一清二楚,他当然很快要拜相!这厮倒有几分能耐!等等,他不会清楚咱们皇城司吧?” 七郎苦笑:“小乙清楚,他说张茂实不简单,明面上是个小官,但应该是皇城司的头头。” 那汉子,也就是张茂实本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当真?” 七郎用力颔首:“绝无虚言!” 张茂实再也坐不住,他站起身缓缓踱步,喃喃道:“妖孽啊!” 他双眸精光一闪:“七郎,他可有收复燕云的计划?” 七郎颔首,指着那油布包:“头儿,都在里面。” 张茂实哈哈一笑:“走,七郎,随我去内城用御膳!若你表现好,莫说一坛御酒,百坛,不,你一辈子都能喝到御酒!” 七郎大喜,捧起自己一辈子的酒票,啊呸,油布包便跟着张茂实走了出去。 到得傍晚,七郎带着一脸喜色走出宫城,找禁卫取回自己的马,一骑绝尘而去。 御书房内,赵祯摩挲着自己光洁的下巴,对侍立的张茂实道:“这个七郎是何出身?” 张茂实躬身作答:“回官家,七郎父亲是杂耍班子的班主,在四京巡回表演。七郎天赋异禀,可谓青出于蓝。” 赵祯颔首:“可算是良家子?” 张茂实连忙道:“他全家清清白白,且户籍六代都在开封府,的确是良家子。只是七郎嗜酒,且嘴还极刁!” 赵祯笑了:“他与小乙,都是妙人!” 随即他正色道:“依小乙所言,西夏士卒悍勇,朕观国舅密报,实情确实如此。 是以,爱卿,你且派人敲打敲打那些忘乎所以之卿家,切记掌握好分寸!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张茂实蹙眉:“官家,是否过于宽厚?” 赵祯笑着摇头:“众卿家都是忠君之士,只是得意忘形而已,何必过多苛责?” 他又正色道:“爱卿,对秦家村之封赏,朕暂不下旨,七郎务必仔细观察任家,尤其是小乙的反应,务必及时上报!” 张茂实神色一凛,连忙深深躬身:“臣遵旨!” 赵祯挥挥袍袖,张茂实连忙躬身行礼:“臣告退。” 第58章 赵祯的考验上 待张茂实走远,赵祯笑着喃喃道:“当王爷娶公主?呵呵,好高远的志向!朕倒要看看,你是仙还是鬼!” 他打开那被胶粘合起来的资料。 这资料居然还有目录,他径直找到“收燕云之策”这一条,翻到了那一页,仔细读了起来。 赵祯哑然失笑:“这是…语录体?倒也有趣!” 上面赫然写着: 七月初三午时,送走徒弟,小乙曰:西夏固守无忧,应尽早联结耶律宗真,惜哉!萧耨斤老妇尚掌权! 妇人误国也!刘娥,娥字上面被涂黑,但赵祯能看出那个字,后面改为太后应早日交权于官家。 赵祯笑出了声:“好一对活宝!” 后面写道: 至明年五月中,耶律宗真将夺权,届时,可遣使慰问,共商抗西夏之计。 辽国待女真严苛,不可提醒耶律宗真,待其国内矛盾重重,可挑唆女真为乱,大宋助其伐之。 届时,大宋以收燕云之六州为条件,助辽平乱,徐徐图之,直至尽收十六州。 否也,今瀛、莫已在我手,应为十四州。 赵祯呵呵一笑:“这厮倒算得清楚!” 七月初六,晚戌时,小乙抄书时曰:欲收燕云,应先定西夏。然西夏士卒善守而悍勇,平定殊为不易! 此事宜缓不宜急也。憾甚憾甚!何时方可西北望,射天狼?呜呼!当以富真定为先矣! 赵祯缓缓翻看着,默默体会着秦小乙心中复杂的情感,一个忧国忧民的俊美少年的形象,似乎跃然纸上。 他默默思忖着那少年所说的治国之策,越想越觉得,那少年似乎已触碰到了大宋痼疾的根源。 这就好似他为病人辨证一般。他已经清楚,这庞大帝国的病根是什么。 于是赵祯不再继续翻看这资料。 他站起身,负着手在书房中缓缓踱起步子。 他嘴角漾起一丝笑容:“小乙,你若能通过朕的考验,朕便送你一份大礼!” 他从袖中掏出七郎献上的酒精计和体温计,突然来了兴致。 “来人,将御酒送来!” 真定府为期四日的州试终于结束,谁有省试资格,等汴京贡院慢慢检阅批复、真定府放榜便知。 秦小乙不喜欢刘平,虽然他屡次三番向自己抛出橄榄枝。 小人精当然笑纳了他的橄榄枝,但这并不能改变小人精对他的认知。 这是个小人啊!绝对不能得罪,但也不能靠得太近。 秦小乙叹了口气,默默骑着马驰向调香作坊。 承诺给孙继邺的酒,他今天下午要全部调好,分三批运往府州、丰州和雄州。 是的,他每科考试,提前半天便交卷。 要不是刘平一路开绿灯,要不是这小子是任家族亲的女婿,主考的任判官早把这小子给撵出去了。 饶是如此,他临出门时还是被忍无可忍的任判官一把拽住:“秦小乙!你记住!要不是看在大侄女的份上,老叔我早就揍你一顿了! 你这厮记住,老叔重点看你文章,你若答得稀烂,休怪老叔我翻脸不认人,大哥求情都不行!” 秦小乙连忙赔起笑脸:“叔父大人息怒,孩儿保证差不了!” 任判官冷哼一声:“如此最好!快滚!看见你就生气!” 秦小乙最欣赏有原则有底线的人,他深深一揖,转身离去。 他暗暗思忖:这就是任家能搭上吕相公的重要原因之一。 任家,在真定府也是根深蒂固的大族。 遑论任家生药生意覆盖全国呢。 由不得吕相公不重视。 他叹了口气,径直赶向作坊。 调香这个工作,秦小乙已经驾轻就熟。因此,当日他便已全部完成。 任大郎亲自押运着三千坛去了雄州。 当然,给新任知州、老乡葛怀敏的好处,他也一坛不会少。 丰州、府州也各运出去两千坛。 对这种千载难逢的时机,任大郎是绝对不会坐视它从指尖溜走而不管的。 要知道,王家和折家,在这两州都是土皇帝般的存在。 哦,你说禁榷?这事儿吧,主要看我们心情!我们说禁就禁。 所以,临走前,任大郎一再嘱咐好女婿:“小乙,抓点儿紧!咱们如今又多了两州,产能,产能,产能一定别掉链子!” 嗯,他不但学了个新概念,还学会了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又过了几日,任二郎满脸沮丧地赶了回来。 他甫一进药铺,便索碗“咕咚咕咚”灌了一肚子温开水。 “全乱套了,小乙,汴京如今全乱套了!” 他也不顾周围还有病患,大声嚷嚷起来。 一个苍老的声音陡然响起:“畜牲!滚出去!” 任二郎吓得一哆嗦,连忙循声望去。 只见在药铺柜台后的大椅子前,一个花白头发的昂藏老者,正负手而立,怒瞪着自己。 他“扑通”一声跪倒:“爹,您咋过来了?” 那老者正是他亲爹任二爷。 任二爷须发戟张,沉声怒喝:“畜牲!你还敢不敢胡说?” 任二郎忙不迭地磕头:“爹!孩儿知错了!” 老头儿怒不可遏,指着门口大喊:“滚出去!” 任二郎站起身,复又深深一揖,灰溜溜地跑了出去。 秦小乙心中暗笑:该!让你嚣张跋扈,装大尾巴狼!说这种话你也不看看场合? 任二爷换上一副让人如沐春风的笑脸,拱手为礼:“让乡亲们笑话了,老夫实在惭愧!今儿任仁济成药一律免费! 小乙,先前送走的乡亲们你记好,下次把药钱给人家退回去。” “好嘞,爷爷!您老放心。” 秦小乙有留病历的好习惯,所以任二爷根本不担心这点。 秦琪果然翻开他的留底,做好了标记。他暗道:这老爷子不简单! 任二爷之前跑到广南东路,也就是广东谈生意了,半个多月前刚回来。 丰酒节八千贯加免费餐饮的投资,就是老头儿拍板定下的,摊位也是他提议免费转给乡亲们的。 这笔钱花得确实值。任氏昆仲也显然得了老爷子的真传。 老娘虽然每天累到腰酸背痛,但她总一脸幸福地说,食品作坊每天卖到断货。 据她说,每天不到卯时,作坊大门便已被进货的乡亲们围得水泄不通。 这便是任老爷子的威力啊! 送走当天最后一个病人后,任二爷对赶来学医的老郎中们拱手道:“老哥几个,对不住,今儿老头子要带孙女婿回老宅吃饭,明儿您几位再来好不好? 诸位若不嫌弃,可去药铺旁边的任仁济酒坊用饭,老头子请客做为赔礼。” 一帮学医的老头儿连忙苦笑拒绝。 开什么玩笑!人家小神医教徒弟不收学费、不藏私,我们已很知足,哪有脸吃您家的饭?散了散了。 药铺安静下来后,任二爷板起脸:“小乙,没有接到圣旨,你是不是有些沮丧?” 第59章 赵祯的考验中 孙继邺命令亲兵守在帐外,不许任何人靠近。 他侧耳倾听片刻后,方才开口:“任大郎,小乙可有书信?” 任大郎连忙递上被自己藏得极为隐秘的书信。 孙继邺匆匆看过后,当即焚毁。 他微一沉吟:“大郎,葛家老兄不久将至,待本侯赴任时必然要经过真定府。你的事,届时咱们再详谈。 榷场那边,你既已与宦官们达成了契约,便不再存在什么大问题。 如今唯一的麻烦,便是走私之事。此事本侯不好出面,你找容城北边那几里的商贩便是。 他们都是本侯密谍,多少会卖本侯一个面子。未来扑朔迷离,本侯也许过些年还会来此,他们不敢怠慢你。 既如此,你还有何事不放心?” 任大郎拱手笑道:“侯爷,如此,某便无私事了。咱们来谈一谈西北之事?” 孙继邺微微颔首:“大郎,关于大宋的几个痼疾,小乙可曾对你提过?” 任大郎连忙回答:“自是提过,侯爷。 其一为币价远逊于币值;其二为币不统一;其三为市场闭塞;其四为官商掠民;其五为流民…” 孙继邺抬起手阻止了他:“说重点!” 任大郎呵呵一笑:“侯爷,总而言之,就两点:首先为物产不丰!其次是币之弊政!” 经济三要素:货、钱和人,北宋其实都存在问题。但只要解决了前两者,人的问题便迎刃而解。 大不了放开三…n胎政策…好吧,北宋从来不限制生育,就跟广东能选二十郎一样,那就可劲儿生呗。 其实,放眼世界,除了黑叔叔那未开化、印第安半开化的两块巨大陆地之外,各国都存在这三点问题。 只是或多或少而已。 李元昊为何要扩张?辽国为何死死捂住燕云?北宋为何大力发展外贸?历朝历代为何不愿意占领统治广袤草原? 归根结底一个字:钱! 什么女真铁骑、重文抑武都是虚的,根本原因就是没钱。 王邋遢熙、丰几十年,折腾了个寂寞的变法,为的不就是割韭菜,啊呸!富国嘛! 好吧,他其实就是在割韭菜富国。 所以,不苟言笑的孙继邺淡淡一笑:“任大郎,没有私事国事,你的事如今就是国事!你懂了吗? 真定府一年酒税近十五万贯,你买扑才多少钱?官家什么意思,你是还没看懂,还是装糊涂?” 他猛然一喝,吓得任大郎一哆嗦。 任大郎连忙表态:“侯爷息怒,官家圣意,某自然懂得。某定竭心尽力,助小乙一臂之力!” 孙继邺“嗯”了一声,神色缓和下来:“丰、麟、府三州难以自足,且位于要津。 三州之要,本侯已上奏官家。所谓河东路转运,重点便在此三州加忻、并二州! 平定军与井陉接壤,你何不将其用心经营一番?当然,前提是先经营好真定府!” 任大郎心中雪亮。 孙继邺挥了挥袍袖:“大郎,你若能做好这几点,胜过朝廷千军万马!须知,打仗便是烧钱,你去吧!用心做事!” 任大郎心中升起明悟,他躬身倒退。 孙继邺见他走远,这才喃喃道:“小乙,官家得你,真如猛虎添翼!哈哈,王爷又有何难!我孙家与有荣焉!” 任家大院中,捱了三位老爷子一通臭骂,外加任二爷一顿痛打的任二郎,苦着黑脸,将汴京之事仔细说了一遍。 如今,汴京城,不,开封府人人自危。 皇城司发飙了。 他回来前的几日里,御史台排起了长龙。据说,察子们将大批文武官吏违法乱纪之恶行,都报给了御史们。 自御史中丞以降,御史大夫、全体御史们梭哈了。今年政绩不愁了! 据说官家和几位相公们集体雷霆震怒,要严查到底。 嗯,这就是赵祯说的高高举起。 人家这官家当得真称职。 秦小乙却不以为然:你当他有洪武大帝那么刚?拉倒吧!但凡有一个被流放的,我秦小乙立马改姓任! 这是大宋,不是大明。皇城司也不是东厂! 任二爷皱起眉头:“二郎,如此说来,天武军的庆功宴也要无限延期?” 秦小乙暗道:您老放心,就赵祯那脾气,最多吓唬吓唬人,最晚八月底,庆功宴一定会开! 哎呀呀,不得了!温和仁厚的赵祯也会吓唬人? 别说,这招一定好使!谁也不敢再盲目,不,蜜汁自信了。这样才好!不然大宋准药丸! 任二郎叹了口气:“爹,汴京如今一团乱麻,谁还有心思开德胜宴?” 唉!这个傻鸟!活该你挨打! 秦小乙暗骂。 于是,好心的秦小乙问道:“二叔,爷爷是问您,咱的御酒收归内库没有?” 任二郎恍然大悟,连忙颔首:“您三位放心,孩儿听吕相公说,官家一眼便看出咱这酒是38度的良心酒。 据说官家辨酒能力一流,他下旨申饬樊楼酒价虚高,导致七十二楼的酒便宜了一大半。” 秦小乙瞬间警惕起来:我去!我说我怎么丢了几个酒精计!该死的察子,不,下三滥的小偷! 他左顾右盼,想要找出那卑鄙无耻下流的察子。 天可怜见,他如今连觉都睡不踏实了。 偷偷躲在院中大树上的七郎,拼命忍住打喷嚏的冲动:天杀的秦小乙!你怎么这么警惕!这活儿没法干了! 任二爷首次对这刚回家的不肖子露出笑容:“官家满意就好。二郎,其他事不必去想,咱们做好份内事便是。” 秦小乙补刀:“就是,二叔,做人要学会知足!官家满意还不够您嘚瑟的?您莫非也想当王爷?” 任二郎恶狠狠地瞪了这臭小子一眼,碍于老爷子威势,他不敢怼这作妖的秦小乙。 他开始暗戳戳地琢磨事儿。 七郎眯起眼睛,若有所思。 御花园内,赵祯赏着金菊,美滋滋地品了一口馥郁的御酒,又吃了一块香嫩的素肉…其实就是香干。 他微微颔首:“爱卿,就这些情报?其他的呢?” 张茂实躬身道:“回官家,暂时就这些。” 赵祯甚是满意,他笑道:“爱卿,吓也吓够了,让御史台严厉问责一番,此事便告一段落吧。” 张茂实有些不甘:“官家,可的确有官吏做得过分啊!” 赵祯笑得更开心:“好事儿!不定期吓唬吓唬他们,揪出几个严重的流放,这样他们以后会更用心做事。” 张茂实心态崩了:官家,您确定这样不会助长他们的侥幸心理? 好在赵祯又来了一句:“一年一度的磨勘时,将这些做为重要依据,朕倒要看看,谁还敢再犯!” 唐宋磨勘相当于明清京察,是考核官吏升降职及任免的重要制度。 其关系到每一个官员的政治生命。以皇城司查到的事实为重要考核依据,这些官员必然不敢再胡作非为。 张茂实松了口气,赵祯又道:“秦小乙那儿,有没有新消息?” 第60章 赵祯的考验下 张茂实道:“回官家,情报应正在回传途中。若无意外,七郎应已偷偷看过了秦小乙的解试试卷。” 赵祯来了兴致:“竟有此事?真定府可是重镇,七郎竟有如此本事?” 真定府晚上的守备依然极为森严,何况科举关乎国本,其森严程度可想而知! 七郎能如入无人之境般偷偷查看某位考生试卷,这人得有多牛? 国产凌凌漆恐怕也不外如是吧?进口007更是远远不如这位皇城司七郎。 张茂实笑道:“官家有所不知,七郎深谙轻功、缩骨、易容、隐匿之术,他还会龟息功,臣曾想过派他暗杀元昊。” 赵祯眉头一挑:“此事万万不可!大宋如此好儿郎,岂可冒如此大险? 况且,西夏之患,并非杀元昊便可解决。待七郎完成本次任务,朕想派他去丰州。 孙爱卿数次上奏言明丰州之要,朕也闻元昊在与丰州蕃部密接,因此,七郎不可久待真定。” 历史上,李元昊攻陷丰州后,险些顺势攻下府州和麟州,丰州之重要性可见一斑。 丰州就是后世的九原,扼着河套咽喉,其拱卫着的府、麟是后世的神木和府谷。 这三州若失,大宋黄土高原的天险屏障便尽归西夏,大宋河东、陕西路便同时告急。 唉!大宋就是这么苦逼。若没有一颗大心脏,穿越客们轻易别穿越到这个神奇的朝代。 在这神奇北宋,不当官,还能享受一下封建王朝昙花一现的巅峰盛景; 若当官,那便有了数不清的烦心事儿。所以秦小乙不想当官。 不过话说回来,北宋比安史之乱后的李唐幸福太多了。那时的李唐,堪称人间炼狱。 好在赵祯已经认识到三州重要性,而且,客观来说,如今的大宋占据了对西夏的主动。 现在应该头疼的,是李元昊和耶律宗真,而绝不是赵祯。 赵祯终是没忍住:“爱卿,七郎若有最新情报,第一时间过来给朕送来!秦小乙文采如何,朕也想看看。” 张茂实忍俊不禁:“官家,那秦小乙尚未束发,能写出什么好文章?他还能比晏相公更神?” 晏殊14岁中进士,如今官拜三司使做了相公,堪称北宋建朝以来第一神童。 人家一首“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的蝶恋花流传千古,秦琪焉能与他比? 更何况,秦琪还是他粉丝呢。 赵祯也觉得自己对秦琪期望过高,他忍俊不禁,指着他对面道:“爱卿,过来陪朕一起用膳吧!” 同一时间,任家大院中的讨论仍在继续。 秦小乙侃侃而谈:“所以说,辽国相当于外强中干、隐藏无数矛盾的曹魏;西夏则是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蜀汉。 咱们大宋,便是欣欣向荣、孕育着希望的东吴。 只要小乙的五年计划成功,便可以将其推广到河北路乃至河东路,届时,倒霉的便将是西夏。” 他这理论颇为新奇,七郎因此陷入了沉思。 任二爷有些懵:“小乙,辽国如今真有这么惨?” 秦小乙有心来一句:比我说的还要惨,我怕我说出来你们不信。 辽国,就是经济树被大宋带到沟里的典型。 他们那畸形的经济,对大宋依赖性太强了。 秦琪从来都没有把辽国当做对手。在他眼里,辽国是个广袤无垠的大市场。 “人傻钱多速来”这六字真言,绝对适用于辽国。 辽国人民太苦了!所以任仁济食品要加倍努力。 你们广袤的辽东种什么水稻啊,都改成大豆高粱多好!我免费给你们肥料! 那首歌怎么唱来着?“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漫山遍野的大豆高粱!” 高粱酒比小麦酒好喝啊! 省的老娘一见我就眼冒绿光,恨不得把我扔进大豆地里念“急急如律令”,一夜之间催熟几十万斤大豆。 好让她肆无忌惮地做各种豆制品。 如今,豆油每天供不应求;至于酱油…老娘恨不得亲自念“急急如律令”催熟。 乡亲们到龙王庙都是求雨,老娘不是。她是祈祷天天晴天。她也不怕大豆因缺水而歉收。 因为,任仁济的酱油真是晒出来的。 而且,每天围堵在作坊门口的乡亲们,是为了下棋来的? 豆皮刚晾上去就被哄抢一空,腐竹架子经常性空空如也; 豆干刚卤进锅里,乡亲们就围在灶旁恨不得马上出锅,这架势你见过?说出来你敢信? 谁吃过热气腾腾的香豆干?真定府人民啊!不抢就木有了好不好! 这玩意儿便宜解馋,既能做主食也能下酒。最起码一点,它比羊肉便宜多了,口感也极佳。 那三百六十个摊位一设,真定府食品批发市场瞬间成型。 不止真定府境内最偏远、紧挨着辽国易州的北寨; 就连定州、祁州、赵州甚至太原府的商贾,都不远几百里慕名前来采购。 所以,紧缺的大豆成了老娘的怨念。 “小乙,小乙!”任二郎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 “咱们赶紧养猪吧!豆粕都堆了一院子了!” 秦琪用力拍了下大腿:“养!” 州试考完,酒已调好,有时间了,干嘛不养?猪肉多香! 他又看向任二爷:“爷爷,咱那三百六十个摊位怎么样了?” 他对这老头儿佩服得五体投体。 任家药材生意之所以能覆盖全国,皆因老头儿搭上了南越王赵佗后人这条线。 赵佗是东垣县人,名称不同,地点不变,就是如今的真定县。 所以,赵佗后代们每年都不远万里,从广州跑来真定府拜祭祖先。 任二爷弱冠时脑洞大开,带着十几贯钱,跟着人家一路南下,跑去了广州。 从那时起,他便开启了真定府乃至河北路的一个商业传奇。 这便是任家有道地广药的原因。老头儿能说一口地道广东话。 广州市舶司可是大宋两大市舶司之一。 那儿的商贾干的活儿,本质上跟如今起大早围堵食品作坊的乡亲们一样,只是人家更高级。 人家围堵的,是来自大食国的香料、犀角、象牙等等。对于精明的他们而言,大宋的禁榷形同虚设。 这活儿,当年任二爷带着他两个兄弟干过许多年。 任二爷极为冷静,他始终坚持以做药材为主。哪怕倒腾进口货让他挣到了大钱。 经过他和任二郎两个二郎的努力,任家最终将药材生意铺到了整个大宋。 由于他家的药材吞吐量极为惊人,所以,他们家养活了多半个西古城村加小半个真定府码头。 因此,听到这个问题后,任二爷笑了:“小乙,你是想扩建那个小榷场?” 第61章 兽医兼饲养员秦小乙上 秦小乙连忙拱手作答:“爷爷,咱们一旦开始养猪,那么熟食、灌肠和方便食品便要提上日程。 而且,养猪形成规模后,咱们还可以养禽类。做各种油炸肉食,这些,都可以放到批发市场批发。” 批发市场这个概念,秦小乙在对任二爷提过一次后,老头儿便萌生了丰酒节这个成体系的方案。 批发市场只是其中第一步,老头儿的计划极为庞大,人家毕竟在广州熏陶过多年。 秦小乙对此乐见其成。他巴不得大宋多出来成千上万个任二爷呢。 人家这种人,才是实干家,比割韭菜的王邋遢靠谱多了。 任二爷笑着颔首:“无妨,小乙,你先干着,咱们一步一步来。爷爷可还记得你说的要在清池县建海港的事儿呢。” 秦琪说的是他前世的黄骅港。 登州港,也就是后世的威海港,距辽东太近,不好在辽国人眼皮子底下跟高丽、女真眉来眼去。 这就好比当着男主人的面儿,跟人家的俩小妾打情骂俏一般,换谁谁能忍?挨顿揍都是轻的。 早几年前的天圣年间,北宋、高丽便因为辽国抗议而被迫断交。 所以,咱们改一下思路,挪到清池港,这年代可不是后世,还没有那么多港口。 况且辽国打破头也想不到,大宋居然不按套路出牌,脑洞大开,舍近求远在清池县建了个海港。 当然,这只是个设想。除了铁血但仍在贬的范仲淹外,文官当家的大宋,谁敢这么玩? 北宋是不缺良相,但缺范仲淹那样的铁血良相。 秦琪再次确认:“爷爷,您觉得可行?那儿可比登州港远不少呢。” 任二爷哂笑:“小乙,论航海经验,你们都不如我!高丽、女真的港口拢共才多远?不差那多出来的几百里!” 秦琪闻言打定了主意,他要将葛怀敏的羊毛薅到底。 历史上,五六年后,葛怀敏便要去沧州任知州,清池县归他管辖。 再过一两年,他再去陕西路继续薅葛怀敏羊毛。 嗯,葛怀敏被你惦记也是好事儿,被你薅羊毛,总好过被西夏人干掉。 等等,咱是在盖楼还是在挖井?不是说养猪的事儿吗?怎么薅起羊毛了? 任二郎一脸无奈:“小乙,你别老岔开话题!你什么时候教乡亲们养猪?” 嗯,看来大家都习惯了秦小乙歪楼。 秦琪霍然起身:“二叔,咱说干就干!您也别等官家旨意了,官家对御酒满意,就是给咱们的最佳赏赐。” 就是,赵祯对丰府二州榷酒都睁只眼闭只眼了,你还好意思找人家要钱?你要不要脸? 啥也别说了,有事没事多给人家送几趟酒吧。 北宋官家里头,就属赵祯最喜欢给大臣发福利了。 到时候若御酒不够,乐子可就大了。 七郎匆匆记好,双足略略一点,如一道轻烟般倏忽不见。 他已拿到了答案,准备回汴京兑酒票。赵祯已经承诺,管他一辈子御酒。 虽然赵祯经常性自己打自己脸,但在这种小事儿上,还是没问题的。 反正他是借花献佛。 七郎打定主意,趁着老爹在汴京,先找官家领一百坛酒,足够老爹喝上一年。 自己先忍一个月,等下趟任务完成,再找官家领一百坛解馋。 他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任二郎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刚才,秦小乙给他描述了人生无常,大肠套小肠,啊呸,肥肠、猪肝、肺片、猪肚鸡、猪心等佳肴的做法。 光是听这做法,他就想流口水。 虽然他自己也清楚,猪大肠有多骚。 “小乙,你真没骗二叔?这么骚的东西,能做得那么好吃?”任二郎一边咽着口水一边问。 秦小乙乜了他一眼,这轻蔑的眼神,让暴脾气的任二郎想揍这混小子一顿。 随即,一个问题打消了任二郎的疑虑。 “二叔,猪肉香不香?” “香!”任二郎拼命咽着口水。 “那您之前,觉得猪肉骚不骚?” 任二郎立马不再追问,他觉得自己好傻。 我干嘛把脸凑上去让他打?我是贱呢,贱呢,还是贱呢? 他俩正在去养猪场的路上。 已经用任仁济食品成功打了自己大哥脸的任二郎,早已对养猪生出了怨念。 因此,他早已安排人,按照秦琪出的图纸建好了养猪场。 二人一先一后来到位于滹沱河畔北柳庄的养猪场后,秦小乙被震撼了。 好大一片地! 大手笔啊! 等等! “二叔!这里原来是什么地方?”秦小乙满脸狐疑。 任二郎倒是大大方方:“养牛马的窝棚。” 秦小乙瞬间释然:难怪。 真定府的农户,几乎家家户户养牛马,有大族集中到一起养牛马,再正常不过。 这个大约三百亩的养猪场,是秦琪按照他前世的养猪场设计的。养个上万头猪根本不成问题。 除了提供肉食之外,猪骨可以熬汤,猪皮可以熬皮冻、硝制成皮具,肥油可以做蜡烛、肥皂和甘油。 当然,做为食品、药品和日化原料,甘油的作用更多。 总之,这是个庞大的产业链。 结合将来从女真那儿弄来的硅藻土,以及其他原料,秦琪可以制取出高稳定性、高爆性的炸药。 以之制取成地雷,嗯,西夏骑兵药丸。这玩意儿的威力,比黑火药强出一千倍。 最难能可贵的是,它比苦味酸还要稳定。它完全可以与粮草一同输送。但前提是要把它与起爆药分装。 哦,咱们是在说养猪对吧? 总之,秦琪对陶制排污管道和青砖砌成的化粪池极为满意。 发酵后的猪粪,结合腐植酸肥料施用,肥效倍增。 磷肥他知道如何制取,但他不准备做。那些磷石膏太难回收,太污染环境。 他都担心猪粪污染环境,你还指望他做化肥? 再说,作物根本不需要太多氮磷钾,施用化肥这个行为,就是在污染环境。土十条了解一下。 施用碳肥,也就是有机肥,很多时候都比化肥好使。化肥对土壤造成的伤害太大了。 哦,咱们是在说养猪对吧? 叔侄二人关上大门。开始做各自的准备工作。 秦小乙开始编写教材,任二郎则去联系猪苗。 秦小乙干活儿跟别人不一样。 别人干什么就是干什么,他不是。 所以,他将养殖各种禽畜、禽畜护理、禽畜常见瘟疫的防治、以及畜类助孕、孕期调理、接生、产后护理等等,整理出了许多本册子。 看官们可能会想,就这? 别急。您们不要小看秦小乙的工业设计水平。 所以,翌日一早,秦小乙便跑去了任六爷的打铁铺子。 第62章 兽医兼饲养员秦小乙中 他是来找任六爷父子,打造钢瓶和铁管的。 沼气不能浪费,必须收集起来。节能减排,人人有责。 而且,甲烷搭配喷枪,还可以用来做气焊。后面造地雷、手榴弹和枪炮可离不开这个。 蒸馏酒的设备,升级换代时也能用到气焊。 他与几个老铁匠仔细探讨后,拿着自己的全套工具,现场出了包括气压表、单向阀在内的几张设计图。 他担心煤气炉会出危险,所以暂时没打。 忙完这一切,他又跑去马太公处。他将自己准备开印刷作坊的想法告诉了老太公。 春风化雨的老太公,对此自然举双手赞成。 于是,秦小乙将木活字转盘、木制单活字、版式、竹片、竹筹等设计图一股脑儿交给了马太公。 马太公负责找上好的木匠来制作这几套工具。 这活儿只能交给马太公。在这种事儿上,还有谁比他老人家专业? 考试之前他不敢这么干,如今已考完试,马太公不能再说他不务正业。 马太公翻着他写的那些小册子,捋着胡须呵呵直笑:“小乙,你这是…要做兽医?” 秦琪嘿嘿一笑:“老太公,等晚上乡亲们活动的时候,我就讲给他们听听。乡亲们也能增加些收入。” 马太公将册子与图纸一并交给了家仆,吩咐了几句后,让他离去。 他让秦琪关上门,这才道:“小乙,州试都是什么题目?说来听听。” 秦琪没有答话,拿起纸笔便“唰唰唰”写了起来。 策论一道,紧贴时事,论题为:论环庆路军政之策。 赋一篇,题为:开元盛世何以盛。这是典型的政治正确,俗称拍官家马屁的题目。 诗一篇,题为:千里江山盛景。其仍为拍马屁之题。 经义两道,均出自《春秋》,毫无意外,都是截取的歌功颂德之句。 秦小乙写好之后,将其塞给马太公便溜了。 马太公知道他急着去药铺接诊病人,因此丝毫不以为忤。 马太公首先看了看五道题,顺便欣赏了一遍秦小乙的赵体行楷。 “嗯,好小子!字写得越来越好!哎呀呀!老夫得装裱起来。”马太公仔细观摩着字的笔法和力道,忍不住赞叹起来。 待看清题目后,马太公鼻子险些气歪。 “吕坦夫!竖子!无耻之尤!老夫羞于与尔为伍!” 本科进士科解试题目,都是吕夷简出的。 诸位看官对吕夷简有了深刻认识了吧?他真是这样的人。 待仔细看过《秋声赋》后,老头儿喜形于色,拍案叫绝:“妙!妙!这暗讽!简直绝了!哈哈,最妙的是,居然也算贴近题目。 哈哈!官家一番苦心,居然先被小乙这厮体察到了!” 这篇赋的原作者,叫欧阳修。我们的秦小乙不做赋,他只是先贤大能们妙手偶得之文章的搬运工。 所以,我将马太公称赞吕坦夫的话,原封不动照搬到秦小乙身上,诸位看官没意见吧? 经义没什么好说的,只要理解不偏,基本都是满分。 最后,压轴的重头戏来了。要知道,北宋与唐一样,极重诗词。 老头儿看过这首词后,红光满面,与有荣焉。 他再也坐不住,摇头晃脑地大声读了起来。饶是如此,他仍觉不足,干脆抚琴,以这首词的调子高歌起来。 他唱了三遍后,仍有些意犹未尽地道:“好小子!这气魄,够足!不愧是要当王爷娶公主的大好男儿!” 随即他嘿嘿一乐,笑骂了一句:“小乙,你个马屁精!” 最后,老头儿双手捧着这首词,将其平铺到案上以镇纸压住,居然一笔一划地临摹了起来。 他笑道:“别的且不提,单凭这首词,小乙准是解元!何况,他那篇赋做得还极妙!” 他笑出了眼泪,喃喃道:“老哥哥,你孙儿出息了!一会儿老弟敬你几杯酒,用你孙儿酿的酒敬你!” 看官们莫开喷,这首词由赵祯来念气势才叫足。马太公份量可不够。 大宋为何称朱紫贵?因为冗官严重磨勘不易,升官太难!五品便足以算大员。 注意,这是大宋,不是大明。知州是六品,不是四品!正四品那是开封府尹! 在众人的紧张和忙碌中,养猪场终于开始运行。 秦小乙变得更忙了。 刚从雄州回来的任大郎找遍了药铺、酒作坊区、食品作坊和秦小乙的秘密实验室,都没看到他人影。 最后,他揪起秦二郎仔细询问后,才知道秦琪去了养猪场。 他嘿嘿一笑:“好小子!你可真够忙的!” 他看到秦小乙时,后者正给一群饲养员们讲解猪的饮食、习性和饲养禁忌。 他站在人群中听了半晌,正觉受益匪浅时,突然反应过来:我去!我学这个做甚!我得总揽全局! 小乙有毒啊! 嗯,他确实有毒! 见众人听得正入神,他摇了摇头,径自离去。 村子里有一种文化,叫传闲话。 所以,忙碌了整整一天的秦小乙,刚回到家端起碗,便有族亲跑来找他。 “小乙,我家的牛拉稀,你去帮我瞅瞅?” 可怜的秦小乙只好放下碗,跟着他跑了出去。 他这一出门,就是一个多时辰。 就在孙氏已经数不清自己自己已经热了几次饭时,秦小乙带着满身疲惫,进门倒头便睡。 孙氏心疼坏了,连忙叫醒儿子:“小乙,吃点东西再睡吧?” 秦琪眯起眼,有气无力地道:“娘,我在七叔家吃过了。” 话音刚落,他便打起了呼噜。 孙氏长长叹了口气,带着满腹怨气给他脱去外衣,盖好了被子。 “我儿子见天儿这么累,你们就不知道心疼心疼他?他还是个孩子啊!” 她气鼓鼓地吹熄灯,关上了门。 于是,当夜,秦二郎倒霉了。 翌日卯时,天仍黑着,任大郎便赶来了秦家。 他扑了个空,秦小乙又被族亲叫去给牛马看病了。 任大郎跺了跺脚:“你们秦家都是什么人啊!太不像话了!” 孙氏深表认同:“就是!太不像话了!哪有一大早就叫人起床,去给牲口看病的!” 二人说话间,又有秦氏族人赶了过来。 任大郎黑着脸吼道:“小乙是我伙计!他得给我上工!” 那汉子讪讪一笑:“大郎莫生气,我晚上再寻他便是。” 孙氏怒了:“不行!我儿子好几天没睡囫囵觉了!他还是个孩子!” 见那汉子颇有些不知所措,任大郎深深一叹:“这样吧,我叫伙计跟小乙学,你们别什么事儿都找他了!他忙不过来!” 秦琪忙碌完,走向族亲的院中。 他刚要拎起老娘为自己缝制的挎包回家吃饭,却发现包上面放着一张纸。 他蹙起眉,拈起那张纸定睛一看,顿时色变。 他环顾四周后,叹了口气。 第63章 兽医兼饲养员秦小乙下 五日后的辰时。 七郎抬起头极目远望,看到了汴京城恢宏的城墙。 他看了看四周越来越多的行人商旅,当即放缓了马速。 最后,他索性挤在人群中,牵马步行。 看着路旁云集的摊位和忙碌的商贩,他笑了。 这才是人间烟火,这才是世间美好! 他曾去过多次真定府,当然,之前叫镇州,却从来不敢想象:边镇真定府,有朝一日,居然也能有堪比汴京的繁华。 他喃喃道:“小乙,你这个兄弟,我七郎交定了!若有可能,咱们最好还能做成亲戚! 嘿嘿,反正你是要当王爷的,对吧?” 这厮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居然带起一抹邪笑。 汴京城人流如织,因此,过了半个多时辰,七郎才见到张茂实。 张茂实没吭声,直接伸出手。 七郎连忙掏出一摞资料。 张茂实匆匆翻了一遍,有些疑惑地抬起头:“七郎,你没看小乙的试卷?” 七郎一阵无语:“头儿?您就这么高看七郎?那可是边州重镇真定府耶!” 张茂实蹙起眉头,冷冷地盯着他。 七郎冷汗瞬间涔涔而下,他咽了口口水,连忙从袖口抽出一张纸,恭恭敬敬地呈了过去。 他讪讪一笑:“头儿,您还真了解七郎。” 张茂实并未将其展开,而是紧紧蹙起眉头:“就这?” 七郎擦了擦汗:“头儿,今年解试已改为糊名,本就查找不易,试卷又多,且七郎不敢掌灯。 七郎找了近两刻钟才找到。就这个字数最少,因此七郎匆匆临摹后便溜了。七郎以为,有这个便足矣。” 张茂实浓眉一挑:“这是何题?” 七郎展颜一笑:“小乙填的一首词,气势极为磅礴。” 张茂实哂笑:“一个小屁孩儿,能填出甚词!你以为他是晏相公不成?” “头儿,要不您先过过目?” 七郎担心,这位即将被打脸的顶头上司,一会儿会迁怒自己,当即不敢再多开口,连忙赔起笑脸说道。 张茂实冷笑着展开那张纸:“嘿嘿,七郎,你也太小看哥哥我了!哥哥我虽是武夫,但好歹见多识广,什么样的诗词…” 随着他看起这首词,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七郎大气都不敢出,默默观察着顶头上司的微表情。 “嘶…”倒吸凉气的声音响了起来。 “咕嘟…”这是七郎咽口水的声音。 随即,这隐蔽的密谍机构中,针落可闻。 良久后。 “好小子!老子居然看走眼了!”张茂实拍案而起。 “走,七郎,随我来!哥哥我沾你的光,也能喝上御酒了!” 张茂实哈哈大笑,珍而重之地将那张纸叠好收进衣袖,拉起庆幸不已的七郎,径直出了门。 时间倒退回五天前。 任大郎正与秦二郎夫妇商量大豆的生产计划时,便见到秦小乙魂不守舍地走进了门。 孙氏连忙跑出去,将蒸笼里的饭菜端了进来。 任大郎紧蹙起眉头:“小乙,出了何事?” 秦琪叹了口气:“岳父大人,咱们被皇城司察子盯了一个多月。” 任大郎先是一惊,随即苦笑道:“那又如何?咱们又没做亏心事!” 秦琪深深叹了口气:“岳父,您有所不知,孩儿在做实验时,喜欢自言自语。” 这个不足为奇,许多实验狗都有这个毛病。 任大郎悚然一惊:“小乙,你不会泄露许多天机吧?你可千万别受反噬啊!” 秦琪心中一暖,任大郎还是有人情味儿的。 他的感动只持续了三秒。 “你可得健健康康活百岁!爹还指望你给咱们赚七八十年大钱呢!” 任大郎叹了口气。 秦琪默默收回他的感动。 任大郎继续道:“咱们努力拼搏一辈子图个啥?钱这玩意儿,生带不来死带不走的。 咱不就为了子孙后代能丰衣足食、有余力回报国恩嘛! 最起码,十里八乡的乡亲们,跟着咱们干,也能衣食无忧不是?” 秦琪又感动了,任大郎还是有底线和操守的。 任大郎无力地挥挥手:“孩子,说说看吧,你是怎么知道察子一直盯着你的?” 秦琪掏出那张纸,递给了岳父。 任大郎蹙着眉头仔细看了起来。 突然,他乐了:“哟!这厮倒真是个妙人!小乙,你俩挺配啊!” 孙氏劈手将其夺了过来,匆匆看了一眼便笑出了声:“亲家,你可得看紧小乙了!” 任大郎昂然一笑:“我对小乙有信心!” 秦二郎再也坐不住,凑到自己老婆身旁看了起来。 只见其上以秦琪的字体写着: 小老弟,兄负皇命不得不察弟,莫怪。 以兄视之,弟确不宜为官!留真定府,嗯,猥琐发育此词甚为贴切。 若官家授官,弟务必固辞不受。官家宽仁,必不责罚。明年省试,兄必为弟安排妥善。 兄之幼妹,齿将及笄,身具明妃之貌、文君之才、飞燕之姿、文成之德,远胜弟之妻任氏。 看到这里,秦二郎忍不住吐槽:“这厮是媒婆还是察子?真能吹!” 包括秦琪在内,众人哄堂大笑起来。 任大郎摇头苦笑:“这厮一定见过我家大娘子了!” 秦二郎笑着继续看下去: 弟之酒精计,兄不告而取,心甚愧之。待弟至京,兄请弟赏杂耍以作赔礼。 兄去也,弟可安睡矣。明年初春,不见不散。 这又是一个中了秦小乙之毒的。古往今来,泱泱神州,哪有劝人不要当官的? 孙氏却深表赞同:“小乙,这察子言之有理!当官规矩太多,不得自在,不如在家帮助乡亲们致富!” 反正孙氏已是富婆,养得起儿子。 任大郎连忙道:“小乙,你先别去养猪,缸这两日便到,咱们必须扩产!而且,发酵期48天,我看就挺好! 小乙,你可得抓点儿紧!咱若不未雨绸缪,将来肯定追悔莫及!” 秦琪快哭了:你们累死我得了!我不玩了!不用说,任大郎肯定又买回来三千五百口缸! 曹琮在环庆路,孙继邺即将去陕西路,他不把酒卖到那两处才叫有鬼! 禁榷?呵呵,不水文。 秦小乙哀叹:“爹,我今儿必须去养猪场,今儿咱要劁猪。” “劁猪?”众人齐问。 “就是阉猪,不劁猪的话,不但不长肉,还影响口感品质。”秦小乙已经挎上包,准备带上腐植酸钠做抗感染药。 孙氏一把摁住他:“先吃饭!今儿你还接诊吗?” 秦琪摇摇头:“娘,上万头猪崽子呢,我大概得忙三四天。反正铺子里有成药,乡亲们先拿药吃就是。 严重些的乡亲们,可以去城里诊病,城里有我那帮徒弟,他们医术也不差。” 他匆匆吃过饭,带着酒精和腐植酸钠便骑马出了门。 他拐到任六爷的铺子,喊上伙计,赶了辆满载劁猪刀的车,一同去了猪场。 他这一忙,便忙了五日。 第64章 赵祯想招婿上 猪场的伙计们,也就是饲养员兼兽医兼劁猪人们,都对秦小乙感恩戴德。 托他的福,大家伙儿都学会了全套手艺。 村子里几乎家家户户都养牛马,再养几头猪还叫个事儿? 于是乎,任仁济食品作坊的肉食原料,从此不用再愁。 人医兼兽医兼发明家的秦小乙,今后更忙了。 他已开始试验猪油水解,等他试验出最佳工艺,便准备生产肥皂、香皂、皂液、蜡烛和甘油。 动物油脂,都是饱和碳链的脂肪酯。 用其水解的脂肪酸做蜡烛的好处,便是便宜、没有黑烟,而且工艺相对简单。 对此,任二郎极为期待。 咱们将视角放到汴京宫城内城。 秋高气爽艳阳天,赵祯坐在御花园凉亭内的软凳上,兴致勃勃地接见了皇城司两大得力干将。 “七郎,小乙这些天都做了些甚事?” 赵祯为二人赐座,又令内侍为二人斟茶。见二人抿了口茶后,他便笑眯眯问道。 七郎将大致情况简略说了一遍后,又掏出一摞资料呈了上去。 赵祯接过内侍递来的资料,先将其放到了几上,随后再次确认:“七郎,如此说来,他们并无任何怨怼?” 七郎毫不犹豫:“官家,的确如此。任家几位首脑和秦家三口,均安之若素。 任家二爷多次说,让官家满意,比给任家任何赏赐都好!” 赵祯呵呵笑道:“甚善!朕的子民忠君爱国,朕也不能太小家子气。 朕先前已决定封任家家主、任氏昆仲、秦二郎为开国男,食邑二百户,嗯…便加为四百户吧。 孙氏功劳不足,难以封为外命妇,秦小乙因其年幼也不便封赏。 因此,只能待其再立功时,一并封赏。爱卿以为如何?” 嗯…他嘴上说得大气,结果却仍小家子气。大宋就会玩这种恩而不费的把戏。 这种爵位,都是毫无实际利益的虚衔,偏偏大宋文武百官还都喜欢吃这一套。 至于外命妇,夫人、淑人、硕人、宜人…那一套,是徽宗朝的事儿。如今可没有这套东西。 总不能直接给孙氏封个某国夫人吧?那样一来,不止秦小乙会吓得胆颤,连耿直的包公也得喷死赵祯。 当然,这些是咱们的想法。 深受封建思想荼毒的二人却都觉得,这封赏够给力。 不止如此,张茂实甚至提出了异议:“官家,这封赏是不是有些过了?” 七郎默默吐槽:您还觉得过了?您可知,人小乙根本就不在乎这玩意儿。 赵祯挥挥袍袖:“不为过!小乙献策大功,再加上任氏昆仲送酒、揽下筹措物资之功,当得起! 对了,爱卿。月底汴京同乐三日之盛事,爱卿务必与殿前司、禁军、三衙协调好!” 张茂实站起身,深深一揖:“臣谨遵旨。” 赵祯笑眯眯道:“爱卿请坐!此番若非孙爱卿直接给爱卿传信,朕还真下不定决心让国舅去西北。” 赵祯心情好,原来是因为此事。 七郎突然想起一事:“官家,有件事,小乙应是故意说给七郎听的。” 赵祯笑道:“七郎但说无妨。” 七郎低声道:“官家,小乙说,明年同科殿试考生中,有两位华阴人氏,一姓张一姓胡,因殿试落榜,而欲投西夏。” 赵祯唏嘘不已:“此二人定是怀才不遇之士子。唉!此朕之过也!” 他果然很赵祯。你听没听懂?人家要做二五仔耶!要向你捅刀子耶!你还可怜他俩? 张茂实连忙问:“七郎,小乙可有对策?” 七郎连忙道:“小乙说,此二人并非无君无父,只是怀才不遇,张姓考生未来会做到西夏宰相。 因此,最好向官家请旨,赐二人进士功名,以翰林官身,行皇城司差遣,打入西夏内部,带偏西夏节奏。” 赵祯没听懂:“七郎,带偏西夏节奏?这是何意?” 七郎侃侃而谈:“官家,因西夏整体上缺水,因此农户少而牧民多,且缺水的牧民会凿井放牧。 小乙说,西夏具备成为大牧场的先决条件。 既如此,官家不妨以安定西夏、施恩于民为由,开边市以各种物资甚至铜钱换羊。 这样一来,既可刺激西夏大力繁育羊群,又可解决我大宋羊肉匮乏之困局。 边市一开,我大宋连续不断输出诸如陶盆、陶锅等廉价陶瓷器、丝麻布匹、茶叶乃至粟麦,换西夏之羊,且不厌其多。 甚至,我大宋可适当抬高价格收羊。牧民养羊便可衣食无忧。 长此以往,西夏将无人耕种、做工,必然以放牧为主。 届时,我大宋以成本价博买神仙酿烈酒,以之换羊,必受西夏欢迎。 官家,这便是小乙所说的带偏节奏。西夏经济,将受我大宋控制,失去自主能力。” 博买,指的是国家采购、国家专营行为。通常北宋博买的,是大食国进口的奢侈品和香料。 神奇的北宋,思想就是这么超前。 七郎又道:“官家,您别忘了,咱们大宋,还有小乙所说的,那种晶莹剔透堪比宝石的玻璃制品。” 赵祯陷入沉思。 秦琪的思路,其实一点儿都不高级。 他这是典型的通过倾销加收购,让敌国产业变得畸形化的做法。 所以,他需要张元、吴昊这等才学之士作为内应。 说到底,秦琪没有狭隘的民族观念,而且他是个善良的医生。 他不忍心因为宋夏之战,导致民不聊生。所以,民生方面,他也需要张元吴昊来仔细经营。 他担心出现“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个局面。 好在西夏河西走廊、银州、河套等地区沃野千里,适宜耕种。 从本质上来讲,西夏没错,人家也为吃饱饭。 赵祯决定跟吕夷简他们商量此事。毕竟眼前这俩都是特工,不是经济专家。 于是他笑道:“七郎,你可曾看过小乙的考卷?” 张茂实连忙将那首词掏出来。 赵祯匆忙接过打开。看过一遍后,他忍不住朗声读了起来。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雄关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世祖,稍逊风骚。 一代天骄,辽东元宏,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我们的秦小乙不做诗赋,他只是无耻的剽窃工。 虽然他还知道把赵二改成柴荣,把铁木真改成拓跋宏,更不忘以井陉关隘替换长城。 可他连平仄都不带调整的。 赵祯反复读了多遍后,心情大佳。 废话,若有人这么拍你马屁,你心情能不佳? 心情上佳的赵祯,吩咐内侍唤来吕夷简等诸位相公,捎带着他们集团的几人。 您问叫来做甚? 分享欢乐啊!朕之朝有这么多风流人物,来,诸位爱卿都乐一乐吧! 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众大佬们正商量下了班吃啥去呢,这下不用操心了。 当然,由于担心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赵祯安排这俩专业告密的特工,去另外一处用膳了。 君臣其乐融融地就着那首《沁园春》下酒,气氛正酣之时。 赵祯突然来了一句:“朕听说诸位看上了秦琪?” 第65章 赵祯想招婿下 赵祯话一出口,气氛略微凝固了一瞬。 吕夷简拱手笑道:“官家,确有其事。上月底,真定府召开丰酒节之时,真定府各大族都曾向孙幼娘提出结亲。 但最终,这些大族均被孙幼娘以已有婚约为由委婉拒绝。官家,那秦小乙的未婚妻任氏,正是任昭辉任大郎长女。” 赵祯笑着颔首:“如此说来,秦小乙倒也是知恩图报之人。 爱卿,既如此,旨意稍作修改便下发吧,将食邑改为四百户。” 吕夷简略作迟疑:“官家,四百户是否有些多?改成三百户如何?” 赵祯挥挥袍袖:“小乙之策,使我大宋节省无数军费,何况任家如今又在大力发展真定府,四百户不多。” 做为现代人,咱们无法理解,他们为何如此执着这虚头巴脑的户数。 赵祯想起一事,又道:“爱卿,改元及省试开科之旨,尽快下达!还有,秦小乙之省试试卷,在考完后尽快送到朕御案。” 吕夷简笑着躬身:“臣遵旨!官家,这首《沁园春》极佳!臣也期盼秦琪又有佳作问世!” 赵祯笑道:“这首词,仅限于咱们知晓,放榜之前,千万不要外泄!” 他神色虽轻松,诸位肱股之臣却不敢怠慢,连忙正色躬身:“臣等遵旨。” 老马屁精陈尧佐开始表演:“官家,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这句诗堪称点睛之笔啊!” 他们显然都理解为了chao。这若不是拍马屁,还有什么是? 赵祯连忙谦让:“爱卿谬矣!应是zhao。秦小乙不是在歌功颂德,而是在勉励朕啊!” 我就问一句:有区别吗?你这不是在欲盖弥彰吗?又想当那啥,又想立牌坊,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吧? 于是,在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中,酒宴继续。 赵祯这个搬运工,将秦小乙之策搬成了自己的,对一众肱股说了出来。 吕夷简拍案叫绝:“官家之策甚善!抵得过千军万马,臣以为可行!” 一帮马屁精纷纷附议。 嗯,他们都是一群极有能力、极具实操性的马屁精,当即讨论起了如何来完善这个计策。 最后,他们搬运了秦小乙的真定府五年计划。 趁着元昊仍对宋称臣,还未彻底撕破脸,他们制订了一个完善详尽的互市带偏计划出来。 全程旁听的赵祯,对此暗暗点头:诸位爱卿果然是一群国之干城!朕这个皇帝,当得可真轻松! 没错,这不是互相倾轧攻讦的神宗朝,如今的大宋,可谓人才济济且层出不穷。 关键是,在结党达人吕夷简领导下,群臣团结一心。 所以,秦小乙才要煞费苦心,避免庆历新政所导致的群臣失和。 在秦琪看来,变法根本无关紧要。变法的目的是什么?国富民强对吧? 我通过发展科技来提升生产力,不比变法香吗? 等到生产力极速发展,现有的政治制度阻碍生产力时,以大宋这帮文官的脑洞,他们自然会主动求变的。 注意,这是全民皆商的大宋,不是腐儒当道的大明!大宋变法根本不难!难的是校准方向! 历史上,最反对王邋遢变法的,恰恰是庆历新政的发动者们,这还不能说明问题? 王邋遢出发点是好的,但他方向错了! 黄宗羲定律了解一下。 赵祯突然有些懊悔:我怎么就没公主呢?苗妃…嗯,朕过几日便接见一下乳娘吧。 他不是喜欢朕的女儿吗?嘿嘿!就这么定了! 嗯,秦小乙要倒霉了。他惨淡的人生,即将开启。 谈兴正浓的群臣们,索性挪开身前的餐盘碗碟,你一言我一语地记下了所有要点。 看这个架势,西夏的国祚应该不会再有近两百年。甚至,会不会还有李乾顺都说不准。 与座之臣阵容极为豪华。 仅吕夷简集团的大牛便有陈尧佐、晏殊、宋绶、贾昌朝、韩亿。王随那类能力不足的得靠边站。 新晋的还有叶清臣、宋庠和杜衍,除叶清臣将来是三司使外,后二者都会拜二相。 换言之,这一桌,包括叶清臣在内,都正成为或将成为紫袍大佬。 宋朝名义虽上只有二相,但枢密二使和三司使二使也算相公。 此外,还有以同平章事之职、行诸如翰林学士等其他差遣之人。 注意,这还只是文官哦。 所以,神奇的北宋若满编的话,可以有许多紫袍大佬。 可想而知,以秦小乙的不高级的想法为框架,集合这帮牛人智慧的带偏方案,可行性得有多高。 正事谈罢,诸公心事尽去,这才有人察觉出异样。 晏殊品了一口樽中美酒后,放下酒盏:“官家,此酒甚烈,且醇香馥郁,可是樊楼贡品?” 赵祯笑道:“爱卿,这便是真定府的神仙酿。为这酒,朕付出了十万贯!” 晏殊此时正是三司使,他微一沉吟,便笑着拱手:“官家无需心忧,摊派至真定府的物资,前两日已送抵河东路代州和太原府。 这批物资,不但押运效率高,且作价尚低于市价不少。区区十万贯而已,朝廷稳赚不赔。” 赵祯更加得意:“爱卿,小乙这首词如何?” 晏殊哈哈一笑:“回官家,臣束发之龄,绝无可能做出此大气磅礴之词。” 他躬身双手捧起酒盏,笑着遥祝:“臣恭喜官家喜得肱股!恭喜官家喜得如此神仙酿!恭喜官家喜得未来栋梁!” 吕夷简也率众臣遥祝:“臣恭喜官家!” 一时间,此处气氛热烈,欢声雷动。 秦小乙若得知自己的偶像之一居然如此称赞自己,不知作何感想。 他此刻,正在为猪场伙计们劁过的猪,做抗感染处理。 忙碌完后,他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最早的那一批,确认无恙后,他拆掉了药。 看来,以酒精清创消毒后,再敷上腐植酸钠,确实好使。 他决定将这个推广为兽药。 嗯,你足以自傲,你还培养了大批拆蛋专家。 洗过手,嘱咐了管事的几个伙计几句后,他便离开此地,跑去药铺。 他的第一职业,始终还是中医。兽医只是他的兼职。 只是,他的好日子到头了。 药铺外,一个年龄与他老爹相仿的汉子,正焦躁不安地徘徊着。 见他骑马过来,那汉子一头跪倒:“小乙,我求求你!快救救我娘子和我未出世的孩子吧!” 秦琪连忙下马将他扶起:“大叔,出了何事?” 第66章 妇产医生秦小乙 时间紧迫,他与那汉子并辔而行,赶往真定府城。 救人要紧,他已顾不上那小妖精。 “大叔,您莫着急,小乙一定竭尽全力!” 秦琪见他脸色惶急,忍不住安慰道。 那汉子的老婆,是难产。 他虽然找到了经验丰富的稳婆,奈何胎儿脐带绕颈两周,若强行拉拽,极可能一尸两命。 秦琪暗道:这特么也太巧了! 我正巧带着酒精、腐植酸钠、柳叶刀、长针和羊肠线。 而且,我刚用肠衣做了几副医用手套。 幸好,我前世也常动刀,而且这几天还又加强了一下刀法。 我的柳叶刀可是用车床和铣床精磨过的不锈钢刀。 镍都是任六爷刚寻摸到的! 注射器我刚刚做好,可以进行局麻! 而麻药的原材料,是二叔… 等等! 当这么多巧合集中到一起,这绝对不是巧合! 任二郎!一定是他!没跑!他肯定在打击报复! 很快,二人便骑马跑到了城中一个临街的小楼下。 还是那句话,好在这是大宋,不是大明。 不然,礼教大防能把这一家人防得家破人亡。 秦小乙也不废话,掏出酒精洒瓶,把手术服喷洒一遍后换上,戴好手套后又反复以酒精洗手、为柳叶刀消毒。 头酒和酒尾是不能喝,但调好比例,当酒精消毒没问题。 他穿戴整齐后,把其他人都推了出去,以他的力气,其实可以轻松把人扔出去。 之后,他一把闩上门。对痛得有些狰狞的产妇道:“大婶,我是秦家村秦小乙。您还能坚持吗?要不要孩子?” 那产妇一边呻吟一边道:“要!要!小神医,求您行行好,一定保住孩子!” 戴着口罩的秦琪闷声闷气道:“好!您放心!我尽量全保住!” 他掏出以皮塞加蜡密封的西林瓶,以酒精反复清洗注射器,用玄珠针术麻醉辅助,开始进行局麻。 一刻钟后,他问那产妇:“大婶,还疼吗?” 那产妇一脸惊喜:“没感觉了!” 秦琪又问:“您抬下腿试试。” 那产妇的腿始终没动。 秦琪不再犹豫,挥舞起了柳叶刀。 同时,他与那产妇聊了起来。 原来,这是他们的第三个孩子,前两个都是娘子,他们想要个儿郎。 夫妇俩都在任仁济做工。也就是说,这两口子其实都是他的员工。 前两天,任二郎偶遇他们时随口提了一句,说秦小乙医术高明,若有问题可以找他。 秦小乙已经剖开了她的子宫,小心翼翼地将胎儿颈上的脐带绕开。 他默默道:“小宝儿,你娘亲为了你,险些丢了命,你以后千万要孝顺你娘亲!” “大婶,您家大娘子今年及笄了吗?” 秦小乙开始没话找话。 “嗨,已经二八了!她不想嫁人,也在咱任仁济食品作坊做工呢。” 产妇浑然不知自己什么情况,开启了絮叨模式。 秦小乙一边附和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剪掉脐带,并将胎儿从胎盘中解放出来。 “哇…”胎儿的哭声打断了产妇的絮叨。 “先生,是不是生了?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疼?” 秦小乙先将胎儿泡进热水盆,以布带固定住他不让他乱动。 他右手如飞一般,迅速取出产妇腹腔中的止血纱布。 他结合左手的止血钳和止血棉,极速将产妇的肚子仔细缝合好。 “任二郎啊任二郎!你可真是个福将!” 这些棉纱制品,正是秦小乙研发珍妮纺织机时织出来的。 棉花则是任二爷从广东找来的。他刚刚将这些棉花做完脱脂处理。 他连忙将缝合处敷上腐植酸钠药棉,又以纱布仔细将其捆好。 还好,全程没有大出血。这活儿其实应该两三个人干,奈何除了他,别人真干不来。 他来不及擦汗,连忙摘下手套,抱起因不能动而大哭的婴儿仔细清洗,洗净后才将其放进襁褓,塞给了产妇。 “大婶,您先喂奶!” 麻药的药效将过,他连忙以针灸继续进行麻醉,不然一会儿能疼死她。 这时,他才拉开门闩。 “大叔,目前母子平安,但过半个多时辰后,大婶会疼得死去活来,我先在街上找些吃食,一会儿您在楼上喊我便是。” 他忙了整整一上午,中午还没顾上吃饭就被拉到了这里。他快饿坏了。 不止那汉子,连稳婆都一脸懵逼。 “孩…孩子呢?”稳婆最先反应过来。 秦琪指了指产妇:“吃奶呢,恭喜大叔,是个带把的!” 那汉子更懵了:“我娘子她没事儿吧?” 秦小乙耸耸肩:“目前还好,最多一个时辰,大婶就会疼得死去活来。” 废话,人家肚子上挨了一刀狠的,不疼才怪。 对于在前世发誓要消灭西药的秦小乙而言,剖宫产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技术含量。 他喃喃道:“这种手术,比接断肢简单多了!有腐植酸钠,咱也不怕感染。” 他不敢走远,担心产妇是一方面,主要是怕偶遇那小妖精。对任二郎那张破嘴,他是真怕了。 幸亏附近正好有个卖肉夹馍的,刚好他也认识那老板。 看秦小乙满头大汗,那老板笑着打趣:“小乙,你这是干嘛去了? 你居然敢来真定府城?不怕我们任家那大娘子看见你?” 对他不敢来城里的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村子里根本不存在秘密。 秦小乙淡淡一笑:“九叔,我做接生婆去了。” 这老板也姓任,是真定城里的任氏族亲。 他只当秦小乙在说笑,塞给他一个馍:“趁热吃!喝点儿什么?哟?你还能当稳婆?那娘子的官人没揍你?” 秦琪嘻嘻一笑:“那汉子感激还来不及呢!九叔,来碗老豆腐吧,多放些韭菜花,不要茱萸油。” 他虽然爱吃辣,却实在吃不惯茱萸那种怪味儿。他早就开始怀念辣椒了。 任二爷说,大食国的海船虽然常来,但大宋的船还没进过大食海,也就是后世的印度洋。 大宋目前最远,只到过蓝无里,也就是苏门答腊岛西北角。 换句话说,他这辈子是吃不到辣椒了。到他七老八十时,大概大宋船队才能到好望角。 他默默吐着槽,尝了一口老豆腐,突然,他“咦”了一声。 “九叔,您这老豆腐是用石膏点的?” 这就是吃货的素养。 任九郎笑道:“这段时间西北紧张,卤水供不上。” 秦小乙无语:娘,您早说啊,氯化镁又不难做。 他吃了三个加足肉的肉夹馍,又喝了一碗老豆腐和一碗豆腐脑,这才有了六七分饱意。 嗯,他就是个小饭桶。 “小乙,城里有商税,所以馍六钱,老豆腐和豆腐脑都是两钱。”九叔有些不好意思。 秦小乙掏出钱袋,掏出钱递给他,笑道:“九叔,您这是住税吧? 不过三五分而已,百钱最多五钱,您至于涨一钱?” 任九郎摇头:“小乙,你有所不知,九叔家无田不交两税,因此算下来有近十分呢!” 秦琪恍然,递过去钱后笑骂道:“九叔您少哭穷!即便这个价钱,买的人也不少吧?” 任九郎轻轻推了他一把,笑骂道:“少贫嘴!再歇会儿?” 秦小乙笑着颔首:“九叔,不骗您,我真给人接生来着!” 第67章 真定府城街头的偶遇 任九郎哪里肯信:“你一个大小伙子给人接生,不怕人家揍你?” 秦小乙嘿嘿一笑:“九叔您别不信,一会儿准有人恭恭敬敬请我上楼!” 任九郎哈哈一笑:“好,我信我信!” 秦小乙耸耸肩:等着吧,一会儿吓死你! 他打开挎包,将自己做手术的家什儿整理好后,又重新收了起来。 古话云:花花真定府,锦绣太原城。 从这条古街,他便可看出一斑。 他悠然自得地抱着大腿坐在板凳上,享受着这难得的悠闲。 他从来到这个世界起,还从未有过如此写意悠闲的日子。 他正默默欣赏着这秋日古街的风景,突然一阵悠扬的箫声远远传来。 他看着忙碌的任九郎,欣赏着这繁华的古街,听着那悠扬的箫声,又做起了搬运工。 “寻花拂柳过溪桥,桥畔谁家按玉箫。” 他话音刚落,一名如丁香般的姑娘,吹着竹箫,沿着这古街缓缓走来。 只见这少女一身紫色衫裙,眉如远黛,目似秋水,肤如凝脂,唇若涂朱,俏脸如瓜子,秀发如长瀑。 她修长的颈项优美如天鹅,白嫩的柔荑完美似刀削,身材颀长高挑,曲线窈窕动人。 他看得痴了,喃喃道:“我突然好想谈个恋爱!” 那姑娘见俊美少年郎秦小乙痴痴地盯着自己,居然对他嫣然一笑。 她这一笑,将可怜的秦小乙魂魄都勾去了。 直到她背影渐渐远去,秦小乙这才反应过来。 他连忙指着那娘子的背影,对刚做好馍的任九郎道:“九叔!九叔!那是谁家的娘子?您认不认识?” 任九郎刚收过来钱,下意识地循着他的手指望去。 他这一看,顿时目瞪口呆。 他怔怔地看着这傻小子,见他痴痴望着那姑娘,便问道:“小乙,你问她是谁?你没见过她?” 秦小乙一脸嫌弃地道:“这不废话嘛,九叔!我要是认识她,不早就上去要微信,啊呸!早上去打招呼了?” 任九郎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嘿嘿一笑正要打趣,又来了位食客。 他连忙上前招呼起来。 秦小乙急得如百爪挠心,突然,楼上传来一个声音:“小神医!” 秦小乙跺了跺脚,只好先跑上了楼。 等他忙碌完,开好调理的方子,又反复叮嘱那汉子这几天需要注意些什么后,太阳已经西斜。 他叹了口气,拿起方子道:“大叔,您且安心照顾大婶,我去抓药。” 他匆匆跑下楼,一把拽住任九郎:“九叔,那位娘子您认识吧?” 任九郎嘿嘿一笑:“当然认识!” 可怜的秦小乙松了口气:“九叔,您不收摊吧?” 任九郎没好气地打开他拽住自己的手:“放心!晚上人多,九叔才不舍得收摊!” 秦小乙放下心来,骑上马便跑向他来时看到的任仁济药铺。 他再次给那产妇扎针止痛,并注射了小剂量的麻药帮助她增加止痛时间,等忙碌完后,已是戌时中。 他下了楼,见任九郎要收摊,顿时大急:“九叔,您告诉我吧,那娘子到底是谁?” 任九郎好整以暇地笑了笑:“小乙,帮九叔收摊,九叔带你去她家!我们两家离得不远。” 秦小乙不再废话,利索地帮任九郎收起了摊。 任九郎露出意味难明的笑容:“小乙,你不怕对不起大郎?” 秦琪叹了口气:“九叔,我就想再看看那位娘子,没有别的意思。大伯二叔对小乙恩重如山,我不会负他们的。” 下午那惊鸿一瞥,以及那嫣然一笑,让秦小乙迫切想再见那姑娘一面。 他只想好好看一看她后,相忘于江湖。 任九郎笑了笑,没再多言。 少顷,二人将摊子装上平板推车。秦小乙推车,任九郎牵马头前带路。 真定府城是河北路,仅次于大宋北京大名府城的第二大城。 大宋的河北路,北至后世的雄州,也就是雄安新区;南至卫州,也就是新乡;东抵滨州,西临平定军的阳泉县和太原府的盂县。 如此大的面积,整整三十几个军州,真定府城能排到第二,其城市规模有多大,可想而知。 秦小乙随着任九郎穿街过巷,走了足足小半个时辰。 他暗暗咋舌,这真定城,已有了自己前世小城市的规模。 甚至,比他前世的正定县城,似乎还要略大一些。 任九郎突然停下脚步。 他指着一座大院子,转过身对秦琪道:“小乙,这里就是那小娘子家!” 秦琪暗暗记住了这个地址和路线,他放下车子,对任九郎拱拱手:“有劳九叔了!” 任九郎走过来拍了拍他肩头:“时间不早了,小乙。早些回家吧!到亥时城门就不再开了。” 秦琪连忙翻身上马,急匆匆离去。 任九郎看了看那大院子,嘿嘿一笑:“傻小子!” 秦琪过城门倒是没费什么口舌,守门的兵卒都认识他。 “哟?小乙?你胆子肥了?敢进城了?” 那几个兵卒们笑着打趣,一起用力打开了厚重的城门:“快出去吧!要不是你小子,我们可懒得再开门!” 秦小乙嘻嘻一笑,顺手接过来为首兵卒递来的火把:“多谢白大叔!明儿我带酒过来!” 白大郎故作惊奇:“哟?你明儿还敢再来?要不要大叔我跟任娘子说一声?” 秦琪连忙摆手:“大叔您饶了我吧!” 白大郎笑着挥了挥手:“快滚吧!” 真定城外便是平坦的通衢大道,他又有火把照路,走得不算慢。 秦家村和真定城,仅一水之隔。 他到家时,已是亥时二刻,也就是9点半。 孙氏正焦急地守在门口,见他进了大门,连忙递上热水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怎么样?生了吗?” 秦琪“咕嘟咕嘟”喝了一碗热水,颔首道:“娘,生了!还是个儿郎!对了娘,我一直没问那是谁家。” 孙氏笑骂道:“你个傻小子!那是白家三房的白二郎。他们夫妇都在任仁济做工。 唉!他娘子是个要强的性子,都快临盆了也不肯歇。 也就是你这孩子,要换成别的汉子接生,白二郎肯定死也不愿意。 对了小乙,吃过饭了吗?你是怎么接生的?母子都平安?明天还用去城里吗?” 秦琪颔首:“娘,我在九叔摊子上吃的肉夹馍。” 他以手在自己小腹比划了一下:“娘,也不难,在腹腔开了一刀,把孩子掏出来,再缝合好便是。” 这话也就是他能说,要换成其他任何人,孙氏早一巴掌拍过去了。 饶是如此,孙氏仍满脸狐疑:“真没事儿?” 秦琪把胸脯拍得咚咚作响:“放心吧娘!绝对没事儿!接下来几天我再过去看看。若恢复得好,最多七天便能拆线。” 孙氏掩口轻笑:“你不怕遇见你媳妇儿?” 秦小乙无奈地叹了口气:“娘,那也没办法,人命关天。” 孙氏拍了拍儿子:“累了一天,快去睡吧!” 秦琪纠结片刻,最终还是忍不住道:“娘,我爱上了一个娘子!” 孙氏脸顿时黑了:“秦琪!你再说一遍!” 秦小乙连忙求饶:“娘,您别生气。孩儿绝不负任家。只是那娘子太美,让孩儿一直念念不忘。” 孙氏神色缓和下来:“小乙,任家对咱们有大恩,咱决不能忘恩负义!” 秦琪连忙点头:“娘您放心,孩儿不是那种人。” 孙氏来了兴致:“你且说说,是什么样的娘子能让你念念不忘?” 秦琪目光中露出沉醉,用最优美的辞藻,将那如丁香般的姑娘,对他老娘描述了一番。 他已沉浸于自己的美好回忆,却不曾发现,他老娘的眼睛越瞪越大。 第68章 缘,妙不可言 孙氏打断了儿子的描述:“小乙,不早了,快去洗漱歇息吧!” 秦琪应了一声便去倒水洗漱。 躺在炕上,他眼前还浮现着那如丁香一般的姑娘。 突然,他反应过来。 等等,似乎不对! 冥冥中,似乎有只看不见的手在牵引着我!我好像是一个木偶! 他隐隐约约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但仔细想了想,又没有什么异样。 他怀着满腹心事,却终究敌不过满身疲惫。 他沉沉睡去。 我这说书人先声明,这都是任二郎干的!秦小乙被他算计了! 他的预感没错。 谁让他当着任二爷的面儿,狠狠给任二郎补刀呢? 活该! 好在秦琪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因此,这一夜他睡得极为安稳。 我们的秦小乙这点就挺好:想不通的事儿,干脆不去想,何必自寻烦恼?活在当下不香吗? 于是他继续每天清晨的日常。 孙氏吃完饭后,有些心疼地看着正给他们夫妇刷碗的秦琪:“小乙,你这些天这么累,要不今儿歇一天吧?” 秦琪耸耸肩:“娘,孩儿也想歇,可歇不了啊。 对了娘,卤水没了您怎么也不说?石膏点的豆腐能吃嘛!” 说着,他取出了煅烧白云石制取的苦土。 背靠任家遍布大宋的商团,各地,甚至辽国、西域等地的原料他都不缺。 做玻璃的全部原料,就是这么来的。 等甘油出来了,他还准备做出柠檬酸甘油酯类。 这是后世应用最多的无毒食品乳化剂。可大幅度提升食品口感。 他毕竟是个吃货。 添加极少量苦土,用于点心等食品,可提升食品口感,而且还没毒。 他又取出自制的玻璃广口瓶,里面是稀盐酸。 原电池和原始的铅酸蓄电池,他都已做出了雏形。因此盐酸和氢氧化钠都已实现量产。 他最欠缺的,始终还是时间。 于是他在仔细算出配比后,现场做起了卤水。 用擀面杖将卤水搅匀后,他将添加比例告诉老娘,随后小心翼翼地将各种原料放回了地窖。 孙氏突然觉得自己好傻:“小乙,做卤水这么简单?” 秦琪嘻嘻一笑:“娘,您说说看,什么事儿能难倒孩儿?呃…除了生孩子。” 确实,生孩子这活儿他一个人干不了。 孙氏美滋滋地坐上驴车,带着几桶卤水去作坊。 秦二郎早已跑去做成药了,如今成药也供不应求。他不早点儿过去,任大郎会疯。 要知道,任大郎如今都恨不得不睡觉。 要不是秦小乙给他讲了许多中医知识,他真能连轴转。 还是那句话,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 就连一直想躺平的秦小乙,如今不也是早五晚九无公休? 秦小乙翻身上马,径直赶往真定城。 在他心里,多了个如丁香一般的姑娘。 秦小乙先仔细为婴儿做了一番检查。从生命体征以及脉象、啼声来判断,这娃娃比他老娘健康。 他又仔细为产妇做了四诊。 确认她眼睛有神,气色正常,舌苔略显发白,脉象平稳有力,声音也不虚弱后,秦小乙暗暗点头。 人家这体质,绝了!至此,秦小乙可以断定:这产妇命保住了! 他又反复问产妇,确认她可以忍受剧痛后,便只用九针为其做了针灸麻醉。 宫缩之痛,必须要采取措施缓解,不能只听病人的。 他又留给白二郎一些腐植酸钠做成的药丸,叮嘱他按照昨日的用法继续服用。 这玩意儿,不但镇痛效果比对乙酰氨基酚还给力,而且可以抗炎抗感染。 产妇说自己能忍住痛,其实主要就是靠的这个。 他忙完这一切,已是巳时中,也就是10点。 他下了楼,与任九郎打声招呼,干脆又买了个馍啃了起来。 任九郎嘿嘿一笑:“小乙,要我说,你干脆再喝碗汤吧。那娘子若回家,这条街是必经之路。” 秦琪连忙道:“九叔,那就来碗胡辣汤吧,石膏豆腐我实在吃不惯。” 他默默道:没有辣椒,胡椒来凑吧。 没有让所有人失望。 就在他如饮酒一般,细细品完一碗胡辣汤后。 那如丁香,不,今儿如洁白的百合一般的姑娘,樱唇吹着一支长笛,莲步轻移,缓缓走来。 我们的秦小乙再次丢了魂儿。 这次他没再犯傻,径直跑上前要人家姑娘微信,啊呸,搭讪去了。 “这位姑娘请了!小生可否请教姑娘芳名?” 他做了个规范无比的士子礼,虽然他做的是流氓该做的事儿。 得益于他的高颜值和文质彬彬的气质,那姑娘并未生气骂他“臭流氓”,而是放下长笛盈盈一礼。 “这位公子请了!道左相逢,何必互问姓名?” 她眼波流转,目光潋滟,心里想的肯定不是这么简单。 过来人秦琪秒懂,于是他深深一揖:“实不相瞒,自昨日偶遇姑娘后,小生辗转反侧。 若有幸得知姑娘芳名,小生死而无憾!” 那如百合般的姑娘嫣然一笑:“公子是否有婚约?若无婚约,可回家与令尊令堂相商,去找家父家母提亲。” 这姑娘胆子真大!而且,颇有罗敷之风,够干脆! 秦琪讷讷无言,长叹道:“是小生唐突佳人!小生已有婚约在身,惊扰姑娘了!” 他黯然神伤,一揖到地后转身离去。 那姑娘有些不忍,只好道:“妾并无责怪之意,公子莫要自责。公子可是秦小乙?” 秦琪昂藏的身子一震,难以置信地转过身:“姑娘认得我?” 任九郎见那姑娘演技飙得飞起,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他笑得直不起身:“傻小子,她当然认识你!” 那姑娘嗔怪地瞪了任九郎一眼。 任九郎摆摆手不再开口,只是笑个不停。 秦琪有些懵。 我在真定府,真有这么大名气? 以后上街,我岂不是该戴个鸭舌帽和墨镜? 这时,长街尽头传来“哒哒哒”的马蹄声,一个声音大喊:“小乙,小乙!” 秦琪循声望去,顿时一怔,那人正是任大郎。 他急声问道:“岳父,出什么事儿了?” 任大郎翻身下马,却没理会他,兀自看着那姑娘道:“你怎么在这儿?” 秦琪想通了一切,他瞪大了眼睛。 第69章 任二郎的阴谋 他正在消化这庞大的信息量,便听那姑娘笑嘻嘻道:“爹,我来看看小乙。” 说完,她看向变傻了的秦琪:“官人,您对妾可满意?” 秦琪下意识地点点头:“满意!” 他暗道:去特么的小福康,老子要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就算她是妖精,老子也认了! 任大郎看傻了:“你们这是什么情况?瞒着我私会?不对啊!小乙,你不是一直躲着她吗?” 诸位看官看懂了吧,那姑娘正是秦小乙的未婚妻任丽燕。 秦小乙痴痴地凝视着她的俏脸,以及那对秋水剪瞳。 他心中想:任二郎好算计!但…许多巧合,以任二郎的认知,根本算计不到!此事甚是蹊跷! 看在她是老子最喜欢的类型份上,今日之事就此作罢,有机会再仔细问问她! 他连忙问任大郎:“岳父,您有何急事?” 任大郎拍了下脑门:“葛知州已至雄州,说官家有意与民同乐,只是暂时按旨不发而已。 因此,侯爷写信过来,让咱们尽快再运一批御酒至汴京。 今日已是十九,上批的御酒肯定不够,所以我让二郎再运两万坛走御河至汴京。” 秦琪连忙道:“那就尽快运去!官家的事儿可不能耽误。您找我有什么事儿?” 任大郎恨铁不成钢:“你这傻小子!你烧制的那批水晶杯,准备要留到正旦不成?” 他说的水晶杯,其实是秦琪烧制酒精计之前,烧来练手的玻璃杯。 此物烧制简单,最主要是可以用其来测试炉温、火候和熔炼时间。 而且,以秦琪对赵祯的了解,他必定不吝封赏。何况烧杯子费不了多少时间和原料。 于是,秦琪在调试火候、炉温和熔炼时间时,便前前后后烧了三千多个形状、大小相同的带柄水杯。 由于不是工艺品,所以,在秦琪看来,这种杯子放到他前世,每个最多能卖五块。 当然,在任大郎看来,这玲珑剔透之物,就是无价之宝。 想及此,秦琪也拍了下脑门:“岳父,那些杯子就在我家地窖。您务必垫上软布和干草!” 任大郎彻底无语:“那种宝物岂可垫干草?唉!也罢,此事交给我,你们既已见面,便一同逛逛街市吧!” 他话音刚落,便翻身上马,匆匆离去。 秦小乙无奈地指了指捧腹大笑的任九郎。 他毫不知羞地牵起他未婚妻的柔荑,将马交给任九郎看顾,二人便逛起了街。 还是那句话,这是大宋不是大明,何况真定府为民风开放的边境。 因此,对二人如此举止,真定府如织的行人们根本就习以为常。 秦琪偷偷打量着美女的侧脸,不时暗暗咽一口口水。 任丽燕似乎对他极为熟稔,俏脸上神色如常。 “官人,此事您莫怪二叔,他也是替您着急。” 任丽燕巧笑倩兮地对秦琪道。 她不说还好,她如此一说,秦琪顿时来气。 “二叔这是草菅人命!他知不知道剖宫产有多凶险?” 平心而论,剖宫产在后世极为常见,只要遇到的不是兽医,有何凶险可言? 但这毕竟是千年前的大宋,这里没有无菌手术室,没有抗感染的抗生素,没有经验丰富的外科大夫。 还好有秦小乙、酒精和腐植酸钠,不然那产妇药丸! 任丽燕嫣然一笑,柔声道:“官人,不是有您在吗?这世上,没有任何事,能难得倒您!” 哎呀呀!我就喜欢听这清脆如黄莺的声音,尤其她说的话还这么好听! 这是我老婆!你们谁敢抢,我跟你们玩命! 去特么的小福康,老子不稀罕! 秦小乙在心中呐喊。 他展颜一笑:“那是!就算是弥留的病人,你官人我也能给他争取出立遗嘱的时间!” 哟!你还真大言不惭!有本事你给折惟忠续续命先! 任丽燕还真就深信不疑:“就是!人家的官人最棒了!” 秦琪差点儿哭了。 知己啊!嗯,还是我的好老婆!赵祯你一边玩儿去吧!你的宝贝丫头老子不稀罕了! 呵呵,秦琪啊秦琪,我劝你别把话说太满! 相信我,十多年后,当你看到赵徽柔,一定会主动打自己脸。 任丽燕突然变得极为哀怨:“官人,您为何一直躲着妾?” 秦琪暗道:因为你太妖孽! 他心中一动:“娘子,你之前认识我吗?” 任丽燕极为坚定地摇头:“当然不认识!官人,我把这几天发生之事大致说一遍吧。” 原来,自那天秦琪几次怼任二郎起,任二郎便有心使坏,想要制造秦琪与任丽燕的偶遇。 正巧他碰到了白二郎,于是乎,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他知道白二郎的娘子接近临盆也不愿休息,极可能会难产。 而白二郎恰好又极为信任秦小乙,他只是不确定小乙会不会接生。 于是,任二郎装成极为关心他们的样子,给白二郎两口子批了半个月的带薪产假。 对此,任二郎犹不放心,一再叮嘱他们,若出现万一,尽快去找小乙。 这才有了眼前这一幕。 秦琪觉得,这事儿似乎存在许多疑点,但处于热恋的他却无暇细想。 恰好在他出门前,他老娘担心城里物价高,塞给他一大袋子铜钱,钱袋里还放了几两碎银子。 于是,秦琪牵着未婚妻白嫩的小手,开开心心地逛起了街。 再说任大郎这头。 秦家的地窖是秦二郎精心砌成的。 这宽大的地窖不但阴凉,而且极为干燥,尤其适合存放秦小乙的各种原料。 那些玻璃杯,便被秦琪整整齐齐地靠墙堆在角落。 任大郎见它们连箱子都没装,心疼得要命。 他连忙招呼自家一众兄弟、族弟们仔细用井水将其清洗干净。 他又吩咐匠人们用上好的真定特产的孔雀罗,也就是真定府贡品罗,将其细细包裹,逐一装入精致的软木盒中。 当然,这些精美木盒上,都印着赵祯手书的任仁济招牌。 可怜的任大郎不知道,这包装加孔雀罗,已经远超杯子成本百倍了。 忙完这一切,任大郎将他胞弟拉到一旁。 “二郎,那俩孩子咋回事儿?”他神色不善地盯着自己胞弟。 任二郎嘿嘿一笑:“大哥,您看到了?老弟我干得漂亮吧?” 任大郎急了:“你不怕那臭小子闹腾?” 任二郎居然拍了拍他大哥的肩头:“放心,大哥。一切都在大侄女掌握中!” 任大郎懵了:“啊?这不是你策划的?” 第70章 狡猾的任丽燕 任二郎叹了口气:“大哥,您还不知道我?我哪有这本事?再说,事关两条人命,我哪敢这么折腾?” 任大郎紧紧蹙起眉头:“你们叔侄俩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你也就罢了,我大娘子怎么连我都隐瞒?” 任二郎看了看天色,决定长话短说:“大哥,我不是对您说过,小燕子说她熟知小乙的一切嘛。我没骗您!” 任大郎显得有些气急败坏:“到底谁才是她亲爹?她怎么什么都不告诉我,却偏偏跟你说!” 任二郎叹道:“大哥,您脾气不太好,小燕子应该是怕您骂她。” 任大郎想打死他:我脾气差?你脾气就好? 任二郎再次看了看天色:“大哥,我得走了。您还有什么要嘱咐我的?” 任大郎仔细想了想:“尽快将酒送到,最好盯着禁军入库。还有,别急着回来,看看诸公和禁军将士们,对咱家这酒是否满意。 对了,壮士级的烈酒,十套宝杯,你千万记得亲自送到国舅爷府上。咱家好容易搭上国舅爷这条线,千万记得趁热打铁。” 李用和可不是大明那对张氏奇葩,脱脱在《宋史》中,对他的评价极高。 简单来说,人家是条真大腿。 顺带一提,他和他大郎李璋,都是短命鬼。 根据任二郎打探来的消息,国舅爷已经因功升为殿前司都指挥使,俗称殿帅,也就是高俅那个职位。 这可是从二品大员啊!妥妥的紫袍大佬! 这只是差遣,他的官职更牛:彰信军节度使。这是正二品大员!宋代武官的极致! 由此可见,李用和腿有多粗壮。 李用和因何升官、甚至即将晋爵?他嘴上不说,心里焉能糊涂? 要不是他暂时还没女儿,根本就没有任大郎任何机会。 所以,已凯旋的他,如今就在府里等着任二郎登门呢。 而且,吕夷简对此还绝对不会有意见。他们都是赵祯的腹心之人,吕夷简做为结党达人,岂会对此抵触? 吕夷简结党归结党,人家大事儿上拎得极清。历史上,范仲淹屡次怼他,他还一再力挺范仲淹对抗西夏。 他之所以反对庆历新政,也是因为那玩意儿有七八条都是在打赵祯脸。 赵祯脾气好可以不理会、甚至支持,但吕夷简不能不表态啊! 归根结底,还是赵祯比赵顼会玩。俗话说得好,不哑不聋,不做家翁。 当然,有秦小乙在,历史肯定要改变。他怎么忍心让他偶像之一的范相公被贬呢。 看官们别忘了,他已经改变了他偶像之一狄青的命运。 狄青如今官拜天武军四厢都指挥使,虽然只是从五品,但这条升职通道可谓光明坦途。 升到顶头,那就是高俅的殿帅啊!虽然都是从二品,但当殿帅,比他当枢密副使受文官们气强多了! 任二郎背负着使命匆匆离去。他有预感,任家与孙家一样,都要一飞冲天。 孙继邺距离晋升为国公,差的只是资历…以赵祯的性格,大概过一年,就会丢一个虚头巴脑的国公给他。 那么问题来了,我任家忠君爱国,又用心做事,我们哥俩能做到…好吧,国公咱不想,开国伯应该没问题吧? 至少也能穿件绯袍不是? 哎呀呀,小燕子,你爹、你二叔我、咱全家的幸福和美好灿烂的明天,都交给你了! 任丽燕对此毫无压力。 她正与秦小乙讨论《伤寒论》和《玄珠》。 理工狗加中医的浪漫,便是与老婆争论科技和医理。 此时,二人正在任仁济开在真定城的一个酒坊内。 秦小乙有些上头,他掏出纸笔,画出六经,为未婚妻详细阐述他的论据。 他的论点则是:火神派并非以肾为本,坎中一阳为生命立极之根,指的并非狭隘的肾阳。 “娘子,坎中一阳,对应离中一阴。万病不离一阴阳,而生命则以火立极。 这才是《素问》之本,为此,《玄珠》中还做了详细阐述。 所以,绝不可狭隘地将其理解为肾阳,那就错了!” 任丽燕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是这样!这便是五气为一气的原因,妾懂了!官人,您真棒!” 秦琪极为得意:“娘子,你也极聪明!我那些徒弟一直被五运迷惑,未认清五运尽在阴阳中的本质。 我来给你讲讲坎中一阳的实际应用。祖师爷说的六经实为一经,其实说的便是扶阳救阴。” 任丽燕笑着凑到他身旁:“官人您讲细一些,人家有些笨。” 看官们看懂了吧?人家任丽燕根本就不用任二郎那憨憨操心。 而且,跟小逗比探讨医术,比陪他这顾家好男人逛街效果更好。 何况,任丽燕是在自家的铺子里约会。 即便二人聊上一整天,也决不会有人碍眼,酒菜不但管够还管热。 瞧瞧人家这智商和情商! 陷入热恋的小逗比,智商和情商直线下降。他真药丸。 直至戌时夜幕降临,小逗比才依依不舍地将未婚妻送回家,无比惆怅地去产妇家仔细复察一番,这才出城回家。 他到家后,孙氏明知故问:“小乙,今儿怎么又这么晚?” 小逗比叹了口气:“娘,我见到您儿媳了,陪她聊了一天。” 呵呵,睁着眼说瞎话,明明是人家陪你尬聊一天! 孙氏美目一亮:“如何?满不满意?” 小逗比叹了口气:“娘,我想快点儿长大。” 按照《宋律》,男满十六、女满十四方可成婚,大宋官家也必须遵守。这点极为符合《素问》。 孙氏噗嗤一笑:“怎么?不想逃婚了?你的小公主怎么办?” 秦二郎忍不住插口:“娘子,你就别刺激小乙了。” 他看向儿子:“小乙,咱脚踏实地一些,别想着娶公主了。再说当驸马有什么好的?连官都做不了!” 秦小乙深以为然:“爹说得对!孩儿不想当驸马了。以后孩儿老老实实守着媳妇儿过日子!” 秦家三口都笑了。 次日一早,忙完清晨日常的秦琪,迫不及待赶到真定府城。 仔细复察后,他嘱咐白二郎:“二叔,二婶恢复得虽然不错,但还是要注意感染。 不要怕恶露多,也不要心疼钱,我再开个方子,您多抓几服药,每日三服不可少! 还有,千万别吃羊肉和鱼虾!可以买些猪蹄,与大豆同炖,切记文火慢慢熬,最后再放极少量盐!万万不可多吃盐!” 这已经成了他这吃货的本能。 忙完这一切,他催马跑到任大郎家。看到大门,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第71章 折节下交的李用和 只见任大郎家大门紧闭,门上贴着一张纸。 “官人事务繁冗,婶婶又夙兴夜寐,是以妾已至作坊做工,官人勿要因私废公。妻任氏敬上。” 看着那娟秀的赵体小楷,秦琪感动不已。 不用说,这肯定是她临摹任大郎带回的书信所练。 “唉!得妻如此,夫复何求!赵祯你靠边站吧!” 他长叹一声。 策马之时,他惆怅的心情迅速被发明的热情替代。 既如此,那我便尽快升级机床。嗯…珍妮纺织机要改良、灌肠的相关设备也要多做十几组。 最后,大豆即将长熟,他还要做水力驱动的钢磨磨豆浆。 为了多吃点儿灌肠,食品作坊居然出现了黄牛党!这也太荒谬了吧? 而且,据说官家和朝中大佬们也极喜欢灌肠,这可就要命了! 做吧!灌肠做少了挨训事小,官家若下旨申饬,那乐子可就大了! 于是,他半天坐堂、中午带徒弟、半天搞发明、晚上抄书、讲农业与养殖的日子,再次开启。 灌肠的抗氧化剂,他用的是从豆油中提取的水解生育酚,防腐剂则是亚硝酸钠,口感和安全性绝对没问题。 何况,秦小乙还做出了呈味核苷酸二钠。 有任二爷在,又有广州的赵家供货,大食国的各种香料都不缺。西古城甚至已有农户种上了孜然芹。 最关键的是,有秦小乙这吃货在。 因此,这灌肠口感如何毋庸置疑。汴京的几家大酒楼,曾想过仿制,呵呵,结果可想而知。 仅仅是肠衣,便让他们一筹莫展,遑论那绞得稀烂的灌肠淀粉肉馅。 那可是用水力绞肉机绞出来的。剁当然也可以,问题是成本得增加多少? 十三香他们有吗?酱油有吗?料酒有吗?防腐剂和抗氧化剂有吗?淀粉配比他们知道吗?香精他们了解吗? 所以,在如今的大宋,灌肠被任仁济独家垄断。 可想而知,当带着鲜香灌肠、以胡椒孜然调的香辣素肉、各种卤熟食的任二郎赶到汴京时,他的受欢迎程度如何。 白矾楼(樊楼)、仁和店、道口店、太和楼、众仙楼…汴京名列前茅的酒楼都争先恐后请他去做客。 仁和店最超前,人家偷偷给了任二郎一张终身免费卡。 这家汴京万年老二的店,早已对赵允让的樊楼虎视眈眈。 任二郎不但可以在仁和店随便吃喝,还能带亲朋好友过来。 所以,任二郎无情地抛弃了樊楼,他不但将招待处改为了仁和店,还源源不断地送各种调料、豆油至此。 任家和赵允让的梁子,就此结下。 任二郎至汴京第一站,肯定是宫城。 他要将御酒、孝敬官家的宝杯礼品都送进赵祯的内裤,啊呸!是内库。 随后,他便去了吕夷简府上。 要给李用和送什么礼,他必须先跟吕夷简商量清楚。 要知道,人家吕相公如今可是朝堂大佬们的扛把子。 其余五位相公,都与他有各种复杂关系。呃…这里不再水文。 而且,他也是个短命鬼,不过不用慌,秦小乙一定会救他的。 他三郎吕公着,不但是秦琪偶像之一,而且秦琪对其极为欣赏。 吕夷简显然对任二郎的态度极为满意。 他笑纳了任家为六位相公们准备的厚礼后,便指点了任二郎一番,挥挥袍袖让他尽速赶过去。 一切果然在吕夷简意料之中。 虽然已近戌时,暮色苍茫,但任二郎甫一送上拜贴,李用和的李府便大门洞开。 而且,李用和这堂堂紫袍大佬,居然亲自出迎! 天可怜见,他比任二爷,也就小了十五岁,可以算是任二郎父辈! 任二郎受宠若惊,连忙依足子侄礼参拜。 “小侄参见国公爷!” 李用和人如其名,对其甚是谦和。 “贤侄无须多礼!也莫乱说!本侯还不是国公。”他笑呵呵道。 任二郎偷偷打量了他一眼。 只见他中等身材,面容朴实黝黑,气质憨厚可亲,像极了一个普通的庄稼汉。 任二郎当然不敢对其有丝毫怠慢。 人家大姐虽然已不在世,可人家也是官家亲娘舅啊! 于是他再拜而起,躬身道:“有劳侯爷亲迎,小侄不胜惶恐!” 李用和拈须轻笑:“贤侄莫客气!此番本侯立下些微功劳,还要多亏有贤侄及时报信!走,咱们进去说话!” 是夜,李用和大排宴席,与座的当然都是管军八位、外戚…好吧,这两者除了一个狄青,其实是一回事儿。 谁让赵祯管理禁军,一向用人唯亲呢。 他自己都承认郭承佑是“庸夫”,但仍照用不疑。谁让郭承佑,是与他老爹最亲近的七叔的女婿呢。 至于狄青,人家如今是李用和的心腹。 总而言之,任家的人脉,再次被拓宽。 而且,任二郎即将被赵祯接见。 他们喝的,当然是壮士级的酒,那是五十二度的高度酒。 一众武夫对此酒极为满意。 见气氛正酣,李用和忍不住低声对坐在他身旁的任二郎道:“贤侄方便时,不妨再问问小乙:本侯何时还有机会立战功?” 任二郎擦了擦额头冷汗:您老老实实做国公爷不好吗? 其实他多虑了,李用和手下有狄青这等猛将,刷战功可谓手到擒来。 若是换成秦小乙,他当场便会说:“最多三年,西北便将起战事,而且五年内,李元昊必称帝。 到时候不愁没战功可刷,啊呸!没仗可打。” 任二郎只好赔笑道:“侯爷放心,小侄回家后便问,届时一定给侯爷一个详尽方案。” 李用和当即满意颔首:“有劳贤侄!贤侄想来也明白,本侯欲效仿济阳郡王,为国戎马一生。” 任二郎听傻了:曹彬那是天大的功劳!人家灭了好几国不说,还收回来瀛、莫二州,您也想灭多国? 问题是如今大宋周边只有这么几个国家啊,您还想挨着个儿灭一遍? 西夏、大理、回鹘还则罢了,您要是能灭,不,只要您能收回燕云十六州,您立马就能封郡王! 哦,我懂了!人家国舅爷问的就是能不能收燕云! 就算不能收燕云,也至少要灭一国。 小乙,我看出来了,他要和你抢公主,啊呸!他要和你抢王爷。 任二郎心中疯狂吐槽,脸上却笑得更加灿烂:“侯爷,小侄懂了!您是想平西夏?” 李用和用力拍了拍他肩头:“聪明!本侯就是想为官家解忧!” 任二郎默默忍着痛:您这么用力拍我干嘛?我又不是元昊。 西夏是这么好平的吗?小乙说过,就算辽国完犊子,西夏都完不了。 得,国舅爷的面子可不能薄,我继续捧场吧。 是夜,宾主尽欢,任二郎醉醺醺地返回了住处。 翌日清晨,任二郎便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一见此人,任二郎顿时大喜,他连忙躬身行礼:“王爷,如何?他们可愿松口?” 那人微笑颔首:“二郎,咱们这便出门,速去准备!” 第72章 孙继邺要赴任 在秦琪刚刚赶制出六套灌肠设备、任二郎仍在路上之时,任大郎领着一人赶到了秦琪家里。 其时,秦琪正在为铣床更换刀头和传动器,第三代铣床和车床已经完成换代。 但看到来人后他连忙放下零件,跑上前纳头便拜:“孩儿参见舅父大人!” 来人,正是一身紫袍的孙继邺。他如今立下大功,已不必再装低调,开国侯是从三品,穿紫袍才正常。 雄州知州不过从六品。 孙继邺连忙扶起他,指了指土坯房,笑道:“小乙,你们还没盖新房?快要入冬了!” 秦琪笑道:“舅父,不急,十月初就盖,如今还没到九月呢。咱们进屋说话。” 三人进屋坐定,孙继邺表情突然变得有些沉痛:“折三叔快不行了。” 秦琪唏嘘不已:“老人家为大宋辛劳一生,憾甚!” 孙继邺又道:“折大郎不足为恃,折家在丰州又没有根基。小乙,丰州如何守?” 秦琪吐槽:这是我该操心的事儿? 他叹了口气:“官家没有加派禁军驻守?” 孙继邺长叹一声:“有倒是有,但无得力之将!折二郎毕竟是客将,而且他年龄太小,难以服众。 曹总管要回京,继任捧日四厢都指挥使。王知州…唉!一言难尽!” 王余庆能力平平,而且王家在丰州威望日薄西山,若再不改变,丰州药丸。 这就是历史的惯性。 众人想到先前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都忍不住有些心灰心冷。 任大郎哀叹道:“侯爷,咱们为避免这一结果,做了如此多努力,最终却仍要丢丰州不成?” 孙继邺咬牙道:“本侯尽快赶到陕西路,届时调集兵力至大河南岸,竭力协守丰州便是!” 丰州与陕西路诸军州之间,隔着麟州和府州,他这么做,安慰作用远远大过于实际作用。 就连军事外行任大郎,也知道他只是在说狠话。 秦琪突然想起一人:“张亢张通判如今孝期将满,他可为将!” 张亢进士及第出身,曾在西北为通判,如今他正为老娘守孝。 他的角色类似于秦琪,他早在三四年前的天圣年间,便看出元昊胸怀异志。 而且,在这个文官将文转武视为羞辱的年代,他对文转武毫不抗拒。 从这个角度来看,张亢可谓忠君爱国的典范,也正因他毫不抵触文转武,所以他不受文官待见。 要知道,陈尧咨因善射而被派为武差遣之时,他老娘还狠狠杖责了他一番。 在历史上的庆历年间,张亢力挽狂澜,几乎凭一己之力解了麟府之围。 若不是他,不但麟府二州会完犊子,连折家上下也要变为忠烈祠中的一堆牌位。 最后补充一句:他也是个短命鬼。 孙继邺显然知道此人,他眸子先是一亮,随即黯然:“小乙,张公寿为文官,他可愿文转武?我若上奏保荐,他会不会记恨?” 要是别人,一定会记恨孙继邺,但张亢绝对不会,他只会感激孙继邺知遇之恩。 可是问题来了:让张亢做什么官?任何武职?派什么差遣? 这就是大宋冗官产生的根源。 这事儿当然难不倒秦琪。 他笑道:“舅父大人放心!张公寿忠心为国,必不会记恨舅父,反而会感激舅父知遇之恩!” 孙继邺蹙眉颔首:“那么小乙,我举荐他做什么官职和差遣?文转武,官低了肯定不合适!” 秦琪胸有成竹:“舅父大人,代理并代兵马钤辖,加果毅都尉职,行丰州军马公事如何?” 若是正职,这算从五品武官,加上代理二字,品级不变,但权力随时可能被收回,赵祯必然可以接受。 果毅都尉是武职,与文官馆职相当,行丰州军马公事,这个差遣其实颇扯淡。 丰州与府州都是土官世袭制,王家在丰州历代都是知州。 这个差遣…说白了,就是给丰州知州王余庆打下手的。 孙继邺拊掌大笑:“小机灵鬼!没想到你对武官序列的门道儿也这么熟稔!好!就这么办! 张公寿的通判是差遣,现已交卸。他如今无官,职为正七品校书郎,我一下子给他提了这么多,也算对得起他! 小乙,针对丰州,你有何良策?” 看官们看得有些晕?互相体谅吧,我这说书人更晕。 总之,看官们记住大宋官员拿官、职、差遣三份工资即可。 饶是如此,我也不想去大宋当官,心脏受不了。 秦琪将他对葛怀敏所说的计策复述了一遍。 任大郎听得直嘬牙花子,孙继邺却连连颔首:“小乙,这些葛老兄大致跟我提过。 只是,耶律宗真如今并未亲政,萧耨斤那妇人又目光短浅,怎会对西夏用兵?” 秦琪拱手笑道:“舅父大人,元昊若称帝,必会诱辽夏边境之党项人归西夏,耶律宗真不急才怪!” 人口乃是国之根本,何况辽国本就地广人稀。李元昊动摇辽国根基,这事儿换谁谁能忍? 那么问题来了,辽夏边境在哪儿?丰州北边啊! 所以,宋辽联合出兵打西夏,打不得得过暂且不提,此事可操作性极强。 总之,秦琪还得想法设法提升军备。 他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孙继邺后,孙继邺果断摇头:“小乙,此事万万不可!你还是先按照你的规划来,军械之事应徐徐图之。 白豹、金汤守住之后,元昊短期内,嗯…至少两三年内不会再有异动。 张公寿就位后,有他协助王知州,丰州于这两三年间建寨固守,自保应无忧矣!” 秦琪笑着颔首:“舅父大人放心,张公寿能力没的说!” 孙继邺了却了一桩大心事,长长出了口气。 他俩够干脆,把北宋的派差遣机构,也就是审官院的活儿都给干了。 延州、耀州等与西夏接壤之地,都属陕西路。 麟府丰三州虽归河东路,地理位置上实则属于陕西路。 因此,若麟府二州有失,孙继邺等于两面环敌,他不疯才怪。 未来几年,曹仪还将在陕西路继续与孙继邺搭档。 他捧日军都指挥使是官,耀州观察使才是差遣。差遣才是实际差使。 二人相互知根知底,倒也对彼此放心。 孙继邺还有一桩心事:“小乙,陕西路用铁钱你知道吧?” 在神奇的北宋,货币根本没有统一。 秦琪苦笑:“舅父大人,此事孩儿无能为力。您且忍耐半年,明年孩儿若有幸得暏天颜,必奏陈妥善方案。” 这事儿,在秦小乙这个后世人看来,要想妥善解决,其实极为简单。 孙继邺心事尽去后,便起身要走。 任大郎和秦琪哪里肯依。众人推搡间,秦二郎和孙氏进了门。 这下好了,孙继邺只好答应在真定府城留宿一宿。 孙继邺准备穿井陉、经平定军至河东。 其后,他准备自河东,渡黄河至陕西路。 这样一来,西北有曹家叔侄和孙继邺三员大将,稳守应再无问题。 再过两年,全能文官范仲淹也会赶到陕西路,种世衡也会经营环庆路,西北将稳守无忧。 吃过秦琪用心烧的饭菜后,孙继邺便准备赶往真定府城的军驿住宿。 他的亲兵们都在彼处。 任大郎再也忍不住,他搓着手干笑:“侯爷,您看,某的事儿…” 孙继邺哈哈一笑:“大郎放心,西北苦寒,你的烈酒也算军用物资,八叔和我都会想尽办法帮你的!” 任大郎大喜:“那某就放心了!” 孙继邺拍拍他肩头:“大郎,河东路军用物资,就交给你了!” 秦琪送他至军驿后,突然有些不舍:“舅父大人,您在陕西路务必保重身体!” 孙继邺摆摆手:“最多六年,西北稳定之后,我就会回来。安心等我便是!” 秦琪用力颔首:“好!舅父大人珍重!” 孙继邺挥挥手,哈哈一笑:“小乙,既然你对任娘子满意,那就尽快完婚!到时候大舅送你份厚礼!” 秦琪有些赧然地挠了挠头:“大舅,小乙不要厚礼,您到时候能到场就成!” 孙继邺哈哈一笑:“大舅能不能赶来,还得看你的妙计!” 他正色道:“小乙,官家已下旨,明年改元景佑,章学士主考省试,既然一切如常,那么你尽快想想该如何拖延元昊称帝!” 秦琪用力颔首:“大舅,三州地震之事,您也尽快上奏官家,言明以定襄为中心,此事至关重要!” 孙继邺挥挥手:“放心!你且回去吧!军械之事过于敏感,千万不要着急!” 秦琪躬身行礼:“是!” 目送孙继邺进入军驿后,他翻身上马离去。 路上,他复盘起这几日发生之事,突然一拍脑门:“上当了!任丽燕,你就是个大骗子!” 第73章 回过神的秦小乙 孙氏正倚门等着儿子,听到远处蹄声响起,她连忙站起身看向远方。 很快,秦琪行至门前气冲冲地翻身下马。 他将火把插到门上,先对老娘行了个礼,随即气鼓鼓道:“娘,任丽燕骗我!” 孙氏好气又好笑:“她怎么骗你了?” 秦琪跺了跺脚:“娘,她是不是早就认识我?” 孙氏蹙眉苦思:“小乙,你之前去过府城吗?” 秦琪不假思索:“没有啊娘,我都没渡过滹沱河。” 孙氏颔首微笑:“那她从未见过你。” 活见鬼! 秦琪心中暗骂。 任家昆仲都不擅丹青,单单听他们描述,任丽燕绝对不清楚我的长相。 而且,就算他们叔侄二人合谋,也绝不可能算到我用餐的时间和地点。 最关键的是,我从未说过我会接生! 等等,麻药、棉花、纱布、止血钳和柳叶刀!尤其是麻药! 任二郎怎么知道那种原料的? 这时代,那种树只有安第斯山才有,怎么会跑到了小亚细亚? 连大食国人自己,都不知道那树叶可以做麻药吧? 最巧合的是,我恰好有提取和转化的原料! 他细思极恐。 见孙氏一脸担忧,他笑了笑:“娘,咱们进屋吧。” 孙氏蹙眉道:“小乙,有什么不对吗?” 秦琪默默吐槽:有什么不对?简直活见鬼! 他用的,是长效麻药盐酸利多卡因。这玩意儿的前体,便是福尔摩斯常用的那种成瘾性药剂。 他在制取此物时,从来没想过,居然这么快就能用上它。 他想的是,若有意外情况,比如急性阑尾炎和严重性骨折,便可以用此物止痛,以便他及时动手术治疗。 急性阑尾炎是可以用中药结合九针治疗,但至少也需三五天,他不忍心病人忍受疼痛。 如此多的巧合集中到一起,那绝对不是巧合! 这种事儿,只有一种解释:任丽燕也是穿越客! 要不她怎么会知道那害人的树?她怎么会知道麻药?她怎么会知道我会动手术? 以任二郎的认知,他绝对不懂这些! 他生出浓浓的挫败感,他再一次败给了西药。 其实,以他的玄珠针术,也可以做到局麻,但谁让他心软呢! 娘俩进屋后,秦琪又问老娘:“娘,任丽燕懂医术?” 这显然是句废话!人家不懂医术能跟你尬聊半天? 你们聊的那些,是情侣应该聊的吗? 孙氏颔首:“当然!她医术似乎还不差,四诊做的有模有样。 女工们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她开的方子,而且,她的药基本上一两服就好!” 这就是典型的经方派,只要辨证准,见效比西药快得多。 秦琪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果断放弃:“娘,您歇着去吧,时间不早了。” 孙氏不放心:“小乙,任娘子不对劲儿?可娘看她又聪明又懂事,跟你一样有副热心肠,不像坏人啊!” 秦小乙有心来句:我怀疑她不是任娘子,而是青城山下修炼千年的白娘子!她俩太像了! 你要分辨这个还不简单?你准备点儿雄黄酒让她喝下,再看她现不现原形就行。 你这脑洞… 好在他没说出来这么没溜儿的话,不然他老娘肯定赏他一记大耳光。 秦琪只好挠挠头:“娘,您帮我分析分析吧。” 他把这件离奇之事告诉了老娘。 孙氏听得瞠目结舌,随即噗嗤一笑:“傻小子!这事儿还不简单?肯定是老神仙给她托梦了呗!” 秦琪想哭:好吧!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只好点点头:“应该是这样,娘,我睡了。” 他已经坚信,任丽燕肯定也是穿越客!而且是火神派的中医穿越客! 孙氏揉了揉他的脑袋:“别胡思乱想了,人家任娘子肯定不是坏人!你俩还真有缘!这样不好吗?这才叫夫唱妇随!” 秦琪知道她对任丽燕极为满意,便懒得再理她,径自回屋给马太公抄起了书。 他决定找个机会亲口问问任丽燕。做为携手一生的夫妇,她应该对自己坦诚! 做为交换,自己也把真相告诉她好了。反正大家都是穿越客,谁也别嫌弃谁。 他的想法是没错,可他忽略了一点,极为关键的一点。 翌日清晨,刚忙完清晨日常的秦小乙,便被马太公的家仆叫了过去。 他的木活字设备、线装书装订设备已经全部搞定。 当着马太公的面儿,他将马家祖传的那几本书现场排版、定版印刷。 马太公想印刷三百本,送给他的亲朋好友和得意弟子。 马府成了印刷作坊,包括门子在内,家仆们都成了印刷工匠。 于是乎…秦小乙又有的忙了。 没错,他忽略了自己有多忙。 接下来的几天,他忙到几乎废寝忘食,哪里有时间去找任丽燕。 马太公催他抄书排版装订、他老娘催他做灌肠设备、他老爹催他赶制几组研磨机、猪场他也要兼顾… 大豆快成熟,他还要赶制钢磨;第二批酒也快酿好,他要观察样品; 同时,他要赶制灌肠用的亚硝酸钠、呈味核苷酸二钠和生育酚。 而且,急诊病人他也不能耽误。 秘密实验室、家里的机床、任六爷铺子、马府、酿酒作坊、药铺,他每天要跑上好几遭。 任二爷也凑热闹,时不时派人请他过去,让他看看大食国进口的新香料、犀角和油橄榄。 此外,还有以海水养殖的生蚝、按他所说方法制成的鱿鱼干、干贝、干海参、海米和鲍鱼干。 因此,他还要抽空研发新调料和橄榄油,熬制蚝油、试做佛跳墙。 好在他没犯糊涂。 他将木活字印刷、装订技术教给了马府家仆;又教会任六爷那帮徒弟们使用机床。 他在出好图纸后,便将赶制各种设备的活儿一股脑儿交给了任六爷。 任二爷既然已经掌管大局,而且他又是任家族长,如何管理任六爷,还是交给他比较合适。 如何熬制蚝油,他教给了老娘。老娘心灵手巧,而且这活儿不算难。 调制新型十三香,这活儿他教会了老爹。调配这个比做成药简单多了。 当他还想将原料、调料生产也教给别人时,他郁闷了。 亚硝酸钠还不算难,按照工艺来便是。 生育酚…水解、抽提、萃取、蒸馏、精馏…这活儿不是光懂技术就行的。制取这个,还需要理论、列方程式和计算! 生育酚的原料是豆油。 孙氏把供不应求的豆油当成宝贝。谁要是浪费,她是真敢提刀砍人的。 遑论繁复、精细化程度更高的山梨醇、呈味核苷酸二钠呢? 所以,万般无奈之下,诸如柠檬酸甘油酯类、山梨醇、呈味核苷酸二钠、生育酚这些高级原料,秦琪只好自己做。 好在他的活儿已被分出去大半。 任丽燕的事儿,早已被他抛到脑后。 就这样,他在忙碌了三天后,他猛地一拍脑门:“坏了!” 第74章 赵祯的厚礼 秦琪确实忘了一件人命关天的大事。 他被各位长辈们催得头昏脑胀,再加上他每天忙到废寝忘食,竟忘了此事。 白二郎的娘子,该拆线了。此事耽误不得。 他把手头的活儿都放下,小心翼翼地检查一番,确认无安全隐患后,自他这处秘密实验室跑了出来。 他这个实验室隐藏于一处密林深处。 这里是由他出图设计、任大郎拨款、他老爹和任六爷的几个徒弟合力建造、他老娘亲自布置而成。 除了上述几人,便只有任二爷、任六爷和任二郎知道此地。这些人都是绝对值得信任的。 出于谨慎考虑,麻药他现用现制。因为制取那种麻药的提取物,是害人之物。 此时刚好正午,忙碌整整一上午的他顾不上吃饭,便匆匆骑马赶到白二郎家。 出于谨慎,他先认真为产妇做了四诊。 确认无问题后,他先将门窗紧闭,这才将已换过三次药的纱布解开。 白二郎这才看到自己娘子小腹上那道可怖的刀口,他忍不住惊呼出声。 秦琪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 他以镊子提起线头,用剪子一剪,轻轻一拉一拽,便将线拆了出来。 他以酒精棉反复擦拭了一下伤口,又将腐植酸钠敷上,重新为产妇裹上新纱布。 忙完这一切,他转头看向被吓得脸色煞白的白二郎。 “二叔放心,二婶恢复得极好。等过两天,您把这纱布解开就行了。” 白二郎期期艾艾道:“小神医,您…您…就这么割了一刀?” 秦琪耸耸肩:“二叔,不这么做,他们娘俩都危险! 当时那种情况,我们根本不能硬拽!而且,您也看到了,二婶没事儿。” 白二郎还想再开口,他娘子嗔道:“当家的!我不是好好的嘛!小神医也是为了救我们娘俩!” 她眼巴巴地看向秦琪:“小神医,我能吃盐了吗?我这几天吃得寡淡无味,难受死了。” 盐味咸,归肾经,不利于伤口恢复,所以秦琪一再叮嘱她不要多吃盐。 秦琪呵呵笑道:“可以了二婶,但也别吃太多,您还要喂孩子呢。” 他倒出酒精仔细搓揉着手套,随后将其摘下泡进酒精瓶,将他的家什儿收进挎包便要出门。 白二郎连忙拉住他:“小神医莫急,您还没收诊金呢!” 秦琪挠挠头,这应该怎么算?其他都好说,那针麻药该怎么定价? 罢了,反正都是自己员工,让任大郎闹心去吧! “二叔,诊金的事儿您还是问我岳父吧,我只负责救人。” 白二郎点了点头,突然跪倒在地,用力给秦琪磕了三个头。 秦琪避让不及,只好也跪下去还礼:“二叔使不得,治病救人本就是郎中分内之事。” 白二郎语气哽咽:“小神医,张婆婆说过了,我娘子当时那种情况,极有可能一尸两命!您救了我家两口人啊!” 秦琪心中温暖,口中却谦逊道:“二叔,治病救人本就是医者本分,不要太挂怀。” 他担心这汉子变成磕头虫,连忙站起身,逃也似的下了楼。 他翻身上马,准备去找白娘子,啊呸!任娘子将事儿挑明。 他觉得好气又好笑:咱俩都是穿越客,你这小丫头这么装有意思吗? 他刚要打马离开,却听远处有人骑马狂奔而来,口中大喊道:“小乙!小乙!快回家!有大喜事儿!官家的圣旨到了!快回家去领旨!” 秦琪大喜,定睛看去,发现那人正是差点儿揍了自己一顿的任判官。 他连忙打马上前,拱手笑道:“小侄见过老叔!” 任判官哈哈一笑:“好小子!你的试卷我看过了,那首词和那篇赋真是绝了! 咱真定解元非你莫属!小乙,快走!富钦使和刘府尊都在你家等你呢。” 秦琪大奇:“老叔,您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任判官笑道:“我大侄女说的。” 秦琪默默道:我就知道!她不是穿越客,她真是白娘子! 二人一前一后,打马向秦家村走去。 远远的,秦琪便看到了乌泱泱的人群,围聚在自家那低矮的院墙外。 秦小人,啊呸!秦霄仁又开始了他的表演。 “我告诉你们,我早就看出小乙的不凡之处了!我家二郎真有福气!咱们秦家祖宗显灵了!” 秦霄仁大言不惭。 秦二爷哂笑:“拉倒吧大郎!你还真好意思!长房大哥过世后,不是你霸占了你们这一房的家产?” 秦霄仁面不改色:“二叔,我那是磨砺和鞭策我二弟一家。须知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与秦琪并辔而行的任判官冷笑连连:“无耻之尤!” 族亲们被秦大郎恶心坏了:“大郎,你可真不要脸!” “二郎孝义憨厚,不愿跟你争家产,你还出来卖乖?” “就是!半年前小乙险些一命呜呼,怎么也不见你忙前忙后?” 被族亲们戳脊梁骨的秦大郎不敢久留,灰溜溜逃走。 幸亏钦使和刘平都被秦氏夫妇请进堂屋喝茶,这才没让秦大郎丢人丢到汴京。 任判官当先而行,他笑着连连拱手:“劳烦乡亲们让一让,小乙要去接旨谢恩。” 人群迅速分开,秦二爷笑道:“小乙,你爹已经被封为食邑四百户的开国男,你是不是也要封爵?” 秦琪暗暗撇嘴:赵祯真抠门!连官都不给,只给个虚头巴脑的爵位,有卵用? 他还真是冤枉赵祯了。在大宋人看来,这个虚头巴脑的爵位远比正七品的某某使显赫。 而且,严格来算,开国男算是从五品,是可以穿绯袍的。 如今不是神宗朝,从五品以上官员才可以穿绯袍。 所以,除了秦小乙以外,所有人一致认为:秦家和任家一飞冲天了。 二爷爷的话,秦琪还是要回答的,老头儿对他家一向照顾。 于是秦琪笑道:“二爷爷,小乙尚未束发,不能封爵的。” 他要到冬月才满十五周岁,如今还没到九月。 秦二爷有些期待:“小乙,快进去接旨!等送走钦差给我们讲讲!” 秦琪应是后,连忙跟着任判官进了堂屋。 堂屋内,正中坐着两位绯袍官员,秦二郎坐在下首陪侍,孙氏则进了西里间回避。 其中一位是刘平,另一位是一位白净方脸、目光炯炯、中等身材的而立之年文士。 秦琪不敢怠慢,连忙深深一揖:“学生秦琪见过钦使,见过刘知府。” 刘平笑道:“小乙,这位是官家的钦使富知院。” 姓富?还是傅?还是知院?哦,应该是他! 秦琪再次深深一揖:“敢问富钦使,您差遣可是开封府推官?” 那方脸文士不悲不喜地颔首:“正是。小乙,看来你知道我富彦国?” 秦琪心中涌起惊涛骇浪:这是富弼!被范仲淹视为接班人的一代名相富弼! 他恭谨道:“富公为洛阳才子,又被范公誉为王佐之才,学生焉能不知?” 富弼依然不悲不喜,淡淡道:“范公之谬赞彦国愧不敢当。闻名不如见面,小乙,你虽不出门,却尽知天下事! 好了,先由本使宣读圣旨吧。秦琪上前接旨!” 秦琪连忙一揖到地:“学生接旨!” 这是大宋,不是犬儒多似犬的明清。 别说接旨,就是见了赵祯本人,官员士子们都不必下跪的。 当然,犯流放六千里重罪求赦免除外,毕竟不是谁都爱吃生蚝的。 “敕。朕承昊天之眷顾,秉太宗之遗志。故有平夷之捷报在前,复得束发之英才在后。 河北路真定府次赤秦家村士子秦琪,尚未束发,然志高远。思报国于幼龄,行忠君于偏远。 朕感念其心,深慰其德。知其心思之机巧,明其大志之艰辛。 朕特赐其博买之权,四夷之物,惟其可用者,悉榷之!明州、广州市舶司知悉!” 让看官们失望了。 没有“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也没有“钦此”。 这才是真正的大宋圣旨。 第75章 都看不懂了 秦琪先是一怔,随即狂喜。 他再次一揖到地:“学生领旨谢恩!” 他实在没忍住,极为中二地来了一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在赵祯没在场,他要是在场,这小逗比准能跪地上亲他的靴子。 因为,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赏赐。 即便喜怒不形于色的富弼,都险些没绷住笑出了声。 他默默道:官家没说错,小乙果然是个妙人! 官家看人真准!如此形同虚设的赏赐,居然让他欣喜若狂。 秦琪恭敬地双手接过特买证,啊呸!是圣旨。 这圣旨,其实就是给秦琪的特买证,而且是他可以指定进口货品的特买证。 去掉一大堆官方废话,这圣旨的精髓主旨只有一条: 秦琪可以优先博买他所需的进口货,明州广州市舶司尽量给予他方便。 自赵祯即位以来,虽然海外进口的许多货物都渐渐取消了禁榷,但官府可是有博买权的。 所谓博买,实则为官府垄断。 比如说,大食国商贾运来一船犀角。市舶司一看,哟!禁榷物! 得,我市舶司先抽解一成,也就是征收关税;再博买,也就是按比市价低得多的价格强买一小部分。 剩余的,你大食商贾再按照市价卖给市舶司。由我们的官方直营店,也就是榷易院直接销售。 至于大宋商贾们,对不住,你们不允许买!这是禁榷物! 我们的秦小乙有了这圣旨,就可以赶在市舶司博买之前购买。 哦,价格?能比博买高吗?赵祯的圣旨不值钱?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有不少稀有材料,都来自欧洲和地中海! 比如说古柯树,虽然秦琪不明白,原产地在安第斯山的植物,何以到了小亚细亚。 但他完全可以买进原料,再提取出他那麻药的前体,发动一场那啥战争。 当然了,他这人心肠如此软,肯定不会干这伤天害理之事,但至少麻药可以实现量产。 赵祯仔细看过七郎带回的资料后,当然清楚这一点。 所以他这厚礼,对别人可能无用,对任家来说,也只是多了一项财富进项。 可是对秦琪而言,这不啻于攀科技树至关重要的物资来源! 最起码一点,造船所需的材料,不少都得靠大食国提供。 遑论军械制造所需的各种物资呢。 制取苦味酸的材料,他便可以通过这个来源获取。 这是赵祯和秦琪,通过七郎这个桥梁,形成的心照不宣的默契。 所以,秦琪瞬间便对赵祯生出知己之感。 他秒懂,不代表别人也懂。 除了被赵祯面授机宜的富弼,包括刘平在内,其他人全部懵逼。 刘平一头雾水地看向欣喜若狂的秦小乙,又看向悠然淡定的富弼:“富知院,官家这是何意?” 富弼摇摇头:“下官不知。官家只说,小乙一定会喜欢这个赏赐。” 秦琪岂止是喜欢,他都快疯了!这赏赐,比那虚头巴脑的国公好太多了!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将各种物资写成清单,再交给任二爷转至广州市舶司了。 他甚至已经在盘算,攀科技树该从哪开始了。 富弼的使命完成,却也不着急离去。 他淡淡道:“小乙,我来之前,官家还有口谕。” 秦琪连忙端正态度:“学生接旨。” 富弼正色道:“小乙,你准备何时制玻璃?” 秦琪连忙躬身行礼:“回官家,待学生参加省试后,便去将作监教授匠吏们,还请官家备齐所需原料。” 富弼是代赵祯传口谕,所以秦小乙这么回答没毛病。 富弼终于笑了:“小乙,能让官家如此挂怀之物,我还是平生仅见,你且将清单列好!” 秦小乙应是后,连忙将烧制玻璃的原料、熔炼炉图纸都取了出来。 富弼珍而重之地收好后,对秦二郎父子拱了拱手:“我这便回京复命,咱们后会有期!” 秦小乙知道他为人,因此不以为异,秦二郎却有些吃惊:“富钦使,不如用顿粗茶淡饭再走不迟。” 富弼摇摇头:“多谢开国男美意,官家甚为心急,下官还是尽快回京为是。” 同为从五品,有爵位的人还是高级一些的。 秦小乙连忙找来熟食和几盒玻璃杯,塞到富弼手上:“富钦使,玻璃杯学生献于官家,这些吃食您路上慢慢用。” 这次富弼倒是没有推辞,他笑眯眯道:“小乙,明年省试和殿试好好表现!官家对你寄予厚望!” 乡亲们目送两位绯袍、其中一位将来还会紫袍的大佬联袂离去后,都要往院子里挤。 刚才全程作陪的任判官,见状淡淡一笑,摇了摇头也径自离去。 见秦小乙欣喜若狂,听到君臣二人隔空问答后,他便已明白一切。 他刚离开,一身绯袍的任大郎便适时赶到。 这厮拿到御赐官服后,便忍不住将其穿戴整齐,虽然他颇有些沐猴而冠的滑稽。 值得一提的是,任二郎未被授爵,他还需要多多努力。 他高喊道:“乡亲们让让!先让我进去!” 他甫进院子,便将秦家父子拉进了屋里。 待看过圣旨后,他也一脸懵逼:“小乙,官家这是何意?” 秦小乙不敢对自己这老丈人装逼,将赵祯的一片苦心细细说了一遍。 最有文化的孙氏当先开口:“我懂了,官家这是要大展鸿图!” 次有文化的秦二郎颔首:“既如此,小乙,你便尽快列清单吧!” 最没文化的任大郎这才醒悟:“哦!难怪官家要给我爹赐爵!” 三人齐齐翻了个白眼儿,懒得理他。 寻思啥呢!你这当儿子的都有爵位了,你爹还能是白身? 秦小乙匆匆写好清单,交给了老丈人。他已经将后者当成了工具人。 “岳父,劳烦您将清单交给爷爷。” 于是乎,悲催的任大郎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很快,他便将此清单交给了他爹任二爷。 任二爷何等见识,他拿起清单反复看了多遍后,神色微微一变:“好小子!动作还挺快!我知道了。大郎,你先去酒窖看看,咱家的酒如何了?” 第76章 “皆大欢喜”的规划 孙氏看了看天色:“二哥,小乙,你们吃些熟食吧,我得去作坊盯着点儿。倚水楼有批货催得急!” 秦小乙连忙问道:“娘,任丽燕在吗?” 孙氏颔首:“她这几天一直给我打下手。你找她有事儿?” 哦,那就没事儿了。看在她孝顺老娘的份上,我暂且不让她喝雄黄酒。 秦小乙心道。 你没救了!你这贫乏的大脑里是不是只有蛇精? 难道兔兔和小阿狸不可爱吗?我呸!我是说,你就不能想想其他可能吗? 秦琪连忙摆手:“没事儿娘,我就是问问。倚水楼对蚝油满意吗?” 孙氏顿时喜笑颜开:“满意满意!小乙你不知道,自打丰酒节后,贾家老太君一直都没走! 老太君说咱家的食材调料,搭配倚水楼的老庖丁,比樊楼的菜式强出百倍! 这两天,老太君特别喜欢吃佛跳墙!倚水楼催得急的,正是佛跳墙用到的那些食材。” 秦小乙央求任二爷大批量运来鲍鱼干、瑶柱、干海参和海米,就是为了做佛跳墙。 老头儿在两广颇具人脉,遑论任仁济采购量还颇大。 生蚝都是人家白送的。 当然,这些食材必须做二次加工,才能使用。 鱿鱼干则可以泡发,用来做铁板鱿鱼。 幸亏任二郎不在,不然秦小乙休想到处浪。 任二郎如今野心勃勃,一心想开自己的酒楼。 他若在真定,秦小乙只能老老实实带徒弟烧菜。 如今遍布真定府城和真定县的任仁济酒坊,便是任二郎的杰作。 至于大厨…当然都是秦小乙这小吃货的徒子徒孙。 见老娘如此开心,秦琪心情也好了许多:“娘,您多注意身体,别累着。我给爹烧菜便是。” 孙氏莞尔一笑:“也是,你可比倚水楼那些庖丁们强多了!” 孙氏坐上驴车,哼着小曲儿出了门。 秦小乙则烧了一小锅佛跳墙。 爷俩美滋滋吃完后,秦二郎笑道:“小乙,我去你二爷那儿走走。挑个时间,咱们在家排宴席,怎么样?” 秦琪笑着颔首:“应该的,爹!您去忙吧。” 送老爹走后,他摊开纸,开始做研发规划。 非常明显,赵祯已经吃定自己了。 所以,岁入、冗官、钱荒、亩产和流民这五大问题,他得替未来老丈人提前解决。 好吧,这五件事其实是同一件事:经济。 您说秦小乙不想娶福康了? 他这么一说,您这么一听便是。睁眼说瞎话秦小乙说的话,您能信? 再者说,如今任大郎是什么心情,赵祯就是什么想法。 秦小乙跑得了吗? 为了秦小乙,赵祯已经接见过自己乳娘了。 哦,您问赵祯乳娘是谁?还能是谁? 她夫家姓苗,在历史上,她就是小福康的外婆。 所以,看官们,秦小乙还跑得了?谁让他自己嘴欠呢! 言归正传,虽说秦小乙目前干的活儿,就是在解决这个问题,但很显然,赵祯已经被李元昊刺激到了。 赵祯已经开始千方百计筹措军费了。 日本倒是特产金砂和硫磺,问题是,扩张海贸的平清盛要在一百年后才当政。 南宋能续命,还多亏了平清盛。 如今处于平安时代中后期的日本,被藤原家折腾得一团乱麻。 藤原氏禁止日本海船出海,他们家族就是神经病啊! 而且,藤原氏一年只允许与北宋进行四次定期贸易。 所以,秦琪将病得不轻的日本果断放弃。 老子治大宋还治不过来,哪有空治你们这些歪果仁的神经病? 三佛齐和蓝无里也有硫磺,我干嘛非得用你日本的? 实在不行我大宋船队往北走走,印度半岛的故临(阿三的奎隆)也有硫磺。 人家不但有硫磺,还有各种稀有金属呢。 鉴于李元昊带给赵祯的压力,结合孙继邺的忠告,秦琪第一步要做的,决不能是军械。 所以,第一步,他打算做肥皂和添加香精的香皂。他将这些低价卖给… 好吧,是由赵祯博买,再通过宋辽榷场卖给辽国。 简单来说,就是任大郎将肥皂和香皂运到雄州榷场卖,然后大家二八分账。 当然,是任大郎分两成,榷场分八成。 西夏互市赶紧建起来,咱们用西夏人的钱干他们不香吗? 香精从大食国运来的香料中蒸馏。 仅此一项当然差得远,别急,咱还有。 烈酒也可以这么玩。同样二八分账。当然,一切同上。 这玩意儿在西夏绝对畅销。对西夏人而言,它属于刚需品。 哦?还不够?咱还有。 俗话说,柴米油盐酱醋茶。 柴米盐茶放一边,醋你自己能酿,油和酱油你辽国人和西夏人要不要? 还是那一套,我任仁济食品赚小头,赵祯你赚大头。 就这?别急! 酸奶你们要不要?光吃肉你不腻吗?我这儿还有酱豆腐和臭豆腐,下饭嘎嘎香。 蔬菜你也缺吧?酸菜了解一下!这玩意儿晾干了能吃半年。 这些都不高级?不要紧,我还有美味可口的酱菜,这个除了贵没毛病。 因为我用的都是大食国的香料! 嘴馋想吃海鲜?没问题。 不高级的有海米、鱼片、鱼干,高级的有鲍鱼干、干海参和瑶柱。 这些虽然不便宜,但您这么高级,肯定买得起。 不会吃?涮羊肉会不会?对!海鲜跟羊肉同涮就好吃! 而且,酱豆腐、甜面酱您得买点儿吧?否则不香啊! 这些您吃腻了?无妨!炸鸡了解一下,这个老少皆宜。 我可以卖给您各种原料,你自己在家炸,想吃多少炸多少。 这些加起来,每年的销量是极为惊人的! 哦?还不够? 无妨,衣食住行嘛。咱们再来解决衣的问题。 大食国盛产棉花,辽国和西夏盛产绵羊,没错吧?好,珍妮纺织机走起! 棉布、棉纱、羊毛线了解一下! 我大宋进口大食国的棉花,出口的却是棉纱和棉布,我就问你这贸易顺差大不大! 大宋是四战之地不假,可同时也拥有好几个庞大市场啊! 谁还不穿件衣服啊!棉布总比麻布舒服吧?何况,冬天你怎么办? 辽国、西夏、吐蕃、回鹘,你们谁都比大宋冷,对吧? 里面套一件毛衣,外面穿一件棉袄,晚上再来床棉被,我就问你舒服不舒服! 这下再也不怕冻死了吧? 哦?还不够?那就做靴子。谁都得穿鞋吧? 猪皮做面、羊皮做里,再以棉布纳上厚厚的千层底。 如何?脚不冷不说,穿出去还倍儿有面子! 夏天更简单,穿棉布鞋和薄皮靴,不比您现在穿的鞋子好吗? 所以,秦小乙在研发规划中写道: 第一步:食品计划,其中包括空出小块田垄,增加一季大白菜。全国范围推广腐植酸肥,增加亩产。 第二步:肥皂和香皂计划,捎带脚制出甘油。 第三步:完善珍妮纺织机,制取棉制品和羊毛制品; 第四步:猪皮和羊皮制品。 最后他总结道:赚西夏人和辽国人的钱,前期先已防御西夏人为主。 所以,必须尽快稳住李元昊,建立并完善与西夏的互市。 我懂了,这不就是脸上笑嘻嘻,心里那啥啥嘛! 他将这份吃人不吐骨头,啊呸!明明是皆大欢喜的规划抄写了五遍,准备通过不同渠道告诉赵祯。 怎么不是皆大欢喜?最起码能避免战争吧?而且,改善了周边国家的民生吧?富裕了…好吧,最起码富裕了地主们吧? 牧民们也能跟着喝口汤不是? 秦小乙悠然道:“这下就看朝堂那帮大佬们的精彩表现了!” 第77章 一切按部就班 任二爷在拿到秦小乙的清单后,便将这份清单交给了任三郎。 “三郎,去赵陵铺找赵家的人!将这份清单交给他们。九月底,大食国会来一批商船! 还有,告诉他们:海货极为畅销,趁着天不算太冷,包括生蚝在内,能运过来多少算多少!我全要!” 任三郎躬身行礼:“是,二伯父!” 他小心翼翼地收好清单,骑上马离去。 任二爷捋着花白的胡须,眯起眼睛陷入沉思。 良久后,他嘴角微微翘起:“赚钱,原来竟如此简单!西夏,呵呵,不足为患!” 当一个国家的经济民生,对另一个国家形成依赖,尤其前者的掌权者还享有红利时,那么,还会有战争吗? 会有,当然会有!但至少,战争的动员会变得极为困难! 互市,就如同一把钝刀子,不,应该是煮青蛙的温水。会在不知不觉之中,渐渐将西夏这只青蛙煮熟。 这是典型的阳谋。因为互市的诱惑,西夏人根本无法拒绝。 而且,大宋这边的执行人是谁?当然是深谙经济与商道的文官! 他们指挥将士们打仗,那的的确确是外行指挥内行。 若他们指挥经济战呢?哦,军事不懂可以理解,内政人家也不懂?你看不起谁呢! 咱就看海贸!抽解、博买加专营,这么严谨的套路,除了神奇的大宋,还有哪个朝代能想到? 是腐儒当道的明清?还是武将乱国的李唐和五代? 别看人家大宋地盘小,人家照样能有一亿多人口! 注意,大宋可没有南瓜、土豆、红薯、花生、西红柿、玉米和油葵! 人家大宋,可不靠这些高产作物,吹出个面黄肌瘦者比比皆是的“盛世”! 大宋要是有这些,根本不可能亡国!因为王邋遢根本没必要变法! 吕夷简是结党,但你看人家的集团里都有谁?除了张士逊和王随,全是贤相! 宋绶、贾昌朝、晏殊,都是脱脱评价极高的贤相,何况如今还多了叶清臣和宋庠。 对,未来还有范仲淹和富弼。 所以,秦小乙对这帮文官的能力极为放心。 打仗不是人家本行,可商业是啊! 因此,秦琪也极为放心地做起了老本行。 他老本行是啥?中医啊!他又跑去坐堂了。 啊?研发?放心,耽误不了,他只坐半天堂。不接诊不行,乡亲们不干。 别的暂且不提,他“专治不孕不育”之名已经传遍了真定府。 他三个月前治疗的那些夫妇,无一例外,全部有孕。 所以,他根本无暇去找任丽燕,遑论人家任丽燕也极忙。 晚上他还得继续抄书。 马太公已经决定,将自家的孤本全部印一遍,以填充皇家图书馆,也就是崇文院。 抄书的工作,当然交给隔辈儿弟子秦小乙。 就这样,在秦小乙愉快地忙碌中,时间来到了任二郎去汴京的第二天清晨。 没错,这些事都是在任二郎去汴京路上发生的。 所以,这几章都是倒叙。 任二郎喊来汴京别院中随他赶来的任四郎和任五郎,又上街找来几个力夫。 几个壮汉费力地将那一大箱官银搬上了平板马车。 他对他的两个兄弟交待了几句后便送走了他们,这才躬身对那俊朗年轻的贵客道:“王爷,咱们这便出发?” 那人微微颔首:“你我分头行动!我先过去,两刻钟后你再出门。” 任二郎态度极为恭谨:“是!” 那人出了这处宽广的大院,骑上一匹骏马径自离去。 任二郎目送他走远,这才嘿嘿一笑:“爹若知道此事,必会对我大力支持!这大腿,比吕相公的还粗!” 任二郎仔细算着时间,看时间差不多,这才回头看向他那娇滴滴的小妾。 “你如今有身孕,不要操劳,我到晚上才回来,不用等我吃饭。” 那小妾显然极会哄人,她撒娇道:“官人,您回来也不多陪陪人家!” 任二郎显然极吃这一套,他笑着亲了小妾一口:“忙完这两天,我就多陪陪你!咱们一起去参加庆功宴!” 那小妾登时开心不已,忸怩道:“官人,有那么多相公们在,您带奴方便吗?” 任二郎就喜欢她撒娇的模样,他揽住这小妾,柔声道:“有什么不方便的?放心吧!” 他又亲了小妾一口,翻身上马离去。 那小妾幸福地轻抚着自己的小腹,望着丈夫的背影,一时竟有些失神。 她喃喃道:“儿啊,你可要争气!娘就指望你翻身了!你爹可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呢!” 等任二郎醉醺醺地回来时,已是亥时末。汴京可是不夜城,没有宵禁一说。 因此,在通明的灯火中,任二郎带着他的两位兄弟轻轻敲了敲门。 守门的丫鬟将门打开一道缝,见是他们,连忙扶任二郎进了门。 任二郎对两个兄弟挥了挥手:“你们辛苦了一整天,快去安歇吧!明日不用早起。” 任四郎和任五郎拱拱手,各回各房。 任二郎那娇滴滴的小妾显然在等他。 见他喝得醉醺醺,小妾樱桃小嘴儿撅起老高:“官人,您又喝多了?” 任二郎哈哈一笑:“娘子,事儿办成了!先睡吧,明日官人带你去仁和店吃饭!” 小妾为他脱去衣服,服侍他躺下,吹起了枕边风:“官人,您办成什么事儿了?这么神秘?” 任二郎摇头笑道:“不可说!等时机成熟,你自会清楚!你放心,我连我大哥都没说。” 说完他便沉沉睡去。 那小妾娇哼道:“神秘兮兮的!讨厌!” 她紧紧挨着任二郎,也睡了过去。 孙继邺绕道去了府州,因为他接到了折惟忠的讣告。 在安慰折老夫人和折惟忠的三个儿子后,他偷偷将二郎折继闵叫了出去。 他反复叮嘱折继闵,要与丰州知州王余庆守望相助。 匆匆交待折二郎几句后,他便火急火燎地离去了。 他必须赶在报到截止日前,赶到陕西路治所京兆府,也就是长安。 这一日,赵祯终于看到了几封来源不同的同一个信函。 有来自马太公的,有来自刘平的,有来自孙继邺的,还有来自吕夷简的。 于是,他立即召集肱骨重臣们到御书房,召开小朝会。 第78章 御书房内小朝会 今日,已是八月廿七。 御书房内,群英济济一堂,甚至连李用和都来了。 他也是到场的唯一武将兼外戚,足见其圣眷之隆。 本次小朝会,由代理平章事吕夷简来主持。 正主薛奎,也就是欧阳修的岳父,如今称病不朝。 赵祯念其为三朝元老,劳苦功高,并未同意让他致仕。 吕夷简将秦小乙的规划书简单讲了一遍后,御书房内一片哗然。 代理参知政事宋绶拱手为礼:“官家,这是…” 赵祯笑着挥了挥袍袖:“宋爱卿,这是小乙的想法,与朕不谋而合。” 宋绶深深一揖:“官家,臣的意思是:这些货物是否为真?” 赵祯笑着颔首:“秦小乙既然敢对朕夸海口,想来必然不会有假。” 御书房内,倒吸凉气之音一时间此起彼伏。 他这是要疯啊!他这是不给西夏活路啊!他这是要兵不血刃灭了西夏啊! 所以说,看官们,永远不要小看大宋文官们的经济头脑。 在大宋当官,说轻松也确实轻松,但说累,那也是真累!主要是心累! 我就问:无险可守是一种什么体验?朝不保夕有木有! 雄州、代州、丰州、延州、庆州、环州…处处都凶险啊! 所以说,不能苛责人家文官们老想着迁都。一马平川的汴京,实在是让人家缺乏安全感。 三司使晏殊出列:“官家,这些货物如今何在?” 赵祯看向吕夷简,显然对他这个挡箭牌漏箭有些不满。 吕夷简淡淡一笑:“同叔,你这个问题问得好!秦小乙说,明年正旦之前,他必将这些样品都送到汴京。” 新任枢密使陈尧佐体察圣意,连忙拱手问吕夷简:“坦夫,如此说来,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吕夷简颔首:“愚以为,应先申饬赵元昊寇边之罪!” 赵元昊如今名义上是大宋西平王,受大宋辖制,所以从理论上讲,赵祯这么做没毛病。 当然,若李元昊愤而斩使,提前称帝,那就另当别论了。 所以说,在大宋当官,太难了! 知枢密院事韩亿拱手:“坦夫,愚以为可!” 知制诰宋庠出列:“官家,臣附议!” 三司盐铁判官叶清臣出列:“官家,臣附议!” 三司使晏殊出列:“官家,臣附议。然,臣以为应陈重兵于边境,以防赵元昊再次寇边。” 李用和终于逮到机会表现:“官家,臣以为,大可不必陈重兵于边境! 赵元昊为宋臣,官家下旨申饬乃分内事!若陈重兵,反而显得我大宋胆怯!” 平心而论,李用和这建议确实极好。然而,他忽略了文官们胆子小这一点。 于是…理所当然的,御书房变成了菜市场。 赵祯暗暗撇嘴:又来了! 没错,在仁宗朝,这是常态。要是朝会不变成菜市场,才叫活见鬼。 经历过多次大风大浪的吕夷简笑道:“诸公!诸公!请安静!可否听我一言?” 然并卵,喧闹依旧。 赵祯见这挡箭牌今日变成了筛子,总是不大管用,便清了清嗓子:“诸位爱卿!” 御书房瞬间恢复成了它本该有的样子。 赵祯以眼神示意。 吕夷简这才拱手道:“诸公,咱们是否应先选出出使西夏的人选?” 叶清臣出列:“官家,臣愿为使!” 宋绶、晏殊、韩亿、章得象、李用和、宋庠…总之,所有人全部出列。 “官家,臣愿为使!” 大宋文官胆小归胆小,气节和担当,可从来都不缺。 关键是如今没有经历过新旧党争,还没有众多腌臜小人。 仁宗朝的钱惟演和丁谓这两个小人,放到徽宗朝都堪称道德楷模。 赵祯头大之余,不禁暗暗欣慰:爱卿们吵归吵,但都是有担当之人啊! 他看向吕夷简:“吕爱卿,派谁去合适?” 吕夷简不假思索:“官家,臣愿前往!” 赵祯挥挥袍袖:“不准!另换他人!” 吕夷简犯起了愁:“这…” 他看向一人,眼睛一亮:“昭誉何时回来的?官家,便派昭誉前往如何?” 赵祯看向人群中的陈执中,颔首道:“善!陈爱卿,你可愿出使?” 陈执中有种躺着中大奖之感,他连忙上前行礼:“官家,臣愿为使!” 他赶得极为凑巧。今日他刚从南京应天府,也就是商丘回来述职。 更巧的是,审官院尚未请示赵祯给他何等差遣。 而且,他不但是两朝老臣,他老爹陈恕还是良相。资历也没问题。 最关键的是,陈执中不是普通的官二代,他真有能力!脱脱给他的评价极高! 至于他和赵祯的私交…这里我就不再水文了。 总之,这就好办了。 于是,问题再次回到陈兵边境的问题上。 陈执中这个当事人连忙躬身行礼:“官家,以臣愚见,不必陈兵于边境。 一来,元昊尚未做足准备;二来,他生性多疑,又甫遭惨败,必不敢造次; 三来,臣若出使,必严辞呵斥其一番,以其诡诈多疑之性,必然认为我大宋不可欺。 如此,待臣带回其赔礼之后,官家可复下旨抚慰,并提出建互市以安其心。如此,秦琪之策,当不会延误。” 看官们,这便是大宋之文官。陈执中与范仲淹一样,都是铁血良相。 赵祯无情地丢开了挡箭牌。 他拍案叫绝:“甚善!既如此,便依爱卿之计!” 御书房内顿时响起整齐之音:“官家圣明!” 赵祯大喜:“李爱卿接旨:今日及明日,禁军及三衙布置汴京,廿九至九月初一,汴京大贺三日!” 李用和躬身行礼:“臣遵旨!” 赵祯这才想起可怜的挡箭牌:“吕爱卿接旨:廿九至九月初一,除开封府全员外,汴京官吏休沐三日! 九月初二至初四,开封府全员休沐三日。御酒留百坛,其余全部搬至开封府,赏赐汴京百姓,朕要与百姓同乐!” 吕夷简躬身行礼:“臣遵旨!” 晏殊出列:“官家,不知御酒共有多少?” 御酒直接入了内库,因此,他这三司使不知具体数量很正常。 内库毕竟是人家赵祯的小金库。 赵祯笑道:“任家忠君爱国,共送来近四万坛,朕赏赐了一部分后,如今尚存三万有余。足够了!” 晏殊和叶清臣默默盘算:汴京百姓共有一百二十余万,刨去老幼妇孺,能饮酒的大概不到六十万人。确实够了。 而且,官家既已拿出这么多酒,汴京城内的其他人也该有所表示吧? 赵祯又道:“晏爱卿、李爱卿接旨:三千套水晶宝杯,朕一套不留,全部赏赐军将!两位爱卿负责发放!” 二人连忙躬身行礼:“臣遵旨!” 赵祯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吕爱卿,这三日,汴京必然极乱!若出现意外,朕唯你是问!” 吕夷简冷汗涔涔而下:“臣遵旨!” 李用和连忙向吕夷简抛出橄榄枝:“官家,狄指挥使忠勇,可否派他率四厢禁军,协助吕相公?” 赵祯略一沉吟后颔首:“准!那便辛苦李爱卿了。九月初二至初四,狄爱卿的四厢禁军再休沐便是。” 李用和收到了吕夷简感激的眼神,连忙躬身行礼:“臣遵旨!” 赵祯挥挥袍袖:“互市之策,吕爱卿尽快呈给朕,退朝!还请众爱卿用心做事!” 一众肱股连忙躬身行礼:“臣必鞠躬尽瘁!” 第79章 任丽燕的秘密 一众肱股们走出御书房。 吕夷简向李用和拱拱手:“多谢国公爷施以援手!否则,仅凭开封府官吏和三班衙役,断无可能维持秩序。” 李用和笑着摆摆手:“吕相公此言差矣,咱们都是为了官家考虑嘛。咱们可不能让好事儿变做坏事儿!” 晏殊凑到二人身旁:“国公爷,吕相公,咱们商量一下赏赐名册之事如何?” 吕夷简连忙喊住陈尧佐、章得象、韩亿等人。 “诸位同僚,兹事体大,咱们共商国是如何?” 李用和拱拱手:“吕相公,下官先去殿前安排一下布置之事。” 他暗道:文官的事儿,我这武夫就不掺和了。 吕夷简笑道:“国公爷,您忙完也过来吧,咱们一起商量商量。” 李用和有些迟疑:“这…下官不懂内政啊!” 吕夷简连忙拱手:“可您熟知西夏军事啊!” 李用和呵呵一笑:“既如此,待下官忙完,便赶来听听诸公高见。” 于是乎,一众肱股各自散去。 他们需要在筹备汴京大贺三日庆典之余,还要讨论与西夏互市细则。 没中过秦小乙之毒的陈执中对吕夷简道:“吕相公,秦小乙之言靠不靠谱?他真有如此神物?” 吕夷简神秘一笑:“昭誉莫急,稍后为兄便带你见识见识秦小乙之神奇。” 秦小乙猛地打了个喷嚏。 他喃喃道:“有人在骂我?” 他放下螺丝刀,感觉像是日了狗。 “活见鬼!到底是哪儿出了岔子?” 他仔细检查着自己面前的设备,挠了挠头,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个设备带着轮轴和皮带,颇有些年代感。它的学名叫做缝纫机。 女红实在不是秦小乙的强项。 因此,他不清楚为何自己做的这缝纫机缝出来的线,会如他拆伤口线一般,只要轻轻一扯,便会全部扯出来。 嗯,看官们看明白了吧?他将缝纫机做成了伤口缝线机。 所以,在他前世,他老婆从不让他缝东西。因为他已经习惯了缝合伤口的手法。 他用力揉了揉脸,只好跑去求助度娘,啊呸!他老娘。 “娘,您帮我看看,这个缝纫机是不是有问题?” 孙氏正在研究做海鲜酱,随口敷衍道:“你仔细看看针脚!娘相信你能做好!” 秦小乙想哭:臣妾做不到啊!女红太难了!臣妾只会缝伤口! 他见老娘正操着刀兴致勃勃地剁着瑶柱,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罢了,我去找…等等,老爹好像还不如我吧? 他叹了口气:“娘,任丽燕在食品作坊吗?” 孙氏仔细看了看瑶柱臊子,又看了看剁碎的鲍鱼干,随口道:“在!你去吧!” 秦小乙又叹了口气,提醒她道:“娘,海鲜酱不能发酵!您别心疼料酒,将臊子腌制好,直接掺进酱中就好!” 孙氏眼睛一亮:“小乙,你别忙着做缝纫机了,咱们做海鲜酱吧!” 秦小乙不敢抗命,尤其老娘还提着刀。他老老实实教老娘做起了海鲜酱。 “娘,臊子您先腌制好,入味之后再炒一炒,炒香之后,起锅倒入面酱,炒匀装瓶密封。” 孙氏过河拆桥,她挥了挥玉手:“哦,我懂了。你没用了,滚吧!别添乱!” 秦小乙默默吐槽:…我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他默默骑上马出了门:老娘惹不起,我去找我娘子。 哟呵,你这话说的,好像你娘子你就惹得起似的! 任仁济食品作坊位于西古城一处荒僻空地。当然,那是以前,现在那儿车水马龙。 他刚进作坊大门,便有一大群女工围了过来。 “小乙哥!快看我!” “哎呀小乙,看这里!” “小乙,你什么时候再做点儿新饮料出来?” 秦小乙看着周围扎堆的大小美女们,只觉头大如斗。 幸亏任娘子及时出现。 “都散了!快干活儿!乡亲们都等着货呢!” 任娘子伸出纤纤玉手,指向门外那眼巴巴等着货的人群。 “哎呀大娘子真小气!看一眼又不会偷了去!” “就是!再说,小乙平时都不来这里!” “大娘子,您得给我们发发福利!” 姑娘们哀怨地念叨着,乖乖跑去干活儿。 任丽燕似笑非笑地看着未婚夫婿:“哟?稀客啊!今儿怎么想起来这儿了?” 见她一副宜喜宜嗔的娇俏模样,秦小乙魂儿又被她勾了去。 任丽燕噗嗤一笑,伸出柔荑在他眼前晃了晃:“呆子!” 秦小乙下意识地看着她的柔荑,喃喃道:“浑然天成,好美!” 任丽燕俏脸一红,连忙收回手:“官人,您是专门跑来看妾的?” 秦小乙努力收回被勾走的魂魄,勉强不去看那让他魂牵梦萦的俏脸。 他笑了笑:“娘子,我遇到件大难题,需要你帮助!” 任丽燕毫不犹豫:“走!我陪你看看!” 为了方便干活儿,她穿的是马裤,是以她牵来一匹骏马便骑了上去。 秦小乙怔怔地望着她那成熟如蜜桃的臀儿,那笔直修长的美腿,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任丽燕知道他又在偷看自己,也不回头,扭了扭香肩娇嗔道:“官人,您走不走?” 秦小乙用力晃晃头,勉力收回魂魄,讪讪一笑:“走!回家!” 任丽燕担心秦小乙再次走神撞到行人,是以故意落在他后边。 然并卵,秦小乙不住回头看向她。 任丽燕无奈,只好放缓马速,与他并辔而行。 “官人,您就这么喜欢妾?”任丽燕眼波流转。 秦小乙咽了口口水,用力颔首:“当然!” 任丽燕嫣然一笑:“那咱们尽快回家吧!妾也想看看您的房间。” 这句话威力极大,秦小乙瞬间提速,这对未婚夫妻很快便到了秦家那破烂的小院外。 任丽燕忍俊不禁:“官人,您准备什么时候翻盖宅子?” 秦小乙挠挠头:“等过半个月吧,材料目前尚不足,我先出图。” 说话间,二人下马进院。 任丽燕一眼便看到了孙氏,她连忙盈盈一礼:“娘!” 这显然不是她第一次这么称呼孙氏。 孙氏粲然一笑:“小燕子来了?别着急走,一会儿尝尝娘做的海鲜酱。” 秦小乙有些懵:这…不对吧?我真的是在大宋朝?你俩咋不按套路出牌? 任丽燕看到了院子里的缝纫机,她惊呼道:“缝纫机?” 娘俩同时一惊。 她立即反应过来,掩住檀口道:“我什么也没说!” 秦小乙凑到她身畔,低声道:“你来自哪个时空?放心,我绝对不告诉别人!” 任丽燕低声道:“官人,您答应妾一件事,妾便告诉您秘密!” 第80章 比穿越更离奇之事 秦小乙不假思索:“我答应你!” 任丽燕得意一笑:“若我说不许你接近柔柔呢?” 秦小乙懵了:“谁是柔柔?作坊里的姑娘吗?” 任丽燕白了他一眼:“少装蒜!就是赵徽柔!” 秦小乙瞬间石化。 她到底是谁?我娘尚且不清楚福康这个封号,任丽燕又是如何得知小福康芳名的? 他下意识问:“你认识赵徽柔?等等,如今都没有赵徽柔!” 赵徽柔的亲娘,如今还是个十一岁小丫头。 孙氏听得一头雾水:“你们在说什么?赵徽柔?咱们里姓赵的极少,没听说有人叫这个名字。” 赵陵铺姓赵的不少,但那是另外一个管。古城这一里,任、白、侯、何是四大姓氏。 诸位,北宋没有乡,只有管。 这对准夫妻显然不愿与孙氏分享各自的秘密。 我遍查《宋史》、《长编》,但始终未考证到福康到底叫什么。 唉!这万恶的旧社会! 赵徽柔是《清平乐》编剧给福康杜撰的名字,本着拿来主义的精神,我便照搬了过来。 看官们记住,福康公主本名并不叫赵徽柔。 言归正传。 睁眼说瞎话秦小乙随口撒了个谎,便把此事圆了过去。 好在孙氏更关心她的海鲜酱,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借着研究缝纫机之时,秦小乙低声问:“娘子,你也来自神州?” 任丽燕巧笑倩兮:“对啊!咱们来自同一地。” 秦小乙长长出了口气。 他摇摇头:“我对不起秦小乙,若不是他已死,我也来不了这里。” 任丽燕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她颔首道:“我也是!” 她担心秦小乙追问,连忙道:“官人,妾想和你生许多孩子!你若答应,妾便将一切都告诉你!” 秦小乙对此自然求之不得:“我答应你!你说吧!” 任丽燕撅起小嘴儿:“你耍赖!你还没告诉我真相呢!” 秦小乙不疑有他,便将自己前世的经历大致说了一遍。 他前世姓赵,是正定县西南角赵陵铺镇人。 他出身火神派中医世家,他爷爷师承于巴蜀郑钦安祖师爷的再传弟子。 他一身医术基本已得爷爷真传,欠缺的只是老爷子那丰富的经验。 他在读大学蹭课时,认识了前世的老婆,他岳父母分别是他经常去蹭课的两所大学的教授。 毕业后,他家人无一例外,全部反对他硬怼西药的可笑理想。 制药售药加西药中间体的从业人员,多达上亿,他怎能跟这么多人硬怼? 遑论政策都是扶持西药! 但他不为所动,在车间做工人,连学带干了几年设备制造后,他雄心勃勃地想要创业。 结果是他先后挨了他爷爷和他老爹几顿狠揍。 他没有放弃理想,在经历几次失败后,他终于成功了。 他搭上了政策的快车,借助养老政策办了一家国医养老调理机构。 他有西医和中医的从业资格证,又在大医院做过副主任医师,带出过不少徒弟,资质足够。 因此,虽然他实现理想仍遥遥无期,但他日子过得甚是滋润。 他穿越来之时,已经年近不惑,虽然他仍有很多惑。 最后,他唏嘘道:“我挺想我老婆和两个儿子的!唉!大概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任丽燕握住他的手,柔声安慰道:“官人,往事不可追也,咱们多生几个孩子便是。” 秦小乙顺势握住她的柔荑:“说说你的故事吧!你前世是什么样子的?” 任丽燕任由他握住自己的手,歪着头略做思忖后道:“官人,人家前世便是你娘子!” 秦小乙笑了笑:“别开玩笑了,说吧!你都没嘲笑我那可笑的理想,我也不会嘲笑你的!” 任丽燕眨了眨明媚的眸子:“官人,妾没开玩笑!妾前世便是您娘子啊!” 秦小乙有些懵:“那你仔细讲一讲吧!” 任丽燕忽闪着大眼睛,眼中闪烁着泪光,低声道:“妾前世被爹爹许配给你后,你对人家一直不理不睬,甚是绝情。 咱俩…咱俩婚后多年,都没有做成真正的夫妻!直到近二十年后,我见到了柔柔,咱们才做了夫妻! 后来,我恼你对我冷淡,便总是耍小性子气你,你不但不生气,还总哄我…我好后悔那么对你!” 秦小乙大脑飞速运转:等等,这剧情有些眼熟!我去!这不是女频文的常见剧情吗? 原来如此!任丽燕不是穿越客,她是重生者! 好吧,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所以她才如此了解我! 等等…她重生前的我,与她重生后的我,是同一个我吗? 喂!秦小乙,你一个理工狗,就不要思索这种形而上的东西了! 这种问题还是留给人家文科生吧!你赶紧把重点放到你的研发上! 幸好我们的秦小乙有自知之明。他想不通这种毫无逻辑可言的东西,索性不再纠结。 他紧紧握住美女的玉手:“往事不可追,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大概能猜到那个我的想法。那个我是担心影响你改嫁。” 任丽燕擦了擦眼泪:“官人,没错!而且,你是极喜欢我的,我知道!” 秦小乙刮了刮她挺翘白嫩的小鼻子:“既然老天爷给了你重来一次的机会,那你就把握住它吧!” 任丽燕笑着颔首:“嗯!” 秦小乙指了指自己肩和腿:“来,帮我捶捶肩,再捏捏腿,睡前再打盆洗脚水。” 任丽燕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你把我当丫鬟使唤?” 秦小乙紧紧蹙起眉头:“娘子,白二郎两口子前世如何?母子平安吗?” 任丽燕显然极为了解他的性格,转嗔为喜道:“当然母子平安!您用玄珠针进行局麻,效果也不错。 只是您一直遗憾,说若有西药,白家那位娘子可能不会那么痛苦。人家帮您消除了遗憾,您要怎么感谢人家?” 秦小乙认真想了想,一本正经道:“娘子,我送你一套内衣如何?” 任丽燕羞怒交加地用小粉拳捶他肩头:“坏死了!你又想做那没羞没臊的内衣?” 远处的孙氏看到这一幕,会心一笑,喃喃道:“这俩孩子真有缘!” 秦小乙叫起冤来:“娘子,没有化纤,那玩意儿穿着不舒服的! 我已经跟爷爷要了真腊的乳胶,等乳胶一到,我就给你做加垫的正经货。” 任丽燕满脸狐疑:“真的不是那些各种露的不正经的?” 她提醒了秦小乙。秦小乙开始思索,该用什么材质做这些东西。 石化他从来不去想,那个太吃基础科技了! 炼油是不难,可把乙烯、丙烯…等等石化气体转为聚合物… 洗洗睡吧,梦里有各种塑变性极高的高分子材料和纤维。 有那精力,我直接制重水和石墨反应堆、造核武、氢弹不香吗?对,那个难度低多了! 反正造啥都是死。 人固有一死,或被压缩石化气体炸死,或被浓度过高的有毒石化气体熏死,或被铀、钚、氚辐射死。 嗯,再次强调:按照16世纪大明基础科技而言,造核武难度要低于蒸汽机。大宋更不用提。 而且,无所谓危险不危险。还是那句话:人固有一死,或被蒸汽锅炉炸死;或被铀、镭、钚辐射死。 哦?穿越客不懂如何提取?放心,工艺真的很简单! 居里夫人能做到的,他们也能做到。比他造蒸汽机简单多了!反正他不怕死。 哦,咱们是在说制内衣? 没有锦纶、氨纶和聚酯纤维,只能靠真丝、纯棉加乳胶填充。秦小乙决定试一试。 对了,缝纫机… 他指着缝纫机,正要问任丽燕,却见她以玉手掩着檀口偷笑。 第81章 你到底行不行? 秦小乙讪讪一笑:“让娘子见笑了。” 任丽燕好容易止住了笑:“官人,您不懂缝线,所以您这个进线结构是反的!只要把进线调反就好了!” 秦小乙有些懵:“就这么简单?” 任丽燕掩口轻笑:“您试试!” 秦小乙拿起螺丝刀,将进线结构调反,再认上针试了试… 果真如此! 他来了兴致,踩着脚踏板便开始缝鞋垫。 然而…还没过一分钟,他便被老娘揪起耳朵撵到了一边。 “秦琪!你到底行不行?别浪费线!你看看你缝的那针脚!” 孙氏一脸嫌弃地瞪着他,手上还兀自不停。 讽刺的是,人家不看针脚,缝出来的鞋垫都比他强百倍。 秦小乙连忙送上彩虹屁:“娘,您真了不起!” 孙氏傲娇地扬起下巴:“那是!” 她指着被自己鼓捣了半晌的酱:“去!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做酱去!” 秦小乙屁颠屁颠地跑去做酱。 等他到了大锅前才发现,这锅臊子已经被老娘玩坏了。 炒老了不说,根本没腌入味儿。 得,这下连饺子都包不得。做什么好呢? 孙氏无情地补上一刀:“小乙,你到底行不行?” 见老婆笑得直不起腰,秦小乙发了狠:爷们儿,不能说不行! 他眼睛猛地一亮:谁说我不行?你们等着瞧! 他用细孔笊篱将这些臊子沥出,继续剁了起来。 待其完全剁碎,他将其放入盆中,又剁了些葱姜蒜末。 他熬出花椒水,打了几个鸡蛋,掺入少许生粉、十三香、蚝油和料酒。 将其完全搅匀后,他捏成一个个大圆团子。下油锅炸定型后沥出。 最后,他以做红烧肉的方法,做了一锅香喷喷红艳艳的红烧狮子头。 起锅后,他还熬了些糖醋汁淋到狮子头上面。他轻轻嗅了嗅,鲜香四溢。 馥郁的鲜香很快充盈了整个院子。 他一抬头,便被吓了一大跳。因为,婆媳俩正咽着口水凑在他身旁。 孙氏虽然偷偷咽着口水,但还是一脸嫌弃:“小乙,娘让你做海鲜酱,你做的是啥?你到底行不行?” 好吧,秦小乙看出来了,她只是在甩锅。 自己还能怎么说?唉!乖乖背锅。 他赔着笑道:“娘,孩儿把臊子炒过火了,都是孩儿的错!” 孙氏果然极为满意:“嗯,没关系,以后注意!这是什么菜?” 秦小乙挠了挠头:“娘,您没听说过狮子头?据说唐代就有了。” 孙氏蹙眉苦思良久后,摇了摇头:“从未听说过!李唐连生粉和酱油都没有,也不吃猪肉,如何做的出来这道菜? 而且,李唐的菜式多以蒸煮为主,煎炸的似乎只有寒具和一些小点心吧?” 秦小乙恍然:果然!这道菜应该是明清之时才有的。 我就说嘛!松鼠鳜鱼明明是清代菜式,怎么可能会在隋唐便有?隋唐哪里有生粉?那就好办了! 他开始底气十足地胡说八道:“娘,这道菜名为红烧狮子头!您看这大丸子,像不像狮子头? 相传,是唐代大将军邢国公苏烈在宴请宾客时,他家庖丁发明的这道菜式,不过他用的是牛羊肉。 咱们这是高级版的狮子头,全是海鲜做的。所以,娘,您说这道菜式能不能卖?” 看官们,以后秦小乙再说什么,千万不要信。他这张破嘴什么都敢说! 他为何不用曹彬举例?还不是怕穿帮! 婆媳俩接过来秦小乙递上的筷子和小碟,一人夹起一个大丸子小口品尝起来。 秦小乙痴痴地看着一大一小两大美女。 见她们轻启檀口,贝齿轻咬,吃得眉开眼笑,他心中充斥着满满的成就感。 孙氏轻轻咬了一口,只觉一股难以形容的鲜香充盈口鼻。 她仔细咀嚼,只觉嚼劲十足,且越品越鲜香可口,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任丽燕感动得险些哭出来。 天呐!我又吃到官人烧的菜了!太香了!这辈子我要好好爱他! 天杀的秦小乙破坏了感动的气氛:“娘,这丸子如何?您觉得卖五十钱一个好不好卖?” 婆媳俩同时觉得,这厮太可恶了!他简直俗不可耐! 二人不约而同地娇哼一声,背过身不再理这天杀的。 秦小乙挠了挠头:我怎么了?她们这是怎么回事儿?我太难了! 这俩妇人,他谁都惹不起。他只好跑去剁臊子,打算继续做海鲜酱。 以他老娘的性格,今儿他要是做不出来海鲜酱,全家人都要倒大霉。 婆媳俩各自吃完一个大丸子后,这才想起自己的身份是生意人。 “燕子,你说咱们卖五十钱是不是便宜了?”孙氏也开始俗不可耐。 “娘,这么卖是不合适,咱们将两个丸子组合,卖一百五十钱如何?”任丽燕显然颇得老爹真传。 “这个凉了就不好吃了吧?”孙氏蹙眉。 “再上锅蒸应该没有问题吧?”任丽燕开始找秦小乙。 她们吃丸子的当口,秦小乙已经腌上了臊子。 婆媳俩一人一边,扯着秦小乙问了起来。 红烧狮子头当然属于熟食,所以蒸一遍也无妨。 只是这个成本… 秦小乙嘬了嘬牙花子:“娘,这个丸子成本太贵,不好卖吧?” 孙氏挥挥手:“这个不用你操心。你就说你一天能做多少吧?” 秦小乙懵了:是我说错了?还是你们没听清? 老娘,五十钱一个您还担心脱销?五十钱能买多少香豆干啊? 真定府的人,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 他擦了擦额头冷汗:“娘,要不孩儿先少做点儿?” 孙氏柳眉一竖:“秦琪!你到底行不行?你知不知道,有多少熟客在等咱们上新?” 上新这个词,当然是秦小乙教的。 秦小乙试图反抗:“娘,我还要坐堂,还要调试纺织机。 岳父那儿新打的三千五百口地缸,我也得盯着发酵情况。” 好在还有个明白人。 任丽燕笑道:“娘,您学会之后,咱们直接在作坊做不就好了嘛。” 于是乎,秦小乙不但手把手教会了婆媳俩做这道菜,他还主动做好了海鲜酱。 他懒得再过问价格。商业既然有人操心,而且人家干得还挺漂亮,那么自己就专注于研发吧。 食品作坊如今的营收,平均每天接近千贯,二百多名女工从早忙到晚。 这若还不算大生意,还有什么生意算大生意? 任家的药材生意做得是大,可利润有食品高吗?那利润连食品的一半都没有。 任大郎早已承认,自己看走了眼。 任二爷如今都撒手不管了,他专心做起了原料供应和海运生意。 秦小乙暗暗决定,明天上午坐堂,下午便手把手教女工们,如何使用这种纺织机。 就是这个可恶的东西,才折腾出了“羊吃人”。 第82章 令人抓狂的棉花 秦小乙仔细为一对夫妇做完四诊,并蹙眉苦思片刻后,提笔写下了一个方子。 叮嘱这对夫妇如何服药后,他起身送走了他们。 下一个还是一对夫妇。 “小神医,俺们是获鹿县的,听说您专治不孕不育,便赶了过来。” 上一对夫妇也是这么说的,只是人家更远。人家是从祁州无极县披星戴月赶到的这里。 秦小乙想哭:这特么都是谁给传的? 仔细做了一番四诊后…嗯,这个光吃药还不行。 他给这两口子都扎了扎针,又教授了一套有氧操。 好吧,这有氧操其实就是十段锦中的一段。 开好药方后,毫无意外,下一对夫妇是来自赵州平棘县的。 整整一上午,十个病人里倒有八个都是来治不孕不育的。 秦小乙默默吐槽:难怪仁宗朝人口增长不快,合着都有不孕不育啊! 中午,他教完一群能当他爷爷的老郎中们后,便跑到了位于北柳庄的纺织作坊。 当然,这里如今还只是框架,而且仅留了两个人看门。 之所以选在这里,是因为这儿是滹沱河水流湍急之处。 为了增加动力,秦小乙又带着任家众子弟在河床挖了个深坑。 此处足以带动体型较庞大的水力织布机纺纱、织布。 木匠活不是任六爷强项。 所以,水力织布机主体结构的木制零件,他们用的是马太公的族亲,也就是给马太公做木活字的那个木匠。 水力织布机的传动装置当然是铜制的。这些零件都是任六爷的徒弟们,用机床精磨的。 其实,这种纺织机,秦小乙已经调试了近十天。 缝纫机用的棉线,就是秦小乙调试纺织机的产品。 他叫来其中一个看门的:“五爷爷,劳烦您去叫一下纺织女工们吧,咱们今天试试机器!” 他趁着女工们赶来的当口,拿出羊油,给传动装置的多处轮轴都涂了涂油。 这处作坊看似简单,其实设计得极为科学严谨。 厂房是隔热保暖的多层砖瓦房,里面一字排开、摆放了五台纺织机,传动轴直插河面。 而且取暖不用愁,秦小乙已经设好了暖气片,连通着隔壁小单间里的取暖炉。 纺织车间是不能见明火的,车间里粉尘多,容易引起燃爆,太危险。 所以,秦小乙给窗户都安上了玻璃,腻子粉和胶是他精心调制的,绝对不会漏风。 若天色晦暗,可以点燃窗外的防风灯。 当他这资深安全员,仔细排查完每一处安全隐患后,叽叽喳喳的女工们也赶到了此处。 五台水力织布机,至少需要一百名女工来操作。 他是真服了自己的老娘。也不知道她从哪儿找来的这么多女工。 食品作坊也就罢了,那儿都是任家的女眷们。这些女工又是从哪找来的?莫非这时代不是古代? 食品作坊没重活儿,榨油机都用骡子。 若需要搬重货,她们可以可以直接去旁边的酒坊找人帮忙。 酒坊里都是壮丁不说,人家的老婆闺女们也都在食品作坊做工,所以壮丁肯定上心。 这个酒坊也算是食品作坊的女工食堂兼进货乡亲们的专用餐厅。那酒坊里的各种食材从来都没断过货。 进货人想试吃新食材太简单了,直接去酒坊点菜就行。 好比今天,那酒坊肯定多了红烧海鲜狮子头和海鲜酱。 言归正传,秦小乙将套了铜管的传动轴插到河底,女工们便开始了工作。 随着飞梭舞动,一团团棉线、一匹匹棉布便飞快做了出来。 印染作坊就在隔壁,当然,那里此时还没有开始运行。 对于秦小乙而言,染料根本就不是事儿。等有了皂液和海外的原料之后,染料还会再次升级换代。 添加了表面活性剂的染料,其印染效率会更快。 秦小乙盯了整整一个下午后,得出一个可怕的结论:大食国运来的这批棉花,根本不敷使用! 水力织布机的工作效率,比他预想中还要可怕。 那么问题来了,棉花应该如何解决? 运来这批棉花的大食商贾应该是个萌新,他不清楚神奇大宋的国情。 黄道婆是元人。棉花而今在大宋根本没有推广开! 好在那个小萌新碰到了广州赵家人,这才不至于白跑一趟。 但他一来一回,需要极长时间。下一趟货,没准儿还要等七个多月才能到。 从红海坐海船到大宋,顺风的情况下,也需三个多月才能抵达。 虽然任二爷已经跟广州赵家人说过,只要到棉花,他全收,但短期内显然指望不上。 因此,为今之计,只能指望广南东路本土种植的棉花。 按照目前的棉花存量,最多一个月就只能被迫停产。 按照秦小乙的估算,大概只能出两三万匹布。其余的棉花还得留好做棉衣。 两三万匹布,若全部投放到市场,大概也就两三天便会脱销,因为这种棉布便宜而且舒适。 秦小乙大略估算了一下一匹棉布的成本,大约在七十钱上下。 而在真定府,一匹麻布当前的市价为一百四十钱。 粗糙的麻布焉能与柔软的棉布相提并论? 所以,即便按照麻布的价格零售棉布,毛利率也高达五成! 看官们,这是布匹啊!不是烈酒。麻布的毛利率,最多也只能有两成! 所以,这两三万匹棉布看似极多,实则根本不够卖。 甚至若遇到一个大商贾,但凡是在四京之地有自己销售渠道的那种,人家一批运走都嫌不足。 他默默看着专心致志工作的女工们,陷入了沉思。 蓦然,他拍了一下脑门儿。 我真傻!做棉布是为了什么!唉! 他从挎包中掏出纸笔,匆匆写了起来。 待写完后,他又看了看天色,见落日已沉入太行山下,他连忙道:“姐妹们!咱们收工! 今日大家都辛苦了,算上工一整天,等明日你们来时,我自会奉上工钱。” 这些姑娘们跟他还不熟,因此也不好开玩笑,客套了几句后,她们便各自散去了。 秦小乙再次化身安全员。 他仔细检查了一番后,叮嘱两位老人家看好门,便骑马直奔任家大院而去。 他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任二爷。 任二爷捋着花白的胡须,听得连连颔首。 “不错!小乙,你这个想法好!到明年咱们就这么干!棉花之事你且放宽心,爷爷帮你想办法解决!” 秦琪心中大定。他站起身,躬身行礼:“爷爷,那孩儿便先行告退。” 老头儿捋须笑道:“别急着走,一会儿一起吃饭吧?” 秦小乙摆摆手:“不了爷爷,我还得回家给我爹做饭。” 老头儿呵呵一笑:“小乙,那你就不用着急了,大郎带着二郎喝酒去了。” 秦小乙只好乖乖坐下。 老头儿突然问道:“小乙,你说,咱们自己造船组商队出海如何?” 第83章 汴京盛典开启 秦小乙闻言笑了:“爷爷,造船好说,可您能找到船员?” 老头儿也乐了:“船员好说,爷爷发愁的就是造船!爷爷始终觉得,广州官船不如大食那种快船。” 大宋海船,与大明隆庆开海后的那种平底船截然不同,大宋海船是有主龙骨结构的尖底大船。 而且,大宋海船的巅峰之作,不在广州而在泉州,不在官船厂而在私营船厂。 靠海吃海的泉州,类似于户户养牛马的真定府,家家户户都有船,区别只在船只大小不同,且走私屡禁不绝。 对此,市舶司专查走私的不干碍官,根本查不过来。 在大宋,民船出海前要去明州、广州市舶司领取公凭,归来后也要到相应市舶司交还公凭。 官船当然不必这么麻烦。 此外,外国商船严禁私自停靠于港口,只允许去有市舶司的明州和广州港。 这一点确实太扯淡,给福建路人民带来了诸多不便。 鉴于此,后来大宋又增加了杭州、泉州两个市舶司。 福建路沿海,这些走私商的航线,以南洋诸国和高丽为主,偶尔也会去日本远离平安京的偏远之地,毕竟藤原氏禁海。 因此,泉州海船才是大宋海船之精品,事关自己生命安全,谁敢拿自己小命开玩笑? 生命只有一次,要且行且珍惜。人家又没有穿越客们的各种免死光环。 大宋两大市舶司,广州暂且不提,明州,也就是宁波市舶司所用海船,还不如泉州私船质量好。 广州船其实没有任二爷说的那么不堪,他只是用激将法激秦小乙造船而已。 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看官们,广州的船要好过大食船。 大食船的优势是快,但其载货量不如广船,平稳性也远逊之。 不过,登州港的海船质量,确实比不过上述几地。苏东坡在登州时,为此事还曾给赵顼上奏。 大宋的科技树确实点偏了。 在经济民生海运方面,大宋不是针对谁,当时所有的国家都是垃圾。 军备、军械方面,大宋可能还不如回鹘,毕竟人家有通过丝绸之路运来的镔铁。大宋就是个弟弟。 明初,郑和下西洋的船肯定是沿用的大宋技术。要知道,泉州海船可是被马可波罗盛赞过的神器! 可是,原本领先世界几百年的造船传承,先被没文化的元人嫌弃,后来干脆被神奇而又伟大的大明朝腐儒们将图纸烧毁。 所以,原本的小老弟佛郎机,都可以尽情嘲笑大明隆庆之后的平底海船落后。 秦小乙在前世看这段历史的时候,险些哭晕在厕所。 为此,他这闲不住的主,跟他儿子一起复原了大宋的尖底海船。 当然,只是长一米、宽近五十厘米、带三角帆等多种风帆的船模。 好吧,言归正传,秦小乙的演绎法再次发威,他明白了老头儿的真实意图,却也不揭破。 他甚至怀疑,老头儿或许想给这些船,登记上官船身份。 “爷爷,既然您看不上大宋海船,那么孙儿出一张图纸,咱们自己造船如何?” 既然老头儿想玩,咱这当孙子的就陪着老人家玩呗。 老头儿果然乐开了花:“好!你什么时候把图纸给爷爷?” 秦琪仔细想了想,好吧,测绘仪器他都齐了。只是他没有电脑和cad,手绘耗些功夫罢了。 以大宋这歪得严重的科技树,在实际施工时,榫卯和鳞接还叫个事儿? 大不了,任六爷带着几个徒弟,拿齐机床组件和总成去广州公费旅个游,现场做些固定件和标准件进行加固就是。 于是他笑道:“一旬之后如何?” 老头儿当即实锤,他伸出了厚实的粗茧大手。 秦小乙也伸出手,“啪啪啪”跟老头儿三击掌。 “那就这么说定了!” 老头儿笑得合不拢嘴。 “说定了,爷爷。”秦小乙用力颔首。 秦小乙向来说干就干。于是,是夜他便开始了绘图的准备工作。 他先将自己前世复原的那艘船模画了出来。随后,他怔怔地看着图纸,飘飞了思绪。 就这样,秦小乙在接下来的十天,便又多了一项新日常。 在秦小乙的忙碌中,时间来到了八月廿九。汴京盛典开启了。 廿九一大早,任二郎便带着他的两个兄弟和小妾…这个称呼不尊重人,好吧,咱就叫如夫人吧。 反正都是一个意思。 总之,两口子和任家四郎、五郎,一早便候在了国舅爷李用和府前。 “吱呀”一声响,李府大门洞开。 颌下三缕长须的李用和,身着紫袍、骑着骏马当先而出,他身后则是排成长龙的车轿及亲兵护卫。 任家众人连忙迎上前,躬身行礼:“参见国公爷!” 如今赵祯封赏李用和的旨意已经下达,他们这么喊没毛病。 李用和连忙下马,笑着双手虚扶起他们:“快快免礼!” 李用和拈须笑道:“二郎,你们几个是跟着本公?还是自行游玩?” 这问题还用想?跟着李用和,肯定能见到赵祯啊! 任二郎拱手笑道:“国公爷,某等愿做您马前卒。” 李用和笑着拍了拍他肩头:“不必客气!” 他将任二郎拉到一旁:“二郎,据说你跟皇室…” 任二郎抬起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赔着笑脸塞给他一样物事:“还请国公爷多多赏脸!” 李用和显然是识货之人,他耸然动容:“好家伙!二郎,你竟如此大方?” 任二郎笑意更浓:“国公爷是国舅爷,王爷是官家玩伴,您二位亲如一家。区区薄礼,何足挂齿? 还请国公爷多多赏脸,某必倒履相迎!” 李用和显然极为喜欢他这份“薄礼”,用力拍了拍他肩头:“好小子!往后多来叔叔我府上!咱们多多走动!” 瞧,连称呼都变了!这就是送礼的艺术。当然,也与这时代的文化风俗有关。 哦,您问送的什么?咱们书中会表。 任四郎和五郎,见几句话的功夫,二人关系便近了许多,忍不住暗暗咋舌。 二哥好本事! 任二郎那美娇娘更是一脸崇拜。 做为曾经樊楼中的小姐姐,她当然认识李用和。 见樊楼的一众常客,如今都和自己官人攀交情,这美娇娘暗自庆幸,自己得遇良人。 北宋的歌伎,本质上干的活与后世卖酒女郎一样。 但她们的才艺,却不逊于后世的女艺人。而且其中有许多佼佼者,都可以选择自己中意的客人。 任二郎这位如夫人,曾经便是其中一位。他与任二郎之间也是有故事的。 言归正传,这三日的汴京,显然不适合骑马坐车。 因此,众人随着李用和去了宫城外,便将车马寄放在了附近的车马店。 少顷,李用和满面红光地匆匆出来:“亲卫们,速速准备一下!官家要与咱们一同出游!” 第84章 幸福的任二郎 李用和的家眷显然对此司空见惯,但任家众人都懵了。 老天爷呀!我们要得暏天颜了?哎呀呀!等回家后,我们一定给列祖列宗烧柱香。 祖宗保佑啊! 俄而,任二郎连忙带着家眷跑向另一支队伍。 “吕相公!薛相公!王相公!陈相公!宋相公!晏相公!韩相公!章学士!” 要不是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任二郎真就变成磕头虫了。 盖因这支队伍阵容极其豪华。他们全是二品以上的紫袍,也就是紫袍中的紫袍。 除吕夷简集团之外,连称病不朝的王曾、薛奎两位三朝元老也来了。 这二位一位顶着平章事、一位顶着参知政事的官位。 他们是正牌,吕夷简和宋绶只不过算是代理。 当然,这两位都对任二郎极不感冒便是。 他们微微颔首后,便不再理会吕夷简那小人的跟屁虫。 这俩老头儿,都看不惯得势便猖狂的晚辈后生吕夷简。在他们眼里,吕夷简是另一个钱惟演。 见自己官人与乌泱乌泱一大帮紫袍谈笑风生,美娇娘幸福得险些晕过去。 “二郎,小乙若有新计划,记得第一时间送来!” 吕夷简执起任二郎的手,语重心长地嘱咐起来。 “吕相公放心,咱们如今荣辱与共,某必然不会耽误诸位相公们的大事! 嗯…还请吕相公和诸位相公们多多赏脸!” 任二郎借袍袖掩护,偷偷塞给他一摞物事。 吕夷简不动声色地拈了拈手中之物,露出会心的微笑,顺势拍了拍他的手。 “放心!咱们一定常来往!二郎,你且去国舅爷那边候着官家吧。” 任二郎躬身而退,吕夷简则清点了一下福利,偷偷分发给了诸位同僚。 诸位相公们微不可察地瞄了任二郎一眼,以袖遮口窃窃私语起来。 “同叔,那以后咱们就换战场吧?” “希言所言甚是!之前弟从未去过,正好过去见识见识。” 几人纷纷围过来凑趣,压低声音七嘴八舌道。 “同叔,同叔兄,哎呀呀,同叔老弟,能者多劳,有劳你了!” 晏殊左右环顾,低声道:“官家马上出来,咱们不可忘形!诸公放心,一切交给小弟便是!” 少顷,宫门缓缓打开,在禁军拱卫中,赵祯简约低调的御辇缓缓驶出。 自赵二黄袍加身以来,北宋便一直崇尚节俭。 皇帝龙袍低调到与官服极为相似,住的宫殿也远不如明清紫禁城奢华。 就连出行的御辇…好吧,这分明就是华丽版的民用马车嘛! 难怪总有不明真相之人吐槽北宋不是大一统王朝。 北宋皇帝们太低调了! 然而,打脸的事实是: 在唃厮啰对北宋称臣、澶渊之盟北宋彻底收回瀛、莫二州的情况下,北宋真宗朝疆域扩到最大。 大宋疆域,已经超过了隋朝和安史之乱后的李唐。 隋朝没有吐蕃,燕云十六州没有全收;安史之乱后的李唐没有大理国、彻底失去了对西域掌控。 那时的西域只认吐蕃,根本不鸟李唐。吐蕃崛起的根源,也在王玄策胡闹。 他若不找吐蕃借兵,吐蕃根本不知道,原来自己已经这么牛了! 王玄策借兵没多久,吐蕃就荡平了天竺的万里沃土。 于是,有了强大的吐蕃帝国。 王玄策在深深的自责中去世。 李治朝还好,前有苏定方,中有薛仁贵,后有裴守约,李唐可以把吐蕃按在地上狠揍。 武周时也凑合,黑齿常之、王孝节和娄师德也能与吐蕃打得有来有往。 只是武媚娘不给力,杀了黑齿常之这个百济归化名将。 李隆基前期,李唐凭节度使们还能虐虐吐蕃。 但李隆基杀了王忠嗣后,彼时已衰落起来的吐蕃,便将李唐摁在地上狠狠摩擦起来。 不止吐蕃,连回鹘、大食…甚至南诏国,都能狠虐李唐。 怛罗斯之败,代表着李唐彻底失去了对西域的掌控,从此无力回天。 若有李隆基义子王忠嗣在,安禄山必不敢反,可惜李隆基自毁长城。 玄武门之变,李世民只诛首脑,魏征等人皆为李建成之臣,换成发动政变的李隆基…结果是马鞭之上全杀! 他连无辜的上官婉儿都不放过。说他心狠手辣有些过分,但他至少也算刻薄寡恩。 李世民父子,边将从不久任,隔数年便换防。李隆基…呵呵哒。 李唐阉宦之祸始于谁? 李隆基的开局无人能敌。 他爷爷奶奶已经狠狠打压了五姓七家,又留给他张九龄等一群贤臣。 他只是在吃老本儿。 这便是开元盛世的真相。而真相,往往打脸。 总而言之,唐明皇李隆基比赵祯差远了! 李隆基天宝中后期,李唐疆域便已不如真宗朝的大宋! 看官们别嘲笑大宋,李隆基也打不过契丹人。 看官们可能认为:开元盛世人口和财政收入高。 然而真相是:开元十六年841万户,仁宗景佑四年1060万户; 大观四年,人口增长到了2088万户,按照一户五人计,超过了一个亿。 均算下来一户五人,这是一加一等于二的常识。 开元16年大唐财政收入,只是大宋景佑四年的一半多点! 前者为二百万贯铜钱、二千万石粮,各种布两千多万匹,总数为五千万贯石匹以下; 大宋仁宗初年,铜钱三千六百五十三万贯,布一千四百五十三万匹,粮两千九百八十三万石,不计银、丝,总数增加了三千万以上! 其中,大宋铜钱收入涨了十余倍! 文官们往死里吹李隆基,与他们往死里黑他爷爷李治是一个道理。 皆因为他奶奶武媚娘。 所以,李唐强吗?确实强!李唐在李治朝达到了巅峰。但自那以后,它便开始向深渊滑落。 北宋弱吗?也确实弱。以文驭武发挥不出兵卒战力,军械还不如回鹘精良。 连皇帝,都沦为高粱河车神这个天大的笑柄。 然而,西域诸国除了西夏外,包括吐蕃在内,却都愿意臣服北宋。 因为人家北宋能让他们吃饱饭! 说起西夏来…其实都怪赵三赵光义。若按赵二的规划,西夏李继迁根本闹腾不起来。 哦,咱们是在说赵祯的马车? 见众人躬身行礼,赵祯隔着车窗道:“诸位爱卿免礼,随朕与民同乐!” 李用和凑到车前,先对赵祯行礼,随即道:“官家,臣派狄指挥使护驾如何?” 他已经发现了狄青的潜力,准备大力栽培他。 赵祯颔首:“准!此外,汴京治安,有劳国舅费心!” 李用和连忙躬身行礼:“臣必肝脑涂地!” 赵祯想起一事,便问道:“国舅,任二郎何在?” 李用和连忙指着任二郎:“官家,那位便是任二郎!” 任二郎见李用和对赵祯指着自己,幸福得快要晕了过去。 李用和喝道:“任二郎,速来见驾!” 任二郎腿一哆嗦,连滚带爬地跑到赵祯御辇前,“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小民任昭天叩见陛下!” 赵祯暗暗好笑:这厮也是个妙人!任家人都这么有趣? 他抬起袍袖:“免礼!过来让朕看看!” 任二郎哆哆嗦嗦地凑到车窗前,躬身低头不敢直视赵祯。 赵祯暗暗点头:这厮的确其貌不扬,浑不似他父兄气宇轩昂。 我插一句:赵祯是个颜值控。 “二郎,卿的御酒朕还没谢过卿!” 赵祯笑道。 任二郎受宠若惊之余,福至心灵道:“官家,这都是小民分内之事!官家若不嫌弃,小民愿敬献官家之御辇!” 赵祯呵呵一笑:“那便有劳二郎!二郎可随国舅伴驾。” 任二郎话都说不利索了:“小民…小民遵旨谢恩!” 同样激动到不能自已的,还有他那美娇娘。 未几,一个俊美昂藏、一身禁军武将装扮的将军纵马疾驰而来。 行至近前,他漂亮地一个纵跃,便翻身下马,跑到赵祯御辇前行了个剪拂:“末将狄青,参见官家!” 赵祯这个颜值控仔细打量着狄青。 只见他脸型清秀、五官棱角分明、目似朗星、剑眉入鬓、鼻子挺翘、唇若涂朱。 他赫然是个俊美如女子的昂藏帅小伙儿。赵祯只恨自己没有女儿。 狄青唯一的瑕疵,便是他额头的金印。 赵祯一怔:原来他是配军出身! 他笑着抬起袍袖:“爱卿平身!有劳爱卿护驾了!” 狄青直起身后又深深一揖:“官家,此乃臣分内之事。” 任二郎心中一动:小乙曾说过,狄青是一员虎将!我得找机会勾搭,啊呸!结交他一下。 于是乎,由狄青率禁军开路,赵祯御辇在中,群臣在后,一众人浩浩荡荡向御街走去。 不用赵祯下旨,樊楼、仁和店、太和楼等七十二楼,便都派出小姐姐们沿街放酒了。 御酒是有限,可七十二楼有的是酒。官家都如此大方了,谁还敢再收钱? 所以,汴京街头摩肩接踵,热闹非凡。 这种场合,怎么少的了皇城司?七郎挤在人群里,跟在御辇后,小心翼翼地在暗中戒备。 七十二楼那种淡出鸟来的酒,七郎才不屑去喝。 紧张忙碌一天后,七郎绷着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赵祯已经回了宫城,七郎的任务宣告完成。 任二郎喜笑颜开地与如夫人回了府。 二人正要亲热一番,突听任四郎在窗外道:“二哥,快来,有贵客登门!” 第85章 暗流汹涌的汴京城 毫无意外,来人正是明面上是库使的张茂实。 他一向不苟言笑的黑脸上,此刻笑容可掬。 “二郎!官家派哥哥过来,是传达一下感谢之情。咱们可否借一步说话?” 任二郎心中雪亮。 他连忙躬身:“有劳张兄随二郎来。” 二人秘议近一个时辰后,张茂实心满意足地将一样物事揣进胸前,笑眯眯地拱手作别。 送走他后,任二郎险些瘫软在地。 “我的妈呀!幸亏小乙提醒过我,不然真要完犊子了!汴京水可真深呐!” 没眼力劲儿的美娇娘凑了过来。 “官人,那位官人又是谁?您和那位官人都聊了些什么?” 任二郎脸一沉:“不该知道的别问!” 美娇娘泫然欲泣。 任二郎挥挥手:“事关家族兴衰,你一个妇人不问为好!” 他喊来任四郎,二人匆匆走进书房。 任二郎掏出纸笔,以狗爬体写了一封信后,将其珍而重之地交给了任四郎。 “四弟,兹事体大,你辛苦一趟,连夜坐船回家,将此信亲手交给我爹!” 任四郎并未多问,点了点头转身便走。 任二郎左思右想,犹觉放心不下,于是他喊来任五郎:“五弟,我出去一趟,若有人来访,便说我喝醉了已睡下。” 说完,他便匆匆出了门。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并非多余。 他刚离开一刻钟,便有人用力敲门:“二郎在不在家?” 任五郎披上衣服,蹑手蹑脚走到门洞,偷偷透过门缝看了看,见是那人,他心中顿时大惊。 他蹑手蹑脚地回到堂前,大声回道:“门外是何人?我二哥喝醉了!” 门外那人疑惑道:“喝醉了?” 任五郎睁着眼说瞎话:“二哥陪国舅爷喝了不少酒,已醉得不省人事!” 门外那人骂骂咧咧半晌,最后道:“让他明日一早来找我!” 任五郎应了一声,擦了擦额头冷汗,以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嘟囔道:“二哥真是神了!” 他弄出关门回屋的声响,又蹑手蹑脚进入门洞,仔细聆听起来。 果然,那人并未离去,而是缓缓在门口踱起了步子。 他脚踩落叶发出的“沙沙”声,暴露了他的行为。 任五郎屏住呼吸。 片刻后,那人冷哼一声:“任二郎!你好深的算计!我须再找找门路才是!” 随即,那人又踱起了步子。 片刻后,那人跺了跺脚:“算你狠!我一时不察,竟被你占了先机!任二郎!咱们走着瞧!” 伴随着“沙沙”声,那人渐渐远去。 任五郎再次擦了擦冷汗,喃喃道:“二哥,您这虎口夺食,玩得是不是有些过火?” 旋即他想起今日的所见所闻,忍不住哑然失笑:“咱们有这么多大佬站台,他背后那靠山可掰不过咱们!” 美娇娘又一次不识趣地凑了上来:“五郎,门外是谁?” 任五郎心中暗叹:您若是消停点儿,迟早能被扶正!唉!您比我那正牌二嫂可差远了! 他回过头笑道:“没什么,二嫂。一个跳梁小丑而已。您早些歇息吧,我等二哥便是。” 美娇娘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了,没再说话便回了屋。 过了两刻钟,门外传来任二郎被刻意压低的声音。 “五郎,五郎!” 任五郎连忙打开门,随即用力闩上,拽着他二哥便进了书房。 少顷。 书房内,任二郎嘿嘿一笑:“怕什么!咱本来就恶了他,再多一桩又如何?明早我便去找他!他不敢把我怎么样!”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天还黑着时,任二郎便匆匆出了门。 过了两刻钟,他又匆匆回来,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喜色。 他拽着任五郎进了书房,低声道:“五郎,成了!咱们再也不用愁了!” 任五郎眼珠子转了转:“二哥,王爷那边?” 任二郎扬起手:“五郎,你去后门守着,若有人两长两短敲门,马上带人进来!” 任五郎应了一声,便匆匆出了门。 俄而,他便领着一个一身黑袍、只露双眼的昂藏之人走了进来。 任二郎二话不说,掏出两份契约交给那人。 那人仔细看了看后,便摁上了手印。他将其中一份契约揣进怀中,便自后门偷偷离去。 任五郎关紧后门后,任二郎对其神秘一笑:“五郎,妥了! 我出去一趟,一会儿你带上你二嫂,去国舅爷府上接我!咱们今日继续跟着国舅爷。” 任五郎心如明镜:“二哥,原来…” 任二郎再次抬起手:“你心里清楚就是!此事还需老爷子点头才行。” 他看了看晨光微熹的天色,出门骑马匆匆离去。 路上,他突然露出苦笑,喃喃道:“小乙,二叔能帮你的,就这么多了! 别人都巴不得做官,你可倒好!唉!好在官家宽仁!” 他看了看东方的一缕晨光,嘴角微微翘起:“想不到我人微言轻任昭天,居然也能左右汴京城的局势!” 秦小乙正就着烛光专心绘图,突然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不假思索道:“肯定是二叔在骂我!” 他画的并非零件图,而是带多种风帆、主龙骨和隔水舱的海船整体结构图。 他不清楚,如今泉州的海船是什么样的。 他前世复原的那艘是南宋亡国时的海船。也就是二百多年后的船。 绘好这张图后,他便跑到了任家大院。 任二爷眯起眼睛仔细看起了图纸。 秦小乙挠了挠头,心道:我是不是应该做一批老花镜出来? 他默默盘点一番:防刮涂漆我能调配,打磨机我有,抛光机我也有,镜框可用木制、再以榫卯结构固定。 好,今天就做出来一个试试。 任二爷突然开口:“小乙,这种船需要压舱吧?” 高手就是高手,人家一眼就看出了问题。 秦小乙笑着颔首:“爷爷果然是大行家!以您老看来,这种船比广船如何?” 任二爷捋着胡须,看着图纸笑道:“依我看,这种船比广船先进三百年!小乙,这种五千料的巨船能载重五万多石吧?” 秦小乙被震撼到无以复加:任二爷是被生意耽误的大航海家啊! 因为他根本就没绘长度和宽度。而五千料的海船,载货量确实有三四千吨。 他期期艾艾道:“爷爷,您是如何推断出来这些的?” 任二爷昂然自得:“爷爷年轻时,曾在广州赵家船厂造过船!小乙,似你这种样式之船,至少也需一千料。 爷爷数了数舱数,你这种船没五千料根本下不来!” 第86章 任二爷的理想 秦小乙竖起大拇指:“爷爷您真厉害!说的竟丝毫不差!” 任二爷捋须自得:“那是!也不看看爷爷是谁!任家的药材生意,还是爷爷拓展到南方的! 对了小乙,你最快什么时间能给爷爷全部图纸?” 秦小乙苦着脸:“爷爷,最少也得十天!这是造海船!碧波万里,风云突变,容不得咱们半点儿马虎!” 在前世复原那艘古船的过程中,他曾经请教过一位资深造船工程师病人。 后来,在他上小学的长子央求下,他还经常与那位工程师视频通话。 经过那位工程师耐心讲解,加上他们夫妇都是理工狗,这么一番操作后,他对古代的海船构造有了极为清晰的认知。 否则别说十天出图,就算三个月都够呛! 大海中,未知的危险委实太多了。帆船还好,可以通过迅速降帆、收帆来规避风浪。 经验丰富的船员,往往都知道,该如何通过调整风帆来避免翻船。 穿越客们妄想以蒸汽机船统治大海?呵呵,多读读书去吧。 嗯…我个人建议他们从初中一年级的《物理》开始读起。来,咱们来认识一下力、功和功率。 能耗比、扭矩这两个概念太高级,咱们以后再学。 总之,按照穿越客们贫乏的知识,事故暂且不提,环境一定会被迅速污染。 温室效应一定会提前数百年到来,而且会出现无数雾都。 那么问题来了,净水机他们会做吗?反渗透原理他们懂不懂?因为,那时一定已经没有干净的淡水了。 扯远了,简而言之,蒸汽轮船因为功率和能效问题,实用性太差! 用它们跑江河是极好的,远航出海送货的话,不但煤补给是个问题,安全隐患高,而且污染太严重! 任二爷笑了起来:“小乙,你真能在十天出图?” 老头儿也是大行家,他也清楚,十天出图难度有多大。 对此,秦小乙自信满满:“没问题,爷爷。” 任二爷笑着指了指他:“小乙,你这是无知者无畏!罢了,爷爷给你二十天时间就是。” 秦小乙也笑了:“爷爷,您可知大食船员如何定位吗?” 任二爷哑然失笑:“当然知道。他们用的是星盘,大食穆斯林们的观星术颇有独到之处! 对了小乙,你若遇到穆斯林,千万记住,人家只吃牛羊鸡鸭鱼虾,且不饮酒。” 秦小乙无语:我当然了解穆斯林的习俗,前世我家对面就是清真寺。人家穆斯林一到斋月连火都不开的。 他拱手:“爷爷,小乙受教。爷爷,穆斯林用的星盘,其实不算太高明。不知您听没听说过直角仪?” 任二爷蹙眉苦思,片刻后摇摇头:“未曾听过!” 秦小乙正色道:“爷爷,由于船舷颠簸,因此星盘存在误差。 直角仪可弥补星盘之不足,但直角仪有个缺点:需要使用者直视太阳进行测量。” 任二爷被他吊起了胃口:“小乙,说话别说半截儿!你有什么好办法?” 秦小乙心中暗笑:着急了吧?你这糟老头子坏得很! 秦小乙拱拱手:“爷爷,您为何想自己造船、且以官船身份出海?” 任二爷笑着拍了拍大腿,随即指着他嗔怪道:“你这小狐狸!还想拿捏爷爷一把?罢了,爷爷便告诉你真相吧。” 任二爷只是口渴,他一定不是想报复秦小乙,所以才让他为自己泡茶。 至少秦小乙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他乖乖给老头儿泡好热茶,顺势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他安坐下来,眼巴巴地盯着一脸坏笑的任二爷。 任二爷抿了口茶水,清了清嗓子。 “小乙,这事儿,得从三十多年前说起。那时你三位爷爷都在广州。” 其实,这件事起源于一个骄傲的大食商贾,与三个更加骄傲的大宋百姓之间的打赌。 阿拉伯帝国的阿拔斯王朝,此时已疲态尽显,大食国内部分裂为几个王朝势力。 但这名穆斯林依旧沉浸于阿拉伯帝国的昔日荣光之中。 他来到广州后,逢人便鼓吹大食帝国之强大,直至遇到任家老一辈的哥仨。 通过任大郎至任三郎的性格,看官们应该清楚,这老哥仨是什么脾气。 于是,被一句“你瞅啥?瞅你咋地”就能动手的这老哥仨狠揍一通后,这厮撂下一句狠话。 “我们阿拉伯帝国,已经发现了世界的尽头!你们大宋帝国呢?” 老哥仨面面相觑,连忙追问那厮:“这世界有尽头?尽头在哪儿?” 那厮虽然被揍得鼻青脸肿,但丝毫不妨碍他继续秀优越感:“你们大宋,就是…嗯…夜郎自大!” 他说出这句话的后果可想而知。 被揍得连连求饶后,这厮终于学乖了。 他画出了非洲大陆的轮廓,又画出了与非洲隔海相望的一处大陆的一角。 他指着那处大陆西侧。 “这里,就是世界的尽头!我们伟大的…喂!你们别动手!你们大宋不是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吗? 总之,我们发现了这里,并从这里带回了神奇的植物!那种植物,可以让人拥有神奇的力量!” 秦小乙明白了,那厮说的就是古柯树。他的麻药就是这么提取出来的。 人家确实到过南美了!虽然他们带回来的是垃圾。 秦小乙彻底无语。 土豆、南瓜、红薯、花生、辣椒、玉米…这么多神奇的植物你们不带,干嘛非要带回来那种害人的东西? 对,还有美味香甜的可可、香蕉、菠萝、柑子、橡胶、金鸡纳树这些宝物。 唉!一帮大傻子! 说到这里,任二爷润了润嗓子。 不知何时过来的任大爷继续说书。 “我们当时,都以为他在胡说八道,但赶来救那厮的水手证实了他的话。” 那水手的爷爷,就永远留在了南美。 秦小乙深以为然,应该是水土不服。 “大爷爷,那大食人后来没再去过那里?” 秦小乙颇感好奇。 “没有!那船人应该是得了瘟疫,刚下船没几天就全死了,连海图都没留下! 穆斯林的阿訇说,那片可怖的土地不适合穆斯林前去,所以,自那以后便无人再去。” 任大爷颇有些唏嘘。 秦小乙捶胸顿足:“太可惜了!” 我的辣椒、土豆、花生…啊!我这辈子还能不能吃到? 看官们看到了吧?他是为错过美食捶胸顿足。 任大爷叹了口气:“我们哥仨当时年轻气盛,便与那傲慢的大食人打了个赌。 我们兄弟告诉他:我们有生之年,一定可以踏足世界的尽头!而且,我们还能活着回来! 到时若他还活着,我们便给他看看,来自那里的神奇植物。” 任二爷接替了他大哥的说书工作:“所以小乙,自那天起,我们便想着,有朝一日,我们也能去世界的尽头看一看!” “那样的话,我们死而无憾!” 任三爷也凑了过来,哥仨异口同声道。 秦小乙压力山大。 天可怜见,任大爷已近古稀! 任二爷眼中满是渴求:“小乙,你说我们老哥仨有生之年,能不能踏上那世界的尽头?” 第87章 秦小乙的苦逼日子上 秦小乙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他很想说:臣妾做不到啊! 但看到老人家们渴求的眼神,他这句话始终说不出口。 他咬了咬牙:“三位爷爷,小乙定竭尽全力,助您三位得偿所愿!” 他站起身看了看天色:“孩儿先去趟纺织作坊,再去坐堂,抽空一定尽快把图纸设计好!” 任二爷连忙拽住他:“等等,小乙!你先说说,那个直角仪是怎么回事儿?” 秦小乙拍了拍脑袋,得,忘了这茬了! 他掏出炭笔、各种测绘工具和纸,当场将原始版的四分仪的设计图做了出来。 随后,他耐心为仨老头儿讲了一遍其使用原理和用法,又解释了经纬度这个概念。 当然,即便是完全版的六分仪,也只能精准测量纬度。 用六分仪测经度…人家做不到啊。 仨老头儿都是被家族生意耽误的大航海家,很快便明白了,这原始四分仪测量纬度的原理和用法。 任二爷更激动了:“小乙,有新船,有新工具,咱们只要跟着大食船就行了!” 秦小乙又拍了一下脑门:我真傻!真的!有大食人现成的航线,咱干嘛不用呢?广州难道还缺翻译? 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我的辣椒…啊呸!我得赶紧出图! 他突然想起一事:“三位爷爷,您三位都会说大食语吗?” 任二爷以关爱智障的眼神看向他:“废话!若不懂大食话,我们是怎么揍那厮的? 港口的翻译们,跟大食人勾结到一起专坑新手,坏得很!” 任大爷悠然道:“不止大食话,三佛齐、蓝无里那些话,我们也都会。” 秦小乙瞠目结舌:你们仨不去跑船可惜了! 他迅速被任三爷打脸:“小乙,当年我们都跑过船,最远跟船去过蓝无里!” 秦小乙下意识地揉了揉脸。因为,他觉得那里有些红肿。 任二爷挥了挥手:“小乙,你先忙去吧!” 秦小乙深深一揖后,转过了身。 他忍不住用力咽了口口水:美味的土豆、辣椒、可可、玉米、花生…等着我!也许,最多十年,我就能吃到你们了! 看官们,我宣布:这吃货没救了! 秦小乙走后,任大爷拿起那份海船图纸。 “嚯!二郎,三郎!小乙这是七窍玲珑心吧?如此先进的海船,老头子想都不敢想!” 任三爷凑到他身旁,眯起眼仔细看了起来。 “大哥!这种船吃水深,肯定稳当!就算遇到大风,若收帆及时也不易侧翻!” 任大爷看向二弟:“二郎,小乙一个月内能做出来图吗?九月底正好赵家人要轮换!” 任二爷没绷住,噗呲一笑:“大哥,小乙说他十天就能出图!” 任大爷忍俊不禁:“年轻人啊!他就吹吧!” 任二爷眼珠子一转:“大哥,敢不敢打赌?我赌小乙十天能出图!” 任三爷哂笑:“二哥,您别开玩笑了!这可是海船!还十天出图?十天出的图您敢用?” 任二爷也不生气:“你俩敢不敢打赌吧?” 任大爷看向三弟:“跟不跟?” 任三爷显然很有道德底线:“大哥,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二哥吗?” 任二爷哈哈一笑:“没关系,就当老头儿我人傻钱多,给你俩发发福利!” 任大爷和任三爷瞬间警惕起来。 在广州摸爬滚打多年的他们,深谙便宜莫沾之道。 广州的神仙局太多了!翻译勾结大食商贾,那都是小儿科。 二人连连摆手:“不赌!” 任二爷大失所望:“你俩真没劲!” 二人见他露出这副表情,顿时庆幸不已。他们仨是多年的亲手足,谁还不知道谁? 咱们暂且不管这三个老顽童,先看看悲催的秦小乙。 他匆匆赶到纺织作坊,将昨日的工钱发放,随即利索地排查了一遍安全隐患。 这里的安全隐患主要是粉尘、明火、纺锤、飞梭和机器转轴。 粉尘吸入多,会让女工们罹患矽肺,所以秦小乙不但要督促她们戴好口罩,还要勤通风。 他检查了一遍机器,将轮轴尾端插入河里,启动了机器。 见女工们忙碌起来,他便跑去坐堂。 如今,在他的不懈努力和诲人不倦的良苦用心之下,真定府急病、重病患者明显减少。 但也多了其他麻烦。 秦小乙反复做了几遍四诊,无奈地对坐在他对面的妙龄娇俏娘子道:“姐姐,您没病。” 那娘子忽闪着一对大而妩媚的桃花眼,轻轻抚着自己高耸的**:“小哥哥,可人家总是心慌气短。” 秦小乙基本可以确定,她就是来勾引自己的。 于是他写下:山楂丸一粒,怀山丸一粒,一日服三次。 他将方子递给那杏眼桃腮的妩媚娘子:“姐姐,按这个服药,三日就好。” 这个药大有讲究。脾胃和则百病不生,因此,这两种药可治多种病。 这方子还有个极好听的名字,叫安慰剂。 好吧,这就是秦小乙打发这姑娘走的东西。 虽然这方子根本治不了她的单相思。 何况,从这娘子一身孔雀罗加各色金饰、还有她气质举止来看: 她不是姓曹便是姓高,那群老太太显然没放弃。 秦小乙在演绎法大开之下,又犯起了老毛病。 “曹娘子!”他突然喊了一句。 这句话一出口,他就忍不住想抽他自己这张破嘴。 果然,那妩媚娘子美眸中迸射出惊喜的神采:“小哥哥,您认识妾?” 秦小乙默默吐槽:我就应该叫郝建! 他倒蛮有自知之明。 他硬着头皮道:“令祖母最近可好?有劳曹娘子代小乙给老太君问安。” 幸亏孙氏不在场,不然他早就吃了一记大耳光。你是人家什么人?用得着你问好? 幸好伙计们极有眼力劲儿,一人连忙道:“曹娘子您莫误会!曹家与孙家乃世交。 小神医做为晚辈,给尊长问安实属正常。” 那妩媚诱人如阿狸的曹娘子眼中难掩失望:“好,小哥哥,人家一定把话带到。” 送走那一步三回头、还频频抛媚眼的妩媚阿狸娘子后,伙计们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秦小乙脸色一黑:“好笑吗?” 伙计们用力颔首:“小乙别急,后头还有!我们发号牌的时候帮你数过了,后头还有七个娘子!” 秦小乙二话不说,收拾东西就要走。 伙计们连忙摁住他:“小乙,你不能走!小娘子们闹将起来,生意没法做。” 别看这几位小娘子娇滴滴、笑吟吟,看似温柔贤淑又乖巧可人。 那是因为这里有秦小乙。 她们若堵不到秦小乙…看官们觉得,她们会不带家将、亲卫、护院吗? 人家背后的曹琮、高继宣、贾昌朝、韩亿、宋绶、葛怀敏… 看官们觉得,任家能惹得起谁? 秦小乙哀叹一声:“下一位!” 送走最后一位脉脉含情的温柔娘子后,秦小乙擦了擦冷汗。 他这一上午接诊的病人只有两类,不是不孕不育的,就是来相亲勾引他的。 但因为有前者,他还不能不坐堂。 中午,他急于回家绘图,便将十几本《玄珠》丢给了那十几个徒弟。 虽然他们的年纪足以当他爷爷。 老头儿们一翻开扉页,便如获至宝般读了起来。 马太公在孙氏大力赞助之下,如今每日不停印书。 他将家中的孤本、残卷都印出来了几百本,陆续运往汴京的崇文院。 为此,校勘崇文院的陈尧咨,连参知政事都给推掉了。 对文人而言,校勘崇文院可比当宰相更香。 最起码,陈尧咨清楚,自己死后一定能摆脱被追封为太尉、节度使这个污点了。 也许,他还能蹭个“文忠”的美谥。死后他也可以坦然面对地下的老娘了。 马太公那“春风化雨”的牌匾大概很快就要被换成“三味书屋”。 对马太公这个文人教育家子孙而言,将老祖宗的思想学说推而广之、发扬光大,才是最佳的尽孝方式。 这才叫皆大欢喜! 再说回任二郎。 中午时,李用和匆匆凑到他耳畔,低声道:“二郎,成了!官家点头了!” 第88章 秦小乙的苦逼日子中 任二郎大喜:“国公爷!那可太好了!” 李用和笑着拍了拍他肩膀:“淡定!淡定!这是为人臣子的本分!” 任二郎自觉失态,连忙拱手道歉。 李用和拈须微笑,语重心长道:“二郎,用心做事!” 他再次拍了拍这福将,淡定地离去了,只是,他脚下陡然一晃,险些摔了一跤。 任二郎以手抚额,忍不住吐槽:“你也强不了多少嘛!” 他不敢怠慢,叫来任五郎嘱咐了几句,便拍了拍他送他离去。 他嘿嘿一乐:“任家终于要腾飞!小乙,叔叔我已尽力,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秦小乙再次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喃喃道:“二叔又在算计我!” 他俩这默契… 秦小乙揉了揉鼻子,继续绘图。 看官们千万别误会。秦小乙复原的根本不是“南海一号”。 “南海一号”还不到两千料,实在太小了! 而且,那艘古船是南宋初年的泉州海船,远未达到南宋造船业巅峰。 他前世复原的,是在泉州港附近打捞出的110米长的五千料大海船。 虽然那艘古船只剩下个船底。 据那位资深造船工程师说,那艘船应是在南宋亡国时被击沉的,准确时间极可能是1278年。 那艘沉船,才是南宋泉州海船的巅峰之作。 郑和下西洋的福船,应该与那艘船区别不大。 因此,在1033年的明道二年,那艘船是世界上当之无愧的海上霸主。 从郑和下西洋、甚至极可能抵达南美来看,这艘船通过漩涡密布的好望角,问题应该不大。 反正仨老头儿有的是钱,关键老哥仨还有情怀! 所以,秦小乙决定:不给他们省钱! 自食品作坊建立以来,毛利累加起来,至少也有六万贯。 建造这艘五千料巨舰的费用,绝对超不过五万贯。 遑论第二批酒即将酿好,任家根本不差钱。 因此,打定主意后,秦小乙便忽略了成本,尽可能将这艘船设计得坚固安全。 有这么一艘巨舰,能碾压十艘广船。 一出一进,货只要卖出,第二艘船的建造费用便出来了。 等组建起十艘巨舰的豪华船队,再配上线膛炮和燧发枪,还会怕索马里海盗? 当然,这时代也没有索马里海盗。大食人见了这艘巨无霸,怕是能吓尿吧? 这可是长110米、宽近50米、高达8米的巨舰! 给它装上撞角后,连火炮都不用开,大食船就得纷纷避让。 苦味酸…只要大食进口的那种催化剂到任家,秦琪就立刻能做出苯酚。 有了苯酚,先将其磺化再以硝基取代,苦味酸便出来了。 它可是黑火药威力的一百倍! 历史上岛国以指甲盖从法国偷出一小撮,研制量产成功后都成了强国。 叠氮盐他没条件制取,这个年代无法制取肼。他只能用比雷酸汞更加稳定的雷酸铅做枪药。 即便如此,这种易爆品…他也必须小心储运。 有这两大神器在手,海战绝对可以碾压大食。 于是,秦小乙流出了口水:“我的辣椒、土豆…” 好吧,驱使这小吃货用心做事的,并非仨老头儿的情怀,而是美食。 近酉时,小吃货擦了擦口水,依依不舍地卷起图纸,跑去了纺织作坊。 忙碌半个时辰后,他再次回家,给爹娘烧菜。 夜幕降临,他吃过饭刷过碗,继续做图。 汴京盛大的庆功宴,也即将开始。 参战的两厢天武军,足有近万人。 因此,他们中的大部分兵卒,只是被赵祯赏赐了钱财和酒食,无法参与这次庆功宴。 即便宫城,也容纳不下这么多人用餐。 这可不是没文化、且不讲卫生的元朝,大家都要分餐的好不好! 庆功宴举办地也没有在宫城。因为,宫禁制肯定让群臣无法尽兴。 赵祯钦点了任店。 通过《东京梦华录》的描述,看官们便可知,任店是以包间为主的酒楼。深合文官们的品味。 遑论其内还有数百歌妓。 是以,参与这次庆功宴的文武百官均大为满意。 除了三司使晏殊。 晏相公凑到赵祯身旁,低声道:“官家,任店档次高级,咱们这次得使多少钱?这钱从何处出?” 他这是在委婉地哭穷。 赵祯见众人没注意他们,便低声道:“爱卿莫急!国舅说了,任二郎全包! 爱卿千万别声张!若有人问起,你便说是朕自内库调拨之钱。” 晏殊瞠目结舌,压低声音道:“官家,这合适吗?” 他看了看四周,再次压低声音:“官家,足有两千余人,至少也需两万贯吧?” 赵祯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讪讪道:“爱卿,要不朕也给任二郎封个开国男?” 晏殊挠了挠头:“官家,会不会有些刻薄?再给他个武职官如何?” 大宋官、职、差遣制度,用来笼络人心倒是极合适。 加上虚头巴脑的封爵,那简直是绝配。 文职官…给任二郎这个只会“狗爬体”的商人,肯定不行! 赵祯若敢给,御史台和谏院能把他喷得不敢上朝。武职官便无所谓了。 赵祯压低声音:“吕爱卿那儿怎么说?” 晏殊又挠了挠头,事关皇家脸面,这种事儿谁好意思说? 他默默叹了口气:“官家,要不咱们见机行事?” 赵祯眼睛一亮:“爱卿这个主意好!任二郎忠君体国,肯定还有后手!” 晏殊忍住吐槽的冲动,拽了拽赵祯衣袖,将他带到了一个小包间。 这也就是赵祯,要换成赵曙,他得挨揍。要换成朱洪武… “官家,为何选在任店?”晏殊关上门,低声问道。 赵祯叹了口气:“任店东家,是刘太后族亲。” 晏殊秒懂。汴京城和西古城一样,都藏不住秘密。 任店的东家据说最近极为不顺,有意转让。 赵祯心软,任店东家既然求到他头上,他肯定不会拒绝。 刘娥在世时,任店能排进前三甲,刘娥一挂,任店立马滑出前五。 而且,任店开销太大。任店养的小姐姐,比樊楼还多。 赵祯正了正衣冠:“爱卿万勿张扬!” 晏殊躬身行礼:“臣遵旨!” 趁着相公们、百官与小姐姐们嬉笑,君臣二人偷偷摸摸溜进了正房。 赵祯刚废了郭皇后,如今正宫缺位。 这里有必要向看官们强调一下:历史上赵祯废郭皇后,是腊月之事,范仲淹、庞籍因此贬谪。 前文提过,历史已经被改变。此外,终赵祯一生,他都不大喜欢曹皇后,他最喜欢的,是张贵妃。 他立曹氏为皇后,更多的是出于政治的考量。秦琪出于对他的崇拜和关怀,也建议他立曹氏为后。 张贵妃的娘家,远不能与满门忠良的曹家相比。 所以当七郎在资料中说,秦小乙称曹玘之女曹氏为贤后,且适逢其堂兄曹仪立下大功后。 赵祯便已派人召曹氏入宫。曹氏从此开启了她的躺赢人生。 秦小乙为了自己丈母娘苗妃,可谓是煞费苦心。 也因此,偷偷摸摸溜回来的赵祯才没被察觉。内侍们都去催菜和酒水了。 任二郎混在李用和的包厢。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酒自然是御酒,菜式也是任二郎带来的大厨所做。 其中的佛跳墙、松鼠鳜鱼、脆皮烤鸭、松仁黄豆、海参羹、糖醋羊排广受好评。 大宋与咱们刚好相反,北方喜甜,南方喜咸。 北宋亡国后,大群北方人将喜甜的爱好带到了南方。 同时带到南方的,还有汴京的灌汤包。 所以,这几道香甜的菜极受青睐,烤鸭的酱,是甜面酱。 文武百官们尤其喜欢以水晶宝杯喝御酒。 其中有个叫欧阳修的,抱着水晶杯吟诗数首,惹得满堂喝彩。 连小姐姐们也对他频抛媚眼儿。 总之,群臣尽欢,热烈圆满。 文武百官临走时,任二郎又为与会群臣献上御酒,让百官对其好感大增。 晏殊趁机道:“官家,任二郎忠君体国,是否应赐予封赏?” 第89章 秦小乙的苦逼日子下 赵祯以眼神给他点了一万个赞。 他故作姿态道:“任二郎为朕筹措、押运河东路物资有功,又有呈递重要军情之功,如今又送上御酒。 诸位爱卿以为,朕应如何赏赐任二郎?” 李用和当先开口:“官家,臣以为,可赐任二郎致果校尉一职。” 致果校尉为正七品武职,对应的是文官的校书郎。 注意,这只是散职,是没有寄禄官、差遣的。 大宋的官、职、差遣就是这么乱,所以大宋冗官问题根本解决不了。 赵祯颔首:“甚善!诸位爱卿还有意见吗?” 吕夷简、晏殊…等诸位相公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 翰林学士章得象出列:“官家,任二郎如今既有为大宋筹措押运物资之差遣,无官怕是不妥吧?” 宋绶附和:“官家,臣附议。以臣愚见,任二郎之功不在任大郎之下,应赐予开国男。” 晏殊唱起了红脸:“宋相公此言差矣!任家已有两位开国男,再封一个恐有不妥吧?” 吕夷简立马和稀泥:“同叔、公垂,你们均言之有理。 官家,不妨折中一下,赐予任二郎食邑三百户之开国男如何?”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文武百官吃过了人家大厨做的饭,手里还拎着任二郎的酒,都不好再开口。 何况,赵祯给的,不是虚爵,便是武职。 赵祯见众人未反对,当即颔首:“既如此,任二郎上前接旨!” 文武百官恭送赵祯离去后,便纷纷对新晋开国男、致果校尉、筹措押运河东路物资副使任二郎拱手称贺。 任二郎一高兴,便又吩咐为百官加送了御酒。 他只觉自己登上了人生巅峰。 恭送百官离去后,他笑眯眯地想要回去再喝点儿酒,却被一只大手一把拽住。 他悚然一惊,转头见是李用和,顿时松了口气。 李用和似笑非笑:“任副使,本国公尚未尽兴,可否陪本国公喝两杯?” 任二郎躬身行礼:“固所愿尔,不敢请耳!” 这八个字,大概便已是他认知的极限。 二人连小姐姐都没叫,关紧房门便密聊起来。 翌日清晨,结束日常后,迎着晨曦,秦小乙策马来到了任家大院。 他昨晚只睡了三个小时。 一闭上眼,薯条、土豆炖牛肉、巧克力…等等各色美食便涌上他心头。 他哪里还有心思睡觉。 于是,仅仅半日一夜,大船的整体结构图便新鲜出炉。 他放下图纸便欲匆匆离去。他今天任务可不少。 任二爷喊住了他,指着院中的一大捆物事道:“小乙,东西到了!” 秦琪转头看去,顿时大喜。 任大爷有些纳闷:“小乙,昆布这玩意儿不好入味,做羹汤也不美味,你要它何用?” 昆布虽与海带极像,但二者不是一回事儿,昆布还是一味药材。 海带产自北方,昆布产自南方。 秦小乙翻看着完全晾干的昆布,心道:它不美味?那是你们不懂!等着瞧吧! 他仰起头笑道:“三位爷爷,等过几天,我给您三位看一样好东西。” 他抱起这足有近百斤的一大捆干昆布,匆匆跑了出去,只留下仨老头儿面面相觑。 任大爷无奈地摇摇头:“昆布可不如海青菜好吃,也不知小乙要此物何用。” 任三爷拿起了图,他刚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任大爷见他额头直冒冷汗,哂道:“大惊小怪!拿来我看看!” 然而,他也好不到哪儿去。 任大爷和任三爷对视一眼,暗自庆幸没与二郎打赌。 神特么能想到,这短短半日一夜之间,秦小乙居然做出了整体结构图! 任大爷还好,他没孙女,任三爷有些酸:“二哥,您运气真好!” 任大爷摆摆手:“三郎别打岔!这船一定稳!咱们与那厮打的赌,有戏!” 任二爷卷起图纸:“别急,等小乙将全部图纸做好,咱哥仨便同去广州!” 老哥仨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居然笑出了眼泪。 “哈哈!咱们可真是,白首太玄经!” 秦小乙将昆布放到他的秘密实验室,又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这次他学乖了,先把那几位娇滴滴的小娘子打发走,便专心看起了不孕不育… 谁让他名声传遍真定府周边了呢。 中午他也无暇再带徒弟,给他们留下自己的手稿,便跑去了秘密实验室。 昆布先不急,老花镜、原始版四分仪和航海望远镜得赶制出来。 他先调好研磨防护漆,再烧出厚玻璃镜片,便开始打磨、抛光镜片。 忙活一下午,他连午饭都顾不上吃,便做好了足足三十个老花镜、几个航海望远镜和四分仪。 他着急忙慌地赶去纺织作坊,仔细检查后关上了门,这才回到家里。 很快,第二批酒也酿好了,因此,秦小乙还要抽空调香。 就这样,在他苦逼忙碌的日常中,一天天过去了。 直至… “哒哒哒…” 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瘦高的任四郎策马径直冲进了大院。 “二伯父,这是我二哥的密信!” 他将怀中的一封信交给了任二爷。 任二爷戴上老花镜,面无表情地拆开火漆和蜡封,匆匆看了一遍。 戴着老花镜的任大爷接过信,也认真看了起来。 任三爷看向自己次子:“四郎,二郎还有什么嘱咐?” 任四郎躬身作答:“爹,二哥说他还要在汴京待些时日,新酒若酿好,尽快送三万坛过去。 他要两万坛御酒,名流、壮士各五千坛。” 任三爷蹙眉道:“他要这么多酒做甚?” “三郎,看过信你便明白了!” 任大爷将信递给他。 任三爷掏出老花镜戴上,也认真读了起来。 任四郎见仨老头儿眼睛上都戴着个古怪东西,显得有些滑稽,顿感哭笑不得。 任三爷啧啧连声:“好小子!还真是大手笔!” 任二爷看向任四郎:“四郎,既如此,你就别休息了,去找你大哥和三哥,运上酒直接去汴京吧! 等等,不如这样,你让你大哥运酒过去,你和你三哥去趟雄州吧!你先喊你大哥过来!” 任四郎行礼后便即离去。 任二爷看向他大哥:“大哥,要不要再加派些人手过去?” 任大爷颔首:“必须加派!不然根本忙不过来。此事交给大郎安排吧!” 不多时,任大郎匆匆赶到。 老哥仨和任大郎走进书房,匆匆密议起来。 半个时辰后,任大郎赶到了食品作坊,找到孙氏:“亲家母,二郎在汴京找到了供货渠道。 你按这个单子准备好物资,一会儿三郎、四郎和六郎带人过来取货。” 孙氏笑着接过来单子:“二郎好本事!” 她仔细一看,顿时脸色发白:“这么多?这不就把作坊搬空了吗?” 任大郎哈哈大笑:“亲家母,反正他能卖,你不用替他操心。” 孙氏一手操起算盘,一手拿着清单“啪啪”一算。 “大哥,这单子上列了近一万贯的货,二郎真的能卖?” 孙氏一脸狐疑。 任大郎摆摆手:“亲家母,我实话实说吧,这些根本用不了几天!大豆这两天就能收上来了吧?” 孙氏这才换上笑容:“是啊大哥!今年开封府那边虽然遭灾,咱们真定可是丰年!这一两天就能收大豆。” 任大郎兴奋地搓了搓双手:“亲家母,你盯着点儿,看看一亩能收多少! 咱们跟乡亲们签保底契约时可说好了,只要收成超过两石,多出来的他们白送!算是给咱们的肥料钱。” 让孙氏笑容满面的,显然正是此事。 她笑道:“大哥您放心!二郎仔细看过,大豆每亩肯定能超两石!” 她所说的二郎,是老农秦二郎,而非商贾任二郎。 任大郎兴奋地踱起了步子,随即他道:“对了,小乙去哪儿了? 那小子调完酒就溜了,我还以为他来找我家燕子来了。” 曹操不但从不缺席,而且永不迟到。 他身后传来秦小乙的声音:“岳父,娘,你们快来看看我做出来的好东西!” 第90章 远超鸡精的调味神器 二人同时回头,只见秦小乙抱着个大坛子走了过来。 任大郎蹙眉沉声道:“小乙,你去哪儿了?” 秦小乙笑容可掬:“岳父,我去我爹的成药作坊那儿了!来,给您看看这个!” 他将陶坛打开,任大郎和孙氏只觉一股馥郁的鲜香扑鼻而来。 孙氏美目一亮:“小乙,这便是你说过的味精?” 秦琪摇摇头:“娘,这可不是味精!这比味精高级!” 任大郎一拍大腿:“我知道了!是鸡精!对吧小乙?” 秦琪嘻嘻一笑:“岳父,这是添加了呈味核苷酸二钠的昆布粉。 这是孩儿把昆布水解后再重新脱水、碾成粉做成的。” 做为一个小吃货,他的分子生物学和生物化学科技树,已经歪到无可救药了。 鸟苷酸二钠和肌苷酸钠直接被他跳过。 好吧,这二者制法不似呈味般没有技术壁垒,秦小乙确实做不出来。 但是,他居然把味精、味增和鸡精合为了一体。 他这是有多懒? 任大郎的人生教条之一,便是能动手就别哔哔。 因此,他直接拉着秦小乙进了酒坊。 “小乙,你炒个菘菜试试!” 受小吃货影响,大家都成了美食家。 菘菜就是大白菜,众所周知,此物不易入味,极难炒香。 秦小乙二话不说,抄起菜刀“嚓嚓嚓”切起了菜。 不待油热,他便放进葱末。 倒入菜后,他极为熟稔地浇了勺酱油,点了点料酒。 随即,他手中的炒勺便如有了灵性一般,轻轻翻动间,菘菜便被颠得起起落落。 他右手如穿花蝴蝶般,让人眼花缭乱地以铲子洒进盐、倒入调料盒的昆布粉,快速颠了几下炒勺后,洒入蒜末和少许胡椒。 在他飞快地颠了几下炒勺后,香辣鲜嫩的煸炒菘菜便起锅了。 任大郎突然觉得,秦小乙是个被中医耽误的大厨。 他颠勺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充满着大自然的韵律。 秦小乙将菜分成六份,将其中三份,端给了三个已经看傻了的正牌厨师。 “都尝尝!加了我特制昆布粉的菘菜,肯定嘎嘎香!”秦小乙笑容可掬。 任大郎迫不及待地挟了一筷子,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随着香味在口中爆开,舌尖上的味蕾欢呼雀跃,他突然开始怀疑,自己之前吃的是不是假菘菜。 孙氏的感受与他类似,她已经感动得说不出话。 三位正牌厨师开始怀疑人生。 我们是不是不适合做厨师?要不我们去食品作坊搬货吧? 秦小乙蹙眉仔细品着。 他对美食的品鉴水平,能甩出这时代人十条街。 嗯…果然,多面手就是不如专业选手。 即便加了呈味核苷酸二钠配合,昆布粉提鲜效果还是逊于味精。 然而,昆布粉没有味精那种燥感,而且它赋予了食材一种难以形容的鲜香之感。 最妙的是,大白菜本来不易入味,但昆布粉明显改善了这一点。 这是味精无法做到的。 毕竟它还兼具味增和鸡精的作用。 任大郎仔细品完菘菜后,忍不住问秦琪:“小乙,这种调料你有多少?每次添加多少?” 秦琪微一沉吟:“岳父,每次以小勺?一勺尖即可。我这次做了大概有十来斤。” 任大郎用力一拍桌子:“把这些全给我!你二叔又在汴京开了一条食品的销售渠道。对了,这个调料成本几何?” 秦小乙大致估算了一下,砸吧砸吧嘴道:“岳父,这个调料一斤成本有两贯。” 呈味核苷酸二钠,在这时代提取难度极大。 昆布本身不便宜,而且将其水解后再脱水,工艺极为繁琐,他的时间可珍贵着呢。 任大郎摩挲着下巴:“那咱们一斤就卖十贯如何?” 秦小乙颔首:“岳父,这个卖价不贵!” 一份菜式用不了一克,一斤能用许久。十贯真不贵。 算下来,一克也就十几钱而已。富人的钱,不赚白不赚。 见任大郎要将坛子抱走,娘俩都急了。 秦小乙刚要松口气,便听老娘道:“大哥,你留下些做灌肠用。” 秦小乙想哭:娘,咱们辛辛苦苦挣钱为的是啥?您知不知道,为了这点儿调料,我吃了多少苦? 他眼巴巴地看着任大郎:“岳父,您好歹给孩儿留点儿吧?这个可不好做。” 见他如此可怜,任大郎有些不忍,便小心翼翼地倒出一小碟交给了他。 秦小乙默默将其装进玻璃瓶。对任大郎的“大方”,他已经懒得吐槽。 他准备去秘密实验室再做十斤出来,这次提前藏好五斤,只拿出来五斤给老娘做灌肠。 这时,任三郎等人也赶了过来。 秦小乙没空帮他们搬货,他先去秘密实验室,拿上已经调试完毕的四分仪和航海望远镜,便去了任家大院。 此时已是午时,秦小乙再次回归老本行,用昆布粉辅助,给大院中的几十口子人烧了一桌菜。 除了搬出去住的任大郎和无子嗣的任二郎,三家其余几个儿郎孩子都不少。 遑论任家三个老太太和任二婶也在呢。 长话短说,这一桌子菜被分了个干干净净。 饭后,仨老头儿拉着秦小乙进了书房,还未开口,秦小乙便让他们看了看昆布粉。 以这仨老头儿的认知,他们无法想象,为何不好入味的昆布,竟能做成如此神奇的调料。 当然,这不是重点。秦小乙现场为他们演示了一番,这原始版的四分仪应该如何操作。 望远镜当然无需演示,小孩子都会使。 仨老头儿兴致勃勃地拿着三个四分仪,背着太阳测量了半晌。 秦小乙想笑。他们的动作,与刚得到心仪已久玩具的孩子别无二致。 四分仪不难学,仨老头儿又都是航海达人,所以他们很快便能熟练应用了。 秦小乙抛出了重磅炸弹。 他按照自己辅导孩子学地理时的记忆,复刻了一张世界地图。 当然,国名与他前世截然不同。 如今还没有暹罗,真腊占据着大半个中南半岛。 三佛齐则占据着半个马来半岛和大半个苏门答腊岛。 蓝无里占据了剩余小半个苏门答腊岛。 绕过中南半岛向西,便可看到印度半岛。 沿着印度半岛向西北而行,便可看到阿拉伯帝国中的几个割据王朝。 继续向西便是波斯湾,其两岸分属两个王朝。 过了波斯湾再向西,绕过阿拉伯半岛便可抵达红海。 这时代当然还没有苏伊士运河,所以,欧洲和大宋之间,便被阿拉伯帝国隔开了。 仨老头儿自动忽略了非洲,直接看向了世界的尽头,也就是南美洲。 在这张地图上,中心是大宋,美洲自然便成了世界的尽头。 而且,美洲被他标为任氏大陆。嗯,他已经抢注了这块大陆的名字。 好吧,这些都没有大问题。 令人发指的是,秦小乙为了省事儿,居然将他的实验室,也就是真定府城正南,标为了东经零度。 因为他做出了一个可上发条的天文钟,以确定经度。 他又抢了苏颂的活儿。 那么问题来了,他的参照物是哪儿? 这时代可没有天文台这种固定六分仪。 所以,秦小乙便把他的实验室标为了东经零度。真定时间便因此成为了标准时间。 看官们,你们瞧瞧,他多会偷懒! 后世的科学家们要…我去!那些人只会感谢他! 因为他建立了一个标准参照物!按照他天文钟的精度来看,精度还挺高! 好吧,倒霉的只有大宋司天监的官吏们。 他们必须在真定正南同一经度,建立一个国家级的天文台! 不然,秦小乙的天文钟便失去了价值。 这天文台与汴京城的距离…似乎有近二百里地。当然,是靠西的。 秦小乙死后,他儿子必须把他的坟隐藏好,否则,很容易被愤怒的司天监官吏们集资买凶鞭尸。 仨老头儿仔细看着这张世界地图,突然,任二爷道:“小乙,你这图有一个极大的问题!” 第91章 自作自受的秦小乙 秦小乙一怔:“爷爷,有何问题?” 不应该有问题啊! 这可是我反复回忆后绘出来的。除了经度我修改了一下之外,精度相当高! 我可是连东帝汶、夏威夷、新西兰都绘上去了! 白令海峡和阿拉斯加都分毫不差! 任二爷指着各国的海岸线:“小乙,港口分布和补给点你没标注出来!海船如何补给?” 秦小乙瞬间石化,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哦,合着您几位真把我当神仙了? 我掐指一算就知道哪儿有港口?哪儿有船坞? 要是那样的话,咱们还跟着大食船干嘛?咱自己直接开往新大陆不就完了? 他苦着脸道:“爷爷,孩儿可从未出过海啊!” 他这是自己打自己脸,试问谁会信? 任大爷冷笑连连,用力戳着这世界地图:“那你这图怎么来的?做梦梦出来的? 那你告诉我,为何登州港、明州港、泉州港、广州港分毫不差?还有,咱大宋各路也分毫不差?” 他提示了秦小乙。 秦小乙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三位爷爷,孩儿只能标注出大宋的准确地图。外国的港口我真不清楚啊!” 仨老头儿同时露出“老子信了你的邪”的表情。 任三爷实在看不下去了,他指着地图上辽东、高丽和日本的几个大港:“那你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秦小乙只想一头撞死。 他咬了咬牙,绞尽脑汁后,在真腊、三佛齐、蓝无里等地后世的大港标注出港口。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任二爷一脸嫌弃:“就这?这不用你标!我们仨都知道!” 秦小乙强忍住放声大哭的冲动,依照后世记忆,在印度半岛的故临、后世的孟买、巴基斯坦的卡拉奇三处标出了港口。 当然,卡拉奇他标注为补给点。根据他的记忆,那儿在此时一定还是个渔村。 仨老头儿仍冷冷地瞪着他。但他已不敢再标注了,鬼知道阿拉伯帝国如今是什么样子。 他可怜巴巴地看着仨糟老头子,险些哭着说你们欺负我,我去找我娘。 任二爷语重心长道:“小乙,你别再藏着掖着了!你标的越多,咱们就越省事儿!” 秦小乙真哭了,他抹着眼泪道:“爷爷,我真的不知道了!若标错了就真出人命了!” 任三爷挠了挠头:“孩子莫哭,你真的不知道了?” 秦小乙哭着摇头。 任二爷叹了口气:“罢了!咱们一点点趟就是!” 秦小乙哭声顿止,他抹着眼泪问道:“您三位要亲自出海?” 任大爷颔首:“好久没闻过海风的气味,还真怀念!我来掌舵,你俩别跟我抢!” 任二爷呵呵一笑:“那我便掌帆!” 任三爷眼神中露出神往之色:“那我便当你们的眼睛,爬上桅杆做了望加测量吧。” 秦小乙倒是不哭了,他冷汗止不住往下流。 “爷爷,咱的船吃水极深,若港口水文条件不好,很容易搁浅或触礁。” 天可怜见,这仨老头儿加起来都快二百岁了,他们出海可不是闹着玩的! 海神号那么牛的船,不照样翻?虽然那只是电影。 仨老头儿见秦小乙小脸被吓得煞白,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秦小乙嚎啕大哭起来:“你们欺负我!我去找我娘!” 行!你们真行!加起来都快二百岁了,还逗我这毛没长齐的小屁孩! 任二爷见他哭得伤心,有些过意不去:“小乙莫哭了,爷爷给你道个歉!试航时我们肯定要出海的!” 秦小乙觉得自己心脏有些受不了了。这仨糟老头子太坏了! 任三爷连忙接起话茬:“我们在三佛齐、蓝无里有不少老朋友,我们得显摆显摆我们的大船!” 秦小乙打定了主意,他捂住耳朵跑了出去,不再听这帮糟老头子胡说八道。 仨老头儿面面相觑。 任大爷叹了口气:“咱们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哥仨齐齐叹了口气,默默看起了地图。 少顷,秦小乙双手抱着一个巨大的钟跑了进来。 “爷爷,这便是天文钟,您几位记着上发条。” 他递过去一个类似钥匙的上弦钥匙,转身便欲走。 他怕了这仨坏老头儿,因此一刻也不愿多待。 然而事与愿违,他刚要出书房,任二爷便喊住了他:“等等,孩子!你这什么钟怎么看?” 秦小乙分别将代表月度、日期、时辰以及二十四节气的分表盘给仨老头儿讲解了一番。 春夏、三伏和秋冬,他分别绘以五行颜色加以区分。 这个天文钟不是他一时兴起做出来的。这座大钟,他已经研发了近三个月。 好在他有机床。 幸亏苏颂还小,不然他得哭晕在厕所。 他的天文钟在这个大钟面前,就是小孩儿过家家的玩具。 讲解完毕后,他又讲解了一番,该如何用此钟计算经度。 有天文钟、四分仪、望远镜和地图,萌新都能玩转大航海…中的测量这一项工作。 真正的航海,可没有如此简单。 预知天气变化、洋流、季风、冷暖气流、水文、补给、防疫…讲究多了去了! 这可比打仗难上百倍。 若一船人都没有丰富的航海经验,便冒冒失失进入大海,那无异于去送死。 秦小乙再次欲走,他又没成功,因为任大郎回来了。 他在看过各类航海工具后,便萌生了一个想法:“小乙,你觉得,若我把老爷子们的想法告诉官家,官家会怎么想?” 秦小乙用力拍了一下大腿:“爹!您不用说别的,您就告诉官家,在世界的尽头有大量金银矿和高产的粮食!官家肯定心动!” 任大郎瞠目结舌:“那你为何不早说?你是不知道官家缺钱?还是你不知道官家在为何事犯愁?” 秦小乙懊恼不已:我是不是做试验把脑子做傻了?这种事儿,就特么该交给官府来! 他略一思忖,又否决了自己的想法:造船还是要自己来!航海也得自己来!大宋这帮官吏的效率太逆天! 不过,可以找赵祯要来合法身份!原料可以借助官府之力,但船员必须找他要编制! 他都能养得起几十万厢军,还怕这区区几千水手?再说我也不用他出军饷,我们要的只是名分。 任家产业尽在大宋,赵祯肯定不会不放心。 而且,我正好可以给大船装备上火枪火炮试试威力。 打定主意后,他便将他的想法告诉了几位长辈们。 任二爷捋须沉吟道:“小乙,三个问题:第一,咱们若归市舶司管理,盈利应如何分配? 第二,若船员们纳入禁军,则势必要有文官管理。会不会出现指挥不灵? 第三,再深入思考一下,若文官登船,介入指挥,而他偏偏是个外行,又当如何?” 秦小乙彻底傻眼:哦,原来我就是个傻子。 这事儿其实不怪他,只能说,他还是不太了解大宋基层官吏们的尿性。 任二爷长叹一声:“大郎,这样吧,爹带你一起进京面圣!小乙,写奏折!” 秦小乙觉得,自己好像在无意中,又推倒了一块多米诺骨牌,而且这次的多米诺效应似乎波及到了全球! 我特么好像改变了世界的历史走向! 欧洲如今是暗黑时代,拜占庭帝国正要发动圣战,以保卫圣城耶路撒冷。 阿拉伯帝国日薄西山,内部两大教派矛盾越来越深。 我大宋呢?我去!大宋如果有了钱,西夏还叫事儿?老子用金银砸死你! 不,老子用金银把你的百姓都招来大宋,你李元昊没兵可征,我看你怎么打仗! 等等,这么一来,血腥恐怖的黑奴买卖是不是就没了? 我是不是应该编纂出来四书五经,并将其传播到各大洲? 从此地球将变得和谐又繁荣,再也没有血腥的杀戮和征服! 印加帝国一定会拿出热可可,哎呀呀,我香甜可口的巧克力… 他能从四书五经想到巧克力,这想象力… 他流出了口水。 “哎哟!谁打我?”秦小乙哀嚎一声,捂住了头。 任大郎一脸嫌弃:“你小子又想什么呢?快擦擦口水!” 秦小乙目光坚定起来:“爷爷,咱们直接把官家绑到船上,啊呸!咱们应该尽快组建大宋皇家舰队!” 第92章 大豆熟了,亩产几何? 任二爷冷冷一笑:“少废话!写奏折!” 秦小乙受到巧克力、辣椒、土豆…的驱动,干劲满满。 所以不用任二爷督促,他伏案奋笔疾书起来。 在各种美食的驱动下,他文思泉涌,以生花妙笔描述出南美的富庶。 写完奏折,他意犹未尽,又掏出一大张硬纸,将世界地图重新绘出了一份。 这还不算,他又跑到院子中的马厩,从马包中取出一套四分仪、望远镜等航海工具。 他珍而重之地将这套忽悠赵祯的家什儿,交给一脸懵逼的任大郎。 “爹,辣椒和土豆…啊呸!世界尽头那俯拾皆是的金银,就交给您了!” 他险些说秃噜。 任大爷插了一句:“小乙,那儿有没有类似三佛齐那种城邦?” 秦小乙暗暗给他点赞:不愧是航海家! 他将玛雅、印加两大文明简述了一遍。 出于对历史的尊重和补偿,他未将这两个文明改名为辣椒和可可。 看官们莫笑,对于秦小乙这个吃货而言,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因为这两者分别是这两个文明的特产。 最后他强调:“三位爷爷,爹,印加帝国有皇帝、官吏、平民和奴仆,有自己的语言和文化。 所以,咱们要先为他们的印加,也就是皇帝送上礼物,才能和平友好地与他们做生意。” 任二爷恍然:“哦,类似咱们大宋的朝贡?那他们盛产何物?又急需何物?” 秦小乙用力忍住口水,以及险些脱口而出的“可可”。 “爷爷,印加帝国盛产金银和多种高产作物,比如美味的花生、土豆、玉米、南瓜和红薯。 此外他们还有可可、香蕉、辣椒等作物,可用于做点心和调料。 嗯…他们还有一种蔬菜叫西红柿,以之与鸡蛋同炒,再放些糖霜,颇为酸甜鲜香! 西红柿还可加工为果酱,其味甚是鲜美!用可可做成的巧克力,滑嫩香醇可口,还可提神!” 他的口水终于还是流了出来。 好在他没忘了自己的本行,又将金鸡纳树和橡胶树介绍了一番。 任大郎的关注点明显和他不同:“小乙,他们盛产金银?他们也会冶炼?” 秦小乙擦了擦口水,正色道:“爹,人家冶炼技术还不低!金银纯度极高!他们喜欢做工精美的工艺品、食品和各种铁器。 咱们带铁制农具、红茶、蜀锦、瓷器、孔雀罗、糖霜和烈酒过去,一定深受他们的官吏和平民喜爱。 他们崇拜太阳,咱们多多赞美太阳,他们一定会非常高兴。 至于交易价格…船队慢慢讨价还价便是。印加帝国不缺金银,您懂吧?” 任大郎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他仿佛看到了“人傻钱多速来”六个金灿灿的大字。 秦小乙暗暗松了口气:好好跟人家做生意多好!干嘛非要屠戮征服? 共同进步、共同成长、共创命运共同体不香吗? 好端端的一个文明,就这么被一帮没文化的强盗给杀绝了! 活该你西班牙如今受穷!你们太坏了! 任大郎解决了心事,立马过河拆桥:“小乙,我们任家下午收大豆,你去地头瞅瞅!看看一亩能收多少斗!” 收大豆可没有这么简单,需要先将毛豆晾干,才能打碎豆荚收豆子。 秦小乙知道他们要议事,便决定原谅任大郎的不义之举,他躬身行礼后,便转身离去。 他暗暗寻思:我是煮五香毛豆好,还是煮麻辣毛豆呢? 唉!吃货的世界,咱们正常人不懂。 任大郎仔细看了看地图:“爹,为何没有大食港口?” 任二爷叹了口气:“大食国内部恶斗不休,小乙应是担心港口易主!” 仨老头儿果然只是在逗秦小乙。大食国内部什么情况,人家门儿清。 任大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所以咱们才要打上官家旗号,对吧爹!” 任二爷捋须微笑:“大郎,速速准备,咱们这便进京!” 任大爷笑道:“二郎,你去吧,等图一出来,我和三郎便去广州!” 任二爷艴然不悦:“你们休想!我在汴京等你们,咱们一块儿去!” 任大郎连忙打圆场:“大伯,爹,三叔,您三位直接带上圣旨过去,岂不是事半功倍?” 原本紧张的气氛瞬间融洽。 “也罢,咱们到广州以后,叫上赵大郎一起干吧!”任大爷笑道。 任二爷看向儿子:“大郎,你盯着小乙做火炮和火枪,海上可不太平!” 任大郎连忙应是,他深深一揖,转身离去。 老哥仨爱不释手地捧起了地图。 几天后,在秦小乙吃腻了几种口味的毛豆后,大豆终于可以正式收了。 忙完清晨的日常,秦小乙径直跑到了位于西古城中央的?上。 ?,就是古代农民用来打谷、晾晒谷物的大广场。 任家人早已将一亩地收的豆荚,分成几组单独晾在了?上。 见秦小乙赶来,他们连忙将收好的大豆装进麻袋过秤。 “二百一十二斤!” “二百一十五斤!” “二百零九斤!” … ?上,报秤的喊声此起彼伏。 围观的农户们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与任大郎签的是对赌契约。 若大豆亩产低于2石,那么任大郎按2石大豆的市价结款收大豆。 可若亩产高于2石,那么多出来的大豆,便相当于他们白送给了任大郎。 而宋斤95斤是一石。也就是说,大豆的亩产肯定是高于2石的。 那么问题来了,今年真定府小麦亩产是多少? 答案是230斤左右,也就是不到2石5斗。因为今年真定府风调雨顺,他们又守着滹沱河,方便灌溉。 可那是小麦!大豆亩产他们清楚,按照常理,绝不可能超过1石! 那么如今这情况如何解释? 于是,人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秦小乙。 显而易见,是因为他的肥料! 大豆亩产几乎与小麦持平,放在平时,这是违背常识、甚至违背科学的事实。 所以,有脑子灵活的乡亲已经想到了什么。 秦小乙很快便算出了平均亩产。 “大豆平均亩产二百一十斤!两石两斗!”他对乡亲们大喊。 整个?沸腾了。 “神了!” “老天爷保佑啊!” “小乙,小乙!大豆都有两石两斗,那麦子是不是能到五石?” “乡亲们,赶紧收豆子,收完了施肥种麦子去!” 秦小乙想哭:可怜的乡亲们,你们觉得小麦亩产五石,真的多吗? 小麦六百斤亩产,放到我前世,那叫严重歉收! 咱既然有最先进的肥料,你们就不能想象一下亩产七石五斗?甚至八石? 人家赵祯今年都把苛捐杂税给去掉、仅收夏秋两税了,你们还不赶紧把亩产提上来? 还有,你们是不知道菘菜高产,还是觉得这玩儿容易放坏? 你们不留点儿地种菘菜吗?冬天你们吃啥?干嚼馒头…啊呸,炊饼? 他默默叹了口气,叮嘱任仁济的伙计们,在收豆子时,务必告诉乡亲们让他们种畦菘菜,也就是大白菜。 如此他犹不放心,拉过来正笑得合不拢嘴的任里正。 “三爷爷,劳烦您告诉乡亲们,任仁济收菘菜,让他们留点儿地种上。” 任里正老眼一亮:“好主意!小乙,菘菜到十月底就能熟吧?” 秦小乙用力拍了一下大腿:“是啊三爷爷,菘菜耐寒,干嘛不种啊! 收完菘菜,空出来的地明年早春还能种一季菠菜。一个月就能收!” 任里正见他激动,便拍了拍他肩膀:“小乙,任仁济收菘菜,准备做啥?” 秦小乙有些痛心疾首:“酸菜啊!腌上一个月,到腊月就能吃!又酸又香!乡亲们不会腌不要紧,我教啊! 咱守着滹沱河,腊月捞上几条鱼,用酸菜炖酸菜鱼,又鲜又香还不腥!” 任里正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他点点头:“放心吧小乙,交给老头子便是!那啥,你啥时候给三爷爷炖几条?” 秦小乙啼笑皆非:“您老先等几天,我家腌的那缸酸菜马上就好。” 他再次想到了辣椒。辣白菜更香! 他正沉浸于美食幻想,却见任里正着急忙慌跑到?外。 他回头一看,顿时大惊。 第93章 赵祯的胸襟格局 来人当然是刘平。 他着绯袍,戴硬壳幞头,风度翩翩地走来。 秦小乙连忙扶着任里正迎上前:“参见刘府尊!” 刘平笑眯眯地扶起二人:“不必多礼!豆子收成如何?” 秦小乙将机会让给任里正。 “恭喜府尊,亩产两石两斗!” 任里正笑呵呵道。 刘平耸然动容:“这么多?品相如何…罢了,我亲自去看看!” 他风度全无,嗯…也不对,他颇有独孤信侧帽风流之风范,虽然他颜值远远不如后者。 他着急忙慌赶到堆成小山的大豆旁,弯腰抄起一捧豆子。 他啧啧称奇:“如此饱满均匀!好豆子!小乙,你可知,在汴京这种豆子多少钱一斗?” 秦小乙摇头:“请刘府尊指点。” 刘平仔细打量着他手里的豆子,笑道:“似这般上等的豆子,卖七十钱有余!” 秦小乙神色不变,任里正却老夫聊发少年狂。 “那咱们何不运到汴京去卖?” 秦小乙一阵无语:您老懂不懂经济? 刘平笑着摇摇头:“任里正,卖豆子哪有卖香干和腐竹赚钱?” 诸位瞧瞧人家这经济素养! 刘平放下豆子站起身,对秦小乙竖起大拇指:“小乙,真有你的!我这便回去上奏官家!” 秦小乙何等人,他连忙道:“刘府尊稍等,小乙这便取肥料过来。” 任里正也不遑多让,他连忙叫来人,从各处堆积如山的大豆中分别收了十几斤,装了满满一麻袋。 农户们主动帮起了任里正。 反正每亩多出来的大豆也要白送,送谁不是送呢? 刘平默默给他们点了个赞。 这觉悟!这高度!我刘平果然教化有功! 教化先放一边,他这脸皮是够厚的! 秦小乙回到家,正要将肥料送过去,却被孙氏一把拽住。 “小乙,肥料你不用管了,娘派人送到府衙,你快去磨豆浆和豆粉!” 秦小乙懵了:“娘,我去磨?” 孙氏一脸理所当然:“你不去谁去?你说的豆奶粉咱们还做不做了?” 秦小乙这才想起这茬:我这几天一直绘船图,忘了这回事儿了。 他乖乖缝上嘴,跑进屋拿起工具,便去了河边的磨坊。 豆奶粉…天可怜见,那是一个月前他兴之所至,随口跟孙氏说的。 结果,他那事业狂老娘便给他建了这么一处磨坊,里面还极为贴心地配了一套炉灶。 秦小乙抽空在这儿做了一套水力钢磨、一套原始脚踏式均质机和一套水力冲盖机。 空铁皮筒、铁盖他都陆陆续续运过来不少。 所以,等猪长成,这个磨坊就会变成罐头封装作坊。 豆奶粉这种低级货当然不用玻璃瓶,秦小乙准备用铁筒。 冲盖机照样可以使用。 忙碌一整天后,他以熟豆粉为基料,添加了糖霜、酸奶、胡麻粉、核桃粉、柠檬酸…制成的豆奶粉,便做出了几百罐。 当然,这不是他一个人做的。 孙氏在中午时,便把任丽燕和女工们派来帮忙装罐。 他只负责做内料即可。 明天他不用再亲力亲为,因为任丽燕已经学会了。 他又可以专心致志地做图。 于是,在送走女工后,激动加感动之下,他用力抱住他老婆,重重亲了一口。 随后,意乱情迷的二人险些擦枪走火。 诸位看官莫忘了,这里是宽足有近二百米的滹沱河边… 燕赵之地的艄公们,号子还唱得格外嘹亮… 所以,人家那一嗓子吼出来,秦小乙险些被吓得… 任丽燕羞红着脸,噗嗤笑出了声。 “该!谁让你想干坏事!” 秦小乙灰头土脸地回了家,把怨气撒给了可怜又无辜的图纸。 于是他很快又开心了起来。 辣椒、可可、土豆… 乡亲们虽然带着错过了一个亿的遗憾,但还是高高兴兴地卖了大豆点钱。 粜一石大豆得五百钱,十亩地便是十贯钱,乡亲们今年可以过个好年了。 他们怀着对明年大丰收的美好期盼,施足了腐植酸肥,开始种冬小麦和菘菜。 得益于腐植酸肥缩短作物生长周期的功效,真定府实现了一年两熟。 秦小乙的五年计划正在稳步推进当中。 孙氏看着任家粮仓堆积如山的大豆,乐开了花。 解决了原料问题后,任仁济食品作坊开始两班倒,产能全开。 女工们笑得合不拢嘴,因为她们的工钱又涨了。 在真定府人民皆大欢喜的日子里,任大爷父子二人抵达汴京。 任二郎在码头接到父兄后,密议一夜。 翌日,父子三人便找到了休沐在家的吕夷简。 得知任家以及秦小乙的航海计划后,吕夷简不但没有丝毫震惊,反而大加赞赏。 这是大宋,不是被腐儒们烧毁神州崛起希望的大明。 “实不相瞒,而今西夏蠢蠢欲动,官家甚是忧虑。若当真如此,官家必鼎力支持!” 一身燕居常服的吕夷简拈须微笑。 同样一身常服、风度气质不凡的任二爷躬身行礼:“吕相公,既如此,我们父子何时面圣为宜?” 吕夷简见这老头儿谈吐儒雅得体,暗暗欣赏不已。 “任公暂且回府,本相这便进宫问圣安。” “有劳吕相公!我父子屡次受吕相公大恩,必生当犬马,死当结草。” 任二爷不卑不亢,躬身而退。 吕夷简心道:这老者学识不凡,何以任二郎竟粗鄙至斯?怪哉! 看来瞧不起任二郎没文化的,绝不止秦小乙。 父子三人回府后,连忙换上绯色朝服做好准备。 并未过太久,他们便等到张茂实相邀。 “任公,二位开国男,请随下官来,官家赐宴。” 张茂实态度极为恭谨。 三人哪敢托大,连忙回礼:“有劳张库使,不胜惶恐。” 张茂实大为受用,他心道:这爷仨决不简单! 四人策马奔腾,很快便到了宫城外。 俄而,偏门大开,四人径直进了御花园。 秋高气爽艳阳天,是以赵祯仍旧在御花园赐宴。 一身绯色朝服的他高居主座,身旁站着两个内侍,一身朝服的吕夷简,正襟危坐于一旁。 张茂实守在了御花园门口,并未进内。 任二爷深深一揖:“臣任延寿参见官家!” 他的俩儿子也连忙行礼。 赵祯心情甚佳,他笑着挥了挥袍袖:“三位爱卿免礼赐座。” 众人坐定后,赵祯又为父子三人赐下酒食。酒当然是神仙酿。 注意,大宋是分餐制。 吕夷简和父子三人敬了赵祯一杯酒。 赵祯打量了一下俊朗且英武的任延寿,又看了看俊朗且高冷的任昭辉。 他这个颜值控暗道:任二郎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当然,这话,他也只能想想。 他笑道:“朕每次饮用御酒时,睹物思人,总会想到三位爱卿,如今终于得见,朕心甚慰!” 赵祯也是个极为感性之人。 父子三人连忙敬酒:“臣等不胜惶恐。” 赵祯又道:“小乙的奏报,朕已仔细看过。 那沃土万里、金银盈野、作物高产之地,诸位爱卿从何得知?” 任二爷将那大食商贾的话转述了一遍。 最后他强调:“官家,既然有大食人登岸在前,又有小乙确认在后,此事定当属实。 小乙还说,彼之国虽不用铁器,但金银冶炼之技甚高。” 赵祯沉吟道:“不用铁器如何耕种?想来彼处之作物甚是神奇,无需深耕,其产便已自给自足。” 他触碰到了真相,看来他也懂种地。 任大郎接话:“官家,以臣愚见,我大宋可教彼国耕种,再送其铁器,或许,彼国国主会回馈金银之器。” 赵祯摇头:“爱卿此言差矣!我大宋万不可施恩图报!榷易归榷易,教化为教化,不可混为一谈! 彼国不懂耕种,我大宋便教其耕种;彼国无文字,我大宋便教其文字;至于榷易,应公平相惠,互通有无。” 唉!任大郎你可长点儿心吧!你那格局,跟赵祯没法比。 任大郎面露惭色:“官家圣明,臣谨受教。” 赵祯笑着颔首:“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如此,便依小乙之言,朕恭候爱卿之喜讯。” 第94章 赵祯组建皇家海军 任二爷白眉一挑:“官家,小乙未提其他事宜?” 赵祯笑着摇头:“未提,他只说三位爱卿带来了喜讯。 刚才吕爱卿已向朕言明,对三位爱卿拳拳报国之心,朕已知之。” 任二爷有些看不懂了:“官家,臣是想,由官家下旨,由臣等出资并按小乙图纸督造,建立一支舰队。” 赵祯微笑颔首:“此事朕准奏。” 任二爷见他揣着明白装糊涂,咬了咬牙,索性把话挑明。 “官家,舰队榷易之所得,尽归官家之内库!榷易之物,则由臣等筹措。” 赵祯展颜一笑:“爱卿之意,朕已清楚。小乙却提议朕建立一支四厢大宋海军,其直属禁军管理。” 任二爷险些吐血:这明明是一回事儿好不好! 等等!这还真不是一回事儿! 海军直属禁军管理,意思是甩开了市舶司。对海军采购、贩运之物,市舶司无权勘验! 而且,这是官家直接管理的禁军!文官只能谏言,也就是喷赵祯,却无法插手。这权限… 武职就武职呗!老子区区一介商贾,还想挑官当不成? 翻过味儿来的任二爷,站起身深深一揖:“官家圣明!” 赵祯笑了:“爱卿,造船一事,朕即刻便可下旨。但组建禁军海军一事,不可操之过急。” 禁军,必须从良家子中精选。在这个重文抑武的神奇朝代,其选拔难度可想而知。 看官们莫要忘了,陈尧咨被任命为武官时,被他老娘一通狠揍之事。 任二爷却不这么认为,他微笑道:“官家,船员…海军终其一生,大多数时间都在船上。 是以,海军不同于一般禁军,无航海经验之兵卒,决不可为海军。” 吕夷简心中一凛:任老爷子,你可别胡乱开口!选拔兵卒岂可… 任二爷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是以,官家可自官船中选拔海军。 海军不同于陆军,其对兵卒单兵作战能力要求并不高。官家,海战主要是比船。 于海军而言,丰富的航海经验、及时快速的应变能力,才是首选。” 吕夷简登时放下心来。 任二爷见赵祯沉吟不决,心知他根本没听懂。 他看向吕夷简,见他没有阻拦之意,便继续道:“官家,市舶司有不少经验丰富之官吏。 官家可委任广州市舶司,由其负责精选船员编入海军,若发现劣者,唯其是问即可。官家圣意如何?” 赵祯沉吟片刻后道:“以爱卿看来,海军归港后,又当如何管理?” 任二爷不假思索:“收拢军械,责令其归家休沐,等待军令。 若休沐期间,其作奸犯科,除依《宋律》执刑外,尚可以军法处置,绝不姑息。” 赵祯听懂了:哦,合着这帮船员出海便是海军,归港后则是平民,还是手无寸铁的平民。 赵祯终究还是心软:“爱卿,海军终日于海上奔波,甚是辛苦,军饷如何发放?” 任二爷对此胸有成竹:“官家,可按每船往返榷易之利分发于海军。一成便足矣!” 赵祯默默盘算起来。 一艘五千料的大船,其载货量极为惊人。一往一返,其获利至少有十万贯。 一成便是一万多贯。一艘船三千海员,每人三贯有余。 他又问道:“爱卿计划造几艘巨舰?” 任二爷回答得掷地有声:“回官家,十五艘!” 赵祯耸然动容:大手笔啊!这巨舰,一艘造价便在五万贯上下。原料所耗,更是极其庞大! 任二爷继续道:“官家,臣未曾听说过一蹴而就之事。是以,臣计划在五年内造十五艘巨舰。” 秦小乙如此谋划,其实是在变相解决钱荒问题。 如此巨大的铜钱出入,势必会刺激市场。 消费一旦兴起,铜钱必然大量流通,最直接的后果,便是物价上涨。 手里存着大量铜钱的老财们,就问你们发不发慌。 这还没算大食、南洋诸国的大量铜钱流入。 别忘了,大宋与这些国家间的贸易,一直都是顺差。 宏观经济的三驾马车,如今秦小乙正在真定府试点内需,造船则拉动基建,而造船的目的,便是要拉动外贸。 黄宗羲定律证明,封建王朝越变法越拉胯。 所以,要想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只有提升生产力一途! 好吧,真正原因是,秦小乙这个理工狗不懂玩金融,他信奉的是实业兴邦。 赵祯从小对此耳濡目染,他身边肱股虽然爱结党,但能力没得挑。 所以他大概明白了任家和秦小乙如此做的深层意义。 吕夷简做为赵祯的贴心小棉袄,适时开口:“任公,您的意思是,通过造船一事,解决大宋之隐患,然否?” 任二爷用力颔首:“官家,吕相公所言极是!臣等此举,正是此意。然臣亦怀私心,请官家责罚!” 赵祯来了兴致,他向前探头,挥了挥袍袖:“朕恕爱卿无罪!爱卿但说无妨!” 任二爷站起身,深深一揖:“官家,臣曾研读《唐书》,对其上所述之盛世,臣殊不以为然! 臣等全家,为辅弼官家创真正盛世,愿肝脑涂地!” 他说的《唐书》实为《旧唐书》,此时欧阳修还没修新版。 其实我也瞧不起开元盛世。那帮文人为了踩打击他们世族的武则天,可谓毫无节操下限。 赵祯再次动容:“爱卿请坐!朕亦当励精图治,给大宋一个真正盛世!” 任二爷却并未起身:“官家,臣还有一个私心,便是想踏足那世界尽头,带回无数金银,从此让大宋以银为币!臣亦可名留青史!” 吕夷简偷偷给老头儿点了一百万个赞。 对,这么一来也就无所谓铜荒了,因为我连货币都换了,捎带脚我还能统一币制。 陕西路和福建路的铁钱,该退出历史舞台了。 一直让赵祯闹心的,不就是这个破事儿嘛! 现在我来总结:任二爷就是个大马屁精! 赵祯果然龙颜大悦:“朕得爱卿等肱股,胜似如虎添翼! 吕爱卿拟旨:造船之事朕全权委予任家,广州市舶司、造船厂全力配合!” 吕夷简笑着躬身行礼:“臣遵旨!” 赵祯略做沉吟,又道:“吕爱卿再给广州市舶司拟一道圣旨:责令其尽速遴选精干之士,编入禁军靖海军四厢,务必满额!” 吕夷简再次行礼:“臣遵旨!” 赵祯蹙眉看向吕夷简:“靖海军都指挥使之人选,爱卿可有合适之人?” 吕夷简连忙道:“官家,臣并无合适人选,由官家定夺便是。” 开什么玩笑,这事儿我能揽?不要命了吗? 任二爷躬身笑道:“官家,第一艘巨舰至少需大半年方可造成,此事不急。” 赵祯颔首微笑:“既如此,靖海军都指挥使一职便暂且空悬。” 这个没毛病,管军八位里有仨都是副职,正职不也一直空着呢。 正事议罢,赵祯似是无意间扫了一眼一直侍坐的任二郎,突然冒出一句。 “吕爱卿,朕听说李殿帅一位族亲有意接手任店?” 吕夷简再次躬身行礼:“回官家,确有此事。任店拖欠之榷曲金,目前正在陆续上缴。” 赵祯挥了挥袍袖:“任店经营不易,余下之钱便免了吧。” 吕夷简连忙遵旨,心中苦笑:您还真是明察秋毫。 任二爷躬身行礼:“官家,臣此次来,又带来五千坛御酒,明日便送至内库。” 赵祯展颜一笑:“爱卿有心了。都坐下,今日不谈国是,只谈美景!” 是啊,反正正事儿谈笑间都搞定了。 任二郎硬着头皮站起身道:“不知官家对臣之私厨是否满意?十月初一,臣愿宴请官家和诸公去任店饮宴。” 赵祯呵呵一笑:“那朕便却之不恭,吕爱卿提前做好准备,届时五品以上在京官员,便一同前去吧。” 吕夷简以眼神偷偷给了任二郎一个赞,躬身道:“臣遵旨!” 在皆大欢喜的气氛中,本次赐宴圆满结束。 返回任二郎的宅子后,父子三人不约而同地擦了擦冷汗。 御花园内看似言笑晏晏,实则明枪暗箭无数,爷仨不由羡慕起了秦小乙。 “以前无官时羡慕当官的,如今当了官才知,这官是真累!” 任二爷唏嘘不已。 任二郎又开始作死:“爹,要不咱们辞官?” 任二爷露出慈祥笑容:“二郎,你过来!” 任二郎毛骨悚然,连忙跪倒:“爹息怒!孩儿知错了!” 任二爷嘿嘿一笑:“起来吧!你说的什么混话!不当官,嘿嘿,你能有如今的安稳日子?” 突然一个丫鬟匆匆跑来:“三位官人,有贵客到!” 第95章 任二郎揭晓真相 任二爷蹙眉问道:“是哪位贵客?” 那丫鬟道:“是国舅爷,他还带着个孩子。” 任二爷连忙跑出大门,果然见到一个相貌朴实、身穿紫袍的昂藏汉子,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瘦高的少年。 他深深一揖:“国公爷竟然屈尊至此,下官有失远迎,不胜惶恐!” 那人正是李用和,那孩子是他大郎李璋。 他笑着上前一步,扶起任二爷:“您是任二哥?千万别多礼,小弟只是前来探亲的。” 送走心满意足的李用和和那有些懵逼的李大郎后,任二爷叹了口气,走回了书房。 李用和还真是来探亲的,任大郎和任二郎多了李璋这个小弟弟。 李璋虽然比秦小乙还小三岁,却成了他叔叔。神奇的是,辈分居然一点儿没乱! 因为李璋确实是福康的表叔。 任二郎以为,李用和是任家的大腿。 可真相是,李用和也认为,任家是他的大腿。 他对自家极有自知之明。 任二爷见任大郎关紧房门,这才开口:“二郎,你把任店的具体情况说明一下!” 任二郎将头探出窗外,收回头时顺势关上了窗户。 “爹,此事要从我上次从汴京回来前说起。” 原来,早在汴京人人自危之时,任店东家便有意转让任店。 任店仅仅小姐姐,就养了五百余人,开销实在太大。 再加上时局动荡,他的靠山刘娥又薨了,这让他坚定了出让的决心。 赵祯堂兄赵允让得知此事后,便授意他的一个党羽与任店的东家接洽。 他手里已有樊楼,再收购任店这家原本的第三,他便可以掌握汴京达官贵人们的夜生活。 他有自己的野心和图谋。 赵祯孩提时的玩伴,他的另一个堂兄赵允弼及时发现了赵允让的阴谋。 巧合的是,赵允弼与宋绶过从甚密,二人同是喜爱王体字的书友。 于是乎,通过宋绶,赵允弼便与任二郎搭上了线。 前文提过,任二郎早就想开一家自己的酒楼,因此二人一拍即合。 任二郎回真定府取银两,赵允弼则去找任店东家洽谈。 任二郎这次过来时,带来了一万两官银做预付款。 赵允弼在他赶来的当天,也刚好与任店东家谈拢。 注意,这是大宋,且是政治清明的仁宗朝,不是皇室拥有特权的大明。 大宋即便是皇室,也不能无故欺压商贾。商税是大宋重要的财政来源。 遑论任店东家还是刘娥族亲。 赵允让自认为一切尽在自己掌握之中,得意忘形之下,吃相有些难看,让任店东家对其颇为不满。 这才给了赵允弼虎口夺食之机。 那日清晨,为避免被赵允让察觉,赵允弼绕了一个大圈子,待任二郎带着银两进入任店之后,他才从后门走了进去。 他的这番谨慎用心并非多余。 赵允让始终不知,他的真正对手,竟是他的堂弟赵允弼。 他一直以为,只是任二郎在搅局。 任店东家经营任店,已有多年,对任店,他倾注了毕生心血。 而且,任店的经营模式,在任二郎这个受过秦小乙熏陶之人看来,颇有独到之处。 此地私密性比樊楼还高,按照秦小乙的说法,这叫会员会所制。 若非时局不明,且他实在找不到足够粗的大腿,他是绝无可能出让任店的。 因此,当任二郎带着诚意,也就是上万两官银和未来规划前来后,他动心了。 任二郎对他讲的理念,正是他毕生追求的经营模式。 而且,看似霸道实则极有人情味的任二郎,还开出了一个让他无法拒绝的条件。 “大官人,我给你半成干股!你不用投资,也不算入某收购金之中,大官人意下如何?” 当时,任二郎如是说。 旁听的赵允弼惊呆了,当时他都有抱住这黑厮狂啃的冲动。 半成干股值多少钱?按照任二郎从牙行雇的酒楼行管账先生的说法: 任店有做到前三的实力,小姐姐们名气甚至高于樊楼,经营模式颇受达官贵人们追捧。 综合考量,任店收购金只要不高于55万贯,且经营有道,东家一定大赚特赚。 最终双方在四十万贯的价格达成共识。 再次强调,任店是可同时容纳五六千人就餐的包厢制大酒楼。 看官们还是没概念? 十二年前,首都有一家红极一时的高档私人会所被查封,轰动全国。 那会所各方面与任店都相似,但其尺度更大、玩得更开、不以餐饮为主。 任店的小姐姐素质确实高;其经营理念,便是如此超前。 这里插一句,宋代的小姐与我们所说小姐同一个意思,没文化的元人把它当成了高级货。 这让明清的大家闺秀们…情何以堪,我都替她们脸红。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山人间,后面四字便是那被查封之会所名字。 看官们试想一下,如此销金窟,收购价仅需不到五亿元,是贵还是便宜? 咱们言归正传。 其实,按照省陌的七百七十钱为一贯的算法,仁宗朝,一两官银可兑两贯钱。 按本书设定,一两官银只能兑一贯半,任二郎需支付二十万两官银。 这是仁宗朝,不是滥发纸钞的徽宗朝。 一把刀就算再宝,若有人敢卖三千贯,过不了一刻钟,那人绝对会被关进开封府大牢,最少也要判个杖三十,流放千里。 当然,仁宗朝有禁武令,平民严禁带兵刃,这点可参考《天龙八部》。 不是他们不带刀剑,而是官府严禁平民携带管制刀具。 所以那帮高手的兵刃奇形怪状。 灵鹫宫的位置,目前名义上属于大宋,归唃厮啰统治,那边不存在禁武令。 因此,齐聚灵鹫宫下的高手们都拿着刀剑枪棒。 言归正传,林冲和卖刀贩子,说的都是纸钞三千贯。 铜钱三千贯有三万斤,鲁智深也搬不动。 所谓十万贯的生辰纲,顶天儿相当于仁宗朝两三千贯的货而已。 总而言之,半成干股便是一万五千贯,外加每年百分之五的分红。 于是,毫无悬念,任店东家顺利变更为任二郎。 您以为此事到此为止? 谈妥后,任二郎与任店前东家交流新的运营计划,并拿到了许多贵宾免费卡;赵允弼便进宫去找他堂弟兼光屁股长大的玩伴。 他走后,赵祯便把张茂实传进了御书房。 次日一早,任二郎偷偷塞给紫袍大佬们的,便是任店的贵宾免费卡。 在当天,赵祯便与李用和私聊,告诉了他任二郎的计划。 当晚,张茂实以官家致谢名义赶来,找任二郎谈的,第一是要求任二郎承办庆功宴,二是让赵允弼和李用和参股。 任二郎清楚张茂实真实身份,因此对其格外恭谨,对其提出的要求完全不打折扣。 这让张茂实极为满意,因此,张茂实暗示,任店他罩定了。 临走时,他又暗示,赵允让要找任二郎麻烦。 是故,任二郎便匆匆去找赵允弼,而砸门的那位,正是赵允让的傀儡。 他与赵允弼谈拢,给后者一成干股后,后者拍胸脯保证,他来搞定善后工作。 第三日不到卯时,任二郎去找的,便是李用和。 与李用和谈妥,他出八万两占三成股后,任二郎前脚刚进门,一身黑袍的李用和便从后门赶了进来。 其后,李用和先回府换上朝服,急吼吼便进了宫,与赵祯商议庆功宴细则。 李用和也怕以田况为首的御史喷子们,所以他用的是他族亲的名义。 因此,赵祯对此事始末洞若观火,在赵祯心照不宣的配合之下,任二郎等于用两万贯打了一个广告。 他赚大了! 任店这些天的营业额,已经有了赶超万年老二仁和店之势,神奇的是,毛利居然还不低。 最后,他总结道:“爹,大哥,如今咱家占五成半,国舅爷三成,赵王爷一成,前东家半成。” 赵允让和赵允弼,如今都还未被封王。 因为这是大宋,不是养皇室如养猪的大明。 当一个封建王朝不断增加开支、且收入还不断缩水时,这个王朝就要完犊子了。 比如两汉、比如隋和李唐、比如大明。 他们其实都是亡于经济。 北宋也勉强算是亡于割韭菜。金兵一路南下,几乎未遇到抵抗,这还不能说明问题? 任二郎又补充道:“爹,孩儿还有个计划。” 第96章 秦小乙被预定为驸马 听完任二郎的设想后,任二爷捋须微笑:“好小子!干得漂亮! 一不做二不休,既已恶了赵允让,咱们就干脆狠狠踩住他,不让他翻身好了。” 任大郎突然觉得,自己来这一趟,除了认识不少大佬们之外,似乎没什么用。 于是,他叹了口气:“爹,既然汴京一切稳定,孩儿便回真定府好了。也不知三郎去雄州顺不顺利。” 然而,现实便是如此打脸。 任二爷尚未开口,便有丫鬟匆匆跑来:“大官人,张库使又来了。” 爷仨不敢怠慢,连忙迎出门去。 他们如此郑重其事,反而让张茂实有些不好意思。 他躬身行礼:“三位乃开国男如此隆重,倒让下官过意不去了,尤其任公还是下官长辈。” 三人连忙还礼,任二爷暗道:开什么玩笑,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你这特务头子啊! 话说,小乙发明的特务这词还挺贴切! 他客套一番后,正要请张茂实进屋,却听后者道:“任公,官家传任大郎觐见。” 任大郎连忙行礼:“臣遵旨。” 他这是典型的行动比脑子快。 任二爷偷偷问道:“张库使,官家有何要事?” 张茂实面露难色:“任公,下官实在不知,官家只说是家事。” 爷仨同时一怔。 我们跟官家有何家事可言? 任大郎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一路策马奔腾,乖乖进了御花园。 “臣参加官家!” 任大郎恭恭敬敬行礼。 赵祯心情似乎格外好:“爱卿请坐!来人,赐御茶!” 任大郎心中七上八下,这是鸿门宴?莫非官家要抄我任家? 他想多了,赵祯除非被穿越客夺舍,否则绝对干不出这种事儿。 果然,赵祯只是详细问了问秦琪的情况。 最后,他居然笑着道:“大郎,朕有意将公主许配给小乙。” 任大郎吓得险些一头栽倒。 他连忙深深一揖:“臣这便取消婚约!” 赵祯笑着挥挥袍袖:“爱卿误会了,朕反复思量过,若依小乙规划,大宋光复燕云大有希望。 他若封王,多纳几个王妃也正常。朕传爱卿前来,只是希望爱卿提前做好准备。” 任大郎已经明白了,自己吹牛逼说的话,一定已经被赵祯听到了。 他当即战战兢兢:“官家,臣失言,请官家责罚!” 赵祯笑着摇摇头:“爱卿昆仲对小乙有救命大恩,朕岂可行不义之举?何况爱卿阖家上下忠君体国,朕也愿与爱卿结亲。” 任大郎听懂了。既然咱们都是一家人,那就休戚与共呗! 他不再作揖,而是直接跪倒:“臣惶恐!官家之事,便是臣全家之事!臣愿与官家共享任仁济之利!” 赵祯艴然不悦,他沉声道:“任大郎!朕岂是如此小人?朕只是体念爱卿报国之心而已!” 任大郎又懵圈了。 说到底,他对宅心仁厚、雅量高致的赵祯缺乏了解。 要是换成秦小乙在此,早就跟赵祯讨论该如何灭西夏、平大辽了。 换言之,任大郎的格局还不如他老弟大。 赵祯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 他暗自摇头:任大郎做生意强于其胞弟,做人可就差远了。任二爷终究不是完人! 他勉励道:“爱卿,朕所思所想,惟有太祖太宗遗志耳!” 任大郎格局虽远不如二郎,但还是要强出其他商贾不少。 他这才翻过味儿来。 哦,官家这是要重用我任家,又担心我们胡思乱想、甚或恃宠而骄,所以借结亲一事安抚、压制我们。 他用力叩首:“官家,请恕臣愚钝,臣懂了!” 赵祯暗暗松了口气:任大郎还能挽救,这就好!唉!他还不如他女婿懂事! 幸好,他女婿很快就成了朕的。 他欣慰一笑:“爱卿懂了便好!” 他拿起几上一本奏折:“爱卿尽速归家,按照这份计划,与小乙定出一个详细方案出来。” 任大郎叩首:“臣遵旨!” 他接过奏折,又听赵祯告诫:“小乙毕竟还是少年郎,爱卿需时时敲打,不可让他懈怠!朕之言,爱卿不可告诉他!” 哦吼吼!终于来了!秦小乙这辈子,都要被赵祯拿捏得死死的了! 喜大普奔啊!让他埋汰我!看把他嘚瑟的! 活该! 看官们觉得这就算完了? 你们也太小看赵祯了! 赵祯目光幽幽地盯着任大郎。 任大郎只觉心里发毛。 赵祯突然冒出一句:“朕之堂兄赵允让,去岁春天诞下一子。 目前他子嗣众多,若朕迟迟无子嗣,则将从其子嗣中择一佳者,过继于朕。” 任大郎如遭雷击。 进宫前,爷仨还踌躇满志,均认为赵允让不足为患,甚至可以让其零落成泥碾作尘。 可现在呢?人家可能有一个亲儿子要被立为太子! 任大郎好心塞! 他咽了口口水,勉强笑道:“官家春秋鼎盛,必然会有子嗣。” 赵祯悠然道:“朕听说,小乙擅治无后?” 看官们看出来了吧,这大概才是赵祯最主要的目的。 任大郎彻底懂了。然而他还能说什么? 他深深一揖:“官家,小乙明春赴京参加省试前,臣一定责令其为官家解忧。” 赵祯满意颔首:“有劳爱卿了,当务之急,仍是解决西夏之患!还请爱卿用心做事,尽快呈上方案,朕必不吝封赏!” 看官们,瞧瞧人家赵祯这皇帝当的!谁说宽仁就不能治国? 是任家敢糊弄他?还是吕夷简他们敢? 人家这是典型的结果导向,而且还形成了pdca闭环管理,生怕你过分注重结果而跑偏。 最重要的是,人家还偏爱对员工们正激励,他这种好老板,咱到哪儿找去? 任大郎便被他震撼了。 他从怀中取出早已备好的昆布粉:“官家,此乃小乙亲制之增味香料,官家可先让御厨试一试其增味神效。” 他一揖到地后,倒退而出。 一路上,他神魂不属。 他关紧房门,将此事告知老爹和胞弟后,爷仨,不,加上任五郎,这四人都惊呆了。 “大郎,你马上回家!以最快速度!立刻,马上!” 老头儿急了。 任大郎也干脆,他揣上几锭官银和换洗衣物,便径直打马离去。 任二爷目光森然:“二郎,赵允让是敌非友,咱们不要客气!你的计划,立刻执行!五郎,事关咱们任家,你懂吧?” 任二郎用力颔首,与任五郎一起匆匆离去。 老头儿警惕地望了望四周,这才喃喃道:“官家真了不起!小乙,如今可不止我任家,大宋之兴衰,全系于你了!” 当事人秦小乙对此毫无自觉,他正兴冲冲地算着账。 任三郎满载而归。 二百兵卒,押运着数十辆装满钱箱的车子,浩浩荡荡从雄州赶回。 车队后面,还跟着排成一条长龙的空车。 任三郎运走的三十万坛酒,全部售罄。 这批酒,赵祯还没有博买,所以利润全部归任仁济。 那么总毛利是多少呢?秦小乙很快便得出了结果。 答案是三十九万贯。 这还是刨去雄州买扑的一万贯、给葛怀敏、雄州州县二衙、榷场监的回扣后的毛利。 就这么一趟下来,任店的收购金便挣出来了。 而且,这是来自于辽国的铜钱。 分别运往丰州和府州的酒,车队目前尚未返程。 丰州运走两万坛,府州三万坛。秦小乙的预估利润为十万贯,也是刨去各种回扣的毛利。 建造两艘巨舰的钱,也出来了。 神仙酿库存售罄。新建的三千五百口地缸,还有一旬,酒才能酿好。 看这个架势,任大郎势必要再造三千五百口地缸了。 因为西北还没动静,而且以任店目前的客流量,很快便需要大量酒。 看官们别忘了,还有西夏的互市,那可是大头儿。 任家给大宋创造了多少gdp啊! 算清账后,任三郎带着钱和账本回家,秦小乙便继续做图。 突然,真定府跑来一个兵卒,远远喊道:“小乙,小乙,速来,有你的信!” 第97章 令人头疼的西北 赵祯今日格外忙碌。 任大郎刚走,他又叫来了张茂实。 “爱卿,七郎可有最新情报传来?” 张茂实躬身答道:“回官家,最新情报,便是前日之情报,元昊之使确实在频繁接触丰州蕃部。” 赵祯叹了口气:“张爱卿何时到任?” 他说的便是张亢。 对张亢之能,以及其毫不抵触文转武的报国热情,他已深有了解。 张茂实笑道:“官家,想来前日张钤辖便已到任。有他在,官家勿忧。” 赵祯神色缓和少许,随即又道:“陈爱卿他们已至何处?” 张茂实不假思索:“回官家,陈钦使此时应已过延州,抵达边境。有狄指挥使沿途护送,陈钦使安全应无问题。” 陈执中使团阵容极为豪华,陈执中自然是正使,副使有富弼、韩琦和庞籍,由狄青亲自率禁军护卫。 历史上,除狄青是枢密使外,其他这些人都会拜相。 赵祯将庞籍派到了陕西路任转运使,因此返程时,他便不再回京。 富弼是陈执中点名要的,他也看好这个忠厚老实人的潜力。 韩琦也是陈执中亲自挑选出来的,他担负着调查西夏民生的重任。 庞籍、狄青同为未来西北三大重臣,三人中的范仲淹则仍在贬谪之中。 历史已经歪了,而且会渐渐歪成比萨斜塔。 赵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又听张茂实汇报了近期朝堂情况后,便挥了挥袍袖。 他早已屏退内侍,是以,此刻御花园凉亭内,只有他一人。 他站起身,负手昂然而立,嘴角突然浮现出一丝笑意。 他控制朝堂的手段类似朱厚熜那老银币,但无论胸襟、格局、性格还是大局观,他都远胜性格扭曲的后者百倍。 话说回来,以他对秦小乙的了解和熟悉程度,他极大概率会狠狠拿捏住秦小乙。 可怜秦小乙还天真地以为,只要他不当官,赵祯就拿捏不住他。 论政治专业性,他坐火箭,也赶不上自幼便谙熟帝王之道的赵祯。 人家可是跟想当女皇的刘娥斗了近十年的大牛! 秦小乙已经回了家。 他迫不及待地拆开了曹琮和他大舅的信。 这两封信都是通过加急马驿发来的。 他首先看了一下落款。 两人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写信时间都在六日前。 他先看了曹琮的信。 曹琮在信上说,种世衡已经赶到了环庆路,并被他派到了环州。 秦小乙长长松了口气。 西北重臣,目前范仲淹虽然尚未就位,但大局已定。 因为,他给曹琮的计策就是照搬的范文正公那一套。 种世衡首要之务,并非筑城建寨,而是联结杂羌、吐蕃诸部和不满元昊的党项人。 这一点,种世衡在历史上做得极为出色,根本不需要他这外行瞎指挥。 他这理工狗能做的,只有改进大宋的基建技术,以及为短命鬼之一,不,是为曹琮和种世衡这对短命鬼续命。 对种世衡而言,曹琮这大腿可比范仲淹粗多了。 谁让赵祯信任外戚呢。 曹琮将环庆路概况简要说明了一下,并强调他已开始绘制防御图,准备大兴土木。 信的结尾,曹琮盛邀秦琪前往环庆路协助筑城。 秦小乙沉吟片刻后,又看起了孙继邺的信。 匆匆看过几眼,他便笑出了声。 曹琮的信显然不尽不实。 孙继邺在信中说,他已送走了使团,并加派了一队亲卫护送其至党项边境。 在此之前,元昊确实发动了两次突袭,意图夺回横山南麓诸城寨。 第一次防御,是孙继邺指挥。 他活用了以骄兵为饵的诱敌深入、反用空城计、丢辎重粮草打乱敌军阵势等多种战术。 最终,他以牺牲千余骄兵为代价,在提前堆积了大量黑火药和干草的城寨中,以火攻、骑射结合步兵盾阵,全歼了万余西夏重骑兵。 据哨探回报,在边境亲自率军为重骑掠阵的元昊,在得知重骑兵全军覆没后,气得当即下马,在坡顶观察了望了良久。 然而他自始至终没有越界。 第二次防御,是由曹琮指挥,所以曹琮对此只字不提,孙继邺也寥寥几句带过。 因为确实丢人。 总之,庆州骄兵一战尽墨,环庆路生还的兵卒,由骄兵变成了哀兵。 他们终于认清了,他们与西夏步兵之间那犹如天堑般的差距。 其实,对游牧民族,大家都有一个错觉。 所有人都认为他们体质好,单兵作战能力强。 其实出现这个情况的根源与民族无关,而是因为大自然。因为,身体不好的牧民都死了。 他们被大自然无情地淘汰掉了。 能活下来的牧民,身体素质必然不会差。 这绝对不是好事儿! 要知道,一场雪灾下来,冻死的人绝对少不了!要提升兵员素质,何需如此残酷? 因此,承平日久的辽国,战力必然会出现大幅度下滑。 因为他们的生活环境得到了明显改善,不用再直面残酷的自然环境。 悲天悯人的秦小乙,也希望通过互市,来改变这一残酷现实。 他可没有那么狭隘的民族主义。 在他眼里,不管大辽、大理、回鹘、女真、蒙兀、西夏还是吐蕃,大家同为神州子孙。 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嘛,何必非要卷呢,白白让歪果仁们看笑话。 反正秦小乙是不明白,面积没大宋大,却有好几十国家的那帮歪果仁,是怎么说出神州人一盘散沙的? 他们都不要脸的吗?意大利弹丸之地,南方北方互相撕逼。 还没河北路大的西班牙,几个自治区一直闹独立。 联合王国更牛,苏格兰把他们整得一地鸡毛。 呵呵,对,他们不是一盘散沙,他们是连盘子都碎了。 哦,咱们是在说孙继邺的信? 总之,在孙继邺的补救之下,结果仍为全歼,只是代价过于惨重,所幸诸城寨都未丢。 不止环庆路,陕西路的骄兵也几乎尽丧。 这下好了,不用孙继邺再废话,两路所有军马都乖乖固守起来。 元昊在多次诱敌未果,反而蚀了几把米后,终于认怂了。 据那名无孔不入的神奇哨探说,元昊站在横山一处坡顶仰天长叹:“大宋有高人也!” 那堪比七郎的哨探还说,当夜元昊喝得酩酊大醉,提刀砍了几个想谋反的卫士。 秦小乙再次笑出了声:“啥卫士?糊弄谁呢?肯定是刺客没跑!这哨探也是个妙人!” 这个“也”,用得极妙! 在信的结尾,孙继邺强调,元昊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他已写信给曹琮,让他提醒唃厮啰小心戒备。 秦小乙思忖良久,匆匆提笔写下两封书信,装入写有二者差遣名的锦囊之中,以缝纫机封了好几道口。 用屁股都能想到,元昊南向不成,必然要肃清两翼。他的目标,始终都是称帝! 若曹琮想坐山观虎斗,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他揉了揉脸,哀叹一声:“我真是操不完的心!我太难了!” 他拿起两个锦囊,略作沉思后,便出了门。 刘平也该走了,西北才是他的归宿。 若无意外,接替他的,肯定是那位经济学家,右谏议大夫、枢密直学士,两朝元老张若谷。 他早就盼着这老头儿过来了。 右谏议大夫是官,枢密直学士是职,目前他的差遣为知澶州。 看官们看懂了吧?官一般为寄禄官,定品级用的,品级共九品三十六级。 比如张若谷的右谏议大夫,便是从四品下; 刘平的差遣,即职事官为知成德军,他的寄禄官为从五品上的信州刺史。 知澶州、直秘阁、提点刑狱司事(也就是提刑官)等,都是差遣,即职事官。 而一般带某某郎和某某学士的,除了翰林学士,都是文职。 最高级的叫太师,当然,活人给这个的不多,即便给了也没几个有好下场。 武官宋初没有职,但到了仁宗朝,外戚和功臣有阶和散官替代职。 比如带某某校尉、都尉或将军的,都是武职。 武官做三师的极少,一般最高是太尉,且与太师一样,通常都是给死人追封的。 文官高级的官位会有六部之官,虽然大宋三省六部都是虚的。 与刘平聊了整整一下午后,秦小乙觉得心好累。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治疗这大宋的医生的? 他刚从府衙出来,迎面便有一人道:“小乙,好消息!” 第98章 自取其辱的赵允让 秦琪定睛一看,那人正是任六郎。 他笑着拱手:“六叔,有什么好消息?” 任六郎笑吟吟道:“棉花找到了!而且,数量还不少!” 对于秦小乙而言,这的确是天大的好消息。 他大喜过望,上前一步拽住任六郎袖子:“六叔,棉花在哪儿?” 任六郎将棉花的详细情况说了出来。 原来,在广南西路有几个州,已经开始量产棉布。那里的棉花,也早已大面积种植。 上次任二爷收了大食那小萌新的棉花后,广州赵家的家主赵大郎,便开始为老伙计收集棉花。 只是,广南西路的棉花要略贵一些,在大宗采购的情况下,一斤作价四十钱。 要知道,大食进口过来的长绒棉,一斤也不过卖三十钱。 秦小乙顾不得这许多,当即推搡着任六郎道:“六叔,收!全收!有多少我们收多少!” 任六郎被他晃得难受,呲牙咧嘴道:“你轻点儿!我爹已经派人去彼处洽谈。 以他老人家在两广之人脉,价格肯定还有的谈。我爹遣我问你,印染何时开始?” 他爹是任三爷,三、四、五、六顺子都是子嗣最多的任三爷的儿郎。 最年幼的任八郎是任二爷的幼子,与他侄女任丽燕同岁。 任大爷只有任七郎这一根独苗。他将自己的青春,都献给了蔚蓝大海。 秦小乙松开任六郎:“六叔,有劳您转告三爷爷,等织出五千匹布,我便开始印染。” 任六郎颔首离去。 秦小乙略作犹豫后,没去找任丽燕,而是径直回家烧菜作图。 任大郎不在家,他去找任丽燕不大合适,二人毕竟未成婚。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他继续忙碌起来。 汴京城内,任二郎将任大郎带来的新食材、新调料交给了膳夫们。 新菜式红烧狮子头,也于同期推出。 昆布粉,在添加呈味核苷酸二钠后,成为集鸡精、味精和味增于一体的神器。 它为俘获汴京达官贵人们的胃,立下大功。 任大郎走后这几天,任店每晚爆满。 在此转述某豪客的话。 “这儿有最烈的酒,有最甜美的歌喉和舞姿,还有最可口的佳肴,还去劳什子樊楼做甚?莫不是有病?” 若非有张茂实的皇城司死死盯着,有李用和的禁军时时巡逻,有赵允弼和赵祯冷冷告诫… 赵允让早派泼皮闲汉们来任店闹事儿了。 但他不派这些人闹事,不代表他就能咽下这口气。 他显然还不清楚,任店的股东们都是何人。 休沐日前一晚,在李用和再三相邀下,吕夷简、晏殊…等七八位肱股,满面春风地踏进任店金碧辉煌的大堂。 任二郎正与他们见礼之时,一个着绯袍的壮年汉子用力掀开了多宝珠帘。 此时已是九月十九,如今又处于小冰河,而且,这几天秋风萧瑟,因此其酸爽可想而知。 大堂内诸公顿时对其横眉冷目。 吕夷简嘿嘿一笑,拱手道:“赵留后!幸会幸会!樊楼温暖如春,您何苦来任店吃冷风?” 那人,正是想找碴的赵允让本人,他如今寄禄官为安化军留后,从四品上武官。 他瞠目结舌。 好家伙,目前当政的六位相公全在,此外还有一位翰林学士、一位同知枢密院事。 这可是一位从一品、七位二品大佬啊! 他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笑呵呵的声音:“二郎,诸位相公可曾来了?本帅处理了一下宫城防务,来晚了!” 赵允让回头一望,瞬间石化。 来人正是圣眷正隆的武信军节度使、殿前都指挥使、成国公李用和。 李用和一见是他,脸色瞬间一沉:“赵留后,你来任店做甚? 樊楼莫非容不下你?还是说你有意出让樊楼? 此事好说,本国公有族亲,正欲经营酒楼,不知赵留后欲开价几何?五十万贯?抑或八十万贯?” 他与赵祯荣辱与共,当然不可能给赵允让好脸色。 更何况,赵允让的樊楼,还是他们任店的最大竞争对手。 赵允让暗暗嘀咕:李用和这贼厮来此做甚?相公们也在,莫非朝中又有大事? 他暗暗叫苦:我收购任店的目的便在于此,我儿能否上位,此乃关键一步!憾甚憾甚! 无怪赵允让有野心,他命也够苦的。 赵恒无子之时,他便曾被抱进宫中抚养,甚至险些被立为太子。 结果…竹篮打水。 如今他子嗣众多,他早已暗下决心,要让其子荣登大宝。 他有这个信心,因为赵恒便险些无子。 但仅凭樊楼收买公卿、探听情报显然不够,所以他盯上了任店。 男人在某些场景,警惕性会大幅度降低,这种时候,他们往往会透露出一些极隐秘的情报。 任店就是最合适的场景,甚至比樊楼还好,因为任店的私密性更强。 赵允让心中叫苦连天,脸上却堆满笑容:“国公爷,诸位相公们,下官只是来任店观摩学习一番。 再者说来,国公爷何不买下任店?任店远胜于樊楼。” 大宋的皇室,地位就是这么低,所以赵允让才想竭尽全力扶持其一子上位。 这里强调一点:赵宗实是赵允让十三郎,在家里存在感不强,他被赵祯领养时都没有起名。 吕夷简拱手为礼:“赵留后若无事,不若与我等共饮。” 赵允让脸都吓白了:你们太狠了! 我若与你们共饮,皇城司还不得把我查个底儿掉?我那官家堂弟肯定会胡思乱想! 他暗暗叹息:任二郎背靠如此势力,我认了!山高水长,咱们走着瞧! 再过十几年,嘿嘿,我倒要看看你任二郎求不求到我头上! 他没机会了。看来,他对秦小乙缺乏足够的认识。 见赵允让灰头土脸离去,晏殊摇摇头:“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何苦来哉?” 吕夷简眼睛一亮:“同叔,今晚你务必要创首佳作!” 晏殊哑然失笑:“坦夫,佳作岂是如此易得?” 任二郎凑趣:“晏相公放心,一切由下官安排,保证晏相公诗兴大发!” 章得象哈哈一笑:“二郎,若同叔无佳作问世,我们唯你是问!” 说笑间,任二郎带着诸位公卿到了三楼的一处雅舍。 推开此处的推拉门后,诸紫袍只觉一股馥郁温暖之香风迎面而至。 只见此处雅舍,正中一张琴几,薄薄轻烟自几上金兽香炉中飘出。 任二郎推门的动作犹如启动了开关一般。 琴几后跪坐着一名淡雅如菊的二八少女,那少女纤纤玉手抚弄着古琴,发出如流水般的“淙淙”之音。 四周小几旁,跪坐着十几名歌妓,或吹笙笛,或弹琵琶,或鼓锦瑟,或按玉箫,或如泣如诉般轻歌。 一众雅士们,顿时沉浸于被她们的技艺描绘出的意境中。 任二郎打了个手势,小厮、伙计们当即默默布菜分菜、分盛时鲜果蔬、端酒倒酒。 他们动作极为熟稔,连半点声音都未发出。 任二郎引着肱股们入座,他们就座后,仍忍不住摇头晃脑。 晏殊、宋绶和章得象耸然动容,唤来任二郎,在他耳畔问道:“二郎,此为何曲?” 任二郎低声道:“回二位相公、章大学士,此乃小乙所谱《月色微凉》。” 诸位看官,我们的秦小乙不谱曲,他只是曲子的搬运工,这曲原名为《凉凉》。 这首颇具古韵的曲子,在这深秋九月十九的月色下,在这优美的丝竹声中,被小姐姐如泣如诉地唱出来… 尤其,在歌词被他以名句东拼西凑的情况下,让肱股们对其叹为观止。 恰好,月色如水水如天,银辉洒落入西楼。 晏殊捧着温热的御酒啜了一大口。 他看着楼外凋零之碧树,听着雅舍内这如怨如泣的歌声,陡然间诗兴大发。 “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第99章 秦小乙诗名传汴京 秦小乙又要哭晕在厕所了。 他偶像之一的晏殊,受他搬运、东拼西凑而成的歌曲启发,诗兴大发下吟出这首千古名作时,他居然不在场! 而且,这首《蝶恋花》还是他最欣赏的传世宋词之一。 贴心的任二郎,早已备好纸笔。 于是,王右军模仿小达人宋绶,笔走龙蛇般记下了这首传世佳作。 此时恰逢一曲《凉凉》…啊呸!《月色微凉》演奏完毕。 趁着吕夷简带头拊掌叫好之时,任二郎匆匆吩咐小厮们换曲子。 他将晏殊新填的词递到浅吟低唱的佳人柔荑中。 那佳人美目一亮,忍不住看向仍沉浸于自己诗词意境中的晏殊。 她只觉,晏殊是如此的清雅俊朗。 任二郎这个天杀的大煞风景:“弱柳,你可会唱此曲?” 那名为弱柳的美妓俏脸通红,轻轻颔首。 任二郎打了个手势,《蝶恋花》的曲子瞬间奏响。 在座的肱股们激动了。 吕夷简白净的脸庞上满是欣喜,他凑到宋绶耳畔:“咱们何其幸哉,居然见证足以流传千古之佳作诞生!” 宋绶与有荣焉地重重颔首:“不虚此行!不虚此行!” 《蝶恋花》唱罢,众人开始起哄:“同叔,你亲自唱你那首《浣溪沙》!” 任二郎见那美妓含情脉脉地看着晏殊,当即道:“晏相公,不如您与这位小娘子合唱如何?” 看热闹的众人只嫌事儿小,当即起哄:“甚是!同叔,合唱一首!” 在大宋,与歌妓同唱不但不丢脸,反而是士林美谈。 于是晏殊捋着胡须笑道:“也罢!小弟便献丑了!” 他与那美妓弱柳一起唱起他那首《浣溪沙》:“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他唱完后,掌声不绝。 吕夷简犹不知足,一脸坏笑地看向任二郎:“二郎,小乙一定还有佳作!你若不肯献上,休怪我们罚酒一坛!” 任二郎心中“咯噔”一下。 一坛酒是宋斤十斤!一百二十两! 于是他果断出卖了可怜的秦小乙:“有,当然有!” 他看向那歌妓:“弱柳,为相公们唱那首《鹊桥仙》!” 弱柳悚然一惊:“大官人,那首《鹊桥仙》竟是秦公子所做?” 嗯,没错,确实是秦公子,人家大名为秦观,而不是秦琪。 任二郎颔首:“正是!如何?可曾练熟?” 晏殊动容:“二郎,小乙当真还有佳作?” 任二郎拱手:“献丑了,请诸公聆听。” 丝竹声中,弱柳使尽浑身解数高歌道:“纤云弄巧,飞星传恨……又岂在朝朝暮暮。” 一曲终了,雅舍内却针落可闻。 片刻后,雷鸣般的掌声响彻云霄。 晏殊不干了:“二郎,再来一首!必须再来一首!” 这次换成了他未出生儿子晏几道的《临江仙》:“……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弱柳唱罢,忍不住掩面而泣,这个故事确实催人泪下。 任二郎对诸公讲述了一遍,这被秦小乙魔改后的凄美爱情故事。 诸公纷纷动容:“不成想,小乙竟如此多愁善感。” 多愁善感的是人家小晏,与秦琪…没错,秦小乙也多愁善感。 这时,雅舍的推拉门被推开,一个方脸儒雅的青年文士躬身走了进来,对诸公各行了一礼。 晏殊讶然:“永叔?” 这文士正是他的得意门生欧阳修。 欧阳修再次深深一揖:“恩师!敢问方才几首佳作可是恩师所做?” 晏殊捋须微笑:“永叔,《蝶恋花》和《浣溪沙》确是某拙作,后面两首乃秦小乙所做。” 欧阳修耸然动容:“恩师大才,做此传世之作实属正常,那秦小乙又是何人?” 他这话,暴脾气的任二郎不爱听了。 天可怜见,他临行前好话说尽,才找秦琪讨来这么几首用于装逼…啊呸!结交大佬们的诗词。 他冷哼道:“某正是那秦小乙发妻二叔!某尚有一首佳作,大官人可想听?” 欧阳修恍然,连忙赔礼:“任兄,小生并无不敬之意,只是对秦公子惊奇而已。 小生出言无状,还请任兄莫要见怪。若有佳作,小生自当洗耳恭听。” 这雅舍内外所有人都激动了。 哎呀呀!还有?今天可真是不虚此行啊!任店之高雅,比之樊楼可谓丝毫不遑多让! 行了,以后任店便是我们打卡之地了! 任二郎这一番装逼,瞬间将任店的咖位,提升到了与樊楼同一个档次。 大宋便是如此。 一家酒楼,即便酒菜和歌妓水平再高,若没有传世佳作在此地诞生,咖位便远不如其他酒楼高。 诸位相公和欧阳修便是例子。 他们只是馋任店的酒菜,对任店的咖位,他们心中多少有些不屑一顾。 但如今不同了。任店的档次,在他们心中瞬间被拉升了无数档,甚至有超越樊楼之势。 任二郎透过门,见这雅舍外凑了许多文士雅士,心中得意至极。 我看以后谁还说我任二郎粗鄙! 他觉得,自己人生的巅峰再次抬高。 他昂然一笑,对弱柳道:“弱柳,你为某伴奏,某要亲自唱一首豪迈之词!” 弱柳美目中异彩涟涟,激动地娇躯轻颤:“大官人,您是要唱…” 任二郎笑着颔首:“对!小乙那首《永遇乐》! 诸位娘子们,换小乙编的曲子,咱们加把劲儿用心演奏,咱们任店扬名,便在今夕!” 词虽有现成的曲谱,但还有一种东西叫编曲。编曲是什么呢? 很简单,就是加入新的乐器伴奏和音,让曲子变得更符合词要表达的主题。 章得象哈哈一笑:“二郎放心!有同叔和永叔这对师徒,若这首《永遇乐》也如… 不,就算不如前两首,任店也足以笑傲汴京酒楼行!” 宋绶已经提笔饱蘸墨汁,笑道:“二郎!且唱!在下笔墨恭候。” 吕夷简举起酒盏:“诸公,先浮一大白,为二郎壮壮胆色!” 欢笑声中,包括任二郎在内,众人共尽一杯。 任二郎扬起手:“奏乐!” 弱柳当先击鼓,急促的鼓声中,奚琴、琵琶、笙箫…齐鸣。 雅舍内外,精擅音律之人不在少数。 听得此伴奏,众人忍不住喝彩:“好雄壮的曲子!” 任二郎又干了一杯酒,昂然而立,朗声唱了起来。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燕赵好男儿的种族天赋,是慷慨悲歌。 任二郎虽其貌不扬,但嗓子极亮,与这豪迈之词相得益彰。 一曲终了,整个任店…不,就连任店外,原本喧嚣的大街,都针落可闻。 宋绶怔怔地提着笔,他已经忘了写下这首豪迈之词。 半晌后,楼外街上、任店上下都变得人声鼎沸。 巨大的声浪险些将任店层层叠叠的楼顶掀飞。 是夜过后,任店必将登顶汴京第一楼。秦琪之诗名,也必将传遍汴京。 当然,任二郎的歌喉也必将红遍汴京城。 所有人与有荣焉,他们再一次见证了一首传世佳作的问世! 是以,所有人都开始起哄:“二郎,再唱一遍!如此佳作,岂可只唱一遍便罢?” 任二郎哈哈一笑:“再唱一遍又何妨?” 他刚要唱,陈尧佐却站起身道:“且慢!二郎,老夫给你击鼓!” 韩亿也站起身:“老夫奏奚琴!” 王随哈哈一笑:“老夫不才,愿为此豪壮之音鼓瑟!” 吕夷简微一错愕便即了然,他笑道:“本相虽不老,却也愿为诸公击节助威!” 枢密使杜衍看不过去了,一脸嫌弃道:“坦夫,咱二人同岁,今年已五十有六,你还不服老?” 吕夷简振振有辞:“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世昌,我且问你,廉颇尚且能饭,你我老否?分明壮年也!” 杜衍顿时语塞。 章得象拈须轻笑:“坦夫,便由老夫吹笙吧!” 晏殊笑道:“某为二郎和音,公垂请挥墨。” 于是乎,处于朝堂顶端的肱股们,因为这“廉颇老矣,尚能饭否”,便组成了一个天团。 秦小乙虽未至汴京,但汴京已传遍他的诗作。 诸公各自散去时,陈尧佐叹道:“坦夫,老夫有愧!” 【作者题外话】:担心水文,这段就不写在正文了。 原文“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秦琪改为了“四十七年,望中犹记,烽火幽州路”。 十在平水韵为仄音,三七均为平,扬幽均为平,因此,平仄不变。 这段辛弃疾说的金兵南侵,被秦琪改为雍熙北伐。自此,他收复燕云之心,宋人皆知。 看官们莫嫌弃,云某人鞠躬致歉。 第100章 朕心甚慰 吕夷简微微错愕,尚未发问,欧阳修便小跑着凑到了他们身旁。 他深深一揖:“学生多谢诸位相公们教诲!学生惭愧!” 他又对恩师晏殊深深一揖:“恩师,学生今后必一心为国,不敢有片刻懈怠!” 说完,他昂然离去,洒脱高歌:“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哈哈!永叔谨受教!” 陈尧佐苦笑:“坦夫,永叔说出了老夫想说的话。” 吕夷简呵呵一笑:“既如此,咱们明日继续处理国事! 一个小小少年郎都有如此胸怀,我们焉能甘居人后? 还请诸公戮力同心,明晚本相还请诸公来此高歌。” 杜衍哑然失笑:“坦夫你个老滑头!” 他们都是终身免费贵宾,所以,吕夷简这句话等于白说。 陈尧佐打趣:“同叔,那弱柳小娘子对你颇为倾慕,你得加把劲儿!” 在诸公哄笑声中,他们各自上车离去。 翌日清晨,赵祯想起西北之乱局,便派内侍传枢密使杜衍来御书房议事。 待内侍走远,他才猛然想起,今日是休沐日。 他连忙喊来另一内侍,正要吩咐他喊人回来,便听外面内侍唱道:“官家,枢密使杜相公求见。” 赵祯一怔,下意识道:“宣!” “官家有旨,宣枢密使杜相公觐见。” 话音刚落,杜衍便疾趋而入,躬身行礼:“臣杜衍,参见官家!” 赵祯笑道:“爱卿免礼!今日爱卿未休沐?” 杜衍道:“回官家,诸位相公今日都在处理国事。” 赵祯大奇,朕的爱卿们何时变得如此勤勉了? 杜衍看出赵祯的疑惑,连忙将昨夜之事简略讲述了一遍。 大宋虽严禁官员狎妓,但人家是去喝酒吃饭,名义上不能算违规。 这也算是君臣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读书人的事,能叫偷吗? 赵祯也没在意这些,他重点关注的是那几首新词。 尤其在听到那首《永遇乐》后,连他也忍不住拍案叫绝。 “好一个凭谁问!这首词是何人所作?其人官居何职?大宋有如此忠君体国之爱卿,朕心甚慰!” 杜衍笑道:“回官家,此词正是那秦小乙所作。” 赵祯微感错愕:“小乙一个束发少年,竟有如此胸怀?” 杜衍笑道:“臣恭喜官家喜得少年英才!秦小乙为曹总管、孙钤辖所献之策,硬生生阻住了元昊南侵。” 赵祯笑着摇了摇头:“小乙这厮…能以束发之龄发出如此喟叹,当世恐怕也只有他了!朕心甚慰!” 他唤来内侍:“既然诸位相公们都在,便传诸位肱股前来御书房议事吧。” “奴婢遵旨。” 那内侍领旨离去。 赵祯取出一份奏折递向杜衍:“杜爱卿,你且看看此份奏报。” 他先不表明自己态度,便是对其存了考校之心。 杜衍躬身双手接过奏折,便匆匆看了起来。 少顷,他放下奏折,躬身道:“官家,刘知府慧眼如炬,臣附议!” 赵祯呵呵笑道:“朕也深表认同!元昊南侵受阻,必会整肃两翼。 然唃厮啰与回鹘唇齿相依,若元昊攻回鹘,唃厮啰势必相救。刘爱卿镇守真定府,有些大材小用!” 杜衍笑道:“臣恭喜官家又得一肱股重臣!刘知府所言极是:元昊的目标,实则为唃厮啰! 臣以为刘知府所言极是:曹总管万不可观望,应急速出兵救援河湟才是。” 西北如今的局势如下: 天圣六年(1028年),西夏开始攻取甘凉二州,天圣八年,归义军曹氏归降李元昊老爹李德明后,西夏西扩至瓜州。 明道元年,也就是去年,李德明病重之时,李元昊攻陷了凉州,也就是后世武威。 自此,甘州回鹘部族几乎都投奔了唃厮啰。 河西走廊从此尽落于西夏之手。西夏等于与回鹘、唃厮啰共享了丝绸之路。 西夏人发话了: 我们西夏既然稳定了河西走廊,为丝绸之路的畅通无阻做出了卓越贡献,那么我们收一些过路费、保护费不过分吧? 唃厮啰不这么看,他认为西夏很过分! 所以他屡次派兵攻退妄图霸占丝绸之路的西夏兵。 这便是回鹘、吐蕃与西夏发生冲突的根本原因。 就在李德明的部署,除了沙州等两三州便全部达成之时,这短命鬼却出师未捷身先死。 因此,元昊去年十月接替病死的李德明,成了新西平王。 这时,西夏尚未立国,还不能被称为“大夏国”。前文交待过,我们只是为了方便称呼其而已。 所以,目前西北有三方势力,西夏最大最强; 其次为唃厮啰的凉州、兰州、河湟诸部吐蕃、甘州等几州回鹘联合部落、杂居羌人等; 最后是西州回鹘,为自保,他们选择与唃厮啰结盟。 西夏被后两者包夹,但三者如今处于均势。 元昊要做的,便是打破这一均势的同时,攫取最大利益: 他想将西夏两翼回鹘蕃部尽数收编、占其领地。 赵祯颔首,他又拿出一本奏折:“杜爱卿,再看看这一份。” 杜衍这次只看了半截儿,便吓得手一哆嗦,险些将奏折丢出去。 “官家…这…这是否危言耸听?” 赵祯蹙眉叹道:“爱卿,你可知这份奏折是谁人书写?” 杜衍仔细翻看起来,却未发现上奏者何人,只觉其书法极为俊逸。 杜衍心中大奇:“官家,这奏折竟似对河湟局势极为熟稔,莫非是皇城司察子上奏?” 赵祯摇摇头,沉声道:“爱卿差矣!上奏者,秦小乙!” “啪嗒”一声,奏折跌落于地。 赵祯哑然失笑:“一切为时尚早,如今只是未雨绸缪,爱卿何至于如此失态?” 杜衍捡起奏折,缓缓跪倒在地:“官家,臣惶恐!对元昊之全部动向,臣一无所知!请官家责罚!臣甘愿领罪!” 赵祯越过御案,亲自扶起他,拍了拍他胳膊以做勉励:“爱卿莫要如此,即便朕有皇城司,不也一样毫无所觉? 如此重要机密,以元昊之多疑,怎可能泄露?能提前查辨天机的,当世恐怕也只有小乙。 爱卿如此忧心国事,朕心甚慰!对了爱卿,朕这里,还有一个好消息!” 他拿起第三份奏折递给杜衍。 尽管杜衍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他还是忍不住一惊。 “官家,大…大豆每亩竟可收两石有余?今年大宋大旱歉收啊!” 赵祯摇头苦笑:“爱卿,真定府决不像是歉收。而且,真定府麦子和大豆两熟!” 杜衍产生一种做梦般的不真实感。 麦收是在五月中旬,正常来说,大豆的生长期至少也要四个多月,可今日才九月廿十日。 而且,大豆亩产一石已是极限,两石二斗是怎么回事儿? 总而言之,这一切极不科学。 当然,即便给刘平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胡说八道。所以,这事儿的真实性毋庸置疑。 他正逐字逐句地研究着奏折、想查出原因何在时,吕夷简等六相便都赶了过来。 赵祯笑得极为开心:“诸位爱卿忠君体国,即便休沐日仍为国事而操劳不殆,朕心甚慰!” 很快,君臣就驰援唃厮啰一事,便达成了共识。 好吧,这事儿根本就不用讨论。 除了赵顼和王邋遢这对奇葩,谁会耗费大量军费攻打河湟? 我就问一句:你占这广袤草原何用?莫非你想在草原种土豆、花生和红薯?你有吗? 历史上,赵顼占了河湟又如何?仅仅不到三十年,到绍圣年间驻军便被迫撤离。 至于撤离的原因,呵呵,正是军费。没有秦小乙,驻军又如何自给自足? 熙丰变法,给北宋捅了重重一刀,从此让大宋血流不止。 可惜,当黄宗羲总结出他那神奇的定律时,连大明都完犊子了。 随后,赵祯拿出饱满均匀如珠的大豆、细如黑粉的肥料。 “爱卿请看,正因此肥,才有如此上等大豆!” 晏殊拈须微笑:“既如此,官家,便先让河北路施用此肥,以期一年两熟如何?” 赵祯颔首:“甚善!便有劳爱卿拟旨!” 接下来,毫无意外,当诸位相公们看过秦小乙的奏报后,全部目瞪口呆。 第101章 未雨绸缪?不,等米下锅! 吕夷简当先拱手开口:“官家,想来此奏折必为小乙上奏?” 赵祯颔首冷笑:“赵元昊如此深谋远略,不愧为德明爱子! 若非朕有小乙,必为其夺去二城在先,又被其扰乱西北在后!如今看来,他南面之事已如箭在弦上!” 秦小乙上奏的主要内容是,李元昊欲借李立遵妻党李巴全之势,将李立遵救出廓州(后世青海化隆)。 随后,再挑唆瞎毡、磨毡角与其父唃厮啰反目,以扰乱吐蕃。 这哥俩的亲娘,正是李立遵的女儿,李立遵是他们姥爷。 当年,李立遵立唃厮啰为吐蕃赞普,自己做起了曹操,结果其被曹玮大败,唃厮啰这才发动政变将其囚禁。 所以,元昊这么做的目的呼之欲出。 这还没完,元昊正在秘密接触邈川大首领一声金龙,看官们莫笑,他就叫这可笑的名字。 他老爹是温逋奇,当年温逋奇将唃厮啰囚于深井中,唃厮啰趁其外出不备,偷偷溜了出来。 唃厮脱困后便杀了温逋奇。 所以,唃厮啰是一声金龙杀父仇人。 可想而知,若非秦小乙预警,元昊将搞出多大的事情。 看官们觉得这就完了?拜托你们别小觑元昊! 他岂止不要脸,他连姓名都弃之如敝履! 李元昊、赵元昊、嵬名元昊、嵬名曩霄,都是他的名字。 跟他这将腹黑皮厚发挥到极致之奸雄相比,勾践、刘邦、司马懿、慕容垂、高欢、杨坚这些厚黑之枭雄都是弟弟! 看官们,西夏官员和百姓们,跟着元昊这种老板,能有好日子过? 所以即便多愁善感如秦小乙,设计出如此毒计,也毫无心理负担,盖因元昊委实太狡诈残暴! 言归正传,元昊将这些人都挑拨起来后,下一步便是要胁迫兰州吐蕃大首领禹藏花麻献出兰州。 好吧,吐蕃人这名字… 所以,他这是典型的釜底抽薪之计。 若曹琮真的坐山观虎斗,他会发现自己变成了困兽犹斗。 等唃厮啰被元昊搅得焦头烂额,甘州回鹘又被元昊收服,他将四面环敌,不是困兽又是什么? 届时,元昊将占尽主动,他还会不称帝? 他有丝绸之路供血,又有剽悍的回鹘牧民做为兵员补充,西夏锻造兵刃技术又是当世第一,大宋除了固守,还能如何? 甚至可以毫不客气地说,大宋能坚守横山南麓,已殊为不易! 总而言之,元昊不愧为开国皇帝!他这一番谋划,若进展顺利,从此大宋西北将永无宁日。 因此,诸位相公的反应与杜衍如出一辙。 推演到这可怕后果的他们,登时面无人色。 赵二具体死因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咱们不置喙,毕竟水文可耻。 总之,他若不死,李继迁根本折腾不起风浪,也不会有雍熙北伐导致精兵尽丧。 当然更不会出现可笑的高粱河车神。 然而,历史没有假如。 神医秦小乙深知,西夏于大宋,绝非君有疾在腠理,而是大宋之膏肓重病。 他已清楚为何老天派他来此了,因为别人根本玩不转! 医术高的理工没他强,理工比他强的不能帮赵祯生儿郎,能帮赵祯生小孩儿的不懂造船,懂航海的不一定懂医术。 别忘了,如今御书房内,包括赵祯在内,几乎都是短命鬼! 大明宰辅阁老们,活到七老八十的一抓一大把,可这是大宋啊。 而且,属于仁宗朝的高光时刻,还没有到来。 未来的三大贤臣,范仲淹因为郭皇后被贬,韩琦和富弼组团出使了西夏。 树洞取球的文彦博,如今还年轻。 苏舜钦明年省试。 司马光正为考研…啊呸!解试而努力; 老苏三郎苏洵如今正吊儿郎当,还不是那个始发奋读书的苏老泉。 苏二郎和小苏三郎还没生下来。 至于如今未束发的王邋遢…秦小乙准备改改他的三观,将他改造成一个不割韭菜的好人。 呃…扯远了。 总之,经过一上午的战战兢兢,君臣达成一致:责令秦小乙尽速实行方案! 责令真定府,全力配合任仁济五年计划。 责令刘平赶赴环庆路协助曹琮,目前知澶州的张若谷尽速赶往真定府与刘平交接。 督促任延寿,亦即任二爷尽速去广州造船。 责令曹琮尽全力配合唃厮啰。 责令环庆路、陕西路多建寨筑城。 责令广州市舶司尽速遴选靖海军。 责令河北路,施用秦小乙的新肥,并于麦收后种植大豆,实现一年两熟。 责令河北路边州在河道滩涂开垦水田,种植水稻。 … 中午,赵祯再次赐宴,君臣却都没心思吃饭,尽管加了昆布粉的御膳极为鲜美。 一道道圣旨,都已由钦使快马加鞭送出。 他们如今能做的,只有查漏补缺、默默等待。 好在辽国是老太太主政,与大宋相安无事。 与一筹莫展的诸公雷同,秦小乙如今也愁眉不展。 “爹!如今猪还没长成,没法儿量产皂类啊。” 他站在实验台前,搅着自己面前的烧杯。 “那就先拣能做的做!” 任大郎也叹了口气。 秦小乙放下玻璃棒,摊开手一脸无奈。 “爹,可棉花也快用完了。” 任大郎深深吸了口气,勉力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香水呢?还有那种甜香可口的糕点呢?” 他说的糕点,是泡芙、夹心面包、奶油蛋糕和饼干。 任三郎卖酒时将糕点运到了雄州榷场一批,根本供不应求。 秦小乙快哭了:“爹,糕点那玩意儿才能卖几个钱?香水也做不出来,货还没到港呢。” 秦小乙倒是做出来了乙酸乙酯等增香剂,香水瓶他也有,但香料还没到。 秦小乙的香水,可不是蒸馏精油那种low货,他已经造好了小型精馏塔,他对标的是法式香水。 穿越客们知识过于贫乏,他们根本不懂香水的基本组成有多复杂。 提取香料,也绝非他们认为的那么简单,问度娘?呵呵! 他们做的那种货,没几天便不会再香。 “爹,其他吃食和调料,您找我娘要就行,其他货,孩儿也无能为力啊!” 秦小乙有万般无奈。 他们如今的状态,恰如等米下锅的巧妇。 任大郎用力揉了揉脸:“小乙,那咱们现在就干等着?” 秦小乙以手抚额:“爹!干等着?您想多了吧?您取纸笔,孩儿说些只有您能干好的事儿。” 任大郎乖乖找来纸笔。 秦小乙侃侃而谈。 第一件:安排已将钱全部入库的任三郎和任四郎,送几十万坛臭豆腐、腌菜、酱油和酱豆腐去雄州榷场。 真定府特产大萝卜,用这个腌菜成本低,而且脆甜可口易存放。 第二件:找刘平,让他协助任仁济收购真定府所有大豆,收回来的豆子尽快加工成各种成品。 第三件:继续压榨刘平剩余价值,让他安排将腐植酸肥送到河北路诸军州,不收钱,但运费各军州要给足。 这可不是坑爹的衙前役。 第四件:将各种豆制品纳入军需体系,保本便是,咱不挣赵祯钱,反正运费赵祯都给过补贴了。 第五件:新出的酒,随车运往丰府二州,顺便运走豆制品,这个可以挣钱,但不能太过分。 肥料一起运走,这个免费。毕竟那两州穷。 第六件:派得力之人,去丰州、府州建食品作坊,并督促两地种植冬小麦。 两州啥都缺,就是不缺煤。派人过去就地制肥就地施用,长此以往可解决自给自足问题。 任大郎记完这些后,突然反应过来:“臭小子!你要忙啥?” 秦小乙振振有辞:“爹,孩儿要做染料印染,还要编写教材。” 他想起一事,指着他身旁一个烧杯中的白色粉末。 “爹,您试试牙粉好不好使?” 任大郎一怔:“牙粉?” 秦小乙告诉了他用法,便自顾自做起了染料的乳化剂。 穿越客们记好:牙膏在这个年代做不了。 水合硅石要打成至少五百目细粉、且要有转速高达两千转每分钟的均质机,才能充分乳化。 五百目细粉,必须用超微粉碎机,那玩意儿、以及高速均质机,在电气化时代才有。 对了,他们也不会做乳化剂。 五百目多细?咱们吃的面粉,超不过一百目,看官们懂了吧? 最好的电动钢磨,精度也超不过一百五十目。 精度越高,加工难度便以几何数倍增。五百目的细粉,已达到超微粉的程度,需要用超微粉碎机。 秦小乙用的水力钢磨,带多套省力传动装置,磨出的粉,精度最多也只有八十目。 由此推之,在这年代,想造蒸汽机? 嗯…可以效仿特斯拉,先提出无线传输电力的理论,再用几百年的时间去慢慢发展。 相信我,在十六世纪的大明造蒸汽机,难度只会比特斯拉提出的无线传输电力更大! 任大郎试过牙粉,吐出满嘴泡沫,对其赞不绝口。 这个效果肯定差不了,水合硅石不但被秦小乙打成了八十目,而且他添加了皂基做表活兼乳化剂。 大宋又多了一项垄断品。 任大郎蹙眉:“小乙,你要做教材?” 秦琪颔首:“对!爹,许多教材!” 第102章 大船设计图出炉 张茂实端坐于主座,打量着坐在他对面的壮年汉子。 只见他长着一张黝黑但棱角分明的马脸,狭长的细眼中闪烁着坚毅之光。 他虽正襟危坐,却仍如一堵高墙,颇让人感觉稳重沉凝。 他满意地颔首:“大郎,一年到头好不容易见你一面。这次辛苦你了!回来后,你便回家多陪陪妻儿吧。” 那马脸汉子显然很少笑,他嘴角上扬:“多谢恩使!洒家这次必不辱使命!” 张茂实凑到他身前,执起他修长有力的手,殷勤嘱咐道:“彼处戒备必然森严,若事不可为,当爱惜有用之身! 你须记得,元昊那里,过段时日还需你再过去。” 那汉子站起身,他身材虽瘦高,却给人一种极壮实之感。 他眼中露出感激之色:“恩使放心,洒家省得。” 所幸他没给自己立flag。 张茂实哑然失笑:“大郎,你也是读过书的,何以总自称洒家?太粗鄙了!” 大宋只有粗人才自称“洒家”,比如鲁提辖。 大郎嘴角咧了咧:“恩使莫怪,洒家只是想时时警醒,莫要忘了武者的本分。” 张茂实欣慰一笑:“大郎,你的想法倒颇像那秦小乙!武者又如何?没有武者,谁来守护大宋这番盛世气象?” 大郎顿生知己之感,当即躬身道:“恩使所言极是!五代十国乱世,终究是李唐埋下之祸根所致。 太祖不也是武者出身?想当年太祖金戈铁马,豪气雄壮,一条盘龙棍横扫四百军州,这才打下大宋大好河山。” 《旧五代史》于赵二朝编纂成书,因此五代十国这个概念早已出现。而且,大郎竟然是赵二的粉丝。 赵二绝非粗鄙武夫,相反,他称得上多才多艺,不然伟人不会将他与李世民并称为“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与李世民一样,赵匡胤也有诗词传世,且他作的诗堂皇大气,秦皇汉武才“略输文采”。 张茂实拍了拍他的手:“大郎,以后务必小心!你是我皇城司金牌察子,元昊武功太高,以后莫要再轻身犯险。” 嗯,我看明白了,大郎就是孙继邺信中所说的那位金牌哨探。 而且,从张茂实叫他大郎来看,他便是皇城司的洞洞幺,当然,他不是仓鼠。