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相亲让高冷大领导彻底失了控》 第1章 家暴，只有一次和无数次 因为宋文的一跪，曲知遥成了安顺市静海县政府综合楼的名人。 “遥遥，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看着捧着一大束玫瑰，跪在县文旅局办公室门口，几乎要声泪俱下的宋文，本就怯懦社恐的曲知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小曲啊，你们年轻人之间谈朋友，吵吵闹闹很正常，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小宋人长得帅气，家庭条件又好，该原谅就原谅哈！”说话的是曲知遥的直属领导，静海县文旅局办公室主任潘远图，“再说，要是尤局长路过看见了，也不太好吧。” 曲知遥无法，只好硬着头皮站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宋文的身旁，小声说道：“你快点起来，有话出去说。” “你原谅我了？”见曲知遥出来，宋文便换了一张脸。这张脸正如方才潘主任所说的那般，白皙透亮，棱角分明。 可谁又能想到，私底下，这张脸却是那么狰狞可怖？ 昨晚，吃完烤肉的两人在街上散步。迎面遇上一外地中年大哥打听人民公园怎么走。曲知遥性格好，见问到了自己头上，便很有耐心地回答。那位大哥自然也是诚恳道谢。 可立在一旁的宋文却怒视她，重重地抛出了句：“狐狸精！” 曲知遥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知他这股怒气从何而来，便问道，“你说什么？” “狐狸精，狐狸精，你做得出，还不让别人说了？”宋文嗓门很大且理直气壮。 夏夜里，出来遛弯的人很多。曲知遥见已有路人侧目，不想当众丢人，便转身离开。 谁知，宋文却追了上去，紧紧抓住她的右臂，用力地拉扯。她白皙的胳膊上瞬间就有个清晰的红痕。 北方人无论男女，都爱伸张正义。因旁边有人呵斥，曲知遥才得以脱身。 回去之后，她没有接宋文的电话，只是发了一条微信：我们分手吧！ 宋文这样，并不是第一回。他们交往了四个月，美好的回忆并不多。 约会的时候，宋文总是偷偷查看她的手机，且愿意在朋友面前打压她，说些难听的话。可是，动手还是第一次。 夜里，想起宋文眼里的凶光，她还是很害怕。若当时不是在街上，若是周围没有正直的路人，那他又会做出什么事情？ 次日起床之后，她想将这件事告诉给舅舅、舅妈。 今年27岁的她，三年前省考，考取了离家三百多公里的安顺市静海县文广旅局的公务员。 之所以会报考这里，是因为她的舅舅、舅妈都在静海县工作。舅舅林振任县公安局政委，舅妈鲁晓梅在县妇联下属的妇女儿童事务服务中心任主任。 相较于舅舅家的风光，曲知遥家里的光景就很是惨淡。她四岁时，父母离异。母亲去了外市。她只能跟着父亲生活。不久之后，父亲也再婚了，继母还带着个小她一岁的女孩。在她小升初那年，父亲和继母生了一个男孩。 多年在复杂的环境中生活，她变得寡言敏感，有些轻微社恐。 如愿考上公务员，并暂时住在自小对她不错的舅舅家，她心里是高兴的。 可没有想到，和她一起参加省考的舅舅家的表姐林琳却没有上岸。 等到表姐三战仍没有上岸时，这个家的气氛就变得微妙起来。尽管舅舅很护着他，并因官职高，在家能压制住舅妈，可仍是有些话会传到曲知遥的耳朵里。也无非是说她不会打扮、见人又不会说话，一点也不像工作好几年的样子。 舅妈这些诋毁的话，曲知遥并不陌生。 之前住在父亲家时，每次和继妹有争执的时候，继母也总会含沙射影。小时候，她还会躲在被子里偷偷地哭，大起来之后便学会了堵住耳朵，就算是堵不住，也当做是耳边风…… 虽说舅妈说话直率些，可对她的个人问题还是很上心的。妇联组织单身联谊活动时，她每次都叫曲知遥去参加。可曲知遥没有恋爱经验，又有些轻微社恐，一想到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人谈情说爱，便浑身不自在，便拒绝了舅妈的好意。 一年前，舅妈开始热衷给她安排相亲，介绍的也都是家境不错的县里、或是市里的公务员。她的样貌、身材还是能拿得出手的，男方也都还比较满意，可总是见了一面都没了下文，曲知遥知道那是男方家里挑剔她的家庭情况。 直到五个月前，舅妈将闺蜜陈娟的儿子宋文介绍给了她。 陈娟在安顺市小有名气，开了很大的一间家具厂，是女性创业的典范。她只有宋文这么一个儿子，将在静海县建分厂的事情都交由他打理。她也是一个人带着孩子，并不在乎曲知遥是单亲家庭。经常说，他们做生意的人，就想找个工作稳定的对象，挣多挣少没有关系，他们家也不差这三瓜两枣的。 宋文今年30岁，长相不错，说话办事也很外场。连一向严肃的舅舅都对他赞不绝口。曲知遥想着，自己的年纪也大了，在这种小地方，这种家庭就算是好家庭。所以，尽管之前她已经察觉宋文在人前人后的做派很不一样，甚至还有过鬼鬼祟祟的行为，也想着再观望观望。 可这一次，她实在是忍不了。他们两个人这还没怎么样呢，他就能当街和她耍狠，这往后下去还得了？ 家暴只有一次和无数次。这句话还是深受其害的妈妈同她说的。 曲知遥打定了主意之后，就不想再更改。 第2章 长相斯文的就一定是好人么 曲知遥走出自己的房间，可只看见舅舅林振一个人在吃早饭。 “舅妈已经出去了么？” “她今天下乡，市里来检查。”林振看着外甥女心事重重，“遥遥，有事？” 听见舅舅这么问，曲知遥很想将自己的决定和心里的委屈一股脑地倒给他，可是舅舅毕竟不是爸爸，就算是她爸爸，在家里添了弟弟之后，也很少再倾听她的心事。 再说，宋文的妈妈陈娟毕竟是舅妈的闺蜜。还是当着舅妈的面说比较好，若不然，脾气不好的舅舅先听完，再训斥舅妈一顿。她在这个家就更不好待了。 “没事，只是最近工作有点忙。市里看好李隆镇的皮影戏和凯旋碑，说是让局里尽快申报申遗，需要准备的材料有点多。” 其实，好多的材料都应该是业务科室准备的。可是那几个科室负责人都说她是汉语言专业的，叫她帮着润润稿子。说是润润，也就是重新写。曲知遥不会拒绝别人，只能自己挨累。 “年轻人，多干些活是好事。别忘了劳逸结合。”舅舅在家里说话和在单位的风格差不许多。 曲知遥心里有事，洗漱打扮就慢了几分，可还是在八点十五分左右到了单位。因为上午九点，她要跟着尤局长、潘主任，坐政府的大巴车去李隆镇。 县文广旅局在县政府综合楼六楼，编制不足二十人。可下设事业单位县文广旅中心人数将近八十人，除了文化馆、图书馆等机构另有办公地点，剩余的人员都同局里的人在一处办公。 曲知遥是省城枫市一所普通211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的，考的岗位是办公室文字综合。办公室的工作事多且杂，需要和不同的人打交道。她本就有些社恐，同陌生人打交道时很有心理障碍。 她屋里坐着五个人，办公室主任潘远图五十多岁，比她爸爸年纪都大。两个是四十岁左右的大姐，张静、王晶，日常谈话内容就是鸡娃。剩下一个是去年考过来的公务员孙涵美，也是个女孩子。 其他单位的人都戏称潘主任好福气，带着一队娘子军。潘远图都会苦笑回怼，“这福气给你们，你们要不要？”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曲知遥年纪虽小，也能了解一二。再加上，比她小一岁的孙涵美性格外向，很爱表现，平时不是帮潘主任沏茶，就是帮两个大姐下楼取快递，更衬得她木讷不会办事。哪怕她活干得是最多的。 果然，她一坐下，就听见，张静、王晶两大姐在讨论辅导孩子写作业如何令人头秃。孙涵美依旧围着潘主任转。 潘主任看见她进来了，便吩咐道：“小曲，你再好好将材料梳理下，今天上午，去李隆镇的规格高了些，不仅是咱们尤局长去，省里来挂职的副县长也要去。” “省里来挂职的苑明皙县长？”孙涵美一双机灵的眼睛开始放光，“我昨天去政府大楼送材料看见他了，省里来的人，气质就是出挑。个子又高，还斯斯文文的。潘主任，听说凡是来挂职的，回去就会提拔重用，是不是有这回事啊？” “那是自然，他刚三十岁出头。听说大有来头。” 曲知遥对这个八卦丝毫不感兴趣，也搞不懂为何孙涵美如此兴奋。 省里来的大人物和她们这些小科员又有什么关系？再说，长得斯斯文文举止就一定斯斯文文么？宋文在外人看来还是一副斯文模样呢。 开研讨会需要准备的材料，早已经准备好、打印好、装在了文件袋里。曲知遥案头的资料是尤局长额外“关照”她的，是关于凯旋碑在不同历史时期，为符合主流审美而做过的修缮工作的情况概述。当时，尤局长说，这凯旋碑历经数个朝代，外墙的形状总是有变化。文化系统的领导多是文人，若是有人想要了解这些，她便可以汇报，也算是打个有把握之仗。 尤天放之前在县教育局任副局长，这才调过来不到一个月。什么事情都要打个提前量，她便更要忙一些。 想着材料中有几个年份还需再确认下，她便与李隆镇文化站通了电话。 谁料到，刚说了没几句，走廊里就传来了喧闹声。 多年来，她在人群里，一直都像只鹌鹑般缩着。压根也没想到这喧闹声会和自己有关。 等听到宋文的声音时，才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 宋文来过综合楼接过她几次，因开的是豪车，难免被人围观。所以，办公室的人都认识他。 她随宋文走到了电梯处，发觉别的楼层的人也都下来围观，她只好将头埋的更低些。 “到车里说。”见宋文的车就停在楼下，曲知遥冷声道，“开远些。” 等车子开到一处绿化带，曲知遥这才放心开口：“宋文，你今天这样是什么意思？” “遥遥，我知道昨天我错了，我不该疑神疑鬼，更不该拽你胳膊，其实是因为我太在乎你了！” 宋文正常的时候，说话很是真诚。 “没用的，宋文。我们认识时间也不长，你各方面条件这么好，会找到更好的对象。”曲知遥很想和平解决这件事，她知道宋文情绪不稳定，担心惹怒他之后，他又去她单位闹，便耐着性子说道。 “我昨天是拽疼你了么？我给你道歉，我看看……”其时，是九月末，北方的冬天已有凉意。因知道要陪领导下乡，曲知遥穿了一套修身小西装，身段看过去很是玲珑有致。 见宋文凑过来，她很是排斥，便要打开车门。 却被宋文钳制住了。 “我就是要看看你的伤，你跑什么？” “宋文，你放开我！我想说的话已经都和你说完了。” “你要和我分手？我还没同意呢！我说呢，几次要带你去酒店，你都一副贞洁烈女样，原来是要勾引别的男人啊！”宋文说着，整个人像疯狗一般扑了过来。 情急之下，曲知遥抓起车载的不锈钢杯，朝着宋文的后背砸了下去，大声道：“宋文，你要是再这样，我马上给我舅舅打电话。” 宋文知道曲知遥舅舅是县公安局政委，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便收了气焰，说道：“要滚，便快些滚！” 曲知遥知道自己样子狼狈，已不能见人，便忍住抽泣，打车回到了舅舅家。 她看了眼手机，发现已快十点，知道已误了调研时间，便给潘主任发了微信，说是不舒服，实在是抱歉。 没想到，潘主任很快回了微信，居然一反常态，没责备她，而是嘱咐她要好好休息。 第3章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就一点问题都没有么？ 计划没有变化快。当天下午，林振接到临时通知，去省里培训了。 曲知遥只等到舅妈的鲁晓梅，便硬着头皮，将事情的始末讲给舅妈听。 没想到，舅妈听完的反应竟然是：“你说什么，你提出分手还不算，居然还用杯子砸人家？遥遥，看你老实巴交的，还真令我刮目相看啊。你知道，人家宋文家是什么条件，你陈娟阿姨连你们的婚房都买好了，就在她们家小区，几百平的一栋大别墅。你以为自己考上公务员就很了不起了，你挣的那点工资，一辈子也买不起那样的房子。人家不挑你，你还要挑人家。” “舅妈，不是的，是宋文总是误会我，他还和我动手……” “苍蝇不盯无缝的蛋，你自己就一点问题都没有么？” 听见舅妈这么说，曲知遥已不想将淤青的胳膊给她看，也不想将自己被扯坏的西装外套给她看。 她想着既然对方不信自己，解释也没有用，就只是说了句，“我会给陈娟阿姨打了电话，告诉她我和宋文分手的事。” 不出所料，接到电话的陈娟吱哇乱叫起来，说着：“要不是看在你舅妈的份上，怎么会同意让我儿子同你这个破落户处朋友，你自己行为不检不说，还倒打一耙。我是看在你舅舅、舅妈面上，对你伤了宋文的事不追究了。我倒要看看，你一个单亲家庭出身，连陪嫁都拿不出的小公务员能找到什么样的男朋友！” 曲知遥被气得直哆嗦，一颗心在胸膛里翻上翻下，“你相不相信是你的事。只是别让宋文再来我单位闹。” “你还尽想美事呢！我儿子什么样的女孩找不到，非要找你，非要去单位闹你？”陈娟肚子里墨水不多，二十几年前，是在家具市场起家的，和人吵架抢客户是家常便饭。见儿子可怜巴巴，便再也懒得维持长辈的风度。 这一晚，曲知遥如何能睡着？ 她想着单位里的人会议论纷纷，想着宋文或许还会在外面泼她脏水。还想着自己的27岁就快要过完了，居然还连场正常的恋爱都没谈过，说出去，都没人相信。 当初还以为考上公务员就万事大吉了，谁知道，生活的艰险可比考公的压力大多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自然要同闺蜜肖乐说。 肖乐是她的大学同学，枫市人，个子不高，生着一张圆脸，笑起来嘴角右侧有个小小的梨涡。性格和她截然相反，是个随遇而安的乐天派。考公时，肖乐本来要抓阄决定考去哪里，可见曲知遥报了静海县，也觉得静海县不错，再加上这是个小县城，竞争不是很激烈，于是喜欢与人打交道的她考取了窗口单位——静海县营商局。 肖乐的家境不错，人一到静海县，家里就给买了房子，小日子过得悠哉悠哉。 当听到曲知遥说同宋文分手时，她一点也不意外。 “遥遥，之前我暗示了你几次。上回吃日料时，你去洗手间，宋文转头就说你不好，走到哪里都愿意同男人搭讪，简直要每天盯着你才放心。可我想着，咱们北方男人在外面总爱说说大话，充充面子。再说，我知道你家里的情况……宋文家庭条件好，人带出去也有面子，我也就没深说。” 肖乐又道：“还有件事，我也是不久前知道的，宋文妈妈之所以会在咱们静海县建分厂，完全是冲着你舅妈的面子。据说，你舅妈已同县领导打了包票。你知道，他们领导层都有招商任务的。” 怪不得，舅妈听见这件事这么激动。知道了这层因由，曲知遥的心里便没那么委屈。她知道舅妈这人事业心重，又极爱面子。听陈娟阿姨方才的态度，很有可能因她这件事迁怒于舅妈。 没想到，看似大大咧咧的肖乐居然这么细心留意她的事情，也没有冒失地给建议，曲知遥心中很是温暖，眼圈也红了。 “遥遥，我看这是好事情。我可不愿意看你将来从大别墅里哭天抹泪地跑出来。怎么，全天下只有宋文一个男人了？这个周末你和我回枫市，我就给介绍个天字第一号好男人，保准各方面都碾压那个渣男！我看那个陈娟还有什么话说。”肖乐本想着平心静气，可越说越激动。 “你消消气，有这么个天字第一号的，你还是先把你自己打发出去吧！”曲知遥对自己的情况心知肚明，在静海县都要被人挑挑拣拣，更何况在省会枫市？她知道闺蜜对爱情很是向往，只是眼界太高，一般人她看不上。 “那你以后还打算在你舅舅家住么？要我说，还是搬出来的好，又不是没地方住，你不是说，之前那租客上个月到期了么？” 听了这话，曲知遥心里才有点底。 她想着，舅妈因表姐没考上公务员的事，加上又到了更年期，看她就不顺眼。这又出了这档子事，日后的相处肯定更加别扭。 在重组家庭生活多年，曲知遥最大的愿望就是有自己的房子，自己独立的空间。她从上大学时，就精打细算，妈妈给她汇的钱，她都存下了。再加上，她喜欢写网络小说，虽说名不见经传，可每月也能有将近一千元的收入。 大学四年，她竟攒下了四万多元。得知她要省考时，妈妈给她汇了三万元，用来参加培训班。她将这笔钱也攒下，暗暗下功夫，靠自己听讲座刷题通过了笔试，只在面试时报了个面授班。 曲知遥工作了一年半之后，便用公积金在肖乐住的玫瑰之约小区买了一栋七十平的小房子，静海县很小，房价很低，又因是第一套住房，利率很低。她的存款除掉付了首付，还余下钱做了简单的装修。当时，舅舅家的氛围还没有这么糟糕，舅舅又不放心她一个女孩子独自住在外面，她就先将房子租了出去。 “嗯，明天下班，我就去趟中介，把租房信息撤回来。”想着自己平白无故受了许多窝囊气，但总能有个地方落脚；想着工作再不如意，也总算是旱涝保收，身边又有这么个好朋友，曲知遥沮丧的心情才平复了一些。 第4章 抢功劳的是别人，背锅的是自己 曲知遥顶着两个黑眼圈到了单位，办公室的人都在窃窃私语。可见她走了进去，却纷纷噤了声。 她本以为，大家议论的还是昨天宋文跪在办公室门口的事情。 可没一会儿工夫，潘远图将她叫到了办公室旁边的小会议室，神色凝重地说：“小曲，你工作实在是太大意了！” “潘主任，昨天实在是……我真不是有意误了调研时间的……”曲知遥自知理亏，很诚恳地解释道。 “不是说你误了时间的事，而是你的材料里有漏洞。关于凯旋碑的外墙几个太极式样的修缮时间，你报告里交代的时间就是错的。” 太极式样的修缮时间？曲知遥想着，之前校对的时候，她对李隆镇文化站提供的元代修缮这个时间节点存疑，因为据她了解，因宋代理学盛行，“无极而太极”等思想就会体现在建筑之中，可也不能说，宋代兴起，元代就不能沿用……昨天，她打电话，就是想确认一下这个年份。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咱们新来苑县长偏就是位行家里手，当场就冷了脸，小孙很是被动……” 等等！这话是什么意思？ 既然出错的是自己，为什么小孙很是被动？不消说，定是孙涵美拿走她案头的材料，说是自己准备的。她言语之间对那个苑县长赞赏有加，有个露脸的机会，怎么会放过？ 若是在平时，曲知遥也许会默默地听着，可这两天，她的情绪实在是不太好，便说道：“材料是我准备的，有了错误我负责。就是苑县长追究下来，你把我推出去好了。” 潘远图第一次在曲知遥这里吃瘪，一贯说话办事像是万金油的他却想不出什么话来。心里不住埋怨着那个小孙真是头脑发热，人家苑县长问她材料是不是她准备的，她也不察言观色一下，就点头答应。回来被尤局长训了之后，还不能善后，只会哭哭啼啼。 “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出去干活了。或者，需要我去苑县长那解释一下么？”曲知遥不耐地站起身来，把潘主任晾在那里。 她知道，苑县长即使是不爽，也会找局长，怎么会找到她这个小兵头上？再说，孙涵美已承认材料她自己准备的，尤局长、潘主任自是心知肚明，也不会再将背后有个曲知遥这件事说出去。 可哪里知道，事情到了下午，便有了反转。 潘主任喜滋滋地孙涵美说：“小孙，苑县长说让咱们尤局过去一趟，还点名说把你带过去。” “怕不是又要说我吧！”孙涵美倒是想着能再目睹下苑县长的风采，可一想到昨天在李隆镇县长的冷脸，她心里着实没底。和曲知遥不同，她是大专生，学小语种的，虽说也是从“三不限”那海量的报名人数中杀出重围的，可她知道自己的文字能力很弱。正因为这样，才格外眼疾手快，就是想给领导留下个好印象。 “不会的，政府办副主任马燃说了，苑县长心情不错。” 孙涵美就乐颠颠地跟着尤局长去了政府大楼。 见他们出去，张静就说：“小曲，你还当真是好脾气，由着自己的功劳被抢了去。” 曲知遥没有吭声。她心想，这份材料本就是个半成品。当时尤局长让她准备，就是打算在有需要的时候，让她做个汇报。 因时间仓促，对于她熟知的前因后果，她压根就没有写出来。她知道孙涵美做事愿意抓巧宗，其实，对李隆镇的历史根本一无所知。李隆镇的史料很少，即使是在网上搜索也只是只言片语。她之所以能熟知，全因个人兴趣，大学时在图书馆查阅过不少书籍。 下过苦功得来的本事，怎么会那么容易被偷走？ 孙涵美即便是拿了她的材料，也只会前言不搭后语。 若是那位苑县长真是内行，孙涵美说的越多，错的越多。 不过，她没空理会这件事，刚刚中介大姐给她发了微信，说是她的房子已经租了出去，让她下班时，去签合同。 房子空了一个月，都没有租出去，怎么刚决定搬进去，就成交了？ 这几天，还真是水逆…… 她知道肖乐在窗口工作，接打电话不方便，就给她发了条信息，约她晚上同去。 夕阳西下，秋意渐浓，正是这座北方的小城最美的时候。曲知遥心事重重，无心欣赏。 中介大姐正匆匆扒拉着盒饭，看见曲知遥进门，瞬间就堆了一张笑脸，还存着几分邀功的心：“你稍微等一会儿，对方马上就到。” “大姐，实在是抱歉，这房子我不想出租了。”曲知遥艰难开口。 “小曲，你这是什么意思？不会是私下和那租户联系好了吧，你们都是政府上班的，可不要欺负我们小门小户做生意的。”中介大姐闻言，立马就换了脸色。曲知遥的房子一年租金是两万元，这笔中介费就是二千元，由出租方和租方各承担一半。也有一些人虽说将房子挂在中介，可快成交时，不想负担这笔中介费，于是跳过中介，直接交易。 中介大姐以为曲知遥也是这样的人，又补了句，“看你老老实实的一个外地小姑娘。没想到这么有心眼。” 曲知遥心中有愧，加上又不善言辞，只得不住地道歉。 伶牙俐齿的肖乐却听不了这些诋毁的话，“大姐，我们也有我们的难处啊。要不，谁愿意有租金不拿呢。再说，这还不是没签合同呢么？” 就在肖乐和中介大姐唇枪舌战的时候，曲知遥听见进门的脚步声。 第5章 一年的时间很快过去的 进来的男人个子不高，看上去比曲知遥大不了几岁，可穿着打扮极为成熟。曲知遥瞧这人有点眼熟，可一下子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肖乐！”来人很客气地冲着曲知遥点了下头，就将目光越过她，叫出了肖乐的名字。 “哎呦！这不是马主任么！”肖乐与人打招呼，素来有一惊一乍的毛病。 “什么马主任，你叫声马哥就可以了。”马主任一笑，方才一本正经的气质瞬间消失了，仍旧是个小年轻模样。 “遥遥，这位是县政府办的马主任。”肖乐赶忙介绍，“马主任，这是我闺蜜曲知遥，县文旅局的。” “我叫马燃，只是个跑腿的，你别学肖乐，叫我马哥就成。”马燃说道，“我说看着你面熟呢！原来也是县里的。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肖乐是个人精，看出马燃对曲知遥有些好感，也难怪，她这闺蜜要个头有个头，要身段有身段。只是穿着保守，性格又过于内向，导致交际面太窄。若非如此，又怎会因为没有男朋友天天被她那个舅妈念，又怎么要靠相亲认识宋文那个渣男？ 这时，中介大姐冷冷道：“就说你们认识吧，还真没冤枉你们。” 三人听了这话，面面相觑。 “马主任，不会是你要租房子吧。” “算是吧。”马燃打了个哈哈，将目光看向曲知遥，“这房子难道是你的？咱们这就签合同吧，我一会儿……” “马主任实在是不好意思，这房子我不想出租了！” “是的，我闺蜜有点难处。”肖乐也跟着帮腔。 “可是，之前不是这么说的啊！”马燃为难道，沉吟一会，才说：“也不瞒你们了，这房子不是我租，是办公室给省里来挂职的苑县长租的，他家是枫市的，在静海县没地方住。按理说，你们不租也无所谓，可偏巧苑县长看过这房子的图片和视频，也点头了……不过，若是你们实在为难，也没事的。” 肖乐问：“这苑县长是不是不会在咱们县里呆太久啊？” “挂职么，一般是两年，若是有特殊情况，一年多也是很可能的。” 曲知遥刚要开口，就被肖乐扯了衣角，“遥遥，忍一忍，一年很快过去的。我妈妈整个冬天都要在海南呆着。你住在我那里就可以了。既然领导都看好、定好了，咱们再变卦，不是叫马主任坐蜡么？” 曲知遥欲言又止，心想，肖乐是干部家庭出身，这种事自然看得比她透。再说，副县长那种大人物，她也惹不起。只好机械地签好了合同。 马燃很高兴地同曲知遥加了微信。说以后房子有什么问题，会和她联系。 当晚七点半，仍在单位准备着十一活动方案的曲知遥手机铃声响了。 她见是异地号码，就掐断了。可又担心是行踪飘忽不定的妈妈打来的，又拨了回去。 “喂？” 一冷冽的男声传了来，这声音就像是来自冰窖里或是雪山顶端。 倒是让有些困倦的曲知遥精神了起来。 “你是？” “我……刚才，是你给我打电话的。”听着来电话的人不是妈妈，曲知遥这才放了心，心想，对方八成是拨错了号码。 “刚才？”对方倒是沉吟了一会儿，才说道：“你是房东？” “嗯嗯，我是。” “浴室跳电了。” “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这就过去修。”曲知遥撂下电话，就将已经完成的七七八八的稿子保存。再接着便关上了电脑。 她家的热水器是即热的，当时安装的时候只图节省空间和美观。却忽略了并没有预留出足够的电源线。她之前就想忍痛换掉，可之前的住户是位单亲妈妈，非常温和，总是说可以将就将就。 找人上门维修价格很高，曲知遥总是不舍得，她是个有心人，便学着自己动手。时日已久，她也熟能生巧，房子有什么水电气暖的小问题，她都不在话下。 此时的北方，夜幕早就降临了，综合楼的大厅只亮着应急灯，曲知遥靠着手机手电筒的光亮才勉强刷上脸。 走出政府综合楼后，她才后知后觉，方才打电话的人并不是马燃。 难道，那就是传说中年少有为、孙涵美赞不绝口的那位苑县长？ 一向不热衷八卦的她加快了脚步，她有点好奇那位副县长到底是什么样子。 第6章 路遥知马力 苑明皙来到静海县已经三天了。 这几日，他主要是熟悉熟悉各部门，尤其是县政府序列的负责人。再就是，昨天跟着县文旅局的人去了一趟李隆镇。 学经济的他对古建很有兴趣，对李隆镇的历史也很了解。当知道组织安排他到静海县挂职，且分管着科教文卫这一摊活时，就存着将李隆镇的凯旋碑好好包装的心。只可惜，文旅局那个尤局长也才调过去没到一个月，还在熟悉业务。昨天文旅局汇报的工作人员，材料准备的有些想法，可问起她细节来，却是一问三不知。他原本以为是因为人多，她才组织不好语言，因此的，下午叫尤局长汇报工作时，还特意嘱咐将她也一起带来。可那女孩没用的恭维话说了不少，有用的话却是没有几句。 给外地来的挂职干部租房子，是县政府办的老规矩。苑明皙早知静海县的房价、租金都不高，便也没过多推辞，只是在马燃提供的几套房子图片和视频之中，选择了那套面积最小、装修最简单的。 临下班的时候，马燃将物业的卡扣交给他，告知了房间的电子锁密码，并称打扫好了房间，将行李搬了进去。若是房子有什么问题，就给他电话。 苑明皙还是要了房东的电话号码，说是以备不时之需。研究生毕业之后，他就进了体制内，他做事素来喜欢有备无患，显得有些老气横秋，几年的机关生活，令他更为寡言少语。 静海县的温度比枫市高上几度，虽是秋天，可忙碌了一天，还是会出一身汗，苑明皙有轻微洁癖，下班之后，环顾了房屋的四周，便直接冲进了浴室。 刚涂上洗发液，浴室便跳电了。他只得裹了浴巾，去电路箱处将浴室的闸门重新推了上去。可还没等到他返回浴室，就又听见跳电的声音。 自幼养尊处优的他从未遇见过这种情形，也不知如何应对，便用冷水洗完了头发和全身。 热身子被冷水激了之后，果然不得了，他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想着明天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用冷水洗澡。他看着手机，已过了七点半。也不想再麻烦马燃，便直接拨通了房东的电话。 马燃给他的微信并没有写房东的姓名，苑明皙打通电话之后，听见是个说话轻轻柔柔的女孩子，有些出乎意料。再听得对方说，要即刻过来修理时，更觉得意外。他想着，也许是对方是叫自己老公来修理，只是说的比较含糊而已。 等到开了门，见到来人是个鹅蛋脸、身材高挑，文静秀丽的女孩子，可这样的女孩子却背着工具箱、自带鞋套，他不由得一愣。 同样一愣的还有曲知遥。 她这才第一次看清了传说中的苑明皙的庐山真面目—— 这人身高大概在185公分以上，身着白色t恤，下身是黑色运动短裤。脸庞清癯，丹凤眼，双唇朱红，脸上现出的是冷静且有所思虑的神色。 更致命的是，他的寸头且还在滴着水，整个人散发着禁欲却又危险的气质。 饶是百事缠身的曲知遥，见到这张脸，也不禁垂下了头，大气不敢出，进门的动作也变得机械起来，不敢让人看出她红了脸。 “听马燃主任说，您是苑县长？”她鼓足勇气说了一句，声音很小，她不确定对方能不能听见。 “苑明皙。我比你大不了几岁，不用称呼您。” 苑明皙的声音比电话里更加动听，冷冽中透着清润，又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意味。 曲知遥暗想，这种漫不经心的撩拨才最为致命。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将注意力从这个危险分子的身上转移到电路箱上。 “苑县长，实在是不好意思，耽误你时间了，装修房子时没有考虑周到，电源线带不动这种热水器，不过，很好修。” 苑明皙其实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他在江城任会计师事务所合伙人的妈妈姜蓉是女强人，他自打有记忆开始，家里的一切家务都是由保姆代劳的。妈妈总说术业有专攻，不要在家事上浪费太多的时间。 就在他洗澡之前，才和妈妈通过电话。姜蓉说他在县里挂职，不要总麻烦单位的司机，影响不好。她已经为他雇了一位司机，既能解决他出行的问题，又可以照顾他的生活。另外，还要为他在静海县买栋别墅。她担心儿子住不惯只有70平米的房子。 尽管他拒绝了，可他太了解妈妈的个性了，她想做的事情就没有中途放弃的。五十几岁的人了，年审的时候两只眼睛都冒着光，比他精气神都足。 正晃着神，就看见那女孩已走到电表箱处。 电表箱的位置有点高，那女孩踮起脚尖时，腰腹之间露出了一段白皙的肌肤。 苑明皙不太好意思再看，便将目光移到地板上那个贴着卡通贴纸的工具箱，他很想问问，对方需不需要帮忙。 犹豫之中，便听见那轻柔的女声灌入耳朵：“苑县长，修好了。” 这么快么？苑明皙难以置信。 “明天，我想换掉这个旧的热水器，换成那种储水型的，这样浴室就不会断电了。不知苑县长你有没有时间？” 换个热水器又要小几千，曲知遥虽然肉痛，可也不能再让类似的事情发生，看样子，苑县长是洗澡洗到一半没了热水，要是把县长冻坏了，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可不知怎的，想到洗到一半没有热水，再看着眼前这个斯文有礼的人，她的脸更加发烫。 “好，咱们加个微信，明天再联系。”苑明皙没有犹豫。他其实很想说，不用麻烦她，他自己找人换就可以了。可又有点好奇这看着软软的，却随身背着工具箱的女孩还有些什么其他技能。 “微信号是您，是你手机号码？” 曲知遥已收拾好了工具，慌乱地掏出手机。 “嗯。” 苑明皙见提示有个微信名叫路遥知马力，备注曲知遥的人添加他，他点了同意。 回去的路上，曲知遥便忍不住给肖乐打电话，讲述自己这番奇遇。 “你说什么？你自己背着工具箱，去给县长维修了电表箱？你快说说，苑县长的样子到底如何？我们窗口几个小姑娘都看见了，偏就是我没看见。”肖乐简直要叫嚷起来。 “长得很帅，禁欲系，又带着点危险气质。”曲知遥实事求是。 “禁欲系？那不妥妥就是你的菜了么？”肖乐笑道，“我看你啊，就一鼓作气将他拿下。看看你那个舅妈还有那个陈娟说些什么。” “我和你不一样，不爱做梦。”曲知遥道，“人家什么样的女孩没见过，我看还是你亲力亲为吧。” 她还想说自己加上了苑县长微信的事，可觉得有点炫耀，还有，她私心存着这点小秘密。 两个女孩嘻嘻哈哈地笑了好一会。 “遥遥，我还忘了问你。你们单位那个小绿茶还让你受气么？” “没事。尽在掌握。” “我就知道，你有这个本事。”肖乐知道自己这个闺蜜虽说不爱吱声，人也和善。可却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包子，有些蔫坏，不像她受了委屈，总要和人家当面锣对面鼓的掰扯。 三天后，正在给县图书馆下发关于加强数字化图书馆建设的培训通知的曲知遥，接到了潘远图的电话。 “小曲，你快放下手头的工作，来政府大楼十楼会议室一趟。不要步行，开车过来。” 综合楼到政府大楼步行也就是十分钟左右，什么十万火急的事，连这几分钟都等不了？可既然潘远图这么说了，她也只好照做。 到了十楼会议室，就看见孙涵美委屈地站在一旁，垂着头，不知道应该进还是应该退。 尤局长看见她进门，就像看见了救星一样，脸上堆着笑说：“苑县长，负责案头工作的除了小孙，还有我们办公室的曲知遥，科班毕业，局里的笔杆子。” 苑明皙本是低着头，听见曲知遥这个名字，这才抬起头来，见那个额上满是满是细密的汗珠，局促地站在会议室门口的女孩，正是他的房东。 第7章 不仅仅是笔杆子 去安装热水器的那天，因市里有朋友专程过来看他，苑明皙只得拜托了马燃在家中等着。晚上回去的时候，看着那台崭新的热水器，一向对人对事不好奇的他，竟在想不知这个大家伙是不是也是他那能干的房东自己安装的。他打开微信，编辑了一句：感谢，新热水器很好用。 可想了想，还是删掉了。 因刚到静海县，苑明皙急于做出些成绩来，他并不满足李隆镇的两个项目只申报为市级的非遗项目，便拟邀请省文化厅的陆处长、市文旅局的萧局长，以及来自省、市非遗专家莅临静海县。可正踌躇满志之时，竟发现偌大的一个文旅局竟没能有人将这件事汇报明白。 尤局长是新调来的，副组长、兼任县文物局局长的赵静在休产假，之前汇报工作的小孙，连翟瞿将军两个字都念不对…… 等他看见曲知遥进来之后，这才明白了那个小孙货不对板的原委。又想起了她的微信名是路遥知马力，觉得此时此刻，倒是颇为应景。 看着苑县长的表情有所缓和，尤局长赶忙说道：“苑县长，我们让小曲把凯旋碑的历史介绍介绍。” “你说吧，曲知遥。”不知怎的，苑明皙念出这个名字，心里就踏实了许多，“尤局长，你们局介绍情况到底需要几个人？” 这一句看似轻飘飘的话，却让尤天放脊背发凉。他朝着还立在门口孙涵美使了使眼色。 孙涵美又气又窘，可也只好后退着出去，轻轻掩上了门。 尤天放又想到苑县长只听一遍就叫出了曲知遥的名字，便回身看了潘远图一眼，可没有等到潘远图有什么特别的暗示。 曲知遥不善言辞，平时和肖乐在一起时，都是肖乐在叽叽喳喳，她偶尔才跟上几句。 可对于李隆镇这段历史她实在是如数家珍，她年少时的偶像翟瞿将军曾在李隆镇的夜色里奋勇冲杀。 因是学汉语言文学的，讲起这段历史时，她不自觉地用了白描的手法：“夜色苍茫，翟瞿将军跨上战马，他的孔武有力的身姿被拉的很长，一杆长矛在他的手中龙腾虎跃，哪里还有贼人敢近得了他的周遭？月华似练，他睥睨众人，直教人望而却步……” 当她讲完时，诺大的会议室静的连掉颗针都能听见。 还是八面玲珑的县政府办主任张猛打破了僵局，“尤局啊，你这部下哪里只是个笔杆子啊，分明是个专业讲解员么。” 其他人也纷纷凑趣，方才，在苑县长提及石隆镇的事撂脸子的时候，石隆镇分管文化站的副镇长谢东辉就想说几句话，可又想着，尤天放的级别比他高。别说是县长没问到他，便是县长问到他了，他也会斟酌再斟酌，再开口。 还好，尤天放及时推出了位下属，也算间接替他解了围，他松了一口气，便不吝夸奖，“这套话术真叫我们石隆镇的人汗颜啊，回去得叫我们镇文化站的人好好跟着学学。” 苑明皙只朝着曲知遥轻轻点了下头。见苑县长的视线与自己相撞，曲知遥极为不自然地低下头去。 张猛主任说到：“下一个议题，是关于简化二次报销流程，医保局？医保局的到没到？” 这是苑县长来静海县以后，召开的第一次县长办公会，他分管的科教文卫几项工作的负责人悉数到齐。轮到哪个单位的议题，哪个单位进来汇报，没轮到的都在会议室外面等着。 教育、卫生等工作大都涉及民计民生，事情繁多。这一下午的议题竟有三十几个。 涉及文旅局的议题已结束，曲知遥随着尤天放、潘远图回到了局里。路上，尤天放夸赞曲知遥业务能力强，这是给局里增光了，可对之前孙涵美为何出现在会议室，却只字不提。 她走进办公室时，孙涵美正趴在办公桌上哭，听见曲知遥回来，哭得更大声了。 曲知遥没有理她，继续下她的通知。 下班时等待打卡时，和她关系不错的张静小声说：“你不在屋里时，老潘还说呢，说看你这小姑娘悄不楞声的，知道留心眼。小曲，做的好！” 她也想没心没肺地过日子，可若是一点心眼都没有，由着她继母挑拨离间，他父亲哪里会肯出一大笔的补课费。高三时候，她知道自己数学太弱，若是不下苦功，也就能考个二本学校。什么事都为自己留点后手，这些，在别的女孩子还在追星的时候她就学会了。 这天是周五。之前，都是她和宋文约会的日子。 宋文家正在筹建新厂，事情比较多，他们往往一周才能见一次。见面也就是宋文带着她去各种高档餐厅大秀优越感。 恨不得每吃一道菜都问她是否吃过。 暴发户的嘴脸。 想来自己能忍四个月也是稀奇。 想起那个人，她直犯恶心。这时，手机却响起来了，正是宋文打来了电话。 她开始还以为是错觉，直到看真切之后，便按断了，继而拉黑了他的电话。 这是十一之前最后一个周末，从十月三日开始，曲知遥每天都有工作。出门是指定不可能的。 她便提前打算利用这个周末同肖乐去趟枫市。一来是想吃大学校门口的那家川菜馆的芋儿鸡、水煮鱼，还有就是买几件得体的换季衣服，省城的商场多，折扣更大些。她花钱一向节省，可被宋文的事情搅和的，也想着放松放松心情，再说刚刚收了两万元的房租，去掉中介费，也还有一万九，顶她好几个月工资了。 临行前，她反复说，“乐乐，我这回去枫市，肯定不住你家。我在你家附近找个酒店，你也知道我的性格，人多我不自在。” “住酒店？你钱多？你到枫城住酒店，让同学们知道了，不是要戳我脊梁骨么？”肖乐说道，“你放心，我早就替你想好了，不为难你。我哥的房子装修好了，就在咱们学校西面的那个四季云顶小区。咱们吃完芋儿鸡，你就住在那里。只是我不能陪你，要不，我妈可不会放过我。” “你哥不在家么？” 肖乐摇了摇头，“他怎么会在家，你忘了他是做什么？九月正是旅游旺季，他们领导恨不得让他二十四小时都在天上飞着。” 肖乐的哥哥肖航阳光帅气，是枫市航空公司的副机长，主飞东南亚那条线路，工作很忙，很少回来。曲知遥早就听过肖航的事，知道他从小就有冲上云霄的梦想，可是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这个志愿被家里扼杀了。他学了一个与飞行并不相关的专业，没想到，大四时候，又被航空公司录取了，在加拿大培训两年之后，他终于如愿以偿。 她喜欢心中有数、执行力强的人，素来对闺蜜哥哥的观感不错，“可是，你哥的新房子，我住，不太合适吧？” “怕什么？你又不住他的卧室。客卧，客卧，不就是给客人住的么。我的客人就是他的客人。你不知道，我哥贼挑剔，咱们快毕业时，他就开始装这个房子了，我还以为有生之年，这房子装不完呢！” “他不是忙么，当然进度慢。” “忙是一方面，主要还是事儿多。”肖乐吐了吐舌头。 只有不差钱，才能讲究，才能事儿多。曲知遥想起，她装修房子的时候，大热天，她骑着共享单车，往返于房子与建筑市场，各种和人家讨价还价，那个房子的装修钱真是从她的牙缝里省出来，靠她事事都亲力亲为赚回来的。 不管怎么样，她总要有一处落脚的地方。只是得等到那位苑县长挂职结束之后。 不知道那个大人物住的到底怎么样，新换的热水器应该好用吧。曲知遥想到那天在会议室，苑明皙冲尤局长说的那句，你们局介绍情况到底需要几个人，好像是意有所指，在敲打孙涵美，为她打抱不平。 可再一想，苑明皙和她非亲非故，难道仅仅是因为他租了她的房子，就会将天平偏向她，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公务员？ 理智的她瞬间清醒，暗笑着自己自作多情。 肖乐又笑着说：“你猜，苑县长为什么看好你的房子了。当时，可是给他好几套房子叫他挑呢。” 这事，曲知遥也想过，实在想不出自己的房子有什么过人之处。 便摇了摇头。 “你的房子是面积最小的，装修最简单的。住着最低调。” 原来是这样。听着自己拼尽全力买的、装修的房子，在那个大人物的眼中只是为了保持低调的最优选。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和那人实在是两个世界的人。 第8章 棋差一招 尽管肖乐计划的很周详，可还是棋差一招。 肖航并没有如她预想的那样在天上飞着，因为，肖航前几天在单位组织的例行体检中，查出了轻微结石，被航空公司禁飞了。 这个消息，还是肖乐同曲知遥吃完芋儿鸡之后回到家里才听说的。 “乐乐，我和你说过多少回了，女孩子在外面少喝酒！”肖妈妈见女儿一身酒气地回来，训斥道。 “我和遥遥吃饭，又没有外人。喝点酒又有什么大不了。”肖乐撒了个谎，晚上，回母校门口吃饭，恰巧遇上几位她在学生会时认识的小学弟周威，时光荏苒，昔日青葱的小学弟沉稳不少不说，也已加入浩浩荡荡的考公的大军。 这也难怪，汉语言专业，又是非师范的，就业路子无非就是那么几条，若是不想继续考研，考公就是条很不错的路。 国考在即，周威压力很大，赶上周末，并同寝室几个兄弟，在学校门口吃吃喝喝，放松心情。 当看到毕业三年的学姐们，周威很是高兴，再一打听，知道两位学姐已经成功上岸，更加增添了几分羡慕。 肖乐本就是个外场人，一时兴起，两桌就拼成了一桌。听着四位学弟不停地说着恭维话，学姐学姐地叫个不停。肖乐心情大好，便跟着推杯换盏起来。 “这位学姐怎么不喝？”正在喝着可乐的曲知遥见长着一张圆脸，有两个大酒窝的周威在盯着她手里的可乐。 周威寝室有两个南方人，在北方几年，也学到了酒桌文化的精髓，也跟着起哄道：“不都说北方的女孩子个个会喝酒么？学姐，是不是不给我们面子啊？” “遥遥，你别扫兴，也喝点。可别让学弟们看低了。” 曲知遥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酒量根本拿不上台面，再加上枫城啤酒后劲非常大，她平素都是能不端杯就不端杯。可连日来的糟心事，再加上又回到母校门口，有些破防，让她觉得喝点酒，也未尝不可。 喝了三瓶啤酒之后的曲知遥话也多了起来，甚至还提到了石隆镇，提到了翟瞿将军。这位悲剧英雄让学中文的几个人深深共情。周威还背起来翟将军那首传世之作《临江仙》。 曲知遥甚至落下泪来。 结账的时候，肖乐听前台说，周威压了钱，便叫前台将钱退回去，“你们还是学生，有没有收入，哪里轮的上你们请客了？” 推搡来推搡去，周威才将钱收了回去。 肖乐海量，看闺蜜有些喝多了，将她送到了四季云顶，安顿好了之后，才叫了个网约车，安心地回了家。 回家之后，她就立刻洗澡换衣服，可还是被妈妈闻到了酒气。 肖乐正受着训斥，哥哥肖航推门进来了，也是一身酒气。 “妈，你别说我了，我哥也喝酒了。你刚才不是说，他体检都查出毛病了么？那还能喝酒。”正在喝着蜂蜜水的肖乐幸灾乐祸地说。 “你怎么又回来了？回来就不干正事。”肖航比肖乐大七岁，很宠爱他这个妹妹，可他是金牛座，一贯毒舌。从来都是正话反说。 “这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真应该将你们都丢出去。”肖太太看着醉眼朦胧的一对儿女，哭笑不得，“肖航，你妹妹说的对，你身体都有问题了，怎么还跑出去喝酒？你是不是不想飞了？不想飞也可以，那就找个女朋友，成个家，转成行政岗，我和你爸也能少操点心。” “老同学，难得见一面，自然是要喝点酒。”肖航心事重重，不耐烦地朝着浴室走去。 他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说道，“乐乐，你们静海县是不是来了位挂职副县长？” “苑明皙！”肖乐眼睛一亮，“哥，你别告诉我，你所说的老同学就是他，你的同学之中，还有这么个大人物么，怎么之前从来没听你说过！” “哪有什么稀奇！”肖航说着，就关上了浴室的门。 “哥！哥！” 淋浴一开，哗啦啦的水声就把一切都隔绝在外。 肖航心情很复杂。时隔两年，再见苑明皙，他心里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滋味。难怪妹妹没有听过他的名字，这个名字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说出来的，哪怕是和自己的家人。 晚饭快结束的时候，苑明皙接到了家里的电话之后，整个人都不开心了。 他一问，原来是他爷爷打来了的，仍是催婚那一套老说辞，再就是对他去静海县一事大发雷霆。 “还好，没暴露我人已经回枫市了。看来，寡言也有寡言的好处。”苑明皙自嘲道。 “那你晚上去哪里住，西郊那边么？”肖航问，他知苑家在西郊那边有别墅。 “那边有个保姆常年在那里，现成的耳报神，估计我前脚刚迈进去，后脚爷爷就知道了。” “这样，你去四季云顶，我回家住。怎么着也能比酒店条件好些。客卧的床品都是新换的。” “也行。” 第9章 美梦变噩梦 苑明皙待人接物疏离，可同大学室友之间并不那么客气。他知道肖航同他一样，是个很干净的人，住在他家里肯定比住外面舒服。 他之前也去过肖航在四季云顶的房子，找到并不难。只是晚风吹过，他有点微微头晕，思绪也有些混乱，这才知道自己方才有些超量了。 洗漱之后，苑明皙裹了条一次性浴巾，就往客卧走去。洗了澡之后，他非但没精神些，而是更添醉意。 他摸黑钻进被子，躺在在床上。然而，就在他刚刚舒展开身子的时候，他听见耳畔传来均匀的呼气声。 这是人、是鬼、还是猫？ 他不禁心生疑惑。正在他诧异之时，有一具软乎乎的东西凑到了他的怀里。他感觉到一股温暖贴心的触感，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淡淡的酒气和桂花的香气。 他脊背发凉，身子也僵硬了。他试图推开怀中的人，却发现这具软乎乎的身体并不老实地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她的手也在他身上毫无章法地摩挲着。 苑明皙的心跳加快了！ 再接着，他感觉到浴巾被拿掉，他们的身体紧贴着彼此，房间里温度在蔓延。 这是什么情况？ 苑明皙定了神，他试图压制住自己的本能，抵挡这种撩人的诱惑。 可等到他看清怀里的人时，酒瞬间清醒了。 这个穿着玫红色睡裙，面色潮红的女人，怎么这么像他的房东曲知遥？ 苑明皙恨不得掐掐自己的大腿，想想清楚这是在枫城还是在静海县。他两次见到曲知遥的时候，她都穿着白衬衫、黑色西裤，扎着一条马尾辫，看着就是一副乖巧的邻家女孩模样。 眼前这个，长发凌乱，丹唇微启，看着有点危险的女人…… 真的是她？！ 想到这里，苑明皙轻轻拍了拍她的脸，“曲知遥？曲知遥？” 曲知遥原本迷乱的意识逐渐清晰起来。 她微微睁开眼，见在月光的映照下，是一个男人的脸。 这个男人，就是最近县里年轻女孩讨论的核心话题。 就是那个她一见就脸红，和她完全不在一个世界的大人物。 嗯，这一定是做梦。 既然是做梦，她也完全可以无视上下级关系，忽视理想与现实之间的落差。她一直很渴望用肖乐，或是表姐林琳那种语调说话，就是那种俏皮的，无忧无虑的语调。 “咦？这不是那个大人物么？你怎么爬到我床上来了？” 曲知遥也依样学样，拍着苑明皙的脸，只是她下手可没有那么轻。 见到眼前人这么放肆，苑明皙无端想到了这人那天站在会议室门口局促不安的模样，这样强烈的反差，更令他对眼前人多了几分兴趣，他的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心说，这怎么是你的床？这分明是肖航家的床。 难道她和肖航有关系？是肖航的女朋友？苑明皙心里忐忑不安。可刚才喝酒的时候，肖航分明说自己还是孤家寡人。多年的兄弟，有这种好事，他不至于骗人。 那到底是什么缘故？ 他百思不得其解，可怀里的人仍旧说道：“大人物，你盯着我看，是不是觉得我长得不错？不对，你是大人物，自然不会那么没见过世面……” 曲知遥皱起眉头，嘟起嘴唇，“嘻嘻，可是我没见过世面。”她说着，就将那小巧的唇凑到苑明皙的唇上，“喂，你能猜出我晚上喝的是什么酒么？” 苑明皙的手轻轻搭在她纤细的腰肢上。他很想再用一些力气，可是迟迟下不了决心。 偏这时，这具柔弱无骨的身体的主人居然凑的这样近。她想一道送上门的美味佳肴，甜美、诱人。苑明皙一再控制，可大脑里却是一片恍惚。 曲知遥还想说话，可还没有说出来，就被堵住了口。本来就晕沉沉的她更加晕眩。她感觉嘴唇上有冰冰凉凉的触感。渐渐的，那温度逐渐升腾，像是要将她吞噬了。 原来被人亲吻的感觉是这样，这个梦也太逼真了些吧。 苑明皙看着那被吻的娇喘连连，滚烫的像块火炭的人，一向最知礼克制的他喉头发紧。 他觉得自己此时此刻需要冲了冷水澡才能冷静下来。或者是，不依靠冷水，靠着身下这个人冷静下来。 作为一个34岁的男人，他肯定会有这方面的需求。他研究生时的的女朋友徐晶晶，多次暗示他，可他并没有迈出关键性的一步。后来，分手时候，徐晶晶还曾为此中伤他。说他的身体差点意思。 差没差点意思，他自己心里知道。 可今天晚上，他的需求却比之前的每次都强烈。 枫城啤酒，果然名不虚传。 “大人物，你要走么？别走……”曲知遥委屈巴巴地冲着想起身的苑明皙说道。 苑明皙并没有明显离开的动作，只是用力环住她的手松开了一些。 “曲知遥，你知道我是谁么？” “我当然知道，你是我的房客，苑明皙。”曲知遥的声音带着一丝撩人的诱惑，她凑近苑明皙的耳边，用她的温柔低语考验着他的坐怀不乱。 “那你真的想留我，不后悔？”苑明皙喉结又滚动了几下，最后的理智也快要决堤。 这人还认识它，还叫得出他的名字，她的意识应该还算清明…… 很快，曲知遥用行动回答了他的问题。她抬起头，凝视着苑明皙的眼睛，目光中闪烁着渴望和欲望，她的唇再度渐渐贴近苑明皙的唇，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这一夜，肖航家的客卧成为了两个人热烈交织的舞台。在黑暗中，他们互相迷失，彼此的呼吸交织成那令人迷醉的旋律。秋夜萧瑟，可房间内却充斥着一波一波的热浪，这里，只有他们的存在，只有他们的欢愉。 当黎明的曙光洒在房间中时，曲知遥从宿醉中清醒过来。她感到一阵疼痛，可梦境成真带给她的震撼，让她忽视掉身体上被撕裂的痛楚。 她转身看向搂着她的人，惊讶地发现居然真是苑明皙，只是那一张脸上写满了疲惫，和在会议室正襟危坐时的样子很是不同。 这时，她手机响起，刚一接起，肖乐慌张的声音就传了来：“遥遥，方才吃早点时，我哥说，他让他大学室友也去了四季云顶住，你知道么，他室友居然是咱们县里新来的挂职副县长苑明皙，你看见他没有啊？” “没有，乐乐，我刚睡醒，嗯嗯，一宿睡到大天亮，没人来过。”曲知遥看床上已经睁眼的苑明皙，更加慌乱。 借着阳光，苑明皙瞥见了床单上的那一抹殷红，神情复杂。 第10章 领导，你走吧！ 挂了电话，曲知遥一颗心在胸膛里不争气地狂跳，她混乱地穿好衣服，见苑明皙还躺在那里看着她，没有起身的意思，甚至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她还是清了清嗓子，她甚至不知该怎么称呼苑明皙了，“领导，我昨天喝多了。领导，你也喝酒了吧。这件事，你就当没发生过。一会儿，我闺蜜还要来找我，我……我……”曲知遥焦急得要哭出来，“领导，你能不能先走？” 苑明皙素来谨慎，昨夜那样，是酒精作用，还有，就是被压抑得太久了。可事情已经出了，他也不能不认账。只是，从曲知遥租给他的房子，还有她的穿着打扮上看，这个女人和他的生活环境相差巨大。而且，他人才刚到静海县，好多双眼睛盯着。若是，对方想要公开关系，他应该是做不到。 不过，私底下倒是可以这样有来有往。想到有来有往这几个字，昨晚那一夜迷乱又不断在脑海中闪现。嗯，这体验却还是不坏。曲知遥的五官其实不如徐晶晶，可是组合起来却很令人舒服。 还有，若不是这么坦诚相见，他也不知道曲知遥的身材这么好…… 可，原本还在极力理清他们关系，寻找最优解决办法的苑明皙，听见对方居然在撵他走。 本还以为对方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可见曲知遥眼睛红红的，是真的快要哭出来。她是当真在撵他走！ 所有的设想统统都用不着了，苑明皙心里有点失落。不知昨晚热情似火的曲知遥，怎么忽然变脸。难道他的表现并不好，就像徐晶晶所诋毁的那样，差点意思？ 见苑明皙沉默不语，曲知遥更觉得自己先开口是明智之举。都是成年人了，阴差阳错发生了这件事，她没办法，也只能接受。 之前，和宋文在一起时，宋文明里暗里提过多次，要和她捅破那层窗户纸。她都拒绝了，她并不是那么保守的人。可尽管宋文外形不错，可是和他在一起时，她完全没有凑近他的欲望。 昨夜，在那最痛楚的时刻，其实她已经清醒大半，她想若是在那个时候叫停，苑明皙也不会强求。可见，她的内心深处。是很想放纵一次的。或者，她并没有那么醉，只是对眼前的人有点上头而已。 她对苑明皙不排斥，没有恶感。甚至在后半夜，她适应了之后，有点沉溺其中。可这不能代表什么。 马燃说了，苑明皙也许用不了两年就离开。 所有人都知道，他前途光明。 可是她呢？除了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身无长物。 他们的差距显而易见。 自从妈妈离开之后，她便知道，人活着便不能太理想化，生活并不会那么慷慨。 特别对一些人，不但不慷慨，还会很刻薄。 再说，她虽然听见孙涵美在办公室里议论说，这个苑县长是个钻石王老五。可就算他没结婚，以他这个年纪，还有这个身份，怎么能没有一位和他旗鼓相当的另一半？ 就算他自己不上心，他家里怎么会不着急？ 她不能将他在空虚寂寞冷的时候，释放出的一点温存，当做是生命中的一缕阳光。 那缕阳光是不真实的，是经不起推敲的。 她需要深深扎根泥土，靠光合作用自己长出枝丫，而那种虚假的阳光根本对她没有任何帮助。只会让她生出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想到这里，她豁然开朗。再也不像刚才的那般局促，而是大大方方地说道，“领导，你先走，可以么？” 苑明皙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听见电话铃声响起，“是，肖航，嗯，我没来你这里，后来老爷子来电话了。” 听见苑明皙这么说，曲知遥这才松了口气。 看着他用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走到门口，曲知遥追了过去，“领导，你等一下！” “嗯？”苑明皙放缓了步子，心里升腾出些许渴望。他想着，这人还是口嫌体直，撵走他，又后悔了。 女人，也许就是这样。 “领导，昨晚你没戴……你放心，我会自己买药吃的。”曲知遥想事情都爱做最坏的打算，推己及人，她想着，苑明皙回去之后，偶尔发犯合计，担心她哪天顶着个大肚子上门要挟。 给人增加麻烦就不太好了，她说完之后，很是轻松，她料想，苑明皙听了之后也会很轻松，怎料，他冷冷说了两个字：“随你！” 然后就重重地摔上了门。 曲知遥无心理会大人物的喜怒无常，她还在肖乐赶来之前，将那一室旖旎的痕迹统统除掉。 可看见那一抹殷红时，她的脸又开始发烫。那些荒唐的场面，她孟浪的举止，总是会浮现在她的脑子里，还有苑明皙那不管不顾的样子，尽管她没有经验，可觉得他的体力还是不错的。想到这里，曲知遥命令自己马上停止想这个不祥之人，阻止自己继续上头。 肖乐贴心地带了锅贴和豆浆过来，“遥遥，你也想不到吧，苑明皙居然是我哥的大学同学。这天大的好事让咱们两个赶上了！这回咱们两个外地人在静海县腰杆子壮了。” 肖乐的声音极度亢奋，可任凭曲知遥如何假装，也做不出太过惊讶的表情。 “我没惯着我哥毛病。让他给苑明皙打了电话。苑明皙听说是和咱们两个吃饭，也没有拿乔，看来我那老哥还是有点面子。正好，咱俩白天还要去逛商场。买几件好看衣服，晚上去会会这位苑县长。” 晚上去和苑明皙吃饭？曲知遥可没有这个心情，她巴不得以后再也不用见到那个不祥之人。 “乐乐，我还没来得及和你说。我晚间要回川柳一趟。我爸说，有点事让我回去。” “说什么事了么？”肖乐知道闺蜜家庭状况复杂，也没有深问，“会不是你舅妈将你和宋文分手的事情告诉他了？” “应该不会，舅舅培训还没回去，舅妈不会那么冲动。再说，她一向都看不上我爸的。” “家里的事情处理完了，就回静海县吧。回咱们的地盘好好歇歇，反正你的东西搬过去了。” 曲知遥看着肖乐这般体贴，更是有点心虚，自己藏了这个大秘密。可若是和别人的话，她肯定不会隐瞒。主要是对方来头太大，她们都还是在静海县。 肖乐的性子又那么爱冲动，还是瞒着她比较好。 她爸爸是打过电话过来，内容就是要钱，不消说，就是继母撺掇着。说是小弟是要买什么学习资料，需要多少多少钱。还拿当年送她去补习来说事。 “爸，你知道我一个月就挣那么几个钱，女孩子总要买点化妆品，多准备几件衣服。还有上班就要随人情。剩下的钱还要给舅舅家交伙食费。你实在要是缺钱，我就把交给舅舅的伙食要回来。你看行不行？”曲知遥故意说道，她知道她爸绝不敢来招惹舅舅。而且，她奶奶之前给他们留下一栋老房子动迁了，他们根本不缺钱。 至于她自己买房子的事，她干脆提都没提过。 第11章 你人在哪里？ 父亲曲铁山要钱未果，便开始细数自己身上的病痛。 曲知遥心里也不是滋味。 她每天接触最多的潘主任、尤局长都比她父亲年纪大，可人家都精精神神的。不像她爸一天到晚都是无精打采。 她的家乡川柳是临近的小县城，可却比省内别的县城能来的稍稍富裕些，因为他们那里有铅矿。曲铁山原来也在铅矿办公室工作。他年轻时是方圆十里的美男子。亲戚朋友都说曲知遥的模样不错，可是照比她爸还差了一大截。 正因为在铅矿办公室，经常要同市外贸局打交道，曲铁山这才认识曲知遥的妈妈林慧颖。据说，颜控的林慧颖对曲铁山一见钟情。不顾家里的反对，毅然下嫁。 当时他们三口之家的日子也令人艳羡。只是在02年的时候，矿山改制，曲铁山买断了工龄。手里拿着一笔钱，本来还想有着一番作为。可却是做什么赔什么。 后来，林慧颖也因为种种原因离开了市外贸局。 再后来，两个人就离婚了。 事业是男人的强心针。没有事业的曲铁山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很快没了锐气。和在路边摆小摊位卖盒饭的佟洁再婚后，他们两个开了间小超市，生活总算能维持下去，可是要养三个孩子，难免相形见肘。 曲知遥总想着，不管怎么样，父亲总是没丢掉她，还供她念书。就冲这一点，父亲有病痛，她也不能无动于衷。她本想着回静海县之后再抽一天晚上回父亲那边看看，可如今遇上这么个尴尬事，若是她不离开，肖乐肯定会拽着她晚上同苑明皙吃饭。 ——还是先离开的好。 闺蜜不能出席，肖乐只好独自赴宴。 位置是在枫城的一家叫做信的天价日料店里。这是肖乐挑的地方，之前，她几次没下狠心进来吃，本还想着带曲知遥开开眼。反正，她哥的年薪已将近百万，至于那个神秘人物苑明皙，听说他爸爸是大企业家，妈妈是高知，他更是不差钱。 “怎么就你自己，你那个同学曲知遥呢？”肖航见过曲知遥几次，叫的出那个文文静静小姑娘的名字。 “她有事，回老家了。” “你就是我们的苑县长？”一向热衷于八卦的肖乐听得身边好些人说见到了这位苑副县长，她还无缘得见。这要是单位那几个小姑娘知道她此刻正同苑县长在吃日料，不知会吃惊成什么样子呢。 这么想着，她便没心没肺地笑起来，根本没有瞧出苑明皙的脸黑成什么样子。 “苑县长，这个曲知遥你也认识。就是你的房东啊。她还上门给你修过电路呢。” 肖航听这话有意思，便打趣道：“老大，你是什么情况，还沦落到叫一个小姑娘上门给你修电路了？” 可苑明皙没心情听他们兄妹两个在议论什么。早上带着一肚子气从肖航家离开时，他漫无目的走在街上，竟第一次觉得自己在枫城竟无处容身。 方才，听着曲知遥说着那些急于撇清关系的话，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因为长相出众，家境优越，从小到大都备受女生的青睐。他已习惯了那种追逐的目光，却没有尝过被冷遇的滋味是怎样的。 他试着甩掉这种无所适从的情绪，定了定神，才想起了昨晚代驾将他的车停在了哪里。 将车开至一空旷无人的所在。他熄了火，闭上了眼睛。 恩，昨夜，他的体力确实有些透支了…… 都说男人在床上和床下两副面孔，想不到女人也是。从来都都厌恶烟味的苑明皙，此时此刻突然有一种想要抽根烟的冲动。 似乎只有如此，才能平复内心五味杂陈的情绪。 这时，他的手机铃声响了，是肖航打来的，一旁还有个叽叽喳喳的女声传来。 “老大，你在哪里呢？”肖航有些为难的说。 因苑明皙是摩羯座，生日最大。 他从小便被身居高位的爷爷带在身边悉心培养，小小年纪便老成持重。 寝室的人都叫他老大，也有点一语双关的意思。 入寝室的第一天，他便以其身上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清的魅力，被寝室三个人盲目崇拜。 他们寝室最小的那个，在高考之后，还手握甜筒，跟着妈妈逛街，幼稚得一塌糊涂，在见了苑明皙之后，给家里打电话说道：“妈妈，你放心吧，我们寝室住进来一个大人。” …… 没想到，这个称呼倒是让听筒那头的女生莫名兴奋，“老大，老大，哥，你叫他老大？” “肖乐，别说话，给我闭嘴。” 肖航说道。 苑明皙知道肖航有个小他好几岁妹妹，想必这就是了。 “外面。”苑明皙说话一向言简意赅，而且，他当真是在外面，也算是实事求是。 “晚上能不能一起吃口饭？我妹妹非要说和大人物吃顿晚餐，也怪我多嘴了，提了你在静海县挂职的事。也没有别人，就还有个我妹妹的同学，也在你们县里，叫曲知遥。” 听见了这个名字，苑明皙心中的一团乱七八糟像是理清了一点。他甚至想，是不是曲知遥回过神来，又不好意思给他打电话，这才和她的同学说，要张罗这次饭局。 也难怪，一个年轻女孩阴差阳错经历了这种事，惊慌失措也是正常，也许正是因为惊慌失措，以至于胡言乱语…… “老大，若是你有别的安排，也没事。两个小丫头，以后有机会见也可以。”肖航说着，又小声说道：“乐乐，你离这里远点，别再拽我的衣服了。” “我有时间。”苑明皙脱口而出，“地方你们挑，我请客，定好之后把位置发过来就可以。” “信”是一家连锁日料店，年初才在枫城开分店。苑明皙在江城吃过。他知道老板是闽南人，很有拼劲，从食材的选择上，还有服务上，都力求做到尽善尽美。 看见肖航发过来是这家店，他很是满意，想着自己也是很久没有吃日料了。 撂下电话，苑明皙这才觉得困意袭来。他便找了家酒店，开了间小时房。梦里还是那一室旖旎。 走进日料店时，他精神抖擞。大步流星地走进了指定包厢，却只见到肖航，还有他那个一团喜气的妹妹。 那女孩看见他就嘻嘻笑着，她名字叫做乐乐，这名字当真是取得不错，是乐得挺没心没肺的。可是他却乐不起来，听到乐乐说，曲知遥回老家了，怎么，这么凑巧，偏偏这个时候就回老家了？ 难道说，这场饭局根本不是她张罗的？ 这个念头在他脑子闪过时，苑明皙瞬间觉得，有些胸闷，也丝毫不想动筷子了，日料而已，有什么好吃的。 他本能地想压制这种情绪，可坐在那里越想越是憋气，偏偏一旁的乐乐还一点看不出眉眼高低，不停地问东问西。 “你人在哪里？”终于，他还是拿起了手机，给曲知遥发了微信。 第12章 并不为她想一点 曲知遥收到微信时，人已经到了川柳，坐在了自家的小超市里，听着父亲和继母轮番上阵，诉说着生意如何不好，钱如何难赚。 这些话，她早就听腻了，她一贯的做法是，完全不给任何回应，说的人往往也会自觉没趣，就住了嘴。 本是听得只想打瞌睡的她，见了这条微信，不由得挺直了脊背。就在这时，肖乐的微信也传了过来，一桌子的美味佳肴。 原来已是晚饭时间，他们几个也碰了头。 她打了一句，回老家了。可想了想，还是删掉了这句话。 倒是继母见曲知遥的表情有了变化，以为她听进去了自己的话，便继续卖力说道：“淘淘总是调皮，不好学习，我常说他，要像大姐学，以后考上公务员，有个铁饭碗，这一辈子就不愁了。遥遥，你还要多督促督促你弟弟啊。” 曲知遥小的时候对同父异母的弟弟曲淘淘很好。可是那孩子却从不领情，还是觉得自己是男孩，两个姐姐都要围着他转。连削铅笔这种小事都要曲知遥替她做，做了之后，还挑肥拣瘦。 看见这个有血缘关系的弟弟是这样，曲知遥便不再管他的事。 “遥遥，你说呢？” “佟姨，你说什么？刚才我们领导交代了工作，我没听清你说的话。” 佟洁还想再开口，被曲铁山拽住了衣角。 “行了，行了。你别再说了，让遥遥歇一会。孩子难得回来一次。” 见了父亲的样子还算正常，不像是有病痛缠身。曲知遥放了心。曲家面积本来就不大，孩子又多。自曲知遥上班之后他，她的房间就被征用了。她想着，她在这个家里连房间都没有了。她留下还有什么意思？ 简短地问候父亲两句。父亲问她和宋文相处的怎么样，她没有多说。父女相对无言，曲知遥便起身，说道：“爸，你没什么事情，我晚上就回去了。快过十一了，单位事情挺多的。这也是抽空回来的。” “遥遥，爸也知道你工作忙。要是没有什么事情的话，也不愿意折腾你。可有件事，得和你商量一下。” 看着父亲脸上显出为难的神色，曲知遥心里也有些着急，“怎么了？你说吧。” “你知道，你奶奶那栋的老房子。也不值什么钱。这赶上要拆迁。咱们这小地方房价也起不来，估计那房子也就是能值个三十万，也不是个大数。我合计着，咱们家现在有房子住。还是要赔偿款好一些，只是……” 见父亲开始支支吾吾，曲知遥隐约猜出了下文，“然后呢？” “你妹妹年底要结婚，你也知道这些年你佟洁阿姨跟着我也吃了不少苦。佟童是她的女儿，这孩子不是我亲生的，总是我看着长大的。正因不是我的孩子，有很多双眼睛看着。佟童念书少，工作也一般，和你完全比不了。可她嫁的人，人自己有公司不说，买的婚房也是很大，咱们家也不能太寒酸……” “爸，你到底想说什么？”曲知遥已有些不耐烦。 “我就想着给佟童买辆车，也算是你佟姨进了咱们曲家，辛苦一场，又生了你弟弟。” “买车？爸，你要给她买什么车呢？”听了这话，曲知遥压制住了心头的无名火。 “现在不是都流行的开电车么，听说在自己家就能充电。那倒是省事。我听说，有个叫什么特什么拉的，样子很是好看，小姑娘开正好，你妹妹开着，在婆家也能有面子。” “特斯拉？你要给佟童买辆特斯拉？”曲知遥简直要被气笑了，特斯拉最基础的款型都是二十大几万。这当真是有多少钱办多大事啊！ 她见继母躲在门口探头探脑，便没有开口。 “爸知道，你的婚事也拖不了多久，可你和你妹妹不一样，你的工作拿的出手，你舅舅家静海县又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宋文家也不会挑剔的。” “买车是好事，我没意见。”曲知遥攥了攥拳头，又舒展开来，笑着说道，“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听到这里，佟洁乐滋滋地冲了进来，生怕曲知遥反悔似的，说道：“我就说么，遥遥不会计较这点事的，可你爸爸非说要和你说说。遥遥是吃公家饭的。和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是不一样的。再说，人家宋文家是做什么的，人家拔一根汗毛都比咱们的腰还粗呢！人家是相中遥遥这个人了。难道还会看中什么陪嫁么？” 曲知遥还是微笑着，没有说话。临出门的时候，倒是与继妹佟童撞了个正着。 “回来了？”佟童冷漠地打了招呼，她本是物流公司的一个小前台，自打同老板处上对象之后，气焰越发嚣张。见到曲知遥也不像以往那么热络。 “嗯。”曲知遥轻点一下头。见超市的门口有共享单车，便扫了一辆，骑去了火车站。 川柳到静海的高铁几乎一小时一趟。曲知遥等了二十分钟不到，就上了车。 坐在飞驰的火车上，她想起了妈妈离开之后，姑姑抱着她坐着火车出去游玩的情形。 她想着他们还没有拿到拆迁款，还以为是十拿九稳，可爸爸是将姑姑这人忘记了么？ 姑姑曲梅原本是川柳市百货公司的营业员，因为长得漂亮，尽管家境不好，也被好多人追求。很可惜，曲梅当年选错了人，走错了路，陷进了一段见不得人的关系里。为了等那人离婚，曲梅整整等了六年。终于等到那人离婚。曲梅乐不可支，以为自己终于能披上婚纱。结果，对方的家里根本不同意这门婚事。 当时，曲知遥已经记事，因不爱回家，总会呆在奶奶家。她清楚记得，一个很是高贵的女人走进了奶奶家低矮的房子，捏着鼻子对奶奶说道：“门不当，户不对。别以为这样就能拢住了我儿子，趁早别打这种如意算盘。” 曲奶奶是个要强的人，受了如此羞辱，便认真看管起姑姑来，也时不时地骂她几句。姑姑也都默默听着，可话语越来越少。曲家后来才知道，那男人家里给他安排了结婚对象。等到那男人再婚之时，姑姑就发病了。随着时间的推移病情越来越重，五年前，在奶奶生病之后，姑姑也住进了三院。 姑姑是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虽说爸爸是她的监护人，可是姑姑依然享有继承权。奶奶的房子怎么又会是爸爸独个的？ 继母的如意算盘打得未免也太响了些！ 曲知遥不知道父亲到底在想什么。没有什么大能力的他居然要拿出这么一大笔钱给继母充面子。他不管她可以，弟弟还小，他想不到也正常。可是姑姑无儿无女，又有病，身边有些钱傍身还好。若是没有钱，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她又一想，也许父亲并不担心姑姑没人管。他知道姑姑和她关系不错，若是姑姑有什么困难，她总不会看着不管。 她的亲生父亲，竟能完全不为她想一点么？ 想到姑姑的惨剧，曲知遥的心揪到了一起。她想了想，删掉了同苑明皙的对话框。 这种危险人物，招惹一次是勉勉强强可以算是释放压力。可若是招惹第二次，就是她自不量力了。 再说，这个人也许就是因为晚间知道要同她和肖乐一起吃饭，没看见她，顺便问一声而已。 这种可有可无的对话，没有继续的意义。 多少羁绊是从闲聊开始的。 拒绝闲聊准没错。 第13章 怎么就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呢？ 从川柳回来之后，曲知遥忙到飞起。肖乐几次催促着，让曲知遥搬到玫瑰之约去，可她迟迟没有动作。 曲知遥一来没时间，二来是因舅舅封闭培训还没有回来。 她想着怎么也要等舅舅回来再搬走，若是现在搬，倒显得舅舅不在家，她便住不下去了。这样办事，太让舅妈下不来台。 毕竟，她这份工作不是说扔掉就能扔掉的。她还要一直在静海县待下去。 临到十一，朋友圈的人都是兴高采烈地做着要去游玩的攻略。 只有她每天要面对着一大摞材料。而孙涵美在前两天去省城滑雪摔伤了腿，伤筋动骨一百天，谁知道还要休上多久？ 十月三日，离李隆镇不远的新开镇要准备举办一年一度的苹果采摘节。北方的水果种类不是特别丰富。在整个安顺市来说，新开镇的苹果品牌还是能叫得响的。 原本，一个镇级的活动，他们县文旅局会到场，可并不会过多参与。 但今年就不同，一是正赶上这个采摘节是十周年，遇上整年头，难免是要隆重些。再来就是活动内容较以前丰富许多，特别是有个“我在新开有果树”的认养活动，在县里、镇里的相关公众号的报名人数，都很可观。新开镇便将这一预热结果汇报给了县里。 县里很是重视，便决定由县文旅局全程参与、跟踪服务。 活动规模大了，参加领导的规格也就高了。开幕致辞的领导正是苑明皙。 目前，苑明皙还没有专职秘书。他的材料暂且由刚刚提拔不久的县政府办公室副主任马燃负责准备。 以往，这种讲话材料，都是由各局起初稿，再由县长秘书加工润色。 这次也不例外，起初稿的工作交给文旅局。很自然地，落到了曲知遥身上。 曲知遥文笔好，写散文、写小说都有两下子，可却没想到这种文采对于她写公文来说，却没太多帮助。她刚上班时，对于写公文一头雾水，下过苦功之后，才好一点，可公文写作仍旧不是她的强项。 这种讲话稿对她来说，更为得心应手。写的过程中，她心想，也许这就是她和苑明皙之间唯一能产生交集的地方。说也奇怪，只要想到是他要读她的稿子，想着这一字一句都要从他那清冷的声音里传出来，她便金句频出，写得很顺畅，甚至还有点脸红心跳。 不到一小时，她就将这初稿发给了马燃。 那天，马燃也在会议室目睹了曲知遥的文采，暗暗佩服。对她传过来的讲话稿也没做什么修改。便拿给了苑明皙过目。 “苑县长，这是三号那天的讲话材料。您看看是否需要修改？” “这是文旅局提供的原始材料？”苑明皙扫了一眼，看着这讲话稿文采飞扬，可读性极强，突然想到了那天曲知遥在会议室里如何出口成章。 是她的风格，应该没错。 “是，就是那天的在会议室做汇报的小曲写的初稿。”马燃特意说道，他对曲知遥有好感，便想着有机会在领导面前多替她美言几句。 “嗯，放这里吧。” 苑明皙便放下手头的工作，专心致志地读起这个讲话稿来。他读了好几遍，很想从中挑出些错误来，最好是个大错误，需要将提供原始材料的人叫来的那种。 很可惜，他研究了半天，这篇稿子从排版到标点都没有半点疏漏，徒劳无功，苑明皙很是郁郁。 他想再让反馈给马燃，说稿子完成度不错。可他做事挑剔，从不轻易赞美，这会不会有些突兀？ 要不，直接给曲知遥发个微信夸她一下？ 可一个讲演稿而已，她会不会觉得他太没见过世面？ 十月三日那天，天空不作美，扬起了小雨。活动的开幕时间是十点五十八分。市里有个紧急会议，结束之后，苑明皙便匆匆往新开镇赶。 可因下雨路滑，再加上国庆期间出行的人多，西桥发生了一起很严重的交通事故，四车连撞。 苑明皙的那辆帕萨特就堵在西桥上。 尤天放以及新开镇的党委书记吕友简直要望眼欲穿，都没等到苑明皙到来。 因开幕以后，还有个派送小礼物的环节，各地赶来的游客越聚越多。 “小曲，你快给马燃打个电话。看看苑县长还有多长时间能到，开幕咱们是不是要延时？” 曲知遥连连点头。拨通了马燃的电话，可却无人接听。 原来，因西桥堵得厉害，车已停了长长一列。马燃担心领导着急，便下车去看看情形。 电话打进来的时候，恰巧是马燃下车的时候。 听见铃声响了又响，闭着眼睛想心事的苑明皙，不经意用余光扫到了马燃手机上的来电提醒。 是曲知遥。 他的思绪被完全打乱了。自枫城之后，已有小半个月的时间，这个女人就像人间蒸发一样。 在日料店，他发微信，等到快睡觉了，也没等到她的消息。 她真的是完全无视他。 看见了她的名字，他很是不舒服。 此时的曲知遥正焦急地回答者尤天放，“尤局，我打了好几次，马燃主任就是不接电话。要不，您给苑县长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她正说着话，手机响了。尤天放赶紧说道：“快接，快接，一定是马燃。” 曲知遥看了手机一眼，却怔住了。 来电话的不是马燃，而是苑明皙。 第14章 你为什么骗人？ 当着尤天放的面，曲知遥总不好称呼苑明皙什么，便只说了声“喂”。 “身边有人？” 时隔半个月再度听见苑明皙声音的曲知遥，不由得神经紧绷。旋即，快走了几步，离开了尤天放的视线。 “领导，你说吧。” “给你发微信为什么不回？”苑明皙问道。 “我……我没看见。”曲知遥矢口否认，望着不远处越涌越多的游客，她焦急地问道：“领导，你什么时候能到？” “半个小时内。”苑明皙见右侧的车队已经动地方了，马燃也慌慌张张地跑回来，便挂了电话。 曲知遥跑到尤天放那回话。可又听见微信的声音。她拿起来一看，是苑明皙发过来的： “为什么骗人？” 既然那天都说清楚了，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要纠缠不休？令她心烦意乱？ 她有点不耐烦，再次删掉了与苑明皙的对话框。 苑明皙发出信息之后，等了一会儿，手机才有了声音。他点进去，才知发信息的是徐晶晶。 “明天，我陪我爸一起去静海县。”这句话之后，跟了个调皮的表情。徐晶晶的父亲徐昂就是这回他从省里请的负责非遗鉴定的专家。研究生时，因对古建感兴趣，当他得知同班同学徐晶晶的父亲就是大名鼎鼎徐昂教授之后，便通过徐晶晶拜访她父亲。徐晶晶随即就对他展开了猛烈的追求。 毕业之后，出类拔萃的徐晶晶考取了枫城市人民银行。他则进了省委。两个人的单位离得很近。可维持关系着实辛苦。 原本，苑明皙的妈妈姜蓉很看中学习能力，得知徐晶晶在本科阶段就通过注册会计师、税务师的考试，研究生毕业又考取了市人民银行。家里也是知识分子家庭，她很是满意。她那种大忙人甚至特意从江城回来请徐晶晶吃饭。 可母亲的满意总不能替代他的观感。 最终，两个人还是分道扬镳。 苑明皙也没有想到他们分手之后，徐晶晶会在背地中伤他，说的那些话实在是有违她的学霸形象。 更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断联许久，徐晶晶竟又给他发了微信。可看在徐昂教授的面子上，他还是回了句：“到了之后联系。” “你现在是单身么？”徐晶晶又抛出了一句话。 苑明皙没有理会。可心里却又像是有块石头没落地，过了一会儿，他才想起来，这是因为曲知遥又没给他回信息。 次日晚上，累成狗的曲知遥洗漱之后，刚钻进了被窝里，就接到了肖乐的电话。 “遥遥，我一会儿给你发一张图片，你看一眼，我马上就撤回去。”肖乐压低了声音。 曲知遥知肖乐今晚从枫城回来了，她总是一惊一乍的，这定是她又发现了什么大新闻。 她快速点开肖乐的图片，见是苑明皙和一个打扮明艳动人的女人在吃饭。那女人看着比她大上几岁，拨浪头，是时下比较流行的复古港风打扮。这张图片的亮点是那女人将手放在了苑明皙的手背上。 她还想再仔细看下苑明皙的面部表情，图片就被撤了回去。 “怎么样？劲爆么？”肖乐发来了信息，“我去我哥那里在搞点情报。” 曲知遥只淡淡回了一个“嗯”字，她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并不觉得有什么劲爆的。只是庆幸自己对枫城那件事处理的无比正确。 只是想着苑明皙看着挺老干部风，实则桃花不断。可又想着，自己只是个错误，都不算是个桃花。她没了想要聊天的欲望。 “乐乐，我明天一早还要去李隆镇，先睡了。” 她眼皮打架，很快进入了梦乡。梦中，总有个男人清冽的声音传来，如同念咒一般，曲知遥，你知道我是谁么？ 次日八点不到，曲知遥便等着坐政府楼下的大巴车，要随着省里、市里来的人去李隆镇。 车里本来是有她的地方，可县电视台一下子来了三个实习记者。将最后一排都坐满了。 她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很是尴尬。 “曲知遥！过来坐！” 这时，她听见有人喊他，又听见了按喇叭的声音。 她回身一看，是马燃。她认识那辆车是苑明皙的那辆帕萨特。 很是迟疑。 可也不想再成为被关注的焦点。 慌乱之中，她居然去开了车的后座门。 领导自然都坐在后座的。 果然，她的目光与苑明皙的目光撞了个正着。梦里那些咒语又在耳边环绕着，她的脸发烫，手心也攥出汗来。 “不好意思，领导，我坐前面。” 可正当她想关后座车门的时候，却听着那冷冷的声音传来： “曲知遥，别耽误时间，快上车，坐好！” 第15章 我想你是误会了 曲知遥无法，只得坐在了车的后排。 “开车！”苑明皙闭上了眼睛。他又闻到在肖航家闻过的，那股桂花的甜腻香气。 他不知道这是她香水的味道，还是她唇膏的味道，只记得，上一次他差不多将甜甜软软的她生吞活剥的时候，空气里就弥漫着这种味道。那暧昧旖旎的画面只一旦在他的脑海里闪现，就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晚间八点左右，曲知遥正在看书，苑明皙的电话打了进来，她本不想接。她想着，即使他对白天的李隆镇的事情有吩咐，也只能吩咐到尤局长那，再由局长安排给她。 没有工作交集，更没有私人关系。 可是，他是她租户的事情，却已是既成事实。 而且，曲知遥心里明镜一般，之前她在装修时候，为了图便宜，房子总会有些小毛病。他打电话，一定是房子又出了问题。 要不，他怎么会这么晚了和她联系？曲知遥暗笑自己有点杯弓蛇影。难道就因为之前他发了两次微信，她就认为苑明皙是那种很有空闲和她闲聊的人？更别说，昨天晚上，她才看见了他同那个港风女共进晚餐的画面…… 想到这里，她大大方方地接了电话。 “领导，有事么？” “浴室跳电了。你过来修一下。” “可是……” 果然…… 他们之间，果然只有这个羁绊。曲知遥自嘲了一下，想着是时间的确有点晚，“领导，我明天雇一个维修工上门行么，现在都八点多了。” “那又怎么样？我已经派人去接你了。你把你家位置发过来。为什么要明天，你要去哪里找维修工，你认识的？” 去网上找的维修工，她自然不认识。也许人家是大人物，担心私隐被暴露了。唉，谁让她要挣人家这两万块租金呢？只能辛苦一趟了。 可是他要让谁来接她，总不会是马燃吧！ 十分钟后，接曲知遥的车到了她舅舅家小区门口。司机并不是马燃，而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小邱。这个小邱正是苑明皙妈妈雇佣的司机，在部队待过几年，人很是干脆利落。很有生活技能。今天是小邱上岗的第一天，半个多小时之前，去饭店接了喝了酒的苑明皙。 