张茂实也不是天才威。 大郎用力颔首,随即深深一揖,匆匆离去。 这汉子显然也是个人狠话不多的主。 张茂实揉了揉脸,怔怔看着自己手中的纸条。 只见上面写着: 元昊先挑唆唃厮啰二子瞎毡与磨毡角脱离唃厮啰,后挑唆二者与唃厮啰反目。 尽速遣大郎秘至廓州,向李立遵等三人说明其中利害,责令三人,辅弼唃厮啰稳定河湟。 若大郎再三规劝,此三人仍执迷不悟、一意孤行,则就地格杀! 他认得,这是杜衍杜相公的笔迹。 在元昊的带来的浓重阴影笼罩下,赵祯亲政以来,其借吕夷简之手组建的六相班子,快速运转起来。 嗯,他们都中了秦小乙的剧毒。对如此大事,他们居然都深信不疑。 一道道政令如雪片般,纷纷发往河北路、河东路、陕西路和环庆路。 与此同时,任家大院内进进出出之族人络绎不绝。 任三郎再次押着无数马车,赶往雄州; 任四郎则押着车、带着匠人们赶去丰州; 任大郎亲自带着任六郎赶去府州。 任大爷和任三爷也没闲着,他们去了真定府衙,督促肥料分发事宜。 在井陉县的那处露天大矿附近,任家早已建好一个大作坊。 腐植酸肥生产极为简单,只要有能将风化煤磨成八十目细粉的磨即可。 秦小乙有的是烧碱,用电解法制取,不但产量大且无污染。 只要烧碱和煤粉足够,腐植酸肥的产能根本不受限制。 综上所述,这处大作坊,供应河北路三十多军州施肥不成问题。 反正通过对赌契约收大豆,任家已经大赚了一笔。 羊毛出在羊身上嘛。 腐植酸肥还有一样好处,可以提升庄稼抗逆性,一般是指小麦的抗旱、抗寒和抗倒伏性。 所以,明年河北路,小麦增产可期。 忙到废寝忘食的秦小乙,突然羡慕起了他前世的“996”。 因为他如今是朝五晚九无公休。 饶是如此,他也无暇编教材。 他连教中医徒弟的事儿都抛到了一边。 反正有他誊抄自郑祖师的《医法圆通》,结合《内经》、《玄珠》互相印证,让这时代的中医水平一下子进步千年。 六经辨证已经成了真定府杏林主流,八纲辨证毕竟太吃经验。 但他抽空还得去坐堂。 应付单相思的小娘子们,是一方面。 连与曹家联姻的高家都过来凑热闹了,他不能不露面。 不然那帮粗鄙的武夫还不得拆了药铺? 遑论过几年,高继宣还要知雄州。人家稍微使点绊子,任仁济生意咋整? 当然,这些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他得治不孕不育。 他的大名已经传到了大名府。 因此,他抽出来的时间,只能先用来设计海船图。 不自量力的秦小乙,低估了自己的忙碌程度。 所以,尽管他每天只睡不到六个小时,但他还是用了十二天,才将全部图纸设计完毕。 任大爷和任三爷,也恰好做完了分配肥料到各军州的统筹工作。 因此,这一天刚至辰时,秦小乙便背着一个大背包,骑着马跑到了任家大院。 所幸他赶得早,及时堵住了正要去真定府城的俩老头儿。 这俩老头,直接将视线聚焦于他背后的背包上。 秦小乙也不含糊,索性放下背包:“两位爷爷,图纸都在这里。” 见任大爷想拎起背包,秦琪连忙替他提了起来。 “大爷爷,这包可不轻,您二位这是要出门?” 俩老头连忙摆手:“不出门了!还有什么事儿比看图纸重要?” 二老一少走进书房,秦小乙飞快解开扎住背包口的绳子,小心翼翼地将几十卷图纸取了出来。 这种纸是他为了制图特意制作的硬纸。其硬度,与他前世工业设计用的那种经典蓝图纸接近。 他连绘图用的笔,都是绘图铅笔。 对已经烧制出石墨坩埚的秦小乙而言,这种小发明简直是小儿科。 他烧制石墨坩埚,是为了炼不锈钢。他的柳叶刀就是这么炼出来的。 所以,穿越客们,不要太执着于蒸汽机,你们首先应该提升基础科技。 只要基础科技提升起来,别说蒸汽机,内燃机也会水到渠成。 基础炼油其实并不难,难的是裂解无数种石油气、以及烷基苯、甲苯等高阶石化产物。 还是那句话,石化太吃基础科技,所以提升基础科技才是王道。 他展开一张张图纸,仔细为两位航海大咖讲解这艘船的设计理念、各种结构。 他之所以花费如此长时间,是因为他连铆钉、各种拼接、榫卯结构都已经设计到位了。 人命关天之事,由不得他不谨慎。 反正因为有了不锈钢,他如今已将机床升级到了第五代。 有了这第五代的机床,这艘大船的安全性、稳定性,完全可以做到更进一步。 他的最终目的,是要对标法国最先进的战列舰。 也就是十八世纪,法国的“圣母无原罪”号。 当然,他的设想是建造120米长、50米宽、排水量高达六千吨的巨型战列舰。 在他的设想中,那种巨舰至少可装备两百门线膛炮,哪怕没有抢占t位,其也可凭舷首炮轻松压制敌舰。 尽管在这个时代,歪果仁根本不懂啥叫占t位。 按照任二爷的想法,路要一步步走,所以他不急。 反正这艘船已经足够无敌。 他讲得极有耐心,俩大咖问的问题也极为专业,因此,到午时他才讲完。 俩老头问清楚心头全部疑惑后,二话不说便收拾起了行李。 秦琪哭笑不得:“您二位这便走?” 任大爷艴然不悦:“怎么?你想耽误我们踏足世界尽头?” 秦琪摊开手一脸无奈:“仅有图纸可不成啊!” 第103章 懵懂无知的秦小乙 任三爷紧紧蹙起眉头:“怎么?有图纸还不行?小乙!你把话说清楚!” 秦琪挠了挠头:“两位爷爷,这艘船许多标准件,都需用到机床加工。” 任大爷反应过来:“那还不简单?我带上六郎那几个徒弟便是!” 秦琪摆摆手:“是这样的,两位爷爷,我必须先将几百种标准件的加工方法编成教材,他们才知道应该如何加工。” 任大爷这才恍然:“我懂了!这样一来,不但可以量产大船,而且方便维修养护,对吧小乙?” 秦琪当即颔首。 任大爷拍了拍他肩膀:“那你快去!越快越好!我们等你两天。” 秦琪讪讪一笑:“大爷爷,两天恐怕不够。” 任大爷急了,拽住他道:“那你跟我们一起走!” 秦琪哭了。 “爷爷,我不能走啊!我还有一堆活儿没干呢!我得盯着酒、新原料到了我还要加工、官家等着的货我也得打样…” 他擦着眼泪哽咽起来。 任大爷听得头大,他连忙挥挥手:“罢了!孩子你莫哭了,七天够不够?” 秦琪变成了啄米的小鸡,他擦掉眼泪连连点头:“够了够了!” 任大爷推了他一把:“滚吧!” 秦琪如蒙大赦般骑马离去。 他前脚刚走,任三爷便跑到了任六爷的铁匠铺。 “六郎!借给三哥十几个徒弟!我给他们开工钱,让他们跟我造船去!” 任六爷手里的活儿还忙不开,他哪里愿意。 “不给!你自己找人去!你们长房欺人太甚!” 任三爷捋起袖子:“你这话说的!每年分给你们二房的钱,可曾少过一文?” 俩老头如两个顽童般撕扯半晌,最后任六郎认输:“最多五个人!再多老头子我跟你拼命!” 老铁匠确实急了,他吹胡子瞪眼。 任三爷见好就收,推了他族弟一把:“小气鬼!成交!” 任六爷也不含糊。 他挑了五个能熟练使用机床的徒弟,叮嘱了他们几句后,便把人交给了不要脸的任三爷。 “赶紧滚!老头子看见你就来气!” 他一脸嫌弃地撵走了任三爷。 于是,秦小乙懵逼了。 天可怜见,他正忙着编造船标准件的加工教材,便见到得意洋洋的任三爷带来了五个不知所措的铁匠学徒。 他们对南美的执念也太深了吧?居然比我这吃货还着急?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一边写教材,一边手把手教徒弟。 孙氏受了池鱼之殃。 那些小娘子们连着两天堵不到秦小乙,便堵住了食品作坊大门。 孙氏啼笑皆非地看着满脸堆笑、却手持兵刃的亲兵、护院们。 进货的乡亲们都躲得远远的,偷偷吃着瓜。 为首的,居然还是赵祯钦赐、护卫曹玮夫人的一个正七品禁军虞侯。 “小乙这几天没出门,所以你们就找到了这里?” 那虞侯笑容可掬:“孙娘子,依卑职看,不如您就答应老太君吧? 您看,曹家满门忠烈,圣眷极隆,与您孙家又是世交,若结为秦晋之好,官家想必乐见其成。” 这厮不一般,居然出口成章。 孙氏啼笑皆非:“军爷有所不知,官家已同意我家与任家婚约,而且官家有意赐公主给我家小乙为妻。” 那虞侯瞠目结舌。 这是什么操作?是官家不要脸?还是任大郎胡吹大气? 啊呸!任大郎有几个脑袋够砍的,他敢吹这种牛? 罢了,既如此,咱也只能死了这条心了。 他收起明晃晃的佩刀,挥了挥手:“都撤吧!” 各家的亲卫见领头的认怂,都有些大惑不解。 “丁虞侯,这…” “丁虞侯,咱们可都答应要带秦小乙回去的…” 丁虞侯脸一沉:“少废话!回去转告你们主母!官家有意赐婚!听懂没有?” 能在曹、高、贾…各大家族当保镖的,没傻子。 他们乖乖退去。 孙氏信口开河,他们居然信了。 但话说回来,看官们看懂了吧?赵祯玩的这是典型的阳谋。 他金口一开,谁还敢再与他争? 曹家是功勋盖世,赵祯也一定会卖面子,但为了这么点儿事值当吗? 而且,他还将任家绑架了。问题是,任家可能不认账?任二爷还巴不得如此呢。 自己大孙女给堂堂公主当妾室,官家都没意见,他焉能反对? 这里科普一下:神州自周公定礼时起,直至大明,抛开没文化的蒙元和满清不谈。 法定妻子,有且只有一个发妻。所以,神州自周代起,便始终是一夫一妻制! 那些鼓吹古代三妻四妾之人,拜托你们多读读书吧! 所谓媵妻、平妻,只不过是地位高一些的妾罢了。 说句难听的,她们根本不受法律保护!甚至不受世俗认可! 她们生的儿子,也仍是庶子,享受不到嫡子的待遇。 所谓媵妻、平妻,地位根本无法与妻比,比妾强不了多少!而大宋流行赠妾…这简直令人发指! 我这说书人难以理解,当某人得意洋洋炫耀,某雅士赠他一个美妾时,他难道不为此羞愧? 他俩这关系… 唉!这简直是人性的扭曲,道德的沦丧! 正因妾地位低下,赵祯才会如此大方。 咱们言归正传,临走前,丁虞侯躬身掏出几锭官银,恭恭敬敬道:“孙娘子,得罪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老太君想订几套海鲜套餐,您抽空派人送一趟吧。” 孙氏似笑非笑地接过这几锭足有三十两的银子。 “好说!几位小娘子都是极为出挑的佳人,何必揪着我家臭小子不放?” 丁虞侯赔着笑:“孙娘子说笑了,哪家俊彦能比得过令公子?秦公子诗名,如今已传遍汴京。” 孙氏目瞪口呆:“我家小乙还会作诗?我怎么不知道?” 丁虞侯悚然一惊:“孙娘子还不知道?秦公子那几首佳作,连官家都大为赞赏!” 孙氏这才想起,任二郎那臭不要脸的,临走前确实找自己儿子求了几首词。 不止如此,他还顺走了自己儿子那刚谱好的一首歌。 那几天,自己儿子还因为此事气得直跳脚。 于是,她小心翼翼问道:“丁虞侯,是不是还有一首歌也流传甚广?” 丁虞侯用力拍了一下大腿:“着啊!孙娘子,那首歌也已传遍汴京! 据说仁和店的东家一直求任二郎,欲出天价购得那首歌的曲谱。” 孙氏心中雪亮。 那首《凉凉》…啊呸!《月色微凉》,秦小乙单以笛子吹奏便极动听,遑论丝竹合鸣。 而且,那歌词…着实华丽唯美,颇得西昆体之精髓! 送走丁虞侯后,孙氏吩咐酒坊伙计,去给曹老太君送餐,顺便多送几瓶海鲜酱过去。 至此,秦小乙无需再害怕那些看似娇滴滴、实则凶巴巴的小娘子了。 秦小乙早已将这些小娘子们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正忙着做教材。 工科就是这样,实际动手远比理论知识重要。极端工科狗甚至会质疑各种定律。 这点,与套用各种定律、进行各种计算的理科狗截然相反。 能同时精通二者的,恐怕也只有秦小乙和他前世的老婆。 简而言之,这是一对变态。 唉!受秦小乙影响,最近我总跑题。 言归正传,趁着徒弟们鼓捣机床,秦小乙正好编编教材。 这可怜的孩子,还不知自己已经被人卖了。他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赵祯盯上了。 就算打死任大郎,他也不敢告诉秦家人。赵祯一再叮嘱任大郎,一定要严守秘密。 所以,孙氏只是在信口胡诌,而她也恰好蒙对罢了。 唉!他们都被秦小乙带坏了。 一切,都是丁虞侯的脑补。 秦小乙教材写得差不多,便跑到院中,指导铁匠们加工技巧。 这时,药铺一个伙计匆匆跑进来。 “小乙,二掌柜的来信了!” 秦小乙信手接过,展开看了一眼,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天杀的任昭天!我与你不共戴天!” 第104章 编写教材、开课授业 那伙计悚然一惊:“小乙,出了甚事?” 一向笑眯眯的秦琪变得如此气急败坏,他还是首次见到。 天知道二掌柜的又做出何等人神共愤之事。 秦小乙深深吸了口气,勉强挤出一副笑脸:“诸位,你们先自己试试,我给二叔回封信。” 他拱手作揖后,怒气冲冲地跑进了土坯房。 一个铁匠问那伙计:“白小郎,你看过信没有?” 白小郎摇摇头:“二掌柜的信谁敢看?他真敢揍人!” “小乙咋发这么大火儿?我还是头一次见他发火,二郎真了不起!啧啧!” 有人啧啧称奇。 “行了,别猜了。回头等小乙气消了问问他吧!” “是啊!做活儿吧!任三爷可说了,咱们去广州待够一年,除了工钱,他额外给咱们每人三十贯!” 白小郎眼红了:“额外给三十贯?还缺人不?我也想去!” 一个铁匠一脸嫌弃:“你凑什么热闹!要不咱俩换换,我去药铺如何?” 白小郎脸色垮了下来:“算了吧!老弟我每月三贯,年初还有利是!哥几个先忙着,我回铺子了。” 送走白小郎,几个铁匠一边做活儿,一边聊着他们去广州这一年,到底能挣多少钱。 秦小乙肺都要气炸了,终于,他被气哭了。 默默擦了半晌眼泪,他哽咽着道:“任昭天你坑死我了! 赵祯要是把我留到汴京,我怎么去救曹琮、种世衡…那帮短命鬼?” “曹琮虽然打仗不如我大舅,可也是如今难得的大将,他没几年就要死了啊! 而且,曹玮死了之后,目前他是唯一能压住唃厮啰之人,曹仪毕竟隔着一层!” 他猛地一拍脑门儿。 “曹仪也是个短命鬼!任昭天,我恨死你了!你真会给我找事儿!” 他突然疑惑起来:我给了他五首词,他怎么这么快就全送出去了? 还有,他偷我的《凉凉》做甚?那是我准备用来当冬天版广场舞的曲子的。 汴京也跳广场舞?可那曲子节奏不快啊。汴京不是喜欢快节奏曲子吗? 他想不通,索性不再去想。 想了想,他咬牙切齿道:“你给我等着!我打不死你!” 他话说得虽狠,可还是乖乖填了几首词。 任二郎信里说得极为着急,说宋绶、叶清臣、宋祁、晏殊、欧阳修等雅士都想再要几首词。 这里面最没名气的宋祁,都有“红杏枝头春意闹。”这种名句,秦小乙怎能不得意? 遑论其中还有他两位偶像晏殊和欧阳修呢。 他一口气填…啊呸!是抄了六首词,甚至连朱敦儒那首名篇都抄了。 他恨恨地将《宋词三百首之六首名篇》用缝纫机封好。 犹有些不解恨,他又如纳鞋底般,狠狠将这锦囊缝得密密麻麻,这才发泄出一口怨气。 他灌了一肚子温水,仍觉咽不下这口气。 突然,他用力拍了一下大腿,嘿嘿一笑:“任昭天啊任昭天,我让你嘴贱! 你坑我一次也就罢了,可你居然没完没了!嘿嘿!咱们走着瞧!我让你在汴京臭名远扬!” 他念头瞬间通达,走到院中,手把手教起了徒弟。 任大郎等人皆不在,秦琪教出的几批中医也都渐渐闯出了名头。 因此,接下来的几天,除了重症和急症,秦琪必须赶到药铺接诊之外; 其余时间,他都猫在家里编教材、手把手教那五个铁匠加工标准件,偶尔他才去实验室调配染料的乳化剂。 当然了,针对任二郎的打击报复行动,他也一直在进行。 七天匆匆而过。 五个铁匠,已经可以熟练地独立加工出各种标准件。 甚至,他们对这些标准件的原理和作用都已谙熟。 正所谓一理通,百理明。 机床虽然造型各异、花样繁多,但归纳起来,不外乎钻、车、镗、铣和刨这五类。 好吧,加上精磨抛光,算六类好了。 这五个铁匠早已可以熟练使用各种机床。 因此,只要有图纸,他们便大概清楚,该用哪几种机床联合加工。 熟知方法论的秦小乙,在这几天里,只是教给他们可以提升效率的各种方法。 帆船不涉及太多复杂的传动装置。 因此,这些标准件基本都是升降、调整帆面的省力机械结构,船舵转向机械结构和加固防漏结构。 这种百多米的大船,若使用的零件都是非标件,那么其每返一次港,光维修保养就能累死人。 所以,秦琪设计的标准件,不但方便保养,而且在大船航行时,也方便及时更换。 所以,必须速成一批懂得如何维修大船的工匠。 他之所以编教材,目的便在于此。所谓教材,其实便是这艘船的零件详解、维修指南。 最后,他当着任家二老的面儿,对这五个铁匠进行了考试。 结果让他惊喜。 这五个铁匠不但轻松完成考试,而且改善了其中一个零件的瑕疵。 群众的智慧是无限的,这就是基础科技不断进步的原因啊! 秦小乙感慨万千。 明清那种腐儒当道的朝代,发展科技哪有大宋轻松写意! 于是,他略微修改了一下教材。 他将自己对第二代大船的设想,加到了教材结尾。 他想以这种方式,启发出这时代工匠们的脑洞。 他与铁匠们一起,将这几天他们用的机床拆卸,方便他们带到广州后再组装使用。 大食人即便偷到教材也无用,他们设计不出机床,根本无法加工零件,只能拜服大宋科技先进。 送走他们后,秦琪决定加快教材编写的进程,尽快在真定府城,建立一所公学,也就是书院。 书院院正都有现成人选:马直马老太公。 大船教材,都是马老太公印刷的,前后一共印了六百本。 书中各种简图的雕版,马老太公的匠人都能雕得细致入微,其他教材还叫事儿? 对于教材的印刷顺序,秦琪早已想好:当然是以工科为先。 他早已与科学院渐行渐远,工程院对他而言,近在咫尺。 工、农、医三科,都属于工程院。对于封建社会而言,还有哪个学科比农科更重要? 教材首选,当然是农科! 农科包含农、林、牧、渔、食品加工五大类。秦琪清楚,景佑元年,也就是明年起,赵祯会大力推广林业。 他既然决心攻略西北,势必要防范辽国铁骑。 真定府等边州,将栽种大量榆树。榆树可以打造各种家具,而且,榆钱鲜嫩可口! 他这个吃货没救了! 他想好这一切,便跑去找马太公。 马太公的大院子,早已改造成了印刷作坊。 印刷用墨和印刷纸,都是秦琪改良后的产品。 这样印出的书籍,不但字迹清晰,而且保存周期长。 马太公笑吟吟地听完秦琪的计划。 “小乙,张若谷马上到任,他重视文教和农事,而且他也是三朝元老,具体细则,你不妨与他商量一下。” 秦琪笑着颔首:“老太公,这书院院正,您愿不愿当?不用您老教书,您只需把准方向即可。” 马太公摇摇头:“小乙,老夫年事已高,没有那么多精力。这样吧,老夫为你上奏,由官家来定夺如何? 你所说理工农医等科皆不在诸科之内,正好可由官家斟酌,真定府学子是否需要改诸科科目。”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秦琪竖起大拇指:“老太公果然深谋远虑!” 马太公哑然失笑:“少拍马屁!还有其他事吗?” 这就是要撵人了。 秦琪连忙掏出一摞纸,双手呈给马太公:“老太公,您看看这个怎么样?” 马太公戴上秦琪送他的老花镜,翻开那摞纸。 “咦?这是…” 第105章 秦小乙的魔改剧本 马太公翻看几页后,啧啧称奇。 “小乙,你这是杂剧剧本?嚯!还挺长!四十八出?” 秦琪得意洋洋:“老太公,这本子可入得了您老法眼?孩儿加了不少杂曲唱段进去。” 杂曲起源于汉魏乐府,兴盛于没文化的蒙元,因此被后世称为元曲。 出名的曲牌有《天净沙》、《叨叨令》、《贺圣朝》、《山坡羊》等等上千种… 元曲响亮但不够文雅,宋词则文雅但不够响亮,所以,前者更易于被百姓们所接受。 我这说法太过泛泛,马致远、白朴等几位大咖的作品还是极雅的,但总体而论,元曲的确不如宋词文雅。 九儒十丐的蒙元,与处于神州文化巅峰的大宋相比,差得太远了。 马太公扬起手:“莫急,老夫先看看。” 老头儿很快便入了戏。 他时而哼唱,时而怒骂,时而忍俊不禁,时而扼腕叹息。 最后,他老泪纵横,却哈哈大笑着合上剧本。 “三郎,过来!把这剧本印出三百本!” 秦琪被他吓了一跳:“老太公,且慢。这本子如何?” 马太公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小乙,你这杂剧一演,任昭天势必要臭名远扬!你说呢?” 秦琪被他看得有些脸红:“老太公,都怪二叔那张破嘴!” 他将任二郎前后两次坑他的始末讲了一遍。 马太公哑然失笑:“小乙,你太想当然了!似你这般俊彦,想低调,是不可能的! 别的不说,单说你专治无子这一点,如今恐怕连汴京人都无人不知了吧? 小乙,你要不要改改名字?任二郎好歹也是你救命恩人。” 秦琪写的这个剧本,原名为《荆钗记》。 具体剧情我稍后再提,总之,他将反派之一的孙汝权,改名为了任昭天。怎么说呢?这角色极招人恨! 若此剧上演,任二郎…这辈子甭想再抬起头了,这叫全国性社死。 《荆钗记》是与《白兔记》、《拜月亭记》、《杀狗记》、《琵琶记》齐名的五大传奇之一。 《荆钗记》唯一为人所诟病的,便是不够雅。 因此,元曲搬运工秦小乙大展拳脚,将各种散曲一股脑儿搬了进去。 经他搬运及魔改后,剧情变为: 书生王十朋幼年丧父,家境贫寒,与母亲相依为命。 国子监监生钱流行见王十朋聪明好学,为人正派,便将自己与前妻所生的女儿玉莲许配给王十朋。 十朋母亲因家贫,便以荆钗为聘礼。而玉莲继母嫌贫爱富,欲将玉莲嫁给当地富豪孙汝权。 玉莲不从,只愿听从父亲安排,嫁给王十朋。 夫妇婚后半载,省试期来临,王十朋便告别母亲与妻子。 临行前,玉莲将荆钗折为两段,夫妇二人各自以钗为簪,插于发髻之上。 殿试后,十朋得中状元,授江西饶州通判。 丞相万谓演见十朋才貌双全,便欲招他为婿,甚至不惜榜下捉婿。 十朋看着手里的半支荆钗,睹物思人,抵死不从。 万谓演恼羞成怒,责令审官院,将十朋改调广东潮州任通判,并不准他回家省亲。 十朋离京赴任前,托人带回一封家书。 不料信被随十朋至京的孙汝权骗走,加以篡改,称十朋已被万丞相招为女婿,让玉莲另嫁他人。 孙汝权回到温州后,即找玉莲继母,再逼玉莲嫁给他。 玉莲誓死不从,投江殉节,王母死死拉住了她。 婆媳二人相抱痛哭之时,幸遇新任福建路安抚使钱载和。 他将玉莲收为义女,见王母孤苦无依,便也带王母至任所。 为避免孙汝权纠缠不休,机智的他对外诈称玉莲已溺亡。 钱载和来到福州任上后,即差人去饶州寻找王十朋。 他所差之人打听到新任饶州知州也姓王,到任不久便病故,回来告知玉莲。 玉莲误以为丈夫已死,悲痛欲绝。 十朋在赴任前,欲接母亲与妻子来京城,听说玉莲投江而亡,老母被路人所救不知所踪,十分悲恸。 夫妇二人虽远隔千里,却不约而同地看着各自的半段荆钗,每日以泪洗面。 二人面临不同的诱惑,却始终坚守本心,没有续弦及改嫁。 期间,王母与玉莲多次上演苦情戏。王母甚至苦苦哀求玉莲改嫁,莫要误了青春。 这几出文戏,秦琪加入大量元曲,渲染气氛之余,更加突出王母的善良与玉莲的坚贞不渝。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提升了《荆钗记》的逼格。 有这些他搬运来的元曲,谁还敢说《荆钗记》响亮但不够文雅? 五年后,王十朋调知吉州,而钱载和也由福建路安抚使,改派广南东路安抚使。 赴任途中,他路过吉州府,王十朋前去码头拜谒。 当钱载和知道王十朋就是玉莲的丈夫后,便在船上设宴,使十朋与母亲、爱妻得以团圆,解开了误会。 最后,夫妇二人不约而同地拿出被各自珍藏的荆钗,在热泪盈眶中,将其合而为一。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此事说来容易,又有几人能真正做到? 十朋与玉莲,便为我们诠释了,何为生死不渝之爱。 这,难道不值得我们为之歌颂? 原版一个极大的bug便是十朋的母亲。 按照正常逻辑,她不可能不拦着玉莲殉节。 玉莲殉节后,她更不可能无动于衷,不与儿子理论一番。 所以,秦琪魔改了王母的命运。 经他魔改之后,不但剧情符合了逻辑,也增加了厚度和人文关怀。 也正因此,即便是世事洞明、人情练达的马太公,也忍不住老泪纵横。 而且,他强调了荆钗。做为夫妇二人情感的寄托,荆钗必须在重要场景中突出并渲染。 此外,他暗讽了一下丁谓和钱惟演,捎带脚,他还讽刺了一下汴京榜下捉婿的恶劣风气。 所以,擦去眼泪的马太公笑眯眯道:“小乙,你这剧本要火!而且会火到西夏、大理和辽国! 这样吧,老夫今日便印刷,嗯…半月之后吧,咱们先在真定府演一出试试,如何? 老夫再问最后一遍:任昭天这个名字,你改不改?” 秦琪打了个寒战,他仿佛已想象到任二郎被臭鸡蛋、烂菜叶砸到落荒而逃的恐怖画面。 他连忙颔首:“老太公,便改为孙汝权吧。一切交给您老安排,即将进入农闲,让乡亲们看看戏也是极好的。” 这剧本一共有四十八出,够乡亲们追一个冬天的剧了。 晚上还可以继续演,反正任家不差钱儿。 唯独有一点:演孙汝权的优伶,任家务必要保护好他的安全。 秦琪太了解古城这一里的乡亲们了,只要一个照顾不到,那厮或许就要一命呜呼。 若不提前注意,他或许会被铁锨、锄头…拍成肉泥,保证包成饺子都不带硌牙的那种肉泥。 老头儿又想起一事:“小乙,你这本子是卖还是赠?” 这还用问?这本来就是老祖宗的智慧! 秦琪连连摆手:“老太公,您尽管送人便是,小乙分文不收。” 马太公极为欣慰:“好孩子!咱们先试试反响如何。 似这般歌颂真情、且雅俗共赏的剧本,你有空不妨多写几个。” 秦琪颔首,他也想看看,这个他原本只是想打击报复任二郎的剧本,到底会不会火。 因为这是大宋,不是大明。在大宋,夫妇和离,也就是离婚,是很常见的。 在大宋,女士的地位,与李唐差相仿佛,女士挣钱补贴家用者,比比皆是,毫不稀奇。 孙氏不就是例子? 所以,秦琪也不确定,这种剧本到底会不会受市民们欢迎。 他将疑问问出来后,马太公哈哈大笑:“小乙,你等着瞧便是!” 秦琪挠了挠头,转身便欲走。 马太公喊住了他:“小乙,且慢!” 第106章 西夏使团的情况 秦琪一怔:“老太公,您还有什么吩咐?” 马太公没好气地指指他:“你尽快把书院的详细计划做出来,我要上奏官家!” 秦琪拍了下脑门。 “老太公稍等,孩儿这便做好。” 马太公虽已致仕,但他颇有范文正公所说“处江湖之远而忧其君”的精神。 所以,他仍三不五时地上份奏折。 他是三朝元老,又颇有“春风化雨”之美名,所以,他的奏折一般都能上达天听。 骂吕夷简臭不要脸的奏折当然除外。 秦琪早已深思熟虑过书院之事,因此,他很快便将计划写好。 马太公仔细看了一遍后,对秦琪赞不绝口:“好小子!你这个设想不错! 人才不能只专一科,不止农科,其他科的人才,也都是我大宋所需!” 这也就是在大宋,若是在大明,一群腐儒早已喷了秦琪一脸吐沫星子。 理由当然是说他不务正业,放着孔孟大道不学,学什么旁门左道、奇技淫巧? 那是没文化没地位的匠户们干的活儿! 所以,大明就是这么完犊子的。 都是因为这群神经病! 秦琪非常欣慰,因为大宋还有救,至少这时代还能吃进去药。 吕夷简那群人,都极为开明。 后面的范仲淹、富弼…再后面的司马光…更开明! 司马光只是不忍看王安石割韭菜。而且,事实证明,王安石的确是在割韭菜。 他割到什么程度了呢?金兵一路南下,未遇任何抵抗,这还不能说明问题? 不能说未遇任何抵抗,太原府还是抵抗住了一次的。但第二次,连寒透心的太原府百姓们也躺平了。 秦琪要做的,就是拼尽全力,去阻止庆历新政和熙丰变法。 我都要解决亩产、经济和钱荒问题了,你们还变甚法?莫不是吃饱了撑的? 生产力一旦提上去,冗官问题立刻迎刃而解。因为届时肯定要扩充衙门。审官院到时候要忙了。 至于冗军…屯田不香吗?咱有新式作物啊! 安第斯山那么恶劣的环境,都能养活庞大的印加帝国,咱大宋还不如印加帝国? 可能吗?印加帝国连铁器都没有! 秦琪美滋滋地幻想着他的麻辣火锅底料、薯片、爆米花、油炸花生米和巧克力,上马离去。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开始流着口水编农科教材。 他为何流口水?看官们请看: 菠菜者,其性凉,味甘,归肝胃肠经,无毒,原产于尼婆罗也。肠胃虚弱者,可多食用。 其叶肥厚,富含草酸。其性较为耐寒,成熟周期约为月余。 培植时间…施肥方法…栽种时尤注意… 烹饪方法:勿去根,洗净以沸汤焯熟去除草酸,复以凉水镇之,如此,其软而耐嚼。 可以豆油炒制,先放葱花爆香,投入锅后再加酱油,翻炒入味后,起锅前放少许蒜末,鲜香可口,细细品之,甚为美味。 亦可夹以粉丝、酱醋、精盐凉拌,取少许蒜末覆于其上,以热豆油淋之,蒜香结合酱香,甚为鲜美。 看官们,你们明白他为何流口水了吧? 咱们再来看陈执中、庞籍、富弼、韩琦… 总之,就是西夏使团。 李元昊在兴庆府晾了他们三日后,陈执中径直带着众人赶去西平王宫。 这帮不怕死的文官,在武功高强的狄青护卫下,一路硬闯进了王宫。 主要是李元昊不愿横生枝节。伤了他们,便意味着他和大宋彻底翻脸。 对此,李元昊还没有做足准备。 使团抵达西平王宫正殿时,李元昊也匆匆赶到。 李元昊打量着为首的黑脸长须、正气凛然的陈执中。 陈执中也毫不客气地打量着仪表堂堂、身材昂藏、颇具威严的元昊。 二人毫不退让地对视良久。 富弼板着脸站出来,微微拱手道:“王爷!请听旨!” “呛啷啷…” 西夏卫士们抽出西夏剑。 狄青毫不示弱,他也拔出佩刀,渊渟岳峙一般,冷冷地盯着环伺的西夏卫士们。 这让元昊对他们刮目相看。 元昊朗声笑道:“不知上国贵使来小国,有何贵干?” 陈执中冷冷道:“王爷,接旨!” 局面再次僵持起来。 元昊扬起手,阻止了蠢蠢欲动的卫士们。 他眯起眼睛,沉声道:“本王为西夏国王,并非宋臣,何来接旨一说?” 陈执中微微拱手,继续凝视着他:“只因王爷为大宋西平王!” 元昊将一对虎目眯成了两道细缝,眼中迸射出危险的光芒。 陈执中毫不避让,冷冷地与他对视。 元昊心中慌得一批:老子还没做好准备呢,谁特么给老子解解围? 陈执中内衫早已被冷汗溻透,他心道:元昊,你这厮几个意思?真要杀了我们几个祭旗? 关键时刻,还得看未来的富相公。 他冷冷一哼:“王爷!吾等代表大宋!代表官家!尔安敢无礼?” 他也够大胆,居然敢叫元昊“尔”这一蔑称。 庞籍也不愧为文官中的王者,他上前一步,喝道:“赵元昊!尔安敢蔑视我大宋!” 这个更大胆,居然直呼其名。 元昊暗暗松了口气。 他也冷冷一哼:“尔等莫忘了!本王不但是宋臣,亦为辽臣!” 哟!你吓唬谁呢!原来你也怕啊! 陈执中心中大定,低喝道:“赵元昊!上前听旨!” 将腹黑皮厚玩到了极致的元昊,决定暂时认认怂。 “本王接旨!”他略略拱了拱手。 陈执中展开圣旨,缓缓念了一遍。 这里不再水文,毕竟神州的天赋技能之一,就是说废话。 大意是不痛不痒地斥责元昊无故寇边,这熟悉的配方…这熟悉的味道…赵祯果然很赵祯! 陈执中一边痛心疾首地呵斥,一边默默吐槽:官家,您这绵软无力的说辞,实在是毫无威慑力可言! 罢了,一会儿看臣的表演! 元昊听着这软绵绵、慢悠悠的圣旨,竟然很想打呵欠。 陈执中捏着鼻子念完圣旨,不待元昊出言,他便冲到元昊身前,捋起了袖子。 元昊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见这黑脸粗壮文官额头青筋暴起。 “赵元昊你个天杀泼才!贼厮鸟!直娘贼!腌臜货!你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妄想占我大宋边寨…” 陈执中的经典宋骂,如机关枪一般“突突突”冒了出来。 不止元昊目瞪口呆,大殿内的所有人,包括西夏卫士们在内,全部瞠目结舌。 狄青一脸崇拜:偶像啊!骂人都不带重样的! 我要有这么好口才,何至于脸上刺个金印?骂也把那贼厮鸟骂死了吧? 元昊彻底懵圈:这…这是大宋文官?他怎么比老子的武士们还粗鄙? 还有,他何以如此嚣张?老子这几天拼命搜集情报,也没打探到宋军陈重兵于边境啊? 唃厮啰这几天也神秘得紧,他们不会察觉到老子要当皇帝,所以暗戳戳地搞事情吧? 哎呀呀!不能想!细思极恐!这黑厮如此有恃无恐,一定是在逼老子动手!嗯…且忍忍!老子忍了! 元昊心中慌得一批。他的谋划才刚实施,还没做好与大宋硬怼的准备。 于是他赔着笑打断了化身机关枪的陈执中:“这位相公,有话好说!且听本王一言如何?” 陈执中正在发愁弹药将磬,闻言立即住口。 “赵元昊!有屁快放!” 他还没出戏。 元昊险些暴走:忍!忍!暂且忍耐!时机尚不成熟,老子仍需卧薪尝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堆起满脸笑容,拱拱手道:“本王知错矣!本王愿献百匹骏马、千头肥羊以做赔礼。” 陈执中仍未出戏,气冲冲道:“你打发叫花子不成?” 元昊再次默念忍耐心经,片刻后他抬起头。 “这样如何?本王愿献上五百匹骏马,万只肥羊,以示诚意!” 陈执中终于出戏了。 他为刚才的自己捏了一把汗:“哼!既如此,本使便勉为其难,收下你的诚意!赔礼何时备齐?” 元昊不假思索:“后日即可!” 陈执中颔首:“好!本使敬候王爷备齐赔礼!” 秦琪编好农耕教材,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 他开始纠结:我是去找燕子呢?去找燕子呢?还是去找燕子呢? 好吧,他根本就没纠结。 他刚要出门,白小郎匆匆而来:“小乙,二掌柜的来信了!” 秦琪一怔。这才几天?我的回信他应该还没收到吧? 他接过信拆开火漆,顿时火冒三丈:“任昭天!我与你不共戴天!” 第107章 给赵祯造四轮马车 白小郎以手抚额:“小乙,二掌柜的又咋了?” 秦琪狠狠跺了跺脚:“他把我当成什么了?是工具?还是工具人?” 他也是气糊涂了,这二者可有分别? 白小郎摸不着头脑:“二掌柜的说什么了?” 秦琪恨得咬牙切齿:“这个天杀泼才!他答应官家,要给官家造车!四轮的!” 白小郎差点笑出声来:“四轮马车?那如何拐弯?” 他好险没说出来“二掌柜的是不是傻”。 所幸他没说出口,因为秦小乙马上道:“解决拐弯颇简单!” 他进屋拿出了一张早已绘好的图纸,递给了险些被当场打脸的白小郎。 白小郎虽不懂那些参数,但他不瞎,更不傻。这图纸上,将马车转向的原理,画得清清楚楚。 秦琪设想的四轮马车,用的是传动轴加齿轮传动转向。其原理,为后世汽车上大范围应用的阿克曼。 也就是在主轴上桥接两根传动轴,以之连接前轮轴承旁的横轴,通过这个横轴传动,让车轮得以按照不同的角度转向。 简而言之,就是通过阿克曼角,让马车灵敏转向。 德国佬卡尔本茨将这个技术用于汽车,于是有了奔驰。 看官们感觉不直观? 英国那老太太用来装逼的御辇你们见过吧?今上也坐过。 那玩意儿转向,用的就是阿克曼角原理。 好吧,我坦白,秦琪对标的就是那辆豪华马车。 所以,毋庸置疑,任二郎一定早已见过这张图纸。 白小郎懵了:“小乙,你既然有图纸,干嘛还发这么大火?” 秦琪脸红脖子粗地指着自己身后的土坯房:“老叔,你自己瞅!眼瞅着入冬了,我家房子还没空翻修呢!” 白小郎看了看让他眼花缭乱的马车图纸,瞬间恍然。 果然,秦琪再次跺了跺脚:“老叔,造这马车,我得喊上任六爷家的全部徒弟,还得叫上马太公的几个木匠。 而且,我必须亲自动手精磨零件!饶是如此,也至少需要一个半月。我问你,等入冬,这房子还怎么盖?” 这时代没有水泥,即便秦琪知道水泥如何制取,他也造不出来。其原因,还是那句话,基础科技跟不上! 他硬要造水泥,其实也不难,但污染怎么办?而且,成本还极高!老老实实用砖瓦不香吗? 在立波尔窑出来之前,烧水泥…那套工艺有多破坏环境,你们懂吗? 秦琪连钾长石、磷矿都不敢加工,他会烧水泥?可能吗? 老式水泥窑一建,方圆几里都会变得灰蒙蒙一片,良田还要不要?水还喝不喝?工人们都得矽肺怎么办? 难道要等过上几十年,跟孩子们讲讲小时候的事儿? 当年天是蓝的、水是绿的…秦琪才不干这种蠢事儿呢。 再次强调:立波尔窑需要电,交流电!那是二十世纪的设施! 所以,在这个时代,冬天没法盖房子,因为浆料会上冻。 他原本计划这两日便动工的,图纸他早已设计完毕。 结果被任二郎这个坑货打乱了计划。 他已经后悔了,他就应该把孙汝权改成任昭天。 他将马车图纸收起,便要出门。 白小郎连忙跟上:“小乙,你要去哪儿?” 秦琪头也不回:“找我媳妇儿去!” 秦琪将头靠在任丽燕香肩。 他看着金黄的落叶、翠绿的修竹和灿烂的阳光,嗅着佳人淡淡的馨香,突然感觉心情好了许多。 二人此时偎依在一处清幽的小院凉亭中。这里,是秦琪的秘密实验室。 任丽燕仍穿着那身紫色衫裙,她眼波流转,柔声道:“官人,心情好些了吧?” 秦琪舒服得眯起了眼:“好多了!燕子,自从我来到这里,每日总有操不完的心!我有些厌倦了。” 任丽燕执起他的手,温柔地摩挲起来,笑道:“你又想躺平?” 秦小乙“嗯”了一声,随即又道:“如今只能想想,我真要躺平,大宋就要病入膏肓!” 他目前所做的一切,一是为了破坏元昊的布局,不让他从容称帝;二是要尽力阻止庆历新政。 范仲淹辛劳一生,忧国忧民,他不该有那种结局,那样,对他太不公平了! 秦琪虽然挺烦吕夷简,但也不得不承认: 吕夷简做为赵祯的刀和代言人,能勉力维持住大宋如今的局面,已殊为不易! 他替赵祯挨了那么多骂,又是何苦?不也是为了守护这世间烟火? 再说,金无足赤,人无完人。 吕夷简虽然嫉贤妒能,但他至少底线挺高,比蔡京强万倍。 想及此,他心情舒畅起来。 任丽燕幽幽道:“官人,您必须娶柔柔,不然,官家一定不放心!” 秦琪心情瞬间变坏,他抗议起来:“咱不提别人成不成?” 任丽燕噗嗤一笑:“好!官人,你那个剧本写得真好!” 看人家这转移话题的能力。 秦琪果然洋洋自得:“那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才是完美的爱情!” 他突然想起一事:“燕子,剧透一下吧,我这个剧本后来火了没有?” 任丽燕摇了摇头:“官人,历史已经改变,二叔…这大概便是您说的蝴蝶效应吧。 我重生前,您根本没写过《荆钗记》,准确来说,您就没写过剧本。” 秦琪略一思忖便明白了。这些天,他所思所想,便是与任丽燕白头偕老。 这点与任丽燕的前世截然相反。 他与她对视一眼,见她眼中满蕴着柔情,再也忍不住,转过身拥住她,热吻起来。 … 送任丽燕回食品作坊后,时间刚至未时。 在铁匠铺、木匠铺门口,秦琪只轻飘飘说了一句“我们造四轮马车”,便顺利召集齐了工匠。 他让这些工匠们先去自己家,他还有些事情需要确定。 如今,任家的仨老头儿、六个正当年的干将都不在。 任二郎那夯货,在信里又没说清楚,于是秦琪只好跑去问马太公。 马太公正津津有味地品读着《荆钗记》中的精彩曲子。 见秦琪进来,他连忙放下剧本:“小乙,我正要找你,这个中吕宫的《梅花酒》,用什么乐器比较好?” 《梅花酒》,正是王母哀求玉莲改嫁那一出中的一首曲子,调以中吕为宫。 好吧,我说人话。 因为其是以中吕为宫调,所以调起得比较高,旋律简单平稳,适合用北派乐器。 真实原因是:秦琪这个河北佬不懂南曲,他只懂京剧和河北梆子。 所以他不打算以河北梆子编唱《女驸马》和《天仙配》,曲风太诡异! 《荆钗记》用河北梆子编曲,至少还说得过去。 秦琪脱口而出:“老太公,这曲子哀婉动人,当然是用奚琴配梆子。” 奚琴就是二胡,三大流氓乐器之一,不解释。 配上梆子…看官们联想一下《窦娥冤》,或者《白毛女》。总之,这是河北梆子的基配。 马太公大奇:“梆子?打更的梆子也能伴奏不成?三郎,快备上!” 马三郎很快便将家什儿拿来。 马太公极为配合地为秦琪奉上奚琴,他自己则抄起了梆子。 秦琪坐好调了调音,突然反应了过来。 “等等,老太公。孩儿可没空奏乐!孩儿有要事相询!” 马太公挥了挥手:“要紧事先放一边,唱完这一段再说!” 秦琪擦了擦冷汗:“老太公,事关官家御辇。” 老头儿一听,当即放下梆子:“你要为官家造御辇?也对,官家那御辇着实寒酸!罢了,等你造好车咱们再唱吧。” 老头儿将车辇的规制、用料、注意事项,如竹筒倒豆子一般,细细为秦琪讲述了一遍。 他不愧是春风化雨的老教育家,秦琪完全听懂了。 于是他匆匆拜别老太公,打马返回家里。 他取出图纸,给铁匠、木匠们细细讲解后,便挥了挥手,让他们去上料。 秦家村轰轰烈烈的造车运动,即将拉开帷幕。 第108章 闭门造车 本着一只羊也是赶,一群羊也是放的原则,秦琪决定玩一把大的。 除任二郎信中所说数量外,他决定再加造几十辆。 他计划给赵祯造六辆车,因为赵祯喜欢发福利。 曹玮的未亡人,曹家那妩媚小娘子的奶奶,赵祯肯定要赏一辆。 且不说曹玮功劳有多大,单看曹氏即将进宫做皇后这一点,秦琪就不能怠慢。 所以他不敢惹那妩媚诱人的曹小娘子,当然,他更不敢娶,那就是个小祖宗。 人家虽然仅比未来的曹皇后小两岁,可她的确是曹皇后的堂侄女。 赵祯乳娘、苗老太爷、曹国舅、李用和…这些人,赵祯将来肯定也要赐车。 先造六辆出来,是方便将来哭穷。这辆车造价不菲,堪比后世的豪车,造多了赵祯不心疼。 正所谓升米恩,斗米仇嘛,这个边际效应,秦琪必须考虑在内。 官家有了新车,相公们也不能少吧?那都是吕夷简的心腹啊! 所以,还得给相公们造公卿规制的马车。 赵允弼、李用和也不能没有吧?不患寡而患不均啊! 虽然秦琪不明白,任二郎跟赵允弼有什么关系。 赵允弼可是赵祯玩伴,人哥俩是光屁股长大的发小! 所以,王公规制的车,他还得造两辆出来。 张茂实也不能少。在赵祯眼里,他地位不比赵允弼低多少…险些剧透。 虽然以张茂实如今的地位,还不能坐马车,但最多八年,张茂实便会成为殿帅。 那么问题来了,李用和都有了,李昭亮、郭承佑少的了? 他们都是管军八位的外戚啊,何况赵祯还贼喜欢李昭亮。 同理,管军八位中的其他人,包括狄青在内,也都得有马车吧? 曹琮、曹仪叔侄,过两年也要做管军八位,还有大舅孙继邺,都不能少吧? 葛怀敏、刘平,还有即将到任的张若谷,都得有。 高家那温柔娴静的小娘子…的爷爷高继宣,也少不了。 人家高小娘子每天按时打卡,咱娶不了归娶不了,总得表示表示吧? 韩亿、宋绶都有了,贾昌朝也得有,都是老乡,焉能厚此薄彼? 天圣四友中的叶清臣,任家欠着人家人情,送辆马车不为过吧? 遑论吕夷简受秦琪影响,如今正在拉拢叶清臣、宋氏昆仲。 所幸宋庠、宋祁,任家不熟,暂时不用考虑。 正因此,秦琪在看过任二郎的信后,才会气得火冒三丈,盖因这工程量太大,而工期又太短。 任二郎把这个事儿想得太简单了! 第三日,各种木料便已备齐。 北宋熙丰变法之前,皇帝们都普遍节俭。 北宋皇帝们的龙袍、冕服,纵观神州各朝皇帝,都是最低调朴实的。 甚至可以说,低调到令人发指。 前文说过,正因此,所以许多人瞧不起北宋。 人家低调节俭,反倒成了错了?大明皇帝们的冕服倒是极尽奢华,有卵用? 一根白绳,往煤山歪脖子树上一挂,再奢华的冕服又有何用? 有鉴于此,昂贵的珠玉,秦琪肯定不敢用。连木料,他都不敢用香樟木或楠木,遑论沉香木和紫檀木。 他选的是鸡翅木。这种木材低调、耐用,而且带天然黄色。 王公的马车,他用的是榉木,这个更低调。 相公们的马车,他用的是椴木,低调到令人发指。 至于其余人的马车…榆木便是极好的。 官家都只是鸡翅木,大家便都低调一些吧。 四轮马车的技术壁垒有两处。 一是转向,二为车轴。 对于已将机床升到第五代、装配上不锈钢刀头的秦琪而言,这都不是问题。 用初级版的轴承、不锈钢车轴,再配以阿克曼转向系统,这两大难题便迎刃而解。 他有石墨坩埚,又有镍矿石,早已实现量产不锈钢。 于是,在万事俱备之下,二十几个工匠配合着秦琪,开始闭门造车。 再说西夏使团。 他们打着采买特产的旗号,堂而皇之地在兴庆府展开了市调。 反正大宋铜钱是硬通货,包括南洋诸国在内,到哪儿都流通。 而且,宋语是这时代的通用语,尽管西夏人带着极浓重的地方口音。 因此,这几日里,众使臣的工作便是买买买。 元昊得知此事后,暗暗放下心来。 筹措马羊,当然不是在兴庆府,那样太不方便了。 所以,元昊将此事交给了夏州来办。 陈执中也给候于横山南麓的孙继邺写了封信说明。 宋夏双方只要在横山边境处清点交接即可。 交接完毕后,双方各自遣使报信,使团便可返程。 恰好元昊对宋人们不放心,想借着这几日,近距离观察一下他们。 元昊始终想不通,为何宋人们竟如此有恃无恐。 陈执中找赵祯要来富弼,其目的便是欲借富彦国对经济的见识,整理出西夏民生之优劣。 陈执中眼光极为独到。他选庞籍,是看中了庞籍的胆气;选韩琦则是看中了韩琦的潜力。 这三人中,他最看好的,仍是富弼富彦国。 他选的这三人,都将在未来拜相,可见他眼光是何等毒辣。 见到孙继邺遣来的斥候,得知马羊交接已毕,众人便进王宫辞别元昊。 临行前,陈执中这未来的铁血相公,还不忘对元昊谆谆教诲一番。 元昊听得直想翻白眼。 老子是要当皇帝的人,岂能轮到你这黑厮教训? 他捏着鼻子,最后装了一次孙子,心中暗道:你这黑厮叫陈执中对吧?老子记住你了!你等着瞧! 陈执中极为高明,他不着急出境,一路上优哉游哉地缓缓前行。 嗯,如今已入冬,他也不怕冷! 元昊急得恨不得唱着《南山南》,狠狠一脚把他们踹到横山南。 同时,他暗自警醒:狡猾的宋人肯定在耍花招!老子得加倍小心才是! 从兴庆府到横山南麓,拢共超不过八百里,但使团愣是走了半个多月才抵达。 反正沿途都有人招待,而且使团趁机也能绘绘图,了解一下兴庆府到夏州的军情。 守在横山南麓的曹琮叔侄、孙继邺顺利接到使团后,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进入大宋,使团陡然加速,一千八百多里,他们只用了十一天便赶到了。 使团进入汴京时,已是十月十六的初冬。 陈执中进宫面圣,与赵祯密议一番后,赵祯大方地给了使团成员们三日休沐,也就是三天公休。 陈执中汇报得极为简单: 官家,西夏乏贤相。兵卒悍勇,然民生多艰。今年西夏亦大旱,物价居高不下、仓廪不充。 西夏军械精良,非大宋所能比,故大宋应固守以待西夏补给乏力。 自兴庆府至夏州,仓廪遍布,补给不绝,兴刀兵实非明智之举! 秦琪之策,诚乃谋国之策,官家大可用之! 庞醇之有勇有谋,富彦国王佐之才,韩稚圭老成干练,狄汉臣勇猛绝伦,此四人,官家可委以重任。 至此,赵祯腹中已有定计。 他对陈执中极为信任,便将秦琪的那条毒计告诉了他。 陈执中不是进士出身,没有文官那种迂腐之气,他忍不住拊掌称赞:“妙计!此计若成,胜过万马千军!” 赵祯微微一笑,接过陈执中的奏报和地形图,便挥退了他。 赵祯仔细看着奏报,心中暗道:朕得小乙,恰似如虎添翼! 赵祯的翅膀,此刻正气得骂娘。 因为那不知好歹的任二郎又来信了。 他这次是要刀,明晃晃、不生锈的宝刀。 秦琪不假思索,写了封骂他的信,一口回绝了他这荒诞不经、甚至是足以灭门的要求。 你自己作死可以,请别拉上我。你知不知道禁武令? 你敢私铸兵器,请问你要做甚? 孙继邺再三叮嘱秦琪,不要研发军械,原因也正在此。 如此他犹嫌不足,他嘱咐工匠们专心造车后,便策马跑到了任家大院。 “爹,二叔找我要刀!能杀人的那种刀!” 秦琪甫进门,便来了这么一句。 任大郎刚回来没几天,忙到脚打后脑勺。 他刚坐下来歇口气,便听到了这骇人听闻的消息。 任大郎要疯了:“畜牲!我杀了他!” 随即他冷静下来:“且慢!这畜牲不会犯这种错误啊!他可说过,他要刀何用?” 第109章 出门合辙 秦琪二话不说,掏出了任二郎那封作死的信。 任大郎仔细看过后,无力地摇了摇头:“小乙,有些事你尚不知情。 这样吧,我给吕相公修书一封,问问他老人家的意思再做定夺。你尽快造车吧!” 没看成好戏的秦琪懵了:“爹!您不骂他?还有,他跟赵允弼到底是什么关系?赵允弼不会想谋反吧?” 任大郎狠狠瞪了他一眼:“胡说!官家与王爷胜似手足,王爷怎会谋反?” 秦琪愈发摸不着头脑:“爹,赵允弼可不是王爷啊!” 任大郎哂笑:“迟早的事儿!对了,王爷和二郎的事儿,你谁也别说!连你爹娘和燕子也不能说,记住了吗?” 秦琪见任大郎神色肃然,忍不住嘀咕道:“爹,赵允弼真要谋反?哎呦!” 他话还没说完,脑袋上便重重挨了一下。 任大郎一脸恨铁不成钢:“赵允弼只是讨一把刀而已!靠区区一把刀能谋反?你这孩子想什么呢?” 他见秦琪捂着脑袋,有些不忍:“小乙,爹太用力了,你莫怪。总之,你千万别胡说。” 秦琪揉了揉脑袋:“爹,咱家跟赵允弼到底什么关系?您居然这般维护他?” 任大郎摆摆手:“此事暂时不能告诉你!” 他突然一拍脑门:“对了小乙,这都二十多天了吧?官家的车造好了吗?” “造好了,爹。不止官家的,连赵允弼、国舅爷、诸位相公们的,都造好了。” 他采用的依然是标准件加工、流水线作业,因此效率极高。 之所以没全部造好,是因为各车的规制、木料不同。 在封建王朝,僭越可是大忌。而且,这些马车,名义上,全部是赠予赵祯的。 因为,一旦官员致仕,便不可再乘马车,甚至不可骑马。 北宋官员,与大明截然不同,不伦文武,他们几乎从不坐轿,都是骑马。 王安石那么大的官,一辈子也没坐过几次轿子。 若身体不适,官员们在朝会时也只会改乘马车。平时,他们能骑马尽量不坐车。 因为汴京城着实有些堵,乘车不如骑马快。 大宋是缺马不假,但每年唃厮啰都会通过互市卖给大宋许多河湟马,丰州王家每年也会换来不少骏马。 何况,河北路几乎家家户户都养马,当然,这种马肯定做不了战马,但这是大宋的民用马匹来源。 汴京城内的车马店,用的都是这种驽马。 汴京城内当然也卖骏马,只是其价格昂贵,看官们可以将其理解为后世的私家车。 这些骏马,起步价也的确在五十贯以上。 汴京的消费水平是这样的:一户普通市民,一年的消费算下来,大约在二十贯左右。 这是省陌的770文一缗的消费水平,也是神宗朝未铸大钱之前的物价水平。 赵顼铸大钱之后,那物价涨的…所以,咱们都祈祷秦琪能阻止熙丰变法吧。 本书沿用铸大钱之前的物价设定,虽然本书设定一缗是千文。 言归正传,每年辽国马贩子也会通过各种渠道卖…应该说走私给大宋一部分骏马。 西夏若开启互市,在利益驱使下,又将会有不少战马源源不断地输送进大宋。 综上所述,看官们不要产生北宋马匹极度紧缺的错觉。真正无马的,是比北宋更神奇的南宋。 南宋缺良相没错,但在王安石瞎折腾之前,北宋从来不缺贤相。 可在吕惠卿那些人发动党争之后,北宋不止百姓们被割韭菜,文官们也集体遭殃。 司马光死后,哲宗朝还有谁?哦,苏辙苏三郎?他也没活几年。 到了徽宗朝,连蔡京都能拜相了! 王安石,耗尽了北宋最后一丝气数。 所以,秦琪决定尽快纠正王安石的三观,让他的才能充分发挥,不要再割韭菜。 王安石初心不坏,能力更没得说,他是被吕惠卿等投机钻营分子给毁了。 他若能与他一生之敌司马光联合,两大牛人一旦擦出火花来,那画面太美了! 秦琪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大宋要收复燕云,简直轻而易举! “小乙,小乙!你又想什么呢?车!快想想车的事儿!”任大郎一脸无奈。 小乙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喜欢走神儿。 秦琪回过神来:“爹,我在想,为何咱们大宋的兵刃,竟还不如辽国和西夏?” 任大郎以手抚额:“此事稍后再说,咱们先谈谈车的事儿!那些车你试过没有?若没有问题,我让四郎先进京送一趟。” 秦琪挠了挠头:“爹,我们组装之时都反复调试过,但还没有上过路。” 任大郎大急,他拽起秦琪便向外走:“那还等什么?快随我来,咱们多牵几匹骏马试试!” 赵祯的御辇,当然是驷车,所以,任大郎哥仨和秦琪均一人双马,赶到了秦家的破旧小院。 任大郎无语地看着秦小乙:“小乙,你家怎么还没翻修?爹说句难听话,你家这破房子,真配不上那豪华茅厕!” 早在六月初,秦琪便因受不了茅厕的酸爽,找人开挖了化粪池并设计了管道,将旱厕改成了水厕。 他还用机床做了一组马桶。 反正脚踏式上水结构一点儿也不复杂。 任家大院的水厕,也是他改造的。 只是如此一来,他家的土坯房便愈发显得破旧不堪。 秦琪一脸委屈:“爹,每次我想翻修的时候,二叔总能给我找来活儿。我也很无奈!” 任大郎摇头叹气:“那你家冬天咋办?” 秦琪苦笑道:“爹,我已经装好暖器了,冬天肯定冻不着。等我明年一考完试,就回来翻修。” 任大郎半晌无语。 “小乙,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去汴京前,把图纸给我便是!这么点儿事儿,难道我还处理不好?” 秦琪比他更无语。 “爹,这段日子大家都忙得脚打后脑勺,谁顾得上盖房子这事儿?” 任大郎摆摆手:“罢了!事已至此,不必多提。你家的事儿就是我任大郎的事儿!明年你安心考试即可!” 说话间,他们翻身下马进了院子。 任大郎被震撼得久久不语。 院中,一辆辆造型精致的马车,被整整齐齐排成一排。 最引人瞩目的,是六辆最宽大华丽的金漆马车。 明亮的玻璃窗、明晃晃的车辕、厚革包裹的车轮以及精巧的轮毂,都在诠释着“高级”这个词。 连座椅,都包着厚厚几层牛皮,看上去极为柔软。 当然,谁都不敢坐进御辇,但不妨碍任家三兄弟抢着当车夫。 最后,老司机,啊呸!老车夫任三郎胜出。 任三郎神气十足地拴好四匹马,挥起马鞭便驶向了村北大道。 其余三人拍马追上。 这御辇,除了因科技受限,无法做出最先进的麦弗逊独立悬挂外,各种减震都已做到了极致。 虽然没有轿车那种独立悬挂,但秦琪还是设计了适用于马车的独立悬挂系统。 而且,他还设计出了碟刹,车夫脚底处,便设有制动踏板。 任三郎反复试了多次,制动效果出奇的好。 接下来,他们又各自坐进王公、相公们的马车车厢。 任大郎和任四郎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不!他们做梦都梦不到如此平稳、转向还如此灵活的四轮马车。 任三郎停下车时,他们仍觉意犹未尽。 秦小乙觉得,感觉最舒服的,应该还是可怜的马儿。 它们只管用力跑,再也不用像原来那样,还得努力维持住马车的平衡。 它们太难了! 在确定这些车没有任何问题后,秦琪在每个马车的车座下都放了一个油布包。 里面是常用的零配件、工具和装卸说明,方便车夫及时进行更换。 急性子的任大郎,当即便将这些马车装上漕运船,遣任四郎将它们押运到汴京。 秦琪跟着他们回了任家大院。 任大郎盯着秦琪:“对了,小乙,咱们走之前,你想问什么来着?” 第110章 震慑契丹的最佳方式 秦琪有些懵:“爹,我问什么了?” 他思维太跳脱,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想问什么了。 任大郎颓然挥手:“唉!你这孩子!你是不是问我,为何大宋的兵刃不如西夏和契丹?” 秦琪拍了下脑门:“对,爹,为何?” 任大郎对他三弟道:“三郎,你把家伙带上来。” 任三郎应了一声,便跑到马厩,从干草堆下的一个隐秘机关中,掏出一捆兵刃。 在秦琪目瞪口呆的表情中,他取出一柄西夏剑、一支契丹**刀和一把大宋手刀来。 随即,他又将其他兵刃放回原处。 “小乙,你看好了!” 任三郎一手持**刀,一手持手刀。 随着他双臂肌肉贲起,“当啷”巨响声中,手刀从中断折碎裂,**刀却丝毫未损。 手刀的几块碎片,整整齐齐地跌落于地,丝毫没有飞溅出去。 秦琪心中一凛:任三郎虽看似瘦弱,却是个内家高手! 这个北宋,绝对不是《天龙八部》那种剑气碧烟横的时代。 这里的武功,上限大概也就是飞檐走壁、偷花盗柳那个档次。 秦琪前世也学过内家拳术十段锦和太极拳,病愈后,他每天都苦练不辍,所以,眼光他还是有的。 任三郎能以内力吸住碎裂的刀片,俨然已算是第一流的高手。 秦琪很快释然。 真定府、瀛、莫、雄、沧州这些边州,谁不练功夫? 他思忖间,任三郎又换上西夏剑:“小乙,你且看好了!” 这次,从中断折的,换成了**刀。好在契丹锻钢技术高,这把刀才没有变成碎片。 秦琪眼睛眯了起来。 果然!大宋的科技树偏科极为严重! 任三郎将地上的碎片归拢,小心翼翼地扫进一个口袋中。 “小乙,西夏剑尤胜契丹的制式长刀,因此,两国若交战,契丹可能要吃亏。” 秦琪点了点头后,略作犹豫,便从马鞍下掏出一柄木鞘的唐制横刀。 任大郎瞳孔一缩:“小乙!你藏兵刃何用?” 秦琪讪讪一笑:“爹,您别紧张,这刀未开刃。” 任大郎劈手夺过刀,“呛啷”一声将其抽出。 众人只觉一道如秋水般的寒芒一闪而逝。 看着那如一泓秋水般的刀身,任三郎忍不住赞叹:“好刀!” 任大郎小心翼翼地摸上刀刃,神色缓和下来。 这把刀果然尚未开刃。 这把刀要开刃,其实极简单,用铣刀一铣便成。 任三郎见猎心喜:“大哥,弟可否试一下其坚韧度?” 任大郎看向秦琪。 秦琪颔首:“当然可以,三叔放心,这刀比镔铁还要硬!” 任三郎哂笑:“小乙,你可能不懂镔铁,镔铁可是当下最硬的钢!一把镔铁刀,其价堪比一匹汗血宝马!” 秦琪不再抬杠,心道:为何你们总喜欢将脸凑过来被我打? 你们懂不懂何为钨铬钢? 我为了打这把刀,不但不惜污染环境炼了一批焦炭出来,还一下子把机床从五级升到了满级! 看官们,我再次强调一下: 技工等级是特级最高,五级为初级。 他的机床是反过来的,一级为基础版,最高为六级的顶级。 铬已是秦琪所能熔炼的金属的极限!熔点更高的钛他便无法熔炼。 钨的熔点高达3400度,以北宋的基础科技,根本无法熔炼! 以他的知识和技工水平,达到这个炉温不难,难的是:你要用什么材料做炉腔? 石墨熔点的确高于钨,问题是你不加高岭土的吗?好,一加高岭土就完犊子! 以石墨坩埚熔炼铬没有任何问题,钨?臣妾做不到啊。 而且,众所周知,石墨是碳,就算炉腔耐3500度高温,但炼出的钨,纯度如何保证? 所以,他是用湿法提取的钨。 为此,他特制了一批高压不锈钢锅,单单试验密封圈材质,他比爱迪生研发灯丝都要累! 而且,提取钨的过程极为危险。所以,在编出教材前,他都不敢尝试。 他怕自己完犊子后,自己脑子里的知识也随自己埋进土里。 因此,这把刀是他造车的中后期锻打的。 有了晶体钨,一切便好办了。 秦琪甚至怀疑,金庸大师小说中的玄铁,其实就是钨。 秦琪先与任六爷一起绞尽脑汁,将机床的刀头升级为了钨铬钢刀头,再以叠钢法冷锻加机床加工,这才制成了这把刀。 所以,他好整以暇地看起任三郎的表演。 毫无悬念,西夏剑完败。 而且,因为钨铬钢刀未开刃,西夏剑硬度又远不如前者,西夏剑被震碎了一地。 秦琪笑了:“三叔,您尽管用您的镔铁刀试试,坏了算我的!” 任三郎忍不住开口:“小乙,这种刀,你还有?” 秦琪颔首:“还有两把长刀,一把弯刀,所以,三叔,您尽管试!” 这厮当真无耻!亏他还好意思说任二郎作死! 若张若谷如包公般较真,他肯定要去儋州吃生蚝。 任三郎踌躇良久,最终咬了咬牙,跑进了自己的房间。 秦琪见到他手中之物,忍不住瞳孔一缩:竟是堪比阿拉伯优等骏马的阿拉伯弯刀! 其表面繁复的花纹,表明这是最上等的大马士革弯刀。 这等宝刀,虽然卖不到三千贯,但绝对可以卖到千贯!而且是实打实的大宋铜钱千贯! 这个价格,保证让汴京城内的武将们抢破头。 任三郎先买了个保险:“小乙,三叔这把刀至少千贯!” 秦琪颔首:“放心吧三叔,坏了算我的!” 任三郎闭上眼,他不忍目睹两柄神兵互戕。 他深呼吸片刻后,终于鼓足了勇气。 他双臂肌肉高高隆起,大喝一声:“开!” “当啷!” 阿拉伯弯刀应声而断,钨铬钢刀则安然无恙。 这实际上,是科技的碾压。 任三郎目瞪口呆。 任大郎两眼放光。 秦琪得意洋洋:“三叔莫心疼,我还您一把好刀便是。您想要什么形制的刀?” 任三郎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小乙,你还有材料?这等宝刀可否量产?” 秦琪被他这疯狂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摇头:“三叔,材料有限,不能量产!” 开什么玩笑!提取钨太难,那是在玩命! 至少,我也须改进一下设备和工艺,盐酸蒸汽我得想办法规避。 任大郎突然拍了一下大腿:“我懂了!” 任三郎和秦琪被他吓了一大跳。 任大郎指着任三郎手中的刀:“小乙!尽可能多造几把出来!你放心,官家只会奖,不可能罚!” 任三郎举起手中的刀,恍然大悟:“对!小乙,尽量多打些宝刀!” 秦琪却懵了:“为啥?” 任大郎笑道:“小乙,李唐能打赢突厥,甚至与吐蕃对战也能平分秋色,却为何打不过大食,甚至没赢过契丹?” 秦琪终于懂了:“军械!” 李隆基前期,大食人因为补给线过长,所以打不过李唐; 但当大食人占据中亚解决补给后,李唐便完全不是对手了。 因为大食人有镔铁! 李唐很少赢契丹,也是因为契丹的打铁、锻钢技术,不亚于李唐。 赵匡胤有曹彬、潘美、杨继业、折家等一众名将,又有开国精兵悍卒,却始终不敢与辽国开战。 赵三雍熙北伐,输到连底裤都没了。 原因均在于此。 我先声明,我不是宋吹,更不是唐吹,我是始终瞧不起歪果仁的神州吹。 其实,不管是唐吹骂宋吹不看史书,还是宋吹骂唐吹给李唐贴金。 看官们都别忘了,在李唐和契丹之间,还有“归化契丹”。 唐吹说契丹八部变为五部是李唐灭的,这一点其实说得不对。 那三部大多成了“幽州契丹”,也就是“归化契丹”。 这是李世民定下的羁縻政策。 唐吹们也别吹刘仁恭,更别吹平、营二州一直属唐。 平营二州只是名义上归李唐,实则成了契丹牧场。别忘了,平州是契丹祖庭。 你们不是重视史籍嘛,刘仁恭是如何防御契丹的? 刘仁恭根本没有建立什么防线,甚至没有主动防御过契丹人。他的对策是烧幽州牧草饿马。 我若说,刘仁恭防御契丹,只是靠幽州的燕山和渝关,你们肯定喷我。 但事实确是如此,燕云对于李唐,同样极重要。 走高速去过承德、秦皇岛的朋友,一定深表认同。 因为京承、京秦高速旁,尽是崇山峻岭。 赵匡胤雄才大略,燕云的重要性他看不出来? 我遍翻两部唐书加《资治通鉴》,始终找不到刘仁恭主动攻击契丹的记载。 所以,真相便是刘仁恭自认打不过契丹,他儿子刘守光甚至与契丹结盟对抗李存勖。 真相,永远这么打脸。 以上事例,见《新旧二唐书?契丹传》、《新唐书?张守珪传》、《新唐书?乌承玼传》、《新唐书?列传一百三十七》。 咱不抬杠。 总而言之,契丹人的军械制造能力,确实极强。 所以,任大郎笑道:“小乙,契丹即将遣使前来,届时一定会送兵刃示威!” 秦琪笑着接起话:“不用多,只要咱们有十来把宝刀,能轻松碾压他们,契丹必然大惊!” 第111章 秦小乙引起的轰动 任大郎笑着拍了拍他肩膀:“所以,车可以暂缓,刀必须尽快打造! 小乙,你放心,此次宝刀若立功,你爹一定可以升到开国伯!孙家往后,再也不敢瞧不起你爹!” 他这顶大帽子一压,秦小乙还能说啥? 他开始盘点过去的这一个月。 教材,他已全部编完;马车,如今仅剩天圣四友、与自家沾亲带故那几人、外戚他们的那一批。 晚上时,他还抽空与马太公编好了《荆钗记》中的全部曲子。 老太公对小乙搬运的几首《八声甘州》、《贺圣朝》、《山坡羊》和《天净沙》赞不绝口。 此外,钨存量其实还有不少,秦小乙的一贯原则是:一只羊也是赶,一群羊也是放。 何况湿法提取钨极为危险。 所以,这一批次,他冒着完犊子风险做了不少出来,他只是想留些私货。 孙继邺、曹家几人、葛怀敏、高继宣、狄青、折继闵、种世衡…都得留好备用。 大食到的一船货,目前在途,大概还有月半便到真定府。 前路漫漫,任重道远。所以,小乙哥又带着老婆去了秘密实验室。 哦,您说这逻辑不对?没毛病啊!他这一忙,又要一个月,小乙哥想媳妇儿咋整? 这对准夫妻耳鬓厮磨良久,最后才依依不舍地各自回家。 秦小乙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他的感情线势必要乱。 事关大宋国策,任大郎不敢有丝毫怠慢,他已经顾不得再核算成本,只要能震慑契丹,任家必然是大功一件。 因此,这几天,他便驻扎于他家二房六叔,也就是任六爷的铺子里,看着老青少三代忙碌。 对此,他很欣慰。幸亏我总教二郎与人为善,任家才有了今天的大好局面。 嗯,对,不是你骂任二郎猪的时候了。 任三郎也被他打发去了汴京。 酒可以先不卖,先把官家的事儿解决好,才是正道。 而且,抻一抻契丹人,我也好涨价,二八分账太蛋疼了! 他这格局…跟任二郎真没法比。 他正暗暗得意,却见一个规模不小的杂剧班子,浩浩荡荡自铁匠铺前经过。 他陡然一怔。没听说有乡亲们办红白事啊?这戏班子过来做甚?我得问问,免得失了礼数。 他拽住其中一个四十来岁的戏班成员:“老哥哥,您这是去哪儿?西古城有人过事儿?” 那壮年汉子笑道:“老弟有所不知,西古城姓任的大户您知道吧?” 任大郎一阵无语。我特么就是这大户的头头,我能不知道? 他连忙颔首,那汉子笑道:“如今菘菜快收完,已是农闲时节,任家请乡亲们看杂剧,说起来,任家还真是积善之家!” 任大郎一头雾水,请乡亲们看戏?我怎么不知道? 他听这汉子一口地道汴京腔,便又问道:“老哥哥是开封府的?您这班子要唱什么戏?” 那汉子颔首笑道:“我们班子都是开封府人氏,这剧本据说是小神医写的,哎呀呀!棒极了! 老弟若有空,酉时吃过晚饭便过来看戏吧!任家点了不少灯笼,亮堂着呢!” 那汉子对剧本赞不绝口。 任大郎连忙问:“在哪儿演戏?” 那汉子眼见戏班子愈走愈远,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随口喊道:“就在?上!地方够大!” 任大郎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告诉众人今晚同去看戏后,他便进城叫上了自己老婆、任丽燕和两个儿子。 他们带了些熟食、罐头、小胡床,也就是马扎子,便到了?上。 此时已是酉时中,暮色降临,华灯初上。 戏班子准备就绪,好戏上演。 今晚一共演三出,观众主要是东西古城、外加秦家村的乡亲们。 随着一声唱腔开启,好戏拉开了帷幕。 秦小乙在揭幕戏,便安排了一场冲突。嫌贫爱富的玉莲继母,让乡亲们骂声不绝。 这戏班子水平不俗,几首曲子唱得婉转动人。连一向不喜看戏的任大郎,也看得津津有味。 忙碌一天的秦小乙,在照顾好爹娘后,如做贼般,从摩肩接踵的人群中溜到任丽燕身旁,偷偷握住了她的小手。 与此同时,皇宫御花园内,由内侍和侍女们组成的戏班子,也上演了同一出戏。 汴京城内的仁和店,同样如此。 偌大的仁和店座无虚席,所有包厢大门洞开,宾客们都看向天井中的戏台。 随着王十朋赶往陈家,唱罢一曲白朴的《天净沙?秋》,戏台子拉上了帷幕。 赵祯意犹未尽地站起身拊掌喝彩。 他对身旁的赵允弼道:“皇兄,这便是小乙编的本子?真可谓雅俗共赏!这几首曲子意境非凡!” 俊朗儒雅的赵允弼颔首笑道:“恭喜官家喜得佳婿,小乙果然有大才!” 蓄起短须的赵祯拈须自得:“小乙的教材,朕已看过,亦可谓深入浅出。以皇兄看,谁适合主持真定府书院?” 赵允弼并未提出建议,只是笑道:“官家,马老太公便极好!” 赵祯摇摇头:“老爱卿年事已高,挂院正之职即可,不可再让老爱卿劳累。” 赵允弼心中一动:“官家,自宗室之中选贤如何?魏王有一庶孙,名为赵羡,于开封府素有才名。 其人今近三旬,为徐国公庶兄,母为老徐国公之婢女,虽有才学,但因其为宗室,故无法科考。” 徐国公是魏王赵廷美,也就是尼古拉斯赵四,啊呸!赵三的弟弟赵四孙子赵承简。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说,赵羡在家里没什么地位,又因不能科考而暂时无官可做。 他虽然年纪比赵承简大,但因是庶出,所以不能继承爵位。 这么个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主,偏偏又有才学,不正好主持真定府书院嘛。 最起码,他是受赵祯提拔,将来一定会忠于赵祯,也算是增加赵祯、赵允弼、吕夷简这官家派的力量。 赵祯拈须颔首:“甚善!” 仁和店的戏台虽已拉上帷幕,宾客们却不愿散去,借着宴席,他们纷纷议论起刚刚的戏。 “这戏真不错!” “曲子好听,而且意境极美!” “人物塑造甚善!某方才险些忍不住要暴打那继母!” … 翌日清晨,恰好不是朝会日,张茂实一大早便兴冲冲地跑进宫。 “官家,任家将御辇、王公、相公们的马车都送来了!” 赵祯正在批阅奏折,闻言霍然抬起头:“御辇何在?” “回官家,便在宫城外广场。”张茂实躬身作答。 赵祯放下笔,兴致勃勃地站起身:“摆驾!宣国舅、赵观察、六相、知枢密院事、翰林学士前来!” 少顷,李用和、赵允弼、六位相公、韩亿、章得象等人齐至。 他们打量着这二十几辆造型精巧的四轮马车,一边恭候圣驾,一边凑到任二郎身旁低声询问。 迎到圣驾之后,赵祯兴冲冲地邀请国舅李用和同乘御辇。 一上车,他便… “国舅,狄爱卿何在?”赵祯爱不释手地摩挲着精致柔软的牛皮座椅。 李用和秒懂,他拱拱手:“回官家,狄指挥可随时护驾。” 见赵祯微笑颔首,李用和沉声喝道:“狄指挥,官家有旨,命你伴驾!” 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臣接旨!” 随即,英武俊朗的狄青,着一身戎装,打马跟在了御辇后头。 赵祯绕着百多万人口的国际化第一大都市,汴京城遛了整整一圈。 直至回到宫城,他方才依依不舍地下了车。 天可怜见,这大冷天的,狄青骑着马居然跑出了一身汗。 他连忙下马,扶着赵祯下了车。 天可怜见,一帮老臣,就这么守在宫城门口,等了一上午。 小冰河时期的十月下旬,可不是闹着玩的。问题是谁也不敢走啊。 要知道,最年轻的晏殊和宋绶,如今也都43岁了。 一帮老头儿打着哆嗦迎上前。 御辇密封性没得说,而且里面还带有隔绝明火的小炭炉。 赵祯偷偷看了眼温度计,看到上面是零度,顿时于心不忍。 他连忙对内侍道:“传旨膳房,朕赐全羊宴!” 几碗热腾腾、香喷喷的羊汤下肚,肱股们总算缓过劲儿来。 赵祯顺势问道:“诸位爱卿来得正好,朕有一事相询。” 第112章 西夏互市准备就绪 吕夷简连忙躬身拱手:“官家请讲。” “秦琪的教材,想必你们都已收到,马老爱卿也已奏请诸科改制之事。 朕以为,针对真定府学子,可将诸科增加理工农医等科,爱卿以为如何?” 赵祯淡淡道。 翰林学士章得象当先开口:“官家,臣以为可!诸科取士,本就不拘一格。” 他的地位,相当于后世教育系统头头,此事直属他负责。 在座诸臣,包括狄青在内,都已享受到秦琪科技红利,再加上大宋本就开明,因此,此事得以全票通过。 赵祯又提出了下一议题,他已经将赐宴当做小朝会。 “任二郎,西夏互市之细则,已无任何问题,此事何时可开展?” 元昊在上月月底送走使臣后,复又上表称罪,可谓将孙子装到了底。 因此,赵祯决定下旨开互市,以作抚慰。 一切,都在按照大宋计划稳步进行。 目前唯一欠缺的,便是秦琪说的那些宝货。 秦小乙表示自己只能尽力。 他忙得焦头烂额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原料至今仍不足。 棉花在途,染料虽已调配好,但以目前最高气温零度的天气,印染太痛苦。 猪还没长成,按照秦小乙的预估,大概最快也要到明年五月,猪才能屠宰。 所以,目前能卖的,只有烈酒和各种食品、豆制品和酱料。 任二郎如实汇报后,赵祯当然有些不满。 “爱卿,如此说来,朕还需再等半年?” 任二郎冷汗涔涔而下,连忙深深一揖:“官家,臣已搜集到棉花种子,可免费提供给西夏农户种植。 此外,府州已开始自行制肥,届时亦可发放给种植棉花的农户。” 这是秦琪全盘毒计的一部分。他受烧牧草的刘仁恭启发,意图以棉花来侵占西夏牧草地。 任二郎继续道:“臣以大量收购绵羊为主,羊毛全部剪掉,交给小乙制成毛线和毛料,再返销西夏。” 这是毒计的另一部分,羊吃人计划即将拉开帷幕。 赵祯满意之余,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西夏药丸! 除李用和、狄青这两个武夫之外,所有人都冒出来这个念头。 为何说西夏药丸?看官们可以联想一下墨西哥。 他们以种植业为支柱产业,但种植业的生产力和现代化程度却偏偏不高,这直接导致了贫富差距加大。 而且,他们的经济结构太依赖于出口,自主能力极弱,想强大也强大不起来。 这就是秦小乙的毒计:他要把西夏变为墨西哥。 简单来说,他要把西夏变成大宋的原料基地,还是任大宋拿捏的原料基地。 因为收购原料的定价权在大宋,西夏没有自主能力,他们太依赖出口了。 好吧,我说的再简单一些。 绵羊的价格,肯定是稳定的,但大宋采购多少,西夏人说了不算! 因为大宋还可以从契丹、吐蕃甚至是西州回鹘采购。 互市的目的,便是以极大批量的订单,利诱西夏大量放牧绵羊,再大量种植棉花,从而摧毁西夏的产业结构。 当西夏人尝到甜头,开始这么做的时候,大宋突然将订单砍半,西夏受不受的了? 多余的绵羊和棉花,他们卖给谁?西夏的邻居谁缺绵羊?他们用棉花做什么?他们懂纺织吗? 从此,西夏的经济将完全受制于大宋。 别的不说,你要宣战? 好,互市取消!来啊,互相伤害啊!谁怕谁?元昊受得了吗? 他就算再专制,党项族也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 最起码征兵这一点,他就会一筹莫展。 遑论西夏还有内鬼!虽然内鬼如今还在华阴。 以前,赵祯不敢这么玩,因为那时大宋没有毛线,也生产不出毛料,可现在不同了。 大宋不用担心绵羊采购过多,因为卖毛线和毛料,足以冲抵采购绵羊的费用。 而且大宋还不用担心卖不出去。 就算契丹、西夏、吐蕃、回鹘都是土鳖,他们都不穿毛衣和呢绒衣物,但看官们别忘了,大宋还有皇家海军靖海军。 大食冬天冷,大食人一定喜欢毛线和毛料呢绒,而且,他们完全可以通过地中海,将其卖给欧洲人。 这种垄断品,我大宋都不稀罕做内销。 什么叫上兵伐谋?什么叫不战而屈人之兵? 这不就是典型案例嘛。 科技,永远都是第一生产力,变法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秦琪每增加一个项目,大宋便要在全国增设机构进行管理,解决冗官可谓水到渠成。 赵祯不但心事尽去,感性的他,甚至开始同情西夏百姓。 他已经预见到,秦小乙说的那可怕的羊吃人现象。 西夏虽以放牧为主,但羊毛价格若一涨再涨,牧民们还会有牧场吗? 遑论优质牧场,便是一般的牧场,恐怕都要被西夏贵族们侵占了吧? 没有了牧场放牧,西夏的牧民们要怎么活下去? 靠种地?到那时,农田恐怕也要被棉花占据了吧? 最要命的是,西夏根本不具备加工羊毛和棉花的能力,他们只能靠出口这些原料来变现! 那么问题来了,这些变成流民的牧民… 赵祯不寒而栗。 他终于想通,为何秦小乙一定要给西夏安排内鬼。 诸位相公们也好不到哪儿去。 虽然殿内烧着温暖的木炭,但众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秦小乙好毒! 要灭亡一个国家,竟然还能靠这种手段?尽管,这一切都需要时间,这时间或许还会很漫长。 在“噼啪”的木炭响声中,赵祯突然开口:“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任爱卿,此事,朕便交给你了!” 原本带有惯性的历史,终于由量变转为质变。 赵祯虽为西夏百姓默哀了一阵,但那对他而言,终究是歪果仁。 他心情很快又好了起来,因为在他看来,西夏已渐渐不足为患。 尤其在吕夷简拟好圣旨,陈执中带着圣旨再次赶赴西夏后,赵祯心情更佳。 陈执中如今的权西夏互市事—这个职事官,当然是赵祯钦命的。 任二郎也匆匆离去,准备调派族中人手和货物赶往陕西路。 宋与西夏互市地点,暂定为横山南麓,元昊应该不会有意见,因为彼处,是距兴庆府最近的宋夏边境。 第一批货,任家公认,应为烈酒、酱料、腌菜和豆制品。 当然,这些是任家的货。大宋要榷易的,仍然是茶叶、瓷器、丝麻布匹和少量大米。 这些,都是西夏人熬过寒冬的刚需品。 换回来的羊,将运到府州,那里有任大郎亲自创建的任仁济食品作坊。 在那里,将羊毛剪光后屠宰,再将其加工成各类熟食或冻肉,运往开封府。 以如今的气温,根本无需担心羊肉变质腐烂。 羊杂碎、羊蝎子这些东西,都已经被北宋人开发,秦小乙来晚了。 不!他来对了! 因为,他这个小吃货,太适合在这个食为天的时代生存了。 任二郎打定了主意,便径直回府,给大哥写了封信。 赵祯开开心心地看着皇城司的密报,等待晚上的《荆钗记》。 我们的秦小乙呢? 他带着任丽燕,再次去了秘密实验室。 他绝对不是因为太想老婆了,而是因为他的秘密实验室有会发光的3090。 啊呸!有他新做出来的狙击弓。 二人关紧大门,在烧着暖器的休息室拥吻良久、互诉半晌衷肠后,任丽燕羞红着俏脸,轻轻推开臭流氓。 “小乙哥,讨厌…你还没到十六,咱们不能…” 她软绵绵的话尚未说完,便又被秦琪堵住了樱唇。 片刻后,二人喘着气整理好衣服。 秦琪这才想起正事儿,他拿起以合金钢为弩身和弩匣、带着复杂传动省力装置、装有瞄准镜的狙击弩,极为得意。 “燕子,你看!这把弩箭初速接近音速,射程可达千步,而且极为精准!” 任丽燕翻了个白眼儿。 “小乙哥,这有什么值得炫耀的?比你的狙击枪差远了!” 秦琪拍了下脑门,他忘了,他的乖老婆是个重生者…炫耀失败! 任丽燕噗嗤一笑,走到写字台前,按照自己的记忆,为可怜的秦小乙画了一张图。 “98k?” 秦琪大惊。 任丽燕笑得如百花盛开。 秦琪正要抱住她亲热,却听见大门被人用力砸响。 “小乙,燕子!快出来!” 门外传来任大郎的声音。 二人只觉头皮发麻,飞快整理着衣裳,跑向了大门。 第113章 张若谷有请 秦琪一打开门,头上就重重挨了一下。 “臭小子!你俩还没成婚!你若敢瞎折腾,我告诉你娘!”任大郎恶狠狠地瞪着秦琪。 秦琪顿时蔫了:“爹,孩儿知错了。” 任大郎再次瞪了他一眼,复又瞪向缩在小逗比身后的任丽燕。 秦琪连忙张开双臂护住老婆:“爹,都是孩儿的错。您要打,就打孩儿吧。” 任大郎“嘿”了一声,怒道:“没空与你二人计较!小乙,你速去府衙!张知府有请!回来我再收拾你!” 任丽燕适时道:“爹,您息怒,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秦琪护着任丽燕上马离去,这才松了一口气,看向任大郎:“爹,张知府找我何事?” 任大郎摇摇头:“我也不知,是小郎跑来告诉我的,你少废话,快去!” 他说的小郎,便是任判官。 秦琪见他说得着急,当即上马离去。 见他走远,任大郎笑出了声。 “官家,您可真是走了一步妙棋!” 汴京城内,老百姓们集体懵逼。 早晨,几名禁军骑将护卫着一辆金灿灿、明晃晃的四轮马车狂飙之时,汴京商贾们觑准时机,开设了关扑。 由此可见,大宋商贾促销理念何其超前。 所谓关扑,就是商贾以自己的货为彩头,开设赌局。 大宋好赌这个锅,得由赵二赵匡胤背,谁让他最喜关扑呢。 言归正传,他们这次赌的是那四轮马车何时会翻。 别说,响应者还挺多。 在老百姓们的认知中,四轮马车无法转向,一拐弯肯定要翻。 很快,他们便被老司机,啊呸!老车夫的车技打脸。 人家过急弯时,用一个精彩的漂移,向汴京百姓们展示了何为神迹。 这就好比,一个大数学家,用通俗易懂的公式证明一加一不等于二一般。 这完全颠覆了大宋百姓们的认知。他们只好将其归结于官家是真命天子。 可到了下午,百姓们猛然发现,一定是有哪里不对! 是因为,我们之前并未亲自坐过四轮马车,所以我们不知道,四轮马车其实可以自如转向? 为何街上这么多四轮马车,转弯都转得那么灵活? 关键是,也没见这种马车的车辕转弯啊? 吕夷简…等人热泪盈眶,他们终于体会到了官家遛足一整圈的心情。 一个字,爽! 马车几乎没有颠簸感不说,这厚皮座椅坐着真舒服! 好在他们没有得意忘形,在遛了小半个时辰后,众相公们齐聚一堂,讨论起西夏互市之运输保障体系。 吕夷简虽是结党达人,但他效率一向不低,经过一个下午的讨论,他心中便已有了定案。 再看秦琪。 他规规矩矩、恭恭敬敬地正襟危坐于下首,聆听着老知府张若谷的教诲。 张若谷敲打秦小乙一番后,这才换上一副和蔼可亲的笑脸。 “小乙啊,老夫与马兄乃多年挚交,与令高祖交情也不浅,老夫方才所言,你务必时时警醒,万万不可懈怠!” 秦小乙连忙起身行礼:“老大人,孩儿谨受教。” 他执的是晚辈礼,张老爷子与他爷爷同辈,老大人这个称呼也算用得恰到好处,总之,他态度一向极端正。 他打量着这位皓首鸡皮的枯瘦老者,出于职业病,他下意识地做起了四诊。 最后,他拱手道:“老大人,您还是少用些甜食为宜。” 张若谷有较为严重的消渴证,这是厥阴病,若不加以注意,还是有性命之忧的。 张若谷欣然伸出枯瘦的左手。 秦琪极为熟稔地扣上其寸关尺,少顷,他开口:“老大人,请换手。” 他给张若谷双手诊过脉后,暗暗松了口气。 张若谷脉数、紧,寸数、尺略涩,左手比右手略缓,他这厥阴病不算严重。 关键是,老头儿双手都温。 因此,他以小柴胡汤加白头翁汤为主,加一味桂枝,半夏量减半,裁一味秦皮,开了一个方子出来。 正所谓教学相长也,在教了几个月徒弟后,秦琪的医术,更见精进。 他不但已完全明白柴胡剂为何能治厥阴病,而且已经可以将其活用。 他已经达到、甚至超越了他前世的爷爷对他的期望。 张若谷接过方子,细细欣赏起飘逸的赵体行书。 秦琪趁机再三叮嘱。 “老大人,药石只是辅助,您千万注意勿要多食甜食,此外,卯时服药最佳,服过药后您可出门走走。” 叮嘱他后,秦琪下意识地转身欲走,却被张若谷喊住。 “小乙,且留步!老夫还有正事未提。” 秦小乙拍了下脑门,连忙拱手为礼:“老大人莫怪,孩儿习惯诊完病便走。” 张若谷忍俊不禁:“你这孩子。” 他正色道:“小乙,你的五年计划,老夫已知。但老夫以为,你这五年计划已不合时宜!” 秦琪恍然。 诚然,这半年来,在秦家与任家夙兴夜寐、废寝忘食的努力之下,除了猪肉和真定府全境农业产业化外,其余目标已全部达成。 当然,这与任二爷筹办的“丰酒节”、食品批发市场也有很大关系。 总而言之,秦琪定的这个小目标,最多两三年便可达成。 所以,他应该及时进行调整。 张若谷拈须微笑:“小乙,你提出的书院一事,老夫极为赞同,此事亦可纳入五年计划,但开课授业之士,你可有人选?” 秦琪颔首:“有!老大人,您觉得,孩儿的五年计划,还可加入什么内容?” 张若谷笑道:“以老夫拙见,小乙,你首要之务,仍应以食、教为先!如今距正旦只有两月,你可懂了?” 目前已近冬月,真定府今年是两熟的丰年,菘菜也已收得差不多。 府城外的食品批发市场,将会有多忙,可想而知。 任二郎自汴京发来的订单,始终源源不绝。 此外,还有西夏互市… 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提升产能。 张若谷见秦琪似有所悟,欣慰颔首:“小乙,书院一事,你先召集授课之人,老夫也尽快准备,咱们争取明年开春便可授课。” 秦琪想起一事:“老大人,真定府诸科改制了吗?” 张若谷拈须自得:“这是自然!明年解试,诸科便须由你阅卷,前提是你殿试能及第。 依老夫看来,你火候略显不足,还需跟老夫练些时日方可。” 秦琪懂了,这老头儿一是来找自己看病,二是来蹭自己热度的。 他还能说啥? 于是他深深一揖:“有劳老大人指点一二。” 张若谷老怀大慰:哎呀呀!这孩子又乖巧又懂事,难得啊难得! 难怪曹家连脸都不要了,曹玮那长得跟仙女似的孙女天天围着他转。 这老头儿审美有问题!那姑娘明明长得像妖精! 张若谷掏出一本自己整理的西昆体杂文集:“小乙,这个你拿去。 作诗赋可以言之无物,甚至可以无病呻吟,但一定要写西昆体。” 秦琪已经无力吐槽这该死的西昆体,他恭恭敬敬接过书,一揖到地。 “谢老大人指点。” 老头儿想要的,正是这个授艺名份,秦小乙就当哄老人家开心了。 张若谷好歹也是三朝元老,而且,人家提议建的交子务,既打击了造假钞者,又造福了亿万巴蜀百姓,让人家做做祖师爷又如何? 秦小乙对此毫无心理负担,何况,他早就盼张若谷这个经济学家来真定府了。 见老头儿心事尽去,心情甚佳,秦琪适时开口:“老大人,小乙有一事相求。” 张若谷呵呵一笑:“小乙,老夫知道你想求何事,但老夫可明确告诉你,此事不可行!” 第114章 宝刀刃冷仁心暖 秦琪愕然:“老大人,此事真的不行?” 张若谷用力颔首:“绝对不行!没得商量!” 秦小乙无奈地摇了摇头。 张若谷解释道:“小乙,想必你也清楚,此物找零殊为不便,且将会有无数奸商动手脚!” 秦琪颔首:“老大人,您说的对,是小乙思虑不周。” 张若谷拈须微笑:“小乙,方法总比困难多,你不妨再另想他法。” 他们没说出口的事,是以官银替代铜钱流通。 诚如张若谷所言,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因为碎银过秤,极易被奸商做文章。 张若谷是资深经济学家,又长期任职地方,所以他颇为谙熟奸商们的各种伎俩。 官银最小也有一两,其价值堪比后世一千六百元,找零极为不便,因此无法流通。 何况,大宋产银量不高。 明道元年,也就是去年,全国财政收入虽高达一亿零三百万贯石匹(其中包含实物),但其中白银仅有二十余万两。 这二十万两白银,根本不敷支出。 每年大宋给契丹的岁币有十万两,西域诸国、唃厮啰、西夏正旦朝贺,也要赏赐大量白银。 宋辽榷易之大宗货物,每年与唃厮啰交易的战马,也都需支付白银。 此外,铜钱虽是硬通货,但携带不便。 因此,吐蕃、回鹘、杂羌党项乃至西夏人,在与大宋互市时,都更喜欢白银。 这些人手中,都有大量骏马。 综上所述,大宋银价一路上扬,一直涨到如今一两兑一千五百钱。 大宋岂止闹铜荒,银荒也不遑多让。 是故,秦琪也暂时想不出好办法。 大宋有张若谷这等经济大牛,仍解决不了钱荒问题,秦小乙又能怎么办? 会州,也就是后世白银,有大铜矿矿脉,问题是会州位于西北三方势力交界处,太过敏感。 要不,还是治一治藤原家的神经病吧?日本盛产金银。 秦琪甩甩头,把他这个荒诞不经的想法甩出了脑袋。 藤原家病得可不轻,有那精力,还不如升级大船呢!南美的金银储量,远非那弹丸之地可比。 张若谷见秦琪钻牛角尖,忍俊不禁道:“小乙莫苦恼,咱们一步步来,先解决燃眉之急才是正道! 你互市的想法便极好,西夏可不缺白银。咱们先把西夏的白银赚过来,问题不就解决了嘛!” 秦琪叹了口气:“老大人所言极是!既无事,孩儿便告退了。” 他行过礼,怀着满腹心事回到了秘密实验室。 江南西路的信州,广南东路辩州、新州,都有大银矿,但此时还不是开采的最佳时机。 因为银矿床中,必然伴生比银矿储量更丰的铅锌矿,而大宋的炼银工艺还不够成熟,若开采不当,会造成重金属铅污染。 秦琪拿起装着狙击弩、拆卸下来的瞄准镜的木匣,又带上两百余斤钨铬钢,骑马赶到任六爷的铁匠铺。 他的马儿好可怜。 任大郎仔细端详着这神器良久后,才将其连带着使用说明和特制弩箭,一并装进了木匣。 秦小乙取出钨铬钢钢坯,与一众铁匠们分工,用机床加工起了兵刃。 很快,铁匠铺后的小院中,便被各种机床刀头的轰鸣声充斥。 见老青少三代又开始了忙碌,任大郎决定去见一见张若谷,邀请这位可敬的老者一同追戏。 张若谷好歹也是真定府的父母官,打造兵器这事儿,于情于理,任大郎都要和他解释清楚。 他跑到食品作坊前的酒坊,吩咐膳夫们做了几道招牌菜,便提着食盒去了真定府衙。 他与张若谷的密议,咱们揭过不提,咱们先来看秦小乙。 到了酉时,夜幕降临,铁匠铺后,小院内众人收工。 秦琪觉得,自己的钳工、铣工和车工技能,大概已经全部达到了特级,也就是高级技师的水准。 因为,他面前又摆了几把刀具的粗胚。 虽是粗胚,但这些刀银光闪闪、寒光凛凛,看上去颇为不凡。 得益于秦琪前世在车间做工的履历,他对机床钨铬刀头的碳钢、钨、铬、镍合金比例谙熟于心。 因此,这种集高硬度、高韧性、不锈性于一体的优质合金,用来打造兵刃再合适不过。 而且,在他日渐纯熟的高超技艺加持下,这几把刀几乎没有产生多少边角料。 这点,是最难得的。毕竟钨太难提取了。 他收拾好后,便匆匆回家给爹娘做饭。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吃过晚饭,便跑去看戏。 孙氏贴心地为秦琪喊来了任丽燕,一家人一边嚼着秦琪做的锅巴,一边骂《荆钗记》中玉莲的继母。 在玉莲悲戚地唱着周文质那首正宫调的《叨叨令?悲秋》中,戏台子拉上了帷幕。 正与任丽燕喁喁私语的秦小乙,头上猛然捱了一下狠的。 孙氏柳眉倒竖:“秦琪!你编的甚破剧本!让老娘看得忒也揪心!” 秦琪啼笑皆非:“娘,孩儿保证,这绝对不是悲剧!明儿肯定…” 孙氏连忙捂住了他的嘴:“不许剧透!老娘好容易看到一个好剧本!” 秦琪哭笑不得:我太难了! 秦二郎噗呲一笑:“娘子,小乙这剧本到底是好是坏?” 他成功拉走了仇恨。孙氏放过了可怜的儿子,对自己官人大发雌威。 任丽燕偷偷道:“小乙哥,乡亲们好像都在骂你呢。” 秦琪擦了擦冷汗看向四周。 果然,在通明的灯光中,他看到,穿着任仁济棉衣棉裤的乡亲们,似乎都在恶狠狠地瞪着自己。 赵祯摇头晃脑地听完那首悲曲,对赵允弼苦笑摇头:“小乙这孩子,竟能编出如此直击人心的本子!” 赵允弼也苦笑不已:“官家,在民间,此等事绝非少数!” 座无虚席的仁和店内,此刻嘘声大作。 任二郎与一个长髯俊雅文士相视而笑。 “二郎,这本子真是绝了!罢了,此事,哥哥我认了!”那文士抚须苦笑。 任二郎大喜:“大哥,您看…” 那文士摆摆手:“不要急,此事关乎方方面面,而且,哥哥我也想见见小乙!” 任二郎呵呵一笑:“也罢!某再催小乙编个剧本便是。 任店结构过于狭长,不便戏班演出,下个剧本,某还交给大哥。” 那文士抚须自得:“二郎,只有你我合力,才能闯出个大好未来!你放心,哥哥我不会亏待你的!” 可怜任二郎尚不知,秦琪搬运、魔改这剧本的最初目的… 就在秦琪白天造刀、晚上陪爹娘老婆追戏之时,任三郎终于赶到了汴京,任四郎也即将赶回真定府。 这天一早,任二郎坐着马车,悄悄赶到了李用和的国公府后门。 他有节奏地叩响门环后,大概过了一炷香,也就是五分钟时间,便被人带进了府。 少顷,李用和、任二郎便急匆匆上了后门的马车。 今日没有朝会,赵祯兴冲冲地在御书房,接见了各提着一个大包裹的李用和二人。 赵祯阻止了二人打开包裹:“两位爱卿,朕先声明: 大宋打造这些神兵利器,并非为了与契丹为敌,而是为了两国和平共处。 兵者,凶器也!好战必亡!朕须臾不敢或忘!两位爱卿,可懂朕心意?” 李用和二人还能说啥? 二人连忙深深一揖:“臣谨遵教诲!” 赵祯满意颔首,随即他扬扬袍袖。 内侍会意,高唱道:“带契丹兵刃!” 少顷,狄青带着几名禁军甲士赶到了御书房。 在经历守御西夏、出使西夏等事后,狄青的命运,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但他的性格却一如既往般低调。 见过礼后,赵祯笑道:“狄爱卿打开包裹,看看这些兵刃如何?” 狄青走到两个包裹前,将其解开后,抄起一把带鞘刀掂了掂,俊目一亮,躬身作答。 “回官家,这些兵刃长短适中,重量称手,马战步战皆可使用!不知是哪位大匠打造?” 赵祯笑了,对此避而不答:“爱卿不妨抽刀挥舞试试,朕恕你无罪!” 狄青连忙跪倒:“官家,臣不敢!” 赵祯笑着摇头:“无妨,朕恕爱卿无罪!” 狄青再三推辞后,最终还是“呛啷”一声,抽出了长刀。 他将刀刃对着自己,刀锋向下,一时间,竟看得痴了。 第115章 狄青的震撼 作为一个武艺高强的武者,狄青对兵器拥有一种异乎常人的直觉。 他抽出这柄刃长足有一米二的刀后,便觉得这把刀仿佛拥有灵魂一般。 这虽是凶器,却仿佛拥有一颗仁心,它仿佛在对狄青诉说:请不要用我杀人! 狄青微微晃了一下脑袋,伸出手轻轻摩挲着霜寒的刀身。 他似乎又听到这柄刀在说:用我摧毁敌人兵刃即可!请不要用我杀人! 他哑然失笑,屈指轻轻一弹,这柄刀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这响声深长悠远,余音久久不绝,似乎是这柄刀在发出轻叹。 狄青耸然动容,放下刀对赵祯躬身行礼:“恭喜官家,这是一把仁者之兵!臣仿佛听到它在说:勿要伤人性命!” 李用和哂笑:“兵器本就为杀人而造!若不杀人,要它何用?” 赵祯挥挥袍袖,正色道:“国舅此言差矣!若大宋国力足以震慑四夷,又何须以武力征服? 诸位爱卿谨记:神兵之威,非仅杀人,而是威慑强敌! 孙子亦言: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他突然笑了起来:“狄爱卿,你可知是何人造的此神兵?” 狄青心中升起明悟,躬身行礼:“官家,臣已知!此神兵之打造者,应是那医者仁心之秦小乙! 惟有此人,方可造出此仁者之兵!小乙为拯救万千生灵,不惜泄露天机,故而,此神兵亦含仁心!” 赵祯哈哈大笑:“然也!小乙可谓朕之知己!” 此事确实玄妙难言。 因为,秦琪在以铣床为这十几把刀开刃之时,心心念的,正是希望借这些刀震慑契丹和西夏,从而减少杀戮。 这十几把刀的形制旷古未有,因为,它们是秦琪仿照五百年后大明戚继光的御林军刀所打造。 马战时,可以此做为斩马刀;步战时可以此做为砍刀。 当然,秦琪最希望的还是,让这些刀成为镇国之宝,不要用其伤人。 这些刀委实过于锋利。它们,毕竟是用领先这时代千年的科技打造而出。 狄青已经按捺不住:“官家,请恩准臣试刀!” 赵祯对此颇为期待,当即笑着颔首:“准!” 狄青一手拿起御林军刀,一手拿起辽刀,暗暗运气,谨防碎刃溅射。 辽刀的形制,便是电视剧《长安十二时辰》中张小敬的那把刀,当然,比那把刀要长。 剧组显然不懂冷兵器,那把刀是典型的辽刀。 言归正传,只见狄青双手一错,“嚓”一声轻响,契丹正旦时献给赵祯的最上品辽刀,应声而断。 狄青目瞪口呆。 他仔细检查了一下御林军刀的刀刃,却震撼地发现,其丝毫未损。 “嚓”、“嚓”、“嚓”… 契丹人引以为傲的最上等辽刀,全部被御林军刀切断。 狄青细细打量着摧毁了十几把辽刀的御林军刀刃口,心情震惊到无以复加。 他收刀入鞘,缓缓跪倒:“臣恭喜官家!此刀竟然丝毫未损!” 包括内侍和侍立一旁的禁军甲士们在内,御书房内众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其实此事毫不稀奇,因为这是科技的胜利! 有一种设备,叫做冲床,学名冲压机。当然,秦琪设计的是水力冲压机。 钨的熔点太高,只能用机械冷锻法将钨与铬、碳钢、镍等金属材料完美冲锻。 靠人力当然是不行的,这时代也不是《权力的游戏》那种魔法时代。 不过没关系,有秦琪这个机械大咖在,这等小事根本难不住他。 所以说,这是超越了千年的科技碰撞,怎么可能有悬念! 赵祯对内侍道:“取大食国献于朕的那把弯刀过来。” 少顷,内侍双手捧着一把一米左右的大马士革弯刀,疾趋而来。 狄青双手接过这把刀,拔刀出鞘后,细细欣赏着宛若天成的花纹,忍不住动容赞叹。 “官家,此刀乃是以上好镔铁精锻而成,便是在大食国,此刀也极为稀有。” 狄青不愧为大行家,这种档次的高级大马士革弯刀,大食国内目前超不过十把。 这毕竟是送给大宋皇帝的宝物。精明的大食商贾清楚,大宋皇帝一向慷慨大方。 识货的赵祯也确实没有让他们失望,他送给大食商贾的回礼,是整整一万斤贡品茶叶。 折算成大食商贾的进货价,是白银四千两,也就是六千贯铜钱,后世的六百多万元。 简而言之,这把刀能换一辆法拉利,啊呸!一匹能日行千里的真正的汗血宝马。 所以,狄青心疼了。 赵祯见状笑道:“爱卿不必心疼,无论结果如何,便是两柄神兵共损,亦非坏事。” 瞧人家这胸襟,任大郎你可长点儿心吧! 于是,在狄青习惯性地请罪、赵祯习惯性地恕罪后,狄青双手各持一柄神兵,闭目运气。 他已经捋起了衣袖,是以赵祯清晰地见到他双臂肌肉隆起。 狄青咬了咬牙,双臂用力一并,“叮”一声脆响后,他感觉右手陡然一轻。 铁匠铺后院,秦琪将最后一把御林军刀抛光完毕。 他举起这柄寒光凛凛的刀,迎着朝阳,眯起了眼睛。 任六爷拈须自得:“小乙,多亏有你,老头子我才有幸见证如此神兵诞生。” 秦琪挥舞了几下刀,试了试手柄和护手的舒适度,这才满意地收刀入鞘。 “六爷爷,您老可千万别知足,这才哪儿到哪儿?” 秦琪笑得极为灿烂,露出一口大白牙。 任六爷耸然动容:“小乙,你还能造出更好的兵刃?” 秦琪用力颔首:“六爷爷,等我制成可耐极高炉温的炉腔,咱们的刀还能更好!” 任六爷失声惊呼:“小乙,当真?据我所知,这刀已经超越了当世所有神兵!” 秦琪指着西南方向:“六爷爷,在大理国境内,有一种稀有之金,将其与钢熔为一体,比咱们这种钢还要好!” 他说的是贵州的钒钛伴生矿,囿于基础科技,他暂时还无法提取钒。 以钒替代钨,会让钢质量更进一步,尽管钨铬钢已然举世无双。 任六爷悠然神往,他喃喃道:“小乙,那六爷爷就等着你的好钢!” 秦琪收拾好了家什儿,笑道:“您老等不了太久的。” 任六爷疑惑地问道:“小乙,你要去哪儿?” 秦琪淡淡一笑:“我去造车!咱大宋有了如此神兵,足以震慑宵小! 六爷爷,您就等着瞧吧,元昊一定会遣使贺正旦!” 说完,他背起背包,深深一揖,走出了院子。 可以预见,未来至少一年内,边境都将无患,所以,是时候给孙继邺、李昭亮等猛将、勋贵们造车了。 御书房内此刻针落可闻。 看着地上的断刃,狄青惊骇莫名。 众人齐齐深揖:“臣恭喜官家!” 刚满23周的赵祯,此时还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他笑着站起身。 “诸位爱卿免礼!朕欲将此刀赐予契丹、大理国、西域诸国国主,以及西平王、唃厮啰等卿,诸爱卿以为如何?” 狄青这才回过神来,他将丝毫未损的御林军刀收入鞘中,纳头便拜。 “官家圣明!从此,大宋边境将无忧!” 任二郎适时开口:“官家,再过几日,还会有三十余柄宝刀送到。” 狄青大惊,连忙叩首:“官家,臣愿前往真定府,接应这批神兵!” 这种刀在这个时代的地位,相当于后世的单兵大口径冲锋枪,是单兵作战神器。 若这三十多柄刀被劫匪抢走,后果将不堪设想! 赵祯颔首:“那便有劳爱卿带一指挥之兵护送神兵至京!” 北宋的一指挥,为五百人。 他指着刚被狄青放下的宝刀:“爱卿,既然你与这把刀有缘,朕便将其赐予爱卿!爱卿须谨记以仁为先!” 狄青感激涕零,再三叩首:“臣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赵祯笑着挥挥袍袖:“爱卿平身!” 他刚要温言勉励一番,却见晏殊急匆匆奔至御书房门口,其身后还跟着几名急得满头大汗的内侍和禁军。 “晏相公且慢!官家正在议事!” “官家请恕臣无礼,契丹使臣有要事求见!” 晏殊猛然停在御书房门口,深深一揖。 第116章 烈酒的威能上 赵祯扬起袍袖:“爱卿免礼,且进来!契丹使臣有何要事?” 晏殊疾趋而入,见到满地狼籍,忍不住微微一怔。 赵祯笑道:“爱卿有所不知,这些辽刀,是为小乙打造之神兵所毁。” 晏殊看到了地上的十余把御林军刀,心中虽颇感好奇,却也顾不上多问。 他再次躬身:“官家,辽使称,我大宋已有近两月未与契丹榷酒,契丹国内如今烈酒紧缺,因此,他想面圣询问其中详情。” 赵祯看向任二郎:“二郎,这是为何?” 任二郎有些懵,但他仍躬身作答:“官家,臣不知。但臣以为,应是库存不足。” 晏殊刚纳了任店那歌妓弱柳为妾,见任二郎窘迫,当即为他解围。 “官家,辽使如今候在宫外,是否召他进来,也好当面问个清楚。” 赵祯略做沉吟:“也好!” 少顷,常驻汴京的辽使匆匆而来。 这是个瘦高的契丹壮年汉子。 依照大宋服饰文化,他以宋礼着绯袍、戴乌纱幞头,所以未露出契丹人所特有的地中海式髡发。 他深深一揖:“外臣参见官家!” 赵祯颔首:“卿家免礼。朕听说,大宋与贵国目前暂停榷酒,此事可当真?” 那辽使激动起来,以流利的大宋官话滔滔不绝起来。 “确有此事!还请官家为鄙国做主!官家有所不知,贵国任仁济的神仙酿,在鄙国国内广受好评! 鄙国南京公卿士族,莫不以用神仙酿待客为荣!鄙国上京、中京耶律、萧两族,也极为喜爱神仙酿。 上京、中京、东京大小、公私等宴,神仙酿乃必备品。就连鄙国太后与吾皇…” 看来他是神仙酿的粉丝。 晏殊打断了他的废话:“耶律特使,请说重点!” 那辽使这才反应过来,忙拱手道:“官家莫怪,实在是因为神仙酿香醇馥郁,入口回甘,且无论喝多少,次日宿醉头也不疼…” 赵祯听懵了,他下意识道:“既如此,耶律卿家,朕便赐卿百坛神仙酿御酒!” 辽使大喜谢恩:“外臣谢官家厚赐!” 赵祯挥挥袍袖:“若无他事,卿家便请回吧。” 任二郎和李用和一脸懵逼,狄青瞠目结舌。 晏殊以手抚额,随即他躬身拱手:“官家,耶律特使尚未说正事。” 赵祯从未见过如此盛赞大宋宝货的使臣,因此他一高兴,竟忘了这茬。 辽使也想起了正事,索性跪倒喊冤。 “官家,外臣状告…不,外臣弹劾贵国开国男任大郎!他无故暂停榷酒,以至于鄙国国内怨声载道!” 赵祯听傻了:“耶律卿家,你什么意思?贵国为何怨声载道?又与任大郎何干?” 辽使苦着脸道:“官家有所不知,今年冬天格外寒冷,所幸有贵国烈酒神仙酿御寒,鄙国牧民方可忍耐。 但如今鄙国国内,烈酒断货已近半月,鄙国南京萧留守曾亲往雄州容城县,询问贵国葛知州详情。” 他所说萧留守,指的是萧耨斤老太太的胞弟、耶律宗真的亲舅舅萧孝穆。 赵祯看向晏殊,晏殊连忙拱手:“官家,确有此事,葛知州曾上奏三司: 他称契丹南京萧留守携百匹骏马为礼,至容城县会晤洽谈榷易烈酒一事。 葛知州还称,开国男任大郎已回过信,声称会尽快至雄州榷场。官家,这是一旬前之事。” 晏殊的回答可谓滴水不漏。聪慧如赵祯,秒懂。 原来如此!任大郎还真是忠君体国! 他知道朕忧心兵刃打造之事,所以连钱都不赚了!哎呀呀!任家还真是满门忠良啊! 任家老一辈哥仨已经赶去了广州,任二郎担心朕多想,索性以自己为质,待在汴京不再回家。 任大郎更绝,人家为了督促小乙,居然连酒都不卖了! 咳咳…所以说,看官们,凡事就怕脑补。 任家老哥仨是想在有生之年踏上南美;任二郎是在和仁和店东家密谋; 任大郎…天可怜见,他只是为了涨钱!二八分账,对他而言太难受了。 尽管他依然是暴利,尽管赵祯对他私卖酒的小动作视而不见。 赵祯想明此点,险些没忍住拍大腿。 这叫什么?打瞌睡有人送枕头? 于是他憋着笑,平静淡然地指了指地毯:“耶律卿家请看!” 辽使这才发现,御书房的地毯上满布断刃,而且… 他大惊失色:“官家,这…这是何等神兵?居然可如此轻易斫断鄙国最上等辽刀…这…” 他话未说完,便在断刃之中,看到了大马士革弯刀那独有的繁复花纹。 他快被吓傻了。 这可是从不断折的大食弯刀!比辽刀和西夏剑更胜一筹的大食弯刀!居然…断了? 大马士革弯刀,在宋辽都被称为大食弯刀,是这个时代公认的单兵最强制式装备。 这个辽使显然也是识货之人,他通过镔铁花纹便已看出,这柄刀,即便在大食弯刀中,也属于佼佼者。 那么问题来了,弯刀因何折断?而且,断口竟如此平整!什么样的神兵如此锋利? 赵祯及时解答了他的疑惑:“狄爱卿,亮出佩刀,让友邦耶律卿家见识见识。” 狄青行礼后,抽出御林军刀,挽个刀花,将刀柄递给了辽使。 赵祯又道:“耶律卿家,这是大宋禁军最新制式军械,马战步战两相宜。” 辽使接过这把刀,细细打量起来。 狄青捡起地上辽刀断刃,口中道:“耶律特使,末将得罪了。” 他飞快地将断刃斫向辽使手中之刀,只听“嚓”一声轻响,狄青手中的断刃,如被切断的芹菜般整齐中断。 辽使脑子瞬间短路。 这是大宋制式军械?大食弯刀也没有这般锋利吧? 狄青放下断刃,指着地上那十几把刀:“耶律特使,这是将作监送来抽检的样品。” 耿直的狄青也学坏了,他这是要吓死契丹人啊! 御书房内众人,极为分明地听到咽口水之音。 赵祯心中狂笑,脸上却极为淡然。 “耶律卿家选一柄送与朕之弟、贵国国主吧!这一批兵刃,以朕看来,不过尔尔,实在不成敬意,否则朕一定多送几柄。” 他也学坏了,辽使真要被他们吓傻。 晏殊已经大概清楚了此事始末,他见辽使半晌无语,便笑道:“耶律特使且请回,三司一定责令任大郎榷酒。” 所幸辽使还没昏头,他当即对赵祯行礼:“官家,今冬天寒地冻,牧民生活不易,外臣恳请贵国烈酒不要涨价!” 赵祯颔首:“卿家放心,大宋与契丹世代友邦,朕保证烈酒今冬不会涨价。” 辽使听出了弦外之音,但只要契丹能熬过寒冬,一切便好商量,因此他并未提出异议。 何况,他还要遣人将刀送回契丹南京,再由南京转给正处于上京的耶律宗真。 大宋这刀不科学啊!它怎么可能切断大食弯刀?而且是最上等的大食弯刀! 大宋这酒也不科学啊!他们怎么可能酿出如此烈的酒? 对,尤其不科学的,是那个叫秦小乙的!他怎么可能治好不孕不育呢? 何况,他还会填词、写剧本!那几首词足以传世,而且那杂剧也颇好看! 我们大辽,可不是粗鄙的西夏,我们的文化,在神州大地仅次于繁华的大宋。 等等,这烈酒,据说也是秦小乙酿的! 那么…这刀? 嗯…我懂了! 我必须尽快向太后说明情况!如此贤才,我契丹应不惜一切代价拉拢! 大宋真定府,紧挨着我契丹易州,想找他密谈,又有何难? 如此一来,我契丹有望超越最有文化的大宋! 于是他再次跪倒:“外臣谨代表鄙国牧民,谢官家隆情厚谊!为此外,臣愿诺一事!” 第117章 烈酒的威能下 赵祯来了兴致:“哦?耶律卿家可承诺何事?” 辽使正色道:“官家,今冬格外寒冷,外臣愿承诺:只要官家准许榷酒,鄙国便不限制榷羊。 且,外臣斗胆替鄙国官家做主,准许榷马!” 他这句话,犹如引爆了一枚重磅炸弹。 赵祯霍然起身:“卿家此言当真?” 辽使郑重其事:“外臣绝无虚言!大宋可以烈酒榷马,官家,酒价是否可给予鄙国优惠?” 所幸赵祯有大智慧,他并未答话,而是看向了三司使晏殊。 君臣对视一眼后,心有灵犀一般瞬间达成共识。 晏殊拱手苦笑:“耶律特使有所不知,此烈酒酿制既不易,靡费又极高。” 辽使了然于胸,哦,这就是讨价还价了!好说! 他先对晏殊微微颔首,随即看向赵祯:“官家,外臣尽力说服鄙国太后及官家,愿榷三万匹良驹!” 三万匹战马,足以装备出半厢禁军骑兵!尤其在西北局势紧张之时,此举于大宋而言,不啻于雪中送炭! 赵祯心中涌起滔天巨浪,表面却不置可否。 他将激动的心收回腹中,颤抖的手拢入袍袖,云淡风轻地看向晏殊,随即微不可察地扫了一眼任二郎。 “爱卿以为如何?” 任二郎心知肚明,赵祯实则在问自己。 晏殊也将颤抖的手拢入袍袖,淡淡一笑:“耶律特使好大的手笔!我大宋烈酒产出有限,西夏亦急需此物。” 辽使好整以暇:“五万匹!官家,外臣竭尽全力,可争取到五万匹良驹!” 好嘛!这下,满编一厢,也就是五万禁军都可整编为骑兵了!尽管上四军四厢顶天儿只有三万五千人。 晏殊故作沉吟:“耶律特使,烈酒产出的确有限!” 辽使语不惊人死不休:“官家,五万匹良驹,外臣保质保量,打包作价五百万贯! 这些良驹,换贵国一千万坛烈酒,不知官家意下如何?” 一百贯一匹战马?还是契丹优质战马?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啊! 大宋与唃厮啰互市,一匹中等偏上的河湟马,都还要九十贯! 价格倒还是其次,关键是契丹提供的战马数量如此庞大,几乎已达到了大宋近几年采购战马总数的一少半! 再看任仁济的神仙酿,按照目前两万地缸的产能,一窖酒可出两百万坛。 月半可出一窖,一年可出八窖一千六百万坛。 当然了,若任大郎此时扩建为三万地缸,一年可出两千四百万坛。 饶是如此,人家契丹,也几乎包下了半年的烈酒产能,只是价格砍得有些狠。 此事赵祯其实完全可以做主。因为他与任仁济已是二八分账,而且,分来的这八成利润,直接入了他内藏库。 但是,看官们别忘了大宋人的天赋技能:经商头脑! 是以,赵祯果断摇头:“耶律卿家,此事不妥!此烈酒乃商贾所酿,便是朕也不能巧取豪夺。朕,深表遗憾!” 说完,他仰天长叹。 任二郎看得瞠目结舌:官家不去演《荆钗记》,真是我大宋一大损失啊! 辽使本就是漫天要价,他故作为难道:“官家,五万匹良驹,外臣也需开出足以让鄙国太后、官家动心的条件,若如此,外臣也无能为力。” 看官们莫被他蒙蔽,这厮只是不死心,还想再压压价。 赵祯一脸无奈加惋惜加深表遗憾:“朕承耶律卿家之情,但此事…也只好就此作罢!唉!” 他若再挤出几滴眼泪,那便更加逼真。 晏殊可不是死跑龙套的,他也跺足扼腕叹息,语气中还带着几分哽咽:“耶律特使,对此,某也深表遗憾!” 说完,他还抹了抹眼泪。 狄青和李用和不明真相,也扼腕痛心不已。 知道烈酒成本的任二郎,反应极快,他以袖遮面,挡住了自己五体投地的崇拜神情。 你们这表演真是绝了!我任二郎拜服! 辽使心中洋洋得意,他以为自己已经摸到了底价。 正应了耿直的辽圣宗耶律隆绪那句话:宋人何其奸滑! 可怜这辽使被赵祯和晏殊蒙骗而不自知,反而安慰起了他们。 “官家,晏相公,这…请恕外臣无礼,那么…八百万坛烈酒如何?再高,外臣便力有未逮也!” 任二郎在心里快速拨起了算盘:六百二十五钱一坛,刨去包材、人工加粮食,毛利大概有五百钱…啊呸! 应该按二八分账算,刨去给官家报的成本为一百五十钱,我们能赚到毛利九十五钱,八百万坛…七十六万贯! 啊呸!不能这么算!罢了,就按一百五十钱作价吧! 一坛我们有二十五钱毛利,刨去运费…得,十五万贯,总算不是白忙活,比卖药材利润低一些。 “任爱卿,这个价格你们亏不亏本?” 赵祯淡淡的声音传入任二郎耳中。 任二郎打了个激灵,连忙跪倒在地,哭天抢地道:“官家,臣既为宋臣,只要能为国尽忠,便是亏本也认了! 官家,买扑榷酒之费,可否给臣做减免,以稍作弥补?” 哎呀呀!亏他还好意思吐槽赵祯和晏殊,他的演技也不遑多让! 赵祯默默打起了小算盘。 嗯…一百二十万贯,换五万匹优质战马…这…超值啊! 所以…五万贯而已,罢了,朕出了! 他的算法,果然和任二郎后一种算法一样! 晏殊看向赵祯:“官家…” 赵祯秒懂:“爱卿放心,这五百万贯,朕从内藏库出!” 任二郎伏于地上,默默盘算:我们再加两万地缸,四万地缸,月半可出酒四百万坛…三个月便足矣! 嗯…西夏再等等吧。 于是,他哽咽着道:“官家,可如此一来,西夏那边要的二百万坛…” 赵祯恨不得抱住他啃上几口。 他一脸为难地看向辽使:“耶律卿家,朕答应过西平王,要先给他二百万坛,这可如何是好?” 辽使已经被组团忽悠的三人组忽悠瘸了。 他当即拍胸脯道:“官家,此事包在外臣身上,半个月内,外臣必备齐两万匹良驹至真定府!” 晏殊大惑不解:“为何至真定府?” 辽使笑道:“晏相公,这也是为了方便鄙国取酒嘛。” 他心道:我必须说服萧留守,让他亲自见见那秦小乙! 赵祯和晏殊不疑有他,前者又看向任二郎。 “二郎,既如此,那咱们先让西夏等一个多月如何?等下批酒好了…” 辽使急了,他当即跪倒:“官家!不知下批能出多少酒?” 任二郎接道:“四百万坛!但必须给西夏…” 辽使打断他:“不!全给鄙国!余下的三万匹战马,鄙国可一次xing交付!” 我们契丹靠北,冬天极为漫长,今年冬天又极冷,若没有烈酒,天知道会冻死多少牧民。 呵呵,西夏?老子管的着他们? 任二郎抬起头,一脸为难地看向赵祯:“官家,这…” 嘿嘿,看官们看到了吧?他不去演那反派孙汝权,才叫白瞎了他这身演技! 赵祯挥了挥袍袖:“罢了,二郎,恶人便由朕来做吧!谁让西平王认错不够诚恳呢!” 辽使大喜:“外臣谢官家圣恩!既如此,还请官家修国书,外臣这便遣使回报萧留守!” 可怜的娃,你被他们组团忽悠了你知不知道! 赵祯故作沉吟,片刻后颔首:“也罢!宋辽世代友邦,这恶人,朕便做了!” 片刻后,辽使欢天喜地地捧着宝刀和国书,如中了五百万彩票般,兴高采烈地离去。 挥退李用和、狄青二人,以及御书房全部内侍后,晏殊再也绷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赵祯也笑得颇开心。 任二郎突然翻过味儿来:“官家,那辽使选在真定府交易,臣以为,他恐怕没安好心!” 第118章 被人惦记上的秦小乙 赵祯脸色微变:“二郎,你是说?” 任二郎懊恼不已:“官家,此事都怪臣这张破嘴!” 契丹使臣本就负有打探大宋情报之责,任二郎嘴又没把门儿,秦琪的底细,不被人家打听清楚才怪! 所幸西夏名义上是宋臣,无法派驻使节,元昊这才对秦琪不得而知。 否则,以西夏铁鹞子的功夫,秦琪早就性命不保。 不,以元昊的腹黑皮厚、不择手段,他不把秦琪掳走、收归己用才怪! 因此,赵祯和晏殊均细思极恐。 赵祯暗暗打定主意,等七郎完成任务,便派他暗中保护秦琪。 君臣三人原本的好心情,至此荡然无存。 任二郎立即补救:“官家放心,小乙既然能填出那首《永遇乐》,那么他绝无可能投辽!” 赵祯挥挥袍袖,紧紧蹙起眉头:“朕当然知道!朕担心的是,契丹南京留守萧孝穆被他严词拒绝后,会恼羞成怒!” 晏殊当即拱手道:“官家不必担忧,臣了解那萧孝穆,他一向笃厚,必然不会如此。” 任二郎的破嘴又开始犯贱:“官家放心,小乙一向机灵,必然不会恶了那萧什么来着…” 晏殊连忙补充:“萧太后之胞弟,萧孝穆!” 任二郎拱手为礼:“对。官家,臣只担心:小乙那孩子是个滥好人,再对那萧什么穆泄露天机。” 赵祯拈须沉吟,片刻后道:“二郎,你给小乙修书一封,告诫他小心那个萧什么…萧孝穆!他毕竟是萧耨斤的胞弟,不可不防!” 他被任二郎带歪了。 任二郎有些懵:“官家,萧什么斤是谁?” 赵祯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任二郎:“二郎,朕劝你一句,多读读书!别枉费你的好嗓子!” 晏殊低声道:“二郎,萧耨斤便是萧太后,契丹国主耶律宗真的生母!耶律宗真长小乙两岁,如今萧耨斤也在垂帘听政。” 任二郎最反感此事,他捋起袖子怒道:“一个老太太该听戏便去听戏!瞎掺和啥?不学好!非要学刘娥那老…” 晏殊连忙捂住了他那张破嘴。 “二郎!刘太后尸骨未寒,请慎言!” 赵祯虽然听得暗爽,但还是开口呵斥道:“二郎,不许胡说!刘娥…刘太后乃朕生母之故主!” 他亲娘李宸妃,原本是是太后刘娥的侍女,同时也是代皇后受孕的首创者。 大宋的确是个脑洞大开的时代。这个时代的商贾,经商创意和技巧,能甩明清商贾们十几条街。 这时代对宏观经济学和微观经济学的应用,让秦琪都赞叹不已。 赵祯自知失言,所幸这御书房也没外人。 他挥了挥袍袖:“两位爱卿且回吧!用心做事!晏爱卿,做好与西夏互市的准备!二郎,尽快写信!” 待二人走远后,赵祯噗呲一笑。 “二郎也是个妙人!任家…哈哈,有点儿意思!” 秦琪用力拧紧马车的最后一个螺丝,放下扳手,满意地站起身。 “大功告成!” 孙氏递来热毛巾:“小乙,擦擦汗吧。这辆车要送谁?” 秦琪微一沉吟:“娘,咱们孙家跟高家熟不熟?” 孙氏一怔:“哪个高家?渤海郡王?没打过交道!” 秦琪拍了下脑门:“娘,不是渤海郡王的高家,是高太尉的高家。” 这个高太尉当然不是高俅,而是高琼。 渤海郡王指的是真定老乡高怀德,他是赵二妹夫,当然,也是赵三姐夫。 有道是,为人不识陈近南…啊呸!有眼不识高怀德,再有文化也枉然! 高家历代都是猛将。高怀德的爷爷,后唐猛将高思继,是与“铁枪”王彦章不相上下、能与李存孝掰掰腕子的高手。 当然,高思继也只能掰掰腕子,肯定打不过李存孝。 他老爹高行周,是比杨继业猛十倍的牛人,曾多次打退过契丹人。 至于高怀德本人,他是大宋首个谥号“武穆”的猛将,不解释。他还有个被说岳全传演义化的后人,叫高宠。 所谓杨家将演义,有不少都是照搬的另外一个高家高琼的事迹。等等,咱们是在说送车吧? 剧透一下,咱们的秦小乙将来与两个高家都将有交集。 言归正传,孙氏哂笑:“高太尉?那是你太爷爷辈儿的!你大舅见了高大郎,都要喊声大伯的。” 秦琪已经无力再吐槽自己家辈儿小,反正自己这孙子,见谁都叫爷爷准没错。 不,这话可不对。折继闵虽然与他同龄,但他不用叫折继闵爷爷,叫二叔就对了。 也罢,书说到这里,我不妨再剧透一下: 秦小乙的爷爷是文官派系的三朝元老,而且辈儿不低,尽管赵祯即位还没几个月,老头儿就走了。 所以赵祯才如此信任秦琪。 高大郎,指的是高滔滔爷爷高继勋。 被迫当孙子的秦琪怏怏道:“娘,高继宣跟大舅关系好不好?” 孙氏似笑非笑:“高六郎如今知保州,已跟娘提过好几次亲,你说关系好不好?” 秦琪无语。 难怪高家小娘子一直待在真定府。保州和真定府之间,就隔着一个定州。 孙氏反应了过来:“小乙,这辆车是要送给高六郎?嗯…他今年有五十六了吧? 罢了,吃过饭娘便进趟城,托曹家把车送到保州。你别跟着去,曹家那小娘子正天天念叨你呢!” 秦小乙想起那杏眼桃腮、身材火辣的妩媚曹娘子,不知为何,竟想到了善于藏草丛的苏妲己。 于是,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孙氏哂笑不已:“知道怕了?府城里惦记你的小娘子们多了,以后尽量别走夜路! 省的你挨一闷棍,再套麻袋,最后被丢进某个小娘子闺房,被迫与人家成亲!” 秦小乙听得毛骨悚然,突然他反应过来:“娘,您干过这行当?怎么业务如此熟练?” 孙氏嫣然一笑:“汴京城的达官贵人们,都是这么对付状元郎的。” 她突然想起一事:“对了小乙,你的试卷也该发还了吧?任小郎怎么说?” 秦琪先为北宋的状元们默哀了三秒钟,随即道:“娘,您别急,任老叔说,解试试卷这一半天就到。” 孙氏美目一亮:“小乙,你能中解元吗?” 秦小乙自信满满:“娘您就放心吧,贡院的官吏不傻也不瞎!” 孙氏笑着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哟!飘了?那你明年能中状元吗?” 她本是调笑儿子,孰料秦小乙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娘,我才不想当状元,就算躲过榜下捉婿,也躲不过闷棍啊!” 孙氏噗嗤一笑百媚生:“哟?小乙,你还真有信心中状元啊?要不要娘给你加个彩头?” 秦琪当即求饶:“娘,您饶了我吧,孩儿只想和燕子白头偕老!” 孙氏拍了下脑门:“对!我险些忘了!明年这会儿你就满十六了,我得尽快找马太公,求他老人家挑个黄道吉日。” 见秦琪疑惑,她又忍不住揉了揉儿子的脑袋:“为免你总被人惦记,你和燕子还是尽快成亲吧!” 秦小乙打量着一身棉衣、荆钗素面的亲娘,蹙眉道:“娘,成亲先不急吧?那秦小…” 他想说的是秦小人,也就是他那大伯。 孙氏如今腰缠万贯却仍布衣荆钗,连银饰都不敢戴,防的就是秦霄仁。 可怜秦二郎至今仍不知,自家是任仁济的二股东,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打工人。 孙氏摆摆手:“所以说,小乙,你考个状元回来,啥事儿就都解决了!” 秦小乙狐疑地看着老娘:“娘,不对劲儿!您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不!您一定在算计我!” 孙氏被儿子瞪得有些心虚。 秦小乙猜得没错,她的确在算计儿子,当然,她的出发点是好的。 将门虎女孙氏焉能怕儿子?她凤目一瞪:“怎么?翅膀硬了?” 这四个字,永远是爹娘对付儿女的因果律大杀器。 秦小乙秒怂:“娘您别生气。八千多士子选四百进士、四百诸科,且进士科士子远比诸科要多,孩儿能中进士便已殊为不易。” 孙氏“哼”了一声:“那你就考个进士回来,让娘也高兴高兴!” 秦琪傻眼了,哦,合着您在这儿等着我呐! 得,状元咱不指望,那玩意儿运气因素太高,中进士我没问题。 何况张唐卿后来呕血而亡,太惨了!状元咱就让给他好了。 只要我能和同年的苏舜钦、还有那诸科的张方平搭上话,这趟省试就赚了! 于是他笑道:“娘您放心,孩儿中进士妥妥的!” 孙氏展颜一笑,又揉了揉儿子的头:“那娘就等着吃你的大登科酒!” 她话音刚落,便听外面一人喊道:“小乙,解试放榜了!快去看看!” 第119章 秦小乙诗名传契丹 由于明年便有省试,因此今年汴京贡院,对各军州解试的审核格外严。 于是,原本九月底州试便应放榜,却硬生生被拖到十月下旬才放榜。 来人正是那脸黑心热、不徇私情的任判官。 他被秦家娘俩迎进门,笑容满面道:“恭喜孙娘子!小乙高中解元!” 孙氏知道任小郎脾气,于是她笑吟吟地从屋里抱出一筐吃食。 “小郎,辛苦你跑一趟,拿去给孩子们吃!” 任小郎笑容更盛,他显然对这礼物极为满意。耿直如他,肯定是不屑要赏钱的。 一把接过吃食后,他先谢过孙氏,随即看向秦小乙:“小乙,你要不要去看看?” 秦小乙警惕地问:“老叔,那几个大户人家的小娘子在不在?” 任判官笑出了声:“当然!她们就等着你呢。” 秦琪捂住了脸:我特么就知道。 任判官呵呵笑道:“小乙,你那首词的卷子,我也给你贴上去了,府城如今尽是《沁园春》吟唱之音。” 秦小乙对此倒是没意见,反正他只是搬运工。 孙氏却坐不住了,他连忙摁住任判官:“小郎,中午在俺们家吃饭!小乙,快去给你老叔做饭!” 秦小乙耸耸肩,心知自己老娘已经迫不及待想进城显摆。 是以,他煮了一大锅汤饼,又炸了不少肉酱。 托秦小乙的福,秦二郎中午一般都会被任家子弟叫去酒坊吃饭,所以他中午不回家。 匆匆吃过饭,孙氏便跟着任判官,坐上送给高继宣的马车进了城。 秦琪则跑去调香作坊,调新出的酒。 在表面的平静中,日子匆匆而过。 汴京辽使的密奏,很快传到了契丹南京,也就是后世神州首都。 年过半百的萧孝穆,拈须细细品着那几首词,眼中不时闪过精光。 少顷,他拿起秦琪解试填的那首《沁园春》,又反复试了试那把宝刀,最后蹙眉苦思片刻后,匆匆提起了笔。 只过了一两天时间,这几首词,便遍传于南京析津府。 看官们不要被影视剧蒙蔽。 契丹文风之盛,文化之强,在当世仅次于大宋,甚至远超高丽和平安后期的日本。 他们绝非影视剧中那未开化的形象,不少契丹人作的诗词,水平也颇高。 尽管他们那滑稽的地中海式髡发,确实惹人发噱。 契丹中京与南京受燕山阻隔,相距约八百余里,且多为山路。 耶律宗真如今正在永州广平淀进行冬捺钵,其位于如今翁牛特旗的一个镇,距中京不远。 耶律宗真是个有文化的君主,而且他文化程度还不低,尽管他今年才十八岁。 因此,他看过《永遇乐》后便呵呵一乐:“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哈哈!这是在暗讽南朝太宗皇帝! 哟?四十七年,望中犹记,烽火幽州路?这厮胆子忒大!这是想收朕的燕云! 凭谁问,哈哈,写得好!这厮是在鼓励南朝…嗯…应是定西夏!好小子! 哈哈!所幸朕那位南朝义兄宽仁,没有治这厮胡言乱语之罪!” 待他看过《沁园春》,便忍不住拍案叫绝。 “好气魄!这厮敢对历代雄主评头论足,且极为中肯,有意思!” 待他抽出御林军刀,连断十余柄辽刀后,他虎目中精光一闪而逝。 “来人!送这几首词至临潢府!笔墨伺候!传旨!遣使至南朝贺正旦!” 耶律宗真与他儿子耶律洪基,都是亲宋派。 耶律隆绪在世时,宋辽偶尔在边境还有小摩擦,耶律宗真父子当政时,便始终相安无事。 当然,大宋焦头烂额之时,他也不介意趁火打劫,不然何来重熙增币。 但如今,他被秦小乙的御林军刀所震慑,决定提前对南朝示好。 就在他于大帐之中奋笔疾书之时,一个姿容秀美、清丽脱俗的少女,咯咯娇笑着跑了进来。 她盈盈一礼。 “皇兄,妾听闻南朝又有佳作问世?” 她虽是二八年纪,却已梳着高髻,显然已为人妇。 耶律宗真头也不抬,继续伏案疾书,笑道:“小妹,你来得正好!那几首词正在案上,自己看便是!” 他显然极为宠溺这绝美少妇,是以侍卫们对其毫不阻拦。 那绝美少妇蹦蹦跳跳地跑到案前,一把抄起汴京辽使的密奏。 她显然也是个有文化的少妇,登时便赞叹不已。 “皇兄,此君好大的气魄!这《沁园春》竟颇有气吞山河之势!” 随即她又看向下一首。 “嚯!好大的口气!他还想收复燕云不成?” 这是《永遇乐》。 “哟?妾还以为他是豪放派?没想到他也能填出如此婉约之词?” 这是秦观的《鹊桥仙》,没跑了。 最后,她居然哭了起来:“这人一定受过情伤!这首词太凄婉了!” 这是晏几道那首《临江仙》。 耶律宗真抬起头,见她哭得梨花带雨,无奈之下,又递过去一张纸。 “一首词而已,你至于嘛!看看这个!” 那绝美少妇哭声顿止,她惊呼出声:“皇兄,这是两首《鹧鸪天》?有意思!” “不系虚舟取性颠。浮河泛海不知年。乘风安用青帆引,逆浪何须锦缆牵。 云荐枕,月铺毡,无朝无夜任横眠。太虚空里知谁管,有个明官唤做天。” 鹧鸪天属于小令,简单易填,但也因为填这首词之大咖众多,要从其中脱颖而出,殊为不易。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曾批给雨支风券,累上留云借月章。 诗万首,酒千觞。几曾着眼看侯王?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 这两首均为朱敦儒所作,且一首比一首豪放,这绝美少妇一时竟痴了。 耶律宗真写好了批奏,见小妹痴痴地念着这两首词,只觉好气又好笑。 “小妹,这就痴了?来,给你看看这首!” 他又递过去一张纸。 那绝美少妇瞪大了美目:“好豪放的词!而且…此君还带着勘破世情的洒脱不羁,皇兄,他是个老头子吧?” 耶律宗真哂笑:“老头子?他比你还要小一岁!” 那少妇瞠目结舌:“皇兄,不可能!一个少年如何能填出这种词?” 他们兄妹,均由萧绰的亲侄女、才貌双绝的贤后萧菩萨哥抚养成人,因此,他们极有才华。 耶律宗真指着案头的酒坛:“小妹,这酒如何?” 那少妇颔首:“甘醇且甚烈!” 耶律宗真笑了:“长驻南朝的耶律先允说,这酒便是填词之人所酿!” 他又抽出御林军刀,以雪亮的刀锋指了指案上的奏报。 “耶律先允说,此刀亦为填词之人所造!舅父的奏报称,此刀锋利无俦,且甚是坚韧。” 他见少妇俏目越来越亮,便笑道:“驸马何在?” 那少妇指了指帐外:“皇兄,驸马正在野外策马。” 耶律宗真笑着颔首:“耶律先允许诺南朝义兄,愿以五万匹良驹换南朝八百万坛美酒,小妹,你觉得如何?” 那少妇不假思索:“皇兄!当然甚善!今冬格外寒冷,若无烈酒,牧民如何御冬? 皇兄,那耶律专使当真了得!他居然将烈酒之价压到这么低!” 耶律宗真哑然失笑:“小妹,你不怕咱们卖给南朝五万匹良驹,他们反过头来攻打咱们?” 那少妇可爱地摇了摇头:“不会的皇兄,咱们与南朝多年交好,南朝那位义兄又极为宽仁。 再加上西夏一直滋扰南朝西北,南朝怎么可能对咱们倒戈相向?” 耶律宗真笑着颔首:“朕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朕已准耶律专使之奏。 小妹,你若对那填词、酿酒、造刀之人有兴趣,可与驸马同去析津府,舅父欲带马匹至南朝榷美酒。 对了,你再看看这个,你们这些小娘子们,或许会对这个感兴趣。” 他拿起《荆钗记》的剧本递给少妇。宋语、汉字为通用语,因此,契丹人阅读起来毫无障碍。 那少妇匆匆读了起来,少顷她赞叹不已:“皇兄,这剧本可谓雅俗共赏!美中不足的是,没有曲谱。” 耶律宗真显然也颇遗憾:“耶律专使说,这曲子是以奚琴配梆子演奏,听来格外悲壮。 这剧本和曲调,也是那人所创作。小妹,你去不去析津府?” 绝美少妇当即颔首:“好啊皇兄,几时动身?” 耶律宗真将批奏交给她:“越快越好!你若能将那人带来咱们北朝,咱们国力将更强盛!” 那少妇摇了摇头:“皇兄,从他的词来看,此君颇有气节,又已勘破世情,恐怕不好招揽!” 耶律宗真遗憾地长叹一声:“那如何是好?南朝有此人,恰似如虎添翼!” 少妇灵动的美眸滴溜溜一转:“皇兄莫心忧,待妾见到那人再想想办法。” 第120章 诸国遣使贺圣朝 秦琪擦了擦额头淋漓的汗水,端起水壶“咕嘟咕嘟”灌了一肚子温水。 这一窖酒,他终于全部调完,而且,刚发酵的酒,大曲也全部搞定。 以后他便不用再调香了,因为他终于制成了优质传统大曲。 在此之前,他之所以需要调香,主要是因为酒曲不够完美,酿出的酒不够甘醇。 酒曲之于酒,恰似灵魂之于人。有了这堪比汾酒的大曲,他酿造的酒才算有了自己的灵魂。 他还没来得及将气儿喘匀,便听到孙氏的声音远远传来:“小乙!王德用升官了!” 秦小乙有些无语,他连忙迎上前,带老娘走进冒着热气的酿酒作坊。 为了保持发酵温度,这里也通了暖气。 “娘,这大冷的天儿,您大老远跑来就为说这事儿?” 孙氏将冻得通红的手放在暖气片上,片刻后才道:“小乙,这可是大事儿!王德用升枢密副使了!” 秦琪有些懵,他委实想不通,王德用成为相公跟他有何关联。 孙氏一脸恨铁不成钢:“痴儿!王相公父亲你知道吧?” 秦琪茫然地点点头:“鲁国公王超,咱真定府老乡。” 随即他恍然大悟:“娘,鲁国公与我姥爷有旧?” 他又颓然叹气:“我懂了,娘,我应该叫王相公爷爷,对吧?” 孙氏噗嗤一笑:“错!鲁国公与你姥爷同辈,你应该叫王大郎大伯。 曹家、葛家与王家联姻,你知道吧?” 见秦琪颔首,她这才说出关键点:“王相公的四娘子,如今也在府城曹府,她今年年方二九。” 可怜的秦小乙终于懂了:哦,是这么回事儿啊!等等,王德用长得又黑又丑,他闺女能好看吗? 还有,我一直没搞懂,她们几个难道不打架? 他苦笑道:“娘,曹娘子、高娘子和王娘子不会打起来吧?” 孙氏一怔,随即恍然,她揉了揉儿子的头:“想什么呢!这种事儿讲究你情我愿,再说她们仨都是表姊妹。 对了,小乙,有一个指挥的禁军到了府城,一会儿要过来取兵刃。那为首的二厢指挥使点名要见你!” 秦琪拍了下大腿,兴奋起来:“娘,他是不是长得挺俊的,叫狄青狄汉臣?” 孙氏又一怔:“对!他是配军出身,你怎会认识他?” 秦琪心道:我当然认识他!他是我偶像之一!哎呀呀!好激动!我要见到偶像了!可惜没有照相机。 他不再废话,叮嘱了酿酒作坊的伙计们几句,便拉着孙氏出了门。 他倒是有心给爹娘造马车,但又担心某些人会变成柠檬精,只好暂时让爹娘受受冻。 秦家如今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 很快,他便在任家大院见到了狄青,而且不是史书上冷冰冰的文字,而是活人。 他仔细打量一番这个大英雄,只见他身高有186左右,身材昂藏孔武。 他面如傅粉,唇若涂朱,鼻若悬胆,目似朗星,下颌尖尖,剑眉入鬓,像极了后世的小鲜肉。 唯一的瑕疵,便是他额角那刺眼的金印。 秦小乙激动了,他上前一把执起偶像的大手:“狄大哥,小弟倾慕您久矣!” 嗯,这话一点儿没错,这是跨越千年的追星,追的还是将星。 狄青先是有些茫然,但他很快便反应过来,笑着执起秦小乙的手:“小乙,大哥对你也慕名已久。” 他打量着面前这位与自己身高相仿的俊美少年,瞬间便明白为何官家对他如此喜爱。 秦小乙不但相貌俊美,而且气质超群,笑起来还带着一对浅浅的小酒窝。 就是这一身臃肿的棉衣,影响了他的形象。 二人相见恨晚,果断忽略了一旁站着的绯袍任大郎,任大郎有些尴尬,只好与亲家母聊起了家常。 而他们这两个商贾的家常,一般都是:库存如何?原料足不足?需不需加班排产之类。 狄青和秦小乙先是聊起西夏局势,随后又说到西夏军备,再是西北边防情况,最后聊到目前禁军的军备。 狄青这才想起自己的任务。 这时,二人才想起来正与孙氏尬聊的任大郎。 任大郎叫来任家子弟,从马厩的地窖中扒拉出五十多把制式御林军刀。 秦小乙踌躇再三,最终没有藏私,将钨全部打造成了兵器。 秦小乙苦苦挽留偶像留宿,但忠于职守的狄青还是决定立即出发。 “小乙,明年进京赶考时,哥哥再陪你喝顿酒!皇命在身,哥哥不得不立即返程。” 任大郎找出那把压箱底的狙击弩:“狄将军,这是临阵斩杀敌酋的神器!里面有详细说明。” 狄青接过木匣,疑惑地看向秦琪:“小乙,这是何物?” 任大郎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于是他挡在了女婿身前。 “狄将军,这是射程可达千步的神弩,其上带有瞄准镜,可于眨眼间射中千步外的敌将!” 狄青惊喜交加,小心翼翼地抱住木匣。 “若有此物,临阵对敌便易如反掌!觑准敌将,一箭射出去,敌军不乱才怪!” 冷兵器时代的战争,指挥殊为不易。 耶律宗真有一次贺兰山之战,便是因逆风迷了眼,而导致军阵大乱,从而被西夏军大败。 澶渊之战宋军为何占据了主动? 赵恒御驾亲征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那倒霉催的辽军主将萧挞凛被弩箭射死,导致辽军大乱。 因此,若将军交阵时,一箭射杀敌军主将,那这仗便好打多了。 作战经验丰富的狄青,对这弩的价值再清楚不过。 他极为郑重地辞别秦家母子和任大郎,率五百禁军连夜由水路赶往汴京。 这一路顺风顺水,五日后的申时,他便进了宫。 他仔细按照说明上的公式,计算过风速后,在千步外准确射穿了木人的厚重铁甲。 这一瞬间,围观的禁军甲士们欢声雷动。 赵祯大喜:“有此神器,朕何患西夏!” 于是,爱发福利的赵祯借花献佛,在仁和店大宴群臣。 当然,是由任二郎派大厨、顺便买单。 捎带脚的,君臣们还看了《荆钗记》的合家欢大结局。 君臣轻哼着“贫,气不改;达,志不改”尽兴而归。 翌日,钦使齐出。 赵祯开始给周边诸国、唃厮啰等臣属势力送刀,而且一送就是一对。 清楚赵祯尿性的秦小乙,戴着自制的防毒面具,冒着生命危险再次做了一批钨出来。 整个冬月,他忙着打造军刀、给柠檬精们造车,顺便躲开那帮对他不怀好意的辽国姓萧的。 捎带脚,他又做了二十多斤昆布粉。 冬月底,正在广平淀冬狩的耶律宗真再次见到了他的小妹。 只是,这次她是气鼓鼓而来。 耶律宗真呵呵一笑,递给她一只通体洁白的天鹅,当然,是被捆住的。 “小妹,没见到那个小滑头?” 那少妇接过天鹅,心情瞬间好转。 “谢皇兄厚赐,这只天鹅真漂亮!哼!那小滑头不知躲到了何处! 咱们的密探找遍西古城和秦家村,也没找到他!不过妾已知道他家在哪!他躲不了的!” 秦琪的秘密实验室极为隐蔽,除了那无孔不入的七郎,外人谁也找不到那隐蔽小院。 耶律宗真摇了摇头:“罢了!小妹,一切随缘吧。朕已派出了使团,以南朝义兄的性格,一定会赏赐不少烈酒。” 那少妇鼓起了粉嫩的腮帮子:“皇兄,下次妾一定要见到那小滑头!” 耶律宗真宠溺地笑了笑:“好,朕便是想尽一切办法,也要让你见到他!你且回去陪驸马吧!” 见那一身厚裘的少妇走远,他喃喃道:“秦小乙!朕记住你了!” 腊月已至,各国使团渐渐齐聚汴京。 元昊先被赵祯互市之策安抚,复被皇城司那神奇的大郎来了几记背刺,最后被那远比西夏剑锋利坚韧的御林军刀所震慑。 他终于明白事不可为,暂时消停了下来。 唃厮啰更不用说,他如今彻底对赵祯感恩戴德,并且接受了大宋的任命,以宋臣自居。 便是西州回鹘、西域诸小国,迫于西夏强大威压,也不得不选择臣服大宋,抱团取暖。 大郎的故事,我们后文再表。 南洋诸国更是按惯例前来朝贺。 高丽国也同样派出了使团。 藤原家似乎开窍了,他们也派出了使团,似乎寻求与大宋加强贸易。 今年正旦,汴京格外热闹。 除夕,宫禁解除,彻夜狂欢。 赵祯笑吟吟地接受了各国使团的朝贺,邀请使团共商盛世烟花。 他昂然立于高殿,陡然发觉,他眼前,一幅旷古绝今的盛世画卷,正在徐徐展开。 志得意满下,他轻轻吟唱起那首《永遇乐》。 秦家村,秦小乙散着香烟…啊呸!是香脆锅巴,他自制的烧烤味锅巴。 葵花籽和花生,还在遥远的南美,西瓜目前流行于辽国和西夏,他只能嚼锅巴。 秦家的土坯房内,今晚格外热闹。 于是他喊来一大帮孩子,带着他们,兴高采烈地在院外放烟花。 听着孩子们的欢声笑语,看着天上此起彼伏的烟花,他眼角湿润了。 他将线香塞给他一个十来岁的从弟,便悄悄溜到了秘密实验室。 他对着前世他爷爷医馆的方向,用力磕了三个响头,哭得撕心裂肺。 “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赵诚不孝,这辈子恐怕再也见不到您几位了!” “老婆,两个宝贝儿,请原谅我这做老公和做爸爸的,我恐怕再也尽不到责任了!” 他痛哭流涕好一阵子,这才站起身。 他看着远处的烟花和灯火,听着远远传来的欢笑声,他笑了起来,泪流满面。 “爷爷,这个世界病得不轻!但孙儿已找到了它的病根!我要竭尽全力,把这个世界治好!” “我要守护这人间烟火!守护这世间美好!守护这世界的亿万生灵!” “我要消灭这世界的暴虐、血腥、杀戮和征服!让它变得和平、美好、安定和幸福!” “爷爷,您觉得,我能做到吗?” 他擦干泪眼,看向满天繁星,璀璨星辰一眨一眨,似乎在回应着他。 他笑了,笑得格外灿烂。 卷一永遇乐,终。 第二卷 定风第1章 必须见到秦小乙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那位梳着高髻的绝美少妇斜倚于铺着厚厚毛皮的软榻上,纤纤玉指在琵琶弦上滑动,樱唇轻启低唱。 此刻,窗外夜空中烟花此起彼伏,显然,契丹也在过除夕。 这首《定风波》是五十年后的苏东坡,于乌台诗案后所填;也正是耶律宗真最后亮出来的那首压轴词。 当然,它是被搬运工秦小乙搬到了这时代。 做为补偿,秦小乙已打定主意要收苏二郎、苏三郎为徒。 这里,是辽国,准确来说应是大契丹,其国都中京城内的皇宫。 今冬契丹格外寒冷,耶律宗真宠爱小妹,便留她于宫中留宿。 反正明日正旦,她的丈夫萧孝忠便要进宫贺岁。 哦?我还没说这少妇是谁? 她便是耶律宗真小妹耶律槊古,她比秦琪大一岁,早在7岁时,便嫁给了她的亲舅舅,当时28岁的萧孝惠,也叫萧孝忠。 萧孝忠是二婚,他亡妻留下了一个儿郎,后出家为僧。 契丹流行甥舅婚,所以,近亲结婚,是辽国灭亡的一大原因。 咱也别说萧孝忠无耻,秦琪跟福康也差了二十岁。在这个年代,此事极为常见。 那啥…一树梨花压海棠,不就是那苏大嘴讽刺人的诗作之一? 另一首则是讽刺河东狮吼的当事人,他眉州老乡陈季常的诗。 苏东坡也不想想,人家柳月娥为啥河东狮吼。 你俩大老爷们儿天天厮混,还不许人家发发脾气? 要不说呢,苏大嘴被卷入乌台诗案,一点儿都不冤!谁让他跟任二郎一样,管不住自己那张破嘴呢! 言归正传,此时已近亥时,一身酒气的昂藏皇帝耶律宗真兴冲冲走进来。 “小妹,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秦小乙偷偷摸摸溜进孩子堆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刚要夸自己机灵,却捱了一记背刺。 “秦琪!你刚刚跑哪儿去了?”他身后传来一声娇叱。 秦小乙条件反射般转过身,当即跪倒:“娘,孩儿去了趟实验室。” 孙氏柳眉倒竖:“当真不是去府城?” 机智的秦小乙从怀中掏出一大包饼干:“娘,您尝尝,奶油胡麻薄脆,又香又甜,孩儿刚做的。” 孙氏顿时眉开眼笑:“哎呀呀!我儿真懂事!正好锅巴吃完了。” 秦小乙默默吐槽:老娘您可真行!六十多斤锅巴呢!您这是送了多少家啊? 自打秦小乙发明出各种零食后,孙氏便养成了逢人便送的臭毛病。 因此,秦家村孩子们,特喜欢她这位既漂亮又大方的婶娘。 可怜的秦小乙,为了她的大方,只好努力增加产能,同时还得默默咽着口水。 我忙了个寂寞?明明是自己忙活半天,却偏偏吃不到几口。 果然,孙氏一把抢过饼干,便开始给孩子们发福利。 “孩子们,都来尝尝,这是你们的小乙哥做的!” 见孩子们吃得喜笑颜开,秦小乙便释然一笑。 也罢,只要孩子们开心就好! 孙氏递过来一副桃符和一张钟馗像:“去,小乙,把桃符和门神换上!” 此时的门神是钟馗,还不是秦叔宝和尉迟敬德这对哼哈二将。 换上桃符,秦小乙偷偷打开地窖,又取出他偷藏的一大袋锅巴。 这是他仅余的守岁神器。 在没有手机、瓜子、花生、电视的除夕夜,锅巴,是小吃货最后的心灵慰籍。 送走心满意足的熊孩子们后,秦小乙进了暖气屋。 汴京内宫城,灯火通明的御书房内,张茂实躬身而退。 赵祯拈须对内侍阎文应道:“传吕相公、杜相公、王相公、晏相公和宋相公!” 好家伙,他这是一口气把中书、枢密院和三司这政、军、财三大中枢都叫齐了。 少顷,五位紫袍大佬鱼贯而入。 王德用这新任枢密副使,显然未受同侪排挤。 这就是吕夷简的价值所在,王曾是绝对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的。 粗鄙的武将还想做枢密副使?与我等高高在上的文官为伍?做梦去吧! 狄青在历史上怎么死的?不就是被文彦博排挤死的! 也正因此,秦小乙对吕夷简烦归烦,但还是肯定他的巨大作用的。 所以他才要竭尽全力阻止庆历新政。 吕夷简和夏竦私德是有那么一点儿瑕疵,但人家大节上绝对无愧于心! 前者抛下私怨,为铁血相公范仲淹保驾护航;后者忧国忧民,为大宋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所以,大家同为大宋肝脑涂地,何必互相攻讦呢?多大仇?多大怨? 再者说来,吕夷简除了爱结党、贪贪小钱钱、阴一阴富弼之外,还真没什么大毛病。 因此,在见礼后,吕夷简便道:“官家在担心契丹人的目的?” 赵祯颔首:“耶律先允早已明言,只要在真定府见到小乙,那么其余马匹可以尽数交付。所以朕担心,他们想图谋不轨!” 吕夷简已知赵祯已答应了耶律宗真,所以他苦笑道:“官家已派出高手暗中保护小乙?” 赵祯摇头:“目前还没有,他们忙碌了一年,也该在家多歇歇。 小乙是个好孩子,前几日朕又派狄爱卿带回五百余把宝刀,不然还真无法赐还诸国宝物。” 面色黝黑、其貌不扬的王德用瞠目结舌:“官家,秦小乙又造了五百余把宝刀?这…他会不会…” 王德用是担心秦琪有异心,他做为军方二把手的枢密副使,有这个想法再正常不过。 赵祯摇头:“爱卿莫要胡思乱想,自冬月以来,小乙和任家十几个铁匠,每日忙碌不已。 为防意外,张知府还加派了一个指挥做为护卫,那些人,均未私藏军械。” 王德用擦了擦额头冷汗,刚要松口气,却又听赵祯道:“此外,小乙还打造了五把神弩,朕已将其中三把分配给了皇城司。” 王德用差点儿跳起来:“官家莫非是想…” 赵祯继续摇头:“绝无刺杀元昊的可能!他疑心甚重,旁人无法接近。但其他人,朕可加以震慑。” 其他人指的是谁,着实耐人寻味。 按皇城司的编号来看,七郎那等级的高手,至少也有七人。 张茂实武功也不会低。 至此,吕夷简已经洞悉了赵祯的想法。 于是他挥袖阻拦住王德用,上前一步躬身行礼。 “官家,臣听懂了。臣会督促任家加快酿酒速度!此外,西夏互市如今如火如荼,臣也会催促任家其他货品。 此外,棉花种子和新式肥料,臣已送至京兆府陕西路转运使司。今年春天,西夏一定会全部种上。” 赵祯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确,既然无法暗杀元昊,那就加快毒计的实施进度。 而且,秦小乙守着驻扎重兵的真定府,安全无忧,契丹人还不至于因此撕破脸。 赵祯果然欣慰颔首:“如此便好!晏爱卿!” 晏殊躬身:“臣在!” 赵祯语重心长道:“责令广州市舶司,给予任家和赵家所有方便,以加快造船进度!大食国此番诚意不足!” 晏殊听懂了:哦,官家是想尽快带回世界尽头那些宝物! 他当即深深一揖:“官家放心,臣保证:六月之前,大船一定可以出海威慑四夷!” 赵祯更加欣慰:你们都是朕的贴心人!朕心甚慰! 杜衍这个一把手适时开口:“官家,臣以为,自汴京派出十余名武将,配上刀弩,沿途护送契丹商队更为稳妥。” 果然,与吕夷简为伍,好人也得被带歪! 杜衍这招太损了!如此一来,既能威慑契丹,又能监视任家和秦琪。 赵祯呵呵一笑:“甚善!朕准奏!此事朕交给国舅安排便是!契丹人既然如此有诚意,朕便满足他们的愿望!” 毫无存在感的宋绶出列:“官家,明日是否让诸国使团见识见识神弩?” 赵祯忍不住拍案:“甚善!那便如此,诸位爱卿且回去稍作休整,待明日,让咱们给使团一个大大惊喜!” 第2章 狙击弩的威慑力 耶律槊古放下琵琶盈盈一礼,无精打采地问道:“皇兄,什么好消息?” 随即她美目一亮:“皇兄,南朝义兄答应了?” 耶律宗真呵呵一笑:“对!但他要求:咱们的商队必须听从雄州方面的安排,而且只允许一个指挥的兵力进入南朝国境。” 耶律槊古撇撇嘴:“胆小鬼!咱们是去和他做生意的,又不是打仗!皇兄,说好哪一天了吗?要不上元节如何?” 耶律宗真脸色骤然一沉:“上元节?小妹,你什么意思!” 正月十五上元节,在宋代是传统的情人节。 耶律槊古忙解释:“皇兄,妾想去真定府的龙兴寺拜拜菩萨,再赏赏南朝花灯。” 兄妹二人皆笃信佛教,她这个解释合情合理。 但耶律宗真分明从她那一对异彩涟涟的美眸中捕捉到了一丝危险的信息。 耶律宗真勉强也算个神童,他今年虽未满十八,但已有敏锐的洞察力。 他紧紧蹙起浓眉:“小妹,驸马如今已是北府宰相,再过几年还会掌管北院军马,你万万不可胡来!” 如今的契丹,契丹人和汉人分南北两院而治,耶律槊古的丈夫萧孝忠,再过几年会成为北院枢密使。 北院枢密使官多大?看官们可参考《天龙八部》中造反的那位南院大王。 北院枢密使,其地位远高于南院枢密使。 而萧孝忠将成为北院枢密使、受封楚王。 耶律槊古跺足娇嗔:“皇兄,妾才不会胡来呢!” 耶律宗真已经后悔了。他自己毕竟也还是个孩子,考虑问题并不周全。 他不该让仰慕南朝文化的小妹,认识这个秦小乙。尤其是,秦小乙比她还要小一岁。 但事已至此,耶律宗真也只好疾言厉色道:“小妹,你须谨记,萧家历代均为后族! 朕这皇帝,也需看萧家脸色行事!尤其如今,母后还在听政!” 他这警告严厉至极,耶律槊古也只是个二八小姑娘,她俏脸骤然煞白。 “皇兄息怒,妾晓得轻重,妾只是对那秦小乙好奇而已。” 耶律宗真扬了扬手:“小妹,你见过他后,立即赶回中京!今后不许再与他接触!” 耶律槊古以贝齿咬了咬樱唇,盈盈一礼道:“是,皇兄。” 耶律宗真重重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转身离去。 耶律槊古眼波盈盈如水,陷入了沉思。 在清晨的霞光中,赵祯坐于雄伟的紫宸殿龙椅上,俯视着前来朝贺的诸国使团和文武重臣。 他在满足之余,忍不住深深担忧起来。 他们若互相打探消息,得知大宋的改变是来自于小乙后,又会发生何事? 他心中灵光一闪,暗暗打定了主意。 在接受使臣们的朝贺之后,赵祯挥袖赐赏,前来朝贺的诸国,无一例外,均获赠了一对宝刀。 他这一举动,将西夏来使吓得不轻:直娘贼!大宋还真能量产这种神兵?他们的禁军难道已经全军装备了? 是哪个夯货说大宋军械不行的?等老子回国,一定拿这宝刀剁了那憨憨! 契丹使臣也吓了一大跳:南朝何时有如此高超的冶铁技术了? 这两国使臣偷偷巡睃着昂立于殿上、全副武装的禁军殿直甲士们,陡然发现,无一例外,他们都装备着这种狭长宝刀。 这时,参知政事宋绶出列:“官家,将作监已送来最新式神弩,可否有幸请诸国使臣共同赏鉴?” 西夏来使心中“咯噔”一下:还有?神弩?射程莫非能达到三百步?贼你妈!大宋这是怎么了? 契丹使臣当即出列:“官家,外臣既有幸见证神兵诞生,便愿一同鉴赏!” “外臣附议!” … 一时间,西州回鹘、唃厮啰使团…全部表示同意。 于是赵祯欣然道:“既如此,便有劳诸卿家随朕移驾!” 捎带脚,他又秀了一次四轮马车。 为了这次朝贺,秦小乙这两个月还造出不少马车。 因此,使臣们集体石化。 四轮马车无法转向,在这个世界,这是一加一等于二的常识。 那么,谁能解释解释,一加一为何不等于二了呢? 大宋这是要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啊! 西夏来使已经抓狂了。 大宋有如此神车,补给效率会不会大幅增加?他们不是青铜吗?啥时候变成的王者? 人家有神兵,又有这种神车,我们大夏国拿什么跟人家斗? 他还没见到狙击弩,心里便已开始疯狂打鼓。 待众人随着赵祯那简约不简单的御辇,行至点将台后的检校场后,心中更感惊骇。 因为,那五个披挂重甲的木人,距手捧木匣的五名禁军将领足有千步之遥。 那五名将领见到御辇停下,在狄青带领下,整齐划一地行了个剪拂。 “末将参见官家!” 赵祯好整以暇地缓步下车:“众爱卿平身!这便开始吧!” “末将遵旨!” 一旁持着红旗指挥的狄青,已反复计算过风速和风力,这时他扬起红旗:“弩手就位!” 五名将领迅速打开木匣,装填弩箭,拉开机簧,单膝蹲伏于地。 他们的动作如行云流水,整个过程也仅用了十余秒。当然,这时代没有秒这个概念。 使臣们看傻了。上弦好快!这真是弩? 狄青大喝:“瞄准!预备!” 五人迅速依照刚才的计算角度,将瞄准镜的刻度对准。 狄青用力挥下红旗:“射!” 在“嘣!”的一声轻响后,便传来“笃!”的一声巨响。 五个木人应声而倒。 守在木人附近的甲士连忙上前察看。 “中!” “中!” … 毫无意外,全部射中。 这就是秦小乙的策略:战力不够,装备来凑。 他无暇也懒得整顿兵制。 老子对标十九世纪英帝的军械,给你们全副武装,你们自己玩去,少来烦老子!老子又要做美食、又要谈恋爱,没空理你! 言归正传,使臣们全部石化。 赵祯又秀了一次望远镜。 诸国使团为首之人,都被送上望远镜,他们举起这神器,仔细看着重新被立起来的木人。 随即,“咝…”倒吸凉气之音瞬间响起。 在望远镜里,他们看到厚实的铁甲,直接被弩箭射穿,甚至深深扎入了木人。 这可是千步之遥! 西夏来使险些吓尿。 王上,要不咱还是老老实实做大宋西平王?大宋太厉害了! 契丹使臣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个世界肿么了?这不科学啊! 藤原家那矮小的使臣惊呼出声,以蹩脚的宋语道:“官家!这…堪称神迹!” 赵祯挥了挥袍袖,淡淡一笑:“善!这批神弩勉强合格!先给禁军弓兵装备上吧!” 一干相公们出列躬身:“臣遵旨!” 西夏来使恨不得现在就飞回西夏。 王上,咱赶紧乖乖称臣吧!大宋,咱实在惹不起!他们太可怕了! 有这玩意儿在,铁鹞子就算变成金鹞子,也是个笑话! 千步之遥啊!几轮弩箭射下来,咱们的铁鹞子还能剩多少? 契丹使臣咽了口口水。 要不?我劝劝官家,咱别收大宋保护费了?不,咱是不是该给大宋交保护费?咱铁骑再猛,也受不了这个啊! 西州回鹘、西域诸国、唃厮啰使团…暗自庆幸不已,这个大腿,果然没让咱们失望!它够粗壮! 这几个组团的使团成员互相使了个眼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西夏来使险些吐血,你们的节操何在!你们还要不要脸! 人家大宋自己的官儿们也不像你们这样! 他心中作是想,膝盖儿却已不听使唤地跪下。 于是乎,很快,这偌大的检校场上跪倒一大片。 大宋肱股们懵了:这事儿不对啊!你们是宋臣?我们是使臣?俺们上朝可从来不跪的! 得,跪吧!连番邦外臣们都跪了,咱不跪太不像话了! 赵祯志得意满地看着跪了满地的外臣加自己的臣工,他感觉自己登上了人生巅峰。 当年,先皇封禅泰山,恐怕也不外如是吧?嗯…等等,朕要不要也去泰山走一遭? 这个想法在赵祯心中滋生,于是他想到了秦小乙。 先不急…等收回燕云,朕便去泰山告慰列祖列宗! 嗯…到时朕拉上朕的好女婿去显摆…啊呸,告慰列祖列宗。 他微微一笑,抬起袍袖:“诸位爱卿平身!且随朕回宫!” 刚刚在祠堂祭完祖宗的秦琪,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有些无语:最近怎么总有人惦记我? 他摇了摇头,正要跟老爹回家,却听到有人喊他。 “小乙,小乙!” 他一抬头,便露出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第3章 《荆钗记》火遍全国 来人勒住马,翻身跃下,一脸嫌弃道:“你那是什么表情!还有,你大过年的还穿一身皂,晦气不晦气!” 秦二郎连忙拱手:“二郎,新年好!” 那人正是一身红棉袄的任二郎,他连忙还礼:“二哥,新年好!” 秦小乙强忍住揍这夯货一顿的冲动,微微拱手:“二叔,新年好!” 他终是没忍住,噎了任二郎一句:“你祭祖不穿一身玄?莫非你要穿一身赤?” 秦二郎知道这黑厮这段时间老给儿子找麻烦,因此没阻拦儿子怼他。 他反而补了一刀:“二郎,你咋穿一身红?没去祭祖?” 任二郎一张黑脸涨得通红:秦二郎你特么一定是故意的!老子不就是嘴欠嘛,你至于这么帮你崽子? 他们这一里,任家男丁足有五千多人,他们拖家带口跑来?上听戏的时候,近十亩大的?都容不下,祠堂再大能比?大? 为此,担心被族人戳脊梁骨的任大郎,在府城、东古城、南柳庄又请了好几个戏班子唱戏。 所以,任家祭祖时都是嫡长子代表一支,不然非得乱套不可。 对于这时代的人而言,不能去宗祠祭祖,多少有些丢脸。 饶是如此,任氏宗祠仍满满当当,一场仪式下来,主祭嗓子都能冒烟,任家毕竟是这一里第一大姓。 秦小乙暗暗给老爹点了一百万个赞。 他的秘密实验室就藏在任氏宗祠那高坡下,隐于一个视线死角处,任氏宗祠有多大,他焉能不清楚? 任二郎摆了摆手,转移了这尴尬的话题。 “小乙,你还有没有剧本?你那个《荆钗记》真是绝了! 得亏我们严密保护那演孙汝权的伶人,不然那厮能被吐沫淹死!” 秦小乙再也忍不住,弯下腰捧腹大笑:你知不知道,那角色本要安上你任昭天的大名? 秦二郎不明所以:“小乙,这有什么可笑的?莫非你真有新剧本?” 秦小乙好容易止住了笑:“二叔,您汴京的那位,如今快临盆了吧?” 他这是诚心恶心任二郎,谁让任二郎老欺负他。 任二郎果然愁眉苦脸起来:“快了!你正牌二婶也快了!愁煞人!” 秦小乙笑得肚子都疼了。 该!让你管不住你的那啥! 秦二郎一脸无奈:“二郎,弟妹知道你在汴京纳了小妾吗?” 任二郎叹了口气:“当然知道。罢了二哥,大过年的,不提这事儿了。” 他没好气地看向化身233表情包的秦小乙:“小乙,笑够没有? 这几天,汴京城全城上演《荆钗记》,几个老伙计一直催我要新本子!” 见任二郎如此悲催,秦小乙念头终于通达了。 他笑着问:“二叔,《荆钗记》火了?” 任二郎用力颔首:“火爆!而且四京都已陆续上演!你那奚琴配梆子的演奏,配上官话更好听!” 秦小乙险些吐血:那不就是河南梆子?我去!北京大名府的方言,跟开封府官话还真没啥分别! 他正暗暗嘀咕,任二郎那张黑脸便凑到他面前。 “小乙,你有没有新剧本?” 秦小乙这几天正与任丽燕郎情妾意,闻言不假思索:“有!当然有!这剧本也是情戏,而且保证比《荆钗记》更火!” 任二郎激动了,他一把攥住秦琪的手:“快给我!” 秦琪满脸狐疑:“二叔,您先要词,后要曲,现在又要剧本,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 大智若愚的任二郎瞬间洞悉一切。 他笑道:“仁和店东家与二叔是故交,他既然求到二叔头上,二叔怎能拒绝?” 秦琪恍然大悟:“我懂了!二叔,您参股了吧?难怪您要那么多货,害得我娘天天加班加点!” 任二郎见他误会,也不解释,只是伸出手:“剧本拿来!里面的曲子质量不能比上一本低!” 秦琪有些犯愁,自己准备写的剧本,用豫剧唱腔…这…我会不会挨揍呢? 于是他试探道:“二叔,汴京是不是都喜欢听官话唱腔?” 任二郎翻了个白眼:“废话!我这河北人到了汴京,都得换一口官话,不然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秦琪挠了挠头,自己这个剧本,前世倒是听过豫剧版的,可怎么听也不如黄梅戏版好听。 他拍了下脑门,得,反正这时代也没黄梅戏,北曲还是主流,那就写呗! 想通后,他笑道:“二叔您且回家,最多三天我就能写出来,奚琴配梆子那种演奏,汴京人能接受?” 任二郎先是颔首,随即满脸狐疑:“当然!你还没写?三天时间,你写的出来?你不用走亲访友?” 秦琪换上一副讨好的神情:“二叔,我自己写肯定不行…” 任二郎“哦…”了一声,一脸鄙夷:“真不爽利!你是不是爷们儿!要我说,你跟燕子赶紧成亲得了!” 他不说还好,一提此事,秦琪就想和他同归于尽。 他一把拽住任二郎衣袖,神情变得凶神恶煞。 “二叔!我和你拼了!就因为你,我家房子还没翻盖!怎么娶燕子进门儿?” 任二郎已经听大哥说过此事,他不敢挣扎,当即换上一副笑脸。 “小乙别急,你家盖房子的钱我出!我这就去给马太公拜年,让他老人家选个黄道吉日。 彩礼你也不用操心,二叔给你置办,你只管专心赶考、为大宋做贡献。” 秦小乙顿时松开手:“一言为定!” 秦二郎听得瞠目结舌:到底他是亲爹,还是我是亲爹? 任二郎不再废话,翻身上马离去。 秦二郎有些凌乱:“小乙,二郎怎么如此大方?” 秦小乙得意洋洋:“爹,他自知理亏呗!您不用管他,仁和店那么有名,他肯定没少挣钱!” 秦二郎始终被任家和孙氏蒙在鼓里,是以他不知,任店早已名副其实,成了任家的产业。 甚至,任二郎已经瞄准了潘楼,这个曾经的汴京第五。 准确来说,他瞄上了潘楼那管事儿的少东家,妩媚的寡妇潘娘子,当然,她芳名不叫金莲。 秦二郎也想到了任二郎最近的奇遇,释然一笑:“小乙,走,咱们换身衣服,去马太公那儿坐坐。” 父子二人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走进了马太公的书房。 以小乙哥与马太爷的交情,爷孙俩在会客厅见面就显得生分了。 “老太爷,新年好!这是孙儿新做的文房四宝,还有一幅新词,请您笑纳!” 老头儿极为通透,他早在酿酒之前,便已提出,他不参与神仙酿的分红。 而今年任仁济食品的分红已经下发。 任仁济食品成立虽仅有半年多,营收却高达五十六万贯,纯利更是达到了九万多贯。 就这,还不含任二郎未结算的十九万贯。 秦琪对此深感佩服,这是成本价,仁和店的营收有多高? 秦琪按照后世的算法大概估算了一下,仅仅售出任仁济这些食材,仁和店营收便至少有七十六万贯。 这些账,都是秦小乙教孙氏复式记账法时算出来的。 马太公后来主动稀释股权,但饶是如此,他也分到了七千多贯,所以老头儿根本不差钱儿。 而且,对于春风化雨的马太公而言,送这些雅物,更让他喜欢。 马太公当然笑纳,他笑道:“小乙,老夫考虑到你的年龄,将你们婚期定到今年冬月廿十,你没意见吧?” 秦琪当然没意见。在他前世,男方婚龄要到22岁呢。 马太公又笑道:“老夫没说错吧?《荆钗记》在大宋广受好评,小乙,你可有新剧本?” 秦琪颔首:“老太公,有!您稍等几日,孩儿很快便写好。” 马太公满意颔首:“甚善!到时咱爷俩还一同编曲!” 《荆钗记》中的唱段,几乎全是爷孙二人编的曲。事实证明,老头儿在这方面天赋不低。 父子二人和马太公聊了几句便匆匆告辞,中午秦氏还要举族聚餐。 马太公的几个儿子今日并未回家,汴京各种庆典太多,他们做为翰林官,暂时还要忙一两日。 中午聚餐,当然是以开国男秦二郎为主角,秦小乙带头烧菜,一番热闹后,族亲们尽兴而归。 午后,秦小乙便开始写剧本。 他刚写完大纲,便听门外传来欢快的笑声。 第4章 日新月异的真定府 忙碌完上午的各种典礼、中午赐宴结束后,赵祯又将晏殊叫进了便殿。 “晏爱卿,真定府去岁商税总额,可算出来了?” 赵祯一脸期待。 晏殊连忙自袖中取出一个奏折,躬身递给赵祯的贴身内侍阎文应。 要不赵祯喜欢晏殊呢! 赵祯俊目一亮,接过奏折便仔细看了起来。 晏殊极为体察圣意,他还列出了明道元年,也就是前年的真定府商税明细,前年,真定府商税整数有三十八万贯。 正所谓“花花真定府,锦绣太原城”,这可不是真定百姓吹出来的。 去年,真定府征收商税整数为五十一万贯,其中次赤的真定县增长最快。 因为,前年真定县商税仅为二十五贯。 看官们莫质疑,这是实数,也是次赤县的悲哀。 它们的存在感太低了! 府城、州城和军城几乎笼罩了整个次赤县。 而去年,真定县的商税却达到了八万贯。知真定县的官员,因勘磨上上而获升迁。 虽然咱们都不知那幸运的家伙是谁。 这主要是因为那个批发市场。古城那一里,确实属真定县所辖。 此外,包括府城在内,商税都有增加。 获鹿县更是由前年的三百多贯跃升至一千五百贯。 井陉县也由一千三百贯提升至二千一百贯。 这得益于分属于这两地的煤矿,肥料作坊正好处于两县之间。匠人们有钱了,总要改善生活吧? 总而言之,真定府日新月异。秦小乙的设想,正在一步步变成现实。 看官们注意,这是不包含神仙酿的商税,因为神仙酿属于买扑承包。 赵祯合上奏报,只觉心满意足。 朕改元景佑,果真改得恰如其分! 于是他笑道:“爱卿辛苦了!且去休沐吧!” 晏殊躬身而退,他的心,已飞到了自己新纳之爱妾弱柳那里。 赵祯也好不到哪儿去,他径直去后宫找他的尚、杨两位美人去也。 秦小乙,唉!还是太天真了。 不是所有人都如他一般,心中充满危机感。这就是历史的惯性。 在大宋这表面的繁荣下,隐藏着浓重的危机! 可怜的秦小乙对此一无所知,他还自以为已成功改变了历史。 此刻,他正详细询问任大郎,赵祯的近况。 刚才在门口的,正是任大郎伉俪和任丽燕。 任丽燕的两个弟弟还太小,任大郎将他们留在了任家大院。 今年正旦,任家三老都未回来。对于真正廉颇未老的他们而言,梦想重于一切。 赵祯真应该为自己的志得意满而羞愧!他还不如仨老头儿! 任大郎腊月去了两次汴京,一次是护送马匹,另一次是送车和望远镜。 据他描述,赵祯可谓干劲儿十足,颇有盛世明君之姿。 秦琪放下心来。 任大郎的娘子何氏则与孙氏言笑晏晏,她们正在商量翻盖房子的事儿。 聊过正事儿,秦琪便拉着未婚妻进屋商量起了剧本。 听完他的讲述后,紧紧挨着他的任丽燕笑靥如花:“小乙哥,这故事你改得极好!你这剧本一定能火!” 秦琪笑得极为得意,他压低声音道:“那是!在我前世,这可是暑假神剧!” 重生者任丽燕当然清楚何谓暑假神剧。 她还清楚,自己的爱郎极度鄙夷那些神剧之一,《天龙八部》中的花心王爷段正淳。 于是,情动之下,她轻轻啄了一下爱郎的俊脸。 秦琪一把握住了她的柔荑,二人喁喁私语。 “燕子,历史已经被我改变了!你知道吗?官家亲政这一年,朝堂其实挺乱的!” 秦琪一脸得意。 任丽燕噗嗤娇笑:“那是!人家的王爷最棒了!” 秦琪就是想听她的表扬。 “郭皇后被废,不但没有波及太多人,而且吕相公也没有被贬。 历史上,官家的一大败笔便是这事。张相公能力比起吕相公差远了!薛相公和王相公也不如吕相公有手腕!” 他说的是张士逊、薛奎和王曾。 脱脱评价最高的四贤相中包含王曾,其余三人为已故的张知白、目前被赵祯疏远的李迪以及枢密使杜衍。 平心而论,吕夷简能力与王曾难分伯仲,但王曾作秀的本事远超吕夷简。 此人品性如何,暂且交给世人评判,关键是任家跟他没交情。 若换成他或者李迪与张士逊搭档,秦琪对西夏的预言谁会当回事儿? 所以,秦琪虽不喜吕夷简,却还是颇感激他的。 遑论如今这稳定繁荣的大好局面,都多亏了吕夷简高明的手腕。 综上所述,秦琪认为,自己的确已改变了历史。 但有句话说得好:你以为你以为的就是你以为的? 任丽燕见他心情愉快,自己也开心了起来。 她之所以重生,主要因为她心中的执念: 前世秦琪其实并未对不起她,是她自己太矫情。 所以她想好好爱秦琪一次。 唉!女人! 前世秦琪懂她,她却不懂珍惜。 所以,她紧紧偎依进了秦琪怀里,眯着眼呢喃:“好哥哥,咱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秦琪对此求之不得,他揽住佳人盈盈一握的纤腰。 “傻孩子!你前世的我,一定爱极了你,所以才不忍伤害你!你就不知道主动一点儿?” 任丽燕羞红着脸偷偷看了他一眼:“坏蛋!你是在暗示什么吗?” 秦小乙以手抚额:她前世的我是不是个污妖王?怎么她这么… 他低下头,试探问道:“宝宝,一百零八式你知道吗?” 见她修长优雅如天鹅的玉颈陡然变红,秦小乙心中哀叹:我简直是个人渣啊! 他当即转移话题:“宝宝,府城的铺子何时开张?咱们一起逛街好不好?” 任丽燕将螓首埋进他胸口,闷声道:“哥哥,到初五府城就热闹起来了。宝宝好想你!” 做为过来人,秦小乙当然懂她的潜台词…问题是大人们就在外面啊! 秦琪觉得自己就不该撩她,她可是个重生者! 说白了,人家什么都经历过,还有什么不知道? 最终,任丽燕如愿以偿一半,她与秦小乙拥吻良久。 地点是在秦小乙热腾腾的炕上。 她的感觉,是小别胜新婚;秦小乙的感觉,则是憋到吐血。 二人耳语良久,这才依依不舍地坐回桌前研究剧本。只是,二人的左手始终十指相扣。 时间在走亲访友、准夫妻二人搂搂亲亲改剧本、教材中匆匆而过。 张若谷已告诉他,等殿试结束,赵羡便会赶来任书院院正。 马太公还是想专心校勘、印刷他家中的藏书。 陈尧咨身体愈发不好,马太公想将家藏孤本、残卷都整理好,送给他这位多年挚友。 秦琪本不愿出手,但见马太公一边校勘一边长嘘短叹,他终于还是主动把此事揽了下来。 言归正传,到正月初五这天,一大早秦小乙便赶着马车、载着爹娘进了府城。 他突然有种前世开车带父母逛街的感觉。 将马车停进任大郎那宽大的院子后,两家人便逛起了街。 任大郎没有叫上家仆,于是秦小乙一手拉着一个小舅子,又做起了保姆。 纺织作坊生产的棉布和棉花,任家直接放到了真定府来卖。 三万多匹棉布,不到一个半月便已脱销,而且利润比卖麻布还要丰厚。 因此,两家人名义上是逛街,实则与后世大老板巡视自己产业一般。 他们每到一家铺子,店铺掌柜的不但奉上热茶点心,还给几个大孩子小孩子都发了利是。 “托大掌柜的福,去年我们生意远超前年,今年我们还得仰仗大掌柜的。” 在每一个铺子,掌柜的几乎都会说这句话。 这时,任大郎便会笑呵呵道:“都是乡亲,何谈仰仗不仰仗?大家有钱一起挣便是。” 任仁济的全部产业加起来,不但养活了真定府上万乡亲,而且盘活了真定府本来就不差的经济。 这一点,从逛街的乡亲、开铺子的掌柜们脸上洋溢的笑容就能看出来。 遑论农户们今年余粮明显增多。 若整个大宋都这样,也就不会再有割韭菜的青苗法,因为农户们根本不存在青黄不接! 赵祯就是太聪慧了,他已经预见到景佑元年的丰收,所以他才有了躺平的可恶苗头。 秦小乙总抱怨累、想躺平,可他也是说说而已,过年这几天,人家不但编剧本,还不停完善教材。 趁着掌柜们与任大郎谈笑风生,秦琪负手立于门口,看着这日新月异的真定府,他又想哭。 老子这次终于没白忙!加油吧!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别说庆历新政,便是熙丰变法也不会再有! 若能吃到薯条、爆米花、老醋花生、巧克力… 他正流着口水,突然听到身后一个声音传来。 “小乙,接圣旨!” 第5章 秦小乙爷爷的秘密 他悚然一惊,当即转过身去。 只见说话那人是位年约半百、仪表堂堂、气质极为儒雅的锦袍、乌幞头中年男子。 在他身后,还站着几名昂藏孔武之人,显然是他的亲卫。 秦琪见他气度雍容,颇像自己前世见过的国家级官员,心中一凛,当即躬身行礼。 “学生失礼了!请恕学生孤陋,不是是哪位相公当面?” 他毕竟两世为人,前世又历经过多次大风大浪,是以眼光颇有些毒辣。 那人见他气质沉凝,态度泰然自若、不卑不亢,忍不住暗暗点头: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这秦小乙,不简单! 他微微颔首:“无妨,老夫杜世昌!” 秦小乙虽来此已逾半年,但仍对文官的自称不习惯,是以他微微一怔才反应过来。 哦,是他,赵祯钦点的枢密使,大宋军方目前一把手,杜衍杜世昌! 他与李迪交情不浅,我正好可以问问他,郭皇后这段历史何以被改变。 他转念一想,便又放弃了这让人尴尬的计划。 “学生见过杜相公!”秦琪深深一揖。 任大郎认识杜衍,听得后者的声音,前者着急忙慌地拽着秦二郎跑了出来。 “下官见过杜相公!”二人躬身行礼。 杜衍微微拱手:“无须多礼!” 任大郎再次躬身:“杜相公,如今正是休沐日,您此来有何贵干?” 大宋元日,也就是正旦公休七天,这点与咱们雷同。 但今天是初五,这说明初一人家杜衍就开始出差,而且赶路还颇急。 要知道,汴京城在真定府城千里之外。 杜衍随口答道:“老夫奉皇命前来传旨。” 随即他看向秦二郎,见秦二郎亦如秦小乙一般,淡然自若且不卑不亢,不由大为满意。 于是他笑着对秦二郎拱拱手:“二郎,哥哥的恩师乃秦公,咱们是同辈!” 秦琪俊目一亮:“杜相公,您认识家祖?还曾与他老人家有过师生之谊?” 杜衍笑着颔首:“小乙,你该叫老夫一声伯父。恩师学究天人,小乙,你不愧为恩师嫡孙!” 秦琪心念电转,演绎法再次功率全开,短短一瞬间,他便明白了一切。 难怪赵祯舍得派李用和带两厢天武军去刷军功! 难怪他对自己深信不疑! 难怪自己的谋划如此顺利! 原来,这一切,都是秦琪爷爷秦万良的功劳! 等等,既然如此… 他下意识地看向老爹秦二郎。 老爹不简单!或者说,他绝对不是看起来这么简单! 他想起秦二郎的种种不平凡,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小人如此欺负他,他居然不吭不响,而且,他写得一手好字和好文章,为何不去科考? 那小人就算目光再短浅,也绝不可能在此事上省钱! 因为,在这个时代,一个家族若出现一个进士,对这家族而言,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哪怕这人只是诸科出身的进士! 所以,此事极为诡异!秦二郎为何要藏拙? 秦小乙正是想到此点,所以才不寒而栗! 而且,孙承睿是赵三的潜邸旧臣,那可是从龙之臣! 若秦万良只是普通文官,孙承睿可能下嫁自己的爱女给秦二郎? 更何况,四大贤相之一的杜衍,都尊称秦万良为恩师,《宋史》、《涑水记闻》和《长编》却未留秦万良大名。 这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真相只有一个: 皇城司! 秦琪凝视着杜衍平静的双眼:“伯父,家祖也是太宗潜邸旧臣?” 杜衍眼中闪过一丝惊愕:“没错!小乙,此事就连二郎都不知情,你是从何得知的?” 秦琪已经肯定了自己的判断,皇城司一定没跑,但既然老爹都不知,也就不要再问了。 因为,杜衍也不一定知情。当年的杜衍,可不像现在这般高级。 他笑道:“伯父,孩儿猜的。” 杜衍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你果然聪明!” 随即他正色问道:“咱们去哪儿宣读圣意?” 任大郎忙不迭道:“杜相公,便去我家如何?已近午时,杜相公正好尝尝小乙的手艺。” 杜衍颔首:“甚好!” 他指了指自己身后的两辆驷车:“上车吧!多亏有此车,否则老夫此时绝对赶不到此处。 小乙,你这车不但极快,而且甚稳!老夫走官道,一日可行四百余里!” 杜衍对秦琪发明的这种新式马车赞不绝口。 “小乙,此车可否军用?” 秦琪笑了:“杜相公放心,河东路、环庆路和陕西路转运使司,都已装备此马车用于输送补给。” 随着西夏互市开启,任仁济的生意,自然而然做到了京兆府和庆州。 因此,任家的四轮马车,便随着匠人们送到了上述两地。 四轮货车不但载重量大,而且速度远胜于两轮马车,大宋的运输效率得以大幅提升。 虽然这种马车的技术壁垒极高,无论西夏还是契丹都攻克不了,但谨慎的秦琪还是没有让图纸外流。 等过上十几年,靖海军船队找到橡胶后,四轮马车的性能,还能再次升级。 一行人匆匆赶回任大郎家。 杜衍先宣读了圣旨。 圣旨一共有三道,第一道是因秦琪打造军械、酿酒有功,敕封秦二郎为开国伯。 而且是食邑一千三百户的开国伯。这玩意儿虽毫无经济利益,但至少好听。 若秦琪再立大功,秦二郎就要升为开国侯,或许还能加二百户毫无卵用的食实封。 第二道是敕封任大郎为开国子。 第三道是重头戏,赵祯委派暂无寄禄官、文职官在身的秦琪,为勾当皇城司公事这一职事官。 这职事听来复杂,实则是皇城司地位最高的三位主事之一,这是正六品上的差遣,与真定府知府一个品秩。 秦琪却听懵了。 赵祯你几个意思?老子就这么成了特务头子? 随即他恍然大悟:哦,这是要我孙承祖业?此事倒也容易理解,赵祯担心敌国挖他墙角。 可秦万良又是咋回事儿?他又有何不凡之处? 秦家父子,除了那小人外,都不简单! 秦二郎胸有沟壑,秦万良临终前,一定对他另有交待,此事或许涉及到自己穿越! 那么,大智若愚的秦二郎,到底在守护什么秘密? 他始终低垂着头,是以杜衍看不到他急剧变幻的表情。 杜衍以为他被这道圣旨震惊,柔声安慰道:“小乙莫惊慌,这是官家的一片好意。” 秦琪暗暗吐槽:我特么当然知道他是为了保护我!问题是,老子一沾上这个勾当,基本就与史书… 我去!我要那虚名有何用? 我可是连食邑一万多户、食实封两千户的某国公都不在乎的现代人! 而且,我又不信儒家,青史留名有卵用! 我只要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无愧于这世上亿万苍生便好! 于是,他深深一揖后昂然抬头:“臣秦琪谢主隆恩!” 杜衍看出他眼中的坦然,欣慰笑道:“这么快便想通了?真是个好孩子!” 秦琪拱手道:“伯父,富贵虚名,于我如浮云。琪但求世间再无刀兵之灾,人人相敬相爱如父子手足!” 他这一番话,还是暴露了他的信仰。 他信的应是非攻兼爱之墨家。 杜衍拈须微笑:“子之宏愿甚善!” 秦二郎与任大郎相视后,均自得一笑。 躲在后堂偷看的任丽燕,悄悄给自己丈夫竖了个大拇指。 秦琪帅不过三秒:“伯父,官家可曾另有封赏?” 杜衍闻言揪断了几根胡须,勃然作色道:“小乙!岂可贪得无厌?” 秦琪忙摆手:“伯父莫误会,孩儿是想问,官家可有稀有原料赐下?以便孩儿鼓捣出香水。 此物甚为稀有,孩儿之前曾向官家提起过。” 杜衍拍了下幞头:“确有此事!你不说,老夫险些忘了!” 他唤来护卫,交待几句后那护卫便出了门。 他又看向秦琪:“小乙,官家还有口谕!” 秦琪当即摆手制止:“伯父大人,小侄有一事相询,家祖于汴京,可曾留有遗物?” 杜衍已经习惯了他的智商,笑着颔首。 “二郎和小乙莫怪,恩师曾有交待,需等小乙及冠之后,方可将其交还贵府。” 他看向秦琪,正色道:“小乙,上前一步恭听官家口谕。” 第6章 香水、剧本出炉 秦琪当即躬身,杜衍正色道:“小乙,既然契丹坚持要见你,朕便遂他们之愿。 大宋与契丹交好数十年,若有无伤大雅之天机,小乙不妨告诉他们。” 秦琪深深一揖:“臣遵旨!” 工具人杜衍上前扶起他:“小乙,官家虽如此说,但你最好还是留个心眼儿。” 秦琪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伯父放心,小乙省得。” 杜衍这是担心契丹人拿糖衣炮弹把自己拐跑。 拜托!我不待在美食遍街的大宋,跑契丹做甚?南京析津府还好,中京是人待的地儿? 到了那儿,难道要我天天吃羊肉?太腻了!何况没有辣椒! 事实证明,杜衍多虑了。美食荒漠契丹,对秦琪这个小吃货而言,实在乏善可陈。 杜衍的亲卫抱着一大块白色蜡状物走了进来。 秦琪眯起眼睛:如此一大坨,足足有七八斤,赵祯真大方! 杜衍这时才问:“小乙,你要如此多龙涎香何用?” 龙涎香,这时代产于大食,属于禁榷物,与黄金等价。 在这石油化工无法开展的时代,龙涎香是最好的定香剂。秦琪的香水计划,就差此物。 这时代的人不会用龙涎香,如此异宝,用来点燃…这简直是暴殄天物! 这七八斤龙涎香,足以制取上千斤堪比后世法国香水的高级香水! 不加定香剂、增香剂和稳定剂的香水,喷到衣物或皮肤上后,香味根本无法持久,很快便会消散如烟。 穿越客们记住:知识就是力量,要知道,看官们的水平不一定比你低。 注意,乙醇一定要用去离子水混合甘油调匀,不然极有可能引起变质。 咱们不是写论文,所以言归正传。 任大郎家的庖厨,各种调料、食材当然极为齐全。 于是,在任丽燕帮助下,秦琪使尽浑身解数,为远道而来的钦使杜衍做了一桌美食。 这顿饭,竟然让杜衍乐而忘返,护送他的几个亲卫,更是将盘子舔得干干净净。 反正他们是粗鄙的武夫,在座的除了杜衍,也都是武职,不用担心失礼。 见杜衍与秦二郎言笑甚欢,秦琪摆上锅巴、饼干等零食后告了声罪,便带着那块龙涎香,与任丽燕坐马车去了秘密实验室。 不到一个时辰,小两口便带着上百瓶大马士革玫瑰香水,返回了任大郎家。 这瓶香水,即便含有珍贵的龙涎香,其价值也比不上其上的不锈钢皮管泵头。 盖因这种精细泵头的加工难度太高。 秦琪试验上百次,车废了无数泵头后,才成功设计出最优工艺。 杜衍和他的亲卫们,对这香水的兴趣,明显不如他们手中香甜可口的零食。 但秦琪的老娘和丈母娘却疯狂了。她俩毫不客气地每人霸占了十瓶香水。 她们如此喜爱香水,不止因为大马士革玫瑰的香味独特,更因为其使用方便且香味隽永。 秦琪将剩余的香水装进了杜衍的马车。 任丽燕当然没必要霸占这个,守着秦琪,还能少的了她的化妆品? 遑论她连梳妆镜,都已经换成了高清的铝镜。 申时中,秦琪招待杜衍吃过饭后,便送走了他们,顺便往他马车里塞了几大袋零食。 临走前,杜衍再三嘱咐:“小乙,一定要小心防范契丹人。” 秦琪断然道:“伯父大人放心,真定府是孩儿的根,任家对孩儿有大恩,何况,官家还如此爱护孩儿!” 看到他眼中的坚定和毅然,杜衍放心离去。 接下来两天,秦琪除了继续编剧本外,开始量产香水。 因为他清楚,汴京即将因香水而疯狂。 很快,他第一个剧本便编完了。 准夫妻带着剧本去找马太公,马太公看了几眼,便迫不及待地备齐了乐器。 除了奚琴和梆子外,他和秦琪这一老一少两大国学通,还加入了锣鼓笙箫等伴奏。 豫剧,正以一日千里的速度成型。 对这糅合了《唐书》、李唐传奇和民间传说等素材、且兼顾神州传统价值观的剧本,马太公的评价如下: 小乙,咱们正在塑造、传播一个传奇话本! 这剧本既有忠孝仁义,又有反抗命运的勇气! 更难得的是:每个百姓,都能将自己代入其中,都能看懂它的思想内核! 最后,马太公苦笑起来:“只是小乙,为何每个剧本,你都要塑造出这么个招人恨的角色?” 老太公也被秦小乙带坏了,他也会吐槽了。 吐槽归吐槽,老头儿做事儿极为干脆。 一天时间,爷孙俩外带任丽燕,便将这剧本中一百零八出唱段编好了曲。 因为有不少曲牌都是重复的,只是唱词和起调不同,爷孙俩又有了经验和默契,因此编曲工作格外顺利。 秦小乙临走时,老太公不干了。 “小乙,你别闲着!继续写!爷爷知道你心里还有好本子!你别让爷爷带着遗憾离开!” 面对倚老卖老加耍赖的老太公,秦琪还能说啥? 于是,可怜的秦小乙继续搬运起了剧本。 他开始搬运最为经典的《三国演义》,他想以这种方式,接续上武者们被那可恶的赵恒打断的脊梁。 如今是文化鼎盛至巅峰的大宋,不是文化衰微的明清。 因此,他决不能写小说。因为那种东西在北宋难登大雅之堂,根本改变不了武者的命运。 他继续将其编成了剧本,以《念奴娇?赤壁怀古》、《临江仙》引出全篇故事。 《临江仙》当然不是小晏那种婉约之词,而是明代三大才子之一:杨慎那首“滚滚长江东逝水”。 他魔改的开篇并非桃园三结义,而是谢安和谢玄叔侄在淝水之战大捷后,把酒对弈、遥想赤壁鏖兵。 谢安感慨万千,填了一首《念奴娇?赤壁怀古》,却引出了一对渔樵。 他侄子谢玄便即兴做了一首《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以做应答。 这两首词一出,绝对可以提升逼格,引得文人雅士竞相传唱。 只要能激发出宋人的血性和勇气,秦琪的目的便达到了。 最妙的是,这两首词,与豫剧那种豪迈慷慨的唱腔,堪称绝配! 尽管秦小乙这个河北佬始终觉得,还是河北梆子与这两首词最搭。 于是,第一出的剧情被他改为:谢安叔侄在大捷后忆古思今,引出桃园三结义。 好吧,在他的剧本中,主角仍是刘备。但他的偶像曹操,他并没有黑。 曹操是曹参后人,这不但是陈寿记载的史实,也已被dna证实。 曹操也亲口说过,他的理想是做汉征东大将军,罗大忽悠…真的不能信。 曹孙刘,皆为天下豪雄,何必尊某人贬某人呢?何况无论陈寿还是裴松之,对曹操评价都不低。 但出于要接续武者脊梁的目的,秦琪着重渲染了刘关张结义之情,影射的是赵二义社十兄弟; 他还渲染了曹操《蒿里行》之悲怆与无奈,孙权束发而负父兄之志的雄心和勇气,刘备欲解万民于倒悬之仁德与胸怀。 当然,他浓墨重彩地描绘了三英战吕布、真定老乡赵子龙长坂坡之孤勇、小霸王孙策三千兵平定江东; 关云长千里走单骑、曹操官渡以寡敌众、北定乌桓、西击匈奴、刘备白身逆袭称帝、张文远八百破十万… 其中笔墨最多的,还是赤壁之战。至于这点影射的什么,简直不要太明显。 他的剧本,是一首首英雄赞歌,歌颂的,是每一位武者的英魂!他想通过这种方式,唤醒这时代宋人们的民族精神! 当然,各种关于三国、家国情怀的名篇词曲,他全部搬运了进来,包括岳王爷的《满江红》和文丞相的《过零丁洋》。 名字可以改,但精神内核,足以引起世人们的共鸣。 他希望自己通过这剧本奋力发出的呐喊,能救活这病得不轻的大宋。 编这个本子,他用了六天时间,连香水他都暂时放弃了。 这剧本的时间自184年黄巾之乱而始,至280年三家归晋而终。 三国这百年历史留下的无数英雄赞歌和悲鸣,足以发人深省。 在写这剧本时,他想到的是宗泽临终前的“过河!”,是辛弃疾悲歌“可怜白发生”,是陆秀夫在崖山前的决绝。 所以,他一边写一边默默流泪,任丽燕温柔地倚在他身旁陪他落泪。 剧本成稿后,他与任丽燕带着剧本,再次登门拜访马老太公。 第7章 印刷剧本 搬运神曲 马太公戴上老花镜,坐到秦琪给他做的摇椅中,接过厚厚的剧本,认真读了起来。 “这个切入点不错!淝水之战,颇有象征意义!” 老头儿拈须微笑。 很快,他拍案叫绝:“好一个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妙!此等豪迈之词,合该谢安这等人物唱出!” 意犹未尽的老太公,随即又被“滚滚长江东逝水”所吸引。 “妙!甚妙!叔侄二人一文一武,一唱一和,将这份豪气唱得淋漓尽致!” 待他看到“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后,唏嘘不已。 “历经五代十国乱世后,大宋何时才能廓清宇内、荡平八荒?” 秦琪暗暗撇嘴:要是我不来,别说廓清宇内,将来大宋连这中原腹地,都要拱手相让! 大宋的病,看起来是“三冗”,实则是生产效率太低! 你们这节奏,在我这后世人看来,实在是太悠闲、太慢了! 大宋的冗官问题无法解决,其中牵涉到的利益太多,别说秦琪,连赵祯都无能为力。 不过秦琪可以通过增设项目、提升生产力来解决这一难题。 冗兵更不是问题,屯田便可轻易解决,只要改良种植结构、施用新肥开垦荒地即可。 待厢军屯田初具成效后,只要停饷,冗费问题便可解决大半。 囿于知识和生产力,王安石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大宋文化如此开放,思想也没有受理学禁锢,紫袍大佬们又极为重视工商,为何军事却如此羸弱不堪? 这不科学啊! 诚然,大宋军械确实不如契丹和西夏,但兵卒们战斗力差,也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所以,秦琪才要通过《三国演义》发出呐喊,唤醒武者们的精气神。 他沉思半晌,马太公也已看到了黄巾之乱。 他忍不住感慨:“东汉气数已尽,但其战兵仍能横扫六合。 汉之亡,是亡于汉灵帝无道,以致民不聊生。可我大宋如今极为富庶,为何连区区西夏都敢欺负大宋?” 秦琪忍不住暗暗吐槽:您这问题问得好!还不是因为您老这些文官? 当一个国家,连当兵都成为耻辱时,这个国家就离灭亡不远了。 若皇帝再如赵佶那般倒行逆施,还会加速灭亡进程。 赵佶,符合亡国之君的全部特征。 除非穿越众能给他洗脑,或者有一套可以直接变出电气化设备的系统,带大宋进现代,不然根本改变不了历史。 取消海上之盟根本无用,耶律延禧也是个亡国之君,两个菜鸡能打过女真? 秦琪觉得,就算自己是全科博士后,也最多做到提前助赵构南渡,却改变不了北宋末年的局势。 除非他变成能控制人心的尤里。 因为那时的大宋,已经从根子上烂掉了。 开明的北宋尚且不能改变,思想严重禁锢的大明崇祯年间?呵呵!无知,也是一种福。 当然,人家穿越众若有本事,凭大明那种基础科技造出蒸汽机,那就另当别论了。 不过,那个世界,一定是《权力的游戏》中的魔法时代,现实世界是没有丝毫可能的。 话说回来,重武的汉唐,的的确确是亡于经济崩溃。 汉是亡于汉灵帝倒行逆施,世族、豪强与寒门的矛盾无法调和。 李唐亡…始于李隆基。 藩镇割据、宦官乱政、丝绸之路断绝…李唐灭亡因素,都是自李隆基而始。 秦琪又想哭:为何我堂堂神州,要受如此多的苦难?为何我神州民族的百姓,要吃尽战乱之苦? 这时,一个温软的小手轻轻捏了捏他的手。 这柔荑的主人脉脉地望着秦琪:“官人,不要再多愁善感了,苦难都已成过去,不是吗?” 秦琪看着柔情似水的任丽燕,更想哭了。 妹子,你真不懂。要是没我,北宋不到一百年就要完犊子。 他又想起了临终前高呼“过河”的宗泽、那义无反顾防御汴京的无数军民百姓… 马太公猛然合上了手中的剧本,倒吓了正在悲春伤秋的秦小乙一跳。 “小乙,咱们这就印出来这两个剧本!” 秦琪默默地掏出另外一个剧本:“老太公别急,小乙这儿还有一个。” 他拿出的,是搬运自王实甫的《西厢记》。 本正心情沉重的老太公,在仔细看过这本子后,心情复又放松下来。 这时的理学刚兴起萌芽,浪漫的北宋人非常欣赏《西厢记》的爱情观。 马太公看得拈须微笑:“好小子!这本子也是极好的!其中的诗词意境也美甚!” 秦琪已经后悔了,《三国演义》这种剧本,他就不该拿给老太公看,老太公太忧国忧民了! 所幸他还带了抽空搬运的《西厢记》。 于是,在他坚持下,马太公带队排《西厢记》的版,秦琪与任丽燕带人印刷《三国演义》剧本。 张若谷被《三国演义》这部史诗级剧本惊动,也兴致勃勃地带着胥吏,参与进了印刷、排版、线装工作中来。 等两部剧本各印刷出五百册,时间已来到了正月十四上午。 张若谷被通判叫回了府衙,于是,一老一少又开始了编曲。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恨相见得迟…” 随着端正好、滚绣球、叨叨令…等正宫调的曲子编好,《西厢记》的编曲工作便进行了一大半。 这已是第四本的一折。 马太公已从昨日忧国忧民的沉重情绪中缓过了劲儿。 秦小乙真担心老人家犯心脏病。 好在马太公历经三朝,见识过太多大风大浪,他的心脏经受住了考验。 张若谷,便是他派人,带着几折《三国演义》的剧本叫来的。 老头儿兴致勃勃地问道:“小乙,那首大江东去的曲子,你准备怎么编?” 这还用问?南宋余文豹在《吹剑续录》中已经说了,用铜琵琶、铁绰板啊! 而且,关西话哪里有真定话好听?真定府方言,代表了纯正的北方语系。 好吧,我说人话。宋金时期的真定话,与汴京话极像,但不似汴京话婉转,而是带着几分边州的刚直。 看官们可以联想一下山东话加开封话… 真定话大概就是这个味儿。 综上所述,他的想法便是以真定话、配合铜琶铁板来唱出这豪迈之词。 马太公听后老眼一亮:“小乙,你会不会弹琵琶?” 嘿!我这暴脾气!你瞧不起谁呢! 秦琪二话不说,要来铜琵琶便弹了一曲《十面埋伏》… 他玩脱了。 这时代,《十面埋伏》的前身,也就是《淮阴平楚》尚未成曲… 老太公又激动了。 他在听完后,便迫不及待问道:“小乙,这是何曲?老夫怎么听着如两国交战一般?” 秦琪这才反应过来:哦,我一不小心,又搬运了一首经典曲子。 他挠了挠头,耐心为马太公讲起这首《十面埋伏》的故事。 …好吧,其实也没什么故事,这就是淮阴侯韩信垓下围项羽的全过程。 但这曲子,通过一个琵琶,便将这全篇故事讲述出来,堪称神曲。 马太公意犹未尽:“小乙,再奏一遍,不,再奏三遍!老夫爱煞了这曲子!” 秦琪暗暗撇嘴:我就知道! 他不忍让老人家扫兴,只好又弹了起来。 任丽燕在庖厨忙碌半晌,刚歇口气,听到琵琶声再次响起,她便跑到了院中。 她重生前,还真没听过这首曲子,是以她也如马太公一般,听得入了神。 三遍奏罢,院中众人仍沉浸于余音之中,却陡然听到门外传来娇喝:“好!” 第8章 鬼使神差的邂逅 那声音清脆如银铃,其主人显然是一名妙龄少女。 秦琪蹙起眉头,看向影壁。 马太公回过神来,喝道:“门外何人?” 他话音刚落,张若谷便匆匆而入。 “老哥哥,刚才是…” 他看到秦琪抱着琵琶,当即恍然大悟。 “小乙,刚刚那曲子是你弹的?” 见秦琪颔首,他苦笑摇头:“小乙,你…唉!罢了!” 他看向影壁,高声道:“有请契丹燕国长公主殿下。” 秦琪和任丽燕同时一怔。 契丹公主?她来真定府做甚?而且,她怎么进的大宋国境? 未几,一个一身纯白貂裘、如梨花、又似羊脂白玉一般的窈窕高挑玉人,莲步款款走进院中。 秦琪两眼发直。 只见这二八玉人,如羊脂白玉般的俏脸上,长着一对如男儿般英气勃勃的剑眉,剑眉下是一对秋水盈盈的灵动大眼睛。 小巧精致的琼鼻、勾勒出完美线条的下颌,与那一点丰满朱唇完美结合,像极了一个二次元美少女。 她身上的修身貂裘,将她那无可挑剔的曲线展现得淋漓尽致。 俗话说得好,女要俏一身孝,她这一身纯白,完美衬托出她那如画中人般的气质。 秦琪怔怔地望着她。 她脉脉含情地凝视着秦琪。 她,完全符合秦琪这个技术宅对梦中情人的全部要求。 他,也完全符合她对秦琪的全部想象。 秦琪最爱她那对剑眉和两泓秋水。 她也最爱秦琪充满智慧的双眸和修长剑眉。 二人互相凝视着彼此,这一刻,这世界仿佛只剩他和她。 任丽燕醋意大发。 她插到这对狗男女中间,如怨如泣地望向秦琪。 秦琪打了个激灵,就像至尊宝见到了紫霞仙子。 他复又打了个寒颤,如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垂下头:“娘子莫生气,我错了。” 任丽燕的满腹哀怨瞬间转为似水温柔。 她先是对爱郎温柔一笑,随即牵起他的手,转过身对那臭不要脸的契丹公主示威一笑。 耶律槊古芳心如被刀剜般抽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早已嫁作他人妇。 于是,至尊宝再次见到了紫霞仙子。 至尊宝…啊呸!秦琪心中叫苦不迭: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是何方高人把这小仙女儿送到我面前的? 哎呀呀!这不就是我梦寐以求的二次元萌妹子嘛!我呸!我有老婆,我老婆也是个仙女儿,我不能再招惹她! 但…该死的臭男人就是这样贱…他左右打量着这两个同穿一身梨花白的仙女儿,暗暗比较起来。 嗯…我媳妇儿像极了金老爷子笔下的神仙姐姐,的确是个小仙女儿。 呃…公主像极了我梦中的二次元萌妹子,也是个小仙女儿,而且,她身材似乎比我媳妇儿还要好不少耶。 大老粗葛怀敏,自二次元萌妹子身后走出,化解了秦琪的尴尬。 “小乙,这位便是契丹国主胞妹,燕国长公主殿下,也是本次契丹与大宋交易的正使。” 秦琪一震,他想起来眼前这个萌妹子小仙女儿是谁了。 他没管住自己这张破嘴:“妹子,你便是耶律槊古?你官人可是萧孝忠?” 葛怀敏以手抚额:小乙,你自求多福,葛爷爷我救不了你了。 马太公和张若谷同时愕然。 “呛啷啷”一声,几个锦帽貂裘的契丹武士同时抽出辽刀。 “大胆狂徒!竟敢直呼殿下名讳!尔意欲何为?” 在古代,女子的闺名只有其长辈和丈夫能喊。 所以,史书上,许多女子未留名,因为旁人无从得知其名讳。 秦琪直呼耶律槊古名字的行为,实则粗鄙无礼至极。 耶律槊古却又惊又喜:“小乙哥,你认得奴?” 那几个抽出辽刀的契丹武士想吐血。 公主殿下,您这是…?他是南朝一个普通人耶!您怎可自称“奴”?您莫非…? 得嘞,俺们还是退下吧,不打扰您好事儿了。 那几人怏怏地收刀回鞘,默默地退到一旁。 好在他们是耶律槊古的私人亲兵,不然萧孝忠一准儿会找秦琪拼命,搞不好还会因为这声“奴”引发宋辽战争。 秦琪彻底懵了。 你丫到底是公主还是小姐姐?难道你想泡我不成? 哎呀呀不得了!辽国第一才女、大美女萧观音的亲娘,居然看上我了! 我的天呐! 他以手掩口,化身成了呆萌可爱的小岳岳。 耶律槊古噗嗤一笑百媚生,看得秦琪两眼发直。 耶律槊古芳心一动:小乙哥喜欢我! 随即她美眸一黯:可惜我已是他人妇。 秦琪最受不了的,就是女子们这如紫霞仙子般的幽怨眼神。 “殿下可有烦心事?不妨说与在下听听!” 这下,连粗鄙的武夫葛怀敏都看出来了,哦,合着你们俩郎情妾意啊? 得嘞,洒家也退下吧。嗯…两国因此联姻也算佳话! 等等…这公主有驸马吧?再等等…小乙有未婚妻吧? 有点儿乱!你们年轻人真会玩!洒家就不惹这麻烦了! 任丽燕狠狠掐了贱人秦琪一下。 马太公实在看不下去,站起身低喝道:“小乙!你岂可如此失礼?” 他这指桑骂槐,简直不要太明显。 耶律槊古暗暗叹息,她如今是恨不相逢未嫁时。 她心中哀戚,却甜甜一笑:“小乙哥,奴极喜欢您那几首词,最近可有新作问世?” 唉!问世间,情为何物…耶律槊古也是个可怜人,她对秦琪的心意暴露无遗。 马太公硬着头皮道:“殿下,小乙今年冬月便要成亲!” 耶律槊古黯然心碎,却笑得更加甜蜜:“老先生莫要误会,妾只是喜爱小乙的诗作。” 马太公读懂了她眼神中的黯然,却不得不咬牙做恶人:“殿下,小乙与任氏两情相悦,还望公主体谅则个!” 心软的秦琪看到她那悲伤的笑脸,当即抽出被掐出深深紫印、犹带着两道血淋淋划痕的手,回身拿出新搬运的剧本。 “殿下,您来得太巧了!这是刚印刷出来的三本剧本,请笑纳!” 他微微躬身,将其递出,却不敢再抬头看那蕴着浓浓哀怨的笑脸。 耶律槊古伸出玉手接过来剧本。 “多谢小乙哥厚礼!” 她决定遗忘这段突如其来、却又注定没有结果的爱情。 她转过身默默走回队伍,脚步却犹如灌铅般沉重。 秦琪看着她那落寞忧伤的背影,又想起她可怜的女儿萧观音,再次没管住嘴。 “殿下若不嫌弃,不妨一同用餐如何,听说殿下笃信释家,下午由愚夫妇带殿下去临济宗祖庭临济寺拜佛如何?” 耶律槊古轻快无比地旋过身子,一对大眼睛绽放出惊喜光芒。 “那便叨扰小乙哥和嫂嫂了!” 我才不要遗忘这美好的爱情,小乙哥对我这么温柔,我要努力争取! 她身上流淌着的契丹血脉,以及秦琪那张破嘴,激发出她高昂的斗志。 任丽燕肺都要气炸了。 这小妖精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为何别的姑娘重生都齁甜,而我却如此命苦? 小乙这个滥好人气煞我也! 斗志昂扬的耶律槊古大眼睛一转,见秦琪怀抱铜琵琶,马太公手执铁绰板,便知他们正要合奏。 她不理会抓狂的任丽燕,对马太公盈盈一礼:“老先生,敢问您老要与小乙哥合奏何曲?” 任丽燕插口道:“没有的事儿,他们只是调调音。 乡下饭食粗疏,恐怠慢了公主,殿下还是随张知府回府城用饭吧!免得贵国主斥责我大宋粗鄙无礼。” 同为女子,耶律槊古自然清楚任丽燕的心思。 为了达成战略目标,她瞬间改变策略。 她招来侍女,取出一盒硕大浑圆的东珠,带着讨好的笑容凑到任丽燕身旁。, “嫂嫂,妹妹长居中京,虽仰慕中原文化久矣,却始终无法踏足中土。 还请嫂嫂带妹妹游览一番这花花真定府。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瞧人家这说话的水平。 任丽燕暗暗叹气,她就算再不情愿,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说什么? 当然,东珠虽比黄金还贵重,她却不想收下。 你想跟我抢老公?门儿都没有! 她再次牵住秦琪的手,顺势抱走他怀中的琵琶。 一首《十面埋伏》就让这妖精春心大动,若再来一首《赤壁怀古》,这妖精还不得投怀送抱? 她一边宣告着主权,一边淡淡一笑:“礼物不必了,嫂嫂家里什么都不缺! 殿下若有兴致,我们伉俪便带殿下游玩一番真定府吧。” 第9章 缘分本天成,庸人焉自扰 看官们或许要问:耶律槊古为何没与萧孝忠一同前来? 而且,不是约定的正月十五进行交易吗? 这便是缘分。 因为今年冬天格外寒冷,正旦后辽东女真饥寒交迫,发动了骚乱。 萧孝忠带兵平乱时,便带上了娇妻耶律槊古,夫妇二人在渝关各奔东西。 耶律槊古赶到析津府时,是正月十一,她舅舅兼夫家大伯哥、契丹南京留守萧孝穆萧大郎,刚好凑齐三万匹良驹。 耶律槊古随身带有耶律宗真的国书,因此就连萧孝穆都不知道,这丫头实则是想来真定府见网友,啊呸!见她的梦中情郎。 耶律宗真的国书上,写的当然是耶律槊古仰慕南朝文化,恳请南朝,也就是大宋做好接待和护卫工作。 耶律宗真一向以南北朝来看待宋辽关系。他以北朝自居,视大宋为南朝。 因此,趁着副使萧孝穆在雄州与宋军交接良驹,耶律槊古这正使便央求葛怀敏,带其来边州第一大城:真定府城游玩一番。 耶律槊古旁敲侧击,向葛怀敏打听秦琪的情况。 可怜的葛怀敏,在不知不觉中,便成了个拉皮条的。所幸他警惕性高,并未向耶律槊古透露太多情报。 他的容城大营,有秦琪托任三郎送来的四轮马车。 因此,耶律槊古和侍女们坐车,葛怀敏亲率一都骑兵、与契丹亲卫一起,在昨天下午便抵达了真定府。 这也是昨日下午,张若谷被喊回去的原因。 他要接待契丹正使耶律槊古。 这就是浑然天成的缘分。 耶律槊古在临行前先是被耶律宗真严厉警告,后又有丈夫萧孝忠随行,她原本已熄了勾搭秦琪的念头。 可造化弄人,萧孝忠临时带兵平乱在先,萧孝穆嘱咐耶律槊古打探秦琪情报在后。 耶律槊古在府城住了一宿后,再也遏制不住自己对秦琪的好奇和爱慕。 她以国书中,耶律宗真强调的秦琪务必在场为由,提出想见一见秦琪的要求。 张若谷不疑有他,便带着她来到了马太公家。 这才有了耶律槊古听到秦琪弹奏《淮阴平楚》的那一幕。 她本就善弹琵琶,再加上秦琪因对这曲子谙熟于心,而将其演奏得让听者如临其境。 因此,在一曲终了时,她便忍不住喝了声彩。 这一切,不是缘分又是什么? 秦琪紧紧蹙起剑眉。这这两个仙女之间的战争,让他大为头痛。 张若谷则暗暗叫苦。早知如此,他就不该带耶律槊古来此。 此事若处理不好,引起两国之争,他就是罪魁祸首。 所幸他还没放弃挣扎,他将马太公拉到一旁,商量起了应对方案。 葛怀敏已经躺平。除死无大事,老子认栽!老子能在临死前看到这出好戏,也算不枉此生! 小乙!你要努力!最好让那契丹公主给你生个孩子…不,生一群孩子! 如此,爷爷我死也瞑目了。 当事人之一的任丽燕却突然想开了:你蹦跶吧,尽情蹦跶! 最多两天,你还不是要回你那鸟不拉屎的中京? 有本事你休了你的驸马!你若真这么狠,老娘我立马认命!问题是,你敢吗? 老娘我两世为人,小乙的性格,谁比我了解?我索性大大方方给你俩创造机会!小乙一定会加倍补偿我! 想通此点,她便放下琵琶,走向庖厨:“殿下若不嫌弃,便尝尝妾的手艺吧!” 耶律槊古当即展颜一笑:“嫂嫂的手艺,一定是极好的!有劳嫂嫂了。” 秦琪擦了擦额头冷汗,凑到两位长者身侧:“二位大人,何以教我?” 他从来没有这种经验,请教长辈才是正途。 张若谷也擦了擦额头冷汗,压低声音道:“小乙,这契丹公主是怎么回事?她就是冲你来的吧?” 马太公叹了口气:“老弟,这还用问?那娘子看上小乙了!小乙,你之前见过她?” 秦琪用力摇头:“回两位老大人,孩儿此前从未见过她!但孩儿知道,她的官人,是北府宰相、萧耨斤幼弟萧孝忠。 两位老大人有所不知,萧孝忠再过几年会封楚王,掌管契丹北枢密院。” 他再次擦了擦涔涔而下的冷汗。 这叫什么事儿啊!我躺着也中枪? 我和她这算啥?姘头?破鞋?还是一对狗男女? 呃…我插一句,秦琪你确定这不是同一个意思? 马太公也擦了擦冷汗:“小乙,听老夫一句劝,务必与她保持距离!应谨守礼法为先!” 张若谷一边擦着永远擦不完的汗,一边摇头。 “马兄此言差矣,决不能让那娘子恼羞成怒!小乙,你自己把握好尺度!” 秦琪懂了,这俩老头儿还不如自己镇定。 您让我把握好尺度?谢谢了! 他摇摇头:“老大人,此事恐怕不妥!” 张若谷叹道:“妥!只要拖到萧孝穆赶来,此事便极妥!小乙,你且忍耐两日。” 秦琪这次彻底懂了。 张若谷这是要自己为大宋做出牺牲。 他不再跟这没底线的老头儿废话,头也不回地走向庖厨。 拜托,我还没满十六岁耶!你到底懂不懂科学? 嗯…他的意思是,只要他满十六岁,就可以为所欲为。 他果然是个闷骚男。 秦琪想得太简单了。 耶律槊古见他结束了交谈,便抱着那几本剧本,迎到了他身前。 “小乙哥,奴爱煞了您那几首词,您可有新词问世?” 秦琪穿越八月有余,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时代。因此,他秒懂为何萧观音的亲娘会看上自己。 一定是因为朱敦儒和苏轼的词。 于是他指了指耶律槊古怀中的剧本:“都在其中!” 耶律槊古手忙脚乱地翻开最上面的剧本。 缘分果然浑然天成,映入她眼帘的,正是苏轼那首《念奴娇?赤壁怀古》。 她以《念奴娇》的曲调,轻声哼唱这首词,却始终未得其中真味。 她不愧为萧观音的亲娘,很快便反应过来。 “小乙哥,这首词,是否需以铜琵琶、铁绰板来伴奏高歌?” 至此,秦琪已完全明白萧观音为何如此聪慧有才。 皆因她有个才华横溢的老娘。 这不正是大明湖畔夏紫薇和夏雨荷的原型? 看着面前二次元萌妹子那渴求的眼神,秦琪的冲动瞬间压制了理智。 他递过去铁绰板:“会用吗?” 耶律槊古美目放光,用力颔首:“当然!” 于是,秦琪弹琵琶,耶律槊古打绰板,这首豪迈雄壮之词,便以秦琪纯正的真定府方言唱了出来。 他前世便是真定人,虽然他的时代与北宋相隔千年,但真定府的方言,只有极细微的变化。 耶律槊古的亲卫和侍女们同时背过身,因为他们都觉得主上和小乙哥是天作之合。 在他们看来,原本文韬武略的萧孝忠,在小乙哥面前根本不值一哂。 张若谷拉着马太公背过身,拢口而言:“马兄,以弟看来,这也不算坏事儿。” 他迅疾无比地指了指琴瑟和鸣的那一对:“你觉不觉得,他俩可谓天生的一对儿?” 马太公嘬了嘬牙花子:“张老弟,你莫忘了,耶律槊古的官人,可是萧耨斤的幼弟!” 张若谷哂笑:“东施效颦的愚妇而已!耶律宗真焉有官家宽仁?何况萧耨斤又要使出立耶律重元这等昏招!” 秦琪对他讲过此事。在他看来,这简直不可理喻。 耶律隆绪何许人也?那可是庙号为“圣”的一代雄主! 萧耨斤脑子是被驴踢了?还是她认为萧家上下一心,都想推翻耶律家? 咱先不提契丹宗室耶律氏势力何等庞大,也不提军权握在耶律氏何人手中。 咱就试问:萧耨斤若想当女皇,萧氏会不会扶持她呢? 这还用想?契丹女子地位就算再高,能高得过萧氏女子? 萧氏女子地位再高,能高得过述律平和萧绰?她俩可都没当女皇! 萧耨斤何德何能?焉能与她们二位相提并论? 所以,萧耨斤只是个一直在作死的扶兄扶弟魔! 也因此,耶律槊古在胞兄和亲娘之间会选谁,还用想吗? 就算她蠢笨到无可救药,秦琪会眼睁睁看着她滑落深渊? 张若谷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所以,耶律槊古与萧孝忠之间,必定会产生难以弥补的裂痕!” 马太公毕竟是方正之士,他听得瞠目结舌:“老弟!你…你是…你是想…” 张若谷执起他的手,好吧,就是握住他的手,满脸热切之色。 “老哥哥,小乙若能维护大宋与契丹的良好关系,岂非胜过万马千军!” 他俩密谋时,配合默契的秦琪与耶律槊古也演奏完毕。 二人相视一笑,相见恨晚。 第10章 爱屋及乌的秦小乙 耶律槊古放下绰板,握住了情郎的手,含情脉脉地凝视着他:“秦郎,咱们再合奏一曲好不好?” 秦琪的魂魄早已被她那对深不见底的秋水摄走,怜爱地摩挲着她的柔荑。 “好啊妹子!你想合奏哪一首?嗯…哥哥为你做一首词如何?” 耶律槊古甜甜一笑,俏脸上浮现出两个精致的小酒窝。 秦琪也柔柔一笑,俊脸上也挂起两个浅浅的小酒窝。 张若谷拈须自得:“老哥哥,你看,他俩多有夫妻相!” 方正的马太公受不了他的刺激,挥了挥手,背过身唏嘘不已。 探知到爱郎心意的耶律槊古卖起了萌,她一脸哀怨地挨进了秦琪怀中。 “好哥哥,奴爱煞了你!奴想一辈子做你的娘子!” 秦琪看着她那哀怨的俏脸,想起她与她女儿的悲惨遭遇,心中涌起无限怜惜。 他紧紧搂住耶律槊古:“妹子,哥哥我要你一辈子都平安喜乐,再也不要凄苦一生!” 他嗅着玉人身上的幽香,思绪飘飞到了历史长河中。 耶律槊古的坚强、萧观音的凄苦,让至情至性的他心恸不已。 他下意识地紧紧搂住佳人,蹙起剑眉哼唱起来。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他怀中,耶律槊古娇躯陡然变得滚烫。她将螓首埋进爱郎胸口,一对藕臂紧紧环住爱郎强健的腰肢。 “秦郎!这首词好美!奴…奴便是您心中那个她?” 秦琪被这二次元萌妹子紧紧搂住,口鼻之中,均是这佳人幽香,胸前腰上,俱是她滚烫的体温,早已不知人间何处。 “对!娘子!你就是我要找的她!” 他与她四目相对,眼神交汇,两对唇重重吻在了一起。 秦琪有些意乱情迷,竟然与她湿吻起来。 俩老头儿偷偷回望一眼,张若谷促狭一笑。 “老哥哥,如何?小乙若成了耶律宗真的便宜妹夫,有他居中斡旋,两国还会有战事?” 马太公长长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看着这坏老头儿:“张老弟,你懂不懂什么叫缺德!” 见秦琪与契丹公主热烈拥吻,葛怀敏笑得发出了猪叫声。 得嘞!俺老葛脑袋保住咯! 契丹武士和侍女们虽已背过身,但这一切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刚才拔刀的武士们肠子都悔青了。 完犊子咯!那宋人不会秋后算账吧?唉!这都啥事儿啊! 庖厨中,任丽燕以手掩面,倚着墙角默默流泪,泪水自她指缝间疾速溢出。 秦琪已经恢复了理智,但他怕耶律槊古伤心,只是与她的樱唇分开,却仍紧紧拥着她。 完犊子了!燕子一会要哭死了!我怎么这么渣?等二次元萌妹子走后,我一定要好好补偿补偿她。 他轻轻拍了拍怀中的玉人:“殿下,大庭广众之下,咱们这样有些失礼吧?” 他终于回过神儿来了。 大宋是开放不假,真定府更开放也不假,可也绝对没有开放到肆无忌惮亲亲抱抱的地步。 好在这是在马太公家的院中。 耶律槊古羞红着脸,埋在他怀中装鸵鸟。 秦琪又懂了,她是在趁机占便宜加反击。 他暗暗骂了一句:可恶的狗男女! 这厮倒颇有自知之明。 马太公背着身干咳了一嗓子:“小乙!去看看你媳妇儿!” 这下,耶律槊古不好再继续赖下去,只好松开爱郎站直了身子。 秦琪如蒙大赦般飞奔进厨房,含着热泪将蹲在墙角默默流泪的媳妇儿拽起。 他用力搂住她,哽咽着道:“宝儿,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都怪我一时没忍住!” 这厮倒也有些担当。 任丽燕不理他,只是默默流泪。 秦琪头大如斗:偷情一时爽,后果悔断肠,如今我该如何收场?罢了,先哄得她不哭再说吧。 他做事一向干脆利落,而且,任丽燕也清楚他是穿越者的真相。 于是,他先将历史上耶律槊古、萧观音母女的悲惨遭遇讲述了出来。 萧孝忠比耶律槊古大22岁,而且是个短命鬼。 历史上,耶律槊古刚过26岁便守了寡,自此后她终身未嫁,大概43岁便去世。 耶律槊古其实并非萧孝忠的第一任。 她女儿萧观音…说及此处,秦琪悚然一惊。 萧观音善于弹琵琶、精于填词…我要坚守底线,决不能胡来! 他暗暗下定决心。 听得入神的任丽燕止住流泪。 “小乙哥,萧观音妾好像听说过,据说她后来因失德被废,此事内情到底如何?” 秦琪暗暗松了口气:小祖宗,只要你不哭就好说。 他摇了摇头:“此事真正原因,是耶律乙辛体察耶律洪基圣意所致! 而究其根源,是萧孝穆和萧孝诚两支后人,对萧孝忠,也就是萧孝惠这一支后人萧观音的反击!” 他这说书的都说得拗口不已,正要耐心解释,却见任丽燕恍然大悟。 “妾懂了!只要除掉萧观音母子,他们这两支的萧氏女子便有可能生下太子!” 秦琪只觉毛骨悚然。 因为,这句话,暴露出了任丽燕宅斗小能手的本质。 任丽燕唏嘘不已:“如此说来,耶律槊古母女还是挺可怜的!” 秦琪黯然叹息:“是啊!萧孝忠与其兄萧孝穆一样,都是方正之人,也算得上耶律槊古的良人,可惜!” 任丽燕似不经意道:“那你觉不觉得对不起萧孝忠?” 秦琪摇摇头:“我没有对不起他!” 任丽燕没有开口,只是凝视着他的眼睛。 秦琪眼神清澈如故:“我只是同情耶律槊古而已,若有可能,将来我会设法将她女儿萧观音接到大宋。 所以,我必须与她维持住良好关系。 届时,我会认萧观音做义女,悉心教导她琴棋书画,再为她觅一个佳婿嫁出去。 谁若敢欺负她,我就跟谁玩命!” 他这句话说得杀气腾腾。 任丽燕听明白了,秦小乙是萧观音的粉丝,他对耶律槊古是爱屋及乌。 我竟然吃一个还未出生的小丫头的醋? 她突然来了一句:“若有人欺负咱们的孩子呢?” 秦琪颇罕见地说出一句霸气至极的话。 “我灭他全家!就算是官家的孩子,我也要狠狠揍他一顿!燕子,你也一样!谁也不能欺负你!” 他挠了挠头,弱弱地补充了一句:“要是我娘欺负你,你就欺负她儿子出气好了。” 任丽燕噗嗤一笑:“那咱们就说定了!” 秦琪看得两眼再次发直:“宝儿,你笑起来真好看!” 任丽燕虽然不再吃醋,但仍不愿轻易放过他,她指了指玻璃窗外。 “你别以为这事儿就这么算了!那个娘子,你准备怎么办?” 秦琪擦了擦额头冷汗:“他官人是北府宰相,又对她皇兄耶律宗真忠心耿耿,但凡她不傻,也不可能对我纠缠不休。” 理智来看,他的想法没错,但他这个技术宅加居家好男人,明显太不懂女人心。 任丽燕哂笑:“呆子!你不懂妇人!她既然心里有了你,一定会对你念念不忘。” 秦琪明显不信:“宝儿,她是契丹公主,她总要为她皇兄考虑吧?而且你别忘了,萧耨斤很快就要作妖。” 在他看来,耶律槊古做为她皇兄和萧孝惠,也就是萧孝忠之间的润滑剂,努力维持住萧孝忠对其皇兄的忠诚度,才是最重要的。 他前世没少和官员们打交道,因此,他的想法一点儿没错。 然而还是那句话,他太不懂女人心。 任丽燕不愿再和他抬杠,只是淡淡道:“那耶律槊古应如何自处?” 秦琪不假思索:“当然是维护她皇兄!这样对谁都有好处!萧孝忠难受归难受,但也能想通。” 任丽燕懂了:我男人真耿直!好吧,至少他肯定不会出轨。 她原谅了这个钢铁直男,用力抱了他一下,便走向了案板。 秦琪彻底松了口气。他已决定,等送走耶律槊古这个小祖宗后,便一心一意对待这善解人意的好媳妇。 他帮任丽燕端起饭食,招呼众人用饭。 任丽燕的手艺…都不足以用中规中矩来形容,人家毕竟是被秦琪宠坏的女人。 俩老头儿不敢再让秦琪表现,暗暗咬牙,吃起了这对于被秦琪养刁了的他们而言,有些难吃的午饭。 当然,对于身处美食荒漠的契丹众人,这顿饭还是极为美味的。 毕竟任丽燕加了酱油和昆布粉。 耶律槊古偷偷看了许多眼爱郎,突然开口:“两位老大人,吃过饭后,妾想去府城的丛林看看。” 第11章 张若谷的yin谋 丛林,亦称禅林,就是禅宗寺院。宋代,净土宗、律宗等九宗不如禅宗兴盛,所以,丛林亦可代指寺院。 这里我插一句,秦琪前世的长辈们,都信净土宗,他家里供养着西方三圣。 在秦汉时期,寺专指官府衙门。比如:九卿之中的大理寺、鸿胪寺、光禄寺等等。 汉明帝时,摄摩腾和竺法兰自天竺携《四十二章经》前来。 初时他们入住鸿胪寺,后汉明帝以寺为名建白马寺,自此寺才开始用于寺院。 张若谷闻言,拈须看向秦琪。 秦琪略一沉吟:“也罢,殿下,咱们便去龙兴寺拜拜菩萨吧。” 龙兴寺,在满清被那没文化的皇帝改为了隆兴寺,乃是真定府地标建筑。 其中的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法相,乃是隋朝所铸。 那尊佛像于五代时被铸为铜钱,赵二赵匡胤下旨重修,直至现代,那尊佛像仍被保护得极为完好。 观世音菩萨在无量劫前也是佛,名为正法明如来,他为相好光明的伟男子。 为普渡众生,他历经转世时,曾做过阿弥陀佛的俗世儿子。 在拜其父阿弥陀佛为师,发十四种无畏宏愿后,他成为观世音菩萨。 因悲悯世上女子可怜,他常现女身以渡女子成正果。 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像所在的大悲阁,位于龙兴寺中轴线上。 这里不得不水文,请看官们见谅,因为耶律槊古笃信佛教。 当然,我这说书人,也信净土宗。净土宗弟子不佞佛,甚至很少去寺院。 他们的修行方式,是受五戒、默念“阿弥陀佛”。 这点颇像基督教中毫无仪式感、崇尚务实的新教徒。 耶律槊古兴致勃勃地问:“小乙哥,您也信禅宗?” 秦琪摇头:“我信净土宗,受杀盗淫三大戒。” 聪慧如耶律槊古,瞬间听懂了他的潜台词。 他是在委婉地提醒她:咱俩这关系…濒临破戒。 她甜甜一笑,先看向秦琪:“小乙哥,妾只是仰慕您的才华,方才也只是妾一时冲动。” 她又笑着看向任丽燕:“嫂嫂莫生气,妾只是仰慕小乙哥才华,与男女之情无关。” 这种鬼话,除了耿直的秦琪外,恐怕连耶律槊古自己都不信。 秦琪含笑颔首:“那便好。既然咱们都是佛门在家弟子,便不可心生邪念。 萧相公是当世英雄,也算配得上殿下。” 任丽燕恨不得一刀捅死他。 你是不是傻? 耶律槊古那骚货从中京千里迢迢赶来真定,就是因为仰慕你才华? 你剧本也给她了,她也见到你人了,为何还要拽着你陪她逛逛? 哼哼,若不是有我盯着,她恐怕都要拽你上她的床、好给你生个娃了吧? 难道你真的不懂女人家? 你知不知道,女子若真心爱上一个男子,会为他疯狂到何等地步? 这些话,她当然无法说出口,但这不妨碍她化身为幽怨的紫霞仙子。 秦琪受不了她的眼神儿,偷偷握住了她的手。 敏感又聪颖的耶律槊古,已经摸清了秦琪的大致性格。 她心中一动:如今的关键,就是要搞定那该死的任氏,小乙哥太在意她了! 嗯…此事也不算难,我找个机会说服她便是! 她再次甜甜一笑:“小乙哥,嫂嫂,咱们何时出发?” 秦琪看向张若谷这个无良老头儿。 张若谷拈须微笑:“小乙放心,真定府城安定和谐,你们只管游玩即可,老夫公务缠身,就不陪你们了。” 这老头儿又开始使坏:“小乙,托你的福,老夫如今身轻体健,手足温热,饮食正常,夜间安眠,这消渴证应已痊愈。” 秦琪职业病发作:“老大人,药石只是辅助,我教您的十段锦和太极拳,您切记早晨勤练。” 坏老头张若谷笑意更浓。 “好!老夫一定照做。小乙,这半年多来,你活人无数,老夫谨代表真定府百姓,对你表示感谢。” 秦琪摆手:“老大人过奖了,这都是医者的本分。” 任丽燕只想缝住秦琪的破嘴。 马太公嘴角直抽抽:你这个傻小子! 张若谷心中狂笑,继续使坏:“小乙,明日是上元节,中午给老夫做顿饭可好?” 任丽燕懂了:哦,你这是要让小乙为国牺牲!你可真够坏的!妇人在你心中,就是工具人? 于是她断然道:“不好!上元节秦氏阖家有家宴!” 这个家宴,实则指的是族宴,族人齐聚,热闹非凡。 张若谷将恶人装到底,他挥了挥袍袖。 “无妨,届时给老夫多摆套案便是,老夫要与民同乐。” 所谓案,指的是带餐具的托盘,看官们可以想象一下食堂中的不锈钢餐盘。 在没文化的元代之前,咱们神州一直都是分餐制。没文化的西方,是学的咱们神州。 总而言之,臭不要脸的张若谷是在耍无赖,他想促成秦琪和耶律槊古的奸情。 根据皇城司逻卒,俗称察子打探到的情报,耶律宗真极宠溺他的小妹耶律槊古。 而且,耶律槊古有头下军州,可以组建私军。当然,前提是她得有钱养兵。 张若谷看中的,其实就是这两点。 按照老头儿的设想,秦琪不如干脆跑到耶律槊古的头下军州,从此与耶律槊古做一对幸福的狗男女… 啊呸!是建一支私军,在必要的时候,这私军很可能会派上用场。 耶律槊古果然没让坏老头儿失望,她也笑道:“妾也仰慕南朝佳肴久矣,嫂嫂可否再多摆套案?” 任丽燕面无表情地看着张若谷:“老大人,这是秦氏家宴!” 马太公实在看不过眼:“老弟!你别胡搅蛮缠!” 张若谷呵呵一笑:“无妨,老夫稍后找二郎说说。” 他显然不懂秦小乙家的情况,或者说,他被母老虎孙幼娘的外表所蒙蔽。 总之,这坏老头…药丸。 饭后,马太公撵走了所有人,他开始躺平。 从家国大义上考量,他赞同张若谷的想法; 但无论出于对秦琪的感情,还是出于道义考量,他无法苟同张若谷的想法。 所以他索性躺平。你们瞎折腾去吧,老头子我继续编曲。 秦琪开车…驾马车,载着任丽燕和耶律槊古去府城龙兴寺。 对于这二女独处,他心中颇有些忐忑,奈何马车隔音效果太好,他也不知二女到底聊了些什么。 他毕竟智、情、逆三商皆高,而且不是一般的高。 因此,尽管他前世是宠妻护犊子的居家好男人,从不拈花惹草,但他还是很快便想明白: 耶律槊古就是铁了心想做小三儿。 倒也不能说耶律槊古下贱,男女之间这些破事儿…有丝毫道理可言? 这锅,还就得甩给任丽燕的好二叔,那个管不住破嘴的任昭天! 不言而喻,耶律槊古肯定洞悉了全部真相。这情报的来源,还用想? 遑论人家姑娘已经到真定府实地走访过一次。 所以,人家契丹公主看上秦小乙便再正常不过了。 他随随便便就便能填出传世之佳作,又开创了药到病除的火神派,随手一个发明就能换回无数车铜钱。 而且,他还长得俊秀、气质还超群,更能烧得一手好菜。 像他这种未满十六、上得朝堂、下得厨房、还能弹一手好琵琶的优质小哥哥,试问有哪个姑娘不喜欢? 综上所述,反应总算不慢的秦小乙,终于洞悉了张若谷这老不羞的yin谋。 他第一反应却是:我的燕子乖乖好可怜! 他的第二反应是:我偶像的亲娘也好可怜! 他的第三反应是毛骨悚然:我老娘会不会挠花张若谷那坏老头儿的脸?我…是不是应该躲到任家大院避难? 老娘一定会喷我一脸!搞不好还会把我臀部打烂! 不!我得让燕子乖宝儿开心,这才是关键! 直至他将马车缓缓停到龙兴寺门口,见二女言笑晏晏地执手下车,他悬着的一颗心才算落了地。 他随即又对此好奇起来。 一个是想扞卫主权的正室,一个是想上位的小三…这…她俩如此和谐… 秦琪脊背瞬间湿了一大片。 任丽燕笑眯眯地看向秦琪,秦琪分明看到她眼底闪过一丝寒芒:“好哥哥,你似乎有点儿小紧张?” 第12章 大悲观世音菩萨像前的许愿 咱们可怜的秦小乙岂止是紧张… 也就是葛怀敏这吃瓜人此刻跟在身后,不然他一准儿要跪倒,高喊“大王饶命!” 他强笑道:“娘子,我不紧张,稍后咱们一起回家。” 耶律槊古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对准夫妻。 她和任丽燕单独聊天后,整个人似乎变得更加开朗。 她嘻嘻一笑:“小乙哥放心,妾决不会跟着你们回家。” 秦琪无奈苦笑:妹子,你真的不了解任大郎,有一个富饶头下军州的你,若跟着我们回家… 那画面委实太美…秦琪已不敢再想象。 他坚信,那不叫齐人之福,而是修罗场。 总之,任大郎一定会…请看官们自行脑补。 任大郎,毕竟不是任二郎,虽然任二郎嘴碎,但他善良。 耶律槊古的头下军州,位于后世辽宁、内蒙交界处的阜新、库伦旗,归上京道。 简而言之,其在契丹仅次于幽、营、平州,极为富庶。 秦琪已绝了和耶律槊古继续交往的念头,尽管她是他偶像,或者说是他梦中幻想情人的亲娘。 古往今来,有多少英雄豪杰,死于堪比炼狱的修罗场! 比如他魔改沁园春中的元宏,也就是拓跋宏…好吧,他不是死于修罗场,他是因被戴帽子气病,又拖着病体南征而亡。 但究其根源,还是宫斗小能手冯润通过发动修罗场,独占拓跋宏而导致这一悲剧。 拓跋宏若多活十年,还会有萧衍称帝代南齐?恐怕那时北魏已经一统天下。 汉宣帝刘询英年早逝,便与他的发妻许平君早亡有关。许平君是被霍皇后长辈毒死的。 再比如李治,武媚娘与王皇后、萧淑妃…不水文了,结局看官们都清楚。 总之,就因为武媚娘,李治名声才极差。 再比如东吴,孙权的大女儿孙鲁班,掀起了多少次腥风血雨,害死了诸如陆逊、诸葛恪、朱家…多少豪杰! 一念及此,秦小乙毛骨悚然。 正所谓出轨一时爽,全家火葬场啊! 反观刘秀、司马昭、杨坚、李世民、朱元璋、赵宗实…最后一个去掉! 他们的老婆分别是阴丽华、王元姬、独孤伽罗、长孙无忌、马大脚、高滔滔…最后一个误了北宋,咱们去掉! 除去最后一对,前面那些琴瑟和鸣的,老婆都是贤内助,无一例外。 所以,暗暗下定决心的秦小乙,以探询、讨好、我要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目光看向任丽燕。 和他两世夫妻的任丽燕,瞬间便读懂了他的眼神。 她眼波如水,温柔一笑,深藏于她眼底的寒冰,化为了夏天的暖风。 秦琪心头一暖,顿时松了口气。 一切尽在不言中,此时无声胜有声。 虽然他仍不知这俩姑娘到底聊了什么,但自己至少不会再挨老娘一顿狠喷加毒打。 耶律槊古见这对准夫妻居然无声地秀了一把恩爱,心中颇为不服。 她以眼神挑逗秦琪,秦琪却垂下头不敢再看她。 任丽燕笑着看了她一眼,她轻轻叹了口气,眼中满是黯然。 任丽燕执起未婚夫的手,笑得极为开心:“官人,咱们进去吧。” 龙兴寺下午极为冷清,真定府当地人过了中午便不再去礼佛。 因此,这一行人很快便走进了正殿,也就是大悲阁。 大悲阁中的千手千眼观世音佛像,虽高达七丈,也就是21米多,但因其悲目低垂,因此众人均感觉其极为亲近。 耶律槊古便被惊呆了。 她从未见过如此高大且宝相慈悲的菩萨像。 秦琪低声解释:“殿下,观世音菩萨本为伟男子,因此这佛像现男身并无问题。” 耶律槊古轻轻颔首:“妾知道,妾也想在封地修建一座丛林。” 秦琪蹙眉摇头:“殿下若诚心向佛,便不要修建丛林!” 耶律槊古愕然地看着他:“为何?你不也是佛门俗家弟子?” 秦琪紧紧蹙起剑眉:“殿下若建丛林,势必占地极广,一来侵占民田,二来需占良田供养不事生产的僧众。 如此,势必会加重百姓负担!不但有违佛家慈悲之意,还会加重百姓嗔恚心,还不如不建。 殿下若有心,可建一个念佛堂,不设长住,不占良田,信徒们有闲暇时,可自由进念佛堂礼佛念佛。 若有信徒愿学佛法,可自行读经修习。净土宗诸经,通俗易懂,无需设专人讲解。 其他诸如放生、法会等活动,全凭信众自愿,殿下应鼓励信众辛勤劳作,不可为念佛影响生计,净土宗没有诸多繁文缛节。” 耶律槊古痴痴地望着秦琪:“小乙哥,你的气质,与菩萨好像!” 秦琪吓了一跳,连连摆手:“不敢当!我俗人一个,比菩萨差得太远了!” 耶律槊古仍是痴痴地望着他:“小乙哥,净土宗比禅宗高明吗?都需念哪几本经?” 秦琪摇摇头:“净土宗不比禅宗高明,同样,禅宗也不比净土宗高明。净土宗只是比较方便而已。” 于是,在这大悲阁内,他将净土宗的修行方式仔细讲述了一遍。 最后,他总结道:“净土宗的本经,一是《地藏经》,一是《阿弥陀经》,等你走时我各送你百本便是。” 耶律槊古甜甜一笑:“小乙哥,那人家便按你说的方法,建一个念佛堂如何?” 秦琪展颜一笑:“你可以先建一个小院子试试看,只要不影响民生就好。 有信仰当然极好,但若因此影响生计,那便有违佛家慈悲之意了!” 他是在规劝耶律槊古。历史上,她的所作所为,其实是佞佛,对民生有百害而无一利。 除了那些不劳而获、贪得无厌、实为地主的末法妖僧,谁会感激她? 纯净的信仰,呵呵,即便在后世,除了海城大悲寺,还有几个道场能做到? 秦琪指着菩萨像:“殿下,菩萨一定不希望,信众们因信佛而穷困潦倒。” 耶律槊古若有所思地微微颔首。 秦琪淡淡一笑,不再规劝,按照仪轨,跪倒在左侧蒲团,恭恭敬敬地拜起了菩萨。 他心中默默发愿: 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若弟子能消弭战乱,协助赵祯建一个太平盛世,便让这真定府降一场不算太大的雪吧! 耶律槊古跪在右侧蒲团,心中默念: 大慈大悲的菩萨,若弟子能与秦琪生个孩子,便让这真定府下一场恰好能让小麦喝足水的雪吧! 不管我们的孩子是男是女,弟子都给他或她起名萧观音,以谢佛恩。 二人三称三拜、抬佛足后,便站起身让到一旁。 任丽燕有样学样:菩萨在上,弟子任丽燕多谢菩萨让弟子重活一世。 若弟子能与小乙哥多子多孙,便让这真定府下一场不算大的快雪吧。 三人刚刚走出大殿,天空瞬间彤云密布,随即飘落下细小的雪花。 秦琪仰头望天,心中大喜: 菩萨保佑,弟子一定竭尽全力!给这世上各大洲亿万生灵带来一个太平盛世! 让后面的那群强盗,再也不能肆意掠夺杀戮! 耶律槊古美滋滋地望着天空:菩萨显灵了!我们的孩子,就叫萧观音! 任丽燕闭目含笑:我一定尽到相夫教子的本分,让小乙哥得偿所愿,不枉再活这一世。 一场本来普普通通的初春小雪,因三人所发之愿,变得格外有象征意义。 心情同时大好的三人,走出龙兴寺后,便各自离去。 耶律槊古由一脸意味深长笑容的吃瓜人葛怀敏,送到驿站; 秦琪两口子直奔任大郎的大院子而去。 至于他们三人的愿望,最终谁的能实现,恐怕也只有菩萨和我这说书人知道。 咱们再看看张若谷那个坏老头儿。 他笑眯眯地将自己的谋算对秦二郎夫妇说完,便看向了面无表情的秦二郎。 第13章 赌约的内容 秦二郎不置可否,孙幼娘则冷笑着开了口:“张先生,您有没有考虑过我家小乙的感受?” 张若谷还没意识到危机即将来临,他洒然一笑。 “孙娘子也曾见过那契丹公主,其人温婉达礼,容貌倾城,而且,老夫也说过,令郎与她拥吻良久。 因此,老夫认为,小乙必然是愿意的,只是碍于任娘子在场,没有点头而已。” 孙氏拍案而起,怒喝道:“一派胡言!那契丹公主既有夫婿,小乙又有贤妻,他们二人岂能做出如此腌臜事! 张若谷,你这糟老头子给我滚出去! 念在你与我秦家多年情分,我不为难你!你若再胡言乱语,休怪我不客气!” 秦二郎面沉似水,微微拱手:“大人还是请回吧!此事小侄绝不允可!” 张若谷在来之前,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们夫妇竟会如此抵触此事。 他试图做最后的努力:“二郎,此事对小乙收复燕云,大有裨益!” 秦二郎清楚自己娘子的脾气,他当即扬手制止了老头儿继续作死的行为。 “大人,此事休要再提!小乙即将中进士、成亲,他虽未及冠,但已经长大成人,请恕小侄无能为力!” 他说这几句话时,清俊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自得。 张若谷深深叹了口气,站起身便走出了门。 秦二郎看着雪花中老头儿佝偻枯瘦又落寞的背影,擦了擦额头冷汗,偷偷瞄了一眼濒临暴走的媳妇,庆幸不已。 张若谷好歹是三朝元老,若被老婆挠花脸…以后大家还见不见面了? 不过话说回来,您这主意不但骚,还极馊!您当萧孝忠是傻子? “二哥,明日中午你招待族亲,妾守在门口!若那契丹公主敢来,妾便将她打回幽州!” 孙幼娘咬牙切齿。 秦二郎摇头苦笑,转身安慰起了媳妇。 秦琪停稳马车,轻轻一跃,跳下马车后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宝宝,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他没忍住,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任丽燕似笑非笑:“没什么,人家只是和耶律槊古打了个赌。” 秦琪只觉头皮发麻,他期期艾艾道:“什…什么赌?你俩…谁赢了?” 任丽燕一脸促狭:“你说呢?” 秦琪擦了擦冷汗:“她以后不会再纠缠我了吧?” 任丽燕看着车窗外飘飞的雪花,转过头促狭一笑:“这个可说不准,你后不后悔?” 秦琪再次被福尔摩斯附身,演绎法一出,瞬间便明白了她们打的什么赌。 他惊出了一身白毛汗。 耶律槊古将自己关进屋里,趴到床上压低声音痛哭起来。 她和他这段半日的恋情就此结束。但她又怎能甘心? 这时,传来敲门声。 耶律槊古顿时止住哭:“何人?” “殿下,是奴婢嫣然。” 门外传来一个清脆的少女之音。 耶律槊古懒得擦掉泪痕,跑去开了门。 只见一个身材娇小的俏丽婢女端着一个铜盆,俏立在门口。 她一把将其拽进门,随即又闩上门。 嫣然见她满脸泪痕,便将铜盆放到桌上,噗嗤一笑。 “殿下真是当局者迷!那秦公子分明爱煞了殿下!” 耶律槊古愕然:“嫣然,你不懂,他分明已用慧剑斩断了情丝!在大悲阁中,他的意思已极为分明!” 那俏婢哑然失笑:“殿下,他恐怕是在帮自己坚定信心吧?” 秦琪在大悲阁中,借解释净土宗修行方式之机,已极其委婉地拒绝了耶律槊古。 耶律槊古幽幽一叹:“嫣然,你有所不知,我与那任娘子打了个赌。 若我下车后,小乙哥偷偷瞄我,甚至光明正大看我,她便同意我们的事儿。反之,我便不能再纠缠他。” 俏婢掩口轻笑:“殿下,男女之事,哪有道理可言?此事交给奴婢便是! 明日上午,殿下且看奴婢再试试秦公子的心意!只是…驸马爷那边?” 耶律槊古再次幽幽一叹:“此事是我对不起他!回中京后,我便求皇兄封驸马为王吧。 嫣然,你也清楚,在我心中,驸马像父亲多过于夫婿。我对他,父女之情多过于男女之爱。” 嫣然轻轻颔首:“驸马爷虽是英雄,但他毕竟年长殿下太多。” 契丹女子地位甚至高于大宋女子,契丹人汉化程度虽极高,但他们毕竟是游牧民族,在男女之事上,比宋人开放不少。 她灵动的眸子滴溜溜一转,轻声道:“殿下好眼光,秦公子绝非文弱书生! 以奴婢视之,秦公子手脚沉稳有力,呼吸极为悠长,身姿矫健轻盈,武功恐怕尤胜于驸马爷。” 秦琪自病愈后,便每天卯时起床苦练体魄。 他习练的十段锦和太极拳都是武当嫡传弟子亲授,算得上玄门正宗,即便在这个时代,也算上乘内功。 遑论他遗传了孙家的神力。 耶律槊古瞪大了本就极大的美目:“嫣然,他武功真有这么好?” 俏婢颔首:“奴婢的眼光,殿下还信不过?” 耶律槊古美目放光:“嫣然,试探秦公子之事,就交给你了!” 看来这个俏婢不简单。 俏婢颔首微笑:“殿下安心等待即可。” 这场雪到傍晚时便停了下来,秦琪也正好骑着马回到家里。 迎接他的,毫无意外,是孙氏凌厉如刀的眼神。 “秦琪!”孙氏一声娇喝。 秦小乙打了个哆嗦。 “娘,孩儿坦白!孩儿确实喜欢那契丹公主,但也仅此而已!孩儿心中,始终只有燕子一人。” 孙氏明显不信,她冷笑连连:“秦琪!你说的这话,你自己信不信?” 秦小乙叹了口气:“不信!” 孙氏指着他的土炕:“禁足三日!等那小贱人走了你才能出门!” 秦琪不敢反抗,乖乖行了个礼,便放下东西烧菜。 是夜,秦琪辗转难眠。他好容易睡着,却很快又被噩梦惊醒。 在梦中,他看到一群凶神恶煞的契丹武士,逼迫可怜又无助的萧观音挂上白绫。 他将手指骨节捏得“咔咔”作响,咬牙切齿道:“权势便如此诱人?甚至可以让你们如此欺凌、甚至是残害一个善良女子? 你们知道不知道,就是因为你们害死了耶律濬,辽国才会完犊子!” 他再也睡不着,坐在炕上,苦苦思索着该如何改变这可怕又残酷的历史。 最终他打定了主意,即便耶律槊古反对,他也要带萧观音来真定府。 他将孙氏的禁足令抛到了脑后,决定给爹娘做好早饭,便去见耶律槊古。 他要给她讲一讲,原本历史上,她们母女的故事。 他既然已认识了耶律槊古,便决不允许悲剧重演。更何况,他对这大眼睛美少女极为爱怜。 他至今仍未想通,自己为何吻上了她的樱唇。 最终,满脑子都是大眼睛美少女一颦一笑的秦琪,终于沉沉睡去。 他这次做了个古怪的梦。 在梦里,他与二次元萌妹子执手立于黑土地,指导契丹农户种植大豆高粱。 二次元萌妹子耶律槊古,穿一身素色宋装,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他的右手,还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萝莉。 在他们身后,有一座雄伟恢宏的巨城。 陡然间… “赵工,赵工!” 秦琪睁开眼,只见自己一手拿着万用表,一手提着气焊枪,身穿深色工作装。 他身旁几人,都是十年前,曾与他一起摸爬滚打过的创业伙伴们。 他有些茫然:“咱们在干嘛?” “改良超临界萃取设备啊,萃取效率太低了!” 人群中一个胖子答道。 秦琪热泪瞬间奔涌而出。 这个胖子,一年前因过劳,已永远离开了他们。 他抹了抹眼泪,叹道:“王工,咱们都错了!咱们以中药西制之法对抗西药,本质上与西药并无不同。 中药并非越纯越好!中医也不能这么搞!咱们不改良超临界萃取仪了,卖了吧! 咱们多引进几套超微粉碎机,老老实实按经方做成药吧,我去找相关部门报批!” 说完,他跪倒在地:“哥几个,老弟对不住你们!若老弟我还能回去,咱们尽快将最新的康养项目落地。” 他再次睁开眼时,已经热泪盈眶。 一个温润的柔荑紧紧握住他的手:“小乙哥,你怎么哭了?” 秦琪见是她,当即醒悟过来,自己果然还是在梦里。 他的情感尚未从悔恨、遗憾等复杂情绪中抽离,遑论他本就是个至情至性之人。 于是,他紧紧握住玉人那温润且富有弹性的小手:“我爱你!” 第14章 秦小乙药丸 那二八佳人陡然瞪大美目,一对美眸迸射出惊喜万分的神采:“小乙哥,你是认真的?” 孙氏的娇叱随即传来:“秦琪!莫非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浑话!” 秦小乙茫然四顾,这里是他的房间,屋外早已天光大亮。 关键是,他身上穿着的,是任丽燕亲手缝的睡袍,他手里,耶律槊古的柔荑柔如无骨,显然,这次…不是梦! 秦小乙药丸。 他欲哭无泪。我竟然睡了个懒觉?而且,老娘您看的什么门?这姑娘咋进来的? 所幸任丽燕不在,不然这事儿可就无法收场了! 一念及此,他心头一紧:“娘,孩儿还以为是在做梦呢!” 其实,这句话,他不如不说… 孙氏本就不善的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秦琪!你给老娘滚出去!老娘没你这个腌臜儿子!” 耶律槊古笑得如百花盛开。 哎呀呀!果然不虚此行啊!还是嫣然有办法,她居然能想到让我扮成侍女! 昨日傍晚,孙氏虽全程黑脸,却始终在默默关心儿子。 对昨夜秦琪辗转反侧,难以成眠,甚至半夜时,他咬牙切齿地喃喃自语,他们两口子都一清二楚。 因此,他们起床后,都没有惊扰仍在熟睡的秦小乙。 秦二郎当时蹙着浓眉来了一句:“幼娘,依我看,要不让他们见上一面吧? 小乙昨夜不是说梦话了吗?那萧什么的活不了几年了。” 孙氏浅浅一叹,断然道:“二哥,任家对咱家有大恩,燕子又爱煞了小乙,咱不能干缺德事儿! 不过你说得也对,这种事儿堵不如疏,我找个机会放他去见见耶律槊古吧。” 她沉吟片刻,最终叹道:“耶律槊古若肯做小,我便去劝劝燕子,她若不愿,此事便就此作罢!” 秦二郎听得瞠目结舌:“幼娘,那什么古可是公主!你让她做妾?这…可能吗? 还有,如此拗口的名字,你居然记得一清二楚?” 孙氏昂然一笑:“公主又如何?谁让她来得晚!也不必给儿子做妾,可以做平妻或者媵妻嘛。 哎呀二哥,那娘子第一次见我时,我就知道她喜欢小乙。这是我们妇人的直觉!” 秦二郎咕哝了一句:“甚的妇人直觉,你这是婆婆的直觉吧!甚的平妻媵妻,不还是妾!” 孙氏柳眉竖起:“秦二郎,你嘟囔什么呢!” 秦二郎擦了擦冷汗,摆摆手道:“娘子,我在算应该摆多少桌椅、预备多少套案。” 孙氏见他认怂,心中得意至极:“二哥,你去忙吧,妾守在门口。” 所以,耶律槊古就这样,被一眼便识破她的孙氏放水放了进来。 孙氏吹风机这一开喷,便是整整一刻钟。 而且,这吹风机无论风速、流量还是词汇丰富程度,都全面碾压这时代的泼妇。 当然,中心议题是这对狗男女名不正言不顺,这是典型的、受世人唾弃的通奸。 尽管他俩无论从法律还是道德上,都未构成任何实质性的通奸行为。 但老娘喷儿子和儿媳妇,需要道理吗? 可怜的秦小乙不敢顶撞老娘,更不舍得迁怒萌妹子,只好握紧妹子的小手寻求些心理安慰。 至此,耶律槊古已完全洞悉秦琪的心意。 她和他之间的默契,虽远不如任丽燕和他,但也已足够秒杀这时代大多数夫妇。 这对关系极为诡异的“情侣”,就这么默默捱了一刻钟喷。 孙氏心中暗爽,她骂了一通后,便借口出去喝水,走出了屋子。 温柔的秦小乙担心妹子,忙不迭地安慰她。 “妹子…殿下,我娘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你中午就别走了,一起陪族亲们吃饭吧。” 蕙质兰心的耶律槊古摇了摇头:“小乙哥,娘说得对,咱们始终名不正言不顺,奴这两日便安心等大舅过来。” 她是想将两人的私情实锤。 秦小乙叹了口气:“殿下不要这么称呼我娘!萧孝忠是契丹难得的英才,咱们不能这么对他。” 他终是不忍见耶律槊古伤心,便补充道:“我若想殿下,自会托人给殿下送信。” 这就是我们可爱的秦小乙,连傻子都能看出来,究竟是谁给谁送信。 耶律槊古嫣然一笑:“官人真体贴!” 她仍然没死心。 秦小乙认命了,随她去吧!只要她开心就好! 嘿嘿,看官们也看到了,就他这种性格,桃花劫还能少得了? 耶律槊古打蛇随棍上,顺势靠在小乙哥怀中,默默感受着情郎的温柔。 秦小乙顺势搂住她,在她耳畔,低声说出这悲催的一家三口,即将到来的厄运。 听到自己的女儿的确叫萧观音,耶律槊古将螓首靠在爱郎肩头,美目眯了起来,同时她还不忘发出抽噎之声。 她已暗暗有了计较。 最后,二人默默流着泪,相拥热吻。 陡然间,秦琪离开她火热的樱唇,眼中含着热泪,紧紧执起她的柔荑。 “娘子,你这便去吧,等到了中京,记得给我写信!” 此情此景之下,他忍不住搬运了老晏未出世的儿子,小晏的词。 “留人不住,醉解兰舟去…渡头杨柳青青,枝枝叶叶离情…” 他低声吟唱完毕,紧紧抱住萌妹子:“多多珍重!咱们来日方长!” 这个“来日方长”极其耐人寻味。 耶律槊古泣不成声,只是紧紧拥住他。 孙氏的声音突然从院中传来:“燕子来了?你去趟作坊吧,娘昨晚泡了不少腐竹,辛苦你跑一趟。” 耶律槊古匆匆擦了擦眼泪,整理了一下仪容,待任丽燕出门后,从容走出了屋子。 孙氏冷冷看着她。 她盈盈一礼:“娘,孩儿这便走了!” 孙氏扬起玉手:“你娘是萧耨斤,我这乡下妇人可当不起!我那没良心的儿子呢?” 她终是心软,不忍心看这姑娘孤身离去。 秦小乙匆匆走出门来:“娘,我这没良心的出来了。” 孙氏一瞪眼:“哟!还敢顶嘴?” 蕙质兰心的耶律槊古当即跪倒:“娘,孩儿不孝,不能侍奉您老!” 孙氏这次没有再扬起手,她幽幽一叹:“罢了,都是苦命的孩子,小乙,带她… 罢了,等下午你送走燕子后,给这孩子多带些烈酒、棉被、棉衣和吃食吧。酱料和干货切记多备些! 还有,这孩子也是爱读书的,你把那个排版的轮盘、木活字、文房四宝多备些给她吧! 嗯…四轮马车你还有几辆吧?你准备留到明年正旦?还有那狙击弩,你这两天再做出来一两把,给她防身…” 喋喋不休的孙氏,化身成了要送孩子上大学的家长,恨不得将家里掏空,让孩子全部带走。 于是,在萌妹子瞠目结舌中,秦小乙记了满满当当两大张白纸。 孙氏把书记员秦小乙推到一边,拉着耶律槊古低声道。 “槊古,此事关乎契丹与大宋国体,你回中京后,务必找个恰当时机,与你皇兄说明内情。” 耶律槊古大眼睛发出光彩:“娘,孩儿懂了,皇兄肯定不会反对!” 孙氏摇摇头:“凡事未谋胜,先谋败!你可曾想好,若你皇兄不肯,你又该如何是好?” 耶律槊古再次跪倒:“请大人指点!” 孙氏越看这大眼睛的白嫩姑娘越喜欢。 她凑到这关系复杂诡异的准儿媳耳畔,压低声音叮嘱了几句,还不时瞄一头雾水的秦小乙一眼。 耶律槊古白嫩的俏脸变得通红,低垂着头轻轻颔首:“娘,孩儿懂了。” 孙氏拍了拍她香肩:“去吧,小乙,送槊古回驿馆,顺便带几坛第一窖的陈酒回来。” 二人这才懂了。 哦,原来娘已经把一切都计划到了啊! 秦琪挑了一条荒僻的小路送情人回去,路上他将车停到路旁,将萧耨斤的作妖计划讲述了一番。 “妹子,此事你不宜出面,而且绝不可告诉萧孝忠!你只管出兵助大哥即可!” 耶律槊古摇摇头:“官人,以皇兄与奴的感情,此事奴必须全力出手相助!” 秦琪紧张地握住她的柔荑:“妹子,万万不可!萧孝忠那边,你如何自处?” 耶律槊古见他一脸关切,便抽出玉手,摩挲着他的俊脸,双目痴痴地凝视着他。 “官人放心,奴自有分寸。再说,便是整个世界都与奴为敌,奴只要有官人便足矣。” 秦琪长长叹了口气,紧紧抱住了她,重重吻上红润樱唇。 耶律槊古娇躯再次滚烫起来。 这时,车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秦小乙,你好大的胆子!公主殿下还请速速离去!萧孝穆已出城!” 第15章 七郎归来 燕子吃醋 车内正在热吻的二人,悚然一惊。 秦琪心中一动。 这马车是他亲手设计的,隔音效果如何,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所以… 他当即在她俏脸上轻啄一口,将她揽入自己怀中柔声安慰。 “娘子莫怕,那是我的一位故友,他是好心提醒咱俩。” 耶律槊古被吓得煞白的俏脸瞬间恢复了血色。 她拍了拍高耸的胸部,撒起了娇:“吓死人家了!” 秦琪爱怜地紧紧拥住她。 “娘子,你在城外可曾安排侍女、护卫接应?” 见她颔首,秦琪再次吻了一下她的俏脸:“咱们这便走吧!不要辜负了车外那位故友的一番好意。” 耶律槊古立即反应过来,她转过身紧紧揽住爱郎:“官人,临走前你一定要来看人家!” 秦琪摩挲着她的俏脸,凝视着她的美眸,用力颔首。 “一定!你别忘了,娘给你准备了一万多贯的货呢,一百辆车都装不下!” 他说的是食品作坊给契丹的价格,若是成本价,恐怕需要三百辆车。 耶律槊古美目放光:“官人今年冬天格外寒冷,全靠烈酒,契丹才没冻死多少牧民,烈酒有多少?人家出钱买!” 秦琪看着她的大眼睛,哑然失笑:“还用你出钱?我给你准备十万坛吧,你优先供给你头下军州。 多了真没有,别忘了我们还欠着你们几百万坛呢。” 耶律槊古娇憨地道:“官人,这次先不急,人家再跑过来一趟!到时候咱们好好逛逛街好不好?” 秦琪摇头:“不好!你不能频繁过来,咱们不能对不起萧孝忠!你多写几封信托人带过来吧!” 耶律槊古美眸中满是失望。 秦琪有些不忍,耐心解释道:“娘子,我过几天便要去汴京,恐怕要到四月中才能回真定府。 即便你赶来此地,也见不到我。娘子,你千万珍重!” 耶律槊古幽幽一叹,轻轻推了他一把:“官人,你去驾车吧!” 秦琪最见不得她这哀怨神情,他轻叹一声,搬运了一首白石道人的传世之作。 “滹水东流无尽期。当初不合种相思…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 这无耻的大盗…不但偷词,还偷心!活该他完犊子! 耶律槊古喃喃念着,美目愈发亮了起来。 “官人!奴懂了!” 秦琪轻轻吻了一下她,纵身跃下马车。 枝桠交错的榆树梢中,一身灰布棉衣裤的七郎掩口偷笑:“小乙这个家伙,真有趣!” 刚才出言示警的,正是他。 秦琪失魂落魄地驾着马车回到了家。 族亲们已经到了不少,在孙氏掩护下,他顺利混进了伙头军。 他接替了酒坊一个大厨的工作,如行云流水般颠起了勺。 “耶律槊古要走了?”一个清脆的女声突然问道。 秦琪下意识地叹了口气:“是啊!战马交割完毕,萧孝穆已赶到了府城!” 他这才反应过来,立即转头看向那人:“燕子,我心里只有你!” 任丽燕似笑非笑:“你扪心自问,你信不信你自己这鬼话?你的魂儿都跟着人家走了吧?我先说好,她只能做妾!” 她话虽如此说,但眼神中满是紧张之色,深恐爱郎说“好啊!” 唉!女人! 秦琪摇了摇头:“不!燕子,我不会让她进咱家门!你别忘了,她可是耶律宗真最宠的妹子。” 任丽燕暗暗松了口气,释然一笑:“她决意帮她大哥?” 秦琪将炒好的菜装进不锈钢盆:“对!我劝不动她,或许…” 他再次摇头,刷起了锅。 任丽燕接起了话头:“或许,她就是故意要与她官人割裂,好给某人创造机会!” 秦琪叹了口气:“你放心,耶律宗真决不会同意的!后族中,萧孝穆和萧孝忠是他努力争取的对象。 明年耶律宗真就会立萧孝穆的女儿为后,而且你别忘了,萧孝先兄弟与萧耨斤一条心。他们的族兄萧惠,态度始终暧昧。” 任丽燕促狭一笑:“哟!这就开始担心你大舅哥了?一个你,还顶不上这几个姓萧的?” 她虽笑靥如花,但秦琪分明嗅到浓浓的柠檬味儿。 他当即展开自救:“不想这些了,跟我有半文钱关系?只要我的好媳妇开心就好! 燕子,过两天你跟我一同进京如何?咱俩三餐都去仁和店,吃穷二叔!” 任丽燕笑得更加灿烂:“哦?仁和店?咱俩一起?和小姐姐们愉快地玩耍吗?” 秦琪忍住捂脸的冲动,他忘了这时代酒楼的陋习。 他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燕子,酒楼不是吃饭的地方吗?还有小姐姐?” 任丽燕嫌弃地乜了他一眼:“你少装!说的好像你什么都不懂一样。” 秦小乙又炒起另一份菜:“姐姐,我真的不懂,我又没去过汴京。” 任丽燕冷笑连连:“丰酒节你没参加?还是你没看见那群花枝招展的小姐姐?” 秦琪叹了口气:“我懂了,我和七郎一起去汴京便是,媳妇儿你别急,等放完榜我就回家。” 这傻小子有些想当然,如今食品作坊这么忙,任丽燕根本就走不开。 所以,吃醋的任丽燕只是在捉弄他。 任丽燕闻言紧张地望了望四周:“七郎又来了?” 秦琪噗呲一笑:“好姐姐别紧张,咱如今是他的顶头上司,他是咱俩保镖,他如今肯定混在族亲里。” 人群中的七郎咕哝了一句:“机灵鬼!” 随即他堆起笑容:“二爷爷好!” 二房秦琪的二爷爷笑着颔首:“好!咦…你是?” “我是三房五郎的七孙子。” 七郎脱口而出,他那一口真定话,愣是没让秦二爷听出半点儿毛病。 秦二爷挠挠头:“有点儿印象!找地儿坐吧!你爷爷呢?” “我爷爷去浇地了,一会儿再过来。” 秦二爷恍然大悟:“哦,对,昨日下了场雪,今日正好浇浇麦子,你歇着,我去找小乙。” 七郎指了指临时搭的灶台:“二爷爷,小乙烧菜呢!” 秦二爷解救了秦小乙,当着他的面,柠檬精不好再继续捉弄秦琪。 七郎混在秦氏族人中,大吃大喝了一顿。 这让赶了一宿路的他,心里平衡了许多。 他准备等契丹使团走后,再与他顶头上司之一的秦小乙见面。 秦琪辛辛苦苦烧了一个时辰菜,却没有吃上几口。 他被柠檬精叫去一起逛街。 聪明的秦琪已经明白,任丽燕柠檬味儿之所以如此浓,是因为孙氏主动给耶律槊古打掩护。 他还能说什么?自己的锅,自己背吧。 七郎没跟着他们。他清楚,自己来这一趟根本没有意义。 真定府,谁不认识秦小乙?哪个不开眼的敢惹他,不用秦小乙动手,那厮一定会被群殴。 这里可不是唐山,这是血性汉子扎堆儿的真定。 这里的泼皮,都是不打妇人、有职业操守和底线的泼皮。 所以秦琪才要拼尽全力守护这个世界。因为,在被王邋遢割过韭菜后,这个世界就变了。 熙、丰这十八年,衙前役改革、弓手社、青苗法,这三者齐下,将真定府浇了个透心凉。 秦琪并未陪任丽燕去逛街,他俩再次进了秘密实验室。 秦琪往小锅炉里填了不少煤,便陪着老婆躺在床上聊起了天。 “好哥哥,耶律槊古若让你去找她,你去不去?” 二人十指相扣,彼此凝视。 “当然不去!她又不是我媳妇儿!” 秦琪回答得斩钉截铁。 任丽燕的笑容格外明媚:“那她若说想给你生孩子呢?” 秦琪打了个寒颤:“那就更不能去了!我和她算什么?是西门庆和潘金莲?还是张文远和阎婆惜?” 他漏了裴如海和潘巧云。 这三对狗男女,是他正在写的《水浒荡寇传》中有名的三对奸夫**。 赞赏《水浒传》的金圣叹,最后被满清砍头。 所谓“四大名着”,在秦琪看来,没有一个可登大雅之堂。 《红楼梦》中的那些诗词,水平根本比不上元曲,遑论宋词。 西方名着?呵呵。 那种东西,在秦琪看来,无论文学性、思想性还是艺术性,与神州散文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唐宋八大家的散文,水平都极高,看官们别忘了,他们发起的,是古文运动。 先秦散文,可谓神州难以逾越的文化高峰。西汉的《史记》,更是被誉为“无韵之离骚”。 放眼全世界,包括古希腊那些先贤在内,谁能超过神州那些先秦诸子? 我绝非鼓吹和贴金,咱就说科学,亚里士多德、阿基米德,谁比同时代的墨子更懂科学? 苏格拉底和柏拉图,谁能赶上孔孟和老庄? 《汉谟拉比法典》,比之《商君书》和《韩非子》又如何? 遑论《韩非子》中的寓言,比《伊索寓言》更有深度,文字也更优美。 我们还有最古老的兵书:《六韬》、《三略》、《司马法》、《吴子兵法》和《孙子兵法》,西方有啥? 咱就说通俗的,李唐的那些传奇,脑洞和水平,比西方那些东西高明许多。 阿加莎婆婆、迪克森、柯南道尔、横沟正史那些侦探悬疑小说,倒是值得一看。 呃…扯远了。 所以《水浒荡寇传》,是宣传正能量的剧本。 任丽燕抽出玉手,紧紧挨住爱郎,揽住他的腰肢:“小乙哥,那在你心里,耶律槊古到底占了什么位置?” 第16章 慧剑斩情丝?啊呸! 秦琪心中直打鼓,这是送命题啊! 所幸他两世经历过的送命题不少,是以他极为镇定。 “初见面时,她是我偶像的亲娘,我对她爱屋及乌。 在与她接触后,我觉得她单纯开朗,而且兰心蕙质,所以我爱上了她。” 小乙哥的回答极为坦诚。不坦诚也不行,任丽燕太了解他了。 见任丽燕若有所思,他继续道:“宝宝,我和她是不可能的! 一来她不能随意出入大宋,二来,我和她之间,始终还有你和萧孝忠!就算她不在乎,我也不能不在乎啊。 我放着好媳妇儿不宠,干嘛去宠有夫之妇?我又不是有怪癖的曹操!” 任丽燕噗嗤一笑,眯起眼紧紧偎依着爱郎。 “那以后呢?你们还见不见面?萧孝忠活不过十年吧?到时候呢?” 秦琪暗暗骂自己:活该!出轨一时爽,后果悔断肠! 他回答得掷地有声:“宝宝,那我们就更不能见面了,甚至信函也不能再写。” 任丽燕猛地睁开眼:“为什么?” 秦琪凝视着她的盈盈秋水:“你想啊,她是个有头下军州、又继承了楚王遗产的小寡妇,暗中不知有多少契丹人在盯着她呢! 萧孝穆若活着,一切自然无事,但他应是与萧孝忠前后脚死的。 届时,耶律槊古面对的是二郎萧孝先、三郎萧孝诚的儿子们,哼哼,遑论四郎萧孝友还在世! 耶律宗真若想有所作为,必须废了这几个姓萧的,问题是,他敢吗? 所以,萧孝忠死后,我必须和耶律槊古斩断一切联系,甚至最好忘了彼此,直至萧观音总角之年,我再去接她至真定。” 秦琪始终认为,耶律槊古坚持守寡不改嫁,主要原因便在于这帮萧什么。 甚至,契丹完犊子,究其根源,就在于萧耨斤扶她那群不成器的兄弟。 昨夜,他以演绎法、归纳法、排除法和比较法,反复推演过无数遍,除了带萧观音来大宋之外,他别无他法。 归根结底,这个世界病得不轻!甚至,契丹的病比大宋还严重! 西夏没病?呵呵,只要李元昊不称帝,西夏就没病!然而,这怎么可能! 大理不必再提,他们已经病入膏肓,没的救了。 大理为我们完美诠释了,何谓佞佛误国。 吐蕃还好,只要唃厮啰脑子不犯病,他们就没病。 回鹘…他们的生存环境那般恶劣,还能坚持活着,秦琪表示拜服。 他的思绪再次飘飞到了南美洲。 其实,就算没有南美,他也能治好神州诸国的病。 因为他不但已经摸准了病根,而且如今正在实施救治。 但是,既然如今有办法能救活、甚至能繁衍更多神州大地的百姓们,那么为何不用呢? 吃饱穿暖,永远是老百姓们最朴素最基本的愿望。 至情至性的秦小乙,才不忍心目睹饥馑遍野,他不哭晕在厕所才怪。 所以,南美洲的高产作物,还是应该尽快带回神州,以缩短他的治疗过程。 已经想通一切的任丽燕,轻轻吻了他一下:“小乙哥!你又在想什么呢?” 秦琪凝视着她澄澈的双眸,笑道:“宝儿,你想通了?” 任丽燕将螓首扎进他怀中,腻声道:“好哥哥,人家觉得耶律槊古好可怜。” 秦琪噗呲一笑:“那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去找她了?” 任丽燕顿时炸了毛,她腾地弓起身,美目一瞪:“你敢!” 她不愧是孙幼娘的准儿媳,已经尽得其真传。 秦琪秒怂:“开个玩笑而已,我怎么可能去找她?” 任丽燕娇喝:“我绝对绝对绝对不允许你去找她!” 她活用了“重要的事情说三遍”这一法则。 秦琪举手投降:“宝儿,你真不跟我去汴京?” 任丽燕脸色缓和下来,换了个姿势靠在他怀里。 “作坊太忙,人家必须帮忙打理。小乙哥,药铺那边你真的撒手不管了?” 秦琪笑着颔首:“不用再管了。头疼脑热的小毛病,伙计们都懂六经辨证,他们知道应该用什么成药。 严重些的患者,可以去附近几个村子的医馆就诊。 我带了小半年徒弟,附近村子的郎中们都已尽得我真传。连他们都治不好的病患,我也不一定能治好。” 他这是在谦虚,因为他在读通《玄珠》、并将其与《内经》相互印证后,他的医术已经不亚于他前世的爷爷。 他所欠缺的,只是临床经验,但这个东西是水磨功夫,急不来。 他之所以不再坐堂,是因为他太忙。 真定府书院即将招生,大食那些原料都已入库。 他进京一方面要考试,另一方面也是要请示赵祯,黄火药做不做、热武器搞不搞。 他的想法是战力不够,装备来凑。 训练兵卒非他所长,研发才是他的强项。 只要赵祯点头同意,可以预见,未来三到五年,秦小乙都将忙到脚打后脑勺。 任丽燕再次吻了他一下:“好哥哥,好想现在就和你洞房!唉!” 她不待蠢蠢欲动的秦小乙行动,便站起身下了炕:“送我回家吧!你还得准备东西呢!” 秦琪蔫了下来,挠了挠头:“准备啥?” 任丽燕虚着眼没搭理他,嘟着小嘴径直走向门外。 秦琪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该!让你丫嘴欠!” 他扱上鞋子,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了任丽燕。 “宝儿,等等我。” 他还算冷静,还没忘了锁上大门。 蹲在任氏宗祠墙角的七郎捂嘴捶地偷笑。 随即他“嗖”地一下跃入院中,“唰”地一声蹿进锅炉房,舀出水一浇,“呲”一声泼灭了火。 “唉!我真是操不完的心!这厮加了这许多煤,也不怕把锅炉烧干!” 这句话,暴露出他曾在腊月来过这里的事实。 “这厮真能闹腾,那盐酸蒸汽,差点儿没熏死老子!唉!我得离他远点儿,他有毒!” 嗯,所幸他发现得及时。秦小乙有防毒面具,你有啥?一身内力? 他侧耳倾听一阵后,嘿嘿一乐,便如一股轻烟般倏忽不见。 门口的马车车厢内。 “你不去赶车,跟着我干嘛?” 任丽燕仍旧虚着眼。 秦琪挠了挠头:“怕你生气呗!” 任丽燕指着车门:“你马上赶车!不然我更生气!” 秦小乙叹了口气,乖乖听话照做。 车厢内,任丽燕掩口偷笑不已。 “娘说得真对!他就吃这一套!” 没错,秦小乙就是这么贱。 秦小乙费尽唇舌,才哄得任丽燕笑容满面。 将她送进家门,他马不停蹄赶往食品作坊。 今日是上元节,作坊休沐。 他按照清单,将货仓中堆积如山的食材单独摆放了出来。 随后他做了个出库单,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忙完这一切,已是华灯初上。 可怜秦小乙早晨未吃饭,中午扒拉了两口,下午又忙碌不已,如今饿得前胸贴后背。 他将出库单贴在货仓大门上,便锁好门去接媳妇儿。 也就是他天生神力,又谙熟货仓情况,若换成其他壮劳力,这五六千贯的货,一天都搬不完。 五六千贯,按纯物理压榨的豆油零售价十钱一斤来算,相当于后世六百多万元。 秦琪有巧办法,他分门别类,将耶律槊古的货单独摆成一堆,上面放上出库明细,以便出库者查验。 他不这么做不行,要知道,仅豆油这一项,便足有十万斤。 物理压榨出油率低,六斤豆出一斤油,刨去做酱、猪饲料的补差,十斤豆油成本便有三十七钱。 按照给契丹人的价格算,十万斤豆油是八百五十贯。 可想而知,孙幼娘得有多喜欢耶律槊古。 就算她府上有上千人,这豆油也足够他们吃上两三年。 秦小乙和任丽燕手挽着手,欣赏着街市上的各种花灯。 任丽燕极为贴心地给他买了不少吃食,他一边大嚼,一边含混不清地为任丽燕介绍着各种人物花灯的典故。 陡然间,他止住脚步,呆呆地望向街角的灯火阑珊处。 在昏暗的灯火下,一个颇有些落寞的纯白色身影,正痴痴地望着他们。 第17章 墨菲定律?出人意料! 任丽燕也循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待看清那人后,她叹了口气,松开手跑到那人身前:“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你的护卫们呢?” 那人正是她的情敌、一脸可怜无助的耶律槊古。 耶律槊古默默流下两行清泪:“嫂嫂,人家和萧大哥吵了一架。” 偷偷凑过来的秦琪剑眉紧紧蹙起:“你不会跟他说了吧?” 耶律槊古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泪水止不住地流。 任丽燕听得云里雾里,秦小乙却恍然大悟。 他急得直跺脚。 萧耨斤的事儿是不能说,可咱俩的事儿就能说吗?你是不是傻? 他挠了挠头,突然大喊:“七郎,七郎!快滚出来!事关大宋国运!” 除了他自己,所有人都不明所以。 耶律槊古身后,陡然出现一个懒洋洋、相貌穿着极为普通的年轻人,那厮手中还持着一个酒杯。 “小乙,你叫魂儿呢?我懂了!给我信物,我这就去你家!” 他一仰脖,“滋溜”一声饮尽了杯中酒。 秦琪对此毫不意外,他丢出作坊的印章,七郎一把接住。 “还去任家吗?” “去!喊上我三叔他们,多叫些人,带齐家伙,一路护送公主殿下去中京!”秦小乙急声道。 他蹙眉打量着这普普通通的青年。 “还有,带上你私藏的那把狙击弩,以及那把狭长版的御林军刀!等你回来,酒我管够!” 那青年双目一亮:“你怎知我爱喝酒?” 秦琪没好气地挥挥手:“少废话!老子每次调完酒都少一小半,别以为我没发现!酒精计就不和你计较了!” 他俊目一瞪:“若公主少了半根汗毛,老子保证你今后再也不想喝酒!你信不信?” 这句话掐住了七郎的软肋,他当然信。 于是他讪讪一笑:“小乙莫急,有你七哥在,保证没人能奈何公主!我去也!” “也”字刚落,他便已消失不见。 秦琪松了口气,一把拽住耶律槊古的柔荑:“殿下,请速回中京见令兄!叮嘱他务必立即发动!” 耶律槊古瞪大美目,呆萌地道:“官人,这是何故?” 秦琪强忍住亲她的冲动,柔声道:“乖!你先悄悄收拾行李,等出城后我再为你解释。” 耶律槊古俏脸一红,微微颔首:“好!我这便去!” 秦琪看向任丽燕:“媳妇儿,你去砸府衙大门,务必把那坏老头儿砸出来,顺便出出气。” 任丽燕捋起袖子:“我早就想这么干了!” 她转身便走,走出几步后复又回头:“你欠我几个解释!” 秦琪笑着颔首:“等送走那傻丫头,我就告诉你答案!” 他一溜烟跑到葛府,用力砸门。 “葛爷爷,我是小乙!” 他默默祈祷:你可别去倚水楼!千万别去倚水楼! 未几,院内传来熟悉的大嗓门:“小乙,不去赏灯,找老夫做甚?幸亏儿女们都回来了,老夫这才没出门。” 一身燕居常服的葛怀敏,捋着胡须乐呵呵地打开门。 托耶律槊古的福,这五十多岁的半老头儿堂而皇之地带薪回了家。 这臭不要脸的嘿嘿一乐:“小乙,让老夫猜猜,是不是你那俩小媳妇打起来了?” 秦琪没空和他开玩笑:“葛爷爷,契丹人在大宋,如何传递情报?” 托秦琪劝自己在容城驻扎的福,葛怀敏对于契丹的谍报工作可谓了然于胸。 他口若悬河般对秦琪讲了起来,只恨自己手里没有扇子和玉子。 秦小乙却没空听他说书:“葛爷爷,您就说该如何阻拦萧孝穆向契丹传递情报即可!” 葛怀敏耸然动容:“出事儿了?” 秦琪颔首,神情凝重:“出大事儿了!” 葛怀敏嘬了嘬牙花子:“此事不难!” 他回头大喊:“六郎!滚过来!” 他话音刚落,便有一个亲兵打扮的高瘦青年跑了过来。 那人行了个剪拂:“将军!” “六郎,速速调亲兵至定州各军驿,告知驿兵,有一契丹谍子冒用使团名义,利用驿站传递大宋军情。 责令驿兵拿下此人先行关押,待老夫验明其身份后再做处置!” “诺!”那青年一抱拳便匆匆离去。 葛怀敏见他走远,这才转头看向秦琪,嘬了嘬牙花子,低声问道。 “小乙,你俩被萧孝穆捉奸了?哎呀呀不得了!你这孩子玩得可真不小!” 秦琪强忍着将这老不羞摁在地上、暴打一顿的冲动,一字一顿道。 “萧耨斤想当契丹女皇!” 前文提过,辽国叫辽国,那是三十年后耶律洪基之时。 如今的辽国,大名“大契丹”,真定府方言念快点,其音似“大皮蛋”。 葛怀敏的政治嗅觉极其灵敏。准确来说,能被赵祯委任为雄州知州的,就没一个笨人! 他瞬间恍然:“萧孝穆果然已经得知你们的奸情?” 秦琪额头青筋直跳,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老还关心这个? 葛怀敏哈哈一笑,随即正色道:“老夫懂了!小乙,你可有高手?” 秦琪颔首:“老大人放心,我有一位绝对靠谱的高手!” 葛怀敏“嗯”了一声,转身便回了府:“小乙,速去准备!老夫这便赶回雄州!” 秦琪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人才啊! 等等…你这么聪明,历史上怎么会在西北犯那种低级错误呢? 他无暇细想,又来不及回家,只好向府衙的方向跑去。 临走前,他还不忘补充一句:“老大人,千万不要伤了信使,好吃好喝招待着,关他三五日便放他离开吧。” 这就是咱们的秦小乙。 连敌人,他都不忍相害,所以,任丽燕才说他是个滥好人。 他跟赵祯还真是一路货。 半路上,他便遇到了策马狂奔而来的张若谷,老头儿身后还跟着一匹空马。 这坏老头儿勒住马嘿嘿一乐:“小乙,奸情败露了?” 秦小乙羞愤欲死,跺了跺脚道:“老大人!事态紧急!” 张若谷恢复到一贯的沉静:“小乙,人算不如天算,所幸老夫早有预案!你说说你的计划吧!” 秦琪凑到他耳畔,言简意赅地说出了自己的方案。 张若谷笑着颔首:“甚善!” 他掏出自己的印信:“小乙,你且前去成德军安排,老夫这便赶往驿站。” 秦琪大喜,接过印信,递给张若谷一张纸条,翻身跨上那匹空马,匆匆离去。 今年真定府的元夕,注定将被搅得一塌糊涂。 张若谷来到驿馆,先唤来耶律槊古的贴身婢女嫣然。 他不咸不淡地和嫣然聊了几句,偷偷将秦小乙的纸条塞给了她。 “嫣然,老夫内子,请贵国公主殿下共赏花灯,不知殿下可否与内子同游?” 他以老伴儿的名义请耶律槊古赏灯,就算是萧孝穆,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嫣然匆匆将纸条交给了心神不属的耶律槊古。 耶律槊古美目一亮,忙不迭地展开纸条。 “娘子,趁成德军全城戒严之时,乘马车带心腹及高手混入军中出城!留一替身于驿馆,以掩萧孝穆耳目。城南秦家村口,不见不散。” 耶律槊古满脸甜蜜:“嫣然,你这主意极妙!原来在他心里,我竟这般重要!” 那俏婢嫣然苦笑不已:“殿下莫高兴得太早,如今该如何收场?”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女人呵… 秦小乙… 唉! 耶律槊古眨了眨大眼睛。 嫣然以手抚额:“殿下,也罢,奴婢这便安排人扮演奸细吧,反正南朝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耶律槊古笑得格外甜蜜:“嫣然,你要对小乙哥有信心。他妙手仁心,决不忍伤人性命!” 我早就说过,秦小乙药丸,耶律槊古早已将其看穿。 他身边的女子,但凡在本书有名字的,可有一个是简单人物? 包括那妩媚如妖的曹娘子、娴静温婉的高娘子在内。 她俩绝不是死跑龙套的。 秦小乙这是典型的关心则乱。 第18章 掩饰谎言的方法 秦小乙三商极高,多智近妖,却偏偏不大懂女人家的心思。 因为在前世,他和他老婆都是不浪漫的理工狗,而且他还是个宠妻护犊子的居家好男人。 所以,你让他到哪儿去猜女人心思?他猜这个做甚? 言归正传,他这番危机应对操作,可谓反应神速,无懈可击。 即便耶律槊古真的傻到对萧孝忠说出他们二人之事,她也绝无任何危险。 好吧,我不卖关子了。 耶律槊古做为此次交易的正使,却与秦琪互生情愫。萧孝穆若得知此事,他会怎么想? 他一定会认为,耶律宗真要借大宋,胁迫萧耨斤放权亲政,甚或,他要将萧氏清出朝堂。 要知道,如今有多种黑科技的大宋,已不再是原来那个大宋,但契丹仍是契丹。 尤其是在七郎已给秦小乙留纸条,说明他是跟在十余名装备新式武器的禁军指挥使们身后,连夜赶来真定的情况下。 指挥使是禁军的基层军官。满编一厢禁军,有足足五十个指挥使。 秦小乙看过纸条后,秒懂赵祯心意。他和赵祯,颇有些相似之处,二人基本处于同一频率。 当然,赵祯只会做官家,秦小乙可不止会做行医人,他是个六边形战士。 赵祯和他想法一致,都是想威慑契丹人。 但如此一来,反而坐实了秦琪以为的,萧孝穆的猜测。 他这是典型的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与耶律槊古虽认识时间不久,但因为萧观音的关系,他在前世就对耶律槊古极感兴趣。 能教出萧观音这样的大才女…看官们想象一下大明湖畔的容嬷嬷…啊呸!夏雨荷。 因而,看官们明白小乙哥为何如此钟情耶律槊古了吧? 遑论她还是他这个技术宅最喜欢的二次元萌妹子。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每一个男人心中,都有一个… 咳咳,言归正传,在秦琪看来,萧孝穆一定会软禁耶律槊古。 同时他会派出信使,为萧耨斤、二弟萧孝先、三弟萧孝诚、四弟萧孝友、以及即将被秦琪戴帽子的那位报信。 他的应对方案简单有效:以府衙印信失窃名义,调遣成德军封锁戒严,以困住萧孝穆。 随后由张若谷调包耶律槊古,并带其暗中出城,葛怀敏连夜送她北归。 秦琪不知耶律槊古身边有高手,出于对自己娇妻之一的耶律槊古的担心,他又派出七郎这个堪比凌凌漆的高手护送。 如此他犹不放心,又派七郎去喊上任三郎那个高手。 这个思维缜密却不懂女人的家伙,在爱屋及乌下,甚至恳求葛怀敏截住那根本不存在的“信使”。 他打的是大宋国运这一旗号,实则此事根本与大宋国运无关。 萧耨斤废掉耶律宗真,对大宋有百利而无一害。 但谁让耶律宗真是秦琪大舅哥、又极为疼爱他的耶律槊古呢。 综上所述,即便耶律槊古真的傻到告诉萧孝穆实情,她也不会有半点危险,最多赶赶夜路而已。 是故,如今压力山大的,是作妖的耶律槊古。 她确实正在头疼:“嫣然,我求求你!咱们想想办法,千万别让小乙哥发现好不好? 否则他一定会哭死,我…我也不想再苟活!” 嫣然头大如斗:“殿下,奴婢刚刚也分析过了,此事一定会露馅的!” 刚刚,她对耶律槊古简单分析了一番。 此事存在两个无法弥补的破绽:首先:耶律宗真没有机会、更没有道义上的理由,对萧耨斤发难。 其次:萧孝穆对此毫不知情,只要稍加试探,必然露出破绽。 因为这一切都是谎言。 耶律槊古是看到了秦琪对她的爱,但此事要如何收场? 小乙哥绞尽脑汁、动用一切资源救自己还有皇兄,甚至不惜搅乱元夕灯会,当他发现他折腾了个寂寞时… 她好心塞。 她仿佛已看到,她的爱情鸟渐飞渐远,最后消失不见。 嫣然叹道:“殿下,如今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立即坦白!” 耶律槊古尖叫一声:“不行!我不能没有他!” 嫣然捂住了脸:“那您还纠结什么?咱们将计就计吧!但是殿下,此事您务必向官家说明!” 耶律槊古满脸愁苦,踌躇片刻后她轻轻颔首。 “嫣然,你是对的!我懂了!我爱他胜于一切,皇兄这么疼我,一定会尽力帮我的!” 嫣然笑了:“殿下出发吧!” 我这说书人险些笑出声来,她们竟然将希望,都寄托给了耶律宗真! 对于皇帝这个职业,她们似乎欠缺足够认知。 四刻钟后,徘徊在村口、正忧心如焚的秦小乙终于看到了远处星星点点的火把光。 他当即大喜,向那微弱的火光急奔而去。 待看到一身侍女装扮、笑靥如花的耶律槊古后,他激动到难以自已,用力抱住她热吻起来。 所幸这些兵卒都是葛怀敏心腹,对这对狗男女视而不见。 秦琪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几辆马车。 “乖宝儿,车上有零食、罐头、饮料和剧本佛经,千万别渴着饿着,无聊了就看看书。” 耶律槊古心中一甜,偎依在他怀中轻轻颔首:“官人,人家舍不得走!” 秦琪紧紧揽住她,在她耳畔呢喃:“我也舍不得你!到了中京立刻给我写信,让七郎带回来,他不便在契丹久待。 那把狙击弩你留好防身!人心险恶,不可不防!” 耶律槊古哭了起来。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卑鄙,好自私。 秦琪不明所以,柔声安慰道:“宝儿莫哭,若契丹容不下你,你就来真定府!我会说服燕子的。 若你活得不开心,你的头下军州就算再富饶又有何用?你须谨记,真定府秦家村永远都是你的家!” 耶律槊古紧紧环住爱郎的腰,将螓首埋在他怀中泣不成声,她好想告诉他真相。 俏婢嫣然适时开口:“殿下,为免生变,咱们还是尽快赶路吧!” 耶律槊古扎在爱郎怀中,又哭了一阵,低声唱起秦琪搬自姜道人的《鹧鸪天》。 秦琪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包裹:“乖宝儿,想我时,就打开看看!” 耶律槊古将这带着他体温的包裹揣进自己怀中,就像抱住他一样。 在这对诡异但情深意切的“恋人”一唱一和中,在星星点点的火把映照下,耶律槊古浩浩荡荡的车队缓缓开动。 秦小乙紧紧握住七郎有力的大手:“七哥,全交给你了!” 七郎翻了个白眼儿:“少废话,小乙!给哥哥备好御酒!哥哥保证你的乖宝儿毫发无损抵达中京!” 秦琪笑得格外灿烂:“七哥放心,你全家的酒我都包了!” 七郎满意颔首:“小乙,等哥哥回来一定让你认识小妹!” 秦琪拱拱手:“谢了!您要是不怕她们天天吵架,尽管试试看!” 七郎嘿嘿一笑,挥了挥手便拍马赶上了车队。 “小乙,汴京见!” 见星星点点的火光消失于无尽夜色之中,秦琪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 全程笑眯眯的张若谷凑到他身旁:“怎么?小乙,舍不得让她走?” 秦琪颔首:“老大人,她若不是契丹公主,该有多好!” 张若谷摇摇头:“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之事。你怎么不问燕子去哪儿了?” 秦琪叹了口气:“这还用问?肯定是我岳父接她回家了。” 张若谷哑然失笑:“跟你聊天儿真舒服!走!” 秦琪一怔:“去哪儿?” 张若谷佯怒:“你这混小子扰了老夫兴致,难道不该补偿一下老夫? 咱们去马老哥那儿!将你刚刚那首婉约到肉麻的词再唱上几遍!还有,切记别让燕子听到!” 车辚辚马萧萧。 耶律槊古坐在点着防风灯、燃着隔明火的焦炭小暖炉的舒适车厢中,珍而重之地打开了秦琪送的小包裹。 其中有一面造型精巧雅致的化妆镜、一块三棱镜、几个蔚蓝澄澈的水晶瓶、一本册子。 此外,还有几个针脚极为细密的锦囊。 她好奇地拿起锦囊,只见其上分别写着:抵达中京前打开、进宫时交给皇兄、出宫后交给七哥、交给三叔、交给萧孝忠。 她噗嗤一笑:“这是学自那诸葛孔明?” 她放下锦囊,拿起册子,只见其封皮上,写着《长生殿》。 她将其打开,只见扉页写着一首《木兰词》。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她喃喃念着,缓缓流出清泪。 第19章 耶律槊古谎言穿帮? 翌日清晨,方正脸膛、身材昂藏的萧孝穆,走到驿馆耶律槊古的下榻处,问一个迎面走来的侍女。 “殿下可曾起床?” 那侍女盈盈一礼:“萧留守,殿下昨夜便启程回国了。” 萧孝穆愕然:“她不是想见那秦小乙吗?何以如此着急?” 那侍女缓缓道:“萧留守有所不知,殿下前日便已见过秦小乙,他们伉俪陪着殿下去了趟龙兴寺。” 萧孝穆拈须颔首:“那公主为何如此着急回国?” 那侍女显然已与耶律槊古统一过说辞:“回萧留守,殿下说她急于回中京见官家。” 萧孝穆恍然:“殿下打探到了情报?” 那侍女躬身:“奴婢不知,殿下只说,此事关乎契丹国运。” 萧孝穆拈须沉吟片刻,方才缓缓颔首:“老夫已知,你且去忙吧!” 他刚转过身,便见亲卫匆匆而来:“萧留守,宋国张知府求见。” 萧孝穆不敢怠慢,当即道:“我契丹亦礼仪之邦,张知府乃长者,岂可让他见老夫?速速带路,引老夫去见张知府!” 着绯袍、带硬顶幞头的张若谷,见萧孝穆笑眯眯地疾趋而来,心中不由嘀咕。 这厮真能装!那丫头半夜溜了他也不慌? 他心中吐槽,却满脸堆笑:“萧留守,昨夜老夫失职,惊扰之处,还望恕罪!” 他微微躬身。他这演技…秦小乙身边的戏精何其多也。 萧孝穆当即深深一揖还礼:“区区小事,长者莫要挂怀,不知长者是否抓到那窃贼?” 张若谷心中惊疑不定:这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决定最后试探一次:“有劳萧留守挂念,那窃贼武功极高,但最终还是难逃法网。对了,殿下昨夜未受惊扰吧?” 萧孝穆果然极为方正。他叹了口气:“长者,鄙国公主殿下昨夜不辞而别,晚辈正因此事大惑不解。” 张若谷却误会了。 他心中冷笑不已: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老夫宦海沉浮几十载,历仕三代官家,还会怕你这后生晚辈不成?嘿嘿,且看老夫的表演吧! 他心中打定主意,脸上白眉一挑:“竟有此事?殿下可是贵国正使,如此,恐怕于礼不合吧?” 在他看来,这是他化被动为主动的一招。 他心中冷笑:小子,跟老夫斗?你太嫩了! 岂料萧孝穆竟然深深一揖:“长者说得甚是!晚辈代殿下向长者赔礼!” 事出反常必有妖,张若谷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萧孝穆为何如此淡定坦然?他不是应该心虚吗?甚至应该诘难才对! 嗯…老夫再试他一试! 张若谷做出一副豁达大度之态:“无妨!老夫只是不明,殿下不是想见一见秦小乙吗? 前日下午,秦小乙伉俪带殿下匆匆游览一番,便各自离去,老夫本以为今日殿下还会邀请他们。” 萧孝穆拈须沉吟:“此事晚辈也深感疑惑。 实不相瞒,晚辈五弟目前尚在辽东,殿下又说打探到了秦小乙的隐秘情报,这…晚辈着实想不通!” 他紧紧蹙起眉头,连连拱手。 这下,张若谷已经可以确定,自己眼前这个老实人没说谎。 他淡淡一笑:“殿下毕竟少年心性,小乙和她年龄相仿,任氏又与殿下极为合得来。 或许,老夫以为,小乙对殿下泄露出了一些天机。” 他心里快笑疯了:小乙啊小乙!你被人家耍了!哈哈!笑死老夫了! 人家就是想通过这事儿试探你,哎呀呀!不行,老夫须尽快上奏官家,哈哈!喜大普奔!你这猴精也有今天! 萧孝穆心中一凛,再次深揖:“长者可否带晚辈见见秦小乙?晚辈想问明,究竟是何天机,竟能让殿下不辞而别?” 张若谷微微颔首:“此事,须由老夫问过他后,才能给你答复。” 萧孝穆再次躬身:“这是自然!” 张若谷笑道:“萧留守先稍候,正午时老夫必会给你答复。” 他微微拱手。 萧孝穆当即会意:“请长者赏脸,让晚辈送送长者吧。” 张若谷突然发现,自己竟有些欣赏这个老实方正之人,于是他欣然应允。 一老一中走到街上,萧孝穆这才看到,驿馆两旁整整齐齐站着十数名武将。 无一例外,他们手中都握着大宋宝刀的刀柄,背上还背着一个长条木匣。 他人虽方正,可智商并不低,萧耨斤的五个兄弟中,就属他执政能力最强。 他当即便明了赵祯的用意,含笑对张若谷拱手。 “晚辈恭喜贵国国力蒸蒸日上!愿两国永世交好! 鄙国官家一向倾慕贵国文化,晚辈惟愿今后两国加强往来合作,共抗大患!” 张若谷心道:小乙说得一点儿不错!这萧孝穆果然不简单! 他正要答话,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一个声音:“老大人,您这是要对契丹示威?” 他强忍住捂脸的冲动:完犊子了!正主儿来了!这下药丸!耶律槊古,你这是啥命啊! 他转过身,便看到携手走来的秦小乙夫妇。 秦小乙还好,任丽燕双眼红肿,显然刚哭过。 “小乙,燕子,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秦小乙抽出手拱手作答:“回老大人,孩儿这两日便要进京赶考,燕子准备给孩儿缝几件衣袍。” 他看了看全副武装的禁军指挥使们:“老大人,这是?” 张若谷心中满是没吃到瓜的遗憾,怏怏道:“小乙,老夫给你介绍一下,这位便是契丹南京留守萧孝穆先生。” 秦小乙看向年过半百、脸膛方正、高鼻阔口的萧孝穆,躬身行礼:“小乙见过萧留守!” 萧孝穆双目放光,上下打量着自己眼前这俊美英武少年,心中暗暗欣赏。 好一个俊俏雄壮少年郎!一看便知,其人必然允文允武。 他当即还礼:“久仰秦先生大名!” 秦琪连连摆手:“萧留守过奖,先生二字,小乙愧不敢当!” 他如今尚未满双十,尚未及冠,被人尊称为先生,确实有些不合适。 在明清之前的古代,“先生”这一称呼,一般人是受不起的。 尽管秦琪当得起,但他的年龄毕竟还是太小了。 萧孝穆不再寒暄,而是单刀直入:“小乙,老夫问你:你可曾向鄙国公主殿下泄露过天机?” 秦小乙再次聪明反被聪明误:“此事甚是简单,今年,耶律宗真要夺回原应属于自己的权力,明年,他会立萧挞里为皇后。 再过几年,萧挞里会生出太子耶律洪基。所以,萧留守,您是要帮令妹?还是要帮令婿?” 萧挞里,正是萧孝穆的嫡女,耶律洪基是他嫡亲外孙。 是故,秦小乙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多余。他只是不忿这厮欺负他的乖宝儿,想讨些口舌上的便宜。 萧孝穆瞠目结舌:“这…竟有此事?那舍妹将如何?” 秦琪心中冷笑:哟?还装?你当我是傻子? 他冷冷一笑:“托你那爱作妖的妹妹的福,如今契丹你们萧氏当权,你那猪狗不如的二弟萧孝先,居然能被封王,这世道,啧啧!” 萧孝先是萧孝穆的胞弟,其人品性如何,萧孝穆焉能不知? 他与萧耨斤谋害太后萧菩萨哥,这件事可谓打破了萧氏的潜规则,一度为人所不齿。 此后,萧孝先更加肆意妄为,契丹国力由盛转衰,他要负起相当责任。 然而,正所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秦小乙这是典型的指着和尚骂秃驴。 也就是萧孝穆脾气好,加之他周围这十几个禁军武官对他虎视眈眈,所以他虽脸色时青时红,却也没有发作。 他苦笑拱手:“老夫二弟,老夫自会尽力规劝。还望秦先生赐教,舍妹命运如何?” 秦小乙对他毫不客气:“是你没心没肺,还是我表述不清?我的意思你真没听懂?” 他还是在打击报复萧孝穆。 萧孝穆有些懵:老子没招你惹你吧?你这孩子说话咋这么冲? 他强忍住怒火,再次拱手:“老夫懂了,先生意思是:舍妹不会有性命之忧?” 秦琪却压不住火儿了:“呵呵!你还装上瘾了?贵国公主殿下因何不辞而别,你心里没数?” 张若谷捂住了脸:药丸! 第20章 阴差阳错 萧孝穆脸色一沉:“你如何知道鄙国公主殿下不辞而别?还有什么天机,先生不妨明言!” 秦小乙再一次聪明反被聪明误,他心道:我懂了!这老头儿是想套我话! 也罢!我就把憋在心里的话都倒给你听! “萧留守,此处人多耳杂,咱们进去细聊!” 这次轮到张若谷懵了:这什么情况?一向多智近妖的小乙居然没怀疑?莫非,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任丽燕疑惑地看了看萧孝穆,她已经开始怀疑。 这是不是天意我不清楚,反正凡事就怕脑补。 萧孝穆当先而行:“走,老夫做东,咱们去倚水楼!” 此时正值辰时中,也就是8点左右,倚水楼倒是卖早餐,但此时肯定没有小姐姐作陪。 她们上了一夜班,如今都在休息。 一行人找了个包厢。坐定点餐之后,秦小乙便开启了机关枪模式。 他的流量、流速远逊于其母孙氏,只有弹药量与其母旗鼓相当,所以顶多算是机关枪。 “耶律隆绪即位之初,有萧绰亲政,彼时贵国国力渐隆,且有能力南征我大宋。 最终两国定下澶渊之盟,可谓皆大欢喜,可如今呢?萧绰所作所为,均为壮大耶律氏,这才有耶律隆绪亲政时的盛世! 萧耨斤?呵呵,她如何能与萧绰相提并论?萧孝先是人吗?萧耨斤愣是把他扶到如此高位!你们萧氏这是在窃国!” 萧孝穆有心反驳,却细思极恐,因为,真相还真是如此! 秦小乙继续侃侃而谈。 “所以,若想恢复耶律隆绪时的荣光,萧耨斤必须退位! 不止如此,萧孝先、萧孝友、萧孝诚、乃至你们族亲萧惠,都必须退位让贤! 嗯…你这老头子就不必让了,这帮萧什么里头,我就看你顺眼!” 萧孝穆额头青筋暴起,他心中默念:他是个孩子!他还是个孩子!老夫认真就输了! 张若谷恨不得捂住耳朵。这孩子…你心里怨气得有多大啊!唉!可怜的萧孝穆。 任丽燕美目放光,双眸中尽是崇拜之色。我官人真了不起! 萧孝穆深吸了一口气,微笑道:“老夫听懂了。萧氏专权,对契丹绝非幸事!” 秦小乙大言不惭:“孺子可教也!正是如此!你若不想你外孙将来处处受制,便尽快劝你那几个不成器的兄弟退位让贤!” 萧孝穆心中狂骂:老子信了你的鬼!你这毛头小子坏得很! 秦小乙自觉为自己的乖宝儿出了一口恶气,念头瞬间通达。 他站起身,拱手为礼:“萧留守莫怪小乙出言无状,因为实情便是如此。 你不为耶律宗真考虑,总要替你的外孙着想吧!小乙言尽于此,萧留守好自为之!燕子,咱们走!” 他洒然离去,这处包厢一时间针落可闻。 张若谷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思维跳脱,也有跳脱的好处啊!耶律槊古,你命真好! 这叫冲冠一怒为红颜。 萧孝穆心态凌乱:“长者,这…” 张若谷微微拱手:“萧留守莫怪,小乙伉俪与公主殿下极为投缘。 或许,他是不忿公主下嫁令弟吧?归根结底,鄙国可没有甥嫁舅之恶俗。” 他这回答令萧孝穆瞬间释然,萧孝穆展颜一笑。 “原来如此!难怪小乙一直对晚辈夹枪带棒。晚辈懂了,公主殿下夹在官家和舍弟之间,也的确为难!” 张若谷眼中闪烁着智慧光芒:“萧留守莫说他人,你心中便不为难?小乙已经泄露天机,令外孙将来也要做契丹国主的!” 萧孝穆坚定摇头:“晚辈不为难,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晚辈只要保舍妹平安即可。说到底,舍妹也是官家生母!” 张若谷微笑颔首:“不错!令妹只是交权而已,此事无关生死!怕就怕,令妹另有打算!届时,令外孙…” 萧孝穆神色一凛:“长者是说…” 张若谷摇摇头:“老夫什么也没说!” 萧孝穆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这是倒行逆施!” 张若谷拱拱手:“这是贵国国事,亦是贵家家事,萧留守好自为之!” 说完,他昂然站立,负手缓缓离去。 萧孝穆哪里还有心思用餐,他仔细思忖半晌,丢下一锭官银,便匆匆离去。 可以预见,契丹萧氏,即将分裂。 秦琪和任丽燕携手走出城门。 “宝宝,心情好些了吗?”秦琪关切地看向媳妇儿。 任丽燕嫣然一笑:“人家好开心!官人真棒!” 秦琪爱怜地笑了笑:“宝宝,你真的不跟我去汴京?” 任丽燕摇摇头:“好哥哥早去早回!人家要帮娘打理作坊。” 秦琪心中感动不已,趁四下无人,他偷偷亲了媳妇儿一口。 “我何德何能,居然能娶到你这个好媳妇儿!” 任丽燕羞红了脸:“只要你忘了耶律槊古,人家就知足了!” 秦琪一脸疑惑地看着她:“宝宝,耶律槊古是谁?” 任丽燕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嘴贫!” 秦琪嘿嘿一笑:“宝宝,不用管爹说啥,我决不可能把她领进家门儿。” 任丽燕心中一甜,倚在爱郎身侧,轻轻“嗯”了一声。 “好哥哥,走,宝宝给你多缝几件衣袍!” 夫妇二人手牵着手,大步流星向秦家村走去。 任丽燕因何伤心哭泣?时间回到昨夜。 秦琪叮嘱任三郎时,任三郎下马凑到他耳旁道:“小乙,三叔可能要晚一个月才能回来。 大哥说了,要我跟公主殿下的懿州商贾建立联系。往后,咱们的生意也要渗透到契丹。” 秦小乙瞬间石化。 他们两口子防了两天,最终还是没防住无孔不入的任大郎。 任三郎压低声音:“小乙,大哥让我转告你,不用担心家里,能去懿州,就过去多待段时间! 大哥还说,如有可能,就把那燕国长公主纳进门做妾。” 懿州便是耶律槊古的头下军州。 秦琪忍无可忍:“三叔,是你们在发疯,还是我没听清?她是耶律宗真最疼爱的小妹,纳妾?别做梦了! 再说,你们还是不是燕子娘家人?你们就不怕燕子伤心?” 任三郎叹了口气:“小乙,大哥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他的毕生所愿,就是把生意做遍这片神州。” 他无奈地揉了揉脸:“小乙,听叔一声劝,你千万别再招惹西夏、吐蕃、回鹘、大理这些国的公主!” 秦琪也揉了揉脸:“三叔,我尽量不招惹。” 不能怪他心虚,因为李元昊那姓嵬名的娘子着实有些疯,唃厮啰更是对他的情况门儿清。 所以,虽然世界这么大,但他至今不敢去看看。 反正他刚束发,放到后世初中都没毕业,还不用烦恼上高中还是上技校。 别看他经常宅在实验室,他的朋友还是极多的,谁让他大方呢。 总之,在真定府,就算大舅哥耶律宗真从易州边境赶来,也欺负不了他。 耶律槊古是特殊情况,她沾了她几年后才出生的女儿的光。 秦琪之所以不敢出门,是因为他怕元昊某个**贱的女儿。 他在西北某个乡的地方志中看过一段记载,据说那娘子需求极其旺盛,她的孩子们成了这个乡最初的居民。 他当时不寒而栗。 如今他毛骨悚然。因为按照地方志记载,那娘子…比如今的他大三岁。 今早,他听取了七郎的建议,开始练习负重快跑。在训练时,他顺便进了趟城。 当他叩响任大郎家的门环时,任大郎正苦口婆心地劝任丽燕接纳…耶律槊古。 他没有对任大郎客气,拽上哭得稀里哗啦的媳妇,带她去…吃了一碗热腾腾的羊肉拉面。 小冰河时期正月十六的清晨,一碗冒着热气的羊肉拉面吃进肚,任丽燕心情还能差得了? 遑论还有逗哏高手秦小乙在旁。 夫妇二人喁喁私语半晌,在任丽燕破涕为笑后,携手向城外走去。 这便有了偶遇萧孝穆那一幕。 咱们再来看这对夫妇,毫无意外,二人径直去了实验室。 二人在热炕头上耳鬓厮磨了整整一上午后,这才想起正事儿还没做。 第21章 剧本出炉 公主怀春 您问这对吃货的正事儿是什么? 答案是…做泡芙。 这个玩意儿工艺…啊呸!做法太繁琐了。 夫妇二人忙碌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做出来五六斤。 二人早忘了缝衣袍这件事儿。 你一口我一口,互相喂饱彼此后,二人又紧紧偎依着躺平在炕头。 任丽燕早忘了耶律槊古何许人也。 直至太阳快要落山,他们才带着剩下的泡芙,离开了实验室。 将任丽燕送到任家大院后,任二郎拽住了秦小乙。 他伸出手:“剧本!这两天我就得去一趟汴京!” 秦琪挠挠头:“二叔,您再给我一天时间,我给您三…不,四个剧本。” 任二郎大喜:“好!明儿你带你爹娘过来吃饭,你家房子,你的彩礼,二叔我全包了!” 他回过头:“燕子,过来!” 任丽燕如一个总角女童般,蹦蹦跳跳而来:“二叔,您要送燕子什么礼物?” 任二郎没回答她,只是问道:“你爹又整妖蛾子了?你别听他那馊主意,他做生意做魔怔了! 你们成亲后是去汴京?还是待在真定府?” 秦琪抢答:“二叔,真定府!汴京太挤!” 任二郎挥挥手:“一边儿去!老子没问你!” 秦琪一脸悲愤地仰头望天,任丽燕掩口偷笑:“二叔,嫁狗随狗,我们就在真定府。” 秦琪捂住耳朵,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任二郎颔首:“好!那二叔便送你们一座府城的大院子。” 任丽燕见秦琪支棱着耳朵偷听,掩口轻笑:“二叔,不用,我们跟爹娘同住。” 秦琪装作若无其事,溜达着走向马厩。 任二郎恍然大悟:“这厮倒也有良心!也罢,二叔把旁边的院子买下,给你们建个大房子如何?” 秦琪如离弦之箭般倏忽而至:“二叔,我来设计图纸,咱们盖三层砖瓦大楼!” 任二郎面无表情地伸出手:“剧本!编曲!” 秦琪赔着笑脸:“有!都有!二叔,您明天就去办?” 任二郎将手伸向前:“不!你何时给我,我何时去办。” 他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小乙,咱们折中一下也行,你若告诉二叔,你写的都是什么剧本,二叔明早就去办!” 秦琪默默吐槽:反正没有爱情动作剧本,我才不写《金瓶梅》那种东西。 任二郎继续道:“小乙,受你引导,汴京如今流行上演情戏!你这几个本子都是什么题材?” 秦琪挠挠头:“二叔,第一个是以李唐传奇、正史为原型改编的神话爱情戏;第二个是以李隆基和杨玉环的故事改编的宫廷爱情戏; 第三个是市井爱情戏,第四个是部历史演义,第五个我准备写大**匪寇的故事,目前正在整理故事大纲。” 任二郎默默盘算起来:第一个本子上演后,老子可利用其热度,与潘娘子聊一聊。 待第二个本子第一出开演,潘娘子应会动心!嗯…有戏! 如此一来,仁和店、任店、潘楼,三家合力,必可将樊楼打入泥潭。 他过于小觑秦琪,不,准确来说,是秦琪的剧本加秦琪的逻辑思维。 相信我,只要他亮出这个剧本,即便他其貌不扬,潘娘子也一定会投怀送抱。 再加上他正妻和小妾即将同时临盆,所以他与秦小乙一样,家宅不宁可期,区别只在早晚。 任二郎打定主意,当即颔首:“那就这样,小乙,我明日一早便去买地,你尽快给我本子!” 翌日下午,马太公和秦小乙编好《三国演义》最终的“三分归晋”后,以秦琪搬运辛弃疾的一首《定风波》做为终曲。 全篇包含了岳武穆、苏东坡、周邦彦、陆游、朱敦儒、李清照、辛弃疾、姜夔、马致远、关汉卿、白朴等诸多名家数百首词曲。 好吧,我换种说法。 这部《三国演义》剧本,糅合了《宋词三百首》、《元曲三百首》和罗大忽悠《三国演义》、易先生《说三国》等精华。 这本子可谓雅俗共赏,极具传唱价值和传世价值。 其既弥补了通俗小说难登大雅之堂的先天不足,又为传世词曲添加了通俗性和市井气息。 总而言之,这本子放到仁和店,绝对能抬高仁和店的品牌价值。 仁和店若是上市企业,仅凭这一系列戏,其市值增长几百倍毫无压力。 因为文化价值极难以金钱衡量,而此时的大宋又文风鼎盛。 最直接的结果便是: 仁和店将驰名各国,成为大宋全境、契丹、西夏、大理、吐蕃、回鹘、高丽、大食…世界各国百姓打卡地。 任二郎这个大老粗翻开《三国演义》后,仅仅看了两首词,便用力将其合上。 “小乙,啥也别说了!你跟二叔说,你想要多大院子?多大房子?二叔即便倾家荡产也给你盖出来!”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任二郎受文人雅士熏陶,对诗词的鉴赏能力大有提升。 在他看来,这剧本就是爆款!凭这个剧本,他收购仁和店…当然没戏,但也能做到二股东。 任丽燕没跟她二叔客气:“二叔,您刚买的那院子我们要了,和爹娘的院子合并为一体,再单独盖一栋二层小楼就行。” 秦琪挠挠头:这么简单的办法,我咋就没想到? 这时代极重孝道,但秦小乙疼老婆,而且他也希望有自己的独立空间,任丽燕这办法,可谓两全其美。 他们既没有分家,生活又相对独立,最重要的是,花的是任二郎的钱。 皆大欢喜之下,任二郎连夜赶往汴京,秦小乙着手出设计图,任丽燕则跑去帮婆婆打理作坊。 再看耶律槊古。 她含着泪看完《长生殿》,心中已清楚秦琪的心意。 《长生殿》的字里行间,都是浓浓的忧国忧民之情,其中的爱情戏只是吸引观众追戏的一种手段。 她坐在马车中,双手将剧本抱在胸前,就像抱住了秦琪一般。 “小乙哥,奴懂了!奴会劝皇兄收权,尽快结束母后的倒行逆施!奴还会尽力规劝驸马,让萧氏专心辅佐耶律氏。” 她喃喃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小乙哥,您还真痴情!” 她咬了咬银牙,收拾情怀,找到《三国演义》看了起来。 她本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却万万没想到… 她不停地翻动着书页,轻掩檀口,美眸中满是崇拜:“小乙哥好厉害!这…这…还有这…这竟皆是传世佳作!”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这道尽了孙尚香的心酸与无奈!如此凄婉之词,他是如何想到的?” “还有这个,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这短短几句,唱遍了王异凄苦的一生。” 王异是魏国名臣赵昂之妻,性格刚烈坚贞,让马超吃尽了苦头,但终其一生,都悲多喜少。 “归骑晚,纤纤池塘飞雨。断肠院落,一帘风絮。如此凄哀,将曹操对关公离去的遗憾与无奈,表述得淋漓尽致。” 她眯起美目,一颗芳心中,尽是秦琪的音容。 “他明明是少年,为何会有如此丰富的情感?这短短一部《三国演义》,竟然将众生百态展现得如此纤毫毕现!” “大一统?他心中竟有如此宏愿!” 最后,她以手掩面:“人家爱煞了他!” 马车缓缓停下,嫣然叩响车厢。 她打开车门,嫣然盈盈一礼:“殿下,咱们即将离开涿州进入幽州,今晚便在驿站暂歇一宿如何? 明日辰时出发,按照当前车速,到正午时咱们便可抵达南京。” 耶律槊古看了看已渐渐昏暗下来的天色,颔首道:“好!嫣然,入夜后来我房间吧!” 嫣然美眸一转:“殿下又想秦公子了?” 耶律槊古将她拽进车厢,关紧车门:“嫣然,我好想现在就嫁给他!” 第22章 耶律槊古带来的烦恼 时间,在众人的忙碌、耶律槊古的怀春中匆匆而逝。 这一日,秦小乙在自己卧室,仔细审视过自己设计的图纸,将其交给任丽燕后,微微叹了口气。 “宝宝,明日我便要进京了!” 任丽燕眼圈瞬间一红:“何时放榜?” 秦琪尚未走,她便已问起了归期。 感性的秦小乙用力抱住她。 “宝宝,我这次进京,主要是想和官家畅谈国事,顺便结交一下同年,待辅导将作监制成玻璃后,我就回来。 你也清楚,玻璃制法极其简单,将作监既然都已懂湿法炼金,那么我教他们做玻璃一定不难。” 任丽燕不愧是重生者,她最终还是忍住了哭,红着眼圈,默默地凝视着秦琪。 秦琪有些愧疚。 他挠了挠头,凝视着她澄澈的双眸,讷讷道:“宝宝,我对不起你!” 任丽燕含情脉脉地捂住了他的嘴。 “好哥哥,不许你再说!妾盼君安归!” 秦琪握住她那一对洁白温润的柔荑,用力颔首:“我一定会考中进士!” 任丽燕眼圈泛红,嘴角含笑,倚进了他的怀里。 秦小乙揽住她的纤腰,垂首轻嗅着她的处子幽香。 永远不会缺席的,不止正义,还有曹操和大煞风景之徒。 夫妇二人正享受着这无声的甜蜜时,任大郎的声音陡然从院中传来。 “小乙,你准备何时进京?” 准夫妇二人同时一惊,极有默契地同时坐到秦琪书桌前。 任大郎兴冲冲地疾走而入,见自己女儿也在,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燕子,你可真行!这几天你连家都不回了?” 秦琪站起身挡在媳妇儿身前,赔着笑道:“爹,燕子怕惹您生气嘛。” 任大郎“嗯”了一声:“怕我生气?那就答应让契丹公主进门儿啊!” 秦琪心中大骂。 你这该死的臭老头儿!别让老子见到你!老子功率虽然远远比不上老娘,可也照样能喷你一脸! 你这糟老头子坏得很!老子喷那萧什么时,就应该连你一起喷! 他骂的当然是张若谷,用脚趾头也能想到,任大郎是如何得知的此事。 当然,这话他也就敢在心里骂。 对于秦万良之秘密、去年刘娥完犊子后朝堂之事,他一直深感好奇。 朝堂隐秘之事,问杜衍这些当事人们有些尴尬,只能问张若谷这吃瓜人。 他心里骂归骂,却连连拱手:“爹,耶律槊古是耶律宗真胞妹,堂堂燕国长公主,人家不可能做妾的。” 任大郎挥挥手:“你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跟她既然郎有情妾有意,便跟她商量去!” 秦琪深深吸了口气,暗戳戳地将张若谷的名字加入自己心中的黑名单。 任大郎不容他反驳,恨铁不成钢地道:“小乙,人家的头下军州毗邻营州! 那儿有多重要你知不知道?那可是出入渝关必经之地啊!咱家生意若在那里扎根,你爹我死也瞑目了!” 前文提过,他的毕生所愿便是将生意做遍诸国。 他的这一成就,目前其实只剩大理,但任大郎显然不满足于榷场交易。 看他这怨念,显而易见,他想在耶律槊古的头下军州,建立任仁济分号。 总而言之,他想将生意做到女真和高丽。 秦琪连忙将老丈人扣上的锅甩走:“爹,您千万别听张知府胡说!小乙不喜欢那契丹公主!” 任大郎摆摆手:“罢了!此事暂且不提!燕子,一会儿跟爹回家,你两个弟弟都想你了!” 任丽燕小嘴儿撅起老高,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她藏在桌下的小手狠狠掐了秦琪一把。 秦琪对她谄媚地笑了笑,擦了擦冷汗看向任大郎:“爹,孩儿准备明日便进京。” 任大郎“嗯”道:“好!明日咱们爷俩同去!半个多月未见到官家,爹正好进京面圣谢恩。” 他这个想法合情合理,半年前他还是白身,如今已是开国子爵,确实该面圣谢恩。 此事,极为符合这时代的价值观,遑论他和赵祯还另有约定,更遑论他还肩负着某个贼心不死的糟老头子的托付。 翁婿二人碰好时间地点,任大郎满意离去。 临走前,他还不忘叮嘱。 “燕子,中午你自便,晚上必须回家!” 他刚碰上院门,任丽燕便将满腹怨气撒给了可怜的秦小乙。 秦小乙的对策简单粗暴:他吻住她的樱唇,将她抱到了炕上。 耶律槊古痴痴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边炉,也就是火锅,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里面那香浓乳白的汤汁,放的是秦琪做的牛油昆布粉火锅底料。 她睹物思人,再次陷入了甜蜜的回忆。 此时,车队正停在平州青龙一处山脚。平州,就是后世河北承、秦一带,青龙就是后世之同名县。 这里,距契丹祖庭平泉,直线距离仅百余里。 因此,在耶律槊古祭天之后,车队便停于此处用餐。 躲于一处避风处的七郎,饶有兴致地望着发花痴的耶律槊古。 经过他多方观察、实地勘察和反复侦查,他几乎已经可以断定:耶律槊古在撒谎! 换言之,他出的这趟差…相当于公费旅游,毫无难度。 “嘿嘿,有点儿意思!小乙,你也有犯傻的时候!” 他打了个饱嗝。 “这种底料涮的羊肉,还真鲜美!嗯…酒还管够!吃人嘴短,小乙,你休怪哥哥隐瞒。” 这一路上,爱屋及乌的耶律槊古,真把他当成了自己七哥。 也就是耶律宗真不在,不然他肯定会吃醋:小妹,到底谁才是你亲哥? 耶律槊古细细咀嚼着薄如蝉翼的肉片,喃喃道:“小乙哥,你对奴真好!” 嫣然幽幽一叹:“殿下,秦公子真体贴!他装的这八马车吃食,足够咱们从真定到中京打个来回!” 耶律槊古甜甜一笑:“嫣然,他亲口说过,他爱我!” 嫣然翻了个白眼儿:“殿下!您想想驸马!” 耶律槊古笑着摇头:“不想!我把他当长辈便是!这个难题,还是交给皇兄解决吧!” 秦小乙的卧室内,准夫妇二人正紧紧偎依着热吻,孙氏的声音骤然响起。 “小乙,燕子,你们先暂停!娘要进来了!” 瞧人家这婆婆当的… 二人红着脸穿上衣服…刚刚他们险些突破最后一道防线。 幸亏秦小乙家里有暖气。 未几,二人穿戴整齐走进堂屋。 孙氏似笑非笑:“你俩这是准备先生娃再成亲?” 秦琪再次化身美国队长,张开了他的大盾护住娇妻。 “娘,此事与燕子无关,都怪孩儿把持不住!” 孙氏摆摆手:“不说这个,你那堆货打算什么时候发走?” 她指的是秦琪四处堆放的那万贯粮油酱料干货。 那张出货单,早已签上了秦琪的大名。 秦琪挠挠头:“要不先放到葛爷爷的容城大营?” 孙氏哑然失笑:“你信不信过不了一旬,这些货就丢得一干二净?法不责众你懂不懂?” 任丽燕幽幽一叹:“大笨蛋!你让四叔把货寄放到雄州榷场不好吗? 等那骚…嗯哼,等耶律槊古到中京,一定会派人来取。就算她既蠢又笨想不到,我三叔又不傻!” 秦琪嘴角微微抽搐:修罗场好可怕! 孙氏以手抚额,为儿子头疼不已… 更让她头疼的是,这事儿她帮不上忙。 她只好转移话题:“小乙,上午我碰到你岳父,他说你明日便要走?” 秦琪果断转移话题:“是啊娘,今科有不少未来的肱股之臣,比如开封府的苏舜钦、应天府的张方平。 对了娘,那位奉旨填词柳三变,今年终于要登科!” 任丽燕终于转嗔为喜:“官人,您十六,他五十,您才是真正的才子!” 秦琪顺着她的话头道:“对!娘子是佳人,咱们是天生一对!” 二人脉脉对视,这份甜蜜已完全中和柠檬酸。 孙氏暗暗松了口气,刚要开口,陡然听见院外有人高喊:“孙娘子!有侯爷的急信!” 第23章 疑点重重 将计就计 秦小乙比他老娘反应还要快,他一溜烟跑向院外。 送信的,赫然是成德军的一名斥候。 “这位大叔,请问可是我大舅的信?” 他大舅,当然是已许久未出场的孙继邺。 那斥候蹙眉颔首:“小乙!这是马驿送来的加急信,孙钤辖或许有紧急军情!” 这里,我加深一下看官们的印象: 孙继邺因奏对深合赵祯心意,且屡次立功,是食邑一千七百户、食实封二百户的开国侯,其职事官,是陕西路兵马都钤辖。 看官们应该知道老种经略相公吧?种师道就是这个职事官。他五伯父将来与秦琪多有交集。 这里再提一嘴:历史上,杨家将全体,都没有种师道一人功劳大。 北宋五大将门,若非杨畋这个文官,杨家将真挤不进去。 曹家将不必多提,那是北宋第一将门世家,十一代镇守边陲的折家是第二将门,种家第三,高家第四,姚家可以排到第五。 这个高家,是高怀德加高琼结合的高家,反正他们老祖宗都是渤海望族高氏。 至于他们与高欢、兰陵王祖孙的关系…据我所知,高欢祖孙都是鲜卑人,所以,我不敢妄下定论。 由于麟州杨家的进士杨畋、欧阳修和苏大嘴的吹捧,杨家将成功挤掉姚家,成为北宋第五将门。 但客观来讲,杨家将真没法跟高家相提并论,他们也不如姚家将。而且,我个人极讨厌杨家将。 因为,一吹顶十黑,无耻之徒们为了吹杨家将,黑了太多原本便极委屈的名将们。 为赵三背黑锅的潘美便是例子,高琼也是例子。 杨家将全体上下加寡妇们,也比不上一个潘美功劳大,六个杨延昭,也比不上一个高琼。 他们对北宋的贡献,也确实不如姚家大。 唉!我这愤青病又犯了,咱们言归正传。 秦琪随手掏出一把铜钱,躬身递向那斥候:“有劳大叔!” 那斥候接过铜钱,还不忘叮嘱再三:“小乙,若需回信,立即来军中找我!” 秦琪应了一声,便匆匆跑回堂屋。 他将信呈给老娘,后者挥了挥手:“小乙。你拆开念便是!” 秦琪不再耽误时间,将信拆开顿时一惊。 这信…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 见他发呆,孙氏颇为不耐:“快念!” 秦琪不敢怠慢,当即念了起来。 “小乙,闲话休提!先前之哨探,于十月底再次潜入河湟,至年底方还。 其后,宗哥之李巴全,廓州之李立遵,兰州之禹藏花麻,不知密谋何事。 甚至,唃厮啰正妻李氏之二子,频繁进出大邈川。 景佑元年元日至今,河湟云诡波谲,人心惶惶,迷雾重重,某不知其故,盼小乙答疑解惑。” 知晓其因的孙氏噗嗤一笑:“不成想,皇城司效率颇高!” 演绎法全开的秦琪微笑颔首:“娘,元昊想必已急得跳脚,皇城司这几下背刺,干得漂亮!” 任丽燕的坏心情早已一扫而空:“官人,如此看来,西北算是稳了?” 秦琪挠挠头:“话也不能说太早,暂且观望吧。总之,只要唃厮啰能将吐蕃拧成一股绳,元昊便不敢对西州回鹘动手。” 想到此点,他突然醒悟了过来。 且慢!这封信大有问题! 他紧紧蹙起眉头,仔细观察这封信。 他心中,演绎法、归纳法、比较法、排除法全开。 信纸毫无问题,与孙继邺之前所用信纸别无二致。 看墨迹,也是用的任仁济文具作坊量产之墨锭。 这个极易分辨,因为任仁济墨锭带有独特的松香,且经久不散。 笔迹、印信也无任何问题。 然而,以上这些均不难模仿。 真正引起秦琪警觉的,是任丽燕那句“西北稳了”。 既然如此,孙继邺何必再来信相询?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闭上眼睛,大脑功率全开。 若按照三国志系列的算法来量化秦琪的属性,毫无疑问,这厮智力即便不是满值,也至少为98,或许后面括号里还有加成。 政治属性…单看他这半年多,将真定府经济民生提升到如此程度,也至少在95以上。 至于谋略…以他那毒计、以及针对元昊既定计划做出的应对措施来看,没有96恐怕说不过去。 武力值不好说,他在真定府没机会动手,广大人民群众是他的坚实后盾。 统率值…他既没空学习领兵打仗,又清楚自己不是韩信,所以他对自己的定位是张子房,统率值对他无用。 最后说魅力值。秦琪不但深受紫袍大佬和边关重将喜爱,而且广受真定府百姓爱戴。 因为他不但带领乡亲们共同致富,而且从不占便宜。 他清楚小商贩们养家糊口不易,所以他从不吃白食。 哪怕小商贩们都巴不得他来自家吃白食。 当然,体现他魅力的最关键一点,是他让耶律槊古对他一见倾心。 那可是萧观音的亲娘,堪比大明湖畔容嬷嬷…啊呸,夏雨荷的存在! 她和耶律宗真,都是一代贤后萧菩萨哥培养出来的,没文化的萧耨斤只管生不管养。 所以爱屋及乌的秦琪,对除耶律槊古之外的萧耨斤全家,都瞧不起。 若说秦琪魅力没有满值,都对不起耶律槊古。 综上所述,按照三国志系列算法,他是个带多种特技和光环的全能型人才。 因此,他很快便厘清了这封信的前因后果。 婆媳俩一脸焦急:“小乙,这信有问题?” 秦琪淡淡一笑:“娘,燕子,这信有问题,又没有问题!” 婆媳俩面面相觑。 秦琪走进自己卧室,取出纸笔,磨好墨汁,“唰唰唰”写就一封信。 婆媳俩凑到他身旁,看得目瞪口呆。 “小乙,这…这是何意?” 孙氏显然跟不上秦琪的脑子。 秦琪的两世原配任丽燕恍然大悟:“小乙哥,我懂了!” 秦小乙哈哈一笑:“真不愧是我的好媳妇儿!你明白这封信是什么意思了?” 任丽燕掩口偷笑:“大舅想阴人,官人您将计就计,元昊生性多疑,他一定会中计!” 孙氏听得一头雾水:“这封信能阴人?” 秦琪笑着颔首:“娘,相信孩儿,这两封信一出,嵬名曩霄,嗯,这个名字元昊暂时还没公布,总之,他一定会自毁长城!” 孙氏蹙起柳眉,仔细看着儿子的回信:“这…元昊能看到这封信?” 秦小乙自信满满:“娘,大舅既然敢给我写这封诡异毒信,那么他一定有办法让元昊看到! 只是,娘,大舅也太过小觑我秦小乙,他的信中处处都是破绽!” 孙氏大惑不解,她拿起两封信左看右看,却未看出有何破绽。 不过,她不必动脑子。 “秦琪!翅膀又硬了?好好说话!”孙氏凤目含煞,瞪向儿子。 自信满满的秦小乙当即低眉顺眼赔着笑:“娘,您别生气,孩儿这便为您解释。” 他指着孙继邺的亲笔信,为老娘耐心解释起来。 孙氏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么儿子,你大舅想阴谁?” 秦琪笑着摇摇头:“娘,大舅他不是想阴谁,他想阴的,是李元昊身边所有重臣!” 翌日中午,孙氏和任丽燕婆媳二人,为秦小乙煮了一锅香喷喷的牛肉饺子,又给他包好一大包酱牛肉。 对于她们而言,寻摸来百八十斤牛肉,可谓毫无难度,谁让秦小乙爱吃牛肉呢。 秦二郎夫妇和任丽燕,依依不舍地将任大郎和秦小乙送上装满食材和美酒的船,目送他们顺流东去。 任丽燕痴痴地望着爱郎渐渐远去的身影,清泪奔涌而出。 她这一世的执念,只有好好爱他,与他白首不分离。 秦小乙立于船头,看着站在码头的亲人们,热泪盈眶。 这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出远门,他有万般不舍。 他突然想起自己前世的一首歌:到不了的都叫做远方,回不去的名字叫家乡。 他前世的家乡虽离秦家村仅几里路,但与秦家村隔了千年时光。 不知为何,他突然很想很想很想耶律槊古。 乖宝儿,如今你是否安好? 第24章 耶律宗真的野望 耶律槊古正坐在车厢中专心读着《三国演义》,芳心中突然闪现出秦小乙的身影。 她幽幽一叹,看向窗外的崇山峻岭。 此刻她们刚出渝关,即将抵达锦州,到了锦州折向北,便是营州。她的头下军州,位于营州西北角。 她喃喃道:“官人,奴能感觉得到,您在想奴!您此刻应该已赶赴汴京了吧?奴再有七天就能到中京,咱们应是同时抵达目的地。” 渝关至中京大约九百里,比真定府到汴京要近。 但秦琪是经滹沱河走御河到汴京,顺风顺水且日夜兼程,所以他们确实可以同时抵达目的地。 巧合的是,他们的目的地,都是各自的国都。 耶律槊古收回目光,再次沉浸于秦小乙构筑的三国世界中。 她被这世界中那许多浓墨重彩、有血有肉的女子所吸引。 外表柔弱却心怀家国的貂蝉;刚烈坚贞、有勇有谋的王异;夹在兄长和父兄之间、纠结一生的孙尚香。 努力维持老臣关系、扶持孙权的吴国太;为儿子秦朗忍辱负重、嫁给曹操的杜若溪;培养出曹丕的卞夫人。 蕙质兰心、巧笑嫣然的马云禄;秀外慧中、相夫教子的黄月英; 娇憨可爱、毫无心机的鲍三娘;英姿飒爽、不让须眉的关银屏… 才比天高、命比纸薄的蔡琰;冰肌雪骨、命途多舛的曹丕小妾洛神甄宓;司马懿的一妻一妾、一武一文的张春华和柏灵筠。 惹曹操觊觎之二乔、不让须眉吕玲绮、女中英才辛宪英、雍容大气步练师、最贤内助王元姬… 当然,还有让她恨到咬牙切齿的孙鲁班,她居然连自己胞妹孙鲁育都能忍心加害! 她轻轻摩挲着《三国演义》,恰似摩挲着秦小乙的双手,喃喃道:“官人,您真了不起!奴想做您的马云禄!” 这就是男子和女子的性别差异。 男子读此剧本,一定会将自己代入吕布、赵云、关公、张辽等猛将; 或者荀彧、郭嘉、诸葛亮、周瑜、陆逊等谋士。 甚或曹、刘、孙等帝王。 女子则不然。 不过这也从侧面反映出,秦琪这《三国演义》的丰满程度。 他毕竟是现代人,又不信儒教,压根儿没有儒家尊男抑女的恶劣思想。 所以,他可以不吝笔墨,刻画出一个个多姿多彩的女子形象。 而且,他不像罗大忽悠那么无耻,他笔下的人物,是完全按照《裴注三国志》中的人物原型来刻画的。 这剧本中的主角虽仍是刘备,但曹操也没有那么奸诈。 甚至他将儒家视为大逆不道的司马懿父子,都刻画得极为中肯。 最后,耶律槊古依依不舍地合上了剧本:“皇兄一定喜欢!” 她翻开第一个剧本,也就是任二郎正紧锣密鼓造势、将在仁和店上演的那个暑假神剧。 “摩诃池上追游路…叹春来只有,杨花和恨,向东风满。” 甫一翻开,她便被这首《水龙吟》所吸引。 随即,她被这个故事深深触动。 直至日暮,车停到驿站旁,她才恋恋不舍地合上剧本。 “若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她喃喃念着,看向西边莽莽群山之上的满天霞光。 时光匆匆而逝。这日,耶律槊古终于赶进了中京城。 耶律宗真一直待在中京皇宫等待胞妹,为此他推迟了春捺钵。 在御书房见到小妹后,他屏退侍卫、宫女,下令紧闭御书房。 “小妹,如何?”他迫不及待地问道。 耶律槊古想起孙氏的说辞,俏脸登时一红。 耶律宗真心中一沉:要糟! 果然,他只见小妹跪倒在地,垂首道:“妾恳请皇兄恩准,令妾与萧孝忠和离!” 耶律宗真摩挲着浓密的胡须,倒吸了一口凉气:“小妹,你先起来!告诉朕,到底发生了何事?” 耶律槊古心念电转:“皇兄即将大难临头!母后正与萧孝先密谋,欲立皇弟重元为官家,以便其未来做女皇!” 耶律重元是他们的胞弟,如今虚岁十三。 耶律宗真悚然一惊,但他还能保持冷静。 “小妹,起来说话!将此事详细告诉朕!” 耶律槊古芳心暗喜:太好了!有戏!这下可好,我再也不用担心穿帮了! 她站起身,坐在耶律宗真亲自为她搬来的锦墩上,将此事详情告知皇兄。 耶律宗真仔细思量,逐渐翻过味儿来,这事儿极有可能! 萧耨斤之所以逼死太后萧菩萨哥,且如此迫不及待,不就是为此事做铺垫? 遑论在此之前,她早已授予她的兄弟们大权。 因他爷爷耶律倍体弱多病,他几个叔叔早亡,青黄不接的耶律氏,如今已被萧氏全面压制。 耶律宗真细思极恐。 耶律槊古心中乐开了花:怎么样皇兄?怕了吧?快求我啊!哎呀呀!不成想,我们的事儿竟如此顺利! 耶律宗真突然笑了起来。 “小妹,你是不是想与驸马和离,再嫁给那秦小乙?朕明确告诉你:不准!” 耶律槊古笑不出来了:这节奏…不对啊!皇兄莫非不指望我?那他还能指望谁? 耶律宗真暗暗捏了把冷汗:好险!老子赌对了!哼哼!秦小乙啊秦小乙,我耶律宗真妹子的便宜,你都敢占! 老子若不把你拿捏得死死的,都对不住我妹子对你的一片真情! 嘿嘿,南朝义兄,对不住了,你家秦小乙,老子收了! 我这小妹还真是个贴心小貂裘,嗯…罢了,他俩的事儿,老子睁只眼闭只眼便是。 我说什么来着?秦小乙果然药丸。 耶律宗真心中乐开了花,却陡然将脸一沉:“小妹!你是有夫之妇,焉能如此不知廉耻,与南朝之人做出苟且之事?” 耶律槊古懵了:这…不对啊!他怎么抢我台词?我还没说我们…那啥呢。 她再次开启影后模式,果断跪倒在地:“皇兄,妾与小乙哥两情相悦,请皇兄恕罪!还望皇兄成全!” 耶律宗真心中狂笑:好妹子,干得漂亮! 但表面上,他深深叹了口气:“小妹,如今如何收场?” 我看出来了,耶律槊古这出神入化的自我修养,都来自于她皇兄。 耶律槊古嘤嘤哭泣:“皇兄,事已至此,只有靠皇兄为妾圆场!” 耶律宗真佯怒:“那无耻之尤的秦小乙,居然没教你如何做?” 耶律槊古抽噎着,递上一张纸条。 耶律宗真气鼓鼓地接过纸条:“起来说话!咱契丹人膝盖可不软!” 耶律槊古抽噎着点点头,盈盈站起身。 耶律宗真眯着眼端详着纸条,险些笑出声来。 “皇兄在上,请受小弟秦琪一拜。令妹槊古,才貌双绝,弟深慕之,乞请皇兄成全!” 耶律宗真心中冷笑:这得看你的诚意! 他继续看下去。 “皇兄大难将至!耶律氏今青黄不接,无从借力。是以,弟将尽力说服萧孝穆,皇兄需拉拢萧孝忠,此消彼长之下,萧氏不足为患。” 耶律宗真暗暗点头:这厮拉拢分化之策,确实妥帖! “然,如此仍不足为恃,弟为护槊古周全,遣高手若干,可助皇兄成事!个中详情,皇兄可垂询槊古。” 耶律宗真蹙起浓眉,伸出大手:“小妹,小乙可有妙计?” 耶律槊古早已做好准备,她取出爱郎写明交给皇兄的锦囊,递到他手中。 至于包裹中的其他物事…她想给生活留一些期待感,所以一直未碰。 耶律宗真迫不及待地将其拆开,将那叠成极小一团的纸展开,匆匆看了起来。 所幸耶律槊古信任且尊重爱郎,不然,耶律宗真根本不可能看到这封信。 耶律宗真在读第三遍时,其上的墨迹便渐渐消失不见,最后只剩下一张白纸。 不懂氧化反应的耶律宗真悚然一惊。 他将白纸亮给小妹:“这…小乙会仙术?这字竟会自动消失!” 耶律槊古自豪一笑:“皇兄,小乙哥的确是仙人!” 按照能量守恒定律,这字并未消失,只是受氧化褪色而已,若放到烛火上烤,仍会显露出来。 但谁闲的没事烤白纸玩? 第25章 秦小乙的真实目的 自豪过后,耶律槊古有些焦急:“皇兄,小乙哥说了什么?” 耶律宗真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他求朕将你许配给他。” 耶律槊古一颗芳心险些跳出嗓子眼儿,满脸娇羞:“真的?” 耶律宗真嘿嘿一笑:“假的!” 若非急于知道秦琪信中内容,耶律槊古一定会狠揍他一顿。 她跺足娇嗔:“皇兄!” 耶律宗真挥挥手:“速去将其余锦囊交给其他人。戌时中,朕将去驿馆接人! 小妹,你安心待在驿馆,不可须臾暂离嫣然!记住,对此事,你毫不知情!” 耶律槊古就算再笨,也已清楚秦琪信中的大致内容。 因为,萧耨斤如今不在中京皇宫,而是在城外一座丛林礼佛。 耶律宗真今晚便要动手! 耶律宗真看出了小妹的纠结与痛苦,宽慰道:“小妹放心,朕只是收权而已!太后时常教谕咱们仁孝,朕从不敢或忘。” 说来讽刺,救了萧耨斤的,恰恰是被她害死的萧菩萨哥。 由此可见,萧耨斤的一意孤行,伤透了耶律宗真的心。 他见小妹依旧不肯释怀,只好叹了口气。 “小妹,小乙信中说,萧氏不但祸国殃民,而且坐视夏国变强,朕收回权力,也好与小乙联手,夹攻夏国。” 不同于大宋对西夏“西北党项”的称呼,契丹称西夏为“夏国”。 这封信暴露了秦小乙的真实目的。 他绕了一个大圈,要解决的,便是耶律宗真的信任问题。 老子想娶你妹,老子还明明白白告诉你西夏的战略意图,你耶律宗真跟不跟? 你不跟,我也要硬上,到时候你吃不到热乎的休要怪我! 为表诚意,老子先帮你收回权力,你自己看着办! 我的人,武功、装备都没得说,还有两把狙击弩,你用我的人,绝对惊扰不到那群萧什么。 如此天赐良机,你舍得放弃? 这就是秦小乙的谋算。 曾嘲笑过秦小乙被耍的人,注定要被打脸。 他猜到了耶律槊古可能在撒谎,但饶是如此,他也不忍心戳破,而是陪着这戏精萌妹子一起玩下去…他就是这样的人。 他不但将计就计,而且将所有的可能都计算在内,可怕的墨菲在他面前,变得可怜而又无助。 他以护卫燕国长公主的名义,安插高手,尤其是皇城司高手七郎混入契丹,这谋算,简直绝了! 至少耶律宗真,拜服! 妹夫送上如此大礼,耶律宗真这枭雄会视若无睹?可能吗? 何况,因为养母萧菩萨哥,他与萧耨斤之间,早已产生无法愈合的裂痕。 遑论,秦小乙还杜绝了耶律槊古和萧孝忠产生隔阂的可能。 无论出于何等考量,耶律宗真都决不会让他小妹牵扯其中。 所以,耶律宗真有些绝望。 老子要如何才能拿捏住这滑不溜手的秦小乙? 何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这就是典型的案例。 睿智的秦小乙,对自己的定位始终极为清晰。他做参谋毫无压力,领兵打仗…省省吧。 古往今来,无师自通的韩信也仅有一个。强如李积,也是在捱了无数毒打后练出来的。 秦琪可没空学这东西,在得到赵祯允可情况下,有学习领兵打仗的时间,他还不如研发足以让两厢禁军武装到牙齿的装备。 是故,自他穿越起,他便始终隐于幕后,为这群迷惑的当局者答疑解惑。 无论《宋史》、《长编》还是《涑水记闻》,都不可能出现他的名字,遑论满清的《宋会要辑稿》。 因为,在其他人看来,他只是个极为普通的束发少年。 除了赵祯、耶律宗真、朝堂紫袍大佬和边镇重将、唃厮啰外,谁也不知真正覆雨翻云的,竟是这个毫不起眼的孩子! 如今,随着他被编入皇城司这个特务机构,他更不可能闻名于世。 这正合他心意。 因为他只有低调猥琐,才能更好发育。 听到皇兄这番话后。耶律槊古花容失色:“皇兄,三叔就带了十几个人,这些人能成事吗?” 耶律宗真微微一怔,这才反应过来,小妹说的三叔是指任三郎任昭誉。 任三郎与陈执中的字同名。 他好气又好笑:“怎么?你还没过门,就认了你大妇任氏的亲戚?朕告诉你,就算你要嫁给小乙,任氏也得给你做小! 呸!小妹,不要幻想了!朕决不答应你嫁给有妇之夫秦小乙!你且回去!安心待在驿馆,万万不可出门!此事与你无关!” 耶律宗真果然没让秦琪失望,他无情地将自己小妹禁足。 “来人!带长公主去驿馆安歇!守好大门,不许她出入!好酒好肉为朕伺候好!若长公主少半根汗毛,朕唯你们是问!” 耶律槊古幽怨地盯着自己皇兄,恨恨地随着禁卫出了宫。 耶律宗真硬着心肠与她对视,直至她出了门,他才微微叹息。 “可怜的妹子,你以为皇兄不想撮合你们?唉!奈何时机尚不成熟!” 耶律槊古回到驿馆,用力摔住屋门。 嫣然翻了个白眼儿:“殿下,别生闷气,官家都是为你好!” 耶律槊古气哭了,她哽咽道:“嫣然,皇兄一点儿都不疼我!” 熟知她脾气的嫣然,当即转移话题:“殿下不是想知道秦公子信的内容吗?何不亲自将信交给三叔和七哥?” 耶律槊古,本质上是被萧菩萨哥、萧孝忠和耶律宗真宠坏了的小丫头。 好吧,如今又多了个秦小乙宠她。 所以,被保护起来的她,不懂人心有多险恶。任丽燕是不愿欺负她,不然她早已哭着跑回中京找哥哥了。 当然,任丽燕是看出来秦小乙宠她,所以不愿为难她。 在真定府那种边州,若非许多人都看到她与秦小乙成双成对,恐怕她早已被泼皮占了便宜。 要知道,真定府的泼皮,是真不要命的。 话说回来,以后她更不可能懂人心险恶,秦小乙会拼尽全力为她遮风挡雨,让她做一个无忧无虑的才女。 这单纯娇憨的姑娘,闻言破涕为笑:“嫣然,还是你聪明!我这就去!” 她兴冲冲地跑到任三郎屋内,将锦囊递给一脸错愕的后者。 后者懵逼地拆开锦囊,小声念道:“三叔,您即将有幸参与历史!入夜后收拾妥当家什儿,随契丹皇帝挟持太后,敢不敢干? 若成,莫说头下军州,便是中京,咱家生意也大可做得!若不成…三叔,有您与七哥,此等小事能办不成?” 好家伙,他这蛊惑人心的本事… 任三郎一拍桌子:“干了!人死…朝天,不死万万年!” 所幸他还记得秦小乙的那啥就在屋内,这才没说出那粗鄙不堪之字。 蕙质兰心的耶律槊古心中大定。 他又跑到了七郎的房间。 七郎见她一脸热切,便笑着念出了声:“七哥,见字如晤。弟素闻七哥武功盖世且胆大心细,故有要事相托。 契丹大宋世代友邦,西夏乃大宋腹心大患,故小乙欲取信于契丹皇帝,需借七哥之力,助其收回实权,与大宋南北夹击西夏。 此事若成,则我大宋不但可尽复故地,且可复拥丝绸之路,与西域诸国互通有无,国富民丰可期。 小乙拜谢七哥高义!事成之后,弟每年必赠兄御酒万坛。” 念到此处,七郎用力咽了口口水。 他心道:为了这萌妹子,小乙豁出去了! 御酒虽不外售,但赵祯爱发福利,所以百官家中不缺御酒。 汴京物价不低,在京翰林官因寄禄官品秩普遍不高,所以经常变卖赵祯赏赐的御酒补贴家用。 饶是如此,御酒仍有价无市,年底最疯狂时,一坛御酒被炒到了十贯,也就是一万多元。 七郎算了算,老爹和兄弟姊妹辛辛苦苦演出,一年到头也就挣千贯出头。 我这一万坛御酒…就算五贯一坛… 他眼红了。 “弟妹!此事包在七哥身上!我们…” 他险些说秃噜。 “我们十余人,助令兄足矣!” 第26章 大局初定 无人拉胯 耶律槊古是单纯不假,但她蕙质兰心啊。 她好奇地问道:“七哥,官人这御酒很贵重吗?” 七郎重重点头:“岂止贵重!这是鄙国国宴用酒!身份的象征!商贾们对其趋之若鹜! 最贵时一坛曾卖到过十贯!六坛便可换匹良马!” 他见耶律槊古瞠目结舌,便大方道:“弟妹,等哥哥拿到酒,一定送你百坛!” 耶律槊古激动地俏脸通红:“七哥,不用了,等弟妹我嫁给小乙哥时,一定送七哥千坛!” 她幸福得险些晕过去:小乙哥好棒!好想现在就嫁给他! 七郎被她噎得哑口无言:酒是人家男票酿的,我跟人家显摆个啥劲儿?我是不是傻! 耶律槊古美眸一转:“七哥,小乙哥曾跟我说过,他想一统神州,但我愚笨,没听懂他意思,您是不是知晓内情?” 秀外慧中的耶律槊古,活用囚徒困境套话。 七郎不疑有他,又深知秦小乙有多爱她,于是他将秦小乙的全盘谋划说了出来。 事关契丹的这部分,他自然说得极为保守。他相信秦琪也不会对耶律槊古说实话。 但饶是如此,也听得耶律槊古美眸异彩涟涟。 极有文化的她,当然清楚秦小乙的谋划有多大。 耶律槊古已经坐不住了,她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大傻瓜:回什么契丹?直接陪着官人去汴京不香吗? 也许,路上还能发生些什么。 她突然很想很想要个孩子。 七郎也坐不住了:每年一万坛御酒啊!不行,老子得跟任昭誉仔细规划规划! 小乙不愧为我们皇城司三巨头之一,这指令,深得皇城司之精髓! 其实,秦琪最高明的地方在于,他不做任何战术安排,全权交给七郎负责。 他前世就是个技术宅加中医,对特种作战他一窍不通。 既然有七郎这个大宋凌凌漆在,他还何必再操心?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这是最正确的做法。 大宋就是亡于这一点,连赵祯也不能避免。历史上黄德和把刘平坑惨了。 对,就是前任知成德军,也就是真定知府刘平。 耶律槊古与秦小乙心有灵犀,不再打扰任三郎和七郎他们议事,专心看起了那暑假神剧的剧本。 午时四刻,七郎带着一把狙击弩,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驿馆,此后便再也未归来。 入夜不久,一身契丹武士打扮的耶律宗真,在三五名禁军护卫下,悄悄来到驿馆后门。 随即,驿馆内十余人鱼贯而出,这一行人均未骑马,匆匆向城门行去。 是夜,一切一如往常般平静。 亥时初,中京城外那座占地极广、恢宏雄伟的丛林中,伴随着几声惨呼,骚乱骤起,旋即风平浪静。 未几,这丛林正门洞开,一个契丹将军,率一个指挥的骑兵,护送着一辆黄布车,前来接应耶律宗真一行。 “臣耶律喜孙,前来接驾!” 耶律宗真越众而出,褪去武士袍,露出其内的汉服龙袍。 此时的契丹,皇帝及南班众臣着汉服,皇后及北班众臣着契丹服。 士卒们见状,当即拜倒山呼万岁,呼声盈野。 耶律宗真亮出太后符玺:“太后已归政于朕,并自愿躬守庆陵,有劳耶律将军护送太后!” 耶律喜孙站起身复又深深一揖:“臣遵旨!” 这时,行伍中陡然冲出一人,高呼道:“官家,臣不信!臣要见太后!臣想请…” 耶律宗真看得分明,那人正是萧氏族人。 他尚未开口,便听耳边“嗡”一声,劲风带起了他一缕长发。 那人喉间陡然溅起大片血花,话未说完,他便已直挺挺仰躺在地,当场气绝。 耶律宗真只听自己身后一人,以契丹语高声怒喝:“官家之言,便是圣旨!尔等谁敢抗旨,这厮便是下场!” 一时间,这丛林偌大的广场上,针落可闻。 耶律宗真暗暗松了口气,当即安抚道:“诸位迎驾有功,明日朕必有厚赐!回宫!” 他暗暗循声望去,却未见彼处有人,心知那高手已悄悄离去。 他喃喃道:“想来,那人便是七郎!此番若非有他远隔千步,接连射杀敌酋,必然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 小乙…朕必要收你为妹婿!唉!萧孝忠…头疼啊!” 他摇摇头,叮嘱耶律喜孙几句后,便将披头散发、已被堵住嘴、却仍一脸怨毒的老妇萧耨斤交给了他。 耶律宗真清楚,这,只是个开始。 耶律槊古坐立不安地看着门外。 不知过了多久,她有些口渴,刚转过身想坐下喝茶,却陡然听嫣然娇喝:“何人?” 一个如鬼魅般的人影,陡然出现于门前。 那人相貌普通,身材普通,气质普通,穿一身灰布棉袄,背着一个木匣,不是七郎又是谁。 嫣然将不知从何处变出的短剑收起,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七哥好高的轻功!” 七郎拱手一笑:“过奖!殿下,幸不辱命!七郎这便告辞!小乙的爱马便送与殿下,请殿下送七郎一辆四轮车!” 耶律槊古对他当然不会吝啬:“七哥,天色已晚,不如明早再走如何?” 七郎亮了亮手中之物:“不妥,令兄若发现自己符玺被盗,必然会封锁全城,我还是现在出城为好。 有劳殿下遣车夫相送!嗯…殿下最好多备些车马,小乙为给你备货,忙碌了整整一下午。” 耶律槊古心中一甜,眼圈瞬间发红。 “七哥稍等,妾有书信托七哥相送!” 约莫半个时辰后,足足上百辆两轮马车从驿馆中鱼贯驶出。 耶律槊古立于高楼,看向无边夜色中,那星星点点的火光。 “好黑啊!”她不由感慨。 嫣然仰望夜空中璀璨群星,意有所指:“殿下,夜再黑,也终会迎来曙光!”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 京兆府兵马钤辖司内,孙继邺正秉烛疾书。 他嘴角微微勾起,喃喃道:“大局定矣!小乙,咱们舅甥合力,至不济,也能坑死一个野利旺荣! 哼哼!嵬名曩霄,你且等着,老子迟早将你的左膀右臂全部坑死!” 看官们可能要问,他们定的是何计?等秦小乙进京之后,我这说书人自会交代。 无边夜色中,秦小乙立于船首,看向那渐行渐近、灯火通明的汴河码头。 那里,便是《清明上河图》中,那弯如虹的虹桥东侧,只要船靠岸,便算进入了天下漕运中心的汴京城区。 对这千年前的世界第一大城市,堪比十一世纪纽约的不夜城汴京,秦小乙神往已久,尽管他不想在此久留。 这座城市的繁华,从这已至亥时,却犹忙碌不已的码头,便可窥一斑。 当然,他们的船队,也为这座不夜城增添了一抹缤纷的颜色。 这码头甚是宽大,等闲停靠百八十艘漕船毫无压力。 他们的船队尚未停稳,码头处便传来呼喝:“任大官人的货到了!都打起精神!活儿若干得中,大官人酒管够!” 听着这一口地道开封话,秦小乙嘴角翘了起来。 任四郎迎上前,与脚夫、力士们的管事交接货单,任大郎则趁机与管理漕运的胥吏套近乎。 见秦小乙无所事事,任大郎嘿嘿一笑,对其中一位黑脸壮年胥吏道:“赵孔目,这便是本官女婿秦小乙。” 那黑脸壮年胥吏是祥符县的一个漕运孔目,主管这处码头漕运事务,任家子弟与他极熟。 他家里来头不小,其父是宗室庶子,但同样囿于此,他无缘仕途。 不过对他而言,做这管理码头的漕运孔目,远比做官舒服。 此人名为赵昂,能在这码头混十余年,且混得风生水起,他绝不简单。 俗话说: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在码头这五类人一应俱全,他长年与这些人打交道,怎么可能简单? 世事洞明的秦小乙当然对其极为客气,当即躬身行礼:“见过赵大叔!” 赵昂摆摆手:“某是三郎!” 秦琪连忙行礼:“赵三叔!” 赵昂哈哈一笑:“不必多礼!” 秦琪哭笑不得:这也是个妙人! 赵昂按照货单收完胜钱,也就是货税后,略一打量这支庞大船队,便对任大郎道。 “任大哥,您这批货全部规整完毕,最快也要到寅时中,今晚码头到货也不多,小弟便先行告辞!” 第27章 进京面圣 大国重工1 任大郎拽住他:“三郎且稍候,我交待四郎一些事务,便与三郎一同进城。” 赵昂歪起头似笑非笑:“大哥,小弟可不去吃酒,拙荆尚且等着小弟去看戏。你答应小弟的剧本何在?” 任大郎一拍脑门儿:“小乙,拿出《三国演义》剧本,给你三叔过目。” 秦琪当即从袖中掏出《三国演义》,恭恭敬敬呈过去。 赵昂双手接过来,就着码头明亮的灯火,眯起眼睛看了起来。 他那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像极了后世的那些追书人。 他陡然叫好:“好一个大江东去,好一个滚滚长江东逝水!” 显而易见,他也极为喜爱这两首词。 这就是文风鼎盛的大宋,神州封建社会的巅峰时刻。 可惜,这时代就如昙花一般,闪现出短暂的璀璨之后,便归于沉寂。其后千年,再也未能重现辉煌。 秦小乙见那黑面孔目,就着灯火读剧本读得津津有味,突然又想哭。 老百姓的愿望朴素又简单:吃饱穿暖能识字,最好有书看。 但即便是这远比开元盛世还要繁盛的时代,也未能让老百姓的愿望全部实现,这便是封建时代的局限性! 从赵昂身上就能看出,文教,即便在仁宗盛治,也远远未能普及!书太贵了! 而仁宗盛治,是几千年封建社会的巅峰时刻。 他暗暗咬牙:普及教育,便由我来实现吧! 一个无节操无下限的,代表北宋某一特有阶层的基层小吏,都对知识如此渴求。这一幕深深刺激到了秦小乙。 他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尝试研发蒸汽机。历经三代人百年拼搏,应该可以发明出它。 最终,他咬牙决定,暂不理会基础科技,先将蒸汽机的图纸和设计做出来,存放在皇城司再说。 为了这时代可爱的百姓们,我当一次愚公又如何? 得了,啥也别说,继续编教材吧! 蒸汽机所用的标准件加工,是横亘于秦琪面前的一座大山,他以愚公自嘲,的确恰如其分。 他已做好了明日面圣的全部准备工作。 见赵昂仍在津津有昧地读着剧本,他忍不住问道:“赵三叔,近日要上演的剧本小侄也有,您要不要看看?” 赵昂忙不迭点头:“当然!某这孔目一职,基本都在码头盯着,哪里有空听戏?” 秦小乙将另外三个剧本掏出来,一并递了过去。 赵昂呵呵一笑,珍而重之地将剧本揣入怀中。 “任大哥,小弟要回家给拙荆讲戏,先行一步!” 任大郎微微拱手:“三郎,过两日记得来仁和店看戏!我给你留两个位置!” 秦小乙挠挠头:“赵三叔,《白蛇传》那剧本您先别看,看戏比看剧本有意思得多!” 没错,他的第一个剧本,正是全盘搬运、毫不魔改的《新白娘子传奇》。 反正那神剧也没有明确交待历史背景。 他这搬运工,还没有无耻到把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杭州,改成花花真定府。 赵昂挥挥手,跨上马径自离去。 任大郎看向女婿:“小乙,饿不饿?咱们回家路上正好经过仁和店,那儿用的都是咱家食材,咱们去打打尖如何?” 秦琪摇摇头:“爹,咱们早点儿去住处安歇吧,明日一早还要去面圣。” 一想到明日便能看到那位千古仁君,秦琪心中便激动不已。 那也是他的偶像啊!纵观神州两千年封建史,还有哪个时代能与这群星璀璨的时代相提并论? 唐宋八大家中的六人,史家巨匠司马光、二晏、柳三变、范仲淹、文彦博、周敦颐、苏舜钦、程氏昆仲…等一众文学宗师,尽出于此时。 此外,沈括、曾公亮、苏颂…一众科学家,也出于此时。 就连开元也无法与如今相比。这一切,皆因一代仁君赵祯。 任大郎显然也极为重视面圣之事,他颔首道:“那咱们就走吧!官家早就想见你了。” 前来接他们的任氏子弟,带来了两匹空马。 由于任二郎正妻下个月临盆,因此他如今在真定府,不在汴京。 任大郎不方便住在任二郎在汴京的别院,早在去年冬月,他便已在汴京内城,置办了一处三进的大院。 翁婿二人拎包入住后,任大郎第一句话便是:“小乙,你尽快改造一下茅厕!这茅厕委实酸爽! 还有,沐浴之处你也设计一下,沐浴着实不便!这两点不改进,宅子就算再豪华也无用。” 秦琪答应后,便进了分给自己的房间。 任大郎除了钻进钱眼这点让秦琪不齿外,其他方面堪称圣人。 他生活极为严谨自律,秦琪只是朝五晚九,任大郎则干脆朝五晚十一。 他虽家财百万贯,生活却极其简单节俭,深合道家“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之道。 所以,住在这三进的大院子,秦琪竟然有些害怕。 因为仆佣委实太少,只有个看门的大爷、两三个护院、一个管家兼账房、一个厨子和两三个打杂的。 这些人还都是大老爷们儿,连一个婢女都没有。 一向自诩清净的马太公,若见到任大郎这毫无人气的大宅子,大概都要面红耳赤。 值得一提的是,任大郎自己,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典范,他不但不纳妾,而且从不拈花惹草。 秦小乙猜,他主要是心疼钱。 一夜无话,卯时秦小乙准时起床,完成晨练后,他跑进庖厨做早饭。 这里是内城,王公多如狗,朱紫遍地走,他怕惹麻烦,所以不敢出门。 万一他碰到诸如吕夷简、陈尧佐这等相公,或者李用和、郭承佑这类重将,聊起来耽误面圣可就不妙了。 遑论这些重臣都是爷爷辈的,他在汴京…不是装孙子,是真的孙子… 在面圣之前,他不想节外生枝。 其实,他的这些想法都是借口,他根本就是个宅男。 他想的这些人,谁特么见过他? 未到辰时,翁婿二人,便候在了宫城外。 秦琪虽万般不愿,但还是不得不穿上了六品的御赐绿袍。 所幸幞头都是黑色的。 他暗下决心,等自己二十及冠时,一定混个绯袍的开国子,穿着这一身环保装…真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他正暗暗吐槽时,宫城这处偏门便被打开,一个面色白净、眉清目秀的内侍缓缓走出。 “奴婢阎文应,见过开国子,这位便是秦先生吧?” 他先对任大郎施了一礼,随即看向秦小乙。 秦琪心中一凛:又一个熟知郭皇后内情的当事人!或许,郭皇后提前被废,与此人有极大关联! 他如百爪挠心一般,迫切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居然让郭皇后提前大半年被废。 他暗暗叹息,此刻绝非问此事的好时机,无奈地将这份迫切压到了心底。 “下官见过阎先生!”他微微躬身。 “公公”是满清对宦官的称呼,而且北宋没有太监,契丹才设有太监。 秦琪不知阎文应目前身居何职,但想来总比自己这了不起的六品大员要大。 阎文应笑眯眯地躬身回礼:“先生二字不敢当,开国子,秦主事,请随奴婢来,官家已移驾御书房。” 他们自启程时起,每日都要向沿途驿站、码头报告行程,因此,无论赵祯,还是衮衮诸公,都已知他们今日要面圣。 是以,当翁婿二人走进御书房后,便开始了小朝会。 去年年初刘娥听政时,朝会是逢单日一次,每旬第九日的旬假不开。 刘娥完犊子后,赵祯便改为单日大朝会,双日小朝会,旬假休沐。 他一眼便看到了剑眉星眸、清秀俊朗、颌下短须的赵祯。 秦琪随着任大郎行礼后,便立于御书房门口旁的角落。 他垂首悄悄打量,但见入目皆是清一色紫袍。 当然,这些人中,他只认识杜衍。 赵祯外着绯袍、内衬绣着极袖珍龙纹的龙袍,端坐于御案后。 秦琪垂首,以余光打量着这位历史第一仁君。 他暗自庆幸自己穿越到了一个好时代。 因为这位千古仁君,才有了尚未全部开启的盛世,才有了璀璨夺目的北宋文化,才有了神州封建社会的顶峰。 后面无论洪武之治、永乐盛世、仁宣之治、弘治中兴; 还是满清那被南瓜红薯土豆玉米喂出来的、瓜菜顶半年的盛世。 都远无法与仁宗盛治相提并论。这个时代,有真实的繁华、有璀璨的文化,还有大开的脑洞。 其他“盛世”,三者都或多或少缺其一,满清全缺。 紫袍大佬们,看似在垂首等候赵祯主持会议,实则都在偷偷瞄传说中的秦小乙。 这时,一个极有威仪、高瘦如竹竿的皓首老者出列,乜了任大郎和秦琪一眼,带着一抹冷笑,对赵祯躬身行礼。 “官家,今日乃小朝会,区区商贾及束发少年为何参加?” 第28章 进京面圣 大国重工2 赵祯正垂眼打量着秦小乙。 对这昂藏英武、极为俊秀且气质不俗的少年,他这颜值控是越看越喜欢,他已经迫不及待想招这俊美少年为婿。 尤其在他想到马直、张若谷和葛怀敏三者的三份奏疏,言明秦小乙和耶律槊古之事后,他心中危机感更盛。 因此,当听到李迪这个糟老头子大放厥词,他便压抑不住心中怒火。 “李卿!朕听闻最近御史台和谏议院对卿多有弹劾之奏。 念卿劳苦功高,朕便迁卿为刑部尚书、集贤殿大学士,知亳州吧! 卿且去知会审官院,归家收拾行李,一月后到任!” 他挥了挥手,并未起身。 秦小乙刚要疑惑这坏老头儿为何要针对自己,便听到赵祯贬这老头儿出京的旨意。 哦,原来他就是李迪!难怪这糟老头子看我们不顺眼。也正常,我们跟吕夷简走得太近了。 李迪与吕夷简是政敌。 只是,李迪不清楚赵祯与秦小乙的关系,人家可是把秦小乙当成未来女婿的。 李迪如遭雷击一般,愕然当场。 赵祯对阎文应道:“速带李卿至审官院!” 阎文应躬身应是,对气得浑身颤抖的李迪做了个请的手势。 秦小乙心中叫好:该!老子又没招你惹你,你惹老子做甚? 好吧,你不清楚老子背景也就罢了,对任大郎的功劳,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这时,他又看到一个白净脸的俊朗半百中年出列,对赵祯躬身行礼。 “官家,臣这里,恰好有御史台和谏议院弹劾李学士之奏疏,请官家过目!” 秦琪心中大乐:哟?这是谁?这落井下石的功夫当真了得!嗯…这厮不是章得象,就是吕夷简! 那人当然是中书门下平章事、也就是宰相吕夷简,章得象是翰林学士,不管文教、礼仪之外的政务。 赵祯挥挥袍袖:“吕爱卿,李卿劳苦功高,这些捕风捉影之辞,朕不看也罢!” 李迪气得险些吐血,这是坐实了他为人不正的事实啊! 他颤抖着领旨谢恩,恨恨地瞪了秦小乙一眼。 秦小乙虽从不惹事,但也从不惯着对他有敌意之人。 反正这老头儿过几年就会复相,这会儿不欺负他更待何时? 于是,他一脸无辜地拱手为礼:“这位相公,您何故瞪小子?” 赵祯面沉似水,一字一顿道:“吕爱卿,呈上奏疏,朕要亲览!” 李迪好险没晕过去。 自己如今好歹寄禄官是正三品的刑部尚书,馆职也极高。 因为这天杀的秦小乙一句话,最好结果也是要降到正四品,馆职若再降一降,可就亏大了! 于是,他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秦主事,老夫天生眼睛大,并未瞪你。” 秦小乙心中狂笑,见好就收:“哦,原来如此,小子可能看错了。” 李迪不敢再多待,三步并作两步,离开了这伤心地。 吕夷简和秦小乙,这一老一小两个狐狸,微不可察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们默默为彼此点了个赞。 御书房内,此时剩下的…都算秦小乙的自己人。 欧阳修的岳父薛奎如今挂了闲职,领着三份俸禄在家养老; 王曾挂着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寄禄官,判西京河南府。 这两个吕夷简的政敌不在中枢,吕夷简可以尽情施展抱负,当然,也可以顺便贪些小钱钱。 秦琪之所以看他不顺眼,主要就是这一点。土地兼并这股歪风,就是他给推起来的。 因为大国之患,始终在内不在外,明亡是必然情况,除非朱洪武复活,否则谁也救不回来。 穿越客们想得太简单了。 话说回来,存有底线的吕夷简,比五百年后的张居正强多了。 张居正比吕夷简过分百倍。前者也很无奈,因为那时大明已经开始全面崩坏。 没有张居正,大明朝根本撑不到1644年。 这也从反面说明,如今的大宋病得还不重,完全可以挽救。 秦琪暗想:只要西北局势不糜烂,他有信心,在三十年内收回燕云。 他严重低估了自己的魅力。 以耶律槊古对他的迷恋程度,再加上他送给耶律宗真的大人情,只要没有庆历新政,最多二十年,他就能帮大宋收回燕云。 当然,这一切,还需他加倍努力才行。 他冷眼旁观君臣议事,渐渐已认清了肱股之臣。 吕夷简和杜衍他都已认识,瘦高清俊的,是参知政事宋绶;比宋绶更瘦更帅的,是他偶像之一、三司使晏殊。 黑炭头是枢密副使王德用,儒雅不凡的是翰林学士章得象。 皓首古稀的老帅哥是知枢密院事陈尧佐,他旁边那比他略矮的近花甲老帅哥,便是真定府老乡、同知枢密院事韩亿。 迫于西夏带来的压力,枢密院四人首次满编。 韩亿身旁,也是一位花甲老帅哥,那人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王随。 他身侧是官运亨通的从三品上的同判三司使,也就是三司副使叶清臣。 嗯,叶清臣颜值与晏殊难分轩轾。所以… 他将目光投向夹在一群老、中、壮年帅哥中,那画风明显不对、甚至有些格格不入的的黑炭头。 难怪王德用会受排挤!都怪他长着一张受排挤的脸! 除了杜衍与吕夷简没有直接关系、王德用这个粗鄙武夫之外,其余人…都是吕派。 或者准确来说,是赵祯派。因为,体察上意、决不迂腐的吕夷简,完全是按照赵祯想法组建的紫袍团队。 秦小乙看懂了,但他也彻底懵了。 这…李迪要凉! 李迪复相的前提,是王曾和吕夷简撕逼,导致二者各挨五十大板,都被赵祯撸了。 然而,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王曾还能复相?王随过几年是要挂,可还有陈尧佐和晏殊递补啊! 叶清臣三十五岁便拜同判三司使,赵祯的意思不言而喻!宋庠很快便要升任三司度支副使。 那么问题来了,晏殊拜相还远吗?吕夷简和晏殊撕逼?那不是撕逼好吧,那叫导演的诞生! 这导演是谁还用问?赵祯啊! 他细思极恐之下,思绪再次飘飞。 一个萝卜一个坑,这些赵祯的贴心小棉袄们,若不用给赵祯背锅,大概不会被轻易替换。 毕竟棉袄越穿越暖和,赵祯偏偏又是个心慈面善的主儿。 而且,赵祯另外一个小棉袄陈执中,他出使西夏立下大功,赵祯肯定记着帐呢。 那么问题来了,三大贤臣范仲淹、富弼和韩琦咋整?目前紫袍这些人中,宋绶、叶清臣…好吧,有我这神医在,他们不会短命。 所以,王德用…唉!谁让他长得丑呢! 陈执中大概率会顶替王德用,富弼大概率会接替转正的叶清臣。 陈尧佐拜相后,应该是范仲淹接替他担任同知枢密院事。 韩琦极可能知开封府。 综上所述,李迪要凉,王曾难再回中枢,四大贤相,要由吕夷简和宋绶顶替前两者。 因为无论陈尧佐、王随,还是晏殊、韩亿,能力都不如他俩。 秦琪暗暗挠头:这就是幸福的烦恼吧?贤臣太多,安排不过来啊! 嗯,他倒是安排得明明白白,比赵祯这正主还要操心! “小乙,小乙!” 赵祯的声音将他飘散到天边的思绪拽回。 他躬身出列:“官家,以臣愚见,今年应继续贯彻去年之策,不宜妄动兵戈!” 他这分心两用之术,真是绝了! 刚刚,君臣议论的,正是针对西夏之策。 枢密院四天王一致认为,应以扩张为主;三司使两大佬以财政民生为由,坚决反对。 两拨人争论不休之下,赵祯便想起了神游天外的秦小乙。 枢密院四天王、外加凑热闹的章得象自然不同意。 真定老乡兼爷爷辈的韩亿站出来:“小乙,你有何高论?” 第29章 进京面圣 大国重工3 秦小乙暗暗叹了口气:这就是令人蛋疼的大宋! 李唐与赵宋,可谓文武两个极端。李唐极度重武轻文,赵宋则恰恰相反。 然并卵,李唐在安史之乱之后,疆域还不如赵祯时期的北宋大。 因为吐蕃无论名义上还是经济利益上,都归属宋。 安史之乱后的李唐,是比赵祯时期的北宋多燕云十四州,瀛、莫二州已归宋。 但赵祯时期,北宋有吐蕃,有府、麟、丰这在唐代属于沙陀族的三州。 看官们若不信,可以自己去查安史之乱后,李唐的疆域图,呵呵,真相往往打脸。 这就是盛唐的真相! 李唐重武轻文的后果,就是长达五十余年、让神州大地变成血腥炼狱的五代十国。 是故,武夫出身的赵匡胤,为了避免武将祸国殃民、荼毒百姓,才进行了一系列改革,以尽可能规避武将叛乱。 其实,他这么做是对的,因为,矫枉必须过正。 而且,若他不死,以他对军事的精通,最多十年,便可将文武调整到一个相对平衡的程度。 可惜…天不假年,不,是赵三等不了那么久。 好吧,这不是关键,关键是,沦为千古笑柄的高粱河车神赵三不但不懂军事,还喜欢瞎指挥! 赵二哪怕多活十年,定难军便可被他和平接收,哪里还会有西夏? 在他的手腕之下,即便收不回十六州,通过谈判、互市、买扑等手段,收回七八州问题不大。 至少他不会发动那愚蠢至极的北伐。被吹成神的刘仁恭都不敢主动攻击契丹,你赵三哪儿来的自信? 就因为你是高粱河车神? 唉!不再水文,总而言之,神州百姓命太苦! 秦小乙有些黯然神伤。 咱们这是军事会议耶!你们一帮文官不带武将玩,这样真的好吗? 随即他反应了过来,哦,对了,我岳父和我都特么是武官… 我来汴京是干啥来的?哦,对,省试。我是个即将考中进士的武官。 等等,有点儿乱…我娘不会学陈家哥仨老娘抽陈尧咨那样,抄起拐杖打我吧? 哦,对,老娘是孙家的,武将世家,好,我放心了。 武官就武官吧,反正我也没打算出真定府。 感慨加感怀加感伤加感到庆幸后,秦小乙躬身作答。 “老大人折煞小子也!小乙一直敬仰崇拜官家,而在座诸公不是小乙的爷爷,便是小乙的伯父,当着官家和长辈们,小乙焉敢妄称高论?” 这小子开始抖机灵,上来就套近乎。还真别说,这招贼好使,包括赵祯在内,君臣均展颜一笑。 韩亿拈须挥手:“小乙不必自谦,去年皇城司依你之计行事,大有斩获,这才有了今日之议。” 秦小乙以探询的目光看向他韩爷爷韩亿,尽管他韩六叔韩缜比他还小一岁。 由于科举之故…准确来说,是科举加榜下捉婿之故,宋代官员普遍晚婚晚育。 “韩爷爷…”秦小乙躬身行礼。 韩亿吓了一跳,连连摆手:“小乙莫要乱喊,令高祖秦公,曾授艺于老夫,你喊我声伯父便是。” 吕夷简等人也不敢托大,除陈尧佐仍安之若素外,众人均解释起来。 “小乙,令高祖与陈文忠公同辈,且长文忠公数岁,千万莫要乱了辈分。” 秦琪懂了,秦万良绝对不简单! 陈文忠公指的是陈尧佐已故的大哥、紫袍大佬、堂堂同平章事陈尧叟。 秦万良与他有不浅的交情,怎么可能简单? 韩亿苦笑道:“小乙,此事暂时不提,老夫告诉你,吐蕃各部族如今已洞悉元昊阴谋。 就连与唃厮啰有杀父之仇的一声金龙,都暂时放下仇怨,要与唃厮啰歃血为盟、共抗西夏。” 这的确是意外之喜,一盘散沙的吐蕃各部,因为元昊,竟然拧成一股绳。 且慢!有疑点! 他拱手问道:“韩相公,吐蕃诸部为何相信元昊妄图分而破之?” 天可怜见,为了赢得耶律宗真的信任,我把自己都搭进去了。你们如此轻松就获取了吐蕃诸部信任?凭啥?好心塞! 赵祯开口了:“小乙,此事还是由朕来解释吧!诸公也不知内情。” 不知为何,见诸公与秦小乙聊得气氛火热,他竟有些吃醋。 秦小乙当即躬身行礼:“恳请官家示下!” 他态度一向极为端正。 赵祯心情顿时舒畅许多:小乙你等着,朕迟早要让你喊朕父皇! 他恨不得福康立即生下来,并许配给秦小乙。 耶律槊古带给了他巨大的压力。 赵祯深吸了一口气,对着他的肱股之臣们,将皇城司的行动娓娓道来。 若说七郎是个极为卓越的刺客兼密谍,那么大郎便是个举世无双的纵横家、兼加强版的七郎。 他并未去吐蕃,而是潜入了兴庆府。 他先窃取了元昊的几封密令,注意,是盖了元昊印玺的。 随后,他缀在元昊派出的密使身后,先去西夏西境大营窃取了军令,同样是加盖印玺之原件。 最后,他跟着这密使到了廓州。 结果显而易见。 人证物证俱全,由不得李立遵不相信,大郎趁热打铁,为李立遵详细分析了一番西北局势。 最终,他为李立遵分析出一个极为贴近事实的真相: 元昊想挑拨吐蕃诸部争斗,为他征服西州回鹘、凉州残余回鹘部族争取出时间。 而他一旦将自己的后方稳固,便是他收拾争斗不休的吐蕃诸部之时。 李立遵再也坐不住,他当即召来他的两个外孙,又请大郎去宗哥城带来他族孙李巴全。 面临元昊带来的巨大威胁,五人密议后,决定暂时放下与唃厮啰的仇怨,与他结盟自保。 他们分头行动,联合了温逋奇之子一声金龙、兰州大酋禹藏花麻,共赴青唐城,与唃厮啰歃血为盟。 做为补偿,名义上的吐蕃赞普唃厮啰承认,李立遵对宗哥、一声金龙对邈川、禹藏花麻对兰州的统治权。 由是,吐蕃实现了表面上的统一,并一致对抗暗戳戳搞事情的元昊。 当元昊察觉到异样时,为时已晚。他的铁骑在攻入凉州时,捱了一记致命背刺: 吐蕃骑兵与回鹘骑兵,让他吃了顿馅大肉多的饺子。 这是去年冬月至腊月发生之事。 此后,元昊再次装起了孙子,并将姿态放到极低,以宋臣、契丹臣身份,乖乖向两国遣使贺元日。 总而言之,历史上,本应在明道二年大肆扩张、甚至平定后方回鹘的元昊,却处处受挫。 因此,有了今日小朝会上的这一幕。 最后,赵祯强调道:“小乙,这已是第四次论及大宋对西夏之策,你既然赞成固守,便说出你的想法吧。” 秦琪当即躬身行礼:“官家请恕臣不敬之罪!” 赵祯抬起袍袖:“小乙免礼!朕念你年幼,恕你出言无状之罪!爱卿但说无妨!” 秦琪组织了一下语言,对御书房内诸公行了个礼。 “官家,诸位相公,小乙仍坚持以为,大宋军兵,战力孱弱,依寨固守尚可自保,若离寨扩张,小乙恐将全军覆没!” 赵祯对此有较为清晰的认知,他颔首道:“不错!朕曾严令环庆路、陕西路禁军,要多建城寨固守。” 秦小乙松了口气:这就好沟通了,我就怕你们想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他这念头刚刚闪过,韩亿便道:“小乙,如今西夏内忧外患严重,咱们至少可以占其横山南麓所有城寨吧?” 秦琪有种被打脸之感。 他无奈地拱拱手:“韩相公,如此一来,会打破目前的均势,我们或许会逼迫元昊提前发起全面进攻!” 第30章 进京面圣 大国重工4 吕夷简拈须颔首:“小乙说得没错!宗魏,你想得过于简单,赵德明经营横山数十载,要夺取横山绝非三年五载之功!” 宗魏是韩亿的字,这时代的文官都是这个臭毛病:喊字不喊名。 秦小乙觉得自己不该对吕夷简有偏见。抛开人品不谈,他能力绝对高于王曾。 虽然王曾人品也不一定比吕夷简高多少。 因为,历史上北宋和西夏为了争夺横山,打了足足五十年!最后便宜了一个叫童贯的宦官。 于是他拱手微笑:“吕相公所言极是!是故,小乙认为,大宋能保持住与西夏之均势,便已足矣! 西州回鹘、河湟吐蕃与西夏毗邻,元昊南下受阻,必会转而向西进取。 大宋只需坚持施行弱西夏之策,同时全力援助回鹘、吐蕃即可。” 这是他去年冬月费尽心机制定的毒计,但同样的,这也不是三年五载便可见效之事。 因此,秦小乙决定出必杀。 “官家,臣以为,大宋战力孱弱,一在于训练不足,一在于装备不精! 训练之事臣不懂,但装备一事,臣可建造新式冶铁炉,以提升大宋冶铁之技。 此外,炒钢之法殊为落后,臣亦有新式锻钢之法,此方法分为锻造及冷锻两种技艺,臣于真定府试验半年,目前已经成熟。” 赵祯凝视着他:“小乙,此事稍后再提,你那纺织作坊如今如何?” 秦琪躬身作答:“回官家,因冬季水力不足,目前纺织作坊仍在停工状态,女工们已派往食品作坊。 待三月初,纺织作坊便可恢复生产,届时棉纱、棉布均可正常供给。” 水力驱动设备就这点不好,太依赖自然环境。 赵祯颔首,复又问道:“那甘油、皂类又如何?” 秦琪胸有成竹:“回官家,四月底生猪长成屠宰,五月初便可生产这些货物。” 他暗道:得,我还是先说明一下轻工业的进度吧! “官家,生猪屠宰后,肉类罐头、军用压缩饼干、皂类、甘油、牙粉均可量产,在此之前,臣要先量产香水、毛料和玻璃器皿。” 压缩饼干需用大量动物油脂,肉类罐头则以腌肉为主,甘油是猪油水解产物,猪未长成之前,这些无法制取。 牙粉中的表活兼乳化剂,属于皂基,也需用到猪油。 棉麻丝毛为四大衣料,毛料舒适保暖,可用于做各种高档美观的呢子衣物和羊毛衫。 这些,均属于轻工业产品,对民生大有裨益,但这些并非秦小乙此次面圣的主要目的。 赵祯显然对玻璃器皿极感兴趣:“小乙,明日你便去将作监做玻璃如何?” 秦小乙忍无可忍,躬身道:“官家!臣此次面圣,并非为此等物事而来!臣此来,是想恳求官家恩准,让臣制作守城之神兵。 有此神兵,大宋镇守边陲,便事半功倍。甚至,若战术得当,利用此神兵,攻取西夏横山西南一二重镇,亦非难事。” 赵祯捋着颌下短须,沉吟不语。 杜衍对此颇感兴趣:“小乙,你说的是新式石炮?” 秦琪无语:知识的贫乏,限制了他们的想象。 他摇摇头:“那种货色,怎配称为神兵?” 说完,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密封极严、一寸大小的小纸包,将其拆开,露出一小撮黄艳艳的粉末。 这是他研发的第一代黄火药:苦味酸。 他只做了这么五六克出来。 因为任丽燕经常去实验室,苦味酸性质又不够稳定,所以他不会给墨菲任何可乘之机。 别小看这五六克苦味酸,一颗微型手雷的填药量,大概也就是这个水平。 当然,手雷用的是威力更强的终极版黄火药。 那种火药,也是秦琪的终极目标。 他的终极理想,是造出自带水冷系统的马克沁重机枪。虽然以目前的基础科技来看,这只是个妄想。 他现在做的,是第一步,也是至为关键的一步。 只要赵祯点头,他便可以研发出来一个样品。 他指着这黄艳艳的苦味酸,看向伸长了脖子仔细打量着黄火药的众人。 “官家,诸公,这是最原始的黄火药,以此物推动炮弹,射程可达千丈,且威力极大!” 赵祯拈须沉吟:“小乙,这黄色火药,比之黑色火药威力如何?” 秦琪将黄火药交给任大郎,又掏出装着他自己调配的同等份量黑火药的油纸包。 他学会了任大郎的人生哲学:能动手决不哔哔。 他从袖中掏出三个小遮光西林瓶,将调配好的硝酸、硝酸银和乙醇倒入装硝酸银的瓶中。 随即他将这混合液倒入黑火药中密封,随手掼于地上。 这加了微量雷管的黑火药发出“嘭”一声闷响,将御书房中众人吓了一跳。 秦小乙耸耸肩:“官家,诸公,这就是黑火药的威力。” 即便加上雷酸银的威力,这三五克黑火药也就是…加强版的摔炮…不,二踢脚。 这是秦小乙设计的对照组。正常的实验,通常需要实验组、对照组和空白组。 雷酸银制取不易…好吧,主要是秦小乙怕老娘喷自己浪费银子,所以他未设计空白组。 看着任大郎手中黄艳艳的苦味酸,秦小乙迟疑了一下后,对赵祯拱手道:“官家,此物威力过大,不如找一空旷处试验?” 赵祯被他勾起了好奇:“准!诸位爱卿,随朕至御花园!” 少顷,众人行至御花园一处空旷之处,秦小乙已经盘算清楚:一个手榴弹的安全距离…三十米足矣! 他与众人一同退至实验地点三十米开外,将黄火药装填入一个铁壳中,倒入混合溶液,将其底部的螺丝上紧便丢了出去。 以他的臂力,随手一丢,便轻轻松松将这山寨版手雷扔出三十余米。 “轰”、“嘭”两声,那山寨版手雷甫一触地便炸裂开来,化为弥漫的硝烟和四溅的碎片。 所幸这是一片方圆百米、准备栽种海棠的大空地,所以未对环境造成任何破坏。 实验极为完美,根本无需打开电脑、启动spss、做数据分析。 赵祯瞠目结舌,杜衍等枢密院四天王目光炽热,吕夷简觉得自己登上了人生巅峰。 仅凭自己慧眼识珠这一点,即便自己聚敛千万贯,侵占万顷田,史书也会说自己是瑕不掩瑜的一代好官。 王曾?罢了,老夫宰相肚里能撑船,不与你这投机取巧之徒一较长短。 待小乙收复燕云十六州,史书对老夫的评价…不能说后无来者,但超越赵普绝对妥妥的。 晏殊和叶清臣则在心中打起了算盘:若小乙能造出如此神兵,西北是否可以削减驻军? 如此一来,军费支出可以节省不少!这些预算,可以投入到小乙的研发、以及赈济灾民之上。 对了!还有四年,忻州次赤定襄县有大地震,得,三司攒钱吧! 杜衍紧紧执住秦小乙的手:“小乙,那神兵便是此物?” 秦小乙想吐血:这才哪儿到哪儿?这只是五六克的药量!唉!你们好可怜! 他深深为这些没见过世面之人默哀,并默默掏出初代线膛炮的设计图纸,交给了杜衍。 杜衍一把接过图纸,仔细看了片刻,却悲哀地发现…自己看不懂。 他默默将图纸交给赵祯。 赵祯…虽然看不懂,但他丝毫没有露怯,仔细看着图纸拈须颔首。 “小乙,以朕看来,这线膛炮之威,尤胜今日这试验品百倍!” 秦琪嘴角微抽:好吧,您也没看懂,我还不能揭穿您! 于是他躬身行礼:“官家圣明!此线膛炮,重约八百斤,装于四轮马车之上,驷马可轻松拉运。 官家,此炮射程确实为试验品之百倍,可远达千丈,无论攻城拔寨,亦或据寨固守,可胜万马千军。” 赵祯貌似成竹在胸,实则暗自庆幸:幸好朕蒙对了! 志得意满之下,他终于想起冶铁炉和炼钢术之事。 “小乙,既然你有此等神兵,你不妨说说看,如何改进冶铁锻钢?” 第31章 进京面圣 大国重工终 秦小乙彻底松了口气。 他心道:好累啊!终于把你们引到了重工业上,我太难了! 他清了清嗓子,自袍袖中取出高炉的完整设计图,以及石墨坩埚渗碳炼钢的工艺图和设计图。 赵祯怔怔地看着秦小乙的袍袖,欲言又止。 他着实想不通,这空间有限的袍袖,是如何能装下这如此多的图纸和瓶瓶罐罐的。 其实答案很简单,秦小乙在肩膀藏了个带拉链的褡裢,也就是斜挎式背包,那拉链正好在他腋下。 宋代常服宽袍大袖,秦小乙胳膊又长,从这褡裢中取物并不难。 但赵祯不明就里,他认为,秦小乙真的懂仙术。 秦小乙看出来赵祯在走神,于是轻咳一声:“官家,这冶铁锻钢之技,非止一年之功! 高炉构造极为精密,且其内部高温高压,臣需有高精度水准仪和倾角仪,测出极为精准的标高及倾角,方可动工建造。 简而言之,臣需一年准备时间,三年内争取建造出较为安全的冶铁高炉,如此方可提升大宋冶铁之技! 臣保证,若建成高炉,不但冶炼效率会飞跃,而且铁胚质量会碾压西夏和契丹。” 对于全科人才秦小乙而言,炉缸的设计与施工不算太难,他有许多方法来解决材料问题。 鼓风、传导也不算难,他的解决方案,都已写在了图纸的设计说明之中。 他前世可是开过厂的人,对于工业设计,他极为熟稔,不用cad也可以轻松设计出图纸,只是过程慢百倍而已。 毕竟他是人脑而不是电脑,各种参数都需要手算。cad多方便,只要输入上百个参数,电脑就会自动生成结果。 所以,高炉设计的最难点,在于施工过程中精准的测量,这年代毕竟没有全站仪那种精密的电子设备。 而且,人命关天! 所以他不明白,不懂机械、炼铁、工业设计和测量的穿越客,是靠什么造出来的永不出事故的高炉,靠那玄幻仙侠的系统? 反正他没系统,不敢拿人命开玩笑。 赵祯懂了:哦,原来你是来我找我拉投资的啊? 秦小乙仿佛懂了他的意思,他再次躬身行礼:“官家,这高炉无需三司及内藏库拨款。 臣之意,是想为官家培养出一批可熟练建造高炉的匠人,如此,大宋方可保持领先。 若每年大宋有用之不尽的精良钢材,不仅军备可大幅改良,民生亦可大为改善,最起码,钢铁器具之价可大幅降低。” 赵祯这次彻底懂了:嗯,这孩子用心纯良,而且颇有孝心,他是想为朕排忧解难,又担心背负谋反恶名。 在他心里,早已将秦小乙视为女婿,虽然秦小乙只比他小八岁。 晏殊站出来拱手道:“官家,臣以为小乙之策可行!盐铁之事,本为国之重事,小乙将此事交给将作监,合情合理合法!” 赵祯笑着颔首:“准!小乙做个详细计划出来!” 宋代三司,本就是户部、盐铁、度支三司的简称,相当于后世的民政、财政、税务、商务…诸多部的结合体。 总之,在三省六部形同虚设的北宋,三司是户、工两部结合体。 三司使又叫计相,是妥妥的相公。 北宋,三省六部都是寄禄官,有名无实。看官们应该看懂了吧?相权被中书、枢密院和三司一分为三。 北宋宰相,指的一般都是中书门下平章事和参知政事。 皇帝有时会加一两个职事官为同平章事的副相,但更多时候,还是以寄禄官的形式,任一堆同平章事。 举个例子:王曾如今寄禄官为同平章事,职事官为判河南府。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冗官问题愈发严重! 但解决之道不应该是割韭菜,而应该是靠发展能源重工来多设管理机构,机构一多,职事官大量空缺,审官院的工作便好开展。 是故,秦小乙道:“官家,这批匠人可将高炉建到产铁矿的各地,届时可于当地建冶铁监,每年磨勘,冗官问题迎刃而解。 此外,冶铁需采煤,炼钢需炼焦,是以,煤务监亦必须配套建立。 官家无需担忧财政,一旦生产效率大幅提升,财政自然不会有问题。” 说着,他又掏出废气回收式炼焦炉的图纸。 这种炼焦炉虽然可以回收废气,但仍不可避免会产生氮氧化物,对此,秦小乙无可奈何。 囿于基础科技,他实在无法制取氨气,遑论液氨。所以,他对雾霾元凶氮氧化物束手无策。 他能做到的,只有尽量降低氮氧化物的生成量,同时鼓励百姓们多种树。 重工业当然不止煤铁,恰恰相反,煤铁只是重工业的基础。 所以,加工各种标准件的究极版机床图纸,也被他掏了出来。 赵祯看得两眼发直:这就是袖里乾坤?莫非皇考说的道术都是真的? 秦小乙侃侃而谈:“官家,煤铁是机械制造基础,筑城修寨、运输补给、贸易往来,都需车辆、机械。 官家,将作监可量产四轮马车及配件,此车用于运输,可极大降低商贾运输成本。” 看官们可以想象一下如今的物流货运,这是一条极为庞大的产业链,北宋时,已出现雏形。 由此可见,北宋商贾们思想有多超前。 此刻在御花园内的众人,抛开商贾任大郎这个商业宗师不谈,包括赵祯在内,都是经济高手。 重工业,是推动经济发展的支柱。重工业不发达,轻工业很难快速发展。 这点其实很好理解。重工业都是劳动密集型产业,其工作岗位多、薪资福利高,可以拉动消费啊! 而且,轻工业生产所需的各种设备,是从哪儿出来的?不都是机床加工组装的嘛。 前苏联轻工业虽然极渣,但丝毫无碍其超级大国地位,原因便在于其成熟强悍的重工业体系! 大宋恰恰相反,他们的科技树太歪了! 赵祯有些激动。他突然很想说: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所幸他涵养极好,只是微微颔首,淡淡笑道:“小乙,此事朕便交给你来规划!你只是挂职皇城司,不必操心皇城司事务。 但七郎,朕便交给你指挥。你随朕至御书房,朕有话问你,众爱卿且去忙!西夏仍沿用前策,以固守及互市为主!” 任大郎想起了某个贼心不死的糟老头子的托付,以及那足以让自己死而瞑目的大愿。 于是他出列躬身:“官家,小乙与契丹燕国长公主两情相悦,故臣以为,是否可借此加强与契丹往来?” 好家伙,为了自己的理想,这厮连命都豁出去了。 赵祯已经对他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居然还敢逆风而行? 赵祯显然已得到七郎密奏,他不置可否地颔首道:“大郎,此事朕已知情,你且退下吧!” 任大郎额头冷汗涔涔而下,他分明听出了赵祯语气中的不悦。 吕夷简适时出面:“官家,臣需与大郎商议一下西夏互市之事,便由臣带其至中书如何?” 赵祯挥挥袍袖:“去吧!” 他回过头扫了秦小乙一眼:“小乙,随朕来!” 三商极高的秦小乙也如他岳父一般无二。 他分明看到了赵祯眼底的杀气。 他暗暗咽了口口水,怀着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忐忑心情,进了刑场…啊呸!御书房。 阎文应流着冷汗走出门外,轻轻闭紧房门,心道:小乙,你自求多福吧! 当御书房内仅剩他们二人时,赵祯极为罕见地阴着脸来了句:“说说吧!” 秦小乙纳头便拜:“官家,臣只是可怜耶律槊古未出世的女儿萧观音!只是,臣没想到,居然会爱上那耶律槊古。” 赵祯拍了一下御案,霍然起身,极为痛心疾首。 “小乙,你让朕说你什么好?你知不知道?耶律槊古的驸马,是契丹北府宰相萧孝忠!” 秦小乙耷拉着脑袋:“臣知道,臣也清楚,我们之间注定不可能有结果,臣已知错!请官家责罚!” 他态度一如既往的端正,反倒让赵祯无言以对。 但赵祯毕竟是赵祯,他叹了口气:“坐下说话!” 秦小乙用力磕了个头,这才正襟危坐于锦墩上。 赵祯再次长叹一声:“小乙,朕与你虽素未谋面,却也互通过书信,你且详细说说!” 第32章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秦琪与他极有默契,当即拱手道:“官家,臣想赢得耶律宗真信任。” 赵祯神色凝重地点点头:“说下去!” 秦琪压下心中忐忑,侃侃而谈:“官家,仅仅西夏,便已让大宋焦头烂额。 若契丹弹压不住蒙古诸部,其联结丰州蕃部劫掠丰州,大宋又当如何?” 丰州是后世准格尔旗,位于河套南部,与美丽富饶的塞上江南隔河而望,可以说,无险可依。 赵祯显然考虑过这个问题,他颔首道:“所以,你借护送耶律槊古名义,遣高手前去助朕那位契丹义弟亲政?” 秦琪暗暗给他点赞:不愧为一代仁君!聪明! 他继续拱手作答:“官家,不尽如是,臣确实极担心耶律槊古。” 赵祯哑然失笑:“你这厮倒也坦诚!” 随即他正色道:“小乙,少年人不应如此圆滑!朕亦非专横跋扈、刚愎自用之徒,你到底有何想法,但说无妨!” 秦琪收起伪装,气质骤然一变。 他坐得随意一些后,神情凝重起来。 赵祯感受到他气势陡然变得凌厉如刀,不由暗暗喝彩:好小子!这才是少年人应有的样子! 秦小乙略略拱手。 “官家,契丹在历经耶律隆绪盛世后,已现衰退之相!萧耨斤肆意擅权,契丹如今已渐成萧氏一言堂!” 赵祯对此毫不吃惊:“萧孝先短视刚愎,萧孝友志大才疏,再加上一个控制欲极强的萧耨斤,契丹不乱才怪!” 秦琪懵了:哦,原来您什么都清楚啊!那咱俩还聊啥? 见这小子一脸懵逼,赵祯心怀大畅:“小乙,别说废话!水文可耻!” 秦小乙再次端正态度:“官家,如今契丹已不足为患,是以臣想联合契丹,共伐西夏!” 赵祯挥挥袍袖:“此事急不得!小乙,咱们师出无名。” 秦琪淡淡一笑:“官家,元昊称帝之心,已昭然若揭。如今时机已成熟,还请官家趁殿试之时,寻找那两人!” 赵祯笑道:“朕已遣察子查探张姓、胡姓之华阴士子,小乙耐心等候便是。” 秦琪正色道:“官家,臣有一事上奏。” 他掏出一本奏折呈给赵祯:“官家,此为臣与陕西路兵马都钤辖孙继邺合谋之计,官家闲暇时可过目。” 赵祯随手接过来,放到御案,并不以为意。他如今的注意力全在耶律槊古身上。 “你休想转移话题,耶律槊古那边,你打算如何解决?” 秦琪脸色瞬间一垮:“官家,臣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赵祯叹了口气:“你成亲在即,耶律槊古又有夫婿,你俩这算怎么回事儿?” 见秦小乙愁眉苦脸却不表态,赵祯半晌无语。 “朕给契丹义弟修书一封吧!” 秦小乙急了:“官家,千万别让耶律槊古伤心!” 赵祯忍无可忍:“你知不知道,你们这叫狗男女!” 秦小乙耷拉着脑袋:“臣当然知道!官家,有没有温和一些的解决方案?” 赵祯断然道:“没有!此事必须快刀斩乱麻!” 秦小乙大急之下口不择言:“官家,您不能双重标准!郭皇后算怎么回事儿?” 好吧,他作死成功,他完美地触到了赵祯的逆鳞。 赵祯拍案而起,怒不可遏道:“郭皇后乃朕的皇后!即便她被废,也是朕发妻!已嫁作他人妇的耶律槊古,焉能与她相提并论! 秦琪!你好大的胆子!你自己做的腌臜事,朕好心帮你收尾,你竟敢编排朕!你知不知何为天子之怒!你信不信朕杀你满门!” 赵祯是真的怒了。 秦琪自知失言,何况他也的确理亏,于是他当即拜倒,用力叩首。 “官家息怒!臣知罪!若官家思念郭皇后,可将其接回宫中,此事交给臣负责!至于耶律槊古…臣任凭官家做主!” 赵祯怒极之下也口不择言,他冷笑连连:“你接回郭皇后?郭皇后就是因为你爷爷秦万良才被废!” 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 秦琪瞠目结舌地看着赵祯。 “官家,家祖尚在世?” 赵祯心中暗骂:你就是个惹祸精!老子欠你们秦家…好吧,还真欠! 罢了,老子气也撒了,你这厮认个怂,老子这做岳父的就不跟你这女婿一般见识了。 赵祯打定主意后,挥了挥袍袖:“令高祖当然已仙去十年,此事是他老人家临终前的谶语,小乙,朕问你,你认不认罪?” 秦小乙磕头如捣蒜:“臣死罪!请官家开恩,从轻发落!” 他暗暗嘀咕:我脑子秀逗了不成?说什么郭皇后!这不是找死嘛!赵祯只是跟刘娥赌气,废完就后悔。 遑论赵祯此后还颇为思念郭皇后… 他已经后悔让七郎知道曹玘之女曹姝婧,这女人可不是省油的灯! 庆历八年,那场宫内刺杀之事,还有她与张茂则不干净之事,都表明这女人腹黑皮厚、不择手段! 赵祯见他吓得抖似筛糠,心中舒坦许多。 求生欲极强的秦琪当即道:“官家若对那曹氏不满意,臣愿做恶人!” 赵祯决定对他小惩大诫,当即挥袖道:“此事便交给你了!” 秦琪心中“咯噔”一下:我去!您还真看不上她啊!所幸曹姝婧刚入宫,一切还有挽回余地。 等等…我特么该找谁说项?这种事儿可上不得台面啊! 赵祯狠狠补刀:“小乙,反正省试要到二月二十二开考,尚有近一月时间,你先解决此事! 此外,耶律槊古那边,朕便斩断你们二人关系!还有那神兵,你要尽快做出样品,朕要亲自试试其威力!” 秦小乙不磕头了,他突然很想死。 二月二十二省试?对,我是真的二! 要不您给我个痛快得了!没准儿我还能穿回去!不足一月时间,我能干成一件都不易啊! 赵祯看着秦小乙那欲哭无泪的表情,心中狂笑:该!让你嘴贱! 秦小乙暗暗咬牙,罢了,横竖是死,让我做个明白鬼也好。 他心一横,再次叩首:“官家,敢问家祖到底是何身份?这谶语又是何意?” 赵祯明显有些意难平,这让秦小乙冷汗再次流淌不止。 他发现,这个世界的历史,由于多出一个秦万良,与他前世有些不符。 话说回来,若是李迪当政,他即便知道未来走向也无用。 赵祯叹道:“小乙,若非如此,朕如何能得知你?” 秦琪似乎捕捉到了一丝线索,但很快,赵祯便让他将注意力转移。 “小乙,朕给你一个月!省试延期至二月廿八,你抓紧时间吧!” 秦小乙想哭。 “官家莫非想迎郭皇后…” 他话未说完,便被赵祯狠狠瞪了回去。 他只好继续耷拉着脑袋。 赵祯突然开口:“小乙,你告诉朕,大宋有没有可能一统?” 秦琪精神一振:“官家,有!当然有!但此事急不得!神州百姓太苦!但历经苦难后,方知幸福来之不易!” 他掏出《三国演义》,站起身呈了上去。 赵祯接过这剧本放于案上,正要开口,却见秦小乙昂立高歌:“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正是张养浩那首《山坡羊》。 秦琪嗓子既好,又精音律,且蕴含着无尽深情,是以,赵祯竟听得极为动容。 他挥了挥袍袖:“小乙,去吧!记住你的初心!” 秦小乙躬身倒退而出,赵祯喃喃唱着“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缓缓翻开秦琪那份奏疏。 秦小乙魂不守舍地走出宫城,心中念头纷至沓来。 忽然,他只觉自己撞上一极柔软处。 随着一声娇呼,他回过神来,登时大吃一惊。 第33章 秦小乙早有婚约? 他只顾低头想事,浑未注意,自己竟撞到了一个骨肉匀停的二八少女。 刚刚那极柔软之处,恐怕是… 他有些尴尬,不敢看人家姑娘的俏脸,当即后退几步深深一揖。 “小生心事重重以致唐突孟浪,还请这位娘子多多包涵!” 一个温柔到险些让他骨头都酥了的声音响起。 “这位小官人是真定府人氏?大概是初至汴京吧?汴京行人拥挤,小官人走路还需小心才是!” 秦琪两世都是真定人,早已习惯说一口正宗真定腔。 秦小乙垂首连连称是,心中忍不住好奇: 这姑娘竟然比我家燕子还要温柔善良!汴京不愧为首善之地! 他自知理亏,不敢抬头看她,再次深揖后便起身要走。 孰料那姑娘竟然问了一句:“小官人可认识真定府的秦小乙?” 秦琪愕然抬首,看向那温柔女子。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如春雨后的海棠一般、妩媚明艳且娇嫩的俏脸。 他思绪瞬间飘飞。 若说任丽燕如冰肌玉骨的姑射仙子、耶律槊古是活生生的二次元美少女的话,那么这妹子便如海棠仙子降凡尘。 他前世是居家好男人不假,但由于他社会阅历及经验极丰,见过的美女也绝对不在少数。 无论任丽燕、耶律槊古,还是眼前这位海棠仙子,放到颜值不够、美妆来凑的后世,即便素颜,也绝对属于倾国之色。 而且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那种出尘之美。 他念头虽已飘到了一千年以后,但也不过短短一瞬间。 他倏然低头,不敢再看这姑娘人比海棠艳的俏脸,以及那增一分则肥、损一分则瘦的完美身材。 他垂首问道:“这位娘子为何要找那秦小乙?” 殊不知,他在欣赏风景时,自己也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他在欣赏那海棠仙子时,对方也在痴痴地看着他,虽然他这一身绿袍,减了他些许分数。 是以,当秦小乙问出这句话时,那姑娘一时未反应过来。 已受够修罗场之苦的秦小乙,瞬间警惕起来。 他已打定主意,绝不招惹这姑娘。 海棠仙子本就粉嫩的俏脸骤然一红。 “不瞒小官人,妾极喜欢秦小乙那几首词,不知他近来是否有新作。” 秦小乙睁着眼睛说瞎话:“原来如此,实在抱歉,我与秦小乙不熟。” 前文说过,永不缺席的,不止有正义,还有曹操和大煞风景之徒。 “真巧啊,小乙!不曾想,某居然能在这里遇到你!” 迎面一人,骑着马缓缓而来。 社死的秦小乙,第一反应是找个地缝钻进去。 更让他尴尬之事还在后边。 海棠仙子居然对那人喊道:“三哥!” 那人哈哈一笑:“颖儿,你怎跑到宫城这里了?” 他看了看颇有些尴尬的秦小乙,有些纳闷,但还是笑道:“如何?见到小乙开不开心?” 那姑娘已经看懂这一切,掩口偷笑不已。 秦小乙无奈,只好对那人拱手为礼:“见过三叔!” 那人骑着骏马,着一身皂色吏服,不是那黑脸孔目赵昂是谁。 赵昂利落地翻身下马,指着那姑娘对秦琪道:“小乙,某给你介绍一下,这位赵娘子,是某八叔荆王之嫡女。” 这时代,大宋女子闺名的隐私程度,远胜于现代女性的年龄千倍,有资格知道女子闺名的,只有其长辈及丈夫。 因此赵昂只说姓氏不提名讳。 任大郎已告诉秦琪,赵昂是尼古拉斯赵四…啊呸!赵四郎赵廷美之庶孙。 所以堂堂宗室庶子赵昂,才混成了一个胥吏。尽管掌管码头足以让其实现财富自由,但在北宋,只要一日为吏,便做官无望。 一切,皆因为赵四与赵三关系极为恶劣。 一直到赵元侃,也就是赵恒这一辈儿时,赵恒哥几个与其四叔家的几个堂兄弟关系才缓和不少。 由是,赵三家的几个孩子,又与赵四家的孩子们玩到了一起。 看官们可能要问,赵娘子的老爹到底是谁? 赵娘子的老爹,正是那位“八贤王”的历史原型:八大王赵元俨。 此时赵元俨是荆王,在他死后会追封为燕王,这可是妥妥的一字亲王。 两个字的,通常是郡王,比如十年后的渤海郡王赵允弼。 北宋亲王都是遥领封地,所以,赵娘子是跟着她老爹在内城荆王府居住。 秦琪红着脸拱手为礼:“郡主殿下,小生惭愧。实是因小生离家前,内子曾叮嘱小生不得拈花惹草,还请殿下海涵!” 她当然还不是郡主,但以赵元俨的能量,结合她及笄的二八妙龄,她大概很快便会受封某某郡主。 赵娘子羞红着脸,以细若蚊蚋之音道:“无妨,秦公子,妾名为赵绮颖。 父王与令祖父有旧,秦公子若有暇,可至府上见见父王。” 她毫无顾忌地将芳名告诉了秦小乙,这…秦小乙药丸! 赵昂把眼睛瞪成了铜铃。 秦小乙头大如斗。 赵昂嘴角勾起,笑道:“小乙,相逢便是有缘,择日不如撞日! 某正好有些时日未去给八叔问安,今日某便带你去认认门如何?要知道,官家对八叔也甚是尊敬。” 他不愧为长年累月与车船店脚牙打交道之人,够坏!他已将秦小乙的话头堵死。 秦琪心中哀叹:这都什么事儿啊!汴京城真不能待!我路上随随便便撞个人,都特么是郡主! 明着坏的赵昂压根儿不给秦琪反驳的机会,他拍了拍秦琪肩头。 “小乙,随三叔来!” 他牵着马当先而行,转头问赵绮颖:“颖儿从何处来?怎地不带护卫侍女?” 赵绮颖偷偷瞄了某人一眼,红着脸道:“三哥,铺子里今日排练那《白蛇传》,妾便央求二哥带妾去看看。 排练结束后,戏班班主请二哥吃酒,妾便独自回来了,反正铺子距王府不远,此处又是内城,安全得紧。 秦公子,王府就在左近,耽误不了公子太长时间。” 秦小乙虽不敢招惹她,但听着她那温柔到让人发酥之音,也硬不下心拒绝同行。 他只好笑道:“郡主客气了,公子二字琪愧不敢当。八大王贤名,琪仰慕已久,只是琪空手而来,恐失了礼数。” 急于吃瓜的赵昂,怎么可能放他离去。他转过头笑道:“小乙,此事易耳! 你的书法颇有独到之处,词又填得甚好,至八叔府上后,为八叔书一曲词即可! 八叔为人豪迈豁达,你便以你那飘逸行书,书一豪放之词,于八叔而言,胜过奇珍异宝十倍。” 赵绮颖紧张地观察着秦琪,柔声道:“秦公子,三哥所言极是,公子词作墨宝,才是无价珍宝!” 秦琪懂了:哦,原来她是我的铁杆粉。 这钢铁直男居然暗暗松了口气… 若吕夷简未将任大郎喊到中书,任大郎必然会在宫城外等候秦琪,也就不会发生后面这许多事。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纵着一切。 可怜的秦琪此时尚不知,等待他的,将会是何等大事。 有赵绮颖在,三人顺利进了这在寸土寸金的内城,占地仍达到百亩的恢宏王府。 赵元俨并未在会客厅等他们,而是来到了书房。 秦小乙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赵绮颖说的并非客套话,显而易见,赵元俨与秦万良一定是故友! 他与赵元俨是初次相见,对方既是长辈,又是王爷,选择和他在书房见面…只能说明,两家是世交。 得益于他前世与官员们打交道的经验,他很快便想通了这一点。 果然,这位颜值、气质均不俗的瘦高壮年帅哥,一见到秦琪便笑了起来。 他仔细打量着这位故友之孙,称赞不已:“好孩子!你不但遗传了秦叔父和孙大郎的仪表,还继承了秦叔父的才华!” 秦琪再次深深一揖:“王爷谬赞,琪如何能与两位长者相提并论?” 赵元俨挥挥袍袖:“小乙莫要见外,按照辈分你该叫本王伯父。还有,秦叔父曾与本王定过婚约,令尊对此事知情!” 第34章 十六年前的秘辛 赵元俨笑着解释:“三十年前,秦叔父曾与本王约定过,他的孙辈与本王儿女联姻,齐心协力辅佐官家。” 秦小乙如遭雷击。 赵元俨,早在三十年前便已封王,那时他二十岁,秦二郎则刚刚出生。 那么问题来了,秦万良当时似乎只是个通判吧? 在北宋,这是极为了不起的正七品上绿袍大员。 因为这职事官,不但比数不胜数的八品、九品大员大了好几级,而且有监督地厅级官员权力。 他们之间这差距…堪称云泥之别啊! 所以,秦小乙已经可以肯定,秦万良一定有极为不凡之处! 根据目前他得到的线索分析,再结合赵恒那神神叨叨的性子,秦琪认为,秦万良极有可能精于老庄、筮卜及斋醮。 他猛然想起一事,环顾四周后,压低声音道:“八王爷,孩儿出生那年之帽妖,是否与家祖有关?” 秦琪敏锐地捕捉到,赵元俨那睿智超凡的双眸中,精芒一闪而逝。 他秒懂。 赵元俨摇摇头:“帽妖之事,本王不知。” 秦琪已经断定,这厮至少是参与者之一。 于是他压低声音:“八王爷,家祖临终前曾有遗嘱。” 赵元俨脸上堆起和煦的笑容,对赵昂道:“三郎,你且带颖儿出去走走,本王与小乙商议一下婚约之事!” 赵昂何等人物,他当即拱手笑道:“八叔,小侄已交还公务,如今暂无他事,既如此,小侄便带颖儿去铺子看戏班排练吧。” 赵元俨呵呵一笑:“甚好!去吧!王大郎正好在铺子里,你们哥俩好好聊聊。” 赵昂看向垂着螓首、满脸娇羞的赵绮颖:“颖儿,跟哥哥来吧!” 二人一先一后出了门,赵昂还不忘叮嘱护院看好书房,严禁任何人靠近。 书房内沉默一阵后,赵元俨当先开口:“小乙,你且说说,你都知道些什么。” 秦琪拱手作答:“八王爷,孩儿只知道,帽妖之事乃出自于家祖策划,至于都有何人参与,孩儿一概不知。” 赵元俨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那你觉得都有谁?” 秦琪见他没有反驳,对自己的猜测更加笃定。 于是他笑道:“以孩儿愚见,王爷也必然是策划者,然否?” 赵元俨笑着颔首:“不错!此事确为本王、秦叔父及另外一人共同策划,你可知此人是谁?” 秦琪毫不犹豫:“时任御史中丞的张相公!” 他说的,正是四大贤相之首的张知白,帽妖事件时,张知白任御史中丞。 赵元俨拊掌大笑:“好小子!你果然有乃祖之风!我们一心想将事情闹大,怎么可能少得了言官!” 秦琪幽幽补充:“更何况,张相公与家祖同为河北人,年龄相仿,且都为拥护太子一方。 若孩儿猜测不假的话,王嗣宗就算未参与其中,也多多少少与家祖达成了一致。” 他不愧为三商齐高的学霸,仅仅凭借只鳞片甲,便已触碰到了事情的真相。 赵元俨耸然动容:“小乙,你是从何得知我们三人的真正想法的?此事就连令尊都不知其内情。 你猜的不错,王嗣宗确实不是策划者,但他是主要参与者,他为我们争取到了布局时间。” 帽妖事件,在天禧二年,也就是秦小乙出生的1018年,是历史上真实发生之事。 在寸字寸金的《宋史》中,帽妖之事,有多达二百余字的记载,可见此事在当时的热度有多高。 详情我不水文,看官们可自行搜索。总之,在最初时,此事或许是ufo,但很快就变成了政治事件。 此事的最终受益人,当然是时年九岁的太子,当时名为赵受益的赵祯;利益受损方则是赵恒和刘娥。 赵恒当时的情况有些类似李治,需要刘娥辅政。 当然,他与李治,除了都曾封禅泰山、都有个强势的老婆这两点相同外,其他哪点都不如后者。 英明果敢的李治,连如日中天的巅峰期吐蕃都敢硬怼,赵恒敢怼契丹?吓不死他! 若非郭待封不顾大局,一心想阴薛仁贵,以薛仁贵之骁勇,李唐或许根本不会有大非川之败。 李治不但有胆量,而且有能力对付擅权的舅舅长孙无忌,赵恒有这等手腕? 由是,面对病情愈发严重的赵恒,刘娥滋生了效仿武则天的野心。 帽妖事件之前,无论赵恒还是刘娥,都迟迟未立太子,何况赵祯并非刘娥亲子。 所以,看官们看懂了吧?这才是赵祯信任秦小乙的最关键原因,他确实欠了秦家天大人情。 若没有秦万良的策划,刘娥很可能会成为第二个武则天,赵祯能否活到现在,都未可知。 擅丢铜钱、普通家庭出身的刘娥,焉能与家世、家教、才学手段、胸襟格局面面俱到的李唐开国功臣武士彟之女武媚娘相比? 秦琪疯狂脑补,拱手道:“王爷,这一切都是孩儿猜测。若孩儿猜测无误,杨淑仪之所以告密,恐怕也是王爷暗中劝说吧?” 淑仪并非名字,而是后宫妃嫔称号。杨淑仪,便是刘娥的好姐妹,如今的杨太妃。 赵元俨瞠目结舌:“这…这可是宫闱秘闻!你如何得知?” 他毕竟是政坛老狐狸兼常青树,很快便稳定了心神,神情变得极为凝重。 “小乙,这些事,你心里有数即可,万万不可对第三人说!李太后的确是被那毒妇所派太医毒死!” 他不敢再与这堪比狄仁杰的神探提旧事,转移话题道:“小乙,咱们还是聊一聊婚约之事吧!” 秦小乙好容易逮住一个知情者,哪里肯善罢甘休,他一揖到地。 “王爷,孩儿还有一事不明,那毒妇死后,官家为何要废郭皇后?” 赵元俨踌躇再三后,最终还是开了口。 “令祖临终前的遗嘱中有一句谶语:废郭后,见麒儿。本王言尽于此,小乙,不许再打听往事!” 这个“见”,读作“xian”。 秦琪虽然早已猜到这个可能,但此刻听赵元俨亲口说出来,仍惊骇万分。 因为,他已经反复确认过,他穿越至此的时间,恰好是在郭皇后被废的当天。 换言之,自己的穿越,绝对不是偶然!冥冥之中,仿佛有只手,在操纵着这一切。 秦万良…莫非是陈抟老祖那般的人物?我是被这时代的某人召唤而来? 如此说来,我还有机会回去? 他心中炽热,继续问道:“王爷,李迪那老匹夫是不是因此被罢相?” 他这句话搔到了赵元俨痒处。 这里更正一下:某某百科中称:赵恒病重时,李迪为逼赵元俨出宫而巧施手段。 但我在观《宋史》、《长编》、《涑水记闻》和《宋会要辑稿》后惊奇地发现: 李迪当时被刘娥贬出京,而赵元俨称病不出…这百科有毒… 最离谱的还不是这个,而是有关张知白的: 某百科说:张知白讽赵祯无儿无女而赵祯感到羞愧… 但众所周知,张知白1028年就卒了,那时赵祯虚岁才十九尚未及冠,而且他还未亲政。 这百科不可信啊。 《邵氏见闻录》作者邵伯温,那是哲宗、徽宗两朝之人,他那说书人哪有我这说书人靠谱? 赵元俨与李迪没有直接冲突,但他告知赵祯生母是谁时,迂腐的李迪确实曾有过拦阻。 二人由是结怨。 是故,秦琪问出这个问题后,赵元俨虽不愿再透露秘密,但还是忍不住落井下石。 “李迪那老匹夫迂腐至极!他不信秦叔父的谶语倒还罢了; 更为关键的是,本王暗地告知官家,李太后为官家生母后,这老匹夫居然攻讦本王造谣生事、包藏祸心!” 秦琪彻底惊呆了:李迪真能作死啊! 赵祯还真是好人啊!这种事儿要换成我,我不捋起袖子,把那厮打个生活不能自理才怪! 他苦笑着拱拱手:“王爷,官家果然宽仁。” 把他当自己子侄看待的赵元俨哈哈大笑:“李迪自以为拥立有功,活该他倒霉!” 他止住笑,叹了口气:“只是可惜了范希文和庞醇之,本王颇为欣赏此二人。 李迪只是被罢相,并未离京,他们二人却因废后之事被贬谪到了地方,憾甚!” 他说的正是范仲淹和庞籍,这两人属于躺枪。 该来的,始终躲不过,赵元俨正色道:“小乙,咱爷俩还是说一说婚约之事吧!” 第35章 小乙接旨吧! 秦小乙苦着脸拱手道:“王爷,孩儿已与内子定好婚期,请恕孩儿无法从命。” 赵元俨居然毫不动怒,反而笑眯眯问道:“小乙,本王之能,你可清楚?” 秦琪苦笑不已:“王爷于官家有大恩,孩儿焉能不知?” 根据《宋史》记载,富弼出使契丹时,发现赵元俨之名居然可止契丹小儿夜啼。 但真相是:契丹王公贵族见赵元俨封号众多,把他夸大而已。 由此可见,赵祯始终感念赵元俨恩德,遑论这位贤王始终谨言慎行,低调做人。 赵元俨扶赵祯即位在前,告知其生母身份在后,这两件事…放在封建社会…是要掉脑袋的。 这两件事说明两个问题: 第一,秦万良、张知白和赵元俨三人,是过命的交情,而其他参与者,都属于他们这个集团。 这个集团,十几年前叫做太子集团,如今叫做皇党。这集团中人,虽非潜邸之臣,却胜似潜邸之臣。 其中的佼佼者,为四大贤相,虽然张知白已故去,但还有吕夷简递补。 第二,秦万良思维之缜密,谋划之周全,布局之精微,令秦小乙叹为观止。 包括后世的吃瓜众们在内,谁又能想到,这ufo事件的背后,隐藏的谋划竟是太子监国? 从张知白生前顶撞刘娥却能全身而退便可得知,他赌赢了。 由是推之,赵元俨在历史上显得与众不同,便极为合情合理。 他这若不算从龙之功,还有什么算? 所以,他能量有多大,可想而知。 别的不提,单说他们这集团的能量…除了赵祯和敢于直言的陈执中、范仲淹,谁敢惹吕夷简? 历史上,同一集团的王曾侍宠怒怼吕夷简…结果呢?过两年吕夷简复相,王曾黯然退场。 那么问题来了,“炙手可热”的吕夷简敢惹这位八贤王? 他是有病呢?有病呢?还是有病呢? 当然,炙手可热是贬义词,用来形容秦家大助力吕相公不合适。 是故,秦琪心中极为忐忑。 赵元俨果然冷笑连连:“小乙,既然你清楚,那么看在秦叔父的面子上,本王再给你一个机会! 你推掉任家的婚约,与颖儿成亲!此事你若不便去说,本王替你出面!你可能不知道,任二郎一直想入股本王的仁和店!” 见秦琪瞠目结舌,赵元俨笑道:“王大郎是王嗣宗嫡子,他不过是代本王打理仁和店而已。如何?你同意否?” 秦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请王爷恕罪!孩儿与任氏情投意合,且任氏贤淑懂礼,孩儿不能推掉婚约!” 赵元俨勃然作色:“秦琪!你要清楚一点,此事乃令高祖与本王商定,是令尊不守婚约在先,并非本王仗势欺人!” 秦琪连连叩首:“王爷息怒!孩儿对此一无所知!孩儿只知,若非任家,孩儿早已性命不保! 何况任氏对孩儿一往情深,孩儿绝不可负她!令千金才色双绝,殿试又在即,还请王爷另择他人。” 赵元俨气得浑身发抖:“竖子!你可知何为王侯之怒?” 秦琪一怔,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哦,对了,上午赵祯也说过这话,不过人家说的是天子之怒。 你这王侯之怒…似乎有点儿low… 吐槽归吐槽,他态度一如既往的端正。 “伏乞王爷息怒。王爷若要孩儿看顾王爷子孙,孩儿必定义不容辞,但此事,还请王爷收回金口。” 赵元俨咬牙切齿:“若本王执意如此呢?” 好家伙,为了给自己闺女找个好女婿,这贤王连脸都不要了。 秦琪暗暗叹息,继续叩首不止,但态度极为坚决:“王爷,任氏是孩儿发妻,请恕孩儿不能从命!” 赵元俨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刚要开口,却听外面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 “八皇叔,何必如此为难一个孩子?” 赵元俨一震,秦琪却大喜。 救星来了!我有救了!也罢,就冲你为我解围,我也得把活儿干得漂漂亮亮! 来人,正是绯袍黑幞头的赵祯。 他似笑非笑地负手踱进书房,长长的帽翅丝毫不晃。 赵元俨神情瞬间平静,躬身行礼:“臣参见官家!” 秦小乙索性直接叩首:“臣叩见官家!” 叔侄二人嘴角同时微微一抽,不约而同想道:这厮真坏! 赵祯并未转身,只是挥挥袍袖:“两位爱卿免礼!小乙,你准备跪到天黑?” 说话间,他行至主位,缓缓落座。 腰力强健的秦琪利索地站起身,正要开口,话便被赵祯瞪了回去。 赵祯看向他八叔:“八皇叔,朕这才得知,帽妖案背后,竟隐藏如此计谋!” 一壮一小两狐狸瞬间恍然:哦,官家偷听,而且偷听了良久! 赵元俨神色坦然,微微拱手:“官家,此事虽上不得台面,但臣问心无愧!” 赵祯颔首:“八皇叔盛意拳拳,朕心甚慰!皇叔不必韬光养晦,朕需要皇叔献计献策。” 赵元俨神色一凛,当即躬身道:“臣遵旨!人言可畏,臣不得不谨慎!” 自去年郭皇后被废后,便有赵元俨操控朝堂的流言甚嚣尘上,因此,赵元俨不得不闭门谢客,低调行事。 赵祯是暗暗警告他,不要刻意做作。 他正纳闷,为何赵祯突然至此,便见赵祯自袖中取出一本奏疏。 “八皇叔,请看看这封奏疏!” 赵元俨疾趋上前,接过那本薄册便看了起来。 “好字!”他忍不住赞叹。 字是他们赵家大房后代子孙,赵子昂赵体的行书,当然是好字。 片刻后他陷入沉默,专心致志地研读起了秦氏…啊呸! 是秦琪糅合了福尔摩斯的演绎法、阿婆刻画的大侦探波洛的比较法、以及迪克森卡尔笔下基甸·菲尔博士密室归纳法的推理方法。 此外,金田一耕助那缜密的逻辑分析推理,也被秦琪完美借鉴。 见赵元俨聚精会神地研读奏折,赵祯这才似笑非笑地看向秦小乙:“小乙接旨吧!” 秦琪一揖到地:“臣接旨!” 赵祯一字一顿:“敕!勾当皇城司事务秦琪忠君体国,且不畏强权、坚守本心,特赐婚福康公主,迁为驸马都尉、勾当皇城司事务。盼其披肝沥胆、再接再厉、不忘初心,知悉!” 秦小乙懵了。 赵元俨从精彩的推理中回过神,呆立当场。 赵祯蹙眉嗔道:“小乙,你接不接旨?” 秦琪讷讷道:“官家,那任氏?” 赵祯挥挥袍袖:“朕准你纳任氏为妾!” 秦琪啼笑皆非:…驸马能纳妾,也就大宋才有这特色吧?唉…认了吧,当皇帝当到这份上…怪可怜的! 他索性跪倒叩首:“臣遵旨,谢主隆恩!” 赵祯微一错愕便反应过来,窝心不已。 唉!好女婿啊!知道朕心里难受,所以拍朕马屁来安慰朕。 这句“谢主隆恩”是满清犬臣们谢恩之语,秦小乙用其来安慰假装坚强、实则受伤的赵祯,恰到好处。 人家既然是岳父,就是大人嘛,说这句话丝毫不为过。 懊恼不已的赵元俨变成了祥林嫂:我真傻!真的!我早说允许他纳任氏为妾不就好了! 他看了看手中的奏疏,顿时明白了一切。 他又看了看神色恹然的赵祯,决定还是等他心情舒畅时再开口。 所以,为免自己的宝贝女儿埋怨自己,最后他还是准备从秦琪这里寻找突破口。 他放下奏折,堆起和煦笑容,对秦琪拱拱手:“小乙,老夫方才多有得罪,还望你看在老夫爱女心切的份上,莫要放在心上。” 秦琪暗暗撇嘴:我呸!你这老匹夫真不要脸!你这叫逼婚你知道吗? 你侵犯了神圣的《婚姻法》…啊呸,是《宋刑统》…等等,这老匹夫除了咄咄逼人之外,好像也没犯法。 罢了,我大人有大量,原谅你了! 于是他躬身拱手:“王爷只是想为令千金择一佳婿,孩儿理解王爷慈父之情,也请王爷体谅孩儿爱妻之心。” 赵元俨笑眯眯道:“如此甚好,小乙千万不要因此心生芥蒂!” 赵祯挥挥袍袖,打断了二人的一笑泯恩仇。 “八皇叔对此有何高见?孙爱卿此计,八皇叔以为此计能成吗?” 第36章 活用种世衡奇计 赵元俨呵呵一笑,躬身作答:“官家,以臣愚见,此计甚是阴毒!” 赵祯脸色顿时多云转晴,他展颜一笑:“八皇叔有所不知,赵元昊已私自改名、建元,其南面之心,可谓昭然若揭! 彼既视大宋为敌寇,大宋又何必对其客气?两国交战,自是无所不用其极。” 大郎已探明,赵元昊不但已改名嵬名曩霄,而且私自建立年号。 赵元俨恍然,他看向秦小乙:“小乙,你事先与孙大郎商量过吗?” 秦琪摇摇头:“回王爷,孩儿事先毫不知情。这一点,孩儿在奏疏中说得极为分明。” 在秦琪看来,孙继邺这封信疑点重重。 首先,孙继邺那句“闲话休提”便极不正常。 因为,以大宋与西夏互市的情况来看,孙继邺不可能不过问上新品之事。 其次,以孙继邺之能,他焉能不知,那神奇的哨探是皇城司的察子? 那他还问个什么劲儿?直接上封奏折不香吗? 最后,孙继邺是被穿越客夺舍,所以三商齐降了不成?他自己不会琢磨吗?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吗? 就算他懒得想,秦小乙也不信,他的军中铁杆儿曹琮会不给他写信说明情况。 秦琪可以肯定,赵祯一定给曹琮下过圣旨。 最大的破绽,是孙继邺只用火漆封口。萧峰萧大王的遭遇证明,这玩意儿…贼不靠谱。 秦小乙托人给他送过缝纫机,若是密信,他一定会用锦囊装信,并用细密针脚缝好。 这种针脚,人力根本无法模仿。 综上所述,孙继邺这封信,不是写给他秦小乙的。 他肯定给元昊卖了个破绽,这封信,他其实是写给元昊看的。 秦小乙在一瞬间,便想到了种世衡历史上用过的离间计。 于是他在回信中写的是,一切都得自西夏那位高人指点。 那位高人提前告知了大宋,西夏近期所有的战略布局及行动计划。 他不知孙继邺想坑谁,但他想坑的,是西夏贤相野利荣仁。 他要为张元、吴昊腾出来位置。 未来至少三十年,西夏都将是大宋头等大敌,他才不会对西夏客气。 他是心软不假,可他并不像李迪那般迂腐。对死敌仁慈,那叫愚不可及。 当然,他不可能告诉这叔侄俩,他借鉴的,是种世衡历史上用过的离间计。 那可是历史上十年后的事儿,这个时空还不一定会再发生。 于是他笑着躬身:“官家,王爷,此事始末,孩儿已说得清清楚楚。 孩儿想给张元吴昊二人腾出位置,所以,野利荣仁必须死!想必,最多月余,西夏便会传来好消息! 待殿试结束,元昊苦于谋士不足之时,此二人必会受其重用!此事还需官家和王爷打好掩护!” 赵元俨显然对此事知情,他转头看向赵祯,赵祯笑着颔首。 “此计甚妙!然则,小乙,此计可再二再三使用吗?西夏野利氏,似乎人才济济。” 秦小乙惊呆了。 这还是那位贤明仁厚的官家吗?他被我带歪了? 他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官家,这…是否有些阴损?” 赵祯哂道:“有何阴损?元昊诡诈多疑,性格暴虐,即便咱们不离间,他手下重臣强将,又能有几人有好下场?” 随即他语重心长地教诲起了女婿:“小乙,做人不能如李卿家那般迂腐! 可想而知,西夏在未来三五十年,都将成大宋大敌,万万不能对他们仁慈!” 秦琪懵逼了。 这…这不是我刚刚想过的念头吗?谁说赵祯只能做官家的? 王夫之你给老子站出来,老子保证不打死你!赵祯这识人之明,加上这说话水平,去李云龙那儿,绝对比另外一个老赵干得好! 他满脸羞愧地拱拱手:“官家教训的甚是!孩儿谨受教!” 他态度一贯端正。 赵政委…啊呸!赵祯满意地颔首:“孺子可教也!那你说说看,下一步咱们阴…离间谁?” 秦琪挠了挠头:“既然官家说野利氏人才济济,咱们就薅他们家羊毛如何?留下一个杨守素,交给张元他们对付。” 赵祯被“薅羊毛”这个说法逗笑了:“甚善!那咱们就把野利氏薅秃吧。” 他又看向赵元俨:“八皇叔,当年参与那件事的,都有谁?可有李卿家?” 赵元俨正色道:“李迪太过迂腐,秦叔父未找他商议此事。 但王相公、两位陈相公、吕相公、杜相公、韩相公,以及已致仕的张相公都曾参与此事。 此外,尚有已故的曹相公、曹武穆公和王公,共十人参与此事。” 秦小乙暗暗咋舌:好家伙!这是天团啊!除了王嗣宗,全是相公!好吧,陈尧咨不是相公,但他是正二品的翰林学士。 赵元俨说的是王曾、吕夷简、张士逊、陈尧佐哥俩、杜衍、韩亿,已故的、与岳飞同一谥号的曹玮、曹利用和王嗣宗。 赵祯耸然动容,这些活着的人,都是他的肱股们。 陈尧咨是身体不好,又因校勘图书而推辞了任参知政事一职,否则,还真轮不到宋绶拜相,叶清臣也做不了同判三司使。 他并未细思极恐,因为这些人都是他亲自遴选出来的。 换个角度来分析,这证明赵祯识人极准。 赵祯颇为自得,他有些飘了。 秦小乙反而细思极恐起来。 他看待问题更加透彻,他看到了事情的本质: 秦万良太神了! 他不给赵祯膨胀的机会,对赵元俨拱手道:“王爷,官家想迎回郭皇后,此事该如何运作?” 赵元俨心领神会,当即拍胸脯道:“此时交给老夫便是!” 赵祯刚刚敲打了他一番,秦小乙为他准备的这个投名状,可谓恰到好处。 他刚刚还说过,曹玮是参与者之一,那么他与曹家的关系还用得着水文? 赵元俨不愧为老狐狸,他立即来了一记反杀:“小乙,郭皇后因你而废,解铃还须系铃人!” 郭皇后如今幽居于汴京城安定坊的安和院,那里如今已被赵祯改名为瑶华宫。 赵元俨的目的极其简单,只要秦小乙在汴京,他的小女儿赵绮颖便有机会与他相处。 别的不说,瑶华宫在哪,秦小乙这河北佬可知道? 赵祯颔首:“小乙,郭皇后之事,朕便交给你了!” 这就是实锤了。赵祯目前名义上是秦小乙的岳父,尽管他还没生出公主。 郭皇后…虽然比秦琪大不了几岁,但也算是他岳母。 这事儿难不倒我们的秦小乙:“官家,孩儿想先做出线膛炮来。” 赵祯显然听懂了秦小乙的意思。 他不由哑然失笑:“也好,你切勿误了省试!” 秦小乙暗暗松了口气。 赵祯站起身,向外喊道:“摆驾!” “铿锵”的甲叶碰撞声中,禁军和宦官们涌进了赵元俨的书房。 临行前,赵祯又望了秦小乙一眼:“小乙,你的重工计划,尽快施行!” 秦小乙深深一揖:“孩儿遵旨。” 二人恭送赵祯离去后,秦小乙不给赵元俨挽留的机会,以赶制神兵为由,一溜烟跑出了王府。 开什么玩笑,招惹一个耶律槊古还不够?修罗场可不是闹着玩的! 远远地,他便看到了站在宫城宣德门的任大郎。 那么问题来了…赵祯去哪儿了? 显而易见,任大郎并未见到赵祯。 果然,当他跑到任大郎身前询问时,任大郎有些懵。 “官家?我未见到!你这孩儿跑哪儿去了?” 他刚要开口说去了八贤王那里,却猛地反应过来。 不能说啊!我这一说出来…这厮一准儿拽着我返回王府。 燕子啊燕子,你咋有这么个亲爹呢? 所幸他一向有急智:“爹,孩儿随官家出了趟宫。” 任大郎果然不再追问。 然而,他的下一句话,让秦小乙的心机白费了。 第37章 排练场中的神秘人 “小乙,咱们去仁和店吃饭!今日那儿半公开排练《白蛇传》。 席位虽有限,但我跟王掌柜打过招呼,他给咱们留了几个席位,稍后几位相公也要过去。” 秦小乙想抽自己。 因为这个对外公开拍摄花絮、兼饥饿营销的套路,还是他告诉的任二郎。 若放在平时,他去也就去了,有花絮可看还有美食享用,何乐而不为? 但…此时那里有赵绮颖啊! 现在是午时四刻,也就是12点…等等! 他突然醒悟过来。 哦…原来如此,赵祯径直去了仁和店! 他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任大郎。 任大郎哈哈一笑:“正好!小乙,咱们便在此等一下相公们,稍后一起骑马过去。” 他话音刚落,便看到任四郎骑着一匹骏马,牵着两匹骏马,“哒哒哒”地徐徐驰来。 三人各自牵着马,等了大约一刻钟,便见到一众下了班的紫袍们,谈笑风生地走出宣德门。 为方便官家垂询及加快政务处理效率,二府三司均设在宣德门对面的御街旁。 二府指的是隔街相望的东西二府,即东府门下省,俗称中书门下;西府是枢密院。 元丰改制之前,尚书省和中书省皆虚设。尚书令、左右仆射、左右丞、六部尚书侍郎、郎中、员外郎皆为寄禄官。 比如李迪的刑部尚书,只是体现他为正三品紫袍而已。 三司指的是户部、盐铁、度支三司,由三司使领导,下设各司副使及判官。 叶清臣的同判三司使为差遣,并不常设。 北宋的司法机构,在元丰之前以审刑院和刑狱司替代刑部,明清所谓三司,在北宋是五司。 即替代刑部的审刑院和刑狱司;监察机构的御史台和谏院;最后是被审刑院分走一半权力的最高法院:大理寺。 所以,刑部只是个摆设,其职权还不如刑狱司,没错,提点刑狱司宋慈的那个刑狱司。 这就是北宋淳化之后、元丰之前的公、检、法三大体系。 由此可见,身兼最高刑法机构、最高法院两大职能的审刑院有多重要。 这也从侧面反映出:北宋的权力中枢,不包含三省六部,只有二府三司。 北宋皇权是何等的高度集中,由此可见一斑。 诸位相公们走出门后,自然有人将他们的马儿牵来。 前文提过,北宋百官,不分文武,都以骑马为主,身体不适时或许会坐马车,但极少坐轿子。 这毕竟不是明清。 任大郎翁婿迎上前,众人笑着见礼后,吕夷简打趣道:“大郎,你这是要管我们午饭?” 任大郎指了指仁和店的方向:“诸位相公,仁和店今日半公开排练《白蛇传》,下官争取到一些席位,不如同去?” 众紫袍眼睛一亮,笑道:“同去同去!” 任大郎挠了挠头:“官家应该也去了。” 吕夷简呵呵一笑:“那更应同去!方便议事嘛!闲话休提,上马吧!” 秦小乙尚是首次见识到大宋汴京的酒楼。他看到这仅比紫宸殿矮一丈、外表富丽堂皇的纯木制楼群,忍不住暗暗叫好。 这仁和店,比真定府倚水楼恢宏百倍不止。 真定府大小酒楼不少,他也曾与那萧什么进过早晨的倚水楼,但他从未去过晚上的酒楼。 他老娘会喷死他的。 进入仁和店,秦小乙才清楚,为何任二郎选择在这里做首映礼…啊呸,做首演。 仁和店占地极广是一方面,毗邻宫城是另一方面,最重要最关键的,是在做为其各楼阁中心的天井中央,有一座三百平米的大舞台。 此时,舞台上的戏班子,正在调整道具、座椅等,显然即将开始排练。 所谓“排练”,实则为私密性质的演出,伶人们出了岔子也无所谓,有的观众就是来看伶人出岔子的。 在舞台周围,还有一圈带餐台的多层看台,这看台足以容纳上千人。 这看台类似足球场的那种看台,但比那种简陋看台华丽、高级许多。 他们进来时,赵祯已占据了高高的c位,他旁边坐着堂妹赵绮颖、赵绮颖的兄弟们和宗室中一众上岁数的王爷们。 赵祯的亲叔叔如今只剩八贤王赵元俨。 所以这些老家伙们都是赵二后人、以及尼古拉斯赵四…赵廷美的儿子们。 他们都已经吃上喝上了。 他们身下看台上,坐着的观众们也都是以宗室为主。 其中夹杂着的一些道士和武士们,应该也都是宗室们府上之人。 仁和店的消费者画像,便是宗室、豪商巨贾和各国使节们。 官员们更喜欢去的,原来是樊楼和潘楼,现在是任店和潘楼。 秦小乙的绿袍,夹在一大片紫袍中格外扎眼,反正赵绮颖一眼便看到了他。 这丫头一定是故意的,她蓦然站起身喊道:“小乙哥!” 担心秦小乙听不到,这笑靥如花的海棠仙子还挥了挥手。 一时间,包括布置道具的戏班子在内,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了秦小乙。 绿袍大员秦小乙头皮发麻,但还是含笑躬身:“小乙见过郡主殿下。” 仁和店…瞬间变成某人的大型社死现场。 短短一瞬的针落可闻后,仁和店沸反盈天。 “小乙?那人莫非就是秦小乙?” “啧啧,郡主与小乙似乎关系不一般!” “哎呀呀!小妹似乎喜欢秦小乙啊!” “小乙?秦小乙?颖儿认识他?” 饶是秦小乙脸皮奇厚,也不由有些面红耳赤,遑论众紫袍都在以吃瓜的神情看向他。 好在赵祯也在场,诸位紫袍遥遥向其行礼后,赵祯压了压袍袖:“爱卿们且安静听戏!” “小乙,你何时认识的郡主?”杜衍将秦琪拽到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秦琪拱拱手:“回杜伯父,就在上午时。” 陡然间,他敏锐地察觉到,有一对极为锐利的目光从人群中射来。 这是他的直觉。他的直觉,曾在他多次冒险作死的试验中救过他。 包括以高压盐酸提取钨,若非这敏锐神奇的直觉,他早已化成一堆白骨。 他霍然转头,与那两道目光对视。 那对目光的主人,是身穿麻布道袍、一张方正白净脸、四旬上下的壮年道士。 那道士见他望来,淡淡一笑,略略颔首。 秦小乙见他并无恶意,便也对他遥遥作揖。 秦小乙问度哥…也就是杜衍:“杜伯父,那道士是何人?” 杜衍早已看到了那人,低声道:“那是先皇极为信任的一个真人,据说其极为精通易理。 先皇宾天后,此人便一直游走于宗室之间。小乙,你不用紧张。他风评一向颇佳,或许只是对你好奇而已。” 秦小乙释然一笑,不再理会那道士,而是跟在任大郎身后,招呼相公们入座。 他没注意到,那道士竟悄悄溜到了赵绮颖座位旁。 赵祯此时正与另一侧他一位皇叔聊着飞白体,并未注意自己堂妹这侧。 “颖儿,你似乎对秦小乙颇有好感?” 那道士蹙起剑眉。 赵绮颖俏脸一红:“是啊,赵真人。您看他面相如何?” 见赵真人缓缓摇头,颇有些唏嘘,她芳心陡然一沉。 赵真人苦笑着压低声音:“秦小乙劳碌操心一生,命中注定桃花劫不断,即便他有帝王之相,于你又有何用?” 赵绮颖关注点颇为清奇:“真人,他能做帝王?” 赵真人摇摇头:“帝怕是够呛,他似乎志不在此,但做个有封地的亲王,完全不成问题!” 这时,他才反应过来。 “颖儿,荆王千岁圣眷极隆,你又即将受封郡主,大宋青年俊彦比比皆是,何苦缠着那即将成亲的秦小乙?” 赵绮颖苦笑不已:“真人有所不知,妾自去年在铺子中看戏时,便一直问任二叔小乙之事…” 出于女儿家的羞涩,她并未将话说完,但赵真人已听懂她的意思。 这丫头已知秦小乙的情况…但她仍暗恋秦小乙,且已有段时日。 看官们注意:她问的是有底线、疼侄女的任二郎,而不是做生意做魔怔的任大郎。 所以,对秦小乙与任丽燕之事,赵绮颖可能不清楚吗? 赵真人叹了口气:“也罢,此事,贫道再与王爷商议一二吧。” 说完他径自离去。 第38章 与狄青齐名的猛将…的大哥 仁和店内针落可闻,随着“锵”一声锣响,金鼓之声骤然大作。 一个刀马旦随着这激烈的节奏登场,“她”充分展示了一番功夫后,便拉开了唱腔。 这便是开篇第一出戏。 不喜欢传统戏剧的现代人,对这抽象的玩意儿很难爱得起来,秦琪例外。 受他爷爷影响,他前世偏爱河北梆子。 那难辨雌雄的刀马旦,唱罢一首陆放翁的水龙吟,赢得满堂彩。 坐在秦琪旁边的赵祯,对秦琪竖了个大拇指:“好小子!这首词唱尽了成都府的风流!” 赵绮颖如雨后海棠一般,羞红着脸,含情脉脉地偷偷瞄着心上人。 秦琪猛然想起一事:“官家,孩儿有一事相求。” 赵祯看着那刀马旦表演,淡淡道:“讲!” “官家可否称,此剧本乃他人创作?” 赵祯目不转睛地看着戏:“准!” 赵绮颖闻言当即恍然,满脸崇拜地看向心上人。 他人唯恐自己不够出名,他可倒好,视出名为洪水猛兽,这才是大丈夫! 唉!这丫头没救了! 秦琪硬着头皮继续道:“官家,那《西厢记》、《长生殿传奇》及《三国演义》,可否亦如此?” 赵绮颖芳心猛地一跳:还有?天呐!他好厉害! 赵祯无法再淡定,他霍然转头。 “小乙,你确定?朕只看了《三国演义》开篇那两首词,便已被你惊艳!如此千古佳作,你当真愿割舍?” 坐在他们身后,隐于阴影之中,默默护卫赵祯的狄青来了兴致。 “小乙,你可带了《三国演义》剧本?哥哥我最喜欢英雄人物!” 秦琪探手入怀,掏出两本剧本,递给赵绮颖和狄青。 倒不是他有意显摆,实在是昨夜赵昂把他刺激得不轻。 得益于春风化雨的马太公,他们那一里,五个村子的学童们,人手都有一本《百家姓》、《千字文》合集。 这反而让他忘了,这时代的人,想读书有多难。 昨夜那求知若渴的赵昂,让他醒悟过来。所以,今天他出门时便带了十几本《三国演义》。 看官们别小看这么一本厚厚的册子,在汴京,这么一本书,就算换不了一石,至少也能换七八斗大米。 汴京一石大米卖三四百钱。 没有活字印刷术的时代,书就是这么贵,普通人家根本读不起。 四海又感性的秦小乙,就是担心再遇到如赵昂那般的人物,所以带了十几本以防万一。 这不,派上用场了。 狄青身旁,一个英武不凡的雄壮将军拱手为礼:“小乙,可否给某一本?” 秦琪看向那人,只见他五官棱角分明,双目炯炯有神,显得英武而又冷峻,绝不是寻常人物。 狄青笑着低声介绍:“小乙,这位是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郭遵,武功比我还要略高。” 秦琪悚然一惊:我去!这可是赵子龙一般的英雄人物啊!三进三出西夏军大营,还能破敌酋! 三川口之战,刘平被宦官黄德和坑惨,多亏英勇杀敌、力尽殉国的郭遵,刘平才保住了狗命。 而且,他弟弟郭逵,可是个与狄青齐名的猛人,虽然如今他才十三岁。 他肃然起敬,双手递过去一本《三国演义》:“小乙久仰郭将军大名,改日请两位英雄吃酒!” 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赵祯,这时突然回头。 “小乙,你如何认得郭爱卿?他可是开封府良家子,一向低调谨慎。” 秦小乙尴尬地望向赵祯:“官家,这…” 他总不能当着郭遵面儿说,六年后他在对西夏作战时殉国吧? 所幸赵祯秒懂:“哦,朕明白了!定是任二郎多嘴!” 他心中暗暗打定主意,准备重用这个四厢指挥使郭遵。 嗯…朕再找个合适的机会问问女婿,这郭遵除了武功高绝之外,还有何过人之处。 赵绮颖完全没听进去他们的谈话,她已经沉浸于两首大江词之中。 两出戏很快演罢。 见赵祯意犹未尽,未老但头发已花白的赵祯堂兄赵允宁,笑着站起身,看向作揖不止的仁和店掌柜王大郎。 “大郎,再来两出吧!” 王大郎抚了抚漆黑如墨的长髯,笑着拱手:“难得今日大家都有雅兴,便再来两出! 官家,诸位王爷,诸位相公,两出唱罢,戏班子要休整一二,晚上咱们再继续如何?” 众人自无不可,他们已经决定赖到仁和店。 吕夷简等大佬经过商量,一致同意打发最年轻的叶清臣、粗鄙武夫王德用回去值班。 他们则安心留在仁和店看戏。 秦琪默默观察着,从这些人的表现可以看出:《白蛇传》要成为爆款! 按照他的规划,《三国演义》要利用《白蛇传》的热度上演。 所以,《白蛇传》越火爆,对《三国演义》就越有利。 这时,他身后骤然传来刻意压低的叫好声。 赵祯蹙眉看去,只见狄青和郭遵捧着《三国演义》正看得入神。 这哥俩一边看着,一边挥着拳头低声叫好。 “匡扶汉室!好大的志向!” 赵祯哑然失笑,摇了摇头,不再理会这两个不解风情的武夫。 赵绮颖也来凑热闹,她一对清澈的眸子中,波光潋滟。 “小乙哥,这些词都是你所作?风格迥异不说,而且都足以流传千古!” 秦小乙不敢直视她崇拜的目光,甚至不敢再听她这温柔至极的声音。 赵祯适时解围:“皇妹万万不可宣扬此事。朕怀疑,元昊已派密谍潜入汴京。” 赵祯以略带警告的目光扫了她一眼,看到她眸子中浓到化不开的情意,心中好气又好笑。 小乙,你可真能招惹妹子! 他以略带严厉的目光瞪了秦琪一眼,后者乖乖垂首,不敢再多言。 同一时间,赵元俨的荆王府书房内。 “王爷是说…”那白净方正脸的道士端坐于椅上,震惊不已。 坐在主位的赵元俨颔首:“此事千真万确!秦叔父临终时,本王、将去益州赴任的张若谷、孙大郎等人俱在。 秦叔父丝毫不像重病缠身、处弥留之际之人,他将故友们一一叫进屋,每人都叮嘱了一番。 本王第一个进入,他便说了这两句谶语。第一句已经完全应验,因此,这第二句,本王不能不照做!” 赵真人肃然起敬:“废郭后,麒儿现,辗转一纪得良缘,如今已经应验。由是推之,公主当在四年后出世。” 赵元俨呵呵一笑:“不止如此,马先生的谶语也已应验。据他称,秦叔父给他的谶语是:甲子致仕,福寿永享。” 赵真人耸然动容:“难怪马太公会在天圣二年致仕,那年正是甲子年。” 赵元俨笑意更浓:“而且他的确算是福寿永享,据本王所知,去年任仁济分红,马先生分了近万贯。” 这近万贯,折合后世千万元。 赵真人拱了拱手:“王爷,正因如此,所以您才对这第二句谶语如此执着,对吗?” 赵元俨微微颔首:“本王只有颖儿一个女儿,国朝自皇考时起,对宗室压制极狠,本王着实担心她的几位兄长照顾不好她!” 他皇考,自然是那篡位的赵三。他压制宗室的目的?呵呵,还不是因为他和赵普合谋的那个金匮之盟。 他怕赵四效仿他来一个烛影斧声。 这事儿,在赵三害死他俩侄子后,在老赵家内部根本就不是秘密。赵四可能没想法? 凭啥你赵三能做官家,我赵四就不能? 所以赵三为了杜绝这种可能,干脆连他四弟也害了。 他还害了李煜和钱俶,历史上数他杀的皇帝最多,他比李世民炸天拉风多了! 总之,高粱河车神赵三就是个人渣。 赵真人显然也想到了这点,他黯然道:“太祖走错一步,以致先师秦公一生凄苦。” 第39章 神秘道士的身份 赵元俨哂笑不已:“真人此言差矣!即便太祖未将秦叔父派到皇考处,秦叔父也不见得活得更精彩!” 赵真人显然不愿再与他争论此事,只淡淡说了一句。 “师祖本想改天换命,不成想仍未能竟全功!所幸先师易理已臻师祖级别,这才将小乙成功带到此处。” 他将话题转移到了秦小乙穿越至此的秘密上。 赵元俨对此倒是庆幸不已。 “对此事,本王佩服得五体投体!真人,你确定小乙命格已改?” 赵真人重重颔首:“贫道来时,已反复推衍,恭喜王爷!小乙若想,完全有能力做皇帝,当然,并非大宋皇帝。 但贫道仔细算了算,他的结局,还是终老真定府。因此,王爷与郡主不会远隔万里。” 赵元俨显然极不满意,骂道:“这孩子莫不是有病?他放着四夷皇帝不做,一辈子待在真定府做甚?” 赵真人哑然失笑:“王爷,人各有志,不可强求。若非如此,官家或许也不会对他如此信任。” 赵元俨心知自己纯属干着急,因此,他在发了一通牢骚后,便问道:“真人,秦叔父一共收了几个徒弟?” 赵真人对此毫不隐瞒:“王爷,实不相瞒,包括秦二弟在内,我们师兄弟共有七人。 贫道虽非最早入门,于易理一途却忝居首席。秦二弟虽亦精于易理,但先师曾叮嘱他守在真定府。” 诚如秦小乙所猜测那般,他老爹秦二郎果然不简单。 赵元俨试探地问道:“小乙应该不知你们身份吧?” 赵真人摇摇头:“王爷放心,秦二弟从未向他提起过我们师兄弟。若非王爷,小乙甚至不知先师的真实身份。” 赵元俨松了口气,笑道:“真人放心,秦叔父的真实身份,本王并非未告诉小乙。” 赵真人摇摇头:“王爷不可掉以轻心,小乙极为聪慧,王爷不经意间透露的信息,或许便足以让他得窥全豹。” 对此,赵元俨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确实如此!这孩子比秦叔父还要聪敏!” 他目光诚恳地凝视着赵真人:“小女之事,还需真人多多费心!本王感激不尽!” 赵真人再次摇头:“王爷,此事贫道不便插手。王爷何不请任大郎过来详谈?” 他可谓一语惊醒梦中人。 赵元俨拊掌笑道:“真人这主意甚妙!” 赵真人拱手:“王爷,贫道需确认一点:先师给王爷的谶语,就是这七个字?” 赵元俨重重颔首:“谶语就是这七个字!本王永世不忘。” 赵真人若有所思,片刻后他肃然起敬。 “贫道懂了!先师显然早已算准,官家要招小乙为驸马。 既如此,此事易耳!稍后,贫道便去面圣!还请王爷尽快请任大郎过来。” 二人商议妥当,赵真人匆匆离去。 再看仁和店这边厢。 君臣又看了两出戏,而且终于吃瓜成功。 那扮演许仙的小生,许是因为紧张,又或是因为班主有过嘱咐。 他有一次是忘了台词,另一次则干脆唱出了白娘子的台词。 他在惹得看官们哄堂大笑之余,也让达官贵人们大感不虚此行。 总之,可谓皆大欢喜。 这时正是申时末,距戌时正的两出演出,有足足一个多时辰的时间。 趁这个间隙,诸位相公们纷纷起身,回二府三司处理公务。 赵祯也回御书房处理审刑院、审官院、谏院等机构送来的文书、奏疏。 宗室们化身吃瓜人,去戏班后台与伶人们聊起了戏。 赵元俨派出的家将则趁机找到并带走了任大郎。 于是,随着人群散去,秦小乙悲哀地发现:这偌大的看台上,只剩下自己与那含情脉脉的海棠仙子。 他咽了口口水,竟有些紧张。 海棠仙子赵绮颖拿出《三国演义》剧本,将其翻开,含羞带怯地看向忐忑不安、想做柳下惠的秦小乙。 “小乙哥,妾愚笨,您为妾解释解释这几首词可好?” 秦小乙头皮发麻地看向那“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他有些口干舌燥,忍不住再次咽了口口水。 这首词是一代词宗李先生的《醉花阴》,描述的是…女子相思之苦。 他在《三国演义》中,将这首词用于王异独守被马超围困的孤城时,过于思念丈夫赵昂所唱。 好吧,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了衬托其不让须眉的忠贞英烈,她在唱完这段后,便义无反顾地上了城墙,誓要与城共存亡。 盖因当时马超阻住了夏侯渊赶来救援的大军,王异已经陷入绝望。 这首词,在《三国演义》中,分明是她向夫君告白加诀别之诗。 所幸张合出奇兵躲开了马超的封锁,及时赶到城下救了王异。 另一路的徐晃又以围魏救赵之计,迫使马超回援,这才使得主将夏侯渊彻底瓦解西凉军攻势。 我插一句:这是《三国志》中记载的建安十八年的史实,马超、韩遂当时尚未反目。 所以,多智而近妖的秦小乙此刻慌得一批。 我要是不答应她…她会不会也要与城偕亡? 我特么是贱还是傻,怎么就设计出来这么个剧情?这下可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心里直打鼓,表面却带着笑意拱手为礼。 “郡主,小生已有妻室,又已被官家招为驸马都尉。对郡主相思之苦,小生无能为力。” 赵绮颖撅起红润丰盈的小嘴儿:“小乙哥,人家愿做妾的!” 秦小乙头都要炸了:姑奶奶!您敢做妾…我也得敢娶啊!妾的地位…跟正妻能比吗? 话说回来,公主作妻,郡主做妾,我这是要疯啊!御史台和谏院那帮职业喷子…不喷死我才怪! 好吧,就算官家和八贤王没意见,喷子们都集体哑火。 可你们一个公主一个郡主,一笔写不出两个赵字,燕子会不会受你们欺负? 修罗场可不是闹着玩的! 一念及此,他下意识地退后两步:“郡主,感情之事讲究你情我愿,不可强求!” 赵绮颖上前两步,以一对清澈深邃的美眸凝视着秦小乙。 “小乙哥,人家一定会与任娘子好好相处!” 秦小乙擦了擦额头止不住的冷汗,悄悄退后三步:“做妾没出息的,还请郡主三思!” 赵绮颖步步紧逼:“妾宁愿做小乙哥的妾,也不愿做别人的妻!” 秦小乙以眼角余光扫了一下身后,猛然旋身,展开身法,跳下看台后,如一阵疾风跑出了仁和店。 赵绮颖这才醒悟他的险恶用心,恨恨地跺了跺玉足,大发娇嗔。 “大坏蛋!小乙哥你真狡猾!” 秦小乙兜了个大圈子,趁人不注意,又从仁和店一处楼阁的偏门溜了进去。 他这灯下黑玩得…简直不要太溜。 所以,他完美避开了赵绮颖派出的追兵。 谁也想不到,他根本没离开仁和店。 仁和店对面一个铺子里,隐于旗幡阴影中的一个人影,看到这一幕,嘴角微微翘起。 秦小乙似有所感,回首看向彼处,却毫无所得。 那人趁他回首之际,已施展身法离去。 逃避赵绮颖的秦小乙,无暇顾及此人,小心翼翼地向仁和店主楼的天井方向行去。 赵祯刚刚批阅完一份奏疏,便听门口的阎文应道:“官家,玉阳真人求见。” 赵祯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哦,他是给八皇叔做说客的。 他合上奏折:“宣!” 少顷,赵真人匆匆进来,稽首行了个大礼:“贫道参见官家!” 赵祯头也不抬:“道长见朕何事?” 赵真人继续躬身:“贫道前来,为官家转述先师谶语。” 赵祯仍埋头批阅奏折:“是关于八皇叔的?讲!” 赵真人叩首:“臣遵旨!先师对荆王言:女儿务必嫁小乙!” 第40章 抄后路计划 “啪嗒”一声,赵祯手中的御笔跌落于地。 他霍然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赵真人。 “道长快快请起!道长可知,秦爱卿是何意?他莫非信不过朕?” 无怪赵祯作是想,实在是…老赵家的家事…怎一个乱字了得? 赵真人仍跪伏于地:“官家,以臣愚见,先师应是想为小乙增加牵绊,以免他被夷狄女子禁足于他乡。” 赵祯心头骤然浮现出耶律槊古的名字,他悚然一惊。 “道长,小乙命格如何?莫非他有做夷狄皇帝之相?” 赵真人显然地位不一般,他对此直言不讳。 “官家请恕臣直言,秦小乙确有帝王之相,但臣反复推衍,却最终只得出他终老真定府之结局。” 赵祯暗暗松了口气:这就是说,小乙不但未做夷狄皇帝,而且没有谋权篡位。 赵真人似乎听到了他心中所想:“官家放心。若小乙有异心,他为何迟迟不造那威力巨大的神兵出来? 那新式钢刀锋锐坚固,他为何不私藏?他为何从不过问大船建造进度?甚至,他为何从不离开真定府?” 自古以来,但凡当上皇帝的,最顾忌、最防备的便是想取而代之者。 以至于,皇帝们夜不能寐、食不甘味,所以说,这个表面风光无限的职业,实际上一点儿也不美。 就连雄才大略的朱洪武也不能免俗。他为了自己孙子顺利上位,且能稳固统治,杀了多少功臣良将? 躺枪的李善长尤其冤枉。 熟读二十五史外加《竹书纪年》、《资治通鉴》的秦小乙,既然来到了封建社会,当然要以自保为第一要务。 因此,对犯皇帝忌讳的红线,他当然要避而远之。何况,他连官都不愿当,当皇帝?谢了。 对他而言,整日活在实验室和车间,有事儿诊诊病、做做试验,没事儿改改机电,那才是他想要的生活。 他前世为了理想放弃了这种惬意的生活,这辈子,他要弥补一下自己的遗憾。 虽然电他做不出来,但机他可以尽情发挥。 在他努力下,或许、可能、大概,他临终前能做出来蒸汽机。 有了蒸汽机,再加上他遗留的电磁学理论、发电机设计原理,或许过上二百年,大宋就能进入电气化时代。 人类文明的进程,将会超前六百年,而且在他影响下,这时空不会如他前世那般,对环境破坏那么严重。 更不会有许多动物,如渡渡鸟般被那群强盗水手们吃绝种。 赵真人虽然不可能算出秦小乙这种真实想法,但以他对秦小乙的观察和他的推衍,通过其性格大概能猜个七七八八。 这是明摆着的事儿。秦小乙一个技术宅加居家好男人,怎么可能做皇帝! 各种试剂、设备是他的好伙伴,实验室和车间才是他的归宿。 看官们不理解?我再举个例子: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鹰击长空,鱼翔浅底。秦小乙这技术宅,就该生活在车间和实验室。 那儿,就是他的长空和大海。 极为聪颖的赵祯,彻底松了口气,他已经懂了秦万良的意图。 报答赵元俨之恩是一方面,让自己孙子与老赵家结为一体,才是最重要的。 赵真人偷偷观察着赵祯的脸色,这时也彻底松了口气。 他也懂了先师秦万良的意图。 老头儿上了赵三的贼船后,虽极为无奈,却也只好既来之,则安之。但他毕竟未完成师祖之命,必然心有不甘。 他的补救之法,就是通过卖自己孙子,引来大能,以期拯万民于水火。 这里不再继续剧透。因为秦万良的师父,也是一个大能。 总之,在赵真人看来,先师秦万良这步棋,既成功了,也走对了。 至于秦小乙还是不是秦小乙,重要吗?先师都不在意此事,自己何必刨根寻底? 他默默期待着。 果然,赵祯长长叹了口气:“道长,孩子们的事儿,就由他们去吧!只要你情我愿便好!” 赵真人暗道:妥了!你情我愿这事儿好解决!就秦小乙那脾气,郡主主动些就成了。 那小子犯倔也简单。郡主给孙娘子写封信,姿态放低一些,反正是做妾,孙娘子还能不让她进门儿? 没听说过! 哪个当娘的不想自己儿子多子多孙的?可怎么多子多孙?纳妾呗! 反正妾没地位,正妻看上哪个孩子,妾就得乖乖送上,那孩子就得认正妻做亲娘。 我插一句!古代流行近亲结婚,可为何隐性基因却未作祟呢? 答案就在于此。许多“嫡子”或“嫡女”,其实都是正妻看上的小妾的孩子,也就是庶子。 如此一来,那所谓嫡子与女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哪里还算是姑舅近亲? 我再强调一下,古代是一夫一妻多妾制,妾地位极低。 正妻若不高兴,杀了妾都只是花钱买命,而不用抵命。 秦小乙对此深恶痛绝,所以他发誓不纳妾。 尽管他发的誓没卵用。 赵真人暗暗打定主意。所以,秦小乙又药丸。 孙娘子绝对无法抗拒,一个堂堂郡主给自己儿子做妾的诱惑。 仅凭这件事儿,就足以让她感觉自己登上人生巅峰。 那么问题来了,秦小乙惹得起他老娘孙幼娘吗? 这问题还用想? 赵真人终于站起身,微微一躬:“既如此,一事不劳二主,臣便身兼两职…不,三职如何?武穆公与臣亦为故交。” 赵祯哈哈一笑:“准!阎卿,笔墨伺候!辛苦道长为朕跑一趟!” 赵真人深深一揖:“官家放心,臣必不辱使命。” 半晌后,他快步行出宫城,径直赶往仁和店。 可怜秦小乙还在暗暗为自己的机智点赞,浑不知自己已被抄了后路。 他躲在人群中,默默听着观众们对《白蛇传》的评价。 “这剧本剧情通俗,词曲雅致,可谓雅俗共赏!” “对!而且从这几出来看,剧情比那《荆钗记》还吸引人!” “小乙…对了,官家吩咐过了,不能宣扬是小乙写的本子。” “对了,小乙呢?刚刚还见郡主和他聊得火热…” 秦小乙没再继续听下去,他悄悄溜出了人群。 聊得火热?若非自己提前找好后路,怕是要被她“壁咚”了吧? 唉!好丢人! 他刚找了个赵绮颖的视线死角躲起来,骤然发现那白净方正脸的道士从正门匆匆而入。 他小心翼翼地躲在人群中,装作和旁边的人尬聊,虽然他压根儿不认识人家。 “这位小官人不知任何职?” 他身旁,是一个着紫袍的中年武将。他这绿袍大员敢主动跟人家搭讪,也需要莫大勇气。 宋代文武官常服不尽相同,文官腰带华美、常服材质比武官精致。 到宋神宗时,文官还会佩戴鱼袋,这个玩意儿一直沿用到明清。 总之,宋代重文轻武,体现在方方面面。 秦小乙仔细观察着那道士的动向,随口答道:“回这位太尉,下官乃驸马都尉!” 那紫袍武将愕然:“官家有公主?不对啊!小官人若是驸马都尉,应着绯袍才是!” 秦小乙见那道士径直走到赵绮颖处,心中直打鼓。 他拱拱手答道:“回这位太尉,下官今日刚领到圣旨,尚未来得及更换官服。” 那紫袍武将上下打量着他,又听他一口正宗真定腔,恍然大悟。 “哦,原来你就是那传说中的秦小乙!” 秦小乙愕然转头。 他见此人半百年纪却无甚皱纹,脸膛白净,颜值不俗且气质超然,再结合他这一身紫袍,心中浮现出一个人名。 他试探问道:“敢问这位太尉,可是郭殿帅当面?” 他说的是夏守赟。 那人正是夏守赟,他一怔,忍不住拊掌大笑:“正是老夫!” 第41章 管军八位吃瓜记上 此时的夏守赟,还不是后来的殿前都指挥使。 但他如今以是建武军节度使之寄禄官,任管军八位之一的殿前副都指挥使差遣。 所以,他是妥妥的从二品武官。再过一两年,他会拜同知枢密院事,升迁殿前都指挥使。 那是正二品武官,武官序列的最顶端,高俅高太尉也是这个官职。 简而言之,人家深受赵祯器重,是赵祯的心腹武将,往俗里说,他是秦琪的自己人。 夏守赟赞叹不已:“都说小乙聪明,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 可惜了,若非官家有意招婿,你应该知审刑院或提点刑狱司,才不至于埋没你的本事。” 自赵恒朝以降,驸马都尉,亦即驸马,不能再做官。王贻永是北宋最后一个做到宰相的驸马都尉。 剧透一下,不久后,王贻永这厮将知成德军,接替张若谷,叔侄两代驸马都尉可以探讨一下人生。 王贻永是赵祯的亲姑父,也是个人生大赢家,不但官做得极大,深得赵祯信任,还长寿。 他也是北宋第一个纳妾的驸马,秦小乙是第二个。他们应该庆幸自己生在大宋,而非大明。 又跑题了,言归正传。 秦琪暗暗撇嘴:做提刑?天天跟尸体、卷宗打交道?多谢了! 尸检教材我可以出,这跟咱专业对口;当提点刑狱司或者知审刑院?省省吧!有那时间,我还不如研究研究机械制造呢。 大宋不差我这一个神探,大宋缺的是拔高基础科技的科学家。 要是我穿越到开国时期的赵二朝,或许还有空兼任一下神探,甚至还能救一救被亲兄弟背刺的赵二…以及那即将被赵三毒死的一众皇帝们。 李继迁那黄口小儿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可如今是时间紧任务重的仁宗朝,西夏,准确来说,是李继迁的孙子元昊正虎视眈眈呢,时不我待啊! 他拱拱手,态度极为端正:“夏殿帅,孩儿已是驸马都尉,官是当不成了。” 他又不自觉地看向赵真人和赵绮颖的位置。 夏守赟对此深表遗憾:“唉!可惜可惜!不过…小乙啊,官家没有公主,你这驸马都尉…” 他循着秦小乙的目光看去,语气极为惊讶。 “咦?那不是荆王的千金?哦,小乙,官家认郡主做女儿了?你要尚郡主?” 秦小乙险些喷出一口老血。 你这脑洞开的…八贤王就这么一个女儿,他舍得…等等,辈儿也不对!赵绮颖是赵祯堂妹! 他颇为无奈:“夏殿帅,官家迟早会有公主的。而且,官家是郡主堂兄,不可能认郡主为女。” 夏守赟直指要害:“那你为何频频看郡主?” 秦小乙后悔了:我就不该跟这厮搭讪!大宋的武官都这么八卦? 他支支吾吾道:“夏殿帅,我说实话您可能不信。” 夏守赟一脸吃瓜人的迫切:“小乙但说无妨。” 秦琪挠了挠头:“郡主想嫁给孩儿做妾。” 夏守赟霍然起身,扭着身子对赵绮颖喊道:“郡主殿下!” 秦小乙二话不说,扒住看台前面的小几,一个纵身翻下高一丈有余的看台,施展身法消失于茫茫人海中。 他一边亡命奔逃,一边在心中哀叹:你这糟老头子坏得很!我不跟你玩了! 赵绮颖听到有人喊自己,四下张望后,才在自己视线勉强所及处,看到了冲自己挥手的夏守赟。 夏守赟傻眼了。 小乙你跑啥?心虚了怕穿帮?这么高你也不怕摔着? 但他见赵绮颖看了过来,只好硬着头皮道:“郡主殿下,秦小乙他…” 赵绮颖打断了他的话:“夏殿帅,小乙哥在哪儿?” 夏守赟懵了。 哦,小乙说的是真的?你俩还真…?哦豁!有大瓜啊! 他仿佛瞬间年轻了二十岁,趁着看台上人不多,三步并作两步,气喘吁吁地冲到了赵绮颖的位置前。 “郡主殿下,秦小乙刚刚坐在老臣位置旁。” 赵绮颖再次打断了他的话:“夏殿帅,那他人呢?” 夏守赟已经确定,这俩人绝对有奸情! 他指了指看台下的人群:“他听见老臣喊您,一溜烟跑了。” 赵绮颖气得直跺脚:“这个小滑头!” 赵真人呵呵一笑:“郡主莫急,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夏守赟两眼放光:“赵真人,小乙是不是驸马都尉?” 赵真人颔首:“没错,夏殿帅,圣上确实刚刚下旨。” 见夏守赟偷着乐,赵真人脸一沉:“夏殿帅,不要乱猜!你若有疑问,可自去问圣上!” 夏守赟当即神情肃然:“赵真人莫误会,老夫别无他意。” 赵真人哂道:“如此甚好!” 他站起身,对赵绮颖拱拱手:“殿下且安坐,贫道去见王爷。” 赵绮颖羞红着脸轻声道:“还请真人妥善保管!” 赵真人行了个道礼:“殿下放心,且耐心恭候贫道喜讯。” 赵绮颖微微颔首,目送赵真人远去。 夏守赟这吃瓜人眼见有大瓜可吃,急得如百爪挠心,便也对赵绮颖拱手为礼。 “郡主安坐,老臣也去见见王爷。” 赵绮颖有些纳闷:人家赵真人是急着办皇差,你夏殿帅这么着急忙慌,是想去做甚? 看官们觉得这事儿就这么完了?别急。 夏守赟着急忙慌地向亲兵们打了声招呼,叮嘱他们占好位置,不到半个时辰,晚上的排练就要开锣。 他急匆匆地翻身上马,正待离去,迎面遇到了刚刚下值的李用和。 李用和捋着胡须哂笑:“夏大郎,这么着急忙慌,要去做甚?你这般不顾仪表,也不怕那帮文官们看你笑话?” 夏守赟无暇与他闲话,急匆匆打马离去,回头道:“李小乙,休怪老夫没提醒你,速去荆王府,有好戏!” 李用和捋着胡须的手顿时一僵。 有好戏?你这老小子见多识广,你都说是好戏…有大瓜啊! 他也叮嘱亲兵占好位置,翻身上马,匆匆跟上。 他刚行出几丈,便听有人喊自己,一扭头,路旁驰来一辆红色超跑…啊呸!一匹枣红色高头骏马。 那骏马上,赫然也是一名紫袍半百武将。 李用和乐了。今儿可有点儿意思!老哥几个扎堆儿啊! 那人哈哈一笑:“李国公,您这是要去哪儿?” 他勒住马,抱拳道:“李马帅!” 这个称呼有些滑稽,但其全称却有些唬人:马军副都指挥使。 那人正是赵祯颇为信任的名将李继隆之子:李昭亮。 他目前担任马军副都指挥使一职。 李用和正要答话,又一名壮年紫袍武将拍马凑了过来。 李用和在马上笑弯了腰:“郭宣徽使,哈哈!走!同去荆王府,夏殿帅说了,有好戏看!” 那人是从五品马军都虞侯郭承佑,他之所以能穿紫袍,是因为他的寄禄官是从二品的宣徽南院使。 前文提过,禁军管军八位分属三衙四厢:三衙为殿前司、侍卫亲军马军司和侍卫亲军步军司; 四厢为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 管军八位中,除殿前司都指挥使是从二品、副都指挥使是正四品外,其他六人都是从五品。 这是北宋防止重现李唐藩镇割据的重要制衡手段。 但这造成的直接后果,便是将领在禁军中因威信不足,极易出现指挥不力之情况。 听说有好戏看,这帮闲得蛋疼的武将们眼睛一亮,纷纷拍马赶上。 目前任步军都虞侯的王贻永,上面提过的那位驸马都尉,也加入了吃瓜人的行列。 将至荆王府时,殿前都虞侯许怀德也加入了他们浩浩荡荡的队伍。 除了伴驾的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狄青、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郭遵外,六人算是齐活儿了。 他们分别是: 殿前司副都指挥使夏守赟、都虞侯许怀德、马军副都指挥使李昭亮、都虞侯郭承佑、步军副都指挥使李用和、都虞侯王贻永。 李用和听从了秦小乙急流勇退之策,退位让贤,将殿帅一职让给了夏守赟。 殿前司都指挥使这个烫屁股的座椅,秦小乙力劝他不要坐上去。 秦小乙提醒他,要以霍光为戒,谨防赵祯赏无可赏。 有秦小乙在幕后出谋划策,李用和的历史评价和历史地位绝对低不了。 可怜李用和至今尚不知,他要吃的大瓜,正是他谋主秦小乙的。 赵真人刚行至荆王府门前,骤然听到身后传来呼喝声,回头一望,顿时呆若木鸡。 第42章 管军八位吃瓜记中 好家伙!李国公、夏殿帅为首,三衙大佬们齐至… 他第一反应是:完犊子了!官家反悔,要抄荆王家! 我特么就是个扫把星啊! 他第二反应是掐指一算。 咦?大吉?不对吧?这不是要抄家灭门的节奏吗?怎么可能大吉? 他的第三反应则是迎上前行了个道礼:“敢问国公爷,夏殿帅,李马帅,郭宣徽使…您六位因何前来?” 众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夏守赟。 夏守赟笑眯眯地拱手为礼。 “钦使,我等别无他意,只是过来参见贤王,不影响您办皇差。” 他身后众人这才恍然。 哦,原来赵真人是前来宣读圣旨的钦使。 等等,这算什么好戏? 于是,众人对夏守赟怒目以视。 夏守赟满脸堆笑,连连拱手:“诸公莫急!” 他又转身看向赵真人:“赵真人且去忙,我等先在王爷府中坐一坐。” 赵元俨家的门子、管家、护院、亲兵们见管军八位来了六位,剩下两位还偏偏是四厢禁军指挥使,早已溜进了后院通风报信。 赵元俨正苦口婆心、声情并茂地给任大郎画大饼,突然见一众家丁、护院、亲兵们涌了进来。 他顿时怒不可遏,正待发作,便听管家兼幕僚嚎啕大哭。 “王爷,大事不好!管军八位…不,六位先至!两位都指挥使带兵在后!官家这是要查抄王府啊!王爷还是尽快出逃为好!” 王府设长史,那是明清之事,因为明清亲王都是世袭。 北宋亲王目前无一世袭,唯一世袭的是一家郡王:赵二赵匡胤的后代安定郡王。 所以,这管家实际便是荆王的长史。 他这一哭,赵元俨心中登时烦躁不已。 “闭嘴!统统闭嘴!本王问心无愧,何惧官家兴师问罪!本王倒要看看,官家为何抄我王府!” 所幸他没忘了任大郎。 “大郎,你且自后门离去,待此间事了,咱们再继续详谈。” 任大郎有些傻眼。 这…我要走怕是不合适吧?罢了,老子豁出去了! “王爷此言差矣!如今王爷有难,下官不才,愿为王爷斡旋一二。” 赵元俨心中一暖,是哪个天杀的说任大郎见利忘义的?老子不打死那厮! 他挥了挥袍袖:“那你便跟来吧!你放心,但教本王一息尚存,势必护你周全!” 任大郎怀着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决绝之情,极为光棍地跟在赵元俨身后,在一众家丁、护院、亲兵拱卫中,走向大门。 赵元俨气冲冲地奔至大门,见赵真人立于门廊,门外还站着六名清一色紫袍武官。 他们手扶着缰绳,一副看好戏之神情。 赵元俨心中“咯噔”一下。 坏了!一定是我那侄儿嫌弃我让女儿做妾,所以派管军八位前来问责。 也是,那秦小乙尚了公主,再纳郡主为妾,他这是要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啊! 这显得我们老赵家也忒掉价了吧? 得,颖儿,为父还是给你另择一个佳婿吧。 嗯…等等,我找谁去?谁能比得了秦小乙? 他可是秦叔父豁出老命…罢了,我也别瞎琢磨了,问问赵真人吧。 他看向赵真人:“真…不,钦使可是前来传旨?” 赵真人在门廊等候的功夫,又暗暗卜了一卦,卦象显示…大吉! 他彻底无语。 是我的姿势不对?还是我上完茅厕没洗手? 他正走神间,听到赵元俨作是问,当即拱手道:“请王爷接旨!等等…咱们还是移步客厅吧!” 赵元俨心中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只好硬着头皮强作镇定:“好!” 他表面云淡风轻,脚下却如踩了棉花,轻飘飘、软绵绵险些一头栽倒。 我药丸! 过门槛时,若非任大郎扶了赵元俨一把,他一准儿一头栽倒。 管军八…六位吃瓜人,悄没声息地跟在后面,围着客厅看起了戏。 赵真人朗声道:“荆王接旨!” 赵元俨一颗心跳出了嗓子眼儿,颤颤巍巍躬身行礼:“臣接旨!” 他已经听不清赵真人念了些什么。只听到最后两字“知悉!” 他下意识地要躬身称“臣领旨谢恩!”,却听一边的任大郎开口。 “真人!不对啊,官家既封郡主,那御赐郡主冠服何在?” 赵真人冷冷瞪了他一眼:“闭嘴!这里还有一份圣旨!” 任大郎当即噤声,小声对赵元俨道:“恭喜王爷!官家封令千金为寿宁郡主!” 赵元俨一怔:哦,不是抄家?等等…不会吧? 赵真人没给他思考的机会,展开另一份圣旨便念了起来。 这次赵元俨听清楚了:赐福康公主为驸马都尉秦琪为妻,寿宁郡主为秦琪之平妻,福康公主增一辈,视寿宁郡主为姊。 姊妹二人共辅驸马都尉秦琪,时时规劝其披肝沥胆、精忠报国。 这下,不止他和任大郎,院中那六位禁军头头也集体傻眼。 他们面面相觑,难以置信地互相询问。 “夏殿帅,老夫没听错吧?这是官家旨意?” “这…老夫虽年近半百,但耳朵还不聋,只是不敢确定这是不是幻觉!” 驸马都尉王贻永瞠目结舌:“秦小乙这是要上天?尚公主也就罢了,还要纳郡主为妾?” 李昭亮自恃圣眷极隆,对领旨谢恩的赵元俨道:“王爷,这圣旨不能接啊!堂堂郡主岂可做妾?” 回应他的,是赵元俨的怒视。 “这是本王家事,岂容你置喙?本王还没问你们,官家给本王下旨,你们过来做甚?” 一念及此,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原来你们都是来看本王笑话的啊! 李用和也看不过去了:“王爷三思!平妻只是好听,实则仍是妾室!不如下官替王爷找官家说项?” 赵元俨有心抽出亲兵的佩刀,把这些臭不要脸的吃瓜人都砍出门去。 主要当事人任大郎用力拍了下大腿,制止了赵元俨将想法付诸行动。 “官家圣明!诸位太尉有所不知,小乙最近与那契丹长公主眉来眼去,下官屡次规劝,他却屡教不改! 官家这是在警告下官那不成器的女婿! 如今他两位妻室都是大宋贵不可言的天之骄女,看他还敢不敢继续与那契丹长公主胡闹!” 这不是他劝自己女儿,同意让耶律槊古进门儿的时候了。 赵真人用力干咳一声,以昭示自己的存在感。 见众人都看向自己,他好整以暇地掏出第三份圣旨。 “开国子任昭辉接旨!” 任大郎愕然。 他下意识地躬身行礼:“臣任昭辉接旨!” 随着赵真人念出圣旨,吃瓜人们终于吃到了来王府后的最大一块瓜。 王府前院,一时间人声鼎沸。 “任氏也要上天啊!” “是啊是啊!一个民妇,居然能做媵妻!而且是做公主和郡主的媵妻!” “李国公,咱们去仁和店吧!官家肯定已至仁和店,咱们劝劝官家如何?” “就是就是!李国公,官家莫不是受了小人蛊惑?” “快去快去!事不宜迟!趁着圣旨还热乎,咱们赶紧劝官家收回旨意!” 一众紫袍武官,呼啦啦跑出院子,“哒哒哒”的纷乱马蹄声,以及“希聿聿”的马嘶声中,留下了一地鸡毛远去。 赵元俨和任昭辉面面相觑。 我俩这关系…好像很尴尬啊!两口子的尊长叫亲家,我们俩这叫啥? 赵真人擦了擦冷汗,刚要发言,却被心有灵犀的赵元俨和任大郎,一人塞给他几块明道年间官铸金锭。 二人齐刷刷拱手为礼,异口同声道:“有劳真人保媒!” 赵真人双手捧着沉甸甸的足金,心中感慨不已。 真准!还真是大吉! 任大郎将姿态做足,对赵元俨深深一揖:“王爷,下官必叮嘱小女,好生侍奉郡主殿下!” 赵元俨笑着挥挥袍袖:“哪里哪里,你我之女,都应好生侍奉公主殿下才是!” 他心中暗暗嘀咕:以后,我闺女是不是要住在真定府? 不行,我得找小乙问清楚!真定府那穷乡僻壤,哪里比得了开封府? 他与任大郎交换个眼神,二人同时伸出手:“同去仁和店?” 第43章 管军八位吃瓜记下 时间回到两刻钟之前。 却说秦小乙施展身法亡命奔逃,慌不择路下,竟然跑到了雄伟恢宏的宣德门外。 他刚喘匀气,便见宫城大门洞开,赵祯那浩浩荡荡的御辇车队鱼贯而出。 他一个旋身闪到一旁,躬身拱手,目送车队远去。 他态度一向极为端正。 得益于秦小乙亲自设计并制作的制动系统,赵祯的御辇骤然停在他身旁。 “啪”一声,车窗被打开,一个似笑非笑的威严声音传来。 “小乙,上来!” 可怜的秦小乙,等的就是这一句。 “孩儿遵旨!” 他轻轻打开车门,再次深深一揖后,坐到了赵祯对面。 “说说吧,你何以狼狈至斯?” 赵祯上下打量着他,嘴角溢出一丝笑意。 秦小乙叹了口气,将仁和店内发生之事,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赵祯听得忍俊不禁:“小乙,你就这么怕颖儿?” 秦小乙摇摇头,拱手正色道:“官家,孩儿不是怕郡主,孩儿一是担心燕子伤心;二是深恐当面拒绝郡主,会让她做出傻事。” 他是真被赵绮颖吓到了。 那首《醉花阴》,在他魔改版《三国演义》剧本中,可是王异的诀别之词。 他毫不避讳地将自己被“壁咚”之事讲了出来。 反正赵祯是岳父,是自己实打实的大人,自己又是个刚束发的少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因为御辇私密性极佳,秦小乙又是赵祯女婿,所以赵祯笑得毫无风度,甚至有些放飞自我。 自当上皇帝以来,他再也未如此开心过。 他笑出了眼泪。 当皇帝这十二年,对他而言,不啻于煎熬。 所以当他看到七郎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涂掉刘娥名字时,他感到极为痛快。 所以当秦小乙说,他要帮耶律宗真收回本该属于契丹皇帝的权力时,赵祯也并未反对。 因为,那种日子他早已受够。 秦小乙看到笑出眼泪的赵祯,突然有些心疼。 终宋一朝,再没有哪个皇帝比他更苦更难。 赵佶父子是咎由自取,而且赵佶过了半生纸醉金迷生活。 历史上,北宋哲宗赵煦、南宋孝宗赵眘虽然也生活在阴影之中,但至少有人为他们遮风挡雨。 而且,无论高滔滔还是赵构,都无意染指皇位。 赵祯不同。刘娥至死都想做女皇。 若非张知白、曹利用、曹玮、李昭亮、李迪、王曾、吕夷简、赵元俨、王贻永等文臣武将与刘娥硬刚,结局真不好说。 这些人的构成极为复杂,有外戚、有宗室,还有权臣。 而且,刘娥毕竟不是武媚娘,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大宋,也不是武将当道的李唐。 但是,处于权力漩涡最中心的赵祯有多苦,可想而知。 这也正是他重用外戚、暗戳戳怂恿自己人结党、信任宗室的关键原因。 他太缺乏安全感了。 后世一帮砖家对赵祯的评价确实没错,他确实无定性,但他这种性格又是如何养成的,那帮砖家分析过吗? 刘娥有多强势,砖家们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出于某种用心避而不谈? 赵祯既有识人之明,又极富人格魅力,而且还能听劝,对人极为仁厚。皇帝做到他这份上还不够好? 刘备除了豪勇任侠比他强,其他无论哪方面恐怕都不如他吧? 纵观封建王朝两千多年历史,综合素质比赵祯强的皇帝,也屈指可数。 在秦琪看来,位面之子刘秀根本无法与赵祯相提并论。 东汉之亡,始于光武!他太重世族又太轻庶族。 世族、豪强和庶族,三者之间尖锐的矛盾导致:东汉甫一建立,便已注定了三国乱世之结局。 赵祯截然不同,他自亲政时起,便极重民生,锐意缓和士农工商之间的矛盾和对立。 秦琪暗自庆幸,自己穿越来了一个好时代,若遇到一个人渣皇帝,说不得自己得推翻**自己来…那简直太可怕了! 因此,极为感性的秦小乙轻轻叹了口气,极为郑重地拱手为礼。 “官家,孩儿发誓,但教孩儿一息尚存,必竭尽全力辅佐官家,开创一个空前绝后的大一统盛世!” 赵祯笑声顿止。 秦小乙再次拱手:“官家放心,重工计划,景佑二年底之前,必可全面施行!届时,孩儿将让官家看到另一番新气象!” 赵祯欣慰地点点头:“甚好!小乙,此事朕便全权交给你!朕会大力支援唃厮啰,借其之手遏制元昊扩张!” 他略一犹豫,还是决定告诉他残酷的事实。 “小乙,朕已…” 他话未说完,车外传来狄青的声音。 “官家,御辇已至仁和店!” 赵祯淡淡道:“知道了!准备停车!” 可怜对自己的命运茫然无知的秦小乙,还以为赵祯在担心西北局势,他笑着拱拱手。 “官家不必心忧,以元昊之多疑,野利荣仁必会身死!这两年,孩儿再与孙钤辖谋划一番,定教元昊自毁长城!” 他悠然看向暮色中那缤纷多彩的旗幡灯火,展颜一笑。 “官家,最多五年,炮军一旦成型,便是西夏彻底归附之时!这大宋繁华烟火,必将传遍四夷!” 赵祯怔怔地看着自己面前这英姿勃发的少年,再次痛恨自己为何至今无女。 他虽已下旨,但秦小乙这么有名无实,终究还是不妥至极。 马直、张若谷、七郎都已先后说明,那耶律槊古美艳不可方物,若那妇人将秦小乙拐到契丹… 那简直太可怕了! 赵祯暗暗打定了主意。 当他与秦琪一先一后下车时,准翁婿二人被眼前的阵仗吓了一大跳。 只见,管军六位…好吧,加上狄青和郭遵,八位已齐,正恭候赵祯下车。 秦小乙反应神速,他一溜烟跑进人群,有样学样地躬身行礼。 他身处人群中尚且不知,但赵祯却看得分明,夏守赟…等六人,虽垂着首,眼睛却都已斜向了某人的方向。 赵祯嘴角微微翘起,抬起袍袖朗声道:“诸位爱卿免礼!朕今日有喜事,正好与诸位爱卿同乐!” 吃瓜六人组激动不已,偷偷瞄向当事人,见他一脸淡定,不由暗暗赞叹。 小乙不愧为空前绝后的一代驸马都尉!这份养气功夫,我等自愧不如! 赵祯正欲进门,便见两人策马疾驰而至,那二人远远下马,狂奔而来,忙不迭地躬身行礼。 “臣等迎驾来迟,还望官家恕罪!” 那二人,正是荆王赵元俨和开国子任昭辉。 赵祯看了看惶恐不安的二人,又看了看偷笑不已的吃瓜六人组,顿时恍然大悟。 他嘴角翘得更弯,扬了扬袍袖:“都是一家人,何罪之有?” 他这话说得极有水平。 知情者,如当事人加吃瓜六人组,都已听懂。 不知情者,如主要当事人秦某和郭遵、狄青,也愣是没听出任何毛病。 赵祯憋着笑:“八皇叔,大郎,你们二人伴驾,八位爱卿随驾;小乙你自便。” 他也学坏了。 秦小乙果然不干了:“官家,孩儿伴驾如何?” 天可怜见,正咬牙切齿的赵绮颖若见到他落单,还不得立马凑到他身边? 赵祯挥挥袍袖:“朕要与二位爱卿议事。” 秦小乙看透了他的险恶用心,颇为无奈地放弃了挣扎。 吃瓜六人组突然觉得,这出戏远比《白蛇传》精彩许多。 颇喜关扑的郭承佑干脆设了庄:“某以《韩熙载夜宴图》为注,赌小乙今晚留宿荆王府!” 受嗜赌的太祖赵二郎影响,北宋关扑文化颇浓。 是以,其余五人纷纷响应。 最终,李用和、夏守赟、王贻永押注,秦小乙不可能留宿荆王府。 而郭承佑、李昭亮和许怀德则认为他会。 六人在赌约上签上各自大名,定好明早大朝会结束便兑现赌约。 随后,他们开始期待秦小乙和赵绮颖的再次相遇。 第44章 基建狂魔的规划上 机智的秦小乙,让吃瓜人们失望了。 他并未进入仁和店。 因为赵祯说的是“小乙自便”,所以,他不算违抗圣意。 当然,他这毕竟是小聪明,仁和店他一定要进,但他至少可以想想应对之策。 但他并未想什么对策,而是优哉游哉地欣赏起了汴京城的夜景。 如今还未出正月,天黑得早,初上的华灯,为这座世界第一大城增添了一抹醉人的风情。 这座城市的繁华和气象,白天时看得并不分明,到了晚上才尽显无遗。 游荡在这座大城最繁华的商业圈,欣赏着如织的市民和商贩,沉醉于这抹醉人风情中的秦小乙,想起了自己前世读过的《东京梦华录》。 他又想哭。 如今的汴京人,谁能想到,历史上九十年后,这繁华气象,这缤纷色彩,将会化为数十里焦土。 他仰望星空,心中再次感慨万千。 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他已下定决心,乘船连夜赶回真定。 于是,他飞奔至仁和店正门,与匆匆迎面而来的诸位紫袍相公、以及他们家眷们一起,混进了仁和店。 因为仁和店有秦小乙手把手带出来的膳夫徒弟,所以这里的菜式花样琳琅满目。 冷拼热炙、煎炸煸炒、熟卤烧腊、各式羹汤、各色点心,可谓层出不穷。 除川湘菜外,六大菜系悉数出现于这仁和店内。 秦小乙一边警惕地观察着赵绮颖的动向,一边与处于一个清静角落的众相公们,商谈着真定府下一步的商业计划。 面对二府三司的大佬们,他侃侃而谈:“学生以为,重工计划,还是仍应以保障农耕为先。” 晏殊和叶清臣暗暗松了口气。 他们唯一担心的,就是秦小乙不顾及农业,让男丁们都去炼钢炼焦。 但秦小乙怎么可能犯这种错误。 他辛辛苦苦提亩产为的是什么? 他的目的正是通过提升亩产,一方面平抑粮价,一方面释放出多余的劳动力来发展工业。 毕竟民以食为天,农业发展不起来,工业…吃不饱的工人,能干好对体能要求极高的重工? 秦小乙看向三司两位大佬,当然,他的目光主要落到偶像晏殊身上。 “晏相公,叶相公,学生有一种新式建材,这次返回真定府,学生便要说服张知府以此开凿沟渠。 若此建材实用性及成本均无问题,学生便将其整理成册,连同样品一起带回汴京。” 他说的是阉割版的钢筋砼。 他在苦苦思索水泥替代品时,突然想到了铝酸盐。 于是他找来河北路极为常见的铝矾土、石灰石和石膏粉,将三者按特定比例烧制后得到了一种山寨版铝酸盐砼。 这种阉割版的铝酸盐砼,无论哪方面都比不上铝酸盐水泥,稳定性更是远远无法与硅酸盐水泥相比。 但它具有两个无可比拟的优势,一是成型快,二是轻污染,甚至若工艺得当,完全可以做到零污染。 其与钢筋搭配,需要做试验验证其稳定性。 若其稳定性无问题,那么用其盖六层以上的钢混结构房屋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当然,盖高层的前提是要有泵车提升浇筑速度,否则,浇筑速度慢的话,这种砼很容易凝固。 但还是那句话,只要有了突破口,对于环保卫士秦小乙而言,就不再是难题。 烧制这种砼,比烧砖更环保,而且效率更高。 以破坏环境为代价发展经济,这种蠢事,理工达人秦小乙决不会干。 他既要金山银山,也要绿水青山,小孩子才做选择题。 哦,咱们是在说发展农业?开凿灌渠试验铝酸盐砼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方便灌溉嘛。 水源问题更简单,滹沱河水量颇丰,甚至夏秋两季还有决堤风险。 欧阳修在做真定知府那半年时,每次过滹沱河都战战兢兢。 但随着这条贯穿真定府的灌渠开凿,决堤风险自然会降低许多。 秦小乙计划将灌渠开凿至赵州的济水,顺便解决一下济水水量不丰的问题。 因此,可以预期,今年真定府的gdp一定还会大幅提升。 叶清臣咽了口口水:“小乙,如此长达百余里的灌渠,造价几何?费用又由谁出?” 秦小乙早已想过此事。 他笑道:“晏相公,叶相公,砼及钢筋,由任仁济负责,三司以未来十年真定府买扑酒税、茶叶“交引”、及商税减免形式补贴任仁济。 百二十里的灌渠,砼及钢筋成本约百二十万贯,但工费需由州府承担,反正州府有钱。 这是有利于真定府及赵州子孙之事,理应由两州府承担工费。此事万不可摊派为衙前役,咱们不能让好事变坏事。” 在熙丰变法之前,北宋河北路和河东路,因长期驻军,所以为了满足军需,这两路州府赋税在报给三司后,并不上交,均留州用。 可问题是,自澶渊之盟后,这两路战事明显减少,到耶律隆绪后期至今,大宋与契丹,干脆一点儿小摩擦都没了。 所以,这军需便足以满足。 好吧,我说人话。真定府和赵州,都不差钱儿。 茶叶“交引”,更是勋贵家族们攫取暴利的重要手段,北宋之亡,与此有一定关系。 此事较为复杂,咱们不水文。 秦小乙开凿灌渠的真正目的,既不是为了发展农业,也不是为了便民,而是要试验这铝酸盐钢筋砼的稳定性。 在他这理工科的实用主义者看来,在农耕时代,还能有什么试验,比开凿灌渠性价比更高、更利民? 所以,本着一只羊也是赶,一群羊也是放的原则,他设计了这么个灌渠出来。 哦,您问他的灵感…当然是郑国渠。 那条郑国渠,本是战国时韩王韩然派郑国去秦国施展的毒计,最后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成就了秦川八百里沃土。 秦小乙反复计算过投入产出比,最终,他得出的结论是皆大欢喜。 那他还犹豫什么? 大宋基建狂魔秦小乙,就此开始了他基建计划的第一步。 这里强调一句:基建工程,是典型的重工业。 只要铝酸盐砼稳定性无问题,下一步,他就要将此物用于西北筑城修寨。 那浇筑效率…三国时曹操攻马超,得娄圭娄子伯之计,一夜筑冰城的案例,看官们了解一下! 就因为这座冰城,曹操一举大败西凉军。 若灌渠没有问题,那么铝酸盐砼就算再差,也比冰城结实耐操吧? 所以,这才是基建狂魔秦小乙全盘谋划的最终目的。 要想治好大宋的病,必须先在与西夏之争中占据主动,继而和平统一河湟及西州诸蕃部,最后一举碾压并收复西夏。 只要西北一统,谋夺燕云乃至契丹,便如水到渠成。 秦小乙计划在二十年内做到一统西北,守城就得靠这阉割版的钢筋砼。 所以,开凿灌渠试验其稳定性,已势在必行。 当然了,若任家三老给力,能尽早赶到南美,这个时间周期还会进一步缩短。 三司两位大佬听到他的谋划后,对视一眼,极有默契地同时颔首。 “此事可行!小乙,你应该已经做好方案了吧?快拿出来!” 秦小乙嘿嘿一笑,摸索片刻后,掏出一份计划书。 他拱拱手:“有劳两位相公请示官家,小乙先走一步!” 抚须苦思、旁听半晌的吕夷简愕然。 “小乙,你要去哪儿?” 秦小乙再次拱手:“回吕相公,小乙要连夜赶回真定府。” 杜衍拍了拍他肩膀:“小乙,此事不急于这一时…且慢,莫非官家另有交待?” 秦小乙颔首,将赵祯欲迎郭皇后回宫之事说明。 这些紫袍大佬中,参与当年那件事的有四位,是以,他们当即便反应了过来。 吕夷简苦笑不已。 “小乙,迎郭皇后之事,便交给老夫吧!郭皇后因刘娥…刘太后之事,一直对老夫心存芥蒂。” 杜衍也颔首道:“坦夫,咱们二人同去吧,也是时候告知郭皇后真相了。” 韩亿长叹一声:“坦夫,算上老夫!” 秦小乙瞠目结舌。 这时,那温柔到让人骨酥的声音再次响起:“诸位相公,你们议好事了吗?” 第45章 基建狂魔的规划下 秦小乙头也不回:“还请殿下稍等片刻。” 赵绮颖善解人意地轻笑一声:“那妾便先去陪皇兄。” 听到轻盈的脚步声远去,秦小乙暗暗松了口气。 赵祯下旨需经中书,是以二府三司诸位相公,均已知秦小乙的悲惨现实。 但此刻,诸公见这主要当事人仍懵懂不知,心中打起了鼓。 官家这是何意?莫非要给小乙一个惊喜? 这对他来说,怕是惊吓吧? 得,我们也先别提了。 于是,众紫袍在交换了眼神后,心照不宣地绝口不提此事。 秦小乙却在心中默默盘算: 送曹姝婧回曹家之事,赵元俨揽了下来;迎回郭皇后之事,吕夷简那三人也揽了下来… 如此一来,我负责做好我的老本行就是了。哎呀呀,这下事情简单了! 我先在实验室试验一下这原始山寨版的钢筋砼,再用镗床将炮筒镗出膛线,试验一下线膛炮威力、准确性和稳定性即可。 他心情放松下来后,便不再着急赶回真定府。 于是他拱手笑道:“有劳三位相公代劳,小乙感激不尽!等小乙再来时,定带些亲手做的吃食。” 他探手入怀,为每人送上一本《三国演义》剧本,刚好将带来的剧本送完。 众紫袍不急着看书,一声锣响后,第一出戏也刚好唱罢,于是,众人继续刚才的话题。 王德用迫不及待问:“小乙,你这钢筋砼,是准备用于西北吧?” 秦琪拱手笑道:“回王相公,正是!开凿灌渠,只为试验其稳定性如何。” 他突然想起一事,对吕夷简和杜衍拱手道:“两位大人,荆王称先祖父与其有婚约,可有此事?” 这两人,均与秦万良有师徒之义,因此他这声“大人”叫得毫无问题。 二人同时摇头:“绝无此事!否则你病重时,王爷不会袖手旁观!” 吕夷简又道:“小乙,孙娘子性子要强,老夫得知你病重时,你已初愈。 只是,老夫从未想到,任家竟与你扯上了关系。老夫至今仍庆幸不已! 小乙,老夫有一事始终不明,令尊与老夫相交十多载,你垂危之时,为何令尊一直未给老夫等人写信?” 全程旁观的陈尧佐终于开口:“坦夫,你有所不知,小乙哥在临终前,曾给二郎一句谶语。 老夫虽不知其内容,但由那件事可推知,此事必与小乙哥耿耿一生之事有关。” 他说的小乙哥,指的是小小乙的爷爷,老小乙秦万良。 吕夷简大有深意地望了秦小乙一眼,似有所悟。 陈尧佐再次看向秦小乙:“小乙,老夫可以名誉担保,令祖与王爷之间绝无婚约!你无需担心令尊不守诚信。” 他几次三番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这孩子的人生太惨淡了,还是晚些时候再让他知道此事吧。 一个公主一个郡主…这可够他受的! 唉!官家到底怎么想的?如此奇才竟无法做官,老夫想想都觉得心痛! 秦小乙疑惑地看着陈尧佐,拱手问道:“老大人是否有话要说?” 陈尧佐最终没忍住,正色道:“小乙,本朝规矩,当上驸马都尉便不可再做官任职,你是否后悔?” 秦小乙暗笑:我后悔?开玩笑!当官哪有在乡下攀科技自在?这自在生活之惬意,给我个平章事都不换! 再说,有我家燕子给我打下手、陪我做实验,那才是人生一大乐事! 对,这就是理工科狗独有的浪漫。 所以,就他这种性格,就算他当皇帝… 他也得第一时间组建内阁,说不定他还会推出个君主立宪制,制定好《宪法》后,把事儿都推给内阁去处理。 他一定能成为一个极为优秀的吉祥物。 最起码他颜值高气质好,诗词歌赋样样搬运成功,还能写写剧本编编曲。无论哪一点,他都比英吉利那个老太太强吧? 总之,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对搞研发的向往。 他笑着拱拱手:“回老大人,小乙懒散惯了,考进士也只是想圆马太公及家慈之愿,做不做官无所谓。” 他见诸紫袍脸色均一沉,立即补救道:“不过小乙既为官家驸马,自当竭尽全力辅佐官家,做不做官并不重要。” 诸位紫袍同时颔首。也对,只要为国尽忠就好,做不做官确实不打紧。 磨勘…那玩意儿又不是kpi,审官院要如何对研发工作进行量化考核? 嗯…小乙,今年磨勘你不合格!你申报的发明专利项目不够! 或者…小乙,你的发明专利没有转化为实际成果,官降两级!正五品下,降为从五品下! 甚或:小乙,你今年发表的sci太少,下下等! 这不是开玩笑嘛! 而且话说回来,当不当官真的重要吗?官家给小乙委派差使,他能拒绝吗? 一念及此,诸公释然。这种事儿,就交给官家头疼去吧! 而且,他们这些人做到二府三司这个档次,基本上都已在宦海沉浮数十载,当然,叶清臣这个开挂的除外。 他是在对的时候遇到了对的人,所以被赵祯提前发现了才华。 总之,他们虽然极为好奇天禧帽妖之事内幕,但也深知“不该问的不能问”这个官场大忌。 由是,见气氛有些僵,宋绶笑着拱拱手:“小乙,伯父对你的灌渠极为期待!” 他是赵州次赤平棘县人,也就是后来的赵县,秦小乙的邻县老乡,这灌渠确实与他家息息相关。 南平棘、北真定连成线,中间就是后世的石家庄市,而且这条线恰好能穿过市中心。 我这说书人吐个槽:石家庄真尴尬,还不如南北这两个县名气大。 秦小乙哈哈一笑:“宋伯父,要不您指出您家位置,孩儿把灌渠开凿到您家良田中间?” 宋绶一本正经地拱拱手:“小乙千万不要因私废公!怎么省钱怎么来!不然晏相公和叶相公一定会揍人!” 众人看向已经捋起袖子的两位计相,都忍不住哈哈大笑,气氛瞬间极为融洽。 杜衍拍了拍秦小乙:“去找郡主吧!荆王府离宫城极近,我们上下班可不想遭遇打击报复的黑手!” 秦小乙挠挠头:“还有一事,诸位长辈都是孩儿的大人,有关小乙的一切,还望大人们能替孩儿保密!” 诸公,包括王德用在内,均对他肃然起敬。 众人想起,若非隐于幕后的秦小乙,元昊在西北,恐怕早已占尽主动。 诚如《孤勇者》的歌词: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 隐于幕后、默默无闻的秦小乙,比站在高台、接受民众喝彩的禁军将士们更伟大! 因为,他不止提供了元昊准确的偷袭时间,为大宋做足了万全准备,而且他还提供了一整套周密计划。 正是由于他的算无遗策,大宋才能在损失极低的情况下,占领西夏横山南麓几处城寨。 诸位紫袍齐齐站起身,对秦小乙微微躬身。 秦小乙连忙闪到一旁,避而不受。 “孩儿当不得诸公如此!” 吕夷简笑道:“小乙,这一礼你受得起!正因你未雨绸缪、算无遗策,这才让元昊处处受制、一筹莫展。” 韩亿也笑道:“小乙,你那灌渠尽早施工,让这新式建材及早用于西北战场。对了,那叫钢筋什么?” 秦小乙笑道:“钢筋砼!砼这个字是孩儿自己所造。” 这里,必须向工科老前辈、结构学家蔡方萌教授致敬,“砼”字是蔡先生发明的。 陈尧佐感慨万千:“当年太祖御驾亲征伐北汉,因太原城坚,最后功亏一篑。若我大宋在西北坐拥坚城,当可立于不败之地。” 吕夷简看向两位计相:“三司尽快将此奏疏呈递于官家,此事越快实施越好。” 诸紫袍纷纷称善。 侍坐于赵祯身旁的赵绮颖,见自己暗恋数月的心上人,如众星拱月般被紫袍相公们团团围住。 又见一众相公们起身对他行礼,一颗芳心无限欢喜。 她暗想:小乙哥真了不起! 赵祯的声音骤然响起:“皇妹!” 第46章 秦小乙的治疗思想 赵绮颖一怔,忙不迭行礼:“皇兄有何旨意?” 赵祯有些无奈,只好重复了一遍他刚才的问题。 “皇妹,你是想年底与任氏同时嫁给小乙,还是等到明年,朕为你办一场盛典?” 赵绮颖愕然,随即大喜。 “皇兄同意妾与小乙婚事?皇兄放心,妾一定努力相夫教子,与小乙一起,辅佐皇兄开创盛世!” 赵元俨别过脸,不忍直视女儿那仿佛在发光的俏脸。 赵祯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不忍心将真相告诉这天真烂漫的美少女。 堂堂郡主做妾…好吧,虽然名义上是平妻,但那不还是妾? 这事儿…面对这惊喜交加的妹子,赵祯竟羞于启齿。 任大郎叹了口气,默默背起这口大黑锅。 “郡主殿下有所不知,官家已下旨封小乙为驸马都尉。 但官家深知殿下垂青小乙,故而也将殿下许配给了小乙。” 他垂首拱手,不敢直视这人比花娇的美少女。 赵祯暗暗叹息,做起了好人。 “皇妹,你若不能接受,朕这便收回旨意。你若可以接受,朕承诺,你只是名义上的平妻,实则与公主地位等同! 此外,朕已下旨封皇妹为寿宁郡主。皇妹大可不接受此姻缘,朕准皇妹自便!” 赵绮颖瞪大了美目,她显然没听懂。 此时,赵元俨不能不开口解释。 “颖儿,官家虽尚无公主,但官家已与小乙定下婚约,等公主将来及笄便与小乙成婚。你能否接受此事?” 赵绮颖听懂了。 随即,她问出一个让大家都陷入沉默的问题。 那边厢,两位负责为大宋理财的计相追问秦小乙。 “小乙,你所说线膛炮,造价如何?将来若在将作监量产的话,又该如何运输?” “还有,这线膛炮,应该如何分配?西北那两路,总共需要多少?” 这两个问题,秦小乙一个都答不上来。 他只出了线膛炮的图纸和设计,还没有进行初试,成本这个问题他无从计算。 第二个问题更扯。 西北战局瞬息万变,这种问题难道不应该由临阵应敌的武将们来决策? 所以大宋明明不缺强将,却总是打不成胜仗。 从赵三开始,皇帝和文官都成了神奇的战场遥控器。 问题是这个时代既没有互联网,又没有无线电,你如何做到实时指挥? 你当这是在打撸啊撸,还是打农药?给你个狄青,你就能操作他打碎敌方水晶? 纵观大宋一朝,自赵三起,皇帝和文官对武将的防备…我能水百万字。 还是那句话,就如秦小乙面对三冗问题一般,他根本不想去改革这一弊端。 有这时间,他不如努力建造高炉,加速升级线膛炮。 对待大宋痼疾,秦小乙根本不想改变。老子把科技给你拔高到十八世纪西方水准,生产力给你提升几百倍,你这一大堆毛病还算毛病? 就像他前世某个狠人名医一般,老子不管你什么病,我就一心把你气血给你调到比正常人还旺盛。 你吃得饱睡得香,走路还贼快,久而久之,你还有病吗?怎么可能? 您说他这办法简单粗暴?不!恰恰相反,他能把病重之人气血提高到这种程度,一般的名医根本不可能做到! 这需要对《内经》研究到极高深的程度,且必须九针、灸爇、导引按跷、毒药和砭石五术并用才能做到。 他前世的爷爷就对此君赞不绝口,并且一再表示自愧不如。 秦小乙用的就是这个套路。 我有这能力用如此简单粗暴的办法,在十几年内治好大宋的顽疾,何必再慢腾腾地治疗? 他在第一卷末尾问星空时,便已经打定了主意。 是以,他组织了一下语言,便缓缓开口。 “两位相公,小乙如今也不知。咱们等高炉建起来再精算一番如何?” 前文提过,线膛炮量产的前提,是有高炉;建高炉的前提,是秦琪设计并造出精准的测绘仪器。 绘图再精准也没卵用,只有以经纬仪定点,再测准标高、点距和倾角,才能保证高炉建造时的精准度。 这可不是航海,只要测准大略数值就行。 高炉内部高温高压,它只要压力稍不均衡,就会变成炸弹。 这件事已困扰秦小乙许久,他正在一点点攻克研发壁垒。 他只恨自己没有金手指。 尽管他那十张三国志面板都放不下的知识和技能,已经足以秒杀几百万穿越众。 在一旁一直未发言的王随,默默伏案记下最后一笔后,终于抬起头。 “好了!老夫已全部记下!小乙,这算不算你为大宋制定的五年计划?” 秦琪微一错愕,旋即微笑颔首:“算!小乙保证!五年后,一定给官家和诸公一个全新的大宋!” 他很欣慰。若他穿越到大明,不管皇帝是谁,只要不是贼有魄力的朱洪武,他早就反特么的了。因为思想被禁锢的犬儒太多! 还是大宋好啊! 范文正公,您老不必再琢磨新政了。 因为,五年后您会发现,大宋所有的问题都已不再是问题! 只有发展重工业才能强国富民,才能保持世界第一大国地位! 而且,重工业提上去后,轻工业还叫事儿吗? 他已决定,将自己的作息时间改为朝五晚十,中午小憩两刻钟。 因为,大宋…不,神州…不,整个地球,都在等着自己去治疗。 他笑得格外灿烂:“诸位相公们,第一批钢材,咱们打造新式农具!小乙的目标,是小麦亩产六石、水稻亩产七石。” 晏殊激动得浑身颤抖。 “小乙,真有这种可能?若当真如此,实乃天下生民之大幸!” 秦小乙笑着颔首,心中却颇不以为然。 这就把你们吓到了?若你们见识到土豆和红薯的亩产,你们岂不是要发疯? 饶是吕夷简极有城府,此刻也按捺不住,他一把拽起秦琪的手便向外走。 “走,孩子,跟老夫面圣!” 这次面圣方便,赵祯就坐在看台最上层。 于是,下一出戏尚未开锣,在座的王公贵人们便见识到了戏台外的另一出好戏。 只见,一众紫袍相公,簇拥着一个绿袍大员,涌上了官家所在的看台。 观众们,尤其是吃瓜六人组,集体嗨了。 “哎呀呀!老夫等了半个多时辰,终于等到这一幕了!” “老郭老郭,咱们要输,相公们一定是请求官家收回旨意的!唉!可惜了老夫珍藏多年的柯亭笛!” 郭承佑死鸭子嘴硬:“不急!长夜漫漫,总会有转机!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方才,赵绮颖问道:“皇兄,此事若小乙不同意怎么办?还有,婚后妾是该叫皇兄还是叫皇叔?” 后一个问题好说,前一个问题…让他们几人集体沉默。 以他们对秦小乙的了解,这种可能性…简直是一定的! 所以,见紫袍们簇拥着那熟悉的绿袍走过来,赵祯心中慌得一批。 吕夷简遥遥拱手:“官家,臣等有事相商!” 赵祯强作镇定,淡淡道:“何事?” 吕夷简看了看四周的吃瓜人,笑道:“官家,此地说话多有不便,不如…” 他给赵元俨使了个眼色。 这岳父三人组心中同时“咯噔”了一下。 赵绮颖俏脸上满是失望。 赵元俨无奈叹息:“官家,诸公,请随某来!颖儿,你且安心在此等候!” 他找了一间私密性极佳的包厢,叮嘱狄青和郭遵二位猛人守好门口,便关紧了这包厢的推拉门。 众人依尊卑坐定、秦小乙侍坐于下首后,赵祯看向吕夷简。 吕夷简看向晏殊。 晏殊又看向叶清臣。 王随不动声色地将笔记塞到叶清臣衣襟下。 叶清臣心中感激不已,当即掏出秦小乙的计划书,又偷偷拈起衣襟下的笔记。 他拢着袍袖,起身行礼:“官家,臣有一言!” 第47章 请恕孩儿不同意 二府三司诸公,心照不宣地提携叶清臣的举动,被秦琪的三个岳父解读为甩锅。 毕竟在这些紫袍中,叶清臣资历最浅、年龄最小。 任大郎心中哀叹:完犊子了!小乙这倔小子,唉!罢了,至少我丫头有福了! 赵元俨则欲哭无泪:秦老叔啊秦老叔,你这卦不准啊!我闺女为何如此命苦呢? 赵祯深感遗憾。 他下午刚给契丹义弟耶律宗真修书一封,义正辞严地强烈谴责了一番:他老妹耶律槊古不讲武德、不按套路出牌的无耻行径。 同时,他对契丹皇族如此罔顾礼法、不守圣人教诲的行为深表遗憾。 最后,他言辞恳切地表示: 希望契丹皇族、燕国长公主能够迷途知返,不要一错再错以致积重难返,对契丹民众造成恶劣影响。 好吧,我说人话。 赵祯的意思很简单:契丹你丫真不地道!真不要脸! 你堂堂长公主有夫之妇,居然公然勾引我大宋有妇之夫秦小乙!你们如此不要脸,也不怕把你们契丹老百姓带坏了? 虽然他措辞极为文雅,但表达的就是这个粗鄙的意思。 他甚至在想:那耶律槊古真就这么漂亮?竟把朕的好女婿秦小乙迷得神魂颠倒?朕给他一个公主一个郡主,他都不满意? 唉!朕太难了! 是以,他听到叶清臣开口,便挥了挥袍袖:“爱卿但说无妨!” 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叶清臣偷偷瞄了一眼王随的笔记,躬身道:“官家,方才小乙奏明一事。” 听到他这句话,岳父三人组都认命了。 罢了,此事再从长计议吧! 叶清臣不清楚他们三人复杂的心理活动,他一边偷瞄藏在袖间的笔记,一边组织着语言。 “官家,小乙方才为大宋制定了一份五年发展计划。” 三人同时错愕。 咦?不是小乙抗旨?他同意了?这事儿不对啊!他怎么就同意了呢? 这三人真难伺候! 叶清臣按照书记员王随的笔记,以自己的语言,将秦琪的计划娓娓道来。 这计划其实极为简单。 第一步,把冰箱门打开…啊呸!是于真定府开凿灌渠,并于全国推广腐植酸肥,先将亩产提上去。 这个小目标,是小麦亩产四石,水稻五石,也就是让现有亩产翻一番。 第二步,是确定新式钢筋砼稳定性无问题后,将其用于西北战场修筑城寨,先让防线稳固。 第三步,是于铁矿产地兴建高炉和炼焦炉,大规模生产面包…啊呸!面包铁。 其后,是以焦炭和石墨坩埚炼碳钢,第一批量产新式农具,第二批量产线膛炮。 五年计划的最终小目标,一是将亩产提升到小麦六石,水稻七石;二是将线膛炮装备到西北战场。 在此过程中,还可顺便提升百姓的人均收入,初步实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届时,农户们手里都将有余粮,甚至还能三不五时改善一下生活;参与重工业的匠人们更是可以天天吃肉。 当然,是猪肉而不是羊肉。 赵祯早已将在场的秦小乙、未出生的福康、看台上失望到有些绝望的寿宁等人,统统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提出了三司问过的几个问题。 叶清臣侃侃而谈,回答得无懈可击。 赵祯在心中默默给他划了个红圈,将他列为了中书储备干部。 叶清臣不只是天圣四友,历史上他做计相,也就是三司使时,还是理财的一把好手。 范文正公还曾多次问计于他。 他只是活得太短,但凡他多活十年,名气都会比历史上大许多。 而且他这隐于幕后的计相,也不像滕宗谅那样容易蹭范文正公的热度。 滕宗谅因为一篇庆历四年春的《岳阳楼记》,出现在了神州无数初中生的脑子里,甚至还被某猫神套进了他的钜着中。 他讲完后,笼手立于一旁。 赵祯颔首道:“甚善!” 他这才看到环保卫士、一身环保颜色的六品大员秦小乙。 哎呀呀!他居然没有抗旨!朕心甚慰!耶律宗真,嘿嘿!你没戏了! 只是,小乙这绿袍…也该换换了。 他以为紫袍们已经告诉了他真相,于是他笑着招招手:“贤婿,过来让朕看看!” 秦小乙没觉得有任何问题,于是他躬身疾趋至自己老丈人面前。 “官家!孩儿明日便启程归真定,与张知府协商开凿灌渠事宜,再抓紧时间做出钢筋砼和线膛炮。” 赵祯愕然:“且慢!贤婿,你不与皇叔商议一下婚事?” 秦琪更加愕然:“官家难道真的认了郡主为女?” 赵祯大惊:“小乙,你竟不知朕下的旨意?二府三司诸公未曾对你言明?” 吕夷简尴尬万分,连连拱手:“官家恕罪,臣等确实未曾言明!” 空空欢喜一场,赵祯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他叹道:“吕爱卿,你代朕讲一遍吧!” 吕夷简早已习惯做挡箭牌兼背锅人,他苦笑着将三道圣旨简略复述了一遍。 所幸秦小乙前世与命运抗争了一辈子,所以他没有当场爆种开无双。 他紧紧蹙起眉头,深深一揖到地,语气铿锵有力。 “官家,孩儿愿做驸马都尉,任氏亦甘愿为福康公主做妾,但寿宁郡主,孩儿不娶!” 赵祯以手抚额。 朕特么就知道!这头小倔驴! 赵元俨霍然起身:“小乙!你不娶也得娶!这是令祖与本王缔结的婚约!” 秦小乙转向他再次深深一揖。 “王爷,据臣所知,家祖并未定婚约!” 赵元俨气得险些开无双。 他咬牙切齿道:“秦叔父临终前,曾亲口告诉本王:女儿务必嫁小乙!这算不算婚约?” 秦小乙有心说句:那是老人家临终前犯糊涂。 万幸他没开口,不然这一屋子人,除了任大郎外都会暴走。 他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讷讷无言。 这是秦万良亲口说的话,还是临终前说的遗嘱… 他就算再辩才无碍,也不忍心让一个可怜的老人家死不瞑目。 赵元俨得意洋洋地向赵祯拱了拱手:“所以,小乙,既然官家已开金口,你就遵旨吧!” 秦琪毫无征兆地大哭起来。 赵元俨顿时傻眼,他突然有种欺负小孩子的负罪感。 年龄小…也有年龄小的优势啊! 这是这一屋子人,包括赵元俨在内的想法。 见这孩子哭得伤心欲绝,赵元俨擦了擦额头冷汗。 他柔声道:“孩子莫哭了,老夫说话有些冲,你莫见怪!” 秦小乙面向赵祯跪倒在地,泣不成声道:“官家,任氏与孩儿早有婚约在身,又与孩儿相濡以沫。 若只有公主下嫁还好,可若公主与郡主同时下嫁,孩儿发妻任氏又当如何自处?孩儿对不住她,不如自戕算了!” 赵祯吓了一大跳。 你别介!朕还指望你狠揍元昊、收复燕云呢!你要自尽朕怎么办? 吕夷简更害怕。 我去!老夫一世英名,全靠你这孩子成就,你可千万别想不开! 任大郎最干脆。 他冲到秦小乙面前,狠狠抽了他一个大耳光。 “逆子!你不用自戕!老子打不死你!” “你爹娘为了给你看病,把家产卖了个精光!老子为了救你,垫付了八十多贯! 你倒好!自戕!你戕一个试试!老子替你爹娘打死你这逆子!我家燕子还在老家苦苦等你!你自戕!你戕啊!” 他用力抽起了秦小乙耳光。 秦小乙一身功夫不弱,奈何自己这条命是任家救回,抽自己的这个恶厮,又是媳妇亲爹,他如何敢还手? 听着那接二连三的清脆“啪”、“啪”声,满屋子人嘴角直抽抽。 赵祯心疼到无以复加。 他伸出袍袖,颤抖着道:“爱卿且住手!” 任大郎当即住手,气喘吁吁地怒骂不止:“逆子!快给官家磕头!气煞我也!” 秦小乙哭着道:“爹,孩儿不自戕了,但这婚事…” 任大郎彻底怒了。 第48章 这万恶的旧社会 任大郎捋起袖子,语气凶狠。 “你想说什么?” “一个公主一个郡主进门,您就不怕燕子伤心?” 秦小乙擦了擦嘴角血渍,语气毫不犹豫。 吕夷简继续背黑锅:“小乙,你与那契丹公主谈情说爱之时,可曾想过任氏的感受?” 难怪赵祯如此急迫!原来如此!他觉得一个公主不够,还得再加上个郡主才能防住我。 秦小乙恍然大悟。 我懂了!他是担心燕子与耶律槊古沆瀣一气。别忘了,耶律槊古可是有头下军州的小富婆! 难怪赵祯对开凿灌渠之事毫不犹豫! 任大郎!你可真坑啊! 他乜了任大郎一眼。 任大郎有些心虚,他不动声色地缓缓挪进了人群。 秦小乙大脑功率再次全开:这局要如何破才好? 任大郎不心疼燕子不要紧,交给我来宠! 可问题是,如何才能打消赵祯的猜忌?真娶了那海棠仙子? 唉!我太难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政治和江湖。 他完全没有应对这种事情的经验。 所以,他只能凭借他前世与官员们交往的阅历、以及他从小和爷爷行走江湖的经验来解决问题。 问题的关键还是信任。 托任大郎的福,赵祯不相信自己与耶律槊古清清白白、干干净净,是非常纯洁的男女关系。 好吧,这事儿连秦琪自己都不信。 他一想起可怜的萧观音,就忍不住心疼耶律槊古。 这…若不算爱情,还有谁相信爱情? 所以,他也有些心虚。 然而,问题在于: 耶律槊古毕竟远隔千里,她又是有夫之妇,燕子不但未将其视为威胁,反而经常用此事撒撒娇、博博秦琪同情。 福康公主也没有任何问题。燕子担心自己官人引起官家猜忌,所以她时常劝秦琪尚公主。 但赵绮颖算怎么回事儿? 你们一个姑妈一个侄女,一笔写不出两个赵字,往后燕子的日子可怎么过? 秦小乙头疼不已。 吕夷简瞬间由红脸转为白脸,笑着打起圆场。 “小乙,你是担心任氏?此事不难,由官家下旨加封任氏为命妇、劝诫公主及郡主即可。你看如何?” 事实证明,吕夷简能稳居相位数十载,绝非偶然,他已将秦琪的话头全部堵死。 杜衍为赵祯送上助攻。 “小乙,无论公主还是郡主,嫁到秦家,就要守秦家规矩。 再说,孙娘子精明强干,有她看顾后宅,任氏焉能吃亏?” 秦琪绞尽脑汁,也未能想出比与皇室联姻更靠谱的办法,他只好认命。 他总不能改姓赵…好吧,虽然他前世确实姓赵。 总之,为了博取赵祯信任,仅凭一个未生的福康远远不够。 是故,赵绮颖,他不能不娶。这已不是政治任务,而是关乎秦家存亡的大事。 这也就是赵祯,要是换成阴阳怪气的赵三…秦小乙大概已经小命不保… 不,若他穿越到赵三朝,他早就打着为赵二复仇、立赵德昭为帝的旗号反特么的了。 潘美、曹彬、高怀德等一众猛人,一定会积极响应他…呃,扯远了。 秦琪既对此无可奈何,又暗自庆幸自己穿越到了仁厚宽宏的赵祯朝。 于是,他躺平了。 “官家,既如此,臣可否讨一道封任氏为某国夫人的圣旨?” 他这是作最后的挣扎。这某国夫人,相当于北宋男子的某某郡开国公,明清的一品诰命夫人,地位极其尊贵。 好吧,虽然这封号与公主和郡主不可同日而语。 赵祯不假思索:“准!” 如此恩而不费之事,他何乐而不为? 秦小乙脑洞大开:“官家,可否封孩儿娘亲为某国夫人?不然她压不住两位龙女。” 赵祯一不做二不休:“准!” 秦小乙彻底松了口气:老爹,对不住,您的没卵用的食邑一万多户、食实封一千多户的某某郡开国公,还得再等等。 得,看在人家赵祯这么给面子的份上,咱领旨谢恩吧。唉!这万恶的旧社会! 赵祯见他领旨谢恩,脸上重新浮现出笑容。 “小乙,你是想年底与她们一起成亲,还是先与任氏成亲,等明年再娶寿宁郡主进门?” 这问题也就赵祯问得出来,若换成其他皇帝,恐怕已直接下旨。 秦琪不假思索:“官家,孩儿对不住任氏,是以想与她单独成亲。” 赵祯颔首:“也好!朕便按你的意思下旨。” 幞头下,秦琪额头冷汗骤然涔涔而下。 他霍然跪倒:“官家,孩儿惶恐!一切但凭官家做主!官家若对孩儿有何要求,尽管提出来便是。” 正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赵祯摆出如此姿态,殊为可疑!自己若再作死下去…会不会被禁足于汴京? 那简直太可怕了! 果然,赵祯含笑道:“小乙,你只要与那耶律槊古断了来往即可!” 秦琪暗暗叹息:赵祯果然极度缺乏安全感。这孩子真可怜! 他这句话若说出口,大概率会被赵祯派去广州参与造大船,也就是流放五千里。 他试探问道:“官家,鸿雁传书可不可以?” 赵祯果断摇头:“不可!朕说的断往来,指的就是断绝所有联系!” 秦小乙默默盘算一番。 若一切顺利,契丹国内如今正乱作一团。 耶律宗真势必要争取萧孝穆和萧孝忠支持。 萌妹子若夹在自己与她老头儿萧孝忠中间,也的确难受得紧。 罢了,看在赵祯如此可怜、又如此低声下气的份上,老子卖你个面子吧! 我告诉你赵祯,这也就是你,要换成你爷爷,或者你那神神叨叨的老爹,老子早反特么的了! 看官们可以将此理解为:你给我等着,老子迟早给你好看! 也就是说,秦琪只是在心里默念了一句狠话… 他当即叩首:“孩儿遵旨!” 看官们看懂了吧?这些话他只敢在心里默念。在挨过社会毒打后,小乙哥求生欲一向极强。 旋即他道:“官家,孩儿急于找张知府协商开凿灌渠之事,故而想连夜赶回真定。” 赵祯笑着挥挥袍袖。 “此事不急于这一时,既然二府三司都已不得入,便有劳诸位爱卿于此地拟旨。 明晨大朝会,由叶爱卿提出此事,集百官智力完善一番后,朕即刻下旨。” 赵祯特别强调:“小乙,明日朝会你不必参加。辰时中在西华门外等候,退朝后朕便去彼处接你。” 秦琪恍然,赵祯是要让自己做钦使,走陆路至赵州和真定府宣旨。 已站起身的他躬身行礼:“孩儿遵旨!” 赵元俨早已等得焦急万分,见赵祯叮嘱完毕,他便迫不及待地开口。 “小乙,今晚你留宿王府如何?” 秦琪无语。你们这一个个的…都怕我被拐走还是怎地? 契丹的饭哪有大宋香!再说,我可是要做王爷、娶公主… 等等,这顺序怎么反过来了? 哦,赵祯已经看出来我能当王爷了,他是怕我娶了契丹的公主,到契丹当南院大王。 所以,这是我自己的锅?唉!该死的赵三! 赵三这次沦为了工具。 他一边以吐槽的方式宣泄压力,一边拱手道:“王爷,此事不妥!事关皇室体面,王爷万不可如此。” 在程氏兄弟年幼、朱熹还有一百年投胎的这个年代,是儒学最衰微的时期。 经历五代十国五十多年战乱,儒学遭受重创;而且众所周知,赵二迷信,赵恒信道,不水文。 所以,这时期大宋的社会风气,有些放飞自我。 这一时期的女性地位,也是神州封建王朝中最高的一个时期。 李唐开放?拜托,那是信拜火教的波斯和信景教的拜占庭胡姬开放,大食胡姬都要保守许多。 李唐女子的地位,真不如北宋真宗仁宗两朝。 刘娥一个擅玩铜钱的平民都能当上皇后,这在世族当道的李唐,可能发生吗? 所以,赵元俨提出的问题完全符合民俗,但秦琪不能答应。 那海棠仙子那般好看,万一我们擦枪走火怎么办?你们老赵家还要不要脸? 秦琪才不会立于危墙之下。 赵祯拍板:“既如此,小乙你自便吧,八皇叔,咱们出去看戏。” 说完,他负手缓步踱出这包厢,赵元俨只好不情不愿地跟上,他后面是第三个岳父任大郎。 秦琪关紧包厢门,转过身拱手道:“诸位相公,如今小乙尚有一件至为关键之事,需向诸位相公言明!” 第49章 少女的情怀 看台上,赵绮颖坐立不安。 得益于赵元俨的超然地位,她通过皇城司,打听到不少秦琪的秘密。 所以,她早在去年九月底,便对秦琪倾慕不已。 到后来,任二郎在任店进行一番骚操作后,更是让她恨不得立即嫁给大英雄和大才子秦琪。 每一个少女心中,都藏着一个国士无双的大英雄,赵绮颖自然也不例外。 遑论她心中的这位大英雄兼大才子颜值、气质还都颇为不俗呢。 所以,暗恋秦琪许久的赵绮颖在偶遇他后,干脆与他一见钟情。 在赵绮颖看来,自己出身不凡,又与皇兄关系和睦,而且自己也算才貌双绝。 只要秦琪见到自己,一定会对自己一见钟情,苦苦哀求皇兄将自己许配给他。 好吧,自作多情确实并非男性的专利。 结果却让她始料未及。 秦小乙那厮,不但没有一见钟情,反而推三阻四! 那个任娘子有多漂亮? 呃…平心而论,任丽燕的颜值气质与赵绮颖确实难分轩轾,但前者可是重生者啊! 开挂的人生,还需要解释吗? 人家不但师承秦小乙的医术,最关键是,任丽燕能帮秦小乙做实验。 理工狗的浪漫,赵绮颖这个皇室贵胄哪里懂? 而且秦小乙是现代人,他虽已融入了这个时代,但他的价值观始终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在他这宠妻护犊子的好男人看来,纳妾相当于包小三,是对婚姻不忠。 赵绮颖又如何能看懂他这种与这时代格格不入的思想? 你让赵绮颖找谁说理去? 赵绮颖委屈极了。 传奇、话本中那美好浪漫的爱情,怎么就没有发生在人家身上呢? 是人家不够漂亮?还是人家不够温柔? 她突然好想哭:原来,那些故事都是骗人的!我和他…终究有缘无分! 正在她芳心惴惴之时,却见自己皇兄和父王,在禁军拱卫之中,迤迤然走上了看台。 她霍然抬头,满怀期待地看向他们。 不用她发问,郭承佑这个吃瓜人,比她这个当事人还要着急。 “官家,王爷,如何?” 李昭亮也有些迫不及待:“是啊官家,如何了?” 赵祯哑然失笑:“两位爱卿何故如此着急?” 郭承佑想哭:老夫能不急吗?那可是先皇御赐的《韩熙载夜宴图》真迹啊!老夫再存放百年,怕是价值十万贯都不止! 当然,打死他也不能说,他们六人因郡主之事设了关扑。 赵祯就算脾气再好,性子再善,也一定会臭骂他们一通。 他们这事儿做的…确实不像话。 他堆起笑脸:“官家,臣是关心大宋栋梁之材。如此人才,惟有皇室贵胄才能相配。” 我呸!他这马屁拍的…好不要脸!难怪赵祯明知这厮是庸才,却仍重用他为管军八位之一。 赵祯果然极为受用,笑道:“小乙初时并不情愿。” 郭承佑心凉了半截儿。 他义愤填膺:“这孩子当真不知好歹!官家,此事交给臣!臣去劝劝他!” 赵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无需爱卿忧心,他已同意了。” 郭承佑大喜:“官家,这就对了嘛!看来,小乙还是对官家忠心耿耿!” 赵祯嘴角翘起:“可这孩子执意明年再迎娶郡主!” 郭承佑心脏有些受不了了。 他佯怒道:“这厮好不识抬举!官家且不可答应他!一年时间,变数太多!” 赵祯已经将他看透,嘴角翘得更弯:“爱卿莫急,朕已安排后手!八皇叔邀小乙留宿王府…” 郭承佑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官家,小乙答应了吗?” 赵元俨没好气地道:“没有!那小子混账至极!” 郭承佑一颗心如坠冰窟。 完犊子了!老夫的画啊! 李昭亮面如死灰。 这下完了!可惜了老夫珍藏多年的柯亭笛。这小子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放着这么美艳的郡主不撩,他还是不是个男人! 呃…秦小乙刚刚束发,严格来说只是个大男孩儿,还不是弱冠男人,他完全可以不用如成年人般,出门戴帽子。 赵祯已经肯定,这帮闲得蛋疼的粗鄙武夫,一定设了关扑。 而且,郭承佑和李昭亮明显是赌输了的那一伙。 他暗戳戳地决定,明晨朝会后,把这六人叫到御书房,来个人赃并获。 或许,朕还能收回皇考送出去的那幅《韩熙载夜宴图》。 至此,当事人和吃瓜人,以及支棱着耳朵偷听的宗室们都已清楚,这事儿算是尘埃落定。 赵绮颖又想哭:这算不算好事多磨? 赵祯挥了挥袍袖:“众爱卿落座,继续看戏!” 自他进包厢后,这戏便已暂停,此刻随着他金口一开,锣声随之响起。 第六出戏的排练演出正式开始。 包厢内。 吕夷简愕然:“小乙,还有什么至关重要之事未提?” 秦小乙煞有介事地拱拱手。 “吕相公,因孩儿要进京赶考,因此两州府只能暂时组织人力开挖,砼的烧制工作还需等孩儿考完试再进行。” 吕夷简只恨没把章得象带过来。他有心把后者拽过来,给秦琪一个免试的名额。 这省试殿试太耽误事儿了! 能写出《三国演义》这种剧本之人,真有必要再考一遍这劳什子省试殿试吗? 秦琪看出了吕夷简心中所想,忙不迭地躬身行礼。 “吕相公,孩儿必须参加两试,这是孩儿答应马太公和娘亲之事。 何况,孩儿还答应过官家,两试期间,要教将作监烧制玻璃。” 包括吕夷简在内,这时猛然醒悟,秦小乙确实不应该做官。 他就应该低调猥琐地苟在幕后,加快速度搞研发。 实验室和车间,才是他永远的家。哦,对,还有绘图室。 绘图加设计这种技术活儿,除了他之外,别人根本干不来。 王随想得更为长远。 “小乙,明年你与郡主的婚礼,依老夫看,一切从简吧! 咱们还是应尽快落实五年计划!此事,任重而道远,丝毫耽误不得!” 包括当事人秦琪在内,众人纷纷称善。 也就是赵元俨不在场,否则他一定会开无双,从这包厢,一路追杀这群无良之徒到二府三司,不,天涯海角。 人家女儿做妾也就罢了,毕竟这女婿即便不开无双,也是真正的当世无双。 本王女儿想风光大嫁,这个要求不过分吧?你们居然也要阻拦?多大仇多大怨? 在座的,堪称文官之中的天花板,是以,这区区小事难不倒他们。 很快,集众人之智,为秦琪拟定了一份具体到每一天的时间安排表。 最后,吕夷简总结。 “小乙,尽快回府准备,老夫明晨便通知沿途驿站为你备好骏马食水,你争取两日夜赶回真定府!时不我待!” 理工狗秦琪郑重颔首:“吕相公放心,孩儿尽可能避免在路上浪费时间。” 他暗暗决定,要拿出一骑红尘妃子笑的精神,争取一日夜赶到赵州。 八百里加急,一日夜至赵州,完全不成问题。 区区磨破腿皮之苦,相比于两州百姓之幸,又算的了甚么。 众人商议停当后,连戏都没兴趣再看,便各自离去。 秦琪遥遥对赵祯行了一礼,便匆匆赶回任大郎的大宅子。 今晚,他要到丑时才能睡。 图纸上的设计说明,那些文化水平有限的胥吏,不一定能看懂。 所以,他必须再编一本通俗版《开凿灌渠设计说明手册》,而且,还要多抄写几份。 天知道这帮胥吏会不会把这册子当厕纸。 然而,匆匆离去的秦琪,再次伤了赵绮颖的芳心。 原来…妾在你心中,竟如此没有地位! 唉!可怜的女人!在她们心中,爱人和家永远都是最重要的。 若没有女人照顾家庭,只有一群臭男人的话,这世界一定会乱套。 所幸暖男赵祯就在她身旁。 赵祯见她伤心,笑着解释起来。 “皇妹莫伤心,小乙就是这样的人。他若忙起来,其他事都会被抛到九霄云外。等他再回来,朕一定安排他多陪陪你!” 赵绮颖这才转嗔为喜。 秦琪急吼吼地翻身上马,正要打马回去,便听身后一个声音传来。 “小乙请留步!” 第50章 你到底是谁? 秦琪勒住马循声望去。 唤住他的,正是那白净方正脸的赵真人。 秦琪拱手为礼:“不知道长有何指教?” 赵真人笑着拱手还礼:“指教谈不上,贫道知道你忙,只占用你一炷香时间,问你两个问题。” 见秦琪迟疑,他笑道:“小乙你有所不知,贫道俗姓赵,与令尊是故交。 令尊左腋下有处寸许大小青色胎记,今年令尊虚岁三十有六,腊月生人,然否?” 秦琪疑心顿去。 这时代人迷信,所以生辰八字乃是极大隐私。 这道人所说分毫不差,一定与老爹秦二郎交情匪浅。 他当即下马,深深一揖:“小侄失礼,道长莫怪。是否需借一步说话?” 赵真人笑着颔首:“随贫道来!” 他带着秦小乙来到仁和店斜对面一处脚店。 脚店当然不是修脚采耳之所,而是供人歇脚打尖的小饭馆。 在大宋,如仁和店、任店那种大酒楼,是兼具客栈功能的,脚店只提供饭食酒水。 而且,仁和店附近的脚店,酒水和硬菜时常从仁和店采买,价格当然比食客去仁和店用餐便宜。 这是一条互补的良性价值链。 由此可见,大宋人出色的生意经、以及和气生财的经商思想。 秦小乙一直怀着心事,因此他在仁和店没吃多少东西。 赵真人显然清楚这一点,他要来些填肚子的主食,招呼秦琪边吃边聊。 “小乙,贫道第一个问题是:若太祖未遇害,大宋可否最终灭辽平西北?” 秦琪狼吞虎咽般吞下口中食物,摇了摇头:“不能!” 赵真人来了兴致:“为何不能?” 秦琪笑道:“大宋冶铁技术太烂!扩张有余,至于一统…太祖当年可曾攻下太原城?” 见赵真人失望之色溢于言表,秦琪心中一动:这厮竟然是赵二派系的人! 他心中念头纷至沓来,口上却安慰这壮年愤青。 “道长不必太过沮丧,太祖雄才大略,即便不足以恢复李唐李治朝的版图,但决不会如现在这般被动。” 赵真人冷笑不已:“废话!赵三郎如何能与太祖比!” 秦琪心中附和:这话我爱听,赵三就是个人渣! 他不知这道人底细,所以对此不置可否,继续狼吞虎咽。 时间有限,他可没空细嚼慢咽。 赵真人耐心等他吃完一份汤饼,这才开口:“第二个问题,如今大宋可有一统契机?又如何能将这契机转化为实际?” 秦琪笑了。 他指了指自己:“当然有!小侄便是契机! 最多一甲子,小侄必可辅佐官家一统神州!恢复李治朝那版图,在小侄看来不成问题。 至于如何做,还请道长拭目以待便是!总而言之,西北必须首先平定!契丹可徐徐图之。” 赵真人试探问道:“凭借你那重工计划?” 秦琪心中一凛。这道士不简单!他应该是赵祯派来试探自己之人!所幸自己没说错话。 得嘞,咱狂拍马屁绝对没毛病。 他笑道:“也不尽然!道长,如今官家宽仁,相公们又勠力同心,正是我辈大展鸿图之时! 重工只是小侄全盘计划第一步,第二步便是大力发展民生,第三步是强军,待大宋国富民强,武德充沛,便是一统神州之时。” 赵真人听得悠然神往,缓缓道:“一甲子便可做到?” 秦琪摇摇头。 赵真人一怔。 秦琪笑道:“若任家三位老爷子能于十年内带回世界尽头的神奇作物,或许三四十年便足矣!” 他站起身,拱手道:“多谢长者款待,这脚店的汤饼,用的乃是仁和店高汤,味道不错,若再加些昆布粉则更佳!” 他果然还是那个吃货,没有一丝丝改变。 赵真人哑然失笑,也随之站起身:“吃饱了?” 秦琪摇摇头:“道长,晚饭不宜多吃,三分饱足矣。” 赵真人下意识地看了看盛汤饼那直径近尺的大盆,暗暗撇嘴。 这可是两人份…还是脚夫苦力两人份的汤饼!你居然才三分饱? 他却不知,秦琪每天早晨的训练量有多大。 中午时,满怀心事的秦琪就没吃多少,他已经饿了大半天。 赵真人忍不住又问:“武德如此薄弱的大宋,也能武德充沛?” 秦琪用力颔首:“当然可以!大宋不缺良将,缺的是擅长将他们找出来的伯乐! 而且,自太宗起,宦官监军这一点,不知葬送了多少次胜机!” 强如曹彬、潘美、高琼,都曾在神奇的宦官手中吃过大亏,遑论其他二三流武将。 包括历史上的刘平,也被黄德和坑惨了。若非郭遵神勇,刘平必然要饮恨当场。 迫使秦琪最终选择遵旨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想打入赵家内部,慢慢将这些坑爹的破规矩改掉。 他再次作揖:“长者,小侄还有要事,先走一步。” 他转过身便向门外走去。 赵真人眯起眼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压低声音:“你不是秦琪,对不对?” 秦琪身子骤然一僵。 这一瞬间,他想通了许多事。 他霍然转身,看了看那坐在柜台里打着算盘的掌柜。 赵真人颔首:“你放心,这是贫道的铺子!他们不敢过来偷听。” 秦琪咽了口口水,深深一揖:“长者,敢问此事与家父有关,还是与家祖有关?” 他显然已默认了赵真人的问题。 秦二郎和孙幼娘这对父母,让他体会到了前世父母对他的那种疼爱,以他的至情至性,怎么可能不对这份亲情视若珍宝? 所以,赵祯想多了。秦琪…准确来说是赵诚,单凭这份羁绊,也绝无可能叛出大宋。 赵真人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摇了摇头。 “时机尚不成熟!小乙,贫道明日请来圣旨后,便去真定府宣旨,你装作不知便是。” 秦琪心念电转:“长者,家祖是太祖的旧臣?” 赵真人惊出一身白毛汗。 我去!这小子太聪明了吧!不行,老子什么也不能再说了。 他闭上嘴,做了个请的手势:“小乙快去忙吧!等时机到了,贫道自会告知你一切!” 秦琪反而不急着走了。 “长者,您到底是谁?” 赵真人沉默以对。他是真的怕了。 这孩子过于聪颖,他担心,自己每多说一句,都会让他推测出更多线索,甚至是探查到真相。 问题的关键便在于此:如今的一切,刚刚开始按照恩师的预想开展,还远未到揭示真相之时。 他只能拱拱手:“孩子你放心,贫道决不会对令尊令堂胡说。你,就是如假包换的秦小乙!” 秦琪心中一凛:这算是威胁吗? 赵真人猜到了他的想法,他长长叹息。 “孩子,这决不是威胁!因为咱们的目标高度一致,都是要让大宋实现大一统!” 他这句话甫一出口,他便后悔不迭。 果然。 秦琪眼睛一亮:“难怪!家祖的使命便是如此,对吗?我懂了! 家祖本为太祖旧臣,意欲逆天改命,却在阴差阳错之下,被太祖送到了太宗处,以致功亏一篑,对吗?” 赵真人呵呵一笑:“小乙,不得不说,你这故事编得极为精彩,可惜真相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秦琪凭借自己前世丰富的人生阅历和经验,仔细观察着他的微表情。 结果在他预料之中。 这群人粘上毛比猴子都精,怎可能让他瞧出端倪? 赵祯亦如此。 别看那厮表情丰富,殊不知,丰富的表情,往往更能掩饰其真实想法。 秦小乙不再废话,深深一揖后上马离去。 然而,今日似乎格外漫长。 又有一人,拦住了他去路。 第51章 我老婆是江湖侠女? 秦小乙暗暗叹息,只好翻身下马深深一揖。 “三叔!” 拦住他的,正是那黑脸孔目赵昂。 他骑在马上,略略颔首:“某听说,小乙对颖儿不甚满意?” 秦琪冷汗涔涔而下。 好家伙,这厮竟是来给他从妹出头的!老赵家什么时候这般兄友弟恭了? 以赵昂的情况,他讨好赵元俨不但不合乎情理,而且毫无意义。 他自从做胥吏之后,这辈子早早便与仕途无缘。 遑论他已做了十多年汴京最大码头的扛把子,对他这条上不得台面的人脉和路子,赵元俨鞭长莫及。 更不消提,以他的人脉,一定已知秦小乙是驸马都尉。 所以,他只是单纯为赵绮颖出头。 秦小乙最佩服的,就是他这种良心虽被狗啃去一半,却能苦苦坚守剩余一半之人。 他坚守的底线,要高出任大郎那种豪商巨贾一大截。 因此秦琪武功虽然不弱,却仍老老实实躬身行礼。 同时,他不禁对赵绮颖生出几分好奇。 能让赵昂这等人物为她出头,赵绮颖即便不是郭襄那种侠女,也必然不会差到哪儿去。 哦,原来我是他心中的大哥哥啊! 这厮…好厚的脸皮。 “三叔有所不知,官家已赐婚…” 赵昂冷冷打断了他:“某当然知道!某还清楚你推三阻四!那契丹公主当真那般美艳动人?” 秦琪愕然。 他霍然惊觉,自从进入汴京后,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智商似乎就不够用了。 我真傻!真的! 赵昂若不是皇城司三郎,老子把脑袋割下来当球踢! 我特么早该想到的! 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我一进汴京,脑子就被僵王博士偷走了… 嗯…他前世没少陪他两个儿子玩植物大战僵尸。 他试探问道:“三叔,小侄乃勾当皇城司…” “噤声!少拿皇城司吓唬某家!” 赵昂语气严厉,却快速且隐蔽地眨了眨眼睛。 得,跟七郎一样,这厮也是个不怕上司的主。 秦琪秒怂:“三叔,小侄已知错!郡主不但美艳不可方物,而且温柔至极。是小侄有眼无珠!” 赵昂成就感爆棚。 老子终于达成欺负皇城司三巨头的巅峰成就!嗯…爽! 他满意颔首:“颖儿岂止这些优点,她与贩夫走卒、脚夫力士、落魄侠士都能打成一片,且常常扶危济困。 别说内城,便是她孤身行于外城,也不会有哪个不开眼的泼皮无赖招惹她。所以小乙,恭喜你迎娶贤内助!” 赵元俨家大业大,又只有这么一个闺女,所以赵绮颖即便可劲儿散财也无所谓。 所以,赵绮颖果然是郭襄那般的侠女,难怪连皇城司三郎都要为她出头! 话说回来,皇城司逻卒,也就是察子,居然还能做胥吏? 而且…皇城司堂堂三郎,居然是管理码头的孔目!这…大宋还有什么事,能避开皇城司耳目? 遑论他还于暗中,笼络了一大票车船店脚牙等江湖人。 只能说,皇城司套路委实太深。 秦琪颓然拱手:“小乙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唉!这个老婆惹不起…人家背后可是汴京江湖势力! 神特么能想到,她竟是个黑道女大佬… 一念及此,秦琪强颜欢笑:“三叔若无他事,小侄便先行告退了,明日小侄面圣后,便要日夜兼程赶回真定。” 若不是还要参加两试,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踏足汴京。 汴京虽繁华,但在我心里,还是家乡更美! 秦琪美滋滋地想着真定府的美食、滹沱河两岸的美景、以及那期盼自己归去的美娇娘,一时有些失神。 他突然生出一个想法:我干脆将真定府建成河北路汴京算了! 对!四京太难听,咱要把真定府建成第五京!以后大宋北京就是真定府,大名府滚犊子! 他正想着美事儿,赵昂突然道:“小乙,走水路还是陆路?” 秦琪拱手:“回三叔,走陆路,水路太绕。” 水路的优势在于省心省力,劣势则是太绕。 汴京走汴河转御河,再由御河转滹沱河,等于绕了个匚字。 赵昂点点头:“小乙,尽快赶回汴京,颖儿喜欢你已经很久。 你有所不知,她在去年九月时,便经常去皇城司打听你的事儿。” 说完,他拨转马头,径自打马离去,留下秦琪独自在夜色中凌乱。 他心中暗骂不已:七郎,都怪你那张破嘴! 七郎成了背锅侠,这事儿其实和他无关。 紧张忙碌的一夜过后,汴京城迎来了清晨第一缕曙光。 大朝会后,赵祯志得意满地摆驾宫城西门西华门,接上了早已等待多时的秦琪,一起移驾御书房。 毫无意外,赵祯再次与秦琪同车。 “小乙,朕听说你精通音律,你都会演奏何等乐器?” 赵祯红光满面,笑眯眯地看向秦琪。 秦琪以为老丈人在考校自己,拱手正色道:“回官家,儿臣最擅长唢呐、奚琴和打鼓。” 奚琴就是二胡,这三样,号称三大流氓乐器。所以看官们看懂了吧? 哦?不懂? 好吧,我解释一下。 在农村,这三大流氓乐器是红白事中最常用乐器。 所以,秦琪的民族乐器,是跟他爷爷赶场子时学会的。 所以他偏爱河北梆子不是没有道理,脱胎于二胡的板胡,是河北梆子的灵魂。 见赵祯有些失望,他又道:“官家,儿臣对琵琶、长笛也颇为精通,只是与前三者相比,造诣略低。 笙箫便非儿臣所长,最多算是平平无奇。至于琴瑟两物,简单易学,儿臣可信手拈来。” 在他看来,琴瑟太过于娘娘腔,上手精通又极为简单,所以他不屑下苦功夫学。 饶是如此,他的琴技也极为高明,至少不逊于大宋宫廷乐官。 这就是天赋和智商碾压。 赵祯打断了他的话:“小乙,你会吹长笛?” 秦琪不明白他为何问此问题,但还是颔首道:“回官家,仅次于奚琴。” 长笛,在河北梆子中的地位,仅次于c位的板胡。 赵祯从宽大的袍袖中,抽出一支极富年代感的竹笛。 “你以此笛,为朕吹一首曲子听听!” 秦琪接过这支朴实无华的竹笛,见其上已覆好笛膜,忍不住开口相询。 “官家,此笛何名?” 赵祯挥挥袍袖:“不要多问,且吹吹试试!曲子你随意选取。” 秦琪有些纳闷:西华门至御书房,距离并不远,赵祯这是什么意思? 赵祯又道:“小乙,选曲不得太随意,这里毕竟是皇宫!” 他显然担心,秦琪会吹不靠谱的俚曲。 本想吹《紫竹调》的秦小乙,只好更换曲目。 那就来这首吧。 创作此曲的那位将军,其性格跟自己颇有些相似。 于是,一曲《梅花三弄》响彻宫城。 这竹笛仿佛与此曲极为契合,曲调转圜之处,宛若天成。 秦琪的心神,渐渐沉浸于这首高洁不屈的曲子中。 他想起了靖康之耻、崖山之战、满清入关。 旋即,他又想起了甲午海战、坑日战争和抗美援朝。 这个伟大的民族,自古至今,遭受过如此多的苦难,却始终屹立不倒。 甚至在他穿越前,这个伟大的民族,伟大的国家,焕发出了旷古绝今的璀璨光辉。 是以,在他的演绎下,这首曲子,将神州化身的腊梅那不屈的意志、怒放的华丽,展现得淋漓尽致。 一曲终了,余音不绝。 御辇早已停靠于御书房的长阶下,宫城内惟余春风吹拂嫩柳之音。 赵祯闭着双目,显然还沉浸在这曲子构造出的意境中。 秦琪陷入沉思。 北宋恰如这三弄之腊梅,如今,它已到怒放之时。 那么,就让自己用力推上一推,让这武力孱弱的大宋,变得武德充沛吧! 赵祯霍然睁开双眸,灼灼地凝视着秦琪:“小乙,朕有一事相询!” 第52章 御前偶遇 沧海一声笑 秦琪手中持着那支竹笛,走出御书房。 金色的阳光洒在玉阶上,唤起了他的满腔豪情。 他回想起进入御书房前,赵祯的那一问,又回味着御书房内的君臣问答,嘴角不由挂起一丝笑容。 他喃喃道:“大宋有救了!” 这时,阎文应阴柔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小乙,你且跟着禁军,从宣德门出宫,某家这便至中书,稍后自有相公派人给你送圣旨。” 秦琪行礼后便跟在一位禁军指挥使身后,出了宫城。 出得宣德门后,那颜值颇高、气质不俗、弱冠年纪的禁军指挥使对他拱拱手。 “小乙,你那首曲子颇具绕梁三日之功!某甚是佩服!等你再来汴京,某定要请你吃酒!” 秦琪连连摆手以示谦虚。 “敢问这位将军高姓大名?” 那禁军指挥使俊脸竟然微微一红。 “某有辱先祖威名,区区贱名不提也罢。” 秦琪本来只是客套一下,闻言却顿时来了兴致。 他拱手为礼,笑道:“如此说来,将军祖上必是开国功臣,不知是哪位大英雄?” 那指挥使略略拱手还礼:“家祖渤海郡王,某与小乙实为同乡。” 秦琪瞠目结舌,当即深深一揖。 “失敬失敬!原来大哥是高王爷之后!不知高廷赞高衙内是大哥何人?” 秦琪暗道:这厮完全可以躺平。他家通过卖茶叶“交引”赚到的钱,少说也得有三五十万贯。 汴京有个南通坊,其功能类似于如今的华尔街,盐铁茶“交引”、交子等券钞以及金银,都可于彼处交易。 神奇的是,早在千年前,彼处便已有掮客,也就是如今的证券经纪人。 那指挥使连忙避开他这一礼,拱手还礼道:“那是某大伯家的大哥,某名廷恩,排行二郎。” 在宋代,由于老一辈很少分家,所以堂兄弟与同胞兄弟差别并不大。 堂兄弟之间,也是按照长幼排序。 比如任大郎和任三郎,实则为堂兄弟,任三郎实际上是任三爷的长子。 所以,秦琪听懂了。 这位高廷恩,是高处恭胞弟高处俊的长子,他们这一辈兄弟中的二郎。 按照大宋的规矩,高处恭做为长子,虽不能继承高怀德的渤海郡王,但至少也是某国公。 虽然食邑和食实封没卵用。 高处俊这个二郎则只能恩荫为某个散职武官。 但由于高怀德是开国功臣,高处恭二兄弟又始终谨慎,所以高处俊的长子被选入禁军担任指挥使,再正常不过。 指挥使,是指挥一营,也就是一指挥五百人的基层武官,此职为差遣,也就是职事官…不入流的无品武官也能做。 比如一战成名前的狄青。 他在成名前,是不入流的禁军班直,任指挥使之职。 在他立功…准确来说是帮李用和立下大功后,一跃成为从五品下的两厢都指挥使。 这其中隐含的信息咱们没必要深究,看官们只要清楚,大宋武将的提拔有多扯淡即可。 言归正传。 秦琪看到高廷恩身上的绿袍,便知道他一定是恩荫了武功大夫这类散阶七品武官做为寄禄官,任禁军指挥使这一职事官。 秦琪笑着拱手:“见过高二哥!二哥谙熟音律,不愧为高王爷之后!” 高怀德通晓音律。他奏乐之精,在他们那辈人中,可谓冠绝一时。 尽管,这是他在委婉控诉大宋对他的不公。 以高怀德那般高绝的武功,却仅仅五十七岁便撒手人寰,很显然,他是郁郁而终。 不过这也是幸事,若他赶上雍熙北伐,他一定比曹彬、潘美还要冤,一世英名尽丧不说,还要被后人戳脊梁骨。 秦小乙暗暗为高怀德、曹彬这两个真定老乡兼前辈不值的同时,也对高廷恩起了结交之心。 若没有自己,这可怜的二郎怕是要在汴京城终老,一辈子也上不了战场。 高廷恩苦笑拱手:“小乙谬赞,某只是粗通音律,如何能与家祖相比? 小乙,等你再回汴京,一定来莫家中吃酒! 家父精通音律,且对小乙欣赏已久。小乙若莅临寒舍,家父一定喜出望外。” 秦琪笑着颔首:“一定一定!待小乙再次返京面圣后,定要去贵府叨扰,二哥莫嫌小乙无礼。” 高廷恩笑得格外灿烂:“不会!家父与某定倒履相迎!” 说完他拱拱手便要离去。 他险些与急匆匆赶来的晏殊撞了个满怀。 晏殊无暇理会高廷恩,奔至秦琪面前执起他的衣袖。 “小乙,那一曲《梅花三弄》当真是你所奏?” 见秦琪颔首,他大喜道:“小乙,走!随伯父至三司取圣旨!” 秦琪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绿袍:“晏相公,孩儿去三司,恐怕不大合适吧?” 他是从六品武官,去三司当然不合适。 毕竟在这时代,有一种职业叫御史,他们的日常是喷人,他们中的佼佼者,是包拯。 虽然包拯如今还没进京,但战斗力爆棚的御史可不乏其人。 言官中,田况的战斗力,相比包拯不遑多让,何况后边还会有一个叫余靖的大喷子。 晏殊叹了口气:“也罢,小乙,你稍候片刻。高指挥,你暂且守在宣德门,某去去便回。” 高廷恩正愁没理由留下,闻言躬身称是。 晏殊匆匆折返,径直向宫城外城的三司奔去。 秦琪见他奔走甚快,长长的帽翅却丝毫不晃,忍不住暗暗称奇。 “小乙,你方才奏那《梅花三弄》时,用的是什么笛子?” 秦琪探手入怀,小心翼翼地掏出赵祯御赐的竹笛。 高廷恩是识货之人,他眼睛当即一亮。 “原来如此!难怪此曲清越如斯!小乙,依某看,晏相公定是将诸位相公们请出来,让你再为他们吹奏一曲。你可想好曲目?” 秦琪笑着颔首:“二哥,弟已想好一曲,此曲名为《沧海一声笑》。” 他准备原封不动照搬黄大师谱曲、作词的那首经典歌曲。 这首歌,外行听热闹,内行听门道,绝对算是雅俗共赏,兼具响亮、文雅之妙。 他掏出纸笔,将这曲子以大宋的十二律写了出来,并现场完成了编曲。 由他编曲,自然少不了…奚琴。 这曲子的宏大由琴展现,高远交给长笛,而苍凉豪迈…谁能与三流氓之一的二胡一较高下? 高廷恩不愧为一代乐圣高怀德的孙子,他在拿着曲谱和歌词哼唱一遍后,便告了声罪,飞一般跑进了宫城。 未几,他拉着一个与他长相有几分相似的二十啷当岁青年,一人抱着一个狭长木匣飞奔而来。 那英气勃勃的青年一脸懵逼:“二弟,你如此着急,却是何故?” 高廷恩没理会他,指着秦琪对他道:“大哥,这位便是那传说中的秦小乙!” 那青年俊目一亮,放下怀中木匣,躬身行礼。 “末将高廷赞,久仰小乙大名!” 秦琪有些懵,他一边还礼一边道:“大哥,二哥为何带您过来?” 高廷恩劈手夺过秦琪手中的曲谱,一把塞进他大哥手里。 “大哥,您看看这个曲子如何?” 高廷赞的水平,比他二弟高级。 他只哼唱了半截儿,便将曲谱还给秦琪,打开木匣,取出一张古琴,席地而坐弹了起来。 秦琪听了片刻后,心中大为钦佩。 这厮只看了一遍,便能准确无误地弹出这首曲子… 好吧,虽然主要是因为黄大师这曲子旋律简单。 但高廷赞能弹出曲中那宏大的气势,也足以证明,他确实是高怀德亲孙子。 这三人,一人弹琴一人吹笛一人拉二胡,硬生生将宫城南大门宣德门,变成了演奏会。 这时,一众紫袍匆匆而来。 见到这一幕,他们第一反应不是呵斥,而是拿起地上的曲谱和声轻唱。 嗯…他们果然很大宋。 众紫袍对这大气磅礴、又不失文雅之词赞不绝口,公推在场的嗓子最好的晏殊演唱。 于是,秦琪打了个手势,开始了他的表演。 一阵悠扬清越的笛声过后,是如行云流水一般的琴声。 琴笛合鸣后,随着苍凉雄壮的二胡响起,晏殊引吭高歌。 “沧海一声笑,纷纷世上潮…” 随着这歌曲声响彻宫城,越来越多的官员、内侍被吸引而来。 “啦…” 最后的和声,响彻云霄。 一曲终了,赵祯的声音骤然响起。 “小乙,随朕来!” 第53章 对赵祯敞开心扉上 秦琪站在御书房中。 看着端坐御案后的赵祯,他的思绪飘飞到了一个时辰之前。 彼时,赵祯听完曲子,回过神后,目光灼灼地凝视着秦琪:“小乙,朕有一事相询!” 秦琪拱手为礼:“儿臣竭力为官家解惑。” 赵祯默默地凝视着他,片刻后缓缓开口。 “朕从曲子中听到了你的倾诉。告诉朕,你的毕生所愿,到底是什么。” 秦琪泰然自若地与他对视。 “回官家,儿臣惟愿四海升平,百姓安乐;无疾疫,无饥馑;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无刀兵灾患,无生死离别;民不必劳官,官无需扰民。” 他说的,正是他前世神州的那番盛世气象。 他想做的,是将那盛世复制到这个时代。 若换成其他皇帝,这点极难做到,因为这是封建社会。 但赵祯不同,他与大明的朱高炽,是神州两千多年封建历史中,仅有的两个真正的仁宗。 这个宁愿自己渴着也不忍宦官受责罚、宁愿自己饿着也不舍膳夫多宰羊的千古仁君,才是他实现自己理想的最关键因素。 若非如此,秦小乙何必如此大费周折? 若是在折腾得一地鸡毛的神宗朝,亦或在皇帝只顾满足自己私欲、昏庸无道的徽宗朝。 他倚靠商路遍布全国、富可敌国的任家,早就反特么的了。 别说羸弱不堪的大宋,就算强如女真,能挡住他的热武器吗? 虽然他极不情愿如此,但为解生民倒悬之苦,他也只好这样。 万幸的是,他穿越来的,是政通人和、皇帝忧心百姓超过自己的仁宗朝。 有这位仁君当政,加以一大群贤相良臣辅佐,他完全可以大展拳脚实现理想,甚至有余力大搞研发,将大宋科技向前硬拔数百年。 综上所述,他等赵祯问出这个问题,已等了大半年。 赵祯既然能问出此问题,就说明,他确实锐意进取,他也有自己的野望。 这在秦琪看来,是幸事。摊上一个毫无进取心、只想躺平的老板,才是最让他痛苦之事。 他前世理想实现遥遥无期,甚至看不到丝毫希望,却仍不认命,坚持与命运抗争,坚持十年后,他终于迎来曙光。 他这种人,若遇到一个毫无进取心的老板,会让他绝望到抓狂。 赵祯没有让他失望。 他正色道:“小乙,如此盛世,便由朕来为你实现,但,为了你的大愿,你要竭尽全力辅佐朕!” 秦琪回答得掷地有声:“官家放心,此乃儿臣理想,儿臣即便粉身碎骨,也要努力辅佐官家实现!” 赵祯甚是满意,他又问道:“小乙,就你个人而言,你对自己还定了何等目标? 朕问的,是你的个人愿望,你想要什么,你大可畅所欲言。 但你不要说劳什子王爷那一套!那套虚头巴脑的东西骗不了朕!” 秦琪下意识地挠了挠头:赵祯果然没有看起来这么简单。 他讪讪一笑,拱手道:“官家,儿臣的确有私愿,而且儿臣所谋不小,还望官家不要怪罪。” 赵祯瞳孔遽然一缩。 他貌似浑不在意地挥挥袍袖:“你这孩子休要遮遮掩掩,但说无妨!便是你想坐朕的位子,朕百年之后也可相让!” 秦琪就知道他会误会,但如今乃千载难逢之良机,若今日不说,以后只会更加困难。 于是他冒着流放海南岛,也就是儋州的风险,极为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父皇,请恕儿臣直言,若非父皇是皇帝,儿臣一定会先造反。但儿臣并非想做皇帝,而是为百姓谋福祉!” 赵祯云淡风轻地点点头:“你但说无妨!” 他心中如巨浪滔天。 朕没猜错,这厮果然不是善茬!难怪玉阳真人都说,他有夷狄皇帝之相! 朕这步棋,算是走对了! 嗯…朕且听他怎么说吧! 秦琪突然道:“官家可知变法之事?” 赵祯心一沉。 果然,这厮没安好心!大宋自太祖至今,尚不足百年,何须变法?变法目的何在?恐怕,这厮是想… 他心中翻江倒海,表面却不动声色:“朕愿闻其详!” 秦琪清楚,赵祯心中,绝对不似表面这般淡定。 他更清楚,有些话,若此时不说,或许这一生都不会再有机会说出口。 这就是音乐的魔力。 他甚至已经看穿了赵祯的心思:赵祯厌恶变法,因为他认为,变法会打破平衡。 而打破平衡,则会带来一系列多米诺效应。 这就如同打开了潘多拉魔盒,里面或许会跳出希望,但更多的,却是各路妖魔鬼怪。 熙丰变法便是如此。那些妖魔鬼怪,彻底消磨殆尽大宋最后一丝气运。 于是,他继续放低姿态,怀着去儋州吃生蚝的决绝,缓缓道:“父皇,儿臣发现了一个神奇的规律。” 见他有干货,赵祯来了兴致,嗔道:“莫卖关子!你在家就这么和乃父说话?” 他显然是默认了秦琪喊他的那声“父皇”。 秦琪当即端正态度:“父皇,儿臣发现,税制越改革,农户负担反而越重!自春秋时管夷吾管相公初建税制时起…” 他说的,是首次承认田地私有化的管仲,按大宋文化,人家确实是齐国相公。 他从田地私有化开始讲起,将迄今为止一千六百多年的税制发展,以极为精炼的语言为赵祯科普了一番。 他这通晓二十五史加《资治通鉴》的女婿,给老丈人赵祯,上了一堂《资治通鉴》中的帝王税收管理课。 赵祯挥了挥袍袖:“且慢!小乙,咱们进御书房详谈!” 翁婿二人在禁军拱卫下,大步流星进了御书房。 阎文应贴心地关紧房门,守在门外。 在御书房中,秦琪又将黄宗羲定律糅合进历朝历代的税制中,一针见血地指出,土地兼并和瞒报丁口,是摧毁大国的关键因素。 能迅速平定黄巾之乱的强汉亡于此,藩镇能定中亚的李唐亦亡于此,后面手工业发达的大明,同样亡于此。 当然,大宋实则也亡于此。女真和蒙古,只是加速了这个进程而已。 所以,为何我一再强调,是熙丰变法和张居正变法导致的宋、明完犊子,看官们懂了吧? 因为,特权阶层始终没有消除,他们失去的,会在后面找回更多。那么他们从哪里找回来呢? 北宋末年那些扎堆的大小起义;明末李自成、张献忠起义,就是答案。 王安石、张居正,解决不了特权阶层这一根本问题。 这就是神奇的黄宗羲定律。 所以,秦琪懒得搞什么变法。 老子只要把生产力硬拔到资本主义阶段,就不信你特权阶层不改变。 英吉利的羊吃人怎么来的? 咱神州人是比那帮无耻又混蛋的强盗傻?还是不如他们有远见? 惟有神州文化,才是无缺陷的文化。只有将神州文化传播并扎根到全球,才能催生出天下大同! 咱们神州人,会野蛮地屠戮劫掠可怜的印加人吗? 咱们恐怕会热情地教那帮没文化的野人如何耕种、怎么盖房子、织布吧? 甚至,咱们还会义务教育他们的子女们识字算数吧? 更甚至,咱们还会教给他们各种神州礼仪吧? 最后…邻里邻居的,我们不嫌弃你们长得黑,咱们联姻吧! 时间一长,印加人很可能会姓赵钱孙李… 这不就同化他们了? 这不比野蛮血腥地劫掠、屠戮香吗? 好吧,我一不小心又剧透了… 所以,最后他告诉赵祯:“父皇,万万不可变法!越变只会越差!” 他这句话深合帝心,赵祯本就是个因循守旧之人。 但赵祯却不想如此轻易放过他。 “小乙,你给朕解释解释,你所说的造反,是怎么一回事儿?” 第54章 对赵祯敞开心扉中 秦琪心中踏实不少,看来自己应该不用去儋州吃生蚝了。 他深深一揖:“父皇,儿臣心中之盛世,必须有圣明之仁君方可实现!万幸儿臣得遇父皇!” 不管如何,先奉上彩虹屁准没错。 赵祯果然哑然失笑,他端坐于御案后,挥了挥袍袖。 “少拍马屁!说说你的真实想法!” 秦琪不再废话,他完全对赵祯敞开了心扉。 在他的设想中,若他穿越而来的时代是大明,那么只要皇帝不是朱洪武,哪怕是朱棣或朱佑樘,他也一定会造反。 若是摊上朱由校或者朱由检,天啦噜…他一定会第一时间起事,以星火燎原之势迅速占领多半壁江山。 之后力争在一年内灭大明。 这种事儿,放到那个民怨沸腾且大明卫所制崩坏的时代,再简单不过。 看官们千万别小看秦琪,他真有这种本事。 别忘了,他可是做过老板创过业的主,蛊惑人心…或者说画大饼这种事儿,对他来说,简直是基操。 好吧,咱也别老给大明补刀,咱就说大宋。 皇帝若是赵二…好吧,秦琪一定会当舔狗。 赵二人称艺祖,文采、音律、艺术等样样都玩得溜溜溜,脾气又豪爽侠义,跟秦琪的性格…简直不要太契合。 若是赵三…前文提过,他一定会打着为赵二复仇旗号反特么的! 至于赵恒、赵曙、赵顼、赵煦、赵佶…这些一个赛着一个拉胯的主,还能有悬念? 除了赵顼,其他皇帝时那可怜的武德,也就比明末的卫所强一点儿吧? 就这,还强得有限。 当然,秦琪对赵祯的分析,是用李唐举例。 黄巢一个不第书生,都能将李唐搅成五代十国,秦琪可能比他差? 遑论李唐早在开元“盛世”时,便已外强中干,打仗几乎全靠藩镇和蕃部。 所以,只要避开武德充沛的李世民、武德巅峰的李治,以及沾李治光的武周; 自李隆基朝起,秦琪便可以为所欲为。王忠嗣、高仙芝、封常清之流,根本不被秦琪放在眼里。 老子有热武器,而且,这些人能跟李靖、苏定方、裴守约他们师徒三代比? 秦琪简化了自己造反的过程,将重心放在了他称帝后的做法上。 他对赵祯科普了《宪法》、内阁和君主立宪制。 这部分…他讲述的其实也并不多。 他大肆强调、着重渲染的,还是他的研发计划和科技兴国…… 他讲述自己建立健全工业体系的计划,足足用了两刻钟。 讲他如何造反、改制,他拢共才用了一刻钟。 赵祯懂了,称帝根本不是秦小乙的目的,什么君主立宪制云云,只是他偷懒的手段。 他的真正目的,是发动整个国家,为他搞研发铺路… 因为他说过,《宪法》第一条是科技兴国国策… 赵祯都替他捉急:你费尽心力绕如此大一个圈子,朕就问你累不累?你直接找个… 赵祯突然懂了。 嘿!这厮心眼儿真多啊!他这连哄带吓的,合着是想让朕支持他搞研发? 不过…好吧,朕看出来了,这厮真不愿意当皇帝! 哪个皇帝愿意给自己建个内阁分走权力?内阁当顾问才是正途。 由是,赵祯怒了:“秦琪!说人话!你到底想要弄啥?” 赵祯被他气得说起了大白话。 秦琪挠挠头:“父皇,儿臣想在真定府要一万亩地,建一个综合性的书院。” 这个神转折险些闪断了赵祯的腰。 哦,合着你折腾这么个大圈子,就是想建个书院?你脑子被僵尸…好吧,这时代的人不知道脑子,只知道心。 你是不是缺心眼儿? 见赵祯有些气急败坏,秦琪当即解释:“父皇息怒,这书院可非同一般! 儿臣计划将其建为代表这世界最高科技的书院,并将其一分为二,一为理学院,一为工学院。” 好家伙,这才是他的终极目标,这目标… 难怪他要自己当皇帝,因为其他皇帝根本不理解这两个学院意义所在。 赵祯显然不是其他皇帝,他已经看懂了秦琪的目的。 “朕懂了!你是要为大宋定下科技兴国之国策,且通过这下辖的两家书院,指明理、工两科发展方向,对吗?” 秦琪直接跪倒:“父皇英明!这书院耗资巨大,且其中生员皆需有官身,是以,非举国之力,绝无可能做到。” 看官们想象一下两院的国家级实验室、国家级实验田、国家级操作间、国家级技术站、国家级研究室,便可知这座书院需耗费多少财力。 这书院初期投资,便至少需七八千万贯,且后期还需源源不绝投资建设,即便任家富可敌国,也绝对负担不起。 七八千万贯,大概折合咱们的近千亿元,而这,仅仅是初期投资。 这时的大宋,一年的全部财政收入,折合成铜钱,差不多就是这个数。 但看官们别忘了“三冗”,大宋的财政压力可不轻。 虽然直至仁宗朝末期的嘉佑年间,每年财政仍有结余,但收入总数也仅比景佑二年高出一成有余。 放给勋贵家族的茶盐“交引”,让北宋财政减少了一大块收入。 赵祯陷入了沉思。 对北宋皇帝们而言,理财属于必修技能。 秦琪趁热打铁。 “父皇无需忧心投入,依照儿臣的方法,即便没有茶税,十年内,儿臣也可让大宋赋税达到两万万贯!” 他非但没有胡吹大气,反而是在低调谦虚。 只要他的重工业计划进展顺利,仅仅基建加钢铁,就可让大宋财政收入翻上一番。 遑论举国发展重工业,所带动的整体经济增长。 赵祯心中升起明悟。 他懂了,彻底懂了。那貌似投资无底洞的书院,其实是一个巨大的聚宝盆! “科技兴国…”他喃喃道。 蓦然,他眸子变得炽热起来。 “小乙!朕便信你一次。只要你能于十年内,将大宋赋税增至一万五千万贯,朕便全力支持你的科技兴国,如何?” 秦琪大喜躬身:“父皇放心!儿臣必可为父皇分忧!” 他低头不是因为高兴,而是因为他在撇嘴。 你丫瞧不起谁呢!你懂不懂什么叫产业链?什么叫经济联动效应? 一万五千?老子只说两万万是怕吓到你! 你等着瞧吧。 等那帮不懂经济的老财们,发现cpi这个神奇的东西后。 他们一定会争先恐后地将珍藏的铜钱拿出来,换成各种保值率高的不动产。 这样一来,钱荒还会存在吗?而大规模大范围的货币流通,又会带来什么结果? 届时,轻工业顺势而起,大宋经济走上腾飞之路,靠拉动内需,靠西夏、契丹榷场以及海贸出口来消化过剩产能。 在这浩浩荡荡的浪潮推动下,“三冗”还叫个事儿?财政危机?那是什么鬼? 这才是秦小乙的如意算盘。 有钱,他便可以为所欲为…啊呸!是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攀科技树。 而科技树攀升,又会反过头带动生产力发展,这是一个良性循环。 所以,一个时辰前秦琪走出御书房时,才会踌躇满志。 “小乙,小乙!” 赵祯的声音,拽回了秦琪的飘飞的思绪。 秦琪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又被赵祯带到了御书房。 刚刚那些…都是他的回忆。 “不知父皇带儿臣来此,有何要事?” 赵祯笑道:“对这柯亭笛,你可满意?” 他手中的竹笛,正是“桓伊曾弄柯亭笛,吹落梅花万点香”的名笛。 桓伊以此笛作《梅花三弄》,因此这曲才与笛两相宜。 秦琪对柯亭笛爱不释手,当即深深一揖:“谢父皇厚赐!” 赵祯挥挥袍袖:“不必谢朕。朕将你唤回此处,是突然想起一事。” 第55章 对赵祯敞开心扉下 秦琪当即跪倒叩首:“儿臣知错!” 赵祯极度反感他这种抖机灵的小聪明。 “起来说话!你这厮年纪轻轻怎恁的圆滑!你知道朕要问什么吗?若再敢如此,朕定不轻饶!” 赵祯极为罕见地声色俱厉。 秦琪暗暗咋舌。 这老好人如此痛心疾首,看来他是真把自己当成了亲人。 赵祯的确不喜欢耍小聪明之人,比如…屡试屡败的柳三变。 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重,又想到秦琪只是个孩子,赵祯叹了口气,语气转柔。 “小乙,朕视你为亲子,不希望你将智慧用于揣摩人心上,你懂吗?” 秦琪拱拱手:“父皇,儿臣知错。这世上惟有二物不可直视,一是太阳,一是人心,儿臣懂了。” 赵祯咂摸着他这番话,越品越觉回味无穷。 这是秦琪搬运的德意志大师康德名言,康德的思想深度,足以让赵祯回味无穷。 秦琪见赵祯有些失神,暗道:我若说,这世上惟有两样东西令我们心神为之震撼,你是不是觉得我更有深度? 他果然够无耻,搬运一次还不够,还想搬运第二次。 赵祯回过神,呵呵一笑:“你这厮倒也有趣,朕刚才不该对你那般无礼!朕想问你的,正是那耶律槊古。” 秦琪懂了,赵祯是因被自己猜到心思,所以恼羞成怒。 而且,他在听完自己严谨而又成体系的计划,尤其是其中包含造反计划后,心里慌得一批… 所以,刚刚,他是在发泄自己紧张到无以复加的情绪。 唉!男人!至死都是少年。 我还能怎么办?我都已经认你当亲爹了啊!我太难了! 秦琪默默吐槽发泄了一番情绪后,拱手正色道。 “父皇,儿臣只想在真定府建那座书院,大宋才是儿臣的根。” 赵祯非常满意。 他指了指御案上的一摞纸:“那你就签字吧!” 秦琪凑上前,只见那是一封国书。 他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 赵祯淡淡道:“你没猜错,签了字,就代表你与那耶律槊古断绝所有往来。” 秦琪彻底懵了。 我有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赵祯你这是害人你懂不懂?我可怜的偶像萧观音药丸! 他一声叹息,惆怅地看向他老丈人:“父皇,儿臣可不可以不签?” 赵祯脸一沉:“你说呢?” 秦琪长太息以掩涕兮,默默地提起笔,缓缓地签了字。 他只觉,自己的魂魄似乎已被手中的笔吸走。 他幽怨地看向老丈人。 赵祯乐了:“小乙,朕也是为你好,你俩一个将婚,一个已嫁,算怎么一回事? 那耶律槊古再美,能比得过寿宁郡主吗?” 他挥了挥袍袖:“带上朕的旨意,速速归去!” 秦琪有心来一句:二次元的世界,您真的不懂。对我这现代人来说,古风仙子哪有二次元美少女有吸引力? 虽然她俩身材都火爆。 可惜,如此不着调的话他无法与人倾诉。 他深深一揖,怀着万分惆怅、无比绝望,步履蹒跚地离开了这伤心地。 此刻,他只想吹一首《凉凉》。 赵祯看着秦琪那落寞无助又彷徨的背影,强烈的负罪感油然而生。 朕是不是对他太绝情了? 旋即他苦笑起来。 这种事就该如此!他与耶律槊古之间,是注定不可能有结果的。朕帮他斩断牵绊,终究还是好事。 唉!朕得尽快生出公主。 秦琪在高廷恩引路下,失魂落魄地走到宣德门,这才想起,圣旨…似乎还在紫袍们手里。 他看向高廷恩,后者贴心地递上那几道圣旨。 秦琪默然接过圣旨,二人相视无言,秦琪缓缓开口:“二哥,咱们再合奏…” 高廷恩苦笑着拱拱手,打断了他的话。 “小乙,等你返京后再合奏吧,刚才咱们闹出的动静太大,某刚被夏殿帅训斥。” 曹操的速度,永远超过量子。 他话音刚落,除两位禁军都指挥使外,管军六位,包括从宫城内走出的夏守赟,齐齐赶至宣德门。 众人不约而同地怒视了无辜的秦琪一眼,联袂向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秦琪有种躺枪的冤枉感,他看向正躬身目送顶头上司远去的高廷恩。 “二哥,小乙没得罪那几位太尉吧?” 高廷恩同情地看着他,指了指他手中的竹笛。 “小乙,你手中这柯亭笛,今晨还在李马帅手中。” 秦琪展开演绎法,三五秒便厘清了事情的始末。 这帮人一定是以郡主之事设赌局,被赵祯抓了个现行,赌注被没收… 赌注之一,就这么姓了秦。 那么其他人的赌注又是啥? 求生欲极强的他,怀着浓浓的好奇,匆匆离开宫城,离开内城,离开了这危机四伏的汴京。 不快点儿走,难道还等着正主过来算账?李昭亮别说咱惹不起,连吕夷简都要对其头疼不已! 御书房内,六位大佬齐刷刷垂着头:“官家,臣等知错!恳请官家赐还臣等之物。” 赵祯面沉似水:“你们好大的胆子!郡主之事,你们都敢关扑!” 六人齐刷刷掏出一摞纸:“官家,臣等已深刻检讨,这是检讨书!” 嗯…虽然这检讨书到底是不是他们亲笔写的,还有待商榷,但至少他们这态度没得说。 赵祯对此甚是满意,他颔首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朕小惩大诫,《韩熙载夜宴图》、《快雪时晴帖》,朕临摹、盖章后自会赐还。柯亭笛,朕已赐予小乙。” 他看向苦着一张老脸的李昭亮。 “李爱卿莫不舍,那等宝物,在你手上是暴殄天物,这样吧,朕赐爱卿一道圣旨: 若爱卿想听曲子,只要小乙不忙,便可让其奏于爱卿听,地点可由爱卿指定,如何?” 李昭亮大喜:“臣领旨谢恩!” 哎呀呀,堂堂驸马兼郡马兼大宋才子为老夫奏乐,舒坦! 得,笛子就送他了,至少还能落个人情不是? 等等…任店…老夫是不是也能参一股?这可比那笛子实在多了! 诚如赵祯所言,柯亭笛这等高雅之物,在他这俗人手中,确实暴殄天物。 赵祯接过阎文应递上的六份检讨书,挥了挥袍袖:“诸位爱卿且去吧!” 六人躬身,缓缓倒退而出。 出得门后,李昭亮凑到李用和身旁,扯了扯他衣襟。 “李国公,借一步说话。” 不理会这倒霉的吃瓜六人组,咱们再来看看急匆匆打马赶路的秦小乙。 到得酉时末,他已过了封丘县,即将进入滑州次赤的滑县。 他回忆了一下脑中的后世地图,又展开高廷恩送他的驿站图,对照一番后,决定在滑县稍事休整,便折向西北至相州。 他的目标,是在翌日天亮时渡过漳河,抵达大名府邯郸县。 邯郸县,距真定府不足四百里。若一切顺利,他明晚便可吃到任丽燕素手为他调的羹。 此时的他,满满都是回家见老婆的喜悦和期盼,浑然忘了目前知滑州的是何人。 待他踏足驿站,与驿丞验罢杜衍托高廷恩送他的文书信物后,顺利换好了骏马。 此时夜幕初临,他望向北方,想起那对可怜的母女…虽然此刻萧观音还没投胎,心中涌起无限感伤。 他用过驿丞亲自端来的饭食后,收拾齐整,最终还是忍不住掏出柯亭笛,吹响了一曲《凉凉》。 这驿站位于滑州府城外城的大道旁,此时虽未出正月,街头行人却已不少。 他这一曲奏响,顿时吸引了不少吃瓜人驻足围观。 为避免沿途的各种麻烦,秦琪此时仍穿着他那一身绿袍。 一个绿袍,在滑州地界可是实打实的大员。要知道在大宋,州府通判也不过七品官。 于是,他这一曲,引出了知滑州的那位大能。 第56章 了不起的大人物 秦琪吹奏着《凉凉》,心情也的确如这曲子一般凉凉。 经过这半日的疾驰,他已经想通了一切。 任三郎…一定会被那个钻进钱眼里的任大郎留到懿州。 赵祯这封“绝交信”…实质上毫无卵用。 但赵祯的背后是道德礼法,诚如他所言,自己跟耶律槊古到底算怎么一回事? 所以,赵祯这封“绝交信”一出,便在家国、道德、礼法层面上,彻底掐断了他与耶律槊古的这段感情。 他们若不管不顾,再继续下去…他们这种行为,在社会学中叫“疯狂作死”,在政治学中被称为“反复试探底线”… 好吧,不水文,总之,秦琪有宗族,有父母,他不能任性下去。 这其实就是赵祯玩的阳谋。 秦琪不会轻易放弃,萧观音出生后,就算到时候耶律槊古再反对,他也要将她接到真定府,让她做自己的女儿。 姓萧的想害她?门儿都没有! 念头通达后,这曲子也吹到了尾声。 原本有些凄凉的尾声,竟骤然变得欢快许多,与这凄凉哀婉的曲风…极不搭调。 这时,人群中陡然发出“咦?”的一声。 笛声戛然而止。 秦琪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皓首昂藏老者,着一身紫袍,戴着乌幞头,昂然立于自己两丈开外。 他悚然一惊。 紫袍知州?还是个古稀老者?身材昂藏? 他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是他!我去!我竟然忘了!早知道我走什么滑州啊!我折向西,走卫州不香吗? 他六弟的孙女,那位温婉可人的小娘子还在真定府呢! 他默默吐槽发泄着懊恼的情绪,脚下却丝毫不慢,快步趋前深深一揖。 “孩儿秦琪,见过大爷爷!大爷爷身体一向康健?” 那皓首昂藏老者颔首虚扶起他,爽朗大笑。 “你真是小乙?你认得老夫?老夫上次见你时,你还是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哈哈。” 这老头儿在历史上可不一般。 他的嫡亲孙女,就是宋英宗的皇后、宋哲宗的祖母、高太后高滔滔。 他就是高琼的长子,高继宣高六郎的大哥,二品大员建雄军节度使、渤海郡开国公、知滑州高继勋。 他与曹玮,是同一个级别的存在,妥妥的大能,远比其他武将高级。 甚至二人打仗的本事,也难分轩轾。今年,他虚岁七十有六。 曹玮死后,高继勋是北宋硕果仅存的名将,目前武将天花板。 论打仗的本事,他六弟高继宣、曹八郎曹琮和孙继邺都不如他,刘平和葛怀敏更不用提。 这时期的种世衡,处于飞速成长期,还不是十年后那个让西夏闻风丧胆的名将。 此时的狄青和郭遵,都还不够成熟,郭逵还未束发,折继闵年龄与秦琪相仿。 杨文广?呵呵。被远远高估的他,甚至还不如三进三出的郭遵。 所以,高继勋是当世北宋第一大将。 吃瓜六人组咱就别提了。对禁军而言,忠诚度的重要性要远高于能力。 相对于人才济济、让秦小乙操碎心该如何安排的良相贤臣,这寒酸的武将阵容确实配不上那华丽的文官团队。 秦琪长身而起,偷偷打量着面前这老头儿。 秦琪认为,他与自己姥爷,同为赵三旧臣的孙承睿应该关系匪浅。 于是他问道:“大爷爷,您与孩儿外公是同僚吧?” 老头儿缓缓摇头:“孙小乙资历浅,能力不足,老夫与其只是泛泛之交,未曾做过同僚。 不过他家孙大郎,老夫极为欣赏。若孙大郎不似孙小乙那般短命,必可加封开国公、拜宣徽使。” 秦琪懂了,这老头儿肯定是秦万良的故交。 果然,高继勋笑道:“令祖小乙哥与老夫交情莫逆。当初小乙哥出京任职时,都会将令尊交给老夫看顾。” 秦琪这才恍然,我本以为是我家攀孙家高枝,不成想恰恰相反。 高继勋颇为遗憾地摇摇头:“老夫有意与小乙哥结亲,奈何小乙哥认准了孙小乙家那小娘子,唉!孙家算是一步登天啊!” 秦琪听得云里雾里。 人家孙家地位不低,跟我爷爷这七品通判结亲,还算一步登天?这叫什么逻辑? 秦万良竟有这般神奇? 他自昨夜起,便一直在忙碌,至此才想起,那神秘道士始终未透露他的真实身份。 如今他正好遇到历仕四朝、寿命比大宋还长的活化石,此时不问,更待何时? 于是他躬身行礼,将那道士之事告诉了高继勋。 高继勋抚须微笑,看了看四周的吃瓜人。 “小乙,此地非说话之地。老夫听张驿丞说,你要连夜赶路?” 秦琪早已归心似箭,他闻言道:“大爷爷,孩儿身上带有多道圣旨,急于赶回真定府宣旨。” 高继勋哑然失笑:“似你这般孤身上路的钦使,老夫还是头一次见到。要不老夫派几个亲兵给你?” 秦琪警惕地望向四周,压低声音道:“大爷爷,孩儿并非孤身行走,必有皇城司逻卒暗中相随。” 人群中,一个瘦高的壮年汉子喃喃道:“这厮果然机灵!” 高继勋秒懂:“走,小乙,随老夫至州衙后宅,咱们爷俩好好聊一聊。” 高继勋的家眷均在汴京,因此他便与家仆、亲兵,住在滑州州衙后院的住所中。 此时,一老一少正端坐于烛火通明的书房内,聊着那神秘道士。 “小乙,你说那人,确实是令祖的爱徒,道号还是先皇所赐,其名玉阳真人赵凌志。” 秦琪有些疑惑:“大爷爷,家祖还有徒弟?” 这句话暴露出许多信息,人老成精的高继勋瞬间醒悟:这孩子什么都不清楚。 于是他笑着颔首:“有,而且很多!小乙哥与马大郎多年挚交,也称得上春风化雨。 吕大郎、杜三郎都算小乙哥的徒弟,陈二郎和陈三郎,与小乙哥亦师亦友。” 吕大郎是吕夷简,杜三郎是杜衍,陈二陈三是陈尧佐兄弟。 武将不似文官,不习惯喊字。 高继勋年龄与陈尧佐相仿,比秦万良小十多岁,吕夷简和杜衍都是他晚辈,这么说没有任何问题。 秦琪老爹秦二郎,是秦万良中年时才生出来的儿子,此事在这个五十少进士的时代极为寻常。 吕夷简的四郎吕公孺,与张士逊的幼女定下婚约,张士逊已年过七旬,他幼女却尚未及笄。 不过由此可见,秦万良的前半生,一定极为坎坷。 秦琪不疑有他,当即问道:“大爷爷,家祖致仕之前,一直在皇城司任职?” 高继勋颔首:“不错!自太宗时起,令祖便一直于皇城司任职并对其进行了改制,令祖对皇城司察子权力的限制,令知情者们都称善不已。 老夫虽不知皇城司内情,但皇城司应还有令祖的传说。 其后,令祖便隐于皇城司幕后,以通判之职监督各州府,改善了不少地方弊政。小乙,你还有什么问题?” 秦琪觉得,秦万良绝对没有如此简单,但很显然,高继勋不会再告诉他任何信息。 他犹不死心,试探地问道:“大爷爷,家祖是太宗潜邸旧臣?” 高继勋颔首:“不错!时太宗仍为晋王,任京兆尹,令祖与家父几乎同时至晋王藩邸。” 秦琪默默估算了一下时间,那应是西元971-972年间之事。 秦万良是西元947年出生,在追随赵三时,秦万良已经二十五六虚岁。 换句话说,高继勋仍在刻意隐瞒秦万良少年及弱冠时的遭遇。 因为他看过秦氏族志,秦万良在十一二岁时,便已离乡投奔同乡而去。 在这十几年中,秦万良一定另有奇遇,但高继勋不提,他也不好多问。 高继勋见秦琪陷入沉思,便站起身道:“小乙,你既已用过饭,且有皇命在身,老夫便不留你,路上小心!” 秦琪已经确定,高继勋一定知道不少秘辛。 他站起身拱手道:“大爷爷,孩儿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 第也57章 多歧路,今安在 正策马奔腾的秦琪,仰头望向璀璨星空。 这世上惟有两样东西令我们深深震撼,一是头顶浩瀚璀璨之星空,一是心中崇高纯洁之道德。 这不是理工狗秦琪的思想深度,而是德意志大能康德先生的。 但秦琪喜欢欣赏星空,却是受到了康先生这句话的影响。 他喜欢借星空来审视自己的内心。 滑州至邯郸县,不过二百余里,沿途有五处驿站供他这钦使歇脚,是以,长夜漫漫,他走得并不快。 他回想起自己临行前,问出的那个问题。 “大爷爷可知帽妖内情?” 由于他这个问题极为突兀,因此他敏锐地捕捉到了高继勋的微表情。 震惊、迷茫、彷徨失措、绝望、自我怀疑… 再结合玉阳真人的发问,那一刻,他懂了。 赵二,果然是被赵三弑杀。 秦万良,是二郎赵匡胤的旧臣,阴差阳错之下,被赵二派给了他一母同胞的三弟赵光义。 秦万良与高琼、高继勋父子关系极为亲近。 所以,高继勋清楚其中内情,他甚至可能认为,帽妖是上天的警告。 金匮之盟到底怎么回事儿,高继勋心如明镜,此事,也是纠缠这位可敬可亲的老人家一生的心魔。 是以,饶是高继勋人老成精,也不可避免露出了破绽。 可以说,大宋之亡,始于赵光义。 秦琪忍不住再次仰望星空。 人心的贪欲,权力的诱惑,真的能胜过亲情?天下生民,在上位者眼中,真的只是刍狗? 他再次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我要加速推进历史,改变这漠视生民的世界! 他坚定了要拯救耶律槊古母女的决心。他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将她们母女俩,都接来真定府。 懿州就算再富饶,又哪里有守在我身边好?至少吃的比懿州好,住的也更舒服不是? 而且,在真定府,除了我老娘,谁敢欺负你们娘俩?看我不打死他! 我若连身边之人都保护不了,何谈护佑天下生民? 他准备一到家,就给中京那个傻妹子写信,以免她胡思乱想… 不,我是给任三叔写信,以免任三叔不放心。咱不能公然抗旨不是? 唉!连写个信都这么费心,我太难了! 他叹了口气,又将心思从儿女情长,转移到家国大事。 西北若平,大宋将直面中西亚的大食、还有那日渐衰弱的拜占庭。 后续,或许会有来自西边的威胁。 所以,他咬牙切齿道:“老子发誓,一定要造出能足以震慑这个世界、且不破坏环境的武器,让野心家们再也不敢蠢蠢欲动!” 愚蠢的卡扎菲,就是他的反面教材。 而且,他说的那种可震慑这个时代的武器… 不知喀秋莎火箭炮算不算? 此物刚好属于他所能研发出的热武器的天花板。 二战后的各种飞弹、导弹,都需要填充航空煤油,那属于石化范畴。 他若能活到二百五十岁,研发出来应该问题不大… 所以,咱还是讨论一下世界和平的事儿吧,这个目标比他活二百五更贴近现实。 在这个时代,他若能研发出喀秋莎,诸如李元昊、西方那些二了吧唧的混蛋强盗,确实都不敢再造次。 在这个时代,喀秋莎堪比核武,而且确实对环境伤害不大。 以秦小乙的性格,他绝无可能研究生化武器,研究农用益生菌和环境修复剂倒是极有可能。 而且在此之前,他一定会先将益生菌用于食品。 啤酒、面包、芝士、鼠李糖、阿拉伯乳糖,这些不香吗? 秦琪默默盘算一番:两试结束、结交苏舜钦张方平等未来大佬、治愈那可怜状元郎后,我就立即赶回真定。 那时,托三叔找的硅藻土或许已经到货,到时候硝化甘油固体炸药、梯恩梯、无烟火药我都试一试。 随着线膛炮加速研发,同为线膛的燧发枪必须尽快提上日程,任家三老航海时,有此物才足够安全。 还是那句话,一只羊也是放,一群羊也是赶,反正枪炮底火原理都一样。 大食人若心存善念,那自然相安无事,友好榷易。 若他们心怀不轨,休怪枪炮无眼…好吧,这俩货都有眼儿,看官们领会精神即可。 秦琪打定了主意,于是他快马加鞭赶向真定府。 一切与他计划别无二致,翌日申时,他便过了赵州桥,赶到赵州次赤平棘县。 一日一夜间,他赶了近八百里路。 他宣读圣旨完毕后,与赵州府衙的知州、通判、判官、曹官等约定好图纸培训时间,便马不停蹄、一路向北赶往真定府。 这灌渠开凿,绝非数月之功,何况如今已经进入农忙时节。 所以,赵州的图纸培训先不急。 他要开凿的灌渠绝非小沟渠。真定府和赵州两地以平原为主,田亩众多,小型灌渠根本无法解决灌溉问题。 所以,他设计的灌渠,是横截面为上三十米、下十八米、高十二米的梯形结构。 他的参照物,正是京杭大运河的北半段,也就是御河。 他按照比例将御河的模型缩小后,便设计出了这条灌渠。 换句话说,这条灌渠,是可以当山寨版运河使用的,只要及时清淤,至少春夏秋三季,中小型漕船完全可以通行无阻。 遑论混凝土结构的河床,清淤难度远远低于普通河床。 因为滹沱河的水量,在这个时期,丰沛到常常有决堤风险,这才是一切的先决条件。 酉时末,他进入了真定县南端的休(qiu)门村,也就是石家庄如今的北国商城西南。 这村子距秦家村仅仅二十里地,与西古城村类似,这村子历史悠久且富有。 秦琪走到这里,便苦笑起来。 他清楚,今晚自己是甭想回家了。 他在这个时代,是没出过真定府城和古城那一里的宅男。 所以,他走到哪里,便问路到哪里。 他急于回家,一时竟忘了自己在真定府的影响力。 他走到休门村口刚刚下马问路,便被热情的村民们围了起来。 “哟!小乙!真稀罕!你居然出门了!” “咦?这不是小乙吗?嚯!这官袍真威风!” “小乙,天色已晚,这儿离西古城又不近,来五叔家歇一宿再走!” “张五郎,一边儿去!哪里轮得到你?小乙,随二爷爷来!张五郎家里的饭食可不好吃!” 秦琪听着耳畔熟悉的乡音,见这群人大有为抢自己大打出手之势,感动之余不禁有些尴尬。 所幸里正及时出现,为他解了围。 “散了散了!小乙归老头子了!” 秦琪连连拱手:“各位乡亲,以后小乙免不了要叨扰各位,今日实在抱歉!” 西古城以任、白、何为三大姓,休门村则以赵、庞、张为三大姓。 里正姓赵,秦琪喊他赵大爷;户长姓庞,秦琪喊他庞四叔。 他跟着这古代的两个乡镇正副干部,走出一段距离后,方才开口。 “赵大爷,庞四叔,孩儿直接去驿站吃住即可,不麻烦您二位了。” 赵大爷吹胡子瞪眼:“小乙,咋了?嫌老头子家的饭不好吃?还是穿上官袍不认俺们乡亲了?” 庞四叔也不乐意了:“就是,小乙,你这孩子这么做可不对!” 秦琪无奈,只好拱手赔礼,跟着他们走进了赵大爷的砖瓦房大院子。 赵里正早已派人通知了自己家里,因此,秦琪甫一进院,便闻到了熟悉的香味儿。 他深深嗅了嗅。 嗯…烧腐竹、爆三样、糖醋里脊、炒豆嘴儿、炒干丝、卤煮… 得,这赵里正家里条件不但极好,而且一定做了任仁济食品的生意。 这些菜式,不是任仁济的经销商,绝对做不出来。 当从庖厨迎面走出一人时,秦小乙便惊呆了。 第58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秦琪在热情的赵里正家用过丰盛且美味的晚饭后,一再声称自己要去村外的驿站安歇,这才得以顺利离开。 跟在他身边的,是一位打着灯笼、娇俏可人的美少女。 “晶晶,你家在休门,每天还要跑这么远去西古城?” 那美少女名为赵晶晶,人如其名,不但有晶莹剔透的外表,还有一颗更为晶莹的心灵。 她是任仁济食品作坊的车间主任,主管豆制品分作坊,尽管她年方二九。 她一人的收入,比她家中百亩良田所得总和,还要高出十倍。 秦琪对她印象极为深刻,因为她是食品作坊女工中最为励志的典范。 她家里条件,在富裕的真定县都算中上等,她完全有条件做个闺秀。 然而她没有,她用双手和聪慧,为女工们诠释了什么叫幸福靠自己。 仅仅年终奖,她便领了二百二十贯,加上她的加班、计件、奖金、岗位津贴等等,在明道二年这半年中,她挣了近六百贯。 她家的百亩良田,绝无可能纯收入六十贯,因为她家的地都租了出去。 她家里主要收入来源,是靠经商盈利所得,她几个叔伯和父亲,都是休门村小有名气的商贾。 秦琪进门时之所以吃惊,便是因为遇到了她。 休门距西古城,有足足二十里。 人如其名的赵晶晶,闻言看向秦琪,甜甜一笑。 “小乙哥,人家在西古城买了处院子,平时和几个姐妹一起住,作坊不忙的时候,人家才会骑马回家。” 受大姐头任丽燕影响,她们都叫秦琪“小乙哥”。 而且,女子骑马是边州真定府的风俗。这里的巾帼一向不让须眉,当然,是中原腹地州府的须眉。 真定府的须眉,或许憨憨、夯货不少,但没几个孬种。 这里民风一向剽悍,能动手绝不哔哔。 秦琪清楚,赵晶晶对自己极有好感,任丽燕肯定更清楚。 但这个姑娘极为聪颖,她一向极有分寸,所以,她也只是对他极有好感而已。 因此,秦琪两口子对她也极好。 秦琪在赵家享用的美食,就是赵晶晶亲手做的,至于她这厨艺从何而来… 反正任丽燕做饭的水平要远逊于赵晶晶。 从某种意义上讲,她算是秦小乙的徒弟。 秦琪一手牵着马,一手挠了挠头:“晶晶,一会儿你怎么回家?” 她毕竟是个小娘子,秦琪有些不放心。 赵晶晶嘻嘻一笑:“小乙哥不用担心奴,村子里安全得紧!” 说话间,她指了指正打着灯笼、拿着梆子巡夜的壮丁。 那壮丁看到他们后,爽朗笑道:“二娘子,你要送小乙去驿站?用不用老叔护送?” 赵晶晶盈盈一礼:“多谢老叔挂念,不用您送!驿站离村口不远,安全得紧。” 那壮丁正色道:“不能轻忽大意!最近总有外地人在真定县出没!” 隐于黑暗中的皇城司某察子,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 赵晶晶笑道:“那就有劳老叔了!” 秦琪心中暗赞:难怪人家能挣大钱,这通透劲儿,绝了! 孤男寡女深夜出行,又是去驿站投宿,赵里正的用心不言而喻。 如此情况下,这姑娘还能如此知分寸,也难怪燕子对她信任有加。 三人有说有笑地走到驿站,秦琪又详细问清楚前往西古城的大道后,那壮丁便与赵晶晶联袂而去。 秦琪站在驿站灯笼下,见那两个灯笼微弱的光芒,逐渐消失于黑暗中,这才转过身,对驿卒提出了换马要求。 他想连夜赶回家。真定府是他的地盘,在这儿,他无需担心安全问题。 那驿卒毫不犹豫地为他换好马,并一再叮嘱。 “小乙,咱们这儿,是府城周边最后一个驿站,你千万记得托人将马送回来。” 秦琪哑然失笑:“您放心,我们秦家不差这一匹驿马,就算这匹马伤了,我也会赔您两匹骏马,保证您不会吃挂落。” 那驿卒也笑了,他递给秦琪一个火把。 “小乙,赶夜路千万注意安全。” 秦琪拱拱手,接过火把翻身上马。 “哒哒哒”的马蹄声中,他奔向了家乡的方向。 少顷,那高瘦汉子也赶到驿站前,亮出皇城司信物和相关文书。 那驿卒定睛一看,登时不敢怠慢,当即为他找来快马,也递上一支火把。 “这位太尉,夜间赶路,万万小心!” 那汉子微微颔首,拱拱手便接过火把翻身上马,蹑着秦琪远去。 火把光中,这汉子嘴角微微翘起。 “人家送上门的美娇娘,小乙你居然毫不动心,难得!” 秦琪骑在马上,咽了口口水。 刚才他一直在苦忍。 唉!我须谨记,出轨一时爽,全家火葬场。 忍吧!如今我可是全村人…全世界人的希望,不能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谈情说爱上。 就在他疾驰之时,赵真人已经赶到了秦琪的家。 他因带着护卫,因此速度逊于秦琪。 但他出发早,路上也丝毫未耽误功夫,因此,他比秦琪早到了半个时辰。 秦家…仍是那个破旧小院、土坯房。 任二郎正在组织招投标工作,此行为在宋代当然不叫招标,而是买扑,此刻还未来得及施工。 受有市政、机电、水利、矿业、建筑、公路一建、结构工程师、注册监理工程师、甚至注册设计师资质的秦琪影响。 任家年轻一代,如今严格执行建设、监理、施工三方责任制和总监责任制。 秦琪编写了一整套施工相关的规范和条例,并已将其递交给了赵祯。 任家三老去广州后,秦琪利用碎片时间,从任家子弟中,培训出不少监理工程师。 秦琪给监理工程师制定的权力和限制都极大。 甚至,总监理工程师拥有否决权,但其在执行否决时,必须出示充足证据。 否则,惩罚将极其严厉。 在秦琪前世,某些无职业操守的监理工程师吃拿卡要,败坏了监理名声,秦琪要杜绝这一情况发生。 他也曾给任家三老写过信,想给他们派一些成绩优异的监理过去,但此事至今仍未收到答复。 言归正传。 深夜造访的钦使,有宋一朝,玉阳真人赵凌志恐怕是仅有的两人之一。 前一个,是给李煜送去毒酒的赵四,这毒酒,据可靠史实证明,是由程德玄调配,赵三毒死赵二的同款。 可想而知,当他在门外高喊:“秦二郎接旨!”时,秦二郎心里是何等滋味。 孙幼娘慌得一批:“二哥,莫非小乙闯祸了?” 遇到大事时,秦二郎要远比他娘子靠谱。 他心中忐忑至极,但面上却安之若素。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娘子,我出去看看,若不对劲儿,你马上找出来那样物事,至少能保住你性命。” 孙幼娘哭了:“二哥,那你怎么办?” 秦二郎耸耸肩:“娘子放心,我有秘密,官家不会这么轻易要我性命。” 孙幼娘这下倒是不哭了:“好啊你秦二郎!你胆子不小!居然还有事儿瞒着老娘!” 秦二郎叹了口气,不再理会这不知轻重的婆娘,径自走到漆黑的院里。 “秦二郎在此,不知是哪位故友当面?” 秦二郎听门外那声音有些耳熟,一边问着一边跑去开门。 赵凌志呵呵一笑:“师弟莫慌,是贫道!” 秦二郎难以置信地推开未闩上的院门,惊喜交加。 “三师兄!您终于出山了?” 赵凌志看了看左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呵呵笑道:“进屋详谈!” 他吩咐护卫们守好院门,便快步走向那矮小的土坯房。 神奇的是,他居然对此毫不吃惊。 堂屋内,孙幼娘正生秦二郎的气,见赵真人随着自己官人进来,登时一惊。 “三师兄,您怎么出山了?莫非出了大事?” 第59章 乱花渐欲迷人眼 秦琪手中,火把微弱的火光渐渐黯淡,最终熄灭,惟余一缕袅袅轻烟。 他心头却愈发火热。 他已过了南柳庄,距被围在西古城中的秦家村,已经极近。 他再次仰望星空,粲然一笑。 对这里的道路,他熟稔至极,于是他快马加鞭,向家赶去。 那边厢,心情极为复杂的秦琪老爹老娘,将钦使赵凌志送到院门外。 “师弟,弟妹,留步!明日贫道在府衙恭候二位大驾光临!” 秦二郎亮了亮自己手中的圣旨。 “这…似乎不合国朝规矩吧?” 赵凌志似笑非笑:“师弟,此乃有名无实之事,有甚合不合规矩之理? 官家既已知师弟欲在真定府终老,收回权力同时,敕封便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对了师弟,你心中可有合适人选?” 秦二郎眼中闪过一丝精芒。 “有!还请三师兄附耳。” 赵凌志凑到他口旁,听到他说出一个人名,忍不住愕然。 “他行吗?” 秦二郎颔首:“没问题!此人胆大心细,行事果断,人品、家世也毫无问题。而且,官家似乎也已于暗中观察此人良久。” 赵凌志默然片刻后,缓缓颔首。 “那贫道便如实禀告官家。师弟,稍后小乙便会归家,有些情况,如今还不能让他得知。” 秦二郎笑了笑:“师兄放心,一切都在弟心中。” 赵凌志拱拱手,唤来散于四周警戒的护卫,打着灯笼转身离去。 夫妇二人目送他消逝于暗夜中后,孙幼娘俏脸一沉,娇喝一声。 “秦二郎!” 秦二郎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娘子,何事?” “你是不是应该给老娘解释解释?”孙幼娘大发雌威。 秦二郎赔着笑:“娘子,此事是先父临终前嘱托,你也知道,爹精于卜筮,所以我才能迎娶你这才色德三绝的贤内助。” 他这拍马屁的本事,丝毫不亚于他儿子,秦家,绝对算得上大宋家风之典范。 他这彩虹屁威力不俗,孙幼娘果然转嗔为喜。 “那是!高家那糟老头子还看不起妾!哼!二哥,您说,妾比那高娘子强百倍,对不对?” 她这一撒娇,秦二郎登时色授魂与,连连颔首。 “对,对!娘子你比那高娘子强千倍万倍!咱们早些歇息吧!” 孙幼娘妩媚地白了他一眼,旋即蹙起眉头。 “二哥,小乙马上要回家,你不怕丢人?对了,自打他病愈后,咱们怎么一直生不出孩子?” 他们儿子是神医没错,但这种事儿…做父母的实在难以向儿子启齿。 秦二郎对此倒也看得开。 “娘子,生不出来也好,反正咱们秦家绝不了后,你还能少受些苦。” 孙幼娘想起那如二次元美少女的葫芦身材宅男女神,有些失神。 “那耶律槊古身段极好,我看是个好生养的,要是她能进咱秦家门儿该多好。” 秦二郎头大如斗:“娘子,你还嫌小乙不够乱?那任娘子不是省油的灯,遑论公主和郡主…” 孙幼娘打断了他的话:“咱不能要求公主和郡主多生养,燕子又太瘦,耶律槊古多生几个孩子,不好吗?” 她这神逻辑怼得秦二郎哑口无言。 她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怼”。 等等,耶律槊古有官人啊…好吧,当我没想。 他曾给耶律槊古看过面相…还嘴贱把结果告诉了孙幼娘。 秦琪不知道的是,他老爹秦二郎的卜筮之术,的确是得自秦万良真传,甚至隐约青出于蓝。 他准确算出了萧孝忠逝世的时间。看官们别忘了,秦二郎夫妇,都曾近距离观察过耶律槊古。 可怜萧孝忠还没死,他老婆便被孙幼娘惦记上了。 也正因此,孙幼娘才会对耶律槊古那般大方。 赵祯的抄后路计划,被完美执行。 秦小乙已完,他的人生,已经被儿控孙幼娘规划得明明白白。 见丈夫哑口无言,孙幼娘得意洋洋,她心中的怨气也暂时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依我看,到端午节前,还应给那丫头多送些吃食过去才是,在契丹,天天吃羊肉可不行。” 秦二郎反驳:“娘子,人家契丹那边也种地,不是只放牧的,营州那边良田也极多。” 孙幼娘又开始盘算耶律槊古的财产。 “二哥,懿州紧挨着营州,对吧?要不咱们给她送去大豆良种和新肥,让她种大豆如何?二哥,他们那儿都吃什么蔬菜?” 秦二郎有些抓狂。 你管人家做甚?她又不是你儿媳妇! 当然,与秦小乙一样,这话他只敢在心里默念。 将门虎女孙幼娘即便不开无双,他们爷俩也惹不起。 “契丹气候偏寒,所以他们通常种葵菜吃,对他们而言,大白菜不如葵菜好吃。” 孙幼娘不知从何处寻来纸笔,默默写下“昆布粉”、“大白菜种子”、“十三香”、“锅底料”、“新肥”等字眼。 秦二郎愕然。 “幼娘,你这是做甚?” 孙幼娘一本正经:“等三郎派人回来,妾便将这些东西给耶律娘子送去,契丹的饭太难吃! 小乙炖的白菜,难道不比葵菜好吃许多?唉!耶律娘子受苦了。” 秦二郎惹不起她,只好默默走开去看书,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人家堂堂契丹长公主,会差你这些吃食? 这土坯房内,归于平静。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孙幼娘刚将纸收入袖中,便听到“哒哒哒”的急促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 她登时大喜,霍然起身跑到院门外。 暗夜中,璀璨的星光下,她依稀看到一人一马,从西边疾驰而来。 她高喊:“小乙,是你吗?” 那人随之高呼:“娘,是孩儿!孩儿回来了!” 秦二郎也跑了出来,正好迎上翻身下马的儿子。 秦二郎接过缰绳,笑道:“小乙,你先跟你娘回屋,我把马牵到马厩。” 孙幼娘一把拽起儿子的袍袖,不由分说带他进了屋。 她迫切想知道,那寿宁郡主是不是好生养…啊呸!长得漂不漂亮。 “儿啊,你跟娘说说,那寿宁郡主臀儿…嗯哼,长得漂不漂亮?” 她险些说秃噜。 秦小乙有些傻眼。 我这一路紧赶慢赶,结果还是赶在那臭道士屁股后面吃土? 我太难了! 得,老娘的问题不能不答。 “娘,那寿宁郡主增一分则肥,损一分则瘦,身材如一个完美葫芦般凹凸有致,这个倒是次要; 关键是她长得极为娇艳,嗯,就像海棠花一样…” 孙幼娘的关注点显然与秦小乙截然相反,她打断了儿子的话。 “小乙,那寿宁郡主身段真如你说的那样?” 她满脸狐疑。 秦小乙不疑有他,颔首道:“是啊娘,她不但人漂亮,还特别温柔呢。她那声音,简直如杏花雨一般,润到人骨子里…” 孙幼娘再次打断了儿子的话:“儿子,她今年多大?” 秦琪挠了挠头:“娘,孩儿不知道。” 孙幼娘乜了他一眼:“她有多高?” 秦琪莫名生出危机感:“不清楚。” 孙幼娘狠狠瞪了他一眼:“那她爱吃什么,饭量大不大,你总该知道吧?” 秦琪觉得自己药丸。 天可怜见,他与赵绮颖,拢共才说了不到十句话,其中有五句,还是处于“壁咚”状态下。 这“壁咚”,当然是反着的,他是被“壁咚”的一方。 他咽了口口水:“娘,我和她只是初识。” 见孙幼娘无双槽已满,身上隐约迸射出绚丽夺目的火花,下一秒要开大,他连忙展开自救。 “娘,官家派孩儿宣读圣旨,孩儿如今是钦使。” 他这个无敌buff,给自己加的极为及时,孙幼娘冷冷地瞪着他,咬牙切齿。 “拿出来,快念!” 秦琪慌得一批。 看您这架势,只要我念完,您就要开大,对吧? 女性处于生理期,惹不起。 他认命了。 “娘,还是等我爹进来再念吧。” 他想趁着自己有无敌,能拖一时算一时。 对他老娘的脾气,他比他老爹还清楚。 她这火气,来得快去得更快。 孙幼娘识破了他的险恶用心。 “秦二郎!快滚进来!磨磨蹭蹭做甚!” 她话音未落,躺枪的秦二郎便快步进了屋。 “来了来了!” 孙幼娘怒视着亲儿子,冷冷道:“念!” 秦琪无奈地掏出几道圣旨,找到锦袋上写着老爹老娘的那份,当即站起身来。 “秦霄贤、孙幼娘,接旨!” 第60章 雌威何日有尽时 夫妇二人站起身,深深一揖。 “臣秦霄贤、民妇孙幼娘接旨!” 秦琪硬着头皮展开圣旨。 “敕。朕蒙昊天之眷顾,承太祖之恩泽;秉太宗之遗志,继先皇之仁德。 幸赖君臣同心,文武勠力,方可政通人和,国泰民安。 秦氏祖孙三代,历仕大宋四帝,披肝沥胆,精忠报国。 先有秦万良恩荫在前,复有秦霄贤忠诚在中,再有秦小乙谋国在后。 朕感念秦氏拳拳报国之心,劝勉其家发愤图强之志。以故,朕敕封常山郡开国侯秦霄贤…” 念到这里,秦琪愕然抬头。 秦二郎笑着对“儿子钦使”颔首,示意他继续。 “敕封常山郡开国侯秦霄贤为…北平郡…开国公…,食邑一万五千户,食实封一千三百户。 敕封…赵郡夫人…孙幼娘为…燕国夫人。一应冠服,不日即至。盼诸卿时时勤勉如故,为大宋屡立奇功。知悉!” 秦琪恭恭敬敬地双手捧起圣旨,站到爹娘身前转过身。 “臣等,领旨谢恩!” 随后,他双手将圣旨递给老爹。 “孩儿恭喜父亲!” 孙幼娘的火气早已不翼而飞。 “小乙,娘没听错吧?娘这就成夫人了?还是燕国夫人?跟曹四叔的娘子一个级别?” 她太过于激动,以至于忘了曹玮的老婆应该是她四婶。 旋即她抱住丈夫,又哭又笑。 “官人,好二哥!妾是燕国夫人了!二哥您也成了国公爷!” 秦二郎紧紧搂住激动到不能自已的媳妇儿,泪如雨下。 “是啊娘子!爹在天有灵,一定会为我们高兴的!” 秦琪再次猝不及防地被爹娘塞了满嘴狗粮。 他拿着剩余的圣旨,默默走出堂屋,有一次仰望星空。 这圣旨的信息量太大了! 秦万良也就罢了,秦霄贤忠诚在中?什么意思? 秦二郎是官?一直是官?那么问题来了,为何连三朝元老张若谷都不知道此事? 嗯…细思极恐!老爹这官可不简单! 还有…北平郡开国公、燕国夫人…赵祯你是要疯啊!这地方,如今可是契丹南京析津府! 另外…太祖恩泽…秦万良果然是太祖赵二旧臣。 他又一次展开推理。 天真的秦琪以为,这事儿就这么完了。 直到… “秦琪!快给老娘滚进来!老娘还没和你算清账!” 一声娇喝,吓得正在推理的秦小乙一哆嗦。 他当即取出无敌神符,拍碎使用,只见一道金光… 啊呸!是他立即抽出另一道圣旨,跑进屋内宣读。 这道圣旨,大意是赵祯赐福康公主和寿宁郡主嫁入秦家,劝诫燕国夫人孙氏以秦家家规,严加管教二位皇室贵女。 秦琪一边读圣旨,一边暗骂赵祯套路玩得深。 他这套组合拳一出,虚荣心爆棚的孙氏,还怎么可能跟燕子一条心? 她反过头劝燕子认命倒是极有可能。 他还是低估了赵祯的格局和胸襟。 等他到任大郎家宣读圣旨时,他一定会惊诧莫名、心有戚戚、大感生不如死、最后哀叹自己命苦。 最后一道圣旨,是给死人的追封。 这个不适合由秦琪来宣读,交给了秦二郎,将其供至秦万良的灵位前。 赵祯给秦万良追赠的官位,是太师,也就是三公之一,文官的巅峰。 赵祯的无微不至,让秦琪不得不认命。 赵祯都做到这份上了,他还能怎么办?老老实实给体贴入微的赵老板卖命吧。 等这一家三口,对着秦万良的灵位又是上香又是磕头折腾完,已经到了子时正。 托赵祯的福,做了公主、郡主婆婆的新晋燕国夫人,登上人生巅峰的孙幼娘火气全消。 好吧,她非但火气全消,而且亲自下厨,给独生子做了一大碗香喷喷的海鲜酱肉丝汤饼。 受宠若惊的秦小乙担心老娘处于生理期,狼吞虎咽吃完面后,他便乖乖跑回屋睡觉了。 这一日一夜,委实累坏了他。 其实他多虑了,睡得极沉的他,没听见他爹娘折腾了足有一个时辰的恩爱动静。 他是睡死了没听见,却苦了某个大内密探。 可怜那瘦高汉子蹲在墙角忍着冷风吹,还要捂住耳朵不去听那靡靡之音。 唉!我太难了! 他喃喃自语。 翌日卯时,秦琪再次在真定府开始了他的日常。 见爹娘还未起床,秦琪秒懂。 于是,他特意用黑胡麻、胡桃、黑木耳、黑米、黑糖,给恩爱半宿的爹娘熬了一锅甜粥。 同时,他又烙了不少饼,炖了一小锅牛肉。 看官们可能没看懂,他做的是前世真定府的名吃牛肉罩饼。 他匆匆吃了一份十八罩十八的罩饼,十八指的是十八两,也就是斤半牛肉斤半饼。在大宋,一斤是十二两。 从地窖中取出一大包零食,带好剩下的两道圣旨,骑上自己心爱的小母马,他便跑去了真定府城。 由于炖牛肉时间较久,此时已是辰时中,也就是八点整。 受任大郎影响,他丈母娘、媳妇和两个小舅子起床都颇早。 因此,他跑到丈母娘家门口时,大门是开着的。 将小母马交给门子后,他便径自进了院子,迎面碰上了他最心爱的燕子。 任丽燕一怔,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这才扑进他怀中。 “小乙哥!我没看错吧?你是不是因为想我,所以才赶回来的?” 任丽燕将自己的螓首埋进爱郎怀里,呢喃细语。 小乙哥很想说是,奈何他的褡裢里有圣旨。 他只好避重就轻:“燕子,我是带着圣旨回来的,因为太想你,所以一日一夜我便赶到了家。” 任丽燕果然自动忽略了他的前半句。 “小乙哥,你真好!” 秦琪心如刀绞。 我特么就是个人渣!你一会儿可别打我。 他默默念道。 伸脖子一刀,缩脖子也一刀,老子认了! 他咬咬牙:“燕子,我还是先给你宣旨吧。一会儿你要是心里难受,就打我骂我吧。” 任丽燕霍然推开他,美目中带着怒意:“秦琪!你是不是偷吃了?” “偷吃?我偷吃什么?” 汴京城有什么美食值得我去偷吃? 秦小乙一时没反应过来。 任丽燕见他一脸懵逼,以为他在装蒜。 “秦琪!!你再装!!!” 她咬牙切齿。 秦琪懂了。哦,她怀疑我出轨。 他当即澄清:“冤枉啊!燕子,我一直守身如玉!” 看他用的这词儿… 任丽燕满脸狐疑:“那你为何那么说?” 小乙哥深深叹了口气,掏出无敌神符…啊呸,写着任氏二字的锦袋。 “任氏接旨!” 任丽燕咬牙切齿:“民妇接旨!” 她躬身垂首,等来的却是半晌无言。 秦琪怔怔地看着圣旨,心中涌起滔天巨浪。 赵祯!你丫坑我! 同一时间,契丹国都中京城内。 “皇兄,一大早叫妾来此,有何要事?” 耶律槊古兴冲冲地赶到了她老哥的御书房。 她觉得,一定是有爱郎秦琪的消息传至。 她等到的,是耶律宗真的一瓢冰水。 “皇妹,朕问你,若南朝义兄逼迫你与秦小乙绝交,你当如何?” 耶律槊古一怔,旋即大怒:“他敢!皇兄,他真写国书了?” 耶律宗真默默吐槽:朕特么就知道! 他摇摇头:“目前朕还未收到国书,但想来他一定会写。” 耶律槊古如一头保护自己幼崽的母狮子一般,亮出了锋利的獠牙。 “皇兄,他若敢写,咱们就陈重兵于幽州,逼迫他增二十万岁币,不!提出收回瓦桥关诸县! 他不给也行,只要允许妾与小乙哥继续相处即可!” 耶律宗真擦了擦冷汗。 朕这妹子向来乖巧可人,怎么如今像是变了个人? “皇妹,咱们何至于此?” “皇兄!小乙哥难道不值得咱们如此做?” 耶律槊古一脸怒其不争。 耶律宗真懂了。 唉!女人啊!爱与家庭就是她们的全部。 他转念一想:我去!我咋还不如一个女人看得通透? 于是他扬起手:“也罢!若朕收到南朝国书,便如此答复!” 耶律槊古登时转嗔为喜:“皇兄,这就对了嘛!南朝有的,妾也会有!妾的就是皇兄的!” 不知为何,耶律宗真突然有些同情秦琪。 小乙,你千万不要被我妹子单纯的外表欺骗… 她太可怕了! 耶律槊古塞给她老哥一封信:“这封信,有劳皇兄寄给小乙哥!” 第61章 引得天雷勾地火 任丽燕见爱郎久久不语,便催促道:“小乙哥,为何迟迟不念?” 秦琪迟疑地望向爱妻:“燕子,这…” 不是他不想念,而是这圣旨让他极为尴尬。 他狠了狠心,索性将圣旨递给了任丽燕。 “燕子,你自己看!” 任丽燕满脸狐疑地接过圣旨,先是恶狠狠地瞪了秦琪一眼,旋即“噗嗤”笑出了声。 然而,最后她竟然哭了起来。 秦琪有些不明所以:“燕子,你哭什么?” 任丽燕止住哭,恶狠狠对他道:“没上没下,快行礼!” 秦琪无奈,只好躬身行礼:“郡主殿下!” 他再次暗骂:赵祯你个坑货! 任丽燕破涕为笑:“这才乖!” 原来,在这道圣旨中,赵祯认仅比他小五岁的任丽燕为义女,赐任丽燕为赵姓,并将其敕封为永安郡主。 这就是赵祯的胸襟格局。 她们仨都是姐妹,谁也不比谁高贵,而且都与朕有亲属关系,这下秦小乙你心安了吧? 秦小乙不但不心安,反而想吐血。 老丈人,您这么一安排,我以后在家里还能直起腰吗? 好嘛,一个公主两个郡主耶!我该如何自处? 关键是,耶律槊古我要如何安排? 我这说书人看懂了,最后一点,才是最让他难受的。 任丽燕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将圣旨收入袖中后,便扑进秦琪怀里。 秦琪只好柔声安慰:“乖宝儿,委屈你了,都怪我没与官家抗争到底。” 任丽燕将螓首扎在爱郎怀中,闷声道:“好哥哥,咱们去实验室吧!” 秦琪没吭声,将右手探到她身下,以抱幼儿的姿势一手将其抱起。 任丽燕哭声顿止。 她羞红着脸,双臂环住爱郎脖颈。 秦琪就这么抱着她走到马厩,牵出爱马后,以左手扶住鞍桥,双足猛然用力,利索地翻身上马。 任丽燕面向他,紧紧揽住他的腰,将螓首贴在他胸前,红着脸眯起眼,偷偷仰头打量着爱郎。 秦琪心中万分愧疚,并未发现她的小动作。 二人便以这种羞人的姿势,一路疾驰到了实验室。 万幸二人身材都瘦削,不然可怜的小母马一定会尥蹶子。 到得实验室门前,秦琪轻轻将怀中的玉人放下马,开门将直喷白气的小母马牵到马厩,为它拌好豆料,还体贴地撒进去一小把青盐。 这个吃货小母马一见到美食,顿时将心中的委屈抛到了九霄云外,大嚼特嚼起来。 秦琪看向一旁的爱妻,挠了挠头。 “燕子,我忘了去拜见岳母。” 任丽燕一脸哀怨:“你送人家回家时再去拜见娘亲便是。好哥哥,你可知道,人家为何要哭吗?” 秦琪扬手制止了她,从鞍后解下那袋零食,走到锅炉房引燃无烟煤粉烧水,这才拉着任丽燕走进休息室。 他用酒精灯和烧杯烧上饮用水,解开袋子,掏出一大把锅巴放到不锈钢实验盘中,示意任丽燕边吃边聊。 他特制的五香牛肉昆布粉锅巴,极为可口,完全可以替代花生、瓜子、脆薯片。 任丽燕吃得眉开眼笑,心情瞬间转好。 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秦琪身边的人,吃货居多。 小乙哥见爱妻心情转好,这才继续道歉。 “娘子,都怪我不好,官家赐婚时,我没有抗争到底,否则你也不会这么伤心。” 任丽燕“咔吧咔吧”嚼着嘎嘎脆的锅巴,笑着摇摇头。 “好哥哥,人家不是因为这个哭。” 小乙哥懵了。 任丽燕放下锅巴,幽幽叹了口气。 “如今发生的一切,与人家前世已经截然不同,人家再也看不懂未来。” 秦琪秒懂。 重生者的优势荡然无存,所以燕子没有了安全感。 他好奇心大盛。 “乖宝儿,那你上一世是什么样的?我还一直没问过你。” 每个人都有自己专属的秘密,小乙哥尊重娇妻,所以一直未开口相询。 如今既然历史已经改变,他再问便无伤大雅。 任丽燕眼泪再次奔涌而出。 小乙哥心都要碎了。 妹子,你这眼泪说来就来,到底是几个意思? 他叹了口气,盖上酒精灯,轻轻抱起娇妻,与她并排躺到铺设着热水管道的热炕上。 二人十指紧紧相扣,面面相对,呼吸着彼此的呼吸。 虽然这样极不卫生,但胜在温馨。 任丽燕眼泪说停就停。 她撒起了娇:“好哥哥,人家不想回忆前一世!人家如今只想你!” 小乙哥笑着抢答:“我当然爱你!” 他这句话,与任丽燕那句“你爱不爱我?”同时说出口。 这暧昧空气中,顿时弥漫着荷尔蒙的气息。 秦琪默想:在禽兽与禽兽不如中,我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前者吧! 于是他撑起身,麻利地解除了娇妻的全副武装… 最后,他放下了帷幔。 帐子中,看着面前的玉人,他再也按捺不住,吻上了她的樱唇。 任丽燕早已将烦心事抛到九霄云外,尽情享受着爱郎对自己的宠爱。 在经历和煦微风、春风几度、大风骤起、狂风暴雨、云消雨歇、乍晴犹惹人沉醉后,二人终于相视而卧。 好吧,真实情况当然可以写足三万字,但…看官们,咱这是历史科幻文,不是刘皇叔。 二人四目交汇,任丽燕妩媚地眯起眼睛,小乙哥默契地吻上了她的樱唇。 片刻后,二人唇分,默默对视片刻后,再次相吻。 如是者n后,任丽燕终于轻启樱唇。 “好哥哥,你说咱们会有宝宝吗?” 小乙哥不假思索,紧紧抱住怀中的软玉温香:“一定会!” 任丽燕幸福无比地眯起美眸:“那咱们的宝宝,是嫡长子吗?” 小乙哥哑然失笑,用力吻了一下娇妻的樱唇:“当然算!” 他默默补充:咱家可没庶子,谁第一个出生,谁就是嫡长子,后面生的按长幼排序。 任丽燕语气变得柔媚无比:“好哥哥,再陪人家睡一会儿好不好?” 小乙哥当然不会拒绝这种要求,他再次翻身…啊呸,是撑起身施展温柔。 任丽燕用仅存的理智问道:“好哥哥,若人家怀了身子,婚期怎么办?” 小乙哥脱口而出:“这还不简单?提前便是!” 任丽燕用鼻音发出“嗯…”的一声,彻底勾去了小乙哥的魂儿。 他再次一跃而上,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赏遍春深处。 夫妇二人恩爱完毕后,小乙哥看了看窗外的太阳,此时应该已过了午时。 他怀中的软玉温香,已经打起了可爱的小呼噜。 他哑然失笑,仔细为她掖好被角后,他穿好衣服,先去锅炉房续满水,又添了不少煤,这才跑去浴室,用锅炉的热水冲了个澡。 他这有淋浴、大瓷砖浴池、地暖和水厕的实验室,实则比皇宫还要舒服。 他从立柜中取出新床单,准备走时换上。 那留有第一滴血的床单,他准备留好做纪念。 忙完这一切,他找出一个边炉,也就是吃火锅的那种铜锅,取出焦炭,着手准备食材。 每天坚持晨练大半个时辰、且坚持习练内功的他,毕竟不是文弱书生,至少应付任丽燕这个弱女子绰绰有余。 他刚将食材准备完毕,便听到“嘤咛”一声。 他一个翻身,跃至床上,躺到佳人身旁。 佳人果然翻了个身,抱住了他。 佳人悚然一惊,忍着羞人的疼痛蹙眉问道:“好哥哥,你起床了?你不累?” 秦琪笑着摇头:“不累!” 趁着佳人仍有些意乱情迷,他决定刨根问底。 “乖宝儿,能跟我说一说你前世的事儿吗?” 第62章 情到浓处恨意无 任丽燕再次撒起了娇:“那你得褪去衣服,钻进被窝陪陪人家!” 小乙哥听话照做,紧紧抱住这火热的羊脂白玉。 任丽燕笑靥如花,呵气如兰:“这样才乖!” 她脉脉含情地凝视着爱郎:“好哥哥,人家想通了,你对人家这么温柔,人家就算不再清楚未来,也无关紧要。” 秦琪啄了她俏脸一口:“就是嘛!乖宝儿,你是我结发妻子,咱们又相濡以沫这么久,何必总觉得没有安全感?” 任丽燕幸福地将螓首埋入爱郎胸前:“小乙哥,咱们晚上在这儿过夜吧?” 秦琪心中吐槽:别介,我娘会杀了我的! 但他不敢反驳,附和道:“好啊!只要你开心就好!” 任丽燕更感幸福。 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将自己前世的情况说了出来。 同一时间,真定府衙内。 新晋北平郡开国公携燕国夫人,好吧,就是秦琪爹娘,正与张若谷、赵凌志坐在后堂议事。 张若谷拈须蹙眉:“原来此中竟有如此隐情!老夫与小乙哥相交半生,交情莫逆,却从未听他提及此事!” 赵凌志心中一动。 “张大夫,家师羽化前,给您老的谶语是什么?” 再次强调一下,张若谷的寄禄官是谏议大夫。 “骐骥一跃,志在千里;遇古而止,天下太平。” 张若谷拈须缓缓开口。 “后一句,老夫已照做,前一句,老夫未知其意。” 秦二郎插口:“老大人,先父说的,可是那耶律槊古?” 张若谷拈须颔首:“应是她无疑!否则哪里会引出后面这许多事!二郎,前面一句,你可算出是何事?” 秦二郎笑着颔首:“老大人莫急,此事这三五日便可揭晓。” 张若谷啧啧称奇。 “二郎,老夫一生阅人无数,不成想却在你身上看走了眼!你装得可真像!” 秦二郎拱手正色道:“老大人莫怪,此事一为先皇托付,二为先父临终遗嘱,小侄不能不如此!” 人老成精的张若谷呵呵一笑:“恐怕官家也曾暗中对你有过交待吧?” 秦二郎笑而不语。 这种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孙幼娘昨晚为何怨气那般大,以至于让秦小乙误以为她处于生理期? 皆因秦二郎隐瞒了一件天大之事,孙幼娘因此事,对秦二郎生出极大恨意。 在后者辛勤耕耘一时辰、夹杂温言软语和哀告求饶后,孙幼娘的怨念方才转化为爱意。 两口子相濡以沫半生,日子就是这么走过来的,这叫一起吃苦的幸福。 此事与秦万良临终前给秦二郎的谶语有关,咱们书后再表。 议事至此,除了几个悬念秦二郎未提、张若谷也心照不宣地未问之外,众人都已清楚了始末。 包括帽妖事件在内。 那大内密探之所以没跑到实验室偷听墙角,原因便在于此。 有许多事情的内幕,刘娥或许略知一二,但赵祯却始终被蒙在鼓里。 做为大宋的董事长兼ceo,赵祯心里能好受? 遑论皇城司的顶头领导,就是赵祯本人。 所以,他派出大内密探,一方面是保护他的好女婿安全,一方面是想查清当年许多事件真相。 毕竟当年有许多事,是无法落笔至纸面的,也就是俗称上不得台面之事。 赵祯对刘娥,怨念实在太深,而且还不能表露出分毫。 归根结底,他生母李宸妃是刘娥的婢女。 注意,在这个时代,婢女、家仆都相当于主人的私有财产,是没有人权可言的。 所以,名义上说赵祯是刘娥亲儿子,没有任何问题! 因为李宸妃都只是刘娥婢女,刘娥将其子讨过来合法合理。 此事虽在道德、世俗、公理上都没有问题,但当事人的亲生儿子赵祯有话说! 朕就是李宸妃的儿子! 这就产生了悖论。 然而,在这皇权至上的时代,谁说得对,或者说,谁的优先级最高,还用水文吗? 审刑院、提刑司、谏议院、御史台、大理寺谁敢抗辩? 最后大家只能极有默契地来一句:法理不外乎人情,官家仁孝,我等无任何异议。 这句话更没毛病。 因为目前活着的目击者和知情者众多,赵祯的奶娘更是被赵祯预定成了丈母娘,所以都无需做亲子司法鉴定。 虽然目前还没有dna加速增殖技术…不,有了,秦小乙真懂这个。 他不做提点刑狱司,确实是大宋司法界重大损失。 言归正传。 因此,赵祯迫切想了解,大宋太祖、太宗、真宗三朝的许多秘辛,许多没有记载在皇城司秘密档案中的真正秘辛。 甚至,包括金匮之盟的真相。 于是,目前皇城司排名前九的高级察子,有半数被他派出寻找答案。 皇城司的记载根本不可信,因为皇城司某代实际领导者王继恩,是金匮之盟的受益人之一。 后来他被秦万良识破真面目… 好吧,我这说书人,一不小心又剧透了。 四人议事至此,那贴在屋顶偷听的皇城司察子心满意足,记录好一切后,悄然离去。 张若谷这时问道:“二郎,小乙今日去哪了?” 秦二郎都不用掐指一算,他脱口而出。 “老大人,他定是与任氏去了他的实验室,不用管他。在真定府,他横着走都无妨。” 小乙哥在休门村的经历,已证明了秦二郎的话。 好,让我们将视角转回小乙哥实验室。 夫妇二人躺在热炕头,挤在一张被子中。 听任丽燕讲完她前世的故事后,秦琪陷入沉思。 历史的走向,与任丽燕前世截然不同。 这倒是证明了薛定谔定律。 最关键的点,在于造大船计划。 在她前世,这艘大船出现于她四十岁时,也就是二十一年后的1055年。 秦琪对比了两个时空后,赫然发现,造大船事件,正是诱发薛定谔方程的关键函数。 这也让他暗暗松了口气。 他赌对了。 有南美的各种作物,他的目标至少可以提前三十年实现。 整个地球,都应该感谢印加人! 是他们消除了野生土豆龙葵碱的毒性,培育出了这种无毒且高产、高营养的作物,养育了地球无数生民。 所以他要想尽一切办法救印加人,不能再让他们被野蛮无耻、血腥歹毒的西方强盗们屠戮殆尽。 真是讽刺,西方强盗们坏事做尽,却鼓吹他们代表正义,简直让人恶心到极致! 他们的每一寸土地上,都沾染着印加人、黑人、印第安人的血和泪。 他们所谓的文明,基石实际上是累累白骨和无数骷髅。 他们的财富积累过程,是地狱在人间的缩影。 所以,在秦琪前世,他们的报应在三百多年后,终于到了。 秦琪坚信,在他前世,最多一甲子,那些所谓强国,都将国祚衰竭,或被分裂,或被吞并,总之,都将不复存在。 这是他们文化的特性决定的。 地球只有一个国家可以亘古长存,甚至可以统一全球,那就是神州。 这不是我说的,这是英吉利着名历史学家汤恩比先生说的。 他是强盗们中少有的,能够深刻反思前辈们错误之人。 “小乙哥!” 任丽燕的声音将秦琪飘飞到前世秘鲁和英吉利的思绪拉回。 他拍了下脑门:“饿了吧?乖宝儿?春寒料峭,咱们吃火锅如何?” 任丽燕认真凝视着爱郎的双眼:“小乙哥,你说实话!若人家生女儿,你喜不喜欢?” 秦琪大喜:“当然喜欢!燕子你千万别担心,儿子女儿我都喜欢!” 他是个现代人,前世又没有闺女命,他喜不喜欢女儿可想而知。 任丽燕暗暗松了口气。 小乙哥没变,这就足够了! 老娘管你们是契丹长公主还是寿宁郡主,你们都得乖乖叫老娘姐姐! 于是她又一次撒起了娇。 “好哥哥,你帮人家穿衣好不好?” 小乙哥当然甘之如饴。 感受着爱郎的温柔,任丽燕不再为前途迷茫,她觉得,自己的梦想正在渐渐实现。 同一时间,正在陕西路延州奔波忙碌的孙继邺,仰头望天。 “哈哈!大事定矣!小乙,你就静候佳音吧!” 第63章 乱局将起似平静 夫妇二人吃罢火锅,复又温存半晌。 眼见夕阳渐渐西沉,提出要在此过夜的任丽燕,对着梳妆镜,仔细收拾起妆容。 秦琪心中暗笑,贴心地为她递上各式补妆品。 心虚的任丽燕轻轻推了他一把:“讨厌!” 善解人意的秦琪笑道:“我要是不回家,我娘一准儿会找到这儿来!燕子,咱们明日继续便是!” 任丽燕妩媚地白了他一眼,并未答话。 小乙哥懂了她的意思,他不由得挠了挠头:我得尽快干活儿啊,罢了,晚上赶赶工便是。 这两天白天…就当安慰老婆情绪,家和万事兴嘛! 他秒懂任丽燕的意思。明天整整一天,除了吃饭,他俩可能都要…没羞没臊。 于是乎,小乙哥白天操劳,晚上辛劳,历经三天三夜后,终于安抚好了任丽燕。 享受了充足滋润和温柔的她,再也不为前途忧虑。 神奇的是,线膛炮的全部设计、灌渠除准确桩点外的全部设计,小乙哥居然也都赶了出来。 桩点的实际设计,首先需要实地测量,其次需要征地。 所以,他要完成征地后,才能着手进行设计。 得益于他前世的水利工程,他基本清楚灌渠流经地的地貌、砂石层、地下水位等概况。 他根据秦家村十八米的地下水位推测,灌渠流经地带地下水位都在二十米左右,十二米的深度,还不足以挖掘出地下水。 因为去年是旱年。 真定府境内河流众多,地下水充足,秋季又施用了腐植酸肥增加了作物抗旱性。 虽然真定府不至于闹旱灾,但随着去年凿井的增多,地下水位不可避免会出现降低,这对开凿灌渠来说是件好事。 总之,小乙哥在劳心劳力又劳肾后,总算没有耽误紫袍们为他制定的进度。 他拿到燕子第一滴血的白天,是他赶路赶出来的。 紫袍们给他定的行程,是三天两夜赶到家,七日内出全部图纸及设计说明。 秦小乙的进度,完全没有问题。 这简直太…好吧,我这说书人,都替他腰疼。 第四天早晨,他索性接上任丽燕一起去街头吃早点,直接赶到了府衙去宣旨。 府衙正堂,端坐主位的张若谷,似笑非笑地看着秦小乙和燕子。 “老夫已等候你们多时!” 秦琪脸皮厚,对此不以为意,拱拱手笑道:“老大人,不知赵真人何在?” 他赶回家当晚,便已知自己慢了赵凌志一步。 张若谷笑了:“他急着回京复命,已经走了。” 小乙哥松了口气,他之所以这几天躲在实验室没羞没臊,其中一个重要原因便是要躲赵凌志。 因为,赵凌志似乎清楚自己的底细,而且,或多或少能读懂赵祯和众紫袍的自己,对此人完全看不透。 他不但微表情控制得好,而且目光极为深邃,如一汪深潭般看不清究竟。 甚至,他究竟是敌是友,秦琪都有些拿不准。 再加上他是赵恒的御用斋醮真人,仁孝的赵祯对他信任有加… 总之,小乙哥惹不起他,总躲得起吧? 秦琪躬身:“还请老大人接旨!” 张若谷收起笑容,正色躬身:“臣张若谷接旨!” 