还没坐稳，就又被派出接个女人。小邱想，知子莫若母，看来，苑明皙的确很需要个司机。 曲知遥左思右想，也想不起县政府办有这号人，难道是市里的？ “小邱，还要麻烦你去一趟综合楼。”曲知遥想起她的工具箱还在单位。 “姐，你告诉我在哪里吧，我这来安顺市还不到两天呢！” “难道这是苑明皙的亲戚？”曲知遥没有多问，赶紧取回东西上了车。 看着这个女人竟然去取工具箱，小邱也是惊讶的不得了。也许，这就是熟男熟女的趣味所在？果然是人不可貌相，他不由得又看了这个文文静静的女人好几眼。 曲知遥进门的时候，苑明皙房间灯都没开。 她不由得心里一惊，不是说只是浴室跳电了吗？这么一会儿工夫，是整间房子的电路都坏了吗？若是那样，可便麻烦了。 她毕竟不是专业的，小的毛病还可以勉勉强强。这要是整间屋子都出了问题，真要花上大价钱，找人修理了！ ”领导，这是怎么回事啊？”摸着黑套上鞋套的曲知遥焦急问道。 “没什么问题。”苑明皙凑了过来。曲知遥闻到他身上有酒气。 再接着这人就缠上身来，他的吻炽热，又霸道，和平日克制知礼的样子完全不同。 一阵酥麻似电流般地淌过她的全身。 曲知遥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吻便一路落了下来，她整个人被抵在玄关处，寸步都移动不了。 幽暗的房间，酒醉的上级……曲知遥觉得那夜的梦境又重来了。 经历了那一晚，曲知遥对于这种事有了直观的体验，说她一点也不想再体验一次那是撒谎。 她尝试着把想象的对象换成别人。可脑海中出现的总是苑明皙的脸。 “遥遥，晚上陪我行么？”此刻苑明皙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里，柔声说着，他的唇不住下移，一双修长的手也格外活跃。 曲知遥被吻的面目潮红，不自觉地发出嘤咛的喘息声。 她不知道苑明皙到底喝了多少酒？才会这样一反常态。 这到底算什么？ 他喝了酒，很寂寞，有需要，就派人将她接过来么？ 他为什么不去找那个港风女？还是因为找别人都需要成本？可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孤女，是不敢驳斥他的？ 感受到方才有些发软甚至要瘫倒在他怀里的身子，正在努力的要离开他。 苑明皙不愿意放手。 他觉得应该将上回没讲出来的话和她讲清楚：“遥遥，你听我说。上次虽说是阴差阳错，但我觉得你很好。我今年34岁，可情感的经历并不太多。目前也是单身状态。我想着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就这么相处。家里在十一期间在咱们静海县买了一栋别墅。你可以住过去。但你也知道。我才来静海县不久。不太可能公开咱们的关系。可我也不会让你白白委屈……” 这些话都是什么意思？ 苑明皙要金屋藏娇吗？ 曲知遥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的脑海中又想起了姑姑曲梅发病时的样子，一张在方圆十里都数得上号的美丽的脸，满是泥污，憔悴不堪。 她相信苑明皙说的，他对她观感不坏。甚至也相信他目前是单身的状态。以他这个人物来说，身旁的莺莺燕燕一定会很多，那个港风女也就是其中一个而已。 可是她心里知道，这段关系完全没有未来。 而且，同苑明皙相处时日一多，万一她不能抽身怎么办？ 她今年27岁，再拖两年就往30岁上数，陷在一段不能够公开的关系里，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想到这里，她拼尽了全力，推开了苑明皙。 “领导，我想你是误会了。那天的事情我解释的很清楚。这种事情发生了，也就发生了。可错了一次，我不想错第二次。” “领导，你这么看好我，我很感动。可是你到底了解我多少呢？你完全不了解我的家庭，我的过往，甚至都谈不上喜欢我，就因为我在床上和你合拍，我们就要勉强陷入到一段关系里吗？” “更何况你虽强调自己单身。可从来都没有问问我，我是不是也单身？” “怎么？你不是单身。你那天……” 苑明皙确实没有问过曲知遥的感情状况，他从床单上的那一抹殷红判断出她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女孩，难道她真的有男朋友，只是没走到最后一步？ 也正因为这样，这几回他给他发微信时，她干脆就没有回复。 苑明皙的酒瞬间就清醒了。 “你，你有男朋友？” “领导，我今年27了，年纪也不小了，有男朋友也是很正常的事儿，我男朋友叫宋文，家里是做生意的。我们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他经常来单位接我，我们局里上上下下都知道的。” 一时之间，曲知遥也编不出什么别的人。她想着虽说宋文来单位下跪，大家都看见了。可宋文在单位的表现只是声泪俱下的忏悔，至于他暴躁的一面，局里的人都不知道的。 局里的人也都认为是年轻人谈朋友在吵架，压根儿都不知道他们已经分开了。 曲知遥想，就算是苑明皙心血来潮跑去问尤局长、潘主任这件事情的真伪。她的两位领导也不会矢口否认。 “领导，我想今天电路也没什么毛病。我就先回去了。那件事过去了这么久，你还能想到我，我也是受宠若惊。” 苑明皙听着曲知遥说着这么一大段一大段的话，就像是被泼了一桶又一桶冷水。他从来都不知道曲知遥怎么能言善道。也不知道现在小县城的女孩都这么开放，简直和徐晶晶有一拼。 发生了这种事会若无其事的朝前走。不会浪费时间回头望他一眼。 可是她既然有了男朋友，又和他有了这种事，她就真会轻描淡写的翻篇吗？ 晚间，他同徐昂、徐晶晶父女两个吃饭。 他知道徐教授喜欢喝高度白酒，便陪着喝了不少。而徐晶晶则是喝了红酒。徐教授喝的尽兴。饭后，他和徐晶晶直接将其搀扶到酒店的床上。 哪里想到，退出徐昂的房间之后，徐晶晶勾着他不放。分开几年，她的胆子也大了起来，直接将他怼到了墙角。 徐晶晶是个地地道道的美人，兼有知性和魅惑的气质，“苑明皙，今晚别走了。我知道你也是正常人，以后你有需要可以来找我……” “徐晶晶，你喝多了。”苑明皙闻到她身上是咖啡和琥珀交融的浓郁成熟香味，不是甜腻的味道。怀中的人目标明确，而不是那个软乎乎的，在最忘乎所以的时候，也只会哼哼唧唧的人。 他推开了她。 回到玫瑰之约，他却平静不下，曲知遥的影子就那么地在他的眼前来回晃，之前压抑的情绪在就爆发了…… 可他到底还是想的太好了些。 第16章 流浪猫 国考之后，表姐林琳就从枫城的考公培训班搬回了家。 舅舅家面积不小，按理说，曲知遥和表姐也能做到互不干扰。 可因表姐不上班，作息和其他人不同。再加上家里人总是问她考试的事情，导致她的心情总是不太好的样子。 舅舅、舅妈可以正点上班，可曲知遥不行，她要早些出门，起来自然也早。难免会吵到黑白颠倒的表姐。 可矛盾的真正爆发还是源于一只流浪猫。 十月下旬，北方已经满是凉意，不耐冻的人甚至都要穿上棉袄。 加班回来的曲知遥整个人都缩在呢子大衣里。 路上还不住想着潘远图的话：“小曲啊，我也知道最近是忙了些。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小孙的腿伤还没好。这苑县长新官上任，难免想法多些，不过不要紧，再怎么说也是个挂职领导，能待多久？你也是辛苦这段时间，你的辛苦，领导们也都看在眼里呢，你放心，年底考核那个优秀我们也总是优先考虑工作踏实认真的人。” 她倒是不关心潘主任给她画的大饼，她知道自己在文旅局的服务时间也没满，目前也不能调动。还不如踏实将活干好，以后再想去别的地方，也是经得起别人打听。虽说舅舅在县里，可舅舅年纪还有不到五年时间就退休了。 人走茶就凉，余下的时间还要靠她自己才行。 可是有一句话，她却入了耳、过了心，就是那句，苑县长是挂职领导，能待多久？是啊，他能待多久？自那日仓皇从苑明皙怀里逃出，这人就和她再也没有交集，也没有再打扰她。 她觉得这样再好不过了。 直到前天，马燃找到她，告诉她，苑县长不住这个房子了。 “怎么？他要回省里了？是挂职提前结束了么？” “不是，说是另有住处。” 曲知遥脑子想了想，他那天提到的别墅，想是他还是住不惯这个小房子，搬到他应该去住的地方了。 “马主任，我将租金退给你。” “不是，小曲，不是这个意思。这房子我们租了也是租了，苑县长住不住其实也没多大关系。我就是来告诉你声，房子你自行处理。你愿意继续住也行，愿意再继续出租也可以。” “这一年，我不会再往外出租的。再怎么说，这也是你们办公室给苑县长租的房子。虽说现在领导另有去处了，可咱们这个合同也没有到期，我再转租出去就不太好了。” 其实，马燃也是这意思，可是他愿意在曲知遥面前托大些，不愿意让她觉得他连两万元都做不得主。 “嗯，这样最好。苑县长的东西已经搬走了。你随时可以搬进来了。” “谢谢马主任。” 这对曲知遥来说，本是个利好消息。舅舅已经封闭培训回来，根据以往的经验，时日一长，她和表姐的矛盾就会升级。这时候搬出来是个明智之举。舅妈自然也高兴，可问题的关键在于舅舅总认为他有照顾她的义务，每次她提搬出去住。舅舅根本听不进去话。她也不愿意将自己和表姐之间的隔阂说出来，她知道说出来也没有用，舅舅也会以为这是小孩子之间的摩擦，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这个问题也很是困扰她。 她边想着这些，边朝着舅舅家走，在楼道里却发现了一只白色的胖嘟嘟的布偶猫，静静地趴在那里，叫声很是凄厉。 曲知遥本不甚在意，继续上楼，可那猫却跟着她的步伐，紧紧随在后面。曲知遥原地站了会儿，见没有人找来，便拍了猫咪的图片发在小区的物业群里，可是也无人响应。 这猫咪不是被遗弃了吧。她认真观察了下，猫咪的爪子不是很脏的，身上的白毛也很是顺滑，看着是被精心饲养过的。 可怎么又会被遗弃了？ 她想着应该将猫抱到苑明皙刚刚腾出来的房子，或是肖乐那里。可又想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并由着猫咪跟了进来。 这只猫很是无精打采，跟着曲知遥进了屋子，也并没有上蹿下跳。而是就趴在门口的脚垫上。 饶是这样，正在客厅看电视的林琳还是发现这个可怜的小家伙。 “曲知遥，你从哪里带回来的猫？” “就是刚才，在楼道里看见的。” “什么？你捡回来的流浪猫！”林琳拔高了声音，“捡的猫你就敢往家里领，它身上有跳蚤没，打疫苗没？你现在真是……爸，你看曲知遥把什么带回来了！” “遥遥，这是怎么回事？”林振听着女儿吱哇乱叫，忙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舅舅，我看这猫很干净，应是谁家走丢的，我也拍了图片发到了图片，若是谁认领了，就再还给人家。外面太冷了，咱们能不能收留它一晚上？”曲知遥小心翼翼地问。 “你说什么胡话呢？你当这里是你家啊？”林琳没有任何迟疑，“爸，你要是听她的，你信不信这就离开？” 一直没吭声的鲁晓梅这才开口：“我的小祖宗,你要去哪里？”她和林振结婚八年，才有了身孕，所以林琳的年纪比同学家孩子都要小上一些。千辛万苦才生下这个宝贝疙瘩，她自然心疼。很怕女儿受委屈。 鲁晓梅之前对曲知遥也没有恶感，也觉得这孩子命不好，一大家子人，有血缘的、没血缘的，相处起来不容易。让这孩子住在她家，她也没什么反对意见。可坏就坏在，曲知遥一次就考上公务员，她本就担心自家闺女想起这些会心窄，可偏那个好面子的丈夫觉得女儿没考上是打了他的脸，没事就拿外甥女怎么就能一次就考过这种事来敲打闺女。让自家姑娘受委屈的事情，她可是零容忍。 “遥遥，这活物可不要随便往家里拿了。” “嗯，我知道，可能不能就收留它一夜……” “不行，不行，你马上让它走！你也走！” “林琳，你说什么呢？这话哪里有你说的份儿？”林振斥道，他也想让外甥女将猫扔出去就算了，可又想着，小女孩就喜欢小猫，况且那孩子住进来之后，从来不提什么要求。这样开口阻挠，他也实在开不了口。 “舅舅，这样，我先带着她肖乐那里，等找到失主再说。”曲知遥说。 “我开车送你。”林振想着自家闺女，也只能无奈地说。 “不用，舅舅，你辛苦一天了。我用打车软件打车很方便的，到了之后我给你发微信。” 第17章 流浪猫（二） “什么情况？遥遥，你捡了一只布偶？这种好事，你为什么不让我参与参与。”肖乐接到电话，又开始吱哇乱叫起来。 “我不是合计，也不知它打没打疫苗么。”曲知遥说话时，已来到玫瑰之约。她的小房子离肖乐家大户型的还隔着好几栋楼。 “你等我，我这就过去。饭团走了之后，它的猫砂盆还在呢，还剩下些猫粮和罐头。” 饭团是肖乐在枫城养的猫。这猫跟着她到了静海县之后，也不知是水土不服还是怎的，很快就生病死了。 肖乐说话间就到。 两个女孩满心欢喜地将猫粮放在小碟子里。可那小猫却连闻都没闻一下。 “难道是只贵族猫？不是猫粮，开一瓶罐头看看。” 可小猫对罐头还是没什么反应。 “乐乐，你养过猫，这是怎么回事？” “我其实也不太清楚。在家时候，只要我哥不飞的话，饭团都是我哥带。它在我手里时候，都是胃口很好的。” “怕不是生病了吧。”曲知遥心道，她怕又勾起闺蜜的伤心事，就将这层怀疑放在了心里。 “不过，遥遥，我记得你说过，你那个表姐很讨厌小动物的，你不会想不到这点。怎么还将小猫带回去了？白白被抢白了一顿。” “我也总不能总住在舅舅家呀。”曲知遥心不在焉的回答道。她环顾着四周，这是她知道苑明皙搬走之后第一次上楼来。 苑明皙本来也没有带什么过来，离开之后，更是了无痕迹。 可是她仍会想到就在小猫趴着的地垫儿处，他曾经拥着她，吻着她，说了那许多许多的话。 “我知道了，你是故意的。”肖乐后知后觉。 “之前也说了好几次，舅舅总是不同意我搬出来，我这也是没有办法。这国考成绩还没出来。若是出来了，表姐的成绩再不理想，日子就更别消停了。” “我实在不知道应该夸你呢，还是夸你呢？还是，夸你呢？你之前住的不习惯，为什么不直接和你舅舅说呢？” “清官难断家务事。舅舅工作那么忙，本就不会把注意力放在家里。再说人总会更相信自己的孩子。我明天就以此为由头，彻底从舅舅家搬出来。” “那当真是好，你说这苑县长好像是知道你最近要没地方住一样。一声不响就搬走了！” ”人家那种大人物，哪能住得惯这样的房子。” “对了，你刚才说到国考。你还记得上次跟咱们在母校门口一起喝酒的周威学弟么，他这次国考，报了咱们安顺市，也不知道能不能考取。” “和省里别的城市相比，安顺市竞争并不算太激烈，希望学弟能一切顺利。”曲知遥对那个长着大酒窝儿的男孩儿印象很深，他心想若以后他也考取了安顺市，日子会热闹不少。 次日，曲知遥特意请了半天假。带着这只小猫去了小区正门的那家叫做康心的宠物医院。 可是她并不很喜欢那个坐诊的医生。 那是个年纪和她相仿的男孩子，头发微微卷起，眼睛大大的，看着有点卡通范儿。 可人却一点儿也不卡通。说话特别噎人。 那人看她进来，便用手里的电棒照了照小猫的眼睛。冷冷说道，怎么才送来？ “怎么，猫生病了吗？我不太清楚。” “很好，你也不用很清楚，反正过了今天不救它的话，你就可以出门右转，听说那家宠物殡葬做的不错。收费公道，形式多样。” 这说的是什么话？简直是不分青红皂白就奚落她。 曲知遥听着有气。可又听着小猫像是病情很严重。便耐着性子问道，“咱们要不要给它先做个检查？我也不晓得他病了多久，这是我昨天晚上在门口捡的。” 听了这话，那医生也没有露出半点儿惭愧的神色。而是将猫抱到检查室，一言不发地剃着它胸口上的毛。 “尿道堵了，肾衰竭概率很大。今天若不导尿的话，怕是撑不住了。” “肾衰竭？”曲知遥愣了一下，她从小喜欢猫咪不假，可她那个生长环境怎么有条件养猫？因此对于猫的这些病痛，她并不是很清楚。 “这个病严重吗？”她问道。 那个卷毛医生简直要翻了个白眼给她。而且似乎不乐意和她说过多的话。 “既然是捡来的猫，那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治还是不治？治的话，连着下尿管导尿和这几天恢复的费用，大概是3000元左右。” “3000元？” “3000元不能保证一劳永逸。若是它这一症状持续好久，那边保不齐会反复发作。你好好想想，或者再去别家询询价。” 那医生说完，便仍捧起一本动物学的书，没有再看他或者是小猫一眼。 曲知遥花钱节省，可此刻听完这卷毛医生这么说完，觉得这笔钱虽然是超出她的预期，可是也觉得是非花不可的。 而若去跑来跑去的询价，小猫儿就要多遭一会儿的罪，她不乐意这样。 “救，我救！就在你这儿看。” 听了这话那一声放下了书。吩咐助手，拿着托盘儿和导尿管儿进来。 整个过程曲知瑶看的惊心动魄，那么小的身体里居然抽出了好几管的血。 “你不用害怕。膀胱憋久了，就是这样。你是这小区的？” 曲知遥点了点头。 “要是你自己能照顾的话，就不用放在我这儿观察，你也能省下一笔钱。喂药你做不好的话，可以抱来让我们给喂。” 曲知遥听着这大夫的语调，虽然还是冷冷的，可每句话都像是在帮她省钱。 “大夫，实在谢谢你了。喂药这种事我可以做，我能做细致的活儿。” “那就最好不过了。” “何院长，中午给你订什么餐，还是汉堡包吗？”前台小姑娘风风火火的跑过来。 原来这个卷毛医生是院长。曲知遥心想，怪不得一脸凶相。 “那我这就把今天的费用钱付了。” 何院长嘱咐前台：“影像没有出片儿，就不收钱了。还有导尿手术的费用也不要了。” 这样东减西减的。前台只收了曲知遥三百元不到，这其中还包括给小猫买的几瓶罐头钱。 曲知遥搞不懂这个何院长为什么会主动给她减费用。她看着小猫在纸箱子里探头探脑，有了不少精气神儿，很是欣慰。 第18章 流浪猫（三） 听完护士交待完喂药的方法，曲知遥就抱着小猫离开了。她临走之前，又回头望了一眼，见那个何院长一手翻着那本《动物学》，另一手握着汉堡包，狼吞虎咽，看那个样子像是好几天没有正经吃过饭了。 “何院长，我先回去了。”人家给了这么公道的价格，曲知遥无论如何，也不能一言不发就离开。 也不知是她讲话的声音小，还是那院长看书太过于专注，总之，曲知遥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当真是怪人一个。”她心说。 安置好小猫之后，曲知遥没回单位，而直接去了县政府大楼旁边的县公安局。 除了刚考来静海县的时候，曲知遥去过一次舅舅办公室，将近三年的时间，她一次都没有去过。 林振正在打电话，见外甥女进来也有些错愕。 “遥遥，有事？” “嗯。”从小到大，她见身着警服的舅舅一直有些紧张，“舅舅，我想搬出去住。你也知道，我在玫瑰之约买了栋小房子。” 若是之前，听着外甥女提起这话，林振肯定是听都不要往下听。 当得知外甥女考公的时候，他曾拍着胸脯说过，以后遥遥就把他们家里当做是自己家一样。他知外甥女是个有心的，自己买了房子也装修了，可也没想着会由着这孩子搬出去。 可昨晚，自家闺女趴在沙发上哭了快两个小时，他是既无奈又心疼。 原来，他觉得考公是件很容易的事，这次去省里封闭学习才知道，别说是像自家闺女这样考了三年的，甚至五六年没上岸的也大有人在。 他们这个家庭倒是不在乎闺女能不能上班赚钱，可是他实在是担心闺女的心理压力太大，现在的小孩子都很脆弱，万一闺女一个想不开得了什么病，他努力这半辈子又是为了什么呢？ “遥遥，我之前想着，你年纪也不小了，谈婚乱嫁也是快，可不想这宋文竟是个不靠谱的……” 提起宋文来，林振更觉得对不起外甥女。他甚至没法埋怨媳妇给介绍这么个人，因为他也是看中的，点头的。 这还不算，当他培训完回来得知此事之后，怒气冲冲要去找宋文理论。又是媳妇劝住了她，说宋文来静海县建分厂的事，薛县长都知道了，若是他一个冲动，打跑了财神爷，这个过失他要怎么承担？他思来想去，理智还是战胜了情感，没有给外甥女出头。他想，若是自家闺女遇到了这种事，别说是惹县长不高兴，就算是丢了工作他也不在乎。唉，人就是这样，他嘴上说的再好，心里想的再好，也并不能将她当做亲闺女一般。 “舅舅，我现在只想着好好工作。婚姻这种事还是看缘分。” “对对，好好工作是正事。”几十年来，林振无论在哪个岗位上都是积极敢拼，是愿意听这种话的，“我那天看见你们尤局长了，他说你关于李隆镇非遗申报的汇报非常出色，连苑县长都极为满意……” 听见舅舅竟提起了苑明皙，曲知遥心里五味杂陈。 “听说这苑明皙少年得志，在省委就是出了名的挑剔……” 后面的话，曲知遥并没有听清，她想起那天自己离开的时候，苑明皙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叹息。她衷心希望，他能维持住他的人设，继续挑剔下去。 别将时间耗在她这个平凡的女孩身上。 晚饭之后，小猫有点无精打采，仍不愿意吃东西。曲知遥想了想，还是将它抱到了宠物医院。 她没想到的是，整间医院只有何院长自己在。 “输液吧。”何院长仍在吃着汉堡包，隔着曲知遥好几米远，就说出了这几个字。 再接着，他将余下三分之一个汉堡包一口塞进嘴里，就站起身来。 “何抗抗。” “什么？”曲知遥愣了一会儿，才听出来他是在自我介绍。这个名字，实在是有点意思，她很擅长做面部管理，可笑意还是从眼睛里面跑出来了。 “曲知遥。”曲知遥一手抱着猫，习惯性地伸出右手，在办公室里沉浸三年，饶是内向的她对社交礼仪也很是熟谙。 可何抗抗明显迟疑了一下，挑着眉毛说道：“你在县政府上班？” “你怎么知道？” 何抗抗很西方地耸了一下肩，答非所问，“胃酸分泌的、消炎的、营养的药需各打一瓶。” 这句话说完，屋子里就沉寂下来。 曲知遥静静地看着药液一滴一滴地从输液器里落下，越看越是犯困。一会儿工夫，就迷迷糊糊起来。 “在机关坐办公室这么累？”来换药瓶的何抗抗仍是那玩世不恭的口吻。 “还好。”曲知遥自然不会将今天下午在李隆镇走了多少路的事讲出来，还成天坐办公室，基层的小公务员怎么会这么好命？ 输液结束，已经是九点半。 何抗抗说：“你回家？” 曲知遥点了点头。 “正好，咱们一起回去。我帮你抱着猫。” 路上的何抗抗倒是健谈许多，给她科普了养猫的很多常识。见她还寄希望于有失主来寻找这只猫，微笑着说：“看不出来，你看起来这么冷静，实际上还这么理想主义。” 被他这么一说，曲知遥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便转了话题，“你从毕业之后就在宠物医院么？” “不是，最早做的是宠物殡葬。” “不错，都是朝阳产业。原来你在哪里开店？” “就在小区西门，不是过去时，是进行时。” 曲知遥突然想起来之前他同她说过，若是再晚些将猫送来，就可以直接右转去那家宠物殡葬店，很是怀疑地问：“你说的不会是你口中那家价格公道、形式多样的店吧？” “自然就是我的店。肥水不流外人田。” 想到他一本正经奚落她时，仍不忘给自家的店做广告。曲知遥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没想到，距离她不到一千米处，有人正坐在车内，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 第19章 卡扣 “苑哥，我瞧那人像是知遥姐，我给她打电话？”小邱毕竟还年轻，并不知道不是做每件事都需要那么强的执行力的。 “先不用。” “哦。”小邱有些困惑，来之前苑哥说，还有个门禁卡扣没有给房主还回去。说今天务必要去还。他自然会说这点小事，他一个人跑一趟就好了，难道还一个门禁卡扣，还用着两个大男人一起出动，更何况，人家苑哥还是那么大个领导。可这建议一经提出，就被否决了。 于是，在快九点的时候，两个人就出发了，只为了一枚小小的门禁卡扣。在路上，小邱仍是提议，不知道知遥姐在哪里，我问她一下？可这建议又被否决，苑明皙说先去玫瑰之约转转。 小邱不明白这么晚了去转个什么劲儿，可等见了曲知遥和一个抱着猫的卷毛男人说说笑笑，他就在心中感慨，苑哥不愧是当领导的，果然料事如神。既见了人，那就将东西还回去就好了。谁能想到，他的建议竟然会第三次被否决。 唉，任是谁，在短短的时间内，被否决了三次，心情也不会太好。小邱不再说话，就像是只泄了气的皮球。他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后座上的苑明皙的状态比他糟糕的多。 正如苑明皙所料想的那般，他搬走之后，曲知遥便搬了进来。那天，她斥责他并不了解她。 他想，她说的没错。 可想了解一个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和肖航聊天时，将话题往静海县，往曲知遥身上引，肖航很自然地说了曲知遥的家庭情况。他一路顺风顺水，不知什么是复杂的环境，什么是寄人篱下。 “我听乐乐说，要是房子不租给你，小曲是要搬家的。可也不敢得罪你这么个大人物。”肖航说。 苑明皙的心莫名被揪了一下，他还想问，曲知遥男朋友的事，可并没找到合适的切入点。 好在，这世上从不乏热衷闲聊的人。前几日的一个中午，他心血来潮想吃碗泡面，可屋里的矿泉水桶还空了，只得去了茶水间。还没等走进去，就听见信息科的几个小姑娘在议论纷纷。 “你没记错，就是文旅局的，不怎么打扮，爱穿件黑大衣。” “是叫曲什么遥的？我也见过这人。有辆挺漂亮的银色卡宴经常综合楼接她，不过我听说，她男朋友在文旅局办公室门口下跪也是挺长时间以前的事情了。你们的消息是不是太滞后了些？” “他们文化口的人就是花头多，之前图书馆为了职称的事情闹成什么样子？就那个办公室的小姑娘看着那么不起眼，竟能让个大男人心甘情愿地跑到她单位下跪，人都说，她男朋友有钱不说，长得也很帅，个子么，比咱们苑县长都高……” “欣欣家具厂的小开，自然差不了。” 这些平时做着纪要工作的女孩子，不知是不是平时被压抑太久了，得空说着八卦，便无休无止。苑明皙听了好一会儿，见她们还没有散的意思，而且话题已经移到了别人身上。他仍旧拿着泡面回到了办公室。 那帮小姑娘真是，居然还品评他的身高。他身高一米八五，有那么拿不出手么？那个宋文又能高成什么样子？ 曲知遥也就是个中等身材，到底多高的人才能入了她的眼？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已经不需要吃那桶泡面了。 秋风一天比一天紧，苑明皙的气色也一天不如一天。 他有些后悔，退了房子，他便和曲知遥没有半点关联。他总不能直接给她打电话，叫她来自己办公室汇报工作。 这样的举动，除了能给茶水间的几个小姑娘增加话题之外，没有任何好处。 这天晚上，回到别墅的他洗漱完毕，便开始整理自己的公文包。竟意外地发现还有个门禁卡扣。他想起来，当时，马燃给了他两个卡扣，他只还回去一个。 这个意外的发现，叫他有些兴奋。可自己开车送回去，又不太妥当。他想起了已被他冷落数日的司机小邱。 …… 可谁又能想到，才到小区门口就看见这么这么震撼的一幕。 他刚开始还以为那卷毛男人这是宋文，可判断了一下又不是，这人看着没比曲知遥高太多，比他高的可能性更是没有。再看穿着，也不像是家具厂小开的样子。 可这不是宋文，又是哪里来的闲杂人等？ “慢慢跟上去。”苑明皙看着那两个人都往小区里面走了，小邱居然还握着方向盘在愣神，便跟上一句。 令人欣慰的是，到了曲知遥家楼下，那个卷毛男人将猫递给曲知遥也就识趣地离开了。 “苑哥，我……是不是上楼送卡扣。”小邱不怕死地开口了。 车内一片死寂。 就在小邱都要打瞌睡的时候，他听见，仿佛来自遥远天际的一声： “不用你。” 从门镜里瞧见一身休闲，在冷风里缩着脖的苑明皙时，曲知遥手里的猫砂盆险些掉在了地上。 她不怎么想开门。 可不出意外的是，手机开始狂轰乱炸…… 苑明皙反复说着，快开门，有事。 曲知遥实在不明白，上次两个人将话讲清楚了，还有什么事情。难道是苑明皙落了什么东西在这里么？ 她无奈地打开了门。 第20章 糟心事 不知是不是曲知遥的错觉，苑明皙的脚步声很是急促，一张脸也是晦暗不明。看起来有些像是要来兴师问罪的样子。 “领导，有事？”曲知遥生硬地说道。 一屋子的甜腻的桂花香气让苑明皙有些失控。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这离了没有几天的屋子，变得如此之温馨。 甚至还养了只病恹恹的猫。 ——曲知遥看起来过得不错。 “领导，有事？”曲知遥又开口问了一遍。 苑明皙站定之后，不似刚才那般热血上涌。他想着，本就是应该按照原计划叫小邱上来。自己这样被动地出现在这里，既没有立场问询她的男朋友的事，也没有立场询问那个卷发男到底是何人。 “有东西忘给你了。”他说着话，便将紧握在手里的卡扣轻轻放在玄关上，“我回去了。” 曲知遥对苑明皙这一系列操作很是不解。又很是感慨，人家那么大个领导，办起事来果然有够认真，眼里就是不容沙子，就算是这区区一个卡扣，也要贪黑送过来。也对，和她的联系当然要全部撇清得好。 至于，她瞧见的他眼底的落寞……嗯，一定是她看错了。 眼角眉梢的事，哪有那么准确？ 她想，若是以前，还算是有羁绊，这次之后，他们之间再无什么交集了。 可世上的事总是那么难以预料。 十月的最后一天，是肖乐的生日。 曲知遥早就计划好了，请她去吃市区新开的那家海鲜自助。498元一位，在这座小城，这个价不低。肖乐喜欢吃海鲜，胃口又好，吃回本也不是没可能的。 可过了下班时间，她却打不通肖乐的电话。这倒是罕见的事情。因肖乐在窗口从来都是正点上下班，从来没有加班的时候。再说，就算是加班，也不至于连电话都不接。 好在综合楼办公楼离营商局也不是特别远。曲知遥收拾好东西，就去了营商局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肖乐并不在工位上。 正在打卡签退的女孩是税务局窗口的，她认得曲知遥，便小声说道：“你是找肖乐么？她被局长叫到办公室了。” “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么？” 那女孩见四下无人，才将声音压得更低，“她被人投诉了，直接给捅到政务服务热线平台上，偏那天分管营商的周副市长在现场办公。知道了这件事，很是恼火。一个电话直接打到了县里。局长被一顿批……肖乐摊上大麻烦了！” 平台？曲知遥慌乱起来。肖乐的工作就是为企业提供营商服务的代办员，说白了就是企业的“店小二”“服务员”，从前期线上办理，到后期现场沟通，都有代办员参与，就是为了让企业少跑路。肖乐大大咧咧不假，可为人非常开朗热情，很善于和人打交道。这份工作对于肖乐来说向来都是游刃有余。怎么无缘无故地会被人投诉？ 除非，除非，并不是无缘无故？ “你知道是哪个企业投诉她的么？”曲知遥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好像是说什么家具厂……那个法人我见过，之前办税的时候税务系统里录过脸。” 果然！曲知遥想着闺蜜定是为了自己出头，对待宋文的态度不好，这才被人抓了把柄。肖乐平时对她那么照顾，可却因为自己惹了这么一档子事。还是在生日这天。曲知遥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她等了半个多小时后，才见肖乐垂头丧气地从局长办公室出来。 一向乐观的肖乐，见到曲知遥，竟扑到她怀里哭了起来。 “乐乐，你先别哭，说说到底怎么了？”这就是不同环境成长下的两人性格的不同。肖乐看着很有主意，真遇上大事就会自乱阵脚。可曲知遥正相反，她看着蔫了吧唧，实际上遇到事从来不乱，总会静下来想破解的方法。 “乐乐，是不是宋文来的时候，你说他什么了？”曲知遥不能由着肖乐痛哭下去，她听说营商局的陈局长明年就退休，这个节骨眼谁愿意出什么问题，真要是有什么问题，牺牲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科员也不是不可能。 “没有，宋文家厂子里的事情之前一直是他们办公室主任在跑，可有一天，宋文也来了。他还有脸和我说你的事情，我没理会他。后来，他就说他们家已将环评报告表交上来了，问我们为什么还不给他们审批？我说环评报告表我我们已经提交上去了，可还需要两周的公示期，再加上双休日，差不多需要二十一天。再说，我们的职能也只是代办，帮助企业梳理下一流程所需要的材料，不会扣着企业的任何资料……他根本不听，就说我，特意为难他，还说我办事拖拖拉拉……” “然后你们吵起来了？”曲知遥很知道闺蜜的脾气，她从来就是点火就着，更何况对方还是在有意找茬。 “我没和他吵，我只说让他再到别处去问。”讲到这里，肖乐已经擦干眼泪，“可是刚才局长给我听了一段录音。遥遥，那个宋文他不是个男人！他居然将我们的谈话录了音，来作为我态度不好的证据。可一开始我们说的根本都不是工作上的事，他让我劝劝你，再和他在一起，我说他别做梦了。他就断章取义的将我这些话拼成了一个新的录音。” “声音合成是可以鉴定出来的。这样是不能作为证据的。” “我也是这么说，可是他们说已经拿到第三方机构去鉴定了，鉴定的结果是这就是原始录音。” 这不就是宋文买通的第三方机构，故意给乐乐为难吗？ “遥遥，我们局长说的挺吓人，可是，我真的会有事吗？” “你放心，你肯定不会有事的。”曲知遥心说，这事儿是因为她而起的，无论想什么办法也要把这件事情解决。若是这事儿影响了肖乐的年底考核，她心里不舒服的。她也不允许自己让这件事情发生。 遇上这么大的事情，她第一反应自然是舅舅，可是前天她在大楼里看见了舅妈，舅妈说舅舅最近有些房颤，人已住进了市医院。 她怎么还好意思去打扰？ 她劝自己不要着急，想着宋文居然闹出这么大动静，绝不会是只想整一整肖乐。若是他没猜错的话，这人还会出现的。 她静观其变。 第21章 糟心事（二） 曲知遥料想的不错。当天晚上宋文就联系了她。 肖乐这个生日也没心情过。连个生日蛋糕都没吃。 人在脆弱时候就会生病。回到家里之后，肖乐竟低烧起来，曲知遥看着她吃了药，睡着了，才放心离开。 宋文的语音就是这个时候打进来的。 见对方发的是语音，曲知遥恨得牙痒痒，这个宋文反侦查能力也是太强了些。这是怕通话被录音了，才发了语音通话。 “遥遥，你在哪里呢？我们见一面吧。”宋文开门见山。 曲知遥可没有吃错了药，这么晚上和他见面。 “宋文，你说吧，你到底要做什么？” “遥遥，咱们结婚好不好？下个月八日就是个好日子。你嫁给我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管你了。更不会想上次那样和你动手了！上回是我鬼迷了心窍。遥遥，我和肖乐无冤无仇，平时还总是请她吃饭。怎么会和她过不去？” ”你也知道你和乐乐无冤无仇？宋文，你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堂堂一个七尺男儿竟去找小姑娘的麻烦？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乐乐的生日。光是想这一天的节目，我俩就想了好长时间。乐乐这二十七年，每年的生日都是快快乐乐的，就是因为认识了我，就是因为我有眼无珠，和你交了男朋友，她就要吃这个锅烙么？” “你要是有什么不满意，你冲着我来呀，你去投诉我呀，你找她的麻烦做什么？” 宋文嘟囔道：“你又不在窗口工作，怎么投诉你？” 曲知遥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宋文，你不会想告诉我，你这么煞费苦心，就是想让我马上和你登记结婚。你的脑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你家里有钱，你要是真想结婚，随意到街上拉一个拽一个，保不齐人家也会同意。何苦非要找我？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当时我和你提分手，你和你妈妈都同意了。你妈妈还很高调地说，你根本不会再来纠缠。你们做生意的人不是最讲诚信么？怎么，说过的话一句都不算么？” 曲知遥原本还是愤愤不平，听宋文说完，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原来就怀疑宋文的言行失控，是有了什么心理疾病，如今更加深了她这一怀疑。而且，他怕是精神上也有一些问题。 “遥遥，你让我说多少次你才相信？你知道，我最爱的人是你，怎么会娶别人？你把我宋文当做什么人了？” 我把你当成个疯子！ 曲知遥心想，但是他没有说出口，担心惹怒这个人。 “宋文，如果是我答应你的话，你是不是就能保证乐乐没有事情。” “那是当然，我都说了我对肖乐印象不坏，为什么要和她过不去？” “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马上做决定，你给我一个晚上时间考虑。” 宋文沉默了一会儿，他还对曲知遥的人品很是认可，知道她话虽不多，可做事最令人信服。 “行，我给你一晚上时间。遥遥，我再奉劝你一句，你不用觉得肖乐的事是件小事，如今的经济形势是怎样的？想必你也很清楚。当初我们家之所以在静海县投资建分厂，多半是照顾你舅妈面子。至于为什么会照顾你舅妈的面子，这也是我竭力在我妈面前说好话的缘故。实话和你说，其他县区的优惠政策都比你们静海县大。现在前期手续虽然在跑，可是也都什么也没定型，这时我们要撤资去别的县区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在我们看来，你们是被挑选的一方。这事儿就算你舅舅出面，也不好说话，也只能令他为难。而且我听说，你舅舅最近身体不太好。” 原本，曲知遥只是以为宋文的公子哥脾气发作了，一时无聊，再加上乐乐说话也从来都是不管不顾。这才想出出心里的气。可如今看来并不是这样，他算准了许曲知遥会想什么办法，并且把这些办法一一堵死，来逼她就范。 若是这个大阴谋想要达到什么意外的效果，她也不觉得奇怪。可谁能想到，宋文的最终目的是要和她结婚！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 这一晚上，曲知遥也没怎么合眼，她的小猫也不知是吊瓶打太多了，还是怎的，也瞪着两个猫眼儿的溜溜的乱转。 这一人一猫在漫漫长夜里，倒是能互相陪着作伴。 曲知遥想，宋文说的不错，如今企业家特别是这种能真金白银拿出钱的企业家，在县领导眼里自然就是香饽饽。他舅舅不分管这一摊儿，说话不一定多么有分量。再说若是这事儿是她出的，舅舅还可能舍下脸儿来替她周旋，她若说出事情只是自己的同学。以舅舅谨慎的性格不一定会伸出援手。 再者说，他们家和宋文家的本身就有私交，这种糟心事是自然是能不插手就不插手。便是舅舅有心帮忙，舅妈也会在一旁竭力劝阻。 何苦，她都从人家里搬出来，又要因为她的事情惹的他们家鸡飞狗跳吗？ 她不乐意这样。 她想，宋文之所以会将她的军，是因为宋文很是确定，曲知遥一个外地人在静海县认识最大的人物就是她舅舅。日常打交道的也只是文旅局的几个领导。 那些，自然是帮不上忙的小人物。 他根本没有想过，曲知遥会有机会认识什么别的大人物？ 大人物？ 想到这几个字，心里见了点亮。 她也是刚刚才想起。自己还算认识别人。 恰巧这个人也是个大人物。 只是不久之前，她信誓旦旦的和人家划清关系。这会子再去求助，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而且在人家面前刚刚把宋文夸的天花乱坠。这会儿又去说这些，估计苑明皙看她的眼神，会同她看宋文差不多，会觉得她也有点大病。 想到这里，刚刚望见了一点曙光的她又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她知道今晚这觉是一点儿也睡不成了。 第22章 停职 次日清早，肖乐晕晕沉沉地走进了单位，就听见窗口的几个小姑娘在叽叽喳喳。 想也知道，就是在议论她的事—— “这个企业的人做得挺绝的呀，平时咱们也遇到过这种怎么解释也解释不通的，可也无非就是甩甩脸子，说几句重话。哪里有这么极端的人啊。” “是啊，咱们当时遇上这事心里也是委屈，可趴在桌上哭一会儿，也就过去了，也没遇到过这种事情啊！” “真是，真是，这年头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听说陈局昨天发了好大的火，把肖乐都训哭了！” “不会吧，陈局佛爷似的一个人，会发那么大的脾气？” “说他也是被上面骂个狗血淋头……” “说是咱们局成立以来，肖乐是第一个被投诉的代办人员……可真够倒霉的！” 几个小姑娘平时都和肖乐关系不错，讲话的语调都有些沉重，颇有些兔死狗烹的伤感。 众人看见了肖乐进来，才默契地住了口。 “肖乐，到我的办公室来一下！”在这种大局，一把局长不经办公室的人传话，自己亲自来找一个小科员，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不高。可见，陈局想找到肖乐的心是多么迫切，简直是一刻也不能等。 “小肖，你是不是给局里上眼药呢么！你自己说说，这事到底怎么处理？咱们上个月才邀请市营商局平台科室和管理人员座谈、沟通，人家还大张旗鼓地夸赞咱们的代办人员零差评……” 肖乐想不到，过了一个晚上，陈局说的话竟还和昨晚说的一模一样，毫无新意。 “我和市里碰了下，若是咱们的处理能得当及时，尽快办结，应该不会造成太严重的后果。可处理得当的判定标准，还是在于企业的态度。小肖，你可不能有抵触情绪。” “局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能有抵触情绪？” “企业的负责人说，让你公开给他道歉。” “怎么公开？在哪里公开？局长，昨天我都说了，他那个录音是合成的。给我安的也完全是没有的罪名。我不道歉，私下不道歉，公开更没可能。” 肖乐从小到大，一路顺风顺水，又是家中老幺，哪里受过一点点冤枉，便是工作这将近三年的时间里，因她都是笑脸迎人，局里上上下下都很喜欢她。哪里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局长关起门来，训了一遍又一遍？ “小肖，你这是什么态度？”陈局长没有想到平时总是嘻嘻哈哈的肖乐，竟是如此死心眼。连息事宁人的道理都不知道的。在窗口工作，哪里会一点委屈都不受？若是想不受委屈，那就不用出来上班了，还是躲在爸爸妈妈的羽翼下最安全。 就在他还想再做做肖乐的工作时，肖乐已扬长而去。他气极，也总不能追上去再训她几句。 班子会上的处理意见，是暂时对肖乐进行停职处理，随后进行批评教育。等待组织考察合格后才能回到原来的工作岗位上。 得知被停职的消息，肖乐一言不发地收拾了东西离开了。仍是税务局窗口的那个小姑娘看着肖乐有点儿不太对劲儿，便打听到了文旅局的办公室电话。 曲知遥接到电话以后，很是焦急。可是无论她怎么打也打不通肖乐的电话。 她匆匆来到肖乐家。也没有人开门。 曲知遥快要急死了！ 偏偏这个时候，宋文的语音又打了进来。 “遥遥，我都给你一晚上时间了，你到底考虑的怎么样？我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 宋文的声音不像昨晚那般恳切，而是听着恶狠狠的。若是说昨晚还在打着所谓的感情牌，那么今天的这个态度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我听说肖乐他们单位已给她停职了。像你们这种服务期没满的小公务员。被从原岗位停职可不是一件小事。肖乐又是那么个争强好胜的人。曲知遥，你好好想想吧。” 曲知遥现在听得宋文的声音都恶心想吐。可是偏偏又不能奈他如何。她心说，若是肖乐有什么事儿，她绝对不会放过宋文的。 挂了宋文的语音，曲知遥突然想起了肖乐喜欢打游戏，大学室友潘攀经常和她在一起玩儿。 她便给潘攀去了电话。潘攀毕业之后回老家的一所中学里做了语文老师。接到电话时，正赶上下第一堂课。 “游戏？我们是在一个游戏里。遥遥，你是什么意思？好好，我马上上号，看看乐乐在不在线。等下回给你。” 大约五分钟之后，潘攀回了电话，告知她肖乐在线，叫她放心，“遥遥，我不和你多说了，准备上下一堂课了。” 听了这话，曲知遥心中的一块石头才算落了地，她想肖乐定是猫在哪个网咖里，尽情发泄。 可是，这事情还没有完。肖乐目前这个态度，他们单位难保不会大做文章。再有宋文也不会善罢甘休。除非是她答应他的那个无比荒诞的要求，下个月就和他结婚。 局面越来越混乱。 第23章 羽毛球 苑明皙不抽烟，酒也是在应酬时候偶尔为之。 他平时有两大爱好，一是在网上下围棋，再就是打羽毛球。 他从学生时代起就爱运动。不过那时候多是打篮球。在省委工作之后才逐渐爱上了羽毛球。那是省委领导干部们很热衷的一项运动。 可到了静海县，他发现这儿倒是没有打羽毛球的风气。周末的时候，他技痒难耐，想起了前不久从市里特意来看他，他在党校培训时的同期班同学，周也。 周也比他大六岁。今年正好40周岁。他刚到省委没过多久，周也就下到地方了。而且，这一路像坐了火箭一般，目前已官至安顺市副市长。 周也同样酷爱羽毛球，接到苑明皙的邀约，便欣然赴约。 两个人便在离安顺市政府不远的一座新建的体育馆，展开激烈搏杀。 周也的个子要比苑明皙矮一些，加上年纪到底大了几岁，时间一长，体力难免不支。叫苑明皙钻了空隙，败下阵来。 “好久没有这么畅快的打球了，小苑你来安顺市当真是不错。你不知道，已经好几年没人能打球赢过我了。就连体校的老师也是我的手下败将。” 苑明皙自然是懂得他的言外之意，只是微微一笑不好再说些什么。 “小地方的人观念还是一直扭转不过来，还是太把当官儿的当回事儿。”周也笑道，“你说说看，在静海县那边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阻力？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阻力倒是谈不上。可就像你说的，还是太爱把当官儿的当回事儿，做事总有些畏首畏尾。”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慢慢来吧。不过说到你们静海县，我倒是想起前两天的一件事儿，市里平台接到实名投诉。投诉的企业是欣欣家具厂。你可能有所不知。这家企业的掌舵人是为女性。在本市很有号召力。不久之前，他们决定在静海县投资建分厂。这本是件大好事，可县营商局的工作人员，竟然态度恶劣，故意拖延。企业的意见很大。你说说，若是因为这么一点儿小事儿，便挫伤了投资者的投资热情。这个罪过，别说你们静海县担不起。就连我也担不起。静海县几十公里外的川柳县就盛产木材，比咱们这儿的优势可多太多了，静海县就没有一点儿危机意识，投资这种事，只要一天没真金白银的砸下钱都不做数。错过这么个纳税大户，以后有他们吃后悔药的时候。” 苑明皙原本静静听着周也的话，可他听着欣欣家具厂这几个字很是熟悉，再一想，这不就是曲知遥男朋友家的家具厂吗？ “更可笑的是我电话打到你们县里，他们居然和我说，窗口这个小姑娘是从省城考过来的，平时表现都很不错。即使是这次，态度不太好，也应该不是故意的。这都是些什么话，省城考过来的就有特权吗？” 省城考过来的？苑明皙心中更添了几分疑虑。 “周哥？你知道被投诉的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么？” ”姓什么倒是没记住，好像名字里有乐字。小苑，你要做什么，这事不用你出面，这也不是你分管的业务。” “没，就是一时好奇。” 苑明皙几乎可以断定那人就是肖乐了，可是又觉得很不应该。肖乐和曲知遥关系那么好，知道是她男朋友家的事，没理由态度恶劣，再说，他见过那个小姑娘，那笑容挂在脸上像是收不回来，完全不像是故意对企业冷脸的样子。 再就是，即使是出于种种原因两方有了摩擦。可欣欣家具厂的人没理由不知道曲知遥和肖乐的关系，私下和解就好了，不可能将她投诉到平台上，做得那么绝。曲知遥怎么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第24章 不要过分解读 打完球时，已经是下午四点钟。 市里临时要开个安全生产的会，接到通知离开的周也不好意思地说：“小苑，实在抱歉，晚上连请你吃个饭的时间都没有。” 激烈的运动之后，苑明皙并不愿意吃太多东西。回到家之后，只简简单单地冲了一杯燕麦片。就仍想着方才周也的话。 他想了想，给肖航打了电话，可并未打通。他想着这人应是在天上飞着。他并没有肖乐的联系方式。思来想去，还是想和曲知遥联系一下。 此时，曲知遥手里正握着电话，纠结着要不要将电话拨出去，可巧就看见苑明皙的电话打了进来。 她还以为自己是一时手滑，将号码拨了出去。 确认不是之后，她迟疑了一会儿，才接了电话。 “喂，领导？” “关于肖乐的事，我想和你谈谈。” 曲知遥每次听见苑明皙的声音总是有些不自在，“肖乐的事？领导，你怎么知道的？” “你在哪里？”苑明皙的声音里透着果决。 “在，在家。” “我半个小时后到。” “领导……”见苑明皙对肖乐的事情这么上心，曲知遥心里很是疑惑。可又一想，肯定是因为他是肖乐哥哥的同学。也许肖乐心中委屈，打电话和哥哥诉说，肖航心疼妹妹，这才委托了苑县长。 这事毕竟是涉及了平台投诉等问题，在电话里说自然是不太方便。 因此，就算是苑明特意要过来一趟也没什么的。她反复地自己说，一定要镇定再镇定，不要过分解读苑明皙的行为。 可尽管这么劝说着自己，她还是环视屋子四周，瞧瞧有哪里不整洁，需要再收拾收拾。可是她素来勤快，眼里有活，自己居住的地方从来都是一尘不染。实在找不到需要再完善的地方。没有活干的她更增添了几分无所适从。她对着镜子，深呼吸几下，给自己打气。 小区供暖很好，屋子能达到28摄氏度，她白皙的皮肤微微泛红，他们老曲家一家样子都好，她知道自己的模样也算可以，尤其是皮肤特别好，即使在青春期一个痘痘都没长过，而且白皙细腻，什么毛孔粗大啊，黑头啊，t区爱出油等困扰年轻女孩的问题，她统统都没有。 更令人羡慕的是，她高挑的身材，纤细的腰肢，还有那胸前的丘壑，在高中时候，因为这，她总是含着胸走路，觉得和其他女孩相比，自己的胸有些夸张。上了大学之后，才逐渐能接受这是优势，不用自卑。 大学期间，她拼命写文、攒钱，从不打扮，缩在图书馆的角落里。汉语言专业，并不缺女生。本专业也有想追求她的，可见她淡淡的，也就轻易转了目标。 …… 她心里明白，之前的几次苑明皙的主动，多半是因她的脸蛋和身材还能看。可她也知道，自己也不是什么太出挑的大美女，若是说已俘获了苑明皙的心，那是连她自己都不信的。 苑明皙没给小邱打电话，而是自己开车，没用上半个小时就来到了曲知遥的住处。 “领导快进来坐！”见到苑明皙的时候，她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平静且有礼貌。 “你说说看，肖乐是怎么一回事？” “企业说她态度恶劣，并将这件事投诉到平台，证据是一段合成录音。企业说，想让肖乐公开道歉，若不如此的话，就不会满意。营商局也就不会顺利将此事办结。肖乐他们局里给的处理意见的先将她停职，进行批评教育，考察合格之后，才让她回到原来的工作岗位上。而且，此事正巧被现场办公的周副市长知道，营商局说要严肃处理。” “哦？既然是合成录音，为何不解释清楚？” “据说，已经拿到第三方机构去检测了，结果说是原始录音。” “怎么？安顺只有一家能检测的第三方机构？”好像是知道曲知遥要说什么一般，苑明皙皱着眉头说道。 “领导，这里面还有好多别的事。咱们县里千方百计地要留住企业，不愿得罪企业，想出的办法也都是息事宁人的。不是那么在乎这录音的真伪。而且，这企业很是在乎肖乐的态度。他们是故意的。” “这么说，肖乐好像是得罪了人。有人要故意整她。” “嗯。是的，领导，” 话说到这里，就不能不提宋文了。可若是要解释宋文癫狂的行为，也势必要说出自己之前是在撒谎。她不敢确定苑明皙听完之后会不会震怒，可是为了自己的破事不影响肖乐，她也只好不管不顾了。 “实不相瞒，那家企业是安顺市很有名的欣欣家具厂。他们在静海县建分厂的负责人，叫宋文，就是他要对付肖乐。” “宋文？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苑明皙不动声色。 “我和你说过，这个宋文曾是我的男朋友。” “哦？”苑明皙挑了挑眉头。他心说，自己的猜想果然正确，出了这种事，定是因为曲知遥的感情状况出了问题。他心痒难耐起来，可仍是努力压制住内心深处的好奇。 “我有点不明白。你的前男友为什么要去找肖乐的麻烦？” “唉，领导……”曲知遥叹了口气，讲话的声音更小了。 可苑明皙并不介意她的声音小，他将头微微向前探，迫切地想要离她近一些。 听到眼前软乎乎的人无措唤着领导，他的心跳似乎停了几拍。 “乐乐是被我连累了。其实，领导，我骗了你。我和宋文分手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本来也都是相安无事，可谁知道，他竟突然要来找乐乐的麻烦。” 尽管苑明皙听了这些话之后，通体舒畅，可仍是没有忘记解决眼前的事情。 “一个大男人总不至于无缘无故地去找一个小姑娘的晦气。定是想达到什么目的。难道，你前男友没来找你谈条件么？” “他的条件是，让我下个月八号嫁给他！” 第25章 别说些我不爱听的 曲知遥说着这句话的时候，更觉不好意思，为了掩饰内心的慌乱，她起身给苑明皙倒水。 她浓密的头发随意挽着个发髻。俯下身的时候，苑明皙将目光落到她白皙的脖颈上，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几下。 若是在今天以前，他定会快速移开目光。可现下，他允许自己的目光有这么些许放肆。 再加上听见曲知遥嘴里说出结婚两个字。 他的情绪就更不受控了。 见苑明皙毫不忌讳地盯着自己看，曲知遥险些将水都洒了出去。 北方的取暖期已经到来，屋子里温度很高，曲知遥坐在客厅那个很小的沙发上，额上都渗出细密的汗珠。她知道自己的沙发实在是太小了，一坐下来，几乎就要挨着苑明皙。她本想另搬一把椅子，可又怕太过刻意。 “领导，是肖乐的哥哥让你过问的这件事么？” “那你是怎么想的？”苑明皙答非所问。 “什么怎么想的？” “结婚的事。” “结婚，自然是好事，可……” 还没等到曲知遥没有将后面的可是说出来，苑明皙就紧紧抓住她的右手，用力一拉扯，她人就倒在他怀里。 “别说些我不爱听的。”他讲话时，依旧是冷冷的腔调。可微凉的鼻尖却已碰到她的脸颊，他呼出的热气喷在她的耳畔。而且，他眼底的那层冷色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写满欲望似乎要将她生吞活剥的脸。 她全身战栗。 曲知遥想不出的苑明皙又抽了什么风，她闻着他身上也没有酒气。幸好，苑明皙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似乎只是想抱一抱她。 “领导，我都说了，是前男友了。我不想再过多纠缠，更别说是结婚了。” “出了这种事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也想过给你打电话，可害怕打扰你。再说，咱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关系，我担心太过冒昧……” 听了这话，苑明皙心中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他气曲知遥有事不和她说，那个宋文都不惜将事情闹大，可见平时的为人是怎样的，就像那茶水间的几个小姑娘议论的那样的，那人都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去曲知遥的单位下跪。想也知道，曲知遥平常和他在一起时受了委屈。 更气的是曲知遥恨不得无时无刻地和他撇清关系……什么叫做没有关系，什么叫做太过冒昧？ 他不想让她再说下去，便将唇覆到了她那鲜嫩欲滴的唇上，又品尝到了久违的桂花的甜腻。 曲知遥却咬紧牙关，不想让这个危险的大人物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烙印。 “你，听话！”苑明皙的声音已柔和许多。 “领导，我都说了，你不要这样……” 苑明皙根本不听，他趁着曲知遥张口的拒绝的当口，将舌头灵巧地渡到了她的口里，便不管不顾起来。他拼命在曲知遥的身上留下记号，像是为了要佐证，他们之间并不是毫无关系。 曲知遥的神思变得不再清明，她像一个溺水的人迫切地想要抓住些什么东西。 好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苑明皙用余光瞥了一眼，见是宋文打进来的语音。他见曲知遥正在迟疑，便说道：“你正常接，听听他怎么说。” 宋文话里话外，并没有什么新意，仍是催促着她结婚的事情。语气比之前更为焦灼，还诅咒发狠，说曲知遥也就是命好，遇见他这么个条件好的，她有什么好犹豫的，应该喜笑颜开才对。 “这个宋文，有几个兄弟姐妹？”见曲知遥挂了语音，苑明皙轻声问了句。 “他是独生子，没有兄弟姐妹。” “这就有些奇怪了。除了争股权争遗产，我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要急三火四地要结婚。”他正说着话，周也的电话打了进来。 “小苑，我这边散会了。你在哪里呢？晚上咱们一起吃个饭。” “周哥，我回静海县了。要不，改天吧。”苑明皙看着这个温馨的小屋，竟有些不愿意离开。 “今晚，再带着你认识几个新朋友，你放心，都是能一起聊天的。你人在安顺市，想不和别人打交道，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苑明皙想了下，觉得有道理，便说道：“周哥，你将位置发过来，我这就出发。” 听着苑明皙要走，曲知遥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每一次，苑明皙凑过来的时候，她都对自己说，就当是这是老天给她的一个礼物，就当这一切是生命中的一次脱轨就好了。 等他回到省城，时日一长，她也就会将他忘了。 可也许是因为她并不是一个容易头脑发热的人，她不敢这样。 “肖乐的事我心中有数。还有那个宋文，他要是再骚扰你，你随时给我打电话。”苑明皙看着沙发上的狼藉，很想说一句，晚上我过来。 可又一想，曲知遥之前对他那么抗拒，这次，她还有事相求，他想得到她的心再迫切，可身上也存着几分骄傲的，他总不屑于趁人之危。 虽说他一颗心已被搅得狂跳不止。 第26章 事出有因？ 开车的时候，苑明皙还在想着那宋文的事，觉得他的反常，一定是事出有因。 在江城的时候，他身边有几个太子爷朋友，知道他们之所以会着急结婚、生孩子，也无非是要图谋着家里的财产。 他想象不出，一个独生子还要算计这些做什么。 他想了想，从手机通讯录翻出了姜陵的电话。 “喂，大领导，你吵醒我了，是要约我杀一盘么？”电话那头的声音懒洋洋的。 这个姜陵是苑明皙在网上下围棋认识的。两人水平比较相近，比较投缘。这也是他唯一一个由于线上延续到线下的棋友。姜陵此人比较无拘无束，嗜好很多。但是办事很有路子，尽管多是野路子。 苑明皙虽说在体制内多年，可家里毕竟是做生意的，见的人也多些。他懂得尊敬不同人的生活方式，哪怕那些方式他并不认同。他很是信赖姜陵，有什么棘手的事情都愿意委托他去办。 “有事。让你帮我查个人。安顺市欣欣家具厂的陈娟。” “家具厂？连上市公司都不是？不像是你的手笔啊！”姜陵很不羁地笑了出来，“明天给你答复。” “感谢。” 晚间的饭局没什么新意，只是几个也不知是哪个单位的女孩子，很直接地过来要他的微信，说是请领导多多指教。 他看着这几个女孩子，也就是同曲知遥差不多年纪。竟然在社交上如此游刃有余。他脑子里又想起她竭力抗拒他的样子。竟有点想让她见识见识这一幕，见识一下自己走到哪里都很受人欢迎。 可说也奇怪，见了再多的人，他也总是惦记着她怯生生的样子。 次日上午，是例行的政府办公会。 轮到文旅局进来汇报时，苑明皙一抬眼，便扫到最末走进来曲知遥。 今天本不需要曲知遥讲解项目，或者做些别的什么。只是经过上次的事之后，尤天放觉得曲知遥是员福将，走到哪里都爱带着她。 曲知遥自己就是一大摊子事，干都干不过来，还要操心着肖乐的事。听说又要跟着尤局，去充当背景板，也很是不情愿。潘远图忙说：“小曲，你不要这么想，经常活跃在领导面前，增加领导的信任度，也是一项重要的工作么。别的不说，就说你如今，在苑县长那，也是有一定分量的，像你这种才上班，有这种机会是多么不容易？你可不能有抵触情绪啊。” 苑明皙！ 仍旧还是他。 听到有人提起他的时候，曲知遥的心里也不禁升腾出些小虚荣来。好像是自己有的东西，本来自己瞧着就很不错，可经了别人的夸赞，就更觉得那东西好上几分。 可一旦冒了这个念头，她有点吓坏了，那个人哪里算是她的，她又在得意个什么劲儿。 这么想着，她走进会议室的时候，将头埋的更低了。 苑明皙原本想和她对视，可顿了一会，也不见她抬头，再拖下去，就会被别人发现端倪。 会议结束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一点半。 苑明皙这时候接到了姜陵的电话。 “陈娟投资的原始积累主要是来自于她八十年代就经商的父亲的资助。资金来源没有什么可疑的，这些年生意做得也是中规中矩的，投资保守，从不冒进，按时纳税。只除了今年要在静海县投资个分厂。” “她本人感情生活并不算太顺遂，在创业之初，不顾家里人的反对，同原纺织一厂的普通工人在一起，生下来一个男孩。不久之后，发现丈夫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便毅然叫丈夫净身出户。后来，纺织一厂大裁员后，他前夫也离开了安顺市。” 第27章 匿名短信 临近年底，陈娟工厂的事情多了起来，再加上，她是位比较活跃的企业家，身份多重。更添了几分忙碌。 这天，她正配合市电视台采访。市台每年都会给优秀政协委员编辑一段宣传片，在两会会场上滚动播放。 陈娟很有参政议政热情，也很重视这个采访。 可就当她在车间里，介绍自家企业时，收到了一个匿名短信。短信没有称呼，只有一句话： 冯宝玲从桓市过来，没来看看你么？ 她本来大好的心情一下子变得阴霾起来。 身旁的助理小徐关切地询问她有没有事情，并趁着无人注意时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她摇了摇头，这种事情不足为外人道，小徐自然也不行。 小徐比她小十几岁，刚四十出头，也是离异，有个上初中的女儿归前妻。两人也算是各取所需。对于这种事，陈娟想的很开，她不像圈子里其他人那样，将钱捂得那么死，要是不享受，挣钱还做什么？小徐将她伺候得不错，她也愿意给他一点经济上的支持，若人家不图这个，难道真图她五十几岁的成熟美？ 她的日子到现在为止，都很完美。唯一的缺憾就是三十岁儿子的婚姻大事没有眉目。不过儿子前两天有同她说，他同曲知遥要复合，可能婚期也快了。 因为之前，曲知遥同儿子动手的事情，她心里有点过不去劲儿，可又一想，小年轻分分合合也很正常，再说，她还是比较看好曲知遥的工作和那股子稳当劲儿。 “等你结婚了，外公留下的那些房产都过户到你名下，他病重的的时候还一直念叨着这件事。唉，可惜他没有那个福气看到你成家。” …… 可冯宝玲那个名字，将她瞬间拉回了三十年前，那个她不怎么想回忆的年代——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一天，她在街上险些被扒手顺走了钱包，被纺织一厂的工人宋大兴所救。宋大兴个子高高大大，十分帅气，写得一手好字，又能说会道。陈娟对他一见倾心，可是陈父坚决反对，也不单单是因为两家条件相差悬殊。而是，陈父觉得宋大兴这个人，做事太过取巧，一点也不脚踏实地。 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陈娟，根本听不进去父亲的忠告，而是偷拿了户口本，偷偷摸摸地同宋大兴的结了婚。 婚后的第一个春节，临近生产的陈娟，还是同宋大兴回了他的老家，那个比安顺市更为偏北的城市，且要落后许多的城市，桓城。也就是在那里，她生下了儿子宋文。 记忆中的那天大雪封门，她从清晨开始搅痛。可宋大兴家是个极为偏远的小村子，去医院根本就叫不到车。若是坐马车颠簸着去镇上，人可能冻个半死不说，她还有可能在将孩子生在马车上。 一时无法，宋家人只好找来了村上的赤脚大夫为她接生。生产的时候，胎位有些不正，她遭了许多罪，昏迷了好久。回到安顺之后，因家里多了个小生命日子更是捉襟见肘。陈父还是未伸出援手。 陈娟当时还没有停薪留职，仍在邮局上班。宋大兴厂子的效益正是不错的时候。他们两个白天上班，根本没人帮着带孩子。宋大兴提议说，老家有个远房亲戚叫做冯宝玲，是个爽利人，能帮着他们带孩子，做家务都是一把好手。陈娟采纳了这个建议，她见到人之后，才发现宋大兴倒是少说了一点，这个冯宝玲长得很好。 冯宝玲来到他们家之后，的确是任劳任怨。特别是在照顾孩子这件事上，格外上心，陈娟有时候觉得，人家做的比她这个当妈的还好。 若不是出了她将这两个人堵在床上的龌龊事…… 不过，出了这种事之后，她都是快刀斩乱麻，同宋大兴离了婚。抱着孩子回了娘家。很快就离岗创业，并选对了投资项目。这么多年同孩子父亲也没有任何联系。只是后来辗转听过，宋大兴回老家之后到底是和这个冯宝玲结婚了，说是也有个男孩。 如今，在她都差不多忘记这个人的时候，居然又收到了匿名短信。 送走市台记者，她还是回了个电话，她想着，居然有人要翻将近三十年前的旧账。那一定不是闲聊那么简单。 发短信不是别人，正是苑明皙的棋友姜陵。 “想不到陈董事长很有风采的么！” 两个人约在一家私人会所见面。 陈娟很不喜姜陵语调里的轻佻，很警觉地问：“你到底是谁？约我出来做什么？那你怎么认识冯宝玲？” “陈董事长自己看吧。” 他顺手甩了一大摞照片给陈娟，照片都是冯宝玲和宋文，大多是冯宝玲在拉扯宋文，而宋文却是很厌弃地企图甩开她。 陈娟二十多年没看冯宝玲了，照片中的她老了许多，从穿着打扮上看，她过得不好。 可是，若是她人来了安顺，为什么要找宋文呢？虽说她之前带过宋文，可那时宋文也还小，再说，那也没有持续多长时间。 并且，眼前这个年轻男人又是做什么的呢？ “年轻人，有话不妨直说，免得浪费大家的时间。” “不瞒陈董事长说，我的时间多的很，而且专门爱打听别人家里的事。这照片上的小伙是你儿子么？长得倒是不赖，人都说儿子长得像妈妈，可我看他并不像你。”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陈娟无端地惶恐起来，她样貌普通，个子也不高，虽说现在看着倒也还不错，可是她自己心里清楚，自己在脸上砸了多少钱。儿子则是高大帅气，比他的父亲还要耐看…… “陈董事长，我听说，照片上这个女人和你倒是有些渊源。听说，她也有个和你一样大的儿子……” “你到底……你到底……”陈娟心中的惶恐更甚，她不明白面前这个这个年轻人称的一样大是什么意思。即使从她捉奸那时算起，冯宝玲也不可能生出和宋文一样的孩子。除非…… “陈董事长，你也是个聪明人。想必也不用我全都点破了。这件事你虽然也是受害者，但想必你也都不会愿意我出门大肆宣扬。我会守口如瓶，前提是你们企业要撤了的平台投诉。还有要去静海县营商局给被你们冤枉的工作人员道个歉。” 第28章 道歉 静海县文旅局很不幸地在临近岁末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被县巡察办选中为本年度最后一轮接受巡察单位之一。 这叫整个办公室都忙得人仰马翻。就连平时爱挑拣活的张静、王晶才略微抱怨了几句，就被潘远图驳斥了。 “你们有什么意见就直接找局长，别和我说，我也不想听。” 王晶则是不咸不淡地说：“主任，我们干活也是行，可是小孙摔伤可是好一阵了。四个人的话让我们三个人干，怕是也不能保质保量，要不你还是和领导商量一下，从乡镇借调了人上来，暂时顶替小孙。” “就知道你们要说这些话。小孙明天就来上班了，人家说了，就算是拄着拐过来，也不能耽误工作，给大家增加工作量。” 王晶听了这话，不在意地撇撇嘴，“这么敬业最好了。” 可是除了应付巡察组，准备他们要的各种资料，曲知遥还要准备局长年底各种场合需要用的材料。尤天放初次当一把手，很重视一年的收口工作。 曲知遥头不抬眼不睁地干了三天，这才理清了些眉目。她这才想起，几天没和肖乐联系了。 她给自己捡的小猫取名叫满月。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就是捡到它的那天，碰巧望见了月上中天的一轮满月。满月经何院长的诊治，已经度过了危险期。她担心肖乐心情不好，说自己工作太忙，让肖乐照顾几天满月。自打将猫送过去，两人就断了联系。 她想着晚上说什么也要早些回去，去看看肖乐还有满月都怎么样了。 可肖乐却兴高采烈地打了电话给她，都没有如常般问她讲话方不方便，就直接说道：“你知道么？遥遥。刚才陈娟来局里了，特意来给我道歉，说是他们公司在这件事上犯了错误，她一查明，就撤回了在平台的投诉。她还说我的服务很到位，还给我送了一面锦旗来。” “什么？竟有这种事？那宋文呢？”曲知遥知道，陈娟平时最惯着宋文了，宋文决定的事，她怎么又会来拆台呢？ “不知道宋文干什么去了。听说，来静海县建厂的事情也不用他负责了。怕不是生病了吧。” “好端端，生什么病呢？”曲知遥这才想起，这几天，宋文竟再也没和他联系，之前恨不得没事就打语音骚扰她。事情有了这么大的反转，实在是像幕后有高人在操盘，她想起了，那天苑明皙从她家离开时，说的那句：“肖乐的事我心里有数。” 可是那人自打那天离开之后，也没有和她联系过。 “乐乐，忘记问你了，宋文的事情你和你哥哥说过么？” “我倒是想和他说，可是他的嘴巴那么大，肯定要和我妈说的，她老人家还不马上从海南飞回来？我当时就想着公道自在人心，人人头上都有青天……” 曲知遥知道肖乐很是理想主义，将人心都想的很好，这次的事对她的打击挺大的，可是她的性格就是过事就拉倒，是个有福气的。 “那还不好，晚上我请你吃饭，这些天也没怎么好好吃东西吧。” “遥遥，实在是不好意思，晚上局里要出去团建。回头我再陪你吃。” “你好好吃、好好玩。”曲知遥明白，肖乐人缘好，如今这事风平浪静了，单位自然会有人张罗去吃饭，“我下班直接去你那把满月接回去。” 挂了电话没多久，曲知遥收到了苑明皙的微信。 “你是不是应该请我吃顿饭？” 这句话似乎证明了肖乐之事的妥善处理，是他出面了。而且看样子，他并不是卖肖乐哥哥的人情，而是将这人情记在她的头上。如果真是这样，她倒是很应该请他吃顿饭。 可是吃什么，又在哪里吃？ 他这样的人总不会喜欢去她经常和肖乐去的那种苍蝇馆子。可若是在家里吃，她担心他又会像那天那样，在沙发上一味乱来。 她想了想回了一句：“可以。”她后面原本还跟上一句，你想吃什么都可以，可又删掉了。她听说有那种好贵的私房菜馆，万一他提出来想去，她又该如何。她倒是可以打肿脸充胖子，可人家也未必领情，因为那在他本来就是常态。 奇怪的是，她发出之后，苑明皙没有再给她回复。 这一个下午，她看了好几次手机，很有些心神不宁。她想，也许他就是随口这么一说吧。 人家什么好东西没吃过，怎么会稀罕她请客？是她自己太容易把他的话当真了。 她就是很害怕自己这样，陷在自己完全把控不了的情绪里。 从肖乐那取回满月后，她看着猫粮不太多了。便去了宠物医院，想着再买些。 她几次三番往宠物医院跑，和前台的小姑娘都混熟了。 “姐，你拿的那种不好。我去库房给你拿好的。我们院长吩咐了，你来买东西，都给打八折。他说你能花钱救被遗弃的病猫，实在是难得。” “那实在太谢谢了。何院长人不在？” “他去筹备葬礼的事情了。”前台小周说道。 看着小周平静的神色，曲知遥这才反应过来。应该是宠物的葬礼。何抗抗还有一家店面的。 晚间她一般都不太吃东西，原来住在舅舅家是没法子，人家做了饭，总不好意思不吃。自己搬出来之后，更为随心所欲一点。 她洗漱之后，就躺在沙发上恶补着最近没时间看的综艺。 铃声大作。 看见是苑明皙打来的，她悬了一下午的心落了下来，可随之而来的是，她看指针已过了九点，却是有点害怕。 “抱歉，下午临时有点事情，没容空回你微信。现在让你请客，会不会太晚？” 第29章 请客 “可是……”曲知遥很是犹豫。 “我在门口。”苑明皙哑着嗓子，声音仍像是淬了冰，可听上去却是那么魅惑。 曲知遥原本以为他站在楼门口，可一打开门，却发现苑明皙就站在门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上来的。 只见他身着灰黑色的呢大衣，面目潮红，带进来的都是冷冽的风。头发上、肩膀上还落着的未消融的雪花。 “外面下雪了？”曲知遥想，今年的初雪来得倒是早。 “我饿了。”苑明皙答非所问，他说着这句话的时候，中气十足，一点也不像是饿到虚脱的样子。 “领导，家里也没什么菜，你要吃什么？”曲知遥硬着头皮给他递了双拖鞋。再接着便伸出手接过他的大衣和手包。他大衣里面竟是短袖，这倒是让她有点惊讶。 客厅没有衣服挂子，卧室倒是有，可她也不好将他的衣服拿卧室去。可看着他的衣服价格不菲，也不好将其随意放在沙发上。她便抱着他的大衣往书房走去。 书房只有一写字台，一个多功能置物架，还有一简易的衣架。 可是曲知遥挂好衣服，转身出书房门的时候，却被一个高大的黑影堵住了。 这人凑近了，她才闻道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气。 “你喝酒了？”这酒精的味道让曲知遥有些惶恐。 “喝了点清酒。”苑明皙缓慢地呼着气，似乎是故意要把酒气都呼到她的脸上，“你放心，没喝多。” 这个距离让曲知遥很是不自在，她嗅到了可遇见的危险。 “领导，你不是说饿了么，我给你煮碗面吃。” “遥遥，你就一点不想我么？”苑明皙用手拦着，不让她走出去。 曲知遥受不了他这个语调和她讲话，更是受不了他叫她遥遥。 他这么一叫，好像是两人认识了已好久，久远到她都不好意思说不想。 这暂时的静谧，让她清晰地听到外面的呼呼的北风。想也知道，外面一定很冷。 风大雪急的夜里闯进了一个宛如童话中走出的完美的男人。他为她排忧解难，还用这么魅惑的声音和她说话。 这要有多么强大的定力才能把持得住？ 曲知遥又不是圣人，“领导，你不要总是考验我。”她垂着头，实话实说。 “你，这是……”苑明皙顿了一下，才读出她的言外之意。他没给她思考的机会，便吻上了她的脖颈。再接着，移到她那小巧的耳垂上。 苑明皙又闻到了那股心心念念的桂花的味道，只想在最短的时间内将那甜腻都品尝。 他忽然弯下身去，将曲知遥打横抱起来。 “领导，你不能……”曲知遥的声音被呼啸的北风吞噬，她不自觉地勾住他的脖颈，被抱着去了自己的卧室，由着他用魅惑的声音一遍一遍地叫着她的名字…… 那床单上绣着的淡粉色花朵此刻变得娇艳欲滴。 …… 曲知遥还未搞清楚请客怎么请到床上的时候，苑明皙又开始新一轮的不知疲倦。如果是在枫城那次，她是喝了酒，迷迷糊糊。 对于那种事的体验，还以想象的居多。 可此次神志清醒的她将他每一个微表情都看在了眼里，此刻，她甚至有种错觉，这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而单纯是那个和她耳鬓厮磨的爱人。 特别是在这样的夜晚，被人拥着入怀的感觉是那么新奇而甜蜜。 两人折腾到半夜，曲知遥体贴地说：“我还是给你煮碗面吧。” “不用麻烦了，就这么睡吧。” “空腹喝酒容易伤胃，再说，家里只有方便面，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肖乐的事到底是怎么平息的，你是不是……”曲知遥想问他是不是动用了什么关系，可又觉得这么措辞不太恰当。 “我没有做什么。完全是宋文家后院起火。”苑明皙将姜陵探听的情报转述给曲知遥听。 “领导，这是什么意思？那个叫冯宝玲的女人为什么当众拉扯宋文？难道她……” “就是你想的那样。三十多年前，转业之后的宋大兴本来有个谈婚论嫁的女朋友，就是那个冯宝玲。可是一次偶然，来到安顺探望姑姑姑父的宋大兴，觉察到这里比他的家乡繁华得多。便托付姑父将他调转到安顺市来。本来他和冯宝玲约好，落脚之后就接她过来。可没想到在这过程中认识到了家里做炼油生意的陈娟。宋大兴无所不用其极，终于将陈娟追到手。可棋差一招，陈父很是理智，根本不承认这个姑爷。宋大兴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可这时，陈娟却将孩子生在了他的老家。” “岂不知，宋大兴之所以着急回老家过年，是因冯宝玲在几天前就生下了男孩。看着宋大兴的新婚妻子也生了个男孩，冯宝玲不淡定了。她不知在那冰天雪地的地方，她未婚生育，出路又在哪里。就算是宋大兴认这个儿子，可是靠他每月寄回来的那点生活费，日子又能有多少改观呢？” “于是，她威胁宋大兴，趁着陈娟产后昏迷，便将两个孩子调包。宋大兴自然不愿意冒险，可冯宝玲说若不如此，便将他们两个的事情在陈娟那里和盘托出。她要叫宋大兴的如意算盘，再也敲不响，让他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宋大兴权衡利弊，也只好同意。就这样，陈娟将冯宝玲和宋大兴的儿子带在身边，当做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捧在手心三十年。” “那她自己的儿子呢？”曲知遥从小寄人篱下，对于这有着凄苦身世的孩子很容易共情。 “那孩子养在冯宝玲的妈妈家，虽是缺吃少穿，也长大了。后来，宋大兴回到老家之后，就将这孩子接回了身边。这孩子毕竟也是宋大兴的亲生骨肉，再加上，冯宝玲本就是心中有愧，对那个孩子不见得多好，可也不见得太坏。那个孩子也上了大学，在当地的一家不大不小的企业里面工作。” 曲知遥摇头，“那段日子过去了之后，再去描绘，都会简单地说出不见得过得多好，也不见得过得多快。可是当时的日子是怎么样的，只有当事人自己才能体会。可是既然桓城那边一切都风平浪静，冯宝玲怎么会突然来找宋文呢？” “前不久，冯宝玲查出了胰腺癌。这是个遭罪的病，发作起来也很快。人之将死，很多未了的心愿自然就迫切地想要实现。她这才来找自己的亲生儿子。其实，她也不想打搅儿子的生活，她的心愿就是到首都看升国旗，好像是偏远地区的人都会有这么个心愿。可是她癌细胞已扩散，走路时间长了也很吃力了。她便求她的亲生儿子，能抽出几天工夫带她去。” “可是宋文却害怕了。他一开始根本不相信这个病容憔悴的女人的话，可偷偷做了检测才知道。这个女人说的全是真的。他不太相信这个女人只是因为快要不行了，来看看他，占用他几天的时间而已。他不敢理会她，甚至想暗暗运作，要和你结婚。这样就算有一天东窗事发，他也能继承外公留下的多处房产。” 曲知遥听着宋文着急结婚的理由竟是这样，不禁唏嘘不已。 “陈娟知道宋文不是她的亲生儿子，是怎么对待他的呢？” 苑明皙不知不觉吃完了面，连面汤都喝了个精光，“宋文的判断再次错误。他小瞧了生母，也小瞧了养母。” “以陈娟的经济条件，对养在身边三十年的宋文。本不会完全不管。可是她很在乎的是，宋文千方百计地阻挠，她见自己的亲生儿子。这让陈娟很是失望，目前，陈家已经将宋文完全边缘化。据说，宋文的情绪十分不稳定，可能要接受一定的治疗……我想，他短时期内不会来骚扰你了。” “这回吃饱了！”苑明皙一语双关。 他此刻只想在曲知遥的床上甜甜美美地睡上一觉。 他们两个根本不知道这一宿，外面到底下了多大的雪。 次日早上，还在睡梦中的苑明皙接到马燃的电话：“苑县长，今早八点，县领导们要集体扫雪。外面雪还是很大，有好多公交线路都瘫痪了。我合计提醒您，可能需要早点出发。” “扫雪？”苑明皙拉开窗帘，果然见窗外白茫茫的一片。 扫雪是北方人从孩童时期必修课。上学时候扫雪，工作之后扫雪，当了领导也得扫雪。 苑明皙难得想要赖床，可也知道不太可能了，他将目光落在曲知遥白皙的脖颈上，又有点不受控，挂了电话，便欺上她的身。 他从小到大，做事处处收敛。一大早就这样，似乎有些放纵，这副行径倒像是姜潮，不像他苑明皙。 可他舍不得移开这软绵绵的身体。 还在做美梦的曲知遥骤然惊醒，看着苑明皙略带羞赧地看着她。 “领导，你……”她从未想象过以这个方式被叫醒，连耳朵根都红了。她还没做好配合的打算，可屋内的温度越来越高，她发出的声音也开始荒腔走板。 …… 曲知遥拖着酸痛的身体去了洗手间。 刚打开淋浴，那人却又拉开了门，将她一身的红痕都尽收眼底： “遥遥，我想和你说一声。