绿袍大员、钦使秦琪长身而立,宣读了一遍真定府无条件协助自己开凿灌渠的圣旨。 张若谷领旨后,秦琪将圣旨和图纸一并移交给他,并与他约好了图纸培训时间。 至此,秦琪手中,便仅剩最后一道给任家的圣旨。 其实,确切来讲,那道圣旨是赵祯给他自己的。 张若谷见秦琪转身要走,便扬手将其留下。 “小乙莫急!老夫后衙,有你一位故友正在等候。” 秦琪一怔:“故友?” 随即他反应过来。 任丽燕也反应了过来,她气鼓鼓地跺了跺玉足:“小乙哥,妾先去作坊了!娘一个人忙不过来!” 话音未落,她便气冲冲离去。 秦琪挠了挠头:吃醋的女人,我也同样惹不起。 他看向张若谷这坏老头儿。 “老大人,可是七郎回来了?” 这坏老头儿呵呵一笑:“没错!老夫守在这里,你去后衙吧!” 小乙哥想起那身材火爆的二次元美少女,心头火热,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后衙。 他没注意到,张若谷的笑容有些耐人寻味。 很快,秦琪在后衙,见到了正悠然自得饮着御酒的七郎。 出任务时锋芒毕露的他,此刻却是一副泯然众人的扮相。 秦琪暗赞:这厮果然与国产凌凌漆有一拼!神特么能想到,这普普通通的小伙子,竟是个绝世高手! 七郎见他进来,指了指自己对面:“坐!” 见秦琪坐下,他又指了指酒杯:“喝!” 见秦琪干了一杯酒,他指了指酒坛:“倒!” 秦琪倒上酒,举起杯对他道:“喝!” 二人一碰杯,满饮后,秦琪没好气道:“好好说话!说人话!成了吗?” 七郎挟起一块任仁济暖棚出品的冬季黄瓜,“咔吃咔吃”嚼了起来,颔首道:“成了!耶律宗真很感激你!” 秦琪强忍住揍这厮一顿的冲动。 “说详细点儿!具体一点儿!” 七郎好整以暇地满饮一杯酒,指了指酒杯。 秦琪捏着鼻子给他倒满。 于是乎,七郎也达成了欺负皇城司三巨头的无上成就。 他这才恢复正常。 “事情的经过很简单。午时某赶至那老娘们儿禅房外潜伏,挑了个舒服的地方躺平。 戌时中,耶律宗真围了禅房,某觑准后,几个眨眼的功夫,射杀了老娘们儿的几个护卫头头,搞定!” 秦琪凝视着他灿若晨星的双眸,一字一顿道:“然后呢?” “然后?姓萧的在广场上想炸刺儿,被某一箭射翻,耶律宗真接管全局,搞定!” “后来呢?”秦琪有些抓狂。 大哥你认真点儿好不好?咱们讨论的,可是“政变”这个极为严肃的话题耶! 你不但是历史的见证者,你还是主要参与者好不好? 你如此吊儿郎当,让耶律宗真情可以堪? 七郎挠挠头:“后来?某出城前,与三郎端了萧孝先的老窝算不算?” 秦琪惊呆了。 是我小题大做,还是你觉得这事如请客吃饭般简单? 萧孝先是何人?那可是契丹的吕夷简,掌管契丹军政大权的大佬啊!他在你心里,莫非就是个路人甲? 你知不知道,耶律宗真早就想neng死这“权倾人主,朝多侧目”之货了? 秦琪咽了口口水,堆起使人如沐春风的笑脸。 “七哥,你们是怎么办到的?萧孝先和耶律宗真谈判结果如何?” 这下完犊子了!耶律宗真失去了桎梏,他从此可以大展拳脚!你们…你们让我说你们什么好! 说吧!你们到底吃了耶律槊古多少回扣?竟然让你们如此为她和她老哥卖命? 我特么… 你们太狠了! 我特么还用得着担心耶律槊古?他老哥都要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了! 他突然觉得,大宋以文驭武简直太英明了! 自己许七郎临阵自决,但他们放飞自我之后,结果是什么? 耶律宗真该如何制衡? 如今可如何是好?唉!先听听七郎怎么说吧。 或许,耶律宗真会与萧孝先达成某种协议也说不定。 七郎一脸茫然:“谈判?死人怎么和耶律宗真谈判?” 秦琪只觉天旋地转。 “萧孝先死了?” 七郎一脸理所当然:“我们就俩人,对面目测至少上千人,不斩敌酋,难道要我们送死?” 秦琪彻底服了。 你说的好有道理! 可问题是,你们俩是去干什么的?送温暖吗? 他捂住胸口,他觉得,自己操劳多日后,已经承受不住如此打击。 我特么有说过,让你们杀了萧孝先吗? 你们可真行! 他咬牙切齿道:“是谁让你们行刺萧孝先的?是耶律槊古,还是耶律宗真?” 第64章 始料未及顺势成 萧孝先,代表的是什么? 他是耶律宗真脖子上的枷锁,是萧家制衡契丹皇权的利器,是契丹走向衰败的罪魁祸首。 总而言之,他是秦琪的一颗重要棋子,绝对绝对绝对不能死。 秦琪还准备用其挑起萧家内斗。 然而…一切晚矣。 所以,秦琪急了。 七郎却一脸无辜:“任三郎送某出中京城,萧孝先误以为弟妹…咳咳,耶律娘子在车队中,故而他派骑兵拦住了车队去路。” 秦琪打断了他:“等等,车队?什么车队?” 七郎冷冷道:“你这厮好没教养!先听某说完!” 秦琪深深吸了口气,我忍! 七郎暗爽,继续道:“某见势不妙,立时组装好狙击弩,觑准为首那厮,一箭射翻了他。 趁敌势大乱,车队顺利脱围。后来,任三郎对某说过之后,某才知道,被某射杀那厮,就是萧孝先!” 秦琪有些凌乱:“三叔是怎么认识萧孝先的?” 七郎哂笑不已:“你不知道?任三郎曾偷偷潜入过多次中京城,他也曾找过萧孝先,可惜那厮不识抬举。” 秦琪懂了。 看来任大郎这半年多来,没少折腾。诚如任二郎所言,任大郎做生意做魔怔了。 等等… “七哥,你说端了萧孝先老窝是什么意思?” 七郎冷笑连连:“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萧孝先如此不仁,我们就烧了他的府邸!” 尽管没有电子监护仪,但小乙哥还是清楚,自己此刻的生命体征正在疾速由绿飙血红。 血压、脉搏、呼吸、血氧含量…这些指标…按照医院急诊手册判断,必须尽快注射肾上腺素急救。 你们这是要气死我的节奏! 你们这么一折腾,我这主谋之罪还跑得了吗?关键是,萧孝先无后,他是个老绝户! 你们缺德不缺德? 还有,最让我生气的是,你们这么堂而皇之地杀人放火,为何还一脸无辜? 你们的良心何在? 万幸小乙哥前世挨过的毒打够多,不用肾上腺素他也挺了过来。 对七郎的一系列不义之举,他语重心长、痛心疾首地呵斥了一番。 但七郎一句话怼得他哑口无言。 七郎满脸不服:“小乙,萧孝先要绑架弟妹…咳咳,耶律娘子。” 秦琪叹了口气,缓缓颔首。 他觉得自己好累。 别人穿越,又是躺平又是败家,还偏偏活得风生水起,愣是把历史小说写成了毫无科学依据的玄幻剧。 我怎么就这么难?我朝五晚九,费劲巴叉大半年,怎么才整成了历史版的科幻剧?就这,还没几个看官来看,这是为啥? 莫非他们穿越到的,都是《冰与火之歌》…也就是《权游》的世界?我穿越到的,只是现实世界? 好心塞! 唉!萧孝先真是活该啊!你连你弟妹都…好吧,他以为发动政变的主谋是耶律槊古。 罢了,这口黑锅,还是我来背吧! 他将酒杯推到一旁,掏出纸笔做起了报告。 赵祯,不是我有意招惹耶律娘子,是七郎将锅带到了我跟前儿… 七郎瞅着小乙哥苦哈哈地写着奏疏,“滋溜”一声满饮一杯酒。 真香啊! 送死的事儿,老子既然已做下,黑锅就坚决不能再背。 你这皇城司三巨头之一的大佬不背谁背? 嘿嘿,老子的妹妹你既然不想要,老子的义妹看你收不收! 在他们烧毁萧孝先的府邸后,耶律槊古已经认七郎作了义兄。 七郎好整以暇地为自己倒满酒,悠然道:“小乙,车队此刻正在任家大院,令堂正在备货。” 小乙哥手一抖,好险没将笔扔出去。 他霍然抬头:“耶律娘子来了?” 我的天呐!千万别让燕子见到她! 七郎哈哈一笑,摇了摇头:“那倒没有。” 小乙哥还没来及松口气,七郎便从怀中掏出一封信。 “小乙,这是你娘子的信。” 小乙哥迫不及待地展开信纸,映入他眼帘的,是一整张娟秀无比的蝇头小楷。 “官人可安好?奴思君益切,以致食不甘味,夜不能寐… 奴深恐南朝义兄阻挠,故而已思对策…奴对南朝无任何恶意,奴惶恐万分,盼君莫怪责… 妾已恳求皇兄,不日将随使团抵汴京…奴泣泪顿笔,盼早见君颜。” 秦琪觉得,自己迟早会被活活气死。 原来,老子上辈子挨的那么多打击不是没有道理的。若非如此,恐怕此刻连自己的尸体都凉透了。 我的小乖宝儿,你这是要疯啊! 他已经有些绝望了。 任丽燕是醋坛,赵绮颖是侠女,耶律槊古最狠,她是个战争狂… 这三个妹子一个赛着一个不省心! 在信中,耶律槊古除倾诉相思之苦外,还早已预料到了赵祯的阻挠。 对此,耶律槊古早已想好对策。 这计策前文提过,只要赵祯禁绝二人交往,耶律宗真便要向赵祯索要瓦桥关诸县,或者增岁币。 最要命的是,耶律槊古还要亲自担任使团正使… 她这不是明摆着给赵祯添堵? 女人不能惹啊!她绝对是在打击报复! 耶律宗真你到底行不行?你咋连你老妹都管不住? 她不能来啊!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堂堂大宋官家? 我该怎么办才好? 唉!头疼! 耶律槊古,你就是个惹祸精! 他瞥了一眼正努力憋着笑的七郎,再次叹了口气。 他大脑全速运转,很快便想通了问题的关键:任三郎! 是他给萧孝先泄的密!任大郎…你真坑啊! 任三郎真是个人才啊,居然还能将计就计、借刀杀人! 七郎肯定已识破了任三郎的阴谋,但这厮装傻充愣! 好吧,你们就是一群坑货,组团来坑我!我要说我对此完全不知情,谁会信? 唉!如此一来,萧孝忠与耶律槊古之间… “嘶!”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耶律槊古心里必然极苦,她如今是有家不能回。 也罢,她爱玩就玩吧,只要别去汴京就好。 正好,我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将元昊引出来! 他在分析推理之后发觉,耶律槊古可谓奉上了神助攻。 李元昊为称帝筹谋许久,他一定会按捺不住! 龟缩于兴庆府、乖乖装孙子的李元昊,可谓无懈可击,但他若继续扩张呢? 耶律宗真没有阻止他老妹,赵祯想必也一定不会浪费机会。 大宋与西夏互市,如今刚刚开始,正好趁此机会,逼迫元昊一把! 他打定了主意,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优哉游哉饮酒吃黄瓜的七郎,匆匆写完了给赵祯的奏疏。 随后,他又找出一张信笺,略一沉吟,搬运出一首李之仪的《卜算子》。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七郎貌似好整以暇地饮着酒,实则始终在关注秦小乙。 他抻长了脖子,目不转睛地看着秦小乙写下这首词,不由大为钦佩。 “情圣啊!难怪人家有这么多媳妇儿!” 他以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细语。 于是乎,秦小乙在他心里,由受气包升级成了海王。 秦琪洋洋洒洒写满一张信笺,大意如下: 小乖乖,官家钟爱王蒙正之女王氏,却被刘娥棒打鸳鸯。 那天杀的刘娥,不但将王氏许配给了自己侄子,还逼官家娶了郭崇的女儿,所以,官家见不得别人恩爱。 咱看在他这么可怜的份上,要不就原谅他如何?毕竟人非圣贤不是? 你好歹还有我安慰,可谁又能安慰可怜的官家呢? 等我两试考完就把归期告诉你,你提前到真定府等我,爱你哟! 他措辞虽然极为文雅,但意思就是这个意思。 七郎已经看傻了。 见小乙哥将信收好,七郎呆愣愣地掏出一封信。 第65章 覆雨翻云谋初定 小乙哥也傻了。 “七哥,这又是谁来的信?” 七郎学坏了。 “你猜!” 秦琪懒得理他,直接将信拆开仔细读了起来。 信当然是孙继邺寄来的,这次他走的是加急的马驿,上面盖有马驿的印信。 上次那信由成德军送来,此事本身便极为诡异。 成德军当然没问题,送信的人更没有问题,那是个真定府本地的兵油子。 有问题的是,这样的信为何要经过成德军,而不是走军驿? 要知道,那可是军情密信。大宋的禁军什么德性,孙继邺这老兵能不知情? 所以,秦琪很快便察觉了那封信的诡异之处。 这封信没有任何异常,而且是由缝纫机密密缝在锦囊之中的。 这种针脚,人力无法仿制。 信的内容极为简单。 孙继邺已经发动了反间计,他本打算针对野利旺荣,但在临执行之时,他转移了目标。 他与秦小乙极为默契,他针对的,正是李元昊两大谋主之一的野利荣仁。 另一谋主杨守素是汉人,这时期的李元昊,对其还不是特别信任,所以,孙继邺完全没有必要对其反间。 秦小乙笑着将信揉碎。 大事定矣! 一个野利仁荣,胜过其他姓野利的总和。少了他,李元昊便如折了一臂,他再也不可能达到历史上那种高度。 李元昊打仗的水平…他不是针对谁,这时代除了唃厮啰,其他人都是乐色。 这厮打仗极为诡诈,惯用诈降偷袭一波的战术。 强如唃厮啰,也曾在他手上吃过大亏。 针对大宋的那三战,统统都是由他亲自指挥,结果直接把因循守旧的赵祯打到变法。 贺兰山之战,元昊以坚壁清野、诱敌深入、诈降,坑惨了耶律宗真。 但他施政能力…水得一塌糊涂。 所以,野利仁荣必须死。 历史上,李元昊称帝前这五年,良相野利仁荣为西夏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正所谓彼之英雄,我之仇寇,秦小乙心软归心软,但他不是傻子。 野利仁荣每早死一日,便可挽救成千上万条生命。 西夏,的的确确是建立在累累白骨之上的血腥国家。 他们短暂的辉煌和荣光背后,是西北千万人的血和泪。 西夏与契丹截然不同,契丹汉化程度极高,到耶律洪基改国号为“大辽”时,其国风俗文化,几乎已与大宋别无二致。 所以,辽国百姓的日子,在耶律延禧之前,还算勉强过得去。 老百姓们冬天虽难熬,但好歹还有盼头。 直至耶律延禧登基,老百姓才开始遭罪,但那已是六十年之后的事儿。 西夏不同,他们的文化,在夏仁宗天盛之前,相比回鹘、吐蕃,高明不到哪里。 西夏的军国路线,也让老百姓们日子过得较为穷困。直至夏仁宗李仁孝登基,老百姓才过了几年好日子。 所以,小乙哥一直将西夏视为首要之敌,他的目的,是解救西北千万百姓。 他提笔匆匆写就一封回信,依旧收进袖中。 他又取出那封奏疏,匆匆写下几段字后,将其平铺于桌上。 这时,他才抬头看向七郎。 “七哥,劳驾您去一趟汴京,将奏疏交给张库使,由其转呈官家。” 七郎点点头,霍然起身:“某这便出发!小乙,车队某便移交给你了!” 秦琪颔首:“七哥放心,她是我媳妇儿!” 七郎哈哈一笑,拱了拱手,提起地毯上的木匣和包袱,快步离去。 “小乙,哥哥在汴京城等你!” 话音落下时,他已走出后衙。 秦琪赞赏地看着他的背影。 在他眼中,七郎的背影,渐渐与周先生那凌凌漆的经典形象融合为一体。 “你这易容术,真是绝了,让我想起了黑妖狐智化!” 他喃喃道。 他拍了拍脑门,快步走向府衙正堂。 张若谷刚刚送走行色匆匆的七郎,便看到秦琪匆匆而来。 这坏老头儿呵呵一笑:“小乙,你也要走?” 秦琪颔首,他拱拱手:“老大人用心良苦,小乙佩服!” 他这讽刺的意味,简直不要太明显。 张若谷苦笑还礼:“唉!老夫也是迫不得已。如今事已至此,小乙还需慎重才是!” 秦琪叹了口气,摇摇头径自离去。 小乙哥翻身上马,径直赶向任大郎家。 他敢赌一文钱,任丽燕此刻一定在家里生闷气,甚至可能还在偷偷哭。 唉!我太难了!曹家那…我去!牛鼻子你坑我! 张若谷对曹家只字未提,很显然,那赵凌志压根儿没去曹家。 他转念一想…不对!赵祯并未给自己下旨,所以赵凌志不可能走! 一念及此,他冷汗涔涔而下。 牛鼻子、七郎、张若谷、诡异的老爹、曹家、高继勋高继宣的高家… 他隐约感觉到,似乎有一个针对他的阴谋正在暗中布局。 嘶…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耶律槊古?不对!此事如今已无需再布局。 阻止官家送回曹姝婧?那更不对,此事与我无关,责任人分明是那牛鼻子,遑论秦家还对不起郭皇后。 推我当官家?呵呵! 小乙哥在推理一番后,觉得这些人一无作案动机,二无作案目的,所以他暂时放下心来,敲响了任大郎家的大门。 大门被打开后,他露出极为嫌弃的表情,躬身拱了拱手。 那人被他气乐了。 “哟?小乙,你回来不去看我也就罢了,叔我不挑理,你这嫌弃的表情是几个意思?” 那人正是已许久未登场的任二郎。 他的脸虽一如既往的黑,但气色好了许多。 秦琪心道:你知不知道,耶律槊古就是被你这黑厮引出来的? 要不是你一再找我要新词,哪里会有这许多事儿? 老子就特么应该把你写进一个神剧中,让你做一个人人喊打的大反派! 他乜着任二郎,最终还是道:“二叔,你知不知道,你是造成如今这大好局面的罪魁祸首?” 任二郎挠了挠头,换上一副贱兮兮的笑脸。 “小乙,这事儿也不能怪二叔,二叔也不知道,你这些词曲威力竟如此大,居然引出了那契丹公主。 但这事儿吧,不能只看一面,至少你如今在汴京可谓人见人爱嘛。你不是想让大宋实现大一统吗?二叔也是想为你扬名。” 瞧瞧,这黑厮明白得很,而且,他如今虽在汴京也算风云人物,却没有改变分毫,实属难得。 见秦琪打算不依不饶,这黑厮连忙转移话题。 “小乙,告诉你个好消息,《白蛇传》已正式上演,仁和店每天爆满! 潘楼那边,已经主动接洽了二叔,咱们即将整合汴京排名前十的酒楼!” 秦琪果然不依不饶,他歪起头:“咋的?二叔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我就会这么饶过你!” 任二郎笑容更加和煦:“小乙莫急,二叔是想问你,那《三国志平话演义》,你准备如何上演?” 他终于成功转移了秦琪的注意力。 《三国演义》秦琪做了两个版本,一个是剧本《三国演义》,一个是脚店、茶社和酒楼的说书话本《三国志话本》。 但无论哪个版本,都保留了诗词。 区别在于,《三国志平话》不但语句通俗,而且编曲简单,乐器只有奚琴。 大宋的说书形式,是吹拉弹唱、说学逗唱的综合体。没文化的人,还真干不来这行当。 秦琪沉吟片刻后拍了下脑门。 “二叔,咱们稍后再聊这事儿吧,我先去看看燕子。” 任二郎哈哈一笑:“算你小子有良心!你放心,燕子已经好多了。” 卯时末,任二郎在食品作坊的货仓订货时,便见到了耶律槊古的车队。 当他订好货、盖好印信后,又在作坊大门外,见到了气冲冲策马而来的大侄女。 当时,他头皮直发麻,直接将燕子带到了作坊旁的酒坊,也就是自家脚店中。 任丽燕…正如方才的秦琪一般无二,埋怨了嘴贱的任二郎好一通。 任二郎态度极为端正,他一再自责后,索性直接送大侄女回了家。 秦琪长长出了口气。 任二郎笑道:“小乙,咱们叫上燕子一起商量一下,如何?” 第66章 汴京酒楼欲起风 李昭亮跟在李用和身后,带着讨好的笑容,在任店见到了新晋真定县开国伯任昭辉,也就是任大郎。 他女儿如今贵为郡主,当爹的也不能太寒酸,是以赵祯赐给了他一个开国伯。 反正他们哥仨已经足够乱,再乱一些也无妨。 由是,虽然李昭亮是紫袍,但他在面对任大郎这绯袍时,却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反正大家都是官家的心腹,谁也别笑话谁。 他态度谦卑,任大郎也不敢托大,这可是大宋“不败战神”、赵三大舅哥李继隆的儿子,而且他还是赵祯的表叔。 李继隆在世时,打谁赢谁,李继迁、耶律休哥等这时期一等一的名将,都是他手下败将,他还生擒过李继捧,也就是赵保忠。 这位英雄的儿子,试问谁敢怠慢? 所以我这说书人就不明白,那群说大宋谁都打不过的人,有没有看过《宋史》、《长编》、《宋会要辑稿》、《涑水记闻》… 现在印刷业这么发达,这些书真的不贵。 即便你们不想破费,也可以到图书馆免费借阅;就算你们不想去图书馆,总有手机吧? 否则你们是怎么在网上破口大骂、抹黑这些英雄们的? 你们有骂人的时间,为何不多看看书?知识就是力量,这是真理。 既然你们吹唐黑宋,我也不妨告诉你们,弱宋就是在给你们所吹的李唐买单。 若非赵二来了个杯酒释兵权,或许会有八代二十国,十代五十国,甚至再来一次五胡乱华! 始作俑者,正是被你们吹上天的李隆基,是他一手造成的藩镇割据! 这时期有多乱?赵二当了十年官家后,居然还有人打赌,说宋没几年就会被其他政权替代。 因为,后汉四年就完犊子,后周也不过十年国祚。 万幸赵二杯酒释兵权,将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的武将们打入泥潭,不然哪里会有后边封建王朝的巅峰:仁宗盛治? 可惜赵二还没来得及将武将的地位抬高几分,便捱了赵三一记背刺。 大宋真正将武者的脊梁打断,也正是始于衙内赵三。 赵三与赵二完全不同,他不是武者出身,他就是赵衙内。所以说,宋之亡,始于赵三。 这不算水文,因为事关秦琪,不,准确来说是赵诚穿越之谜。 我剧透一下。 秦万良与杯酒释兵权的当事人之一,渤海郡王高怀德有极大关联。 言归正传,任大郎深深一揖:“见过李马帅!” 李昭亮避开他这一礼,老脸上堆满和煦的笑容。 “大郎不必客气!你我同为官家腹心之人,理当同舟共济才是。” 任大郎早已知道他的来意:他是想在任店参上一股。 任大郎暗暗摇头:汴京人眼界不过尔尔。 他笑容可掬地躬身行礼:“二位公爷,下官做东,咱们寻一僻静包厢详谈如何?” 这两个姓李的国公自无不可,于是三人吩咐护卫守好门户,进了一处幽静所在。 咱们再来看看小乙哥。 由于任二郎危机公关做得及时到位,而且小乙哥赶来及时,任丽燕并未发现端倪。 当然,撒撒娇发发娇嗔自然在所难免,谁让燕子的撒娇技能早已点满了呢。 于是乎,猝不及防的任二郎被撒了一身狗粮。 紧紧偎依着秦小乙的任丽燕骤然开口。 “二叔,您与那潘娘子如何了?她愿做妾了吗?” 小乙哥俊目一亮:“二叔,潘娘子是谁?可是营妓?” 任二郎识破了他的险恶用心:“我呸!二叔如今是官,怎能与营妓交往亲密?” 营妓就是官妓。 依《宋刑统》,官员私下与营妓那啥啥,属于贪污罪的一种,是要贬职流放的。 法定节假日,官员可召营妓表演歌舞才艺,但也仅此而已。 我这说书人第n次强调:这不是大明。 大宋的官妓以及酒楼的酒纠,也就是歌妓,都是相对自由的。 她们的日常工作与如今的女艺人类似,才艺远非女艺人可比。 轻吟慢唱、填词作赋、曲艺舞蹈,对人家来说都是基操。 有那不正经的想狎玩?对不起,请到低级的勾栏瓦舍找那儿的小姐姐,这项业务不在营妓和酒纠的工作范围内。 人家是高级的卖艺人,谁敢唐突佳人,都不用第二天,当晚就会被录入七十二正店黑名单。 话说回来,人家酒纠愿意…那就另当别论,比如深受小姐姐们欢迎的柳三变,他是汴京城白嫖典范。 白嫖,指的就是字面意思。 而且,若郎有情妾有意,男方赎买了女方的乐籍,娶回家做妾也是极好的。 当然,前提是男方的发妻没意见。北宋女子的地位,遍观历朝历代,算是极高的。 男方的发妻若不同意,官府也没脾气。民事纠纷…您两口子关上门解决去吧,请恕我们不能立案。 您啥时候谈拢了,啥时候过来找我们赎买便是,我们大门永远敞开。 所以说,若任二郎看上营妓或者哪家酒楼的头牌女艺人,咳咳,头牌歌妓,跟任二婶谈好,赎买回来即可。 这事儿不但不丢人,反而是美谈。 但赎买前,任二郎不能与营妓太过亲密,你任二郎不能私占国家供养的女艺人,我们要为纳税人负责。 任丽燕见任二郎吃瘪,噗嗤一笑百媚生。 “二叔,活该!谁让你嘴贱!” 任二郎仿佛吞了一只苍蝇。 我特么是真的贱!我吃饱了撑的来找他俩商量事儿!这不是没气找气受? 唉!罢了,谁让咱有求于他呢! 秦小乙见好就收:“二叔,那潘娘子是哪家头牌?” 任二郎深深吸了口气,勉力压抑住心头怒火。 “潘娘子是潘楼的女东主,老掌柜的独生女! 她官人是赘婿,去年死了。二叔看中了潘楼,想与她谈合作,她一直没点头。” 秦琪懂了。 “哦,二叔,您这是想财色兼收?” 任二郎忍无可忍,拍案而起。 “放屁!老子行的正坐的端,岂是乘人之危的无耻小人!” 秦小乙耸耸肩:“那潘娘子又是怎么回事儿?” 任二郎有些气急败坏。 “她老父亲,也就是老掌柜的开出条件,说只要我能打动潘娘子芳心,便将潘楼作为潘娘子的嫁妆送给任家。” 秦小乙无情补刀:“二叔,您别做梦了!人家老掌柜看出来了,你不是那块料,人家这是婉拒! 人家老掌柜肯定还想招上门女婿,毕竟谁也不想绝嗣不是? 既然您做不了赘婿,就别再继续打人家潘楼主意。” 任二郎毫无征兆地放声大笑起来。 “小乙,哈哈!潘娘子同意了!” 哎呀呀!太爽了!老子总被小乙打脸,今儿终于成功打回去一次! 好感动! 秦琪愕然:“怎么可能?那潘娘子是瞎?还是傻?哦,我懂了,她前任是因为她太傻,所以被气死的吧?” 潘娘子的前夫是不是被气死,任二郎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要被这混小子气死了。 你瞧不起谁呢?老子就这么没文化? 他振振有词:“小乙,二叔如今已非昔日吴下阿蒙!” 他这三国典故张嘴就来,可见平时没少看三国话本。 秦琪哂笑不已:“那好,二叔,您随便填首小令吧。如梦令、思佳客、卜算子、西江月,随便什么词牌都行。” 任二郎顿时蔫了。 任丽燕暗呼痛快。 要不是二叔嘴贱,那什么骚古怎么可能被引过来! 她若不来,官家怎么可能允许公主和郡主同嫁! 二叔真讨厌! 于是她也狠狠补刀:“二叔,您不会是用《三国演义》打动的潘娘子芳心吧?” 那剧本中,对女性角色不吝笔墨的描写,确实极易讨女子欢心。 小乙哥为女性角色,设计了许多出大女主、甚至是女性独角戏。 许多女性形象深受女读者喜爱。因为三国正史中,许多女性,确实决定了历史走向。 王异便是其中之一。 那什么骚古,还有那侠女郡主,就是因此更爱小乙哥的。 脸皮与小乙哥有一拼的任二郎并未否认。 “小乙,你可知潘娘子是如何评价这个剧本的吗?” 第67章 利益捆绑 美人考验 任店那间幽静的包厢内。 两位姓李的国公,此刻脸上写满了钦佩。 刚刚,任大郎声情并茂地为他们描述了一番宏伟前景。 在任大郎的设想中,他要将仁和店、任店、潘楼、太和楼、太白居这五家酒楼整合到一起,对樊楼形成夹击合围之势。 仁和店继续垄断内城,任店负责吸引豪商巨贾,潘楼仍以书生文士为主要客源,太和楼和太白楼一东一西,分流樊楼客源。 这样一来,最多一年,赵允让就要蚀本。 届时,由李昭亮出面,买下樊楼,将六家排名前十的酒楼整合为任仁济餐饮集团。 这个集团的大股东,将会是赵祯,他将持有三成股份; 二股东为八贤王赵元俨,他将持有两成半股份; 三股东为任家,由任二郎代表任家持股一成,剩余三成半,由李用和、李昭亮二人负责分配。 任仁济餐饮集团的日常运营,由任二郎全权负责。 为此,包括大股东赵祯在内,全体股东要集体出让每年年的半成分红,作为任二郎的工钱加日常费用。 任大郎先定了一个小目标。 任仁济餐饮集团的小目标,是于五年内,年营收突破一千万贯。 届时,再根据经营情况,制定新的经营目标。 那么问题来了,实现这个小目标的方法和途径是什么呢? 答案是联合汴京城内的脚店,形成一条良性价值链。 为此,任大郎愿与众股东一起,分享神仙酿的利润。 政治嗅觉极其敏锐的李昭亮,第一时间便反应过来。 所谓共享神仙酿利润…别扯犊子了,你其实就是为了充实官家的内藏库吧? 官家吃肉,我们分一杯羹?这种好事儿,老夫必须干啊! 老高家和老石家就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靠倒卖盐铁茶“交引”,你们low不low? 看我们玩得多高级! 所以,现在摆在李昭亮面前的,有两个问题。 第一,我们老李家能分多少股权? 第二,老夫找谁进来? 其实,第二个问题根本不是问题。 吕夷简、陈尧佐、晏殊、杜衍…这些老牌相公,少的了谁? 郭承佑、夏守赟、王贻永…不带他们玩也不好吧? 如此一来,第一个问题还有意义吗? 任大郎似乎嫌动静还不够大,又压低声音道。 “两位国公爷,小侄女婿做的那香水,不知您二位觉得如何?” 李用和是赵祯亲娘舅,李昭亮则是赵祯姑奶奶的儿子,由于秦小乙的缘故,他俩都是任大郎长辈。 赵元俨…托赵绮颖的福,就数他辈分最乱。 最让吃瓜六人组头疼的,就是该如何跟荆王排辈。 他们都是皇室外戚… 李用和闻言一把攥住任大郎衣袖:“大郎,这门生意…” 李昭亮用力颔首:“大郎放心,这等宝物极受妇人们钟爱,哪怕一瓶卖五贯,也根本不愁卖!” 秦琪上次做出的一千瓶香水,都已被老丈人赵祯发了福利。 对妇人们而言,这香水要比御酒强百倍。因为秦琪做的配方,不但香味素雅清新,而且留香时间极久。 妇人们将香水用成了衣物熏香剂。 可想而知,香水的用量以及需求量有多大,由此可见,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香水都将供不应求。 任大郎呵呵笑道:“这门生意,依旧以官家为主导,咱们分一杯羹如何?” 李昭亮眯起了眼。 他算看明白了,任大郎是想将大佬们都绑到官家船上。 “大郎,有话不妨一口气说完!” 于是乎,在这幽静的包厢中,棉布、毛料、毛线,甚至目前仍未投产的牙粉、皂类、熟食、罐头、方便食品… 这些生意,都被这三人捋了一遍。 最终皆大欢喜。 而这,正是秦小乙为大宋治病的中心思想。 你们变法,变来变去变了个寂寞,因为蛋糕就这么大,根本不够分,总有许多人不满意。 我不变法,而是把生产力和科技提上来,把这块蛋糕变成原来的一万倍,你们还不满意? 我的天呐,钱虽好,但你们也需有命花才是。 这么多项目,你们忙得过来吗?也不怕把自己累死? 咱们再看看耶律槊古。 小乙哥以为,他的小乖乖此刻内心充满仿徨、无助与凄哀。 然而,实际情况却是… “皇兄尝尝这种酱料!” 耶律槊古一对如秋水的大眼睛笑得弯了起来,似盛放的牡丹一般娇艳。 她笑着为耶律宗真端来一碗加了腐乳、韭菜花和蒜泥醋汁的芝麻酱。 宋代的芝麻酱,当然不叫芝麻酱,而是叫麻腻。 秦小乙这个吃货穿越而来后,很快便发现了这种神奇的调料。 更神奇的是,如此美味的调料,居然没有推广开来。 于是乎,小乙哥便通过任仁济早点,以言传身教的方式,告诉了大宋百姓吃芝麻酱的正确方式。 凉皮、凉粉、汤饼、冷淘、烙饼、荞面扒糕、涮羊肉、麻酱烧饼、凉拌菜… 总之,这一酱在手,天下美味皆可蘸。 耶律宗真刚刚搞定前来问责的萧孝穆,解决了横亘于兄妹二人心头的一桩心事。 为了庆祝此事,耶律槊古便想到了涮羊肉。 看官们不用怀疑,不同于芝麻酱和火锅,北宋时期,真的没有涮羊肉。 最早有史料记载的涮羊肉,是在南宋时期,与忽必烈没有半文钱关系。 对于这时代的土着而言,小乙哥就是原创者。 所以,耶律槊古笑得格外灿烂。 这是我男票发明的耶!皇兄你快夸夸我! 诚然,芝麻酱、豆腐乳,再搭配韭菜花和蒜泥,配上鲜嫩可口的薄羊肉片,这种吃法,在这时代除了穿越客小乙哥,还有谁能想到? 只有任仁济产豆腐乳。 耶律槊古万分期待地看着自己老哥。 耶律宗真挟起刚放入煮沸的浓白汤汁中的薄肉片,蘸了蘸老妹素手为自己调的酱,放入口中大嚼。 他眼睛一亮,三两口咽下肚,竖起大拇指。 “小妹,你这吃法绝了!朕从未吃过如此鲜嫩美味的羊肉!” 耶律槊古嘟起小嘴儿:“皇兄,这是小乙哥教的妾。” 耶律宗真哈哈一笑:“好!小乙不愧是小妹喜欢的男人!” 耶律槊古这才转嗔为喜:“皇兄,您说,一个小乙哥,是不是胜过萧家全体?” 耶律宗真放下筷子,深深叹了口气。 “小妹,小乙终归是南朝人,而且,你也听到了,朕绞尽脑汁、费尽唇舌,才总算说服了大舅父。 小乙如今是杀人放火的元凶,朕还要通缉他,你和他已没有任何可能。” 萧孝先死于非命,府邸又被七郎那人狠话不多的主付诸一炬,就连小乙哥这个路人都看不过去,遑论其大哥萧孝穆。 耶律宗真一再强调,他与耶律槊古,均对此事毫不知情。事发之后二人欲追讨凶手,却已然来不及。 最后,耶律宗真出示了他与萧孝先共同签字的契约,又解释清楚了事情的原委,萧孝穆这才作罢。 契约的内容,当然是耶律宗真保证不伤害萧耨斤以及萧家人,并承诺既往不咎,以换取萧孝先对政变的默许。 因此,耶律宗真绝无可能出尔反尔。 他是堂堂契丹皇帝,又不像李元昊那么腹黑皮厚无人性,这种事儿他真做不出来。 所以…他将锅甩给了那天杀的秦小乙。 那天杀的秦小乙欺骗了单纯善良的耶律槊古,将杀手安排进了护卫队中,耶律槊古也是受害者。 当时,耶律槊古险些冲出来说出真相,但她不但被嫣然死死拽住,而且还被捂住了嘴。 综上所述,耶律槊古根本没有陷入两难境地,更不存在有家难回的困境。 耶律宗真这个奸滑猥琐的家伙,将仇恨都转移给了那天杀的秦小乙。 第68章 路上的信 整合酒楼 耶律槊古闻言,不但没有惊惶失措,反而甜甜一笑。 “皇兄放心吧,小乙哥一定有办法的!这种小事,根本难不倒他!” 这姑娘没救了。 就连我这说书人,都不知她这蜜汁自信从何而来。 耶律宗真显然也不信。 他哑然失笑:“这样吧,小妹。小乙若能破局,朕便允许你堂堂正正与他来往,如何? 只要他能破局,你想去找他,尽管去便是;他若来你的懿州,朕也只当不知!” 这厮果然猥琐。秦琪若连这个难题都能解决,萧孝忠还能难住他?单论胸襟格局,他可比赵祯差远了。 耶律槊古将事情实锤:“皇兄答应过妾,允许妾出使汴京!” 耶律宗真颔首:“一码归一码,这是两件事!朕也想看看,若朕提出讨要小乙这个凶手之时,南朝义兄的反应到底会如何。” 耶律槊古指了指酱碗:“皇兄,请尽情享用美食。” 耶律宗真愕然:“小妹,你对他竟如此有信心?” 耶律槊古美眸如启明星一般煜煜生辉,笑得如百花盛开般美艳动人。 “皇兄,那封信寄出去了吗?” 耶律宗真竟被她惊艳到有些失神。 他蹙眉颔首:“若无意外,最晚四日后,小乙便能收到那封信。 小妹,你与小乙相识不过数日,竟真的爱上了他?” 耶律槊古并未答话,只是痴痴地望向西南方,那是真定府的方向。 耶律宗真浓眉蹙得更深,重重叹了口气。 同一时间,任大郎家中。 任二郎问出那个问题后,秦琪只是淡淡一笑,并未追问。 因为,耶律槊古在信中,已经将她对《三国演义》的读后感告诉了他。 他下意识地望向东北方,那是她的方向。 这对恋人,在同一时间,目光在跨越千里后交汇。 二人脑海中,同时浮现出彼此的身影。 一旁的任丽燕追问:“二叔,您别卖关子,那潘娘子才情一定不差,她是如何说的?” 任二郎粲然一笑:“潘娘子的才情,在汴京城都算小有名气。 她说,这《三国演义》将成为这时代浓墨重彩的一笔,注定要流传千古。” 秦琪暗暗撇嘴。 这不是废话嘛!还用她说?丝毫干货都没有,这也算有才情? 还是我家小乖乖有才,她一眼便看穿了我的意图。 他正待将思绪飘飞到中京,又听任二郎道。 “她还说,这部三国,是鼓励女子奋发自强的奇书,是重塑武者精神魂魄的神药,是拯救大宋文强武弱的良方。” 秦琪俊目一亮。 这潘娘子有点儿意思!难怪她能以女子之身,让潘楼稳居汴京七十二正店前十。 大宋女子是可以做生意,但终归远远不如男子方便。 最起码一点,女子要如何应付开封府和开封县官吏? 官员无妨,潘楼一定有上层关系。 但胥吏都是连骨头都能榨出油的主,而且人家自成体系,根本无惧你上层的关系。 除非你认识汴京江湖某位大佬,否则,即便你与某位相公穿同一条裤子,也毫无卵用。 胥吏既不勘磨又做不了官,而且官员们施政,都要靠他们在基层执行,所以他们有恃无恐。 潘娘子能让潘楼稳居前十,说明人家完全能摆平胥吏,这个娘子不简单! 他联想到了某客栈的老板娘金掌柜,不由打了个寒战。 难怪她前夫早亡,任二郎药丸! 于是,小乙哥念头通达了。 哎呀呀!任二郎你也有今天!真是大快人心啊! 正所谓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哎呀呀!爽! 你任二郎这么坑你侄女儿,活该你有此一劫。 也罢,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就不把你写成反派了。 至此,三人才正式进入议题。 上一章提过,潘楼的主要客源,是书生文士,这些人包含了太学的学生们,那些人不但不差钱儿,而且都是愤青。 所以,潘楼可以预热《三国志话本》。 其中的词曲,很快便会传遍开封府,在这信息不畅的时代,这股热度会持续很久。 待其充分发酵后,《白蛇传》也刚刚演完。 这就形成了无缝衔接。 与这几家正店合作的脚店、茶社说书,仁和店、潘楼预演《三国演义》,互相拉动热度,一定会为大宋带来一大波武魂复苏的浪潮。 最起码,能扭转“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这个恶俗。 任二郎踌躇再三,最终还是没说出真相。 任店的名声,委实有些尴尬,那儿的小姐姐们有些开放,若遇到心仪的郎君,人家会主动敞开风情万种的胸怀。 那种风月无边之所,与《三国演义》的风格有些不搭。 所以,任二郎准备在任店预演《长生殿》。 这种旖旎暧昧之戏,结合任店那种私密性极佳的包厢式风格,再合适不过。 任店的客源以豪商巨贾以及江湖豪客居多。 这等人物来此销金之所,喝着烈酒唱情歌,小姐姐们再曲意逢迎一二,最容易发生赎籍之事。 若再搭配那爱情戏甜到发腻的《长生殿》,天啦噜,任店一定会引发大规模大范围赎买事件! 这么一来,无数小姐姐岂不是要竞相来投?小姐姐们自年幼时便苦练歌舞曲艺、诗词歌赋,为的是什么? 若家境不错,谁会做这等差使?这又不是笑贫不笑娼的时代。 既然任店更容易让小姐姐们实现嫁入好人家的人生理想,谁还能坐得住? 那么,长此以往,任店岂不是要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任二郎听着小乙哥的规划,心中疯狂打着如意算盘。 任丽燕见二人聊得热闹,当头浇下一大桶冰水。 “二叔,小乙哥,你们难道就不想想,其他酒楼会不会抱团抵抗?” 叔侄二人同时摇头:“放心!他们无法复制。” 任丽燕正待追问,小乙哥便耐心为媳妇儿解释起来。 “燕子,其一,编曲他们不成,好的戏班子都在咱们手上;其二,酒水他们更不行;其三,食材他们从何而来?” 餐饮业的关键核心,当然还是餐饮本身。 你戏演得再好,引流足够到位,但酒不香醇菜不美味,你的营收从何而来? 客人好歹点几个菜,随便点一坛酒,坐着看戏到天亮,你横不能赶人走吧?往后你生意还做不做? 所以,别说任家上下,就连吃瓜六人组,都丝毫不担心这个问题。 潘娘子之所以答应得这么痛快,恐怕也有这么一丝隐忧在其中。 任仁济是敞开门做生意不假,但人家占据价格和成本优势,你七十二正店若搞恶意竞争,最后吃亏的是谁? 赵允让恨任二郎恨得要死,不也得乖乖从任仁济进货? 任二郎入主任店后,一不打价格战,二不搞垄断,三定位分明,我只做特定人群的生意,这已仁至义尽。 你们要打击人家,总要师出有名吧? 莫非要给任二郎安个没文化的帽子?任二郎是没文化不假,但秦小乙有啊! 由是,汴京七十二正店就这么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均衡。 樊楼如今不但已大不如前,而且仁和店与任店联合,誓要将樊楼拽下王位。 太和楼、太白居、潘楼等一众老牌名店,只能勉力稳住前十,难做寸进。 或许是因为与小乙哥负距离接触多日,任丽燕如今的智商断崖式飙升。 “二叔,这么说来,潘娘子好深的算计!” 第69章 推理演绎 元昊震怒 秦小乙为娇妻递上赞赏的眼神。 受到爱郎鼓励的任丽燕侃侃而谈。 “二叔,那潘老掌柜和潘娘子,一定有高人指点。他们是想搭上顺风船。 而且,就算潘娘子嫁与二叔您做妾,也总好过招婿,但凡有几分本事,谁又愿做上门女婿? 再者说来,二叔您背后是任家,潘娘子焉能不知任家实力有多大?” 她能推理到这个程度,还要多亏了神探秦小乙对她的潜移默化。 任二郎呵呵一笑:“那燕子我问你,你且猜一猜,潘家背后的那位高人是谁?” 任丽燕如秦小乙一般,摩挲着自己弧线完美的光洁下巴,美目中异彩涟涟。 本想帮她推理的某人,忘记了推理,痴痴地凝视着这位误入凡尘的姑射仙子。 这般超凡脱俗的仙子,竟是我媳妇儿! 某人心中惟余这一个念头。 这个结论,其实不难推测。 但推理并非任丽燕强项。 她绞尽脑汁,最后试探道:“莫非是张士逊相公?” 任二郎嘿嘿一笑,摇了摇头。 天知道她怎么会想到张士逊! 任丽燕求助地看向发花痴的某人。 见他痴痴地望着自己,她俏脸一红:“小乙哥!” 某人这才回过神:“啊?燕子,你猜出来了吗?那高人一定不是某位相公!” 任二郎竖起大拇指:“小乙聪明!” 北宋神宗朝之前,紫袍们都爱惜羽翼,不会暗中投资实行榷曲制的汴京酒楼。 看官们别忘了,在徽宗朝之前,北宋的言官们,战斗力强到爆棚。 小乙哥见娇妻摸不到头绪,便提醒道:“燕子,潘楼位于内城丽景门外不远的大道旁,这代表什么?” 丽景门就是宋门,彼处有一条大道直抵外城东大门新宋门,也就是朝阳门,潘楼坐落于这条大道北侧。 大道南侧不远,便是汴河,这处位置,是汴京东外城的黄金地段之一。 潘楼与阖闾门外、西外城核心商圈的任店,隔着内城遥相呼应。 任丽燕苦苦思索:“那高人应该不是顶级王爷、外戚或者勋贵,但至少也是二流以上,对吧?” 小乙哥当即奉上大拇指。 至此,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小乙哥忍不住提醒:“燕子,潘楼为何叫潘楼?” 任丽燕捂住了俏脸,她觉得自己智商已经不够用了。 秦琪继续循循善诱:“郑王直系后裔不如其他几家有出息,而且他还有一个养子,乃周世宗七郎,讳惟吉。” 赵恒追封的郑王,正是背了千年黑锅的潘美。 虽然他一人的功劳胜出杨家将全体几倍,但他在历史上就是个背锅侠。 后来,他还与曹彬一起,被键盘侠们喷成史上最弱开国功臣,还不及实际上比他们弱的大明诸将。 这就是赵三的神奇光环。 赵二朝的名将,被他用成了庸才,不,是蠢才,还是屡次三番、犯下新兵蛋子都不会犯的错误的大废物点心! 那么问题来了,同为宋初四名将,李继隆为何能百战不殆? 答案很简单。 有种神奇的战术,叫遥控指挥;有种神奇的操作,叫宦官监军。 李继隆不但不听指挥,还敢骂宦官! 他是赵三大舅哥,曹彬、潘美是赵二旧臣,看官们看懂了吧? 键盘侠,你们喷错人了,快去喷高粱河车神! 任丽燕恍然大悟:“二叔,那高人便是潘惟吉子孙?” 这次换秦琪捂住了脸。 大姐,你好好想想吧,柴荣的七儿子、潘惟吉的子孙能有多大能量? 那人必然是潘美的亲孙子、潘惟熙长子潘承规啊! 潘承规没什么了不起,其地位远不如李昭亮。 但赵恒清楚潘美背的锅有多大,所以赵恒赵祯父子,一向极为善待潘美子孙。 任二郎哈哈大笑:“好吧,算你猜对了!潘楼老掌柜,是潘惟吉庶子,潘承裕庶兄,他背后高人是其从弟,秦王外孙潘承规。” 事实证明,秦小乙的推理能力又有进步。 秦王便是赵德芳,潘承规的姑妈,便是曹家曹玮的夫人、潘老太君。 潘美相比义社十兄弟中三人、曹彬、高怀德、高琼等顶级勋贵,始终差了一个档次。 义社十兄弟三人指的是石守信、王审琦和李继勋。 后两者死得及时,前者善于自污,所以子孙得以享受恩荫。 秦小乙突然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该去一趟府城内的曹府,曹姝婧那件事,自己始终有愧。 他再次要飘飞思绪时,又听到任二郎的声音响起。 “这一两日,二叔便要进京,去见见这位潘大郎。” 他闻言从袖中掏出纸笔:“二叔,您要是进京,便将这封奏疏呈于官家。” 他伏案疾书,匆匆写满一张白纸,吹干墨迹后递给了任二郎。 任二郎看得瞠目结舌:“小乙,这…你有时间准备这些?” 秦琪苦笑颔首:“二叔,官家欲迎郭皇后,必须备足厚礼方可,郭皇后被废,与小乙有直接关系,小乙理应尽力而为。” 任二郎点点头,将奏疏折好揣入袖中。 他看了看天色,笑道:“已过午时,我喊上大嫂,咱们去倚水楼用饭如何?” 秦琪摆了摆手:“二叔,小乙时间有限,简单对付几口便是。” 任二郎呵呵一笑,心知他急着去作坊给耶律槊古准备货物,便挥了挥手。 “也罢,那就去咱家酒坊简单用些饭食。” 说是简单用餐,但带着秦琪丈母娘何氏、两个总角的小舅子,这顿饭怎么也快不起来。 万幸任二郎清楚秦琪心急如焚,为他点了几份汤饼让他吃过后,便让他先赶了回去。 任丽燕要跟着爱郎一同回去,却被任二郎与何氏一同制止。 何氏脸一沉:“燕子,你俩还没过门,老腻在一起算怎么回事儿?” 任二郎笑道:“燕子,你随二叔去趟药铺,你二婶下月底临盆,给她开几服药补一补。” 任丽燕满脸狐疑:“二叔,您和小乙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对了二叔,上午那车队是送哪家的货?” 任二郎脱口而出:“潘楼啊!潘娘子这么有诚意,二叔我岂能小气?” 他暗自着急:小乙,你可千万别说秃噜! 何氏插口:“二郎,那潘娘子之事,弟妹清楚吗?” 任二郎苦着脸颔首:“嫂嫂,悦儿清楚此事,她说她坚决不同意,还需嫂嫂费费心劝劝她。” 何氏嗔道:“二郎你也是!在汴京养个歌妓还不够?偏偏还去惹那潘娘子!” 任二郎摊开手:“嫂嫂您有所不知,这是大哥的意思。” 何氏当即改口:“也罢,妾便劝劝弟妹吧。” 任二郎暗暗松了口气。 任丽燕一阵无语。娘您也太好骗了吧? 在北宋,发妻若不同意,男子决不能私自纳妾,否则,两者的孩子等同于私生子,不受宋律保护。 不提任家人的家庭伦理剧,咱们再看看小乙哥。 他一路策马扬鞭,唯恐自己赶不上耶律槊古的车队。 他这是典型的关心则乱,他担心的这种情况,绝无可能发生。 情急之下,他早已无法冷静推理。 于是乎,当他赶到作坊大门外时,他便惊呆了。 西夏兴庆府,李元昊的王宫大殿上。 “野利仁荣,你还有何话可说?朕许你自辩!” 李元昊端坐于龙椅之上,面无表情,眯起丹凤眼,看向跪于丹墀下的一位壮年文臣。 那文臣面色黝黑,高鼻深目,脸膛方正,眉宇间带着深深的忧虑。 “官家,宋国既已将罪证备齐,则臣无话可说!但臣仍要劝官家,莫要中宋人奸计!” 他拱起手看向李元昊,脸上带着恳切、担忧和愁苦,却偏偏没有恐惧。 李元昊冷笑不已。 “大奸似忠说的就是你这种人!朕若再留你,恐怕不知不觉便会被宋人砍了脑袋吧?来人!带他下去枭首示众!” 野利仁荣深深叹了口气,长身而起。 他再次拱拱手:“官家,臣自己会走!臣惟愿官家不要后悔今日所作所为!” 说罢,他转身昂然离去。 “你且站住!”元昊喝道。 野利仁荣止住脚步。 “你若能解释清楚,朕去年之谋划,何以一再被宋人知晓,朕便饶你不死!” 第70章 元昊中计 老娘点芳 野利仁荣迅速转过身,脸上不悲不喜。 “官家应知秦万良何人,然否?” 李元昊冷笑:“朕自然知道,区区神棍而已!” 野利仁荣摇了摇头:“官家谬矣!官家可知,一甲子之前,秦万良曾算准宋国太祖将死于非命?” 李元昊霍然起身,耸然动容:“竟有此事?那他为何不能为其改命?” 野利仁荣紧紧蹙起眉头:“已改!” 李元昊哂笑不已:“已改?那厮不还是死得不明不白?” 野利仁荣仰天长叹。 “官家有所不知,宋国太祖曾深夜开宫门召秦万良,问其宋国国祚有多少年,具体问话,臣不知情。 但臣只知,自那夜之后,宋国太祖便将秦万良改派至时为晋王的太宗藩邸。” 李元昊已开始失去耐心。 “你所说之事,与朕去年谋划泄密有何关联?” 野利仁荣深深躬身:“臣怀疑,秦万良使用了某种秘术,已燃烧宋国太祖生命为代价,换取一位贤人为宋国绵延国祚。 宋国太祖胸怀大志,同意了秦万良的谋划,这才有了后面之事。” 李元昊捧腹大笑:“哈哈!野利仁荣,你这故事编得极为精彩!但你以为朕是小孩子?” 野利仁荣并未抬头,而是朗声道:“臣怀疑,那位贤人不但已洞悉官家的谋划,而且还要除掉臣,以阻挠官家称帝。” 李元昊拊掌大笑:“不得不说,你这故事编得煞有其事,朕险些便相信了此事!” 他脸色骤然一沉:“带他下去!枭首示众!” 他并未看到,垂着首的野利仁荣眼中闪过的绝望,以及功亏一篑的痛心。 野利仁荣仰天长叹后,仿佛一下子被抽去了所有精气神,他步履蹒跚地缓缓走出了大殿。 李元昊冷哼一声,缓缓坐回到龙椅上。 从他们之间的称呼来看,李元昊确实已下定决心要称帝。 我这说书人剧透一下,野利仁荣说的故事,并非事实真相,但已有一些接近。 赵匡胤从一个小卒子做到一国之君,雄才大略、武功高强、用兵如神,又极为自信,岂会如此轻易相信秦万良的话? 李元昊也是要做开国皇帝的人,他最清楚同为开国皇帝的赵匡胤的心理。 在他看来,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朕的未来,要靠朕亲手来开创!区区挫折,又算甚么!” 李元昊攥紧拳头,咬牙切齿地喃喃道。 自古至今,坚韧不拔,都是成功人士必备素质,李元昊自然不例外。 所以,看官们,就算生活再艹蛋,遭遇再扯淡,周围人再混蛋,咱们不妨将一切看淡,努力提升自己才是关键。 自古至今,大器晚成者不胜枚举。 屌丝逆袭加大器晚成的,仅仅帝王便有刘邦、刘备、刘寄奴、赵匡胤、朱元璋,以及本朝太祖。 至于成为《史记》之中《某某世家》主角之人…水文可耻,因为实在太多了! 其中最杰出者,当属汉初三杰。 那些人,都是出身卑微的市井小人物,韩信还曾遭受胯下之辱。 因此,看官们,遇到挫折,别惊慌,别沮丧,别气馁,干就完了! 只要心怀梦想不躺平,就算不成功,至少,咱也能活得堂堂正正不是? 就算当不成英雄,也不妨碍咱们做条好汉子! 我谨在此,向即将陷入巨大泥潭的李元昊…不,嵬名曩霄先生致敬。 遇到胸怀万民的秦小乙,他这一生,注定了是一场悲剧。 且看这位虽不可敬、但精神值得我们学习的汉子如何与命运…不,是与天杀的秦小乙抗争吧。 所以,咱们还是看看,秦小乙遇到了何人吧。 上一章说到,秦小乙走到作坊大门外时,见到一人后,便惊呆了。 他看到的当然不是耶律槊古,而是任昭誉。 任三郎的名,与陈执中字相同。 他翻身下马,深深一揖:“三叔!您回来了?中京目前局势如何?” 任三郎微微一笑:“此事稍后再提!小乙,你可有回信?” 秦琪瞬间恍然,他与七郎是一起回来的。 这俩人狠话不多的主,在契丹首都又是杀人又是放火,已不适合再继续待下去。 耶律宗真自会护住自己老妹,无需他们越俎代庖。 “秦琪!滚过来!” 一声娇叱骤然传来。 小乙哥挠挠头,告了声罪便急吼吼跑了过去。 这声音的主人,别说是他,就连杀伐果断的任三郎都惹不起。 遑论人家刚刚成了燕国夫人,这官威大得很。 小乙哥赔着笑跑到那人身旁,一脸谄媚。 “娘!您有何吩咐?” 孙幼娘冷冷地乜了他一眼。 “快去把你媳妇的货…” 她话未说完,便被儿子捂住了红唇。 小乙哥压低声音:“娘,您小点儿声!燕子还不知道呢!” 孙幼娘示意儿子松开手。 一道倩影,挟着一股香风冲到娘俩身旁。 “见过燕国夫人!”那声音娇甜悦耳,让孙幼娘心怀大畅。 “哎呀晶晶,这么客气做甚!” 赵晶晶甜甜一笑:“人家能在燕国夫人手下做事儿,高兴嘛!” 小乙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暗暗嘀咕:无事献殷勤,这妹子要干嘛? 赵晶晶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夫人,这货是燕子姐要的?” 小乙哥恍然。 合着她一直在偷听。 他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不是,晶晶,这是潘楼的货。” 他与任二郎果然是一对,这默契… 赵晶晶诧异:“咦?潘楼?真定府有潘楼吗?” “当然没有,是汴京七十二正店中的潘楼,二叔新跑下来的。” 小乙哥冷汗涔涔而下,当即转移话题。 “晶晶,上次多谢你了!” 这妹子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哎呀,没什么了,小乙哥。人家就是烧了几个菜、又送了送你而已。” 唉!女人!这小心机真是溜溜溜。 孙幼娘果然满脸狐疑。 “小乙,怎么回事儿?” 赵晶晶忸怩不安:“夫人,上次小乙哥返乡途中路过休门,爷爷带小乙哥到家里吃了顿便饭。” 孙幼娘反复打量着二人,渐渐将视线聚焦到了赵晶晶浑圆如蜜桃的翘臀儿。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小乙,你在休门留宿一宿?” 小乙哥循着老娘的目光望去,看到那成熟的水蜜桃,险些一头栽倒。 俺的亲娘咧!您这是要疯! 他连连澄清:“娘,孩儿当晚便赶到家了。” 孙幼娘仍旧在偷偷打量水蜜桃,颇有些遗憾地道:“你怎么不在休门留宿?走夜路太危险了!” 小乙哥觉得,老娘变了,她膨胀了,她这个想法很危险! 但他还未来及开口,便听到赵晶晶那更加遗憾的话。 “是啊夫人,人家也劝小乙哥留宿,可他不听。” 小乙哥偷偷向后挪了两步,他准备一言不合就开溜。这儿太危险了! 你们当赵祯好欺负?信不信把他逼急了,他会把咱全家都派到儋州给他建生蚝养殖场? 他闺女有郡主和燕子做妾,已经到了临界点你们懂不懂? 你们知不知道啥叫临界点?那玩意儿离燃爆,就差十几个粉尘颗粒! 你们这是在作死! 他默默咽了口口水,又悄悄退后几步。 孙幼娘已经迈上了不归路。 “晶晶,你今年十八?” 赵晶晶羞红了脸。 “回夫人,妾十九了。” 小乙哥又鬼鬼祟祟地向后挪了两步。 孙幼娘感慨万千:“哎呀!都成大姑娘了!你可有婆家了?” 小乙哥觑准了空隙:“娘,孩儿先去装货,您二位先聊着。” 他一言不合开溜了。 孙幼娘诧异地看了儿子一眼,旋即看向赵晶晶。 “药铺有个小哥不错,我给你介绍一下? 呃…算了,他一年工钱还不到一百贯,配不上你。” 赵晶晶被她噎得险些岔气。 孙氏两眼突然放光:“晶晶,你能不能接受做妾?” 第71章 少女心事 异变真相 赵晶晶觉得小乙哥好可怜。 他们家平时就是这么聊天的?难怪他腰力强健!腰不好真容易被闪到。 她正走神间,突然听到这个问题,登时口干舌燥,幸福得险些晕了过去。 她刚要说“可以”,却又听孙幼娘道:“唉!也是,你这么优秀,做妾太委屈你!” 赵晶晶觉得自己好无力。 是我反应慢?还是我口齿不伶俐?我怎么跟不上趟? 她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又听孙幼娘道:“唉!可惜我家小乙没这么好的命!” 赵晶晶觉得自己不光反应慢,心眼儿也不够用了。 这是几个意思?我怎么没听懂? 孙幼娘幽幽一叹:“官家把公主和郡主许配给了小乙,咱不能要求皇室贵胄多生养,可燕子又不像是好生养的,唉!” 她在心里狂喊:孙娘子,我想我可以的! 我们老赵家丁口多,这说明我能生养,而且我完全可以接受给小乙哥做妾。 孙幼娘怔怔地打量着水蜜桃,化身为祥林嫂。 “我真傻,真的。我早该知道,官家盯上了小乙。我就不该听小乙的,去年就该让他俩成亲的。唉!” 赵晶晶终于逮到了机会,她刚要向未来婆婆拍胸脯表态,却听到有人喊自己。 “晶晶,今天排产计划提前完成,咱们是重排还是清洗…” 这娇俏可人的妹子怒气值瞬间爆棚,她果断开大。 “按早晨的计划重排!不干完活儿谁也不准走!” 孙幼娘看了看天色,正要开口,却被赵晶晶打断。 “这潘楼的货,一下子把豆制品库存降低到了预警值边缘,咱们若不加班加点,等来个大单子怎么办? 趁这几天订单少,咱们赶赶工!姐妹们,都跟我来,咱们加把劲儿!” 她这一开大,瞬间化身为元气少女,干劲十足、一马当先地跑进了豆制品分作坊。 孙幼娘啧啧称赞:“真是个好姑娘,可惜她不愿意做妾,唉!” 赵晶晶是没听到这句话,若被她听到,她或许还会将排产计划翻番… 假装专心搬货、实则一直分心偷瞄的某人,看到那元气少女,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晶晶好可爱啊!唉!可惜!” 不知何时凑到他身旁的任三郎,循着他的目光,望向那奔跑中的少女。 “确实可惜!那娘子,一看就是好生养的,与耶律娘子有一拼。” 小乙哥叹了口气,借着搬货远离了这个夯货。 他理解不了这个时代土着们那奇葩的思想。 在你们心里,姑娘们莫非就是生育机器?人家生一次孩子遭多大罪,你们清不清楚? 他在心中,默默将生理健康划了个重点,准备培养出一批业务能力极强的妇产科医生。 难产咱也不怕,咱有局麻神药和烧碱、消石灰、甲酚、皂液、乙醇等好几种消毒剂。 千级的无菌手术室咱建不了,至少咱能建百万级的不是? 他成功以学术,转移了他对赵晶晶的绮念。 在数十任家青壮子弟的帮助下,不到两个时辰,三千贯货便装满了六十辆四轮马车。 主要是实在没有多余的空车,不然孙幼娘绝对会安排一万贯…也就是一千多万的食材给耶律槊古。 这还是有昂贵的御酒的情况下,要是没有御酒,这六十辆车绝对装不下三千贯,也就是价值三百多万的食材。 耶律槊古在孙氏心目中的地位如何,可见一斑。 燕国夫人一再埋怨任三郎。 “三郎,你能不能长点儿心?就这么几辆车,够干啥的?” 在契丹大杀四方的任三郎惹不起她,只好赔着笑唯唯称是。 小乙哥实在看不下去了。 “娘,食材都是有保质期的,一趟送太多,耶律娘子…” 他话未说完,便被老娘凌厉的眼神怼进了肚子里。 “她是不是你媳妇?” 小乙哥好无辜。 他有心来一句“不是”,但看到老娘那濒临开大的状态,他忍了。 他默默吐槽:老娘,她既不是金莲,我也不是西门大官人! 我们…唉!可怜的萧观音! 那可怜的萧观音已经成了他的心魔。 “三郎,走,让小乙给你做顿好的!” 燕国夫人雌威再次大发,不由分说便上了马车。 小乙哥无奈,他只好将小母马交给了任三郎,默默跑去开车…赶马车。 任三郎默默接过缰绳,一人双骑跟在马车后头。 他偷偷叹了口气:秦二哥真可怜!小乙更可怜!原来我媳妇蛮温柔! 小乙哥的手速无需水文,仅仅半个时辰,秦家土坯房内的餐桌上便布满了菜。 任三郎看了看北平郡开国公,又看了看燕国夫人,最后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土坯房。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幸福。 国公爷又如何?住处可有任家大院豪华?哎呀呀!我居然比国公爷还要高级! 第一个开口的,居然是闷葫芦秦二郎。 “三郎,中京目前如何?契丹局势是否已稳定?耶律宗真有能力掌控全局吗?” 任三郎一怔。 好家伙!这三个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国公爷这个头衔有这么大魔力?能让闷葫芦变成老政客? 他微一沉吟:“二哥,弟先回答后两个问题吧。据弟安插的心腹称,萧孝穆正急匆匆赶往中京。 耶律宗真能不能掌控全局,稳定住局势,就看他能不能应付萧孝穆!” 看官们都已清楚,耶律宗真这猥琐货通过甩锅和找赵祯讨要小乙哥,已经稳住了萧家。 剩下的,就要看小乙哥如何应对这死局。 要知道,萧孝穆是南京留守,南京到真定府,是一马平川。 他指派杀手潜入契丹,刺杀对方军政大佬并纵火的行为,性质极其恶劣,这是足以挑起战争的国际政治事件。 尽管小乙哥对此毫不知情。 所以,萧孝穆派杀手来真定府刺杀小乙哥,也就不算过分。 这正是耶律宗真蹙眉叹息的原因。他不但不能阻止,还得在暗中支持。 天可怜见,小乙哥可是他老妹的姘头…啊呸!面首…啊呸呸呸!是恋人。 但他老妹都不担心,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任三郎继续分析:“以弟对那耶律宗真的了解,那厮一定会一推六二五,所以,小乙一定会受契丹通缉。” 燕国夫人听得一头雾水。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任三郎和小乙哥同时愕然。 二人警惕地看向秦二郎。 小乙哥下意识地要施展演绎法,便听老爹笑道。 “某是听张知府说的。” 他看向母老虎…啊呸!自己老婆,将中京城发生之事大略说了一遍。 孙幼娘听傻了。 她上下打量着一脸憨厚笑容的任三郎。 打死她也想不到,这个憨厚的夯货居然这般狠辣。 这时,任三郎不能不开口解释。 “耶律宗真太天真,他以为与萧孝先签署那劳什子契约便可万事大吉,殊不知萧孝先已于暗中布置了死士与骑兵。 追耶律娘子车队那千余骑兵,怎么可能在不到两刻钟便集结完毕?萧孝先是想麻痹耶律宗真,趁机来个黄雀在后!” 秦二郎缓缓颔首:“死士劫持萧耨斤,骑兵用来逼宫,他背后定有高人!” 任三郎目露嘲讽:“屁的高人,有卵用!老子一把火,把妖魔鬼怪们烧了个精光!” 秦二郎呵呵一笑:“若某没算错的话,萧家如今恐怕只剩萧孝穆这一支了吧?” 任三郎大生知己之感,笑着颔首:“萧孝友肯定躲在萧孝先府中,以七郎之谨小慎微,他会容萧孝忠活着回来?” 这次听傻了的,换成了秦小乙。 你们…是被孔明,还是被郭嘉附体? 第72章 震惊消息 算计小乙 在这巨大的信息量冲击之下,小乙哥智商全面恢复正常。 所以,他很快便找到了疑点。 七郎杀了平定女真的萧孝忠?他是如何办到的?老爹从何推断此事? 而且,很明显张若谷不可能知道七郎身份,那属于国家机密! 由是推之,张若谷根本不可能知晓细节! 秦二郎在说谎!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等等,能让七郎吐露细节的人…皇城司三巨头! 老爹是那神秘的第三个主事? 他瞠目结舌地看向突然变得陌生无比的老爹。 “爹,您怎知萧孝忠已死?” 秦二郎见儿子露出这种表情,当即明白他已察觉端倪。 他缓缓地摇摇头,否认了小乙哥的猜测。 “小乙,别乱猜!是三郎和七郎让你陷入死局,若非已知你不会有危险,七郎焉能放心离去? 他既然敢走,那么只能说明,不但萧孝忠已死,萧孝穆也必然有把柄握在他手中。” 萧家五兄弟,萧孝诚早死,萧孝先、萧孝友、萧孝忠先后被杀,目前仅耶律宗真的老丈人萧孝穆硕果仅存。 如今若连萧孝穆都投鼠忌器,小乙哥确实无忧。 小乙哥看向任三郎,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三叔,您也是察子?” 秦二郎和任三郎同时错愕。 任三郎连连摆手:“小乙你别胡说,三叔可不是皇城司之人。” 秦二郎哑然失笑:“小乙,你这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三郎既然是你岳父心腹,怎么可能是皇城司中人?” 燕国夫人显然更关心儿子安危。 “二哥,三郎,小乙他不会有危险吧?” 任三郎哈哈一笑:“嫂嫂尽管放心,萧孝友那几个孩子,已尽丧于我等之手。 萧孝穆的几个儿子已被七郎控制,萧孝诚那一支,待某至中京,也会在暗中除掉。 至于耶律宗真,嘿嘿,那厮是个闷声发大财的主。他既已默认耶律娘子与小乙的关系,又岂会派人暗杀小乙?” 小乙哥愈发听不懂。 “三叔,七郎是如何杀了萧孝忠的?” 任三郎深深看了小乙哥一眼。 “小乙切记,不该问的,千万不要问!此事详情某也不知,你只要知道,你已无忧即可。” 秦二郎突然叹了口气:“三郎,这么一来,咱们如何钳制那耶律宗真?” 任三郎洒然一笑:“秦二哥,咱们走一步看一步吧!依弟看,那耶律宗真酷爱琴棋书画、狩猎游玩,不像是雄才大略之主。” 小乙哥被他深深折服。 您这眼光真毒!耶律宗真可不就是这种人吗? 他暗暗松了口气:萧观音算是稳了,暗害她的… 等等…我去!萧孝忠都死了,哪里还会有萧观音!小乖乖也没怀身孕啊! 再等等…我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西门大官人的? 这下完犊子了!赵祯不逼着我立马嫁给…我呸!娶了郡主才怪! 他心态正自凌乱,又听老爹悠悠说道。 “三郎,以如今之局面,耶律宗真会不会已下国书?使团应该这几日便会出发吧?” 任三郎笑得有些猥琐:“是啊秦二哥,再过十天半个月,一定会有好戏上演!” 秦二郎长身而起:“三郎,随二哥来!二哥带你见一位高人!” 小乙哥心中不祥的预感愈发浓烈,出于他那敏锐的直觉,他觉得,自己即将大难临头。 他在心中默默盘算:老爹会带任三郎去见谁?竟然如此神秘? 任三郎没问,他站起身随着秦二郎走出了门。 临出门前,他突然来了一句:“小乙,七郎那把狙击弩不小心损毁,不过你放心,零件都已被他收集准备带给官家。 他目前携带的,是你送耶律娘子那一把,三叔走前,你切记再做一把出来。” 小乙哥应了声是后,突然问道:“爹,您是要去府衙?” 秦二郎没回头:“小乙,不该问的别问,老老实实帮你娘干活儿!” 小乙哥坚定了自己的猜想。 那牛鼻子果然没走!他们几个联合起来想坑我! 然而…我还有什么好被坑的?我的童贞…啊呸!婚事都已被赵祯安排得明明白白,你们还能怎么坑我? 面对老爹等人的联合算计,他既然反抗不了,便决定躺平。 于是,他的思绪再次飘飞到了西北。 还是做个幕后黑手自在!送死的事儿交给别人,我只要背背黑锅就好。 难怪拉登大叔…我呸!我是三观奇正的大好青年,焉能与那种恶人为伍? 这乐观少年轻轻哼着“背黑锅我来,送死你去”…愉快地刷起了盘子。 燕国夫人显然不愿就此放过他,遑论她憋了一肚子怨气急需发泄。 “秦琪!你这没良心的!你就不知道给媳妇写封信?” 小乙哥默默掏出信,乖乖递给天赋技能为无限制、无冷却、不耗蓝、任性开大的老娘。 于是乎,儿控孙幼娘,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读起了妈宝小乙哥的情书。 他俩还真是绝配! “咦?这首词好!你爹好歹也一肚子墨水,他怎么就没给娘写过这么感人的词?唉!娘嫁给他真亏!” 唉!女人! 这不是她庆幸嫁对人的时候了。 小乙哥当即补刀:“就是,娘!也该让爹给您填几首词!” 可怜秦二郎还没来得及算计儿子,自己却先捱了儿子一记背刺。 “哎呀呀!小乙你真要命!我迎君曾迎之风,不亦与君相拥?我踏君曾行之路,不亦与君相逢? 虽远隔千里,山高水长,君与我心不亦近在咫尺乎? 这么肉麻的话,你居然也能写的出来!儿媳看到,一定要感动死了!” 小乙哥这搬运工忒也无耻,连歌词都照搬不误。 孙幼娘喜孜孜地折好信,收入自己袖中。 小乙哥傻了:“娘,那是孩儿的信!” 孙幼娘一脸关爱智障之色。 “娘知道!你这孩子忙起来啥都能忘,娘替你交给你任三叔!” 小乙哥默默叹了口气,乖乖收拾餐具。 他知道,老娘一定会将这封信,当做补老爹刀的最关键道具。 他更清楚,用不了三五天,这首词一定会唱遍真定府街头巷尾。 这万恶的旧社会!老子最基本的隐私权何在? 于是,收拾妥当后,他将自己关进了卧室,闷头完善设计图和各种教材。 只有学术和科学,才能纾解可怜的小乙哥满腔悲愤。 他刚要化悲愤为力量,忽然听到孙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小乙,娘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秦二郎果然带任三郎到了府衙。 不出意外,府衙后堂内,马太公、张若谷和赵凌志已等候多时。 除任三郎,其余四人相互之间关系都不寻常。 四人当着任三郎的面,交换了一下各自的情报。 张若谷这坏老头儿拈须微笑:“省试日期已定,二月廿八至三月初二,完全不影响踏青节。 此外,真定府书院院正赵羡,十日内便会携圣旨赶来,老夫肩上担子能轻不少。 据可靠消息称,官家对现有书院极不满意,已遣人在暗中勘察空地。 马兄,赵羡会带匠人赶来,你那木活字印刷术要被将作监应用。” 这几条都是好消息,也难怪这坏老头儿高兴。 马太公呵呵笑道:“好事儿!如此一来,书册之价,必然会大幅降低。老夫已迫不及待!” 旋即他神情一黯:“嘉谟老弟病情骤然加重,恐怕要不成…” 他说的是陈三郎,陈尧佐三弟陈尧咨。 秦二郎宽慰道:“老太公莫急,小乙很快要赴京,让他为叔父大人诊治一番便是。” 马太公苦笑颔首:“但愿小乙能治好嘉谟。” 众人齐声安慰:“您老放心,小乙一定行!” 马太公这才露出笑容:“也罢!老夫这两日便见见小乙。” 秦二郎看向赵凌志:“三师兄可还顺利?曹家怎么说?” 赵凌志苦笑拱手:“师弟,贫道这里不甚顺利。潘老太君说,想见见小乙。” 第73章 书院院正 江湖大佬 汴京城外城水门外,虹桥东侧的码头上,此刻华灯初上。 赵昂刚刚忙完差使,对身旁之人拱拱手:“有劳二哥久候!弟做东,咱们去潘楼吃酒如何?” 那人是一名三十来岁的瘦高文士。 他头戴幞头,身着麻布长衫,脚上是一双皂色布靴,浑身上下,都透出两个字:落魄。 他体型相貌与赵昂有几分相似,脸色浑不似后者那般黝黑。 他虽落魄,脸上却始终含着笑,周身也带着一股书生的儒雅气质。 他闻言微微拱手:“三弟莫要破费!还是兄请弟去脚店用些便饭吧。 官家刚任命兄为真定府书院院正,赐下一些银钱,兄请自家兄弟吃顿便饭,不成问题。” 赵昂失笑,他拍了拍自己衣襟:“二哥还是省下钱给孩子们买些吃食吧,弟每日进账可不在少数!” 他微一沉吟:“二哥,小乙虽家境优渥,出身不凡,却一向温良恭俭,你到真定府后若遇事不决,不妨与他多多商量。” 那落魄文士正是赵羡。 他与赵昂同为一母同胞的庶子,但与后者不同,他并未做吏,而是以做西席先生为生。 所谓西席先生,就是塾师,也就是后世的家庭教师。 这职业地位虽不低,收入也尚可,但赵羡家中有三儿两女,因此他在物价不低的汴京,日子过得甚是拮据。 所幸有其胞弟赵昂时时接济,赵绮颖也三不五时送许多粮食羊肉过来,否则赵羡能否活下来都成问题。 赵羡闻言笑道:“今日兄面圣时,官家也曾当面提点,说小乙颇似官家,让兄与小乙多多交流。” 赵祯这是给自己贴金。 他除了脾气好、心肠软、爱为他人着想这几点像小乙哥外,还有哪点像秦琪? 秦琪反倒像多才多艺的艺祖赵匡胤更多一些。 赵昂显然不认同我这说书人的想法。 他颔首笑道:“确实如此,小乙这性子,一看便知是官家女婿。二哥,咱们走吧!” 赵羡突然开口:“三弟,你家二郎快要束发了吧?” 赵昂一怔,沉默片刻后叹口气拱拱手:“犬子顽劣,有劳二哥教诲!” 所谓二郎,实则为他长子,大郎是赵羡的长子。 他们的大哥早夭,老娘也已于几年前离世,仅剩他们哥俩相依为命。 嫡出的那几个兄弟,一直与他们兄弟关系泛泛。 那些人能帮他们哥俩谋条生路,已算是仁至义尽。 赵羡想带赵昂长子去真定府,赵昂心中难免不舍。 但他清楚,自己这辈子已看不到希望,只能在江湖大佬这条道上渐行渐远,但儿子可不能学自己这般。 他暗想:二郎跟着小乙在那书院读书,就算不做官,至少也能学到不少东西吧? 据任二郎说,任仁济的宝货,至少九成都是小乙鼓捣出来的,我家二郎哪怕只捣鼓出来一样,老子就没有白活这一回! 他打定主意后,脸上笑容更盛。 “二哥,那真定府书院中,据说藏书颇丰?而且诸子百家都可任意学习?” 赵羡捋着短须沉吟:“真定府马老先生府中藏书,据说都已进行了翻版印刷,由是推之,真定府书院藏书一定不少。 至于诸子百家?在兄看来,以那秦小乙之才学,想必非虚。三弟,二郎在彼处就学,前途无量!” 赵羡兴奋地搓了搓手。 “二哥,走,去潘楼吃酒,任大郎刚为潘楼上了新菜式,咱俩去试试!若味道不错,咱们给孩子们带回去。” 赵羡当然无马,赵昂招手叫来码头一个工头,交待几句后,将缰绳塞到他手里,哥俩便坐着11路走向西北方向的潘楼。 所谓坐11路,当然不是赶公交,而是靠两腿步行。 哥俩刚走出码头,便在路旁见到一个熟人。 二人不由驻足。 只见那人是一个弱女子,其对面一个如铁塔般的壮汉,正被她呵斥得抬不起头。 “王五哥,事情原委小妹已打探清楚!此事根源,皆因贵帮管教不严,是那张二郎出手暗算在先,他实属咎由自取。 也罢,人死为大,你们双方抚恤金小妹这次出了,但再有下次,小妹一定不会再为贵帮出头!王五哥,您好自为之!” 这铁塔般的壮汉乖乖地垂首听着这弱女子呵斥,脸色时青时红,最后竟然一头跪倒在地。 “郡主高义,洒家感激不尽!郡主放心,今后洒家必当尽力约束众兄弟。” 那女子微笑颔首,当即虚扶起他,声音温柔得好似三月杨柳风。 “王五哥快快请起,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王五哥素有侠名,切记不要坏了忠义二字!” 那壮汉躬身行礼:“多谢郡主提醒,洒家永世不忘!” 那女子轻笑一声,挥了挥袍袖:“王五哥且去吧,尽力安抚好那些未亡人!” 那铁塔壮汉再次行礼后匆匆离去。他身法极快,眨眼功夫便隐入暗夜之中。 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江湖侠女、寿宁郡主赵绮颖。 她深深叹了口气,这才向二人走来。 “二哥!三哥!让你们见笑了。昨日外城两个帮派在城外火并,死了两个人,伤了十七八个。” 赵羡不是社会人,他只是摇了摇头:“打生打死,何苦来哉?” 社会人昂哥闻言哂笑不已:“一帮缺心眼儿的夯货!为抢一趟货,何至于如此拼命?” 赵绮颖再次长叹一声:“三哥有所不知,他们抢的不是一趟货,而是一条路。 妾已为他们立好规矩,不得聚众械斗,由汴京城江湖耆老公证,双方各出五位高手,先赢三场者胜。 但那张二郎自恃武功高强,手下弟兄众多,嘴里不干不净不说,还想偷袭伤了对方一个高手。 他倒是得了手,可他双拳难敌四手,被对方乱棍打死。 此事影响极为恶劣,陈府尹雷霆震怒,正要勒令开封府,三日内将涉事之人全部缉拿归案,正巧父王跑到府衙办事,他便将此事拦下了。” 这时期,北宋禁武令极严,尤以开封府为甚。 赵昂忽略了后面内容,剑眉一挑:“难怪近些日子汴京城安生许多,原来竟立下这等规矩!” 赵绮颖笑着颔首:“三哥,这样做公平公正公开。即便棍棒无眼,也不会徒增杀伤。” 赵羡更加关心被昂哥忽略的那部分。 “颖儿,此事你准备如何处理?陈府尹一向刚正不阿,此事怕是不能私了。” 陈执中两次出使西夏立下大功,已被赵祯升为吏部侍郎、龙图阁直学士、知开封府。 老规矩,前为从三品寄禄官,中为馆职,后为职事官。 简单来说,陈执中也成了紫袍,且做了府尹,很快要被重用。 说得再直白些,王德用要明升暗降,陈执中补位。 二者虽然都是黑叔叔,但至少陈执中黑得帅气。 然而,看官们别忘了,陈执中可是一上头连元昊都敢喷的狠角色。 对于黑恶势力,这位老兄岂能姑息? 历史上,包拯仅做了半年开封府尹,便因打击江湖黑恶势力被吹成了神。 论能力,陈执中甩包孝肃公至少三条街,论喷人…他们俩难分轩轾。 所以,赵绮颖苦笑摇头:“父王说此事交给他处理,保证三日内,涉事人员一定悉数投案自首。” 这本属于民事纠纷,因为两条人命,被定性为重大刑事案件。 而且,这可是首善之地,天下脚下,皇城根儿,也无怪陈黑脸雷霆震怒。 赵昂忍不住哈哈大笑:“颖儿,你不懂胥吏那套门路,这事儿交给三哥便是。三哥保证皆大欢喜!” 赵绮颖狐疑地看着这黑脸孔目:“三哥,此事让颖儿头疼了一整天,您真有办法?” 赵昂坏笑着指向潘楼的方向。 “颖儿,你请二哥和三哥吃潘楼新上的铜锅涮羊肉,御酒管够,这事儿你就不用费心了。 明日下午,三哥包管妥帖。” 第74章 妩媚掌柜 新式美食 一个明面是郡主,实则为汴京江湖大佬的女子; 一个明面是孔目,实则为汴京漕运货栈扛把子的男子; 再加上一个在汴京文士圈小有名气的皇室庶子文人。 可想而知,当这怪异的三人组合走进潘楼时,引起的动静有多大。 虽说潘楼的老主顾,是以文士太学生为主,但潘楼毕竟是位于外城主干道旁、这一大商圈最大的大酒楼。 此时正值戌时中,汴京纸醉金迷的夜生活刚刚开始,因此三教九流,各方大佬,齐聚于此。 三人甫一进门,便引起了楼内众食客们的轰动。见到他们的食客,都均纷起身行礼,三人也当即躬身还礼。 一个绝美少妇挟着一股素雅清新的香风,奔到三人面前。 “寿宁郡主,赵孔目,赵先生,您三位大驾光临,令鄙店蓬荜生辉!奴给三位准备一间雅舍可好?” 赵绮颖偷偷嗅了嗅那熟悉的幽香,暗暗警惕起来。 因为,那正是她未婚夫小乙哥发明的香水气味。 她上下打量着这位俏掌柜,见她不仅国色天香,而且浑身透着一股熟透了的少妇风情,不禁敌意大盛。 她试探着问:“潘娘子,您也有这种香薰?是哪位公子送的?” 她这问题问得有些刁钻。 一千瓶香水根本不够分,本着不患寡而患不均的原则,绯袍,也就是从五品以上的在京文武官员,赵祯都只给每人发了一瓶。 多余的几十瓶,赵元俨等皇亲国戚又每人多分了一瓶。 为此,赵祯可没少被他宠爱的尚、杨二美人吹枕边风。 所幸秦小乙随任大郎进京时,又带了数百瓶香水过来,赵祯将这批香水全部截留,这才从被嫌弃的状态转为大受宫中美人欢迎。 由是推之,尽管这香水已被炒到十贯一瓶的天价,这价格堪比后世的奢侈品,也还是无人愿割爱。 那么问题来了,这潘娘子何德何能?她怎配拥有爱郎的香水?莫非她与小乙哥…? 赵绮颖有些吃醋。 这时,潘娘子身后一个声音传来:“郡主莫多心,是下官二弟送给潘娘子的。” 那人匆匆奔来,躬身行礼:“下官见过郡主!” 随即他拱拱手:“见过二哥、三弟!” 赵绮颖暗暗松了口气,当即回礼:“妾见过开国子!” 那人,正是一身绯袍、俊朗不凡的任大郎。 他对潘娘子微微拱手:“潘娘子,这三位贵客便交给为兄接待如何?” 赵昂似笑非笑地看向任大郎:“大哥,您这是…?” 任大郎已知其意,哈哈一笑:“三弟莫误会,哥哥可不能在汴京久住,某家二弟一向仰慕潘娘子。” 赵绮颖彻底放下心来。 她噗嗤娇笑:“妾提前恭喜令弟,潘掌柜在汴京,不但出了名的俊俏,而且精明能干,一定会成为令弟贤内助。” 潘娘子不愧为汴京娱乐圈屈指可数的大佬,她掩口轻笑:“郡主过誉!奴无甚才能,只是背靠官家和潘家而已。 郡主不仅才貌双绝,饱读诗书,且礼贤下士,从不轻视贩夫走卒,才是奴等女子效仿之榜样! 以奴看来,尊夫秦先生钜着中的那些女子,加起来也不如郡主一人。” 她这一连串彩虹屁,拍得赵绮颖险些飘飘欲仙。 她竟然险些当真。 所幸她见过的世面也不少,虽然她心里飘飘然,表面却只是矜持一笑,同时还不忘强调一下主权。 “潘姐姐过奖了,妾只是和外子一样忧国忧民罢了。” 所以说,看官们,这就是会说话的好处。 本对潘娘子颇为不屑的赵绮颖,因为她这番话,居然连称呼都改了… 这等惠而不费之事,以后咱们不妨多做做。 任大郎察颜观色,担心这俩娘子一言不合开起喷,当即笑着拱拱手。 “郡主殿下,咱们去尝尝尊夫发明的涮羊肉如何?这羊肉片是根据尊夫的排酸法炮制的排酸羊肉。” “排酸?何为排酸?羊肉也不酸啊?” 饶是任大郎口齿便给,此刻也有些抓耳挠腮。 盖因乳酸和几种核苷酸的概念太虚,他没办法详细说明。 于是他苦笑道:“这排酸羊肉滋味如何,三位一尝便知。这新菜式,就连任店都未推出。” 任大郎为了帮老弟讨潘娘子欢心,也是豁出去了。 他本打算,将铜锅涮羊肉当做几家酒楼联合后的第一炮,但潘娘子既然已同意嫁给任二郎做妾,他这亲大哥也不好再继续藏着掖着。 为此,他特意将小乙哥的几个徒弟,从真定府带到了汴京城。 因此,当他看到赵绮颖挟起一片薄如蝉翼的羊肉,放入芝麻酱碗中蘸了蘸后送入檀口,吃得两眼弯弯时,他心头仿佛在淌血。 二郎你个败家玩意儿!老子辛苦谋划的第一炮,就这么成全了你家小妾! 赵绮颖这一试吃,便再也停不下筷子。 她对这涮羊肉的吃法赞不绝口。 “任大叔,妾从未吃过如此鲜嫩可口的羊肉!不曾想,这羊肉还有这般吃法。大家都尝尝!” 任大郎悲痛的心情瞬间化为乌有,就冲寿宁郡主这句“任大叔”,他便觉得自己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是以他主动招呼:“二哥,三弟,都尝尝!” 赵绮颖放下筷子,眼巴巴地看向原本黯然神伤、如今神采飞扬的任大郎。 “任大叔,这是小乙哥的徒弟切的肉片?那么他亲手切的,是不是还要更薄一些?” 嗅觉如洞洞幺…也就是那只肥仓鼠般敏锐的任大郎,瞬间捕捉到商机。 着啊!我还有第一炮!小乙亲手炮制、亲手切肉片。我就问这汴京城内,谁能抗拒这诱惑! 他用力颔首:“那是当然!他那里还有不少新菜式。郡主放心,等小乙回来,下官一定让他亲手为殿下做一次。” 正回味涮羊肉鲜嫩的赵昂,闻言一怔:“任大哥,小乙还有新菜式?比各式炒菜和这涮羊肉如何?” 任大郎想起秦小乙那些极为新鲜的玩意儿,将头点成了啄米的小鸡子。 赵绮颖美目放光:“任大叔,都是些什么菜式?” 任大郎暗想:你以为我会如那说书人一样,随意剧透任仁济餐饮集团第二炮、第三炮的内容? 他神秘一笑:“殿下到时便知。” 他又看向赵羡,拱拱手笑道:“赵二哥,真是相逢不如偶遇,小乙早已盼着你过去主持大局,某也正想请兄吃酒。 盘缠弟已备足并送至兄府上,兄家中妻儿无需挂念,某家二弟自会帮兄看顾。” 赵羡当即起身,躬身行礼:“某受之有愧!” 任大郎也站起身避开他这一礼,同时回礼:“赵先生,真定府近百万丁口,家中学子全系于您一人!您如何当不得?” 受小乙哥影响,如今的任大郎,对于教育极为重视。 他为人一向精于算计,唯独兴建真定府书院一事,他没有造预算,需要钱直接找他的账房领便是。 当然,前提是账目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得造假。 他的账房先生,当然也是小乙哥的徒弟,其精于复式记账法和算学,寻常人根本欺瞒不得。 要知道,精打细算,是创业者必备技能之一。 席间,出于对任大郎能力的试探,赵绮颖将两大帮派火并之事告诉了他。 物流可是任大郎这转运河东路物资之人的专长。 他呵呵一笑:“殿下的方法,治标不治本,此事交给下官便是,包管殿下一劳永逸。” 他心里暗暗嘀咕:这赵绮颖到底是什么身份?她好像没有看起来这么简单! 这简直是废话!她若简单,两大帮派纷争,会找她这妙龄少女斡旋? 赵绮颖来了兴致。 她依依不舍地放下香嫩可口的涮羊肉,拱手柔声问道:“任大叔,您有什么好办法?” 第75章 厚赏目的 悬念重重 小乙哥刚要化悲愤为力量,却听老娘在门外喊道。 “小乙,娘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小乙哥无语望天,默默叹了口气打开房门。 “娘,什么问题?” 孙幼娘蹙起柳眉,满脸哀愁。 “小乙,你爹他突然被封开国公,而且食邑一万五千户,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小乙哥彻底无语。 娘,您这反射弧似乎、好像有些长吧?这都是五日前的事儿了! 他挠了挠头:“娘,我爹没告诉您原因?” 孙氏顿时火冒三丈。 “说起这事儿我就来气!我跟你爹说这事儿蹊跷,他却说此事合情合理。 我追问他原因,他也不说,只说官家宽仁,你爹心可真大啊!” 小乙哥哭笑不得。 俺的亲娘咧,你那么精明个人儿,咋就看不出来赵祯是在打感情牌呢? 童贯那个死宦官,在西北立下那般大功,封了个雁门郡开国公,食邑才六千五百户。 好家伙,老爹直接开了个王炸,一万五千户!好吧,虽然他食实封确实不如那死宦官多。 但问题是,秦家差那点儿小钱钱吗? 他只好耐心给老娘解释。 “娘,若按您所说,李国公那区区功劳,也不配直接加封开国公。” 看官们别怀疑,赵祯封爵赐官,就是这么任性。 他因为要给张尧佐赐节度使,被包拯喷了满脸吐沫星。 结果他还真有娄师德唾面自干的涵养,默默擦了擦满脸吐沫星子,就此作罢。 张尧佐的亲侄女张贵妃,因此被他痛骂了一顿。 这也就是赵祯,随便换成其他任何皇帝,谁能做到? 所以,有宋一朝,惟有仁宗盛治,这一点连赵二都没做到。 可惜,赵祯给赵曙留下的家底儿,都让他为了濮议收买人心了。 呵呵,好一个仁孝无双宋英宗!赵祯传位给他尸骨未寒,他立马不认赵祯这个皇帝老爹。 精彩!鞭得一手好尸! 若说赵三是宋亡罪魁,宋英宗和宋神宗便是直接凶手。 不再水文,尽管喜欢赵顼的人,有一千万种理由给这对父子洗白,但这本书注定没有赵宗实和赵顼这对奇葩父子的戏份。 小乙哥听见这两个名字就想作呕,他们害的王荆公背了千古骂名。 所以,小乙哥笑嘻嘻道:“娘,官家至今仍无后,不但无公主,而且无皇子。” 孙幼娘恍然大悟,她拍了拍饱满的胸部,长长松了口气。 这种事儿,儿子最擅长! 念及此事,秦琪也头疼不已。 老爹老娘虽小吵不断,感情却极好,一旬十天,有八晚能听到他俩… 秦琪极为佩服老爹的腰。 然而,老娘为何一直没再怀孕生育? 小乙哥三诊齐开,愣是没发现老娘哪儿有问题。 他已经给老爹做过四诊,同样没发现任何端倪。 那么问题来了,他俩为何生不出孩子? 他决定先将图纸放到一旁,在《易经》和《玄珠》中寻找答案。 自己的易理,几乎都是针对医术,这个分支的科技树已经点偏。 他之所以如此紧张,是因为他担心,自己会不会也如此,而且他隐约感觉,这事儿不属于医学范畴,而是玄学。 当然,极擅长隐藏情绪的小乙哥,并未让老娘看出端倪。 他正要将心里有底的老娘送出门,又听她问道。 “小乙,你嘴那么刁,这一路上,你是怎么吃的饭?” 小乙哥对老娘彻底服气。 亲娘咧,这都五天了耶!您刚想起来这茬? 他淡淡一笑:“娘,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儿出门在外,没有那么多讲究。” 创业者的另一必备品质,便是随遇而安。 刘邦、刘备、刘寄奴这些刘家草根,无不如此。 朱洪武甚至做过乞儿,汉宣帝更是入过狱。 哎呀呀,这么一想,咱们可比他们幸福多了! 秦琪再次飘飞思绪: 北宋有开明的君主,有更开明的贤臣,还有市民阶层,具备全部发展资本主义社会的基础条件。 他们欠缺的,只是基础科技。 至于更超前的社会形态…那双鞋太大,不合脚。 所以,我的思路和方向完全没有问题,只是辛苦一些而已,那又何妨? 于是他补充道:“娘不用担心孩儿,孩儿不怕吃苦。” 这就是创业者和打工人的区别,创业者付出的艰辛和血泪,是打工人无法想象的。 何况,没有创业者,何来打工人? 孙幼娘有些心疼地捏了捏儿子的俊脸:“儿,你先忙,娘一会儿给你煮汤饼。” 小乙哥暗暗吐槽:还好是煮汤饼,而不是下面,不然多尴尬! 我呸!这厮心理真不健康。 得益于吃货的发明,真定府人钟爱汤饼,因为卤香甜,面爽滑。 再次强调: 北宋北方爱吃甜。赵构南渡后,不但将汴京灌汤包等美食带到了杭州,也将吃甜的传统一并带了过去。 因此,甜面酱炸酱汤饼,简直太对北宋人胃口了。 秦小乙搬运的许多新菜式,任大郎都已做保留,准备在合适的时机亮出来。 孙幼娘哼着小曲儿离去不提,小乙哥搜出马家老祖的两部手抄本阅读也不提。 咱们再来看看府衙的那五人。 赵凌志说出,曹玮夫人潘老太君想见见小乙后,气氛瞬间凝固。 马太公紧紧蹙起白眉;张若谷拈须不语,神色凝重;任三郎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笑意。 秦二郎拢在袍袖中的修长手指疯狂飙速。 少顷,他骤然停下动作,面无表情。 赵凌志有心考校小师弟一番。 “师弟,如何?” “平!或吉,或凶,吉凶存乎一心!” 赵凌志满意颔首。 众人听懵了。 “二郎,那到底是吉还是凶?” 马太公关心小乙,颤声问道。 秦二郎拱拱手:“老太公,孩儿说过,吉凶,只在小乙一念之间,但不乏逢凶化吉、转危为安之象。” 张若谷急声追问:“那何时登门比较好?” 秦二郎成竹在胸:“小乙命格属木,明日卯时中登门最佳!” 十二地支中,寅卯属木。而大宋国运属火,小乙哥的命格与大宋相合。 任三郎失声惊呼:“卯时?会不会太早?” 卯时,是清晨五至七点,卯时中,是早晨六点钟。 这个时间登门…极不礼貌。 任三郎感觉,自从秦二郎带自己进了这个门,他便变得极为陌生。 他从来都不知道,秦二郎居然还精于卜筮之术。 他更不知,秦二郎带自己来此的目的。 于是他忍不住开口道:“二哥,您带弟至此有何目的?” 秦二郎俊脸上古井无波。 “三郎,出其不意,方有一线生机!至于我带你来此的目的,是想让你见见玉阳真人。 任二郎若赴京,你便跟他去一趟吧。” 任三郎蹙起浓眉:“那契丹中京那边呢?” 秦二郎笑道:“耶律娘子这一两日便会上路。由她出使,无论官家还是耶律宗真,都会更放心。 三郎,你且耐心在汴京等候其人,那些货交给其他人送去懿州便是。” 任三郎听得一头雾水:“二哥,弟为何要去汴京?” 秦二郎神秘一笑:“莫问,你到时便知!” 他长身而起,对赵凌志拱拱手:“三师兄,三郎便交给您照顾,咱们明日且静候小乙佳音。”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后各自散去。 此时,已近亥时,在夜色里,马太公坐在马车中,由秦二郎和任三郎护卫左右,缓缓驶出真定府城。 车上,马太公突然打开车窗探出头:“二郎,老夫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你到底准备何时告诉小乙真相?” 任三郎不明所以,秦二郎泰然自若。 “老太公,小侄准备等他妥善解决曹家之事后,便将前因后果一并告诉他。” 第76章 大郎妙计 二郎心虚 同一时间,汴京城潘楼内。 赵绮颖问出任大郎有何妙计后,便瞪大美目看向他。 任大郎胸有成竹:“敢问殿下,汴京城内,为何各方势力争斗不休?” 赵绮颖脱口而出:“为争利!” 任大郎笑着颔首:“殿下,可若利多到可足够大家均分,那还会有争斗吗?” 赵绮颖不假思索:“任大叔,当然还会有争斗,但绝对不似如今这般激烈凶残。 在有足够利益可分的情况下,大家大可坐下来慢慢谈。可问题是,汴京城虽大,利益却始终有限…” 她美目倏然一亮:“任大叔,您有办法给汴京城带来新生意?是大生意?足够汴京城大小百余帮派瓜分的生意?” 嗯…她对汴京江湖,果然了如指掌,难怪她出门在外从不带丫鬟侍卫。 任大郎拱拱手:“此事由下官二弟主持,待其赶至汴京后便要着手准备,还请殿下拭目以待!” 赵绮颖幽幽一叹:“若真能如此,便是汴京无数脚夫苦力之福! 那些人都是苦哈哈,每日辛苦终日,工钱却只有百余钱。甚至,为了抢生意,他们还要打生打死。” 得益于大宋繁盛的商贸,仓储、物流、装卸等需要大量劳力的商贸配套行业,都极为发达。 任仁济各种作坊,如今便养活了西古城等五村。 汴京作为天下漕运中心,更是需要大量脚夫苦力。 赵昂每日的进项,便是通过协调、管理调度各工队进码头装卸,所收取的好处费。 这活儿,换成随便其他一个人过来,都是得罪人的差使。 但赵昂不同。在赵羡的帮助下,他将各个苦力装卸队,进行了一个分级。 根据装卸队伍规模,他分成三等,每次到漕船,他总能保证这三等同时有工头带队进场装卸。 如此一来,谁还能对他有微词?巴结奉迎还能少得了? 当然,没有绝对的公平,但他在赵羡帮助下,做了一个排班表格。 在他这里,没有哪个工头是被遗忘的。如此一来,谁能说他不公平? 恰恰相反,那些前一个月活儿少的工头,能不表现表现? 他就好比满清那些负责让皇帝翻牌子的选妃太监。 翻牌子看似公平,但将某些嫔妃的牌子放到好位置,被翻中的概率会不会高一些? 所以,那些选妃太监们钱不但没少收,而且一定不会挨骂。 赵昂就是这么做到漕运扛把子的。 如此一个思虑周全、让每个人都交口称赞之人,谁不喜欢? 这就是赵昂每月收入极高的原因。 他时不时将这部分灰色收入,拿出一些周济一下急用钱的工头,那些工头能不对他感恩戴德? 于是,汴京城无人不知,义薄云天赵三郎。 只是最简单的统筹管理,便成就了一个孔目的荣光,这就是知识的力量。 呃…我似乎跑题了?咱们是在说汴京城的劳务派遣、底层人员就业问题吧? 在这个问题上,任大郎仍沿用小乙哥的思路,将产业规模扩大。 等各工头、甚至工头之上的帮派大佬们发现,原本需要抢破头的生意机会骤然增加数十倍时… 他们一定不会再打生打死,而是转为用更高端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比如:上不得台面的官匪勾结、上得了台面的垄断契约,以及最高端的竞价买扑。 总之,以前为了填饱手下苦哈哈们的肚子,这些帮派大佬们会打生打死,因为他们都是光脚的。 但如今不同了:活儿多了啊!咱们再像之前那样赤膊玩命…似乎有些low啊,太不高级了。 而且,大宋禁武咱只能用棍棒耶,府尹还是个人狠话超多的黑脸耶,姓狄、姓郭的两个禁军头头武艺超强耶。 咱再这么玩下去,性价比似乎太低吧? 以上,是商业大腕任大郎的讲述以及江湖大佬赵大娘的想象。 以他俩的阅历和见识,未来走向大抵如此。 赵昂摩挲着无须的下颌,沉吟半晌后缓缓开口。 “若真如大哥所言,实乃汴京无数百姓之福! 先前汴京漕运,以朝廷调集南方稻米、茶叶、生丝、锦缎等物资为主,私营货物并不太多。 然而朝廷调集物资毕竟有限,某每日为如何安排脚夫苦力苦恼不已。 所幸自去岁任二弟赴京时起,汴河码头的活计便渐渐增多,某也因此受益。 以此推断,若今年漕运货物可大幅增加,某便要因寻觅脚夫苦力而头疼,哈哈!” 说着说着,这一向不苟言笑的黑脸汉子竟笑了起来。 “众所周知,汴京城的繁荣,是由这些人数庞大的脚夫苦力、贩夫走卒们支撑起来的。 若他们衣食无忧,汴京城将会有怎样的繁华?呵呵,可惜某将远赴真定府,看不到汴京城的变化,憾甚!” 赵羡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 赵绮颖继续舞动筷子大块朵颐:“不聊这些了,妾要再尝尝外子发明的涮羊肉。” 众人笑了起来,推杯换盏间,这包厢内的气氛瞬间热烈起来。 小乙哥遍翻马家老祖批注的《周易》和《玄珠》,也未找到关于“阴阳和而不生长”、“肾精足而无子”的相关字眼。 虽然他明知,这两句违背常理的话不大可能出现。 他有些茫然。 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老爹老娘身强体壮、脾肾不虚,而且二人先天禀赋都不俗,为何生不出孩子? 就他俩这身体素质,哪怕是到医疗设备齐全的协和医院做孕检,花上百八十万块钱,都查不出半点儿毛病来。 连他这老中医都看不出老爹老娘身体隐含的问题,西医那专门研究表征的科学,能看出深层问题就见鬼了! 所以,这事儿不但不科学,而且极不符合中医理论,可用两字概括:诡异。 他有些担心。 他与任丽燕亲热时,任丽燕曾不止一次说过,她想生两男两女。 当时小乙哥还嘲笑她不自量力。 按照生一个孩子间隔一届世界杯来算,等她生完四个孩子,都足够梅西从出道踢到退役了。 她若发现自己生不出孩子…小乙哥都替她伤心。 他暗下决心,明日约心爱的燕子去实验室,辛勤耕耘一整日。 既然质量无法保证,那就用次数取胜。 或许,量变能引起质变呢? 他叹了口气,收起典籍,改为专心设计图纸。 不知过了多久,大门外传来马蹄声,旋即响起推门声,是秦二郎回到了家。 孙幼娘和小乙哥一前一后迎出门,秦老爹将缰绳递给儿子,对老婆挥挥手:“娘子,咱们进屋。” 孙幼娘满脸娇羞,嗔道:“二哥,小乙还没睡呢!” 秦二郎啼笑皆非:“娘子莫误会,我有事儿跟你商量!” 他向支棱起耳朵的小乙哥挥了挥手:“别愣着,快将马牵到马厩!” 他关紧房门后,压低声音道:“娘子,那件事,咱们什么时候告诉小乙?” 孙幼娘怒气值瞬间爆满。 “秦二郎!你个天杀的!你也不怕…” 秦二郎捂住了她的嘴。 “娘子小点儿声,这不是都好端端的吗?” 孙幼娘指了指他的手,秦二郎当即移开。 孙幼娘深深吸了几口气,勉力压下心头怒火。 “说罢,甚事?” 秦二郎再次挠了挠头,欲言又止。 见孙幼娘又要开大,他赔着笑:“娘子,我若说出来,您可别生气。” 孙幼娘扬起玉手:“你先让妾冷静冷静。” 秦二郎乖乖站到一旁,默默看着老婆。 他隐约听到老婆念叨:“不生气不生气!我选的我选的!自找的自找的!” 不知为何,他突然很想哭。 片刻后,做好心理建设的孙幼娘嫣然一笑:“好官人,说吧,什么事儿?” 秦二郎心里有些打鼓,但还是道:“娘子,官家要退货…啊呸,退婚这事儿您知道吧?” 孙幼娘颔首:“知道,那曹姝婧长得像个村妇,官家喜欢她才怪!” 秦二郎挠了挠头:“那么娘子,当初官家因为小乙自言自语,才让曹氏进宫,这事儿您知道吗?” 孙幼娘再次颔首:“小乙已经告诉过妾了。” 秦二郎松了口气,耸耸肩道:“所以,咱那四婶潘老太君想见见小乙,这要求不算过分吧?” 孙幼娘噗嗤一笑:“就这?当然可以。” 秦二郎讪讪道:“若她提出让小乙纳曹雨霏为妾呢?” 第77章 温柔陷阱 义无反顾 出乎秦二郎意料,孙幼娘疑惑地问道:“曹雨霏是谁?” 秦二郎一怔:“你真不知?她是我那大哥、你那大叔曹璨的亲孙女,曹仪曹大郎的嫡女。 去年小乙坐堂时,那娘子每日都要与高娘子、王娘子她们过去诊病。” 孙幼娘恍然:“哦,曹雨霏便是那位曹娘子?” 秦二郎正待继续介绍,便听老婆道:“那娘子身段极好,一看便是好生养的。” 秦二郎险些吐血。哦,合着您就在意这个? 他叹了口气:“你可知她师父是谁?” 孙幼娘一听到这两个字,便瞬间警惕起来。 “二哥,那曹娘子不是寻常人?她师父是男是女?” 秦二郎抬起手:“娘子,此事暂且不提,我就问你一句:若潘太君欲将其许给小乙做妾,你意下如何?” 孙幼娘眯起凤目,仔细回忆着那曹娘子的身段、相貌,正要表态,她那不开眼的儿子便推门而入。 孙幼娘便指着他对秦二郎道:“你自去问他吧!” 小乙哥一头雾水:“何事问我?” 秦二郎挠了挠头,心想这莫非是天意?于是他将方才之事告诉了儿子。 秦琪听完,想起那妩媚诱人、又可爱似阿狸的曹娘子,居然打了个寒战。 他连连摆手:“爹,那曹娘子一看就不好惹,再说官家也未必会同意,此事就此作罢吧。” 秦二郎蹙起眉头:“那潘太君那边,你要如何拒绝?” 秦琪脱口而出:“爹,公主是正妻,曹家又是勋贵,官家一定不会同意!” 秦二郎摇摇头:“小乙,这你可就想错了。 曹琮曹仪叔侄,如今都是一方重将,曹家又世代忠良,只是做妾而已,官家一定乐见其成。” 小乙哥懵了。 居然还有这种骚操作?这万恶的旧社会! 他提醒道:“爹,妾地位比婢女高不出多少,曹家真舍得?” 秦二郎耸耸肩:“这是赵真人亲口转述潘太君的原话。” 秦琪暗骂:这牛鼻子果然没走! 秦二郎提醒儿子:“小乙,你也莫忘了,官家理亏!” 秦琪捂住脸:真是自作自受! 他颇为无语。 我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秦二郎叹了口气:“小乙,明早你还要晨练吧?” 他这思维跨度让小乙哥没反应过来。 “是啊爹。” “那你就别给我们做早饭了,跑快点儿去府城曹家,就当晨练吧。” 秦二郎摇了摇头。 “好好想想怎么拒绝潘太君吧,她可是郑王的女儿、曹武穆的娘子,脾气爆着呢!” 他言下之意是:若你没有合适的理由,人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小乙哥有些绝望:“爹,曹娘子为何始终不死心?” 秦二郎以关爱智障的表情冷冷地瞥了儿子一眼,径自去洗漱。 孙幼娘噗嗤一笑:“该!谁让你闹出的动静这般大!你莫非忘了,曹娘子的叔公和爹爹如今都在西北!” 秦琪懵了:“娘,曹娘子不是武穆公的孙女?” 孙幼娘以手抚额:“曹僖今年才多大?他能有一个19岁的丫头?” 曹僖是曹玮的长子,今年才三十四五,其大哥曹仪今年五十三岁,他们的八叔曹琮,仅比他大侄子曹仪大三四岁。 这里我额外插一句。 曹娘子与任丽燕同岁,赵绮颖比她们小一岁,耶律槊古要小她们两岁。 所以,有一件事情极为奇怪。 秦琪明明比耶律槊古还要小一岁,但这些姑娘们都喊他小乙哥。 这是为什么呢? 秦琪听完老娘的话,瞬间懂了。 早在去年七月,曹仪便盯上了自己,而且,他封爵后,便与孙继邺同在陕西路镇守边界。 他八叔还是环庆路边帅,与大舅孙继邺同级。 可怜自己还上赶着给他们叔侄送烈酒、送新食品、送马车刀剑狙击弩… 这若不是找死,还有什么算找死? 等等,潘太君啊潘太君,人家曹娘子是你侄孙女,又不是亲孙女,你老瞎掺和啥? 且慢…按照历史,再过两年,曹仪要挂,曹琮也没几年可活。 发愁! 高继勋年事已高,过两年死那是寿终正寝,你俩没过六十的算啥? 孙幼娘见儿子愁眉苦脸,忍不住莞尔一笑。 “小乙,要不咱就纳了那曹娘子如何?反正她也是妾。” 秦琪摇摇头:“娘,不行啊。燕子那小脾气您还不知道?曹娘子一旦进了门,咱家还能有安生日子?” 孙幼娘也叹了口气:“那你慢慢想办法吧,娘先去睡了。” 小乙哥心态崩了。 哦,合着你们都不反对啊?潘太君是不是给你们好处了? 唉!我可怜的燕子。 他正在想要不要拖上一拖,屋里传来秦二郎的声音。 “小乙,明日卯时中赶到曹府!赵真人还等着你的消息呢。” 秦琪无语:“爹,那个时辰,人家曹家根本不见客吧?” 秦二郎憋着笑的声音响起:“不错!那个时辰谁也不见客。” 小乙哥刚要松口气,便听自己老爹憋着笑道。 “可你在曹家人心里,压根不是客!你都不用带拜贴,早饭人家都会给你做出来。” 秦琪揉了揉眉心:“爹,明儿我能不去吗?” “似乎不能!官家还在等赵真人的消息。” 小乙哥想哭。 他老爹无情地补上一刀。 “你还是不是条汉子?真给咱爷们儿丢脸!见老人家一面而已,多大点儿事?” 小乙哥躺平了。 他找出一副做工精美的老花镜,小心翼翼地装入沉香木盒中,吹熄蜡烛躺平睡觉。 秦二郎卧室内。 “二哥,那曹娘子的师父到底是谁?曹娘子有何特长?” 孙幼娘压低声音问道。 秦二郎叹了口气:“娘子,我曾为此事卜过卦,卦象吉凶难测,为避免增加变数,我还是不说为好。” 孙幼娘悚然一惊:“凶?何来的凶?” 秦二郎摇头叹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小乙无论如何选,吉凶都难测!燕子爱吃醋,那耶律娘子就能容忍?” 孙幼娘默然片刻后道:“那不都是凶?” 秦二郎摇头:“不一定。小乙总为他人着想,所以吉凶存乎一心。爹算了一辈子,却始终没有算准人心! 他当年若能猜准太祖心思,又哪里会有如今这许多事端?好在他老人家大彻大悟,这才…哎哟!你干嘛咬我?” 孙幼娘用力咬了秦二郎胳膊一口,恨得咬牙切齿。 “都怪你!你瞒得老娘好苦!小乙若有个三长两短,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秦二郎默默下床,找出纱布包扎住鲜血淋漓的手臂,长长叹了口气。 “娘子,我也害怕!小乙好转前的那晚,我曾梦见爹…” 孙幼娘打断了他的话:“二哥,爹给你托梦了?他当时怎么说的?” “他说,苦尽甘来,咱家、大宋、这天下有救了!他终于可以瞑目。果然,第二天,小乙便好转了。” 他霍然转过身,透过蜡烛昏黄的光芒,孙幼娘分明看到,秦二郎热泪盈眶。 “娘子,那天中午,任二郎来之前,我的确想过,舍了这差使,去马太公那儿卖身为奴,牺牲我的命格,以祈禳之术换取小乙平安…我…我…” 他语气哽咽,最后泣不成声。 孙幼娘懂了。 这沉默寡言的汉子,对儿子的爱,丝毫不亚于外向的自己。 她也哭了起来,夫妇二人紧紧相拥,压低声音痛哭流涕。 对此毫不知情的秦琪,辗转难眠,不知何时才沉沉睡去。 未至卯时,他便被噩梦惊醒。 先是孤苦无依的耶律槊古,流着泪对他诉说着委屈;随后是重生的任丽燕,向自己控诉命运的不公。 他擦了擦额头冷汗,穿戴整齐后匆匆向真定府城跑去。 他决定对潘太君敞开心扉,以一片真心打动那位老太太。 第78章 逢凶化吉 真相大白上 卯时中,也就是清晨六点钟,在鸡鸣声中,秦琪叩响了曹府的大门。 此时,残月高悬,夜色犹浓。 门子骂骂咧咧地走向大门。 “你这厮好没教养!哪有天不亮便叫门的?说吧,你是哪家派来的?可有拜贴?” 秦琪一阵心虚。 “呃…着实对不住,小生秦琪,求见贵府潘太君!” 门子的骂声戛然而止。 旋即,半扇大门轰然洞开,露出一张中年男人和煦的笑脸。 “哎呀!真是秦公子,您也真是的,这大冷天儿,天还不亮就跑过来。冷不冷?老仆屋里有炭盆,您先暖和暖和再去见潘太君?” 秦琪更加心虚。 他微微躬身,拱拱手道:“小生不冷,敢问长者,潘太君是否尚在安歇?” 那门子笑得更加开心。 他躬身还礼:“秦公子不必多礼,潘太君已在梳洗,公子且至暖阁稍候。” 无怪秦琪会产生误会,府城中曹家这处府邸,是曹玮在世时购置。 曹家老宅虽在灵寿县,但每年入冬前,他们都会赶到府城过冬。 由于去年任仁济生产的各种食材的缘故,潘太君在去年六月,便已入住这处府邸。 只是她始终未露面而已。 而那曹雨霏,始终跟在潘太君身旁,自潘太君来到府城后,那娘子才每日前来问诊,这才让秦琪产生了误会。 门子带秦琪来到前院的小厅,也就是烧着暖气的暖阁,便匆匆去找管家汇报。 他还不够高级,不能直接去后宅见女眷们。 管家得知后不敢怠慢,当即赶到后宅,在后院中,将此事告知了潘太君的大丫鬟。 待潘太君在两个大丫鬟搀扶下,拄着龙头拐步履蹒跚走到前院暖阁时,时间仅过了不到一刻钟。 秦琪已经心虚到无以复加。 这速度…人家是真把自己当姑爷看待啊! 他对着这皓首童颜的老太太深深一揖:“孩儿见过四奶奶!” 潘太君笑得合不拢嘴,挣开两个丫鬟,颤巍巍地走到秦琪身前,一只手拄拐一只手扶起他。 “好孩子,无须多礼!你这辈分啊没论对!” 秦琪愕然:“四奶奶,有何不对?八爷爷也未曾纠正啊?” 潘太君摆摆手:“那是八郎年幼不省事!” 秦琪想起年过半百的曹琮,虽然他相貌极俊朗,但无论如何也联想不到年幼不省事这五个字。 他先扶着潘太君坐定,这才躬身询问。 “四奶奶,有何不妥?” 潘太君慈祥一笑:“令祖与先父、公公是平辈,令尊与亡夫平辈,你应该叫老身伯母。” 秦琪有些懵。 “四奶奶,家祖比曹太爷年幼近二十岁吧?” 潘太君甩了甩手:“不是这么论的,孩子。先父、公公、渤海郡王与令祖都是太祖旧臣。 高郡王虽对令祖有提携之恩,但他们哥俩始终以兄弟相称。 你在宫城见过处恭、处俊那俩儿郎吧?他们是高郡王的孙子,是不是叫你老弟?” 秦琪用力拍了下脑门。 还真是如此! 潘太君笑得更加慈祥:“哈哈!秦叔父虽然子嗣不旺,却代代都是英杰!令尊当年在皇城司,那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 十多年前,审刑院、提刑司、大理寺这几个衙署,许多疑案破不了。 当时先皇震怒,又因有言官弹劾皇城司滥用职权,便将这些疑案移交给了皇城司。 没想到,令尊破案轻松写意、手到擒来,且证据确凿、推理严谨,便连御史台和谏院也查不出任何破绽。 唉!可惜!令祖临终前曾与官家密谈,具体内容连那刘娥都不知情。 自此之后,你们一家便搬了回来。对了小乙,你对你家还有没有印象?这次去汴京,没去你家那大院子瞅瞅?” 瞅瞅?我瞅啥?瞅自己是不是个大傻瓜? 我特么早就该想到,老爹就是皇城司那第三个勾当皇城司公事! 秦霄仁就算将全部家产都分走又如何?只要老爹是皇城司三巨头之一,那区区身外之物还叫事儿? 难怪老爹在真定府一待十年,原来他身负重任!虽然我不知道那重任是啥。 等等,还有个疑点! 这倒霉催的秦小乙,既然快要病入膏肓,那么秦二郎为何不送他去汴京治疗? 汴京名医无数,至少不会让秦小乙病情恶化。 再等等,还有许多疑点! 八贤王、高怀德家、曹家、孙家、马太公、老爹…甚至…赵祯,在这件事中,没有一个人,反应是正常的! 然而,反过来看… 当所有人都不正常时,那么…不正常的惟有自己! 因为,我是穿越客! 他们或许知道些什么。 从赵凌志的反应来看,这很可能是秦万良设的局。 我的穿越,果然没有这么简单! 秦万良!你这个坏老头儿!老子的理想刚要开始实现,康养新项目即将实施,你把老子拽到这时代做甚? 好吧,你拽过来也好,老子的金手指呢?就算没系统,你给我准备一套电动机床和柴油发电机组也行啊! 有这两种东西,我直接把科技攀到电气化时代,多痛快! 石油裂化提取柴油和汽油不难,难的是裂解提取那一大堆构成极为复杂的石化气体。 如此一来,有燃料和电动机床,内燃机还叫事儿? 老子既然有内燃机,还要蒸汽机那种外燃机何用? 哪怕只有一个原始简陋的气缸,那也是内燃机,其热效率和功率,能甩蒸汽机十条街。 先等等…我是怎么从皇城司联想到内燃机的? 容我捋一捋… 对,秦万良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他既不给老子金手指,也没把这世界改成其他穿越客那种随便动动脑子,就能造出各种发明的非科学世界。 或许,在他们的世界做个电子双缝干涉实验,能看到一对冷漠的竖瞳也说不定… 法拉第电磁感应定律,或许压根不存在,甚至干脆没有电容… 或许,所有物质都是含有放射性同位素的混合体,且其放射性同位素的半衰期还极长。 如此一来,换个脑袋、换个躯干之类的手术,在同位素的作用下都算小手术,根本无所谓排异性、缺血再灌注损伤、炎性反应等等。 只要同位素运用得好,没有什么解决不了。 而且,这绝对不是玄幻,而是不同世界不同规则下的科学。 当然,在我们这个世界,这属于科幻,而不是科学。 虽然许多sci中曾提出过这种假设,但这些毕竟不符合我们这个世界的规则。 穿越客们想象力和知识太匮乏,那么神奇的世界,他们应该多做做理化和分子生物实验。 或许,正常的复分解反应,能反应出一大堆未知试剂… 需氧生物合成的能量源,不是三磷酸腺苷,而是某种有机砷,反正磷砷是同一族元素… 构成生命体的基本元素,甚至不是碳氢氧氮和磷… 我的天呐,好可怕! 幸亏我这个世界是符合地球科学的世界,只要方向无误,过上几百年内燃机总会有,至少没有怪力乱神。 这个小逗比,居然庆幸不已… 所幸他并未彻底放飞思绪,而且以他的智商,他思想虽然已经飘出了银河系,但时间也仅过了两三秒。 这厮不愧为走过南,闯过北,火车道上压过腿的狠角色。 只见他面露惭色拱拱手:“老太君,孩儿刚才仔细回忆后,并未想起汴京老宅,或许是孩儿当时年幼之故。” 潘太君的话,他绝不敢尽信,天知道这老太太是不是在捣鬼。 就老爹这安贫乐道的德性,自己爷爷会是那种贪赃枉法之徒?汴京城一套大宅子,那得多少money? 果不其然,他从潘太君貌似浑浊的老眼中,准确地捕捉到一丝狡黠。 “哦?是吗?或许令祖早已将那大宅子变卖也说不定。” 呵呵…你以为我真是个二八少年?上坟烧报纸,你糊弄鬼呢? 你这套话的本事,比起某个臭牛鼻子可差远了! 得,先送上礼物再说。 他掏出那精美昂贵的沉香木盒,恭敬地递了上去。 “老太君,这是老花镜,您不妨戴上试试。” 潘太君颤巍巍地打开木盒,在秦琪帮助下戴上了老花镜。 世界瞬间清晰。 老太太因未套到话而失落的心情,好转不少。 “孩子,老身听说,官家对姝婧那孩子不甚满意,是吗?” 第80章 逢凶化吉 真相大白下 小乙哥打了个激灵。 我这思想要不得!嗯…一会儿找燕子体验体验… 我严重怀疑,他想试试看,量变会不会引起质变。 他不敢再走神,当即拱手告罪:“多谢曹娘子垂青,但孩儿不敢耽误佳人青春。事实便是如此,做妾哪有作妻好? 天下英才何其多也!就说吕相公家三郎,其与孩儿同岁,将来也要入朝拜相的。” 他说的是历史上的贤相、与他同岁的吕公着。处于赵顼那个乱糟糟的时代,吕公着犹有贤名,可见其能力和德行之高。 潘太君却摇了摇头:“小乙你有所不知,吕三郎幼时,早已与那鱼头参政的小娘子结了亲。” 秦琪拍了下脑门:“我倒忘了,别说三郎,四郎都已与张相公家那小娘子定了亲。” 这就是结党达人吕夷简… 鱼头参政指的是鲁宗道,吕公着的老婆鲁氏,是鲁宗道半百时所生。 他四弟吕公孺更离谱,不到十岁便与去年致仕的张士逊幼女定了亲。 那么问题来了,张士逊今年多大?答案是七十二岁。 历史上,张士逊恋栈权位,年过古稀还不舍得辞官,这本书里咱们已经改了设定。 潘太君呵呵一笑:“老身也曾想过与吕相公结亲,可惜!” 秦琪咽了口口水:“那府州折二郎?” 潘太君扬起手:“折二郎只是备选,府州太荒僻!” 得!人家都想好备胎了! “那么夏县那砸缸的神童司马光…” 司马文正公比他小一岁,正合适。 潘太君笑眯眯地打断他的话:“司马光要到下科才赶考,四年后雨霏可就二十三了!” 好吧,这么一来,那四年再四年的王邋遢更没戏。 这事他也没辙,这年头的发解试是每年必考不假,省试却与世界杯一样,是四年一次。 所以每次省试时,汴京像极了魔都的世博会现场。 蔡襄…好吧,人家是十八岁高中第十没错,今年二十二也正当年… 但人家儿子都快能打酱油了吧? 他又想起一人,这人年龄也不算离谱,就是出身差点儿意思。 “老太君,南京应天府有一位诸科生员,名张方平,字安道,今年二十八岁,将来会做计相。” 前文提过,计相就是三司使,妥妥的相公。 潘太君吩咐了一下另一个大丫鬟,她匆匆记了下来。 潘太君笑眯眯地看向小乙哥。 “小乙,还有哪位才貌俱佳的适龄青年?” 秦琪暗暗咋舌。 这老太太够谨慎的! “回老太君,汴京有一美男子名苏舜钦,字子美,其为苏相公之孙,今年殿试必高中。” 潘太君大为满意。 “小乙,老身知此君姿容甚美!” 秦琪刚要松口气,便听潘太君笑眯眯道:“孩子,还有何人?” 秦琪懵了。您这是要办海选的节奏? 得嘞,今年得中进士科的杨家将族人杨畋、后年恩荫做文官的爱莲周敦颐; 今年十五虚岁的横渠先生张载、未来宰相韩亿四郎韩绛,都被秦琪抖搂了出来。 这些人目前都没媳妇儿,而且除了杨畋,将来不是相公便是理学大家,要才华有才华,要模样有模样,您呐,看着挑吧! 倒霉状元张唐卿他没敢拎出来,万一自己治不好,曹娘子可就倒霉了。 小乙哥突然有预感,很快,自己或许又要多一份媒人的兼职。 他决定给王邋遢找个靠谱的老婆。 潘太君拿来清单,见大丫鬟将这些人的姓名、籍贯都记得清清楚楚,当即满意颔首。 至此,可谓皆大欢喜。 秦琪忙不迭地拱手告辞,连饭都没敢吃。 姑娘家醉酒后的风情,尤其那性感尤物宿醉初醒的慵懒风情,他可不敢见识。 果不其然,他前脚刚出府门,那犹带着三分醉意、周身散发着致命诱惑气息的曹雨霏,便匆匆跑进了这处暖阁。 正所谓女为悦己者容,这初春的早晨,她居然只穿薄纱,且胸前并无任何约束,波涛汹涌,蔚为壮观。 她这副形象,惊艳了阅人无数的潘太君。 小乙哥若未及时离去,恐怕要当场沦陷。 潘太君当即醒悟过来,她恨恨地以龙头拐杵了一下地面的大理石。 “坏了!霏儿,咱们上了那对狐狸父子的当!” 曹雨霏暗恨自己贪睡,以至于误了人生大事。 她眯起一对妩媚的凤目,泫然欲泣:“奶奶,家师一再叮嘱您老,不要开门过早!如今怎么办才好?” 潘太君叹了口气:“孩子,事已至此,咱就别想小乙了,做妾毕竟远不如作妻。” 曹雨霏珠泪涟涟:“奶奶,您忘了家师所说之谶语?嫁给小乙哥做妾,远好于嫁给他人作妻!” 小乙哥是现代人,在他心里,妾与妻实无分别。 潘太君叹了口气,递上清单:“霏儿,你还是将这清单拿给真人看看吧。” 曹雨霏未接清单,嚎啕大哭着跑了出去。 潘太君头疼不已:“这孩子真犟!” 秦琪本想去找媳妇儿体验体验“淫雨霏霏”,但一想到那海量信息,他还是疾跑着回了家。 他到家时,时间刚刚来到辰时六刻,也就是八点半。 从曹府到他家,距离为十二里,他仅用了一刻钟。 这种速度,如果放到现代,他一定会被切片研究。 他气儿都来不及喘匀,跟正就着水龙头刷碗的老娘打了声招呼,便将老爹堵到了屋里。 他家房顶有一个小水塔,还有与锅炉热水管连接的混水阀,所以,只要无烟煤球没烧完,锅炉没烧干,他就有二十四小时热水的家。 看官们觉得,花洒少的了吗? 同理,任家大院、任大郎家、他的实验室…都是如此。 任仁济牌简易小锅炉,广受西古城好评。 秦二郎见儿子气喘吁吁地闯进来,呵呵一笑,给他倒了杯热水。 “小乙,别急,先喝口水,爹今日把你想知道的秘密都告诉你!” 小乙哥小口抿了几口热水,待气息稍匀,方才开口。 “爹,您的寄禄官是什么?是殿直?还是某库使?还是某门使?” 秦二郎笑得有些尴尬:“小乙,你可以放开想象!” 秦琪恍然:“莫非您是防御使?是观察留后?” 秦二郎更加尴尬:“小乙,不要陷入思维定势!” 秦琪懂了,他拍了一下大腿:“爹,原来您是紫袍!那么您是宣徽使还是节度使?” 秦二郎挠了挠头,提醒他道:“小乙,你说的都是武官!” 秦琪诧异了:“是啊爹,您又不是…” 他突然愣住了,咽了口口水,试探地问道:“爹,您是进士?进士科还是诸科?” 秦二郎再次挠了挠头,讪讪一笑:“诸科好像不够高级吧…” 秦琪彻底懵了。 “爹,您是三甲进士?” 秦二郎笑容有些僵硬:“小乙,爹在你心里,是不是不够高级?” 秦琪只觉自己呼吸困难:“您是一甲…探花?” 秦二郎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小乙,对不住,爹没考中状元,只拿了第二!” 秦琪只觉天旋地转。 天理何在?堂堂榜眼…等等,勾当皇城司公事那是职事官! 再等等…皇城司的能判案… “爹,您的寄禄官是刑部员外郎?” 见老爹再次露出尴尬的笑容,秦小乙秒懂。 “爹,您先告诉孩儿,您离京时是绯袍还是紫袍?” 秦二郎挠了挠头:“在京时爹是绿袍,离京前是绯袍。” 秦琪确认了:“爹,您是刑部郎中?” 秦二郎颔首:“原来是,你回来那晚,爹升到刑部尚书了。” 秦琪只觉天旋地转。 天理何在?三十六岁的刑部尚书…等等,我呸!刑部尚书才从二品,哪有北平郡开国公这正一品高级? 哦,那没事儿了。经我鉴定,此事极为科学! 等等…馆职呢? “爹,您馆职是龙图阁直学士?” 见老爹又一次露出尴尬的笑容,小乙哥干脆往大了猜。 “金紫光禄大夫?” 秦二郎更正:“小乙,那不是馆职,那是散阶,而且你也没说对!” 秦琪只觉天旋地转。老爹连散阶都有了?这个世界肿么了? 他跪了。 “爹,您直说了吧,您都是什么官?” 第79章 逢凶化吉 真相大白中 秦琪精神一振,心道终于来了! 这老太太不愧为宋初四名将潘美之女,攻势果然犀利! 他神情肃然,微微躬身。 “老太君,此事说来话长!您既与家祖家父是故交,则当知孩儿精于卜筮之术。” 潘太君微微颔首:“不错,老身还听说,令祖曾多次给你托梦。” 秦琪恍然。 难怪赵祯、衮衮诸公都不曾怀疑自己。 于是,秦琪将皇城司暗中查探自己之事,原原本本对潘太君说了一遍。 最后,他重点强调。 “老太君,按照原本走向,曹氏虽会做后宫之主,官家却始终不喜欢她。 十三年后的刺杀案,官家始终怀疑她是元凶。其详情大体如下…” 他将历史上庆历年间那次着名的宫城刺杀案讲了一遍。 此事发生后,那毁誉参半的老狐狸夏竦的态度极为暧昧,赵祯的态度更为暧昧。 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个可怕的可能。 他看过许多典籍记载,因此,这件事的始末、当事人的反应、态度他说得极为流利,绝无胡编乱造之可能。 由是,潘太君再也坐不住,她霍然起身:“孩子,这便是你预见到的未来?” 秦琪也跟着站起身,摇了摇头:“潘太君,这应该是家祖让孩儿看到的未来。 潘太君,此事的内情孩儿看不到,但自此之后曹家地位一落千丈,却是不争之事实。 那逻卒做事忒不严谨,他只听到了孩儿自言自语的前半段,却未听完整篇故事! 潘太君,孩儿敢问,若您无子嗣,您收养的改曹姓义子继承了武穆公遗产。 然而此恶徒在武穆公百年之后却尊其生父为父,不认武穆公为先父,您心中作何想?” 潘太君气得浑身哆嗦,龙头拐用力杵地:“畜牲!禽兽不如!” 秦琪颔首拱手:“孩儿也这般认为,然而曹氏却同意此恶徒所为,潘太君以为,曹氏为皇后,是曹家之祸,亦或曹家之福?” 潘太君满脸狐疑:“官家无子?” 秦琪用力颔首:“仅有一女,忧愤而夭。那恶徒,为赵允让十三郎,尊赵允让为皇考不说,其子还断了大宋国祚!” 潘太君一口老牙险些尽数咬碎:“那曹姝婧竟如此糊涂?!” 秦琪叹了口气,躬身拱手:“潘太君息怒,彼时曹太后无权无势,此事由不得她做主!但以潘太君看来,曹家将如何?” 这答案还用想? 从神宗朝开始,曹家便已渐渐没落。 潘太君冷静下来:“孩子,你有办法逆天改命?” 秦琪拱拱手:“孩儿之能,潘太君想必已亲眼目睹。” 他专治不孕不育的名声,都已传到了汴京城,潘太君焉能不知? 别人不说,秦霄仁两口子,便是活生生的案例。 潘太君稳了稳心神,正欲开口,话头便被秦琪堵住。 “潘太君,万幸如今一切都来得及!曹氏本欲嫁为人妇,如今进宫做女官镀金,再嫁根本不是问题!” 宋初理学不兴,且历经五代十国乱世,百姓们对贞节本就不是太看重,何况在宫中做女官,保持清白之身者大有人在。 最关键的是,赵祯这个颜值控,看不上曹氏。 潘太君咬牙切齿道:“孩子放心,老身这便派人接回曹姝婧!” 秦琪暗暗松了口气,但提起来的心却丝毫不敢松懈。 “潘太君,孩儿如今的情况,您想必也有所耳闻。实不相瞒,孩儿如今已上了契丹必杀名单!” 潘太君悚然一惊:“这是为何?莫非你与那耶律娘子之事,被萧孝忠发现了?” 这句话暴露出来海量信息。 张若谷果然迫不及待,他果然不知内情! 曹家对自己极为关注! 哎呀呀!这就好办了! 他未做任何艺术加工,只是将前因后果的顺序颠倒了一下,将契丹中京之事描述为: 他派了十多名高手、其中夹杂两名高高手,去中京暗中协助耶律宗真夺权。 然而,耶律宗真太傻太天真,他以为自己已经搞定了萧孝先,却险些被暗中勾结了萧孝友的萧孝先,送上一记背刺。 万幸那两位高高手早已安排妥当后手,不待萧孝先发难,便抢先端了其老窝,顺便宰了潜伏其中的萧孝友。 然而,让人始料未及的是,耶律宗真这恶徒居然倒打一耙,声称对此事毫不知情。 于是乎,在幕后策划这一切的秦小乙,成了无辜的背锅侠。 最后,小乙哥一脸无辜地摊开手。 “潘太君,情况便是如此!若无意外,契丹使团不日将抵汴京,向官家讨要我这元凶。” 潘太君气得颤抖不已。 “无耻!无耻之尤!契丹蛮子还讲不讲道理!孩子莫怕,我曹家一定保你安然无恙!” 她扶着拐杖站起身时,整个人仿佛一下子年轻了三十岁,虽然她戴着老花镜有些滑稽,但老花镜,却丝毫掩盖不住她目光的锐利。 秦琪心中感动不已。 真可谓患难见人心! 等等…这节奏不对吧?我是来拒婚的! 潘太君凝视着他:“小乙,老身给你安排几名高手如何?” 秦琪当即拱手:“老太君无需费心,任家高手众多。” 他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决定开诚布公。 “老太君,孩儿有句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您想让曹家维持如今时般长久兴盛,不必非联姻不可。” 潘太君扬起手打断了他的话。 她看向身后侍立的贴身大丫鬟。 “大郎家那大娘子何在?” 那大丫鬟欲言又止,支支吾吾道:“回老太君,奴婢来时已派人问过,大娘子…” “笃!” 潘太君用力一杵龙头拐。 “说!” 那大丫鬟吓得一激灵,期期艾艾道:“大娘子昨夜与几位娘子饮酒至近子时中,至今宿醉未醒,奴婢派去之人未唤醒她。” 秦琪闻言一怔。 潘太君怒不可遏,用力挥起龙头拐,却只轻轻点了那丫鬟一下。 “你…唉!罢了,此事与你无关,你速去叫她洗漱!” 秦琪瞳孔一缩。 收发由心,好高的武功!这老太太,绝对不似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 那丫鬟盈盈一礼,当即跑出这处暖阁。 潘太君尴尬地摇了摇头:“让小乙见笑!那丫头亲娘早亡,大郎又长年在外戍守一方,是老身疏于管教!” 不知为何,秦琪竟想到了与曹娘子境遇相似的李清照。 他拱拱手:“老太君莫生气,曹娘子也是个苦命人。” 他暗暗警惕,我决不能被苦情戏打动。 无数选秀节目告诉我,苦情戏贼不靠谱。 于是他继续堵死话头:“老太君,此番孩儿能否绝处逢生,还要靠那出使大宋的耶律娘子,其人极善妒。” 潘太君有些狐疑:“官家会任由契丹带你走?” 秦琪苦笑:“那当然不可能。但孩儿担心,耶律娘子听说官家赐婚后,会因爱生恨。若她狮子大开口,大宋将进退两难。” 其实,这根本不可能发生。 耶律槊古决不像任丽燕那么小心眼儿,但此事妙就妙在:潘太君不知。 相对于潘太君的单刀直入,秦琪这一系列绵里藏针,更让人难以招架。 他从不与潘太君正面对决,只是旁敲侧击,却屡屡直指要害。 他见好就收,当即送出台阶。 “老太君,任仁济秦家的股权,孩儿可做主出让一部分,详情您可与家母细谈。 既然曹家与秦家乃世交,那么有互利关系在,岂不是比联姻更加稳固? 何况曹娘子是个苦命人,做妾太委屈她。公主、郡主暂且不提,仅任氏与那耶律娘子,便让孩儿头疼不已。” 他都没敢说,寿宁郡主其实是江湖大佬。 潘太君重重叹了口气。 “孩子,你有所不知,雨霏那孩子自打见过你,便一直对你念念不忘。” 小乙哥想起曹娘子那妩媚诱人的俏脸和窈窕娉婷的身姿,他不健康的脑子里,突然想起“淫雨霏霏”。 第81章 我以为您是王者,您却是… 秦二郎又又又露出尴尬的笑容。 “小乙,这着实有些长,咱们水文不合适吧?” 秦琪不以为然,您官再长,能长得过曹彬他老人家?还是能长得过赵普那臭不要脸的? “爹,您但说无妨。” 秦二郎叹了口气:“好吧,那爹便念了?” 不知死活小乙哥连连颔首。 秦二郎清了清嗓子。 “刑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太子少师、特进、柱国、北平郡开国公、侍中、真定府书院学士、勾当皇城司卷宗事、真宗先皇敕封护国卜筮真人,秦二郎。” 最后,秦二郎一脸愧疚地看向儿子:“小乙,这不算水文吧?” 小乙哥木然地摇摇头:“不算!爹,咱这是给看官们科普大宋的全部官、职、散阶、差遣、封号、馆阁体系。 您没说您的食邑和食实封数目,已是业界良心!爹,孩儿以为您是王者…不知您听没听过那句话: 我们能考一百分,是因为我们恰好全会做,您考一百分,是因为卷面只有一百分。 大宋的官,不,是您能做到的品秩的官,您几乎做遍了!您不是王者,因为王者这个等级,是对您的侮辱! 求求您,放过我们这些凡人吧!” 秦二郎挠了挠头:“小乙,其实…爹还是有很大上升空间的。” 小乙哥默默地点了点头,确实有,不是赵祯怕老爹封无可封,而是怕被言官喷。 您要疯啊!是不是不想让老头儿们活了?您不到四十岁就想做太师、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乐安郡开国公? 您信不信一帮老头儿找您玩命?人家历仕三朝,一生忠勉,临到死,皇考也就追封到这个级别好不好? 您一老青年,还是个大活人,就别跟老头儿们的皇考,也就是亡父争了成不? 您平时教我的谦虚低调哪儿去了? 前文说过,北宋官制分为官、职、差遣。 这其实没问题,但随着剧情展开,渐渐出现了爵、勋和散阶。 所以,我有必要再为看官们科普一下爵、勋和散阶。 北宋元丰改制之前,爵分为亲王、嗣王、郡王、国公、郡公、开国公、开国郡公、开国县公、开国侯、伯、子、男。 其中,开国县公很少封,开国伯以下都是某县,最低的开国男是从五品,最高的开国公为从一品。 勋比较简单,云骑尉等等都是勋,其中最高级的便是十三转从一品的上柱国,柱国是十二转的正二品。 《木兰辞》中“策勋十二转,赏赐百千强。”中的这十二转,便是上柱国。 看官们记住,那是南北朝。 至于散阶,则分为文武两个体系。 文阶最高从一品,是开府仪同三司,武阶从一品当然是骠骑大将军;特进是正二品,对应辅国大将军。 文武阶均为二十九阶。四品以下,每品分为正从上下四级,最低级的将仕郎和陪戎副尉都是从九品下。 看官们懂了吧? 秦二郎的确有上升空间。他的刑部尚书可以慢慢升到太师,特进、柱国都能再升一级,爵位空间更大。 对了,馆职咱还没说? 真定府书院大学士,赵祯设为与龙图阁大学士平级,都是正三品。 馆职最高为:位于枢密副使、翰林学士之间的文明殿学士。 这个馆职任职条件极为苛刻。 我举个例子:张士逊高风亮节,主动致仕让出一个坑来,赵祯给了他本朝唯一的文明殿学士这一馆职,加赐特进、柱国、开国郡公、太子少师。 看官们懂了吧? 没看懂? 后面那一堆,都是从二品。这下懂了吧? 您说什么?他的勋和阶与秦二郎一样,爵还要低一些? 恭喜您抢答正确! 所以小乙哥才说,他老爹已经超越了王者。 张士逊今年虚岁七十二岁,秦二郎三十六岁,只因为后者有个好儿子,便超越了前者那位三朝元老。 张士逊心里能没意见? 所幸秦二郎没有做官,他那一堆名头都是虚的,不然老张一定会堵上他们家门算账。 而且,别看秦二郎有太子少师和刑部尚书这两个寄禄官在身,赵祯还真不一定给他发俸禄。 嗯…或许正因此,赵祯才给了秦二郎这么一堆虚头巴脑的玩意儿。 北宋封赏的一大原则就是恩而不费。 唉!生意人啊! 有这种将商业思维用于施政的朝廷在,要是大宋商业还不繁荣,怎么可能? 那也太不科学了! 小乙哥只要不被美色引诱,不被情感左右,不被赵祯忽悠,他的脑子一向转得极快。 所以,短短三五秒间,他便想通了一切。 秦二郎,就这么被划入了外戚。 在赵祯朝,外戚的地位比皇室宗亲还要高。 小乙哥兴奋了。 我是不是可以循循善诱,慢慢把宦官监军这个神操作给拿掉? 等等… “爹,像七郎那样的高手,皇城司一共有多少?” 秦二郎不假思索:“十三个,其中武功最高的,是大郎。” 见儿子又要展开演绎法,他忍不住出言提醒。 “小乙,你别以为他们是按排行分武功高低,七郎武功稳居前三!若他爆发起来,就连大郎都不一定是他对手。” 小乙哥深以为然。 刺客爆发起来,那输出极其变态,尤其是刺客离开草丛那一瞬间。 呃…看来这厮也没少陪儿子打农药。 他脑洞再次大开,想起那重重疑点,选择了一个直指人心的切入点。 “爹,您早已知道,孩儿最终会转危为安,对吗?” 小乙哥凝视着老爹清澈的双眸。 秦二郎点了点头,眸子中闪过复杂难明的情感。 “不错!但爹着实没想到,你这病,一拖居然拖了半年!幸好你那天醒了过来,不然爹当天就要卖身给马太公为奴。” 小乙哥大脑全速运转,他想起了诸葛亮的祈禳之术。 “爹,您是想逆天改命?” 秦二郎再次颔首:“不错!爹担心你挺不过来!小乙,闲话休提,今日,爹便告诉你实情吧。” 小乙哥大脑有些当机。 真有祈禳之术?那玩意儿不科学啊! 卜筮还好,《周易》的算学博大精深,的确能根据卦象窥探天机。可这祈禳算怎么回事? 求知欲压制了他的好奇心。 “爹,祈禳之术是什么?” 秦二郎挠了挠头:“小乙,你对《易经》了解多少?” 小乙哥悚然一惊。 《易经》?老爹懂《易经》?可《连山》和《归藏》明明失传已久啊? 《连山》、《归藏》和《周易》结合,才是完整版的《易经》。 《易经》成书于何时,至今仍存极大争议。但有一点毋庸置疑,无论伏羲还是周文王,都非其作者。 《周易》的作者,很可能是周文王,但那只是三易之一。 他老老实实拱手作答:“爹,孩儿只读过《周易》,对六十四卦颇有些研究。” 秦二郎欣慰颔首:“那就容易解释了。所谓祈禳,其本质为加速或变易六十四卦原本的变化走向。 咱们以吉卦地山谦为例,凶卦山地剥可易为地山谦,同理,坤卦、地风升、地雷复、地火明夷…都可转为谦卦。 这一转凶为吉、转危为安的过程,便是祈禳,但天道至公至正,一方增福,则另一方必受损。 若卜筮之术不精,不能预判其后果,则祈禳会造成不可控之严重后果,所以,祈禳是禁忌之术。” 小乙哥秒懂。 数学学不好,《周易》必然掌握不了。因为,六十四卦循环往复,形成了以对数函数和矩阵组成的复杂方程序列。 祈禳之术,是通过人为干预,加入变量,让原本就复杂无比的卦象变易,变得更加复杂难测。 这其实是函数、线性方程和薛定谔方程的综合体。 若计算不精,最终结果很可能会变得更糟! 这也从侧面证实,我们正处于无数平行世界中,我们的未来,决不像薛定谔的那只可怜的宠物猫,只有两种可能。 因为变量太多! 而其中最难控制的变量,正是人心! 秦二郎见儿子眸子由迷茫变得清明,当即笑道:“小乙,爹先问问你,曹家之事,你解决得如何?” 第82章 大过非祸 宗真逃命 小乙哥将清晨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告诉了老爹。 他没看到的是,他老爹拢在袍袖中的修长手指,正在疾速掐算。 秦二郎生错了时代。 他若生在后世,哥德巴赫猜想、费马大定理、四色猜想,他大概都能取得突破性进展。 当小乙哥讲到他急匆匆跑回家时,他老爹也刚好算完。 他算出的最终卦象,正是六五九一的地山谦。 上上大吉。 这过程中存在大量矢量,但有一个常量贯穿始终。 秦二郎反复推衍后,发现那个常量叫做推心置腹。 小乙哥是以说书人的方式讲述出整件事,但秦二郎已经脑补出,自己儿子对潘太君的真诚。 他赢得了潘太君的信任,这才是他转凶为吉的关键因素。 他心中暗笑,这不就是祈禳之术?曹雨霏,还有她那位隐于幕后的师父,想必此刻已经哭晕在厕所。 旋即他感慨不已。如此看来,人心善,便是毫无副作用的祈禳! 爹,您当年只因错估了太祖心思,这才引出来这一系列烦恼。 若您当初也如小乙这般真诚,哪里还会有那么多人,因那无耻无能独夫的一己私欲而丧命? 见儿子巴巴地望着自己,秦二郎哑然失笑。 “小乙,此事并未结束,曹雨霏完全没有放弃,你可知她师父是谁?” 小乙哥冷汗涔涔而下。 我特么就知道那姑娘不简单! 因为凡是我认识的姑娘…好吧,加上已婚女士在内,就没一个是简单人物。 就连那赵晶晶…茶艺也颇精。 他擦了擦额头冷汗,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 “爹,曹雨霏的师父到底是谁?是男是女?有何异术?” 秦二郎下意识地望向府城方向,莞尔一笑。 “她是爹的小师妹,咳咳,应该说师弟,是个极为古灵精怪的俊俏娘子,身世有些可怜,至今未嫁。 她俗家姓氏为莫,祖上是王公贵族。对了小乙,你可别乱喊,记得叫师叔。” 玄幻小说中的师门称呼不对。 女子,也应称呼为师伯师叔、师兄师弟。 比如杨过称李莫愁为师伯,陆无双称小龙女为师叔。 但小乙哥的关注点产生了偏差。 “爹,爷爷一共收了几个徒弟?” 秦二郎微一错愕,但还是答道:“六人,大师兄和小师弟均为女子,其余三人为男子。” 小乙哥表情诧异:“爹,这是…泽风大过?” 初爻和上爻均为六,其余为九,这正是上兑下巽的大过卦。 风在泽之下,有覆舟之险,这是典型的凶卦。 大行家秦万良,为何如此收徒? 察觉到儿子的困惑,秦二郎摇了摇头。 “小乙,这大过卦确实是你爷爷故意为之。大过卦虽阴阳严重不和,但并非绝卦,而是处处生机。 你莫忘了,除了谦卦是六爻均吉外,其余六十三卦都是吉中藏凶,凶中含吉,就连泰否二卦都如此。 何况,大过之卦辞,本就发人深省。 总之,皇考自从收了我们六人为徒后,一生极顺,最终以七十七岁高龄寿终正寝,这就是证明。” 这时代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喜欢称故去父亲为皇考。 小乙哥懂了,老爹这是在以实际案例给自己科普:何为不被禁用的祈禳之术。 他忍不住想:这才是隐世高人,不动声色间,便化解了凶险,深合佛家实相无相。 自己前世那些着于痕迹、像作秀多于做法的“大师”,原来都特么是骗子。 等等…哎呀我这个脑子!它怎么就转得这么快! 这肯定与那牛鼻子问过的问题有关! “爹,爷爷他是不是犯过大错,所以要以大过卦自省、祈禳?此事莫非与太祖有关?” 小乙哥觉得,自己似乎即将挖掘到自己穿越而来的根源。 秦二郎笑着颔首:“你这孩子忒聪明!这事儿啊,要从皇考年幼时的经历说起。 他老人家生于后晋之时,到后周世宗柴荣…” “二哥!二嫂!小乙!都在不在?” 小乙哥正听得入神,院子中却冷不丁响起一个大嗓门。 小乙哥又忍不住,想将这声音的主人写成人人喊打的反派。 如此招人恨之人,除了任二郎那黑厮,还有谁? 孙幼娘惊喜的声音骤然响起:“二郎,你是要赴京?你见没见过那寿宁郡主?” 秦二郎招了招手,爷俩一同走到院中。 只见任二郎昂然立于院中水龙头旁,正与孙幼娘有说有笑地聊着天。 小乙哥冷冷地怼了一句。 “二叔,我家这新房子还能不能盖起来?” 任二郎转过头,黑脸上浮现出一抹尴尬的笑容。 “小乙且等几日,五郎正在组建一支施工队,你亲自做监理工程师如何?” 甲方做监理,在这种房建小项目上也没什么大问题,何况这项目总投资还不到一万贯。 可是… 秦琪挠了挠头:“二叔,我没空啊。” 任二郎掏出秦琪那封奏疏,指着这奏疏看向秦琪。 “小乙,要不这样吧,由二哥盯着房子,你赶快准备这些东西去!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自己吹过的牛,要努力去实现!” 秦琪幽怨地瞅了老爹一眼。 秦二郎哈哈一笑,挥了挥袍袖:“去吧小乙,等你回来,爹再继续讲给你听。” 迎着朝阳,耶律槊古嘴角含笑,打开了爱郎给自己准备的精美手提小皮包。 她芳心中充盈着幸福的期待。 她的纤纤玉指刚要打开提包,却又有些忐忑地缩了回去。 她以贝齿咬了咬樱唇,带着几分紧张和期盼,看向她的贴身俏婢。 “嫣然,你说,除了那如蓝宝石一般的香水外,小乙哥还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 嫣然见到她这副患得患失的可爱模样,忍不住莞尔一笑。 “殿下放心,秦公子从未让咱们失望过,要不奴婢替您打开?” 耶律槊古一把将精美小皮包护到身后。 “我呸!你休想!” 她咬了咬小银牙,转过身打开其中一个散发着幽香的香樟木盒。 里面,是耶律槊古柔荑大小的圆形紫檀木盒。 嫣然噗嗤一笑:“殿下,这可有趣得紧!木盒套木盒?” 耶律槊古白了她一眼,按了一下按钮,只听“笃”一声轻响,那木盒便缓缓弹开了。 耶律槊古和嫣然瞠目结舌。 只见这小盒子的上半部,是一面极为清晰的琉璃镜,其中映出耶律槊古那惊世骇俗的绝美俏脸。 这小盒子的下半部,则是一些异香扑鼻的水粉,被放置于几个小格之中。 很显然,这是一个带阻尼结构的迷你型化妆盒。 耶律槊古俏脸变得通红。 她迫不及待地将其他小包小盒都拆了出来。 果不其然。 洗面奶、爽肤水、修复膏、腮红、口红、眼影、化妆刷、眼线笔、化妆水、粉底液、睫毛膏、眉笔、精华液… 总之,花样繁多的女士化妆品应有尽有,一应俱全。 呃…准确来说,是任丽燕有啥,耶律槊古就有啥。公平合理,不偏不倚。 难怪曹雨霏会哭晕在厕所。 小乙哥还贴心地准备了一个小册子,其中有各类护肤品、洁面品、彩妆的使用指南和使用禁忌。 任家三老为他准备的椰子油,都被秦琪做成了脂肪醇、表活和各种乳化剂… 口红的基质肯定是十六十八醇,不然无法成型。 也就是西非的乳木果树和油棕榈还没传到东南亚,否则小乙哥一定会给他的小乖乖装十车化妆品。 于是乎,这间宫殿内,兴奋的尖叫声不绝于耳。 直至耶律宗真带着皇后萧挞里,捂着耳朵敲响房门,这尖叫声才戛然而止。 结果可想而知… 耶律宗真捂着耳朵落荒而逃。 他化身成了祥林嫂。 朕真傻,真的!朕早该知道,那天杀的秦小乙会对小妹宠爱有加,朕就不该带皇后至此! 第83章 孝忠凯旋 公主启程 看官们应该想到了。 小乙哥为郭皇后准备的厚礼,正是让耶律槊古主仆、契丹皇后萧挞里尖叫不已的女士用品。 当三位女士恢复冷静后,耶律槊古这才想起,那手提包内似乎还有两盒物品。 她尚未来得及取出,却被美艳动人的嫂嫂萧挞里抢了先。 萧皇后兴冲冲地取出那两盒物事。 只见一盒中整整齐齐摆着两摞方正如糕之物,另一盒却是洁白细腻如面粉之物。 她一脸嫌弃地将这两个木盒推到一旁。 “小乙也真是的!两盒吃食而已,还煞有介事地包装如此精美!” 她美眸一转,一把抢起桌上的迷你化妆盒。 “小妹,这个归嫂嫂好不好?你再找小乙要几套便是!” 耶律槊古大气地摆了摆玉手。 “嫂嫂既然喜欢,拿去便是!” 萧皇后喜不自胜,搂住小姑子亲了一口。 “小妹真好!那这些东西…” 她伸出玉指,指向桌上那一堆美妆。 “嫂嫂若想用,尽管来妹妹这里用便是!” 萧皇后雀跃不已,挽住小姑子的柔荑连连感谢。 旋即她想起一事。 “小妹,你准备何时动身会情郎?还有,有没有驸马的消息?” 她话音刚落,便听门外传来太监的尖利声音。 “皇后娘娘,长公主殿下,萧驸**旋,官家正在御书房接见,请二位殿下移驾。” 二女同时一惊。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萧皇后挥了挥袍袖:“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那太监躬身行礼,缓缓退下。 萧皇后还好,耶律槊古却有种被捉奸在床的心虚。 她有些惶恐地拽住嫂嫂的衣襟。 “嫂嫂,怎么办才好?驸马会不会要求人家跟他去上京?” 萧孝忠如今是北府宰相,日常办公是在上京临潢府。 然而…根据七郎和任三郎的说辞,他此刻应已… 萧皇后刚刚收了小姑子的好处,而且还巴巴地盼着人家男票再多送些礼物,自然要帮小姑子一把。 “小妹莫急,官家不是委派你出使大宋吗?你稍作准备,下午便走!你有皇命在身,五叔也无话可说。” 萧皇后是萧孝穆的女儿,萧孝忠是他五叔,所以萧孝穆才会轻易放过耶律宗真。 因为后者是他女婿。 那么问题来了。 萧皇后与耶律槊古的关系…有点儿乱。 耶律槊古有些手足无措。 “嫂嫂,您一定要帮帮人家!” 萧皇后拍了拍小姑子兼五婶的柔荑。 “不用怕,你又没做亏心事!咱们坦坦荡荡面对便是!” 嗯…这话倒也没毛病,耶律槊古的确没来得及做亏心事。 俏婢嫣然,也将玉手覆于这亦主亦闺蜜的可怜妹子手上。 “殿下放心,嫣然可作证!” 于是乎,怀着做贼心虚、惶恐不安的忐忑心情,耶律槊古失魂落魄地随着两位闺蜜,走进了耶律宗真的御书房。 映入她眼帘的,是她正牌丈夫萧孝忠那昂藏英武的背影。 此刻,君臣二人正言笑晏晏,御书房内气氛欢冾。 见三女进来,耶律宗真笑着吩咐太监、宦官赐座。 耶律宗真看向心虚不已的小妹。 “皇妹,驸马此次出师顺利,还要多亏了南朝的烈酒!” 仪表堂堂的萧孝忠先是向耶律宗真拱拱手,旋即看向公主媳妇。 “殿下,不知南朝烈酒如今已产出多少?” 耶律槊古是商团副使,此事问她毫无问题。 耶律槊古不敢看自己这正牌丈夫的眼睛,只好垂首作答。 “回驸马,下月初刚好有一窖烈酒封装,妾出使返程时,可顺便带回契丹。不知驸马应承女真几何?” 耶律宗真心疼小妹,当即代萧孝忠作答。 “皇妹,女真所需不多,仅十万坛而已。” 这个量,也就是一千地缸产出,契丹应付起来毫无压力。 然而,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是… 萧孝忠站起身,躬身拱手。 “官家,可否于辽东兴建女真榷场?女真人亦为大契丹子民,臣前往征伐之时,入目所见处,女真人皆面有菜色,甚至朝不保夕。” 耶律宗真脸色微沉,半晌不语。 在契丹族官民看来,熟女真勉强算百姓,但生女真实则为其奴仆,毫无地位可言,何谈子民? 萧孝忠这番话,相当于在大宋与西夏关紧最为紧张、甚至不死不休时,却有人劝赵祯。 “官家,咱跟西夏建榷场吧?” 这不是扯犊子吗? 萧孝忠说的事儿,比这更扯。 咱们何时见过,地主老财不去抢长工的财物,却要跟他们做生意去换的? 耶律槊古一震,忍不住看向萧孝忠。 她暗道:驸马这是哪根筋不对?为何提出如此荒诞不经的请求? 她虽然一颗芳心全系在小乙哥身上,但毕竟与萧孝忠夫妻一场,当即为其开脱。 “驸马,这便是那骚乱的乌林答部提出的条件?决不可能答应!他们只是咱们契丹人的奴仆,怎么敢向主人提这种要求? 不如这样如何?他们乌林答部每年每多献一成东珠,我们便多赐给他们十万坛烈酒如何?” 乌林答部是生女真最大的部族,位于如今吉林市、延边与牡丹江等境内,其首领名为石显。 在耶律宗真即位初期,乌林答部与契丹关系一直良好,是合格的奴仆。 值得一提的是,乌林答部的贵族,同时通晓宋语、契丹语和女真语。 萧孝忠沉吟片刻后颔首笑道:“如此甚好!” 他转而看向耶律宗真:“官家,臣以为殿下所言极是。” 耶律宗真微笑颔首:“那便如此!稍后朕自会拟旨。驸马,朕欲遣长公主出使汴京,你若有意见,不妨明言。” 耶律槊古芳心一紧。 萧孝忠拱拱手,淡淡道:“一切但凭官家安排!” 耶律槊古松了口气的同时,竟隐隐有些失落。 唉!女人! 眼见得萧孝忠安然凯旋,小妹与小乙的恋情又未败露,一切皆大欢喜,耶律宗真大手一挥。 “朕今日高兴,传旨赐宴!皇后,遣使请国丈赴宴!” 萧孝忠脸色突然有些难看。 他拱拱手强笑道:“官家,臣近几日日夜兼程,委实有些疲累,请恕臣不能赴宴。” 耶律宗真诧异地望了他一眼,略一思忖缓缓颔首。 “也罢!驸马便去驿馆安歇吧!” 萧孝忠躬身行礼,匆匆离去。 不知为何,耶律槊古突然产生一种疏离感。 她和她老哥对视一眼,兄妹二人都坚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萧孝忠察觉到了一些风声,他这是在委婉地表示不满。 萧皇后吩咐内侍去请自己老爹过来吃饭后,看到这一幕不由一怔。 她微微叹气:“小妹,为避免尴尬,你还是尽快去汴京吧。” 耶律槊古点了点头,她仰起螓首看向东南,芳心已经飞到了大宋真定府,那儿有令她魂牵梦萦的人儿。 真定府,秦小乙家那破院子中。 秦二郎脱下紫袍乌纱帽,换上一身棉袄,戴上棉帽,如一个乡下土财主。 孙幼娘噗嗤一笑:“二哥,您这是要去哪儿?” 秦二郎戴上手套,笑道:“去做成药!” 孙幼娘将他拽进屋,嗔道:“二哥,您有这许多官在身,还去做工?” 秦二郎苦笑:“官家已明言,不会发放一文钱俸禄,所以我不做工可不成。” 他神色骤然凝重起来:“娘子,你尽快去趟曹家,将咱家股权割让出一部分。” 孙幼娘大惊失色:“二哥,您…都知道…好吧,您肯定早就算出来了!” 秦二郎笑着颔首:“不错,我看你们娘俩乐此不疲,便也只好陪你们玩下去。” 孙幼娘笑着轻轻推了丈夫一把。 秦二郎陪着她笑了片刻,再次正色道。 “娘子,若小师弟不依不饶,你便…如此这般,她若生气,你立即上车离开,引她来成药铺。” 第84章 小乙赶工 回鹘师叔 太阳渐渐西沉。 任二郎表情呆滞,两眼发直,已经傻了。 他只觉得,自己看了一整天变戏法。 虽然小乙哥在做实验时恰似开直播的主播一般,喋喋不休地为任二郎讲解各种理化反应原理,但后者仍感云里雾里。 隔着玻璃窗,他眼见得一面面铝镜被做出来;眼见得乳白的椰子油被水解为更粘稠的膏状物;眼见得那形状各异、色彩缤纷的日化品在烧杯中渐渐成型。 中午二人都没顾上吃热饭热菜。 他们一边啃着奶油蛋糕喝着柠檬水,一边盯着椰子油水解。 椰子油水解的气味,带着淡淡的椰汁香甜,以之佐餐也算相得益彰。 到夜幕降临、繁星漫天时,二人匆忙将各式日化品分装。临走时,小乙哥还额外递给任二郎两个大木盒。 陪他做了一整天实验的任二郎清楚,那如糕点般方正的,是香皂,可以用来洁面、洗亵衣亵裤。 那洁白如雪的粉状物,是配合牙刷使用的牙粉。 所以,当晚准备食用香皂的萧皇后倒霉了。 万幸她刚咬下一块时,看到了盒内的使用说明,她丈夫耶律宗真却不幸地将其咽下了肚。 所幸这香皂的主料是皂化后的椰子油脂肪酸盐、乙醇、甘油、大马士革玫瑰精油,基本无毒… 但那口感…看官们清楚,肥皂水好吃? 耶律宗真憋着一肚子火,却无处发泄。 难道你要他亲口承认,他如自己老婆一般愚不可及? 怨愤无处发泄的耶律宗真,只好下旨:着令北府宰相、驸马萧孝忠,明日即刻赶赴上京临潢府。 处理北府事务之余,盯紧乌林答部和完颜部生女真,以防骚乱再起。 咱们再看这叔侄二人。 临出门前,任二郎一再确认:“小乙,这玻璃镜可否量产?这比香水还要受欢迎!” 小乙哥不厌其烦地回答:“二叔,镜子倒是可以量产,但需官家支持。 主要是铝产量太少,而且这套大型生产设备,需要大量钱财才能生产。” 铝镜需要高温雾化车间,仅靠实验室设备,根本无法实现量产要求。 任二郎点了点头,心中已有了计较。 作为长期在一线奋战的生意人,他比他大哥更懂秦琪的重工计划。 没有那量产各种机械、设备的生产线,日用品、食品、纺织品、医用品、马车等等如何生产? 于是,他拍了拍侄女婿的肩膀:“小乙,好好干吧!二叔期待你的高炉和混凝土! 明日你带二叔过来取货之后,就专心研发混凝土和钢筋吧!需用钱直接去大院找五郎!” 秦琪突然发觉,这黑厮其实也蛮可爱。 他笑着点了点头。 二人分道扬镳,各自离去。 可怜的秦小乙原本以为,等待自己的,将是老娘的拥抱和热腾腾的饭菜。 谁知… 他推开院门,只见家里漆黑一片,爹娘都未在家。 他对此大惑不解,但也只好下厨做饭。 好吧,咱们先看看二次元宅男女神耶律槊古。 这小萌妹中午食不甘味地用过赐宴,便匆匆收拾妥当行李,带着国书、圣旨赶向南朝汴京…啊呸!真定府。 嫣然有些担忧:“殿下,小乙哥若再来信,您能收到吗?” 耶律槊古胸有成竹:“放心吧嫣然,咱们走的路,正是车队赶来之路,咱们一定能碰到押车的三叔。” 嫣然释然一笑。 这话不错,真定府至懿州,尤其经过幽州、营州这一段,只有这一条大路。 若她们没有遇到车队,那只能说明车队并未出发。 耶律槊古美眸异彩涟涟。 “好姐姐,你说,小乙哥会不会又给人家写新词?” 嫣然噗嗤一笑:“殿下放心,小乙哥可曾让您失望过?” 她旋即露出忧色:“只是…殿下,驸马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儿!您是不是伤了他的心?” 耶律槊古幽幽一叹:“等出使回来,我便求皇兄恩准,让驸马改娶她人吧。我对不起驸马! 作为弥补,大不了我把懿州赐给驸马便是!驸马一直想独力执掌一州以施展抱负,既如此,我便成全了他,也不枉我们夫妻一场。” 这丫头真重情义。一个gdp大省,还是除酒税外、她可收全部赋税的大省,她说送人就送人。 好吧,她跟她的小乙哥,还真是一个脾气。 这对似主仆又似闺蜜的二人商议完毕后,心事尽去,怀着对明天的美好憧憬,她们赶往了汴京…不,是真定。 时间回到此刻,小乙哥已经做好了四菜一羹,蒸笼内还有香喷喷的白米饭。 他打开灌渠图纸,一边做着设计,一边等爹娘回家吃饭。 这让这时代没有手机和微信呢。 小乙哥在热了三次菜后,终于等到了疲惫不堪的老爹老娘。 此时已近子时。 小乙哥迎到院门,这才发现,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名窈窕妩媚的绝色高髻道姑。 他先向爹娘行礼,这才看向那比身材高挑的老娘,还高出半头的俏道姑。 他老爹忙道:“小乙,这是你莫师叔。” 秦琪心中雪亮。 他当即深深一揖:“小侄见过莫师叔。” 那道姑微微颔首,笑着递上一个狭长木匣。 “小乙,师叔早已见过你,却始终无缘相会。这是师叔要为你备好的见面礼,你可知其中为何物?” 秦琪何等样人,他当即笑道:“多谢师叔厚赐,若小侄未猜错,应是上等奚琴。” 那道姑微笑颔首。 她相貌清丽脱俗,眉眼间却隐含媚意,可谓将清纯与妖媚完美结合为一体,这一笑,竟让小乙哥有些失神。 那道姑见状更加自得。 “小乙,鄙徒已尽得师叔媚术真传,只要你点头,此生便有享不尽的艳福,如何?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小乙哥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开什么玩笑! 我有一辈子都忙不完的研发工作要做,抽空还要编教材、搬剧本、带课教徒弟,哪里有空研究造人? 再说,我家里还有好几盏不省油的灯… 你知不知道啥叫修罗场? 他苦笑着拱拱手:“还请师叔见谅,小侄本想与任氏白头偕老,奈何因官家因担心契丹长公主而赐婚,是以,小乙不愿再耽误她人韶华。” 那道姑哂笑不已,正要出言相讽,秦二郎却适时插口:“春寒料峭,咱们进屋再谈如何?” 进院到进屋这段距离,小乙哥已想好了说辞。 甫一进屋,那俏道姑便冷笑着问:“小乙,你既想与任氏白头偕老,那耶律娘子又是怎么回事?” 小乙哥好整以暇地拱拱手:“回师叔,小侄已知其与其女悲惨命运,因此对其由怜生爱。 但因其有夫,小侄有妇,故我二人绝无可能结合。何况,我二人并未有任何逾矩之举。” 他默默补充一句:反正我俩亲亲抱抱你也没看见。 秦二郎打断了二人火药味渐浓的谈话。 “小师弟,你既已见到了小乙,有什么话便尽快告诉他吧!时间已不早,明日小乙还要起个大早。” 那道姑微微拱手正色道:“小乙,师叔听说,先师曾多次托梦于你?” 秦琪拱手还礼:“确有此事!只是那老神仙仙风道骨,从未表露身份而已。” 那道姑紧张起来,她语气发颤,有些患得患失。 “那先师可曾说过,回鹘人未来会如何?” 秦琪愕然地看向老爹。 秦二郎笑道:“小师弟并非宋人,而是西州回鹘人。” 秦琪仔细打量着这位俏道姑,果然发现她眼眸微碧,略有些高鼻深目,竟颇有些像某维族女神。 他顿时明白,为何这位小师叔会挤进曹家。 曹玮在西北的威名太盛。 秦琪顿时将轻视之心抛下,郑重其事地躬身拱手。 “师叔莫怪,小侄以为您是轻佻之人,不成想您竟也是忧国忧民之人!请受小侄一拜!” 那道姑摆摆手:“休要说废话!快告诉师叔,西州…不,西北回鹘的族人们未来是否过上了好日子?” 第85章 回鹘往事 道姑相求 秦小乙并未答话,而是看向了老爹。 秦二郎叹了口气:“小乙,但说无妨!咱们也好做出万全的改变之策。” 秦琪明白了。这俊俏小师叔的祖上,应是李唐末年回鹘西迁前的回鹘汗国王族。 那些人,确实是介于白种人和黄种人之间的混血。 当时回鹘汗国被黠戛斯打败被迫西迁后,被分为了三支,势力最大的是西州回鹘、后来被喀喇汗国融合的葱岭回鹘两支; 后来,喀喇汗国渐渐与西州回鹘并立,甘州回鹘却被元昊打散,目前在河湟与吐蕃杂居。 无论从哪方面分析,这俊俏小师叔,都应是当时南下至幽州的回鹘汗国王族后裔。 她或许有志于打倒西夏,让回鹘人恢复对西北的统治。 她的想法无可厚非,毕竟,每个人都有做梦或幻想的权利。 想明白俊俏小师叔的身世和她的梦想后,秦琪挠了挠头,拱拱手后,便将历史上,西北回鹘人的未来命运讲了出来。 元昊在世时,一直妄想西扩,却终未能如愿。 此后,喀喇汗国、西州回鹘、与吐蕃杂羌杂居的河西回鹘、西夏便处于均势。 直至宋神宗骚操作时,王韶占领河湟,才引得回鹘骚动,喀喇汗国趁机占领了西州回鹘部分土地。 此后,直至北宋完犊子,西州回鹘都未再遭受动荡。 北宋完犊子没几年,耶律大石建西辽,西州回鹘和东部喀喇汗国,同时被西辽纳入统治。 西辽亡后,城头变幻大王旗,蒙古各汗国轮流执政…回鹘人渐渐变成畏兀儿人,最终被融合为裕固族。 在这几百年中,回鹘人活得虽然较为稳定,但并不幸福。 最后,秦小乙总结: 盛极一时的回鹘汗国,从被迫西迁到渐渐消亡,证明了三件事。 第一,“盛唐”根本没有我们印象中那么强。 安史之乱中,回鹘汗国可是出过大力的,但黠戛斯一旦入侵,便只能被迫西迁,这说明李唐根本无暇顾及小弟。 熟悉历史的看官们都清楚,安史之乱后,李唐的版图与北宋半斤八两,幽云十六州是李唐最后的脸面。 李唐对契丹的控制…大约也仅仅体现于纸上。 当然,因为其天险和屏障作用,契丹也夺不下幽州。 要不是儿皇帝孝敬,恐怕契丹直到被女真灭国,都夺不下幽州。 第二,盛极而衰,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李唐如是,吐蕃如是,回鹘亦如是。 第三,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这是这些国家衰微的根本原因。 孔子不是歧视夷狄,而是批评他们不重视文教。 圣人微言大义,尤其这位喜欢发微博,而被其弟子将其微博留言整理成册的孔夫子。 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就是这位学而不厌、诲人不倦的孔老师,批评夷狄不重视文教,没有文化。 历史也证实了这一点。 吐蕃文教不兴,以致传承断绝;西夏重视文教,因此以弹丸之地,支撑起二百年国祚; 回鹘对文教重视不够,因此,西州回鹘虽一度扩张为中亚大国,却最终消亡。 蒙元则干脆废除了科举,最后被一个乞丐带一群泥腿子灭掉。 一个染上天花活下来的大麻子,吸取了夷狄的经验教训,然后…他被吹上了天,和太阳肩并肩,居然还有汉奸吹他为千古一帝。 我呸!真不要脸!千古一帝有且只有一个,人家叫始皇帝嬴政! 要不是这大麻子的儿子拼命洗白,不惜歪解韩愈的《原道》,又拼了老命、挨无数文官士绅臭骂,给这腐朽王朝续命以至英年早逝… 哪儿特么还有百年屈辱历史! 那腐朽王朝早就完犊子了! 朱八八不但被画成了鞋拔子脸,连《明实录》都被改得面目全非,以至于咱们想研究明史,还得跑到东边岛国去。 这…丢人丢到了全世界啊! 哎我说渡边君,麻烦您拿出我家祖上的资料让我研究研究吧,我家的资料已经被改得没法看了… 这得多扯淡! 你研究你家族志,还得找隔壁老王借?有这道理? 话扯远了,满清着实招人恨。 言归正传,那俏道姑越听美目越亮,最后她竟不顾礼数,一把拽住小乙哥的手。 “小乙!你可谓一针见血!那么你有没有办法救救回鹘?” 小乙哥有些尴尬地抽出手。 “办法当然有,师叔认不认识西州回鹘可汗?只要他肯配合大宋,小侄可助其成就守境安民之伟业!” 其实,就算没他,西州回鹘也会渐渐扩张到西临波斯湾、东据西夏的大国。 但看官们别忘了,还有信仰伊斯兰教的喀喇汗国对其虎视眈眈。 这俏道姑果然没让小乙哥失望。 “小乙,你有所不知,现任阿斯兰汗为师叔同宗的族兄。” 阿斯兰汗是西州回鹘可汗的美称,宋语翻译为“狮子王”。 阿斯兰这个称号,后来被英国作家刘易斯引用,创作出一个神奇而又宏大的魔法世界。 秦小乙用力拊掌:“既如此,大事定矣!小师叔,您毕生大愿,是要一统回鹘?还是想让回鹘百姓安居乐业?” 这两个目标,可谓天渊之别。后者极为简单,前者的难度…不亚于让大宋收复燕云十六州。 俏道姑俏脸微红,摇了摇头。 “小乙,你想错了,师叔只想得一男子之心。” 秦二郎无情补刀:“你别想了,人家如今妻妾成群,儿孙满堂,你还是想想该如何恢复你回鹘王族荣光吧!” 小乙哥求知欲…不,是八卦之心大盛。 何等英才,竟能让这与耶律槊古有一拼的佳人念念不忘? “冒昧地问一句,小师叔,那瞎了眼的臭男人是谁?” 秦二郎狠狠瞪了他一眼。 “小孩子不懂别瞎说!那人是你二师伯,他天纵奇才,隐世不出,都怪小师弟认识他太晚!” 俏道姑幽幽一叹:“小乙,你倒是颇像他。” 孙幼娘不干了:“胡说八道!二师兄哪点能强过我家小乙?他的那些发明,有哪个能比得上小乙,何况,程德玄的毒,他可解得了?” 小乙哥吓了一大跳。 好家伙!娘您可别乱说,程德玄的牵机毒,我也不一定解得了! 等等,那厮都能有机会解程德玄的毒,至少也得有七十岁了吧? 程德玄,据说便是那制出牵机毒的绝命毒师。 人家号称“皇帝杀手”。 赵二、李煜、钱俶,都是他的试验品。 秦小乙苦着脸道:“娘,话不可说太满,牵机毒发作太快,且药方并不固定,可不是那么好解的。” 孙幼娘美眸一亮,指着儿子对俏道姑道。 “小师弟你看,小乙有办法吧?比你那情叔叔靠谱多了!” 小乙哥想死的心都有了。 娘,您是不是生怕儿子我找不到对象啊?一个公主两个郡主,您还不满足?曹娘子… 他回想了一下那如水蜜桃般成熟的曹雨霏,悲哀地发现,那娘子完全符合老娘的要求… 尤其人家脉象沉稳有力,呼吸悠长,很显然身负上乘内功。 小乙哥已经不敢再想下去。 他身边的娘子们,果然没一个是正常人。 公主未生不提,寿宁郡主是江湖大佬,永安郡主任丽燕是重生者,曹雨霏是高手兼媚术真传者… 最离谱的是耶律槊古,貌似最乖巧可爱的她,一言不合就挑起战争。 我太难了! 他求助地看向老爹。 老爹果然没让儿子失望。 “师弟,二师兄你就别再想了,他今年已七十五虚岁!你找小乙,恐怕不只问回鹘未来命运这么简单吧?” 俏道姑再次幽幽一叹:“五师兄,实不相瞒,小妹有一事难以启齿,想求小乙。” 第86章 神秘娘子 可笑“媚术” 秦二郎扬手阻止了俏道姑。 “小师弟,若是过分要求,不提也罢!请回吧!” 俏道姑挥了挥道袍袍袖。 “五师兄,此事与霏儿无关,乃是小妹私事。” 秦二郎叹了口气,终归还是未放开口风:“那你且说说看!若这要求仍无礼,我必不同意。” 俏道姑有些赧然。 “小乙,此事与师叔的一个倾慕者有关。” 秦小乙上下打量着这俏道姑。 以他丰富的人生阅历和创业者的眼光判断,他已经基本可以肯定,这俏娘子绝不是忧国忧民之人。 她大概只是看中了曹雨霏的天赋,才凑巧进了曹家。 只是,如此将儿女私情放在首要位置之人,为何会关心回鹘族人? 小乙哥虽暂时想不通,但已对这俏道姑有了全面的认知。 因此,当小乙哥听到她这句话时,他当即开口。 “小师叔,若其有难言之隐,您不妨直接带他来此,我可以当面为其诊治。” 俏道姑摇摇头:“小乙,你误会了!那人已于去年病故,他与师叔一样,都为回鹘汗国故人,但他信拜火教且心系旧国。 他有一个女儿,今年二八,他的遗愿是让其女儿带着其骨灰、我的引荐信,回归西州回鹘,嫁给那阿斯兰汗为妃,协助阿斯兰汗改变回鹘族人命运。” 这句话戳到了小乙哥心中最柔软处,他最欣赏这种人物。 旋即他才反应过来。哦,原来问西州回鹘命运的,是那位小娘子啊! 只听俏道姑继续问道:“小乙,一统回鹘难吗?” 小乙哥正在意淫那忧国忧民的小娘子,听到她这句话,好险没把腰闪到。 “小师叔,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喀喇汗国信伊斯兰教,西州回鹘则是以佛教为主,夹以拜火教、景教和伊斯兰教,河西回鹘纯信佛教。 三者存在如此复杂的宗教信仰,且信众都不少,如何统一?要以谁为主?” 景教是基督教,拜火教就是明教。 在这个时代的西域,拜火教是与佛教、伊斯兰教、景教齐名的四大显教之一。 中原之中,信仰明教的百姓也不在少数。 这些信徒不吃荤腥,又供养摩尼,因此被人称为“食菜事魔”,以区分这时代信众同样不少、同样不吃荤腥的佛门净土宗弟子。 后来,明教教徒成了农民起义的主力军… 好吧,后来有一部分净土宗弟子,转化为了白莲教的创始者,不但成了农民起义的主力军,还接过了明教的起义大旗… 其罪不在百姓,而在于倒行逆施的宋徽宗;为虎作伥的六贼;明代那些明明极有能力、却偏偏不好好做皇帝的贼厮鸟们。 总之,要让回鹘统一,则必须将伊斯兰教立为国教,无论佛教、明教还是景教,都不适合。 因为,回鹘西边就是大食,你不信伊斯兰教,信不信人家分分钟号召一大群狂热信徒,奋不顾身发动圣战打你丫屁股? 君不见,如今同信安拉的逊尼派和什叶派,都快打出了脑浆来? 由是,小乙哥苦笑着拱拱手:“小师叔,您认为,该如何让那些佛教徒、景教徒和明教教徒改信伊斯兰教?” 所以说,这事儿的难度,丝毫不亚于大宋收复燕云。 也就是小乙哥这神州主义者,若换成李迪那糟老头子,他早就喷这俏道姑吃里扒外了。 这时代大宋的民族观,狭隘到令人发指。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是大宋官民信奉的教条。你们就不能学学人家开放和谐的李唐? 人家打仗,一多半都是胡兵,这才有了李唐的充沛武德。 可惜的是,王玄策那个二货玩脱了,他帮助吐蕃树立了信心,让吐蕃崛起为盛极一时的大帝国,甚至垄断了丝绸之路。 小乙哥的战略,便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推翻西夏,分西夏的百姓和土地。 其后,他将利用经济优势,将西北那诸多散沙凝聚成大宋的一个羁縻州。 唃厮啰是识时务之人,在大势面前,他不会逆势而为。如此一来,西北大患将解决。 只要西北大患根治,他便有充裕时间攻略契丹、同化女真、分化蒙古。 因为他的小乖乖耶律槊古,他不能再像以前规划的那般,使用很黄很暴力的手段对契丹动手。 但如今当务之急,还是要问清楚,那忧国忧民的小娘子的想法到底是什么。 于是他追问道:“小师叔,您那倾慕者的后人,她到底是什么想法?若她只想让她的回鹘族人安居乐业,那便极为简单。” 解决了压在自己心头许久的一桩心事,俏道姑心情顿时愉快了许多。 她嫣然一笑,如水仙般娇艳妩媚。 “她已从幽州赶来,这一两日便到真定府,届时你们可以好好聊一聊。 小乙,师叔先警告你,她也算是师叔弟子,一身媚术尤在霏儿之上! 你若经受不住她的媚术诱惑,便必须立即去找霏儿,得她之助方可化解心魔!” 秦家三口同时一惊。 秦二郎霍然起身,语气森然:“若如此,小师弟,休怪师兄不讲情面!” 俏道姑咯咯娇笑:“五师兄息怒,我们对小乙均毫无恶意,但天下奇人异士众多,你能护小乙一时,还能护他一世不成? 难得有媚术大成者磨练小乙心志,而且无丝毫副作用和可怕后果,为何不试上一试? 他在家里多吃些苦,总好过出门在外受人欺侮吧?” 秦琪冷笑不已:“小师叔,依你所言,我若纳曹雨霏为妾,反倒受益良多?” 俏道姑娇笑着颔首:“小乙,天下之大,有许多恶毒之术,轻者让人心生幻觉,重者则会使人心志狂乱。 有霏儿时时磨练你的心志,的确能让你心志更加坚韧,从而能更好抵御那些邪术。” 秦琪懂了,她说的应该是类似催眠术的各种幻术和惑心术。 中医十三科中,有祝由科和禁科,这两科均有幻术和惑心术。 中医的惑心术,并非害人,而是为了驱除外邪、治疗精神分裂。 鬼门十三针虽对外邪有奇效,但太伤天和。 秦琪前世的爷爷懂惑心术,他曾用此术治疗过许多例双重、乃至多重人格的患者。 他曾亲眼目睹,他的爷爷用惑心术,与外邪对话,劝那不知是什么玩意儿的外邪主动离身退走。 唤醒患者后,那人对此毫无所觉。他爷爷称,那并非外邪,而是这患者潜意识中的心魔,那属于第七感末那识中的前世执念。 只要将患者的执念化解,心魔便会消失。 只可惜,因秦琪大脑功率过高,他爷爷担心这厮把自己惑住,不敢教他这门奇术。 他虽不懂运用,却不代表他不懂。 “小师叔,这类迷惑人心志的邪术,都是需要媒介的吧?比如一行字、一个造型奇特之物…” 俏道姑愕然。 “小乙,原来你也懂这种邪术?你说的比较片面,那是单纯惑人心智之邪术,媚术不同,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足以让你中招。看好了!” 说完,她捋起道袍袍袖,露出雪白玉臂,极为魅惑地站起身轻轻舞动。 秦琪并未觉得有何异常,只是骤然发觉,她的如藕玉臂格外诱人而已。 他作为现代人…比这更露骨的画面,见过不知凡几。 见秦琪目光清明,她解开玉带,露出一大片雪腻,眯起星眸,檀口轻启,神态极为魅惑。 她的动作变得愈发勾人,以极为诱人的娇媚声音呢喃。 “小乙,奴美不美?” 小乙哥傻了。 就这…这就是媚术? 他觉得,古人的想象力着实有限,远不如后世产业链高度发达的东海岛国。 于是他忍着笑正色道:“请小师叔收起表演。” 孙幼娘噗嗤一笑:“行了小师弟,别丢人现眼了!” 俏道姑有些气急败坏:“小乙,师叔还有绝招!” 小乙哥憋着笑深深一揖:“小师叔,若那娘子仅仅如此,便不用再考验了。” 俏道姑冷哼一声,穿戴整齐。 “小乙,若你能经受住诱惑,师叔便告诉你一件有关太祖的大秘密!” 第87章 惊天秘密 秦家谜团 小乙哥顿时来了兴致。 “什么秘密?” 秦二郎冷冷道:“小师弟!莫要胡闹!目前时机尚未成熟!” 俏道姑再次冷哼一声:“五师兄,小乙,你们莫小瞧媚术,妾作为小乙长辈,不好拿出真本事,我那徒儿可就不同了。 五师兄放心,若小乙真能过得了那一关,则说明他心性已足够成熟,即便知道内情也无妨。” 秦二郎蹙眉沉默不语。 秦小乙作死追问:“是有关太祖被牵机毒毒死之事吗?” 俏道姑娇笑摇头:“那只是表象!其中另有隐情!” 秦二郎耸然动容:“小乙,你如何得知此事?” 孙幼娘满脸狐疑:“太祖是中牵机毒而死?太祖不是突患中风,那太医程德玄抢救无效身故?” 秦小乙继续作死:“娘,您有所不知,太祖中牵机毒在先,被太宗一斧劈…哎哟!” 他的话被秦二郎狠狠一巴掌打断。 “黄口小儿一派胡言!你知道个屁!” 秦二郎怒目圆瞪,面罩寒霜。 俏道姑也啧啧不已。 “小乙,这话你是听谁说的?哎哟哟不得了!就算你是官家的女婿,也没人能护得住你!” 秦小乙已经说不出话来,他老爹那一下,打得他头晕脑胀,耳朵嗡嗡作响,应是轻微脑震荡。 秦二郎用力揉了揉险些骨折的手,恨恨不已地破口大骂。 “混账东西!这些话岂可胡言?莫要忘了,你爷爷可是太宗潜邸旧臣!若太宗是乱臣贼子,咱家又算什么?老子打死你这不孝子!” 小乙哥捂着脑袋,躲到老娘身后,安全感油然而生。 孙幼娘用力揪起这小逗比的耳朵。 “臭小子!老实交代!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 秦二郎心里直发虚,他当即打断了老婆的审问。 “混账东西,滚过来!老子踹死你!” 他成功吸引了某个大boss的仇恨。 “秦二郎,你给老娘闭嘴!” 她旋即看向某个见势不妙,正要脚底抹油、偷偷溜走的某人。 “莫昀馨!你给老娘站住!” 那俏道姑莫昀馨讪讪一笑。 “嫂嫂,小妹先回家安慰安慰小妹那好徒儿。” 孙幼娘柳眉倒竖,松开揪着儿子耳朵的玉手。 “小乙说的话,是真是假?” 莫昀馨耸耸香肩:“当然是假的!实情并非如此!” 秦二郎叹了口气:“娘子,此事另有隐情,并非小乙所说的那样。” 莫昀馨美眸一转:“嫂嫂若想知道内情,便等小乙通过小妹那回鹘徒儿考验如何?” 将门虎女孙幼娘岂会怕激将法? 她对犹捂着头的儿子招招手。 “小乙,你有没有信心通过考验?” 小乙哥强忍着头疼,点了点头。 孙幼娘神情当即缓和下来,看向莫昀馨。 “小师弟,可方便说一下,那回鹘娘子闺名?” 莫昀馨娇笑道:“当然可以,嫂嫂,她叫莫撄宁。” 小乙哥俊目一亮:“好名字!撄宁也者,撄而后成者也。” 孙幼娘狠狠瞪了儿子一眼。 “她长相如何?身段可好?家中尚有何人?” 得,她又进入了给儿子相亲模式。 莫昀馨听得瞠目结舌:“嫂嫂,霏儿明明不比她逊色多少,您为何不接纳她?” 她言下之意,莫撄宁比曹雨霏还要出色少许。 孙幼娘有些心虚地瞄了一眼正在不停按摩的儿子。 “阿馨,来,咱们进屋聊,让他们爷俩去小乙那屋睡。” 她一把将莫昀馨拽进屋,用力关上了木门。 小乙哥按揉着自己头颈几处大穴,与老爹面面相觑。 “爹,您和我娘在曹府待了一整天?吃过饭没?” 秦二郎挠了挠头,欲言又止,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小乙,头还疼吗?” 小乙哥仰起头幽怨地瞥了老爹一眼,垂首继续按摩。 秦二郎再次长叹:“小乙,狡兔尚且三窟,你如今没有任何退路,焉能胡言乱语? 你方才那些话若被皇城司听去,咱全家都要遭灭顶之灾!官家就算再宽仁,这种事上也决不能留情! 而且爹问你,萧孝忠因你而亡,你准备如何面对耶律娘子?你若能说服她收留你,提前为自己找好退路,爹便告诉你当年之事。” 小乙哥心中纠结万分。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变成那可恶的西门大官人。 他微扬起头,张了张嘴,最终也化为一声叹息。 他咬了咬牙:“爹,孩儿不会离开真定府!孩儿生是大宋的人,死也要做大宋英魂!” 他暗道:老子好容易来一回,又碰到一个千古仁君,不趁这机会大展鸿图,岂不是浪费了这天赐良机? 老子可是发过誓要救这地球的救世主! 开什么国际玩笑,耶律宗真根本不靠谱! 放眼天下,除了赵祯,还有谁能帮老子排除万难,成立两大院? 我自己来? 别逗了!吓唬吓唬赵祯就得了,真要自己来,得死多少无辜百姓? 再说,单论做皇帝,自己能比人家赵祯专业? 专业的活儿,还是交给专业人士来干吧。 人家赵祯既有人格魅力,又足够包容开明,自己还奢求什么?老老实实搞研发不香吗? 所以,还是趁此机会,跟老爹这皇城司大佬表表忠心吧。 秦二郎果然苦笑摇头:“小乙,你有此忠心爹便放心了。只是有些事情,并非你表面看来这么简单!也罢,明日爹便去找一趟你三师伯。” 小乙哥愕然地停下按摩。 “爹,三师伯?那牛鼻子…那赵真人当真是您师兄?可他亲太祖啊!” 秦二郎颔首:“你三师伯当然要亲太祖!他是太祖嫡长子吴王的庶子。别看他长相年轻,他今年已近花甲。” 秦琪彻底惊呆。 赵恒御封的真人赵凌志,是赵德昭的庶子?赵二的庶孙? 按辈分年龄,赵凌志是赵元侃的堂弟?赵祯的堂叔?赵元俨的堂兄? 这…他可是个愤青啊! 秦二郎看出了儿子的困惑,他笑道:“你放心,你三师伯没有反意,他只是对太祖暴毙耿耿于怀。” 秦琪回忆着众人对赵凌志的态度,当即醒悟过来。 对了,人家是道士,是出家人。 他心中生出明悟:这潭水确实深不可测,他知道的越少,反而越安全。 他长出了一口气:“爹,就曹家这点儿破事儿,您和我娘聊了一整天?聊明白没?” 秦二郎挠了挠头,指了指自己被霸占的卧室。 “你说呢?” 秦琪懂了。 所以,那轻佻风流的莫昀馨才会跟回来。 等等…不对啊!潘太君明明已经答应给曹雨霏另择贤婿了啊! 他满脸狐疑地看向老爹。 秦二郎耸耸肩:“那曹娘子赖定你了!潘太君也头疼得紧!” 小乙哥本就头疼,此刻只觉痛不欲生。 他无力地揉了揉眉心。 “爹,那潘太君同意接回曹姝婧了吗?” 秦二郎颔首:“潘太君做事向来雷厉风行,她已派出家将和亲兵赶往汴京。 但是小乙,曹娘子是曹大郎爱女,八弟与曹大郎叔侄情深,此事你还需反复斟酌!” 秦琪想死的心都有了。 “爹,孩儿给潘太君备了一份清单,那上面尽皆少年英才。” 秦二郎颔首苦笑:“关键还是曹娘子!她赖上你了,我和你娘劝了她整整一下午!” 秦琪用脚丫子都能想到,那姑娘一定以绝食抗议。 他真有心跑到那妩媚娘子跟前,质问她喜欢自己哪点,然后果断改掉。 他脑中灵光一闪,指着老娘紧闭的房门。 “爹,是小师叔…?” 秦二郎耸耸肩。 “你刚反应过来?她也精通卜筮。别看她入门晚,人家道行可不浅! 十多年前,爹在皇城司时,她可没少帮忙判案。你别看她面嫩,她与爹同岁。” 秦琪彻底服气,他决定躺平。 躺平,当然是字面意思。 “爹,早些歇息吧,明日咱们再想想办法。” 秦二郎苦笑不已。 “我就怕,小师弟说服你娘同意。” 第88章 群演业余 演员诞生 秦琪不愿再多想,他索性装起了鸵鸟。 他准备明日卯时便跑去任家大院,找任二郎求助。 人家姑娘以绝食相逼,他们这一家人着实没了脾气。 别看老娘在人前说话硬气,她那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身高都有一米八多的爷俩,挤到一张土炕上,相视无言,只好闭目养神。 摊上这么个事儿,谁还睡得着? 同样辗转难眠的,还有汴京的黑脸府尹陈执中。 下午,开封府大牢一下子关进去二百多号人,他要是能睡着就见鬼了。 这黑厮叹了口气,披上皮裘,点上蜡烛,坐到书桌前。 今夜,心烦意乱的他独自在书房就寝。 “哪个天杀的在背后给他们撑腰?别让老子查出来!” 陈执中呆坐片刻,将拳头捏得咔咔作响,咬牙切齿道。 就在今天下午,他正在后衙,与一应幕职、曹官们商议两试期间治安维持方案时,骤然听到府衙正门传来哭喊和喧闹声。 随即,一名绿袍推官匆匆而入。 “禀府尹,前日于城外聚众械斗之徒,已悉数投案自首。” 陈执中霍然起身,紧紧蹙起眉头。 “为何闹出如此大的动静?有多少人投案自首?” 那推官擦了擦额头冷汗。 “回府尹,投案自首者,共有二百一十三人,皆为男丁,余者尽为其家眷亲属,卑职粗略数过人数,约有千余人。” “嘭!” 陈执中拍案大怒。 “反了他们!速去!将投案者悉数收押大牢,等候判决!其家眷亲属,尽皆遣散!有不听令者,杖责!” 那推官冷汗涔涔而下,躬身行礼。 “聚集之百姓众多,其中多为长者妇孺,且其人并无过激行为,还请府尹三思!” “啪!” 陈执中怒而摔砚。 “在他们眼中,王法何存!说!是否有开封县、祥符县胥吏、衙役相随?” 那推官战战兢兢:“府尹英明!确实有两县三班衙役相随。” 陈执中气得浑身哆嗦,一字一顿道:“告诉两县县令及诸幕职,本官给他们两刻钟,若百姓未散,一律按谋反罪论处!速去!” 说罢,他用力甩了一下紫袍。 那推官压力山大。 天知道,那两县诸官中,到底有没有朝堂大佬们的亲朋、子侄。 陈执中也察觉到不妥,于是他沉声喝道:“且慢!你且待在此处,本官亲自去喝退他们!” 他带上一应判官、主簿、兵曹、户曹等幕职、曹官,气冲冲地大步走向正堂。 对胥吏们的把戏,从基层一步步爬上来的陈执中,焉能不知? 他边走边在心中大骂。 好你个赵元俨!你这贼厮折腾得好大动静!不在官家面前参你一本,老子便跟你姓! 都说你暗中与三教九流勾结,老子还不信,哼哼,如今看来,你这腌臜泼才其心可诛! 就这样,赵元俨替他的宝贝女儿,背了好大一口黑锅。 到得正堂前,这黑脸府尹不分青红皂白,在哭天抢地声中,直接命令府衙和两县皂隶、衙役,将投案之徒悉数收押开封府大牢。 随即,他厉声喝道:“都给老子闭嘴!” 他身着紫袍,又因愤怒而显得面目狰狞,这一嗓子吼将出去,愣是将原本的喧嚣变成了针落可闻。 他暗暗自得,却愈发显得杀气腾腾。 “依《宋刑统》,你们这是聚众滋事,要杖二十,徙三百里,你们知不知道!” 他这句话嗓门更大,结合他身上的紫袍,让这些没经过排练的业余群演们不寒而栗。 这时,唱白脸的适时登场。 “陈府尹,念在百姓们无知,且他们是出于对亲人的关心,不如就此作罢如何?” 陈执中循声望去,只见那人着一身绯袍,方正白净脸膛,一副不苟言笑的冷峻模样,不是老搭档、现任知祥符县富弼是谁? 他与富弼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蹙眉怒喝道:“此事决不能就此罢休,依本官看,所有聚众者,应尽数收押两县大牢!” “嗡!” 一瞬间,此处沸反盈天。 “笃笃笃…” 衙役们以水火棍顿地之声旋即传来。 “肃静!” 陈执中与富弼,一紫一朱、一黑一白两个演员同时高喊,配合极为默契,让一众业余群演们欣赏了一出综艺剧:演员的诞生。 富弼拱手作揖:“陈府尊,下官愿为这些父老们作保!还请府尊开恩,给下官两刻钟时间,让下官带父老们安然离去。” 陈执中脖子一梗,神情狰狞,誓要将黑脸唱到天黑。 “富知县,你身为祥符县尊,地方父母,如此做实乃包庇罪犯!你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富弼深深一揖,面带笑容,势必把白脸唱到天亮。 “府尊此言似有不妥,这些父老都为良善,并非恶徒。下官只是维护百姓,绝非包庇罪犯。” 他俩一唱一和,彻底将这乌泱乌泱一群老弱妇孺忽悠瘸了,他们已忘了最初目的。 “府尊老爷,县尊言之有理,老朽等人并非恶徒!老朽等只是送家中儿郎投案。” “还请府尊开恩!我等一定马上离去!” “府尊开恩呐!” 陈执中心中狂笑,富老弟不去演那许仙,真是汴京百姓一大损失! 他劈手夺过来一把水火棍,用力一顿,神情愈发肃然。 “闭嘴!尔等口口声声说尔等良善!为何聚众滋事?” 富弼险些笑出声。 你这黑厮,天生就该去演那恶僧法海! 他一揖到地:“府尊开恩!请给下官两刻钟,下官保证百姓们一定安然离去。” 他转过身,脸上带着真诚无比的和煦笑容。 “诸位父老、各位娘子,还请配合本官,不要给府尊添麻烦可好?” 他微不可察地给自己的县尉使了个眼色。 祥符县县尉秒懂。 他笑容满面地作揖:“还请父老们安静离去!” 反派陈执中适时以水火棍顿地:“闭嘴!本官何曾答应放过这些恶徒?” 富弼当即下跪:“请府尊开恩!” 祥符县县尉、判官、司户、主簿等属官…押司、都头、孔目、节级等胥吏…齐刷刷跪下。 “请府尊开恩!” 这才是专业群演! 有人带节奏,不过三五秒,老弱妇孺们便跪倒一大片。 陈执中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他唱好最后一出戏。 “哼!富弼富彦国!你等着!此事,本官必在官家面前参你一本!” 他恨恨地将水火棍丢给衙役,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向后衙。 富弼连滚带爬地跟了上去。 “府尊留步,息怒!” 临走前,他还不忘拍自己的县尉一下。 县尉会意。 他组织衙役,井然有序地将百姓带离开封府衙。 一黑一白的两人,成功在院中接头。 二人四顾无人,这才低声交谈起来。 “彦国,这阵仗,是荆王搞出来的?” 富弼警惕地看着四周,压低声音道:“陈兄,此事与荆王无关,是祥符县孔目赵三郎所为!” 陈执中心中一动。 “彦国,此事前因某已知情,但后来如何发展却始终不知,那两家帮派似乎过于平静了吧? 莫非那赵三郎与开封府诸多帮派都有勾结?这次是那两家帮派找他斡旋、达成和解?” 富弼苦笑摇头:“陈兄,弟也不知情,这两日商议治安维持方案,便已让小弟焦头烂额,此事恐怕只能问皇城司。 陈兄,开封府骤然关押二百余人,台谏一定会重点关注此事。” 台谏,是北宋御史台和谏院两大言官系统的合称,泛指言官。 赵昂所想出的对策,关键杀招便在于此。 正所谓法不责众,若陈执中敢过度执法,他面临的,将是御史台和谏院两大喷子团队的集火。 尤其在省试即将开始的这个敏感时期。 更何况,此事必然已经惊动了赵祯。 以赵祯的性子… 看官们代入一下秦小乙,赵祯比秦小乙还要心软。 于是乎,陈黑脸怒了。 “彦国,你寄禄官为四品给事中,你与某共同上奏,向官家参荆王一本!” 富弼失笑,拱拱手说出一番话,让陈执中大惊之余,陷入沉思。 第89章 生死难题 进退失据 看官们可能会疑惑,富弼不是四品五品的绯袍吗?为何只做了一个区区知县? 北宋的县,是分级别的。京畿县为赤县,大府畿县,如四京和真定府的府衙所在县,为次赤县。 祥符县和开封县为汴京京畿的两个赤县,分管汴京东西外城,知这两县者,寄禄官至少也是正五品。 准确来说,与真定府前知府刘平同级。刘平的寄禄官,是武官序列正五品观察使。 别小看这个寄禄官,在重文轻武的大宋,这已经属于高级武官。 赵允让年龄与刘平相仿,还是赵祯嫡亲堂兄,如今也不过正四品节度观察留后。 管军八位中的吃瓜六人组,寄禄官大多都是从五品,副殿帅也只是从四品。 咱们看看富弼的给事中这一寄禄官。 这个寄禄官,具有相当象征意义。某人一旦做到这个寄禄官,只要能熬,且不犯错,基本便可拜相。 太子宾客与给事中同为正四品寄禄官,后者地位更高,因富弼贴职为宝谟阁待制,故而他是给事中。 所以,富弼的官、职、差遣为:给事中、宝谟阁待制、知祥符县。 看官们这下懂了吧? 另外,请允许我吐槽一下富弼这升官速度。 反正,凡是与秦小乙有奸情…啊呸!有交情的,不论文武,升官速度都会如开挂。 看官们不信? 别忘了叶清臣! 他原来只是三司盐铁判官,从五品的小…好吧,在升官难如登天的大宋,还真不算小官。否则何来朱紫贵一说? 但他如今可是户部侍郎、龙图阁学士、同判三司,比陈黑脸还高一级。 叶清臣升官快的原因也很简单,他推动执行了秦小乙的弱西夏之策。 就连秦琪看不起的真定府前知府刘平,如今都是节度观察留后,知渭州,而且加了归德将军这一从三品的散阶。 遑论直接出使西夏的陈执中诸人。 庞籍如今以工部侍郎寄禄官,接替陈执中知西京洛阳府,那儿可是太祖赵二的老家,他也成了紫袍。 韩琦也升到了与张若谷平级…不,原右谏议大夫张若谷如今已升为了吏部侍郎,差遣不变,仍知真定府。 韩琦升到从四品的左谏议大夫,比历史上提前两年知谏院去了。 所以,不知这可以加速相关人升官速度的特技,算不算秦小乙的被动技能? 历史上的庆历名臣,如今仅余范文正公仍郁郁不得志。 但看官们别忘了,他是因何事被贬谪,很快他便会返京。 不知这“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高士,能与秦琪擦出怎样的火花。 综上所述,通过吐槽未来几大贤臣的升官速度,我们强化了对大宋官制的了解程度。 现在言归正传。 富弼对陈执中低声道。 “陈兄,既然赵三郎与汴京帮派关系良好,何不请他出手相助?否则,仅凭一府两县这些胥吏衙役,如何维持治安?” 大宋全国四年发解试士子,一朝聚于汴京城,进士科加诸科考生,近乎万人,再加上其书童、奴仆、家眷… 也无怪富弼和陈执中要为之头疼。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汴京城的脚夫苦力、泼皮闲汉、帮闲小厮,各种小经纪、大掮客,七十二正店以及勾栏瓦舍的小姐姐们,对此期盼已久。 任家昆仲,也早已磨刀霍霍向…有钱的读书人。 任大郎早已做好了各种铺垫,只等他二弟三弟赶来,大家便要组团挣大钱。 就连汴京普通市民,都对这四年一度的发横财机会期待不已,遑论那些扒手、蟊贼、拐子等下三滥的败类。 看官们莫忘了,汴京是这时代地球上唯一的不夜城,汴京夜市,天下闻名。 仅凭开封府和两县衙役维持治安?呵呵。 所幸衙役们和禁军们已有了应对大型庆典的经验,还不至于对此捉襟见肘。 但陈执中不愿出任何纰漏,因此,这些天他一直为维持治安、严惩犯罪焦头烂额。 在这种形势下,那两个不开眼的帮派居然还闹出这么一出,可想而知,陈黑脸有多愤怒。 这是红果果的打脸! 由是,富弼此言一出,对帮派极为不满的陈执中便怒不可遏。 “彦国!我等食朝廷俸禄!岂可与那些腌臜鼠辈同流合污!你且回去制定方案,明日带方案来此商议!” 无辜躺枪的富弼好冤枉。 我好心给你支招,反而是我不对了? 但他心知,被赵昂摆了一道的陈执中,此刻正在气头上。 于是他只好拱拱手,宽慰道:“陈兄莫生气,船到桥头自然直,容小弟回去再想想办法。” 陈执中也知自己语气有些重了,当即拱手还礼。 “彦国莫怪,某是担心那些帮派中人不服管教,咱们本来是让他们维持治安,他们却反而成了祸害。” 陈执中指了指已安静下来的府衙门口,激动得捶胸顿足。 “彦国,你也看到了!这可是命案!结果呢?成了闹剧! 老子倒真想查查,是谁有这么大本事,愣是能将这等人命关天之事压下来!民不举官不究?这是哪门子道理!”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嫉恶如仇,不过想想他在元昊面前的表现…这简直是基操。 他不需要公孙策,他只缺一个展昭。 富弼耐心地听完老搭档的吐槽,苦笑起来。 赵昂背后是谁,这还用问吗?人家一笔写不出两个赵字。 别说赵昂先斩后奏,就算他不说,官家若得知此事,也不会有任何异议。 既然苦主都没意见,咱们还瞎掺和什么? “陈兄,如今最重要的不是追查此事,而是尽快将防备工作布置到位。 既然民不举,那么苦主必然已经得到安抚,再追查下去徒然扰民,又有何用? 为了汴京百万百姓,上万外来士子及其眷属,陈兄暂且忍耐一下吧。” 老好人富弼只好耐心和稀泥。 陈执中重重叹了口气,心中一口郁气始终难以纾解。 在他看来,黑就是黑,再怎么洗也不会变白,所以,他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富弼知道他的脾气,对此,他也无可奈何。 二人久久相视无语,齐齐长叹一声,各自离去。 看着面前如豆的昏黄烛光,陈执中收回了飘飞的思绪。 他愤愤不平地拍了一下书案,低声骂了一句。 “赵昂你个泼才!老子明日便要会会你!老子不信,没人给你撑腰,你敢做出这等事!” 他用力吹熄了蜡烛,将皮裘随手一丢,重重躺到了床上。 打定主意的他,很快便打起了呼噜。 秦琪却没有陈执中那么大的心脏。 他总是为别人考虑,所以他无法像陈执中那么光棍。 没错,此刻他担心的,正是那曹雨霏。 秦二郎已经告诉他,曹雨霏今天一整天水米未进。 是以,当秦二郎悠长均匀的呼吸声响起时,小乙哥却仍在辗转反侧。 最后,他认输了,人命关天啊。 曹家一定有锅炉和暖气,屋里这么干燥,那姑娘一整天不喝水受得了吗? 这就是我们可爱的小乙哥。 他刚坐直身子,便惊动了他老爹。 “小乙,你去哪儿?” “爹,我去喊一下小师叔,那曹娘子一整天不喝水可不行。” 秦二郎被儿子气乐了。 “你这就要认输?不怕燕子伤心了?” 小乙哥揉了揉眉心,头疼不已。 “走一步看一步吧,孩儿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曹娘子病倒吧?” 秦二郎将儿子摁回床上。 “乖乖睡觉!她们就是捏准了你这脾气。听爹的,明日一早去找你二叔,跟他说一声,之后你直接跑到实验室,这几天别回家。” 小乙哥懵了。 “爹,曹娘子不会出事儿吧?” 秦二郎呵呵一笑:“傻小子!” 第90章 百思无解 三十六计 这让某些人倍感煎熬的一夜终于过去。 卯时,繁星漫天,小乙哥连马都没骑,缓缓消失于夜色中。 他并未去任家大院,而是径直去了任仁济食品作坊。 虽然还未到卯时中,但作坊大门外,早已车水马龙。 任家众昆仲,果然都在作坊大门旁的酒坊忙碌。 酒坊如今人声鼎沸,摆在路边的二十几个长桌旁,围满了前来进货的乡亲们。 小乙哥当即跑到后厨,以香皂洗干净手后,轻车熟路地拉起了汤饼。 被他解放出来的任三郎,急吼吼地跑去剁肉馅。 随着一屉屉雪白的小笼包、热气腾腾的羊肉汤饼、香喷喷的肉夹馍被搬上桌,进货的乡亲们,吃饱喝足后赶车满载离去。 清晨赶来进货的,都是任仁济食品作坊的大户,必须有能做主的人在此主持。 就这么短短半个多时辰,任仁济食品作坊便能出三五千贯的货。 待给紧张忙碌一清晨的七八十个伙计做好羊肉汤饼后,拉面拉到胳膊发酸的小乙哥,这才有机会和满头大汗的任二郎聊天儿。 二人一边吃着羊肉汤饼,一边聊着曹娘子的事儿。 任二郎听得直嘬牙花子。 “小乙,曹家这么牛的将门,居然也耍无赖?” 托已故的曹玮、仍在立功的曹琮、曹仪的福,曹家如今还是妥妥的北宋第一将门,稳稳压过高继勋领衔的高家一头。 杨家将?呵呵。 随便哪个穿越客穿越到这个时代,随便找个人问曹家和高家,人家一定清楚;若问起杨家将,被问的人一定一脸懵逼。 这就是打脸的真相。 杨家将出名,要等杨畋和杨文广老去、欧阳修苏轼等大咖作诗赋后。 杨文广今年三十六岁。 然而,神特么能想到,曹家这等第一将门,居然如此无赖。 秦琪苦起脸,“呲溜”一声,将一根面条吸进嘴里,直接咽下。 他是真饿坏了。可怜他昨晚热了三次饭菜,最终他也没心情吃下哪怕一口。 “可不咋地!二叔,愁死我了!我爹让我到实验室躲上几天。” 任二郎吃相比秦琪还要难看,他“呲溜呲溜”吃进满口汤饼,一口咽下,这才开口。 “小乙,你那小师叔什么来头?怎么把你这脾气性格摸得这么准?她们师徒,吃定了你心软,这是把你算计死了。” 任三郎端着一大碗汤饼,蹲到他们旁边,边吃边道。 “小乙,你那小师叔,应该也精通卜筮之术吧?你那实验室的位置,她能算出来吗?” 高手就是高手,虽然吃相难看,但说话一针见血。 秦琪笑着摇头。 “三叔,对卜筮我也略懂一二,而且我问过我爹,他们所学的卜筮只是精于推衍和计算,基本原理和我所了解的《周易》相同。” 卜筮并非高深玄妙的玄学,而是一种算法极为复杂的算学。 看官们可以将其理解为,含有无数矢量和两种常量的矩阵方程。 其仍属于线性方程,只是需要求解的未知数多了些,公式、算法与寻常函数不同而已。 然而,若学习者函数学得不好,还真玩不转这门学术。 神州的文化,几乎都是如此,看似极为简单,实则极为高深。 因为老祖宗们已经将极为繁复的变化,归纳总结为看似极简单的学问。 正所谓大道至简,研究咱神州文化,必须通晓归纳法和演绎法。 先秦诸子百家的散文如是,《周易》如是,围棋如是,中医亦如是。 秦琪将卜筮的原理对二人简单解说了一番,二人大概听明白了。 原来卜筮没有那么神奇。 任三郎喝干净最后一滴面汤,将碗放到桌上。 “小乙,你去吧!正好专心将那火炮做出来,稍后三叔给你送些食材过去,想不想燕子?” 秦琪觍着脸道:“三叔,要不您也把燕子送过来?” 任二郎正要劝阻,却见任三郎点了点头。 “甭管了小乙,三叔保证没人能发现!你准备闭关多久?依三叔看,你待上一旬便出关吧。 你出关后带着燕子直奔曹府,若那曹娘子没绝食,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秦琪傻眼了。 “三叔,若那曹娘子真的绝食呢?” 任三郎郑重其事地道:“她既然对你如此真心诚意,那你就干脆纳她为妾吧,想必燕子也不会再反对。” 不待秦琪开口,任二郎先叹了口气。 “小乙,你三叔说得对,人心都是肉长的,若人家姑娘当真如此痴情,你就纳她为妾吧。” 秦琪有些绝望。 任三郎呵呵一笑:“小乙,敢不敢打赌?三叔赌百坛初窖陈酿,那曹娘子根本不会绝食!” 秦琪一怔,随即大喜:“赌!三叔!若真如此,小侄送您五百坛又如何?” 任三郎哈哈大笑,伸出手掌。 “啪!啪!啪!” 二人击掌为誓。 任三郎站起身挥了挥手。 “去吧小乙,出关后把酒准备好!” 秦琪也不废话,深深一揖后,挎上背包便迎着晨曦离去。 任二郎狐疑地看向任三郎:“三郎,曹娘子不会绝食?不大可能吧?” 任三郎点点头:“二哥,你说得对!当然不可能!” 任二郎懵了。 任三郎嘿嘿一笑:“二哥,咱们若放出消息,说小乙跟咱们一同进京,那曹娘子还会绝食吗?” 任二郎恍然大悟。 “嘿!三郎!你这厮真够坏!” 任三郎挠了挠头:“二哥,不是弟坏,而是…怎么说呢,那耶律娘子若发起狠来,是真敢挑起战争的!” 任二郎眯起细眼,陷入沉思。 赵祯赐婚,耶律槊古虽然不满,但也无话可说,因为秦琪是宋人。 燕子更不是问题,连耶律槊古自己,都觉得对不起这位正妻。 但曹娘子… 任二郎细思极恐。 任三郎舒展了一下筋骨,浑身上下发出“咔吧咔吧”的筋骨拉伸之音。 “二哥,弟去接燕子,你备齐食材吧,记得挂小乙账,找二嫂核销,弟可不给他垫钱。” 嗯…任家不愧为商贾世家,这家教没得挑。 他话音刚落,便一跃而起,轻轻落在一辆四轮马车的车夫位上,用力一抖马鞭,迎着晨曦,“哒哒哒”向府城驶去。 当孙幼娘顶着黑眼圈走出卧室时,发现秦二郎已经做好三菜一羹,蒸笼内还有香喷喷的白米饭。 随后走出来的莫昀馨一怔。 “五师兄,没听见您做饭的动静啊?” 秦二郎呵呵一笑:“这是昨晚小乙做的,你们洗漱后都尝尝吧。” 莫昀馨美眸中闪过一丝警惕。 “小乙去哪了?” “他晨练时遇到了任二郎,过去帮他们做饭去了。” 秦二郎信口胡诌,神奇的是,他这话居然没毛病。 莫昀馨暗暗以如葱玉指掐算了一番,随口道。 “食品作坊一大早生意不错?” 孙幼娘笑着颔首:“每天都这样。多的时候,货仓一个时辰能出近万贯货。” 近万贯,便是后世差不多一千万元,几乎可以将食品作坊的货仓搬空。 所以,赵晶晶这个车间主任才能有多达七八十万的年薪。 别人就算再想做这门生意,也不可能有如此大的产销。 得益于秦琪的神操作,任仁济已经掌控了这条产业链的上下游。 除了任仁济,谁能采购到如此海量且廉价的大豆? 所以,这几个准儿媳中,孙幼娘最喜欢任丽燕和耶律槊古。 前者是她指定的儿媳,后者的懿州早已被她纳入大豆种植计划范围。 又得到几个准确变量的莫昀馨大为满意,很快她便算出了结果。 上巽下兑,风泽中孚。 上巽下坎,风水涣。 她花容失色:“小乙要走?” 第91章 暗中算计 鸿渐于陆 孙幼娘愕然。 “小乙要走?他要去哪儿?” 秦二郎揣着明白装糊涂。 “是啊小师弟,小乙还没完成官家交待的任务。” 莫昀馨再次推衍,口中兀自不停。 “卦象显示,小乙的难题已经解决,而且他去意甚决,嗯…方位是在东南,他肯定要去汴京!” 中孚卦为吉卦,代表秦琪已解决难题;涣卦则代表秦琪要脚底抹油。 秦二郎故作恍然。 “哦,任二郎他们今日便要启程赴京。” 莫昀馨再次推衍出结果,与她之前卜筮出的卦象如出一辙。 她叹了口气。 “他与霏儿莫非当真有缘无分?” 她不死心,改变思路,转而推衍曹雨霏与秦琪之间的可能性。 结果… 兑上艮下,泽山咸。 她被气乐了。 “好小子!居然破了局!” 她愤愤不平地看向秦二郎。 “五师兄,祈禳之术,是您教的小乙?那可是禁术!” 咸卦恰好暗喻男女情感,但站在男方角度考量,则代表男方已占尽主动。 在莫昀馨这个大行家看来,秦琪惟有使用祈禳之术,才能将这困局破解。 秦二郎摇头:“小师弟,先父有遗训,不得传授祈禳之术,兄岂敢违背?小乙应是无意为之。 小师弟,既然天命不可违,不如就此罢手如何?那开封府苏子美,仪表堂堂学识不凡,也未尝不是曹娘子的良配。” 莫昀馨默然不语,最终缓缓颔首。 “也罢,小妹再劝劝徒儿吧。” 她心有不甘,暗暗伸出如葱玉指,又为另一人做起了卜筮。 她垂首默然,玉指却疾速掐算。 片刻后,卦象算出,上巽下艮,风山渐。 她自初六至上九推衍一遍后,嘴角溢出一丝笑意,心道:好你个小家伙!跟老娘斗!老娘玩不死你! 心事既去,她便笑着与孙幼娘一同去洗漱,开开心心地在秦家蹭了一顿早饭。 秦二郎只当她已想通,对此不以为意,却不知她已在暗中算计自己儿子。 吃过饭后,莫昀馨告辞离去,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实施自己的阴谋,不,准确来说,是yin谋。 咱们再来看看小乙哥。 他刚在实验室做好研发规划,便听到了带着独特节奏的敲门声。 他跑到院中,先看了看位于小院上方的任氏宗祠,便三步并作两步跑去开门。 敲门的当然是任丽燕,在她身后,站着昂藏汉子任昭誉。 见秦琪仔细打量四周,任三郎任昭誉哑然失笑。 “小乙,别看了,没人盯梢,快过来搬东西!” 将粮食、蔬菜和各种食材搬进实验室小院的仓库后,任三郎悄悄塞给秦琪一封信。 “小乙,这是耶律娘子的信。” 仓库外猛然发出一声响动。 秦琪心知某人又要化身柠檬精。 他叹了口气,情商在这一刻大爆发,接过信便要撕碎。 任三郎吓了一跳,当即劈手将这封无辜的信夺了回来。 “小乙,你发什么疯!万一信上有耶律娘子紧急情报呢? 莫忘记,元昊称帝在即,西北局势一触即发,契丹与大宋结盟,全系于耶律娘子一身! 你须谨记,你如今可不只是燕子的官人,你还是官家的驸马!” 任三郎不愧为精细人,他这番话连消带打,同时劝说了墙里墙外的两口子。 秦琪再次长叹,对门外道:“燕子,这是咱们家家事,你把信拆开念念吧!” 他言下之意是,在咱家,你是老大,不管哪国公主,都得叫你姐姐。 任丽燕挟着一股香风冲进来,兴冲冲地抢过这封极具象征意义的信。 任三郎啼笑皆非。 唉!女人呐!她这算不算接纳了耶律娘子呢? 秦琪也有些懵。 您是不是早就等着我这句话呢? 任丽燕得意洋洋地扬了扬手中的信,仰起俏脸,露出完美可爱的下颌和修长的玉颈,像一只骄傲的白天鹅。 “小乙哥,你别以为这事儿就这么完了!我可给都你记着账呢!” 这下连任三郎都懂了。 她言下之意是:秦小乙你少卖乖,这都是你欠我的! 任三郎为秦琪默哀。 秦琪赔着笑:“郡主殿下息怒,息怒!” 任三郎再次为秦琪默哀。 俩公主俩郡主,你小子…自求多福! 他默默想:福康、寿宁、永安,从这三个封号来看,官家对小乙寄予厚望! 他这已经是明示小乙,让他无需担忧外界干扰,只管放手去干。 任三郎这旁观者看得极为通透,这正是赵祯的真实想法。 三冗问题的隐患,赵祯看不出来?但他没有勇气去改变这一切。 秦琪搬运的那套黄宗羲定律,让他大受触动,所以他决定试一试秦琪的重工计划。 这便有了赵祯赐任丽燕赵姓、认其为义女、加封其为永安郡主的那道圣旨。 任三郎见任丽燕要念信,当即扬起手。 “小乙,三叔先走了。” 秦琪拽住了他:“三叔,您别急着走,您也听听耶律娘子的信吧,省得我再转告您。” 任三郎摆摆手:“你们几个孩子之间的话,我这大老粗不适合听,回头你告诉三叔便是。” 话音未落,他便蹿出了这间仓库,身法极为迅捷。 夫妇二人尚未来得及出门相送,便已听见了“啪”的马鞭声和“哒哒哒”的急促马蹄音。 任丽燕将闩上门的秦琪拽进休息室,如后世查看丈夫微信的妻子一般,读起了耶律小三的信。 她大略扫了一遍,便将信丢给了秦琪,愤愤地抱胸坐到了热炕头,还用力啐了一口。 “我呸!这骚娘子真不要脸!” 秦琪啼笑皆非。 您这不是上赶着找气生? 他理解不了女人们这种纠结复杂的心思。 他略带着局促不安,看向酸性堪比硫酸的柠檬精。 “乖宝儿,咱们要在实验室待上十天,你会不会觉得闷?” 任丽燕心情瞬间好转。 她傲娇地昂起螓首,娇哼一声。 “人家会不会闷,要看你的表现!” 秦琪做出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他看也不看那封信,一把将任丽燕扑倒在炕上。 不用糖将酸性中和,这十天怎么熬? 这对夫妇,一个积极主动,一个欲拒还迎。 于是,床围子很快便被放了下来,绣鞋、外袍、腰带、裤裙、亵衣亵裤…一件件被丢出来。 一时间,床围子内春色无边,这休息室内,靡靡之音不绝于耳。 省略六万字、经过近一个时辰后,任丽燕高昂起螓首,绷直羊脂白玉般的娇躯,发出长长娇吟后,无限娇慵地趴到了炕上。 很快她便打起了可爱的小呼噜。 她实在累坏了,以至于秦琪帮她纠正睡姿、擦干汗水和那啥时,她都没醒过来。 所以,小乙哥放心了。 他鬼鬼祟祟地捡起那沓被他偷偷丢出床围子的信… 作为一个过来人,他是绝不容许在与老婆爱爱时,让这种破坏老婆心情的东西出现的。 仔细读过这封信后,他顿时明白,为何柠檬酸会突变为硫酸… 他蹑手蹑脚地穿戴齐整,一个纵翻跃出院墙,疾奔而去。 在开封府后衙,陈执中终于见到了闻名汴京的义薄云天赵三郎。 他端坐于主位,指了指客座。 “三郎,坐!” 赵昂拱拱手,毫不客气地坐到了左侧上首,侧首看向黑脸府尹。 唐宋明,以左为尊。 陈执中对赵昂,有了最初步的了解。 人狠话不多! 同样人狠但话超多的陈执中,这次没有废话。 “三郎,令尊与先帝乃兄弟,是以你忠于大宋,然否?” 赵昂心道:废话!论辈分,老子还是赵祯从兄!若非庶出,我们哥俩能混这么惨? 他心理活动极其复杂,表面却只微微颔首。 “那是自然!陈府尹是想问昨日之事?实不相瞒,那件事另有隐情!” 第92章 府尹挨训 总工被鄙 陈执中浓眉一轩:“某知道其中另有隐情,此事与荆王有关,对不对?” 赵昂摇头:“陈府尹此言差矣,此事与荆王殿下无关。” 他暗道:这事儿确实与荆王无关,只与寿宁郡主有关。 陈执中点了点头:“那就是说,你是主谋,对吗?” 赵昂心中有些不耐烦,他觉得,值此特殊时期,陈执中却不分轻重缓急。 于是他微微拱手:“陈府尹,卑职以为,如今争论此事毫无意义。省试在即,陈府尹难道不该想想,应如何维持治安?” 他这不是不卑不亢,他这叫嚣张。 所以,暴脾气的陈执中拍案而起。 “赵三郎!某正为此事唤你前来!你身为大宋胥吏,食君之禄,为何与闲汉泼皮沆瀣一气!” 赵昂心中微惊:这黑厮好火爆的脾气。 他霍然起身,沉声道:“陈府尹此言差矣。我等俸禄,难道不是民脂民膏?闲汉泼皮便不是民?” 他这逻辑…完全没问题。 人家闲汉泼皮…也是缴税的纳税人。 而且,人家也是有人权和尊严的。 但陈执中何等样人,岂会如此容易便被驳倒。 他冷笑不已:“赵三郎,开封府之所以繁华,可不是靠闲汉泼皮!” 赵昂冷笑以对。 “陈府尹言之有理!然则,陈府尹觉得,开封府之所以有上百帮派,每日里大小恶斗、厮打不休,却是为何? 他们是吃饱了撑的?还是每日游手好闲衣食无忧? 陈府尹身为开封府父母,却不能让治下百姓安居乐业,难道不该为此羞愧吗?” 陈执中扬起手,指向开封府大门。 “赵三郎,开封府百业兴盛,漕运陆运往来不绝,货栈商行作坊林立,摊档多如牛毛。 你自己说说,到底是本官无能,还是那些腌臜泼才们好吃懒做?” 赵昂拊掌冷笑:“精彩!陈府尹果然辩才无碍!” 他也指向开封府大门。 “陈府尹,开封府物价如何,您这一方父母到底清不清楚?若做那些行业足以养家糊口,谁会豁出命打生打死?” 他冷哼一声。 “家兄为富贵人家做西席,每月能挣五六贯钱,但他家中每日只吃两餐!若非卑职接济,家兄恐怕早已饿死! 家兄这等月入五六贯钱之人尚且如此窘迫,遑论那些月入三贯的脚夫苦力、贩夫走卒!陈府尹可知,那些人,在开封府有多少?” 陈执中终于语塞。 因为汴京城物价确实高。 五口之家,每年的基本生活开销,大约需要三十贯。 注意,这是五口之家的柴米油盐等基本开销。 赵羡已经极为省吃俭用,饶是如此,他一家七口人,平均每年要花六十贯。 孩子生场小病,便攒不下任何积蓄。 他家有三儿两女,着实病不起。 那些生活在底层的脚夫苦力,日子过得如何可想而知。 赵昂叹了口气,拱手为礼。 “陈府尹,卑职出此下策也是迫不得已。那些苦哈哈不能出事,他们都是各自家中柱石!” 担心陈执中恼羞成怒,他及时送出一个台阶。 陈执中脸黑,因此看不出他脸色变化,但可以明显看出,他神情缓和了下来。 “三郎,即便如此,那些人也不该伤人性命!” 赵昂见好就收,他躬身行礼。 “陈府尹教训的是。卑职已严厉警告过他们,并责令两帮派首脑善后。 若再有此事发生,不用陈府尹开口,卑职也必定带凶手投案自首。” 陈执中微微颔首:“那么三郎,你觉得,该如何应对这次省试?” 赵昂沉吟道:“陈府尹若信得过卑职,便给卑职三天时间,卑职与百余帮派首脑商议一番,共同制订一份计划,呈给陈府尹过目。” 陈执中紧紧蹙起眉头:“三郎,那些人靠得住吗?” 赵昂默默吐槽:这还用问?那帮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贼厮鸟…当然靠不住!然而…不是还有郡主嘛! 他躬身拱手,回答得掷地有声。 “陈府尹,靠不靠得住,需卑职与他们商议之后才知。左右也仅需三日,陈府尹愿不愿信任卑职?” 陈执中沉吟不语。 赵昂耐心地等着他的回答。 陈执中咬了咬牙:“也罢!三郎,此事便交给你!若能成,某必给你记上大功!” 赵昂松了口气,躬身道:“陈府尹,卑职不敢夸海口,但三日之后,卑职必定带方案至此,这方案可不可行,陈府尹一言可决。” 陈执中点点头,挥了挥袍袖:“三郎,速去准备!” 赵昂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他话说得漂亮,心中却无比忐忑。 那帮天杀的恶贼,到底靠不靠得住? 得,我还是找我的郡主妹妹颖儿去吧! 秦琪一路狂奔,径直跑到任家大院。 天可怜见,他和他老婆恩爱了近一个时辰,又狂奔几里路,这体力… 当他气喘吁吁地跑进任家大院,正巧迎头碰上整装待发的任三郎。 任三郎见是他,甚感诧异:“小乙,你有急事?” 秦琪用力颔首,喘匀气后道:“三叔,耶律娘子要来!” 任三郎微惊。 “这般快?耶律宗真刚刚夺权,便已如此迫不及待?” 秦琪猛然发现,自己错得很离谱。 他原以为任三郎只是任大郎的一员得力干将,如今才看出来,人家分明文武双全,根本不是粗鄙武夫! 就连任二郎,都不如任三郎脑子转得快。 于是他颔首苦笑:“三叔,如此看来,咱们都低估了耶律宗真!” 能做到一国皇帝的,除了司马衷赵佶那几个奇葩、刘义隆那几个傻叉、赵三那几个人渣,有几个能力智商双差? 反正琴棋书画、狩猎武艺样样精通的耶律宗真,能力、智商绝对不差。 他只是贪耍。 任二郎的大嗓门从院中传来:“三郎,车马备齐没有?咱们这就出发!” 他话音刚落,便见到了站在院门处的叔侄俩。 “咦?小乙?嘿嘿,你居然还敢出关?” 秦琪打断了任二郎的傻笑。 “二叔,您面圣时,千万记得上奏官家,耶律宗真要对元昊出手。” 任二郎有些懵。 “小乙,咱俩也就半日未见吧?你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秦琪挠了挠头,将耶律槊古来信的大致内容,言简意赅地讲了出来。 诸如“妾思君,泣泪肝肠断”、“孤坐思君语,梦寐入君怀”、“与君携手泛轻舟,暖春相拥卧溪头”、“凝脂软玉温香,赤烛阑珊,为君绽放”… 这些男女票之间的肉麻情话和露骨无比的小黄诗,他当然没有说出口。 也难怪任丽燕会从柠檬酸晋无数阶,直接突破为硫酸。 万幸任三郎极为了解耶律槊古,否则若被他听去…那简直太尴尬了! 简而言之。在信中,耶律槊古提醒秦琪小心提防萧家人,她会尽快赶到真定府。 与秦琪见面后,他们二人共同商议出一套稳妥说辞,借助多方势力共渡这次难关。 任二郎仍有些懵。 “小乙,耶律娘子也没说打元昊的事儿啊!” 秦琪确认了自己的判断。 任二郎果然不如任三郎靠谱。 任三郎拍了拍秦琪肩膀:“小乙,赶紧回实验室!我们已经知道该如何做了。” 有他这句话,小乙哥放下心来,他行礼后匆匆离去。 他找准位置,一跃而起,轻灵无比地翻进院中。 别看他如此轻松写意,若换成外人,骨断筋折都是轻的。 这院子中,处处都是机关,可谓步步杀机,仅地雷,他就埋了三十颗。 能在这院子中随意走动的,也就他和他老婆二人,武功高强如任三郎,都需仔细观察秦琪的脚步。 他顾不上洗澡,匆匆备好火锅,便低声唤醒了疲倦不堪的任丽燕。 任丽燕习惯成自然地撒了半晌娇,这才在秦琪喂食下吃了顿鲜美的涮羊肉。 收拾妥当后,小乙哥拿出制取苦味酸的原料,小心翼翼地计算配比和方程式。 突然,一旁的任丽燕噗嗤一笑。 “哟?您还正高级工程师呢?这么原始的黄火药,至于这么紧张?” 小乙哥被她无情鄙视。 第93章 重生优势 幸福烦恼 小乙哥本来是担心任丽燕,不愿让她冒任何危险。 然而,这余酸未除的柠檬精,居然出言嘲讽! 小乙哥怒了。 嚯!我这暴脾气!你敢鄙视我?你说我不行?你行你上啊!于是他站起身,指了指铅笔和图纸。 “乖宝儿,你来!” 任丽燕冷笑连连,径直坐到设计位中,唰唰唰飞速写了起来。 小乙哥本来颇为不屑,但越看眼睛瞪得越大。 我去!这就是重生者?你咋不上天呢! 任丽燕写满了一张图纸,双臂抱胸,高昂起螓首,如一只傲娇的小凤凰。 小乙哥拦腰将她抱起,直奔休息室而去。 任丽燕一颗芳心无限欢喜,口中却大呼小叫。 “登徒子!你要做甚!人家直到现在还浑身无力呢!” 小乙哥色心大动:“不用你出力!躺平便是!” “大坏蛋!你放开人家,人家捶死你!” 小乙哥心情正佳,于是他讲了个冷笑话:“那你用你的小拳拳捶死我吧!” 他将本就衣冠不整的任丽燕轻轻丢到炕上,放下床围子,享受着“淫雨霏霏”之趣。 春风十几度、云雨一时辰后,小乙哥终于累趴下了。 他想,如果这都不能让正处于排卵期的任丽燕怀孕,他便只好躺平,专心享受“淫雨霏霏”之趣。 任丽燕如一只小猫咪一般,慵懒地蜷缩在他怀中,强打着精神撒娇。 “好哥哥,人家是不是比那个骚古强多了?” 小乙哥愣了一下后,才反应过来“骚古”指的是耶律槊古。 他轻笑道:“是啊乖宝儿,在我眼里,你是最好的!” 他默默补充:那契丹小乖乖只要不作妖,也是最好的! 他抱紧怀中玉人,试探问道:“乖宝儿,你还记不记得其他实验数据?” 任丽燕眯起凤目,撒娇道:“铝酸盐混凝土、无缝管数据、镗床镗刀、膛线、燧发线膛枪、后装式线膛炮、狙击步枪、枪炮弹药,姐姐都… 哎呀,姐姐突然都忘了!怎么办才好?小乖乖,你说你要怎么做才能让姐姐想起来?” 可怜小乙哥正听得欣喜若狂,却被她兜头泼下如此一大桶冰水,心中的郁闷、酸楚可想而知。 小乙哥想哭。 吃醋的女人好可怕! 她这是逼自己主动卖身… 小乙哥的兴奋和苦闷,其实很好理解。 任丽燕刚刚写满的那一张纸,是关于硝化棉胶质火药的详细实验数据。 相对于初级的黄火药苦味酸,硝化棉胶质火药…我还是用近代科技说明吧。 苦味酸是十九世纪的主流枪炮弹药,而无烟火药是马克沁机关枪的研发基础。 甲午海战,北洋水师输给岛国,军费不足、贪腐当然是主要因素,但硬实力的差距也是重要原因。 岛国舰炮都是用苦味酸弹药,北洋还是黑火药,甚至就连黑火药,也装备不足。 这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机关枪的出现,为军事史掀开了新的篇章。 而机关枪之所以会出现,正是因为无烟火药的大范围应用。 无烟火药配方成熟稳定之后,才出现了机关枪、机关炮、电发射火箭炮等高杀伤热武器。 小乙哥本想研发使用苦味酸,任丽燕却直接将小乙哥的终极目标:无烟火药的实验数据写得清清楚楚。 他怎能不欣喜若狂? 仅此一项,便至少让他节省出半年的时间,而且,无烟火药的原料制取,远比苦味酸简单。 苦味酸的优势在于,它的科技树上延,便是梯恩梯这一工程爆破炸药,这是开山采石的神器。 未来的铝酸盐混凝土,原料全靠梯恩梯爆破。 秦琪准备以硝化甘油胶质无烟火药做枪炮火药。 何况,任丽燕这个重生者记住的,还有很多详细的实验数据。 在小乙哥眼中,她已经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女神,能让他更好更快拯救这个世界的女神。 于是,他搂紧怀中的女神,坚守绝不卖身的底线,为怀中的女神讲述他的伟大理想。 他的理想国,是以神州为中心,建立一个没有战乱、没有剥削和压迫、人人安居乐业衣食无忧的世界。 他的参照物,当然是伟大的祖国。 “乖宝儿,这就是我的理想国。或许,在我有生之年看不到这盛世景象,但至少咱们可以给子孙们打下一个良好基础。” 他眼中露出希冀的光芒,感染了他怀中的女神。 女神觉得好羞愧。 男票,不,爱人的心中,装了整个天下,我却只有自私自利的想法,好羞愧! 于是她柔声道:“小乖乖,你先搂着人家睡一觉好不好?” 她着实太累,累到几乎睁不开眼睛。 秦琪轻吻了她一下,紧紧将她揽入怀中。 女神心道:撒娇好费心哦!小乖乖好贴心哦!人家先睡一觉再帮他。 小乙哥乖巧无比地搂紧女神,闭上了眼。 于是,他先打起了呼噜。 他辛勤耕耘大半天,中途又是狂奔又是备食材,哪里还撑得住? 任丽燕甜甜一笑,幸福地偎依在爱人温暖的怀抱中,沉沉睡去。 此时已是申时。 二人再次相拥醒来时,已是星光满天。 夫妇二人再次恩爱一个时辰后,终于相拥而眠。 既然有任丽燕的实验数据,秦琪便不再急于研发,安抚好女神,让她心无芥蒂,才是重中之重。 情商超高的小乙哥如是想。 何况…这淫雨霏霏之趣…妙不可言。 就在小乙哥陷入温柔陷阱,享受幸福烦恼之时,赵昂却有些抓耳挠腮。 时间回到午时。 赵羡已带着自己和赵昂的两个长子,也就是大郎和二郎,启程赶往真定府。 依照惯例和他家的经济规律,他也只能如此,拖家带口去真定府教书… 一来,他担心自己的孩子们长途跋涉后,会水土不服; 二来,妻儿留在汴京,官家和任家都会给予多方照顾,总好过跟着自己去边州真定府。 看官们别忘了,这时代之人的乡土情怀。 所以,地点依旧是潘楼的某个包厢,找不到狗头军师的大佬赵昂,只好亲自组织召开了一次秘密会议。 与会者,有荆王赵元俨、任大郎和寿宁郡主赵绮颖。 目前,或多或少知道一些赵绮颖隐藏身份的,在官方层面只有这几人。 “颖儿,情况便是如此,你觉得可不可行?若不可行,下午我便去找那黑厮。” 赵昂向寿宁郡主拱拱手。 赵元俨也看向自己的宝贝女儿。 在他看来,女儿嫁给秦琪,宝贝女儿四字才算实至名归。 任大郎已经笃定,赵绮颖是汴京城江湖大佬。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他选择对秦琪隐瞒。 所以,尽管任二郎长得丑,脾气又不好,嗓门儿贼大,脑子还不好使,经常性地坑秦琪… 但在任家众人中,小乙哥最喜欢的,偏偏还是任二郎。 因为任二郎率直善良。 赵绮颖微微沉吟后,却看向了任大郎。 “任大叔,您所说的计划,何时可着手执行?” 任大郎摩挲着微须的下颌。 “殿下,待二郎赶来,便可执行。具体时间…一旬之后吧,彼时各地士子应已渐渐汇聚汴京。” 今日是正月廿九,一旬后,恰好是各地士子们陆续大规模进京之时。 赵绮颖又看向赵元俨。 “父王,您于东城外筹建的漕运中转市,西城外筹建的货栈市,何时能建成?” 赵元俨抚须沉吟:“半月之内便可竣工。” 于是,赵绮颖以灿若晨星的美眸凝视着赵昂。 “三哥尽管放心!大事定矣!” 第94章 求知孔目 翔实数据 赵绮颖在说完这句话后,便绝口不提帮派之事。 赵昂完全没听明白。 解决底层就业问题,与帮派维持治安有何关系? 那些刀头舐血的帮派首脑,真的靠得住? 赵羡不在,所以他觉得自己心眼儿有些不够使。 “殿下,那…陈府尹要的方案?” 物流、大宗交易小达人任大郎已经听懂了,于是他笑着看向赵昂。 “三郎,方案便交给哥哥我吧!不用三日,明日下午你来任店找我,哥哥设宴款待两位相公、章学士、陈府尹和两位县尊。” 祥符县孔目赵昂,肯定不够格参加这么高级的宴会,但宗室赵昂完全不成问题。 虽然他是庶子,但他爹毕竟是赵祯的嫡亲堂叔,他只是因为老娘是婢女,所以享受不到许多宗室福利而已。 精明的任大郎清楚,赵昂不可能一直做孔目。 之前,是赵昂不愿放弃这等肥差,但时势造英雄,英雄又反过来影响时势。 以赵昂这种性格、阅历、见识和出身,仅仅做个孔目,着实有些屈才,尤其是在秦小乙全力推动天下大势的情况下。 注意,他是宗室耶!还是被赵三neng死的赵四孙子,只做个胥吏,赵祯面子上能好看? 他不怕被宗室中人暗地里戳脊梁骨? 赵昂的胞兄赵羡,不就是个例子? 遑论赵昂和赵绮颖虽非亲兄妹,感情胜似亲兄妹! 任大郎已打定主意,要提前投资赵昂。 所以,小乙哥一点儿也不喜欢精于算计的岳父任大郎,他对任大郎只是爱屋及乌。 赵昂如百爪挠心般急于知道,任大郎和赵绮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但他清楚,此事问了也是白问。 是以,他恢复到一贯的不苟言笑,只是劝酒,不再多言。 这顿饭一直吃到申时方才散场。 赵昂牵着马,默然垂首走向虹桥,途中偶遇一个与他甚为亲近的丁姓工头。 二人寒暄几句后,赵昂突然道:“哥哥,你听说没有,东西城外,要开两座货市?” 那人先是愕然,随即恍然。 “三弟,似乎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哥哥听到的消息,却是有人要兴建两座大榷场。” 赵昂心念电转间,心中升起一丝明悟。 于是,他微微拱手:“哥哥,走,咱们寻一脚店,叫上张二哥、王六哥他们,一起去吃酒!弟有个发大财的门路,要跟哥哥们商量商量!” 那工头大喜:“三弟不愧为义薄云天赵三郎!此事不劳三弟费心。” 他唤来跟班,吩咐几句后便挥挥手让他们离去。 “三弟,咱们不去脚店,脚店无甚意思,咱们去潘楼,叫上几个歌妓陪酒,哥哥做东!” 于是,酉时中,赵昂与几个工头一起,重返潘楼。 正所谓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又所谓猫有猫道,鼠有鼠路,听着这几个工头交换消息,赵昂渐渐恍然大悟。 他想起二哥赵羡临走前的话,心中对秦琪更感钦佩。 他暗道:颖儿何其幸哉,居然找了如此良配!他俩若配合得当,汴京百姓将享大福! 于是,是夜,璀璨星空下,小乙哥在辛勤耕耘;赵羡立于船头仰望夜空;赵昂心满意足地策马回家;任二郎兄弟几人匆匆赶夜路… 耶律槊古坐在马车中望向西南,一颗芳心中,尽是小乙哥挺拔英武的身姿。 翌日清晨,秦琪准时在卯时醒来。 他绕着实验室,在光秃秃的树林中跑了一大圈,又跑回小院做完全套力量、身法、几套内外家拳法等训练。 他洗净手后,开始和面烙饼,当饼烙熟,他临出门跑步前以小火煨炖的牛肉汤,火候也刚刚炖足。 他用香喷喷热腾腾的真定名吃牛肉罩饼,唤醒了犹在酣睡的任丽燕。 在这一刻,任丽燕突然产生了一种时空错乱感。 在她重生前,只要是在实验室,这就是他们夫妇的日常。 因此,她顾不上穿衣服,匆忙凑到梳妆台前。 她闭上了眼睛,深恐镜中出现的,是那个年逾花甲的自己。 她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将眼睛张开了一道缝。 理所应当地,出现在镜中的,是一名如姑射仙子的二九少妇。 小乙哥先是有些懵,随即便再也挪不开眼。 那具如凝脂软玉般的胴体,让他百看不厌。 任丽燕有些失神,她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哦…对了,我已经重生,这是我和他的另外一次人生。 好幸福! 我不能再像上一世那样,让他为我伤心。 嗯…对了,实验数据,一会儿我就写出来! 她回过头,看着那端着食案、痴痴望着自己的秦琪,芳心一阵甜蜜。 对了,和前世不同,他爱我爱得毫无保留。 好幸福! 于是,她凝视着他,甜甜一笑。 看到她这勾魂摄魄的一笑,秦琪好险没将手中的食案丢掉。 “乖宝儿,你…你没事儿吧?” 他用力咽了口口水,将食案放到书桌上,有些蠢蠢欲动。 任丽燕嫣然一笑,张开了怀抱… 良久后,秦琪用力吻了一下怀中玉人,帮她穿戴整齐,自己也匆匆穿上衣服,这才重新挂好床帷。 任丽燕轻轻揉了揉有些酸胀的腰肢,大发娇嗔。 “小乙哥,都怪你!人家腰好酸!” 她声音发嗲,极为性感娇甜。 见小乙哥两眼放光,她大为惊恐,当即求饶。 “不要!人家太累了!好哥哥,人家这就写实验数据,你快去热饭吧!” lsp秦琪用力咽了口口水,依依不舍地端起两碗冰凉的牛肉罩饼,一步三回头地走到了院中。 任丽燕强忍着羞人的酸痛,伏到书桌旁,取出纸笔,一边仔细思索回忆,一边写下一行行实验数据。 这些数据,都是前世他们夫妇夙兴夜寐的心血。 回忆着这些数据,任丽燕再次回想起自己前世的经历。 那时,两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一个聚精会神地做着各种实验,一个专心致志地记录多项数据。 虽然他们夫妇一整天都说不了几句话,但这种沉默的默契,胜过千言万语。 只可惜…唉!都怪自己太任性,又太傲娇。 明明彼此深爱着对方,为何自己放不下那份矜持? 她写下这张纸上的最后一行字,再次感慨。 好幸福! 她突然伸出玉手,当即便有一只大手取走了她写满字的纸,另一只大手为她铺好另一张纸。 她抬起螓首,对大手的主人嫣然一笑,再次伏案疾书。 好幸福! 这次,是夫妇二人同时感慨。 任丽燕是感慨,他们的默契比前世早了四十年; 小乙哥则感慨,自己拯救这世界的时间,被提前了四十年。 盖因这实验数据足够翔实。 从数据的记录方式就能看出来,自己严谨细心的风格,从未改变。 空白组、对照组和实验组,三组数据、三组方差分析和t检验结果,包括罗列方式在内,完全是自己惯用风格。 而这,只是无缝钢管的加工方式这一项实验。 小乙哥欣喜若狂。 于是,他将自己偷摸做出来、一直舍不得吃的零食,一股脑取了出来。 其中有榛子、冻干的糖炒板栗、香炒松子等各种坚果;反复试验调配的麻辣锅巴;甚至还有麻辣干脆面。 他当然没有辣椒,但他有胡椒粉。 他的胡椒粉,在他这吃货反复调配后,与辣椒的辣感已经极为接近。 忙碌一整天、加享受美食一整天后,任丽燕终于将全部实验数据抄写完毕。 一共一百三十二项实验,她写了三百多张纸。 不用她动手,只需她张嘴,小乙哥殷勤地喂她吃了一顿麻辣火锅。 饭后,小乙哥又极为积极主动地为她做了一次全身按摩。 按摩后,小乙哥又将她抱进浴室,夫妇二人舒舒服服地在浴缸中泡了一个热水澡。 又是一夜春宵。 翌日清晨,小乙哥正要出门锻炼,却被任丽燕紧紧抱住。 她用力吻了秦琪一口,取出记录火帽实验数据的那张纸,娇甜无比地撒娇。 “好哥哥,这几天你先给人家做一把左轮手枪防身好不好?” 第95章 方案通过 豪兴路演 时间再次回到前一天,也就是任丽燕专心写实验数据,二狗子秦小乙殷勤喂她吃零食的下午。 赵昂如约赶到了任店,任大郎早已站在门口等候。 见他进了大堂,任大郎笑着指了指楼上。 “三郎,咱们先上三楼聊一聊,相公们要到申时末才过来,你吃过午饭没有?” 赵昂颔首:“大哥不用管小弟,小弟已吃过了。” 任大郎见他欲言又止,便笑着摇了摇头:“三郎莫急,有话咱们进包厢再谈。” 任大郎引着赵昂,一路保持沉默,走进任店私密性最佳的包厢之一。 吕夷简拉紧房门,亲手为赵昂倒上一盏深红的茶汤。 这茶,是小乙哥以自己反复培养的菌株发酵制成的黑茶。 由于他前世的经历,他对益生菌和有益菌有极深的研究,在这个世界研制成功显微镜后,他已经将许多菌株研究了个遍。 任仁济的酸奶,已经风靡真定府、深州、赵州、平定军和定州。 若非保质期不够长,任大郎早就将其带到汴京了。 咱们继续说黑茶。 这种黑茶,是由任家商队自赤壁带回的茶叶制成。 在此科普一下,黑茶并非起源于安化,而是源自宋真宗时期赤壁非遗青砖茶。 北宋的茶道,与后世的湖南广东擂茶极像,小乙哥这个河北佬喝不惯,所以他将赤壁的青砖茶,升级为成熟版黑茶。 他之所以不喜欢这时代的茶道,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太费时间! 在他这理工狗看来,这仪式感十足的玩意儿,除了浪费时间,毫无意义可言。 而且,黑茶属于深度发酵茶,抗脂质过氧化效果不错,对心脑血管有较强的保护作用,常喝黑茶,可降低心梗脑梗几率。 任大郎做了个请的手势。 “三郎,尝尝这种茶。” 任三郎极为诧异地看着这套陌生的烹茶工具、这盏清澈黑红的茶汤。 “哥哥,这是何茶?” 任大郎呵呵一笑:“没见过吧?这也是小乙的发明。三郎先试试好不好喝?” 赵昂捧起茶盏抿了一口,只觉入口香醇,入口回甘,咽下之后,齿颊留香。 “好茶!弟也算遍尝名茶,但从未喝过如此香醇甘甜之茶!” 吃货小乙哥秘制的黑茶,口感一定差不了。 酵母菌等有益菌,已将茶多酚、丹宁质等物质氧化为带醌式结构的富氧芳香醇,所以不但口感极佳,而且保护内皮细胞。 任大郎抚须笑道:“三郎,哥哥已将茶引全部换为这种茶叶,稍后送你几包。” 赵昂细细品着茶,以及任大郎的话,他沉吟片刻后决定挑明一切。 “哥哥是想在汴京城外建大榷场?” 他说的,是类似真定府食品批发市场那种榷场。 任大郎闻言哈哈大笑。 “非也非也!三郎,哥哥要做的可不只是榷场,还有各种作坊!榷场只是第一步计划。” 他自袖中掏出厚厚一沓纸,递向赵昂。 “三郎,你先看看这个!” 赵昂接过来这厚厚一沓纸,只看了几行字,便目瞪口呆。 一时之间,包厢内针落可闻,惟余赵昂翻动纸页之音。 任大郎悠然自得地品着茗,拈须渐渐陷入沉思。 半晌后,他霍然起身。 “三郎,你先看着,哥哥去接诸位相公上来。” 少顷,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赵昂当即放下手中的方案,站起身相迎。 来人除了吕夷简、宋绶、章得象、陈执中和赵昂上司富弼外,还有右谏议大夫、知审刑院的宋庠。 此外,还有一人跟在提着一个提包的任大郎身后,那人三旬上下年纪,中等身材,仪表堂堂,长须飘飘,身着绯袍,颇有威仪。 赵昂一惊,他恰好认识那人。 那人,赫然正是御史台的殿中侍御史文彦博。 赵昂迎上前正要行礼,却被吕夷简扬手阻止。 “三郎不必多礼,大郎的计划,老夫早有耳闻,此番还需你多出些力,咱们进去详谈。” 众人进入包厢、各自落座后,任大郎从包中掏出自己做的方案,给与座的每一人都分发了一份。 随后他对文彦博拱拱手。 “此番请文御史前来,是想请文御史把把关,看看这份方案,是否存在僭越或违规之处。” 文彦博笑着站起身还礼。 “开国子言重了,下官谈不上为诸公把关,只是略尽绵薄之力,查漏补缺而已。” 吕夷简笑道:“文御史莫自谦,本次两试事关国本,仅有两府支持可不行,还需文御史首肯,方可执行。” 在仁宗朝,御史台的主要日常当然是喷人,但其还有一项重要职责,便是监察两府,也就是中书门下和枢密院这两大机构。 在北宋,中书门下相当于其最高行政机关,而枢密院,则相当于其最高军事机构。 三司这个机构特殊,要受许多衙署同时监察。 因为三司掌管全国财政收入支出调度、各路转运、漕运、民政、税收、盐铁茶专卖、榷酒榷曲制等多项大权。 简而言之,三司是滋生腐败的温床。 虽然北宋是高薪养廉,公务员待遇堪称历史之最,超过大明百倍,但由于三司的收支额度太大,所以贪腐在所难免。 秦琪未来同学张方平,就是在三司使任上,被黑脸包拯喷倒。 在仁宗朝,由于赵祯仁厚且广开言路,所以政治清明,贪腐并不严重。 当然,厢军禁军除外。 但到赵曙即位后直至北宋完犊子,御史台再也不复仁宗朝的荣光。 文彦博不再废话,拿起方案便细细读了起来。 他不愧为树洞取球的神童兼大文学家,很快他便读完了这厚厚的方案。 他拿起方案,将自己改正后的部分读了出来,吕夷简和宋绶纷纷称善不已。 酉时中,众人商议完毕,任大郎吩咐开宴。 歌妓鱼贯而入,酒菜流水般布满,趁众人开怀畅饮之时,任大郎微不可察地对两位相公使了个眼色。 他告罪退出包厢,径自来到另一个隐秘包厢。 在这里,赫然坐着两府三司其余相公、吃瓜六人组。 吕夷简和宋绶紧随其后。 李用和、李昭亮已有些迫不及待,前者轻轻叩了叩桌面。 “大郎,立即开始吧!老夫也好尽快告知官家结果。” 晏殊、叶清臣两位计相,更是干脆取出了算盘和纸笔。 任大郎哑然失笑。 他拱拱手,从提包中取出更厚的一沓沓纸,分发给众人。 旋即他将一块移动黑板搬到包厢正中,取出粉笔,郑重其事地拱拱手。 “诸公,在开始讲计划书之前,我必须再次强调:此事涉及大宋国运,诸位务必严守秘密!” 七十二岁的陈尧佐挥了挥袍袖。 “大郎尽管放心,在座诸公皆为肱股重臣,更何况,谁会傻到将发大财的机会拱手相让?” 诸公纷纷轻笑。 李用和再次催促:“快开始吧!” 任大郎清了清嗓子,开始激情路演。 “诸公既然已知小乙的重工计划,那么,在下这个计划,便是重工计划的有力补充。 诸公想必已得知,官家要小乙指导将作监生产玻璃、燃气灶、四轮马车、棉毛制品、军用速食、民用方便食品、皂类等日化品、新式酒水饮料的消息。 但诸公应该更清楚,将作监…呵呵,其效率及体制是何等情况。 是故,经在下与官家详谈后,官家决定,将这些轻工产品,由任家牵头,官家控股,兴建各式作坊。 然而,实际情况是,这些轻工产品从研发到投产,周期极为漫长,所以,为了更好利用这个空白期,在下制订了这个商业计划!” 李用和轻咳一声:“大郎,说重点!” 任大郎呵呵一笑,随即变得激情四溢:“在下认为,不管是兴建作坊,亦或投产未来的新式军械,都需做好第一件事!那便是整合资源!” 见诸公聚精会神地凝视着自己,任大郎胸中豪气陡生。 “在下与诸公,便从改变汴京城做起!” 第96章 落实方案 设计手枪 任大郎激情四溢地做完路演后,包厢内却针落可闻。 几个眨眼的功夫,这包厢内才爆发出被刻意压低的欢呼。 赵祯的代表李用和,对这份计划书极为满意。 “大郎,这份计划何时可以落地执行?” 任大郎笑着拱拱手。 “国公爷,只待二郎赶来,计划便可执行。但在此之前,还需国公爷向官家请旨。” 李用和笑着颔首。 “大郎此言甚是!诸公先莫着急,待某带这份计划向官家请示之后,咱们再细细商议。” 除两位不停拨打算盘的计相外,诸公纷纷颔首称善。 晏殊一边低头打着算盘,一边问道:“国公爷,官家的股金,全部从内藏库出?” 李用和当即答道:“没错,请三司两位相公放心,官家绝不动用国帑!” 晏殊无法再淡定。 他停下计算,霍然起身,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毫无形象地搓了搓手。 他那副神情,像极了一个市侩油滑的老商贾。 “国公爷,且听下官一言!” 李用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突然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堂堂大宋计相,而是个坑人无数的侩子手,也就是车船店脚牙中的牙人。 他强忍住擦冷汗的冲动,强笑道:“晏相公但说无妨。” 晏殊谄笑道:“国公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对不对?” 李用和颔首:“不错!” 他默默吐槽:契丹、大理又算啥? 晏殊下意识地搓了搓手:“那么国库也是官家的,对不对?” 李用和继续颔首。 晏殊笑容更盛:“那么,国公爷,国库出资与内藏库出资,又有何分别?” 李用和被这坏得很的读书人忽悠瘸了。 他居然点了点头:“是这个道理。” 晏殊兴奋地搓了搓手:“国公爷,既如此,这股金便从国库出,如何?” 李用和挠了挠头:“等等,晏相公,有点儿乱!容某想想。” 吃瓜六人组另外五人,努力憋着笑,却并不开口帮忙。 哎呀呀,不曾想,居然又有大瓜吃!喜大普奔有木有! 两府三司其他相公都看傻了。 同叔也太坏了吧?你这么欺负老实人真的好吗? 任大郎以手抚额。 他实在看不下去了,插口道:“晏相公,关于国库与内藏库的分润比例,您可亲自去面圣询问,您跟国公爷商量有何意义?” 李用和这才反应过来。 哎呀!险些坏了大事!晏同叔你这老小子坏得很!股金从国库出的话,老子外甥的内藏库还能分到一文钱? 这计划有多挣钱,傻子都能看出来! 他有些气急败坏:“晏相公!你想坑老夫?” 晏殊毫不脸红,干笑道:“国公爷,话不能这么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国库充裕,对官家而言绝非坏事! 您看,西北局势…” 这下,连吕夷简都看不下去了。 “同叔,你少说两句吧,自去岁全国大旱至今,官家已经从内藏库支出近九百万贯,就这还不包含与契丹榷马。” 吕夷简真不愧为赵祯的贴心小棉袄,他这话一出口,便让晏殊哑口无言。 赵祯内藏库总共拨出多少银钱,旁人不清楚,他这计相焉能不知? 自他返京上任三司使以来,赵祯不但从未找他要过一文钱,反而经常性贴补国库。 这样的皇帝,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纵观天下,能如此做的,还有谁? 至于官家的钱从何而来… 谁让官家有个好女婿呢! 晏殊有些心塞。 有些心塞的,还有杜衍。 老夫怎么就没抢先一步,让闺女给小乙做妾呢? 人家随随便便弄个发明出来,就能换个金山,跟着这么个官人,女儿做妾又何妨? 别人家的姑娘年龄不合适,可我家丫头适龄啊! 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如此英才已经被官家霸占。 唉!好心塞! 晏殊默默坐回座位,有些心灰意懒。 叶清臣不知道上司的苦恼,他将算出的数据递了过去。 “恩使,下官已算出,若按任大哥的计划,控股的分红,约为每年一千八百万贯上下。” 这个数据,大约相当于后世的二百亿。 注意,这是分红的纯利。 晏殊突然有种一刀捅死叶清臣的冲动。 兄dei,这钱跟咱们三司还有一文钱关系吗?我怀疑你在补刀! 叶清臣不知晏殊正在用眼神杀死自己,他不停指着计划书中间隔出现的某些行极小字眼。 “恩使请看!控股方要负责解决协调…,还有…,还有…,这些可都是咱们三司专长。” 晏殊顺着叶清臣的手指望去,精神猛然一振。 他霍然起身,一把拽住叶清臣。 “走,道卿,咱们另寻他处,拟一道三司针对这份计划的奏疏!小乙这孩子如此体贴,咱们不能辜负他的美意!” 李用和也站起身:“大郎,趁着未到宫禁,老夫也要进宫面圣。” 其他人也纷纷起身告辞。他们要回家调集资源和人力,提前做足准备。 吃瓜六人组另外五人,不再对吃瓜感兴趣,他们急于去整合各自资源,要跟着官家赶上风口,大干一场。 不到一柱香时间,包厢内便仅剩任大郎、吕夷简和宋绶。 三人苦笑着返回陈执中的包厢。 好一番推杯换盏后,吕夷简和宋绶二人,也拱手向众人告辞。 “大郎,我等也要整理奏疏,明日清晨的大朝会见!” 于是,是夜,汴京城看似平静如昔,却暗流汹涌。 时间来到翌日清晨卯时。 在秦琪的秘密实验室中,当任丽燕说出想要一把左轮手枪时,小乙哥笑了。 他接过火帽的实验数据,用力抱住女神。 “乖宝儿,你真是我的女神!你再睡一会儿,我这就去准备。” 任丽燕甜甜一笑,乖乖钻进被窝闭上眼。 秦琪苦笑着将火帽的实验数据放到一旁。 出于谨慎,任丽燕并没有要求秦琪做出带击锤和撞针的左轮手枪。 从她拿出火帽的数据来看,她想要的,是介于燧发和击发之间的火帽式左轮手枪。 简而言之,任丽燕懂枪。 燧发、火帽触发和击发,这三代枪的研发,任丽燕一定亲自参与、甚至自主研发过。 于是,顺理成章地,任丽燕成了秦琪的宝藏女孩。 他拿起相关实验数据,轻轻走出休息室,莞尔一笑。 “火帽就是哄孩子玩的小玩具!呵呵,柯尔特吗?其实一点儿都不难!” 他默默回味着宝藏女孩任丽燕对自己的爱,渐渐沉浸到一种玄妙莫测的境界中。 当他做好带击锤和撞针的左轮手枪设计图,看向座钟时,赫然发现,时间为辰时中,8点整。 这座钟,为了方便任丽燕看时间,他特意设计为十二时辰制。 也就是说,他仅仅用了不到三个小时,便将科技推进到了十九世纪。 他匆匆忙忙烙了七八张咸食,也就是真定版的煎饼果子。 待他端着放了香辛料、香菜碎和葱花的咸食走进设计室,便看到了美眸异彩涟涟的任丽燕。 “小乙哥你真棒!你居然设计出了和平缔造者!你准备设计铁弹壳定装弹?” 秦琪惊呆了。 我老婆是女枪神! 和平缔造者,是柯尔特经典左轮m1873的绰号。 于是,他满怀期待地问道:“我的小乖乖,你记不记得98k的设计图?” 任丽燕笑得有些邪恶。 “你猜!” 小乙哥不想猜,他想吃了这个宝藏女孩。 任丽燕傲娇地昂起螓首,如一只优雅无比的白天鹅。 “人家的小乖乖,馋不馋马克沁?” 小乙哥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 任丽燕邪邪一笑:“可惜人家不懂!” 小乙哥秒懂。 去特么的坚决不卖身,为了马克沁,老子宁愿做牛做马。 于是他跪了。 “女王陛下!” 任丽燕嫣然一笑:“真乖!爱卿平身!” 小乙哥突然觉得,这本书大概很快要写完。 马克沁触手可及,就问你李元昊怕不怕! 第97章 理想丰满 现实骨感 女枪神兼女王任丽燕,端坐在设计桌前,张开檀口。 二狗子秦小乙殷勤下贱地喂她吃咸食。 任丽燕觉得,自己前世的怨念已经一扫而空。 至少,在真定府,他是我任丽燕一个人的丈夫,而且,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会专宠我一人。 好幸福! 嘿嘿,骚古,你在他心里,可有我重要? 志得意满之下,她不再拿捏,而是专心致志地看起手中的经典手枪图纸。 柯尔特m1873,除了威力略差,没有其他缺陷。 但请注意,那个缺陷,是与1873年的雷明顿、毛瑟等其他厂商的手枪对比。 如今是大宋景佑元年,西元1034年。 更何况,在柯尔特和平缔造者,也就是m1873的优异性能面前,那点小小瑕疵根本不值一提。 这可是在牛仔电影中经常出现的经典左轮,乔治巴顿的最爱。 任丽燕之所以如此激动,因为这正是她前世最喜欢的防身枪械。 这说明,他和她心有灵犀。 她一边偷偷欣喜,一边取出各种绘图尺和铅笔橡皮擦,按照自己闭着眼都能在十几秒拆装这把枪的经验,径自修改起小乙哥的图纸。 “小乙哥,膛线设计有偏差!准星的准度不对!后装板的设计完全不合理!还有瞄准凹槽…你到底懂不懂枪!” 她一边暗暗甜蜜,一边无情地鄙视爱郎。 “还有,你这设计说明…全是漏洞!唉!人家太难了!” 好嘛,她不止承担起修改图纸的重任,连审图的活儿也一并干了。 二狗子秦小乙不但没有任何不满,反而一脸谄媚笑容。 “女王陛下说得对!枪械确实非我所长,劳驾您费费心。” 由于性格原因,他这个和平主义者确实不喜欢枪械。 他之所以对枪械有研究,还多亏了他家老二喜欢这个。 这就是有儿子的好处。 小男孩都喜欢车船飞机枪械,连带着秦琪这个理工狗,也对这些有了深入的研究。 相信我,他绝不是为了为了提升他在儿子们心目中的逼格,而是为了伟大的科教事业。 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任丽燕一边修正、审图,一边得意显摆:“亲爱的小乖乖,人家棒不棒?” 小乙哥打断了她的显摆,提出一个极严峻的问题:“燕子,你说这种左轮,该用什么材质?” 材料并非傲娇女王所长,但这丝毫不妨碍她开嘴炮。 “这还用问?当然是用高韧度低碳钢!这么简单的问题,便交给爱卿解决吧!” 秦小乙默默颔首。 低碳钢硬度虽低,但一来韧度高不易炸膛,二来…极容易划出膛线。 他心中哀叹:果然!基础科技限制了枪炮的研发。 哥连高炉都还没造出来,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酸性底吹转炉更是遥遥无期。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秦琪有水力车床和铣床,枪膛加工不难;击发式枪械、加农炮膛线的实验数据,任丽燕也已经写了出来。 他只需根据这数据加工出合适的镗刀刀头即可。 冷轧高精度无缝钢管也不存在任何研发壁垒,因为他已经有了全套数据。 关键点和技术壁垒全部集中于:高韧度的低杂质低碳钢材! 因此,这本破书的科技树还需慢慢发展。 这就是特斯拉先生的超前理论,在百年后仍未转变为技术应用的根本原因。 基础科技跟不上啊! 秦小乙真想向其他穿越客取取经,学学他们是如何在不靠机床、不研发脱杂质试剂、不制造转炉的情况下,制成机关炮等高端热武器的。 他们用的是什么材料?没有机床,没有精磨,他们怎么加工的无缝管?为啥我这么难? 于是他叹了口气:“燕子,你觉得换成渗碳钢成不成?咱们把管壁加厚。” 任丽燕乜了他一眼,抬起自己纤美的玉手。 “小乙哥,你是觉得人家能举动十几斤重的左轮手枪?还是你觉得人家能承住那强大的后坐力?” 小乙哥挠了挠头。 “黄铜如何?” 任丽燕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小乙哥,未再开口。 小乙哥干笑一声:“开个小玩笑。” 他默默吐槽:我老婆还真懂! 黄铜管做水管是极好的,做枪管…太容易炸膛。 他再次挠了挠头:“乖宝儿,那你就按照最优性能审图吧,我再想想办法。” 他决定按照实验室方法试制一些低碳钢。 大不了,老子学习一下锤哥,抡捶连轧钢再冲压… 好吧,说说而已。 抡捶轧钢可以,老子已有机床,还用大锤冲压…莫不是有病? 我直接用十九世纪斜轧钻孔技术钻圆钢,不香吗? 打定要当秦大锤的主意后,他将自己早先做好的小半方容量大石英坩埚搬来,用锅炉中的焦炭引燃实验室小型高炉,进行炼铁实验。 他这个小院占地不足两亩,却有绘图室、冶炼实验室、车间、理化实验室、生物实验室和食品实验室。 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他设在冶炼室中的这个实验室高炉,一次能出三四百斤铁水。 为高炉投料后,他将石英坩埚架于以耐火砖砌成的导流槽末端,底部套上一个耐高温、带多个送气口、两侧带有长手柄的底座。 他掏出纸笔,一边默默计算铁水的各种成分反应式,一边过秤继续投入石灰石和微量碳酸锰。 待高炉仪表显示炉腔内料的状态稳定后,他加快了计算速度,生铁炼好时,他也刚好将处理剂配好。 待高炉中的铁水流出后,他小心翼翼地投入处理剂,对铁水做三脱处理。 将铁水沿导流槽流入石英坩埚后,他便用力踩踏鼓风机开始送风。 这时,由于剧烈的氧化反应,产生了类似火山爆发的瑰丽奇景。 门口的任丽燕被这美景吸引,看得如痴如醉。 小乙哥一边用力踩着鼓风机,一边贱兮兮地将女神拥入怀中。 “乖宝儿,美不美?” 这无耻的混蛋,想利用这奇景乘人之危。 偏偏任丽燕就吃这一套。她眯起凤目,清澈的眸子中满是幸福之色。 “小乙哥,好美!人家好幸福!” 于是,夫妇二人,便在这瑰丽奇景中,相拥而吻。 所幸小乙哥脚下始终未停。 二人吻罢,氧化反应渐渐结束,钢已慢慢炼成。 秦琪将女神抱出这里,关上房门,小心翼翼地侧倾石英坩埚,将千度高温的钢水浇入他早已做好的模具之中。 也就是他天生神力,否则的话,一般人还真推不动这几百斤的钢水。 酸性底吹炼钢的原理,是利用二氧化硅的晶体石英,创造出酸性环境,再利用底部送至内衬的空气进行氧化反应自发热,保持住铁水温度。 真定府平山县的铁矿,虽然比不上契丹平州,但也属于低硫低磷的优质铁矿石,何况秦琪已经对其进行了预处理。 正因为环保小达人秦琪采取的防污染措施,这炉铁水在炼钢时,才不至于浓烟滚滚。 他的铁矿石,是任大郎以铁矿交引换来的。 大宋的盐铁茶交引管理,存在一个极严重的后门式漏洞。 那就是通过转运边路物资,溢十倍甚至五十倍价差,换取盐铁茶交引。 这个后门,让石家、两个高家、王家等勋贵攫取了大宋许多财富。 然而,神奇的是,即便如此,被割韭菜前的北宋百姓,也依然未像开元二十年后的李唐、仁宣后的大明百姓那般,朝不保夕。 因为大宋商业繁盛,经过快速周转流通后,那些人以低价卖出的交引,最终便宜了消费者。 所以,我不明白为何总有人说北宋积贫积弱,若北宋积贫积弱,那开元二十年后的李唐、仁宣后的大明算啥? 吃土的乞丐吗? 那满清…嗯,难怪犬儒和八旗兵混子们会被人欺负。 所以,秦琪才要极力推行重工计划。 言归正传,秦琪将钢水倒入铸模后,不等其冷却为结晶体,便迫不及待地跑出门。 他当然不可能研发出连铸机,但要知道,即便是模铸坯钢材,那也是十九世纪的优等工业品。 任丽燕正焦急地等在门口。 见他出来,她急声问道:“小乙哥,咱们能做出来左轮手枪吗?” 秦琪摊开手:“乖宝儿,恐怕不行,咱少太多工具。” 他挠了挠头:“我先做出胶质无烟火药吧!” 第98章 赵祯首肯 蓄势待发 就在低碳钢提前七百多年问世之时,赵祯正端坐于御书房,与一众肱股重臣议事。 这个世界,已经被秦琪改得面目全非。 历史上的这个时期,赵祯正耽于美色无心朝政,反而极为重视修订新乐和校勘集贤院中的图书。 张士逊和吕夷简把持朝政,专心结党,张士逊能力虽不足,但他有吕夷简。 但如今,一切都在朝着秦琪期望的方向发展。 只要范仲淹不作妖,再如历史上那般献上《百官图》,秦琪便准备说服赵祯和吕夷简,将这位无愧于“文正”二字的贤臣调回汴京。 御书房内,文有两府三司诸位贤相,加开封一府两县三能臣;武…当然只有吃瓜六人组,加任昭辉。 这简直…好吧,这充分展现出北宋文强武弱的现状。 总之,除了王贻永有大才,李昭亮长期在及格线徘徊外,其他人都是混子。 夏守赟、郭承佑都是庸才…这其实还是客气的说法。 任大郎当然不是混子,他只是个大商贾。 所以说,大宋庆历三败真不冤。 李元昊用兵…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儿。 别说唐代三流名将高仙芝,宋初四名将中最弱的曹玮,他都望尘莫及,但他在目前时代却近乎无敌。 他只负于唃厮啰。 赵祯最让人诟病的就是重文轻武。 种世衡、狄青、折家军,他一个都没用好,王贻永有大才,却被文官集团防死。 刘平其实颇有能力,可惜他被宦官黄德和坑惨了。 相对于群星璀璨到闪瞎那些喷子…好吧,那些无视仁宗盛治、大放厥词的人本来就是瞎子。 总之,相对于文官,仁宗朝的武官…小乙哥读史籍时都忍不住抹眼泪。 杨畋那种水货,被文官吹上天,狄青立下大功,反而让文官臭骂…看官们说说,这都叫什么事儿? 所以,面对这病得不轻的大宋,秦琪懒得纠正文官的臭毛病。 他的对策是:能力不够,装备来凑。 由是,低碳钢提前了七百多年问世,各种合金钢更是提前了八百多年出现。 此刻,御书房内还多了一个年逾古稀、枯瘦但精神矍铄的紫袍大佬王曙。 王曙是寇准的女婿。 历史上,他本应在去年迁为枢密使,但一来杜衍有劝刘娥还政之功,二来,秦万良的老伙计王曙,也想提携杜衍这个晚辈。 所以,王曙拒不接受枢密使之职事官,转而知开封府。 陈执中,接的便是他的班。 赵祯已经将其升为太子太师,接替病重的陈尧咨校勘集贤院。 按照历史,他到今年十月就会病故。 他也是历仕三朝的贤臣,曾做过赵祯的老师,与张咏并称为“前张后王”。 他早已听说过秦琪的故事。 冬天时他身体不适,又从未与任家有交集,所以始终未在本书登场。 这次他本也不愿参与,奈何早朝后,陈尧佐将他拽住,加之他想了解一下秦琪的近况,于是他最终跟了过来。 赵祯见恩师竟然也进了御书房,当即赐座。 王曙捋着洁白如雪的胡须:“官家,老臣听希元说,小乙那孩子又鼓捣出一个京东大榷场、一个京西二榷场?” 赵祯默默吐槽秦琪取名字的水平,含笑颔首。 “恩师,确有此事,朕已赐名为京东榷易院、京西榷市。” 王曙呵呵一笑:“官家赐名,果然非同凡响!然则,这京东、京西二榷场,是要榷易什么货物?” 赵祯指了指晏殊:“有劳晏爱卿为太师解读。” 晏殊拱手出列:“臣遵旨!” 他微微躬身:“王相公,这东西二市,分别设于东西外城之外,其旁边,各有一个大型货场,帮货主押货运输。 货场中店铺,多以车马行为主,货主前来进货,只需携带银钱即可。 其采购货物,可由车马行代其送至指定地址,车马行凭货单、签订之契约结算运费,漕运、陆运均可。 其中,京东榷易院以粮食干货、酒、油、布匹、茶叶、锦缎、瓷器为主。 京西榷市则以各种新式货物为主。 诸如最近汴京流行的各类豆制品、成药、书籍、日用品、木棉布、毛料、昆布粉、十三香…等等。 其毗邻之货场,与京东货场类似。对于零散货物,还可零担拼车船发运。 王相公,这二市只做大宗交易,因此价格低廉。小乙的规划,是将这二市,变为大宋南北货物集散地。 北方牛马,南方茶米,均可在汴京交易。车船货队一旦将路线固定下来,货物往来,必然比原来更方便更频繁。 再者,这二市均傍汴河,货物经水门横穿汴京,运输极为便利,且丝毫不阻碍陆路交通。 最后,一旦车船货队络绎不绝,山贼劫匪们,便不敢再轻易动手,不但胜过货主单独押货往返,且可节省货主雇佣武夫之花费。 至于货物来源,有各路转运使司漕运货物,有任仁济各种货物; 此外还有西夏、契丹榷场榷易货物,以及百姓家中自产之布匹、家具、瓷器等等。” 王曙听得悠然神往,抚须赞叹不已。 “小乙好大的手笔!” 他微微笑着摇头。 “然则,此事有几个大问题:其一,这车马行如何构建自己的商路? 其二,此事投资巨大,回本周期漫长,很容易出力不讨好,谁愿去做? 其三,各偏远军州,如那四路川地,会不会无车马行开商路? 其四,漕运尽头为杭州,杭州至南方诸路,山高水长,商路如何开辟? 其五,呵呵,如此多的车辆马匹,从何而来?海量脚夫苦力,又从何处寻?” 他这几个问题一问出口,不止晏殊,御书房内所有人都忍不住拍案叫绝。 王曙不愧为能臣干吏,他问的问题,均直指要害。 然而,这些问题,都已被秦琪完美解决。 晏殊深深一揖:“王相公深谋远虑,足智多谋,晚辈钦佩!” 王曙含笑抚须:“同叔莫拍马屁!” 他放下抚须的手,拱手对赵祯道:“官家既然召集诸公至此,想必小乙已经做了妥善安排,不知老臣猜的对不对。” 赵祯微笑颔首:“恩师果然见微知着。” 他扬起袍袖:“晏爱卿莫要卖关子,快将小乙的计划告诉太师。” 晏殊笑着躬身行礼:“臣遵旨。” 他直起身侃侃而谈。 王曙最初尚抚须而笑,淡然自若,但随着晏殊越讲越详细,他再也无法淡定。 他霍然起身:“好小子!不愧为小乙哥嫡孙!” 赵祯嗤笑:“恩师有所不知,这孩子坏得很!” 王曙呵呵一笑,拱手道:“官家此话怎讲?” 赵祯拍了拍御案,微嗔道:“这厮临走前曾与朕详谈,然而,自始至终,他对这份计划只字未提! 恩师觉得,朕是否该治他个欺君之罪?罢了,朕这便下旨,责令其务必履行赌约!” 王曙越听越糊涂:“官家,那孩子为何只字不提此事?还有,那赌约又是什么内容?” 赵祯冷笑:“小乙这厮大言不惭,他说十年内,要让大宋税收增至两万万贯。” 御书房内,骤然发生“嘭”的一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晏殊的笏板掉到了身前地毯上。 但他瞠目结舌,犹不知袖中笏板已经跌落于地。 “官家,两万万贯?这…这怎么可能? 去岁全国赋税总额,以石匹缗计,也不过九千多万而已。 若全部折算为钱,最多六千多万贯。他…十年内,他…真能翻两番?” 赵祯呵呵一笑,环视四周:“诸位爱卿觉得,朕该不该下旨?若小乙真能做到,朕便封他郡王!” 第99章 做混凝土 轧高碳筋 真定府,小乙哥的秘密实验室内。 当小乙哥说出,他目前还欠缺太多工具时,任丽燕脱口而出:“二辊式轧钢机?” 小乙哥笑着颔首,随即摇摇头:“不止!乖宝儿,万幸你记得那些实验数据,让咱们节省出许多时间。” 小乙哥如今自信满满。 小小一把左轮手枪,看似简单小巧,实则蕴含了炼钢、轧钢、冷锻加工、精磨加工、切削加工…等诸多技术。 仅仅一个膛线,就能难倒无数英雄汉。 与之配套的铁壳定装弹,技术含量也丝毫不低。 简而言之,若秦琪成功研制出柯尔特m1873及其弹药,那么榴弹炮、迫击炮也就随之突破了技术壁垒,可以顺便试产。 至于动辄几吨重的加农炮…小乙哥表示:实验室太小,那种炮管长六七丈的玩意儿,应该留给将作监。 那么问题出现了。 研制这小小左轮枪所需的工具设备…小乙哥只有各种机床可用,刀头还不匹配。 要知道,模铸坯只是半成品,它需要轧钢后才能使用。 小乙哥要用什么来轧钢?如何冷锻加工?他准备如何加工枪管? 所以,在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一切都来不及。 任丽燕也想通了此节,叹了口气。 “燕子,要不我先手工给你做一把?枪管加长一寸行不行?” 任丽燕毫不犹豫地摇摇头。 “小乙哥,没有意义,这种枪装药量有限,即便加长枪管,也于事无补。你做个数据分析就知道了,差异不显着的。” 加长枪管的目的是为了提升初速和有效射程,但由于和平缔造者的子弹装药量少,所以这么做意义不大。 人家柯尔特公司肯定已经做过上万次实验,最终成品的枪管长度,便是最佳长度。 他的设计图,完全参照的成品尺寸。 秦琪默默盘算一番后,已有了主意。 他已准备做秦大锤。 他拉着任丽燕跑到设计室,翻出铝酸盐混凝土的实验数据。 “燕子,那咱们就尽快做出混凝土吧,再过七八天,咱们便去府衙做图纸培训。” 任丽燕噗嗤一笑:“小乙哥,你只做混凝土吗?混凝土就交给人家吧,那个简单。” 秦琪挠了挠头:“必须做出来轧钢机?” 任丽燕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好像是。否则钢筋从何而来?” 秦琪苦起脸:“用水力驱动?” 任丽燕耸了耸香肩:“您有蒸汽机?还是有发电机?” 秦琪头皮发麻。 任丽燕掩口轻笑。 “大笨蛋!你先将二辊式轧钢机的主结构做好,用石墨坩埚炼一批高强度钢,等咱们出关之后再去河边试验水轮不就好了? 混凝土你不用管,人家向你保证,不但后期强度不会大幅降低,而且全程轻污染。” 小乙哥泪流满面,他用力抱住女神,突然有种回到前世之感。 遥想当年,他和自己老婆,就是这么在实验室中浪漫。 好幸福! 于是,两口子分好工,一同在绘图室绘图、设计配方。 小乙哥小心翼翼地将丙三醇做硝化处理后,眼见得这淡黄色胶体渐渐变得粘稠,他便更加小心地将硝化棉粉末与硅藻土粉混合。 他以手摇式均质机,将大约十斤无烟火药硅藻土粉混合均匀后,极其小心地将硝化甘油倒入其中。 他额头冷汗密布,眼见硝化甘油渐渐渗入粉末,这才松了口气。 随即他摇动均质机,将各组分混匀,见其逐渐胶体化,这才压制成片。 胶质无烟火药,比历史上提前了八百二十年问世。 再看赵祯。 当他说出要封小乙哥为郡王时,王曙当即反对。 “官家莫忘记,异姓人封郡王之前提,是其人收复燕云!官家如此做,不啻于捧杀小乙,还望官家三思!” 吕夷简、陈尧佐…诸公纷纷反对。 与秦琪同为外戚的李用和,说话最为干脆。 “官家莫非是想让小乙成为霍光?” 赵祯悚然一惊。 贴心小棉袄吕夷简笑着打圆场。 “若小乙真能办成,官家届时不如加封小乙为开国侯,那孩子还年轻,咱们须给他足够的上升空间,也可避免年轻人得意忘形。” 王曙继续反对:“二十七岁的开国侯?不妥!依老夫看来开国伯足矣!可给他授八转之勋以资鼓励。” 八转勋,为从四品勋衔,如此既显得皇恩浩荡,又留足了上升空间,毕竟从八转到十三转,已足够秦琪慢慢熬。 如此一来,等他做到郡王,也就顺理成章地做到十三转的上柱国。 开国伯到郡王,中间隔着开国侯、开国县公、开国郡公、开国公、郡公、国公六个档。 陈希元,也就是陈尧佐暗自庆幸,自己带王曙过来,算是带对了。 赵祯也暗暗捏了把冷汗。 好险!朕险些好心办坏事! 于是他笑着颔首。 “吕爱卿,便交由中书门下拟旨吧。若事成,朕便加封小乙为真定县开国伯,若事不成,罚其俸终身。” 这是典型的重赏轻罚。 一分钟几百万上下的小乙哥差钱儿? 虽然他的钱,都被老娘孙幼娘牢牢看管。 王曙笑着站起身拱拱手:“官家,老臣期待这东西二市大获成功!” 赵祯笑着扬起袍袖:“恩师不可冷眼旁观,可愿出资?” 这是要拉王曙入股的节奏。 王曙笑着摇头:“官家,国之干城何其多也,老臣便不分这杯中之羹。然则,官家若要老臣出力,老臣必肝脑涂地。” 老头儿这番话,让在场之人纷纷汗颜。 瞧王太师这风格,这思想,这觉悟! 咱们…唉…还是钱香啊!大不了咱们竭尽全力便是,不参股…心疼啊! 赵祯面露钦佩之色,拱拱手道:“恩师高义!恩师历仕三朝,立功无数,朕必有封赏。” 他看向御书房诸公。 “吕爱卿,宋爱卿,晏爱卿,你们三人拟订股权计划,朕不参股,但三司必须控股! 朕派台谏监督执行,此事若有差池,朕唯卿等三人是问!” 他做事真干脆! 他直接将西府枢密院排除在管理层外,由中书门下和三司管理,台谏监督贪腐。 而且,三司持股至少五成,其余股权由东府中书门下、三司来分。他这甩锅的本事,堪称一流。 反正有台谏监督,你们求东府和三司分股权可以,但别被言官们抓到把柄! 这就是最原始的私募股权行为。 这种游戏规则,瞬间解决了原始资本积累、原始商路开拓等一系列问题。 这年头的文武紫袍,谁没养着护院亲兵?没有护院亲兵,还没有家仆?这不就是现成的卫队? 最后,他挥挥袍袖。 “此事由东府、三司拟旨公开招募股权,三位爱卿负责制订规则,不必烦朕!台谏若有弹劾,朕再来问责!退朝吧,请诸公用心做事!” 于是乎,一场不是变法、却胜似变法的资本主义改制运动,便这么毫无仪式感地开启了。 因为,以这两个市场超前的经营模式和所调集的资源来看,其体量、配套产业和带动的产业…绝对可以改变整个社会。 且让咱们拭目以待。 不得不说,秦琪提出的君主立宪制,对赵祯启发极大,否则,在这皇权至上的时代,赵祯怎么可能不亲自控股? 最终出现这个结果,是由大宋皇帝与士大夫共治的体制、赵祯的性格,以及秦琪的启迪这三点因素共同促成的。 三者缺一不可。 而且,这只是个开始。 若没有秦琪,即便巅峰期吕蒙正、范仲淹、王安石、司马光同坐一桌,而且亲如一家人…都绝无可能,让这两个大型批发市场顺利运营。 因为这两大市场需要的不是理论思想,而是先进的生产力。 走出御书房后,东府两大首脑,请三司二位大佬、任大郎这个官商去东府喝茶。 被赵祯派去打酱油的西府四巨头,则愉快地叫上吃瓜六人组同去西府吃点心。 古稀老头儿王曙默默走在后面,心中感慨万千。 咱大宋,似乎已经发生了剧变啊! 得了,我这把老骨头还是发挥发挥余热吧,去西府问问,西北如今是什么情况吧。 而且,听杜三郎说,他那儿点心特别香甜。 于是他笑眯眯道:“三郎,世昌,等等老夫!老夫问问你,西北如今什么情况?” 同一时间,小乙哥顿笔挠头:“冷轧高碳筋…我怎么比张小泉还难?” 第100章 忙碌数日 出关之时1 飞光飞光,并未被劝酒,于是它在大宋极罕有的紧张忙碌中,匆匆而走。 小乙哥与他正牌老婆日夜疯狂两天、夜间又疯狂四天后,不得不心无旁骛地做起了研发。 因为他老婆的亲戚准时驾到。 为此,任丽燕闹了半晌情绪。 妇产科医生小乙哥,只好耐心为她解释:这不代表没有受孕,关键要看下次生理期来不来。 想孩子想疯了的任丽燕当然不信,小乙哥只好继续耐心为她讲解全套生理卫生课。 然并卵,任丽燕仍旧不依不饶。 情商逆天的小乙哥懂了。 他抱住老婆上床,乖乖陪她聊天,默默听她发牢骚,细细为她做零食。 生理期的女士,咱爷们儿可惹不起。 所幸任丽燕小性子来得快去得更快,亦或因为她通过这种方式,已得到了她想要的温柔呵护。 总之,凡是任丽燕负责的工作,无论是混凝土,还是各种枪炮的研发,都在有条不紊地快速推进。 这也让小乙哥乐不思蜀。 他本就是个技术宅,再加上有精通混凝土和枪炮的倾国绝世佳人作陪,让他恨不得劝飞光千杯酒,让这美好时光永留。 所以,尽管偶尔受些气,常常被撒娇,他也乐此不疲。 在这种愉快幸福的心情的加持下,他的研发速度可谓一日千里,各种技工等级大爆发。 二辊式轧钢机的各种零部件及总成、低杂质高碳钢、甚至是三把左轮手枪,都逐一制成。 任丽燕那边也同样顺利。 经过混凝土结块实验证明,任丽燕研发的铝酸盐混合水泥,七天强度并未出现下降。 由于时间还不足二十一天,所以还需观察验证。 所以,目前问题便集中于两点:一是轧钢机的性能到底如何;二是钢筋连接问题。 钢筋连接是技术壁垒:电焊肯定没有,气压焊…氧气好办但没有乙炔,甲烷这种单碳饱和烃,火焰温度不如乙炔,仅可用于切割; 所以,钢筋连接,只能采用绑扎和套管灌砼这两种方式。 水平钢筋笼,绑扎连接问题不大。 垂直结构…十米以上的承重钢筋笼重达八吨,仅凭套管和绑扎?秦琪可不想折腾出大宋豆腐渣。 他又又又一次羡慕起那些神奇的穿越客。 最终,他决定生产电石以制取乙炔。当然,不是现在,那套工艺设计、相关设备制作,需要耗费大量时间。 而且,钢筋都还没轧出来,乙炔气罐也尚未研发,乙炔暂时还不急。 他忽然感觉,时间有些不够用。 于是,他试探地看向正埋头审榴弹炮设计图的任丽燕。 “乖宝儿,你知不知道电石?” 任丽燕头也不抬:“碳化钙?当然知道,那个又不难。” 不难?大姐,这可是大宋! 秦琪头皮发麻:“你知道工艺?” 任丽燕“嗯”了一声。 旋即她道:“实验室有炉子,焦炭、石灰齐全,等你去汴京后,我就试一试吧,只要原料纯,根本没污染。” 秦琪放下心来,她真懂! 不对!我的天呐! 他急声道:“你做好干燥处理,千万别做乙炔!两试之后我就回来。乙炔有毒的!” 任丽燕这才抬起螓首,嫣然一笑。 “放心吧小乙哥,说的好像人家没做过似的。” 秦琪微微有些失神,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前世。 这就是美好而又浪漫的爱情啊! 的确,这就是理工狗的浪漫。 他咽了口口水:“你别试着做氯乙烯,听到没有?不然…不然…” 任丽燕噗嗤一笑:“怎么,还想和我绝交?那个我不做,氯化氢太刺鼻。再说,塑料又不急用。” 秦琪这才放心。 任丽燕笑着摸了摸爱郎俊脸。 “小乙哥,一会儿咱们试试左轮手枪?” 她掏出秦琪手工精磨的手枪,“咔咔咔”装入六发雷汞无烟火药子弹,“啪嗒”一声上紧击锤保险。 她动作如行云流水,使人赏心悦目。 这暴露出她是女枪神的事实。 小乙哥再次咽了口口水。 他有些紧张:以后我会不会经常被家暴?搞不好她还会枪斗术!她是艾达王? 我给他一个建议:他可以留中分头,再改名里昂。 任丽燕将枪放到绘图桌上,递过去榴弹炮图纸。 “小乙哥,你再审一遍图,射角换算我可能没估准。” 他们设计的榴弹炮,属于一种山炮,将来主要用于西北。 当然,若将来耶律宗真背信弃义,将其用于幽州也完全没问题。 小乙哥接过图纸,将设计说明中的仰角、抛物线换算,重新改了一遍。 仰射和火力覆盖,是榴弹炮的第二优势,其最大优势当然是易运输。 数学可不是任丽燕强项,她也只是刚过及格线。 函数对她而言有些难。 同理,迫击炮图纸,小乙哥从头到尾改了个遍,这虽极轻巧、杀伤力却不俗的玩意儿,需换算之处更多。 小乙哥可是夸过海口,要带成品回京给赵祯的。 忙完这一切后,在女枪神迫切的眼神中,秦琪站起了身。 二人走出实验室,带着靶子走进已吐新芽的杨柳树林。 今日已是二月初六,按照既定计划,他们明日便要出关。 再说回赵羡。 他到真定府城已有三日,在张若谷、秦二郎夫妇帮助下,他于抵达当日,便在真定府书院安顿下来。 儿子有多重视真定府书院,孙幼娘最清楚。 所以,赵羡的一应用具、各种食材物资,无不充裕。 由于出身原因,赵羡的寄禄官为武官正七品上的内藏库使,无职、无阶更无勋,虽然武官本俸较文官略高,但也只有五贯。 但看官们莫忘了,他的职事官是真定府书院院正。 这差遣的添支也为五贯,何况真定府还发放各种“贴”。 他每月仅俸添、补贴等,便有近二十贯。 而在真定府城,有秦家照拂,他基本不用支出。 所以,他对这份高薪且负责教书育人的工作,极满意。 他一直想见见秦琪,但得知后者正在实验室搞研发后,也只好耐心等待。 真定府书院由于他这院正一直未到,教员团队尚未正式组建,所以如今未招生。 赵羡想见秦琪的目的,便是要了解清楚,这真定府书院的招生要求、课程设置、学制和教学目的。 因为,直至他来此三日,都未完全清楚,这真定府书院到底是教什么的。 大宋其他州府军的书院,教的自然是儒家经典、医术杂学等内容。 可真定府书院的教材,却颇为驳杂。 他公廨内书架上摆满的教材,除儒学经典,还有《汉魏晋赋》、《乐府诗集》、《唐诗千首》、《史记》类纪传体史书; 《代数基础》、《平面几何》、《解析几何》、《函数》、《高等代数》、《机械学》、《力学》、《光学》、《土木工程学》、《地理学》、《地质学》、《统计学》; 《金属学》、《无机化学》、《材料化学》、《有机化学》、《分析化学》、《分子生物学》、《生物化学》、《食品学》、《化学工程与工艺》、《生物工程》… 这部分杂科教材,占了书架三分之一。 医科则更多。 密密麻麻的教材,占了书架五分之二,离谱的是,《周易》居然也被归为医科教材。 最让赵羡毛骨悚然的,是绘有各种器官和骨骼结构的《人体解剖学》和《洗冤录》… 仔细读过这两本可怕的书后,赵羡甚至怀疑,这教材的编写者就是仵作,而且是个经常去义庄祸祸尸体的变态。 他眼前浮现出一个将自己裹在黑色斗篷中、脸色苍白、面目狰狞的枯瘦老头的形象,那老头嘴角带着残忍邪恶的笑容。 “嘿嘿嘿,据说今儿义庄又到了新玩具。” 赵羡毛骨悚然。 “赵院正,今儿书院到了不少新教具,请出来接收一下!” 一个苍老的声音自门外骤然响起。 赵羡险些被那声音吓死。 他下意识地看向可怕教材,用力咽了口口水。 第101章 忙碌数日 出关之时2 那人送来的当然不是尸体。 来人是老铁匠任六爷,他送来的,是各种机床:装备钨铬合金刀头的最新式机床。 《钳工》、《车工》、《铣工》…等等教材都是辅助,任六爷那群学徒、各种机床才是教学主体。 赵羡的视线在任六爷、将技工教室摆满的机床之间巡睃,他若有所悟。 就在这时,秦二郎夫妇,带着一个颇为俊俏的小娘子匆匆而来。 那小娘子更不可能是曹雨霏,而是赵晶晶。 秦二郎拱拱手:“赵院正,这位赵娘子,将来在食品分院负责任仁济食品作坊的匠人在职教育工作,若有叨扰之处,还请见谅。” 赵羡忙躬身回礼:“国公爷客气了,这书院本就为任仁济兴建,任仁济若想用于教授匠人,只管用便是。” 赵晶晶乖巧无比地盈盈一礼。 “奴见过赵院正。” 孙幼娘笑道:“赵院正,赵娘子可是妾作坊中最能干的女将,您家中女眷若想学,赵娘子一定倾囊相授。” 赵晶晶笑道:“奴一定竭尽全力。” 赵羡客套几句后,对这真定府书院的教学目标,已有了初步的认识。 随后,养猪场、纺织作坊、印刷作坊、药铺、成药作坊…甚至府城几个知名医馆,也都先后派人赶到了此处。 最后到来的,是十几个面色黝黑、身材粗壮的西古城壮年农夫。 赵羡索性带着这乌泱乌泱一群人,参观起这偌大的书院。 真定府书院的位置,秦琪选在了府城西十里、距滹沱河北岸三里处的一个山坳外。 这里是一大片沙砾荒地,面积足有上千亩,由于三面环山日照不足、土质又不佳,所以这里无人开垦。 其实,若有南美的土豆、花生和红薯可种,这里的自然条件可谓得天独厚。 众人行于这座书院之中,只觉阳光温暖,惠风和畅,均生出一种春光无限好的郊游之感。 由此也可看出小乙哥的易理水平。 秦二郎偷偷看过儿子设计的图纸后,悄悄跑到现场进行过堪舆,结果愣是没挑出任何毛病。 这里恰好形成一个天然避风港。 这座书院下辖农学院、食品学院、机械学院、切削加工学院、物理学院、化学学院、养殖兽医学院、建筑学院、军事学院、医学院…等13个二级学院。 当然,这些分院目前都还只有框架。 小乙哥根本不愁没生源,他只愁老师太少。 一行人参观完毕后,赵羡带着他们进了阶梯教室,准备画大饼…啊呸!统一思想认识。 以他正七品上的绿袍大员身份推断,这学院老师的编制一定少不了。 要知道,在大宋,士子即便高中进士也不一定授官,授官也大多是九品青袍。 再次强调,仁宗朝每科进士、诸科殿试,高中者千人上下,前四甲都授官,第五甲进士不立即授官,要“守选”,即等待选用。 所以,赵羡这七品大员,可操作空间太大了。 他有能力扶持出一个江湖大佬,还能暗中培养出一个江湖女侠,所以,即便他从弟赵祯未明说,他也敏锐捕捉到了关键所在。 那就是:官身! 不止是老师,这书院的学生,将来… 真定府书院,可是官家钦点院正、直属府衙管理、根正苗红的官办学校,虽然投资人是任大郎。 就连学生们将来进京考试,都是制科,也就是特殊考试,其中隐含的信息量,简直不要太大。 所以,这特殊的书院院正,除了秦小乙和自己,似乎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但秦小乙…他可有时间? 综上所述,真定府书院绝对不缺生源,缺的是教员。 短短一分钟不到,赵羡便已想通了所有关节。 这便是神奇的演绎法。 于是他自信满满,对阶梯教室中的第一批兼职教员们画起了大饼。 以上一切都是他的推测,所以,他也只能画饼。 就在赵羡费尽唇舌,声情并茂地做着职业规划,鼓励兼职教员们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伟大的教育事业之中时… 已出发多日的七郎,终于现身于宫城的皇城司衙门。 张茂实带其进了一间密室。 “七郎,如何?”张茂实有些迫不及待。 七郎憨厚一笑:“头儿放心,毫无纰漏,一切顺利!” 张茂实长长出了口气。 七郎压低声音:“头儿,此事还需瞒着小乙?” 张茂实神情一紧:“你告诉他了?” 七郎笑着摇头:“有老大在,还轮得到仆?” 张茂实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别多事!不该说的别乱说!” 七郎嘻嘻一笑:“头儿,这事儿能瞒多久?他俩一碰面不就…” 张茂实冷冷打断了他的话:“你会当着你媳妇的面儿,猛夸你小妾吗?” 七郎顿时语塞。 张茂实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吧!他有求于大宋,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胡来!” 七郎微一沉吟后点了点头。 “仆懂了。官家多虑,小乙绝无可能…” 张茂实再次打断了他的话:“不要揣测圣意,用心做事!莫忘了咱们皇城司的职责。” 七郎叹了口气,拱拱手道:“仆理会得。” 张茂实揉了揉脸:“此事还是因你而起。八月时官家受小乙启发策划此事,你也因此事奔波劳累近五个月。 这些时日,官家和皇城司投入无数人力物力,咱们万万不可功亏一篑。” 七郎又恢复为玩世不恭之态,他脸上带着些戏谑,语气略显嘲讽。 “耶律宗真聪明归聪明,可惜其胸无大志,不足为患!小乙这想法,真绝了!依仆看,契丹很快要倒霉。” 张茂实哑然失笑:“七郎,某还从未见你如此推崇过一个人。也罢,你与他走近些,终究不是坏事。” 就在这两个大特务,暗戳戳商议某惊天大阴谋之时,密室门突然被有节奏地叩响。 张茂实用力按住正待冲出去的七郎,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是在家里,你疯了不成?” 七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仆忘了!” 他打开门,尚未来得及问手下,便听衙堂外响起一个尖细的声音。 “张主事,官家听说几位密探均已回京,特传张主事至御花园面圣。” 张茂实朗声道:“某已知,这便赶去,有劳了!” 七郎剑眉一扬:“头儿,他们几个都回来了?” 张茂实蹙眉颔首:“二弟极力隐藏之秘辛,终是遮掩不住。某准备告知官家真相。” 七郎颔首:“老太婆既已死,便理应如此。” 他掏出秦琪那封奏疏。 “头儿,正好将此呈递于官家。呵呵,小乙担心官家和任大郎瞎折腾,却终是棋差一招。 官家的后手,任他再算无遗策,也无可奈何。幸好任大郎并未捅出篓子,不然小乙保不齐又要大哭一场。” 他这“大哭一场”四字,用得极妙。 张茂实哈哈一笑后,再次郑重警告:“七郎!某最后警告你一次,莫要抖机灵!” 七郎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倚在椅子上,哂笑不已。 “头儿不用吓唬仆,大不了仆去跟着那耶律娘子,钱不少挣,还能落个自在。” 张茂实用力戳了戳他,摇摇头不再理这惫懒货,吩咐手下看好这厮,不让他惹事后,便径直出了门。 御花园内,赵祯显然已等待他多时,他身前的热茶已略有些凉。 见他进来,赵祯屏退内侍和侍女,坐直身子问道。 “爱卿,那五件事如何?” 张茂实躬身行礼后,正色道:“回官家,一切均在皇城司掌握之中。” 第102章 忙碌数日 出关之时3 任大郎脚步匆匆,赶向宫城。 毫无悬念,他在宫城外,见到三五成群的一众文武朱紫贵,其中不乏各档次的勋贵。 得益于他早起、从不寻花问柳的好习惯,他肾气极足,故而他耳力极佳。 他听到有人戏谑。 “嘿!三司一定是缺钱缺得厉害,这才想将本国公的钱骗出来!嘿嘿,本国公才不上当!” 嗯,这是个真懂的天秀。 他听到有人唾骂。 “晏同叔为了刷政绩,脸皮厚到连裤衩子都不要了!吕坦夫,哼!依某看,应叫吕贪腐! 那厮上拍马屁,中搞结党,下敛横财!将我大宋折腾得乌烟瘴气!百姓怨声盈野!” 哟,这位还是愤青。 他还听到有人抱怨。 “官家为何不出面?任由东府和三司胡闹?这几日,老夫寝食难安,唉!拿不准主意啊!” “是啊,老夫亦如此。老夫觉得,此事决不像表面看来如此简单。唉!如何是好?诸位同僚,你们谁能支支招?” 这些人,都是摇摆不定的。 任大郎摇头苦笑,正要离去,突然听到人群中有人在侃侃而谈。 “那招股说明书之中,已经将所有弊端言明,然而官家却并未阻止此事,以官家之仁厚,此事必然大有可为! 诸公且听下官分析一二: 一来,此事乍一看,貌似荒诞不经,但大半年前,谁能想象美酒能如此甘醇、四轮车转向不逊于二轮车、刀剑如此锋利坚韧? 故而,下官以为,官家是在给咱们谋福利。诸公莫要犹豫,否则,将来恐怕追悔莫及!” 咦?这厮竟颇有见地! 任大郎来了兴致,顿下脚步循声望去。 只见说话之人身着绯袍,颌下三缕长须,三十多岁年纪,面容清秀,身材高瘦,周身带着浓浓的书卷气。 任大郎暗赞:好一个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好男儿! 这时,人群中有人不以为然:“明仲,你说得好听!投了多少钱进去?” 那绯袍男子拱手作答:“下官不才,与家兄凑足了五千贯。” 说着,他珍而重之地从袖中抽出一张任仁济产的硬纸,小心翼翼地将其展开,露出“股金铜钱五千贯”的字样。 随即他迅疾无比地将这张纸收好,似乎生怕被人抢去一般。 人群中一片哗然。 “明仲!五千贯啊!你从何而来?” 五千贯相当于后世近六百万,足以买下汴京外城一处清幽小独院。 而现在,清幽小独院,被换成了一张纸。 “下官将田产悉数变卖,这才凑足五千贯。” 霎时间,这里人声鼎沸。 “明仲太冲动!” “明仲,你不怕血本无归?” “明仲三思啊!” “明仲,你这是败家啊!” 那男子摇头叹息,大有众人皆醉我独醒之怅然。 他拱拱手:“诸公,听下官一句劝,若错过这次良机,将来必会追悔莫及!” 他这句话,换来的是不屑,是哂笑,是关爱智障的表情。 他深深一揖,转身离去。 任大郎暗赞:好洒脱的汉子! 他默默跟上那绯袍男子:“兄台且留步!” 那男子顿足回首,微微拱手:“这位官人有何指教?” 从他的反应来看,他显然没去过任店。 任大郎笑着作揖:“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那男子洒然一笑:“区区贱名,何足挂齿。在下泉州**曾公亮,忝居礼部郎中,辅佐王太师,任集贤院校理一职。” 任大郎暗暗心惊。 小乙曾提过此人,这是未来的宰相啊!难怪目光、见解如此独到! 他故作姿态,谦虚地道:“曾兄,某家真定府任昭辉,方才听曾兄之言,受益匪浅,还请曾兄不吝赐教,某家愿闻其详。” 曾公亮顿生知己之感,只觉面前这儒雅俊朗之人极为亲近。 于是他笑着拱手:“任兄不觉得在下哗众取宠?” 任大郎摇头微笑:“不然!曾兄所言,句句在理,字字珠玑,发人深省。” 真不愧为有文化的大商贾,他这马屁拍的… 曾公亮笑纳彩虹屁:“在下与任兄一见如故,便为任兄解答一二吧,若在下说得不对,还请任兄见谅。” 他将东西二市、物流整合的优势和弊端悉数说明,并做出最后总结。 “任兄,此事虽弊端众多,但以官家之英明,不会不知,官家既如此安排,想来必有解决之道。 在下信任官家和那秦小乙,是以愿倾家荡产、押上全部身家投资。” 任大郎故作不知:“此事与某家那同乡秦小乙有何关联?” 曾公亮微微一笑。 “除了秦小乙,还有谁敢如此做?除了秦小乙,还有谁能让官家暗中支持?除了秦小乙,还有谁能解决这诸多弊端?” 任大郎暗赞:不愧为能做宰相之人!果然思维缜密,见微知着! 嗯…我严重怀疑,他要挖赵祯墙角,组建自己的商业帝国班底… 好吧,那商业帝国有一多半姓赵,他最多算左手倒右手。 任大郎此刻大概在想:跟着我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 二人互换名刺,也就是名片,约好今晚戌时初同去潘楼吃酒,便拱手作别。 任店太高级,任大郎怕吓到已一文不名、仅余一张硬纸的曾公亮。 经此一事,他心中已有了计较。 大概这次筹不到多少股金,罢了,我们任家来凑便是。 他悄没声息地溜进宫城,径直去了东府。 他甫一进门,便吓了一大跳。 御花园内春光明媚。 赵祯的心情,一如这明媚的春光。 “张爱卿,如此说来,秦老太师仙去之前,为朕留下一位大能?” 张茂实笑着拱手:“是极!官家,这一切,都是秦老太师以自身为引,斋醮祈禳做的法。秦小乙,便是秦老太师引来的大能!” 赵祯再也坐不住,他站起身缓缓踱起了步子。 谁也没发现,他的多巴胺正在急剧分泌,他拢在袖中的双手,正在微微颤抖。 他已经兴奋到了极致。 哎呀呀!如此大能,竟是朕的好女婿!好兴奋!好激动! 唉!朕必须尽快生出女儿…嗯…最好儿女同时有! 张茂实出言提醒:“官家,咱们说第二件事?” 赵祯勉力按捺住心中激动,坐定后微微颔首。 “官家,七郎一切顺利!如今一切按部就班!” 赵祯颔首:“甚好!朕记住七郎了!此事若成,朕给他一个观察使!第三件呢?” 张茂实组织着语言,小心翼翼道:“官家,七郎返程时折向去了丰州,虽有张亢全力协助,但王余庆仍渐渐控制不住局面…” 赵祯微微摇头:“王余庆能力平平,但忠心耿耿,朕不追责。七郎可处理妥善?” 这就是赵祯的用人原则:你可以平庸甚至愚笨,但必须忠心。 张茂实见他不似生气,暗暗松了口气。 “回官家,七郎与张亢联手杀了几个内鬼,笼络了几个亲宋派,警告了几个骑墙派,如今丰州蕃部已经暂时归心。 此外,张亢已构建了完善的堡砦防御体系,即便蕃部反水,守御也没有任何问题。” 赵祯笑道:“七郎做得不错!若丰州稳定,加上第二件事,朕给他一个节度观察留后。第四件呢?”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七郎便升到了从四品。 张茂实彻底放下心来。 “回官家,那人忠于大宋,七郎曾暗中唆使那娘子反复试探,他始终不为所动。” 赵祯松了口气。 “那就好!那人能力如何?” 张茂实重重颔首:“他武功高于七郎,决断、大局观堪比大郎,冷静缜密不逊于五郎,可堪重用!” 赵祯大喜:“既如此,朕便准秦爱卿奏请!如此一来,皇城司如虎添翼!” 张茂实小心翼翼地问道:“官家,秦二弟真要致仕?” 赵祯摇头:“不然!朕另有重用!此事你不要过问!” 张茂实松了口气:“那臣便放心了!” 赵祯哑然失笑:“你这厮倒也识大体!第五件事!” 张茂实苦笑道:“官家,寿宁郡主不简单,她实为汴京江湖掌控者。” 第103章 忙碌数日 出关之时4 赵祯闻言愕然:“皇妹是汴京江湖掌控者?她想做甚?” 张茂实苦笑道:“官家,此事另有隐情,那真定府书院院正赵羡,不是简单人物!” 赵祯神色一凛:“此话怎讲?” 张茂实如实禀告:“据五郎暗中观察,孔目赵昂、寿宁郡主,背后都有赵羡出谋划策。 寿宁郡主已赢得汴京江湖从上到下所有人拥戴,孔目赵昂,也是汴京江湖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这一切,赵羡功不可没。然而,官家,赵羡却甘于落魄,臣怀疑…” 赵祯哑然失笑:“张爱卿莫要如此阴暗,朕那从兄,不是胸怀异志之人。他似乎根本不知,朕那皇妹如今的成就。” 赵祯与刘备极像,都极仁厚,且有识人之明。他只是过于文弱,少了些豪侠英勇之气。 张茂实大惊:“这…官家,不可能吧?他焉能不知情?” 他匆匆自怀中取出一沓纸,细细找了起来,越看越心惊。 他霍然起身,躬身行礼。 “官家英明!赵羡确实是无心之举!他…官家,如此大才,做个区区院正,是否大材小用?” 他这勾当皇城司公事,可谓操不完的心,比另外那对父子靠谱得多。 赵祯就喜欢他这种忠君体国之心。 “张爱卿有所不知,真定府书院院正之职,非同一般,也惟有赵羡可堪此重任。” 他笑着挥了挥袍袖:“张爱卿且去吧,朕心甚慰!” 对赵祯而言,这已是极高的褒奖。 于是张茂实笑着躬身,便要倒退而出。 这时,远处骤然有人高呼。 “官家!西夏有重大军情!” 赵祯下意识地看向张茂实。 张茂实摇摇头:“官家,大郎未在西夏,他自年后帮过孙钤辖后,便一直在吐蕃、回鹘之间行动; 三郎如今在西州回鹘;四郎已至府麟二州,因此臣只知这些地点情报,却不知西夏近况如何。” 赵祯点点头:“张爱卿,那你且听一听吧,或许会对大郎有所帮助。” 那远远高呼之人,是枢密使杜衍,他身后,还跟着同判三司叶清臣。 看见这个组合,赵祯暗暗心惊。 莫非,赵元昊洗劫了榷场?还是他屠了榷场?甚至打劫了商队? 嗯…他果然极有识人之明。毫无道德底线的元昊,做这种事毫无思想负担。 所以,小乙哥始终将元昊设定为最大反派之一。 赵祯已在心中做了最坏打算,于是他反而镇定下来,不待二人行礼,他便当先赐座。 “二位爱卿,坐下慢慢说,莫要慌乱,无论何事,均有朕做主!” 对他这恢宏的气度,这三位人杰均暗暗心折。 官家不愧为天下仁君! 感慨后,杜衍反应过来。 不对啊!这是好消息啊!为何这气氛如此压抑? 于是他当即起身,笑着拱手:“官家,好消息!据孙钤辖派到西夏的细作回报,元昊先后斩了野利仁荣和野利旺荣二人! 官家,臣对此百思不得其解。野利旺荣乃西夏大将军,东征西讨多次立功,元昊正值用人之际,何以自毁长城? 官家,那野利仁荣更不简单。元昊对外平定西北诸国、对内施政安民,全赖此人,元昊为何要杀此干城?此事甚是蹊跷!” 赵祯心中偷笑不已。 甚是蹊跷?对!的确蹊跷!一切都在朕掌握之中! 元昊啊元昊!对你这多疑诡诈之徒,就该如此做! 赵祯颔首:“此事确实蹊跷!杜爱卿,孙爱卿如何说?” 杜衍取出孙继邺的奏疏,躬身递向赵祯。 “官家,孙钤辖说他依官家之计行事,目前一切顺利,但臣以为,此事绝不似他所说这般简单轻巧!” 赵祯不用看奏疏也能想到,孙继邺,一定与大郎打了几场漂亮配合。 元昊是多疑不假,但他一点儿也不傻。那人诡诈多智,委实是一大劲敌! 于是他看向叶清臣:“叶爱卿有何事?” 叶清臣这才有机会开口:“回官家,西平王赵元昊以宋臣之名上奏,愿与大宋共建边市,扩大榷易规模。 晏相公、宋相公认为可行;但吕相公认为不妥,他说元昊诡诈,若扩大边市,边军防备吃紧之下,恐其欲行不轨!” 赵祯轻笑:“吕爱卿多虑,元昊不会短视到杀鸡取卵,但此事不可不防。 这样吧,对西平王说:边市扩建可以,但不许其兵卒入内,若其同意便扩建,不同意则维持现状。” 赵祯暗道:没了野利仁荣这一谋主,元昊便如无头苍蝇一般。若野利仁荣活着,必会劝阻元昊提出如此要求。 一国经济若无法自主,那后果…嘿嘿,只要做好防御,西夏已不足为患! 嗯…那两个内鬼,朕要尽快安***!有他们在西夏,大事便可定矣!西北边患既除,燕云便可徐徐图之。 最后,他忍不住再次感慨:小乙真是朕的好女婿! 也就是他如今还年轻,若他今年已五十余岁,一定会幻想自己的庙号能不能带个祖字。 好消息接踵而至,赵祯龙颜大悦。 “传二府三司诸爱卿,朕赐宴!” 他话音刚落,他的贴身内侍阎文应的声音,便在这凉亭外响起。 “官家,玉阳真人、开国男任昭天携任昭誉求见。” 赵祯微微一怔,旋即微笑颔首:“宣!” 小乙哥带着他的女神、颜值身高加强版的“艾达王”,在树林中兜兜转转良久,终于找到一处树木集中的角落。 他支设好靶子后,掏出卷尺,退到卷尺显示的五十米处,划了一道线。 加强版“艾达王”任丽燕,掏出和平缔造者,如舞动的林中仙子般,耍了几下漂亮的枪花,这才微微昂起头,看向痴痴望着自己的爱郎。 “爱卿看好了!” 她傲娇无比地松开保险,双手持枪瞄向靶子。 她只瞄了一下便扣动了扳机,用的还是牛仔片中的速射法。 “嘭、嘭…”急促的六声枪响后,她装模作样地吹了一口完全无烟的枪管。 小乙哥没急着去看靶子,而是指着她手中的枪。 “枪管热不热?” 任丽燕噗嗤一笑:“大哥!才六发而已,怎么可能发热!” 她倏然蹙起眉头:“小乙哥,这枪的后坐力没有我想象中大!” 她小跑到靶子前,细细查看弹孔。 秦琪赫然发现,六发子弹都是十环。 任丽燕霍然起身,大发娇嗔。 “小乙哥,说实话,你装了多少火药?” 小乙哥有些心虚地挠挠头。 “不到半钱吧,这种子弹杀伤力太大,我不敢多装填,反正初速肯定弱不了,至少比狙击弩强。” 任丽燕柳眉倒竖:“你懂不懂枪!初速每降三丈,弹头威力就会弱许多!” 小乙哥一旦进入学霸状态,情商就会断崖式降低。 他居然用牛顿第二定律、动能损失定律结合空气力学,认真为任丽燕科普: 少填装一克半火药,不会影响子弹杀伤,而且更容易取出弹头,减少伤者痛苦。 这一刻,他忘了自己姓什么,秦家优良的家风传统,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于是,他的下场显而易见。 他耳朵被任丽燕用力揪起:“你还敢顶嘴!懂得多、会计算很了不起吗?” 小乙哥秒怂,即便耳朵被用力揪起,他脸上仍带着和煦的笑容,仿佛任丽燕揪起的,不是他的耳朵。 “息怒息怒。这种子弹威力太大,我只是不忍心。” 任丽燕看似凶狠,心中也颇为不忍,她松开手继续娇嗔。 “那要照你这么说,咱们就别用枪炮,干脆平a好了。” 小乙哥揉着耳朵愕然。 “咦?好奇怪!你还知道平a?” 任丽燕乜了他一眼。 “我还知道炮神和草丛三姐妹!一个破游戏,居然让你那般痴迷,好出息!快给姑奶奶按设计要求加足火药! 不按设计要求来,这是犯法行为,你懂不懂!” 小乙哥大气不敢喘一口,乖乖点着头。 “我说秦大善人,榴弹炮和迫击炮,你不会也要偷工减料吧?” 第104章 忙碌数日 出关之时5 小乙哥讪讪一笑:“不会,炮弹和子弹原理不同,炮弹火药是不能省的,我保证足斤足两!” 他这笑话有些冷。 任丽燕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于是她郑重警告:“不许你在弹丸上做文章!” 小乙哥被她吓了一大跳:“不是吧?炮弹你也懂?” 这…女神还真是炮神啊! 任丽燕嘿嘿一笑:“我就知道你不想做开花弹!我书读的少,你别骗我!” 小乙哥被她戳中心思,只好无奈地摊开手。 “咱们不能全靠硝酸盐吧?省着点儿火药,用装砂石的实心弹也是一样的。” 任丽燕冷笑连连。 “大善人你少来!你也不想想,你若不能一战便吓住西夏那帮龟孙,反而会死更多人!” 她说的句句在理,小乙哥无言以对。 任丽燕继续冷笑:“你也别拿硝酸盐说事儿!我做出来电石,你固氮还困难?你别说你不懂制氮气!” 小乙哥默默听着,不敢反驳,心中却在疯狂吐槽。 你咋不上天呢!石灰氮法你都知道?空气制氮你也懂?亲娘咧! 老子不敢用银氨法制镜子,就是不愿意做炸药! 要不是为了连接钢筋,老子才不做乙炔!聚氯乙烯无法降解,将来出现白色污染谁来负责? 唉!谁让自己摊上这么个倒霉媳妇儿呢,老子认了。 疯狂吐槽半晌,他最终还是乖乖认怂。 只要有石灰氮就有单氰胺,而有了单氰胺…三聚氰胺,不知看官们知不知道? 三聚氰胺,可作为炸药的原料。 所以说,化工从来都不是孤立的。 电石,可衍生出无数种可能。 单氰胺是用途极为广泛的精细化工品。 而乙炔,还是制取顺式聚异戊二烯的主要原料。 这玩意儿还有个俗称:人造橡胶。 所以,造出的原料越多,科技树越向上攀,小乙哥便愈发感觉时间不够用。 工艺设计有两大原则,一个叫安全,一个叫环保。 他已经懒得再吐槽玄幻的穿越客。 他彻底明白了,那些人什么都不懂,所以索性将历史小说写成了玄幻。 科技树的攀升路线,无论物理还是化学,其基础必须是各种工业初级原料。 而且,这恰恰是最难的第一步。 人类科技,从十八世纪开启工业革命时起,直至十九世纪末期,这一百多年都有哪些发展? 答案就是研发生产各种理化初级原料,以及为生产这些东西而研发的蒸汽机、内燃机和机电设备。 其实,即便大明没有完犊子,神州的基础科技也会大概率停滞不前。 在那犬儒当道、思想禁锢的时代,即便有一万个徐寿、魏源提前投胎,又有何用? 君不见南明何等乱象? 所以,大明完犊子,是历史的必然。 大宋则截然不同,这个时代的人们,脑洞不逊于先秦,只是他们节奏太慢、太懒散! 而且,大宋的商业、物流等等硬件软件,能甩出藩镇割据的李唐几条街。 秦琪默默盘算着,垂首与任丽燕回到了实验室。 先把这女枪神应付过去再说。 初速二百米的子弹,人家都极不满意,咱还是老老实实将火药加到设计标准吧。 如今的秦琪,已不满足于威力不强的苦味酸,他的短期目标是梯恩梯,终极目标变成了黑索金。 任丽燕说得极对,要争取用一场战斗就把元昊打到绝望,只有这样,他才会停止战争。 那么,炮弹的威力必须极大,马克沁的火力也要足够强。 大不了花上一亿贯,换来西北和谐安定、契丹乖乖称臣,绝对值得! 唉!又一个五年计划! 低碳钢、高碳钢、轧钢技术、锰钢、击发药、炸药… 这些关于枪炮的基础科技,没五年根本无法成熟。 这还是建立在秦琪全都懂、有各种机床,而且有实验数据的情况下。 穿越客们…不提也罢。 所以说,他这种情况,无法再给他金手指,否则他不但能造个飞机飞上天,还能造个航母玩一玩,到他七老八十,卫星都有了。 这还有个鸟意思? 好吧,他的金手指,其实就是他好媳妇燕子。 在任丽燕虎视眈眈的眼神中,这逗比乖乖装填胶质无烟火药,给女枪神造起了初速可达290米的子弹。 而这时,时间刚刚好来到任大郎踏进中书门下的时候。 上文说过,任大郎甫一进门,便瞠目结舌。 而让他震惊的,是东府大院内,人头攒动的热闹景象。 他有些懵。 不是大家都不愿投资吗?这…莫非是幻觉? 他用力揉了揉眼睛,再三确认,终于确定这是真实场景。 正在大院中争吵不休的一众紫袍,见他登门,当即一拥而上。 “大郎!老夫问问你,此事是否属实?” “大郎!你别听高大叔的废话,老夫这里有五十万贯,吕相公却不收!你给评评理,哪有这种道理?” “大郎!你来得正好,快为老夫好好解释解释此事!” “对对对!你先简单说一遍,我们心里也有个数。今晚老哥几个一定去任店捧场,届时你再详细解说!” 任大郎忙不迭地躬身行礼,团团作揖。 这些紫袍老者,哪个他都惹不起。 石守信长孙石元孙、高怀德俩儿子、王审琦幼子王承仅…等一众勋贵,其中最差的,还都是高继勋的几个弟弟。 这些人,还都是任店的老主顾,年纪最长的王承仅已经年逾古稀,高处恭也已七十高龄。 这些人还有一个特点:官不过四品,爵没有,但或阶高,或勋高,所以都着一身紫袍。 北宋连亲王都不世袭,遑论比亲王要低级的公侯? 那些写什么大宋某国公的,拜托你们看看书。 哦,所以他们都喜欢写大明。大明的特权阶级,确实牛逼。 所以,还是大宋好。 一直享有特权至北宋完犊子的,只有高怀德子孙、石守信子孙、王审琦子孙、高琼子孙。 连曹家,后期都渐渐没落,遑论其他低一级的武将世家。 杨家将…那真不算世家。 北宋自始至终镇守一方的,惟有折家军。 高处恭,官正六品,散阶归德将军,从三品! 再比如石元孙,到死才正五品观察使,勋却是正三品上护军。 他俩都没有授爵。高怀德贵为渤海郡王,他俩儿子却连开国男都不是。 大宋冗官问题确实严重,但由于不世袭,所以特权阶层不似大明那么多。 别的不说,若换成大明搞这个玩意儿,东府这院子就算再大十倍,都挤不下那数量庞大的世袭王公侯伯。 万幸大明无子男两爵。 言归正传,任大郎清了清嗓子,为这满院紫袍老者们解读政策。 先不听他的解读,咱们继续看御花园。 赵凌志带着任二郎和任三郎,匆匆走到大凉亭外。 “臣赵凌志…拜见官家!” 初次面圣的任三郎本要下跪,但见赵凌志和二哥都只是深揖,便也依样行礼。 赵祯抬起袍袖,淡淡笑道:“免礼平身。” 他看向跟在二人身后的任昭誉,暗暗吐槽: 这任二郎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任三郎身材昂藏,脸色虽因长年在外奔波而微黑,但其五官棱角分明,显得英武不凡。 再看任二郎…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任二郎弯眉细眼,与他三弟相比,愈发显得其貌不扬。 于是乎,托他二哥的福,任昭誉给颜值控赵祯,留下了极为良好的第一印象。 见三人极为恭谨,赵祯心情更佳。 “来人,赐座!” 阎文应忙不迭地从外面跑进来,指挥几个内侍摆好锦墩,众人按尊卑落座。 杜衍坐在赵祯下首左侧,叶清臣坐在右侧,赵祯左侧空着两个、右侧空着三个锦墩,这是给两府三司其他人预留。 赵凌志坐在杜衍上首,张茂实、任二郎和任三郎坐在赵祯对面。 赵祯笑着对赵凌志微微拱手:“皇兄…” 赵凌志吓了一跳,当即起身避让。 “官家,臣已出家,再非俗世之人。” 赵祯心中更喜,但表面不露喜色,淡淡笑道:“皇兄乃朕皇考堂兄之子,确为朕皇兄。” 赵凌志无奈,只好躬身行礼:“臣愧不敢当。” 赵祯招呼他落座,挥袖屏退内侍,看向任昭天。 “二郎,大郎如此做法,是否有些操之过急?” 