我包里有那东西，不是说我是个随便的人，那纯粹是个偶然。” 第30章 绮梦终会过去 苑明皙支支吾吾地解释了手包里为什么会有多个套，而且还是不同款式的，若不是担心曲知遥吃药会伤身体，他都不好意思拿出来。 都怪那个姜陵，交差的那天，恶作剧地将车里的存货一股脑地塞到他的包里，口中还不住说着：“你再这么清心寡欲下去，怕是会得点什么大病。” 苑明皙很是不屑，心说，你怎么知道我清心寡欲呢？可表面上仍是不动声色。 “我要去县里扫雪。你可以再睡一会儿。晚上你想吃什么，要是道路顺畅的话。咱们就出去吃点好的。”苑明皙大步走进浴室，轻拍了曲知遥的脸，居然又一次想陷在温柔乡里，可这时间，怕是有点来不及了。 这过份宠溺的语调让曲知遥全身都不自在。 她很不应景地想起在认识宋文之前，舅妈给她安排的那些次相亲。 —— “单亲家庭？不行不行，这性格不健全，以后怕是会影响下一代的。” “不过若是父母有一方亡故了，倒也是还另当别论。什么，就是离异重组？那还是算了吧！” “若是物质条件不差，家庭环境稍微复杂点倒是也可以。可你说什么？家里只开了个杂货铺？这和在土里刨食又有什么区别？这么多孩子，那这一家子的日子是怎么过的？这女孩又能吃过什么、见过什么？以后要是有场合需要应付怎么办？” 这些话，都是舅妈和舅舅复述的时候，她无意中听到的。 她记得舅舅还说着：“怎么现在人都这么挑剔？” 舅妈则说：“这还不是因为我给她介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不是你说的么？你这外甥女从小命不好，让我给她介绍个条件稍微好一点的。” “那也不用那么教条么！若是嫁过去就受气的话，还是找个一般条件的吧。” 曲知遥明白，舅妈所说的有头有脸，也无非就是和舅舅家的条件差不多，男方的家长有人任着县里的科级领导岗位，甚至都不是主政的领导。可是，这样的人家瞧不上她的家庭，更何况是来自省里很有背景的苑明皙？ 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可苑明皙的电话又响了。他示意她噤声，这才接起了电话。 他看似不经意的动作，将曲知遥从梦境拉回到了现实。 “妈！你怎么这么早打电话，什么，你又忙了一个通宵？真是拿身体开玩笑。你怎么知道我没在别墅？你还当真有耳报神，是，静海县下了好大的雪，政府办通知扫雪，我提早出门了。” 挂断电话，苑明皙若无其事地说：“你说，我妈五十几岁的人，年审还是要搞通宵，怎么说也不听……你穿衣服做什么，不再睡一会了？” “不了。” 曲知遥已经不想说什么了。苑明皙家里来电话时，他叫曲知遥不作声，并在自己家人面前完全否认在外面过夜的事情原本也倒是没什么。 可是，她原以为，他至少会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神情，或者会解释一句。 结果，他并没有往心里去，甚至并未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这也许就是出身优越家庭的他不经意间露出的真实想法。 他不像舅妈口中的那些有头有脸的人，会把嫌弃明确地表达出来。他并不在乎她是什么条件，因为他根本没有将她当做是交往对象来考虑。没有考虑过，自然就不在乎。 瞧瞧！就是这样，人的贪欲就是这样滋生的。 昨晚之前，曲知遥还不会为这些和她无关的事情不舒服。 可过了一晚之后，她居然在乎起这些有的没的。 若是长此以往下去，本身就思虑过重的她还会有好日子过吗？ “时候不早了。也该起了。”曲知遥淡淡一笑，“领导，晚间我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 “那你好好想想，路不好走，改天去也可以。” “我真没什么想吃的，若是临时想起来什么，我叫肖乐陪我去就行。” “你这是什么意思？”已穿好衣服的苑明皙这才发现她语气不太对。 “领导，宋文这件事，还有乐乐的事实在谢谢你了，我不知道怎么说……可是咱们之间的事还是到此为止吧。” “你这是什么话？昨天晚上你明明也……” “是，我没抗拒，你，你也很好。可领导，我还是那句话，咱们不是一路人，离你远些，我就是对自己好些。” “你是在认真地说么？曲知遥？”苑明皙此时憋了一肚子委屈，他想说，自己知道曲知遥有事，第一时间冲出去帮忙。 昨晚是他来找她不假，是他有需要不假，可是在整个过程中，他都很照顾她的情绪，甚至后来曲知遥都有些反客为主。怎么，他卖了一晚上力气，这才刚刚起身，她就又要不认账了？ 听着苑明皙的语调有着委屈，曲知遥也没有心软。 从小到大她听了太多不愿意听的话，可那些讲话的人从未存着半分心软。她好不容易脱离了那个环境，考上了公务员，买了自己的小房子，自食其力。日子刚刚向好的方向发展，她再也不想听到别人对她的指指点点了。 如果是说枫城那一夜是错误的开始，那么昨天那一夜就是错误的终结。 “领导，我是认真的。以后你再来敲我的门，我是不会再开了。我说到做到。” “你当你是谁？你当我是谁？”苑明皙饶是再有涵养，终究还是养尊处优长大的，承受不了太多的委屈。 “我当你是副县长，是高高在上的领导。当我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基层公务员。我的认知一直很清楚，从未想过别的。” 苑明皙重重摔了房门，离开了。曲知遥悬着的一颗心下坠了。 她再度冲进去浴室，自虐似的搓洗着全身，妄图洗掉昨夜狂欢的痕迹，也妄图洗掉她生命中难得的一次由着自己性子的放纵。 她对自己说，调整好了之后，就要开始新的生活，她也不排斥接受生命遇到的其他的缘分，但前提是遇到的是正缘。 第31章 我猜你文笔一定很好吧 苑明皙扫雪卖力到连县城建局下属的环卫公司的工人们都自愧不如。 那些工人原以为县领导出来扫雪，只是走个过场，摆拍几张照片而已，哪里想到这位年纪轻轻的副县长干起活是如此拼。只见他不停地挥着铁锹，丝毫都不带喘息的。 静海县的县长薛明是70后，80年代末的中专生，学霸级的人物，文气很重。只因是农村出身，家里希望他能早日吃商品粮，便放弃读高中，读了中专。当时，中专的分数线比重点高中高了将近二百分。他常叹息着，若是读了高中，念大学，也许人生的路径就不一样了。 就像这位年纪轻轻的来挂职的副县长，才三十出头。他熬到副处时，儿子都已经读大学了。 他见苑明皙简直是忘我，便忍不住劝道：“小苑啊，不用这么卖力，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扫雪也需要有个过程啊。” 苑明皙无法解释是因自己心里烦闷，恨不得自己一个人将政府广场的雪都清扫干净。 “没事的，薛县长，我不累。” “还得是年轻，还得是年轻啊！记得98年发洪水，是我刚参加工作不久的时候，那时候，还能帮着搬运物资，连轴转了好几天，也不知道疲倦……”到了知天命之年的薛明，两鬓微白，很喜欢忆当年。 对于这个省里来挂职历练的副手，他的态度是不远不近。可如今，常务副县长的位置空缺，县里的事情他难免会多过问一些。 因对这年轻人的行事风格，他早就有所耳闻。这年轻人想要成绩，就难道会触碰到一些人的利益，或者说是会打破他们原有的已经固化在舒适区的工作模式。 各部门，场乡镇的一把手都是县里的老人，谁要是有些微词，在他的面前说句什么，他也不能不听。正如那些人所言，谁又规定敢拼敢闯是正确的，周密稳妥就是错误的呢？不同年龄段处理问题的方式方法就是不同。就拿今天来说，苑明皙扫雪的这种节奏，又哪里是他们这帮老人能跟的上的？ 正当他浮想联翩的时候，竟发现苑明皙又开出了一条路径。 曲知遥上班的时候才知道，原来不只是领导干部参与扫雪，他们文体局也被划分了一块儿分担区，而且面积还不小。 尤天放扛着铁锹从办公室经过的时候说道：“这就是大局的好处。男同志能干的活儿。就不劳烦你们女同志了。平时也都念着点儿领导们的好。” 曲知遥与王晶，张静面面相觑，这自然是好意不假，这大冷的天儿，谁愿意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外面扫雪？可是这好意吧，说来也奇怪，若是自己慢慢领会到的，便会觉得心中一暖，可是要是对方一股脑的剖白自己，听的人就会觉得没有太大意思。 “这一看就是没当过一把手的。这点儿事儿来回来去的念叨。” “张姐，你不知道吗？他才来的时候，还自己在单位群里下通知呢。” 两个大姐作为局里的老人，对局里领导干部的去留，颇有些“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的观感，好像什么事都在她们的掌握之中，什么事她们都已经看透。 “我们北方人有哪个是怕扫雪的，谁又不是从小扫到大。多干点儿活儿，还能锻炼锻炼身体呢。” 这种话曲知遥没法接茬，便默默的打开了电脑。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令她有些意外的是，发消息的人是好些日子没联系的宠物医院的何抗抗。 他开门见山地说：“你在机关工作，文笔一定很好吧，我想求你一件事。” 第32章 技多不压身 “还可以。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曲知遥很快地回复了。 之前，为了满月的事情，何抗抗没少出力，不仅在价格上优惠许多，还经常给她科普些养猫的常识。如今，他开口相求，别说是写东西，就是再难办的事，她也会竭尽全力。 “那等你下班来店里，方便么？” “可以。” 天公不作美。下午两点多钟，清晨已经停了的雪又纷纷扬扬地下了起来。 稍晚些时候，办公室接到通知，局里帮扶的县里最北部的大金镇建设村的一百多栋蔬菜大棚发生坍塌。 被帮扶的村子出现灾情，按照常理，他们应该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尤天放刚提拔没多久，自然很重视这件事情。 曲知遥和交通部门沟通，得知这一路道路还算顺畅时，她便跟着局里的几位领导出发去了建设村。 没成想，这一路，雪下得越来越大。 有人提议折返，尤天放也有些动心了，说道：“这路况太糟糕了，咱们单位这个老爷车要是坏在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也是麻烦事。” “是啊，局长，若是咱们车坏在路上。不仅帮不了建设村的棚菜户，还会给救援人员增加工作量。” 可就在车辆准备掉头的时候，潘远图接到建设村村支书的电话，称县电视台的记者已经到了村里。 尤天放听了这话，马上改口说：“都是四个轱辘的车，既然人家能开过去，那咱们差什么？不要掉头了，一鼓作气直接开到建设村。” 曲知遥心中暗笑，心道，好在张静、王晶两位大姐没有跟过来，要不这又给她们增加话题了。 到了建设村，曲知遥这才知道，这边的雪下的更大一些。也是近二十年来下的最大的一场雪。受灾户都很沮丧，这些大棚多种的是尖椒。这一茬尖儿椒已经成熟，菜农们就是打算预备着新年时候上市，能卖个好价钱。 这一来什么都泡汤了。 他们一行人很快就加入了大金镇组织的清雪救灾志愿队，全力投入清雪战斗，帮助棚菜户们清除倒塌大棚上的积雪。 再度抡起铁锹的尤天放笑说：“这一天，倒是从上午扫到了下午。”不过他的卖力表现也被县电视台的记者捕捉到，甚至还叫他录了段同期声。 晚间时候，大金镇恳切留大家吃饭，可惜文旅局这班人已经累瘫了，实在没有力气应酬。 听见领导拒绝留下吃饭，曲知遥这才松了一口气，尽管工作近三年了，她还是不适应在乡镇吃饭。 乡镇的人接地气，讲话特别直接，尤其是年长些的女性，就喜欢握着她的手询问个人问题。她要是说自己是单身，那对方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能提出好几个合适的人选。 还有一次，对方就直接将那人选叫来，弄得曲知遥很是尴尬。 曲知遥很不擅长应付这种局面，总是能躲就躲。 可就算是没留下吃饭，折腾回去的时候，已经快到晚上八点。 曲知遥将扫雪工具送还给综合楼物业处时，收到了何抗抗的微信：“大概还需要多久？” 这一天，真是累瘫了，她这才想起来，答应何抗抗下班去找他的事。 她很少失信于人，很是不好意思。一溜小跑，到了宠物医院。不出意外，医院只有何院长一个人在。 “你稍等一会儿，我给这只小狗做下推拿。” “你还会中医？”曲知遥有点惊讶。 “略微。”曲知遥帮忙，可转了几圈儿，发现自己真是无能为力。 她只好在休息区，闲翻着杂志，不知不觉地闭上了眼睛。 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上披着个小毯子，休息区的灯也已经关了。她看了眼手机，已经过了十点。 而不远处，何抗抗在扎着花环，很是精致的样子。 “这活儿你也会？”不知为何，同何抗抗讲话时，曲知遥一点也不紧张，甚至，看着他那一头卷毛还有大大的眼睛，她竟有些莫名想笑。 “技多不压身。”何抗抗抬起头，“你醒了？” “真是不好意思，下午单位出去扫雪。” “看你睡的挺香的，没好意思吵醒你。你饿不饿？给你泡碗面吃。” 听见要吃面，曲知遥条件反射地想到了昨夜，想到了苑明皙。 一白天的忙碌，让她没时间想起这个人。她一直很喜欢肖乐那洒脱的性格，大学时，肖乐经常临考试抱佛脚，她总是看不下，劝说着，为什么不打好些提前量，搞得自己那么紧张。 沉溺于追剧的肖乐总是说，能开心一天是一天，想那么远做什么？ 曲知遥无论如何做到这些，她做事情都喜欢早早下手，做最坏的打算。她不能想象自己陷在狼狈里会是什么样子？若是她也像肖乐想的开，今天晚上，她仍会和苑明皙在一起，不会到这个时间还饥肠辘辘。 甚至在他在静海县挂职期间，都可以和他在一起。 能开心一天是一天呗，可是她实在是做不到。 何抗抗看见她在恍神，又说了句：“我是有点事想麻烦你，但是看你今天太累了。要不下回再说吧。” “不累，不累，刚才睡了会儿，也解乏了，你是想写什么东西么？” “嗯。前天有人将一个纸壳箱丢在我们医院的门口。小周上班时候给拿了进来。里面是三只拉布拉多犬幼崽，全都是细小冠状。输液、灌肠都没有用了。” “这是主人故意遗弃到你们门口的么？这么冷的天，还真是……” “开宠物医院，经常会收到这种‘道德礼包’，那些人就赌我们会不会见死不救。救它们倒是也没什么，只是救不活的话，就难免会失落好几天。而且，我们到最后连这三只小狗叫什么都不知道。我想明天就将它们火化，再送它们一程。其一是想麻烦你写几句追悼词，其二是好些日子没看见你了，想借故看看你。” 见何抗抗说的那么直白，曲知遥倒是没有想象中那般不知所措。 何抗抗是少有几个她看见不紧张的异性。经历了苑明皙的事情，她也劝说自己不要那么小家子气，听见有人示好，就吓得退避三舍。 不管以后怎么样，他们好歹也是朋友，何况，他还帮过她那么多的忙。 “写个悼词是小意思，可那三小只的葬礼是什么时间？”曲知遥想，既然听到了，便是个缘分，若不是何抗抗，也许她的满月也不能康复的这么快。 “明天上午10点，你能来吗？” “请上一会儿假，应该没什么问题。我回家之后就把悼词写好，然后给你发过来。可是咱们连名字都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呢？” “就称呼它们为偶然吧。偶然遇见，偶然又送它们一程。” “想不到你还怪有诗意的。那我就叫他们偶然的立方吧。” 曲知遥看出何抗抗还有事情没有忙完。她说要自己先回去，就几步路。 可是何抗抗坚持称时间太晚了，并且雪天路滑，执意要送送她。 曲知遥只好由着他。不想，才走到小区正门。就看见微醺的肖乐。 “乐乐！”曲知遥看出她走路都在打晃，忙叫住她，“怎么都没个人送你回来？” 自从之前的风波平息之后，肖乐心情大好，应酬不断，“送我？那般的人全都东倒西歪，属我最清醒。” “遥遥，咦，这是谁？”醉眼朦胧的肖乐发现闺蜜的身边居然站着一个男人，酒瞬间醒了一大半儿，“这是什么情况，男朋友？” 第33章 男朋友 “乐乐，别胡说，这是我跟你提过的，宠物医院的何院长。” “哦？是那个卷毛么？” “对，是我，我就是那个卷毛，何抗抗。”何抗抗笑容温和，“若是曲知遥不反对，我也愿意做她的男朋友的。” 没想到，听了这话，肖乐竟拍了拍何抗抗的肩膀，“不错，不错，不藏着掖着，是我们同道中人。你是相中我姐妹儿了？” “相中了。” “那就看看，你怎么能过我这一关吧！” “明天晚上请你喝酒，怎么样？”何抗抗笑着说。 “嗯，看不出来你天天和动物打交道，可做人还挺上道，一点也不死心眼。我叫肖乐，很高兴认识你。” 听到这两人这么一见如故的对话，曲知遥哭笑不得。 她送肖乐回家之后，看着她洗漱得当，又给她泡了一杯蜂蜜水，这才安心要离开。 肖乐酒量的确不错，这一折腾，酒似乎是完全清醒了。 发生了这种大新闻，她哪里会让曲知遥离开，便说道：“想不到，隐藏的还挺深，到底是什么时候对上眼儿的？你快点说说，是相中那个卷毛的吗？” “谈不上相中，但不反感。”曲知遥实话实说。 “不反感就是好事。”肖乐点头，“我看着他倒是个爽快人。你不说他救咱们满月的时候很有耐心吗，要是那么说的话，也是个善良的人。” “人品是一方面，善良自然是加分项，可关键是我家里这个情况……我不希望找个太挑剔的人家，若是那样的话，还不如自己一个人生活。” “遥遥，你总是一脸老气横秋的样子。咱们找男朋友是要轰轰烈烈谈场恋爱的，你都没有说对这个人有多喜欢，就先考虑人家里能不能接受你。实在是有点儿本末倒置了。” 曲知遥苦笑，心道，我倒是想找个人能轰轰烈烈谈场恋爱，可是那只是想象，不是生活。 “乐乐，我和你不一样，我考上公务员就是要脚踏实地过日子的。不是要悬浮地踩在云彩上的。我年纪也不算小了，选个合适自己的，能让生活少有波折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肖乐知道自己这个闺蜜是个死心眼儿，不好劝，性格又很内向，在公共场合，她大声喊上一句曲知遥，她都会觉得很不好意思。 “遥遥，我记得你说过你喜欢那种看着有点儿冷淡的，禁欲系的，让人望而却步的，就像苑明皙那样的。怎么，现在口味变了吗？我看这个何院长倒是随和，亲民的紧。” 听见肖乐猝不及防地提到苑明皙的名字，曲知遥心跳漏了几拍，整个人莫名烦躁起来。 “乐乐，以后不要再把我和苑县长扯到一起去，连开玩笑都不要提。人家是领导，再说待不了多久就要走了，可是我是要在静海县长待下去的。别人会怎么议论我？你知道我们局有几个人专门儿爱嚼舌根。他们该说我专门儿会攀附领导捡高枝儿。之前就因为我在政府做了几次汇报，他们就说我脚已经踩不到泥土里，每天专门研究走上层路线。我不愿背负那样的名声。” “遥遥，你怎么了？我不说就是了。那个苑县长爹味儿那么重，我倒是没觉得怎么样。再说又是我哥的好朋友，我哥本来就怪怪的，想必他的好朋友也强不到哪里去。我看呐，这个何同学看着就很不错。以后咱们在一起玩肯定能投缘，哎，对了，遥遥，我还忘和你说了，咱们的小学弟周威进面试了。他考的岗位就是咱们安顺市文旅局，和你是一个岗位。” “什么，进面试了？那感情好。是第几名的成绩进面试的？” “学弟那么优秀，自然是第一名啦。”肖乐很是得意，“你呀，快点儿交个男朋友也好，以后多吃吃，多玩玩儿，要有个年轻人的样子。” “你瞧你这话说的，好像你自己有男朋友一样。” “咱们俩的情况怎么能相同？只要我愿意，每天晚上都可以出去吃饭，出去玩儿，可是你不一样，总这么憋闷着，容易生病的。找个知冷知热，能谈得来的人也很好。虽说你不让提，苑明皙是很好，可就算找到苑明皙那样的，过日子也不一定会多么舒坦。” 舒坦？曲知遥想到昨夜，他哄着不让他睡觉的样子，想起了自己满身的红痕…… 他不会让自己舒坦的，从肉体上到精神上，都是。 她肖乐为什么会反复提起苑明皙，好像是知道了什么，在故意敲打她一样。 “我怎么会那么不自量力？你还不了解我么？” “那就好。” 肖乐含糊不清的说道，曲知遥甚至判断不出她说的是醉话，还是真的知道了些什么。 第34章 她根本就是在拿捏你 晚上快十点的时候，苑明皙开始胃痛。 多年来他都有健身的习惯，身体一向很好。家里竟一点儿常备药都没有。 他可怜兮兮倒了一杯热水。这才想起来这一整天自己都没正经吃东西。 昨夜体力过分透支，加上一个上午都在卖力扫雪，下午，为了对抗灾情，他又参加了各式各样的会议…… 这种节奏，自然是要胃痛的。 喝了热水之后，他似乎觉得好了些。随意吃了些东西之后，想早点休息。可躺在床上仍旧是睡不着。 这么折腾了一会儿，已经过了十一点。 他突然很想打个电话，诉说一下自己的心结。这个时间还很亢奋的人，除了姜陵，他绝找不出第二个人。 “有何贵干啊！大领导？又有什么曲折离奇的陈年往事，需要我去解开谜团啊？”姜陵果然很有精气神。 苑明皙听他四周的环境居然很安静，很是意外，“你做什么呢？没在酒吧？” “瞧你说的，好像我从来不干正事一样。工作呢，嘿嘿。有什么事你说，不耽误。” 虽说姜陵一副不着调的样子，其实他是一名税务律师。之前，他和苑明皙妈妈一样，在会计师事务所工作，前几年的时候，他嗅到了税务律师很有缺口，于是，注会、注税双证加持的他又考了个律师证，投身到一个新的领域中，那时，税务咨询正是一片蓝海，他赚了不少钱。 可是工作的努力，从来不耽误他丰富多彩的私生活，之前做审计的时候，他从南飞到北，人家做审计都累成狗，毫无喘息的时间，可是居然能游走各处谈情说爱，还不耽误正事，他总是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偏我就是那个聪明的，做事事半功倍的，有什么办法？ 这么找打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叫人无从反驳，也着实是气人。 “你记得我和你说过，我有个大学室友，做副机长的？” “肖航。我记得，他怎么了？”姜陵是有些过耳不忘的本事的。 “他最近遇上点麻烦事。”苑明皙鼓足勇气说出来，并在心里默默地向肖航道歉，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承认是自己有了困惑的。 “哦？说来听听。” “你也知道，他在天上飞着，工作比较忙。没什么机会解决个人问题。可阴差阳错的他和一个下属，咳咳，发生了关系。那女孩很乖巧，他还是比较满意的。可一夜之后，那女孩就说是个错误，以后就不要再联系了。后来，他试图联系几次那女孩，都被拒绝了。直到前不久，他喝了酒又去找那女孩，这回，那女孩倒是没拒绝，当晚他住在了那个女孩家。那一晚，两个人很是融洽，可第二天早上，那女孩又变了脸，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还说什么，以后再去敲她们家的门，她也不会再开了……肖航很是困扰，总是在合计这件事……” “那女孩很漂亮？”姜陵有点想笑，想不到苑明皙这样一个看起来冷心冷情的人，居然也有为情所困的这一天。 看来，世上的任何事都不能早早下定论。 “还算可以，主要是看着很舒服。”苑明皙实话实说。 “女孩原生家庭不好？” “具体不太清楚，看着像是一般家庭。” “按理说你，你，你室友一个副机长，什么姿色的没见过，怎么就对她念念不忘呢？” “是啊，他也很头痛。” “原因很简单啊，那女孩在欲擒故纵，将你，不是，将你室友给狠狠拿捏了！”姜陵简直想戳破苑明皙的伪装了，可又怕戳破之后，他什么都不说，反倒没什么意思了。就耐着性子和他打着哑谜。 “拿捏？什么意思？” “套路，计谋，兵法……连这你都不明白么，我的大领导？” “不会吧，听肖航说，那女孩不仅乖巧，还很有才华，不是那种浓妆艳抹，会耍心眼那种女孩。” “都什么年代了，还以外貌来判定人，大领导，你这算不算是刻板印象？”姜陵说道兴起，点了一直烟，续道：“你这种脚都踩在云彩上的人，哪里知道现在这小姑娘，尤其是家境不好的小姑娘的心机有多深。她肯定知道和你，你室友门不当户不对，若是稀里糊涂在一起了，等过了一段新鲜劲过去了，也就是不了了之了。她必须得使出浑身解数来抓住你，不是，抓住你室友。” “不是，听说，她并没有使出浑身解数，而是总是摆出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这就是厉害之处了，男人么，本来就不喜欢太上赶着的，而是喜欢征服的快乐，对方越不搭理，才越觉得有挑战性，越觉得对方是与众不同的。其实啊，女人都差不多的，还不如换一个对象，天涯何处无芳草呢。” “换一个？”苑明皙以为姜陵足智多谋会有什么高见呢，说了半天，就是出这么个主意么？这又不是挑选冬储大白菜，这棵不合适，再换另外一棵。 “他目前好像还做不到。” “如果做不到的话，那就冷处理。” “冷处理？” “对，就是冷处理，越是上赶着找对方，她会躲得越远。还不如先晾对方一段，那女孩就会主动来找你，你室友了。” “真的假的？”苑明皙将信将疑。 “我的财务水平你可以质疑，可是男欢女爱这种事上，我不接受任何反驳。”姜陵的语气很是果决，“大领导，你跨年时候有什么安排？” “我能有什么安排？单位值班。” “既然这样，你要是欢迎的话，我就专门飞去静海县看你。”姜陵简直是迫不及待的想看看让苑明皙方寸大乱的女孩儿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里只是个小地方。没有你想玩儿的那些花头。” “瞧你说的，我是专门去看你，咱们就是单纯的叙叙旧，再杀几盘儿，返璞归真么，过了快乐的新年。” “难得你这么有雅兴，我怎么能说不欢迎。” 挂了电话，苑明皙这才发现自己的问题不但没被解决，反而叫他更加混乱。 曲知遥真的会像姜陵说的那样，只是为了套路他，态度才会反复无常的？ 若真是那样，他采取冷处理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毕竟，在交女朋友方面，人家姜陵是有实绩的，绝不是在纸上谈兵。 他不知道何时才迷迷糊糊睡着了，梦中，曲知遥敲开了他的门，直接扑到他的怀里说道：“领导，我等了你好久，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了？我之前不理你，就是为了套路你。” 她说完之后，美女蛇般的缠上了他的身，主动热情的难以想象。 甚至叫苑明皙难以招架。 梦中的一幕，更坚定了苑明皙要采取冷处理的决心。 他不在乎她是否套路他，只是，他很是期待，在不久的将来，按耐不住的她，会主动上门，热情似火。 第35章 不单单想和你做好朋友 曲知遥是第一次参加动物的葬礼，很有些动容。 虽说是素不相识的三小只，可看着他们周身都围着花环，听着那伤感的音乐。她的心情也跟着低落起来。她甚至有点儿理解何抗抗所说的，很讨厌那些故意将宠物丢在他们医院门口的人，不是因为计较救护的成本，而是一旦救不活，心情就会沉重好久。 看见曲知遥来了，何抗抗也是很高兴的。 他做这一行，家里并不是很支持，北方人么，总觉得有个编制才是正事，别说是开这两间铺子，就算是管个好几百号人，在家长的眼里也只是个打工的，就相当于无业游民。这些话他听多，也难免会有些孤独的感觉。他对曲知遥很有好感，能得到自己心仪女孩的认可，他觉得很欣慰。 他决定乘胜追击，打个直球：“昨天晚上说煮面给你吃，最终也没吃上。晚上我想请你吃顿饭，感谢你帮我的忙。” 曲知遥不是小孩子，他能感觉到何抗抗并不是想请他吃顿饭，这么简单。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大大方方说道，“这次你请，下次换我请你。” “倒不用下次那么麻烦。听说最近有不少好片子，吃完饭之后你可以请我看场电影。看你最近也很忙，咱们就当解压了。” 吃饭、看电影，本就是没有多少娱乐的静海县情侣们打发时间的方式。见何抗抗这么直白的提出，曲知遥没有拒绝。 她的确好久没有看过电影了。她甚至想，倘若和苑明皙还在纠缠不休，他们甚至都不能堂堂正正的去看场电影。 晚餐两个人在市区吃的酸菜鱼。在临出门的时候，曲知遥还以为他们两个要坐公交出发。 她并不知道。何抗抗的车还不赖。 “车总也不开。下雪没怎么清洗，你将就坐吧。” “其实坐公交也很方便的。” “这天儿太冷了。等再暖和些，你愿意坐公交，我们就坐公交去。” 听着何抗抗这话，仿佛是在不远的将来他们会频繁的往返于静海县和市区之间。 这样暧昧的语调，倒叫曲知遥没法答话。 何抗抗做东，除了招牌的酸菜鱼之外，又点了好多个特色菜。曲知遥明显感觉点多了。反复说着这两个人用不着吃那么些菜。 “怕什么，每样都尝一点儿。”何抗抗说，他的职业是照顾小动物，照顾人，也相当专业，时不时的就用公筷给曲知遥夹菜。甚至连鱼肉上的小软刺都剔的干干净净之后才放到她面前的小碟子里。 曲知遥本来就爱吃鱼，可却没人给她剔过鱼刺，原来她和肖乐吃饭的时候，肖乐嘴急，总是她照顾肖乐的时候居多。小时候在家里，她更是很早就学会独立，即使是到了奶奶家，她也知道自己只是个客人，从来都是勤快利落，不让奶奶动手。 算一算，这27年来，大多数时间里，都是她在照顾别人。 很少有被这样细心的照顾过。 这种新奇的体验，叫她这顿饭吃的很多。 吃完饭又喝了一大杯杨枝甘露。 “你这么瘦，倒真是看不出胃口这么好。”何抗抗笑着说。 “可能是有人请客，就想着多吃点。”曲知遥很少和异性开玩笑，可同何抗抗在一起，就像是个相处多年的老朋友。说话也自在。 电影院和餐厅在同一个购物广场。 电影是曲知遥选的一部，已经快要下映，但是她特别想看的文艺片，她喜欢那位年轻导演打造出来的那种哀而不伤的调调。 选完片子之后，她又有一些后悔。因为说好了吃饭时是何抗抗请，看电影是她请，既然是她请客，怎么能由着自己的意愿，不问问对方想看什么呢？再说男士很少喜欢看这种矫情的文艺片的。 “你不用考虑我，你想看什么我就陪你看。相信你的品味。”何抗抗并不敷衍，而是在等开场的时间里认真从某瓣上查询了这部影片的相关讯息。 见他这么认真的做功课，曲知遥更觉不好意思，“看个电影而已，不用这么认真吧？” “那哪里行，你想看这部片子很久了，一定有很多想法，待会儿散场了。我若是没看懂，一句话插不上嘴，岂不是很扫你的兴？” 的确，看电影以及在走出影院之后讨论电影，在她看来都是很重要的环节。 她能看出来何抗抗很在乎她的感觉。希望她在哪个环节里，都不会扫兴。 这顿饭真是吃的五饱六撑，电影也有一定水准，曲知遥很满意。 “你一个外地人，在静海县的朋友多吗？”回去路上，何抗抗故意将车开得很慢，好能和她多说一会儿话。 曲知遥摇摇头，“你能看得出来，我性格内向，和单位的人也都仅限于工作关系。除了肖乐，我在这并没有走的太近的朋友。” “那以后我们可以常常一起出来。吃吃饭，看看电影，天气暖和时候散散步也是很好。” “嗯，很高兴认识你这个朋友。”曲知遥故意将朋友这两个字加重了。 “我也很高兴，可是若你不单单当我是好朋友，我会更高兴。”何抗抗几乎是不迟疑地说出来这句话。 第36章 共情 这话叫曲知遥没法回答，每次遇到这种无法回答的问题，她就会习惯性地垂下头。 她想着，第一次见到何抗抗时，绝对想不到他是个这么直接的人。 见她没有搭腔，他又继续说下去：“我这个人就是这么一推一块，你也看到了。这两家店面盈利是盈利，可除去人员工资，水电气暖的费用，到手的并没有那么可观了。不过也是比普通上班族要强一些的。我是医学生，整个学生时代都很忙碌，没有交过女朋友。 他顿了一下，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父母是离异的，我一直跟着母亲生活，她同你一样也是吃公家饭的，她三十岁之后才生下我，去年已经退休了。因父母不是和平分手，母亲很抗拒我和他联系，我为了照顾母亲的心情，也不怎么和父亲接触。这就是我的个人情况，我知道条件并不算太好，尤其是家庭情况，你不一定能看上，可是我既然碰到了心仪的女孩子，还是想勇敢地表达一下，你接受不接受都没有关系。” 何抗抗的语速很快，曲知遥能明显感到他在提到自己家庭时候的忐忑。这种感觉她太过熟悉，很能感同身受，“我父母也是离异。”她轻声说出这句话，想让何抗抗卸下心防，“你的条件很好，我的情况还不如你，我是跟着父亲长大的，他再婚了，家里还有继母、继妹，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在父亲家中，我连自己的房间都没有。” 曲知遥说完这些话，并未觉得局促，而是觉得周身放松。 何抗抗听完之后，神色依旧平静，“那咱们以后就不提家庭了。除非你想说的时候。” 真是奇怪，出来和何抗抗吃这顿饭的时候，曲知遥只是出于礼貌，很有些勉强，她觉得何抗抗只是一个与她脾气比较相投的同龄人，她也至多是不反感而已。可经过刚才的聊天，她突然发现，这个人在他心里不是一团模糊的符号，她清楚自己的感觉，并不是心动，而是能够共情他的经历而已。 一阵短暂的沉默，两个人开始聊起来了各自学生时代和工作上的趣事。何抗抗讲自己在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如何与妈妈斗智斗勇，将临床医学改成动物医学的；讲每天都要睡十三四个小时还不清醒的迷迷糊糊的小周，在工作中经常犯困，并把猫粮当做小零食塞在嘴里；讲那些在宠物追悼会上哭到休克不得不被送去急救的宠物主人…… 曲知遥因工作性质，从不和别人讲单位的事，便讲起自己上学时候的事，主要讲如何攒钱买房子的，买这房子是她人生的得意事，她从不轻易同别人讲，可是今天却很自然地说了出来。 “那你比我强太多了！我名义上是自主创业，其实这两家店面全是家里的，我是根本不用付租金的。要是我也像别人一样，自己找店面，付租金，一开始的生意那么惨淡，我肯定是坚持不下来的。就算坚持下来，也怕是要喝西北风了。就说现在，尽管生意还不错，可我生活的规划性并不强，也没有攒下太多钱。” “我和你不一样，我是没什么退路，不得不如此，若是能选择的话，我也希望日子能过得轻松些。” 两人一路聊着天，不知不觉就到了地方。何抗抗有事还要回趟医院，便把曲知遥直接送到了楼下。 曲知遥洗漱之后才发现肖乐给她发了好几条微信。 主要就是不停询问着怎么样，聊得如何，肖乐知道今晚她同何抗抗出去吃饭，便按捺不住想要八卦的心情。 曲知遥打了个语音过去。 “你是什么情况？给你发了好些条微信，你也不回复，我还以为你被那个卷毛拐走了呢。” ”已经回到家了。” “才回家？” “嗯，吃完饭又去看了场电影，又在车里聊了会儿天儿。” “看不出你们这进展神速啊，你觉得怎么样？” “也说不出来好还是不好。”曲知遥说的是实话，她同苑明皙暧昧拉扯了好一段日子，如果说此时自己已经放下，能接受其他的人，她自认为还不能那么快抽离出来。 “我答应他，我们先接触接触。” “遥遥，这是好兆头。多条朋友多条路嘛！若是咱们早认识了何院长，我的饭团也许就不会那么英年早逝了。对了，我今天看见马燃了，他说他姐姐在市里开了一家很棒的咖啡厅，白天是咖啡厅，晚上是清吧。跨年的时候有节目，我答应去捧场。咱们正好可以一起去跨年，叫上你的大院长！” 曲知遥：“我得先问问人家有没有时间。” 肖乐：“不用问了，你开口约他，他都得乐的不行不行的了，还能没有时间？哎，原来最乐意安排跨年的节目，可是今年却兴致缺缺，过了年咱们就28岁了。28岁的单身女人，说出来总是有那么些许悲凉。” 第37章 跨年 苑明皙原来以为姜陵只是随口那么一说，结果人家在三十号的时候还真是到了静海县来。 他人是从江城来，安顺市没有机场，只能从枫市下飞机。苑明皙吩咐小邱去枫市将他接了回来。 见他只穿了件小夹克，从车里走出来时候冻得直哆嗦，苑明皙道：“往北走不知道穿厚衣服？亏你还走南闯北。” “没事，我火力壮。大领导，明晚跨年是怎么安排的？” “什么怎么安排？你不说要过一个返璞归真的新年吗？我房子里面有围棋，也有吃的喝的。” “虽说是返璞归真，可也不能太没内容了。” “你这人还当真是奇怪，要想有内容，索性留在江城好了。跑到我们这穷乡僻壤做什么？” “各处都有各处的好。咦，这是什么？”姜陵说话间，在苑明皙车的手扣里拿出了一摞名片，“再见爱情，这是什么？饭店还是酒吧？话说小地方的店名起的都够直接，有点儿意思。” 苑明皙先是愣住了，后又想起来这是前几天马燃递给他的。那天中午，他在走廊里走，正赶上马燃同秘书科的那几个小姑娘叽叽喳喳，手里面拿着一摞名片，还不住说着请各位美女多多捧场，跨年那天有活动，替我打8折。 马燃正发着名片可巧苑明皙就走到了身边，便顺势塞给了他几张，“县长，我姐姐开的店，有空的话可以去坐坐，在市里。” 对于这种事苑明皙一向是睁只眼闭只眼，不像是有些老领导愿意上纲上线，人家用休息时间替自家亲戚做做宣传，也是人之常情。他轻轻点了点头，拿了名片之后，就随手放在了车里，没想到被姜陵翻了出来。 “好像是个清吧。” “就冲这个名字，咱们也要去凑凑热闹。” 苑明皙对凑热闹丝毫不感兴趣。他想的是马燃能给本单位的人发，势必也会给外单位的人发。跨年那天，保不齐会遇见县里的熟人，这本就是很尴尬的事情。 可是他又想马燃同肖乐、曲知遥都熟识，万一她们也存着同姜陵一样的好奇心…… “同事亲属开的店，你要是有兴趣，咱们可以去坐坐。不过你要管住嘴，即使失望的话，也不要说三道四，给人留些面子。” 姜陵：“我又不是什么暴发户，怎么会跑到你的地头上挑肥拣瘦。大领导来静海县一段时日了，有没有什么新朋友，叫出来一同去呗，跨年么，人太少了，有什么意思？” 姜陵本就是为了那个传说中让苑明皙神魂颠倒的女孩而来，可是他话不能说的太直接。 “新朋友？”苑明皙摇了摇头，“和副市长周也接触比较多些，可原来在省里的时候就认识，也不算是新朋友，你想见见他？我可以给他打个电话。不过跨年时候他应该回枫市内，今天晚上不知有没有时间……” 姜陵：“副市长？算了算了，你还是饶了我吧。平时应付客户都叫我头疼，好容易休息了，还要应酬领导？我又不走仕途。你就没认识平常一点儿的，没有什么官职的，接地气的新朋友吗？” “没有。”苑明皙斩钉截铁，“一直在忙。” 其实就在将姜陵问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已经浮现了曲知遥的脸。也有些日子没见到她了，不知道她怎么样。 姜陵所说的冷处理，他倒是照做了。可是一旦冷处理下来，这个人真的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好在元旦前真的很多事情要忙碌，分散了他惦记她的心。 “再见爱情”酒吧在安顺市中心的黄金地段。 如同肖乐所说的那样，何抗抗接到邀约完全没有推辞，他甚至专门去做了发型。 原来他的卷毛是自来卷儿，大概是怕肖乐再称呼他为卷毛，他居然将头发拉直了，可拉直的效果并不好，他便一鼓作气的剪成了寸头。 曲知遥看着骤然换了发型的何抗抗莫名有些想笑，可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发型看起来比之前干脆利落的多，人也显得更加成熟了。其实何抗抗长得不错，只是因娃娃脸看着有些像小孩，剪了这个硬汉的发型倒是改变了他的气质。 何抗抗：“肖乐，很高兴又和你见面了。” “何院长，你这句话怕不是真心的。要是没我在场，你可能会更加高兴。” “这是哪里话？跨年总是人多才热闹。” 这天的天气很好。是安顺市入冬以来少有的暖和天气，走在街上不用戴手套，也不觉得冻手。这一路车开过来街上已满是新年的气氛，成群结队的年轻人脸上都挂着朝气蓬勃的笑容。 不管日子过得如何，辞旧迎新总是最美好的愿景。 “不知道好不好停车？”曲知遥总是会在应该很高兴的时候忧心忡忡，她不停的给肖乐递眼色，不让她将话说的那么直接，免得大家尴尬。 肖乐：“怎么会没有停车位？我早就告诉马燃，给咱们占好位置了，还有座位也是好位置。不是说晚上有节目么，我让他安排个离舞台近些的。” 曲知遥道：“会不会太麻烦马主任了，今晚人家生意肯定好，我们就三个人，占了那么好的位置。” “那怕什么？咱们多点一些东西。坐着也就心安理得了。”何抗抗笑道，他心情当真是好，笑容收都收不住。 “何院长真是大手笔。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今天晚上我请客。”肖乐在外面办事一向是慷慨，再说，这地方是她找的，饭局也是她张罗着，她压根也没想让别人付账。 曲知遥也说：“我请我请。” 他们三个停好车，往酒吧里走的时候还在争论着晚间谁请客的事情。 不想被来来往往忙活着的马燃听到了。 “你们还当真是捧场，这东西还没吃，酒也没喝呢，就要争着请客了。” 看着有陌生的男人同行。马燃的语气明显顿了一下，“这位是？” 肖乐马上说到：“何抗抗，我们的一个好朋友。” “快快里面，给你们的位置已经留好啦！” 酒吧的风格颇有些失恋博物馆的味道，是曲知遥喜欢的调调，她同肖乐手拉着手转了好几圈，这才坐下点东西。 演出是晚上9点开始，还没等到演出开始，曲知遥已经喝了两杯她叫不出名字的酒。 有点晕晕的她，看见马燃急匆匆的走过来。 “肖乐，小曲，有个麻烦事，你们无论如何得帮忙！”马燃的语气很是为难。 “马主任，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啊？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是这样，我之前给单位同事发名片的时候正巧看见了苑县长，就给了他几张，也根本不奢望人家那种大人物会来光顾，结果，人苑县长刚才打电话说马上就到，让我给留个位置。可你们看哪里还有位置？但我总不能说，县长，没有位置了，你别过来了！” “苑县长说他们就两个人，你们这是六人台，我合计，你们就勉为其难，和他拼一桌吧！要不然，我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第38章 这是什么情况？ 这是什么情况？ 曲知遥的酒瞬间醒了。 苑明皙这种大人物居然要来这种地方？过元旦的时候，他难道不用回枫城和家人团聚么？ 为何要如此接地气，来这种小酒吧？ 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就又问了一遍，“你说的苑县长，是咱们静海县的苑县长？苑明皙？” 马燃：“不是他还是哪个？” “他，要来？他……要和我们坐在一起？” 马燃觉得曲知遥有些有些奇怪，好像是很为难的样子。他还以为只要他一说，曲知遥就会点头答应呢？ 他也知道，和领导坐在一起，哪里又和朋友们坐在一起喝酒聊天自在，更何况苑明皙还是个很有压迫感的领导，和亲切随和完全不沾边。 可这是江湖救急的事情，他不得已才硬着头皮开口的，哪里想到曲知遥会这般支支吾吾，别扭至极。 肖乐似乎是喝懵了，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苑明皙要来，你说他们是两个人？” 马燃：“嗯，说是和外地来的朋友。” “外地来的？天，不会是我哥吧，我得打个电话问问。”肖乐说着话，便风风火火地给肖航打电话，“哥，你说什么？家里没出什么事，你没来安顺么，我抽风，抽什么风，还不能给你打电话了……” 正在肖乐和自家哥哥一顿掰扯的当口，马燃的电话又响了，“喂喂，小邱，你们已经到门口了，那里可以停车，你把牌子拿走就行，我这就出去迎接。” 他说完，又不放心地回身对曲知遥说：“小曲，有困难克服克服，苑县长到了。” 何抗抗也大概明白是谁要来，便说：“是你们领导要来吧，没事的，下了班，不用那么拘谨了，你不用考虑我到底的，人多人少我都不会不自在的。” “是县里领导，不是我领导。”曲知遥说完，又觉得不妥，人家苑县长连尤局长都能领导，怎么会领导不了她呢？ “县长，这边请！实在是不好意思，今晚小店爆满了，给您安置的座位上还有其他的人。” “非工作时间就别称呼职务了。你说什么，座位上还有其他的人？”苑明皙皱起了眉，他见姜陵一副对周遭很感兴趣的样子，便不好提议换一个地方。 随着马燃走到离舞台最近的卡位，他还没站定，就看见了慌乱站起身的那个熟悉的身影。 只见那人上身穿着件修身的红色v领毛衣，下身穿着黑色阔腿裤，头发没像往常一样扎起来，而是披散开来，她化了妆，打扮得很有节日氛围。苑明皙原本希望能有一次偶遇，希望渺茫，可还终究实现了。 可他余光一扫，除了看见肖乐之外，竟看见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可仔细一想，这男人并不陌生，这不就那天在曲知遥家楼下抱着猫那个，和曲知遥嬉皮笑脸的那个男人么？ 他记忆力本来就好，到了省委之后，更是掌握了记人脸、记人名，这些当领导的必备技能。所以，他很容易地认出了这个人，尽管这人还换了发型，这个发型换的丝毫没有什么必要，只是从流里流气变成了苦大仇深。 见到了这个人之后，他原本不错的心情变得阴沉起来。 “苑老大来了！”肖乐也站起身来，自那次随着哥哥同苑明皙吃完饭，她也开始跟着哥哥称呼，虽说听起来不是那么上道，可这是在外边，怕什么，若是在政府大楼里遇见，她自然会恭恭敬敬地称呼他声苑县长的。 苑明皙很高冷地点了下头。很自然地将目光移到曲知遥的身上。 “领导。”曲知遥已多日没看见苑明皙了，她看见它脸上烧起了两团火，勉强从嗓子眼里挤出两个字来。 “快别站着了，坐下说。”马燃招呼道。 卡座里是那种长椅子。 其实就在刚刚苑明皙进门之前，本来坐在曲知遥对面的何抗抗就将餐具移到对面。 将自己站着的那条长凳腾挪出来，自己也就站在了曲知遥的旁边。 凳子长短本身有限，何抗抗的衣服都挨到曲知遥的红毛衣上。 苑明皙深吸了几口气，很是不爽。 “怎么，你们都认识？”姜陵将注意力从这个装修风格极为伤感的酒吧，移到与他们拼桌的男男女女上。 “你们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姜陵，是大领导的好朋友，特意从江城来陪他跨年的。” “这么义气？”肖乐立马接口，没办法，e人见到e人，就是这么一见如故，“我叫肖乐，这是我的好姐妹曲知遥，我们都是体制内的小螺丝钉。嘻嘻。” 肖乐还想再接着介绍何抗抗，可不想，那个冷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请问这位先生是？” 听着苑明皙很老派地说出先生这两个字，曲知遥为了掩饰尴尬，含在嘴里的一颗草莓险些囫囵个地吞下去。 “他是何抗抗，遥遥的准男友。”肖乐本来就愿意开玩笑，喝了点酒就更加肆无忌惮。 曲知遥听得肖乐又在胡说八道了。她本能地想澄清一下，可又想这话其实也没什么所谓，苑明皙总不会无聊到将这话传播出去，至于他身边那个看着不很正经的人，素未蒙面，也不至于出去造她的谣。 “何先生，在哪里高就？”苑明皙阴沉着脸，继续抛出问题。 这下，连姜陵都跟着尴尬了。他知道他这个棋友，家世好工作好，看着虽令人有距离感，可绝不是盛气凌人的人，更不会那么爱八卦，很唐突地打探陌生人的私隐。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目光转向低着头，狂吃着草莓的红衣女孩身上，这女孩样子不错，很有点我见犹怜地气质。难道这就是拒绝了苑明皙的女孩？ 这场好戏真的会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窃喜。 何抗抗：“做点小生意。” 苑明皙：“不知是何先生是做什么生意的？” “咳咳！”姜陵听了这话，不住地咳嗽起来，他将手伸向果盘，也学着曲知遥，胡乱塞在嘴里一颗草莓，来缓解下内心的尴尬。 第39章 和有些人没区别 何抗抗极为不喜欢进来的这个所谓的曲知遥的领导。 这个人从进来开始脸上就乌云密布。他本来是个拼桌的，可是一点歉意也没表示，而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显然是被别人服侍惯了。 听这话，这个人的官职应当不小。可那又如何？他爷爷曾身居要职，在父母还没离婚的时候，还是个小小人儿的就会学着大人样应付那些来拜年的人了。 当领导又如何？再大的领导他也不怵。他安分守己的做生意，遵纪守法，照章纳税。血气方刚的他很想抢白这个大领导几句，可一时之间又摸不清他的脉，担心他在单位给曲知遥穿小鞋。便压抑住了心中的怒火。 “宠物医院，微不足道的小生意。” 似乎是担心苑明皙还要问出些什么，姜陵说道：“你们这边都喝的什么酒，自己调的吗？” 肖乐：“这都是这家店里的招牌酒。遥遥没什么酒量，她喝的是度数低一些的，叫心碎滋味，我喝的度数高些，叫糟糕的男人。” “什么？你喝的是什么？” “糟糕的男人。你不知道本店的店名叫再见爱情吗？承认男人都是糟糕的动物，才能彻底放下，是不是？”肖乐调皮的眨了眨眼。 “哈哈，你们这里实在是太有意思了。”姜陵一语双关。既能听到这些接地气的酒名，又能看苑明皙吃醋失控的好戏，简直比留在江城看那些人潮呀，烟花呀有意思多了。 “那我也要一杯糟糕的男人。” 肖乐：“有品味。你是做什么的？” 姜陵：“你猜猜看。” “看你像个中介。”肖乐只是不好意思将拉皮条这几个字说出来。 “哈哈，你的眼光不太准，其实我是个学霸。” “你？学霸？” “可不是就是么……”姜陵摊开双手，他每到一个新的地方便不厌其烦的将自己的履历一一报出。他知道自己不像是个靠谱的样子，因此，特别愿意看别人知道他真实身份之后的吃惊的表情。 曲知遥也很吃惊，可并未表现出来。 与肖乐和姜陵的热情对话不同，他们这边的气氛已经降到冰点。她不知道今天苑明皙为何像办公室两位大姐一样，热衷于问东问西。 她很是担心，苑明皙下一句要问何抗抗父母是做什么的。之前安排好的节目已经开始。 唱歌的是一位精瘦的女歌手，看着年纪不小，一脸苦相。声音很有故事感。她演唱的几首都是经典的疗伤情歌。从整体风格上来，与这家店面很相符。但是完全没有辞旧迎新的喜庆气氛。后面的一个180斤左右的壮汉大声跟唱，竟飙出眼泪。 若不是亲眼所见，曲知遥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同那位大哥的热情挥洒不同，坐在何抗抗和肖乐之间的曲知遥，既要应付何抗抗贴心的为她递这递那，又要应付只要一抬头，就能触到的苑明皙冷冽的目光。 她浑身都不自在。再听着这些伤感情歌，简直是如坐针毡。她原想着苑明皙只是坐坐就走，可眼见他不吃不喝，稳如泰山。为掩饰慌乱，她只有不停的吃着草莓，喝着酒吧免费供应的柠檬水。 短时间内摄入大量的水分，她终于受不了了，起身去了洗手间。男女洗手间都挨在一起，只靠图案自行区分。 酒吧一向很吝啬电费，就连洗手间也搞的乌漆麻黑的。曲知遥照照镜子拢了拢头发，又从随身小包里掏出一款裸色的唇膏。 她涂得很慢，在涂的过程中有一种冲动，就是自己先行离开这酒吧。抛下大献殷勤的何抗抗，以及和陌生人火热聊天儿的肖乐，还有那像谁欠他八百吊钱一样的苑明皙。 这个跨年真是令人终身难忘。 “这么快就找到新欢了？” 镜子里暗戳戳的出现了那一张丝毫没有笑模样的脸。 曲知遥没有理会，收起唇膏，就要离开。 却被苑明皙挡住了路。 好在洗手间空无一人，无人能欣赏到他们之间狗血的戏码。 “领导，让开。” “我有话和你说。” “若是工作上有事情，请交代我们局长，让局长再吩咐下来给我。” “我想说说咱们俩的事。” “咱们俩没有事，领导，我都说清了。” “你随我进来。”苑明皙强势地握住曲知遥的右手。 “我不想和你说什么。”曲知遥试图要甩开他。 “遥遥，你非要将人招进来么，我刚才看见马燃就在外面晃来晃去。” 曲知遥只得随着他进了她刚刚走出的女洗手间，由着他插上门栓。 逼仄的空间里挤了两个人。曲知遥心中忐忑。 可这时的苑明皙倒是不说话了。 曲知遥见他毫不掩饰地将目光落在她的脖颈处。 他就是那样，似乎对她的脖颈有偏爱。几次吻她的时候，细碎的吻都要落在那里好久。 他又将目光下移，移到她的v领处，盯住她胸前沟壑，呼吸急促。 她有点后悔今天挑了这件衣服。她看出这目光的危险，可想着以他的身份，总不至于在酒吧的洗手间对她做什么。 “领导，你既然没有话说，就让我出去吧。咱们俩一同消失这么长时间，说不过去。” “你是担心别人介意吗？”本来还在努力克制的苑明皙声音发颤，他的身体紧紧贴住曲知遥的，直逼着她连连后退。 曲知遥站直时，头也只到苑明皙的胸膛处，视线正好落在他不停滚动的喉结上。她觉得好热，又好烦。烦的是这个人怎么又无缘无故的出现，毁了她这个好好的跨年夜。 此时此刻，苑明皙就想拽着姜陵的衣领，问问他，出的是什么馊主意？还有什么冷处理？再冷的话，就将曲知遥送到别人怀里了。 “遥遥，晚上我想去你那。”苑明皙将那所谓的冷处理抛到九霄云外，他刚才一口酒都没有喝，他不会说太软乎的话，可是知道自己是在求她。 他受不了，受不了曲知遥身边出现一个陌生的男人，受不了那男人给递纸巾、倒水、拨水果，受不了那人也用同他一样的炽热的目光看着曲知遥…… 嗯，他只能求她。 见苑明皙再度故事重提，曲知遥也很诧异，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苑明皙跨年庆祝的一个环节。 他这些天也没有找过她，联系过她。他们之间是有些孽缘的。这次又碰巧遇到了，大概率是他又想起来，他们之前在床上是如何合拍，这又赶上辞旧迎新的喜庆时刻。也许她可以为他忙碌许久的生活解解乏。 至于她的将来，她投放在他身上的感情，对这个大人物来说，又有何意义呢？ “领导，你再这样纠缠下去，和宋文真是没什么区别。” 曲知遥的话像一桶凉水直接浇到浇到苑明皙的头上，他整个人都在立在那里。由着曲知遥将门栓打开，走了出去。 第40章 新年进步，前程似锦 苑明皙回到卡座时，发现座位上只剩下了姜陵，他并不意外。 姜陵：“现在的年轻人真有意思，刚才我们还说的好好的，这说走就要走了。这似乎还是害怕你这个当领导的，给你腾地方呢。” “咱们也走吧。”苑明皙哪里还有心情留在这里听苦情歌。 “马上就要倒计时了，不再等等？”姜陵虽这么说的，可也穿上了外套。 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苑明皙和那狂吃草莓的女孩一前一后地去了洗手间那么久，那女孩回来之后，脸红得什么似的，紧接着就张罗走，都没说等苑明皙回来告个别。 姜陵很想知道，在洗手间的时候，苑明皙对人家小姑娘做什么了？ 竟然让人家连一分钟都不想多待了。 他觉得之前有些低估苑明皙的杀伤力了。 “走吧，去你家杀几盘。”姜陵善解人意地说。 一路上，苑明皙都沉默不语，他们听着收音机里播放喜庆的音乐，果然，还没等苑明皙开到家，收音机里的倒计时就开始了。 姜陵：“在飞驰的汽车上迎接新年，真是好兆头啊！” 很可惜，苑明皙没法感受到他的亢奋，到地方之后，他在车里逗留了一会儿，给曲知遥发了微信： 新年进步！有麻烦随时来找我。 曲知遥收到短信时，已经回到了家中，她拒绝了肖乐换地方继续狂欢的邀约，拒绝了何抗抗提出了想带她去放烟花的建议，她今天很累，很想早些回家。 洗澡之后，她破天荒地没有刷牙，她之前准备了好多的零食，想着今晚要熬夜，再刷一遍她很是喜欢的那部极为治愈的韩剧。 故事的女主是个命途多舛的孤女，直到有一天，她遇上了一位大叔，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她正共情着女孩和大叔的悲欢离合的时候，收到了苑明皙的微信。 方才，在酒吧，她知道自己将话说重了。苑明皙怎么会像那宋文那神经质的家暴男。 他们两次发生关系，她都没有抗拒，把锅都甩到人家头上不合适。她知道，自己那样的反常，还是源于骨子里自卑。 她知道自己和他相差悬殊，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会控制不了对他的感情，沦为像姑姑一样可悲的境地。 没有想到，说了那样无礼的话之后，苑明皙还能够发微信给她。可这字里行间的意思是不是就是他已经彻底接受了她的话，会像一个朋友一样在她需要的时候伸出援手呢。 左思右想，她写了删，删了写，终于发出了一句话： 领导，祝你前程似锦！ 是啊，他不属于静海县，不属于她的生活。她愿意看他一飞冲天，她的祝福是真心的。 看见微信的苑明皙情绪起伏更大，他有种冲动，想挂了电话过去，诉说自己是如何想她。可是他不能做一个无礼纠缠的人。 “大领导，你要不要抽根烟？”姜陵实在受不了苑明皙在屋子里踱来踱去。 “你不知道，我最讨厌烟味了么？” “叫你下棋你也不下，喝酒也不喝。” “太晚了，明天吧，抱歉，我都说了小地方跨年没什么节目的。” “我觉得很好啊。对了那个圆脸的女孩说，她哥就是你那个为情所伤的室友的妹妹。” “是，她是肖航的妹妹。” “那你那室友怎么样了？和那女孩有进展么，前一段是冷处理了么？” 不提冷处理还好，提起这冷处理，苑明皙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按捺住想质问他的心情。可是他不能表现的太过激动，太过激动的话自己就暴露了。 “他飞之前，和我联系，好像说成效不大。” 姜陵压制笑意，“哦，不应该啊，难道是我判断失误，你快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大概是说，那女孩不是很在乎他，相反还有点讨厌他，甚至在他冷处理的期间，已经默认了别的异性的追求。” “那你室友是怎么想的？” “他也不知道。”苑明皙将整个身体都向后仰，陷在了沙发里，样子很是无助。 这下子，轮到姜陵不知说什么了，他最害怕见人家遇到感情问题时，走心的样子。他本来还想鼓励鼓励苑明皙，可是脑中又浮现出那个红衣小姑娘软乎乎的样子，是那般一说话就脸红，狂吃东西掩饰尴尬，一点也不像是能玩的开的性格。 如是他们现在在一起了，等苑明皙回省城了，这小姑娘怎么办？以苑家的地位，怎么能让这样的小姑娘进门？ 算了，还是少出主意，少作孽吧。 “你之前不说徐晶晶来找过你么？怎么没有下文了？”姜陵很想让苑明皙将注意力从那怯懦的小姑娘身上转移。 若是他实在需要解决一下，徐晶晶是个不错的选择，不管成与不成，最起码是个能玩的起的。 “什么下文，我们能有什么下文，不是早就分手了么？”苑明皙语气中已有不快，他完全没能体会到棋友的良苦用心，“你说说，肖航应该怎么办才好？” 第41章 生病的人总是脆弱的 过了元旦就是快到农历年了，今年过年早，不到一月底就是除夕了。 自从父母离异之后，曲知遥就不是很喜欢过年。阖家团圆的日子让她无所适从。 有了弟弟之后，父亲、继母、继妹、弟弟俨然成了一家人，她成了多余的。自从考到了静海县，她在家中的房间被霸占之后，过年回家这件事，在她看来就更加艰难了。 可能是因为心情不好，再加上文旅局的好多活动都集中在农历年之前。秧歌大赛、送节目下乡、组织书法家入户送春联，静海县偏远的乡镇有好几个，越是偏远的地方，娱乐越少，越是注重他们的下乡活动。 曲知遥每日都要和几个乡镇的宣传委员、文化站站长对接，更是接连一个多星期都下乡。今年下雪下的早，整个一个冬天就是大雪不断，气温更是降到了二十几年来最低。 任是她穿着长到脚踝的羽绒服，踩着雪地棉，站在乡镇的大集上，也是冻得瑟瑟发抖。 北方的冷是那种干冷，一点风丝都没有，可只要站在外面不出五分钟，全身上下就全都被打透了。那是一种如坠冰窟的冷。她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可还是抵御不了严寒的侵袭。 这样折腾来折腾去，她到底还是感冒了，一开始只是咳嗽，她没往心里去，想着只是着凉而已。后来咳嗽越来越重，她就去药店买了瓶止咳糖浆，咳得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就喝一量杯的止咳糖浆。 这样又过了两三天，她夜里开始低烧，辗转难眠，实在受不了，就爬起来吃了退烧药，这才闭上了眼。 每天狂咳不止，她每日便是吃抗生素，加上止咳药，可迟迟不见效果，她很是没有精神头。 接到何抗抗的电话时，她哑着嗓子，几乎说不出话来。 何抗抗：“你是什么情况？” “没事，就是感冒了。我吃药了。” “咳嗽这么厉害，不会是甲流吧？” “啊？不会吧。” “甲流的话，一味吃抗生素并没多大的效果。我去接你，去医院吧。” “不用了。我的工作还有很多。”曲知遥并不经常感冒，也没想到区区的感冒就要大费周章到医院去。 “哪有你这样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这茬感冒很严重，你这么干挺，乱吃药，病是好不了的。” “……” “你得听医生的话。”何抗抗声音很坚决，似乎觉得分量不够，又补充了一句，“动物医生也是医生。” 曲知遥忍不住笑起来。她这人在别的方面还很谨慎。可是并没有太多医学常识。小时候，她老是听奶奶说，这一家子就应该有个学医的，这样过日子才放心。如今看来，当真是不假的。 “那好吧。”曲知遥难受了好一段，想着大过年的，还是应该精精神神的，何抗抗说的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她随何抗抗到医院验了血，果然，不是她想象中的支原体感染。医生开了不少药，和她自己胡乱吃的那些果然不太一样。 曲知遥服了药，有些犯困。醒来之后，腹中空空。 何抗抗似乎是算好了时间，发微信过来，熬好了蔬菜粥，若是她不介意的话，就送过来。 曲知遥独立惯了，可是生病的时候难免脆弱些，她没有精力动手做饭，在饿了的时候，若是能吃口热乎的粥，心里应该会很暖吧。 “麻烦了。” 曲知遥请了三天假，接下来的日子，何抗抗坚持都来给她送饭。 “你很会做饭？”曲知遥吃着滋味还不错，好奇问道。 何抗抗：“完全不会。照着视频一步一步来的。” 曲知遥心中又是一暖，似乎也能想象出他笨手笨脚的样子。 “你并不用这么麻烦的，我点外卖就可以的。” “生病的人不能吃外卖，你得听医生的话，动物医生也是医生。”曲知遥的心莫名有些踏实。 过日子不就是人间烟火，一粥一饭么？ 虽说眼前这个男人并未令她有特殊心悸的感觉，可是他能不厌其烦地给她准备一粥一饭。 她看待他的态度悄然变化。 在她低烧退了，只剩咳嗽的时候，何抗抗再次提出想和她试探性地走一步的看法。 何抗抗：“我和我妈妈也说了，有你这么个人，她说怕你有正式工作看不上我……不过，若是你现在没有更好的选择，不妨考虑考虑我。” “你已经同家里说了？”曲知遥有些诧异，“那我家里的情况，你也说了么？” 家里的情况是横在曲知遥心里的一根刺。稍不留神，就会刺痛她。 “说了。我妈她笑了，说哪有什么。无论怎么说，都是我配不上你。”何抗抗道，“我知道，你对我没有太动心，可是你愿意给我个机会了，我也不求说你答应，咱们确定男女朋友关系，只希望你允许我像这样在你身边，我知道你很在意我家里的态度，过年时，你可以见见我妈妈，你别有负担，不是以女朋友的身份见，就是像咱们上学时候，去要好同学家做客那种，你一丁点都不用拘谨。” 听了何抗抗的长篇大论，曲知遥禁不住说，“其实，我也就是很一般到的人，不值得你这样的。” “值不值得，是我自己才能说了算的。” “我只能答应你，能当你是好朋友，其他的……” “那你是不是允许我比朋友更近一些呢，能允许我这样照顾你呢？” 也许是病中的人过于脆弱，面容苍白的曲知遥终于点了点头。 大年二十八，局里开始研究值班的事情，过年的班谁也不爱值，潘远图压根没寄希望能安排出去，只好在值班表填了他自己。 他们局不是什么特殊部门，除夕晚上是不用来的，可是白天还是要有人在的，以便于应付县纪委，以及市里的检查。 “你们就安心回家过春节吧，关键时候，还是我这般老骨头上吧。”潘远图在办公室自语道。 其他的人都笑嘻嘻地不理会。 唯有曲知遥说：“潘主任，我可以来值班的。” 潘远图眼睛放光，他媳妇嚷嚷好几年要去海南过年，可就因为单位值班他挪不了步子，“小曲，你没开玩笑？你家可是外地的。” “没开玩笑。我可以的。”曲知遥是当真不爱回家，可她再怎么样，也要回去看看爸爸，便想着能拖一天算一天。她知道潘主任不愿意值班，她想卖个人情也好。 毕竟之前因为孙涵美邀功的事情，她知道，潘主任对她是有些想法的。 可本以为就是充充样子的值班，却并未那么风平浪静。 年三十那天的下午，县长薛明接到通知，说是兄弟市发生了一起火灾，虽说没有死伤，可出在这个时间节点，总会让人心中膈应。 他便紧急动员，要带着几位副县长到各工业园区转转，回来看时间还早，便又决定去各局转转。县文旅局是个不大不小的局，自然也是一站。 苑明皙为此，决定延期回家。 第42章 这个头不出也罢 尤天放接到政府办主任张猛的通知时，人并未在局里。 “什么？县长要过去？” 他惊讶不已，好在他家距离单位也就是十几分钟车程。他在路上给潘远图打着电话，语气很是不悦：“你说什么？你人在海南？你这动作可是够快的。你不要告诉我，办公室没有安排人值班？” 正在欣赏碧海蓝天的潘远图暗道倒霉，一般来说，县领导不会这么这么临时起意，定是有什么突发事件，他又偏偏不在，“局长，请放心，小曲在的。” 曲知遥正在清理电脑桌面，见到尤局长急匆匆地进来，吓了一大跳。 “小曲啊，快快，做做准备工作，薛县长他们稍后就到，节前慰问。” “知道了。会开座谈会么？” “应该不会，就是一走一过。” 迎接领导这种小事，她已经驾轻就熟，没有座谈环节，就不需要再收拾会议室。 她要做的，只是从仓库搬箱矿泉水而已。 小件的矿泉水她搬并不吃力，只因感冒还没完全好，动作稍微剧烈些，就仍会咳嗽。 苑明皙随薛明县长进来时，曲知遥正穿着她那件过膝的羽绒服，咳嗽不止。 他还以为自己是看差了，可那人走近了，他才发现这不是曲知遥又是谁？ 戴着口罩的曲知遥给进门的各个领导分发矿泉水，这么冷的天，很少有人会想喝这冰凉凉的水。可若是不递水，似乎就是礼貌不周。 没有人接她的水，都很客气地摆了摆手。 轮到苑明皙时，她也如之前一样，小声询问：“领导，喝水？” 她已经有些日子没看见他了，上一次还是跨年夜在酒吧那逼仄的洗手间里。他失控地将整个身体都贴在她的身上，那动作很令人脸红心跳。她很庆幸自己戴着口罩，不让对方察觉她面有异色。 苑明皙一下子就听出来她嗓子哑了，可也不便开口询问，于是，很克制地道了声谢谢。将那瓶矿泉水紧紧攥在了手里。 “各位领导，真是辛苦了。”尤天放赶忙走上前去，寒暄道。 薛明笑说：“以往都是县委走在前头，今年我们也积极一把。天放啊，咱们各项工作都要注意，尤其是水电气暖，虽说你们没有独立的大楼，是综合楼的物业统一管理，可也不是松懈的理由，安全问题无小事啊。” 尤天放：“知道，县长，我们一定注意，绝对不拖县里的后腿。” “这小姑娘在屋子里也穿着羽绒服，不热么？”薛明也注意到捂得严严实实的曲知遥。综合楼是静海县后盖的楼，供暖是地热，温度非常之高。 “这小姑娘之前有些感冒。”尤天放在走廊里也听见了过曲知遥的狂咳声，便解释了一句。 听见这话，苑明皙心中有气，也不好发作。 薛明照常询问：“小苑，这是你分管的地方，还有什么嘱咐的么？” 苑明皙点了下头：“尤局，你们局里和文旅中心加起来多少编制？” “那得超过一百人了。”尤天放不明所以。 “一百多人，非要挑一个感冒的值班么？”苑明皙皱着眉头说道。 尤天放在没想到苑明皙竟然挑的是这个毛病。他也生气，气潘远图非要安排曲知遥在这里值班。又很是诧异，一向不近人情。多说一个字都嫌麻烦的苑明皙居然这么在乎一个小科员的感冒。 之前，在会议室，苑明皙一下子就能叫出曲知遥的名字，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偏潘远图非说曲知遥家是外地人，除了同县公安局政委林振沾亲之外，同省里的苑明皙没有半毛钱关系。 真是，偏他那么知道了！简直是自作聪明！ 这年轻男女在一起，又需要提前认识么？他怎么想着，倒是仔细打量着未施粉黛，一脸苍白的曲知遥，觉得她除了个子够高之外，其他方面也太过平平无奇了。 苑明皙应该不会看上她吧，可是省城来的高干加上豪门子弟，品味应该不会这么接地气吧。 难道是自己杯弓蛇影了？ …… 曲知遥没有想到，苑明皙竟然会出其不意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这算是什么，彰显他的正义感么？要知道，这可是她主动来值班的，本就是为了缓和自己同潘远图的关系，这话要是传到潘主任的耳朵里，叫人家怎么想，好像是在故意给人上眼药一样。 当着这些位领导，她哪里想说一句话，可这样一来，却是不得不开口。 “苑县长，我之前是有些感冒。可已经好了。” 好了，好了还咳嗽？她当别人是聋的。若不是有这么多人在侧，他真想训斥她几句，一个小科员，连个中层干部都不是，哪里需要这么逞能？ 他明明发微信告诉她了，叫她有什么麻烦都告诉她。 可她怎么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苑县长说的有道理啊，看这小姑娘怯生生的，值班这种事，还是让男同志冲在前面好些。” 薛明也诧异，之前转了好些个地方，他都会询问苑明皙的意见，可是苑明皙都是一言未发，就连在事情冗杂的县医院都是如此。 是啊，大过年的来慰问，都要以鼓励为主，哪里有那么多的意见好提呢？一个假期值班，人家局里愿意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何苦要说这些呢?可他既然提了，他也不能无动于衷，只得补上几句。 尤天放头如捣蒜，“是是，县长吩咐的是，我们欠考虑了。” 薛明：“行了，没什么事，我们就去融媒体中心的发射台了。给你们拜个早年，祝你们新春快乐，身体健康。小姑娘，要精精神神的呀，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 发射台因有信号塔，就离政府办公楼群的位置要远一些。他们一行人便下了电梯，要出综合楼。 苑明皙心事重重，他想着等这些地方都看完，他要给曲知遥打个电话，问问她到底要怎么样，没事老逞什么能。 正在他胸中有满腔的话要质问的时候，在楼门口会服处，他看见了一个穿着加厚防风服的熟悉的身影，那人手里提着黑色的保温饭盒，看着很是志得意满，气定神闲。 那不就是一直围在曲知遥身边的那个姓何的么？ 第43章 除夕 冤家路窄，虽说这话并不恰当，可何抗抗看见苑明皙那张黑脸时，想到的就是这句话。 他见对方没有搭理他，而又是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索性也转过头去，连声招呼也没打。 苑明皙听着他同会服小姑娘说着，对，还是去文旅局。 声音真真切切。 他胸中的那股怒气，烧的更厉害了！ 曲知遥果然说到做到。这么个人，已经经常出入她单位了。难道她就是为了这个人过年不回家，宁愿在单位值班吗？ 那个黑色保温饭盒又装着什么美味佳肴？ 他们两个是要一同品尝么？ 他忽然想到，自己同曲知遥一顿正经饭都没有吃过。唯一一次坐在餐桌是她给他煮方便面吃。他对吃东西兴致缺缺，却总是忘不了那碗方便面的味道。 他自己虽不感兴趣，可他却吃过好多地方的美食。他想带着她去品尝，她却不并不稀罕。 偏他还那么实心眼，听见她的咳嗽声，就有些方寸大乱。 她又不是纸糊的，咳嗽几声又怎么了？便是咳嗽再多声，这身边不是也有人送饭上门么？ 这一路走，那个黑色饭盒总是横亘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小苑，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薛明年长他许多，细心问道，“还是着急回家过年了？” “县长，我没事的。”苑明皙懊悔着刚才在文旅局的失态。这要是让从小悉心栽培他的爷爷知道，他居然在下属单位撂脸子，非要狠狠地说他一顿。 除夕晚上八点钟，在春节晚会开演之时，苑明皙顺利回到了枫市。 这一路家里人快要将他的电话打爆了。 他知道若他不回去，这个年夜饭是不会开席的。 苑明皙是家中唯一的第三代。他爷爷在上京坐到了一定位置，退休之后，还是回到家乡枫市，拒绝了家人提出的请他去南方养老的提议。 老爷子喜欢北方，也习惯在北方生活，他性子硬，办事雷厉风行，是典型北方汉子的性格。他说越是年纪大，越是故土难离。若是离了这白山黑水，他是睡不着，吃不香的。 苑老爷子原本有两个儿子。长子少年老成，成绩优异，样样出挑。他曾经寄予厚望。觉得悉心培养一下，这个儿子的前途不可限量，成就会远超自己。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这个样样都被看好的长子在读大一那年溺水而亡。 老爷子伤心了许久。他一辈子经历了无数困难，挫折，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无奈心酸，也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个中滋味。 长子没了，可日子还要继续。他只能将目光所在还在读高中，说话办事极不靠谱的次子，也就是苑明皙的父亲苑知礼身上。 苑知礼从小就是家里的反面教材，苑老爷子在夸奖长子的同时，也不会忘记将他拉出来贬损一番。时日一久，原本就有一些叛逆的他更加叛逆。 叛逆的他没想到家中会有此变故，也没想到变故之后，父亲会将目光集中在他身上，父亲急于求成，想让他复刻大哥之前走的路径。 再造一个大哥出来。 他怎么会乐意？ 也怎能不反抗？ 一向洒脱不羁的他，怎会遵从父亲的意愿，进入机关过一板一眼，喜形不于色的生活。无论父亲怎么严厉要求，他拒不听命。毅然在九十年代投身商海，在很早的时候便完成了财富积累。可他知道，即使他挣再多的钱，在父亲眼里，他走的都不是人间正道。 可是成绩并不算突出的苑知礼偏偏娶了个学霸级的女神姜蓉。姜蓉事业心很重，从事财务工作的她严谨克制，与在商场上杀伐果决的他很是互补，两个人虽然聚少离多，可是结婚多年来，感情一向很好。 老爷子本来对下一代已经失望，直到有一天看见三岁的孙子，在别的孩童都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研究蚂蚁搬家时，他则冷静坐在一边，并煞有其事的指挥着几个孩童。 老人家如枯井般的心一下子复苏了，觉得迟暮的生活又盼头了。 他觉得这个孙子很有当年他大伯的风范。 为了绝不再走弯路，绝不再培养出一个苑知礼般的逆子，他便亲自将这个孙儿带在身边。 甚至苑明皙连小学都是在上京读的。 经过爷爷的精心打造，原本性格就刻板内向的苑明皙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老干部般的气质。 看着比自己的父亲都要沉稳几分。 他也没有辜负爷爷的期望。做事积极进取，在各方面的表现都很优异。后来进了省委，他更成了苑老爷子逢人必夸的得意之笔。 这么重要的人物，一整个苑家的希望，少了他，苑家的年夜饭，怎么可能开席？ “怎么才回来？就说你不声不响去静海县挂职。是个多么莽撞的决定！若不是去了这么远，至于让全家人等了这么久，才吃上年夜饭？” 看着惦记了这么久的孙儿风尘仆仆的回来，苑老爷子还是没忘提及他不经自己允许，去了静海县一事。 这件事是他这个孙子第一次忤逆他的意思。 他知道孙儿少基层履历，可即便是要下基层，也完全不用去那么远。 苑明皙心情仍旧是不佳，进门之后仍是如霜打的茄子。 “明皙，你是不是有些不舒服？”姜蓉也很久没见到儿子了，难得地扮演好妈妈的角色，“是不是那个地方太辛苦了？” “我没事。”见到对他寄予厚望的，又完全不食人间烟火的一家人，苑明皙怎么能说出，自己的不舒服是因为看见一个男人给一个明确拒绝他的女人送了一个黑色保温饭盒？ 而他一路上，只是想编辑个恰当的微信发给那个明确拒绝他的女人。他从学生时代开始，做讲演无数，最知道怎么措辞，才能抓住观众的心，可如今，他却怎么也找不出一句恰当的话，更别说要妄图抓住人家的心。 第44章 很快谈婚论嫁 大年初三一早，苑明皙一下楼就听母亲兴高采烈地讲着电话。 “明皙，一会儿晶晶说要来拜年。” 即便是在家里，姜蓉也会将头发盘得一丝不苟。 “您答应了？” “晶晶说自己已从外汇科，转做市人民银行的会计。她虽说考下证书多年，可并未在会计岗位上干过。她说有好些问题要请教。” 苑明皙没有说话，他不知道哪个徐晶晶又在打什么主意，可他知道母亲最爱听就是别人请教，她对财务工作有一份偏执的热爱。这热爱都可以支撑她不吃不睡。 “晶晶是哪个？”苑老爷子正从书房踱步出来。 “爸，你忘了，晶晶是明皙读研究生的女朋友。” “哦？好像有点印象，是不是那个不笑不说话的姑娘？怎么？你们又在一起了？”苑老爷子看向站在一旁的孙子。 苑明皙：“没有，她是来看妈妈的。” “既然没有，你趁着休假抽空见见邹爷爷的孙女。我一会儿要到你邹爷爷那里下棋，你随我一起过去？”对于孙子的终身大事，苑老爷子很有些着急，他在上京呆了多年，倒是能接受晚婚，可35岁的年纪却是应该抓点紧了。 因儿子吊儿郎当，不务正业，苑老爷子对事业心极重的儿媳很是高看一眼。可却并不认同她挑儿媳妇的眼光，过日子又不是考学，不用非得找个学霸。最重要的还是家世背景与他们相当一些，识大体顾大局，会为人处世。他心知自己的孙子的前途不可限量，身边需要一个这样的女人。家世好，才不至于眼皮浅，背着丈夫犯错误，出身高，才能在各种场合都游刃有余。 这些，都不是单纯一个学霸做的到的。 “爷爷，我和同学约好了。下次，需要我陪你去，早些告诉我。”苑明皙可不想陪爷爷去邹家，邹家那个小孙女邹予诺，他小时候就见过，咋咋呼呼的，什么都要说的算，现在好像是在省政府上班，具体什么部门他不太清楚。 他和肖航约在了一家私厨馆，淮扬菜系。 苑明皙常年和爷爷待在一起，口味比较清淡。肖航因工作要求，也需要控制体重。两个人略一沟通，一拍即合地选了淮扬菜。 两个人自从十一假期之后，再没见过面。 “你是不是好几个春节没在家过了？”苑明皙问道。 “可不是么！”肖航还没提副机长之前，想休春节假期实在是难如登天。还好，时日一长，不仅级别升了，新人也变成了老人，在航空公司稍稍有了几分面子，“自打我妹妹考去静海县之后，我就没在家过年。小姑娘见到我就哇啦哇啦说，还真挺不习惯。” “有妹妹家里热闹，是好事。要不然就像我一样，一回来，就成为全家关注的焦点。” “老爷子还是催婚么？” “何止老爷子，连我妈那样不理会俗事的，这回也跟着起哄。你家里就一点不催促你么？” “这就是你方才说的有妹妹的好处了。她一回来，小嘴就不停，光是讲她那个闺蜜，就是也在你们静海县的曲知遥，就讲了一个晚上。” 苑明皙听到这个名字，拿筷子的手略微抖了一下，装作不经意地说：“哦？那女孩怎么了？” “我之前也和你说过，那女孩命不好。寻思考上了公务员，就好些，可是处了个男朋友，却是不靠谱的。小姑娘挺被动的。不过，还好，她又遇上个男孩，乐乐说，跨年时，你也见过，是开宠物医院的。和乐乐她们同年纪，可据说很会照顾人，变着花样给小曲做菜，说今年春节小曲就要见那男孩的家长了……两情相悦的话，谈婚论嫁也快，我妹她们过这个年是二十八岁，虽说比咱们小的多，可是说来就是这么不公平，男女就是不一样，婚恋市场对她们的年纪要求总是苛刻一些……” 听了肖航的话，苑明皙的脑子嗡的一声。 什么？ 见家长？ 谈婚论嫁？ 真的进展这么快么？ 那个男人看着也不很着调的样子。 曲知遥看男人的眼光着实堪忧。 他根本没有听清肖航后面在讲什么。只想起了，那个软软的，甜腻的身体曾缩在他的怀中，不停地唤着他领导领导，不停地求饶。 难道，这个人竟会属于别人了么？ 他恍惚起来。 这时，他的电话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是徐晶晶，根本不想接。可那铃声却是响了一遍又一遍。 “什么事？” “你终于接电话了，阿姨在医大附属医院，刚刚她头不舒服。你不用着急，检查完了，问题不大。” “稍等，我这就过去。”苑明皙知道妈妈有脑供血不足的毛病，头痛欲裂时恨不得撞墙，吃了好多药也没有起色。大夫总说着，这个病要想少发作，就应该少动脑，可是妈妈是个女强人，又怎么能做的到？ 他担心妈妈的身体，又想着刚刚肖航讲的曲知遥快要谈婚论嫁的事，整个人心很乱。 “你送我去医大附属，我感觉自己开不了车了。” “怎的，阿姨的病这么严重？” 苑明皙没法解释，只是说了句：“辛苦了。” 到了医院，正赶上ct结果出来，仍是老毛病。 “我说不用来医院，可晶晶偏不听，非要折腾这一趟。”姜蓉说道。 “阿姨，瞧您说的，若不是因为我问东问西的，您这老毛病也不会犯的。” “徐晶晶，谢谢了。”苑明皙机械地道了句感谢。 岂料徐晶晶笑着说，“若是真想感谢的话，你回去时候正好捎上我。” “你说什么？”苑明皙不明所以，以为她在开玩笑。 “老爸说，叫我跑一趟静海县，他说他需要几张李隆镇的图片，什么穿斗式构架的，我也听不明白。只能到了地方之后和他视频了。” 见苑明皙还在犹豫，徐晶晶又说：“我开高速有点害怕，若是你不同意的话，我只能坐高铁了。” 一旁的姜蓉听不下去，说道：“明皙，顺路的事，大过年的，你怎么能让晶晶挤高铁去？” 