第105章 忙碌数日 出关之时6 任二郎拱手为礼后,喟然一叹:“官家不妨先看过小乙的奏疏,再者,臣临行前,小乙曾说:耶律宗真要动手。” 睿智而又雅量高致的赵祯,对此似乎毫不意外,他微微颔首。 他的能力和智商均为上上之选,历史上之所以守成,主要原因大概是没有亲生儿子。 “朕已得知此事。算算时间,那契丹燕国长公主,此刻恐怕已抵达真定府。” 杜衍听得一头雾水,拱手为礼:“官家,耶律宗真要动手?向谁动手?契丹出使又是为何事而来?” 赵祯暗喜:神助攻啊!考验任昭誉的时候到了! 于是他扬手指向任昭誉,对杜衍道:“杜爱卿,详情你可问三郎。” 任二郎已偷偷告诉过其三弟,杜衍是何人。 因此,任三郎昂然起身,先向赵祯深深一揖,随即对杜衍拱手为礼。 “官家,杜相公,此事要从正月十五元夕说起。” 他言简意赅地将耶律槊古之考验、秦琪之从容布局、张若谷葛怀敏俩坏老头儿之神配合讲了一遍。 他虽人狠话不多,但不代表他不爱读书、听书。 他将春秋笔法、《史记》艺术加工、说书人抖包袱的讲法完美结合,将此事讲得一波三折,听得众人如痴如醉。 张茂实暗道:诚如七郎所言,皇城司气氛沉闷压抑,若有这厮,说不得可大大活跃气氛。 赵祯暗暗点头:这厮口才不逊于大郎!或许可堪大用!且再观察一番。 杜衍有些懵逼:真定府是风水宝地?人杰地灵?怎么那儿出来的人,个顶个不寻常? 咦?等等…这事儿…这是大瓜啊! 他这才反应过来,打断了任三郎说书。 “三郎,且慢!你是说,那契丹公主对小乙一片真情?可她…她不是有驸马吗?还有,小乙他…” 赵祯猛然醒悟。 对!朕竟忘了这茬!小乙与耶律槊古之事,知情者并不多! 八皇叔都不知此事! 这…也罢,只要那耶律槊古过来,这事儿就得露馅,索性大大方方承认了吧! 于是他打断了杜衍的话。 “杜爱卿,此事都怪那契丹长公主不知廉耻!小乙为维持两国邦交,不得不如此。” 他这就算给此事定了性,然并卵,杜衍对此事前因后果,已了然于胸。 哦,难怪官家要上赶着送出去公主,还买一送一!合着官家也害怕啊! 嗯…若非官家当机立断…小乙的理想恐怕已经实现了吧? 虽然他是在契丹做个南院大王,再娶个二婚公主。 杜衍表面安之若素,心里已乐开了花。 好大一个瓜! 看官们莫怀疑,这时代的人,娱乐精神完全不逊于现代人。 他们对于大瓜的追求…甚至尤有过之。 赵祯早就看透这半老头儿的腌臜心思,于是他果断转移话题。 “耶律宗真之事,稍后咱们再详细讲。” 他看向赵凌志:“皇兄,秦少师已卸任勾当皇城司公事,他可曾有嘱托?” 赵凌志呵呵一笑,指向说书人任三郎。 “官家,秦师弟举荐真定府任昭誉接任。”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任三郎反应神速,他当即跪倒。 “官家,仆谢秦少师抬爱,但仆才疏学浅,技艺不精,恐难以胜任,请官家另择贤明!” 赵祯已经可以肯定,任昭誉不但颜值不逊任大郎,而且比任大郎有文化。 更关键的是,这个名字让他倍感亲切。 陈执中陈昭誉,不但对赵祯有恩,而且去岁立过大功,赵祯已将其作为储相培养。 开封府府尹,相当于首都市长,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 结合秦二郎、张茂实的密奏,赵祯已暗暗打定了主意。 于是他笑着微微抬手:“三郎且免礼安坐,待二府三司诸位卿家到来,咱们再行商议。” 他这才看向兀自发呆的任二郎。 “二郎,小乙还有没有其他事?” 任二郎当即回过神,拱手为礼。 “官家,小乙说,东西二市的计划暂缓执行。” 凉亭内,气氛瞬间凝固。 赵祯默默打开秦琪的奏疏,细细读了起来。 片刻后,他合上奏疏,再次看向任二郎。 “二郎,你为朕解读一下,这东西二市及货栈的运营详情。” 任二郎早与秦琪沟通过此事,是以他站起身侃侃而谈。 “官家,小乙在临行前,曾反复斟酌过重工计划,鉴于重工计划实施,至少需两到三年时间,他这才提出此计划以做铺垫及试探。” 他斟酌后缓缓道。 “官家,关于此事几大难点,小乙临行前只是与家兄略略提及,但他细细思量后仍觉不妥。” 叶清臣忙问:“有何不妥?开国子已解释得清清楚楚,我等未曾察觉不妥。” 任二郎看向赵祯。 赵祯挥挥袍袖,沉声道:“二郎但说无妨,稍后二府三司诸卿家赶来,咱们正好共商。” 任二郎应是后,缓缓道:“叶相公,不妥之处有以下几点。其一,车马供应不足! 虽有回鹘、吐蕃、契丹供给马匹,下官六叔处每日产出马车亦达百辆,但这货栈运输,所需车至少十万辆、马至少二十万匹。 小乙虽说过,将造车之事交于将作监,但短期内,仍远远无法满足需求,况且如此海量马匹,从何而来? 因此,短期之内,这商路,仅可覆盖中原诸路、河北、河东、江南两浙两路、西北诸路。 至于四路川地、荆湖南北两路、广南东西两路、福建路等,暂时无法通商。 其二,作坊暂时未兴建,货源严重不足。仅上述诸路,每月所需货物价值至少为上万万贯,仅靠真定府产出,犹如沧海一粟。 因此,短期内,商路仍需以运粮米茶布为主。 其三,汴京城,乃至开封府,劳力严重不足。大量兴建作坊,所需劳力何止十万之数,遑论车马行所需押货之苦力脚夫? 其四,大量货物输入各路,需各路提前建榷易院,以免当地商贾联合抵制,这点不可轻忽! 其五,货不跑空,各路之特产品,务必给出合适价格,以流通大宋各地。 东西二市空余店铺,应及早招各地商贾入驻,一应靡费,应尽量给予优惠!” 他再次拱拱手:“官家,叶相公,这便是小乙提出的五大问题,此五点若不及早解决,后患无穷!” 赵祯笑吟吟颔首:“二郎所言甚是,倒是朕操之过急!” 赵祯的胸襟和格局,远非耶律宗真那猥琐男可比。 他话虽如此说,但任二郎岂能让他背锅? 任二郎当即躬身:“此事与官家无关,错在家兄。他急于整合汴京资源,以至于贪功冒进,臣请官家恕罪!” 赵祯呵呵一笑,挥了挥袍袖。 “贤昆仲都是为大宋、为朕考虑,何罪之有?万幸此事尚未实施,及时纠偏仍来得及!” 他是不知道东府如今什么情况… 赵祯环顾凉亭内外,笑道:“诸位爱卿且用些茶点!” 他吩咐内侍倒茶、摆上任仁济特制的蛋黄酥、锅巴、西式糕饼等点心,便与众人聊起最近正由说书人预热的《三国志平话话本》。 再看回东府。 面对五六家一流勋贵,任大郎正将全国性物流体系、小商品高周转经济结合的超前商业模式,讲得天花乱坠。 这时,又一个紫袍、御史中丞蔡齐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任大郎诧异地望向他,停下了自己的演讲。 蔡齐身后,还跟着一名一路小跑的内侍。 任大郎刚好认识那人,那人正是一向被赵祯信任、去岁被派到黄州做都监、如今刚回京的任守忠。 他心中大惊。 言官头头和赵祯心腹内侍同时出现,是谁东窗事发了?好吧,虽然这个典故目前还没出现,或许以后也不会再出现。 他有心问一问,却不好开口相询。 但他不方便开口,不代表别人不方便。 王承仅便毫无顾忌。 “蔡中丞!任都监!你们因何而来?” 第106章 忙碌数日 出关之时7 蔡齐闻言止住脚步,拱手作答。 “王将军,官家派任都监带诸位相公面圣,某听闻东府热闹非凡,便赶来看上一看。” 他嘴里说的虽是俏皮话,一张俊脸上却殊无笑意。 这位靠颜值登顶的状元,比陈执中还要不苟言笑。 他已做了三四年言官,战斗力堪比加强版包拯,经年累月的职业习惯,消磨了他的表情。 任守忠正要亮嗓子,便看到三五个紫袍,匆匆自东府大堂内快步走出。 为首的吕夷简和宋绶蹙着眉头,手中还捧着厚厚一摞账簿。 他们早已听到院中的喧嚣,但因忙于整理账册,是以无暇顾及这些紫袍勋贵。 任守忠见到他们后,当即躬身行礼:“官家宣诸位相公至御花园觐见。” 吕夷简和宋绶对视一眼,颔首道:“我等正要面圣,有劳任都监。” 随即他们看向老对头蔡齐。 仁宗一朝,御史台与两府三司始终对立。 这帮怼天怼地怼皇帝的言官,在真宗仁宗二朝可谓如鱼得水,章献太后刘娥始终不敢僭越称帝,言官们起到了极大作用。 吕夷简眉毛一扬,皮笑肉不笑:“蔡中丞前来有何贵干?可是又有人弹劾中书门下?” 他这句话,信息量极大。 蔡齐俊脸上古井无波,淡淡道:“这等小事,何用某出马?某只是想亲眼目睹,东府是如何以三寸不烂之舌,鼓动满朝朱紫贵入彀的。” 他这番话说得极不客气,几乎等同于指着吕夷简鼻子,大骂他是个大骗子。 吕夷简经历过多次大风大浪,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宋绶终是年轻气盛,忍不住出言相讥。 “蔡中丞是欲鼓励我等,劝谏官家谨守道德礼法以顺天道;还是欲规劝我等,教化百官万民谨小慎微以应地德?” 前者是言官的活儿,后者是翰林的工作,宋绶这是在讽刺蔡齐,你没搞懂中书门下的本职工作,居然敢大放厥词? 蔡齐俊脸仍不见任何波澜。 “中书门下者,宰辅也,上佐天子,理阴阳,顺四时;下遂万物之宜;外镇抚四夷诸侯;内亲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职焉。” 你不是讽刺我老蔡不懂吗?呐,我告诉你我懂不懂,捎带脚我还问问你中书门下尽没尽到宰辅之责。 蔡齐的反击,可谓凌厉至极。 你宰辅又如何?我们台谏不惯着你。仁宗朝的言官,战斗力就是这么强。 遭受暴击的宋绶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大,一直未发言的陈尧佐却笑着打断了二人。 “公垂,蔡中丞,你们二位均言之有理。蔡中丞,不如同去面圣如何?” 二人不约而同地看了一眼脸色发黑的任守忠,心照不宣地放弃毫无意义的争执。 吕夷简手中捧着账册,又不放心交给他人,只好微笑着看向任守忠。 “劳任都监久候,咱们这便走吧。” 任守忠神色缓和下来,躬身行礼:“请诸位相公随下官来。” 任守忠虽是宦官,却也有寄禄官在身,他如今的寄禄官便是正六品兵马都监。 所以,他自称下官没有任何问题。第一百次强调,这是讲风骨不下跪的大宋,不是犬儒多如犬的大明。 宋代的“大人”之称,只用在一个场景,那就是晚辈称呼长辈之时。 秦二郎和秦小乙,称秦万良平辈挚友张若谷为老大人,完全没有问题。这与张若谷做不做官,没有半文钱关系。 而在先秦,大人除指父母外,还泛指德行高尚之人,“见龙在田,利见大人”中的大人,指的就是这种圣人。 所以,崖山之后,再无神州! 任守忠当然认识自己五百年前的本家任大郎。 于是他笑着躬身:“开国子也请一起来吧,令弟开国男如今也在御花园。” 任大郎躬身还礼:“有劳任都监带路。” 于是乎,任大郎当即拜别…再科普一下,宋代的“拜”,指的是深揖。 他拜别诸位勋贵、并相约晚上任店再会后,便匆匆跟着紫袍们离去。 这一行人匆匆赶到宫城内城御花园时,枢密院四巨头已到齐。 他们进亭时,御花园内之人,正在热议三国。 毫无意外,赵祯最推崇宽厚仁德的刘玄德。 杜衍关心的,则是三国兵刃;叶清臣当然最关注民生。 王德用这个武夫,最欣赏小霸王孙策。在他看来,孙策若不死,曹操官渡之战根本打不赢。 叶清臣冷笑以对。他认为,孙策丝毫不懂民生,哪里比得上治世能臣曹孟德。 而且东汉是以世族治天下,孙策家世远不及曹参后人曹孟德,无法服众。 因此,当吕夷简等人赶到时,赵祯正与群臣辩论,若刘玄德最终得天下,是否不会再有五胡乱华。 秦琪若在此,一定会非常欣慰。 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吕夷简等人落座后,赵祯便笑道:“吕爱卿,晏爱卿,宋爱卿,陈爱卿,任爱卿,东西二市之事如何了?” 吕夷简和宋绶,将账册呈递至赵祯身前几上。 赵祯打开扉页,顿时瞠目结舌。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吕夷简。 “吕爱卿,这…短短七八日,居然…” 吕夷简苦笑拱手:“官家,臣临走时,几位功臣之后仍想参股,臣已暂做拦阻。” 赵祯看向晏殊:“晏爱卿,国库是否充裕?” 晏殊愁眉不展:“官家,今已筹措六千八百万贯,国库势必要跟进投入同等金额,可国库可用之钱,仅有五千一百万贯。” 凉亭内气氛顿时陷入死寂,一时间惟余鸟鸣声。 蔡齐已经彻底懵了。 这天下疯了吗?这么个不靠谱的玩意儿,居然筹到了六千八百万贯? 任二郎大脑疯狂运转。 六千八百万贯?高炉、炼焦炉、炼钢转炉…不!炼钢厂的建设经费,就这么轻易解决了? 至此可谓图穷匕现。 秦琪的最终目的,就是想利用这一项目,筹措建设钢厂的资金。 钢厂建设周期过长,没有人会投资这个鬼东西。 但批发市场不同,只要市场主体建好,物流体系一打通,前期投资很快便可回笼。 王曙担忧的投资周期漫长这个问题,在庞大的物流车队面前,根本不存在。 任二郎担心的车辆产能问题,也不存在。 因为标准件已经实现量产,只要三司组织大规模招工培训,进行批量组装,便可解决产能问题。 至于匠人从何而来,秦琪已在奏疏中对赵祯言明。所以赵祯才将两府三司诸公都叫来。 只是,让包括秦琪在内的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是,这次私募股权,竟然异乎寻常的顺利。 就在任二郎筹谋应该如何快速开展下一步计划时,赵祯的声音响起。 “既如此,其余部分便从朕的内藏库借吧!既然诸位爱卿都在,咱们便先听听新任勾当皇城司公事,任三郎的故事吧!” 他看向任三郎:“三郎,不要有任何隐瞒!将契丹中京之事,原原本本告诉诸位同僚!” 耶律槊古抵达真定在即,且东西二市已如箭在弦上,赵祯没有多余时间犹豫,因此他干脆将此事实锤。 而且,此事关系到耶律宗真对西夏用兵。 文武双全、忠勇果断的任三郎岂能想不到这些关键? 于是他当仁不让地站起身,对诸公行礼后侃侃而谈。 他将中京之事简略说了一遍,当然,这次是用纯粹的春秋笔法。 “诸位相公,事情是这样的… 耶律宗真轻信小人之言,但仆与七郎却不可不防,果然,萧孝先派兵拦截仆等车队。 七郎射翻萧孝先后,仆便杀了个回马枪…耶律公主果敢非常,她果断派卫队支援,围住了那千骑骑兵。 她亲自出马,策反那千骑骑兵…” 赵祯打断了他:“且慢!那耶律槊古竟然也参与了此事?” 第107章 忙碌数日 出关之时8 任三郎拱手作答:“回官家,耶律公主担心萧孝先出尔反尔,是以下午时,她便已做足了准备。” 赵祯心中顿时一沉。 他先看向本不该出现于此的蔡齐。 “蔡爱卿,有一件事朕需向你言明!” 蔡齐心中如涌起滔天巨浪,俊脸上却仅露出微惊之色,他霍然起身,郑重行礼。 “官家莫要如此,臣不胜惶恐!” 赵祯再次环顾四周。 见张茂实微不可察地轻轻颔首,他这才放下心来。 “蔡爱卿可知,那契丹燕国长公主耶律槊古,垂青小乙?” 除先前已知情之人外,其余人皆耸然动容。 老酷哥蔡齐终于色变。 他期期艾艾道:“官家是说…是说…” 赵祯用力颔首:“她有心与契丹驸马和离,改嫁小乙!” 凉亭内一片哗然。 吕夷简浑身颤抖:“官家,这…竟有此事?但臣已得知,那契丹公主不日将抵汴京!她…她到底是何居心?” 赵祯用力抬起袍袖:“诸位爱卿皆闭口!朕有一事问任三郎!” 凉亭内霎时间针落可闻。 任三郎不待赵祯发问,便苦笑拱手。 “回官家,小乙的确不知情!因为耶律公主再三哀求仆等,不要告诉他实情。她担心小乙会反感她玩弄心机。” 赵祯暗赞:好个通透的汉子! 杜衍捕捉到了关键。 “三郎,那长公主为了小乙,竟不惜与夫家反目成仇?” 任三郎看向赵祯,赵祯对他更为满意,他挥了挥袍袖。 “三郎,在座之人皆为朕之肱股,爱卿务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犹觉力度不够,又强调道:“三郎,此事关乎大宋对契丹之外交国策!” 任三郎秒懂。 于是他毫无顾忌地道:“回诸位相公,不止如此,耶律公主还告诫我们,让小乙千万小心萧孝忠!” 凉亭内再次哗然。 这算什么?帮奸夫对付亲夫? 这是凉亭内,包括赵祯在内,所有人的一致想法。 正直无私的蔡齐忍无可忍,拍案而起。 “简直荒唐!无耻之尤!” 赵祯清了清嗓子,将菜市场恢复为商议国事的朝堂。 “三郎,你继续说!萧孝先最后如何?” 三郎拱手作答:“回官家,萧孝先、萧孝友,以及他们的心腹之人均已被烧死,萧家元气大伤! 事后,我们才反应过来,我们无意中被耶律公主利用了。或者准确来说,是有高人暗中指点,让她将计就计。” 赵祯和张茂实同时一惊。 因为七郎的密报中,并未提及此事。 二人细细思量,均觉不寒而栗,因为他们想到了同一个人。 他们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骇然,随即闪过一丝庆幸。 任三郎继续道:“耶律公主天真烂漫,出于对其兄长担心、对萧孝先的了解,或许能想到萧孝先反水,但她绝无可能想到利用我们。 所以,仆与七郎复盘分析后,都认为,有人在暗中对她有过指点,而且,那人并不在中京,否则不会出萧孝友这一变数。” 吕夷简捋着胡须,蹙眉问道:“那么,那人到底是谁?” 任三郎摇头:“仆与七郎也不知!因为仆等根本不曾想到,小乙居然会让仆等为耶律宗真那厮做刀。” 亭中又一次哗然。 赵祯已经肯定了自己的判断,为避免这些高智商贤相猜准真相,他明知故问:“三郎,萧孝忠何在?” 任三郎不假思索:“回官家,萧孝忠应已返回契丹上京临潢府。” 赵祯若有所思:“临潢府距生女真似乎极远吧?” 任三郎脱口而出:“回官家,两地之间崇山峻岭密布,相隔约有一千五百里。” 赵祯颔首:“也就是说,萧孝忠并未去生女真领地?” 任三郎答道:“回官家,他未去。据耶律宗真说,萧孝忠去的是长白山女直国,生女真乌林答部入侵彼处,而彼处距中京不足千里。” 赵祯已大致清楚七郎的行动轨迹。 最后,他在心中总结:在皇城司全体领导层的策划与执行下,皇城司做出了一次堪称完美的行动。 这次行动,短期来看是耶律宗真受益,实则… 他不由暗暗点头。 任三郎确实了得!那句回答…漂亮! 赵祯和张茂实听明白了,其他人却听得云里雾里。 吕夷简忍不住问道:“三郎,你可知萧孝穆对此事反应如何?还有,总揽军政大权的萧孝先、萧孝友既死,契丹新任宰相是何人?” 至此,这场原本定为补救东西二市计划的小朝会,便彻底变味为军事会议。 在这些人看来,此事着实难以置信。 区区十几个高手,即便有七郎和任三郎这等高高手,也绝无可能发动如此规模的政变。 他们不但绑架了契丹太后萧耨斤,而且相当于将契丹东西二府诸官,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饶是阅历丰富如吕夷简,也对此震惊不已。 这时代的人,不懂何为斩首战术,所以他们有这种心情,完全可以理解。 任三郎缓缓摇头:“吕相公,仆走时萧孝穆正匆匆赶回,因此仆不知其何等反应。 但其二子均在七郎掌握之中,加之其为耶律宗真国丈,想来他反应不会过激。 此外,耶律公主曾说过,耶律宗真有意任命国丈萧孝穆为宰执。” 由于他们之前做的事过于惊世骇俗,是以此事未引起哗然。 心思缜密的宋绶,将此事进行串联后,很快得出一个令人意外的结论。 他愕然道:“耶律宗真…这是要对西夏动手?” 任三郎颔首:“不错!他急于稳固刚刚收回手中的政权! 耶律公主此次出使,一是与小乙相见,二是派护卫暗中保护小乙,三是要与咱们合演一出戏。” 赵祯冷笑连连:“派护卫保护?哼!以朕看,恐怕是暗中监视吧!” 任三郎躬身行礼:“官家勿忧,有秦少师在,耶律公主掀不起风浪。” 赵祯颔首:“三郎且坐下,朕心甚慰!” 这四字,是他的最高评价。 任三郎交上一份让赵祯极为满意的答卷后,他这三巨头之一的位子,算是稳了。 顺理成章的,军事会议过渡到下一个议题:大宋如何配合耶律宗真? 赵祯已经彻底忘了东西二市是什么鬼。 经常性歪楼,这就是大宋朝会的常态。 到神宗朝,这情况会愈发严重,但那时气氛已然极为恶劣:那是新旧两党的撕逼大战。 未看通全局的键盘侠,只看到了新法的好处。 他们却未注意,大宋所有的矛盾,完犊子的全部祸因,大多始于变法带来的党争。 剩下的一小半,则来源于青苗法执行过程中,无数老百姓的鲜血和热泪。 王邋遢提拔了太多腌臜小人。 所幸这次楼并未太歪。 因为一个人的名字,他们始终绕不开:秦小乙。 当谈及守御策略时,大家都想到了线膛炮…于是,赵祯终于想起正事儿。 他清了清嗓子以掩饰尴尬。 “诸位爱卿,小乙称,东西二市诸多弊端不易解决。二郎,你为诸位相公讲讲吧!” 任二郎应是后,再次将那几个难点简略讲述了一遍。 在讲完后,他再次看向赵祯:“官家,臣以为,既然东府已筹措到资金,且耶律公主不日将抵汴京,那么此事便大有可为!” 赵祯以眼神给他点了个赞,颔首微笑。 “不错!如今既已有资金,晏爱卿,恰逢省试在即,正好趁此机会,将汴京城内脚夫苦力征调至城外建造各类作坊。 此外,吕爱卿,责令开封府搭建工棚,妥善安置这些百姓,朕给陈爱卿七日时间!” 吕夷简笑着拱手:“官家,臣已与昭誉商议过此事,无须七日,后日工棚便可修缮完毕。” 这就是任大郎给赵昂出具的方案。 这些数量庞大的队伍搬至城外,汴京城内压力随之烟消云散。 第108章 忙碌数日 出关之时终 赵祯龙颜大悦。 他笑得更加开心:“竟有此事?朕心甚慰!那么,吕爱卿,建作坊之事便由中书门下之将作监主导,三司做好调度工作。 第一期作坊以组装马车为主,第二期作坊…大郎!” 任大郎站起身行礼:“臣在!官家放心,此事便由臣、二郎,与将作监对接!” 任二郎骤然起身:“官家,臣以为此事不应交给将作监,而应由大股东们负责!此乃三司控股、私募股权之私营作坊,与将作监何干?” 凉亭内第五次哗然。 咦?有道理! 赵祯偷偷瞄了瞄小乙哥的奏疏。哦,还真有这条…保密原则! 他清了清嗓子:“那便由大股东们自行招募匠人。至于原料采购… 大郎,二期作坊之原料由任家负责筹措,以生产吃食、木棉毛料为主; 三期作坊,以生产玻璃制品为主。到四期,再考虑生产香水、皂类、洗衣粉、牙粉等日用品。 是以,如今有一大问题:马车标准件如今产能如何?” 任二郎担心大哥不知情,当即起身作答。 “回官家,臣六叔作坊,每日可产五百辆马车所需之标准件,但小乙一定会扩大产能。 此外,官家,车体车厢,还需汴京作坊生产,而且需尽快提升产能。” 赵祯看向吕夷简。 吕夷简笑着拱手:“官家放心,任家工匠已经与国舅家的匠人对接,昨日已开始图纸培训。” 受小乙哥影响,大宋肱股,对图纸均极重视。 毕竟,在后世,按图施工已经成了1+1=2的常识。 而且,小乙哥设计的图纸…那简直是保姆式设计。只要看图者知道1+1=2,能辨认是矩形还是三角形,就能看懂他的设计。 这个年代可没有义务教育,书读得好的不是官就是吏,图纸若设计得复杂…匠人们能看懂吗? 所以小乙哥常感慨任重而道远。 于是乎,问题便被集中于两点:一是马,二是人。 赵祯看向枢密院四巨头:“京畿附近,厢军几何?” 杜衍不假思索:“回官家,满编为二十万人,上报为十八万人,但臣清楚,实则八万不到!” 凉亭内…第n次哗然。 赵祯拍案而起:“谁干的?” 杜衍神情复杂地拱拱手,不作回答。 赵祯怒了。 而且是雷霆震怒。 他咬牙切齿地对张茂实道:“吕爱卿听好!张茂实!寄禄官降为从九品下!罚俸十年!蔡齐!” 蔡齐吓得一哆嗦。 赵祯冷冷地看着蔡齐:“蔡齐监察不力!寄禄官降十级!虢夺馆职、阶官、勋官,免除御史中丞,改御史之职,罚俸三年! 朕允你戴罪立功!若查出切实罪证及相关人等,朕恕你无罪!” 可怜的蔡齐,受无能的下属连累,寄禄官由从三品上吏部侍郎,直降为正六品上的吏部员外郎。 紫袍变成绿袍…够惨! 赵祯又看向吕夷简。 吕夷简蹙眉叹息:“官家,臣无能!请辞相位!” 杜衍不能再沉默下去:“回官家,臣知情。此事与管军八位之中夏守赟、李昭亮、郭承佑、许怀德有关! 勋贵之中曹家、石家、两个高家,亦脱不开干系!这些人关系到军中稳定,动不得!” 赵祯如此震怒,主要是因为,他所想到解决人力的方法,便是将厢军改为匠人。 在他预想中,二十万厢军,只要实有十五万,便已足够。 然而,事实便是如此打脸。体量如此庞大的作坊…八万人根本不够! 要知道,这作坊群,生产的是供给大宋全国的商品! 由此可见,大宋军队的贪腐,实则已极为严重。 赵祯冷冷地看向张茂实。 张茂实跪倒在地:“官家!臣有所隐瞒!臣有罪!” 赵祯觉得,自己被百官当了猴儿。 他本就高涨的怒火,此刻喷薄欲出。 任二郎咽了口口水,期期艾艾道:“官家息怒!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是刘娥那老…咳咳,章献太后干政所致。” 赵祯高涨的怒火瞬间平息大半。 杜衍叹了口气:“官家,二郎所言属实!臣去岁接任枢密使时,此情况还要严重!当时殿帅府上报,为满编二十万!” 任大郎躬身行礼:“官家,此事易耳!官家可按实际人数整编,那几位管军,负责填补国库缺额即可。” 花钱免灾,也算皆大欢喜。 对那四个巨贪而言,四百万贯,甚至都不伤筋动骨。 他们既然喝厢军兵血,禁军难道就不喝? 这既是大宋募兵制之弊端,赵祯又不是普京那种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性格,所以,这事儿无法彻底解决。 拔出萝卜带出泥不说,后面接任者,难道就不贪? 所以,还是那句话,战力不够,装备来凑。 等装备上去,大范围裁撤兵员至重工岗位时,这贪腐乱象便迎刃而解。 大浪淘沙始剩金,大环境会淘汰许多不该存在的东西。 至少,作坊群一建,京畿乃至中原厢军冗兵问题,便迎刃而解。 见楼又歪到了严查贪腐,晏殊不得不出言提醒。 “官家,马匹如何解决?” 赵祯余怒未消,当即沉声道:“先解决人力问题!杜爱卿,汴京周边诸路厢军全部裁撤,整编为作坊匠人!” 杜衍应是。 “蔡齐,朕责令尔速速清查管军八位!即便李国公、王驸马,也要问责一番!若查清此事,朕便恕尔无罪,官复原职! 张茂实!尔全力配合御史台!若有差池,朕惟尔是问!” 二人战战兢兢、诚惶诚恐接旨。 赵祯兴致全无,用力拍案:“三日!三日后,让那些罪臣单独来见朕!退朝!尔等用心做事!” 他是真的怒了,连称呼都变成了仅次于“竖子”的“尔”。 于是乎,从磨刀霍霍向…吃瓜六人组和那些勋贵们的蔡齐、张茂实走出宫城时起,汴京城内城便炸锅了。 本与任大郎约好的那些人,都不敢再出门。 台谏的言官、皇城司的察子们如打了鸡血一般,台谏、皇城司再次人头攒动。 他们心情好到不得了。 去年磨勘评优,今年的业绩又不用愁。 哎呀呀!好幸福!官家英明神武! 就在言官、察子们欢欢喜喜刷业绩时,秦小乙夫妇出关在即。 秦小乙加填弹药后,任丽燕对和平缔造者极为满意,于是她追问起另外两把枪的主人。 小乙哥挠了挠头:“一把给爹,一把给官家。” 任丽燕对此大为满意。 二人出关后,便迫不及待地跑到河边的罐头作坊,组装好水力二辊式轧钢机,开开心心地轧钢玩。 轧辊,秦小乙用的是坚硬耐磨的锰钢,炼锰钢不难,炼铁时投入来自广南两路的软锰矿即可。 四轮马车的滚动轴承,用的正是锰钢。所以,在制造轧辊时,秦琪理所应当地选择了锰钢。 至于轧辊的样式,他选择的当然是圆钢轧辊。 因为无论枪管还是钢筋,其本质都是实心圆钢,只是材质和直径迥然有异。 枪管与无缝钢管一样,是切削加工的产物,而非铸造件。 为了造那三把初级版左轮,秦大锤可没少下力气。 一块钢锭,愣是被秦大锤砸成了圆钢。 万幸低碳钢硬度不高,他又有各种机床,否则他根本造不出枪。 而眼前,秦琪制造的这台水力轧钢机,用的是十九世纪前期、蒸汽机推广之前的技术。 但这并不代表这机器不好用。 它毕竟伴随着英国,走完了半个工业革命。 拉钢这种活儿,全能工秦琪当然干过。虽然驱动动力不同,但轧钢原理是不变的。 任丽燕眼见得一块块钢锭被拉钢工秦琪拉成钢筋,心中感慨万千。 就是这个男人,在她前世,凭自己的言传身教和无私奉献,硬生生将大宋科技前推了七百年。 好幸福! 秦琪用力将轮轴提起,打开轧钢机上自己设计的保险,准备收工。 任丽燕突然有些紧张。 “小乙哥,要不…咱们先回家如何?” 第109章 仍未死心 裁撤厢军 秦琪看着一脸紧张的任丽燕,自己心里也有些打鼓。 他的直觉告诉他:曹府很危险。 这…万一自己去了曹家,见到曹娘子奄奄一息…亲娘咧! 得,我还是带上冷轧钢筋回趟家吧。 于是他抱起十几根表面光洁的钢筋、牵着媳妇柔嫩的小手把家还。 事实证明,他的直觉再一次救了他。 当小两口携手走进秦家破旧小院时,秦二郎夫妇正相对而坐,愁眉苦脸。 见一旬未见的儿子儿媳携手进来,秦二郎夫妇大喜。 孙幼娘笑着将任丽燕带进屋,秦二郎则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椅子。 “小乙,坐!你没去曹府吧?” 秦琪将冷轧无肋钢筋放到地上,摇了摇头。 “没有,爹,我怕曹娘子赖上我。” 秦二郎闻言苦笑:“没去就对了!她还真就赖上你了!” 秦琪擦了擦冷汗:“爹,她这是图个啥?” 秦二郎叹了口气:“这事儿都怪大郎!你是不是在汴京做了个东西二市计划?经大郎四处宣扬,曹家已经知道了。” 秦琪秒懂,他叹了口气。 曹家人丁兴旺,又屡次立功,因此承父祖恩荫、在汴京为官者不在少数。 在曹家人看来,秦琪就是移动的五十…啊呸!移动的聚宝盆。 所以,做妾又如何?人家秦琪一旦做到郡王,妾起码也叫侧妃。 好吧,虽然依然没地位。 秦琪挠了挠头:“爹,曹家如此世家,是要脸面的吧?” 曹雨霏是曹璨嫡亲孙女,算是长房嫡女,给人做妾…确实有损脸面。 秦二郎颔首:“不错,但给你做妾不丢人。如今任仁济什么情况,别人看不到?他们又不瞎!” 秦琪叹了口气,垂首不语。 实情正是如此。 若非任仁济有赵祯不少干股,早就被人以低价收购。如今虽没人敢收购,但也始终有人想入股。 所以,秦琪在提出可以转让部分股权给曹家后,潘太君便立即偃旗息鼓。 然而,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是,这曹雨霏竟如此…说不要脸有些难听,但她确实是在耍无赖。 一个姑娘家,追求爱情无可厚非,人家姑娘又从未做过逾矩之事,且人家只求做妾,这要求简直不要太低… 咦?这么一想,这曹雨霏好可怜啊! 秦琪打了个寒战。 不行,不能害她。一个硫酸精,一个江湖大佬,还有个战争狂,这修罗场太可怕了! 而且,硫酸精不但会做硫酸,还有手枪。 妹子,我家太危险,你还是做妾…我的天呐!你千万别进来。 这几个姑娘,哪个背景都比你牛,你死了都没人给你报仇。你以为任家简单? 秦琪突然有些绝望。 秦二郎再次叹了口气:“爹答应转让股权后,潘太君倒是不再坚持,但曹娘子说她只要人不要钱。头疼!” 也就是秦家人良善,若换成随便另外一家,谁会在意一个小娘子? 秦琪再次挠了挠头:“爹,要不我再去实验室躲几天?” 秦二郎第三次叹气:“你去不成了,耶律娘子昨晚已经赶到了府城。你送燕子回家后,便去老大人那儿见见她吧。” 秦琪既惊且喜:“爹,她来过咱家了?” 秦二郎颔首冷笑:“她想给你派几个高手,被我拒绝了。萧家即将没落,已不足为患。 耶律宗真有意让萧孝穆做宰相,萧孝穆若识时务,便继续做他的南京留守,将来必可寿终正寝; 但他若不知进退,嘿嘿,恐怕活不过二月,甚至见不到满月!” 秦琪心中一凛:老爹对契丹局势,竟把握得如此精准? 耶律宗真但凡有些政治素养,都会趁此良机,将放给萧家的权力全部回收,从此重用其胞弟耶律重元,以及自己族中近亲。 他们这一支是人丁单薄不假,但耶律氏是大族,扶植培养姓耶律的,总也好过扶植萧家吧? 遑论萧孝先素来跋扈,平日里不知得罪了多少权贵。 所以,若萧孝穆不知进退,即便他贵为国丈,也很快药丸。 自古至今,最不缺的就是替罪羊。 当然了,这口大黑锅,最后一定会落在自己头上。 无所谓,反正虱子多了不咬;黑锅背多了,也不差这一口。 反正大舅哥耶律宗真心里最清楚,我到底有多委屈。 秦琪如是想。 他掏出和平缔造者,反转过来,将枪托递给老爹。 “爹,这个您收好,若有绝顶高手偷袭,一枪就能要他命!” 秦二郎将枪接过来,好奇地问:“这是火器?威力如何?如何使用?” 秦琪松开保险,瞄准十余丈开外,院外黑枣树的枝桠,扣下扳机。 “嘭!” “喀喇喇…” 一声枪响后,那根粗长的枝桠应声而落。 秦琪暗道:好险!幸好前世射击的手感没丢。 秦二郎眯起眼睛。 “小乙,这种火器,你还有几把?” 秦琪挠挠头:“目前只剩一把,孩儿要送给官家。” 秦二郎颔首:“若再造出来,送给张大郎、你三叔、七郎各一把。这等利器,若使用得当,胜过千军万马!” “张大郎?” 秦二郎颔首:“张茂实还有个弟弟,但他弟弟目前还不能认他这个大哥。” 秦琪眯起眼睛:“爹…您是说…” 他向东南方向拱了拱手。 秦二郎眯起眼:“你未说出口,我也没看懂!” 秦琪呵呵一笑:“爹,咱是不是该继续?” 秦二郎耸耸肩:“这等隐秘你都清楚,还想问什么?” “开国艺祖!” 秦二郎摇摇头:“不必问我!你小师叔那故人已至曹府,你只要通过考验,她便会告诉你真相。” 秦琪不死心:“艺祖的确中了牵机毒,但爷爷他老人家到底与艺祖聊了些什么?” 秦二郎表情森然:“你若说服耶律娘子,让她将懿州送给你,我便告诉你一切!否则免谈! 你连安身立命之本都没有,为何一再追问如此要命之事? 皇考对你寄予厚望,老子就你一根独苗!你想让老子绝嗣?没门儿!” 他语气虽极为严厉,但秦琪明显听出浓浓的关怀之意。 他叹了口气,强忍住眼泪,不再追问。 诚如秦二郎所言,这问题的确要命! 秦二郎转移话题:“小乙,你和耶律娘子何去何从,你想过没有?” 秦琪揉了揉眉心:“爹,孩儿倒是有一个想法,您帮孩儿参详参详。” 御书房内。 赵祯冷冷地看着夏守赟磕头如捣蒜、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表演。 他略带些戏谑问道:“夏爱卿,你觉得,多少钱能赎买如此重罪?” 夏守赟哭声顿止,他咬咬牙:“官家,臣愿出二百万贯!” 赵祯挥挥袍袖:“卿自去审刑院投案!” 夏守赟慌了:“三百万贯!官家,三百万贯!” 赵祯头也不回,径自离去。 夏守赟心中绝望至极,他用力顿足:“官家,五百万贯!臣愿出五百万贯!臣保证今后一文钱也不贪!” 赵祯止步,慢悠悠转过身,脸上的笑容和煦无比:“那么,夏爱卿,裁撤厢军一事,朕便交给你如何?” 夏守赟毫不犹豫,跪倒叩首:“臣遵旨!” 他暗道:对不住了!你们休怪老子不讲情面!老子命都快没了! 赵祯笑吟吟地扶起这位多出了一百万贯的财神爷。 “夏爱卿一向忠心耿耿,往后还要用心做事才是!” 夏守赟感激涕零,再拜而出。 少顷,郭承佑又重复了一遍夏守赟的场景,同样五百万贯,同样负责裁撤厢军,同样被赵祯温言劝勉。 不同的是,赵祯将他那幅《韩熙载夜宴图》还给了他。 李昭亮、许怀德如是者二后,轮到王贻永。 第110章 风起云涌 百年变局 行礼后,赵祯的五姑父王贻永再次深揖:“官家,臣有失察之罪,请官家责罚!” 赵祯摇摇头:“王爱卿性子恬淡,此事与卿无关!然则,这等闲职也确实屈才。 卿早些年一直从军,此次厢军裁撤,多用些心!此事过后,朕任卿为节度观察留后,知天雄军!” 天雄军之于大名府,正如成德军之于真定府,均为同地不同名。 所以,知天雄军者,犹如知成德军的张若谷,实为大名府知府。 大宋的行政区划承袭自李唐,只是将省级单位的道改为了路,因此在军州府中,军这个级别要高于州府。 所以节度使是二品,一府知府通常为五品六品。 天雄军始建于李唐,当时其行政级别为一方藩镇。 在如今的北宋,大名府、真定府同属仅次于东京开封府、西京河南府的次府。 庆历二年前,大宋共有十大次府。其余八个为应天府、成都府、京兆府、凤翔府、太原府、河中府、兴元府、江陵府。 大名府作为河北路第一大城,被视为大宋北京城,但其真正名正言顺,要到庆历二年正式升级为四京之一之后。 大名府的重要性可见一斑。 所以说,赵祯对王贻永的能力一清二楚,他之所以让其任管军八位之一,是为了更好掌控禁军。 王贻永可是他的嫡亲姑父。 但如今…这滩水太浑,王贻永再干下去,太容易被言官喷,人家确实有真才实学,何必如此? 王贻永沉默片刻后拱拱手:“官家,臣想知成德军!” 赵祯摇摇头:“爱卿且等一两年!张老爱卿已想致仕,朕想让老先生体体面面升到太子太师,再回京校勘半年集贤院,之后再致仕。 将来老先生百年后,朕也好追赠其太师、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中山国公,而且谥号至少能带个文。” 这就是可爱的赵祯,他连张若谷的封谥问题都想到了。这样贴心的皇帝,可遇而不可求。 王贻永心中大为感动。因为,张若谷的今天,就是他自己的明天,能遇到如此仁厚的皇帝,实乃大臣之福! 于是他笑着拱手:“臣遵旨!” 赵祯正色道:“爱卿,厢军并非裁撤,而是整编为作坊匠人,其粮饷,必定比之前高出不少! 但此事波及范围太广,虽有台谏、皇城司监督,但朕仍恐出差池,爱卿要及时纠偏,谨防民怨!” 对吃瓜六人组中老哥几个的脾气秉性,年过半百的王贻永知之甚详,于是他叹了口气。 “官家,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此弊病由来已久,积重难返之下,臣深恐激起反弹。” 看透大宋弊病的,绝不止庆历诸位名臣,他们只是担心,刮骨疗伤会让大宋气血亏虚。 赵祯微微一笑:“爱卿不必担忧流民问题,随着作坊群不断扩建、两大榷易院持续扩张,对匠人、劳力的需求量会逐渐加大。 而且,最多三年,将作监要组织大规模冶炼钢铁,这都需要大量丁口!即便开封府周边诸路厢军全部裁撤,都不一定够用。 故而,朕想利用此良机,彻底解决冗兵隐患!以后大宋只保留禁军,厢军将逐渐撤编! 王爱卿,待你知成德军,与小乙探讨出稳妥方案后,朕还将改良官制。朕要在各路加设几个司,以路为单位分化并加强管理!” 秦小乙的治疗方案,已渐渐显现出效果。 王贻永年龄比蔡齐略幼,颜值更是比后者略胜一筹,但他表情可不似蔡齐那般木然。 他此刻笑得极为灿烂,躬身拱手为礼:“臣恭喜官家!大宋冗军冗官问题,即将迎刃而解! 此乃前所未有之百年变局!官家正当顺势而为,大展鸿图! 官家放心,臣必尽心竭力,协助夏殿帅、郭宣徽使等同僚,做好改编厢军事务!” 历史上的王贻永,不但知过成德军,而且知过梁山附近的郓州。 甚至水泊梁山的一百零八好汉都得感激王贻永,正是他拓宽了郓州水道,这才加大了梁山泊的水量。 他能以武官之身做到枢密使,而且很少挨言官骂,能力、人品都没得说。 他有预感。 正如李白诗中所言,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被刘娥压制十年之久的大宋,即将如大鹏般迎风而起,一飞冲天! 最后走进御书房的,是李用和。 这憨厚却权势滔天的汉子,甫一进门便深深一揖。 “官家,臣愚驽,甘愿领罪受罚!臣愿献钱百万贯以充国帑!” 赵祯本想责问,当下反而没了脾气。 “国舅既知情,为何不说给朕听?” 李用和深深叹息:“官家,一来,此事由来已久;二来,此事牵连甚广。 去岁臣曾写信问计于小乙,小乙说他已有解决之道,还叮嘱臣不要让官家为此心忧。” 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双手递向亲外甥。 赵祯接过信,略略看了看后,便又还给了李用和。 赵祯注意到那封信的落款,是去年九月初。 也就是说,秦琪早在三个月前,便已想到了该如何解决这一难题。 赵祯扬起袍袖,阻止了亲舅舅说话,默默坐回御案前。 他提起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下“科技兴国”、“重工计划”、“榷易院”、“大船”、“新航线”…等字眼。 他陷入沉思。 半晌后,他豁然开朗,提笔在这些词语下方,写下“民”、“财”、“货”三个大字。 这三个大字的下方,他又匆匆写下“冗兵”、“冗费”和“冗官”三个词。 他的飞白体写得灵动飘逸,就连他自己都暗暗满意。 他终于想通,秦琪那两万万贯赋税的底气从何而来。 他用力在纸上写出四个大字:市场经济。 于是,他霍然抬头:“国舅,厢军裁撤之事,不宜操之过急,先解决一期作坊所需匠人,再言其他。” 李用和躬身行礼:“官家,不知这一期作坊生产何物,需多少匠人?” 赵祯默默盘算后,答道:“一期作坊组装生产马车,大约需要两万匠人。” 建立物流体系,需要的马车不计其数,而且对于货栈而言,马车属于易耗品。 所以,两万匠人看似极多,但一旦全国物流体系建立起来,订单源源不绝而至,这两万人根本忙不过来。 因为这转向灵活自如、只需两匹马、载重可达宋重十六石、折合后世近一吨的重型四轮马车,只有秦小乙能造。 这可是西方十九世纪的科技成果,拿破仑用来运输补给的神器,遑论秦琪还将车轴改进成减震更佳的独立悬挂。 虽然它没装备橡胶轮胎。 最为关键的是: 由于其标准件都已实现量产,软锰矿原料充裕,且有石墨坩埚大量造高碳钢,所以这种以实木为车体的马车,只需九贯八,便可带回家! 看官们能否想象,一辆五菱小单排,一万挂零就能入手吗? 李用和已有了计较,当即拱手作答:“官家,既如此,臣便先改编两厢厢军。” 赵祯强忍住骂人的冲动,沉声问道:“国舅,两厢有两万壮丁?” 按照吃瓜六人组那四人的尿性,两厢满编五万人的厢军,或许还真凑不够两万壮丁,两万老弱病残倒是极有可能。 李用和大惭,他将头埋到胸前:“官家,那就四厢吧!” 四厢满编是十万人,十万人编制凑两万壮丁… 可见他对那毫无底线的老哥四个,已经彻底失去信心。 赵祯心口有些痛。 他叹了口气,挥退李用和,略一思忖,决定叫来狄青。 未几,正在宫城巡逻的狄青匆匆而入。 赵祯踌躇再三,最终问道:“狄爱卿,捧日天武四厢禁军,如今有多少人?” 狄青脱口而出:“回官家,满编十万,实有不到两万。” 赵祯拍案而起,喝道:“大胆!” 第111章 名将之姿 秘晤公主 狄青当即跪倒:“官家息怒!臣绝无虚言!臣曾多次上报杜相公、夏殿帅,恳请两位上官招募禁军。 然而,尽管两位上官对臣鼎力支持,但由于捧日天武四厢对兵卒要求过高,百人之中,达标者也不过寥寥二三人。 因此,自臣接手四厢至今,兵力不过增加一指挥。” 赵祯听懂了。 哦,因为对兵卒素质要求太高,所以人家实数就是这么多! 朕错怪狄青这老实人了! 他当即问道:“狄爱卿,四厢实数几何?” 狄青不明就里,连连叩首道:“回官家,捧日军目前骏马共计五万匹,士卒仅有七千五百人; 天武军正由步卒转为骑兵,有骏马六万匹,士卒一万二千人,满编十万人之四厢,如今合计仅一万九千五百人。 四厢缺额极其严重,臣未能及时补充士卒,惶恐不已,请官家责罚!” 赵祯突然很想哭。 老实人呐!管军八位也不全是坏人嘛! 他继续试探:“狄爱卿,那龙神卫四厢呢?之前你也曾带过的。” 狄青面露惭色:“臣该死!龙神卫如今实有三万九千人,是臣两倍。” 赵祯没有问出自己想要的答案,于是他继续追问。 “那么,狄爱卿,你可知龙神卫实报多少士卒?” 狄青诧异地抬起头:“官家,龙神卫四厢实报三万九千人,莫非龙神卫士卒训练不力?” 赵祯终于懂了。 狄青郭遵二人,都是还没被带坏的老实孩子。 他暗道:哎呀呀!原来就是那四个糟老头子可恶!朕的皇亲国戚、心腹爱将,都是好人!朕心甚慰! 嗯…我这说书人是不是应该提醒他一下,李昭亮也是皇亲国戚呢? 夏守赟从小便被当时还是襄王、名为赵元侃的赵恒领到王府收养,也算皇亲国戚。 郭承佑…罢了,咱不水文。 总之,这四人都算皇亲国戚,加上他舅舅和他五姑父…赵祯这亲友团杠杠滴。 谁让赵祯就信任外戚呢。 见狄青眼神中带着惶恐和疑惑,赵祯终于不好意思了。 他笑道:“狄爱卿,捧日天武四厢贵精不贵多,何况你能百里挑一增员五百,已殊为不易,朕心甚慰!” 连他自己都觉得,光这么干巴巴地表扬有些说不过去。 他暗道:也罢,加上国舅那百万贯,朕今日创收两千一百万贯,便赏给狄青郭遵二人各五万贯吧。 想通此节后,他笑道:“狄爱卿与郭爱卿辛苦了,乍暖还寒之时,士卒们要注意防寒! 这样吧,朕赐八厢禁军每人一贯钱,狄爱卿和郭爱卿各百贯,做一件厚袍防寒!” 狄青叩首:“官家,不妥。自古不患寡而患不均,还请官家一视同仁!” 赵祯一怔,有些迟疑:“这…郭爱卿不会有异议吧?” 狄青直起上身,拱手道:“官家放心,臣等二人在读过《三国》后,深慕古时名将风采。 臣等二人立誓效仿三国名将,为官家尽犬马之劳以讨不臣!因此,郭指挥使必不会有异议。” 赵祯万万没想到,一部《三国演义》,竟能让两位爱将,蜕变为初具名将之姿的大将。 他又一次“朕心甚慰”。 他挥了挥袍袖,笑道:“好!便依爱卿之所请!朕期待两位爱卿为朕建功立业!爱卿且去做事吧。” 狄青再拜而出后,赵祯拈须微笑。 “一个剧本而已,竟有如斯威力?等那剧本上演,朕也要亲自去看上一看!” 他微微沉吟后,还是决定唤来郭遵。 结果…与狄青所说别无二致。 郭遵出去之后,赵祯兴奋地在御书房踱起了步子。 他喃喃自语:“朕本以为,曹武穆病故,高大郎老迈,大宋武将将青黄不接,不曾想先有那孙大郎,后有曹家叔侄; 如今又冒出张亢和朕的两大虎将,西北还出了个种世衡!莫非,大宋当兴?对!朕还有小乙!大宋当兴矣!” 他仰天而笑,笑着笑着,竟然再次笑出了眼泪。 不提感怀身世的主要配角、群像代表之一的赵祯,咱们再来看本书唯一男主秦小乙。 他将任丽燕送回家后,便做贼一般溜进了府衙。 不能怪他过于谨慎,只因曹家在真定府的势力太大。 真定府是成德军驻地,曹家与成德军的关系…就好比任家与真定府的关系。 真定府位于选人之列的幕职、曹官,以及各岗位胥吏…几乎都与任家有关联。 成德军和曹家… 小乙哥担心自己刚与一个成德军的熟人打过招呼,一转身就见到了曹家某位小娘子。 可想而知,小乙哥自打进了府城…不,是过了滹沱河,是何等的提心吊胆。 所幸他一路小跑加穿街过巷,没有给打算通风报信之人机会,径直进了府衙。 毫无意外,张若谷和葛怀敏这俩糟老头子都在。 而且,他们显然都在等某人赶来。 吃瓜人无处不在。 见秦小乙急吼吼赶到后衙,俩老头儿憋着笑。 “小乙,公主就在后宅呢,快去吧!” 张若谷一本正经。 “小乙,老夫一路护送,唉!累坏了老夫这把老骨头!” 葛怀敏口中抱怨,却目露精光。 二人对视一眼,决定一会儿偷偷听墙角。 小乙哥看透了这俩糟老头子的险恶用心,然而,他对此无可奈何。 原因无他,他不敢走出府衙。 天知道曹家会不会埋伏在门外,套头闷棍加抬人,干脆利索地把他扔进曹雨霏的闺房。 所以,一会儿他还得央求葛怀敏送自己回家。 与曹玮同辈、资历犹有过之的葛怀敏,可不用顾忌曹家面子。 所以,明知这俩老头儿想吃瓜,小乙哥还是得笑脸相迎。 “有劳老大人护送!孩儿这便进去见见公主。” 俩老头儿透过玻璃窗,看了看已近中天的太阳,不约而同想:大瓜配醇酒,何其美哉! 于是二人同时挥手:“去吧!耶律娘子已备好涮羊肉!” 小乙哥一边撇嘴,一边迈步走进后宅。 他刚跨进后宅大堂门槛,便闻到了涮羊肉的香味。 循着香味,他走到了一间侧室。 从那侧室之中,传来令他魂牵梦萦的天籁妙声。 “嫣然,小乙哥怎么还不来?他是不是还在实验室?” 嫣然的声音随即响起。 “殿下放心,阿郎和夫人不是说过了嘛,公子今日一定出关。” 小乙哥顿足,他旋即想起,嫣然武功深不可测,一定已发现了自己。 他刚要移步,却又听嫣然道:“殿下,您真的爱煞了秦公子?” 小乙哥暗叹:嫣然已经知道我来了,她这是在让小乖乖表白。 也罢,不能拂了人家一片美意,我且听上一听吧。 果然,耶律槊古大发娇嗔。 “哎呀嫣然!人家对小乙哥的一片深情,你还不知道?人家都多久没让驸马碰过了! 唉!好想陪小乙哥睡一觉,再给他生个孩子!” 某人俊脸一红。 这契丹妹子也太大胆了吧?这么…好吧,她在信里写的那些小黄诗,比这也不遑多让。 嫣然噗嗤一笑:“殿下,你俩这算什么关系?还有,你俩的孩子姓什么?” 没羞没臊的耶律槊古居然也笑了起来。 “皇兄说过,等人家出使回中京,他就出面让人家与驸马和离,孩子的名字人家都想好了,不管男女,都叫萧观音!” 小乙哥大脑顿时当机。 萧观音…萧观音是我的孩子?还有,她不知道萧孝忠已死? 嗯…生女真距中京至少一千二百里,萧孝忠的死讯应该尚未传到。 萧观音…她是怎么想到这个名字的? 还有,她要与萧孝忠和离…离婚? 这时,嫣然追问:“那之后呢?殿下?” 耶律槊古继续娇嗔:“哎呀嫣然,你真讨厌!人家当然是要嫁给小乙哥嘛! 大不了人家待在懿州,小乙哥辛苦一些,多来看看人家就是了!” 小乙哥如捱当头一棒。 第112章 共商前途 甘愿让步 小乙哥呆立当场之时,又听到耶律槊古银铃般的清脆笑声。 “嫣然,人家爱死了这首卜算子!爱死了小乙哥!就算在懿州默默忍受孤寂,人家也心甘情愿!” 小乙哥突然心如刀绞。 惟美食与爱能让漂泊落地生根,不可辜负。 想必,这可怜女子在历史上,就是在孤寂中渡过残生。 她那更可怜的女儿,更是在孤寂中…迎来了一条白绫! 他又想起了同样在孤寂中渡过残生的苏东坡,以及那首虽九死其犹未悔的名篇。 那首词,豪迈悲壮,孤高不羁,以孤鸿自喻,恰恰与历史上那位倔强而又高傲的奇女子极为相符。 他决不允许这对可怜母女的悲剧重现! 于是,他默默流着眼泪,轻声吟唱起来。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飘渺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侧室内骤然传来“喀喇”一声脆响,旋即响起一声兴奋的尖叫。 墙外,倚墙而坐的葛怀敏,见张若谷一边喃喃念着秦琪刚刚吟唱的卜算子,一边好整以暇地掏出纸笔记下。 他这套业务极为精熟,让葛怀敏大感佩服。 墙内,秦小乙流着泪张开双臂,旋即紧紧抱住扑进自己怀中的二次元美少女。 “娘子,我回来了!” “官人,外面天寒,且随奴进屋,饮一杯热酒!” 一对恋人紧紧相拥,对话却像极了携手半生的夫妇。 俏婢嫣然悄悄退了出去,毫不客气地撵走了那俩听墙角的糟老头子。 俩老头儿都是历经风雨沧桑的臭不要脸之徒。 因此,他俩虽是被撵走,脸上却无半点不豫之色,嘻嘻笑着走向前衙。 墙内,没有了led强光灯泡闪瞎狗眼,这对恋人肆无忌惮地热烈拥吻。 耶律槊古索性敞开胸襟,点亮另一对强光大灯。 被这对大灯闪瞎狗眼加心眼的某人,横抱起玉人,在春寒料峭中,欣赏并享受着“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的无边春光。 足足一个时辰后,杏花雨、杨柳风暂歇,那无边春色也被某人紧紧搂住。 耶律槊古慵懒地眯起美目,幸福地偎依在爱郎怀中。 “官人务必小心萧家!国丈一向重视亲情,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可怜这姑娘还不知,萧孝穆的儿子已被七郎控制。 秦琪冷笑:“萧孝穆自身难保,还有闲心管我?他是不是已接受任命?” 耶律槊古一惊:“官人怎知此事?奴走前,国丈正为此事犹豫。” 秦琪哂笑:“他若接受任命,恐怕活不过十日!耶律氏重掌契丹大权,已是大势所趋。” 他凝视着美少女的美眸,神情转柔,温声道。 “娘子,契丹即将大乱,不如跟我在汴京待上些时日如何?咱们在城外东市旁自建一个大宅子,岂不是胜过住在中京那苦寒之地?” 早晨他与老爹商议的想法,便是尽量不让这几个姑娘住在一起。 他的计划是:赵绮颖留在汴京,任丽燕守着真定,耶律槊古则住到汴京城东边的新兴卫星城。 反正在重工计划正式投产前,秦琪肯定要经常性往返于真定、汴京之间。 如今有了四轮马车,即便国道未硬化,速度也已比先前快出不少。 真定府虽距汴京近千里,但坐四轮马车走陆路,经赵州、信州、洺州、大名府、滑州至汴京,快则三日,慢则四日可至。 如此一来,王不见王,修罗场自然消弥于无形。 所以,哪怕仅仅为了这一点,小乙哥也甘愿忍受旅途奔波之苦。 于是乎,关键问题便出现了:耶律槊古适不适合留在大宋? 对此,秦二郎给出的答复是: 可以预见,未来至少半年,契丹政局都会动荡不安,耶律槊古最好暂时不要回契丹。 她只需向耶律宗真申请,这段时间常驻大宋汴京即可。 当然,孙幼娘当时便表示了反对。 秦二郎的对策是:安排有指导新肥经验的任五郎押货至懿州,指导懿州百姓施用腐植酸肥,种植大豆和大白菜。 孙幼娘这才满意。 所以,小乙哥问出这个问题后,便紧张无比地看着二次元美少女。 美少女嫣然一笑:“官人打算何时娶奴进门?” 她这攻势突如其来,打了秦琪个措手不及。 小乙哥咽了口口水:“娘子,你与萧孝忠尚未和离吧?不如等你回契丹与他和离后再说?” 不是他不负责任,而是这事关乎两国邦交,他不得不谨慎。 他心中有苦难言,穿越一回居然变成了天杀的西门大官人,他怎能不郁闷? 可怜这美少女,还不知自己丈夫已死于非命。 耶律槊古甜甜笑道:“官人,咱们皇兄已恩准奴和离,待奴返回契丹,便着手去办此事。 奴好歹与驸马夫妻一场,他若不愿,大不了将懿州给他便是。官人意下如何?” 若七郎在场,他一定会大惊并当场劝阻。 可惜,他不但不在场,秦小乙还是个视钱财如粪土的技术宅。 更要命的是,这技术宅心肠还挺软… 所以小乙哥颔首:“也好!咱们没有封地又如何?只要有我在,还能让你受苦?” 耶律槊古将螓首贴到爱郎胸口:“官人,你说皇兄肯让奴做妾吗?” 她再次发动攻势,直接出了王炸。 秦琪暗叹:唉,女人!她这还没进门,就已有了修罗场。 他只好柔声道:“咱们还是先把官家这关过了吧。” 小乙哥以王炸对王炸。 美少女转刚为柔,撒起了娇:“小乙哥,你忍心咱们的孩子做庶子?” 小乙哥笑了:“小乖乖,咱家没庶子,都是嫡子;咱家更没妾,都是妻;咱们不管出身高低,只看先来后到。” 美少女大喜:“那人家也是正妻?燕子姐姐不会有意见吧?” 秦琪搂紧了她:“不会!她最多吃吃醋。在我心里,你是我最爱的小乖乖!” 他默默补充一句:燕子是我最爱的乖宝儿!唉!这万恶的旧社会!都怪你们太可爱,让我难以割舍! 他不再废话,施展起他学自多位老师的手法。 美少女趁着一丝理智尚存,娇声道:“小乙哥,咱们第一个孩子,就叫萧观音!” 小乙哥舍不得挪开嘴,含混不清地“嗯”了一声,旋即加快节奏。 美少女渐渐迷失在他的温柔攻势中,二人心有灵犀,共探桃花源。 守在后宅外的嫣然,看着那造型古怪、带有指针的漏刻,好吧,那其实就是个座钟,目瞪口呆。 我的天呐!这次时间更长!公主殿下好幸福! 然而,此时此刻的这三人,谁也没有料到,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而且,一直在制订针对秦琪阴谋的某个俏道姑,也已准备好出手。 此刻,她正风情万种地坐在府城曹府后宅椅子上,默默听着丫鬟汇报。 她一边听着,藏在道袍中的纤纤玉指还飞快掐算着。 待丫鬟汇报结束,她也刚好停止掐算。 结果已算出。 上坤下乾,地天泰,这是秦小乙的卜筮结果; 上坤下坎,地水师,这是关于她这一方的卜筮结果。 她嘴角上扬,喃喃道:“秦小乙啊秦小乙!你居然敢摆姑奶奶一道!你且等着,姑奶奶我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第113章 公主赴京 考验终至 小乙哥和耶律槊古这对小别重逢的恋人,在耳鬓厮磨整整一个下午后,终于依依不舍地穿戴整齐下了床。 进入贤者时间的秦小乙开始反思:从何时起,自己变成了渣男? 莫非自己在影响这世界时,这世界也在影响自己? 好吧,他这次进入的是尼采的思想模式… 然而,尼采却坚决反对秦琪一向推崇的康德浪漫主义,虽然尼采本人也是个浪漫主义者。 无怪秦琪推崇康德,因为十八十九世纪,正是神州万马齐喑究可哀之时。 王守仁,是神州陷入沉寂暗夜前的最后一道绚丽光芒; 黄宗羲、王夫之和顾炎武闪过短暂火花之后,神州彻底归于死寂。 强如魏源和徐寿,也无法让这滩死水激起波澜。 某个大言不惭之徒说错了,真正的三无王朝不是大明,而是那血腥罪行罄竹难书、带给神州百年耻辱的满清! 黄宗羲他们都是明人。 历史还会遵循那道轨迹?那真是个绝望时代! 秦小乙渐渐陷入绝望… 万幸二次元萌妹子及时出手,将他从绝望中一把拽了出来。 “小乙哥,人家好饿!”身材火爆的萌妹子摸了摸小肚皮,撒起了娇。 于是,理性而绝望的他,恢复成那位从不辜负美食与爱的至情至性之人。 他这才醒悟过来,与神州的命运相比,渣男这个命题其实毫无意义。 所以,在禽兽与禽兽不如之间,他继续选择前者。 咱可不能辜负美食与华丽丽的爱啊! 而且,这几个妹子如此可爱,让给别人可不行! 我以后再也不招惹其他妹子就是。 他如是想。 在筹划一系列大宋治疗方案后,对未来如何,他已渐渐不再去多想,所以他选择活在当下,先从珍惜眼前的美食和萌妹子开始。 眼前的美食…热酒和火锅当然早已凉透,但丝毫不妨碍他们二人热一热再吃。 他对鸠占鹊巢毫无心理负担。 张若谷儿孙都在汴京,真定府又是河北路隐隐超越大名府的所在,老头儿有葛怀敏作陪,还有哪里去不得? 可怜的嫣然早已被陷入爱情甜蜜的耶律槊古忘记。 因为耶律槊古虽早已成他人妇,却从未被爱人如此温柔呵护过。 别的不说,萧孝忠会那许多老师指导的手法? 全程被小乙哥抱在怀中喂食的耶律槊古,早已幸福得不知人间何处。 被爱郎喂饱后,身材火爆的萌妹子终于想起了嫣然。 见一直守在堂外的嫣然,可怜兮兮地走了进来,小乙哥深感愧疚。 于是他亲手为嫣然切了几盘薄如蝉翼的羊肉。 以他能将软塌塌的内酯豆腐切成金针菇的刀工,这肉片切得甚至可以透光。 遑论他调制的酱料鲜香无比。 于是乎,大块朵颐的嫣然,满腹委屈烟消云散。 她忍不住幻想:秦公子好温柔好体贴!我要是有这样一个官人该多好? 三人酒足饭饱,耶律槊古又想作妖。 “官人,奴想去给爹娘请安!” 小乙哥挠了挠头。 这算啥?媳妇见公婆?可她明明没过门儿啊! 小乙哥看了看已渐渐昏暗下来的天色,又看了看忽闪着大眼睛、软语相求的萌妹子,暗暗一咬牙。 “娘子,走!咱们回家!” 一男二女走到府衙大门时,刚好遇到匆匆而入的张若谷。 他将秦琪拉到一旁,低声道。 “小乙,赵院正已等了你好几日!” 秦琪大喜:“赵院正终于到了?他看懂书院的教学宗旨和教学目的了吗?” 张若谷微笑颔首:“他是个有大智慧之人,显然已读懂! 这几日,他每日与兼职教员沟通,不少人都被他说动,想要专心教书育人!” 秦琪欣喜若狂:“那太好了!如此大才,应该早些过来才对!” 张若谷偷偷瞄了萌妹子一眼,以极低声音道:“小乙,赵羡听说你已出关,便来了趟府衙,我带他去见了见燕子。” 秦琪更加开心:“老大人,燕子答应他了?” 张若谷贱兮兮地笑了笑:“燕子找了几个略懂化学的任家子弟,明日便去书院教书。” 秦琪脑中闪过“电石”、“乙炔”、“单氰胺”、“石灰氮”…心中顿时了然。 腐植酸肥加氯化铵这增产增质神肥、银镜、硝态氮… 氮科技,终于可以开启!小麦亩产八石可期! 合成橡胶、塑料、化纤,也即将揭开新篇章! 这就是科技的力量! 张若谷拉回了秦小乙做轮胎和女士内衣的思绪:“小乙,这几日你专心陪耶律娘子便是!” 秦琪被他打断思绪后,又默默盘算起蒸汽机的前置科技,一时没反应过来。 嗯…如今低碳、高碳、锰钢等钢材都已研发成功,镍铬不锈钢也可少量生产,机床刀头韧度和坚度足够… 不知不觉中,我竟然完成了瓦特前辈十几年的奋斗历程!站在巨人们肩膀上的感觉,超赞! 那么…瓦特改良的初代蒸汽机…等等,还差一样东西!对,就差这个了! “小乙,小乙,小乙!” 张若谷的咆哮,终于将秦琪从十八世纪的英国拽了回来。 他愕然看向围在自己身旁的几人,下意识地挠了挠头。 “老大人息怒,孩儿正要带公主回家见爹娘!” 他这分心二用确实了得。 刚刚,张若谷正是在问他们要去哪里。 张若谷满意颔首:“那你们去吧!嫣然,你还需不需要准备些行李?” 嫣然何等机灵,她嫣然一笑:“老大人说得甚是,奴还需去趟驿馆。” 张若谷挥了挥手:“老夫护送你们出城!” 这对恋人坐进张若谷的马车,一路畅通地进了家门。 毫无意外,秦二郎夫妇坐在破旧小院中,正在等候儿子和另一个儿媳。 负责建设、监理加施工的任五郎,已被孙幼娘安排其他重任,所以他家的大宅子,还需再等一段时间才能动工。 所幸耶律槊古毫不嫌弃,她甜甜一笑,盈盈一礼:“奴给舅姑请安!” 她从小接受的教育都是宫廷礼仪,宋、契丹与李唐文化一脉相承,公婆的正式称呼的确是“舅姑”。 秦二郎还好,只是微笑颔首,孙幼娘却笑得露出了后槽牙。 与二号儿媳聊了几句后,孙幼娘便硬拽着丈夫进了屋。 临走前,她还不忘嘱咐:“小乙,照顾好你娘子!” 这个“照顾”,颇有深意。 耶律槊古放心甜蜜,她仰望星空,由衷赞叹:“官人,好美!” 秦琪这次进入了康德模式:“娘子,让我们深深为之震撼的,惟有璀璨星空及崇高品德!” 萌妹子美眸异彩涟涟,比璀璨星空更让人留恋。 “我迎君曾迎之风,不亦与君相拥?我踏君曾踏之路,不亦与君相逢?小乙哥,人家好幸福!” 于是,璀璨星光下,两个人合为一体。 是夜,在小乙哥的妙手和各种技巧下,他的卧室春光无限好。 秦二郎夫妇终于遭了报应。 孙幼娘羞红着脸:“二哥,咱俩…是不是…” 由是,青少两对夫妇… 秦琪在陪身材火爆的萌妹子游玩三日后,终于到了与她折柳之时。 松鼠哥秦小乙,将自己珍藏已久的榛子等坚果、香辣锅巴、以及新作的《西游释厄传》统统送给了萌妹子。 秦二郎则送给二号儿媳不少中成药,嘱咐她出门在外注意身体。 送走伊人后,秦小乙怅然若失。 中午,他如嚼蜡般吃过饭,忍不住叹了口气。 秦二郎呵呵一笑:“小乙,准备一下,你的考验到了!考验过后还有件正事!” 他话音刚落,院外便传来俏道姑莫昀馨的声音。 “五师兄,小乙,妾带故人之女来访!” 秦二郎朗声道:“师弟且稍等片刻!” 他压低声音,对儿子道:“小乙,那小娘子不一般!你千万要小心!对于她而言,嫁给回鹘可汗,与嫁给你,并无任何分别!” 秦小乙耸然动容:“爹,此话怎讲?” 秦二郎正色道:“你若对她有意,可纳其为妾,但爹认为,你最好不要如此!当然,一切随你。” 秦琪挠了挠头:“爹,我该怎么做?” 秦二郎叹了口气:“谨守本心即可!” 第114章 致命引力 考验结果 秦小乙突然觉得心里很没底。 秦二郎叹道:“先前我曾卜筮,你闭关时是上巽下艮风山渐;出关后却成了上坤下坎地水师。 风山渐解释起来…总之,代表她会与你结百年之好;地水师则表明,你被动她主动,最终她出师较为顺利。 所幸还有一个变卦,乃上艮下离山火贲。这变卦,小师弟应未算出,你自己揣摩其意! 若你能凭贲卦自然而然祈禳成功,爹便允许你知晓当年之事!去,出门迎客去!” 秦二郎当然不用出门,哪有师兄出门迎师弟的道理? 所以,秦琪独自出了门。 莫昀馨有些不耐烦地站在大门外,见秦琪打开门,她一脸嫌弃地指着破旧小院。 “小乙,你家不是早就计划翻盖?为何迟迟不动工?” 她身后传来一个如旷谷百灵般动听的声音。 “姑妈,这院子看似破旧,实则大有玄机!其中布置暗合九宫,住在其中,不说诸事顺遂吧,至少也可心情愉悦。” 秦琪暗暗称奇,循声望去,这才看到一直躲在莫昀馨后面的那二八少女。 他这一看,便再也挪不开双眼。 只见那少女梳着少女髻,刘海掩不住光洁诱人的额头,眸子灵动,眼神深邃,虹膜隐隐泛蓝,鼻梁高挺,樱唇红润,下颌尖尖。 她虽着一身纯白狐裘,却遮不住与耶律槊古有一拼的火辣身材,遑论其比耶律槊古还要高挑。 小乙哥看呆了。 这…这不就是我前世那位维族美女演员吗?她俩太像了! 的确,这少女,俨然便是身材火辣版的那位维族盛世美颜。 莫昀馨对小乙哥的反应甚是满意。 于是她笑着对那妹子介绍:“撄宁,这位小哥,便是你一直推崇的那位秦小乙!” 她又对秦琪介绍:“小乙,这位娘子便是莫撄宁。” 小乙哥偷偷咽了口口水,当即躬身行礼。 “小生见过莫娘子!” 他偷偷瞄着莫撄宁,一边寻思着要不要让她给自己签个名,一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师叔,莫娘子,您二位快请进屋。” 这一刻,他早已将老爹的忠告抛到九霄云外。 见莫撄宁脉脉含情地偷偷看着自己,小乙哥有些飘飘然。 还是大宋妹子好,温婉乖巧易推倒! 这臭不要脸的登徒子如是想。 二人的目光交汇,默默对视好一阵,方才各自垂首。 莫撄宁心道:好俊俏的小哥!不曾想,他不但才华无双,而且如此风流倜傥!即便做他妾室,不也强过嫁给那回鹘汗王? 难怪曹姐姐会对他如此念念不忘,甚至不惜绝食相抗! 秦琪心道:这等绝世佳人,尤其还是那位大明星的加强版模仿达人,若我能娶进门,那成就感简直爆棚! 可怜耶律槊古前脚刚离开,她的爱郎便起了坏心思。 三人进屋后,分宾主坐定,秦二郎有意无意地挡住了儿子瞄向莫娘子的视线。 “师弟,你给师兄详细介绍一下这位莫娘子吧。” 莫昀馨道:“师兄,这几年我未在她身边,还是让撄宁自己说吧。” 秦二郎换了个坐姿,刚好挡住儿子。 “莫娘子请说吧!” 莫撄宁站起身盈盈一礼:“秦二叔…” 她偷偷瞄向某人,目光再次与某人交汇。 秦二郎压了压手:“孩子,坐下慢慢说。” 莫撄宁无奈,只好坐下娓娓道来。 她并非宋人,而是契丹国人。再次强调,这时代没有大辽国,大辽国的官方名称是大契丹。 正如秦琪所料,莫昀馨和莫撄宁,都是李唐时回鹘汗国可汗王族后裔。她们这些人,都改姓汉为“莫”。 她们祖籍,属于安西都护府,也就是后世的中亚地区。 她先父,是漂泊到幽州那一支回鹘王族后裔中,仅剩的血统纯正之人。 她幼年时生母便已病逝,而先父去岁岁末突发急病,尚未来得及诊治便撒手人寰。 她为先父料理好后事、变卖家产、遣散奴仆后,这才赶来大宋真定府,投奔其父故友兼倾慕者莫昀馨。 听到这里,秦小乙暗暗感伤:这妹子好可怜! 她先父在生前,曾多次感伤回鹘被分裂,因此,其先父有意让她与萧孝穆长子、今年二十八岁的萧阿剌成亲。 其先父的意图,是倚仗契丹,助西州回鹘一统西北。 还是那句话:每个人都有做梦和幻想的自由。 莫撄宁在赶来之前,曾就此事写信问过莫昀馨,因为她觉得,先父的想法似乎不大可能实现。 这一点,她比她先父看得更通透。 契丹根本打不过西夏,如何助西州回鹘一统西北? 更何况,西州回鹘的大敌喀喇汗国,实力也不比西夏弱多少。 总之,她带着先父遗愿,怀着对前途的迷茫和彷徨,在七日前赶到了真定府。 莫昀馨这个老银币早已想好阴谋,因此等莫撄宁赶来后,便带着她,跟着赵羡逛了好几圈真定府书院。 因此,赵羡那声情并茂、感染力极强的几次画大饼,她们二人也都听了个遍。 托老银币的福,莫撄宁发现,自己找到了一统西北的最佳契机。 于是她央求莫昀馨,带自己见一见赵羡口中的天纵奇才秦小乙。 实际上,去岁在幽州之时,她便听萧孝穆提起过秦小乙。 萧孝穆当时对秦小乙极为推崇,曾对她先父说过,契丹若得秦小乙,一统天下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这就是风山渐、地水师两个卦象蕴含的信息。 莫昀馨和莫撄宁,实则是谋定后动,势在必得。 莫昀馨当然不会放弃自己的宝贝徒儿,她早就想和秦二郎结亲家,多一个人多道保险嘛。 至于其中深层原因,咱们后文再表。 最后,莫撄宁唏嘘不已:“秦二叔,妾在问过潘太君后才得知,西夏势大,西州回鹘自保堪忧,遑论一统西北。妾先父遗愿,恐难实现!” 秦二郎安慰道:“莫娘子勿要沮丧,但尽人事便是。” 老银币适时道:“撄宁莫沮丧,小乙一定有办法!” 莫撄宁站起身,对秦琪盈盈一礼后凝视着他。 “若小乙哥有办法,还请帮先父达成遗愿,妾愿倾尽所有,小乙哥但有所命,妾无不应允。” 她隐隐泛蓝的眸子变得愈发深邃,犹如两汪深渊,表情随之变得娇羞而又楚楚可怜,语气中更是带着勾魂摄魄的引诱意味。 小乙哥深深陷入她的深邃眼神中,看到她楚楚动人的娇羞模样,再听到她予取予求的诱惑言语,当即沦陷。 “莫娘子放心,此事不算太难,我一定尽力相助!只要…只要…” 莫撄宁表情变得愈发娇羞,双眸愈发深邃,举止神态语气…无不带着深深的魅惑。 “公子但说无妨,奴愿为奴为婢侍奉公子。” 这是一种极为高明的催眠术。 小乙哥目光果然变得木然,他刚要开口,灵台仅余的一丝清明中,也就是第七感的末那识中,陡然浮现出十八世纪初代的蒸汽机。 这几日,他念念不忘的,正是此物,其已从他第六感的意识,下沉到他第七感的深层潜意识之中。 蒸汽机…对!蒸汽机…不对!它原本是不可能被造出来的! 可是为何如今可以了? 燕子!是燕子!她的数据!她让我节省了四十年都不止,我这才有机会造出来蒸汽机! 任丽燕的一颦一笑,顿时如潮水般涌上他心头。 不!我不能对不起她!在她心中,我是她的世界,我决不能背叛她! 秦琪打了个寒战,从被催眠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他长出了口气,拱手为礼,脸上浮现起饱满的自信,踌躇满志道。 “莫娘子,一统西北不算太难,但需你打入西州回鹘内部!” 第115章 考验未完 少女心思 变卦之山火贲卦,终于被秦琪把握住其关键。 山下有火,洞明一切。何谓明?大学之道,在明明德也。 六十四卦,包括风山渐和地水师在内,甚至之前说过的大凶之卦泽风大过,无一不在言德。 德与善,正是天然的祈禳之术。 秦二郎暗暗赞许:小乙果然与官家脾性相投…不,犹胜官家! 事事皆为他人考虑,却丝毫不迂腐,这才是仁者无敌! 他觉得,或许应该让儿子知道一些隐秘。 莫撄宁神情虽仍娇羞中带着楚楚可怜,芳心中却大惊。 这怎么可能?他怎会逃脱我的摄心术?要知道,老辣如潘太君,方正如萧孝穆,都不能做到! 秦琪不知佳人心中所想,继续侃侃而谈。 “莫娘子,我的计划,必须有内应方可实施。不知莫娘子信哪个教派?” 莫撄宁下意识道:“妾信奉老庄之道,熟读《黄庭》、《南华》。” 《黄庭经》是《道德经》,《南华经》是大鱼…啊呸!南华真人庄周的《庄子》。 秦小乙险些吐血。 小国寡民,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 这才是老子的信条! 妹子,你是认真的吗?你真的想一统西北?你的信仰不应该是小国寡民、邻国相望吗? 莫撄宁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解释道:“一统西北,乃先父遗愿。” 秦琪挠了挠头:“那你愿不愿为你先父遗愿,改信真主安拉和先知穆罕默德?” 这点极为关键,回鹘后裔之一,喀喇汗国的国教是伊斯兰教。 西州回鹘是不可能一统西北的,但喀喇汗国大有可能,人家毕竟地广人多,还垄断了大半个丝绸之路。 而且,不统一喀喇汗国,大宋就算一统西夏、契丹、大理和吐蕃,也不能算大一统。 咱可不能给一千年以后的黑子们,留下一丁点把柄。 秦小乙如是想。 从莫撄宁的名字来看,她的确是道家传人,撄宁一词,便出自《南华经》。 小乙哥仔细观察着中亚妹子的表情。 见她露出反复挣扎神色,小乙哥有些不忍。 让一个弱女子承担如此重任…确实有些丢人。 他默默盘算:有山炮,有资源,有钱粮,大不了慢慢推过去便是。 不一定非要让这酷似大明星的妹子配合。 他刚要开口,便见这充满西域风情的妹子咬牙颔首:“小乙哥,妾愿意!” 秦琪心中怜意大生。 他暗暗咬牙:老子拼了!大不了老子在西北吃上几年沙子! 于是他摇摇头:“莫娘子有此孝心便已足够。具体实施细则,这两三日我好好想一想,再与你商议。” 秦二郎暗暗叹息:英雄难过美人关!儿子对这个我见犹怜的小娘子,终究还是动了情。 莫昀馨眼波流转,笑意盈盈:“撄宁,咱们先回曹府,过两日再来吧。小乙,你不送送撄宁?” 小乙哥还真就站起了身。 “也好,小侄正好有些事想告诉莫娘子。” 秦二郎彻底无语:这关算是过了,还是没过? 他不知道,秦琪前世那盛世美颜,对秦琪的吸引力有多大。 秦琪将这关系古怪的二人送出院门后,对莫撄宁道:“莫娘子,借一步说话!” 莫撄宁看向憋着坏笑的老银币。 老银币莫昀馨憋着笑挥手:“去吧去吧!” 她暗道:他俩有戏!姑奶奶我回去就认下撄宁这个义女! 小乙哥带莫撄宁走到墙角,这才低声道:“莫娘子,最近月事可有不调不畅,甚或极为疼痛?嗯…胃口也不甚佳,对吧?” 莫撄宁精致的白嫩小脸登时一红,美眸异彩涟涟。 “对!小乙哥,妾倒忘了您还是神医!妾还时常心烦意乱。” 出于对秦琪的爱慕,她不自觉用出媚术,精致俏脸含羞带怯,一颦一笑楚楚动人。 她这副妩媚之态惊艳了小乙哥。 小乙哥偷偷咽了口口水,心跳急剧加速,因担心失礼,不敢再为这绝世佳人切脉。 他只好道:“我看一下你舌苔。” 莫撄宁娇媚中带着娇羞,风情万种地吐出丁香小舌。 小乙哥强忍住抱住她怜惜一番的冲动,仔细看了看她略发黄的舌苔。 这小妖精收回香舌时,还不忘舔舔樱唇。 小乙哥懂了,这才叫媚骨天成。 他更感诧异:如此魅惑诱人的小妖精,居然还是个童女,说出来谁敢信? 他从袖中掏出纸笔,匆匆写下一服加甘草的大柴胡汤,反复叮嘱她半夏的正确煎服方法后,这才将药方递了过去。 最终,他还是没忍住。 他一把握住佳人的柔荑,凝视着她的双眸:“撄宁,在我的计划里,你终是要去西北大漠的。 你且耐心等上三五年,我一定会去找你!届时咱们齐心协力,将西北纷乱的诸国,连带喀喇汗国一起,捏合为整体!” 莫撄宁妩媚一笑:“然后呢,小乙哥?您做汗王妾做汗后?咱们一起统治西北回鹘吐蕃诸国?” 赵凌志看得还真准,秦琪这厮若愿意,做个四夷皇帝还真不难。 秦琪失笑:“那有什么意思?咱们策马疾驰,笑傲山河不好吗?” 莫撄宁大喜:“小乙哥,一言为定?” 秦琪用力颔首:“当然!等着我便是!” 莫撄宁吻了一下秦琪的大手,羞红着脸,咯咯娇笑着跑远了。 小乙哥回味着她樱唇的触感和温度,呆呆地看着她的马车远去,一时竟痴了。 秦二郎不知何时站到儿子身旁。 “撄宁这孩子若在西北自建一教,一定会在短时间形成一股极强的势力!只是…” 小乙哥看向老爹,自信一笑:“爹,她叫撄宁!” 秦二郎哑然失笑:“我懂了!” 旋即他蹙起眉头:“你不怕燕子伤心?” 秦琪揉了揉眉心:“可孩儿更不愿便宜别的臭男人!” 秦二郎哈哈大笑,拍了拍儿子肩头:“说得好!活在当下吧!再说,你和她也没有确定任何关系,一句承诺…罢了,你好自为之。 话说回来,按照你娘挑儿媳的标准,她一定会喜欢撄宁!” 孙幼娘挑儿媳的标准极简单…就看蜜桃成不成熟。 秦琪仍在回味大明星之樱唇,他闻言笑道:“爹,孩儿过几年一定会亲自去西北平定西夏! 对了爹,这几日小乖…耶律娘子一直在,孩儿还没机会让您看看新式火器!” 秦二郎摆了摆手:“那些利器爹没兴趣看,你那灌渠何时动工?今日便应培训图纸吧?” 今日已是二月初十,正是秦琪与张若谷约定的图纸培训之日。 秦琪拍了下脑门,匆匆回屋拿起几份定稿的图纸,又提起一小袋铝酸盐混合水泥、细铁丝、那十几根无肋钢筋。 秦二郎径直走进马厩,牵出两匹马。 “儿子,同去吧,这比你那些杀人之器更有用!” “爹,孩儿也不愿杀人,但元昊太凶戾,不把他吓住,他只会不断发动战争!” 小乙哥辩解。 “爹懂!你最好一战就将他打残,全歼他的铁鹞子,让他再也不敢动刀兵!” 父子二人,极有默契地未再提考验之事,因为这场考验才刚开始。 父子二人一边讨论一边策马,很快便过河进城,抵达府衙。 迎接秦二郎的,是恭敬的眼神:“爹!” 但当那对眼神转到某人身上时,便化为了两把利刃… 不,是如松开保险、子弹上膛的两把和平缔造者般,散发出浓重的杀气。 某人当即投降认怂。 “燕子息怒,都是我不对。” 任丽燕拢在袖中的手,骤然发出“咔哒”一声脆响。 “这就算完了?”任丽燕面无表情。 小乙哥咽了口口水,那声音,分明是任丽燕打开了击锤保险。 在强烈的求生欲驱使下,他福至心灵。 “燕子,等图纸培训完毕,咱们还得去实验室改良钢筋砼。 还有…官家那个山炮…啊呸!官家要的山炮也得尽快做好,这些没你不行。” 随着“啪嗒”一声轻响,小乙哥提到嗓子眼儿的心脏终于落下。 亲娘咧!吓死宝宝了!我给她造枪干啥?我咋这么贱? 任丽燕笑吟吟道:“小乙哥,那咱们干脆待到你去汴京那天?” 第116章 施工准备 论发电机 面对这个酸性强烈的硫酸精的无理要求,小乙哥连连颔首,甚至半个“不”字都不敢提。 人家手里有枪!生命只有一次,要且行且珍惜。 万幸有秦二郎。 “燕子莫胡闹,灌渠的地质勘察、沿途定位绘图,都要靠小乙慢慢教给胥吏。” 任丽燕委屈极了。 喂!他陪了骚古足足三天耶… 一念及此,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确实有些得寸进尺。 算了,我永安郡主大人有大量,不跟你小小骚古一般见识。 反正你一年到头也来不了几次。 张若谷适时开口:“小乙,燕子,咱们现在就开始?” 小乙哥迫不及待地掏出钢筋和水泥,看向张若谷。 “老大人,咱们现在府衙花园开个槽如何?” 张若谷显然没看图纸:“开槽?” “就是挖沟!槽底需要以钢筋绑扎支撑,侧部支以模板,直接浇筑水泥砼。” 作为这时代的土着,张若谷完全没听懂,但这不妨碍他指挥皂隶开工。 很快,化身为基建工程师的秦小乙,便亲自动手,带皂隶开了一道深达六尺、长一丈有余的浅槽。 他按照图纸,将底部斜坡钢筋绑扎到位又取出膨胀螺丝套,再次化身秦大锤。 “铿铿铿”几下后,他将螺丝套砸进侧面,找来木板,以膨胀螺栓、八号铁丝将其固定。 随后他将沙子和碎石拌入水泥中,现场演示如何现制、现浇砼。 而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任丽燕身旁的一个皂隶,取出几个大袋子,径自将其中的白色细粉混入了硫铝酸盐水泥。 小乙哥有些懵。 这厮什么情况?他掺的是什么? 任丽燕站出来,对张若谷拱拱手。 “老大人,妾所制,为硫铝酸盐水泥,其原料为石灰石、石膏和矾土,由于其对最高温度要求较低,所以窑炉不难建。 而且,妾还发现,两成硫铝酸盐水泥,与八成石膏掺混,不但耐水性损失不大,且其强度是同条件下青砖强度的三倍有余!” 秦琪手中的水泥,是任丽燕亲自制取。那水泥有多少斤,任丽燕最清楚。 小乙哥惊呆了:竟有此事? 任丽燕得意洋洋地道:“小乙哥,稍后妾给你数据。” 秦琪无奈,只好继续他的培训。 他以开好的浅槽现场教学,这培训效果极其显着。 将图纸的设计说明、施工步骤和原则解说清楚后,他提了一百多个问题… 见在场的官吏均已熟练掌握,他便开始讲解高阶版的平面直角坐标系。 这次,他将坐标原点放在了引水处,也就是水势相对湍急之处。 至于他如何引水?答案是用改良后的阿基米德螺旋管,准确来说,是原始版本的螺杆泵。 以镍铬不锈钢做引水器,绝对没有生锈之虞,兼且坚固耐用。 彼处落差有两丈左右,不但能自流引水,而且可以利用水力发电。 当然,由于前置科技暂时尚未攀上去,发电机组研发还遥遥无期,所以彼处只做引水。 饶是如此,小乙哥设计的原始版螺杆泵,都是西方十九世纪的黑科技。 其自带回流,只要滹沱河不断流,都可以全程自行运转。 滹沱河断流?一千年内应该不会。 反正他穿越过来之时,刚有个正三品紫袍高官,因治理滹沱河生态环境不力、水质不达标而被免职。 那是西元二零二一年之事。 当他好容易解释清楚平面直角坐标系时,天已擦黑,钢筋砼也已干得差不多。 硫铝酸盐水泥的最大特性,便是速干,此物在秦琪前世常用于抢修。 他极为熟练地拆掉模板,露出其中已成型的侧壁。 事实证明,只要有钢筋砼,施工效率绝对慢不了。 开凿大运河的杨广若得知有钢筋砼,准会气得从地底下钻出来,破口大骂秦小乙没穿越到他那个年代。 所以,这才叫攀科技树!不但要考虑工艺、成本和实用性,还要考虑环境友好。 府衙的后花园,此刻针落可闻。 除了秦小乙夫妇,包括秦二郎在内,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张若谷欣喜若狂:“小乙,竟然这般快?也就是说,只要人力物力足够,或许…咱们可以赶在五月之前开通灌渠?” 秦小乙登时压力山大。 他看向混合水泥的研发人任丽燕。 任丽燕嫣然一笑:“老大人放心,绝对能赶上真定府小麦灌浆期!” 由于大豆影响,去年冬小麦种植普遍晚了半月。 正常来讲,冬小麦灌浆期是宋历三月上旬,即便有腐植酸肥,今年冬小麦最快,大约也要在五月上旬才能收割。 所以,今年冬小麦的灌浆期应该在三月中旬。 问题是,水泥窑连毛都没有。 就在这时,任丽燕笑着掏出几张纸。 “小乙哥,这些水泥窑炉的数据需要你来计算。窑炉的结构、反应原理和防污染措施,人家都做好了!” 小乙哥强忍住将她就地正法的冲动,激动万分地接过她手中的纸。 果然,掺混建筑石膏的数据及分析方法,是任丽燕前世的记忆。 如此复杂且结果分毫不差的线性方程,任丽燕解不出来。 所以,灌渠工期不但能够极大缩短,而且成本还会大幅度降低。 看官们别忘了,纯碱制取过程中,会生成大量硫化钙。 而将硫化钙摊铺晾晒后,其很快就会氧化为石膏。 随着碱面馒头、炊饼…也就是包子和馒头推广,任仁济的纯碱,一直供不应求。 换句话说,石膏有的是,足够灌渠使用。目前差的,就是硫铝酸盐水泥和钢筋。 看官们注意:硫铝酸盐水泥掺混建筑石膏,由于其优异性能、低成本和绿色环保,已大范围用于房建工程。 国家已为此出台了相关标准。 硫铝酸盐水泥的制取,较传统硅酸盐水泥,污染低许多倍。 本书是严谨中带着轻松的尊重历史科幻小说,并非那些知识贫乏者写的不符史实玄幻小说。 那些人知道耐水性等等概念?懂建筑石膏的优劣何在?硫铝酸盐水泥是什么他们懂吗? 想了解大宋文化?别百度,百度没这本书准确,看完这本书,便已足够。 秦小乙暗暗感叹: 幸好自己穿到真定府,守着宽广的母亲河滹沱河,否则…动力问题我要如何解决? 他拱拱手:“老大人,水泥窑炉好办,但钢筋难制!” 别看小乙哥轧钢筋轻松又写意,那是因为他技术精熟。 轧钢实则极为危险!小手被辊稍微一蹭,就是粉碎性骨折。 所以,小乙哥不但需要设计一个进料出料的保护性装置,还需要生产大量轧钢机。 万幸任六爷如今徒子徒孙无数,否则这钢筋从何而来? 张若谷拈须微笑:“小乙,你所需人力物力,老夫全力支持!只管大胆去做便是!” 秦二郎也笑道:“小乙,大不了爹给你请道圣旨便是!” 秦琪心中大定,对两位尊长拱拱手:“既如此,孩儿便再次闭关三日,与任六爷批量生产轧钢机。” 他看向任丽燕:“燕子,你说,咱们能不能造出发电机组?” 任丽燕当即摇头:“恐怕不行!小乙哥,前置科技差太多!” 小乙哥犹不死心:“咱不做两相的,做环形电枢的那种?” “你有机油和大量铜丝?” 任丽燕一句话,将小乙哥怼得哑口无言。 这该死的基础科技! 他挠了挠头:“燕子,那…蒸汽机?咱们如今好像都有了吧?” “机油!”任丽燕一针见血。 果然…小乙哥死心了。 如今他哪里有空裂化石油? 对小乙哥而言,裂化石油确实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但三废你要如何处理? 尤其是渣油。 他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任丽燕叹了口气:“小乙哥,你先把窑炉数据填好,咱们别窝工。 蒸汽机先不急,没有蒸汽机又不影响咱们研发别的东西,更何况,咱现在连高炉都还没有。 至于发电机…唉!我的好哥哥,咱们的科技树跟电机搭边吗?那应该是十九世纪末期的科技树吧? 咱第一步先开通灌渠,第二步建好高炉和转炉,第三步将钢筋砼用于西北让官家开心开心,好不好?” 秦琪突然觉得,任丽燕看问题比自己通透。 秦二郎拍板:“就这么办!有劳老大人送燕子,小乙,咱回家!” 第117章 万事俱备 签开工令 秦小乙知道秦二郎为何如此着急。 因为吃醋的女人,是不能用常理来揣度的。 而任丽燕明显还带着小情绪。 万一她问秦琪,诸如耶律槊古有没有怀孕之类的话…那后果简直太可怕! 虽然对于此事,南北两国高层都已知情,但很多事还是无法摆到明面上的。 秦小乙在中途便与老爹分道扬镳。 他要去任六爷的铁匠铺,培训二辊式轧钢机的设计图纸; 秦二郎则去任家大院,找坐镇后方的小老弟:任六郎要人。 在经历半年社会毒打后,任六郎早已非昔日那去接孙继邺赏钱的吴下阿蒙。 孙继邺当时是想了结人情,但精于世故的任三郎,岂能让他如此简单将人情偿还? 孙继邺的人情,岂是那区区几两官银可比的? 如今,任六郎经常对族中兄弟说起此事,作为自嘲加委婉的劝诫箴言。 因此,在听完秦二郎讲述后,愈发老练的任六郎连晚饭也顾不上吃,便带着扈从打马匆匆离去。 秦二郎便耐心地在任家大院大门外等候,兼护卫任家女眷。 亥时初,任六郎匆匆而归。 “二哥,事已办妥!明日卯时,族中兄弟便到六叔铺子集合。” 秦二郎笑着颔首:“有劳六郎!” 说完他便翻身上马离去。 秦二郎,绝对是一名被秦万良耽误的游侠。 在他撕掉伪装后,也变得如出鞘利刃一般凌厉异常。 他返回自家那破旧小院时,刚好看到儿子疾驰而至。 爷俩同时下马哈哈大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是夜,曹府。 杏眼桃腮、波涛汹涌又有着成熟水蜜桃的曹雨霏,气鼓鼓地走进莫昀馨闺房。 “恩师!您去秦府怎么也不带徒儿一起?” 她紧紧偎依在莫昀馨身侧,妩媚、诱惑并存地撒起了娇。 莫昀馨乜了她一眼,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霏儿,小乙那般通透,早已想清楚纳你为妾的后果。你自己说说,那几个娘子,你惹得起谁? 退一万步讲,就算你做了妾,那几个娘子也愿接纳你,但高娘子那边,你要如何自处?” 高娘子就是高继宣的幼女,与曹雨霏同岁的高玉菡,尽管论辈分算,她是曹雨霏的姑妈。 秦小乙连出身曹家的她都不愿纳,遑论比曹家还要差点儿意思的高家高玉菡。 在此,我有必要再次强调:高怀德与高琼没有任何直接亲属关系,虽然两个高家都与老赵家联姻。 演义毕竟是演义。 那种事儿,就如罗大忽悠说曹操本姓夏侯一样不靠谱。 dna已证实,曹操的老祖宗,就是萧规曹随的那位曹参。 曹雨霏绝望地大哭起来。 莫昀馨更加无奈:“霏儿,你真的这么喜欢小乙?” 曹雨霏用力颔首,泣不成声:“恩师,他明知道人家就是想多看看他,却从来不对人家冷漠,还帮人家调理好了隐疾。 您说,如此温柔体贴、才华横溢又俊朗英武的男子,人家怎能不喜欢?” 莫昀馨听明白了。 哦,原来是秦小乙自作自受啊!活该! 见爱徒哭得伤心,莫昀馨怜意大生。 “霏儿莫哭,恩师再为小乙和你卜筮一下。” 她很快便卜筮出结果。 “主卦风地观;客卦地泽临,当真有趣!” 曹雨霏愕然:“十二消息卦?而且主客颠倒,这是要妾…” 十二消息卦,并非传自《周易》,而是传自比《周易》早千年的《归藏易》。 由此可见,这曹雨霏确实不简单。 莫昀馨扬起玉手打断了她的话。 “我小师叔冲放你听说过吧?他有个不成器的徒弟穆修,穆修又收了个徒弟叫李之才。 这几人资质平平,但李之才的徒弟,就是你的小师侄邵雍,却是有大智慧之人! 他《归藏易》造诣极深,连我也自愧不如!你与那邵雍差相仿佛!既然你已懂了,且去吧!” 莫撄宁服完两剂加甘草的大柴胡汤后,自觉身子已舒服许多。 于是她以手支颐,想起了那为她开药之人。 这时,她的房门被叩响,门外传来曹雨霏悦耳的声音。 “撄宁妹妹,可曾睡下?” “未曾!姐姐为何深夜来见妹妹?” 莫撄宁匆匆打开房门,见到犹如红玫瑰一般、妩媚中隐含清纯的曹雨霏。 只是,她精致脸庞上,此刻却布满凄怆。 “撄宁妹妹,姐姐有一事相求!” 翌日。 刚至卯时,任六爷那已扩建为三十亩的大作坊内,便涌起了浓浓白雾。 小冰河时期的真定府二月清晨,温度还处于零下,是以,小型高炉炼铁时排出的水蒸气,便凝结为了白雾。 高炉炼铁属于碳还原反应,因此不但不会生成引起雾霾的氮氧化物,反而可以将其分解。 炼钢却截然相反,所以小乙哥对于石墨坩埚的废气处理极为重视。 他虽然没有液氨,但他有环保神器腐植酸钠。 总之,在任六爷和秦小乙指挥下,在任家众多子弟、任六爷众多徒子徒孙的通力合作下… 三日之后,滹沱河水流湍急之处,岸边便出现多处简陋的轧钢作坊。 秦小乙带上正牌媳妇任丽燕,再次跑到府衙。 “老大人,这个工程体量极大,且福泽子孙后代,必须实行三方责任制!” 张若谷再次暴露出他不看图纸的毛病。 “何谓三方责任制?” 不明内情的秦小乙暗暗撇嘴:这老头儿很危险啊!他如今有躺平混吃等死的迹象。 “建设、监理、施工三方责任制!老大人,不管是工程建设,还是作坊投产,这三方必须全部到位,方可动工!” 担心老头儿不懂,他又耐心解释了一遍监理都分为哪几大类,建设、监理和施工三方承担的责任。 在他的设想中,重工业必须设置监理,因为无论高炉、裂化石油还是炼钢转炉,若施工存在问题,都将频发安全事故。 在这没有安全工程师的时代,监理显得尤为重要。 小乙哥为甲方代表张若谷,推荐了几个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徒弟,做建筑工程总监和专监。 他可谓一举多得。 这些人本就是手艺不俗的木匠。 在经过秦小乙培训后,至少在这个时代,他们绝对算是懂设计的土木工程专家。 所以,他们同时还承担着设计院的职能。 即便小乙哥不在,他们也能辅导施工方,给出最恰当的施工方案施工。 测量水泥砼强度的弹簧回弹仪,他们当然也会使用。 至于更简单一些的机械式工程经纬仪,由于小乙哥还没有精度太高的设备,所以目前只能使用简陋版,但至少,用于开凿灌渠测量,问题不大。 大型高炉之所以迟迟无法建造,根本原因也正在于此。 子午仪…在没有人造卫星的年代,当然没有此物。 天顶仪…小乙哥还真没时间用太尔各特法做出天球坐标系。 所以,他如今只有陀螺仪和游标经纬仪这两种原始货来较为精准地定位。 最终结果便是:单单测绘这一项,便难倒了看似无所不能的小乙哥。 这是落后的基础科技造成的。 在这牛顿的矢量力学还没诞生的年代,由牛顿运动方程推出的拉格朗日方程,以及由拉格朗日方程归纳出的哈密顿原理从何而来? 没有由拉格朗日和哈密顿建立的分析力学,电动力学、统计力学和量力子学,要从何谈起? 注意,这些还都是理论,属于科学范畴,要想将其转化为各种应用,则需要基础技术! 所以科学院和工程院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秦琪发完感慨后,将工程计划书写了出来。 即将致仕、只是在刷业绩的张若谷,全力配合秦琪。 于是乎,三方很快到位。 随着任总监大笔一签,大手一挥,神州历史上第一份开工令、第一个施行三方责任制的基建工程,开工! 第118章 三女同台 邵氏忽悠 理所当然,开工令签发后,最忙碌的人,便是小乙哥。 其实,严格来说,这次工程根本不具备开工条件。 首先图纸没有完成,坐标系并未完善; 其次,材料严重不足。 最后,专业基建工程师…不算任总监和几个专监,只有小乙哥一人。 也就是说,具备一建资质的,只有秦琪一人。 施工方的项目主管…好吧,也是由设计院院正、设计员、审图员、测量员小乙哥兼任。 放到后世,这些人都要吃牢饭,一个都跑不了,最轻也要关三年。 因为这属于过家家一般的无视法律行为,是性质极其恶劣的刑事犯罪。 穿越客…算了,咱就别跟无知的他们较真了。 总之,小乙哥既要盯紧轧钢机,又要看好水泥窑,时不时还要现场指导匠人们施工作业。 万幸他坚持锻炼身子骨硬朗,又有任总监盯紧项目,秦二郎和任六郎还将物资原料调配工作全部抓了起来… 否则他一定会累倒。 时间匆匆而过,转眼已到了二月十八,距省试开始仅剩十日。 当莫昀馨带着她的两个美女晚辈找到小乙哥时,后者正在手把手教匠人轧钢筋。 莫昀馨从不对她的师侄客气。 “小乙,你是不是忘了件大事儿?” 小乙哥小心翼翼地指导匠人将钢锭送入滚轴,眼见得其被轧辊轧变形,这才抬起头。 “师叔莫急,小侄记得!” 于是,他看到了那酷似大明星的妹子,妩媚又痴情的曹娘子,以及清纯又温婉的高娘子。 他冷汗登时涔涔而下。 亲娘咧!她们这是要干啥?组团去西北乘风破浪? 那可是波诡云谲的西北耶!那儿一言不合就动刀耶!那儿是谁够狠才能活下去的内卷险境耶! 你方唱罢我登场,城头变幻大王旗,正是西北的真实写照。 各方势力,为了那有数的几个大城,都已快要抢破头。不管回鹘还是吐蕃,都并非一个整体,你们知不知道? 你们三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过去给人家送牛奶? 小乙哥心态崩了。 他下意识地将目光扫过大明星的波澜壮阔,曹娘子的波涛汹涌,高娘子的波浪澎湃… 好吧,虽然她们都是奶妈。 他内心活动堪称汹涌澎湃,表面却波澜不惊,只是揉了揉眉心。 “你们都要去西北?你们可知道,西北诸蕃部,就如五代十国一般征伐不休?” 曹雨霏嫣然一笑:“小乙哥,家叔祖、家父都在西北,妾焉能不知?” 高玉菡莞尔一笑:“小乙哥,家祖、家伯父、家父皆为名将,妾自然清楚。” 好吧,曹高两家真了不起! 莫撄宁粲然一笑,给小乙哥抛了个媚眼,大有深意地柔声道。 “小乙哥,奴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小乙哥懂了。 这是三个妹子之间的战争… 于是他毫不客气地拉起俏道姑的袍袖,将她拽出了作坊。 “小师叔,这是咋回事儿?” 他压低声音问道。 莫昀馨贱兮兮地笑了笑:“你猜!” 秦小乙不再理她,转身便跑。 莫昀馨傻了。 你这小子,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她如一缕轻烟般飘到小乙哥身前,娇嗔道:“你这孩子跑个甚?听师叔给你解释解释!” 秦小乙双手抱胸,昂然道:“我没空听闲话!” 莫昀馨强忍住暴揍这厮一顿的冲动:“霏儿听说撄宁要去西北,便央求撄宁带她一起去。 次日菡儿也得知了此事,便跑去求潘太君。潘太君自是不愿她们去那险恶之处,恰逢曹大郎遣亲兵送信回来。 曹娘子趁机提出,想去西北看看她八叔公和父亲,顺便护送撄宁去高昌,并一再保证,三月内一定回真定府,潘太君这才同意。” 秦小乙挠了挠头:“那高娘子呢?” 莫昀馨叹了口气:“高娘子担心她俩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便也提出想去西北见识见识大漠风光。 小乙,你说她们几个小娘子结伴去西北,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小乙哥听懂了。 哦,你是想让我考完试就去接她们回来? 你想多了吧?我家小乖乖还在汴京呐! 咦?等等… “小师叔,潘太君居然这么容易便同意她们去西北了?” 莫昀馨哂笑:“小乙,你是不是不想去西北?” 小乙哥这次彻底懂了,于是他伸出手:“小师叔,曹八叔、我大舅还有曹大哥的信呢?” 莫昀馨嘻嘻一笑,从道袍中掏出几封信。 “聪明!这才是潘太君点头的真正原因!小乙,听师叔一句劝,纳了霏儿吧!对你只有好处…咳咳,大不了你让她与任氏分开住。” 小乙哥乜了她一眼:“小师叔,我总觉得,你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莫昀馨笑得更甜:“小乙,你若答应师叔,师叔便告诉你,先师当年与太祖密谈的详细内容。 还有,你想不想知道,先师师从何人?甚至,你想不想学《易经》?” 这俏道姑莫昀馨,显然对夏洛克小乙哥,了解得不够多。 她给出的线索太多了! 小乙哥大脑疯狂运转,他收起信后骤然发问:“已故的冲放老先生,是家祖师弟?” 莫昀馨的脑子显然不如她的颜值卓越,她失声道:“你怎么知道?” 小乙哥笑道:“据小侄所知,同时通晓《归藏》、《连山》和《周易》三经的,只有陈抟老祖! 而太祖,恰恰与老祖极投缘!老祖不可能不派出得意弟子,帮助太祖得天下!只是,小侄不知老祖是否在世。” 莫昀馨笑得花枝乱颤:“你这孩子真能胡诌!师祖可不是老祖!再说冲放那老头怎么可能见过老祖? 还有,你说太祖与老祖有缘?这怎么可能?老祖根本不过问世俗之事!遑论老祖自见过柴荣后,便再未下过山!” 秦琪反应了过来。 他在心中破口大骂写《邵氏闻见录》的那个大忽悠邵伯温。 你爹邵雍那么靠谱,怎么你就这么能忽悠?你个大坑货! 他大惑不解,当即拱手为礼:“师叔,不知祖师爷是哪位高人?” 莫昀馨朝西边拱拱手,正色道:“祖师爷当然是老祖!” 小乙哥有些懵。 你在玩我? 莫昀馨憋着笑道:“祖师爷是老祖没错啊!但师祖是祖师爷高足火龙真人! 冲放那老头,只是师祖的记名弟子,他资质平平,奈何求道心诚,师祖脾气好,便送他几部经书将他打发了。 冲放最得意的弟子李之才,资质同样平平,但他的徒孙邵雍很不一般!” 小乙哥突然很想揍她一顿。 邵雍当然了不起!人家可是北宋神算第一人!虽然他儿子是个大忽悠。 等等…他有我爹神吗?等有机会见到他本人,我倒要考校考校他! 小乙哥暗暗打定主意。 “师叔,《连山易》失传于汉代,《归藏易》失传于李唐,您是从哪儿学到的这两部《易》?” 莫昀馨坏笑:“当然是跟先师学的。师祖对太祖横死始终意难平,且他尚在世,若有缘时,你自会遇到他老人家。” 秦琪有些傻眼。 秦万良若活到现在,已经八十九岁高龄,那火龙真人岂非至少一百多岁? 莫昀馨突然想起正事:“小乙,撄宁那份计划书呢?” 秦琪揉了揉眉心:“小师叔,我哪里忍心让她去冒险?先让她去找曹八叔吧,曹八叔与唃厮啰私交甚笃,唃厮啰必会好生看顾她。” 唃厮啰本就欠曹玮天大人情,又因去年之事,欠下曹琮一份大人情。 所以,以唃厮啰的性格,他必会尽力照拂曹琮重视之人。 唃厮啰虽然只是吐蕃一个大部的酋首,但他毕竟是吐蕃名义上的赞普,其在西北拥有极高话语权。 莫昀馨看出端倪。 她邪邪一笑:“小乙,说实话,你到底喜不喜欢撄宁?” 第119章 研发山炮 三顾郭后 秦小乙警惕地打量了一番四周,这才压低声音。 “小师叔,小侄想在西北金屋藏娇!” 莫昀馨噗嗤一笑:“出息!你给不了撄宁名分?” 小乙哥连连摆手:“名分当然可以给!但小侄担心撄宁变心。” 莫昀馨笑得直不起腰:“你个傻小子!笑死我了!也罢,师叔便与你一起考验考验她。” 她笑了半晌,这才笑着站起身:“我先走了,咱们西北再见!” 她心中得意至极。 哎呀呀!姑奶奶我的卜筮之术果然又有精进! 小乙哥有些慌乱:“师叔,您也要去西北?” 莫昀馨柳眉一挑:“我的爱徒和晚辈身赴险地,我岂能放心?怎么?怕姑奶奶我坏你好事?” 秦琪叹了口气,摇头道:“有您跟着过去也好!” 他虽与莫昀馨接触时间不多,但已深知,这风情万种的女子虽看似不着调,实则精明过人。 见莫昀馨大步离去,秦琪终究没忍住。 “小侄一直想不通,小师叔到底想要什么?” 莫昀馨顿住脚步,如风中弱柳般翩然转身,笑吟吟道。 “现在还不到时候!孩子你放心,作为交换,届时师叔会告诉你一切真相。想不想再和撄宁聊几句?” 秦琪心中挣扎片刻后,颓然叹气:“师叔请回吧!小侄要去给官家做山炮。” 他担心自己会情难自禁,做出不该做之事。 谁让莫撄宁酷似那位国民女神,还是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小妖精呢。 而且,他与莫撄宁私聊之后,曹娘子和高娘子他聊不聊? 莫昀馨嫣然一笑:“你有这份定力,已殊为不易!用心做事吧!” 在反复叮嘱三位小娘子耐心等待自己赶去西北之后,秦琪终于送走了她们。 他站在浩浩荡荡、宽广壮阔的滹沱河岸,隔着嫩绿的柳枝,怅然若失地望着四位绝代佳人远去的倩影,猛然想起,今日已是二月十八。 明日是观音菩萨圣诞,再有九天便是省试之日。 我的天呐! 他揉了揉脸,匆匆跑回轧钢作坊,继续指导匠人们安全生产。 他对此也很无奈,谁让人手严重不足呢。 改良版的回流自转阿基米德螺旋管,也就是原始版螺杆泵,他刚刚造出来,尚未来得及试验。 若非铬镍不锈钢工艺太复杂、产量太低,且柳叶刀产能尚且不足,他早就用这种食品级不锈钢造出山炮了。 柳叶刀不止可用于手术,还可用于实验和仵作解剖验尸,况且他已经在教一些手稳的徒弟做手术。 局麻神药盐酸普鲁卡因注射液,配比、效用和副作用均已实验完毕,随时可临床应用。 要不是怕任丽燕吃醋,小乙哥早就教出来许多妇产科女医生了。 小乙哥连pbs都制取了出来,他下一步本准备灭活牛痘病毒、荨麻疹病毒,配合pbs做出天花疫苗,以及抗过敏疫苗。 但随着西北风起云涌,他只能先推动重工计划。 全民免疫计划,只好抽空再做。 接种活牛痘病毒,那是在找死! 气血不旺的稚童、某些弱女子和老年人,因体内正气不足,根本顶不住! 牛痘病毒和荨麻疹病毒,灭活一点儿都不难,难点在于谁来做灭活。 他只是魂穿,体内并没有任何获得性免疫。 但他一来气血旺盛,二来他熟知这两种病毒的感染方式和免疫技巧,三来他医术精湛,所以,这种技术活儿,交给他来再合适不过。 其他魂穿的穿越客…千万不要模仿。 你们毕竟没有站在巨人肩膀,而是站在小丑的肩膀上。 请永远记住大不列颠培根子的话:知识就是力量。 你们不服? 那好,pbs的技术壁垒是什么? 针对不同病毒rna,ph值如何调整?氯化钠和氯化钾如何穿插使用?你们懂吗? 其变种的氢氧化铝悬浊液,氢氧化铝的摩尔浓度是多少,作用是什么?你们知道吗? 新冠疫苗的主体,就是基于这种变种制取的缓冲液。 搭配病毒灭活和免疫实验使用的pha,你们懂不懂那是何物? 好吧,我问个最小白的问题,纯化水你们准备如何制取?蒸馏水? 呵呵!蒸馏水由于溶解氧含量过低,是不能用于制取疫苗的,这是一加一等于二的常识。 罢了,不再水文。总之,科学是极为严谨的,容不得一丝一毫马虎。 秦小乙一边感慨时间不够用,一边费力地取出一大截锰含量高于15%的低磷锰钢圆钢。 这截圆钢重达八百余斤,普通人根本搬不动,天生神力的秦琪,也只能费力地曳地而行。 任丽燕如今一直在盯着硫铝酸盐水泥生产,所以没人帮他制造山炮。 他在水力机床作坊,用了两个时辰的时间,终于将75毫米炮管切削精磨完毕。 所以,炮管加工进入到了至关重要的一步:划膛线。 他将事先设计、精磨完毕的特制膛线刀头替换安装好,反复以游标卡尺测好尺寸后,小心翼翼地将炮管固稳。 他更加小心地将刀头探入炮管,反复摇晃一番,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将驱动轮轴探入河底。 在充沛的水流带动下,刀头开始高速转动切削。 秦琪以特制窥镜,从另一侧仔细观察膛线的完整度。 待刀头划好膛线自动退出,他取出驱动轮轴。 在反复查验、比对图纸后,确认无任何问题,他这才取下炮管,准备去实验室制炮。 这炮管重达四百余宋斤,后世近六百斤。能轻松抱动它的,当世恐怕超不过三十人。 那些人,都是各国的绝顶高手。 秦琪总算对得起他那异乎常人的饭量。 他将加工好的炮管抱到马车中,赶车匆匆回到实验室。 连边角料他都没浪费分毫。 钻炮管剩余的圆锰钢,用来做轴、轮盘和击发结构,再好不过。 后面的工作,已足够小乙哥忙到省试。 因为,他决定一步到位,做出反后坐管退式、最大射击仰角六十度、最大射程可达十二公里的榴弹炮。 这种榴弹炮,号称一战神器,射速可达一分钟三发炮弹,一场仗打下来,能让李元昊对人世间再无任何留恋。 他会后悔生在这个时代。 与之配套使用的开花弹,制造更为繁琐。 秦琪抽空回了趟家,向老爹说明情况后,便闷头扎进了实验室。 就在历史上一战中大放异彩的七五毫米榴弹炮,即将提前八百六十年问世之时,汴京城内风起云涌。 汴京城的脚夫苦力、下层百姓们,根本无暇理会蜂拥而至的各地士子及其眷属、奴仆。 陈执中的黑脸似乎不再那般黑。 就在此时,吕夷简和阎文应两大元凶,第三次拜访了郭皇后。 这一外一内两大相,同时对秦琪恨得牙痒痒。 秦小乙你个天杀的!你写的那是什么破剧本! 郭皇后每日捧着那《三国演义》手不释卷,害的老子也得三顾茅庐请她回宫。 历史上,阎文应鸩杀了郭皇后,但如今他决不会如此做。 一来,郭皇后被废,他只是听命于赵祯的主要执行者,而非策划者; 二来,曹姝婧已被曹家接了回去,没人买通他,他何苦损人不利已? 吕夷简当然更不会如此下作。 他可是传统士大夫,虽然偶尔妒贤嫉能,但还谨守着底线。 从他力挺范仲淹、教育出他那几个有出息的儿子这两点,就能看出来: 这老贼厮大节上没有任何问题,他只是因对范仲淹大骂、对富弼耍阴招、结结党贪点小钱钱,才导致他毁誉参半。 郭皇后闺名郭晨曦,她人如其名,有一双灿若晨星的美眸和阳光温暖的性格。 奈何赵祯恨屋及乌,她这才遭池鱼之殃。 如今的她,已深得乾为天一卦之精义,在终日乾乾后,即将飞龙在天。 吕夷简面对这位愈发显得雍容大气的女子,第三次说出同样的话。 “郭皇后,官家虽宠幸尚杨二位美人,但始终无所出。 如今官家已招小乙为婿,郭皇后即便生下一位公主,也是极好的!遑论官家甚是思念殿下呢。” 郭晨曦粲然一笑,缓缓站起身来。 “吕相公,秦小乙对妾身如何评价?” 第120章 山炮制成 先天下忧 多日未见小乙哥,任丽燕忧心忡忡。 她深感无奈,因为她实在抽不开身。 她好容易有些闲暇,却再次被赵羡请去书院教化学基础。 阿伏加德罗定律和摩尔浓度,需要她反复解释。 遑论她还要耐心讲解那如天书般的元素周期表、化学价、分子量。 她不能拒绝,因为对这些东西的重要性,她最清楚。 这是一切化学、甚至是四大力学中电动力学的基础。 科技树的上延,关于电磁的一切材料制取,都需从化学基础开始学习。 因为理化不分家。 所幸化学基础用不到函数,所以任丽燕教起来毫无压力。 但她根本无暇过滹沱河。 于是,她抽空去了趟府衙,见到了正忙于分配人力物力的秦二郎。 “爹,小乙他最近怎么样?” 秦二郎正根据图纸计算水泥和钢筋用量,闻言头也不抬。 “哦,他还在实验室,最晚明日肯定出来。” 今日已是二月廿五,秦琪若再不出来,一定赶不上省试。 景佑元年这一个多月,秦琪效率确实极高,但也几乎要忙死。 得益于任丽燕的各种实验数据,让他们夫妇疯狂攀升的科技树大幅提升。 但关于高炉的测量、机油的研发,目前仍需大量时间摸索。 这也符合自然规律。 科学从开始探索到实际应用,通常都需要发展技术。 从法拉第发现电磁感应,到交流电大范围应用,不也经过了半个多世纪? 而且,那还是在基础科技日新月异的西方。 此刻任丽燕有些抓狂。 他是不是你儿子?你这当爹的,一点儿都不担心?万一他又善心泛滥,偷工减料怎么办? 好吧,最后那个问题,才是她最关心的。 任丽燕语气中带着强烈不满。 “爹,小乙不会耽误省试吧?他一个人能造出来榴弹炮吗?” 秦二郎终于抬起头:“燕子,你去看看他不就知道了?” 任丽燕想哭。 我这就得去书院教书,老娘看得又紧,天擦黑就得回家,哪里有时间去看他? 于是,她满怀期待地问:“爹,我娘去过实验室了吗?” 秦二郎摇摇头:“你爹催货催得急,她每天披星戴月,哪里有空看小乙?唉!这两个月,咱们可真够忙的!” 他叹了口气后,突然问道。 “燕子,小乙的剧本搭配新菜式,要在汴京各大酒楼举办首演仪式,时间定在省试放榜之日,你想不想去汴京看看?” 任丽燕也叹了口气:“爹,妾答应过小乙,要帮他做电石和乙炔。书院这边妾也脱不开身。” 秦二郎微笑道:“小乙得你如此贤妻,真是一大幸事!” 见任丽燕始终忧心如焚,他温言安慰:“燕子,不用担心小乙,那孩子一向随遇而安,不会受苦的。” 他话音刚落,秦琪的声音便从外传来。 “老大人!爹!成了!” 秦二郎一怔,任丽燕则笑着狂奔而出。 她刚好与小乙哥撞了个满怀。 小乙哥用力抱住她,顺势将她举高高。 “燕子!成了!这次我没偷工减料!” 果然,毒打挨得多了,记性便也随之而长。 任丽燕激动不已:“小乙哥,咱们试试威力?” 秦琪顿时冷静下来,他将正牌媳妇轻轻放到地上,摇头不已。 “不行!炮弹不但极贵,而且仅有十枚!官家或许会试两三枚,咱们便别试了。” 任丽燕满脸狐疑:“那炮弹能炸响吗?” 秦琪瞪大俊目:“燕子,你给我的数据没错吧?” 任丽燕用力摇头:“连一个标点符号都错不了!” 秦琪松了口气:“那肯定没问题!一枚炮弹一百贯,我多造几枚出来,我娘一定会跟我玩命!” 秦二郎和任丽燕瞠目结舌。 一百贯,相当于后世十二万。 秦琪耸耸肩:“没办法,铜钱并非纯铜,仅为提纯紫铜,我就用了几百贯。 再加上杂七杂八的用料,也就是我能将边角料全部利用,换成别人,一枚炮弹花费,绝对不止百贯。” 大宋铜钱,是黄铜所制,也就是铜锌合金。但炮弹的弹壳,必须用紫铜,也就是纯铜。 冶炼肯定不行,他应是用湿法提取。 他不再废话:“爹,皇城司那边何时来人?” 秦二郎微微沉吟:“最快也要明日。你且等上一两日,他们会带圣旨赶来。” 秦琪在闭关前,已向老爹说明,他担心自己赶不上省试,所以向赵祯请一道特许入门考试的圣旨。 他脑子里有大量宋代散文、诗词歌赋,只要能进场,省试高中不成问题。 于是,秦琪终于有机会继续研发生物试剂。 他正要告辞继续闭关,却被任丽燕用力拽住。 “小乙哥,跟妾去书院教书!” 秦琪有些懵逼:“有学生?” “千余生员,够不够?” 任丽燕又带起了小情绪。 秦琪彻底懵逼。 “都哪来的?” “咱本地士子!” 小乙哥想去研发灭活疫苗,于是他想耍赖。 “那我教法医学吧?有人听吗?没人听就算了。” 任丽燕噗嗤一笑:“极多!士子们都想进刑狱司!快跟妾走吧!” 秦琪叹了口气。 什么时候,法医居然如此受欢迎了? 这时代学法医的当然寥寥无几,思夫心切的任丽燕只是不想让他溜走而已。 任丽燕幸福得牵起丈夫的手,找到了赵羡。 赵羡终于见到了秦琪。 来不及深聊,赵羡当即便为秦琪安排了半时辰的公开课。 于是乎,他终于开讲了他在这时代的第一堂阶梯教室公开课,而且极受欢迎。 尤其让他欣慰的是,这一期学生中,居然有不少小娘子。 尽管这堂课的内容,让秦琪有些羞耻。 他讲的是数学的基础:代数式,后世小学生学习的内容,他俩上小学的儿子都已学到了方程式。 讲了一天半代数式后,在次日下午,秦琪终于等来了皇城司的人。 毫无意外,来人仍是人狠话不多二人组:任三郎和七郎,他们带来了足足一指挥禁军。 可见赵祯对山炮是何等重视。 秦琪将七郎拉到一旁。 “七哥,公主到汴京没有?” “没有,官家在等你的炮,所以公主每过一州府,都要由当地长官热情接待两三日再启程。 公主知道你没到汴京,因此也并不着急,就当游玩踏青呗!” 七郎笑嘻嘻道。 秦琪暗暗松了口气。 七郎拍了拍秦琪肩头:“趁此刻,赶快交接一下工作!明日清晨你便赶路吧! 只要路上不耽误,后日午时,你应该能赶到贡院。” 秦琪对此有经验。他从汴京赶回真定府时,用的时间与这次差不多。 七郎终究忍不住好奇:“小乙,这山炮威力如何?” 秦琪嘿嘿一笑:“一门炮,足以阻住元昊一支武装到牙齿的千人铁鹞子!” 他真不是吹牛。最多两炮,受惊的马便会冲垮骑兵阵势,让铁鹞子不战而溃。 若有十门山炮,即便三万铁鹞子,也要折戟沉沙,饮恨当场。 看官们别忘了,西夏铁鹞子,可是将骑兵以铁链牢牢绑在战马上的,马一旦受惊,骑兵能有好下场? 何况,这种炮是一战神器。 七郎没见过榴弹炮之威,只见过铁鹞子肆虐,所以他根本不信。 秦琪摇摇头不再多言。 任三郎和七郎,指挥这一个营的捧日军,将拆卸成零件的山炮装上车,便告辞离去。 翌日未到卯时,秦琪便一人双马匆匆离家。 这次他并未在路上耽搁时间。 但饶是如此,他在抵达贡院时,也已到了巳时中。 因为他在汴京城西寸步难行。 彼处已变为了一个极大的工地。 他因为要考试,所以未穿驸马都尉的绯袍。 于是,贡院前的禁军拦住了他。 他双手捧出圣旨,交给为首的禁军指挥使。 那指挥使双手接过圣旨,展开看了看便还给了他。 “秦驸马,还是由卑职带你进考场吧!” 秦琪将马交给禁军士兵,便随着他走进考场。 主考官翰林学士章得象亲自走过来,低声嘱咐巡检官几句后,便带着秦琪进了一间独立的考房。 几张试卷一并呈到了秦琪几上。 “小乙,尽快做完,晚上官家要见你!”章得象说完便径自离去。 秦琪展开试卷,看清试题后便陷入深思。 “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 他心头,突然涌现出这几句话。 于是他再次热泪盈眶。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元昊!你这野心家等着!老子一定灭了你! 他匆匆提笔,在泪眼婆娑中,答完了试卷。 他放下笔,热泪夺眶而出。 这世界,我来了!五年内,我必让这里翻天覆地! 卷二定风波,终! 第三卷 卜算第1章 初见郭后 治疗不… 御书房内,赵祯依依不舍地放下手中的一摞纸,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 侍立于旁的郭晨曦嫣然一笑。 “官家,何事如此烦恼?不妨说与奴奴听听?” 这自称…她学会了撒娇。 赵祯如今极宠爱这位三顾迎回的正牌皇后,当即笑道:“圣人,你过来看看便知。” 宋代皇帝对皇后的称呼,是圣人;称呼嫔妃等,则与民间相同,称娘子。 这不算太奇怪,更奇怪的是汉代,皇帝叫皇后梓童。 皇子公主称呼皇帝,注意,不是叫父皇,而是叫爹爹;皇家,包括皇帝,称呼老娘为娘娘。 皇帝称呼自己老爹,也是叫爹爹,爷爷不叫爷爷,叫阿翁或大父。 家祭无忘告乃翁,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爱妃、父皇之类的叫法,直至明代才有。 只是,爷爷那个称呼有些难听,所以咱们还是按照明清习俗来。 郭皇后笑吟吟地莲步轻移,撒娇般微微倚在赵祯身侧,拿起那摞纸看了起来。 “哟!传世之作啊!好飘逸的行书!” 她忍不住赞叹。 “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才始送春归,又送君归去。若到江南赶上春,千万和春住。 好一首卜算子!这是…小乙的试卷?哦,题目为折柳词?小乙居然如此婉约?” 赵祯哑然失笑:“那三国中那句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不比这词婉约?你再看看那篇赋!” 郭晨曦依依不舍地将卜算子放下,拿起那被更为洒脱飘逸行书写满的纸。 “咦?官家,今年省试是谁出的题?竟然不复歌功颂德,反而提倡文以载道?今年赋的主题居然是超然物外?” 赵祯轻笑道:“朕执政,自与大娘娘执政不同。” 被媳妇拍了个彩虹屁,他心中极为得意。 郭晨曦莞尔一笑:“官家自是比其他人好出许多!” 她被废后似乎开窍了… 赵祯被拍得通体舒泰,笑道:“圣人看看这篇赋吧!只是朕不知,竟有一个超然台?” 秦琪不作赋,他搬运的是苏门四学士之一,张耒那带序的《超然台赋》。 苏辙那篇同名赋,秦琪不大喜欢。他认为,那篇赋不如张耒这篇格局宽广。 “或有疑于超然,曰古之所谓至乐者,安能自名其所以然耶……子又安知夫名超然者,果不能造至乐之渊乎。” 读完后,郭晨曦颇为震撼。 “小乙不但文采斐然,且思辨能力也颇为独到!而且,奴奴从中感受到,他那浓浓的忧国忧民之心! 他口口声声说超然,却终是放不下万民之喜忧。” 赵祯再次叹了口气:“所以,朕才为此烦恼。他写出如此传世之上佳诗赋,该如何给他排名?” 郭晨曦莞尔道:“官家何必忧愁?有物必归于尽兮,吾惟此台之何恃。惟废兴之相召兮,要必以誉而后止。 官家,既然小乙自己都如此说了,奴奴觉得,排第几又何妨?只是,如今四海升平,那孩子何以总闷闷不乐?” 这两句赋的大意是:凡事都有兴衰成败,万物都会最终消没,何必执着于一时的成败得失毁誉?超然难道不香吗? 赵祯沉吟片刻后,轻轻拍了一下御案。 “叫小乙过来见朕!” 未几,被章得象留到贡院的秦琪便匆匆而入。 他刚刚躬身行礼,便被赵祯制止。 赵祯指了指锦墩:“小乙免礼,坐!” 秦琪仍坚持对郭皇后行过礼,这才坐下。 他表面平静,实则在默默吐槽。 赵祯你是不是瞎?这么漂亮的姑娘,你居然不喜欢?她可比那曹姝婧漂亮多了! 这次,先开口的居然是郭晨曦。 “小乙,听说是你提出要迎本位回宫的,对吗?” 秦琪拱手正色道:“回皇后,这是官家提出的,臣只是赞同此事。 皇后本无失德之处,官家如此做,也有不得已之苦衷,还请皇后体谅官家!” 郭晨曦轻轻牵起赵祯的手,对他嫣然一笑:“官家,不曾想,咱女婿还挺孝顺!” 秦琪暗暗咋舌:这郭皇后绝对不是简单人物! 他下意识地做起三诊,当场便发现问题所在。 于是,他纠结了。 历史…已经面目全非! 郭皇后这么精明,苗妃还有机会进宫? 她无论生啥,还有谁能撼动她的地位? 唉!既然已上了她的贼船,咱就坐到底吧! 于是他拱拱手:“皇后用的水粉中,可有铅粉?” 对他这个理化达人而言,铅的气味再熟悉不过。 因为他已经开始研发铅酸蓄电池、铅活字印刷术。 郭晨曦微微一怔:“对!” 铅可使酪氨酸失活,所以美白效果极其显着。 但…长期使用,会产生色斑,而且,那可是重金属五毒! 郭皇后俏脸上,已有极淡的色素沉着。 所以,她暂时生不出孩子。 铅毒,对于秦琪而言很好解,腐植酸钠是很好用的重金属螯合剂。 他暗自庆幸:多亏自己带来不少小分子黄腐酸钠应急。 腐植酸钠的提纯物黄腐酸钠,在生命体征严重减弱时,可刺激肾上腺素急剧分泌。 此物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曾用做中医院急救必备药物。 可惜,这种药太便宜!那个神奇的部门又不愿将其纳入医保,所以渐渐被医院采购部门淘汰。 此药效果与肾上腺素无显着差异,而且完全没有副作用! 当然,少量服用此物,确实有重金属螯合剂的作用。 最神奇的是,正常人服用黄腐酸钠…不但没卵用,而且24小时内就会全部排出。 中药都做不到这点! 看官们若不信,可自己去百度,有关黄腐酸钠的论文比比皆是。 于是,秦琪回归老本行,再次治疗起不孕不育。 赵祯喜出望外:“小乙,这么说,不是朕的问题?” 秦琪心道:好尴尬,你让我怎么回答? 他挠了挠头,拱手为礼:“官家当然没有问题!但此药有健身健体之效,官家也可服用一些。” 他暗想:你俩在那啥之时,你可能不受影响?你也吃点儿药吧! 若你真是睾酮分泌不旺盛,黄腐酸钠的确有刺激十七酮分泌之效。 黄腐酸钠,应是归脾肾二经,所以可以刺激肾上腺素分泌。 反正它没有副作用,对正常人又没药物作用,关键它还不苦,你就当固体饮料冲水喝吧! 就算不为你考虑,我也得考虑自己吧?正妻一直没生出来…咱爷俩多尴尬! 秦琪解开衣襟,掏出隐藏其中的斜挎包,赵祯这才恍然。 哦,原来有机关啊! 他取出六个装满黄色粉末的西林瓶,给夫妇二人每人三瓶。 “官家,皇后,臣这里还有,您二位若觉得有效,臣再送您二位几瓶。” 夫妇二人相视一笑,心中登时踏实不少。 赵祯这才想起来正事儿。 “小乙,旁人三日之题,你一下午便全部做完了?” 秦琪拱手:“回官家,那些诗赋不难!” 他心道:抄书而已,有何难度可言? 赵祯从他的试卷中找出《周易》经义详解。 “小乙,朕看你似乎对易理精熟,你可会卜筮?” 秦琪突然觉得,赵祯问的问题愈发让人尴尬。 自己该怎么回答? 他默默叹息,拱手作答:“臣略懂一二。” 他暗暗叫苦:早知道就该跟老爹学几手!他是如何将复杂的变量转化为阴阳的?有没有公式或定律? 《周易》全是易理,哪里有卜筮手法?难道我要随身带个龟壳? 无奈之下,他只好拱手道:“不知官家想卜筮何事?西北?” 赵祯颔首:“你果然懂卜筮!开始吧!” 秦小乙已经彻底无语。 他只好掏出六枚明道元宝,装模作样地念念有词,随手一抛。 他默念:元昊受死! 哗啦啦声中,铜钱落到御案上。 初九,九二,六三,**,六五,上六…赫然是上坤下兑地泽临。 嗯,还真准!元昊药丸! 赵祯定睛一看,大喜。 “小乙,朕遣使臣召诸位兵马钤辖回京之事,孙大郎想必已告诉你了吧?” 他此言一出,小乙哥登时怒不可遏。 好你个莫昀馨,你就是个大骗子! 汴京城我不能久留! 第2章 闻名汴京 纠正方案 莫昀馨确实是个大骗子。 她们几个根本没有去人烟稀少的西北,而是来到了繁华喧嚣的汴京。 此刻,莫昀馨正带着三个小娘子,优哉游哉地逛着热闹非凡的夜市。 烤肉的馥郁香气、各式羹汤的鲜香嗅入她们鼻中,火树银花、缤纷灯火映入她们眼帘,嘈杂叫卖、欢声笑语传入她们耳廓。 行走于摩肩接踵的人群中,莫昀馨忍不住赞叹:“好一幅盛世画卷!” 莫撄宁显然心神不属,她左顾右盼,似是想从那三五成群的士子中,找出令她魂牵梦萦的人儿。 蓦然,一个冷厉的声音如平地惊雷般在她耳畔炸响。 “这位郎君请止步!” 说话者身材昂藏,手足孔武有力,正是曹仪留到汴京府中看顾家眷的家将。 此刻他将手中哨棒横起,拦住了一个士子。原本散于四周的亲兵一拥而上,将她们四人护在中央。 护卫她们的亲兵们压力山大,因为这春兰秋菊的四人组合,委实过于招蜂引蝶。 那士子如一只小鸡一般,被那家将一把揪起丢给亲兵,又被亲兵们客客气气地扶到了路畔沟渠旁。 好吧,若非他被丢下时捱了好几脚,他还真以为汴京城待登徒子都极和善。 这处夜市瞬间变得人声鼎沸。 “好大的威风!那几位是哪家的小娘子?” “没文化真可怕!曹家和高家那两个优质娘子,你居然不认识?” “高家?哪个高家?” “哪个高家?好大的口气!哪个高家是你能高攀得起的?” “嚯!难怪那家将武功不凡!那几位娘子夫家是哪家豪门?” “去去去!某羞于与你这等无知之人为伍!她们如今都待字闺中,何来夫家?” “嚯!谁若得她们垂青,岂不是一步登天?” “嘿!寻常人家,哪里入得了曹家和高家法眼?尤其这几位小娘子还这般风流俊俏!” 这时,有天秀登场。 “唉!你们可真是孤陋寡闻!那两位小娘子都已有意中人了!” “哦?是谁?” “对!是谁?” “诗名传遍汴京的那位秦琪秦郎君,你们听说过吗?” “嘿!我这暴脾气!你瞧不起谁呢!秦小郎君谁人不知?《白蛇传》就是他写的!” “对!去年曾火遍汴京城的《荆钗记》,也是那位小郎君的杰作!” “等等!据说他已被官家招为驸马!曹家和高家还有戏?” “咦?此事你从何得知?” “就是!我们从未听说过此事!再说,官家还没有公主吧?” “先别提公主,这位大官人,你说曹家和高家都对秦小郎君有意?” 那天秀得意一笑。 “岂止如此!小郎君多次拒绝了这两家豪门!” “好家伙!” 人群再次大哗。 “那可是将门两大世家!小郎君敢拒绝?” 那天秀优越感爆棚。 “唉!你们也不想想,小郎君既然能写出《荆钗记》,必然对糟糠之妻不厌不弃,曹高二家纵然高贵又如何?” “言之有理!小郎君了不起!” “对!小郎君做得对!糟糠之妻不可弃!” “曹家高家臭不要脸!活该两位娘子嫁不出去!” 吃瓜人们闻言纷纷点头称善,因为,这种事简直太符合他们的价值观了。 最神奇的是,他们居然猜到了真相。 莫昀馨等四女听得瞠目结舌。 那家将挠了挠头,拱手问道:“莫真人,要不洒家将那些贼厮撵走?” 莫昀馨叹了口气:“由他们去吧,咱们回府!” 由于汴京市民们的八卦,她们失去了逛夜市的兴致。 何况,她们也已清楚,秦琪绝无可能来此闲逛。 秦琪当然不可能闲逛。 此刻他正暗暗狂骂莫昀馨。 直至山炮制取完毕,在反复校准射角、多次实验击发机完毕后,他才想起那几封信。 于是…他破口大骂。 因为,曹琮叔侄、孙继邺均在信中告知小乙,官家急召他们回京,与两府三司共议西北战事。 这当然是好事。 因为在此之前,北宋讨论打谁、为什么打、怎么打、打成什么样、善后怎么做…这些事务,都是由文官来制订方案。 武官只需做好送死、打输背锅、打赢让功三项工作即可。 打赢,那是文官牛;打输,那是武官蠢。 所以,纵观《宋史》中北宋历史,就会发现一个神奇的情况:文官好厉害!武官好白痴! 这跟脱脱无关。 作为二十五史中最长的一部,比《明史》传记还要多的《宋史》,仅用了两年半便编成。 脱脱也好,另一个不懂汉字的贼厮鸟也罢,他们都是召集高人,根据收集到的北宋史料进行编纂。 由此可见,北宋重文轻武是何等严重。 此外,瞧瞧人家蒙元这编史速度!编《明史》的满清… 对了,他们不是编纂者,他们是在爱新觉罗弘历监督下的原创者。 好吧,那没事了。 毕竟现编现造这种原创工作,相比整理编纂,要复杂繁重多倍。 遑论为了掩盖真相,这些原创者们还将“明史”着作得极为严谨。 言归正传,让秦琪破口大骂之人,当然是那轻佻、不靠谱、居心叵测、总想坑秦琪的莫昀馨。 曹琮叔侄都已赶来汴京,她们可能去环庆、泾原? 此刻,他仍在赵祯的御书房内,与赵祯奏对。 待听完赵祯讲述的方案执行细则后,小乙哥大脑登时当机。 你们…你们好有才! 我这用于筹措钢厂资金的计划,居然被你们执行得如此… 完美?啊呸! 歪了?也不对,人家明明执行得蛮到位… 总之,跑偏了! 这计划根本不是重心好不好! 它只是筹措资金、进行所有制变更、推动资本主义改制的工具,你们怎么都把它当成了伟大事业? 你们知不知道,一旦钢厂建立,哪怕只有两个高炉和两个转炉,那营收… 仅仅农具打造这一项,钢厂的产能压力都将大到爆表! 遑论我还有家用水塔、各种型号锅炉、暖器、太阳能热水器、泄洪排雨箱涵、各种管道…甚至是小型自来水厂计划。 我有螺杆机,有水力驱动轮轴,只要多建水塔,用次氯酸钙消毒、灭杀寄生虫,有过滤器吸附余氯,自来水厂还叫事儿吗? 这时代可没有污染环境的化工厂,只要将河水中病原体和泥沙去除,那就是天然矿物质水。 而一旦需要给水、排水、排污管道,我的天呐,这得需要多少钢材? 这种管道不需用无缝钢管,所以没有任何技术含量,努力提升产能便是。 所以说,钢厂才是发展一切科技的基础。 而这,才是我的真正目的!你们…好有才!我拜服! 秦琪如是感慨。 他低估了大宋人的商业头脑,但他不得不由衷佩服: 全国范围货物集散地和物流中心,甚至各路的物流中转站,就这么提前八百年问世。 啼笑皆非之下,秦琪只好躬身行礼:“官家,既然资金已筹措到位,臣以为,是否可启动重工计划?” 赵祯剑眉一扬:“小乙,那高炉你能建设?还有,你确定你可兼顾两头? 对了,你且等等,那钢筋砼已实际应用?其效如何?可否用于西北筑城?还有,其成本几何?” 秦琪松了口气,这些问题终于不再尴尬。 他昂然而立,拱手作答。 “官家,臣已做过实验,此硫铝酸盐石膏混合水泥砼,强度堪比c15水泥砼,大约是青砖三倍,完全可用于西北筑城。” 他也不管赵祯能不能听懂,各种术语张口便来。 “只是,臣暂时无法制取冷轧带肋钢筋,因此钢筋与砼结合度要差一些。 但即便如此,由于钢筋的支撑结构,其也要比青砖结实至少十倍!西夏人那种普通攻城器械,根本无法轻易毁坏这种坚城! 臣虽暂无天顶仪、经纬仪及全站仪,但也要试一试!” 他反复斟酌后,低声说出一番话,赵祯和郭晨曦均忍不住拍案叫绝。 第3章 感性生物 问明情况 秦琪再次郑重表决心。 “官家,一个月内,臣就算困难重重,也要排除万难,建起高炉!” 他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让赵祯和郭晨曦同时动容。 赵祯蹙眉道:“小乙,朕的好女婿,你不是说过,你暂时没有高精度经纬仪,所以测不准标高和偏角?” 秦琪躬身颔首:“官家所言极是!但臣可用笨办法替代。偏角量不准,臣可用吊锤、水准仪测垂直度; 标高测不准更没问题,臣可在打基础时,利用水泥砼和水准仪找平!官家,高炉和转炉已迫在眉睫!” 他指向真定府的方向,言辞极为恳切。 “官家,燕子…就是任氏,她此刻应仍在水泥窑炉,谨防出现事故,臣父也仍在府衙,计算后几日所需各种材料和劳力! 然则,官家!任六爷的铺子,生铁和钢锭产能有限!根本无法满足灌渠所需!是以臣想尽快造出高炉、转炉冶炼钢筋!” 赵祯和郭晨曦更感震惊,赵祯失声惊呼:“为何竟如此迫切?” 秦琪叹道:“官家,民以食为天。今冬格外寒冷,自立春至今,温度始终在零度至五度之间徘徊。 别处臣不知,但臣知道,真定府农户深恐小麦歉收!灌渠早一日开通,小麦便可早一日浇透水。 是以,真定府不但招募壮丁极为顺利,而且不少壮丁表示,他们宁可少挣工钱,也想早日开通灌渠!” 一言至此,他眼中热泪夺眶而出,并轰然跪地。 “臣恳请官家,允许臣尽早兴建高炉!一应所需,均由臣自行筹备,不劳官家忧心!老百姓,实在太苦了!” 这至情至性的男儿,再次为万民流下眼泪。 他犹记得,当张若谷张贴告示招工之时,真定街头巷尾欢呼雀跃之场景; 他犹记得,当诸判官、曹官设招工点登记时,从街头排到街尾的那一条条长龙; 他犹记得,当任总监大手一挥,宣布开工时,围观的老弱妇人、参与建设的壮丁们发出的震耳欲聋之欢呼。 那一刻,他们眼中流露出的对美好生活的希冀和渴望,让秦琪想大哭一场。 这就是这时代狡黠精明而又淳朴可爱的老百姓! 他们既能为了让灶王爷说不了坏话,想出用饴糖糊住灶王爷嘴的办法; 他们又能为了多给庄稼浇一桶水,不惜与邻村乡亲吵得面红耳赤。 然而,他们所求,却极为简单:让全家老小都能填饱肚子! 那一刻,秦琪极为羞愧! 老子一个甩出其他穿越者十个维度的超强王者,竟连老百姓这种愿望都实现不了? 四月上旬之前开通灌渠而已,如此简单之事,老子会做不到? 你们瞧不起谁呢! 于是乎,便有了他在考场落泪的那一幕,也便有了当晚他在御书房落泪这一幕。 同样极为感性的赵祯,也忍不住为之落泪。 他哽咽着扶起女婿:“小乙莫哭!朕感同身受!咱们一同想办法便是!” 郭晨曦唏嘘不已。 她已经彻底明白了一切。 若没有果决的秦琪,单凭优柔的赵祯,自己断无可能如此顺利回宫。 废立之事岂是儿戏?各方大佬不使绊子才怪! 只是…小乙这孩子…他好像是个爱哭鬼! 你本事这般了得,竭尽全力让百姓过上好日子不就好了?至于哭得如此伤心? 唉!官家也是!真搞不懂他们! 的确,感性动物的世界,理性之人确实不懂。 然而,若这世界所有人都理性,那些感人至深的英雄史诗、打动人心的伟大事迹,又从何而来? 这个世界之所以能不断前进,不正是因为感性之人那一次次冲动和任性? 否则,何来伏羲演八卦,何来大禹治黄河,何来刘邦建西汉? 他们老老实实躺平不香吗?为何非要挑战不可能?他们傻吗? 一个苹果,一壶蒸汽,一场怪梦,又怎能诞生牛顿定律、改进版蒸汽机和元素周期定律? 明清落后,不也正因为犬儒们过于理性? 秦琪抹了抹眼泪,顺势站起身来。 他反而安慰起赵祯:“官家莫心忧,臣出宫后便去见丈人,明日卯时便召集匠人搭建玻璃熔炉。 二叔来前,已经带足各式原料,臣计划于三日内,做出上万瓶香水,暂安股东之心。 三日后,臣便一边着手建造高炉,一边继续指导匠人们烧制各种玻璃制品。 只有让股东们短期内可见到大量资金回笼,咱们才能顺利开展下一步计划。” 郭晨曦忍不住插口:“小乙,你莫忘了还有殿试!还有,如此一来,你可有时间备考?” 秦琪向她拱拱手:“回皇后,臣自发解试后,便再无时间备考。请皇后放心,臣必可凭真本事高中!” 他若自己作赋和策论,肯定不行,但他脑中有海量题库。 唐宋八大家中的宋代六人,做过的论不计其数,随手搬运一篇便是。 反正除了六一居士,其余五人都尚无文章传世。 老苏三郎的《六国论》便是极好的。 不明内情的郭晨曦赞叹不已:“小乙果然有大才!” 呃…不会装逼的天才,绝对不是好演员。 赵祯见秦琪难掩倦色,心知这孩子连夜赶路,再加上应付省试,已然疲惫到极点。 此时已过戌时,他叹了口气:“小乙今晚便留宿宫中,尽快休息去吧!” 秦琪吓了一跳,当即躬身行礼:“官家,不可!言官必有非议!臣还是回丈人那里吧。” 郭晨曦也道:“官家,小乙的确不适合留在宫中。” 由于厢军正在逐渐裁撤,弹劾吃空饷的言官们正弹冠相庆、士气正旺,秦琪若留宿宫中,不被他们喷一身口水才怪。 心情复杂的赵祯再次长叹一声,唤来值夜的郭遵,嘱咐其带秦琪出宫后,便将秦琪撵走,同时郑重其事地下了一道圣旨。 大意自然是责令秦琪尽早休息,今晚不许再劳累。 郭遵倒也会体察圣意,他径直将秦琪送回任大郎那宅院,眼见秦琪进门,这才回宫复命。 自始至终,秦琪只字未提手枪、炸药、山炮之事。 因郭晨曦在场,许多话他无法与赵祯提。 任大郎已等待秦琪多时,见女婿进来,他霍然起身。 “小乙,听章学士说,一下午的时间你便考完了省试?官家打算如何排名次?” 秦琪揉了揉眉心:“爹,孩儿还是低调些比较好。” 他暗暗补充:猥琐发育别浪,这才是王者之道。 他向任大郎简略询问了一番目前的情况。 果然,一切情况,均与秦琪的猜测相差无几。 两大物流市场,目前正在有序建设之中,而且,神奇的是,汴京江湖势力居然没有为此大打出手。 同时,因汴京城主要劳力均集中于城外,因此城内治安情况良好; 而得益于江湖势力罕见的友好和谐合作局面,城外治安不但未恶化,反而刺激了餐饮业的发展。 城外,挂靠仁和店、任店和潘楼、已抢占黄金地段的大小脚店,掌柜们都赚了个盆满钵满。 樊楼也因此再次遭受重创,已被城外各家脚店联合踢出局。 按照目前城外建设进度来看,殿试结束后,物流市场和两大榷市便可开业。 自从各地士子们进京,潘楼街上那一更开市、五更闭市的鬼市子生意便极为兴隆。 由此可见,各地士子和家眷团,消费能力极强。 因此,任大郎准备趁省试结束,开启任仁济餐饮集团一系列开业计划。 殿试结束后至放榜前,任大郎则将启动东西二市、任仁济餐饮集团、任仁济百货作坊联动促销计划。 说到这里,侃侃而谈的任大郎呵呵一笑。 “小乙,冗军问题即将解决!如今八贤王、曹家、两个高家、石家、王家、国舅爷、管军八位…都在官家船上。 为表明态度,管军八位中的五位,都自愿缴纳了罚金,王驸马也有意退位让贤!小乙,你的机会来了!” 秦小乙看着得意洋洋的任大郎,只想给他来一记锁喉掐死他! 第4章 双线作战 引君入彀 秦琪咬牙忍住三拳打死任大郎的冲动,恶狠狠地道。 “丈人!您知不知道,曹家和高家那两个小娘子赖上了孩儿? 还有,王驸马那是管军八位之一的武职!我在皇城司挂个闲散差使不好吗?” 前文提过,赵祯五姑父王贻永,其职事官是侍卫亲军步军都虞候。 任大郎居然拊掌而笑:“妙啊!曹娘子和高娘子,给我家燕子做妾不好吗?” 秦琪骤然惊觉,自己错得很离谱。 他毕竟是个现代人,对这时代的一夫一妻多妾制,始终心存抵触。 任大郎的想法,在这个时代没有任何问题。 最关键的是,他就是这样的人! 在任大郎这个商贾看来,这是与勋贵世家加强关系的绝佳机会。 秦琪对此厌恶至极,他再一次审视起自己。 撄宁之事,我是不是做错了? 他尚未深刻反思,便听任大郎道:“小乙,侍卫亲军步兵都虞候也可作为寄禄官,不影响你挂皇城司的闲差。 对了,明日你有何安排?荆王殿下,还有国舅爷他们,一直想和你好好聊一聊。” 秦琪摆摆手:“丈人,孩儿明日要去城东作坊搭建玻璃熔炉,此外,负责组装马车的匠人也需尽快招募! 孩儿只有三日时间,过了这三日,孩儿便要以建造高炉为重心,无法兼顾这些事务。” 任大郎明白,秦琪无暇应酬那些达官贵人,便点点头。 “小乙,明日卯时咱们同去城东!你且安歇去吧!二郎媳妇这几日就要生,他已经赶回老宅,你需要何物,跟爹说即可。” 秦琪拱拱手,忍不住打了个呵欠,连澡也顾不上洗,便匆匆进屋安歇。 临睡前,他突然怀念起自己刚穿越过来时的日子。 那时,他可以尽情躺平养病,可以静静地看着这时代的老爹老娘相濡以沫; 甚至,他还可以冷眼旁观这个时代的风起云涌。 从何时起,自己竟然变得如此忙碌了呢? 他嘴角微微翘起,喃喃道:“我大概是最累的穿越者了吧?我这王者级斜杠青年,怕是无人能及吧?” 诚如秦琪所料,接下来的三日,他赶上了任大郎朝五晚十一的节奏。 他的效率,也一如既往般惊人。 他那深夜疾驰的“哒哒哒”急促马蹄,在这几日,成了守门兵卒们换班轮值的标志。 这些老兵甚至设了关扑,赌秦琪能坚持多久。 驸马都尉秦琪,为他们枯燥的守门生涯,带来了不少欢乐。 在这三日中,秦琪教匠人们学会了如何烧制玻璃、如何浇模,如何提升玻璃制品表面的光洁度,以及如何养护模具。 在任大郎调集大量人力物力的支持下,一万瓶香水也成功制取。 大发明家加大资本家的组合,从来都是如此高效。 比如…好吧,爱迪生那个挂逼是同时兼具这两者身份。 这三日内,秦琪还抽空分发、培训了四轮马车组装图纸。 这些心灵手巧的匠人,都是荆王赵元俨、国舅李用和找来的。 车厢的制作,对于这些匠人们而言毫无难度,难点只在于组装马车底盘。 阿克曼转向系统,在这些未系统学习过代数和几何的匠人眼中,着实过于复杂。 囿于贫乏的数学知识,他们无法想象,这神奇的马车前轮,是如何实现转向角度迥异的。 这不怪他们。 笛卡尔要在五百多年后才出生,因此,解析几何在这时代尚未成型。 这丝毫不妨碍他们工作开展。 有各式扳手、各种钳子和螺丝刀在手,他们只需按照图纸将标准件、总成组装即可。 因此,这三日,小乙哥便辗转于马车作坊、玻璃作坊和香水灌装作坊之间。 用手动灌装机灌装一万瓶香水后,赵祯赏赐的龙涎香,还剩余一大半。 秦小乙反复计算过,按每瓶香水灌装近四两计算,每瓶香水,仅龙涎香的成本便高达一贯。 加上大马士革玫瑰精油和酒精、丙三醇、高碳链脂肪醇、泵头和玻璃瓶,每瓶香水的成本大约不到两贯。 所以,这种大容量的香水,秦琪定单价为二十贯。 一万瓶,远远无法让市场饱和,在饥饿营销提升溢价能力的情况下,这个价格完全可以被士绅豪商们接受。 注意!这可不是穿越客那种香味快速逸散的香水。 这是加入高碳链脂肪醇定香、龙涎香增效加定香的优质香水。 即便放到后世,其也可轻轻松松卖到两三万。 在后世,龙涎香已被禁用。 更何况,据孙氏和燕子反馈,这种香水的香味,可持续两三日不散。 秦琪如今又多了一项怨念:非洲西海岸的油棕榈。 若能水解棕榈油,制取鲸蜡硬脂醇,所有的日化品、护肤品都将实现量产。 只要有大量棕榈油,烷基多糖苷这一绿色、无毒的表活很容易制取。 忙碌的秦琪,浑然忘了三月三是情人节。 第四日清晨,恰好是三月初三大朝会。 当秦琪带着馥郁芬芳满载而入时,朝堂沸腾了。 就连一向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言官,都忍不住对这不务正业的贼厮心生好感。 原因无他,参加朝会之文武百官,不管是站在殿内还是候在殿外的,每人获赠一瓶香水。 尤其是,当秦琪说出,这香水每瓶售价二十贯时。 这可是二十贯…不,可以预见,这香水价格一定会暴涨,所以,秦琪准备的这份礼物极其贵重。 晏殊随即出列:“官家,臣以为,一万瓶太少!仅开封府一府,便至少需十万瓶!” 百官们沸腾了。 十万瓶?那不就是二百万贯?就这还是开封府一地? 一身驸马绯袍的秦琪,好整以暇地拱手作答。 “晏相公,为保证香水有价无市,必须严格控制市场投放!要让香水形成持续性的轰动,如此一来,其他新货才好销售。” 百官们更加震惊。 还要上新?这…这得有多赚钱? 他们已经有些躁动。 所以,随后发生的事,让某些人更酸了。 凡是参股东西二市的股东们,不论股权多寡,每人额外再发一瓶香水。 反正这些朱紫贵的股东,一定都参加了朝会。 于是乎,一个小小的股东福利,便成功安抚了股东们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情。 那些迟疑不决的官员,再也无法淡定。 一场大朝会,就这么跑题变味。 言官们这次没有发挥战斗精神,因为他们也在其中。 “官家!臣悔不该犹豫!” “官家,请给臣一个机会!” … 既为君臣、又为翁婿的二人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早已与秦琪商量好剧本的赵祯,适时抛出重工计划。 同时,赵祯一再强调:“这重工作坊,耗资巨大且周期漫长,诸位卿家务必斟酌再三。朕是为诸位卿家考虑,诸位卿家三思!” 秦琪也连连作揖:“诸公请三思!这重工计划,没三五年不能回本! 下官本意是由官家自内藏库拨款,与任仁济共同发展这一计划。” 言官内鬼文彦博厉声怒喝:“官家,臣弹劾驸马都尉秦小乙滥用国帑!以权谋私!” 他成功带起了节奏。 “官家,臣严重怀疑,任仁济预谋不轨!” “官家,任仁济假公济私,狂敛巨资,臣怀疑他们与西夏暗中勾结!” “诸位同僚,不要转移仇恨!罪魁祸首,是那天杀的秦小乙!” “官家,臣附议!秦小乙以权谋私,欲行不轨!” “官家,臣附议!” …… 于是乎,秦琪被急于入股的百官们,喷了满身口水,就连开国子任大郎也百口莫辩,狼狈万分。 一直冷眼旁观的王曙,看得瞠目结舌。 秦小乙利用群情汹涌玩欲擒故纵! 简直是妖孽! 位列朝班之首的他,转身面向百官,用尽全身力气大喝:“诸位且噤声!” 紫宸殿内,霎时间安静下来。 王曙喘着粗气,转身对赵祯行礼:“官家,老臣想知道,这重工计划,到底有何用?” 第5章 公主进京 山炮归位 文武百官这才反过味来,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哎呀!王太师所言极是!我们还没听明白这重工计划到底卖什么货! 于是,秦琪开始了他的表演。 “诸公是否认为,如溷甚是不便?其恶臭委实难以忍受?” 溷就是茅厕。旱厕之酸爽…实在不足为人道也。 王曙呵呵一笑:“小乙,莫卖关子!你有何办法说来听听!” 他暗暗打量着故友之孙,忍不住在心中赞叹:好个俊俏小哥儿!比英武不凡的老小乙尚要青出于蓝! 秦琪声情并茂地讲述起水厕的好处,他讲得极为动听,颇引人入胜,就连赵祯都听得怦然心动。 最后,他总结:“只要有钢制管道,这一切均不成问题!诸公想象一下,这管道,好不好卖?” 大殿内一时陷入沉寂,惟余此起彼伏的咽口水、喘粗气声。 水厕…秦小乙还真敢想!然而,这…需求量得有多大? 秦小乙再次作揖,侃侃而谈。 “此外,诸公是否认为,沐浴殊为不便?不但需烧热水,且费时费力?” 即便在现代,如何更舒服地洗澡和如厕,都是两大难题,遑论一千年前的大宋。 这次是赵元俨打断了秦琪。 “小乙,你知不知道水文可耻?你不要和这扑街作者沆瀣一气骗字数!” 嗯…我这说书人很生气!赵八郎,你女儿赵绮颖晚几章再登场! 秦琪拗不过第三个丈人,只好老老实实解释,何为太阳能热水器。 集热管是双层真空管,他家、任家大院、任大郎家都已安装。 作为理工达人,秦琪有十几种办法抽真空,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机械式密封负压螺杆泵。 所以,集热管这种构造简单的双层玻璃管,对他而言毫无技术含量。 哦,您问如何上水?简单,用手摇式加压泵从水箱抽水,或者干脆以弯头将其上水管接到位置更高的家用水塔。 鱼缸换水了解一下。 太阳能热水器的水箱、支架、管道和花洒,都为钢结构。 注意,这些材料,都是重工产品。 而诸如抽水马桶、太阳能热水器、花洒头… 除了小乙哥,谁会做?若非他没有机油,手动式液压叉车、千斤顶等重要工具,他早就造出来了。 小乙哥得意洋洋,将家庭自来水计划、家庭排污管道计划、家庭取暖计划一股脑儿说了一遍。 诸如简单的农具、厨具,小乙哥都不稀罕做。那种毫无技术含量的东西,还是交给铁匠们吧。 咱不能断人财路。 他偷笑不已:你们以为,我要做的就是这些?大错特错! 我实际上要造的,是加农炮、榴弹炮、迫击炮、马克沁、毛瑟g98步枪、毛瑟手枪…这些热武器! 我的目标,是星辰大海…啊呸!是九百年后,二战前的全套德系军械! 这时,只听“扑通”一声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杜衍跪倒叩首:“官家,臣有一女闺名岚蘅,愿为小乙做妾,请官家恩准。” 原本得意洋洋的小乙哥,此刻目瞪口呆。 这…杜伯父…我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今科进士苏子美,才是你女儿的良配!历史上,他俩才是一对儿! 苏舜钦最好别认识秦小乙,否则他一定会被后者果断出卖。 他搪塞高继宣的人选,大概还是这位帅才子。 同样目瞪口呆的还有赵祯。 他被杜衍这种神操作打了个措手不及。 万幸他反应神速。 “杜爱卿快快请起!此事绝无可能,今后任何人不准再提!” 开什么玩笑!杜衍若开此先河…曹家和高家还不得发疯? 赵祯当然清楚这些事。 小乙哥一举一动,都被皇城司某人看在眼中。 如此给女儿讨个优质饭票(对杜衍而言,男票和饭票并无分别)的天赐良机,杜衍当然不会轻易放弃。 他正待苦苦哀求,任守忠为赵祯解了围。 不知是七郎故意,还是他有意,反正,他和任三郎的队伍,与耶律槊古的使团,极凑巧地在宫城南大门宣德门外偶遇。 耶律槊古的使团成员,皆为其心腹亲信,这些人焉能不认识这两个杀人放火乐淘淘的狠人? 是以,当七郎对他弟妹耶律娘子打个手势,想借一步说话时,使团成员便对此视而不见。 耶律槊古笑嘻嘻地跟着七郎走到空旷处。 “七哥唤妾有何事?” 七郎压低声音:“萧孝穆可曾拜相?” 耶律槊古摇摇头:“没有。大舅父固辞不受,已返回南京继续担任留守。” 她羞红着脸,压低声音道:“七哥,妾有了小乙的骨肉!” 七郎浓眉一扬:“好家伙!你们真利索!萧孝忠已回上京?” 耶律槊古微微颔首:“他似乎有所察觉,妾有些心虚。” 七郎嘿嘿一笑:“不必心虚,你不是想要和离?对了,这孩子姓萧?” 耶律槊古叹了口气,语气有些幽怨:“当然姓萧,二哥才能姓秦。” 七郎忍俊不禁:“一定是大哥?说不定是个小娘子,小乙更喜欢娘子!” 宋人称呼自己儿子也叫“大哥”、“二哥”,这个哥的意思,与小哥的意思相同,属于一种亲近称呼。 耶律槊古有些幽怨:“那岂不是要被燕子姐抢先?” 七郎挠挠头:“弟妹莫急,你找个机会试探一下小乙即可!” 耶律槊古环顾四周,再次压低声音:“七哥,妾想将懿州送给驸马,小乙也没意见。” 一丝骇然之色,从七郎眼中一闪而逝。 “嗯…此事你自己拿主意便是,只是,哥哥提醒你一句:秦家婶娘似乎极为在意懿州,你不妨与她商量一二。” 耶律槊古登时犹豫。 七郎点到即止:“弟妹,哥哥最后提醒你一句:令兄若拿不出诚意,你必须尽快赶回真定府!” 他偷偷以手指点了点禁军车队:“你家小乙做的新式武器,威力极大!” 说完他径自离去,与任三郎一起走向宣德门。 耶律槊古仔细咂摸着七郎话中深意,美眸中骤然闪过异彩。 再看紫宸殿内。 杜衍正待苦苦哀求,任守忠匆匆而入。 “官家,押运新式武器的禁军营、契丹长公主同时求见。” 干得漂亮! 这是赵祯的想法。 亲娘咧! 这是秦琪的想法。 弄啥哩? 这是百官的想法。 赵祯俊脸上难掩喜色:“宣!” 一身盛装,如洁白雪莲花的耶律槊古,仪态万方地当先走入大殿。 文武百官眼都看直了。 不曾想,契丹那等苦寒之地,居然也有如此钟造化之神秀的女子。 “妾参见南朝皇帝陛下!” 耶律槊古盈盈一礼,目光却如水,柔柔地洒向懵逼的秦小乙。 这一切,当然逃不过赵祯的眼睛。 他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七郎和任三郎随后疾趋而入。 “臣等,参见官家!” 赵祯隐隐看到殿外的禁军车队,好心情去而复返。 赵祯龙颜大悦,用力挥了挥袍袖:“免礼!” 七郎再次躬身:“官家,臣等幸不辱命,顺利带回山炮。” 赵祯呵呵笑道:“甚好!卿等辛苦了!二位卿家且稍等,朕先问明契丹使臣来意。” 七郎和任三郎躬身后退至殿门处。 耶律槊古掏出国书,呈递于走到她身旁的宋绶。 宋绶接过国书,走到丹墀下,将其递于阎文应,阎文应反复查验,确认无任何问题,这才躬身将其呈给赵祯。 赵祯径直将其收入袖中,看向耶律槊古:“契丹国长公主,朕那义弟有何要事?” 耶律槊古已经咂摸透七郎的意思,于是她再次进入影后模式。 “官家,妾奉皇兄旨意,出使贵国,欲追讨残杀鄙国东西二府之元凶!” 第6章 导演诞生 山炮试射 紫宸殿内顿时变得嘈杂无比。 文官们窃窃私语,武官们面面相觑。 “嚯!谁如此大胆?竟跑到中京城开无双?而且还能全身而退?” 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者。 “契丹军政高官被残杀?这…喜大普奔…啊呸!大快人心…啊呸!真是让人扼腕叹息啊!” 这是幸灾乐祸者。 “唉!值此多事之秋,哪个不开眼的粗鄙武夫,竟做出如此亲者痛仇者快之事!如此一来,契丹若与西夏联合,我大宋危矣!” 这是胆小怕事者。 武官们反应则截然不同。 狄青和郭遵对视一眼,满脸骇然。 “这等绝世高手,莫非是唐传奇中的剑仙?” 吃瓜五人齐刷刷看向李用和。 李用和压力山大。 “老哥几个,你们瞅本官做甚?” “李国公,你是派的狄青还是郭遵?漂亮啊!” 李用和苦笑拱手:“不是他们…不!此事根本就不是弟所做!” 曹仪一干兄弟、高继宣的弟弟侄子们此刻也在互相询问。 “是谁如此勇猛?居然跑到契丹都城大杀四方?而且能全身而退?” “曹二郎,莫非是你八叔派出的高手?” “非也非也!高七叔,家叔戍守西北,即便有高手,也应是派到兴庆府大杀四方才对。” 见殿内一片嘈杂,赵祯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咱平日里变成菜市场倒也罢了,此刻朕女儿的情敌在场你们还如此,让朕情何以堪? 体察圣意的陈尧佐鼓足丹田之力,大喝道:“诸位同僚噤声!” 百官这才反应过来。对,如今有外国使臣,咱不能让契丹长公主看笑话! 于是,紫宸殿内登时针落可闻。 看戏正看得津津有味的耶律槊古大为遗憾。 原来大宋的朝会是这个样子滴,这次涨姿势了! 可惜我没见过契丹朝会,不知道契丹的朝会是否也如大宋一般热闹非凡。 嗯…茶寮脚店应该不外如是,难怪大宋连说书人的口才都极为了得。 唉!可惜了! 等等,我还有机会! 她再次行礼后,朗声道:“经鄙国多方调查,残杀鄙国多位重臣之元凶,便是贵国驸马都尉秦琪!” “轰…” 她这番话,犹如引爆了一颗黑索金炸弹。 这炸弹掀起的强烈旋风刮遍紫宸殿,引起的巨大声浪险些将殿顶掀翻。 “秦琪?” “是他?” “他竟如此了得?” 赵祯自动切换到影帝模式。 “一派胡言!朕的女婿一向温良恭俭,谦逊守礼!而且,他还是个未及冠的孩子!何以犯下如此滔天罪行? 再说,小乙除来过汴京外,何时出过真定府?堂堂契丹长公主,何以血口喷人?” 影后耶律槊古眼圈泛红,泫然欲泣,声音更是撕心裂肺。 “官家,妾证据确凿!此乃是那恶贼秦琪指使手下高手所为! 可怜妾夫家萧氏几百条人命!可怜鄙国东西二府几十位官员性命!官家定要给鄙国一个交待!让妾将那恶徒带走!” 赵祯化身马咆哮:“住口!你满口胡言,意欲何为?你契丹欺我大宋无人耶?” 秦琪看得目瞪口呆。 你俩这演技…也太浮夸了吧?你们的自我修养都是自学成才? 你们不去演那狗血的言情剧,真是大宋娱乐界一大损失! 他实在看不下去这两人加速这本书扑街的作死行为,当即出列躬身。 “官家,臣从未指使过任何人残害生灵!臣一片仁心,天地可鉴,日月可昭!” 这厮还有脸说别人,他自己的演技也好不到哪去。 耶律槊古哽咽:“官家,适才妾之所以晚至,便是与那杀人凶手当面对质!那两个杀人凶手,正是秦琪指使!” 赵祯怒喝:“任昭誉!七郎!可有此事?” 这一瞬间,他从影帝模式,无缝切换为导演。 任三郎和七郎同时出列躬身。 七郎道:“官家,此事确为臣二人所为,但与秦驸马无关!” 任三郎以实际行动,向众人诠释了何为演技。 他沉声道:“耶律槊古,小乙好心派某与七郎护送你,你何以反咬一口?某已反复向你说明,此事与小乙无关!你为何不信? 你既如此忘恩负义,那某也不妨明言,暗中指使某烧萧孝先府邸之人,正是令兄耶律宗真本人!你们是想过河拆桥?” 至此,百官们已听明白,耶律宗真是想找个背锅侠。 耶律槊古珠泪涟涟:“皇兄是受秦琪那恶贼蒙蔽!有那恶贼书信为证!” 她玉手一抖,展开一封信,泣泪道:“官家,那秦琪信誓旦旦,说要与皇兄结盟共谋西夏,为此,他愿助皇兄夺回权力。” 七郎觑准她手中书信,一把夺过便塞入口中咽下。 事实证明,台词最少的他,才是真正的影帝。 秦琪被他们的表演深深震撼。 你们…都是好样的!不把我坑死,你们誓不罢休! 托你们的福,无辜又可怜的我,居然成了幕后黑手? 问题是,咱们商量好的剧本不是这么演的吧?是谁偷偷更换的编剧和导演? 果然,百官看向秦琪的目光中,都带着异色。 秦琪百口莫辩,只好叹道:“官家,臣是冤枉的!” 杜衍不再理会秦琪苍白无力的自辩。 “官家,既如此,咱们便与契丹长公主商议一番?” 赵祯情商比秦琪略高一筹,所以他不但临时改编剧本,还来了一段即兴导演,与耶律槊古合演了一出戏。 他暗道:七郎一定已与耶律槊古碰过头!这个娘子不简单! 于如此短时间化被动为主动,高明! 赵祯收起导筒,淡淡道:“耶律公主,既然小乙已与朕那义弟达成盟约,那么朕便请特使见识见识大宋的最新武器吧! 朕希望,在看过新式武器后,公主能拿出足够的诚意!朕那义弟想必也清楚,西夏对契丹之威胁,丝毫不亚于大宋!” 秦琪兜兜转转这一个多月,所谋正是这一点。 萧耨斤干啥啥不行,内斗第一名。 若她继续执政,等到五月耶律宗真再发动政变,李元昊便有足够的时间来装孙子。 西夏自李元昊的爷爷李继迁时起,便始终奉行附强欺弱之国策。 所以,在契丹和大宋之间,元昊选择的当然是附辽欺宋。 秦琪之所以主动帮耶律宗真夺权,固然有爱屋及乌之意,但他更希望耶律宗真能认识到元昊的威胁。 七郎在帮助耶律宗真解决心腹大患、获取其信任后,已让其认识到了这一点。 看官们别忘了,七郎之前去过的丰州,正好夹在宋辽之间。 元昊将丰州作为攻宋第一站,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历史上,耶律宗真直至十年后,才主动出兵攻西夏,可到那时…西夏大势已成! 耶律槊古仍不依不饶:“官家!即便此事非秦琪主使,那他也是主谋!” 赵祯递上台阶:“此事既有盟约,咱们回来后再详谈便是!” 耶律槊古叹了口气,怏怏行礼。 于是,朝会在喧嚣、沸腾中结束。 赵祯只带了二府三司重臣、管军八位、曹家高家几位重臣,与秦琪夫妇…我这么说似乎没问题,随着禁军车队来到黄河边。 他们要亲眼目睹,这近九百年后的一战神器之威力。 汴京城北的黄河,河道宽达五六里,河对岸有多处码头、货栈。 所以,山炮打哪儿,这是个极为值得探究的问题。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秦琪不管这些。 他在狄青、郭遵两大猛将协助下,在耶律槊古脉脉含情的目光注视下,两刻钟便将带车轴、轴承和车轮的山炮组装完毕。 也就是他这设计者,才能在这么短时间内组装完毕。若换成其他人,没有半个时辰根本无法完成。 他将剪形镜安装到位、校准后,便看向了赵祯。 除了他以外,包括耶律槊古在内,所有人都望向山炮,目瞪口呆。 对于古代人而言,这种通体黝黑、有着许多精密零件的榴弹炮,委实让他们震撼不已。 尤其当秦琪从垫上厚厚棉花的木匣中,取出那硕大的紫铜炮弹时,他们更是惊呼不已。 他们即将见证历史。 第7章 山炮威力 门庭若市 秦琪拿出羊油和椰子油,仔细擦拭涂抹完毕各处易磨损部件后,那几名被派到黄河对岸打探的斥候方才策马赶回。 在听过斥候汇报后,狄青跑到赵祯身旁。 “官家,今日乃是三月三,黄河两岸踏青游玩之人甚多,不如改到他处如何?” 因法定节假日太多,故北宋的三月三,不如李唐那般热闹。 但其好歹也是汉族传统节日,再加上此时理学不兴,因此,今日踏青游玩的男女老少、趁机表白的青年男女不在少数。 凑在剪形镜前已观察良久的秦琪,从那造型古怪的剪形双潜望远镜前抬起头,指着自己左前方笑道。 “狄大哥,不用如此麻烦,弟看到对岸西侧有好大一片荒芜滩涂,不如射到彼处如何?” 说着,他递给赵祯一个望远镜。 狄青端起自己手中的望远镜,与赵祯一起,向秦琪手指的方向望去。 果然,那处滩涂,是因黄河处于枯水期而干涸的河床形成,虽已春暖花开,但彼处无人踏足。 赵祯对这山炮的剪形瞄准镜来了兴致,他凑到镜头前,仔细询问过潜望镜的原理的作用后,登时跃跃欲试。 “小乙,朕来给你瞄准!” 秦琪冷汗顿时涔涔而下。考验自己数学的时候到了! 他在心中建立起一个立体模型,默默计算起山炮到那片滩涂的距离。 算清楚距离并换算成射角后,秦琪先将炮口垂直摇到精准到0.1度的射角,又通过移动轮子,将炮口对准那片滩涂的方向。 赵祯仔细看着镜头上的刻度线,与秦琪二人校正到水平位置。 秦琪反复查验水平角和垂直角,确定准度和射距不会有任何问题,这才转身行礼。 “官家、诸公、两位哥哥、公主殿下,请站在小乙身后。” 众人呆愣愣地看着他牵起一根长绳,均有些不明所以。 秦琪牵着长长的击发绳,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山炮发射之声有些震耳,所以咱们站远一点比较好。” 他表面云淡风轻,实则心中慌得要命。 老子造的这门炮及炮弹,用的都是燕子给的实验数据,且燕子信誓旦旦她的数据没有任何问题,老子也严格按照设计图纸制造! 但是,它从未发射过一颗炮弹! 这个问题…很要命! 毕竟,炸膛这种事儿…谁能说得准? 秦琪脸上和煦的笑容极富感染力,所以,不知道秦琪已做好卧倒准备的众人,不疾不徐地站到了他身后。 耶律槊古趁机站到了秦琪身旁。 “你这恶贼!妾要看紧你!” 秦琪凌乱了。 妹子,你知不知道,站在我身边才最危险?请问你们见没见过炮弹炸膛? 那炮管口径七十五毫米,小六百斤重,你清不清楚? 我加了多少无烟火药,弹头还是加足炸药的开花弹,那威力能炸山你可懂? 一瞬间,他脑中无数念头纷至沓来。 最后,这万千念头只化为一句:“公主放心,小乙必能护你周全!” 他咬咬牙,转身拱手道:“请捂住耳朵!” 见众人都已准备好,他深深凝视了耶律槊古一眼。 小乖乖,只要在场之人都能活下来,今晚我一定好好疼爱你!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他便用力拉动了击发绳。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如平地惊雷,响彻这浩浩荡荡的黄河两岸。 秦琪忘了,明日便是清明节。 在震耳欲聋的巨响中,他无比深情地望向耶律槊古,低声道:“小乖乖,我爱你!” 朝会散去后,任大郎并未跟随赵祯去试山炮。 不是他不愿,他其实极想成为历史的见证者。 然而他不能去。 因为他被一大群朱紫贵团团围住,石元孙、高处俊、王承仅更是死死拽住他,他委实无法脱身。 “大郎,随老夫去东府,你给咱们解释解释,这重工计划如何实施?老夫还有些不动产可以变卖!” 石元孙拽住任大郎,在人群簇拥中,径自向大庆殿南的中书门下走去。 任大郎叹了口气,赔着笑脸:“老大人且松手,小侄一定为诸位老大人详细解说!” 只是,东府的大院确实容纳不下这近千朱紫贵,任大郎只好站在大庆殿右侧的石阶上,为朱紫贵们解说何为重工计划。 他从造马车开始说起,一直讲到秦琪设想的蒸汽时代。 他与秦琪独处时,性格完全不对路的翁婿二人没什么共同话题,秦琪只能讲一讲他理想中的蒸汽机、工业时代文明。 工业社会高度发达的物质文明、市场经济,让任大郎这大商贾神往不已,翁婿二人也因此相处得极为融洽。 这就是情商高的好处之一。 也得益于此,对工业时代耳熟能详的任大郎,此刻化身为说书人,听得这大庆殿前的朱紫贵们心动不已。 尤其难能可贵的是,他将秦琪未能详细解释的项目,一一阐述分明,让朱紫贵们茅塞大开。 哦,原来还可以这样! 讲了一个多时辰的任大郎口干舌燥,正要找人讨些水喝,未来科学家曾公亮却出列提问。 “任大哥,如此说来,四轮马车将普及为大众出行方式?房子也不再以木质结构为主?还有,真有那日行千里的铁轨和火车? 此外,任大哥所说那种依靠蒸汽为动力的新式作坊,未来也将成为主要生产方式?” 任大郎拱手作答:“明仲,短期内,火车还造不出来,但三十年内有望实现。至于新式作坊,或许二十年内便可实现!” 王承仅问出一个极有水平、极具前瞻性的问题。 “大郎,真定府书院还招不招生员?老夫几个孙子刚好适龄!” 他这个问题引燃了朱紫贵们的热情。 “对!大郎,为兄幼子刚好适龄!” “还有老夫!老夫孙子也适龄!” … 任大郎被他们的热情所感染,当即拱手道。 “招!招!诸公放心,真定府书院尚需招收一两千士子,且士子们可在书院食宿,诸公可回家慢慢商议!” 人群登时哗然。 “太好了!汴京城太繁华,老夫那孙儿收不住心,正好可去真定府书院苦读!” “是极!是极!真定府书院可是官家首倡书院!儿孙们至彼处读书,定会有出息!” 正在此处人声鼎沸之时,众人忽听得宣德门处传来一大片歌功颂德之声。 时间退回到一个多时辰前。 秦琪在拉动击发绳时,深情无比地凝视着耶律槊古。 在说出那最美的三个字时,他用力拉起那长达十丈的绳子。 “轰”一声巨响中,他看到耶律槊古嘴角含笑,痴痴地凝视着自己。 这一刻,这世界似乎仅剩这互相凝视着彼此的二人。 秦琪再次反思:她们几人中,我最爱的是谁? 他是个豁达洒脱之人,躺在病床苦苦忍受病痛煎熬时,他犹能欣赏金色的夕阳; 即便他连夜赶路、骨头仿佛都要颠散架,也丝毫不妨碍他欣赏头顶那绚丽璀璨、震撼他内心的星空。 因此,这问题只出现了短短一瞬便被他解决。 不管那许多,我只要真心对待每一人,不辜负她们的爱便是! 以他那神奇大脑的超强算力,这些念头只出现于短短一瞬间。 他与耶律槊古仍在深情凝视时,周边骤然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 “这山炮真了得!” “绝了!真是绝了!” “老夫活了七十载,从未见过如此军器!大宋当兴矣!官家圣明!” “官家圣明!” 这一刹那,秦琪有些失神。 菩萨保佑,山炮没炸膛! 赵祯得意地举起高倍率望远镜,仔细看着滩涂上的弹坑、那一大片狼藉。 朕心甚慰! 第8章 逸兴遄飞 猛泼冷水 赵祯仔细看过滩涂后,放下望远镜,看向秦琪。 “小乙,再来几发试试!几百贯而已,朕出得起!” 恰好秦琪也想试试这种榴弹炮的发射速率,如今既然有人报销,他何乐而不为。 于是,他将炮口平移,径直站到山炮的击发器旁。 “轰”、“轰”、“轰” 秦琪默默记录着时间。 在平移炮口的情况下,山炮一分钟射三发,完全不成问题。 若无需调整水平角度,一分钟达到五发都有可能。 炮管持续处于工作状态,只要不过热,炸膛的风险就会大幅降低。 那滩涂距此处,足有八里之遥,这远未达到山炮的射程极限。 所以,理论上只要有二十门山炮,便足以抵御三万铁鹞子。 不考虑其他因素,按照铁鹞子五十迈的冲刺速度,从炮兵侦查手发现铁鹞子,到铁鹞子突破山炮射程,有六公里的距离。 咱们就当铁鹞子的马是神马,载着两百斤重量,可保持五十迈冲刺八分钟。 在这八分钟时间内,也足够二十门山炮发射八百发炮弹。 即便按照每发炮弹杀伤二十骑来算,如此高的战损比,铁鹞子焉能不溃败? 这种填充炸药的开花弹,面对大军过万、无边无沿的密集阵型,可能每发仅仅杀伤二十骑? 他们不是人和马,而是元宇宙中的人工智能? 他们不但没有恐惧等七情六欲,而且头脑灵活如计算机? 遑论马匹受惊,还会造成铁鹞子阵势大乱。 所以,二十门山炮不但足以抵御西夏骑兵,还会给他们造成巨大的心灵创伤。 他们毕竟不是没情感的机器人。 所以,当斥候从弹坑处跑回来汇报后,赵祯的嘴就再也没有合拢过。 耶律槊古更是恨不得将秦琪就地正法。 她已经彻底领悟了七郎的意思。 好在这领悟并不痛,她又不是第一次。 她准备劝耶律宗真,不要妄想增岁币,取消北宋交的岁币才是正途。 这炮口可以瞄准西北,当然也可以瞄准正北。 燕山天险又如何?几炮打下去,渝关何存? 再说,有这种利器,筑城还有意义?注意,榴弹炮是仰射的! 城后的人都被轰没了,要城池何用?守了个寂寞? 赵匡胤当年要是有榴弹炮,用得着杨继业?赵二一定顺势将燕云十六州一并收入囊中,挥兵塞外,持玉斧指向遥远的贝加尔湖…啊呸,是北海。 “这都是朕的地盘!谁敢不服?” 耶律槊古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她暗下决心,今晚一定要用新姿势努力奉迎小乙哥,顺便与他探讨一下腹中这个宝宝的未来。 赵祯逸兴遄飞,唤来狄青。 “爱卿,你觉得,多少门山炮可抵御西夏?” 狄青脱口而道:“回官家,二十门山炮,便足以荡平横山!” 赵祯膨胀了。 “西夏不足为患也!” 秦琪有心提醒他一句,他这个想法很危险! 在历史上,赵祯就因为轻视西夏而吃了大亏。 而且,锰钢有多硬、炮管有多难切削,赵祯你知不知道?老子为了精磨那根炮管,死了多少脑细胞你清不清楚? 老子为了制造那些标准件,连续多少天没睡过好觉? 总之,你以为这山炮是你想造就能造的?还一口气二十门?没门儿! 这门炮没出事,不代表下一门不会炸膛,无缝钢管的技术壁垒,老子实际上尚未突破! 至于原因?还不是因为机床动力不够、型钢轧钢也无法完全轧到位! 但碍于此地人多口杂,这些话他最终未说出口,只好浑身不自在地跟在山炮后面。 他一边骑马一边默默盘算: 步子还是迈得太大,结果导致这种榴弹炮无法量产。 也罢,慢慢来吧,我先把标准件陆续造出来,炮管最后再加工便是。 君臣一路欢声笑语,很快便回到了宣德门。 歌功颂德之声不绝的他们,甫一进宫城,便见到任大郎正对着满朝朱紫贵做路演这一幕。 一多一寡两群朱紫贵同时一愣。 石元孙反应奇快。 “官家,这重工计划,臣愿参股五百万贯!” 正愁没钱造炮的赵祯欣然应允。 秦琪忍不住泼冷水:“这位太尉千万慎重!重工计划周期极为漫长!” 赵祯瞪了秦琪一眼。 高处恭也不甘于人后:“官家,臣也愿出五百万贯!” 赵祯看向晏殊。 后者掏出笏板匆匆记下。 秦琪继续泼冷水:“三五年内资金无法回笼,这位太尉务必三思!” 赵祯不悦:“小乙,你先去城东作坊吧!” 秦琪叹了口气,躬身拱手:“官家,臣有要事启奏!” 他必须给膨胀的赵祯泼冷水,否则后果会极其严重。 耶律槊古暗暗为他捏了把汗。 也就是南朝义兄仁厚,若换成皇兄,小乙哥危矣! 赵祯指向西侧文德殿:“随朕来!” 狄青和郭遵当即跟随二人,掏出狙击弩站到殿外护卫。 赵祯紧紧蹙起眉头:“小乙,你为何临时改变主意?” 的确,秦琪后来的表现,完全悖于他们的既定计划。 秦琪深深一揖:“官家,钢厂建立,并非一朝一夕之事! 而且,每组高炉和转炉,均需配备安全工程师…就是安全吏员。 再者,官家,造山炮难度极大,目前无法量产。” 这几桶冷水当头浇下,让赵祯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秦琪当即解释:“官家,如今既已筹得巨资,臣便先以此资金建一座钢厂。 其后,臣通过此钢厂锻炼、培养出来一批相关各专业的人才; 最后,臣再以这批人才为基石,总结高炉、转炉建造经验,冶铁炼钢生产经验,大规模兴建钢厂! 所以,官家,臣以为重工计划,还是应做好五年准备!此外,为震慑元昊,臣会在半年内造出五门山炮。 官家,元昊对立国谋划已久,我大宋仍需以固守为主!如今不妨借契丹之势,以山炮之威,夺西夏一州之地,继续固守。” 大宋的武德…好吧,将武德与大宋联系起来,对武德是一种侮辱。 简而言之,文官定策略、宦官来监督、武将去背锅这个套路,就注定了大宋必须以固守为主。 否则就算兵仙韩信转世,也救不了这无可救药的大宋。 历史上,大宋对西夏三战,两次输给了神奇的宦官。 宋初四名将,最不把宦官当回事儿的李继隆,战绩也最为彪炳。 三川口之战,以刘平之老辣,郭遵之勇猛,兵卒们之效死命,只要宦官黄德和敢救援,至少也能打平。 但溯本追源,还是文官们定计有大问题! 若非秦琪横空出世,管军八位哪里有狄青位置?王贻永也早早被派去知天雄军,历史上,如今的侍卫亲军步兵都虞候,正是刘平。 当然,在这个时空,如今的刘平身在西北,也算如鱼得水。 看官们别认为刘平能力平平,他无论带兵还是武艺,都不在孙继邺之下,他与孙继邺的区别,只差一个好外甥。 三川口之战,若非黄德和胆怯,刘平至少可全身而退。只可惜,那既是郭遵七进七出的高光时刻,又是他的绝唱。 万幸王信突围而出,这才为大宋保留了一位不逊于狄青的大将。 秦琪环顾四周,见略显逼仄的文德殿此时仅有他们二人,这才小心翼翼地掏出和平缔造者及使用说明。 他手持枪管,将枪托呈给赵祯。 “大人!此乃孩儿一片心意!请大人收好以防万一。” 这把六发左轮,足以让赵祯应付宫变。 赵祯对秦琪的这个称呼极满意。 他好奇地接过这把左轮手枪,仔细看过使用说明后大惊失色。 “小乙!你个痴儿!你有这等利器,何不早日量产?” 第9章 偏殿秘议 没有天理 赵祯嗔怪秦琪的语气,完全是老爹责怪自己最喜爱儿子的语气。 这让秦琪心头为之一暖。 很多时候,秦二郎就是这么责怪自己的。 他前世的爷爷亦然。 他不由想起他前世的亲友、妻儿,心情顿时有些黯然。 洞察力敏锐的赵祯以为秦琪在感怀,便叹了口气。 “小乙,朕有时说话语气重了些,但那也是恨铁不成钢,你莫要耿耿于怀。朕希望你将来能辅佐太子,开创旷古绝今的盛世!” 秦琪吓了一跳,当即拱手:“大人莫如此说,大人如今春秋鼎盛,孩儿惟愿助大人开创盛世!” 开什么玩笑!你就比我大八岁好不好?又有我这神医在,谁死谁前头可说不准! 对!我迟早要被外面那些挨千刀的贼厮鸟气死!尤其任二郎那个黑厮! 得,我不得不再水水文。 他不待唏嘘不已的赵祯发感慨,拱手道。 “大人,无论枪管还是炮管,实则均为无缝钢管。要量产此钢管,必须有以蒸汽机提供动力的斜辊无缝钢管轧机。 孩儿本想制造燧发枪,那种枪管,用水力驱动轧机制造枪管即可。 但因任氏有大才,在她启发之下,臣才得以制出左轮手枪和山炮。 这左轮手枪枪管,是孩儿抡大锤砸成,而那山炮炮管,则让孩儿绞尽脑汁,方才投机取巧制成。 官家,而今大宋兵卒羸弱,不似元昊之兵精锐,这等枪炮又无法量产,是以,咱们仍需固守才是。” 他在初到这里时,便从未想过制造一战时的无烟火药枪炮。 因为哪怕相对于大明的基础科技,蒸汽机的技术壁垒也依然太多,终其一生也未必能突破。 但得益于神奇的燕子同学,如今情况已大为不同。 蒸汽机各部件的实验数据他已齐全,按照现有的实验数据制造各种标准件即可。 以他如今的身份,还远不能改变赵三以文驭武的国策,所以,他惟有老老实实攀科技,从提升兵卒装备一途着手。 否则,让曹家叔侄、孙继邺、刘平、张亢统兵,又有狄青、郭遵、王信作为利爪,何至于如此大费周折? 综上所述,目前,他的首要之务,是在无蒸汽机可用的情况下,暂时以改进后的机床刀头,切削加工枪管。 锰钢硬度太高,斜辊式无缝钢管轧钢机仅靠水力驱动,动力远远不足。 低碳钢却截然相反,因为其韧度高,因此足够软。 和平缔造者的子弹,初速最高也未超过三百米,但这是十一世纪的大宋。 这种手枪,相当于二十一世纪的反器材狙击步枪,是这个时代威力最强的单兵热武器,没有之一。 甚至其六发缺点都不算缺点,因为其装填弹药用不了多少时间。 两段射击便足以弥补这一缺点。 说到底,这毕竟是八百三十年后的科技产物。 想通此节后,秦琪便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赵祯。 最后,他总结道:“大人,孩儿认为,只要有一营可以熟练使用手枪的禁军,便足以应付上万铁鹞子。” 一营便是一指挥,满编为五百人。 按照和平缔造者的射速和射程,在不惜弹药消耗的情况下,两段射击,足以让一万铁鹞子崩溃。 秦琪作为理工达人,决不会下力气研发不靠谱的热气球。 那玩意儿用于侦察,都不见得比站在高地用望远镜靠谱,遑论用其轰炸。 那些穿越客不懂何为流体力学,热气球升到一定高度后,没有螺旋桨提供动力改变方向,只会随气流四处乱飞,如何控制方向? 再说,塞外的风有多大,他们知不知道? 基洛夫飞艇?呵呵。有那科技,直接造武直不香?他们以为他们在玩红警? 话说回来,我直接用迫击炮不香吗? 赵祯站起身,将此事实锤:“小乙,此事便交给你费心!朕与耶律槊古商议一下协同作战计划。” 秦琪微一沉吟:“大人,契丹绕过黑山,直抵定州;咱们趁西夏定州调动兵力,自丰州出兵攻打定州南侧。 南北夹攻之下,定州便唾手可得。大宋要定州南,契丹占定州北,呈犄角之势护住咱们的丰州。 其后,咱们与府州折家合力,以定州、府州、麟州三州之力,逐一蚕食西夏黄河南之灵州、夏州及银州。 最后,契丹攻下怀州,大宋攻下永州,集两国之力,将西夏压缩至兴庆府以西,至此,大事便可定矣!” 永州位于兴庆府正南,怀州位于兴庆府东南,与定州共同位于河套平原。 而黄河南三州,则隔着黄土高原,毗邻北宋府麟二州。 府麟二州,便是如今的府谷、神木;西夏那几州是如今的米脂、靖边、灵武等地。 显而易见,若赵祯夺回那本属于北宋的三州,北宋在黄河南便可稳固防线。 听秦琪如此分析后,赵祯也打定了主意。 “小乙,朕已知道该如何定计…” 他微微沉吟后,长叹道:“也罢,你便在此等候吧。等耶律槊古出来…你们自便!” 秦琪清楚,赵祯在说出这句话时,心中一定极为无奈。 唉!这老好人心里苦啊! 赵祯犹豫再三,最后咬牙切齿道:“朕便留耶律槊古在汴京为质吧!小乙,东西二市、钢厂、作坊、造枪,你样样都不能偏废!” 天可怜见,赵祯好委屈。 秦琪瞠目结舌:“大人,如此不妥吧?郭皇后那边?” 赵祯用力挥挥袍袖:“你在此专心做图设计,朕去也!” 他大步流星走出偏殿,似是担心自己改变主意一般。 小乙哥凌乱了。 老丈人鼓励女婿与其他女子…?这是做出何等牺牲?这得需要多大勇气? 唉!啥也别说,干就是了!我先在汴河水势湍急之处建个实验室吧。 他掏出各种绘图工具,苦苦思索着汴河的水文情况、禁军布防情况,匆匆画起了图。 伸长脖子苦苦等候赵祯的朱紫贵们,见官家匆匆而出,不约而同地迎上前去。 赵祯挥挥袍袖:“重工计划五年才会全面实施,诸卿家莫急!叶爱卿先做好统计。” 他点了耶律槊古和二府三司等重臣名字,带他们直奔与文德殿相连的垂拱殿而去。 小乙哥沉浸于做图和设计之中,浑不觉时间飞逝。直至狄青赶来喊他用宴,他才知道,如今已是未时。 他叹了口气,依依不舍地离开设计桌,随着狄青走出文德殿。 站在石阶上放眼四望,他忍不住感慨万千。 如此低调简朴的北宋,到底是如何亡的? 北宋皇宫沿用后梁皇宫,其最早是后梁开国皇帝朱全忠的节度使府。 其南北仅一千五百米,东西一千一百米,朱棣没当皇帝前,他的燕王宫大概就是这种规模。李唐皇宫更是比北宋皇宫大三倍。 纵观历朝历代,北宋皇宫都是最简朴最低调的,而且,其周边都是民居,禁军连射箭示警,都须小心无比。 所以,北宋的王爷们过得极苦,王府的规模、楼阁的高度必须严格控制,否则一不小心就会僭越。 还是大明的王爷们幸福。 他们不但可以肆无忌惮地侵占民田,还可以堂而皇之地蓄养亲兵,最关键的是,王位居然世袭耶! 他们还对元素周期表做出了巨大贡献,钾、钙、钠、镁…这些字都是他们造的。 所以,当数量极为庞大的肥“朱”们啃食百姓骨髓; 当朱八八的“尔俸尔禄,民脂民膏”警示成为空谈; 当朱八八的子孙们都变成他这老祖宗最痛恨之人… 后两句便成了谶语: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大明不亡,天理何存? 那么问题来了,北宋是如何一步步滑向深渊的? 没有天理啊! 他猛然想到了岛国的经济大衰退。 那时,那世界第二的股市尽皆绿油油的韭菜… 第10章 柔情蜜意 有大瓜吃 午宴当然不是在御花园,那是赵祯与肱股近臣进行半正式秘议的场所。 遑论如今还有耶律槊古这个外臣在场。 所以,秦琪终于有幸在钓鱼台…啊呸!集英殿吃到国宴。 集英殿还是殿试的考场,他相当于提前考察了考场。 这种正式国宴,赵祯当然没有采用大桌分餐制,而是中原传统的独立几案制,秦琪的小几位于最边缘处。 在绝大多数正式场合,北宋官员从不呼皇帝为“万岁”,因此,秦琪跟着众紫袍躬身行礼后,便跪坐于几后等待开宴。 终宋一朝,除昏庸无道的赵佶崇尚奢靡外,其他皇帝几乎个个简朴,尤以赵祯为甚。 在这股风气影响下,才有了简约而不简单、素雅却透露出奢华、堪称神州瓷器巅峰的青瓷、白瓷。 其看似简单,却根本无法仿制。 刚来这时空时,理工达人秦琪在吃饭前,总忍不住端起宛若天成的碗盏,仔细研究一番。 他始终没搞懂,那巧夺天工的开片,也就是那自然裂纹,到底是如何烧制出来的。 青瓷和白瓷,最能代表崇尚低调务实的北宋文化。 此刻,他又犯起了职业病,把玩着碗盏爱不释手。 他脑洞大开,这种烧釉方法,若用于烧制瓷砖…那房子住进去,该有多美?我每天都要擦地一百遍! 大宋,真是个美好时代! 这里的一应器具、绫罗绸缎,看似简单,但在我看来,无不透着骄傲! 这是宋人的智慧结晶! 他犯了想当然的错误。 他以为他的位置最边缘,便理应是边缘人,于是他将心神完全沉浸于建盏中。 那建盏仿佛在向他诉说,它是如何从一个泥胎进入建窑,最后又是如何一步步变成北宋皇家所钟爱之茶具的。 他聆听着手中建盏的故事,浑然忘了,他其实才是本书男一号。 于是他悲剧了。 “小乙,小乙!” 秦琪从丰富但色彩单一的建窑世界中脱身而出,茫然地抬起头循声望去。 他这才反应过来,霍然起身行礼。 “官家!” 赵祯啼笑皆非地看着他:“小乙,这建盏平平无奇,你为何对其爱不释手?以至于朕唤你都毫无所觉?” 秦琪无语。 平平无奇? 你知不知道,你说的这“平平无奇”的建盏,被纽约佳士得拍卖了几万贯…啊呸!几千万吗? 折合大宋目前物价,那是六万贯足缗铜钱啊! 我呸!真俗!简直俗不可耐!这等文化艺术瑰宝,岂是区区铜钱可比? 他彻底忘了,他口中这文化艺术瑰宝,目前建窑,一窑能出上万件。 他小心翼翼地放下六万贯,再次拱手。 “不知官家唤臣何事?” “适才耶律公主称,她愿用万匹战马换一门山炮、百发炮弹,这山炮价值几何?是否可换?” 秦琪有些凌乱。 万匹…战马!二百万贯?三十个建盏?换山炮?这…赚大了! 这孩子没救了… 即便最稀有的贡品级建盏,一百个也不过六百贯而已,他已经产生了严重的时空错乱感。 总之,一门山炮即便 加上百发炮弹,也绝对不值二十多亿。 秦琪精算过,他那种以特制刀头切削加工的山炮,算上料钱、工钱和知识产权,最多值十万贯。 当然,其中九成,是知识产权费和工钱,我们的小乙哥一分钟几百万块呢。 耶律槊古误会了,她站起身含情脉脉地看向秦琪。 “官…,小…,驸马,妾再加两千匹拉车的驽马,可以吗?” 秦琪坑谁也不能坑媳妇儿啊,他当即颔首。 “可以!我再加百发炮弹、全套标准件,此外,三年内若炸膛,废件拉回来,我保修!” 管军八位,啊呸!是吃瓜六人组加俩虎将同时一惊。 竟这么优惠? 有奸情!这契丹公主的称呼…有猫腻! 耶律槊古学乖了,她柔声道:“妾再加五千匹优质战马,用于贵国组建精锐骑兵,驸马可否再多造一门?” 秦琪大喜。 骑兵手枪队?这是对付铁鹞子的大杀器啊!哎呀!小乖乖真乖!我一定要狠狠宠她! 他忙不迭地颔首,眼神中满是柔情蜜意:“当然可以!” 耶律槊古秒懂:“那妾索性准备一万匹战马,一万匹优质战马,五千匹驽马,驸马给妾造三门山炮加千发炮弹,好不好嘛?” 她终是没忍住,话说到最后撒了一下娇。 小乙哥骨头都酥了:“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吃瓜六人组集体嗨了。 果然有奸情!哎呀呀!大瓜啊! 各掏出五百万贯赎罪费的四人,心中美滋滋。 这五百万贯掏得值! 反正有二市股权,又有筹措物资换取的低价交引,这钱迟早能赚回来,关键是有瓜吃! 官家仁厚啊! 小乙哥美滋滋:我是不是可以解锁新姿势? 耶律槊古美滋滋:皇兄一定会满意!等晚上我们再试试新姿势,我再多要一门山炮,皇兄… 不!我只要告诉皇兄,官人会造山炮,皇兄一定会主动找驸马谈和离之事。反正萧家已今不如昔! 嗯…就这么办!我简直太机灵了! 新姿势…也罢,看在他这么疼人家的份上,人家便勉为其难答应他吧。 诸位紫袍也美滋滋,不曾想,战马问题不但迎刃而解,捎带脚还解决了一些驽马问题。 赵祯却丝毫美不起来。 朕很危险啊!朕该如何杜绝尖端人才流失? 召亲家秦二郎进京聊一聊?朕有近十年未见过他,确实颇想念,嗯…就这么办! 于是乎,在赵祯心慌、余者欢喜的心情中,国宴宣告结束。 秦琪匆匆跑去文德殿设计图纸,赵祯则带肱股进了御书房。 依照惯例,耶律槊古应由寄禄官为礼部左侍郎、判鸿胪寺事的丁度引路,径直赶去契丹使臣驻地。 但耶律槊古并未如此,走出宫城后,她便笑着对丁度行了一礼。 “丁侍郎,妾想去大相国寺街逛一逛。” 丁度微微沉吟:“既如此,某便与狄将军商议一下,由狄将军护卫殿下如何?” 对狄青与秦琪的关系,耶律槊古当然清楚,是以她欣然应允。 这时,鬼鬼祟祟跟在她身后的吃瓜六人组华丽登场。 “公主殿下,汉臣要护卫宫城,还是由老夫率一队禁军护卫殿下吧。” 说话之人,当然是与任家关系密切的李用和。 耶律槊古从真定府临行前,秦琪已反复告诉过她,自己人、路人、政敌分别是谁。 所以,耶律槊古同样欣然应允:“如此,有劳李国公!只是一队禁军太多,七八人即可。” 北宋一队五十人,两队一都,五都一指挥,五指挥一军,十军一厢。 见李用和成功,其余五个吃瓜人也纷纷凑上前,自告奋勇为耶律槊古保驾护航。 吃瓜六人组当然都是秦琪的自己人。 于是乎,在丁度瞠目结舌的表情中,耶律槊古、吃瓜六人组便向大相国寺街行去。 包括王贻永在内,六人都指望着秦琪的各种发明挣大钱,所以他们招呼仆从和亲兵,将耶律槊古照顾得无微不至。 这六人都是**湖,而耶律槊古,本质上是个涉世未深的二八少女,虽有俏婢嫣然为其尽力遮掩,但结果仍显而易见。 借撵走不开眼的市侩和尚之机,王贻永将李用和拉到大相国寺街旁。 “小乙,这事儿不简单!” 李家独子李用和是李太后胞弟,和王贻永有姻亲关系,如此称呼毫无问题。 李用和深以为然:“官家留她为质,俨然大有深意。大哥,用不用和他们几个说说?” 王贻永摇头:“不需要,他们比咱俩精得多。哥哥觉得,小乙你极有必要和这娘子处好关系,三不五时派女眷探探亲便是。” 李用和点头称善。 就在这时,他们忽听路边一人言:“据说这《三国》话本,乃是那柳七郎所写!” 当即便有一个清脆声音响起:“一派胡言!不明真相,便不要大放厥词!” 二人循声望去,同时大惊:要糟! 第11章 嘴炮无敌 变生肘腋 正在文德殿闷头做图的秦琪,再次被狄青打扰。 “小乙,官家传你觐见。” 秦琪不胜其烦。 老子在汴京不得自由,还是真定府自在! 他无奈地放下笔和尺子,跟着狄青匆匆跑进御书房。 袖珍也有袖珍的好处。 这比石市东垣古城公园还要小一号的皇宫,从文德殿小跑到御书房,仅需三五分钟。 秦琪行过礼后,赵祯便迫不及待问道:“小乙,耶律槊古定下半年之期。 半年后,契丹将调集十万大军,陈兵河曲。届时,你能造出几门山炮?” 秦琪微微一惊。 好快!耶律宗真竟如此着急? 也对。再不急,耶律宗真便有些压不住契丹国内矛盾。 萧耨斤毕竟执政多年,多少有一些忠于她的势力。 他默默盘算一番后,拱手道:“官家,臣需有一个半月时间专心造炮。但前提是回真定府,一来设备都在彼处,二来,臣需任氏之助。” 赵祯颔首:“准!月半时间,你能造几门?” 这个问题不难回答。 山炮的技术壁垒,一在炮管,二在炮弹,专心造炮的情况下,生产效率会大幅增加。 秦琪暗道:有燕子调配火药,我再发动任六爷制造标准件,我只需加工炮管即可…嗯…至少能造出十六门。 于是他答道:“回官家,多则十门,少则八门。” 不是他要私藏炮,而是他怕了文官。这些人打顺风局容易飘,打逆风局容易崩,委实太难伺候。 秦琪认为,少给他们报些炮数,他们布局时会更谨慎,到时候自己再多送些炮上战场,胜算才会大增。 河曲便是后世的鄂尔多斯,而西夏定州位于后世鄂尔多斯高原西北角,夹在鄂尔多斯高原和河套平原之间。 其地形以山地居多,其西侧至兴庆府,却是一马平川,可谓兴庆府的东大门。 但也正因此,定州极难攻克。 历史上十年后,耶律宗真御驾亲征,便是在定州北侧的贺兰山脉克危山惨败。 看官们莫受刻板印象误导,西夏其实并非以进攻见长。 他们的长处在于: 充分利用地形、补给线短、城寨等多种优势,尽可能发挥出《孙子兵法》中先为己之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之精髓,一战而胜。 铁鹞子,并非用于阵地战,而是用于在敌可胜时爆发,将敌军一举击溃。 看官们,你们觉得,他们像不像隐藏在草丛、伺机爆发的刺客们? 铁鹞子之所以对阵北宋大放异彩,主要是因为北宋那混乱的指挥体系、慢腾腾的步兵阵,让西夏无需坚守。 而且,骑兵天然便克制步兵,遑论武装到牙齿的铁鹞子,对阵军械远不如西夏的北宋步兵。 在面对以骑兵为主、骑射不俗、且军械不比铁鹞子逊色多少的契丹军队,铁鹞子的优势便大打折扣。 想到以上几点后,秦琪又道:“官家,咱们自丰州渡河出兵,务需谨记两点: 一是以山炮之威,保障粮道通畅;二是要以山炮轰击西夏防御最强点,为契丹骑兵突袭创造良好条件。 惟有出其不意,才能攻其不备打西夏一个措手不及。元昊用兵极为诡诈,他看似最薄弱处,往往是其故意留下之破绽。” 他这番话说得头头是道,便连吕夷简和杜衍也连连称善。 赵祯啧啧称奇:“小乙,你居然也知兵?” 秦琪暗道:我知兵?我这叫嘴炮! 我连步兵、骑兵的行进速度都不知道,行军过程中安营扎寨、遇敌布防都不懂,知什么兵? 若这世界有三国志面板,我一定是个统率值只有五的渣渣。 他对自己太没信心了! 同样嘴炮无敌的娄圭娄子伯统率值都有二十,懂科学的秦琪至少也有二十一。 何况他一个科学家加工程师,要统率值有卵用?多造些新式武器不香? 嗯…这应该算光环技能吧? 秦琪拱拱手:“官家,臣不知兵,臣只是喜欢读些兵书。臣出谋划策或许可略尽绵薄之力,领兵打仗可不行。” 墨子加张良,才是适合他的模板,白起韩信还是免谈。那种军事天才,纵观古今也屈指可数。 话说回来,就算白起韩信复生,遇到北宋这种奇葩的指挥体系,也要束手束脚、一筹莫展。 靖康之时,种师道能力极强,最后不也照样忧愤而亡? 知人善任的赵祯挥挥袍袖:“小乙,你且去忙吧!当务之急,是将朕托付你的那几件事做好。” 秦琪行礼后退出御书房,在狄青引路下,回到文德殿继续做图。 他突然萌生出一个想法: 若将骑兵手枪队隐藏于突袭的契丹骑兵中,会不会给西夏一个大大的惊喜? 我是不是应该造几把98k?那玩意儿千步之外的威力,要比狙击弩大多了。 一旦射杀铁鹞子将领,西夏骑兵阵势岂不是要大乱? 还有马克沁机关枪… 我是不是应该和燕子好好聊聊? 他陷入了沉思。 咱们再看向大相国寺街。 王贻永和李用和循声望去,看到那说话之人后,忍不住头皮发麻。 说话那人,正是曹雨霏。 她们四人闲来无聊,便来到汴京最繁华的大相国寺街闲逛。 契丹南京的繁华程度,远远无法与汴京相比,遑论美食。 于是,没见过世面的莫撄宁流连忘返,顺便大块朵颐。 可想而知,当她们听到有人说,《三国》是那流连于酒楼妓馆的柳七郎所着后,是何等心情。 曹雨霏娇斥那人后,反应神速的李昭亮跑到耶律槊古身前,恰好挡住她的视线。 “殿下无需理会那等无知之人,小乙如今不宜扬名。” 耶律槊古歪起头,美眸望向曹雨霏。 “李马帅,那娘子是何人?她如何得知小乙哥?为何要维护小乙哥?” 李昭亮心态登时炸裂。 她是谁?她是你情敌! 乖乖!你俩可千万别碰面! 一个是与小乙有夫妻之实的有夫之妇,一个是一心想做妾的勋贵嫡女… 你俩一碰面…这大瓜…我滴乖乖! 我的国舅爷哎,你还不滚过来? 夏守赟、李用和、许怀德当即转过身,小心翼翼地藏进人群中。 汴京街头朱紫贵极常见,他们这一身紫袍,在人群中不算扎眼。 胸有沟壑的王贻永赶忙过来解围,同时不忘给老哥几个使眼色。 “殿下莫让俗人搅了雅兴,咱们进大相国寺看一看、上柱香如何?” 耶律槊古已经肯定,斥责那路人的娘子,一定与秦琪有关系。 她略一思忖,决定暂做避让,等晚上再好好问问秦琪。 然而… 尽管王贻永疯狂给老哥几个使眼色,总还是有反应慢的。 吃瓜六人组中,最年轻的郭承佑愣了一下,再转身已然来不及。 他暴露了吃瓜六人组的行迹。 高玉菡眼尖,看到了郭承佑…以及正拼命向人群中挤的吃瓜六人组。 “孩儿见过几位伯父!” 她惊动了曹雨霏。 曹雨霏当即向彻底傻掉的郭承佑行礼。 “孩儿见过郭大叔,见过几位爷爷,您几位来得正好,那人大放厥词,您几位给评评理。” 曹雨霏撅起红润的樱桃小嘴,以纤纤玉指,指向那瞠目结舌的壮年汉子。 那壮年汉子险些吓尿。 打死他也想不到,自己只是说句闲话而已,居然惹出来这几尊大神。 耶律槊古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妩媚尤物曹雨霏。 曹雨霏也毫不示弱地看向她。 “你这娘子好生无礼,岂可如此盯着人看个不停?” 曹雨霏又对石化的郭承佑盈盈一礼。 “郭大叔,她是谁?” 王贻永硬着头皮上前,强笑道:“霏儿不得对贵宾无礼,她是契丹公主。” 他心中哀嚎:完犊子了! 孰料曹雨霏仅是蹙起蛾眉:“契丹长公主?” 第12章 出乎意料 惨无人道 耶律槊古含笑颔首:“正是妾。敢问这位娘子,是哪家豪门贵胄?” 这下,不止王贻永,其余五人尽皆愕然。 这是什么情况? 她们不是应该互相揭短,将大瓜公诸于众、丰富一下百姓们的精神世界吗? 莫非…她俩在演戏? 冷眼旁观的莫昀馨美眸中异彩闪烁。 哟!小乙你可真行!居然…嘿嘿,有点儿意思!看来,此事是师兄默许。 先师果然另有遗嘱! 我须抓紧时间,尽快完成布局。 曹雨霏有些惊疑不定,而莫撄宁是客人,不好代她回答,所以,温婉可人的高玉菡只好行礼作答。 “契丹公主殿下,妾出身高家,曹娘子出身真定府曹家。” 这时代的绝大多数人都迷信,因此男子名讳是隐私,女子闺名更是天大隐私,由是,高玉菡并未透露她们几人闺名。 王贻永不明所以,只能硬着头皮低声道:“殿下,曹家、高家,均为秦家世交,孙氏又一向喜欢这两位娘子。” 他言下之意已颇明确,因此耶律槊古瞬间便反应过来。 哦,她俩对小乙哥都有意思,只是因为南朝义兄已赐婚,所以她们没机会了。 这简直大快人心! 她再次看向两位各擅胜场的大敌,微笑还礼。 “妾久仰曹家、高家威名!今日得见两位豪门贵胄,幸何如哉!” 她复又看向看不透年龄的莫昀馨、与自己难分轩轾的头号大敌莫撄宁,对这二位佳人盈盈一礼。 “这两位娘子,妾这厢有礼!” 高玉菡性格极好,她当即为耶律槊古介绍。 “契丹公主殿下,那位真人是曹娘子授业恩师莫真人,她也是秦二叔的同门师弟。” 她看向莫撄宁,沉吟道:“这位莫娘子,是莫真人同族子侄。” 王贻永适时解释:“殿下,秦二弟…咳咳,莫真人是秦伯父最疼爱的关门弟子,她原本是契丹幽州人。” 由于赵祯女婿秦小乙,赵祯的秦二叔,华丽丽降为赵祯同辈人。 王贻永是赵祯嫡亲五姑父。 再加上不知该如何排辈的赵元俨、赵元俨七哥的女婿郭承佑、赵祯表叔李昭亮… 他们间的关系…怎一个乱字了得。 耶律槊古有些懵。 这俩姓莫的,跟小乙哥有没有关系呢? 她沉吟片刻后,终于下定决心。 于是,让吃瓜六人组惊掉下巴之事发生了。 耶律槊古居然出言相邀:“莫真人,三位娘子,不知诸位是否方便?咱们同去妾下榻之处饮杯茶可好?” 吃瓜六人组面面相觑。 这…不会闹出人命吧? 王贻永咬了咬牙,正要劝阻耶律槊古,却听莫昀馨淡淡一笑:“如此,妾便叨扰殿下了!” 王贻永用力咽了口口水。 我滴乖乖! 他尚未想出对策,莫昀馨便对他盈盈一礼。 “王将军,契丹长公主便交给妾护卫吧。” 李用和这才开口:“曹娘子不必理会俗人,此处交给老夫,你们且随公主去饮茶。” 他是赵祯的亲娘舅,向比曹姝婧还矮一辈的曹雨霏倚老卖老,完全没有问题。 无论如何排,作为赵恒小舅子的他,都是曹雨霏爷爷辈。 目送一众绝世佳人们走远,李用和怒视那早已被吓傻、却始终不敢离开的壮年汉子。 “你这汉子好不晓事!只会填艳词的柳七郎,如何能写出《三国》?你若再胡说,须仔细官家再次让那柳七郎填词! 你觉得到那时,一心想高中的柳七郎,会不会怨恨于你?哼!” 赵祯虽素来不喜轻佻的柳七郎柳三变,但他也对其心怀同情,若无意外,今科改名柳永的柳七郎,必然会高中进士。 然而,诚如李用和所言,若俗人们胡说,护犊子的赵祯一定不介意,再次让其成为“奉旨填词柳三变”。 李用和不再理会那呆若木鸡的汉子,挥了挥袍袖,引着老哥几个径自离去。 待他们走到一处人烟稀少的角落…郭承佑倒霉了。 “天锡!你这孩子怎么回事?” 已忍了许久的王贻永,终于忍无可忍。天可怜见,方才他一直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郭承佑讷讷不能言。 年龄最长的李昭亮疑惑道:“大郎且息怒。适才,老夫看那几个娘子似乎并不知内情?” 王贻永深深吸了口气,暂时憋住了大招。 “表哥,那几个小娘子是不知情,但莫真人焉能不知?您没发现,她一直在憋着坏?” 一言及此,他再也按捺不住,终于发出大招… 他抽出象牙笏板,劈头盖脸地向他媳妇的侄女婿砸去。 “你这贼厮鸟,老子打不死你!她们几个谁若出了事,仔细你的脑袋!” 能把脾气向来极好的王贻永逼到这份上,郭承佑的确了不起。 王贻永早就看志大才疏、目光短浅、仗势欺人的郭承佑不顺眼了。 其余人见王贻永动了真怒,当即手忙脚乱地救下郭承佑。 见郭承佑被抽得鲜血淋漓,王贻永犹不解恨,咬牙切齿地看向李用和。 “小乙,咱们带这厮去给官家请罪,此事非同小可!” 这几人能力虽差,但情商都极高,闻言均看向郭承佑。 “天锡,你把头发打散,官袍扯皱,幞头戴歪,你狼狈一些,待咱们面圣时,官家或许便不会治罪。” 其余四人手忙脚乱地为郭承佑整治造型。 整理好后,四人将其推进马车,李用和与王贻永同车,其余四人同车,几辆马车匆匆向宣德门驶去。 刚刚结束秘议、送走肱股的赵祯心情正佳,不多时,他便在御书房看到了极为狼狈的堂姐夫郭承佑。 赵祯吓了一跳:“郭卿家,你这…你这是遭遇了何等惨无人道的毒打?是谁如此狠心?” 郭承佑一把鼻涕一把泪,叩首不止:“官家,臣有罪!这都是臣自找的!臣前来请罪!” 这时,吃瓜六人组集体登场。 “官家,臣等前来请罪!” 他们心情极为复杂。 本以为有大瓜吃,神特么能想到,这大瓜,它有毒啊! 口齿便给的王贻永,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最后他叩首:“官家,臣一时怒急攻心,痛打了天锡一顿,请官家治罪!” 赵祯不想治罪,因为他也想痛揍郭承佑。 “郭卿家,当时你为何反应慢了?” 郭承佑肠子都悔青了。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泣不成声:“官家,臣当时是想,这事儿巧合得可怕,会不会是莫真人掐指一算之结果。” 嗯…他反应虽慢,脑子倒转得极快。 “嘶…”赵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以莫昀馨那脾气性格,这种可能性极大! 王贻永沉声道:“官家,若耶律娘子得知内情,会不会偷偷使些绊子?” 赵祯再也坐不住,他霍然起身,负手缓缓踱起步子。 李用和抬起头:“官家,小乙何在?” 赵祯轻轻擦去额角冷汗。 “他仍在文德殿画图。国舅觉得,该不该将此事告诉小乙?还有,朕应如何处理此事?” 此事本来不难解决,但由于多了个契丹公主,让赵祯有些不知所措。 关键时刻,还是王贻永最靠谱。 “官家,此事不难解决。待过几日曹八郎返京,让那几位娘子返回真定便是。 曹八郎并非不知进退之人,秦二弟先前已应允,出让任仁济部分股权给曹家,官家再给曹大郎加官晋爵,此事可定。” 李用和补充:“至不济,官家可允诺曹家参股二市,此事亦可定矣!” 赵祯神色缓和下来,再看郭承佑,便觉得这厮确实可怜。 他叹了口气:“诸位卿家且带郭卿家去疗伤。” 这时,阎文应的声音自门口传来。 “官家,曹家潘太君已进京,在宣德门求见!” 第13章 风雨将至 人之将死 听到阎文应这句话,御书房内众人集体石化。 她来做甚?还嫌不够乱? 大宋好容易迎来曙光,你们为何偏要纷纷出来浪里个浪? 赵祯沉默片刻后道:“潘太君有何要事?” 门外的阎文应,回答得小心翼翼:“官家,据潘太君说,唃厮啰将军要来,她想先与官家聊聊其来意及诉求。” 吃瓜六人组大惊。 唃厮啰要进京?在这个节骨眼儿?他也想分一杯羹? 且慢!他不怕官家软禁他? 赵三召李继迁至汴京,机智的李继迁却百般推脱,暗中培植势力,最终与大宋决裂。 后来有了雄才大略的李德明,也有了如今西夏。 所以,历史上李元昊的庙号仅是景宗,西夏太祖是李继迁,太宗是李德明。 赵祯早已得知此事,他还清楚,促成唃厮啰此行之人,正是曹琮。 此事属于大宋最高机密,知情者仅有两府相公和阎文应、张茂实,连三司都不知情。 做为曹玮的未亡人,潘太君一直与唃厮啰保持着联系,所以她得知此事不足为奇。 受小乙哥影响,赵祯自去年便对唃厮啰极为重视,去年年底之时,他还助唃厮啰解决了不少隐患。 这才为唃厮啰今日进京,奠定了最基本的信任基础。 古往今来,最难解决的,往往是信任问题。 去年小乙哥便曾想过与耶律宗真联合,但如何赢得其信任,是个大难题。 万幸有耶律槊古。 也正因此,阎文应的回答,才显得小心翼翼。 虽然此刻御书房内之人都是赵祯心腹爱臣,但此事委实太过于隐秘。 赵祯沉吟片刻后,缓缓开口:“诸位卿家,提前做好防备!唃厮啰是夹在环庆路车队中潜入汴京。 诸位首先要谨守机密,其次要时刻保持警惕,谨防西夏暗探、契丹使臣探知此事!最后,千万不要告诉小乙!” 这么做看似是防备秦琪,实则是对他的保护,吃瓜六人组很快便想通此节。 于是产生了新的问题。 王贻永和李用和对视一眼,后者随即对赵祯拱拱手。 “官家,不如由臣去文德殿接小乙出宫?” 赵祯颔首:“国舅带其去内城任大郎处,正好商议一番生产进度。” 李用和告退后便匆匆赶到文德殿,秦琪恰好将实验室设计图做好。 李用和扫了一眼实验室位置图,当即大惊。 “小乙,你这实验室位于城西?彼处杂乱不堪,你如何做实验?还有,你要如何安置耶律娘子?” 秦琪悚然一惊:“舅爷爷,您如何得知此事?” 李用和叹了口气:“老夫也是刚刚知道,小乙,你可真行啊!” 秦琪大脑全速运转。 脑子转得太快,有一大弊端: 脑补太多,反而会与真相渐行渐远。 他完全误解了李用和的意思。 他想到的是:赵祯准备放一个特大号烟雾弹,为了安抚管军八位,所以将他与耶律槊古的关系透露了少许。 如今的李用和,可是赵祯最信任的亲友之一。 他释然而笑:“舅爷爷,孩儿给您老解释一下吧。” 汴河实则为通济渠,在北宋被称为汴河,正如御河实则为永济渠一般。 其自黄河引水,经淮河东流至扬州附近的长江流域,是北宋至关重要的主动脉。 秦琪的实验室,便设计在城西作坊群旁的汴河湍急处,那里归属于开封县治下。 在没有蒸汽机的时代,水力是最好的动力源。他的许多实验室设备,都需要水力驱动。 再者,他将实验室设计在此处,也是为了方便他往返于真定府和汴京。 因为他参照的是他前世的一零七国道。 自南向北,他途经开封府、卫州、安利军、相州、磁州、洺州、邢州、赵州,径直向北便可至真定府。 他返回汴京时,走的便是这条路。 由于沿途以平原为主,因此他只遇到一次五人规模的劫匪。 看官们莫忘了,他带着准备送给赵祯的和平缔造者。 他只对着路旁的树开了一枪,便吓跑了那五个磁州劫匪。 他之所以未换官袍,便是想深入了解一下,大宋匪患的严重程度。 其实,这一时期的北宋,由于尚未被割韭菜,所以山贼劫匪还不是特别多。 当然,延州、庆州、熙州、渭州那种边州除外。那种地方民风都极为剽悍,民与匪的转换…就是换个马甲的事儿。 主要原因还是黄土高原上,那些靠天吃饭的老百姓们太穷,不抢填不饱妻儿老小的肚子。 第三,他想于彼处建一幢大宋版别墅,用途当然是金屋藏娇。 在正式攻打西夏之前,耶律槊古和他的关系,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同时,他还可以避开赵绮颖。 可怜此时的他尚不知道,他已经撞上了枪口。 总之,出于以上这些因素考虑,秦琪决定将实验室设到此处。 李用和仔细回忆了一番禁军部署,发觉此处恰好位于即将建设的西榷易院驻军处附近。 于是他放下心来。 小乙守着捧日军一军兵营,至少安全无忧。 至于耶律娘子…我提前跟汉臣打个招呼便是,就说她是小乙的妾室。 他心中突然一动。 “小乙,大郎与道卿私交甚笃,你认不认识道卿?” 秦琪有些懵:“舅爷爷,道卿是哪位相公?” “就是三司副使叶清臣叶相公。” 秦琪拍了下大腿:“舅爷爷,孩儿当然认识叶相公!我们常有书信往来!” “好极了!跟舅爷爷来,咱们去见见宋知县!” 秦琪再次发懵:“宋知县?” “道卿的好友宋公序。” 秦琪再次默默吐槽:舅爷,您是武官,别学文官那称字的臭毛病好不好? 他拱手虚心请教:“舅爷爷,敢问宋知县名讳是?” “宋庠宋公序!道卿的同年。他以左正言知开封县。你实验室不是要建到开封县嘛,先去见见他准没错。 可惜老夫与昭誉不熟,不然也可以带你去见见他。对了,昭誉你知道是谁吧?” 秦琪想哭,终于听到一个认识的。 “舅爷爷,孩儿知道,是陈执中陈府尹吧?” “对!彦国你应该见过吧?” 秦琪觉得自己又行了。 “回舅爷爷,孩儿见过富知县。” “那天休和子京你想必也都认识吧?真定府书院若缺经义学官,可找天休,他如今知国子监。 子京如今与明仲同助王太师校勘集贤院,陈老先生如今抱恙在家。” 他说的是陈尧咨,陈尧咨在历史上,很快要病死。 秦琪听到这些陌生的字后,觉得自己很无知。 李用和呵呵一笑:“天休是郑戬,子京是宋祁,明仲是曾公亮,此三人皆有大才!” 秦琪突然道:“舅爷爷,要不咱们先去看看陈老先生?孩儿临行前,马太公还一再叮嘱,托孩儿为陈老先生诊病。” 李用和颔首:“也好!事不宜迟,咱们这便自西华门出宫。” 秦琪一怔:“西华门?” 李用和微笑:“陈老先生府邸,距西华门较近。” 他心道:你走宣德门试试?不遇到那老婆子才怪! 二人匆匆走出文德殿,径直向北走出西华门。 以李用和之能,早有人牵来他们二人的坐骑,在门外等候。 二人匆匆上马疾驰而去。 赵祯与潘太君的秘议,咱们略过不提,咱们且看看,小乙哥如何挽救本该病故之人的生命。 李用和、秦琪二人,一前一后来到陈尧咨府前。 李用和正欲取出名帖,便被陈尧咨的老家仆笑着劝阻。 “国舅爷何需此物?可是官家遣国舅爷见阿郎?快快请进!” 李用和笑着拱手:“老丈,是陈老先生的故友马太公派来小神医,来为陈老先生诊病。” 那老家人大喜:“可是那秦小乙?真是太好了!我家阿郎有救了!” 他不再废话,引二人径直向书房行去。 走进书房,秦琪一见那榻上之人,便大惊失色。 第14章 恶有恶报 文毅之道 早在秦琪前世,他在看《宋史》时,便对陈尧咨的印象极差。 这厮无论性格还是射术,均与李广极像,都是长不大的熊孩子。 而且,在秦琪看来,陈尧咨就是个典型的恶人。他让他大哥陈尧叟,操了一辈子心。 不是老人变坏了,而是坏人变老了。 或许,继承了陈尧叟遗志的马太公,想让这坏老老头儿得到善终。 而赵祯派陈尧咨校勘集贤院,或许也是看在陈尧叟的面子上,最后给他一次机会。 所幸陈尧咨在马太公劝说下,把握住了机会。 他在完犊子后,因为丰富了集贤院的藏书,有概率会在谥号中带个“文”字。 无论如何,只要带个“文”字,就比他在历史上那平平无奇的“康肃”强许多。 所以,从此刻他那蜡黄的脸色便可看出来,他的肝有很大问题。 这老头儿到老脾气都极暴,肝气不旺才怪。 秦琪看过他榻旁摆放的药汤,发现他服的药完全没摸准病根儿,可见汴京兽医也不少。 那兽医不懂何为“有则求之,无则求之”。 因为他开的药都归肝脾二经,包括炙甘草。 治这坏老头儿的病,决不能开肝脾之药,那只会助其肝火,让他病情加重。 小乙哥懂了,这老贼厮在历史上也是被兽医折磨死的。 一念及此,小乙哥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恶有恶报!该!让你年轻时不干好事儿! 李用和有些懵,那老家人有些急。 “小神医,阿郎病情如此严重,你何故发笑?” 脸色蜡黄、精神极差的陈尧咨勉力睁开眼睛。 他张口便骂,尽管他声音极为嘶哑。 “小乙,马大郎派你来,是让你看老夫笑话的?你能治就治,不能治就滚!” 小乙哥哈哈大笑:“老大人一把年纪,脾气竟还如此火爆,您老该多读读《南华经》。” 说着他止住笑声,正色道:“何事竟让老大人如此意难平?可否告知孩儿?” 陈尧咨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你这厮有两下子!” 他看向那老家人:“阿忠,你先带国舅爷去喝茶,老夫让这臭小子瞧瞧病。” 李用和微笑拱手:“小孩子说话不知轻重,老先生莫与他一般见识。” 他嗔怪地瞪了一眼秦琪,行过礼便跟在老家人身后走出了书房。 小乙哥关紧房门,坐在陈尧咨榻旁。 “老大人放宽心,有孩儿出手,至少可保您老多活一纪!” 陈尧咨闭上双眼,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默然不语。 小乙哥倒掉碗中那不对证的毒药,耐心地等着他。 半晌后,陈尧咨霍然睁开眼睛,眼中绽放出夺目的光彩。 “小乙,老夫想达到大兄的成就,这辈子有望吗?” 秦琪好险没一屁股跌倒。 你咋不说让男足勇夺世界杯冠军呢? 那件事的难度,都要稍微低于实现你的执念。 你们哥仨,不但就数你最没文化,而且就数你脾气最差,你凭什么达到你大哥的成就? 关键问题是,你已经六十五岁了耶!你既然有这执念,早干嘛去了? 你谥号顶天带个“文”字,距离陈尧叟的“文忠”… 人家距最高的“文正”一步之遥,你能有个“文懿”都算赵祯仁厚,“文忠”难度…确实比男足勇夺世界杯还大。 宋代谥号制度与《明会典》迥异,赵祯朝绝无可能出现犯忌讳的“文贞”。 所以“文正”为顶级,“文忠”仅次于“文正”。王安石那个“文”,政治意义远远大于实际意义。 他完全够“文正”,至于“文”…他哪点比得上文起八代之衰的韩昌黎? 人家韩公的文章,是历史上公认的、可与先秦诸子散文比肩的名篇。 王安石文学成就,在北宋堪称顶流,与司马牛,啊呸!司马温公、欧阳修、大小苏属同一档次,做人也极方正,“文正”实至名归。 欧阳修、苏轼这两位文学巨匠,谥号是“文忠”,老苏散文无数,也只是“毅忠”。 看官们明白陈尧咨为何肝火旺了吧?男足最忠实的球迷,肝火恐怕都没他旺。 小乙哥唉声叹气,语重心长地为他解决心病。 “老大人,您这个执念太难实现,要不咱换一个?天下太平如何?” 这事儿难度确实比世界和平大许多。 看官们或许听说过陈尧叟,可曾听说过陈尧咨? 陈尧咨眼中露出希冀之色:“小乙,老夫别无所求,得文毅便足矣!” 小乙哥想哭。 好吧,男足打进世界杯八强…这事儿至少还有盼头。 陈同甫看官们应该知道,辛稼轩那首破阵子就是为他写的。 龙川先生陈亮陈同甫,这个南宋着名理学家,谥号“文毅”。 小乙哥沉思良久,决定祭出大招。 “老大人可愿编史?您若能于一纪内着出一部史书,文毅应无问题!” 病恹恹的坏老头儿顿时来了精神。 “重修《五代史》?” 小乙哥暗叹:唉!什么格局!那种小玩意儿能让你“文毅”? 他摇摇头:“老大人,您认为,修一部自三家分晋至五代的编年体通史,以助官家执政,够不够文毅二字?” 原本脸色蜡黄的坏老头儿满面红光,他强撑着坐起来,笑着颔首。 “小乙,当然够!完全够!只是,如此鸿篇巨着,你要交给老夫编纂?” 小乙哥颔首:“孩儿这便给马太公写信,太公处有《竹书纪年》、《史记》通稿以及历朝历代史料。 甚至,《史记》中许多错漏之处,孩儿也有修改稿。” 囿于战乱造成的史料不全,太史公在编《史记》时,多有脑洞大开的想象之作。 他本人在作各篇赞记时便解释过,他虽然已尽可能将史料搜罗齐全,但仍难免有失准之处。 比如苏秦张仪,那就是个散文传奇,与史实严重不符;再如赵氏孤儿,那纯属赵氏自己作妖;再如长平之战,细节有许多错漏。 当然,这丝毫无损于其“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的评价,而且其在二十五史之中,是当之无愧的王者。 陈尧咨颇有些迫不及待:“小乙,快快为老夫诊病!” 小乙哥都不用切脉,按照阳明少阳合病之治法,为他开了一剂减甘草用量、加熟地桂枝、清补结合的小柴胡白虎桂枝汤合剂。 陈尧咨的病根在于肺胆不足导致的金不伐木,补肝脾相当于南辕北辙,只会加重病情。 所幸他病得不算太严重,最多三服便可好转。 开好药方、叮嘱他以桂枝法煎服后,小乙哥便完成了本次治疗。 陈尧咨是阳明少阳合病,根本不是肝所属的厥阴病,三阳病无需施针。 在秦琪从未耽误研究医术经典的情况下,他的柴胡剂越用越溜。 如此一剂药,只要那家国医馆老板不算太黑心,在他前世绝对超不过五十块。 同样的药,在他家医馆,包含诊金二十块挂零,陈尧咨这种看似极重的病,六剂便可痊愈。 因此,尽管他家医馆每日门庭若市,仅凭医馆却仍买不起房。 世道艰难。 良心中医养家不易,黑心中医大发其财,顺便还抹黑了中医形象。 小乙哥写好马太公的信,递给陈尧咨便出了书房。 他径自走出大门,便见到了正在门外徘徊的李用和。 陈尧咨病重,李用和不好在人家府上优哉游哉饮茶,索性找个理由出来等秦琪。 李用和有些忐忑地问小乙哥。 “小乙,咱们去哪儿?” 秦琪有些摸不着头脑:“回家啊!舅爷爷,您不找孩儿丈人?” 这次轮到李用和发懵。 “回家?” “对啊舅爷爷,公主那儿孩儿暂时不方便过去,拙荆若得知,一定会难受。” 这就是可爱的小乙哥。他虽迫不及待试验新姿势,却仍考虑着别人的感受。 “那郡主那边?” 李用和沿用秦琪的逻辑。 小乙哥挠挠头:“舅爷爷,天子脚下,未婚夫妇方便频繁见面吗?” 一来,真定府是边州,民风开放,小乙哥带耶律槊古回家过夜都是寻常事; 二来,真定府是任家的地盘,小乙哥又带领着乡亲们致富,只要两家的父母没意见,谁会没事找事? 第一万次强调:这是思想文化开明的大宋,不是犬儒多如犬的大明。 汴京则截然不同。 这里王公多如狗,朱紫满街走,还有战斗力爆棚的台谏、无孔不入的察子。 猥琐发育别浪。 秦琪如是想。 于是,爷孙俩急匆匆跑进任大郎府上。 小乙哥再次惊呆了。 第15章 龙虎齐至 风雨蓄势1 秦家的破旧小院终于要动工。 任六郎都无需再额外调集人手,从灌渠下工的乡亲们,便自发跑来参与建设。 就连任总监也抽出一个专监帮乡亲们看图纸、协助施工。 为此,张若谷将府衙一半后宅让给了秦二郎夫妇。 任二郎早已将秦家破旧小院旁的两座院子买下,准备盖三幢小楼,扩建为一个大院。 因为是给自己盖房子,常驻水泥窑炉、抽空去书院教书的任丽燕干劲儿更足。 孙幼娘住大房子的夙愿,终于要实现。 此刻,他们夫妇正在府衙大堂算着明日的用料。 心情大好的她,央求丈夫为儿子卜筮一番。 秦二郎虽明知儿子不会有任何危险,但仍架不住媳妇软磨硬泡,只好运指如飞为秦琪卜上一卦。 “兑上坤下,泽地萃,不错!龙虎齐聚,风云际会,加上小乙性子极好,他大概会实现愿望!” 孙幼娘大喜之下挽起丈夫手臂:“二哥,那耶律娘子怀上咱秦家骨肉了吗?” 秦二郎有些尴尬。 “幼娘,这种事儿不好卜筮吧?” “事关咱们秦家传宗接代,有什么不好卜筮的?你是不是不关心儿子?咱爹奔波一生图的又是啥?” 秦二郎受不了媳妇的上纲上线,乖乖做起卜筮。 “艮上乾下,山天大蓄,有是有了,但从卦象中看,应该是个娘子。” 孙幼娘大喜:“娘子就娘子!这是大喜事儿!” 秦二郎无语:“那孩子该姓萧还是该姓秦?” “姓萧啊!耶律娘子还没和离呢!” 秦二郎懂了。 所以孙幼娘才会如此开心。 若是个儿子… 他已经开始同情耶律槊古。 孙幼娘喜孜孜:“不管孩子姓什么,她都是咱们秦家孩子,哎呀!妾也要做祖母了!” 旋即她叹了口气:“燕子怎么不见动静呢?” 她再次摇晃起丈夫的手臂。 “二哥,你再给燕子卜一卦吧!” 秦二郎想哭。 我堂堂秦二郎学三易是为了测算天下大势,何时变成了街头算命的? 他决定坚守底线。 “不算了!这种事儿急不得。” 孙幼娘果断变脸:“秦二郎,你敢!” 秦二郎叹了口气:“算来算去,咱们又改变不了什么,有何用?” 孙幼娘听出一丝异样:“燕子有问题?” 秦二郎摇头,唏嘘不已:“燕子没问题,我的意思是,若卜筮可以改变结果,爹他老人家又怎会郁郁而终?” 孙幼娘也摇头叹息,浑然忘了为燕子卜筮之事。 秦二郎突然开口:“娘子,你想不想回汴京看看?” 孙幼娘摇摇头:“妾三位兄长都在西北,家中只有嫂嫂们,回去也没甚意思。 再说,真定府这两年日新月异,也不比汴京差多少,何况作坊如今订单颇多,妾也走不开。” 她忽然反应过来:“二哥,你是说小乙这一两个月回不来?” 秦二郎神色有些黯然,微微颔首道:“西北要打起来了!” 孙幼娘大惊:“就咱们这种破兵,能打过元昊的铁骑?” 成德军什么德性,孙幼娘焉能不知?由是推之,同为边州的西北诸军州,着实堪忧。 “官家已召西北诸路帅臣至汴京商议,他们都是知兵之人,应该会制订稳妥战术。 但不管怎么样,此战已势在必行,耶律宗真不能输,他若输了,契丹将大乱!” 后知后觉的孙幼娘,这时才反应过来:“二哥,契丹要打赵元昊,咱们原本可以不跟吧?” 秦二郎摇头:“因果关系颠倒了,不是契丹要打赵元昊,而是咱们需要契丹打赵元昊! 作为策动者,咱们必须跟!赵元昊尚未做足南面称帝的准备,咱们的目的,就是要与契丹联合,打乱他的计划!” 孙幼娘越听越糊涂:“二哥,赵元昊刚刚道过歉,咱们有什么理由打他?” 秦二郎早已习惯孙幼娘在大事上的反射弧,他笑道:“娘子,不是咱们要打他,是契丹要打!” 孙幼娘有些头疼。 她无力地挥挥玉手:“罢了!这种弯弯绕我听不懂!你告诉我咱们能不能赢就行。” 秦二郎突然发现,自己娘子其实蛮可爱。 他笑了起来:“打仗这种事是没有道理可言的,咱们能不能赢说不准,但我看好小乙! 他的目的,根本不在打仗本身!他要的是战场外的胜利。” 知子莫若父,他已经看透本质。 秦琪要的绝不是占领西夏的河套平原。 正所谓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隅;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 秦琪做为现代人,眼光当然不会如这时代土着般,天然便带着局限性。 至于他所谋为何,暂不剧透。 孙幼娘哀叹:“服了你们爷俩!我去趟西古城,二郎媳妇下个月要生,我去看看。” 她是个想到就干的急性子,话音刚落她便急匆匆离去。 秦二郎蹙起剑眉:“萃卦…变数太大!吉凶…存乎一心!小乙当无问题,官家…祈禳难,皆因人心难测!但愿官家保持本心。” 他眉头越蹙越紧,额头居然沁出冷汗。 最后他霍然起身。 “我必须去找一趟马太公!” 汴京,任大郎府中书房内此刻济济一堂。 小乙哥之所以震惊,是因为二府三司重臣们齐至。 坐在c位…啊呸!正中的吕夷简拈须微笑。 “正所谓内举不避亲,老夫二郎宝臣,现判太府寺将作监,老夫以为,由其管理城西作坊区再合适不过!” 他次子便是吕公弼,历史上官至枢密使,能力不俗,仅次于其三弟吕公着。 杜衍笑着摇头:“坦夫莫急,咱们先商议一下开业庆典之事再言其他。” 晏殊看向秦琪:“小乙,这个开业庆典是你出的主意吧?你有何想法不妨说出来。” 他们商议的议题有三点:一是任仁济餐饮集团打包上市… 这集团当然不是上资本市场,而是在整合仁和店、任店和潘楼之后,旧貌换新颜,以新姿态亮相于汴京城。 届时,《三国演义》将同时在三店上演。 当然,剧目不同。 任店是以王允连环计、周瑜遇小乔、刘备黄鹤楼…香艳戏为主。 潘楼则以讨董卓、战宛城、神亭岭、长坂坡等英雄戏为主。 仁和店多是帝王将相斗智斗勇戏。 借此东风,诸位肱股准备大力宣传一番诸如牙粉、玻璃、香水、棉毛料、皂类等各种新式货物。 这应该是历史上第一次跨界营销。 各种新式菜品,也将分批次逐渐亮相。 因为庆典关乎到正在建设的东西二市,以及背后的诸多股东,甚至西夏边市榷场,所以,二府三司重臣齐聚一堂。 秦琪骤然发觉,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可补充。 宋人的商业头脑,完全不逊于他这个做过老板的现代人。 更何况这次庆典,他不准备打价格战。 打价格战的前提,是同质化竞争严重。 可这情况完全不存在。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 果木脆皮烤鸭,除了任仁济,谁有? 那种薄如纸的面饼、香甜可口的酱料、做鸭架羹的调料包,谁能仿制? 同理,京酱肉丝、梅菜扣肉,谁有? 这还不够?大诗人秦琪现场手切涮羊肉,吸引力够不够? 而这,只是冰山一角。 许多菜式,这时代之人闻所未闻。 仅仅灌火腿,各式烧腊,别家酒楼便仿制不来。 看官们别忘了,还有御酒。 省试放榜之日,有人欢喜有人忧,金榜题名,是否应浮一大白? 而落榜者…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这只是省试,后面还有殿试呢。 这是何等庞大的市场! 豪客们来到这等奢华酒楼,二十贯一瓶的香水,买不买? 心疼钱?小姐姐们个个温婉如玉,难道配不上这区区二十贯的香水? 哦,您舍不得,心疼钱? 心疼钱来酒楼做甚! 出门左拐,有多家脚店,您心疼钱去那儿!拜拜了您呐! 就问你丢人不丢人。 小乙哥美滋滋地幻想着,突然想到一个严峻问题。 第16章 龙虎齐至 风雨蓄势2 小乙哥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一个极为严峻的问题。 “诸位相公,若有别家酒楼存心捣乱,请来文士以飞花令搅场,应如何是好?” 要知道,这可是文采风流不逊于盛唐的仁宗盛世。 宋诗是不如唐诗,但这时代的宋诗,明显强于没文化的李唐末期。 宋祁、梅尧臣、欧阳修、文彦博,那都是作诗高手。 李唐末期的芳林十哲,能比得过梅尧臣、欧阳修和文彦博? 注意,这还只是宋诗,宋词的地位可丝毫不亚于唐诗,其中名篇也不逊于孤篇压全唐的《春江花月夜》。 秦琪的担心完全不是多余,今科的苏舜钦就是高人。 若樊楼请到苏舜钦,绝对能让仁和店喝一壶,遑论还有柳永这个大词人。 小乙哥默默吐槽:这可真是个群星璀璨的大时代! 李用和呵呵一笑:“此事易耳!小乙,你来接招即可!” 陈尧佐摇头:“李国公,不妥,小乙省试已被官家定为六百六十名。” 按照章得象规划,今科参加殿试的进士科士子有千人,秦琪这个排名…够低调。 西府三司诸公皆惊。 李用和急问:“陈相公,小乙答得不好吗?” 陈尧佐苦笑着念了一遍“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满室哗然。 李用和懂了,他叹了口气不再出声。 陈尧佐苦笑拱手:“诸公,小乙不便高调,咱们还需集思广益才是。” 宋绶突然开口:“陈叔父,苏老相公的长孙,国老兄长子苏子美,好像是今科士子吧?” 陈尧佐老眼一亮:“对!仙去的王相公还是他外公!公垂,你与国老私交不错,可否请动小苏出马?” 秦琪有些傻眼。 这就是传说中的朋友圈?据说通过三个人就能找到米国奥巴牛? 你们早说啊!老子早就想认识苏舜钦了! 他想认识苏舜钦的目的,大概是想与这位接盘侠处好关系,以便他将来耍不要脸。 别忘了,他前世是个臭不要脸的老板。 宋绶颔首:“陈相公放心,此事便交给小侄。” 吕夷简当即笑道:“那咱们继续方才的话题,便由老夫的二郎总管作坊区如何?” 别人不好当面怼他,但李用和丝毫不怵权倾朝野的吕相公。 他摆摆手:“不妥不妥!吕相公,一来,你家二哥年纪太小、资历不足以服众; 二来,咱这是多股东的私营作坊,不适合由将作监官员管理。依老夫看,作坊还是交给小乙来管最好!” 秦琪赶忙拱手:“舅爷爷,此事有待商榷,孩儿不可能一直待在汴京。” 李用和不依不饶:“那你可有合适人选?” 秦琪语塞。 我在汴京才认识几个人?沈括这个官迷倒是适合,但他今年才四岁… 苏颂…今年才十五岁,如今还在福建路老家苦读。 任大郎适时解围:“国舅爷,作坊区建好还需时日,此事不急于一时。咱们如今也只是未雨绸缪而已。 小乙,作坊区你先代管,等有合适人选,你再推荐给官家便是。 当务之急,仍是确保任仁济餐饮集团庆典圆满成功!小乙,你再想想,还有什么需要补充?” 秦琪复盘一番后,猛然抬头:“诸位相公,庆典宣传是否已做到位?” 此时距省试放榜还有十日,若宣传有缺漏,时间完全来得及。 诸公纷纷颔首:“小乙放心。上至王公,下到百姓,都已知晓此庆典,便连合作脚店,每日都在卖力宣传。” 任大郎补充:“真定府每日都有船队抵京,货源绝对充裕。” 秦琪又想起一事:“杜伯父,西北诸路帅臣何时抵京?” 杜衍蹙眉沉吟。 “国朝自建立以来,尚是首次召集边路诸兵马司帅臣,至汴京研讨军务,自上至下无不对此万分重视。 老夫曾反复叮嘱他们布置好防务,是以他们势必要耽误些时日,最快也要三四日方可抵京。” 前文提过,北宋军制委实有些复杂。 北宋军队体系由三部分组成,在吸取李唐藩镇割据教训后,北宋军制充分体现出完美的中央集权制。 枢密院名义上掌管北宋全部禁军和厢军,看似权力极大,但其只有调兵权和武官管理权,只管将领却不直接管兵。 咱们拿孙继邺举例。 杜衍他们可以随意拿捏孙继邺,甚至可以协助赵祯和东府制订军事策略,却不能对西北军指手画脚,那属于僭越。 甚至,没有赵祯的圣旨,杜衍他们连调兵都做不到。 管兵的是什么衙门?答案是组成北宋军制的第二部分:两司三衙。 即殿前司、侍卫亲兵司下辖的马步二军,一共三衙。 前文提过,因正职空缺是常态,因此,吃瓜六人组,加四厢禁军的都指挥使狄青、郭遵,组成管军八位。 他们握有统兵权,所以才有了喝兵血的严重腐败行为。 看官们可能认为,管军八位权力极大?否也!他们只有统兵权,没有调兵权和带兵权。 调兵权归属于赵祯和枢密院,带兵权…则属于各路兵马司。 孙继邺便是陕西路兵马帅臣,相当于一个分军区一把手,他权力大不大? 他根本没权力… 赵祯若不给他调禁军,枢密院不给他签发授权文书,他就是个光杆司令。 即便他带兵,也根本不可能造反。那些兵可不是他的,那都是归管军八位管理的禁军! 人家妻儿老小都在汴京,打完仗要回家的,你孙继邺是哪根葱? 可想而知,孙继邺很难做到如臂使指般指挥禁军。 这就是所谓的将不知兵,兵不知将。 这套制度严不严谨?哪怕是军中顶级大佬,也根本造不了反。 看官们这下明白,北宋的武将们有多憋屈了吧? 背黑锅的是他们,享受荣光的却是东西二府,冤不冤? 饶是如此,赵三犹不放心,还要派出宦官监军。 似这种蠢事,行伍出身的赵二,绝对干不出来。 若赵二不被赵三毒死,他大概会将兵制修改为: 禁军在汴京进行日常训练,战时由各边路帅臣统辖,战事结束后,禁军留下少量军队进行守御后归京。 驻守边境的禁军,粮饷等仍由两司三衙发放,边路帅臣向枢密院递交守备计划,由皇帝和枢密院协商布防、驻军安排,帅臣们只管执行圣旨。 这样一来,没有宦官掣肘,帅臣们可以充分发挥临敌应变之能,且没有兵变之忧。 可惜,赵三这个衙内不知兵,将赵二的一把好牌打得稀烂。 所以,秦琪压根儿不去想改变兵制。 连范仲淹都办不成的事儿,他一个未及冠的小屁孩儿凭什么办到? 这就是他“战力不够,装备来凑”策略的根本原因。 还是那句话,北宋自赵三时起,便注定药丸。 若非小乙哥引发的蝴蝶效应,西北诸边路帅臣,到死都不可能参与东西二府军事会议。 文官对武官的抵触…或许用歧视来形容更贴切。 这口大黑锅,也不能全让北宋背,李唐藩镇造成的五代十国,让老百姓们受尽人间炼狱之苦,这才是问题根源所在。 那些饱经摧残之人的后代,如今许多人都已做官,所以,文官歧视武将是有道理的。 武将们也是在为他们的前辈们还血泪债。 正因如此,西北诸路帅臣有幸参与中枢军事会议,一定会在出发前,拼尽全力布置好防务。 这可是北宋破天荒头一遭,若出半点差池,谁担得起责? 想通所有关节后,秦琪心中已有定计。 他准备趁这段时间,多造出几把和平缔造者。 因为,无底线的李元昊,极有可能会采取刺杀行动。 他将自己制造秘密武器的计划说出来后,韩亿突然开口。 “小乙,你可曾听说过种世衡?” 第17章 龙虎齐至 风雨蓄势3 “高姐姐,如此说来,曹家、高家,与秦家都是世交?” 耶律槊古化身好奇宝宝,忽闪着一对如宝石般明亮的大眼睛,极为恭谨地向两位美娇娘请教往事。 此刻,她们正在仁和店的一间包厢内饮茶谈心。 三商皆高的秦琪,当然不可能告诉耶律槊古,自己正被哪几个妹子追。 而他与耶律槊古的隐秘关系,更是被赵祯下了封口密旨。 在这君权至上的年代,即便大宋是皇帝与士大夫共治,抗旨不遵的后果也依然极其严重。 这是文武百官不可触碰的红线。 所以,巧合之下,不知彼此是情敌的几个娘子们,居然…相处得还算融洽。 此刻,耶律槊古便有些喜欢性格温婉大气的高玉菡。 出身将门、老爹还是猛将的高玉菡,性格虽温婉,却浑无弱女子那种矫情和无病呻吟。 所以,在小乙哥心中,她其实也有一席之地。 尽管小乙哥阅人无数,但如高玉菡这般,将温婉与爽朗完美结合、又美又飒又乖巧的娘子,还是让他心动不已。 但也仅止于此。 硫酸属于无机强酸,需要小心呵护,否则一旦浓度升高,她会将周围的一切碳化。 高玉菡嫣然一笑:“妹子,家翁既然与秦爷爷同为太宗旧臣,我们两家当然是世交。 只是,自十一年前秦爷爷羽化后,我们两家交往便不似先前密切了。” 妩媚诱人的曹雨霏不甘示弱:“妹子,曹家在这十年中,与秦家往来不绝。妾犹记得,这十年中,家母尚在世时,妾曾多次随家母至秦家探望。” 耶律槊古心生警惕:“哦?如此说来,你与秦公子也算青梅竹马?” 莫昀馨笑道:“算不上,师兄那些年韬光养晦,与她们两家来往其实并不多。” 她看向耶律槊古:“公主殿下为何对小乙如此感兴趣?” 耶律槊古看向俏婢嫣然,后者取出几本书,赫然是秦琪搬运自吴承恩先生的《西游释厄传》,也就是《西游记》。 信奉鲁迅先生“拿来主义”的奶爸秦琪,对《西游记》几乎可以倒背如流,因此,其中的词曲都被他搬运了过来。 就连每回那疑似丹诀的题目,他都照搬不误。 这可是古典神话小说的巅峰钜着,通俗小说难以逾越的高峰。 与《西游记》相比,《封神演义》就是个弟弟。 所以,几个小娘子一翻起来,便欲罢不能。 大行家莫昀馨“咦”了一声。 “这…似乎是丹歌诀吧?” 她仔细读着每回的题目,有些惊疑不定。 莫撄宁也凑上前看了个分明:“姑妈,这的确是金丹歌诀。” 说完她便捧起第一册仔细读了起来。 很快她便被书中那神奇的世界所吸引。 “这猴子当真了得,只筏出海,颇有达摩老祖一苇渡江之风采!” 与万千读者一样,她也极喜爱那泼猴。 “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这不就是心吗?修道修心,好境界!” 莫昀馨劈手夺过她手中的书。 “撄宁,先不急看书。看来看去,你可看出来这是何人所着?” 宋代的书,绝大多数都不署作者名,也就是那个年代刊印不易,否则盗版一定极为猖獗。 所以,汴京百姓们听了一个多月三国,却仍不知作者是谁。 四大名着,除《录鬼簿续编》中记载的罗贯中先生真实可考外,其余三本书的作者究竟何人,始终存在争议。 北宋流传的《李卫公兵法》、《吴子兵法》,便有许多人说是伪作。 因此,“作者是谁”这个问题,是大宋广大书友们的一大痛点。 莫昀馨问出这个问题后,耶律槊古笑了。 “这是妾行至真定府时,秦公子所赠新作,妾极喜欢这部传奇话本,因此妾对秦公子颇感兴趣。” 包厢内顿时哗然。 几个姑娘家闹出的动静,甚至惊动了隔壁包厢。 原本正在探讨经学的三位紫袍皓首老者蹙了蹙眉,赫然身在其中的王曙呵呵笑道。 “隔壁不知是哪家的女眷,两位贤弟莫要在意,咱们继续。” 其中一位仪表堂堂的老者按捺不住,唤来了小厮。 “小哥儿,隔壁何人?何以如此喧闹?” 那小厮脸犯难色:“三位老相公莫要为难仆。若相公们嫌吵闹,仆去劝说一下隔壁贵人便是。” 那老者与另一位老态龙钟之人霍然起身:“贵人?老夫倒要看看是何等贵人!” 小厮不敢阻拦,只好跑到耶律槊古的包厢门口,抬高声音示警。 “两位相公莫急,仆先去劝劝贵人们。” “不用了,老夫亲自来!” 说话间,那俊朗老者便推开了门。 莫昀馨大怒拍案而起,指着那老者破口大骂:“你个不知廉耻的老不羞!老匹夫!姑奶奶碍你什么事了? 你这老贼厮不敲门便随意推开女子之门,满口仁义道德,满腹男盗女娼!你所学儒家经义莫非都喂了狗?” 那俊朗老者被她骂得面红耳赤,讷讷不能言。 匆匆赶至的王曙笑着拱手为礼:“莫真人莫怪!盛老弟脾气急,老夫给你赔不是了!” 莫昀馨避开他这一礼,还礼后道:“老大人,此事与你无关!盛公量!你这泼才,莫非欺我师门无人耶?” 那俊朗老者是礼部侍郎、端明殿学士、侍读学士盛度盛公量,他此刻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莫昀馨在内,他哪里敢推门而入? 另一个老态龙钟之人,则是欧阳修丈人薛奎。 三位紫袍翰林官,也就是内相,本想聊一聊今科省试的士子和考题,再论一论经义,谁想到会遇到这种事? 薛奎在多次请辞后,以户部侍郎、资政殿学士之官、职,被赵祯任为判尚书都省事这一职事官。 看官们记住,有宋一朝,凡是带“判、知、同判、签书、提点、勾当、统…”字眼儿的,都是职事官,也就是差遣。 其中最有名的,当属提点刑狱司。 刑狱司是汴京及各路设置的衙门,提点是动词,合起来才是职事官“提刑司”,简称“提刑”。 薛奎如今这差遣当然不是提刑司那种重职,而是闲职,主要工作是评议封号谥号等。 老头儿有严重的哮喘,若不出意外,今年就药丸。 当然,他若死在陈尧咨后面,陈尧咨耿耿于怀的“文毅”谥号,就得靠他来评定。 薛奎与吕夷简是政敌。 因此,其女婿欧阳修虽欣赏小乙哥才华,却不便与之交往。 莫昀馨是秦万良最宠爱的关门弟子,汴京人都知道,这三人焉能不知? 遑论莫昀馨还有另外一个隐秘身份,这三人也恰好都清楚。 所以,虽然他们都是紫袍学士,但三人加起来,也惹不起莫昀馨一人。 更何况,在座的还有个契丹长公主。 三个老头儿表情各异,但都向莫昀馨拱手致歉。 莫昀馨对恩师好友王曙态度恭谨,却对盛度和薛奎不假辞色。 其余三位小娘子,则因与翰林学士毫无交集,有些不知所措。 见场面极为尴尬,耶律槊古笑着指了指几上的书。 “几位相公,妾等在讨论这部传奇话本,声音嘈杂了些,我们也有不对之处,此事就此揭过如何?” 她这个台阶送得恰到好处。 本来,此事至此便可完结。 然而…姜桂之性,老而弥辣。 薛奎或许已经将生死看淡,又或许是因老脸挂不住,他居然不服就干。 “传奇话本?此等市井俗物,难登大雅之堂,可笑可笑!” 耶律槊古觉得自己如吞了一只老态龙钟的苍蝇。 姑奶奶好心为你们化解尴尬,你就这么回报姑奶奶我? 莫昀馨不好惹,莫非姑奶奶好惹? 一场暴风雨,即将到来。 第18章 龙虎齐至 风雨蓄势4 任大郎汴京府中书房内。 秦琪听韩亿提起种世衡,顿时来了兴致。 “韩相公,孩儿当然听说过种先生大名,其人有大才!” 韩亿颔首:“仲平确实有大才!短短半年间,他已于泾原路,将羌人、党项人、杂蕃等蕃部,与大宋结为一个整体! 尤其难能可贵的是,他以互市、传授手工农艺、联姻等方式,将各族百姓们团结起来,泾原诸军州各族百姓,无不对其感激涕零。” 存在感极低的王随也笑道:“有仲平协助曹家叔侄,可谓如虎添翼!” 种世衡作为种家将创始人,对北宋贡献极大。 咱们还要不要再将杨家将拎出来呢? 算了,杨家将被吹成神虽然招人黑,但也确确实实是满门忠烈,咱们应该对他们怀有崇高敬意。 怪只怪那帮无耻的文人。 他们凭什么在吹杨畋的同时,往死里踩狄青? 小乙哥的同年,麟州杨家后人杨畋,有哪点比得上狄青? 咦?咱们好像是在说种世衡吧? 秦琪有些激动:“韩相公,种先生也要来汴京吗?” 种世衡,也是他的偶像之一。 小乙哥已先后见到了富弼、狄青、赵祯、晏殊这些偶像,还是有思想和情感的真人。 如今,他日夜期盼见到的偶像,还差范仲淹、种世衡、欧阳修、苏洵、司马光、苏舜钦… 虽然他总想让苏舜钦接盘,但人家确实是他的偶像。 至于王安石…小乙哥一直想拯救他。 他有如此大才,不能总想着割韭菜,不能因为他与王莽都姓王,便做太过超前之事。 王莽的头骨被东汉皇帝们把玩了多少年? 小乙哥准备好好给他讲讲《资本论》、《国富论》、《市场经济学》和《货币的战争》。 哦,咱们还是在说种世衡对吧? 秦琪急于见到种世衡,还有个重要原因:钢筋水泥砼。 历史上,种世衡便是因筑城活活累死的。 而且,他的几个儿子,也将一生贡献给了西北。 他孙子种师道本有机会逆转乾坤,奈何赵佶太过昏庸。 此外,折家折继闵也是小乙哥准备拯救的对象。 与小乙哥同岁的他,也是被活活累死的,死时才三十五岁。 言归正传。 韩亿摇头:“仲平不能来,他要在陕西路、环庆路交界的原州防备元昊。 此次能赶来的,只有你大舅孙大郎、曹家叔侄和刘平刘士衡。” 秦琪若有所思:抛开年逾古稀的高继勋,这四人,几乎已代表了大宋武官的最高水平。 葛怀敏和高继宣要镇守雄州和保州,防备契丹二五仔…好吧,这个可能性,如今无限接近于零。 狄青郭遵目前尚年轻,领兵经验不足,至于名将杨文广… 他虽年长狄青十岁,但如今在狄青麾下仅做到一军指挥使。 历史上,刘平、孙继邺、葛怀敏、曹琮、曹仪等老一辈相继或被俘、或阵亡、或病逝后,北宋一时无将。 高继宣镇守雄州,范仲淹被派到西北,种世衡、狄青、杨文广在范仲淹手下,这才得到重用。 如今历史已然面目全非。 不但白豹、金汤未失,大宋的防线还直逼横山北麓; 狄青、郭遵提前八年被重用,孙继邺不会英年早逝,葛怀敏再也不可能成为大宋赵括;刘平的悲剧,或许也不会再上演。 最关键的是,赵祯已经被小乙哥改变了。 历史上的他,在景佑元年正勤勤恳恳地努力生皇子。 如今这个时空的赵祯,却已雄心勃勃,想要先下手为强了。 一切,都在朝着小乙哥期望的方向发展。 全程打酱油的叶清臣突然开口:“小乙,这几天你有何打算?要不来三司帮忙算账?” 秦琪吓了一跳,摆手道:“叶相公,孩儿可无暇算账,孩儿答应官家,要在一月内建起高炉,真定府灌渠需要大量钢筋。” 他造高炉是假,造手枪才是真。 十九世纪欧洲那种高炉的设计图,他早已做好,只是苦于没有精确的测量工具,所以迟迟未能动工。 以土办法,结合他现有的测量工具,高炉不是不能建,他只是担心墨菲定律而已。 毕竟人命关天。 趁着大佬们都在,他取出在文德殿做好的实验室设计图。 “诸位相公,孩儿首先要在汴京建一座实验室。各种机床的标准件、各种原材料,这两三日便会随任仁济的货到港。” 诸公看不懂他的图,但听懂了他的意思。 这孩子又要闭关。 待诸公问清楚实验室地点后,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他们都清楚,彼处左近是捧日军一军驻军之地。 任大郎笑道:“小乙,晚上爹宴请陈府尹、宋、富二位知县,你也来吧。你的实验室刚好位于开封县,认识宋知县没坏处。” 秦琪欣然应允。 宋庠是名士,富弼与秦琪有交情,何况秦琪早就想见见陈执中。 李用和插了一句:“大郎,叫上天休和子京吧,让道卿作陪,大家都去任店,老夫也好陪这几位雅士喝上几杯。” 叶清臣大喜:“国舅爷这主意甚妙!真定府书院若缺学官,小乙正好可向天休兄开口。子京兄才气逼人,早就想认识小乙。” 郑戬、宋庠昆仲,加上叶清臣,是同年进士,合称天圣四友。 任大郎颔首:“甚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他又看向秦琪:“小乙,明日爹给你准备建实验室所需,你去趟荆王府见见你岳父吧!” 小乙哥无语… 岳父指派自己去拜访另一位岳父… 这叫什么事儿? 他还真不敢去荆王府。 路上偶遇一位小娘子,那娘子没过两天成了自己媳妇,这事儿… 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将来是会出大问题的! 虽然赵绮颖美若海棠仙子。 他心不甘情不愿:“丈人,孩儿还要设计图纸。” 任大郎无情地戳穿了他:“咱家到荆王府,骑马仅需一刻钟!” 吕夷简笑着打圆场:“小乙,你进京已有五日,不去见荆王确实不合适,要不这样,明日老夫带你去如何?” 秦琪连连拱手:“不敢不敢!吕相公日理万机,不可因孩儿耽误国事,孩儿自己去便是。” 他见气氛融洽,便突然开口道:“吕相公,郭后既然已被迎回,那么因废后被贬的官员,是否也应归京履职?” 他急于将范仲淹调回中枢。 他看出来了,王德用已然快干不下去,陈执中很快要进枢密院。 这几次议事,王德用始终保持低调。 而且,范仲淹有大才,外放确实可惜。 他以为,吕夷简会对此抵触,却没想到,吕夷简居然笑着颔首。 “小乙言之有理,范希文、滕子京都有才华,外放的确可惜。而且西北正值用人之际,老夫明日便问问官家的意思。” 小乙哥松了口气。 放着一个大牛不重用,确实是大宋一大损失。 吕夷简突然坏笑起来:“小乙,晚上饮宴后,你是不是要去契丹使团驻地?” 小乙哥俊脸一红,讷讷道:“吕相公莫取笑孩儿,孩儿这几日有许多事要忙,无暇顾及契丹长公主。” 李用和笑着打趣:“小乙,你平时也是如公主长、公主短的称呼耶律娘子?” 他这句话引来哄堂大笑。 但很快,众人便再也笑不出来。 以礼部侍郎,判鸿胪寺事的丁度匆匆走进来。 他愁眉不展地拱手道:“诸公都在?契丹长公主、内相在仁和店闹起来了!” 第19章 龙虎齐至 风雨蓄势5 仁和店,耶律槊古的包厢内。 见薛奎冷嘲热讽爱郎的着作,好心为其解围的耶律槊古忍无可忍。 “哦?这位学士,依您所言,在民间广为流传、经久不衰的唐传奇,都是粗俗不堪之物? 那为何不少士子,也喜欢这等粗鄙之物?为市井百姓们津津乐道的,不也是学士口中这等粗鄙之物? 若无人传唱,那孤篇压全唐的《春江花月夜》何以流传千古?这位学士之言,未免太过于偏狭!” 不管唐传奇,还是宋话本,都偏重于讲故事,对骈句、韵律、意境并不重视。 所以,薛奎说这两种文学形式难登大雅之堂,其实没有什么问题。 传奇、话本原本就偏重娱乐,其受众为广大人民群众,属于下里巴人的艺术形式,当然难登大雅之堂。 神州的文学巅峰,当然不是明清小说,而是先秦散文和唐宋八大家的古文,是汉魏晋赋,是唐诗宋词。 然而,那种高雅文学,普罗大众有几人爱读? 生活不易,百姓们面对生活的苟且已经极苦,看看娱乐性质的传奇话本有错吗? 谁不向往诗和远方的田野? 士大夫是可以读一读赋、品一品诗词,安慰安慰被眼前苟且所蹂躏的心灵,但士大夫才有多少人? 普罗大众才是文化受众的主流。 而且,文以载道,并非诗词歌赋的专利,无论唐传奇还是宋话本,甚或明清通俗小说,都可以载道。 《三言二拍》那种粗鄙小说,宣传的不也一样是忠孝仁义? 《东周列国志》那种通俗历史演义,不也一样讲述了兴替成败得失? 话说回来,文化之所以成为文化,必然需要大而化之才行,但若没有主流受众,又如何将其大而化之? 当下的网络小说,难道就不是文学?不是一种文化? 综上所述,耶律槊古说得也颇有道理。 莫撄宁帮腔:“这位老先生,三国目前在市井广为流传,难道其影响力不如唐诗?” 薛奎逮到了反驳点:“那不同!三国中的许多诗词,必将流传千古!” 曹雨霏也忍不住开口:“那敢问老先生,三国算不算话本?” 薛奎顿时语塞。 秦琪搬运并魔改的《三国志平话演义》,体裁是剧本; 但《三国志平话》是正宗的话本,也就是后世评书这一体裁的老祖宗。 其中虽然夹杂着大量诗词,但这改变不了其话本的本质。 大宋说书人,若只干巴巴说书,不原创或者搬运几首诗词吟唱一番,听众们谁愿意买账? 在大宋说书,说学逗唱、抖包袱埋坑都要样样精通才行。 否则,若说书人一句且听下回分解,听众们都能猜到下文,他还挣什么钱? 薛奎老脸憋得通红。 莫昀馨见薛奎脸色涨红,担心事情闹大,便转头对王曙道:“叔父大人,妾尚有要事要忙,改日妾再登门拜访。” 王曙当即颔首,旋即对薛奎道:“老弟,随哥哥回家,哥哥送你一本原稿版的《三国志平话演义》。” 王曙担心薛奎下不来台,又送上一个台阶。 薛奎脸色渐渐缓和下来。 原稿版,指的是带有作者亲自作的批注的版本,也就是限量版,在这印书不易的时代,极为珍贵。 这还是在马太公再三央求之下,小乙哥才答应的。 不是他耍大牌,而是他心虚,他毕竟只是文抄公。 这原稿版,一共五百本。王曙手中仅有三本,他也是豁出去了。 此事至此,也可结束。 然而,耶律槊古心中恶气尚未出尽… 她抄起几上的《西游释厄传》,以如葱玉指指着。 “这位学士,这《西游释厄传》的作者,与三国是同一人!妾等几人,方才便是因此而哗然。您还觉得其粗鄙吗?” 王曙耸然动容:“此话当真?可否让老夫一观?” 耶律槊古双手将第一册呈上,王曙也未托大,同样双手接过。 他只翻了几页,便觉欲罢不能。 《西游记》是古典神话小说的巅峰,在成书后,上至大明王公,下至贩夫走卒,无不对其喜爱。 其魅力,这时代之人谁能轻易抗拒? 诚然,其文学性肯定不如散文。 但其世界观够奇幻、想象力够丰富,那如童话般的花果山,仙境般的方寸山,足以弥补其文学性之不足。 耶律槊古见王曙读得津津有味,登时对其好感大增。 薛奎和盛度愈发感觉,自己老脸火辣辣地疼。 王曙要照顾两位老友脸面,是以他纵有万般不舍,也只好将书还给耶律槊古。 耶律槊古见他满脸不舍,顿生书友间的知己之感。 她豪气地轻挥长袖:“老大人,这书送给您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险些将王曙老腰闪断。 他大喜,一张老脸仿佛在发光。 “这位娘子,这可是无比珍贵的原稿版!老夫不敢收如此厚礼!” 耶律槊古已经对如获至宝的王曙惺惺相惜。 知己啊! 于是,她豪气干云地笑道:“无妨,老大人若喜欢,尽管拿走!” 王曙偷偷咽了口口水:“如此,老夫便却之不恭。不知这位娘子是哪家豪门贵胄?老夫必略备薄礼登门拜访。” 莫昀馨这才想起,自己只顾抖威风,忘了为双方介绍。 她向惺惺相惜的二人讪讪一笑:“公主殿下,这位老大人,是我大宋太子太师王公。” 耶律槊古盈盈一礼:“妾见过王太师!” 莫昀馨又道:“叔父大人,这位娘子是契丹长公主。” 王曙当即还礼:“老拙见过契丹公主殿下!” 耶律槊古慌忙侧身让过他这一礼。 “不敢不敢!王太师折煞妾身。” 薛奎和盛度心中愈发不是滋味。 王曙见二人脸色越来越难看,便将《西游释厄传》第一册递向薛奎。 “老弟莫生气,这本书确实颇有独到之处!” 薛奎冷哼一声,双手接过便看了起来。 他与王曙不同,他是带着批判的心态读书。 然并卵… 他读书的时间比王曙还长。 看到第四回时,他躺平了… “奇书!真乃奇书!这…这是讽谕之言!呵呵,这玉帝忒也昏庸!哼!难怪百姓要造他的反!” 耶律槊古对他的恶感荡然无存。 “老大人果然睿智!” 得,不但称呼变了,她还拍起了彩虹屁。 她看向嫣然。 可怜兮兮的嫣然幽幽一叹,依依不舍地将自己那套书也取了出来。 她心中哀叹:唉!可怜我的美猴王悟空! 于是乎,短短一刻钟时间,两套原稿版《西游释厄传》,便被豪气干云的耶律槊古送了出去。 她心道:反正小乙哥那儿还有,送便送了。 万幸薛奎还记得尴尬万分的盛度。 “公量,你也看看,咱们做学问不能太狭隘!” 盛度无奈,只好接过书和台阶,总算是保住了最后一点脸面。 至此,可谓皆大欢喜。 但是…凡事就怕“但是”。 薛奎按捺不住心中好奇:“这位能写出这两本奇书之人,到底是谁?莫非真是那柳七郎?” 莫昀馨暗中连出数脚,阻止了几个小娘子的回答。 耶律槊古登时会意。 她再次行礼:“回薛学士,作者并非柳七郎,而是一位无视名利之高人。 因其特意嘱咐过妾,是以妾不便透露其名讳身份。” 她这说法毫无问题。 小乙哥是要拯救这个世界的男人,又岂会在意这种在他看来,如小孩子玩过家家般的名利。 再有钱,能让他拿起手机打几场排位? 再有名,能比得过三皇五帝、先秦诸子? 他虽不屑老庄那种清净无为的独善其身,但推崇“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这一思想。 给他个设备原料齐全的实验室,只要能解决吃喝拉撒,他便可以宅到变成照片。 至于他的发明能引起外界怎样的轰动,便与他无关了。 此言一出,包厢气氛再次尴尬起来。 王曙若有所悟:“莫非这位高人是位女子?” 第20章 龙虎齐至 风雨蓄势6 王曙说出这句话后,满室皆惊。 耶律槊古啼笑皆非。 盛度忍不住问道:“哥哥何出此言?” 王曙拈须微笑:“那三国之中,诸多女子个性鲜明,形象生动,且每个人都有复杂的心思和打动人心的故事。 若非作者是女子,焉能写出此等文章,又焉能写出这些栩栩如生、跃然纸上、仿佛活在你我身边的女子? 此外,男子很难填出那些婉约无比的小令。是以老夫认为,三国作者,当是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 他这番分析颇有几分道理。 农耕社会之人,天然便重男轻女。 在诸如兴汉、三国这种背景宏大的文学作品中,除了小乙哥,谁会不吝笔墨描绘出这一个个鲜活的女子形象? 耶律槊古笑着摇头:“王太师,作者并非巾帼英雄,而是一位男子。” 王曙瞠目结舌:“一位男子?他竟能将女子描述得如此生动鲜活?莫非真是柳七郎所作?” 好吧,就连王曙都有如此猜测,也难怪汴京市民们都误以为这是柳永着作。 柳永几乎符合上述所有特点。 莫昀馨哂笑不已:“王太师,您也不想想,那柳三变焉能如此忧国忧民?而且那柳七郎能写出大江东去?” 柳三变不是先天下之忧而忧的范文正公,更不是惯于苦中作乐、洒脱豁达的苏东坡先生。 见多识广的王曙陷入沉默。 任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是谁有如此大才。 别的不论,仅仅那首大江东去,便足以秒杀这时代包括欧阳修、梅尧臣、晏殊在内的所有人。 何况还有明代三才子之一,杨慎那首滚滚长江东逝水。 三国问世这一个多月,已经引发了一股热潮。 其正剧虽仍未上演,但话本已经在大小酒楼脚店广为流传。 由于体裁不同,话本以说书为主,其中的诗词,远不如以唱戏为主的剧本多。 薛奎只觉热血上涌,心情激荡不已。 “契丹公主殿下,这位先生究竟是契丹人还是我大宋人?” 耶律槊古刚要回答,冷不丁又捱了莫昀馨一脚。 她只好道:“薛学士,请恕妾不便告知。” 薛奎脾气本就有些急躁,此刻更是急得如百爪挠心。 “那么契丹公主殿下,这位先生的年龄,总可以告知一二吧?” 再一次捱了莫昀馨一脚的耶律槊古歉然笑道:“抱歉。” “那他是否做官?” “抱歉。” “他如今何在?” “抱歉。” “那你总能告诉老夫,你与他是否熟识吧?” 耶律槊古沉默了两三秒… “抱歉!” 薛奎大急之下,哮喘病发作了。 春季属木,肝气本就旺盛,再加上他气虚,金不伐木之下,他这哮喘病一发作,便极为严重。 他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包厢内诸女不约而同地想到同一个人。 然而问题来了:那人不就是正主? 王曙见老友病重,登时大急,对随从喝道:“快!快去宫城请王都尉!” 他说的是尚药奉御骑都尉王惟德,也叫王惟一。 王惟德还没来,正主便先赶到了。 确切地说,是李用和、任大郎带着秦琪一同赶了过来。 早在莫昀馨破口大骂盛度之时,那机灵的小厮便已通知了仁和店王掌柜。 仁和店王掌柜不敢怠慢,很快便通过自己的关系找到紫袍大佬丁度。 他是王嗣宗的儿子,人脉当然不一般。 丁度不待他说完,便匆匆跑到东府,随后又快马加鞭赶到了任大郎府上。 这才有了前文发生的那一幕。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秦琪脑阔疼归疼,但也不敢如耶律宗真那般猥琐。 他当即起身,向李用和拱手:“舅爷爷,劳您大驾,陪孩儿跑一趟可好?” 任大郎放心不下,向诸紫袍告罪后,便随着李用和爷孙俩,一同火速赶到仁和店。 所以,薛奎若能捡回老命,骑马都骑出一身臭汗的丁度功不可没。 秦琪赶到现场后,吓了一大跳。 万幸他有随身背包的好习惯。 更万幸的是,他包里不但有金针,还有急救神药黄腐酸钠、他刚研发的简易手动雾化器。 至于手动雾化器原理… 看官们应该见过,家里那种给花喷施叶面肥的喷淋器,或者喷洒农药那种喷淋头吧。 小乙哥的手动雾化器,就是基于这种加压雾化原理。 他将水溶性还算说得过去、至少不会堵塞喷淋装置的黄腐酸钠化开后投入雾化器,将雾化器交给任大郎,让他为薛奎加压使用。 他扣住薛奎寸关尺,摸清其脉象为洪、浮,确定其哮喘为实热证。 于是他匆匆取出金针,以酒精棉消毒后,按照不同手法、扎入不同深度,依次施于薛奎大椎、中府、风门、肺腧、曲池五穴。 他用的金针极软,若不懂针术、手法不对,根本扎不进去。 双管齐下之下,仅仅三五分钟时间,薛奎哮喘便已大为好转,脸色由骇人的通红渐渐恢复为略显苍白。 当然,他老脸上的褶子没有任何变化。 施完针后,一直扣着薛奎寸关尺的秦琪松了口气。 薛奎的脉象渐渐平稳下来,浮脉已大有好转。 雾化给药,确实比口服效果快许多。 他再次从西林瓶中取出一些黄腐酸钠化开,持续为薛奎做雾化治疗。 随后,他取出纸笔,按照太阴阳明合病、外热内湿之证开了一剂加石膏、知母,减大枣、粳米的桂枝汤、白虎汤合剂。 他擦了擦额头冷汗,这才有闲暇,先后向早已瞠目结舌的王曙和盛度行礼。 这三个老头儿,他谁都不认识。 万幸来的是国舅爷李用和,若是吕夷简赶来,这气氛…怎一个尴尬了得。 李用和为双方介绍后,秦小乙这才得知,自己救的居然是欧阳修老丈人。 而盛度这才清楚,何为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他连连拱手:“多谢小乙妙手回春!薛学士哮喘极为严重,方才吓煞老夫也!” 熟读《宋史》的秦琪,对盛度当然不陌生。 他对这猥琐又暴脾气的老头儿没好印象。 更何况,虽然他也不大喜欢吕夷简,但说到底,他始终与吕夷简在同一艘船上,对吕夷简的政敌,他不能表现得太热情。 是以,他只是略略躬身还礼。 “老大人言重了,薛学士病情并不重。” 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骤然在包厢外响起。 “小小少年竟大放厥词,当真大言不惭!薛学士年事已高,又忧心国事,他这病已渐入膏肓,便连老夫也束手无策!” 小乙哥有些懵。 阳明太阴合病何时如此难治了?这又不是复杂难明、表里难辨、极易误诊的厥阴病! 若非他哮喘严重,连针都用不着的。 你懂不懂《伤寒论》和《素问》? 他愕然地看向那信口胡诌之人。 只见那人中等身材,头戴幞头,身穿绯袍,方正脸膛,五官棱角分明,神色肃然,半百年纪,也算是个老帅哥。 那人正是王惟一。 李用和呵呵一笑:“王都尉来晚了,薛学士已无恙。” 薛奎其实早已能开口说话。 但他老脸有些挂不住,是以一直在装糊涂。 救自己的是政敌晚辈,这让薛奎情何以堪? 此刻见王惟一让救命恩人难堪,急脾气的老头儿忍无可忍。 “王都尉莫要妄言,老夫此刻已舒服许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杏林高人层出不穷,你治不了,不代表别人不能治!” 王惟一眯起眼睛,看向背对门口、坐在地上的薛奎,仔细观察着隔衣扎入薛奎背后几个大穴的金针,心中一凛。 李用和再次为秦琪介绍:“此乃宫中医官王惟德,其对针灸、腧穴造诣颇深。 因其用针独到,治病往往仅凭一针即可治愈,故被人称为王惟一。” 秦琪瞠目结舌。 第21章 龙虎齐至 风雨蓄势7 秦琪焉能不知这位造出针灸铜人的杏林前辈? 他吃惊的原因,是这厮居然如此恃才傲物。 在他印象中,他爷爷朋友圈中的那些大医,无不是毫无架子的老顽童。 只有那些不知所谓的“名医”才会端着架子拿捏姿态。 同样的患者,掏着不菲的挂号费找这些“名医”诊病,再花重金开一大堆中药回家,结果还不一定能痊愈。 但找到他爷爷,他们往往花钱不过百,最多五六服便痊愈。 正是这些“名医”,毁了中医的名声。 中医与西医截然不同,需要背诵记忆、理解领悟的知识委实太多,这个过程极度枯燥乏味,许多年轻人受不了这个过程。 秦琪读大学时,他的一众同学便是如此。 讲《素问》、讲五运六气、讲阴阳辩证时,他们昏昏欲睡,但只要一讲方剂,他们就来了精神。 这是典型的本末倒置。 中医不懂易理,不懂四气五味,不懂五运六气,只懂方剂,那确实比西医差远了。 因为中医的方剂,治疗的并非表征,而是依靠中药的四气五味来调整人体病态的五运六气,通过或补弊纠偏、或正本清源、或固本培元来治疗。 所以,病人头痛,或许与头没有任何关系,而是他太阴病导致的实热之证。 一剂桂枝汤下去,他发一发汗就好了。 那么问题来了,桂枝汤中哪味药治头痛? 这只是方剂,桂枝汤治太阳病、太阴病都要如何煎?大火还是文火? 答案很简单:表证用大火取其气,里证用文火取其质。 所以,秦琪在开好药方后,总要不厌其烦地反复叮嘱病人,这个方子应该如何煎药。 中医是归纳法,十九病机便是典型。那么问题再次产生:十九病机为何不言燥和暑? 所以名医和庸医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思”和“辩”。 名医对患者十九病机的把握和思、辩,需要对《素问》、《伤寒论》、《金匮要略》有深刻理解。 庸医呢?通过表征? 通过表征来开药治疗,那正是西医头疼医头,脚疼医脚的治法。 西医的学习过程,相对于中医,要有趣许多。 但讽刺和可笑的是:西医如今开始针对不同人群体质,提出个性化诊疗方案… 这套玩意儿,居然还被现代医学家奉为圭臬和奋斗目标。 这些将老祖宗的智慧视为糟粕的人们不知道,中医从五千年前至今,就始终是这么做的。 所以,秦琪在看到如此“名医”后,便于心中暗叹:当真是见面不如闻名。 他原以为,王惟德这种大医,应该是虚怀若谷、气度恢宏之人。 他如此做派,与那些半瓶子晃荡的轻佻之徒有何分别? 他略略拱手:“原来是王先生当面!小生久仰先生大名!” 王惟一脸色缓和下来,微微颔首:“这几针是你这娃娃施的?” 秦琪两世为人,阅人无数,见他如此倨傲,倒也丝毫不动怒。 “然也!王先生可愿指点一二?” 王惟德傲然一笑:“老夫从不轻易指点旁人,老夫一针下去,收的诊金可不菲!” 三位老学士脸色微变。 李用和和任大郎忍不住紧紧蹙起眉头。 耶律槊古更是忍不住要当场发作,却又捱了不知从何而至的轻轻一脚。 她转首四顾,只见莫昀馨似笑非笑地对她眨眨眼。 秦琪对王惟德更加反感。 他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从不吝于向他人传授自己的医术,他只害怕无人愿学中医。 他在真定府行医数月,教出来的徒弟不计其数,让真定府兽医的数量大幅降低,所以他才能全心投入攀科技树。 薛奎不愿再理会王惟德。 “小乙,老夫的病,你有把握治好?” “薛学士莫要过于担心,您的病不算太重。只要注意养生,您至少还能多活一纪。” 一纪是二十年。 王惟德哂笑:“小小年纪胡吹大气!你医术再好,高得过真定王俊华?还是高得过赵州李叔和? 老夫曾就薛学士的病情,诚恳请教过他们,他们把握都不大,你这娃娃何来如此自信!” 秦琪懂了。 他对此人已经厌恶到极致。 看人下菜碟、媚上欺下,说的就是他这种人。 于是,他微笑道:“王先生敢不敢与小子打赌?小生一旬内便可治愈薛学士。” 王惟德眯起眼仔细观察着那五支金针。 “用针术?” “王先生谬矣!薛学士病不重,无需针术!仅用汤剂即可。” 王惟德摇摇头:“老夫不屑与你这娃娃打赌!赢了你又没甚好处!” 李用和与任大郎见他这副倨傲模样,气得牙痒痒。 莫昀馨拽住耶律槊古和自己的几个晚辈,轻启檀口。 “别急!好戏在后头!” 王曙深深吸了一口气:“王惟德!此地已用不到你,老夫承你人情,请回吧!” 王惟德拱拱手,态度极为恭谨:“老大人说的甚话!几位内相都是国之栋梁,学生为诸位效劳,乃分内之事!” 至此,他可谓丑态毕露。 薛奎叹了口气:“王惟德,回去吧!” 秦琪也失去了与这等小人纠缠的兴趣。 他背过身,拿起药方准备嘱咐薛奎。 然而,王惟德显然不愿如此轻易放过他。 “小娃娃,以后不要胡吹大气!听老夫一句劝,薛学士的病,你根本治不好,若你一意孤行,嘿嘿!” 急脾气的薛奎忍无可忍,他费力地转过头,怒喝道:“王惟德,给老夫滚出去!” 一直作壁上观的暴脾气盛度也忍无可忍:“王惟德,你嘴上积点儿德吧!还不快回去!” 王惟德拱拱手后,盯着薛奎身上的金针,对秦琪道:“小娃娃,你这针术若能讲出个门道,老夫便请真定王俊华出马帮你一把!” 秦琪被他气笑了。 哦,你看上我的针术了? “不劳先生大驾,先生既不愿打赌,便请回吧!” 王惟德摆摆手:“既然你不知天高地厚,那咱们便赌上一赌!你若输了,便需将这针术的门道仔细说与老夫听!” 秦琪笑道:“若先生输了呢?” 王惟德傲然一笑:“老夫绝不可能输!” 盛度冷哼一声:“既是关扑,便要有彩头!王惟德,你还是拿出彩头吧!” 王惟德不敢得罪盛度,沉吟道:“老夫有套腧**…” 秦琪嗤笑:“我不稀罕!这样吧,先生若输了,便趁早辞官如何?” 李用和阴阳怪气地补刀:“就这么定了!稍后老夫便进宫请旨!王惟德,你不知小乙是官家爱婿?” 王惟德傲然道:“国舅爷,老夫历仕两朝,为官家尽心尽责!官家绝无可能下此圣旨!” 李用和呵呵一笑:“官家下不下旨,那是圣意,你莫非不敢赌?” 王惟德哂笑:“国舅爷说笑了,老夫岂会不敢?小娃娃,咱们一言为定!” 秦琪伸出手,与他三击掌。 李用和再次笑道:“老夫这便去请旨!小乙,薛学士乃三朝元老,你务必用心!” 秦琪深深一揖:“舅爷爷放心便是!老大人病得并不重,只要注意养生,多活一纪没有问题。” 他不再理会那小人,先以手法拔掉金针,再拿起药方,仔细叮嘱薛奎应如何煎服。 忙完一切后,他见王惟一要走,便笑道:“真定王恕王俊华,赵州李谦李叔和,在十月前尚籍籍无名。 先生想必不知,他们何以医术突然精进吧?” 王惟德哂笑不已:“这有什么原因?一定是他们读经典有所得!” 秦琪颔首:“不错!先生最好提前做好准备,这官,您是辞定了!” 王惟一仰天大笑,摇着头缓缓离去。 待他走远,高玉菡和曹雨霏突然掩口轻笑。 “小乙哥,你真坏!” 第22章 龙虎齐至 风雨蓄势8 耶律槊古正待大发娇嗔,却第n次捱了一脚。 她登时恍然。 这个小乙哥的师叔莫昀馨,知道的事儿不少! 王曙恨恨地用力一拂衣袖:“老夫竟看走了眼!这王惟德,竟是个无耻小人!” 盛度咬牙切齿:“王惟德缺德!” 薛奎叹了口气:“小乙,你真有把握治好老夫的哮喘?” 他们,竟无一人在意那两个小姑娘。 秦琪先笑着对那两位小娘子拱了拱手,这才躬身对薛奎道:“老大人,丝毫不喘当然做不到,但只要您注意,病愈没问题。” 任大郎蹙起眉头,摩挲着下巴。 “奇怪,王惟德那厮说的那两个人,某为何如此耳熟?” 曹雨霏再也忍不住,笑得波涛汹涌。 “大叔莫非忘了,那两位老先生不正是小乙哥的开山两大弟子? 妾刚到药铺诊病时,那两位老先生便每日为小乙哥端茶倒水。” 耶律槊古美目一亮,正待开口,却又捱了一脚。 秦琪哈哈一笑:“王俊华资质尚可,李叔和要差点儿意思,不过他俩都已熟读《玄珠》,医术也算过得去。” 仨老头儿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王曙期期艾艾道:“小乙,王惟德那厮说的二人,都是你徒弟?这…这…他对那两人似乎极为恭谨?” 秦琪笑着,将王恕王俊华踢馆变学艺之事讲了一遍。 王曙拈须微笑:“如此说来,那王惟德输定了!” 盛度忍不住拱手:“小乙,你这胸襟,老夫佩服!” 薛奎冷哼道:“那王缺德,与你简直判若云泥!” 众人哈哈大笑,薛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经此一事,众人在同仇敌忾之下,芥蒂尽去。 任大郎笑着对仨老头儿拱拱手:“小侄要宴请陈府尹和两位知县,三位老大人也一起来?” 三位学士同时拒绝。 “改日吧!老夫等人年纪大了,还是早些安歇比较好!” 薛奎仍对三国作者耿耿于怀:“唉!老夫不知那三国作者是何人,憾甚憾甚!” 王曙苦笑着,将方才发生之事,对任大郎和秦琪简要说明了一番。 小乙哥对此愧疚不已。 哦,原来是因为我这搬运者,才让薛奎犯病的? 盛度颇为遗憾地摇摇头:“可惜这《西游释厄传》,与老夫无缘!” 王曙笑道:“公量莫急,哥哥读完便借给你。” 小乙哥从背包中掏出一套书,递向盛度。 “老大人无需遗憾,孩儿这里还有。只是不知这粗鄙之物,可否入得了您老法眼。” 盛度兴奋地接过书,摇头道:“小乙,此书并不粗鄙,其故事看似玄奇荒诞,实则皆为讽谕之言!” 薛奎深以为然:“正是!那三国也是借古喻今,大宋若能有那些忠勇良将,何至于如此窝囊!” 王曙不由得叹了口气:“老夫也想知道,是何人有如此大才,居然能写出如此奇书!” 任大郎神色怪异地看了一眼安之若素的女婿。 对秦琪的宠辱不惊,他由衷佩服。 小乙哥当然宠辱不惊。他只是搬运者,又不是原作者。 盛度忍不住翻动起书页,笑道:“大郎,老夫要回家读书,你们自便!” 其余二人深有同感地颔首告辞。 小乙哥拽住薛奎:“老大人切不可熬夜,喝完药后亥时便睡。” 薛奎笑着颔首:“小乙,诊金暂且记下,等老夫病愈,定有重谢!” 秦琪摆手:“救死扶伤乃医者本分,老大人莫要挂怀。” 薛奎笑道:“看病给钱也是病人本分,小乙莫要推辞!” 众人道别尚未离去,李用和便随着赵元俨匆匆赶至。 王曙等三人止步看向李用和。 “官家可曾下旨?” 李用和拱拱手笑道:“官家震怒,当场便要罢王惟德的官,在某力劝之下方才作罢。 诸位学士放心,十日后,若薛学士病情明显好转,王惟德必定做不成官。” 王曙朝皇宫的方向拱拱手:“官家仁厚,若换成先帝,王惟德势必治罪!” 旋即他展颜一笑:“不提那缺德之徒,李国公,老夫等先走一步,诸位自便!” 见三人有说有笑地缓缓离去,李用和赞叹不已。 “小乙,你这医术神了!谁能想到,两刻钟之前,薛学士尚有性命之忧呢!” 秦琪谦虚道:“非孩儿之力,实是薛学士寿元未尽。” 薛奎脾气是急,但他一身正气,这一点比有私心的吕夷简强。 他在历史上之所以在今年病逝,大概也是因为遇到了兽医。 他本不在秦琪救人名单上,但事到临头,秦琪焉能见死不救? 李用和偷偷瞄了那几个小娘子们一眼,见她们个个含情脉脉、目光如波,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于是他当即对凝视着某人的耶律槊古拱拱手。 “不如由老夫送契丹公主殿下回去?” 耶律槊古笑着摇头:“不劳李国公大驾,妾与莫真人、几位姐妹一见投缘,便在这仁和店宴请她们吧。” 赵元俨、守在门外的王掌柜均大感头痛。 李用和看了看窗外天色:“王爷,大郎,小乙,咱们走吧!” 赵元俨忙不迭道:“天色已不早,咱们速去速回。” 几位娘子起身相送。 临走前,李用和大有深意地看了眼耶律槊古,压低声音道。 “公主殿下若遇麻烦,可直接找王掌柜,仁和店一应花销,皆记到老夫名下即可。” 一行人行至仁和店外,赵元俨终于按捺不住。 “小乙,你自进京后,为何迟迟不来见本王?” 秦琪拱手为礼:“王爷莫怪,孩儿委实太忙,明日孩儿便去拜访王爷。” 李用和打断他们:“小乙,稍后陈府尹或许会过问军策,你务必详细告知!” 秦琪秒懂。 陈执中果然要进枢密院。 随即李用和再次叮嘱:“小乙,切记低调行事!明日若听到传言…也罢,以你之智慧,当不会引发误会。” 赵元俨和任大郎一头雾水:“国公,有何传言?” 李用和神秘一笑:“二位明日便知!” 说话间,众人策马行至富丽堂皇、恢宏大气的三层阁楼群:任店之前。 任店的几个老板都是赵祯心腹,所以,即便进行了局部翻新,任店的规格也不敢超过皇宫。 樊楼那种僭越的存在,若放到大明,早被东、西、内各厂的雄壮爷们儿给拆光了。 大宋这些矫情的文官,若见识过大明的锦衣卫和雄壮爷们儿厂,一定会集体给皇城司送一面“文明执法”的锦旗。 脱脱太孤陋寡闻了! 李用和唏嘘不已:“回想去年,老夫收购任店时,还如做贼一般,深恐被人捷足先登。” 赵元俨呵呵一笑:“如今樊楼已然大不如昔,可以预见,东西二市一旦成型,樊楼便如明日黄花,终将谢幕。” 李用和摇摇头:“同为皇室,何苦来哉!” 任大郎苦笑:“赵留后不来与某等共商合作,某也不好主动去找他。” 任二郎因任店,恶了赵允让,于情于理,任大郎都不能主动向赵允让示好。 赵元俨叹道:“城外东西二市规划的酒楼,除去咱们三家之外,目前二市各余两处。 益之那孩子迟迟不来洽谈,那两处酒楼迟早要被太白居、飘香楼买扑。” 赵允让毕竟是他四哥赵元份之子,老赵家虽然兄弟相残,但在赵元俨硕果仅存的这一辈,他仍极为重视亲情。 对赵羡赵昂这对庶出侄子,赵元俨都照顾有加,遑论赵允让这嫡亲侄子。 他来不及发完感慨,便在暮色中,看到匆匆而来的陈执中、叶清臣、宋庠二兄弟、郑戬、富弼六人。 六人与他们一样,均未带随从。 一众人相互见礼后,进入灯火辉煌的任店。 第23章 龙虎齐至 风雨蓄势9 亥时初。 汴京城最热闹之时。 结束饮宴的任大郎和秦琪翁婿二人,送走贵客后,在满天星光之下,牵着马行于喧嚣的汴京夜市之中。 任大郎打趣:“小乙,你真不去找耶律娘子?” 秦琪无语。 你到底是不是燕子的亲爹?燕子为此伤心,你心里能舒坦?与亲情相比,钱其实没那么重要。 他叹了口气:“丈人,您不怕燕子伤心?” 任大郎笑道:“小乙,耶律娘子名不正言不顺,而且她清楚燕子在你心中的地位,所以,你对耶律娘子越好,我女儿反而会更受她尊重。” 任大郎的神逻辑,让秦琪有些懵。 这是什么歪理?我们是过日子还是做生意? 于是他果断转移话题:“丈人,今晚的交谈还算皆大欢喜,孩儿还是早些回家歇息吧。” 他不再理会那钻进钱眼的任大郎,陷入了沉思。 不出秦琪预料,因将才匮乏,王德用即将卸任枢密副使,迁为宣徽南院使,前往西北任环庆、陕西诸路经略使,也就是《水浒》中的经略相公。 简而言之,他在范仲淹之前,以武官能做到的最高寄禄官,派到西北这一大区当总司令,成为了孙继邺等人的顶头上司。 灯下黑的秦琪这才惊觉,自己竟然忽略了一个大牛。 这时代,大宋武将天花板是高继勋不假,但他毕竟年事已高,壮年武将中也有天花板。 那就是王德用! 脱脱对他的评价为:精神折冲,名闻四夷,矫矫虎臣。 他相比高继勋,欠缺的只是资历和老练,他的勇猛相比后者犹有过之。 他老爹是与高琼同级别的王超,他本人年龄仅比曹琮小一岁。 他之前曾在各州带过兵,做过管军八位管过兵,如今…甚至仍在枢密副使任上。 他不但对大宋兵制门儿清,而且要资历有资历,要能力有能力,要年纪有年纪。 由他来统领西北诸路帅臣们,再合适不过。 赵祯在熟读三国后,终于也如刘备一般,变得知人善任。 小乙哥之前之所以忽略了这个大牛,主要是因为王德用长得丑…啊呸! 真正原因是:秦琪下意识地认为,枢密院四大天王都是文官。 除了行伍出身的赵二,赵祯是北宋唯一任用武官做枢密使的皇帝。 哦,您说枢密副使名将王韶?注意,王韶是进士科出身的文官。 北宋许多“名将”,其实都是文官。 庞籍、种世衡、滕子京、李纲、宗泽…这些“名将”都是文官。 许多人不喜欢宋代,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大宋三百一十九年国祚,有三百零三年不够铁血、六十年极憋屈、甚至还有皇帝被俘的耻辱历史。 《宋史》中,脱脱的评价是一大亮点,因篇幅过长,这里不水文。 咱们也用归纳法总结一下脱脱的评价: 脱脱对艺祖赵二赵匡胤的评价,有数百字之多,几乎都是歌功颂德。 太宗赵三功过参半,雍熙北伐是一大败笔。 脱脱认为仁宗朝是鼎盛期,但国富民强而兵弱,导致西夏屡次寇边,契丹增岁币; 除这三个皇帝外,余者皆为差评。 仁宗朝后,神宗变法导致国富民弱,外虽收复河湟,但终不能守住;内则民怨沸腾。 在元佑党争之后,北宋国祚衰微,再加上赵佶昏庸无道,这才有了靖康之耻。 在大政治家、几乎凭一己之力力挽狂澜的脱脱看来,王安石不应为尽快推行新法,而任用奸邪之徒。 这奸邪之徒都有谁?有我们耳熟能详的蔡京,还有看官们不了解的吕惠卿和章惇。 熙丰变法中的党争,绝大多数都是吕惠卿这个贼厮鸟挑起,哲宗朝则换成章惇。 王安石的好友司马光多次劝王安石,让他小心吕惠卿,王安石却置若罔闻。 结果… 吕惠卿任用恶吏强推割韭菜法…也就是青苗法,发动党争打压甚至迫害一干良臣… 王安石留下恶名,吕惠卿功不可没。 章惇更狠,要掘司马光和吕公着的坟鞭尸泄恨,此外,他还提拔了蔡京。 大宋对西夏的胜利,功劳是王安石变法吗?真相其实是西夏内乱。 熙丰年间,西夏国内政坛已乱成一团。 大宋在收复几州之后,当梁太后缓过神,宋军不也一样兵败如山倒? 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 所以,小乙哥觉得,自己虽然很有必要拯救一下一心想割韭菜的王安石,但当务之急,仍是配合王德用,与契丹协同作战。 他的真正目的,并非在于夺取西夏几州之地,而是看中了边州的弓箭社! 他想利用这次天赐良机,挑选出边州弓箭社中的高手,将其整合为特种部队:枪炮队。 任家为何在真定府势力极大?为何连曹家都不敢惹任家?为何任二郎能将生意扩张到全国? 因为任家组建了真定府的弓箭社! 任三郎为何武功如此高?他随随便便一招呼,便能招到一众高手? 为何秦二郎认为,任三郎是个好苗子? 因为他是真定府弓箭社的头目! 弓箭社不只练习弓箭,还要练习十八般武艺! 《水浒》中为何有许多好汉?是因为高手在民间? 原因当然不是如此简单,真相是因为河北路、河东路、陕西路等上百边州,都有弓箭社! 弓箭社在仁宗时期,不被官府允许,甚至是官府严令禁止存在的。 所以,看官们。北宋不是大家想象中那么软弱,高手大多在民间,铁血男儿比比皆是。 王安石错就错在,他手下新党中的恶吏,割韭菜伤透了这些大好男儿的心。 到昏庸无道的徽宗朝时,这些热血男儿已经不对宋廷抱有任何希望! 所以,当金兵第二次南下,他们便干脆选择了躺平。 因为,第一次南下时,奋力抵抗的太原府是他们的榜样。 太原府守住之后,昏庸无道的宋廷都做了些什么? 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君以路人待我,我以路人报之!君以草芥待我,我以仇寇报之! 小乙哥一念及此,忍不住仰望星河,喟然长叹。 大宋从不缺热血好汉,缺的是如赵二这样果敢勇毅的皇帝,是如范仲淹、陈执中这样铁血而又知政的良相。 只要能在这一战,激发起弓箭社、乃至全国大好男儿的血性,大宋的病根,才能得到根治! 小乙哥目光变得坚定起来。 这漫天星河,仿佛也变得更加璀璨。 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他摇摇头,将自己早晨立下的誓言,甩得一干二净。 男欢女爱,与这天下苍生相比,又算什么? 去特么的契丹公主,老子要努力奋斗! 可怜今天还是情人节… 这一夜,便在耶律槊古凄苦幽怨、小乙哥奋发向上的不同心情中,匆匆而过。 翌日清晨。 小乙哥结束晨练后,便策马出门吃早点。 任大郎又不是他老爹,他才懒得下厨给那无节操无下限的葛朗台做饭。 然而… 他很快便折返回来。 昨夜还星光灿烂,今晨却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他将马儿牵回马厩,穿戴好蓑衣斗笠便出了门。 在绵绵细雨之中匆匆而行,见街上同样穿戴蓑衣斗笠的行人们脸有戚容,他猛然醒悟过来。 今日是清明节。 他默默叹了口气。 突然,两个偶遇之人的对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哥哥,你听说没有?朝廷又要给契丹增岁币!” “唉!听说了。据说,昨日契丹使臣声色俱厉,文武百官面如土色,咱大宋…唉!真是…” 秦琪默默给他补充: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赵祯啊赵祯,你当导演加编剧还当上瘾了? 你这手扮猪吃老虎,简直是…干得漂亮! 他嘴角翘起,向那家熟悉的脚店走去。 元昊若因此蠢蠢欲动,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便迎刃而解。 他走进那家脚店,在小厮帮助下,刚刚脱去蓑衣,便听到有人道。 “小乙,过来坐!” 第24章 龙虎齐至 风雨蓄势10 一大早,在蒙蒙细雨中,一身玄服、未穿蓑衣的秦二郎便叩响了大哥的院门。 “大哥,该去祠堂了。” “来了来了!” 同样一身皂的秦霄仁秦大郎,急吼吼地打开院门,一屁股坐进马车中。 他推开车窗,笑道:“二弟,你大嫂这两日便要生,让弟妹过来帮帮忙如何?” 秦二郎坐到车夫位上,扬起长长的马鞭,“啪”的一声抖出一个漂亮无比的鞭花。 待马儿打着响鼻缓缓跑起来,他这才回头。 “大哥放心,幼娘上午便过来。” 他踌躇片刻后道。 “大哥,弟明日要回一趟汴京,家里拜托大哥看顾一二。” 秦大郎细眉一挑:“有甚要紧事?” 秦二郎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回京述职!” 秦大郎有些惊疑不定:“述职?二郎,你一直在当官?莫非你是真定府的御史?” 秦二郎道:“对!咱们的老大人干得不错,官家想听听详情。” 秦大郎有些痛心疾首:“二郎啊二郎,不是哥哥说你!小乙去年病得那么重,怎么也不见你找京中关系?” 秦二郎苦笑着刚要回答,秦大郎又道:“就算你不省事,你好歹也给家里多添置几百亩良田吧?御史权力多大啊!唉!” 秦二郎顿时失去了和他交谈的兴趣。 就这样,在秦大郎的痛心疾首和秦二郎的默然以对中,马车缓缓停到了秦氏宗祠。 天色,愈发阴沉;细雨,愈发缠绵。 秦琪听到有人喊自己,对此毫不意外。 他抖净因脱蓑衣而沾到绯袍上的雨滴,这才走到那人身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小侄见过三师伯!” 那人,正是赵凌志。 俊雅疏朗的赵凌志笑着颔首:“坐!” 小乙哥很想欠揍地问他一句“为何你不去祭祖”,但看到他的道冠道袍后果断放弃。 人家已经出家,还祭什么祖? 赵凌志不知这天杀的贼厮鸟复杂的心理活动,否则一定会还以老拳。 小乙哥坐定后道:“三师伯,此处无旁人,小侄有个问题始终如鲠在喉。” 赵凌志笑了:“你不必问,即便你问了,贫道也不会告诉你!” 秦琪想问的,正是秦万良与赵二密谈的内容。 赵凌志对守在门口的小厮道:“两碗糊辣汤,六个肉夹馍。” 他又看向秦琪:“边吃边聊。” 秦琪叹道:“三师伯卜筮之术,似乎犹在家父之上。” 人家一大早便在此等着自己,不用说,他一定是卜了一卦。 赵凌志呵呵一笑:“小乙过奖了,论易术造诣,贫道与五师弟难分轩轾。” 他剑眉一轩:“小乙,据五师弟说,你对《周易》似乎颇有研究?那你为何丝毫不懂《归藏》和《连山》?” 秦琪想哭。 老子来自于一千年以后,您老说的那两本书,早在唐代便已失传。 若非老子读过邵雍的《梅花易数》,根本不知道《归藏》讲的是啥。 若没有那十年浩劫,或许还能在某个专卖旧书的书店找到这两本典籍的残卷,但… 唉! 天可怜见,他前世的爷爷为了保存诸多医典,在那十年中,吃尽了苦头。 不知多少珍贵无比的世界级神州非遗,在那十年中被付之一炬。 老子哪有机会见到这两本传说中的典籍? 他拱拱手:“三师伯,小侄无缘得见这两本奇书。” 赵凌志自袖中掏出被折弯的厚厚一摞书,笑着递给秦琪。 “自己拿去看,你既已通晓《周易》,再读这两部《易》便不成问题。” 秦琪如获至宝,当即躬身拜谢。 “五日之内,龙虎齐至!小乙,你务必谨守本心!” 赵凌志见秦琪接过书,突然冒出如此一句话。 秦小乙?福尔摩斯大脑再次全速运转。 他吓得险些将手中的宝书丢出去。 “龙虎齐至?唃厮啰也要来汴京?他发什么疯?” 赵凌志耸耸肩:“卦象显示如此,贫道也不知是哪条龙要来。” 秦琪着急忙慌地将宝书装入背包,有些气急败坏。 “三师伯,当今天下就这么几条龙,除了唃厮啰,还有谁?难道还能是高丽那个王官家不成?” 高丽如今是高丽王朝,再过三百五十年才会变成李成桂的朝鲜王朝。 赵凌志呵呵笑道:“小乙,你不要把话说得太满,卦象显示,不止西方龙虎汇聚,还将有游龙东临。不是那高丽,便是东瀛。” 秦琪耸然动容:“他们过来做甚?” 赵凌志摇头:“不知道,贫道造诣差先师太远,看不清究竟。” 秦琪险些一头栽倒。 好吧,您老若连这都能算出来,还要枢密院何用? 咱卜一卦不就知道该如何打仗了? 等等…秦万良能算出来?他真能算出来?他连这都能算出来,为何救不了赵二呢? 他与赵二密谈之时,明明还不是赵三的掾属。 莫非,他与赵二达成了某种共识?还是说,赵二另有所图? 端来汤和馍的小厮打断了秦琪的演绎法。 “小乙,先吃饭!你见过荆王之后,最好闭门不出。” 他连秦琪的行程都算得分毫不差。 秦琪闷头专心干饭,今天他的任务极为繁重。 赵凌志继续道:“赵三郎马上到,你尽快吃饭,饭后你们一同去见荆王,之后你不要理会他,径自去城东作坊区即可。” 秦琪一边用力往嘴里塞着馍,一边颔首。 “你应该还要建实验室吧?此事交给任大郎全权负责,你只需如前几日那般,在城东指导匠人做工。 小乙,大概五六日后,待时机成熟,贫道自会通知你进宫!” 秦琪灌下一大口汤,这才开口:“三师伯放心,小侄正好需在城东建冶铁高炉,每天无需往返,吃住都在城东即可。” 赵凌志笑着颔首:“那就好,你吃饱了?” 秦琪笑道:“六分饱,刚刚好,饱食伤身。” 赵凌志哈哈一笑道:“正好,那黑三郎来了。” 他话音刚落,一个身披蓑衣的昂藏身影便走进了这家脚店。 那人摘掉斗笠,露出一张黝黑却棱角分明的俊脸,不是赵昂是谁? “小乙,某就知道你在此处!” 小乙哥刚要问他为何不去祭祖,便听赵昂叹了口气。 “某一个庶出之人,虽有幸被八王爷列入赵氏族谱,却不够格去祭祖。只好与你这外乡人,去王府候八王爷回来。” 他这才拱手对赵凌志行了一礼:“弟见过赵真人!” 赵祯、赵凌志与赵昂,都是赵家同辈。 “三郎不必多礼!城外目前如何?乱不乱?” 赵凌志挥了挥袍袖,淡淡问道。 赵昂笑着摇摇头:“那些人每天忙到脚打后脑勺,又有丰厚工钱,哪里会生乱?” 赵凌志颔首:“那就好!” 赵昂看向秦琪:“小乙,稍后随某去见见颖儿吧,这段时间她极想你!” 赵凌志摇头道:“三郎,不妥!八王爷如今被台谏盯得极紧,还是不要给言官留下把柄。” 赵昂哂笑:“赵真人忒也仔细,人家夫妇见面,干那些言官鸟事?” 赵凌志“嘿”了一声:“三郎莫要偷换概念,未婚夫妇可不同,一日不成亲,便算不得数。 官家仁厚,不在意颖儿目前所作所为,但颖儿最好也不要试探官家的底线,莫要忘了,郭皇后已回宫!” 秦琪听懂了。 赵绮颖目前,大概正游走于遵纪守法和违法乱纪之间。 很有可能,言官们弹劾赵元俨的奏折,已在赵祯的御书房堆积如山。 若郭皇后不在,自己与赵绮颖这对未婚夫妇私会,赵祯或许浑不在意,但郭皇后如今已回宫,此事性质便截然不同。 因为不管是哪个嫔妃生下公主,郭皇后都算秦琪丈母娘,再说郭皇后又不是不能生育。 赵昂洒然一笑:“既如此,某便派人请颖儿回府!” 第25章 龙虎齐至 风雨蓄势 赵凌志勃然变色:“赵三郎!自你二哥离京后,你就是个愣头青! 你这泼才不但要坑八王叔,还要连累颖儿的几个兄长不成?” 秦琪也对赵昂拱拱手:“三叔,此事万万使不得!小侄这便随您去见八王爷,路上再与您详谈如何?” 赵昂戴上斗笠:“走!” 秦琪向赵凌志行礼后,便穿戴斗笠出了门。 这辈分有些乱的二人,便向荆王府步行而去。 路上,秦琪终于清楚,为何全国各地士子进京后,汴京城仍能保持安稳的原因。 原因其实极简单。 那些造成治安不稳定的因素,亦即帮派人士、泼皮闲汉等人都去了汴京城外。 值此盛世,汴京城内只要四肢健全之人,不论男女均不愁无工可做,至于那些残疾人,也有各种福利机构给予保障。 包公每年都要捐给汴京的福利机构巨资,所以尽管他俸禄极高,却几乎没有积蓄。 大宋是神州第一个建立较为完善社会保障体系的封建王朝。 由此可见,大宋这个神奇的朝代,文武偏科何其严重。 大宋对外作战有多孱弱,对内施政便有多完善。 广惠仓及太平惠民和剂局,都是汉唐等朝代没有的,可惜太平惠民和剂局后来变了味。 王安石的确有大才,他对这些福利机构的改制极为成功。 他最大的问题仍是用人不当。 太平惠民和剂局后来之所以变味,与他提拔的那些奸邪之徒有极大关系。 哦,咱们不是在说王邋遢变法,是在分析景佑元年汴京治安稳定的原因? 简而言之,造成治安不稳的无业游民、混混等问题都已妥善解决; 开封府的乞丐有低保,且其数量在开封一府两县可控范围内,汴京城的治安当然不会出问题。 小乙哥心中美滋滋。 因为,想出通过兴建二市转移脚夫苦力这一计划之人,正是他自己。 此刻的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他相当于搬起一块大石头,狠狠砸自己的脚。 荆王府的门子颇有眼力劲儿,一见是这二位,便恭恭敬敬带二人至客厅品茗。 赵元俨祭祖未归,二人便继续聊东西二市之事。 秦琪突然道:“三叔可认识弓箭社之人?” 赵昂嗤笑:“汴京首屈一指的大派纵横盟,均出身环州弓箭社;排名第三的渭水帮,均出身渭州弓箭社; 而排第五的豪侠会,大多出身丰州弓箭社,你说某认不认识? 这些帮会大佬,武功都不弱,也都怀着一腔热血。可恨那群没卵蛋的怂包,契丹人一吓唬,便乖乖增岁币,哪有如此道理!” 说着他用力一拍茶几,颇有怒发冲冠之威。 秦琪故作不知:“三叔何出此言?契丹不是慑服我大宋新式军械吗?他们哪里来的胆子,居然敢让我大宋增岁币?” 赵昂霍然起身,用力挥了挥拳头,长长吐出一口恶气,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 “老子昨日若在场,定教那契丹特使人头落地!” 秦琪咽了口口水,赔着笑问道:“三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昂冷哼道:“昨夜有位枢密院的官人,在潘楼喝闷酒时突然放声大哭。 有人问其原因,他便说,契丹遣使前来商谈归还契丹瓦桥关诸县之事。 官家当然没有理由将后周打下之地给契丹,那契丹使臣便说,不给也可以,岁币增二十万两官银,二十万匹绢!狗日的契丹!” 看他那副样子,大有单枪匹马闯入中京开无双之势。 秦琪暗暗好笑,心道:这是哪个天才编的剧本?居然与历史上的庆历增币如出一辙! 感受到这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元昊不蠢蠢欲动才怪! 如今,他的谋主野利仁荣已经被他砍了。 对此,秦琪不会感觉惋惜。 死一个野利仁荣,能让数以十万计的兵卒免于刀兵劫,这是一大幸事。 野利仁荣之于李元昊,好比郭嘉之于曹操,诸葛亮之于刘备,鲁肃之于孙权,田丰之于袁绍… 袁绍不该囚禁田丰。 他若能采纳田丰…咦?咱们是在说天才编剧的事儿吧? 为何偏到官渡之战了? 总之,李元昊若发现他大爷还是从前他熟悉的那个大爷,没有一丝丝改变,那么他会怎么做? 秦琪咽了口口水,不再继续想下去。 “三叔莫激动,这毕竟只是传言,当不得真的。” 怒气值爆槽的赵昂冷笑不已:“传言?枢密院的官人会开玩笑?为何不见官家辟谣?” 秦琪心道:这的确不是传言。这是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只是不知道,那天才演员到底是谁。 人家这演技绝了! 我要不要给他写个…啊呸!搬运个惊天反转的剧本呢? 赵昂不给秦琪搬运剧本的机会。 “小乙,你有没有办法让契丹也认认怂?” 秦琪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我若说我其实是幕后黑手,你会不会信? 不信吧? 那就对了!我被那俩狠人坑了! 我以为他们是王者,没想到他们开局就超神。 七郎才是幕后黑手,我只是背锅侠。 其实,秦琪还是没找到真正的幕后黑手… 幕后黑手当然不是张茂实,张茂实没有如此狡诈。 秦琪思索片刻后道:“三叔,官家应该不会如此轻易答应此事。” 秦琪心道:接下来,赵祯不会真派出使团去契丹中京吧?这剧本…好生眼熟! 《宋史》、《辽史》都有这个剧本。 这个剧本,在《辽史》叫重熙增币。 那是历史上八年后之事。 至此,秦琪?波洛已经大概摸清了赵祯的全部计划。 野利仁荣之死,是引发一切事件的导火索。 或许,赵祯已经找到了历史上的“张元”和“吴昊”。 而赵祯之所以不让自己了解内情,甚至不允许任大郎等人参与军议,是为了保护自己。 任三郎自试炮后再未出现,便足以说明问题。 一念及此,他庆幸不已。 幸亏自己昨晚生那天杀的赵佶的气,急着赶回家设计简易版斜辊式无缝钢管轧钢机。 否则,若自己色迷心窍去找耶律槊古试验新姿势,赵祯一定会极为生气。 赵祯只是脾气好,不代表他没脾气。天子之怒,绝非儿戏。 由是推之,对个中详情,赵元俨也一定不知。 所以,赵凌志同样也不知。 但他会卜筮。 由此可见,赵凌志或许有他的小心思,但他为了帮自己,的确不遗余力。 秦琪不愧为挨过社会毒打、阅历丰富、三商逆天之人,他这一番分析合情合理,已经极为贴近实际。 这次他用的不是福尔摩斯的演绎法,而是大侦探波洛式的推理。 在他前世,他失败过,也成功过,摸爬滚打、与创业合作伙伴们商议后,他终于找到了实现梦想的最佳方式。 在此过程中,他练就了一身属于自己的独特思维逻辑。 于是乎,他想到了应付赵昂的说辞。 “三叔,依小侄看,官家是在陪契丹演戏!” 赵昂剑眉一挑:“演戏?演什么戏?认怂的把戏?” 秦琪无语:你是如何做到的漕运码头扛把子? 他耐着性子解释。 “三叔,不如此,官家如何得知契丹虚实?咱们派出使团,前往中京城议和,这不正是天赐良机?” 院中突然传来一人拊掌而笑之声:“小乙说得好!本王也是这么想的!” 赵元俨匆匆而入,屏退下人后将门窗关紧,招呼二人凑近,将声音尽量压低。 “本王认为,半年内大宋必然要有战事!” 第26章 龙虎齐至 风雨蓄势 将秦大郎送回家后,秦二郎并未回府城,而是径自来到任家大院。 任二郎带他走进自己的书房,关紧门窗。 秦二郎饶有兴致地翻看着任二郎书架上的书,赫然发现,其大多为诸如《国富论》、《市场经济学概论》、《古典经济学概述》等等商业书籍。 任二郎得意洋洋地指着书架:“哥哥,这都是小乙给弟的秘籍!而且弟居然都能看懂!” 秦二郎随手翻开几本书,见其中都是通俗的白话口语,登时了然。 大宋虽极重工商,但囿于有限的教育资源、商贾的繁忙程度,如任大郎那般有文化的商贾,毕竟还是极少数。 他突然反应过来。 真定府书院,并未设商科。 这又是为何?莫非… 任二郎打断了秦二郎的推理。 “哥哥,明日卯时弟去南门接你,咱们尽快去汴京!” 秦二郎蹙眉问道:“弟妹她…” 任二郎笑道:“哥哥放心。王先生反复看过,她至少还有一个月才临盆,而且小乙临走前也留了药,应当不会有问题。 若连王先生都应付不了,到时候弟拽上小乙一起回来便是。” 秦二郎眯起眼睛暗暗运指如飞,很快卜筮出结果。 主卦火天大有,客卦地天泰。 他默默算着,心中大定。 “如此甚好!二郎,你把小乙所需一应物资准备妥当,明日卯时咱们便出发!” 荆王府大门外。 此刻小雨初晴,春光无限好。 赵昂与秦琪立于门外,前者几次三番欲言又止,终究只是摇头叹息。 “小乙,这几日你多珍重,若有下三滥之人寻事,记得报某名号!” “三叔放心,小侄省得。只是小侄无暇蹴鞠,倒是可惜了如此天气!” 赵昂来了精神:“小乙,你会蹴鞠?” 秦琪心道:瞧不起谁呢?老子二十啷当岁时人送外号铁后腰,老子前世还赞助过一支半职业球队呢! 老子的脚下花活儿多着呢,长传那叫一个准,若非打前腰太浪费那一脚长传,老子每季业余联赛都能拿金靴。 大宋的蹴鞠,对抗性可有现代足球高? 他故作谦虚:“略懂一二。” 赵昂俊目一亮:“小乙,汴京城喜爱蹴鞠之人不计其数,等你忙完这几日,某带你见见那些高手!” 秦琪心道:要不我干脆组织一个类似米国职业男篮的那种联赛? 大宋人对关扑极为热衷,又喜欢蹴鞠,若我在开封府组织一个表演性质的职业联赛,不但广受欢迎,还能促进经济繁荣。 即便假球也无所谓,假球还是米国那职业男篮的一大卖点呢。 反正大家都是表演性质。 对!只要防护做到位,以后禁军就能用蹴鞠比赛来练兵! 所以说,脑子转太快也不见得是好事儿,念头太多,太累! 二人分别后,秦琪再次进入闭关的疯狂模式。 他首先解决的,是分工问题。 他是这么安排的: 任大郎出资、招募匠人,将名单交给李用和甄选,项目经理由秦琪培训出的监理来担任。 那监理是任家子弟,当初随着任三郎进的汴京。 东西二市当然都有监理团队,抽出一个监理不成问题。 秦琪的工作变得简单起来,当然,依然极为繁重。 项目经理兼监理,每天早晨都要来城东找秦琪沟通,秦琪为其做实验室各种设备图纸培训,由其负责落实。 秦琪白天与经验丰富的老匠人研究高炉的基础应该如何搭建,晚上则完善高炉及其他设备图纸。 他在忘我的工作中,忽略了时间飞逝。 这一日,高炉基础建成,秦琪刚刚用光学水准仪将基础预埋钢筋的高程、水平度校准,赵凌志便策马匆匆赶至。 “小乙,借一步说话!” 秦琪当即会意。 他笑着对这几日与自己配合最默契的工头交待几句,拍了拍他肩头以示勉励,便带赵凌志走向自己的总工办。 当秦琪拍那汉子肩头、笑着勉励他时,赵凌志突然生出一种错觉。 他仿佛感觉,他面前这少年的身影,竟渐渐与令他孺慕多年的那个伟岸身影重合。 他不自觉地停下脚步,心中涌出一种复杂无比的情感。 他甚至怀疑,眼前这少年,便是恩师转世。 秦琪似有所觉地转过身。 “三师伯?” 赵凌志回过神,淡淡一笑:“刚才走神了,咱们走吧。” 赵凌志心道:莫非,恩师将自己的元神寄附到了小乙身上? 元神是道家的说法,佛家不认为有此物存在,佛家称此为第七感末那识。 佛家所谓中阴身,被道家称为阴神。这便是末那识和阿赖耶识的集合体。 通俗来说,赵凌志认为,秦琪身上,有秦万良的残魂寄附。 他不知道秦琪是穿越来的灵魂。 他恍恍惚惚地随秦琪进了逼仄的总工办,也就是总工程师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大约只有不到二十平米,里面只有一张单人床、一张大书桌、几把椅子和一个带烟囱的铁皮小火炉,其上的白铁壶正冒着蒸汽。 小火炉边上,锅碗瓢盆被整整齐齐码放于一张小几上。 大书桌上摞着厚厚两沓图纸,桌上一个工具盒内,整整齐齐摆满各种他不认识的尺子、文具。 秦琪取来两个大号建盏,以茶刀切下两小块黑茶茶砖,拿镊子放入建盏,倒入沸水冲开。 赵凌志哑然失笑:“小乙,你倒会省事儿!” 他透过明亮的玻璃窗环目四望,只见四周尽是大片滩涂荒地,仅此地的三间砖瓦房附近,开垦出几畦菜地。 “小乙,附近如此荒芜,你们如何吃饭?” 秦琪指向屋角的大木箱。 “三师伯,那里有挂面、罐头、火锅锅底、干菜、豆制品和酱料,用汤锅一煮,方便快捷且美味。 您来得不是时候,要是晚来大半个时辰,到午时二刻我们就开煮。” 赵凌志鼻子轻轻抽动。 “小乙,你这茶不行啊!为何嗅不到茶香?” 秦琪笑道:“三师伯,此茶黝黑,其貌不扬且无香,但饮之唇舌回甘、颊齿留香、回味无穷,深合做人之道。” 赵凌志微微动容:“好小子!你对无为之道颇有研究!” “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活着,当然越简单越好,但做学问,必须保持每日精进才是。” 赵凌志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 恩师,您的遗志,便由我们来继承并将其实现吧! 赵凌志忍着高温,浅浅啜了一口黑茶,当即赞不绝口。 “果然如此!小乙,你这黑茶颇有返璞归真之妙!” 秦琪笑了笑,正色道:“三师伯,他们到了?” 赵凌志下意识地压低声音:“都到了!” 这三个字信息量极大,需要细品。 秦琪只沉默三五秒便问道:“三师伯,连家父也到了?” 赵凌志竖起大拇指:“聪明!五师弟先去了皇城司。官家正与唃厮啰密谈,所以,五师弟计划去潘府。” 秦琪大惊:“潘太君也到了?如此说来,知滑州的高老爷子也到了?” 赵凌志拜服:“小乙,你果然聪敏!” 秦琪做了个请的手势。 “三师伯,您先品品这黑茶真趣,小侄去安排一下未来五日的工作。” 赵凌志哈哈大笑:“跟你聊天真舒服!去吧!这等返璞归真之物,确实适合独品。” 小乙哥并未让赵凌志等太长时间。 他安排的工作极为简单。 那几个匠人,只需按照他设计的微型高炉图纸,建出几个微型高炉,冶几十炉生铁试验承压能力即可。 耐火砖、排气设施等,他早已反复做过试验,结合燕子的实验数据,已无需再做实验。 “三师伯,咱们是先进宫,还是先去潘府?” 第27章 龙虎齐至 风雨蓄势终 身穿文官紫袍、腰悬玉带、佩紫金鱼袋的秦二郎,立于宣德门外,痴痴地望着自己曾进出过无数次的宫门,生出恍如隔世之感。 他身旁匆匆走过一人,那人回首望了他一眼后,呆立当场。 “二郎?真是你!你…你回来了?” 那人瞬间变得激动无比,上前一把执起秦二郎的手。 “这次归京,还回不回真定?” 那人正是年近花甲的枢密使杜衍。 秦二郎笑着抽出手,躬身行礼。 “弟见过哥哥!汴京非家乡,终要离去。” 杜衍唏嘘不已。 秦二郎再次行礼:“哥哥先去忙,弟至少要留京一旬,咱们有的是机会见面。” 杜衍叹了口气,吩咐守门禁军几句后,便一步三回头离去。 秦二郎收拾情怀,迈步走进宣德门。 那二十多岁的守门禁军行了一礼:“秦少师,需不需卑职带路?” 秦二郎摇摇头:“不必,十年前,某经常出入于此。” 