苑明皙知道徐晶晶的心思，若是真要几张穿斗式构架的照片的话，叫谁拍不行，何苦要她亲自折腾一趟，可是人家刚将母亲送到医院来，又陪着做检查。他实在不好意思开口说拒绝，再说，万一徐教授有什么秘不外宣的丈量方法，只能放心交给自己女儿呢？况且，这还是给静海县办事…… “我初五就回去。你可以走么？” “可以。蹭车的哪有立场，还是出车的说的算。” 第45章 大雾弥漫 初五那天，静海县大雾弥漫。 雾凇是北方冬天最美丽的景致之一。再加上，前两天下的雪还没有消融，大地银装素裹，道路两侧玉树琼枝漫卷。 走在街上，宛如童话世界。 曲知遥却无心看风景。 年初二的时候，她才回的家，仅住了一宿便回来了。 得知她回来之后，何抗抗便发出邀请，说大过年的，买东西不像之前那么便利。他诚心诚意想邀请她来家里吃顿便饭。他还说，家里就他和妈妈两个人，也很是无趣，叫她别有什么压力。 曲知遥推脱了几次，终于在初五那天答应可以和何抗抗妈妈吃顿饭。 初五，北方有破五的习俗。而且，这天要吃饺子。 因之前生病受何抗抗诸多照顾，她精心备了几样营养品上门。她知道上门的意义，绝对不止像学生时代去同学家吃顿饭那么简单。 她私心好奇何抗抗妈妈是个怎样的人，若是很好相处，她知道自己大概率会默许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毕竟，就像肖乐说的，过了年她们就二十八岁，她也有些迷茫。 可是她没想到，到了何家，何抗抗妈妈本是满脸堆笑的脸，在看见她之后，便冷若冰霜起来，甚至都不能维持表面的客气。 她在想，是不是自己准备的这几样东西不上台面，她望了眼何家的四周，房子装修得十分雅致，是她家那种住了一屋子人的老破小比不了的。 “听抗抗说，你是外地人？” “是，我家是川柳的，三年前考到了静海县文旅局。” 何妈妈似乎不并不关心她的工作情况，继续问着，“你说你姓曲？” “是，阿姨。”曲知遥局促不安地将目光投向了何抗抗。 “妈，你怎么了？之前你不是一直嚷嚷着，让知遥尝尝你包的饺子么？怎么这会连她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何妈妈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可是依旧是冷冰冰的，“抗抗，饺子还有十分钟可以出锅，你们俩个先吃吧。我不太舒服，回屋躺一会。” “妈，你不舒服么？用不用去医院？” “阿姨，你没事吧？” “没事，你们先吃，不用管我。” 若是个心大的，可能还坐在何家吃这顿饭，以曲知遥的个性还怎么还能继续呆下去？ 她推说单位有事，要紧急离开，走的时候，还是冲着何妈妈房间门说了声：“阿姨，我先回去了。” 可是，一点回应都没有。 这份尴尬，恨不得叫她找个地缝钻进去。 何抗抗不明所以，出了许多汗，他执意要开车送曲知遥回去，说着外面下雾不好打车。 “知遥，真是不好意思，我妈今天有些不舒服。她之前，是真心实意地欢迎你来的。” “没事的，年纪大了，身体难免有这病那病的，你好好陪陪阿姨。”曲知遥又不是小孩子，她是从小看眼色长大的，发自内心的冷淡、不喜欢与生病与否，她还是能分得清的。 她只是懊恼这次上门。 按理说，以她的性子，怎么会在两人没确定关系的时候，就贸然来何家吃这顿饺子？ 真是因为年纪大了一岁的恐慌，还是她潜意识想挣脱什么东西，乱了阵脚？ 何抗抗极度不安，“我回去陪陪妈妈，晚些时候再和你联系。真抱歉，没让你吃上饺子。” “瞧你说的，这有什么。” 曲知遥等到晚上快休息，也没有等到何抗抗的电话。 她倒没有过多伤心，只是讨厌那种莫名其妙的不被别人喜欢的感觉。 她知道人活着不应该太过在意别人的目光，可这种感觉让她觉得自己很没有价值。 正在心中不舒服的时候，在客厅充电电话的响了。她跑过去接，原以为是何抗抗带来的。 没想到，却是苑明皙打来的。为了担心别人看见，她将苑明皙的电话和微信的名字都改成了领导。 夜晚，客厅寂静，更衬得手机铃声格外响。 “领导”两个大字，显得更加触目。 “喂。” 曲知遥心情不佳，加上不喜欢这么晚了还被打扰，故连句称呼都没有。 “听说你要谈婚论嫁了？” 她没想到，苑明皙开口就是这么一句话。 “你喝多了？”她简直懒得周旋。 “没有，我要是喝多的话就直接去你那了。” “我记得我说过，你要是再来的话，我也不会给你开门。” 曲知遥有点倔脾气，从不轻易发作，可接到苑明皙的电话，她就有点控制不住了。 “也是，都找到下家了，何苦还要搭理我？”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曲知遥听着苑明皙的声音里满是委屈。 “你要没什么事的话，我就挂了。” “找你当然有事。明天，你随我去趟李隆镇。” “李隆镇？公事还是私事？私事的话，可以免了。公事的话，我只接受我们局长安排。若是苑县长有什么吩咐，还是先下到我们局长那里比较好。” “嘟嘟……” 曲知遥刚一讲完，电话就是忙音。 苑明皙居然挂了电话！ 这半夜三更闹的是哪一出？ 她简直又好气又好笑。 这时，电话又响了，来电话的是尤天放。 “小曲啊，还没休息吧，实在是不好意思啊。你人回静海县了吗？” “我回来了，局长。” “那实在是太好了。刚刚苑县长来电话说明天有急事，要去趟李隆镇，指名要你陪同。你也知道咱们局里就属你对李隆镇的情况最为了解，之前你那个解说你也是在领导面前出彩啦，有这种事情，他自然第一时间会想到你，小曲，你还真得克服困难，辛苦一下。明天早上八点半，你到县政府大楼下面等着。就坐苑县长的车，好像是还有省里过来的专家。” 撂下电话，曲知遥这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快速地答应去何家吃饭。 她的确是想挣脱些东西。 那个不祥之人，他为什么不放过她？安排工作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在半夜三更和她说那些奇怪的话，那些在她听来患得患失的话。 第46章 用钱搭建出来的避风港 次日，依旧是大雾弥漫。 曲知遥没休息好，既想着何抗抗母亲奇怪的态度以及何抗抗后来并没有来电话的事。 她想着，以何抗抗那样一个细心周到的人，怎么会在知道她那么走调的情形下，不再来个电话，询问一下，解释一下呢？ 难道，是出了什么叫他难以解释的事？ 她明明以为这会是她的正缘的。 再有，就是日子过得好好的，苑明皙又出现，且那么晚了还给他们局长去电话点名要她陪同。 这个年，过得真是糟心。 说是八点半出发，曲知遥根本不可能八点半到，八点十分左右，她就到了政府大楼门口。天冷，她就站在一楼大厅里望着外面的动向。 果然，在八点二十五分左右。苑明皙那辆帕萨特开到了政府门口。 她这回有经验，直接开了副驾驶的门，开车的是马燃。 “小曲，过年好，快上车！” “过年好。”曲知遥发现车里没有别人，“马主任，苑县长呢？” “第一站接的是你，去李隆镇路过苑县长住的地方。现在去接他们。” 他们？ 曲知遥忽又想起来，昨日尤局长说过，还有省里来的专家一道去。 马燃比较活跃，跨年那天太过忙乱，他并没有注意到曲知遥是什么时候走的。 “小曲，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肖乐呢，她也回来了么？” “乐乐今晚回来。你怎么样，马主任，家里都好么？”曲知遥实在不知道应该问他些什么。 “很好。你家里也挺好？” “挺好。” 曲知遥发现，没有肖乐在，她和马燃只能在尬聊。 下雾之后，路面较滑，车子行进较慢，约莫半个小时之后，曲知遥看见一栋栋白色欧式别墅，与周遭纯白的童话世界融为一体。 她之前只是路过的时候朝着这里看过几眼。 走进之后，才发觉这里是如此之好，远离都市尘嚣、宁静幽远、唯美浪漫。 在这里，没有不绝于耳的叫卖声，也看不见的北方随处可见的烤地瓜、卖冰糖葫芦的小摊贩，更体会不到小区内争抢区域晾晒大白菜的混乱。 既瞧不见早高峰时，一辆挨着一辆的电动车，也听不见盛夏晚间时，路边醉汉的胡言乱语。 一切都秩序井然，一切都令人心驰神往。 当车子在一幢四层高的小楼前停下时。曲知遥尽管在刻意收着自己的目光，可还是瞥见气派的大门，圆形的拱窗和转角的石砌。还有院内的高耸的大树，以及树下的石桌石椅和秋千。 她已经可以想象春天的时候，在这里居住是多么自在惬意，所有的私隐都会被隔绝在这气派的大门内。这里真像是避风港，用钱搭建出来的避风港。 苑明皙本就是属于这样的地方。所以，才在她的小房子里住上两个月不到，就着急离开。要知道，那栋她辛苦积攒的小房子，简直就是自己梦中的天堂。她拿到钥匙时，当场就哭了出来。 小时候，她和继妹佟童一间房间。佟童不爱学习，也不怎么写作业，没事就在屋里大声听音乐。 大人们都忙着带年幼的弟弟。 也没人理会他们房间里的动静。 曲知遥觉得吵，她不能不学习，她知道这种家庭，若是再不好好学习，她这一辈子都不能翻身。她和佟童交涉不了，也不幻想会有人为她主持公道。 他们家楼道里有个废弃的水缸，也不知是哪家扔下的。也许是积酸菜用的，哪里破损了，便派不上用场。就是倒扣在那里。 于是，那只倒扣的水缸就成了曲知遥的书桌。 夏夜里，曲知遥汗流浃背地坐在那里，还要忍受着蚊子的侵袭。 那时，她做梦都在想，什么时候自己能个房子，可以随心所欲，用个洗手间也可以从从容容，不用担心被催促。不用听到孩子的哭闹声，不想听的音乐声。一切都能自己做主。 那应该就是天堂了吧。 可来到了这里，她才知道，自己对天堂的理解实在是太过狭隘。 她又想起了那一夜，他和她在她的只有一米五宽的小床上翻滚。她想，若不是他一遍一遍不停歇，将体力透支掉，怕是都要觉得拥挤睡不着吧。 而她，却被拥着，睡了甜甜的一觉，连做的梦都是甜腻的。 …… 正在想着，她看见苑明皙走了出来。这么冷的天，又去乡镇，他竟也不穿羽绒服，也是，出入都有专人开车，哪里会那么冷呢？ 她还在感叹什么是天渊之别的时候，发现苑明皙的身后，却跟着一个身量很高的女人。 那女人穿着白色的毛呢大衣，黑色长筒靴。头发披散着，有微微卷曲，这副打扮，既洋气又有点复古，港味十足。 她本来离苑明皙有着几步的距离，可仍是快走了几步，赶了上来。 两个人并肩走着，饶是不相干的路人，也会用登对来形容。 再仔细一看，那女人不就是肖乐之前发过那张照片里的港风女？ 难道，她就是省里来的专家？ 可曲知遥左思右想，也想不起之前的邀请名单上，有这么一号人。 而且，这个人是随着苑明皙一同从别墅里走出来的。 她是什么时候来的，昨晚上是住在这里了么？ 曲知遥知道这些问题与自己并无关系，可是她忍不住不想。 毕竟，那张照片上，那女人摸着苑明皙手背，含情脉脉的样子，她记忆犹新。 她有点恍神，见苑明皙走近了，也并不想下车。 可碍于身份，她没有办法，当她推开车门，脚踩在雪地上时，险些站不稳。 “领导。”她尽量控制自己的音调，这一刻，很有些打工人的心酸。 就是在不想说话的时候，为了那三瓜两枣，也非得要开口。 “晶晶，这是县政府办马燃主任，这是曲知遥，县里的工作人员。”苑明皙并没有回应她的招呼，甚至都没有看她一眼。 更没有将这位港风女介绍给她。 不知道，这到底是所谓的专家，还是知己红颜。 也是，她只是一位工作人员，连名姓都可以不必有的。 第47章 就想吃点接地气的东西 曲知遥还是禁不住从后视镜里看了那女人几眼。 可越看越是自卑。 那个女人的确是明艳动人，那双眼睛不知双了好几道褶，整个脸似乎就是巴掌大，不像她，尽管身子瘦瘦的，可脸颊总是肉肉的。还有，这女人有着天鹅颈，这应该是苑明皙喜欢的吧。毕竟，他曾在她脖颈上又啃又咬，害得她好些个日子只能穿高领衫。 她知道这样不好，可是她仍脑补出苑明皙和这个女人极尽缠绵的样子。她隐隐有些胃痛。 那女人倒是很客气地和她问了声好，又道了句辛苦。就是一副对待工作人员的态度。 她的气质和苑明皙很像，都是那种看似随和，其实离地面很远的气质。 那女人似乎很健谈，不停地和苑明皙分享着一路的见闻。 期间，还接了个电话，似乎是苑明皙的妈妈打来的。 “阿姨啊，你身体好点了么？要多注意休息。我和明皙正往那个李隆镇走呢。嗯，这边也下雾了，车开得挺稳的。阿姨放心，我回去再去看你，你上回指点我的那几个分录，我消化了两天才想通呢。还有好多东西需要请教你呢，你不嫌我絮烦就行。” 挂断电话，那女人又说：“听着声音，阿姨很有精气神，你也不用担心了。” “你费心了。”苑明皙点了点头。他自上车时起，就用余光打量着曲知遥。 只见她不说话，也不玩手机，甚至都没有问他今天要去做什么，就是那样呆呆地看向窗外。他看不清她的表情，看不出她是在打蔫，还是根本就毫不在乎。 他不知道今天自己为何非要叫她跟着一起出来。 本来徐晶晶拍几张照片，只要让马燃同李隆镇分管文化工作的副镇长谢东辉打声招呼就可以了。这点小事，连李隆镇的书记、镇长都不用惊动。 他想不出，她能起到什么作用。 也许，他只是想看看她在见到徐晶晶之后，神色是否有异。 这么幼稚的事情，真是不像是他能做出来的。 昨晚的那个电话，的确有点冲动了。 她终于将头从窗外的方向移了过来，垂下头去。 这似乎有点是在打蔫了。 见她那个鹌鹑般的样子，他又有点不忍心了，可他总不能现在说，让她回去。 用这种方法来折磨这么个软乎乎的小姑娘，他觉得自己很不地道。 可她就是看着软乎乎的，心肠可硬的很。 她不是要谈婚论嫁么，不是要毫不在乎地往前走么，难道还会在乎他身边有其他的人？ 为什么不能昂起头来，坚定点，像每次上完床之后，那般的决绝?苑明皙对于曲知遥上完床就变脸一事，很是在乎。 他甚至一度还陷在了自我怀疑之中。 她是对他很不满意么？ 马燃压制住心里的好奇，默默地开着车，快到李隆镇的时候，才开口问道：“苑县长，方才，谢镇长又问了一遍，用不用通知他们书记、镇长？” “都说了，不用。”苑明皙说着话，又看了曲知遥一眼，见她仍是缩成一团。 到了凯旋碑，谢东辉早已经等在那里。 苑明皙这才开口介绍道：“这是徐昂教授的女儿徐晶晶。徐教授需要几张凯旋碑的照片，特意叫女儿来拍的。大过年的，辛苦你了。” 谢东辉：“徐小姐为了我们李隆镇的事情，特意从省城过来，我们再道辛苦，可就说不过去了。” “为咱们镇申遗做贡献，是我的荣幸。”徐晶晶大大方方同谢东辉握了手。 苑明皙本不想跟着徐晶晶往里面走，只是想等她按照徐昂教授的交代拍好照片就可以。 可徐晶晶却笑着说：“我可是外行，还得和我爸通视频才行，恐怕要劳烦苑大县长，帮我拿着手机了。” 这话说的很是亲昵。 音落，马燃意味深长地看了曲知遥一眼。 曲知遥仍将目光移到别处。 “好。” 她听见这个字的时候，心底里似乎裂开了一个大洞。她希望这雪地里也能裂开个大洞，她就可以无声地遁走。 眼见着那两人朝着里面走去，谢东辉又问道：“之前，徐昂教授来的时候，我恍惚听他说过，这个徐小姐是咱们苑县长的研究生同学。马燃，是不有这回事?” “谢镇长，你别问我，我可不清楚。”政府办出来的人一个赛一个的嘴严，马燃就算知道什么也不会随意说出来，何况他是真的不知道。 谢东辉是80后，人也很风趣幽默，最是爱说话的，看见了曲知遥，便说道：“你不是文旅局的小曲么？怎么也将你折腾过来了？你们尤局呢？潘主任呢？” “好像是没让他们过来。”曲知遥总不能说是苑明皙点名让她来的。 “也真是奇怪。让你一个小姑娘跟着下乡，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马燃接道：“可能是想着有这位徐小姐在，有位女同志陪着方便些。” “年轻人，看不清形势么，人家未必想要小曲陪着吧。”谢东辉笑说，“小曲，这大冷天，辛苦你了。不过没关系，也就是十几分钟的事，人家省城来的人，根本不可能在咱们这里吃饭。咱们这田间地头的，有什么能入他们眼的？你再坚持坚持，下午还能回家休息半天。放假时，日子真是过得飞快，明天就又上班了。这一上了班，又得要准备元宵节的活动，又闲不着喽。” 尽管曲知遥精神恍惚，但也还是很感谢谢东辉能这么为她着想。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比他想象的还要着急离开。 谢东辉料想的不错，不到二十分钟，苑明皙、徐晶晶就走了出来。 徐晶晶仍是笑个不停。 只是距离太远，曲知遥也听不清他们两个说什么。 听不清更好。 她觉得听不清是她的福气。 可是有一件事，谢东辉却是料想错了。 苑明皙走到近前，说道：“中午，我们想在李隆镇吃点东西，谢镇长有什么好推荐么？完全是个人行为，不用招待。我来请大家。” 第48章 带有情绪的话 请大家吃饭？ 这个大家自然也是包括她了。 曲知遥哪里想同他们吃什么饭，她恨不得马上就回到她的小窝去。 “咱们李隆镇的特色就是农家菜，铁锅炖。若是你们不嫌弃条件简陋的话，我们自然是欢迎的。”谢东辉瞬间收起了错愕，侃侃而谈。 徐晶晶：“我最喜欢吃你们的农家菜了。不知道为什么同样的菜，我家里做出来的就没有你们香甜。” 谢东辉：“徐小姐是抬举我们了。可是，苑县长，中午吃饭若是不叫书记、镇长的话，我怕他们知道了，说我怠慢。” 苑明皙：“谢镇长，我瞧着你年纪不比我大太多，中午就是咱们同龄人之间小聚一下。还是那句话，我来做东。” 谢东辉知道苑明皙的性格，若是他不应允的事情，下面的人盲目去做，只会自找麻烦。他知道，即便是书记、镇长知道了，也不会过多斥责他，毕竟这是位挂职干部，在静海县也待不了多久。 “我那就听县长的，找个地道点的店。一定要让县长、徐小姐吃好。” “那我就跟着苑大县长沾光了。”徐晶晶巧笑倩兮，她就是这样，不笑不说话，一笑，就更加好看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在听了这话之后，曲知遥感觉胃越来越不舒服了。 她很不想吃这个饭，便悄悄和马燃说：“马主任，我有点不舒服，中午能不能先回去？” “很严重么？小曲，苑县长难得有兴致在外面吃饭的，而且，他方才还说，他要请客，你不去不太好吧。” “可是我是实在是……” “小曲，你若是实在不想去，恐怕要和苑县长说一声。” “这……” 出发去饭店的时候，谢东辉说：“苑县长，马主任，让小曲坐我的车吧。你们车里也能宽敞些。” 苑明皙点头。 不能上车，上车就非去不可了。曲知遥鼓足勇气，快走几步，走到正要跨进车内的苑明皙的旁边。 “领导！” “有事？”苑明皙住了脚步，很没有耐性地说道。 “我想先回去。我……” “不行。”苑明皙冷冷抛出这两个字，便上了车，他从后视镜里，看见曲知遥站定在冷风之中。样子像是挺无助的，有事，能有什么事，连一顿饭的工夫都没有。 着急去约会么？ “那个女孩有什么事么？”徐晶晶回头望了一眼，警觉地问。 原本，她心情不错。 方才，她试探性地和苑明皙提了一句，想在李隆镇吃些农家菜，说自己在枫市没有机会吃，没想到，苑明皙竟然点头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她漂亮，工作好，书香门第出身，追她的人一抓一大把。可是，她偏就不喜欢那些对他百依百顺的，喜欢苑明皙这种高冷的调调。 她喜欢有挑战性的事情，比如考证，比如撩这种高冷男神。 虽说之前她撑不住放弃了，可是她复盘了下，是那时候，年纪小，道行浅。容易动怒，才乱了阵脚。 卷土重来，她信心十足。 可父亲总是泼冷水：“晶晶，小苑那里你还是死心吧。他各方面条件是不错，可如此不主动，就不可取。” 做父亲的都不愿意看见自己的贴心小棉袄，围着一块冰冷的石头转。 但徐晶晶就是不甘心，她做梦都想撕掉苑明皙那张禁欲的面具。过年时，她另辟蹊径，去拜访之前对她印象不错的苑明皙的母亲。没想到，收效还算不错。苑明皙居然答应带她来静海县。中午，还答应她在乡下吃饭。 可她却注意到苑明皙对那个女孩的态度却是太过冷漠了些。她很了解苑明皙这个人，他高冷倨傲不假，可极为爱惜羽毛，在工作中会尽量避免这一点，尤其是对基层的工作人员，应该很客气才对。可他方才对那女孩的态度，却像是极为不满的样子。 徐晶晶又看了看车窗外的曲知遥，长得倒是还过得去，身穿着黑色长款羽绒服，扎着一条极随意的马尾，这也不会打扮自个儿啊。 苑明皙和她，应该不会吧。 “她能有什么事。” 这句带有情绪的话从苑明皙的嘴里说出来，徐晶晶更有些错愕。 那个土包子？ 不会，绝对不会。 第49章 玫瑰花酒 曲知遥愣在原地，苑明皙冰冷冷的语气让她无所适从。 胃疼似乎也加剧了。 她好想头也不回地走掉。 可是她知道，自己这样负气而走与正面同上级产生冲突没什么两样。 她一个基层的小公务员，没有可以依仗的父母，在县文旅局的服务期还没满。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那么任性。 “小曲，别愣着了，快上车！咱们的车走在前面，县长的车才能跟上来。”谢东辉将车开至曲知遥的旁边，摇下车窗说道。 “好的，谢镇长。”曲知遥万般不愿，也只有上车。 饭店位于李隆镇与新开镇的交汇处。离凯旋碑很远有将近四十分钟的车程。是一处农家院，红墙绿瓦，极具北方特色的热闹喜庆。 在路上，谢东辉给饭店打了电话，嘱咐他们杀鸡炖鹅。 “小曲，你是中午不想去吃这个饭么？另外有事?”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稍微有点不舒服。想回家躺着。”曲知遥说。 “那你刚才和县长说了你不舒服了么？”谢东辉又问。 “也没有。” “我看得出来，你性格比较内向。应该不喜欢应酬，可是工作之后就是这样，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的。你们尤局长初来乍到，你可能不了解，接触长了你就知道，他是个很容易心软的人。你一开始辛苦些，以后这种差事就适当推一推。” 谢东辉自己也有个考到外地去的妹妹，所以看到这个小姑娘不很八面玲珑，担心她在单位里面吃亏。所以，说了那些语重心长的话。 “嗯，我知道了，尤局长对我蛮照顾的。”今天的事情真是不赖尤天放，若不是苑明皙点名，她怎么会跟着来。 “之前，同苑县长吃饭那次是在镇食堂里，只是工作餐，也没喝酒。不知道他酒量到底怎么样。” 酒量么？应该不怎么样。酒品不好，乐意咬人。曲知遥暗想着。 “你会开车么？小曲。” “会的。”曲知遥考公之后，便用一个月的时间考取了驾照，在女同学之间简直是要封神了。她同寝的潘攀科目二五次没过，扬言一辈子不再碰车了。 “那太好了。我要是喝酒的话，麻烦你帮将车开回县里去。你是不是住在县里？” “是，我住政府大楼旁的，玫瑰之约小区。” “那离我家不远，你知道，在乡镇工作，来回没有车，真的很不方便。那我就先谢谢你了。” “谢镇长，你太客气了。” 谢东辉总是有话题，两个人说着话也很快到了农家院。 曲知遥看见农家院连名字都没有，里面布置的倒是干净整洁，便知道这定是老饕们解馋的好去处。 果然，谢东辉小声同她说：“一会儿多吃点，味道很不错的。” 说话间，苑明皙的车也到了。 马燃刚进门就说：“谢镇长，你的车开的可是真快，我可是加足马力才勉强追上。” “实在是抱歉，总在乡镇开车，习惯了，速度总是降不下来。苑县长，徐小姐，快请进来！” 苑明皙落座之后，谢东辉又问，“苑县长，咱们喝什么酒？” 谢东辉开口询问时候，便想好了，若是苑明皙说不饮酒，他便不再让。大家伙吃顿热气腾腾的饭，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他还可以赶回去，与几个高中同学打台球。 “酒？你们镇有什么特色酒？”苑明皙若有所思，抬了抬眸，问道。 “苑县长，这里是李隆镇的双星村。村上就有酿酒坊，主打产品就是古法技术酿制固态发酵高粱白酒和玫瑰花白酒。说起这个酿酒坊，倒是有点意思，双星村的村委书记叫梁彩韵，是位八零后的女同志，她是个干事的人，带着村子里的女性开了这家酿酒坊。开始只是小作坊，现在倒是有了一定的名气。” “哦？那倒是要尝尝。今天桌上有女同志，就喝玫瑰花酒吧。” “嗯，玫瑰花酒的口感更好，度数也低。县长，你若是夏天过来，双星村的道路两侧都种着玫瑰花。梁书记很有想法，将发展村集体经济与庭院经济结合在一起，既美化了环境，又助村民们创收，去年，他们村上就自掏腰包，给村里的老人添置了许多健身设备。” 谢东辉和梁彩韵年纪相仿，私交不错。他私心当着苑县长的面夸夸她，梁彩韵是个有进取心的，因为村上的事总往省里面跑，若是能和苑明皙近便近便，对她很有好处。若是苑明皙感兴趣，他可以马上给梁彩韵打电话让她过来。 “这梁书记倒是很有想法，也是实干派。下次见见。” 既说了下次见见，谢东辉就不再卖力推荐。只是在倒酒时，他犯了难。 曲知遥、马燃都抢着要倒酒，他以这里是李隆镇，大家过门是客为由，夺过了酒瓶。 他给苑明皙倒了酒之后，又给徐晶晶倒了杯。 “谢镇长，我开车。”马燃忙道。 “那马主任喝点什么？这里榨的苹果汁不错，用的都是新开镇的苹果。正好你和小曲尝尝。” 可令他绝对想不到的是，苑明皙说了句：“曲知遥也开车了？” “我……”半天没说话的曲知遥突然被点名，自己也很诧异，苑明皙这是什么意思，要她喝酒？ 堂堂的苑明皙居然在乎她喝酒与否。还是，他觉得只有徐晶晶一个女性喝酒不好看，要她作陪？ 若是前者，便是妥妥的针对，若是后者，她心里更加难受，叫她来，果真就是来服务的。 谢东辉很想替曲知遥解解围，可看了苑明皙那没有表情的脸，也不好开口。 曲知遥刚想说不喝，可也是受够了苑明皙的含沙射影。她本不是那么随和的性格，只是因所处的环境，不得已才收了棱角、委屈求全。 她原以为自己同苑明皙虽无关系，可应该也有些熟人的情分。 岂料，他如此不近人情，还有用帽子压人。 无所谓，不就是喝酒么。 喝就好了。 反正这个年过得如此糟心，她正好以一醉解千愁。 “我没开车。谢镇长，不用麻烦你，我自己倒。”曲知遥说着夺过谢东辉手里的酒瓶，给自己倒了满满的一杯，再多倒一滴就会溢出来的那种满。 “好好，想不到，小曲也是个爽快人。酿酒的玫瑰花是名气很大的重阴双瓣玫瑰，口感很好，就适合你们女同志喝。”谢东辉打了个哈哈，试图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第一杯酒，自然是苑明皙来提。 他很自然地感谢东辉、马燃用休息时间来帮助徐晶晶。 乡镇喝酒用的都是二两半的酒杯，苑明皙说：“我喝一半，你们大家随意吧。” 其他人也跟着县长一样，喝了一半。 曲知遥没怎么喝过白酒，这玫瑰花酒好在入口容易，不那么辛辣，可度数再低，也是白酒。 这半杯酒下肚之后，原本就隐隐作痛的胃里，就像是窜了条火舌。 她有些吃不消。 可偏又撞上苑明皙那冷冷的目光。便什么也不想说了。 他大概率就是想看她难受、出丑，可是，她并不想让他如愿。 北方提白酒的礼节是，若是一次不想干掉一杯的话，就会提议说喝半杯，很快就会提第二次，将之前那一半酒收掉，寓意好事成双。 很快，苑明皙就将这一杯酒收掉。 酒精一摄入，原本很尬的饭局，就不再那么尴尬了。 如果说方才，曲知遥还能自控的话，后半杯酒下肚，除了胃疼，她的脑袋也麻木了。 她瞧着面不改色心的徐晶晶，还在猛夸着这酒是多么好喝，心想，看这两个人，连喝酒都合拍。 好在她一杯酒下肚之后，苑明皙大概是自己喝尽兴了，也没有再理会曲知遥喝不喝酒。 马燃就偷偷将苹果汁倒在她的杯子里。 饭局没有进行太长时间，只是曲知遥喝了酒，便不能将谢东辉的车开到县里。 回去的时候，她仍坐上了苑明皙车的副驾驶。 同来时候一样，马燃先将那两个人送回了别墅。 看着如此般配的两个人并肩走进了那都市里的世外桃源，曲知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第50章 输液 “小曲，你没事吧？”马燃看出曲知遥脸色不对。 “没事，马主任。我回家躺躺就好了。” “用不用给你去药店买点药？有人照顾你么？” “家里有药的。” “下次你要是不舒服，就直接和苑县长说声就行，他看着不好说话，其实人很绅士，不会为难人的。” 绅士？ 尽管很难受，可听到马燃这个用词，曲知遥还是有些想笑。 他如何对别人，她不太清楚。 可是他对她，绝对和绅士不沾边，从床上到床下。 马燃要将曲知遥送到楼下，曲知遥执意让他将自己放在小区门口，说自己没事。 可下了车，灌了冷风，曲知遥的步子很沉。 好容易走到单元门口。 就看见何抗抗在冷风中，踱来踱去，并且，他还在抽着烟。 曲知遥并不知道何抗抗吸烟。 “知，知遥！” 何抗抗艰难开口，仿佛这个名字烫嘴一般。 曲知遥想询问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不打个电话。 可话没吐口，胃部便感到一阵剧烈的抽搐。她一口气提不上来，慌忙矮下身去。 “知遥，你怎么了？你等下，我去开车。” 尽管何抗抗将车开到了她身边，可是她却没有力气迈上他的吉普车。 “我扶你。”何抗抗靠近曲知遥，闻到了她身上的酒气。 “喝酒了？恐怕是胃痉挛，咱们赶紧去急诊，注射硫酸阿托品。”何抗抗将车开的飞快。 曲知遥说不出，唯有点了点头。她不由地又回想起奶奶的话，家里还是有医生的好。 这时，电话却响起来了。 她很费力地将其从羽绒服里掏出来。 屏幕上，赫然两个大字：领导。 她挂断。 铃声又响。 她再挂断。 如此往复，连何抗抗都不禁侧目，他看见领导两个字，说道：“是单位有事么，你说话费劲，用不用我我帮你接听？” 曲知遥摇了摇头。 他们就近来到县医院。果然如何抗抗所预料的那样，是胃痉挛。 大夫是个很温和的中年女士，说话也轻轻柔柔的：“小姑娘，我先给你开些消旋山莨菪碱片吧。疼痛缓解后，择期医院检查胃肠镜。” “大夫，还是注射硫酸阿托品吧，我看她好像挺重的。” “男朋友？够贴心的，还做了功课。”女大夫笑起来有梨涡。 听见了男朋友三个字，何抗抗挤出了一丝苦涩的微笑。 “小姑娘，平时经常胃疼么？” “没有。” “那可能就是喝酒所致，或者是心理压力。小姑娘，最近有什么烦心事？” 烦心事？ 曲知遥默不作声。 最近的烦心事着实不少。 可在一刹那，她瞬间想起了徐晶晶那张脸。 输液的时候，曲知遥很是遭罪。她的血管细，不好扎进去。 县医院新进招了一批合同工。 扎针的小护士，急得满头是汗，连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在曲知遥的手臂上扎了三针。 却完全没有扎进去。 热敷了一会儿，仍然无济于事。 小护士只能在手腕处，为曲知遥施了针。 手腕不比手背，再加上了小护士失败了几次，精神压力更大，力道也拿捏不好。 曲知遥疼得直冒冷汗。 本来就胃痛，再加上折腾这么半天，曲知遥倒是有点晕晕乎乎起来。 当那药剂一滴一滴落入体内，她的症状似乎有所缓解。 可是困意却是一点一滴袭来。 偏偏这时，曲知遥的电话声又响起，且不绝于耳，电话就放在枕头边，可曲知遥早已入睡。 何抗抗看到的是领导两个字。 沉吟了片刻，还是接起了电话。 第51章 不想看的视频，不愿意多做一秒的停留 苑明皙费尽气力，才将电话拨出去。 方才，徐晶晶随他一同回别墅取行李。 进门之后，人就不安分起来。她眼带桃花，那张脸因饮了酒，红扑扑的，看着就很危险。 苑明皙：“小邱马上就来接你。” “明皙，我喝多了，头有点晕，想睡一觉再走。” 徐晶晶说着话，动作也大胆起来。苑明皙没有想到，之前那次在酒店他明确拒绝了她，她竟又会卷土重来。 “徐晶晶，你若是再这样，我会浇一盆冷水，叫你醒醒酒。” 苑明皙的音调里没有情绪。他碍于一场同学还有徐教授的面子，生生将厌恶的口吻压了下去。 看见眼前的人搔首弄姿，自顾自搞出的香艳场面，他就像是在某音看了被推送过来的他不感兴趣的短视频，恨不得一下子就滑走，不愿意做多一秒的停留。 …… 昨天大雾弥漫，高速公路不通车，他们只能走下道回来，到静海县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徐晶晶说很是困乏，苑明皙又很着急回家给曲知遥打电话，还有要联系去李隆镇的事情，只得答应了徐晶晶也跟着回别墅住一晚。 昨晚，她倒还老老实实。哪里想到，她仍还有着这样的心思。 一开始，怀着如火热情的徐晶晶还以为苑明皙在欲拒还迎。 可手都伸向了那里，却捕捉不到苑明皙有丝毫兴趣。 面对着她这种热辣主动的顶级大美人，他甚至连生理上的反应都没有。 这简直是士可忍孰不可忍。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看来，她之前的预判根本就不是诋毁—— 他根本就是不太行！ 徐晶晶气鼓鼓走掉之后，马燃的电话打了进来。 “苑县长，明早八点半，薛县长说是节后第一天，班子要开个收心会，我通知您一下。” “好的，收到。马主任，今天辛苦了。安全到家了吧！” “是的，我到家了。” 马燃想了想还是说道：“小曲有些不舒服，我将她直接送回了家。然后，把车停在政府楼地库了。” 他单纯觉得曲知遥实在太内向了。虽然在场合上他没有立场做什么，可若是有机会，他愿意为她垫几句话。 “她，怎么了？”苑明皙压抑着，控制着说话的速度，不让声音有起伏。 “好像是胃不太舒服。她说回家躺会儿就好了。” “嗯，知道了。” 胃不舒服？ 他瞬间想起来这次下乡的时候，她没精打采的样子。 还有，她临去吃饭前，怯懦地和他说，想先回去，被他拒绝之后，无所适从的样子。 若是她不去，他甚至都不会答应徐晶晶在李隆镇吃这顿饭。 不知怎的，他愿意想象着，曲知遥的没精打采是因为看见了徐晶晶。他就想让她多看一会儿。 在酒桌上，他也不知道怎么了，愣是想看她喝点酒。那句话说出来之后，他自己也是震惊了，酒桌文化，他向来不是很推崇。更别说敲打一个年轻女同志喝酒了。他突然之间就变得这么油腻了？ 可是，只要一想到，过年时，肖航说过的那些话。他就心里难受，他就有点想欺负她。 他知道，她是能喝点酒的，在枫城的那一晚，他们身上除了桂花的甜腻，还有着淡淡的酒气。 他也注意到，她入口时是皱着眉头的，原来，她喝不了白酒。 喝不了还要喝么？ 而且还将自己的酒杯倒得那么满？ 她总是这样，这样爱逞能。实在令他生气。 他便再没有理会，由着她在酒杯里倒了苹果汁。 …… 原来，她想要先回去，是因为胃不舒服。 她为什么不明明白白和他说清楚？ 他任性地扣着人家不放，还逼着人家喝白酒。 这些行径简直是令人发指。 想到这里，他胸口有些闷痛。 他想着，若不立刻给曲知遥打个电话，他恐怕自己先要去医院拍个胸片瞧瞧了。 出于自救的心态，他拨了电话，接连三次，全被挂断。 他慌乱了起来，这是怎么个情况？ 她是在生气，还是因不舒服，而没有气力？他匆忙穿好外套，就要出门。 好在小邱送完徐晶晶去车站之后，刚折返回来。 “苑哥，是单位有事？” “别再说话，快些开去开到玫瑰之约。” 小邱再一根筋，也看出来苑哥和那个知遥姐关系不一般。 可是，刚刚才把晶晶姐送到车站，这就要去找知遥姐，还这么急，这么无缝衔接真的好么？ 当然，这话他只能在心里合计。唯有带着满心的怀疑，加足马力。 车当真是开的飞快，比上次送钥匙扣的那次开的更快。 小邱有种预感，这条路径以后怕是要经常跑了。 看着苑哥着急的样子，他想着，若是要见面也不至于这么着急，会不会是知遥姐家漏水了，委托苑哥去看看？ 苑明皙狂按门铃，却无人应答。 更是心急如焚。 只得又一次拨通了曲知遥的电话。 响了很多声，仍旧无人接听。苑明皙已经想放弃了，他想要是再没人接的话，就只能给肖航打电话吗，问肖乐的电话号码。 还好，就是在他不抱有一丝希望之时，他听见手机里传来一个男声。 瞬间知晓这是何人，他胸口闷痛加剧。 千千万万个可能性一时之间，在他的脑子里泛滥决堤……每个都不能细想。 “这不是曲知遥的电话?” 他的声音像是淬着寒意的利刃。 “知遥生病了，正在输液。若是有什么急事，等她醒来后叫他回电话。” “生病了？现在她人在哪里？” 何抗抗听这个领导的声音有点熟悉，可又不好询问什么，便直接回答：“县医院急诊。” 他还想再说，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这一副没有礼貌的样子，令他想到了这声音的出处，若是没有意外，这应该就是在酒吧遇上的那个目中无人的领导吧。 这时，他手机屏幕上，赫然地出现了他并不想看到的两个字：妈妈。 他不愿意看到，却没有办法不接。 “妈！” “你在哪里呢？你是不是还和那个姓曲的在一起呢？我和你说的那些话都白说了呗？你出门之前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这么大人竟是要说话不算话么，你是不是答应了要和人家说清楚，好聚好散？” “妈，我是想和知遥说说前因后果，可到她家楼下，正赶上她胃痉挛。就将她送到医院来了，她现在正在输液呢，我怎么能一走了之？” “胃痉挛又不是什么大病，医院里那么多的大夫、护士，都是摆样子的呗。抗抗，你打算怎么办？陪她输完液，把她送回去，再支支吾吾地讲些你根本就想回避的事……你这个样子，怎么能断干净？就像你收养的猫猫狗狗，送别哪一个的时候，你不是元气大伤？你若是二十分钟之内不回来，你妈得的可就不止是胃痉挛了。” “妈妈，你何苦要这样，一点时间都不给我？”何抗抗神色凄然，可他知道母亲是多么刚烈的性子，一向说的出、做的到。 这个家，他不能不回。 望着犹在睡梦之中的曲知遥苍白的脸，他唯有嘱咐了当值的小护士一遍又一遍之后，狠心离开。 第52章 脱险 苑明皙赶到急诊室的时候，见曲知遥孤零零地躺在输液椅上。盖着自己的黑色羽绒服，紧闭着双眼。马尾辫也散开了，长发胡乱的垂在胸前。 天啊，这大过年的，他竟然将这个软乎乎的小姑娘折磨成这个样子！ 他四下张望，却没瞧见那个姓何的影子，这才舒了一口气。 初六的输液区，只有零星的几个人。 苑明皙本是想帮着曲知遥撩开鬓边的碎发，可穿过的她的黑发的时候，鬼使神差地摸了摸她肉肉的脸。 她身材比例很好。脸颊的肉却是不少。 而且，这肉白皙q弹，很有触感。 他摸过、掐过、也咬过…… 正在浮想联翩时，熟睡的曲知遥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显然是病痛还没好。 听得这个声音，苑明皙瞬间想起了那夜，她缩在他怀里求饶的时候，也是发出的这种声音，小猫咪般的轻柔，却令人抓心挠肝，欲罢不能。 方才徐晶晶使尽浑身解数，都没能达到的目的。 就在他听到她声音的一瞬间，达到了。 这简直太…… 苑明皙连耳朵都红了。 他居然对一个还躺在病床上的人有了那种想法，内心很是羞耻，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像姜陵了。 他们仅仅是在一起跨了一个年，他便近墨者黑了么？ 冰凉的手触到了滚烫的脸，这微凉的触感令曲知遥悠悠醒转，睁开了双眼。 看着眼前和她有着亲昵举动的人竟然是苑明皙，她觉得好的差不多的胃又开始疼了。 “遥遥，好点了么？”面前的人看起来很是焦灼。 “我朋友呢？”曲知遥不耐烦回应他的话，刚才，何抗抗明明在这里的。 怎么不见了，换成了这个不祥之人。 这个年，真是要这么晦气么？ 苑明皙：“你说那个姓何的？我过来的时候他就不见人影。想是觉得医院太闷了，不愿意待了吧！” 曲知遥不想听他说些鬼话，她拨着何抗抗的电话，意外的是对方竟然关了机。 这一个，两个，简直没有省心的。 瞧见曲知遥没有打通电话，苑明皙胸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曲知遥再次闭上了眼，没有看他。 半个小时，输液结束了。 “遥遥，你好些了没？要不，我们去市中心医院看看？” “这地方不是领导你分管的吗？竟连个胃痛都瞧不好？”曲知遥忍不住怼了他一句，“我不要再去市医院，我要回家了。” “我送你！” “那倒是用不着。”曲知遥不想让他送，这一天发生太多事。 似乎每一件都在提醒着自己，不能再同这个人暧昧不清。 她快步走出急诊室大门，兀自站在冷风里打车，也不愿意上苑明皙的车。 怎奈，初六是春节假期的最后一天，街面上车水马龙，竟连一辆空的出租车都没有。 “遥遥，你快上车，街上这么冷，你的病还没好利索。”苑明皙低声道，不再是在李隆镇时拒绝她先回去时的不可一世。 “领导，你回去吧！我多等一会儿，总归是能打到车的。”曲知遥的态度已不像方才，她知道她的表述带了个人的情绪。 而她，在苑明皙的面前，没有立场用这种情绪说话。 眼见着曲知遥拒不上车，苑明皙这才知道，这个看似软乎乎的女孩，其实也有硬邦邦的时候。 “你若是不想我抱你上车！那就快点！” 曲知遥看着苑明皙双目赤红，知道他有可能犯傻。 可她斩钉截铁说出来的拒绝，她却一点儿也不想收回。 并且，他们之间的鸿沟，不但没有变窄，还随着她越来越理性客观分析这段关系，变得越来越巨大。 就在这时，倒是有一辆空车在她停了下来。 曲知遥知道这个人不能让她如愿上车，便闷着头想着主意。 “领导，你看，那不是县医院的李华院长么？” 曲知遥在静海县待了三年，一些有名有姓的人，她也能叫的出来。她知道县医院的院长叫做李华，情急之下便随口说出来。果然，苑明皙警觉地回了头。 就在他回头这一空档，曲知遥便钻进了那辆空车里。 “师傅，快点开！”曲知遥道，“甩开后面那辆霸道。” “小姑娘，你还真是高看我这辆老爷车了。”北方司机说话自带幽默，“不过我们的宗旨是竭力为乘客服务，既然小姑娘要求甩开那台霸道，我便搏上一搏。” 这台是老爷车不假，可开车的也是位老司机。又极为熟悉静海县的路况。羊场小径绕了几绕，便绕到了玫瑰之约。 将小邱远远甩在身后。 曲知遥知道苑明皙会不死心，定会上门来找她。 她不知道这人要达到什么目的，可能折磨她是他放松的方式？ 她知道肖乐家的密码。原来她过来送猫取猫的时候都直接进门。 今天实在是形势所迫，她没有给肖乐打电话。而且，她们之前通过话，肖乐说今日很晚才能回来。 现在人应该是没到。 她直接让这个师傅将她送到了肖乐家楼下。 付钱的时候她多付了十元。算是感谢师傅车技的神乎其神。 肖乐家在七楼，七上八下，是好楼层，当时买楼的时候，是加了价钱的。 曲知遥输入密码进门之后，竟看见沙发有两个人在热烈拥吻。 天啊！ 这都是什么情况！ 第53章 新鲜的，谁不喜欢？ 曲知遥并不是唐突的人。 相反，她边界感极强。 平时虽说与肖乐来往过密，可每次到她家来，都会知会一声。肖乐是个大咧咧的人，总说着，想来就来，不用告诉她。 可曲知遥从不会这样。 一定是因为那一杯玫瑰花酒的刺激，以及为躲避苑明皙给她造成的慌乱，她才会忘记告知，直接上门。 还撞上了这种尴尬事。 她第一反应是闭上双眼，然后扭头出去。 “遥遥！” 肖乐叫住了她。 “实在不好意思，你们，你们继续……”曲知遥退了出去，就要关门。 “我们都没不好意思，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进来吧，都是熟人。”肖乐讲话时，喘息还很剧烈。 熟人？曲知遥一回头，看见了那一张青葱的，长着大酒窝的圆脸。 “学弟？！” “知遥学姐好！” 说话的正是她们的小学弟周威。 “这是什么情况？你们……”曲知遥一个头两个大。 “姐，你不是想吃西瓜么？我出去买。知遥学姐，你坐。”周威说话时，还是略显局促。 曲知遥见他竟穿着家居服，说话的时候也颇有点男主人的派头。 还用着买西瓜么？这么个现成的大瓜！ “乐乐，你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曲知遥说话的时候，是不太高兴的。好朋友之间也可以有秘密，可是她没有想到肖乐守着这么个大秘密居然不告诉她，“你是玩玩的，还是认真的？” 周威比他们小三岁，长着个娃娃脸，虽说个子也不矮，可怎么看怎么像刚参加高考的学生。看肖乐和他在一起，曲知遥总觉得怪怪的。 肖乐：“年下而已，很意外么？要不，我明天也想找你的，告诉你个喜讯。” 曲知遥心道，欺负学弟又算是什么喜讯？不知怎的，只要一想到肖乐和学弟在一起，她能想到的用词就是欺负，而不是什么两情相悦。 “那倒是不用告诉了，你俩都在我面前用实际行动官宣了！” 肖乐有些为难，说道：“也不完全是……” 曲知遥瞳孔放大：“乐乐，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完全是？难道学弟只是个备胎？他，他还只是个学弟啊！” “遥遥，你想到哪里去了？我的喜讯就是我好像是怀孕了！这个月我……” “乐乐！你说什么？” “你小点声。周威还不知道呢。” 曲知遥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她还从看肖乐和学弟亲热的惊吓中走出来，就又添了一个惊吓。 “乐乐，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还是有点没想好，本来我也没想过太进一步，你都说了，他还只是个学弟。” 没想过太进一步，都疑似怀孕了，还要怎么进一步？ 肖乐继续说着：“你也知道了，他考公面试过了，三月份就能来市里上班了。这期间，他总是缠着我问这问那，一来二去的，我们也就……” “乐乐，你既然没有想好，又何必给人家希望？我看他的样子，可不像是逢场作戏！” “唉！新鲜的谁不喜欢！你都不知道，他姐姐、姐姐地叫个不停，简直像小奶狗一样呆萌，可是有些时候，又像个小狼狗一样……” 正当肖乐说着这些虎狼之词的时候，周威拎着个大西瓜进来了。 “知遥学姐，你为什么不坐着，你稍等一下，我这就去切西瓜。” “弟弟，辛苦了！”肖乐背靠在沙发上，露出了姨妈笑。 “姐姐，我还是把西瓜籽都剔出来，省着你吃着费劲儿。” “嗯，你最好了。” 听着上述姐姐、弟弟对话的曲知遥浑身发抖，头皮发麻。她望了望正卖力干活，被形容的无比新鲜的学弟周威，实在是找不到留下的理由。 “我先回去了，今天还加班来着，实在是太累了。我来没什么别的事情。就是看看你回没回来。” “着什么急？吃完西瓜再走！”那两人简直是异口同声。 “还是你们留着慢慢吃吧！” 第54章 放过我 从肖乐家出来之后，因接受大量信息而晕晕乎乎的曲知遥，这才想起来，自己之所以会去肖乐家，是因为方才要躲那个不祥之人。 在肖乐家待不了，天寒地冻的，她又要去哪里？ 难道要回单位？ 算了，这一天，她真是有点累了。 她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何至于东躲西藏？ 还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果然，当她走到自家单元楼门口，就看见苑明皙站在冷风之中，四处张望。 看见她，忙走到她身边来。 “领导，你刚才说要送我回家，现在我已经平安回来了。你还有什么别的事么？”曲知遥抢先一步发声，她不想让他开口，也不想听到他的声音。 苑明皙：“今天，在李隆镇，我实在不知道你是胃不舒服……我要是知道，我不会那样……” “你没有哪样，下乡是局长吩咐的，白酒是我自己满上的。胃不舒服的事，也是我没有表述明白。领导，你既然知道我不舒服，就放过我吧，我现在就想回家躺一会儿。” “遥遥，你别折磨我……我……”苑明皙只穿着件呢大衣，站在零下二十几度的室外，声音有些打颤。 曲知遥最受不了，就是他叫她遥遥。这么亲昵的称呼，他有什么立场叫出来呢？ 还有，他说叫她别折磨他。 当真是好笑！ 是他搬出她们领导来叫她下乡；是他在她说出想早些回家的时候，不可一世地说不行；是他在酒桌上含沙射影，用帽子压制她，让她喝酒；还有，是他同一个与他很登对的女人，一路上说说笑笑，从别墅里出来，又回到别墅里…… 曲知遥原本是心怀怨怼，她想到前三条的时候，气得一颗心在胸膛里来回翻。可是，加班下乡对她来说是常事，在酒桌上被劝酒也偶有发生，之前她都能应对，即便是不愿意，也只是在心里发发牢骚。 可这次却像是要过不去了。 等她想到了第四条，这才恍然大悟，心中的怨怼全都变成了害怕。 她想到这场蹊跷的胃痉挛和县医院大夫的话。 大夫问她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她还什么也想不到。 原来，她发病的缘由，以及现在满腹怨气地看着苑明皙的缘由，只是因为看见了他身边有了个登对的人。 她在为着与她毫无关系的人和事，而失魂落魄。 她一直战战兢兢，谨小慎微，她一直牢牢锁死自己的心，不让任何不该有的情绪在她心里滋生。可这是怎么了，她怎么会允许自己犯这么大的错误！ 大雾消散，晚霞在冬天的黄昏里绽放，那淡雅的紫色和瑰丽的红色在天际堆叠交织。 触目的美丽。 却与她无关。 而罪魁祸首，就站在肆意蔓延的晚霞中，理直气壮地问她，为什么要折磨他？ 她之前怪他，怪他总会心血来潮，诈尸一般在她眼前晃悠。 就比如说现在，白天发生的一切叫她清醒，叫她再不要轻易做梦，她只要一咬牙、一跺脚，就会将前几个月那些个暧昧不清都挥断。 可他偏偏又来！ 他就想让她前功尽弃！ 然后再沦陷在他的温柔缠绵里，再语焉不详地睡上一觉。 他可以挥挥衣袖，潇洒转身。而留她在原地，万劫不复。 他不放过，就在一抬手，就会将一切都释然的时候。他却吝啬的不想抬手。 …… 眼泪从她眼中流了下来。 那些瑰丽的色彩也终于消失不见。 苑明皙怔怔地看着她的泪水无声滑过，心口隐隐作痛。 “领导，我求你，放了我……之前宋文的事情，是我欠了你的人情。可现在，我又交了新的男朋友，那人你也见过，也许很快，我们就会谈婚论嫁。我不希望他知道，我们两个的过往，也不想做出任何伤害他的事情。” 曲知遥说的很快，一边说，一边流泪。 她的话是一把又一把犀利的刀子，都刺在苑明皙的心上。 第55章 往事如烟 苑明皙想将那些刀子都拔出来，哪怕是用蛮力，哪怕她认为他是登徒浪子。 他若打定主意，缠上她，她也躲不掉。 可是她的眼泪却止住了他想拔刀的手。 原来，他带给她这么大的压力和痛苦。 他不能由着她站在冷风里哭，这样的气温，甚至都有可能冻伤了她脸颊。 “你上去休息吧。”突然之间，苑明皙也没有了气力。 曲知遥踉跄上楼。 洗澡之后，她又继续看那部她极爱的韩剧，仿佛只有沉溺于剧情之中，她才能暂时逃离。 而是，她又想起就在不久之前，那位男演员寻了短见。 一个演出了如此震撼的悲剧的人，也以悲剧谢幕。 想到这里，刚生生止住的眼泪再次决堤，曲知遥终于趴在床上，失声痛哭起来。 可生活就是这样，即便是头一天夜里将眼睛哭到红肿，次日一早，也只能冰块冷敷消肿之后，继续朝着单位走去。 那些伤心只能留在昨夜，留在那四下无人的时候。 文旅局的迎新会开得积极热烈，会上大家各抒己见，在工作之余，也诉说着春节的见闻。 就在这个春节，隔壁省将冰雪经济搞得有声有色，吸引了巨大的流量。 人家的文旅部门又是花样频出，用贴心的服务，接住了这波流量。 尤天放有感而发：“咱们的气温比隔壁省还要高上些，今年搞这些项目怕是来不及了。不过，我们可以趁着他们热度未退，去参观学习。把经验学到手里，为年底的活动做准备，咱们争取在年底打上漂亮的一仗！” 再接着，便拟定出差的人选。 因为前几天，发生了苑明皙为曲知遥出头的事，尤天放犹犹豫豫地不敢说出曲知遥的名字。 可是办公室怎么能不出人。 潘远图老胳膊老腿；张静、王晶这两尊大神，要请动也难；至于，孙涵美倒是没什么负担，可偏偏到现在还一瘸一拐的，带她去考察冰雪项目，不是自找麻烦么？ “局长，我可以去的。元宵节也都是常规活动，春节放假之前，也都准备得七七八八。”曲知遥心里明镜似的，局长为啥不点她的名。 尤天放很是高兴，“小曲啊，难得你有这份觉悟，可你的感冒都好了么？” “局长，我都好了。一点也不咳嗽了！” “好好，我就说么，小曲是一员福将。” 这次出差倒是风风火火，当天下午，曲知遥就开始订次日的高铁票。 尤天放、潘远图，还有个科室负责人，今年四十出头的孙鹏，再加上她。 没有别的女同志，她也乐得自在，想着倒是能住一个单间了。 而且，她迫切地想离开静海县一段时日，去忘记一些事情。 可是，何抗抗却是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这显然是他妈妈的意思。 可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遇到问题，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这么躲躲藏藏也不是解决的好法子。 当天下班之后，她就去了宠物医院。 没有客人，何抗抗就枯坐着，看见她进来，局促不安地站起身来。 “何抗抗，你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么？你就直接告诉我就可以。我明天就要出差，估计得过些时日再回来。我想着临行之前，还是来问问你，要不，你还有心里负担。” “知遥，你身体都好了么？胃还难受么？昨天我回家之后，电话就被妈妈收走了，你怪我吧。”何抗抗懊丧地说。 “我不怪你。之前，我也说过，我的原生家庭不好。阿姨对我有意见，我也能接受，毕竟咱们这是小地方，还是很看重这些事情的。” “不不，我妈这样不是因为你是重组家庭，这个情况是我之前都告诉她的。她性子要强是真，可是并没有那么狭隘。” “不是这个，是什么原因，是初五那天，你有什么失了礼数的地方么？” 曲知遥原本就是认为何妈妈的态度是因为她父母离异，家境一般。 可能何抗抗在交代的时候闪烁其词了，何妈妈回过神来，这才态度骤变的。 这样看来，像是另有隐情。 “不是这样的，知遥，你别瞎想。原因么……”何抗抗吐字艰难。 “你快说啊，你要是怕我瞎想，就把真实的原因告诉我，我不想出差的时候，还在猜来猜去。” “知遥，我问你一件事，你的姑姑是不是叫曲梅？” 曲知遥没有想到何抗抗会提起姑姑的名字，她机械地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我的父亲叫做何东升。”何抗抗叹了一口气，“你可能没有听过。” 何东升？！ 曲知遥很是错愕，遥远的记忆也在复苏…… 她听过这个名字，是在奶奶的诅咒里。 那时，才几岁大的她不愿意和继母呆在一起，经常住在奶奶家。她自幼聪慧又敏感，记忆力极好。她清晰地记得秋日的一天，当时腿脚还很麻利的奶奶推了一平板车大白菜，卸在自家小院里。 北方蔬菜少，一到冬天家家户户都要买上成百上千斤的大白菜。 大白菜买回来之后，第一步就是除下的老叶子、烂叶子，整整齐齐地码在小院里。一多半要积酸菜，剩下就留着冬天吃。 搬运、晾晒白菜本是全家齐动员的工作。曲知遥是看眼色长大的，她知道跟在奶奶身后帮忙。 谁知道这个举动更增添了奶奶的怒气。只见，奶奶冲到姑姑住的厢房里，大声呵斥道：“不就是那个何东升娶了别人么？难道天塌下来了？你躺了好几天，我也不稀得说你，可家里积酸菜这么大的事你也不管么？你看遥遥这么丁点大的孩子都知道帮忙。” “妈，你请陈大妈来帮忙吧，我实在是难受……”曲梅鞭子飞散，一双眼睛直直看着棚顶，她一张标致的鹅蛋脸全无一点神采。 俗话说养女随姑，这话实在是不假。亲戚朋友都说曲知遥长得像姑姑，脸型像，雪白的皮肤，浓浓的眉毛也像。只是，曲知遥的眼睛并不如姑姑的好看，姑姑是桃花眼，眼型的曲线饱满，眼睛黑白却不很分明，总有种似醉非醉的朦胧感。 而姑姑172的身高即使是在北方也算是出挑。就因为这身高、长相，在进了川柳市百货大楼百货部售货的她就被公司经理相中，被选为礼仪小姐，每天穿着西装短裙，戴着红绸带，大大方方地站在商场门口。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正是川柳铅矿红火的时候。当地人往往一家好几口人都在铅矿上班，工资加上奖金，好多家庭日子过得都不错。 收入高了，必然要刺激消费。川流市百货大楼便应运而生。当时创始的总经理姓袁，是名女将，很有触觉，经常赴沿海地区考察、学习，在北方的百货业尚在起步摸索的时候，率先掀起了一场零售风暴。 而礼仪小姐仪仗队就是吸引消费者的方略之一。各部门将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孩的名单报上来，由袁总经理重重筛选。 当时，若是能被选中进仪仗队，每月工资便要增加贰佰元，这在月平均工资不到贰佰元的九十年代初期，简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曲梅顺利入选，又因能说会道，在仪仗队里还当了小组长，成为了袁总经理的爱将。 单位又给她增加了五十元工资。 她工资挣得多，便有了更多的钱打扮自个儿，每次都穿戴时髦地出入自家小院落，街坊四邻无不羡慕地说，这老曲家的二丫头真是咱们麻雀堆里出了个凤凰，眼睛长在头顶上，也不知什么样的男人能入了她的眼睛。 的确，好多人追求曲梅，骑自行车的、骑摩托车的、甚至是开桑塔纳的，她都统统看不上。 就这样谁也看不上的她，却在不久之后遭遇了一场孽缘。 当时，何抗抗的父亲何东升任静海县商业局局长。因川柳市百货大楼名声大噪，何东经常带队来学习经验，当时，机关下海潮刮得正凶，家境殷实的何东升也存着想下海的心，他跑川柳市百货大楼的次数很勤。 一来二去，就和曲梅两个对上眼了。 何东升家世好，风度翩翩，又比曲梅大些岁数，年纪、阅历、地位的加持，让曲梅陷在这段关系，无法自拔。 没过多久，何东升真的辞职创业，人也变得极为忙碌。不能经常来川柳市看她。曲梅就不顾家人，甚至是袁总经理的劝阻，毅然地辞掉了百货大楼的工作。 为了能天天能和何东升在一起，曲梅还考取了会计上岗证，只为能助他的一臂之力。 何东升与几个同学合股，在静海县也开了一家商场，创业之初，曲梅忙前忙后，简直是殚精竭虑。 有这样一个满腔真心的大美人如此追随，何东升也不是完全不在乎。可是迫于父亲的威严，这场离婚之战一打就是六年。 可就在曲梅满心期待之时，却得知何东升因生意上需要周转，要娶家中一位世交家的女儿，那女人与何东升差不多年纪，从国外回来不久，也有过一段婚姻，不过没有孩子。 离开静海县之前，曲梅试图用吞安眠药的方式，想令何东升改变心意。 可何东升送他去医院洗了胃之后，说了一句：“你就当我已经死了吧。” 曾经的海誓山盟，到最后只剩下苍白。 曲梅伤痕累累地回到故乡，连个工作都没有，也没有多少积蓄。这些年，她在何东升身边待着，从不藏心眼，她只是单纯爱他，没打他的钱的主意。 回家之后，她每天只蒙着个被子，不想见人。 …… 当然，这些事情都是曲知遥上大学之后，奶奶同她说的。 插足别人家庭，最终被人家扫地出门，工作丢了，人也不正常了…… 在那些年，曲梅曾经被人议论纷纷。 所以，听见何抗抗提姑姑的名字，曲知遥的第一反应是错愕，觉得是何家听到了曲家一段不光彩的往事。 可也绝没想到，何抗抗就是何东升的儿子。 一刹那，她竟有些宿命之感。 与此同时，她也感到如释重负。 可想到自己如释重负的原因，苑明皙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就浮现在了眼前。 第56章 不要再诅咒肖航了！ 见曲知遥点点头，何抗抗开口说道：“当年，我父亲决意同你姑姑在一起时，我妈很是震惊，因为当时我才刚上幼儿园。这个家才刚刚组建不久。母亲在机关工作，很要面子，她知道变了心的男人是不能再要的，可却仍是害怕这个家散了。从不求人的母亲甚至开口求父亲回头，可是，父亲很是坚决。母亲就说，想离婚可以，可是儿子我从此带走，你以后看都不要看一眼，父亲居然也同意了。” “母亲心灰意冷，可是她出于强烈的自尊心，没有去找你姑姑，她只是远远地看见了父亲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如胶似漆。后来，她很平静地接受离婚，可前提是她能得到自己应得的。爷爷知道此事，却大发雷霆。离婚这事就拖了好久。在这期间，母亲也没有闲着，找个好多律师朋友。离婚之后的财产分割，再加上零售业遭遇严冬，令父亲元气大伤。后来也没有娶你的姑姑。” “可是，母亲总也忘记不了你姑姑的样子。也忘记不了，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居然能和别人的丈夫亲密无间。那天，她看见你，就瞬间想起了你的姑姑，她说你们长得实在是太像了。在再加上你来自川柳，也姓曲，她便确信无疑了。她说，绝不能接受和你姑姑沾上关系，特别时，会亲家时，还要同你姑姑在一桌吃饭，这个她真是接受不了。知遥，我现在也很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你应该知道，我心里有你，是多么期盼着每天能和你在一起，可是，有这样的事情盘亘在，我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何抗抗越说越激动，这些话，他大概也是想说很久了。 见面、会亲家？何妈妈应是不知道，姑姑已经不是正常人了。可是这话，她没有同何抗抗说。小时候，姑姑对她不错的，那时她收入高，经常给她买漂亮裙子和洋娃娃。 她不愿用姑姑的惨状来博取对方的同情。 更何况，姑姑落到如此境地，很是凄凉是不假。可当年也的的确确走错了路，给何抗抗母子造成了无法磨灭的伤害。 姑姑的后续是怎样，对他们来说，也并不重要。 “何抗抗，我知道，出了这样的事，你也很为难，可当年的事，我姑姑确实是做的不对。你见到阿姨的时候，也替我像她道个歉，就说大过年的，还令她回忆起这种不好的事情。我今天之所以来找你，是我明天就要出差了，我想着你不是那种无缘无故就会玩消失的人，这期间，定是出了什么大的变故，令你难以启齿……” “知遥，我妈正在气头上，我希望你能给我点时间，我不是不和你联系，只是想在事情有些转机的时候再告诉你。你不知道，我多少次想鼓足勇气告诉你，可害怕你知道了这件事，就彻底地淡出了我的生活。你压根也没有多喜欢我的……” “我当时和将你说的很清楚的，既答应和你回家吃饭，还是很认真地想着朝前走的。只是……我会继续将你当好朋友的……”曲知遥看着何抗抗痛苦的样子，很有些不忍。 “知遥，你不是说要出差么。等你出差回来，我一定会让事情有个转机，我一定会尽力的。” 曲知遥没有接茬。她想，接受这件事，何抗抗也需要时间。 …… 这个夜里，失眠的不只是何抗抗，还有苑明皙。 他给自己倒了杯红酒，幻想着能助眠，可没想到，一摄入酒精之后，变得更加亢奋。 他很想和人说说话。 “姜陵，你在哪里呢？”他听得电话里很是嘈杂，便加大了声音。 “大领导，有何贵干啊！”姜陵在夜店。 忙季过了之后，他就生龙活虎一般，回到了原有的赛道上。 “姜陵，我刚喝了一杯红酒，有点不舒服。” “酒精中毒了？”姜陵笑说，“你当我不知道你的酒量，在和我逗闷子么？” 虽说着玩笑话，姜陵还是走到了清静的地方。他知道，苑明皙的确是病了，却不是什么酒精中毒。 相思病而已，一种今生今世与他姜陵绝缘的病。 “深夜无聊？觉得寂寞无处诉？我说大领导，你的生活也是太单调了些吧。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了？” “没有，我很好。只是肖航他……” “新的一年，肖航竟然一点起色都没有啊！还是为了那个女孩？”姜陵知道苑明皙动心不假，可也没有想到办事一向雷厉风行的他竟然会内耗了这么久。 “是，他没有什么起色。” “那你说说看，肖航又怎么了？” “那女孩这回找到了男朋友，说是过年时候还见了家长。她求肖航放过她，不要再纠缠了……说话的时候，还哭了，哭得很伤心。” “找到了男朋友，让肖航别再纠缠她，这个理由倒是也合情合理。肖航怕是只能接受了。你好好劝劝他吧，天涯何处无芳草啊！” 听了这话，苑明皙胸中的难受又被放大了，好像一个人得了绝症的人，在小地方确诊之后，还是心不死，带着病历又到大医院来看。结果，大医院也告诉他是绝症，没有办法了。 这种失落，比之前又加重几分。 “我劝了，可是他还想不通。我就是有点担心，你也知道，他的工作，一会儿在集训深海救援，一会儿要飞在高空，若是精神状态不好，很容易出事的……” 姜陵听着苑明皙的语气，也不免担心起来。听这话，苑明皙心里很难受，这才会给他打电话求助。 那个女孩，这么快找到了男朋友，那应该就是跨年夜见的那个年轻男孩吧。 不过，感觉那天看，两个人也并不怎么熟悉的。 难道要谈婚论嫁了，玩闪婚？ 说别人他倒是信，可是若是说那个小姑娘，应该是不会的。 他应该将这事问问清楚，说是小姑娘顺嘴瞎说的，也许苑明皙的症状就会好一点的。 若不然，下一回，可怜的肖航就要被诅咒的从飞机上掉下来了。 这真是太不地道了！ 好在姜陵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姜陵，你帮帮肖航！他很难受。” 苑明皙讲话声音清脆悦耳，可此番说出这句话时已是低沉嘶哑，姜陵心道，怪不得这人能将那个小姑娘迷的五迷三道的，这声音传出去，谁听着心里不麻酥酥的？ 第57章 杀鸡焉用牛刀 跨年夜喝酒之时，姜陵就加上了肖乐的微信。这是他行走江湖的必备技能。 不凑巧的是，他发语音的时候，肖乐和周威正在冷战。 听见肖乐很是兴奋地同一个什么叫姜哥的人打着招呼。周威终于找到了肖乐方才脾气差的原因，小奶狗嗅到了危机，瞬间变成了小狼狗。 这个月，肖乐的例假迟了五天。 她却迟迟不能下定决心去买试纸。她就是这样，看着洒脱明快，可一遇到难题，却愿意躲起来，能拖一天算一天。 这笔账，她自然算到周威头上！ 那一次，在枫城，月黑风高，他们俩个鬼鬼祟祟的见了一面，在酒店厮混了好几个钟头。她原本以为，周威已经足兴了。谁知道，送她回去的时候，在车里，这人又非要缠上来，折腾她。她算了日子，应该是没事。 竟这么点背，会中招么？ 因此，这一天，她都对周威冷着脸。任凭他姐姐长、姐姐短地唤个不停，也不想理睬他。 偏这时，姜陵的语音打了过来。 跨年夜，她和姜陵在再见爱情酒吧聊得很尽兴，因苑明皙是哥哥肖航的同学，姜陵又和苑明皙是朋友。 在肖乐的眼里，这就是个性格开朗、见多识广的大哥。 那天虽说加了微信，她也没想着，他会再和她联系。 在心情乱糟糟的时候，接到一个很有梗的人的电话，也不是坏事。再说，多条朋友多条路么！ 果然，在同姜陵寒暄了几句之后，肖乐的心情好了许多。她平时讲话就是爱嘻嘻哈哈的，姜陵说话又有趣。没说几句，她就在沙发上笑作一团。 正在切西瓜的周威瞧着风向不对，怎么，接到一个所谓的姜哥的电话，就能把肖乐开心成这个样子？要知道，这一天，姐姐对他可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嗅到危机的小奶狗，怎么会无动于衷？ “姜哥，你说什么？有点心事？什么心事，我能帮上忙么？” 古道热肠的肖乐听电话那端的叙述不似方才那般的流畅，欲言又止……这是什么情况？ “唉，你还真就能帮上忙！” 正当肖乐打算一探究竟的时候，周威整个人都压了过来，肖乐真想一脚将他踹下去。 可见他嘴唇一抿，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样子，又不禁动了恻隐之心。 “姜哥，我这边有点事，咱们明天再联系。” 听见了明天联系这几个字，周威更是受不了了，一双大眼睛红红的： “姐姐，你不要我了？你不要我，我就无家可归了。” 这一张娃娃脸，撒娇卖萌起来，真是很容易令人心软。 肖乐叹了口气，这才说了原委，她想，正好看看这个男人的反应。 岂料，周威听完之后，方才红红的眼睛竟变得亮晶晶起来。 “生小孩儿？那简直是太好了。姐姐，我预定个闺女。” 预定什么？预制菜么？ 东北的爷们喜欢闺女的居多。肖乐也想过，生一个像周威一样脸型的，有大酒窝的小女孩，肯定可爱。 可瞧着他那一副清澈愚蠢的面容，还是想说，眼前这一个孩子还不够么，还要再生一个？带两个孩子实在是太累了！ 第二天上午，肖乐找个空隙，就给姜陵发了语音。 那头的姜陵嗓子是哑的，说话也有些含糊，显是宿醉未醒。 “姜哥，你昨天说，有事找我，有事你说话，千万别客气。” “这个么……既你是苑老大同学的妹妹，我也当你是自己人。你那个小姐妹是怎么个情况，有男朋友了么？” “你说遥遥……”之前，从何抗抗家受冷遇那天，曲知遥就给她发了微信，说是两个的关系怕是走进了死胡同。 那天曲知遥突然来自己家，碍于周威在旁边，肖乐也没好意思问。昨天打电话的时候，曲知遥就说，要出差了，说来话长，等回来再细说，总而言之就是没戏了。她没敢再深问，遥遥和她不一样，遇事情爱走心，况且这一年时间，受了两次情感上的打击，放在谁身上都不好受啊。 听得姜陵问起了遥遥，脑子转得快的肖乐倒是一下子想到，姜陵问这句话，肯定不是随口说说而已。他是苑明皙身边的人，层次必然不能太差，大城市的人也不会像他们县里，天天揪着遥遥家里那点事情不放。 “姜哥，你是有合适的人，想介绍给遥遥么？她没有男朋友的。你说的人是怎么样的，你先说来我听听，有照片么？” “哈哈，你瞧瞧我怎么样？”姜陵没想到肖乐竟会这么直接，便用了他那一套逗弄小姑娘的惯用话术。 “你？”肖乐惊讶不假，可也不是很意外，毕竟遥遥的模样还是出挑的，只是姜陵这个人，似乎也太胡闹了些吧。 可是她却没有把话说的太死，她想着，既是苑明皙身边的人，总不至于私德有亏吧。万一，人家就是这种性格呢，就是《乱世佳人》里的白瑞德一样，表面是个轻薄浪子，实则对女主郝思嘉爱得深沉无比，都要把心掏出来的那种好。 那种浪荡不羁的性格又正好能弥补闺蜜的少言寡语。 而且，看他的穿戴就能知道他的经济实力，遥遥若是跟了他，就再也不用为了省点钱，贪黑起早的码字了。 中文系毕业的，热爱文学，也爱做梦。 肖乐在那一刹那就磕起遥遥和姜陵来了。 “姜哥，别的事好说，这种事我可没有话语权，不过，你既然开口了，我可以帮忙探探遥遥的口风。” “行行，这种事，也不急。”姜陵得到曲知遥不仅没有谈婚论嫁，甚至连男朋友都没有的讯息，就想结束关于曲知遥的话题。 他想着，即使是肖乐很是愿意助人为乐，跑去问曲知遥。人家也只会疯狂摇头。那小姑娘只敢拿余光看苑明皙，她那点心思全都暴露在眼角眉梢里了。 想到他一个向来都是打直球的情场高手，竟然要陪着玩小县城里的男女玩这种你追我逃的暧昧把戏。他不由得长叹一声，杀鸡焉用牛刀啊！ 可是，他小瞧了肖乐。 第58章 小瞧了肖乐 接到肖乐电话的时候，肖航正准备进机舱。 “长话短说！” 肖乐：“哥，你把苑老大微信推给我。” 肖航：“好端端的，你要加人家微信干什么？” “你还好意思说呢，上回我被投诉，要是我早早和苑老大搭上线，何至于受那么多冤枉气？你都不知道心疼心疼你妹妹。” “推给你也行，有大事才能去麻烦人家。苑老大最不喜欢被打扰，尤其是你这种话多的。” “知道了，知道了。你当我爱找他？一张冰山脸，看着就瘆人，若不是为了……行了，快推给我吧！” 刚刚开完工作调度会的苑明皙看到了有人添加他的微信：苑老大，我是乐乐。 他点击了添加。 通过之后，乐乐就发了微信：“苑老大，方便通个话？” “可以。” 苑明皙想着，冲着肖航的面子，早就应该加上她的微信的。小姑娘主动加她，是不是又遇上了什么麻烦？ 正想着，肖乐的语音已经打了过来。 “苑老大，有个情况，只能惊动你了。” 听着肖乐的语气神神秘秘，苑明皙淡然道：“说吧。” “上回跨年夜，同你在一起的那个姜大哥，他的个人情况是怎样的？” 苑明皙瞬间头大，他想起了那天，姜陵同肖乐你一杯的我一杯的，相谈甚欢。 姜陵不是又犯老毛病，去招惹肖乐了，都说这是他老同学的妹妹，他竟然也好意思！ “姜陵同你说什么了？” “苑老大，其实也不怕你知道。姜大哥说对我的闺蜜，也就是你的前房东曲知遥挺有好感的，想让我帮着牵个线。可是，我和他只有一面之缘，他的性格又那么欢脱，我就有点吃不准了。可我又想，人不可貌相，万一人家就是那风格呢，是个绝世无双的好男人呢？我闺蜜家庭一般，若是能找个条件好一点的也不是件坏事。” 什么？姜陵瞧准的竟然是曲知遥！ 他还真是会挑！ 还绝世好男人，肖乐你还真挺会想。 原来，肖航这妹妹脑子不好。 气得几乎要咬牙切齿的苑明皙又想来一件事： “过年时，我听你哥说，曲知遥不是有了交往的对象了么？” 肖乐不知道，自己哥哥什么时候这么大嘴巴。可是她没有反驳，遥遥最近太过水逆，她不想让别人知道，遥遥处一个对象，黄一个对象。 “一家女百家求么！也都是些追求者，和姜大哥是在一个起跑线上的。卖东西还要货比三家呢。更何况恋爱结婚呢？苑老大，你还没说，姜大哥人怎么样呢？” 这都是些什么话？身边有一个还不够，还要再搭上一个么？ 曲知遥啊曲知遥，你过得很是逍遥啊！ 苑明皙的声音变得冷冽，即便是肖航的妹妹，也不愿意再应酬！ “我从不在背后议论别人。肖乐，我还有点事，先挂了吧。” “苑老大，苑老大……” 肖乐气急败坏，这什么人啊，竟连她的话都听不完，怪不得能哥哥处到一块去呢，怪人一对！ 苑明皙如坐针毡，想着姜陵怎么心血来潮就想起曲知遥来了，难道江城都放不下他了，居然将魔爪伸向静海县来了，简直是有点丧心病狂！ 还是有点太闲了？是钱都挣足了么？那钱挣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合理合法。 他愤怒地拨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还是那么欢乐、自在：“大领导，难得工作时间和我联系啊，有何贵干啊！” 这轻佻的语气，平时苑明皙也是听惯了，今日听起来却格外不顺耳。 “听说，你看中了肖乐的闺蜜。” 姜陵心道不好，这个肖乐怎么将这事传到苑明皙那边去了。不过，听着苑明皙愤怒的腔调他就莫名有点想笑。 左右都没事干，逗逗他也好。 “你这日理万机，消息还这么灵通，实在是难得。” 听，多么油腻的腔调，亏他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苑明皙能想到他此刻的得意： “别去招惹人家！” 姜陵：“大领导，你这话说的有点奇怪啊，为什么我不能招惹人家？” “你，你自己是怎样的你不清楚?要我重复？” “我没觉得我怎么样，我又没有家庭。虽说之前女朋友交的多些，那也是以前，那也只能说明我受欢迎而已。我原来也没发现，你们县城里的小姑娘自有一种魅力，一说话就低头，看着就惹人怜爱啊，唉，徐大诗人那诗怎么说的来着，最是那一低头，什么娇羞……” “行了，我警告你，别打我下属的主意。她不是你平时一起玩的那些女孩子。”听着姜陵还背上诗了，苑明皙血压都有点高了。 “大领导，我也老大不小的了，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是一见钟情，我这些日子又想了一下，之前我的思路是错的，我就是江城看花了眼。像我这种性格，就要找个那么看起来软软萌萌的小姑娘，你可不要断了我的姻缘。就算是你是她的领导，也无权干涉，你又没问过小姑娘的意见，万一那个小姑娘对我也很中意呢，正苦于和接不上头呢……” 正听着这些鬼话，马燃敲门进来说：“苑县长，薛县长请你过去一趟！” 苑明皙点头。 “我有事先不说了。” “大领导，我再最后问你一句话，肖航怎么样了？” “他？血压飙升，不太好。”苑明皙冷冷道。 晚些时候，苑明皙还在想着这件事。 他有点后悔，在肖乐问他的时候，没将姜陵的卑劣行径如实说出。碍于身份，他又不好再往回找补。 姜陵这个人，他是太知道了。 在恋爱上没有败绩，若是他真的心血来潮，相中了曲知遥，保不齐会跑到静海县，上演一系列蹩脚的求爱戏码。 而且，还有肖航那个能将姜陵看成是绝世好男人的妹妹在一旁助力。 这日子过得真是烦死了！ 他不知不觉喝进去半瓶红酒，还是睡不着。 岂不知，因为有他的对比，肖乐觉得姜陵简直是又健谈又正常。 她不禁在脑海中，磕了一天的遥遥和姜陵，越磕越有点上头。 吃完晚饭后，她就迫不及待地想问问曲知遥对姜陵的观感。 她又想到，曲知遥还在出差，不便打扰。可实在按捺不住想磕他俩的迫切。 出差又如何？若是遥遥对那个姜陵印象也不坏的话。她就和姜大哥通通气，让姜大哥去一趟那个近来人气很高的城市，与遥遥来次浪漫邂逅。 第59章 姜陵这个人不行 “乐乐，你说谁？” 接到语音的曲知遥，刚刚回到酒店。这一天，走了好多路，她简直是要累瘫了。 可是，她还是挣扎地打开笔记本电脑，将一些该记录的东西记录，免得回去之后忘掉。她心里很是明白，回去写报告是个大工程，还是未雨绸缪的好。 “姜陵，你不记得了么？就是在跨年夜的时候，和苑老大在一起的那个姜大哥啊。” 曲知遥当然记得跨年夜坐在酒吧里那种如芒刺在背的感觉，也记得那逼仄的卫生间内紧贴着她身体的那极具蛊惑性的面孔…… 至于其他的人？ 好像是有个很是话多的人，一直和乐乐相谈甚欢。 好像那个人是叫什么姜陵。 至于那人是高、是矮、是圆、是方，她完全都模糊了印象。也不知道是酒吧的光线太过幽暗，还是在她已将心里那束追光投到别处，移不开眼。 “样子记不太清了？怎么了？” 听着闺蜜的漫不经心的语气，乐乐如同被浇了一桶冷水。 “怎么就记不清了呢？他长得不错啊，很高级的那种长相，还有，他说话老风趣幽默了，你没听见么？”乐乐有点着急，恨不得马上拿一幅姜陵的巨幅照片到闺蜜面前晃悠。她知道闺蜜虽说不爱讲话，可却喜欢聆听。特别是听到搞笑的话，也会了然一笑。 “酒吧挺吵的，也听不太清。” 肖乐又恨不得将姜陵说过的风趣幽默的话都剪辑成一个音频，循环播放给曲知遥听。 曲知遥：“你怎么提起他了？” “还能为什么？人家相中你了呗。” “相中我？你别搞笑了。乐乐，那人是和你开玩笑呢。”曲知遥别的不记得，可记得那人讲话的语气比较轻佻。 “唉，等你回来再说吧。” 肖乐兴致缺缺，也没了聊下去的心。 她挂断电话，周威已经洗好了水果，贴着她，柔声说道：“姐姐，片子已经选好了，就等着投屏了。” “什么片子？” “姐姐不是回来就要重温一下四大浪漫之一，看《乱世佳人》么？” 肖乐心想，还有什么好看的！姜陵那个白瑞德倒是很有心，只是曲知遥这个郝思嘉也太不上道了。她想着想着，就觉得小腹一阵坠胀。 便冲进了洗手间。 来例假了。 ——这cp磕的，实在是用力过猛。 …… 晚些时候，曲知遥梳理好了材料，便躺在床上刷手机。 继妹佟童发了朋友圈，是好几家4s店的图片，配文是： 到底选哪家好呢？纠结中…… 底下是继母佟洁的留言：就你挑头多。 佟童回复了一个鬼脸。 看来，家里已经研究提车了，必是那笔拆迁款的事已经有了眉目了。 曲知遥不知道父亲怎么想，给继女买车，讨媳妇欢欣，想必是虚荣心得到满足了吧。 奶奶去世之后，爸爸就成了姑姑的监护人。 想是，他提供了姑姑的病历，以及精神病人残疾证，以监护人的身份代签了字，将拆迁款取了出来。 一取出来，就迫不及待地要给佟童买车了，还真是雷厉风行。 她这一段事情太多、心情太差，差一点都要忘记了这件事，还好，佟童够高调…… 稍微打了一下腹稿，她便拨通了电话：“小李叔叔，过年和你说的话，看来真是要麻烦你了。” 李建南原来是曲家老宅所在地派出所的民警，十几年前提为所长，怎奈他的性子太过刚烈，仕途并不顺畅，后来也没有得到升迁的机会。 她曾经听奶奶说过，姑姑年轻时有很多追求者，李建南就是其中之一。这些年，也没少帮着照顾奶奶。 曲知遥十一回家时，听了买车的事之后，并没有作声，可是她心里有数。 即便是爸爸以监护人的身份将那笔拆迁款都领出来，可也只是监管而已，不能擅自挪用。如果是给姑姑治病，照顾姑姑的生活，倒是法律允许，情理之中。 若是用来给佟童买车，那可不行。 三十几万，姑姑能平分到十五万。对于他们这种家庭来说，并不是小数目。 尤其是对姑姑来说，以后有个病有个灾，这笔钱或许能派上大用途。 她想着自己不好出面，就在过年时候去买了两条烟、两瓶白酒去探望了李建南，她刚说个开头，李建南就接口道：“监护人，只有监管被监护人财产的权利，可没有支配的权利。” “是，小李叔叔，我的家庭你也知道，奶奶没留下多少钱，姑姑年轻时那点积蓄也支撑不了太久了。我倒是也可以回家说道说道，可我爸不一定能听见去我的话，佟阿姨也肯定认为我在搞破坏。这事情，也只有你能帮我了……” “遥遥，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别说是你家，就是旁人家有这样事我也会帮忙的。更别说小梅她……唉！” “行，小李叔叔。需要帮助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其实，曲知遥本来可以让小李叔叔快些上门。可她想着，佟童不是因为这件事十拿九稳了么，那偏偏让她多做一段时日的梦，再跌落下来。 她知道父亲胆小怕事，当了这么年基层派出所所长的李建南，自有能唬住他的法子，她一点也不担心，阻止不了父亲。 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她给小李叔叔打完电话一个小时之后，父亲给他来了电话。 “遥遥，有点事，刚才李建南来了，说是那笔姑姑这笔拆迁款有你姑姑一半，我没权都拿来用，我要是用了，街道不会看着不管，他们派出所也不会看着不管的，还说那样是犯法了。可我是你姑姑监护人啊，我用你奶奶留下来的钱怎么就是犯法了呢？” “我也不是学法律的，小李叔叔说的应该也是不错的。”曲知遥回答。 “遥遥，如果是那样的话，你现在吃公家饭，认识人多，你能不能想想办法？” “爸，我一个小公务员，能有什么办法？” “你没有办法，能不能问问你舅舅，公检法系统的，他应该能说上话的。就算爸爸求你了，我都答应你佟童了，也答应她未婚夫家，说是会陪送一台像样的车过去，这两天都去看车了，又说不买，我怎么能说的出口，你让我的脸往哪里放……” 听到这里，曲知遥强忍住眼泪，这就是她的父亲么？ 任由着自己的房间被霸占，从来不过问她在异乡工作的苦乐。 现在，竟然为了给毫无血缘关系的佟童买车，而在大晚上低三下四地来求她，甚至从来没问过，她是不是也需要车。 当年考完驾照之后，她特别技痒，总想着要开车，当时她的积蓄也够，自己也偷偷去看了车。可是，还是觉得房子是刚需，而且更保值。 “爸，我在外地出差。” “遥遥，你能不能给你舅舅打个电话？” “爸，这么晚了，我还要弄个材料，回头再说吧。” 挂掉电话之后，从不抱怨的生活的她，在这一刻有点脆弱。 这时，来了一条微信，她以为又是父亲在说什么。 可拿起来一看，是苑明皙发过来的： 遥遥，姜陵这个人不行。 曲知遥原本止住的眼泪这一刻涌了出来。 原本委委屈屈的她看了这条微信，更加难受。 她能想象电话那一头那个人的此刻的样子。 看，生活就是这样苛待她。 父亲漠视她，为难她。 而苑明皙，就总是这样撩拨着她，不让她有一天好日子过。 第60章 就是有点担心 曲知遥将那条微信看了又看，还是选择了删掉。 删掉之后她很难受，可她知道，若是再说下去，以后会更加难受…… 时隔半个月之后。 曲知遥才回到了静海县。 这段时间，父亲总是给她打电话，搞得她心情总是十分沉重。 再有，出门在外，她又要干许多跑腿打杂的活，晚上还要赶着写调研报告。这一趟下来，她倒是掉了八斤秤。 本就高挑纤瘦的她瘦的连眼窝都深陷下去。 肖乐见到她之后，吓了一跳，“遥遥，你怎么个情况，生了什么大病么？” 曲知遥:“可能是出门太累了。” 肖乐：“那你到底有没有什么不舒服啊？” 曲知遥：“不舒服倒是没有。就是晚上总是睡不着觉。白天也没精神。” “你这典型的气血不足，听说咱们县医院有个姓赵的老中医，抓的药挺灵的。我们窗口几个月经不调的吃了他的药都好多了。你也去吧，他的号还挺难挂呢，你早点预约。” “怪麻烦的。” “你要不自己去的话。我串休时候就架着你去。你不要心疼这点药钱。身体垮了更费钱。” “好好，我去，我去。”曲知遥点头应承，“你怎么样，和那个小奶狗如何？” “好的时候真好，累的时候真累。”肖乐想也没想就说道，见曲知遥抿嘴笑了，忙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说的是心累啊。” 曲知遥：“我想的那样？我什么也没想。” “原以为你是正经人呢！周威上班了，这算是新闻吧。” “嗯，我估摸着他也该去上班了。怎样？忙不忙？他们局长是个女同志，叫季晓，比咱们大个十多岁，冲劲十足。”曲知遥之前见过这位季局长几面，这人很是能言善道，她就想说，有的人好像是生下来就是要走仕途的。 “听说了，她是选调生出身。怎么能不忙？最近你们文旅部门挺火，季局长想法老多了，听说快要到县里来视察了。” “那是她的风格。唉，我又要忙了。”曲知遥叹了口气。 赵医生的号排了三天，才预约上。 曲知遥和潘远图打电话说要晚去一会儿。 因为这回出差曲知遥忙前忙后的，很辛苦，而且一回来就交出调研报告，说都是晚上在酒店写的，且报告的质量非常高令尤局长特别满意。潘远图也很是过意不去，想着这曲知遥比自家的闺女还小，虽说平时就是不爱讲话，和人也不近便，可是干活也着实卖力。 之前那个值班的事，估计也就是苑明皙心血来潮地说上几句话，应该不是曲知遥故意的。 他见曲知遥请假忙说着：“有事今天就不用过来了。” “谢谢潘主任。” 曲知遥去的早，排在第三个。 赵大夫是个退休返聘回来的六十多岁的枯瘦老头儿，看着精神矍铄。 他仔细给曲知遥号了脉，便说她亏气亏血，询问她是不是有时候头晕目眩、气短懒言、四肢倦怠。 赵大夫每说一句，曲知遥都猛点头。 大夫给她开了八珍汤，有略微调了几味药，也总归是当归、白芍药、甘草、白术之类。 “小姑娘，是先开一周，还是多开些？” “开一周之后会调方子么？” 赵大夫摇摇头，“应该不会。” 曲知遥想着自己医保卡还有不少余额，来回来去的跑自己也嫌麻烦，便说道：“那就开一个月的吧。” 中药局直接将药给制成了袋装的药剂。 饶是这样，她也提了满满当当的两大袋子。 从药局出来的时候，她看见李华院长，带着好些人站在一楼正厅导诊处。 人群里，那个最高的人正凝神听着李华院长的介绍。 不是苑明皙又是谁？ 曲知遥赶紧低下了头，加快了脚步，默默祈祷着那人没有看见她。 从医院出来，她还想着回单位，可又想着拿着这么多药回去，别人看着也不好。既然潘远图也给了假了，她就在家歇一天。 她在网上买的牛肉粒正好到货了，她中午想着做份咖喱牛肉饭。 吃完药，下午再好好睡一觉。 正削着土豆皮，苑明皙就发了微信： “你生病了？” 曲知遥想，他眼睛真毒，到底还是看见她了！ 和如常一样，她选择了无视，继续削土豆皮。 等到她将土豆切成块，门铃声大作。 她以为网购排骨到货了，可一看，却是那个不详之人。 她没有开门。 可苑明皙却又发了微信： 我不是存心要打扰你，就是有点担心。你要是没事，告诉我一声就行了。 第61章 又来？又来！ 又来？又来！ 曲知遥总不能让他一直站在门外，她深吸了一口气，回复了一句： 没事。 信息发出去之后，她就开始淘米煮饭。 将米放进电饭锅，摁了开始键之后。她坐立难安。 便开始拖起地来。 早晨起来她已将地拖过一遍，并检查过，地上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 可这会儿，她还是想着要再拖一遍。 拖到客厅的窗户处时，她下意识地看向窗外。很不幸地，她看到了那个人的身影—— 他没收到信息么？ 为什么还不走？ 曲知遥挣扎了好久，还是收回了目光，默默地退回到厨房，继续起锅做咖喱牛肉。 开锅之后，香味四溢。 可是，吃到嘴里，却什么滋味没有。 这是她此生吃过的最难吃的咖喱牛肉饭。 都怪他！ 出差的时候，她每天累到不行，还要努力写调研报告，想更好地完成工作是一方面，可还有一个原因，她希望自己能忙起来一些。 只要忙起来，就没空来想他。 可是这个人总是出来搞破坏，她历经千辛万苦将一颗心修补好，可是被他一个不经意地就撕开一个大口子。 周遭的冷风都钻了进去，呼呼地吹。 吹得她浑身颤抖。 她出差的时候就想吃自己做的咖喱牛肉，好容易今天有了时间。 都说在所有的欲望里，只有食欲才最容易满足。 所以人在难过时，总是想吃点东西。可是，那个人连这点盼头都不给她。 她只是想好好吃一顿自己想吃的，怎么就这么难？ 她再也没有能力走到窗户前，看他走没走。 就算他在她楼下站成了化石，他们之间依然是沟壑万丈。 吃完饭之后，她索性将整个人缩在被子里。 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 曲知遥没有午休的习惯，尤其是在冬天。也不知是不是饭前吃了中药的缘故，这次她却睡着了。 梦中，她听到了那清冽的声音：“遥遥，我就是担心你！”再接着，那人凑近了她，那冰凉凉的手，轻触着她的脸颊：“遥遥，想我了么？” “我想你，领导……”她发出呓语之后，骤然清醒。 心跳也像是停了几下。 梦里不是身是客，一晌贪欢。 她竟有些懊丧方才醒来的太过早些。 这时，手机响了，是个座机号码，区号是川柳的。 川柳来的电话肯定不是好事情。 “喂，你好。”讲话时，她惊觉自己有哭腔，她方才是在梦中哭了么？ “请问是曲知遥么，我们是市三院。”一个较不耐烦的女声传来。 曲知遥心里咯噔一声，“我是。” “我们联系不上曲梅的监护人曲铁山。只有打你这个备选电话。今年，曲梅的治疗费用还没有交。虽说她是老患者了，可是我们院方也有规定，还请配合，照章办事，若是拒不缴纳，我们也不会一味姑息。” “嗯，我知道了。实在不好意思。我这就回去处理。再麻烦问一下，曲梅的状态怎么样？” “比之前狂躁了一些。” 听到这里，本打算微信扫码支付治疗费用的曲知遥，决定回川柳一趟。 她知道，姑姑这种疗养性的病人，每月的治疗费个人的自费部分不到七百元。这笔费用就是来自姑姑当年从静海县带回来的一笔钱。当时姑姑还想着能重新开始，便用那笔钱买了个房子。 只是后来姑姑有病之后，房子就卖了，也没有卖上价。 再有，就是奶奶家留的几万元压箱底的钱。 这个钱还是有剩余的。三院联系不上父亲，也定是因为那笔拆迁费的事，父亲心里有气，才不接电话的。 刚才还陷在绮梦的曲知遥叹了口气，收拾收拾就直奔了火车站。 到达船柳市三院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半。 姑姑曲梅神情呆滞，大夫说，这是因为病人刚经过了物理治疗。姑姑很胖，将近一百八十斤，早在十年前，她病情恶化时，就已不知道饥饱。曲知遥同她说话时，她眼睛不看人，只是不停地卷着鬓角的一撮头发。 与此同时，旁边病房传来一中年女人惨烈的哭声。原来，是那女人患抑郁症的儿子哭坏了眼睛。 那既凄厉又悲凉的哭声，传到心情本就乱糟糟的曲知遥耳朵里。 面前的姑姑仍旧是不看她，还是在不停地卷曲着头发。 比起她那不着边际的妈妈，孩提时候的曲知遥更能感知到姑姑的爱。 那时，一身套装、神采飞扬的姑姑抱着她在街上走，过往的人都说她们是母女。姑姑对她也是极为慷慨大方，她要什么姑姑就给买什么，将她打扮得像个小洋娃娃一般。 她想着，如是姑姑没有病，眼前的危难，不管是和苑明皙之间纠葛，还是在父亲那边受的委屈，她都可以和姑姑讲一讲，也许姑姑也帮不上什么忙，可就是讲一讲，她的心理也会好受些的。 “姑姑，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不开？你为什么不好好的，还做我的那个最最漂亮、最最大方的姑姑？”曲知遥很想问问。 她又突然想起来什么，说道：“姑姑，我遇上何东升的儿子了。” 可曲梅听了这话，也还继续着刚才的动作，一点反应也没有。 听奶奶说，在姑姑发病了几年之后，只要一提何东升的名字，姑姑还会挣扎，还会激动。可后来，终于，这世间一切都不能唤醒姑姑。 包括那个带给无限希望、无尽伤痛的男人。 世事大梦一场。 曲知遥还是受不了三院那令她窒息的氛围，仓皇离开。 第62章 借调 曲知遥去了派出所看小李叔叔。 李建南看见她来很是高兴，不住地同所里的人炫耀：“这是我老街坊的孩子，可有出息了，就考了一次就考上了公务员，要知道，如今的公务员多难考啊！” “小李叔叔。”曲知遥最受不了在公众场合里，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她，她很想让小李叔叔不要再说了。 “呦，李叔，这还是位大美女呢。”几个小民警马上来凑趣。 曲知遥的头埋的更低了。 进了李建南的办公室，她才自在些。 “遥遥，你专程过来，是不是想问问那天的事。” “小李叔叔，我是特意过来谢谢你的。当天晚上，我爸就给我打电话了，我想着，肯定是你去家里了。”曲知遥诚恳道谢。 “撂下你的电话我就去了，这才多远的路啊，别说是现在大家伙都开车，就说过去，谁家有个什么事情，我们骑着自行车，也得去啊！我到了你家，也没惯着毛病，和你爸说，就说我在动迁办那得到消息了，说是知道他把拆迁款都领走了。特意过来提醒他，曲梅的那一份他可不要给人家动，这钱只能留着给曲梅治病，还有照顾她以后的生活。” “你爸听了这话，还没说什么，你佟姨就跳出来说道，我们是曲梅的监护人，这钱我们会自己看着办的。我听了这话还得了，便换了一张脸，你也知道，我们这一行对付那些地痞无赖啥的，会摆出一副骇人的面孔来。我说，这可不是你们看着办的事情。赶紧将曲梅那一份钱存好了。若是，挪作他用的话，我绝不会轻饶他们。” “你爸看我发了火，也就不敢作声了。可佟童却出来了，直嚷着，那钱不是答应给我买车了么？我都选好了，你们别告诉我说不行，要我怎么和沈岩家说，岂不是让人家连大牙都笑掉了！你爸又求我，小李，这都是我们自家的事情，不用那么认真吧。我要被气乐了，可是板起面孔说着一大堆狠话。” 光听着，曲知遥就能想象佟童那一副表情，煮熟的鸭子也会飞的。 李建南又说：“遥遥，你今天不上班么？怎么回来了？” “我去看了姑姑，三院说，姑姑今年的治疗费没交，联系不上我爸。” “岂有此理，我带你回家要去！”李建南一听这话，随即站起身来，要为她主持公道。 “小李叔叔，不用，你刚刚敲打完他们，家里正是一团乱，我也不想看、不想听，不想回家。你放心，这钱我会要回来的。”曲知遥没有将李建南当成是外人，她想着，姑姑对她很好，若是现在父亲手里没有奶奶留下的钱和这笔拆迁款，姑姑在医院没钱救治，她愿意出这笔钱，方正她现在也已经工作了，收入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可是，父亲既然手里有这笔钱，她就不愿意出。她不愿意父亲用这笔钱到佟洁母女那卖好。那可是属于姑姑的。 李建南看着曲知遥坚定的表情，心中暗想，这个小姑娘看着倒是心中有数。就从她过年拿着烟酒来看他，仿佛当时就已经能预料到事情的走向。她既说能要回来，那她就有办法能要回来。 他之前就知道这个小姑娘有心气，所以，在老曲家那么乱糟糟的环境里，都能考上一本的大学，高三时候，还能令那么拮据一家人，掏出数目还可观的补课费。更别说，人家一毕业就考上了公务员。这样的性格很好。老曲家的女孩子终究都是要强的。 这么一想，脑子里就浮现出那美丽的倩影。 “遥遥，你也不小了，交男朋友了么？” “还没有。” “女孩子交男朋友眼睛要擦亮些啊。太不好的不行，太好的也不行。你可别学你姑姑，她那双眼睛除了何东升，谁也看不上。向上看是好事，可也太辛苦了些，前面还有可能是个万丈深渊啊。” “小李叔叔，我知道。姑姑的事情，奶奶念叨了这么多年，我从小听到大，怎么能记不住？我自己会擦亮眼睛的。” 也不知怎的，从李建南处离开后，曲知遥那颗一剜就痛的心似乎好了些。 在三院的见闻，还有小李叔叔的话，让她原本有个大洞的心又重新愈合在一起。 她知道，当年小李叔叔追姑姑有多疯狂，为了姑姑做了许多傻事。她想，若是小李叔叔成了自己的姑父，定会将姑姑宠在手掌心里。姑姑会有个和睦的家庭，可爱的孩子，甚至连奶奶也可能会身体好些，不会那么早去世。 姑姑过的就不是这种令人瞧着揪心的日子。 她不能心软，绝对不能！ 一周之后，果然如肖乐所说，市文旅局的局长季晓来静海县视察工作。这是苑明皙来挂职之后，季晓第三次来，前两次，都是随市长一起。这次，是她单独带队过来。 曲知遥作为工作人员，自然跟着。 行程很满。一上午就转了六个乡镇。就连中午吃饭，也是在新开镇政府食堂，匆匆吃上一口，连二十分钟都用不上。 曲知遥远远就看见了苑明皙，而且市、县、乡镇的人都加在一起，她也乐得走在小角落，让别人看不见她。同作为小跟班的周威同曲知遥在一桌吃了饭。 “学姐，下乡这么累么？” 曲知遥点了点头，心说，年轻人辛苦的日子还在后头。 可她细心观察，又发现，才上班不久的周威似乎很吃得开，他无论是和办公室主任，还是和季晓局长说话，都带着几分笑意。 而领导们看起来也很喜欢他。 能讨人喜欢、会做人这门功课并不好学。曲知遥早就知道自己工具人属性大于给领导们提供的情绪价值，知道自己好好干活才是正经。 因为并没有什么领导喜欢她。 提到领导这个称谓，她自然而然地望向坐在季晓身侧的苑明皙。她想着，便是在他这里，她这个人也还是工具人属性。 缠绵悱恻，辗转热吻……也只不过是点缀他客居在小县城的寂寞生活。 偏这时候，苑明皙也在看他。 两个人的目光就这么交汇在一起。 苑明皙一失神，手中的笔掉在了地上。 可会议室里，季晓局长的声音却透着兴奋：“这报告是谁出的，苑县长，我要借调这个人！” 第63章 救我 季晓话音一落，尤天放的心里咯噔一声。 他知道选调生出身的季晓一直敢想敢说，却也没想到，她竟然直接到这种程度。 报告自然是曲知遥出的。 虽说县里规定借调时间不能超过半年，可若是办公室少了曲知遥，还能有谁替代她？他越想越觉得此事不妥。甚至有一种冲动，直接对季晓说，这可万万不行。 可人家是上级部门领导，又是个敢说话的年轻女同志。他贸然开口实在是不行，再说，人家问的是苑明皙，又没问他。 市里这次视察内容针对全域旅游城市建设，将现有的旅游项目重新整合包装。全域旅游是虽然是以旅游业为优势产业，可域内的公共服务、生态环境、文明素质等也要进行全方位、系统化的优化提升，这才能实现在全域范围内优化配置经济社会资源。 故座谈会除了县文旅局，还有自然资源、城建、农业、水利等多个职能部门参加。除了季晓之外，没有女领导。 各大职能局的一把手，多是沉稳、阅历多，处乱不惊。听到季晓的话，都已经低头看材料。可心中都想知道苑明皙是如何应对。 唯有县城建局的舒欧局长同尤天放私交过密，他便瞧了尤天放一眼，不禁掩口偷笑。 苑明皙比季晓小六岁，在来静海县挂职之前与她没有打过交道。 可是来到这里之后，却同她吃过好几顿饭。 原因无他，季晓是副市长周也的爱人。 正因为这样的关系，季晓才会很不客气的开口要人。 只要一打眼，苑明皙就知道这报告是谁弄的，就是刚刚和他对视的人。 看见曲知遥坐在后排，他有些烦躁，也有些安心。 大年初六那天，他放过了在冷风中流泪的她。 隔两天就接到肖乐要撮合姜陵和曲知遥的电话。 心急的他，很是恐慌，他担心曲知遥不明所以，和姜陵的搭上线。 姜陵在事业上够成功，做朋友够义气，可在感情上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只要是和姜陵搭上线，那人总会使尽浑身解数，牛皮糖一般，甩都甩不掉。可不像他是这么克制知礼物，说到做到，说不打扰就不打扰。 那天晚上，他拿起电话，思忖很久。 才编辑出了“姜陵那个人不行”那条微信，虽说有出卖朋友之嫌，可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曲知遥应该知道，他总不会毫无根据地瞎说，他总是还为她好。 虽说已经做了她不回消息的准备，可是等到她真的没回的时候，他心里还是失落很久。 再接着，他就从马燃口里得知，文旅局出去调研一事，不消说，曲知遥定是跟着去了。 他还想着能借口同她来次巧遇，再嘱咐嘱咐姜陵那件事。可这样看来，也不知道多久能见到她。一向镇定自若的他，竟有些六神无主。 直到尤天放兴致极高地带着调研报告来到他的办公室。他的一颗心才算是落了地。 他装作不经意地询问他们一行的行程和归期，当他得知他们是昨天才回来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捏了捏那调研材料的厚度，少说也有二十几页。 曲知遥是什么时候写的，是不是出差时候，还在辛苦熬着呢？ 就在次日，他在县医院例行检查工作时，就看见了拎着两大袋子中药的曲知遥。 她瘦了好多，脸色也很不好，定是每日都很辛苦，看来他之前的推测还是正确的。 就在那一刻，他不想再守什么信约，他在曲知遥没回她的微信之后，再也按捺不住。 冲到了她的家门口。 可她不给他开门。 在他再欲按门铃的时候，就又想起那一天她的泪流不止，那样恳切地求着他放过她。 在得知她没事之后，他又默默地在楼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黯然离开。 他总是希望着能看见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她还是那么瘦，气色看起来似乎好了一些。 经过爷爷的独门授课，还有省委几年的历练，他很可以一脸严肃坐在人群中间。 之前看西游电视剧，车迟国斗法那集，有一轮是比试在高台上参禅。 年纪还很小的苑明皙就觉得这比试毫无意义，若是将他送上高台，他也可以心如止水地坐在那里。 有这般技能的他看见曲知遥在后排坐定时，就打定主意不看她。 会议室被塞得满满当当，工作人员就坐了三排。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他担心自己控制不住自己肆意的目光，被旁人捕捉了去。 可是，可是…… 惯于老僧入定的他却没有控制住自己。 他贪婪地将目光移向她。 却没有想到，那个高傲决绝的人也在有些失控地看着自己。 他们的视线交缠。 像是得到了鼓励一般，他的目光更加直白不收敛，指尖在微微颤抖。 在手中的笔都掉在地上的时候，他才回神。 听到了季晓的请求。 对这个私下里他叫嫂子的人，他没什么特殊的观感。 因为，在私底下，与周也一同出席饭局的时候，她作为女性，会适度地掩藏一部分锋芒，甚至话都不太讲，可能是觉得家里有一个人在讲话就够了。和在工作中的敢想敢拼不同。 苑明皙觉得季晓是情商极高的，作为一个女性能将家庭和事业都兼顾的不错。 他原来对于季晓也只是有一点感慨，可听了她当即要借调人的时候，觉得她除了情商不错，眼光也不错。 ——他的人自然是不差的。 想到此处，他的嘴角都勾起了一丝笑意。 见他没说话，季晓仍在说着：“苑县长，当前全域旅游是书记重视的大事，我们也是马不停蹄地成立了工作小组。各县区也都要全力支持啊。” “季局长，借调这事咱们稍后再说？”苑明皙的声音里已没有了什么特殊的情绪，“咱们先让大家都听听汇报材料可好？” 这话说完，季晓也有些不好意思。她知道自己的急性子又发作了。 这位苑明皙是周也的朋友，她不能不给人家缓冲的时间。 想到这里，季晓笑说：“苑县长，多担待，我这也是惜才爱才。” 见苑明皙将话拉回来，尤天放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 当晚七点左右，从楼下超市买了一堆菜蔬的曲知遥，在上楼的时候，被一高高的人，勒住了脖子。 “宋文！怎么是你！” “死三八，我就知道，这事肯定和你脱不了关系。”宋文目光狰狞。 曲知遥一见是他，忙用膝盖攻击他的下部。 在他吃痛下蹲的时候，她将手机快捷一键拨了出去。 接到电话的苑明皙只听到“救我”两个字，电话就已经是忙音了。 第64章 非得打什么羽毛球？ 苑明皙接到电话时，人刚刚到了市里，正准备同周也打羽毛球。 周也知道妻子季晓来到静海县视察工作，就邀请苑明皙在晚间结束时同妻子一道回市里。 苑明皙想着自己已有些日子没有打羽毛球，正想活动活动筋骨，便欣然同意。 今年刚好四十岁的周也，颇有些人到中年的恐慌，便很看重养生，每天泡脚半个小时，三伏贴什么的也都用上了。若是没有特殊的应酬，他基本就过午不食。 因此，尽管已是饭口，可他见苑明皙过来，也没有客气地先张罗去吃饭，还是觉得强身健体最为重要。 可就在这时，曲知遥的电话就进来了。 那一声“救我”说的很是真切，苑明皙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去找麻烦的一定是宋文。 “周哥，今天这球是打不了，我有事。” 他还没等周也回应，就很不礼貌地跑出了体育馆。徒留周也在他身后高声说：“小苑，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需不需帮忙？” 苑明皙根本没有听见周也说什么。他如何能不着急？ 要知道宋文可能能够随时发神经，而且有暴力倾向，他发作起来，打骂曲知遥不算，还很有可能害了她。 天啊，这些日子，他都一直呆在静海县，偏偏今天，要来市里打羽毛球。 也是，他想锻炼，去政府广场跑圈就好了。 非得打什么羽毛球？ 而且，以他的性格，怎么连曲知遥的生命里还埋着这个雷都没有处理利索？ 不出意料的是，再给曲知遥电话就是关机。 定位都定不了。 她是不是已经遇害了？！ 想到以后他可能看不见那个怯生生的人，想到一会儿可能看见她冰凉凉地躺在那里，不再会垂下头叫他领导，也不会在下了床之后一脸决绝，更不会在他面前哭得梨花带雨…… 他便心如刀绞。 这时她想起，还曾加过肖乐的微信，便赶紧打了个语音过去，寄希望于能够接通，寄希望于她们两个在一起。 可过了十几秒，肖乐才接语音，还气喘吁吁的：“苑老大！” “你和曲知遥在一起么？” “遥遥？一小时之前就通了话，她说是今天不冷，去楼下的大超市买点菜回去。苑老大，你找遥遥有事么…… “你马上到曲知遥家看看，她在不在家。马上告诉我，快去，跑着去！” 苑明皙当领导当惯了，自有一种威严在。 “是找她有事么？”肖乐怔住了，可还是耐不住好奇。 “别问，快去！”苑明皙不由地提高了声音。 与此同时，他一路风驰电掣，也朝着玫瑰之约开去。 过了不到十分钟，肖乐回信说道：“遥遥没在家，手机也打不通。可能是手机没电了么。苑老大，你到底有……喂喂，苑老大，苑老大？” 苑明皙暗道不好。 他想，宋文不可能在超市动手，不可能在小区里有监控的地方动手，可能性无非就是趁着曲知遥上楼的时候，再就是的挟持着曲知遥开门回家，或是将她掳走。 如果她不在家的话，那定是被掳走了。 他又想，肖乐肯定有宋文的联系方式。 刚要再问，可却突然收到了曲知遥的微信—— 曲知遥发来了位置共享，她人在君冶酒店。 苑明皙瞬间有了方向，心想，这个软乎乎的人，遇事总是有自己的两下子。 第65章 大可以继续 君冶酒店？ 这是静海县少数几个条件尚可的酒店之一。 之前有客商来，苑明皙曾经来过几次。 那个宋文竟然带了曲知遥去了酒店！ 他脊背发凉，脑子里面一片空白。 可是，他不能由着自己这样，还要开车，还要救人—— 他是自幼处事稳妥的苑明皙，不是个毛毛躁躁的小伙儿。 他定了定神，也不敢给曲知遥发语音。他想着，她一定是背着宋文偷偷发出的，他不能打草惊蛇。 可又怕曲遥苦等，他得叫她安心。 于是，便简短回了两个字：我在。 信息发出了之后，心搅得更痛了。 什么他在，她遇到危机了，他根本就不在。 好在曲知遥家本就离君冶酒店不远。 酒店大堂经理方静是个人精，她认识苑明皙，见他独自一人，忙迎上前去，殷勤说道：“苑县长，您过来之前，怎么没打个招呼？” 苑明皙微微点了下头，控制住抖动的手，打开手机。 他的手机相册里有一张曲知遥的门牌照，还是他过年前去走访慰问那次，他趁着大家不注意，偷偷拍下来的。 这张照片，伴着他度过了很多时候，没想到，这次竟又派上用场。 “我们要研究点事情。有两名同志已进去了，房间号我没记清，你帮看一下，有这名女同志，还有位男同志。” “我记得这个女孩，很漂亮的，他们在1102房间。我给他们按的电梯。”方静说，自然不敢怠慢。 苑明皙方才想，他不能贸然地查询登记记录，那样太过正式。再有，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那个人不是宋文。 电梯来得很慢很慢，若不是方静在一旁絮絮叨叨，他绝不会站在这里干等着电梯。 直接爬楼梯就好了。 见了1102房间门口的请勿打扰的牌子，他心里更是难受。 宋文的心思昭然若揭，若就是想害了曲知遥，或是打骂折磨她，在哪里都可以。 不会特意挑了一个条件还相对不错的酒店。 看来，宋文想折磨曲知遥的心仍是没有变，只是想在床上折磨她而已。 苑明皙克制地敲了敲房门。 其实，他知道也可以直接让酒店将房门打开，或者刚刚在市里直接向周也求助，可他就是害怕太多人知道曲知遥前男友的事。 静海县太小了。 这件事若是传出去，明天上午整个县里都得知道，且传得沸沸扬扬。 曲知遥那种性子，让她以后怎么做人？ 他按捺着，只想着能尽量不惊动人。 “干什么？没看见挂牌子了么？”里面传出个不耐烦的声音。 “例行检查，请配合。” 也许是苑明皙的声音很是镇定，也许做坏事的人很是心虚。 只是裹着一条浴巾的宋文大喇喇地开了门，苑明皙轻轻一扫，便看见这个无耻的人的身下异状。 禽兽！ “要看身份证么？”宋文又问了一句。 苑明皙立即走进屋子里面去，将门随手关上。并拴上门栓。 他焦急地环顾屋内。见曲知遥正躺在床上，羊绒衫还穿在身上，只是被褪在了衣领处，露出她的粉色胸衣来。 曲知遥见他进来，忙坐了起来，整理衣衫。 “你是谁，要干什么？”宋文见这人的操作比较迷惑，而且气质不俗。他似乎还曾经见过他。 “宋文，如果你不想在安顺待不下去的话。赶紧穿上衣服离开。”苑明皙攥住了拳头，又舒展开来。 “我为什么要走？我和我女朋友开房，轮得着你来管？”宋文说这话的时候，气势并不是很足，“你又是谁？” 宋文越说声音越小，他恍惚有一种感觉，这人好像能管着他，还有本事让他在安顺待不下去。 “我不想再说一遍，我今天有点累。”苑明皙知道自己不能和这种人在这里吵起来，若是真刺激他不管不顾，后果有些麻烦。 “宋文，你现在走的话，宋清润那边，我去疏通下，他也许会通融你喝碗粥。若你很想一文不名的话。也大可以继续。” 第66章 握着你冰冷的手 “你怎么会认识那个乡巴佬？” 宋文本来就忌惮眼前人不怒自威的气势，又听了他提到了宋清润，更是觉得此人深不可测，本来想将曲知遥摁在床上用力折磨一番的心思已经跑的无影无踪。 这个宋清润自然就是陈娟的亲生儿子，是一个原本在桓城一家企业做财务工作的普通打工族。 看着那个子不高，在公共场合里讲话还有些结结巴巴的宋清润居然要将自己取而代之，他根本不能接受。 他还像之前一般同陈娟表达着不满，可他那个从他能开口要第一个变形金刚时就没拒绝过他的妈妈，在听到她说乡巴佬三个字的时候，骤然变了脸。 “那个乡巴佬他懂什么？”即便是在陌生人面前，宋文也很想宣泄一下情绪，“之前，建分厂的事，都是我在张罗前张罗后，可他凭什么……” 苑明皙心道，凭什么，就凭他是陈娟的亲生儿子。而你之前做的种种，早已让陈娟寒了心。可是他没有说出口，他不愿意再刺激他。 “你是静海县政府的？是曲知遥的上级？”宋文后知后觉，“你不是文旅局的，文旅局的人我都见过。” “苑明皙。” 这名字爆出来之后，宋文更为震惊：“省里来挂职的？” “嗯。”苑明皙的声音啐了一层厚厚的冰，“三分钟之内离开，我不想再多说一个字了。” 宋文憋了一肚子话，可目前他的神志还算清明，可以自控，他极为疑惑这人和曲知遥的关系，可看着曲知遥蔫了吧唧的样子，也不是很相信她能吸引到这号人物。 可至于苑明皙的能量有多大他自然也知晓。这几个月来，他在厂子说不上话还不算，竟还被上上下下说他有问题。等到宋清润人一到厂子里，搭理他的人是越来越少…… 陈娟身旁的徐助理，之前背着陈娟在外面胡搞瞎搞被宋文抓包过。他以此为要挟，才得知是有人上门来找，揭穿了宋文的身世，要求是要陈娟去静海县营商局解除肖乐的麻烦。 提起肖乐，宋文怎能不想起曲知遥？他当时想的是，查身世这种事，势必是她去求了舅舅林振，不知从哪里就找到了破绽。这种户籍的事，林振是内行。 知道了这件事情的宋文，当天晚上就要来找曲知遥算账…… 岂料遇上了这个人？ 别说他现在墙倒众人推，就是风头正劲的时候，在苑明皙面前，也不敢鸡蛋碰石头。 他光速离开了！ 苑明皙这才转头看向已穿好羽绒服的曲知遥，他知道她定是不想待在这个房间里吧，便说道：“走吧！” 曲知遥点点头，眼睛红红的。 出了君冶酒店的大门，苑明皙牵起了曲知遥的左手，那柔弱无骨的小手简直凉的像块冰。 他用力攥起这只手，然后将其放在自己大衣的口袋里，继续握着。 一路上，曲知遥都没有说话。可是她的左手，却始终在苑明皙的大衣里。 苑明皙在静海县放着两台车，一台是霸道，一台是帕萨特。 他开着这台帕萨特在之前住这个小区时候录入过车牌号，所以能自由进出。 车子熄火后，曲知遥仍是没开口，苑明皙也就默契地没有出声。 他没有再征求她的同意。 跟着她进了家门。 曲知遥脱了外套之后，就直冲到浴室。 浴室里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 第67章 花洒下 苑明皙听着这哗啦啦的水声，心乱如麻。 他知道，虽说宋文没有得手，可他进去之前宋文就在动手动脚，曲知遥怎能不膈应？ 不管怎么样，她肯去浴室，肯有所行动，就比傻愣愣地枯坐着强。苑明皙这样安慰着自己。 脱掉呢大衣之后，他里面是件半袖t恤衫，单位办公室里有衬衫和那种穿上去至少显老十岁的夹克衫。 每天上班时他就会换上，下班之后就会脱掉。连一分钟都不愿意多穿。 同前辈周也副市长轰轰烈烈走到养生队伍里的坦然相比，苑明皙总想往年轻上捯饬。 无论是在穿着打扮，还是在体力上，他都有点不愿意显出他实际年纪应该显示出的样子。 过了这个年35岁，又有点与生俱来的老干部气质，看着也同周也差不许多岁数了。 真恐怖！ 苑明皙得空了，就在家里举举哑铃，去健身房、游泳馆什么的都太麻烦了。 现下，坐立难安的他先想到的就是锻炼身体。 可是没有哑铃，他只好随机应变改做俯卧撑。 做了几十个之后，他看了手机，曲知遥已经进去快半个小时了，怎么还没出来？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可又一想，这卫生间也没有浴缸，应该不至于怎么样。也许，女孩子洗澡就是需要这么长时间。 等到一个小时过去之后，苑明皙终于按捺不住，在卫生间外喊了声：遥遥，你洗完了么？ 他喊了三声，可没人回答他。 苑明皙这下子慌了！ 他拉开卫生间的门。 花洒下仍然滴着水，可那温度已经很低。 而曲知遥，就穿着毛衫和牛仔裤，坐在花洒下，抱着膝盖，埋着头，全身都在抽动着。 应该是已经哭了好久。 只是哭声被这流水声掩盖了。 这个不叫人省心的！ 苑明皙的心也跟着一阵阵抽动。 他关了花洒，打开了浴霸。 抓起墙上的浴巾，矮着身子，将她的头发擦干。 而她身上的湿衣服，他也帮着除掉了。他知道，她其实应该再好好洗个澡才能舒服些，可见曲知遥红肿的眼睛，知道她应该不会有这种心思了。 于是，就擦干了她的全身。 整个的操作，他几乎是屏住呼吸的。不敢亵渎，不能任由原始的欲望作祟。 现在的曲知遥是惊弓之鸟，他怎么好意思碰她？ 他找不到她的睡衣。 便换了条干的浴巾将她裹着，抱上了床。 可这个令人浮想联翩的动作还是叫苑明皙破了防。 替曲知遥盖好被子之后，他便直冲到了花洒下，用冷水将自己冷却下来。 再然后，他就钻进了曲知遥的被子里，却没有碰她。 白天接待季晓，几乎相当于一次拉练了，静海县的十个镇都走遍了。在接到曲知遥电话之后一颗心就在悬着，每一步的速度都达标，方才又做了那么多个俯卧撑。 他有点困了。 看着躺在一旁的曲知遥也闭上了眼睛，胸口起伏着，显是已进入了梦乡。 他的眼皮也开始打架。 此刻，她就熟睡在他的身旁，应该是没有危险了，他安心地闭上眼睛。 第68章 鬼鬼祟祟的苑老大 早睡必然会早醒。 苑明皙一觉醒来，发现窗外一片黑暗，显是半夜。 曲知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了姿势，转向他的方向，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小猫一般。 掀开被子，他发现，他替她裹着的那条浴巾早就不知道卷到哪里去了。 睡前洗的那个凉水澡的效用根本撑不了这么久。挺冷的，他不愿意再起身。 他想着，就吻吻她试试，若是她还睡着，或是心情还不好，就算了。他再去洗冷水澡也不迟。 于是，他也钻进了被子里。 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可这暧昧的氛围令苑明皙血脉喷张。 他准确无误地摸索到了她的唇。 身侧的人被吵醒了，只是含混地说了句：领导？ 便任由那杂乱无章的吻落了下来。 苑明皙得到了鼓励，更加大胆，他想着，曲知遥肯定是舍不得她大半夜还去洗冷水澡。 太伤身了！ 被子里的温度越升越高，气喘吁吁的两人很快就受不了，钻了出来。 苑明皙更加不规矩，他欲翻身欺上她…… “领导，等一下……” 怎么她是心情不好，不想继续了么？苑明皙心想，更为什么方才不告诉他，现在这样，他的温度怕是一个冷水澡都降不下来。 除非去冬泳…… “遥遥！我，我想你……”苑明皙不知道要说什么，他总不能说，我要吃了你。 “家里没有套，你上回带的，不是都用光了么？”曲知遥咬紧牙关，才勉强说出这句话，“我吃药也行……” “我出去买。”苑明皙坐起身来，将床头灯打开，穿好衣服。 披散着乌油油头发的曲知遥正带着笑意看着他，“小区西门有自助的。你能不能找到？” “能。” 夜半三更的冷风并没有浇灭苑明皙的热情。 可虽说这样，他还是不免要小心翼翼，虽说凌晨三点的小区，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他还是想着，若是买的时候，恰巧遇上熟人，那场面到底会多尴尬。 还想着要是小邱在就好了！ 反正自己又好几天没有看见他了，苑明皙在吃曲佳遥闭门羹之后，小邱几乎就是没什么工作了。 那时的苑明皙情绪不稳定到，时时刻刻要举哑铃，开车这种小事，又怎么不会亲力亲为？ 他买了好多…… 都拎进去的时候，曲知遥吓了一跳。 上次就是这样，他自己带了好多来，不知不觉就都用了个干净。 这回的数量更是惊人！ …… 方才的事情简直像是一场梦一样。 她在楼梯上被宋文堵住之后，踢了他一脚，趁乱给苑明皙打了电话。 可见宋文越骂越凶，甚至要动手动脚，只想着要拖延时间。 她便依旧摆出平素沉稳的样子，告诉宋文，一会儿肖乐要来。他便是有什么想法，也不要在她家。并主动关了手机。 又说，其实自己对他的印象是不错的，要不是他总是看不起她，她也不会提分手提的那么决绝。 男人是要靠哄的。 果然，宋文被曲知遥哄的情绪稳定下来。 曲知遥偷偷打开手机，给苑明皙发了位置共享。 收到那句“我在”的时候，她心里头是安定的。她知道不管怎么样，他都会来救她的。 而她一直收着的情绪在遇到危险之后，瞬间决堤。 她想他。 想陪着他。 至少今晚是如此。 第69章 说你不想别人 苑明皙有轻微洁癖，进屋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手。 若是触到什么不明物体，更是要反复洗几次。 洗完手之后，他见刚刚给他开门的曲知遥已换好睡裙，坐在沙发上看韩剧。 苑明皙很少看影视剧，更何况是韩剧。 他瞧着电视里那个小姑娘瘦瘦弱弱，可看着却是一脸倔强，不禁问道：“讲的是什么事？” “一个女孩遇上了好心人。”曲知遥略想了想，才回答他。 方才，在卧室内被子里极尽缠绵的两个人，来到了光亮之下，再次对视，竟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看着曲知遥看着很是专注，苑明皙便耐着性子跟着看了一会儿，剧情倒不是那么狗血，人物也比较能令人共情，自有一种哀而不伤的氛围在。 可看着茶几下面放着从县医院买的中成药剂，便将存了几天的疑问抛出：“你到底是什么病？开了这么多中药？” “也没什么，亏气亏血。睡眠也不大好。” “工作就那么累么？”苑明皙问。 “也还好，可能是心情不好吧。” 苑明皙很是好奇，情绪如此稳定的曲知遥究竟是为什么心情不好？ 会不会因为那个姓何的？ “哦？为什么？感情不顺？”他想着要好好说话，可是一想起那姓何的，想起那人提着那个黑色的保温饭盒在曲知遥单位楼下转悠，还有过年时肖航说的那些话，他就不禁酸溜溜起来。 再想着年初六时去李隆镇时，曲知遥一脸的没精打采，后来还因病去了县医院。而当时接电话的也是那个姓何的……也许他来找她的时候，他们两个刚刚发生了争吵，也许那日黄昏她的眼泪没有一滴是为他而流的…… 至于，她方才有危机向他求助，也可能只是碰巧而已。 曲知遥这才将视线从屏幕移到苑明皙身上。她听出音调里的不爽。 可他这份不爽却叫她开心。 他应该是在乎她的吧。 一向自卑的曲知遥从不敢美化别人的意图，也不会高估自己在别人心里的位置。 可今晚他能随叫随到还不说，还能护着她的那份体面，不让此事节外生枝。 还有，刚刚在卧室他砸下来的绵密的吻，应该不都是出于最原始的欲望吧，应该也有几分在乎她的心吧。 “不顺。”她实话实说。 爱上这么一个人，她怎么能顺？ 她愁肠百转、患得患失；她更加自卑，担心自己的渺小会令他身上的光芒黯淡。 她又如何能顺？ 可她没想到，她的回答令苑明皙狂躁起来。 “你又说我不爱听的。”苑明皙切断了电视的画面，直朝着曲知遥走来，“遥遥，别想别人，行么？” 苑明皙哑了嗓子，凑了过来。 他存心折磨她。他的唇舌在她的口中游走，炙热的吻又一路向下，再向下…… 直撩拨地她耳根泛红，唇上似乎要滴出血来。 曲知遥感到头晕目眩，指尖发麻。她就像一个在沙漠中行走多时的人，干渴得快要晕倒，可却听见了雷声隆隆，便在心里升腾出希望来。 可任她再希望，那雷声也只是雷声。 她仍是干渴，反而因有了希望，之前的干渴更被放大了数倍。 她快要挨不下去了！ 可那雷声却越来越大，她全身都在颤抖，似乎那电光石火要击中她。 她克制再克制，还是嘤咛不止，“领导……我……” “你要怎么样？”苑明皙捧住曲知遥的脸，再次堵上她微微开启的唇。 曲知遥身上的暖流不止地冲击着理智，她又含混地唤了声，“领导，领导，我……你……” “你说，说你不想别人。” “我，我不想别人。”曲知遥已经快要哭出声来。 “你记得就好。” 伴随着这句冷冷的又带着醋意的腔调，曲知遥这才感到，倾盆大雨终于落下。 第70章 年纪大了，悠着点！ 曲知遥竟不知道看着道貌岸然的苑明皙竟会耍这种小伎俩，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对于这种事，她没什么经验，所有的体验都是来自苑明皙的启蒙。 可这回她明显感到，她这个启蒙者进益了许多。 两人洗过澡又双双躺下时，曲知遥终于忍不住红着脸，开口问了句：“领导，你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只是没事多琢磨琢磨而已。” 她看着，苑明皙此时已是一脸正经的样子，仿佛方才那个会发阴招，而且一遍一遍失态地叫着她的名字的人根本没有存在过。 曲知遥有点想笑。 她罕有地主动地亲了亲他，也罕见地说了句俏皮话，“你还真是孜孜不倦。” 听了这话，苑明皙喉头一紧。 再接着，曲知遥听见了撕拆包装的声音，这一晚上，听了好几次，她当然知道是什么声音。 还要来？ 她已经很累了。 苑明皙大她将近八岁，她很有些担心他。 “领导，你还是悠着点。” 曲知遥不知道，这句话可是踩在了苑明皙的雷区上。 为了证明自己还很年轻，还不用悠着点，他横行无忌起来。直听到熟悉的求饶声，才罢休。 …… 一睁开眼睛，就看见心心念念的人，曲知遥的心情自然好。 可家里的电话很快粉碎她的好心情。 看见来电是继母，她知道准是出了什么大事情。她下意识地躲进了洗手间。 继母佟洁用很生硬的语调说：“刚刚，你爸心脏不舒服进了医院。医生说，需要支架，可咱们医院的规模你也知道。其他人都从省城请人过来，或是将人送到省城去，你自己拿主意吧，我们这都是小老百姓，什么也不懂，我可是害怕瞎定夺，回头落你的埋怨。这要是我自己的事情就好办了，我早就和佟童说，我要是有了大病，就不治，咱们又不是什么富裕的人家，还是紧着没病的人花要紧。” “佟姨，你这是什么话？之前说日子紧巴巴的还情有可原，可老房子的拆迁费的不刚刚到手么？” “拆迁费？不是要留一半给你那个了不得的姑姑用么？” “就是留了一半，剩下的不是还有十几万么？” “那十几万，是你爸答应了给佟童买车的，你不是也听到了么？之前答应的车都买不上了，怎么还想这笔钱也不出么？你赶快决定。” 接了电话的曲知遥脑子嗡嗡的，继母来有两个目的，一是要她找人，一个是要她出钱。 去省城找人，她没有门路。出钱的话，这些年她紧紧巴巴买了房子，又装了修，前不久刚付了姑姑的诊疗费，手里还剩下不到3万块钱，这还算上之前收的房租费…… 所以说医保卡能报销部分，可之前垫付的金额，她也拿不起。 原来以为若是家中有什么事，是她做不到的，她也不会那么勉强自己，更何况是这种出钱的事。 可是，心脏病又不像别的毛病，不会给她时间权衡利弊。她知道只要他不吐口。继母就会以最保守的方式治疗，从而耽误了父亲最佳的救治时间。 她做事情爱盘算，不圣母，也不玻璃心。 可是亲生父亲就躺在那里等待她的援手，她救还是不救？ 她垂着头走出洗手间，正撞上一脸春风得意的苑明皙。 生活还真是有点意思。 就在昨晚，她还将一切都抛诸在脑后。 可还没等到她细细回味昨夜的温存与狂放，她就被现实无情的拉了回来。 “遥遥，谁的电话？有事？”苑明皙看出她的神色有异。 曲知遥心急如焚。 她原想着，舅舅之前因为房颤住了院，应该能有认识的人。 之前从他家搬出来之后，曲知遥总感觉与舅舅不如以往那么亲近了，更何况舅舅很看不起一事无成的父亲。可是她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 见苑明皙问了，曲知遥想，左右都是求人。还不如问问他。 “家里有点事。我爸心脏不太舒服，在老家的医院看，说怕是要做支架，支几个现在还不好判断。老家小，医院规模也小，他们的意见是能不能看看从省城找个专家过来，或是干脆去省城治疗。” “还是去省城比较好一些吧。”苑明皙答道，“遥遥你别着急，省医大国际部，心内科很权威，之前我还有点接触，可以帮你联系下，那里环境更好些。” 曲知遥在省城念的大学，她如何不知道省医大国际部的设施和条件都是最好的。 可是那边的诊疗费用是普通院区的4到5倍。如何是她能承担得起的？ 正在她合计时，苑明皙就打起来了电话，说明了此事。 “遥遥，人已经联系好了。今天市里要来人，我不能陪你过去。我让小邱送你去。你别着急，心脏支架不是大事，有可能做完造影之后，大夫一看拥堵的地方若不是太多，也不一定会支架。这也是那边做的好的地方，能不支架尽量不会下支架。” 曲知遥听了苑明皙的话，镇定了许多。 她感谢他的鼓励，也感谢他在第一时间就帮她联系，并安排让人送他过去。 可是却绝口不提钱字。 曲知遥知道苑明皙并不是吝啬的人，他绝口不提是因为根本没有想到，她家居然连做一个心脏支架手术的费用都承担不起。 不错，他是分管着医疗一块，也应该见识了许多人间疾苦，可骨子里对钱根本没有概念。 更不知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道理。 上学的时候，奶奶就曾告诫过他，不要跟家境太悬殊的人做朋友，那会是一种巨大的压力。 事实果然如此。 她要有多强的心脏才能开口？同苑明皙说我家里拿不出这么多钱，谢谢你的好意。 她觉得话说完之后，他肯定会惊诧，继而把钱给她转过来。 只要她收了这笔钱，一夜绮梦，就不会是她所想的那样，情不知所以，一往情深。 而只是，她陪他睡了一觉而已。 第71章 向上够一够 曲知遥站在洗手池前涂抹护肤品的时候，苑明皙凑过来洗手。曲知遥神思恍惚，转身直接撞到苑明皙的胸膛上。 洗手间实在是太小了！可当初曲知遥购房的时候，很是相中这个卫生间，因为家中的卫生间是没有窗户的，家里人又那么多，总是乱糟糟的。到了夏天还有那种不好的气味。 这个有窗户的卫生间，曾经令曲知遥很是满意，为了防止走光，她还在窗户精心地贴了卡通贴纸。可如今她用苑明皙的视角看来，这里实在是逼仄。 再看整间屋子，踢脚线也不好，为图省钱只刮了大白没舍得喷乳胶漆的棚顶掉了一块，还有抽油烟的排风也不怎么好用，她刚刚只是煎了鸡蛋屋里就有烟味，还飘来一股子不知从谁家窜过来的鱼腥味…… 她引以为傲的栖身之所，怎么看起来这么寒酸？ 就像她这个人一样。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看法，苑明皙洗完手出来之后，从后面环住她，脸埋在她的脖颈里，说话的语气很是小心翼翼: “遥遥，有件事，我说了你不许生气。” “说吧，领导。” “还是上回说过的事，我想让你搬到我那里去。”苑明皙将语调放缓，“我那里上次你也去过……” “嗯，去接你和徐晶晶。”曲知遥的声音里没有太多的情绪，仿佛就是在陈述着这件事而已。 “我和徐晶晶什么事情都没有。”苑明皙郑重道，“她是有些想法不假，可我眼里看不见别人。” 这分明是句炽烈的情话，可是曲知遥听起来却没有那么感动了。好像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只能维持在意识涣散的黑夜，一见了阳光，就现了原形。 “领导是在这里住的不舒服么？” “也不是。只是我想着你住的宽敞些。”苑明皙说道：“还有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遥遥我不会不为你想，可从目前来看，我还不适宜同家里讲，可是我会想办法的，可还总需要时间。你知道，这世间一切的事情都是有解决的法子的。遥遥，答应我，陪着我，以后我只想像昨晚那样抱着你睡。” 这世间一切的事情都是有解决的法子的？说这句话的人应该就是没有遇到什么烦心事。 有太多的事情没有解决的法子了。 生老病死、爱恨嗔痴。 还有他们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 这时，继母的电话又打过来了。 曲知遥摁断之后，给她回了条信息：有事，回头说。 “领导，我还要赶回川柳去，看看我爸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去医大国际部的事，我还要和家里人商量一下。” “那也好，我让小邱送你回去。” “不用，我请好假之后，叫一个网约顺风车，直接能送我到家门口。不用再折腾小邱了。” “遥遥，你不用跟我那么客气的。你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出来，我能帮忙的会帮忙的。”苑明皙听着曲知遥的语气冷淡起来，也不知是她因为家里人生病不开心，还是之前上了床就翻脸的老毛病又犯了，心中很是焦急。 “领导，你真的愿意帮我？”曲知遥重重地说，就在刚才那一会儿工夫，有些事她似乎想通了。 以后，她不能这样，被苑明皙牵着走。 虽说，她不相信，世上的事都有解决的法子。可却是相信，若是一切维持现状，就什么也解决不了。 “昨天，季晓局长说想借调我，询问你的意见，你给她回信了？” “怎么，你想去？” “嗯，想去。今年三月份，我在文旅局的服务期就满了。就算有单位借调我，也是合规的。” “可是调令的最长时间也就是半年。在这期间，你原单位若是有什么机会，就不会有你的份儿了。你确定要去么？” “想去。”曲知遥回答的无比坚定，她想走的远一点。 或是能做到，就尽量忘了他；若是做不到，也想努力踮起脚尖来，向上够一够。 第72章 不剩一点脸面 曲知遥在网约车上闭目养神。 她想起之前自己形容苑明皙是禁欲系的帅哥。 天，她看人实在不是很准。 这一晚上，她真被折腾怕了。 从高中时，她就极度迷恋这种清冷疏离的人设，还爱看仙侠虐恋小说。 当时她的同桌叫古梦泽，是个性格很好的男生，他和班上很多女生关系都很好。就是那种女主群体里经常存在的，男闺蜜。 尽管曲知遥性格内向，朋友不多，也不会起话题。 可古梦泽没打退堂鼓，还是愿意同她说话。 和人熟稔之后的曲知遥或多或少也会敞开心扉，便也会讲起自己在读什么小说。古梦泽听了之后，就很是笑话她。 高二分班之后，古梦泽学理，两人联系就少了。上大学时，古梦泽去了西南方的一所医科大学。曲知遥记得刚参加工作时，还和古梦泽偶尔发信息。 他是医学生，当时还没有毕业，对于之后的生活比较焦虑。曲知遥当时已经顺利考上公务员，算是安定下来了。便会经常劝慰他几句。 突然，曲知遥想起的，毕业之后，古梦泽就回了老家的医院，她要是没有记错的话，古梦泽就在心血管病区。 想到这里，她赶忙找到了古梦泽的微信。 直接打了语音过去。 “老同学，什么情况？”古梦泽说话一直都是慢悠悠的，同学情就是很神奇，不管过了多久，再重新联系，都不需要那些客道寒暄。 “古梦泽，你是不是在老家医院的心血管科？” “是。我还在住院部。” “你们病区这两天有没有一个叫曲铁山的病人？” “曲铁山？你家亲属，你父亲。” “是我爸。”听得父亲是在古梦泽这儿住的院，曲知遥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我还合计呢，这老爷子年轻时准是美男子。我还瞧着他有点眼熟呢。别说，你长的像你爸。” 听着古梦泽和她嘻嘻哈哈的，曲知遥心中纳闷。若是父亲的病很重的话，他的语气怎么会这么轻快？ “古梦泽，我爸的病到底怎么样？” “有点早搏，没大事。他住了几天院，做了个全面检查，没什么大事，我就让他出院了。但是以后要注意，要定期检查，他血糖有点高。” “那他这次需要做心脏造影么？” “造影？不需要啊，你别担心，他没有事情。” “好的，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挂掉电话，曲知遥更加疑惑。 这时，继母的微信又过来：你联系的怎么样了？还有费用凑够了么？我这可张罗不出什么钱，还要供你弟弟念书。 看了这消息，曲知遥脊背发凉。 她没有再回消息，就直接回了家。 曲铁山正在客厅里帮着曲淘淘组装脚踏车。 看见曲知遥回来了，正在按着的脚蹬掉到了地上。 “遥遥，你怎么直接回来了？” “不然呢，先把治疗费给你们转过来么？爸，我就想知道，佟洁给我打电话的事，你知道不知道？” “我，我……”曲铁山从未见女儿这般动怒，他本就是软骨头，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宋文打电话来说，你在静海县同一个大领导的在一起，说还是省里来的。我说不可能，遥遥性格内向，在领导面前都要到绕着路走，怎么能和那么大的领导在一起？可是宋文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你佟姨就说，你这个性格直接问你，你也不能说。还不如想个法子试试你。” “想个法子？你不惜咒自己就是为了试试我？”曲知遥只觉得身后冷风在呼呼的吹。 “你佟姨说，若是真有这么个大领导，要是说我生病了，你肯定能找到人，也能拿出钱来……我都说，不要打，不要打，她偏偏不听。” “爸，我看你巴不得我傍上哪个大领导吧。最好是现在马上能拿出钱来，给佟童买车，以后，再源源不绝地拿钱，给曲淘淘用？” “遥遥，爸爸也只是担心你。怕你走错了路，像你姑姑一样。” “我看你是巴不得我走错路呢吧。” 被戳中心事的曲铁山眼神闪躲起来，他有双漂亮的眼睛，曲知遥的眼睛就同他一模一样。 可是，曲知遥怎么就从这双眼睛里看不出一点为亲生女儿着想的心呢？ 曲知遥摔门而出时，收到了苑明皙的微信： 遥遥，你是不是因为经济问题不送父亲去省城的？你把卡号发过来，我现在给你转账。 站在冬季的暖阳里，曲知遥连自己的影子都看不到。 她仅剩的一点脸面，被赤裸裸地撕掉了。 而始作俑者，就是她的亲生父亲。 第73章 我的人 上午是市卫生健康局的管纪鸿局长带队过来，规模很大，此行的目的是全市范围内的经验交流。 其中的一站，就是静海县妇幼保健中心。 苑明皙刚来挂职时，正赶上静海县妇幼保健中心重新整合。他听了汇报之后，在办公面积、设备采购、人才招引上给了很多的倾斜。所以，静海县妇幼保健中心无论在硬件上，还是在软件上，在全市是首屈一指的。 尤其是值得大书特书的，是幼儿园入园体检这一块，做的相当不错。目前，别说是静海县各镇街，就算是在静海县县城里，务农和打零工的家庭仍是占有一定比例。 这样收入不算高，或是收入不稳定的家庭对孩子的照顾有些就不会那么无微不至，也有些不会给孩子定期做体检。而静海县妇幼保健站开展的体检工作不是走个过场，他们每一项检测的仪器都是很先进的，除了中心内的医疗队伍，还请了县医院，乃至市医院的大夫过来。真的会帮着查出一些问题。 就在前几个月，有个三岁多点的男孩，小名叫小毛豆，在入园体检中检查视力的时候，静海县医院的年轻的眼科大夫黄涵发现了这孩子眼眶充血、眼球突出，还有上眼睑下垂的症状。从而怀疑这孩子得了神经母细胞瘤。 她赶紧提醒了孩子家长，进一步去做腹部、肾上腺或者胸部ct检查。趁着还没出现眼睑皮肤出血、青紫、瘀斑等病变，积极治疗，能早一天便早一天。 治病的事本来就是分秒必争的。孩子的父母很是感激黄涵大夫，也感激的妇幼保健中心组织的入园体检是如此细致周到，是真心为孩子的身体健康着想的。 县妇幼保健中心是县卫生健康局下属的副科级事业单位，局里、中心的领导得知患病小孩的父母都很年轻，收入不高。还在医疗系统内部组织了一次捐款，助力这个不幸的家庭。 这件事很自然地汇报到苑明皙那里。 苑明皙当时就觉得是个好事情。他为人是低调不假，而自幼受爷爷的教诲，该表现的时候也不遑多让。 他总是记得春节返回来的时候，爷爷说的话：“明皙，我虽不赞成，可你人已经到了静海县，那就要做出点成绩出来。小县城不比枫市、上京，你既分管这科教文卫这一摊子，那脚就得踩在泥土里，得让老百姓感觉他们生活的是个有温度的地方。” 他想着，将这一事情汇报到市里之后，以后县妇幼保健站要申请些帮扶，开口也更容易些。因此，就积极跟进了一下。 市卫生健康局局长管纪鸿对这事赞不绝口，还没出正月，就忙不迭带着人过来了。 “明皙县长，那个生病的小孩现在怎么样了？”管纪鸿问道。 “说是已经做完了手术，正在进行化疗。很有希望三到五年不再复发。” “听说你们系统内还组织捐款了？这才是帮人的态度。看来，我们都要同你们静海县多多学习。” 苑明皙：“是，我们以后也会关注一下这家人，他们有什么困难，我们政府能出面肯定要出面帮忙的。” 静江区卫生健康局长范晓慧说：“可不是么，听说那孩子父母都是打零工的，估计积蓄也是有限。家里有病人就是件烧钱的事情，虽说现在报销比例在逐步提高，可有些条件不好的人家连垫付的费用都拿不出。过日子就怕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范晓慧的话令苑明皙突然开了窍。 他想起了早上曲知遥听到他提及可以送父亲去省医大国际部的时候，言辞变得闪烁，神情也不自然起来。 难道她家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也同那个叫小毛豆的孩子家一样，是拿不出这笔钱么？ 关于花钱这种事，苑明皙不是很在行的，他从小就不用独立花钱，小时候跟着爷爷在上京的时候，身边总有好多人围着，他根本不用自己掏钱。 上大学之后，母亲知道苑明皙不是那种没分寸的孩子，也不担心他走错了路。就索性给他一张卡。 苑明皙直接绑定在某宝上，需要的时候就花。 除了请寝室的人吃饭什么的，他花钱的地方不太多。家里的东西一应俱全，也没有什么好买的。 他甚至都没有过问家里给他的卡里面有多少钱，家里人也没有人问过他够花不够花。他想着，那余额应该是充足的，或者是母亲不定期地往里面打一笔钱。 工作之后，他仍旧习惯花那张卡的钱。到了静海县，花钱的地方更少了。 特别是母亲将小邱派过来之后，生活上的事情都有人打理，他就更用不着花钱。 若不是听了范晓慧的话，他真是想不到曲知遥的神色异常是因为拿不出钱来。 他更想不到，曲知遥为什么不能将困难直接说出来。用钱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管纪鸿说下午有个会开得早，没有留在静海县吃午饭，将人送出政府大楼门口之后，苑明皙就给曲知遥发了微信。 曲知遥回的很快：“领导，不用麻烦了。我父亲的主治医生正巧是我高中同学，他说病情没有那么严重，在本地治疗就行。年纪大的人容易自己吓唬自己。你有空时候和省医大国际部的人说一声，别让人家空等。” 消息回的迅速，意思表达清楚。 可是，苑明皙却觉得字里行间之中有种距离感，和昨晚那个在她怀里哼哼唧唧一宿的不像是同一个人。 “什么时候回来？” “说不好，领导。家里还有点别的事。” 反复读了几遍，苑明皙越看越觉得曲知遥的语气像是下级对待上级，心中有点别扭。 突然之间，电话铃声大作。 是姜陵。 “大领导，和你报备下，我人已经到安顺市。” “安顺？你来做什么？”苑明皙很是警觉。 “我的意图，上回不是说的很清楚了么。觊觎那一位叫曲知遥的小镇姑娘。” 姜陵轻快的语调叫苑明皙很是不爽。 “放弃这个念头。”他干脆地说，他很知道姜陵是什么厚脸皮的事情都会做出来的。 “为什么放弃，你也知道我一向是广撒网的。大领导，你这没头没脑说上这么一句，总得给我个理由啊！” 苑明皙思忖片刻，还是说道：“我的人。” “哈哈哈！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招供呢？快说，什么时候有空，我要见见你。” 第74章 情爱里无智者 晚间下班后，苑明皙让小邱将姜陵接到了自家。 一见面，姜陵便忍不住放声大笑。 “你的人呢？怎么没带出来？” “她回老家了。” “怎么样，上回在车里给你塞的那些东西派上用场了吧。” 苑明皙知道他指的是那些种类不同的安全套，虽说他很能自控，可想起昨夜的疯狂，他还是禁不住红了脸。 “说正事，你这次过来是为了什么？” “刚刚在电话里不是说了的么，就为了那个小镇姑娘。你也是真不够意思，你若是早点说，那是你的人，我何苦还要白跑一趟呢。” 姜陵说话一向是真真假假，苑明皙听着都习惯了。可别的事可以，可曲知遥这件事却绝对不行。 他原本不想张扬，可也是忌惮姜陵的魔爪。 “现在你知道了。以后离她远点。” “大领导，还真是换了副脸孔呢。怎么样，两个人现在蜜里调油、如胶似漆了吧。刚黏在一起的人就是这样的。” 听了这话，苑明皙很是失望，他也想着蜜里调油，也想着曲知遥和他诉苦、撒娇，甚至开口要求。而不是仍是冷冰冰第称呼他那句领导，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特别是看了曲知遥的回的讯息之后，他觉得曲知遥的老毛病又犯了。他很是想不通。 “姜陵，我有个事想问问你，这女人一下了床就变得冷淡是什么缘故。” “还能是什么缘故，是这男人不太行呗。大领导，你不会有这种困扰吧。” 苑明皙差点没将口里的白茶喷了出去。 “你胡说什么？我不知道有多行！” “太折磨人自然也不行。”姜陵笑出了声来。 可苑明皙回想着昨夜，觉得自己不消停是不假，可曲知遥也一直勾着他的脖子轻哼，不太像受了折磨的样子。 突然之间，他又有点想她了。 姜陵看出苑明皙心中有事，便说道：“你有什么想不通的？说来我帮你分析分析。晚上请我喝两瓶好酒就行了。” 苑明皙没有抗拒，便将早上的事说了。 “大领导，你可真是不接地气的高岭之花啊！你都看不出曲知遥看人怯生生的，定是家庭条件很一般的。还医大国际部，你还真敢给找地方啊。” “我就是想着在那边住院条件会好些……你也知道，我对花钱这事不是很精通，有时候也没什么概念。方才开会，有人提到有个得肿瘤的小孩子家里多么多么困难。我才想起来她的缘由。就给她发了信息，问她是不是因为经济的原因，我说可以给她转账。她却说在本地治疗了，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姜陵惊诧地看着苑明皙：“大领导，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你想不起来世界上有钱这回事也就罢了。也不知道世界上还有种东西叫自尊心么？你让那样一个小姑娘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亲口承认，自己家里的情况是如何糟糕，还要接受你高高在上的馈赠。她怎么会同意？说不定现在正在哭鼻子呢。” “你说她喜欢我？”苑明皙从姜陵的长篇大论里抓住了重点，“你之前不是说，她是欲擒故纵，在套路我么？再说，她一直在躲着我，也不像是很喜欢的样子。” 姜陵急道：“那小姑娘的眼睛都移不开你身上，还要怎么喜欢？” “是么，移不开我身上，我怎么没发现？”苑明皙的语调有点兴奋。 “她自然是在你不看她的时候，才敢偷偷看你。” “是么？看了好多次么？” 听见苑明皙这个一位有范儿的大领导竟因意中人多看了他几眼而欢呼雀跃。姜陵不禁又在感叹，每次来到静海县，自己就要身不由己地参与到小县城男女的暧昧拉扯戏码之中。 “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苑明皙又问。 “这话是我想问你的。你和她是到底是要怎么样，是想让她在你在静海县期间陪着你解解闷么，还是有什么别的想法？我的意见是，你们两个互有好感不假，这也是段难得的缘分。可你们还是不要羁绊太深。等你们分开之后，你可以给小姑娘点物质补偿。她的日子肯定不太好过的。就算她以后嫁人，手里也有钱傍身，腰杆子也硬气些，也总是件好事情。” 这都是什么主意？听着曲知遥要嫁给别人，苑明皙胸口就像是挨了一闷棍。 这滋味并不好受。 “不行，我做不到。” “那做不到，你想要怎样？你想她带回枫市？带回你家？你家老爷子会同意？难道不会气得大病一场么？就算是比较开明的你家阿姨也不一定会同意，我之前问了肖乐，她们都是枫大的，是个211不假，可绝达不到你家阿姨定的标准。” “她是达不到家里人定的标准。可我的眼睛里，也看不到别人了。”苑明皙将双手抱在胸口又放下。 “大领导，我还以为你做事都很有盘算呢。没想到，你竟还不如一个小姑娘看得透，我敢说，若是你不去招惹人家，人家肯定不会来缠着你，这关系也许已经断了，长痛不如短痛啊……唉，还是那句歌词说的对，情爱里无智者啊。” 姜陵说完心中的感慨之后，苑明皙腾的一下站起身来。 “你要做什么？”姜陵问。 “我要去川柳。” “川柳，是哪里？” “遥遥的老家。” “这么着急就走？喂喂，再说两句啊！你答应的晚上的好酒呢，大领导，你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想。” 第75章 把烂的根拔出来 从家里摔门而出的曲知遥，没有回静海县，她仍旧去派出所找了李建南。 她寻思着不能空手过去，拿烟酒的话又太招摇，她想等着过年过节再送。她想起来，李建南所在的派出所内有很多的年轻小伙子，便买了不少巧克力还有坚果，她想着，让小李叔叔给大家分一分，也是件能令大家都高兴的事。 长久以来，她就只有两个目标，一个是买一所小房子，另一个就是想同原生家庭脱离关系。 她想着，可以归还父亲的抚养费，或者以后每月付一定数额的赡养费，从此之后便再不想和他们联系了。 可法律并不承认基于血缘关系产生的父女关系的断绝行为。 后来，她考上了静海县的公务员，原想着，这这算是离开家了，和家里的关系一点一点就淡了。 哪里想到，竟还会发生这么令人膈应的事。 现在她想通，别的孩子是生在一片沃土里，被家里人宠爱着、浇灌着，根茎就会深深扎在泥土里，越长越好。 而，她每走一步都会举步维艰，摇摇欲坠，因为，她的根是烂的。 她不能由着日子这么过下去，她要努力将烂的根拔出来！ “咦，这不是上次来的那位美女姐姐么？带什么好吃的了么？”曲知遥刚一进门，几个小年轻就围了上来。 曲知遥面皮薄，被人簇拥着，便不好意思起来。 李建南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呵斥属下：“怎么一个个眼皮都这么浅，我平时少给你们买吃的了？” “头儿，你买的都是瓜子和花生，也没买过碧根果和巧克力啊。” 李建南：“就你挑头多，有的吃就不错了。遥遥，快进来说话。” “好，小李叔叔，这袋子就放在外面吧。” 她刚要松手，就有人眼疾手快地来接。 “谢谢美女姐姐，谢谢头儿。” “不，不用谢。”曲知遥低着头，又快走了两步。 “怎么又回来了，遥遥？”李建南问道。 “佟姨打电话来说，说我爸心脏有病，需要支架。结果我从同学那里得知，我爸的病根本没事。他们就想探探我的底。” 李建南听后，叹了口气：“老曲这耳根子是越来越软了，也不知道心疼闺女。” “小李叔叔，我能不能和这个家断绝关系？”曲知遥开了口。 “断绝关系？你是大学生，现在又是国家公职人员，应该知道血缘关系是断不了的。就是你们拟定个协议，你们双方都同意了，你以后有事，你爸也会找到你的。再说，你这年纪说话就要结婚，真是和家里撕破脸，人家男方会怎么想你。你妈妈那人，脚又踩不到泥土上。等你结婚时，连个牵着你进会场的人都没有，遥遥，你可要想清楚啊！” “小李叔叔，你说的这些我都想过。可是我实在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了。我每努力一点，每挣扎一点，就要会被拽回原地，这样活着实在是太累了！我知道血缘关系是割不断的，所以早上佟姨打电话说我爸生病时，我也着急，也在绞尽脑汁地在想认不认识省里的人，在盘算身上还能拿出多少的钱。可是，结果呢，我回家去的时候，我爸正在帮曲淘淘安装自行车！小李叔叔，我不想再被他们以亲情的名义裹挟了……现在是我爸，等以后怕是还有曲淘淘……” 李建南点了支烟：“遥遥，所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你要自己想通才行，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将你养这么大，在外人看来，你这是考上公务员了，就不管家里了。他们说不出来什么好听的来。” “我管不了别人怎么说。我得先让自己过好！” “那你说，你要我帮什么忙？” “我想着先和他们签订个协议，我每月支付赡养费。让他们别再和我联系了。我知道，法律不能约束这些。可是佟姨看到每个月有钱拿，会签的。我爸都听她的。” “若是以后他们回过味来呢？” “那也是以后的事了。” “可是你要出多少钱的赡养费呢？” “我现在工资不算公积金什么的，实到手的金额是四千元。我查了下，赡养费可以在百分之二十到百分之三十之间，我只能出到一千元贰佰元。我会将我的工资明细打印出来让他们看清楚。” “可是你一个独在异乡的小姑娘。每月就剩两千多，还够不够花？小地方人情重，若是再赶上事情多，你随出几个份子钱，也就不剩什么了。” “没事的，小李叔叔，你放心。我有住的地方，不用花房租，这就比很多人强很多了。早上、中午食堂都有饭吃。就晚上做一顿饭，我买菜做饭也用不了太多钱。剩下的就是水电气暖物业费啥的这些杂费，至于衣服什么的，我是在换季时候，趁着省城大商场打折买上一两件经典款式的。我足够生活的。” 李建南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像你这样的小姑娘正是打扮漂漂亮亮的时候，有多少工资不够花，还得管家里要……” 曲知遥道：“我的根泡在泥水里，我得想办法，把烂的根先拔出来。” 到了老曲家，曲铁山因被闺女戳穿了谎言，很是不好意思。 又见闺女将李建南领了回来，行为举止更是低气，又是递烟又是递茶水的。 “爸你不用忙活了，我们将事情办完了就走了。” “事情，什么事情？” “我想我还是和你们断绝关系好些。我这协议都已经拟好了。今天交小李叔叔来，就是做个见证！” 曲铁山：“断绝关系？遥遥你疯了，你在说什么呢？” “老曲，你自己做事情不讲究，也不能怪孩子下狠心了。”李建南跟着帮腔。 “我也不是故意的，之前也是不太舒服的……”曲铁山开始支支吾吾。 这时，佟洁从屋里走出来：“李所长，说句不该我讲的，怎么我家的事情你跑的这么勤呢。是当年没追上姑姑，现在瞧着侄女也不错是么，也是啊，长得像还不说，还这么年轻水灵。” 第76章 还是两个人吃比较好 听了这话，曲知遥面红耳赤，气得直打哆嗦。 “佟姨，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你能不能有点素质。” “你这凤凰一般的人都要和我们断绝关系，还管我的素质高不高么？”佟洁皮笑肉不笑地说。 李建南什么风浪没见过，可这种市井村话，他听着也倒是无所谓。可居然还牵扯到这么一个小姑娘身上，实在是有点欺人太甚！ “佟洁，都五张的人了，亏你还是当老家的，自己也有女儿。这话也说的出来？” “我有什么说不出来的！我们这些年养着三个孩子容易么。这好容易有出息一个，就说要断绝关系。这天底下还有地方说理么？老曲，你倒是说句话啊，哑巴了，这可是你闺女么。不是天天逢人就夸自己多有出息闺女么？” “遥遥，你别胡闹了！还当着外人面讲这些！”曲铁山回过味来，怒斥道。 “我没有胡闹！有外人在正好，让大家看看我在这个家连个房间都没有，这里根本不是我的家。你们将我的房间了占用了我没话说，为什么我的那些东西没征求一下我的意见就都给卖了？我的那些日记本，那些个小玩意，你们就都给扔了！”曲知遥叙述的时候很平静。比起家里无休止地要钱，她更在意的是他们将她的整个童年，还有一整个少女的梦都给扔了。 扔了也好，扔了她能更好地看清现实。 “佟洁，你也不用这么说话。我现在才工作没有几年，也没有什么积蓄。这是我的工资明细，每月进卡的金额是4014元。咱们签了协议之后，我每月按照赡养费的高线给你们，也就是工资数额的百分之三十，1200元。你每月多了这笔钱，日子也能宽松点。若是你们不签的话。我爸今年52岁，有劳动能力，你们还有固定的收入。他就连个人所得税规定赡养老人的年纪都没到。他距离60岁，还有八年，这八年里我是不会掏一分钱的。你自己想想清楚，哪个更合适。” 佟洁常年在超市，算账算的最快。而且，她知道自己这个继女自小就是有点执拗的，一向是说的出做的到。 “你说是按照工资百分之三十，那你总是开么点钱么？” “我工资涨了，会相应提高金额。百分之三十这个比例不会变。” 佟洁心里有点活泛了。曲知遥又不是她闺女，她才不在乎她回不回来，断不断绝关系。她只想要钱。 原来，曲知遥年节回来总是给曲铁山买东西。好像是故意防着她一样。那些东西她又用不着。可是钱就不一样了，一年就是小一万五。等佟童结婚之后，就会怀孕生孩子。她要在超市看着，伺候月子是不太可能了，她左右就寻思着，给佟童雇个月嫂。这些年，鼓捣个小超市，生意也算还可以。可超市是要压货的。她家的日子总是捉襟见肘。 看出了佟洁正在犹豫，李建南说：“遥遥是刚入职的，挣的少。他们工资涨得可快了。” 这话叫佟洁更下定决心：“那每月转来转去也很麻烦的。” 曲知遥说：“每年付一次。这回就让小李叔叔当个见证人。佟姨，我和我爸签好字后。我马上转账给你。”她已经看出来，父亲没有任何主见。便想着直接同佟洁交涉。 “老曲，你和你闺女的事情你自己定。你不总说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么，你这闺女虽没嫁出去，可是也离开了川柳，也就不是你能控制的了。我看她有啥想法。你成全她也行。” “你让我签协议？”曲铁山禁不住又看了几眼佟洁。 “你自己定，可别看我。” 李建南也说：“老曲，你这也是乐乐呵呵的一家人，好好过你们的日子，就成全遥遥吧。” 可当看见父亲写下最后一个笔画时，曲知遥的心还是揪了一下。 又想着，自己过年时候再不用硬着头皮回来，也不用手忙脚乱时接到父亲的各种求助电话，更不用面对着自己同父异母那个小混世魔王般的曲淘淘。 曲知遥心里压着很重的石头，一下子就移开了。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她正准备要搭李建南的车回车站。 看见苑明皙的来电。 接起之后，她习惯性地叫了句领导。 “我到了川柳。你马上发了定位过来。” “你来做什么？” “想你了。” 听了这三个字，曲知遥瞬间面色潮红。冷冷的腔调里说出这句想，怎么这么让人心猿意马？ “你直接去汽车站吧。” 挂了电话，她见李建南的眼神里写满了好奇，却没有询问。 “正好可以搭单位的顺风车回去。”曲知遥解释道。 “那是好事。” 李建南放下曲知遥之后，就将车开走了。 他开的速度很慢。 看到曲知遥上了一台黑色的霸道。可是看不清那个司机的样子。 他想起曲知遥称呼方才那个人为领导。心中很是担忧。 “领导，你怎么来了？” “不都告诉你，想你了么？你不想我么？” 曲知遥不知道两个耳鬓厮磨一夜的人，只是分开了一个白天，有什么好想的。 可想到他在开车，还是忍不住偷偷望向他。 “你父亲的身体没事了么？”苑明皙问。 “没有。” “那就好。今晚，咱们去我那里吃饭。有客人来。” “哦？” “你也见过的，姜陵。” 曲知遥知道苑明皙很想让她住进别墅，可是她就不十分愿意。 她知道这种想法很是可笑。她不愿意在那样一个陌生的环境醒来，再看见一个完全陌生的苑明皙，是那个她够不到的苑明皙。 “我不愿意。我想回家吃饭。” “那我去吃行么？”苑明皙很是玩味地看着曲知遥，琢磨不出她的脑瓜里在想什么。 “无所谓。” “那我带姜陵去呢？” “过门是客，也无所谓。” 苑明皙不由地开足了马力：“遥遥，既然这样，还是咱们两个人吃比较好。” 第77章 有点饿 眼下，算是暂且了结了家里的事，曲知遥心情不错。也没有听出苑明皙的弦外之音。一脸认真地说：“领导，家里实在是没什么菜了。去年秋天连秋白菜都没有储存，县农贸市场里卖的菜新鲜又便宜。一会儿路过的时候正好可以买些。” 正在开车的苑明皙以为自己听差了，“买什么，大白菜？” 曲知遥环视了车的大小，说道：“要是有那种干干净净的，就多买几颗，你的车够宽敞。”以后，她每月多支出了一千二百元，定是要节省一些才行。 大白菜很经吃，做白菜丸子汤，包饺子，做馄饨，炖排骨、炖红烧肉都可以，简直不要太百搭。 等她说完话，才下意识地反应过来，身边的人是高高在上的苑明皙。 而她，居然让这个大人物陪她去买秋白菜？还用人家这整洁宽敞的车去装运？ 实在是有点…… 可是她说出口又是那么自然。 她不是内向又社恐么？她不是从来不敢指使别人么？ 怎么说起用苑明皙的车就像是太阳从东方升起一样自然？ “领导，我不是，我不是非买不可。”她支吾道。 “买呗。”苑明皙看着身旁这个软乎乎的小姑娘在煞有其事地说着居家过日子小妙招，心里痒痒的，恨不得赶紧加足马力开回家里。 却听得她又说去买什么大白菜。 他很想说，要买多少让小邱去就可以了，可是又怕那句话说错了，惹得小姑娘不高兴。 只得生生地按捺住想欺负她的心。 先解锁北方男人在冬天里一项必备技能——买白菜。 虽说在北方不管是开怎样的车，不管平时工作有多忙，只要家里一声召唤，就要帮助家里运送大白菜，这几乎已经上升到成为公序良俗了。谁若是拒绝，轻则就会被扣上“逆子”、“啥也指望不上你”等帽子，重则就会质疑人品问题。 可这种体验苑明皙怎么会有？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踏进菜市场。也许是出于对陌生环境的忌惮，苑明皙挺直了脊背，就像平时视察工作一样，很有气场地走在菜市场里，引起买菜群众、售货小贩纷纷侧目。 曲知遥看着身边的人走路带风，不像是来买菜，倒是像来收购菜市场的，或者说是整顿菜市场的。不由得拉了拉他的衣角，“领导，慢点走，我还要挑挑呢。” 正月里菜价都贵。可即便如此，农贸市场的价格还是比楼下超市的价格便宜。曲知遥买了干豆腐、胖胖的绿茄子，一小块冬瓜，还有些豆角。 这个时节，市场外面已没有码的高高的白菜堆。她只能在市场里面买，当得知每斤要一块钱的时候，她摇头说：“这也太贵了。之前都没有超过三毛钱的时候。” “小姑娘，你也说那是之前。现在就是这行情，你看这菜收拾得多干净啊。” 曲知遥看着那白菜确实是一点烂叶子都没有，每一颗都是那么玉雪可爱，她仔细检查了一下，储存的当真挺好的，不是那种上冻之后又在屋子里化开的。 她有心想再去转转别家，又担心苑明皙不耐烦。便说：“挑三颗吧。”接着就掏出了手机要付款。 一共是三十六元。 “我来！”身旁的苑明皙却一把推开了她。听了姜陵的话，苑明皙开始检讨自己，让自己时刻警醒着做事都要先想到钱，做什么都要先掏钱。想到这里，便推开了曲知遥，很坚定地开口，很有气势的样子。 买菜的是一个五十开外的大爷。在这里卖了几十年的菜了。见过菜市场浮沉的他，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心说，看着这小伙子倒是挺有派头的，可做起事情却是差点意思。要同女朋友显阔去商场啊，去菜市场来做什么？一共就三十几元钱，至于么？ 苑明皙倒是没有察觉卖菜大爷极为不屑的表情，他看着那硕大的白菜有点头晕，他觉得吃那一颗都应该会吃上好久，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买三颗。 除非顿顿都吃。 难道曲知遥天天吃白菜么？怪不得她那么白? 他很没有科学依据地想着。目光又触到曲知遥藏在高领衫里，只露出一小段的白皙脖颈来，浮想联翩…… “领导，领导……”曲知遥小声叫着心猿意马的苑明皙，“你有什么想吃的么？排骨？鱼？鸡？我都能做。” 曲知遥很会做饭，之前住在舅舅家的时候，就经常帮着在厨房打下手。 今天她心情好，也想做点好吃的给苑明皙吃。 她私心就是想显摆显摆自己的好手艺。 苑明皙虽说没有常识，可也知道，做什么鸡鸭鱼肉的肯定费时间，有些事，他有点着急。便回答：“做省事的。” “省事的？那绞点肉馅，做炸酱面？” “行。” “领导，其实做费事的也行，我不怕麻烦的……不过，你是不是有点饿了？”曲知遥又问道，“你放心，我做饭很快的。” “嗯。” 苑明皙的喉头滚动了一下，呼吸不自觉地急促起来。 回到家之后，曲知遥自然要先换家居服。 北方冬季室内温度高，穿半袖的家居服就可以。 她还有点没有适应家中多个人，回到卧室，刚想脱衣服。又起身关上了门。 曲知遥习惯将文胸脱掉之后，再穿家居服。 可又想着，这屋里还有双窥视的眼睛。便又脱掉家居服，打算重新将文胸穿在里面。 这时，卧室的门被推开了。 第78章 应该放的地方 曲知遥被吓了一跳，很自然地护住了胸口。她没想到，堂堂的苑明皙居然不敲门就进来。 “出去！” 如此没有礼貌的行径，让她也上来些小脾气，说话也就不客气起来。本来就肉肉的脸颊，鼓起来，像个小包子。 “领导，你怎么不敲门？” 苑明皙没有吭声，他径直走过来，坐到她的身边，很想捏捏她肉肉的脸颊。 他做到了！ 