他再次深深凝视这并不巍峨的宫城正门一眼,便匆匆向皇城司行去。 他刚要迈进皇城司门槛,便听到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 “这位相公请留步!此处乃宫闱禁地,若无圣旨,不得进入!” 秦二郎看向说话之人,见他年方弱冠,面生得紧,便自袖中取出圣旨,双手递向那人。 那人恭恭敬敬接过圣旨,打开后脸色大变。 他将圣旨还给秦二郎,深深一揖。 “原来是秦主事当面,小人多有得罪,还望大人恕罪!” 这里的“小人”,其意相当于“小子”,“大人”则是对长辈的敬称。 所以,以晚辈自居的此人如此谦卑,反倒让秦二郎甚感不好意思。 “这位郎君快快免礼,我已非勾当皇城司公事,且郎君对我还负有监察之责,何须如此?” 人家如此谦卑,秦二郎也不好对人家太见外,只好用了对朋友的自称:我。 在大宋切忌用“吾”,这是上位者对下位者、或是某人对关系不好乃至仇人的自称。 在非正式场合,甚至某些不是很要紧的圣旨中,赵祯也会用吾这个称呼。 人家是天子,在这太后已薨的天地君亲师封建时代,他是除了老天爷之外最大的,用这个自称毫无问题。 其他人还是要慎重使用。当然,仅供穿越客们参考。 不少宋代书信或者手札中,用到“吾”的,大多都是长辈告诫晚辈、或者是极不客气的骂人之语。 “我”这个自称,在市井中最常见,“洒家”便颇为粗鄙了。 在有些身份的人中,最常见的自称是“某”或“不才”,如秦琪这样的小鲜肉,最适合的是“小生”。 那看门的皇城司官员躬身不起:“正因有大人,才能让咱们皇城司在审刑院、刑狱司、大理寺面前挺直腰板做人! 大人无论还在不在皇城司,都当得起小人如此礼敬!” 秦二郎虽已有十多年不在汴京,但汴京还流传着他的传说。 秦二郎无奈,只好拱手还礼:“我先进去了!” “大人请便!还请大人今后多来皇城司看看!” 秦二郎哑然失笑,摇摇头径自走进大门。 他甫一进院中,便见到了仪表堂堂的张茂实。 张茂实原本要出门,一见是他登时大喜,上前一把执起他的手。 “二弟!你终于到了!快随哥哥来!” 大堂中的皇城司官吏顿时一拥而上。 霎时间,原本死气沉沉的皇城司沸反盈天。 “二哥回来了!” “兄弟们,大头儿回来了!” “大当家的回来了!” “老大回来了!” 嘈杂的声音,震得秦二郎耳鼓嗡嗡作响,但他心中却感动异常。 多可爱的老战友!可惜官家另有任命,否则我决不愿挪窝。 唉!憾甚!憾甚! 秦二郎唏嘘不已。 原本御下极严的张茂实,此刻并未阻止这些人无法无天。 他笑眯眯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感慨万千。 十多年前皇城司臭名昭着,正是明察秋毫的秦二郎,让人人唾骂的皇城司,摇身一变,成了为百姓代言的青天衙门。 他理应享受此刻的拥戴和荣光! 等了足足一刻钟后,张茂实这才大喝:“散了!都去做事!可不能坏了大当家的给咱们皇城司闯出的名头!” 众人轰然应诺,生龙活虎地各自去忙。 张茂实拉起秦二郎的手,带他走进密室。 那几桩惊天大事,需要秦二郎与他交底。 “二弟且稍等,任三郎马上就到!高丽王朝的王公主已经抵京,这几件事,需要咱哥仨提前交底,官家才好做定夺!” 就在皇城司三大当家暗戳戳商议惊天之事时,赵祯也在御书房单独接见唃厮啰。 唃厮啰身材昂藏,他虽脸色黝黑,且带着高原红,但他脸上棱角分明,眸子精光湛然,气质卓尔不凡,倒也无愧于他吐蕃赞普之身份。 此刻他头戴长直乌纱幞头,身穿大宋武官紫袍,头戴幞头、腰悬锦带、佩紫金鱼,活脱脱一副大宋太尉打扮。 “臣唃厮啰,参见官家!” 这厮将宋臣之姿态做足,不愧为能屈能伸的一代枭雄。 对于曾被吐蕃各大势力将其当成汉献帝的唃厮啰而言,做此事毫无心理负担。 见过秦琪对唃厮啰评价的赵祯,对其丝毫不托大,他站起身亲自扶起唃厮啰。 “赞普莫要如此!我与你都为官家,此地又无旁人,咱们不妨畅所欲言!” 唃厮啰心中一暖。 都说大宋官家仁厚,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 他这胸襟气度,又岂是仁厚能概括? “官家,臣既尊宋敌夏,便应以宋臣自居!还请官家莫要失礼!” 他这是欲擒故纵。 赵祯俊脸一沉:“赞普若执意如此,那咱们此次见面便毫无意义!” 唃厮啰哈哈一笑:“既如此,咱们也不要如此生分,兄长弟十一岁,便称官家为弟如何?” 赵祯展颜颔首:“这样才对!哥哥不妨明言,你想要何物?” 唃厮啰笑道:“甘州、瓜州二地归吐蕃!余者归大宋!无论名义还是实质,吐蕃均为宋臣。 但商税由各州首领负责征收,扣除各州截留后,折算为骏马送往汴京,且通商限制,还需弟彻底放开!” 赵祯动容道:“仅此而已?” 唃厮啰颔首:“仅此而已,但前提当然是平定西夏,打通丝绸之路。” 赵祯沉吟不语,缓缓踱起步子。 唃厮啰也不着急,默默站在原地。 片刻后,赵祯霍然抬头:“对此次协同作战,哥哥有何建议?” 唃厮啰目光灼灼:“契丹出兵月半,我吐蕃方才兴兵!否则,不如就此作罢。 契丹国力强盛耗得起,我吐蕃一盘散沙,只能赢,输不起!” 赵祯微笑着伸出洁白修长的手。 唃厮啰哈哈大笑着,也伸出自己黝黑粗糙的大手。 “啪!啪!啪!” 三击掌后,两手紧紧相握,二人笑而不语。 决定宋、契丹、西夏三国;吐蕃、羌族、回鹘联合部落群国运的一战,就这么如儿戏一般,不到两刻钟便定下。 注意,这一战,只决定国运,而非决定国家存亡。 尽管西夏已经提前被这二人瓜分。 就在这时,阎文应的声音从御书房门外传进来。 “官家,赵真人和小乙求见!” 唃厮啰耸然动容:“老弟,哥哥此来,除了与弟当面商议协同作战外,便是要亲自见一见这位奇人!” 好家伙!让唃厮啰这位吐蕃最大酋首甘冒奇险,孤身潜入大宋的关键因素…竟然是秦琪! 赵祯通过潘太君,已大体摸清唃厮啰的来意和主要诉求点,是以他对此并不意外。 但他脸色仍然沉了下来:“哥哥,弟有言在先,小乙是弟的女婿!” 唃厮啰笑了:“当然!谁愿去青唐吃风沙?哥哥听说小乙仅用半年便让真定府今非昔比,想找他请教改变青唐城之道。” 第28章 契机初现 计划开展上 赵祯没有理会唃厮啰,兀自朗声道:“宣!” 未几,赵凌志与秦小乙一前一后,走进御书房。 二人均未看昂然而立的唃厮啰,径自向赵祯躬身行礼。 “臣等,参见官家!” 赵祯扬起袍袖:“免礼!” 他心道:小乙啊小乙,朕想见你可真难! 前天他想见秦琪却不可得。 他指向唃厮啰:“二位卿家,这位便是吐蕃赞普。” 秦琪心中一动。 这称呼不对劲儿! 委实诡异! 如今的唃厮啰,分明是大宋节度使,为何赵祯要如此介绍他?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正有些不知所措时,赵凌志给他打了个样儿。 “外臣见过吐蕃赞普!” 秦琪有样学样。 唃厮啰甚是满意。 “免礼!我也是宋臣,咱们份属同僚,不必多礼!” 秦琪好险没笑出声。 哥哥哎,您这普通话既然说不好,就别带汴京话那上扬的尾音成不?逗死我了! 你就不能学学俺?俺始终都只说真定话,从不说大宋官话汴京话。 虽然这俩方言颇有些相似之处。 赵祯问道:“小乙,你找我有事?” 秦琪懵了。 这…今天这是什么情况? 这是皇帝见赞普的高级外交场景吧? 是我走错了片场?还是一把手见一把手就是如此随心所欲? 赵凌志代秦琪答道:“官家,小乙过来,是想与吐蕃赞普商量一下农工商百业深度合作。” 赵祯看向唃厮啰:“哥哥不是正想请教振兴青唐城之道?” 唃厮啰大喜过望:“对!小乙,伯父与曹八叔交情不浅,还望你不吝赐教!” 面对这诸多反常情况,秦琪这次化身为了金田一耕助。 他大脑开始全速运转。 赵祯见秦琪默然不语,便对门外的阎文应道:“阎卿家守好门!” 尽管线索极少,但秦琪仍然很快厘清了关键点。 曹琮叔侄和孙继邺对弱西夏之策不满意,因此他们想一劳永逸! 而吐蕃是一盘散沙,不足为患。 综合以上几点,他们的目的已经呼之欲出: 那就是,效仿李唐玩羁縻之策! 至于手段…可谓简单粗暴。 挑唆、武力威胁加经济控制! 说得直白些,他们想玩的,就是米国在其境外玩的那一套。 基辛格觉得自己了不起,殊不知这都是我们神州一千五百年前玩剩下的。 于是,秦琪心中果断否决了这个方案。 还是那句话,这时代之人局限性太大!他们根本没有大神州的概念。 他们的民族观极度狭隘。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种话他们也说的出口? 大宋的格局实在太小了! 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朵花,他们都是神州大家庭不可或缺的一员。 所以,秦琪决定将吐蕃、回鹘都变成大宋的生产原料基地。 无数绵羊、长绒棉、青稞、酥油、牦牛、丰富的优质矿藏,这是宝地啊! 只要格外注意环保,限制开采,将这些原料加工为各种优质商品卖遍神州,再远销海外,财政危机?那是什么鬼? 冗官?赵祯你确定现有的官吏够用? 冗兵?军队往神州各角落一分,大宋目前的三十八万禁厢军够用? 只要国内生产总值大幅提升,所有的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而唃厮啰亲自至此,犹如天赐厚礼,改变这个世界的契机初现! 只要西北安定,秦琪便可安心攀科技树,发展军事和经济,契丹、女真乃至蒙古,便可从容布局统一。 曹琮叔侄、孙继邺不想要拧成一股绳的西北,秦琪则恰恰相反。 只有大环境稳定和谐,牧民和农户才能安居乐业。 当老百姓们都能吃饱饭的时候,谁吃饱了撑的去打生打死? 更何况牧民放牧、农户种植,同样可以发家致富奔小康。 随着经济发展,对原料的需求量只会与日俱增。 地球那么大,市场无限广,产能过剩?那是什么鬼? 注意!这是一千年以前的西历十一世纪,不是二十一世纪。 这时代的欧罗巴和小亚细亚,正处于黑暗时代,法兰西王国、神圣罗马帝国之间征战不休。 所以说,德法之间的恩怨情仇…可追溯千年之久,虽然他们同出于查理曼。 神州自西历纪元前至大宋,虽有三国、南北朝和五代十国,但趋势始终为大一统。 这就是不内斗的欧罗巴和喜内斗的神州之间的区别。 那么问题来了,谁更喜欢内斗? 哦,也对,欧罗巴六七十个国家,人家叫外斗,不叫内斗。 那谁能解释解释日不落分裂危机、意大利南北矛盾、德意志东西部割裂、西班牙各区闹独立这些情况? 言归正传,阿拉伯帝国已经日薄西山,其内部分裂愈发严重。 这是神州崛起的最佳时机,没有之一。 对李隆基之后的李唐而言,吐蕃是不可逾越的庞然大物,大食国更是蚕食了李唐西域。 安史之乱后,藩镇割据导致李唐皇室几乎成了傀儡,不但无力向外扩张,西部领土还一再被蚕食。 李唐晚期,皇室加藩镇实际控制的领土,仅比赵二朝多燕云十四州、一个太原府而已。 李唐无力给小弟回鹘汗国提供保护,这便代表其国运已衰微。 而如今,大食、吐蕃这两个庞然大物,已经老态尽显。 只要西北保持稳定,秦琪在助赵祯一统契丹女真、蒙古后,便要将吐蕃收入大宋囊中,继而一路西扩,直至抵达地中海东岸的君士坦丁。 而这,仅仅是秦琪计划的第一步。 当然,到时候他或许已是耄耋之年。 但神州从来不缺乏愚公精神。 后一代人继续秉承前辈遗志,总能在十二世纪将神圣罗马帝国纳入神州统治。 南美洲是关键因素。 成吉思汗凭借罗圈甲和组合弓,便能打到里海,秦琪认为,自己凭借超过这时代九百年的一战装备,难道还能比成吉思汗慢? 所以,一切计划的前提,是首先保证西北稳定。 而西北稳定的前提,则要看唃厮啰的能耐。 秦琪不担心唃厮啰会二五仔,除非他得了失心疯。 以秦琪的大脑转速,他脑中这跨越了一个世纪、兜遍全球的念头闪过,也不过十几秒。 在御书房内众人看来,他只是垂首沉思一阵,便霍然抬头。 “欺南陵温伯父想不想做整个西北的赞普?” 唃厮啰是藏语“佛子”的音译,相当于封号,他本名是欺南陵温。 这就好比成吉思汗之于铁木真。 房内另外三人同时一惊。 唃厮啰不愧为一代枭雄。 他对赵祯深深一揖:“官家,臣虽在吐蕃为赞普,但始终心慕大宋,以宋臣自居!” 演技,永远是英雄们的必备技能。 比如勾践,又如范雎,再如孙膑… 好吧,他们仨实则是秦小乙的三大人生导师。 秦琪毫不客气地嗤笑:“欺南陵温伯父,您不必如此做作!我大宋既然能给你西北,自然也可全部收回去!” 唃厮啰神色不变,哈哈一笑:“那是自然!何况伯父从无异心!” 秦琪暗赞:能屈能伸,好一个英雄人物!惟有此人坐镇西北,才能压住李元昊那种野心家! 于是他侃侃而谈:“伯父,五年内,大宋必将平定西夏,下一步计划,便是镇压西州回鹘,乃至喀喇汗国,一统西域! 无论回鹘汗国,还是喀喇汗国,看似为一个整体,实则为一盘散沙,只是纸老虎!” 赵祯突然生出一种错觉。 他只觉,眼前这个少年,骤然变成了一个饱经风霜苦难的智者。 赵凌志则蹙起浓眉,他已经肯定,秦琪一定已与秦万良合而为一。 唃厮啰愈发重视自己面前这个少年。 他虽从未去过西北,但似乎对西北之事知之甚详。 于是,他态度更为恭谨,居然对秦琪拱手为礼。 “某愿闻其详!还望小乙不吝赐教!” 秦琪当即还礼:“伯父莫要如此!小侄有一计,可暗中凝聚西州回鹘中向宋势力,但此计,尚需伯父大力支持!” 赵祯俊目一亮:“小乙别卖关子,快说来听听!” 秦琪向三位长辈拱拱手,不徐不疾地将他心中计划娓娓道来。 三人点头称善。 赵祯招呼三人坐定,四人围坐在赵祯的御案旁反复推敲良久。 最后,赵祯笑着拍案:“如此甚好!便依此计执行!” 唃厮啰摩挲着自己下颌,缓缓颔首。 “小乙,此计甚妙!伯父的次子磨角毡与你年龄相仿,由他来负责接头如何?” 第29章 契机初现 计划开展中 秦琪默默吐槽:老大叫瞎毡,老二叫磨毡角,老三叫董毡。你这名字取的! 莫非你祖宗松赞干布学的汉语是真定话? 真定方言,“沾”指的是“沾弦”,也就是“好”、“厉害”,与汴京话的“中”同一意思。 按照真定话分析,唃厮啰仨儿子的名字够炸天。 胤禛显然比赵祯差远了。 同样犯皇帝名字忌讳,赵祯没有改真定府的“真”,到那神奇的全是圣君的伟大朝代,居然将“真”改为了“正”。 看来,脑子转得快也不全是好事,太容易走神儿。 所以,他在吐槽后才想起来,唃厮啰这俩崽子可不是好鸟儿。 花和尚李立遵为了控制唃厮啰,将自己的妹子嫁给了后者。 瞎毡和磨毡角就是这个李氏所生,李立遵是他俩的亲舅舅。 历史上,两年后这俩崽子先是投奔李立遵,后又与唃厮啰反目成仇。 从李元昊凭借重金便能买通他们与生父反目这件事,便能看出这哥俩是何等人物。 如此既贪且蠢的哥俩,可堪大用? 唃厮啰确实不喜瞎毡,但对磨毡角还算不错。历史上再过十年,磨毡角也会混上一身大宋紫袍。 秦琪拱拱手:“伯父,不妥,兹事体大,而磨毡角又难堪大用,此事还是由伯父亲自负责比较好!” 秦琪暗道:你真该学学人家李元昊,人家不但大事亲自抓,连打仗都是亲自上。 你得摆正自己位置,你一方诸侯,凡事亲力亲为还不行?你培养儿子想干啥?谋朝篡位吗? 唃厮啰的反应不比秦琪的念头慢,他当即爽朗一笑。 “小乙言之有理!我既为宋臣,便理应负起臣子之责。” 赵祯极为满意唃厮啰的态度。 “那便这么说定了。小乙,你的计划准备何时实施?” 秦琪拱手道:“官家,等伯父他们返程时,带那人离去即可。这几日我要将这套思想学说编撰成书。” 赵祯心中一动:“小乙,儒学如今不复汉代之盛,我觉得,可以试试在大宋将其推广。你可否介绍一下你理念的出处及主旨?” 秦琪拱手正色道:“官家,孟子曰:人之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 良知人人具有,个个自足,是一种不假外求之内在力量。惟有由衷向善,方有自发善行!故,孩儿将其主旨概括为知行合一! 是以,官家,孩儿学说起源于孟子良知,有别于《大学》之格物致知,其核心思想为惟心向善、故有善行、致良知的知行合一!” 好家伙!这次他居然搬运了王守仁先生的“心学”! 这下,不止一贯仁厚的赵祯,就连淡泊超然的赵凌志、藏族同胞唃厮啰都耸然动容。 秦琪这厚颜无耻之徒决定将搬运进行到底。 他脸上露出悲天悯人之色,对三人分别拱手为礼后,昂然而立,开始了他的表演。 “孩儿曾于病榻苦思,得出一个结论:圣人之道,吾性自足,向之求理于事物者误也。 由是,孩儿借鉴自己读过的佛经,推论出四句格言: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他既已搬运了心学,那么四句教也便如水到渠成一般。 他搬运阳明先生的四句教,让御书房中的三人陷入沉思。 只是,这贼厮鸟的装逼行为仍未结束。 “孩儿心中有宏愿,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他连横渠先生的横渠四句都提前搬运了过来。 此时的横渠先生张载,还是个十四岁的孩子;明道先生程灏,刚刚三岁,其弟伊川先生程颐,尚在襁褓。 濂溪先生周敦颐,比这贼厮鸟大一岁;北宋五子中,如今惟有秦琪师兄邵雍小有名头。 如今的大宋,正青黄不接,缺乏有深度的大思想家。 是以,这时至今日仍惊天动地的四句箴言一出,御书房内三人再也无法淡定。 唃厮啰毫无形象地用力一拍大腿:“好小子!莫说西北那等粗鄙之乡,便是汴京这般繁华所在,你这学说也定能迅速传播!” 赵祯在兴奋过后,又变得无比惆怅。 可惜朕还没女儿!如何才能留住小乙?他若真跑去做四夷皇帝,可如何是好? 以他的见识、思想和胸中所学,他若当上某个蛮夷的皇帝,那蛮夷之国定会火速崛起,成为比契丹更强大的帝国。 他猛然想起一事。 对!这孩子根本不想当皇帝,他想建两院!朕以此为饵,他必不愿挪窝! 重工计划!对,只要按照他的节奏推进,他必定不会舍近求远,大宋当兴矣! 等等…我是不是可以幻想一下庙号带“祖”? 对!我若有如此旷古绝今的成就,“宋圣祖”…极有可能! 赵祯也放飞了思想。 赵凌志眼角湿润了。 恩师…恩师果然还在!他与小乙在一起! 唃厮啰已经彻底熄了自立的心思。 大宋有如此圣人,内圣外王可期! 老子还是老老实实做一方诸侯,享受圣人带来的红利吧,何必逆势而为? 再说,老子若助小乙成就不世功业,岂不是要超过祖先松赞干布的成就? 他暗暗打定了主意。 见众人被自己打动,成功完成表演的秦琪终于决定适可而止。 他的目的已达到。 禁锢思想的理学将不会再出现,取而代之的,将是鼓励世人知行合一的心学。 他再逐渐将科学和心学合一,宣扬科技兴邦,岂不是胜过欧罗巴的文艺复兴许多? 他是提倡男女平等、视各民族为一家的现代人,由他提出并践行的思想,怎么可能如理学那般偏狭保守? 何况,在他的思想体系中,心学只是指导思想,并非全部学术。 心学加科学,才是他思想体系的全部。 谁说唯心者当不成科学家? 牛顿除了是物理学家,还是神学家;“我思故我在”的笛卡尔,更是唯心主义倡导者。 他们二位,一个奠定了现代物理,一个开创了解析几何,都是现代科学的先驱者。 何况,一万个普通唯物主义者,也不如一个唯心的黑格尔深刻。 看官们别忘了,小乙哥除了笃信佛教外,对康德的浪漫主义、老庄的超然也极为推崇。 虽然他本人一再强调,自己并非老庄那般清净无为。 见时机成熟,他笑着躬身行礼:“官家,伯父,既然事情已商议妥当,孩儿这便告退。” 赵祯扬起袍袖:“小乙,已至午时,用过午饭再回家写书也不迟。还有,书成后尽快印刷!我已迫不及待想读!” 连吃五天挂面,虽有各种罐头搭配,但小乙哥也想换换口味。 于是他欣然谢恩。 由于唃厮啰身份敏感,这四人便索性在御书房用饭。 酒精炉小火锅走起。 秦琪做的固体酒精,是以乙醇、几种长碳链饱和脂肪酸搭配硝化棉、丙三醇和醋酸钙配制,易点燃、热值高且完全无烟。 其唯一的缺点是太易燃,所以要将这些块状物密封于铁盒中,置于阴凉处存放。 所以,他不敢将其送给耶律槊古。 小乙哥当然也发明了安全火柴。 对这些毫无技术含量之物,小乙哥实在提不起兴趣设计配比,他睡着了都能随手写出几十种配方。 赵祯和赵凌志,则早已习惯这些发明,又听秦琪讲过原理,已丧失了探究兴趣。 然而,他们都忽略了唃厮啰的感受。 在唃厮啰眼里,这些都是法宝。他霍然起身,躬身行礼。 第30章 契机初现 计划开展下 “官家可否将这些宝贝赐予臣?牧民们引火不易,若有这些物事,他们会便利许多。” 赵祯对此有些好奇:“哥哥,牧民用何物取暖做饭?” 秦琪笑道:“官家,青唐树木稀少,所以牧民不但用牦牛粪取暖,还用其糊墙保暖防潮。 酥油、青稞糍耙、烈酒、牦牛粪,是青唐牧民抵御严寒的必备物资。” 唃厮啰对秦琪惊为天人。 他笑着对赵祯拱拱手:“小乙果然洞悉一切!牧民主食正是以酥油捏成的青稞糍耙。” 秦琪则暗暗赞叹。 唃厮啰不愧为一代雄主!他对宋礼如此熟稔,显然在来之前曾下过苦功夫。 现代人担忧温室效应,却不知,在农耕时代,气候变暖代表着什么。 强大的吐蕃帝国之所以盛极一时,之所以有开元盛世,与西历七世纪到九世纪末的地球变暖有直接关系。 那时节,青藏高原加阿三的恒河平原,养活了无数藏民。 青藏高原养育出的高原儿女,那战斗力… 所以,全盛期的吐蕃帝国,除了与李唐打平外,可谓见谁虐谁。 连阿拉伯帝国也不敢与吐蕃正面硬刚。 然而,随着小冰河时期到来,吐蕃又被打回原形。 恶劣的环境、极低的青稞亩产,限制了吐蕃的人口。 狼图腾那作者应该多看看书,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 草原、大漠、高原的少数民族同胞生活之残酷,是他想象不到的。 那些同胞们不向中原入侵,很难活下去。 不是他们体质多好,而是因为,体质不好的都已被大自然无情淘汰。 这淘汰的过程,何其残酷! 神州有近三分之一的土地,不但不适合人类居住,连动物们都很难生存。 然而,偏偏是在这片伟大的土地,孕育出地球上最璀璨夺目的文明:中华文明。 先秦诸子百家固然贡献突出,但秦始皇也同样功不可没! 咦?等等,咱们是如何从牦牛粪说到秦始皇的? 哦,以青稞代表的粮食问题。 秦琪想到了这一关键点,便对唃厮啰拱拱手。 “欺南陵温伯父,高原气候恶劣,青稞产出又低,不如改种牧草繁育牦牛,以牦牛交易大宋种植的青稞如何?” 唃厮啰一怔:“小乙,你应该知道,牦牛除载货之外,似乎别无他用吧?” 指望牦牛老老实实套犁耕地,想多了吧! 斑马能骑? 培养牦牛耕地…不是不可以,但需从娃娃,啊呸!牦牛犊子抓起。 而且用牦牛来耕地,太暴殄天物,它们最好的归宿是餐桌。 小吃货秦琪舔了舔嘴唇:“牦牛肉香啊!将其排酸处理后,稍加冷冻,切成薄如蝉翼之肉片,挟入沸汤微微一涮。 再将肉片放入口中细品,牦牛肉汁鲜味美,嫩滑又颇有嚼头,简直是一大享受!” 唃厮啰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光听起来就觉得蛮好吃! 赵祯忍俊不禁:“小乙倒会吃!” 秦琪悠然拱手:“官家,牦牛毛可织毛料,牛骨可熬大骨汤,内脏做牛杂汤,牛皮做各种皮制品,牛角还可做挂件、手串,可谓全身都是宝! 牦牛牛肚,那也是人间美味。其与豆皮穿成串,投入胡椒粉和花椒汤底微微一涮,鲜脆可口且有种独特香味。” 赵祯觉得这天没法聊了。 再聊下去,原本鲜香无比的涮羊肉还吃得下去? 我真想尝尝牦牛肉和牦牛肚啊! 他有些羡慕地看向唃厮啰,却见其也在咽口水。 唃厮啰拱手拜服:“小乙,伯父这才知道,我们吃牦牛的姿势不对!你还有什么吃法?” 赵祯心里舒坦许多。 哦,原来你们吐蕃人也不懂该如何吃牦牛,朕心甚慰。 等等… 赵祯神色变得严肃:“小乙,你吃的牛从何而来?” 小乙哥面不改色心不跳:“官家,孩儿吃的都是死牛!” 赵祯冷冷地看着他:“当然是死牛,活牛能让你割肉?我是问你,那牛从何而来!” 《宋刑统》对私自宰牛量刑极重,小乙哥吃过的牛,足够他往返儋州五趟,吃一辈子生蚝。 谁让他爱吃牛肉呢。 小乙哥继续睁着眼睛说瞎话:“官家,有的牛是病死,有的牛是横遭惨死,有的牛是寿终正寝,总之,孩儿没杀过活牛。” 赵祯居然点点头。 “你没杀过活牛我信,任家杀了多少头,说来听听!” 秉持“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的原则,小乙哥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官家,任家从未宰过活牛,有里正为证。” 他也不全是胡说,算是七分假,三分真。 古城那一里的里正,不但姓任,而且每次他都能分到三五斤牛肉。 唃厮啰笑着打断了赵祯的追责:“小乙既然喜食牛肉,伯父便遣人送千头牦牛至真定府。” 小乙哥大喜。 有这千头牦牛,配合真定府那些兽医兼饲养员,便能慢慢扩大到万头牦牛。 温度不是问题,气候更不是问题,没有什么是小吃货解决不了的。 咱们要相信吃货为了吃而付出的心血和努力。 唃厮啰如此慷慨,向来大方的秦琪也投桃报李。 “伯父,待您返程之时,小侄送您几车肥料、一些书籍和几名匠人吧。 高原上青稞产量太低,不如改种牧草,大宋将会以青稞交换牦牛。牧民既然都为宋民,大宋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唃厮啰对此不假思索。 “便依小乙之策!小乙,如此一来,高原上数百万牧民性命全在大宋之手。” 赵祯笑道:“哥哥放心,牧民既为大宋百姓,我大宋自然要负起责任。” 唃厮啰这个投名状一交,赵祯安心不少。 秦琪心里清楚,这件事的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因为唃厮啰还可以与回鹘、喀喇汗国、甚至是大理交换粮食。 通过茶马古道,吐蕃和大理做生意极为方便。 但唃厮啰答应得如此痛快,也的确说明,他心向大宋。 这便为秦琪后续的计划开展,奠定了一个良好的信任基础。 还是那句话,这世上最难的,是如何建立信任。 只有双方有了信任基础,才能开展更加深入全面的合作。 至此,秦琪的西北计划的第一步宣告成功。 第二步…当然是写书建立完整、成体系的思想学说,此事可以一蹴而就。 因为,对心学泰州、浙中两大流派的两版《传习录》,秦琪都倒背如流。 有些看官可能不太了解心学的价值,我举例简要说明一下吧。 看官们应该都知道“明治维新”吧? 十九世纪,中江藤树将王先生的心学思想在岛国推广开来后,岛国以心学作为指导思想,以西方科学作为实务,这才带动了“明治维新”。 那群小鬼子,对于心学的“知行合一”贯彻得极为到位。 因此短短不到四十年,岛国便由任人宰割的弱国,一跃成为比“平头哥”还狠的军事强国。 那么问题来了: 心学是我们神州老祖宗的思想,那神奇伟大又全是圣君的天朝,为何没有因此变强,反而沦为病夫了呢? 我们隔壁老王,受我们祖宗的思想启发变强,反过头来打劫抢夺残害我们。 这是什么道理? 抛开厚重的东西不谈,咱们只说轻松的。 能让积贫积弱的小鬼子们在不到四十年变强的思想,放在大宋不香? 秦琪所掌握的科学以及技术体系,比不上西历十九世纪的小鬼子们? 那时的小鬼子能造出和平缔造者和榴弹炮吗? 所以,他的计划有成功案例,请看官们拭目以待。 第31章 心外无物 知行合一 结束午宴后,赵祯留唃厮啰继续探讨国事,赵凌志带着秦琪出了宫。 出宫路上,秦琪偶遇高廷赞、高廷恩二兄弟。 约定好过几日随他们兄弟登门拜访高家长辈后,秦琪便随着赵凌志匆匆走出宣德门。 在路上始终未开口的赵凌志,这时突然催促道:“小乙莫耽误时间,速回任大郎处写书!” 秦琪行礼后便策马疾驰而去。 他前脚刚走,一身盛装的耶律槊古便赶到了此处。 赵凌志做了个道家稽首礼。 “见过公主殿下!” 耶律槊古冷冷道:“赵真人为何不让小乙等我?” 赵凌志俊脸上古井无波:“殿下,此地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殿下真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你不怕被元昊知晓?” 耶律槊古有些气苦:“真人,我自进京后,不但从未与他单独见过面,而且这些天都找不到他,我有许多话想和他说!” 赵凌志微微颔首:“再过四日,趁省试放榜喧闹之时你们一定有机会,这几日始终多有不便。” 他侧身让开:“公主请进吧!官家已等候多时!” 耶律槊古神色凄然地叹了口气:“为国奔波,委实太累,且不得自由,我想与爱郎相会都不可得。” 赵凌志语气转柔:“殿下,正所谓好事多磨,何况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 而这些事,殿下是不二人选。现在吃些苦头,以后殿下的日子才会更甜蜜,小乙决不会忘记殿下的付出和牺牲。” 耶律槊古若有所思:“赵真人曾为我们卜筮过?” 赵凌志微微一笑:“未曾!贫道无需卜筮,更愿意相信小乙的为人!恭喜公主喜得佳婿!” 说完他转身径自离去,不再理会耶律槊古。 他喃喃道:“心外无物?正值仲春百花盛开,可若我不观百花,百花便与我同寂吗? 这是无名,万物之始,有名,万物之母,还是万法唯心造?” 赵凌志开始思考何为“此心具足,不假外求”。 不提暗戳戳搞事情的赵祯等人,咱们继续看小乙哥。 秦琪匆匆返回任大郎府中后,便扎进书房闷头写书。 秦琪明白,心学思想太深刻,即便如赵凌志这等道家高人,短时间内也不一定能领悟其精髓。 嗯,他想的完全正确,赵凌志已经碎碎念了一路。 所以,他由浅入深,仿照泰州学派的“亲民”思想,将王守仁先生的心学由浅至深娓娓阐述出来。 同时,他仿照王艮先生的方法,将儒学理论简易化、通俗化。 这项工作他极其擅长。 他已经将给匠人们的图纸简化为简笔画。 何况,他前世可是受过神州九年义务教育之人,又有两个上小学的儿子。 对启蒙教育该如何做,他深有心得。 所以,将圣人之道化繁为简,变为“百姓日用”之道,对他而言不要太简单。 此外,秦琪还果断抛弃了泰州学派中“无君无父”、“打坐悟禅”等无用之物。 墨家在封建王朝绝对不会有市场。 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言一出,墨家当时便无人再学。 所以说,步子不能迈太大,毕竟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心学思想可以慢慢完善,目前只要破坏理学形成的土壤便达到了秦琪目的。 傻子都能看出来,“存天理,灭人欲”与叩问自心的“本自具足,不假外求”谁更深刻、谁更高明。 搞定了指导思想后,剩下的工作便是填充实务。 这对秦琪而言更简单。 既然受众是没有接受过教育的平民,那么秦琪只需将农林牧渔、小吃制作、手工业等劳动技能填充进去即可。 心学泰州学派的显着特征,便是他们真正做到“知行合一”,与老百姓一起参与劳作。 这也是秦琪选择泰州学派的重要原因。 言传身教,在西北效果才最好。 其实在这个年代,无论西北还是东北,最迫切需要解决的便是温饱问题。 从着名气象学家竺可桢先生的钜着《中国气象史》可得知,唐末、五代、北宋至仁宗是第三次小冰河期。 第四次是自西历1400年至神奇天朝。 神奇天朝之所以未受小冰河期影响,绝不是因为那个被吹上天的大麻子,而是因为土豆、南瓜、红薯和玉米。 那时的神奇天朝,南瓜和土豆的进口量逐年递增。 所谓盛世,更应该被称为“土豆盛世”。 瓜菜顶半年这一说法,就是自那时流传下来的。 所以,全世界都应该感谢印加人。 是他们煞费苦心,将富含龙葵碱毒素的野生毒土豆毒性消除,将其培育成: 几百年来至少养活了五百亿生命的无价之宝。 那些可恶的强盗们,为了找到他们心目中的宝藏,竟然将印加人灭族!他们的恶行令人发指! 殊不知,被他们弃之如敝履的土豆,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只要老百姓家里挖好地窖并保持密封干燥环境,土豆可以存放半年甚至近一年之久,完全可以替代低产的小麦。 在俄罗斯等高纬度国家,土豆就是老百姓的主粮。 是以,在暂时没有土豆的情况下,秦琪要做的,就是将跨时代的农耕科技传播给西北各个民族。 民以食为天。 只有解决最基本的温饱问题,才能谈其他。 当西北诸蕃部牧民都能吃饱饭时,谁还会吃饱了撑的打生打死? 他们跟婆娘努力生娃不香吗? 他们跟其他牧民聊天扯犊子不香吗? 秦琪在反复推敲后,最终确定,自己的计划可行性极高。 唃厮啰不但没有反对,反而陷入沉思,这便是明证。 而唃厮啰之所以陷入沉思,恐怕是担心自己的重要性降低,失去重要的政治筹码。 确定计划可行性后,小乙哥不再犹豫,埋首书写1.0版本的心学和农工学。 通过叩问自心,来立志、勤学、改过、向善,初步达到知行合一,这就是最初级、最浅显的心学。 这种心学的受众,是未受过教育的普罗大众。 这个时代,教育资源实在太匮乏,秦琪通过宣扬推广心学,顺便还能解决启蒙教育问题。 经费从何而来? 很简单,找赵祯要。 秦琪已经想到了经费的出口和归口。 就在他埋首创作初级版心学时,秦二郎悄悄潜入了潘府。 此时的潘府秘密会客厅中,同样济济一堂。 除边州那些军方大佬外,此地还有高继勋、高处俊、石元孙、王承仅…这些勋贵们,以及国舅爷李用和和老驸马王贻永。 也就是杜衍脱不开身,否则构成大宋军队的三部分,都将有人在场。 他们此刻,正在潘太君主持下进行秘议。 议题当然是如何协同作战,作战目标为何。 秦二郎来之前,他们并未正式讨论,秦二郎一进来,众人立即进入议题。 秦二郎来不及与长辈、故友们见礼,当先发言。 “此次协同作战,除动用禁军之外,还需动员诸边州弓箭社!”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最年长的高继勋摇头:“二郎,大宋已严令禁设弓箭社,如此一来,岂非打朝廷的脸?” 秦二郎笑着拱手:“高大哥,咱们可将弓箭社收编。” 众人哗然。 秦二郎笑道:“弓箭社之中,尽皆大宋热血好儿郎。他们若得知大宋欲平定西夏,定愿舍身报国。” 从任三郎、他手下真定府弓箭社一众高手的所作所为来看,实情确实如此。 然而,问题来了。 高继勋捋着雪白的长须:“二郎,咱们该如何用这些热血儿郎?” 秦二郎正色道:“由他们负责切断、破坏西夏补给线,以便大宋北路大军顺利控制横山。若大宋控制横山,兴庆府将无险可守!” 兴庆府位于横山西北,二者之间以平原为主。 横山之于西夏兴庆府,犹如燕山之于契丹中京府。 因此,秦二郎此言一出,再次引发一场风暴。 第32章 计议初定 势在必行 燕山对契丹有无可比拟的屏障作用,因此,契丹绝无可能将燕云十六州还给北宋。 更何况,唐末、五代时,刘仁恭充分利用燕山之险死守不出,曾让契丹人吃尽苦头。 即便在没有导弹进行精准打击的热兵器时代,地利仍是让进攻方吃尽苦头的巨大阻碍,遑论一千年以前的冷兵器时代。 着名的孟良崮战役,便是典型例子。 敌军虽有飞机,又有装备精良的装甲军队,但装备落后的我军,在粟大将军指挥下,充分利用地利,依然歼灭了敌军三万余人,完成一次大捷。 综上所述,大宋惟有夺取横山,才能占据主动权。 而前文提过,为了争夺横山,历史上的北宋与西夏打了八十年。 当然,历史上的北宋,可没有如今这许多助力。 因为自赵三朝起,北宋的外交策略就没有高明过。 赵三不应该对契丹动武,而应收编归义军曹家、定难军李家,将西域诸地纳入治下。 当大宋掌握丝绸之路,又有海贸供血之后,再图谋燕云不迟。 当时赵三有曹彬、潘美、李继隆、葛霸、高琼、高继勋等良将,又有赵二留下的精兵悍卒,收复河西走廊不难。 在赵恒朝,北宋仍有机会。 李继迁死后,曹玮再三上疏,请求赵恒趁机灭掉李氏政权。 偏偏那时赵恒刚被澶渊之战吓破了胆,加之李德明又会装孙子,如此天赐良机,再次被北宋浪费。 万幸的是,经过秦琪谋划、高人润色、众人合力执行,如今的北宋又营造出对自己极为有利的形势。 秦二郎侃侃而谈,将目前的局势简略介绍了一番。 在座之人中,就数他年龄最小、资历最浅,然而神奇的是,众人却都愿意听他分析。 在这一点上,他与秦琪不愧为父子俩。 众人只当秦二郎的情报来自于皇城司,殊不知他其实也是主要策划者之一。 秦二郎讲述完毕,众人展开讨论。 在座之人,除潘太君一身国公夫人的盛装外,皆为紫袍,蔚为壮观。 关于这场秘议的详情,后文会提到,这里暂不赘述。 总之,与会者,没有打酱油的路人,就连目前担任闲职的几个勋贵,都被秦二郎安排了重要任务。 咱们再看向任二郎那黑厮。 他如今也在潘府。 潘楼老掌柜父女,正与他商议潘楼参与任仁济庆典之事。 任二郎早已不是去年那个没文化的粗鄙商贾,他已升级为略显粗鄙的大商贾。 对于他本人而言,这已是极了不起的进步。 要知道,许多键盘侠还停留在小学生阶段无法升级,任二郎至少已有初中生水准。 他颇为儒雅地向老掌柜行了一礼。 “丈人,潘楼应增加一些诸葛孔明、周公瑾的戏码,以吸引文人雅士前来听戏。” 一身长衫、头戴幞头的老掌柜缓缓摇头:“不妥,朝廷既然将要用兵,咱们还是应该增加英雄戏。” 妩媚诱人的潘娘子嫣然一笑:“爹,这也简单,从第一折演下去便是了。” 老掌柜笑着颔首:“好主意!但英雄戏可以多演几遍。” 任二郎自绯袍袍袖中取出《三国》排期表,将潘楼的演出曲目依照剧本逐一填了进去。 排定曲目后,等大宋的万千观众追剧即可。 历史上《三国志平话》并非三国故事的最初版本,最初版本是由汴京瓦舍“说三分”故事整理成的《三分事略》。 《三分事略》成书于元代刚建立十年左右。 注意,直至忽必烈攻陷襄阳之前,其国号都是蒙古汗国。 所以,在北宋赵祯朝,根本不可能出现成体系的三国故事。 而罗贯中先生的《三国演义》,可是现象级的钜着! 所以,很快将会有一大群人互相询问:其作者是谁? 老掌柜突然叹了口气:“二郎,小女之事,你家中同意了?” 任二郎收起排期表,躬身道:“丈人,小婿已问过家父大人,家父大人不但已同意,且强调我们子女同样为嫡出子女。” 老掌柜满意颔首:“任大兄高义!不枉老拙与他相交半生。” 秦小乙并不知情,任家与潘家,实则为通家之好,可谓知根知底。 所以,若非秦小乙,老掌柜根本看不上粗鄙的任二郎。 任二郎看了看窗外天色,叹道:“小婿要告辞了。” 老掌柜知道,任二郎不放心他那临盆的小妾,于是点点头:“去吧!二郎,若是儿郎…” 任二郎叹了口气:“家父曾有交待:若是儿郎,等出了月子,小婿便送他们娘俩回老宅,任家家大业大,即便是庶子,也能分到不少产业; 若是娘子,她们娘俩便留在汴京,省得回家受气。等她长大成人,小婿为她寻一佳婿便是。” 这倒蛮符合任二郎的性格。 赵祯虽不喜他长相,却对他倍感亲切。 本质上,他们都是极重情义之人。 刘娥那般对待李宸妃,又对赵祯强势无比,赵祯却仍视刘娥为母。 只因刘娥保护他长大成人。 事实也的确如此,若非刘娥强势霸道,赵祯真不一定能活下来。 赵祯的几个亲儿子,真的只是自然夭折? 反正秦琪绝对不相信。 若没有任家横插一脚,赵允让的势力将会有多大? 庆历宫变,真如《宋史》和《长编》中记载的那么简单? 曹皇后和张茂则,赵允让和赵宗实,都扮演了什么角色? 为何夏竦这个老银币力劝赵祯不要张扬?丁度这个方正之士一再力谏后,赵祯最终仍然压下此事? 十年后,赵祯为何脱口而出:“曹皇后和张茂则欲行不轨?” 答案呼之欲出! 一切的一切,都指向曹皇后和高滔滔! 综上所述,看官们还认为,赵宗实和高滔滔是好人吗? 看官们对赵允让隐藏的势力,是不是也发现了冰山一角? 史书的寥寥数笔,背后都隐藏着无数个权谋诡计。 神州如此,欧罗巴亦如此,甚至以绳结记事的印加帝国,也同样如此。 社会一点都不单纯,复杂的也绝不仅仅是人。 马和狗表示:我们也很复杂。 逸马杀犬于道,字外的内容是什么? 仅仅这六个字,背后便隐藏着一桩趣事。 一念及此,秦小乙搁下笔。 他喃喃道:“汴京人情真寡淡!父子不得相见!夫妇不得同眠!” 他这牢骚虽发得有些不讲道理,倒也是实情。 他在真定府…的确可以为所欲为。 当然,前提是燕子不化身为碳化一切的浓硫酸。 呃…还有…孙幼娘不肆无忌惮地开大。 好吧,再加上一点:马太公不痛心疾首。 只要小乙哥能搞定这三者,他就可以为所欲为。 欺男霸女…这事儿他做不出来; 吃霸王餐…我这说书人想不出有什么美味能让他吃霸王餐; 当然,若有辣椒、花生、土豆做的一系列美食,他或许会吃霸王餐。 可惜,没有! 欺行霸市…真定府大小商贾都要仰任仁济鼻息,是他们的忠实商户… 他欺负自己人有意思? 流连于酒楼… 那些小姐姐,是比燕子漂亮,还是比他的小乖乖身材好?遑论,还有个盛世美颜大明星的模仿达人。 这时代的歌舞…小乙哥可稀罕? 所以,他实际上向往的不是为所欲为,而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简而言之,是他可以随心所欲地攀科技树,同时尽情享受不可辜负的亲情、美食和华丽丽的爱。 当然,还有马太公的谆谆教诲、燕子的强酸、老娘无拘无束的大招、一大票人狂热崇拜。 于是,小乙哥拍了下脑门。 “我是不是傻?真定府书院,不正是推行心学的最佳地点嘛!” 第33章 道阻且长 诗和远方 不管敬不敬酒,飞光都在无拘无束地走,从不以人的意志为轴。 所以,到酉时末,暮色便再一次降临汴京城。 潘府中议事的众人,皆被赵祯传至宫中赐宴。 任大郎和任二郎各奔东西,这个“东西”,就是字面意思,指的是汴京东西城外。 受赵元俨连累的赵绮颖终于华丽登场。 只见她犹如海棠盛开的娇靥上,满是对某无良作者的愤懑、以及对自己可怜遭遇的自怜自伤。 唉!真是我见犹怜! 嗯…都怪赵元俨!他不懂什么叫骂人不揭短。 任大郎赔着笑脸:“郡主殿下莫怪小乙无情,你们如今的情况,确实不适合见面。” 他们二人,如今正处于一处三亩见方的高墙院落中。 这处院落正中,有大约三畦菜地,其余空地则几乎全被大小屋舍占据,仅留出过道及屋舍间必要的间距。 当然,此时这些屋舍只搭建了主体,还远未竣工。 任大郎效率果然惊人。 短短五日,他居然便盖好了秦小乙实验室的主体。 那么问题来了,赵绮颖为何会出现于此地? 赵绮颖环顾暮色笼罩下的院落,幽幽一叹:“人家送他的礼物,希望他能喜欢。” 能在短短五日内,便将这占地三亩的院子盖起主体,任大郎确实需要动员帮派之力。 任大郎在暮色中展开平面布置图,仔细比照后才发现,赵绮颖根本没有按图施工。 或者准确来说,她施工的尺寸与图纸完全不符。 她在秦琪的图纸基础之上,将整个项目都扩大了一倍。 由于担心工期长耽误时间,所以秦琪设计的实验室,仅占地一亩半。 若他得知,这占地三亩的实验室一旬内便可竣工,一定会惊骇万分。 这需要动用多少人力物力? 最关键的是,值此东西二市急需大量泥瓦匠、木匠之时,从哪里找到如此多匠人? 这都是赵绮颖对秦琪的爱。 任大郎忍不住感慨:“郡主为了小乙,竟然如此煞费苦心?” 赵绮颖凄然一笑:“那又如何?他都不愿看人家一眼!” 任大郎叹道:“郡主多心了!小乙自进京以来,连某这丈人都见不到他,遑论其他人?” 他有心来一句:你这算什么?那契丹公主比你可苦多了! 于是他补充道:“郡主有所不知,前两日官家想念小乙,想见他一面都不可得。” 赵绮颖芳心登时平衡许多:“真的吗?” 任大郎笑着颔首:“那时小乙宿于东城外,忙着建高炉基础,某每日遣人给他送些吃食、日用之物。” 赵绮颖紧张无比:“任大叔,小乙他晚上独居城外?” 任大郎摇头:“当然不是。” 赵绮颖更加紧张。 所幸任大郎没有说话大喘气:“为避免浪费时间,几个匠人在附近搭建了几间小屋,吃饭时,他们还能一起探讨一下问题。” 赵绮颖紧张顿消,噗嗤一笑:“不成想,小乙哥竟也如此侠义豪爽。他真与匠人们同吃同住?” 任大郎颔首:“早在去年,任仁济第一个作坊搭建之时起,小乙便一直与匠人们打成一片。郡主,你们俩不愧为夫妻!” 赵绮颖展颜一笑:“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任大郎看了看天色:“郡主今晚回不回城?” 赵绮颖摇摇头:“不回,稍后我还要和几位帮主讨论赶工之事。” 任大郎提醒她:“郡主莫要忘记庆典之事。” 赵绮颖轻点螓首,走出尚未安装大门的门洞,在几位高手护送下离去。 任大郎叹了口气:“都是苦命之人!可怜可叹!” 或许是受秦琪影响,他这唯利是图的商贾,居然也变得感性起来。 日子,便在赵祯和紫袍军议、秦琪写书、赵绮颖为爱郎建实验室、其余人各自忙碌中飞逝。 秦琪之所以能从心学中抽身,还要多亏了薛奎。 这暴脾气的倔老头儿,带着一众晚辈,备着几车厚礼,大张旗鼓地来到任大郎位于内城的府门前。 他在给秦琪站台。 因为在吃过七八天药后,他的哮喘已大有好转。 王缺德,啊呸!王惟德药丸。 当大门外传来喧嚣之声时,秦琪正在将“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与“知行合一”有机结合。 喧闹声打断了他的思路。他苦恼地放下笔,跑到了前院。 于是,他见到了红光满脸的薛奎,以及他身后一个身材颀长的绿袍青年文官。 秦琪向薛奎行礼后,薛奎便笑着对秦琪拱拱手。 “小乙,那些庸人之言,不要放在心上。老夫的痼疾已然大好,这便是明证!” 秦琪无语。 哦,您老劝我不要挂怀,您自己却耿耿于怀?否则您何必如此招摇? 这算不算双标? 薛奎站在任大郎府门,特意抬高嗓门,将秦琪与王惟德的赌局,对大宋吃瓜人们简略说了一遍。 以他在汴京、乃至大宋的人脉和声望,再加上护犊子的赵祯,王惟德很难再有翻身希望。 但以秦琪的性格,王惟德尚有一线生机。 秦琪不愿将事情做绝,于是他笑着将双标的倔老头儿、以及他的晚辈团请进了府。 他还不忘向围满府门的吃瓜人作揖。 “小生医术平平,都是老大人抬爱。” 薛奎吩咐自己族中过继来的二十多岁的儿子薛仲儒、一干忠仆等留在前厅饮茶。 秦琪也赶忙交待老家人为贵客奉茶。 薛奎这才带着那青年文士,随秦琪进了书房。 老头儿毫不客气地坐到秦琪的书桌前,打开他的《阳明心学》便旁若无人地读了起来。 秦琪只好对那相貌堂堂的青年文士拱拱手。 “小生真定秦琪,敢问哥哥高姓大名?” 那颀长俊雅文士笑着还礼:“小乙你好,在下吉州欧阳修,久仰小乙大名!” 果然! 小乙哥激动了,欧阳修可是他的偶像之一! 于是乎,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薛奎安安静静地品读心学,欧阳修则与秦琪低声探讨先秦《国语》、《三传》。 欧阳修自不必说,他在历史上修过《新唐书》、《新五代史》,乃是修史大家。 他对《国语》、《三传》这些史家散文研究颇深。 恰好,秦琪也喜欢读史书、古文。 他心中一动:“欧阳哥哥既然如此通晓史书,你可愿助陈老先生,编一部自西周穆王至五代十国之通史,已资官家治国之用?” 欧阳修耸然动容:“小乙,你竟有如此宏愿?只是…如此丰功伟绩,为兄才疏学浅,深恐难以胜任!” 他话虽如此,但眼中难掩热切渴望之色。 对于一位热爱文学、崇尚古文的学者而言,委实难以抗拒,修如此一部史家钜着的诱惑。 历史上,这部钜着由司马牛,啊呸!司马温公牵头主导,仅由三位史家大咖刘恕、范祖禹、刘攽协助,历时十九年完成。 这三位先生,不但领着高薪清贫一生,而且都先后被新党迫害… 他们为何清贫?答案很简单:因为买书。 倡导庆历新政的诸多良臣,无一例外,全都反对王安石变法。 是他们保守?是他们迂腐?还是他们变成了他们曾经痛恨的大魔王? 当然不是。 富弼、欧阳修这些人,若放到现代,绝对算得上道德楷模。 他们绝无可能变成他们痛恨之人。 真正原因是,他们都看出青苗法对百姓的戕害、王安石任用之人的恶劣品性将会搅起何等风波。 富弼临终前,还将变法中的弊端交给范祖禹,让其代为上谏,然并卵。 范祖禹徒然遭受了奸贼们的打击报复,却并未改变赵顼的变法决心。 于是乎,本来还有救的大宋,便如此被吕惠卿、章惇等奸党,党争到病入膏肓。 《宋史?奸臣传》了解一下。 综上所述,小乙哥在听到欧阳修自谦之词后笑了。 “欧阳哥哥莫要谦虚,如今大宋人才济济。 以寇老相公贤婿王太师、陈老相公幼弟陈先生为主导,再有哥哥这等高人协助,此书必定名垂千古! 须知人生不止眼前之苟且,尚有诗和远方的田野!” 第34章 资治通鉴 立德立言 欧阳修与他的几位学生一样,都是豁达洒脱之人。 因此,他在听到小乙哥搬运自高先生的名言后,忍不住再次动容。 “小乙,不成想你也是如此洒脱豁达之人!为兄佩服!” 秦琪笑着拱拱手:“哥哥莫要抬举小弟,哥哥不妨明言,修此鸿篇巨着有何困难?” 欧阳修微微沉吟后,正色道:“小乙,史料搜集不易,同为记载春秋之事,《国语》、《三传》、《尚书》却多有冲突。 而战国之事,《史记》、《战国策》记载也不尽相同,何况《韩非子》、《孟子》等诸子之说,又与前两者有所冲突。 何况《史记》如今有所散佚。此其一也! 其二:自西周至本朝,凡一千六百年!编纂此钜着之繁冗,可想而知! 大宋虽人才济济,然则这些高士们都要忙于政务,仅靠王太师、盛学士、陈学士、章学士等内相,兄恐人力严重不足。 三则:此书以何为名?以何为纲?又以何为目?其重心为何?体裁为何?以叙史为主,还是以论政为主?” 大行家啊! 秦琪疯狂给欧阳修点赞。欧阳修提的这些问题,都极为高明。 秦琪恭恭敬敬躬身作揖。 “哥哥,此书乃自西周穆王至五代十国的编年体通史,资官家治国理政作为借鉴,故名《资治通鉴》。 此书以纪年为纲,以事迹为目,主要论述政、军、民族、经济及文化,人物次之。其主旨为叙国家兴衰,着生民休戚。 弟在引人警醒之事后,欲引入如太史公之言般着作者评述之语,以提醒官家注意这些事件之成败得失。” 在《资治通鉴》原书之中,“臣光曰”绝对是一大亮点。 这是司马温公给赵顼划重点的部分,蕴含着古人的智慧。 《资治通鉴》的代表意义是什么? 司马温公是借总结历朝历代的经验劝谏赵顼: 积弊甚深的社会,如果要采用激进式的社会变革,往往容易使社会矛盾激化,造成社会动荡不安。 此外,司马光将权谋之术去除不少,意在劝诫赵顼及后来的皇帝: 要推行治国之道,并善于营造有利之势,但唯独不要重视权谋之术! 此书一成,不但立即成为皇家教材,而且司马温公也与其祖宗太史公,被并称为“史家两司马”。 司马温公提前洞察到了黄宗羲定律,只是他的理论并未成型。 作为宋代六大家其余五位老师的欧阳修,登时便反应过来,修着这部钜着意味着什么。 他激动到浑身颤抖。 薛奎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小乙,嘉谟要修的史书,便是这《资治通鉴》?他若真能编成,老夫定给他评上文毅之谥! 永叔,此乃千载难逢之良机,老夫这便进宫面圣,开启此文坛盛事!” 他又看向秦琪:“小乙,你心中可还有合适人选?罢了,你先将名单写出,稍后交给老夫,老夫先去面圣。” 小乙哥听懂了。 陈尧咨一定是趁着自己病重,将夙愿告诉了负责评谥号的薛奎。 而由于他一向不以有文化见长,所以薛奎并未将其所说编着史书之事放在心上。 时至今日,薛奎才清楚,陈尧咨要编着的是一部怎样的钜着,以及,这钜着背后蕴含的是何等意义。 老头儿心头火热,打算以谥号为条件,蹭一蹭陈尧咨的热度。 他原以为自己活不久,早已熄了再有一番作为的心思。 如今随着他身体渐渐好转,他有心在学术方面留下一些功绩,至少,还能在临终前帮女婿一把。 他一把拽住女婿欧阳修,不由分说向外走。 小乙哥啼笑皆非:“老大人不用如此着急吧?” 薛奎头也不回,急声道:“老夫不急不行,嘉谟那厮已将此事告知多人,老夫若晚去一步,必当追悔莫及!” 他是当局者迷,其他人听过陈尧咨的话,一定也会如前几日的他一般,对其不以为然。 小乙哥无奈,只好将薛奎等一行人送出大门外。 薛奎郑重其事地将几车厚礼的礼单交给秦琪,态度极为坚决。 小乙哥推辞不得,只好照单全收,顺便又给这倔老头儿开了一剂新药。 薛奎的哮喘之所以发作,还是因为小乙哥这个搬运者。 所以,秦琪收礼收得颇不好意思。 然而,等他返回书房,坐回桌前正要继续写书时,他心中的愧疚和亏欠一扫而空。 “老贼厮!简直无耻!气煞我也!” 薛奎一脸心虚地拽着女婿小跑出老远,眼见宣德门便在前方不远处,这才松了口气。 欧阳修有些疑惑。 “丈人为何如此匆忙?” 薛奎吐出一口浊气:“不急不行啊!永叔,你先别问原因,且随老夫去面圣!” 事有不巧,赵祯正在御花园与唃厮啰、耶律槊古、众紫袍秘议军策。 为此,秦二郎这几日一直住在孙府未露面。 全盘计划,实则已初步商议完毕;甚至关于如何收编弓箭社,赵祯与几位肱股也已商量出大概。 今日他们要商议的,是吐蕃回鹘联军、大宋北路、大宋东路、契丹铁骑之间的配合问题。 耶律槊古始终见不到爱郎,怀着满腔怨气,议事顺利与否可想而知。 总之,耶律槊古对唃厮啰在契丹铁骑出兵月半后再兴兵,极不满意。 她始终咬定,这是吐蕃和大宋联合欺负契丹。 情商比小乙哥还要略高一筹的赵祯,秒懂耶律槊古的意思。 人家不远万里赶来汴京,真的只为商谈国事吗? 近一旬见不到奸夫…啊呸!情人,也难怪她不愿配合。 于是赵祯站起身笑道:“今日先到此为止。耶律公主早些回去休息,下午朕为公主安排一个随从,陪公主游玩一番如何?” 耶律槊古大喜,心中疯狂吐槽。 你们早干嘛去了!人家千里迢迢赶来汴京,就是来谈国事? 赵祯你心眼儿可真小!你就这么点儿格局?你怎么当上的南朝皇帝? 小乙哥陪人家睡睡觉、敞开胸襟谈谈心怎么了? 你如今又没有女儿! 人家任大郎都没说什么,你老这么挡着我们是闹啥哩? 嗯…她最后这个上扬音,颇得汴京话之精髓。 唃厮啰混在孙继邺、秦二郎等边州紫袍中间,径自向曹府走去。 东西二府相公则回各自衙署公廨办公,耶律槊古则在嫣然陪同、狄青护卫下返回契丹使节住处。 赵祯意犹未尽地看了眼御花园中的百花,正要移驾回御书房,便听到薛奎觐见。 此时未到午时,阳光不强,加之御花园内百花盛开,赵祯便索性在御花园接见了薛奎和欧阳修。 翁婿二人行过礼后,薛奎自袖中掏出厚厚一沓书稿。 “官家,这是臣自小乙处取来的《阳明心学》手稿。” 难怪小乙哥会骂人… 赵祯有些生气:“小乙已写好书稿?为何不给朕送来?” 薛奎有些懵。 “这是官家交待小乙写的?” 赵祯挥了挥袍袖:“非也,这是小乙自己创出的儒家思想。” 他将三日前秦琪归纳的心学精髓,对薛奎和欧阳修阐述了一遍。 这两人何等文化,何等学识,当即听得瞠目结舌。 薛奎和欧阳修对视一眼,均看出对方眼中的骇然。 “官家,小乙竟有如此思想?《左传》云: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小乙这四句,颇得三立之效!” 赵祯伸出手:“薛卿家,朕先看看小乙的手稿。” 赵祯接过薛奎呈上的手稿,迫不及待地翻了起来。 他径直翻到最后一页,顿时哑然失笑。 “薛卿家,你这份手稿…怕是不告而取吧?” 第35章 盛事开启 陪游小乙上 薛奎呵呵一笑,面不改色心不跳。 “臣发现此等瑰宝,难道不该第一时间呈给官家?” 他这句话毫无问题。 薛奎当小偷当然不对,但他将偷来的东西献给皇帝… 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封建社会,这叫忠君爱国。 没有比这更正确的普世价值。 赵祯笑了:“卿家忠君爱国,朕心甚慰!” 他这才看仔细薛奎的脸色,顿时啧啧称奇。 “几日不见,卿家气色竟已明显好转!” 欧阳修代岳父作答。 “官家,这都是小乙之功。” 赵祯心情变得更佳。 但当他看到“立志”、“笃学”与诸葛亮的“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的结合,只写了一个开头… 他又有些哭笑不得。 “卿家,小乙这稿子尚未写完,稍后还是给他送回去吧。对了,卿家找朕还有何事?” 薛奎当即躬身:“官家可听说,嘉谟病已大好?” 赵祯笑着颔首:“国舅曾对朕说过,此也是小乙妙手回春之功!” 薛奎笑得格外开心,老脸上的褶子如菊花般绽放。 “官家有所不知,嘉谟终于幡然悔悟,他病重之时,曾对小乙说过,此生得文毅谥号足矣。” 赵祯耸然动容:“陈老卿家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文毅二字…有些难吧?” 薛奎笑得更开心:“难如登天!但小乙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在一纪之内,主编一部通史,资官家治国之用,或许可得此美谥。” 这就叫语言的技巧,这糟老头子坏得很。 他女婿欧阳修听明白了,当即献上助攻。 “官家,此史书体量庞大,搜集史料甚是繁冗,陈老先生独力主编,恐力有未逮。 臣以为,官家可委派一二老成之学士,协助陈老先生修史。” 薛奎对女婿非常满意。 赵祯也听懂了。 你们翁婿一唱一和,合着是都想参与此事? 等等…我还是没听明白。 于是他不耻下问:“薛卿家,这部史书若修成,其在文坛地位如何?” 薛奎收起笑容,正色拱手:“官家,此书若成,堪比太史公之《史记》,甚或将成为皇家必读之书!” 赵祯再次动容。 他又想起一事:“薛卿家认为,若我可助此史书成书,又可推广新儒学,再平定西夏,收复燕云,庙号是否可为“圣宗”?” 他用的是“我”,可见他对薛奎的尊敬。 这也是薛奎本职工作。 薛奎拱手肃立:“官家若真有此功绩,臣窃以为,官家当之无愧!只是,官家如今春秋鼎盛,不可妄议此不祥之事!” 庙号是供皇帝后人祭拜用的牌位名称…这玩意当然不吉利。 赵祯今年二十五虚岁,大宋又不是皇帝短命的西夏,所以赵祯还远未到考虑自己死后庙号的时候。 但也由此可见,赵祯已不是历史上那个躺平的赵祯,他急于想开创出一番盛世气象。 而且,如今唃厮啰也知道了秦琪之能,他要严防唃厮啰挖墙脚,就必须发奋图强。 见识过山炮之威的赵祯,只想尽可能将秦琪的价值压榨出来。 没有秦琪,谁来实现他庙号“圣祖”的野心? “祖”这个字,他虽不敢对别人讲,但他相信,只要有秦琪在,他想实现这个野心就不会太难。 听到薛奎的回答,他心中已有数。 我赵祯若将大宋疆域扩张到李唐李治时的巅峰期,再将民生、教化做好,想必… 不,是一定可以! 所以…罢了,便宜那耶律娘子吧! 于是他看向欧阳修:“欧阳卿家,你带上手稿,将小乙带到这里。我要问问小乙,他这本史书到底打算如何修。” 欧阳修躬身道:“官家,这本史书,小乙已想好名字。” 赵祯想起秦琪起的那些名字,尤其“山炮”这个土到掉渣之名,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他不会起《中原通史》、《中土千年》之类的俗名吧?白瞎了如此鸿篇巨着!这简直是暴殄天物! 他果断道:“此书由朕赐名,不许小乙起名字!” 薛奎讶然:“官家,臣倒是觉得小乙起的名字不错。” 赵祯难以置信地看向薛奎。 他心道:薛卿家,你变了!你被小乙带坏了!就他那起名字的水平… 你怎能堕落到和他一个水准? 欧阳修躬身道:“官家,小乙起名《资治通鉴》。” 正痛心疾首的赵祯一怔。 这…不对啊! 这名字甚是高明,小乙起名字的水平何时这么高了?他是从哪儿抄的吧? 他看向薛奎:“薛卿家,这名字当真是小乙起的?” 薛奎重重颔首:“官家,千真万确!” 赵祯松了口气:“此名甚好,朕亲自题名!不许小乙再改名!” 对秦琪的起名能力,他是真怕了。 欧阳修赶到任大郎府门时,小乙哥已经放弃写心学教材。 他正在编制《资治通鉴》的大纲。 《周纪》他不打算增加篇幅,《秦纪》他想多增加一篇点评,给秦始皇一个更加公允的评价。 作为现代人,他当然清楚,没有秦始皇就没有大一统的神州。 欧罗巴那几十个国家…某个不怀好意的作家,口口声声说神州人窝里斗,那么对不窝里斗的欧罗巴,他如何看待? 神奇的弹丸之地意大利,南北各自闹独立;牛逼的强盗后裔某某牙,几个大区要分家; 日不落帝国更强大,下属的几个王国纷纷公投自治。 对,他们不叫窝里斗,他们最早都是城邦,每一个城堡就是一个国家,他们属于反侵略。 不知道看官们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那时欧罗巴的一个国王出巡时的排场,远不如咱们一个县的知县风光。 南北朝的历史,秦琪想给前秦、北魏、东魏、西魏、北齐、北周各做一篇简史。 后人们可参照南朝历史与其一一对应,更加明悟兴替之道。 南北朝这段黑暗历史,不能避而不谈。神州老祖宗们的血泪,不能白流。 南北朝历史中,神都洛阳遭遇过永嘉之乱、河阴之变、北魏分裂三次灭顶之灾,如今知道的人并不多。 其实不止洛阳,隋朝的都城并非长安,而是大兴城,至李唐才改名为长安城。 而历史上的汉长安,也蒙受过多次苦难。 这些历史不应该被遗忘。 否则那些穿越客们,会认为南北朝充满魏晋风流,是适合穿越的时代。 尽管真相是南北朝战乱频仍,老百姓们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秦琪的目的,是告诫后人,若不惜民爱民,武力再强也是一场空。 北齐武德何其充沛,北周宇文邕也是一代雄主,然而,最后一统的却是胸怀万民的杨坚。 李唐的灭亡,与东西魏分裂北魏何其相似。 北宋之亡,实则亡于《宋史奸臣传》中的那些贼厮鸟与那天杀的赵佶之手。 那个时代已无可救药。穿越客们记住,若想改变历史,趁早利用弓箭社反特么的,保证如陈涉吴广登高而呼一般,响应者众! 若能说服种师道,没准儿还能上演一出惊天大逆转,顺势推倒西夏和女真。 改变赵佶?洗洗睡吧。 你们不是控制人心的尤里。 于是乎,当欧阳修在老家人领路下,来到小乙哥书房时,便看到他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一边胡言乱语。 他左一句“反特么的”,右一句“天杀的贼厮鸟”,听的欧阳修嘴角直抽搐。 这…难道说,天才都有异于常人? 他看了看状若疯癫、满口砍头之言的秦小乙… 想来,应该便是如此。 第36章 盛事开启 陪游小乙中 欧阳修实在无法忍受小乙哥的“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他出言打断了秦琪。 “小乙,莫非你饮酒了?” 秦琪被人打断了不知飘飞到哪个时空的思绪,心中颇为不爽。 待他回头看到欧阳修后,心头不爽顿时一扫而空。 “永叔哥哥,你来的正好!依你看来,若某个皇帝昏庸无道只知享乐,手下权臣为保权位曲意逢迎,这样的王朝,值得挽救吗?” 欧阳修一怔。 这…莫非说的是东汉灵帝? 那还有救?曹操都救不了! 等等… “小乙,那朝代民生如何?莫非起义四起?” 小乙哥颔首:“然也!朝廷滥发纸钞,以致物价飞涨,一把上等宝刀要三千贯纸钞!” 显而易见,他说的正是赵佶朝。 欧阳修吓了一大跳:“那…那一斗米岂不是要二十贯纸钞?百姓还能活得下去?” 秦琪颔首:“百姓活不下去,只好卖儿鬻女维持生计。” 欧阳修大怒:“如此昏庸无道?反特么的!” 这也就是在大宋,若是在大明,他俩不但活不过今晚,还得牵连出几千口子人。 欧阳修在发泄之后,冷哼一声:“万幸大宋不可能如此。大宋乃官家与我辈读书人共治! 我辈读书人心怀家国社稷、天下苍生,决不会任由这狗皇帝胡来! 何况,若有我大宋台谏言官在,那狗皇帝岂敢如此肆意妄为!” 看官们看到了吧?这就是王安石变法的后遗症。 王安石任用奸臣酷吏推行新法,直接结果便是欧阳修说的这几点,到那时变了味。 秦琪想哭:这狗皇帝还就是你所说的赵老倌儿!我若不来,再过七十年,这朝廷就会变得如此昏庸无道。 那些贼厮鸟们,若有你老六一的一分底线,天杀的赵佶都不敢如历史上那般为所欲为。 在多次党争之后,北宋文官的价值观已彻底改变。 王安石变法,对北宋造成了全面性、毁灭性的打击。 这正是发动庆历新政的众多庆历良臣、司马光等贤士所担心出现的局面。 王安石的理想,在封建社会没有任何可能实现! 他从利益集团身上抢下来分给农民和受剥削者的东西,等支持他的皇帝完犊子后,利益集团一定会让原本的受益者加倍、甚至十倍百倍奉还! 只要生产力达不到共产主义的水准,这种情况便始终存在,王安石是舍本逐末。 不管何时何地,若想解决经济问题,发展生产力,永远都是解决问题的唯一途径! 商鞅变法之所以成功,是因为他伤害的是外国利益,只要秦国亦兵亦民的百姓勇于作战,不断扩张,便不会产生严重的国内矛盾。 而且,他的二十等爵制…那就是一张栩栩如生的大饼! 白起杀敌破百万,可曾升到过十九级关内侯? 当秦始皇统一六国后,不也一样爆发了矛盾? 同时期的吴起、李悝变法,同样以失败告终。 历史上因变法而延续国祚的,除商鞅的军“国”主义外,无一成功。 张居正成功了? 没有!他若不变法,便没有万历三大征,没有万历三大征,朱翊钧也不会膨胀,大明或许不会亡得那么快。 肥朱问题,张居正能解决?这才是大明完犊子的重要因素。 王安石变法,更是耗尽了北宋国祚。 反倒是那些手段温和的改革,效果会好一些。 比如汉宣帝刘询。 秦琪的思绪再次飘飞出十万八千里。 欧阳修有些疑惑:“小乙,为兄说的不对?” 秦琪叹了口气,决定不再与他探讨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 只要有自己在,这个时空就不会再出现充满斧凿痕迹的变法。 这次东、西二市浑然天成的资本主义改制,在今后将成为常态。 于是他拱手道:“哥哥所言并无不妥之处。大宋如今二府三司诸相公德才兼备;台谏言官又敢于犯颜直谏; 且大宋如今人才辈出,官家又知人善任,正是盛世初现之象,只要我辈夙兴夜寐、披肝沥胆,这盛世将旷古绝今!哥哥以为然否?” 他其实是在考验欧阳修的眼光。 欧阳修缓缓摇头:“小乙未免过于乐观,三冗问题困扰大宋久矣。三大难题一日不解决,大宋始终存在隐忧。” 秦琪心中一动:“那哥哥认为该如何解决?” 欧阳修侃侃而谈,将历史上庆历新政的雏形大致描述了出来。 庆历新政不同于熙宁变法,其针对的是三冗问题,与刘询的温和性改革类似。 其在历史上之所以未能成功,都要怪赵祯。 虽说庆历新政十条有八条都是在打赵祯脸,但关键原因还是: 没亲儿子的赵祯,心气儿太低! 情商极高的小乙哥,对欧阳修提出的举措赞赏不已。 反正只要他自己够努力,根本轮不到庆历新政登场。 既然拍拍马屁惠而不费,他何乐而不为? 年轻的欧阳修果然大为受用,他这才想起来意。 “小乙,官家传你进宫,想当面问清《资治通鉴》章程,此外,这份手稿之事,实在抱歉。” 说着他取出《阳明心学》手稿。 秦琪摆摆手:“弟写书目的,便是使道传播于大众。薛学士迫不及待,弟高兴犹恐不及。哥哥,咱们走吧!” 秦琪自马厩牵出两匹骏马,二人并辔而行。 路上,欧阳修忍不住问道:“小乙,你的思想学说为何名《阳明心学》?还有,你小小年纪,为何能悟出如此有内涵之哲理?” 秦琪心道:我总不能说,我是为了向原创者王先生致敬吧? 所幸他是个中医,于是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哥哥,阳明者,阳中之阴也。其蕴含阴阳之变易,此与心何其相似?” 欧阳修若有所思:“小乙,你这思想之极致,莫不是不生杂念,严守一心,以此止于至善? 你的学说起源于格物致知,而止于至善,这是大学之道?” 秦琪暗赞:欧阳修不愧为宋六大家之首!牛! 他笑着颔首:“哥哥果然有大才!弟拜服!” 欧阳修摇摇头:“愧煞我也!小乙,对你这心学思想,哥哥我高山仰止!” 秦琪正要装模作样地谦虚几句,却听欧阳修冒出一句。 “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指的都是心,对吧小乙?” 小乙哥一时失察,居然进行了阐述。 “哥哥果然高才!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心、菩提,这均暗指我们自性具足,不假外求!悟空者亦如是!悟空…” 他这才反应过来,但为时已晚。 欧阳修似笑非笑:“悟空者,实则悟心,对吧?果然是你!你与那契丹公主有何交情?” 在欧阳修面前,秦琪所说的一切都将作为呈堂供证…啊呸!是一切辩解都苍白无力。 于是他松开缰绳拱拱手:“还请哥哥保密!此乃官家旨意。” 黑锅背多了,他这背锅侠也学会了甩锅。 欧阳修坏笑着颔首:“难怪契丹公主守口如瓶!官家以天下为秤,执各国之子,下得好大一盘棋!修懂矣!” 秦琪真心拜服:老六一年轻时便如此睿智,难怪能教出来宋其他五大家! 等等…苏东坡那大嘴吃货我必须撬过来! 老六一护不住那厮,我能!只要他不犯二惹他师娘们,就算他撸起袖子抽赵祯,我都能护住他。 这个“们”,是亮点。 秦琪以为此事到此为止,然而,他忽略了一点。 欧阳修继续坏笑:“小乙,你如此轻飘飘一句话,便想让哥哥为你守口如瓶?哪有如此便宜之事?” 秦琪心中“咯噔”一下。 能教出苏东坡那样的徒弟,老六一… 秦琪竟然打了个寒战。 欧阳修呵呵一笑:“小乙,你且说来听听,你与那契丹长公主,到底是何关系?” 第37章 盛事开启 陪游小乙下 考验秦琪演技的时候到了。 只见他眼神中流露出缅怀之色。 “那是上元节元夕,弟与拙荆执手赏灯,不经意间,于灯火阑珊处,偶遇契丹公主耶律娘子。 其一身素裘,姿容秀妍却眼神落寞,弟一时心恸不已,便填出一首青玉案,凭此词与耶律娘子结交为红颜知己。” 风流洒脱的欧阳修根本不信:“仅此而已?你或许骗得了旁人,须骗不得哥哥我!” 秦琪演技大爆发。 他勒住马扼腕叹息:“哥哥有所不知,拙荆善妒,且那耶律娘子亦有夫,弟虽仰慕她,却也只能发乎情止乎礼。” 说罢,他眼神极为萧索,流露出浓浓的失落之意。 他心中想的是:老子何时才能实验新姿势?唉!心痛! 风流才子欧阳修感同身受之下,登时信了七八分。 他风流洒脱不假,但他也是个方正道德之士,当即温言安慰秦琪。 “小乙莫伤感,不如意事常八九,留下缺憾不足患。至少你与令夫人感情更笃,更让官家因此赐婚,也未尝不是美事。” 在欧阳修脑补下,他大概已明了赵祯为何要赐婚。 如此天才,若被那已婚的契丹公主拐跑,赵祯一定不甘心。 相对此事,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小乙,你赠那契丹公主的青玉案竟能让其倾心不已,可否念来听听?” 秦琪环顾四周,见此处来往行人不多,未见到三五成群的外地士子,便压低了声音。 “哥哥注意保密!” 欧阳修欣然颔首:“小乙先念来听听!”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欧阳修俊目一亮,喃喃念了几遍犹觉不足,索性下马掏出袖中笔囊,将这首词写了下来。 小乙哥大感头疼:“哥哥千万莫外传!” 欧阳修坏笑道:“二十坛…不!五十坛御酒!” 秦琪松了口气:“成交!” 于是皆大欢喜。 二人路上这一耽搁,见到赵祯后,小乙哥便挨了老丈人一通数落。 小乙哥觉得,赵祯愈发不把自己当外人,自己不能这么惯着…好吧,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说说。 这时代,除了天地,就数人家赵祯最大。 谁让自己不着急不着慌呢。 这种事儿,就算放到自己前世…哎呀呀不得了,原来,皇帝赵祯比那些人民公仆仁厚多了! 他自从给那弃恶从善的陈三郎看过病后,便已想过修《资治通鉴》的全部章程。 是以,态度诚恳地认过错后,小乙哥便侃侃而谈。 “官家,修书一事,可由集贤院牵头主导,王太师、陈老先生为主编,薛学士、盛学士辅弼。 至于史料搜集之事,可由马太公和张知府负责调运真定府藏书,交给集贤院全体官吏进行整理。” 欧阳修一张俊脸涨得通红。 他如今恰好在集贤院任馆阁校勘。 这意味着他将有幸参与此次文坛盛事。 以他豁达洒脱的性格,他对参政实则并不热衷,而更有志于推行韩昌黎倡导的古文。 如今,他有机会以古文编史,又焉能不为之激动? 红光满面的赵祯,与同样踌躇满志的薛奎相视一笑,均认为秦琪所言毫无问题。 这两年,集贤院的主要工作,正是整理、校勘图书。在马太公不遗余力地帮助之下,陈尧咨政绩斐然。 因此,集贤院修撰《资治通鉴》,不过是顺势而为。 无论赵祯还是薛奎,都对马太公的“藏书”有信心。 他们不知道的是,马太公那些“藏书”,至少有两成都是小乙哥搬运的。 这就是学霸爱读书的好处,也是小乙哥朝五晚九的主要原因。 比如《文史通义》,便被小乙哥提前搬运了出来。 其他许多他整合现代科学后,原创出的各种“集”类书籍更是不计其数。 比如他结合当下时空的情况,原创而出的宋版《国富论》、《古典经济学概论》、《算数论》等。 此外,真定府书院的上百种教材,虽然收纳了巨人们总结的科学规律和各种定理,但都算是小乙哥原创。 赵祯笑着将此事实锤:“便依小乙之言。薛卿家和欧阳卿家且归家准备,小乙你留下!” 待御书房内仅剩翁婿二人时,赵祯俊脸陡然一沉。 “小乙,你实话告诉我,你打算如何对待耶律公主?” 秦琪有些懵。 耶律槊古进京快十天了吧?您老反射弧咋跟我娘一样长? 就您这反应速度,您是如何当上大宋皇帝的?不止窦娥冤,刘娥也挺冤! 他不敢学赵祯这反应速度,当即躬身道:“孩儿若有得罪之言,还请大人勿要生气。” 赵祯挥挥袍袖:“但说无妨!” 秦琪斟酌着措辞,小心翼翼道:“大人,孩儿想纳耶律槊古为妾,将其留在大宋…汴京。” 赵祯哭笑不得:“我那义弟耶律宗真能同意?堂堂公主做妾不说,还要留在大宋汴京?” 小乙哥默默吐槽:这辈分可真乱! 他拱手作答:“大人,由不得耶律宗真不同意,权当其以妹妹做质吧。” 他这说法真新鲜。 自古以来,只听说过以当权者子侄做质子,头一次听说以其妹妹做质子。 与其说耶律宗真是以耶律槊古做质子,倒不如说他是用妹子交好秦小乙。 赵祯绷着的脸没绷住,噗呲笑出了声。 “简直是胡闹!也罢,小乙接旨!” 秦琪再次发懵,下意识地行礼。 “朕命你陪外宾契丹长公主游玩汴京两日,一应花销由三司度支,知悉!” “臣遵旨!” 秦琪更懵了。 我奉旨泡妞?泡妞花的钱还管报销? 亲娘咧! 天啦噜! 我的新姿势! 他登时大喜。 “臣谢恩!” 赵祯不忍直视眼前这贼厮鸟的小人得志,他一脸嫌弃地挥了挥袍袖。 “去吧!心学尽快写出来!否则朕罚你独自禁足!” 秦琪心道:安了!有二次元萌妹子床上作陪,那灵感杠杠滴! 他躬身而退,着急忙慌去找小老婆。 耶律槊古红润丰盈的小嘴儿撅起老高,正以手支颐,怏怏地趴在窗口,看着窗外的垂柳出神。 嫣然兴奋的声音骤然响起。 “殿下!秦公子来了!” 耶律槊古大喜,霍然站起身,正要出迎,却猛地顿住脚步。 “不见!这个没良心的,吃干抹净就不来找人家!人家才不要见他!” 嫣然笑道:“对!就该晾晾他!” 说完她向屋外走去。 临出门时,她促狭地笑道:“殿下,当真不见?” 耶律槊古咬咬牙,说话有些没底气:“不见。” 嫣然笑道:“懂了。” 耶律槊古背过身,却偷偷转首,以眼角余光看向屋门。 待看清嫣然独自进来,她一颗芳心不由充斥着浓浓的失落。 嫣然亮了亮手中的物事:“殿下,小乙哥又送来一套《西游释厄传》。” 耶律槊古扬起头,像一只骄傲的白孔雀。 “人家早看过了,谁稀罕!” “还有新作品!” “哼!不稀罕!” “还是一部历史演义!” “不看不看!” “还有一封书信!” “不看不看就不…等等!” 耶律槊古霍然转身:“信在哪儿?” 嫣然笑靥如花,亮了亮手中的一个信封。 耶律槊古劈手夺过信:“那呆子为甚么不进来?” 唉,女人! 嫣然噗嗤一笑:“人家吓唬了他几句,他怕殿下生气。” 耶律槊古芳心一甜:“哟?他还挺在乎我?” 她喜孜孜地展开信,俏脸登时变得通红,轻轻啐了一口。 “呸!这个色胚好不知羞!” 第38章 干柴烈火 思君成帛 嫣然大为好奇:“殿下,小乙哥说了些什么?” 耶律槊古羞红着脸,忙不迭地将信塞进信封。 “嫣然,让他进来吧…记得找他讨些好处,不能便宜了他!” 嫣然嘻嘻一笑:“殿下放心!他的新作品,奴一定讨上两套!对了,还有那部《西厢记》,奴早就想讨一套了!” 耶律槊古惊呼:“对!嫣然,你问过没有,《西厢记》是不是已经演过了?” 嫣然笑着摇头:“殿下放心,奴早已问清楚,自《荆钗记》之后,汴京只上演了一部《白蛇传》。 惟有任店那种风月之地,单独演了《长生殿》。如今随着三国火爆,《西厢记》只好顺延。” 耶律槊古松了口气:“那便好!张生和莺莺的故事,我一定要追到尾!” 嫣然又笑了起来:“殿下不追三国?” 耶律槊古叹了口气:“没人作陪,无趣得紧!” 嫣然掩口轻笑:“无妨,殿下,我这就把那没良心之人拽进来。” 她将手中的书塞给耶律槊古,转身便小跑了出去。 耶律槊古哪里有心思看书,她竖起耳朵,紧张无比地偷听着屋外的动静。 屋外,小乙哥正焦躁不安地来回踱着步子。 八天之前的早晨,他本打算要与耶律槊古共度良宵。 但后来,他担心燕子难受,便熄了这心思。 在傍晚见过佳人后,他那颗心又火热起来…但与陈执中、天圣四友、富弼等人聊过之后,国事勾起了他的家国情怀。 从任店出来后,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之余,他想到了那天杀的赵佶。 于是,又急又怒之下,他哪里还有心思去找耶律槊古? 所幸大宋的一片天,是晴朗的一片天,璀璨的星空给了他奋发向上的力量和勇气。 这才让他在接下来的几个晚上,写完…魔改完成他看过的第一本鸿篇巨着。 今早,当薛奎将秦琪从心学中拽出来时,秦琪方才反应过来: 这八天中,他只见了赵祯、八贤王、二府三司诸相公… 曹琮叔侄、孙继邺、老爹…甚至任二郎那黑厮,他都没见到。 其他人还好,都各自在忙碌,唯独耶律槊古…这可是自己的小老婆啊! 亲娘咧! 秦家优良的家风,让他此刻无比忐忑。 她不会无限开大吧? 孙幼娘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 这时,嫣然再次跑了出来。 “小乙哥,公主可以见你,但是你是不是应该意思意思?” 秦琪从袖中掏出几锭官银,堆起二狗子的谄媚笑容。 “还请姊姊美言几句。” 嫣然一脸嫌弃地啐了一口:“呸!真俗!拿走拿走!姑奶奶我像是缺钱之人吗?” 小乙哥恍然,当即从包中取出全套新作:“请姊姊笑纳!” 嫣然美目一瞪:“就这?” 小乙哥挠挠头:“姊姊想要什么?” 嫣然双手抱胸,高昂起头:“自己悟!” 小乙哥恍然大悟,恭恭敬敬从包中取出自己闲来无事读的《西游释厄传》。 “姊姊请笑纳!” 嫣然美目一亮,收起后旋即变脸:“就这?” 小乙哥想哭。 您这翻脸的速度,比我翻书还快!佩服佩服! 他苦着脸:“姊姊想要哪本书,不妨明言。” 嫣然板起俏脸:“自己悟!” 小乙哥叹了口气,拱手为礼:“姊姊,这样好了,小生将全套原稿版悉数送姊姊一份如何?” 嫣然既惊且喜:意外收获啊!我本想要一棵树木,他却给了我整座森林! “当真?你的新作…” 小乙哥真要哭了:“姊姊,那是手稿,还没印刷。等印刷好,小生一定送上!” 嫣然这才满意。 她侧过身,总算在收礼后办了件事儿。 她压低声音:“殿下等你好久了!快进去吧!” 这一刻,小乙哥被狄仁杰、李元芳、明智小五郎、金田一耕助、大侦探波洛、福尔福斯等集体附身。 他瞬间读懂了这句话的含义。 于是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屋。 哎呀呀!我已经忍不住要试验新姿势! 耶律槊古正默默吐槽嫣然的贪得无厌,冷不丁被那令她魂牵梦萦的人儿一把抱住。 她的满腔怨怼顿时化为乌有… 嫣然轻轻关紧了屋门。 陪游的秦小乙完美完成了陪游任务。 他与她极为深入地共探了七八次桃花源。 地点则各不相同。 有一次是在窗前,一次在梳妆台,一次在地毯上…不一而足,但游玩的效果惊人的一致:兴尽而返。 总之,当他和她累倒在床时,暮色已初临。 已无力再探的耶律槊古香汗淋漓,在娇喘中,两盏大灯波澜起伏。 她原本如两汪深潭的大眼睛,此刻妩媚地眯了起来。 见色胚秦小乙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耶律槊古娇嗔道:“官人真讨厌,人家受不了了!” 她快速擦了擦香汗,匆匆穿上衣衫。 秦琪见状有些心疼。 在任大郎府,自己已经用带来的锅炉、管道、浴缸等设备,修缮了暖器、浴室和水厕。 赵祯即便贵为皇帝,生活档次可有自己高? 他默默道:不能亏待老婆。 耶律槊古见小乙哥盯着自己两眼发直,奈何自己两腿仍在发颤,只好抄起床头的手稿转移话题。 “小乙哥,你又写了新书?是爱情戏?” 上午时的她正心慌意乱,根本没听清嫣然说的话。 秦琪回过神来,摇头笑道:“非也,乃是一部先秦历史演义。史料取自《国语》、《三传》及《尚书》。” 他见耶律槊古似乎不甚感兴趣,便将其揽入怀中,轻轻嗅着她的体香。 “小乖乖,这几日我虽无法与你相见,却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耶律槊古紧紧贴到他身前,扭着娇躯撒娇:“骗人!你想人家,为何不来此处?” 秦琪决定对小老婆开诚布公。 于是他将自己在西北的谋划说了出来。 耶律槊古瞪大美目,耸然动容。 “原来如此!官人好大手笔!” 小乙哥紧紧揽住她盈盈一握的纤腰,深情地凝视着她的美眸。 “小乖乖,我对你的思念就如你身上所穿丝帛,横也丝来竖也丝。” 这谐音梗…有点儿过时。 偏偏耶律槊古大感新奇。 她目光如水般温柔:“官人,奴想嫁给你!” 色胚笑了:“那今晚就是咱们的洞房花烛夜!” 全身酥软的耶律槊古又怂了,她再次拿起了挡箭牌…那手稿。 这次,窝在爱郎怀抱中的她,真正翻看了起来。 小乙哥笑道:“这本书并非我原创,而是两位儒家高士所着,一位先生名讳冯梦龙,另一位先生姓蔡,字元放。 年幼时,这本钜着是我的启蒙读本。由于这本钜着,我才爱上了神州。” 他这次并未说谎。他7岁时看过的《东周列国志》,是神州书店出版社在八十年代出版的蔡元放点评繁体字本。 那是他爷爷的枕边书。 也是他看过的第一本明清通俗小说。 他之所以阅读古籍无障碍,这本繁体字的历史演义起到了很大作用。 在他看来,蔡元放的点评,恰似《资治通鉴》中的“臣光曰”,是点睛之笔。 “顾(不过)人多不能读史,而无人不能读稗官”,而“《东周列国志》一书,稗官之近正者也”。 这句话说到了点子上。 《东周列国志》,的确是稗官野史,但其也是野史中最贴近正史的。 正史,尤其先秦之正史…殊为无趣,所以没多少人爱看,野史则不然。 秦琪在年幼时,便被其中那些光怪陆离的传说所吸引,这才对神州产生了浓烈感情。 他的思绪,被耶律槊古打断。 “官人,西周之亡,不是因为褒姒?” 第39章 东周列国 情投意合 秦琪始终不明白。 为何史官们总将亡国归咎于女子? 女子们柔弱的肩膀背得起黑锅? 他叹了口气:“褒姒当然有错,她将自己的儿子扶正为太子的想法,确实触碰到了诸侯们的利益。 但究其根源,还是周王室已渐渐衰败,周幽王又残暴不仁,加之他欲废申侯外孙、后来的周平王,这才导致西周亡。” 注意:烽火戏诸侯,在历史中根本不存在。周幽王是死于他老丈人申侯兴兵。 他的死,与后边战国时燕昭王的老爹、姬姓燕氏的燕哙传位于子之性质相同。 他们都触犯了诸侯最基本的利益:传位权! 这是春秋战国诸侯不可触碰的逆鳞。 这里不再水文,看官若有兴趣,可去百度“烽火戏诸侯”,里面有几段视频说的颇为有趣。 耶律槊古反复翻看着手稿,笑道:“那你还将褒姒写成龙涎所生的妖女?” 小乙哥果断甩锅:“这不是我写的,是冯先生写的。” 耶律槊古噗嗤一笑:“对对对!冯先生写得当真有趣!比干巴巴的史书有意思多了!而且,这瑰丽的传说,与后面蔡先生的点评一奇一正,相映成趣!” 小乙哥搬运时,并未将冯梦龙先生描述的神话传说色彩的东西去掉,反而进行了一番润色加工。 但为了杜绝读者将此书当做荒诞不经的纯演义,他又将蔡元放先生的点评做了详细深入的阐述。 比如对烽火戏诸侯的质疑,他就是以蔡元放先生的口吻进行了点评。 这也是他提前三十年编《资治通鉴》的底气所在。 他是站在神州无数巨人前辈的肩膀上。 耶律槊古原以为,这只是部无甚意思的历史演义… 她小觑了冯梦龙和蔡元放两位了不起的先生。 当然,还有小乙哥的搬运能力。 于是,她这一读起来,便欲罢不能。 可怜小乙哥耕耘大半天,不但有些疲倦,而且早已腹中空空。 他担心爱妻眼睛难受,因此点燃了十余支蜡烛,将这房间照耀得亮如白昼。 耶律槊古看累了,索性倚进爱郎怀中,让爱郎为她讲书。 小乙哥刚刚讲完重耳会盟诸侯,成为春秋霸主,耶律槊古的眼皮便开始打架。 上册春秋篇…尚未过半。 小乙哥无奈地柔声道:“小乖乖,咱们回家住好不好?” 耶律槊古美目登时瞪大:“回家?” 秦琪笑着颔首:“回家在浴缸洗个泡泡浴热水澡,再吃顿麻辣可口的涮羊肉,最后再睡觉如何?” 耶律槊古来了精神:“好!抱抱!” 秦琪笑着给了她一个实至名归的公主抱,吩咐一直守在门外的嫣然备车,很快便回到了任大郎府上。 此时刚到亥时,以自我实现为目标的任大郎仍未归来。 所幸春寒料峭,锅炉一直都烧着,所以夫妇二人在浴缸中又共探了一次桃花源后,这才坐在烧着地暖的屋内,吃起了香喷喷的涮羊肉。 小乙哥温柔又细致的服侍,让耶律槊古幸福得只想晕倒在爱郎怀抱。 她暗暗打定了主意。 为了爱郎,自己一定要积极配合大宋的军事行动。 快到子时,夫妇二人紧紧相拥而眠。 耶律槊古呵气如兰:“好哥哥,《西厢记》何时上演?” 小乙哥已经忘了还有这个剧本。 他微微一怔:“等三国演完就上演,如何?” 耶律槊古轻点螓首,随即抱紧爱郎。 “好哥哥,明天你再陪人家一整天好不好?” 奉旨泡妞秦小乙欣然应允。 于是皆大欢喜。 可怜的嫣然…再次被这对狗男女遗忘。 她守在门口,闻着屋内涮羊肉的香气,摸了摸干瘪的小肚子,突然很想哭。 万幸任大郎拯救了她。 “咦?这不是嫣然?公主殿下来了?” 任大郎走到后院,悚然一惊。 随即他压低声音:“他们睡下了?” 嫣然点点头。 任大郎长出了一口气,低声道:“你还没用过饭吧?快随叔父来!” 做餐饮生意的,家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食材和厨子,何况任大郎也对厨艺颇有天赋。 于是很快,嫣然便吃到了耶律槊古同款的铜锅涮肉。 任大郎也问到了详细信息。 他眯起眼睛,瞬间想通了一切。 嘿嘿!这事儿有点儿意思! 任大郎府上没有侍女,从上至下都是男性。 所以,为了避免大老粗们失礼,他将自己位于后宅最佳位置的房间,让给了嫣然,自己则随便找了一间客房睡下。 他已经将明日耶律槊古的行程安排妥当。 秦琪的两个老丈人虽未碰面,却配合得天衣无缝。 卯时,小乙哥准时醒来晨练做饭。 任大郎沾了耶律槊古的光,终于吃到一次秦琪亲手做的早饭。 席间,任大郎笑道:“小乙,上午你带公主殿下去大相国寺街游玩如何?中午去任店用饭,咱们演《西厢记》第一出。” 耶律槊古大喜。她期盼《西厢记》已经盼了许久。 秦琪有些疑惑:“丈人,伶人们排练过?” 任大郎呵呵一笑:“你忘了?早在去年十月底,你便与马太公编成了曲子,戏班子早就想演了。” 小乙哥这才想起来,那是他编写教材前之事。 任大郎继续笑道:“明日是任仁济集团庆典之日。公主殿下上午先与官家议事,中午来仁和店,由小乙作陪观礼。 今日便先如此安排可好?上午你们二人逛街,下午在任店看戏,晚上若嫌任店吵闹,可至仁和店小酌几杯,如何?” 耶律槊古已有几日未见一见如故的高玉菡,所以她笑道:“那我便请几个好友一起看戏吧。” 任大郎一怔:“殿下在汴京还有好友?” 耶律槊古得意洋洋:“当然!高娘子、曹娘子,还有莫小娘子,都是我的好友!” 小乙哥听得头皮炸裂。 亲娘咧!她们几个聚到一起…我药丸! 他很快便想出了对策。 “既如此,那我也邀几位好友一起听戏吧。” 任大郎更疑惑:“小乙,你在汴京足不出户,居然也有好友?” 小乙哥有些心虚:“富知县、欧阳校理、渤海郡王高家两位哥哥,都是孩儿好友。” 他之所以心虚,是因为富弼长他十四岁,比他丈人赵祯还要大六岁。 所以他没提更年长的陈执中。 受性格、认知等多方面原因影响,他始终不喜欢韩琦,反而更喜欢习惯把天聊死的富弼,以及富弼的同类人陈执中。 目前的二府三司诸相公中,他最喜欢的是杜衍、韩亿、宋绶、叶清臣和王德用。 吕夷简擅权贪钱,晏殊生活奢靡,秦琪不喜欢他俩。 其实,秦琪根本不用发愁没朋友。 他只要与欧阳修交好便足矣。 欧阳修的朋友圈…豪华二字都不足以形容其万一。 而且,欧阳修的朋友圈还有一个普遍特征… 于是乎,秦琪和耶律槊古在大相国寺街游玩,任大郎则带着秦琪的名帖邀请秦琪的几个朋友。 任大郎原以为,以秦琪的足不出户,他或许请不到几个人。 可结果让他大吃一惊。 高廷赞兄弟昨夜在宫城值夜,今日在家休沐,听闻秦琪相邀,毫不犹豫同意赴约。 富弼正在县衙处理公务,也欣然应允。 正在集贤院的欧阳修则更干脆,他笑道:“小乙做东?酒还管够?那某可否再带几人?” 任大郎哭笑不得:“悉随尊便,莫说几个人的酒菜,便是上千人,任店也负担得起。” 任大郎心道:小乙请的这几人,倒是颇给他面子!他是何时与这些人攀上交情的? 他低估了欧阳修的影响力。 别看欧阳修寄禄官只是八品,但以他的文学影响力,他目前的朋友圈便已不容小觑。 而且,就连秦琪自己都不清楚,他对秦琪有多佩服、多欣赏。 第40章 街头生乱 好戏上演 秦琪不知道任大郎那边的情况如何。 他只知道,自己捡到了宝。 魏至五代诸多石碑,魏晋各种纸册、帛书,汉代三国简册,甚至先秦铭刻各种金文的青铜器,在大相国寺街应有尽有。 这条长达数里长街两旁文玩、文物的丰富程度,就连后世的潘家园都要自愧不如。 难怪八十年后李清照和赵明诚在此流连忘返。 耶律槊古见爱郎挪不动脚步,加之她自己也想深入了解南朝文化,便与秦琪一起,驻足于此。 秦琪仔细观摩着那一面面石碑上的隶书、行书和楷书,越看越喜欢。 这时代之人,意识不到这些碑刻有多珍贵。 尽管这无数的碑刻极易保存,但经历过十年浩劫之后,无数凝聚着神州人民智慧、心血与经验教训的碑刻,毁于一旦。 所以,秦琪对这些碑刻,有着这时代之人不理解的情感。 他正在读的碑刻,便是永嘉之乱前夕,洛阳新城县、后世伊川县的地方志。 这隶书碑刻,详细描绘出新城县在永嘉之乱前的境况。 他正看得入神,却突然听到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 “掌柜的,那几块石碑,某全要了!” 秦琪循声望去,只见王惟德指着自己正在仔细观摩的石碑,嘴角带着冷笑。 秦琪不愿惹事,更不愿理会这等小人,当即站起身离开。 但王惟德显然就是冲着他来的。 “小子站住!本人提醒你,你莫以为你胜券在握,还有一天时间,一切皆有可能!” 秦琪怒发冲冠,当即转身怒喝:“王惟德!你个下三滥的无耻小人!你若敢为一己私利使阴招下毒手,老子绝对让你后悔做人!” 王惟德眼神中闪过一丝怨毒与得意:“人有旦夕祸福,与本人何干?或许是你开的药不适合病患服用也未可知!” 耶律槊古这才反应过来,王惟德这是恼羞成怒输不起,打算对薛奎下毒。 于是她冷冷的道:“王惟德,你尽管耍阴招!薛奎是死是活,本公主不管! 但秦小乙若受半点委屈,你就等着赵祯诛你九族、再将你千刀万剐吧! 你可以不信,你也可以尽情耍阴招,但你别忘了本公主今日所说之话! 本公主觉得,一日时间,你绝对跑不出大宋领土吧?就算你跑远也无妨,西夏、回鹘、吐蕃想必也不会因为你违逆契丹和大宋吧? 到时候,集契丹和大宋之力,这天下虽大,可有你王缺德丁点容身之处?” 王惟德惊疑不定地看着耶律槊古:“你这黄毛丫头,就是逼我大宋增币的契丹长公主?” 耶律槊古冷哼一声:“休要胡言乱语!瓦桥关诸县,本属辽国! 虽然辽国如今国号换为契丹,但皇族未变!遑论贵国到我契丹捣乱!我契丹要求增币,理所当然! 你王缺德若敢欺负秦小乙,我契丹必逼迫赵祯诛你九族,再将你千刀万剐!” 王惟德偷偷咽了口口水,辩解道:“契丹公主殿下,凡事抬不过一个理字!若那薛奎服药中毒,必为秦琪小儿之过,与某何干?” 耶律槊古被他气笑了:“怎么?耍无赖都耍得如此理直气壮?这便是大宋?哈哈! 也罢!你如此无赖,本公主也耍无赖!王缺德,你记住: 薛奎是死是活,本公主不管,但只要秦琪受你半点欺负,本公主一定全部履行今日所说之言! 你若有信心在一旬内躲到南洋某角落,你便尽管试试!但你王家绝嗣,休怪旁人!” 这个选择题其实不算太难选。 王惟德输赌局,不过丢官输名声而已,但他若耍阴招胜出,那他面临的…可谓灭顶之灾。 王惟德如今的困境在于:他的阴谋被秦琪识破,他已经得罪了薛家上下及亲友。 秦琪的困境则在于:若薛奎真的中毒身亡,他的辩解便会极为苍白。 以王惟德的医术水平,只要将几味有毒之药份量增加,秦琪便百口莫辩。 王惟德想必早已看过秦琪昨日开的药方。 这时代毕竟缺乏足够有效的检测手段。 王惟德本来颇有些俊朗的脸,此刻布满纠结与挣扎,因此显得有些狰狞。 秦琪看懂了他的心理。 王惟德在考虑如何将毒杀做得完美,以及如何发动大宋百姓对契丹的仇恨,以期能全身而退。 耶律槊古还是太天真太单纯。 她不懂,人若恶起来,会恶到何等地步。 因此,秦琪未做丝毫犹豫,咬牙拱手道:“我认输,王缺德,你也不必再下毒手!你要的针经,稍后我会送给你!” 王惟德脸上狰狞之色却更盛。 他笑得咬牙切齿:“秦琪小儿!你以为,你有契丹公主,便能高枕无忧?哼哼!薛奎即便恨我又如何? 何况官家仁厚之名四夷尽知,此事过后,官家更不能把我如何!哈哈!秦琪小儿,你跟我斗,太嫩了!” 耶律槊古忍无可忍,正要发作,却被秦琪和嫣然一起拦住。 秦琪摇头唏嘘不已:“王缺德,在你心中,名气、脸面、官位便如此重要?比人命更重要?” 王惟德神色狞恶无比:“秦琪小儿,你不要输不起!只要能赢,我王惟德可以想尽一切办法!你若不服输,咱们可以走着瞧!” 秦琪再次长叹一声。微微拱手:“我懂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认赌服输!” 他与嫣然用力拽着顿足不已的耶律槊古离去,只留王惟德仰天大笑。 耶律槊古气得泪水涟涟。 “小乙哥,你为何主动认输!咱们不用认输的!” 秦琪叹了口气,眼中含泪:“好妹子,咱们赌不起!那种人为了胜利不择手段,不能让薛学士因我遇险! 而且,就算你与官家真诛他九族,他也一定会挑拨起大宋、契丹之仇恨,在这节骨眼儿上,岂不是坏了大事?且忍忍吧。” 话虽如此说,秦琪仍忍不住落下眼泪。 “王惟德乃大宋有数大医,心胸竟如此狭隘,大宋杏林竟皆此等小人乎?” 这感性少年,竟是因为这个原因而落泪。 耶律槊古也悲呼:“难道世情如此不公?恶人当道,好人遭殃?” 这时,一声豪爽的长笑传来,随即又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当然不是!王惟德大难临头了!” 秦琪和耶律槊古又惊又喜。 长笑之人是七郎,说话之人,则是任昭誉任三郎。 他们抬头望去,却见到两个陌生的面孔。 那两人对他们眨了眨眼。 发出任昭誉之声的陌生汉子,高声对远处的王惟德道。 “王惟德,你威胁利诱他人下毒毒杀薛学士,人证物证俱全!跟我们去一趟皇城司吧!” 秦琪恍然大悟。 好高明的易容术! 王惟德还待狡辩,却被易容后的七郎塞进口中两枚铁胡桃,点住重穴,丢进了路旁停放的囚车中。 任三郎拱拱手:“公主殿下莫误会,在大宋,这等阴毒小人凤毛麟角!” 七郎也向秦琪拱拱手:“小神医也莫误会,杏林中如小神医这般人物,才是主流!” 任三郎眨眨眼:“公主殿下放心,虽说祸不及家人,但官家必会严惩此小人以儆效尤!千刀万剐,或许大有可能。” 耶律槊古大感痛快:“最好如此!” 七郎感慨:“有宋一朝,恐怕仅有此人可享受此殊荣,他死后必会名流千古。” 神特么名流千古,这分明是臭名昭着。 小乙哥又犯了心软病:“这…太凶残了吧?” 三郎摇摇头:“若不如此,如何以儆效尤?” 于是乎,这次换成耶律槊古和嫣然用力拽走秦琪。 秦琪挣扎道:“我的碑!” 耶律槊古没好气道:“碑什么碑!回头老娘都给你买下来!现在陪老娘去任店看戏!” 任三郎戏谑:“小乙,做人不可太心软!你刚才那番做法,太小觑了我皇城司手段! 王惟德的阴谋,早已被我们察觉。你可知是谁在暗中布置的这一切?” 第41章 群贤毕至 少长咸集 秦琪闻言,当即一怔。 莫非是老爹? 不对!老爹不清楚王惟德为人。 那人如此熟知此中情况,当是在场之人无疑。 薛奎肯定不可能。盛度、王曙身为学士,做不出如此处心积虑之事… 那么答案呼之欲出。 他与任三郎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旁的耶律槊古不干了。 “官人,是谁?” 小乙哥笑了:“能做出这种堪比郑庄公手段的,还能是谁?” 耶律槊古昨晚刚看过《东周列国志》,当即恍然。 “哦!是莫真人?” 小乙哥颔首后又摇头:“不只是她,还有咱爹。” 他说这句话时,周边五丈仅他们这几人,因此不虞被人偷听。 耶律槊古芳心一阵甜蜜。 任三郎和七郎轻笑几声后,识趣离去。 小乙哥看到前方有首饰铺子,便带着主仆二人走了过去。 他们走进一间铺子后,掌柜的见秦琪一口地道真定腔,年龄又不像官员,便拿出以假乱真的铜锌合金冒充足金首饰。 这等低劣手段,岂能骗过科学家兼工程师秦小乙? 他故意挑出一个份量最足的假金手镯,随即亮出绯金鱼袋,玩了一手漂亮的钓鱼执法。 那掌柜的脸都绿了。 神特么能想到,这未戴帽子的束发少年,竟然是绯袍大佬! 你难道不该是个无知无识、只知道败家享受的衙内? 绯袍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一个外地人居然也能穿绯袍? 掌柜的内心疯狂吐槽,脸上却努力堆起笑容。 “老拙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小官人高抬贵手。” 秦琪似笑非笑:“好说!如此一对手镯,你作价二百贯,依《宋刑统》当如何?” 这对铜手镯重达一斤有余,若是足金,二百贯可谓物美价廉。 然而,这毕竟是黄铜掺极少量黄金所制,成本绝对超不过一贯足缗铜钱。 所以,他这是严重的欺诈罪。 而且,从他的业务熟练度来看,这项业务,他一定没少开展。 秦琪若揪住不放…天啦噜,皇城司前脚刚走耶! 这铺子中,仅有他亮出的这些假金首饰? 掌柜的强忍住心痛加肉痛,赔起笑脸:“本店所有首饰,小官人与小娘子随便挑随便选!” 秦琪根本不与他客气,陪耶律槊古、嫣然挑了全套首饰、金步摇后,方才罢休。 吃过如此教训后,想必这掌柜的不敢再随意以假金首饰欺客。 而且,这个掌柜的,一定会成为打假急先锋。 至此,耶律槊古心中仅余的不痛快一扫而空。 秦琪看了看太阳的角度,推算此时大概为上午十点半,于是他看向一身珠玉的耶律槊古。 哎呀呀,我媳妇儿真好看! 小乙哥美滋滋。 “小乖乖,咱们这便去任店如何?” 耶律槊古笑着颔首,金步摇在阳光映照下煜煜生辉。 小乙哥看痴了。 如今街头行人摩肩接踵,小乙哥与耶律槊古保持距离,行至任店门口。 已做了半晌知客的任大郎如见到了救星。 他叫苦不迭。 “哎呀!小乙你终于来了!你这朋友可真是…唉!没想到你足不出户,面子居然比我还要大! 罢了,你先在门口迎客,我去招呼贵宾。公主殿下请随我来,几位娘子已至贵宾厅。” 秦琪接替了任大郎的工作后,才知道他所说之意。 他的脸都快笑僵了。 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在汴京居然有这么多朋友。 这些人他几乎一个都不认识,然而神奇的是,那些人似乎都认识他。 渐渐的,他醒悟过来。 这不就是想入股重工业的那些人? 哦,合着他们翘班参加公开招股大会来了? 这是哪个天杀的带的节奏? 就在秦琪怨愤不已之时,某个老不羞打了个喷嚏。 他看向自己儿子和侄子,笑道:“今儿这事儿,你们俩办得漂亮!” 高廷恩苦笑:“大伯父,这样做不太好吧?” 老不羞高处恭呵呵笑道:“没有什么不妥的。不如此,焉能见到秦小乙?他这次进京至今,你们见过他几次?” 他这话说的不假,秦琪委实太忙。 秦琪这次短暂出关,也只挤出来五天时间,后天他便要继续闭关建高炉。 所以,当欧阳修一张罗,汴京城满城朱紫贵便闻风而至。 欧阳修当然折腾不出如此动静,但他的朋友圈太超神。 站在任店门外卖笑…赔笑迎客的小乙哥,揉了揉有些发涨的脸。 他抬头看了看已近正午的太阳,准备进门。 这时,一个温厚的声音骤然响起:“小乙且留步!” 任店的一间贵宾厅内,欧阳修、陈执中、富弼、韩琦、以及一大一小两个美男子围坐一桌。 除了陈执中黑一些外,余者皆为颜值不俗的帅哥。 陈执中透过玻璃窗看向外面。 “永叔,明仲为何还不来?” 欧阳修拱手:“昭誉兄莫急,明仲兄四处奔走,是以到的比较晚。” 那年龄与富弼相仿的俊美男子笑道:“永叔,你喊来这许多人,小乙不会反感吧?” 欧阳修呵呵一笑,极为洒脱道:“圣俞哥哥不了解小乙,他决不会怪罪弟。何况他对哥哥推崇备至,甚至说哥哥为宋诗鼻祖。” 那俊美男子一怔,旋即苦笑摇头:“小乙太抬举不才了!永叔才华横溢,不才自愧不如!” 年龄小一些、相貌更俊美的男子拱手道:“哥哥莫自谦,论文章您或许与永叔哥哥平分秋色,但论作诗,永叔哥哥还要略逊哥哥您一筹。” 欧阳修笑着摆手:“子美莫要抬举我,我作诗比圣俞哥哥差远了!” 这两个帅哥,正是小乙哥朝思暮想的梅尧臣和苏舜钦。 这便是现如今欧阳修的朋友圈。三十年之后,正式成为六一居士的欧阳修,朋友圈会更吓人。 他的朋友圈没有章惇位置,虽然章惇算是他门生。 由此可见,他的朋友圈怪人有不少,但没有坏人。 章惇忠奸暂且不论,他肯定不是好人。 陈执中环视四周,只见位于这贵宾厅正中央的戏台子上,戏班子正忙于调试乐器、补妆换服,分散四周的六张大桌早已坐满了人。 其中一张大桌旁围满莺莺燕燕,春兰秋菊般争奇斗艳,赫然是耶律槊古那一桌。 另外一桌,则为任大郎的主桌,围坐者尽皆紫袍,曹琮叔侄、孙继邺、秦二郎赫然在列。 其余几桌,无一例外,都是勋贵家族。 陈执中嘴角微微上翘。 “永叔,你被人利用了!呵呵,好大一盘棋!我们,也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棋子罢了!” 秦琪霍然转身,见到的是一名瘦高绯袍男子。 他当即堆起职业性的四颗牙假笑:“这位大官人有礼了!” 那人呵呵一笑,微微拱手:“小乙莫要见外,某乃泉州曾明仲,是大郎好友。” 秦琪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 哦,着《武经总要》的那个曾公亮。 他收起假笑,正色行礼:“小生见过曾先生。” 曾公亮摆摆手,一脸歉然:“小乙莫怪,那些贵人们每日找某询问你的重工计划,某不胜其烦,只好趁此机会将他们召集至此。” 秦琪恍然大悟。 高炉…必须加快速度!五年计划…若有海量资金支持…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或许值得一试! 在这封建时代,人命贱如草芥,若加重工伤抚恤金,我再将安全措施尽量做到位… 拼一把试试? 三人以上死亡,放在现代属于重大事故,在这人命如草芥的社会,有的是人为重金赴死,那些人甚至巴不得以命换重金… 可是…那毕竟是活生生的人! 曾公亮不知道秦琪心中的纠结与挣扎。 他笑道:“小乙,贵客已到齐,咱们上去吧!” 秦琪点点头,跟在他身后上了楼。 曾公亮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任店。他轻车熟路走到那间贵宾厅,一把推开门,秦琪先是一惊,随即恍然。 第42章 方案落地 庆典开启1 秦琪甫一进门,便被老爹喊了过去。 至此,秦琪已明白,自己被老爹完美利用。 他先向高继勋、曹琮行了一礼,又向许久未见的大舅孙继邺、原真定知府刘平行了一礼,这才看向老爹。 秦二郎充当介绍人,为秦琪介绍了王承仅、石元孙、曹仪,以及邻桌的高处恭。 至此,北宋顶级的世家勋贵、史书上有名的武将,除高继宣和杨文广外,小乙哥全部混了个脸熟。 见过礼后,锋芒毕露、与在真定府截然不同的秦二郎直入主题。 “小乙,钢筋水泥砼之事,爹已与诸位边帅聊过。你的山炮,边帅们也已有耳闻。所以,今日爹就问你一句:高炉何时能建成?” 秦琪暗道:来了!老爹果然没被赵祯闲置!而且,这问题直指要害,不愧是老爹! 秦琪心念电转,却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爹,官家见过您了?” 秦二郎颔首:“官家已单独召见我议过事。” 他压低声音道:“高丽国王朝孝靖长公主已至汴京三四日,官家邀她明日观礼。” 秦琪愕然:“高丽国?他们不怕契丹问责?” 秦二郎摇头:“高丽现任国主王钦极为强硬,他已与契丹打过几仗。小乙,此事稍后爹会详细给你解释,你别打岔!” 秦琪对高丽这种蕞尔小国的历史没有任何认知。 除了知道如今高丽国王姓王、祖上是李唐皇室某支后裔外,他就只知道高丽参。 对了,高丽半岛似乎还有一条贼神奇的定律。 高丽公主来大宋做甚? 是谁邀请她过来的?还有,她不怕自己回不了国? 秦琪发呆之时,秦二郎无奈地对桌旁众人拱拱手。 “小乙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总爱胡思乱想。” 他这句话打断了秦琪的思绪。 “爹,高炉最多两旬便可建好。只是…” 他想到高炉的安全问题,再次欲言又止。 知子莫如父,秦二郎剑眉一扬:“有危险?” 秦琪吐出一口浊气,重重颔首:“有极大危险!首先是高温,其次为高压,最后为废气。时间过于仓促,孩儿不敢确保…不会出现伤亡!” 秦二郎摇摇头:“时间紧迫!骨断筋折之重伤、及亡者赔偿五千贯,轻伤者赔偿千贯如何?小乙,此赔偿已足够丰厚,不可妇人之仁!” 这时代,即便是商贩,要赚到五千贯,亦即六百万元,也需辛苦三四十年。 至于俸禄丰厚的绯袍官员…也至少需要十五年。 所以,对于匠人而言,这笔赔偿金已足以让他们拼命。 秦琪叹了口气,默然不语。 他的价值观,始终与这封建时代有些格格不入。 在他心中,人命无价。 秦二郎看向众人,也叹道:“要不这样如何?咱们压缩后面一应布置的时间,多给小乙一个月来降低危险?” 秦琪默默盘算一番后点了点头。 “如此一来,危险性可降低不少。高炉仍可在两旬内建成,但一个月内产能不会太高,且将优先供应真定府灌渠。 待高炉安全措施完善之后,方可满炉冶铁。但仍要优先保障真定府灌渠所需。” 秦二郎颔首,语气骤然变做前所未有的严厉。 “小乙,这时间是你亲口所说,便容不得半点更改!你自己做好计划!” 秦琪肃然拱手:“大人放心!孩儿决不会延误战机!” 秦二郎看向众人,高继勋、曹琮等人纷纷颔首称善。 前世与墨菲抗争一生的秦琪,早已给自己留足了提前量,所以他才言之凿凿。 秦二郎挥了挥袍袖:“你且去陪你的朋友,明日爹带你见见那高丽孝靖长公主。” 秦琪躬身行礼后,也不去另外几桌,径自向欧阳修那一桌行去。 有任大郎带节奏,不需要他提前与未来股东们打招呼。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这桌后,众人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时间委实紧张!” 高继勋愁眉不展。 秦二郎苦笑:“这孩子太倔,我也无可奈何。” 曹琮轻笑道:“小乙宅心仁厚,与官家相得益彰,也未尝不是幸事。” 刘平和孙继邺对视一眼后,也笑道:“咱们不要得陇望蜀,若非小乙,咱们尚不知,何时才能见到曙光与希望!” 高继勋展颜一笑:“不曾想,老夫这把老骨头,居然有幸见证太祖不曾做到之事!” 众人相视而笑。 那边厢,自秦琪进来后,满桌莺莺燕燕便将目光聚焦于他身上。 耶律槊古觑准时机,低声对身旁的莫昀馨道。 “还没谢过莫师叔。” 莫昀馨嫣然一笑:“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说起来,此事还多亏有两位师兄帮忙。” “两位师伯?” 耶律槊古讶然。 莫昀馨噗嗤一笑:“痴儿!一位是你三师伯,另一位是你阿舅!” 阿舅,指的是她耶律槊古老公公秦二郎。 耶律槊古俏脸一红。 莫昀馨再次压低声音:“你俩真行!他不知道你有身孕?还如此折腾你?” 耶律槊古俏脸更红:“师叔,人家还没告诉他。” “哦!原来如此!” 莫昀馨险些笑出声来。 “你怕享受不到鱼水之欢?” 耶律槊古索性变成鸵鸟。 她俩挨坐得极近,不虞被人偷听。 高玉菡替害羞的耶律槊古解了围:“耶律妹妹,明日你出宫后,咱们同去潘楼如何?” 耶律槊古诧异道:“潘楼?” 高玉菡笑着颔首:“潘楼将按顺序上演三国全部曲目。晚上咱们看完戏,正好去鬼市子见识见识。” 耶律槊古听她们几个说过潘楼街的鬼市子,早就心向往之,闻言雀跃不已。 “好啊好啊!” 莫昀馨兜头泼下一大桶冰水:“鬼市子太乱!你们几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不怕被人拍花? 再说,那种地方卖的货,也不是什么正经东西,还是不要去的好!” 鬼市子中卖的,有古人俗称的压箱底,也就是现代的那啥用品,还有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比如蒙汗药。 所以,去那里的客人从事的什么行业可想而知。 做皮肉生意的、喜欢钻研房中术的,遇到她们这些如花似玉的小娘子…那结果还用猜? 她们就是去送牛奶的。 高玉菡不寒而栗,再也不敢提鬼市子这一话题。 耶律槊古正欲掏出《东周列国志》与好姐妹分享,突然想起,这手稿无法与她们解释,只好与她们聊起即将上演的《西厢记》。 很快,她们这桌再次充斥欢声笑语。 秦琪先对陈执中、曾公亮、富弼、韩琦…等人一一行过礼后,这才看向梅尧臣和苏舜钦两大帅哥。 待得知他们名讳身份后,小乙哥嗨了。 哇塞!我居然与这么多偶像同桌耶! 虽然我不待见那韩琦韩稚圭。 在座之人,除黑脸陈执中文化水平让人捉急外,余者,包括富弼和韩琦,无不是高人。 于是乎,虽然《广韵》如今才刚刚盛行,《平水韵》便已提前一百余年问世。 他们这桌正热烈讨论《平水韵》时,一直不知所踪的任氏昆仲华丽登场。 “诸位贵客且安静,咱们这便布菜上酒,今日不醉不归。” 姑娘们不干了。 莫昀馨柳眉倒竖:“任大郎!戏呢?何时开锣?” 任二郎赔着笑:“莫真人勿要着急,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好戏自会开锣。” 欧阳修低声问身旁的秦琪:“小乙,要演什么戏?三国?” 众人纷纷竖起耳朵。 秦琪摇头:“据说是一位名为王实甫之名家所写《西厢记》,一部爱情戏。” 他这话没有任何问题。 欧阳修一脸狐疑:“小乙,你莫自谦,你既能写出《荆钗记》,这《西厢记》便不在话下。” 他成功带起节奏,众人纷纷质疑。 黑脸青天陈执中明察秋毫:“咱们不须争吵,你们仔细看看戏班子的乐器!” 奚琴、长笛出卖了小乙哥。 众人尽皆恍然,随即义愤填膺。 于是,随着酒菜布满分好,小乙哥见识到了欧阳修朋友圈的可怕之处。 第43章 方案落地 庆典开启2 前文曾说过,要想进欧阳修的朋友圈,首先要看人品。 章惇那种言行不一、性格暴虐之人,是挤不进这个圈子的。 而欧阳修的朋友圈还有一个共性,或者说准入门槛。 陈季常与苏轼的关系,连他那河东老婆都吃醋,但他与欧阳修却没有什么交集。 这事儿很科学,因为他酒量不行。 酒量,就是欧阳修朋友圈的准入门槛。他的朋友,没有一个不能打…啊呸!不能喝。 所以,作茧自缚的小乙哥倒霉了。 宋人虽文雅浪漫,但话雅理不雅。 这桌之人,劝酒措辞极优美,说话又极好听,但意思却让小乙哥很不爽。 大意如下: “小乙,你不把我们当朋友,自罚一杯后再与哥哥对饮!” “小乙啊小乙,咋说你呢?说谎是不对滴!来,认个错自罚三杯,再和哥哥满饮一杯,咱们就还是好兄弟!” “小乙,来,喝完这一杯还有三杯…” 天可怜见,这可是四十二度的御酒! 这一桌人轮着来,就算是武二郎,恐怕也顶不住吧? 遑论他是秦小乙,不是武二郎。 虽然他也有小二斤酒量,但架不住酒鬼众多啊。 欧阳修的朋友…别忘了欧阳修自号“醉翁”。 酒量最差的韩琦,都有御酒一斤的量,遑论读汉书下酒的杜衍未来女婿:苏舜钦。 秦琪简直想掐死这厮。 别人喝酒都用杯,最多用碗,这厮不是。 他直接用角。 一角酒…小乙哥觉得,自己满饮一角后,可以直接躺平了。 最气人的是,苏舜钦满饮了三角御酒,还浑若无事。 换句话说,武二郎给他提鞋都不配。 这等人才,让小乙哥怎么喝? 他使尽了前世挡酒耍赖的浑身解数,终于成功拖到好戏开锣。 这个好戏,当然不是《西厢记》。 别的桌都是要脸的文明人,不是他们这满桌酒鬼。 人家兀自清饮小酌,酒尚未三巡,菜不过五味,他们这桌已经对着小乙哥狂轰滥炸了五六巡。 任大郎再次登场带节奏,曾公亮停止了对小乙哥的围追堵截,拽着后者登台路演。 小乙哥一边往嘴里狂倒黄腐酸钠解酒,一边声情并茂地解说高炉建造进度、重工业发展前景。 为了拖延解酒时间,他这番路演讲了近半个时辰。 当然,丝毫不枯燥乏味。 秦琪将现代化浴室和水厕的妙处,描绘得直指痛点。 已享受过浴室和水厕的耶律槊古幸福感、优越感爆棚。 当然,到最后,秦琪仍再三强调:股市有风险…啊呸!是投资周期长,回报效率低。 然而,这依然挡不住股东们的热情。 对此,小乙哥反复道:“诸位,小乙有言在先,此投资五年内看不到回报,请诸位务必谨慎。” 他已经看透了这些无良之人龌龊腌臜的内心。 他们一定是这么想的: 反正我们已经将钱投给了你秦小乙,若你速度慢,休怪我们每天催你! 他们才不会管,他们到底是把钱投给了三司还是赵祯,他们只认秦小乙。 果不其然。 皓首老者高处恭笑眯眯道:“小乙,无妨,只要你动作快一些就是。叔叔伯伯们若挣到大钱,一定忘不了你。” 一众勋贵们纷纷帮腔附和。 小乙哥选择躺平。 “请诸位至三司,找晏相公和叶相公商谈细则。” 他说完这句话后,有些傻眼。 那些勋贵们只认他,连官方正牌财政机构三司都不认。 抛开别的发明不提,仅御酒、香水和四轮马车,便足以证明秦琪的神奇。 秦琪无奈地看向偷笑不已的曾公亮。 后者耸耸肩:“小乙,你那一万瓶香水,半个时辰便已售罄,潘楼鬼市子已经炒到了五十贯一瓶。如此厚利近在咫尺,试问谁能不动心?” 耶律槊古那一桌,此刻正在谈论秦琪的香水。 “谁那里还有小乙哥的香水?” 开口的是王德用的小女儿王娘子王霓裳,去年年底时,她曾在真定府城曹家暂住过。 她老爹虽不俊朗,但她却有着不逊于高玉菡的颜值。 陷入爱情的傻孩子耶律槊古正欲开口,又捱了一记黑脚。 高玉菡、曹雨霏等娘子均默然。 莫撄宁有些诧异:“那香水如此抢手?” 王霓裳失望之色溢于言表:“是啊!以此物薰衣气味清新、持久弥香,深受女子喜爱。 爹爹拉不下脸找小乙哥哥讨要,几位姊妹、密友共用人家那一瓶,根本不敷使用。 几日前那一万瓶,恐怕如今已用得差不多了,何况还有许多人没抢到。” 高玉菡和曹雨霏这才敢开口:“谁说不是呢!我们的香水也不敷使用。” 她们将香水用做薰衣之物,消耗自然极快。 当然,最主要原因还是汴京朱紫官员都不差钱儿。 北宋在元丰改制之前,提倡高薪养廉。 北宋从五品以上官员,俸禄极其丰厚,他们也的确比李唐、大明官员更廉洁。 北宋官员们的各种“添”和“贴”,能让大明官员眼红到发疯。 王安石割的韭菜,决不仅限于农户,变法之后国富民弱名副其实。 再看小乙哥。 曾公亮突然问道:“小乙,香水还能做吗?” 秦琪笑道:“这几日,城东作坊又做出数万瓶香水,与玻璃制品、牙粉、皂类、棉毛布料等一起,将在明日庆典时陆续投放市场。 此外,还有极少量的美妆品,是为郭皇后、荆王妃、契丹公主、寿宁郡主、诸国夫人等贵宾所准备。” 他有些头疼地看向正巴巴望着自己的勋贵股东们。 “要不诸位直接去面圣如何?” 这些人不认三司,总该认赵祯吧? 高处恭讪讪一笑:“小乙,面圣当然不成问题。但伯父认为,你是不是应该写个文书?伯伯等人,也好向官家说明情况。” 小乙哥顿时警惕起来。 几个意思?让我向你们保证一定稳赚不赔?不可能!这个锅我才不背! 要签…你们找赵祯去签! 于是他果断摇头:“抱歉,高伯伯,我不可能写任何文书。” 众人反复软磨硬泡,小乙哥坚决不同意。 见这小狐狸不上当,老狐狸们一边感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一边默默吐槽这小狐狸太狡猾。 他们不急着走,《西厢记》还没开锣呢。 他们不急,却有人着急。 欧阳修大喊:“小乙别想耍赖,快回来继续吃酒!” 小乙哥登时大急:“先说好!吃酒可以,但咱们不能用角!” 苏舜钦哂笑:“那有甚意思?” 言罢,他与陈执中碰杯,再次“吨吨吨”满饮一角御酒。 见苏舜钦喝酒如喝可乐,小乙哥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上了贼船。 苏舜钦有些上头:“小乙,干巴巴喝酒甚是无趣,咱们对诗助兴如何?” 这一桌酒鬼精神一振。 任大郎见势不妙,当即给小老弟使了个眼色。 任二郎打了个手势。 “咣啷”一声锣响,戏台子上面,一个老旦颤巍巍登场。 《西厢记》终于开锣。 几句独白后,那老旦饰演的崔老夫人唱罢仙吕调《赏花时》,红娘、莺莺先后登场。 莺莺唱罢《赏花时》“幺篇”的无语怨东风后,一老二少退场,场景开始撤换。 众人纷纷拊掌颔首。 秦琪、以及耶律槊古那一桌的众女却皆大吃一惊。 脾气急躁的曹雨霏拍案而起:“莺莺唱的不对!” 欧阳修等人看向秦琪。 秦琪苦笑颔首:“确实不对!” 梅尧臣沉吟:“这是曲牌《赏花时》?韵律、平仄均无问题,有何不对?” 秦琪道:“圣俞哥哥是江南人,或许不甚了解北曲。这曲子存有极大问题!” 第44章 方案落地 庆典开启3 苏舜钦酒醒了一大半,笑道:“北曲惯用套曲,既有幺篇,为何偏偏无赚煞尾?” 幺篇指的是同一曲牌的另一首曲子,而赚煞尾就是煞尾,乃是北曲套曲惯用的结尾之曲。 这就是俗称的同牌三连曲。 同样身为名侦探的酒豪陈执中呵呵一笑:“小乙是当局者迷,这全套戏演下来,几时看完?” 他端起角,向秦琪道:“如此好戏,当浮一大白!” 宋代一角约等于宋斤一斤三两,宋斤为十二两。 也就是说,这一角酒,便是后世的一斤半。 那么问题来了。 听戏之前,陈执中刚刚与苏舜钦满饮过一角。 见陈执中一仰脖,如喝扎啤般一饮而尽,秦琪已经追悔莫及。 永叔哥哥,咱们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成不成? 您这朋友圈太凶残,我这点儿可怜的不到二斤的酒量,实在混不下去。 你们喝的真是四十二度的御酒?不是不到四度的哈啤? 他心中流泪,举起分酒器,啊呸!酒角,咬咬牙一饮而尽。 刚登场的张珙张君瑞,及时唱了一段解救了他。 诚如陈执中所言,这剧本被删减了不少唱段,因此,到戌时中,五本二十折便全部演完。 合家欢大结局后,莫昀馨、耶律槊古这些娘子们感动得不能自已。 喜欢吃瓜的勋贵们也纷纷拊掌。 平心而论,《西厢记》的确精彩。 但秦琪这桌都是什么人物? 除梅尧臣、苏舜钦两大文豪外,这一桌人,包括最没文化的陈执中,将来都会拜相。 简而言之,这桌人都是大宋顶级人才。 因此,他们对这通俗而不够豪放的爱情戏有些不满,也就可以理解了吧? 陈执中借着酒劲儿拍案而起。 “不爽利!忒也不爽利!大郎,换三国演义!” 吃瓜勋贵们只愁瓜不够吃,当即起哄:“刚刚戌时中,长夜漫漫,换三国!” 小娘子们喝了些甜酒,此刻微醺,加之她们都已熟读三国,对这历史钜着颇为期待,也起哄附和。 秦二郎冷眼旁观,运指如飞默默掐算。 卦象仍未有丝毫改变。 于是他含笑继续看戏。 早有准备的任二郎长笑道:“好!换戏班,重新布景,演三国!” 秦琪被这桌人灌了不少酒,又清楚此厅内之人,对自己不但无丝毫恶意,且都颇为欣赏自己。 于是,喝高了的他开始放飞自我。 他一招手:“笔墨伺候!” 他这桌众人精神一振。 这厅内之人集体兴奋。 机灵的小厮递上纸笔,小乙哥“唰唰唰”现场作曲编曲。 原版《三国演义》主题曲一蹴而就。 他从袖中抽出柯亭笛,高喝道。 “高大郎,高二郎!” 打了大半天酱油的高廷赞兄弟,屁颠屁颠凑上前。 高廷赞看过几遍曲子后用力一拍大腿。 “小乙高才!某拜服!二弟,哥哥弹琴你吹笛!” 一个醉汉两个武夫赶走布景的戏班子,霸起了麦。 酒量无上限的欧阳修看过曲谱后哑然失笑:“光你俩可不成!彦国哥哥,你拉奚琴弟打鼓。” 他看向苏舜钦:“子美,你也别闲着,吹号角!” 其余人坐不住了。 韩琦自告奋勇:“永叔,哥哥我吹笙!明仲哥哥打板如何?” 梅尧臣不甘人后:“箫笛不分家!” 陈执中也凑热闹:“某与永叔一同打鼓!” 于是乎,空前绝后的伴奏天团就此诞生。 苏舜钦吹号角,陈执中、欧阳修打鼓;富弼拉胡琴,韩琦吹笙;曾公亮打板,梅尧臣奏箫,乐圣高怀德俩孙子弹琴吹笛。 厅内众人瞠目结舌。 勋贵们幸福得险些晕过去。 天啦噜!我们一帮大老粗… 是不是清明时我们给祖宗们烧香用对了姿势? 祖宗显灵了! 这帮平时正眼都不瞧我们的雅士们,居然要当场表演! 他们只恨自己没有能录像、能拍照、甚至能直播的智能手机。 秦二郎俊目一亮。 原来如此! 他压低声音,对大舅哥孙继邺低声说了几句。 孙继邺瞪大虎目,用力拍了妹夫一下后匆匆离去。 秦二郎开始了他的表演:“小乙,你们几个不急着表演,先合练一下!” 曹琮会意:“对,小乙,高家两位小哥,你们先与几位先生合练一番!” 秦琪酒微微醒了几分,笑道:“也罢,诸位哥哥,咱们先合练一遍!前奏准备,子美哥哥,吹角!” 随着雄浑苍凉的号角声响起,厅内众人只觉自己走进了肃杀萧瑟的沙场。 低沉急促的鼓点随即传来。 奚琴、笙、箫笛、古琴、打板声渐次响起,汇聚为一体。 浑厚低沉的男中音乍响。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厅内众人只觉自己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头皮直发麻。 这… 震撼,都不足以形容其万一! 包括莫昀馨和嫣然在内,莺莺燕燕那桌,每一对美眸仿佛都在对某人放光。 秦二郎彻底懵了。 这…真是我儿子? “一壶浊酒喜相逢…” 当小乙哥唱到副歌部分,满厅之人再也坐不住,纷纷低声哼唱起来。 很快,在小乙哥中气十足又余音不绝的“中…”结束时,连绵如流水的清脆琴音戛然而止。 这猛然一顿,颇有绕梁三日之功。 但曲有误周郎顾,秦二郎轻咳一声,化身汪峰老师,为这空前绝后、旷古绝今的乐团详细点评了一番,指正了其中的诸多不完美之处。 他的点评指正看似极为专业详尽,实际上是在拖延时间。 待他点评指正完毕,孙继邺悄悄进入厅内,微不可察地指了指外面。 秦二郎当即停止表演。 “小乙,按照我所说的要点,再来一遍试试!” 他虽年轻,却胜在辈高。因此尽管陈执中比他年长,却也只能恭恭敬敬听他大放厥词…咳咳,点评指正。 秦二郎虽意在拖延时间,但指出的毛病还是没有问题的。 他悄悄向已敞开半扇的门外看去,待看到目标后,暗暗松了口气。 经过秦二郎完善…其实是众人配合更默契后,这次的演唱更加完美。 贵宾厅外,甚至聚拢了不少被歌声吸引之吃瓜人。 一曲终了,众人正待下台,门外突然有人道:“诸位卿家好雅兴!小乙,朕未听完全曲,再为朕唱一遍可好?” 话音刚落,阎文应轻轻推开门,一身绯袍的赵祯,执着一身正装的郭皇后玉手,缓缓走进厅内。 厅内之人尽皆行礼。 赵祯挥挥袍袖,径自坐到秦二郎座位上。 戏台上的天团顿感压力山大。 秦二郎呵呵一笑:“臣斗胆奏请官家为他们斟酒以壮胆!” 赵祯也笑了。 “准奏!” 阎文应端来酒盏,赵祯亲自倒酒,由秦二郎送到台上。 众酒鬼喝完壮胆酒,胆气顿时为之一雄。 秦二郎高喝:“演奏!” 于是乎,厅内厅外无数人,有幸与大宋皇帝赵祯,共赏完整版的同一首歌。 一曲终了,掌声不绝。 赵祯亲自为天团敬酒。 “时间不早,朕先回宫!明日卯时,诸位爱卿莫忘记至宫内议事!” 这就是极委婉的散场令了。 众人会意,当即曲终人散,兴尽而还。 任二郎适时道:“诸公,明日午时潘楼正式开演《三国演义》!请诸公捧场!” 众人纷纷笑着颔首:“好说好说!一定一定!” 临走时,一众酒鬼依依不舍地牵住小乙哥衣襟。 “小乙居然有如此海量,又有如此歌喉,咱们今后定要多聚!” 小乙哥俊脸有些发绿。 你们这…这是要喝死我才罢休? 陈执中拿话堵死秦琪:“小乙不会舍不得如此佳酿吧?” 秦琪还能说什么? 他拱手赔笑:“哪里哪里。小乙一定舍命陪君子!” 他的确是在舍命陪酒鬼。 美男子苏舜钦执住小乙哥的手,居然颇有些依依不舍。 小乙哥很想提醒他: 兄台请自重,咱这是历史文,不是耽美文。 送走众人后,晕乎乎轻飘飘的小乙哥正想随老爹回家,突然看到一双妩媚的大眼睛。 第45章 方案落地 庆典开启4 亲娘咧! 看到这双明媚的大眼睛,小乙哥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小老婆需要安慰。 喝酒误事啊!我的新姿势… 秦二郎环顾四周,见任大郎正点头哈腰地送众人离去,心知耶律槊古定是找了个借口留下。 于是他拽住儿子和儿媳,迅速溜进一间相邻的无人包厢。 秦二郎闩好门,坐在主位招呼儿媳儿子坐定,这才开口。 “小乙,横山可夺否?” 秦琪对此毫不意外,颔首笑道:“爹放心,只要王经略相公不犯糊涂,绝无问题!” 这对父子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耶律槊古却彻底蒙圈。 “大人,不是说好,契丹与大宋一起攻打西夏东部诸军州吗?” 秦琪笑道:“攻西夏东部是假也是真,那几州攻下固然好,攻不下也无妨。 将元昊的注意力转移到西夏东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才是我们的真正目的。 所以唃厮啰的骑兵并非真正主力,真正主力,是已经陆续派往环庆、泾原、陕西路等诸路的禁军。” 秦二郎微微动容。 “小乙,你从何得知这些隐秘军情?” 秦琪粲然一笑:“爹,这是孩儿推理出来的。若孩儿猜测不假,诸位边帅便是因此事而来吧?” 从此,继富弼之后,大宋又多了一个能把天聊死的。 秦琪虽颠倒了因果关系,但大体情况正是如此。 赵祯召集边帅们前来汴京,一是他读三国有感,想让武官参与军议,以改变一下文武严重失衡之局面; 二是他想聆听来自前线的声音,制定出最符合实际情况的战略目标,好实现他“圣祖”目标的第一步; 三来…三个臭皮匠,还能顶个诸葛亮,何况边帅们都是一时人杰。 集思广益之下,或许能碰撞出思想的火花,从而加快赵祯建功立业、开疆拓土的步伐。 而秦家父子不谋而合,均由此发现控制横山的契机。 何况,曹琮叔侄、刘平、孙继邺等人也并未让赵祯失望,他们进京后,都提到了横山的重要性和战略意义。 于是,赵祯、唃厮啰和大宋文武肱股一拍即合,共同制定出一套连环方案。 至于攻略横山的前提,当然是野利仁荣、野利旺荣一文一武俱亡,野利遇乞只是意外收获。 失去这三人的李元昊,恰似折了双翼的猛虎,虽雄猛依旧,却再也不可能如历史上那般神奇。 秦琪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于是他默默推算着大宋的全盘方案。 他清楚,所有人都在保护他,所以,线索有限的他,正好可以享受一下推理之乐趣。 他就是如此豁达。 聪明的秦琪没有问老爹身上是什么差遣,而耶律槊古几次三番欲言又止。 于是,这包厢陷入了沉默。 秦二郎突然开口:“小乙,那两个人已初步排查到,若…找到他们,你要不要见一见?” 秦琪俊目一亮,醉意全无。 “爹,当真?” 秦二郎沉吟:“目前尚不能完全确定,待明日放榜之后,…再观察一番,便可确定。” 他说得极为隐晦,但秦琪心如明镜。 秦琪看了眼因发呆更显可爱的耶律槊古,忍不住紧紧握住她的玉手。 耶律槊古嫣然一笑很倾城。 秦二郎见状站起身:“小乙,你先带公主离去,我找你丈人商量一下明日庆典之事。” 他这公公可真贴心! 小乙哥没有辜负老爹的一片苦心。 他在任二郎和嫣然掩护下,历经波折,这才得以与耶律槊古从任店后门离开。 因为整个任店都在找他。 他模仿杨先生的那唱腔,委实惊艳到了任店所有客人们…当然,还有小姐姐们。 也正因为这股骚动,耶律槊古完全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夫妇二人消失在汴京街头涌动的人潮中。 莫昀馨带众娘子甫一走进太祖赵二御赐的曹府,便见到了潘太君。 莫昀馨盈盈一礼:“有礼了!” 潘太君颔首笑道:“听说小乙那孩子,又闹出来大动静?” 不用莫昀馨开口,几个小娘子们,便围着潘太君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莫昀馨趁机拉着莫撄宁进了后宅。 关系有些复杂的二女坐定后,莫昀馨看向自己面前这位有些心神不属的晚辈。 “撄宁,你喜欢小乙?” 莫撄宁俏脸一红,微微颔首。 “那你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 唃厮啰隐居在曹府,他已见过莫撄宁,也已经将秦琪的计划告诉了她。 当然,对此,曹府只有五人知情。 连曹雨霏都不知道,自己家里住着西域一位真龙。 莫撄宁默然片刻后,正色颔首:“姑妈放心!撄宁一定竭尽全力!” 莫昀馨笑道:“小乙其实也很喜欢你,你知道吗?” 莫撄宁愕然:“那他为何对我的挑逗毫不动心?” 莫昀馨莞尔一笑:“他是有大智慧之人,追求的目标又极难实现,怎会耽于男欢女爱?” 莫撄宁蹙眉:“姑妈,小乙哥哥的目标是什么?” “天下大同!” 莫昀馨笑容收敛,俏脸上浮现出圣洁的光辉。 “他想做的,是连李唐都未做到的事!他想建立一个大一统、人人丰衣足食的理想国!” 莫撄宁惊骇万分:“这怎么可能?中原富庶之地,百姓尚且有青黄不接之时,遑论边陲尽是荒凉之地,那里的百姓朝不保夕!” 莫昀馨正色道:“他继承的是先师大愿!加之他腹藏锦绣乾坤,撄宁,或许在他耄耋之年,真有可能实现这一宏愿!” 莫撄宁那对如大海、又似碧空的灵动美眸中迸射出浓烈的爱意。 “小乙哥哥好伟大!难怪他不被我的挑逗所动!” “所以他看不上霏儿、玉菡那些姑娘。你听懂了吧?” 莫昀馨语重心长。 莫撄宁想起这几日看过的三国,又想起她爱郎那唱腔中蕴含的深情,以及他攻略西北的宏伟计划,芳心升起明悟。 “姑妈,撄宁懂了!小乙哥哥喜欢的,是如任姊姊那种人物。” 任丽燕虽然是强酸,但她才是最懂秦琪的那个人。 任丽燕清楚,秦琪要走的,是何等艰难的一条路。 莫昀馨极为满意。 “你懂了就好!早些歇息,明日上午咱们便去潘楼帮潘娘子,我会为你们创造密谈机会。” 说完她霍然起身,如月下仙子般翩然而去,独留莫撄宁一人沉思。 任大郎府,秦琪的私人浴室中。 春风几度后,依然正在共探桃花源的耶律槊古一面努力奉迎着爱郎,一面娇喘着开口。 “好哥哥,你是不是只想利用人家?” 秦琪感受到小乖乖的紧张、无力和缺乏安全感,登时怜惜不已。 他一面全力施展出学自多位老师的技巧抚慰着她,一面柔声回答。 “小乖乖,我从未想过利用你,只想让咱们的皇兄成为一代雄主。” 耶律槊古呼吸愈发急促,几乎是娇吟着道:“好哥哥你说实话,你灭掉西夏后,下一个目标就是契丹,对不对?” 秦琪没有答话,使尽浑身解数将她送到一个新高峰,自己也稍稍释放一把后,这才一边继续抚慰身下玉人,一边微喘着作答。 “并非如此,契丹仍是契丹,皇兄也仍是契丹之主,但契丹要臣服大宋。” 耶律槊古回味着方才的美好,体会着当下的幸福,转过头深情地凝视着爱郎。 她只是原生在这时代的一个弱女子,无力也不愿插手男人之间的争斗。 她想要的,只是丈夫和兄长之间的和谐和互助,以及幸福美满的家庭。 “好哥哥,你若能让契丹牧民过上好日子,能帮咱们的皇兄维持住权位,能让咱们的孩子无忧无虑长大成人,人家便支持你的计划。” 秦琪微微用力,与爱人一起换了个新姿势,二人亲密无间配合一番后,他一面继续施展技术,一面抽空开口。 “小乖乖放心,我的计划里没有输家,皇兄、你、咱们的孩子们,都会过上幸福生活!” 耶律槊古几乎无法开口,她用仅存理智道:“好哥哥,好好爱人家!一会一定告诉人家你的全盘计划,快点答应人家!” 第46章 方案落地 庆典开启5 秦琪没有开口,紧紧揽住了她。 二人在亲热了不知多少次后,渐渐停下。 良久后,耶律槊古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好哥哥,帮人家擦干,抱人家钻进被窝,然后给人家好好说一说好不好?” 秦琪听话照做。 吹熄蜡烛,躺在温暖的棉被中,秦琪紧紧拥住不着寸缕的爱人,将自己的计划娓娓道来。 他刚说完对契丹的计划,耶律槊古便再也睁不开眼,沉沉睡去。 秦琪深情地凝视着怀中的睡美人,双手轻轻抚上她平坦紧致又光滑的小腹,喃喃自语。 “你这个傻孩子!你以为我会看不出来你已有身孕?否则我为何要换新姿势? 你放心,即便为了你们娘俩,我也一定会和平收编契丹!再苦再难,我也甘之如饴!” 他眼波柔情似水,洒向耶律槊古。 “原来我能生孩子!小乖乖,为了我的苦心,你要努力给我多生几个孩子才行!” 说罢他微微一笑,紧紧环住爱人,闭目沉沉睡下。 窗外,皓月当空,微风轻拂,竹影婆娑。 卯时正,秦琪准时醒来,当即吻醒了紧紧贴在自己身上的耶律槊古。 今日是小朝会。为避免被有心人察觉,他并未出门。 将由嫣然赶车,送耶律槊古至宣德门。 二人都清楚,耶律槊古这一出门,便代表着他们极为短暂的夫妻生活告一段落。 于是,二人拥吻良久后,方才在喁喁私语中依依不舍地分别。 耶律槊古极不放心,再三叮嘱道:“任店的姑娘们恨不得对官人投怀送抱,官人不许拈花惹草!官人若想…” 嫣然忍无可忍:“殿下放心,秦公子不是那种浪荡子,咱们快走吧,须当心南朝官家不高兴。” 耶律槊古犹不放心,红着脸道:“好哥哥若想…,可随时来找奴。奴比那些…” 她这副样子,像极了担心自己丈夫留恋风尘的小妻子。 忍无可忍的嫣然关上车门打断了她的话,扬起马鞭赶车匆匆离去。 秦琪失神地望向渐渐消失在暮色中的马车,怅然若失。 嫣然一边扬鞭驾车,一边埋怨亦主亦友的闺蜜。 “殿下不能如此惯着他!要始终吊着他胃口才是!” 耶律槊古有些患得患失:“嫣然,你没发现那几个姊姊都对他有意思?他若…” 嫣然好气又好笑:“殿下真是当局者迷!那几个娘子哪里有您漂亮?再说,小乙哥看您的眼神与她们不同的!” 耶律槊古芳心甜蜜:“嫣然,那你觉得他更爱我还是更爱燕子姐?” 唉!女人。 嫣然彻底无语。 “殿下,咱还是别跟任夫人比了成不成?您安安心心做二号夫人不香吗?” 耶律槊古失落无比:“啊?嫣然,我哪点不如燕子姐?” 嫣然很想告诉她真相:您除了颜值高身材好,哪点都不如任丽燕。 但她清楚好闺蜜的脾气,略略犹豫后道:“殿下,任夫人一直没动静,您只要争点儿气,在小乙哥心中便与任夫人一样。” 这时代的女子,就是如此可悲。 即便是女子地位最高的大宋,也无法避免男尊女卑。 嫣然虽然阅历、学识不凡,却也未能摆脱这个窠臼。 所以秦琪极为怜惜这时代的女性。 莫昀馨看得最分明:在这个世界,惟有任丽燕最懂秦琪。 所以她给莫撄宁支的招,便是做任丽燕的模仿秀,成为一个独立自强有事业的姑娘。 说她投机取巧也罢,还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也好,总之,她摸准了秦琪的喜好。 秦琪就喜欢有家国情怀、有事业心、独立自强、积极向上的姑娘。 如果这姑娘还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而且还是秦琪前世就喜欢的大明星模仿秀… 耶律槊古的所作所为,便让秦琪倾心不已。 她对契丹牧民发自内心的关怀和怜悯,触碰到了秦琪心底最柔软处。 秦琪痴痴地望着耶律槊古远去的方向,心中涌起割裂般的离别之苦。 这一刻,他突然想起了他前世的妻儿。 秦二郎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旁。 “儿子,舍不得?” 秦琪叹了口气,答非所问:“爹,她好可怜!” 秦二郎颔首:“那你就再努力一些,争取早日实现目标!” 秦琪又羞又气:“爹!您偷听墙角!” 秦二郎摊开双手:“怪我咯?我的房间离你们不远,你们动静那么大,我想睡都睡不着。” 秦琪很想说:你和我娘的动静也不小! 当然,这句话他没说出口,他怕挨揍。毕竟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 “爹,您准备回家?” 秦二郎再次觉得,自己没法跟这臭小子聊天。 “嗯。等确定张元、胡昊身份后,我就回家。” “娘来信催您了?” 秦二郎面无表情,指向后院的操场:“你小小年纪便沉迷房事,对根骨不利,快去锻炼!今日训练量加倍!” 秦琪心中哀叹:我不就说了句实话嘛,您至于恼羞成怒?您的格局何在? 秦二郎见儿子乖乖跑去操场,便去马厩牵了匹马出来,径自出了门。 唃厮啰至汴京这些日子,始终不知秦二郎的存在。 累成狗的秦琪擦干汗水跑去厨房做饭时,秦二郎正在皇城司与张茂实、任三郎密谈。 “唃厮啰在京这些日子,可有异动?” 秦二郎突然发问。 张茂实道:“他通过曹家,暗中向吐蕃使臣、西州回鹘暗哨送过几次信。” 秦二郎微微动容:“好小子!当真了得!” 任三郎哂笑:“总算他不傻!” 西州回鹘与大宋之间,隔着西夏和吐蕃,因此其在汴京并无常驻使节。 唃厮啰此举,分明是献上一份投名状。 张茂实又道:“西夏那几处暗哨最近极为活跃,想来元昊一定会按捺不住。” 秦二郎摇头:“那厮奸滑无比,做戏须做足全套。给西夏暗哨透露些隐秘情报便是。” 任三郎沉吟:“二哥,此次若能竟全功,五年内大宋可否平西夏?” 秦二郎哑然失笑:“继迁、德明两世经营,加之元昊又是枭雄,岂会如此轻松? 依我看来,十年内大宋若能将失地尽复,便已殊为不易,小乙那孩子想必也清楚这一点。” 他站起身:“不可放松对唃厮啰的监视。有些事,并非他自己能左右,我先走了。” 张茂实和任三郎深以为然地颔首,也跟着站起身。 陈桥兵变前夕,赵匡胤或许不愿意黄袍加身,但他无法阻挡手下的一干将领们的野心。 要知道,那可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城头变幻大王旗的乱世。 “全忠”的朱温做得,勇武的李存勖做得,剽悍的郭威做得,一支盘龙棍荡平四百军州的赵二为何做不得? 西北如今也是风云变幻的乱世,而唃厮啰背后,同样也如此复杂。 二人目送秦二郎远去,对视一眼后叹了口气。 今日,御书房内的小朝会格外短暂。 因为耶律槊古极为配合。 赵祯却颇有些头疼。 耶律槊古借议事之机,隐晦地摆明了态度:她想与秦琪长相厮守。 如何妥善安置耶律槊古…这一难题已经上升到国策高度。 她可是他未来女儿的情敌啊! 他叹了口气:“此番议事已毕,王卿家与诸位边帅们休整后尽快启程。 今日…耶律公主,你先随阎都知去找皇后用饭,稍后随朕与皇后,前往潘楼观礼。 诸位卿家劳苦多日,今日带上家眷共赏盛事吧。” 众人躬身行礼而退。 赵祯揉了揉眉心,负手缓步踱出御书房。 “高丽…如此荒诞不经的想法…委实有些匪夷所思!但…女真…契丹…或许,值得试一试?” 迎着灿烂的朝阳,赵祯陷入了沉思。 第47章 方案落地 庆典开启终 秦琪做好早饭时,任大郎嗅着香味儿便赶了过来,秦二郎也刚好从马厩走出。 三人话不多说,匆匆用饭。 饭后,任大郎便出了门,临行前,他一再叮嘱。 “二郎,小乙,巳时中便去仁和店,那儿才是主会场!” 他走后,秦二郎关紧餐厅门。 “小乙,官家有一桩大事需要你解决!” 他压低声音说出一番话来。 秦琪跳了起来。 “爹,这…这不是胡闹嘛!这…这有违人伦大道啊!” 秦二郎苦笑:“这是高丽太祖王建定下的规矩,所以他们寿命都不长。” 秦琪用力摇头:“爹,医不治将死之人,孩儿对此无能为力!” 秦二郎颇感意外:“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 秦琪拱拱手,匆匆离去。 秦二郎倒吸一口凉气。 此事要糟! 他来不及多想,迅疾无比地跑向马厩。 秦琪对此事的反应,完全不符合他的人设。 他不是应该救死扶伤,当场便赶过去施展急救吗? 他为何要溜? 秦琪的反应完全超出了秦二郎的认知,所以他要尽快见赵祯。 一桩仅有寥寥两三人知道的大事,就此发生了本不该出现的意外。 秦琪躲在屋里,听见老爹策马离去,这才松了口气。 那种病,别说是他,就算是老祖宗岐伯再生,也要徒呼奈何。 因为那是有违自然之道的禁忌之病。 见老爹离去,他心道:不能再待在家里,我得溜! 于是,他鬼鬼祟祟牵出陪他一起长大的小母马,蹑手蹑脚溜出后门。 轻轻关紧并锁好后门,小乙哥长长出了口气。 安全了! 旁边冷不丁传来一个声音:“小乙,随爹一起进宫!” 小乙哥打了个哆嗦,好险没被吓死。 他看向静静等在门旁的秦二郎,欲哭无泪:“爹,您连这都能算准?” 秦二郎语气森冷:“少废话!快上马!” 如押着囚犯一般的秦二郎,紧紧跟着秦琪,策马驰向宣德门。 “下马,去御书房!”秦二郎太了解秦琪的性格了。 他相信,只要自己稍加懈怠,秦琪绝对会策马离去。 秦琪心中哀叹:当真是,再狡猾的猎手,也斗不过好狐狸。 秦二郎押着儿子走进宣德门后,犹不放心,指着守门吃瓜的高廷赞道。 “大郎看好这厮!不要让他溜了!” 小乙哥默默吐槽:您可真是亲爹! 他左顾右盼,积极寻找着可以溜走的破绽。 所以说,知子莫如父。 秦二郎清楚,他儿子是真不愿惹这个麻烦。 然而,这个麻烦,秦琪必须接下不可。 皇宫小,也有小的好处。 不多时,位于后宫和前殿之间的御书房便遥遥在望。 见狄青迎上前来,秦琪彻底死心。 他有些绝望地对老爹道:“爹,您不懂,这种病就算是神仙老子过来,也无可奈何!” 秦二郎冷冷道:“休要啰嗦,不试一试你如何确定?” 秦琪有种对牛弹琴的绝望。 他认命了。 他怀着赴刑场的心态,毅然决然走进了御书房。 一切均在众人预料之中。 随着贡院张贴放榜,汴京城沸腾了。 近万士子及其家眷、仆从,无数汴京城上至王公、下至平民的百姓们,纷纷涌向早已做足准备、张灯结彩、锣鼓喧天的几家酒楼正店。 就连做足宣传的脚店们也人潮涌动。 蓄势多日、空前盛大的庆典正式开启。 北宋…乃至封建王朝有史以来第一次跨界联合促销活动,正式拉开帷幕。 既然是酒楼,那么必然以餐饮为主,看戏为辅。 所以,仁和店、任店和潘楼这三家酒楼,主打秦琪提前培训好的满汉全席。 由于第一天是重头戏,所以菜式以亲藩宴为主。 无论烧烤、炒菜、蒸煮,还是主食、点心、羹汤,这套菜式均以酸甜鲜美为主,极为符合北宋人的饮食习惯。 这些菜式,在这炒菜刚风靡的时代,除了秦琪,谁能想到? 肉沫烧饼、豌豆黄、驴打滚、虾仁芝麻卷、黄金糕、豆沙卷这些点心,谁能研究出来? 一桌足够十余人分餐、包含果子蜜饯、花样菜式、烧烤羹汤、各色点心饽饽的豪华菜式,加上如此奢华有内涵的环境… 卖十二贯不算离谱吧? 虽然掌控全部原料渠道的任仁济,将全部成本核算下来,还不足一贯。 所以,不止拥有这三家正店的掌柜们,就连那些脚店的小掌柜们,都笑得合不拢嘴。 而对于那些不差钱的士子们而言,十二贯便可吃到如此有逼格、见所未见甚至闻所未闻、关键还极为可口的菜式,简直超值。 他们只恨自己没有能拍照、能摄像、甚至能做直播的智能手机。 不过也无妨,这时代的士子们都精通琴棋书画,将其画下来充当吹嘘的资本,便已足够。 遑论还有别处根本买不到的御酒,以及首演的三国好戏。 综上所述,买卖双方都极为满意,所以这次庆典可谓皆大欢喜。 当然,也有美中不足之处。 第一期投放的六千瓶香水,良心价二十贯一瓶,不到一刻钟便售罄,让广大妇女朋友们极为不满。 比麻布价格略高、舒适柔软的棉布,高档温暖有型的羊毛呢布,供应量也太少; 做模特的小姐姐们刚刚穿上这些成衣展示一个时辰,这些衣料便卖断货,让广大妇女朋友们更为不满。 幸好任二郎见势不妙,将不限量供应的香皂拿了出来,以三十钱一块的价格“贱卖”; 他又请小姐姐们现场演示其柔软光滑、馥郁馨香、无刺激性、去污力强等优点,这才没有让广大妇女朋友们集体放必杀。 见她们仍有些不满,任二郎赶忙推出玻璃茶具。 热水一冲,碧绿的茶芽在清澈透明的杯中升降沉浮,犹如绿色精灵在欢舞,这一幕吸引了原本不满的妇女朋友们。 遑论还有能刷出满嘴白色泡沫、细腻洁白、口感香甜的牙粉。 当模特的小姐姐们;现场演示香皂、牙粉的小姐姐们;现场冲泡绿茶的小姐姐们,都拿到了丰厚的奖金。 现场设计、裁剪、缝制棉布、毛料成衣的小姐姐们,奖金当然更丰厚。 于是…好吧,最终还是皆大欢喜。 做生意能做到如此程度,任二郎不简单。 秦琪这个技术宅可从未操心过如何营销。 那么问题来了。 秦琪去哪了? 因此,唯一不满的,是任大郎。 他都脱好了裤子…啊呸!造足了势,要让大才子秦琪现场手切羊肉片,吸引更多待字闺中的小娘子们驻足观赏,啊呸!进场消费。 结果… 秦琪成了鸽子精! 被任大郎搬来当救兵的梅尧臣、欧阳修、苏舜钦因此大出风头。 飞花令? 能难倒他们仨的苏东坡,此时尚未出生。 三人各镇一楼,将前来踢馆的各路士子们怼得折戟沉沙、自惭形秽。 最后,这群人搬出柳三变,才算勉强与欧阳修对了个旗鼓相当。 柳永填词…当世除小乙哥外无敌,但他不以作诗见长。 当然,无论赵元俨、任大郎还是潘娘子,都不愿树此大敌,欧阳修脾气虽刚直,但他也算柳永粉丝。 于是乎,最后赵元俨恭恭敬敬请柳永和欧阳修进楼吃酒看戏,礼品备足,小姐姐们卖力伺候,这才算宾主尽欢、皆大欢喜。 赵元俨也有些不高兴。 赵绮颖已经等待秦琪多时,可他却迟迟未至。 耶律槊古更不开心。 尽管郭皇后待她如待自己亲生女儿,任大郎、任二郎也视她如儿媳,但爱郎却始终未露面。 这让她有些伤心。 嫣然心细,她低声道:“殿下,南朝官家、阿郎都没在,或许他们在议事。” 耶律槊古当即问郭晨曦:“不知小乙哥何在。” 郭晨曦含笑道:“官家带小乙出了宫,应是有国事处理,公主莫伤心。” 耶律槊古叹了口气,默默看向窗外。 第48章 奇葩皇族 毫无头绪 秦琪到底在哪儿? 他正在御书房,给赵祯、秦二郎、狄青科普遗传病和基因缺陷。 您问他为何要科普这些东西? 因为高丽王朝的王钦,在他姐姐孝靖长公主掩护之下,偷摸来到了汴京。 啊?这两者没有因果关系? 那是您不清楚高丽王朝有多奇葩。 今年十九岁的王钦,他老婆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注意,他同父异母的妹妹老婆的母亲…是他亲姨妈。 这事儿还不是他亲自决定的,而是他亲爹王询临终前包办的婚姻。 他亲爹王询,是高丽王朝太祖王建的孙子,他的奶奶,是王询亲爹王郁的亲侄女。 有点儿乱吧? 简单来说,王钦的奶奶,实际上是他老爹的堂姐妹,他的堂姑妈。 看官们懂了吧? 王建定下的规矩,是要保持高丽皇族血统纯正,所以…造成了他的子孙直系血亲结合这一奇葩局面。 您问王钦的亲娘?她是王钦曾祖父王建宫女,也就是他太奶奶堂兄金傅的孙女。 所以,看官们明白秦琪为何要科普遗传病和基因缺陷了吧? 王钦这隐性基因配对配的… 他这情况,在中医叫做禀赋素虚,在现代遗传学叫做基因缺陷综合征。 从小患有遗传病的他能活到现在,简直是个奇迹。 王钦这种严重的遗传病,别说秦琪,就是岐伯也无能为力。 所以秦琪推三阻四不愿前来。 他的医术能高得过岐伯? 最要命的是,染色体、脱氧核糖核酸、基因这种东西…他要如何对赵祯他们解释? 他已经用最为浅显通俗、直观易懂的语言,为这几人解释了一个时辰,才让他们勉强听懂。 赵祯叹了口气:“小乙,你是说…此病属于先天性遗传病?治不好的那种?” 秦琪点头。 秦二郎挠了挠头:“王钦药丸?” 秦琪用力点头。 赵祯揉了揉眉心:“也就是说,他如今这种情况,最多活半年?” 秦琪将头点成啄米的小鸡。 狄青忍不住插口:“小乙,你可知道,王钦对女真和契丹极为强硬?他若驾崩…” 秦琪瞬间懂了。 他突然想起来高丽半岛的一个神奇定律。 当高丽半岛的国家将都城定在北方时,他们战斗力爆棚,而且都城越往北,战力越强。 但当他们定都南方时…那简直就是战五渣。 高句丽和高丽虽然只差一个字,但战斗力…那是地球到月亮的距离。 高丽王朝定都北方靠近中部的开京,也就是后世开城。 因此其虽远不如与其没有直接关系的高句丽狠,但也强出百济、新罗不少。 王钦能在契丹高丽之战中,将萧耨斤逼到向北宋请求协同作战,殊为不易。 秦琪这才有机会提问:“官家,王钦为何来汴京治病?” 赵祯摇头道:“他不是来汴京治病,他是来找你治病!任家的人参,是自高丽购得。” 秦琪恍然大悟:任三郎负责这条商路。 秦二郎对赵祯拱拱手:“官家,事已至此,还是应让王钦见一见小乙。” 赵祯深以为然。 他看向秦琪:“小乙,你便死马当活马医吧,也不枉高丽向大宋称臣之义。 再说,高丽太祖国王王建作为李唐皇族后裔,也算咱们汉人旁支。” 秦琪躬身行礼:“孩儿遵旨,只是官家,孩儿无半分把握。” 赵祯颔首:“你将实情对王钦的王后讲清楚即可。” 秦琪目瞪口呆:“王钦媳妇儿也来了?他们不怕大权旁落?” 赵祯哑然失笑:“你这孩子想多了!有高丽国丈、对王氏忠心耿耿的金殷傅辅国,高丽国内不会出任何乱子。” 秦琪又想起一事:“王钦若亡,高丽由谁继位?” 秦二郎笑道:“你可真操心!金殷傅还有两个外孙,王钦即便客死他乡也无妨。” 秦琪图穷匕见:“那咱们还如此大费周折救他做甚?” 他这逻辑…完全没有问题。 秦二郎以手抚额:“小乙,金殷傅是主和派。但凡王钦有一线生机,你还是尽力试一试为好。” 秦二郎显然还是没明白何谓遗传病。 那是隐性基因配对造成的先天性缺陷,是大自然对直系血亲结婚的惩罚。这种病如何治? 比如:瓣膜过薄、甚至有缺陷的先天性心脏病,根本无法治疗,只能以药物续命。 再比如,先天性再生障碍性贫血,这病即便中医也无法根治。 还有,先天性肾病… 杜绝这种基因缺陷疾病只有一个办法:尽可能避免隐性基因配对。 秦琪清楚,这些知识,古代人根本无法理解。 于是他拱拱手:“孩儿尽力而为、无愧于心便是。” 赵祯喊来大秘阎文应,嘱咐他和贴身侍卫狄青几句后,二人躬身而退。 阎文应能力不俗,算是人尽其才;狄青却有向赵云赵子龙发展的趋势。 秦琪见御书房内仅剩他们三人,便拱手道:“官家,如此看来,大宋已开展对女真的攻略?” 赵祯愕然,秦二郎释然。 二人交换眼神后,后者语气有些森寒:“小乙,不该你知道的不要问!” 秦琪懂了。 老爹的秘密差遣呼之欲出。 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当即不再开口。 赵祯有些于心不忍,柔声道:“小乙,待时机成熟,我自会告诉你真相。” 秦琪当即行礼:“孩儿多谢大人关爱。” 他这种人,只要心软病不犯,很难不让人喜欢。 赵祯顿感窝心。 小乙真是贴心小皮袄。 真实情况是,不假外求的秦琪再次展开推理。 果然! 赵祯已经开始对女真动手。 只是… 任三郎和七郎对东北极为熟稔,为何不见他们离开?其他人能办好这差事? 生女真几个大部族关系错综复杂,一着不慎,极易前功尽弃。 何况如今又多出高丽这一变数。 万幸如今的岛国摄政关白藤原赖通脑子有坑,实施闭关锁国政策,才不至于让国际局势乱作一团。 前文提过,这里不再赘述。 历史上,岛国和神州来往密切,要等到岛国平家执政时的南宋时期。 秦琪正在享受推理之趣,便见到阎文应匆匆而入。 由此可见,他受赵祯信任的程度。 赵祯当即会意。 “小乙,王钦他们已至,咱们去尚药局。” 北宋在这个时期还没有太医院,承担太医院职能的,是尚药局和御药院。 管理医药行政的则是医官院。 王安石在熙宁年间才成立太平惠民局和太平合剂局这两大官办医疗机构。 当然,不出任何意外,这两家官办机构在奸党把持下,最后彻底沦为腐败基地。 我这句话或许会招无数人黑,但我还是要告诉看官们真相: 王安石变法,培养出海量奸党,因为支持新法好升官。 变法本来是好事,结果… 太平惠民合剂局在创建初期广受好评,到后来人见人骂,便是实证之一。 尚药局距御书房并不远,因此,一向崇尚节俭的赵祯便未坐马车。 或许心中仍有些过意不去,赵祯突然回头看向秦琪。 “小乙,你若有需要,可在宫中尚药局做实验。” 秦琪觉得自己又达成一项新成就。 这可是妥妥的太医院耶! 太平惠民合剂局…也该提上日程了。 要建立健全的医疗保障体系,不能给王惟德这种有艺却缺德之人生存的土壤! 他正思忖间,远远便看到了同样低调的尚药局,以及停在外面的一辆王公版“豪华”四轮马车。 榉木制作的车厢,能豪华到哪儿去?赵祯的御辇才只是鸡翅木而已。 所以,王公马车只是轴距长些的平民版而已。 阎文应的声音传来:“官家,高丽国的贵宾,便在那辆车上。” 随着一行人走近,一位身着大宋宫装的女子拉开了车窗。 秦琪头皮直发麻。 第49章 无能为力 惊天转机 那妙龄女子见是赵祯亲至,当即关上车窗,匆匆下车行礼。 “妾见过上国皇帝陛下。” 她说得一口流利的大宋官话… 汴京话的乡土味,丝毫无损她酷似孙仙的容貌和气质。 小乙哥看得两眼发直,最后忍不住脱口而出:“艺珍?” 那宫装丽人极为诧异,转头看向他:“秦公子认识妾?妾闺名正是艺珍。” 赵祯懵了。 “小乙,你们认识?” 秦琪大惊:这…也太巧了吧?莫撄宁酷似那维族美颜,这妹子更离谱,她与孙艺珍不但容貌如出一辙,甚至连名字都一样! 那宫装丽人再次向赵祯行礼。 “上国皇帝陛下,妾昨日在大相国寺为鄙国大王祈福后,曾与秦公子有一面之缘。秦公子仁德无双,妾甚感钦佩!” 见赵祯不解,她解释道:“上国一位名为王惟德之人赌输之后要阴谋害人,秦公子为护那人周全甘愿认输。 妾在旁听到这一切后不胜感慨,恭喜陛下,上国如此崇仁尚德,内圣外王必不远矣!” 人家歪果仁送上如此彩虹屁,赵祯不能不还礼。 他微微拱手:“王后谬赞。那王惟德心术不正,倒让王后见笑了。” 喜欢孙仙那几部电影的秦琪有些不死心,追问道:“敢问王后可是姓孙?” 那宫装丽人似乎对秦琪极有好感,她甜甜一笑:“鄙姓金。” 她甜笑之时,光洁俏脸上带着两个小酒窝,精致小巧的琼鼻可爱地微微皱起,两只明媚的大眼睛宛若月牙。 小乙哥眼睛都看直了。 这…她连笑都很孙艺珍耶! 金艺珍似有意、又似无意地对秦琪挑了挑柳眉、撅了撅樱唇。 秦琪突然有一种陷入热恋之感。 秦二郎冷眼旁观,笼在袖中的修长手指不停掐算后,骤然停下。 他嘴角挂起一丝意味难明的微笑,负手而立,垂首不语。 金艺珍俏脸上的笑容再也没有消失过。 “劳驾秦公子尽力救治大王,妾感激涕零!” 秦琪心中微叹:“先让我看看病人吧。” 金艺珍伸出玉手,以如葱玉指做了个请的手势。 当她站直后,秦琪这才发现,她身材与孙艺珍截然不同。 在秦琪看来,她的身材要比大银幕上的孙仙好许多。 她身高约有175厘米,虽着宫装,却丝毫掩不住她凹凸有致的玲珑身段。 更要命的,是她身上带着的淡淡素雅香,来自他亲手调的香水。 秦琪心脏有些不受控制地狂跳。 他心中骤然一惊。 这…似乎是一种极高明的惑心术。 他以眼角余光扫过赵祯和老爹,心中警惕起来。 他陡然想起,早在正月之时,老爹似乎便在暗中算计着他。 他真不愧是秦万良的亲儿子,也是个老银币。 他收摄心神,抛除杂念,咬牙跨进车厢。 马车中,一个头发花白、额头满布皱纹、面如白纸之华服男子,正病恹恹地倚在车厢内的锦榻上,身上还裹着一张厚厚的蚕丝锦被, 见秦琪进来,他只是微微抬了下眼皮,张开眼睛看了一眼,便不再看秦琪。 秦琪心中如涌起滔天巨浪,表面却仍风平浪静。 “请大王伸出手。” 半晌,无任何反应。 他正纠结高丽话应该怎么说时,眼前便出现了一只枯瘦的手臂。 哦,原来人家能听懂真定话。 他一把扣住那手臂的寸关尺,脸上表情没有任何波动。 “换只手!” 他肆无忌惮地用真定话道。 这次他并未等太久。 他正仔细感受脉象,突然听到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 “秦先生,我还能活多久?” 秦琪面不改色心不跳:“放心,再活一纪问题不大。” 片刻后,那人又道:“你休想骗本王!” 秦琪心中冷笑:吓唬谁呢!老子一个无君的现代人,连赵祯都不怕,还会怕你这蕞尔小国的小国王不成? 他摇摇头:“放宽心!不要过于担心,更不必恐慌,你寿元未尽,安心养病!” 他不愿再理会此人,为其掖好锦被便下了车。 他甫一下车,便被众人团团围住。 秦琪彻底无语。 你们有没有防疫常识?万一他是传染病,你们都得被传染! 他浑然忘记自己没有戴口罩的事实。 他拱拱手,压低声音:“借一步说话。” 众人如影随形般跟着他走到远处。 他这时才换上一副遗憾神色,对金艺珍拱拱手。 “艺珍王后,抱歉,我无能为力!尊夫双目无神,阳气将亡,寿元已尽,请尽快离去安排后事吧!” 金艺珍俏脸上浮现出深深戚容,让秦琪为之黯然:“秦公子,真的没有任何办法吗?” 秦琪摇摇头:“我若竭尽全力,或可为他延寿一年,应足够你们将后事安排妥当。” 金艺珍美眸中闪过一丝绝望,俏脸上布满凄惶:“秦公子,连你也无力回天?” 见她如此悲痛,秦琪不由得心如刀绞。 他垂首不忍再看金艺珍,用力摇摇头:“尊夫禀赋素虚,又滥用人参补气,已然病入膏肓,请恕我无能!” 金艺珍泪如雨下:“那…秦公子,当世还有谁能救他?” 秦琪叹了口气。 “你们不该用老参!他阳气已亡,老参对他而言,与毒药无异!” 按西医来诊断,王钦属于先天性肾病诱发的脏器衰竭。 按中医的说法,则是他先天精元不足,少阴这一枢机存在缺陷,以至于阴不抱阳。 若王钦在三个月前找到秦琪,秦琪还可以用麻黄附子细辛汤、结合柴胡剂加减化裁、推陈致新,如此一来或许他尚有一线生机。 但王钦不该用数百年的高丽参。 他这是虚不受补,反受其害。 因此,他唯一的一线生机不但荡然无存,反而加剧了他体内本就较为严重的“否”局面。 天地否为何为凶卦?因为地在天下,二者渐渐分离。 王钦体内颠倒的阴阳二气便是这个局面。 正常人是阳气在下而上升,阴气在上而下沉,阴阳混溶而为一。 王钦恰恰相反。 他这种情况,穿越客或许有办法,因为他们写的是玄幻小说,一颗九转紫金丹脱胎换骨便搞定。 或者借金针以内力注入王钦穴道…虽然金大侠的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多简单! 咱们这本书是历史科幻文。 所以,咱们要尊重黄帝和岐伯问答的《内经》,也要尊重张仲景先生的《伤寒杂病论》,更要尊重遗传学和分子生物学。 所以,王钦只能靠附子法回阳逆散续命,却无法再好转。 黄腐酸钠是神奇,但它不是神药。 因此,秦琪犹豫再三后还是摇摇头:“据我所知,当世无人能救尊夫!便是岐伯、张机先生再生,也要徒呼奈何!” 金艺珍显然不是王惟德。 显而易见,她对秦琪的底细知之甚详。 所以她彻底绝望,哭得梨花带雨。 秦琪用力咬着嘴唇。 人力有时而尽,这种病,若不滥用药,他绞尽脑汁、竭尽全力,或许还能治。 然而…一切为时已晚。 一直冷眼旁观的秦二郎突然开口:“王后,事已至此,咱们不如讨论一下该如何谋求最佳结果!” 金艺珍芳心已乱,泣不成声。 她毕竟只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 秦二郎对阎文应道:“阎都知,劳驾请高丽国孝靖长公主照顾其弟,我们与王后先至御书房商谈诊治方案,狄都指挥使做好护卫。” 于是乎,几个大老爷们簇拥着哭哭啼啼的金艺珍走进御书房。 金艺珍冷静下来后,秦二郎问道:“王后可有子嗣?” 心情极差的秦琪道:“爹,王钦肾元不足,如何行房?” 秦二郎狠狠瞪了儿子一眼:“闭嘴!” 秦琪叹了口气,垂首不语。 赵祯看不过去了:“二哥,莫要凶孩子!” 秦二郎很想翻白眼,但想到赵祯的身份,他拼命忍了下去。 他循循善诱:“王后想不想有个太子?小乙若能保住尊夫一年性命,待太子出生后,王后或许可摄政!” 第50章 鬼蜮伎俩 小乙挣扎 秦二郎此话一出,御书房内顿时针落可闻。 甚至,此处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秦琪难以置信地看向突然变得极为陌生的老爹。 赵祯满脸惊骇之色。 替代阎文应侍驾的任守忠则关紧了房门,小跑出十步之远。 他担心将来有一天,某人送上一杯醇香美酒或者一匹洁白无瑕的哈达,对他表达敬仰:“你知道的太多了!不愧为度哥!” 金艺珍愕然良久后,下意识地偷瞄了秦琪一眼,悄悄咽了口口水。 秦琪期期艾艾:“爹!您…你这是…这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孩儿有要事在身,暂且告退!” 他霍然起身,张皇失措下,便要跑出御书房。 “站住!” 秦二郎和赵祯同时大喝。 秦琪哪敢止步,他急匆匆跑向房门。 赵祯叹了口气:“小乙且回来,你既不愿,咱们便再商量一下其他方案!” 秦琪当即转身返回。 他拱拱手:“官家,此乃鬼蜮伎俩,君子不为也!” 秦二郎冷笑:“鬼蜮伎俩?若能因此少死数万兵卒,这还算不算鬼蜮伎俩?” 他不给秦琪开口的机会,转头看向已经懵圈的金艺珍。 “王后有何打算,不妨明言。以我愚见,王后若能诞下太子,可谓皆大欢喜!” 秦琪有些痛心疾首:“爹!此事不但上不得台面且破绽极多,最关键的是,高丽王会怎么想?您不觉得这对他太残忍了吗?” 这就是他不喜欢当官的最主要原因。 玩政治的人,心太脏! 这算皆大欢喜?这叫天大丑闻才对! 秦二郎忽略了儿子的抗议,对金艺珍柔声道:“王后有何打算,不妨说出来共同参详。 若无意外,等高丽国王驾崩,王亨便会继位吧?届时你作为先王遗孀,又能得到什么?” 这些话,赵祯当然不方便说出口,但由秦二郎说出来便毫无问题。更何况他还是秦琪的亲爹。 金艺珍擦去珠泪,收拾心情后道:“秦少师,妾惟愿大王长命百岁!” 赵祯温言宽慰:“王后的心情,朕能理解,但王后也应考虑一下余生之事。小乙,你有何建议?高丽王可有救?” 秦琪有何建议?高丽王可有救? 他只想哭。 秦霄贤这个皇城司的老银币暗戳戳搞事情也就罢了,你仁厚无双的赵祯为何也如此下作? 你们这是在合伙欺负我! 他叹了口气,默默盘算破局之道。 于是,他懵了。 哪里有什么破局之道? 在这个封建时代,嫁入深宫的女子,便是如此凄惨。 他试探道:“王后可有机会被遣返回家?” 金艺珍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秦二郎冷笑不已。 赵祯叹道:“小乙,高丽国可不是咱们大宋。” 秦二郎以关爱智障的语气道:“何况王后已成为太后!” 他那轻蔑的眼神,仿佛在说:你是不是傻? 秦琪懂了,王钦一死,艺珍妹子便只能在深宫中孤独终老。 他唏嘘不已。 这可真是个扯淡的社会!老子要让这片天地改头换面! 秦琪戚戚焉的反应,反倒坚定了金艺珍的决心。 “秦公子可否再唱一遍那首歌?” 秦琪愕然:“什么歌?” “临江仙!” 秦琪瞠目结舌:“你…你昨晚…” 金艺珍笑得有些凄然:“昨晚孙钤辖曾接大王与妾至任店。妾已有许久未曾见过大王如此开心。” 兄妹做夫妻是何等感觉,秦琪想象不到。但他能感觉得到,金艺珍对王钦那夹杂着亲情的爱意。 他居然莫名有些吃醋。 金艺珍痴痴地凝视着他:“妾能听出来秦公子心中之忧与爱!” 秦琪对大宋恨其不幸,怒其不争,当然时刻怀着忧虑和热爱。 颇为感性的他,在唱歌时,便不由自主地带出来自己浓烈的感情。 所以,金艺珍是秦琪的知音。 秦琪心中纠结万分,他不知该如何抉择。 在王钦已经无救的情况下,他可以放任不管,尽力施治后,任由艺珍妹子带王钦回国,等待凄惨命运降临。 然而,这真是他想要的结果? 可他若与金艺珍… 即便金艺珍心甘情愿,他也过不了自己良心这关。 他不想对不起任丽燕、耶律槊古和赵绮颖,更不愿王钦遭受如此打击。 再说,那孩子虽姓王,却是他的亲骨肉,他怎忍心与儿子远隔千里? 每当夜阑人静之时,他都会仰望星空,悄悄思念自己前世的妻儿。 离别之苦,有谁比他体会更深切? 金艺珍不愧为他的知音,她读懂了秦琪眼中的痛苦。 于是她对赵祯盈盈一礼。 “上国皇帝陛下,若将来鄙国遭遇不测,妾愿推王弟为摄政王,再携太子至汴京为质,以换取大宋对高丽之眷顾! 待太子成人后,再由妾带其回国即位。届时,若上国愿加以照拂,妾母子二人将不胜感激。” 秦琪担心的几个问题,除对不起几位娇妻和王钦这一点外,全部被这坚强而又蕙质兰心的女子解决。 赵祯长长叹了口气,看向秦琪。 金艺珍脉脉凝视着秦琪,美眸中蕴含着复杂难明的情感,珠泪涟涟。 “秦公子,妾是高丽王后,或许…还将成为高丽太后,这一身份,直至妾就木,也不会变!” 秦琪读懂了她的心。 他张了张嘴,正欲开口,又听金艺珍哽咽着向他诉说。 “秦公子,大王毕生理想,是与宋交好、让高丽子民丰衣足食!太子…他…将来能实现他父亲的…理想,对吧? 他父亲的一生…虽短暂,但也足够…璀璨,所以,大王的…理想,便交给他的儿子去实现,好不好? 妾不瞒秦公子,妾与大王既是兄妹,又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侣。 妾想,既然大王…大王…,那么,就换一种方式,让他活在这世上好吗?” 秦琪再也忍不住,他蹲到地上,双手掩面嚎啕大哭。 他心中在疯狂呐喊。 为什么?为什么这世道如此不公? 如此善良、聪慧而又美丽的女子,为什么要遭遇如此不幸? 为什么在这个世界,女子会卑微至斯? 王钦你何德何能?凭什么让一个姑娘为你如此牺牲? 金艺珍用力将他拽了起来,她犹带泪痕的俏脸上,笑容犹如冬雪初晴。 “秦公子切莫如此伤心,妾已做好准备,咱们尽人事听天命便是。” 秦琪用力抹了抹眼泪,重重颔首:“我这便去尚药局开药配药。” 宣泄过情绪后,生活还是要继续。 在真情流露后,秦琪和金艺珍之间少了许多尴尬,多了不少相惜。 出于为丈夫和哥哥王钦延续子嗣、理想和希望考虑,坚强而又蕙质兰心的金艺珍做出了自己的抉择。 而且,她也替感性又善良的秦琪做出了抉择。 于是,金艺珍去尚药局的病房照顾丈夫,秦琪则去药房配药煎药。 二人在孝靖长公主协助下,配合无间地喂王钦服药、施针、灸爇。 最后,秦琪又以多种砭石配合,为王钦做了一系列导引术。 待忙完这一切后,孝靖长公主便带着精神略显健旺的王钦先一步离去。 临行前,王钦努力睁开略有些神采的双眼,沙哑着道:“秦先生受累!我已感觉舒服许多。” 秦琪拼命压抑着复杂的情绪,淡淡道:“一切都会好起来,放宽心,不要胡思乱想!” 王钦微微颔首。 雍容华贵的孝靖长公主对秦琪千恩万谢:“多谢秦先生!妾感激不尽!” 秦琪摇摇头:“不必如此,公主且先回去,子时前我会赶到贵国大王下榻处诊治。” 送走二人后,秦琪拉住金艺珍:“艺珍!有一件事我必须说明!这件事,要远比家父所认为的要复杂!” 第51章 再生变故 不清不楚 此时,尚药局内仅剩他们二人。 秦琪说话便再也不用顾忌。 金艺珍微微一怔:“小乙哥,有何复杂之处?” 秦琪斟酌着措辞,片刻后他叹了口气:“伸出手来!” 金艺珍俏脸一红,将衣袖褪上去,露出如羊脂白玉般的无暇手臂,以及那颗红得刺眼的守宫砂。 秦琪无暇与她玩暧昧,飞快扣住她的寸关尺。 随即,他无奈地笑了笑。 “艺珍莫要胡思乱想!我在给你治病。” 金艺珍俏脸更红,樱唇轻启,嗫嚅道:“妾也有病?” 秦琪心道:你们…唉!没文化,真可怕! 你哥都有严重的遗传病,你又怎么可能安然无事?别忘了,你娘和他娘可是亲姊妹!你俩都是庶出! 他一边为金艺珍把着脉,一边提了一些问题。 他眼神越来越凝重。 果然! 王钦先天少阴有缺,金艺珍则是太阴有恙。 所幸她的病服人参对证,而高丽最不缺的,恰恰就是高丽参。 所以,有人参吊着,她病得不重。 秦琪掏出一枚细如牛毛的金针,在金艺珍的守宫砂旁用力一刺。 殷红的鲜血很快凝成一个血珠,缓缓滴下。 秦琪叹了口气,按住她几处要穴,涂上黄腐酸钠。 即便如此,过了约莫一分钟,秦琪换了两次药,她的血才缓缓止住。 王钦是先天肾病,金艺珍则是先天脾虚。 他俩即便能行房,也绝无可能生下孩子。 连吃十几年道地产区的纯正高丽参,都无法让金艺珍的病好转,她这病有多严重可想而知。 她身材发育好,也多亏了价比黄金的高丽参。 金艺珍早已骇得花容失色。 她自己流血不止的毛病,她焉能不知? 每月的那几天,她都提心吊胆。 但见到自己的血竟然缓缓止住,她顿时来了精神。 “小乙哥,你能治好妾的毛病?” 金艺珍再次笑成了孙艺珍。 秦琪沉吟良久后,缓缓颔首:“能治好!但…不知道会不会遗传给孩子。” 这种事犹如炮筒极短的野战炮炸膛,谁也说不准那极低的概率何时会轮到自己头上。 金艺珍体内并未出现“否”局面,所以她这病不致命,但…大姨妈若出现问题…只能说,高丽参养阴的效果确实非凡。 金艺珍撒起了娇,她甜甜笑着,用力摇晃秦琪的胳膊。 “小乙哥,你肯定有办法!妾随大王一路前来,寻访过无数名医,只有你能让大王有所好转。” 她飞快扫视四周,见四下无人,便压低声音撒娇。 “你别忘了!他是咱们的骨肉!你这当爹的可不能不负责任!” 秦琪欲哭无泪。 一个耶律槊古,再加上一个金艺珍…我特么是从什么时候变成好那口的曹操的? 但一看到金艺珍笑靥如花,他的心顿时变得柔软。 “妹子放心,我一定尽全力治好你!” 他有些邪恶地想:在第一次时,会不会也…等等,不能想!我得竭尽全力杜绝这个可能。 于是,他提出一个关键问题:“妹子,你们还能待多久?” 金艺珍不假思索:“一个月。” 秦琪松了口气,时间完全来得及。 他正默默思索治疗方案,突然听金艺珍道:“小乙哥,耶律公主如何?” 秦琪一时没反应过来,脱口道:“可爱乖巧易…” 他及时闭口,却追悔莫及。 金艺珍已经吃醋了。 “妾就知道您和她不清不楚!” 她恨恨地转过身,跺了跺玉足。 秦琪无语。 妹子,我和你算什么关系?这醋你吃得着? 这问题问得好,他和耶律槊古又是什么关系? 秦琪懒得和吃醋的女人讲道理,他坐到书桌后,仔细思索金艺珍的治疗方案。 金艺珍这种情况,算病又不是病,这也是禀赋素虚的一种表征。 她的症状类似血友病,但究其本质,实则为先天脾虚造成的太阴病。 要调理好…秦琪准备从作为枢机的少阴着手。 作秀的金艺珍见秦琪不理自己,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但当她转过身,见秦琪正坐在桌前,执笔蹙眉苦思,他那一对长长的浓黑剑眉几乎皱到了一起。 她当即又生出几分心疼。 “小乙哥,想不出来便别想了,你先送妾回去好不好?” 她存着几分向耶律槊古示威的小心机。 因为她清楚,耶律槊古此时在何处,那里是她回去的必经之路。 到时候她再撒撒娇,气死那个臭不要脸的坏女人才好! 唉,女人! 秦琪摇摇头:“妹子别急,我已有头绪!” 他想试一试,若将金艺珍气血调整旺盛,她这先天脾弱之证会不会自动治愈。 这方案说来容易,要实现却极难。 这可是遗传病耶! 他准备手把手教金艺珍习练十段锦培养气机,再教她练五禽戏,从内壮大她的气血。 至于她的外部治疗…则要结合自己做的食补菜单,配合自己的针术、灸爇和导引术,或许可以成功。 计议初定,他便着手写下了两份食谱。 另一份当然是给王钦的。 作为补偿,他要竭尽全力为王钦续命。 毕竟自己准备要干的这事儿太缺德。 他终是过不了自己良心这一关。 若能…好吧,那就让王钦先拔头筹好了。 反正他俩绝无可能生下孩子。 他已经在通往曹操的这条不归路上渐行渐远,甚至有可能超越曹操。 他拿起食谱想去任店时,这才想起自己放了任大郎鸽子。 而且… “嘶…” 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能让耶律槊古知道此事,否则将前功尽弃! 西北诸路边帅归京…这是闹着玩的? 耶律槊古若因此耍起小性子…赵祯和老爹玩了个寂寞? 以他对金艺珍的观察…她绝对不是个乖乖女。 所以他果断改变既定策略。 “艺珍妹子,咱们先去见官家如何?” 金艺珍盯着秦琪手中的菜单,心中正盘算着该如何开展计划,闻言不由有些失望。 “小乙哥,一会儿您送妾回去好不好?” 她仍未放弃计划。 “好!你独自回去我也不放心。” 小乙哥一口应下。 他心道:此事应该不用自己操心,老爹那个老银币一定会妥善处理。 于是,他将生药材打好包,与金艺珍一起,由任守忠领着赶向御书房。 秦二郎在这种事儿上,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他特别叮嘱金艺珍:“王后,贵国辅国大臣皇甫先生遣密使发来求援密函,称你们走后不久,女直国便派兵进驻保州。” 契丹保州就是后世朝鲜新义州,彼处鸭绿江入海口,正是高丽国千里长城的西端。 他不待金艺珍开口,继续道:“恰好契丹长公主出使,正在汴京,大宋准备就此事,为契丹与贵国斡旋。” 金艺珍顿时熄灭想作妖的心思。 惹火耶律槊古的后果,蕞尔小国高丽可承担不起。 金艺珍当即行礼致谢:“劳烦上国为鄙国斡旋,鄙国感激不尽,愿从此以大宋为宗主!” 赵祯笑着挥挥袍袖:“大宋既为大国,便应尽到大国之责,王后不必客气。小乙,你且送王后回去。” 秦琪彻底无语。 你是想考验金艺珍呢?还是想考验耶律槊古? 于是他抬起手中的药包:“官家,臣要去一趟任店,请厨师按菜单烹饪一些药膳。” 秦二郎笑道:“小乙但去无妨!” 秦琪懂了。耶律槊古应是在潘楼,没在任店。 他松了口气,躬身行礼而退。 走出宫门后,他从内侍手中接过老爹和自己的马缰。 金艺珍突然开口:“小乙哥,咱们去一趟大相国寺街吧?” 秦琪有些疑惑,金艺珍说出一番话后,他当即心惊不已。 第52章 阴差阳错 女人直觉 当然没有所谓的求援密函,那只是老银币秦二郎的忽悠之辞而已。 小乙哥用屁股都能想到其中破绽。 别说女直国刚经历过一场骚乱,就说耶律宗真,他如今有暇理会高丽国弹丸之地? 真正让他惊诧的,是金艺珍说出的那一番话。 金艺珍说的是:“小乙哥,妾也想去大相国寺街寻一奸商,买些不要钱的首饰回来。” 在昨日,秦琪记得清清楚楚。 他与耶律槊古在那家铺子打假时,并未看到有其他人。 否则,那老板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以假乱真。何况还有高高手嫣然陪着他们。 小乙哥当然看不出嫣然虚实,但真定府弓箭社头目任三郎能看出。 因此,秦琪有些惊疑不定地打量着金艺珍。 金艺珍嫣然一笑:“小乙哥,妾当然没有如此大本事,是于校尉暗中听到的,他负责随身护卫大王。” 秦琪擦了擦额头密布的冷汗,语气有些发虚。 “好妹子,此事关乎大宋重要军情,请务必保密!” 金艺珍笑得犹如一只刚偷到鸡的小狐狸。 “那你要努力让妾满意才是!” 秦琪不敢再多言,当即以眼角余光扫过人来人往的宣德门,拱手道:“关于此事,咱们到任店后再谈。” 他暗暗吐槽:就这警戒线不超过十米的宫城大门口,能藏住狗屁机密!皇城司的业务还真好开展! 金艺珍笑嘻嘻地做了个手势,显然想撒撒娇让秦琪抱她上马。 秦琪叹道:“请王后自重!” 他眨了眨眼睛。 金艺珍会意。 她颇为遗憾地道:“上国的皇宫…唉!一言难尽!” 她对大宋皇宫的嫌弃之意,简直不要太明显。 金艺珍穿着马裤,否则秦琪决不会让她骑马。 定都北方的高丽王朝不是定都汉城的李朝,王建也是尚武之人,所以金艺珍并不文弱。 二人一前一后行到任店,便见到了正在门口送客的任大郎。 任大郎一见他,便气不打一处来。 “小乙!你这孩子!如今都已是晡时,贵客们等了你足足两个时辰!快随我来!” 晡时指的是日晡,即天将暮之时,也就是申时。 秦琪有些懵。 “丈人,他们等我做甚?” 随即他反应过来,虚扶着金艺珍下马后道:“丈人,这位是高丽国王后,来此取些药膳。” 任大郎和金艺珍显然不是初次见面,二人颔首示意后,前者拱拱手:“王后请随下官来。” 任大郎瞪了鸽子精一眼:“你速去三楼!几位内相早已等你多时!” 金艺珍见状有些心疼:“开国子莫要如此苛责小乙。” 任大郎讶然地看了她一眼,表情虽未变,但眼神骤然变得犀利无比。 仅仅一瞬间,他便笑容可掬地对鸽子精道:“小乙,你先去陪诸位学士,王后先交给我接待。” 金艺珍这才满意。 秦琪大剌剌地将药包丢给任大郎,借此良机打击报复了一次这钻进钱眼的葛朗台。 任大郎毫不动怒,笑嘻嘻地接过药包,挥了挥手。 秦琪突然有种一刀砍到棉花上的无力感。 唉!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他默默吐槽。 金艺珍见他吃瘪,忍不住噗嗤一笑百媚生。 秦琪不敢多做停留,轻车熟路地上楼进了三楼贵宾厅。 万幸这个时间是小姐姐们的休息期,否则他一定难以脱身。 秦琪轻轻敲了敲隔音效果极佳的门。 门外的小厮当即拉开一道门缝。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是小乙?快快进来!” 小厮拉开门,秦琪一个闪身,便如狸猫般钻了进去。 他当即目瞪口呆。 出于保密考虑,高丽国使团并未住在驿馆,而是住在外城、距潘楼不远的一处幽静小院。 此处这条街巷,已提前被高丽国暗哨买下。 看到已稍稍恢复些精神的王钦在侍女服侍下睡下后,孝靖长公主蹑手蹑脚地走到前厅。 一个高瘦精悍的黑脸汉子正守在厅门处。 见她出来,这汉子以标准的高丽官话:高丽开庆方言,也就是古朝鲜语问道。 “殿下,官家确已好转?” 高丽国官方书面文字是汉语,口语却是这种古朝鲜语。 他们以文字记载口语,采用的是同音汉字这种方式,至于写书立传,则沿用神州的文言文。 受神州影响,契丹、高丽也称皇帝为“官家”。 他们在大宋人面前极尽谦卑,但在他们内部,采用独立国号、年号、语言,显然也是以帝国自居。 孝靖长公主微笑颔首:“官家明显好转!诚如秦少师和任三先生所言,秦小乙果然不凡!于校尉辛苦了!” 那黑脸汉子于校尉蹙眉:“殿下,秦小乙似乎与那契丹长公主关系不一般!” 孝靖长公主颔首:“此事你万万不可宣扬!一切听金皇后指示行事。只要秦小乙尽心竭力医治官家,其他事咱们故作不知即可。” 于校尉点点头,不再多言。 孝靖长公主突然道:“于校尉,金皇后之安全无需你操心,你只需看顾官家即可,还有,不该问的,千万不要问!” 于校尉躬身行礼:“臣明白!” 孝靖长公主笑着颔首:“辛苦于校尉!” 于校尉再次躬身后,缓缓退到前院,指挥一众高丽近卫布防。 孝靖长公主笑容收敛,语气有些森然:“金艺珍,哼!好妹妹,我倒要看看,你会不会瞒着我!” 任大郎笑眯眯地带着金艺珍走进一间小包厢。 他低声叮嘱小厮几句后,便关紧了房门。 请金艺珍坐到主位后,他笑道:“王后是要等小乙?” 金艺珍没有回答他此问,而是反问任大郎:“开国子,小乙哥与耶律槊古似乎…不清不楚?” 任大郎何等人物,他笑着摇摇头:“耶律公主喜爱诗词歌赋,又读过小乙闲来无事写的几本书,所以她只是欣赏小乙才华。” 金艺珍懒得与这老狐狸虚与委蛇:“耶律槊古这两晚与小乙哥同宿!” 任大郎面不改色:“小乙担心公主安全,所以留其宿于我家。” 任三郎这几晚都会偷偷溜回来护卫,所以任大郎清楚,后宅无人偷窥。 金艺珍果然没有真凭实据,于是她耍起小心机。 “大叔,小乙哥已经亲口承认了。” 任大郎呵呵一笑:“王后有所不知,小乙性子诙谐,惯爱开玩笑。莫说他不可能信口雌黄,便是他如此说了,也只是随口说笑而已。” 反正你没有真凭实据,秦琪更不可能坦承此事,我任大郎死不承认便是。 金艺珍仔细思索着秦琪当时的反应和微表情后霍然发觉,她的确没有证据证明秦琪与耶律槊古有染。 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耶律槊古与秦琪,一定有肌肤之亲。 这可是足以利用、并大做文章的惊天秘闻。 处于吃醋状态中的她,浑然忘了自己也有天大把柄握在别人手中。 没错,她之所以如此刨根问底,完全是因为吃醋。 她在做出那个抉择之时,一颗芳心便系在了秦琪身上。 待看到经过秦琪诊疗后,许多名医都束手无策的王钦居然明显好转,她便无可救药地爱上了秦琪。 青春年少、英俊倜傥、文采斐然、多才多艺、精通岐黄、随随便便一个发明便富可敌国… 当这些标签同时出现在她神交已久之人身上时,她这花季少女怎可能不动心? 更何况,她的丈夫、哥哥寿命仅剩一年。 因此,当她得知耶律槊古这有夫之妇居然很可能与爱郎有染,她的心情好比: 你中了一千万大乐透后,尚未来得及开心,便有工作人员告诉你,这是你和其他人共享的,你要与那人一起去领奖。 然而,最扯淡的是:你能分到多少,需要看那人心情。 金艺珍心里苦。 第53章 仲淹归位 修史团队 精明缜密的任大郎读懂了金艺珍纠结的原因: 她担心耶律槊古以势压人,不让她与小乙相处。 那么问题来了。 这小丫头与小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小乙进趟宫回来,怎么就又多了个高丽王后做媳妇儿? 他在反复斟酌后,最终还是认为这个问题不能问。 所以他选择旁敲侧击… 受秦琪影响,任大郎越来越喜欢推理。 于是轮到他提问:“王后,贵国大王病情如何?是否有所好转?” 秦琪闭关建高炉地基之时,王钦夫妇曾专程至任店拜过码头。 遗憾的是,秦琪在出关见过唃厮啰后,便再次闭关写起了书。 因此,早出晚归的任大郎始终没有机会与秦琪说明此事。 原本气苦的金艺珍心情瞬间好转。 她粲然一笑:“多谢大叔关心,大王病情已显好转。小乙哥果然了得!” 见她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任大郎已经确定,这丫头爱上了小乙。 他心中不由嘀咕:你丈夫卧床不起,你还有心思勾三搭四?就你这人品,小乙能看上你? 他又问了几个问题,秀外慧中的金艺珍,却回答得滴水不漏。 得不到答案的任大郎只好放弃。 他放弃了,金艺珍却没有。 于是乎,二人便开始了你来我往、互相试探的博弈。 咱们不管这一大一小二人互斗心机,再来看看秦小乙。 他蹿进贵宾厅后,当即大吃一惊。 他吃惊的原因,是居于主位的桌旁,坐着十天前还病恹恹的陈尧咨。 他此刻红光满面,如众星拱月般被一众老头子们簇拥着。 而这帮糟老头子的对面,坐着一位壮年落魄男子,他正悠然自得地品着美酒。 他们这一桌人,应该已等了自己良久。因为,他们桌上的菜肴,明显是换上不久的新菜。 秦琪这才想起,自己尚未吃午饭。 这里有必要再次进行一下科普。 唐宋与明清截然不同。唐宋官名和衙署一脉相承,当然,李唐不是官职分离。 唐宋没有“翰林学士院”,而有“翰林院”和“学士院”。 北宋翰林院的架构、职能,与明清迥然有异: 北宋的翰林院是隶属于内侍省、由宦官管理、掌管天文、琴棋书画、医药等的技术机构。尚药局、图画院,都直属于翰林院。 而北宋学士院的职能则类似于大明朱棣时期的内阁,是皇帝的秘书机构。 知制诰这一职事官,便属于学士院。 其所设官、职,既有寄禄官,也有职事官。等级最高的翰林学士可以有多名。 在唐宋,内相专指学士院的翰林学士们。 在明清,内相才成了大太监们的专称。唐宋没有太监,只有宦官。 学士院中,既有薛奎、章得象这些官、职均在其中的学官,也有王曙、盛度这种只在学士院任职事官之人。 秦琪真定府老乡韩亿,他的几个儿子几乎都出自学士院,其中的佼佼者是韩绛、韩缜和韩维。 而集贤院,则是与昭文馆、史馆合称为“三馆”的国家级藏书院。 历史上,文化水平不如薛奎等人的陈尧咨,当然不够格直集贤院,但咱们的小乙哥已经改变了历史。 明清,一个翰林院,便包含了如上诸多馆阁院等学术衙署职能。 大宋冗官,由此可见一斑。 言归正传。 见他进来,章得象指了指那壮年男子身边的座位。 “小乙,用过饭没有?陪希文喝几杯吧。” 秦琪嗨了。 希文?那不就是范仲淹!他回来了? 于是,秦琪满脸热切地对那壮年落魄汉子拱手为礼。 “敢问先生高姓大名?” 那身着粗布麻衣、头戴幞头、面容清矍的汉子放下酒盏,微微拱手:“某乃邠州范希文,久仰小乙大名!” 说着他站起身微微躬身:“多谢小乙美言,某方才得以留任汴京。” 秦琪赶忙还礼:“皆因范先生高才,小生不敢居功!” 坐在一群内相之中的韩亿笑道:“小乙,希文恰好归京述职,正值编史缺得力之人,官家便留希文至学士院任职。” 秦琪恍然。 好强的执行力!这真是慢腾腾的大宋? 不待他思维飘飞到n次元,韩亿又道:“小乙,既是你提出的修史,老夫便厚颜求一个差使如何?” 秦琪颔首:“伯父可是为韩二哥求职?” 韩亿笑道:“小乙果然聪敏!正是,不过仲文在族中是八郎,不是二郎。” 北宋儿郎排行,是按照同支同辈排序。比如任昭誉,他明明是任三爷长子,却排行三郎。 苏轼苏二郎更离谱,据他本人称,他在族中排行九十二… 这个…看官们莫当真,那厮嘴忒大。 他应该是担心汴京人欺负他这四川人,所以宣称他有九十一个族兄。 秦琪想了想韩综韩仲文在《宋史》中的记载,觉得他难以胜任,便笑着颔首:“不如加上韩三哥如何?” 他说的是四年又四年、两届世界杯…啊呸!下下次殿试的探花韩绛。 韩亿苦笑:“子华是族中十一郎,他如今尚无功名,正在苦读,可堪大用?” 秦琪再次默默吐槽:可堪大用?韩绛可是未来贤相!比你这糟老头子有出息得多! 人家韩绛那一堆官、职、散阶、勋、爵…能轻轻松松水百余字。 他拱手笑道:“以小生看来,韩二哥加韩三哥,足以胜任。” 在秦琪看来,韩综就是个充数的,韩绛才是真正主力。 北宋进士科难度远高于李唐,李唐都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何况北宋? 能在如此高难度的国考中高中探花,韩绛才学可见一斑。 而且,他能沉下心不拼爹,沉淀八年再省试,也足以证明他心性之沉稳。 最难能可贵的是,历史上,韩绛虽支持王邋遢的新法,却反对其割韭菜。 这一点,他比那头司马牛还要强。 而且,韩绛始终与吕惠卿、章惇等奸党对立。 韩绛、吕公着、范仲淹的次子范纯仁和苏辙,是北宋最后四位良心宰相。 所以,韩绛的能力完全不成问题。 范仲淹拈须微笑:“韩枢相,子华才华横溢,完全可以胜任!” 秦琪扫了一眼围坐之人。 抛开同样充数的陈某人不谈,仅王曙、薛奎、盛度、章得象四人,便已足够支撑台面。 遑论还有范仲淹这等大牛。 此外,欧阳修那贼靠谱的酒鬼也已编入修史团队。另外一个贼靠谱、更能喝的苏舜钦,也可以在高中进士后进入团队。 四年后的司马温公赶不上趟也不要紧,咱还可以编一个大宋版的《永乐大典》。 我这西历二十一世纪的超强大脑,利用晚上时间多写些素材出来,无论如何也比解缙先生强吧? 就当给司马牛…啊呸!司马光一个补偿。 再说小字辈之人,韩综那给韩亿面子的充数之人不算,韩绛虽二十啷当岁,却已颇有才名。 背后,还有马太公、自己负责输出各种史料。 他看到韩亿时,不由心中一动。 借此等被读书人奉为神圣之事的盛举,何不让韩亿也转为内相? 韩亿一定巴不得如此。 如此一来,枢密院四巨头便不再满编! 今年三十一岁的富弼有辅国之才! 庆历三贤相,范文正公转为内相,后期成就将不可限量,也不浪费他那一身才华。 富弼最好今年就能进二府,跟着四大贤相之一的杜衍多学学,将来也会比历史上的他成就更高。 至于韩琦…喝过一次大酒、合唱一首歌后,我们也是妥妥的战友,罢了,先让他在台谏历练。 仁宗朝初期,台谏和学士院,都是相公直通车! 计议已定,他便站起身,恭恭敬敬向韩亿行礼。 “韩伯伯,您可愿辞去西府职事,转入学士院?” 韩亿不假思索:“如此盛事,老夫焉能错过?小乙,你已有腹案?” 秦琪大喜。 最后一块拼图完美凑齐! 韩亿可是妥妥的吕党…啊呸!实则是赵祯党! 有他和赵祯老师王曙在,这团队还会处处受制? 被忽略的陈某人不高兴了。 “小乙!你且等等!” 第54章 名单出炉 问计小乙 秦琪清楚这老头儿为何不高兴。 于是他笑着行礼:“老大人请讲。” 陈尧咨黑着脸道:“主编是谁?” 秦琪赔笑:“当然是您老。” 陈尧咨老脸瞬间缓和下来:“那老夫可有推荐权?” 秦琪拱手笑道:“那是当然!” 陈尧咨转嗔为喜:“小乙,那你也来吧!如此盛事,岂能没有你参与?稍后老夫列一个名单,咱们一起呈给官家。” 人家盛意拳拳,秦琪还能说什么? 他笑着行礼:“多谢老大人厚爱!小子定当尽心竭力!” 陈尧咨伸出手,秦琪当即从包中取出文房四宝递过去。 陈尧咨“唰唰唰”提笔写出一长串名单。 这老头儿文化不算太高,字写得倒不错。 他将写好的名单向前一推,秦琪便接了过来。 他大致扫了一眼,见其上赫然写着欧阳修、苏舜钦的大名,不由一惊。 陈老头儿呵呵笑道:“子美中午时对诗表现极为惊艳,老夫甚是欣赏!” 秦琪乐得收下这个顺水人情,他将墨迹吹干后便收起了名单。 至此,修《资治通鉴》之人选,便已全部搞定。 这大概是大宋有史以来,效率最快的一次人员征集行动。 心事尽去的陈尧咨举起酒盏。 “预祝咱们修史圆满成功!” 秦琪不得不出言劝阻:“老大人尚未痊愈,不可饮酒!” 陈老头儿吹胡子瞪眼,尽显其年轻时之风范。 秦琪夷然不惧:“您若不想出师未捷,便请随意!” 陈尧咨叹了口气,悻悻然放下酒盏,举起茶杯。 秦琪再次提醒:“不可饮茶!” 老头儿无奈,只好端起秦琪为他倒上的热水。 秦琪变本加厉:“老大人病未痊愈,暂时还是不要出门为好。” 老头儿脸一沉,正要发作,便被病友薛奎劝阻。 “小乙说得没错!咱们共饮一杯便散了吧!” 秦琪又看向笑呵呵的王曙:“老大人也需保重身体!尽量避免饮酒!” 历史上,王曙今年也要完犊子,大宋这帮短命鬼让秦琪操碎了心。 王曙涵养极好,他当即笑道:“好!好!老夫也想看到这《资治通鉴》引起的轰动!小乙,老夫这身子骨,有劳你多费费心!” 秦琪打了个罗圈揖:“诸位老大人放心,只要小乙一息尚存,必保诸位身体康健!如此盛事,谁也不能半途而废。” 众人笑着举起酒盏,一饮而尽。 随即众人纷纷起身走向门口,每个人都拍了拍秦琪的肩膀,并出言勉励。 “小乙,尽快拿出章程,此事宜早不宜迟。” 秦琪微笑着行礼送走众人,这才对一直未挪窝的偶像深深一揖。 “小生慕先生久矣!” 范仲淹被他吓了一跳,当即起身还礼:“不敢当不敢当!某空怀报国之志,却苦于无报国之门,比起小乙你实干造福乡梓,差了不知凡几。 某昨日返京时才得知,真定府短短半年有余,竟已如此翻天覆地,某正要向小乙好好请教。” 说着他郑重行礼。 秦琪虚荣心、成就感瞬间爆棚。 这可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范仲淹耶! 他不但佩服我,还要向我请教耶! 嗯…如此说来,庆历新政应该可以避免了。 他并未因此飘飘然,而是再次行礼,正色道:“范先生,小生斗胆问一句,先生以为大宋如今有何问题?其根源为何?” 因饱经风霜而面色略黑的范仲淹蹙起眉头,叹了口气。 “小乙,实不相瞒,某本以为这一年之中,吕坦夫把持朝政,排斥异己,将二府三司变成一言堂。 自去岁年底,王、李二位贤相先后被贬出京,更让某深深忧虑,某担心官家被小人蒙蔽。” 这就是处江湖之远而忧其君。 秦琪哂笑着打断了他:“范先生之言,请恕小生不能认同。王曾、李迪,前者善于借势,后者迂腐至极,绝非贤相!范先生直言大宋之弊即可。” 秦琪一直认为,真宗朝只有四位贤相:吕蒙正、王旦、寇准和张知白。 王曾只是比吕夷简会装而已,论容人之量,前者比妒忌富弼的吕夷简差远了。 范仲淹曾炮轰吕夷简无数次,吕夷简都能力挺他,换成王曾能做到这点? 而且,王曾的儿子们,哪个能比得上吕公着? 至于李迪…秦琪可不是圣母,李迪对他如此仇视,他巴不得李迪一辈子回不了汴京。 大宋不缺李迪这种“贤相”,缺的是范仲淹、陈执中、明镐那样的铁血文官。 赵祯打小被王曙他们教育长大,重文轻武已经成为了本能,他如今能做到召边帅归京议事,已是极了不起的进步。 路要一步一步走才行。 下一步就是劝他别派黄德和、王守忠、任守忠这些宦官们监军。 范仲淹也是豁达之人,他选择与秦琪求同存异。 “小乙,三冗乃老生常谈之问题,其根源在于大宋祖制,某只想到革新旧制一途,你可有其他更好办法?” 秦琪重重颔首:“有!裹挟大势以主动打破旧制!先生以为如何?” 原本有些心灰意懒的范仲淹精神一振:“你是说,天寒地冻之时,万物凋敝;待春回大地,则冰雪凋零、万物复苏之天下大势?” 秦琪用力拍案:“正是如此!” 范仲淹果然是天纵奇才,秦琪稍加点拨,他当即反应过来。 范仲淹霍然起身,缓缓踱起步子。 他喃喃道:“真定府之变局,起源于手工业之兴盛,而手工业之兴盛,则来自于新发明。” 秦琪出言纠正:“范先生,不是新发明,而是生产效率和产能,或者准确来说,是生产力大幅提升!” 他扶着范仲淹坐下,耐心为他讲解生产力跃升带来的好处,以及农业社会和工业社会有何不同。 他讲得极为通俗易懂,范仲淹又绝顶聪明,所以二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很快范仲淹便大致听懂。 秦琪对范仲淹的酒量有了直观认识,范仲淹对秦琪的学识大为钦佩。 最后,范仲淹若有所思:“小乙,你是说,只要大幅提升生产力,所有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秦琪笑道:“范先生,实不相瞒,实情当然不是如此简单,随着老问题解决,还会陆续出现许多新问题。 但小生认为,这总比一味革新要好上许多。大宋一年产值十万万贯,与一年上千万贯相比,最起码老百姓的日子一定会迥然而异。” 至此,范仲淹已经完全听懂了秦琪的理念。 正如秦琪自己所言,若生产力大幅提升,便如春回大地,所有问题都会如严寒一般消失无踪。 如此一来,何必革新? 提升生产力本身,不也算一种革新吗?还是不触及任何人利益、更高级的革新。 于是,他心中豁然开朗。 二人再次满饮一盏酒后,范仲淹起身告辞。 秦琪暗暗颔首:有这份这自制力,难怪人家能吃许久冷粥。 范仲淹家境贫寒,他求学时每天熬一锅粥,放冷凝固后切成四块,早晚配腌菜各食两块,如此吃法,持续了许久。 这种苦,谁吃的了? 后来他做到参知政事,即便三份工资极高,他也没有挥霍,而是用其置田,建义舍供乡人子弟读书。 即便放到现代,能如此做的高官,又有几个?而似他这种仁人志士,在仁宗朝却一抓一大把。 那些抨击宋仁宗生活奢靡无度之人,劳驾您多看看书,不要人云亦云。 宋仁宗赵祯若生活奢靡,为何大臣谏言扩建皇宫时,他反而说自己嫌皇宫大呢? 送走范仲淹后,秦琪风卷残云般匆匆吃了些主食,便要去找任大郎。 刚跑出这大厅,他愣住了。 要糟! 第55章 拒绝奴性 再见郡主 御书房内,君臣二人对坐而食。 赵祯喝下一口羹后,忍不住问道:“二哥,卦象如何?” 秦二郎忍俊不禁:“回官家,客卦坤为地,主卦乾为天,恰好组成个地天泰,这卦象有意思!” 赵祯完全没听懂,他有些着急:“说人话!” 秦二郎耸耸肩:“无往不利,上上大吉!” 这八个字赵祯能听懂,于是他胃口大开。 秦二郎耐心解释:“官家,客卦代表小乙,主卦才是高丽王后。” 赵祯险些将口中羹汤喷出来:“他俩是反着的?” 秦二郎再次耸耸肩:“没错,这才能大吉,否则就是凶卦天地否。” 赵祯胃口全无。 “这是为何?” 秦二郎悠然道:“高丽王后急于破局,刚强勇猛;小乙则始终考虑着所有人,阴柔厚德,他俩一阴一阳之谓道,是以大吉。” 赵祯再次释然:“如此说来,此事可成?” 秦二郎先是颔首,随即摇头:“此事必然能成,只是尚不知后事变化如何。 官家不必着急,连泽地萃这种变数如此多之卦,小乙都能如履平地,遑论此等吉卦。” 赵祯再也无法淡定:“二哥,小乙为何能做到这点?” 秦二郎拱拱手:“因为他与官家一样,始终秉持仁德二字。三易之精髓,汇聚为一仁!” 赵祯若有所悟。 片刻后他推开碗盏:“不吃了,二哥。咱们去仁和店!” 秦二郎尚未来及打开门,便听门外阎文应道:“官家,赵观察使求见。” 赵祯微微一怔,随即笑道:“传!” 未几,赵允弼匆匆而入。 他先对赵祯行了一礼,随即又对秦二郎躬身:“二叔!” 这辈分… “六哥,你匆匆来此,莫非三哥又闹出什么动静?” 秦二郎这语气,俨然是长辈对晚辈说话的语气。 三哥指的是赵允让,赵允弼在同辈中排行六郎。 若秦琪有弟弟,他在秦二郎口中便会成为“大哥”,他弟弟则是“二哥”。 赵允弼似乎对此习以为常,他对赵祯和秦二郎拱拱手,叹了口气:“的确如此。” 他缓缓开口说出一番话来,彻底打消了赵祯与秦二郎去仁和店的念头。 秦琪走出门后,便看到大群妙龄女子,其中还夹杂着一些着青袍、戴幞头的男子。 他心道:要糟! 聚拢于此的,当然是教坊乐人们。 这里必须再次科普:唐宋没有教坊司,只有教坊。 而且唐宋教坊与明清官方娼寮教坊司截然不同,宋又与李唐迥然有异。 明清的文化,是奴性文化。 还是那句话:崖山之后,再无神州。 神州湾湾省那个大放厥词的叫兽,拿明清奴性文化来代表神州文化,呵呵,他是想干什么? 我绝对不信,他不清楚唐宋文化的开明包容、魏晋士大夫的蔑视皇权、汉代的中央集权地方自治。 这种故意误导我们神州子孙的叫兽,绝对值得神州后裔一起口诛笔伐、鞭尸一万年,让他那本不怀好意的破书没有市场。 最应该反思的,难道不是西方那些高举文明大旗、却四处烧杀抢掠的强盗们? 咱们神州人,是最不需要反省错误的,咱们神州文化,也是地球最先进最包容、最没有缺陷的文化。 尽管这文化曾被犬儒们歪曲成奴性文化,但经过伟人努力,我们的文化已经在逐步恢复成它该有的模样。 需要自卑、自惭形秽的,是那些强盗后裔们!他们的财富,沾染着永远洗不掉的浓烈血腥。 他们迟早会遭到报应,尽管他们一再压制曾被他们洗劫屠戮过的那些国家。 我们当代神州人只要活在当下、警惕精西二狗洗脑、发奋自强、努力建设祖国便好。 咱们继续科普。 北宋元丰改制之前,教坊是隶属于宣徽院的官署,其性质有些接近汉乐府。 其中男女乐人,都是官吏而非官伎! 看官们或许有所误解,神州历朝历代文化最开放、最包容的时期,不是李唐,更不是开元盛世,而是宋初至英宗朝这百年。 女子可以出来做工、做生意;乐人们这些李唐贱籍,不受平民歧视;而且居然有帮闲这一超前的职业… 最神奇的是,在这个时期,大小经纪无处不在。 他们都是外卖小哥儿、中介人们的前辈。 好吧,再重复一遍那句话:奈何被割韭菜! 秦琪一边默默感慨,一边拱手为礼:“不知诸位因何在此?” 为首一位青袍男乐官微笑拱手:“卑职听闻秦都尉有新曲,特来学艺。” 他身后一群莺莺燕燕们纷纷附和。 “就是!那些伶人们都是外人,我们才是自家人,秦公子何以如此不明事理?” 秦琪恍然大悟。她们想学《西厢记》、《三国》…捎带脚再压榨些新作品。 但自己明日便要去建高炉,哪里有这闲工夫? 他连连拱手:“小生俗务缠身,暂时无暇教诸位曲子,请诸位见谅。” 那乐官还好,行礼后便不再多言,他身后一众女官和女乐人却不依了。 一群妙龄女子撒娇… 秦琪哪里招架得住,他只好拱手笑道:“先说好,只一首!” 正撒娇的众女身后陡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一首也不行!谁让你们来的此处?是官家,还是宣徽南院使郭承佑?都回去!” 小乙哥头皮直发麻。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他的未婚妻、一脸怨怒之色的赵绮颖。 教坊一众男女官吏惹不起寿宁郡主,只好行礼而退。 秦琪有些不忍,当即道:“明日辰时来任店,小生教你们一首曲子。” 其中一个女官回眸一笑:“那便教我们《沧海一声笑》如何?” 那女官姿容绝美,赵绮颖醋意大发:“休要啰嗦,快回去!” 她是皇室贵胄,官大一级压死人,体制内的教坊众女乐人惹不起她,却不代表人家不敢开口。 这可不是犬儒多如犬的明清。平民们骂权贵,那是常有之事。 权贵们欺负人试试?台谏和皇城司是摆设?人家只愁没有业绩,kpi…磨勘过不了关。 “哟!郡主好大威风!我们找驸马学个曲子能如何?当值时不能学,下班后您可管不了我们吧?” “对,姊姊们,咱们下班后找驸马学曲子!” “着啊!下班后郡主可管不着我们了吧?我们又没犯王法!” 赵绮颖气得俏脸煞白。 秦琪不愿帮她。 人家小姐姐们学个曲子你也管?咱们还没结婚呢! 再说,就算咱俩结了婚,人家这也不算出格吧?何况咱俩很熟吗? 赵绮颖捱着教坊众女官冷嘲热讽,又见秦琪始终冷眼旁观,心中委屈至极,用力跺了跺玉足,大哭着掩面而走。 任大郎一再告诫她,不要与秦琪见面,结果… 她的遭遇证明了一点: 没有爱情基础的婚姻,是可悲的,强扭的瓜不甜。 她毕竟与秦琪的交集太少,若非有圣旨,秦琪决不会娶她。 见她掩面哭泣而走,教坊上下欢呼雀跃。 仗势欺人者,无论在哪里都不受欢迎。 伤心痛哭的赵绮颖心里委屈极了,她问清楚任大郎在哪后,便径自跑了过去。 守在门口的小厮哪敢拦她这黑白两道通吃的女大佬,于是,推门而入的赵绮颖,一眼便看到了兀自与任大郎博弈的金艺珍。 任大郎反应极为神速,他笑着为赵绮颖介绍:“这位是高丽国王后,与高丽国王前来大宋拜见官家。” 赵绮颖收拾好心情,对金艺珍微微拱手。 任大郎又极为官方地为金艺珍介绍了寿宁郡主。 这让本想诉说委屈的赵绮颖,不好再提秦琪的无情。 不识趣的金艺珍却突然道:“大叔,耶律公主留宿贵府,真的什么都没发生?” 赵绮颖闻言,再也压抑不住怒火。 第56章 三女碰面 家宅难安 御书房内,在听完赵允弼的一席话后,原本安坐的赵祯霍然而起。 “此话当真?” 赵允弼重重颔首:“绝无虚言!” 赵祯一张俊脸霎时间变得铁青无比。 秦二郎拱拱手:“官家息怒。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如今既然皇城司已接手此事,所有相关人等,必将全部落网。” 赵祯沉声问道:“曹家有没有牵涉在内?” 秦二郎摇摇头:“此乃官家家事!是以才如此天衣无缝。” 秦二郎神色骤然变得极为森然:“六哥,你说实话,你如何得知的此等隐秘之事? 你要知道,皇城司已暗中探查三哥半年,却始终一无所获!” 赵允弼叹道:“问题恰恰出在这里!三哥所谋不小!” 他看了看御书房门。 赵祯朗声道:“狄卿家!” 门外传来狄青的声音:“臣在。” 赵祯沉声道:“守好门户,谁也不许靠近,违令者斩!” 狄青在门外道:“臣遵旨!” 赵祯犹不放心,他看向秦二郎。 见秦二郎微微颔首,他这才放下心来。 于是他蹙眉看向自己幼时玩伴、堂兄赵允弼。 “六哥但说无妨!我今日誓要刮骨疗伤!” 任店,任大郎的包厢内。 金艺珍话一出口,赵绮颖便再难压抑怒火。 任大郎想哭:姑奶奶哟,您这是要疯啊!您知不知道她是谁?您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当即补救:“王后放心,某只是不放心公主安全,所以留她宿于家中。 小乙新作了一本书,公主晚上手不释卷,并未发生其他事。” 赵绮颖冷哼一声:“当真如此?” 任大郎赔笑拱手:“有某看着小乙,郡主尽管放心。” 金艺珍再次吃起了醋:“敢问郡主与小乙是什么关系?” 赵绮颖察觉出不对,柳眉一挑,正要开口,便被任大郎抢了先。 任大郎化身消防员,呵呵笑道:“王后有所不知,官家已御赐郡主与小乙成婚。” 他又看向赵绮颖:“郡主殿下千万莫声张,高丽国王病重,王后实则是来找小乙诊病。” 心情正糟糕透顶的赵绮颖冷笑不已:“原来如此,想来高丽蕞尔小国,也无甚良医。” 任大郎突然觉得,自己不但救不成火,反而要引火烧身。 赵绮颖一向乖巧温婉,为何今日火气这般大? 他无暇反思自己的暗中怂恿,当即笑道:“郡主殿下,正因高丽国郎中水平不高,所以高丽国王才要来找小乙嘛。” 他在心中默默祈祷:高丽王后,姑奶奶欸,您千万别再拱火了! 金艺珍在心中权衡着得失,最后做出了一个最正确的决定。 她站起身,笑着盈盈一礼:“郡主殿下,多谢尊夫施以援手!鄙国大王如今病情已明显好转。妾感激涕零!”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见金艺珍道谢态度如此诚挚,赵绮颖火气登时消了不少。 她勉强笑道:“不必多礼,外子一向仁厚,视救死扶伤为己任,他只是略尽绵薄之力而已。” 金艺珍调整了策略。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秦琪与耶律槊古的关系,比他与赵绮颖亲密许多,所以她准备联宋抗辽。 “郡主殿下莫过谦,尊夫医术之精湛,实乃妾平生仅见。” 赵绮颖笑纳她的彩虹屁:“王后过奖,外子也只是略通岐黄罢了。” 眼见得气氛渐渐融洽,任大郎暗暗松了口气。 变故总是突如其来。 秦琪骤然推门而入。 他刚进门便暗暗叫苦。 亲娘咧!她俩咋凑到一起了?还有,赵绮颖眼里的杀气是几个意思? 他的洞察力一如既往的敏锐。 嗯…赵绮颖因为我没帮她说话而伤心… 我懂了。 他心中念头纷至沓来,面上却始终带着和煦的笑容。 “郡主莫怪,教坊诸位乐官并未提任何过分要求,小生也不好出言劝阻。” 人家业余时间如何支配,那是人家的自由,谁也不能过分干涉。 令赵绮颖伤心的是,秦琪不帮自己。 问明情况后,任大郎嗔怪秦琪:“小乙你也是的,哪有帮着外人欺负自己娘子的道理?” 他这是送出一个台阶。 秦琪当即躬身行礼:“是小生有错,郡主莫要再生气。” 见秦琪对自己如此生分,赵绮颖这才醒悟过来: 他们两个接触的时间太短,缺乏对彼此最起码的了解。 她在街上偶遇秦琪后,便把他领回了家,随后二人便被赵祯撮合,他们这种情况不生分才怪。 他们本就是路人嘛。 一念及此,赵绮颖怨气全消,于是,那个豪爽的侠女再次归来。 她念头一通达,气质顿时截然不同。 秦琪只觉眼前一亮。 好一个又美又飒的姑娘! 把她娶回家…似乎也不错。 赵绮颖当即起身:“小乙哥,我已建好实验室。您若有暇可以去看看,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她暗暗打定主意,要找个机会和秦琪深入聊一聊,再努力与他培养出感情和默契。 秦琪知道实验室一直是她在建造,又见她说走就走,心中生出一丝不舍。 唉,男人! 他略略犹豫后便道:“郡主,我送送你吧。” 赵绮颖芳心狂喜,表面却淡淡道:“不必,小乙哥忙吧,多注意身体。” 唉,女人! 秦琪有些愧疚,默默跟在她身后,低声道:“多谢郡主!” 赵绮颖强忍住回头看秦琪的冲动,淡淡道:“咱们本是夫妻,何必如此客气。” 秦琪更加愧疚,他讷讷道:“娘子,对不起。” 赵绮颖心中乐开了花,怨怼和哀伤一扫而空。 嗯…吃软不吃硬,妥了! 于是她回过身甜甜一笑,如小娇妻一般为秦琪整了整衣袖,温柔似水地看着他。 “小乙哥,人家走了。再忙也要保重身体。” 秦琪恍惚间,仿佛回到了自己前世。 在他最失意的那段日子里,当他出门奔波时,他老婆便是如此温柔待他。 这句话,让他鼓起了重新对抗扯淡人生的勇气。 感性的他,默默享受着赵绮颖的温柔,眼角忍不住湿润起来。 他心中,终于对赵绮颖萌生出情愫。 事情至此,可谓皆大欢喜。 然而,由于本计划好要去仁和店的赵祯和秦二郎,被赵允弼拦住议事,因此再次生出了变故。 几位本不该出现于任店的人物,来到了此处。 秦琪正与赵绮颖在门口话别,远远传来一个声音。 “颖儿,小乙,皇后和契丹长公主来了,速来接驾!” 药丸! 这是秦琪的心声。 讨厌! 这是赵绮颖的想法。 他们来的真不是时候! 这是他们的共同念头。 秦琪一把拽住迎来送往的小厮,语气急切无比。 “快!快通知大掌柜的,皇后和契丹长公主来了!” 那迎来送往的小厮机灵无比,当即挣脱小乙哥,如离弦之箭般冲上了楼。 赵绮颖只当秦琪担心任大郎失礼,对此不以为意。 秦琪情急之下,顾不得许多,拽住赵绮颖的小手便冲上前去。 赵绮颖心中得意至极:我简直太机智了! 须臾功夫,准夫妇二人便携手赶到了郭皇后的凤驾…也就是鸡翅木的四轮马车前。 耶律槊古芳心不是滋味,却也不好发作。 秦琪和赵绮颖是大宋法定夫妻,她算怎么回事? 郭皇后笑盈盈地打开车窗:“小乙,颖儿,不必如此着急。” 秦琪稍稍松了口气,心道:我能不急嘛,那艺珍妹子处处心机,小乖乖见了她…我的天呐! 他惊魂甫定,再次看向郭皇后时便悚然一惊。 “皇后,您…” 郭皇后诧异道:“小乙,有哪里不对?” 第57章 惊天阴谋 壮志难酬 御书房内,赵祯原本铁青无比的俊脸已恢复正常。 但被他紧紧攥住的衣袖,表明他此刻心情极不平静。 赵允弼拱拱手:“官家,这便是赵允让的全盘阴谋,谋划极为缜密,可谓天衣无缝。 若非王惟德输不起狗急跳墙、此次诸家正店庆典将樊楼搅到生意惨淡,此阴谋必将得逞。” 赵祯深深叹息:“我待其不薄,连樊楼僭越我都下旨不予追究,奈何人心不足,兄弟阋墙,何至于此!” 赵允弼叹道:“官家莫要伤心,自古财帛、权势动人心,赵允让曾无限接近这个位子,也难怪他会意难平。” 秦二郎悠悠道:“这便是暗室亏心,神目如炬。赵允让恐怕做梦都想不到,他的全盘谋划,会输在王惟德身上。” 他暗道:历史总是惊人相似。前有程德玄和王承恩,后有王惟德和张茂则。 爹…莫非您老早已算准此事?所以才让小乙… 赵允让的阴谋,正是造成赵祯无子的根源。 赵允让通过樊楼笼络了尚药局的王惟德,又秘密笼络了御药院的张茂则、及另外两三个内侍,共同实施了一个惊天阴谋。 这个阴谋极为隐蔽,若非王惟德狗急跳墙,加上樊楼生意惨淡,或许就算将来赵祯病逝,此事都不会被人察觉。 赵祯打断了秦二郎的思绪:“二哥,此事你觉得应该如何处理?” 秦二郎正色道:“此事无须确凿证据,直接拿人归案!罪名为私通契丹,由耶律公主配合咱们演一场戏即可。 汴京百姓如今群情激愤,就算将他儿子们全部正法,也不会有任何阻力。” 他果然是个老银币,如此杀人诛心、斩草除根的毒计,亏他想的出来。 赵祯有些不忍:“二哥,这…这可是叛逆重罪!” 自古以来,叛逆重罪的处罚… 秦二郎神色冷峻,语气森寒:“谋权不也是叛逆重罪?此事绝不可姑息!值此非常时期,决不可心慈手软!” 赵允让的阴谋,从本质上来说,的确是叛逆重罪。所以,秦二郎是想以此事做文章,清洗赵允让的党羽。 他貌似冷酷,心中却唏嘘不已:爹,您当年若能狠下心,又岂会有后面这一系列变故? 您老一念之仁,却让许多人因此无辜枉死。同样的错误,我决不会再犯! 只要能扫清朝堂妖氛,给小乙创造一个良好和谐环境,我纵然被人骂为千古奸贼,也在所不惜! 大事当前,赵祯优柔寡断的毛病尽显,他缓缓踱步,沉吟不语,却始终无法决断。 秦二郎霍然而起:“官家,臣斗胆求旨,率一营捧日军拿贼归案!” 值此时,连他也不敢再继续信任皇城司。 高家昆仲目前都是捧日军指挥使,他们的忠诚度无须怀疑。 退一万步…不,退十万八千里来讲,就算高家恨赵祯入骨,也不可能和钱过不去吧? 赵祯可是他们高家目前最大产业的控股大股东。 知道如此阴谋之人,绝对超不过一手之数,否则以张茂实、地头蛇七郎之能,一定早已察觉端倪。 赵祯已经有些乱了方寸,他紧紧蹙起眉头:“二哥…切勿牵连他人!” 秦二郎心中已有决断,他摇摇头:“官家,请拟旨治臣抗旨之罪,这口黑锅,便由臣来背吧!” 他接过赵祯塞给他的虎符,拱拱手后,毅然决然离去。 门外随即传来狄青的大喝。 “高指挥,护好四周,严禁任何人靠近,违令者斩!” 随着一声“诺!”落下,哗啦啦的密集甲叶撞击声,整齐传来。 狄青和高廷恩如今承担的是只候殿头,也就是禁军侍卫队长之责。 赵祯长叹一声。 赵允弼却呵呵一笑:“官家得这些良将精兵,从此将高枕无忧!臣恭喜官家!” 赵祯摇摇头,眉头蹙到一处,负手默然不语。 任店门外长街上,郭皇后问出那个问题后,秦琪便摇了摇头:“皇后,此处人多眼杂,咱们进去再说!” 秦琪通过观察和推理,已窥探到一个天大阴谋冰山一角,因此,他无心再考虑家宅之事。 他已经隐隐明白,秦万良为何一定要让赵祯废郭皇后。 如今所发生的一切,恐怕都要从刘娥听政时说起。 所以,秦万良是妖孽! 他在临死前,便已预见到了当时尚未发生的一切。 自己的穿越…真是一种偶然吗? 这个时空,似乎因为多出一个秦万良,而变得面目全非。 英雄仍是英雄,贤相也许会变得更加贤良,就连那些蝇营狗苟的小人…也未曾改变分毫。 他一边沉思,一边随着凤驾来到任店大门旁。 见任大郎姗姗来迟,秦琪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以任大郎之精明,一定已经妥善安排好一切。 果然,任大郎在行礼之后,便引着众人直接进入已收拾整洁的三楼贵宾厅。 秦琪彻底放下心来。 郭皇后开口:“小乙,有何问题?” 秦琪已斟酌好措辞,他正色道:“皇后,您所用养颜之药,是何人所开?” 郭皇后有些不解:“小乙,此乃御药院以秘方所制,我看过配方,尽为芳香之药,不似有任何问题。” 秦琪颔首:“的确,若是寻常人用,此养颜之药醒脾开窍,外敷甚有奇效。但皇后不是…” 他虽未提那几个字,但在场之人都明白。 秦琪叹道:“大食及南洋进口之香料,诸如乳香、木香之属,搭配大马士革玫瑰、水仙等花瓣,捣粉为糊以之外敷,养颜效果卓越,但孕妇不宜使用。” 在这《伤寒论》和《金匮要略》青黄不接的年代,芳香化湿、辛温润燥等高端知识,并未普及到皇室。 而这,正是阴谋得以实施的基础。 经历过台风、海啸和名场面的秦琪,点到即止,留白恰到好处。 刘娥钦定的儿媳郭皇后秒懂,于是她细思极恐。 所以…这就是小乙哥的宿命。 郭皇后无心再参与庆典,她本就白璧无瑕的俏脸,变得愈发苍白。 秦琪适时道:“皇后勿惊慌,臣明日便为皇后准备药膳。” 嗅觉如鬣狗般敏锐的任大郎,分明嗅到了一丝惊天阴谋之气味。 他也有些乱了方寸。 有些慌乱的他,终于百密一疏,救火之事功亏一篑。 他匆忙对守在门外的小厮道:“快,传刘厨师至此!” 在这时代,不是每个厨子都是“厨师”,能被称为“厨师”者,都有一手厨艺绝活儿。 任店恰好有两位刘厨师,其中一位正在琢磨金艺珍的药膳。 任大郎情急之下,忘了此事。 于是,拿着菜单的刘厨师兴冲冲赶了过来。 “大掌柜的,秦先生找仆?可是要指点仆药膳之道?” 他这一开口,秦琪便心知要糟。 果不其然,郭皇后极为诧异。 “小乙,这是给谁做的药膳?” 任大郎想跳楼。 他慌忙补救:“回皇后,这是官家下旨令小乙为高丽使臣准备的药膳。” 郭皇后知道此事,当即闭口不再追问。 她此刻也想跳楼。 耶律槊古却俏脸一寒,娇喝道:“高丽使臣?高丽乃契丹藩属!他们好大的胆子!正使何人?” 任大郎头皮直发麻:这下完犊子了!我若说正使是个公主,这醋坛子… 他担心欲盖弥彰,索性垂首不语。 郭皇后张口欲言,但最终选择了闭口。 她心道:专业之事,还是交给专业人士。 医术暂且不提,论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在场之人谁有小乙专业? 嗯…在她心中,秦琪就是个大忽悠。 秦琪心中浮现出两句诗:壮志未酬三尺剑,故乡空隔万重山。 第58章 危机公关 允让归案 秦琪大脑再次满负荷运载。 说实话?我呸!那不叫找死,那叫引爆足以毁灭世界的核弹。 说假话?滚犊子!你当小乖乖是傻瓜? 这…我要怎么编故事才好? 这一刻,他被单先生、田先生、袁先生集体附身,化身为真正的大宋说书人。 这几位评书大师,早已臻至无须玉子,也能随口抖包袱说贯口的境界。 于是,手中无玉,心中有板的秦琪张口就来。 小生我本住在,苏州的城边,家中有屋又有田… 他参照的是周先生这一段快板的韵律,看官们莫较真。 “公主殿下息怒,且听仆为您细细道来。” 他脸上带着饱含歉意的微笑,让耶律槊古心中舒服不少。 “那你且说说看。” 秦琪继续化身说书人。 “殿下,其中有内情。高丽使臣出使大宋,非为公事但为治病。孝靖长公主为高丽王后求医,盖因高丽王后患有严重不育症。” 耶律槊古释然。 随即她哂笑不已:“王钦娶了他同父异母的妹妹为后,他们能生孩子才怪!” 秦琪当即送上彩虹屁:“公主英明!” 他心中颇为不屑:你这话说的,好像你们大辽国甥舅婚多高级似的!你们都是近亲结婚,谁也别说谁! 耶律槊古笑纳爱郎的彩虹屁,如一只高傲的小白狐一般“哼!”了一声。 随即她满脸狐疑:“真是如此?孝靖长公主没有色诱贵国某个好色重臣?” 秦琪指天发誓:“绝无此事!即便诊病,仆也只与那孝靖长公主说过三句话,而且始终隔着一丈距离。” 他心里补充:孝靖长公主长啥模样我真不记得了,我只想着艺珍妹子。 耶律槊古见他如此信誓旦旦,且眼神清澈坚定,当即便信了七八分。 “如此便好!明日我便见见那契丹属国的公主。” 秦琪笑着拱拱手:“她明知殿下正在汴京,却不主动求见,此事确实不对,也难怪公主殿下误会。” 耶律槊古笑着颔首:“就是!明日我一定要问个清楚!” 赵绮颖敏锐地察觉到异样。他俩…这是在打情骂俏? 郭皇后轻咳一声:“一事不烦二主,既然这位刘厨师负责高丽使臣的药膳,那么本位的药膳,便也交给刘厨师吧。” 刘厨师不愧是某人的厨艺弟子,情商极高不说,还具备较强的推理能力。 他察觉到此事不一般,当即深深一揖:“兹事体大,仆恐难以胜任,还是交给恩师比较合适。” 众女的兴趣顿时被他转移:“刘厨师,敢问你恩师是哪位高人?” 秦琪笑得有些尴尬,拱手道:“正是不才。” 这位刘厨师是真定府人,也是秦琪手把手教出来的第二个厨艺徒弟。 刘厨师于厨道一途,几乎得到了秦琪全部真传。 真定府酒坊脚店中的首席大厨师,都是他徒子徒孙。 刘厨师未到任仁济之前,是仅次于真定府倚水楼的第二大酒楼大厨师。 他抱着批判的态度吃过秦琪烧的菜后,当场便磕头拜师,从此成为任仁济元老,开启传奇人生。 您问开山大弟子是谁?还能是谁?当然是秦琪老娘孙幼娘。 这刘厨师成功化解了当前危机。 包括郭皇后在内,知道内情的众人均暗暗松了口气。 耶律槊古大半天未见爱郎,此刻既有借口与爱郎共处,便笑道:“秦驸马可否为我们表演一下厨艺?” 任大郎哪里敢让她们在此地久留,当然,他更不敢拂逆耶律槊古。 于是他提出一个皆大欢喜的方案。 “某本打算让小乙现场手切羊肉片,为诸位贵宾助兴。 既然他中午爽约,便罚他至仁和店,晚饭时为诸位调酱料、切羊肉,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众人纷纷点头称善。 任大郎继续补充:“仁和店也有排练过《三国演义》的戏班子,咱们依次向后开演便是。” 至此,皆大欢喜。 赵绮颖早已将保持距离的想法抛到九霄云外。 我是他媳妇耶,这种场合不正好夫唱妇随?言官们又能说什么? 她心中美滋滋,一时忘了自己不懂厨艺这个天大问题。 耶律槊古心中同样美滋滋。 能亲眼看到官人下厨,好幸福! 这种场合,能少的了那几个小娘子? 所以,隐患犹存。 秦琪觉得,自己应该尽快回到城东,那里才是自己应该去的地方。 汴京城水太深,比滹沱河水还深。 任大郎拱拱手:“请诸位先行一步,某嘱咐任店上下一些事务,稍后便至。” 他要借机叮嘱那毫不安分、满是心机的秦家最小儿媳:金艺珍一番。 他送走这一群仍未彻底消停的炸弹后,转过身尚未来得及松口气,便再次暗暗心惊。 与勾践有一拼的老银币秦二郎,并未率五百捧日军径直赶往樊楼,因为那会打草惊蛇。 他以护卫城东作坊区的名义,将这一指挥也就是一营捧日军,以都为单位,打散为执行不同任务的五彪人马。 其中一都,直接前往尚药局和御药院拿人,一都于宫城内围住宫城东华、西华、拱宸、宣德等各大门,许进不许出。 第三都暗暗围住皇城司,引蛇出洞。只要有人在这时急匆匆出门,这一都捧日军便不问其去意直接拿下。 第四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围住赵允让府邸,不放任何人出门。 这四都全部就位后,最后那一都由秦二郎率领,直奔汴京外城曹门即望春门而去。 行至半途,他们骤然转向,团团围住御街旁的樊楼,杀了赵允让一个措手不及。 狄青在将护卫工作移交给高廷恩后,便带着虎符,与夏守赟一起,亲率捧日天武四厢禁军分赴各处,将所有嫌疑人押送至皇城司。 秦二郎骤起发难,犹如快刀切豆腐一般,短短半个多时辰,便大获全功,皇城司一时间被嫌疑人们挤满。 其中一些有头有脸有身份之人极为不忿,纷纷抗议。 却被秦二郎冷冰冰的一句话怼了个透心凉。 “赵允让谋反,你们好自为之!” 这些人,均或多或少与赵允让有些见不得光的腌臜勾当。是以,当秦二郎话一出口,这些人顿时沉默。 秦二郎冷笑连连,吩咐禁军,将口中塞着铁胡桃的赵允让、王惟德、张茂则、黄德和等人带到御书房。 狄青、闻讯而至的郭遵兼职只候殿头,与禁军们一起,将御书房周围护卫得水泄不通。 秦二郎一把将赵允让掼到地上,先用麻袋套住其余人脑袋,这才取出前者口中的铁胡桃。 赵允弼已提前躲到屏风后。 “赵允让,你可知罪?” 赵允让用力吐出一口口水,恶狠狠道:“秦霄贤,你胆敢对本官如此无礼,须仔细你将来追悔莫及!” 秦二郎俊脸上满是嘲弄,再次喝问:“赵允让,你可知罪?” 赵允让毫无惧色,他冷笑着看向赵祯:“官家,臣无罪!秦霄贤欺侮皇室宗亲,乃欺君之罪!” 赵祯心中失望至极,他决定最后给赵允让一个机会。 “皇兄可知罪?” 赵允让一声长叹:“官家,臣无罪!” 赵祯彻底心寒。 他摇头唏嘘不已,片刻后缓缓开口:“二哥,将他们带到御史台!由御史台和皇城司从严审讯!朕再也不想见到他们!” 赵允让冷笑连连:“官家这是何意?臣的确无罪!” 秦二郎冷笑着掰开他的嘴,再次塞进铁胡桃。 “赵允让,你既如此一意孤行,便休怪吾不念旧情!” 第59章 运筹帷幄 庆典火热1 阳春三月,万物萌生。 未至酉时中,仁和店便已热闹非凡,尤以大门处为甚。 秦琪对任二郎的仇恨值已经叠加到极限。 这黑厮,趁着来仁和店补充礼品之机,又出了个歪主意。 于是乎,有了此刻秦琪当街写字赠字这一幕。 作为现代人,他除了偶尔带一下法人章,从没有随身带印章的习惯。 所以,他现在用的几个印章都是贴心的老丈人赵祯御赐。 半个时辰前,任二郎来仁和店为几位国公夫人取护肤品时,见秦琪赔着笑应酬楼下几个贵妇,场面颇有些尴尬。 他挠了挠头计上心来,于是笑道:“小乙,你那手飘逸的行书颇有独到之处,何不为贵宾们赠字以作留念?” 郭皇后当即与赵元俨商定此事,很快,秦琪便在仁和店外支起了摊。 最初,秦琪还是很感激任二郎的,但很快他便笑不出来了。 找他讨字的人太多了。 他强忍着手腕的酸痛,笑着为排了半晌队的一位老者写完字,便拱了拱手。 “诸位先稍等片刻,容小生喝口水。” 这时,一位着绿袍的青年仔细端详着被那老者视若珍宝的字帖,对他拱了拱手。 “老丈,可否借小子一览?” 那老者郑重其事道:“小官人请务必小心,千万莫要损毁。” 那青年官员颔首道:“老丈放心。” 他双手捧起字帖,眯起眼仔细观察着笔法。 秦琪在来此时空的这近一年中,可没少写字。 他交给马太公印刷的稿子,累计起来已有近千万字。 他这日均三万字的手写速度,能让某些经常性拖更的鸽子精们羞于作人。 虽然他们不是人,而是经常请假的鸽子精。 总之,熟能生巧下,秦琪这手赵体行书已经炉火纯青。 他从小习练的,可是与王右军齐名的赵子昂的行书。 赵孟頫先生是南宋遗老。 所以,他的行书,在北宋仁宗景佑元年,被众人视为独树一帜的王右军后行书之大成,也就不足为奇了。 赵子昂先生的行书由临摹王右军真迹而习成,是实打实的王右军徒孙。 此刻,这位绿袍官员便被这炉火纯青的行书所吸引,渐渐沉湎于这片泼墨天地之中。 秦琪见此人捧着字帖目不转睛,有些做贼心虚。 他毕竟也是临摹者,而非原创者。 于是他扬声道:“这位兄台不必如此,小生的字并无太多独到之处。” 那人一惊之下回过神来。 他将字帖还给那老者,那老者珍而重之地收起字帖走进仁和店。 那人对秦琪拱拱手:“小乙,昨日集贤院有些紧急公务处理,某未能赴约,甚是抱歉!” 秦琪有些懵。 他打量着这位仪表堂堂的青年官员,疑惑道:“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那帅哥再次拱手:“某乃仙游蔡君谟,早已拜读过小乙大作,受益匪浅;对小乙的书法,某也自愧不如。” 这一瞬间,秦琪成就感、虚荣心爆棚。 蔡襄蔡君谟是谁?那可是与苏东坡、黄庭坚、米元章齐名的北宋书法四大家之一! 苏东坡曾言:君谟书法本朝第一。 而蔡襄对我的书法自愧不如?这代表什么? 小乙哥有些飘飘然。 很快他便冷静下来:赵孟頫的书法,当然要比蔡襄高明,但这与我这临摹者有什么关系? 那是人家赵子昂先生了得。 于是他自谦道:“君谟哥哥过奖了,这是弟一位前辈所创书法,弟只是临摹那位老先生真迹而已。” 蔡襄只当他在谦虚,于是笑道:“那位老先生确实了得,某拜服!” 秦琪做了个请的手势:“君谟哥哥请进,永叔哥哥正在楼上招呼贵客。” 他中午放了任大郎鸽子,作为弥补,他此刻只能在门口及楼下大厅迎客、兼做形象带盐人。 他作为带盐人,为贵客们写写字,乃是题中应有之义。 见蔡襄欲言又止,小乙哥瞬间醒悟。 他指了指围观群众:“君谟哥哥,大伙儿都在排队等字,晚宴时弟再为兄写一幅《兰亭集序》如何?” 《兰亭集序》对于文人而言,拥有特殊含义。 蔡襄的人品,与富弼、范仲淹、欧阳修、韩琦等人不相上下,在秦琪心中,他绝对当得起此字帖。 蔡襄顿时受宠若惊:“不敢当不敢当!小乙随便写几个字便好。” 秦琪拱拱手:“哥哥且先上楼,弟写完字便上去。” 蔡襄拱手还礼,正欲进门,却又听秦琪低声问了一句。 “哥哥酒量如何?” 蔡襄误会了。 他白净俊朗的脸微微一红,讪讪道:“倒让小乙见笑了,某不善饮酒。” 秦琪感动到想哭。 老六一啊老六一,你终于有个不能喝的朋友了! 蔡襄又道:“御酒也就一斤上下的量,永叔哥哥常笑话某。” 在北宋,一斤是十二两。 蔡襄“这点”酒量,确实陪不好欧阳修。 秦琪转过身,不想再理会说话大喘气的蔡襄。 他已暗暗打定主意: 珍爱生命,远离醉翁。 欧阳修一个人能喝也就罢了… 这个朋友圈,秦琪觉得,以自己宋斤一斤半的微末酒量,实在高攀不起。 太伤身体! 难怪苏舜钦英年早逝,蔡襄、梅尧臣都没有活到六十。 为等候良久的最后一位贵客写好字后,将人恭恭敬敬送进门,秦琪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对刚刚赶至的人群拱拱手。 “诸位明日请早些过来,小生要为贵客下厨。” 他收好这些人的名帖和对方要的字帖题目,便径自赶向楼上的贵宾厅。 赵祯虽迟迟未至,但一众紫袍们、他的朋友们都已到齐。 他刚行至厅前,便见到一个与此处的喧闹格格不入之人。 那人一手扶着长长的御林军刀,笔直地站在灯火阑珊处,整张脸都被黑暗覆盖,周身散发着浓烈的血腥,酷似来自九幽的无常恶鬼。 见秦琪赶至,那人突然开口:“小乙,随伯伯来!” 秦琪下意识地扎了个二字钳羊马,双手握住隐于袖中的一对钨铬合金护臂,心中顿时踏实下来。 他沉声道:“你是何人?” 那人微微躬身,骤然抽出雪亮的御林军刀,如一只投林飞燕般疾冲而至。 秦琪双眼先是圆瞪,随即微眯。 他陡然间踏步前冲,左手护臂一架一格,右手化拳为掌带起寸劲、长拳冲槌、八极拳的靠、十段锦的柔劲用力一甩。 他这一下大有讲究。 这正是李小龙先生糅合咏春拳的标指、大洪拳进步冲捶、八极拳铁山靠及西洋击剑术而大成的截拳道。 那人觑出此招之狠辣,当即笑道:“好俊功夫!” 他松开长刀,双掌一并,疾冲一步迎上秦琪这一掌。 二人身影刹那间交会于一处。 “啪!” 一声清脆至极的响声过后,那人身形再也无法稳住,踉踉跄跄地“噔噔噔”连续后退。 秦琪冷笑:“就这?是李元昊还是段思智派你来的?就你这稀松功夫,还敢来刺杀你爷爷我?” 他嘴上嘲讽,脚下却丝毫不停。 他迅捷无比地欺进那人身前,握紧护臂正要一招制敌,突然听到身后一人大喝。 “小乙快快住手!他是你爹的至交好友!” 那人苦笑:“好小子!你刚刚那一掌,怕是有千钧之力!” 秦琪没有住手。 他用力一靠,放倒那人,以一对护臂紧紧绞住那人双臂,又以手肘死死顶住那人咽喉,将那人重重压在地毯上后,这才罢手。 这时,就着灯火,他仔细看向那人长相,顿时大吃一惊。 “这……伯伯,怎么是您?” 那人苦笑着用尽力气道:“小乙,伯伯只是想看看你武功到底怎么样。” 【作者题外话】:截拳道融合并脱胎于中华及西洋多种武功,绝不是我写的这么简单,大家莫误会 第60章 运筹帷幄 庆典火热2 时间退回到酉时中。 御书房内,赵祯与赵允弼相对无言。 赵祯俊脸时而铁青,时而苍白,时而殷红,平日里的涵养早已消失无踪。 他这急剧变化的脸色,彰显出他此刻内心是何等的汹涌澎湃。 赵允弼默默垂下首,他已经有些后悔。 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无意之中听到的一句话,背后竟隐藏着一个如此惊人的阴谋。 万幸自己反应神速,秦二郎不仅见微知着,且行事如此严谨、缜密、有序,否则,后果将不堪揣度。 赵允弼心情沉痛不已。 赵祯霍然而起,用力拂袖,俊目中饱含热泪。 “弼哥儿,三哥他焉能如此?我是他的兄弟啊!” 赵允弼不但是赵祯堂兄,还是与他一起读书、游戏的发小,这是他们二人总角时的称呼。 见发小如此悲痛,赵允弼也忍不住泪如雨下。 他哽咽道:“益哥儿,自古权势动人心,三哥他是鬼迷心窍。” 御书房内再度无言,惟余二人痛哭流涕之声。 门外骤然传来郭遵的低喝:“来人止步!” 秦二郎低沉沙哑的声音随之响起:“罪臣求见官家!请官家恕罪!” 听到这句话,赵祯一口气没上来,好险没晕过去。 赵允弼赶忙扶住他。 赵祯几次张口欲言,却总是失声哽咽。 片刻后,他终于挣扎道:“传…快传!” 郭遵缓缓打开门,放满身血污的秦二郎进了御书房。 见他这副模样,赵祯晕了过去。 秦二郎担心自己身上的血腥冲撞赵祯,不敢上前,当即跪倒叩首。 赵允弼用力掐住赵祯人中,片刻后,赵祯悠悠醒转,泪如涌泉。 “罪臣秦霄贤忤逆官家,请官家治罪!” 赵祯已经彻底失了分寸。 仁厚如他,从未想过,自己竟会遇到如此残酷的一幕。 秦二郎不想放过他:“请官家下旨,召勾当皇城司公事张茂实、任昭誉觐见!” 赵祯挣扎着点了点头。 俄而,两位绿袍武官,张茂实和任昭誉,在狄青和郭遵引领下,匆匆而入,跪倒叩首。 “请官家治罪臣失察之罪!” 赵祯已经泣不成声。 满身血污的秦二郎掏出厚厚一沓供词,神情森冷地对二人低喝。 “赵允让阴谋篡位,今已伏诛,其党羽百三十六人,尽皆授首!皇城司内私通赵允让者,尚有一十三人! 张茂实,尔昏庸无能!论罪当斩!任昭誉,尔决断不力,论罪当徒!” 张茂实和任三郎战战兢兢,叩首不迭。 秦二郎看向赵祯,叩首道:“罪臣向官家请旨!待此事了结,罪臣情愿伏诛!” 赵祯痛哭半晌后,用力擦干眼泪,缓缓说出几道口谕。 秦二郎、张茂实和任三郎躬身行礼后,各自离去。 让我们看向此刻仁和店的贵宾厅外。 那被秦琪重重摁在地毯上之人,不是他人,正是张茂实。 秦二郎进京后,已经向秦琪说明自己与张茂实的交情。 秦二郎知晓张茂实的真实身份,尽管张茂实本人对此一无所知。 二人的关系类似赵祯与赵允弼,也是发小。 张茂实的母亲朱氏,是赵祯夭亡兄长的乳娘。 张茂实的养父是内侍,也就是宦官。 他生父…咳咳,我险些剧透。 总之,张茂实也是秦万良提前安排好的一个重要人物。 所以,知晓一些内幕的秦琪一见是他,当即将他扶了起来,旋即跪倒叩首。 “孩儿忤逆尊长,请大人责罚!” 张茂实互相搓揉着因严重缺血,而将要失去知觉的双臂,苦笑不已。 “你这孩子不但力气极大,而且武功极高!那一掌,颇有高家四季拳之威。” 秦琪以头抢地:“请大人责罚!” 他心道:你知不知道你那副样子多瘆人?我特么险些以为这是在玩侍魂! 拔刀斩加燕返,你是在模仿寂静岭版的橘右京? 这些梗暴露了他的年龄。 年轻的看官们一定不知道这都是什么老梗。 张茂实挥舞了一下双臂后,将秦琪扶了起来。 “小乙,此事不怪你!这种情况无论换成谁,都会拼命的。伯伯也是想借此看看你有没有自保之力。 唉!真是自取其辱!未来属于你们年轻一辈人!对了,你袖子里藏的是什么?” 秦琪撸起袖子,露出一对银光闪闪的护臂。 刚刚喝止秦琪的赵元俨惊呼道:“这…这不是双拐吗?” 张茂实摇头苦笑:“王爷,这叫护臂!双拐没有这般长。小乙,你这护臂有什么讲究?” 秦琪心道:我这是模仿《大唐双龙传》里的杜伏威,但你看过那本书吗? 他将护臂的手柄递给张茂实。 “这叫袖里乾坤,请伯伯过目!” 张茂实一眼便看到两只护臂上铭刻的“乾”和“坤”。 他哑然失笑:“小乙,你这手可谓出其不意!” 他将护臂递还给秦琪,正色道:“小乙,你一会儿去叫耶律公主出来,伯伯有件大事求她!但现在,你先随我来。” 他看向赵元俨,赵元俨当即会意,领着二人来到贵宾厅旁一处逼仄的布菜区。 大宋是分餐制,所有菜品,要在这里提前分好,但又不能让盘碗碰撞之音打扰客人,因此,便设置了这处隔音效果不错的布菜区。 张茂实看向赵元俨,后者耸耸肩走出门,顺便关紧了门。 张茂实压低声音:“小乙,赵允让意欲谋反,阴谋败露后已经伏诛。官家的意思是…” 他凑在秦琪耳畔,说出一番话来。 秦琪瞪大眼睛。 他咬着牙压低声音:“张伯伯,如此太毒了吧?” 张茂实摇摇头:“相信我,小乙,赵允让的阴谋,比这还要阴毒!他如此处心积虑,暗中培养的势力一定不小,此事务必斩草除根。” 秦琪做不出如此阴狠之事,他当即摇头:“张伯伯,请恕孩儿不能答应!” 张茂实早有准备,他自袖中掏出一封信:“小乙,你看过后立即损毁!” 秦琪叹了口气,展开信纸。 他俊目越瞪越大,最后情不自禁地掩住了口,只差一句“我的天呐!” 他说的是:“亲娘咧!他这是要疯啊!我懂了!” 他哆哆嗦嗦掏出一盒安全火柴,擦燃后将信焚毁。 张茂实拍了拍他肩头:“如何?” 秦琪咽了口口水:“张伯伯,万万不可牵连无辜!更不可因此除掉异己!” 张茂实嗤笑:“你把我们皇城司当成什么了?请君入瓮的李唐酷吏?你尽管放心便是!若没有确凿证据,我们决不会屈打成招。” 皇城司不是毫无下限、惨无人道的东、西、内厂、锦衣卫和血滴子。 前文提过,傲娇的北宋士大夫们若见识过这些变态的玩意儿,一定会纷纷给皇城司送无数面“文明执法,业界良心”的锦旗。 秦琪犹不放心:“张伯伯,您摸着胸口指天发誓!” 张茂实再次哑然失笑:“你信这个?” 秦琪用力颔首。 他当然信,否则谁能解释解释,他是怎么魂穿的? 秦万良又是如何布下这大肠套小肠般的连环局的? 张茂实拿他没办法,只好一手抚胸一手指天,发誓决不滥杀无辜。 秦琪正色道:“张伯伯,须知暗室亏心,神目如电!千万不要违背誓言和良心!” 张茂实心中一凛。 这话…自己下午刚刚听过无数遍! 他拱拱手,神情肃然:“伯伯谨受教!” 秦琪满意微笑:“请张伯伯稍等,小侄去去便来。” 他仔细洗手,又喷些香水冲淡自张茂实身上蹭到的血腥味,推开贵宾厅的大门。 第61章 运筹帷幄 庆典火热3 仁和店的贵宾厅,要比任店大三两倍。 任店的贵宾厅,仅可容纳五组分餐餐桌和一个小戏台。 仁和店的这间贵宾厅,却可容纳九组大长桌和一个大戏台。 古代的戏剧,伴奏和演奏的戏班是列于台下的,台上只有出演生旦净末丑的伶人。 所以,秦琪那破天荒的古典乐队演奏形式,着实让这时代的土着感到新奇。 秦琪进来时,这处贵宾厅中,除赵祯的c位…啊呸!主座区外,已经座无虚席。 每个人身前的桌上,都摆着一个小巧精致的银白小炉和一个不锈钢小汤锅,旁边则是一个摆满菜肉、海鲜的多层菜架。 咱们现代人当然认得,这是小火锅,也叫豆捞。但这可是大宋仁宗…准确来说是赵祯朝。 仁宗这个庙号,已经有些配不上赵祯。 锅底料,是由秦琪调配、任仁济量产的菌汤锅底。 如今暂时没有塑料,所以锅底料都如脂膏一般,被油纸包好后,储存于玻璃瓶中。 锅底主料当然是牛油,所以唃厮啰的牦牛有极大市场需求。 除了经常去任店蹭吃蹭喝…咳咳,享有任店贵宾待遇的二府三司诸相公外,其余人都对这小火锅有些不知所措。 二府三司那些紫袍优越感爆棚。 他们好整以暇地为酒精炉加入固体酒精,擦燃安全火柴点燃酒精,将焰口调整到合适宽度,最后架上小汤锅。 他们之所以自己动手,完全是想享受一下擦燃火柴的乐趣。 男人至死仍少年嘛。 秦琪默默看着他们的操作,突然想起自己还是个熊孩子时干的蠢事。 别说一盒,一整包安全火柴都不够他浪费。 火柴枪了解一下。 见他进来,众人顿时哗然。 任大郎已经回了任店,他需要安抚那个叫金艺珍的炸弹。 金艺珍抓住了关键点:秦琪住在任大郎家,搞定任大郎才是关键。 为了自己的丈夫哥哥,她可谓煞费苦心。 言归正传。 由于任大郎在任店,任二郎在潘楼,赵元俨便毫不见外地承担起管理秦琪的职能。 “小乙,冻羊肉已备好,你的各种厨刀也已备齐,开始表演吧!” 在座之人,不是二府三司、学士院中那些长辈,便是投资东西二市、炼钢铁的股东,平辈的众人还都是秦琪…准确来说是欧阳修的朋友。 总而言之,都算是自己人。 所以,为他们切羊肉,秦琪毫无意见。 其实,在秦琪那繁杂的技能书中,他最精通的并非医术和理工,更不是文艺,而是厨艺。 本质上讲,他是个吃货。 百十来人所需的上百斤羊肉片,在秦琪如马达般的厨刀抖动切割下,两刻钟不到便已全部切完。 至于冻羊肉所需的冰块…寒冬刚刚过去,赵元俨的冰窖中,冰块数不胜数。 那里就是个天然大冷柜。 赵元俨先一步告退。 仁和店此刻座无虚席,他这幕后东主要去其他包厢应酬。 少顷,趁人群大块朵颐、吃得不亦乐乎之际,秦琪借出门洗手之机,悄悄带耶律槊古走进了布菜室。 他关紧房门后便站到门口。 “娘子,官家有事相求,你尽管狮子大开口。” 耶律槊古大喜。 但她见张茂实只是个绿袍大员,俏脸上有些狐疑:“不知这位大官人身居何职?您能代表官家的意思?” 张茂实的寄禄官是从六品的某库使,是个芝麻官。 秦琪笑着颔首:“娘子,这位官人是钦使,他当然不能代表官家,但可以代咱们传话。” 耶律槊古显然清楚大宋的官职分离,自己面前这个不起眼的绿袍大员,极有可能身居要职。 搞不好,他就是那个极为神秘的皇城司大佬。 果然是近朱者赤,耶律槊古的推理能力已大幅提升,她居然在不经意间触碰到了真相。 于是她终于提出早就想提的要求。 “烦请这位官人转告官家:我想与秦公子成婚,而且,官家不能干涉我和秦公子在大宋双宿双飞! 若官家同意此事,我不管官家求我何事,必会全力配合官家行事!若官家不同意,休怪我扯后腿使绊子!” 她提出的条件,都在赵祯,或者准确来说,都在秦二郎预料之中。 于是张茂实拱手道:“请公主稍等,下官这便回宫。” 他轻轻推开门,张望一番后悄悄离去。 耶律槊古关上门,坐进秦琪怀中,饱含深情地凝视着爱郎。 “官人,以后谁也不能拆散咱俩!晚上咱们一起回家如何?” 秦琪叹了口气,揽住她的纤腰柔声道。 “小乖乖,汴京对你而言将极为危险,你必须做出离京返回契丹的假象,再仔细乔装打扮一番。” 耶律槊古花容失色:“情况竟如此严重?义兄求我何事?” 秦琪心中生出一种强烈的厌恶感,他最讨厌这种尔虞我诈。 他不喜欢欲望交织的汴京城,愈发怀念“瞅你咋地”的真定府。 他耐下性子道:“做伪证,杀人诛心的伪证!虽然那人罪有应得,但也不该落得如此下场。” 他深深叹了口气:“这是咱爹的手笔。他为除后患,这么做无可厚非,但我就是不能接受!” 耶律槊古虽然完全没听懂,但见爱郎眼圈泛红,神情黯然,也不忍心再追问。 她只能紧紧握住他的手,柔声道:“官人,等忙完这件事,咱们一起回真定府吧?我不喜欢这里。 你不用担心我和燕子姐,我会努力和她好好相处的,只要你开心就好!” 秦琪清楚,耶律槊古心疼自己,他强笑道:“等此间事了,带上燕子,咱们一起去懿州建设家园、散散心如何?到六七月时,那儿风景一定极美。” 耶律槊古嫣然一笑,将螓首埋到爱郎胸前。 她也清楚,爱郎心疼自己。 “小乙哥,你肯定舍不得让自己休息,不用担心人家,你在哪里,人家就跟你到哪里。” 秦琪的坏心情顿时一扫而空。 二人相视一笑,紧紧相拥,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和温度,久久无语。 这间逼仄的布菜室,弥漫着甜蜜的气息。 直至… 仁和店外陡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和甲叶碰撞声。 耶律槊古一惊。 秦琪赶忙抱紧她,柔声道:“小乖乖莫怕,官家已经答应你了!” 耶律槊古大喜之下忘了恐惧:“真的?那他为何不派人当面告诉我?” 秦琪笑着打趣:“他死要面子活受罪嘛!” 他正色道:“你做完伪证后,记得躲到我身后,我觑准时机便带你回家躲起来,不理会他们的鬼蜮伎俩。” 耶律槊古乖巧无比地点点头:“他们喜欢玩阴谋诡计,便让他们玩去,只要你开心,我就开心。” 见她如此善解人意,秦琪再也忍不住,狠狠吻上她的樱唇。 二人正在热烈拥吻之时,外面传来秦二郎的高喝:“捧日军奉旨捉拿奸细!反抗者格杀勿论!” 随即,布菜室门外传来李用和的大喝:“诸位都冷静!配合捧日军拿人!捧日军乃天子亲军,不会肆意妄为!” 一阵惊恐的尖叫、慌乱喧嚣过后,整齐密集的甲叶撞击声随着脚步声传来。 捧日军拿着画像和名单出入于各个包厢,押出一个个紫、绯、绿甚至青袍官员。 见这些人纷纷喊冤,满身血污的秦二郎抱胸冷笑。 “赵允让勾结契丹出卖我大宋重要军情欲图谋不轨!致使我大宋不得不增岁币!你们平日与其过往甚密,焉知你们不是从犯?” 这些人怒极而喝:“你这厮信口雌黄!可有真凭实据?” 秦二郎冷笑连连:“契丹长公主如今便在此!如今她深陷重围,必不会虚言!你们一问便知!” 缩在秦琪身后,偷偷躲在楼梯屏风后的耶律槊古这才恍然。 这时,她突然听自己阿舅,也就是自己公公道:“契丹长公主殿下何在?还请现身一见!” 第62章 运筹帷幄 庆典火热4 秦琪凑在耶律槊古耳畔低声道:“你先别出去,待我看看有没有危险再说。大宋热血儿郎不少,须当心他们暗箭伤人。” 史书不可尽信。 尽管此时有禁武令,但这丝毫不妨碍热血男儿做英雄梦。 尤其在汴京三国热潮正盛,朝廷还要给契丹增币之时。 秦琪猫着腰抬头望向楼下天井,只见围观者甚众,且群情汹涌,大有要痛揍那些被捧日军兵卒锁拿住的官员们之势。 他仔细观察片刻,见捧日军兵卒们以棍棒牢牢抵住围观百姓。 那些百姓虽极为愤激,却并未失去理智,现场秩序仍算控制得当。 他放下心来,这才对躲在屏风后的耶律槊古招招手。 他不待耶律槊古站直,便当先长身而立,对着楼下天井中密密麻麻的人群拱拱手。 “诸位大宋父老,增币之事乃契丹国主耶律宗真提出,与契丹长公主无关,还请诸位莫要迁怒公主。” 这时,被锁拿住的一位紫袍官员怒道:“秦小乙!契丹国主耶律宗真之所以提出增币,你是罪魁祸首!因何赖到赵留后头上?” 其他参与当日大朝会、且被铁链锁住的官员们纷纷附和。 “不错!契丹长公主说得极为分明!皆因你在中京城烧杀契丹重臣,这才惹得耶律宗真雷霆震怒!” “秦小乙,尔才是大宋之奸贼!” “轰…!” 他们这些话语,仿佛引爆了一颗重磅黑索金旋风炸药,霎时间人声鼎沸,震得秦琪耳鼓嗡嗡作响。 秦琪暗暗松了口气。 小乖乖安全了。 “且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契丹欲追索瓦桥关南诸县吗?怎么又扯到秦小乙头上?” “是啊,这与小乙有何关系?” “喂!你们倒是详细说说,小乙在中京城做了些甚事?何以让耶律宗真如此震怒?” “我呸!老子恨不得打死你这狗官!小乙在中京城烧杀契丹狗贼,那是何等英雄!怎么会是大宋奸贼?你们这些腌臜小人,才是大宋奸贼!” 秦二郎气沉丹田,用力大吼:“都住口!事关犬子,都听我一言!” 他作为秦琪老子,说出的这句话,众人均认为极为在理,于是仁和店顿时鸦雀无声。 秦二郎对紧紧挨着秦琪的耶律槊古拱拱手。 “契丹长公主殿下,你如何得知,中京城政变,是犬子在背后策划?” 耶律槊古不用秦琪教,当即高声道:“是贵国一位重臣告诉的鄙国使臣。至于其姓名,请恕妾不便明言。” 楼下顿时一片哗然。 “原来如此!” 秦二郎冷笑:“好,我暂且不问其人身份、姓名,我只问,他为何要将此隐秘军情告诉贵国使臣?” 耶律槊古俏脸一寒:“无可奉告!” 秦二郎冷笑不已:“他恐怕是想借贵国之手,行不轨之事吧?” 耶律槊古无缝进入影后模式。 她脸色微变,语气有些语无伦次:“这…绝无此事,无可奉告!” 看到她这表演,秦琪只想捂脸,但他极有先见之明地捂住了耳朵。 好一个小戏精! 果然,仁和店霎时间沸反盈天。 “好啊!原来是想勾结契丹篡权!” “我呸!赵允让才是大宋奸贼!” 秦二郎脸上杀气腾腾:“契丹长公主,我且问你,既然大宋已同意增币,为何你们仍陆续向幽州增兵?休想抵赖,皇城司已打探到此事!” 其实,契丹向幽州增兵,是为对付西夏练兵。 耶律槊古花容失色,期期艾艾道:“这…此事…此事我毫不知情。” 至此,楼下围观百姓们已脑补出他们自以为的真相。 赵允让为了达成不可告人之目的,不惜勾结契丹,共同造势逼赵祯退位让贤。 那么问题来了。 赵祯退位让贤的话,第一顺位继承人是谁呢?他没有儿子! 答案呼之欲出。 赵允让可是曾被赵恒抱进宫做皇储之人。 被捧日军兵卒们锁住的官员们叫苦不迭。 赵允让啊赵允让,你可把我们坑惨了! 秦二郎适时从袍袖中掏出那厚厚一摞供词,冷笑着对围观百姓们亮了亮。 “还是由我来说吧!赵允让勾结皇城司内鬼,打探到犬子策划之密谋后,便偷偷找到契丹使臣。 他以此事为条件,换取契丹对其支持!契丹长公主殿下,我说的没错吧? 你们增币不是目的,目的是逼官家逊位,以谋取更大利益,是也不是?” 他骤然一声大喝,吓得耶律槊古花容惨淡,体若筛糠。 秦琪彻底无语。 您不是戏精,您分明是影后! 殷素素说的一点儿都没错,越是漂亮的女子,就越会骗人。 秦二郎冷哼一声:“赵允让如此大逆不道,我已亲手宰了他!” 秦琪赶忙用力捂住耳朵。 仁和店内巨大的声浪,险些将楼顶掀翻。 “秦先生谬矣!怎能如此便宜那贼厮?” “唉!秦先生太过仁厚,这等泼才,就该千刀万剐!” “呜呼!吾恨不能食其肉,寝处其皮!” 被捧日军兵卒锁拿的官员们面如死灰。 完犊子了!我们尽力撇清与赵允让的关系吧,希望官家能一如既往的仁厚,宽宥我等。 此事至此,可谓盖棺定论,赵允让彻底被打上了叛逆的烙印。 耶律槊古想起爱郎的嘱托,语气发颤道:“既如此,还请大人放小女子回国,好劝皇兄撤兵。” 她…补的一手好刀。 秦琪为已故的赵允让默哀。 杀人诛心,何其毒也! 赵允让全家…完犊子了! 虽说他罪有应得,但这…报应似乎来得太快了些。 秦二郎冷哼一声:“此事尚有补救之道!你速随我去见官家,增币之事,咱们再行商议!” 耶律槊古像极了一只可怜又无助的小狐狸。 她哀声道:“妾怀有驸马骨肉,还请大人垂怜!” 秦二郎将戏做足,他叹了口气。 “罢了,小乙,你也一起来吧,若能因此让耶律宗真撤去悬赏,也未尝不是一桩好事。” 秦琪已经有些麻木。 这…你们的演技…我拜服! 他拱拱手后,扶住站不稳的耶律槊古… 她当然是激动兴奋得站不稳,难道真的是害怕? 她怀的当然是驸马的骨肉…只是,那驸马是大宋的。 有这孩子在,秦二郎这个当爷爷的还能害她? 她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再与爱郎亲密无间地负距离亲热。 但来日方长,只要赵祯同意赐婚,还愁以后没有机会? 因此,她下楼时脚下一滑险些跌倒。 秦琪吓了一大跳,赶忙用力扶住她,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适可而止,别伤了身子。” 围观百姓们只当耶律槊古担心生死,倒也不以为异,反而纷纷唏嘘不已。 “小乙,她要害你,你还帮她?你这性子,唉!” “唉!小乙,你心太软,这可不是好事儿!” “小乙,做人不能太心善!” 秦琪想哭。 你们都被她骗了好不好!好莱坞欠她一个小金人! 秦二郎对围观百姓们拱拱手:“诸位请让一让,某要带人回宫复命!” 他当先出门,狄青护在秦琪身侧,一手按在狙击弩的保险上,一手扶着秦琪送他的直刀刀柄,极为警惕地张望四周。 耶律槊古心中好笑,秦琪心中却骤然一凛:反应好快!思虑好周全!我都尚未反应过来。 狄青哥哥不愧为当代名将! 秦琪放眼四望,只见华灯初上之时,汴京内城街上人头攒动。 他心中恍然,嘴角微微翘起。 老爹不愧是被秦万良寄予厚望、甚至是交付使命的老银币。 好一手一箭双雕! 这下,彻底稳了! 第63章 运筹帷幄 庆典火热5 秦琪跟在秦二郎身后进入御书房后,登时吓了一大跳。 只见赵祯双眼红肿,神色憔悴,自己只是短短两个时辰未见他,他却仿佛苍老了十多岁。 赵祯是受害者,害他之人伏诛,即便那人是他嫡亲堂兄,他也完全不必如此伤心。 所以秦琪感动之余,心疼不已,他当即叩首:“此事罪不在大人,请大人保重身体!” 耶律槊古终是没忍住。 “到底发生了何事?义兄何以悲痛至斯?” 跪倒在地的秦琪扯了扯她裙角,压低声音道:“赵允让想让官家绝嗣,此事稍后我再详细给你解释。” 耶律槊古见赵祯仍有些失魂落魄,立即反应过来,不再多语。 赵祯回过神来,挥了挥袍袖:“二哥,弼哥儿,你们暂且去忙,小乙,你和义妹陪我聊聊可好?” 秦二郎和赵允弼躬身而退,秦琪仍跪倒在地。 赵祯做了个虚扶的手势:“小乙起来,坐下说话。义妹你也坐!” 秦琪再拜而言:“官家切莫过于悲痛,此乃人心不足,与官家无关。” 赵祯再次虚扶:“起来说话。” 见秦琪与耶律槊古坐到锦墩上,赵祯这才开口:“小乙,以你看来,我是否过于重视外戚,却轻视了宗室?” 秦琪摇头拱手:“非也。官家,大宋如何对待宗室,自有太祖太宗两位高皇帝定下的规矩约束,官家不能逾矩。 赵允让一旦年过四十,自会受封郡王。但以他暴露出来的野心来看,别说郡王,怕是亲王也无法让他满足。” 说到此处,他郑重其事道:“将来臣定尽心竭力辅佐官家及太子,为大宋开创出旷古绝今的大同盛世!” 赵祯极为欣慰:这孩子真懂事! 他微笑颔首:“那你便先让我立下太子吧!” 他对此事已不抱希望,这句话也只是玩笑话,岂料秦琪居然正色颔首。 “大人放心,此事交给孩儿便是。” 赵祯喜出望外:“我还有救?” 秦琪笑着拱拱手:“大人放心,他们那些微末伎俩,根本不是孩儿对手!只是…” 他图穷匕现:“官家,孩儿与耶律公主之事…” 赵祯板起脸:“你休要忘了,公主是正妻!” 秦琪和耶律槊古同时大喜。 赵祯已经不是默许,这是明许他们的事。 只要耶律槊古与萧孝忠和离,从此便再无人能拆散他们。 秦二郎和孙幼娘都不是这种恶人,任丽燕和赵绮颖名义上是平妻和媵妻,实则与耶律槊古地位相同,都是妾室。 她们没有正妻的权利。 除李唐有些乱之外,自周公定礼时起,封建王朝都是一夫一妻多妾制。 正妻在家中的权利极大,而且受法律保护;妾…低贱无地位。 没文化的蒙元、奴性文化盛行的满清除外。 作为现代人,秦琪心中当然没有妻妾之分。 梗在耶律槊古心头的大事解决后,她便不再关心二人谈话的内容,美滋滋地幻想着以后的幸福人生。 赵祯表情依然有些沉痛,换上了较为官方的言辞。 “小乙,此事究其根源,仍罪在朕躬。朕欲下诏罪己,后日起停止全部庆典活动,一年之内朕不饮宴,省下之经费,留作前线将士犒赏之用。” 秦琪心中狂喜。这可真是天大的喜讯!官家都不宴饮,普通官员好意思宴饮?老子再也不用担心那些酒鬼们。 任仁济的神仙酿销路根本不用愁,契丹、西夏和吐蕃都供不应求。 赵祯继续道:“小乙,朕决定撤掉此次监察不力的几人,换上更加得力之人选,同时下旨正式开始修史工作。你觉得庞籍庞醇之如何?” 秦琪拱手:“庞先生有大才,足以胜任!” 庞籍可是敢怒怼权势滔天吕夷简之人,由他接替蔡齐做御史中丞,显然比后者更为称职。 庆历名臣们,均已渐渐回归权力中枢,属于他们的时代,即将到来。 这便是贤良众多的仁宗朝啊! 赵祯颔首:“甚好!经此一事,朕不敢再信任内侍,朕准备令阎卿家与狄卿家清查内侍。” 秦琪拱手:“此乃大人家事,孩儿不便置评。” 距离产生美,他可不想与老丈人关系太密切…至少也要等公主生下来后再保持密切。 小萝莉养成? 秦琪的想法有些邪恶。 赵祯哑然失笑:“也罢,此事你确实不好发言,交给皇后定夺便是。” 他此刻内心颇为受伤,于是与秦琪聊起了诗词歌赋、琴棋书画。 万幸秦琪涉猎广泛,起到了抚慰赵祯心灵的作用。 只是,见赵祯绝口不提正事,秦琪便向赵祯请示今后的工作计划。 “大人,孩儿明日在仁和店忙碌一日后,便要去建高炉,争取月底能够顺利试炉。” 赵祯会意。 “小乙,后日诸位边路帅臣便要赶赴前线,大军已陆续开拔,你要加快进度!” 他这才看向耶律槊古。 “义妹,你明日便做好离京返回契丹的假象,朕将派你阿舅和几位重臣陪同,与朕那义弟商议协同作战计划之一应细则。” 一直在幻想幸福生活的耶律槊古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官家,我不想离开汴京。” 秦琪捂住脸。这叫什么?此间乐,不思蜀? 赵祯哭笑不得:“你不用走,只需瞒过所有人即可。朕找人为你易容,如此一来,你也不必再偷偷摸摸见小乙。” 耶律槊古笑着盈盈一礼:“多谢义兄成全!” 赵祯看了看天色,对二人挥挥袍袖:“你们且去吧!小乙,你抽空教一教翰林院教坊三国的曲子,朕错过了三国十几折戏! 还有,你那《沧海一声笑》、《滚滚长江东逝水》,明日原班人马演奏,朕要好好听一听! 你还有什么新曲子,一并献出来,不要再藏着掖着,后日朕就要停止饮宴,你这孩子也该对朕尽尽孝心!” 他这是要充分利用明日的时间,放松一下心情。 秦琪对此哭笑不得,躬身行礼:“孩儿遵旨!” 赵祯再次挥了挥袍袖:“你们去吧,叫你爹进来!” 秦琪出门后与老爹打了声招呼,便牵着耶律槊古的小手把…他们哪儿也还不得。 狄青拦住了他们。 “小乙且慢,你们稍后混入高二郎的队列之中,趁他们巡视内城时回家。” 北宋无宵禁,虽然今晚极为混乱,但街市上仍热闹非凡。 秦琪和耶律槊古混在名为巡视、实为护卫他们的捧日军中间,看着繁华不减分毫的夜景,心中感慨万千。 耶律槊古笑着打趣:“秦公子,你还是不喜欢汴京城?” 秦琪摇摇头:“不喜欢!在我心里,真定城最好!” 他仰望夜空,只见圆月高悬,群星黯淡,心中不由想起马太公、孙幼娘和燕子。 他们也是这时空中,对他最亲的亲人。 由于献书、校对书籍有功,再加上此番修《资治通鉴》,马太公注定要青史留名。 他百年之后,谥号也绝对会带个“文”字,甚至有可能得“文庄”二字,不枉老先生教书育人一生。 而且,今夜他直观见到了赵祯之仁,有如此靠谱的老板在,何愁大事不定? 所以,这原本让他深深厌恶的汴京城,骤然变得不那么让他讨厌了。 二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家中,继续没羞没臊的生活。 御书房内,尔虞我诈仍在继续。 云消雨歇,释放不知多少次的秦琪终于进入贤者时间。 耶律槊古缩在爱郎怀中,见爱郎心情正佳,便忍不住问道:“小乙哥,狄青哥哥为何行事如此谨慎?” 第64章 运筹帷幄 庆典火热6 仁和店内,送走郭皇后、返回包厢之后,赵绮颖再也忍不住。 “爹爹,为何他们都这般神神秘秘?到底发生了何事?” 赵元俨正色道:“颖儿,不该问的千万不要问。很多时候,无知是福。” 赵绮颖撅起樱桃小嘴儿:“爹爹,您连人家都不放心?” 她毕竟只是个二九妙龄、即将出阁的小姑娘,对老爹撒撒娇再正常不过。 赵元俨呵呵一笑:“我也不知内情,如何告诉你?” 赵绮颖跺足娇嗔:“您骗人!” 赵元俨摊开手:“我真不知情。对这种尔虞我诈之事,爹向来有多远躲多远。 先皇病重之时曾连续下旨召爹进宫,爹实在躲不过,便只好谎称病重。” 他神色变得极为严肃:“颖儿,你千万记住,有些麻烦,能不惹尽量不要招惹!但有些事,要主动去做!这个度,你一定要把握好! 这一点,小乙便做得极好!你要多与他聊一聊,将来才能成为他的贤内助。 你那几个哥哥大多不成器,爹也不指望他们能有多大出息,只要能平安过完一生,给你的侄子们争取到一个郡王,爹便已知足。 颖儿你不同,你能与贩夫走卒打成一片,市井中人对你交口称赞,又嫁给了小乙这乘龙快婿。 爹希望你的儿孙都能生前封王。将来若有可能,你要帮扶一下你的哥哥们。” 他这番话中带着托付后事之意。 赵绮颖不敢再撒娇,握住赵元俨的手臂,紧张无比道:“爹,您春秋鼎盛,万不可说出如此不祥之话!” 赵元俨慈爱地拍了拍女儿的衣袖。 “颖儿,你或许没看透,但爹已经看懂了。明日爹便找机会与官家说明,从此再不过问政事。” 父女二人正要深谈,包厢外却骤然传来一个声音。 任大郎头大如斗。 金艺珍却仍然不依不饶。 “大叔,您若再不去找小乙,妾便直接去贵府敲门。” 任大郎被她吓了一大跳。 “我这便去,王后千万别激动,保证耽误不了你的正事儿!” 金艺珍担心他耽误时间,再次出言威胁。 “大叔,子时是救治鄙国大王的最佳时辰,如今已是亥时中,您若不能在子时前回来,妾便去贵府敲门。” 任大郎二话不说,叫来小厮交待几句后便匆匆跑出了门。 秦琪的卧室中。 耶律槊古问出“狄青何以如此谨慎小心”后,秦琪笑了。 “因为在围观人群中,有西夏暗哨和死士。” 耶律槊古娇躯一震,随即不受控制般颤抖起来,她那对本就极大的美目真的变成与二次元美少女一般无二。 “小乙哥,若是这样,你不会有危险吧?西夏会不会杀了你讨好契丹…” 秦琪见她如此担忧、紧张自己,忍不住紧紧揽住她纤美的腰肢。 “宝宝放心,狄青哥哥既然如此谨慎,那么官家一定已经给咱们安排了秘密护卫。” 耶律槊古根本无法放心,她撑起身对外面喊道:“嫣然,好姊姊,快备车,咱们带些护卫过来保护驸马!” 嫣然不给秦琪反驳的机会,应了一声后道:“还请驸马不要拒绝殿下美意!” 秦琪啼笑皆非。 这里是大宋汴京,自己又是赵祯爱婿,元昊就算提前十几年喝大酒喝傻,也不可能做出如此费力不讨好之事。 栽赃嫁祸?拜托,赵祯连“增岁币”都能忍,还需要如此多此一举? 损人不利己的事儿,尚在装孙子的元昊会干? 耶律槊古也太能胡思乱想了吧? 元昊称帝时机尚不成熟,他必须继续装孙子。 否则,赵祯和一众紫袍们,何必要先装孙子挑逗、勾引元昊对大宋出手? 得,老婆心疼自己,自己也不好拂逆她一片美意。 于是秦琪低声道:“你们快去快回,路上注意安全,不抱着你,我睡不着。” 耶律槊古羞红着脸轻轻推了爱郎一下。 “讨厌!” 秦琪见她如此可爱,忍不住紧紧抱住她吻了起来。 招人嫌的任大郎,便在如此时机登场。 “小乙,小乙!睡了吗?” 正你侬我侬的二人顿时如受惊的兔子般分开。 耶律槊古飞快地穿起衣物,秦琪则对外面喊道:“丈人,我们睡下了。” 任大郎当即顿住脚步,停在月门处喊道:“快起床!你莫不是忘了高丽国之事?” 秦琪拍了下脑门。 急于和二次元美少女耶律槊古回家亲热的他,确实将艺珍妹子忘得一干二净。 耶律槊古也想起了此事。 她噗嗤一笑:“小乙哥,人家的药膳你还没做吧?” 秦琪摇摇头:“哪里有空。” 耶律槊古掩口轻笑:“那正好,人家去搬救兵,你去治病。让嫣然陪你吧!” 秦琪刚想说不用,但见耶律槊古满脸担忧,他只好点头:“如此也好。” 于是,秦琪骑马,耶律槊古坐着嫣然赶的车,二人在契丹使团处分开。 秦琪和嫣然并辔而行。 嫣然乜了秦琪一眼后,突然问道:“小乙哥,你说实话,在燕子姐和公主殿下之间,你到底爱谁多一些?” 很显然,这是道送命题。 然而难不倒我们的小乙哥。 秦琪笑道:“他们都是我的心肝宝贝儿!一个是我的左心房,一个是我的右心房,离开谁我也活不下去。” 嫣然大奇:“心房?那是何物?” 秦琪为她解释清楚心房、心室、瓣膜、动脉、冠状动脉、静脉后,他们也到了任店大门。 嫣然笑道:“小乙哥,你倒真会取巧!” 秦琪将小母马的缰绳交给迎客的小厮,正色道:“嫣然妹子,我这可不是取巧,这是我的真心话。” 嫣然哂笑:“那大宋公主和寿宁郡主便是您的左右心室?” 秦琪摇头:“当然不是!公主未生暂且不提,我与寿宁郡主不熟,不存在感情。 燕子和殿下则不同。没有她们,我真的如同失去了心,再也活不下去!” 嫣然若有所思。 秦琪将她手中的马缰绳递给小厮,正要上楼,突然听她道:“小乙哥,那人家在你心里算什么?” 情商仅次于赵祯的秦琪看向她呵呵一笑:“你是我和殿下的肝,肝者,将军之官,谋虑出焉。 你若遇险,我和殿下都会痛不欲生。所以,好妹子,你要谋定而后动,千万不要轻易犯险!” 嫣然开心极了:“小乙哥,你真会说话!难怪殿下这般爱你!” 秦琪笑得双眼弯弯:“我也如殿下爱我般爱她!” 他背上直冒冷汗。 亲娘咧!这考验也来得太突然了吧?送命题一道接一道! 他笑眯眯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妹子,咱们一起上去吧。” 嫣然摆了摆手:“小乙哥你去吧,人家在门口等你。” 秦琪暗暗松了口气。 他心道:一定是小乖乖不放心我。 事实证明,他的推理能力救了他。 他刚刚上楼,嫣然便喃喃道:“殿下太敏感了!小乙哥怎会是见异思迁之人? 哎呀呀!他说话真好听!难怪写的书那般好看!人家继续看悟空的故事!” 嫣然皓腕轻轻一抖,便自她袖中滑出一本《西游释厄传》。 她就着任店门口大红灯笼明亮的火光,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 金艺珍看着屋角那造型古怪的漏刻…实际就是座钟,见指针指到子时,便霍然而起。 同一时间,包厢门被推开。 仁和店的某个隐秘包厢内,赵元俨父女与赵昂端坐在桌旁。 半个时辰前,敲响包厢门的,正是赵昂这个黑三郎。 赵昂正色道:“事情的经过,便是如此!” 赵元俨父女听得瞠目结舌。 “这…如此阴谋,便因为这么几句话而被发现?” 第65章 运筹帷幄 庆典火热7 见包厢门被人猛然推开,金艺珍下意识地从腰间抽出一柄寒光凛凛的软剑,“唰”一声向推门而入的那人斜斜刺去。 秦琪甫推开门,便见到一道寒芒刺至。 他反应极快,双脚一错,一个迅疾无比的旋身,堪堪避开这一刺。 与此同时,他双手握紧袖中护臂,右臂猛地向前一探,手中护臂一旋,以寸劲精准无比地点中那软剑剑锷。 金艺珍只觉一股巨力击中剑柄,虎口剧痛之下,手中软剑脱手而飞。 随即,她咽喉便被一柄银光粲然的护臂顶住。 她下意识地闭上美目,眼角泪滴滑落。 “大王,咱们来世再见!” 在听到一声叹息后,她只觉咽喉一轻。 她睁开修长睫毛犹带珠泪的美目,只见秦琪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那刚刚顶住自己咽喉的护臂已不翼而飞。 “妹子,你这是做甚?我还以为是西夏派来的死士要刺杀我。” 金艺珍俏脸涨得通红:“小乙哥,抱歉,妾还以为是契丹狗贼偷袭。不曾想,您功夫竟这般俊!” 秦琪默默吐槽:幸亏老子前世黑拳、闷棍挨多了,积累了丰富经验。 老子这一身功夫…近八十万字时才得以展示…可真不容易! 他以脚尖轻轻一挑,将那柄绕指柔的软剑挑到手中,右腕轻轻一抖便将那软剑抖直,左手手指屈指一弹,发出一声清脆的“叮”。 他赞叹不已。 “好技法!这是高韧度的钨银合金吧?贵国竟然还有如此高明的铁匠?可惜了,如此材料用来做软剑,简直是暴殄天物!” 钨银合金…大宋的科技树用不到,因为这是集成电路的高精度元器件材料。 集成电路…若两院建成,秦琪的曾孙子或许有机会见到,因为那是蒸汽机改进后二百五十年后发明的。 由于需要做海量实验进行验证和发明,所以两院最多将这进程缩短百年。 他唏嘘不已,将剑柄反转递给金艺珍。 金艺珍心中一动:“小乙哥,这是鄙国王室御用铁匠打造之神兵,其不但削铁如泥,且甚是柔韧。” 秦琪对那铁匠生出浓厚兴趣。 能打造出钨银合金…那人莫非也是个穿越者?钨…他是如何提取的? “艺珍,那位铁匠是如何得到的黑金?就是打造这神兵的黑色粉末。” 金艺珍瞠目结舌:“你如何得知这神兵的材料?” 金艺珍毫不讳言,将那铁匠提取钨的方法详细说了一遍。 秦琪恨不得飞到高丽去找那铁匠深入聊一聊。 他居然懂用钨矿制取三氧化钨!高人啊!我正要用这个方法提取钨单质! 他眼神炽热无比:“艺珍,那位先生愿不愿来大宋?我保证,只要他过来,我一定将我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金艺珍极为诧异:“一个铁匠而已,值得您如此重视?” 秦琪无语。 这大概就是高手的绝技渐渐失传的原因。 你们知不知道,这个技术即便在十九世纪,也足以引起世界轰动? 你们识不识货? 金艺珍不再和秦琪废话:“小乙哥,子时了!” 秦琪收起对那高人的渴望,淡淡道:“我知道!请放心,完全来得及,随我来!” 他拿起桌上的药包,匆匆走出这间包厢。 他的手速自不必赘言,在两位刘厨师和金艺珍瞠目结舌的表情中,短短两刻钟,秦琪便做好四菜一羹、外加一砂锅浓浓的药汁。 捎带脚,他还给金艺珍炖了一份佛跳墙浓汤面做夜宵。 若非庖厨内还有不少厨子,金艺珍一定会对秦琪投怀送抱、献上香吻。 二人走出后门,坐上任大郎备好的马车,径自赶到外城高丽使团驻地。 喂王钦服药,再施针、灸爇、推拿导引一番后,秦琪掏出怀表看了一眼,已经是午夜零点半,也就是子时六刻。 他起身告辞,金艺珍将他送到马车上。 她轻轻关紧车门后,美目中再次溢出珠泪。 秦琪柔声安慰:“艺珍放心,尊夫一旬之内便能下床。虽然他的病无法治愈,但至少可以大大缓解病痛。” 金艺珍哽咽道:“小乙哥,大王还能活多久?” 秦琪踌躇再三后道:“我尽力保他活一年半!你们回国后,要加强和任家的榷易往来,许多药材,高丽国都没有。 你暂时不要告诉他实情,等…等…等那孩子出生后,若是儿郎,你再找个合适机会告诉他真相。” 金艺珍止住抽泣,俏脸通红。 “官人,若咱们的孩子是娘子呢?” 她的小心机无处不在。 秦琪不假思索:“若孩子是娘子,你就给我写信,我想方设法接你们娘俩回家,顺便再看看能不能给尊夫续续命。 在这件事上,终归是我对不起他。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补偿他。” 金艺珍轻轻叹了口气:“妾希望是儿郎!如此,大王的愿望才有望实现!” 秦琪心情有些沉重。 金艺珍貌似不守妇道,实则是为了实现王钦的执念,她是把自己当成了工具人。 秦琪清楚,金艺珍没有说实话。王钦的执念绝对没有如此简单,显而易见,她怀着抱大腿的想法。 对她,秦琪不但丝毫不怨恨,反而愈加钦佩。 如此沉重的责任,不该由一个弱女子扛起来。 于是他柔声安慰:“无须担忧,我会尽力实现你的愿望!” 金艺珍抹掉眼泪,甜甜一笑。 秦琪拍了拍她的香肩:“后日正午去城东作坊区大门找我,我教你几套功法,咱们一起努力!” 金艺珍笑着颔首,打开车门下了车。 秦琪一路无惊无险地返回任店。 嫣然读《西游释厄传》入神,因此没有注意到,秦琪已经与某个姑娘私会。 当二人并驾齐驱返回任大郎府时,秦琪彻底傻眼。 赵元俨父女和赵昂结束了交谈。 他们已经清楚今晚发生之事的前因后果。 赵昂拱拱手:“八叔,此事甚是隐秘,还请万勿张扬!” 赵元俨苦笑不已:“三郎,你只当未曾来过,我父女二人对此也毫不知情!这可是掉脑袋之事!” 赵昂叹了口气:“八叔,二哥不在,许多事某无法决断,更无法推演,颇有些力不从心。” 赵元俨呵呵一笑:“找小乙!小乙虽年幼,胸中却颇有锦绣,你有任大郎和颖儿的关系,找他请教,他定会知无不言。” 赵昂俊目一亮,拱手道:“某这便去找小乙,发生如此大事,想来他尚未歇下。” 他转身便走,赵元俨劝阻不及,只好叹了口气。 于是,在子丑相交之时,赵昂便匆匆打马赶往任大郎府。 秦琪之所以傻眼,不止因为他见到正匆匆向他驰来的赵昂,还因为那散在四周的五六十个契丹护卫。 这分明是耶律槊古要搬来住的节奏。 秦琪反应了过来。 耶律槊古要伪装出明日离京的假象。 赵昂翻身下马,有些茫然地看着一众契丹护卫。 “小乙,你…这是…你与契丹长公主…” 他已经语无伦次。 秦琪笑着拱拱手:“三叔想必已知仁和店发生之事吧?小侄不放心公主安危,便接她来此处留宿。” 他甚是遗憾:今晚不能再抱着小乖乖睡觉了。 俏婢嫣然在马上略略行礼:“秦公子,奴先去陪公主。” 秦琪装模作样地拱拱手:“小娘子请便。” 他看向黑三郎赵昂。 “三叔深夜找小侄,想必有要紧事,咱们至书房详谈如何?” 赵昂颔首:“甚好!” 二人走进书房后,秦琪关紧房门,点燃蜡烛后又点燃酒精炉煮上水,这才对赵昂拱拱手。 “三叔,有何紧要之事?” 赵昂见四周无人,月色如水,便压低声音道:“你可知,赵允弼不怀好意!” 第66章 运筹帷幄 庆典火热8 赵昂说出这句话后,便仔细观察着秦琪的表情。 然而,他失望了。 秦琪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微微颔首。 “三叔看得极准,赵允弼确实没安好心,但他也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闹到如此地步。 家父如此心狠手辣,甚至不惜斩草除根,这远远超出了赵允弼的想象。” 赵昂惊呆了。 “小乙,你清楚此事始末?” 秦琪摇摇头:“我只知道,赵允让早在几年前便想让官家绝嗣,他的阴谋极为缜密,直至今日才被赵允弼察觉。” 赵昂拱拱手:“你果然了得!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赵昂将此事的始末娓娓道来。 整件事的源头,还真是一句闲话。 由于樊楼生意惨淡,赵允让便对熟客们推出了特价菜品,但收效甚微。 因此,赵允让有些着急,甚至起了转让樊楼的心思。 赵昂作为宗室子弟,虽然是庶出,但他也要照顾同为宗室的从兄赵允让情绪。 赵昂可不差钱。 赵元俨虽与赵允让是竞争关系,但其作为赵恒一辈硕果仅存的宗室,平日里对赵允让这个侄子极为照顾。 甚至,在任大郎因收购任店与赵允让发生龃龉后,赵元俨还曾多次斡旋。 所以,赵昂根本无需担心自己去樊楼捧场,会恶了赵元俨和任家。 更何况,在此之前,帮派大佬们经常请赵昂在樊楼吃酒。 于是,在今天近午时,赵昂便请手下一众兄弟们在樊楼吃酒。 彼时,整个樊楼也就五六桌宴席。 由于厨师不太忙,便坐到他们那一席,与赵昂聊了起来。 席间,突然有人问道:“九哥,既然你今日不忙,便再给弟做几份特制餐如何?” 那厨师哂笑:“杨八郎,怎么?怕你媳妇儿再生孩子?” 杨八郎讪讪一笑:“弟家中已有五子二女,再生可真要养不起了。” 那厨师哈哈一笑:“哥哥这秘法还是东主秘传,若非熟客,绝不外露,罢了,你且稍等,哥哥去去就来。” 赵昂大奇:“还有这等秘法?” 那厨师自知失言,忙不迭地补救道:“三哥莫当真,某也不敢保证一定管用。” 杨八郎不明内情,当即笑道:“九哥莫谦虚,您那特制餐,弟屡试不爽!” 赵昂心中一凛,表面却装作浑不在意。 “八郎,你这厮莫不是又出去鬼混?你家娘子又不是不通情理,喜欢哪家娘子,纳回来便是!” 杨八郎脸一红:“倒教哥哥见笑了,实不相瞒,弟是与一个妇人两情相悦。” 这桌之人顿时哄笑:“八郎,你可悠着点!若你被那小娘子的官人痛揍,休怪我们不帮你。” 杨八郎摆摆手:“放心,有九哥的饭菜,不会捅出篓子。” 那厨师摆手笑道:“杨八郎,那是你运气好,不是某家饭菜之功。” 他不敢再多待,借口后厨有事,便溜了出去。 义薄云天的大佬小佬们,对勾搭良家妇女的杨八郎颇不以为然,笑骂他一番后便不再讨论此事。 然而,赵昂却想到了赵祯。 在不明内情的他看来,郭皇后之所以被废,便是因为不孕。 受赵元俨影响,他对宗室亲情也极为重视,更别提他还是豪迈游侠。 于是,结束饮宴后他便想将此事告知赵元俨。 虽然赵羡不在,但他的智商至少还在平均线上。 他已经察觉到,此事必然与赵祯无子有关。 当然,若是赵羡在场,他一定会劝赵昂先在暗中搜罗证据,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所幸加强版赵羡:赵允弼、任三郎都在汴京。 于是,当赵昂出门遇到来樊楼打探赵允让动向的赵允弼时,考虑到赵允弼曾是赵祯幼时玩伴的身份,赵昂便偷偷将此事告诉了赵允弼。 赵允弼…也是个老银币。 他并未急于向赵祯汇报此事,而是先找到了与王惟德交好的几人,随后又找到了刚刚抓捕王惟德的任三郎。 他将自己打探到的线索告诉任三郎后,判断能力堪比李元芳的任三郎瞬间便把握到了关键点。 王惟德不惜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也要留在尚药局任职,其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于是他找到七郎,将此事原委说出来后,推理能力堪比名侦探毛利小五郎…啊呸!江户川柯南的七郎倒吸了一口凉气。 “三哥,既然赵允让勾结了王惟德,那么御药院…还有…赵允让会不会灭口?” 二人细思极恐,当即二话不说,利用任三郎三巨头的权限,将王惟德转移到皇城司秘狱。 以这两个在中京城杀人放火乐淘淘之狠人的手段,王惟德很快便供认不讳。 与此同时,他还招出了共犯。 二人不敢怠慢,当即将此事详情告知赵允弼。 于是乎,这才有了赵允弼秘密觐见赵祯那一幕。 听到这里,秦琪摇摇头插口:“三叔,此事源头绝非王惟德和赵允让,元凶另有其人!家父不该如此着急。” 赵昂一怔:“幕后主使不是赵允让?” 秦琪叹了口气:“王惟德医术没有这般高,即便他的师父,也想不到如此高端的手段。 幕后主使一定是一位杏林高人,只是,他的动机…我猜不透。赵允让这个计划耗时极长,那人未必能活那么久! 而且,以他的医术,又何必舍近求远?直接取得官家的信任,不是胜过赵允让千倍? 所以,我猜那人应该不是为了自己一己私利。他的所有谋划,或许是为了…” 一念及此,秦琪突然想到一个可能。 那人既然有如此手段…赵允让只是他的一枚棋子? 他的目的… 以他的谋划,他完全可以通过他自己及他的后代进行一系列运作,设法将皇位传给… 原来如此!秦万良! 那人一定与秦万良有关!极有可能,他是秦万良预埋的另一个暗子! 老爹知道那人的存在,所以…他是在灭口!或者,是借此警告那人,让他退缩。 秦琪突然觉得,老爹是如此陌生。 他暗暗下定决心,明日找个机会与老爹摊牌。 老爹若不说实话,那么他必然… 我去! 秦琪不敢再推理下去。 赵昂急声问道:“小乙,那人是为了什么?” 秦琪紧紧蹙起眉头:“三叔,线索太少,小侄还需求证之后才能得出结论,此事…” 赵昂突然伸出手制止了他,以极低的声音道:“小乙,噤声!” 他吹熄蜡烛,低声道:“此等隐秘之事,某没有兴趣再听!小乙,时间不早,早些睡吧!” 秦琪当即会意。 他打了个呵欠:“三叔,书房的床够大,您若不嫌弃,咱们便凑合一宿。” 赵昂展颜一笑:“你若不嫌弃某打鼾,便请随意。” 他轻轻拽着秦琪和衣而卧。 荞麦皮枕芯的棉布枕套枕头让他大感受用。 “小乙,你这枕头真舒服!” 宋代的枕头是瓷枕。 秦琪笑道:“三叔若喜欢,明日带走几个便是。” 赵昂笑着笑着,突然拍了拍秦琪。 “走了!” 秦琪有些摸不着头脑:“守备如此森严,那人是如何进来的?还有,三叔,为何我听不到?” 黑暗中,赵昂露出一口大白牙,显然笑得极为得意。 “某与二哥相依为命讨生活时,练出的这对耳朵。那人不是别人,是与你一同回来的俏婢。” 秦琪恍然。 肯定是耶律槊古不放心自己,所以派嫣然过来看看情况。 赵昂翻了个身,淡淡道:“小乙,某有几件大事,苦于无人商量,你这般聪敏,明早练功时你帮某参详一二如何?先睡吧!” 秦琪笑道:“没问题。” 高丽使团驻地。 金艺珍正要睡下,忽听一人道:“王后,有些事,你是否需要说明一下?” 第67章 运筹帷幄 庆典火热9 金艺珍闻言,娇躯微微一震。 “姊姊随我来。” 她环顾四周后,将孝靖长公主拽进后宅的一间密室。 她毫无隐瞒地将自己对秦琪的爱慕、对王钦复杂的感情、以及她的决断告诉了自己姊姊。 孝靖长公主脸色数变。 她瞬间便把握到了关键。 “艺珍,你这是要抱大腿?” 金艺珍神色凝重地点点头。 “姊姊,既然官家不肯向契丹屈服,那么咱们惟有如此方可保全国祚。” 孝靖长公主不置可否地挥挥手:“你且去休息,明晚姊姊要与秦小乙聊一聊。” 金艺珍轻轻叹了口气:“姊姊,妾做此决断,也是为了高丽考虑。” 孝靖长公主颔首:“我懂,你去吧!” 金艺珍走出房门后,孝靖长公主长叹一声。 “王亨性格温良,或许也是明主。我该如何抉择?” 同一时间,赵祯仍在与秦二郎秘议。 他们显然已讨论完毕大事,秦二郎起身行礼。 “官家,既如此,臣后日便随契丹使团出使。顺便与耶律宗真洽谈一下两个孩子的婚事。” 赵祯颔首:“时间已不早,二哥且回去安歇,明日咱们找机会详谈。后日一早的大朝会,我便要公布这些事。” 秦二郎躬身而退。 对他而言,明日将会是极为忙碌的一天。 他出宫后并未回任大郎家,而是去了曹府后门。 当他有节奏地叩响后门时,后门便“吱呀”一声微微开启。 他一个闪身便钻了进去。 卯时,秦琪准时睁开双眼。 缓解熬夜疲劳的最佳方法,便是早起以唤醒阳气。 当然,当天中午最好补个午觉,晚上再早些休息,这样才能彻底消除疲劳。 赵昂极为警觉,秦琪从床上坐起时,便惊醒了他。 他第一句话便是:“小乙,大郎丑时二刻回的家,令尊昨日并未回来。” 秦琪心中骇然。 老爹果然隐藏着天大的秘密! 他表面不动声色:“三叔,咱们先去晨练!” 不出秦琪所料,赵昂也练着内功,而且他武功大概不比任三郎低多少。 他是个高高手。 以杠铃做完力量训练后,赵昂突然开口。 “小乙,汴京城目前虽然不乱,但隐患极大,此事某难以决断。你帮某拿拿主意?” 秦琪放下杠铃,慢跑了几十米后才开口。 “三叔且说说看。” “那些小帮派暂且不提,汴京城内仅大帮派便有六十家,他们虽有公推的盟主,但其人威望不足,压不住这些大帮派。 目前他们忙不过来还好,一旦东西二市完工,他们为瓜分利益,必将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秦琪有些懵。 一个人口百余万的小城…好吧,虽然在这时代,汴京城是妥妥的纽约,但六十家大帮派…这…天子脚下,黑帮势力如此猖獗? 赵昂见秦琪目瞪口呆,心知他完全不清楚何为帮派。 他暗暗摇头:这厮一定将帮派与地下势力混为一谈。 于是他叹道:“罢了,今日某找个机会,让颖儿给你详细解释一下吧。” 秦琪对此毫不意外,他早就猜到赵绮颖是个女大佬。 做好早饭后,秦琪去后宅喊耶律槊古用饭。 耶律槊古正对镜梳妆,见秦琪进来,她撅起小嘴儿。 “官人,那黑厮是谁?” 秦琪哭笑不得。 你连那黑厮的醋都吃? 他笑道:“赵三叔是宗室子弟,他此次前来,是想告诉我昨日发生之事的内幕。 赵允让暗中勾结尚药局和御药院,在食材和进献的药品中做手脚,让官家无法生子。” 耶律槊古娇躯一震,难以置信地回过头:“他们竟然如此阴毒?” 断人子孙,这事儿与杀人父母是同一性质,都缺德至极。 秦琪叹道:“他们利用香料和香药开窍化湿的特性做文章,让皇后和众多妃嫔无法怀孕,这手法不但隐蔽,且极为高明。 便是我,若不仔细观察,也极难瞧出端倪。王惟德应是这两日心神不属,配药时未能完全掩盖药性和药香,这才被我觑出破绽。” 推理能力大幅提升的耶律槊古,瞬间便找到了破绽。 “小乙哥,你是说,这配药之法并非王惟德原创?也就是说,他们幕后另有高人?” 秦琪竖起大拇指:“聪明!但此事只是我的推测,没有证据。” 他话锋一转:“公主殿下,今日官家想放松一日,咱们便也游玩一日吧,莫忘记,明日你就要回契丹,我也要去建高炉。” 他担心耶律槊古发现秦二郎的异常。 耶律槊古果然被他转移了注意力:“小乙哥,官家昨日说的《沧海一声笑》是什么曲子?” 秦琪向南方拱拱手:“那是广南东路一位名为黄沾的先生所作。他有感于大道至简,便用宫商角徵羽五音谱出一首名曲。” 耶律槊古早已习惯自己爱郎这种做派。 于是她掩口偷笑:“那位黄先生真了不起!” 秦琪捂住了脸:我就知道会如此。 早餐是秦琪做的牛肉罩饼、清炒荠菜和酱香卤蛋。 契丹长公主主仆、大宋宗室游侠庶子、葛朗台式的豪商巨贾、加上一个秦小乙,这怪异的组合同桌吃早饭,气氛居然还颇融洽。 当然,此事前提是耶律槊古和秦琪分列餐桌两侧。 做戏须做足全套。秦琪和耶律槊古的真实关系,知道的人越少越有利。 席间,任大郎道:“樊楼昨晚已被查封,后厨所有人,包括帮厨的小厮都已被关进了刑狱司,其余正店肯定不敢再搅局。 今日公主殿下请自便,若需要小乙陪同,便向官家讨人。” 耶律槊古摆摆手:“不必,我自去游玩便是。” 秦琪突然想起一事:“丈人,二叔那位妾室生了吗?” 任大郎叹了口气:“前日晚上她生了个儿郎,家父之前曾有过交待,二郎这几日怕是没精力统管全局。 弟妹也快了,若她也生儿郎还好,若是个娘子…唉!二弟后宅怕是要乱上一阵子。” 秦琪坏笑:“该!谁让他偷摸纳妾不跟二婶商量。” 赵昂呵呵笑道:“纳妾倒也罢了,不与正妻商议,后患无穷,任二弟…呵呵,自求多福吧!” 耶律槊古却笑不出来。 她的情况与任二郎的小妾何其相似。 秦琪将她的表情看在眼中,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二人相视一笑,耶律槊古心中担忧尽去。 饭后,任大郎自去任店忙碌。赵昂拽着秦琪去仁和店,耶律槊古便径直回契丹使团驻地,她准备收拾妥当后,带国书进宫去找赵祯。 皇城司正堂内,杀气腾腾的秦二郎,与同样杀气凛然任三郎,黑着脸看向堂下一众平日里的得力干将。 “凡自首者,虽既往不咎,但一撸到底,重新从逻卒做起!执迷不悟者,休怪某不念旧情!” 秦二郎横眉怒喝。 他清楚,昨日查出的那些暗中与赵允让勾连之皇城司中人,只是冰山一角。 如今站在堂下之人中,必然还有赵允让余党。 果然,他话一出口,堂下便跪倒二三十人。 “秦头儿,我等猪油蒙了心!还请秦头儿网开一面!” 秦二郎冷笑起来,骤然大喝:“还有谁!” 堂下众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哆嗦。 又有七八人跪倒在地,连连叩首。 秦二郎凌厉的目光扫过大堂,片刻后又有两三人跪倒俯首。 秦二郎拍案而起:“皇城司乃禁军中之禁军!尔等俸禄军饷,比之捧日军犹有过之! 官家对尔等信任有加,尔等便如此回报官家厚恩?” 他掏出厚厚一摞名单,沉声怒喝:“还有谁!吾再给尔等最后一个机会!” 这时,一个超出秦二郎和任三郎预料之中的人缓缓跪倒。 第68章 运筹帷幄 庆典火热10 秦琪跟在赵昂身后,刚刚行至仁和店楼下,便被一人喊住。 “小乙!且不急着进去,随某来一趟!” 秦琪和赵昂定睛一看,同时一惊。 高丽使团驻地内,王钦醒来后,只觉周身痛楚已大为减轻。 他心中大喜,转头四望下,他便看到了守在他榻旁的姊姊和妹妹老婆。 见他醒来后精神健旺不少,二女同时大喜。 “官家感觉如何?”金艺珍笑意盈盈道。 王钦勉强一笑:“已舒服许多。” 他体内原本阴不固阳情况极为严重,秦琪虽无力根治他体内的“天地否”状态,但至少可以尽力将这极端情况纾解几分。 秦琪在熟读《连山》和《归藏》后,对十二辟卦,也就是十二消息卦有了更加深入的认识。 将王钦体内的天地否转为地天泰,秦琪肯定做不到,但至少可暂时将其扭转为“盥而不荐,有孚顒若”的风地观卦。 王钦行将消散的阳气稍微被阴气固住,表征便由插各种管进icu的急性肾衰竭,转变为扎针打吊瓶住院的肾炎,当然感觉舒服许多。 他之所以恢复如此快,除秦琪正在领悟三易、用药精准对证之外,归肾经的黄腐酸钠也起到了一定作用。 不懂《易经》的确不能成大医,因为人体的本质便是阴阳二炁。 一阴一阳之谓道。 张机张仲景先生的《伤寒论》、《金匮要略》中,讲的最多的便是扶阳。他老人家的方子离不开姜桂附。 而推陈致新、改变体内阴阳局面,则要靠柴胡。 注意:中药治病不是靠它的各种化学成分,靠的是四气五味和归经! 《素问》云:“有者求之,无者求之;盛者责之,虚者责之。” 这是圭臬之言。 所以用药先要辩阴阳,再辩病机。 执方欲加者,本领高强的最多算是赵括、马谡之流,连方子的特性及禁忌都不熟悉的…那就是庸医。 不要小瞧马谡、赵括,纵观历史,不如这二者的谋士、武将不知凡几。 王惟德用药,都不一定能达到这二者用兵的水平。 否则,为何现代人总认为中医慢? 经方派的中医,只要不庸,绝对比西医要快。 但是! 对治愈王钦,秦琪仍无半分把握。 王钦不仅禀赋素虚,且体内天地否这一局面已经根深蒂固。 《四气调神论》有云: “故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此之谓也。 夫病已成而后药之,乱以成而后治之,譬犹渴而穿井,斗而铸锥,不亦晚乎?” 王钦就是渴而穿井,为时已晚。 经过秦琪耐心解释,金艺珍与孝靖长公主已经清楚这一情况,但她们毕竟是女人,感性要高于理性。 她们总抱有一丝希望。 同样感性的小乙哥自然不会给她们泼冷水,就连他本人,也希望自己能治好王钦。 孝靖长公主心中的天平,已开始向秦琪倒倾。 王钦本人也对秦琪钦佩不已。 “秦先生医术果然当世无双!” 金艺珍笑出了眼泪:“官家莫要多心,咱们积极配合秦先生治疗,一定会痊愈的!” 王钦微微颔首:“今日若秦先生有暇,可请他过来一趟,我要当面致谢!” 孝靖长公主笑道:“子时秦先生还会过来为官家治病,届时官家再表达谢意便是。秦先生贵人事忙,咱们就别打扰他了。” 王钦微微沉吟后笑道:“姊姊言之有理。” 金艺珍擦了擦眼泪,笑道:“官家,秦先生走时留下一份食谱,妾为您做些尝尝如何?” 王钦勉力笑道:“甚好!有劳妹妹。” 金艺珍嫣然一笑,走出病房。 孝靖长公主想起昨夜之事,沉吟片刻后道:“官家,若您病情好转,不妨与皇后圆房,试一试能不能生下皇子。” 王钦原本黯淡无比的双眼陡然绽出一丝精芒:“我真的行吗?” 孝靖长公主点点头:“秦先生说,或许可以一试。” 王钦重新焕发出对生命的希冀。 “那我也要努力养好身体!这样一来,即便我…至少还有儿子可以继承我的遗志! 我所求不多,只要能平定女直国、恢复高句丽领土即可。” 他所求蛮多。 就算他能长命百岁,这个愿望也不可能实现。 女直国就是女真国,为避耶律宗真名讳,改名女直国。所以,他们是契丹属国。 即便女直国不属于契丹,高丽也打不过女直国的熟女真人。 更何况,扶余人建立的高句丽和汉人当政的高丽,除了一字之差外没有半文钱关系。 这一点,金艺珍看得比王钦透彻。 孝靖长公主显然也清楚此点。 她心中的天平已经无限倾向于秦琪。 不抱大腿的话,王钦的遗愿直到高丽王朝被李成桂的李朝灭掉,都未能实现。 当然,迁都汉城的李朝,更没有希望实现。 孝靖长公主已经打定主意,今晚,她要与秦琪就此事的可行性好好谈一谈。 若秦琪同意帮王钦达成这一遗愿,金艺珍就算成为秦夫人又何妨? 她默默看着仍病恹恹的王钦,坚定了决心。 皇城司大堂内,随着那人缓缓跪倒,一干察子们沸腾了。 秦二郎霍然而起:“九郎!你居然…!” 那人,赫然是神秘的金牌逻卒,也就是七郎那级别高手中的九郎。 秦二郎恍然大悟。 难怪皇城司对赵允让监察不力! 是因为有这等高级内鬼! 九郎叩首不止:“赵允让与官家是堂兄弟,且其一直对官家忠心耿耿,卑职实在不知,他竟包藏如此祸心!” 秦二郎心凉了半截。这件事因涉及自己,他没有卜卦。 药丸! 任三郎霍然而起:“九郎,随我们去见官家,将你所知道的一切,一五一十禀告官家!” 九郎颓然叩首:“诺!” 任三郎以冰寒凌厉的目光扫视大堂:“七郎,你记好站出来自首之人,即日起,这些人整理行装,明日随边帅们出发!” 七郎抱拳:“诺!” 三人来到御书房时,赵祯正准备去仁和店看戏。 得知三人来意后,赵祯当即取消行程。 “九郎,你与七郎同期进入皇城司,一直对朕忠心不二,何以竟犯下如此错误?” 赵祯有些痛心疾首。 九郎叩首不迭:“官家息怒,卑职实在不知,赵允让竟会有如此图谋!且卑职从来不知,他竟已暗中勾结了王惟德和张茂则。” 赵祯用力一拂衣袖:“那你为何与他过从甚密?” 九郎垂泪道:“因为他找来一位神医,治愈了家母的痼疾,卑职欠他天大人情!” 秦二郎心中一咯噔。 果然!完了!彻底完了! 赵祯俊目中精光一闪:“说!那人究竟是谁!” 仁和店楼下,秦琪和赵昂看向那人,同时一惊。 那人是一身大宋火红戎装的张茂实。 秦琪与赵昂吃惊,便是因为他这一身大宋禁军行头。 赵昂与张茂实私交不错,笑着打趣道:“哎呀,恭喜张主事高升,幸甚幸甚!” 张茂实苦笑不已:“三郎莫取笑某家!某家愧对官家信任,主动降职从逻卒重新做起。” 他再次看向秦琪:“小乙,咱们找一处清静去处聊一聊,伯伯能否尽快官复原职,全指望你。” 三人说话间,恰巧王德用、曹琮叔侄、孙继邺、刘平等一干人骑马赶来。 他们身后,还跟着几辆马车,显然那几位小娘子在其中。 王德用与张茂实相熟,见他这一身禁军打扮,当即忍俊不禁。 “张老弟倒会挑时机!当此之时,去西北前线,才有望混一身紫袍。怎么,明日跟我们一同出发?” 张茂实笑着拱手:“王相公,某家正有此意!若论打探情报、刺杀潜伏,比某家更在行之人,当世绝对超不过一手之数!” 王德用呵呵一笑,对曹琮拱拱手:“八弟,你们先进去饮酒,王某要与小老弟、小乙好好聊一聊。” 第69章 运筹帷幄 庆典火热11 他们这一行人过于扎眼,所以已不适合在仁和店详谈。 赵昂自告奋勇:“三位随某来吧,某带你们去一清静之处。” 孙继邺笑道:“王叔父,你们若谈成某些大事,一定要回来与我们细细分说才是。” 王德用摆摆手:“放心便是!你们且去吧!” 赵昂一马当先,领着三人径自向城西疾驰而去。 不到三刻钟,他们便行至城西一处大院子前。 院门外,七八个精悍汉子正坐着闲聊,见赵昂一马当先赶至,那些汉子纷纷笑着起身。 “公伟哥哥来了?哟?小乙也来了?小乙,你端的了得!你这般奢遮人物,我们兄弟早想与你亲近亲近。” 赵羡字公愿,赵昂字公伟,他俩的字都是由可亲可敬的八叔赵元俨赐下。 赵昂笑着颔首:“辛苦诸位兄弟了!你们且把好门,待我们走后,找八郎领赏钱吃酒!” 他看向秦琪:“这些都是好汉子,他们早就见过你,也早就想与你攀攀交情了。” 秦琪翻身下马,抱拳躬身:“多谢诸位哥哥抬举,奢遮二字,小生愧不敢当。” 他有些疑惑地打量着这处院子。 “三叔,这里是?” 赵昂轻轻推了他一把:“你进去就知道了!” 那些精悍汉子嘻嘻一笑:“对,小乙,你进去看看便知。” 王德用哑然失笑:“如此神秘?” 那些汉子懒得理会他这紫袍,更不愿理会一身禁军打扮的张茂实。 是以无人理会。 见王德用讨了个没趣,赵昂哈哈一笑:“王相公莫怪,这些好汉们最瞧不起大宋将士们。” 为首那太阳穴高高鼓起的汉子狠狠“啐”了一口。 “我呸!契丹狗贼都骑到咱们头上屙屎了,官家还要忍这鸟气,老子早就想如小乙一般,杀到中京城屠他们一百遍!” 秦琪吓得连连摆手:“这位哥哥莫乱说,小生从未去过契丹。” 开什么玩笑,老子苟了这么久,每日夹着尾巴做人,岂能功亏一篑? 老子的模板是运筹帷幄的张良,可不是冲锋陷阵的灌婴。 老子的良苦用心,你们懂不懂? 他耐心解释道:“小生只是在背后出出主意,屠契丹二府者另有其人。小生手无缚鸡之力,如何屠城?” 他撒起谎来毫不脸红。 张茂实听他这般说,只觉自己胳膊发麻、咽喉生疼。 他忍不住腹诽:老子在皇城司好歹也是有数高手,谁知遇到你这厮居然毫无还手之力! 你武功这般高,还好意思说你手无缚鸡之力?你要不要脸? 难道老子还不如鸡? 赵昂哈哈笑道:“小乙少装蒜,在场之人都是忠义无双的好汉子,不会出去乱说。” 秦琪彻底无语:你这黑厮好不晓事!似你这般粗豪,如何能管理好漕运码头?我须好生与你聊上一聊。 于是他拱拱手笑道:“三叔,咱们先进去如何?” 众好汉为他们让开路,赵昂领着秦琪当先而入。 待王德用和张茂实进门时,这些好汉冷笑连连。 “若不是看在小乙面子上,俺们绝对不放你们进去!你们这些怂包,把俺们大宋好男儿的脸丢了个精光!” 王德用习惯了白眼,只是摇摇头,径直进门; 张茂实却笑着拱拱手:“有朝一日,我辈定会让你们刮目相看!” 那些好汉们哄笑起来:“都瞧瞧,都瞧瞧!这厮倒颇有志气!你这厮若能建功立业,俺们定凑钱请你去任店,找花魁惜惜娘子作陪吃顿御酒!” 张茂实笑道:“君子一言!” 这些刀头舐血的好汉们谁怵这个? 他们轰然道:“大丈夫一言九鼎!” 张茂实笑得更加开心,再次拱手后便进了门。 受《三国演义》影响,大宋民间的英雄气,已渐渐开始驰骋纵横。 秦琪甫一进门,便见到一个如海棠一般的姑娘,正亭亭玉立站在院中。 她比无香的海棠更娇艳,因为她身上的幽香扑鼻而来。 赵昂微微一怔:“颖儿,你怎在此处?” 御书房内。 九郎叩首道:“官家,那是两年前之事。那人仙风道骨,貌似年过半百,但据赵允让那逆贼说,那人已年逾古稀。卑职不知其姓名,只知他道号为紫阳真人。” 秦二郎当即跪倒叩首:“臣有罪!” 赵祯霍然而起,惊疑不定地看向秦二郎。 “秦卿家,若朕未记错,那紫阳真人,便是你二师兄吧?” 秦二郎叩首道:“正是。罪臣这些年隐居老家,已多年未与二师兄联系,是以罪臣不知,他居然与赵允让那逆贼勾连。” 赵祯负手缓缓踱步,半晌未置一词。 秦二郎和九郎便始终拜俯于地。 赵祯已有些不信任秦二郎,他看向有些茫然的任三郎。 “三郎,你速去找小乙!朕想让他为朕参详一二!” 任三郎躬身:“官家,小乙与秦二郎是父子,是否应该避嫌?莫非二府三司诸位相公不能胜任?” 赵祯摇摇头:“年长者都与秦老卿家、紫阳真人有旧,他们更须避嫌! 至于宋卿家和叶卿家,能力远远不及小乙!朕相信小乙不会因私废公!你速去速回!” 