他把她搂在怀里，不仅捏了，还轻咬了几下。 “领导，你别捣乱，我换好衣服，就去做饭，你不是饿了么？我去做炸酱面……” 苑明皙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当一个男人开口说饿的时候，也许不是很着急吃炸酱面，或是其他各种食物。 “一碗炸酱面吃不吃的也没什么打紧。”她小包子般鼓起来的脸颊就像是一道开胃菜，苑明皙的眼睛已有些迷离。 可是，理智告诉他，自己一回来就欺负这个软乎乎的小姑娘的这种行径，实在是太像姜陵了。 要知道，他可是好人，可现在总想着欺负人？ 就在此时，苑明皙的电话铃声响了。 曲知遥如释重负，趁着苑明皙略微一放松的时候，就从他的手臂之中滑走了。 苑明皙也走到客厅里去接电话。 见来电的正是姜陵，他从鼻子里轻哼出一声，算是打了招呼。 可姜陵却似乎没有听出他的冷淡：“大领导，我好歹是从千里之外飞过来的。你就是这么待客？” “我邀请过来的，才算是客人。” 再接着，苑明皙就听见咚咚咚的切菜声。 这种声音他在家里也经常听，可那都是家里的阿姨发出的。他至亲的人倒是没有为他做过一顿饭。 一想到那个软软的小姑娘，他就控制不住地想离她近一些，偏姜陵要说个不停。 “这样，大领导。你们总是二人世界，其实也挺无聊的。你把人领出来，我做东，咱们一起吃个晚饭，也算好好认识一下吧。毕竟，你这身边能有个小姑娘实在太神奇的事情了。这小姑娘，还挺勇敢，一点也不害怕你这副样子，她是不是被你抓到什么把柄了？被你吓唬住了？” 姜陵越说越开心，他极爱热闹，是典型的那种不张罗一桌子人就吃不下去饭的人。若是在江城，他倒是能摇到各种局，可这里是静海县。孤独一人，实在是怪无聊的。 “我们吃过饭了。”苑明皙并不觉得这是个什么好提议。 “吃过了？这么早？吃的什么？”姜陵诧异。 “炸酱面。” “不是，都这么接地气了么？”姜陵瞬间想起，之前同苑明皙在江城吃饭的时候，面对着各种精致的美食，他一脸挑剔的样子，还皱着眉头，不厌其烦地询问每一样菜品的产地。不甚满意的，便不动一筷子，好像那些食物前世欠他八百吊钱一样。 如今，这个挑剔怪和小姑娘在一起，居然改吃炸酱面了? 都是些什么套路？他再次怀疑小姑娘有什么把柄在苑明皙手上，或者是苑明皙有什么把柄在小姑娘手上。 “行了，不说了。”苑明皙很干脆地挂掉了电话，不想再听对方的胡言乱语。也不知道姜陵到静海县到底来做什么了。不过他也不是很关心。 笑话，两人世界，怎么可能会过够？ “领导，开饭了。” 说话间，变身小厨娘的曲知遥已经将炸酱面做好了。 面条是方才在农贸市场买的手擀面。 浇头是肉末酱、香菜、黄瓜片、葱丝，简简单单，可看着就爽口。 曲知遥做单人份做惯了，这多来一个人，确实有点把握不好。面条煮的有点多。 她分给苑明皙一个大碗，而自己的碗稍小了些。 两个人坐下吃饭。谁也不开口，屋子里静悄悄的。 苑明皙早就养成了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从小便是如此。而曲知遥，本来就不怎么爱说话。再加上长久以来，无论是在父亲家，还是舅舅家，饭桌上都是她感到很别扭的地方，她从来都是埋头吃饭，不想说一个字。 不大的餐厅能听见碗碟的碰撞声。 可两人都不觉得不自在。 尽管很努力，曲知遥还是没有吃掉碗里的面条。她很讨厌浪费食物，可实在是吃不下去了。 她想，很可惜，自己的那只满月一直呆在肖乐那里，乐不思蜀。要不，总能替自己分担一些。 “吃不了了？”苑明皙看着曲知遥端着碗，也不吃，也不放下。 “嗯。” “拿来。” 苑明皙很自然地接过曲知遥递过来的碗，将她没吃完的面条都倒在自己的碗里。 毫不介意地吃了起来。 这个举动，令曲知遥心中一暖。她从没听他亲口说过，可通过观察，也知道，他是有些洁癖的。洗手要反复洗很多次，他的身上总是一尘不染。还有，对于陌生人对他的触碰也很是反感。 可他居然不在乎吃她剩的东西。 面条已和肉末酱混合在一起，看着观感并不是很好，可苑明皙吃着很是香甜。 “领导，好吃么？”曲知遥问。 “嗯，不错。” 曲知遥知道让这样一位高冷的领导说出不错来，那味道应该是还可以了，不由得嘴角上扬。 洗碗的时候，苑明皙就站在曲知遥的旁边，似乎很想帮忙，可又无从下手。 “领导，不用你，去客厅吧。”曲知遥忙说。 苑明皙不走。 他从身后环住她，毫无征兆地，两只手极不规矩地就往她衣服里面探。 厨房的对面，就是万家灯火。 “领导，对面能看见。” “那就进屋。” 曲知遥莫名觉得苑明皙现在很爱捣乱，她也知道他的意思，便回头说道，“要不你先去洗澡。” 就像准备好了似的，她刚一回头，苑明皙的吻就落到了她的唇上。 “一起。” 听着这魅惑的声音，无理的要求，曲知遥耳朵红的都要渗出血来。 可是，她觉得对面一个个小窗子里的人都在看着她，便任由着苑明皙牵着她的手。 被人窥伺着，还要怎么洗澡？ 她才不要和他一起。 还没等她跑出浴室，就被苑明皙拦住了路。 哗啦啦的流水声盖住了太多令人遐想无限的声音。 两个人从浴室折腾到卧室，已不知过了多久。曲知遥疲惫不堪，嗓子都有些哑了。 偏身边的人还不足兴，仍是在实践着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新技能。 曲知遥已经累的眼皮打架。 就在她以为可以安心睡觉的时候，旁边又传来那冷冷的声音。 “遥遥！” “嗯？” “不行，你不能这么睡！” “嗯？”曲知遥一脸疑惑。 第79章 一报还一报 苑明皙借着床头灯的微光，看着曲知遥红彤彤的脸上写满困惑。 从不爱开玩笑的他，不知怎的存了逗弄她的心。 “我教你！” 他说着就抓着曲知遥的手，就一路向下游移。 曲知遥终于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地方，只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烫熟了。她有点怀疑，说着这样话的人到底是不是苑明皙。 她听了他的话，察觉异状，却再度红了脸。 苑明皙倒是没有觉得丢人。 曲知遥就知道这是个陷阱，故意推开又凑来的他。 她才不要，她都要困死了，“领导，你放过我吧，明天还要上班。” 苑明皙也只好妥协。 极度不适应的曲知遥开口嘟囔：“领导，你确定我这样你能睡着？” 这次轮到苑明皙脸红了，嘴硬道：“睡不着就睡不着。” 可他到底还是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人已不知所踪。苑明皙有些惶恐，慌忙起身。 见曲知遥在厨房里忙乎，这才定下心来。 苑明皙心情很好地冲了个澡。 “领导，吃早饭。” 曲知遥招呼着，之前她多数时候去单位早餐，也有时候自己在家做着吃。 她嫌白粥太淡，常煮地瓜粥吃。 今早也仍旧是这样。 冰箱里面有出差带回来的红肠，她切了一盘。另外，用昨天采购的大白菜的菜心切成丝，拌了些辣椒油。 许是昨晚体力透支，苑明皙觉得胃口极好，他喝了两大碗粥，将那红肠和白菜丝也吃个精光。 两个人吃完饭的时候快到七点四十分。 苑明皙要到市里开会，原定着马燃送他。可是他心情实在是太好了，就打电话告诉马燃不用折腾了。他自己开车过去。 他私心是在路上听听歌，再回味回味昨夜，他害怕若是马燃在旁，他万一忍不住笑出声来，就太影响形象了。 曲知遥让他先走。苑明皙不肯：“我顺路把你送到综合楼。” “不用了，别人看见就不好了。” “是你不是单身，还是我不是单身？”苑明皙有点不以为意。 临出门时，曲知遥想起自己的脸上只擦了水乳。 被折腾一晚上，她明白自己已经是肤色暗沉，再不化化妆，真就没法见人了。 “领导，等我一小会儿。” 化妆包就在茶几下面，她从中掏出小镜子来，开始擦隔离霜。她皮肤好，白，原本都是直接擦气垫的，可一照镜子就发现自己的脸焦黄焦黄的，不用说，这是累的。 苑明皙没见过女人化妆，他妈妈从来都是妆容精致地出现在任何人的面前，也包括他。他有点新奇，就坐在她旁边，没话找话，“你煮的粥好像和别处的不一样。” 听了这话，曲知遥得意道：“领导，实话同你说，我煮粥是有窍门的，是用燃气煮的，不是用电饭煲，水一次放到位，绝不中途添水，主打一个水米融洽、柔腻如一。” 煮粥的方法还是奶奶在世时候教给她的。 “这么会说么？”苑明皙轻笑。 曲知遥也知道自己这个毛病，虽说不爱说话，可一旦提到自己的得意事，便忍不住要掉书袋。就比如那次在会议室介绍凯旋碑，就比如说刚才炫耀厨艺。她害羞地吐了吐舌头，便要完成最后一道工序，拿出唇膏来要涂上。 “遥遥，等会儿再涂唇膏。” “嗯？你说什么？” “不要浪费唇膏。” 就在曲知遥愣神的时候，苑明皙捧着她的脸开始亲吻。 曲知遥这才明白不浪费唇膏的意思，这么个亲法，不管涂多厚，也被他吃下去了。 他还知道告诉告诉她声，也当真是节约得紧了。 是的，就在刚刚，苑明皙被曲知遥的小得意、小害羞的表情撩拨了。他现在添了个毛病，受不了任何撩拨。否则的话，就要失控。 亲了一会儿，苑明皙觉得不够，又将她压在身下，想欺负她。 “遥遥，才七点四十，时间还来得及，我们回屋里略躺躺？”苑明皙在曲知遥耳边轻声说。 “不去。”曲知遥才不想梳好的头发又被他搞得乱七八糟。 “不去是么？”苑明皙将她两只手举过头顶，再度封住了她的唇。 就在这个时候，门开了。 第80章 不想解释一下么 一只神奇的活现的猫溜达了进来，再紧接着，就传来惊呼的女声。 “天啊，我的眼睛。” 闻声的苑明皙赶紧离了曲知遥的身，很有些庆幸方才没解开皮带。 曲知遥也随即坐起身来，冲着来人道：“乐乐，你，你怎么？”可她素来有急智，虽是喘息未定，可也很快看清楚局面，还不忘冲着苑明皙说了声：“你先走吧。” 苑明皙都没脸正眼看肖乐，清了清嗓子，抓起外套就夺门而出。 是的，曲知遥和肖乐互有对方家门的密码。两个小姐妹同在异乡互相照顾，再加上又有这只小猫咪，直接出入对方家门也常事。 “原来，原来，姜陵大哥没有骗我。遥遥，你赶紧给我倒杯水，我有点要虚脱，快点，快点！” 肖乐勉强坐了下来。 …… 昨晚，被苑明皙放鸽子的姜陵很是无聊。他在努力回想，在静海县还认不认识别的朋友。 自然就想到了肖乐，便约了一起吃饭。 接到电话的肖乐欣然答应，可一旁的周威却投过来刀子一般的目光。 “你那么看着我做什么？人家姜大哥是相中遥遥了，多有诚意啊，这都特意从江城过来了，你没事乱吃什么飞醋？” 姜大哥？周威讨厌死这个姜大哥了，说是相中知遥学姐了，可万一这是障眼法呢。退一万步说，就算是相中知遥学姐了，也不妨碍他同时又相中姐姐啊。那人听着就是一股油腻中年男人的腔调。 “我也要去。”周威委屈巴巴。 肖乐被磨得无法，只好将他带在身边。 他们约在一家环境不错的海鲜馆。 姜陵人极为热情，看见肖乐后面跟着个小男生，便说道：“你弟弟么？亲的么？你家三个小孩？” 又亲切地拍了拍周威的肩膀：“小伙子，大几了？什么专业的？” 肖乐早知道就会有如此局面，尴尬地脚趾扣地。 周威之前听着这姜大哥的声音就不舒服，一见真人面就更觉得不舒服，还对他拍拍打打，果然够油腻。 “不是弟弟，是男朋友。” 见多识广的姜陵也并无觉得尴尬，“男朋友好，男朋友好！肖乐，你和你闺蜜一样，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都很有效率么！” “我的闺蜜？我哪个闺蜜？” “你别的闺蜜我也不认识啊，自然是曲知遥啊。” “遥遥？遥遥怎么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姜大哥？” 这样一来，连周威也收起了刚进门的敌意，开始八卦起来。 “姐姐，姜大哥的意思好像是说知遥学姐交男朋友了，还是来头不小的那种。” “你别瞎说！”肖乐小声呵斥。 姜陵见肖乐毫不知情，心说不好，自己嘴又快了。若是被苑明皙知道，肯定不能放过自己。便开始顾左右言其他，直说着，你们静海县的海鲜真是新鲜啊，看这虾的个头！咦？这是什么鱼，根本没吃过，是你们当地的特产吧！ 肖乐不傻。 再加上，周威那句来头不小给了她灵感，突然想到不久之前，苑明皙给她打电话问过肖乐的下落，很是着急的样子。 她知道苑明皙是分管文旅局的，还以为是遥遥工作上出了什么岔子，想着遥遥面皮薄，也没好意思问。再说，那种着急的语气她熟悉，宋文来污蔑她的时候，他们局长就用那种焦急地语气寻找过她。 “姜哥，你说的人不会是苑老大吧，天啊，遥遥和苑老大？” 姜陵慌乱地吃了一只虾，险些噎道：“我可没说，是你说的。” “不可能，那怎么会？是你自己猜的吧！” “嘿嘿。妹子，世上的事都是难以预料的。”姜陵说道。 回到家里的肖乐，还是越想越觉得难以置信。 她便想和哥哥确认下，可电话又是打不通。 心痒难耐的她便发了条微信：“哥，听说苑老大和遥遥在一起了，这事情你知道么？” 周威在市里上班，他们两个起来的都早。 收拾得当的肖乐按捺不住要去曲知遥一问究竟的心。 周威还在一旁提醒着：“你抱着满月过去，要不大清早上上门，多尴尬。” 可谁又能想到，一进门就看到这一幕。 她竟然看见苑老大将遥遥压在身下。 天啊！ 相比之下，遥遥看见她和周威在接吻，又算得了什么呢？ “遥遥，你不想解释一下么？” 第81章 送她个礼物 “姜陵，你不想解释一下么？”忙了一上午的苑明皙终于得空给姜陵打了电话。 “大领导，你让我解释什么啊？”姜陵心虚得紧。 “我和遥遥的事，难道不是你这个大嘴巴说出去的？” “哈哈，多大点事。她早晚也得知道的。” 苑明皙暗想，多大点事？肖乐再晚点进来，他就要抱着曲知遥回卧室了，这要是被撞见，这辈子他就不用在肖乐面前抬头了。 “大领导，忙什么呢？”姜陵故意调转话题。 “出来买点东西。” “买东西？礼物？给曲知遥？” “很奇怪么？” “放别人身上不奇怪，放你身上么，就很难评。大领导，你买的是什么？” “无可奉告。” 苑明皙和姜陵通话的时候，人正从蜜香园售楼处走出来。 他上午去市里开会。 会议结束后路过市政府旁边的这个小区，他简单看了看，觉得很不错，虽说都是高层，没有独栋。可是楼距很宽，小区里面还有个蜜香湖，被残雪覆盖着，一眼望去，很是心旷神怡。 于是，他走进售楼处。 售楼小姐自然拿出销冠的气势殷勤接待，那女孩上下打量了一眼苑明皙的穿戴，心中就有了估算：“先生，23号楼7层，视野极好，能看到蜜香湖。是将近220平方米的平层，很是宽敞。” “还有面积再大些的么？”苑明皙问。 “没有，若是想再买面积大些的或是独栋，距离这里5公里，是我家另外的小区，留香园，先生若是感兴趣的话……” “那就这里吧，是精装房是吧。我看一眼。” 苑明皙比较满意，他觉得房子的配色简洁，曲知遥应该能满意。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再创新弄就是了。 他想着，曲知遥要借调到市里，来回折腾也怪麻烦的。 再说，她住的地方也太狭小了些。她对于搬到他那里又那么抵触。 买个房子也更好些。 正好，他想送她个礼物。 “先生，咱们这边是小城市，不要求限购区域户籍，也不需要签订认购书。我看您时间也紧张，要不今天就签合同，付款？”售楼小姐看出来这个阔主儿是真心想买，可不愿意让别家抢了生意，便紧着催促。 “可以。”苑明皙回答干脆。 付完款之后，苑明皙觉得安顺的房价确实还好，整套房子连着各种费用，还不如之前妈妈从哪里买的那套沙发贵。 “先生，房本可以您自己去房产局办理，也委托我们代办，大概60个工作日之后下来。” “你们代办吧。”苑明皙又问，“到时候房本可以更名么？” “可以的，赠与和添加都可以。” “好。” 先后用时不到半个小时，苑明皙领走了蜜香园的钥匙。 曲知遥上班是一如既往的忙。 自那日，尤天放听到季晓局长要借调曲知遥这员干将时，很是紧张。便嘱咐着潘远图对曲知遥好一点。 所以，一到单位，潘远图就已经点好了咖啡。 “小曲啊，我记得你说过，你只喝美式，不加奶不加糖。我应该是没点错吧。” “谢谢潘主任。” 一旁终于正式回归的孙涵美见自己病了一场，之前辛苦维护的关系就要被撼动了。就不冷不热地说了句：“知遥姐，是日子过得苦，所以爱喝苦咖啡么？我听说你的那个男朋友，欣欣家具厂的小开是个冒牌货。知遥姐怕是也被骗了吧！” 第82章 曲知遥的脾气不太好 久未看见孙涵美，曲知遥都有点忘了她的说话风格。她心知肚明，之所以孙涵美会这么阴阳怪气，是因为潘远图对自己的态度。 她在单位不怎么和同事交心，他们也不知道她的感情动向，更何况，现在这动向也不怎么好形容…… “我和宋文早就分手了。他的事我早已不关注了，孙涵美，难得你这么有兴趣。” 张静、王晶都知道曲知遥平时不说话是不说话，可是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小羔羊。 她们俩都在心里感叹着，还是这茬孩子生猛，满意和回怼都可以放在明面上来。 可是对于曲知遥所说的分手之事，两个人倒是竖起了耳朵，尤其是张静，她早就想将自己表弟，在县消防队任中队长的弟弟曹瀚介绍给曲知遥。她很喜欢曲知遥的性格，虽说也知道曲知遥的家庭状况，可是舅舅、舅妈，也就是的曹瀚的父母亲，在曹瀚上大学时就因交通事故去世了。 曹瀚的婚事是他奶奶，也就是张静的姥姥做主。老太太八十二了，可人不糊涂，只说找个知根知底的，家里环境差一点也行，和家里关系不太融洽也没什么。怎么也比娇娇气气的有点什么小事就要回娘家那种要强许多。 老太太说，没有娘家做后盾，更能当老公是一家人。还说，你表弟成了孤儿也够苦的了，工作又繁忙，找个知冷知热的人就挺好，你这当表姐的，在你们大楼好好帮着挑一个。 听见曲知遥分手了，张静就暗暗盘算，将这个意思透露出去。 孙涵美被怼之后，也没有吭声，只是将键盘敲的镇山响。 曲知遥也懒得理会她，喝了一大杯热美式之后，精神抖擞。她想着要尽快将手里的活都干完，为借调做准备。 下午四点左右的时候，她收到了苑明皙的微信，还没看清内容，只看见领导两个字，她就觉得心里甜滋滋的。 “姜陵人在安顺，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姜陵在安顺，曲知遥已听肖乐说了。吃个饭，也无所谓，更何况昨天还拒绝了人家吃饭的邀约。 她回复了句：“收到。”可回复之后，又撤回了，改发了一条“好的。” 可没承想，苑明皙又回：“收到和好的有什么区别？” 曲知遥脸发烫，她自然不会告诉他，收到太像下级对上级，她不想他总是那么高高在上。 “我人在市里，你下班我让小邱去接你。有什么想吃的么？” “泥炉烤肉。”曲知遥想了想，没有客气。她觉得自己是应该吃点肉补补。这两天体力实在是太过透支了。 苑明皙有点懵住了，泥炉烤肉是什么，又想起来还是读大学时和室友吃过。记忆中烤肉店很是嘈杂，肉也很容易烤糊。 和曲知遥定好了之后，他便给姜陵打电话： “晚上一起吃饭吧。” “大领导，你终于舍得出来了。良心过意不去了吧，吃什么？” “泥炉烤肉。” “泥炉烤肉？你不是最怕烟熏么？大领导，你真是越来越接地气了。” “遥遥想吃。” “好，好……还真是……”姜陵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曲知遥点名要去的那家炭火泥炉烤肉是安顺市内味道很正宗的一家店。店内全是散台没有包间，翻台翻得很快，人多，自然吵嚷。 苑明皙走近之后，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可紧接着，就看见了曲知遥挥动的手臂。 “领导！” 很自然地，苑明皙坐在她的身边，抓起了她的手。 “手怎么这么凉？” “不凉，是你的手有点烫吧。放开吧，你不说还有姜陵大哥么？”曲知遥不由地向门口张望。 “想我没？”苑明皙凑到曲知遥的耳边，低声说道。 曲知遥害羞，但还是点了点头。 这一幕打情骂俏正好被走进门的姜陵看到。 看见姜陵进来，曲知遥忙站起身来，叫了声：“姜大哥。” 苑明皙自然是纹丝未动的，他仍旧攥住曲知遥的手，任曲知遥用力挣脱，也不撒开。 曲知遥在饭桌上惯会照顾人，一会儿问着苑明皙要不要喝碗南瓜汤，一会儿又问他要不要吃拌冷面。 “大领导，真是有福气啊。”姜陵不住感叹道。 苑明皙本来吃不惯这些的，可被曲知遥一问，他就像个提线木偶似的点点头，见被姜陵盯着瞧，也有些不好意思，便问道：“还没问你，你到安顺来有什么事么？” “还真就有点事。是宋清润叫我过来的。” “宋清润，难道是欣欣家具厂那个，陈娟的亲生儿子？”苑明皙问。 听到提起陈娟，曲知遥也顾不上夹肉了，几块猪五花肉在篦子上滋滋冒着油。 “当然是他。” “你们之前认识？” “这件事说来就更有意思了，大领导，你还不知道呢吧？我是这个宋清润的偶像。” “偶像？你？” “我怎么了，就许你身边有这样的美女追随，就不能有小伙子崇拜我这个业界精英？之前，宋清润在一家桓城的一家石油公司做财务工作，当时，他并不是财务主管，可却对之前帮助他们公司做过税收筹划的我印象极为深刻。这回，他在欣欣家具厂管事，财务出身的他自然很重视这一块。便我请了过来。” “哦？听说他们是安顺的纳税大户，税务这方面应该没什么问题吧。”苑明皙也是学经济的，比较感兴趣一些。 “站在你们政府的角度上看，自然是纳税越多越好。可站在企业角度上，欣欣家具厂的税负率逐年上升，不禁高于安顺市家具行业的税负水平，简直要直逼枫城同行业的税负水平。可他家只是小型微利企业，哪里能和真正的大厂相比？” 曲知遥听姜陵一直嘻嘻哈哈的，没想到他谈起业务来却是头头是道，她也听住了，“姜大哥，这个问题你能解决么？” “当然能了。要不还要我们税收筹划做什么呢？”姜陵得意道。 曲知遥又说：“做你这一行真好。感觉是能派上大用场的。当时资格考试时候很难通过吧？” “注会费点工夫，税务师还好，后来法律资格考试也都顺利。” “你说的注会是注册会计师么？不是会计专业的可以报考吗？”曲知遥问。 “有大专学历就可以。不限专业的。你想考么？再过两个月就报名了，八月末考试，你没有财务基础可以报税法和经济法试试水，注会的税法通过之后，就直接参加十一月的税务师考试，税法一税法二都不用再看书，直接就能考过的。”姜潮从来不觉得在体制内上班是一件多么令人羡慕的事，小姑娘有这个心，多学习多考证是好事。 “我，我就问问。”曲知遥支吾道。 姜陵又问：“大领导，不说是中午给小曲买礼物了么？送没送呢，我正好看个热闹。” “你话怎么这么多？”苑明皙斥道。 曲知遥听得是给自己买了礼物，自然也不好问，闷头吃着刚刚赠送的一盘炸打糕。 “买了。在市政府旁边的蜜香园给遥遥买了一套房子。” 姜陵心道，苑明皙一上来就发大招，这个小姑娘要怎么怎么招架啊，会不会感动地哭了呢？ 岂料，曲知遥听了之后，旋即便冷了脸。 “领导，我不要。” 姜陵眼睁睁看着苑明皙嘴角的笑意瞬间消失，再看曲知遥已经把筷子撂下了，脸色很不好。 “遥遥，你不是打算去市里么，住在那方便一些。吃完饭，我们去看看。你应该能喜欢，楼层好，能看见湖景，房间也够宽敞。”苑明皙不知为什么曲知遥会不高兴，依旧耐着性子说道。 他体谅她过一阵子上班远，体谅她经济条件不好住的狭小给她换个稍微大点的房子，她怎么就不乐意了，而且还当着姜陵的面，让自己很是下不来台。 “领导，我不会看的，也不会要的。”曲知遥的语调依然冰冷，可是又想着，毕竟姜陵在这里，她不能太失控，就站起身来说道：“领导，姜大哥好容易来一回，你好好陪陪他。肖乐找我还有点事，我叫个网约车先回去了。” 这么一来，苑明皙实在是生气了，也没吭声，没有拦她。 “这是怎么话说呢，这曲知遥，脾气不太好啊。”姜陵故作轻松地说。 苑明皙瞪了他一眼。 第83章 又要自尊又要你 曲知遥走了，苑明皙和姜陵吃着也什么意思。 两个人便回到了别墅。 这晚上和苑明皙的计划不太一样，原本他想着和姜陵吃饭也吃不了太晚。他和曲知遥可以去蜜香园看看，要是缺什么少什么还可以逛逛超市。然后再回玫瑰之约。 可是，天知道，曲知遥会突然发作。这样一个美妙的晚上，他只能对着姜陵。 “你说说，她为什么要这样，我花钱还花出不是了么？” 姜陵叹了口气，“大领导，你这两天都在曲知遥那住的？” “嗯。” “平心而论，那里条件如何？” “太小了。东西用着也有点……” “那你怎么没想着让她住到这里来呢？” “我让了，她不来。” “所以你就灵机一动给她买了房子？这到底是她住不惯还是你住不惯？” “这……” “我听肖乐说，曲知遥这栋小房子都是自己攒钱买的，省吃俭用的很辛苦，但是也很自豪。我想，她喜欢你，愿意和你一起呆在她很满意的小房子里。可你还没住上两天，就住够了，觉得条件差。就大笔一挥买了个所谓的大房子。你让小曲怎么想你，那小姑娘一看就是个犟种，你还指望她对你千恩万谢么？你送房子也就罢了，还说什么楼层好，宽敞，好像就是在告诉她，你们就是不一个阶层的，你再也不想在她的小房子里受委屈了……” 苑明皙激动地站起身来：“事情真是这样么？你怎么那么懂？” 姜陵心道：“不是我懂了，而是你太不懂了！” 再接着，苑明皙抓着外套就要出门。 “大领导，刚刚不是说好了，要杀两盘么？” 苑明皙走进曲知遥家的时候，曲知遥正窝在沙发上看韩剧。 小小的一只蜷缩在那里，令人心疼。 洗过手之后，他坐在了曲知遥的旁边。曲知遥也并没有看他。 脸仍在盯着屏幕。 苑明皙搂她，她用力推开。 他再搂，她还推。 如此反复了几次，曲知遥没有力气了。 可苑明皙力气却还很足。 她被苑明皙禁锢在怀里，放弃了挣扎。 两个人就那么无声地抱了一会儿，苑明皙听见抽泣的声音。 方才那个在烤肉店很是决绝的都市新女性又变成了软软乎乎的小姑娘。 “领导——”曲知遥的声音还带着哭腔。 “嗯？” “你说，我又想要自尊，又想要你，是不是太贪心了？可我是拼劲力气才抬起头活着的，我不能，不能找不到自己……可我又不争气，又想你……” 曲知遥的哭诉，将苑明皙一颗心都揉碎了。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吻上她那微启的唇，和她因落泪而微凉的眼睛。曲知遥热烈地回应着他，两个人并不像刚刚经过一夜缠绵，而是相思数日，终于得见。 “要是我不来，你还会不会打电话给我。” 曲知遥认真地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我就知道你是个小没良心的，下了床就不认人，我还没卖力么？” 两个人正调笑着，苑明皙的电话响了。 是他妈妈姜蓉。 “明皙，我已在静海县，到了别墅，看见了姜陵。可是你人在哪里？” “妈，你怎么来了？” “明皙，我不管你现在在哪里，请你马上回来。我有事找你，你知道，我的时间很紧张。” 苑明皙知道妈妈的脾气，越是怒不可遏的时候，用词越礼貌，方才她对他用了个请字。 发生了什么事情么？难道，难道，遥遥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么？她怎么会知道？不可能是姜陵说的，可是别人又怎么会和母亲联系上？ 第84章 是他！ 苑明皙刚刚挂断妈妈的电话，就又有电话进来。 是小邱。 “苑哥，姜阿姨从江城过来了。看着心情不太好。苑哥，除了买东西报账，我从来没说过别的。” 小邱见姜蓉一脸严肃地突然来到静海县，便知道肯定有事。而他就是那个最大的怀疑对象。他虽看着不够沉稳，可在部队时候，他就开过车，司机最忌讳多嘴多舌，这点分寸他还是知晓的。他很怕苑明皙怀疑自己，赶紧把话说开了。 好在姜蓉涵养极好，见到小邱之后，也没有问长问短，让他为难。 听了小邱的话，苑明皙心中更添疑惑，若不是他，那是谁说出去的？ “领导，有事？”曲知遥已听见方才苑明皙的话，很是不安。 “我妈妈从江城来。我想，我得回去一趟。遥遥，今晚不能陪你了。” 曲知遥当然舍不得他，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略微点了点头。 苑明皙人还没赶回去，就收到姜陵的信息： “大领导，你大概有麻烦事了。用不用我先和阿姨探讨下业务，稳住她的心神？” 苑明皙没有回，仍在思索着，到底是谁将此事告诉了母亲？ …… 肖乐吃过晚饭，照例是小奶狗负责刷碗，她则瘫在沙发上撸猫。 手机响了。 “哥，什么情况，你是在家还是四季云顶?” “乐乐，你在哪里呢？” “在家呀。今天这么冷，外面得有零下十五六度吧。出去挨冻么？” “哦，你和小曲在一起么？” “哥，你糊涂啊！我不是告诉你了么，遥遥现在和你那个苑老大如胶似漆了！人家两个人过二人世界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和我在一起？” “你说话总是那么夸张。” “哪里夸张了？不是和你说了么，你们那个苑老大一大早的，就不放过遥遥，看着还以为是什么稀有的禁欲系的呢，男人啊，果然都是大猪蹄子！” 挂了电话的肖航躺在自己的房子里。 他是在今天早上才看见肖乐发的微信的。一开始，他觉得肖乐在胡说。苑明皙这么多年的情史，他很是清楚，除了那个主动得过火的徐晶晶，就是一片空白。而且，以苑明皙的个性，怎么会在挂职期间，和一个基层工作人员在一起。 他当时就打了电话给肖乐。 正赶上，肖乐在撞上苑明皙和曲知遥在沙发上，她的情绪还没有平复。 “哥，你不要再怀疑了，我都堵到他们两个了。若是我再晚去一会儿，这两个肯定搂着去卧室了。” 肖航心里很堵。这才想起了国庆节前夕的事。 他回家之后便去物业调监控，果然，在那天晚上和次日早上都有苑明皙的身影。 苑明皙居然骗他！ 为了这么一个刚认识没有多久的女孩子骗他。 当年，当得知苑明皙和徐晶晶在一起的时候，他就预见了这两人在一起不长久，所以一点没难过。 可是这个曲知遥就不一样了。 他又想起，之前好几次，苑明皙从他这里打听曲知遥的事情。他当初竟没有怀疑，一向最讨厌打听事情的苑明皙为什么不厌其烦地问一个女孩子的事情，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这应该真的动了心，动了念吧！ 说句公道话，曲知遥是不错，模样看着舒服，话虽不多，可眼睛里面有活。她和肖乐一起来过家里几次，都是很细心地观察照顾别人。人也踏实上进，还自己攒钱买了房子，听说工作能力也很强。 他劝慰着自己，说这样是正常事，可听了妹妹描述的那个苑明皙和曲知遥那个甜甜蜜蜜的场景，他心里还是一阵闷痛。 这份闷痛驱使他鬼使神差地要去做一些事情。 就比如说，同城发一份匿名信件到枫市人民银行，告诉徐晶晶，苑明皙和曲知遥同居了。 他想着，他作恶就到这一步，若是徐晶晶没有动作，他也不再做什么其他的了。 可是，他心里又很明白，徐晶晶那样的人，只能自己放弃，输给别人却是不行。 若是，徐晶晶真将这事告之了苑明皙家里，他们两人的甜蜜便不会维持多久。而苑明皙在甜蜜时候可能想不到自己，可若是失恋了，想喝酒了，想倾诉了，总会想到还有这样一位死党吧。 他猜的没错。 徐晶晶接了财务科长的职务之后，在行里说话更有分量。追着她跑的人也越来越多。 生活在众星捧月之中，再加上工作繁忙，徐晶晶都要忘记苑明皙这个人了。 可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她瞬间回想起，在静海县，苑明皙同曲知遥说话的语气，很带有情绪的语气。是对她从来没有过的。 她忍不下这口气，于是将此事告诉了姜蓉。 第85章 星星 “妈，你过来了。”苑明皙见母亲一脸风尘仆仆。 见到苑明皙回来，姜陵马上就说：“阿姨，我今天有点困，先上楼休息了。” “好。” “明皙，你先洗洗漱，咱们慢慢说。” 苑明皙住的这栋别墅，姜蓉第一次来，之前她看过图片和视频，就全权委托小邱来买。 这房子之前的主人很懂生活，屋子布置的雅致。她还想再仔细看看，可是并没有什么心情。 她听了徐晶晶说了苑明皙在静海县和一个小科员同居的事情，也是不相信的。 可出于一个母亲的直觉，也觉得苑明皙过年时的情绪不太对，尤其是吃年夜饭的时候。按理说，这是个很会隐藏情绪的孩子，他的情绪能被人看出来，那就是到了连他自己都刹不住车的时候。 对于年轻人来说，什么能叫人刹不住车？ 那一定是和感情有关的了。 基于常年做审计工作的惯性，她查了查给儿子的那张卡。 还当真就有惊人发现。 儿子在安顺市购房了。 他一个在这里就要待一年多的人，购房的原因不言而喻。 她这才彻底相信了徐晶晶的话。便叫小助理订了机票，趁事情还没闹到无法收拾的时候，来一趟静海县。 “明皙，你交了女朋友怎么没和家里说？”姜蓉开门见山。 这叫苑明皙一时语塞。 “是不是在你的心里，也觉得她不够条件做你的女朋友？”姜蓉的语调咄咄逼人。 “妈，不是那样，她够条件，我只是还没来得及……” “哦？够条件？那我倒是要问问，她是哪个大学毕业的？” “枫大。” “是所普通的211大学。读研了么？” “没有，她毕业就考公务员了，一次就考上了。” “一个小县城的公务员？好，就姑且算是她有稳定的工作。家里都是做什么的，从政还是经商？” “做点小生意。” “生意到底有多小？”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好，我就姑且算是她家里人能自食其力，她父母感情怎么样，是两个人在一起做小生意么，就是那种夫妻店？” “她父母分开了。在她很小的时候。” 听了上述的话。姜蓉倒吸了一口凉气，半响才开口：“明皙，你觉得你爷爷知道你找了这样一个人做女朋友，会不会气得哮喘发作？” “妈，爷爷身体不好。先不要告诉他。我自己想想办法，看看怎么说他能接受。” “想想办法？你的办法就是先大手笔地买所房子，两个人在这里过二人世界么？” “妈，你不是说那张卡里钱可以随便用，你查我的账？”苑明皙在富庶的条件里生活惯了，并不觉得那一笔钱是什么天价。 “明皙，如果你是那种对待感情能拿得起放得下的孩子，妈妈根本不会查这些，我的时间很宝贵。再说，那钱也是你父亲赚的，我们就你一个儿子，不给你花，给谁花。若是你能保证就让这女孩陪你到你挂职结束，别说是那一套房子，就是这套别墅，咱们也可以给她。若是你觉得不够，还可以再补偿她些钱。你能看中的人，我相信也会是个好孩子。可是，明皙，你是我生的，我了解你的个性。一年多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你到时候，肯定是抽离不出来的。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不趁早了断呢？” “妈，我希望我的事，我能自己做决定。你不要逼我。” “你知道妈妈一向不在乎对方的家境。我只是比较看重学历，不过这是个最容易弥补的问题，只要是保有学习的热情，学历总是会提升的。你不要把我想象那种豪门里无所事事只盯着儿子婚事的阔太太。我有我的事业，我的骄傲，儿子你在我心里很重要，可也不能占据全部的位置。” “妈妈，我知道你开明……遥遥，遥遥她真的很好。” 姜蓉又说：“可是，明皙，我话说了一半，你在我心里是不能占据全部的位置，可是你在爷爷心里能够。若是你大伯还活着，你要是能有个堂兄弟。也许情况会好些。可自你大伯走后，你爷爷就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我和你夫妻都不在体制内，有许多事情我们也不懂。可这条路虽说是你爷爷给你选的，可你自己不是也不很排斥么，你从小就上进、要强，也喜欢替人办事，受人拥护。你应该明白，对于你们这样的人，什么样的妻子是适合的，你口中的这个遥遥，若是真的适合，我想，我们全家在春节时，就能看见她了吧！” 苑明皙说：“妈，你这回来是来逼我和遥遥分开的？” “不是。我只是想要将这些道理说你听。说是你能听进去，那最好了。若是你听不进去，这个月底我就会将整件事告诉给爷爷。老爷子对你的终身大事格外关注，我不能不将自己掌握的情况告诉他。” “妈，你这么说不就是拿爷爷来压我么？叫我知难而退么？可是，我没告诉爷爷，只是担心他的身体，并不代表他一定能阻挠了我。” “明皙，你这是和妈妈说话的态度？”姜蓉觉得自己千里迢迢赶来，又这么推心置腹地说了一大堆话，儿子总会有点动容。可谁能想到，他居然用这语气和她讲话。 可更令人生气的是，苑明皙竟然抓起外套，只说了一句，“妈，你早点休息。”就出了门。 …… 苑明皙走后，曲知遥就关了电视。 她做什么精神都不集中，就想起之前正在存稿阶段的那篇古言大长篇。上次动笔还是十一之前，去枫市之前，生活还没有和苑明皙扯上交集。 再敲起键盘，她神奇地发现，她的高岭之花男主不再是纸片人，而是有了脸。 她越写越顺手，简直是文思泉涌。 连门开了都不知道。 苑明皙已走到了她的身后，想叫她，又怕吓到他。 于是，便蹑手蹑脚地走到阳台，拨通了曲知遥的电话。 “领导！”曲知遥一下子就接起了电话。 “你做什么呢？” “写点东西，打发无聊。” “光顾着写东西，一点也不想我呗？” “你怎么知道我没想呢？”曲知遥嘟嘴，心说这个人真是，想一个人难道是要挂在嘴边的么，她笔下的男主，每一句台词，每一处表情，不都是他么？她落下的每一个字，不都是在想他么？ “领导，你在干什么呢？” “想你。想快点见到你。” “那最快也是明天晚上下班吧。”曲知遥叹了口气。 “也不一定，遥遥，我看今晚星星挺亮的，你若是好好许个愿，咱们应该早点能见到。” “早点？明天中午么？可是我明天要下乡，赵静副局长休完产假上班了。说要到各处转转。”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曲知遥虽然不相信什么许愿，可是码了半天字的她觉得眼睛酸酸的，觉得眺望下星空也是很不错。 便朝着南阳台走去。 才出了书房，就看见苑明皙含笑地站在窗子下。 “我说许愿灵吧，你还不信。你快来看，今晚星星真的很亮。” 其实，曲知遥想快步走到他身边去，可又担心脚步太快了，被苑明皙笑。 就迈着很沉着的步子走到了苑明皙的身边。 可人还站定，就被苑明皙紧紧搂住了。 她除了苑明皙结实的胸膛，什么都看不见了。 再接着，苑明皙就俯身凝视着她，唇也凑了过来。 曲知遥终于看到了星星，苑明皙眼睛里的星星。 第86章 不仅体力好 曲知遥见苑明皙去而复返，心中是有些忐忑的。 所以，在苑明皙的吻砸下来的时候，她迟疑地后退了一步。 “遥遥，怎么了？” “领导……我……” “你怎么了？”苑明皙修长的手很自然抚摸着她肉肉的脸颊，又情不自禁地捏了一下，“不想我了？” “领导，我有点心慌。” “嗯？”听了这话，苑明皙便牵着她的手坐在了沙发上，“是因为我刚刚出去了么？” “嗯，”曲知遥点头，“我总觉得，你是特意回来和我告别的。” 她原本不想说的，可就是不能安心。 “你瞎想什么呢？妈妈是来这边有点业务，顺便来看看我。”苑明皙如何能在曲知遥面前重复刚才母子的谈话，只好避重就轻。 “是么？我还以为她是知道了我们的事，特意来问问你，你一生气，就又从家里出来了。”曲知遥迟疑着，还是将自己猜测说了出来。 “遥遥，我不是和你说过么？我妈妈是事业型的，那种典型的女强人，不怎么管家里的事，更不管我的事。怎么会放下手里的事，特意来问我呢？” “是么？”曲知遥怀疑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那她知道有我这个人么？” 看着心上人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苑明皙心里不好受，他明白，这是这个软乎乎的小姑娘长久活在阴影里的自卑。 他牢牢地抓住曲知遥的肩膀，柔声说道：“当然，她知道你叫遥遥。也知道你很厉害，很漂亮，很出色，这些，我都告诉妈妈了。” 曲知遥听见这话，眼睛眨巴得更快些，说道：“领导，你知道么，这是你第一次夸我。” “是么？我没夸过你么？”苑明皙开始自省。 他居高位惯了，生性又不怎么喜欢夸奖人，也吝于表达，是以，在心里夸过千万次的话，他却从未说出口。 不过，他又开始回想，找补了句：“好像你也没夸过我。” 两人说着话，好似将那些不好的事情都暂时忘却了。 苑明皙故意逗她：“你夸一句我听听。” 曲知遥的脸又鼓成了小包子：“不夸。” 可是，她嘴硬没有多久，就被苑明皙折磨得一点气力都没有了。 “说句好听的。若不然……”夜色中，苑明皙尽情展示自己的八块腹肌，用常年跑步、打羽毛球换来的好体力，一遍一遍地欺负着小姑娘。 “领导，我夸我夸，你体力真不错……我明天还要下乡，放过我吧。” “不说我年纪大、悠着点了？” “不说了，我错了。” 曲知遥根本不相信苑明皙方才所说的话，她是典型的悲观主义者。要放在以前，她这一晚上肯定要反复琢磨着这件事，可是现在，连续几个小时了，苑明皙似乎是不知道疲惫。 沙发、浴室、卧室……这个家除了书房和厨房之外的地方，都不太纯洁了。 这么高强度的配合，让她也没有精力想那些烦心事，她再度确认下，手机闹钟设置没设置好，她料定这一闭眼，就会沉沉睡去，没有闹钟的唤醒，肯定是醒不了。 她错了，她忘记了她身边还有个天然大闹钟。 眼睛还没睁开，她便觉得浑身燥热，就知道是精力充沛的苑明皙在搞鬼。她听着闹钟还没响，便由着他胡闹。 她原以为，经过昨天的一夜，苑明皙也只是想恶作剧而已，可是她小瞧了早上的男人。她不明白，她极爱的这一款禁欲系男人怎么就变成了食不饱餍不足的陌生物种？ 就是这样一个陌生物种，在早饭时，还能又恢复一脸正经的样子，和她谈起工作来。 早餐他们两个吃的很是简单。托苑明皙的福，曲知遥连起来煮粥的时间都没有，只好用牛奶泡了两碗麦片。 “手里的工作都都完成的怎么样了？我想下周，就让市文旅局季晓局长那边给你出调函。你之前说的话我又想了想，虽是借调不能超过半年时间，可你去见见世面也好。就算是再回到县里工作，也是有助益的事情。就是节奏会稍快些，你得做好心理准备。”苑明皙喝着燕麦粥，可领导范儿还是拿捏得死死的。 “本来这周之内就全能完成，可是赵静局长又要下乡，所以怕是要耽搁些工夫了，不过没事，周末我还再去单位加班，也就都干完了。” “你周末不陪我么？”苑明皙嗔怪。 “你也没说让我陪你……”曲知遥小声嘟囔，她一个人自由自在惯了，一时还不适应生活里多出这么一个人。 “我还以为你会愿意看话剧呢。”苑明皙没有表情地说道。 “我是愿意看话剧呀，你怎么知道的？” “爱写东西的人怎么会不愿意看话剧？” “领导，我再补上一句，你不仅体力好，还很聪明。”曲知遥一口气喝光了碗中的麦片。 并且，她还做了个大胆的动作，在苑明皙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第87章 有人能帮你 “这还差不多。”猝不及防被亲吻的苑明皙心里一甜。 又说：“我定好了c市的票，是一场什么实验话剧，好像现在挺火爆的，演出是在周六晚上七点。若是没有什么突发事情，咱们周五下班之后就出发。” “领导，我们要在c市住么？”虽说曲知遥刚出差回来不久，可那回是同尤局长他们，每天还有端茶递水地伺候，在再上但是正和苑明皙别扭，心情也不是很好，每天的感觉就是累和心里堵。 可这回是要和苑明皙一起出门，她怎能不开心呢？ “你说呢？酒店也定好了，温泉酒店，当地的特色。”苑明皙不明白曲知遥为何要问这个幼稚的问题，四百多里地，难道看完话剧就回来了，别的不体验，连特色温泉都不体验一下么？ 不知为什么，听到温泉酒店，曲知遥脸就有点发烫，好像已经预见到了什么一样。她想着，自己一定是被苑明皙带坏了。 苑明皙倒是没有注意到曲知遥细微的表情变化，他心里在想着另外的事，其实这话剧枫市也有。他心里明白，之所以要多开两个小时的车去c市。还是担心在枫市熟人太多，传到爷爷的耳朵里。 这些事，都应该是他自己在背地里处理好的，可不能让曲知遥知道。 果然，小姑娘听见出门很是开心，“领导，我有个要求，你让我开高速好不好，我还没有开过。” “要是紧张了可不许哭鼻子。”苑明皙看着曲知遥一脸天真，无形之中又感觉压力更大。他想着，和爷爷摊牌，得首先搞清楚爷爷的身体状况。这个周末陪曲知遥出去转转，下周自己就回枫市一趟，专门处理这件事情。 因为周末要出门，曲知遥下乡时心情都是很好。 恰巧第一站就是李隆镇，她又看见了老熟人谢东辉。 “谢镇长好！”曲知遥感谢上次她心情不好时，谢东辉对她的照顾，还有语重心长地说那些话，因此，这招呼打得格外响亮了些。 “真不是小曲么？身体都好了吧！这回看着就生龙活虎的，这才有个小姑娘的样子。”谢东辉看见曲知遥也很亲切，笑着说道。 中午吃饭，就是在李隆镇的食堂。 文旅局副局长赵静和谢东辉年纪相仿，关系很好。另外，中午一起吃饭的还有盛产玫瑰花酒的双星村村委书记梁彩韵。 梁彩韵和赵静就更为熟悉一些，两个人是同届不同班。 因赵静在休产假，梁彩韵和谢东辉倒是有一段时间没看见她了，便不免闲聊家常。 “赵大局长，你可算是抽出工夫把人生大事解决了。当妈妈的感觉如何啊？” “就那么回事吧。”赵静是个矮个子，小小的一个人，讲起话来却是像机关枪一样干脆。她要孩子要的晚。人家谢东辉、梁彩韵的孩子都上小学了。她虽然强势，可到底是初为人母，说起自家的孩子来，更是滔滔不绝。 谢东辉又说：“梁书记，你们那的玫瑰花酒当真是不错。上回，苑县长过来，也是赞不绝口呢。小曲当时也在。” “都是土法酿的东西，怎么能上得了台面呢？”梁彩韵梳着短头发，一看就是一副干练模样。她一拿起筷子，一双冻伤的手很是触目。 “这怎么弄的？”赵静眼睛尖，赶忙问道。 “在村里就是这样的，有看不过去的，就忍不住动手。” 谢东辉说：“梁书记是我们李隆镇有名的铁娘子。干起活儿来不要命的。” 曲知遥对这个梁书记观感不坏，觉得她是个真心干事的人。再加上谢东辉对她赞不绝口，她对这个人也格外留意。 “梁书记，那个酒我上次也喝了一点，我虽说不懂白酒，可以一个外行的水准来看，我觉得非常好喝。咱们这酒量产了么？” 梁彩韵摇头，“这就是村上二十几个大妈一起操持的小作坊。产量并不大。创收的钱除却增添些基础设施，改善改善村民的生活，也就不剩什么了。” 曲知遥心里觉得有点可惜，她这次出差，也品尝了一个很着名的旅游村自酿的玫瑰花酒，她觉得口感比双星村的差多了。当地，将酒坊酿酒做成了一个景点。 酿酒坊可以参观在南方很常见，可是在北方却是不多，而且，北方人惯喝高粱酒，听见可以参观玫瑰花酒的酒坊，都觉得很新奇。即使是天寒地冻，游客也是不少。还有人在品尝了之后，就当即购买。 现在物流方便，交了钱，直接物流就发货，也不耽误游客再接着游玩。 所以，这酒的销量还很好。 可当时，曲知遥就喝了一丢丢，就觉得辛辣难以入口。 她在双星村一下子能喝掉半杯玫瑰花酒，当时虽说是有点难受，可多半是因为看见苑明皙身边带着一个女人心里不痛快。可若是手里面这个酒，她一下子喝掉半杯，肯定忍不住会吐出来的。 曲知遥话少，在这个饭桌上，本不会开口说话，可是也不知道是因为苑明皙昨天刚刚夸过她的缘故，或者是恋爱谈的有点上头了，她觉得自己的性格似乎比从前开朗了一点点，继而，话也比之前多了一点点。 “梁书记，我觉得你们的玫瑰花酒比同类型的都好喝，这是有什么秘诀么？” 梁彩韵笑了：“这个小姑娘倒是有意思，好像是喝过很多同类型的酒一样。” 北方女孩大都都爱喝酒，尤其是年轻女孩，正是有量的时候。梁彩韵说这话，也没有贬义，而是她也很喜欢这个小她一旬还有多的女孩，很自然地开了句玩笑。 “我们村上有好多少数民族聚集。那些酿酒的大妈们在我请人教授的方法之中，又加入了她们本民族的一些古法。本就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哪里想到，口感还真不错。我也想着要规模化生产，可是村里不只是这一个村集体项目。说句实在话，也没有很顾得上。” 梁彩韵喝了一口温开水，续道：“你年轻，听口音也不是本地人，应该不知道，我们村原来是贫困村，村上大多是老人和留守儿童。没有什么真正能拿的出手的产业。可你想，老人和孩子过日子，那日子得多艰难！我就总想着就算小打小闹地赚点小钱，让大家伙的生活质量稍微有点提高，也是件好事。” “我一开始瞧准的是特色美食。这酒坊原本是因我们村里大力发展庭院经济，搞好美丽乡村建设，而栽种了大量的玫瑰花。村上就有人闲聊天，说着，这干玫瑰花泡茶好喝，酿酒怕是也好喝吧。就是这样一句话，让我们想到了酿酒这回事。不过，不自夸地说，我们的玫瑰花酒确实得到了好多人的夸赞，今年，也应该好好运作一下这件事了。小姑娘，你年轻见识多，脑子好使，又是局里的大笔杆子，帮我们支支招。” 曲知遥听了这话有点动容。又想到小时候和奶奶一起生活的情景。日子确实是有点艰难的。 她没有说话，只是不住地点头。心道，我是帮不了你们太多，可有个人一定能帮你们。 第88章 苑老大，好歹毒 次日午休时候，肖乐约了曲知遥吃火锅。 “遥遥，气色不错啊？”肖乐先到的，坐定之后，就看见曲知遥美滋滋地进来。 “不对，怎么好像瘦了，还有黑眼圈。” “有点累，”曲知遥说出之后，就有点后悔，果然看见闺蜜猥琐的笑容。 “你笑什么，我不是要去市里么，手里的工作得赶一赶。” 肖乐又笑：“我又没多说，你慌什么？解释什么？” 两个人都是无辣不欢，口味相近的人，在一起吃着饭也开心。 “遥遥，周末一起去市里看电影去呀？周威他们局要加班。” “我怕是去不了。” “什么情况，约会？” “周末，我要去趟c市。” “海滨城市，好浪漫啊。什么时候出发？” “周五晚上。” “哎呦喂，定的是哪个酒店？” “我不知道，好像是什么温泉。” “私汤温泉？那肯定是海边那几个。”肖乐简直无心再吃东西了，“想不到啊，想不到啊，你曲知遥也有今天。这个苑老大，好歹毒的心思。我敢打保镖，这两天，你俩就是呆在酒店里，出不来了。” 曲知遥脸红，“哪里会，是为了看话剧去的。” “哪有人会将意图那么明显地表露出来，”肖乐压低了声音，“何况还是个大领导。” “对了，遥遥，你有泳衣么？” “有啊。还是毕业那会儿买的，放好几年了，也没怎么穿。” “就是那件绿了吧唧那件？你可算了吧。”肖乐嗤之以鼻，随即打开手机，扒拉了一小会儿，又飞速地将手机拿到曲知遥的身边，说道，“就这套吧，我下单了，友情赞助你一套战衣。” 曲知遥就瞧了一眼，那是一套分体的银色泳装，很省布料的样子，她看着都有点羞怯，“乐乐，退了吧。” 岂料，肖乐根本就不打岔。 两个人有点吃撑了，为助消化，两人便踩着积雪绕着政府大楼溜达。 肖乐说：“遥遥，我原来还以为老男人不行，这么看来是我狭隘了哈。要不要展开来说说？” “展开来，说什么？” “说说苑老大呗。” “他有什么好说的？” “他要是没什么好说的，你的黑眼圈是怎么回事？” 曲知遥轻笑，虽说当着闺蜜，可有些话还是说不出口，只是说了句：“和想象的不太一样。” “哈哈，我说什么来着，这世上哪有什么禁欲系男人？只是苑老大都脱单了，也不知道我哥的春天到底在哪里？” 说完这句话，肖航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哥，正念叨你呢，你怎么最近这么愿意给我打电话，是淡季呗。” “乐乐，你干什么呢？” “我和遥遥吃完火锅在遛弯呢。” “小曲，小曲她怎么样了？” “她好得不能再好了!哥，真看不出来，你的苑老大还挺上道么。都知道周末约我们遥遥去私汤温泉了。看来，你得加把油了。哥，哥，这么着急挂做什么，我还没说完话呢？” 肖航听了私汤温泉几个字，根本就不想听乐乐再说什么了。 难道徐晶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苑家？或者是苑明皙尽管受到家庭的阻力也毫不在意？ 肖航心生怨怼，他想着，苑明皙要交女朋友，也无可厚非，可天下的女人这么多，为什么要找乐乐的闺蜜，让自己被迫知道他和女朋友之间的每一份甜蜜。 第89章 温泉 周五下午三点左右的时候，天空又扬起了小雪。 “这个冬天都下了多少场雪了？”张静说。 曲知遥听了这话，这才抬起头，忧心忡忡地望着窗外。她知道，北方的雪说下起来很是容易，再大一些，高速就要封了。会不会影响出门？ 周五下午，王晶家孩子要参加舞蹈考级，请假了。 单位那台老爷车坏了，潘主任和孙涵美开出去修。 办公室就剩下曲知遥和张静两个人。 张静觉得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探探曲知遥的口风，说说表弟的事情。 “小曲，敲了这么半天键盘，休息一会儿。” “嗯，张姐。”曲知遥并不累，她还恨自己的速度不够快。可见张静欲言又止的样子，便开口问道：“张姐，是有什么事情么？” “小曲，姐问句话，你别觉得我唐突。那天，你和小孙说话时，我听见了。你说你和那个小宋分手了，是有这回事吧。” “是有这么回事。” “那你现在是什么状况，有男朋友么？” “这个……”曲知遥一下子被问住了，她和苑明皙之间，前路渺茫，她很自知。这么想了想，便摇了摇头。 “那这话就说着了！”张静得意道，“我有个表弟，就在咱们县消防大队工作，现在已经是中队长了，比你大二岁，本科学历。个头、长相都够用。硬要说缺点就是，他的父母在十年前出车祸去世了。现在他的事都是我姥在管，老太太正高级职称退休，手里有富余。不是自卖自夸，自家的表弟条件真心不差。” 听得张静卖力推销自己的表弟，曲知遥打了个哈哈，尽管她和苑明皙前路渺茫，可是她也并不想再去相亲。之前何抗抗的事还是在她心里留下了些阴影。 她甚至不敢想，要是没有同何家那场宿命的渊源，她该如何收场。难道要心里装着另一个人和何抗抗在一起么，这难道不是一种欺骗么。想到这里，她很干脆地说道：“张姐，这个事我暂时还没考虑。” 张静表示也理解，说真要是缘分，也不急于一时。她并不觉得小曲是在搪塞自己。她了解小曲的个性，也见过宋文好几次，说心里话，表弟的外形虽说也算不错，可是同宋文比起来，算是差上一截。若是小曲还没从上一段恋情中走出来，那么一时半会接受起表弟来还是比较困难的。毕竟外形是最直观的东西，其他的都得靠多接触才能慢慢了解。她想着，时间过得久远一点，再让曲知遥和表弟接触比较好。 与张静说话的过程中，曲知遥还不时将目光飘向窗外。很是担心，这场雪下的没完没了。 就在她心焦的时候，有信息进来。 是苑明皙。 “不用担心，下雪也没关系，总有办法能去。” 他怎么能知道她在想什么，还是他也在窗前张望，担心着这雪越下越大呢？ 这一刻，曲知遥心里甜滋滋的，竟有一点想他，唉，明明是早上才刚刚分开的。她有点笑话自己。 好在天公作美，五点下班的时候，雪早已经停了。 地面上残存着也只是薄薄的一层，而且之前路面上没有冰，绝对到不了需要封高速的程度。 曲知遥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回家拿行李。 她早上其实已经收拾好了，可是她又翻出来检查了一遍。又将眼光落在洗手间晾着的肖乐友情赞助她的那套银色泳衣上，想了想，还是将其装进了小行李箱里。 苑明皙看见曲知遥居然拖着拉杆箱出来，不禁笑道：“会不会有点夸张，就住两夜而已。” 将近四个小时车程。 因是向南开，沿路并没有看见有下雪处。 苑明皙信守诺言，在临近c市的时候，将车给了曲知遥开。 他看见这个软乎乎的小姑娘一脸严肃地像是在进行论文答辩，有点想笑，可是看着那副和平时神情不太一样的脸，也有一点难耐的冲动。 自己这是怎么了？苑明皙现在很有些鄙视自己。 进c市时，苑明皙把曲知遥替换了下来。c市不比静海县，人多车多。再加上是晚上，苑明皙不太放心。再说，他私心也是让曲知遥看看窗外的景色，不必要搞得那般紧张，之后练车的机会有都是。 “之前来过么？”苑明皙问。 “小时候来过。”曲知遥说。那时她还没有上小学，是姑姑带着她来的，那是她第一次看见大海。 曲梅那个时候收入高，加上又漂亮爱打扮。有点看不上川柳的衣服，有空闲的时候，便会来c市购买。c市因为临海，冬季的气温倒是比其他的北方城市高上好些度。加上水质好，女孩子都很漂亮，又白皙。并且这里无论男女都很爱穿戴，即便条件不太好的人家，也将收入的一大部分用来打扮自己，在实体店还很红火的年代，这里的商场打折就像是一场战役一样。 已经过去了二十年，曲知遥自然不记得太多东西。可是却能感觉小时候一下火车就像走进图画里的感觉没有了。 “这里好像是没有原来繁华了。”曲知遥说，“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记不清了。” “不是你记不清了，是你去了太多的好地方，就不像小时候那样觉得新奇震撼了，再就是，和二十年前比起来，c市确实有点萧条了。之前最红火的地下广场，现在门可罗雀。” “地下商场？我记得里面好热、东西很贵。”曲知遥说，姑姑在地下商场买衣服的情景她还记得，店铺老板娘就是一副爱买不买，不让看不让摸更不让试的态度，你要是想讲价，分分钟就上价值，各种pua。曲知遥小时候觉得那些女人好凶。好在姑姑条正盘顺，是行走的衣裳架子。即便是不试也无所谓。 大概是童年时对洋气的c市印象过于深刻。曲知遥的行李箱里还装了一件呢大衣，这是十一时候她花了大价钱买的。藏蓝色的，是她最贵的一件大衣。她想着，c市的冬天不太冷，不用穿羽绒服也挨得住。和苑明皙出去时候，她就穿着那件大衣，也省着自己走在街上显得太过不合群。 肖乐猜想的不错，苑明皙订的温泉酒店，果然是在海边。 车子飞驰过海边栈道，银白色的月光正洒在海平面上。 曲知遥很是陶醉。 “领导，要是车子能让停的话，就略微停一下。我想拍张照。” “我还以你不像别的小姑娘那样喜欢拍这拍那的。”苑明皙将车子靠边停下。 也跟着曲知遥走出了车子。 冬夜的海风微凉，带着腥味。可是却没有那种刺骨的感觉。 曲知遥费了好一会儿工夫，才拍好。她没有告诉苑明皙，最近她有了点灵感，想写本新文，眼前的景色这么漂亮，拍下来做封面最好不过了。 “排好了。咱们回去吧。”曲知遥看着不远处的有好几对情侣在接吻。有点不好意思。 可苑明皙却似乎不着急，他拉过曲知遥来，直接就吻住了她。 就在月光下，海风里，生生吻住了她。 过了好一会儿，才舍得松开。 “领导，你……” 车子开走时，曲知遥又看了一眼月光落下的海面，觉得比刚刚还要令人陶醉。 温泉酒店的名字很文艺，叫做幻乐。 客人倒是不是很多。 可这里让人觉得很是安逸。 自然，是金钱堆砌出来的那种安逸。 服务员很殷勤地介绍：“楼顶的温泉能看见月光，是全封闭的，不用担心受寒。酒店各种不同的景致处，都有温泉。客房里有地图，也有详细的介绍。客房里有私汤温泉，可是方便。” 果然是私汤温泉。 曲知遥没有住过这种房间，不知为什么有点脸红心跳。 她故作镇静地收拾着行李箱。 苑明皙速度极快地冲了个淋浴，又穿上泳裤，整个人都泡在了温泉里。 “遥遥，你也快点，解解乏。咱们休息一会儿再点吃的。” 其实，曲知遥还以为放下行李，就出去找餐厅吃饭的。她一路上虽然吃了不少零食，现在不是很饿。可这是出来旅行的，总是要在当地的馆子吃吃饭的。 哪里想到，苑明皙对这温泉如此感兴趣，有种一定要住够本的感觉。 她受不了阵阵催促。收拾完行李之后，去冲了澡。 再接着，就换上了那套银色的泳衣。 她整个人从浴室走出的时候，苑明皙的眼睛直了。 他见过在工作中拼命三娘般的曲知遥，也见过才华横溢的曲知遥，也见过酒后带着点危险气息的曲知遥。 可却没见过，如此风情万种的曲知遥。这套泳衣是谁设计的？他简直是想给那人颁个奖状。 第90章 伤痕 曲知遥原本也没觉得多乏累，可下了水之后，这才发觉有了倦意。 她索性闭上了眼睛，很快，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梦中犹见二十几年前这所城市的繁华模样，和姑姑年轻美丽的脸庞。她也仍旧变回了小时候的自己，随着姑姑在地下商场来回穿梭。在这过程中，她看见了很多美食，她每一种都很想吃，可不知为什么，姑姑就是不给她买。她饿得肚子咕咕叫。 睁开眼睛，就看见苑明皙不眨眼珠地盯着她。 “真能睡。” 曲知遥感到肚子饿，原来是因为饿了，才做了那样的梦。 她很是不客气地说道：“领导，我饿了。” 苑明皙说：“睡醒了，就要吃的？” 他凑近她的耳边又说：“你穿成这样，一下水里就睡着了，是故意的么？” “不是你让我解乏的么？”曲知遥红着脸，嘟囔道。 “想吃东西可以，可你得先管管我。”苑明皙就拉过曲知遥的手。 经过这些日子的疯狂，曲知遥也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她不禁想到肖乐的话，若是有可能的话，苑明皙倒是会愿意连着两天不出去的。 想到这里，她不禁莞尔。 “你笑我？”苑明皙说着，整个人便扑了上来。 好在他还算照顾她，过了一会儿，便让她吃了东西。 曲知遥胃口很好，甚至还喝了点红酒，而且是坐在温泉里喝的。 苑明皙看着她喝酒，就有点着急，“你没有酒量，喝多了怎么办？” “喝多了，就睡呗。” 喝多了就睡，这话没错，可是若是喝得半多不多，这件事就有点尴尬。 曲知遥不睡觉，而是选择折磨人。 苑明皙惊诧地看到之前总是哼哼唧唧的曲知遥，竟变得如此热情主动。 她身着那套银色泳衣真正地变成了她的战衣。 很快地，在她的猛烈攻势下，苑明皙一败涂地。 曲知遥一觉睡到将近中午。她很少这样睡到自然醒，更不要睡到这个时候。 略一张望，苑明皙仍旧泡在温泉里。 她越发觉得这住店的钱花的实在是太值了！ 刚想开口，却看见苑明皙的胸膛有牙印，还不是一个，而是一排，她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又揉了揉眼睛。 “领导，你的胸膛上……怎么弄的？” 原本眯着眼的苑明皙听了这么不负责任的话，很有点咬牙切齿。 “能怎么弄的，自己咬的呗？” “自己？”曲知遥并不相信，“疼不疼？用不用上药？” 苑明皙终于舍得走出温泉了，他移步到床边，用难以置信的口吻问道：“昨晚的事情真是一点也不记得了？越不让你咬你咬得越起劲。现在，来和我装无辜么？” 经他这么一说，曲知遥模模糊糊地好像有了点印象，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又有谁规定，只能她受欺负。这是冬天还好说，脖颈上的红痕可以用高领衫来掩饰。 那要是别的季节呢？ 可这话她没说，说了就是自找罪受。 她红了红脸，只说了句：“喝多了，断片了。领导，我饿了！” 苑明皙觉得自己带她出来是个错误，原来那个勤劳腼腆的小姑娘呢？怎么到了c市，就知道睡觉、吃东西、折磨他呢？ “你真以为装傻就可以了，遥遥？” “那还要怎么样？” “换上那套泳衣，咱们俩再好好泡泡温泉。” “领导，你还没泡够？” “……” 两人正调笑着，曲知遥的电话响了。 是舅舅林振。 “遥遥，你在哪里呢？晚上回家里吃顿饭，你舅妈包饺子。” “舅舅，我和朋友出去玩了，没在静海县。” “年轻人就应该多放松放松。这是好事。” “舅舅，你身体好点了吗？” “没什么事了。年纪大了，有点小毛病是正常的。遥遥，你好好玩，下周抽时间来趟家里。舅舅想看看你。” 挂断电话，曲知遥有点不安，舅舅性格严肃，说话做事爱摆官架子，很少用这么聊家常的方式讲话。 除非是有事要和她说。 第91章 领导的领导 “家里有事？”苑明皙问道。 “没事，是舅舅让我去他家吃饺子。”曲知遥这么说着，可是心里却是很不踏实。 除了舅舅说话的口吻，她隐隐还觉得有其他的地方不对。冷静一想，却又想到方才舅舅说的那句舅妈已经包好饺子了，这句话不对。舅妈是那个年代少有的独生女，有些娇气，并不会包饺子。 之前舅舅家吃饺子要么是买的现成的，要么是舅妈的妈妈过来给包。 这个发现令曲知遥的好心情瞬间消失了大半。 她看见苑明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穿戴整齐，便下意识地握了握他的手。 “领导，你干什么？” “你不是饿了么？出去吃饭，再带你各处转转，”苑明皙略一挑眉，态度暧昧：“难道你又不想出去了？” “当然想。”曲知遥硬是挤出一丝笑容。 …… 令曲知遥没有想到的是，周日晚上回去之后，舅舅再度打来了电话。 “遥遥，出门回来了吗？” “回来了，舅舅。” “那明天上午若是没有什么事，你到办公室来找我一下。” 挂掉电话，林振禁不住叹了口气。 前两天，刚开完班子会的他回到办公室，座机上接到了来自省厅的电话。 对于多年在公检法工作的他，也仍是觉得有些蹊跷。 省厅有事情通知，不通过市局，而是直接下通知。 更出乎于他意料之外的是，给他打电话居然是省公安厅副厅长、政治处主任谭安。 林振最近一次见到谭安还是在去年九月份，省里集训的时候。他们两个恰好是同龄，都是55周岁。 一个完全没有交集的省里大领导，突然给他打电话，林振不由得后背一凉。 可是谭安的声音还算是亲切： “这次给你打电话，都没什么别的事情。只是我有位老领导，有点私事想和你聊聊。我先和你打个招呼。” 谭安的老领导？林振倒抽了一口凉气。 虽说是私事，可是他心中的不安还是在加剧。 “那我应该怎么称呼？”林振小心翼翼地问。 “就叫老首长吧，不要有太大的压力。”谭安说。 “好，好，好。”林振语无伦次地答了三声好。 再接着，电话就响了，只是，这回是手机。 “是林振政委么？”一个苍老浑厚的声音传了过来。 “您是老首长吧，我是林振。” “嗯，小林，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下。你是不是有个外甥女叫做曲知遥？” “是的，曲知遥是我外甥女。” “听说她也在静海县工作？” “是的，三年前，她参加考到了静海县文旅局。” “所谓娘亲舅大，你是不是对她太疏于关心了！” 林振听了这话，更是摸不着头脑，一个远在天际的大领导居然会关心他家的家务事？ 最近这段时间，他对遥遥的确是疏忽了。 那次遥遥搬出去的时候，虽然没多说什么，可也是受了委屈才离开的。 后来的事情才更是糟糕，闺女林琳国考再度失败，情绪很不稳定。甚至扬言再不参加考试了，送她回省城参加培训班，她哭着嚎着，说什么也不回去。 妻子鲁晓梅不忍心，也跟着求情，说孩子不考就不考吧。 林振倒不是说要闺女非考上公务员不可，只是他这个人最讨厌做事情没有恒心的人，像闺女这样，遇到挫折就打退堂鼓，这怎么能行？还有，若是闺女能说出充分的理由不考公，能说出想做的事，哪怕她志在咖啡店做店员，或是自己当个小老板，或是像许多年轻的小孩那样搞搞自媒体，他也就不再强求了。 可是她除了哭，什么都说不出来，什么规划都没有。 就是这样，鲁晓梅还说着，一个女孩子快乐平安就行了。你就非要逼着她做不喜欢做的事情么？就算是她愿意在家里待着又怎么了？ 林振简直不相信这话是从一直争强好胜的鲁晓梅嘴里说出来的。人怎么样才能快乐？难道实现个人价值不是快乐的最基本要求么? 难不成，闺女在家吃喝玩乐，现在花他们的工资，以后花他们的退休金，就能获得真正的快乐？ 而且，鲁晓梅没事就爱为人保媒拉纤，她心里还不知道，这小地方找对象，若是女方没个稳定点的工作，选择的目标会是多么狭窄。 这种心思压得多了，林振心脏的老毛病就犯了。 身体有病，女儿让人发愁，他自是无暇顾及外甥女的事情。 可是，这事怎么会惊动自己都够不上的老首长？ …… “老首长，据我所知，我外甥女目前工作、生活还算是顺利，不知老首长所说的疏于关心是指何事呢？” “她的个人问题，你关注了么？” “个人问题……”林振隐约有些明白，这电话所为何事了。 “这个，老首长，遥遥虽然是我的外甥女，可是性格很内向。有些话，她不说，我是不好意思问的。” “那我也就开门见山了！她目前，正在和我的孙子谈恋爱。” 林振总不能开口问老首长的孙子姓甚名谁，他回想了一下，遥遥的生活圈子很是单纯，之前也没有听说过她有什么来往过密的高干子弟。 电话那头的声音又说：“我还可以明确下我的态度，这件事，我不赞同。原因么？小林，你也是为人父亲的人，等你祖辈长大之后，你也会理解我的心情。做长辈的，恨不得将所有的人生经验都传授他们，就是不想他们会走什么弯路，做后悔的事情。” 这几句话倒是说到林振心坎上去了，做老家的可不就是这么想的么。 “我想着，你要开解一下外甥女。她能吸引我的孙儿，也必然会是个大方知礼的孩子。你做舅舅的，也总是会为她着想的。” 林振心想，这话倒是不差，只是他总要知道，这家人到底是何身份。 他硬着头皮问了一句：“老首长，唐突问一句，您贵姓？” “苑，苑雨深。” 遥遥的男朋友居然是省里来挂职的苑明皙？林振立马喝了口水，压了压惊。 第92章 有些羁绊 可惊诧过后，林振隐隐有些自豪，难免觉得遥遥还是有些本事的。 苑明皙那个小年轻，个子高高，生得又好，干起事情来也很是进取。 这真是个好孩子。 找对象是要找好孩子不假，可是对方要是太过于好了，就有点不太现实了。 而且，这种事，女孩子总是要吃亏一些的。 林振想着，若不是动了怒，苑雨深怎么会亲自打这个电话来？ 老爷子能给他这边施压，也能给苑明皙那边施压。 这是一茬天天嚷着“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的孩子，考虑事情都是先从利己的角度，苑家既然会将电话打到这里，也定会卖力劝服苑明皙，必然也会讲明利弊。倘若苑明皙被他们劝说住了，那么遥遥又该怎么办? 既然知道这件事，他是一定要和遥遥谈一谈的。 …… 周一临近午休时，曲知遥忐忑不安地敲响了舅舅办公室的门。 “舅舅，你找我？” 听得招呼，林振不由得仔细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外甥女。 外甥女漂亮，不太像他们老林家的人，更像是那个不成器的前妹夫。可漂亮的姑娘大把大把……他思忖着，还是开了口，“遥遥，听说你交男朋友了？” “这，这……”曲知遥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可是她想着舅舅是个有分寸的人，若是没有明确的把握，舅舅不会无缘无故地让她过来，“舅舅，你是不是听见了什么？” “遥遥，舅舅听见了什么不重要，关键到底有没有这件事。” “有的。” 林振说：“遥遥，按理说你的个人问题，不要说是舅舅，就是父母亲都无权干涉。可问题是你选择的男朋友来头实在是太大了！” 曲知遥没有说话。 林振知道自己的外甥女就是这样，有时候和她说点事情，说着说着，她就不吭声了。不会像自己的女儿那般辩驳，或者发表什么意见。 “遥遥，苑明皙和你说过他家里都是做什么的么？” “他妈妈是注会，开事务所的。父亲做生意。” “那你知道他爷爷做什么的么？”林振又问。 曲知遥摇了摇头。 “他爷爷苑雨深退休之前，一直在上京。是公检法系统的叫的上号的人物。即便是已经退休了，他曾经的下属们也都在各处担任要职。苑雨深有两个儿子，其中一个儿子，也就是苑明皙的大伯，年纪轻轻就出意外过世了。另一个儿子，也就是苑明皙的父亲，并不喜欢从政。苑明皙是苑雨深唯一的孙辈，自小带在身边精心栽培。老爷子对这个孙儿期许很高，不允许他走错路径……” 过了半晌，曲知遥才问道：“舅舅，你是怎么知道的？” “苑老爷子亲自给我打的电话。遥遥，苑明皙到底有没有说过你俩的事，他家到底是什么意见？” “他说他妈妈知道我这个人。也没有多说什么。” “我说完刚才的话，你应该明白苑起关键作用的，并不是苑明皙的妈妈，而是苑家的老爷子！”林振叹了口气，“而苑家老爷子已经明确表态，这件事他坚决不同意。” “舅舅，我知道了。”曲知遥早已预见事情会是这样，可当真真切切听到，心里还是极为不舒服。 她之前也总听得孙涵美议论苑明皙的家世，说的就是很了不得，她原以为这了不得的意思就是说，家里的经济状况很好。哪里想到还有老爷子这回事？ 而且，老爷子居然还亲自给舅舅打电话，表明立场。 “遥遥，你素来是个心中有数的孩子。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我也就不想再多说什么了。舅舅希望你能尽快将这件事情处理好。你放心，我绝不会将此事告诉其他的人，包括你舅妈和你表姐。” 林振其实还想说，切断关系这种事还得是女方下定决心，对于苑明皙来说，这件事拖得久点也无所谓。可对于曲知遥来说，就很危险，白耽误功夫还不算，他怕时间越来越久，知道的人也就越来越多。谁都有亲戚，谁都有朋友，这些话传播的速度总是超乎人的想象的 嫁入高门，若是成功了，虽说许多人心里也会愤愤不平，如喝了干醋一般；可若是不成，那就成了大家茶余饭后最喜欢谈论的话题，他们的用词不会太好听，中无外乎是飞高枝不成蚀把米。 就在曲知遥在林振的办公室极度烦闷的时候，苑明皙在开完周例会之后，本打算将尤天放留下说借调的事。 可还是觉得自己出面不大妥当。便同季晓商量，由她再次开口直接找尤天放要人。 季晓很爽快地答应，她是个水晶心肠的通透人，听着苑明皙的态度较从前有所不同，便已经猜出其中有些缘故。 “明皙，嫂子略问你一句，你处理问题似乎是在避嫌，和你的性格不太一样。可为何要避嫌呢？难道是你和曲知遥之间有些什么羁绊？” 第93章 不隐瞒 苑明皙并没有想着在季晓面前，刻意隐瞒他和曲知遥的关系。 他知道季晓情商极高，即便是隐瞒的话，也未必会隐瞒多久的，让人戳破了，反而不好。 于是，他说道：“嫂子，好眼力。” 若是同别人，季晓会开几句玩笑。可对着苑明皙，她倒是没有，她担心会尴尬。 “这是好事儿。不过，小苑，眼下，调令最长时间只能是六个月。下一步，有什么想法么？” “这还得问问她自己的意思。我不能代替她做决定。” 那次来静海县时，季晓瞧见了曲知遥的样子，记忆中那是一个稳稳当当的小姑娘，样子不错。谁都是打年轻时候过来的，苑明皙看中了人家也是正常现象，季晓也没觉得有什么大惊小怪。只是听见苑明皙说了这句话，倒是让她有些意外。感觉他是一副被那小姑娘吃的死死的样子。 不过，她办事素来就风风火火，当即就给尤天放打了电话。 尤天放当然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 可是，他如何开口拒绝上级领导，况且，那还是副市长周也的爱人。 “尤局，若是你没意见的话，我这边就出调令了。”季晓追了一句。 “季局长，这事用不用和苑县长说一声，我们李隆镇的申遗工作，一直都是小曲挑大梁的。特别是来调研做讲解的时候，苑县长是只认她的。”尤天放急中生智，搬出了苑明皙来。 季晓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只说着：“苑县长那边我已经沟通好了。你让小曲将手里的工作交接一下，本周内就到市里报到吧。” 曲知遥借调的消息传开之后，最火大的就是潘远图和孙涵美。 潘远图一直缠着尤天放，“局长，这事不成啊，你怎么就答应了呢。不能放小曲去市里啊，局长你还是去推了这件事吧。” 尤天放被他缠的脑壳直疼。 可还没等尤天放开口，副局长赵静就呛声道：“怎么，潘主任，合着你们办公室只有一个曲知遥么？我看那个孙涵美腿勤快的很，嘴也很甜。曲知遥的工作都移交给她就好了。你何苦叫局长为难，眼下，全域旅游在全市是大事，各县区都抽调人了，也不单单咱们静海县是这样。你这排斥这件事，那借调谁去？你自己去么？” 赵静说话一向是这样，加上产后刚回来上班，每天还要折腾几趟回家送奶，比原来的耐心更少几分。再加上，她对曲知遥印象不错，有好几次，都看见曲知遥闷头在办公室工作，其他人都不知所踪。 这样努力的女孩子，应该被更多人看到。赵静呛完潘远图，就离开了尤天放的办公室。 潘远图没走，硬着头皮说：“局长，你看这样行不行？若是市局硬是要咱们出个人，咱们就让小孙过去呗。刚才赵局长不也说了么，小孙腿勤快、嘴又甜。” 尤天放心明眼亮，赵静说的是反话。可是，他实在不愿意放曲知遥去借调。虽说，季晓说苑明皙那边没有意见，想必是无可奈何吧。 他来文旅局还不到一年，太多事情还在摸索中，没有小曲，也实在是别扭。 “局长，你就打个电话吧。” 尤天放把心一横，拨通了季晓的电话。 “季局长，我们局里还有个年轻干部，也很优秀，你看看这次解调让她去成不成？她人很精灵的……” “我找人是要来真刀真枪地干活的，不是来抖机灵的。”季晓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定是平时他们给曲知遥的工作安排太多了。她这一走，怕是有些工作要玩不转了。 晚间时候，季晓同老公周也说了这件事。 周也略微震惊一下，随即便恢复了正常，说道：“小苑是有点不对劲，上次打羽毛球的时候，球还没有打，接了一个电话，就匆匆离开了，并没有说清前因后果，这事很不像他的做派。不过，挂职期间，和女下属交往，说出去总有些不太妥当。我倒是没有想到小苑会这么冲动。而且，你说你之前开会的时候，曾经提过要借调这个女孩？” “是的。” “你还是老样子，这嘴急的毛病什么能改？若是以后，小苑和这女孩的事情传出去，这件事也会被拿出去做文章的，他们不会以为你是一时兴起，而会认为小苑之前肯定是和你打好招呼了。” 季晓是个急性子，忙说道，“那又能怎么样！只是借调而已。我也是看女孩有能力，就算是有些闲言碎语，我也无所谓。” 周也看着妻子这副样子，无可奈何地笑了笑，“都说是闲言碎语了，那肯定就不会只说借调这件事。定会延伸出些别的什么不好听的，比如达成了什么默契之类，我好心提醒一下你，就是怕你以后再听到什么的时候火大。” 第94章 勾住你 曲知遥无视着张静、王晶疑惑的目光，也无视孙涵美将手中的东西摔的噼啪作响，当然，还有，潘远图的长吁短叹。 将手里的工作清单一项一项地列出来。 她原还想着等潘主任安排人，她可以当面交接。可看尤天放都吩咐了，潘远图也迟迟不动作。就想着，将清单列好递上去，不再催促潘远图找人。 整理完之后，已将近晚上六点半了。 她这才发现，苑明皙这一天都没有动静。 舅舅说的那些话，她因忙碌着，还没有来得及仔细想。此刻，刷完脸走出综合楼，想起来那些话，心里不舒服，总是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回到家之后，曲知遥想做排骨炖土豆，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不会影响食欲，相反还会胃口大开。 这时，苑明皙发微信过来：有事，不回去吃饭了。 曲知遥看见有事两个字，心猿意马，可还是坚持做好菜，并吃了个精光，她对自己说，不要做情绪的奴隶，就算是天塌下来，也要好好吃饭。 吃过饭，收拾妥当之后，她又坐在书桌前。 原本是闹心的，可是写着写着，情绪竟然平复了许多。 一晃眼就到了十点半，她洗漱上床。 已经有些日子，她没有独自一个人睡了，竟觉得有点冷。尽管她劝自己不要想，可是还是怀疑此时苑明皙已经回到了家里，被各种施加压力。 他们之间…… 不过，好在这两天就去市里工作了。 她希望自己忙碌一点，再忙碌一点。这样就没空想太多的事情了。 十一点的时候，曲知遥关了床头的小灯，闭上了眼睛。 可刚有点迷迷糊糊，她就恍惚听见了浴室的水声。她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没过多久，就感觉有人钻进了被子里钻进了一股冷风。 她知道，是苑明皙回来了。 可是她没有睁开眼睛，仍在装睡。 “遥遥？”苑明皙轻声地叫她，见她没有反应。 也很老实地躺下了。 曲知遥听见他在来回翻转，每次一转身，被子也跟着响。 这叫人怎么睡觉？ 再接着，她听见那熟悉的撕包装的声音。 每次听见这声音，曲知遥都脸红心跳。 这人，简直是？就没个老实时候么？ 她还是不睁眼。很想知道苑明皙是怎么好意思欺负一个睡觉的人的。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苑明皙蒙上了被子，就开始撩拨她。直将她撩拨得要装不下去了，险些失控地喊出来。 “还不醒么？”苑明皙轻笑，“还是因为我回来晚了，生气了？” 曲知遥终于开口：“我为什么生气？我一个人睡得可香了，就是你非要吵醒我。” 苑明皙的性子是对待不熟的人从来喜形不于色，可是一旦走进了他的心里，他也是很爱逗弄人的，他佯怒，“薛明县长父亲去世了，班子成员驱车快三个小时去了邻市，本来大家伙都说太晚了，要住下，要不明天还要折腾，可我惦记你，又开了二个多小时车回来了。你要是嫌弃，我就走了，不吵你了。” 说着话，苑明皙开始穿衣服，他动作很慢很慢，引着曲知遥来看。 可他将衬衫穿上，扣子一粒粒地系好，曲知遥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苑明皙有点尴尬，难道还要继续穿秋裤么？ 这时，他听见了抽泣的声音，这才知道，玩笑有点开大了。 他凑到曲知遥的身边，很没骨气地说：“遥遥，我是和你开玩笑呢。我怎么会走呢？” 谁料，听了这句话，曲知遥哭得更大声了。 苑明皙方寸大乱，他只有将曲知遥抱在怀里，不住地问着：“遥遥，你怎么了？” 可曲知遥不回答，仍旧只是抽泣。 “家里有事么？单位有人欺负你么？还是身体不舒服？”苑明皙急道。 这一句句关切的询问，让本就破防的曲知遥更加破防。 她心心念念的男人，满脑子都是她，不嫌弃她平凡渺小。 可是，她的平凡渺小不会因为他的不嫌弃，而消失的呀！ 想到这里，她勾住了苑明皙的脖颈，妖精般地缠上了他的身，仍旧带着哭腔： “领导，我想你，你别走。” 第95章 悲歌 除了曲知遥喝醉时候，苑明皙从未见她会如此积极主动，加上她方才又哭得梨花带雨。 这极大的震撼让苑明皙有些破防。 没多给曲知遥机会，就反客为主起来。 曲知遥一改以往的克制，不再只是哼哼唧唧。 她的迭声呼唤，就像是给苑明皙注射了强心针。 他很有些不管不顾。事后，他抱着她去了浴室。 水雾缭绕之下，苑明皙看着曲知遥眼睛还是红红的，心疼地问：“遥遥，刚才是弄痛你了么？”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曲知遥没有回答她，却是踮起脚尖来，封住了他的口…… 似乎只有在欲海中沉浮，曲知遥才能不再胡思乱想。她今晚格外依恋苑明皙，一刻都不想和他分开。 当清晨的曙光洒进来的时候，睁开眼的曲知遥心中不安的感觉更甚。 她是信点玄学的，小时候妈妈离开的时候，她就有预感。 现在，虽说躺在他身侧的苑明皙就躺在她身侧，可是她看他却是有些模糊。 她不由得将整个人缩在他的怀里，很快就感知到他的异样。 “醒了？”苑明皙揉了揉眼睛，见怀中的人姿势很是暧昧。 “领导，抱抱我，用力些。” “遥遥，你是不是还想？” “嗯。” 尽管苑明皙心中诧异，可是他也愿意配合。 两个人又是随意地吃了两片白切片。 “遥遥，你过来。”苑明皙拍了拍大腿。 曲知遥闻言，乖巧地坐在了他的腿上。用手搂着他的脖颈，将头埋在他的胸膛里。 “遥遥，是不是借调那件事传开了？你们局里的人说什么了，就比方说那个小孙？”苑明皙还是觉得曲知遥受了委屈，从昨晚到现在，才一直黏着他，“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之前说要借调你也是季晓局长的意思。也不是因为我之前打过招呼的缘故。你就自信一些，大大方方的，自动屏蔽一些自己不想听的话。好不好？” “我知道了，领导。” “那就好。薛县长的父亲明早出殡，今晚我怕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回来陪你了。你自己好好的，别让我分神惦记着。你得听话。”苑明皙摸了摸她的头，他还不知道自己能用这种温柔的腔调说话。他想，要是这种腔调被姜陵听见了，定是会嘲笑他三天三夜的。 晚上下班时，曲知遥接到了一陌生电话，尾号是五连号，数字也很吉利。她还以为是宋文换了号码来骚扰她，迟疑了好一会才接通。 还好，不是宋文。 是一个不怎么年轻的声音。 “你好，请问是曲知遥么？” “我是，请问你是哪位？” “怎么说呢，我姓何，你可能没有听见过我的名字。何东升。” 何东升居然给她电话？而且，听他的口吻，又不像是从何抗抗处得知的她的电话，若是这样的话，那人就会自称是何抗抗的父亲了。 “我知道你。原来我姑姑帮你做过事。”虽说当初姑姑私德有亏，可是这个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抛弃了何抗抗的妈妈还不算，又抛弃了姑姑。 这么一想，曲知遥的语气就不会太好。 “你知道我，那说话就方便了。小曲，电话里说话不方便。咱们能不能找个地方喝点茶？有些事情，我想和你说说清楚。” 虽不知道何东升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曲知遥还是想看看这个令姑姑为之发疯的男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可以。但我时间并不是很多。” 两个约在一家茶馆见面。 在见到曲知遥的那一刻，何东升怔住了，呆看了她许久。 曲知遥不意外，她和姑姑长得像，但凡是好些年没见过她的远房亲戚，乍一见她，都说她是从时光隧道里穿梭出来的曲梅。她上下打量着何东升，以他的年龄来看，保养得当，个子比何抗抗高，是长脸，而不是何抗抗那种圆脸，只是头发也是微微卷曲。 这人年轻时候应该是个美男子。 “像，像！太像了！” “我像姑姑是吧？所有人都这么说。你方才问我听没听过你名字，我怎么会没有听过？这个名字是我从小听到大的。奶奶每次讲起来都是咬牙切齿的。何先生，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我来纯粹是因为好奇，好奇你到底是不是生了三头六臂，若不是如此，我姑姑为何那么好的人都不选，非要辞了工作跟你走？” 这些话都放在曲知遥心里挺多年了，她并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还能说出来。 再一想到，他还能一身儒雅地坐在这里喝茶，而姑姑却是要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 何东升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却躲了这话题，“小曲，你到底交了个什么男朋友，为何非要挖这些陈年旧事？放过我行不行？” 第96章 这就是你选的人 听了这话，曲知遥陡然一惊，“你说什么？是谁找你？” 何东升说：“连着好几天，总有来堵着我问东问西。就是当年我和你姑姑那点子事，都过了那么些年了。我哪里想到还会有人想起来这档子事？” 曲知遥继续问：“何先生，你说是谁找过你？是不是位高权重的老爷子？” “什么老爷子？是一个个子高高的年轻人，得有将近一米九吧，长得也是不错，有点像明星，就是脾气有点不太好，有点急……” 想也知道那个人就是宋文。曲知遥以为是苑明皙爷爷在暗中调查她，这么一看，倒不是。 只是来调查的人是宋文，更加不好。 他一定是怀恨在心，要去搬弄是非，他之前和父亲有联系，想必他们大家伙都恨她，他们挖空心思地想出些办法来给她使绊子，断了她的路。 他们应该不知道，她在苑家那边根本没有路。 若是宋文真的去了苑家，再自称是前男友，说上些有的没的，再加上，说说姑姑之前那些过往。 别说是苑家，就是一般人家也不会愿意自家的孩子找这样一个女朋友吧。 “他都问你什么了？” “那小伙也是搞笑，他居然告诉曲梅现在在川柳三院住着。还问我，曲梅的病是之前就有还是被我刺激了。我就说，男女之间分分合合，不是很正常么？哪里会搞到要住三院，八成是本身就有点问题吧。” “怎么，何先生，你不信么？他没撒谎，我姑姑是在市三院住着。她已经病了好多年了，她的人生早就完了。” “小曲，当年的事你还是个小孩子，可不敢乱说。你都是听大人说的！大人说的话自然都是从向着你们家人的角度来说的。感情的事哪里有对错呢？若不是跟着我出来，见了市面，怕是她还窝在川柳当迎宾小姐的呢。” “姑姑是喜欢你，才会和你走的。” “那是你这小姑娘的想法。你很了解你的姑姑么？她当年漂亮是真的，可是学历也不高，家庭也一般。在商场上得器重也是因为漂亮，能吃吃青春饭，迎来送往又是什么真本事了？后来，川柳百货大楼也黄了，职工们也都买断工龄了。你姑姑当年不跟着我，最优的选择也就是嫁给个小职员。至于那小职员能不能起来，完全是看造化吧。要是起不来，她过的就是捉襟见肘的日子，每天起来就是为柴米油盐发愁。能好到哪里去？” 何东升又说：“她给我做了助手之后，才知道自己的不足，甚至还去考了个会计上岗证。我自问，当年对她不错。至于你说她得病了，这个事情我是不承认和我有关系的。应该就是你们家里有过这么个遗传病，你不知道而已。” 听着何东升这么说，曲知遥心里咯噔一下，她原想着，之前姑姑听见何东升的名字是有反应的。若是何东升去看看她，说不定还能对她的病情有点帮助。 可是这个男人，听见姑姑病了好多年，竟没有一点恻隐之心。 “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本也无所谓，可是我那宝贵闺女就要高考了，这要是被她知道了还了得。你能不能劝劝你那个男朋友，别去我家小区了。” “那不是我男朋友。” “分开了？我就说么，那人看着就像是个绣花枕头。”何东升说话时，又看向曲知遥好几眼。 “小曲，听你前男友说，你是个小公务员？” “你想干什么？” 何东升忙说道：“你别误会。我只是想说，公务员挣的可不多，你家里条件也不好。我在西郊那边有套别墅，小曲，你若是愿意，可以住进去。我每月就过去几次，剩下的时间你都是自由的。过几年，你要是想成家，我也不阻拦。这房子就算是我给你新婚礼物。你的样子真是让我想到年轻时候，书上都说，男人的审美是一致的，我啊，就喜欢你这种长相的……” 说出这种恶心话的，就是令姑姑蹉跎了一辈子的人？ 她像吃了苍蝇一般恶心，于是，站起身来说道：“你？不好意思，我还没饿到那种程度，你太老了，我嚼不动。” 第97章 叫你声别的 曲知遥本以为这话说出去之后，何东升会愤然离开。 岂料，何东升听了，却哈哈大笑起来。 “小丫头，你也不用太激动，你是嫌一套别墅太少了？价钱都好商量。不过，得看看你值什么价格。小丫头，你是雏么？” 原来，渣男老了，就会成为变本加厉、为老不尊的老渣男。 曲知遥担心他厚颜无耻地缠着自己，就说：“我有一个朋友，是开宠物医院的，巧得很，也姓何。我让他过来接我，你们要不要认识一下，顺便让他参谋下，你给我开出的价格。” 何东升这才慌乱了起来，“你认识抗抗？” “嗯。”曲知遥点了点头。她以为这回何东升总会偃旗息鼓，黯然离开。 可是这个人竟又说道：“抗抗是个好孩子，你可不要打他的主意。你们曲家人心里都有小九九，你姑姑就是这样，你也就是这样。” 曲知遥终于忍无可忍，拨了杯茶水到他的脸上。 回到家后，曲知遥洗澡时，还禁不住直哆嗦。 她想为何上天为什么没给姑姑修正的机会呢？ 在替姑姑慨叹的同时，她也想到了自己。 何东升之所以会来找自己，恶心自己，都是因为宋文各种折磨他的缘故。 且不论她和季明皙之后何去何从，只要这个宋文这个定时炸弹还在，她以后的日子就没个消停。 突然间，她想起来上次吃泥炉烤肉时，姜陵说他这才来是来帮着欣欣家具厂做税收筹划的。她很想知道，欣欣家具厂目前的情况，尤其是宋文处在什么样的位置，为何还有时间频频找她的麻烦。 她并没有姜陵的联系方式，就算是有，也不便直接和他联系，怎么也得和苑明皙说一声。 于是，她给苑明皙发了信息，想着，若是他忙看不到，就明天再说。 可苑明皙却将电话打过来了。 “遥遥，你怎么突然想问欣欣家具厂的事情，是不是宋文找麻烦了？” “没有，你别多想。”出于一股奇异的自尊心，曲知遥不想将今天的事说出去，说出何东升，就必然会说到她姑姑。这些不光彩的往事，她不想说。 “好，我把电话发过去。你五分钟之后再打。我先嘱咐他一声，有时候他不接陌生号码。” “好的。”曲知遥刚想挂电话，又听得苑明皙说： “早上那么黏人，现在一句好听的都说不出来了么？” “嗯，想你了。” “乖，我也想你。” 苑明皙给姜陵打电话时，嘴边犹挂着笑容。 “一会儿遥遥打电话给你，想问些欣欣家具厂的事，你如实告知就可以了！” 姜陵笑了起来，“你被制得服服帖帖的，我怎么敢不如实相告？你的那位不生你的气了？” “压根就没有生过气。” “大领导，那天和你们两个吃完饭，我就觉得哪里怪怪的，想了好久才想通。你平时管小曲叫什么？” “叫遥遥啊，还能叫什么？” “那她管你呢？”姜陵又问。 这个问题，苑明皙倒是没有想过，他沉吟了下，方道：“她叫我领导。” “我记得就是这样。你们在床上时，她也这么叫你？” 苑明皙瞬间想起了，曲知遥求饶时，雀跃时，甚至像昨晚那般狂放时，好似都是在叫他领导。 “叫什么，又能怎么样？” “听你没反驳，定是她在床上也这么叫你了。我说大领导啊，你还当真是愿意当领导啊，平时在单位还没听够么？你就不想听她叫你一句别的？” 第98章 只是看着怯懦 “行了行了，别说了。一会儿遥遥要给你打电话的。” 苑明皙也有点困惑，遇到这种问题，他就和初入爱河的毛头小伙没什么两样。 经他人这一提点，他才觉得两个人虽说在床上折腾的天翻地覆的，可平时在言辞之间，这个恋爱谈的也是太正经了一点。两个人没有昵称还不说，说过最亲密的话也就是“我想你”而已。 不行，等他回去之后，肯定是得要曲知遥将称呼改了才行。 …… 曲知遥打通了姜陵的电话，很是客气，“姜大哥，打搅你了。” 她虽觉得姜大哥这个称呼怪怪的，可是她听肖乐都这么叫了，也是有样学样的。 “小曲啊，有什么事就直说，不要不好意思。” “好。姜大哥，我想问问欣欣家具厂的事情，你也知道，宋文是我之前的男朋友。我想知道，他如今到底是什么情形，对我的生活还能不能构成威胁。” 姜陵心知，曲知遥性子不比肖乐活泼开朗，说话也就严肃好多。 “小曲，是这样，我之前说过，这回是受宋清润之邀去欣欣家具厂做税务筹划，也顺带审计了公司的账目。期间，就发现了一些问题。最大的莫过于几笔和宋文有关的虚开增值税发票的账目。” “虚开发票，那不是违法的么？”曲知遥虽说不懂财务知识，可起码的常识还是知道的。 “是的。” “姜大哥，那为什么……” “我知道你的意思，小曲。可是这件事不只是和宋文有关，还有陈娟的助理徐松，这徐松比陈娟小十几岁，是她的男朋友。宋清润的意思是将此事低调处理，先补上税款，再补上处罚金，争取宽大处理。” “姜大哥，我不太明白，这意思是不想追究宋文的责任了么？” “宋清润是做财务出身，他的意思是这数额处在是否量刑的临界点，并且是普通发票。是左也可以、右也可以的。若是真的将宋文和徐松关进去，对陈娟的打击未免太大些。这事情我还没来及和你们家大领导说。先和你说也是一样。” 听见姜陵说你们家的大领导，曲知遥很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她不认为宋清润这么处理是妥当的。 原来，她也认为对于这种恶人，就应该更留有余地才对。将他们逼上绝路是给自己制造麻烦。可现在她认为，对付这样的人，只要有机会，就应该将他们按在地上摩擦，这样，即便他们以后缓过来时，想回来打击报复，也能想起之前被地上摩擦时的痛苦，才会心存忌惮。 一味姑息，只能养奸。 而且，这还涉及陈娟的那个男朋友，她印象中恍惚有这样一个人，经常给陈娟开车，40岁左右年纪，高高大大，看着就和陈娟像是两代人。这要不是舅妈看出点什么来，她根本没往这上边想。曲知遥不想评判别人的生活方式。可是她想陈娟那样一个坚强的女人，肯定不会因为这点事情受太大打击。 想到这里，曲知遥说：“姜大哥，我可不可以见见宋清润？” “你想劝他？”姜陵原以为曲知遥只是个怯懦的小姑娘，那天吃烤肉才知道她是有脾气的，此刻，更是觉得，这个女孩似乎只是看着怯懦而已。 第99章 他还真是大神 次日午休时候，曲知遥和宋清润见了面。 宋清润个子不高，有些微微发福，眉眼很像陈娟。 两个人约在了一家西点厅。 曲知遥有些不自在，她只点一杯热美式，和一块芒果慕斯。宋清润则是点了份很实惠的海鲜炒饭。 刚一落座，宋清润就诚恳道谢。 曲知遥还以为这是感谢因为她的间接作用，才使他恢复原来的身份，找到了亲生母亲。 再庸俗点说，就是实现了财富自由。 岂料，宋清润却说：“要不是因为你，我哪里有机会再见到姜大哥。” 这话叫曲知遥听了很是惭愧，上回听姜陵说自己是业界精英，是宋清润心中的男神。她知道他说话惯会夸张，只信了一丢丢。这么看来，是自己低估他的魅力了。 “你好像很欣赏他？”曲知遥问。 “不只是欣赏，我很崇拜他。”宋清润索性将筷子撂下，很兴奋地说道：“之前在桓城的时候，我就觉得他很本事。等我人到了安顺，见到公司财务状况是这样，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姜大哥。可是姜大哥人家是精英，又在江城那样的大都会，收费高。我也担心董事长觉得费用过高。便将印有姜大哥照片给董事长看。” 曲知遥听着，他还叫着陈娟为董事长，显然是没有适应叫她妈妈。有些错愕，但随即恢复如初，微笑着听他继续讲。 “没成想，董事长一下子认出了姜大哥！还说他就是调查我身份的人。我哪里想到，我和姜大哥还会有这样的渊源。后来我陆陆续续知道，姜大哥之所以会参与到这件事来，也是受人之托，和你有关。” 曲知遥略笑笑，又问：“姜大哥这么厉害么？” “当然厉害。我们公司财务部有六个人，规模也算可以。可却没配置具有专业能力的税收筹划人员。也没有与税务事务所、会计师事务所等合作过。他们只知按本宣科地进行纳税申报，仅去年下半年就有4次逾期申报的情况。更别说什么合理规避风险，降低税负率了……如此的局面，我很是头痛，直到姜大哥来……” “那你的意思是说，你方才说的问题，姜大哥都解决了？” “那是自然。” 听着宋清润这样骄傲的语气，曲知遥心里也对姜陵肃然起敬，原来他不只是会插科打诨，是有些真本事的。 不过也是，若只是个纨绔子弟，怎么能成为苑明皙的好朋友。她见过苑明皙写的字、听过他练口语，也见识过他从容不迫地处理各种问题，她知道，他一直保有学习的习惯，有很强的探索欲。 就连在床上，每次也都……曲知遥浮想联翩，脸微微发烫，知道自己这是想他了，便赶紧收心。 她没有想到，和宋清润的谈话，居然是围绕着姜陵展开，且占了大量的篇幅，可总还是要切入正题的。 “宋哥，我想你应该知道，宋文是我之前的男朋友。” “这个我知道。” “我不认为这个人做的事情有被原谅的必要。” “可是……” “我们相处了四个多月，因他有家暴倾向，我提出分手。结果，他跑到我单位门口下跪，楼上楼下的人都跑过来看，弄得我当时很被动。后续，碍于我家亲属的威慑，他只好同意分手。知悉你们家里的往事之后，他处理的态度是跑到我闺蜜工作的窗口单位来闹，还将她投诉到热线，目的是强迫我快些和他结婚，好让他能继承外公留下的房产……后续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可是你还不知道的事，他居然在我家的楼梯上挟持我，还暗地里调查二十几年前的事，为的就是对我的事情搞破坏。” “宋哥，我说这么些，也无非就是说，这个人是睚眦必报，是不会懂得感恩的。他对我尚且是这样的，那么对你呢？对陈娟阿姨呢？” 宋清润沉吟良久，很为难地说道：“他居然会你这样……你一个女孩子，又曾经和他交往过，为什么要做的这么绝？” “我也想不明白，可是他却做了，一而再、再而三。” “我不是想要姑息他，只是你站在我的立场上想想，宋文的事，我不好开口。董事长也连一个字也不说。她虽不说话，可是他的身世到底也是传开了，这世上到底还是势力的人多些。很快地，他们对宋文的态度也不一样了。如果我还是纠着他的错处不放。会不会是显得我太没有肚量了，而且，我也是怕董事长伤心。” 曲知遥诧异：“你和陈娟阿姨之间居然都没好好提过宋文的问题么？” “你也看到了，我是小地方出来的，也不是很外向，有些话还真是不知道怎么样说出口。” “宋哥，你人这么好，家世也好，还精通业务，这比好多人都强呢。”曲知遥不自觉地鼓励起宋清润来了。 “我也想着学姜大哥那样会说话，还有像你这样，说话条理清楚，大大方方的……可又总是学不好……” “我，大大方方？”曲知遥震惊，这句北方大人在孩子成长过程中要说无数遍的话，从小到大却是和她绝缘的。若是原来的她，绝不会和初次见面的宋清润侃侃而谈，而丝毫不感到局促。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有些改变了呢？ 若不是宋清润点出来，她尚不自知。 可她知道，这改变和苑明皙有关的。他的欣赏、认可、喜欢，甚至在有些时候的迷恋，让她觉得自己也是有些光芒的。 这光芒在一点点照亮她心里的黯淡，让她敢于表达自己心中的想法。 宋清润想了想，又说：“你是认识董事长的，若是叫你亲自和她说，你愿意么？” 曲知遥心想，上次和陈娟联系，还是她和宋文提分手之后，被陈娟数落了一顿。原以为这辈子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谁知道，后来又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可为了能镇住宋文，她愿意去试试。 “我愿意。” “那太好了。”宋清润有点如释重负。 “宋哥，还有件事。我之前听姜大哥说过注册会计师的事情，你也考取了么？” “实在是惭愧，还没考完。财务管理那门考了两年多没过。今年还要继续，说话间就要报名了。怎么，你也有兴趣？” “原本我是一点财务知识都不懂的，可是你把姜大哥说得太神了。” “不是我说的神，他本来就是大神。” 第100章 换一个伺候就好 午饭吃的很快，不到三十分钟就吃完了。 曲知遥索性直接给陈娟打了电话。 “陈娟阿姨，我是曲知遥。” “遥遥？” “是，阿姨，我想约你见下面，我想，我去你们厂里不太方便。”曲知遥拿不住宋清润的想法，便没有说和他在一起。 “来家里吧，你不是来过么，只有我自己。”陈娟的声音听起来无精打采的。 “好的。我二十分钟之后就到。”曲知遥坐了宋清润的车到了城郊的别墅区。 路上，她看见一家花店，便买了一束百合花。她想着，去人家家里总是不能空手，之前陈娟是说了难听的话，可是总也是宋文的复述有大问题。天下并没有那么多明事理的父母，不相信自己的孩子，而是去选择相信外人。 “小曲，你自己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再把你送回静海县去。” “宋哥，你去忙你的。我一会儿自己叫个车就可以，很方便的。你若是在外面等我，我心里有压力，待着不踏实的。” 宋清润这才将车开走。 见到陈娟之后，曲知遥见她不只是讲话的声音是感冒的声音，人也没了以往的精气神。 “陈娟阿姨，你生病了？” “没什么，有点小感冒。” 陈娟见到曲知遥，并没有太多的意外，表情倒是有点慈祥。 曲知遥想起，其实，陈娟在刚认识她的时候，对她很好，好几次送她贵重的首饰，只是她没有收。 “遥遥，你来有事？” “是，有事。陈娟阿姨，你应该知道你们厂里请来做税务筹划的姜陵我是认识的。我听说，在财务自查中，宋文有些问题。只是他们不知道怎么和你说。” “唉，”陈娟叹了口气，“你见了清润了？” “嗯。宋哥人很亲切。” 陈娟又叹了口气，“很亲切，也很平庸，是么？” 曲知遥没想到陈娟会这样评价宋清润，并且还是当着自己的面。的确，她承认，自己初次见到宋文的时候，也觉得他无论的外表，还是口才都不错。很能够揣度别人爱听什么，知道舅舅是部队转业的，便投其所好，讲了好多部队的事情，又陪着舅舅喝了好多酒。 宋清润外形就不如宋文，再加上不善言辞，自然不如宋文看着养眼。 陈娟又说：“我知道这不能怪孩子，怪就怪宋大兴和冯宝玲两个丧尽天良的。可是他们俩也都遭到报应了，冯宝玲胰腺癌，没几天活头了，宋大兴也查出了肝癌。可就是他们都不在了又能如何，我这三十年对宋文的栽培就像是一场笑话一样。” “宋文这孩子我捧在手心里三十年，即便是出了这样的事，即便是我知道他同我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可是我怎能忍心看他过的不好。怎么能说出口将他从这个家、这个厂子撵出去。只要他叫我一声妈妈，我还是会心软。可是这孩子，自己却慌了。他简直……” 看着陈娟的表情，曲知遥猜到是不是宋文做了什么过激的事情，就像对待自己那样。 “阿姨，宋文是不是做了什么了？” “就在前几天，他晚上跑来，说是饿了，叫我煮面给他吃。我正在厨房忙活的时候，他用刀指着我，让我把外公留下的房产都给他，说那是外公都答应的好好的。我无权更改。” “你没受伤吧？” “没有。可我还是不能相信，我宝贝了三十年的儿子会和我拔刀相向。外公留下的那几栋房子，我本就没打算收回来。我父亲在的时候，就很喜欢这个外孙，他也给老人家的晚年生活送去了很多笑声。我想着，这虽不是我的亲生骨肉，可就冲这一点，我也能说服自己将这几套房子留给他。我总是希望他日子顺遂、衣食无忧的……我不知道是我没教好他，还是他骨子里就带着恶。” 陈娟又说：“我也知道，我对宋文这种态度让清润很是难做，直到现在，他都没叫我声妈妈。清润是好孩子，没什么不良嗜好，每天除了上班，就是看书学习，让人很是放心。我也很想好好疼爱他，就像对宋文那样，可每次见到他，我也只是会懊悔当年为何那样糊涂，连孩子报错这种大事都觉察不出来。可却不能像对待宋文那样，可以不错眼珠，从心里往外的喜欢。” “阿姨，你一向是最有决断的人。怎么能想不通，一切事情都是需要时间的。你责备自己有什么用呢？可是宋文行凶的事情，不是一次两次了，他曾经我家楼道里劫持我……阿姨，你若是为他好，不希望他再错下去吧。我想着，无论他劫持我，还是向你拔刀子，这种事一旦传出去也会闹得满城风雨。倒不如，让他因为账目问题，受到制裁。” “遥遥，这是清润的意见么？” “不是，宋哥没有什么意见，他是个宽厚的人。” “唉，我倒是希望是他的意见。一个太过宽厚的人在生意场上，总会吃亏的。” “阿姨，还有件事，宋哥不告诉你，是因为宋文违法的事情是伙同徐松助理的，他怕你会伤心。” “徐松？”陈娟语气很是轻蔑，“他倒是不心足。我为什么会伤心？我有钱，还担心找不到伺候我的人么？他不中用，自然有中用的。若是这个年纪，还因为一个男人的背叛而伤心，那这份家业早就没有了。” 曲知遥虽不能接受陈娟的三观，可很欣赏她的这份清醒。 临出门时，陈娟却问道：“遥遥，你谈恋爱了吧？” “嗯。”曲知遥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我猜这是个各方面条件都很好的人，你和他在一起之后，明显开朗自信好多。这是好事。不过，阿姨送你一句话，别人的光芒再耀眼，也终究是别人的。你自己要发光才行。女人慕强，男人也是一样的。” 第101章 再送个礼物 邻市葬礼的风俗和枫市完全不同。 步骤繁琐，耗时也更长些。 苑明皙是县政府班子里年纪最小的，别人都在陪着薛明县长，他总不好先行离开。 便一直陪着到墓地，直至薛老爷子下葬结束。 回去的时候，是马燃开的车，车里除了他，还有分管农业的副县长曹晓清。 曹晓清是静海县老人，从乡镇一步步干上来的。年纪不小，阳光一照，头发白的触目。他同时还负责分管民政工作，对各处的葬礼如数家珍。 从土葬到火葬，从水葬到天葬，他绘声绘色地讲解，可听者的心情却十分沉重。 虽说人是喜欢猎奇，可也不喜欢听太多关于身后事的内容的。 车子行进约半个小时，马燃才见缝插针地说了句：“两位领导，咱们好歹也算是出市了，我听说，这边草莓采摘不错，再往前走，就能看见很多草莓大棚，我一会儿将车停在路边，买一些，给两位领导带回家尝尝鲜。” “还是马主任想的周到。”曹晓清笑说，“你说呢，小苑？” “是这样的。”苑明皙点了点头，照例惜字如金。他方才心里也想着，马燃说的有道理，怎么也算是出趟门，是应该给曲知遥带回些东西的。 马燃又说：“这里也没别的特产，除了草莓个头大味道甜，其他特产也就是玉器，不过这里价值不高，我也不太懂玉石，不太明白为何有些地方的玉石就能价值连城，这里的只能被一些企业会用来做年末福利……” “玉器？”苑明皙抬头问道。 “苑县长感兴趣？这附近就有几个玉石作坊。我先把您送到地方，再去采摘草莓。”马燃忙接口道，他很知道苑明皙的性子，知他若对此事不感兴趣，绝不会开口询问。 “也好。”苑明皙回答。 “我只想在车里，好好眯一会。”曹晓清表示，对逛玉器作坊和采摘草莓，都没有兴趣。 苑明皙独个儿进了第一家小作坊。摊主是年轻妈妈，手里还抱着个刚刚睡着的孩子。 那年轻妈妈用很轻柔的声音告诉苑明皙要随意挑选。 最多的是观音像，再有就是玉镯、摆件之类，且工艺比较粗糙，苑明皙不大看得上。正当他要败兴而归的时候，却看见了一枚湖水绿的平安扣。 用手拿起来，觉得质地坚实温润，细腻圆融。 “相中这个了么？我帮你绑个项链绳。” “好。” 见苑明皙点头，年轻妈妈就放下孩子，拿着红、黑两色的项链绳，又问：“要哪种颜色？” 苑明皙指了指黑色的那条。 只见这年轻妈妈快速地将项链绳对折，穿入平安扣内，拉出来一段，再接着，便手速飞快。苑明皙只稍微溜号，绳子就绑好了。 尽管苑明皙刚听马燃说，这里的玉石价格不贵，可听见店家要收150元的时候，还是便宜得有些错愕。 他没有要包装，直接将那平安扣揣进了兜里，若无其事地上了车。 马燃问道：“苑县长，我没说错吧，是不是没有能入眼的？” 曹晓清笑说：“马燃，这就是你不懂了，苑县长从大都市来，瞧着这小地方一切都稀奇，哪里是真的想买什么东西？” “也还可以。”苑明皙含糊道的。 回到静海县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 “苑县长，您的车是不是停在地库里？我把草莓卸在后备箱。”马燃办事总是滴水不漏。 下午，苑明皙强打精神批阅了一摞文件。 有点费神。 虽说正月要过去了，可静海县的气温还是很低。 感冒的人有很多。 有好多人反应县医院病人太多，医护人员太少，看病要等太久，连瞧个感冒都要等上半天。 县医院李华院长便再次提出县医院要招聘合同制医护人员的建议。 原本，苑明皙是不想碰公开招聘这种事情的。他深知，公开招聘这种事，一旦开始，便有太多双眼睛盯着。 其中有不乏恶意中伤之人。他一个挂职的，又待不了多久。 可是他去过县医院很多次，也知道，她们所说的医护人员不足，不是冠冕堂皇的借口，是实打实的难题。 请示报告里说，目前县医院眼科，只有黄菡大夫一个人。搞得县医院的眼科形同虚设，老百姓眼睛发炎之类的小毛病，还要坐半个多小时车去静江区的眼科医院。 苑明皙听黄菡这名字有点熟，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这就是那位在妇幼保健中心开展的幼儿入园体检中，判断出孩子得了肿瘤的那个大夫。 这是个业务过硬、认真负责的好大夫。 可也不能这样的好大夫的科室连个人都没有，成了光杆司令不是么？ 他想着，等薛明县长丧假休完之后，倒是要将这件事提上日程了。 到了下班时间，他穿上大衣，将手机放在衣兜里之后，便触到兜里面的那个平安扣。 触感是冰凉凉的，心里是甜甜的。 晚上，他先曲知遥一步回去。 将搬上去的草莓洗了一盆。 再接着，便去厨房转悠，想找点什么干干，可实在是摸不着头绪。 这时，曲知遥回来了。 “领导，你回来了。” 苑明皙此刻听到领导这两个字有点别扭。 他想，得让她将称呼尽快改过来。 “咦，哪来的草莓？你去买的？”在曲知遥的认知里，苑明皙是五谷不分的，是想不起来去超市时买菜蔬的。 “回来的时候路过采摘园，马燃下车去摘的。说是味道不错。” “那你在厨房转悠什么呢？你去客厅吧，我来做饭。” “吃饭不忙，出去吃也行，”苑明皙说，“遥遥？” “怎么了，领导，有事？” “你坐下来说会话。” “好。”曲知遥索性将自己见了宋清润和陈娟的事情都告诉了他。并告诉他，陈娟表示会听从她的建议。她极少时候才会大段大段讲话，这回是实在是有点得意了。 “这么本事？”苑明皙耐心听他说话，轻笑着，他还没来得及跟进这件事，谁料到，这个小丫头自己倒是等不及了。 不过这样也好，他愿意看她那怯生生的样子，也愿意她这副小得意的样子。 反正，他就是乐意看她，不过，若是她不总是领导、领导的叫，他会更乐意看她。 “我也没想到陈娟阿姨在家里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对我的态度居然还是不错的。我说的话他还是能听进去的。” 曲知遥说的是真心话，之前，因为陈娟在电话里同她的语气很不好，她虽然口说是不在乎，可是有时想起这个人的时候，心里难免咯噔一声，还是伤心呢。 其实从小到大因为自卑，他很在乎周遭人的看法。在遇到冷遇之后，只会默默委屈，没有解决事情的能力，只会想着以后离这个人越远越好。 “我没有想到你还能鼓足勇气去找陈娟。”苑明皙说。 “我自己也没有想到。领导，你知道么？今天宋文居然说我是个能言善道、大大方方的人。”就算是复述宋文的话，曲知遥也有点脸红。 她不愿意苑明皙看见他脸红，便将头埋在他胸膛里。 “这个不用他说，你本来就是这样，”苑明皙拍了拍她的后背，“遥遥，我给你带了个礼物回来。” 听见礼物，本来心情不错的曲知遥压力瞬间有点大，毕竟之前苑明皙要送她的礼物是房子，这回出了趟门回来，谁知道，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领导，我之前都说过，那些东西，我不能要，我有负担……”她抬起头来。 “这回是个不值钱的小玩意。” “那是什么？我看看。”听得不值钱，曲知遥放松了许多，便摊开手掌。 她还是多少存了点小女孩的心思，加之，从小到大，送她礼物的人少之又少，倒有点着急想看看苑明皙要送她的是什么。 “你想看可以，不过，得答应我个要求。” “你先说说看吧，要是我做不到呢。”曲知遥素来谨慎，不会轻易许诺。 “这么没有冒险精神么？”苑明皙很想逗她，“你不想知道就算了。” “算了就算了。”曲知遥便收起渴望，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第102章 换个称呼吧 再接着，曲知遥便面无表情地去了洗手间，要去洗早上就想洗的，蹭上了沙拉酱的围裙。 苑明皙见这人说着说着就走了。 心说，就这么开不起玩笑么？ 事情怎么和他预判的发展方向不一样呢？ 这怎么，送贵重的不高兴，送便宜的也不高兴呗。 一会儿会不会又像上回那样，嚎啕大哭？ 想到这些，苑明皙赶紧将拳头舒展开来，拿着那枚平安扣，蹑手蹑脚地走到洗手间。 趁着曲知遥在低头洗衣服的时候，便将平安扣戴在她的脖颈上。 “喜欢不？”苑明皙从身后拥着她，轻声说道。 岂料，曲知遥却笑出声来，且笑声很是狡黠。 苑明皙这才回过神来，怀里这个人竟是在逗弄他。 所谓是常年打雁，如今却被雁啄了眼。 他想好好惩罚她。 “领导，这个好看的。”曲知遥看着镜中的自己，很是满意。她没有太多的首饰，自己买的两条项链，也是金的，为的是保值，也很少带。 这枚小小的平安扣，看着很是素养。 就连项链绳打的那条结都很漂亮。 她相中的人果真是有些眼光的。 “遥遥，我要说的是，以后别叫领导好么？”苑明皙的手很自然地探进她的衣服里。 用手轻轻一勾，便解开了她的束缚，这种事情他本就无师自通，再加上他这人又勤勉，爱琢磨。 手速很快。 曲知遥猝不及防地没站稳，头向后一仰，便倒在他的肩膀上。 “那，那叫什么？” “我不爱听你这么叫。” “那叫县长么？”曲知遥一双大眼睛无辜地眨，虽说已和这个人有了好多次肌肤之亲，可是她仍没有想过会换个别的称呼叫他。 在她心里，他不就是如假包换的领导么？又比她大这么多岁，不叫他领导，难道像韩剧里一样，叫大叔么？ 她觉得自己叫不出口。 “再换一个。”苑明皙怒气更甚。他常听秘书处那几个女孩子打电话时，称呼都肉麻得很，什么老公啦，宝贝啦，那些都是和曲知遥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怎么人家的称呼是那么的正常。 怎么轮到他了，不是尊称，就是被称呼为职务？ 他就不配拥有一个接地气的称呼么？ “那叫你苑哥？”曲知遥灵光一闪，想起了司机小邱对苑明皙的称呼，她想着，苑明皙可能不想要那种高高在上的距离感。 苑哥这个称呼，很市井，够下沉，他应该会满意吧。 “也不好。”他想报复似的，开始咬啮着她的脖颈。 曲知遥心说，他这个开场总是如吸血鬼一般。 再接着，整个人就有点癫狂起来。 唉，这个叫人笑掉大牙的禁欲系。 “那你倒是让我容空想啊，你怎么……领导……”还没有找到新称呼的曲知遥，就这样被抱到花洒下面。 …… 曲知遥真心地觉得和苑明皙在一起之后，没有减肥的困扰了。 饭不能按时吃不说，运动量还这么巨大。 更讨厌的是，两个人昏天暗地折腾了半天之后，她着实有点饿了。 可他不肯放她去吃东西。 她知道，他早起，又消耗了半天体力，有点困了。 他想睡觉，便搂着她，让她陪着睡。说没人陪着睡不好。 曲知遥很想问他一句，过去那好几十年都是谁在陪着他呀，还有，他想睡觉，可是她还不困呀。 她还很饿，想吃晚饭，就是吃几颗客厅摆着的草莓充饥也行啊。 “你别不老实！”苑明皙抗议道，“要是再不老实的话，觉也睡不成不要怪我。” “我睡不着。”曲知遥不敢再动，小声嘟囔道。 “睡不着就闭上眼睛，想想应该换个什么称呼好。” “可是，可是，我换了称呼可以，你又打算叫我什么呢？”曲知遥将了他一军。 “叫你遥遥不好么？” “不好，凡是和我亲近一点的人都叫我遥遥。今天连陈娟都叫我遥遥，一点也不稀奇。” “那叫你……”苑明皙强打着精神，见怀里的人又在挣扎着要走，很是舍不得这个软乎乎的人离开，“叫你公主，快睡吧。” 第103章 只是被镀了金身 公主？ 听得这个称呼，曲知遥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从小便缩在人群里鹌鹑一般的她，会有一天被称为公主么？ 居然有这么神奇的事情么? 而且，说出这话的还是她倾心的人。她全身的血液都似凝固了一般，随即又迅速奔涌。 更是一点睡意也没有了。 这一刻，涌上心头的却是恐怖大于甜蜜。 她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何东升。想着那人和姑姑的往事。她想，姑姑跟了那人七年，一定有过很多甜蜜的过往。若不是如此，姑姑怎么会支撑那么久？那两个人之间也势必有过耳鬓厮磨的时候，也有过情话连绵的时候。 就像现在，苑明皙和她这样。 她并不是说，苑明皙会是个厚颜无耻的渣男，可至少，在眼下，是他一时的新鲜感，还有荷尔蒙的作祟，给她镀上了金身。甚至在他的眼里，她都已经成为了公主。 不要说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即便是她真的是公主，日常的琐碎也会使她被镀的那层金身越来越黯淡。 就连童话故事里，也都是写到王子和公主结婚就戛然而止。 更何况，他们两个连在一起都有着层层阻碍。 曲知遥自知，自己这层金身在不久的将来，就会消失的。 因为，目前她的自信，她的一点小转变，都是基于他的偏爱。他的光芒太夺目了。 她翻来覆去的，又想起陈娟阿姨的话，光芒再耀眼，也终究是别的。 偌大的城市，真正属于她的，只有这么一栋小房子和她那并不算太聪慧的脑子。 一个月几千元的工资，别说是达到苑明皙的生活标准了，就算是松口气都很难的。 曲知遥一向有记账的习惯，只是这些日子，却没有记，她知道，是自己有些懈怠了。 米面粮油、护肤品、衣服鞋袜、手机宽带、水电气暖、人情往来……只要一睁开眼睛，就是往外出钱。之前，攒钱买房子的时候，任她再省，每年从工资里也只能省出两万五千元。以她的收入水平，应该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若是想日子有奔头一点，就是要节衣缩食，才能存下钱，略微松点劲，就是什么也不剩了，甚至还有可能欠下各种网贷。 这本就是她应该过的生活。 有时候，她甚至还会问自己，公务员好听是好听，可这种班是不是给那些经济毫无压力的人上的呢？像她这种出身的，是不是应该挤在格子间里，能挣得更好的待遇呢？ 上回去c市，曲知遥见酒店都已经定好，便在外出吃饭时提出过付款，可却被苑明皙阻止了，她记得苑明皙当时的眼神，很是诧异。她便没有再坚持。 那餐是一千出头一位的自助。那顿饭要是结下来，都快赶上一个月工资了。 这样的生活才过了几天，她就将记账的习惯忘记了。 人总是会高估自己的定力的。她也不例外。 曲知遥见苑明皙已经睡着，便移开他的胳膊，穿好衣服，走到书桌打开电脑。将没吃晚饭的事情忘记了。 说也是奇怪，她敲打着键盘，方才混乱的思绪很快就镇定下来。 这本古言的开头，她居然写了几个月，写的磕磕绊绊，总是被各种事情打断。 她从大学时候写网文，时间也是不短，她其实觉得自己在写东西上还是有些天赋的，中学时候，她的作文就经常拿来作为范文。记得上高中时候的一次作文，她杜撰了一个福利院孤儿的故事，引得同年级的好多人前来教室门口堵着她。她原以为有这样的写作功底，她写起网文来，应该很容易上手。 结果，事实却不是那么回事。这许多年过去，她每月的收益也只是比全勤多一点。编辑说她文笔不错，可就是没有找到讲故事的方法。 在写感情流的时候，写不好男女之间的推拉感；写脑洞文的时候，又喜欢抖机灵，干扰读者阅读；写剧情流的时候，爽感又不够，而且总喜欢以严肃文学的处理方法处理反派……总之，就是她的网文写作陷在自说自话里，没有受众。 这回，攒了好多天，才写够了三万字。构思的男主就是清冷疏离型的，因她本人就是喜欢这种类型，她在某论坛上下载了一个清冷疏离的人物模板，写的时候就是套着模板写。 可同苑明皙在一起之后，她再看那个模板便更有感觉了一些，活生生的人站在她的面前，自然不同。比如，苑明皙到任何地方就是先洗手，没有水的话就会用湿巾反复擦拭；苑明皙讲话的时候，能用两个字的表达，绝不会用三个字；苑明皙从来不会用闲聊的语气，主打一个有问必答、从不发问…… 这样直接的观感，让曲知遥觉得她之前写的东西很是做作，她便将之前写的部分改了一遍，于两天前，发给一直合作的网站编辑。 还没等到回信。可看到编辑的qq还是在线的，便询问了一句。 谁知编辑居然开口说了一句：宝子，你意向价格是多少呢？ 曲知遥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一个没有历史成绩，只是能分成签约混全勤的人，居然被询价了！ 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她也可以签约保底了呢？曲知遥打字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问道：大大，这篇文是可以签保底了么？ 编辑回道：可以的。我觉得观感不错、比较抓人。不过你没有写保底的经验，定价应该不会太高。 千字三十元，可以么？曲知遥小心翼翼地输入这个她渴望已久的价格。 编辑很快回道：我这边没有问题，主编再复审下，就可以了。明天上午给你回复。 曲知遥又问，我用再将故事梗概写的更加详尽一点？曲知遥心下惴惴，她之前的大纲写的极其随便，也就能称得上是个故事简介，什么起承转合、来龙去脉统统都没有她担心不够用心，被总编驳回。 可编辑却告诉她，这样就够可以了，问题不大，也就是走个流程。并让她抽时间多攒点字数，十万字完读率是很重要的。 顷刻之间，曲知遥兴奋起来，也觉得肚子有些饿了。 从冰箱里取出一个苹果，就大口吃起来。 受了鼓舞的她又将这三万字从头到尾读了一遍。她并没有觉得和之前有太多不同，也不知怎的就值得了千字三十元的价格。 她不禁想到，若是每月能写出15万字，那么，仅仅保底的收入，她就能收获4500元，这已经超过她到手的工资了。 兴奋之余，又有些伤感，她想到，若是之前装修的时候，每月能有这笔稿费，很多东西就会弄得好点。 当年为了省钱，连地暖的管子和阀门她买的最便宜的。现在想来都有点后怕，她总是担心有什么突发状况，她家的地暖管子会爆炸开裂。 越是这么想，她更加不敢懈怠，便如打了鸡血一般，继续写文。 时针过了十二点，她才有了倦意。 苑明皙依旧没有醒。大概是真的困了、倦了、体力透支了。 曲知遥原打算在书房的小床上对付一宿。可那被褥实在不舒服，那也是为了省钱买的便宜货。 她蹑手蹑脚地回到了卧室，掀开了被子，冰凉脚丫触到了苑明皙的腿上。 就是这样，苑明皙还是没有醒来。 他只是微微动弹了一下，便伸手搂住了她，好像她从未离开过那样。 第104章 好风凭借力 尤天放虽不愿，但是迫于季晓的压力，也只好答应曲知遥下个周一去市里报到。 上午的时候，肖乐发来微信，图片是一张很是不错的办公桌。 说这是周威发过来的，市里给曲知遥准备的。 曲知遥心里明白，因为苑明皙的面子，季晓肯定会对她多照顾。 于是，给肖乐回到，这么被区别对待，等自己过去了会不会别扭，像个关系户一样。 肖乐则说：这有什么？诗里面不都说么，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再说，你又不是没有能力，又像哪门子关系户了。你就消消停停地去市里上你的班。每天早上坐周威的车走。 曲知遥回，还是算了吧，我宁愿自己做公交。 肖乐：哪有什么？难道你是让我防火防盗防闺蜜么，我一点都不用防着你，你可是老大的女人。 快中午的时候，曲知遥收到了编辑发来的电子合同。 她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这等喜事，她中午提出便请肖乐吃串串香。 肖乐穿着崭新的白色羽绒服。 曲知遥看着这似乎泛着油光的桌椅板凳，很是替她担心，便叫她赶紧把衣服脱下来。 “怎么，大哥的女人怎么爱操心？”肖乐嘻嘻哈哈地开着玩笑，“明天是周末，你们两个又要去哪里啊？” “他晚上要回枫城。” “那么正好，咱们俩个明天去市里玩剧本杀呀？” “去不了。我想在家写文。”曲知遥实事求是，可没有提前保底的事情。她现在还是不觉得此事是真的，想等着拿到稿费时候再说。 “好久没听你念叨写文的事情了。我还以为你已经放弃了呢。” “又没有别的赚钱的能力，哪里会说放弃就放弃呢？” “怎的，和苑老大在一起之后，不仅被折腾得面黄肌瘦，竟还要比原来还要卖力赚钱，苑老大，真是吃人不吐骨头么。” “乐乐，你又在胡说八道了。” 曲知遥本来也因为苑明皙今晚回枫城一事心中打鼓。 可是此刻，她更着急码字，因为去市里是怎样的工作强度她并不知道。再加上交通上的耗时，每天能用来写作的时间并不多。 休息日多存点字数才是王道。 苑明皙临出发之前的还打电话说：“让你换个称呼，你也根本没想出来。就会敷衍我。” 曲知遥心说，还有没有别的称呼还是个未知，也许以后他们之间只是领导和下属的关系。就看看苑明细回家之后面对的是怎么样的狂风暴雨吧。 …… 苑明皙的心中也是惶恐不安的。 故作轻松地给曲知遥打了电话之后，一路上，就再没了表情。 白天的时候，他已经将爷爷的体检报告给了医生朋友看。 得到的答案是老爷子身体无大碍。 苑明皙便问，那么着急上火呢？ 医生朋友一下子乐了，你还真是有意思，就为什么非惹他着急上火呢，你们家有那么多烦心事么？ 这……倒是没有……苑明皙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比起面对妈妈来，他面对爷爷的心情很是复杂。他从小就敬重爷爷，崇拜爷爷。这种情绪比单纯的血缘关系来的更加深刻。是一种来自三观的全身心的认同。 他觉得爷爷居高位，造福一方，是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从小时候的，他就见过许多爷爷的部下，那些都是很有才干的人，有的人恃才傲物，有的人不善言辞，在体制内，这些都会使自己的才华蒙尘不被领导看见。 可是爷爷却能看见这些人身上闪光点，爷爷同他说，只要这人是个能干事的，他愿意忽略上那人性格上的一点小瑕疵，毕竟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有才干的人通常是有点反骨的。 苑明皙在爷爷身边学到了不少东西。 他自问不是长袖善舞的性格，可是在工作中，却也没有遇到太大的瓶颈，他知道他是苑雨深的孙子是有加持的。 可他自己也不是一味地靠着祖荫，没有实绩。 工作之所以能得心应手，也是因他知人善用。将核心的工作机会留给真正有本事的人。爷爷说他，小小年纪，很有点普世救人的情怀，这是件好事，可越是这样，才越是应该往上走。 走得越高，才能掌握越多的话语权。 才能帮助越多他想帮助的人。 苑明皙深深认同，也为之努力。 刚到静海县时，尽管爷爷很生气，他也帮着苑明皙复盘每一阶段的工作。 只是这一段，他住在曲知遥家里之后，就没有和爷爷联系了。 他知道自己最近是有些忘我了。 更觉得惭愧。 回家时，爷爷坐在沙发上，看向他，目光如炬：“明皙，你这恋爱谈的，下一步要做什么，私奔，和家庭决裂么？” 第105章 不可调和的矛盾 苑明皙愣在那里，他以为爷爷至少会旁敲侧击一下，没想到，老爷子居然如此直接。 这样子开门见山，让他很有压迫感。 “爷爷，我没那么想过，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你不要有情绪，我希望咱们能够平心静气地解决问题。” “那好，你就坐下来，我倒是要听听你的高见。”苑雨深推推花镜、语气深沉。 “爷爷，我知道，曲知遥的家庭，和咱们家不太一样。可社会分工有所不同，我并不认为，这就能成为阻碍我们在一起的理由。” “哦？在基层呆了才不到一年时间，看问题的角度果然不同了。你所说的不太一样，指的就是经济条件、社会分工？你觉得爷爷会单纯因为这些发脾气么？” “那还有什么？” “明皙，你了解她的原生家庭么？还有她认识你之前的生活么？” “我知道，她父母离异，可那也不是她的过错。” “我指的不是她父母离异的事情。她的姑姑曲梅患有精神分裂症，已在川柳市三院住了好些年。这件事你知道么?” “我不知道。”苑明皙听着这些就像是听着极为遥远的故事，完全没有想过，这些会同自己的生活扯上关系。 “那么，你应该不知道，她姑姑曾经在安顺市住过七年时间，以第三者的身份与原静海县商业局局长何东升公开同居。当时，何东升的儿子还很幼小。据说，两人分开之后，曲梅回到了川柳，过了不久，精神状况就出了问题。可是，曲梅是受了刺激得了病，还是之前就有问题，或是曲家根本就是有家族遗传史，这个问题怕是只有他们曲家人心里清楚。” 苑雨深又说：“她姑姑的病是一方面。之前曲知遥交往的男朋友，经常开着豪车出入静海县政府去接她，还曾在静海县文旅局门口下跪求她原谅。我倒不是说这个年轻人的做法有可取，只是想说，曲知遥择偶标准倒是一以贯之，是比较看中条件的。” “明皙，即便是抛开她之前的恋情不谈，我也接受不了有这种道理瑕疵的家庭，更别说她本身还有患有遗传疾病的概率。” 苑明皙脑子里一片空白，宋文事情的他倒是了解得很清楚。可是曲知遥姑姑的事情，他却是丝毫没有心理准备的。 他之前想到只是家庭离异、经济状况不佳、她的家庭不太能与他这种家庭有共鸣，至于道德瑕疵，遗传疾病的风险，这都是丝毫没在他考虑范围内的。 这就像是大学时的期末大考，临考之前，老师划了重点，他就按照这重点，背呀背呀，可是等拿到考卷一看，考的都是没有准备的题目。 爷爷瞧着他，又说：“你住一宿，明天就回去吧，你自己也好好想想清楚，你这段感情是否明智。我方才说的，也只是最大的问题，还有一些细小的问题，诸如她那索求无度的父亲，搬弄是非的继母，还有尚在幼年却同曲知遥有着血缘关系的弟弟。这一家包括人间百态，可能出现的问题层出不穷，没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家庭，我也同情这个姑娘的遭遇，可这不能代表她适合同你结合在一起。明皙，爷爷不希望你将来被这些事情困住手脚。要知道，这些法律都断不明白的家务事，是是最最牵扯精力的。” “我知道了，爷爷。我会好好考虑的，你不要为这件事太过烦心。”苑明皙木然回答。 “爷爷到底还是将近八十的人了。说不烦心是假的。爷爷只是不想你的满腔抱负被这些你从来没有应对的事情磨平了，若是你真的和曲知遥在一起，有一天她那个弟弟找上门来的，你要如何应对，她的父亲、继母打着你的旗号在外面做些你不喜欢事情，你又怎么应对。你不要觉得这些家务事很简单，处理这些玩事情可比你在静海县挂职难多了。据说，曲知遥那个前男友到现在还在找她的麻烦，你的时间都要用来消耗在这上面么？” “爷爷知道，你同情她，想帮助他，觉得她同邹家的小孙女是不同的人。爷爷也打年轻时候过来的，也知道怜惜最容易升华为爱情。我们可以帮助她，即便是你们分开了，爷爷可以帮着找大夫帮她姑姑治病，也可以在经济上给她帮助，或者她曾经有过什么理想，因为家庭条件没有机会去实现的，咱们都可以帮助她。并不需要你非要在她身边。” 苑明皙听得爷爷的语调越来越柔和，不像之前自己记忆中那般中气十足。心中也不是滋味。 他的确赏识她、怜惜她，可爷爷还少说了一点，他还有些迷恋她。 恨不得时时刻刻腻在她身旁。 可这话，他不知如何宣之于口。 晚间的时候，心情烦闷的他给肖航打了电话，得知，肖航人在枫城之后。便相约去喝点酒。 肖航从容道：“酒吧你总是嫌吵，要不就到四季云顶吧。我简单做两个下酒菜。” 听见四季云顶这几个字，苑明皙像是触电了一样。 待到他看见熟悉的房间，脑中全是那天在这里和曲知遥的疯狂。 心中更是不是滋味。 “听乐乐说，你和小曲在一起了？”肖航压抑住情绪，故作轻松地问。 “是。” “你家里人同意了？” “怕是有点波折。” “你不会就是因为这事郁闷，才想起我来吧。” 苑明皙倒是没有听出肖航语气里的嗔怪，点头道：“是有点烦。” “家里最不满意什么，是拿她那个前男友来说事么？”肖航问。 “爷爷得知那个宋文家庭条件不错，觉得遥遥在择偶上是优先考虑条件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和他老人家说。” 肖航抬起头来，“那你觉得老人家说的没有道理么？没想到，你还真是纯爱系的，我听乐乐说，大学时就不少男生追求小曲，可那些男生都是家境平平，小曲都没同意，直至工作之后遇到了宋文，这才点头的，据说，两人认识没多久，宋文妈妈就在自家小区里买了一栋别墅，说是给两人婚后居住，大方得紧，若不是宋文是那样的性格，估计这时候也已经结婚了。你从小曲的个性里就能得知，她一向是个心中有数的人，和肖乐截然不同。” 肖航又说：“说起我那脑袋缺根筋的妹妹，我就有气，在小曲失恋之后，她还想着撮合我们两个。用的还都是特没水准的办法的，去年十一时候，明知我人在枫市，居然还叫喝了酒的小曲来这里住。” 第106章 没发信息 肖航吃了口菜，又接着说道：“多亏我那天回家住的。要不然，我喝完酒回来撞上小曲多尴尬？我骂了肖乐一顿，骂她怎么做事情从来不知道考虑周全，怎么将一个喝醉酒女孩子送到我家里住。万一吐了呛到了，或是走路摔倒了，这算是谁的责任？可乐乐那个没心没肺的，却和我说，人家小曲可是千杯不醉的，这倒是用不着我操心。” 苑明皙听着肖航的话，满脑子都是那晚的情形。 那么个迷乱的夜，酒醉的两个人……他一时以为这是命运的安排…… 怎么，曲知遥千杯不醉？ 那天晚上，她没喝醉么？ 他陷入到回忆里，却想到，她也是叫得出他的名字来的。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想，可还是不免想到，要是那天回四季云顶住的人是肖航，又会发生什么呢？ 会不会同样上演这么一段？ 如果不是这样，曲知遥为何会明知肖航有可能回家，还过来住呢？ 难道他和宋文、肖航一样，也被归类为条件好的一类人而已，个体是谁并没有区别。 也许，谁都一样。 就说肖航吧，家里条件不差，现在年薪将近90多万，以后升到机长之后，还有上升空间。 这条件比他都好的多吧。 苑明皙闷闷地喝着酒，一口菜也不吃。 而肖航将他的烦闷看在了眼里。 肖航知道，自己昧着良心说假话，还说的那么自然。实在对不起曲知遥那个小姑娘。 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他觉得自己这么说，也是为了苑明皙好，曲知遥家里一团乱糟，离她远一些不是好事情么？ 至于曲知遥，唉！ 肖航像个偷窃上瘾的惯犯，总想偷得不属于他的东西。 越是知道不可能，就越是欲罢不能。 只是苑明皙光顾着烦心和喝酒，一点也没看到，主人家为了款待他是多么的用心，这几道菜清淡爽口，每一道都符合苑明皙的口味，都是量身定做的…… “老大，你家老爷子说话间有八十了吧？” “七十九，明年八十大寿。” “哦，老人家身体还硬朗？我记得咱们毕业那会儿，老爷子说话中气十足的，满走廊都能听得见。” “还可以。”苑明皙虽是这样回答，可想起方才爷爷讲话那苍老的、恳求的语气，哪里还有什么旧日精神抖擞的影子？他心说，若是他这么继续下去，怕是爷爷不会很好。 他将手机拿在手里，却一个字没有给曲知遥发，他有点不知道，他应该发些什么。是简单道个晚安，还是追问她家里的事情？ 好在曲知遥也没有给他发。他觉得有些如释重负。 次日，苑明皙倒是没有着急回静海县，而是送了爷爷去邹爷爷家下围棋。这件事，爷爷已经念了好久了。 他知道爷爷还是像过去一样，走到哪里都爱将他带到哪里，在路上还说：“这个老邹的儿子虽说比你那不靠谱的爸爸靠谱些，可惜，却是没有孙子福。” 邹爷爷看见祖孙两个来做客，也很高兴，忙说着：“今天不想和老苑下棋，可无论如何得和小苑下一盘。看看年轻人的段位。” 他还对正在客厅弹钢琴的小孙女邹予诺说：“予诺，先不要弹了，我和小苑要下棋的，你别打扰我们。” 苑明皙对邹家小孙女的印象还停留在学龄前，只记得她特别刁蛮任性。他还以为她听了这话会不高兴，岂料，邹予诺微笑道：“爷爷，我应该做点什么，才能不吵到你，又不怠慢客人？” 这话说完，两位老爷子都笑了起来。苑明皙依旧是没什么表情。 邹爷爷说：“你平时在厨房里鼓捣出那些齁甜的小点心呢？我们老头子嫌甜，可备不住小苑爱吃。再去做一些来吧。” “遵命，爷爷。”邹予诺笑着离开了。 这下，苑雨深倒是改口了，感叹道：“老邹啊，你这小孙女也太贴心了吧，又能弹琴还能做点心的，你还嫌人家吵，也不是知道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还是故意这么说，专门气我这没孙女的。予诺，和苑爷爷回去，苑爷爷愿意吃蛋糕，也不嫌弃你吵。” “那一会儿，我就苑爷爷回去。爷爷，你自己在家可别哭哈。” “老苑呀！我这小孙女再好，也不能陪我下棋解闷啊！还是你福气大！哎呀，小苑，你这围棋下的可以啊，一点也不知道让着点老年人么？这样可不好！” 苑雨深骄傲地说：“你不看看是谁的徒弟，自然下的好。他十几岁的时候，一度，我还想送他当职业选手来着。” “人都说，??岁不成国?，终??望。老苑当时你怎么没下这个狠心？” “你都说这是狠心了。我怎么忍心？我总想着，将爱好变为职业，就丢了爱好了，还是让他过些普通人的日子比较好，终日竞技，神经紧绷，我不愿他小小年纪思虑过重。” “这话我认同，老苑。我这小孙女也是喜欢弹钢琴，她父母说让她继续深造，我觉得她有个能陶冶情操的东西就够了，学琴的作用也就达到了。还是正常做个上班族好些。这也是做长辈的私心吧。”邹爷爷说道。 “小苑，你在静海县挂职，一切都还顺利吧。” “还好。” “你还不知道吧，我这小孙女在省农业厅工作，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找她。” 第107章 市里 周一早上，曲知遥果真坐着周威的车去了市里报到。按说，曲知遥是不愿意坐周威车的，她和周威并不熟识。 大学的时候，肖乐和周威是校戏剧社的，尽管那时，她们正忙着考公备考，肖乐已退出了社团，可社团排练时，她还会去看看热闹。 肖乐的身高刚刚好一米六，在北方不算是高个子，本身又自带点搞笑气质，因此就捞不着演女一号，不过，她自诩为演技派，经常的挑战恶毒女配或者女主身边那种对照组表姐妹。 曲知遥对戏剧社那些极端情绪化的人并不感冒，宁愿在图书馆埋头码字，也不愿意接受肖乐的邀约。因此，周威这个戏剧社的男一号在她的记忆里只是模糊的影子，完全没有什么交集。 好在周威比较很健谈，一路下来，并没有冷场，交谈涉及最多的的还是关于肖乐。 路上的时间也不觉得尴尬。 只是好几次，周威都要把话题岔到苑明皙身上，都被曲知遥回避了。 她和苑明皙最后的联系，还是周五通的那个电话。再接着，这个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没有消息。 这其中是怎么回事，曲知遥自然很清楚。 就在不久之前，就算是苑明皙去外埠参加葬礼，也会在间隙的时候，给她发几个微信，根本不会像这样连续几天没有个动静。好在她这两天在攒文，没有空琢磨别的，可在写到男女主甜蜜桥段的时候，也感觉有些空落落的。 安顺市文旅局位于市全民健身中心的最高层，这是市中心的繁华地段。在小县城待惯了的她，乍一看见工作地点楼下是如此的车水马龙，还很不适应。特别是当见到周威绕了半天找不到停车位的时候，就不免想到静海县政府前那宽阔的停车场。 周威很从容地拦住了门口让曲知遥登记的会服，说：这是我们单位新同事。 不知是不是错觉，曲知遥觉得是市里的人打扮得很是洋气，精气神也足。 在电梯里，周威说道：“学姐，一会儿我就不陪你进局长屋了。” 曲知遥点头：“季局长知道我们之间认识么？”她知道，机关里比较忌讳这些。 “还没。我想着还由她自己发现比较好，上来就说这些，我怕她以为我也靠着你攀苑老大的关系。你也不要和她说，这对学姐你也不好。” 这话叫曲知遥脸红，她知道周威完全是好心，在外人看来，她本身就要背靠着苑明皙的大树，怎么还能再照应着一个连试用期都没过的小职员呢？ 不过，这话又叫曲知遥对小学弟刮目相看。她原来总觉得肖乐就冒冒失失的，应该找个年长些的男朋友。 可肖乐总说，自己和她品味不一样，怎么会喜欢那种老的。 几次事情看下来，周威处理问题比较周到。 成熟与否与年纪无关。是她太瑕疵了。 周威还说：“学姐，市里不比县里，人的心思也是更加复杂一点。你要做好心里准备。你人还没到，局里传的已经沸沸扬扬了。” “怎么？我不过是个来借调的科员而已。” “话是那么说，可是别的县区来人的时候，可没新采买桌椅。还有，”周威压低而来声音，“我们办公室主任李刚，这人怎么说呢，看着非常纯良无害，说话从不大声，走路都要溜边走，可是背后喜欢打小报告，学姐你说话千万要小心。” “周威，谢谢你！”曲知遥由衷地说，“咱们是坐在一个办公室么？” “不是，局里办公室六个人，每三个人一个办公室。” “三个人？那不超标么？” “不超标，这边办公室面积没你们静海县大。” “还有你们办公室的两个人……” 说话到这，电梯就到了十楼，周威很自然地同给曲知遥指了指方向，就离开了。 局长办公室很好找。 曲知遥敲了敲门，就看见季晓满脸堆笑地站起身来：“知遥，你过来了。” “季局长！我的事情让你费心了。” “你来了就太好了！实不相瞒，现在办公室出的好多材料我都不太满意。有时候又担心他们觉得我太挑剔，我都自己修改。可是时间哪里够用？你来了帮我分担实在是太好了。小苑已经和我交底了，你不用不好意思。咱们两个还没微信吧，先添加一下。” 季晓的热情让曲知遥有些恍惚，她相信最开始季晓要借调她是出于对她能力的肯定。可是今天的态度则有八成是靠着苑明皙的面子。她想起刚到静海县来上班时，自己是如何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的。 好像是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可曲知遥明白，并不是自己有什么不一样，而是她借了身边人的光芒。 “走走，我带你去办公室去看看！”季晓说着，便带着她去了办公室。 按理说，这事只要季晓给办公室李刚主任拨个电话就可以了，没有必要她亲自过去。 果然，等曲知遥随季晓到了办公室，李刚才闻声赶来。 “局长，人来了？” 曲知遥听着见着这人四十五六岁年纪，说话声音确如周威形容的并不大。 “知遥，这是李刚主任，你以后缺什么短什么就和他说就可以了。” 就在季晓进门的时候，办公室一男一女也站了起来，声音洪亮地喊着季局长，十分殷勤。 看着这两个人的殷勤劲儿，就想起王晶和张静那副见了领导也毫无所谓的样子。心说，果然市里的人就是不一样。 “这是马奔，陈佳。年纪应该都比你大。”季晓又说道，“知遥，你今天来的正好，今晚上五点市里有个招商工作会，我的发言稿你帮着出一下。李刚主任，你马上将局里去年的总结和明年的工作计划，还有全市的工作报告发给知遥。” 这种事，是曲知遥经常应对的，别说是下午要，就是两三个小时之前要也是经常。于是，她很镇定地问：“局长，发言是多长时间？” “五分钟之内。” “知道了。” 五分钟讲话至多是一千二百字，两页纸，还好，任务量不重。 第108章 怪人 曲知遥原本就知道季晓风风火火，却没有想到，她讲话这么快。这一番话下来，有什么效果，曲知遥心里肯定清楚的很。 办公室里马奔、陈佳会妥妥认定她就是季晓的嫡系，以后做什么事情、说什么话都要背着她了。 当然，还有那个一直点头的李刚主任。 若是在以前，她会觉得这是件很大的事情。甚至都可能会失眠好几天，可是如今却是觉得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季晓离开之后，李刚说道：“小曲啊，看看这电脑好不好用，都是新配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谢谢李主任。” 李刚却笑道：“什么主任，这么客气，叫我李哥就行。” 来市里的第一项工作，曲知遥想着要做好，略微笑了笑，就开始工作。 没过多一会儿，陈佳就说：“小曲，我和马哥有点活，要出去一下。” 曲知遥忙问：“需要我帮忙么？” “不用，不用的，你好好写你的，局长的事情是大事。” 曲知遥听着这话，总觉得怪怪的。 其实，与其听这种不阴不阳的话，她还是更愿意听孙涵美一边敲键盘，一遍发牢骚。那种不满的情绪是直接输出的，最起码听的人不用再动脑子，多合计。 约莫过了一个多小时，她将发言稿写好了。打算打印出来，给季晓过目。 结果，打印机墨盒里却没有墨了，她在视线范围内搜寻了一圈，却并没有找到可供替换的。 她只好先将文件拷到优盘里，走出门去。 瞧着左侧，也就是李刚、周威所在的办公室门是敞开的，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很是纳闷。 难道是有什么会么？可若是有会的话为啥不叫她参加呢？ 市里的人不仅说话含蓄，就连行踪也是神神秘秘的。 她硬着头皮，敲了敲右侧那间挂着“资料室”牌子的办公室的门。 敲了两下，没人应答。她便推了推门，谁知门竟然没有锁。 “查资料么？”一个慵懒的男声传了来。 只见一个三十七八岁年纪，穿着十分随意的人抬起头，用很不耐烦的目光看着他。 “不好意思，打扰了，我刚刚敲门了，还以为这门锁了……”曲知遥担心人家以为她是硬闯进来的，忙着解释。 “查资料？”那男人又问。 “我屋的打印机没有墨盒了，我想问问能不能借用一下打印机。” 那男人指了指角落里打印机，没什么其他的表情。 “不用连接电脑么？” 那男人就像看着外星人一样看着曲知遥，说道：“你没拷在优盘里？” “哦，哦。”曲知遥这才反应过来，人家这打印机是不用连接电脑的。他们静海县文旅局办公设备严重老化，好多都达到了报废的标准，她没见过这么高端的机器。 就在机器运行的时候，她环顾了这办公室，四周都是书架，摆满了书，中间是张大的圆桌。 分明是个小型图书馆的样子。 那男人就坐在圆桌正中间，也不看电脑，摊开个本子不知道是在写些什么。 她这才细细打量了那男人的样子。 一张很典型北方男人的脸，皮肤有点黑，头发很浓密，期间还夹杂着些许白发的，大概是有点少白头。 而且，他居然穿了一件黑色半袖体恤衫。 的确，北方的冬季室温比较高。穿半袖也不冷，可在机关这么穿就有点奇怪了。 这人吧，看着就有点凶。曲知遥心想，若是他将头发剪短，再戴上那种大金链子，走在街头一定无人敢惹。 “打印好了，谢谢了。” 那男人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新来的？” “我是静海县过来借调的，曲知遥。” “知道了。”那男人复又低下头去，刷刷地写着什么。 “我先出去了。” 只可惜，这一声告别并没有得到什么回应。 曲知遥手里拿着打印好的发言材料。可还是没有看见李刚的人影，也不认识其他的分管领导。 只能再度敲开季晓办公室的门，正赶上季晓穿着大衣要出去。 “局长，材料弄好了。您过目下。” “拿过来吧。”季晓简单地浏览了一遍，就说着：“才女果然是才女。你把电子版发到我微信里。” 季晓又问：“我赶着出去，回头有空找你聊聊天。” “局长你忙。” 临近中午，李刚等人还是没有回来。曲知遥的肚子有些饿了。可是也无人告知她食堂在哪里。 正当她琢磨着要不要给周威发个微信问问时，方才那个资料室的怪人从她的门口经过，仍旧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了句：“减肥？不吃饭？” 第109章 不会将活都揽在身上 曲知遥赶忙站起身来：“我去吃饭的。”说着拿起放在椅子背上的大衣。 那男人略停了停，说道：“你很冷？食堂就在地下一层。” “不冷，不冷。”曲知遥答道，这才发现，那怪人穿得是半袖。她之前在政府综合楼上班，得出大楼才能去食堂，习惯了穿大衣的，“可是，我没有饭卡。” “先欠着吧。” 曲知遥见这人还是一脸凶相，很是相信，若是他出面，食堂的阿姨是可以允许她欠一次饭卡的。 电梯里，两人沉默不语，快到了一层，曲知遥终于鼓足勇气开了口，“哥，怎么称呼你？” “杭涛。” “哦，杭哥。” 两人仍是无话，一前一后地排队着打完饭之后，杭涛独自去了角落里，没有想和曲知遥一起吃饭的意思。 “还真是怪人一个呢！”曲知遥再次感叹，不过市里的伙食她还是很满意的。 原来在单位吃饭的时候，她总是觉得菜有点咸，市里菜的咸淡就刚刚好。而且，还有酸奶可以喝。 吃完饭之后，她朝着角落里张望一下，杭涛已经离开了。甚至都没有告诉她一声。 还真是…… 曲知遥回到办公室，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苑明皙还是没有消息发过来。她心里有点苦涩，可不想让自己多想。 就插上优盘，继续写网文。 写了五百字左右，听见走廊里面有说话的声音，人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跟着马奔、陈佳一起进来的，还有李刚主任。 三个人齐齐问道：“小曲，吃没吃饭？” 曲知遥点了点头。 李刚满脸堆笑道：“真是不好意思，把你吃饭这茬给忘了。我们黄局长，在自家小区的冰面上摔伤了，摔得还挺厉害的，大家知道信儿，赶紧过去看他。走得太过匆忙了，也没和你解释清楚。因你不认识黄局长，也就没叫你一起去。” “没事的，李主任，我在食堂吃的饭。” “你自己怎么找到食堂的？” “就是隔壁的杭涛大哥带我去的。” 听见这句话，三个人面面相觑。 陈佳说：“杭涛来上班了？” “瞧你这话问的，人家天天来，比你来得都早。”马奔回道。 “他还是真愿意上这个班啊。” “为什么不上班，你没听过那句话么，富贵不上班，如锦衣夜行！” “这是哪来的话，马哥你自己瞎编的吧。” 李刚咳嗽了一声，那两个人也就不吭气了。 机关里总是有些不合时宜的人，虽说只有短短的交集，可曲知遥知道资料室的杭涛差不多就是那样的的人，自然与别人相处不到一起去。 再说，这个办公室里的人愿意阴阳人。 不管她觉得杭涛样子是凶了点，人也怪了点，但是心还是好的。 “李主任，季局长要的讲话稿，我写完之后，没找到你，就直接交给她了。” “局长不是没说什么么？” “没有。”曲知遥摇头。 “嗯，局长那边过关了就行，小曲啊，你来了真是太好了，听说你是静海县文旅局的大笔杆子啊，又是汉语言专业科班毕业的，比我这种大专生强太多了。”李刚说话的时候，脸上总是挂着那种殷勤的笑，将姿态放的特别低。 陈佳也说，“可不是么，季局长对文字要求高，我们都把握不好。你来了可是太好了，别的文字材料你也多帮我掌掌眼，姐姐先谢谢你了。” 这话在静海县曲知遥经常听到。 不管是局里的，还是文旅中心的，只要是年长一点的，总是这般夸她，慢慢的，她身上压的活就像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离开静海县做清单时，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列了三页表格。 最后，她的工作是和由潘远图、张静、王晶、孙涵美四个人交接。 就是这样，除了与她关系好一点的张静没有说话之外，王晶、孙涵美还是好大不乐意。孙涵美照例使劲敲打着键盘，而王晶直接就问潘远图：“潘主任，你们这就把小曲借调出去了，这不是往我们身上压担子么？” 潘远图也是各种火大，也没有惯毛病，直接说道：“你以为我愿意呢，你有什么意见就去找局长提去。” 王晶毫不畏惧，“找局长怎么了？你以为我不敢去么？你工作分配的不合理，难道就不能被质疑么？” “你合理，你不被质疑，这个主任你来干吧。”潘远图被气得直打哆嗦。 “可惜我并不稀罕。” 那天，办公室就吵成一团。 如今，她来市里是借调的，至多会呆半年，她可不要被这些话忽悠，将所有的事都揽在自己的身上。更何况，她晚上回家之后还要写文。不要再像在静海县一样，把晚上加班当做是家常便饭。可是若是季晓局长布置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她之前觉得这样的人不好，干事就抓巧宗，不招人待见。 可现在想来，她倒是不抓巧宗，什么事都来者不拒，结果就是被一大堆活捆住了手脚。她知道，这次来县里借调，若不是苑明皙那边和季晓打了招呼，季晓又给尤天放施加压力。她哪里会这么容易被借调，这么个好机会肯定是孙涵美的了，孙涵美家就住在附近，是蹦跳着想要来的。 这是她今天第二次想起苑明皙，她告诫自己，在苑明皙主动联系之前，不管自己多想他，都不能任由自己沉溺于相思之中。 苑明皙和她之间阻力很大，这也是她之前就考虑的问题。 自己也设想过最坏的结果。 可也没有想过，苑明皙处理的方式是这样，毫无交待。就这么消失几天没有动静…… 她不要再费心思想，更何况，眼前还有要应付的事情呢。 “李主任、陈佳姐，你们是太高估我了。我才毕业没有多久，从基层过来的，对市里的事情是一窍不通的。方才是季晓局长直接吩咐到我头上了，我才硬着头皮写的，你们还是不要对我有什么过高期待了。”曲知遥微笑道。 陈佳自然明白她的言外之意的。眼珠转了一转，神色还是恢复如初。 可在曲知遥从洗手间回来之后，还没等进门，就听到陈佳发着牢骚：“马哥，那小年轻什么意思，什么叫不要对她有过多的期待，怎么的，她就是御用的呗，别的活都不沾手呗？” “小陈，我劝你不要动怒，圣意难测啊。我看这小丫头来头不小。” “什么来头？早打听了，从川柳考过来的公务员，家里有个亲戚是静海县公安局政委。” “政委可是不小，在小县城里数的上号的。” “你也说是在小县城里，在市里，一个科级干部根本不值得一提，再说了，那人过了年就五十六了，没多久就退二线了，还能掀起什么水花？” “小陈，我就佩服你这点啊，你还真是肯定下功夫啊，可上头对她却是不错的。是不是朋友、熟人啥的？” “说是在静海县开会时候，就相中她写的材料了，当场要的人。应该不是什么熟人，上头是什么家庭，哪是她一个外地人能够得着的？” “当场要人？啧啧，还是真是上头的风格……” 这对话，曲知遥听着真切，她竟也不知道，男同志也这么爱嚼舌头么？相对比之下，潘远图的形象都伟岸起来。 她倒不是有意多听，可见两人说的那般起劲，都有点不好意思打扰。 这个时候，曲知遥见杭涛端着水杯从她跟前经过，一副很了然的样子。 第110章 噩耗 看着杭涛的表情，曲知遥更觉得不好意思，仿佛是自己的心事都被洞悉了。 还好，杭涛并没有说话，若无其事地从她身边经过。 迟了一会儿，她才推门进了办公室。 陈佳见她进来，仍是笑眯眯的：“小曲，你没带杯子吧，这里有纸杯的。” 马奔则是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全新的保温杯来，笑说：“陈佳，你也是太抠门了点，怎么能用纸杯对付新同事呢！” “我哪里是要对付，只是我不像马哥你这么财大气粗，说拿出个杯子来，就拿出个杯子来。” 看着同屋的两个人变脸变得如此之快，曲知遥震惊之余，又有些小兴奋。 写文的人自然是要接触到很多不同类型的人的。曲知遥想着与其有抵触情绪，还不如默默将这种类型的人记在心里，写文的时候总是用得着的。 这样一想，方才的不舒服也就释怀了。 “小曲，你拿着，别客气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过年时工会发的。” 曲知遥本不想要，可又想着不过是一个水杯而已，推来推去倒不好，不如先收着，她观察到马奔是吸烟的，再过一两天给他买两包烟还回去就好。 “谢谢马哥，那我就不客气了。” 晚些时候，周威发了微信来：“学姐，我去静江区了，这边有点事情，不一定几点能结束。” “你忙你的，晚上我自己回去。你从静江区直接回县里吧。” “好，实在是抱歉。你用打车软件叫个顺风车，很方便的。” “好的。” 曲知遥才不舍得叫什么顺风车，全民健身中心楼下就有公交车站，天气也不是特别冷，她自然会选择坐公交车的。 可通往静海县的班次到底是不多，她打开公交车的软件，显示着最近的一班还有十分钟到。 百无聊赖地等着车时，一辆豪车停在了曲知遥的旁边。 并且很高调地按了声喇叭。 她对车并不是很懂，可也认识那辆是传说中的劳斯莱斯幻影。 果然，那辆车一停在那里，一起等车的几个人就连连惊叹。 车窗摇下来之后，正是杭涛。 曲知遥很惊讶，她没想到杭涛开着这样好的车，又联想起马奔、陈佳那句“富贵不上班，如锦衣夜行”的议论，才恍然大悟。 再就是没有想到他看见她在等车，居然还能主动把车停下来。 在单位的时候，都是一副不愿意搭理她的样子的。 “上车！” “不用、不用，杭哥，我是回静海县的，不顺路的。你不用客气。” 杭涛听见这话，也没有过分谦让，就把车开走了。 没再和她客气。 这一来倒是了不得，曲知遥发现，旁边的人都在看着她。 北方人本来就是爱搭话，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姐忍不住说：“孩儿，和男朋友吵架了？怎么有车不坐，坐公交？” “没有，没有，那是同事。” 说话间，车来了，还好后排有座位。曲知遥心想，市里果然是不一样，原本以为只是一个性格怪异的老大哥，谁知竟是个富豪，并且一点也不低调。 回到家里，曲知遥同肖乐通电话，得知周威还没有回来。 她不禁说起了市里的见闻，自然包括杭涛。 肖乐却没有很吃惊，“安顺市经济不差的，又有油田。市里有钱人多也很正常，他们文旅局也是卧虎藏龙，季晓是周副市长的爱人，还有好几个人的家属是市领导，不过你说的这个人，我倒是没听周威说过，开的车这么高调，家里应该是经商的吧。” “应该是这样的。” “对了，今天我在窗口看见苑老大，陪着书记拉练，我们局是其中一站。书记还问我几句话呢，还被县电视台的拍上了。苑老大和你说没说？” “没说呢。”曲知遥心里咯噔了一声，她原以为苑明皙人还在枫市，也许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可是，这样听来，他还好好的，而且已经回到了静海县。 这个人，就打算不现身了么？ 反正她打定主意，别说他就是消失几天，就是这人再也不出现了。她也不打算主动联系他。 曲知遥简单地拌个沙拉，吃掉之后，就开始写文。 思路倒还算畅通，可心中总是有些忐忑不安，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果然，在临近九点的时候，她接到市三院的电话，说曲梅已自缢身亡，他们联系不上曲铁山，让她赶快过去。 曲知遥陡然一惊，忙穿上衣服，慌慌张张地站跑到楼下，匆匆地拦了一部车，等坐上车的时候，眼泪这才流了下来。 就在刚刚，她接到电话的那一刻，也是手足无措，脑子空空。那个时候，她是想给苑明皙打电话的。总比自己这样黑灯瞎火打车过去要好多了。 可又一想，打了电话又能怎么样？叫他陪着她去三院么？ 或许还会见到父亲和继母。那两位看见像模像样的苑明皙不知道会说些什么。 这还不算，继母又免不了会议论姑姑的往事。 她那连自己都不忍细看的家庭全都会暴露他的面前…… 若是苑明皙没有和她断了联系，她也许会求助于他，毕竟在之前的某些时候，她是那么依赖他。可此刻，想到姑姑的死，想到后续需要处理的问题，想到这无边黑暗的夜，她很想很想，有一个肩膀可以依靠。 他们曾经耳鬓厮磨，曾经那么炽热地要贴近彼此。她甚至有种错觉，他是来渡她的。 可是眼下这种情势，苑明皙分明是在躲着她，她实在是说服不了自己，打这个电话。 她相信，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这个电话打出去，苑明皙总会来。 就算是以上下级的关系，他也会为她提供帮助。可那讨要来的帮助，就变了味道。 她想着给小李叔叔打个电话，可觉得也太晚了些。 平时总有事找人家帮忙，就已经够不好意思的了。人家小李叔叔的也是有家庭的人，怎么晚出来，家里人怎么会不介意呢。 她对自己说，即使遇到再大的困难，她自己也能扛过去。 不一定非要麻烦别人。 可是，好端端的，姑姑怎么会自缢呢？ 自打奶奶去世，姑姑在三院住了已将近七年的时间，不是说被照顾的多好的，可至少安全问题是能够保证的。 是他们疏于照顾，才导致姑姑自缢的么？可姑姑的意识早已经是混沌一片，怎么会想到自缢的呢？ 这些问题困扰着她，她又努力回忆着奶奶去世时候，要处理的一系列的事情，想到的第一件，就是要准备一张遗照。 遗照？她的手机里就有。 照片中的姑姑，站在c市的海边，笑靥如花。 这张照片是曾经摆在奶奶家的五斗柜里的。后来，她用手机拍了一张，就存在网盘里。 有时候她也会看看，可总是一看就伤感。 今日这仔细一看，那片海，不久之前，她和苑明皙也曾经去过。 他还在那里吻过她，月光下的海边，织满浪漫。 此时看来，曲知遥更是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111章 他在这个时候打电话 静海县离川柳不到两个小时的车程。 到达三院的时候，已将近晚上十一点。 曲知遥从来没有在这个时段来过这里。 三院门口，过年时挂的两个大红灯笼还没有撤掉。 灯笼发出的微弱的光在这无边黑夜的衬托下，更令人觉得恐怖。 