任三郎有些不放心地看向拜倒于地的二人。 赵祯挥挥袍袖,叹道:“三郎放心,朕相信他们二人!朕只是不知其中内情,指望小乙为朕剖析一番!” 他话虽如此,任三郎哪敢轻易离去。 于是任三郎也叩首道:“官家,审刑院和刑狱司诸位官人…” 赵祯俊脸一沉:“他们连秦二郎都不如,遑论小乙!速去速回!” 任三郎心态有些崩。 你不信任秦二郎,为何还留他在此…莫非你们还要敞开心扉、推心置腹? 他猛然醒悟过来。 官家这是在保护我! 他恢复到一贯的沉默,再拜而起,匆匆离去。 出门后,他叮嘱郭遵保护赵祯安全,便快步向宣德门跑去。 秦琪痴痴地望着人比花娇的赵绮颖,随即反应过来。 这里,正是赵绮颖为自己建造的实验室。她不放心那些粗手粗脚的汉子,所以一大早便赶过来布置。 门外那些好汉是她的扈从! 难怪他们对自己知之甚详。 眼前这个局面,很快被他推理出来龙去脉。 赵绮颖脉脉凝视着爱郎,依依不舍地挪开美目对赵昂笑道:“三哥,今日是实验室交工之期,我不放心这里,便赶来检查一番。” 她和秦琪这辈分… 张茂实打量着这处简约却不简单的纯鸡翅木结构院落,心中艳羡不已,尤其当他看到那如花园一般的试验田时,他酸了。 赵昂来过这里许多次,对此早已见怪不怪。 而秦琪半晌没有回过神。 这…这是豪宅还是实验室? 梁柱屋脊都是纯鸡翅木榫卯结构…窗棂中居然还镶嵌着玻璃… 这可是没有玻璃胶和腻子粉的年代啊! 造价不菲的软木条和鱼胶暂且不提,光这份手工需花费多少钱?而且,赵绮颖从哪里找来如此多的匠人? 本就极感性的他,此刻感动得热泪盈眶。 最难消受美人恩。他万万没想到,赵绮颖居然对自己如此情深意重。 赵昂见秦琪落泪,笑道:“颖儿唯恐这实验室不能让你满意,又担心你在此住的不舒服,所以无论匠人还是用料,都是精挑细选的。” 秦琪抹了抹眼泪,郑重其事地对赵绮颖深深一揖:“让娘子费心了!” 赵绮颖喜出望外。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仅靠这个实验室,便让秦琪彻底接纳了自己。 她虽然对实验室建设极为上心,但还是没完全明白这处实验室在未来将会起到怎样的作用和意义。 赵绮颖终于如愿以偿。 她紧紧握住爱郎的手,脉脉含情:“官人,这都是妾份内之事,只要官人开心就好。” 秦琪虽仍感觉和她感情不够深,但人家毕竟是自己未婚妻,对自己又如此情深意重,也只好任由赵绮颖握住自己的手。 张茂实轻咳一声:“小乙,伯伯如今都已辞官,咱们还是尽快谈正事如何?” 王德用看向张茂实:“张老弟,何事如此神秘?” 张茂实正色道:“一件天大之事!” 第70章 运筹帷幄 庆典火热12 编史团队中的几位主力,此刻正欢聚于陈尧咨府上。 陈尧咨这次倒是听了劝,或者说,他也想多活十几年好完成修史,所以他不但未再饮酒喝茶,也未再出门。 “晦叔哥哥,昨日之事你可知道内情?” 盛度突然开口问王曙。 包括范仲淹在内,众人齐齐看向王曙。 王曙神色如常,安之若素:“此事与秦老先生有关,你们莫要再追问。” 他看向系着抹额、变得格外注重养生的陈尧咨,当即转移话题:“嘉谟,你可收到马老弟的回信?他怎么说?” 他们说的是真定府的马太公。 陈尧咨闻言极为得意,他没有回答王曙的问题,而是转头看向薛奎。 “宿艺哥哥,弟这文毅,你给定了!” 众人闻言均精神一振。 薛奎一脸嫌弃地摆摆手:“嘉谟,咱们不提这等不吉利之事!马老弟有何喜讯?” 这些聪明人,既知昨日之事与故去十一年的秦万良有关,便都不再过问。 是以,盛度、章得象、韩亿以及范仲淹,纷纷出言催促。 “少卖关子!速速说来!” 陈尧咨捋着胡须得意一笑:“修史一事,咱们都被小乙那混小子耍了!那臭小子…嘿嘿!” 众人极想揍这说话说半截的坏老头儿一顿,但见到他额上抹额,想起他如今抱恙在身,只好勉力压下怒火。 就连脾气一向极好的王曙,此刻说话都带着火气。 “嘉谟!你这厮若再如此说话,休怪老夫等人架空你!” 陈尧咨不理会他的威胁,嘿嘿一笑道:“等你们见到小乙,逼问他一番自然便知!” 众人不约而同地起身告辞。 自食其果的陈尧咨顿时傻眼:“哎…几位哥哥,老弟…小范…你们这是做甚?” 王曙冷冷一笑:“老夫去找小乙,您呐,自己在家卖关子玩吧!” 陈尧咨叫苦不迭,他站起身又是躬身又是抱拳,却无人再理会他。 众人离去后,他以手中拐杖用力顿地:“唉!都怪我这张破嘴啊!” 除韩亿之外,东西二府三司诸位宰相、枢相和计相们齐聚中书门下,也就是东府。 早在昨晚,吕夷简便秘遣心腹请他们一早来此议事。 北宋的中央集权,那是最科学严谨的中央集权。 官职分离不说,宰相根本无法架空赵官家。 除非赵祯自己想躺平,否则对于军国大事,宰相根本不可能一言而决。 历史上,赵祯朝的宰相…那不是宰相,而是走马灯。 在历史上,赵祯亲政初期的最大爱好,就是不停换宰相、枢相和计相玩。 在这种情况下,谁能架空赵老倌儿? 他是当对二府三司虎视眈眈的台谏,都是吃素的狮子?还是觉得皇城司逻卒都是病猫? 更何况北宋还玩官职分离。 所以,第百次强调,以吕夷简为首的这个小集团,实则都是赵祯派。 他们做为官家心腹重臣,却对昨晚之事毫不知情,可想而知,他们心里有多苦多委屈。 吕夷简立于正中,揉了揉脸叹道:“昨夜之事,诸公都听说了吧?” 陈尧咨二哥,同平章事陈尧佐苦着脸拱拱手:“官家此番殊为任性,不但未经刑狱司、审刑院和大理寺,而且未动用皇城司,这…” 杜衍冷笑接道:“这说明,皇城司不足信!” 晏殊倒吸了一口凉气:“连皇城司都不足信?” 杜衍继续冷笑:“赵允让的手没那么长,他够不到四厢禁军,所以官家只能动用捧日军。 所幸狄汉臣是由国舅爷一手提拔,对官家忠心耿耿,军中又有渤海郡王的两个孙子任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参知政事宋绶蹙眉道:“此事后续应如何处理?官家始终未下旨。” 刚升任枢密副使的陈执中捋须沉吟:“按说该由台谏两院接手此事,但台谏如今只负责审问,却未做处理,此事甚是古怪!” 吕夷简叹道:“诸公有所不知,御史中丞蔡齐蔡子思因两次监察不力,被贬为右谏议大夫,出知颖州。” “嘶…” 众相公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紫袍变绯袍!够狠! 吕夷简继续苦笑:“罚俸五年,磨勘从严!” 众人哗然。 这…蔡齐药丸。 王随想起一事:“坦夫,那新任御史中丞是何人?” 吕夷简看向陈执中,表情有些怪异:“庞籍庞醇之!” 陈执中微微颔首:“醇之的性格,确实适合做谏官。” 吕夷简从案头抄起几份文书,看向诸位同僚。 “某请诸公前来,还有一事相商:官家已下旨,边路诸帅臣明日归任,此外,以秦少师为正使,组建使团出使契丹。 所以,目前尚缺两位副使、随行使臣,诸公可有合适人选推荐?” 众人皆沉吟不语。 片刻后,宋绶拱拱手:“坦夫哥哥,愚以为,还是由小乙指定人选为宜!” 除不明内情的陈执中默然外,其余人纷纷称善。 契丹长公主是人家的…那啥,甚至连这次合兵都是秦琪促成。 由谁出使,当然还是秦琪来点将最合适。 吕夷简颔首:“那咱们便去仁和店寻小乙,顺便再旁敲侧击问一问,昨晚之事的内情!” 于是乎,在这个清晨,大家不约而同地发起同一个动作:找小乙。 秦琪此刻正在实验室的茶室内,认真听着张茂实的计划。 “小乙,简而言之,伯伯的计划便是如此:利用反间扰乱元昊的判断,让他陈兵于西线,以便契丹先攻。” 秦琪苦笑:“西州回鹘,可能顶住元昊攻势?” 张茂实成竹在胸:“他们只需顶住一旬,便算大功告成!” 秦琪擦了擦额头冷汗:“西州回鹘以骑兵为主,善攻不善守,且其几座大城…城墙低矮,应如何守?” 张茂实不做回答,只是直勾勾地盯着秦琪。 秦琪头皮发麻,他费力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 张茂实重重颔首。 秦琪将头摇成拨浪鼓:“张伯伯,此事不可行!我还没儿子!” 张茂实拍了拍他肩头:“小乙,你要相信你自己,你一定行!” 也就是赵绮颖不在这间茶室,否则她一定第一个反对此事。 王德用拈须沉吟:“张老弟,你的意思是,让小乙帮西州回鹘守城?回鹘人能信任他?” 张茂实笑道:“回鹘人当然不信,但唃厮啰信! 自去岁唃厮啰反杀温逋奇开始,至其协助我大宋占领横山南麓诸寨,再至唃厮啰与大宋互市,如今其在回鹘人心中威望一时无二。 若由唃厮啰引荐小乙增援,西州回鹘必信任小乙。届时,小乙若再将山炮、钢筋砼用于守城,西夏必将铩羽! 如此一来,回鹘人或许也会归心也说不定。在此过程中,某家奔波往返于西夏、回鹘、青唐之间,混淆元昊视听,或可收奇效!” 他这个计策,完全建立于山炮和钢筋砼基础之上,当然算是险计。 但事情永远有两面性,他这计策若竟全功,可不战而屈人之兵,从此吐蕃和回鹘,将会对大宋臣服。 再加上秦琪与唃厮啰商议的计策,西北一统可期。 但此事有两大难点,一在于秦琪愿不愿去回鹘吃沙子,二在于派什么兵过去。 大宋禁军的战斗力… 秦琪揉了揉眉心:“张伯伯,您这计策…可否容小侄考虑一段时间?” 张茂实欣然应允:“当然可以!你有半月时间考虑。若你不愿,伯伯便只好改换他计。” 秦琪大奇:“您还有奇计?” 张茂实颔首:“伯伯可以效仿你在中京城的谋划,偷袭西夏中军大营,除掉敌酋,则大事定矣! 然则,如此做终究不如你亲自坐镇。你若坐镇,可定回鹘、吐蕃!” 秦琪眼珠滴溜溜一转:“伯伯,小侄尚有一计!” 第71章 运筹帷幄 庆典火热13 御书房内。 赵祯稳坐于御案之后,秦二郎和九郎仍伏地不起。 赵祯叹了口气:“二哥,那紫阳真人,可是幕后主使?” 秦二郎叹道:“想来便是如此,罪臣也不知他为何如此做。” 赵祯未再开口,只是默默凝视着秦二郎。 秦二郎不敢与他对视,垂首道:“罪臣昨夜已找过小师弟,她对此事极为震惊,而且毫不知情。 她已经承诺,会尽快设法联系上二师兄。其中内情,待二师兄赶来后一问便知。” 赵祯怒极拍案:“你当朕是痴儿?此等情况下,紫阳真人岂会再出面!秦霄贤!你与那紫阳真人是同谋,对不对!” 一贯沉静的秦二郎此刻战战兢兢,忙不迭叩首道:“官家息怒!罪臣指天发誓,罪臣与紫阳真人绝非同党!” 恰在此时,郭遵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官家,契丹长公主求见。” 赵祯用力攥了攥拳头,恨恨地一拳砸到御案上,咬牙切齿道:“郭卿家,将皇城司这叛逆押入大理寺!朕稍后再审问!” 郭遵缓缓推开门,吩咐手下两个只候将九郎五花大绑后带走。 随后,他躬身行礼:“官家见不见那契丹长公主?” 赵祯一张俊脸阴晴不定,片刻后长长叹了口气。 “秦二郎,你且起来!” 见秦二郎战战兢兢站起身,赵祯这才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传!” 耶律槊古走进御书房时,便见到自己阿舅战战兢兢侍立于一旁,而赵祯脸色铁青地坐在御案后。 耶律槊古行过礼后笑问:“官家,阿舅哪里得罪您了?妾为他给您赔个不是。” 赵祯脸色稍稍缓和一些,叹道:“耶律娘子可知道昨晚之事?” 耶律槊古颔首笑道:“妾已知,小乙已经为皇嫂做好诊治方案。阿舅不是昨晚立下大功了吗?官家因何苛责?” 赵祯脸色更加缓和,冷哼道:“你阿舅狡猾得紧!搞不好他便是幕后主使!” 耶律槊古噗嗤一笑:“这可有趣得紧,爹使诡计害官家,儿子却使尽浑身解数救官家,他们爷俩都不串通一下?” 赵祯终于勉强露出微笑。 秦二郎必然未与紫阳真人勾结,他焉能不知? 让他气愤的是,秦二郎为了包庇那幕后元凶,居然杀人灭口! 咱们可是儿女亲家! 咱俩的关系还不如你和你师兄近? 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婶不可忍也! 所以,他要将女婿喊来,看看女婿到底帮谁,分析内情实则并不重要。 情商有所提升的耶律槊古见好就收。 她再次行礼:“官家,妾已拟好国书,事关官人大计,妾不得不慎重以对,请官家过目。” 赵祯的心情瞬间好转。 小乙又办了件大事,他成功让耶律槊古心向大宋了! 他缓步走到耶律槊古面前,接过国书便看了起来。 他看着看着,突然对秦二郎挥挥袍袖。 “二哥,坐!别总站着!耶律娘子,你如今…还是坐下吧!要注意爱惜身子!” 耶律槊古行礼后便坐到锦墩上。 秦二郎懵了。 这…我可是嫌犯…坐下不太好吧? 赵祯读完国书后,见秦二郎仍战战兢兢地侍立一旁,原本带着喜色的俊脸有些不悦。 “二哥,我让你坐你便坐下。” 得,他连自称都改为了私下场合的“我”。 秦二郎知道赵祯性子,当即拱手谢恩,便也坐了下去。 他渐渐冷静下来,若有所思地看向一脸微笑的耶律槊古。 赵祯放下国书,沉吟片刻后对外面朗声道:“郭卿家,三郎回来否?” 门外郭遵回应:“回官家,任主事尚未归。” 赵祯轻轻叹了口气,将国书交还耶律槊古后,挥了挥袍袖:“二哥,耶律娘子,你们且回去,午时至仁和店找朕!” 二人有些不明所以,只好躬身而退。 赵祯呆立片刻后,负手缓缓步出御书房,在郭遵护卫下,望向东方那如洗的碧空,久久不语。 赵绮颖为爱郎精心建造的实验室大院内,张茂实听罢秦琪的计策后,瞠目结舌。 王德用同样震惊到无以复加。 秦琪的计策,可谓张茂实计策的究极加强版,化被动守御为主动进取,目标为已被西夏夺取的瓜、沙、凉三州。 这三州是后世酒泉、敦煌和武威,河西走廊的咽喉,西夏屯重兵护卫的要津。 谁掌控这三州,则代表着谁掌控了丝绸之路。 说秦琪想虎口夺食,一点都不为过。 所以这二人才会如此惊骇。 王德用这久经沙场的汉子,比张茂实先一步回过神来。 “小乙,你还好意思说张老弟是险计,你这…这是…送死啊!” 秦琪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左右是送死,不如送个轰轰烈烈!何况,此计即便不成,也尚存一线生机。 唃厮啰就算猪油蒙了心,也不可能见死不救。所以,咱们值得一试!” 王德用缓缓摇头:“小乙,此计交给老夫策划,你不必亲身犯险。” 秦琪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小侄当然不会亲身犯险,担此大任者另有他人。” 王德用和张茂实险些吐出一口老血。 哦,合着你谋划半晌,送死的却另有其人啊!难怪你如此淡定从容。 你做个人吧! 张茂实用力揉了揉脸:“小乙,你心中可有理想人选?” 秦琪颔首:“狄青哥哥足以担此重任!他曾与唃厮啰合作过,且已在吐蕃、回鹘联军面前露过脸,至少…至不济也能捡回一条命。” 秦琪自去岁大宋夺取西夏横山南麓诸寨时起,便已暗中定下灭夏之策。 他之所以发动经济战,是因为他认为自己无法获取耶律宗真信任,这才无奈制定这份计划。 这计划没有十年时间无法建功。 但随着他与耶律槊古关系发展、配合孙继邺施展反间除掉野利仁荣等三位贤相、名将后,秦琪骤然发现… 去特么的经济战!老子与大舅哥、唃厮啰、回鹘齐心协力灭了西夏不香? 谁让西夏抢了原本属于这几家共有的蛋糕:丝绸之路呢! 久经沙场的王德用终归老成持重,他沉吟道:“小乙,计将安出?” 秦琪摇摇头:“王伯伯,这是小侄刚刚想到之策,尚未想好该如何施展。” 也就是王德用和张茂实都持重,要是换成薛奎和盛度,秦琪大概要被揍成猪头加香肠嘴。 王德用气结:“你还没想好就想让汉臣去送死?他抢了你…” 他自觉失言,当即闭口。 秦琪正妻是公主,侧妻是郡主,王德用这个武夫又不是文官,这两者,他谁都编排不得。 秦琪笑着拱拱手:“王伯伯莫生气,张伯伯不是说了嘛,我还有半月时间定计,时间上完全来得及。” 王德用和张茂实对视一眼后,蹙眉问道:“小乙,你是认真的?” 秦琪重重颔首:“两位大人放心,小侄自有分寸!小侄对狄青哥哥一向敬重,万万不会置他于险境!” 张茂实心中一动:“小乙,对此事,你有几分把握?” 秦琪正要作答,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来人止步!亮明身份!” “让开!老子有要紧事找小乙!” “嘿!你这厮好没道理,竟敢擅闯?你知不知道这院中都有何人?” “让开!老子无暇与尔等废话!” “兄弟们上!” 一阵闷响及痛呼之后,神色焦急的任三郎一手执着未出鞘的御林军刀,一手提着一支哨棒,大踏步走进院中。 “小乙,随三叔面圣!” 第72章 运筹帷幄 庆典火热14 秦琪悚然一惊。 门口那些汉子,可都是护卫赵绮颖的高手! 任三郎…他硬闯进来,会不会受伤? 他顾不得失礼,匆匆跑进院中。 只见一脸焦急的任三郎,一手执着未出鞘的御林军刀,一手提着一支哨棒,大踏步走进院中。 秦琪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有些懵。 任三郎不但身上绿袍毫无褶皱,就连幞头上长长的硬翅,都未显半分弯曲。 这时,那些守门的汉子们才踉踉跄跄冲进院中,口中兀自骂个不停。 “兀那贼厮!你出手偷袭,须算不得好汉!” 任三郎丢了哨棒,抽出御林军刀的同时倏然转身。 众人只见一道夺目的白芒闪过,旋即便听到“嗤”一声轻响。 距任三郎足有丈余的院门,其檐角的螭龙像,缓缓自檐角断开,“砰”地一声跌落于地。 看门的汉子中,那为首之人失声惊呼:“刀芒!” 任三郎冷笑连连,以刀锋遥遥指向众人:“识货就好!谁还聒噪?” 担心众人由“你瞅啥”演变为一场血案,秦琪不敢给他们开口的机会,赶忙插到他们中间,连连抱拳。 “误会!都是误会!这位好汉是小生三叔!大家都是自己人!” 任三郎冷冷一哼,“锵”一声利落至极地收刀入鞘,这才看向秦琪。 “小乙,走!莫让官家等太久!” 秦琪有些茫然。 “三叔,官家有何急事找我?我爹没陪官家?” 任三郎叹道:“随我来,路上说!正四处找你之人,可不止我一个!” 王德用和张茂实挥挥手:“去吧小乙,你正好将此事禀告官家。” 一直与赵昂秘议的赵绮颖匆匆走到院中:“官人,皇兄何事如此匆忙?” 他们这乱七八糟的辈分…着实让人无力吐槽。 任三郎微微拱手:“请恕卑职不便透露。郡主可否行个方便?” 赵绮颖善解人意:“三叔请便!” 她仔细为秦琪整整衣领和袍袖:作为现代人,又是束发未及冠之龄,秦琪便没有戴帽子。 秦琪享受赵绮颖的温柔后,便告辞离去。 路上,任三郎将事情经过简略提过后,秦琪便带着任三郎径直向仁和店驰去。 在仁和店斜对面的那家脚店,二人果然见到已等候多时的赵凌志。 见二人进门,赵凌志当即起身:“三郎,小乙,随贫道进宫面圣!” 秦琪恍然:“三师伯,您知道此事内情?” 赵凌志摇头:“不知!但贫道可以给官家一个解释。贫道已大致算出方才所发生之事,如今随你进宫时机最佳。” 经此一事,秦琪直观认识到,赵凌志的卜筮之术还要比老爹技高一筹。 他得出结论: 若那神秘的幕后主使比赵凌志还高明,那么赵允让必然不会东窗事发,所以,赵凌志的卜筮之术,应是秦万良现存之弟子中最高者。 正所谓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秦琪的推断颇为准确。 他拱拱手试探:“三师伯,在诸位师伯师叔中,您的卜筮之术最精吧?” 赵凌志心中惊愕,面上却失笑:“非也非也!四师弟之术,要高于贫道。” 任三郎通过观察赵凌志那近乎微不可察的微表情,不由暗暗赞叹。 小乙果然了得! 他不再耽误时间,在他一再催促下,三人很快来到御书房前。 极有眼力劲儿的郭遵并未通传,便直接打开房门。 赵祯果然对其极为满意。 吩咐郭遵守好房门后,赵祯开门见山:“玉阳真人,你是否应给朕一个解释?” 赵凌志慢条斯理地躬身道:“官家,贫道以为,应先听一听小乙的看法。” 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秦琪。 秦琪对此早有预料,他行礼后,便将自己的推理娓娓道来。 在秦二郎极力劝阻加让步下,耶律槊古最终未去找高丽使团的麻烦,而是到了仁和店。 占据主动权的耶律槊古决定将自己的婚事实锤:“大人,那妾与小乙哥的事,便如此定下?” 秦二郎颔首:“前提仍是公主与萧孝忠和离。” 耶律槊古笑道:“妾已在国书中向皇兄言明此事。大人此去契丹,尽管放心与皇兄商谈婚事便是。” 秦二郎颔首:“我懂了。公主觉得,大宋应派何人随我出使?” 耶律槊古不假思索:“大人自决便是,若再结合小乙哥的人选,妾以为必然稳妥。” 秦二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后起身道:“公主请自便,我去见见故人。” 说罢他匆匆离去。 耶律槊古狐疑地看着他的背影,柳眉紧紧蹙起。 王德用返回仁和店后,对共处一个包厢的诸位下属使了个眼色。 众人会意,陆续赶至曹府中唃厮啰的密室。 唃厮啰虽年不到四十,但已经历过许多大风大浪。 历史上的他,也正如早年饱经沧桑的刘寄奴一般大器晚成。 当然,历史早在秦琪穿越过来时便已偏离了正轨。 在听完王德用、禁军兵卒打扮的张茂实讲述后,唃厮啰拍案叫绝。 “若是旁人说出此计,俺定要将那厮大卸八块,不过出计之人既是小乙,俺觉得一定可行!” 说着他“呛啷”一声,抽出腰间雪亮的直刀,屈指一弹,发出“叮”一声脆响。 “如此神兵,小乙居然能打造出无数把,他的本事俺服!” 王德用和张茂实心中吐槽。 土包子!你要是见到那山炮之威,怕是要下跪吧? 孙继邺看向张茂实:“张老弟,你这身份可真隐秘!如此说来,那身手极高明的斥候,定是皇城司密探无疑!” 张茂实摇摇头:“不可说,不可说!诸位只需知道,我们正逐步渗透西夏即可。” 曹琮拍板:“既如此,咱们仍依既定计划行事便是,不必理会皇城司的行动。” 王德用捋须笑道:“大局由老夫来掌控,诸位务须按照老夫军令行事!” 这时便体现出王德用的价值。 包括曹琮在内,所有人均拱手点头,毫无异议。 此时的王德用,承担的是六年后范仲淹的职责。 当然,他作为十七岁便逼退李继迁的名将,打起仗来比范仲淹更专业、军中威望也更隆便是。 按照北宋文官和言官们的一贯尿性,他距被弹劾拥兵自重仅一步之遥。 若是历史上那个优柔又极度重文轻武的赵祯,这个黑厮绝无可能被委以如此重任。 万幸,如今一切皆已不同。 李元昊虽未公然称帝,但大宋高层,都已知晓其人暗戳戳的称帝行为。 王德用见这一众能力不俗的帅臣均对自己信服,登时大感欣慰。 军心可用也! 于是他志得意满:“诸位同僚,明日咱们便要奔赴前线,今日请尽情享受一下汴京繁华吧。” 众人哈哈大笑,纷纷起身离开。 王德用拉住孙继邺:“大郎,你也不叫小乙去你家中坐坐?” 孙继邺摆摆手:“王相公,一来小乙忒忙,二来他如今是官家女婿,某还是严谨些好。” 王德用哑然失笑:“怎么,你还怕别人戳你孙大郎脊梁骨,说你趋炎附势不成?” 孙继邺苦笑:“人言可畏,不可不防!是以,某向来不敢争功。” 王德用赞叹不已:“还是你看得通透!老夫也须事事谨慎才是。” 孙继邺以反间先后除掉西夏三位肱股干城,却低调依旧,俨然一副武侯遗风。 王德用胸有锦绣,却桃李不言,这二人如今都被赵祯信重,大事可期。 旁观的唃厮啰拱手为礼:“大宋内有贤相,外有良将,西夏虽强,亦不足为患!” 王德用拱手还礼:“赞普过奖,此番还要多多仰仗赞普。” 这密室中的三人相视而笑。 秦二郎刚走到外城一处街巷,便见到三五个总角顽童嬉笑着冲自己奔来。 他心中警惕起来。 果然,当这几个顽童打闹着离去后,他手中便多出来一张小纸条。 第73章 运筹帷幄 庆典火热15 御书房内,秦琪正侃侃而谈。 “官家,此事要从家祖说起,他老人家共有六位弟子,个个不俗。” 赵祯扬起手:“且慢,三郎,你可曾对小乙说过此事?” 任三郎道:“回官家,臣只说,官家怀疑秦二郎与幕后主使勾连,其他事只字未提。” 赵祯颔首:“小乙,你为何认定,此事或许与秦老先生有关?” 秦琪微笑:“官家,一切都是臣推测所得。” 他以芳香化湿作为切入点,从《玄珠》作者王冰次注的《素问》中的“灵兰秘典论”及这年代恰好处于断层的《伤寒论》进行引申,证明王惟德没有如此高的医术。 否则,王惟德不会对薛奎的病一筹莫展。 随后,秦琪又结合自己这几天正在读的《归藏》与《素问》相通之处加以阐明,证明这位幕后主使不但医术极高,且一定精通《归藏》。 那么问题来了: 《归藏》失传已久,这幕后主使从何处得来的此书?何况,此人还精通医术。 结合秦二郎、莫昀馨之前说过的话,答案呼之欲出。 幕后主使,必是那位多才多艺的二师伯无疑。 这里再次出现一个问题: 他如此做的动机是什么? 要知道,赵祯今年才二十五岁,而那位二师伯已年逾古稀! 所以,那位二师伯必定不是为一己私利。 他极可能是遵师命而为。或许,他有能已埋下后手,赵允让只是他计划的一部分,或者说,是他的一颗棋子。 “官家,整件事的根源,或许与章献太后坚持不放权有关,因为此事谋划已有数年之久!” 一言及此,他闭口不语,转头看向赵凌志。 赵祯叹了口气,制止了秦琪继续推理下去。 “小乙,朕大体上已经明白了!此事涉及宗室机密,你还是不要参与为好!” 果然如此! 秦琪早就想过这种可能:秦万良或许留下遗命, 但谋划者并非一人,而是一个帮派或势力,他们的目的有二: 一是担心刘娥成为武则天,若刘娥真如此做,那么等待刘娥的将是毒药; 二是在几十年后,通过揭穿赵允让,让赵祯不再信任赵三一脉。 他们的最终目的,是想以立嗣的方式,还政于宋太祖赵二一脉! 他垂首不语,心中疯狂吐槽:你们这破计…处处都是破绽!你们懂不懂何谓养虎为患?莫非你们有三尸脑神丹? 他继续于心中推理,最终得出一个啼笑皆非的结论: 这…莫非是秦万良对老子的一个考验? 就算赵昂未发现端倪,老子也能通过察觉郭晨曦的异样,顺藤摸瓜揪出赵允让这个黑手。 他默默吐槽:原来如此,人家真正的目的…原来竟是这个!赵允让只是个可怜的工具人。 他正在为赵允让默哀,便见赵凌志苦笑起来:“官家,贫道会尽快找到二师兄!” 赵祯挥了挥袍袖:“既然元凶已经伏诛,此事便到此为止!” 他微笑着看向秦琪:“小乙,朕听说你在为皇后准备药膳?” 秦琪拱手作答:“回官家,的确如此。臣恳请借用一下尚药局。” 王惟德给郭晨曦的养颜之药,除了极大提升她不孕几率这一问题外,实则无甚坏处。 只要郭晨曦停用此药,很快便可正常受孕。 然而…这如何能体现秦琪的价值? 所以,他在短短一刻钟内,便为赵祯和郭晨曦配出食疗之方,搭配黄腐酸钠使用,一个月内郭晨曦必会有喜。 若是个公主…秦琪便可规划一下小萝莉养成计划。 秦琪的想法又有些邪恶。 他提上药包,正待与赵祯告辞,却见赵祯欣然起身。 “玉阳真人,小乙,随朕去仁和店!三郎,你负责为此事收尾!” 皇城司密室内。 秦二郎将那小纸条递给七郎。 七郎将其展开后发现,上面是一长串数字。 他蹙眉按照记忆将这组数字破译后,脸色顿时一变。 “大人,这是…” 在七郎心中,秦二郎是其长辈,这声“大人”喊得毫无问题。 秦二郎扬起手:“这是某一位故人托人转赠。七郎,明日你随某出使如何?咱们兵分两路,暗度陈仓!” 七郎神色凝重地点点头:“大人,赵允让之事应如何收尾?” 秦二郎指着自己的紫袍:“某来承担抗旨之罪,出使契丹戴罪立功,这一身行头,不要也罢。” 七郎肃然起敬:“大人高义!小子佩服!” 秦二郎摆摆手:“速去准备!你此番出使,时日必不会短。某先行回大宋复命,你那边一切自决!” 七郎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那情报如何传递?” 秦二郎摇摇头:“你无须操心,届时自有人为你送上秘语,你切记不要记混!” 七郎站起身:“大人,小子这便去准备。” 秦二郎向下压了压手:“你且安坐,仔细想一想如何完成此番任务再去准备!” 言罢,他当先起身。 “某去为你寻些可靠臂助回来!” 秦琪与赵祯、郭晨曦共乘御辇,行至仁和店楼下。 当他看到门口翘首以盼的人群时,这才想起自己又做了鸽子精。 他向老丈人和丈母娘告罪后,便匆匆下车,掏出昨日收下的名帖,为被自己放了鸽子的贵客们题字。 当他忙完这件事时,恰好正午。 于是他再次化身大厨,为赵祯、郭皇后、一众公卿以及自己的亲友们片烤鸭、调酱料。 随后,他又亲手为赵祯和郭皇后做了两份药膳。 他最终未能逃脱厄运。 他刚刚忙完,欧阳修便缠上了他。 “小乙,来来来!昨日你便未陪哥哥们,今日你要赔罪!” 秦琪咽了口口水:“永叔哥哥,诸位哥哥们都到了?” 欧阳修用力颔首:“放心,都到了!连蔡君谟都到了!还有位新朋友要为你介绍!” 秦琪脸有些绿。 号称酒量最差的蔡襄,都有宋斤一斤的酒量… 可想而知,这场酒…不行,老子要躲,必须躲!他们哪里是在喝酒,他们分明是在玩命! 见秦琪眼神有些躲闪,欧阳修不干了。 “小乙,你这般不愿与我等为友?” 秦琪想哭:不是不愿与你们为友,我是不愿与你们饮酒! 他心中难受,面上却堆起笑容:“哥哥说的甚话!诸位哥哥颇具文采,说话又极动听,小弟岂会不愿与诸位哥哥为友?” 他口中如是说,脚步却丝毫未挪。 欧阳修一把将其拽到自己包厢那桌。 人,还是那些人,只是多了范仲淹和蔡襄。 范仲淹见秦琪过来,眼睛一亮:“小乙,名单交给官家了吗?咱们何时开始?” 秦琪拱手:“范先生,小乙自作主张,将君谟哥哥名字加了进去。” 范仲淹看了蔡襄一眼,笑道:“君谟才华横溢,当然没有问题。” 欧阳修有些诧异:“范叔叔,您果然认识小乙?” 范仲淹呵呵一笑:“当然认识!昨日某刚与小乙深入探讨大宋之国策,受益匪浅!” 他举起酒盏,进入正题:“小乙,咱们共饮一盏!” 秦琪清楚自己难逃此劫,索性把心一横,举起酒盏一饮而尽。 很快,他们这一桌便热闹非凡。 与二府三司诸位重臣、学士院几位内相同桌的赵祯,叫来了任氏昆仲。 “大郎,二郎,明日朕便下诏罪己,一年内不再饮宴。明日,这庆典便停了吧!” 任大郎躬身:“臣遵旨。” 赵祯又道:“吃过午饭,便让戏班子继续唱三国,朕放松最后一个下午。” 任二郎当即应诺。 赵祯挥挥袍袖,任氏昆仲正要退下,吕夷简和王曙不约而同问道:“大郎,小乙如今何在?老夫有要紧事需找他!” 第74章 运筹帷幄 庆典火热16 赵凌志七拐八绕后,在汴京曹门望春门附近的繁华处找到一条春意盎然的清幽小巷。 他暗暗掐指一算,登时松了口气。 他眯起眼睛打量着这暗藏玄机的小巷,微微颔首后,脚步连连交错,踏着九宫步走了进去。 从巷子口看去,这条小巷长不过三十丈,赵凌志却走了足足半刻钟,方才看到一座高大的青砖朱漆大门。 他嘴角微微上扬,喃喃道:“好一手奇门遁甲!” 以特殊节奏叩响门环后,赵凌志等了片刻,再次叩响门环。 如是者三后,他又等了半刻钟,大门才被缓缓拉开。 开门之人,是一位头戴平式幞头、却身穿道袍的半百上下中年文士。 那文士身材中等,相貌清矍,气质超尘,见到赵凌志后展颜一笑。 “三师弟既然寻到贫道这里,便证明贫道所设之局已破,可是那麒麟儿所为?” 赵凌志做了个道家稽首礼,颔首后又摇头:“是,也不是。此事源于他,止于他,但偏偏破局者另有其人。” 那文士淡淡一笑:“想来定是五师弟所为,恩师交待贫道之事,至此告一段落。” 他转身指了指院中:“三师弟,可有兴趣见识一下贫道的奇门遁甲之术?” 赵凌志循着那文士的手指望去,只见这偌大的前院中,栽种着满院桃树。 如今正值阳春三月,满院粉红、洁白的桃花绽放,灿若烟霞。 赵凌志对此赞叹不已。 “二师兄,这是八阵图?” 好吧,这天杀的臭道士,赞叹的并非这满园春色,而是奇门遁甲。 那文士做了个请的手势:“三师弟若能成功通过此阵,贫道便随你去见一见你那从弟赵老倌儿,若不能,请恕贫道不能远送!” 赵凌志眼中精芒一闪:“二师兄不想见见那位麒麟儿?” 那文士哂笑:“贫道已多年不问世事,区区一个麒麟儿,尚不足以扰动贫道道心!待他长成麒麟,有倾覆大势、吞吐宇宙之能,贫道自会出山!” 赵凌志叹了口气:“二师兄久居此巷,虽深得中隐隐于市之妙趣,却也未免将自己与这片乾坤隔绝!” 那文士哑然失笑:“你是在说贫道坐井观天?” 赵凌志微微拱手:“不敢!只是,师兄该去真定府走上一走,看上一看!” 那文士清矍的脸上露出一丝意味难明的笑容。 “三师弟莫非忘了恩师羽化前之谶语?那麒麟儿有此大能,贫道毫不意外,贫道只是期待,他将这片乾坤改头换面! 师弟道心莫要被凡尘扰乱!此锦绣乾坤看似繁华,实则灾祸暗藏,这盛世气象,终会凋零,化作泥尘。” 他又扬起袍袖,指向那大片繁花似锦的桃花林。 “这片乾坤恰如这片桃花林,看似花团锦簇,却处处隐藏杀机!师弟不会看不出其中凶险吧?” 赵凌志眯起眼睛看向彼处,久久不语。 那文士便也将双手笼入袖中,闭目养神。 良久后,赵凌志长叹一声:“贫道懂了,二师兄莫非见过…” 那文士打断了他的话:“不可说!不可说!你但说此阵法玄机便是。” 赵凌志再次做了个稽首礼:“师兄此阵,并非八阵图!其上应四象二十八宿,内含六十四卦之循环往复、生生不息!在外却仅展现八门,可谓大象无形!” 那文士面露喜色:“恭喜师弟修为又有精进,可敢进去试上一试?” 赵凌志面露惭色,拱手道:“弟学艺不精,不敢尝试!” 那文士更加满意:“师弟明明对此阵极感兴趣,却能知难而退!难得难得!由此可见,师弟已然战胜心魔?” 赵凌志深深一揖:“惭愧!弟不敢说战胜心魔,只是暂时压制住心中之贼而已!” 那文士呵呵一笑:“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师弟能压制心贼,已殊为不易!如此看来,那麒麟儿对你启发颇大?” 赵凌志直起身重重颔首:“他明明有能力做四夷皇帝,却为这天下苍生义无反顾,贫道大为钦服!” 那文士笑意更盛:“所以,师弟,你何必执着?贫道见或不见,又有何分别?难道他听贫道一番废话,便能坚定心中信念? 他既立志要拯救这片乾坤,医治天下万民,贫道这独善其身的微末伎俩,于他又有何用?” 赵凌志恍然大悟:“二师兄原来一直在关注他?” 那文士“呵呵”笑出声来:“非也非也!师弟以为,此事是恩师所为?莫忘记,天地一枰棋,你我皆在局。” 赵凌志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于是他再次深深一揖:“原来如此!此事实乃祖师…” 那文士拍了他后背三下:“师弟,恩师羽化前为何未给你谶语,你此刻明白了吧?” 赵凌志福至心灵。 他直接跪倒在地:“弟子谨遵教诲!” 那文士坦然受了他这一礼,哈哈大笑:“痛快!仅仅一个时辰,贫道便了结恩师两桩遗愿。 师弟且去,你何时能顺利通过此阵,贫道便告知你恩师交待的三桩大事! 师弟不必插手那麒麟儿之事,冷眼旁观即可。恩师耿耿一生之憾,或许这麒麟儿能弥补。” 赵凌志默默回忆着秦琪这些天的所作所为,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原来如此,不成想居然有这许多高人,均在暗中观察小乙!他不但改变着周围的一切,最难得是他还有一颗仁心!” 那文士也微微颔首:“恩师传承自老祖的独善其身之术,与麒麟儿之道迥异,师弟莫要误人子弟!” 他微一用力,将赵凌志拽起。 赵凌志表情极为诧异:“二师兄是说,小乙他真能如愿以偿?” 那文士眼神骤然变得极为深邃。 “正道多艰,荆棘密布,他如此砥砺前行,恰如你欲破阵却不入。你懂了吗?” 赵凌志完全不懂。 他一脸茫然:“二师兄的话,为何如小乙的心学一般晦涩?” 那文士笑道:“你是说心外无物之致良知?那不还是仁心?知行合一,不就是麒麟儿之道?” 赵凌志这下懂了。 心学被写到纸上,至今不过三五日。 所以… 那文士挥了挥袍袖:“此阵不在此处,也不在彼处,而在你心中!师弟去破阵吧!” 他迈进门槛,“砰”一声闭上了朱漆大门。 赵凌志眼见那桃花林虽被朱漆大门关闭,鼻中却犹能嗅到醉人的花香,心中登时升起一丝明悟。 他突然笑了起来,喃喃道:“心外无物,阵在心中!我欲破阵,又何必深入阵中?那岂非舍本逐末,缘木求鱼?” 他跪倒于地,三拜后洒然离去。 门后那文士听到他脚步声渐渐远去,笑着摇了摇头:“师弟果然有慧根!他若悟通此阵,必然如虎添翼!” 这时,一个声音骤然从他背后传来。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这首诗,似乎早了三十年现世。” 那文士透过门缝看着赵凌志洒脱的背影,头也不回道:“回师祖,早了二十七年。一切,果然已面目全非。” 那声音悠悠道:“小五忍辱负重十年,那股侠气却丝毫未减!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那文士饶有兴致地看着赵凌志越来越小的背影,淡淡道。 “他心未变,但道已变!呵呵,他远不如三师弟返璞归真,却也不失为人间正道!知行合一,不曾想,五师弟颇合其意!” “依你看来,麒麟儿此番能否成功?” 那文士神情变得极为凝重。 他缓缓闭上眼睛,片刻后道:“贫道卜筮虽逊于三师弟,但以贫道看来,若麒麟儿心未变,此事不过飞鸿留爪。” 他说罢这番话等了半晌,却听不过回应,霍然转身才发现,自己身后,哪里有人。 第75章 运筹帷幄 庆典火热17 欧阳修攒的局…啊呸,欧阳修诸位好友的包厢内。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秦琪喝得开心,便借飞花令,再次搬运起了诗词。 苏舜钦拍案叫绝。 梅尧臣赞不绝口:“小乙果然通透!此诗注定要流传千古而不衰!” 欧阳修起哄:“小乙自罚一杯!你这首诗一出,害的我们无法再跟下去,忒也大煞风景!” 秦琪拍案怒骂:“永叔哥哥好没道理!弟既然已对上诗,哪里还有自罚一杯之理?永叔哥哥莫耍赖,该你了!” 欧阳修丝毫不怵,他昂然而立,义正辞严道:“哥哥我从不耍赖!” 众人精神为之一振,均暗道:来了来了!永叔要开大!说不得,又有一首传世佳作即将问世。 欧阳修昂首挺胸,执起酒角,在众人瞠目结舌的表情中一饮而尽。 他将酒角翻转过来,得意洋洋道:“看!哥哥我从不耍赖!” 包括他的好基友梅尧臣在内,这桌人都想狠狠揍这酒鬼一顿。 你不是应该逸兴遄飞地赋诗一首吗?这便喝酒认怂了?我们给你脸了? 群情汹涌之下,梅尧臣义愤填膺道:“永叔,不要认输,你要赋诗一首压下小乙那贼厮的嚣张气焰!” 包括秦琪在内,众人纷纷起哄。 “对!不要怂!快赋诗!” “永叔,我们相信你!你一定行!” 欧阳修对梅尧臣拱拱手:“弟对不上,交给圣俞哥哥了!” 梅尧臣先是目瞪口呆,随即更加愤怒:“吾从未见过如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欧阳修再次拱手:“过奖过奖!请哥哥对诗!” 梅尧臣被欧阳修这个小老弟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秦琪这个罪魁祸首被这哥俩逗得直不起腰,他心道:这哥俩真有意思! 历史上,梅尧臣与欧阳修以诗对话,曾留下许多不朽篇章。 他俩的确是大杯同饮、大被同眠的好基友。 看热闹只嫌事小的众人再次起哄。 “圣俞哥哥,永叔对你寄予厚望,你可不能辜负他!” “圣俞,快!让你的永叔老弟见识见识你的水平!” 便连一向持重的范仲淹,此刻也忍不住起哄。 气氛正热烈之际,房门陡然被人推开。 “哟?此间竟如此热闹?哎?希文(范仲淹),圣俞,彦国(富弼),永叔,稚圭(韩琦),君谟(蔡襄),你们都在?子美(苏舜钦)也在,这可真是太好了!” 众人正起着哄,冷不丁被人抓了个现行,场面登时有些尴尬起来。 来人见场面因自己这不速之客变得尴尬,当即笑道:“不知是何等佳作,竟让永叔这等才子不惜耍赖?” 他如此倚老卖老、又如此打趣欧阳修,却丝毫不招人厌烦,盖因他是赵祯老师、太子太师、寇准女婿王曙。 欧阳修轻笑一声,向王曙躬身行礼后坦然道。 “王太师,方才我等末学传飞花令,小乙又有佳作,不才一时词穷,这才公推我辈才学最高之圣俞哥哥回对。” 梅尧臣连连喊冤:“王老大人莫听永叔胡诌,他分明是以势裹挟,何来公推?” 王曙,以及正待进门的吕夷简闻言均一怔。 “圣俞作诗可谓一绝,连你都无信心?” 貌似忠厚方正的富弼,顿时嗅到大瓜之味。 他忙不迭地将秦琪搬运自苏东坡的那首诗念了一遍。 门外诸相公、诸学士齐声叫好。 王曙捋须微笑:“小乙,你这首诗作于何时?” 秦琪很想说:这是我搬运自苏学士的大作,人家是作于渑池一座古庙。 他心中暗叹,只好再次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回王学士,这首诗非小生原创,乃是半月前小生赴京时留宿山野破庙,一位同宿之人所作。” 熟悉他风格的王曙、吕夷简等忍俊不禁。 富弼却认真了。 “小乙,那人姓甚名谁?哪里人士?他有如此大才,不知是哪一科进士?” 秦琪险些呛到。 我若说那人还没出生,你信不信? 所幸王曙为秦琪解了围。 “彦国稍后再打听此人,小乙,老夫是来问你一件事!” 秦琪躬身行礼:“老大人请问。小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王曙板起脸:“小乙,你说实话,编着《资治通鉴》之事,你自去岁便已着手,然否?” 秦琪赔起笑脸:“老大人莫生气,去岁小子在编订真定府书院教材时,确实有过类似想法,只是当时尚未有如此宏大的计划而已。” 王曙不再和他废话,伸出老手:“拿来吧!” 欧阳修等人看得莫名其妙,秦琪却苦起脸。 “老大人,东西都在真定府,小子未带到汴京城。如今小子手上只有大纲。” 王曙白眉一挑:“当真?先秦史料你果然已整理完毕?” 秦琪挠了挠头:“回老大人,小子已整理到永嘉之乱。” 五胡乱华,便肇始于永嘉之乱,自此西晋灭亡,衣冠南渡,开启东晋十六国。 秦琪准备不惜笔墨渲染这一历史事件,彻底杜绝靖康之耻发生。 时至今日,见识过成德军德性的秦琪,仍觉得心里没底,大宋兵威之“盛”,可想而知。 王邋遢虽然割韭菜,但他也确实依靠重赏,打造出相对较强的西军。 在西夏严重内乱时,这支西军还是能做到菜鸟互啄的。 虽然无赏赐便撂挑子的扯犊子事,在这支西军中经常发生。 综上所述,若没有秦琪,大宋的武德充沛就是个笑话。 即便种家加上姚家,在徽宗朝那种扯淡的政治环境下,也无法给大宋带来良好的化学变化。 秦琪再次坚定了科技强军的信念后,又一次拱手为礼。 “老大人,小子虽已整理完毕史料,但修史并非堆砌史料,余下之任务仍极繁重。” 急脾气的薛奎冲进来摆了摆手:“小乙,其他事你不用管,将史料交给集贤院即可!若此书成,少不了你的大名!” 秦琪正待开口,说自己不想占司马牛的便宜,吕夷简突然开口。 “小乙,你心中可有出使人选?” 秦琪看向范仲淹和富弼。 “回吕相公,范先生、彦国哥哥、稚圭哥哥可随行!” 他极力推荐庆历贤相。 范仲淹有出使联合契丹之功,再加上身处学士院这一拜相直通车,极可能在六年内拜相。 大宋目前最缺的,就是范仲淹、明镐、景泰这等铁血文官。 明镐目前资历稍显不足,还需在巴蜀磨练几年。 景泰…需要机会。 富弼最晚明年可进枢密院;韩琦年龄不够,但也有望于五年内入枢密院。 一念及此,秦琪霍然发觉,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可以左右朝堂决策。 秦万良…果然深谋远虑! 他留给自己的政治遗产…丰厚二字都不足形容其万一! 这三人之才,吕夷简这个宰相当然最清楚,于是他略一思忖,便颔首称善。 王曙则笑眯眯地勉励了欧阳修、苏舜钦和蔡襄三人。 相公们和学士们满意离去,他们这间包厢沸腾了。 范仲淹、富弼和韩琦频频向秦琪敬酒。 他们让秦琪有心追上吕夷简,将这三个酒鬼从名单中划去。 梅尧臣酸了。 对梅尧臣,秦琪实在有心无力。 梅尧臣是恩荫官,并非根正苗红的进士出身,进不得学士院及三馆系统,何况历史上他今年将知建德县。 秦琪认识他有些晚,只能等到四年后的世界杯,啊呸!进士科为他争取一个省试名额。 他若与那头司马牛同年,有进士出身后便可以先修《新五代史》,再修《新唐书》,最后开启究极版的《景佑大典》。 当然,前提是赵祯这个有事儿没事儿改年号玩的惯犯不随便改元。 秦琪对眼神有些落寞的梅尧臣举起酒盏。 “不知圣俞哥哥有何打算?” 第76章 运筹帷幄 庆典火热18 梅尧臣一怔,随即也举起酒盏。 “小乙何出此言?” 梅尧臣作为宋诗鼻祖,又与提倡古文运动的欧阳修是好基友,因此其在北宋文坛地位极高。 陆放翁将梅尧臣的诗、欧阳修的文和蔡襄的字并称为北宋三绝。 但与之相对应的,却是梅尧臣那极为坎坷的仕途。 北宋在元丰改制之前,冗官问题之所以得不到有效改善,主要原因有二: 其一是官员致仕,也就是退休年龄在七十岁。 北宋士大夫阶层的生活条件,除了无水厕之外,比从小被投喂过量使用化肥农药的现代人好许多。 有鉴于此,秦琪根本不想发展化肥这个科技树,他发展的是绿色环保的腐植酸肥, 这条科技树继续攀缘下去,则是生物活性更高、增产提质效果更好、且生产施用均无污染的小分子黄腐酸肥。 农药更不在他的科技树上,他要做的是培养良性的生态环境,让大量益鸟、鸡鸭、青蛙、七星瓢虫、黄板消灭蝗虫、蝼蛄、蚜虫等害虫。 尽管,以有机磷和有机氯为主体的农药,研发一点儿都不难。 去年五月,秦琪以烤鸭为名,鼓励真定府百姓家家户户养鸭子。 这几百万只鸭子,成为了灭蝗主力,再加上蝗虫不吃大豆,所以真定府不但小麦未歉收,大豆也得以大幅增产。 而其他府军州由于大旱,蝗灾极为严重,若非有真定府乃至周边几个军州作为最后的遮羞布,赵祯去岁便已下了罪己诏。 正因为环境好,加上食用绿色食品,那些年过花甲、养生条件天然优越的老头子们,霸占了大宋官场。 其二便是四年一届的世界杯,啊呸!是两试。 进士科加诸科,一次殿试下来,便要多近千人做官。 进多出少,冗官焉能不严重? 这可是封建农耕社会,即便商业再繁盛,也远远无法与工业社会相提并论。 这些进士们关系盘根错节,共同垄断了官场资源。 所以,在这种大环境之下,恩荫官出身的梅尧臣,如何能与科班出身的进士相比? 别说进士科,便是诸科,梅尧臣也要矮上一头。 唯一解决之道,只有替他这恩荫官争取一个进士科省试名额,让他尽快获得进士出身。 是故,秦琪笑道:“哥哥可愿参加四年后的省试?” 梅尧臣喜形于色:“小乙能争取到名额?” 秦琪笑着颔首:“弟正有事求见官家,正好为哥哥讨一道恩旨。” 他方才思忖大宋冗官时,骤然发觉一个隐患,急需找赵祯排除。 梅尧臣当即举起酒盏一饮而尽。 “大恩不言谢,哥哥先干为敬!” 至此,这包厢内所有人,都欠了秦琪一个绝对不算小的人情。 秦琪也有了充分的理由躲开酒局。 他拱拱手去找赵祯,其余人则兴致高涨,继续享用美酒佳肴。 皆大欢喜不是?多和谐! 为七郎找臂助的秦二郎,辗转来到了任大郎府上,当然,这里也是任三郎的家。 所以,他要找的人,正是任三郎在真定府的手下。 听罢秦二郎的计划后,任三郎哑然失笑:“你们爷俩可谓不谋而合!想要逼迫契丹,女真人确实是关键!” 秦二郎耸耸肩:“可我对女真人并不太了解。” 任三郎点点头:“女真人目前分生熟两大部,熟女真势力最强者,当属长白山女直国。其包含原渤海国遗民,国力不弱; 生女真当属乌林答部和完颜部。将来若契丹变生肘腋,必出自此两部!七郎计划的着手点,也正在这两部。” 秦二郎颔首:“我刚得到高人指点,那人有一位挚友,长年混迹于鸭绿江及其支流沸流水。 据他称,完颜部与乌林答部有世仇,按照七郎那处处破绽的粗鄙计划,咱们真能渔翁得利?” 任三郎忍俊不禁:“二哥有所不知,那些生女真,与野人无甚分别。其部酋尚略微懂些礼数,其部落中民众却连话都说不利索。 这些蛮夷平日里以渔猎为生,其丁壮都是极其狡诈的猎手,但其大多属于群体之智,尚未达到启智之水准。 弟曾多次偷偷经由高丽潜入白山,与这些大部做过生意,因此对他们有极直观的认识。二哥放心,对付这些蛮夷,七郎之计绝无问题!” 秦二郎见他极为笃定,便不再犹疑:“既如此,三郎,你便给七郎几个可靠之人做臂助吧,我想派他前往那白山黑水。” 任三郎摆摆手:“二哥且慢!张大哥要去西北,你要去中京,弟独木难支,难道弟真要指望小乙襄助?” 他本是说笑,却见秦二郎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有事找小乙便是!” 任三郎心态崩了。 他期期艾艾道:“他一做起实验就浑然忘我,弟找他…他能抽出身?” 秦二郎指了指自己心口,神秘一笑:“他功夫虽极强,却不用出手,用这儿便足矣!” 任三郎想骂人。 可惜这时代没有手表,否则他一定会来一句:我去年买了个表。 老子是想找个能跑腿、能一起出任务的金牌探长,你给我介绍个第三方侦探有卵用? 秦二郎故弄玄虚地指了指外面。 “明日你趁小乙去建高炉之前拦住他,他一定会给你妥善解决!” 他特意强调一句:“一定要将他逼急,这孩子做事儿总爱藏一手,你必须将他逼到无法脱身,他才会尽全力帮你。” 任三郎拜服:“果然是知子莫如父!” 秦二郎不耐烦地摆摆手:“少废话,快派人给我!” 任三郎也不废话,提起笔“唰唰唰”写下一封信。 他用力盖上自己的私印后,吹干墨迹,将其递给秦二郎。 “弟弓箭社中有休门村三兄弟,名唤赵虎、赵旻和赵贲,年岁与二哥相仿。三人不但武艺高强、颇为忠义,而且对生女真甚是熟稔。 二哥若行至休门村,可带着这封信至里正…呃,也就是二嫂作坊中那管豆制品的小娘子家中,找此三人,他们是其叔父。 因弟已赴京,是以此三人年后未曾出远门,只在获鹿、石邑、九门、藁城一带押运货物,有句话弟不得不讲!” 秦二郎笑着拍了拍他:“你我二人何须如此遮掩?但说无妨!” 任三郎神色郑重:“给他三人一个官身,编入皇城司!他们手下有一众好手,皇城司如今骨干不足!” 秦二郎哂笑:“这算甚事?区区武官而已,又是知根知底的兄弟,好说!我这便去找官家!” 任三郎有些懵:“皇城司不是只招收汴京良家子吗?” 秦二郎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他们…莫非…” 任三郎讪讪一笑:“他们身上背着命案,脸上有…” 秦二郎心态崩了:“他们是私逃的配军?那里正…好吧,里正是他们亲爹! 真定县…好吧,不光真定县,就连真定府幕职官都是你们任家人。三郎,你这叫执法犯法!” 任三郎连连拱手:“二哥,他们发配沧州后,那管营不是东西,他们三人狠揍了那厮一通后,便连夜跑了回来。” 秦二郎彻底无语。 合着这哥仨是杀人犯加逃犯? 任三郎见他误会,辩解道:“二哥,真定弓箭社绝无腌臜泼才!这三人杀的那人才是歹人!” 自己便是侠客的秦二郎懒得听他解释,将介绍信收入袖中便告辞离去。 秦琪见过礼后,赵祯便迫不及待问道:“小乙,你准备得如何?下午朕听过戏后,晚上便要听你的曲子。” 秦琪一激灵,这才想起,自己昨晚为了安慰赵祯,答应他唱几首歌的事儿。 他来不及思量此事,躬身道:“官家,今春少雨,或许又是旱年,须及早预防蝗灾!” 历史上,今年的旱情要甚于去年,所以秦琪才要开凿灌渠。 晏殊大惊:“小乙,此话当真?咱们今年要对西夏用兵,粮食歉收将如何是好?” 秦琪微笑拱手:“晏相公莫急,小乙早有对策。” 第77章 运筹帷幄 庆典火热19 秦二郎并未去仁和店,而是径直进了潘楼。 他甫一进门,那风流俊俏的潘娘子便凑到他身前,压低声音道。 “二哥,贵客们都已到齐。” 秦二郎促狭一笑:“弟妹,你家官人何在?” 潘娘子俏脸微红:“为防走漏风声,他此刻正守在门口。” 秦二郎收起打趣的心思,微微颔首:“楼下便辛苦你了!” 言罢,他匆匆穿过天井,直奔楼梯而去。 仁和店,赵祯的贵宾厅内。 见秦琪成竹在胸,赵祯夫妇和诸位相公们心中顿时大定。 晏殊眼珠一转,心中一动,脱口而出:“小乙,莫非你早料到今年可能大旱?” 秦琪心道:大旱?据《宋会要》记载,开封府闹蝗灾,就在殿试之时! 于是他微微一笑:“晏相公,去岁任店推出烤鸭之后,开封府百姓如今是否户户养鸭子?” 晏殊哪里知道这等事,于是他看向刚升任枢密副使的陈执中。 前开封府尹陈执中颔首:“的确如此,然则小乙,养鸭子与大旱有何关联?” 秦琪心中鄙夷:没文化真可怕!大旱必闹蝗灾!而两月龄的青年鸭专治蝗虫,你懂不懂? 赵祯耍起老丈人的威风。 他“啪”地一声拍案道:“小乙莫卖关子!快说!别耽误朕看戏吃酒!” 秦琪暗暗撇嘴:好大威风! 他心中做是念,嘴上却老老实实。 “孩儿遵旨!诸位相公,旱年气温比往年略高,蝗虫一来繁育快,二来其因缺水,急需多啃食庄稼以补水,是以旱年必有蝗灾。 而二月龄的鸭子,恰恰是蝗虫幼虫天敌。开封府若户户养鸭子,便可将鸭子赶至荒地放养。 其善于掘土觅虫,食量又颇大,如此一来,蝗虫幼虫皆入其腹,便不复为患。” 陈执中先是大喜,随即大忧:“小乙,那他处蝗虫如何防治?” 秦琪拱手作答:“亦如此!任仁济自去岁秋季,便已开始生产卤肉熟食及各类罐头,由于产量颇高且极受欢迎,如今大宋境内皆养鸡鸭。” 赵祯大喜:“吕卿家速去拟诏,诏令全国放养鸭子觅食蝗虫幼虫!” 事关国本,吕夷简哪敢怠慢,当即与陈尧佐、宋绶行礼后赶回东府。 陈执中也站起身,赶往秦琪那间包厢,叮嘱新任知开封府的富弼灭蝗。 于是乎,一场本该于近日在开封府爆发的蝗灾,便如此消弭于无形。 赵祯赞叹不已:“正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小乙,委屈你了!” 秦琪躬身道:“官家言重了,能解万民之苦,小乙心中欣喜万分,要那虚名何用?” 赵祯呵呵一笑,捻着颌下短须四顾。 他这显摆的意思,简直不要太明显。 诸公还能说什么? 奉承话连绵不绝而至。 郭皇后轻轻推了赵祯一下:“官家且莫得意,且先等等各路回报再说。” 赵祯呵呵一笑:“圣人忒也仔细!小乙这方法一定极有效,否则为何去岁真定府、及其周边军州未闹蝗灾?” 秦琪笑道:“官家,北方之蝗不食大豆,南方至六七月时,还需格外小心才是。 官家最好下诏:南方禁止食蛙及鸟,此二者皆为蝗虫天敌。” 赵祯颔首:“准奏!” 秦琪排除这项天大隐患后,便欲躬身告退。 赵祯唤住他:“小乙,朕听王太师说,你最近又有新作?比之《三国》、《西游》如何?” 见秦琪大为紧张,赵祯失笑:“你放心,朕未透露你便是作者。” 秦琪松了口气,自包中掏出耶律槊古读完的《东周列国志》原稿,恭恭敬敬递给丈母娘。 如今国事繁忙,赵祯哪里有空看这等稗官小说,他肯定是给老婆讨的。 赵祯和郭晨曦果然极为满意,后者一接过手稿,便迫不及待地打开匆匆看了几眼。 当然,当着在座公卿之面,她不好仔细读便是。 秦琪再次躬身告退,又被赵祯唤住。 “小乙,提前做好准备,晚上朕便要听曲!” 秦琪这次学乖了,他应是之后,并未离去。 赵祯哑然失笑:“小乙,晚上唱罢曲子后,随朕去见上几个人。你且去吧!” 秦琪终于成功离去。 他返回包厢后,第一时间便通知了这群酒鬼。 “诸位哥哥,官家已下旨,令咱们晚上继续按照前日晚上那种演奏方式唱曲子,咱们是找个场地练习一番,还是先饮酒探讨?” 他此言一出,这群酒鬼当即舍弃了他们最钟爱的杯中之物。 欧阳修大义凛然:“小乙,饮酒误事!你尚未及冠,切不可贪杯!” 梅尧臣乜了欧阳修一眼:“永叔,你知不知脸为何物?” 秦琪暗呼痛快:该!人家圣俞哥哥说得一点儿也不差,欧阳修你这贼厮当真厚颜无耻! 欧阳修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要脸何用?” 他看向秦琪:“小乙,你且说说,古往今来要脸之徒,几人有好下场? 勾践、范雎、孙膑、司马懿之厚颜无耻之徒,反而功成名就!” 秦琪不想和眼前这位修史达人讨论厚黑学,于是他拱手认输。 “永叔哥哥说的是!您再接再厉!” 他再次对其他要脸之人拱拱手:“诸位哥哥,咱们这便赶去练习如何?” 其余人憋着笑纷纷颔首。 范仲淹有些疑惑:“小乙,你们如此大张旗鼓是要演戏?” 富弼笑着拍了拍他肩头:“希文哥哥跟来看看便知。” 赵元俨早已知晓此事,因此,秦琪等人甫一出门,便被小厮带到了一间幽静的大包厢内。 范仲淹见这包厢正中,仅有一座戏台子,其上的锦墩旁还摆放着各种乐器,忍不住啧啧称奇。 “小乙,你这是李唐的宫廷燕乐?” 囿于识见、相隔千年的智慧积累,范仲淹不知道何谓交响乐,他只知道神州最早的民族交响乐:唐代宫廷燕乐。 秦琪笑着摇摇头:“范伯伯,此乃交响乐。” 臭不要脸的欧阳修,适时地递上一摞纸。 秦琪鼻子险些气歪。 我说上次找半天没找到谱子,原来是被这贼厮顺走了! 他和他老丈人简直一个德性! 秦琪仍然低估了欧阳修脸皮的厚度。 欧阳修又提起一坛十斤的御酒。 “小乙,你须满饮一角酒,方有你纵声高歌之豪迈!” 损友们纷纷附和。 秦琪欲哭无泪:老子信了你的鬼! 苏舜钦一句话提醒了秦琪。 “小乙,你酒量不比哥哥差,为何一再推三阻四不肯多喝?” 秦琪这才反应过来,上次他高歌一曲之时,至少喝了五角,也就是宋斤六斤酒。 他忘了,他是魂穿…一斤半的量,那是他前世。 秦琪选择躺平。 他满饮一角酒后,胸中豪气陡升。 “拿笔来!” 不要脸的欧阳修俊目一亮,将早已备好的文房四宝递给秦琪。 秦琪略微思忖古谱和现代谱的异同之后,便挥毫舞墨,洋洋洒洒写下这个时代第一首交响乐曲: 黄沾大师改编自将军令的《男儿当自强》。 紧随其后,他又将原歌词填了进去,做出一份简谱。 这不就是现成的军歌?大宋缺的是什么?不就是这一腔热血? 厚颜无耻的欧阳修凑在秦琪身旁,旁观了他一蹴而就的全过程,最后劈手夺来他的简谱,啧啧连声。 “好一首豪迈俚曲!小乙这是为军士们做的战歌?” 众人纷纷凑上前,传看着这首唢呐一响,便让人热血沸腾的战歌。 然而…问题来了。 范仲淹看着谱子不住摇头苦笑:“小乙,这曲子好归好,但这乐器…似乎是回鹘人惯用之物吧?” 同样博闻强识的欧阳修也颔首苦笑:“小乙,这乐器咱大宋真没有!” 第78章 运筹帷幄 庆典火热终 正津津有味看戏的莫撄宁,正想与坐在身边的长辈莫昀馨讨论一下剧情和唱词,却意外地发现后者心神不属。 “姑妈,您有心事?” 莫撄宁有些诧异。 莫昀馨回过神来,摇摇头道:“无甚心事。你后日便要随唃厮啰至环庆路,想不想再见小乙一面?” 她果然成功转移了莫撄宁的注意力。 莫撄宁嫣然一笑:“小乙哥后日一定会来送行。” 莫昀馨促狭一笑:“你这一去,至少三五年回不来,要不干脆嫁给回鹘可汗如何?” 莫撄宁不依地撒娇:“姑妈真讨厌!那回鹘可汗,哪里比得上小乙哥万一?人家相信,小乙哥一定能得偿所愿!” 莫昀馨今日似乎格外热衷于逗这个小姑娘。 “那也要过上五六年吧?届时,他和任氏、郡主怕是都有两三个孩子了吧? 彼时他还会记得,在西北大漠,还有你这个俊俏的小娘子?唉!” 听到此言,莫撄宁原本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她叹了口气,行礼后径自走出了包厢。 莫昀馨轻轻哼了一声,喃喃道:“姑奶奶正在自怜自伤,谁让你打乱姑奶奶思绪的!” 自怜自伤的莫撄宁轻轻推门而出,正待找个无人角落默默舔舐伤口。 蓦然,一个令她魂牵梦萦的声音骤然响起。 “妹子,为何如此伤心?” 她惊喜交加地转过身,原本黯淡无色的俏脸再次布满阳光。 时间回到几分钟之前。 欧阳修叹道:“小乙,这乐器虽盛行于西域,却尚未传至大宋。你要去何处寻此物,还是个大问题! 你再想想,可否用其他乐器替代?或者等你做出这种乐器后,咱们再练一练这首曲子如何。” 秦琪有些失望:“范伯伯,永叔哥哥,大宋如今真的没有唢呐?” 没错,他们讨论的,正是《男儿当自强》的灵魂乐器:唢呐。 唢呐并非神州原产乐器,其原产地是波斯,也就是后世的伊朗一带。 二人摇了摇头,富弼重重颔首:“小乙,永叔没有骗你,咱们大宋的确未流行此乐器。不过…” 听到这个神奇的词汇,秦琪心中升起希冀:“彦国哥哥,不过什么?” 欧阳修也急声问:“彦国哥哥,莫非你知道哪里有这种乐器?” 富弼见欧阳修比秦琪还要着急,登时哑然失笑。 “小乙,李唐时,此乐器在回鹘汗国曾盛行一时,或许其后裔有此物也说不定。” 秦琪俊目一亮,对众人拱拱手:“范伯伯,诸位哥哥,你们稍等,小乙去去便来。” 他匆匆离去,想要找那后世维族盛世美颜的模仿达人问一问。 于是,他刚好撞见有些黯然的莫撄宁。 他见这颇让他心猿意马的妹子黯然神伤,忍不住出言相询。 下一秒,莫撄宁俏脸上绽放出绚烂的笑容,让某个心猿意马之徒险些忍不住抱住她爱怜一番。 某人心脏正狂跳之时,便听这绝美妹子柔声问道。 “小乙哥,您是来找奴的吗?” 感受到这句话中的柔情蜜意,秦琪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他拼命稳定心神后,这才开口:“妹子,我找你是想问问,你知道唢呐吗?” 莫撄宁芳心微微有些失落,旋即复又高兴起来。 “奴当然知道,而且奴吹得还不错,小乙哥想听吗?” 秦琪想象了一下热巴吹唢呐的画面… 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所幸莫撄宁从宽大袍袖中掏出的物事,打断了他的想象。 那是一个狭长木匣,其中赫然是一支与现代唢呐微有差异的唢呐。 秦琪狂喜,一把拽起回鹘妹子柔若无骨的小手,风风火火返回了排练的包厢。 包厢内众人正热烈讨论着这首《男儿当自强》,见秦琪去而复返,手中还牵着个美艳绝伦的小娘子,登时集体愕然。 臭不要脸的欧阳修再次开始表演。 “哟!小乙,你这是去寻唢呐,还是去找妹子?” 眼尖的他,很快便发现了妹子玉手中的匣子。 他瞬间嗨了。 “哎呀呀!小乙啊小乙!可真有你的!” 范仲淹及时打断了他的话:“小乙,你会吹唢呐?” 秦琪瞬间装逼:“略懂,略懂!” 他前世时,打小便跟着他爷爷在红白事上演奏,这将人从出生到吹到入土的流氓乐器,他焉能不精? 富弼明察秋毫:“这位小娘子,你为何随身带着唢呐?” 莫撄宁不知想到了什么,俏脸不由微红。 秦琪当即了然,代其回答:“彦国哥哥,她的姑母正是小弟的莫师叔,其精于卜筮,或许算到了小弟将会用到此物。” 梅尧臣兴奋地搓着双手:“诸位莫再打岔,小乙,你为我们吹一下那曲子的前奏如何?” 秦琪颔首:“容小弟先试试音。” 他试音的曲子…正是那红白事通用、他做梦都能吹出来的:百鸟朝凤。 此曲一出…一般的节奏便是,全村人集合去吃大锅菜。 真定府…也就是后世石家庄习俗,无论红白事,必备…大锅菜。 只是…秦琪忽略了何谓流氓乐器之王… 此曲一出,满室皆惊。 蓦地,这曲子戛然而止。 秦琪挠了挠头:“抱歉,吹这曲子吹习惯了。这唢呐毫无问题,咱们继续!范伯伯,诸位哥哥,听好了!” 他气沉丹田,鼓起腮帮后,黄飞鸿无双割草时的bgm瞬间响彻全场。 黄沾大师这首让人热血沸腾的曲子,瞬间带给包厢内众人一种置身沙场、正要乘胜追击之感。 一时间,此间惟余那高亢嘹亮的流氓乐器之音。 莫撄宁美眸中异彩涟涟,痴痴地凝视着秦琪。 一曲终了,仿佛余音绕梁。 秦琪拿起鼓槌,丢给臭不要脸的欧阳修。 “永叔哥哥,可记好节拍?” 欧阳修回过神:“放心!” 高家两位乐神不在,苏舜钦和范仲淹接替弹琴、吹笛工作。 秦琪打了个手势,示意唯一听众莫撄宁安坐。 随后他一扬手,大喝道:“打鼓!” “咚!咚!咚咚咚!” 嘹亮的唢呐声随后炸响。 琴、奚琴、长笛、洞箫、笙、梆子…等等一应乐器逐一奏响。 今日奏乐之人…由于多了范仲淹和蔡襄而变为纯文人队,阵容比前晚更强。 第一遍时,众人配合略显生涩,第二遍时便已圆融许多,到第五遍终了,门外的叫好声不绝于耳。 赵祯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乙,再来一遍《滚滚长江东逝水》!” 众人大惊之下,赶忙打开房门。 只见赵祯夫妇端坐于门外走廊,一众相公学士等紫袍围坐其后。 这几人行礼后,赵祯挥挥袍袖:“免礼!诸位卿家打开门窗,便在此处奏乐吧!” 这时,教坊一众官员、乐人们上前行礼。 “请官家恩准臣等入内学习!” 赵祯龙颜大悦:“准!” 教坊选出谙熟音律之人,盈盈一礼后进入包厢。 莫撄宁此时显得极为扎眼。 她享受到了赵祯都未曾享受的待遇:在房内近距离聆听。 赵祯认得莫撄宁,因此也不过问其身份,便再次挥袖:“小乙,开始吧!” 《滚滚长江东逝水》唱了三遍之后,赵祯又道:“小乙,那日你在宣德门唱的那首歌极好听!再唱几遍吧!” 他说的是《沧海一声笑》。 这曲子虽简单,但秦琪想让范仲淹、欧阳修等人全部露脸,于是他再次改编该曲,将其改编为在场之人奏乐和音的交响乐伴奏。 他这是要向黄沾大师致敬到底的节奏。 于是乎,众人现场排练现场表演。 此时,他们的配合愈显默契。 《沧海一声笑》唱罢三遍后,过足瘾的赵祯又听了一遍《男儿当自强》,方才彻底满意。 “小乙,你随朕来!其余卿家费费心,仔细教一教乐人们!今日君臣同乐!” 秦琪随着赵祯、郭皇后离去后,他们演奏的这间包厢瞬间沸腾了。 第79章 狂欢余韵 良苦用心上 秦琪他们这个练习包厢,在赵祯等人离去后,便被蜂拥而至的教坊乐人挤满。 莫撄宁趁乱偷偷溜了出去。 教坊中那些姿色出众的女乐人们,纷纷向颜值极高的苏舜钦狂抛媚眼。 苏舜钦识破了她们的小心机,当即祸水东引。 “诸位娘子们,你们对小生抛媚眼无用,小乙才是正主!” 那些女乐人们纷纷叫屈:“妾等当然知道,奈何郡主看得太紧!” 范仲淹呵呵笑道:“也罢,这些谱子你们尽量誊抄便是!” 他对修史的小伙伴们拱拱手:“诸位,咱们先去探讨一番修史之事,此处便交给圣俞和子美应付吧!” 这一大一小两个帅哥,正是应付教坊女乐人们的最佳人选。 富弼如今知开封府,事务繁冗,因此他在赵祯走后,便也匆匆离去。 却说赵祯带着秦琪没走出多远,便将郭皇后支开,随后他便令狄青和阎文应守在门口,径直带秦琪走进一个包厢内。 秦琪随他走进包厢后,瞬间察觉到赵祯的险恶用心。 与急匆匆赶来的杜衍交接工作后,完成使命的秦二郎,志得意满地离开了潘楼。 甫出大门,他便看到了正在此等候他的赵凌志。 秦二郎毫不意外地拱手为礼。 “三师兄,咱们去仁和店如何?” 赵凌志微微颔首,师兄弟二人便这般一路无言,默默走进仁和店。 在赵元俨安排下,二人在一处隐秘包厢坐定。 赵凌志一声轻叹后,向西北方拱拱手:“师弟,一切果然不出你所料,二师兄…甚至那位,早已在暗中关注小乙!” 秦二郎原本愉快的心情,骤然变得沉重。 “三师兄,二师兄怎么说?你又有何想法?益哥儿做得不错,你们如今可还有其他想法?” 赵凌志展颜一笑:“师弟说话不必如此隐晦,贫道已向官家表明心迹。 更何况,你若不清楚他如此做的目的,又何必冒着得罪官家的风险杀人灭口?” 秦二郎叹道:“人心多变,弟无法确定,他到底是试探还是真心。” 赵凌志哂笑不已:“二师兄借桃花林暗示贫道,大宋不到百年将有倾颓之危,此预兆与恩师、贫道推衍结果别无二致。 他既已看清此惨烈结局,又岂会再涉足尘世?师弟一向任侠洒脱,却为何偏偏看不穿此事?” 面对嘲笑,秦二郎丝毫不以为忤,他拱手道:“三师兄,事涉犬子,弟不得不慎重从事!您也清楚,犬子已与益哥儿利益结为一体。” 赵凌志闻言收起嘲笑,正色道:“师弟放宽心便是。二师兄如此清净无为,都被小乙扰动道心,他又焉会与小乙对立?况且他已言明将保持中立。” 秦二郎释然一笑:“如此弟便放心了。” 赵凌志继续哂笑:“你可以放心,但小乙仍需更努力才是!完美契机稍纵即逝,容不得他半分懈怠!” 秦二郎还以哂笑:“你若说益哥儿懈怠或许有可能,小乙绝无可能!” 赵凌志略一思忖后,霍然发觉: 秦琪几乎每日都卯时起床晨练,午时若无访客或公事,必小憩两刻钟,子时前准时睡觉,作息极为规律。 以他这种养生般的习惯推断,他至少能活到耄耋之年,何况他本人就是神医。 最可怕的是,以他这近一年便几乎达到其他人一辈子成就的效率来看… 二师兄…恐怕是因为觉得羞耻,所以才不愿见他吧? 他自称得了墨家和公输氏两家传承,可除了一些手工品,他又有甚惊天动地的发明? 秦二郎打断了赵凌志的沉思。 “三师兄,你的卜筮之术比弟高明甚多,你能否算出弟此行吉凶成败?” 赵凌志颔首:“师弟放心!你虽不似官家和小乙之仁,却得忠义二字!只要无愧于心,放手去做便是!” 秦二郎心中大定。 赵凌志又道:“师弟,小乙虽行事果决,却因其仁,做事总想皆大欢喜,所以未免过于婆妈,这点上任侠的你与他互为阴阳。 其次,他与这些番邦女子不清不楚,做事难免瞻前顾后,而且他不喜阴谋,总想造大势以阳谋求胜,这点又与惯爱耍诡计的你互为阴阳…” 秦二郎蹙眉打断了他:“三师兄,弟怎么觉得你在骂人?” 赵凌志颔首:“你没猜错,贫道就是在教训你!你真不如你儿子懂事!赵允让这件事,你是如何做的?你太伤天和!” 秦二郎紧紧蹙起剑眉:“三师兄,赵允让连这种毒计都敢用,若不斩草除根,遗患无穷!” 赵凌志深深叹了口气,不再与他讨论这个话题。 他一个方外之人,与秦二郎这典型的政客兼侠客委实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站起身:“师弟既然选择此道,便走下去吧!只是,你别让小乙为你伤心!” 秦二郎也站起身,语气极为诚恳:“三师兄,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弟不怕背负罪名,更不怕万人唾骂!” 赵凌志微微动容:“这便是你的道?” 秦二郎坚定颔首:“小乙心太软,他的全盘谋划耗时太久!弟担心出现变数。此番西夏之事,便是例子。 三师兄信不信,若弟不如此对待赵允让,今后大宋将永无宁日!” 这既是侠客快意恩仇的豪气,也是政客落井下石的素养。这种事,很难说清谁对谁错。 但至少有一点,秦二郎说得极对: 他若不如此做,大宋将永无宁日。 言罢,他头也不回地离去。 “今后小乙便拜托三师兄代弟照顾!” 赵凌志暗暗叹息,忍不住问道:“师弟去哪儿?” “找耶律公主!” 秦琪随着赵祯走进那包厢后才发现,其内仅有金艺珍和高丽孝靖长公主。 他瞬间想通了一切: 王钦精神不济,此刻想必已被赵元俨安排休息,而金艺珍已经向孝靖长公主摊牌。 所以…是孝靖长公主想见我! 高丽国图谋果然不小! 事实证明,他的推理一如既往般靠谱。 雍容而美艳的孝靖长公主对赵祯行臣礼并待其落座后,当先笑道。 “秦公子刚才的表演极为精彩!令妾叹为观止!” 坐在她身旁的金艺珍并未开口,只是脉脉凝视着秦琪。 秦琪拱拱手:“公主有话尽管直言!” 孝靖长公主俏脸上笑容不减:“秦公子有几分把握?” 秦琪摇摇头:“抱歉,殊无把握!所以,公主是想…?” 孝靖长公主笑道:“长白山女直国一向对鄙国虎视眈眈,秦公子怎么看?” 秦琪心中了然。 赵祯笑着摇摇头:“长白山女直国乃友邦契丹藩属,大宋无权干涉其内政。” 秦琪对此厌恶至极。 在这些政客心中,连亲生骨肉也可以待价而沽吗? 于是他冷冷道:“贵国如何,长白山女直国又如何,均与小生无关,小生只负责诊病,恕不奉陪!” 他转身匆匆离去。 事实证明,他这倔脾气一上头,便成了另一头司马牛。 金艺珍用心良苦设下之局,仅仅因为这一句话前功尽弃。 赵祯尴尬至极。 所幸秦琪情商不低,他临走前交待了狄青几句话,让狄青及时为赵祯解了围。 “官家,吕相公有事求见。” 赵祯站起身径自离去。 孝靖长公主和金艺珍面面相觑。 后者神情黯然:“姊姊不该如此着急!罢了,咱们不要再自取其辱,待官家身体恢复,咱们就此离去便是。” 孝靖长公主试图做最后努力:“妹妹,秦公子对你没有好感?” 金艺珍叹道:“之前或许有,但如今荡然无存!姊姊莫要再考虑此事,咱们专心照顾官家吧。” 拎得起放得下,金艺珍有成为贤明太后的潜质。 赵祯快要走回自己包厢时,突然笑了起来。 “小乙这孩子,呵呵!有趣!” 秦琪心中悲愤:好个无耻公主!你莫非以为老子愿做此下作之事? 他正待离开此处继续写书做图,一转身便看到一个亭亭玉立的倩影。 第80章 狂欢余韵 良苦用心中 莫昀馨看着坐在对面的赵凌志,几次三番欲言又止。 赵凌志心中唏嘘不已。 自己这个小师妹,始终还是忘不掉那人。 他主动开口:“二师兄风采依旧,显然修行有所精进,但他摆明态度不愿再出府。小师弟,你何苦如此为难自己?” 莫昀馨长长出了口气:“三师兄,知道二师兄康健,我便已知足。” 赵凌志默默感慨:情之一字,书写出尘世多少悲欢离合?何其苦也! 他不忍见莫昀馨黯然神伤,当即转移话题。 “小师弟,二师兄已渐渐求得心中之道,贫道已渐渐豁然开朗,就连五师弟,如今也在其道砥砺前行,然则,你今后有何打算? 你莫要忘记,恩师羽化前留给你的谶语。他老人家视你如亲生女儿,你万不可辜负他的殷切期望!” 听闻此言,莫昀馨在沉思片刻后,美目中重新焕发出光彩。 她行了个稽首礼:“多谢师兄教诲!恩师谶语妾永世不忘,恰好妾也不放心撄宁,明日便陪她去一趟西北。” 赵凌志颔首:“根据先师谶语,你若至彼处,必有奇遇!此外,小乙之谋划,可否告知贫道一二?” 重新振作精神的莫昀馨,回复到她一贯的轻佻和促狭。 “三师兄,妾当然可以告诉你,但做为交换,你是否应该先告诉妾,恩师留给你的谶语是什么?” 赵凌志呵呵一笑:“这才是你!贫道告诉你也无妨:执念难灭,但求一心。” 莫昀馨一头雾水:“这是何意?” 赵凌志目光变得极为深邃:“心外无物!致良知!” 莫昀馨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三师兄,如此说来,咱们的谶语均与小乙有关。看来恩师的祈禳之术果然奏效!” 赵凌志微笑颔首:“恩师求仁得仁!” 莫昀馨嘻嘻一笑:“恩师的确是求仁得仁!” 赵凌志突然板起脸:“别打岔!该你了!” 莫昀馨促狭道:“不可说,不可说!” 见赵凌志脸色变黑,莫昀馨噗嗤一笑:“师兄既然已说出谶语,妾便简单说一句:小乙想在西北建一片乐土。” 赵凌志极为诧异:“在形势错综复杂的西北建乐土?有可能实现吗?” 莫昀馨微笑不语。 赵凌志若有所悟。 秦琪怔怔地望向那倩影,片刻后才道:“撄宁,你是在等我?” 那人正是莫撄宁。 她笑着递上手中的木匣。 “小乙哥,送你的!” 秦琪大为感动。他对唢呐的感情,不比二胡和长笛低多少。 谁说知音难求? 他感动之余,略一思忖后道。 “明日我便将《阳明心学》交给你。你是回鹘后裔,又有唃厮啰、任家和曹家鼎力支持,再加上这心学,一定能成功!” 莫撄宁并未答话,只是含情脉脉地凝望着秦琪的双眼。 她那清澈蔚蓝的美眸,如两汪清泉,瞬间治愈了小乙哥心中被孝靖长公主戳破的伤口。 小乙哥笑得极开心。 “撄宁,你且安心在西北做事,哥哥我很快便会去找你!” 莫撄宁乖巧无比地轻点螓首:“小乙哥,人家走后,你要多多保重!” 她甜美的嗓音,如一阵和煦清风,触动了小乙哥的心弦。 小乙哥突然有种恋爱的畅美感。 所幸他理智犹存,并未大煞风景地问这是不是惑心术。 爱情本身…不正是浑然天成般让人迷乱? 人情练达的小乙哥焉能看不出,这酷似热巴的妹子对自己那份感情有多真挚自然? 从不辜负美食与爱的小乙哥,笑纳了这份真挚的情感。 于是他拉起妹子的玉手,言辞极为恳切:“若事不可为,我便接你回来!你不该承担如此重担!” 莫撄宁读懂了心上人的内心,她轻轻点了点头,俏脸上笑容更甜。 于是乎,跟在赵昂身后匆匆进门、霉运不断的赵绮颖,猝不及防下被狗粮砸了一脸。 “小乙哥,官人,她是谁?”赵绮颖下意识地捂住隐隐作痛的胸口,神情惨然。 小乙哥连忙松开手,突然有种偷吃被老婆抓到的心虚感。 “呃…娘子,她是莫师叔的同族侄女,后日她便要去西北,我提前嘱咐她几句。娘子,对不起!”小乙哥连声道歉。 “郡主殿下…妾与小乙哥只是兄妹情,让您误会了,万分抱歉!” 赵昂黑脸一沉:“小乙!某看你平日里温良恭俭,为何今日竟如此不堪?” 心虚的秦琪没有解释,只好连连拱手:“三叔莫生气,小乙并未见异思迁。” 赵昂叹了口气:“颖儿,小乙,咱们去见王爷!将此事详情告知他,让他做做评判!” 赵绮颖心痛到无以复加,她哽咽着问出一个极度尖锐的问题:“官人,妾在您心中,地位便如此低贱?” 秦琪愧疚万分,正待开口时,一个包厢门骤然被拉开,露出莫昀馨那满是促狭之色的笑脸。 “小乙,怎么?遇到麻烦了?” 赵凌志毫不客气地推开莫昀馨,对秦琪道:“小乙进来,为贫道讲一讲你的谋划。” 他显然未将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当回事儿。 莫昀馨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她对莫撄宁招招手。 “撄宁,你也进来!” 莫撄宁看了看濒临暴走的赵绮颖,又看了看愧疚不已的小乙哥,左右为难。 赵绮颖心中凄苦至极。 游侠赵昂则头大如斗。 他暗自思忖:虽说强扭的瓜不甜,可至少也不应该变成苦瓜吧?唉!颖儿好可怜! 秦琪咬了咬牙,对赵绮颖拱手道:“娘子,撄宁妹子后日便要启程赶往西北,事关大宋国策,请娘子多多体谅。” 走廊另一端陡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不成想,大宋的国策还真多呀!” 秦琪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说话者不是别人,俨然正是耶律槊古。 秦二郎的声音随之响起:“公主殿下莫要误会,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局考虑。” 二人说话间,便走到了小乙哥身边。 见三女凑到一起,莫昀馨心中乐开了花。 小乙哥大脑再次超频运转,他尚未想出破局之法,秦二郎便抢了先。 “小乙,既然你三师伯对此感兴趣,咱们便同去面圣吧!” 秦琪煞有介事地躬身行礼:“孩儿谨遵大人之命。” 他暗暗松了口气。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他这句话也不知是在自夸,还是在夸他老爹。 赵绮颖趁机撒娇:“大人!小乙哥心里根本没有人家!” 秦家父子心中冷汗同时狂流。 秦二郎冷冷瞪了崽子一眼,旋即抱拳:“殿下误会,小乙绝非拈花惹草的登徒浪子,殿下如不放心,不如同来如何?” 赵绮颖当即转嗔为喜,欣然同意。 耶律槊古小嘴撅起老高。 秦二郎向莫昀馨投以求助的目光,莫昀馨促狭的笑容更盛。 “撄宁,既如此,你便随你两位师伯去一趟,耶律公主随我来,霏儿、玉菡、霓裳她们都极想你。” 耶律槊古无奈,只好走到莫昀馨身侧,她还不忘给某人一个“给姑奶奶等着”的死亡之瞪。 于是乎,小乙哥的一场惊天危机,就此暂时化解。 莫昀馨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出于对晚辈的爱护…当然,这晚辈指的并非小乙哥,而是莫撄宁,她暗示道。 “耶律公主,郭皇后如今也在霏儿她们包厢,你看过那本《东周列国志》没有?郭皇后正给她们说书。” 她成功转移了耶律槊古的注意力。 耶律槊古得意洋洋:“莫真人,那本书人家已经看完了!” 莫昀馨笑道:“那咱们显摆显摆去!” 说罢,她拉起如骄傲小白狐的耶律槊古,径自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赵昂叹了口气:“秦少师,某先告退!” 秦二郎扬起手:“三郎,八王爷有事找你!” 第81章 狂欢余韵 良苦用心下 赵祯正与二府三司探讨西北军策、辎重补给等问题,忽听头号大秘…也就是都都知(确为都都知,并非手误)阎文应附耳称秦家父子求见,不由微微愕然。 见诸相以探询的目光看向自己,赵祯笑道:“小乙那头倔驴去而复返。” 吕夷简忍俊不禁:“官家此称颇为有趣!” “秦倔驴”这个称号,自此从赵祯口中诞生,并且相伴小乙哥一生。 秦倔驴和司马牛的羁绊,似乎也因此而变成了宿命。 极为机灵的阎文应掩口轻笑:“官家,臣这便请秦少师他们和倔驴进来面圣?” 赵祯笑着颔首:“晡时将过,吩咐小厮为诸位卿家备齐茶点、预备晚宴。” 阎文应领旨离去。 少顷,秦二郎一行人躬身而入。 赵祯挥了挥袍袖:“都免礼!今日我与诸位卿家同乐,不必拘泥繁文缛节。二哥叫了这许多人过来,可是心中不忿?” 他这句话半真半假,吓了秦二郎一大跳。 吕夷简眼皮猛地一跳,赶忙垂首,心道:好家伙!官家好大的怨气! 秦琪心中一突,当即跪倒:“大人息怒!都怪孩儿不孝,才让两位大人产生如此误会。” 垂首的吕夷简嘴角猛然一扯:嘿!老夫就喜欢小乙这张嘴!可惜,让官家捷足先登。 原本意难平的赵祯心中舒坦许多。 瞧瞧这孩子,真是朕的贴心小皮袄! 但他仍皮笑肉不笑:“小乙,我与乃父并无芥蒂,你何出此言?” 秦琪虽一直无机会与老爹谈心,但如今已无任何必要。 因为他已洞悉此事始末。 赵祯怨气之所以如此大,是因为他太矫情,或者说他太傲娇。 此事涉及到秦二郎亲爹耶!他才是幕后黑手! 于是秦琪用力叩首:“大人,孩儿已详细阐明此事前因,一切皆因孩儿而起,两位大人因孩儿而不愉快,实乃是孩儿之大不孝!请大人责罚!” 赵祯虚荣心、成就感瞬间爆棚。 他好险没问出我和你爹同时落水你救谁这个送命题。 他得意洋洋地瞥了一眼秦二郎。 罢了,看在你为了小乙吃十年苦的份上,朕便不再与你计较。唉!谁让朕雅量高致呢。 他心中怨气荡然无存,呵呵笑着看向秦琪。 “好孩子,起来说话!我与乃父从无罅隙,你这孩子休要胡诌!” 这时,满室之人皆已被翁婿二人的表演震惊。 赵祯这才注意到瞠目结舌的其他人。 赵凌志为避免赵祯尴尬,行了个道家稽首礼。 “官家,贫道是想听一听,小乙对于西北的详细谋划。” 赵祯看到莫撄宁和赵绮颖,不知脑补到了什么画面,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秦二郎躬身解释:“官家,小乙提前为莫娘子送行,赵真人与莫真人恰好也在密谈此事,是以赵真人对此颇为好奇。” 赵祯看向赵绮颖:“妹子也是为此事而来?” 赵绮颖盈盈一礼:“皇兄,妾同样对此事颇为好奇。” 赵祯微微颔首,见诸相同样疑惑,便对已站直的小乙哥道:“小乙,那你便简单讲一讲你的心学吧。” 他环顾四周后又道:“诸位都坐下,听小乙简述一下他的新儒学。” 小乙哥对陈尧佐、吕夷简、宋绶、晏殊等相公拱手后,简单讲述了一番何谓“致良知”、“知行合一”和“从善去恶”。 最后,他以“横渠四句”画龙点睛,让他搬运自王守仁先生的心学,得以传播给除杜衍、韩亿外的诸相。 韩亿已由枢相转为了内相,如今枢密院四大天王变为三巨头。 最有文化的晏殊听得连连颔首,但最后他忍不住问道:“小乙,这心学致良知虽极好,但与西北有何关联?” 小乙哥清了清嗓子:“晏相公此问极好!敢问吕相公,大宋虽已颇有盛世气象,但能识字写字者,百人中有几何?” 吕夷简苦笑:“书籍刊印不易,百姓又忙于稼穑、买卖等生计,如四京之地,或可有二三十人; 偏远如西北、雄、瀛、莫、沧、渭、原、环、庆、永兴军、广信军诸军州,百人中能有五人便已殊为不易。” 秦琪适时抛出一个在这时代看来,极为超前的概念: 百年大计,教育为本。 他看向莫撄宁,对众人介绍道:“这位莫娘子乃回鹘汗国王族后裔。于西域回鹘人而言,她的血脉颇为高贵。 若她能自开一派,教授回鹘人稼穑、畜养、生产之道,再以心学收束引导其心,使回鹘人心向大宋,诸公以为如何?” 吕夷简颔首:“甚善!此可谓不战而屈人之兵!” 秦琪笑道:“若此学派规模扩大,渐成一宗教,且此宗教视大宋为祖庭,吕相公以为,又当如何?” 吕夷简耸然动容:“如此,夷狄知仁守礼,视我大宋为宗主,则天下大同!小乙之宏愿,某佩服!” 这便是小乙哥的如意算盘。 在他看来,大宋生产力甚是低下,至于回鹘、吐蕃、乃至西亚至中亚的喀喇汗国,生产力简直低得没边。 那么,大宋若派出一位有大宋国籍、官位的回鹘汗国王族后裔,以心学为核心及载体,教授他们一些初级科技… 尤其是在,以心学和初级科技为中心,建立起一个宗教的情况下,一旦举国皆信这个宗教,那么,这些国家是否将会对大宋归心? 答案显而易见。 在这个短暂的小冰河期,在农牧产出逐年递减的情况下,谁能给老百姓温饱,谁便能获得大量移民及土地。 更何况,莫撄宁作为回鹘汗国王族后裔,其血脉对于西北诸国贵族、首领,具有极强的吸引力。 总角之时的唃厮啰之所以奇货可居,就是因为他是松赞干布的后裔。 这时代之人,都讲究正统。那么还有什么比血脉还要正统? 同时,若西夏继续倒行逆施,大肆欺压、掠夺回鹘、喀喇汗国牧民,则会加速推动这一进程。 要知道,民心向背可不只是汉人的专利。 小乙哥的灵感,来自于历史上的“绍圣开边”。 而绍圣开边证明,掌握了蕃部的贵族、首领,便等于掌握了蕃部的一切。 景佑年间的西北诸国,几乎都是奴隶制社会。 至此,包括赵绮颖在内的这一屋人,都想通了秦琪这一谋划的所有关键点。 至于手段…真定府不就是个活生生的案例? 赵绮颖对莫撄宁肃然起敬。 和她官人小乙哥一样,豪爽大气又感性的她,也极为欣赏莫撄宁这种人。 赵祯对莫撄宁招了招手:“莫娘子,朕已知道你的身世,你可愿认朕为父?” 诸相暗暗点头。 官家这手可真漂亮! 秦琪却懵了。 这…我以后还如何泡这个妹子? 莫撄宁偷偷给小乙哥抛了个媚眼,当即拜倒叩首。 “孩儿拜见爹爹!” 赵祯笑着虚扶起她。 “不必多礼!既然莫娘子是为我大宋归化万民,朕便封你为文靖郡主,赐姓赵,今后你便是朕的亲生女儿赵撄宁!” 莫撄宁…好吧,此后她便改名为赵撄宁。 她谢恩后,心中对此行信心大增。 于是她悄悄看向心上人。 秦琪默默盘算: 赵祯不嫌弃莫撄宁回鹘人的身份,且能认其做义女,这份胸襟已然超越了这时代绝大多数宋人。 同时,这还释放出一个强烈的政治信号: 回鹘人也是赵祯的子民。 由是推之…赵祯居然有成为李世民的部分潜质? 虽然只是部分,那也不得了! 赵宋与李唐武德的差距…那是地球到月亮的距离。 秦琪垂首,吐出一口浊气。 虽说李唐中期直至明末,武将们作乱次数不知凡几,但你赵宋对武将的限制也太离谱了吧? 赵祯愿意改变,这是好事。 他霍然抬头,刚要开口,便迎上了莫撄宁…赵撄宁那脉脉的目光。 第82章 西进之路 再生变故 赵绮颖将未婚夫和新侄女的眼神交汇看在眼中,心中暗暗盘算,该如何收束秦琪的心。 这个问题对她而言不难解决。 很快,她嘴角微微翘起,溢出一个自信的微笑。 耶律槊古被秦二郎挡住视线,并未发现异样。 赵祯再次开口:“撄宁,你此行还需何人何物?我来给你安排。” 早在与秦琪、唃厮啰等人密谈之时,赵祯便已清楚秦琪的全部谋划,他也早已做好各项安排,因此,他这时也只是查漏补缺而已。 甚至,他早已打定主意收莫撄宁为义女。 只是,由于赵祯的缜密严谨,即便狡猾如莫昀馨,对此也毫不知情罢了。 秦琪插口:“心学典籍你无需担忧,等那些书籍印刷完毕,自会第一时间送到你手中。” 赵祯瞪了秦琪一眼后,继续问道:“撄宁,你尚需何物,但说无妨。” 莫撄宁沉吟道:“爹爹,孩儿还需要小乙哥所说的最新式农具、匠人所用各式工具,此外,孩儿还需大量苜蓿良种、鸭苗、腐植酸饲料及农书。” 秦琪立即插口:“今年旱情有可能会极严重,你到伊州后,记得大量施用腐植酸肥,鸭蛋也要尽快孵化。任仁济已经备齐甜瓜等作物良种,此时种植正当时。” 北宋伊州便是汉代伊吾,后世哈密。 此处恰好位于高昌回鹘、西夏和吐蕃交界处。自汉代起,便一直是丝绸之路咽喉要津。 吐蕃帝国占据伊州后,便将丝绸之路彻底据为己有。 西夏一直对伊州虎视眈眈,但自去岁唃厮啰如彗星般崛起后,再加上李元昊屡屡受挫,此时伊州倒也算风平浪静。 赵祯有些不高兴。 “小乙,要不你替我安排?” 秦琪闭口,垂首不语。 赵绮颖见秦琪因讨好赵撄宁而吃瘪,心中暗暗欣喜。 赵祯继续问:“撄宁,你还有甚要求?” 秦琪刚想抬头,便再次垂首。 赵撄宁思忖片刻后道:“爹爹,目前所需就这些,孩儿会尽快在伊州扎根。 今后小乙哥若训练出新的匠人,孩儿也好妥善安置他们,保证他们不但衣食无忧,尚可积攒家财。” 在大宋人的认知中,哈密、吐鲁番、伊犁等后世西北美丽富饶之地,都是风沙漫天、鸟不拉屎的荒凉沙海。 只有秦琪知道,那里有多么巨大的潜力。 高昌回鹘是西北诸国中,最早建城定居的奴隶制国家。 伊州也是其军事重镇。 后世的哈密农业多发达、矿产多丰富,大宋人不了解,秦琪焉能不知? 他已经将伊州,当做了他的精细化工原料基地。 不锈钢的重要原料:镍矿,在哈密俯拾皆是。 大宋不是缺铜?哈密铜矿矿藏颇丰。 最妙的是,哈密的风化煤腐植酸含量极高,且分子量小,氧化程度堪称完美,是业界公认做腐植酸肥料的最佳原料。 后世在这里建厂的腐植酸生产企业不计其数。 有神奇的黑金:腐植酸,何愁农林牧渔不兴? 前文提过,腐植酸提取过程完全无污染、无浪费,是环境友好的典型代表。 秦琪为何一直执着于先西后东?八成原因,便在哈密…当然,这时代,它叫伊州。 同样用于提取腐植酸,井陉、获鹿的浅层褐煤,与伊州的风化煤相比,有云泥之别。 所以,当赵撄宁不大自信地说出安置匠人之言时,秦琪便再也忍不住。 “撄宁放心!我敢保证,匠人们只要去了伊州,一定会乐不思蜀!那儿,还有那儿的西边,都有铜,一千年都开采不完的优质紫铜!” 他话一出口,当即后悔。 许多道目光,刹那间投到他身上。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些人眼中都闪烁着绿色的光芒。 完犊子了,这天儿没法儿再聊下去了。 秦琪心中悲鸣。 计相晏殊霍然而起:“秦小乙!老子打死你!你为何不早说!快说!需要多少钱粮,老子就算倾尽国库,也要助我大宋攻下伊州!” 吕夷简看向陈执中:“昭誉,老夫有些迫不及待了!” 赵祯极为淡定,他拈须微笑:“诸位卿家莫急!小乙此计,目的便是要兵不血刃地将高昌伊州变为我大宋伊州。那些铜矿,将来都是我大宋所有!” 早在几天前,秦琪便是以此说服的赵祯和唃厮啰。 赵祯早已将伊州,当成了自家的印钞机。 去特么的钱荒,朕有矿! 通货紧缩算个球?朕加大力度发行铜钱便是。货币一旦大范围、大规模流通,朕需要担心的应该是… 好吧,朕手握传统丝绸之路和海上丝绸之路,大肆倾销、纾解产能过剩压力即可,怎么可能会通货膨胀? 一旦朕掌握了大食、西域、南洋广阔市场,你们这些国家使用我们大宋的产品便是。 大不了朕给你们带过去资本和技术,你们输出劳力做我大宋的生产基地。 这种用他国廉价劳动力,大规模生产大宋高附加值产品的行为…似乎有些凶残粗暴吧? 好吧,看来赵祯这段日子没少看秦琪搬运的经济学钜着。 资本主义就是这么诞生的。 所以,诚如秦琪所料,这天儿真的聊不下去了。 赵祯还好,但吕夷简等相公们彻底疯狂了。 他们根本不再关心昨夜之事;不再关心那些被关押的赵允让余党;不再关心即将被抄家流放琼州、儋州吃生蚝的赵允让家人们。 他们的心思,都放在了对美好未来的狂热憧憬中。 秦琪彻底傻眼。 这不就是大宋版的“淘金热”吗? 大宋无数百姓,也要纷纷西进? 在如此大势推动之下,西夏…注定药丸。 至于开采铜矿的难度… 秦琪都不用再勘探,他有勘探矿脉绰绰有余的四分仪,结合哈密铜矿的经纬度,找准纬度、算准时差,直接开挖。 矿洞支护?对一级建造师、正高级工程师秦琪而言,这还叫个事儿? 他是懒得写sci,否则以他的理论水平和中医沉淀,做个工程院院士毫无难度。 因此,吕夷简那些人尖子们,才会疯狂至斯。 在他们心中,恐怕也将西北的铜矿视为了大宋的囊中之物。 赵祯无奈地挥了挥袍袖:“小乙,这两日你辛苦了,晚宴后便回家安歇吧。” 秦琪不敢再在此久留,而赵绮颖由于心中已打定主意,倒也并未出言挽留。 赵祯唤住了想跟着秦琪离去的耶律槊古。 “耶律公主、二哥暂且留步,咱们商定一下明日出使人选。” 秦琪回到自己那包厢,恰好苏舜钦刚刚将教坊乐人们打发走。 几位学士随后到来。 修史团队一边用饭一边讨论修史计划,至戌时中便各自返家。 范仲淹在汴京外城有处小院,苏舜钦这个相公的孙子更不用担心,就连欧阳修,也一直住在他老丈人薛奎府上。 送走众人后,秦琪叹了口气,骑马归家继续着书立说。 耶律槊古今晚必然不会回来,小乙哥对此万分惆怅。 他给正牌老婆任丽燕写了厚厚一封信后,长叹一声再次提笔写书,直至任大郎敲门。 “小乙,该去外城了!” 秦琪放下笔,背起出诊箱策马离去。 孝靖长公主再未露面。 为王钦治疗后,金艺珍再次送他到门外。 只是,二人之间明显疏离。 秦琪有些唏嘘:“艺珍,抱歉,请恕我无能为力,你好自为之!” 金艺珍美目中雾气氤氲。 她快步凑到秦琪身前。 “小乙哥,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秦琪摇摇头:“我无法容忍亲生骨肉分离,更不能容忍有人以此胁迫!此事到此为止,告辞!” 金艺珍用力咬了咬牙,拽住了他:“小乙哥,若妾不走呢?” 秦琪再次摇头:“你是走是留,与我无关。” 金艺珍珠泪滚滚落下。 “妾是说,妾不跟着大王回国。” 秦琪第三次摇头:“不可能,王钦一定会生疑。这种事瞒不住别人!” 他不再犹豫,调转马头匆匆离去。 金艺珍娇躯一晃,险些瘫倒在地。 她的心在这一刻彻底碎裂。 大门内传来于校尉的声音:“皇后,卑职敢问,您和秦先生说的是何事?” 金艺珍怨愤无比:“我们说的是为官家用猛药的事!此事不用你管!” 于校尉毫不退让:“护卫官家安全,乃卑职分内之事!还请皇后说明详情!” 第83章 怨妇情思 将踏征途 金艺珍瞬间醒悟过来。 小乙哥说得对,官家已经生疑了! 并非于校尉想要知道,而是王钦想了解清楚,自己与小乙哥到底有没有私通款曲。 对此事,她问心无愧,是以她冷冷瞪了一眼于校尉。 “回去告诉官家,妾只是求秦公子尽力用猛药试一试,看看能否尽快治好官家的病!” 于校尉微微颔首后,快步离去。 金艺珍蹙起柳眉,万分惆怅地望向秦琪远去的方向。 就在此时,就着大门口通明的灯火,她蓦然瞥见一缕白芒。 她不及多想,玉足用力一点,迅疾无比地一个旋身闪过那暗器。 只听“笃”地一声,一支袖箭钉到朱漆大门之上。 她定睛看向那袖箭,不由微微一怔。 那袖箭箭头之上,赫然插着一封被折成方胜的书信。 她环顾四周,却见不到半个人影。 于是她拔下袖箭,玉手手腕一抖,将其射入远处一棵大树密密麻麻的枝桠中,这才展开那张信纸匆匆看了起来。 她俏脸上表情数变,最后若有所思。 旋即,她擦燃安全火柴将信焚毁后,用力关上了朱漆大门。 一棵大树后,一个被夜行衣罩着的黑影探出头,默默凝视着那朱漆大门,侧耳倾听起来。 良久后,他那在夜幕中若隐若现的嘴角微微翘起。 王钦的病房内,听完于校尉的汇报,王钦微微颔首。 “姊姊太多心了!秦先生磊落坦荡,又妙手仁心,焉能做出如此下作之事?辛苦于校尉,朕乏了。” 于校尉躬身后退,走出堂屋正门时,恰好与从外面走进的金艺珍打了个照面。 金艺珍冷哼一声,进堂屋后便用力碰上了房门。 于校尉微微叹息,径自回到了门房。 金艺珍进入病房时,见王钦正倚着帐子床等自己,当即一惊。 “官家快睡吧!” 王钦微微一笑:“妹子莫怪,朕只是想知道,朕这病能不能治愈。” 金艺珍一边扶他躺好,一边宽慰他道:“官家莫多心,秦先生一定有办法。” 王钦苦笑:“妹子莫再骗朕,尽管于校尉未听到你和秦先生后面那几句话,但他已听到秦先生坦承自己无能为力。” 万幸秦琪苟成了习惯,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尽管金艺珍内心巨浪滔天,但她表面上只是轻轻一叹。 “官家莫心忧,妾追上前拽住秦先生,便是恳请他用药时大胆一些,或许将会有转机。 秦先生已经同意,他答应妾,会翻阅典籍寻找诊治方案,一定尽力治愈官家的痼疾。” 王钦眼中再次闪过希冀之光。 “妹子,秦先生真有办法?” 金艺珍微微颔首:“官家且放宽心,秦先生医术如何,您不也亲身体验到了吗?” 已体验到小乙哥神奇的王钦松了口气,闭上眼睛。 “如此,朕便放心了。” 金艺珍微笑:“官家且安歇,妾就在一旁的小室。” 王钦“嗯”了一声后,不再开口。片刻后他呼吸变得均匀起来,显然已睡熟。 金艺珍坐在王钦床旁,想到那封信的内容,心情久久无法平复。 她仰头望向玻璃窗外,只见一轮满月如白玉盘般高悬夜空,院中树影婆娑,万籁俱寂。 她美目中有泪滴滑落,喃喃道:“他好了不起!这玻璃,也是他做的,我…” 秦琪做完晨练和早饭后,正要去喊任三郎,却意外地发现老爹竟然也在。 “爹,您何时回来的?老熬夜对身体可不好!” 秦二郎摆摆手:“国事当头,何惜此身!小乙,你今日便要去城东?” 秦琪颔首行礼,笑得极为开心。 经过这几日之事后,他愈发厌恶朝堂,车间和实验室,才是任他飞翔、遨游的碧空和海洋。 如今他这条苍龙即将归海,又如何能不开怀? 秦二郎点点头:“吃过饭你送一送你大舅他们吧,他们稍后便要出城。” 孙继邺这次回来后,出于避嫌考虑,他和秦琪都未私下见面。 甚至,秦琪都未与这些帅臣们聊上几句。 他可以和狄青、郭遵,甚至吃瓜六人组肆意往来,却不能与边帅们过从甚密,因为他是大宋外戚。 所以,他更加厌恶这该死的政治。 当他身处政治漩涡中心时,方才体会到,自己原来与这时代仍格格不入。 尽管这个美好时代有范仲淹、陈执中、庞籍、叶清臣、富弼、韩琦等贤相; 有王曙、晏殊、梅尧臣、文彦博、欧阳修、苏舜钦、蔡襄等才士,还有狄青、郭遵等猛将。 秦琪正想趁此无需避嫌之良机,与孙继邺、曹琮等人多聊一聊,于是他欣然道:“爹,您先去吃饭,孩儿唤三叔过来。” 他尚未移步,便见一身常服的任三郎匆匆而来。 “小乙,速去用饭,咱们送边帅们离京后,便去趟皇城司。” 秦琪有些懵。 “三叔,我也去皇城司?” 任三郎一瞪眼:“你每个月没领俸禄?不知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没领!”秦琪回答得理直气壮。 他们父子的俸禄都是寄存,说白了,他们都是无五险一金、更无工资的免费劳工。 任三郎语气略略一滞,随即道:“那你的官袍、中单、幞头、腰带、鱼袋、锦履不都是官家发的?” “三叔,那套行头,我都交了钱的!”秦琪更加理直气壮。 一想起那套行头花了自己一两碎银,秦琪便有些心疼。 那套行头真贵,两千块钱! 任三郎有些气急败坏:“你帮官家分忧,还需要理由?” 秦琪拱拱手:“三叔,小侄建高炉正是为官家分忧。” 口才不是人狠话不多的任三郎强项,何况秦琪说的确实有道理。 任三郎居然词穷。 秦琪再次拱手:“三叔,咱们先去用饭吧。” 秦二郎干着急,却也插不上话。 他暗道:三郎啊三郎,你拿这种话挤兑他,如何能成?说不得,稍后还需我来安排。 这时,一身绯袍的任大郎匆匆向门外走去,对三人挥了挥袖。 “有一批罐头、干货急需给边帅们备齐,我先走一步,二郎,你切记归家看看弟妹。” 说罢,他大步流星走向大门。 小乙哥忍俊不禁:“爹,娘又给您写信了?” 秦二郎叹道:“我若再不回真定,她怕是要找到汴京城了。” 他指了指位于后宅和前院间的餐堂:“快用饭!” 饭后,秦琪赶往城西,在西外城赶上了诸位边帅及其亲兵队。 王贻永此时已赶往天雄军,也就是大名府,除去伴驾的狄青和郭遵,管军八位其余五人都来为边帅们送行。 这几日秦琪虽经常见到这几位,却始终无暇与他们攀谈。 今日,小乙哥便将他们当做了避嫌的工具人使用。 他将王德用、曹琮、曹仪、孙继邺和刘平拉到一旁的茶摊坐下后,吃瓜五人组便充当了人形警戒线。 王德用当先道:“小乙,战机稍纵即逝,你的计策要尽快制定才是。” 秦琪拱手作答:“王伯伯放心,小侄要先确定元昊的反应,而且还要等两位关键先生就位,方可实施计策。” 说着他对孙继邺拱拱手:“大舅,今时不同往日,小侄非是怠慢您,实是为大局考虑。” 孙继邺笑着颔首:“小乙,你不必解释,我懂。元昊失了野利仁荣,犹如飞虎折翼,他再也不会如以前那般通透。 对此番契丹之事,在他心中,或许有截然不同的解读。若咱们利用得当,可收奇效也说不定。” 秦琪笑道:“大舅自信些,咱大宋一定会有意外收获!” 第84章 临行定计 初见奸细 孙继邺闻言有些诧异:“小乙,你为何如此自信?” 秦琪神秘一笑:“大舅静候佳音便是!” 他又对曹琮叔侄、刘平拱拱手:“八伯伯,曹大哥,刘先生,环庆、鄜延、泾原、陕西四路牵一发而动全身,您三位要守望相助、协同配合才是。” 历史上,鄜延路要到七年后才会设立。但由于去年赵祯提前洞悉了元昊的大多数谋划,所以将延州、自西夏夺取的横山南诸堡寨划为鄜延路。 刘平因在真定府知成德军政绩斐然,便先归京任管军八位之一的某都指挥使,随后便被赵祯派到西北,任鄜延路兵马钤辖。 三人微笑颔首:“小乙放心,此番我们定教元昊元气大伤!” 与绍圣开边时孱弱不堪的西夏截然不同,此时西夏兵马剽悍,赵元昊亦或李元昊更是当世一等一的良将。 虽然他折了野利旺荣和野利遇乞,但只要有他在,西夏军事实力绝对称得上当今神州第一。 强如唃厮啰,也需联合回鹘,才能力克西夏。 万幸大宋有秦琪。 在秦琪心中,西夏根本算不上头号大敌,因为他根本未将目光放在神州。 前文提过,他之所以想先统一西北,糊弄赵祯的理由是为了对付东北之敌,昨夜他才说出真正原因。 他的真正目的,其实是西北丰富的矿产资源。青藏高原上,有神州三分之二的铜及大量稀有金属。 在他心中,大boss是… 秦琪郑重地深深一揖。 “此番作战不容有失,因为大宋未来国运如何,全靠这一战!” 王德用拈须轻笑:“小乙无需如此郑重,这场仗能否竟全功,关键在你!” 曹琮俊脸上绽放出笑容:“不错!九月的西北不易补给,你的压缩饼干、罐头、自热器、急救包等一应物资,要尽快就位!” 与曹琮有几分相似的曹仪也呵呵笑道:“还有山炮、四轮马车、净水片、简易帐篷和各种钢管钢材,这些都是行军作战必需品!” 秦琪先是懵逼,随即大怒。 “这…谁这般大嘴?我特…” 孙继邺捂住了脸:“小乙慎言!这都是官家亲口所说。” 秦琪顿时平静下来,满腔怒火消散如烟。 赵祯说的?哦,那没事儿了。 难怪这些边帅们始终优哉游哉,丝毫不紧张。 换谁带队,用十九世纪的装备降维打十一世纪落后军队,也不会有丝毫惊慌。 再说,这一时期的北宋禁军,比之万历年间那糜烂腐朽的卫所军户,强出不知凡几。 更何况,咱还有弓箭社的豪杰们做后援不是? 他们只要训练得当,那都是现成的特种部队。 于是乎,秦琪猛然发觉:我是不是太苟了? 随即,他自嘲地想:足够苟,活得久,即便偶尔刚一刚,也不会受内伤。 那我索性苟到底。 他心中打定主意,要不遗余力打造新武器。 西北平定得越早,科技树便攀得越快。 一念及此,他再次深深一揖:“请诸位伯伯们、大舅多多保重!孩儿恭候捷报!” 王德用及诸位边帅哈哈一笑,纷纷站起身,拍了拍小乙哥宽厚的肩头,回归大队伍。 为了照顾傲娇又敏感的文臣们的感情,同时也为了避免四处寻找业绩的台谏言官们弹劾,赵祯并未出面为边帅们送行。 但赵祯派出了吕夷简、杜衍、晏殊和都都知阎文应,分别代表二府三司和赵祯,为边帅们壮行色。 小乙哥骑马跟在边路诸位长辈们身后,将要行至城西十里亭时,远远便见到了硕大无朋的金吾纛旓。 按照常理,金吾纛旓既然在此,则圣驾必在。 秦琪悚然一惊:赵祯居然来了? 他正在诧异之时,王德用这个经略相公、诸位边帅反应却极快。 他们纷纷下马,将缰绳丢给亲兵,快步跑向十里亭。 秦琪这才反应过来,他也将缰绳丢给孙继邺的一个亲兵,跟在这一众紫袍身后,快步跑向十里亭。 除去经略相公、寄禄官为宣徽使的王德用,其余边帅寄禄官虽都是清一色各州观察使,但或是开国侯,或是勋在九转以上的归德将军,或两者兼而有之。 最差的刘平,如今也是陇西郡开国侯。 所以他们都是一身紫袍,吃瓜五人组个个紫袍,不再赘言。 绯袍的小乙哥混在其中,显得格外扎眼。 待他们跑到十里亭外时才发现,金吾纛旓下的御辇竟是空的。 这其实颇不合规矩。 吕夷简、杜衍和晏殊三人,笑眯眯地拱手对武将们解释。 “诸位同僚,官家正与契丹燕国长公主商议出使事宜,着实分身乏术,只好以纛旓代官家为诸位送行。” 秦琪登时恍然大悟。 这应是赵祯想出的折中之法。 他笑了起来:重文轻武的赵祯,果然正在改变。 阎文应也笑眯眯地双手捧出赵祯以飞白体写就的壮行赋,恭恭敬敬地念了出来。 有宋一朝,除去行伍出身的赵二朝,能获此殊荣的武将,王德用等人尚是头一批。 在皆大欢喜的气氛中,这颇不合规矩的送行仪式宣告圆满结束。 饮罢赵祯御赐的壮行酒,王德用等帅臣、无数亲兵们志得意满地踏上征程。 秦琪被吕夷简拽到一旁。 “小乙,稍后随老夫来,官家要见你!” 秦琪心中一动:“吕伯伯,官家是要接见那两…” 一旁的杜衍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小乙,正是!此事不可张扬,你心里有数即可!” 见秦琪以探询的目光看向自己,杜衍摆摆手:“你猜到即可,万勿声张!” 秦琪懂了。 老爹的办事效率果然高! 在这短短三日内,他办到了皇城司历任大佬们一辈子都办不到的事儿。 尤其擒拿并手刃赵允让一事,他够狠够绝! 这种事,没有大智慧大勇气,绝对做不到。 自此…老爹的名声算是全毁了。 再过几百年,史书上对他的评价一定好不了。 赵祯老子赵恒朝的两任勾当皇城司公事宦官周怀政、武将杨崇勋便是例子。 秦琪发散了思维:周怀政那件事不明不白,所以他可能是秦万良这个老银币的棋子。 至于杨崇勋…当然是秦万良另一枚棋子。 所以赵祯一即位,杨崇勋便被外放,张茂实和秦二郎得以顺利上位。 他思维一发散,便脑洞大开。 “小乙,小乙!” 晏殊打断了秦琪正在脑补的故事。 秦琪连忙谢罪。 晏殊笑着打趣:“你这孩子,又想到了甚事?” 秦琪毫无顾忌地将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 杜衍哑然失笑:“小乙,那几桩旧事,绝非你想象那般。此中详情,你可以问问令尊。 老夫以名誉担保,秦老先生一生光明磊落,绝对做不出如此诡谲之事,令尊任侠豪迈,也绝非你认为的那般阴沉。” 吕夷简脸色微沉:“小乙,无根据之事,以后不要乱说,你不是见过令祖吗?亲自问一问他老人家不就一清二楚了?” 秦琪心中暗叹。 他捏造的秦万良托梦之事,固然让他掌握了极大的话语权,但也阻碍了他获取真相的便利。 真可谓作茧自缚。 晏殊继续问他的问题:“小乙,那些补给品,你何时能实现量产?” 秦琪答道:“回晏相公,任仁济目前可足量供应干货、罐头,其他补给品小侄会尽快实现量产。” 阎文应笑着催促:“诸位,不知咱们何时可进宫?” 吕夷简笑道:“小乙,咱们速速进宫面圣!” 众人跟在御辇后面,匆匆进入宣德门。 进入御书房,向赵祯行过礼后,众人方才看向立于一旁的两个关西大汉。 这二人虽作书生打扮,却身材结实昂藏;虽相貌平平,周身却带着一股掩不住的勃勃英气。 其中一个精悍汉子对吕夷简拱手道:“小生华州人氏,今后便叫张元!” 另一个略显粗豪的汉子拱手后瓮声瓮气道:“小生亦华州人氏,改名胡昊!” 第85章 金牌内鬼 拼图就位上 秦琪心中狂喜。 有这两个历史上着名的宋奸做内鬼,何愁大事不定? 历史上的吴昊本姓胡,如今他已不必再改换姓氏。 根据《宋史》、《宋会要辑稿》、《长编》记载,张元不但策划并主导了西夏对北宋的三战,而且完善了西夏的内政体制和民生经济。 张元和野利仁荣,是元昊最倚仗的两大谋主。 而且,张元这天杀的贼厮鸟在历史上够狠够绝。 在历史上九年后的庆历三年时,元昊有意与大宋议和,张元还极力劝阻。 他对大宋到底有多大仇多大冤? 万幸元昊未采用他占城以汉人守御之策,否则北宋很可能要提前南迁。 知道有如此人物,秦琪当然要将他转变为自己人,派他去西夏做内鬼祸祸西夏人。 他完全有能力成为金牌内鬼。 他心中做是念,看向张元和胡昊的眼神便不免炽热起来。 他这眼神将这两个落魄书生吓了一大跳。 杜衍适时插口:“小乙,老夫与令尊,已先后同此两位义士商谈过,他们愿效仿苏秦,入西夏做死间。” 太史公做的《苏秦张仪列传》,是一篇故事精彩的散文传奇。 根据两千年来史学家反复考证,苏秦不但比张仪年幼三十多岁,而且他从未挂过六国相印,他只是感念燕昭王知遇之恩的死间。 之所以出现如此谬误,是由于史料佚失严重,太史公又是自费的私人编撰行为,所以他不可能发动举国之力帮其搜集史料。 刘彻时没有可书写的纸,简册与相对于纸,比铜钱与银子还要夸张。 要知道,一锭五两官银,便可兑换近百斤铜钱。 遑论秦始皇还当柴火焚了许多儒家典籍。 由是,可想而知,太史公在着《史记》时,其搜集史料难度有多大。 所以我们不但不能苛责太史公脑补,还要赞叹《史记》成书不易。 作为二十四史之王者,《史记》的地位毋庸置疑。 秦琪如今的推理能力愈发强大,他刹那间便脑补出老爹的全部谋划。 仿佛是在印证他的想法,赵祯对吕夷简道:“吕卿家,为朕下两道诏令,秘令皇城司先行将两位义士家人、族亲接回汴京,朕必厚待他们。 待其家人平安抵京后,吕卿家再下第二道诏令:华州张、胡二人私通西夏,此两家满门抄斩! 待西夏平定之后,朕当亲自出城迎二位义士荣归,吕卿家提前拟好诏书:两位义士寄禄官为左、右尚书令,加特进阶,授柱国勋,封开国郡公。” 这些官、阶、勋、爵,都是从二品,可见赵祯对这两人是何等重视。 而且体现赵祯诚意的地方还在于,他并未授二人馆职和任何差遣,因为台谏言官们决不可能允许。 秦琪冷眼旁观这两个三十多岁落魄汉子的表情,见他们拜倒叩首、连连谢恩,顿时心中大定。 这两人既然参加过多次两试,那么他们一定熟知大宋官制。 赵祯如此安排,已尽量为他们规避了可能来自言官们的弹劾。 不消多说,这一定是出自老爹的手笔。 这两个在历史上翻云覆雨的汉子,能力自然无需赘言,关键便在于忠诚度。 有其家人、族亲作为威胁,还有足以让此二人名留青史的巨大荣誉作为诱惑,这两个死间想必不会反水。 更何况,立下如此大功后,这两人的子孙还愁恩荫前途? 古往今来,纵观宇内,各国家族荣誉始终高于个人荣誉。 世界上那些传承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古老家族,莫不如是。 这绝非神州人专利。 秦琪觉得,此事稳了。 于是乎,他对这两位刚刚站直的汉子拱拱手。 “两位先生,元昊新丧谋臣,二位在演足苦肉计之下,必会受到元昊重用。此次对西夏作战方案,不知两位先生是否已清楚?” 赵祯忍不住插口:“小乙,他们当然清楚此事,问题是你清不清楚?至今应该还没有人告诉过你吧?” 张元胡昊二人面色古怪起来。 哦,你这毛头小子教训我们半晌,合着你本人还不清楚这计划? 你是在逗我们? 秦琪对赵祯拱拱手:“官家,虽然无人告诉孩儿,但孩儿基本已通晓全盘方案。” 赵祯极为诧异:“小乙,你竟有如此本事?你且说来听听?” 秦琪偷偷瞄了有些不服气的张元、胡昊,心中冷笑:老子今日不露上一手,你们一定不服!乖乖看老子表演吧! 这两人可是敢写“夏竦何曾耸,韩琦未足奇。满川龙虎辇,犹自说兵机。”这种话的狂生! 秦琪今日若不能镇住张元这种人,今后大宋将完全陷入被动境地。 赵祯不愧是天才导演。 天知道他是不是故意导演的这出戏。 杜衍送上助攻:“小乙,你这些日子不是在着书,便是在治病、忙庆典,你有暇听诸位边帅聊军策?” 吕夷简闻弦歌而知雅意,笑着开口。 “世昌有所不知,方才李国公说,小乙除今日与边帅聊了聊军需之外,并未与他们探讨过军策,是以老夫也对此甚是好奇。” 晏殊也反应了过来,当即笑道:“老夫也可以作证,秦少师已声明,有关军策的一切,他与其他人并未告诉过小乙。” 所有人均将目光投注到秦琪身上。 秦琪对赵祯和宰、枢、计三位正相拱拱手。 “官家,诸位相公,目前大宋定计之基础,本来便是小子所奠定,此话不假吧?” 赵祯笑着挥挥袍袖:“少说废话!速速说出你的猜测!” 秦琪再次以眼角余光瞟了一眼两个内鬼。 见那二人神色认真起来,他嘴角微微翘起。 你们真当老子是个富二代加官二代?好吧,这年代管后者叫衙内。 如此看来,老子苟得简直太成功了! 看来你们是真不清楚,老爹的所有谋划,都在我预料之中! 于是乎,他直起身对张元和胡昊侃侃而谈。 “两位先生切记,大宋此战之首要目标,或者说最关键目标,并非占据西夏几个军州,而是夺取横山控制权! 两位先生无需关心大宋如何做到此点,你们只需在大战开启之前,将元昊的注意力转移到西部归义军边境即可。 至于大宋如何说服其出兵,你们更不必关心!归义军出兵前,自会有人为你们送上情报。 待元昊将大军陈至西部后,他欲亲自披挂之时,你们务必尽力劝阻,并为他分析契丹或将突袭其东部边境。具体情报,届时仍会有人送至你们二位手中! 其后,你们要尽快赶向甘州,想尽一切办法,最好亲自上阵督战,打退回鹘及归义军联军,此时,西夏东部契丹刚好发动突袭。 如此一来,你们便成功赢得了元昊的信任。剩下之事,你们随机应变即可。元昊诡诈多疑,你们要谨防过犹不及!” 张元和胡昊陷入沉思。 秦琪所说的话,信息量委实太大。 秦琪不再理会这两人,而是对赵祯拱拱手:“官家,王相公想必已对战略战术进行了调整。 这一战,咱们提前十日自高昌回鹘伊州发动,目标直指甘州。” 伊州是哈密,甘州是张掖,伊州甘州两大军事重镇之间,隔着沙州、瓜州和肃州,也就是后世酒泉和嘉峪关。 更为微妙的是,目前归义军名存实亡,《宋史.夏国传》记载:“八年,瓜州王以千骑降夏。” 这个八年指的是天圣八年,西历1030年。 呵呵,说曹贤顺景佑三年1036年投降西夏的百度百科,就是这么不靠谱。 “瓜州王”三个字,指的自然是归义军曹氏当家人,据许多宋史学家考证,应是曹贤顺的弟弟曹贤惠。 因为在天圣八年沙州回鹘攻打归义军时,曹贤顺已战死。 如今真正控制这三州的,是打着归义军旗号的沙州回鹘诸蕃部。 由于秦琪的多方阻挠,历史上,本该是元昊疯狂扩张期的明道二年、景佑元年,元昊处处受阻。 由于大宋和唃厮啰的巨大压迫力,元昊在占领了凉州(武威)、甘州回鹘后,西进的脚步被迫中止。 秦琪继续侃侃而谈。 “官家,只要让元昊将大军陈至甘州,则此战,大宋已赢了一半!” 第86章 金牌内鬼 拼图就位下 他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杜衍蹙眉:“小乙,此事真有如此关键?” 稳坐御案之后的赵祯挥挥袍袖:“杜卿家且莫要再问,先听小乙讲完他的猜测。” 他复又看向秦琪:“小乙,你继续说下去!” 秦琪躬身行礼后,继续侃侃而谈。 “官家,甘州乃河西走廊咽喉要冲,其两侧皆为高山,利于骑兵作战。回鹘举国之力来犯,元昊必不敢怠慢。 待其将骑兵主力,尤其是铁鹞子尽皆调至此地时,便已注定元昊其他军州机动性不足! 此时,两位先生劝阻其陈兵至东时,元昊已然来不及应变!他惟有孤注一掷,尽速打退高昌回鹘、归义军联军,并乘胜夺取肃州几座城池。 这时,他再次举其全境之力,调兵至东部,应对契丹铁骑时,便已几乎用尽其全部精兵。 待其亲自披挂与契丹大宋联军交锋之时,我大宋西北四路军齐出,联合唃厮啰便可从容夺取横山,乃至自横山北麓结堡寨立足。 届时,回鹘、唃厮啰、归义军联合出兵,直指甘州、凉州,河西走廊将尽归此三者囊中。 如此一来,契丹据河套草原,大宋占横山北麓,联结银、绥、兴等州,各蕃部则固守河西走廊,西夏自此无险可据、三面环敌,大宋当可徐徐图之。 官家,以上便是本次作战之大致方略,至于具体战术及打法,孩儿不敢胡乱猜测。” 赵祯拊掌而笑:“好孩子!你的猜测丝毫不差!这正是昨夜军议定下的最终作战方略。” 至此,张元和胡昊已经对秦琪佩服到无以复加。秦琪纯靠猜测加推断,便可得出与真相如出一辙的战略。 这恐怖的智商,让他们有种学渣遇到学霸的自惭形秽之感。 “秦先生高才!我等佩服!” 赵祯笑着挥了挥袍袖:“战术方面,小乙你便无需操心,此事自有二府及前线帅臣忧心。” 赵祯话虽如此说,但他和诸相都清楚,秦琪不是不敢胡乱猜测,而是为了防止那两个内鬼反水。 因为,这一战的全部基础,都建立在秦琪的各种发明之上。 契丹,回鹘,归义军(实际上是沙州回鹘),乃至唃厮啰,哪个没有自己的小九九? 他们凭什么要付出如此巨大代价,配合大宋打上这么一场赌上各自国运的大型战争? 注意,这场战争,各国若真能联合起来共同攻打西夏,则确是押上了各自国运。 若非秦琪,此事绝无任何可能。 契丹和唃厮啰自不必说,高昌回鹘继续苟下去,至少三五十年内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唯一受害者,也只是扛着归义军大旗的沙州回鹘罢了。 历史上两年后,元昊便会攻下瓜、沙、肃三州,归义军消亡,被西夏打散的沙州回鹘向大宋朝贡,想让中原正统政权给自己个光明正大的名号。 可惜… 用所托非人来形容此事不太恰当,但实际上就是这么回事。 对此,赵祯洞若观火。 一切都要从去岁秦琪献刀时说起。 各国使团至汴京贺岁时,便为此事埋下了伏笔。 归义军,实则是打着归义军旗号的沙州回鹘,当时也派出了使团。 后来,爱显摆的赵祯还赐给“瓜州王”…实则是沙州回鹘可汗两把刀。 赵祯不信,控制着部分丝绸之路的沙州回鹘可汗,没有收藏大马士革弯刀。 更何况,精通汉学的唃厮啰,在去岁年底险些遭遇背刺的情况下,还会对沙州回鹘频频向他抛出的媚眼视而不见? 两者肯定早已暗通款曲了! 唃厮啰与大宋的互市,直接催生了汴京东西二市计划,这巨大的货物吞吐量,仅靠唃厮啰一家可能吗? 综上所述,秦琪昨日早晨与王德用、张茂实定下之计,便是以此为基础。 说到底,面对东面西夏这个大敌,沙州回鹘心中慌得一批,连带着高昌回鹘心里也有些没底。 莫忘记,高昌回鹘的西北,可是喀喇汗国这个大敌。 沙州回鹘一旦被灭…高昌回鹘难道指望西夏受敦煌佛教文化熏陶,骤然由非洲平头哥变成温顺的猫咪? 推动这一系列蝴蝶效应和化学变化的,除了我们的小乙哥,还能有谁? 这个道理,在大宋,除了赵祯及其八叔及发小、李用和、二府三司核心领导层外,其余人皆不知。 当然,小乙哥在真定府的那些亲人们除外。除了任二郎时不时犯犯贱,那些人绝无可能出卖这个情报。 在国外,也仅有契丹皇帝、皇妹和吐蕃赞普三人知情。 萧孝穆或许猜到了真相,但别忘了,契丹皇帝耶律宗真是他女婿,未来皇帝耶律洪基是他亲外孙。 他不愿拜相,便表明了他的态度:你们爱咋玩咋玩,老头子我从此以后不再掺和。 我南京析津府守着通商口岸:南朝雄州榷场,各种进口货不缺,吃得好玩得好,老头子我做个南京留守逍遥自在,何必去中京城受贼厮鸟们的鸟气? 许多话,当着两个即将发挥作用的金牌内鬼之面,赵祯不方便说。 于是他只好道:“小乙,此二位卿家是你执意要的,你还有何话要嘱托?” 张元和胡昊闻言悚然一惊。 秦琪似笑非笑地问道:“怎么?家父未曾告诉二位,小生早在去岁便想见一见两位屡试不第、牢骚满腹的先生?” 张元和胡昊心服口服。 张元当即正色躬身:“秦先生果然洞察秋毫!实不相瞒,若此番仍不得官家任用,我等便欲至渭州自荐,若还不成,我等只能投西夏助元昊成事!” 一言及此,他傲然挺立,颇为自得道:“小生自认才能不在二府诸位相公之下!” 秦琪已经可以肯定:这年近四旬的关西大汉情商太低! 他在历史上之所以成就未达到应有高度,大概便因为情商太低。 你这不是当着和尚骂秃子? 赵祯胸襟、情商都极牛,他当然不会将你这狂言放在心上。 杜衍胸襟宽广,晏殊风流雅量,都不会与你这狂生一般见识,但是你知不知道吕夷简性格? 历史上,吕夷简因为嫉妒富弼,坑过后者不止一次! 而且…他们仨都算老子长辈,你如此说,置你老子我于何地? 他只好微微抱拳:“张兄谬矣!如今大宋政通人和,颇有几分盛世气象,全赖官家与诸位相公。 张兄若有心与诸位相公们一较高下,不妨以天下为秤,以西夏为子,押上我大宋百万军民性命,博上一博如何? 若张兄真能让我大宋百万军民幸免于难,弟必恭恭敬敬认错!诸位相公也必然要自愧不如,如何?张兄敢不敢博?” 本来对这狂言颇有些气愤的吕夷简,闻言哑然失笑。 “小乙,百万军民性命不可如此儿戏,此事全仗两位小哥砥砺前行,老夫自愧不如便是。 张小哥年富力强,又颇有几分豪侠之气,定能在西夏创出一番功业!” 吕夷简暗自反思:老夫年近花甲,如今又一人之下,若与这狂悖书生一般见识,端的是太掉架。 如今盛世已至,老夫要更加谨言慎行,不可被言官们抓住把柄,被官家罢了这相位,那可就丢人丢到家了! 老夫若助官家开创超越开元之盛世,百年之后,必在史书上与贤相们齐名并驾。 好吧,秦琪的能耐就是这般大。 他连有些妒贤嫉能的吕夷简,都给掰过来了。 张元见吕夷简都对自己礼敬有加,不免有些得意忘形。 胡昊轻轻拽了拽他衣角后,深深一揖:“吕相公雅量高致,不愧为百官之首,官家知人善任,实乃大宋万民之幸!” 张元这才醒悟,当即行礼:“诸位相公莫误会,小生只是为自己壮胆而已,绝无冒犯之意。” 赵祯挥挥袍袖:“二府三司诸位卿家胸襟豁达,两位卿家又豪气过人,都是大宋之幸!” 他看向秦琪:“小乙,你对两位卿家有何嘱咐?” 秦琪拱拱手:“此战过后,元昊必然倚重两位先生。弟有一计,或可令西夏生乱。” 第87章 即将忙碌 拒绝让步 议定秦琪那有些惊世骇俗的计策后,赵祯挥退了张元和胡昊,令狄青守好房门,复又看向秦琪。 如今算是不太严肃的私密场合,所以赵祯先给三个肱股一个女婿赐座,又以非正式场合的语气发问。 “小乙,依你看来,若我派使团商议此事,高昌回鹘愿不愿与沙州回鹘共同出兵?” 秦琪不假思索:“回官家,他们当然不愿!” 赵祯俊脸一沉,剑眉一挑:“哦?小乙,你又要卖关子?能不能好好说话?” 秦琪秒怂,他连连向老丈人谢罪。 三位相公努力憋笑。 赵祯挥挥袍袖:“速速说来!” 秦琪端正态度,恭谨答道:“大人,若要高昌回鹘痛快出兵配合大宋,还需莫…文靖郡主苦心经营一番,外加孩儿多造些山炮出来才行。” 他不由想起那酷似热巴的回鹘妹子。 也不知她是否已经出发。 此时的哈密…是否也如后世那般美丽? 赵祯打断了秦琪的情思:“小乙,你需要什么直说!” 最懂秦琪的人,除了任丽燕、任二郎、秦二郎和耶律槊古外,便是赵祯。 秦琪嘻嘻一笑,毫不客气道:“大人若无大事,不要派人来找孩儿,孩儿要专心建高炉、转炉以冶炼钢铁。” 赵祯嘴角一抽,眉头狠狠一跳,捏着鼻子道:“准!” 三位相公险些笑出声。 秦琪见好就收:“大人放心,等高炉及转炉建成,孩儿定恭请大人见证第一炉面包铁、第一炉钢锭诞生。” 众人皆已习惯秦琪口中层出不穷的新概念,是以并不追问。 赵祯面色缓和许多:“还有呢?” 秦琪再次拱手:“大人,孩儿还需铁匠,大量手艺不错的铁匠。此外,尚需一些手艺精巧的木匠和瓷匠制模具。” 他仍是想以生产标准件的形式量产枪炮。 以水力驱动的斜辊式轧钢机,即便加上多组省力轮轴,也不如以蒸汽机驱动的轧钢机动力强劲。 所以,秦琪只能以人力结合机器来增产能。 赵祯精神一振:“小乙,莫非山炮可以加大生产能力?你想造多少门出来?等等,山炮之名委实难听,叫神火炮如何?” 秦琪拱手:“此名甚好!以后便叫神火炮。” 他暗暗鄙视:这名字真俗!哪有山炮通俗易懂、琅琅上口? 事实证明,赵祯起名字的能力,比秦琪强不到哪儿去。 秦琪见老丈人巴巴地望着自己,沉吟道:“大人,孩儿想试试看,能不能造出百门。” 赵祯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有些发直。 “小乙,你确定可造出百门?” 秦琪心道:我怕吓到你们,所以没敢说三百门。 倾大宋举国之力,外加三司集资的那巨额财富,结合燕子和我的各项数据和能力,造这等一战时期的落后榴弹炮,还叫个事儿? 这厮浑然忘了他造第一门山炮时有多么艰辛。 且不说这厮为了造七五毫米口径的锰钢无缝钢管废寝忘食,就说他当时为了制造铣膛线的探入式刀头及校准装置,不知报废了多少钨铬合金钢。 万幸他脑子恢复正常,没再用极度危险的高温氯化氢湿法提取钨,而是改用氧化法抽提。 他不可能始终在生死线上徘徊。 此刻他智商在线,虽大言不惭,但并未因此而膨胀到忘记自己几斤几两。 “大人,此事成与不成,要取决于高炉顺利与否。只有大批量的生铁和钢材足量供应,山炮…神火炮及炮弹才可以实现量产。” 赵祯一瞪眼:“那你还不尽快去忙?” 秦琪忍住对老丈人翻白眼的冲动,拱手行礼后躬身而退。 吕夷简笑着对赵祯行礼:“官家,小乙暂时还不能去建高炉,二郎即将启程。” 赵祯当即下旨:“小乙,你速去送行,之后尽速去建高炉!” 杜衍不得不出面:“官家,皇城司如今仅有任三郎当家,臣恐其独木难支,二郎今早对臣言,小乙有解决方案。” 正躬身而退的小乙哥一怔。 我有方案?我有个锤子! 且慢… 哦,原来老爹打的是这个如意算盘。 赵祯这次学乖了。 他以探询的目光看向晏殊这计相。 晏殊果然从不让他失望。 “官家,大军已开拔多日,小乙…官家所言各种军需,如今还需小乙尽快落实。” 赵祯突然有些心疼女婿。 他正待开口,却见阎文应欲言又止。 于是他叹道:“阎卿家又有何事?” 阎文应有些不好意思道:“官家,郭皇后的药膳还需驸马准备,此外,尚药局和御药院严重缺员,驸马是否应该教授一些医官? 还有,翰林院下东西教坊也一直在找驸马,想学习驸马那种新颖之奏乐及编曲方式。 当然,此事可以先放一放,但郭皇后、尚药局和御药院这两桩事却是迫在眉睫,耽误不得。” 恰在此时,门外的狄青道:“官家,王太师求见。” 小乙哥登时头大如斗。 赵祯满脸同情地看向好女婿,无奈道:“汉臣,快请王太师进来!” 少顷,老迈的王曙笑眯眯进来行礼。 “官家,老臣听闻小乙在此,便想问问他何时可参与编史。” 老师站在下面,赵祯不好再端坐于案后,他站起身走到老师王曙身前,亲手扶他坐定,方才笑着开口。 “敢问恩师,小乙负责编史中的哪项工作?” 王曙拱手作答:“回官家,小乙任务不重,他只负责搜集全部史料。” 他此言一出,连阎文应这外行都忍不住咋舌。 搜集史料还任务不重?这…虽然我不懂,但也大约知道,这似乎是工作量最重的一项吧? 编这种通史,不是应该大家分工编不同朝代的吗? 驸马搜集全部史料,这…算不算欺负老实人? 驸马好可怜! 赵祯有些不高兴。 “恩师,这…工作量有些大吧?” 王曙笑道:“不大!小乙已将先秦史料搜集完毕,西汉也已整理出一部分,对吧小乙?” 秦琪笑着拱手:“正是。” 他心道:难道我要告诉你们,我连西晋历史都已整理完毕? 永嘉之乱和衣冠南渡,我正在着手整理详细资料,这段历史委实与靖康之乱太过相似。 因此,这剩余的六百年历史,便已无太大工作量。 《唐书》成于后晋,《五代史》成书于赵二朝,编《资治通鉴》的同时,可顺便将《新唐书》和《新五代史》捋出来。 而且,最妙的是,这两部分历史在最后,正好可以将四年后那头司马牛拽来一起玩。 秦琪暗暗打定主意。 睿智的王曙似乎看透了秦琪的内心。 老头儿笑呵呵地捋着白须:“小乙,老夫代陈老弟将史料搜集交给你负责,你万不可耽误编史进度!” 迎着这可亲老者的睿智目光,小乙哥竟难得有些心虚。 他赔起笑脸,表情无比真挚。 “老大人放心,小子决不会误事。” 王曙试探地问道:“小乙,依你看来,十年内可否修成此书?” 秦琪赶忙苦笑躬身:“老大人说笑了,十年之内绝无可能!” 王曙凝视着秦琪的双眼:“小乙,那你给老夫交个底!十一年如何?” 秦琪断然道:“老大人,即便咱们戮力同心,此书也至少需十五年!” 王曙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真的不能再短?” “回老大人,十五年,已是极限!” 秦琪不信王曙不懂,所以他绝对不让步。 王曙深深一叹。 秦琪笑着说出一番话后,这才让王曙转悲为喜,微笑着躬身离去。 第88章 送友北行 三郎取经1 秦琪最终也未告诉王曙,他若想快,最多五年内便可成书。 不过秦琪也相信,王曙一定对十五年这个周期非常满意。 历史上,宋祁、梅尧臣、欧阳修等人在《唐书》基础之上修《新唐书》,用了十七年。 这同样是官方行为。 所以,一部跨越近两千年、还要对历史事件进行剖析评价供皇帝参考的编年体通史,只用十五年编成,也堪称奇迹。 不是秦琪非要苟,而是他任务太过繁重。 他相信,以陈尧咨对“文毅”谥号的梦寐以求,以薛奎、盛度那俩老头的暴脾气… 他若说自己已整理完毕先秦、两汉、三国、西晋史料,那群糟老头子不逼着他整理出东晋十六国、南北朝乃至隋唐史料才怪! 如此一来,那头司马牛便要与本该由他主编的《资治通鉴》彻底无缘。 啊呸!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与西夏打仗才是迫在眉睫之事好不好? 否则,等元昊将自己的大后方、两翼清扫干净,大宋君臣就等着哭吧! 届时谁还有闲心修史? 要知道,整理史料,绝非整理各种历史事件那么简单。 历朝历代皇帝的《起居注》及实录、帝王宰辅世系、州郡地理食货、历年赋税、风俗文化、各种奏表…内容极其庞杂。 饶是秦琪熟读《三传》、《国语》、《尚书》、《韩非子》、《战国策》、二十五史和《资治通鉴》、《长编》、《续长编》、《竹书纪年》… 整理先秦到永嘉之乱史料时,他也花费了大量时间。 仅仅这些史料,便有足足六十余万字! 他当然不会闲得蛋疼,将《史记》、《汉书》、《三国志》、《后汉书》、《新晋书》统统誊抄一遍。 这个排序没毛病,因为这完全是按照成书时间排序,记载东汉历史的《后汉书》,其主编范晔是南朝刘宋人。 秦琪记录的,都是这些历史中语焉不详、有所残缺、甚至存在谬误的史料。 《史记》无需赘言,太史公不可能在他那个年代凑齐《三传》、《国语》和《尚书》,因为此事连汉武帝都做不到。 太史公能编出《史记》,这件事本身便是他坚韧不拔、才智高绝造就而出的奇迹。 《报任安书》道尽了太史公的委屈与宏愿,秦琪每次读太史公写给即将被腰斩的任安这封信时,总忍不住热泪盈眶。 所以,尽管《史记》中的史料错漏百出,脑补部分甚多,但包括秦琪在内的现代人,仍将其奉为二十五史之首。 任安并非太史公朋友,因为《报任安书》中满是太史公的嘲讽及鄙夷不屑。 他以自己的委屈和宏愿,狠狠反讽了蝇营狗苟的任安一番。 这绝对不是朋友之间书信往来的语气,尤其在任安即将被腰斩的情况下。 同理,《汉书》等史书,虽难免仍有不足,但丝毫无碍其着作者们的璀璨成就及历史地位。 于是,小乙哥美滋滋地想道:老子站在后世无数史学家巨人的肩膀上,修成的《资治通鉴》一定比司马牛的原版牛多了! 小乙哥思维一旦发散,便可以飘到宇宙的各个星系。 赵祯无奈地轻咳一声:“小乙,你不是敷衍王太师吧?” 秦琪飘到那个半人马a星系的思维,瞬间以量子跃迁从虫洞返回。 “大人放心,孩儿说到做到!” 刚才王曙之所以开心,是因为小乙哥承诺,保他活到九十岁,至少能看到《资治通鉴》成书。 以大宋这优渥、纯天然的生活条件,加上笃信佛教的王曙性格恬淡,做到这点并不难。 赵祯再次确认:“小乙,你真有把握?” 小乙哥重重颔首:“大人,孩儿绝无虚言!” 赵祯满意笑道:“如此甚好!王太师三朝元老,劳苦功高,实乃大宋珍宝!” 他欣慰地缓步踱回御案后,稳稳坐定。 见他安坐,吕夷简拱手提醒:“官家,秦二郎即将出使远行,先让小乙尽尽孝心如何?” 赵祯突然有些嫉妒秦二郎。 他挥了挥袍袖:“小乙且去吧!莫忘了我与皇后的药膳,忙完直接来御书房见我!” 秦琪领旨,躬身而退。 阳春三月,惠风和畅。 沐浴在明媚阳光下的小乙哥,看着这万里无云的如洗碧空,心情莫名愉快起来。 他策马缓行,心中暗道: 这一战之后,若张元足够给力,最多五年,不止西夏将定,西北也将收入大宋囊中。 大宋版的安西都护府即将重现西域…按照大宋的尿性,应该会叫西域经略安抚使司,经略相公还一定是个文官。 嗯…到时候派谁…种世衡合适! 说起西域…对了,撄宁妹子是何时出发来着?她应该是与唃厮啰同行。 西北已渐渐不足为患,东北…老爹一定会带走七郎…对,这次归京,还没和七郎好好聊一聊。 七郎…不对!皇城司的金牌密探,似乎仍有不少在外执行任务。 难怪赵祯自信满满。 八郎…莫非是大内密探零零发那种玩世不恭的高高手? 嗯…或许他与七郎很像! 说起七郎…东北…得,我要寻个机会与七郎谈一谈。 这就是小乙哥的跳跃式思维。 他加快速度,三五分钟便赶到了任大郎府前。 任大郎府…距闹市之中的大宋宫城就这么近! 赵祯总是三不五时传任大郎进宫,任大郎为节约时间,便购置了这处距宫城极近的大宅院。 府门前熙熙攘攘、车水马龙。 一众契丹武士们正忙着向一辆辆四轮马车上搬运各种货物。 满载货物的马车辚辚远去,空车则停到门前继续装货。 不明内情的路人,自然认为这是赵祯委托任大郎送给耶律宗真的礼物。 小乙哥却清楚,这都是聘礼。 自己的老爹老娘给自己大舅哥耶律宗真准备的聘礼。 在赵祯默许的情况下,此事已成定局,何况耶律槊古还怀了自己的骨肉。 极受契丹欢迎的御酒自不必说,便是豆腐乳和臭豆腐这些后世不值钱的食品,在如今的契丹也是高级礼品。 北宋流行的美食姜豉,也就是味道有些怪的皮冻,在小乙哥看来当然不值一哂。 但在这时空土着眼中,那便是相当于凉拌猪耳朵一般的下酒神器。 可想而知,配上豆腐乳的腐竹拌肚丝,在这时代有多受欢迎。 据耶律槊古说,契丹人吃羊肉时,都要配上豆腐乳增味,就连炖羊肉时都离不开此物。 臭豆腐更是下饭神器。 遑论更高级的豆皮、腐竹、香干、豆排和豆油炸臭干子。 豆制品为何畅销?因为吃不起羊肉的老百姓,拿味美价廉的豆制品替代羊肉食用。 契丹人吃羊肉吃到腻,他们也希望有美味食材替代羊肉。 综上所述,以任仁济食品的货充当聘礼,不但惠而不费,而且绝对算是投其所好。 在契丹人看来,这就是最有诚意的聘礼。 更何况,聘礼中还有大量香醇馥郁的大宋御酒。 这个“大量”,至少也有五千坛。 那可是最高级别的神仙酿,小乙哥多次改良后的成果,赵祯明令限制榷易的稀缺玩意儿。 潘楼鬼市子上,一坛御酒如今已经被炒到了六十贯。 飞天茅台都没有这般离谱。 甚至契丹官家耶律宗真,平时都舍不得敞开喝。 抛开政治因素不谈,单看这诚意满满、盛意拳拳的聘礼,耶律宗真便无法拒绝秦二郎的订婚要求。 按照这批货的市价…这可是大宋两年的岁币。 这可比送耶律宗真建盏、青瓷、白瓷、孔雀罗强多了。 那些珍贵艺术品,对契丹人的吸引力,绝对不如实实在在的御酒和美食。 秦二郎正优哉游哉地拿着厚厚的礼单,坐在一辆王公版的马车上与一个相貌普普通通的汉子闲聊。 小乙哥虽不认得那人,但他用脚丫子也能想到,那厮定是易容的七郎。 见儿子有些茫然地看着这一切,秦二郎呵呵一笑。 “小乙过来,爹有几句话要交待。” 第89章 送友北行 三郎取经2 莫撄宁…好吧,她如今是文靖郡主赵撄宁。 此刻她正伏于案前,奋笔疾书。 心情恢复如初的莫昀馨款款而来。 “撄宁,一大早在做甚?你明日便要启程,还不速速收拾行李?” 赵撄宁回首甜甜一笑:“姑妈,官家的敕书昨夜已送到,我要给官家写谢恩书和此行计划书。 姑妈,我的所有行动,都建立在为善去恶、劝人向善同时教人去恶的方法基础之上。” 在诸多因素影响之下,赵祯的效率越来越高。 他敕封赵撄宁为文靖郡主的敕书,居然在当夜便已下达。 这姑娘接到敕书后,便想给赵祯回信谢恩,顺便向她这位新认的义父、大宋最粗大腿汇报一下她的行动计划。 她如此懂事,很难不讨人喜欢。 而且,秦琪言传身教的心学方法论,正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周边的所有人。 为善去恶,正是目前秦琪归纳的心学理论基础。 这个方法论,极为适用于西北那种秩序崩坏之地。 了解心学,首先要清楚一点:虽然皆起源于格物致知,但为善和去恶,是并立并行、相辅相成的两套方法。 这也是小乙哥放心撄宁去西北的重要原因。 前文提过,大宋的君主集权,在历朝历代中仅次于大秦:二府三司、管军八位,甚至台谏言官们,权力都来自于皇帝。 所以,才会有天杀的赵佶那种肆意妄为的皇帝,以及六贼那种曲意奉迎的相公、殿帅。 赵祯不存在这种情况,一是赵祯听劝;二是赵祯朝的台谏言官们都战斗力爆棚,庞籍、包拯、文彦博是其中佼佼者; 最为关键的是,大宋如今没有新旧党争,贤相层出不穷。 君不见,连吕夷简压力都极大? 宋祁兄弟、庆历三贤,外加李迪、盛度、王曾、陈执中、庞籍、丁度、郑戬、文彦博等人都有治国之才。 即便二府三司满编,哪怕多安排几个同平章事,赵祯也安排不过来。 何况如今被外放地方的还有夏竦、明镐、包拯,年轻一代还有梅尧臣、欧阳修、苏舜钦、蔡襄等人。 四年后的司马牛,再四年后的王邋遢…这二位近乎圣人的贤相,都有经天纬地之才。 将门如今人才也不算少。 高家、曹家仍有高人坐镇,王沿老当益壮,王德用已肩负重任,折家折继闵即将上位,种世衡已开始崭露头角、构建种家军。 就连由文转武的张亢,如今都已协助丰州王家当家人王余庆,构筑了以堡寨为主体的坚固防线,彻底杜绝元昊从毛乌素沙漠偷袭丰州的可能。 所以,只要权势极大、将相不缺的赵祯不想躺平、锐意进取,大宋完全可以由守转攻,趁着元昊未扫净门庭之时,先下手为强。 有国力蒸蒸日上的大宋作为后援,有唃厮啰和打着归义军旗号、心向大宋的沙州回鹘作为倚仗,赵祯义女、文靖郡主赵撄宁此行绝无危险。 她目前最忧虑的是,该如何尽快说服高昌回鹘可汗王帐,为这次协同合围作战落下最后一枚棋子,困死元昊这条大龙。 而她真正的使命,在于灭西夏后归拢高昌、沙州两回鹘可汗,以及正逐渐一统吐蕃的唃厮啰这些大酋们的心。 在秦琪的计划中,赵撄宁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西北广袤之地,武力征服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大宋一旦撤兵,这些势力实际上仍是割据一方的藩镇。 所以,关键在于文化和精神上的统一、归化,以及经济上的归属、附庸。 李唐初期直至李治朝,这一点做得相当到位。 但随着吐蕃帝国崛起、吐谷浑被吐蕃反复割韭菜,在裴行俭病逝后,李唐对西域的控制便名存实亡。 归根结底,仍是李唐科技不够发达、生产力不够强所致。 李唐若仍能让小弟们跟着自己享尽红利,即便吐蕃帝国再强,也只会被李唐和一众藩属国小弟们摁在地上摩擦。 李唐从不缺英雄,仁宗朝的大宋同样不缺。 综上所述,这一切的一切,共同支撑起秦琪策动的这次协同作战方略,以及他那堂皇大气、需要更多英雄们努力实现的善后方案。 赵凌志对他们父子看得极为通透。 秦琪不喜阴谋,而是通过造势玩阳谋,以逐渐淡化并消除中原政权与边境各族间狭隘的民族之别,追求天下大同。 秦二郎则截然相反。 秦二郎是凭借英雄气,单打独斗以智计取胜。 囿于历史观和狭隘的民族观,秦二郎采取的是李唐那种传承自两汉三国的豪侠之道。 一人一剑,纵横于异族之间,谈笑间挑动起异族之间争斗,中原政权左右逢源,坐收渔翁之利。 他的这种做法,势必会极大伤害他眼中“异族”的利益以及族众生命。 在秦琪和赵凌志看来,这是耍阴谋诡计,但这恰恰是两汉李唐对待他们眼中“异族”性价比最高、逼格也最高的方法。 对待金艺珍的不同态度及做法,便将父子俩风格的差异展现得淋漓尽致。 在赵凌志和他那神秘的二师兄看来,秦琪是成仁,秦二郎则是取义。 而且很显然,赵凌志虽欣赏秦琪,但他与二师兄更看好的,是秦二郎对自己独生子的辅助。 此正所谓一阴一阳之谓道。 赵撄宁虽不清楚心上人的全盘谋划,但至少她清楚,西北对心上人的重要性有多大。 更何况,这本就是她皇考,也就是她先父的遗愿。 与处处心机的金艺珍不同,她对她的小乙哥没有掺杂其他想法,喜欢就是喜欢。 在这个精擅惑心术及媚术的妹子看来,小乙哥身上的闪光点都是附加值,有固然好,没有也无所谓。 在她初见对方,并向其施展惑心术和媚术无效后,她便被小乙哥所吸引。 赵撄宁为了达成先父遗愿,可以变卖家产、遣散奴仆,孤身从契丹南京析津府赶到大宋真定府投奔莫昀馨。 坚韧不拔如她,自然欣赏完全属于同类人的俊美小乙哥。 正如砥砺前行的小乙哥,也格外欣赏这个继承先父遗志、积极向上的娇美妹子一般。 同样是个老银币的莫昀馨,早就看透了这一点。 她始终对赵撄宁的先父心怀愧疚。 莫昀馨默默看着继续奋笔疾书的晚辈,心中不由盘算: 自己若能为赵撄宁找一个可靠的夫婿,才不枉其亡父当初对自己的一片深情。 而且,既然秦琪与自己爱徒暂时无缘,至少也要用赵撄宁绑住他,这样才有希望达成姑奶奶我的愿望。 她心中暗暗打定主意。 为免夜长梦多,这个老银币准备趁秦琪送赵撄宁离开时,将此事实锤。 赵撄宁一边写着一边思念某人,终于停下了笔。 于是乎,各怀心事的二女对视一眼后,赵撄宁笑着开口。 “姑妈,官家御赐的这个身份,一定会获奇效。我这次一定可以成功!” 莫昀馨美眸一转,笑道:“是吗?那你的心上人一定会开心!要不要姑妈帮你说一声,让他明日送送你?” 赵撄宁颇为意动。 但她思量再三,还是摇了摇头。 “还是不要了,姑妈。他有太多事要忙,我悄悄跟着唃厮啰叔叔离开便是。” 莫昀馨呵呵一笑:“送你能费多长时间?而且,他正好趁机与唃厮啰聊一聊。就这么定了,我这便去寻他!” 赵撄宁芳心纠结,阻拦不及,只好眼睁睁看着莫昀馨匆匆而去,一颗芳心不受抑制地怦怦狂跳。 第90章 送友北行 三郎取经3 隔音效果极佳的马车车厢内,秦琪与秦二郎相对而坐。 方才,他已与老爹、七郎共同探讨过对女真之策,并已达成共识。 七郎离去后,秦二郎语重心长嘱咐了儿子一番。 听罢老爹的嘱托,秦琪不好直接顶嘴,但他还是委婉地表达了抗议。 “爹,孩儿委实太忙,不敢保证一定能及时为三叔分忧。” 秦二郎对秦琪的嘱托,正是要他帮任三郎分担起皇城司的事务。 毕竟秦琪的职事官,是勾当皇城司公事。 秦二郎对儿子的回答毫不意外,他当即拿出早已备好的说辞。 “小乙,你张伯伯已悄悄去了西北前线,我也要去契丹,而且,如今皇城司内一半勾押官、押司官、前行、后行和勘契官,都已被贬为亲从官和亲事官派往西北。” 秦二郎说的各种“官”,实则均为吏,只是俸禄比开封府的吏员要高许多。 皇城司毕竟是天子耳目,大宋版的天子亲军。 皇城司吏员,满编为十四人。 亲从官和亲事官名为官,实则是禁军,他们也叫逻卒,俗称察子。 在赵祯朝,皇城司亲从官和亲事官,满编情况下各三指挥,即各一千五百人。 他们的职责为日常治安、探事、监察外国使臣、缉捕、鞠狱等。 这些兵卒大多自烈士、禁军班直子弟、禁军、开封府良家子中遴选精壮者。 亲事官中的最强传奇王者名为王隐。他在赵二朝被选入皇城司做逻卒,最后在赵恒朝做到了武官巅峰:节度使。 赵祯朝,在历史上也有两个皇城司荣耀王者,他们从逻卒,也就是亲事官做到了管军八位。 目前,七郎这个金牌逻卒,俨然有赶超前辈王隐王节度使之势。 大郎也至少有做到管军八位的潜力,若他在这一战表现出色,说不定能做到宣徽南院使。 此外,皇城司与审刑院、刑狱司、开封府,都有审刑、下狱权限。 同时,为防止皇城司滥用这些职权,其三巨头的寄禄官一般是正七品到从五品。 赵三朝时,自王承恩起,勾当皇城司一般都是都知,最低也是押班,他们最低都是正六品的宦官; 赵祯朝一般都以武官任勾当皇城司,目前为三人,历史上,到嘉佑年间会扩为八人。 除这三人外,皇城司不设其他官员,只有吏员。 外戚杨景宗以正四品的节度留后任职勾当皇城司,算是赵祯为报答杨太后恩情的任性之举。 秦琪这个从五品、不领俸禄的驸马都尉,做勾当皇城司公事这一职事官,当然不算逾制。 综上所述,皇城司与锦衣卫相比,除了执法时比后者文明许多、官员兵卒数量少许多外,本质上并无不同。 也难怪皇城司在大宋士大夫中臭名昭着。 《梦华录》的编剧没搞懂皇城司架构,他以为亲事官也设指挥使,实则不然。 明白皇城司组织架构的秦琪顿感愕然:“爹,那皇城司原有的逻卒呢?他们不至于都与赵允让有关联吧?” 目前皇城司阙额,亲从官加亲事官总共只有两千五百人。 自亲事官、亲从官中的年长者选出的入内院子,满编为一指挥五百人,目前仅三百人。 按理说,赵祯堂兄赵允让根本看不上皇城司普通兵卒,他只需与吏员、金牌逻卒打好关系即可。 秦二郎果然哑然失笑:“赵允让只与暗中监察他的三十多个逻卒、七个吏员有关联,影响不了大局。” 旋即他正色道:“小乙,你看似单枪匹马往返汴京真定之间,实则有十几个精干逻卒、一个金牌逻卒在暗中保护你,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小乙哥冷汗涔涔而下,万幸自己没做出格之事。 他不由得对金牌逻卒生出好奇心:“爹,金牌逻卒一共有多少人?” 秦二郎道:“满编二十八人,已殉国六人,转任升迁十人,目前仅余十二人。七郎虽排第七,实则仅次于大郎和八郎。 官家对你甚是看重,若非大郎在西北,八郎在契丹,他一定会派出这两人中的一位监察你。” 说罢,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儿子:“你若肯帮三郎,爹便告诉你这十二人的概况。” 秦琪苦笑拱手:“爹,孩儿尽力便是。” 秦二郎继续利诱:“你若肯去皇城司,西北军情你第一时间便可看到,再考虑考虑?” 见儿子仍然婉拒,秦二郎改变策略。 “撄宁那孩子独自去西北,你真能放心?你大舅他们有没有出岔子,你真不想知道?你一手策划的这次大战,难道你真的不关心? 此外,关于弓箭社一众豪杰的收编、训练及部署情报,你真的不想了解?” 知子莫如父。 他成功打动了小乙哥。 小乙哥咬咬牙道:“爹,孩儿虽分身乏术,但也的确可以帮到三叔!” 秦二郎适可而止。 他笑着颔首:“甚好!具体事宜,你与三郎细细分说便是,爹出使后便不再回汴京,你要照顾好自己。 爹已拜托你三师伯代为照看你,他武功、智计及卜筮之术都极高,八王爷不方便出面解决之事,你尽管找他便是! 你性子虽冲和,行事又面面俱到,但终究不是地头蛇。汴京城内勋贵众多,杨太后那群亲戚又极跋扈,有些事,便是国舅爷也不好出面。” 杨太后便是章惠太后杨氏,在赵祯心中,她是与赵祯亲娘李宸妃地位并列的老太太。 若秦琪得罪杨太后娘家人,李用和还真不好出面。 当然,秦琪作为驸马,与杨家也算是亲戚,一般情况下不会发生龃龉。 但杨景宗是个着名混不吝,他若惹到秦琪…也足够让赵祯头疼。 杨景宗是杨太后从弟,按辈分,秦琪还得喊他一声舅爷爷,虽然他这个舅爷爷比陈尧咨还缺德许多。 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杨景宗如此顽劣成性,那几个杨衙内能好到哪儿去? 秦二郎最不放心的,就是这群姓杨的地雷。 秦二郎在汴京时,杨景宗慑于秦二郎在皇城司留下的积威,还有所忌惮,秦二郎一旦归家,这厮指不定会使什么坏。 何况,有多人指认,杨景宗与赵允让过从甚密。 赵祯看在杨太后面子上不予追究,这就为秦琪埋下了好大一颗地雷。 实际上,连皇城司大佬张茂实都要躲着杨景宗。 李用和对杨景宗,也是避之唯恐不及。 有杨太后护着,只要杨景宗不造反,就算赵祯,也对这腌臜泼才无可奈何。 秦琪闻言,对汴京城更加反感。 “爹,孩儿也想尽早归家,孩儿早就想马太公、娘和燕子了。” 秦二郎伸出手:“把信给我,我帮你送回去。” 这就是断然拒绝的意思了。 小乙哥长叹一声,从包里掏出厚厚一大摞信。 “爹,孩儿真不能回家?” 秦二郎冷冷瞪了他一眼:“少说废话!你以为爹愿意待在汴京?” 小乙哥再次长叹一声,怏怏地以双手将信呈给老爹。 秦二郎接过信,小心翼翼地将其收好,装入随身行囊中。 他以眼角余光扫过四周,低声道:“燕子要是没动静,一定会闹将起来,届时你回去一趟,找个理由多待些时日便是。” 对此早有预料的小乙哥眼睛一亮,连连颔首,彩虹屁连环奉上。 “爹,还是您高明!您连这个都能算准?孩儿懂了,孩儿在家等您凯旋。您这么聪明,一定能让孩儿多待几个月吧?” 秦二郎冷笑:“好说!只要耶律娘子没意见,爹一定想尽办法!” 小乙哥脸色垮了下来。 他正待哀求老爹帮忙稳住耶律槊古,忽然见秦二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小乙,切记这两件事!你先出去!” 第91章 送友北行 三郎取经4 小乙哥正有些不明所以,车厢内传声话筒中骤然传来七郎那懒洋洋的声音。 “大人,小乙,契丹使团马上到!” 秦琪环视四周,并未发现任何异样,他正待嘲笑七郎时,便见到一个车队自街角处缓缓出现。 在为首的那辆负责开路的马车顶上,硕大的白马旗迎风招展,俨然正是契丹使团车队。 秦二郎以近乎微不可闻的声音道:“小乙,一会儿你若发现异样,心里有数即可,万不可表现出来。” 秦琪心中登时了然。 耶律槊古一定已经被任大郎藏到了一处隐秘所在。 秦二郎放下随身行囊,将礼单备好,打开车门后,便大踏步向契丹使团走去。 秦琪则默默跟在老爹身后。 自契丹使团车队中走出一名汉人装扮的瘦高官员。 那人与秦二郎互相行礼后,便交割了礼品账目。 秦二郎复又拱手:“因犬子顽劣,致使贵国蒙受如此重大损失,还请特使多多美言。” 那人名为契丹副使,但他显然是耶律槊古懿州封地中的家臣。 他不敢对秦二郎显露丝毫怠慢,当即笑着躬身。 “秦太保客气了,贵我两国既然已达成合约,鄙国官家想必已谅解秦驸马,秦太保此行,无非走个过场而已。” 他口中说的客气,心中却疯狂吐槽: 这是哪个贼厮鸟想出来的馊主意?好端端的下聘不说下聘,偏要如此遮遮掩掩!南朝人当真奸滑无比! 你这主公的阿舅对老子如此客气,老子还得加倍当心吃挂落,这都叫甚鸟事! 一念及此,他复又对秦琪微微拱手:“驸马无需忧虑,某定尽力为驸马斡旋,某名为耶律德,乃官家族中远亲,官家想必多少也会给某一个薄面。” 他这哪里是在表态,分明是在未来的男主人面前刷一刷存在感。 秦琪拼命忍着笑,尽可能严肃地向这位很可能是主簿一类的弱冠家臣拱手还礼。 “那小生便承耶律特使这份人情了!” 耶律德欣然道:“不敢不敢!贵我两国世代友邦,不可因某些小摩擦而伤了和气。” 他心道:都说驸马脾气好,老子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以后我们日子可好过咯! 见秦琪鬼鬼祟祟地探头张望,耶律德吓了一跳。 他拱手笑道:“既然礼品一事交割完毕,还请秦太保与我等一同启程。” 秦二郎淡淡道:“公主殿下也在队中?” 耶律德硬着头皮道:“这是自然。” 他当即转移话题:“秦太保,不知贵国副使都有何人?” 秦二郎答道:“依照国朝惯例,鄙国使团必有天子耳目在内,具体是何人,请恕某不便透露。” 言罢,他极随意地递过去一份名册。 耶律德极为贴心地将名册偏向小乙哥这一侧。 于是小乙哥得以看清出使人都是谁。 同样依照惯例,出使之臣要升官以示隆重。 于是,秦琪看到了太子太保秦霄贤、礼部侍郎范仲淹、刑部侍郎富弼和给事中韩琦的大名。 老爹从少师升到太保亳不稀奇,两位侍郎是从三品紫袍,自不必多言;给事中虽为正四品,但这个寄禄官代表韩琦迟早要拜相。 秦琪会心一笑。 庆历三贤相终于搭上了拜相直通车。 寄禄官虽与职事官分离,但至少代表了官员品级。 此外,秦琪还在名单中见到两个陌生名字。 莫州团练使智星…这名字真俗! 瀛洲团练使周驰…这厮一定是皇城司中人。 他想起老爹的提醒,登时反应过来,这不就是皇城司逻卒的升迁通道嘛! 这两人一定已够格做遥郡刺史,又因出使而升官,这才转为正六品的团练使。 若他俩继续立功,说不得,很快便能自防御使、观察使升到节度留后,届时他俩能升到宣徽使也说不定。 皇城司逻卒中,又有两位荣耀王者即将诞生。 只是不知道,七郎是哪位,另外一人又是几郎。 偷偷看着秦琪看完名单,耶律德合上名册,对秦二郎拱拱手。 “秦太保,不知这几位现在何处?” “周团练使目前正在雄州,智团练使就在此地,两位侍郎和给事中正在赶来。” 秦琪恍然:七郎大名原来叫智星。 他再次吐槽:呸!真俗! 他陡然想到了黑妖狐智化,这两者相似的地方简直不要太多。 耶律德在秦二郎面前显得极为恭谨。 “既如此,那咱们便等等他们?” 于是乎,汴京内城之吃瓜民众,便有幸见到了这一幕奇景。 契丹使团车队,在秦二郎解释一番后,居然耐心等待大宋几位副使。 内城之百姓,非富即贵,于是他们浮想联翩。 秦驸马真有两下子!他在中京城屠了次城,便能让不可一世的契丹乖乖听话。 我们是不是也该让四郎五郎学学武? 看官们莫要被百度误导,北宋招募的正规军人是不用刺面的。 刺面的兵卒是因犯罪而被充军的配军,俗称贼配军。 狄青便是配军出身,前文提过的杨景宗也是配军。 正规兵卒与贼配军共同构建成大宋军队,难怪看官们有所误解。 因此,所谓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正是大宋重文轻武、五代十国武将乱国造成的百姓们社会价值观映射。 由是,小乙哥早已盯上了贼配军这个大宋特产团体。 在小乙哥设想中,与其让这些人充军浪费纳税人的钱,不如让他们接受劳动改造来创造价值。 大街小巷中,人人传唱的《三国》已经开始改变百姓们的价值观。 在被契丹、被西北党项人欺负多年后,大宋百姓们谁还愿意忍这份鸟气? 更何况,前段日子赵祯整肃禁军、将厢军裁撤为匠人营等一系列举措,更是让开封府百姓们看到了不一样的变化。 随着大宋财政收入增加,士大夫俸禄一定还会涨,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给兵卒们提升军饷和各项福利待遇。 秦琪冷眼看着内城这些吃瓜人们的反应,心中默默盘算起强军之事。 赵祯的变化,实在有些出乎秦琪预料,历史上的赵祯一向优柔,哪里有如此果决? 但这绝对是好事,如此一来,攀科技树将更为顺利。 对赵祯那深埋于自己心底的“圣祖”梦想,秦琪并不知情。 他若知道,一定会劝赵祯再将格局放大些,天下这般大,官家您真该出海去好生看一看。 秦二郎见那契丹“副使”耶律德对自己父子态度极为恭谨,早已洞悉一切。 他不再理会那二十啷当岁的契丹青年,与七郎低声讨论出使之事。 约莫一刻钟后,三匹骏马,裹起团团烟尘,自宫城方向疾驰而来。 为首者面容清矍,神情坚毅,周身带着一股子锐气,正是刚将绯袍换成紫袍的范仲淹。 方正稳重的富弼、英气勃勃的韩琦分列他两侧。 赵祯朝的重臣,除了王德用等个别特例,均有一个普遍特征:高颜值。 三个一米八左右的帅气型男,头戴长长的硬翅幞头,腰悬玉带、佩金鱼袋、着大宋朱紫官袍,那大气磅礴的气势,将大宋盛世气象展露无遗。 见到这三人,又看了看颜值更胜一筹的秦家父子,耶律德竟有些自惭形秽。 见秦二郎行至众人身前,三人赶忙行礼:“下官临时被官家召见,是以来迟,请秦太保恕罪!” 秦二郎挥挥手:“无妨,诸位行李某已备好,咱们这便启程!” 秦琪对三人行过礼后,从包中掏出三份自己刚刚编写完毕的《幼学必读》成稿。 “请三位先生为小生参详参详。” 不知从何时起,秦琪便养成了送书的习惯。 三人客气几句后,便接过了这三本一模一样的手写版书册。 范仲淹翻开看了看后忍不住赞叹。 “小乙的字当真了得!” 韩琦的关注点却在内容上。 “咦?小乙,你这书似乎有谬误吧?” 第92章 送友北行 三郎取经5 范仲淹和富弼仔细读着《幼学必读》第一卷的《天文》篇,均觉得有些超出认知范围。 在这些土着的认知之中,天圆地方才是真理。 时间有限,秦琪此刻懒得纠正他们的认知。 “范先生,两位哥哥,天文暂且不用管,地理、岁时、朝廷、文臣…等其后诸篇,还请三位用心参详。” 范仲淹合上书,正色道:“小乙,你这是启蒙之作?” 秦琪颔首:“百年大计,教育为本。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欲彻底根治大宋痼疾,非教育不能为也。” 韩琦对此深以为然:“小乙所言甚是!武将之所以乱国,便是因其不明礼,不知仁义,若武将们都有进士才德,又岂会生乱!” 他这话果然很韩琦。 韩琦当然不可能说出“东华门外唱名方为好男儿”这句话。 这不止因为他本人便不是状元,说这句话毫无道理,还因为《涑水记闻》、《长编》之中,均无相关记载。 而且,从狄青死后韩琦的一系列表现来看,这哥俩分明是好朋友。 至少不可能是太史公与任安那种关系。 邵雍儿子写的《邵氏见闻录》是笔记小说,更加不可信。 但是,韩琦始终坚信武将乱国,这点倒是真的。 而北宋靖康之乱后,神州大地的乱象,也确实证明了韩琦的话。 有鉴于此,秦琪才会想到尽早普及义务教育。 所以,大炼钢铁的重工计划,是一切的根基。 秦琪的心,已经飞到了城东的高炉地基。 范仲淹拱手低声道:“小乙果然极有见地!你且去建高炉炼铁,尽快为西北提供神兵利器! 我等出使之前,还要经一系列殊无意义之繁文缛节。你且去吧!” 富弼也笑道:“小乙,不是哥哥赶你走,实是礼节过于繁冗,去吧!待哥哥归京,再与你把酒言欢!” 由于进士科的存在,北宋晚婚晚育蔚然成风,五十多岁生儿育女者,大有人在。 所以虽然富弼比秦琪长十余岁,或者准确来说,是他仅比秦二郎年幼六七岁,但其称秦琪为弟,仍毫无问题。 秦琪也不客气,对三人行礼后,又对老爹告了声罪,便匆匆离去。 契丹车队中没有耶律槊古,秦二郎想说的话又已全部嘱托到位,秦琪在此久留无任何意义。 他打马正欲赶往城东,便在拐角处迎面遇到了一身劲装、策马而来的莫昀馨。 莫昀馨眼波流转,当即猜到秦琪要去何处。 于是她笑道:“小乙,边走边聊,正好我也想看看你那宝贝一般的高炉。” 秦琪对她无可奈何,只好拱拱手:“工地简陋,师叔莫要嫌弃。” 他们二人未能成行。 因为他们甫一上马,迎面便匆匆赶来一个绿袍武官。 来者当然是任三郎。 “小乙,莫…文靖郡主面圣谢恩,官家看过郡主的方略后,急召勾当皇城司觐见,你速速随我来!” 事涉赵撄宁,秦琪这次倒未推三阻四。 任三郎对莫昀馨拱拱手:“莫真人不是也要去西北吗?一起来吧!” 秦琪狐疑地看向莫昀馨:“师叔也要去伊州?曹娘子她们呢?” 莫昀馨俏脸上再次露出促狭笑容:“你说呢?” 秦琪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还用想? 赵祯为何急吼吼召皇城司? 这该死的淘金热! 这天杀的贼厮鸟浑然忘了,到底谁才是始作俑者。 他低估了大宋对铜矿的渴望。 万幸他未说,西北还有储量不菲的银矿床和金矿,否则… 三人赶到御书房时,不出意外,不止二府三司诸相齐聚一堂,尚未回滑州任上的高继勋也在场。 老头儿今年虽已七十六岁,但精气神依然健旺。 见到三人中的秦琪,老头儿暗暗松了口气。 三人行礼后,赵祯开门见山:“小乙,朕想尽快开采伊州铜矿!” 秦琪早有预料,当即侃侃而谈。 “回官家,伊州铜矿属于岩浆型铜镍硫化物,其含硫量较高,故不可用湿法冶炼,而需采用粉碎后提纯氧化法配合湿法提取。按照大宋目前情况来看,暂时不具备开采条件。” 御书房内的所有人集体愕然。 秦琪挠了挠头,拱手道:“官家,简单来说,就是需要先将矿石粉碎,臣再加以助剂,以特制机械使其形成矿泥浆提纯。 其后,臣再以特制炉燃烧这些提纯矿,最后得到纯铜。此法废弃物极少,污染极小,提取率相对较高。 按照伊州铜矿之品位,若技术成熟,操作得当,每年可生产五千万贯铜钱。” 生产五千万贯铜钱,需二十二万吨纯铜混杂三万吨锌熔铸。 以哈密铜矿的品位,放到现代,冶炼厂若仅有这点儿可怜的年产量,势必要亏到血本无归。 因此,秦琪说得极为保守。 毕竟他此时尚无蒸汽机,仅靠风力驱动,即便有省力结构,粉碎机的效率也不会太高。 秦琪继续补充:“官家,考虑到大宋目前的商业情况,臣建议每年仅生产两千万贯铜钱,才算恰到好处。” 赵祯已经瞠目结舌。 御书房内,一时间仅余粗重的呼吸声,以及咽口水之音。 包括高继勋在内,所有人震惊到无以复加。 困扰大宋数十年的铜荒…如此轻而易举便被解决? 秦琪为他们的心理素质捉急。 于是他不得不提醒:“官家,伊州是高昌回鹘领地!咱们要与高昌回鹘、沙州回鹘、唃厮啰部合力开采冶炼。 是以,这五千万贯铜钱,咱们最多可分到两千万贯,但咱们可以要求这三国为大宋免费供应战马。” 杜衍声音发颤:“小乙,若无你,这三国可否开采、冶炼铜矿?” 秦琪嗤笑:“杜相公,那是在痴人说梦!他们恐怕连矿脉都找不到!” 在场之人,登时恍然大悟。 他们这才看懂,秦琪为何要策划这一系列行动。 赵祯霍然起身,激动万分。 “小乙,你说实话,归义军及西夏,是否也有铜矿…乃至金银矿?” 秦琪暗道:我就不该提前告诉你们有矿! 他讪讪一笑,拱拱手道:“回官家,这是自然!李唐既然能靠带蕃部不停征服异族来开疆拓土,咱们大宋便能以开采矿产、增产增收来彻底收服西北诸国。” 赵祯扬起手:“小乙,朕暂不考虑你全盘谋划,你且说说看,此战可不可胜?” 秦琪有些无奈地拱拱手。 “官家,臣半个时辰前便已说过,一切都要视高炉及转炉建设情况而定。” 赵祯笑着颔首:“朕懂了!小乙,朕不再打扰你研发,你且去吧!若需人力物力,你尽管找二府三司,朕已为你备齐原开封府周边厢军兵卒!” 说罢,他挥了挥袍袖。 秦琪暗暗松了口气,准备去城东看高炉地基。 任三郎拦住他:“小乙,皇城司事务繁冗,你不可袖手旁观!” 秦琪挠了挠头:“三叔,下午或晚上时您再来找我如何?” 任三郎断然拒绝:“不行!事关文靖郡主在西北立足,需要尽快决定!” 赵祯俊脸一沉:“小乙!你这孩子莫非还想藏私?你有主意速速拿来!” 在秦二郎、赵祯联合之下,秦琪终于成功被任三郎逼到绝路。 秦琪只好拱拱手道:“官家,赵昂赵三叔您觉得如何?” 赵祯先是愕然,旋即大喜:“甚善!” 秦琪再次拱手:“官家,此外还有寿宁郡主,他们二人合力,想必不会比家父逊色多少。臣可以在幕后出出馊主意,再无多余精力理会皇城司诸事。” 赵祯颔首:“朕这便召他们前来,你且去忙!休要忘记炼铜之事!” 秦琪迫不及待地离开御书房,快马加鞭赶到高炉工地。 他一到工地,便被匠人们这些天的成果惊呆。 第93章 送友北行 三郎取经6 带着佩刀的任三郎匆匆赶到城西时,赵昂和赵绮颖正坐在秦琪实验室内的茶室中谈事。 这一次,那些汉子们未再拦他。 原因很简单:打不过。 听罢他的来意后,赵绮颖柳眉一挑。 “任三哥,外子当真如此说?” 任三郎颔首:“绝无虚言!官家正在御书房等郡主和赵三哥。” 赵绮颖笑着看向赵昂:“三哥,小乙想让你进皇城司!” 赵昂有些踌躇:“颖儿,那哥哥我手下那些兄弟们又当如何安置?” 任三郎诧异地看了赵昂一眼。 他有些疑惑,这个明显不够细腻的汉子,平日里是如何管理他的手下的? 他拱手道:“赵三哥,此事不难解决。你挑一个最得力、最能服众的弟兄接替你管理漕运码头便是。 他若无信心做好,你再给他指派一两个帮手即可。东西二市之治安、秩序,恰好在皇城司职责范围内,有一营亲事官便足矣。 然而,东西二市固然重要,咱们当务之急,仍是西北军事。你是否认识弓箭社头目?” 赵昂颔首,看向赵绮颖。 “颖儿,那几位帮主、会主,此时都在城西吧?” 赵绮颖霍然起身:“三哥,他们都在,咱们速去速回,尽快召集他们议事!” 任三郎更加诧异:“郡主与那些帮会头目是什么关系?” 赵昂笑道:“好教三弟知晓,因颖儿近期一系列表现让帮会头目们心服口服,如今她已是开封府全体帮会公推之盟主。” 任三郎不是秦琪这等穿越客,他显然对帮会是何等组织心知肚明。 于是他更加诧异:“这…请恕弟孤陋寡闻,这些帮会为了一车货都能抢破头,他们公推的盟主都是老狐狸,郡主如何能做到盟主?” 任三郎也是做过会主之人,又熟知如今汴京情况,是以不待二人回答,他便反应过来。 “原来如此!郡主果然高屋建瓴!事不宜迟,咱们速去速回!弟也想认识认识开封府诸位大帮会会主。” 三人很快来到御书房。 二人行礼后,听赵撄宁讲述完毕她的计划,赵绮颖当即表态。 “此事不难,妹妹放心,交给我便是!我保证一年之内打通这条商路。” 晏殊有些惊疑不定:“郡主,此事耗资巨大,需大量人力物力,殊为不易。” 赵绮颖笑道:“晏相公,东西二市成立之初衷,不就是为举国货物往来?此事交给妾安排便是。” 赵撄宁的计划其实丝毫不复杂。 简而言之,她想在高昌回鹘,也就是西州回鹘、沙州回鹘、唃厮啰领地、大宋西北至开封府,建立一条闭环商路。 这条商路一旦将丝绸之路、回鹘特产、吐蕃特产与大宋诸地商品流通起来形成闭环,便可以让回鹘人、吐蕃人彻底对大宋归心。 赵撄宁从小乙哥送给她的经济学基础教材中,归纳出这么一个极具可行性的方案。 贸易一旦兴盛,便可盘活经济,让原本只能靠天吃饭的回鹘牧民、吐蕃牧民们,变得比原来富有,不会总想着去抢、去劫、去杀人。 这同时也是去恶的一个重要方法。 在赵撄宁看来,这条商路建立起来并不难。 因为有丰厚到足以让商贾们为之疯狂的利润; 而在赵绮颖看来,这条商路可谓水到渠成,一蹴而就。 这时,如吉祥物一般、始终未置一词的高继勋终于开口。 “郡主,此番曹家及高家也有嫡女相伴出行。既如此,不如今日便召集商贾、车马、货物,明日一同开拓商路如何? 老夫虽不才,但于西北之地,尚存几分薄面,曹家更不必说。商贾随曹、高二家同行,必定畅通无阻。” 赵祯微笑颔首:“高太尉所言甚是!朕也将派出皇城司两营亲事官,沿途护送曹、高二家嫡女。 这两营亲事官至西北后,便归张卿家管理调配,战事结束前不再归京。若商贾们在此期间于西北遇困,皇城司亦可及时施以援手。” 晏殊出列行礼:“官家,城外几处作坊近一旬产出颇丰;此外真定府任仁济作坊产出货物,每日源源不绝而至,其中诸多成药、速食、扎营之物乃西北禁军急需。 以臣愚见,何妨将此货物,与汴京东西作坊产出之货物一同运往西北?如此一来,不但可减少转运之靡费、人力,且不至于影响春季劳作。” 大宋北方改种冬小麦的优势渐渐显露出来。 往年这时,正是农忙时节,而今年春季,由于农活儿较往年大大减少,便解放出不少壮丁。 这些壮丁既可通过务工增加收入,也可做些吃食、日杂等小买卖补贴家用。 由于半年后的西北战事,随着大军已暗中陆续调往西北四路,物资转运恰好需要大量民夫押运。 任家负责筹措河东路粮草等物资,并非开先例。 因为河北路的物资筹措,便是由曹家和高家经办。 朝廷的结算方式也并非铜钱,而是前文提到过的盐茶等交引。 晏殊提出这个建议,根本目的还是在于开源节流。 这是他这个计相的工作职责。 看官们莫忘记,任仁济有赵祯的股权,所以晏殊一直对赵祯的内藏库虎视眈眈。 甚至于,打西夏这场大型战争,赵祯都已表态,一应所需,皆自其内藏库中出。 所以,任仁济发往西北的货物,实则是赵祯所出:管账的孙幼娘直接从赵祯分红中扣除便是。 晏殊是在为赵祯考虑。 此事听来匪夷所思,但在全民皆商的大宋极为常见。 前文提过,在大宋商贸中,有许多超前的概念和实操。 是以,在听到晏殊给自己省钱、生钱后,赵祯欣然应允。 “准奏!兹事体大,仍交由任大郎负责!只是,如此大规模、且往返耗时极久之车队,又于何处招募人力?” 看官们可以想象一下,北宋时从开封到哈密,往返需要多久。 那时节不但没有高速公路,连硬化道路都欠奉。 虽说采用阿克曼转向、且安装钢轴和轴承的四轮马车平稳、载重量高,但拉车的马儿总要吃草、饮水、休息吧? 晏殊苦笑躬身:“回官家,臣亦为此头疼不已。” 这个问题,连经验老辣如高继勋也大感头疼。 赵绮颖笑着行礼:“皇兄勿忧,妾已说过,此事不难解决,无非强行将一年时间压缩至两三个月而已。人力、车马及钱粮,均不难筹措。” 赵祯失笑:“哦?皇妹竟有如此本事?你有什么办法,且说来听听!” 赵绮颖神情陡然变得肃然,慢条斯理地说出一番话来。 赵祯神色数变:“当真如此?” 吕夷简、宋绶和陈尧佐神色极为郑重,异口同声道:“郡主,情况当真如此严重?” 赵绮颖重重颔首:“妾绝无虚言!皇兄、三位相公无需忧虑,此并非坏事。” 赵昂也拱手行礼:“回官家、诸位相公,据卑职反复查证,实情的确如此!那些人,如今都在城外建设二市及作坊。” 赵祯沉吟片刻后缓缓颔首:“赵卿家,你对开封府知之甚详,管理漕运码头又始终谨小慎微,且你身为宗室子弟做区区胥吏委实不妥,你可愿从三班官做起?” 三班官是低级武官寄禄官,分为大使臣和小使臣,品级为从九品至正八品不等。 三班官一般都是恩荫官。 狄青这个从小使臣升到枢相的传奇王者除外。 赵昂从吏员升至大使臣中的正八品内殿崇班,刚好不逾制,因为他是宗室子弟。 赵祯如此安排,也是存了要将赵昂超擢为东上合门使等横行官的心思。 横行官因无需磨勘而得名,品级自从六品至从五品不等。 赵昂虽在赵羡走后心中失落而智商堪忧,但最近他的智商越来越恢复正常。 于是他躬身行礼:“臣愿肝脑涂地,为官家排忧解难。” 赵祯笑道:“既如此,朕便为皇城司再安排一名干吏!” 第94章 送友北行 三郎取经7 小乙哥一边将面包铁按照迷你型高炉的编号做好分类,一边于心中疯狂吐槽。 将作监这群天杀的贼厮鸟,根本配不上如此高明的匠人们! 老子恨不得将他们全都活埋! 真正让小乙哥这足以成为工程院院士的正高级工程师惊异的,并非那几座造型精巧、却仅有不足两米高的迷你型高炉; 也并非匠人们自发调配出、连他都挑不出任何毛病的最优炼铁比例原料; 更非被匠人们改良后的强劲鼓风机、以及初步加工后的低磷硫铁矿石。 而是这些面包铁。 此时,小乙哥已经做完了测量实验。 这些面包铁居然…全部合格,甚至有一部分都可以直接用来打造铁器! 总而言之,赵元俨和李用和找来的这些匠人们… 他们都是天才啊! 小乙哥临离去之前,给这些匠人们留下了带有详尽、通俗易懂工艺设计的大量图纸。 但小乙哥从未奢望过,这些匠人们居然能在这七八天时间里,自制简易却准确的施工测量工具、建好实验高炉、调配出黄金比例配方,甚至成功炼出了面包铁! 有这些天才匠人们,小乙哥何愁大事不定? 去特么的一月内建成高炉,老子只要三天就能建好! 他说干就干,在简易工棚中,和这些匠人们共同制作各种施工测量仪器。 当他做好简易版陀螺经纬仪时,便宣告着他们已经初步具备了施工条件,可以着手进行高炉建造工作。 踌躇满志的小乙哥放下夹在耳朵上的绘图笔,丢开游标卡尺,摘掉钢制内衬软木丝绸的安全帽,准备大干一场。 于是乎,他化身大厨,用任店的各种食材酱料,为这些匠人们做了一顿香辣鲜浓的海鲜菌菇胡椒昆布粉锅底小火锅… 这些匠人们连续吃了半个月粗制午餐肉、罐头、挂面,也该让他们改善一下生活。 只有吃得好,干起活儿来才更有精神。 小乙哥这个吃货如是想。 正当匠人们吃得不亦乐乎、甚至无暇伸大拇指表扬小乙哥这个大工头之时,不速之客骤然驾到,而且一来就是三个。 当赵绮颖、赵昂和任三郎走进工地时,便看到这一幕场景: 工棚内逸散着馥郁的鲜香,十多个粗壮汉子加一个俊美少年,坐在一张八仙桌旁,垂首凑在各自的酒精炉前,用长筷蘸着酱料、“吧唧吧唧”大块朵颐。 见此三人到来,小乙哥抹了抹嘴,放下筷子行礼,众匠人们也依样照做。 他们焉能不认识赵绮颖? 行礼后,小乙哥笑嘻嘻道:“娘子为何来此?” 在这里,他犹如猛虎归林、苍龙入海,是以心情格外畅快。 他身后匠人们见这平日里与他们同吃同住、整日笑嘻嘻的少年唤高高在上的郡主为“娘子”,登时生出荒诞错乱之感。 这么个阳光的小哥儿,手上活儿干得极俊,又烧得一手好菜,却哪里似驸马? 赵绮颖痴痴地望着爱郎,自认识他起,她从未见他如此开心过。 她打量着这处满布机床和钳台的工棚,若有所悟。 任昭誉,也就是任三郎从不对小乙哥客气。 他不待赵绮颖答话,便指了指桌上的小火锅:“小乙,我们尚未用饭!你不会让三叔吃剩饭吧?” 秦琪笑道:“三叔说的甚话!这还不简单?” 他笑着看向赵绮颖:“娘子可否吃辣?” 赵绮颖未回过神,仍在痴痴看着小乙哥。 赵昂颇为不耐,代赵绮颖道:“颖儿喜食胡辣汤,小乙快去准备!” 秦琪笑着应是后,却笑着对众匠人们拱拱手:“弟要陪三位贵客,失陪了,对不住诸位哥哥。” 那些汉子们笑着挥挥手:“小乙说的甚话!你自去便是!” 秦琪不忘叮嘱:“诸位哥哥,吃饱后稍作休息便开工吧!春日昼短,咱们赶赶工,待日落时弟再做顿好饭犒劳诸位哥哥。” 一看他这架势,便知道这贼厮前世没少带民工队干过工程。 这下,连赵昂也若有所悟。 小乙莫非…也做过帮会会主? 赵绮颖这时才回过神。 “官人,咱们与诸位哥哥一起吃饭吧!” 赵昂也回过神,当即劝阻:“颖儿,咱们还是随小乙走吧。咱们在此,他们吃不爽利。” 秦琪拉起赵绮颖的小手,走向自己那间总工办。 赵绮颖下意识地握住爱郎的手,俏脸通红,芳心甜蜜。 两个三郎缓缓拖后几步。 赵绮颖这时才彻底回过神,她对秦琪嫣然一笑:“官人是不是算准了开封府这两年有流民聚集,所以才想到开设二市?” 秦琪当然不会告诉她自己是穿越客的真相,这是属于自己和燕子的秘密。 所以他颔首道:“去岁全国大旱,今年旱情极可能更加严重,再加上今年有两试,为防止流民生乱,我才想出此方案防范。” 他突然问道:“娘子,你真是开封府帮会们的协调者?” 赵绮颖对此毫不避讳,她微微颔首后问道:“官人似乎不知何为帮会?” 秦琪心道:听她这语气,难道帮会不是地下势力? 他摇摇头:“不知。” 二人说话间,已走到“总工办”门口。 所谓“总工办”,自然是总工程师办公室的简称,实际上,这是一间以螺栓和铆钉固定的钢结构加彩钢板简易房。 为避免漏雨,彩钢板房顶上刷了厚厚一层小乙哥自制的环保型防水涂料。 赵绮颖颇为惊异地打量了一番这造型古怪、材质独一无二的房子。 秦琪笑着解释:“这是用从家里带来的钢板搭建的,方便安装、拆卸,其底部有槽钢,密封性好,不怕蚊虫,那几间也是。” 他指了指远处那几间匠人们住的简易房。 他将三人请进屋,展开靠在墙边的折叠桌,又搬来几个马扎,请三人坐下。 为他们倒上热茶后,秦琪取出小火锅摆弄起来,很快,三人的吃食便已备妥。 自有匠人将秦琪的锅子送来。 四人边吃边聊。 赵绮颖为秦琪解释何为帮会。 这时代的帮会,实则相当于工头们组成的互助会。 也就是一群外地同乡人,联合自己乡梓务工、经商的组织。 那些帮众、会众,实则都是工头或者商贾头目。 他们都有不少跟着自己混饭吃的同乡弟兄们。 小帮会都是寻些脚夫、苦力之类的力气营生;大一些的帮会则有自己的货仓、马车,承接短期短途仓储货运业务; 中型帮会产业则要多一些,业务面也更广。 至于大型帮会…任家在除真定府外的各州府城,实际上就算大型帮会。 比如洛阳府、大名府、太原府、京兆府等。 任家在真定府…实际上已有几分割据一方、与官府共治的大豪强性质。 赵昂接触到的帮会类型,这几种都有。 赵绮颖,实则是协调各大帮会们之间关系的…好吧,她相当于开封府所有帮会公推出来的武林盟主。 她老爹赵元俨本就是个游侠般的人物,在这些帮会首脑们心中地位超然。 她的两个哥哥也是惯爱打抱不平的主。 她本人…完全是郭襄那种女侠性格。 再加上赵羡这个高人在幕后献计献策,这才成就了赵绮颖“武林盟主”的传奇。 小乙哥惊呆了。 这…以后我在开封府没有隐私可言! 全城都是赵绮颖耳目,她可比皇城司威风多了! 小乙哥想起赵允让,登时细思极恐。 赵允让背后那高人真牛!老爹干得漂亮! 果然,赵绮颖缓缓说出一番话,惊出小乙哥一身冷汗。 第95章 送友北行 三郎取经8 赵绮颖正色道:“赵允让私下里,与好几家帮会都过从甚密,此事一出,那些帮会的会主们一面销毁证据,一面找我斡旋。 而且,官人有所不知,若非王惟德及时被擒,薛学士恐怕性命难保。 官人莫怪秦少师…秦太保狠辣,若不给赵允让安上如此罪名,后患无穷! 要知道,与赵允让关系密切的,有两家排名前五的大帮会,他们的会主都是西北诸边州弓箭社的头目,他们很可能私蓄死士!” 秦琪惊出一身白毛汗。 赵允让这是…诡计若行不通,便要谋反的节奏啊! 老爹如此狠辣…似乎…也许不算冤枉赵允让。 赵昂补充:“这些大帮会的会主或帮主,明面上都是奢遮人物,实则都有见不得光之事! 倒卖交引,贩卖私盐、私茶,暗中榷易禁榷品,甚至潘楼街鬼市子中榷易的那些下三滥之物,于他们而言都是寻常事!” 见秦琪盯着自己,任三郎冷哼道:“小乙莫看我!寻常生意哪有这些生意利高?我们任家虽也有见不得光之事,但我们大节上丝毫无亏! 你要知道,咱们那一里,无数乡亲都指望任家生活,不做些这等见不得光之生意,如何养活他们?” 秦琪默默吐槽:好吧,说到底,这些帮会们还不都是社会人? 难怪任大郎如此没下限! 咦?等等!不对啊!你们如今应该都是朝廷中人吧? 你们怎么能如此肆无忌惮、堂而皇之地讨论违法犯罪行为?而且还要为这些腌臜事儿洗白? 你们到底是官还是匪? 小乙哥心态有些凌乱。 两个皇城司大佬,一个堂堂郡主,你们如此…大宋莫非药丸? 老子辛辛苦苦治病救人,治了个寂寞? 一念及此,他打断了三人为违法犯罪洗白的恶劣行为。 “不对啊!任仁济作坊生产的货物、吃食供不应求,且其利也算丰厚;其他日用货物销量广且利丰,任家还有必要做那见不得光之事?” 秦琪紧紧蹙起眉头问任三郎。 任三郎颔首:“没错,那些生意早已不做,是以三叔才有暇来皇城司做官。” 赵昂傲然道:“如今东西二市正紧锣密鼓建设之中,一旦建成,谁还会去做那等腌臜生意!” 赵绮颖脉脉含情地看着小乙哥。 “官人有所不知,东西二市这等可供应各路军州之榷场一旦建成,不但流民问题迎刃而解,而且帮会们冰释前嫌、迅速结盟,开封府较之前和谐了不知凡几。” 小乙哥记得,自己出城前,还看到汴京外城有泼皮在找商贩讨份子钱,这…也叫和谐? 那原来的汴京外城是什么样的?热情淳朴的哥谭市? 任三郎颇为不耐地道:“小乙,闲话休提,我们此来有两件事!” 秦琪神色一肃:“三叔请讲!” 任三郎恢复到一贯的人狠话不多之态。 “第一:皇城司现有亲事官和亲从官,你要协助我管理调配,不许推三阻四!” 秦琪无奈:“好吧三叔,官家要派出去多少人?” “两指挥,目前尚余两指挥。你也知道,皇城司无指挥使、都头,勾当皇城司实兼指挥使,胥吏实为都头。 你…就算你未领俸禄,但你既为勾当皇城司,便应尽职尽责…嗯,出出主意、管管兵你总行吧?” 秦琪恍然,剩下的逻卒,一定已被老爹派到了东北。 任三郎把话说到这份上,秦琪不好不答应,只好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可以。皇城司军械武备、用人规划便交给小侄,但赵三叔武艺颇高,也要负起训练、指导之责才是。” 赵昂在颔首的同时,伸出了手:“小乙,据赵院正称,你有缉查、判案之教材,速速拿来!” 秦琪默默自包中掏出几本书,指向城东即将投产的印刷作坊方向。 “三叔,这几本书您留好,印刷作坊这几日便可开工,届时印出几百本,小侄抽空去教一教那些吏员和逻卒中的佼佼者,再由他们教数量庞大的逻卒们。” 赵昂迫不及待地接过书,只见这些书宝蓝色的封皮上,分别写着《侦查学》、《犯罪学》、《逻辑学》、《推理论》、《档案学》。 秦琪贱兮兮地问道:“不知三叔对仵作有无兴趣?小侄这里还有关于仵作的教材。” 赵昂连连摆手:“某不感兴趣!” 任三郎沉声道:“小乙莫胡闹!那是开封府、各路刑狱司和大理寺职责范围,咱们皇城司主要职责为监察、渗透、协助破案和缉拿! 开封府、审刑院和大理寺那些文官,若非迫不得已,岂会让咱们插手他们的案件?” 司法方面,宋与李唐、明清最大的不同,便在于此。 李唐、明清三大司法机构均为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 北宋自开国至赵顼朝则截然不同。 如今的北宋,尚书省为虚设,刑部职能有限。 这一时期北宋除这三方外,还有凌驾于刑部之上的审刑院、设于各路的刑狱司这两个职能相同的机构,以及与御史台并列的谏院。 元丰改制之前,北宋的刑部地位极其尴尬,因为审刑院替代了刑部绝大部分职能。 皇城司虽有缉拿和审刑之权,但那主要针对的是特殊案件及特殊犯人。 比如说贪渎官吏、谋逆之臣、外国奸细等。 所以说,抛开执法文明程度、行政级别和组织架构不谈,本质上讲,皇城司与锦衣卫相同。 虽然锦衣卫都指挥使是正三品大员。 秦琪笑着摇摇头:“那些文官判案水平太差!” 他不是针对谁,在他看来,那些衙门中的官吏,判案能力都不值一提。 任三郎未与他纠缠这个话题:“小乙,现在说第二件事,官家已下诏,开封府至西北边境的商路要尽快开通!” 秦琪精神一振,好快的效率! 有这条商路,何愁西北人心不附? 他笑道:“货物无需担心!开封府有众多流民和厢军改编的匠人营,只要管理得法,生产效率不会低。 这样吧,郡主负责协调诸帮会,任三叔通知丈人协调诸位官员勋贵,小侄负责筹备货品,咱们争取月底前全部就位!” 如是,任三郎心事尽去。 四人边闲聊边用饭。 吃饱后,小乙哥将锅子收拢到一旁,任三郎透过玻璃窗向外张望。 “小乙,那些便是小型高炉?” 秦琪颔首:“除尺寸过小、炼铁少之外,其与普通高炉并无不同。” 他带三人走出总工办,为他们讲解高炉基本构造、冷却装置、测量精度的重要性以及为何要用钢板做外壳。 三人听得满头雾水,只是见秦琪兴致勃勃,这才装作听得入神。 三人的心思早已不知飘飞至何处,直至秦琪说明,三座大型高炉一年产出,便足以供应大宋全军武器制造时,方才回过神。 秦琪设计的高炉,仍是以十九世纪科技为基础。 这种高炉的设计年产量为五万吨,在这些天才匠人们的启发和土办法提醒下,所有技术壁垒已全部被秦琪攻克。 这证明了高手在民间。 产量如此可怜的高炉,在测准的情况下,只要操作工们严格按照秦琪制订的生产规范生产,几乎不会出现安全事故。 秦琪化工和冶炼的注安,也就是注册安全工程师证可不是买的,他在刚要考高级证时,穿越而来。 因此,各种安全规范、细则,秦琪都信手拈来。 任三郎看着已经建好的高炉基础,忍不住问:“小乙,这高炉何时能建成?” 秦琪见众匠人们都在打粘土砖泥胚,无人注意这里,便再次化身为苟哥。 “最快也要月底之前。所以,三叔,皇城司小侄暂时无暇帮忙。” 事实证明,他是真的狗。 但谁让他抵触特务机构呢? 然而,恶有恶报。 就在他送三人离去时,一个小工头兴冲冲地跑来说了一句话… 第96章 送友北行 三郎取经终 就在秦琪送三人走时,熟知秦小乙秉性的任三郎再次出言提醒。 “小乙,忙完高炉及货物,你一定尽快来皇城司!” 苟哥秦小乙忙不迭道:“放心吧三叔,最晚下月初二,小侄便去皇城司报到。” 得到他的承诺,任三郎满意颔首。 三人骑上马正待离去之时,小工头兴冲冲跑来:“小乙!最慢明日中午便可烧砖,钢板早已备齐,最迟到大后天晚上,高炉便可建成! 兄弟们让俺问问,咱们何时试炉?咱们第一炉铁,是满炉还是半炉?俺好提前找国舅爷府上那管事的大官人下料!” 苟哥忍住一巴掌拍死这不开眼小工头的冲动,咽了口口水后,赔着笑脸对脸色漆黑的任三郎拱拱手。 “三叔莫生气,非是小侄欺瞒,实是这高炉炼铁事关重大,且还需建设与高炉相连之转炉,方可炼出钢材,此事也一并被小侄算入高炉建设时间中。” 任三郎闻言脸色缓和下来。 “既如此,你忙完这转炉,便要即刻赶来!” “好教这位大官人知晓,制那转炉需不难,有个两三日便可建成!” 很显然,那小工头是个技术宅,他当即插口道。 小乙哥拼命忍耐,这才压下将这嘴贱的贼厮一护臂敲死的冲动。 他努力赔着笑,对那小工头道:“张大兄且去忙!稍后我自会下料!” 任三郎极为利索地翻身下马,将苟哥推到一旁后护在那小工头身前,露出一个真诚无比的笑容。 “张兄弟,某且问你,某那不成器的侄子是如何制定的工期?” 他展开身法,始终将苟哥秦小乙挡在身后,饶是苟哥武功不弱,也无法挤到他侧面。 所以,这张姓小工头一直未看到苟哥那张欲哭无泪的脸。 他只觉这你推我挡的叔侄二人甚是有趣。 于是他笑着拱拱手:“好教大官人知晓,小乙吃饭时刚给俺们交待过,明日起,三日内建好高炉,五日内试炉完毕,七日内试钢完毕。 月底,小乙让俺们在城西万胜门外、汴河旁的实验室用斜辊式轧钢机轧出来第一批炮筒。” 因被人揭穿而惨遭社死的苟哥,只想挖个洞钻进去。 一旁的赵绮颖已经笑得直不起腰。 便连一向不苟言笑的黑脸赵昂,此刻表情都极为精彩。 任三郎笑着对其拱拱手:“不知这位张兄弟家住何处?某今晚便登门致谢!” 他这是担心苟哥杀人…倒不至于,但痛揍技术宅一顿泄愤是一定的。 所以他想问明地址,以便登门赔偿。 毕竟他是罪魁祸首。 这时,这张姓技术宅才看到苟哥那横眉怒目的表情。 这表情,张姓小工头再熟悉不过。 当他们将活儿干得稀烂时,大工头就是这副表情。 于是,他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任三郎双手抱胸冷笑连连:“小乙!随三叔去面圣!” 他担心某人会遭到打击报复,便补充道:“小乙,若这位张兄弟少一根汗毛,你便等着官家问责吧!” 苟哥再也苟不下去,只好摊开双手:“三叔,您也看见了,如今当务之急,是要尽快凑齐货物,以及造山…神火炮。 小侄早一日炼出钢铁,便可早一日实现这两个目标!小侄需要大量钢材制造设备,有了大量设备,才能提升产能!” 任三郎指向宫城的方向:“这些话,你自去跟官家讲!” 小乙哥苦起脸:“三叔,您是认真的?” 任三郎板起脸:“你说呢?” 秦琪叹了口气,只好将那不开眼的技术宅叫到一旁,摒弃前嫌,耐心地面授机宜。 当然,最后苟哥难免要威胁这不开眼之徒一番。 “你这厮须听好!若你再将活儿做得稀烂,便是拼着官家问责,我也要狠狠教训你一番!” 技术宅一边连称“大工头放心,不敢不敢”,一边快步离去,表情极为悻悻然。 倒霉的苟哥秦小乙同样悻悻然。 他在文德殿这个正式场合,当着诸位相公及内相的面,捱了老丈人一顿臭骂,却连半个字都不敢反驳。 谁让自己苟呢? 不!都怪那天杀的张老三!为啥排行第三的汉子都这么招人烦? 比如那逼死师弟的俞岱岩! 他的思维又要发散。 这时,赵祯冷冷的声音传来:“小乙!你须记好!若你再这般推三阻四、不肯用心做事,朕便是拼着乃父问责,也要狠狠教训你一番!” 听到这熟悉的台词,小乙哥有些傻眼。 赵绮颖险些没绷住笑出声来,她突然觉得爱郎好可怜。 小乙哥应是后,赵祯挥了挥袍袖:“且去吧!你试炉之时,一定要提前通知朕,朕要亲眼看看!” 小乙哥躬身行礼而退,心有不甘。 这下完了,工期、进度都已被他们看穿! 这次仍然不能怪他苟,因为他想抽空造一批和平缔造者,给老丈人一个大大的惊喜。 易寻工人,难求技师。 遇到这么一批能快速上手机床、还能改良工艺的天才技师,小乙哥当然要充分发挥出他们应有的价值。 于是他化悲愤为努力,取消了这些技师们的丰盛晚餐福利,吃过挂面后,点燃无数灯笼,挑灯赶工期。 既然张老三说穿了工期,那就要加倍努力! 在他带头下,众匠人们一直忙碌到子时正,方才回到简易房,躺到上下铺休息。 于是乎,朝阳门,也就是新宋门的守门兵卒,再次见到了小乙哥挑灯策马而来的一幕。 这些兵卒们坏笑着打趣道:“哟?驸马爷,又开始了?” 小乙哥笑着颔首:“开始了!” 为王钦诊疗完毕,仍是金艺珍送他至门外。 二人未再交谈,以眼神默默交流后,互相唏嘘告别。 他一整日未归,回到任大郎府中后,便在自己屋里见到了穿着单衣、正挑灯夜读的耶律槊古。 耶律槊古轻抬螓首,嫣然一笑:“官人,人家已经洗过澡了!” 于是乎,两夜未探桃花源的小乙哥不顾玉人已怀孕足月,用力扑上前,一时间,春光无限好。 对此有先见之明的嫣然,早已躲到某个房间睡下。 翌日清晨,晨练后…这个就是字面意思,看官们莫误会。 晨练后的小乙哥赶至赵凌志那家脚店用早餐。 他将昨日赵绮颖的情报说明后,赵凌志释然颔首:“原来如此!难怪师弟如此狠辣!” 小乙哥忍不住开口相询:“三师伯,家父此行顺利否?” 赵凌志再次颔首:“主客卦均为地山谦。” 小乙哥长长松了口气。 赵凌志突然道:“文靖郡主此行却不一定顺利,小乙,最大的变爻仍然在你!” 小乙哥心头一紧。 赵凌志语重心长:“小乙,万不可懈怠!” 秦琪站起身,拱手道:“三师伯,小侄要为公主带份早餐回去,随后便去工地。” 赵凌志将已备好的肉夹馍、糊辣汤塞到他手里,出言提醒:“莫忘记送行!” 秦琪颔首离去。 在工地交待匠人们戴好皮手套,将烧成的黏土耐火砖浸入磷酸液中后,他再次匆匆回城。 他刚好在开远门,也就是万胜门城楼处赶上赵撄宁的车队。 让他惊异的并非他看不到唃厮啰,也并非他看到了曹雨霏和高玉菡,而是莫昀馨竟赫然在车队之中。 对此,莫昀馨给出的解释是:她想护送爱徒和晚辈远行,顺便看看回鹘族人们。 这时,一个身材昂藏、气度不凡的车夫对秦琪使了个眼色。 秦琪瞬间恍然,同时感慨万千。 能屈能伸,成大事不拘小节,唃厮啰真不愧为一代枭雄。 吃瓜人们围着车队众说纷纭,小乙哥不好与美颜妹子互诉衷肠。 他只好掏出他抽空誊抄的一份未完本心学手稿,连带着几个话本,一并塞给赵撄宁。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多多珍重后,小乙哥策马匆匆离去。 他不想让旁人看到他眼角溢出的热泪。 第97章 飞光飞光 劝尔角酒 自那日小乙哥策马挥泪作别心爱的维族…回鹘美颜妹子后,除隔三差五给马太公、张若谷、老娘、燕子回封厚厚的信,便全身心投入到研发与生产之中。 老娘的信极简单:殿试何时开始?你这臭小子还记不记得娘?缺钱花找你丈人云云。 再就是:你那没良心又蔫坏的臭爹已抵真定,他太没诚意,聘礼忒也寒酸,还得让老娘再为他多备些聘礼… 又或是你这臭小子莫贪杯,你身边朋友都是酒鬼,老娘珍藏陈酒的库房,被他们连喝带拿扫荡一空,你莫被他们带坏… 尤其要仔细那个叫智星的!你爹在家这几日,那厮足不出户,每日抱着酒坛子喝个不停。 当然,老娘说的最多的还是:马太公想你了、张老大人想你了、燕子早已望眼欲穿云云。 总之,傲娇的老娘,绝对不可能想小乙哥这个臭小子便是。 每次小乙哥读信时,总是笑到泪流满面。 燕子的信虽极厚,且总是在说她教书多辛苦、做研发多不易、修灌渠多顺利,只字不提想念,但在小乙哥看来,其字里行间却分明透出两个大字:相思。 最让小乙哥感到亏欠的,便是这婆媳二人。 马太公的信,也依然极为马太公。 他一共来了两封信,第一封是随着一马车书来的;第二封仍然是随着一马车书来的。 信的内容也大致相同:询问修史进度、汴京建立太学计划进展如何。 唯一不同之处在于,马太公在第二封信中提到想印刷《幼学必读》。 小乙哥都不敢告诉这位可敬可亲的老先生,他一直无暇提太学之事。 马太公送来的第一车书是史料,第二车书是教材。 小乙哥觉得,年过古稀却仍不遗余力进行文教事业的马太公,绝对当得起“文忠”二字。 相比于前几位,张若谷的信简单到令人发指,同时也让耶律槊古喜不自胜: 老夫等着吃你与公主的喜酒。 回信只是小插曲,重工计划开展才是重头戏。 大高炉早在三月十八晚上便已建成。 秦小乙这个苟哥暂时痛改前非…好吧,若非工地外十二时辰不间断,都有一群名义上负责看守的逻卒在,苟哥一定会将工期隐瞒到底。 三月十九,第一炉铁出炉,不用苟哥提醒,赵祯便已安排妥当一切。 他带领二府三司诸相、诸内相、股东们、管军八位到场后,亲自主持开炉仪式,并宣布三月十九为大宋打铁节。 三月廿十,随着机械式复吹转炉建成、下午第一炉钢锭出炉,赵祯又亲自主持仪式,并宣布三月廿十为大宋炼钢节。 士大夫和胥吏们欢欣鼓舞,因为大宋又多了两个带薪法定节假日。 福无双至这句话,在大宋被打破。 三月廿六,工期长达一个半月的汴京城东西两大全国性榷场竣工。 任性的赵祯第三次宣布,三月廿六为大宋榷易节。 在这举国欢庆之时,三月廿七,殿试开始。 殿试之前,赵祯下诏御药院:“御试进士题目书所出,摹印给之,更不许上请。” 意思是说,从今年起,进士科殿试,御试给进士考试出的题目,要写明在经史中的出处,印制后提供给考生,举子们不得再进问题意。 至于为何给御药院下诏,则是因为随着马太公将史料送来,内相们都已将精力倾注于修史之中。 而御药院此时恰好完成清洗,赵祯索性让御药院协助学士院主持殿试。 每日朝五晚十一的秦琪并未参加殿试,赵祯在炼钢仪式时赠了他同进士出身。 赵祯当时颇有些不好意思:“小乙,你诗赋作得极好,又有能力于儒学开宗立派,原本做个状元绰绰有余,但如今你不宜出名。” 听到消息后,一时间举子们的抗议声沸反盈天。 然而,诡异的是,原本战斗力爆棚的台谏,在新任御史中丞庞籍领导下居然全部哑火。 有抗议的举子们围堵御史台,却换来一句沿用至今的名言:这是为你们好! 最终,由于举子们群情汹涌,庞籍只好请赵祯破例增一名同进士出身名额。 于是,举子们皆大欢喜。 赵祯已想好,将这名额用在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在汴京赴试、未再作妖生乱的柳七郎柳永身上。 由于张元、胡昊的原因,今年殿试效率极高。 在举子们抗议成功的次日,赵祯在崇政殿试礼部奏名进士科士子;翌日,试诸科。 隔了一天阅卷日后,三月最后一日,赵祯又试特奏名。 所谓特奏名,是指考进士多次不中者,另造册上奏,经许可附试,特赐本科出身,叫“特奏名“。 这是大宋独有的恩科,一般人还真不知道有此试。真定府古城那一里任里正,便是特奏名进士。 四月初二放榜之日,进士、诸科高中八百八十三人,特奏名八百五十七人,赐进士及第、出身。 四年一届的世界杯…啊呸!两试,也就是国考,便多出一千七百多进士。 看官们这下清楚大宋冗官成因了吧? 今科进士科状元并未改变,仍是历史上那位悲情状元:青州张唐卿。 苏舜钦早已被退而求其次的杜衍盯上,刚刚放榜,高中的苏舜钦便被杜衍捉进了府,成为杜枢相的东床快婿。 就在这一日,汴京城沸腾了。 不止因为殿试放榜,还因为,今日城外东西二市正式开市! 东市位于朝阳门,也就是新宋门外通衢大道朝阳门大街与汴河之间,分为榷易院及转运院,占地约有上千亩。 当然,这些地大多为贫瘠的滩涂荒地。 为确保东市安全,三司及开封府还专门拨出钱粮,借用修建东市的民夫修整、加固了汴河河堤。 汴河,实则为自黄河引水的运河,黄河一旦泛滥,汴河情况可想而知。 西市与东市规模相仿,同样是由批发市场和物流市场组成,位于顺天门,也就是新郑门的通衢大道顺天门大街南侧,东北邻琼林苑,与金明池遥遥相望。 赵祯原计划要扩建琼林苑,因西市计划,他已下诏严禁扩建琼林苑。 节省下的资金,恰好可作为股本入股这两市。 换言之,这两座全国型大市场,均位于汴京城外的黄金地段。 这两块巨型蛋糕,汴京勋贵、开封府帮会根本吃不下,甚至在汴京东、汴京西各路的大帮会闻风赶来买扑之下,也仍有少量空余商铺及摊位。 最后自然是由任仁济兜底。 如此一来,结果便是:不但流民问题妥善解决,连带着开封府的泼皮问题也完美解决。 也就是任仁济作坊不停扩建、新增,产能已翻了近百倍,否则货物供应都成问题。 大豆,再次让孙幼娘化身为祥林嫂。 冬小麦尚未抽穗,孙幼娘便已开始期待今年的大豆丰收。 当然,如今任仁济大豆原料尚未短缺,只是无法再进一步增加产能,而让孙幼娘心有不甘。 小乙哥都能猜到,老娘一定早已将耶律槊古的懿州当成了原料基地。 在这一点上,这对“母子”如出一辙。 不同的是,小乙哥是将耶律槊古的头下军州懿州、与其毗邻的营州当做酿酒原料基地,将高昌回鹘的伊州当做化工、冶炼原料基地。 总而言之,在硬件设施建设完毕、商家全部入驻、货物备足的情况下,东西二市盛大开市。 小乙哥在忙什么? 由于耶律槊古已悄悄搬到实验室,外加王钦病情已基本稳定,这几日无需秦琪再跑去治疗。 因此,小乙哥便禁闭大门足不出户。 耶律槊古怀孕已近三月,夫妇二人当然已不可能再负距离亲密无间,但搂抱、亲热、调调情则在所难免。 正因此,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搞研发设计的小乙哥早已忘了这档子事。 直至… 第98章 造枪行动 开市隆重上 小乙哥正在专心改进手枪枪管的轧钢机,骤然间便听到实验室大门门环被叩响。 这里有必要介绍一下秦琪的实验室。 他的实验室坐落于汴河水流最为湍急之处的南岸河堤之下。 此处东距金明池近三里,环境清幽。 其三面绿柳环绕,北侧以钢筋混凝土硬化、加固后的河堤为墙。 靠水力驱动的两组机床以及两组轧钢机,在被钢筋混凝土砌块垫高后,紧紧贴住河堤。 门被敲响时,小乙哥便站在砌块之上的斜辊式轧钢机旁,正以管坯调试自己最新设计的轧辊。 此时正到关键步骤,小乙哥无暇顾及门外的敲门者,继续专心冷轧钢管。 他身旁的耶律槊古温柔地为他拭去汗珠,对嫣然使了个眼色。 嫣然蹑手蹑脚地凑到门前,透过猫眼向外望去,旋即松了口气。 敲门者,赫然是神情不善、甚至可以用杀气腾腾来形容的任三郎。 于是嫣然吐了吐香舌,低声道:“三叔莫急,小乙哥正在做枪管。” 说着她拉开门闩打开钢门,侧身将任三郎请了进来。 隔着影壁,任三郎看不到愈发让他不满的秦琪,而对着嫣然这个二九少女高高手,他也不好发脾气,只好耐着性子微微拱手。 “嫣然娘子,小乙莫非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官家这就要起驾,他不去护驾在此做甚?” 这些日子,嫣然有看不完的话本,三餐还变着花样吃,早已忘了今夕何夕; 而耶律槊古每日陪着爱郎做些有趣的小实验…这个当然是字面意思,郎情妾意之下,也浑然不知斗转星移。 于是乎,嫣然诧异道:“三叔,今日是什么日子?” 任三郎无语至极,只好仰天长叹。 这时,影壁后传来秦琪激动万分的声音。 “成了!成了!只要铣去毛刺,这枪管一定好用!” 任三郎再也按捺不住怒火。 “秦小乙!给老子滚出来!你莫非让官家等你?” 秦琪兴冲冲地提着一根表面氧化处理过的细长钢管,冲到任三郎面前。 “三叔再等一刻钟,咱们带几把左轮手枪过去,官家一定不会生气…不,官家非但不生气,还会嘉奖小侄!” 任三郎深深吸了一口气,正待骂人,便见秦琪抱来一个大箱子,其中的十几个木匣中满是各种零件。 “三叔稍等,这便好了!” 他一手抱着箱子,一手拽着任三郎跑到车床前,仔细比对他提前做好的枪管,用游标卡尺精准无比地在钢管上划下线。 随着他踩下、抬起驱动轴,“嚓”、“嚓”几下,这根钢管便被裁成十几根尺寸等同的短管。 随即,他取出一根短管固定紧,几种铣刀一一铣过之后,他将这短管取下,随后便为其刻上膛线。 仔细观察并确认无毛刺后,秦琪取出一个木匣。 “嘁哩喀喳”声中,在任三郎眼中,一个造型小巧精致的怪异兵器…也就是和平缔造者,在极短时间内便出现于秦琪手中。 这还不算彻底完成,他先以热熔胶将准星粘到枪管上,填好子弹后,瞄准早已备好的靶子试射了六发子弹。 任三郎瞠目结舌。 秦琪与任丽燕的最大区别,就在于后者可以通过感觉校准照门和准星,前者却只能通过各种计算来校准。 秦琪以游标卡尺比对,小心翼翼地校准后上紧固定准星的固定扣。 他再次飞快地装好子弹、打开保险后,对任三郎傲然一笑。 “三叔,这种武器威力如何?比狙击弩更强吧?” 趁着又一个美女枪手嫣然教任三郎打枪的功夫,秦琪将余下枪管铣好,“嘁哩喀喳”组装出十余把和平缔造者。 待他将左轮手枪全部校准、装填完毕子弹后,时间已到了辰时中,也就是八点钟。 他将这些左轮手枪的保险全部开启,一一装入木匣,这才看向饶有兴致地打着靶的任三郎。 “三叔,咱们去哪儿?” 任三郎打空弹巢,一边装着子弹一边道:“新郑门!有这些神器,官家一定龙颜大悦!” 顺天门是官方称呼,老百姓们一般称其为新郑门。 边帅们返回西北,当然不可能走这个位于汴京城西南的城门,他们走开远门,也叫万胜门最近。 其后,他们径直向西走洛阳,过渑池县入潼关。 这条路也是汴京至潼关西,简称关西的唯一正常路线。 若有人不走寻常路… 他们可以先自洛阳府的平阴县渡过黄河,再自晋州(今临汾)西渡黄河至延州,绕一个大圈外加渡两次黄河,更需躲开壶口瀑布,最后南下至京兆府。 我们通常称这种人为神经病。 所以,若想往返关西,除非此君想顺道看一看金明池和琼林苑,否则一般不走通往郑州的新郑门,那是在绕远。 要知道,开远门和新郑门之间,隔着一条汴河。 若自真定府进京,则一般走城北的永泰门,俗称新封丘门;或者景阳门,俗称陈桥门。 小乙哥自郑州经新郑门归京,实则在绕远。 一般人自真定府走陆路进京,走的是真定府、赵州、冀州、大名府、滑州至开封府封丘这条路线。 这条路,是如今的308国道至大名府治下原宗城县现威县,再转106国道穿过大名府城向南的进京路线。 秦琪之所以绕远,只是想感受一下他前世107国道,在千年前是何等风情而已。 如父亲叮嘱女儿般叮嘱耶律槊古不要随意开门后,小乙哥便带上军火,随着任三郎匆匆赶至顺天门城楼下。 御辇驾到后,赵祯黑着一张脸打开车窗刚要骂人,便看到秦琪身前木匣中那一把把簇新的左轮手枪。 赵祯登时恍然,换上一副令人如沐春风般的笑脸,及最和蔼可亲的语气。 “小乙辛苦了!车旁伴驾!汉臣,将那些神兵收好,待此间事了,朕亲自来教你们如何使用!” 赵祯如今越来越喜欢显摆。 “小乙亲制,必为神器”这一概念,如今已深入大宋百官之心。 因此,本来等着吃迟到的秦琪瓜而不可得的文武重臣们,在听到赵祯这番话后,便也随之醒悟过来。 如此多的神兵?而且官家会用?官家还要教禁军使用?这可比小乙迟到的瓜有趣多了! 旋即他们再次反应过来,都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有赵允让这个前车之鉴,文武百官们如今说话加倍小心。 毕竟不是谁都想去儋州吃原生态生蚝的。 所以,赵允让身败名裂、举家吃生蚝后的一个好处,便是苟哥秦小乙已无需再如先前那般低调。 庞籍总不能一直以“这是为你们好”回复群情汹涌吧? 那小乙哥岂不是坐实了“仗着自己是驸马便可以为所欲为?”之正义质问? 那他与天杀的高衙内何异? 言归正传。 赵祯关紧车窗,笑着对郭皇后道:“圣人看到了吧?这想必便是小乙隐瞒工期的原因!这孩子应是想给我、元昊一个惊喜!” 郭晨曦掩口轻笑:“小乙给大家的是喜,给元昊的便是惊了!” 赵祯笑着摇摇头:“圣人言过了,他给我的也是惊喜。 玉阳真人一直提醒朕,切莫让小乙懈怠,但从小乙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来看,玉阳真人恐怕是在指桑骂槐,他是担心我懈怠。” 郭晨曦执起赵祯的手笑道:“大家何曾懈怠?玉阳真人忒也多心!” 赵祯苦笑更甚:“圣人有所不知,若非我与小乙畅所欲言,还真可能懈怠。元日之时万国贺岁,我当时还真以为大宋君临天下、内圣外王。 其后,先是我与小乙敞开心扉,后有小乙献上此联合诸国定夏之策,这才让我始终暗自警醒。” 郭晨曦笑吟吟道:“这还不是大家教导咱们的好女婿有方?而且很快万国便会真正来朝,大宋内圣外王可期!” 赵祯失笑,轻轻拍了拍郭晨曦玉手。 “圣人真会哄我开心!” 天家夫妇相视而笑。 御辇旁的秦琪惊呆了。 第99章 造枪行动 开市隆重中 秦琪木然地策马返回自己的实验室,心情久久难以平复。 他下意识地叩响门环,直至耶律槊古牵着他的手,带他坐到茶室的椅子上时,他仍未回过神。 耶律槊古忧心忡忡地看着爱郎:“官人何以如此失魂落魄?还有,官人为何这般早便回来?吃过饭没有?” 此时是正午时分,秦琪在这个时间从西市赶回来,确实极不正常。 秦琪这才回过神。 他勉强笑了笑道:“官家已去了东市,我要带足原料和工具,去城东工地找张老三他们量产左轮手枪。” 耶律槊古紧紧握住爱郎的手,眼神中满是依恋:“官人要在城西待多久?要不人家也跟你过去如何?” 秦琪忍不住在她俏脸上啄了一口。 “不会太久,最多三晚我便回来陪你。稍后二叔会带一个可靠厨娘过来做饭,你若觉得闷,便换上布衣荆钗,坐上马车去听听戏。” 耶律槊古如今过着半软禁的日子,这让小乙哥颇感歉疚。 耶律槊古嫣然一笑:“官人,人家还是等你回来后,为人家多唱几首曲子为好!” 嫣然突然插口:“小乙哥为何匆匆回来?我们隔着这般远,都能听到西市的喧闹声,西市想必极热闹吧?” 耶律槊古撒起娇:“官人给我们讲讲西市的情况好不好?” 秦琪笑道:“那里岂止是热闹!等我从城东回来后,陪你们去那儿逛一逛好不好?” 耶律槊古哪里肯依,兀自撒娇让爱郎讲给她听。 秦琪回想起自己的震惊,便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向二女娓娓道来。 早上时让他感到震惊的,并非那钟鼓齐鸣、声势浩大的庆典乐队,也非那色彩缤纷、铺天盖地的宣传标语,更非那车水马龙、接踵摩肩的热闹场面。 这些都在他预料之中。 任家经营真定府那食品批发市场大半年,有如此操作再正常不过。 真正让他震惊的,是转运院,也就是物流市场推出的零担送货业务。 他当时跟在御辇侧后方,看到挂在西市雄伟大门正中的火红横幅上,赫然以金字写着:凑纲发货,可运抵京东、京西、河北、河东、关西四路、淮南、江南、荆湖北路各县城,开封府作保。 其下还有一条横幅做补充:本铺特设十车为一纲,无论十家亦或百家货,满纲即发车。 纲是唐宋纲运法中的货运基本单位。 小乙哥远远看到这两条横幅后,便惊呆了。 这可是千年前的大宋,不是诞生镖局的大明,更不是千年后的新神州。 虽说如今的赵祯朝政通人和,但由于厢军制,导致各州县官兵战斗力有些弱,因此山贼并不少见。 敢做出如此大胆承诺的车马铺子,他们的底气从何而来? 要知道,这转运院虽是物流市场,但其主要以装卸货为主,送货范围只在开封府及京畿之地! 如任仁济这般生意做遍全国的大商贾,背后是势力庞大的真定府弓箭社! 这家铺子… 小乙哥下意识地看向赵昂。 赵昂微微颔首。 秦琪陷入沉思。 待赵祯亲自主持二市开市仪式后,便由四厢禁军、皇城司逻卒设置好人行通道,谨防踩踏事件发生。 随后,汹涌澎湃的人潮便涌进了占地极广的西市之中。 西市各区规划得井井有条,布局与后世的批发市场极为接近。 其中,食品区当然占了一半有余,这个大区客流量也最大,其余日杂、布料、成衣、床品等大区客流也极惊人。 赵祯在狄青、郭遵率领的禁军团团拱卫下,饶有兴致地参观着各大区的大小铺子,秦琪却直奔转运院而去。 果不其然,在转运院最显眼的铺子前,秦琪便看到了被一群剽悍汉子团团拱卫、一身盛装的赵绮颖。 此时她正与几个气度不凡、却态度恭谨的中年男子谈事。 此时,转运院中朱紫官员众多,因此秦琪的绯袍并不显眼。 秦琪混在人群中,凑到那铺子左近。 于是他听到了赵绮颖与那几个中年男子交谈的内容。 “陈大哥,西北这条商路,官家、诸相公、诸太尉和外子均极为重视,你定要用心办妥!” 为首那锦衣华服、气度雍容的中年男子躬身拱手,操着一口地道关西腔恭敬答道。 “郡主但请放心!车队此番不但有西北诸军州弓箭社高手随行,还有皇城司官人们护卫,再加上某家与其他几位会主亲自跟车,一定不会出岔子! 待车队归来时,某家与几位会主便会凑齐关西四路弓箭社中的高手,再加上一个指挥的皇城司官人,同样颇为稳妥!” 赵绮颖正色道:“陈大哥,兹事体大,容不得半分马虎!这样吧,你将详细方案做出来交到皇城司!” 那中年男子应了声是后,便行礼离去。 那男子走后,赵绮颖又对另一个气度超然的汉子道:“王五哥,富知府如今不在,宋权知那里,你可曾打过招呼?” 知开封府富弼…注意,开封府尹和知开封府完全是两个概念,开封府尹不是太子,便是即将拜相之重臣。 因富弼出使契丹,由宋祁权知开封府。 那汉子倒是开封府本地人。 他以一口地道汴京腔答道:“好教郡主知晓,非止宋权知,便是官家都已知此事。 宋权知称,官家已下诏,责令诸路转运使司、各州县全力配合咱们。再加上某家这些高手押车,不会出任何纰漏。” 至此,秦琪已见微知着。 究其根源,这条商路已非商路,而是官民合营之西北补给线! 这种独特模式,藩镇割据的李唐不可能有,商贾地位极低的大明更不可能出现。 赵祯已经开始蜕变。 秦琪悄悄离去后,径直去见赵祯。 当然,他此刻已颇有些心神不宁。 他在考虑,若物流体系发展如此迅猛,则必须加快强军之路,否则盗匪势必猖獗。 商贾富裕、财货往来不绝、厢军孱弱…这与小儿持金行于市何异? 盗匪不多才怪! 但反过来考虑,这些天,赵祯除了忙于处理国事、殿试之外,必定在重点考虑如何利用转运院繁荣经济。 各路转运使司…或许很快便要进行变革。 于是乎,在心神不宁中,他便突如其来地接到赵祯一道圣旨。 “小乙,西北尚不安靖,货物转运亦迫在眉睫,朕需要千支左轮手枪,若朕全力支持人力物力,你几时可做出来?” 这才是让小乙哥猝不及防至心神恍惚的真正原因。 十九世纪横行漂亮国西部的和平缔造者,一旦大规模、大范围被应用… 这要死多少人? 他将此疑问告诉这位仁厚皇帝后,赵祯先是默然,片刻后叹道:“小乙,不知你想过没有,若出现此等威力极大之神兵,方可减少刀兵劫及杀戮!” 秦琪对此颇不以为然。 以暴制暴绝非最佳选择。依靠完备军制、地方政治清明及百姓富足才是正途! 去恶并非一味依靠武力! 但赵祯似是下定决心。 他缓缓道:“七日,小乙,朕给你七日!自你造出千支左轮手枪及大量弹药后,西北商路便开始建立! 在此期间,朕想先试行一下看看,这凑纲转运之事结果到底如何。” 秦琪诚恳道:“官家,若真有民因此转为匪,臣以为不可一味镇压!” 赵祯微笑颔首:“小乙一片仁心殊为可嘉!朕明白!若有个别州县不靖,其罪在官不在民,朕也须负责任!” 他以大有深意的目光凝视着女婿:“小乙,此事之重要性,你一定比朕还要清楚! 秦琪颔首。 此事之重要性… 第100章 造枪行动 开市隆重下 一念及此,坐在茶室中,正在对二女讲转运之事的秦琪陷入沉默。 早在与耶律槊古疯狂恩爱那晚,他便已经将全盘谋划告诉了这个怀着他骨肉的善良妹子。 虽然她没听到,契丹之后那部分计划。 嫣然突然问出一个致命问题:“小乙哥,南朝西北若因此平定,我们契丹又当如何?” 同样陷入沉思的耶律槊古莞尔一笑。 “嫣然,有小乙哥在,一定不会伤害咱们契丹人的。” 秦琪颔首:“当然不会!自真宗皇帝时起,大宋与契丹便为友邦,大宋当然不会将兵锋指向友邦。” 立国比北宋早近五十年的辽国…虽然如今已改名契丹,其统治方式几乎照搬李唐那一套。 而且,辽国对汉文化极其尊崇,甚至鼓励契丹人与汉人通婚。 通过任用汉相、学习汉文化、加强中央集权、同时大力发展冶炼锻造技术,在四十多年后,北宋立国时,吞并了渤海国的辽国,已经极为强盛。 通过耶律宗真、耶律槊古对北宋的称呼,看官们应该可以发现,辽国始终自称北朝,以中华正统自居。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辽国的文化、风俗甚至正式服饰,都与北宋极为接近。 他们也流行作诗赋、填词,琴棋书画同样为贵族必备技能。 这些,也可以通过耶律宗真兄妹体现出来。 至于那些将辽国展示为落后民族的影视剧…只能说,这应该就是国产历史剧粗制滥造的一个缩影,或者说体现。 不能怪刘仁恭做缩头乌龟不敢主动攻打契丹。 他能凭借幽州、平州(卢龙县)之险作为龟壳,烧尽牧草、坚壁清野对抗逐渐融为一体的契丹,已殊为不易。 言归正传。 由于辽国中央集权、高度文明、移民至边境屯田、契丹骑兵强大的机动性等原因,其境内各族,如蒙兀室韦、女真、扶余对契丹俯首帖耳。 再结合辽国学自李唐的羁縻政策,如今这些族群都老老实实对契丹称臣。 而秦琪要打的,正是这些自治族群的主意。 按照历史轨迹,即便没有宋金海上之盟,女真也迟早要反辽。 而随后蒙兀,即蒙古最终也会反金。 所以,这些族群都可拿来被小乙哥做文章。 综上所述,小乙哥当然不会将兵锋指向契丹,却会以和平、友好的方式逐渐将其蚕食。 尽管北宋一直在犯忘战必危之错,小乙哥还是要杜绝野蛮取代文明这种退步情况。 秦琪的分化策略与西北如出一辙:大宋带你们飞,你们跟不跟? 耶律槊古对此心知肚明,但一来秦琪已向她做出多项承诺,二来这是非人力所能抗衡的大势所趋。 更何况耶律槊古曾因担心牧民熬不过严寒,还以战马换过烈酒。 似她这般善良的女子,怎可能阻止小乙哥带牧民们过上幸福生活? 因此,耶律槊古默认了她的小乙哥的计划。 耶律槊古在挣扎良久后,紧紧挨坐在小乙哥身旁,扭扭捏捏、期期艾艾道:“小乙哥…那个…任姊姊她…她到底来不来?” 真定府城南的西古城。 绿油油的麦田间,自北向南缓缓流淌着一条宽达五丈的清澈河渠。 从其两岸掘出的无数条沟渠,如一条条长龙般,将清澈的渠水引入麦田中。 麦田中的农民们脸上均带着欣喜的笑容,对站在河渠旁的白衣少女高喊。 “大娘子,幸亏这灌渠开得及时啊!今年咱真定一定是个丰年!” “大娘子,一会儿别回大院儿,跟五叔回家!让你五婶给你做顿好的!你们为了乡亲们辛辛苦苦一个来月,俺们都记在心里!” 这是任家的长辈们。 “大姑,等俺大姑父回家,带他来俺家,俺们家的酒一直埋着呢!” “大姑奶,这鱼你收下,一会儿回大院儿让太奶奶她们拾掇拾掇,俺刚打的,鲜着呢!” 这是任家的小字辈。 白衣少女任丽燕一一笑着回应。 这时,突然有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问:“大娘子,水泥窑出完货后停不停?” 任丽燕循声望去,只见说话之人正是头发花白的任里正。 她盈盈一礼:“回三爷爷,水泥窑不停!俺当家的要用!” 任里正呵呵一笑:“那就好!村里的后生们都干熟了,停下怪可惜的! 呵呵,说起来,小乙那孩子自打病好以来,就一直给乡亲们办好事儿!对了,小乙又来信没?他及第没有?” 任丽燕笑着摇摇头:“三爷爷,官家看他忒忙,就没让他考。” 任里正急得直拍大腿:“官家也是!小乙那孩子那么有才,咋就不让他考呢?官家还怕有人抢走他姑爷不成?” 任丽燕噗嗤一笑:“三爷爷,官家是怕别人受打击,所以给俺当家的赐了个进士!” 任里正用力一拍大腿,面向东南拱拱手后,这才又笑着看向任丽燕。 “俺老头子就说嘛!官家那般仁厚,肯定不会亏待小乙!对了燕子,小乙啥时候回来? 你听俺老头子的,别听马太公那套酸了吧唧的玩意儿,等小乙回来你俩赶紧办事儿才是正经!” 任丽燕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三爷爷放心,等俺当家的回来,俺们就请乡亲们吃大锅菜!” 任里正狠狠拍了下大腿:“这就对咯!” 他看了看高悬正中的艳阳,嘿嘿一笑:“今年一定是个旱年!嘿嘿,可咱真定不愁! 丫头,老头子还要去看看其他村子的庄稼,晌午就不管你了,晚上老头子去你家大院儿接你吃饭。 你三奶奶这几天老念叨你!咱们说好了!可不许回城里啊!” 他挥挥手走出几步后,又拍了下大腿,回身喊道:“燕子!既然灌渠已修好,你就去汴京找小乙去吧!” 任丽燕笑着摇摇头:“三爷爷,俺走不开,俺还得教书院那些学生们读书。 三爷爷放心,这个月底之前,俺当家的肯定回家!” 任里正一脸紧张地伸出手,虚点了点任丽燕:“燕子,记住咯!赶紧请乡亲们喝酒、吃大锅菜!” 他第n次拍了下大腿:“嗨!老头子还看个甚的庄稼,罢了!老头子去找孙娘子去! 孙娘子那甚么国夫人又如何,见了老头子,不也得恭恭敬敬喊声三叔!” 任丽燕噗嗤笑出声:“对对对!西古城就属您老最大!” 任里正昂首挺胸:“可不咋的!燕子莫慌,老头子一定给你办成!” 言罢,这老夫聊发少年狂的老里正,昂首阔步向任仁济食品作坊走去。 任丽燕目送他远去,玉手下意识地攥了攥自己刚刚写好的信。 茶室内,耶律槊古问出那个问题后,便忽闪着大眼睛看向秦琪。 秦琪摇摇头:“燕子走不开,她还要教书。” 耶律槊古先是松了口气,随即紧张无比:“小乙哥,你要回家?” 秦琪忍不住搂紧患得患失的玉人,柔声道:“先不回去,我想多陪你一段时间。” 耶律槊古顺势将螓首靠在爱郎肩头,呢喃细语:“小乙哥,你真好!” 嫣然对他们一言不合就撒狗粮的恶劣行为忍无可忍。 “公主!小乙哥该出发了!” 耶律槊古又撒了半晌娇,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爱郎怀抱。 帮爱郎备齐原料、工具以及最新的轧辊后,耶律槊古站在门口目送爱郎的马车远去。 待嫣然闩好门后,耶律槊古恶狠狠对嫣然道:“嫣然,你肯定是吃醋了!对不对?” 嫣然美眸中闪过一丝慌乱:“公主休要胡说,人家才没有!” 第101章 造枪忙碌 艺珍诉苦 秦琪刚将马车停到那家熟悉的脚店门口,店中的小厮便递上一碗热水。 “秦驸马,东主已等待多时。” 秦琪接过碗一饮而尽,将碗还给那小厮后,拱了拱手,这才走进店中。 他对坐在边角处的赵凌志行了个礼,便坐到其对面。 “小乙,师弟可有消息?” 秦琪颔首:“回三师伯,一切顺利。官家已收到家父的密信,他们已至契丹南京析津府。” 赵凌志极为诧异:“何以如此缓慢?” 秦琪嘿嘿一笑:“家母舍不得家父,留他在家待了三宿。” 赵凌志哑然失笑:“师弟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令堂那…咳咳!” 他险些说出“母夜叉”三字,自知失言,当即干咳以做遮掩。 秦琪忍俊不禁,止住笑后埋头大嚼。 赵凌志早已算准秦琪会过来用饭,是以早备好他最爱吃的肉夹馍配老豆腐。 匆匆吃过饭后,秦琪霍然起身。 “三师伯,小侄要去城东忙碌三五日,实验室那边…” 赵凌志扬起手:“小乙放心,稍后贫道便去任店找二郎。” 秦琪暗暗松了口气,行过礼后便赶车离去。 赵凌志立于门内,默默注视着秦琪渐行渐远的马车,笼在袖中的手指飞快掐算。 片刻后,他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意味难明的笑容。 “师弟真了不起!你卜筮虽逊于贫道,布局却深得恩师精髓,甚至青出于蓝!” 小乙哥满载着原料、工具和轧辊,行出朝阳门,亦即新宋门后,径直向东南,赶往隐于东市之外、汴河北岸的迷你兵工厂。 为便于引水冷却,几座高炉及合金冶炉位于汴京城东北的五丈河旁滩涂。 玻璃、香水、制皂、炒茶、酱料、干货、罐头等诸多作坊,都位于其左近。 彼处如今屋舍连绵,由厢军改编的匠人营、天武军一军营地坐落其中,成为被禁军接管的军事禁区。 除禁军外,彼处还有勋贵们派出的护院高手在外围巡逻,戒备极为森严。 彼处占地面积,足以抵得上小半个汴京城。 而迷你兵工厂,则干脆是捧日军中一军的营地。 北宋一军满编为五指挥,即两千五百人。捧日军因选拔条件极为严苛,因此阙额严重,此处这一军仅千余人。 但是,捧日军是如今北宋军队的天花板,号称可与西夏铁鹞子一较短长。 虽然这只是号称,但这片仅千余士卒、两千多匹骏马的营地,也无人敢踏足。 负责造山…神火炮、左轮手枪及试研发步枪的迷你兵工厂,便位于这片营地靠近汴河的核心地带。 满载而来的小乙哥,便与成功建造出高炉的十二匠人,以及他们最可靠的徒弟们,投身于造枪事业中。 自这天中午起,高廷赞率领的捧日军兵卒们,便经常能听到小乙哥的咆哮声。 “看看你做的好事!重做!” “你过来,老子须打不死你!” “不对!你懂不懂图纸!滚回去看图!” “速速住手!你这哪里是做事,你这是自残!” “给老子把头发剪短!仔细被铣刀绞进去削了你的狗头!” “你这厮速去换上工服!若再敢穿宽袍大袖,老子罚你不穿衣服!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捧日军们只恨自己没有录音笔,无法录下这精彩无比的“秦咆哮”。 小乙哥却只觉自己心力交瘁。 汴京城这些天杀的匠人们,让他操碎了心。 他设计的工艺流程,仍是流水线作业、标准化制造。 最后那道组装工艺,是由他本人亲自完成。 以他的手速…… 大多数时间,他都在做图,偶尔才“嘁哩喀喳”,在一刻钟内组装三十余把手枪,随后便是一通嫌弃匠人们慢的训话。 因此,最耽误时间、浪费金钱的,非是轧钢管,非是刨木制枪柄,更非车、铣零件,而是校准照门和准星。 校准的时候,是捧日军们最开心的时刻。 因为他们可以尽情打空弹巢,由小乙哥和他教出的几个捧日军指挥计算应该如何校准。 很显然,为了避免浪费赵祯及股东们的钱,小乙哥将校准作为训练捧日军们射击的训练项目。 四日三夜匆匆而过。 到四月初五这天戌时,千把校准后的左轮手枪,便被装入木匣,整整齐齐摆满了御书房,险些惊掉赵祯和二府三司诸相公一地下巴。 而在迷你型兵工厂中,小乙哥亲自下厨,犒劳因听了自己四日三夜咆哮,以至于变得有些畏畏缩缩的匠人们。 看着这些留下无限大心理阴影的匠人们,小乙哥颇感过意不去。 于是他举起酒杯,带着和煦笑容:“诸位哥哥,着实对不住,委实是工期太紧,弟也没有办法,请诸位多多包涵,弟先干为敬。” 言罢他一饮而尽。 这些匠人们却不敢喝。 胆子最大的张老三战战兢兢站起身,期期艾艾道:“秦…秦…秦驸马,这…这…这酒可有说法?您这般和颜悦色,不…不会是…” 小乙哥看着众匠人们的表情,暗暗叹了口气。 得,老子给他们留下的心理阴影太大,以后不能再好好说话。 于是他俊脸一沉,咆哮道:“少特么废话!喝酒!” 熟悉的咆哮声一出,以张老三为首的匠人们反而齐齐松了口气。 他们如释重负般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张老三笑道:“这才是驸马爷!刚刚快把俺们吓死了!俺还以为那是…” 见这厮嘴碎的毛病又要犯,不待小乙哥反应,其余十一个元老级匠人们齐声怒喝。 “呸!张老三,给老子闭嘴!御酒都堵不住你那张破嘴?” 张老三连忙做出一个缝上自己嘴的动作。 众人这才满意。 见这些人替自己喊出了心声,小乙哥大感痛快。 于是乎,少了张老三那张破嘴后,小乙哥和众匠人们吃饱喝足,兴尽回家。 因为提前三日完成任务,秦琪给匠人们放了两天假,汴京城又无宵禁一说,匠人们便三五成群、摇摇晃晃地在捧日军护卫下把家还。 小乙哥为自己留下一把手枪、两盒子弹,赶着马车去见心爱的公主。 他刚刚走出辕门,便在群星璀璨的夜幕之下,见到一个这些天一直让他牵挂的倩影。 那倩影正是高丽王后金艺珍。 小乙哥打量了一番愈显清瘦的艺珍妹子,怜惜地叹了口气:“妹子在等我?那个高手未随行?” 金艺珍未答话,只是痴痴地望着他。 小乙哥指了指马车:“先上来!” 金艺珍美眸一亮,当即利索无比地钻进车厢,拉上窗帘。 小乙哥做事极干脆,他极为熟稔地调转马头,将马车赶到自己的“总工办”门前。 途中偶遇高廷赞,小乙哥便拽住了他:“高大哥,劳驾进城找一下丈人,就说弟今晚不回实验室,让他注意做好防务。” 不明内情的高廷赞不疑有他,只当秦小乙这“光棍汉”吃多了酒不愿再奔波,是以笑着打趣。 “其实吧,小乙,你若不愿回城西,也可以去大相国寺街找纪行首侍寝,纪行首早放出过话,要将第一次献给你!” 他指了指军营,继续道:“咱这军营里都是臭烘烘的汉子,哪有纪行首那儿香?” 秦琪耐着性子道:“高大哥去不去?” 见小乙哥脸色越来越黑,怕被咆哮的高廷赞落荒而逃。 “好嘞,好嘞!小乙,哥哥这便去找任大郎!” 当时,躲在车厢中的金艺珍险些没笑出声。 小乙哥如做贼一般四处张望一番,见匠人们都已离去,这片工地万籁俱寂,他这才扶着艺珍妹子进了简易房。 点亮倒悬的聚光式玻璃防风顶灯后,整间简易房灯火通明。 他就着明亮的灯光,仔细打量着艺珍妹子,登时忍不住心疼。 “妹子何以如此憔悴?又为何哭泣?谁欺负你了?” 灯下,金艺珍一对美目微微红肿,发髻略显凌乱,一身素白宫裙带着些许褶皱,俏脸犹带斑驳泪痕。 她这雨后梨花般的样子,格外惹人爱怜。 金艺珍嫣然一笑:“小乙哥,人家今晚不走了!” 说着,她捋起衣袖,露出莹润如玉的藕臂。 小乙哥仔细看去,登时大惊。 金艺珍眯起美眸,在灯下笑得格外妩媚诱人。 “小乙哥,人家的病已经大好了!” 第102章 为君绽放 李代桃僵 这间简易房内的气氛,随着金艺珍那句话说出口,变得微妙起来。 小乙哥默默凝视着这如梨花般的女子,片刻后轻叹一声。 他表情变得无比复杂,缓缓开口道:“艺珍,你是真心的?” 金艺珍收起笑容,用力颔首:“小乙哥,人家已经想好了!” 秦琪正要开口,便听她道:“大王若不豫,人家便携大王托孤之王诰、领着孩子来大宋找您,咱们共同扶养他长大成人。 真定府也好,汴京城也罢,您在哪,我们娘俩就跟到哪儿。只是可怜了这个孩子,他一直跟着亲爹,却始终不能相认。” 秦琪闻言默然不语,金艺珍便脉脉地凝视着他。 片刻后,秦琪开口:“妹子,家父曾暗中找过你?” 金艺珍笑道:“秦太师临出使前那个早晨,官家曾召妾进宫,所以秦太师不算暗中见妾。” 秦琪骤然道:“妹子,此刻留在王钦身边服侍王钦的,应该是你的替身吧?” 金艺珍先是一惊,随即俏脸上堆起甜笑:“正是!” 她再次亮出如雪般的手臂,笑容变得愈发妩媚:“人家刚刚服侍完大王,直至明晚,都无需再回去。” 让秦琪大为惊异的正是她的手臂。 那点殷红的守宫砂,已经消失无踪。 金艺珍笑容中的魅惑之意更浓,语气中带着勾人的媚意。 “小乙哥…人家已经洗过澡,一切都已准备妥帖,咱们何时安歇?” 言罢,她贴住秦琪,一边无比撩人地褪去衫裙,一边呵气如兰。 “小乙哥,官家已经同意咱们之事,你可不能抗旨不遵哟。而且,妾早已对您情根深种…” 她一把丢开罩衫和中衣,妩媚地眯起亮晶晶的美眸,贝齿轻轻咬住红唇,双颊带着一抹诱人的殷红,凑在秦琪耳旁呢喃。 “好哥哥知道吗?人家在服侍大王之时,心中想的都是您!” 嗅到她身上素雅的幽香,又听到如此撩人的话语,再看到她完美无瑕的曼妙身姿及魅惑无比的神态… 秦琪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酒意上涌后,周身顿感燥热难耐。 他此刻勉力保持冷静,谨守着灵台仅余的一丝清明。 “你那替身,是出自皇城司的手笔?有人专门负责此事?” 金艺珍妩媚的表情愈发勾魂摄魄,她啄了两下小乙哥俊脸后,以贝齿轻轻啮住爱郎耳珠,呼吸仿佛带着令人迷醉的芬芳,在爱郎耳畔呢喃。 “那是官家派出的人。好哥哥,人家好想你!人家深夜思念好哥哥时,总会……”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表情越愈发勾人,滚烫的娇躯仿佛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秦琪呼吸陡然间变得粗重无比,他用力抱起香喷喷的滚烫大美女,一起倒在了床上。 他将头埋于高峰间的峡谷,嗅着浓郁的馨香,彻底失去了理智。 金艺珍这初经人事的青涩稚嫩妹子,那堪小乙哥那学自多位老师的高超技巧撩拨… 于是乎,她很快便享受到了从未体验过的快乐。 她眼角溢出幸福的泪水,在急促的呼吸中道:“好哥哥,人家好幸福,人家想爱你一生一世!” 在酒意和爱意催动之下,面对金艺珍始终冷静的秦琪终于回应了玉人的表白。 “好妹子,第一眼见到你时,我便爱上了你!” 金艺珍开心地享受着爱郎的温柔手法,噗嗤娇笑。 “坏哥哥!你真坏!” 回应她的,是更加猛烈的攻势。 这一夜,窗外漆黑如墨,狂风大作,裹挟着来自北方的冷空气猛力撞击着窗棂,夏雨骤至; 室内却灯火通明,温暖如春的空气中,回荡着某种猛烈的撞击声,同样云雨大作。 直至寅时正,室内的风雨声才渐渐停歇。 金艺珍紧紧缠着爱郎,粉嫩的脸颊上带着两团醉人的酡红,两盏大灯剧烈起伏。 秦琪依依不舍地将仍在作怪的手挪开,仔细为她盖好棉被。 小冰河期的晚春初夏,温差极大,尤其二人在剧烈运动后,更要注意保暖。 所谓“马上风”… 金艺珍虽然已极疲惫,但她明显还处于兴奋状态之中,因此极有精神。 这点与进入贤者时间的小乙哥形成了强烈对比。 “好哥哥,再过两三日人家便要离去。你要及时为大王做出诊疗方案!” 小乙哥有些迷醉地看着人比花娇的玉人,强打着精神点了点头:“放心便是!我一定竭尽所能为王钦续命!” 金艺珍笑得愈发开心:“还有,保胎方案你要备好!” 小乙哥精神了许多:“这个你更不必担心,那是咱们的骨肉! 妹子,你也不可大意,明日我送你回去时便为你准备一整套食疗方案,让陈厨师教你们的庖丁做。 明日我抽空教教你十段锦,你自幼习武,一定极好上手。” 金艺珍媚笑:“好哥哥,咱们明日先试试新姿势,再学十段锦可好?” 秦琪搂紧玉人,在她红晕未消的俏脸上亲了一口。 他默默回味着艺珍妹子柔韧的身段及那些回味无穷的新姿势,一时竟颇舍不得玉人离去。 金艺珍偎依在爱郎怀中喁喁私语,小乙哥含笑与她聊着聊着,便沉沉睡去。 翌日辰时中,二人相拥醒来后,便开始了疯狂难忘的一天。 这一整天,他们除了同去浴房洗浴、匆匆用些饭外,几乎未下床。 到得戌时夜幕初临,小乙哥方才扶着墙站起身,抱起慵懒无力的金艺珍上了马车。 金艺珍颇为不舍:“好哥哥,要不人家再住一宿吧?” 秦琪脸色发黑:“你不怕穿帮让王钦生疑?晚上你还要服侍他吧?” 金艺珍看了看怀表,甜甜一笑:“小乙哥,至少还有半个时辰,还来得及,要不咱们再…” 秦琪不再理会她的疯言疯语,拉上帘子、关上车门便赶车离去。 他心道:开什么玩笑!莫非你真当那一肚子坏水的孝靖长公主是傻子? 再不回去换人,孝靖长公主不生疑才怪! 他赶着马车,在逐渐浓重的暮色中,堂而皇之地离开了辕门。 所幸捧日军上下早已习惯小乙哥的“宅”,因此他们虽清楚秦琪在兵工厂“独处”一日一夜,却也丝毫不以为异。 待行至潘楼,小乙哥才下车,对依旧不情不愿的金艺珍道:“妹子莫下车,容我安排一二。” 这里正是金艺珍与替身约定的接头地点。 他快步走进潘楼大门,正巧遇到任二郎,后者正要开口,他那絮絮叨叨的话语便被小乙哥瞪了回去。 小乙哥指了指马车。 “二叔莫声张!我来此是为高丽王后做些药膳。” 任二郎性格是跋扈张扬不假,可他并不傻。 于是他笑道:“二叔懂了!你赶车随我来!” 他领着秦琪绕到运送食材的偏门,左右张望一番后,带着马车鬼鬼祟祟走进存放食材的小院。 任二郎刚刚闩好门,金艺珍便撅着小嘴儿下了车。 如今这里仅他们三人,金艺珍便不再遮掩。 “好哥哥,人家过两三日便要走,你也不想跟人家多待一会儿?” 她这娇撒得突如其来,让任二郎瞠目结舌。 “小…小…小乙,你…你和王后…?” 秦琪忍住捂脸的冲动,对任二郎拱拱手。 “王后只是找小侄询问王钦病情,小侄对燕子专一得很!” 虽然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任二郎小眼睛滴溜溜一转,心中兀自不信。 “哦…!好一手李代桃僵!此事颇有大哥之风格!” “二叔说的甚话!” 秦琪懒得与他解释,从车上翻出几味药材后对金艺珍道:“王后先在此稍等,我去趟庖厨。” 潘楼后厨的位置,他比任二郎还要清楚。 他走后,任二郎一脸八卦:“王后,你俩不会是…” 已反应过来的金艺珍轻咳一声:“没有的事儿!妾只是舍不得小乙哥,想与他多聊聊而已。” 任二郎百般试探,金艺珍咬定“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二人斗嘴时,秦琪便已在后厨做好药膳。 他正待出门,便听金艺珍的声音自外面响起。 “秦先生是否已备齐药膳?” 第103章 扑朔迷离 公主生疑 秦琪心中一凛:替身来了! 他忙道:“王后稍等,药膳已备齐。” 在一众厨师、庖丁们八卦的眼神中,秦琪提起食盒,快步走到外边。 他只觉头皮发麻。 难怪金艺珍信心十足,她这替身无论容貌神态,还是气质嗓音,都与金艺珍别无二致。 最为关键的是,她连身材都与金艺珍如出一辙。 以小乙哥对金艺珍身体的熟悉程度,在悄悄玩了片刻找别扭后,他居然丝毫未发现二者有何不同之处。 “金艺珍”嫣然一笑,她的语气神态极为自然,仿佛是与秦琪相知多年的老友一般。 “有劳秦先生!妾过两三日便要离去,秦先生不送送妾?” 她促狭地眨了眨眼睛。 小乙哥何等人物,他已猜到这位娘子的大体身份。 小乙哥突然生出捉弄她的心思。 “好啊,王后且随我来,咱们寻一清幽之处畅所欲言如何?” 于是,二人来到偏门处的楼梯旁。 小乙哥拱拱手:“不知小生可否有幸得睹这位娘子真颜?” 那姑娘颔首一笑,极为干脆地伸出如葱玉指,在脸上揉捏一番后,露出一张云想衣裳花想容的绝美俏脸。 小乙哥尚未反应过来,她便取出一些小乙哥看不懂之物,在那精致无暇的俏脸上揉捏涂抹一番,变成了一个脸色黝黑的汉子。 她将不知从何处取出的麻布罩衫一披,肩上再搭上一条布巾,深深一吸气,身材一变,化身为一个青衣小厮。 她拱拱手,以粗豪男音道:“这位公子请了!” 小乙哥看得瞠目结舌。 这…这不就是阿朱? 他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小娘子神乎其技,小生佩服得五体投地!” 那姑娘咯咯娇笑,虽然以她易容后的相貌,着实看不出“咯咯娇笑”应有的娇俏,但这丝毫不妨碍她的嗓音如银铃般清脆悦耳。 “能让天下无双的小乙哥佩服,小女子幸甚至哉!小乙哥莫耽误时间,咱们走吧!” 任二郎仍在试探金艺珍,看到秦琪领着一个有些面熟的青衣小厮走出来,登时停止试探。 秦琪拱拱手:“王后,药膳已备好。余下之诊疗方案,小生会尽快送到贵处。” 金艺珍打量了一眼那青衣小厮,心中了然,当即矜持无比地盈盈一礼。 “有劳秦先生!妾暂且告退。” 见她如此端庄疏离,小乙哥莫名有些心痛。 唉!男人! 若非二人错身而过时,金艺珍微不可察地抛了个媚眼,小乙哥势必要伤心良久。 他鬼使神差地来了一句:“小生送送王后吧!” 他对那青衣小厮拱拱手:“有劳这位小哥!” 不明内情的任二郎也喝道:“你这厮一点儿眼力劲儿都没有!快去帮忙!” 那姑娘易容而成的青衣小厮垂下首应了声是,遮掩住她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她心道:姑奶奶从未受过如此委屈,你这黑厮给姑奶奶等着! 待三人走后,浑不知自己将大难临头的任二郎打开院门,走出去重新锁好,施施然走向潘楼正门。 不出秦琪所料,潘楼正门外,高丽国那由六辆马车组成的车队中,孝靖长公主和那高高手于校尉赫然站在其中。 秦琪不愿见孝靖长公主,是以他拱拱手便转身离去。 那青衣小厮将食盒交给高丽国侍卫,眼珠子极为灵动地转了一转后,便也跟着他进了大门。 小乙哥未听到任何异样动静,暗暗松了口气。 随即他耳畔传来那姑娘清脆的银铃之音。 “怎么?不放心你的王后?” 小乙哥乜了她一眼,没有开口。 他表面平静,心态却有些炸裂。 这难道便是传说中的传音入密?这姑娘武功得有多高?我这…算不算引狼入室?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心中登时大定。 那银铃之音继续道:“莫瞪我!我也不大放心!那于校尉非是寻常之辈,去年年初之时,他曾逼退过契丹大军!要不我跟去看看?” 小乙哥微微一怔,见此地人流如织,他不好多说什么,只好拱手道:“有劳小哥!” 那青衣小厮微微颔首,银铃之音随之传来:“明日辰时柳树林见!” 小乙哥颔首后便向门外行去。 那姑娘的惊世美颜让他有些色授魂与,他突然极想耶律槊古。 他不知道的是… 那姑娘避开人群,行至一处无人角落。 换上夜行衣后,恢复曼妙身材的她如狸猫般跃起,自屋顶疾速赶向高丽使团驻地。 想到金艺珍即将远去,又想起那姑娘如洛神般的容貌,小乙哥有些失魂落魄地赶车离去。 到得实验室后,小乙哥取出为98k的研发的枪管,以研发步枪为由,对耶律槊古搪塞过去这一日一夜之…。 他去洗漱之时,嫣然将单纯的耶律槊古拽到一旁。 “公主,小乙哥不对劲儿!” 耶律槊古蹙眉道:“没有吧?嫣然,你是不是太多心了?” 嫣然用力摇头:“公主,小乙哥神气不足,脚步略显虚浮,他一定是房事过度!” 耶律槊古芳心骤然一痛。 “嫣然,好姊姊,真的吗?” 嫣然语气极为肯定:“千真万确!公主,你们俩独处一室之后,每次出门时都是如此。所以小乙哥一定是出去偷吃了!” 耶律槊古娇躯如遭雷击般一震。 “他…他不是寻花问柳之人…” 嫣然叹道:“公主,也不全怪小乙哥,您怀有身孕,他憋得太久了。” 这便是封建社会的女子… 耶律槊古有些释然地松了口气,随即一脸狐疑:“好姊姊,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有想法?” 嫣然捂住了脸:“公主说的甚话!” 她放下手,正色道:“公主…好妹妹,你不如去试探一下小乙哥,看他说不说实话!” 小乙哥洗漱后,径自到设计室做图,耶律槊古端着果品、有些忐忑地走进设计室。 小乙哥心情同样有些忐忑。 他洗漱时他照过镜子后突然反应过来,为何那姑娘会不放心。 于是,当忐忑的耶律槊古,坐到忐忑的小乙哥身边时,小乙哥思忖再三,终于还是决定有限度地坦白。 “小乖乖,我…我…我背着你,做了不该做的事。” 耶律槊古眼泪瞬间奔涌而出。 小乙哥愧疚万分。 老婆怀着孕,我居然和其他女人…我竟然堕落到这种程度? 更让他纠结的是,这种事他要如何解释? 耶律槊古抽抽噎噎道:“官人是去大相国寺街找纪行首了吗?只要官人不再去找她,人家就原谅你!” 秦琪心如刀绞之余,有些啼笑皆非。 他转过身子,纠结万分道:“我从不去烟花之地,更未见过那纪行首,此事说来话长。” 耶律槊古止住哭,霍然抬头:“莫非是…郡主?” 小乙哥捂住脸。 我若说我另结新欢,你会不会家暴? 他踌躇再三,最终还是决定隐瞒真相。 这种狗皮倒灶之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为避免老婆伤心过度,为避免影响胎儿发育,为避免全盘谋划成空,小乙哥咬了咬牙,决定效仿他的三位人生导师。 于是,他突然跪倒在地,向耶律槊古磕了个头。 耶律槊古吓了一大跳:“好哥哥快起来!你这是做甚!” 小乙哥跪在地上,表情诚挚无比:“公主千万莫伤心,尽管咱们夫妻同心,但兹事体大,还不到能告诉你之时。 但你放心,只要时机成熟,我一定告诉你全部真相。” 耶律槊古瞪大美目,一脸狐疑:“官人,何事如此神秘?而且需要你牺牲色相?” 跪在地上的小乙哥拱拱手:“一年之后你便知道真相,从今日起我决不再私会除郡主外的其他女子,安心陪你养胎。” 耶律槊古蹙眉道:“此话当真?” 小乙哥挠挠头:“最多咱们回趟老家,我再见一见燕子。” 耶律槊古眉头紧紧蹙起:“那原也应该,只是人家不想见燕子姐!” 小乙哥颔首:“你待在家中便是,我仍是陪你养胎为主。” 耶律槊古趁机道:“那你每晚都要陪我!不许陪燕子姐!” 小乙哥忍着泪应下这项屈辱条款。 耶律槊古大为满意,傲娇地扬起螓首:“起来吧!人家腰有些酸。” 小乙哥如蒙大赦,如二狗子一般,殷勤地为小乖乖推拿按摩。 在小乙哥的温柔下,耶律槊古原本委屈无比的心情,总算恢复正常。 翌日辰时。 小乙哥鬼鬼祟祟地钻进柳树林,按照石子摆成的箭头指引,找到了那让他难忘的姑娘。 那姑娘突然噗嗤一笑:“出来吧!” 第104章 送走使团 挽救状元1 小乙哥当即反应过来。 他捂住了脸:“嫣然姊姊,出来吧!” 嫣然寒着脸,自一棵粗壮的柳树后走出来。 “小乙哥,昨晚你刚许下的诺言,隔了一夜便要违背?” 小乙哥哭笑不得:“嫣然姐,你误会了,这位不是外人,他是七哥的亲妹子。” 他此言一出,二女同时一惊。 那姑娘拊掌咯咯娇笑,那笑容惊艳了小乙哥。 “真不愧是天下无双的秦小乙!我叫智妙玲,是家兄的长妹,族中排第八。” 小乙哥微微拱手:“见过八妹!” 智妙玲傲娇地扬起下颌:“我长你三岁,快叫声姊姊!” 小乙哥从善如流:“姊姊好!” 智妙玲满意娇笑:“真乖!” 见二人如此旁若无人般打情骂俏,濒临暴走的嫣然怒道:“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给姑奶奶我说清楚!” 智妙玲虽古灵精怪,却也非不知轻重之人,她笑着抱拳:“嫣然姊莫生气,家兄临行前嘱咐过我,让我暗中帮助小乙弟弟。” 嫣然蹙眉,一脸狐疑:“令兄真是七郎七哥?” 智妙玲笑着取出七郎那写着“柒”字的金牌。 “这是家兄信物,家兄单讳星。” 小乙哥当即道:“嫣然姊姊,七哥确实叫智星。” 嫣然脸一沉:“我当然知道七哥叫智星,这并非重点!重点是你与小乙哥是何关系!” 智妙玲一脸玩味地打量着这位娇俏可人的女高手,噗嗤一笑:“有趣!当真有趣!姊姊莫吃醋,我与小乙弟弟只是普通朋友。” 嫣然抗议:“谁吃醋了?我只是为我家公主打抱不平!” 智妙玲嘻嘻一笑,拱拱手道:“公主有你这好姊姊,真是一大幸事!” 她这句话夹枪带棒,小乙哥再也无法坐视不理。 他站到火药味愈发浓烈的二女中间,对她们拱拱手。 “嫣然姊姊莫生气,你在深夜还起身巡逻,弟与公主都感激不尽。” 嫣然见小乙哥神态极为诚恳,怒气顿时消了大半,她冷冷一哼,不再开口。 头疼不已的小乙哥,这才看向比莫昀馨犹古灵精怪三分的智妙玲。 “姊姊,昨日之事如何?” 智妙玲扬起下颌:“姊姊出手,焉能不成?放心!” 见嫣然竖起耳朵,小乙哥笑道:“昨日高丽使团的一位高手有异动,智家姊姊跑去探查。” 智妙玲摆摆玉手:“我将那于校尉引到城西,抄近路先他一步赶到了高丽使团驻地,彼处并无异样。” 嫣然悚然一惊:“那于校尉竟然也来了?王钦看来情况不妙!哦…那孝靖长公主实是为王钦求药?” 小乙哥有些茫然:“那于校尉是位奢遮人物?” 嫣然重重颔首:“相当了得!他不但武功极高,而且善于用兵!去年年初时,太后对高丽用兵,于高丽长城处被他带兵逼退。” 小乙哥更加茫然:“按照高丽官制,这校尉是几品官?” 嫣然答道:“算是中层武官,但他也是王钦的侍卫长,其在高丽相当于狄大哥之于南朝。” 智妙玲不理会嫣然,径自道:“后日高丽使团便要离去,我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嫣然冷哼:“若非看在南朝官家和小乙哥的面子上,我们北朝必不会如此轻易放过北朝臣国高丽!” 小乙哥头大如斗,平日乖巧可人的嫣然,今日为何如吃了枪药一般? 他赶忙转移话题:“智姊姊,那些落地士子们可还有怨言?” 他成功转移了嫣然的注意力。 “哼!小乙哥你就该高调张扬一些,让那些酸书生们见识见识你的真本事!” 放榜那日,无数落地士子们都将未中进士的原因,归咎于秦琪激起他们义愤。 这些人自发组织起来,怒斥朝廷不公,险些引起一场骚乱。 小乙哥当然不知此事,他是听高廷赞说的。 智妙玲笑道:“放心吧,章学士亮出你省试的试卷后,那些士子们犹不服,说贡院弄虚作假,直至你那诗赋始终无人认领,此事方才暂时安定。” 秦琪有些诧异:“那为何不见这些人再次生乱?” 智妙玲竖起大拇指:“《三国》作者,谁敢不服?那每首都足以流传千古而不衰之词,那些落地士子们能填出一首?” 小乙哥头皮发炸:“是谁泄的密?” “除了欧阳永叔,还能有谁?你这人缘真不错!梅圣俞、欧阳永叔联合今科苏子美,做了多篇论来讽刺这些落地士子,那些人自取其辱,该!” 智妙玲笑得两眼弯弯:“小乙弟弟,你把今科状元郎的风头都盖住了!四百余进士,人人都盛赞官家圣明。 说起来,那状元郎也的确倒霉…” 小乙哥这才想起那位可怜的新科状元张唐卿。 “智姊姊,官家何时给状元郎授官?” 智妙玲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我哪里知道?你自去问官家!” 她看了看天色后,突然凑到秦琪身前拍了拍他肩头。 “小乙弟弟,送送姊姊!” 秦琪只觉眼前一花,嫣然便拦在了自己身前。 她傲娇地扬起螓首:“慢走不送!” 智妙玲轻笑一声后,玉足轻轻一点,如灵敏的猎豹般倏然远去。 小乙哥轻轻攥了攥手中的纸条,那是智妙玲那一拍收回手时塞到他手中之物。 他蹙眉看向伊人远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巳时正,即九点钟,御书房内。 赵祯看着井然有序堆放于御书房内的木匣,俊脸上露出得意笑容。 吕夷简、杜衍和晏殊当然清楚,在那些木匣中的,都是威力胜出弩箭数倍、且射击速度快十倍的神兵。 赵祯笑着看向杜衍和晏殊:“商队既已备足货物,便由高家大郎率两指挥捧日军护卫,今日开拔吧!” 二人躬身称是后,赵祯又笑着看向吕夷简:“据高大郎称,小乙孤身独处一日夜,看来…呵呵,还是秦卿家有办法!” 吕夷简笑着拱手:“臣恭喜官家!如此一来,钳制女真人之策便奠定基础。一纪之后,大宋必内圣外王!” 赵祯笑着颔首,心中默默盘算:西北将定,朕再收服女真人、高丽,契丹将被孤立,区区大理、南越不足为患,朕…圣祖之愿不远矣! 他忽然想起一事:“吕卿家,任家三老造船之事如何?已有近半年了吧?” 吕夷简笑容更盛:“臣恭喜官家!据广州市舶司昨日上奏称,第一艘大船五月初便可下水,若无问题,五月底便可试航!” 赵祯有些不悦:“为何朕未看到这些箚子?” 吕夷简苦笑道:“臣已将箚子传予阎都知,官家昨日一直在与狄汉臣试射这些神兵,应是尚无暇批阅。” 赵祯转嗔为喜:“朕是在教捧日军熟悉军备,非是玩物丧志。也罢,稍后朕便看一看奏报。” 吕夷简默默吐槽:莫说您不是玩物丧志,就算您玩物丧志,也轮不到老夫劝谏,庞醇之和他手下一群殿中侍御史们还急着刷业绩呢。 这时,阎文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官家,章学士求见。” 赵祯道:“传!” 白发苍苍的章得象行过礼后道:“官家,臣已备好明日琼林宴,不知官家还有何补充之处?” 说着,他取出箚子,躬身上前呈给赵祯。 赵祯接过箚子,仔细看了一番后突然又想起一事。 “章卿家,今科进士们还对小乙有怨言吗?” 章得象呵呵一笑:“官家放心,永叔已办妥此事。他们如今都已清楚官家之良苦用心。” 赵祯松了口气:“那便好!《三国》作者不可成为无头公案,否则不但是对小乙不公,也是对天下人不公。小乙太谨慎!” 章得象拈须苦笑:“官家有所不知,臣在集贤院亲眼目睹,当时宿艺(薛奎)听永叔说出真相后,险些要跑去揍小乙。 而且,最让臣啼笑皆非的是,公量(盛度)不但不加以阻拦,反而想去助拳。” 赵祯忍俊不禁,正要开口,便听门外阎文应道:“官家,秦驸马求见。” 第105章 送走使团 挽救状元2 时间回到三刻钟之前。 秦琪骑马匆匆进城之时,甫一行至西市门外,便见到一群刚刚下朝的朱紫官员迎面走来。 其中的李用和招了招手:“小乙,过来!” 秦琪翻身下马,牵着陪他近一年的小母马快步走到吃瓜五人组身前。 王贻永已去大名府知天雄军,管军八位如今缺一人。 这一拨朱紫贵,以吃瓜五人组、勋贵外戚为主。 他们是打着视察西市旗号,堂而皇之地带薪跑去看自家铺子生意。 秦琪如今在他们眼中,就是一棵金灿灿的摇钱树。 除去李用和、年纪最小的郭承佑,其余三人已经深深后悔自己当初的吃瓜行为。 有那闲工夫,我们真不如提前找官家赐婚! 最可气的就是那天杀的赵元俨。 你是官家八叔不假,妥妥的皇室宗正,可我们也是官家亲戚啊! 你有事没事儿跟我们显摆你的好女婿,有意思吗你? 咱还当不当亲戚了? 得,就冲你赵元俨这显摆劲儿,以后我们绕开你走! 所以,夏守赟和李昭亮二人挡在小老弟李用和身前,极为热情地向小乙哥打招呼。 “小乙,好久不见!大伯甚是想你!” 这是自幼被赵恒收养、与赵祯算半个兄弟、年纪虽大辈分却低的夏守赟。 李昭亮乜了这半百老头儿一眼,优越感瞬间爆棚。 “小乙,过来让爷爷看看!哎呀!几日不见,你又俊了几分!好啊!” 李昭亮是赵三大舅哥李继隆的儿子、赵恒表弟、赵祯表叔,按辈分的确是秦琪未出生老婆的表爷爷。 无怪他优越感爆棚,他确实比夏守赟高一辈。 小乙哥对这几人的小心思洞若观火。 于是他依次行礼后便直奔主题:“舅爷爷,您喊小子有何要事?” 李用和以“你们都是渣渣”的轻蔑眼神扫遍全场,呵呵笑道:“小乙,高炉和转炉那边产出一直供不应求,你何时再建几组?” 小乙哥拱拱手:“舅爷爷,这要看官家意思,如今一切以汰换军备为先。 您老莫忘了,若非您老和丈人找来的匠人们了得,小子绝无可能在一月之内建成高炉、转炉,所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他此言一出,李用和看向同侪们的眼神愈发轻蔑。 外戚和勋贵们不约而同生出一个念头。 国舅爷了不起啊?你成功地失去了我们这些朋友,以后我们再也不跟你李用和玩! 你跟赵元俨那天杀的互相显摆去吧! 小乙哥这个人精再次头大如斗。 你们怎么如此敏感脆弱?要不是赵元俨和李用和找的人给力,你们的投资哪有这么快变现? 他当即打了个罗圈揖:“多谢诸位爷爷、伯伯、叔叔们鼎力相助,小子感激不尽!” 这些朱紫贵大感受用。 罢了,看在小乙如此懂事的份上,我们便卖你李用和一个面子,勉为其难继续和你玩便是。 李用和捋须笑道:“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小乙你多建几组炉子,军备汰换速度也更快些不是?你不用发愁匠人,老夫再给你寻些便是。” 小乙哥第三次头大如斗。 工人易得,技师难求。你当技师如此好寻? 否则老子为何要化身马咆哮? 在技师有限的情况下,炼出那许多好钢用不了,莫非要等着生锈? 你以为轧钢筋、无缝钢管如吃饭喝水般容易? 真定府任六爷那群徒子徒孙们,我手把手教了多久你清不清楚? 咱们这四轮马车的标准件,那群技师如今排产都排不过来。 何况,我还要用这些技师们造…各种… 他知道跟外行解释不通,便将锅推给赵祯。 “舅爷爷,要不这样?小子这便进宫面圣,让官家拿个章程出来如何?” “甚好!老夫这里还有些烧瓷匠人和木匠,你那马桶总可以量产吧?” 这个当然可以有。上水设备、马桶进出水的标准件,真定府匠人们一直在生产。 小乙哥欣然应允:“回国舅爷,当然可以。前提是要开挖化粪池,这需要钢筋混凝土。” 好吧,事情又绕了回来。 李用和砸吧砸吧嘴:“真定府那些轧钢匠人们呢?” “好教舅爷爷知晓,他们都在做马车标准件、管道、上水设备、给水管、水塔、淋浴、太阳能热水器标准件。” 在没有蒸汽机提供动力的时代,如何加压是门大学问。 所以,小乙哥是通过建立层级水塔、自转式阿基米德螺旋泵结合负压原理,也就是原始版螺杆泵加层级水塔,实现的上水。 这成本可想而知,所以他至今未能普及市政自来水,而只将其用于高炉水冷装置。 虽然穿越客们不懂何为高炉水冷。 等西北平定后,有了丰富的精细化工原料,小乙哥便准备着手设计蒸汽机。 对于之前的技术壁垒:润滑油及如何给气缸上润滑油…总而言之,这套系统的专业术语叫油气润滑,他已有了自己的初步设想。 穿越客们大概不清楚,这才是瓦特改良蒸汽机的最大壁垒。 有了蒸汽机,才能造出螺杆泵,水塔和市政自来水便可普及。 李用和他们当然听不懂这些概念,但他们至少清楚了一点: 懂轧钢的匠人,或者说有技术的匠人,数量太少。 这就好办了。 百里挑一不行不要紧,咱大海捞针还不行?须知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这些粗鄙的土豪武夫们,暗暗打定了主意。 小乙哥告别他们后,便急匆匆进了宫。 在路上,他突发奇想:既然太学教儒学无用,何不建成国家级技师学校? 真定府书院学科太杂,可以将其转为理科为主、工科为辅的综合性大学,提升大宋基础科学水平。 顺便也可培养出高档次的经济师、会计、精算师、绘图师等。 总之,真定府书院可培养出许多各科科学家。 那么,太学干脆建成专教工科的工程师、技师摇篮不香吗? 有潜力有文化的太学生,可以做建筑工程、市政工程、水利工程、材料工程、精细化工工程、制药工程、生物工程、食品工程、交通工程、机械工程等等。 他们将会成为大宋基建和工业的栋梁之材,未来的工程院院士。 潜力不足的,钳工、车工、铣工、磨工、镗工、木工、钢筋工、冶炼工、饲养员、兽医、农林工、制图员…走起。 这些工种收入同样不低,是大宋的工业基石,比送外卖有前途多了! 工业社会,相对于农业社会,是一个质的飞跃。 小乙哥脑子越转越快,一个庞大的教育体系逐渐被他整理成型。 于是乎,有了上一章那一幕。 秦琪原以为,自己提出的计划应该无人反对。 孰料,甫一听完秦琪的奏陈,翰林学士章得象便连连摇头:“不妥,不妥!” 赵祯有些不悦。 三相也苦笑摇头。 小乙哥有些懵。 这画风不对啊!我从开明的大宋来到了腐朽的大明? 杜衍见吕夷简沉吟不语,便失笑道:“小乙,你这想法颇有些想当然。” 赵祯嗔道:“小乙,以后多用用心!似你这空中楼阁般之太学,又如何能成? 你曾精炼过《管子》名句: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你自己用心想想,这等全新学问,谁能一蹴而就学成?” 小乙哥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担心这一点。 这是未普及义务教育的时代,做工出身的原生家庭,教育程度普遍较低。 能给长辈写百字书信而不带叉叉圈圈者,就可以自诩为文化人。 然而…你们是对我编教材的能力没信心,还是对蒸汽时代的各种工程难度有所误解? 他心中做是念,口中却老老实实道:“官家教训的是。” 随即他道:“官家,臣想回趟真定府,真定府实验室中有许多实验数据,需要臣做分析。” 赵祯更加不悦。 你不在,朕拿什么显摆? 他用力拍案:“小乙,你还有脸回去?你且过来!看看你做的好事!” 第106章 送走使团 挽救状元3 秦琪闻言头皮直发麻。 我就知道,我早该知道,管不住下半身,必将后患无穷。 唉!艺珍妹子… 他硬着头皮走到御案前,准备乖乖束手就擒。 赵祯取出一个簿册,随手丢给小乙哥,老丈人的霸气尽显无遗。 小乙哥乖乖接下簿册,翻开后才发现…这居然是账本,而且记账方法还是他搬运而来的复式记账法。 其上那一串串蓝字、红字,居然让前世兼职财务总监的秦老板生出亲切感。 他下意识地将账目核对了一番后,下意识地道:“不对!这账记错了!有借必有贷,借贷要相等这么重要的规则都忘了?这是谁记的账? 你这借方和贷方多项账目不相同!而且有的账目贷方红字和借方蓝字都不一致,复式记账法怎么学的? 须牢记:借方和贷方要始终一致,不要管有没有现金入账!记账者只要记好进出即可!这不是现金流量表!” 晏殊闻言凑到簿册前,虚心请教记账方法。 “小乙,那资产负债表应该如何做?” “资产负债表有三大要素:资产、负债和所有者权益…” 二人低声探讨几句后,方才回过神。 对了…官家还在…咱们是在议事! 二人战战兢兢看向赵祯。 赵祯脸色虽漆黑如墨,却并未打断他们的讨论。 “你们一会儿再探讨技术问题!小乙,账本看懂了吗?” 小乙哥打了个激灵,躬身行礼:“回官家,臣看懂了!臣会加快资产变现!” 小乙哥心中直打鼓。 他不计成本地建炉、炼钢、造枪、造水塔、管道和螺杆泵,外加研发、造各种模具和机床、大量实验,最后算上工钱,这半个多月竟然花了一千万贯。 一百多亿啊! 老子回什么家啊,打工还账吧! 他默默吐槽:那套尚未完工的作坊区净水、给水加排水系统…真烧钱啊! 这也就是大宋,要是在李唐这么折腾…李唐有没有钱暂且不提,就这种烧钱速度,那帮粗鄙的武将们不把老子五马分尸才怪! 赵祯黑着脸“嗯”了一声后,又道:“既然两试已考完,你想回家便回去吧,记得和任三郎交接一番皇城司事务。” 小乙哥彻底无语。 我懂了,我真的懂了。 您根本不想让我走,又不愿落人口实… 我除了昨天放飞自我外,每天都忙得脚打后脑勺,哪里顾得上皇城司? 小乙哥深深一揖:“官家,作坊区净水给水排水工程尚未完工,可以预见,彼处仍需大量钱粮。 因此臣暂时不回家,先将生产效率加快,尽快实现自我造血…就是加快资金回笼速度,随后将那套给排水体系建设完成。” 赵祯满意颔首,语重心长道:“小乙,今后你要用心做事!” 秦琪应是后,已心知肚明,太学计划只好暂时搁浅,技师培训…自己只能继续以工代教…也就是继续化身马咆哮。 人间正道是沧桑! 你们非逼着老子给这些学科裹上个心学外壳才高兴?你们有意思嘛! 他默默吐槽,正要离去,赵祯突然道:“小乙,朕计划商队今日开拔,如何?” 小乙哥赶忙蹿到御案前,拱手道:“官家,不可!子弹不足!臣本计划昨日量产出无烟火药…” 幕后黑手赵祯轻咳一声:“你不要提昨日之事,你既然提前交工,朕便允许你休沐。 既如此,一切按照原计划便是,三日后造出十万发子弹,有没有问题?” 秦琪松了口气,正色道:“回官家,没有问题!” 他暗道:这些天我已与那十二个技师抽空做出三万多颗子弹,除无烟火药不足之外,包括底火在内的其他零件一应俱全… 他想起智妙玲偷偷塞的那张小纸条,继续想道: 子弹今、明天两天便可搞定,第三天…嗯…好,就这么办。 小乙哥已经养成了苟的习惯… 他行礼后正要后退,却又听章得象道:“小乙且慢!明日便是琼林宴!” 小乙哥当即躬身,大义凛然道:“章学士,三日造十万发子弹,任务极其艰巨,小生便不去了。这子弹不同于箭矢,小生无处去借。” 他这句“草船借箭”之典故,将众人逗得哄堂大笑。 赵祯挥挥袍袖:“也罢,小乙既想做孤臣,朕便准了,你去吧!” 小乙哥心道:谢了!老子不愿见到杨畋和柳永,更懒得和这一科进士们攀交情。 在他看来,历史上的景佑元年进士科进士中,唯有苏舜钦值得深交,由于狄青的关系,他极度厌恶杨畋。 前文提过,这个时期只有固守边境的曹家将和高家将,根本没有所谓杨家将。 杨家将出名,便始于麟州杨家杨畋。 尽管他屡战屡败,却不妨碍他步步高升,而替他擦屁股、屡战屡胜的狄汉臣,却英年早逝。 秦琪能喜欢杨畋才怪! 所以,小乙哥兴冲冲地骑马赶往城西,与香喷喷的耶律公主搂搂抱抱、卿卿我我、以甜蜜中和柠檬酸后,便跑去城西火药作坊造无烟火药。 火药作坊位于金明池旁,不但外人进不去,而且若发生意外,还可以及时救火。 小乙哥可舍不得让耶律槊古冒任何危险。 因此,存在高温高压高爆工序的实验和生产,他都单独在金明池开展。 尽管无烟硝化纤维极为安全,他还是不愿意让他的小乖乖犯险。 处于忙碌中的他,暂时忘了那可怜的状元郎张唐卿。 是夜,风平浪静。 小乙哥以高超技术,温柔安抚了有些缺乏安全感的耶律槊古后,二人喁喁私语良久,方才相拥而眠。 翌日卯时中,他为耶律槊古准备了一大锅胡辣汤、十几个肉夹馍后,便赶着马车至火药作坊,取出无烟火药赶向城东。 他赶到捧日军营地内的迷你型兵工厂时,匠人们已经开始作业。 小乙哥默默估算了一下产能: 如今除差三五千块装弹头的铜片外,其他零件齐全,按照流水线、以水力驱动机床作业,六十余人,一天时间生产六万余颗子弹… 考验老子的时刻到了! 于是他化身为车间主任加技术指导加qc… 捧日军兵卒们再次听到了熟悉的咆哮。 “装填火药不要压实!你懂不懂?” “铅芯软,不要用力,容易变形!” “不要按压底火!仔细大伙儿暴揍你!” “铜片太厚,如何包裹铅芯!你怎么用的对辊?你没吃饭?返工!” “我说了多少遍?弹头要严丝合缝!一漏气如何发射?返工!” “这组子弹弹头铜片未铆紧,返工!刘老六!你这厮若再敢耍滑,老子活剥了你!” 进入四月后,白昼已逐渐变长,因此到天刚擦黑时,六万五千颗尖头子弹便已完成。 妙手仁心小乙哥才不会用达姆弹那种惨无人道的东西,所以他研发的是尖头子弹。 就这,还是在任丽燕来信一再威胁之下,小乙哥方才不情不愿地将圆头子弹换成了尖头。 归根结底,他的本职工作是医生,还是祖传的那种。 在任丽燕变身为艾达王之前,小乙哥的终极规划只是装填黄火药的燧发枪而已。 大声喊来戴着耳塞的高廷赞后,小乙哥先示意对方摘掉耳塞,随即让他找来几个捧日军兵卒,一起将十万颗子弹运往宫城。 路上,与小乙哥并驾齐驱赶车的高廷赞呵呵一笑:“小乙,官家一定会喜出望外吧?” 小乙哥翻了个白眼:“高大哥,你信不信官家一定在东华门苦等?” 高廷赞也翻了个白眼:“老子信了你的鬼!” 小乙哥冷笑以对:“你敢不敢赌吧?” 高廷赞冷哼一声,乜了小乙哥一眼后专心赶车。 半晌后他挤出俩字:“不敢!” 小乙哥险些岔气。 很快高廷赞便庆幸不已,同时惊骇万分。 因为,不但赵祯端坐与东华门内,其身侧,还端坐着一位皓首威武老者。 第107章 送走使团 挽救状元4 华灯初上,繁星满天。 东华门内外灯火通明。 惊骇中的高廷赞尚未反应过来,小乙哥已停好马车奔了过去。 向赵祯行过礼后,秦琪又向他身旁的那位老者行礼。 “见过高太尉!” 这个高太尉,当然不是高俅,而是建雄军节度使、知滑州的高继勋。 他的寄禄官虽尚未封至太尉,但已做到了北宋武官在和平年代生前所能做到的极限:节度使。 高继勋呵呵一笑,微微抬起手:“小乙请起!老夫此来,是想亲率一千捧日军,踏足李唐时玉门关,如此死亦无憾。” 小乙哥很快反应过来。 历史上,这老头儿两年后犹可亲自上河堤带领滑州官吏治理黄河,去一趟玉门关… 有一千手持和平缔造者的大宋天花板骑兵…小乙哥认为,高继勋这趟出兵,与公费旅游几乎没有区别。 前文提过,在西历1873年,和平缔造者除了威力略小外,无其他缺陷。 这个“威力略小”,是与雷明顿、毛瑟等枪厂所造的枪相比,那是八百四十年后之事。 所以,小乙哥不认为有填弹极快的和平缔造者在,千名一人双马的捧日军还会遇到生死危机。 三轮射击之后,即便是铁鹞子,面对如此高的战损,恐怕也要落荒而逃吧? 铁鹞子的铁甲…能挡住左轮手枪的尖头子弹? 何况,铁鹞子的马都是聋马?要知道,最开始捧日军试射之时,马儿们都险些惊到自相践踏。 万幸小乙哥思虑周全,提前安排好兵卒安抚战马,这才没有出乱子。 因此,就算捧日军都瞎了眼,一枪都打不准,但隔着几百步的对面,马一惊,铁鹞子还如何打仗? 战马不把铁鹞子骑兵甩下来,算他们命大! 而捧日军的战马都已习惯这熟悉的枪声,它们不但不会惊慌,大概还会嘲笑对面的乡下马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一念及此,小乙哥笑着拱拱手:“老大人老当益壮,实乃大宋之福!” 高廷赞这才匆匆赶来行礼。 “臣参见官家!见过高太尉!” 赵祯挥挥袍袖:“免礼!阎卿家,派人将子弹搬进内藏库,明日分发下去!” 他身后侍立的阎文应应了声是,喊上皇城司的一众入内院子们,将两辆马车上的几大箱子弹搬上小推车,匆匆进了宫城。 管理内藏库的并非内侍,而是由皇城司负责。 赵祯笑着看向秦琪:“小乙,朕思量再三,还是决定派这一千捧日军去西北。 一来人马皆已熟悉这手枪,二来,西北之地还是应派遣精锐进行探查、传递情报为妙。” 秦琪笑着拱手:“官家圣明!由文靖郡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由商队诱之以利,再由高太尉胁之以威,高昌回鹘和沙州回鹘必将全力配合大宋。” 高继勋拈须笑道:“小乙,你是说,老夫须在西北立立威?” 秦琪拱手作答:“高太尉威名在外,若再助沙州回鹘打退一次西夏铁鹞子的袭扰,何愁高昌回鹘不动心?” 高继勋拈须蹙眉:“归义军曹家名存实亡?” 秦琪颔首:“恐怕连名都不存,曹贤惠早已投奔元昊。” 赵祯笑着颔首:“小乙所言甚是,元日之时沙州回鹘以归义军之名来朝,朕不但当场揭穿此事,还已敕封沙州回鹘可汗为归义军节度使。” 高继勋若有所思:“如此说来,元昊得曹贤惠之助,欲谋夺归义军之肃州、瓜州和沙州?” 秦琪正色颔首:“正是如此!铁鹞子今年一定会小规模袭扰肃州,老大人正好借此立威!” 高继勋眯起眼睛,旋即霍然睁大,眼中闪过一丝精芒。 “既如此,老夫明日先熟悉一下这神兵!此外,官家,老臣讨要一员虎将。” 赵祯堵住了他的嘴:“除狄汉臣之外,余者任由高太尉调遣。” 很显然,高继勋想要的就是狄青,因此他表情微微一滞。 秦琪笑道:“老大人觉得,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郭遵如何?” 高继勋拈须沉吟:“其比汉臣逊色,非是帅才,却也是难得之将才。” 赵祯依然有些不舍:“老太尉,郭卿家朕也有些不舍,要不…” 高继勋雪白的胡须一抖:“官家金口玉言!老臣便讨郭指挥使!” 赵祯叹了口气:“也罢!小乙,依你看来,何人可暂代郭卿家,任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 这个人选,秦琪心中早已有数。 他不理会巴巴看着自己的知音高廷赞,拱手道:“回官家,龙卫军左厢都虞候,太原府王信王公亮可胜任!” 龙神卫是龙卫军(骑兵)、神卫军(步兵)合称,其编制与捧日军相同,分为左右二厢。 厢都指挥使、厢都虞候分别是一厢军的正副指挥官。 同属四厢禁军体系,高廷赞不可能不知道王信何人。 因此,小乙哥此言一出,高廷赞这个高衙内不得不服。 王信凭军功做到的一厢都虞候,比恩荫出身的官三代高衙内强百倍。 他只是没抱住李用和、狄青大腿,否则他比郭遵更适合做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 历史上大宋对西夏三战,王信不但第一战成功突围报信,第二战还险些救了大宋版赵括:葛怀敏。 按照大宋百姓说法,他绝对是位奢遮人物。 高衙内只好拱手道:“官家,王都虞候的确武艺高强、颇善兵法,臣自愧不如。” 赵祯思忖片刻后道:“朕记得,王卿家今年已近半百吧?” 秦琪笑道:“王都虞候已四十有七,弓马娴熟不说,确实善于用兵。” 见高继勋颇为意动,赵祯当即拍板:“那便如此安排!郭卿家随老太尉护卫商队,王卿家暂为龙神卫四厢代都指挥使。” 秦琪终是没忍住:“不知老大人与渤海郡王是否有亲戚关系?” 高继勋先是一怔,随即哑然失笑:“高郡王祖上乃渤海望族高氏,老夫这亳州高氏可高攀不起。” 高廷赞笑道:“老大人过谦,咱两个高家或许同根同源也说不定。” 高继勋笑着摇摇头:“多谢高小郎君美意,老夫虽也想将鄙门高氏归根于渤海高氏,奈何先父曾向令叔父求证过,咱两家十代以内确实无甚关联。” 赵祯打断了他们攀亲戚的行为:“小乙休要胡言乱语!老太尉,既如此,明日您休整一日,后日开拔如何?” 高继勋站起身,躬身行礼:“臣遵旨!” 赵祯颔首:“朕改派他人知滑州,老太尉促成此次联合作战后便可归京。” 高继勋哪里肯放弃如此带兵立功良机,再次躬身道:“官家,老臣虽老矣,却仍可饭也!” 赵祯哑然失笑:“老太尉莫要误会,朕是担心老太尉身子骨吃不消,别无他意。” 高继勋执拗地躬身不起:“请官家准臣领兵作战!臣必不辱命!” 赵祯无奈:“也罢,老太尉至西北后,听从枢密院、王经略调遣便是。朕有言在先,若老太尉不听从调遣,朕立即收回兵权!” 高继勋大喜:“请官家放心,老臣一定听令!” 老头儿可怜巴巴地看向小乙哥。 老头儿看出来了,赵祯对自己女婿极为信重。 秦琪想起高继勋戎马半生,立下无数战功,到老却被迫从政一方,不由想起同样压抑的辛幼安。 于是他深深一揖:“官家无需担心老太尉身体,待老太尉凯旋,臣必好生诊治一番!臣相信,老太尉一定会服从调遣!” 高继勋老怀大慰,朗声道:“官家如不放心,臣愿立军令状!” 赵祯叹道:“不必!只是…朕应给老太尉何职事官?” 秦琪笑道:“官家,何不效仿李唐安西都护府,建立大宋西域经略安抚使司?老太尉任首任西域经略相公如何?” 赵祯笑道:“甚善!” 高继勋开怀大笑,声震檐宇。 小乙哥心中一动:“官家,臣有一首词欲献给老太尉壮行!” 第108章 送走使团 挽救状元5 赵祯迫不及待道:“小乙,快!快念…不,就在此地唱给老太尉听!” 小乙哥看了看漫天星辰,躬身道:“官家,臣需军鼓、奚琴伴奏。” 已经返回此地、默默侍立的阎文应当即上前:“官家,臣去准备?” 赵祯用力挥挥袍袖:“速去速回!” 少顷,两样乐器备齐。 小乙哥对高继勋深深一揖:“有劳老太尉亲自击鼓!” 高继勋哈哈一笑:“甚妙!战鼓催人征!老夫此行必定大捷!” 高廷赞不用小乙哥吩咐,当即拿起奚琴,也就是二胡,笑道:“不成想,哥哥有幸见证小乙新作诞生!幸何如之!” 赵祯已经有些不耐烦:“小乙!速速唱来!” 秦琪拱拱手:“劳驾伴奏《破阵子》!” 包括侍立于旁的阎文应在内,在场之人皆眼睛一亮。 高继勋笑声愈发大了起来:“好彩头!” 《破阵子》起源于《秦王破阵乐》,脱胎于其中的一段,乃是实打实的军歌。 高廷赞自不必多言,高继勋又怎会不熟悉这军歌的鼓点? 于是,随着雄浑的鼓声响起,二胡悠远深长的声音乍响,小乙哥便纵声高唱起来。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似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莫言白发生!” 辛幼安最后一句沮丧之言,用在此地当然不合适,小乙哥将其改为“莫言”,可谓恰如其分。 高继勋只觉,这首词极为符合他如今心境。 老夫戎马半生,后来无仗可打,只好担任管军八位这等闲职,万幸临到老,小乙这孩子又让老夫有了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之良机! 莫要说老夫白发已生!老夫尚能饭! 赵祯打断了高继勋的感慨:“小乙,如此豪迈雄壮之词,合该再唱几遍!” 小乙哥笑着领旨,又唱了五遍方才罢休。 宫城位于闹市之中,受这等雄壮之歌吸引,东华门外,此刻已聚拢了众多官吏、士卒和百姓。 正在加班的二府三司官员、正在集贤院加班加点修史的诸位内相,此刻也赶到了此处。 此时刚过戌时中,也就是八点钟。 透过灯火通明的东华门向东望去,汴京街头火树银花、熙熙攘攘,自有一番盛世气象。 那些被豪壮之歌所吸引、自发聚拢的人群,围成一个半圆,立于十丈开外。 二府三司诸官员、陈尧咨及诸内相则站在人群前,犹未从绕梁三日之余音之中回过神。 皇城司的入内院子们,约莫有二三十兵卒,则拱卫于赵祯身前,一手持枪一手持刀,警惕地看着十丈开外的人群。 自空中俯瞰,两者之间的十余名朱紫贵仿佛一道分割线,将这两群人分割得泾渭分明。 赵祯拊掌而笑:“甚好!阎卿家,高太尉雄风不减当年,二府三司、学士院诸公夙兴夜寐,小乙为国事忙碌整日,宫外赐宴!” 阎文应应是后,匆匆返回宫城。 这时,自诸相公身后的人群中走出一名年近而立的书生。 那人身材高大瘦削,丰神如玉,遥遥对赵祯行了一礼。 “官家,臣在青州时便曾闻秦驸马大名,今日得见,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臣恭喜官家收得佳婿!” 小乙哥愕然地看向那书生。 这厮拍得好马屁! 他看向老丈人,只见赵祯果然龙颜大悦,拈须自得。 “状元郎乃大宋未来栋梁,一同赴宴吧!” 小乙哥无力再吐槽老丈人处处收买人心之举。 这厮是誓要将刘皇叔cosplay到底了。 虽然二者除了武艺和任侠,其他方面如出一辙。 吕夷简向人群拱拱手:“烦请诸位父老乡亲退散,老夫感激不尽。” 随着北宋市井文化发展,北宋宫城又位于市井之中,李唐时高高在上的官家和宰执,渐渐变得平民化和凡尘化。 因此,汴京市井百姓,便对各相公,乃至赵祯这个亲民天子,少了许多敬畏。 任家能与吕夷简攀上交情,便是明证。 人群中,一个明显是大商贾之人拱拱手:“敢问吕相公,秦驸马可还会在仁和店献唱?鄙人上次有幸耳闻,至今回味悠长。” 他此言一出,人群纷纷附和。 “这位郎君所言甚是!” “是极是极!还望官家和驸马开恩赏光!” “依老夫看,驸马应多与我等百姓同乐才是!” 正走进东华门的小乙哥成就感瞬间爆棚,他暗道: 我要不要在大宋汴京城大相国寺街、这个世界的纽约百老汇开一场演唱会呢? 吕夷简为小乙哥送上了答案。 他呵呵一笑,再次拱拱手。 “待城外作坊有序生产、二市平稳运行之后,这位郎君不妨至谏院请愿。届时,若秦驸马有暇,必不会推脱。” 人群中爆发出欢呼。 “那便如此!” “我等恭候驸马一展歌喉!” “仁和店的座席,不才略有薄财,便先包下来前排!” 这位仁兄话一出口,顿惹众怒。 “你这厮好不晓事!有钱便了不起?此乃我等汴京百姓之公利!你焉敢独享?” “对!凡事抬不过一个理字。你这厮如此霸道,须仔细你做得初一,别人也做得十五!” 听到议论声越来越乱,赵祯顿住脚步,喊来吕夷简交待几句后,挥挥袍袖径自进了宫。 吕夷简满脸堆笑,对围观百姓拱了拱手:“诸位且各自散去,官家方才已言明,此事由官家安排。” 围观百姓们大为满意:“有劳吕相公。官家仁厚,我等静候佳音!” 见人群四散离去,皇城司众入内院子们纷纷松了口气,耐心等最后一人离去后,这些人倒退回宫,关紧了东华门大门。 北宋宫禁制比李唐严格百倍,此时已近亥时,赵祯赐宴只能移驾至御街、大相国寺街交口处的仁和店。 彼处是整座汴京城最繁华之所在。 赵元俨将众人安排至贵宾厅后,便识趣离去。 开宴后,由于新科状元张唐卿在,君臣并未议事,小乙哥见有些冷场,便为张唐卿做了一番诊疗。 此时的张唐卿确有隐疾,所幸此时他病得不重,还只是太阳病。 于是乎,小乙哥化身扁鹊,拱手道:“君有疾在腠理,不治将恐深。” 张唐卿不是那讳疾忌医的田齐齐桓公,因此他拱手作答:“烦请先生相救!” 如是,一场原有可能由“你有病啊?”“你有药啊?”而引发的纠纷,就此消弭于无形。 而且,还赢得了朱紫贵们的掌声。 小乙哥开好方子,叮嘱煎药方法后,暗暗松了口气。 张唐卿这下不会呕血而亡了。 吃罢饭,同样识趣的状元郎为小乙哥留下名帖,拱手作别。 “小乙高才,兄自愧不如!改日兄请弟饮酒!” 自此,小乙哥的朋友圈又多了一个酒鬼。 张唐卿走后,议事开始。 由于多了一千名手持九百年后横行漂亮国西部武器的精锐捧日军,西北之策要进行调整。 “官家,第一战务必全歼铁鹞子!不可使左轮手枪之秘提前泄露!咱们要给元昊、诸国一个天大的惊喜!” 小乙哥继续化身苟哥。 赵祯深以为然:“小乙所言甚是!然则,开战之前,你能造出多少左轮手枪?” 赵祯虽不知道后世有个叫“城投”的神奇部门,但他催工期的做法与“城投”别无二致。 小乙哥生出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挫败感。 他甫要继续苟下去,赵祯便将其话头堵死。 “小乙,高炉、转炉均已建造完毕!不许信口胡诌!” 第109章 送走使团 挽救状元终 晏殊憋着笑道:“小乙放心,一应物资原料,三司保证足量按时供应!” 杜衍也憋着笑道:“小乙,事关此战顺利与否,你不要习惯性藏私。” 高继勋冷笑连连:“小乙,你为老夫填的词,转首便忘?这等大事你还存有私心?你可真是大宋好女婿!” 小乙哥环顾这间灯火辉煌、古朴典雅的贵宾厅,见朱紫贵们或冷笑,或憋笑,或不怀好意笑,或吃瓜笑,登时感受到深深的恶意。 现任三司盐铁判官、与小乙哥有过深谈的绯袍宋祁笑道。 “小乙,一月之前,某跟着时任开封府尹的陈相公与你深谈,彼时你尚且一片拳拳报国之心,为何今日却一再藏私?” 小乙哥叹了口气,最终决定说出真相。 “官家,诸公,请听小子一片肺腑之言:大宋以文统武,文尊而武卑,然文人自视过高,不似武夫沉毅刚勇。 元昊作战惯用坚壁清野、固守躁敌之战术。 若小子不藏私,诸公极可能自以为此战必胜,为前线作战之士卒下达冒进之指令,则极易中元昊奸计。 而前线作战,并非武备先进便可稳胜,是故,非是小子藏私,实是小子恐诸公不顾战局,轻敌冒进。” 言罢,他深深一揖:“事关大宋国运,小子言语之中若有得罪之处,还望诸公海涵。” 老丈人赵祯当即为小乙站台。 他拊掌而笑:“小乙言之有理!朕先表态:若朕派出之监军胡乱指挥,朕必严惩不贷!” 他不提此事,小乙哥都忘了还有宦官监军这一奇葩举动… 于是,他效仿历史上吕夷简之妙计:“官家,臣有一个提议: 凡举荐监军人选者,若战败,与监军共处死,如此一来,无论举荐者,还是监军本人,必不敢胡乱指挥!” 自李唐时起,宦官和文官便天然对立,因此,小乙哥此言一出,便引得附和连连。 吕夷简呵呵一笑:“官家,小乙之议甚妙!” 一直冷眼旁观的王曙深深望了小乙哥一眼后,颤巍巍站起身行礼。 “官家,太祖时无监军,我大宋百战不殆,自太宗朝设立监军时起,便胜负参半,是以老臣认为,举荐优秀监军势在必然!” 这老头儿蔫儿坏,他一眼便看出了小乙哥的用意所在。 赵祯颔首:“阎卿家,今后内侍省举荐监军,便依此行事!” 阎文应应是后叫苦不迭。 这…这…今后谁还敢举荐监军?不!谁还敢做监军?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涌起。 至此,小乙哥满意无比,他也再无必要藏私。 于是他躬身道:“官家,臣可保证,至八月十五之前,尚可造出五千支和平缔造者,三百门山…神火炮。 其中和平缔造者专克西夏铁骑,神火炮用于攻坚无往而不利!若我大宋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将无惧元昊坚壁清野、固守不出之计!” 小乙哥口中说不苟,实则仍在苟。 他是真怕了目前的这些打仗不行、嘴炮无敌的奇葩文官。 尤其是在范仲淹、庞籍两个牛人未进二府的情况下。 五千支和平缔造者、三百门一战神器… 别说打十一世纪的西夏,就算打十九世纪尚无马克沁的某些欧洲军事强国,只要指挥官脑子犹存,也不会输。 甚至可以说,若非小乙哥有耶律槊古这个羁绊在,若非他是个大神州主义者,若非他是个妙手仁心的医生… 大宋收复燕云、踏平契丹有何难度可言? 是西夏能造出和平缔造者,还是契丹能造出七五口径榴弹炮? 他们连黑火药的配比都不知道! 而且,这还是没有蒸汽机的时期。若小乙哥突破润滑壁垒造出蒸汽机…地球上还有谁能阻止他将天下大同?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若非小乙哥朝五晚九近一年,将各种机床突破到蒸汽时代初期的科技,蒸汽机想都别想! 那些穿越客凭什么精磨各种标准件?蒸汽机又如何进行组装和密封? 听到小乙哥的保证后,君臣均心中大定,商议妥当高继勋这一千跨时代高科技精兵的作战计划后,君臣尽兴归去。 喊来自开宴后便守在门口的任三郎,小乙哥与他一起回了实验室。 思维缜密、情商极高的小乙哥,要让任三郎为自己作证,证明自己回家晚,不是去找那什么行首鬼混。 免得怀有身孕的耶律槊古疑神疑鬼,影响胎儿健康发育。 事实证明,他的猜测完全正确,任三郎叩响门环时,主仆二人正在疑神疑鬼。 任三郎笑着解释清楚今晚之事后,耶律槊古登时便觉得不好意思。 她轻轻抚摸着肚子,讪讪笑道:“小乙哥,妾也不知怎么回事,自从怀上孩子后,妾便总是胡思乱想。” 她居然将锅甩给无辜的胎儿… 小乙哥善解人意:“娘子莫胡言,都怪我不好,我该多陪你养胎的。” 二人互觉亏欠对方,于是是夜春色无边。 小乙哥的技术可是学自多位老师。 夫妇二人相拥而眠,耶律槊古疑心全消。 是以,当小乙哥表示明晚要待在兵工厂研发新武器时,耶律槊古不但未反对,还叮嘱他要早些休息。 于是乎,做完晨练、煮了一大锅牛肉汤、烙了十余张饼后,小乙哥便骑马溜了出去。 他先到任店,按照药方取齐各种生药,又开出几份王钦不同阶段的用药药方,最后煮了两份药膳。 忙完这一切,金艺珍…准确来说,是智妙玲便如约赶到了任店。 她不急着拿药,而是紧贴着小乙哥闲聊起来。 “小乙弟弟,听说你昨日又有新作?说起来,我还从未听过你唱歌呢!” 小乙哥下意识地挤在她身侧,下意识地深深嗅了一口她身上的幽香,笑道:“等送走使团,我找机会唱给你听!” 智妙玲笑得两眼弯弯,正待开口,蓦然端坐到小乙哥对面。 银铃之音再次在小乙哥耳旁响起:“正主来了!” 不知为何,小乙哥有种偷情被抓之错觉。 他略显慌乱地将药方和药膳整理好,正版金艺珍便莲步轻移,进了房间。 金艺珍打量了一下这间仅有一张大桌、极为逼仄的配菜室,柳眉微微蹙起,见二人面对面端坐,这才展颜一笑。 “小乙哥,今日,人家是你的!” 智妙玲霍然起身,取出易容用品,冷冷道:“请王后尽快易容,以免于校尉生疑!” 金艺珍向爱郎抛了个媚眼后,乖乖配合。 俄而,冰肌玉骨、娇艳不可方物的金艺珍消失,一个其貌不扬的青衣小厮出现。 智妙玲冷冷道:“用沸水反复搓洗便可恢复真容,明日卯时军营辕门见,不要纵欲过度,谨防于校尉看出端倪,我走了!” 金艺珍有些疑惑。 她为何突然对我如此冷漠? 智妙玲一把抓起药膳和药方,头也不回,匆匆离去。 有小乙哥在,当然不必让他的乖乖艺珍妹子忍受沸水洗脸之苦。 于是,到了因匠人们休息而无人的兵工厂,小乙哥便以几种试剂洗去了智妙玲刻意复杂化的易容之物。 二人共探一整日桃花源、顺便又在浴房共探两次之后,想起智妙玲的嘱托,二人收敛起来。 临睡前,金艺珍想起明日便要与爱郎天各一方,抽泣不止。 小乙哥无奈之下,只好又以高超技术悉心安抚他的乖乖艺珍妹子。 二人耳鬓厮磨一夜,未至卯时便坐上马车,来到了辕门前。 站在一辆四轮马车前、一副侍卫装扮、仍是金艺珍容颜的智妙玲冷冷地打量了二人半晌,方才展颜一笑:“不错,还算乖!” 这句话,也不知她是在对谁说… 她反复揉捏了一番自己的俏脸,变成一个粗豪汉子,对金艺珍拱拱手,换上一副粗重嗓音。 “王后请回吧!” 逆着东方的微熹,呆立于无垠旷野的小乙哥,痴痴地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下意识地捏了捏右手。 第110章 诸国反应 大计将定上 由于高继勋这两日要熟悉和平缔造者性能,于是前天晚上小乙哥不但送给他一副老花镜,今日还特意又加快节奏造了一整日子弹。 因此,当高丽使团途经此处时,他并未出门送行。 这让孝靖长公主和于校尉安心不少。 怀着对未来的憧憬和幻想,高丽使团踏上归途,只留下几名使臣传递情报。 小乙哥已经尽力,王钦最多比历史上多活一年,但他会少受许多病痛折磨。 这算是小乙哥对他的补偿。 小乙哥默默吐槽:想不到啊想不到,老子居然把隔壁老王给… 就在小乙哥紧锣密鼓为高继勋补做子弹这一天,出使契丹的大宋使团终于抵达契丹中京城。 也在这一天,被皇城司暗中截获多次、最终放水任西夏细作放出的情报也送到了西夏兴庆府。 当然,张元、胡昊之事,剧本才刚开始,尚未进入最高潮。 兴庆府西平王宫内,当然,也可称之为西夏王宫,嵬名元昊高坐龙椅中,冷峻的俊脸表情却略显狰狞。 他冷冷地看着阶下的文武百官,沉声道。 “野利仁荣不在,你们便变得如此愚钝,仍分析不出其中内情吗?” 这时,一位瘦削清矍中年男子躬身出列。 “官家,以臣愚见,从萧孝穆不愿任相继续返回幽州、萧孝忠继续留守上京来看,耶律宗真应是将萧家彻底得罪。 故而,耶律宗真不得不冒开罪宋国、撕毁盟约之险追讨秦琪这个元凶,以平息萧家怒火。 归根结底,萧家于契丹国内,乃隐约赶超耶律家族之契丹第一大族,耶律宗真不得不向萧家示好。 臣从宋国反应得出结论:宋国军械虽精,其骨子里之文弱却丝毫未变,不足为患! 而契丹如今内部倾轧严重、矛盾重重,耶律宗真焦头烂额,得此天赐良机,大夏向西可平复后方,收取肃瓜二州,向东则可暗中策反蒙兀诸蕃部,为占据全部河套平原做准备。” 诚如孙继邺所料、嵬名元昊所言,野利仁荣死后,西夏连为元昊准确分析、谋划之人也欠奉。 嵬名元昊若按照这厮谋划行事,必将堕入彀中。 元昊面色缓和下来,沉吟片刻后道:“杨卿家,有没有这种可能:宋国实则在与契丹合唱一出戏?” 元昊不愧为当世枭雄,他敏锐捕捉到阴谋的味道。 那文臣正是西夏如今硕果仅存的谋士:杨守素。 他微微思忖后道:“官家,不可排除此种可能。但臣以为,从暗线打探之情报看: 宋国自汴京发车之财货足有五十余车,且行至真定府后,使团又自任家补充五十余车财货,若是演戏… 且不提此代价已相当于宋国两年岁币,却说耶律宗真为何要信任宋国?” 好吧,孙幼娘疼儿子和儿媳的举动…居然成功充当了烟雾弹。 元昊眯起眼睛,看向其他文武重臣:“诸位卿家还有何高见?诸位认为,任家会为宋国契丹演戏,付出几十万贯财货吗?” 任家这种操作,着实让脑子里都是肌肉的西夏人看不懂,再加上他们已习惯依赖野利仁荣,是以无人开口。 杨守素见状,只好硬着头皮道:“官家,一来,任家担负宋国河东路转运之责;二来,那秦琪乃宋国官家、八王爷及任大郎女婿。 是以,宋国官家将筹措岁币之事交给任家,依然合情合理。 臣以为,应是那契丹公主看到清单后问责,嫌弃宋国财货不足,这才有真定府补货之事。 由是观之,契丹对宋国恨之入骨,断无可能与宋国联合,共谋我大夏。” 智力不足之人做谋士…推理结果便是如此令人啼笑皆非。 若野利仁荣仍活着,他一定可以观一斑而知全豹。 也幸亏清楚孙幼娘实为任仁济大股东之人屈指可数,否则,若有心人循着这条线索追溯,说不得会找到各种蛛丝马迹,进而得出截然相反之结论。 总而言之,孙继邺和秦琪以反间计除掉野利仁荣,才是如今这一切的关键。 于是乎,长于军事、短于政事的元昊,认可了杨守素这个二把刀给出的结论。 “既如此,一切按照既定计划进行!此番少了奸细,大夏必胜!” “大夏必胜!” 玉阶下顿时呼声震天。 元昊看向占据王宫近四分之三的庞大武将队列,从中找到一人。 “曹贤惠!你归附朕已有四年,对于肃州你有何安排?” 一名身材有些臃肿、神色却颇为阴鸷的中年男子出列躬身。 “回官家,臣早已安排好内应,官家定好出兵时间后,臣便悄悄去一趟肃州,只要与那些内应商谈妥当,肃州几座大城便一战可定!” 元昊颔首:“你这一来一回需多久?” 曹贤惠躬身作答:“回官家,最多一个半月,此外,一应承诺,官家须提前应允,臣方可开展行动!” 元昊笑道:“只要能以最小代价攻下肃州,朕许你专权!两个半月后,大夏兵至肃州,曹将军让内应做好准备!” 曹贤惠阴鸷之色更浓,咬牙切齿道:“官家放心,臣与那些回鹘人不共戴天!此番必教回鹘杂碎死无葬身之地!臣这便出发,请官家静候佳音!” 曹贤惠不但胞兄亡于回鹘之手,且如丧家之犬一般带着残兵出逃,此事于他而言,乃是奇耻大辱,如今他得遇良机有望复仇,焉能不心急。 元昊大喜:“若朕顺利得肃州,瓜州、沙州、玉门关东之千里沃土,都将归属大夏!便是契丹,朕也不惧!曹卿家速去速回!” 曹贤惠躬身领命,当即离去。 在他心中,沙州回鹘已被他宣判了亡族命运。 元昊志得意满:“值此天赐良机,朕必要荡平河西走廊,重收丝绸之路!退朝!诸位卿家戮力同心,力争早日正式建国!” 在声震檐宇的欢呼声中,元昊大踏步离去。 他已迫不及待要将这略显狭小的西平王宫,扩建为西夏皇宫。 迎着初升朝阳,在如洗的碧空之下、错落有致的高大屋舍之间,秦二郎、范仲淹等使团中人,行于宽达十余丈的大道上。 这条大道类似于汴京大相国寺街,乃是契丹中京城内城最繁华之所在。 范仲淹、富弼和韩琦三人左右张望,见这条街两旁店铺林立、旗幡飘舞、摊档密集,不由啧啧称奇。 “秦太保,不成想契丹中京城商业竟也如此繁盛!比之西夏兴庆府,要强出百倍不止。” 韩琦大为赞叹。 “而且,其国内文化、屋舍、服饰,与大宋极为相似。若非此地凉爽许多,某几乎以为到了汴京外城。” 富弼也感慨万千。 秦二郎笑道:“契丹毕竟建国已有百余年,又一向以汉家正朔自居,文化风俗与大宋接近,不足为奇。” 范仲淹看着内城那一座座高耸入云的佛塔,突然开口:“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契丹如此佞佛,于百姓恐非幸事!” 秦二郎与他们一路行来,对他们的才华早已司空见惯。 他心中默默感慨儿子识人之明,口中却道:“范兄确有远见,契丹经历耶律隆绪盛世之后,如今的确在走下坡路。 萧耨斤不该逼死萧菩萨哥,若契丹有此贤后在,哪里会多出这许多佛寺佛塔?侵占百姓良田无数?” 范仲淹心中一动:“耶律宗真当真崇佛?” 秦二郎有些惊异地瞟了他一眼:“范兄果然有大才!耶律兄妹均崇佛!” 他见契丹武士们忙于疏散围观之吃瓜人,便低声道:“诸位既为小乙挚友,当多少清楚一些其私事,稍后若有异常情况发生,莫要惊异!” 这时,一名雄壮骑士,骑着一匹骏马远远驰来。 “请南朝使团接旨!” 第111章 诸国反应 大计将定中 万里无云的无垠碧空之下,是一望无际的碧绿草原。 大片大片的洁白羊群、灰黑牦牛,将这片碧绿装点得格外有生趣。 碧空中雄鹰展翅翱翔,如团团墨点,给这片净土带来一丝高远苍凉之感。 一列如长龙般的车队,在绵羊和牦牛的叫声中,踏着微风拂起的长草,突兀地闯进这幅浑然天成的画卷。 为首的一名昂藏、气度不凡的威武男子,指着草原极远处那雄伟的城池,笑着对站在他旁边的高挑娇美少女道: “郡主请看,那里便是某家的青唐城,去岁刚刚建成!其虽远不及汴京城,却也是西北之地有数的大城!” 这二人,正是唃厮啰和赵撄宁。 为避开元昊耳目,唃厮啰他们绕了个远,再加上高原反应,因此使团车队行了二十日方抵青唐城,也就是后世的西宁。 他们至青唐城后,要绕到肃州,途经沙州回鹘之地,方可抵达伊州,也就是后世哈密,伊州距青唐城,有两千里之遥。 这便是我们地大物博的美丽神州。 赵撄宁闻言笑道:“都说西北多风沙,看来传言不足信!此处不亚于中原富庶之地。唃厮啰叔叔继续随我们西去吗?” 唃厮啰哑然失笑:“郡主莫要误会,咱们来对了时候,到八月底高原便一片枯黄,漫漫长冬中,高原大多数时间,均白雪皑皑。 是故昔日吐蕃王朝才会向往中原沃土。叔叔在青唐城安排妥当一切后,便随你们至伊州,兹事体大,咱们都已押上一切,谁敢轻忽怠慢?” 唃厮啰正如回到工地和实验室的秦琪一般,在此地显得格外意气风发。 坐在车夫位上的莫昀馨笑道:“唃厮啰,你离开青唐城如此久,不怕手下叛变?” 唃厮啰闻言昂然一笑,以大拇指指向自己:“跟着我这唃厮啰,他们能吃饱饭、能积蓄金银丝帛,若没有我这唃厮啰,他们算甚?” 前文提过,唃厮啰是吐蕃语“佛子”的音译,如铁木真的“成吉思汗”一般无二。 赵撄宁含笑奉上彩虹屁:“唃厮啰叔叔能让吐蕃人变得富庶,真了不起!”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唃厮啰笑纳彩虹屁之余,也不忘自谦:“哈哈,郡主谬赞,叔叔比你那…咳咳,比秦驸马可差远了。” 他见曹娘子、高娘子从车厢中探出头来,当即改口。 这时,远处马蹄阵阵,有一大群骑兵疾速奔来,众人当即变色。 中京城内,秦二郎接过耶律宗真旨意后,便率范仲淹等三人加速赶往相当于大宋宣德门的契丹阊阖门。 方才,耶律宗真下旨言明,要在自己的寝宫武功殿召见他们。 来不及感慨阊阖门之雄伟、契丹皇宫之恢宏,范仲淹等三人随着秦二郎,带着百余车礼品赶往武功殿。 一脸虬髯都遮不住其俊秀的耶律宗真站在殿门外,恭候自家妹子的老公公。 秦二郎遥遥看见这位契丹官家后,便加快步伐奔向对方。 “外臣参见北朝官家!” 耶律宗真对秦二郎的这个称呼极为满意。 在他、乃至许多契丹人心中,实是将大宋、契丹视为汉家并立的南北二朝。 由此可见,那天杀的赵佶与野蛮的女真人缔结海上之盟,对辽国人感情伤害有多大。 耶律宗真快步上前,扶起秦二郎:“南朝秦太保勿要多礼!咱们入殿详谈!” 秦二郎有些踌躇地望了眼耶律宗真的寝宫。 耶律宗真呵呵一笑:“秦太保无须介意!北朝终究不似南朝那般讲究礼法,若非得知秦太保前来出使,我便要赶至夏捺钵大帐,秦太保快快请进!” 范仲淹微微蹙眉。 在自己寝宫接见外国使臣倒也罢了,或许这是契丹习俗,但在如此重要场合… 耶律宗真的自称却是“我”而非“朕”… 此事颇耐人寻味。 他与富弼、韩琦对视后,结合使团在真定府停留三日补足礼物之举,心中已隐隐有了些猜测。 当众人行进武功殿分君臣、主宾坐定后,秦二郎便亲自递上礼册,这在范仲淹等人看来,更加匪夷所思。 耶律宗真却丝毫不以为意。 他当即打开厚厚的礼册,仔细看了起来。 范仲淹已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果不其然,当耶律宗真看到自己想要之物后,便将其合上放到一旁。 秦二郎适时道:“北朝官家放心,此三位均为小乙挚友。” 耶律宗真颔首后沉吟道:“据说…” 秦二郎打断了他的话:“不错!而且连名字都已起好。” 耶律宗真哑然失笑:“我已知此事,她倒是思虑周全!只是…” 秦二郎再度打断了他:“官家放心,我等不介意!” 耶律宗真松了口气。 秦二郎又道:“另外两人已径直赶去贵国上京临潢府…” 耶律宗真扳回一局,他打断了秦二郎的话:“萧孝忠不容易被说服!” 秦二郎当即重新占据主动:“此事不劳官家费心,我等自有办法!” 范仲淹等三人面面相觑,完全听不懂这二人在说什么。 耶律宗真苦笑:“秦太保果然不愧为小乙之父,我心服口服!” 他拍了拍厚厚的礼册:“这些宝货,足以充抵南朝两年岁赐,贵方如此有诚意,我这兄长没有任何意见,此事便定下来吧!” 秦二郎微笑拱手:“多谢官家成全!然则,出兵之事…” 耶律宗真颔首:“你们来时一定未见萧留守,是以不知我大军已陆续南调。 此事我已定下,九月初三,契丹十万骑兵自南京析津府向西出兵,我已经部署沿途补给。 九月十五,大军可至贵国丰州东北三百里处,届时我契丹骑兵北攻,贵国步兵南攻,双方夹攻之下,元昊东部河曲诸军州,定可易主!” 秦二郎满意颔首:“既如此,我也不瞒官家,西夏西北之高昌回鹘、西南之吐蕃唃厮啰部,九月廿九之前,必将出兵!” 耶律宗真耸然动容:“如此一来,西夏休矣!” 秦二郎摇摇头:“亡国不至于,但其必定元气大伤。北朝不必担心师出无名,中秋之前,南朝必奉上西夏图谋不轨之事实! 届时官家登高而呼,令我南朝协同讨伐,便可解决此难题。至于吐蕃和回鹘…我想不需要考虑师出无名之事吧?” 耶律宗真哈哈一笑:“那是自然,吐蕃、回鹘苦西夏久矣!” 他收起笑容,正色道:“此事便如此决定?河曲、西夏东北诸军州司尽归我北朝?” 秦二郎颔首:“不错!有国书为证!” 他这才想起国书这档子事。 耶律宗真接过国书仔细读罢,满意颔首:“甚善!我稍后便签署国书,此事就此定下!” 秦二郎笑着颔首:“官家莫忘了那件极重要之事。” 耶律宗真哂笑:“事关舍妹终身大事,我怎会忘记?捷报何时传至,何时正式成礼!” 秦二郎霍然起身,躬身行礼:“我谨代表鄙国官家,预祝北朝、南朝捷报频传!” 范仲淹等三人当即起身行礼祝贺。 耶律宗真笑着扶起他:“都是自家人,秦太保莫要多礼!今后舍妹便有劳秦家上下照顾!” 范仲淹等人心中如翻起滔天巨浪一般。 契丹公主仍在汴京未归!她还与小乙关系不一般! 而且…耶律宗真似乎早已清楚此事! 一念及此,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百余车货…都是聘礼! 秦二郎好大的手笔! 难怪一路走来,那所谓副使一直对秦二郎极为恭敬客气… 因为秦二郎是公主阿舅。 秦二郎拱手道:“官家放心,小乙决不会慢待公主。只是…公主腹中那孩子…” 第112章 诸国反应 大计将定下 耶律宗真有些头疼。 自家妹子怀的是谁的孩子,他焉能不知。 万幸秦家疼儿媳、秦小乙疼媳妇,同意妹子给这孩子取名为“萧观音”,总算保留了自家脸面。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一念及此,耶律宗真揉了揉眉心。 “秦太保,这孩子既然是耶律家与萧家的骨肉,我便敕封其为郡主如何?有劳秦家说服萧孝忠,让这孩子随其母下嫁秦家吧。” 他猥琐依旧。 秦二郎憋着笑正色颔首:“官家放心,此事交给我等处理便是。” 范仲淹等人不是傻子,他们显然已听出弦外之音。 小乙端的了得,竟然已经与契丹公主有了孩子! 而且…他果然极像官家,足够宅心仁厚! 有耶律宗真胞妹、契丹公主做纽带和桥梁,大宋此战何愁不定! 三人左右张望,打量着这布置奢华的耶律宗真寝宫,顿时明白了一切。 哦,我们所谓“出使”,实则为下聘;所谓“联合作战”,实则为亲家之间的联谊合作;所谓“屠中京城”,实则为小乙帮大舅哥收回权力。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因此,耶律宗真在华贵寝宫这种私密场合召见亲家,便能解释得通了! 盖因此事太过于隐秘! 他们若知道,小乙哥还与高丽王后…,…了高丽国王,怕是要惊掉下巴。 耶律宗真也恍然大悟:妹子极有可能已经开出条件,萧孝忠…唉!可怜人! 可怜耶律宗真至今仍不知,正版的萧孝忠早已阵亡。 如今的“萧孝忠”,只是个冒牌货。m.cascoo.net 不明真相的耶律宗真心中已有计较,于是他笑道。 “既如此,秦太保,此事便如此安排下来。待捷报传至,咱们南北二朝便择良辰吉日,为舍妹、小乙办场盛大婚礼。” 秦小乙不愧为曹孟德的粉丝,他俩这另类的嗜好… 耶律宗真看了看殿角的漏刻,见此时尚在巳时中,便笑道:“做戏要做足。秦太保、诸位先生,请随我至太极殿共演一出戏!演罢好戏,我在宫中赐宴。”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秦二郎笑着对范仲淹、富弼、韩琦道:“范兄,彦国,稚圭,稍后便按照咱们反复排练预演之戏本进行!” 言罢,他当真自袖中掏出一个剧本递给耶律宗真。 耶律宗真看过剧本后莞尔一笑:“甚妙!便依此行事!” 他将剧本还给秦二郎,当即变了脸。 “荒谬!简直荒谬!” 言罢,他气冲冲拂袖而去。 最年轻的韩琦正不明所以时,便被范仲淹轻轻扯了扯衣襟。 秦二郎入戏最快,他慌忙跟上表面气冲冲、心中笑嘻嘻的耶律宗真。 “官家息怒,息怒!” 范仲淹大义凛然:“大宋男儿,宁向直中取,不向曲中求!秦太保,我辈焉可受此奇耻大辱?某今日倒要教契丹官家看看,何谓匹夫之怒!”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富弼一把抱住范仲淹的腰:“希文哥哥息怒!勿要冲动误事!” 一时反应不及的韩琦看得瞠目结舌:都是戏精啊! 见富弼狂使眼色,韩琦这才回过神。 他忙不迭地冲上前去:“官家且留步,外臣还有一套折中方案!” 随着秦二郎等四人先后入戏,一场针对契丹内部亲夏派的表演就此拉开帷幕。 鄜延路治所延州,也就是后世革命圣地。 四月初正是初夏时分,此处山清水秀,依山傍水而建的州城延安城,在绿柳掩映之下显得生机勃勃。 延安城内的陕西经略安抚使司衙门内,王德用正与四路安抚使司的帅臣们讨论军事。 他如今是四路总经略安抚使, 历史上陕西经略安抚使司治所正是在延州,但那是六年后之事。陕西路被一分为三,也在历史上六年之后,历史早已面目全非。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于西夏而言,失去野利仁荣,便足以使其难以达到其于历史上的辉煌。 原本知陕州的“常败将军”户部侍郎范雍,如今提前到了延州,这一点小乙哥尚不知情,否则他定会极力劝阻赵祯这个任命。 范雍若做文官,能力不逊于庞籍和韩琦,但其领兵… 怎一个“水”字了得。 李元昊之所以能三战三胜,范雍绝对功不可没。 此时,这位军事水货便与官、职均压其一头的王德用争执起来。 “范知州,按照官家与诸相公所定军策,我军最终之战略目的,乃是控制横山北麓,亦即西夏米脂寨、石州、夏州、银州、宥州、卫州、龙州等地。 可范知州却将目标直接锁定为西平府、怀州、静州至兴庆府这一条线,且不提范知州此举如同抗旨,我且问你,你不怕大军孤军深入被西夏断了粮道? 甚或,元昊有意诱使我军冒进、深入兴庆府,其骤然集中兵力包围我军,又当如何?” 王德用不愧为宿将。他已经准确分析出元昊的用兵之道。历史上赵祯未派他,而是派葛怀敏对敌西夏,实是一大败笔。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一身紫袍、相貌清俊的范雍拱手侃侃而谈。 “王经略,陕西三路加泾原路,共有四路兵马,我们完全可兵分四路互为援助,让元昊疲于应付。 其中一路径自北进,其余四路保障粮道、扫清障碍,必可一战而定!” 孙继邺以关爱智障之眼神乜了范雍一眼。 他是秦小乙亲娘舅,与赵祯沾亲带故,自然无须畏惧文官。 “范知州,且不提元昊用兵如神,也不提西夏举国兵力如何,更不提西夏兵卒对我大宋可做到以一挡三。 你且说说看,是我大宋具甲步兵快,还是来去如风之西夏骑兵快?我军即便抛弃辎重突袭,又如何能快过西夏骑兵?” 范雍顿时语塞。 王德用冷笑连连:“范知州,西夏如今兵锋正盛,便是契丹骑兵,恐也非其对手,何况我大宋步卒?莫非去岁对西夏屡战屡胜,让你生出宋强夏弱之错觉? 且此战官家与诸相公之策均为控制横山,非灭西夏!范知州若执意改变策略,我王某人拼着做不成这经略相公,也必将参你一本!”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范雍脸色时青时红,最后重重“哼”了一声后拂袖而去。 “经略相公如此重职,焉能让一粗鄙武夫担任!王宣徽使且等着,老夫必参你一本!” 他这句话同时得罪了王德用、曹琮、刘平、曹仪和孙继邺五个武夫。 五人霍然起身,冷笑道:“悉随尊便!我等也必参你这误国误军之迂腐书生一本!” 大战尚未触发,文官与武将便先闹起矛盾,小乙哥若得知此事,势必要大为头疼。 青唐草原上,唃厮啰抽出羽林军刀,张开双臂低喝:“布防!” 随行之皇城司亲从官们纷纷亮出兵刃,在一个瘦削高大的汉子带领下以马车结成圆阵,将一众小娘子们围在中间。 这时,伴随着滚滚烟尘,那彪骑兵已奔至众人十丈开外。 为首之雄壮粗豪的黑脸汉子抬起右手,缓缓勒马,他身后骑兵们整整齐齐勒住马。 随即,为首那人大笑着下马,对唃厮啰做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他身后骑兵整齐拜倒。 “吐蕃人最敬爱的赞普,伟大的唃厮啰,请接受俺们礼拜!” 唃厮啰“呛啷”一声收刀入鞘,蹙眉看向伏于草地上的中年雄壮汉子。 “厮铎督,你这厮在做甚?莫非你们六谷部要反叛我不成?” 那雄壮汉子厮铎督依然伏于地上,恭敬道:“佛子乃复兴俺们大吐蕃之希望,俺们焉有反意? 只是先前有斥候回报,说有大宋车队前来。俺们以为是大宋商队,便出城前来接应,不成想居然遇到了俺们吐蕃人的佛子!” 唃厮啰疑心尽去,他大踏步上前扶起潘罗支部首领厮铎督,为其拍掉尘土,蹙眉问道:“厮铎督,我不在这些天,元昊那杂碎又闹出了甚动静?” 第113章 演练战术 奇兵将出 唃厮啰对后面拜倒的骑兵们扬了扬手:“都起来!” 那些骑兵闻言一跃而起,排成整齐的队列,立于通向青唐城的土道两旁。 厮铎督苦笑着行了个礼,这才道:“赞普,这段时间,刚哩那鸟贼厮屡次三番袭扰牦牛城。那贼厮虽被俺们杀退无数次,但其大概也已摸清虚实。 俺只怕,元昊不日将对肃州用兵!回鹘人如今视俺们为救星,俺们不能不出兵援助!” 唃厮啰点点头:“元昊想必已知晓,河湟诸部之重兵,如今皆在鄯州!若其猝然发兵,咱们还当真鞭长莫及。” 他望了遥遥相望的青唐城一眼,笑着对赵撄宁道:“郡主且随我等进城!咱们先尽快将情报传至汴京!” 见厮铎督惊疑不定地看向守备森严的车队,唃厮啰沉声道:“那是大宋郡主车队。此处人多眼杂,厮铎督,咱们进城再谈!” 皇城司亲从官中的瘦削高大汉子拱拱手:“赞普,事关郡主安危,某实不知此人可不可靠!请恕某不能从命!” 这时,从厮铎督带来的骑兵中走出一个昂藏威猛、脸庞狭长的壮年汉子。 “六郎,你信不过他们,却须信得过我吧?” 那瘦削汉子一惊,随即大喜。 城东捧日军军营中,尚不知各方风云变幻的小乙哥,正兴致勃勃地观看高继勋带领“牛仔”演练将骑术、枪术合而为一的战术。 捧日军骑兵们骑着契丹公主赞助的高头骏马,腰间缠着经典牛仔左轮手枪:和平缔造者,与牛仔何其相似! 只见骑兵们奔驰于宽阔的校场之上,一边叩响扳机,一边变换队形。 一时间,小乙哥竟有种观看牛仔片之错觉。 高继勋不愧为“西蜀神将”,他找到一个安静之处,戴上耳塞和老花镜,消耗无数子弹打了一整天枪后,晚上写写画画间,便琢磨出一套热兵器战术。 清晨小乙哥正带领匠人们制造子弹,高继勋便兴冲冲地赶到了兵工厂。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小乙!老夫突发奇想,根据这和平缔造者之优异性能,总结出来一套骑兵战术。” 小乙哥顿时生出兴趣。 他将任务与要求安排下去,并从那十二个天才匠人中挑出两个人做质检员,便带高继勋进了总工办。 二人相对而坐,高继勋侃侃而谈。 “小乙,老夫亲自射击后发现,这和平缔造者有效杀伤约为三十丈,亦即七十步,单看此点,此枪威力不如重弩; 但老夫亦亲自试过,若缠上子弹带,其装填子弹仅需两三息,比挽弓搭箭尚快七分,而且其子弹威力远甚于弩箭! 因此,此枪决不能按照弓骑兵那种战术使用!老夫便为此枪设计了两套战术!” 在任丽燕一再纠偏之下,小乙哥如今生产的和平缔造者,搭配无烟火药尖头子弹,有效射程已与盒子炮有一拼,而且其还有一个无可比拟的优势:装弹极快! 和平缔造者无需弹出弹巢,只需将子弹次第塞入弹巢即可。 手速快如小乙哥,不到三秒钟便可完成装弹。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这种枪型之所以能够成为经久不衰之经典,这一点至关重要。 小乙哥笑问:“老大人,到底是何等战术?” 高继勋拈须自得:“小乙,随老夫过来!老夫现场给你演示一番!” 于是,高继勋兴致勃勃地将带着小乙哥来到这一军捧日军的校场之上。 集齐千人后,高继勋便开始了他的训练。 这千名骑士,包括他们胯下战马,均早已谙熟和平缔造者的枪响声。 因此,在高继勋手足并用、声情并茂地讲解完毕这两套战术后,千名骑士便跃跃欲试。 随后出现的一幕,险些惊掉小乙哥下巴。 只见,千名骑士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持着手枪,结成弧形阵列,向相距三十丈的稻草人射击,一轮六发射罢,装填子弹用时约五秒钟。 到第二轮射击完毕,双方已拉进到不足十丈。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这时,战场经验无比丰富的高继勋高声喊停。 “儿郎们!若对面是西夏骑兵,第二轮射击之前,咱们便要勒马静止射击,重来!” 于是乎,小乙哥惊呆了。 因为他看到了手枪版的纯远程帕提亚战术加阉割版的曼古歹战术。 这当然是两套截然不同的战术。 纯远程帕提亚战术的精髓,是结弧形阵列,以我军远程大杀伤武器打乱敌军阵型,摧毁敌军士气。 趁敌军首鼠两端、不知所措之机,我军利用自身机动性强于对方优势,避免与敌军近身,从容全歼敌军。 这是在敌我势均力敌之时使用的杀伤性战术。 而高继勋设计的阉割版曼古歹战术,则是在敌众我寡,也就是敌军有至少五千人时使用的战术。 此战术脱胎于蒙古弓骑兵战术,但不同于其中排有战车、后排有近战骑兵的兵种配合战术。 高继勋这种阉割版的曼古歹战术,乃是且战且退、依靠武器威力及机动性优于敌军,摧毁敌军士气,在敌军后撤时再度追射的战术。 理论上,只要弹药充足,战马不过度疲劳,这一千捧日军足以歼灭上万骑兵。 而且,这一切,都未考虑敌军战马的反应! 在实战之中,最多两轮射击,敌军的战马便会受惊,自相践踏之下,敌军骑兵越多,战损反而会愈加严重! 在冷兵器时代,骑兵的战马一旦受惊…这仗还用打吗? 小乙哥只想用力拍大腿。 赵祯啊赵祯,你有如此良将,咋就不知道派到…等等,历史上高继勋两年后就没了。 好吧,那没事儿了。 高继勋亲自骑马率领骑兵反复演练熟练这两种战术后,气喘吁吁地扬手喊停,翻身下马,得意洋洋地看向小乙哥。 小乙哥笑着深深一揖:“老大人果然老当益壮,尤胜廉颇!此等战术,便是三万铁鹞子亲至,也要饮恨当场!”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高继勋哈哈大笑,拍了拍小乙哥肩膀:“小乙,子弹!老夫需要大量子弹!以老夫对赵德明父子之了解,他攻肃州之时,决不会出动超过一万骑兵。” 秦琪颔首:“小子明白,骑兵过万,极难遮蔽行迹,起不到奇袭效果。而且咱们目标既然是全歼,则必然不惜弹药消耗!” 高继勋笑声更大:“跟你谈事真舒服!正是如此!肃州之地,两侧多为高山,当中一马平川,利于追敌! 老夫这两套战术演练成熟后,莫说区区不满万之骑兵,便是三万铁鹞子,老夫也有信心全部拿下!小乙,你说此战过后,老夫会否封郡王?” 小乙哥用力颔首:“老大人有开疆拓土不世之功,封郡王不在话下!” 他们二人说的都是高继勋死后追封,因此事不太吉利故而说得隐晦。 宋神宗临终时,才许诺收复燕云者,虽异姓亦可封王。 可如今的情况是:赵顼的老爹,如今尚无名字的赵十三郎已经被流放。 当然,以小乙哥对赵祯的了解,高继勋这个愿望一定会实现。 恰如陈尧咨那个临到老才痛改前非的老坏蛋,可以得到“文毅”谥号一般。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小乙哥对这个世界的影响力,已经越来越强。 原因很简单: 夏、绥、静、宥、银这定难五州,是赵祯的老子赵恒割出去的! 老子败出去的祖产,儿子给收回来,还有比这更孝顺的孝举? 是故,若这场国运之战北宋大捷,可以预期,相关文武官员必将平步青云,永载史册! 就连大郎、七郎这等皇城司小卒都可换上绯袍甚至紫袍,遑论高继勋、王德用这些一线统帅。 一念及此,小乙哥心中涌起一个想法。 动动你的手指,投下你宝贵的金票银票,感谢! 第114章 战术加强 物流繁忙 小乙哥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何不将这改版的帕提亚战术、曼古歹战术改进为威力加强版? 将榴弹炮与左轮手枪结合使用,不就可以达到这个效果了? 小乙哥旋即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时间不够用!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待此战结束,榴弹炮数量足够时,再试验新战术也不迟。 反正正处于上升期的西夏,绝无可能因此战而亡国,将其作为练兵升级的试炼场,再合适不过。 这时,明升暗降的节度观察留后郭遵兴冲冲赶来。 他如今是高继勋的副将。 他虽自管军八位的要职上被高继勋拽下来,但小乙哥明显能看出,他对手枪骑兵队都虞候这个差使极为满意。 作为一员武将,谁不渴望亲自上战场厮杀立功? 君不见,被赵祯这个刘玄德模仿达人当赵云培养的狄青,心中有多苦闷? “小乙,以哥哥随父训练多年之经验来看,咱们这套搭配手枪使用的战术,可谓当世无敌,一定将荡平河西走廊!” 高继勋哂笑:“这还用你说?这是老夫穷毕生之智慧经验所创,绝对能给元昊一个天大之惊喜!小子,你抱上老夫这大粗腿,就等着加官晋爵吧!” 他这番话同时引得三人大笑。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他这话虽粗鄙,但于武将而言,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实在? 三人笑了一阵后,小乙哥道:“老大人有所不知,此次作战有些仓促,小子还有一种大范围杀伤性武器未能及时准备到位。” 高继勋老花镜后面的眼睛一亮。 “小乙,是何种武器?可否配合手枪使用?” 郭遵抢先道:“回老太尉,那是一种射距极远的火炮!其炮弹落地后可开花爆炸,杀伤范围确实颇大!” 高继勋眼睛一亮,随即黯淡下来。 “老夫听说过此神兵,可惜无缘得见,这等神物还是应注意保密才是。” 秦琪笑道:“老大人莫急,西北很快将部署此山…神火炮。此炮可射中十里开外之目标,可谓摧毁坚城之利器!” 高继勋摇摇头:“小乙谬矣,此神兵最适合守城!似肃州那几座旷野中之城,若有三五门这等神兵,纵然城下聚十万之众,又有何惧?” 这次秦琪眼睛一亮:“老大人果然熟知军事!依老大人看来,若城上有此神兵,城下结寨以此神兵守御,结合手枪骑兵队,可否抵御西夏十万骑兵?”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高继勋拈须微笑:“莫说十万骑兵,便是元昊骑兵尽出,在依城而守之下,加以神兵火力掩护,老夫亦有足够信心固守!” 秦琪拊掌大笑:“如此,大事定矣!” 高继勋兜头泼下一桶冰水:“小乙莫高兴太早!两国交兵,并非仅看谁武备先进,士气和阵势至关重要! 以老夫看来,大宋仅这八厢禁军可战,至于其余禁军,唉!一言难尽!” 秦琪对此洞若观火,他颔首笑道:“老大人莫沮丧,官家已暗中调遣十余万禁军奔赴丰州、关西四路,彼处能人众多,五月时间当足以练出精兵。” 高继勋失笑:“小乙不懂军事,练兵并非一朝一夕可成,且需各项军令约束。 大宋承平已久,兵卒即便经过五月苦练,也仅达到可战之程度,距精兵相去甚远! 昔日大中祥符年间之禁军精兵,勉强可算精兵,至于如今之兵卒,呵呵! 也罢,老夫且勉力为之,将这一千捧日军训练为太祖时那般之精兵吧! 小乙,咱们爷俩便如此分工,你负责造神兵,老夫负责将你造出之神兵效用最大化!”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小乙哥笑得两眼弯弯,连连拱手:“老大人尽管放心!小子保质保量!” 正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生于后周时期的高继勋历经四朝,对大宋军事了若指掌。 诚如这老头儿自己所言,若无他本人,小乙哥的十九世纪武器,极有可能发挥不出其应有之威力。 至此,小乙哥对这一场押注全天下国运的大战,充满信心。 郭遵同样信心百倍,他也对高继勋深深一揖:“多谢老太尉提携之恩!” 高继勋拈须自得:“郭家儿郎有所不知,乃父年轻之时,亦曾为老夫麾下兵卒。” 郭遵既惊且喜:“老太尉,家父曾有幸在您麾下任事?” 老头儿轻轻捋着长须,更加得意。 “那已是二十年前之事,老夫当时任管军八位之龙神卫四厢禁军都指挥使。乃父郭斌武艺不俗且性子谦和,老夫对其印象颇深!” 郭遵出身于恩荫之小使臣,因时任殿帅的李用和、上司狄青欣赏其一身武艺,这才得以年纪轻轻,便做上了管军八位之要职。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其父郭斌从军多年,一身武艺不俗且为人低调谦逊,赵祯查看过皇城司上报之郭家家族履历后,方才对郭遵破格使用。 郭遵也不负众望,他不但不吃空饷,而且努力训练龙神卫四厢禁军,让赵祯时常感慨自己颇有刘玄德识人之明。 就在二人大拍高继勋马屁之时,黑着一张脸的任三郎,与本就脸黑因此看不出是否黑着脸的赵三郎,急匆匆策马驰来。 毫无意外,小乙哥至今仍不知皇城司门朝哪儿开。 因此,一见这两个三郎,小乙哥登时心虚不已。 他向高继勋告了声罪后,便满脸堆笑地跑到两个三郎马前。 “任三叔,赵三叔,今日天气不错,哈哈!” 两个三郎均冷冷瞥了秦琪一眼,随即翻身下马。 任三郎冷冷道:“一边去!谁愿见你这言而无信之徒!” 鸽子精小乙哥有些懵。 您二位不是来找我的啊? 赵昂和任昭誉换上一副笑脸,快步跑到高继勋身前深深一揖。 “高太尉,不知您老这兵练得如何了?” 高继勋拈须自得:“老夫对这群儿郎甚是满意!如今他们已入门!只要持之以恒,老夫定教元昊好看!” 任三郎笑道:“既如此,有劳老大人派出两都兵护卫各路商队,其余兵卒继续训练,最多七八日功夫,老大人便可率军开拔。” 高继勋白眉一轩:“怎地?有盗匪?” 任三郎正色颔首:“回高太尉,京东路盗匪猖獗。皇城司逻卒抽调不过来。” 高继勋哂笑:“打铁还需自身硬!那些车马铺子既然没有那真本事,便莫要夸下海口!两都儿郎够吗?” 任三郎讪讪一笑:“足矣。手枪威力甚大,京东路每个车队五人便足矣!” 高继勋吓了一大跳:“好家伙,四十个车队?一个车队几辆车?”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赵三郎拱拱手:“好教高太尉知晓,十辆车为一纲,少则两纲,多则六纲,是以皇城司已安排不过来。” 高继勋默默盘算起来,他拈须蹙眉:“竟有如此多之马车?大宋货物往来如此频繁?” 赵三郎忍不住出言提醒:“高太尉,这仅是京东路一路,河北路、河东路、淮南路道路安靖,由车马铺子自行护卫即可,无需额外加派人手。 而京西路和陕西路乃粮道,沿途已被禁军肃清,同样无需加派人手。” 小乙哥默默拱手:“好教好大人知晓,自从高炉、转炉建成,钢材便全部供给真定府、城东作坊制作各种马车标准件、管道,以至于山…神火炮始终无法投产。” 小乙哥对蒸汽机生出了怨念。 天可怜见,他最开始时想造的仅是燧发枪和线膛炮,彼时他又如何得知任丽燕是他的宝藏女孩? 那两种十八世纪的武器,根本无需用到蒸汽机。 而且,从威力上讲,那两种武器足以应付西夏和契丹。 高继勋不再废话,他向郭遵招招手。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小郭,你带两都捧日军,备足子弹,让儿郎们以战代练!” 第115章 加快节奏 猪肉罐头上 青唐城王城内,赞普王府议事殿中。 赵撄宁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座带有浓郁藏传佛教氛围的宫殿,对那几个汉子们的谈话毫无兴趣。 酥油灯的特殊香味,结合轻烟袅袅的藏香香味,给这颇有些恢宏的殿宇增添了几分庄严意味。 端坐于正中的唃厮啰,将自己的下一步计划向厮铎督说明后,郑重其事道:“厮铎督!最多两个月我便带着盟约回来,牦牛城不容有失!” 立于唃厮啰对面的厮铎督,在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后,正色道:“但请佛子放心!” 唃厮啰点点头,对自己右手边那瘦削高大的六郎道:“六郎,下一步行程便如此安排,你可有意见?” 六郎摇摇头:“西北之地某家不如赞普了解,一切由赞普安排便是!” 唃厮啰复又以探询的目光看向大郎。 “恩公可还有补充?”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大郎尚未开口,六郎便当先问道:“大哥为何会在青唐?按情报看,大哥不是应在沙州吗?” 大郎神色凝重道:“洒家本欲赶至沙州,却骤然截获一个情报,因此临时改变行程。” 他已自己独有的低沉语气,缓缓说出一番话后,登时便让唃厮啰改变了既定计划。 送走皇城司两位大佬和郭遵后,高继勋对小乙哥挥挥手:“小乙,你速去造子弹!老夫八日之内,便要开拔!嗯…再造出百万发子弹吧!” 小乙哥险些一头栽倒。 您老知不知道正常情况下,子弹一天的产能是多少? 百万发您张口就来! 小乙哥苦着脸拱拱手:“回老大人,子弹工艺极为复杂,自卯时中至戌时,一天最多可造一万五千发。” 高继勋极为诧异:“你那十万发子弹,不是两日便造出来的?” 小乙哥欲哭无泪。 “老大人,实不相瞒,我们提前备足了三万六千发子弹,且十万发子弹的配件已备足,这才能在两日内造出六万余发子弹。 老大人有所不知,这种子弹弹壳、火药易得,底火、弹片难制。” 最后,他摊开手无奈道:“如今配件消耗殆尽,再做出来需耗费大量时间及人力物力!晏相公处还不一定能调拨充足原料。” 高继勋老脸一沉:“晏同叔为何不调拨原料?” 小乙哥叹了口气:“老大人有所不知,自小子试验高炉直至今日,已花了一千万贯,造枪、子弹靡费甚多,晏相公还会再抽调资金?” 高继勋被秦琪这个二货气乐了。 “小乙你是不是糊涂了?你花出去的钱不是绝大多数都用于产钢材了吗?” 小乙哥仍未反应过来。 “对。老大人,作坊区的供水系统花费甚多!” 高继勋恨铁不成钢地点点小乙哥额头。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你这傻小子!老夫且问你,车马铺子行至各路州县的马车从何而来?那些马车总共有多少辆? 老夫粗略算了一下,怕是至少有十万辆吧?那堪比半座汴京城的作坊区老夫参观过,仅组装马车之匠人便有近万人。 此外,东西二市的货是凭空变出来的不成? 那些烧制玻璃、榨豆油、加工熟食豆制品、精制调料、熬煮硬糖、制作蛋糕、加工罐头、熬制皂液和甘油、加工成药、酿造酱酒之匠人,怕也有数万之多吧? 还有你发明那罐头所用铁皮,不也是你那轧钢机轧出来之铁片?” 小乙哥越听表情越精彩。 赵祯啊赵祯,你也学坏了! 你只给我看支出账册,且账目还做得含糊其辞,却只字不提收入几何! 也难怪,谁让老子懒得管理这作坊呢。 任家为了这超级作坊,几乎将真定府食品作坊的得力干将们全部抽调了过来。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若非有赵晶晶等任仁济元老不遗余力进行岗前、上岗教育培训,孙幼娘一定会怒气冲冲自真定赶到汴京开无双。 值得一提的是,尽管产能已增加无数倍,东市的任仁济成药铺还是经常性卖断货。 经过近一年时间,牛黄安宫丸之神效已经传遍大江南北。 其余诸如藿香正气丸、逍遥丸、十全大补丸、金匮肾气丸、附子理中丸、仁丹、片仔癀、胃疡宁丸…等物美价廉之成药,也因效果显着而广受好评。 高继勋拍了拍秦琪肩膀:“孩子,快去吧!老夫也不给你定任务,你尽力而为即可。但你要保证品质,千万别再有哑弹,战场上容不得半点马虎!” 言罢,堪比廉颇的高继勋戴好穿着牛筋的老花镜,精神抖擞地大喊:“儿郎们!打起精神,咱们继续练习枪法!” 秦琪自包中掏出绘图铅笔、硬纸,写下子弹所需原料后,便匆匆上马赶回兵工厂。 他在兵工厂安排好一切后,马不停蹄赶往御街,将清单交给晏殊,便匆匆进了金明池。 他要在金明池的火药作坊加工底火、无烟火药。 无怪不明内情之人对秦琪怨念颇深。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因为秦琪可以随意进出官家园林金明池。 百官士绅们也都曾去过谏院和御史台,要求定期开放金明池。 对此,新任御史中丞的说辞仍是:金明池不但不能开放,且严禁任何人出入,这是为你们好! 庞籍默默吐槽:那里面可都是炸药雷管啊!我可见过那炸药威力有多大,你们这些不开眼的,难道不曾发现官家已经许久未去金明池了? 于是乎,官家在金明池悄悄养了个私生女的传闻,这些天甚嚣尘上。 这也就是在开明的大宋,要是换成朱家当权…也不知诏狱会不会因此扩建一万倍。 赵绮颖为此还曾心塞过一整天,直至赵昂为她解释清楚,她方才释然。 当然,她偷摸进去过一次查探清楚后,才最终彻底放心。 自此以后,总爱透过猫眼张望的嫣然,便察觉到实验室周围多出不少精壮汉子。 余下几日,小乙哥便在实验室、金明池、御街、军营之间四点一线活动。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趁此良机,小乙哥再度向赵祯提出兴建国家级工科加中医学院:太学时,赵祯便表示与二府商议一下。 这些天,最开心之人,当属耶律槊古。 小乙哥担心公主胡思乱想,便将危险性较小的原料带回实验室制作底火。 说是底火,实则为火帽,也就是初级版的底火。和平缔造者这种十九世纪左轮手枪,还用不着底火这种高级货。 榴弹炮的炮弹,用的才是结构更复杂的底火。 尽管火帽危险性小,但秦琪在制作火帽时,还是不允许耶律槊古靠近。 这便已足够。 耶律槊古只要能守着爱郎,心中便安稳许多。 经过这几日暗中观察、猜测,因怀孕而倍加敏感的耶律槊古,已经隐约察觉到: 爱郎与高丽使团中的某女,一定有过亲密接触。所以自高丽使团走后,爱郎的心便再次独属于她…以及子弹。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就在小乙哥忙于造子弹时,真定府养猪场的猪终于长成。 真定府食品作坊下属的肉联作坊迎来了大活儿。 肉类且不提,仅仅猪下水、内脏便让匠人们忙到腰酸背痛、叫苦不迭。 万幸孙幼娘及时给出三倍工钱外加罐头随便吃这个福利,否则这些匠人们势必要闹一次大罢工。 在匠人们的精心加工、任仁济酒坊大厨们的精心烹饪、食品作坊女工们精心防腐封装下,猪肉罐头源源不绝地运抵汴京。 然后…形成了滞销。 因为,猪肉罐头印刷的标签上,赫然写着配料为猪下水及内脏。 后世的美味:肥肠、猪肝、猪肚、肺片、猪心等广受欢迎之物,便如此被大宋士绅百姓嫌弃。 动动你的手指,投下你宝贵的金票银票,感谢! 第116章 加快节奏 猪肉罐头中 正当小乙哥为造子弹焦头烂额、高继勋为训练煞费苦心、任大郎为猪肉罐头捶胸顿足之时。 任丽燕兴冲冲地喊来婆婆孙幼娘,让她见识一下自己即将突破人类科技、改变人类命运的新发明。 任丽燕自然不如小乙哥心灵手巧,但她同样是两世为人,拥有受某人耳濡目染影响、又经岁月沉淀练就的多种技工技能。 她喊孙幼娘时,后者正在罐头作坊区,忙于为本地大客户的猪肉罐头订单增加排产计划。 真定府本地百姓极为钟爱猪肉罐头。 原因很简单:好吃不贵,经济实惠。 他们若知道京城士绅百姓们嫌弃此物,一定会嗤之以鼻,再义愤填膺地骂一句。 “呸!不知好歹的土包子!我们自己不够吃优先让给你们,你们反倒嫌弃?” 于是乎,任大郎在为汴京城滞销的猪肉罐头捶胸顿足之时,孙幼娘却在为已达极限的产能捶胸顿足。 任丽燕找到孙幼娘时,便见她正在大发牢骚:“大郎也是,汴京卖不动罐头就运回来嘛! 如今倒好,罐头在汴京堆积如山,真定府却供不应求!这不正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任丽燕闻言噗嗤一笑:“娘,您也别生气,俺爹、二叔和官人如今都在汴京,那猪肉罐头一定不会滞销。” 孙幼娘叮嘱了女工们几句后,便拽着儿媳离开了这个伤心地。 只是,她口中兀自不休。 “燕子,这一万多头大肥猪陆续出栏,足足几百万斤肉,你爹明知汴京人习惯吃羊肉而不喜吃猪肉,却偏偏将八成供给汴京,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咱们真定府,这一年来随着肉夹馍、各种烧腊、卤肉普及,肉食已改为以猪肉为主,如今更是家家户户养猪养鸭。 可饶是如此,府城和诸县城、镇子上的乡亲们无处养猪,他们对猪肉的需求量极大!要我说,这正陆续出栏的猪,一大半留给真定府才是正经!”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孙幼娘口中絮絮叨叨不停,任丽燕便含笑默默听着。 直至… “燕子,任三叔那日过来,说等小乙回来就办婚礼。此事且放一放,小乙他爹最多半月便能回来,等他回来,我再与他商议一下。” 任丽燕依然含笑颔首:“娘,一切由您做主便是。” 控制欲极强的孙幼娘果然大为满意。 直至此时,她才反应过来:“咦?对了,燕子,你找娘有什么事?你所说即将突破人类科技、改变人类命运的新发明,到底是何物?” 任丽燕这才笑道:“娘,您过来看看便知道了。” 她领着孙幼娘来到罐头作坊边角一间锅炉房外。 孙幼娘只见,这间锅炉房顶部的两个烟囱同时冒着白烟,而房内“嗤嗤”之音不绝于耳。 她有些诧异:“燕子,如今丝毫不冷,咱们无需烧锅炉吧?” 任丽燕笑道:“娘不是总嫌罐头铁盒冲压成型慢嘛,您进去看看,里面有惊喜。” 孙幼娘对“罐头铁盒”这四个字极为敏感,她不待任丽燕说完,便当先推门而入。 于是她呆立当场,瞠目结舌。 与众匠人们刚制成一批子弹底火的秦琪,正要赶回城西金明池取出无烟火药,便被赵祯派出的任守忠喊进了宫城。 此时虽已至四月初夏,但由于小冰河期之故,御花园内牡丹兀自怒放,海棠犹然盛开,姹紫嫣红,蝶飞蜂舞,生机盎然。 秦琪甫走入御花园,便听到赵祯高喊:“小乙,速至凉亭!” 秦琪匆匆走进由狄青和阎文应立于其外把守的凉亭,却见此处仅有赵祯、高继勋、吕夷简、杜衍、晏殊及任大郎在场。 这与他想象的场面截然不同。 在他预想之中,这应该是高继勋率领的特种部队:手枪骑兵队开拔前的最后动员会。 因此,二府三司、御史中丞这个半相、学士院诸位内相,应该济济一堂才对。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可眼下这情况…未免寒酸得有些过头。 他向赵祯这老丈人、高太尉、二府三司三位正相、另一个老丈人行礼后,正有些摸不着头脑,便听赵祯朗声道。 “小乙,朕唤你至此,是有三件事要你办!” 秦琪躬身:“官家请下旨。” 赵祯正色道:“其一:老太尉四月十六便要开拔,子弹到底能造出多少,朕要实数!” 很显然,最后四个字是亮点兼重点。 当着这诸位重臣加两个老丈人的面,秦琪无法再苟下去。 他苦笑着拱拱手:“回官家,受制于底火,在枪炮弹药作坊填充进一批匠人、三班倒十二时辰不停工之下,二十万发已是极限,无法再多!”m.cascoo.net 高继勋闻言先是愕然,随即须发戟张、勃然大怒。 “好你个秦小乙,你竟连老夫都敢欺瞒!老夫今日打不死你!”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苟哥秦琪连连拱手:“老大人莫怪,近两日小子刚刚升级底火流水线生产工艺,将底火产能扩大,否则连十万发都无法保证。 小子来此之前,刚从作坊出来。老大人若不信,尽管将匠人们唤来对质便是。” 赵祯扬起手,阻止了高继勋的怒骂。 他以一种看透秦琪内心的目光,直视着这位苟哥。 “小乙,朕想知道,为何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隐瞒进度?你到底出于何种考虑?” 秦琪连连拱手,苦笑道:“官家,盖因得力之匠人委实太少,时间又颇为紧急,臣担心延误国事,是以总是隐瞒进度。” 他左右环顾,见亭中并无外人后,索性将心一横,态度极尽谦卑、言辞极为恳切地侃侃而谈。 “敢问官家,若无臣,可有如今这许多物事神兵?恐怕没有吧? 而时至今日,若臣撒手不管生产,而是闭门独自研发着书,可有能独当一面之巧匠替代臣?恐怕也没有吧? 况且,如今可堪臣驱使以造神兵之匠人,即便加上近日臣新招揽之匠人,拢共也不过区区百人而已。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官家乃臣君,更为臣父辈,臣绝无大逆不道之心,恰恰相反,臣只是想说明,如今之局面,对官家及臣而言,皆绝非幸事! 然则此事,正是臣总是隐瞒进度之苦衷所在。一来臣分身乏术,二来无能匠独当一面,三来臣可用之匠人委实太少。 遑论臣若因制作底火时突发意外状况,更无任何人可为臣分忧、承担造子弹重任甚或解惑! 综上,即便时至今日,一切皆进展顺利,但臣若分身乏术,或研发不力,甚或匠人们有甚突发情况,皆可能导致子弹产量大减。 子弹如是,手枪如是,建造高炉转炉亦如是。非是臣有意欺君罔上,实是臣顾虑重重不可不加以防范,请官家明鉴!” 秦琪之言句句肺腑,且字字铿锵,一时之间,凉亭内惟余鸟鸣蜂舞之音。 实情诚如秦琪所言。 由于任丽燕这个金手指,让秦琪攀科技树速度大增,但也因此而导致: 他科技成果转化速度虽极快,却曲高和寡,各种高端科技全系于其一身。 举个最简单例子:西夏秘谍若猝然发难暗杀秦琪,大宋一夜之间将会被打回原形。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是故,凉亭内想到此点的众人才会皆默然不语。 良久后,赵祯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但他并未开口,而是看向二府三司三位正相。 此时并非元丰改制之后,大宋无都省,也就是尚书省,更无门下省,因此中书省独揽政务。 元丰改制之前,虽有二府三司共分相权,但总揽大权者,始终为平章事和参知政事。 因此,中书门下平章事吕夷简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 “小乙,老夫已知你苦衷,待高太尉大军开拔,老夫便召集学士院诸位内相,共同探讨一下解决之道如何?” 秦琪心中大喜:这便是要商议太学计划?否则何必召集内相? 于是他躬身行礼:“有劳吕相公费心!” 赵祯长长出了口气,笑着问道:“小乙,你确定二十万发子弹没有任何问题?” 第117章 加快节奏 猪肉罐头下 让孙幼娘为之深深震撼的,并非璀璨星空及高洁道德。 让她震撼的,是一组造型怪异的机械设备,或者准确来说,是罐头铁皮盒裁剪、熨烫、冲压成型的生产速度。 这组裁剪冲压、成型机械通过粗链条,与一个自锅炉上探出的机械轮轴连接。 一大块镀锡钢板沿着传送带,经过熨烫被轧辊拉伸变薄,再经过裁剪设备被飞快裁剪为标准尺寸后,“哐当”声中,一个个罐头铁皮盒便飞快成型。 女工们飞快地将注料设备中的罐头内料,通过注料口一一灌装完毕,再放入另一个小锅炉连接的压盖机,一听听罐头便在须臾之间生产完毕。 当然,这都是未贴标签的罐头。 于是乎,困扰孙幼娘数日的罐头产能问题迎刃而解。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孙幼娘险些喜极而泣。 她激动万分地看向心爱的儿媳。 “燕子,这…这是你发明的机械设备?这比水力冲压机快多了!它叫什么名字?” 任丽燕笑盈盈道:“娘,这便是官人心心念的蒸汽机。可惜人家手笨,只能做出这种小功率的蒸汽机。” 孙幼娘笑着啐了一口:“呸!你这还叫手笨?燕子,这个好消息你告诉小乙没有?哎呀!依娘看,等他回来,你俩便办了婚礼吧,正好你爹也要从契丹回来!” 她这态度…以前倨后恭来形容或许有些刻薄,但本质上区别并不大。 相比于朝五晚十一、忙到脚打后脑勺的小乙哥,任丽燕可谓颇为清闲。 因此,掌握着大量实验数据、技术也不算差的她,终于赶在小乙哥之前,成功突破润滑壁垒,研发出了蒸汽机。 但囿于基础科学知识的掌握程度,尤其是对拉格朗日力学认知不足、函数似懂非懂,因此任丽燕也只能做出初级版,也就是瓦特最初发明那种改进式蒸汽机。 大功率的蒸汽机,需要将她牢牢记住的实验数据,以分析力学加以换算后,制成相应尺寸的零件,并设计省力轮轴加以辅助才行。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化学小达人、轻武器专家任丽燕,不擅长这个领域。 但…这已足够。 因为任丽燕解决了小乙哥无暇攻克的润滑壁垒…油气润滑,恰好属于任丽燕所熟悉的领域。 孙幼娘笑道:“燕子,等晚上咱娘俩再商议婚礼,咱们先把订单排产… 不,娘这便去安排人手,你来调试设备,咱们争取今天先将批发市场的订单生产完毕。” 任丽燕乖巧依旧地点点头:“放心吧娘,只要肉联作坊能及时洗净肥肠,一天时间绝对没问题。” 孙幼娘笑得更开心:“燕子,有你教给他们的工艺,洗肥肠快得很!你可真是娘的乖宝贝!” 肥肠若清洗不当,会极为腥臊。即便放到现代,这也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因此,小乙哥来之前,猪下水无人问津,屠户们只能将其弃之如敝履,连猪肚也跟着肥肠受了无妄之灾。 盖因他们不懂洗肥肠的方法。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这也是汴京百姓对猪肉罐头敬谢不敏的最主要原因。 任二郎在养猪之前也有这种顾虑,但在小乙哥将自屠户那儿白嫖的猪肚做成猪肚鸡、肥肠做成各种美食后… 他只嫌自家的养猪场太小,饲养员兼兽医太少。 而且,前文提过,任家养猪场、乃至古城这几个村子的猪,除了种猪之外,都是劁过的。 劁过的猪不但易长膘,而且骚味更小、口感更好。 遑论任家养猪场的猪,不但以腐植酸饲料喂养,且足足喂养了十个月才出栏。 至于唯一的瑕疵…便是这时代只有黑猪而无白猪,肉质相对差一些。 因此,除了孙幼娘瞎操心,其余人根本不担心猪肉罐头滞销问题。 事业心极强的孙幼娘越看任丽燕越喜欢,于是她笑道:“燕子,你跟娘一起去吧!” 任丽燕当即笑着答应,婆媳俩开开心心赶往肉联作坊。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御花园凉亭内,赵祯再次向秦琪确认。 “小乙,二十万发子弹,你确定真的没问题?” 秦琪用力颔首:“回官家,如今兵器作坊有一百零八匠人,只要臣专心赶工…” 晏殊打断了他:“且慢,小乙,你的匠人们从何而来?” 秦琪先是看向赵祯,随即对晏殊拱手:“回晏相公,是官家帮忙挑出来之匠人。” 赵祯笑道:“实则是李国公他们不惜成本、精挑细选出来之匠人。” 他看向女婿:“小乙,二十万发子弹有没有问题?” 秦琪拱手:“无任何问题!” 赵祯颔首,指着女婿对高继勋道:“老太尉,小乙若造不出二十万发子弹,朕许卿便宜行事,只要不打死他,任凭老太尉处置。” 高继勋捋起袍袖,恶狠狠地指向秦琪:“小乙,你须听好了!若你造不出二十万发子弹,仔细你的屁股!”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秦琪苦笑拱手:“老大人但请放心!小子保证可如数奉上!” 高继勋“嗯”了一声后,昂然而立,不再开口。 赵祯继续道:“小乙,这第二件事,是你要安排人手,准备轻便易携吃食,待老太尉之精兵离开伊州时,至少可保证兵卒十日内无食物匮乏之忧。” 秦琪当即笑道:“官家,此事易耳!” 赵祯精神一振:“你有办法?且说来听听!” 秦琪道:“猪肉罐头、果肉罐头!此两者轻便易携带,且无惧碰撞。 手枪骑兵队一人双马,可携带十五日补给。于瓜州沙州等地,轻骑驱驰近两千里而无物资匮乏之忧。” 赵祯满脸狐疑:“朕见过那猪肉罐头,其用料皆为极其腥臊之猪下水、内脏,真能食用?” 无怪这时代之人如此谨慎,在他们的认知之中,猪下水与翔实无分别。 君不见,连屠夫这种专业选手,都对猪下水弃之如敝履? 秦琪苦笑:“官家信不过臣?” 赵祯虽未答话,但其狐疑之表情,告诉了小乙哥答案。 此时任大郎不得不开口:“官家,猪下水若清洗不得法,的确腥臊至极。但任仁济之加工手法极具独到之处。 任店那九转大肠,用的便是猪下水,而非羊肠。只是臣担心砸招牌,故而一直未言明而已。” 秦琪拱手道:“官家有所不知,真定府名吃卤煮火烧您听过吧?” 赵祯有些疑惑地看向吕夷简。 吕夷简笑着行礼:“回官家,真定府卤煮火烧,与牛…咳咳,羊肉罩饼、肉夹馍并称为真定府三大名吃。” 潼关肉夹馍出名,要等到东坡肉发明之后。此时的猪肉同样不好烹饪。 宋仁宗景佑年间,传统肉食仍为牛羊、禽类等。 禁牛令…此时还不像朱家当政时那般严格,而且前些日子,因为女婿知法犯法,赵祯和晏殊商议后,提前公布了“宰牛税”。 你秦琪不是说宰的都是老弱病残…牛吗?我直接一刀切,不管那牛是否老弱病残,但凡宰牛就得交税。 反正吃得起牛肉者非富即贵,这也算变相劫富济贫。 当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偷税漏税情况不可避免。 从吕夷简险些说秃噜而改口来看,他本人显然便是个偷税漏税大户。 秦琪解释道:“官家,卤煮火烧便是以猪下水、白面火烧为主料,因其味美价廉,故深受真定府百姓青睐。” 赵祯将信将疑:“小乙,此话当真?” 秦琪颔首:“臣敢以性命担保!” 赵祯沉吟道:“既如此,中午朕赐宴时便多备些猪肉罐头。对了小乙,你是要取火药?” “回官家,正是,兵器作坊火药已不足。” “此刻兵器作坊可有人代管?”赵祯又问。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有。官家,张老三虽嘴碎,管人做事却是一把好手。” 赵祯颔首:“那你吃过饭再走!狄卿家,安排高二郎至火药作坊取火药。” 亭外的狄青应了声是后,便匆匆离去。 赵祯道:“现在说第三件事!” 求收藏,求银票,求追读! 第118章 肃清道路 强军之途上 秦琪委实猜不透,第三件事会是什么事。 所幸赵祯并未让他等太久。 “小乙,皇城司如今案牍纷杂混乱,待老太尉走后,你要将自元日至今之案牍整理完毕!” 小乙哥头皮发麻。 好吧,张茂实主动降职,准备蓄势一飞冲天,任三郎和赵三郎…这俩大老粗着实指望不上! 老爹经历这许多事后,恐怕这辈子都不愿再来汴京… 这么说起来,皇城司能打的只剩下老子?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可问题是,老子一个堂堂理工狗…好吧,档案学属于管理学,很难界定这是文科还是理科。 因为其中要用到大量数据、甚至是大数据来将其整理归档,数学学得差还真干不来。 咦?我是不是可以趁机查一下… 他刚要展开美好幻想,便被赵祯当头泼下一桶冰水。 “小乙,你只能看到自元日至今未整理之案牍,已封存之案牍,你无权查看。” 小乙哥欲哭无泪。 赵祯看出他的沮丧,又笑着补充道:“小乙莫小看这四个月之案牍,其中仍有大量隐秘之事。 而且,仅这四个月之案牍便已堆积如山,你整理之前,最好将研发生产之事安排妥帖。” 小乙哥突然生出不祥的预感。 于是他试探道:“官家,如今皇城司大部分都在西北吧,然则…”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赵祯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正色道:“小乙,战前、战时之案牍也要交给你来整理,你任重而道远,要勉力为之!” 小乙哥有些绝望:“官家,这…上千人传回之情报,整理起来难度委实太大,可否给臣派些助手?” 赵祯颔首:“皇城司内能人无数,你尽管用便是!” 小乙哥想哭。 那群文化水平不高的兵卒们,他们打探情报、维持治安、审讯缉拿或许是一把好手,让他们做资料员…丈人您莫非是在逗我? 也罢,此事不急于这一时,眼前最迫切之事,是先给老太尉造子弹。 西北战事是否顺利,全看这支特种部队能不能奇兵迭出。 西北最不缺的就是战马,虽然战马极贵。 青海马、拥有大宛马血统的这时代之高昌马,亦即是后世伊犁马,都是神州优种马。 高继勋的手枪骑兵队,着轻甲,带体积小易携带的各种铁皮罐头作补给品,机动性是着重甲、带干粮铁锅的铁鹞子数倍。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而且,铁鹞子的铁甲焉能抵挡和平缔造者的子弹?在手枪骑兵队面前,他们与无甲何异? 这还只是手枪,若换成有效射程可达近千米的大口径步枪呢? 步兵单兵式轻机枪呢? 马克沁机关炮呢? 十年之后,这个世界还有谁能抵挡武德充沛的大宋军队? 神圣罗马帝国和法兰克王国的板甲,焉能抵挡初速至少两马赫的机枪子弹? 小乙哥再次神游天外。 赵祯轻咳一声:“小乙,小乙!” 秦琪回过神来。 见凉亭内众人都看向自己,他一边思索着赵祯刚刚提出的问题,一边忙不迭躬身道。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回官家,京东路盗匪劫掠客商日久。这等怙恶不悛之徒,直接击毙便是,不可对他们仁慈。” 赵祯闻言有些不忍。 吕夷简躬身道:“官家爱惜百姓,实乃万民之幸。然则如今政通人和,官家又已废止苛捐杂税,仅收夏秋两税,尽可能与民生息; 更何况在小乙请愿之下,大宋之衙前役不但已尽量减少,且惩罚远较天圣年间为轻。 如此情况之下,却仍有恶徒占山为王、劫掠客商,这等凶残成性之恶徒,正可谓死有余辜!” 方才赵祯问的,正是若有盗匪劫掠车队,手枪骑兵队是应示警驱散,还是当场击毙。 这可是仁宗赵祯当政的盛世初期,而非天杀的赵佶当政时民不聊生的乱世。 这一时期,与赵顼朝那国富民弱之情况截然相反。虽然这一时期三司财政总是紧张,但百姓们活得最为安逸。 其深层原因…很简单: 当这些有底线的官僚士绅们都有钱时,他们不介意给老百姓们分出去一丢丢。 这是封建时代的局限和通病,赵祯已经做得极到位了。 赵佶朝那叫官逼民反,赵祯朝算什么?盗匪们玩cosplay吗? 所以,面对这等好逸恶劳、丧尽天良的恶徒,不当场击毙,难道还将他们充军、祸祸厢军,同时由纳税人供养他们? 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 小乙哥撺掇赵祯裁撤厢军还唯恐不及,怎可能让这些败类们充入厢军? 在大明朝,抄家县令、灭门府尹比比皆是,可这是变法前的大宋啊。 官职分离了解一下,kpi考核:磨勘了解一下,台谏、皇城司察子了解一下。 冗官严重啊!一个知州知县背后,有无数选人们,也就是佐贰、幕职官们盯着,谁敢肆无忌惮胡闹? 所以,变法前的北宋,最不该出现的职业便是盗匪。遇到这些恶徒,嘁哩喀喳一通才是正经。 毕竟,蝙蝠侠的逻辑,连妙手仁心的小乙哥都始终没看懂。 那些超级罪犯,韦恩不嘁哩喀喳了,留着他们做研发,以造福哥谭市市民? 赵祯苦笑道:“小乙,朕是担心,那些江洋大盗既然能劫掠多年,必然有其过人之处。 每个车队仅仅五名捧日军卒,即便加上几十名察子,恐怕也抵敌不住吧?与其让兵卒们涉险,不如开枪示警,吓退他们为上。” 他这番话,果然很赵祯。cascoo.net 他与刘皇叔的相似点又多了一条:不善军事。 枢相杜衍拱手苦笑:“官家,那些盗匪皆为刀头舐血之亡命徒,仅凭枪声恐难以吓退他们!” 大宋帝国财政大总管,计相晏殊也躬身道:“官家,自古财帛动人心,车队最少也有二十辆满载之马车,足以让盗匪铤而走险。” 任大郎适时补充:“官家,更何况,东西二市之货极为畅销,不愁压在手中。因此在那些盗匪眼中,这些货无异于金银绢帛。” 小乙哥越听越无语。 你们到底有没有常识?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他突然有些疑惑。 于是他看向一直傲然而立、却不发一言的高继勋。 待看清老头儿深藏眼底的狡黠和促狭后,小乙哥不由感慨: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这老头儿竟比我还苟! 果不其然。 待凉亭内众人都表示担忧后,高继勋开始了他的表演。 “官家有所不知,正所谓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以夺志也。老臣这手枪骑兵队,固然可全歼敌军,但五人结队,更可斩将夺旗!小乙,老夫说的可对?” 小乙哥极为配合地点点头。 “老大人所言极是!那些山贼本为逞匹夫之勇的乌合之众,击毙其敌酋其势定乱,护卫军再趁势掩杀,他们必逃。 然而,他们再快,快得过子弹?所以将其全歼并不难。以臣看来,正可趁此良机肃清道路,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高继勋拊掌大笑:“小乙之言,深合老臣之心!官家但请放心便是,那些儿郎们枪法甚准,定教山贼们有来无回!” 高继勋在军中是何等资历,何等威望,他此言一出,赵祯登时放下心来。 恰逢狄青归来,时已近午,明媚的阳光渐渐洒进凉亭边缘,鸟语花香,风光醉人。 赵祯便朗声道:“阎卿家,赐宴!多备些猪肉罐头!” 少顷,几名押班带着一众内侍便布好宴席,并为诸位肱股重臣分好御酒、菜肴、果品及热好的罐头。 小乙哥熟稔地为众人开好罐头,一股馥郁的肉香便扑鼻而来。 赵祯大奇:“咦?这猪肉罐头竟这般香浓?” 小乙哥刚要请他试吃,便听赵祯道:“小乙,你且尝一块试试!” 小乙哥险些吐血。 您这是有多小心?莫非您忘了,这可是我发明的!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他拱手领旨,挟起一大块肥肠大嚼。 他细细品着咸淡适中、极有嚼头、且齿颊留香的肥肠,忍不住暗暗称奇。 可以啊!这熟食加工作坊的匠人们手艺越来越了得! 除任大郎,其余人见秦琪吃得津津有味,忍不住偷偷咽了口口水。 老吃货晏殊拱手:“官家,臣试试。” 第119章 肃清道路 强军之途下 他不待赵祯开口,便也学着秦琪,挟了一大块肥肠送入口中。 随即,他热泪盈眶。 赵祯心头一紧:“晏卿家为何流泪?莫非这罐头难以下咽?” 吕夷简也急声道:“同叔,若委实难以下咽便吐出来!” 杜衍暗自庆幸:幸亏我机灵! 高继勋蹙眉:“官家,这罐头这般香浓,不似难以下咽,老臣且试一试!” 他刚挟起一大块肥肠,便见晏殊三两口咽下口中食物,含着热泪对赵祯拱手。 “官家,臣委实没想到,这罐头竟如此美味!” 高继勋不再犹豫,当即大嚼特嚼起来。 他虽年逾古稀,但由于长年累月习武,因此虽有些眼花,但牙口甚好。 嚼着这肥肠,高继勋突然也想哭。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老夫活了七十余年,也自诩尝尽人间美味,猩唇雀舌、生猛海鲜、熊掌虎肉也曾吃过不少… 可那些山珍海味,与这香浓软弹、极有嚼头的肥肠相比…根本不值一哂! 老夫这七十余年白活了! 他咽下肥肠,眼角泛泪,对赵祯拱拱手:“官家,这猪肉罐头,堪称人间一绝!” 赵祯将信将疑地尝过一小块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于是乎,除任大郎和秦小乙犹可矜持外,凉亭内众人均大块朵颐。 小乙哥暗暗摇头:这就算人间一绝了?猪肚鸡不知道你们吃过没有?还有竹荪鹅、鱼露焖鸭、鱼露猪肉脯… 唉!可怜的大宋人! 对了…鱼露…我竟然忘了发明此物! 鱼露配胡椒…怎一个鲜辣了得!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连吃三罐猪肉罐头后,高继勋反过味儿来。 “小乙,这猪肉罐头是手枪骑兵队干粮?” 小乙哥一阵无语:您老刚反应过来? 他默默颔首。 高继勋倒吸一口凉气:“这…造价不菲吧?” 小乙哥已无力吐槽,他微微拱手:“回老大人,不知成本五钱一罐算不算贵?当然,要卖到十五钱一罐的。” 晏殊热泪再次盈眶:“小乙,这…一个羊肉馒头的钱?当真这般便宜?”筚趣阁 秦琪略略颔首:“好教晏相公知晓,因镀锡复杂,故罐头盒子需三钱有余,肉不足两钱。” 好教看官们知晓,金银铜铁锡为五金,早在三千年前的西周,便出现了延长酒保质期的酒锡壶。 此外,青铜便是铜锡合金,也是鼎的原料。在此赞美伟大的神州及伟大的神州人民!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凉亭内再次惟余鸟鸣啾啾。 片刻后,赵祯道:“东府下旨,文武百官每人赐猪肉罐头两听,并言明,朕甚喜食!” 任大郎喜极而泣。 有官家做…带盐人,啊呸!代言人,猪肉罐头何愁不畅销! 于是乎,话题再次回到产能之上。 “小乙…不,大郎!你修书问一问孙氏,猪肉罐头产能如何,朕全包了!” 好吧,可怜赵祯尚不知,任丽燕已发明了蒸汽冲压机。 在众人信心满满、高继勋惊喜不已中,赐宴结束。 赵祯与二府三司诸正相各自处理国事,高继勋继续练枪法,任大郎匆匆修书问产能,小乙哥回兵工厂造子弹。 汴京城的日子,便在紧张忙碌中过去。 而随着车队接近沂州、青州、曹州、郓州、兖州等京东路民风剽悍之地… 好吧,除了青州、沂州自古便民风剽悍之外,其余诸州皆毗邻梁山泊。 且说高廷赞随车队行至兖州梁山泊边沿之时,便自芦苇荡中,蹿出一彪精壮汉子来。 为首汉子笑容狰狞,赤胸袒怀,除胸口一撮浓密黑毛外,身上满布刺青,显然不是善类。 “呔!兀那车队且留步!你家爷爷已等你们多时!” 高廷赞扬起手,得益于阿克曼角,马车转向极快。 于是,在那贼酋与一众喽啰瞠目结舌的表情中,这由三十辆马车组成的车队迅速调头离去。 此地惟余高廷赞五人、三十余名手持羽林军刀的皇城司察子。 高廷赞默默数了数山贼人数,见仅有百余人,便冷冷一笑:“看你们这架势,怕是劫过不少客商了吧?不知有多少无辜客商,变成了板刀面和馄饨!” 那贼酋一怔:“你怎知俺们黑话?”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他身后一个貌似精明之汉子出言提醒:“哥哥快追,莫让车队逃了!” 那贼酋显然智商不足,他亮起明晃晃的单刀,恐吓道:“兀那汉子,速速让开!” 高廷赞哈哈一笑,打了个手势后打马让开一条通道:“快去追快去追!” 那贼酋得意洋洋地一挥手:“兄弟们,随俺来!” 他身旁那汉子再次提醒:“哥哥,当心有诈!” 那贼酋啐了一口:“怕个球!他们就三十来人,咱们足足一百二十号人!兄弟们,随俺冲!” 他一马当先,这百多个汉子随着他一拥而上,气得那军师一般的汉子捶胸顿足。 那汉子恨恨不已地怒骂几句之后,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高廷赞身旁一个捧日军卒愕然低语:“高指挥,就他们这熊样,当地官府居然对他们无可奈何?” 高廷赞指了指芦苇荡,低声道:“此处芦苇遍布,又有良善渔民,官府不好围歼,更不好烧光芦苇。”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他骤然扬手:“准备开枪!” 因为跟车之人中,有十余名好手,所以,高廷赞在途中便与察子、车队押车头目商量好,将梁山泊周边贼人引出芦苇荡围杀。 高廷赞熟知和平缔造者威力,且这军捧日军已被子弹喂成神枪手。 所以高廷赞从未考虑过斩将夺旗,他要的是盗匪无人生还。 随着他一声大喝:“开枪!” 五把手枪便同时瞄准已跑出近二十丈的山贼,“砰砰”声中,远处血花飞溅。 五个山贼应声而倒。 “前冲十丈!快速开枪换子弹!” 随着高廷赞一声大喝,五名神枪手便一边开枪,一边策马驰向山贼。 在高继勋训练下,他们渐渐将骑术与枪术合而为一,已初得帕提亚战术之精要。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尚是首次见到和平缔造者威力的察子们,一时竟有些反应不及。 此时高廷赞已打空子弹,趁换子弹的间隙,他回首大喊:“冲上去!休教这些恶贼跑了!” 喊罢,装填完毕子弹的他,在打空子弹后再次大喝:“调转马头,后撤十丈!皇城司同僚前冲拦截!” 此时,那伙山贼已经肝胆俱裂。 在听到“砰砰砰”不绝于耳之音,又见到身旁同伙在血花飞溅中倒地不起,他们哪里还敢再打这车队主意? 那贼酋智商虽令人捉急,但足够果决。 他大呼:“遇到硬茬子了!弟兄们,扯呼!” 这伙山贼们士气顿丧,那军师收束不住,只好扼腕叹息。 “诸位保持阵势!莫要被官兵割裂掩杀!哥哥先莫逃命!唉!自作孽不可活!今日休矣!” 他最后那两句话,是这伙山贼今日命运的最佳注解。 见山贼们疯狂逃窜,车队护卫们果然将山贼队形割裂掩杀,皇城司察子们也纷纷拦住慌不择路的山贼,五名神枪手轻松愉快地补着枪… 于是乎,不过短短一刻钟,这伙山贼,包括那狗头军师在内,尽皆扑街。 凑在高廷赞身旁的捧日军都头意犹未尽地砸吧砸吧嘴。 “高指挥,俺忒不爽利!” 高廷赞哑然失笑:“这不好吗?莫非你还希望大宋反旗四起?” 那都头忙不迭摆手:“俺绝无此意!俺只是想不通,如此简单之事,为何州县厢军却做不到?” 高廷赞闻言陷入沉默。 直至该地县衙都头领着百名地方厢军赶来,那捧日军都头方才想通答案。 五名神枪手看着殊无军容、如老兵痞般的贼配军骂骂咧咧挪走尸体,不约而同低声道:“小乙说得对!厢军早该裁撤!” 高廷赞环目四顾,见此地山清水秀、风光明媚,远处渔夫之渔歌、艄公之号子此起彼伏,心中感慨万千。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既不能安靖一方,要此厢军何用?” 同样的一幕幕,在曹州、郓州等梁山泊属地上演,青州、沂州等民风剽悍之地,亦有相似之一幕幕发生。 身处青州的郭遵,在率军全歼一伙数百人之盗匪后,终于领悟到秦琪的良苦用心。 他已给枢密院写过箚子,也许,等他回到汴京时便会发生巨大变化。 第120章 万事俱备 山雨欲来上 最远的郭遵顺利随规模最大的车队返回城东营地时,已是四月十九。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车队当然不可能空车而回,京东路地方特产极为丰富,那些货物在运回汴京东西二市后,便可随车发往大宋其他各路。 可以预期,今年的大宋商税,一定会成几何倍数增长,而且会反哺各军州手工业,逐渐形成一个由闭环产业链组成的良性循环。 此事不难理解,可以简单归结为一句最朴素、且如今脱贫都在用的真理:要想富,先修路。 如今的大宋,可不是昏君和六贼当道的恶世。 即便财政收入激增,仁君赵祯、二府三司诸贤相也决不会将其挥霍,而是一定会用来发展地方经济。 随着就业机会大增、老百姓安居乐业,还有可能聚集起盗匪吗? 至此,京东路盘踞多年的盗匪,不仅宣告扫荡一空,且将逐渐失去生存土壤。 京东路转运使司、安抚使司治所应天府,也就是后世商丘之诸多衙署,联合起来将此事昭告天下。 京东路盗匪,便如此极为不幸地成为了用来儆猴之鸡。 可以预见,京西路、河北路、河东路、淮南路、江南路等诸军州中,原本便已战战兢兢的盗匪们,势必将因此纷纷转为良民。 他们当盗匪太难了,转行做匠人、押车送送货不香? 几乎与此同时,随着以汴京为中心、辐射长江以北的商路逐渐稳固,枢密院签发文书,先以京东路作为试点,将厢军改编为各军州车马铺子驻点护卫。 其他各路确实暂不可推行此事,官府总要给改行换业的盗匪们提供就业岗位吧? 但这已是大势所趋。 随着地方小型工商业如雨后春笋般大量涌现,劳力缺口将会越来越大,厢军将成为劳力的重要来源。 而且,地方经济若得到长足发展,现有衙署、官吏能管理过来? 这才是解决三冗问题之正途。 况且,大宋恩荫就算再严重,还能比大明严重?要知道,除赵德昭这一支后人,因政治原因世袭一个郡王外,大宋连亲王都不世袭! 更何况,大宋的恩荫官多为小使臣,那些八品九品之武官,能有多少俸禄? 遑论大宋连食邑一万多户的开国公都没有经济好处,食实封一户每月才二十五文。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若这都算冗费,大明朝都不该存在。 解决三冗云云都是后话,咱们在此揭过不提。 郭遵虽比预计时间晚归五日,高继勋却反而不急于开拔。 因为又有六万听罐头,随着孙幼娘的信抵达汴京;与此同时,西北青唐城也到了一封密信。 由于秦琪每日往返于城东兵工厂、城西实验室之间,专心造军火的同时,还不耽误安抚耶律槊古,因此他对此毫不知情。 于是乎,已知晓最新情况的高继勋,本着磨刀不误砍柴工之原则,加大训练强度,苦练了他的特种部队三日。 也因此,秦琪在造足二十万发子弹后,又率领众匠人们加班加点,造出上千支备用手枪。 四月廿一傍晚,刚至戌时,当高继勋和秦琪,押运着千余支和平缔造者,同坐于车夫位上,一边聊着天儿一边赶车抵达东华门时,登时便瞠目结舌。 同一时间,开封府帮会盟主赵绮颖,召集了开封府所有中型以上帮会的帮主、会主,至开封府商盟议事、参加一场极为盛大的仪式。 至于会议议题,自然是人人参与、共同拓展开封府至青唐城、青唐城至沙州、沙州至伊州这一条涉及多国、多地之商路。 在与其从兄、真定府书院院正赵羡互通过多封书信后,赵绮颖将这条商路称为新丝绸之路。 因此,这次会议便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新丝绸之路”建设、启动仪式。 宋绶代表东府中书门下,陈执中代表西府枢密院、叶清臣代表三司,文彦博代表台谏,赵昂代表皇城司,任二郎代表东西二市大股东之一任仁济,出席了这次仪式。 他们拥有份量极足的话语权。 此外尚有大宋所有参股东西二市的勋贵大股东,也均列席本次仪式。 这些勋贵有发言权和建议权,却无表决权。 至于那些帮会的帮主、会主们…除有限几个大商贾之外,连发言权都没有。 这与商贾的社会地位毫无关系。 此时的北宋,商贾虽仍禁止参加科考,但由于北宋国策为重商,其地位已远较李唐为高。 任家能搭上吕夷简这条线,便是明证。 而且,北宋的商业思维上至朝堂,下至市井,无处不在。 在赵三朝时,为方便文官与其他国家沟通商业往来,赵三还曾特许使臣出使时执加盖玺印的空白通商文书,以便其商议妥当榷易条件后当场签署。 如今这些帮会之主们之所以没有发言权,主要是他们在东西二市的股份委实太少。 这场盛大仪式,除了没有股东会议纪要、股东决议书等文件外,本质上就是一场股东大会。 甚至,本次股东大会连议题都极为明确: 商议新丝绸之路的第一批次车队构成、各大股东货物比例、沿途道路修缮加固资金出资比例。cascoo.net 这次会议虽对大宋至关重要,却并非本书重点,让咱们再次看向秦琪。 令他与高继勋惊愕的原因,是东华门外此刻大门洞开、张灯结彩之盛大场面。 四月下旬,戌时正的汴京城,天光仍然大亮,百姓们、摊贩们、除酒楼脚店外的店铺掌柜们,自也刚刚用过晚饭,正准备开启丰富多彩的夜生活。 秦琪与高继勋共赶的马车在进宫路上,便曾遭遇多次拥堵,一切与往常并无任何不同。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也正因此,当他们看到东华门被布置成这种形象,便愕然当场。 这时,已升任大押班的任守忠当先小跑而出。 “高太尉,秦驸马,官家有旨:二位可驾马车进宫!” 秦琪还好,他只是看了看地面上铺着的赭红色羊毛地毯,有些踟蹰。 高继勋却已激动到颤抖不已。 天可怜见,他老爹高琼即便在澶渊之战立下泼天大功,也未曾享受到如此礼遇殊荣。 高继勋作为一个深受封建思想影响的这时代土着,对于君权,有着一种天然而神圣的敬畏。 秦琪见状暗自唏嘘不已。 他对此虽然理解,但他内心深处并不认同。他毕竟是个崇尚自由平等的现代人。 秦琪心目中的社会,是百姓当家做主人的社会。他目前推行的一切,最终目标是实现君主立宪制。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秦琪对高继勋拱拱手:“老大人,请!” 他将缰绳和马鞭交给高继勋,让他独享这份恩宠。 高继勋大为感动。 “小乙,老夫承你这份人情!今后咱们两家要多走动才是!” 秦琪笑着行礼:“这都是老大人应得的。” 至此,妙手仁心、玲珑剔透的小乙哥,又收获了一位老者的真心。 他不愧是老人之友。 前有马太公、秦琪的一众老徒弟和任家三老,中有张若谷,来汴京后又有夏守赟、陈尧咨、王曙、韩亿、薛奎、盛度… 遑论本就与任家交情匪浅的二府三司诸相公。 这些老头儿,无一不将小乙哥视为自家子侄。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秦琪这种好脾气、事事为人考虑的性格,很难不让人喜欢。 君子温润如玉,是他最恰如其分的注脚。 当然,凡事均有两面性。 在赵凌志看来,小乙哥做事缺乏年轻人的朝气,太磨叽! 作为知情者,赵凌志已经懒得吐槽小乙哥与金艺珍之间的破事。 男女之间多简单点事儿?既然你情我愿,那就上呗!非要一水水百章才好? 但这才是我们可爱的小乙哥。 高继勋双手发颤地牵着缰绳打着马鞭。 “哒哒哒”的马蹄声中,这辆大号的四轮马车缓缓驶入东华门。 “高太尉,小乙,贫道已等候多时!” 求收藏,求银票,求追读! 第121章 万事俱备 山雨欲来下 高继勋微感愕然,小乙哥却颇觉释然。 赵凌志若不现身,秦琪才觉得浑身不自在。 高继勋问出一句废话。 “玉阳真人何以在此?” 小乙哥转过头,偷偷翻了个白眼。 这还用问?他是赵祯老爹赵恒敕封的护国法师,赵祯不得找他来算一算此行吉凶? 赵恒虽然大半辈子神神叨叨,但…至少在这个时空,他总算办了件正事。 若没有秦万良,老子赵诚…好吧,如今老子是秦琪,焉能来此?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果不其然,赵凌志做了个规范无比的道家稽首礼。 “贫道此来是受官家之托,为高叔父卜筮吉凶。” 高继勋虽对道家颇不以为然,但他也清楚,眼前这位老友秦万良之爱徒,是有真本事的高士。 于是他微微拱手:“敢问真人,老夫此行吉凶如何?” “客卦地火明夷,老大人意难平,然否?” 高继勋微微动容:“好小子!当真有两下子!主卦为何?” 赵凌志微微一笑:“上坤下艮,地山谦!恭喜老大人,若您老事事谦和,此战必胜!” 若非高继勋已进了宫城,他势必要纵声长笑。 秦老哥,您可真是神人!您给老弟这谶语太准了!m.cascoo.net 他将马鞭塞给秦琪,拈须颔首笑道:“老夫记住了!”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赵凌志含笑行礼后,退到一旁。 此时,任守忠高声唱道:“高太尉,秦驸马已进宫!” 宫内顿时响起鼓声,继而唢呐声响起,正是秦琪搬运黄沾大师的那首《男儿当自强》。 高继勋再次动容。 “好一首《将军令》!咦?不对,这是何人改编的曲子?竟如此慷慨激昂!” 高继勋也是有文化的将军。 小乙哥正色道:“回老大人,此乃广南东路一位名为黄沾的老先生改编的,名为《男儿当自强》!” 高继勋一手轻轻和着节拍,一手拈须,口中还轻轻哼着曲调,俨然陶醉其中。 这时,二府三司诸正相,加上一个年逾古稀的同平章事陈尧佐缓缓走来。 吕夷简微微躬身:“高太尉,官家以此曲,提前为您壮行!” 面对宰相,高继勋这武官不敢再托大,他利落至极地跃下马车,躬身还礼。 “有劳诸位相公久候,老夫愧不敢当。” 大宋重文轻武,武官即便面对低自己一级的文官,都自感矮人一头,遑论对面还是当朝正相。 吕夷简笑着再次行礼:“高太尉乃功臣之后,且年高德劭,当得起某等后生晚辈一拜。” 高继勋笑着摆摆手:“大宋有如此盛世气象,诸位相公功不可没!老夫只是区区一老卒,何谈年高德劭?” 陈尧佐笑道:“诸公莫再互相谦虚,官家尚在集英殿等候。” 高继勋不愧为曾做过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之人,他顿感愕然。 “今日要开宫禁?这…老夫委实惶恐不安!” 素来不苟言笑的御史中丞庞籍,终于舍得微笑。 他笑着躬身:“高太尉但请放心。”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杜衍笑着补充道:“高太尉莫多心,官家只是延后至亥时关禁宫。 此景之所以如此盛大,一是官家感念高太尉父子之功劳,二是杨太后想见一见高太尉和小乙。” 高继勋耸然动容:“杨太后也在?” 陈尧佐笑着颔首:“托高太尉之福,我等有幸见一次杨太后。” 杨太后便是前文提过的杨太妃,在赵祯心中,杨太妃这个养母与其生母李宸妃地位相同。 高继勋不敢再耽误时间,催促早已恭立一旁的秦琪:“小乙,快走!咱们别让杨太妃和官家等太久!” 小乙哥暗暗翻了个白眼。 得,又多了个奶奶辈的! 小乙哥已不是第一次在集英殿饮宴。 上次他在此地时,还拿着建窑特供皇家的建盏研究了半晌。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因此,这次再进入这座简约而不简单的大殿时,秦琪便不再如上次那般震撼。 杨太妃高居殿中上座,赵祯与郭晨曦坐于殿中其下首。 两位大宋最高贵的妇人,头戴造型极尽繁复之能的礼冠,身着盛装。 高继勋激动万分地对杨太妃行礼后,二人寒暄感慨一番,又对当日澶渊之战时,高琼父子立下的大功唏嘘不已。 待高继勋入座后,杨太妃对小乙哥招了招手:“小乙,过来让老身看看!” 秦琪看向老丈人,他老丈人赵祯一瞪眼:“还不快过去让朕的娘娘看看!” 在能彰显老丈人之威时,赵祯总是不遗余力。 杨太妃嗔道:“官家莫吓到小乙!” 赵祯起身行礼:“娘娘,这孩子不知礼数,我怕他冲撞娘娘。” 杨太妃掩口轻笑:“官家莫乱说,老身听闻小乙素来温良恭俭,哪里不知礼数?小乙过来,让老身好生看一看!”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秦琪垂首默默翻了个白眼。 老丈人您想刷一刷存在感,也没必要拿我当工具人吧? 他行至距赵祯十步远便顿足深深一揖:“孩儿见过杨太后!” 众人心中均想:这孩子嘴真甜! 杨太妃果然极为开心。 赵祯被刘娥抱来时尚在襁褓,在她亲手抚养下,赵祯从一个小婴儿平平安安长大成人,是以在她心中,赵祯实是她亲生儿子一般。 也正因此,秦琪此话一出口,让杨太妃大感窝心。 “小乙,抬起头让奶奶看看!” 得,这称呼变得真快! 秦琪仰起头与杨太妃对视后,便又垂首。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他心道:杨氏果然是个大美人,虽已过半百却风韵犹存,难怪赵恒独宠她和刘娥。 杨太妃笑道:“好个俊俏小哥!官家真有福!” 赵祯躬身道:“娘娘莫夸这孩子,须当心他恃宠生骄!” 杨太妃摆摆手:“官家忒也多心!老身听闻小乙自来汴京,便始终夙兴夜寐,哪里会恃宠生骄!小乙,你且入座!过两日老身再召你进宫。” 见秦琪归座,她复又看向高继勋:“大郎啊,如今你偌大年纪,却还要为国奔波,老身敬你一杯酒!” 别看杨太妃比高继勋小二十多岁,但看官们莫忘记,她是赵恒的淑妃,赵祯的养母。 因此,她以这种语气如此称呼高继勋,谁都挑不出任何毛病。 老于世故的高继勋今日格外感性。 他起身举起酒杯,煞有介事道:“请杨太妃放心!老臣今日在此立誓:先父未竟之遗愿,老臣定要达成!” 言罢,他一饮而尽。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如此一来,先有他与赵祯口头达成的军令状,后有赵凌志借卜筮劝诫,如今又有杨太妃的勉励,高继勋此行绝无可能再倚老卖老、不遵军令。 不得不说,手腕愈发高明的赵祯,与他的偶像汉昭烈帝刘皇叔渐行渐近。 秦琪很快便想通了赵祯作这场秀的关键。 赵祯想必已看透,手枪骑兵队将会发挥出怎样的作用。 廷宴结束后,高继勋拽住秦琪絮叨良久。 借着酒劲与今日之感动,老头儿告诉秦琪,其先父高琼毕生之愿,为平定党项、收复燕云。 可惜当时赵恒未把握住李继迁病死之良机,给了李德明父子发育机会。 老头儿最后感慨道:“当时大宋有曹四郎,有王德用这个打赢李继迁之猛将,有先父和老夫,若先皇把握住机会,何至于割让定难五州!” 小乙哥笑着拱手:“老大人,此番咱们齐心协力,定能收复定难五州!老大人若再接再厉,或许…收复燕云也不会等太久!” 高继勋用力攥住秦琪双臂:“小乙,此话当真?”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高继勋如铁钳般的双手,攥得小乙哥生疼。 小乙哥默默吐槽:您老这个年纪还龙精虎猛,也难怪赵祯不放心。 他强忍住剧痛,面不改色笑道:“咱们与契丹以地易地便是!丝绸之路咽喉要冲,由不得耶律宗真不心动!” 高继勋用力拍了拍他肩头:“此事你来策划,老夫甘为马前卒!” 秦琪略略思忖后笑道:“老大人,关键在于此战咱们能否拿下,否则何谈以地易地?” 已走出宫城的高继勋,闻言纵声长笑。 小乙哥便陪着他笑。 高继勋指指马车:“小乙赶车,送老夫回府!” 一老一少如来时般并肩而坐赶车。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老太尉毫不顾忌街头犹在过夜生活的百姓,纵声长歌。 小乙哥一边赶车,一边笑着轻声附和。 街市上的百姓们,也跟着唱了起来。 于是歌声越来越大…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莫言白发生!” 狂放歌声戛然而止,豪迈笑声却久久不息。 清澈高远的夜空中,弯月如钩高悬,繁星一闪一闪。 卷三卜算子,终。 第四卷 破阵第一章 商队启程 大军出…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在豪迈雄壮的整齐歌声中,迎着卯时晨曦,手枪骑兵队迅速列队集合。 他们如今并未在城东军营,而是在宫城宣德门内、大庆殿前广场之上。 他们在高廷赞指挥下,高唱《破阵子》,披挂甲胄,军威极盛。 高廷赞已升到横行官中的东上合门副使,任捧日军军指挥使。 这可是了不得的正七品大员,他若立下大功,可破格升为团练使,换上一身绯袍。 正常情况下,他从东上合门副使升到团练使,至少需要十年。 也就是至少需做三年横行官副使、七年横行官正使后,高廷赞才够资格做团练使。 注意,只是够资格。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但如今一切皆不同。只要不出意外,高廷赞从西北凯旋时,至少可升任团练使,甚至有可能领管军八位之差遣。 王贻永转任大名府知府后,管军八位如今缺一位。 上两个蹿升如此快的,非是旁人,正是狄青狄汉臣和郭遵郭义从。 郭遵虽交卸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差遣,但寄禄官已升至节度观察留后,如无意外,他凯旋后,妥妥可升任宣徽使。 未免狄青生怨,赵祯已同意其随大军攻打西夏定难五州。 若无意外情况发生,秦小乙将成为第二个王贻永,年纪轻轻便任管军八位之职。 御史中丞庞籍压力山大… “这是为你们好”这句话,即将成为他的口头禅。 眼见大军集结完毕,身材昂藏、俊美英武的高廷赞,站在玉阶下,向赵祯、高继勋和郭遵行礼:“官家,高太尉,郭都指挥,兵卒已全部就位。” 同样全身披挂的高继勋微微颔首,对赵祯躬身道:“官家,老臣这便出发了。”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郭遵默默跟在高继勋身后躬身行礼。 赵祯看了看威武雄壮的手枪骑兵队,又看了看白发苍苍的高继勋,心中感慨万千。 他上前几步,执起高继勋的手,言辞恳切道:“老太尉诸事小心,保重身体!” 高继勋语气略显哽咽:“官家放心,老臣此番凯旋,定要亲眼看到大宋收复燕云!” 赵祯眼角有些湿润,他拍了拍高继勋的手后将其松开。 “老太尉一定可亲眼看到!小乙向朕保证过。” 他走向高台的阑干前,俯瞰军容整齐威武的手枪骑兵队,扬声高喝。 “你们身后,是千万大宋百姓!你们身前,是数百万等待大宋铁骑援救之西北百姓!我们是仁义之师,大宋必胜!” “大宋必胜!” “大宋必胜!” 豪迈雄壮之音,响彻宫城。 这时,鼓声乍响,随即是响亮的唢呐声。 新鲜出炉的大宋军歌《男儿当自强》,被小乙哥唱响。 “豪气面对万重浪,热血热胜红日光…” 这些与小乙哥朝夕相处的兵卒们,怎么可能不会唱这首歌? 很快,这首让人热血沸腾的战歌,便响彻云霄。 战歌声中,赵祯挥挥袍袖,高继勋、郭遵和高廷赞率领下,手枪骑兵队兵卒们快步走出宫城。 宣德门外的御街已戒严,兵卒们的战马早已被送到御街上。 手枪骑兵队兵卒解下甲胄叠放整齐,将其系于空马上,系好枪套、挂好子弹带后,兵卒们翻身上马,在高继勋等率领下,缓缓走向万胜门,也就是开远门。 赵祯正立于宣德楼上远远眺望,他身后的秦琪突然躬身行礼:“官家请回吧,若无他事,臣这便返回城东。”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赵祯转过身挥挥袍袖:“你去城东做甚?速去新郑门外,督促商队与大军汇合!” 小乙哥有些茫然。 “官家,这属于西府、三司及开封府之职责范围吧?臣过去算怎么回事?” 赵祯这才想起,有些事自己始终未告诉秦琪。 他张口欲言,又觉此事说来话长,便有些不耐烦地挥挥袍袖:“你过去便知!” 秦琪见赵祯有些烦躁,心道:该!让你们事事瞒着老子! 他走出宣德门后,策马向南,复折向西,驰向新郑门。 他已想通:赵绮颖应是商队组织者,或许跟随商队的,还有修缮道路的匠人们。 一切均在秦琪预料之中。 此时刚过卯时中,也就是六点钟,商队根本没有来得及集结,新郑门处,只有零星几十辆马车陆续汇聚于城外大道旁。 他拦住一名锦衣华服的中年商人。 “这位哥哥请了,敢问寿宁郡主如今在何处?” 那商人显然认识他,那人受宠若惊地深深一揖:“鄙人能与秦驸马攀谈,实乃三生有幸!郡主此刻正在商盟调集匠人、物资,秦驸马不用过于着急。” 秦琪更加茫然:“商盟?” 那人指向大道西方:“商盟就在金明池西二里许,与西市隔道相望。” 秦琪心中默默盘算:金明池西二里许…与西市隔道相望…那就是官道北侧…我去! 那不就是实验室! 商盟就在实验室西侧?就隔着一个柳树林? 且慢…商盟是平房还是楼房?能不能看到我和小乖乖… 他不敢再多想,拱手谢过那商人后便打马离去,身上已惊出一身白毛汗。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他自以为隐藏极到位,完全没料到,最需防备那人,一直在自己身后偷窥。 这种心情…复杂难言! 他驰过实验室而不入,径自向西而去。 果不其然,距实验室大约二十丈开外,秦琪便看到一处大院在柳树林中若隐若现。 见那处院落中并无高楼,秦琪暗暗松了口气。 他放缓马速,翻身下马,牵着缰绳行至那处院前,心中登时恍然。 这处占地约有七八亩的大院,无论布局还是建筑风格,均与赵绮颖组织建造的实验室极为相似。 其院门、门墙门洞及院墙、滴檐,更是与实验室如出一辙。 他叩响门环后便朗声道:“小生秦小乙,求见寿宁郡主!” 他话音刚落,院门便“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太阳穴高高鼓起的精壮汉子,笑容可掬地拱手道。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小乙快请进!你来这里无需多礼。” 秦小乙认得此人,此人正是先前为他看守实验室的护卫头子,名唤史峰的史小乙。 秦小乙笑着拱手:“小乙哥别来无恙?” 那汉子笑容更盛:“小乙竟还记得俺?快请进,郡主正在议事厅!” 他牵过秦小乙手中缰绳,指了指影壁后面:“正中那间大屋便是议事厅,小乙快去吧。” 秦琪行礼后便匆匆绕过影壁。 这处院落布局类似实验室,影壁后面是引进活水的假山,两侧各有一排厢房,厨房位于西南角。 院中栽种着两排高大树木,将整个前院笼罩于树荫之中,且有暗香扑鼻传来,应是有驱蚊虫之效的香树夹杂其中。 正中一间大屋,并未悬挂任何匾额,大屋两侧各有一个月门,透过月门可隐隐约约望见一大片苍松翠竹,显然是一片园林。 总之,一个“雅”字便可概括这院落。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他正打量着这院落,一道倩影便挟着一股香风冲到他面前。 “官人,可是官家派您来催促商队?” 赵绮颖眼波盈盈,脉脉含情。 秦琪的心,被赵绮颖那解不开的如丝浓情牢牢系住,于是他上前一步,将佳人拥入怀中,在她俏脸上轻轻一啄。 赵绮颖如玉娇靥登时变得通红。 她轻声嗔道:“官人,他们都还在屋里!” 秦琪当即侧移了一小步,站得笔直。 他笑道:“郡主无需担心商队安全问题,商队返程时必会有各国精兵护送,且沿途必会有散居之蕃部加以照拂。” 赵绮颖将信将疑:“官人,当真如此?” 秦琪正色道:“高太尉何等人物,他去时必会立威!以手枪骑兵队之强,足以碾压十倍数量铁鹞子。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且咱们打通如此一条商路,于西北各国有益无害,能做上各族族首者,恐怕没有目光短浅之辈吧?因此郡主尽管放心!” 从议事厅中走出的各帮会会主们纷纷附和。 “秦驸马所言甚是!” “既如此,我等便即刻出发!” “郡主莫再犹豫,有匠人随行,修缮道路不算难事。” 秦琪负手而立,昂然道:“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变成了路。” 这厮引自鲁迅先生名言一出,众皆叹服。 求收藏,求银票,求追读! 第二章 商队启程 大军出征下 自从任丽燕发明蒸汽机后,真定府古城这一里的清晨,便总是格外喧嚣忙碌。 向灌渠引水的几组螺杆泵在接上蒸汽机后,抽水量加大了近百倍。 而鉴于今年河北路旱情严重,张若谷在向周边的几个军州知州写过信后,各军州也陆续开展开凿灌渠计划。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作为大宋边州,真定府周边军州都有一定的税收截留权。 也因此,任丽燕一手兴建的铝酸盐水泥作坊、秦琪兴建的轧钢作坊从未停过产。 目前知保州的庆州观察使高继宣反应最快。 虽然雄州、保州和定州境内河道纵横,但他还是与知雄州的葛怀敏、知定州的田况联合,从任家借去经验丰富的匠人,计划开凿几条小灌渠,以灌溉三州距河道较远之农田。 他这一举动招惹了众怒。 你境内明明不缺水,却偏偏要与我们抢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 因此邢州(邢台)、冀州(衡水)、祁州(无极、深泽、晋州等县)、平定军(阳泉)等真定府周边军州知州联名弹劾高继宣的箚子,即将送抵东府。 综上所述,在当今旱情局面之下,真定府至赵州这条灌渠,便显得弥足珍贵。 几日前便已返回真定府的秦二郎,换上一身粗布衣冠,一大早便赶至滹沱河畔引水泵处。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他要与任六郎在此建一个有人常驻看守的小院,将蒸汽机房和泵机保护起来,防止有外乡人恶意破坏。 他骑马赶到此地时,任六郎已率领任家子弟打起地基。 见他过来,任六郎停下手中活计,笑着招招手:“二哥不用专程跑来,此地有我们便足矣。” 秦二郎翻身下马奔至任六郎面前,抄起铁掀挖沟开槽。 “这条灌渠关系到数十万乡亲们,俺可不敢怠慢。” 任六郎呵呵一笑,也抄起铁掀继续开槽。 “二哥,那几位官人快到汴京了吧?” 秦二郎一边挖着土,一边道:“最迟后日便到。官家默许了咱们足量给雄州榷场供货行为,事关两国邦交,六郎你稍后跟诸位弟兄们说一声吧!” 任六郎笑着应下后,又想起一事。 “二哥,俺家燕子的婚事…”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秦二郎停下手,叹了口气:“不成!那位娘子如今还在汴京!俺浑家那脾气…唉!想到一出是一出!她也不想想如今是什么时候?唉!不提也罢!” 他心道:若打翻耶律娘子那醋坛子… 他竟有些不寒而栗。 成长迅速的任六郎登时便反应过来,秦二郎就是专门跑来给自己解释此事的,还想让自己给大侄女传个话。筚趣阁 于是他也停下手,拉着秦二郎走到阴凉处坐下。 “二哥,燕子那脾气您还不清楚?放心吧,这是小事儿,弟知道该咋说。只是…他们成亲后,那位娘子该如何安置?” 秦二郎一阵头大。 一个是貌似大度实则小肚鸡肠的腹黑娘子,一个是貌似呆萌实则极会演戏的心机娘子… 此外还有个登高一呼从者如云的女大佬… 我儿子真能搞定?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他叹道:“那位娘子地位非同一般,俺也头疼得紧!这事儿…依俺看,还是交给官家定夺吧!” 任六郎挠了挠头:“燕子为了国事可暂做忍耐,但他们一旦成婚后…这事儿极难说,总之够小乙受的!” 他心道:燕子可不是吃亏的主! 秦二郎再次抄起铁掀,叹道:“不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算一步,干活干活!” 任六郎苦笑着摇摇头,提起铁掀继续开槽。 小乙哥此刻瞠目结舌。 他做梦都想不到,行商居然也能用到民夫! 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幕,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当赵绮颖率众会主们赶到西市转运院时,随着众会主们发令,各车马铺子的马车便开动起来,汇聚成一条如长龙般、蔓延几里地的马车洪流。 除去满载货物的货车,尚有不少专门装载帐篷、各种食品调料、换洗衣物、日用品,甚至是拒马和鹿角的马车。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那些马车赶车位上坐着的两到三个壮年汉子,都是民夫。 由于禁武令,骑马随行、提着哨棒的精壮汉子,便是诸边州弓箭社的好手们。 弓箭刀枪,都在禁武令范畴之内,至于哨棒…此神兵着实无法禁止。 咱们想象一下: “兀那汉子,你手里提的何物?知不知道大宋不许私蓄兵器?” “好教这位太尉知晓,此非兵器,乃是俺挑行李用的扁担!” “那为何你这扁担又粗又硬?浑不似正常扁担坚韧有弹性?” “好教这位太尉知晓,俺自个用着得劲儿!” 没毛病吧?人家就愿意用这种粗又硬的扁担。 人家提着挑行李用的扁担,而且此物无锋无刃,任谁也不能随随便便没收吧?那也太不通人情了!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所以,哨棒就是这个时代好汉们行走江湖的神兵利器。 您问小乙哥那对护臂? 那也不难解释。 我腿脚不好,走累了当拐杖使,没毛病吧?而且此物也无锋无刃。 金艺珍将软剑藏在腰带中,这时代没有高科技的金属探测安检,那更没有问题,只是苦了为她宽衣解带的小乙哥。 《天龙八部》里那些怪异的奇门兵器,都是如此出现的。 比如段延庆那不是护臂、真正的双拐,岳老三那大剪刀,云中鹤那大号痒痒挠,大理傅思归那锄头。 拐杖不消多说,大剪刀和锄头都是工具也不消多说,痒痒挠…老子用来抓痒你也管的着? 虽然那兵器学名为钢抓。 当然,小乙哥满怀期待地放眼四望,看到的只有长短、软硬、材质各异的哨棒,并未看到这几种兵器就是了。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武侠小说毕竟只是小说。 随着赵绮颖一声娇喝,大军和民夫…啊呸! 商队成员和民夫们便驾起马车,卷起足以让此处pm值爆表的烟尘,浩浩荡荡赶往万胜门,也就是开远门外官道旁的十里亭。 小乙哥默默看着这数量庞大的车队,心中算着数量…最后他估算出一个惊人的数字: 八百多辆载货专用四轮马车! 十里亭到二十里铺,预计将出现十里拥堵路段,此路段压车严重、通行缓慢,建议大家绕行为善。 此外…家里缺肥的农户们,可在车队离去后自行收集马粪堆肥发酵,切记不可直接施用,以免伤害庄稼。 马粪俯拾皆是,请大家有序收集,不要争抢。 小乙哥心中如是吐槽。 赵绮颖打断了他的默默吐槽。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官人,咱们也跟上吧!” 小乙哥吓了一跳:“别!郡主,咱们别跟着车队,径直向东绕过金明池再向北吧!” 他指了指在漫天黄土中若隐若现的车队,苦笑道:“咱们跟在车队后面,委实有些慢!” 他再次默默吐槽:生命诚可贵,我们要珍爱生命,远离扬尘。我要不要给他们开一剂清肺饮以免他们得尘肺? 哦对了,成药铺子有这种药,那没事了。 唉!路面硬化势在必行,路面排水管道系统…我是建箱涵还是主管?需不需要提前建好管廊?引到汴河还是金水河?井圈加固我如何处理? 任重而道远啊! 赵绮颖不知道爱郎丰富多彩的心理活动,她笑着颔首:“官人,咱们走吧。” 诚如小乙哥所料,他们夫妇二人打马来到十里亭时,车队…准确来说是漫天黄土仍未出现。 此地的捧日军卒们,或在为爱马刷毛,或在饮马喂草,或在以油布擦拭爱枪,或在以拌了少许盐巴的豆料喂马,总之,都在忙正事儿。 正擦拭手枪的高继勋见二人行来,便招了招手。 他先是微微拱手:“见过郡主!” 随即他便一脸嫌弃地看向小乙哥:“你这厮恁地慢?商队呢?” 秦琪苦着脸拱拱手:“老大人,八百多辆马车,一千多名骑士,您好歹给人家些集结时间吧?商队又不是您老的精兵!” 他这马屁拍得不着痕迹,让高继勋大感受用。 高继勋拈须自得片刻后回过味儿来。 他对秦琪怒目而视。 “且慢!小乙,如此规模之车队,何须老夫护卫?” 秦琪再次拱手:“老大人,孩儿是想让您老趁机操练兵卒。” 高继勋戎马半生,当即想通此点,是以继续拈须自得。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算你小子有心!” 赵绮颖默默看着说相声的一老一少,掩口轻笑。 小乙哥突然指向西方漫天黄土:“老大人,来了!” 动动你的手指,投下你宝贵的金票银票,感谢! 第三章 拥美之乐 收编弓社 万胜门西大道十里亭外,送走商队和大军后,赵绮颖笑盈盈地对秦琪道:“官人如不忙的话,来商盟稍歇片刻饮盏茶可好?” 秦琪颔首:“我正有此意。” 于是在万里无云的碧空下,夫妇二人并辔而行。 途经宽阔、混浊的汴河时,过桥后,秦琪下马行至岸边,眼见水位明显降低,他忍不住感慨:“今年雨水甚少,又是一个旱年!” 赵绮颖见左近无人,便挽住爱郎手臂,在他耳畔低叹:“官人可知,为何今年京东路匪患如此严重?” 秦琪思及自己前世那饿殍遍野的三年自然灾害,忍不住将眉头紧紧蹙起:“京东路向来富庶,若仅是旱灾,恐怕不至于如此吧?” 从秦琪前世记事起,每当他挑食不好好吃饭时,他奶奶便会给他讲三年自然灾害之惨象,借此劝诫他有福要惜福。 此事虽帮助他养成吃苦耐劳的性格,但也给他留下了面积无限大的心理阴影。 因此,担心这时代出现如此惨剧的秦琪,心情莫名变得沉重起来。 赵绮颖见爱郎表情有些沉痛,芳心不由一抽。 “官人莫如此紧张!如今大宋各地均设有常平仓,去岁晏相公上任后,官家还曾派皇城司协助三司仔细清点过。 即便旱情严重,凭常平仓赈贷赈粜,也不会出现饿殍,只是…” 秦琪神色一凛:“娘子,只是什么?” 赵绮颖噗嗤一笑,紧紧挽住爱郎手臂:“只是京东路个别军州出现小范围蝗灾,导致麦子啃食严重,这才产生了少许盗匪和大量流民。 所幸开封府周边无事,而且尚有足够余力接纳流民。说起来,这一切还要感谢官人。 若非官人提前做好预警,开封府蝗灾必然严重。而且如今东西二市货物吞吐量极大,劳力缺口严重,接纳流民绰绰有余。官人真了不起!” 说罢,她羞红着脸,将螓首靠在爱郎肩头。 俗话说得好,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赵绮颖如此主动,反倒让小乙哥心虚愧疚不已。 秦琪暗道:莫非我真是个渣男?可我来这儿之前,明明是个从不拈花惹草的居家好男人啊!这万恶的旧社会! 反正无论如何,小乙哥总有理。 小乙哥觉得:一位皇室贵胄、堂堂郡主,既然对自己如此一往情深,那么自己决不能让她伤心流泪。 于是,从不辜负爱与美食的小乙哥,轻轻揽住玉人不盈一握的纤腰。 佳人柔软且富有弹性的触感,让他色授魂与。 赵绮颖芳心满是甜蜜,于是她顺势靠进爱郎怀抱,在这浩浩荡荡的汴河旁,享受着自己梦寐以求的温柔。 二人相拥对视而笑,久久不语。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良久后,赵绮颖在小乙哥耳畔呵气如兰:“官人,人家想去实验室看看。” 小乙哥惊出一身白毛汗。 我滴乖乖! 他心中慌乱不已,口中却笑道:“娘子,实验室中着实危险,你还是不要涉险为是。咱们去商盟喝茶如何?” 他心道:你真不能去,嫣然那小脾气…连我都惹不起啊! 赵绮颖不疑有他,缩在爱郎怀中轻点螓首。 “嗯!官人,咱们走吧,郭皇后极喜欢您那部《东周列国志》,一会儿您给人家讲讲好不好?” 这对准夫妇并辔而行,有说有笑地策马驰入商盟。 史小乙自去将二人的马牵进马厩,秦琪与赵绮颖手挽着手,一边聊着书,一边参观商盟。 行过月门后的花园后,赵绮颖兴致勃勃地带爱郎来到一个基坑前。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她笑道:“官人,人家要在这儿建一座高楼,只要能看到你在实验室忙碌,人家便很满足。” 小乙哥含笑道:“那我抬起头便能看到你,也同样满足!” 二人相视一笑,空气中仿佛弥漫着甜蜜的气息。 小乙哥心中哀叹:完犊子了!我必须尽快在城东收拾出来一个大院子! 不然的话,不知道小乖乖和郡主对视,会爆发出多少吨tnt当量…我会不会尸骨无存? 恰好此时有一家负责看顾西市生意的中型帮会会主到来,唤走了一脸不情愿的赵绮颖。 小乙哥擦了擦额头密布的冷汗,准备去实验室找他的小乖乖压压惊。 他牵着马甫一走出商盟,便见到一道令他念念不忘的倩影,在一棵大柳树后一闪而逝。 他叹了口气,牵着马跟了过去。 他默默吐槽:你们真会玩!老子迟早要被你们惊出心脏病来!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大庆殿旁的文德殿内。 一向不愿劳累内侍的赵祯,终于舍得在正式场合召见重臣,尽管文德殿只是大庆殿的偏殿。 二府三司、御史中丞、管军六位俱已到场。 郭遵虽不在,但由如标枪般站得笔直、气度沉凝、相貌英武但神色冷峻的壮年绯袍猛将王信补位。 “朕欲收编弓箭社!” 面色微黑却仪表堂堂的紫袍半相、御史中丞庞籍出列躬身:“官家,不妥!弓箭社中人良莠不齐、鱼龙混杂,臣恐其带坏禁军军纪!” 赵祯微微颔首,对此不置可否,复又看向其他人。 “诸位卿家以为如何?” 答案显而易见。 吕夷简、杜衍为首的二府尽皆反对。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吕夷简躬身道:“官家,依照太祖遗训,弓箭社应尽快扫除方是正途!” 赵祯依然点点头不置可否,又看向晏殊。 “晏卿家以为如何?” 晏殊和叶清臣交换个眼神后,躬身道:“官家,臣也以为,弓箭社不可收编为禁军,但可替代地方厢军,由各州官府收编,负起护卫商队之责。” 这是一套折中方案,既解决了商队无高手护卫难题,又解决了弓箭社这一不稳定的治安因素。 看官们或许仍对弓箭社无概念。 在赵顼元丰、赵煦元佑年间,弓箭社重新被重用,弓箭社的弓手们帮助大宋在对西夏战争中立下过大功。 抗金名将岳飞、韩世忠、张荣、李彦仙等许多好汉,都出身于弓箭社。 所以说,大宋从来不缺热血好男儿! 赵祯心中已拿定了主意,于是他看向其他重臣:“如此可否?”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吕夷简躬身:“臣附议!” 杜衍略一思忖后躬身:“附议!但臣以为,此事不可一蹴而就,尚需徐徐图之,此事可先由商队途经军州开始做起,再视此次诸军州收编之情况而定。” 陈执中躬身:“臣附杜相公议!” 存在感极低的签书枢密院事王随躬身:“臣附杜相公议!” 庞籍躬身:“臣附杜相公议!” 吕夷简躬身:“官家,世昌所言甚是,是臣思虑不周。” 赵祯颔首笑道:“那便如此安排!吕卿家,向知环州景卿家、知京兆府王卿家、知庆州任卿家、知延州范卿家拟旨,命他们尽快办妥此事!” 他说的分别是景泰、王沿、任福和范雍。 景泰历史上此时为庆州通判这一军州佐贰官,去岁秦小乙初露头角时,曾大力举荐过此君。 此君在历史上可谓文官之典范,大宋之脊梁。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王沿在刘平之前,曾知成德军,也就是曾做过真定府知府。 去岁他在并州任上时,因协助王余庆、张亢劝说蕃部有功,且屡次谏言边防事,被赵祯赏识而迁知京兆府。 历史上,葛怀敏这个大宋版马谡坑惨了老当益壮的王沿。 任福有勇而寡谋,范雍善文而疏武。 总之,若无王德用赶赴前线,单看大宋西北这些文官,情况不容乐观。 吕夷简领旨后,此次议事便基本宣告结束,君臣正待离座,守在殿外的内侍殿头杨怀敏匆匆而入,躬身行礼。 “官家,天章阁贾侍讲求见!” 动动你的手指,投下你宝贵的金票银票,感谢! 第四章 玉人冰心 家书万金 小乙哥牵着小母马,在柳树林间的小道中穿行,最后来到一片小空地上。 婀娜的碧绿垂柳间,俏立着一位娉婷袅娜、如幽谷百合般的绝美少女。 “智姊姊!” 小乙哥将小母马赶到一旁吃草后,拱手为礼。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智妙玲嫣然一笑:“小乙弟弟,想不想姊姊?” 小乙哥用力点头:“想,当然想!” 智妙玲笑得更加开心:“可惜姊姊要走了…” 不知为何,秦琪心中涌起一丝不舍。 他叹道:“姊姊要去哪儿?何时才能回来?” 智妙玲笑得如百花盛开:“你猜!” 秦琪心中一动:“莫非是…真定府?” 智妙玲竖起大拇指:“果然聪明!需不需要姊姊捎东西回去?” 小乙哥挠挠头:“姊姊既非皇城司中人,那么姊姊平时做何营生?难道是戏班子?” 智妙玲咯咯娇笑:“虽不中,亦不远矣!”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小乙哥想起她那神乎其技的易容术、轻功和口技,登时拊掌笑道:“我懂了!杂耍卖艺!难怪七哥和姊姊武功如此高强!” 智妙玲笑得花枝乱颤:“小乙弟弟当真了得!家父乃开封府有名的杂技大班主,我家杂技已传承百余年。” 小乙哥也向她竖起大拇指:“姊姊家里真了不起!你们要在真定府待多久?” 智妙玲促狭一笑:“真定府如今繁华程度不亚于西京洛阳府,也许我们会定居也说不定哟!” 她暗暗观察着小乙哥的反应。 小乙哥果然未让她失望。 “姊姊稍等,我给张知府、我娘各写一封信,让他们尽力照顾你们。” 说着,他自包中掏出笔记本、硬木板和绘图铅笔,将本子放到硬木板上边写边道。 “姊姊如不嫌弃,可在滹沱河南西古城定居,彼处距我家极近,乡亲们都极淳朴,比在府城住着舒服。 而且如此一来,我找七哥吃酒也甚是方便。西古城脚店、酒坊众多,美食随处可见。姊姊若无事,也可一起过来。我家燕子…”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他未提后面四个字时,智妙玲笑容满面,待他说起最后四字,玉人笑容顿消,打断了他。筚趣阁 “小乙弟弟,婶婶脾气如何?好不好相处?” 小乙哥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智妙玲那宛如葫芦的完美曲线,心中吐槽: 还真别说,如此丰满圆润的水蜜桃,老娘一定喜欢! 于是他笑道:“姊姊放心,我娘虽然脾气急了些,但她待人极和气。 嗯…她不但藏不住话,而且脾气来得快去得更快,爽朗至极,不像我爹那般温吐水。你习惯她那脾气后,一定会喜欢她。” 智妙玲原本沉重的心情瞬间开朗,复又咯咯娇笑起来。 “是吗?这么说起来,姊姊的脾气还颇有些像婶婶。” 小乙哥停下笔,摩挲着光洁的下颌,歪着头打量了她一番后点了点头。 “性格外露,自信开朗,是有些像!只是…”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智妙玲笑声顿止,柳眉一挑:“只是什么?” 她将一对粉拳捏得“咔咔”作响。 小乙哥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真别说,你俩这一言不合就开无双的脾气,还真他娘像! 莫非我娘待字闺中之时,脾气也这般古灵精怪? 小乙哥讪讪一笑:“也没什么,我娘特别能吃苦,还特别护犊子。” 智妙玲斜着眼给了他一个“算你小子识相”的娇俏眼神,好险没将小乙哥魂儿勾走。 小乙哥不敢再看她,闷头继续写信。 智妙玲又道:“小乙弟弟,真定府有何好去处?” 秦琪埋头疾书。 “真定府西边尽是大山,其中萆山,也叫抱犊山及苍岩山最为有名,我还从未去过,只远远见过抱犊山那极似卧佛的山体; 府城中则尽为佛塔寺,其中以龙兴寺和临济寺最有名。” 他前世时没少去那两座山、两座丛林。但自他来到这时空,还从未踏足那两座山,几座着名佛塔寺倒是抽空都礼拜了一遍。 他将前世记忆中的两座山,结合此时空传说为智妙玲讲了一遍,重点讲了讲《卧虎藏龙》中那在半山云雾中若隐若现的桥楼殿、抱犊寨浑然天成的山体卧佛。 智妙玲听得悠然神往:“小乙,等你回家后,带姊姊去看一看好不好?咱们两个人去!” 秦琪不知该如何接话。 抱犊山距西古城仅四十里,一日便可往返。 苍岩山位于太行八陉之一的井陉县境内,距西古城有一百七十里,孤男寡女独处一夜… 他当然没意见,老娘肯定也不会反对,只是不知智家伯伯和燕子会不会暴走开无双… 一个绝世高手,一个女枪神艾达王…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小乙哥竟然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智妙玲大发娇嗔:“喂!你怎么不吭声?你就这么不情愿?” 求生欲极强的小乙哥赶忙解释:“姊姊,我陪你游玩抱犊山可以,但苍岩山太远!” 智妙玲美眸一转:“那咱们就在山下过夜,第二天再上山游玩一整天,晚上再过一夜后返程。” 秦琪只觉不寒而栗。 过两夜?你信不信第二天咱俩游山玩水时,你爹和我家燕子,便会提着哨棒和手枪杀将过来? 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小乙哥不敢说“不”,只好讪讪一笑:“此事须和我爹娘商议一番方可。” 他口中如是说,心中却贱兮兮地幻想着与美人把臂同游的旖旎。 随即他眼前浮现出燕子提着手枪的模样,打了个激灵后继续写信。 写好信塞给智妙玲后,他拱拱手:“姊姊,我要回一趟丈人府上,家书应都在彼处。”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智妙玲粲然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和一对可爱的小酒窝。 “好!真定府见!” 言罢,她再次化身为灵豹,几个纵跃起落后便消失不见。 小乙哥痴痴地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果然堕落了! 他一路摇头叹息回到任大郎府上。 他的房间里,堆着一大摞书信。 他先取出老娘那几封厚厚的信读了起来。 于是,他大惊失色。 文德殿内此刻针落可闻。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龙椅上,赵祯神色凝重,蹙眉默然。 玉阶下,一位身材中等瘦削的绯袍文官躬身不语。 他两侧的诸位重臣,也均陷入沉思。 片刻后,赵祯沉声道:“贾卿家,此事当真?” 那绯袍文官再次行礼:“回官家,此事是臣幽州族亲告知,臣亦不敢确定是否可信。” 陈执中提出疑问:“子明,你那族亲在契丹身居何职?又是如何传的信?为何连任家都不知此事?” 那绯袍文官,正是秦琪真定府老乡,获鹿县贾昌朝。 他此来面圣,是因收到一封密信,来信人为贾家在五代十国时迁至契丹幽州析津府的族亲。 至于信的内容,则是耶律宗真调至析津府的一支忠于萧家的军队,被萧孝穆说动,欲派出精锐跟随契丹使团南下,伺机暗杀秦小乙。 毕竟,耶律宗真调遣大军的名义,是要给南朝施压。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按照贾昌朝的情报,在假作真时真亦假下,耶律宗真不但骗过了西夏和契丹亲夏派,连他的军队都骗了。 然而,此情报的来源却引起陈执中警觉。 原因无他:任家商队与契丹析津府官员来往密切,契丹若有任何风吹草动,一定瞒不过任家。 贾昌朝对陈执中拱拱手:“昭誉兄,此事过于隐秘,故自大同军辗转至应州,又自应州传至大宋忻州治所代县,昨夜此情报径直自代县传回汴京。” 应州即应县,其与大宋忻州接壤。 陈执中不愧为做过开封府尹的男人,所以他很快发觉疑点。 “萧孝穆竟不知耶律公主未归?” 动动你的手指,投下你宝贵的金票银票,感谢! 第五章 信中内容 群情汹涌 小乙哥之所以大惊失色,是因为老娘在信中提到了几个让他极为震撼的消息。 第一个消息,是孙幼娘想将他和任丽燕婚期提前。 对此事,秦琪倒不至于惊慌,有老爹这定海神针在,老娘虽威风八面,却翻不起一丁点风浪。 第二个消息,是去年的优种猪已全部出栏,养猪兼劁猪匠人已经处理完毕猪崽,各种肉制品已陆续加工完毕。 读到此处,小乙哥惊讶不已。cascoo.net 那可是一万多头养了近十个月的成年猪!连皮带骨近五百万斤! 西古城是屠夫众多没错,肉联作坊中的各种加工设备也不少,任家储备的冰块也足够使用。 因此,古城这一里加班加点屠宰加工的话,一个月完全可以将生猪加工为猪皮、鲜肉、猪杂、下水、猪血和猪骨。 但问题在于,如此海量的猪肉,各种罐头能生产过来? 任仁济的猪肉制品品类繁多。 其中猪肉罐头,分为猪头肉罐头、猪耳朵罐头、下水罐头、猪杂罐头、带皮猪肉罐头、皮冻罐头和脆骨罐头。 其余诸如里脊、猪腿、肘子、猪蹄等,或会卤好放凉以肠衣包裹抽真空后制成各式熟食卤肉;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或绞成肉末与生粉、酱料、调料混合腌制为火腿肠; 或干脆以果木熏制后,晾成风干腊肉。 猪骨则直接贱卖给真定府本地吃食摊档,这些商贩在添加任仁济特制调料包后,将其用来熬制猪骨汤。 猪皮以芒硝硝制后,则可加工为皮革原料。 简而言之,除猪肉罐头之外,其他猪肉制品加工难度均不大。 那么问题来了,罐头产能,为何突然可以断崖式上升呢? 答案很快出现:蒸汽机! 第三个消息,便是任丽燕已发明了蒸汽机! 小乙哥在初来这个时空时,从未想过自己居然能在短短一年内,便看到这划时代的神器。 他加快阅读速度,很快便读完了老娘这封显摆加催他回家的信。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他迫不及待地打开任丽燕那几封信… 好吧,狡猾的任丽燕只说自己解决了蒸汽机的润滑壁垒,而且,的确是采用的油气润滑。 至于她用的何等润滑油、润滑系统的工作原理…对不起,一个字都欠奉。 几封加起来足有几万字的信,写的大多都是真定府如今的改变,以及她目前的科技成果转化成绩。 剩下的内容,任丽燕也仍只字未提思念,但她提到一句:自官人走后已近两月,妾一切如常。 这句平平淡淡的话,却让小乙哥品出森寒杀气。她这是嫌我耕耘力度不够,还是嗔怪我耕耘次数不足? 他瞬间醒悟过来。 我若再不回家,恐怕燕子即将来汴京,以量变催生质变! 他对此不敢怠慢,当即洋洋洒洒写下数万言,大意如下: 官家让我整理皇城司案牍…也就是将今年的全部情报、档案整理归档,并整理出清单。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此外,汴京…准确来说是东京开封府作坊区的给水、排水系统,我要建造妥当,之后才能回家休一个长假。 等我回家,咱们便在实验室不问世事、夙兴夜寐,制造威力加强版的蒸汽机,再以这种新式蒸汽机加工制造榴弹炮和炮弹。 他只字不敢提耶律槊古。 因为隔着书信,他都能感受到:任丽燕那因肚子没动静而生出的滔天怨念。 一旦让任丽燕得知,耶律槊古正在安心养胎… 亲娘咧! 好可怕的修罗场! 难怪段正淳会有那般凄惨下场。 不行,我不能学段正淳,决不能让她们共处! 小乙哥暗暗下定决心。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正当他奋笔疾书、为老娘和媳妇儿写信之时,任大郎匆匆而入。 “小乙!我就知道你在此地,快随爹进宫!” 刚好写完最后一个字的小乙哥,愕然抬头。 “丈人,又出了何事?” 任大郎颇有些急切,一把拽起他道:“别让官家久等,路上细说!” 小乙哥匆匆将信收进包中,戴起幞头便随任大郎向外走去。 二人匆匆赶到文德殿台阶下时,小乙哥方才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 “丈人,咱们任家对此事竟毫不知情?” 任大郎对他这个“咱们”二字甚感满意,他连连颔首:“萧孝穆那贼厮显然在防备咱们,因此他只与他的几名心腹商定了此事。” 二人走上台阶后,便均不再开口,垂首默默行至殿外等待赵祯传唤。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须臾之间,杨怀敏便对二人招了招手:“开国子,秦驸马,速速进殿!” 小乙哥进殿后暗暗心惊。 因为此时此地,除外放、驻守、出使之十余人外,文武紫袍们皆已到全。面积并不大的文德殿,显得有些拥挤。 便连挂着散阶、不问朝事的石元孙、高处恭,此刻都在殿上。 小乙哥瞬间看懂:哦,这些都是东西二市、乃至重工计划的大股东们。 如此看来,萧孝穆要刺杀我之事,已被诸位相公们确认属实。 他躬身行礼后,赵祯蹙眉道:“小乙,萧孝穆贼心不死,你有何高见?” 秦琪再次躬身:“官家,臣不知此情报从何而来。” 赵祯看向陈执中。 后者行至这群文武紫袍前,微微躬身行礼后,朗声道。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好教诸位同僚知晓,萧孝穆暗恨秦小乙策划囚禁萧耨斤、暗杀其萧氏诸兄弟之举。 因此他借耶律宗真调兵至契丹析津府之机,鼓动契丹高手武士,与契丹使团一同南下出使,伺机暗杀秦小乙。” 他此言一出,原本正疑惑不解的文武紫袍们顿时怒发冲冠。 “直娘贼!这帮贼厮焉敢如此!官家,老臣虽已多年未上疆场,但此刻愿率高手潜入析津府,杀了萧孝穆那天杀之恶贼!” 石元孙义愤填膺,语气铿锵有力。 高处恭躬身出列,他语气虽平淡,但杀气却更为森然。 “官家,老臣虽不才,但护院之人中不乏好手,老臣愿尽数将其遣出,诛杀萧孝穆那老贼全家! 官家如不放心,老臣可叮嘱他们徐徐图之,半年内将萧家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果然,咬人的狗是不叫的。 李用和躬身出列:“官家,臣不知是否还有手枪,若有的话,臣愿效仿小乙故事,潜入契丹析津府屠那萧孝穆全家!”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同样是杀人全家,他这个计划比高处恭的要靠谱许多。 其余人也不甘示弱,纷纷表态要杀萧孝穆那直娘贼全家。 老成持重的王承仅急声道:“需防备那狗贼已暗中遣人前来!老夫即刻派护院护卫小乙。” 随即,又有人附和王承仅。 这些紫袍维护秦小乙之意极为明显,一时间,整座文德殿沸反盈天。 秦小乙感动之余,不得不抬高声音道:“小子多谢诸位大人维护之情!但小子至今未摸清,这情报之详情。” 赵祯嗓门不够大,于是他给陈执中使了个眼色。 陈执中鼓足丹田之气,高喝道:“诸位安静!” 他这一声暴喝,居然引起了回音。 文德殿瞬间针落可闻。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陈执中对万紫丛中一点红的秦小乙道:“小乙,你可知,萧孝穆对耶律公主未返契丹之事毫不知情?” 秦琪颔首:“陈相公,此事不难推理,应是家父进析津府南京城前,先向萧孝穆那厮递交了文书,故而萧孝穆不但拒绝接见大宋使团,且不允许使团进城。” 陈执中竖起大拇指:“小乙果然见微知着,实情正是如此!” 秦琪侃侃而谈:“想必,自认为受到家父羞辱的萧孝穆,便是于彼时暗下决心,要除小子而后快。” 陈执中正待开口,却见小乙哥继续侃侃而谈:“幸而萧孝穆并未失去理智,担心因此引起两国争端,便极为隐秘地策划了此事。 在他看来,家仇尚在其次,他担心两点:一是耶律公主,二是大宋若失去小子,便如飞虎折翼,从此再也无法威胁契丹霸主地位。” 秦琪再次将天聊死,陈执中只能竖起大拇指。 赵元俨扬起手蹙眉道:“小乙,且慢!耶律公主今何在?” 求收藏,求银票,求追读! 第六章 研发暂停 势在必行 适才,由于身份敏感,且知晓部分内情,因此赵元俨始终未曾开口。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但他甫一开口,便问出一个关键性问题。 赵祯赶在文武紫袍窃窃私语之前,抢先开口。 “八叔父勿要担心,耶律公主作为维系两国关系之重要人物,当然被朕妥善保护。 朕先前已召集诸位卿家议过此事,诸位卿家皆为朕肱股重臣,且或身居高位,或担任要职,想必不会如朕那堂兄一般肆意妄为吧?” 想起赵允让,诸位紫袍心中皆一凛,赵祯敲打之意简直不要太明显。筚趣阁 众紫袍没有一个简单人物,当即躬身行礼:“官家但请放心,臣等必守口如瓶!” 赵祯神色肃然道:“此事关乎大宋国运…不!此事关系到诸国国运,乃至天下之大气运!请诸公以赵允让为戒,务必严守机密!” 包括当事人秦琪在内的众臣,再次躬身保证。 赵祯这才看向秦琪:“小乙,朕以为,冤家宜解不宜结,解铃还须系铃人。此事便交由你与耶律公主解决如何? 你尽快随公主去一趟契丹析津府,将此事向萧孝穆剖析一番解说分明!”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小乙哥俊脸瞬间煞白。 这是什么逻辑?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殿内顿时沸反盈天。 王曙、薛奎、盛度、吕夷简、李用和、杜衍、晏殊、陈执中、叶清臣等素来视秦琪为子侄的紫袍匆忙出列,同时出言。 “此事过于凶险!请官家收回成命!” 王曙原本红润的老脸变得唰白:“官家,这岂非羊入虎口?此事万万不可!老臣以为,由耶律公主前往即可。” 高处恭须发戟张,义愤填膺:“官家,无需如此麻烦,老臣派死士暗杀了萧孝穆那贼厮便是!官家如不放心,老臣便是豁出老命,也要灭他满门!” 他不愧为大宋开国名将高怀德之子。 陈执中急声道:“官家,此事易耳!契丹国内不满萧氏者大有人在,且萧氏族内亦非铁板一块,交给皇城司暗中挑拨一番,此事有极大运作空间!” 杜衍沉声道:“官家,昭誉所言极是!臣以为,此事可交给秦太保负责,定可完美解决!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况且希文、彦国和稚圭三人即将抵京,待他们三人归京后再议不迟!” 赵祯心中暗暗点头:朕这个激将法用得甚妙!这效率…啧啧,不成想小乙人缘居然如此好! 他蹙眉道:“值此大宋、契丹二国联合用兵之际,实不宜横生枝节。是故朕欲消弭萧孝穆这一不确定因素。 诸位卿家莫要忘记,他乃是朕那义弟丈人,未来契丹官家之外公!此人决不可暗杀!” 事关自己性命,且关乎大局,小乙哥不得不绞尽脑汁。 于是,被成功逼上绝路的他灵光一闪。 “官家,臣有一言!” 同一时间,真定府府衙后堂中,张若谷与刚从滹沱河畔策马驰来的秦二郎相对饮茶。 张若谷拈须笑道:“二郎,你这扮相,颇有失太子太保之体面!” 秦二郎苦笑拱手:“老大人说笑了,本为虚职,有何体面可言?唉!心外无物,小乙竟有如此感悟,小侄自愧不如!” 张若谷拈须颔首:“小乙那心学当真了得,便连老夫也受益匪浅! 学问之事稍后再谈,老夫且问你,萧孝穆这一麻烦,你要如何解决?” 秦二郎摩挲着颌下短须,自信一笑:“此事不难解决,由耶律公主出面即可。两国协同出兵已成定局,她已不适合久居汴京。” 张若谷面露惊容:“此话怎讲?” 秦二郎正色道:“契丹析津府,亦即李唐幽州,乃契丹门户,契丹西征,必要从此向西至大同军,如此关键所在,岂可继续由萧孝穆任留守? 故而,小侄以文书激怒萧孝穆,策划出如今这一切!然则,萧孝穆毕竟已是明日黄花,他翻不起太大风浪。 老大人莫担忧,小乙那大舅哥想必已知此事,其虽猥琐不愿出面,但其性聪慧,想必已暗中做好安排。 小乙胸怀天下,他焉能看不透此点?老大人尽管安心看戏即可。小侄如今只担心一点…” 张若谷失笑,他指着秦二郎道:“你呀!忒也蔫儿坏,浑不似小乙坦坦荡荡!秦兄将如此重担交给你,便是看透了你这一点!哈哈,喝茶!” 秦二郎大奇:“老大人不担心?”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张若谷顾左右而言他:“来,二郎,尝尝燕子给老夫做的茶点。” 秦二郎恍然:“老大人胸怀天下,小侄佩服!” 张若谷呵呵笑道:“老夫哪里是胸怀天下,胸怀山水而已! 老夫今年七十有七,去岁磨勘后便该致仕,官家体恤老夫,坚持让老夫再任几年知府。 老夫来真定府算来对咯,不但总能忙里偷闲,连一身老毛病也被小乙调理得七七八八。 最晚明年开春,老夫便能换身紫袍致仕,届时二郎给老夫在滹沱河边留套宅子,老夫纵情山水,钓鱼赋诗,岂不美哉!” 秦二郎笑道:“老大人如不嫌弃,便与小侄做个邻居如何?” 张若谷摆摆手:“小乙家里太闹腾,老夫还是与马老弟做邻居为好!” 秦二郎哑然失笑,张若谷拈须坏笑,一老一少在谈笑中举起茶盏。 文德殿内,小乙哥说出自己的谋划后,引起一片哗然。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赵祯紧紧蹙起眉头,心中却偷笑不已。 萧孝穆啊萧孝穆,朕利用你这档子破事,不费吹灰之力,便解决了三大难题! 想来那刘皇叔也不外如是,朕果然有千古圣君之姿! 他轻咳一声,殿内渐渐安静下来。 “既如此,小乙你便暂停研发,将众作坊一应事务安排妥当,尽快至皇城司处理公务!至于耶律公主…明日便启程如何?” 李用和躬身道:“官家,老臣愿率两指挥捧日军,随行护卫公主!” 李用和去岁立下之功,已足够其吃一辈子红利,他认为,自己最迫切要做的,就是抱紧秦小乙大腿。 因此,这等巴结秦小乙的天赐良机,他势必要把握住。 秦琪果然匆忙躬身:“国舅爷千金之躯,岂可屈尊降贵做此护卫之事?” 收获人情的李用和笑着摆摆手:“耶律公主之安危,关乎天下大局,由老夫护卫,方可彰显大宋对契丹之重视。”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赵祯对自己舅舅的小九九心知肚明,于是他挥挥袍袖:“便如此安排,有劳李国公!” 李用和笑着躬身:“臣遵旨!” 高处恭仍有些不忿:“哼!便宜了萧孝穆那老匹夫!” 石元孙笑着安慰道:“高大叔息怒,国事为重,国事为重!” 赵祯挥挥袍袖:“退朝!诸公要严守机密,小乙速去做事!” 殿内重臣们躬身送走赵祯,这才纷纷对秦小乙道:“小乙果然聪敏!” 小乙哥连连拱手:“小子一得之见,倒教诸位大人们见笑了。” 殿内之人皆为他长辈,均当得起他如此称呼。 任大郎插口:“小乙,你先去城东还是城西?” 秦琪醒悟过来,忙道:“丈人,孩儿先去城西实验室取些材料,换上马车再去城东。”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任大郎挥挥手:“速去!我在作坊区大门等你!” 小乙哥向诸位紫袍打了个罗圈揖后,匆匆离去。 他很快便来到实验室。 进门后,他将殿中之事说明后,急坏了耶律槊古。 “哎呀!官人!这可如何是好?要不人家这就赶去析津府劝一劝舅父?” 小乙哥爱怜地揽住她腰肢。 嫣然急得直跺脚:“萧留守怎么如此是非不明?气死我也!” 小乙哥忙道:“娘子,嫣然,你们莫要担忧,我已想好应对此事之举。” 求各种票,求收藏追读,在下拜谢啦! 第七章 泪别公主 档案解读上 赵祯俊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得意之色,缓缓步入百花争奇斗艳的御花园。 本在凉亭独坐的郭皇后赶忙迎上前行礼:“官家何以如此得意?” 赵祯笑道:“朕使出激将法,本想一箭双雕,呵呵,不成想竟一举多得!” 郭皇后严守不干涉朝政之底线,于是她笑道:“官家圣明!” 赵祯呵呵笑道:“朕看穿了二郎的伎俩。小乙这孩子哪儿都好,就是做事总爱留余地,不把他逼到绝路,他总不会倾尽全力。” 郭皇后嫣然一笑:“当世恐怕惟有官家能让小乙发挥全力。” 赵祯微笑道:“此事定会妥善解决,圣人且与朕共观之。”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城西,小乙哥的实验室内。 嫣然转嗔为喜:“我就知道小乙哥一定有办法!快说说看!” 秦琪扶着耶律槊古坐下,为她和嫣然各倒上一盏热茶,这才为二女解释他的方案。 “娘子,嫣然,你们且说说看,这几年萧家独揽大权,得罪了多少权贵?尤其萧老…” 他险些说出“萧老太婆那老不死的”这一词。 念及那死老太婆是自己丈母娘,他忍住没说出口。 “尤其萧老太后逼死皇太后一事,更是激怒了契丹诸多权贵。” 耶律槊古叹了口气,表情有些萧索:“萧娘娘抚养皇兄和妾长大成人,娘娘确实不该那般对她老人家。 妾懂官人意思,舅父如今自身尚且难保,南京留守之位,恐怕都有人在暗中觊觎,因此他这番策划,恐怕难以实施。” 小乙哥颔首:“娘子不但倾国倾城,且冰雪聪明。”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嫣然突然道:“如此说来,官家恐怕也已知晓此事,对吧小乙哥?” 小乙哥竖起大拇指:“嫣然妹子也秀外慧中!” 二女心情瞬间转好。 小乙哥继续道:“如此一来,不但萧孝穆计划难以实施,恐怕南京留守一职也难保。 以我对耶律兄长之了解,他必不会出面,而是派心腹暗中挑唆闹事,再以治军不力之名解除萧孝穆南京留守一职。 然而,如此一来,却反而将萧孝穆逼到铤而走险这一步。” 耶律槊古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唏嘘不已。 “舅父的确可为国而忍身,若此事当真走到这一步,便再无转圜余地,惟有鱼死网破而已,妾不忍见此!” 小乙哥坐在椅子上抱紧她,柔声安慰道:“幸而此事远未到此地步,兄长不该对舅父隐瞒。” 耶律槊古既惊且喜:“舅父如此对待官人,官人犹能以德报怨?”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小乙哥笑道:“谋杀萧氏二人虽非我本意,却奈何此事已成事实,舅父为弟报仇乃天经地义之事,我又怎会怨恨于他? 再者说来,即便萧太后当权之时,惟有舅父始终谨小慎微,堪称贤臣,我也对他极为钦佩。” 脱脱在《辽史》中,对萧孝穆评价极高,甚至称其为“国宝臣”,此人也确实当得起如此评价。 诚如小乙哥所言,萧孝穆若被耶律宗真那猥琐男逼到绝路,一定会奋不顾身潜入大宋偷偷刺杀秦琪。 因为在不明内情的萧孝穆看来,秦琪是契丹大患。 嫣然目光有些痴迷:“小乙哥好伟大!” 秦琪干咳一声:“咱们别跑题。娘子,嫣然,为了不让事态恶化,咱们须赶在兄长行事之前,先一步让舅父请辞南京留守一职。 如此一来,兄长应会授予舅父南院枢密使之职,或许还会加封舅父为亲王。” 一言及此,他目光真诚地凝视着爱妻:“娘子,小乖乖,你须尽快赶到析津府,将此事真相告知舅父!嗯…腹中孩子之事务必不要说真话!” 耶律槊古忍不住吻了爱郎俊脸一下:“官人真是的!人家又不傻!妾懂了,舅父为了国事,一定会主动请辞南京留守,甚至放弃家仇也说不定。”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小乙哥也忍不住回吻了一下爱妻俏脸,笑道:“待此事了结,我一定找机会向舅父请罪。” 耶律槊古颇为不舍地凝视着爱郎:“官人,人家这一走,或许要等到咱们的宝宝满月后才能回来…” 小乙哥紧紧抱住她:“小乖乖放心,等捷报传来我就去中京城看你…还有嫣然姊。” 他见嫣然眼神有些不对,当即补充了一句。 耶律槊古掰着如葱玉指,认真算了起来:“官人,你说十月中旬能打完仗吗?” 秦琪见爱妻如此,眼角有些湿润:“能!十月中旬一定能传回捷报!我十月初十便启程,最迟十月廿一便赶到中京城。” 耶律槊古开心起来:“半年而已,妾能等!届时咱们的宝宝想必刚出生。” 小乙哥笑着点头,眼角却溢出热泪,哽咽着道:“乖宝宝,对不起!” 耶律槊古将螓首埋进爱郎胸前,柔声道:“官人莫哭,横竖半年而已!傻官人,不应该是人家哭,你来安慰吗?” 小乙哥抹了抹眼泪,刚想开玩笑,一开口却再次失声,眼泪奔涌而出。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嫣然暗暗叹了口气,默默离去。 他在这时空的第一个孩子半年后将临盆,他这当爹的不但有可能见不到孩子出生,而且不能陪伴爱人,此事让善良感性的他,心痛至极。 他泣不成声道:“乖宝宝,对不起,本来说好陪你到咱们的宝宝临盆,可…可是…” 耶律槊古捏了捏爱郎高挺的鼻子,噗嗤一笑:“傻子!您又抢人家台词!乖!不哭了!快去做事吧,晚上早些回来,人家等着您。” 小乙哥流着泪,驾着满载材料和工具的马车离去。 于是乎,同时被赵祯和耶律槊古挤兑的小乙哥,今日效率格外高。 他先召集十二大匠开会,将未来一旬的排产计划、实验计划下达,同时极为贴心地奉上图纸和工艺说明。 随后,卸下工具和材料后的他马不停蹄,又赶到作坊区的沉淀净水池。 作坊区位于五丈河南岸,东西绵延十余里,因此这沉淀进水池与五丈河相连。 而五丈河的水引自汴河,实则是黄河水,这水若不经过絮凝沉淀处理,根本无法用其做高炉水冷水。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遑论秦琪还想将其改良为市政自来水。 所以,秦琪规划的这个项目有多烧钱,可想而知。 目前,这个项目已完成泰半。 五丈河至净水池、净水池至小型水库、小型水库经过再次净水处理后,由水塔输送至高炉水冷设备的这一部分工程,已经竣工。 至于作坊区生产用水这一部分,只覆盖了一小部分工区。 这时代的自然水无重金属、有害有机物等工业污染,而且钙镁离子含量少,因此净化难度较小。 秦琪喝过经过两次集中净化后的水,他觉得这种水的口感,甚至比汴京城内的井水口感还好。 他将一些净化水的材料交给此地负责人后赶车至宣德门,然后他便遇到了麻烦。 守门禁军不知是捉弄他还是的确不知情,竟然不知皇城司衙署在何处。 小乙哥有心去内侍省问一问,却又担心赵祯责骂,正不知所措时,行色匆匆的任三郎快步走进了宣德门。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一见这鸽子精,任三郎便气不打一处来。 “小乙!你这厮自上月月中便说来皇城司,结果呢?老子在皇城司可曾见过你?如今大局初定,你便过来摘桃子?你要脸不要?” 小乙哥虚心接受这粗鄙不堪的批评。 “三叔教训的是。只是小侄想问一句:皇城司案牍可曾整理妥当?” 任三郎先是一惊,随即大喜:“亏你这厮还有些良心!速随三叔来!三叔和三哥正为此事烦心不已!” 第八章 泪别公主 档案解读中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秦琪跟在任三郎身后左顾右盼。 他虽来宫城次数不算少,却也只走过大庆门、大庆殿,以及文德殿、集英殿至御花园这条宫城中轴线及西北半侧一隅。 甚至集英殿后的天章阁、龙图阁,秦琪都从未去过。 在秦琪印象中,暗戳戳的皇城司,应该缩在角楼这种阴暗逼仄的角落中。 任三郎也确实绕过左长庆门,直奔角楼而去。 于是秦琪肯定了自己的想法,然而任三郎却突然折向北行,那里赫然是东华门方向。 秦琪正大惑不解间,脚程极快的二人,便行至东承天门左近一处毫不起眼的小院前。 这处小院并无匾额,外表看来毫不起眼,大门更是被漆成玄色。cascoo.net 以至于秦琪走过东华门数次,都始终不知这处存在感极低的小院子,竟是颇有些阴森的皇城司衙署。 秦琪一直以为,这里只是赵祯的某个库房。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守门的几名昂藏兵卒看起来格外剽悍精壮,见顶头上司过来,也只是微微颔首,反倒对秦琪微微一笑… 尽管那笑容让小乙哥脊背生寒。 赵祯朝的皇城司察子们,还不似赵顼朝那般令人生怖,更没有在脸上刻金印。 但从守门的这几位亲从官来看,小乙哥分明感觉,此地藏龙卧虎。 因为他一向极为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这几名昂藏精壮汉子,极度危险! 任三郎亮出腰牌后并未停留,那几名汉子对小乙哥微笑示意后,便不再关注他们,继续昂首挺胸放哨。 待行至院中,小乙哥才低声问身旁的任三郎:“三叔,那几名兵大哥武功似乎极高?” 任三郎微微颔首:“那几人是皇城司排名前二十的好手,武功仅比张库使低一线,有望入选金牌逻卒。 他们看似守卫皇城司,实则看守的是内宫城。他们是东华门至内宫城的第三道防线。” 东华门自是第一道防线,第二道防线为东华门至西华门过道的第二道门:左承天祥符门。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神神叨叨的宋真宗赵恒在左承天门门楼楼顶,看到写着大概连其作者都看不懂的怪异符号“天书”后,认为这是祥瑞,便将左承天门改名为左承天祥符门。 丰乐楼,也就是樊楼,便位于东华门左近的金水河畔,其可俯瞰禁宫绝非虚言。 赵允让之野心昭然若揭。 小乙哥如今便站在皇城司院中,眺望那高耸…虽然在他这现代人看来只是座不到二十米高的木结构古楼…的樊楼。 他心中一动:“三叔,樊楼如今是何人在经营?” 这可是开封府地标,由不得秦琪不关心。 任三郎显然对秦琪放鸽子的行为耿耿于怀,他神秘一笑:“你猜!” 小乙哥不再开口。 他心道:嘿!还想卖关子?老子看过今年全部案牍、情报后自会知晓! 任三郎先带秦琪走进皇城司正堂。 正堂低调依旧,此刻无人。任三郎径直走到正堂西侧的偏堂。 偏堂内,绿袍赵昂正对两名皂衣胥吏布置任务。 此时已近午时,这两名胥吏要办的差使,显然是紧要之事,二人不住颔首后,便欲拱手离去。 三人见有人进来,便转首望去,同时一惊。 两名精壮昂藏胥吏拱手为礼:“见过秦驸马!” 赵昂冷笑连连:“哟?稀客啊!秦主事终于赴任,可喜可贺!” 两名胥吏眼见气氛不对,当即行礼离去。 秦琪赔着笑,小心翼翼道:“三叔,小侄过来是要整理情报案牍。” 赵昂收起冷笑,负着手皮笑肉不笑道:“哦?好啊!皇城司如今人员紧缺,只好有劳秦主事独自担起如此重任,请吧!” 秦琪自知理亏,忍住拂袖而去的冲动拱手道:“三叔莫怪,小侄委实脱不开身。”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赵昂虽巴不得秦琪尽快整理档案,却有意拿捏他一把。 “嗯,只要你能于三日内整理好情报案牍,三叔不但原谅你,还请你去樊楼吃酒,如何?” 小乙哥暗暗叫苦。 皇城司这种暗戳戳的特务机构,近五个月的档案资料…那得堆积如山吧? 要我三日内整理完毕?而且没有帮手? 你这是公报私仇啊! 关键是…一顿饭就想打发老子? 于是小乙哥果断摇头:“请恕小侄无能为力!小侄这便找官家请辞!” 赵昂闻言有些傻眼。 可怜他和任三郎两个武夫…好吧,任三郎实则颇有些文化,但资料员这种枯燥差使,他俩武夫谁愿意干? 更何况如今皇城司刚清洗过,缺员严重。 赵昂换上一副和煦笑脸:“小乙莫急,要不…你五日内完成,三叔请你吃三次酒如何?” 直想捂脸的任三郎挡在赵昂身前,催促道:“罢了,小乙,不给你定期限,你尽管整理便是,速去吧!” 秦琪却不依不饶:“两位三叔,小侄一人做不来,小侄还是请辞吧。” 任三郎嗔怪地瞪了一眼赵昂,仿佛在说:看!你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吧? 任三郎叹道:“小乙,皇城司如今刚经历过清洗,又恰逢西北战事将启,委实是无人可用。” 赵昂自任三郎身后闪出来,堆起笑脸道。 “再者说来,小乙,事涉大宋机密,便是西府这等军机要地之胥吏,官家都不信任。 张库使如今远赴西北,秦二哥又已交付差遣,除你之外,再无合适人选。便是不考虑三叔,你总要为官家解忧吧?” 秦琪嘿嘿一笑,心道:如此前倨后恭,哼哼,活该! 他再次拱手:“小侄为大宋打造神兵利器,同样是为官家解忧!” 赵昂咬咬牙:“小乙,你若愿接此差使,三叔请你一个月酒!” 秦琪摇摇头:“三叔,樊楼大厨手艺似乎还不如小侄吧?何况小侄家中也不缺酒。” 任三郎抬手阻止了赵昂,嘴角噙着冷笑:“小乙,你直说吧,你想要什么?” 秦琪拱手道:“帽妖之事始末之案牍,以及家祖之案牍。” 任三郎果断摇头:“先帝之前案牍已封存,杨太妃已下令严禁任何人翻阅!别说令尊,便连官家都不行。你道我们不想知晓其中之隐情? 这样吧小乙,今年一年之案牍文书,你若整理得极为妥善,三叔私自做主,允许你翻阅官家继位以来之所有案牍,如何?” 秦琪毫不犹豫:“成交,此外还要加上皇城司金牌逻卒案牍。” 对他这个历史爱好者兼现代人而言,没有什么比这更有诱惑力。 任三郎颔首:“可以!这本就在勾当皇城司职责范围之内。”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于是,二人带小乙哥来到小院西侧的案牍室。 小乙哥推门而入,当即震惊到无以复加。 只见这间面积约有二百平米的案牍室内,满是一摞摞堆积如山的文书。 所幸在其最顶部,都贴着诸如“河北路转运”、“雄州榷场情报”、“广州市舶司秘报”、“陕西路军事”、“河湟情报”等大小不一的标签。 皇城司这搜集情报的效率和能力真不一般! 小乙哥突然有种做宰相的错觉。 任三郎讪讪一笑:“小乙,这还是张库使临行前突击整理后剩下的案牍。你想吃什么?三叔派人给你送来。” 秦琪摆摆手:“便饭即可。” 赵昂满脸堆笑:“小乙,你只需挑选出重要情报呈给官家即可,不重要之情报,可分门别类归纳,自有逻卒将其封存送进内库。” 小乙哥心道:整理档案和资料而已,我用你教?你们全体大宋人加起来有我专业?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他微微拱手:“两位叔叔自去忙碌便是,小侄这便开始整理。” 两个三郎离去后,秦琪先将有关河北路的案牍搬到桌上,再将真定府、成德军的案牍归拢,最后翻找有关自己的记录。 很快,他面前便出现一高摞文书。 他以大数据分析的方法,匆匆翻看完毕自己的记录后,心中震惊不已。 第九章 泪别公主 档案解读下 张茂实显然并未整理河北路今年的相关资料。 因此,秦琪看到了自己两次往返于汴京和真定府之间的情报记录。 自己的一言一行;自己与高继勋的谈话;老爹老娘的房中私语;张若谷、赵凌志等人的密谋;高丽国之前因后果… 诸多自己清楚或完全不知情的秘辛,均被完完整整记录下来。 当然,许多情报用的是某种代号秘语,非张茂实本人,无法得知其全部真相。 让小乙哥震惊的是,自己在赴京赶考时,身后居然悄悄跟着几名生女真秘探! 这些人自然被皇城司金牌逻卒八郎截获。 然而,诡异的是…八郎问明这些人的意图是暗中保护自己后,竟然放跑了他们! 此事…细思极恐! 老爹果然已经偷偷与女真人勾结! 他将八郎记录的案牍、与七郎记录的辽东案牍放到一起,经过大数据分析、演绎法、归纳法推理,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 萧孝忠出征辽东、即将获胜之时被七郎暗杀,那个假的萧孝忠,是七郎埋下的暗子。 七郎记录的情报,关键词语及关键事件,均以秘语替代。 若非小乙哥推理能力惊人,除张茂实外,无人能猜到七郎记录的竟是此事! 但这已臻小乙哥推理能力极限,即便柯南道尔和迪克森卡尔复生,恐怕也只能推理到这一步。 那一连串数字加符号,复杂程度堪比赵恒的“天书”,便是福尔摩斯亲至,最多比小乙哥强那么一丢丢。 所以,这假萧孝忠到底是谁,七郎要他做何事,小乙哥不得而知。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除非他回家问老爹… 但秦二郎一定不会说! 或者他也可以直截了当跑去问皇城司的主人:赵祯。 结果显而易见… 小乙哥才不会傻到主动去找骂。 相比于狡猾的七郎,八郎则要老实许多。 经过小乙哥结合七郎的情报,对八郎的记录反复推理论证,得出如下结论: 八郎自沧州清池县,也就是后世黄骅市出海,自高丽边境潜至长白山,为七郎打好了前站。 金艺珍之所以对自己知之甚详,八郎功不可没。 而且,八郎老老实实记下,他在高丽已身居要职,成功打入高丽国内部。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至于他在高丽国的身份…用的是秘语:九五二七三一四八六。 小乙哥暗暗感慨:牛人啊!这潜伏能力…余则成都要拜祖宗的! 由是,小乙哥综合推断出一个结论: 早在自己的自言自语被七郎记录之前,八郎便已被赵祯派去潜伏于高丽,并已成功打入高丽高层。 可怜王钦一直以为他的重臣与大宋某个能上达天听之重臣交情莫逆… 他恐怕做梦都想不到,两者其实是同一个人! 这便好比:你们自去抓鲁迅便是,找我周树人做甚? 或者也可以解读为:我有个朋友… 而结合自己的自言自语,赵祯便抓住了八郎这个关键点。 他利用余则成…啊呸!八郎在高丽的地位,让七郎偷渡高丽辗转辽东长白山,这才得以在短短大半年中,便接触到了生女真。 一念及此,小乙哥取出七郎那厚厚一摞辽东见闻情报。 他翻看着那半是人话半画符的记录,欲哭无泪。 七哥哎,您就不能少写点诸如“今日辰时造访三五一九六,就五二一零一一三五七达成共识”之类的秘语? 真要命啊! 小乙哥一时间急得抓耳挠腮。 所幸他经历过太多风雨洗礼,是故,他在捶胸顿足发泄情绪后,便将信息索引,按照自己制定的检索格式记录下来,并贴上一个标签:七郎对辽东事。 这部分档案,便可归档封存。 他前世求学时,去的最多的三个地方便是图书馆、实验室和操作间。 后来短暂代友人做过项目经理时,又对档案馆极为了解。 对图书馆检索系统、档案馆建档归档索引系统,他再熟悉不过。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再加上他懂得一些大数据专业知识。 因此,他做起资料员来,可谓游刃有余。 到酉时下班前,这短短大半天间,他便完成了河北路、河东路、雄州专项、广信军专项、安肃军专项、霸州专项、契丹、高丽、女真的档案索引及归档工作。 他还顺便将关键词条做了出来,以便赵祯及皇城司四大天王随时查阅。 他暗暗为皇城司工作效率叫绝的同时,将已写满密密麻麻小字的小本本收进包中。 他已记下与大宋往来密切、与任家暗通款曲、与葛怀敏等边臣私交甚笃的契丹官员及商贾情报。 这些人,都将成为他和平收复燕云的中坚力量。 赵祯这大半年来,对契丹、女真的攻略和部署,秦琪已大致摸清其轮廓。 东北的一切,都在向他暗中布下的那盘大棋局面演变。 而西北局势,则正在落入他所设计的轨道之中。 他暗下决心,明日便整理妥当西北档案,看一看如今情况和节奏有没有跑偏。 他刚刚收拾妥当,任三郎和赵三郎便推门而入,二人脸上带着令人玩味的笑容,似是想看一看小乙哥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表情,可结果… 当看到贴好标签、被秦琪分门别类归拢得整整齐齐的几高摞案牍后,二人同时瞠目结舌。 这…小乙莫非诸葛武侯复生? 小乙能创造出许多划时代物事倒也罢了,我们早已见怪不怪; 他能做出足以传唱千年的诗词…我们都是武夫,对诗词之道不精,领会不了他那诗词之精髓。 关键是他能造出绝世神兵! 对于武将而言,这点至关重要。 可如今…他居然一个下午,便做好了我二人需一个月才能完成的案牍整理公务! 这一点,便连专业的东府、人才济济也更专业的学士院,怕也无人能及吧?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 任三郎“嗖”地一下蹿到书桌前,匆匆浏览这些档案的名录,待看到每一组关键词和索引编号后,他眼前一亮。 “小乙!你这个法子甚好!如此一来,无论官家,还是我们,将来想查案牍便极为方便。” 赵昂一把拽住小乙哥。 “小乙,走,三叔请你吃酒!” 小乙哥当即求饶:“三叔,小侄还需去实验室忙碌,还是等整理完毕案牍再吃酒如何?” 他心道:开什么玩笑,我陪我香喷喷的老婆不香吗? 任三郎拿起小乙哥整理的档案目录册,笑道:“三哥,咱们还是先面圣吧,反正小乙这几天不走。” 赵昂反应过来。 他当然不知道,秦琪的实验室中还有个香喷喷的公主,但是他反应过来,应尽快让赵祯知道这个消息。 特务机构皇城司的直属领导加顶头上司,当然只能是赵祯。 虽然此时的皇城司执法文明,远不及锦衣卫那般臭名昭着,但前者也是有内狱的。 小乙哥仍是自宣德门离开宫城,驾车径直赶回实验室。 耶律槊古已收拾妥当行李,小乙哥为她和嫣然各备好两把和平缔造者,又为她们备足子弹。 三人共用了一顿美味小火锅后,耶律槊古便早早与爱郎相拥夜话。 夫妇二人一边进行技术动作,一边说着私房话,直至耶律槊古因多次满足而困倦不已,方才相拥而眠。 翌日清晨,嫣然赶车、小乙哥策马悄悄入宫。cascoo.net 赵祯在宽阔的大庆殿,温言安慰半晌义妹兼半个儿媳…耶律槊古是赵祯女婿的小老婆…他们这关系…怎一个乱字了得。 小乙哥流着泪经陈桥门出城,将小老婆送到城北黄河畔,眼见其在捧日军护卫下上了船行向对岸,始终未停的泪水瞬间加大了流量。 他默默流着泪,直至耶律槊古下船后,向他挥手作别上车远去,渐渐变做黑点,方含泪转身。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这时有人递上一块手帕。 第十章 痛断舍离 双宿双栖上 小乙哥对此毫不吃惊。 在清晨时,他便察觉到有人蹑在他们身后,至于那人是谁…显而易见。 因此,他接过手帕擦了擦眼泪,将其收起后默然片刻,最终对那人深深一揖。 “娘子,对不起!” 千言万语,最终只变成这五个字。 悄悄跟在他们身后的,正是赵绮颖。 此刻,已洞悉一切的她,芳心苦涩无比。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官人,你们一直住在一起?” 赵绮颖紧紧蹙着眉头捂着胸口,神情凄苦,语气极为沉痛。 秦琪早已预见到今日出现之结果,他只是没想到,一切竟会来得如此之快。 眼见此刻赵绮颖悲痛欲绝,他的心如针扎般疼痛。 他扶着心痛到快要无法呼吸的赵绮颖,坐到渡口旁的一块石头上,这块大石头,已被来往行人坐得极为光滑平坦。 “娘子,且听我慢慢道来好不好?” 赵绮颖大口娇喘,艰难无比地微微颔首。 尽管明知解释是徒劳,秦琪还是耐下心来,将自己与耶律槊古从相见相识,到相处相爱的经历大体讲述了一遍。 他在复盘自己这段感情经历时才霍然惊觉,原来自己与耶律槊古,仅仅认识四个月。 赵绮颖却对秦琪和耶律槊古的故事听得有些入神。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听到这曲折却并不离奇的爱情故事,将自己代入到耶律槊古中的她,心情莫名好转许多。 她嘟起娇艳欲滴的樱唇,向爱郎撒娇。 “官人,如此说来,那个耶律槊古与人家一样嘛!” 秦琪微微愕然,随即笑道:“没错,你俩连身份都极像。” 赵绮颖的确与耶律槊古相似,她们都是由小乙哥的粉丝发展为爱人,且身份均为皇室贵胄。 秦琪一念及此,不由自主地揽住玉人纤腰,痴痴地凝视着她娇艳的樱唇,柔声道。 “颖儿,我虽认识她在先,却始终觉得对不住你。你们都是极出色的绝世佳人,我何德何能,竟让你们都对我青眼有加。” 此处乃是大渡口,此刻船来船往已渐热闹,赵绮颖见爱郎痴痴凝视着自己,不由俏脸微红。 “官人,要不咱们去商盟喝茶?” 秦琪见此处河堤往来行人渐多,又见赵绮颖心情转佳,便随手掏出一把钥匙。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颖儿,我要去皇城司,你要去哪儿?我送送你吧。这是实验室的钥匙,你且收好。” 赵绮颖神情复杂地盯着爱郎手中那造型精巧的钥匙,半晌没有伸手。 秦琪心如刀绞,蹙眉叹道:“颖儿,实验室中的铺盖用旧了,你帮我将它们收起来,换上新的如何?官家急等西北情报,我无暇收拾。” 断舍离的滋味…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小乙哥的心仿佛被一把钝刀子反反复复切磨,那种感觉,实不足为人道也。 赵绮颖闻言,果然一把抓起钥匙,兴冲冲道:“官人,实验室是人家为你建的,对吧?” 小乙哥强作欢颜:“对,那儿是咱们的家。” 赵绮颖双手将钥匙捧在胸前,笑得两眼弯弯:“小乙哥送人家回咱们的家吧,人家保证今晚给你一个惊喜!” 小乙哥忍着心中的伤痛,勉强一笑:“辛苦颖儿了。” 赵绮颖清楚爱郎此刻的心情,她趁无人注意,如蜻蜓点水般轻啄了一下爱郎的俊脸。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小乙哥莫伤心,耶律槊古走了不要紧,还有人家嘛!” 小乙哥想哭。 我已在渣男的歪路上渐行渐远… 小乖乖刚刚离去,我便让另外一个娘子收拾爱巢…唉!我就该改名叫“寿”!禽兽啊! 赵绮颖已经在幻想如何布置婚房。 对实验室的户型布局,她这建造者了然于胸。 她羞红着脸低声道:“官人,热水器和冲水马桶都装了吗?” 小乙哥想起自己与耶律槊古同居的美好时光,下意识地点点头。 “当然!小型水塔也有。” 赵绮颖笑得更加开心:“那咱俩的家可比王府还要舒服!”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小乙哥突然生出不祥的预感。 他心中疯狂吐槽:喂!你不是吧?我给你钥匙是怕你伤心,你还真要住进来不成?你真以为庞籍只会说“这是为你们好?” 庞籍庞醇之的战斗力丝毫不亚于包公你懂不懂! 他憋了如此久,一旦爆发开个真无双…亲娘咧!您可别撞枪口上! 赵绮颖笑盈盈道:“官人莫怕台谏,那些言官们根本接近不了柳树林。人家从林子里走过去,近得很!” 小乙哥彻底懂了:赵绮颖这是蓄谋已久。 实验室是天武军和皇城司重点保护对象,除了赵祯和护卫们,谁也无法接近。 城西天武军一军营地,恰好位于商盟西邻。 至于皇城司逻卒…看官们莫忘了,西市位于实验室斜对面里许,彼处有两个指挥皇城司逻卒,抽出十余人在周边护卫实验室,于逻卒而言似乎并无太大难度。 小乙哥默默叹了口气,极为无奈地选择躺平:“颖儿,我送你回家吧。”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他默默吐槽:庞中丞啊庞中丞,作为敢硬怼官家和妃子的狠人,您这战斗力何时才能爆发? 他扶着撒娇的赵绮颖上了马,自己也正待上马,突然听得身后有人高呼:“小乙且莫急着进宫,我等有要事相商!” 小乙哥先是一震,随即大喜。 他忙不迭转过身,恰好见到范仲淹、富弼和韩琦三人站在码头。 赵绮颖不敢再撒娇,当即利索无比地跃下马,对三人微笑颔首:“三位先生一路辛苦!” 三人正色躬身行礼:“见过寿宁郡主!” 赵绮颖笑着抬起玉袖:“三位先生免礼,我有些事要处理,失陪了。” 她笑着对爱郎道:“官人先忙,妾先行一步。” 小乙哥正欲开口,便见赵绮颖对码头上一个精壮黑脸汉子招了招手:“张五哥,有劳你派人送一下妹子。” 那精壮黑脸汉子闻言哈哈一笑,拱了拱手:“郡主客气了,方才见郡主与驸马相谈甚欢,俺不敢打扰,还请郡主恕罪。”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赵绮颖豪爽地挥了挥玉袖:“张五哥说的甚话!” 那张五哥叫来五六个精悍汉子,沉声道:“你们照看好郡主,若郡主少了一根汗毛,仔细老子扒了你们的皮!” 那些汉子躬身应是后,便纷纷去找各自坐骑。 赵绮颖嗔道:“张五哥莫要对兄弟们如此严苛!” 张五哥笑着拱拱手:“郡主莫怪,弟兄们仰仗郡主讨生活,谁若对郡主漫不经心,便不用俺说,其他兄弟也要狠狠拾掇那厮一顿的。” 那五六个精悍汉子牵马走来,闻言笑道:“五哥说的甚是,此乃俺们份内事,郡主无须为俺们打抱不平。郡主,咱们这便走?” 见到这一幕,范仲淹、富弼和韩琦均暗暗摇头。 这寿宁郡主…江湖气颇重! 秦琪却大为心折:颖儿颇有几分郭女侠的豪气,能娶到如此老婆,何其幸哉! 赵绮颖颇有些不舍地深深凝视了一眼爱郎,柔声道:“官人,妾先行一步!”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秦琪微微躬身:“娘子请便!” 目送他们离去后,范仲淹轻咳一声:“小乙,咱们边走边聊!” 极有眼力劲儿的张五哥,亲自将两紫一朱三位大员的马牵来,便退回码头。 于是乎,两紫两朱四人便并辔缓缓而行。 他们返程时所携带的契丹回礼,自有随行胥吏、兵卒负责押运回宫。 富弼当先开口:“小乙,我们来时偶遇耶律公主一行。” 韩琦叹道:“耶律公主真乃女中豪杰!稚圭佩服!” 范仲淹感慨不已:“小乙,你可知萧孝穆已在暗中调集好手对付你?” 第十一章 痛断舍离 双宿双栖下 大庆殿中。 赵祯再次召集二府三司议事。 自去岁明道二年七月至今,二府三司主要成员居然未换,此事堪称奇迹。 历史上,自赵祯亲政的去岁四月至景佑四年,二府三司诸位相公,如走马灯般换个不停。 连石中立这等性格诙谐却非进士出身之人,都能做到参知政事。 石中立便是以“员外郎”谐音“园外狼”,化解京官感慨自己在汴京不如“园中狮”尴尬的诙谐宰相。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由此可见,历史上的赵祯,在亲政初期…与初掌家族企业的董事长二代无甚区别,用人都任性随意得紧。 而这正是北宋君权集中的一大体现:看似高高在上的相公们的权力,完全来自于皇帝。 万幸赵祯及时遇到了秦小乙。 但如此一来,晏殊怕是无法再任宰相,他这计相可能要做很久,虽然他已经在二府三司乃至地方州府转了一整圈。 有秦琪这个审计高手在,外加晏殊颇有满清名臣陈廷敬之风…准确来说,陈廷敬是晏殊的模仿达人,倒也无贪腐之虞。 此刻,晏殊正侃侃而谈:“官家,臣自契丹回礼之清单来看,耶律宗真对于结盟一事极有诚意,其提出在忻州治所代县交割战马,也显示出其防备西夏秘探之心。” 耶律宗真这个猥琐男,在回礼时也极为猥琐。 他许诺大宋的一万匹匹战马,先后分三次在契丹大同军附近的忻州交割…此时的大同,还不是契丹西京府。 不过此事也彰显出他的诚意。 一万匹战马价值不菲,按照大宋与唃厮啰榷场成交价,大约为九十万贯,其价值要高于大宋两年的岁币。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杜衍躬身出列:“官家,同叔之言有些偏题,咱们还是应先商议萧孝穆之事。臣以为,仅凭耶律公主,恐力有未逮。” 范仲淹自怀中取出一个缝纫机精心缝制的锦囊,高举过顶:“官家,臣有秦太保所留之锦囊妙计。” 阎文应快步上前,取过锦囊后递交于赵祯。 赵祯显然不是第一次拆这种锦囊。 他只轻轻一挑,便将棉线扯开,取出其中一封密信匆匆看了起来。 片刻后他展颜一笑:“诸位卿家无须忧虑,此事不足为患!” 他看向正默默推理眼前发生之事的秦琪:“小乙,你且安心在皇城司做事,先将情报案牍整理妥当即可,其余事务不须你操心。” 秦琪躬身道:“臣遵旨。” 言罢他便徐徐躬身后退。 赵祯啼笑皆非地招招手:“回来!朕让你退下了吗?”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秦琪有些茫然:“官家不是让臣去皇城司整理案牍吗?” 赵祯挥挥袍袖:“此事不急于这一时!小乙,你知不知道,萧孝忠已同意由他提出和离?” 秦琪大喜:“官家,那臣…” 赵祯再次挥挥袍袖:“等朕那义妹为萧家生下孩子后再说!你堂堂大宋驸马,公然纳一和离后且怀身孕之公主为妾,此事颇为不妥!” 小乙哥有心骂一句:我去年买了个表。 要不是我家小乖乖,您老会下定决心让老子做驸马?您老这不是过河拆桥?m.cascoo.net 他默默发泄情绪后,乖乖行礼:“臣任凭官家安排。” 赵祯满意地“嗯”了一声后,继续道:“一切均按照计划行事即可!小乙,耶律公主先前所提之交易仍有效,你晚上在实验室时要尽快生产神火炮零件!” 他此言一出,众人皆恍然大悟。 将萧孝忠主动提出和离,与神火炮交易之事联系在一起…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此事颇为耐人寻味。 赵祯又对女婿道:“小乙,你或许不清楚,你造的那门炮,连带五发炮弹,朕已暗中送给契丹那位义弟!” 秦琪一惊,随即释然。 难怪耶律宗真如此大方!而且,赵祯这算盘打得太响了! 欲取之必先与之! 归根结底,自己对契丹的报价,利润可谓相当丰厚! 他瞬间想通了一切。 都是人才啊! 如此一来,萧孝穆经过权衡后,势必会罢手。 于是他躬身道:“臣已晓得此事轻重,但请官家放心,臣必尽心竭力!” 赵祯满意地挥挥袍袖:“你且去皇城司吧,酉时记得至御药院。” 秦琪领旨后退出大庆殿。 他心道:看来郭晨曦与赵祯感情甚笃,也罢,我尽快让她们有孩子便是。 于是,他低声问大殿外守候的杨怀敏。 “杨押班,官家这几日…” 杨怀敏眼珠滴溜溜一转,凑在秦琪耳畔低声道:“以驸马的医术,应当不会出意外。” 秦琪微微颔首,看来赵祯与郭晨曦琴瑟和谐,或许…他决定开些补气养血安神之药,为郭皇后固本培元。 杨怀敏低声道:“驸马可否为卑职配些药?” 秦琪略略打量了一番脸色略显蜡黄的杨怀敏,笑道:“杨押班最近没少熬夜吧?” 杨怀敏一脸苦涩:“可不是嘛!唉!一言难尽,都是为官家分忧。”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秦琪颔首:“杨押班勿忧,你这是小毛病,两剂药下去,包管你身体康健。” 以他如今的医术造诣,一眼便看出杨怀敏是少阳病…排尿有些问题。 杨怀敏果然大喜,他咬咬牙拈出一锭一两的官银。 秦琪不着痕迹地拨开杨怀敏的手:“杨押班为官家而积劳成疾,小乙岂可收你诊金?” 开什么玩笑,宦官的钱能收?人家都断子绝孙了,还不给人家留点儿其他念想? 杨怀敏迅速收回官银,换上一副笑脸:“秦驸马高义,卑职铭感五内。” 秦琪笑着拍了拍他肩膀:“杨押班只要用心做事便好。” 秦琪匆匆走入案牍室。 今日事务繁杂,西北情报资料又甚多,因此秦琪决定先整理川峡四路之案牍。 于是他发现不少益州路转运使明镐的记录。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他拿出小本本记下明镐名字,准备找个合适机会,向有过一面之缘的张观推荐一下此君。 张观张思正目前知审官院,他对官员们的差遣,也就是职事官,有建议权。 历史上再过不到一年,他会任御史中丞。 此君虽低调,但秦琪知道,他执政才能不亚于晏殊,而且是名清官。 在赵祯朝,如张观、明镐这种虽名声不显,但才能出众的文官比比皆是。 当然,赵祯朝的背诵天团,也让后世诸多初高中、乃至大学学子们苦不堪言。 忙完一整日的工作,秦琪再次收获两位三叔崇拜的眼神。 他为郭皇后煎好药后,将药碗和抓好的药包交给杨怀敏,便匆匆赶回实验室。 他打开铁门复又闩住后,一个倩影便挟着香风扑进他怀中。 小乙哥头皮直发麻。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我果然堕落了… 罢了,不能辜负眼前人。 于是,他揽住怀中赵绮颖的纤腰,笑着柔声道:“颖儿辛苦了!” 赵绮颖笑靥如花:“小乙哥,人家收拾了一整日,你快来看看咱们的家!” 小乙哥抬起头,只见院中的实验田…当然,此刻那里是一大片花园。 在那里,耶律槊古栽下的牡丹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大丛正在怒放的海棠。 秦琪的目光,在花园中的海棠花、怀中的海棠仙子之间游走。 最后,他按捺住痛吻海棠仙子的冲动,执着玉人的手,重新参观了一遍既熟悉又陌生的实验室。 实验室中的仪器设备、各种试剂机械丝毫未变,但休息起居的一切都已面目全非。 床上用品、包括床本身,已全部换掉。秦琪与耶律槊古的卧室中,摆放了一张全新大床和一张小床。 家具、厨具,甚至餐具都已全部更换,遑论抽水马桶、花洒和陶瓷浴缸。 小乙哥心痛之余,忍不住默默吐槽:如此大的工作量,一天之内全部完成… 她够拼! 赵绮颖摸着自己的小腹:“官人,人家饿了!” 小乙哥看出来了,她这是要赖着不走的节奏… 果然。 吃过一顿加孜然的鲜香羊肉串加酸奶后,赵绮颖捧着刚刚印刷的《东周列国志》,便随着小乙哥进了操作间。 小乙哥对她颇为无奈,只好点亮聚光灯,聚精会神地用各种机床切削加工榴弹炮零件,同时有一搭没一搭地与赵绮颖聊着天。 学霸的精神力…果然了得。 将至子时,见赵绮颖呵欠连天,小乙哥有些好气,又有些心疼。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这一天…她确实累坏了,但这又是何苦来哉? “颖儿,已经不早,快去洗漱吧。” 赵绮颖合上书,看着外面的一团漆黑,理所当然道:“人家怕黑。” 小乙哥点燃马灯,吹熄聚光灯中的特制蜡烛,牵着玉人的手走出操作间。 “好美啊!” 赵绮颖仰望星空。 这就不怕黑了? 秦琪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第十二章 温柔夜色 同居之乐上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小乙哥与佳人洗漱完毕后,再次来到院中。 赵绮颖顿住脚步,再次仰望星空。 此时已近四月晦日,又是初夏时节,二人均穿着中单和中衣,体感温度宜人。 小乙哥心道:与其走进卧室相视尴尬,不如在此欣赏无污染时代的澄净星空。筚趣阁 于是他搬来两把椅子,二人并肩面对娇艳海棠,坐在院中仰望星空。 如今并非欣赏银河的最佳时间,但这丝毫不妨碍二人观赏银河。 “小乙哥,银河好美好美!” 赵绮颖将螓首靠在爱郎宽实的肩头,心中无限宁静。 “到七月时,银河才最美。颖儿知不知道《步天歌》?” 赵绮颖微微颔首:“当然知道,可惜那首诗歌不全。”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小乙哥揽住她的纤腰,与她头挨着头,柔声道:“我有补全的版本,你要不要听?” 赵绮颖用力颔首:“要!我要!” 她突然转过头:“小乙哥,在你心中,人家有没有那么一点点位置?” 她以如葱玉指,比出一个狭小缝隙。 她虽满脸含笑,小乙哥却分明看到她眼中深藏的无助和哀婉。 他鼻子一酸,眼泪登时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他站起身,用力抱住佳人,哽咽着道:“颖儿,对不起,于我心里,实则爱煞了你!” 秦琪心中刺痛:为何她们每个人,心中都如此缺乏安全感? 他心中霍然惊醒: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给她们许诺未来! 他细思极恐:我若继续如此,与那下场凄惨的段正淳何异?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于是他语气坚定地道:“颖儿,不管将来会怎样,也不管其他人如何,我此生此世必不负你!” 赵绮颖将娇躯埋进爱郎怀中,呢喃道:“小乙哥,人家总担心…” 她未再继续说下去,只是用力环住爱郎强健有力的腰肢。 秦琪轻轻扳起赵绮颖那比海棠更娇艳的俏脸,凝视着她那对比明星更璀璨的美眸,语气铿锵有力。 “颖儿,你愿体谅我,能包容我,我无以为报,只能向你保证:我定以真心待你,此生不离不弃!” 赵绮颖痴痴凝视着爱郎,眼眸深处的淡淡忧伤渐渐隐去。 她展颜一笑:“官人,小乙哥,人家也向你保证:人家对你的爱,决不比其他人少!你若对我不离不弃,我必对你生死相依!” 小乙哥含泪笑着牵起美郡主的玉手,与她十指相扣,仰头对星空道:“你我之情,星月可鉴!” 赵绮颖用力颔首,也学爱郎一般仰望星空,语气坚定道:“你我之情,星月可鉴!” 言罢,夫妇二人相视而笑。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良久,小乙哥坐回椅子,将美郡主抱在自己腿上。 二人紧紧相拥对视,片刻后,在这片璀璨星空下,两对嘴唇牢牢吻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赵绮颖娇喘着离开爱郎的唇,娇嗔道:“小乙哥,人家险些喘不过气。” 小乙哥笑着指向星空:“乖颖儿,要不要听完整版《步天歌》?还有那许多和星星有关的传说?” 赵绮颖眯起凤目,美眸中带着一抹迷醉,喃喃道:“小乙哥,你知道吗?人家最喜欢看天上的繁星。” 小乙哥笑着摩挲她的脊背:“我也是。” 他指着夜空正中的紫微、天微、天市三垣,认真为娇妻讲解《步天歌》和浪漫的传说。 心事尽去、隐忧全消的赵绮颖听着爱郎极富磁性的声音,竟然沉沉睡去。 小乙哥默默流着泪,小心翼翼地将娇妻抱进卧室中的大床上,仔细为她掖好被角。 他和衣躺到小床上,吹熄蜡烛后,默默凝视着酣睡的娇妻,泪水再次缓缓流淌。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这时代的女性,尽管地位为封建王朝最高,但终究远远低于男性。 在她们心中,最头等大事依然是找到一个可靠的伴侣,相夫教子度过一生。 便是刘娥这等心怀野心的奇女子,也不能免俗。 甚至,她们还要忍受与其他女子共享爱侣之苦。 自己即便想改变这一切,最终也只能被迫被这世界改变。 他擦了擦眼泪,暗暗唏嘘:也罢,既来之则安之,我竭尽全力不辜负她们每一人便是。 翌日清晨,一切如常。 煮了一大锅胡辣汤、又烙了十几套肉夹馍后,小乙哥轻轻唤醒娇妻。 夫妇二人洗漱后,甜蜜无比地用过早饭,便各自出门忙碌。 小乙哥竟然有种回到前世那双职工家庭之感。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他心绪已乱,是以仍未整理西北资料,今日将淮南、江南、福建三路的资料匆匆整理完毕,在两位三郎已不那么崇拜的眼神中,又去御药院为郭皇后煎好药。 他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发现此刻刚过五点,也就是刚至酉时。 于是他跑到老丈人的仁和店补货,却意外得知老丈人赵元俨刚好在店里。 他正待上楼,便见满面春风的老丈人“噔噔噔”下了楼梯。 “小婿见过王爷!” 仿佛年轻了十岁的赵元俨呵呵一笑,摆了摆手:“小乙莫要多礼!家中尚需何物?我这便给你置齐。” 小乙哥剑眉一轩。 这番话信息量颇大! 于是他试探问道:“王爷,颖儿昨日…” 赵元俨挥挥手,阻止女婿说下去:“正是!”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小乙哥一阵无语。 我说一向含羞带怯的美郡主为何昨日那般大胆,原来如此! 赵元俨笑道:“小乙,何不带颖儿来此用饭?” 小乙哥苦着脸环顾四周,与往来不绝的朱紫贵拱手行礼。 赵元俨哈哈大笑,挥了挥手道:“无妨!庞醇之对你颇有好感,韩稚圭又是你好友,他们不会因如此小事便弹劾你,你去吧!” 小乙哥向刚走进来、已颇有些发福的盛度躬身行礼、寒暄几句、询问一番修史进度后,便骑马离去。 他刚行至实验室,迎面便见到仍是一身劲装扮相的赵绮颖策马而来。 夫妇二人相视一笑,小乙哥扶着娇妻下马:“颖儿,换身衣服,我赶车带你去仁和店。” 赵绮颖促狭地摸了摸爱郎的长马尾:“小乙哥,你也该戴帽子了。” 小乙哥理直气壮道:“我刚束发,还未及冠。”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赵绮颖娇俏无比地翻了个白眼:“堂堂勾当皇城司,以刚束发为由出门不戴帽子,也不怕人笑话?” 小乙哥恼羞成怒:“谁敢笑话?莫非他当皇城司内狱是摆设?” 赵绮颖笑得花枝乱颤:“哟!好大威风!你且抓一个试试?” 小乙哥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刚梳好的长马尾整理成发髻:“好吧,戴就戴。” 他也只是口嗨,若他胡乱抓人,蓄力良久的庞醇之一定会使出真无双。 赵绮颖笑着取出一顶李唐式的软脚幞头,也就是李世民同款,侧帽风流的独孤信也是这一款,温柔地为爱郎戴好。 她美眸一亮,拊掌娇笑:“好一个俊俏小郎君!” 小乙哥这才恍然,随即感动不已。 “颖儿,这是你亲手做的?” 赵绮颖俏脸一红:“西市买来的,上好的料子,二百文一顶。”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她轻轻推了爱郎一下:“小乙哥,咱们去换衣服吧,莫让爹爹久等。” 小乙哥生出陪老婆去找老丈人蹭饭之感。 卧室内,如秦琪前世的老婆一般,浑然忘记“莫让爹爹久等”的赵绮颖,毫不避讳地换了一套又一套衣裙。 最终在小乙哥催促下,她才选了一套金丝银线的华美衫裙。 诚如赵元俨所言,二人携手走进仁和店时,并未有人呵斥,殿中侍御史文彦博还主动上前攀谈。 小两口刚陪着八王爷用过饭,便被后者撵出了门。 “天色已不早,你们速速回家!” 小乙哥有些傻眼。 您老莫非忘了,我俩没成亲呢!我家在真定府,滹沱河畔呐! 他突然有预感,今晚… 第十三章 温柔夜色 同居之乐下 此时刚到戌时不久,大概是傍晚七点过。 迎着红彤彤的夕阳,小乙哥赶车带着小娇妻把家还。 他有些忐忑地问老婆:“颖儿,爹爹到底是何意?” 车上的赵绮颖探出螓首,指着夕阳惊呼:“小乙哥,落日好美啊!” 小乙哥咽了口口水,他彻底懂了。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难怪美郡主将卧室布置得酷似洞房… 正所谓人到中年不得已…啊呸!老子年富力强,文武兼备,何惧你一区区弱女子! 或许,他真应该改名为秦寿,亦或秦兽。 于是他笑道:“你比夕阳更美!” 赵绮颖俏脸微红:“小乙哥,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小乙哥将马车停靠在金明池旁,笑着看向比夕阳更娇艳的佳人。 “只要是乖颖儿生的,我都喜欢!” 赵绮颖轻啐一声:“你想得美!” 她做贼心虚般缩回车厢。 小乙哥哈哈大笑:“此时想躲?晚矣!乖颖儿坐好咯,咱们回家研究研究男孩好还是女孩好!”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言罢,他用力抖出个漂亮至极的鞭花,大喝道:“驾!” 在疾驰的马蹄声中,碧绿的湖水畔,秦琪纵声高唱:“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这首似为欧阳修所填,又有说法为朱淑真所填的生查子,便被小乙哥无耻地搬运了过来。 车厢内,口是心非的赵绮颖轻轻哼唱着,一张俏脸愈发通红。 回到实验室后,夫妇二人依旧在操作间,一读书,一切削榴弹炮零件,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互相讲述着各自的故事,以及成长经历。 亥时中,十点过,夫妇二人携手步入浴房,在探讨男宝宝女宝宝的问题中,小乙哥为娇妻宽衣解带,在赵绮颖的欲拒还迎中,共同躺进宽大的浴缸。 在洁白的泡泡中一番鸳鸯戏水后,夫妇二人开始正式研究宝宝计划。 赤色的烛光下,赭红的婚帐外。 小乙哥挑开红盖头,痴痴地凝视着满脸娇羞的美娇娘。 他不愿如此草率,是以悄悄布置了如此浪漫的洞房场景。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夫妇二人脉脉对视,共饮下合卺酒。 很快… 赤色的烛光下,赭红的婚帐中。 小乙哥有些迷醉地欣赏着娇妻增一分则肥、损一分则瘦的完美胴体。 他暗道:乖颖儿这完美身材…似乎比小乖乖还要略胜一筹。 赵绮颖如鸵鸟般捂住娇靥。 “官人,人家困了,咱们就这么睡吧。” 事到临头,她突然有些害怕。 小乙哥啼笑皆非。 他担心娇妻害羞,只好依依不舍地吹熄蜡烛,为她裹上大被。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少顷,在小乙哥双管齐下的娴熟高超技巧中,赵绮颖不但缴械投降,而且逐渐变得主动。 小乙哥手法、技巧已炉火纯青,因此赵绮颖疼痛纾解、渐渐忘我,全身心投入与爱郎共探桃花源。 室内,柔情蜜意,风光旖旎。 窗外,微风轻拂,星光灿烂。 翌日清晨,真定府三大名吃被小乙哥摆上餐桌。 所谓真定府三大名吃,实则是卤煮火烧、肉夹馍和牛肉罩饼。 他悄悄收起那带着点点殷红的白巾,吻醒赵绮颖后,赵绮颖方才体会到昨夜贪欢的后遗症。 于是她撒娇道:“小乙哥,你帮人家梳洗打扮嘛!” 小乙哥对此求之不得,一番打情骂俏、柔情蜜意后,夫妇二人洗漱、用饭完毕,再次各奔东西。 的确是各奔东西:商盟就在实验室西邻,赵绮颖即便行走有些不便,走过去也最多用三分钟。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日子,就这般在二人美好又浪漫、如蜜月般的同居生活中度过。 夫妇二人早餐自做美味,中午各自吃食堂,晚上去老丈人的仁和店蹭饭后,回家后在操作间打情骂俏、读书工作两不误,随后没羞没臊一番相拥而眠。 他们的小日子平淡又惬意,在小乙哥的温柔呵护、雨露滋润下,美郡主愈发明媚娇艳。 而庞籍、韩琦等台谏首脑,果然对此视而不见。 时间很快来到五月初一。 上午,小乙哥整理完毕皇城司近期传来的东北情报后,意外地从中发现一个情报: 于额尔古纳河流域游牧的蒙兀室韦人,已渐渐结成几个大部族,并分别向契丹称臣。 小乙哥摩挲着下巴仔细思索一番后,将这条情报记到了小本本上。 他的目光在高高一摞广南东路的资料、同等高度的开封府资料以及西北那高高几摞资料间徘徊,最终还是决定先整理广南东路和开封府的资料。 这是需要秦琪处理的最后一部分案牍。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在这不足一旬内,秦琪完成了清洗前的皇城司,需要两个月方可完成的海量工作。 对于他的高效,赵祯以及两个三郎已经司空见惯。 秦琪飞快地翻阅着广南东路的资料,以便进行重要等级排序。 随着他飞快浏览,他将广州市舶司及其下属榷易院的相关资料、情报抽了出来。 对他而言,这些大宋与大食、南洋诸国的到港、离港、榷易等相关情报,至关重要。 这关系到他下一步的外贸计划。 随后他便发现任家三老造大船的相关情报,以及… 这些情报所暴露出来的一个巨大隐患。 小乙哥放下这些情报案牍,用力揉了揉脸,长长叹了口气。 他取出信笺,思索良久后提笔匆匆写下几封信,但片刻后他又将信揉成一团塞进包中。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他暗暗思忖:这件事仅靠写信恐怕不行,看来我必须回一趟家,正好端午节将至,今明两天便安排一下工作吧! 他想到便做。 于是乎,这一个上午他便整理妥当广南东路档案,带着重要情报匆匆去面圣。 御书房内,赵祯得知秦琪所说的巨大隐患后,霍然起身。 “小乙,此事当真如此严重?”cascoo.net 秦琪躬身,语气掷地有声:“臣只怕,情况会比臣预想还要严重!” 赵祯快步上前:“小乙,你可有补救之法?” 秦琪颔首:“有!但臣需回家将此事安排妥当,顺便在真定府加速生产神火炮。” 赵祯俊脸陡然一沉:“小乙,你需回多久?” 秦琪刚要说三个月,但见老丈人脸色不好看,当即改口:“两个月之内臣必回汴京。”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赵祯断然道:“不可!最多一个半月,朕便要见到你!” 秦琪躬身行礼:“臣遵旨!” 赵祯有种上当受骗之感。 他有些气愤地挥挥袍袖:“你且去吧,不要购置杂物,端午将至,你须尽快返家!朕会遣人将赏赐送至秦家村!” 赵祯虽气愤,却仍贴心。 小乙哥有些不好意思,当即躬身道:“官家莫生气,臣再回来时,必有惊喜献给官家。” 赵祯叹了口气:“朕什么惊喜不想要,朕若真有你这儿郎,那才是天大惊喜!” 小乙哥当即下跪:“爹爹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赵祯心中一暖,表面却极为嫌弃。 他一脸厌恶地挥挥袍袖:“也不知你这厮跟谁学的,竟如此阿谀!快滚!”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秦琪笑着站起身:“官家莫急,想必很快,官家将有皇子。” 赵祯已明秦琪之志,知道他对做皇帝无半点兴趣,是以他出言道:“小乙,你若此刻改姓赵,朕便立你为太子!” 秦琪默默吐槽:老子本来就姓赵,但是皇帝这个高危职业,还是算了吧! 他老老实实道:“官家,臣只想专心做研发生产。” 赵祯心中有些遗憾:“也罢,你去吧!” 秦琪有些不忍,再次躬身道:“官家,臣也算您半个儿,皇子也是臣弟,您不必遗憾。” 赵祯挥挥袍袖:“朕知道,你再不走,当心朕用大棒揍你!” 秦琪心知赵祯因自己要回家心情不好,当即再拜而去。 下午,他将皇城司案牍移交后,便赶去御药院,将近一个半月的药方开好,并叮嘱内侍务必按方煎服,便径自赶去商盟。 他如今在商盟来去自如,是以径自赶到议事厅外。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只听赵绮颖道:“如何?可有高太尉的新消息?” 第十四章 太尉消息 路遇强敌 秦琪听到此处,便快步走进厅中。 “颖儿,高太尉如今何在?商队是否顺利?” 娇艳明媚的赵绮颖当中而坐,左右下首各端坐着三四名文质彬彬的商贾。 见爱郎进来,她连忙起身:“官人来了?坐到妾身边来!” 那些商贾纷纷起身行礼:“见过秦驸马!” 小乙哥拱手还礼:“诸位郎君辛苦了!”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他落座后,又问道:“诸位郎君,请问高太尉及商队如今顺利与否?” 一名白净脸庞、三十五岁的斯文商贾拱拱手:“好教秦驸马知晓,此番传回之消息,乃是三日前之事。 彼时商队已将抵会州,恰逢西夏小股骑兵袭扰,高太尉已将其全歼。” 秦琪微微一惊,默默盘算一番。 会州乃是后世白银市,也是宋夏边境线,距开封府足有两千里,七八日时间竟赶了如此远… 他蹙眉道:“商队竟这般快?” 他设计的四轮马车,范本为十九世纪初的西方马车。 这种马车在极限情况下,沿途换马一日一夜可跑近七百里。 但那是载人的四马四轮马车。 载货专用四轮马车,满载为八百余宋斤,亦即一千市斤。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即便是四匹骏马,拉着如此重的货物,一天下来最多跑一百五十里。 那商贾笑道:“秦驸马有所不知,近一月来,我等已在沿途各大驿站部署好骏马,高太尉治军极严,每日卯时中赶路,每两个时辰略歇一歇,至戌时方驻营。 是以,这一日之间,尽管商队载货颇丰,仍可行近三百里,是以不足七日,商队便已抵会州左近。” 他话说得虽轻巧,但秦琪清楚,商队必定苦不堪言。 这一路上人吃马嚼之花销暂且不提,以大宋的路况而论,即便马车有独立悬挂和轴承减震,这一天颠簸下来,车夫也势必吃不消。 他仰起头望向西北方向,蹙眉陷入沉思。 连绵不绝的祁连山下,一望无垠、郁郁葱葱的黄土高原角上,一列长长的车队正在疾驰。 这时的黄土高原,由于未受西北边军、大明农民摧残,还保留着大片大片的原始林地。 商队便驰骋于这大片的土黄和翠绿中间。 一个白发苍苍、但精神健旺的昂藏老者,骤然勒马,拿起望远镜望向前方。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那里隐约可见点点苍翠,显然是山间的一片树林,而且距此处甚远。 他突然放下望远镜扬起手,环顾四周后高喝道:“就地扎营!做好防备!” 这老者正是高继勋。 英武不凡、全身披挂的郭遵驰马赶到高继勋身旁,抱拳道:“高太尉,前方可是有埋伏?” 高继勋冷笑着指向前方那片看似平静的山间盆地。 “小郭,老夫考考你,你可看出问题?” 郭遵举起手中的望远镜,只略略看了几眼便对后面一人招招手:“王五哥,过来看看!” 一个风尘仆仆、满脸倦容的精壮汉子驰马赶来,抱拳后压低声音问:“郭将军,前方有埋伏?” 郭遵将望远镜递给他:“你且看看!” 王五郎举起望远镜定睛一看,倒吸了一口凉气。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好家伙!偌大的林子,却连一只雀儿都没有!怕是藏着几千人吧?” 高继勋沉声道:“那片林子,距此处约莫六七里,且恰好处于山间盆地,咱们若贸然扎进去,怕是要有去无回!” 他看向郭遵:“小郭,你怎么看?” 郭遵略一沉吟:“老大人,依末将看,定是咱们前几日全歼那营铁鹞子后,引起了西夏人注意,说不得这便是那支铁鹞子主力军。” 高继勋满意颔首:“不错,有长进,不枉小乙一片苦心!” 他复又看向王五郎。 “五郎,你的人如今状态如何?” 王五郎苦笑拱手:“好教高太尉知晓,商队、民夫和护卫们,早已疲惫至极,这几日均在苦苦撑着。” 高继勋笑道:“你们有所不知,咱们若不如此急行,怕是要迎面碰上元昊大军!此地出现的铁鹞子,只是元昊前锋,最多三军七千骑。” 郭遵摩挲着光洁的下巴,沉吟道:“老大人,若如此,只要用计得当,咱们亦可全歼。”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高继勋白眉一轩:“小郭,你有何计?说来听听!” 郭遵当先下马,随即扶着高继勋下马,自马上的行囊中取出会州地形图,结合此地天气和地形,为高继勋和王五郎讲解起他的战术。 高继勋连连点头,笑着拍了拍他肩头:“好小子!有一套!此战便由你指挥,老夫为你兜底,你尽管放手施为!” 郭遵大喜,当即抱拳躬身:“多谢老大人!” 高继勋拈须微笑:“小乙之所以派咱们护卫,目的不就是为了操练你和这群小伙子们? 你休要废话,速去布置,老夫倒要看看,你小子如今有几斤几两。” 郭遵拱手后对王五郎道:“五哥,本地向导何在?他可不可靠?” 王五郎笑道:“他此刻正在某家车上,郭将军放心,他全家老小都在会州,吃过西夏人不少苦头,曾发誓要踏破贺兰山,某这便带他过来。” 少顷,王五郎领着一名满脸风霜的中年汉子走了过来,那汉子浓眉大眼,方正脸膛,听说有西夏人埋伏,登时两眼通红,破口大骂。 “那帮畜牲,直娘贼!俺恨不得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 俺胞弟一家七口,俺侄子还在襁褓,都被他们杀了!都杀了啊! 可怜俺侄子被他们当玩物挑来挑去!要不是俺爹使劲儿拽着,俺一定冲出去跟那帮畜牲玩命!” 说着说着,他竟放声大哭起来。 会州在前年明道元年属兰州吐蕃,被西夏攻克后遭受过一次洗劫。 去年入秋后,大郎依照秦小乙的箚子,联结唃厮啰、兰州吐蕃、曹琮、曹仪,由泾原路兵马钤辖孙继邺带兵将此地夺了回来。 兰州吐蕃不愿直面西夏刀锋,因此,位于兰州北侧的此地归于大宋泾原路管辖。 然而会州仍经常被西夏袭扰劫掠,大宋步兵虽结寨固守,机动性却不如西夏骑兵,对此只能驱逐,却无法追杀。 因此,会州百姓对西夏人有天然的仇恨。 郭遵见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当即温言道:“这位哥哥莫哭,只要你指明此地地形,弟一定杀光他们,一个不留!”m.cascoo.net 那汉子痛苦一阵后,咬牙切齿道:“请太尉们放心,俺对此地了如指掌,只要能杀了这群狗贼,俺愿豁出去这条贱命!”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高继勋叹了口气:“兀那小哥,你若为老夫讲解清楚天气和地形,便胜过千军万马!” 那汉子用力抹去鼻涕眼泪,捡起一块小石子,便在地上画了起来。 “好教太尉们知道,这时节俺们这儿风大,这儿的地形狭窄,两边都是高山…” 随着他写写画画,高继勋、郭遵和王五郎眼睛越来越亮。 那汉子说罢,竟然跪倒在地,用力磕起响头:“太尉们若能杀光西夏狗贼,俺愿做牛做马!” 高继勋指向前方:“小哥,你确定,那片林子能藏万人?” 那汉子愕然抬头:“老太尉,那林子里真有西夏狗贼?” 高继勋愕然以对:“咱们比划半晌,不就是为对付那林子里的狗贼?” 那汉子大喜,用力捶了几下坚实的黄土地。 “苍天有眼呐!老太尉,不必这般麻烦!他们躲进那片林子,这叫…对,自作孽不可活!哈哈!二郎啊!你在天有灵,在天有灵啊!狗贼自己找死,找死啊!”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他激动之下,有些语无伦次。 高继勋听得纳闷,笑问道:“小哥,那林子有甚讲究?” 那汉子激动地手舞足蹈:“有!当然有!老太尉,俺就问一句:队里有没有弓箭手?大概有几多人?” 高继勋挠挠头,心道:弓箭手一个没有,不知手枪手算不算? 郭遵抢先道:“有!且都是硬弩手!” 那汉子大喜之下,一把拽住郭遵:“太尉随俺来!俺带你去个好去处!包管让他们有来无回!” 第十五章 深夜火攻 赶回真定 商盟内,秦琪仰望西北片刻后回过神来。 “这位哥哥,如此说来,最多三日,高太尉便可抵达青唐?” 那斯文商贾笑着颔首:“会州距青唐城,不过五六百里,按照商队脚程,三日必到。” 另一名稳重些、也更斯文一些的商贾蹙眉道:“张兄莫要将话说得太满,此事前提是未遇西夏骑兵。某始终觉得,西夏人似乎正在谋划一件大事。” 旋即他哑然失笑,对秦琪拱拱手:“倒教秦驸马见笑了,某一家之言,须登不得大雅之堂。 只是某虽仅是区区商贾,却也胸怀报国之志,总想为大宋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秦琪对其肃然起敬,拱手还礼道:“敢问这位哥哥高姓大名?哥哥所言颇有见地,元昊或许的确将有动作。” 他此刻已经后悔,自己应该及早将西北情报整理出来才对。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但他转念一想,西北距开封府千里之外,各路之间消息传递也需时间,自己便是整理归纳、甚至推理出元昊可能的军事动作,恐怕也于事无补。 这也是赵祯召集边路帅臣至开封府议事的初衷。 说得直白一些,便是赵祯部分放权,允许这些帅臣们在他划定的红线范围内,无须奏禀自主行动。 赵祯也无须担忧这些帅臣胡来,因为暗中由张茂实领导的皇城司逻卒,在侦察敌情之余,还可以监督这些帅臣。 对于封建君主,尤其是宋代君主而言,这已是最大的让步。 如此做法,已比派一窍不通且胆小如鼠的宦官监军,强出万倍。 话说回来,眼前这商贾居然通过高继勋遇袭,便可推测到元昊即将有大动作,此人决不简单! 那斯文商贾拱手笑道:“某姓确是赵氏高姓,但大名二字不敢当,某贱名有终,君子有终之有终。” 秦琪眼睛一亮,赞道:“好名字!” 君子有终,出自谦卦。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秦琪问道:“不知哥哥何以认为元昊即将有大动作?” 赵有终正色道:“秦驸马有所不知,前几日高太尉在泾原路原州西北侧遇到一营铁鹞子,原州北侧为西夏凉州,若元昊无动作,铁鹞子为何现身于此地?” 秦琪默默推理:高继勋明明可自京兆府折向西径直赶到兰州,却为何要折向北,走固原市至白银再转回兰州绕个圈子? 于是他问道:“有终哥哥,敢问高太尉为何要绕个圈子?” 赵有终答道:“某也不知此事内情,但想来应是高太尉截获到一些情报,先我们一步得知西夏动向。” 他的回答与秦琪的猜测高度一致。 见四周几位商贾兴趣缺缺,又见赵绮颖对他们的谈话不感兴趣,但仍耐心倾听着,秦琪便不再多说废话。 “以弟看来,元昊欲对兰州吐蕃用兵,且仍出动不超过一万铁鹞子奇袭!” 赵有终微微动容。 “难怪!高太尉是想吃下这近万铁骑?”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秦琪笑着颔首。 “不错,且将是全歼!” 赵有终终于色变:“区区一千捧日军,焉能吃下近十倍铁鹞子?” 秦琪笑道:“哥哥静候佳音便是。” 他站起身拱拱手:“弟有些事找郡主,还请诸位哥哥行个方便。” 这七八个商贾同时起身行礼:“秦驸马客气,我等已无事。” 完毕,众人纷纷离去。 赵绮颖笑道:“小乙哥找人家有何事?” 秦琪正色道:“颖儿,我必须回趟家。” 赵绮颖一惊:“何事如此紧急?”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任家三老造大船之事,爹爹可曾说过?” 见赵绮颖颔首,他叹道:“他们未用我派去的监理,而且工期比预定提前了近三个月,我担心大船一旦下水,将有漏水之忧!” 赵绮颖悚然一惊:“小乙哥,那你快去真定府安排匠人赶过去吧!人家脱不开身,娘会不会…” 秦琪笑着摇头:“不会,你放心,我娘嘴虽凶,实则心软得紧。” 赵绮颖松了口气。 秦琪拉起她的手,坏笑道:“颖儿,咱们回家吧!” 赵绮颖俏脸微红,轻轻点了点头。 瓦蓝天空下,嫩绿柳林中,夫妇二人携手把家还。 “郭太尉,就是这里,您从此处向下看看!” 那浓眉大眼的会州本地汉子,指着他们身下的树林,轻声对郭遵道。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此刻,他们位于一座高崖之上,下方二余丈处,正是铁鹞子埋伏的那片树林。 隔着密密麻麻的枝桠,郭遵看不清树林中到底有没有人。 那汉子抓起一把砂土,松开手一扬,又看了看微见日晕的艳阳,轻轻抽了抽鼻子,笑了起来。 “郭太尉,俺弟弟在天有灵!不管林子里有八千还是两万西夏狗贼,今晚一把火就能烧个精光!” 郭遵一惊:“他们又不是傻子,不会跑吗?” 那汉子笑得极为开心:“郭太尉有所不知,这林子足有十余里大,今晚又有大风,这山中的风,风向不定,咱们半夜臣他们熟睡时多处点火,他们却往何处跑?” 郭遵大喜:“敢问哥哥高姓大名?此事若成,弟必奏禀官家,给哥哥一个锦绣前程!” 那汉子笑着摆摆手:“俺叫张大凡,俺那可怜的弟弟叫张小凡。俺不想做官,只要给俺那死去的弟弟补一个风光葬礼,再给俺爹娘几百亩良田,俺便知足。” 面对这淳朴又可怜的汉子提出的这卑微要求,郭遵当场便应了下来。 他将此事告知高继勋后,很快箚子便写好,交给商队中人送去驿站。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不到两刻钟,一切准备妥当。 高继勋当场下令:不许生火造饭,以免引起铁鹞子警惕,捧日军戌时入睡,子时起床。 五百手枪骑兵队,沿着张大凡指点的小路绕到林子另一侧,沿途留下人在山上,待起风后,便点燃豆油浸过的大块油毡掷下。 是夜亥时中,大风骤起。 峭壁上陡然亮起无数火点,化成一道道火龙丢入树林。 火趁风威,风助火势,熊熊大火照亮天际。 树林中,哀嚎马嘶此起彼伏。 高继勋耸然动容,他看向纵声长笑的张大凡。 “这…幸亏有张小哥指点!如此声势,恐怕有两万骑兵!除去铁鹞子之外,呵呵,恐怕元昊的精锐尽在其中!” 诚如张大凡预料,大火虽愈烧愈烈,逃出林子之西夏人却寥寥无几。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筚趣阁 偶有几百人狼狈逃窜而出,迎接他们的,是无情而又猛烈的子弹。 就在会州此处化为人间炼狱之时,秦琪与美郡主正在激烈鏖战。 娇喘声中,美郡主赵绮颖断断续续道:“小乙哥,你要早些回来,人家一个人住会害怕!” 秦琪没有回答她,而是加快了节奏。 赵元俨焉会让赵绮颖独自住在这里? 翌日清晨,夫妇二人缠绵好一阵子后,秦琪匆匆离去。 交代好城东匠人们这一个半月的工作任务后,他赶着马车把家还。 一切均在仿佛诸葛亮附体的张大凡预料之中。 卯时,一场倾盆大雨骤然而至。 早有准备的手枪骑兵队和商队钻进帐篷,探头看着这熊熊燃烧的大火渐渐被暴雨浇熄。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暴雨仿佛只是为浇熄这场惨无人道的大火。 当大火熄灭,暴雨便戛然而止。 手枪骑兵队不管不顾淹没小腿的积水,以及满地泥泞,纷纷冲到火场中,搜寻着铁鹞子的大纛和证明他们身份的信物。 高廷赞眼尖,他一眼便看到一面明黄色的大纛。 “老大人快来看!” 秦琪并未将心爱的小母马带回来,因此,他沿途换马之下,在五月初四傍晚,便赶到了秦家村村口。 他轻车熟路地走到自家巷子口,远远便望见三座崭新的精致小楼。 他心中美滋滋,挥动马鞭,赶车到中间那座最大的楼前。 第十六章 大局初定 风平浪静 耶律槊古和嫣然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嫣然,你说大舅能同意吗?!” “公主莫要紧张,萧留守没理由不同意的。” 这时,他们的房门突然被叩响。 “公主可在?老夫可否进去?” 李用和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耶律槊古使了个眼色,嫣然连忙跑去开门。 “国舅爷快请进!”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李用和笑呵呵地对二女微微拱手:“老夫从未来过契丹析津府,不成想此地竟如此繁华。公主,萧留守传咱们相见。” 耶律槊古有些患得患失:“国舅爷,您说大舅父会不会同意放弃家仇?” 李用和笑道:“公主放心,若老夫所料无误,萧留守应是要请老夫试炮。” 耶律槊古松了口气:“国舅爷,那咱们走吧!” 南京留守府内,萧孝穆端坐主位,蹙眉对李用和道:“李国公,这炮当然有如期威力?” 李用和满脸诚恳,拱手笑道:“萧留守若不信,弟愿亲手演示!” 萧孝穆做了个请的手势:“如此,有劳李国公!” 言罢,他当先起身,领着李用和、耶律槊古和嫣然走到府后的校场。 只见李用和极为熟稔地装入炮弹,调整好射角和射距,指向北方足有五六里远的一处矮丘,笑着对萧孝穆道。 “萧留守且看好了!”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言罢,他用力一拉炮绳,“咚”一声巨响,在暮色中,炮弹仿佛一道流星倏然远去。 “轰!” 那处矮丘顶部,爆出一大团炫丽火花。 萧孝穆瞠目结舌。 李用和拱拱手:“萧留守,请!” 四人带着一彪护卫,点着火把驰向那处矮丘。 抵达爆炸地点后,看着足有三丈的巨大弹坑,以及无数碎石,见惯大风大浪的萧孝穆,竟然有些胆战心惊。 在如此神兵之下,便是城池再坚,又有何用? 他叹了口气,对李用和拱拱手:“老夫佩服!明日老夫便带诸位至夏捺钵面圣,届时老夫自当遵从官家安排,只盼李国公可信守承诺!” 李用和正色拱手:“萧留守尽管放心,弟返程后便极力促成此事!” 萧留守笑了笑,微微拱手:“有劳李国公费心,请!”m.cascoo.net 李用和呵呵一笑,拱手道:“告辞!公主,咱们走!” 自始至终,萧孝穆都未与耶律槊古说一句话。 这便是萧孝穆的表态。 他已经默许了耶律槊古的所作所为。 耶律槊古神色复杂地望了萧孝穆一眼;嫣然则略带威胁地瞪了他一眼后,乖乖随李用和离去。 待他们走远后,萧孝穆轻轻叹了口气,眼中带着无尽萧索与怅然。 秦琪看着满满一桌丰盛美食,以及桌旁围坐的父母、娇妻,心中无限唏嘘。 回家的感觉真好啊! 秦二郎淡淡道:“小乙,你此次回来,便千万莫着急归京,官家那边由我来说项,情况或许有变!” 秦琪耸然动容:“爹,莫非西北生变?” 秦二郎颔首:“或许,还是一场剧变,甚至咱们的全盘谋划都将成空。” 秦琪大惊:“爹,咱们此番谋划万分缜密,为何会如此?” 秦二郎神秘一笑:“有句话说得好,人算不如天算!你无须担心,一切应会向好的方向发展,因为卦象显示上上大吉!” 秦琪刚要哂笑,但他突然想起秦万良那鬼神莫测之能,当即闭口不语。 任丽燕柔声道:“官人,你此来是担心爷爷他们造船失败?” 秦琪颔首:“稍后我会带齐图纸,找一趟九爷爷,他明日便须动身赶往广州。” 他口中的九爷爷便是任总监,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匠人,也是秦琪手把手教出来的第一位优秀监理工程师。 任丽燕笑道:“真定府书院有些匠人颇为优秀,让他们与九爷爷一起前往吧。官人放宽心,有他们在,即便大船彻底报废也不打紧。咱们如今不缺钱。” 秦琪哑然失笑:“情况没有那么糟糕。”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孙幼娘极不开心:“小乙!你刚回来就谈公事,也不问问娘累不累?” 秦琪当即举起酒盏:“娘,孩儿不孝,您辛苦了!明日孩儿帮您操持作坊,您好好歇一歇!” 孙幼娘这才转嗔为喜:“唉!你有这份孝心就好,你笨手笨脚的能做甚事?” 当今世上,能如此理直气壮说秦琪“笨手笨脚”的,除了孙幼娘这个大boss和任丽燕这个二boss之外,再无第三人。 饭后,秦二郎回书房写箚子,小乙哥便抱起去岁封存的一大摞大船图纸,跑去找任总监。 孙幼娘叹了口气,只好默默收拾餐具,任丽燕本想去实验室,见状便留下来帮婆婆收拾家务。 她这及时止损之举,总算没让孙幼娘暴走。 到得亥时,秦小乙面带喜色匆匆归来,看来任总监学习图纸的速度喜人。 孙幼娘轻轻推了儿媳一把,给她使了个眼色。 于是乎,夫妇二人经二楼的空中廊道返回西侧小楼,久别胜新婚之下,一夜春光无限。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翌日清晨,夫妇二人跑去真定府书院,精挑细选出十余名自愿去广州参与修补、建造大船的匠人学子后,秦琪带他们去见任总监,同时进行图纸培训。 同一时间,碧空笼罩、绿草环绕的青唐城内。 商队自去榷场,与吐蕃人进行榷易,高廷赞带手枪骑兵队安营扎寨,高继勋则带着郭遵,一人提着一个匣子,进了赞普王府。 这半个多月来,赵撄宁的使团并未西进,而是停留于青唐城教授吐蕃学子学习汉文化。 唃厮啰站在王府前,对高继勋深深一揖:“高太尉一路辛苦!请进府详谈!” 为表示亲近,唃厮啰带二人进了自己的书房。 三人分主宾坐定后,唃厮啰正欲开口,高继勋便抬手阻止了他。 “赞普请看看这两件宝物!” 唃厮啰啼笑皆非地拱拱手。 “高太尉,某已听闻您老以火攻全歼了两万骑兵,但只要元昊贼心不死,他仍会调大兵攻取兰州,某为此夜不能寐,却无心情看甚宝物。”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高继勋仰头哈哈大笑:“赞普请相信老夫,只要你看过这两样宝物,所有烦恼定当一扫而空!” 唃厮啰正待哂笑,却陡然间想到一事。 他浑身颤抖起来。 “老大人,这…这莫非…” 高继勋并未答话,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 郭遵也忍不住得意大笑:“赞普只要看过这两样宝物,一定惊喜万分!” 唃厮啰,伸出颤抖的手,哆哆嗦嗦打开两个匣子,怀着几分期待和几分激动,探头望去。 看清那两样物事之后,便是雄才大略、城府深沉如唃厮啰,也仿佛被抽空了力气一般,瘫坐回椅子内。 他喃喃道:“元昊,你竟这般莫名其妙便…嘿嘿…” 无怪他如此失态,因为匣子中的,是元昊首级和西夏王纛。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老成持重的高继勋拈须不语,年轻气盛的郭遵却沉不住气。 “赞普,当时火光照天,看不真切,我等只见一彪军马自火林中冲出,便开枪击毙了他们。不成想,元昊居然混在其中…” 高继勋抬起手打断了郭遵的话:“赞普,老夫已将此军情传至我大宋诸边路,军情如火,此天赐良机稍纵即逝! 正所谓天与弗取,必受其咎,请赞普速下决断,是要与我大宋合力,还是等待回鹘进场?” 这还用选? 唃厮啰霍然起身,如下山猛虎一般气势大盛。 “来人!速速传厮铎督过来议事!还有,传令下去,鄯州可战之兵,三日内尽皆集结青唐城!” 第十七章 加速升级 量产神器 小乙哥做好培训、考试并点评完毕后,长长吐出一口气。 这些匠人学子,比之开封府那十二大匠犹有过之! 大事定矣! 他安排妥当一切后,将此事交给任总监全权负责,又写下一封介绍信函和一份箚子,将其交给任总监后便赶去实验室。 他急于去找任丽燕升级蒸汽机。 待赶到实验室看到那小型蒸汽机后,秦琪有些啼笑皆非。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他笑道:“外燃的蒸汽机若不设计省力结构,能耗太高,根本带不动大型机械。” 任丽燕恨恨地推了爱郎一下。 “很好笑吗?人家不大懂机械又如何?” 秦琪连忙端正态度:“你已经很了不起了,单单这油气润滑系统,我就做不成。” 任丽燕这才娇哼一声,转嗔为喜。 秦琪问明任丽燕润滑油的制取方法和给油方式后,便即刻着手升级蒸汽机。 于是,他跑到绘图室专心做起图纸。 蒸汽机原理简单,设计起来也不难,难点在于其标准件加工以及油气润滑系统。 前一个技术壁垒,在秦琪看来水到渠成;但第二个技术壁垒,曾一度让他一筹莫展。 任丽燕这个非科班出身的野路子专家,另辟蹊径攻破了这一技术壁垒,因此,剩下的工作就变得简单无比。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秦琪耗费了三天时间,利用水力机床精磨出几套标准件,制造出几台大功率蒸汽机。 随后,他又费尽心思设计出十九世纪科技的机床,并将这些改进后的大功率蒸汽机接到现有机床上,精磨出十九世纪科技机床的标准件。 待他组装完毕十九世纪科技的机床,刚刚接上蒸汽机正待大展拳脚之时… 秦二郎带来几个令他震惊到无以复加的消息。 “爹,您是说…元昊就这么莫名其妙授首了?西夏国内如今如何?” 秦二郎笑道:“你说呢?” 秦琪开怀大笑,笑得直不起腰。 秦二郎止住笑,正色道:“小乙,你先莫笑!曹贤惠彼时正在肃州策反原归义军下属。 元昊授首的消息甫一传至,他便被归义军捉拿去了沙州,如今恐怕沙州回鹘也蠢蠢欲动!” 秦琪哂笑不已:“爹无须担心,只是元昊身死而已,沙州回鹘打不过西夏骑兵。”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随即他叹道:“元昊突袭兰州本是一步妙棋,因为谁也想不到,他竟会骤然对兰州吐蕃动手。 若被他得逞,唃厮啰便被扼住了咽喉,忙于自保而无力东进。” 说着说着秦琪笑了起来。 “只可惜他遇到了我和高太尉!便是两万西夏骑兵,又有满编铁鹞子做前锋,遇到手枪骑兵队,也要饮恨当场!” 秦二郎打断了儿子的沾沾自喜:“小乙莫要得意忘形!如今两个回鹘都蠢蠢欲动,你大舅他们已经出兵,咱们可有胜算?” 秦琪未回答此问,而是问道:“爹,唃厮啰和高太尉有没有出兵?” 秦二郎摇摇头:“回鹘消息随你大舅出兵的消息传回,至于青唐城如何,目前尚无情报。” 秦琪叹道:“希望王伯伯和大舅他们能步步为营,否则此战必败!” 秦琪与张良渐行渐近。 他虽无带兵经验,战略眼光却当世无敌。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秦二郎对此毫不意外,他颔首道:“的确如此。若西夏可胜,咱们又何必联合诸国齐攻?何况西夏如今还是哀兵!” 秦二郎的表现,再次刷新了小乙哥对他的认知。 小乙哥当即送上彩虹屁:“爹,您果然英明神武!” 秦二郎摆摆手:“莫拍马屁!爹此来是提醒你,尽快造大量军械出来! 你不能将宝都押到手枪队身上,谁能确保唃厮啰没有野心? 高太尉本就一千人,若再提防唃厮啰,如何全心投入对付西夏?遑论西夏境内尽是坚城,手枪队野战确实无敌,但他们如何攻城?” 秦琪笑着拱拱手:“爹,劳烦您向官家上奏:开封府加班加点生产钢材,运到真定府。 孩儿保证两个月内造出三百门神火炮,足以趁此天赐良机攻下兴庆府,灭亡西夏!” 秦二郎颔首:“我知道了,要不要我再跑趟任六叔那儿?” 秦琪笑着拱手:“那再好不过!”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秦二郎挥挥袍袖:“你加快速度!不要分心,官家、爹和任家是你的坚实后盾!” 送走老爹后,小乙哥踌躇满志,摩拳擦掌。 “元昊这一凶徒既亡,大事定矣!” 他启动蒸汽机后,取出自己早已设计好的蒸汽机驱动斜辊式轧钢机图纸,按照图纸加工起零件来。 自从元昊授首后,一个巨大的加速齿轮仿佛从天而降,一切都提起了速度。 赵祯收到秦二郎的加急箚子后,第一时间召集赵元俨和二府三司重臣,开了半日小朝会后,大宋朝廷这个庞大的机器也渐渐提升了速度。 除作坊区给水、排水系统仍在继续建设之外,四轮马车、各种民用钢件、钢制生产设备等全部暂停。 五座高炉加两个转炉全速运转生产锰钢,软锰矿加速开采,与低磷硫优质铁矿石一起,络绎不绝运到开封府,又变做钢锭由汴河、御河转滹沱河运到真定府。 得益于此,至六月初十,一百门优质神火炮、五千发炮弹便自真定府经太原府,再由河内渡河,经陕州渑池县过潼关,运至西北战场。 随行的当然有熟知榴弹炮性能的匠人们。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在此期间,李用和已返回了汴京。 见识过榴弹炮威力的耶律宗真,虽晚了近半个月才得知元昊授首,但他仍派出了经过训练磨合的三万骑兵,协助大宋灭西夏。 饶是如此,他也比西州回鹘,也就是高昌回鹘出兵更快。 李用和在途经真定府时,已告诉了秦琪,虽然耶律宗真表态耶律槊古随时可以下嫁,但秦琪最好还是等她坐完月子后再说。 对此,小乙哥当然没有意见。 任丽燕正为无法怀孕而郁闷,若此时再刺激她… 艾达王一旦开无双,连丧尸们都要瑟瑟发抖,何况自己这个大活人? 遑论任丽燕如今是小乙哥的枪炮指导专家。 榴弹炮之所以产能断崖式提升,任丽燕功不可没。 如今,真定府皇家军械作坊的分工情况如下: 知大宋皇家军械作坊、兼总工程师当然是小乙哥。他的主要职责是主抓并协调生产、任技术总负责人; 技术研发副总工程师是永安郡主,也就是任丽燕。她的主要职责是监督小乙哥,严禁他私自降低神兵的性能,同时为作坊提供枪炮技术支持。 设备副总工程师是任六爷,他负责管理材料工程师、机械工程师、加工工程师、维修工程师等等。 其实…这些工程师们本就是他的徒子徒孙,这时代讲究天地君亲师,师父打骂徒弟,与父母打骂子女并无本质不同。 自开封府匆匆赶来的十二大匠及他们的徒子徒孙,直属秦琪管理,负责轧枪管、制造和平缔造者和子弹。 三千支和平缔造者,以及百万发子弹,在神火炮之后,也已运输在途。 此外,水泥和级配碎石等混凝土材料、冷轧无肋钢筋、畜力混凝土搅拌罐、各式浇筑模板及顶丝,以及真定府建筑学院的各种匠人们,也已陆续送往西北战场。 自横山至兴庆府这一条南北纵向线,需要加固城防,这一点主要是防备联军有人背刺。 只要大宋固守坚城,再以强度堪比c40的钢筋混凝土加固,便无惧盟友背刺。 强如赵二,面对太原坚城都徒呼奈何,西北这些联军中,谁有赵二的军事才能?太原城再坚,能比得上c40钢筋混凝土? 第十八章 科技加速 如有神助 随着大宋皇家军械作坊步入正轨,秦琪这个作坊总裁兼总工终于有余力做研发和设计。 一直担任监理,监督自己老公的技术研发副总工程师,永安郡主任丽燕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燕子,咱们是先造马克沁,还是先造九八式?” 任丽燕以关爱智障的眼神,狠狠鄙视了一番小乙哥。 “这还用想?你觉得步枪和手枪相比,有质的不同吗?” 秦琪自动过滤掉自己媳妇儿鄙视的眼神,笑着颔首道:“有!当然有!步枪射程远,威力大!”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造马克沁!快去!” 任丽燕乜斜着美目。 “好嘞!马克沁马克沁!还是马克沁好!媳妇儿真英明!” 小乙哥顶着脊背上的白毛汗,忙不迭地跑去设计图纸。 任六郎突然出现于实验室大门外。 “燕子!九叔的信到了,他已经抵达广州船厂,而且也将情况说明附在了信后。” 他说的是任总监。 此时距任总监出发,已过了一个半月。 尽管任总监在开封府耽误了几日,但由于四轮马车速度极快,沿途又可于驿站换马,因此他不到二十日,便赶到了四千里外的广州。 小乙哥如狸猫般蹿到任六郎身前,劈手夺过后者手中厚厚的信封。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他匆匆浏览一番后,将信递给媳妇儿,同时叹了口气。 “果然如此!三位爷爷没有用监理,因此匠人们在造船时施工工艺不对!大船的底部,局部出现了渗漏! 万幸问题并不严重,任九爷带着官家问责旨意抵达之后,三位爷爷已经与任九爷签订了监理契约。这下稳了!” 任丽燕冷冷道:“马克沁!” 原本意气风发的小乙哥,登时蔫了。 “好嘞好嘞,好媳妇儿莫生气,我这就去!” 任丽燕始终无法怀孕,理亏加心虚的小乙哥不敢顶撞她。 尤其是在赵绮颖的大姨妈迟迟未至的情况下。 正所谓福祸无常,又所谓塞翁失马,任六郎前脚刚走,有些心虚的秦二郎后脚便赶了过来。 见任丽燕在此,他笑道:“燕子也在?小乙呢?”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任丽燕当即换上一副笑脸:“爹,官人在做图。” 秦二郎点点头:“那我晚上再找他吧。” 任丽燕美眸一转:“爹,莫非有甚喜事?” 巧用春秋笔法的秦二郎笑道:“郭皇后有喜了!” 任丽燕顿时有些怏怏:“恭喜官家!” 秦二郎见状,暗暗给自己点了个赞。 我简直太机灵了! 任丽燕有些烦躁,她盈盈一礼:“爹,您去找官人吧,妾去作坊看看。” 秦二郎摆摆手:“不必了,我就是告诉他这个喜讯而已。其实,我也希望郭皇后生个皇子。” 说完他转身大踏步离去。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任丽燕的心情莫名好了起来,她哼着小曲儿、一蹦一跳地走进绘图室。 “小乙哥没生气吧?人家刚才不该跟你发脾气。” 见她笑靥如花,秦琪惊出一身白毛汗。 他专心在隔音效果极佳的绘图室做图,因此并不知道老爹曾来过。 他赔笑道:“乖宝儿,你又有哪里不满意?我马上改。” 任丽燕对小乙哥的反应甚是满意,她笑得更加开心。 “爹刚才来过,说郭皇后有喜了。” 小乙哥心中“咯噔”一下。 老爹过来只为说此事? 他瞬间便反应过来:恐怕…他想说的是金艺珍有喜吧!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他冷汗涔涔而下:我去!祸不单行啊,我放了智妙玲鸽子! 所幸她家杂技班子目前并不在真定府,而是在七八十里以外的赵州。 得,老老实实给女枪神设计研发马克沁吧。 咱给不了人家孩子,至少还能给人家一个心理慰籍。 一念及此,秦琪笑道:“好事儿,官家若有皇子,大宋社稷便无忧矣!” 任丽燕拍了拍爱郎肩膀:“人家也是这般想的。小乙哥你先忙,我去作坊看看。” 小乙哥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我简直太机灵了! 任丽燕出门后,他取出计算纸,在女枪神带来的足以让丧尸们瑟瑟发抖的生化危机…啊呸!生存危机驱使下,大脑高速运转、功率全开。 因此,到中午女枪神返回实验室后,便极为满意地看到了马克沁机关炮的主体设计图。 这套主体设计图,包含了水冷装置、自动进弹连发装置,以及卡弹后半自动退弹装置。 最让任丽燕满意的是,小乙哥设计的口径为不到半寸,也就是11毫米,这是标准口径,并未缩水。 她也清楚,这已是小乙哥所能接受的上限。 在这之上的大口径机关炮,会造成怎样的杀伤,任丽燕比小乙哥更清楚。 确实太过残忍。 各种机械设备的参数、计算公式,尤其是各种希腊字母,任丽燕看不懂,但她能看懂秦琪计算后得出的数值。 无论机关炮尺寸、子弹规格还是射击初速,都符合她交给小乙哥的实验数据。 以她对轻武器的精通程度,只要这个框架定准,小乙哥便没有缩减武器性能的必要和可能。 小乙哥担心引起女枪神怀疑,于是解释道:“元昊意外授首,是一柄双刃剑,西夏内部固然大乱,但西北局势也更加扑朔迷离,所以咱们要一战而定!”筚趣阁 本来有些疑惑的任丽燕瞬间释然。 她颔首:“正该如此!”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于是乎,小乙哥便一边做设计研发,一边试产各种标准件。 有蒸汽机驱动的大功率轧钢机、各种高转速机床,精磨标准件根本不成问题。 让所有人都意外的是,小乙哥的研发竟然异常顺利。 他的各种标准件,甚至小到螺栓、铆钉和弹簧,都未出现任何不匹配的情况。 甚至,八毫米的标准机枪子弹,也顺利研发成功。 当然,小乙哥决不会使用达姆弹或者高爆子弹,他使用的子弹,是以毛瑟步枪弹为模板。 这种标准子弹,结合马克沁机关炮使用,有效射程可达两百丈,初速可达两马赫以上。 到六月晦日这一天,皇家军械作坊全体成员来到滹沱河畔,暂时封锁河面后,在岸边架设起密密麻麻的木人,准备试验第一挺马克沁… 当然,在这个时空,它的名字叫平西机关炮。 距木人们百丈开外,任丽燕调试完毕、开启水管后,娇喝一声:“都站到平西机关炮后,封锁好现场!”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待看到远处的匠人用力挥舞旗子后,任丽燕冷艳高贵地一笑。 “突突突…” 两分钟不到,装着六百发子弹的弹链便被打空,未出现卡弹情况。 河畔那数十个摆放得密密麻麻的木人,皆千疮百孔,倒伏于地,其上有些部位甚至被射断。 除小乙哥和任丽燕对此不以为异、理所当然外,在场所有人皆瞠目结舌。 若有数十挺如此神兵,便是三千铁鹞子变成十万之众,又有何用? 秦二郎心中暗叹:有如此神兵,老子何必绞尽脑汁苦苦布局,一路杀将过去…对了,耶律槊古如今是我儿媳,那没事儿了。 亲眼目睹机关炮之威力后,大宋皇家军械作坊全体员工干劲儿更足。 秦琪培训匠人们图纸以及工艺,并制订了月产三十门机关炮、五百门榴弹炮、一百万发机枪子弹、和十万发炮弹的小目标。 自七月朔日起,仿照现代化生产、标准化加工、流水化作业的大宋皇家军械作坊,便紧锣密鼓、加班加点地按照这个极为繁重的排产计划生产各种军械。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小乙哥当然不可能闲着,他也要加班加点生产炮弹底火药。 就在众人热火朝天赶工之时,一位意外来客到来。 第十九章 七郎返程 战事频仍 秦琪正在实验室量产底火药时,实验室大门骤然被人以独特节奏敲响。 他停下手中活计,小心放好材料和成品后,匆匆跑到门洞。 他看也不看便拉开了门闩,结果发现一张极为陌生的脸。 那张脸的主人,是一个相貌平平的壮年汉子。 小乙哥微微一怔便反应了过来。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七哥,你回来了?” 那汉子憨厚一笑:“小乙,说来话长,咱们进去详谈!” 他跟着秦琪的脚步,小心翼翼地绕开各种机关,进了茶室。 这里名为茶室,实则是小乙哥读书放松的阅览室。 小乙哥转身沏茶的功夫,那汉子,也就是七郎智星,便已换回其在汴京时的那副相貌。 他揉了揉脸道:“舍妹昨日到了府城,已经去过了贵府。” 秦琪点点头:“家父一定有所顾忌。” 七郎叹了口气:“我刚至真定府,舍妹便央求我带她来找你,然则…” 他重重叹了口气。 秦琪接起话茬:“然则如今我身边女子太多,且身份太复杂,她做妾并非好选择。”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七郎点点头叹道:“趁她用情不深,我要带她去别处走走。” 秦琪想起佳人那绝代风华,也叹了口气:“虽然我也极舍不得,但如今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对了,七哥,八郎如今何在?又返回高丽做高官了?” 七郎眯起眼:“你从何知道的此事?” 秦琪言简意赅:“整理案牍。” 这四个字,蕴含了海量信息。 七郎瞬间恍然:“原来如此,你都知道了些什么,不妨说来听听。” 秦琪将自己推理的结果,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七郎。 七郎连连点头:“不错,对,正是如此!” 待秦琪讲述完毕,七郎笑道:“不愧是当世无双的秦小乙!虽然细节你不清楚,但你的大体推断完全正确。” 见秦琪眼神炽热,七郎笑着摆摆手:“此事还不到时候。等明年元日之后,西北一切风平浪静,咱们自会攻略东北。高丽王后已有喜,恭喜你,小乙!”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秦琪有些惆怅:“那又如何?即便父子相见,也…” 七郎打断了他的话:“咱们既有如此神兵,何须阴谋诡计?你待他至汴京后纳她为妾便是!高丽蕞尔小国,咱们怕个球! 金家妹子娘家在高丽势力不小,届时咱们扶持金家某位即位不就万事大吉? 此事幕后主谋是官家,官家又不似耶律宗真那般猥琐,此事由他做主,谁敢说个不字?即便庞中丞如今威风正盛…” 小乙哥打断了他的话:“庞中丞不是只会说这是为你们好吗?” 七郎哈哈大笑:“小乙你有所不知,自你走后,庞中丞先后直言怒斥、弹劾宫中美人、内侍、晏相公及吕相公,一时间朱紫贵们人人自危。 此事说来话长,吕相公手伸得太长,想安插他几个儿子管理作坊,被庞中丞弹劾以权谋私; 晏相公则是严卡国库,被庞中丞怒骂延误军机;至于宫中美人和内侍,则被庞中丞怒斥干预朝政、违背祖制。 哈哈,吕相公和晏相公被迫主动请辞,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连官家都未能幸免于难,庞中丞怒斥官家纵容后宫。 哈哈,这几顶大帽子扣下来,包括官家在内,谁还敢肆意妄为?” 小乙哥顿时来了兴致。 “七哥,最后官家如何处理的此事?” 七郎会心一笑:“官家不准吕相公和晏相公请辞,并最终仍传旨张审官,派吕宝臣,也就是吕相公次子吕公弼管理作坊; 庞中丞寄禄官升为吏部尚书,加显谟阁学士,授特进,赐了个食实封三百户的开国侯; 晏相公虽刻板,但兢兢业业,寄禄官升为太子太傅,但因延误军机罚俸半年。” 张审官便是知审官院的张观,北宋的审官院相当于明清吏部。 秦琪拊掌大笑:“妙!官家这手真漂亮!如此一来,既敲打了吕相公和晏相公,又表达出了对他们的嘉奖。 最关键是,有庞中丞虎视眈眈,他们今后只好加倍用心。” 七郎笑过后正色道:“小乙,我此来还有一事。” 秦琪拱拱手:“七哥但说无妨!” “即便这冒牌萧孝忠有冒犯之举,甚至欲杀你,你也要留他一命,这是我当初答应他的承诺。” 秦琪大惑不解:“我与他素昧平生,他为何要杀我?” “耶律娘子于生女真有活命之恩,这冒牌货倾慕耶律娘子久矣。关键在于,契丹不比西夏,在这冒牌货发挥作用前,他还不能恢复真实身份。” 小乙哥点点头:“所以,真正的萧孝忠,便是被此人暗杀,对吗? 我答应你,但前提是他不能伤害我亲人!而且,他若欲伤害他们而被反杀,须怪不得我食言!” 七郎颔首:“自当如此,那是他咎由自取!” 秦琪突然问:“七哥是欲归京请旨?” 七郎嘿嘿笑道:“就知道瞒不过你!拿西北之地换燕云十六州,亏你想的出来! 咱们有神火炮在手,契丹据幽州固守已无意义。罢了,我这便带舍妹归京。小乙,你多保重身体,莫要累坏。” 言罢他站起身。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秦琪送他离去后,便再次投身于制造底火药之大业之中。 就在真定府大力发展军工产业之时,西北却风起云涌,瞬息万变。 百门榴弹炮及混凝土建材运抵后,王德用并未分发火炮,而是将其集中于环州,与自青唐赶来的高继勋、唃厮啰合兵一处。 由机动性极高、战斗力爆棚的高继勋手枪队护卫粮道,一百门神火炮用于攻坚,建筑匠人们则带足建材,负责在破城后修缮、加固城墙。 王德用不愧为曾败过李继迁的宿将,他选择的出兵时机恰到好处。 因为,沙州、高昌回鹘联军,在甘州遭遇西夏大军顽强抵抗,损失惨重。 他们以为,西夏没有元昊,便如无头苍蝇,却忽略了西夏如今正蒸蒸日上的势头。 尤其在元昊授首,西夏大军成为哀兵的情况下。 于是,他们在付出惨痛代价后,终于明白一个道理:你大爷还是你大爷…啊呸!是哀兵必胜。 回鹘人的所做作为,诚如辛幼安词中所言: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筚趣阁 王德用选择的出兵时机便在西夏大军刚刚在甘州击溃来犯的回鹘人之时。 甘州距西夏横山北麓的静塞军司,相隔近一千五百里,西夏主力鞭长莫及。 而西夏之所以敢陈重兵于西部边境,则要归功于王德用始终按兵不动,以及皇城司近两千逻卒的清扫谍哨、伪造情报行动。 这些麻痹了无谋士无雄主的西夏人。 虽然王德用因此被范雍这个军事白痴弹劾了一百遍,但只要赵祯始终表示支持,范雍也无可奈何。 综上所述,王德用一朝发动雷霆行动,便于五日内攻下了西夏静塞军司。 自此,西夏的横山天险,变成了大宋后花园。 极度偏科的范雍,在军事上是白痴,但内政却是一把好手。 他只是看不惯他自认为的王德用那白痴战术而已,他本人始终是忠于大宋的正直文官。 因此,甫一得知此捷报,范雍便第一时间催促延州的安抚使司,运粮草至横山北麓的静塞军司,将彼处建为前线的后勤保障基地。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而此时,正值大豆刚刚种下一个月之相对农闲期。 于是,他给知环州、庆州、渭州的三位同僚出了个以减免秋税为奖励,发动壮丁运粮的主意。 得益于范雍的当机立断,短短半月,王德用、高继勋和唃厮啰联军便北推至西夏西平府。 沿途大城尽入大宋囊中,经钢筋混凝土加固后,变为坚城。 第二十章 战局初定 西北一统上 时间来到了七月廿十。 随着王德用攻下静州和怀州,兴庆府已近在咫尺。 而此时,契丹大军尚未全部占领河曲西侧的西夏黑山威福军司。 或者准确来说,有些冒进的契丹骑兵,在河曲西侧吃了些小亏,直至后援的三万骑兵带着那门山炮赶至,方才渐渐占据主动。 和历史上一样,契丹人吃了西夏坚壁清野战术的亏。 他们没有山炮,没有手枪,缺乏攻坚手段,仅凭骑兵的高机动性和弓箭,不易攻破西夏防线。 而随着手枪、神火炮陆续被运来,以及商队替代壮丁运来无数物资补给后,胜利的天平逐渐向大宋倾斜。 举个最简单例子: 大宋有猪肉罐头、真空封装的肉类等等,这些军用食品,较之面粉、小米、大米等谷类,有着无可比拟的优势:长力气、扛饿且易携带,关键还美味。 而且神奇的是,成本也并未高出许多:猪下水在此时根本无人问津。 契丹人补给能力远逊于大宋。 因此,当八月十五,大宋神火炮轰塌兴庆府城墙,高继勋围点打援全歼西夏最善战的骑兵后,西夏的命运便已注定。 而此时,契丹骑兵刚刚进入西夏定州东北部。 而一直在打酱油的兰州吐蕃、河湟回鹘诸部,则趁机攫取胜利果实。 他们趁西夏主力大军聚集于兴庆府之时,占领了西夏西南部诸州、军司。 王德用、刘平、曹家叔侄、孙继邺对此冷笑以对。 他们的对策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西夏人夺不回大宋军队占领后加固的坚城,难道还夺不回这些杂鱼们占领的领地? 正好可借西夏人之手,削弱这些错估形势、目光短浅的鼠辈实力。 在卓有远见的王德用指挥下,西夏成为了新兵的练兵场。 除唃厮啰外,其他人均未发现,能熟练使用手枪和榴弹炮,且技术越来越纯熟的大宋兵卒,正与日俱增。 至此,唃厮啰彻底死心。他只求赵祯能封给他一个河湟王。 而就在王德用示敌以弱、高继勋围点打援之时,契丹国内展开了激烈的争论。 以南面宰相兼南院枢密使萧孝穆、北府宰相萧孝忠为首的一派,主张联合大宋,或者准确来说,是抱紧武德充沛的大宋大腿,争取在西北分一杯羹;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以北面宰相兼北院枢密使张俭为首的一派,也就是不清楚西北战场具体情况的那一派,则主张趁大宋与西夏战事胶着之时,自幽州发兵南下攻宋。 后者的这种行为,在前者看来,叫不作死就不会死; 而在后者看来,前者那种抱紧孱弱不堪的大宋大腿的行为,叫吃了大宋无数回扣的辽奸。 两派每日争论不休,偏偏这两派的领军人物各自代表契丹南北枢密使,这也渐渐演变为南面官与北面官之争。 南面官,大多与任家生意往来频繁,尤以最近这两三个月为甚。 他们清楚大宋如今是何等情况。 而北面官则几乎与任家无往来,在他们的认知之中,战前主动认怂的大宋,比原来更加羸弱不堪。 所以,他们无法理解,为何南面官会如此惧怕菜鸟大宋。 对此,他们想当然地将其归结为南面官都是辽奸。 对于这两派的纷争,耶律宗真头疼不已。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南面官…是辽国,准确来说是契丹国的汉臣加萧家; 北面官则是耶律家加各族贵人。 生性猥琐、擅长和稀泥的耶律宗真,对此只能尽量缓和两者之间的矛盾。 结果… 显而易见,他两头不是人。 于是他只好求助于他的好妹妹:耶律槊古。 然而,耶律槊古又能有什么好办法? 最终,烦恼落在了小乙哥头上。 这让小乙哥有种躺枪的愤怒感。 他这一怒之下…后果极其严重!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首先,他给自己的小乖乖回了一封大意为“让他们等着看看何为伏尸百万”的信。 其次,在征得赵祯同意后,七月底赶工造好的一百门马克沁…也就是平西机关炮,便被小乙哥送走。 你们契丹人不是为攻打大宋争论不休吗? 老子便让你们亲眼目睹:拥有西历十九世纪科技的大宋,在西历十一世纪,你们不但惹不起,而且高攀不起! 平西机关炮在八月十六抵达战场,也就是兴庆府。 赶来勤王的西夏部队迎头撞上这种绝世神兵; 姗姗来迟的契丹骑兵前锋万余人,有幸成为了历史的见证者。 可怜十余万西夏勤王军,还没看清兴庆府有多破败,在八月十七黎明前的黑暗中,在一百门机关炮不停喷吐火舌、不惜弹药地火力覆盖下,当场扑街。 可怜契丹骑兵前锋军,刚要冲锋彰显武德,便被这一幕吓尿了。 他们何曾见过如此惨烈的战争场面?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大片大片服饰不一、甚至不少未着甲的西夏兵卒,如无双割草般被机关炮吐出的子弹收割。 随着每一门机关炮都达成真无双千人斩成就,西夏勤王军便全军覆没。 眼见真无双机关炮将炮口对准自己,契丹骑兵前锋军中,每一个兵卒都恨不得高喊: 别开枪,自己人! 万幸此时天光已大亮,持着望远镜的王德用及时发现了契丹人的白马旗,并果断下令停止射击,否则… 谁还能给兀自争论不休的契丹大佬们传回这犹如割草般的惨烈情况? 九月初十,随着战报、尤其是契丹骑兵对神火炮、机关炮之威力的描述被传回,契丹中京城陷入静默。 原本闹得最凶的张俭,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这位老宰相主动建议耶律宗真迁都上京城,割让燕云十六州…好吧,如今是十四州给大宋,换取西域丝绸之路咽喉要津。 耶律槊古和嫣然得知此事后,笑了整整一天。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对此,常驻中京城的大宋特使七郎给出回复: 不换!我们大宋,要堂堂正正收复燕云。 这句话…威胁之意简直不要太明显! 萧孝穆、萧孝忠昆仲,趁机攻讦北面官: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若一个月之前契丹抱紧大宋的大粗腿,又何至于陷入如今这般被动之境地? 于是乎,中京城又陷入与大宋常驻使臣的拉锯式谈判之中。 为了自保,为了契丹国祚延绵,耶律宗真只好再次求助度娘…啊呸!耶律姑娘。 耶律姑娘见胞兄着实可怜,有心亲自跑一趟真定府,却因怀胎近七月、行动不便而被迫放弃。 因此她再次修书一封。 正事仅有近百字,大意为:官人适可而止,路要一步一步走,不可一蹴而就。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闲事足有三万余字,字里行间皆为思君,不再赘述。 与契丹中京城内恐慌焦躁、惶恐不安的气氛截然相反,大宋开封府,尤其是汴京城内,气氛一片欢乐祥和。 文武百官再也没有战事开启之前的迷茫和惶惑,取而代之的是李唐在李世民、李治朝的自豪感和优越感。 捷报频传之下,东西二市每日车水马龙,补货速度远远赶不上售卖速度,作坊订单已经排到了一个月之后。 甚至,京东路裁撤的厢军,近十万青壮年男子及其眷属,都被充入作坊做工赶订单。 而正是这无比庞大的现金流,支撑起了西北战事。 随着西北战局稳定,商路也被打通。商品经济的繁荣,进一步刺激了产、销、供、求这一条巨大的价值链。 一切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 而随着这个良性循环的发展壮大,一个神奇却又在预料之中的幻想,渐渐成为现实。 第二十一章 战局初定 西北一统中 原西夏兴庆府,现大宋西平经略安抚使司驻地银川府。 开国公高继勋带着麾下二将在前,关西经略相公王德用带着麾下几员帅臣在后,前来迎接新上任的西平经略相公及其两位副手。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不出意外,来者共有三人:范仲淹、富弼和韩琦。 其中范仲淹为正使,富弼、韩琦为副使。 王德用的身份并不尴尬,因为他已经荣升为西域经略相公。 这场仗虽未打完,但王德用及几位边帅均已升官。 五六名节度使兼郡公同时诞生,刷新了北宋自开国后的一个记录。 王德用被封为陇国公,他封郡王是迟早之事。 郭遵荣升宣徽使,考虑到他的年龄,此战过后,他必定要被赵祯雪藏,最多挂个镇国大将军、柱国的阶官和勋官。 高廷赞也一定会升为观察使,高处恭有了吹嘘的资本。 至于高继勋…他已升无可升,便封了个夏国公、授了个上柱国、加了个骠骑大将军阶官,考虑到他近八十岁的高龄,赵祯大概率再给个实至名归的太尉。 他死后一定会被追赠郡王,再过几十年新皇帝即位,或许还会追封他为嗣王。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众人欢笑着见礼完毕后,范仲淹大发感慨:“在赶来大宋银川府的路上,不才还在思量,不知此处会破败成何等样子。” 他环顾热闹非凡的银川府,见此地商铺林立,摊档如云,各式商品琳琅满目,忍不住对诸位武将深深一揖。 “诸位将军高才,不才深感佩服!此处哪里像是经历过一场战乱?” 他随手喊来一个白发苍苍的原西夏老者,对其行了一礼。 “这位老丈请了!” 那老者见范仲淹一身紫袍,腰悬紫金鱼袋,气度端的不凡,登时有些受宠若惊。 “这位相公折煞老头子!不知相公有何吩咐?” 他说着一口带有浓重西北口音的方言,颇有些战战兢兢。 范仲淹笑道:“小子敢问老丈,是如今日子好,还是元昊当权时好?” 那老者松了口气,激动地指着热闹的街头,高声道:“这位相公说的甚话!好不好,看看这街头巷尾的货不就知道了?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好教相公知道,元昊当权时,这日常用物,唉!死贵!何况活计不多,靠种地放羊,养家不易啊! 如今可好,货便宜了,活计也多了,宋国赶来兴庆府的商贾络绎不绝,你们宋人为何不早些过来?” 王德用连连给这老头儿使眼色,这老头儿却丝毫不管不顾。 万幸这三位文官,对老头儿话中犯忌之词不以为意。 范仲淹正待行礼送走老头儿,富弼突然道:“敢问老丈家中儿郎做何营生?” 一听此言,老头儿眉飞色舞:“哎呀!好教这位相公知道,俺几个不成器的儿子,原来只能靠给人卖苦力。 如今可好,大宋商贾招收向导,俺那几个儿子,如今都在给大宋商贾们做事,最有出息的大郎,一个月能挣八贯钱呐! 那可是大宋足分量的明道铜钱!不是俺夏国的铁钱!” 说着他指了指身上的棉布衣裳,笑得合不拢嘴:“俺老头子,原先只能穿粗布麻衣,哪里有这棉布衣裳舒服?唉!你们大宋人咋不早来?” 他笑着笑着,眼角竟溢出泪水。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可怜俺那浑家,受了一辈子苦,没赶上好时候啊!唉!” 众紫袍高官耐心地听着这老头儿忆苦思甜,心中感慨无限。 若非东西二市及时兴建,商路也随之打通,又有小乙造出的诸多新鲜货品,怎可能有如今这人心思归的大好局面? 范仲淹犹不放心,对诸位武将拱手说明情况后,一日时间转遍、也问遍了整个银川府城的百姓和商贩们。 了解到原西夏百姓、现大宋百姓的心声后,范仲淹、富弼和韩琦彻底放下心来。 九成九的百姓,都对目前的日子心满意足,至于极少数略微发了些牢骚的…那几人是西夏的官员。 孙继邺这时笑道:“三位先生,说起来,此事还要多亏小乙,若非他想出反间计,除掉了野利仁荣,西夏民生不会这般凋敝。” 他不愧是嫡亲舅舅,将功劳都推给了外甥。m.cascoo.net 范仲淹颔首:“孙太尉但请放心,官家不会忘记小乙的功劳。” 他对众武臣拱拱手:“诸位太尉,咱们何时进行交接?官家已迫不及待想要一统西北。”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王德用看向高继勋,高继勋蹙眉拈须:“希文,老夫是留在西北还是归京述职?” 范仲淹看了看虽暮色初临,但仍人来人往的大街,高继勋当即会意。 他大手一挥:“回衙门再说!” 汴京城华灯初上,夜生活即将开启。 仁和店内某间大包厢内,赵元俨举起酒盏,对围坐之人道:“为大宋一统西北贺!” 同桌的李用和、夏守赟等外戚们,同时一饮而尽。 李用和笑道:“王爷,听说郡主最近已很少露面,传闻…?” 赵元俨呵呵一笑:“颖儿怀有身孕,行动确实有些不便。此事无需隐瞒诸位,君不见,便连庞中丞不也未置一词?” 夏守赟、李昭亮等外戚有些泛酸,但还是共同举杯遥祝:“八王爷好福气!恭喜恭喜!” 赵元俨笑着一饮而尽,心中得意至极。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他想起自己心中所谋,当即正色道。 “今日老夫邀请诸位至此,是有一件大事相商。” 酸溜溜的众外戚闻言,登时肃然以待。 “王爷请讲,我等愿闻其详!” 赵元俨压低声音:“广州市舶司今日传来箚子:任家那大船已修复完成。官家下午召老夫商讨此事,欲请诸位筹集货物,咱们大宋要开拓海上商路!” 李用和补充道:“官家要先将海上商路开拓至大食,再自大食一路向西…” 一言及此,他神秘一笑:“小乙曾说过,一直向西,有一处广袤却未开化之土地,彼处不但土地丰饶,而且最南端有金刚石矿和金矿; 而绕过彼处便是天下之尽头,在其西侧有一遍地尽为金银矿之国,据小乙说,彼国名为印加帝国,其民众虽掌握冶炼金银之术,却不懂冶铁,且无文字缺乏教化,诸位听懂了吧?” 他虽未说出“人傻钱多”,但意思并无不同。 赵元俨笑道:“官家对此极为动心,但官家不愿与民争利,因此官家提供护卫及大船,由咱们自行筹措钱粮、货物,招募船员,为大宋无数商贾开拓出如此商路。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老夫有言在先,彼处距大宋十万八千里,咱们的钱,极有可能丢进万里**。 而且小乙给出的海图,由于大食内乱,只到了波斯湾附近。 波斯湾到大食、大食到那片广袤大地、那片广袤大地到天下尽头虽有海图,但未标记沿途补给之地。 总之,此事风险极大! 罢了,老夫既然请诸位来此,便绝无消遣之意,老夫已做好血本无归之准备,先出五百万贯!” 在座之人,除郭承佑反应慢半拍之外,没有一个傻子。 大船是秦小乙设计的,虽说中间出了些许波折,但小乙派去的人一到,大船便顺利下水。 而且,路线是小乙给的,虽然信息不全,但想必可找到陆地,如此便足矣。 此事,风险还能有多大?我们招募来经验丰富的船员,由他们驾驶小乙设计的船,轻易能翻? 知天雄军,也就是大名府的王贻永今日刚返京述职,便被李用和拽到了此处。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他第一个反应过来,也第一个表态:“老夫虽不才,却愿做此先锋军!老夫愿出五百万贯!” 此事毫无悬念,八王爷赵元俨,管军五位,外加一个高处恭,一个王承仅,轻易便凑足了五千万贯。 一直跟着任家做生意、不差钱的李用和出了一千万贯。 这笔巨款相当于后世的六百亿。 由此可见两点:一是历史上庆历新政实施之必要性;二是小乙哥到来后这一年半,对这世界改变有多大。 第二十二章 战局初定 西北一统下 对这些外戚加勋贵们的密谋,小乙哥毫不知情。 他在研究任总监托人送回的监理规划、会议纪要、监理通知单、各种台账和监理日志副本。 经过他归纳,得出如下结论: 大船之所以会出现严重质量问题,一是因为广州赵家,也就是赵佗后裔那个赵家,提供的原材料存在问题;二是赵家的匠人们未完全按照图纸设计施工。 赵家是地头蛇,又是任家三老的贵人,况且发生此事,赵家也并非有意为之。 只能怪任家三老对进场材料审查不力,以及对施工队伍管理不严。 因此,此事便被任总监轻描淡写地揭过不提,事后,任家三老请赵家当家人吃了顿早茶的功夫,便轻易解决此隐患。 任家虽为此付出了数十万贯,但能换来赵家对任家感恩戴德加愧疚难当,任家这笔买卖赚大了。 而且,经此一事,任大爷意识到监理责任制的必要性及关键性。 因此,作为甲方业主,他从此放手不管,将造船之事,全权交给他族中从弟任九爷负责。 任九爷,也就是任总监,便带领他的监理团队,负责起整个项目的管理及组织,包括与秦小乙沟通设计及变更,以及负责财务审计。 这个模式,在建设行业叫做cm模式,是西历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末,由漂亮国的汤姆逊提出。 这是一种极为先进的建设管理模式。 在秦琪,准确来说是赵诚,穿越来前西方流行的一种模式,神州尚未普及。 在任总监及其建立团队接管项目后,整个项目的质量瞬间提升,工期也并未延长; 甚至在任总监与小乙哥以信函沟通过两次设计变更后,造船项目最终总投资还低于预算数十万贯。 注意:匠人还是那些匠人,材料商也依然是赵家。 换言之,在这种科学的管理模式之下,任总监将任家额外付出的钱,又省了下来。 于是乎,在第一艘大船下水成功后,任总监便被任大爷留到了广州,继续实施造船大业。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捎带脚,任总监还催生了广州造船监理业这一行业。 本着爱岗敬业、为建设事业传承创新的想法,任总监在业余时间,便带起了徒弟。 在此期间,小乙哥抽空将监理行业的各类教材印刷了出来,并托赵陵铺的赵家守陵人带到了广州。 翻阅完毕这些副本,并未发现大问题的秦小乙,在其中不足及小错漏之处做完批改和指导后,长长吐出一口气。 有这批建设人才在,他决定等西北战事完全结束,便实施基建及市政项目。 他将给任总监的信及资料放到一旁,继续研发步枪。 任丽燕已无暇陪小乙哥研发,她要盯紧皇家军械作坊量产机关炮。 范仲淹、富弼和韩琦到任后,高继勋率领手枪队先归京休整。 手枪队要扩编为一军两千五百人。明年开春后,高继勋便要率军赶到雄州,对契丹施加压力。 途经真定府时,他们便要装备三百门机关炮和一百门榴弹炮。 小乙哥研发的步枪,明年就会在战场上亮相。 至于西域经略相公王德用,则率领装备十九世纪军械的大军,一路向西挺进。 唃厮啰自然继续率军陪同作战。 王德用使用的战术,是究极版曼古歹战术。 唃厮啰的弓骑兵冲锋在前,持手枪的大宋骑兵在中,机关炮在后,榴弹炮提供火力覆盖撕裂敌军阵势。 他们在凉州城,彻底击溃西夏最后一股残余反抗武装后,西夏便彻底成为了历史。 是役,王德用军轻伤一人,歼敌八万。 那个倒霉鬼之所以轻伤,是因为他冲锋太靠前,被榴弹炮的弹片擦伤。 其后,在十月十五,孙继邺率两军五千人,以机关炮配合榴弹炮,击溃了攫取胜利果实的河湟回鹘及兰州吐蕃。 他顺势占领了兰州城,卡住了唃厮啰的青唐城脖子。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收到捷报后,王德用踌躇满志地向甘州、肃州进攻。 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王德用大军所到之处,甘州、沙州回鹘望风而降。 至十一月上旬,王德用便挺进了沙州西侧。 沿途之瓜州、肃州,尽皆归顺大宋。 在沙州西侧、伊州东侧的绿洲中休整后,王德用再次踌躇满志、意气风发地向伊州挺进。 然后…依然没有然后。 高昌回鹘可汗、阿斯兰王智海,在伊州城下,向范仲淹为王德用带来的、代表赵祯御驾亲至的金吾纛旓叩首称臣。 随着大宋禁军、商贾赶至伊州、高昌、焉耆,高昌回鹘顺利被大宋收入囊中。 腊月初,王德用大军在高昌,也就是后世吐鲁番驻跸,等待赵祯派出的钦使颁布圣旨。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时近元日,出征已有近半年的兵卒们,开始思乡。 王德用及几位帅臣,不得不一边等待禁军换防,一边尽力安抚兵卒,一时间苦不堪言。 而就在此时,不知死活的喀喇汗国,居然从喀什噶尔出兵占领了高昌回鹘的龟兹…好吧,那里如今是大宋领土,也就是后世的阿克苏。 喀喇汗国占领龟兹后还想一路向东攻下焉耆。 憋了一肚子气正无处可撒的王德用、曹琮、曹仪、刘平等人,率已有哀兵之势的大军,在焉耆迎头痛击喀喇汗国骑兵。 在机关炮及榴弹炮大发神威、兵卒们不畏生死奋勇向前之下,大军只用了一日时间,便全歼喀喇汗国十万骑兵。 王德用留下一两百残兵,派出原高昌回鹘一个重臣,前往喀什噶尔,劝喀喇汗国退出龟兹并向大宋称臣后便班师回高昌。 经此一事,他深感高昌回鹘故地不好管理,再加上他本人已年近六旬,立下如此泼天大功后不适宜再驻外。 因此,在元日之前钦使抵达后,他便提出换文官来西域经略安抚使司坐镇、换一种统治管理方式的请求。 那钦使并非他人,正是年富力强的陈执中。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他此来,便是要担当西域经略相公重任。 陈执中正愁该如何劝王德用等人归京,听到此请求,便顺水推舟应承下来。 在有源源不绝而至的机关炮、榴弹炮相助,又有无数建筑匠人加固城防的情况下,小乙哥给赵祯的箚子中提出: 在原高昌回鹘施行屯田制,禁军三年大换防,高昌故地之禁军,军饷五倍发放。 因此,出征半年有余、思乡心切的大宋禁军们欢天喜地。 他们与陈执中带来的禁军交接完毕后,便随着一众功勋武将们高高兴兴把家还。 至此西北一统,甚至,喀喇汗国归附可期。 唃厮啰早在智海投降后,便返回了青唐城,安排好一切后,他便在兰州耐心等待王德用等人归京。 他彻底熄灭了自立的心思,只想成为大宋的一分子,从此载入史册,为宋史贡献浓墨重彩的一笔。 好吧,他其实就是怕了。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大宋武德如此充沛,新式军械摧枯拉朽,甚至在实质上统治了西域,他唃厮啰还能做甚? 他已想好,要利用好自己吐蕃赞普的身份,号召高原上所有吐蕃人,向大宋俯首称臣。 自己做个大宋高原王爷,专心发展大宋高原民生经济,岂不美哉?m.cascoo.net 而就在唃厮啰等到王德用等人,快快乐乐归京之时,五艘装备了机关炮、和平缔造者和榴弹炮的大海船,组成一个商队出海至南洋。 任家三老立于船舷,吹着海风,心中志得意满。 他们有望在有生之年,踏足世界尽头,尽管那大食商贾可能已作古。 而就在此时,大宋一统西域的消息,已传遍神州大地。 各国沸腾了。 第二十三章 恐慌沸腾 功臣返京上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正月中,高丽国国都平城年味正浓之时,宫中骤然传来喜讯: 金皇后顺利生下重达七斤二两的壮实皇子。 身子骨始终未好转、但勉强可以下床行走的王钦大喜。 他为自己的“儿子”取名为王佑,并下旨封其弟王亨为皇太弟。 或许是预感到自己命不久矣,他召皇太弟王亨进宫后,兄弟二人促膝长谈一番。 此时,大宋一统西域的消息传至,预感到自己或许将成为亡国之君,皇太弟王亨的心情并不美丽。 王钦图穷匕见:“皇弟,你若不想做亡国之君,何妨将皇位传给佑儿?” 王亨听闻此言后,竟长长出了一口气。 亡国之君这个名头…着实不好听! 而且,大宋对待亡国之君…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他想起南唐后主李煜,吴越王钱俶…竟然悲伤到不能自已。 老子还不到十八岁,人生漫漫,可不想吃牵机药! 人生的大喜大悲,让他暗暗感慨人生无常。 于是他当即拍胸脯表态:“官家放心,臣弟必定禅让皇位给侄儿!” 他心道:谁爱去汴京谁去,反正老子坚决不去!那秦小乙医术比程德玄高百倍不止,他有一万种办法让老子暴毙! 看来,他对妙手仁心的小乙哥有所误解。 解决了一桩大心事后,刚遣使至开封府贺岁的王钦,再次派出使臣,言明皇太弟王亨将接替自己之位,待自己“亲儿子”王佑成人,王亨将禅让王位。 他再三强调:高丽愿向大宋俯首称臣,望大宋善待尚在襁褓的王佑。 大理国内,大理城内的恐慌情绪丝毫不亚于高丽国。 毕竟,李煜和钱俶死了还不到一甲子。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他俩的悲惨遭遇,让这时代每一位即将成为亡国之君的皇帝,都危机感爆棚。 于是,原本觊觎大理国皇位的高家,突然宣布誓死效忠段家,便不足为奇。 这让正欲出家为僧的段素真欲哭无泪。 老高你倒是造反啊!你一反,朕便禅让皇位于你! 他有心让自己孙子继位,奈何后者年龄尚幼,而且,坑孙子这种缺德事…一向心善的段老头儿委实做不出来。 万般无奈之下,刚刚遣使向大宋贺岁的他,只好再次遣使,向大宋俯首称臣,并称自己欲出家为僧,从此不再过问世事。 耶律宗真…这个猥琐男自然也不能免俗。 他派出的契丹骑兵,在协同王德用荡平西夏甘州时,可是亲眼目睹过那血花飞溅、硝烟弥漫的惨烈场景的。 这些所谓契丹精锐骑兵,在那战之后,便再也不敢跟随王德用作战,万一枪口倒转… 耶律宗真心中惶恐至极,于是他将选择题丢给了北面宰相张俭。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可怜张俭历仕萧燕燕、耶律隆绪及耶律宗真三朝两代皇帝,将一生都奉献给了辽国,如今已年逾古稀、白发苍苍,却还要为耶律宗真补锅。 一生俭朴、无愧于其名的老头儿,只好抖擞精神,使尽浑身解数,与出使中京城的韩亿、宋绶展开生存谈判。 作古多年的赵三,若知道自己用牵机药竟能有如此神威…也不知他会不会从土里爬出来大笑三声。 类似的一幕幕,还发生在交趾国、吐蕃及河湟回鹘各蕃部之中。 天可怜见,他们的老前辈在面对曾经不可一世的大唐时,恐怕都不曾像如今这般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就在神州诸国陷入恐慌时,大宋国内却一片欣欣向荣。 开封府东西二市,已将物流配送开设到大宋各路,开封府那已堪比汴京城的大作坊区,虽每日加班加点,却仍排产不过来。 各路军州的地方经济也随之繁荣起来。 与之相对应的是,大宋不但解决了冗官问题,而且地方缺官情况严重。 在与学士院内相、二府三司协商后,赵祯不得不下旨,在景佑二年阳春三月,于真定府书院进行诸科考试。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本次考试合格者,将直接赐予选人身份,并委派至各路军州任专业幕职官,协助各军州发展地方经济。 旨意一出,真定府书院院正赵羡,一时间苦不堪言。 因为,各路勋贵权臣派出至亲,或者干脆亲自前往,求赵羡录取自家子侄。 赵羡忍无可忍之下,下令封锁书院大门,严禁任何外界人士出入。 随后,赵祯又下了一道旨意。 去岁腊月,坐完月子、身体恢复不错的耶律槊古,带着尚在襁褓之中的女儿萧观音,在三千契丹骑兵护送下,先是赶到了瓦桥关,又被葛怀敏派出三千禁军护送到真定府。 她、挺着大肚子的赵绮颖,以及一脸委屈忧愤的任丽燕,和小乙哥举办了一场盛大婚礼。 也正因此,大宋方才情愿与契丹展开谈判。 小乙哥收到圣旨后,便带着赵绮颖赴京。 他要兴建国家级工科学院,也是国家级工程院的前身:太学。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鉴于当前地方缺员严重,赵祯复又下旨:自恩荫官中择优者,委派至地方发展经济。 一时间,求恩荫官的重臣们踏破了宣德门那结实的门槛。 赵祯终于自食其果。 他也学赵羡一般,下旨称:凡求恩荫官者,自去找审官院申请,一律不许进宫城。 万幸在喷子中的战斗机庞籍率领之下,台谏言官们战斗力得到二十倍加成。 你们当学士院学士、二府三司重臣,想让族中子侄做恩荫官? 也不是不可以,你们去王太师或吕相公和张审官处做述职报告!哦,你们说你们学术上无甚建树?或者政绩无甚突出表现? 好!摘下幞头等着庞某弹劾吧! 啊?庞某台词不对?也好,你若能如秦小乙一般,为大宋发明…哪怕一种宝货,庞某便默许此事,如何? 哦,你们办不到?呵呵,对不住了,你们准备好自辨,等待弹劾吧!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二月中旬,就在汴京内城,因言官喷子们集体开无双而鸡犬不宁之时,小乙哥来到了宫城。m.cascoo.net 御书房内,赵祯勉力压抑住心中欢喜,面上带着怒意冷冷道:“你这畜牲,还知道回来?” 若鸽子精也分档次的话,那么小乙哥一定是精中之精。 因为他放了大宋官家赵祯的鸽子。 小乙哥自知理亏,机灵的他当即拜倒叩首:“大人息怒,孩儿知错!孩儿今后便留在汴京随时恭候大人召唤。” 赵祯“嗯”了一声后,淡淡道:“罢了,今后若无事,不许随意回真定府!” 小乙哥欲哭无泪,只好乖乖称是。 他默默祈祷:您老赶紧生个儿子吧!有了亲儿子您就嫌弃我这女婿了。 赵祯叹道:“高丽国书已至,金王后要带高丽王子赴京为质。” 小乙哥心中欢喜无限:那孩子可是自己实打实的儿子。 他表面却不动声色,再次叩首道:“孩儿听从大人安置。” 赵祯长叹一声:“先委屈你一段时间,待高丽事了,那孩子便改回原姓吧!至于金王后…你莫要亏待她!” 小乙哥大喜:“孩儿谨遵大人旨意!” 见岳父赵祯有些意兴阑珊,小乙哥笑道:“大人想必很快有皇子,孩儿定尽心尽力辅佐。” 赵祯这才笑了起来。 他抬起袍袖:“起来说话!” 小乙哥站直身子肃立。 赵祯又笑道:“尚美人已怀有身孕,她若诞下公主,待其及笄,你们便成婚吧。” 小乙哥闻弦歌而知雅意,拱手肃然道:“大人尽管放心,孩儿仍会视郭皇后为大人。” 赵祯颔首:“你做为晚辈,以后早晚至宫中问安,去吧,用心做事!”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言罢,他挥了挥袍袖。 而就在小乙哥与中书门下、学士院及三司诸官员为太学忙碌之时,西北功臣们率领大军归京。 第二十四章 恐慌沸腾 功臣返京下 他们离京时,是阳春三月,归京时,则是早春二月。 在外征战一年,这些功臣们及兵卒们早已疲惫不堪。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小乙哥随着赵祯迎接他们后,便被随大军归来的莫昀馨揪住了耳朵。 在她身后,赵撄宁、曹娘子曹雨霏、高娘子高玉菡满脸哀怨之色。 小乙哥头皮发麻,只好赔着笑拱拱手:“师叔一路辛苦!诸位娘子一路辛苦!” 莫昀馨似笑非笑:“我们在西北青唐、银川府、伊州、高昌、兰州一路教化百姓,你可倒好,躲在真定府娶媳妇儿?” 小乙哥连声喊冤:“师叔,大军所用军械、弹药、辎重、建材,可都是小侄研发督造的好不好?就连你们一路教化所用之教材,也是我找人印刷。 你们在西北受苦,小侄也每日朝卯晚子、夙兴夜寐,片刻不敢懈怠。” 莫昀馨坏笑颔首:“也罢,我们略作休整,便去趟真定府好了。” 小乙哥想哭。 因家中有孕妇需要照顾,他无暇与莫昀馨多说废话,大略问过她们西北建学之事后,便匆匆回家。 是日正午,赵祯于宫城设宴,并正式宣布封赏。 前文已提过此事,此处略过不提。 宴后,除高继勋正在雄州训练兵卒步枪战术外,自王德用而下,诸位帅臣均交卸了差使,赋闲在家。 他们若还想建功立业,惟有出海一途。 战功捞得最少的节度留后狄青,仍任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一职。 喀喇汗国仍未正式表态,不排除他与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王信,出兵中亚的可能。 兴建太学之余,见不得小乙哥闲着的王曙,将小乙哥拽到了学士院,协助修史团队编史。 小乙哥的市政建设计划,只好延期实施。 赋闲在家、偏偏又赏赐无数的王德用等人,在高处恭牵线搭桥之下,找到了赵元俨。 他们也想投资出海。 今年刚满六十的曹琮和刘平,甚至提出致仕、想要出海看看异域风情之请求。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当然,赵祯绝无可能答应此事。 三月初,赵绮颖也为秦琪生下一个儿郎。 秦琪在请示赵凌志和老爹老娘后,给其起名为秦天佐。 这个土到掉渣的名字,暴露出他爹娘也不擅长取名的弱点。 整个三月,小乙哥足不出户,专心伺候月子、照顾孩子,闲暇之时便编写教材、设计图纸。 他当然不可能继续住在实验室,反正任大郎的宅子足够大。 赵绮颖刚坐完月子,便忙于协助朝廷收编弓箭社,再加上孩子尚幼,便索性住回了荆王府。 早已发现顶头上司庞籍双标属性的台谏言官们,对此置若罔闻。 庞籍一句话便可将对此有异议之人怼得哑口无言。 “你若能有秦驸马一成…不,半成能耐,庞某也可对你从宽。”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因此,无后顾之忧的秦琪,便迫不及待地赶去实验室,组装蒸汽机及新机床。 忙碌完毕后,他便请钱多却无处可投的诸位功臣,当然,少不了他的三位老丈人,共商西北矿藏开采计划。 赵祯当然不可能亲至,因此由吕夷简和晏殊,代表赵祯出席。 高昌回鹘和高原吐蕃如今皆已归附,铜矿、稀有金属矿乃至金银矿,都可以堂而皇之进行开采。 此事当然要由三司牵头,但由于前期投资极大,也需要吸纳民间资本。 在小乙哥不遗余力地推动之下,大宋已与资本主义渐行渐近。 在仁和店秘议一整日后,吕夷简和晏殊带好会议纪要,匆匆进宫汇报。 在随后的几日内,此事便定了下来。 西北矿务司计划投资五千万贯,三司出资百分之五十二控股,留出百分之八做为赏赐,其余四成由赵元俨、诸位功臣、任大郎瓜分。 后期如需追加投资,仍按照此比例共投。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小乙哥不参与投资,他只负责出技术、造各种设备。 这时,便体现出太学、真定府书院的价值。 太学的学官由真定府书院合格毕业生担任,小乙哥出教材、各式教学机床辅助教学,甚至实习基地都是现成的:开封府作坊。 于是乎,东府和三司负责派真定府书院学子、匠人、调集建材、带好四分仪和测量器具实地勘察设计。 按照规划,他们将用三年时间建设好各种基础设施。 小乙哥则抽空培训太学的工科生们勘探、开采和冶炼矿石。 待西北矿务司建成,他势必要带领太学工科生们一同前往伊州和高昌。 就在小乙哥忙碌之时,高丽王后金艺珍抱着襁褓之中的儿子,在护卫护送之下,赶到了开封府。 体贴的赵祯早已为金艺珍准备好一处宅院,且就在任大郎府左近。 而且他下旨让高丽护卫带着国书回国,并派出禁军接管了金艺珍的护卫工作。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cascoo.net 家宅暂时无忧的秦小乙,便经常跑去见自己的秘密老婆和长子。 可惜好景不长,半个多月后,耶律槊古便抱着萧观音来到了开封府,并且住进了契丹使臣提前购置的大院。 好巧不巧的是,她与金艺珍恰好是邻居。 小乙哥纠结了。 不知该喜还是该忧,总之,他的纠结并未持续太久。 五月中,生女真骤然生乱,并且攻陷了长白山女直国。 王钦本就已如风中残烛,经此一吓,一命呜呼。 王亨极不情愿地继位,在国葬上,哭得撕心裂肺,让闻者都忍不住动容落泪。 虽然王亨心中所想为:好侄儿你快点儿长大吧! 八郎垂首混在高丽重臣之中,见状险些笑出声来。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耶律宗真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同意割让燕云,以换取大宋高继勋出兵迅速平生女真之乱。 正在服丧的王亨得知此事,更是每日以泪洗面,让高丽臣民们对他的真性情佩服不已。 虽然王亨伤心的是:完犊子了!高继勋老将军若顺势打过来,我坚决不能去开封府! 这些消息传至开封府时,已是五月底。 小乙哥是不纠结了,金艺珍心情却极为纠结。 她默默换上孝服,要为亡夫兼亡兄守孝。 她与小乙哥亲密的负距离接触关系,也随之告一段落。 小乙哥尊重金艺珍的选择,于是他终于有闲暇再次喊上西北功臣们,准备再薅一次羊毛。 碧波万顷的无边**上,五艘巨大海船正乘风破浪。 趁着夏季的东南风,任家三老志得意满地满载而归。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他们此行不但显摆了一路,而且收获颇丰。 三个月的时间,他们遍访故友,待见到阔别已久但仍健在的老友,兄弟三人喜出望外。 他们将大量的西域葡萄酒、开封府的精品玻璃杯、水晶瓶香水等送给故友后,获得了香料、宝石、紫檀木、沉香木等贵重回礼。 双方均极为满意。 在顺利抵达蓝无里,也就是如今苏门答腊岛西北角,几经周折找到最后一位老友后,几位老头子倒上以井水镇过的葡萄酒,一饮而尽,喜极而泣。 颇有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之味道。 如今,老哥三个立于船舷,举着望远镜,远远看到广州港,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他们准备休整半年,待船队趟到大食国海港、将船只数量扩充至三十艘以上后,再出海去那世界的尽头看一看。 仁和店内,小乙哥的嫡亲大舅孙继邺笑着打趣:“小乙,你立下如此大功,竟连半点封赏都没有?你也不找你家大人聊一聊?” 小乙哥拱手笑道:“大舅,官家的封赏颇为丰厚,孩儿还是不要贪心为好。”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赵祯是个极为大方的皇帝,他对秦小乙的封赏…都给了秦二郎和孙幼娘。 第二十五章 海贸繁华 基建计划 当五艘巨舰稳稳当当停在专用船坞,脚夫苦力们搬运货物后,负责点验的广州市舶司相关官吏们的嘴,便再也合不拢。 满满当当两大船、大约上千万斤香料,还有上千万斤诸如沉香木、紫檀木等珍稀木料,以及成箱成箱、璀璨夺目的宝石。 经验丰富的老计吏粗略一算,便得出一个惊人的数字… 这些货,若全部榷易,至少八千万贯! 任二爷轻描淡写道:“老弟先记好数量,不要搬远。后面二十艘南洋小船上还有货。他们速度慢,最快今晚才能到港。” “啪嗒”一声,老计吏手中的笔掉到了地上。 他颤颤巍巍拱手道:“敢问任老哥,此行大约有多少钱的货?” 任二爷笑道:“不算太多,大约一万二千万贯。” 老计吏大脑一片空白。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他记得非常清楚,大船出海时,载着四千五百万贯的货,这么一趟下来… 毛利润居然有七千多万贯? 这是打劫? 大宋在明道二年的税收总和是多少来着?哦对,大约是八千五百万匹贯石。 全部折合成铜钱的话… 老计吏手中的笔,再次落地。 居然还不如任家三老出这一趟海? 官家赚大了! 前文提过,自赵祯即位以来,虽然海外进口的许多货物都渐渐取消禁榷,但官府享有博买权。 所谓博买,实则为官府垄断。 比如说,大食国商贾运来一船犀角。市舶司一看,哟!禁榷物! 得,我市舶司先抽解一成,也就是征收一成关税;再博买,也就是按比市价低得多的价格强买一小部分。 剩余的,你大食国商贾再按照市价卖给市舶司。由我们的官方直营店,也就是榷易院直接销售。 换言之,这一万二千万贯的货,仅关税便有一千两百贯! 再加上广州市舶司对香料、珍稀木料的博买… 经验极其丰富的老计吏,在心中打起了算盘。 他很快再次得出一个惊人的数据:至少两千五百万贯! 也就是说,出这一趟海,可谓皆大欢喜。 不止官家赚得盆满钵满,就连货主们,毛利润也至少有五千多万贯! 一趟就回本! 任家三老根本无须担心货物安全。 有一千名装备了手枪的大宋海军看着,谁敢明偷暗抢?不要命了? 于是,他们带着任家众子弟,径直回府休息。 然而这一切,躲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任家老哥三个刚刚回到任大爷在广州港附近的开国伯府,便有故友来访。 他们的来意,是问明商路详情,并保证销售不同货物,决不与任家争利。 送走陆续赶来的几批商贾后,思路灵活的任大郎和任二郎的老爹,任二爷拈须笑道:“大哥,要不咱们效仿开封府,也成立一个商盟如何?” 任家三老一拍即合。 于是乎,在三老及地头蛇赵家牵头下,海贸商盟开始筹建。 可以预见,由大宋发起的大航海运动,即将比原历史上提前四百年拉开大幕。 廉价的玻璃器皿、香皂、烈酒、葡萄酒、罐头、玩具,以及中档的黑茶、玻璃镜、棉布、钢制餐具厨具; 高档的香水、水晶器皿、各类书籍、化妆品、口红、眼影、眉笔和不锈钢厨具等等,这些都是畅销且有百倍利润的商品。 而且,这些品类的商品,足够各家大商贾分类销售。 最为关键的是,绕过蓝无里向北,印度半岛的故临、后世的孟买、巴基斯坦的卡拉奇三处,都已被秦小乙标出了港口。 虽然小乙哥也不确定,后世的卡拉奇,如今有没有港口。 所以,船队可以带足货物,绕过苏门答腊岛后径直向北,做那些没见识的阿三的生意。 他们不同于南洋故友,可以尽情加价销售。 而且,任二爷清楚,小乙曾说过,天竺盛产蓝宝石和金红石,香料种类甚至比南洋还要繁多,仅仅胡椒,便有许多不同品种,何况棉花在天竺极为常见。 这些,在大宋都是稀缺之货! 物以稀为贵这个道理,任二爷比谁都懂。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所以,任二爷信心满满。 就在大航海时代即将提前开启之时,小乙哥则在与诸位西北功臣密谈。 “大舅应该清楚,家父已经被封为食实封一千八百户的燕国公、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家母如今也是燕国夫人。官家对小乙,可谓恩宠至极。” 曹琮笑道:“那小乙你升官了没有?” 秦琪笑着拱手:“曹太尉,小侄尚未及冠,不急。” 他正色道:“今日请诸位长辈来此,是有一桩发财的生意。” 他将铁路、市政改造工程对诸位虽投资矿产、但仍有不少闲钱的功臣们简略介绍了一下。 铁运优势,无需赘言。 这是仅次于海运的低成本、高载货量物流方式。 而且,铁运的速度,海运如何能比?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蒸汽机车,在小乙哥看来并不难。所有的技术壁垒均已被他和任丽燕攻克。 唯一的弊端,就是那大黑烟。 但小乙哥可以用清洁煤、升级版锅炉尽量减少大气污染。 他不准备研发蒸汽机轮船,因为蒸汽机轮船能效比太低! 石化工程,小乙哥暂时不考虑,同样因为污染太严重。 没有橡胶,路面硬化不用太着急,何况沥青的弊端太明显,至于改性沥青罩面,小乙哥暂时无法攻克技术壁垒。 混凝土路面倒是可以,但路面排水系统工程量太大,此时大宋工业化刚刚开启,生产力还远未达到这种程度。 所以,他的基建规划,仅限于铁路、蒸汽机车、灌渠工程、大城市的市政自来水及市政排水。 中小城市无法解决资金来源,只能先等等。 饶是如此,市政自来水也只能开通内城,外城的平民…收他们水费他们可愿意? 净化、加压地表水的成本可一点儿都不低! 一吨自来水,收内城富贵人家十文钱没有任何压力,至于外城平民…十文钱都能买两三升米面! 人家掘井喝井水,每月能省多少钱? 其他市政项目同理。 所以说,路要一步一步走。 铁路截然不同,那是挣商贾们的钱。 马车运货速度极快,但一路上人吃马嚼,人力物力成本太高! 漕运倒是节省人力物力,但速度太慢! 载货、客运…只要能节省时间和人力物力,商贾们绝对愿意买单。 所以,目前的最大问题,仍是钱。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王德用拍案叫绝:“小乙,伯伯看好这个生意!伯伯出五百万贯!” 小乙哥笑着拱手:“王伯伯莫要着急,小侄还需问过官家的意思,三司肯定仍要牵头主导此事。” 曹家叔侄、刘平和郭遵、高廷赞再也坐不住,他们霍然起身:“小乙,随我们去面圣!” 此事根本没有任何悬念。 于赵祯而言,他心中对这些被迫赋闲、提前养老的功臣们颇感愧疚,再加上这个基建项目盈利点又极为明显。 于是乎,他当即召集二府三司重臣,在文德殿召开了一次小朝会。 很快,大宋铁路司成立。 知铁路司之官员,由寄禄官为正四品以上文官充任。m.cascoo.net 做为倡导者和发起人,从五品的驸马都尉秦小乙暂时担当此重任。 我们的小乙哥,终于摆脱了令他反感不已的特务头子身份。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任丽燕也不能再继续教书,她要做好小乙哥的贤内助,协助她官人做铁路建设。 因此,在解决资金问题后,另外一件事,便迫在眉睫: 提升钢铁、标准件产能。 三司中的盐铁司,因此得以光荣升级,成为三司中至关重要的一司。 盐铁司判官这一职事官,也升级为:由寄禄官为正四品以上的文官担任。 升级后的盐铁司首任判官,将由左谏议大夫宋祁担任。 大宋轰轰烈烈的工业化变革运动,就此拉开了帷幕。 没有羊吃人,没有血腥的资本积累,这一切,都显得极为顺理成章。 第二十六章 光阴飞逝 治疗完毕上 五月底,在大宋接收燕云后,高继勋立即从原契丹析津府、现大宋幽州府出兵。 耶律宗真也派出熟知女真情况的萧孝忠配合作战。 但机动性、战斗力爆棚的高继勋,根本未等萧孝忠大军。 他这三千步枪队,在马车拉拽机关炮和榴弹炮的情况下,仅用了八日,便赶到了长白山。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生女真何曾见过十九世纪的武器,他们倚仗自己超强的武力,妄想以女真不过万,过万不可敌的骑射来解决战斗。 结果显而易见! 实力最强的乌林答部、完颜部全军覆没,其余小部族也仅余旗手偷生。 这时代最强的骑兵铁鹞子,都完全不是手枪的对手,遑论这三千步枪队,用的是威力胜出不止一筹的步枪。 高继勋连机关炮都未启用,只用步枪加榴弹炮,便轻轻松松解决了战斗。 然而… 萧孝忠甫一赶至,便对大宋步枪队使出背刺。 他骤然下令:全军向大宋步枪队冲锋! 对此早有预料的高继勋,从容不迫地将机关炮的炮口对准了契丹骑兵。 结果…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三万契丹骑兵并未听从命令,他们不战而降。 几名将领情急之下,当场斩了脑子有坑的萧孝忠。 七郎没有违背承诺,高继勋也没有,小乙哥更没有。 谁让女真人假冒的萧孝忠太冲动呢。 他也不想想,他带的都是些什么兵。 这些精锐骑兵,可是一路跟着大宋禁军推到西夏甘州、亲眼目睹过许多次机关炮威力的那些老兵! 耶律宗真只是不愿担事儿而已,但他极为聪明。 他之所以选择这些老兵,是因为这些老兵和他们的战马,能与高继勋配合无间。 当机立断斩了萧孝忠的几名将领这时才反应过来,于是他们一把鼻涕一把泪,苦苦哀求高继勋为他们站台。 高继勋乐得收下契丹将领、小乙哥的双份人情…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自家老婆被别的男人惦记,若非许下承诺,小乙哥恐怕早就取了这冒牌萧孝忠的狗命。 这也算是皆大欢喜。 返回中京城,高继勋将此事始末向耶律宗真说明后,耶律宗真咬牙切齿地吼出三个字:“杀的好!” 耶律宗真余怒未消,当即下旨:“萧孝忠叛国!全家向北流放八千里!” 好吧,萧孝忠全家的归宿是星辰大海…啊呸!冰寒刺骨的北冰洋。 既然高继勋干脆利落地解决了女真之乱,耶律宗真便不好再拖延下去。 他以参建、共享丝绸之路为条件,派出萧孝穆,将燕云十六州剩余诸军州正式移交给了大宋。 宋绶取出已加印的空白文书,将耶律宗真的条件写入后,又写上一条:允许耶律宗真入股西北矿务司等。 宋绶拱手笑道:“官家,鉴于耶律公主与小乙感情甚笃,某建议官家派出使臣,前往开封府先找小乙了解一下情况,再与鄙国官家洽谈一番为上。” 耶律宗真见宋绶说得诚恳,当即心中一动:“宋相公是说…”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宋绶笑着颔首:“官家只要派出使臣前往,便知详情。” 耶律宗真在文书上加印之后,宋绶及韩亿此行的任务便宣告完成。 赵二、赵三心心念的燕云诸军州,就此回归大宋治下。 首任知幽州府,赵祯属意葛怀敏。 花甲之年的葛老头儿,因在雄州坐镇两年有余,对幽州情况极为了解,而且他与耶律槊古、萧孝穆交情不浅,由他担任首任知府,再合适不过。 值得一提的是,小乙哥也认为葛怀敏是最佳人选。 那么问题来了:做为隐于幕后的最大功臣,小乙哥的封赏是什么? 当事人小乙哥无暇考虑此事。 他只感觉,自己越来越难。 因为金艺珍守孝,所以他要安排好时间,前一天晚上抱抱儿子、哄儿子睡着后,尽心尽力安抚儿子他娘赵绮颖; 后一天晚上抱抱女儿,哄女儿睡着后,再尽心尽力安抚女儿她娘耶律槊古。 工作之余,在尽心尽力安抚一下无子女的任丽燕。 这种日子在持续半个多月后,被独守空闺的金艺珍打破。 金艺珍穿着一身若隐若现的薄纱裙,化着精致的妆容,带着满脸哀怨,于清晨拦住了正要匆匆赶去实验室的小乙哥。 “好哥哥,为何一直不来看儿子!” 金艺珍忧愤质问。 面对她的质问,小乙哥一脸无辜:“妹子不是要守孝吗?” 金艺珍一把将小乙哥拽进府中。 夫妇二人一番热吻后,也顾不上儿子还醒着,干柴烈火熊熊燃烧起来。 时间匆匆而逝。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这一日,耶律宗真派出的使团抵达开封府。 使团先去见过赵祯后,正使萧孝穆便悄悄来到了耶律槊古府上。 面对契丹族的存亡危机,萧孝穆早已将家仇抛到了九霄云外。 是以,他对秦琪态度极为谦卑。 在秦琪内心深处,他对此君也心怀敬佩。 因此,二人开诚布公长谈之后,达成了一系列共识。 耶律宗真在位时,大宋与契丹不但相安无事,而且秦琪保证,只要有挣钱的机会,一定会带大舅哥一起玩。 若耶律宗真驾崩,耶律宗真的儿子、秦琪的外甥耶律洪基继位,秦琪保证和平收复契丹的同时,保耶律洪基富贵平安。筚趣阁 注意:耶律洪基只比秦琪小十四岁。 所以,以秦琪的医术,他的这个承诺极有诚意。 最后是关于萧家。 秦琪断然拒绝将萧观音许配给耶律洪基为妻的请求。 秦琪心道:开什么玩笑!老子的闺女还愁嫁?过上二十年,老子一定要给闺女精挑细选一个好女婿。 做为补偿,秦琪承诺,可从萧家后代女子中挑选出一个最出色者,做自己的儿媳。 彼时秦家自会护住儿女亲家萧家富贵平安。 萧孝穆满意离去后,秦琪霍然惊觉:老子这么一折腾,这特么不是官僚资本主义吗? 也罢,在这个时代,即便是官僚资本主义,也比封建主义强百倍! 更何况,只要两院能够蓬勃发展,就不怕科技发展、生产力被官僚资本全面压制。 至此,契丹攻略、连带着女真攻略顺利达成。 两大部族覆灭后,残余生女真已无法再兴风作浪,耶律宗真又不是傻子。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至于高丽国、大理国和交趾…还是交给赵祯去挠头吧! 老子又不是皇帝,何苦操这份闲心。 西北东北平定之后,小乙哥再次专心做研发、教育和大宋铁路司工作,不再过问政事。 返京后的高继勋,已被封为亳州郡王;秦二郎…被封为辽东郡王。 小乙哥仍是从五品的驸马都尉,连阶官、勋官和爵位都欠奉,只封了个龙图阁待制的从四品馆职。 这绝非赵祯刻薄,恰恰相反,这才是保护秦小乙的最佳方式。 秦小乙今年虚岁才十八岁,而大宋官员的致仕年龄为七十岁! 秦小乙若升无可升,难道要做霍光? 别说秦琪本人不愿意,就连赵祯都不愿意。 赵祯给无职事官在身、专心在家搞生产的秦二郎一个郡王,便是在提醒秦小乙,朕记得你这好女婿的功劳,你莫着急。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随着大宋政策由中央向地方倾斜,又随着燕云收复,再加上赵祯有条不紊地攻略着喀喇汗国、大理国、高丽国、交趾等地… 诚如小乙哥所料,一切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冗官?如今谁还提冗官?官吏阙额极度严重!你想降低官员质量?先问过无双无限开的庞籍! 真定府书院、太学已渐渐成为大宋官员的主要来源。 进士科及诸科反倒退居次席。 你想塞人进去镀金?先问过刚正不阿的赵羡、对技术要求极高的秦小乙! 想投机钻营,不学儒学?对不起,儒家心学不合格者,不允许进真定府书院和太学,遑论进士科和诸科专考儒学。 一切的一切,形成良性循环。 第二十七章 光阴飞逝 治疗完毕下 “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 不停监督、检查大宋铁路司下属勘察设计院图纸的小乙哥,一边喃喃念着诗鬼的名诗,一边仔细审着图。 如今已是景佑五年八月中秋。 三年多过去了,黄河铁路公路大桥、沙河大桥、滏阳河大桥、滹沱河铁路公路大桥、白沟河大桥等等钢结构大桥已竣工。 这还多亏了有气焊,否则想都不用想。钢制连续梁,架设都需大功率起重机械,遑论切割和焊接。 上个月,在反复试验过这十几道桥梁的承载力后,开封府至幽州府的铁路刚刚开通运营。 近百辆载货及载客的蒸汽机车,每日不停往返于幽州、开封之间。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这些蒸汽机车中,载客机车最高时速可达一百二十公里,载货机车最高时速可达八十公里。 自开封府至幽州府,满载六十车皮的载货机车,一日一夜可完成往返;而拉着十七辆客厢的载客机车,一日之间便可完成往返。 在充分设计减污染减排放后,能达到这个时速,秦小乙和任丽燕可谓费尽心机。 通车运营一个月,在大宋铁路司全体成员通力合作之下,未发生任何意外。 于是,赵祯下旨:大宋铁路司扩编,即日起建设开封府至西北高昌、福建路福州、广南东路广州的铁路。 至于川峡四路…以小乙哥之能,真心做不到。 他最多修通至汉中的铁路。 注意:这可是一千年前的神州,不是一千年后的基建狂魔。 尽管热轧带肋钢筋、优质高强度混凝土已经陆续研发,但由于石化工程未发展,能修建跨度百多米的黄河大桥,已是这时代科技的极限。 支撑山路大桥的那种细梁、大型盖梁、结构不一的箱梁、高达上百米的墩柱,小乙哥虽能设计出图纸,但没有合适的机械来建造。 郭皇后果然为赵祯生下了一个皇子,有小乙哥在,皇子正在健健康康成长。 小家伙儿今年已经五虚岁,天天跟在他堂姑父兼妹夫小乙哥屁股后面,往返与宫城和铁路司之间。 小乙哥立志,要将其培养为一个合格的高级工程师。 于是,小家伙儿每日跟着铁路司的设计员写写画画,煞有介事地说自己在设计图纸。 有小乙哥看顾皇子,赵祯放心得很。 去年时,尚美人也生下一个公主,尚美人也因此升为淑妃。 小乙哥的正妻终于来到了人世,虽然她还在襁褓之中。 郭皇后不负众望,再次生下一个皇子,这下连备胎都有了。 本就极为爱岗敬业的赵祯,如今更是夙兴夜寐、片刻不敢懈怠。 有亲生儿子的赵祯,心气儿果然不一般。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在他不懈努力之下,大理、高丽和交趾均已派驻大宋官员、装备新式军械的禁军,正式将其纳入治下。 在他治下,大宋版图已渐渐赶上李世民朝的李唐,正在向李治朝的神州疆域努力。cascoo.net 而且,有别于李唐,大宋对边疆的统治并非羁縻,而是通过发展民生经济让万民归心。 赵祯心中庙号“圣祖”的宏愿,正在渐渐达成。 唯一让他不快的是,喀喇汗国始终高昂着头,赵祯正在为此事忙碌,他想派大军推平不知好歹的喀喇汗国。 他有足够的底气发动这场战争。 因为,去年,也就是景佑四年,大宋财政收入为近三万万贯,小麦平均亩产已突破六石,水稻平均亩产突然七石,大豆亩产也接近三石。 西北矿务司已经开始开采浅表铜矿矿脉,去年总共冶炼出一千万贯景佑铜钱。 这还不算他的私人金库:内藏库的收入。 简而言之,赵祯虽未搞庆历新政、熙丰变法之类的妖蛾子来变相割韭菜敛财,却根本不差钱。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所以,如今的大宋不是国富民弱,而是国富民强。 再看任家三老,他们虽然已年近古稀,但也仍在持续奋斗。 大船如今已扩充到三十艘,并已将航线探明到了后世索马里的摩加迪休。 任家三老,已打定主意,带足成药、补给及生药、良医,力争这次出海,便踏足那世界的尽头。 好望角那激荡暗流,对于大船而言,压力并不大。 而且以大船的载货量极大,在无补给的情况之下,只要带足大豆吃豆芽补充维生素,在不考虑船员心理压力的情况下,可以持续航行半年。 毕竟,郑和下西洋时的船,都不见得比这种大船高级。 一句话来概括:蒙元对神州的科技摧毁委实过于严重! 如今的季风恰好为北风,任家三老决定过完八月十五,便出海去世界尽头。 这是个英明决定。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因为大宋的冬季,刚好是印加帝国的夏季。 他们此行若顺利,或许还能赶上印加帝国的土豆、红薯、南瓜、玉米、花生、西红柿、辣椒…大丰收。 也正因此,正在审图的小乙哥,才会感慨时间不够用。 因为市政计划开展速度委实太慢。 铁路、跨河大桥占用了太多人力物力,反倒是市政工程被暂时搁置。 如今…市政工程还需要继续搁置。 他叹了口气,继续审开封府至高昌的铁路图纸。 事关赵祯对喀喇汗国用兵,秦琪不得不上心。 喀喇汗国的喀什噶尔,也就是后世喀什,毗邻大宋的龟兹,也就是后世阿克苏。 所以,这条铁路极为关键。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所幸这条铁路沿途绝大多数路段皆为坦途,无甚建设难度。 但可以预见,一旦修通这条铁路,高昌至焉耆、龟兹的铁路也势必要兴建。 他抬起头略略感慨一番,又见小赵煦正在煞有介事地写写画画,便继续埋头审图。 光阴再次飞逝。 转眼间已是景佑五年冬月底。 历史上,这一年的腊月底至正月初,忻州将发生至少八级大地震,尤以忻州州治代县为甚,大同府、朔州距代县不过三五百里,也一定会受波及。 而且,这一年先有元昊称帝,后有如此天灾,让赵祯病了一场。 此后,大宋各地零星起义便时有发生。 有鉴于此,在十月时,小乙哥便向赵祯上了道箚子,后者便启动了自然灾害预案。 忻州、大同府、朔州官吏及百姓,统统入住在平原上建造的可抗九级地震的临时移动房中。 百姓畜养的畜类,任仁济按照市价全收。 这里不得不提…忻州百姓不一定信服官府,却对任仁济极为信服。 因此,有心思灵活的百姓便提出不急着用钱,先留好任仁济的收货未付款凭据,等灾后再去领钱。 这人的这个想法提醒了富户们,他们自发将财帛寄存到任仁济,由任仁济看管。 这倒是催生了货物寄存这个行业。 这里的厕所均为水厕,带有保温、抗冻系统的自来水系统,以及排水系统都已建造完毕。 所幸此时为枯水期,否则一旦地震造成河道断裂… 要知道,忻州可是浩浩荡荡的滹沱河的发源地! 为避免人员聚集造成疫病传播,小乙哥将自己教出的尚药局医官,悉数派到忻州,民众们则以官府下发的清洁煤、棉大衣取暖。 到腊月十八至腊月廿十,抗灾衙署紧急下发各种应急罐头等食品,并再三叮嘱百姓存好水。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腊月廿二,市政自来水紧急关闭,自来水作坊将提前建好的钢制水箱注满水,用来应急。 腊月底,开封府。 正在睡梦中的小乙哥被强烈的震感震醒。 他一惊,千里之外的开封府震感都如此强烈,看来忻州地震至少有八点八级。 他不敢怠慢,匆匆披衣起床进宫。 赵祯蹙眉问道:“小乙,应该不会出现百姓伤亡吧?” 秦琪微笑拱手:“官家放心。地震时正是凌晨,应无人外出,临时房完全可承受。” 他暗暗松了口气:这世界被我救了! 终章 真耶幻耶 庄生梦蝶 三日后,灾区的消息传至开封府。 忻州确实无人伤亡,但滹沱河河道因地震改迁,产生泥石流,所幸百姓都集中于平原,并未受到波及。 朔州、大同府地震虽不如忻州强烈,但城池倒塌同样严重。 最神奇的是,尽管河道改迁,但埋于地下的污水箱涵、排污管道、污水处理作坊的污水处理箱涵似乎并未断裂,排污体系仍正常。 一言以蔽之:三地老百姓们除了自家房子倒塌、家具损坏之外,并无其他损失。 反倒是有老者,趁机找医官治好了自己的陈年宿疾。 赵祯急问东府诸公:“灾区如今情况如何?” 吕夷简拱拱手,忍俊不禁:“官家,别看开封府这三日人心惶惶、无心过元日;可灾区百姓集中居住地内,年味甚浓。”筚趣阁 赵祯展颜一笑:“如此便好!” 于是乎,原本在《宋史》中被记载的一场天大灾劫,便如此有惊无险地平安渡过。 秦琪顺势在灾后重建计划中提出:改造受灾最严重的代县县城,当然,也是忻州州城。 于是,顺理成章地,市政工程便在代县县城首次亮相。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斗转星移,寒暑交替。 一年后,景佑六年腊月。 代县已经旧貌换新颜,尝到市政工程甜头的大宋建设司,提出改建汴京城内城的计划。 又一年匆匆而过。 景佑七年腊月,汴京城内城旧貌换新颜之时,广州市舶司传来喜讯: 出海两年有余的大船队顺利回港。 虽然船队中船只、尤其是旗舰破损略显严重,但并未减船。 而且… 船队满载金银、宝石和各种闻所未闻的种子及幼苗。 距计吏粗略估计:船队带回之货,除去种子、幼苗,大约价值六万万贯。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赵祯大喜之下,当即下旨改元。 明年元日起,改景佑为皇佑,明年即皇佑元年! 他同时下旨:明年开春后,大军出征喀喇汗国! 任家三老,破格封为开国郡公,食邑一万五千户,食实封一千二百户! 半个月后,新晋开国郡公任家三老押运着金银、金刚石、宝石、及种子幼苗抵达开封府。 小乙哥大喜过望。 他对金银宝石不感兴趣,让他大喜的是土豆、红薯、南瓜、玉米、花生、橡胶树、可可树、香蕉树…种子及幼苗。 他紧急召集真定府书院、太学的学子们,在温室中培育这些作物。 赵祯这时才了解到:大船船队遭遇了多次大食国船队袭击。 枢相杜衍忍俊不禁:“这不是找死吗?”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任二爷哈哈大笑:“数百艘大食船蜂拥而至,然而并未造成威胁!我们故意放过来一艘船,打了场接舷战,结果…哈哈!” 任大爷笑着补充:“大食船上货物极多,但均已被我们用来采买金银宝石。 小乙说得不错,在那好望角之国中,确有金刚石矿和金矿。那黑黝黝的族酋无甚见识,我们将大食货尽数卖给他,换回了十大船黄金和宝石。” 任三爷不甘于打酱油,也笑道:“在绕到世界尽头登陆后,那印加帝国的官家,在见过大宋宝货后,对我们颇为热情。 于彼处,我们又换回整整二十船金银宝石…只可惜船太少,否则便是百艘船,也能装下。 在彼处,我们教他们耕种、文字、建屋舍、打造骆马车…彼处无马,只有骆马,以及农具铁具。 临走时,那印加官家对我们依依不舍,我们留下一些自愿留下的学子和郎中教化当地居民百姓,说好了还会尽快赶去。” 任二爷继续补充:“官家,沿途陆续有人留于当地,要为大宋船员建立海外居住地。因此,老臣以为官家应速速下旨,派船队继续出海。” 赵祯笑着颔首:“朕这便下旨,鼓励大宋商贾出海行商!” 是日,开封府歌舞升平。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岁月如白驹过隙,转眼已是皇佑十年腊月,秦琪已年过而立,官也已升至四品的谏议大夫。 他的长子原王佑现秦天佑、次子秦天佐均已束发,长女萧观音也已及笄。 与金艺珍生的三郎秦天钦、与赵绮颖生的四郎秦天佩已近束发。 与金艺珍生的五郎秦天服被任丽燕讨了过去。 正牌老婆福康公主…今年虽未及笄,但也已嫁给了秦琪。 他府上大门门槛平均一旬就要换一次。 去他府上提亲之人络绎不绝,门槛质量就算再好,也经不起如此折腾。 烦不胜烦的小乙哥已暗下决心,待铁路司诸干线通车运营,便辞官搬回真定府老家,从此专心教学生、搞研发。 司马光、王安石皆已出仕,他们二人是秦琪的铁杆粉丝。 若非年龄相近,这二人一定会拜秦琪为师。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资治通鉴》已经成书,修史团队无人病逝,他们要再接再厉,重修《唐书》和《五代史》。 王曙已近九旬,赵祯不愿让老头儿多费心,奈何老头儿就是想发挥余热。 皓首老者陈尧咨每日里笑得合不拢嘴。 大宋如今无粮食危机,土豆、南瓜、玉米、红薯等高产作物早已普及全国。 国泰民安之下,大宋人口已经激增到近三亿。 反正家里有的是粮,打工工资也不低,大宋百姓们晚上和老婆多运动运动,一不小心便多了个崽儿。 喀喇汗国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大宋中亚经略安抚使司。 如今换大食国瑟瑟发抖。 非洲、南美航线早已打通,甚至已有不少大宋百姓定居海外。 大宋四海升平,实至名归。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绍圣九年,九十八岁高龄的宋圣祖赵祯、九十岁的秦琪同时与世长辞。 举国哀悼。 一间窗明几净的现代化办公室内。 坐在老板椅中,正在午睡的赵诚被手机闹铃惊醒。 他睁开双眼,眼中闪过惊异之色。 他以地道正定腔喃喃道:“我不是死了吗?怎么…这是?我秦小乙又回来了?” 他又惊又喜地拿起自己既熟悉又陌生的国产智能手机。 仔细思索良久后,他按下密码,打开通讯录,找出名为“乖宝儿”的电话。 犹豫片刻后,他放下手机,打量着自己面前既熟悉又陌生的一切。 这时,房门被敲响,进来一个气质绝佳、相貌秀美的妙龄女子。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她嫣然一笑,以普通话道:“赵总,您和省里大秘约好下午两点钟见面,千万别忘了。” 秦琪,或者准确来说是赵诚抬起手:“不见了!我要去找我老婆!” 那明显是秘书的女子一惊:“赵总,您又要放鸽子?” 赵诚仔细回忆着在他看来是许多年前的记忆,笑道:“无所谓,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他要是着急,让他去找我家老爷子!” 那妙龄秀美女子酸溜溜道:“赵总,您急着找嫂子干嘛?” 赵诚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许久没见,怪想她的!” 那女秘书更酸了:“您不是早晨刚送嫂子去上班吗?” 赵诚呵呵一笑,挥了挥手:“我愿意,你先出去吧。” 女秘书叹了口气,默默转身离去,轻轻为他带上门。 赵诚拿起手机,想了想再次放下。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免费的网文小说网站 他老婆一点半才会睡醒。 他兴奋地在自己的办公室中踱来踱去,突然一拍脑门:“我不会在做梦吧?” 他走进办公室的独立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洗脸。 感受到真切无比的冰凉感,又看到镜子中自己那张清秀的脸,他终于开心地笑了起来。 “我懂了,我只是做了一个极漫长又真实的梦!” 他拿起手机,确认已是一点半后,给老婆打了个电话。 “宝儿,我想去找你!” 话筒中传来一个慵懒的女声:“你有病吧?下午不上班了?” “就让我任性一次吧!” 那女声噗嗤一笑:“行吧,正好我们下午活儿不多,咱们去喝茶?”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免费阅读。 “好嘞!” 赵诚穿上西服,拿起车钥匙和手机,正欲离去,却猛然发现,车钥匙下面压着一张纸条,他定睛一看,顿时惊出一身白毛汗。 只见上面写着:秦小乙,莫非你真以为这只是一场梦? 全书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