出租车将她放下之后，也不奢望在此处能接到什么活，飞快地将车开走了。 曲知遥穿过那幽暗的走廊，听着病房里传来病人的呻吟，整个一颗心都揪在一起。 三院的人看来人是个年轻小姑娘，纷纷问道：“你家里其他的人呢？” “稍后我告诉他赶过来。”曲知遥心知，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能不通知父亲，他父亲是法定监护人，没有他签字，是无法处理姑姑的身后事的。 “我想先看看曲梅的遗体。”她的声音很是平静。 “自缢的人走的通常不会太安详，你能受得了么？要不还是等家里人来的时候再说吧。” “没事，我先看看她。然后咱们再调监控，我想知道她怎么会是这样的。” 曲知遥素来在大事上镇定。可她之前应对的大事，也无非就是考学、考公之类的人生选择。 应对生离死别，她还是有些快要崩溃。 当白布被拉开的时候，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曲知遥倒吸一口凉气。 见到眼前的姑姑，再想到相片里的姑姑，她实在不能想象那是同一个人。 也想不到，那样美好的一个人，会以这样的方式谢幕了。原来她还总想着，等以后条件好了，看看能不能帮姑姑找一个好点的医生，或许能把她的病治好了呢。 这也算回报姑姑小时候对她的恩情。 看来，姑姑并没有等到这一天。 世事无常。 之前一直和曲知遥沟通的陈医生见这个小姑娘如此镇定，也是刮目相看。 “小曲，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也是实在是不想。可是按照我们的管理，是不会在睡觉时候将病人捆住的，特别是你姑姑最近的状况一直不错，并不狂躁。但是我们收起了所有的利器，这个你可以从病房监控中的都能看见的。可是你姑姑用睡裤在卫生间自缢了。卫生间里我们没有监控，可那里也没有任何危险物品的，甚至高处都没有可供挂绳子的地方。你姑姑这样，是拼尽气力不想活了，她将睡裤缠在马桶的底部，我们发现时，她是倒在地上的……” 曲知遥颤抖地问：“陈大夫，你之前不是说姑姑根本没有意识，连饥饱都不知道，那哪里来的这么强烈的意识要想着自缢的？” “精神疾病本就是有很多不确定性。我反复看过你姑姑临走之前在病房的监控。我观察她的神态和平时不太一样，眼神不再那么空洞，倒是很像是个正常人的样子。我有些怀疑，这一阶段，她的意识已逐步清醒。” “大夫，你是说我姑姑的病好了？” “好了倒是没有，只能揣测在某一个时刻是有正常人的意识的。我观察她在走进洗手间的时候，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并反复拽着有些褶皱的睡衣。她应该是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希望能让自己最后的形象看起来更好一些。” “大夫，既然姑姑神志是清醒的，为何还要想不开啊！”曲知遥听后，更为震撼。 “小曲，正是因为她是清醒的，看着自己糟糕的状态，又知道自己呆在什么样的地方，这才会想不开的，若是她还是在懵懵懂懂中，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个意识呢？所以说，人有时候的糊涂不是坏事，清醒过来反而是个灾难。” 曲知遥心道，姑姑在去世之前，一定很是痛苦，她是个要强的人，又最爱漂亮，看着自己已经变成这副样子，应该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她还会想起什么，会想起何东升么？她一定很后悔当时的选择。这样的代价是任是谁也付不起的。曲知遥很想哭，她听到姑姑去世的消息很是伤感，可更为伤感的是，姑姑临走之前居然有可能是清醒的。 她的心上就像是有个钝钝的刀被划了一下又一下。 她甚至有些自责，这些日子，她为着苑明皙分神太多。 没我经常来看看姑姑。 也许，若是在姑姑清醒的时候，她恰巧能过来看她，她会告诉姑姑自己长大了，工作了，还有些副业的收入。 她会告诉姑姑，前路并不可怕，直面人生也并不可怕。 也许，姑姑就不会选择走这条路径。 人可能在一刹那之间万念俱灰，也可能在一刹那之间燃起希望。 可总归是要活着呀…… 就在这个时候，就在她强忍着大哭的时候，消失了几天的苑明皙的电话终于打了进来。 他没有任何关心，也没有听出曲知遥声音的异样，很直接地问：“你姑姑曲梅的事情，你为什么从来没和我说过，你不知道，爷爷说起来的时候，我是多么被动！” 第112章 分手吧 “恩，我没说。”曲知遥说话的时候，就站在姑姑的遗体前。 真奇怪，明明是门窗紧闭，她却感到冷飕飕的风直往她心里钻。 她从心里往外都觉得冷。恍惚之间，似乎瞧见眼前的有个温暖结实的怀抱，她知道，走过去，投入那个怀抱里，浑身就不会再打颤。 可一不留神，那身影便消失不见……她能怎么办？唯有自己取暖。 她原以为自己听了苑明皙的话会失控。可想通了之后，她的声音却是格外平静。平静得连她自己都有些吃惊。 “你在哪里呢？”苑明皙似乎听出了曲知遥声音不对味。 他的声音在责难里夹杂着急切。 “领导，我们分手吧。”终于，曲知遥云淡风轻地说出了这句话。 她知道，虽说是自己没有料想到会在此时此刻接到苑明皙的电话。可是她对于这个事件的走向她是早有预感的。 只是，若不是在此刻，她不会这么容易地这个决定讲出来。 最后一个电话的内容，她还记得十分清楚。他说，让她换一个称呼，她没有想出来，也没有叫出来。 也许，“领导”这个称呼就是唯一的，她能称呼他的。 根本不用再换。 “你这是什么意思？” 眼下要处理的事情太多，曲知遥没有时间和心思再和苑明皙纠缠，而是直接将他电话和微信都拉黑了。 她想的是，姑姑是做过错事，这个她也无法否认。可现在姑姑就那样躺在那里，这应该可以算是为曾经的错误买单了。 这个时候，姑姑不需要一个和她没有任何关系的人来审判她。 在处理完姑姑丧事，回到静海县之后，曲知遥第一件事就更换了家里门电子锁的密码。虽说，她不认为苑明皙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她，只是怕麻烦而已。 她满脑子都是处理丧事的混乱：父亲迟迟不同意火化，执意要尸检，要和三院要说法；又不打算掏钱买墓地，非要将姑姑的骨灰盒暂存在殡仪馆。 这些事曲知遥不同意。特别是明明有买墓地的钱，为什么还要搞得那么寒酸。她最终到底还是麻烦了小李叔叔，才将这些事情处理好。 她离开川柳时，父亲铁青着一张脸，继母佟洁依旧是阴阳怪气，而弟弟曲淘淘险些将她推倒在冰面上。 曲知遥知道，他们没有花到姑姑的钱，他们恨她。 唉，姑姑已经离开了，川柳没有什么令她留恋的了。 …… 上班那天是周五。刚到市里借调一天，就请了好几天的假，曲知遥有些不好意思。 到了单位之后，她特意去了季晓办公室。 “局长，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家里……” “这有什么，家里有事有什么办法。知遥，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对了，上回你的发言材料写的真不错。” 曲知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马奔、陈佳的家、连同他们父母家都住在附近。他们说吃腻了单位的饭，宁可回去简单做口吃的，或者是去父母家里蹭饭。曲知遥羡慕他们的好福气。 陈佳说道：“小曲，李刚主任已经把你的饭卡放在桌子上了。你家里离得远，中午可以在办公室午休，没有人打扰。” 曲知遥心说，这自然是好事，中午屋里没有人，她可以利用这午休的时间写作。 在去食堂等电梯的时候。曲知遥又遇见了杭涛。这次她倒是留心看了一眼他的穿戴。他仍旧穿着一件貌似平平无奇的半肩袖。可戴着的两个手串应该都是价值不菲。 之前她不清楚，如今知晓了杭涛的家庭条件之后，她有点诧异，他为什么每顿饭都要去食堂吃呢？这难道是一种变相的低调吗？ “杭哥！”曲知遥先打个招呼。他原想着，对方可能就是会答应一声或者点一下头。 可谁料杭涛居然开口询问道：”好几天没看见你了？” “是的，我这几天请假了，家里有点事情。” “你大学是学什么专业的？”杭涛问了一句。 “汉语言文学。” “那你的语文成绩应该不错。” “还算可以吧。” “小学生的语文你能不能教？” 听见杭涛问了这句话，曲知遥更觉意外。原来他之前铺垫了这么多，应该是想要问他这句话。 “小学生的语文应该没什么问题。”曲知遥没有过多的谦虚。 “看你像是个靠谱的。不过这学生……”杭涛皱了皱眉，“我想每周末占用你两三个小时的时间帮助小学生学学语文，写写观察日记什么的。” “周末？”曲知遥在心里盘算了的时间。觉得是能够抽出这两三个小时的，她恳切地说道，“杭哥，你说的是你家孩子吧？上几年级了？现在的语文的课业压力是比以前大些，都提倡大语文。而且考试时拉分还会拉的很多，不像过去，只是在理科上会拉分，语文成绩都上下都差不太多。” “女孩儿，刚上小学，是一对双胞胎。” 提起这两个孩子时，杭涛讲话的神情与刚才都不一样了，目光也柔和了许多。 “你有空闲就最好了，不过我们讲好了这是有偿请你教课，若是你执意不肯收钱的话，那我就不麻烦了。” “杭哥，你这说的是哪的话？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怎么能收你的钱呢？” 杭涛笑了起来：“你很有钱么？大冷的天儿，站在外面等公车！” 那句话说的真对，贫穷和爱是无法掩饰的。在之前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曲知遥是竭力掩饰自己的贫穷的，特别是在上大学的时候。 别人给他的任何东西，她都要很快的还回去。哪怕是室友给她的一瓶酸奶，也会让她压力很大。更别说冬季里的时鲜水果。别人好意递给她的，她总要买些再还回去，其实那些东西若是她自己，是根本不舍得吃的。 她不好意思说不要，也不好意思不将这份人情还回去。 即使是和死党肖乐交往，她也坚持着有来有往。不肯占人家的一点便宜。时间一长，肖乐也就习惯她的这种处理方式。 这样令她攒钱之路更加艰难。 别人花钱花惯了，根本不用多想。可她哪里能那样？ 若真是那样畅快地花钱，她哪里会攒下买房子的钱？ 和苑明皙在一起之后，她也是这样，只除了那次她父亲生病，苑明皙提出要给她转账。再有，就是他提出买房子被她拒绝。剩余的时间里，苑明皙从未和她谈论过经济上面的问题。 小的时候，曲知遥觉得自己将自己的贫穷隐藏的极好。可随着年岁一天天大起来，她也渐渐明白，别人不提并不代表她隐藏的好，而是基于人家的礼貌素养，不忍往她的伤口上撒盐。或许在人家的意识里，这世上本没有那么多缺钱的人。 她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一个人，会直接戳破她一直在努力隐藏的真相。 她原以为自己听了这话，心情不会很好，甚至会下不来台。可见了杭涛的眼神却是极为坦荡。她也很快释然。 原来，有的时候，直截了当也有直截了当的好。 她又联想到昨日杭涛开的豪车，觉得人家是有资格说出这句话的。想到这里，她也微笑起来，说道： “杭哥，你说的对。我经济条件的确一般。还没有攒够买车的钱。” “条件一般的人有很多，这没有什么好难为情的。有钱就去赚，这才是聪明人做的事。你先不要想着理由拒绝，因为，你并不一定能够胜任我家的工作，也许去了一次你就不会再去。” 这些话实在曲知遥没法拒绝，她想了想，还是说道： “杭哥，我不太明白，你，你的条件为什么不找更专业的老师？反而让我这个非师范专业的人去？” 杭涛简直要笑起来，用一种好奇的目光瞧着曲知遥，说道：“你以为我没有找？” 第113章 不太容易胜任 杭涛又说：“明天就是周六，你看明天下午怎么样？我把家里位置发给你，你叫车过去。千万不要再坐公交了，你找车的费用我负责承担。实在没有空闲时间去接你。不要以为坐公交就是在节省钱，有的时候节省时间比省钱更为重要。” 这话要是之前听，曲知遥倒是没有太大的感触。可自从重新写上网文之后，只恨不得每天有48小时，也恨不得自己长着4只手。 在公交车的时间倒是可以用来构思，或者简单翻翻别人的文章找找灵感。可是并没有坐在书桌前效率快。 “好的，知道了。”曲知遥也不再扭捏。可心里却是有了盘算，明天可以买一束鲜花带过去。 于是她问道：“杭哥，明天下午嫂子也在家吧？” “嫂子？”杭涛的表情很是困惑。 电梯到了，两个人一前一后下了电梯，仍是和昨天一样，没有坐在一起吃饭。 她想着杭哥这个人虽然性格有些奇怪，但是对自家孩子的事情还是很上心的。所以，有些时候看人看事都不能只看表象。在大学的时候，她也短暂地做过家庭教师。辅导的是高中生。 只是因为教课时要折腾到很远，而且去掉交通费，所剩的数目并不是很可观，更重要的是她这人性格内向，不是很爱和学生及学生家长打交道。倒不如自己安安静静的在图书馆写网文来的自在。 至于那么小的孩子，她也没有把握，能让人家听话。 她记忆里唯一打过交道的小孩子，就是曲淘淘。不过，都是些不愉快的回忆。 可人家同事自然都开口了，她总要去一趟。如果明天她过去之后并不能降服那两个小孩子，她便直截了当的跟杭涛说，让他再另请高明就好。 也不知道为什么，曲知遥和别人说话，总是会吞吞吐吐，但同这个只有两面之缘的杭涛，她能够敢于说出自己的诉求，大概是因为对方也是一个说话比较直接的人吧。 待在手机黑名单里的苑明皙在那日，她挂掉电话之后，又给她打过两个电话。曲知遥是通过接收拦截短信得知的。 在那以后，那人就没有再打过电话。 曲知遥心知那人是有多么骄傲。当确定了是被对方拉到黑名单之后，一定会非常生气。不会再主动给她打电话了。曲知遥知道自己这个做法，在外人看起来像是赌气，并不像是正式的分手。她不知道怎样才算是正式的分手。 可她心里明白，她并没有赌气，只是有些话她不想说也懒得说。只是想着若是时光能倒流，一定不要和这个人产生任何羁绊。 他在怪她，没把家里的事坦诚相告，可是他也并没有过多询问呀！ 她仔细回想一下两个人的相处，尽管大多数时候都在坦诚相见，可实际上却是别别扭扭，一个不敢说，一个不屑于问。 她还想着总有机会再看见苑明皙的，若是那时两个人的情绪都比较稳定，她可以将这句话合盘的说出来。 周六下午，她果然叫了个网约车，到了杭家。 因为有了心理准备，她也并没有因为对方家庭的豪华而大受震撼。 空荡荡的别墅内，有两名五十多岁的阿姨给她开了门。 这也都在她的意料范围之内。 只是那两名阿姨，见了她齐齐低头说道：“小姐你好！小姐，你稍等一下，先生马上就要下楼来。” 曲知遥瞧这两名阿姨操着北方口音，却一本正经地称她为小姐，竟然有种自己乱入到民国时期的错觉。 再接着，有两个穿着一样，身高、长相却不尽相同的两个小女孩从楼梯上跑了下来。两名阿姨见状，马上就说：“大小姐、二小姐，请慢些跑，别摔伤了。” 曲知遥听见两个阿姨一本正经地说着这些奇怪的称呼，很想笑。 她看见两个小女孩冲她走过来，便很是热情的冲着她俩打个招呼。可那两个小女孩完全无视她。径直跑到沙发处坐下。 很不好相处的样子。 曲知遥有种预感，这份钱自己是赚不到的。 第114章 何为黑名单 尽管两位阿姨说先生马上就要下来，可曲知遥等了一会儿，却仍没见到杭涛的人影。 那对身穿着紫色连衣裙的双胞胎在沙发上大概是坐的不耐烦了，终于把注意力投到了曲知遥的身上。 “喂，你是哪个？”其中一个个子高些、脸蛋圆一些的那个问道。 曲知遥没有太多与小孩子打交道的经验，之前，在家的时候，若是遇上曲淘淘这么没有礼貌说话的时候，她处理的方式就是当做没听见。 直到曲淘淘不情不愿地喊她一声“大姐”，她才会开口。 此刻，见到这孩子说话是这个态度，她便是置之不理。 另一个孩子说话的声音更小一些，也说着一样的话：“喂，你是哪个？” 曲知遥依旧没有说话。 还是门口处的阿姨看不下去了，说道：“大小姐、二小姐，快叫阿姨！” 很可惜，那两个孩子丝毫不为所动。 高个子的那个孩子见状，走到她的身边，推搡着她，仍旧问道：“喂，你是哪个？” 这个举动令曲知遥很不舒服，她心说，有钱人家就要如此骄纵女儿么？她低头，仔细看了看这个女孩，见她圆圆的脸上长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眼睫毛极长，就像是种好了的一般，肤色白皙，美中不足的是鼻梁不算太高。但胜在小巧。不管怎么看，实在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长成这个如此讨人喜欢的样子，为什么不能做些讨人喜欢的事情呢？ 她知道，有些双胞胎从来不愿分开，且有一些心电感应。果然，另一个也立刻凑上前来，问着同样的话。她就这样被两个孩子撕扯着，两位阿姨看着这种情形，也并不敢上前来拉。她这才想起来，杭涛说了半截的话。他之前一定是雇佣了很多人，可这两个小姑娘却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有一位阿姨好心提醒：“小姐，你要小心一些，她们是会咬人的。” 话音刚落，曲知遥手背吃痛，她当真被咬了一口。手背处赫然两排小小的牙印。 “我问你话你为什么不说？”其中那个高个子的小女孩双手叉着腰，神气活现的说。 这叫什么事？即便是曲淘淘，也很少有上来就咬人的时候。这么小就这样，长大了还了得？ 小孩子的力气并不大，曲知遥并不感到十分疼痛，可她心中有气，便厉声说道：“是谁教你们咬人的？” 高个子的女孩并不畏惧她，将嘴一撇，说道：“你不是会说话吗？” 自问脾气还算不错的曲知遥很想转身一走了之，可是她想着总是要和杭涛说一声再离开。 她便问着那两个阿姨，“他们的妈妈呢？” 高个子女孩听了这话又说：“我们没有妈妈，我们的妈妈死了！” 有钱人家的娇娇女，没有妈妈，没人能够约束，是不是也没有人告诉她们是非曲直？什么是应该做的，什么是不应该做的？ 她自己这么大的时候，妈妈也已经离开了，因此看见了这两个孩子，倒不像刚才那么心生厌恶，反而多了一丝同情。她回忆起当年妈妈离开的时候，经常待在奶奶家的日子，好多的人生道理都是奶奶和姑姑告诉她的。 因此，她又问道：“孩子平时都是谁带，她们的奶奶呢？” “奶奶是巫婆，她骂我们是坏种。我们不要看见她！” 天！现在的豪门都是这样了吗？曲知遥听着一头雾水，心说杭涛为什么还不下来，信息量太大，她有些消耗不过来。 她甚至有些埋怨自己，为什么不拒绝的坚决一些？跑到人家听这些有的没的，杭涛要是知道了她听到了这些，该是多么的尴尬！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手机响了！ 是肖乐。 ”遥遥，你手机好用啊！为何苑老大说你的电话打不过去呢？还将电话打到了我这里？我当时还跟他开玩笑说，不会是被你拉到黑名单里去了吧？谁知他居然不知道什么是黑名单，”肖乐又道：“不过，不会吧，遥遥你真的把苑老大拖到黑名单里去了！你们吵架了？” “乐乐，我这边有点事情，晚点我们再说好不好？”曲知遥不想在杭家，与肖乐讨论这件事情。更何况，两个小女孩还用挑衅的目光继续看着她。 这个时候，手机又响了，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她下意识地接起，传来了急迫的声音：“我在你家楼下，等不到你我就不会离开！” 苑明皙说完就挂了电话。 这人，怎么同宋文一个套路？ 第115章 天价酬劳 就在曲知遥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杭涛终于从楼上走了下来。 “小曲，叫你久等了！孩子总吵着书房里的空调不好用。我去瞧了瞧，是有点问题，已经联系人来换了。小曲，你不热么？家里的温度很高的！” 曲知遥这才觉察到自己额上已满是细密的汗珠，这屋子里属实是有点热。 “是有点，温度怎么这么高？” “家里一年四季都是这个温度，两个孩子只喜欢穿着裙子在家里，不愿意穿的太过臃肿，我想着这也不算什么过分的要求……” 管中窥豹，果然。这两个孩子的骄纵任性有迹可循！ 曲知遥心说，也许这两个孩子最需要的不是一个温度适宜，一年四季都可以穿裙子的房子，而是需要有人告诉她们，如何待人接物，什么是是非黑白。 "这是糖糖、豆豆，糖糖是姐姐，早出生一刻钟。"杭涛介绍道，“糖糖、豆豆，这是爸爸的同事，也是你们的老师。” 直到此时曲知遥，才知这对双胞胎叫什么名字。 不出意料，两个孩子没有称呼她，依旧像方才那样大叫着：“我们不需要老师，爸爸你让她回去，别让她待在我们家！” 曲知遥认为杭涛听着这话会很不好意思。可谁料到，他听说之后，竟完全没放在心上。也没有训两个孩子一句，而是对她说着孩子还小，不懂得见人要打招呼。 回到家里的杭涛已和在单位是两幅样子。 不是已经上小学一年级了吗？曲之遥没有觉得这两个孩子很小。 “爸爸，这个阿姨不好。刚才我和她说话，她也不理我。”糖糖说着话，又狡黠地望了曲知遥一眼，脸上还显出一副志得意满的表情。 这表情让曲知遥看得很不舒服，这是一个多么小的人儿啊！没有礼貌，没有教养还不算，居然还有这么强的报复心。她觉得这个孩子实在是有点可怕。 她将目光投向另一个，可也并没有什么用，那豆豆完全是糖糖的小跟班。也附和道：“就是、就是，姐姐说的对！” 原本，曲知遥不是管闲事的性格，打算应付一下就离开了。可这两个孩子的反应，竟挑起了她的征服欲！ 她将杭涛叫到一边，背着两个孩子说道： “杭哥，你当真是想让我帮你教教糖糖、豆豆？” “那是当然。” “既然这样。那就按照我的方法来，杭哥，一会儿我把她们带到楼上去，你可不要再插手过问！” “小曲，你是要……你不会……”杭涛的脸上现出不安来，“她们是调皮了一些，可我想着大了一点儿之后总会好起来的！” “杭哥，你知道糖糖、豆豆刚才称呼我为‘喂’，我没有理她们，她们就直接上来拉扯我、质问我，还有，她们叫她们的奶奶是巫婆……你说，这两个孩子用不用好好教教？你别忘了，我一开始根本不想过来，可既然来了，你若是打算用我，我就同你把丑话说在前面，千万不要干预我，如果你不想用我，那么我现在就回去。” 曲知遥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她有心赌一赌，这两个孩子只是被惯坏了，她了解成长过程中没有母亲的痛苦。 “唉，她们真的这么说……”杭涛很是无奈，“其实这话之前好几位老师也都说过，可是我不相信糖糖、豆豆会这样，人有时候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我就是这样，我不相信她们的嘴巴会是这么恶毒……可是今天……” “今天你相信了吗？” “别人说的话我会怀疑，可你说的话我是相信的。”杭涛说这话的时候，低头看着她，他身材很是魁梧，衬得个子很高的曲知遥都娇娇小小。 “为什么？我们刚认识……” “我自有我的判断。” 这突如其来的信任感，令曲知遥忽略了刚才两个小姑娘的诘难。 “好，我答应你。我不参与。可是，你总不会打她们吧！” “杭哥，若是她们和我动手的话，我保不齐会出手制止她们。” 杭涛沉吟良久，终于点了点头。 在命糖糖、豆豆上楼的时候，两个女孩就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将身子扭成麻花，直嚷嚷着：“我不去，我不要上楼，我们不要和你一起上楼，我们就要在楼下……” “现在是我说了算，由不得你们，我说上楼就要上楼！”曲知遥把心一横，拿出当年对付曲淘淘的经验，说着，就一手抓起一个孩子。裹挟着她们朝着楼上走去。 “爸爸、爸爸，快救我们啊，我们不要上楼……”有主意的糖糖，将目光投向杭涛，将话讲得可怜兮兮。 “爸爸还有事，爸爸要出去一趟。”杭涛实在不忍再听见两个孩子的哭闹，便毅然决然地，穿上大衣，朝着门外走去。 这个结果正是曲知遥所期望的。 “爸爸，你不管我们了，爸爸，你别走！” 糖糖听见杭涛的关门声，知道现下也没人给她们撑腰，便索然无味起来，哭闹声也就不那么明显了。 走进双胞胎姐妹在二楼的书房，曲知遥这才直观的感受，什么叫做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孩子。 书房里有好些东西，别说是叫上名来，便是见也没有见过。她又想起自己在糖糖、豆豆这般大的时候，供她写作业的是楼道里那口废弃的水缸…… 她突然想到，苑明晳童年住的地方会不会也是这个样子？这般舒适豪华？从一开始就不一样两个人，居然在一起羁绊了这么久！ “你来我们家不就是为了赚钱么？”糖糖说，说着还从抽屉里拿出好几摞崭新的钞票来，“我有好多钱，你说个数字，我拿给你，就别折磨我和妹妹了！五万元够不够！” “小富婆，收起你的五万元吧。我现在要测试你俩的程度如何。希望你在讨论功课的时候，也会这么自信。”曲知遥见她随随便便就拿出这么多钱来，更加认定，杭涛的教育方法很有问题…… 曲知遥说着，反锁了书房的门。 糖糖、果果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妙，便开始她们两个的拿手好戏，拼命拉扯曲知遥，“巫婆、巫婆，你和奶奶一样，也是巫婆！” “是么？你既然知道巫婆，那也应该知道巫婆的厉害。糖糖、豆豆，你爸爸临走之前可嘱咐我了，我就算是和你们动手，他也不拦着。今天，你们要是不做完这张试卷，就别想出去。我会在这里一直陪着你们的。” “你陪我们？你不回家？”糖糖表示完全不信。 曲知遥想起方才某人的电话。她知道，他会等在她楼下，只要她一见到他，也许历史就会上演。 苑明皙知道怎么拿捏她，他会抱她、亲她，会继续语焉不详，会将头埋在她颈子里，一遍一遍唤着她遥遥，用最清冷又最撩人的声音。 她若是稍微有点脆弱，就要跌入他的温柔里面去。 于他而言，那是一场欢愉，可于她来说呢，就是一场沉沦。 就像上次那样、上上次那样，两人的关系就会进入了死循环。 …… 再也不要那样。 姑姑冰凉凉的尸体又浮现在她的眼前。 这就是囿于情爱的下场。 她和姑姑一样都是死脑瓜骨，在感情里并不会保护自己。 就让苑明晳等在那里好了。 她不要再心软。 想到这里，她握住了糖糖要在拉扯她衣服的手，说道：“我当然可以不回去。这你不用操心。” 第116章 赖着不走 糖糖又说：“我知道了，你赖在这里不走，是想做我们的后妈么？” “到底是谁教给你说的这些话？”曲知遥皱眉说道，她知道这个糖糖很能带节奏，豆豆完全都听姐姐的。 ”后妈都是巫婆、是妖怪！“糖糖又说，“后妈到最后都会变成一个很丑很丑的老太婆的。” 果然，豆豆也跟着喊：“巫婆、妖怪！” 两个孩子越喊越起劲儿，可见曲知遥没什么反应，也有些无趣起来，于是，她们将目光投到曲知遥准备好的试卷上。 “你们写完之后，我就离开。”曲知遥趁机说道，“不会多耽误一分钟。” 这时，比糖糖矮了将近十公分的豆豆，轻轻的扯了扯姐姐的裙角：“姐姐我害怕！要不我们还是写吧！我有点饿了。” “妹妹！” 曲知遥接口道：“写完了就让你们吃饭！” 她观察糖糖虽然不太讲道理，可是对妹妹却很疼爱。 糖糖迟疑了一会儿，又向门口张望，见门仍旧是关的死死的。 也就有点死心了，终于拿起了铅笔。 可才写了不到五分钟，糖糖就不耐烦起来，又是东瞧瞧、西望望。不知道小孩子注意力不集中是不是共性问题，曲知遥之前在办公室经常听张静、王晶议论、发愁，亲见之后，便觉得果真是气人。 一时之间，她也无法判断这个孩子是在搞对抗，还是平时学习就是这个样子。反正，她写了五分钟，溜号了有半个小时。 豆豆也有样学样。 曲知遥看着已将近是晚上六点。 她包里背着笔记本电脑，索性打开，在一旁写起网文来。 写的还挺顺畅，有点后悔没有早点想到这点。 毕竟这个书房整洁宽敞，只除了这两个小小的，对她有着敌意的小人儿。 此举，倒是引起了糖糖、豆豆的注意。 糖糖胆子大，讲话声音也大，问道：“你，你做什么呢？” 曲知遥飞快的打着字，随口说道：“写东西，写书！” “写书？” 糖糖、豆豆对望了一眼，诧异极了！ 糖糖又问：“你写的书，在图书馆能看见吗？” “看不见，在网上能看见。”曲知遥答完就不再说话，任由着两个孩子一会儿鼓捣鼓捣铅笔，一会儿鼓捣鼓捣橡皮。 再不就是叽哩哇啦地不知道在讲些什么。 杭涛的微信发了过来：“小曲，还没结束么？什么时候能够下楼吃饭？” “杭哥，你们先吃，我都跟孩子们说了，要是不答完卷子，不会让她们下楼去的。” “好吧。” 隔着手机屏幕，曲知遥都能感觉到杭涛回答的勉强。可她既然已经开了头，就想把这件事情做完。 “姐姐我饿！”豆豆又嚷道。 “你不让我们吃饭，我爸爸要是知道了，绝对饶不了你！”糖糖看着妹妹，又看了看曲知遥，说。 “刚刚我才和你爸爸发了微信。他也同意不写完，不能让你们下楼吃饭。我想，他并不会不饶我。” 又过了一会儿，豆豆终于按耐不住跑到她的身边来。这才将那句阿姨说出口，“阿姨、阿姨，我饿了，你让我去吃饭吧。” 豆豆说话带着南方小孩的软糯，轻轻柔柔的。 曲知遥握着豆豆柔软的小手，又想到这只是个次要矛盾，口气也软了下来：“这份卷子要安安静静的做，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就能完成，你只要写完了，无论对错，我都让你下楼吃饭，我说到做到。” 饥饿终于战胜了追随姐姐的热情。豆豆回到书桌前，认真地写了起来。将近八点的时候，豆豆将试卷写好了，递到了曲知遥的手里。 见妹妹如此容易倒戈。糖糖的表情很有点复杂，简直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好了，你写的很认真，下楼吃饭吧，豆豆。” 曲知遥说着打开了门，豆豆便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妹妹都去吃饭了？你不饿。” “不饿！”糖糖毫不退缩。 “我看你不是不饿，可能是我出的题目你一道都不会做，你在学校成绩一定很不好。” “谁说我成绩不好，谁说我不会做？”糖糖生气起来，脸蛋鼓鼓的。曲知遥没有从这孩子脸上找出来像杭涛的地方。 不过，已经可以联想到，她们的妈妈是个美人。 “哦？你会做，我还是不太相信。” 糖糖很聪明，并不上当，“你不就是想让我乖乖的做卷子嘛，我偏不。” “你什么时候做我也无所谓，你也看见了，我手里面也有工作，再说我晚上都不怎么吃饭的。你要是不嫌无聊，就陪我在这屋里呆着。” 杭涛的微信又来：“糖糖和她妹妹不一样，糖糖的性子烈……小曲，咱们攻破一个也是有收获的，另一个，要不留在下一回吧。” “杭哥，你忘了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了吗？”曲知遥突然感觉她这个新同事，有点婆妈。 之前讲好的事情，怎么好还改来改去。 第117章 真才实学 曲知遥和糖糖耗到将近晚上十点钟。 她顺利地写好了三千字。 在这过程中，糖糖就那么一直看着她。 时间一长，她也有些担心，会不会饿到孩子。 可是糖糖却绝口不提饿字，很有骨气的样子。 “你不饿么？也不困？” “你晚上真要住在我们家？”糖糖问。 “这个不用你管。我想你并不愿意看见我吧！还不如你将卷子做完，吃点东西，去找妹妹睡觉去。我待在这里无所谓的。你刚才不是也说了么。我过来是为了赚钱，我多呆一个小时你爸爸就会多付我一份钱。你想想，是不是还是你家里吃亏？” 糖糖转了转眼珠：“你，你，真的是在写书？” “当然。” “我能看看吗？” 曲知遥想了想，从电脑上将书的封面翻给她看，反正是一个比较文艺的书名，小孩子看也无所谓，糖糖念了出来，只可惜，这一行字里，只认识一个“白”字。 “糖糖，你刚才问我，我写的书能不能在图书馆看见，如果我努力写好一点，也许会有出版商愿意出版我的书，不过那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行。那样就能够在图书馆看见。现在却不行。” 她见糖糖似乎对写书这件事很有兴趣，便仔细的回答了一下。 岂料，糖糖很认真地听着，还开口说道，“那你为什么不写好一点？” “这个问题？”曲知遥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通过方才的一系列行为，她知道糖糖是个很有想法的孩子，虽然她坚持的想法不是对的。可倒是没有想到，糖糖居然是这样一个很有心气的孩子。 美好的愿景人人都有。写好一点？她何尝不想写好一点，可是…… 想到这里，她开口问道：“那你呢？你的成绩为什么不好一点儿？要是你的成绩足够好的话，你爸爸就不用这么担心，也不会让我到你家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成绩不好？” “你上次的语文成绩连60分都没到，难道是学得很好吗？” 糖糖听了这话，这才低下头去，拿起铅笔，刷刷刷的写起了卷子来。 不到二十分钟，这孩子就把卷子写完了，曲知遥大概地看了一眼，一时之间竟没有挑出一个错误。 “你什么都会，考试怎么会连60分都打不到？” “我都说了，我会做的。考试的时候我是故意不做的，我不喜欢我们的班主任老师李娟老师，她对我不好，她向着别的孩子。” “你怎么知道她向着别的孩子，是不是你自己看错了？” “我们班上张一宁的妈妈是我们学校的英语老师。我们班主任李老师就专门向着她，上课的时候别人举手都看不见，只让她回答问题。上公开课的时候也是这样，好多老师来看，我都把手举得高高的，她却看不到，只能看见张一宁。” “她只能看见张一宁，是不是张一宁语文成绩很好呢？” “她不好，她学的不好，她拼音没我拼的好，就是会背很多诗，都是我们课本上没学过的，是她家里人教的，老师就觉得她学得好。没事就总夸她。” 曲知遥心说，这件事孩子倒是可能没有瞎说，她记得他小的时候，班上也有一个老师家的孩子，还是她的同桌，她至今还能记得那女孩的名字，那个孩子从来都是神气活现的，她的考试成绩样样都不如曲知遥，甚至连唱歌都跑调，可老师偏偏总爱夸奖她，夸不了成绩和才艺，就绞尽脑汁夸别的，一会儿夸她做事情干脆利落，一会儿又夸她能说会道。反正叫曲知遥非常反感。 她此刻倒是有一些共情糖糖，便急切问道： ”那你为什么不学？家里没人教你吗？” “没人教我们，爸爸不经常回来，奶奶说我和妹妹是坏种，爸爸找过来的那些老师我都不喜欢，她们只会打小报告。没有什么真才实学。” 一个小学一年级文化的人居然敢评价大人是否有真才实学？曲知遥有点想笑。 糖糖一定不知道，有真才实学的人到哪里都能挣钱，不一定非要受她的气。 不过糖糖的话，倒是让曲知遥有点诧异，她想着以杭家这个条件，两个孩子应该上私立学校才对，可从糖糖的话里所说，她们念的还是普通小学，再就是她说爸爸不经常回来，难道杭涛不和她们住在一起吗？再有，孩子说奶奶说她们是坏种，这句话孩子说了不止一次，应该不是瞎编，是什么样的奶奶才能用这么样的词汇说自己的孙女们呢？ 大富之家果然故事多多。 “那你觉得我是有真才实学的吗？”曲知遥不禁问道。 “现在说不好，在图书馆看见你的书，才能确定你到底有没有真材实学。”糖糖一脸严肃地说。 “我的书虽然没出版，可是也大略能教得起你。你说你们班上那个张一宁会背很多诗词，她背的都是什么？” “都是那种挺长的，苏东坡的什么的。” “明月几时有？” 糖糖点了点头，“还有大江东去那个。” “那没有什么的，我回头教你一首长诗，张一宁一定不会背。等你学会了，你就举手给老师背一次，下次公开课的时候老师就能想到你啦。” “什么诗？你背背我听听。” “好。”曲知遥说着，就背起《长恨歌》来，她的记忆力一向好，从头到尾，一气呵成。 糖糖从来没有听过这么长的诗，有几次她都以为背完了，结果没想到后面还有，整个人都傻傻地呆在那里。 “阿姨，阿姨，这么长你都能背下来么？你是什么时候学的？” “就像你这么大的时候。” “阿姨，那这首诗，这首诗我能学会吗？” “当然能学会。只要你肯用心学！” 耗时了将近十个小时，曲知遥终于等到这个叛逆小孩喊的一声阿姨。 连她自己都有点累了。 等到杭涛见到曲知遥领着糖糖下楼的时候，惊讶的连嘴巴都合不上了。 “杭哥，准备点吃的吧，别把孩子饿坏了，我罪过就大了。” 偏偏糖糖还在喋喋不休，直说着，“爸爸，爸爸，这个阿姨她会写书。” “哦？小曲还有这本事呢？” 糖糖又一脸期待地看着曲知遥，“阿姨，刚才那首诗，今天你能教我背吗？ “今天？”曲知遥迟疑地说。 杭涛反应很快，便说道：“小曲，我刚才就想你说，可实在是不好意思，你住在静海县，离单位挺远的，天天跑通勤不方便。你看住在这里是不是更好些？难得糖糖、豆豆这么认可你……特别是我们糖糖，她很少依赖一个人的。” “这里是离单位更近一些，可是，杭哥……” “你不用看我，你放心！你可以问两个阿姨，我晚上不在这里住的，另有别的住处，这里就是两个阿姨和糖糖、豆豆。有你在这里陪他们，我放心多了！而且什么洗衣做饭的杂活都不用你做，你就是教教两个孩子。尤其是，她们的语文成绩实在是太差了。你放心，小曲，薪酬方面一定叫你满意。” 第118章 留下来 “留下来么？阿姨，你留下么！”糖糖也不着急吃饭了，将身子扭成了麻花样。 豆豆也跟着说：“留下来！阿姨，留下来！” 这个时候，曲知遥的电话又响了，仍旧是方才那个号码。她知道，苑明皙会说到做到，大概率会在楼下等她。 她不想见到他。 她想，若不是自己还要靠着这份工作糊口，真希望能带着行李，离开静海县、离开安顺市。 她脑海里闪现了很多的地名，觉得每一处都有不一样的风景。可是，人总是要向现实低头，她也许可以通过遴选的方式离开静海县，可是那种好事也是要等机会的。 …… “杭哥，我会暂时帮忙，直到你找到新的老师。”迷茫之际，曲知遥答应了杭涛。 杭涛听见了，一张凶神恶煞的脸显出了柔和的光芒，他像是担心曲知遥反悔似的，忙披上衣服，快步走了出去，“小曲，这里就交给你了。至于酬劳，我给你转过去一些，怕临时有什么急用。” 曲知遥看了眼微信，见是一笔五万元的转账。 她有点想笑，这家人，无论大人还是孩子，出手都是这个数目。她自然将这笔钱退了回去。 说道：“杭哥，你若是这样，我就直接回去了。” 杭涛小心翼翼地说：“那我们回头再说吧。今晚先委屈住一下，卧室的东西也都是新的。明天我再让他们送更好的过来，你喜欢什么颜色？” 杭涛看看这一袭黑衣的曲知遥，但是有点判断不好。 “我？喜欢什么颜色？”这个问题叫曲知遥愣了一下，别人都不知道，外表文静的她实际上是喜欢鲜艳的颜色的，尤其是紫色。 可是她总觉得自己配不上那么恣意张扬的颜色。 “紫色。” “嗯，知道了。” 当天晚上，曲知遥稀里糊涂地就在杭家的别墅里睡下，她只是教了几句诗，两个孩子就已经困倦到不行，由两个阿姨带过去休息了。 杭涛没有骗她，这两个孩子的生活起居自有人会照顾得很好。 临睡之前，她反复地看着手机，没有电话进来。 她醒来的时候，是早上七点半。 收到了一条短信—— “我等了你一晚上。” 曲知遥的心跳漏了一拍，但马上就恢复如初。 她没有叫他等。 也不想让自己为了这个举动感动。 他愿意感动就自我感动去吧！ 她就像是个十九世纪的家庭教师一般。下班就回到这栋豪华的房子里面。 稍微洗洗手，就可以吃饭。 两个学生也算是简直成了她的小迷妹，只要一看见她，就争抢着为她做这做那。 她的房间在糖糖、豆豆的隔壁，在她住进来的第二天，屋子就已经是大变样。 窗帘、床品都换成了紫色，写字台、床头柜则换成了白色。 整个房间充斥着紫色的浪漫，还有白色来提亮效果，曲知遥推开门就感觉到，春天到来的气息。 “这是？”她简直是惊呆了。 阿姨们笑着说，“这都是先生布置的。” 杭涛？曲知遥想不到，他一脸凶狠的外表下，居然还有这般细腻的心思。 她原以为市里的工作节奏会很快，任务会很繁重。可实际上，倒是比县里强许多。这是因为季晓是个头脑清楚的，市里的分工很是明确，不像尤天放那样，一味和稀泥，闲的闲死，累的累死。 在单位的时候，杭涛还和平常一样，独来独往，对她也不加理睬。她知道，这杭涛不愿意给她出难题。 毕竟，她屋里那个陈佳可是愿意嚼舌头的。 并且，在曲知遥搬进去之后，除了布置房间那次，杭涛也没有去过。 她仔细问了问糖糖，原来，她们的爸爸一个月也就是来了两三回，奶奶更是从来不登门。她们只有在过年时候能看见奶奶。 “那你们外公外婆呢？你们有见过么？” 糖糖摇了摇头。 一个周日的上午，曲知遥才起身不久，阿姨就来告知她：“小姐，老夫人过来了。在楼下等你呢。” 老夫人？ 每次听阿姨们说这些称呼，曲知遥总有种时空穿越之感，她反应了一会儿，才说道：“是孩子的奶奶？” “是的，小姐。” 曲知遥忙跟着阿姨走下楼去。 见一位气度雍容的女人坐在那里。 那人见她下楼，还站起身来，身量很高，目测有175以上，难怪杭涛的个子那么高。 与此同时，糖糖、豆豆听见来人，也跑下楼去。 杭涛妈妈见了两个孩子，并不热络，很是很不耐烦地同阿姨们说，“带她们玩去吧。我和曲小姐说会话。” “阿姨好！”见了那人对两个孩子的态度，曲知遥心中打鼓，心说，这人怕是不好相处，会不会趁着杭涛不在，跑过来找茬呢？ 可谁知，眼前人亲亲热热地握着了她的手，“是知遥吧！看见你是实在是太好了。” 说罢，又上下打量了曲知遥，点头道：“不错，不错，真是漂亮。听杭涛说，你是从静海县借调到市里的，怎么样，工作还顺利么？忙不忙？” “阿姨，还好的，比我在县里时候强。”面对着对她释放善意的阿姨，曲知遥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了。 “在这住的习惯不？阿姨们做的饭还可口么？屋子里缺什么东西不？” “菜很好吃，屋子住的也舒服，东西都是新换的。糖糖、豆豆也很聪明，已经背了好些诗词了。” 可是，杭妈妈似乎并不关心糖糖、豆豆的课业情况，相反，一直在对她嘘寒问暖。 曲知遥心里暖乎乎的，可也觉得这个家庭实在是有点奇怪。 第119章 全家来围观 “听杭涛说，你很能干，你们局长很器重你。你还能业余时间，还能搞副业，还会写小说！实在是太了不起了，比我那儿子强多了。你不知道，家里的生意他也参与，我和他爸多少次都说让他辞了工作，可他就是不听，说他能兼顾。我们就说，他也不想当领导什么的，何苦耗费时间呢，他说，在小地方生活，是需要点归属感的。再说，他爸身体也不错。等以后，他爸干不动的时候再说吧。你能看出来吧，那孩子有点特性，一根筋。” 杭妈妈又笑说：“可昨晚还和她爸说呢，多亏没逼着他辞职，要不怎么有机会遇上你这么优秀的孩子呢？” 这一通夸赞，叫曲知遥很不好意思起来，“阿姨，别别那么说，我只是县城小公务员，念的大学也一般。和优秀是一点关系也没有。就是杭大哥，他这两个孩子，语文成绩不好，他很是着急，这才赶鸭子上架的。” 听了这话，杭妈妈急道：“这两个孩子可同我们杭家一点关系都没有，是我这一根筋的儿子收养的。” “收养？”曲知遥惊讶，心中的疑团有了解释。 杭妈妈又小声道：“这事你知道就行了，要是杭涛听见，又要和我急，不过我想，他有机会也会告诉你的，毕竟……”杭妈妈将话咽了下去，又拉住曲知遥的手，“你今年多大了？看着像学生似的。” “阿姨，我过了年都二十八了，可是不小了！” “二十八怎么了，我们家那个一根筋儿子过了年虚岁都三十七了，都到第三个本命年了，身边还连个人都没有，我又说什么了？” “阿姨，男的和女的不一样，男的年纪大些，更加成熟稳重，你不用着急。” “你这么觉得？你觉得年纪大些成熟稳重？”不知为什么，杭妈妈说这话时候，笑的合不拢嘴。 这时候，又有个很是富态的女人进了门。 “嫂子，我不是让你等等我么？你怎么自己跑来了？小涛这栋房子我都有点忘了在哪里了，差点找不到。” “你每天上午不都要打麻将么？我要等你到什么时候？” “麻将那东西，打不打的，有什么要紧，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行了，淑琴，先别说了。这就是知遥。” 曲知遥听见这个“就是”，心说，来人难道是为了自己而来的？她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称呼。 ”知遥，这是杭涛的姑姑，你也叫姑姑吧。” “姑姑好！”这个称呼，曲知遥已经很久没有说出口了，险些鼻子一酸。 眼前的这个姑姑也是一样的亲切。 “这孩子也是太瘦了点吧！看这小细胳膊小细腿的。嫂子，是不是这边的阿姨的手艺不行啊！”杭淑琴望了望四周，见阿姨没在客厅，这才说道，“回头我让人送点燕窝过来。每天都吃点，可别营养不良了！” “姑姑，我一点都不瘦，原来在寝室的时候，我是体重最重的。” “别像那些小姑娘似的，恨不得皮包骨头才好，你想吃什么就让阿姨做。”杭淑琴又说，“嫂子，我哥呢？又去游泳了？” “你还不知道你哥，早上雷打不动去游泳。不过，一会儿能过来。” “他那个人，真是……嫂子，你别怪我多嘴，一会儿，二哥、三哥一家的也要来，看看……不是，过来溜达溜达。” “就你嘴快！”杭妈妈急道，“没告诉老太太吧。” “那没有。你知道，我本来就是约了二嫂、三嫂打麻将，这一说不去了，她们哪有不问的。我原本是不想说的，可是，一下子就没板住。你也知道她们两个都是闲人，一听说，也非要来。我原来也想着，她们来就来吧，谁知道这两个人还告诉了二哥、三哥。” 听得还有人来，曲知遥局促起来。不过，她觉得杭家的人都很亲切的样子，也很有喜感。 果真，一个小时之后，客厅沙发上就坐满了人。 先过来的是游完泳回来的杭涛父亲杭晚意。 紧接着是从茶社过来的二叔杭晚舟，还有从滑雪场来的小叔杭晚行，以及他们的夫人。 其中，小叔杭晚行最为风趣，他说着：“今日，倒是人全啊。就除了大侄女、还有我闺女在国外回不来。丫头，考公务员考了几次啊？” “一次。” “还真是了不起啊！”小叔说道，“咦，怎么没接老太太过来？” 杭晚意说道：“你可消停待着吧，这大冷天的，老太太感冒才好一点。” “哎呀，我倒是将这茬忘了。” 杭淑琴说：“三哥，你可长点心吧，都多大岁数了，没事就往滑雪场跑。年纪大了骨质疏松不知道么？摔伤了怎么办？” “对，对。淑琴你快说说他，就是不服老。”三婶说道，她看了看曲知遥也说，“这丫头是不是太瘦了点啊！个子和我们家囡囡差不多，体重可轻不少。” “这丫头是瘦，可是囡囡却是重了点。” “我有什么办法？那孩子天生就不爱运动。我这家里，该去运动的走出房门都费劲，不该动的，天天拦都拦不住。我也无能为力了，大哥，你好好管管吧。”三婶也是个爱说笑的。 这话一说，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曲知遥从来没有感受到这种愉悦的家庭氛围。也跟着笑出了声。 杭家人就开始畅谈起来。 除了二叔一言不发之外，其余的人间或会夸赞曲知遥两句，让她舒服的是，没人问她家庭的问题。 三婶灵光乍现，又说：“咱们和囡囡视频怎么样？家里有事她不知道，回头又要埋怨我了。” 大家纷纷应和。 就在这个时候，杭涛黑着脸走了进来。 众人忙噤了声。 三婶最机灵：“大嫂、二嫂、淑琴，咱们不是约好了去打麻将么？还不走么？” 三叔也掏出手机，假模假式地拨通，说道：“我马上就来，你等我啊，一起练习板尾平衡。” 杭父清了清嗓子说道，“老三，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二叔最为木讷，晃眼间，一屋子人都消失无踪。他面无表情地走到杭涛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略为尴尬地走出门去。 杭涛见脸上挂着笑意的曲知遥，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这些亲戚，都是闲人，他们没吓着你吧！” “怎么会么？他们人都很好的。对我也很关心。” “就是我妈，听我在家多念叨你几句，就无聊起来，不管什么事情，只要是告诉我姑姑，全家就算是知道了……” 这话，叫曲知遥有点不好意思接口，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见杭涛的脸红了起来。 第120章 家庭会议 杭家人离开之后，不约而同地齐聚在大哥杭晚意家中。 人刚全，老三韩晚行的女儿囡囡就将视频打到了她妈妈的手机上。 “妈妈，怎么回事？刚才你打过来又不说话，急死我了，是不是家中出了什么事情了？” “没有，乖宝，别瞎猜，没出什么事，是你哥哥在东郊的别墅里面住进了一个女孩子。方才，我们过去了，刚想和你视频让你看看，你哥哥就回来了，妈妈就把视频挂了。” “什么？什么？什么？”囡囡尖叫着，连说了三句什么。 杭淑琴说：“三嫂，快开扬声器，我都听不见囡囡说什么，就是一阵吱哇乱叫的。” 囡囡喘了口气，和众长辈打了招呼之后，又大声说：“哥哥这是什么情况，千年铁树开了花么！” 这话倒引得众人七嘴八舌起来。 三叔说道：“闺女，你的比喻很是恰当啊！咱们家的小涛多大年纪了？得有四十了吧！” 二婶是个急脾气，马上接口：“老三，你不要胡说了！小涛才三十七，他和我一个属相，我们都是本命年。” 杭淑琴道：“我的二嫂呀，就算是三十七岁，也没什么光彩的！你也不是不知道，把大嫂都愁成什么样子了！” 杭妈妈虽说先是叹了口气，可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掩饰不住了：“哎呀！去年过年的时候，也是因为这个事情，我和这孩子差点吵了起来，当时他收养这对双胞胎，我一点意见也没有。可是你收养就收养呗，非要让那两个孩子叫他爸爸，你说小涛本来长得就很凶，又凭空多出两个这么大的女儿，还有哪个姑娘敢嫁给他！我这个儿子就是砸在手里了！谁知，谁知……” 杭父也说：“夫人啊，咱们两个还好说，这个儿子就算砸在手里了，又能怎么样。过几年，我将公司交给儿子，咱俩就出去游山玩水去，大不了眼不见为净啊！可是老太太那里，我实在是无法交差啊，老太太最会做人，从来不在孙子面前说东说西，可每次见了我，没说两句话，就是一顿挖苦，说什么我连给儿子说个媳妇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实在是枉为人父啊！这又不是封建社会，我可以给他说门亲事，儿子自己少根筋我又什么办法！” 众人议论纷纷，除了二叔之外，每个人都有一大堆意见要发表。谁也不理会视频里囡囡的吵嚷。 “到底还能不能有个人告诉我，哥哥别墅里面住的是个什么样的女孩了！二伯，他们都不理我，你来告诉我！”囡囡将目光锁定在人群里缄默不语的二伯父。 韩晚景最是惜字如金，听见小侄女cue到他，沉吟了片刻，才说出四个字：“比你好看！” 这话一说出，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 笑的最大声就是囡囡的亲妈。 囡囡也不生气，笑着说：“比我这个大美女还好看么！那还真是太美了。大伯母，你一定开心极了！” “开心、开心！” 杭淑琴又说：“你二伯说的很对，人家那姑娘不仅长得美，还是公务员，还有副业呢，人家会写小说！我听阿姨说，她还把糖糖、豆豆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姑姑你这么说，我都想买张机票回去一趟了。哥哥这是被哪个高人点化了，哪里这么本事了！糖糖、豆豆就是两个小混世魔王，上回，我好心带她们，差点把我弄哭了！” 大家又问杭妈妈两个人到底进展如何，杭妈妈说：“我瞧着，是才有点苗头，那姑娘连那两个孩子的来历都不知道。还以为是小涛的孩子。” “小涛没和人家说清楚么，我就说，那孩子就是木头，不中用。”杭父简直是恨铁不成钢，“看来，这件事还得大家伙帮忙才行啊！” “反正我是说好了，要送燕窝过去的。” 二婶说：“那我叫我的设计师上门，给她做件衣服？” 三婶急道：“那我送点什么好呢？” “不管怎么样，大家都先别告诉老太太，我怕她老人家见了人家，高兴过了头，就翻箱倒柜，将那些好古老的玉器啊、首饰啊硬塞给人家小姑娘，吓到人家……” “那有什么？”囡囡又嚷道，“就算是奶奶各种送东西，也是应该的，哥哥本来就是个滞销品，又高又壮又是一脸凶相，难得有买主相中，大伯母，你可千万别问人家女孩家庭什么的，我们这么大的人都顶顶不愿意听这些……” “我知道的，我才不问呢。咱们小涛好容易相中个人，我哪里会那么不会做人呢。再说，家庭怎么样能怎么，就算是条件不好，咱们帮帮就行了！这点能力，你大伯母还有，就算是我没有，还有老太太呢！” “咦，怎么没看见姑父呢？” “你姑父出差了。要不这种场合怎么能少得了他！” 囡囡又说：“姑姑你别忘了提醒姑父，他最不靠谱了，可千万别多话，惹恼了我未来嫂子。” 杭淑琴道：“囡囡，你个小没良心的，你忘了姑父怎么对你了，趁着他不在就编排他。” 岂料，半天没有说话的二叔开了口，抛出了五个字：“囡囡说的对！” 第121章 不愿意被猜中 被家人如此议论，杭涛一个喷嚏连着一个喷嚏。 “杭哥，你感冒了？”曲知遥贴心地问道。 “没有，没有。” 这个时候糖糖、豆豆已经来到客厅，扑进了杭涛怀里。 “爸爸，爸爸！我们会背《长恨歌》了！”糖糖大声说。 豆豆则是像平常一样扯了扯姐姐的衣裙，小声说：“姐姐，咱们还差一点没背下来呢！” 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曲知遥已经同这对小姐妹相当熟悉了，“你们站好，背一遍给爸爸听听。” “好！” “好！” 接着，两个小小的人儿，就排排站好，认真地背了起来。 杭涛见状，竟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本顽劣不堪的两个孩子，怎么竟变成了诗词的狂热爱好者了？ 他扭头看向全程露出姨母笑的曲知遥，那颗沉寂许久的心好像是复苏了。 再将目光移向窗外那光秃秃的树木上，似乎是看见了那些枯木抽出芽开出花。 手机却收到了好多的消息。 全都是来自三姑六婆的“支持”和“鼓励”—— 爸爸说：“儿子，爸爸实在不想被你奶奶骂了，你争点气！” 妈妈说：“儿子，妈的愿望就是过几年和你爸出去游山玩水。你身边有个人，妈妈出去玩的能更开心点。” 姑姑说：“你可别让姑姑失望。要不等你姑父回来，我天天让他去你耳边聒噪。” 二婶说：“大侄，你大妹妹苗头不好，说要学你做独身主义者。答应二婶，不让她如愿好么？” 三叔说：“约会时候没有地方去，可以和三叔一起来滑雪，这里很浪漫的。” 三婶说：“我想了半天不知道要送给那女孩什么好，你给三婶点建议呗！” 小妹说：“哥哥，你有什么不懂的，随时问我，不要考虑时差。我也可以飞回去，只要你报销路费就行。” 杭涛看的头晕脑胀，觉得还是二叔的发的那条读起来最为省时省力： 二叔：“冲！” …… 这些热情过度的家人啊，唉！杭涛知道，这阵容里还不包括人在外地的姑父，还有他那年过八旬却神采奕奕的老祖母。 可是，他和曲知遥之间根本就没什么进度…… 就像二叔说的，可能是要冲一冲了！ 想到这里，他思维开始敏捷起来：“知遥，我想请你吃个饭。” 原本他都是称呼她为小曲的，可想了二叔的话，还是决定在言语中拉近一些两人的距离。 “阿姨好像是做饭了吧！”细心的曲知遥也发现了他称呼的变化。 “还是出去吃吧，就算我谢谢你帮我照顾糖糖、豆豆。给你转账你也不要，实不相瞒，我心里压力很大，我这个人一向不愿意欠别人的。” 这种不愿意欠别人的心情，曲知遥是理解的，她想说，她在这里住吃饭什么的也不花钱，住宿条件也好，可又想，都是同事，吃顿饭而已，自己别显得那么小家子气，再说，还有糖糖、豆豆在身边。也就点了点头。 杭涛说：“外面的东西到底不那么健康，小孩子还是在家吃比较好。知遥，你想吃什么？” 阿姨们的手艺很好，可是为了迁就小孩子，口味比较清淡。她倒是有点想吃川菜，火锅、水煮鱼都行，只要是又麻又辣的就好。 可还没等她开口，杭涛就说道：“吃川菜怎么样？” 曲知遥不禁笑了起来，“杭哥，你怎么知道我想吃川菜？” “我那两个堂妹一回国，就嚷嚷要吃。再说，阿姨做的菜确实清淡了些。” 路上，杭涛说道：“这些日子，实在是麻烦你了。还没机会问，知遥，你有男朋友么？你这么帮我，他不会有意见吧。” 听到杭涛提起男朋友这三个字，曲知遥愣了一下。 苑明皙那个不祥之人就又浮现在她的眼前。 自从那日早上，那人给她发了短信之后，就没了声音。 可曲知遥又仔细一想，苑明皙并没有说过做我女朋友这句话。 还真是有点讽刺。 “我，没有男朋友的。” 杭涛捕捉到了她眼神里的慌乱，便不再继续这一话题，只是说道：“我家里人就是很热情，你千万不要介意。尤其是我姑姑，她不工作，也没有小孩。她可能时不时会做些奇怪的东西给你吃。” “没事的，真的没事的。杭哥，你记得我才来市里时请了好几天假么，那次就是参加我姑姑的葬礼。我姑姑活着时，对我很好的。你不知道，方才再次称呼姑姑这两个字，我心里有多开心，原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叫呢。” “那太好了。我姑姑虽说条件富足，姑父对她也疼爱，可没有孩子这件事对她来说，打击还是挺大的。她很喜欢你，刚才还给我发信息来着。” “杭哥，你家里的氛围真好。我从来不知道一家人还能这么和和乐乐，可以相互之间开着玩笑，而且每个人都是这么善良风趣幽默……” 杭涛自幼成长在这种环境里，并不觉得有什么。可看曲知遥却是有点动容，就又说道：“家里人好是好，就是有点像过去那种大家庭，人与人的边界感不是很强，我真是有点担心，他们过来会让你不开心。你能这么想。我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曲知遥心说，杭涛应该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环境中长大！怀揣着八百个心眼子的继母，总想着欺负人的继妹，还有蛮横不讲理的弟弟，连父亲也是那样，没事就喝点小酒，根本不理会她受不受什么委屈。 她想喘口气的时候，就去奶奶家，见到的就是奶奶弯着腰伺候有病的姑姑。她不知道家里是可以欢声笑语的，亲人之间是可以互相打趣的。 杭涛所描述的所谓边界感不强的日子，她一天都没有体验过。 车子还在缓慢行进。 杭涛：“知遥，你觉得糖糖、豆豆的资质怎么样？” “我觉得她们两个很聪明。尤其是豆豆，她只是声音没有姐姐高，可是掌握的却比姐姐好。” “哦？那可是出乎我的意料。我还以为糖糖能更加聪明一些呢！我妈妈来，难道没和你说这两个孩子的身世么？” “阿姨她……”曲知遥已经答应杭妈妈不说出去了，突然被问起，就不知道怎么说。 “知遥，你别紧张，要是不说，就不是我妈的性格了。她一直不同意让这两个孩子叫我爸爸，可她们没有别的亲人，我其实没有刻意让她们叫过爸爸。这两个小家伙见到我，就是印随效应一样，不自觉地那么开口叫我，我又怎么能拒绝呢？知遥，你是写作的人，你觉得我和这两个孩子之间会有什么故事呢？” 曲知遥红了脸，她觉得杭涛非常了解她，每次她想什么，他都能猜出来。 实在是有点神奇。 “杭大哥，我是想了一个，可是怕我说错了，你会生气；又怕我说对了，你也会生气。” 杭涛笑说：“为什么说对了也会生气呢？” “有些心事，人都是不愿意被别人猜中的。” 第122章 很可惜没猜中 “那你不妨猜猜看。” 杭涛将鼓励性的目光投向了曲知遥。 “那我可说了啊，我猜想，糖糖、豆豆是你白月光的孩子，你们阴差阳错，没在一起。后来，白月光就意外过世了，这两个孩子无人看管，你就不顾家里人的反对，将她们收养了。” “白月光？”杭涛显是对这个用词感到陌生，“你是想说女朋友么？”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还是那特别难忘的那种。” “知遥，你的想象力还真丰富，只是……” “我猜错了，是么？”曲知遥一向谨慎，难得说些没有把握的事情，这样一来，很有点尴尬，脸也红了起来。 “你想象的故事很浪漫，可真实的故事很残酷。”杭涛清了清嗓子，“叫你失望了，我并没有什么白月光。糖糖、豆豆的父亲叫李卓，是家里司机李叔的儿子，也是我的发小。我们同龄，可人生路径却完全不同。我高中毕业之后就出国了，他按部就班地读了普通的大学，毕业之后，考了几次公务员，却没有考上。后来到一家企业打工，没过多久，就和一个同事结了婚，生下了糖糖、豆豆。” 其时，已经到了餐厅。 可两人谈兴正浓，便没有下车。 “然后呢？”曲知遥问道。 “然后……李卓的生活本来是岁月静好，直到那年我回国。”说起这段往事，杭涛的声音还是有些颤抖，“我从小就骄纵任性，我行我素。二十几岁的时候更甚。那段时候，我迷上了骑摩托车，考到驾照之后，就开车到处去兜风，其实，我的技术并不怎么样。我记得，那是初秋的一个周末，李卓都答应着陪媳妇去逛街了，硬是被我拽着去西郊钓螃蟹去，就是那天上午十点钟，我们出了车祸……” “天啊！” “我侥幸地只是骨折而已，可是李卓却在送到医院的第三天。就去世了。虽说，当时判定，我和对方各承担一半责任，可是，我自己清楚的紧。我技艺不佳、注意力又不集中，而且，人家李卓本来是不想和我出去的，要不是我，他还会活的好好的。” “他就那样走了，留下嗷嗷待哺的两个孩子。而李叔也受了很大的打击，没过两年就去世了。我再度回国时，看见李卓的妻子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日子过得十分艰难。就决定再给她一笔数目可观的钱。当时妈妈就非常反对，她说给钱可以，但是要循序渐进才好。对方觉得钱来的太快了。怕是会生出什么不好的念头。当时我心里全是愧疚，哪里会考虑这样的事情。可万万没想到，李卓妻子在拿了钱之后。竟会将两个孩子丢给我，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便决心收养这两个孩子。家里也是不同意，他们还是建议我去找到孩子的母亲，再做定夺。可是我想那个女人居然能做出丢弃孩子这种事情，也必然是不大靠谱的。” “神奇的是，就在我决意收养两个孩子的那天夜里，我做梦梦见了李卓。梦见他还是那样热情开朗，对生活充满着幻想。他说最大的心愿是考上公务员，有份稳定的工作，有一个美满的家庭，那些话是他活着的时候经常对我说的。于是，我便拒绝父亲回家接管生意，而是偷偷摸摸去考了公务员，好在我在国外的学历并没收到报名的限制。等我考上之后才告诉家里。整个家庭都乱了套，得知我要去上那一个月只挣几千元的班，连一向最疼爱我的奶奶都沉默不语。” “可是我想，那既然是李卓的梦想。我便替他去实现他，替他去上这个班，替他去照料他的孩子。那次出事之后，我也完完全全地将自己封闭起来。每当开心的时候，我都告诉自己说。就是因为我的莽撞无知，才剥夺了一个人的生命，我哪有资格去享受这些，就让我过着苦情僧的生活，时日久，我的性格也就愈加怪异起来。好在体制内的生活本就是各自打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日子就是这么稀里糊涂的过下去了。只是当初因收养这两个孩子时就和家里有许多的摩擦，再加上，她们两个有时候太过顽劣，家里人对她们的印象并不太好。” 曲知遥没有想到这背后居然是这么样的一个伤心的故事。怪不得她见杭涛的外表和性格总是有种怪异的不和谐的感觉，原来是他自己始终处在拧巴之中。 曲知遥又说，“我听阿姨说话的意思是因为你的个人问题，很是着急。” “我知道家里人都着急，但是我实在提不起兴致来。我觉得自己不配获得幸福” “杭哥，我觉得你将糖糖、豆豆照顾得很好。也给了她们最优越的物质条件。既然当时判定你只是一半的责任。你也不用太过自苦。” 杭涛说了这些话之后，情绪舒缓了很多。 “嗯，有些事情我现在想通了些。不过，知遥，我的故事，你当真是猜错了。” “那这顿饭就由我请吧！杭哥，咱们该下车了，要不商家以为咱们不进屋吃饭，故意霸着这停车位呢。” “还是我请你吧。难为你还为我虚构了这么一个罗曼蒂克的故事。是我让你失望了。” 两人说笑着，就进了一家重庆火锅店。 第123章 简直没眼看 曲知遥并不知道的事，就在她同杭涛在车里说话的时候，他们的车已经被当作风景，观望了好久。 观望着她的人便是正坐在窗口和高中同学吃着饭的孙涵美。 孙涵美吃着饭，眼尖的同学就发现了，窗口停了那辆车：“咦，你们看看那台是不是幻影？” “一定是看错了，谁开的那么好的车跑来吃火锅啊！”孙涵美淡淡的说。 “吃火锅怎么了？这家味道很正宗，难道他们有钱人，为了吃一趟火锅还特意跑到重庆去。不信你自己看。” “还真是。”孙涵美咬了一口麻团，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 “怎么还没见有人从车上下来，你不知道是什么人？开着这样的豪车。” “我看了八成是什么干爹和干女儿。要不就是富婆和小奶狗。” 几个小女孩儿叽叽喳喳地议论着看着热闹。 “可等看到从车上下来的人是曲知遥时，孙涵美简直是瞳孔放大，“天，这个女人是我的同事。还真是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 “你的同事，什么背景？” “要是有背景还有什么稀奇？关键是她什么背景都没有。” “那她会不会就是刚才说的那种干女儿？” “给他开车门的人怎么还没转过身来，也看不清是什么样子。咦，转过来了，转过来了。不是什么老头子，而是一个成熟的大叔啊！” 其中有一个小女孩是大叔控，看见如此情形，禁不住要尖叫起来，直说这：“涵美，你同事真了不起，她居然有这种人脉！回头你让她也帮我介绍一个呗，不用开这么好的车，档次低点也可以。只要是位优质的型男大叔。” 听说这话，孙涵美更加生气。她想着，曲知遥才去了市里几天呢，就这么风光！还认识了这样一个优质男，虽说长得凶点，可个子够高，看着就很有气度。若不是他存心搅局，去市里的机会一定是她的，之前潘主任都答应她了。 想到这里，她就说道：“我同事本事的很，之前的男朋友为了她，还特意跑到我们局办公室门口下跪呢！” “我去。这么有料，看着很普通啊，还没有涵美皮肤白呢。涵美，她好像看见你了，你要不要打招呼？” “像你这么没用，当然要去打招呼。”孙涵美家境优越。打扮的一向得体。即使是出来和同学吃个火锅。也不会穿的马马虎虎。 她自信的站起身来。朝着曲知遥走去。 “知遥姐？这么巧！“ ”孙涵美，我刚才瞧着就是你，还有点不敢认呢。” “可不就是我么。咦？这个是男朋友吗？不介绍一下。” 吃饭看见孙涵美，曲知遥总是自认倒霉，可见她在无中生有，也不能不澄清一下。 “孙涵美，你不知道不要乱说。这是市局的杭涛大哥。之前杭大哥帮我个小忙，我特意请他吃顿饭。” “原来是市局的呀，这不巧了吗？都是自己人。杭大哥您好，我是静海县文旅局办公室的孙涵美。和知遥姐共事好几年了！” “你好！”杭涛点了一下头。 ”要是你们不介意的话，那咱们并成一桌吧。正好我好些日子没见到知遥姐了，还怪想她的，杭大哥你不会不同意吧？”孙涵美当即挽住曲知遥的手臂，亲切地说道。 曲知遥心知，孙涵美惯会这套伎俩，说这种虚伪的话的时候，竟能面不改色心不跳，若是不知情的人看着，真会以为她们之间的同事情是坚不可摧呢？ 曲知遥心里有些打鼓，她担心杭涛不明所以，答应孙涵美并桌，毕竟孙涵美发起嗲来，很少有男人能招架得住。 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杭涛望向孙涵美那桌，笑着说：“我想我怕是会介意。你们那桌看起来已经吃了好久。咱们在并桌的话，岂不是还要重新吃。不是说你们小姑娘晚上都吃的很少很少吗？这火锅热量本来就高。还是下次再说吧。” 他说着话又对一旁站着的大堂经理说：“那一桌小姑娘的账我结了。说是你让她们自己把账付了的话。我会找你们老总谈谈的。” 那大堂经理最会察言观色，只打量一眼杭涛的穿戴，便知这不是个简单人物，忙应着声说道，“既然先先生有心买单，我想这些女士们是不会计较的，会给先生这次机会的。” 曲知遥心里松了一口气。她见虽然孙涵美的脸色不好看，以为她就会败兴而归，可是他却低估了孙涵美的厚脸皮。 “下次？下次是什么时候，杭大哥咱们加个微信吧，都是一个系统的。以后怕是我有事儿会请教您呢。” “就是想请教我，这微信就不必加了。知遥知道，我在局里就是一个边缘人。什么忙都帮不上。”杭涛笑说，“经理，带我们去包间吧。” 孙涵美只好回到座位上去。 几位同学打趣着她：“怎么，孙大美女，这一趟一点收获都没有么？我看那个优势大叔，连正眼都没看你一下呢？” “怎么没收获？人家说要帮咱们结账呢！” “是么，太好了，这顿饭就不用a了呗。我就说嘛，孙大美女不至于空手而归。捞不着人，捞一顿饭也是可以的。” 孙涵美心道，我怎么就这么缺这一顿饭呢？她想着杭涛，将她视为空气的样子，越想就越生气。 又想着，他身边的居然是曲知遥，这怒气值更是要加倍。怎么两个人吃个火锅还要到包间去吃？说他们之间没有猫腻，谁相信？ 晚间回家，她还是越想越气，便将电话拨给了政府办信息科的陈思思。 这个陈思思是政府办信息科传递小道消息的核心人物。她和各单位都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以便能第一时间知晓各单位的新鲜大瓜。 “孙涵美？这么晚了还没休息，怎么想到我了呢？” “思思姐，你做什么呢？” “我正打算泡脚做面膜，你有什么事吗？ ”你的面膜先别做了，有个事儿和你唠唠。” “这么晚了，一定是很劲爆的事情吧。”陈思思一向嗅觉灵敏。 “也还好吧，你还记得我们局那个曲知遥吗？” “怎么不记得？不就是有人为了她跑到你们单位下跪吗？听说她被借调到市里了，她又怎么了？又有人为了她跑到市里下跪吗？” “那倒是没有。就是晚上我吃火锅的时候见到她和市局的一个人在一起，那人也不知道是什么背景，居然开着一台劳斯莱斯幻影！” 次日清晨的茶水间，热闹非凡，几个女孩子又开始叽叽喳喳。 “不会吧！这才去了市里几天呢？我怎么就看不出来那个曲知遥哪里招人了？” “叫你别说人名，你偏要提。” “那怕什么，她又不是什么领导。” “唉呀，这男人的视角和女人的视角就是不一样。” “八成她去市里借调，就是这个男人帮他说的话！”陈思思笃定地说，“一个能开着劳斯莱斯幻影的人，怎么会是个平庸之辈？” 这些话被路过的苑明皙听得清清楚楚。 第124章 爱不会消失，但是会转移！ 是夜，雨疏风骤。 这是今春的第一场雨。 都说是春雨贵如油，可这淅淅沥沥的雨声却搅得苑明皙更加心烦。 单位信息股几个女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始终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八成她借调到市里，就是这个男人帮她说的话。” “一个开着豪车的人，绝不是个普通人。” ”这看不出来，她哪里招人了！” …… 若不是听见那几个女孩子真真切切地说出曲知遥的名字，苑明皙简直不敢相信她们议论的就是她。 市里？开豪车的男人？ 他不合时宜地又想起了肖航的话—— 曲知遥挑选人的眼光果然是够务实。 难道肖航评价的是对的，自己的所看、所感，都是错的么？ 那个怯懦的小丫头，那个在腻在他怀里，只会叫着领导，领导的一脸无辜，还有她时不时就满脸是泪，叫他瞧见就心疼不已的脆弱模样。 都是虚幻的么？ 那天，在枫城，同爷爷谈完话之后，见爷爷态度坚决，苑明皙也是很着急。他便想到去找一向不理会家务事的父亲。 父亲虽说从来不被爷爷待见，想着若是获得父亲的支持，自己也不至于那么孤立无援。 可当他来到父亲办公室的时候，却见父亲愁眉不展。 “明皙，你怎么过来了？有事？” 苑明皙知道父亲是个乐天派，若是平常，父亲见到他突然造访，定会笑得合不拢嘴。 绝不会说出“有事”这两个字。 而今天父亲却像是心事重重。 “爸，你怎么了？是生意上出了什么问题？” “没，没有。”苑父说道，“你别多想，也别回家和爷爷说，是股票这几天行情不太好。” “哦，我不说。”苑明皙这样答应着，可是越想越不对味。股市起起落落，也是正常，苑父多年商海驰骋，不可能这点心理承受能力都没有。并不会是他所说的这么简单。 那还能是什么事情呢？ 苑明皙突然想到，早间从财经新闻里看到，昨日大盘指数大幅下跌。指数下跌不仅意味着股票价格下跌，也意味着某些期权预估的指数敲入线被击穿。 他是学经济出身的，他深知这相当于投资者卖出了一份有激活和废止条件的看跌期权，若是期权的废止条件达到，便会触发敲出，提前结算，获得部分的权利金。若是期权的激活条件达到，看跌期权的保值属性就会被激活，投资者就会承担损失。 “爸，你不会买了‘雪球’期权吧！“苑明皙警觉地问。 “你，你怎么知道？” ”损失是不是很大？“ 苑父点了点头，“本来就是两年的合约，马上就要到期了，可谁知却是这样……” 资本市场，风云变幻。 便是常年打雁也会被大雁啄了眼。 苑明皙从没见过父亲这样愁苦，只能问了句：“爸，你能应付么？” “有些事，不能应付也得应付。对了，你今天过来是有事找我么？” “没，没事。”苑明皙见如此情形，哪里还好意思提起自己感情上遇到的阻力。 “没事就好，千万不要告诉家里。这事连你妈妈都不知道。你放心儿子，爸爸会想到办法的。你好好上你的班儿，什么事都不用你操心。” 自己的感情问题得不到妥善的解决，爷爷身体又不好，再加上为父亲担着心，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心中涌起的那沮丧感。 一时之间，苑明皙有些无所适从。 他甚至想到，若是家中的资金链真的出现了什么问题。以自己那点薪水恐怕连维护静海县那栋别墅的日常费用都承担不起。更别说还要给保洁阿姨和小邱开工资。 回到静海县的时候，他在自家的别墅前伫立良久。这本是一栋实打实的建筑，可在如今的苑明皙看起来，竟像是一座空中楼阁。 原来他一切骄傲的资本，都是靠着家里的财力堆积起来的。苑明皙感到十分脆弱，似乎有生以来，他从未这般脆弱过。 这个时候，他想起了几日没联系的曲知遥。这几日，他也想联系，可却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家里的事情他没有处理好。妈妈态度坚决，爷爷气的简直下一分钟就要住进医院，而爸爸却因投资失败而愁苦的无以复加…… 可曲知遥，也并未发来只言片语来询问他。 关于她的许多事情，他并不清楚，甚至包括她姑姑的事情。 也许就像肖航所说的，她对他根本不是太不在乎吧！也许在她的眼里，他只是条件不错类型之中的无参差吧！ 那晚，同肖航吃过晚饭，苑明皙串起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情绪有些失控，便给曲知遥打了电话。 可听到的却是她决绝地提出了分手。 还将他的电话、微信都拉黑了。 苑明皙简直是气的直哆嗦。之后的几天，他联系不上她，又惦记她。晚间在她家楼下转悠，见她们家的灯都没亮。只能借故来市里找周也、季晓夫妇吃饭，想从侧面打听一下曲知遥目前的状况。 还没等他询问，季晓就说：“怎么没等知遥从老家参加葬礼回来，咱们一起吃个饭？” “老家？葬礼？”苑明皙急道。 “难道你不知道？”季晓同丈夫周也对望了一眼，这才说道，“她请假回回老家了，说是姑姑去世了，大概周末能回来吧。” 苑明皙又慌了神。 这才知道那天曲知遥如此决绝的原因。他质问她关于她姑姑的事，恰巧是在她姑姑的葬礼上。 偏那几天，他的行程都是满满当当的。 连周五晚上都是。 好容易挨到了周末，苑明皙来到曲知遥的家又扑了空。然后，刚刚搞明白何为黑名单的他，用另一个号码打通了曲知遥的电话。 他告诉她，他在等着她。 他告诉她，若是她不回来，他便会一直等着她。 说出这句话之后，他整个人陷入到渴望之中。 他想着，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回到家，依旧会缩在他的怀抱里。 到时候，他也会为之前那个鲁莽的电话向她道歉。 哪里知道，他等了她一宿。 他从未看见过日出。 没想到，生平第一看日出是在曲知遥家楼下。 原来，他不理她，不是在生气，不是在存心折磨他。而是，有了新的方向！ 他能做什么？似乎他能做的，只是把还逗留在安顺市的姜陵叫出来喝酒！ “姜陵，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你说对一个女人来说，爱是那么容易被忘却的吗？” 姜陵不明所以，只是就事论事，“大领导，爱是能量守恒的，不会消失，但是会转移！” 第125章 姜还是老的辣 每周日是杭家的家庭日。 全家人都要聚集在老祖母那里。 老祖母是皇族后裔，尽管已经年过八旬，可依旧雍容华贵。从不穿睡衣待客。即使在小区内散步。也仍是将佩戴着全套首饰，画着精致的妆容。 而且这么个老人家，她口红的色号全到连一般年轻的小姑娘都望尘莫及。 每周的这一天，只要是人在安顺，杭家人都不会缺席这次聚会。 杭涛自然也不会例外。 他回国工作之后，就另寻住处搬出去，并不和父母住在一起。每次去的时候他都挖空心思给老祖母带些什么东西。虽说老人家什么都不缺。可还是很喜欢收到伴手礼。 杭涛一大早，去了一家老字号的点心铺买了热气腾腾的点心。就开足马力，想让老祖母能吃到一口热乎的。 在路上遇到一家花店。一场春雨过后，空气十分清新。杭涛心情也好，看着花店里的鲜花都很喜欢。 便停下车买了一束淡雅的，带给老祖母。 老祖母收到鲜花，自然十分高兴。命家里的阿姨寻来一个精致的花瓶。 杭老三便要帮忙插花。 老祖母嗤之以鼻，“你们兄弟几个哪里是能干这种事的？你们身上都是铜臭味儿，别玷污了这些花花草草。” “我还不是怕你老人家用剪刀伤到自己。”杭老三无辜地说。 “起开起开，这点小活我还干不了吗？你当插花是随随便便就插的吗？胡闹！” “你老人家呀，眼里只有大孙子，看我们就像看到眼中钉、肉中刺一样。” 这话说完，大家都笑了起来。 “小涛啊，昨天下了一场雨，院子里的泥土也松动了，你去帮何伯看看有没有什么活要干！”老祖母和杭涛说起话来，果然是和颜悦色。 便是听力不好的人，也能听出其中语气的差别。 “我知道了，奶奶。这就去。” “还得是我大孙子，真能干。” 老祖母见杭涛走出去了，便放下手里的花和剪刀，板起脸孔，怒道：“好啊，你们一个个的还有说有笑、若无其事的，家里出了这么大事，怎么不告诉我？老大，弟弟妹妹们不懂事，你也跟着不懂事吗？” 杭晚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什么事？出了什么事？妈，我实在是不清楚啊。” 他又将目光扫视了其他的人，问道：“你们闯的什么祸事？就自己告诉老太太，别让我背锅！这又不是小时候。老二被人欺负，老三在外面闯祸。老幺偷吃东西吃到肚子胀，我这个当大哥的还都能解决。” 杭老三马上接口：“大哥，你这未免也太避重就轻了！还有没有一点手足之情呢？我和二哥还有妹妹都是年过半百的人了，还能闯出什么祸事。”他说完，又像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淑琴，是不是妹夫？是不是妹夫出差的时候，在外面闯了什么祸？” 杭淑琴急道：”三哥你还能不能行了？怎么有什么不好的事儿都往你妹夫身上安。他有那么不靠谱吗？” “不是大哥，那不是我，也不是你，难道是二哥？” 杭老二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水，不急不躁的说了句，“为什么不能是小涛？” 老祖母冷笑，“还终于有一个明白人了！我问你们，小涛交女朋友的事，你们为什么都不来告诉我？” “我没说！” “我也没说！” 杭老三、杭淑琴迎着大哥刀子一般锐利的眼神，连忙摆手。 ”行了，老大，你也别吓唬他们了，这事儿还用别人来告诉我吗？就刚刚小涛进门，我就看出来了！” “妈，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杭妈妈急切地问道。 “这些花，这些花就是证据！小涛每次来看我都不会空着手，会带点小礼物是真，可从来没有带过鲜花。你们也不是不知道他之前是怎么样一个死气沉沉的样子。便是满院的鲜花在他面前，他都没有心情去摘一朵。怎么会想起来给老祖母带一束鲜花来。这还不是有了心上人，心情好了。什么好的东西都能看在眼里了。这才在路过花店的时候，买了鲜花带过来。唉，你们啊，真是这是当我老糊涂了吗？” “妈，你知道是最好了，大哥都不让我们说，可憋死我了！”三婶松了一口气，“妈，你也知道我最讨厌保守什么秘密了，一家人，哪来的那么多秘密？小涛是交了个女朋友，现在人就在东郊的别墅里，我们都看过了。这事儿连囡囡都知道了！我和你说呀，那个女孩可真是……” 老祖母摆了摆手，“连囡囡在国外都知道了，你们都不晓得来告诉我。你们一个个还真是孝顺的很呢！老大，一会儿你负责把你儿子支走。老二你负责备车。淑琴，你上楼把我的箱子打开。其他人一会儿愿意跟着就跟着。但得跟我保证，不要胡言乱语！” “妈，您这是要做什么？”杭妈妈问道。 二婶说：“大嫂，妈都要开箱子了，一定是要挑几件东西去看小涛的女朋友。” “妈，咱们去都行，可那女孩还不是小涛的女朋友，只是有点苗头。而且昨天我们都去过一次……” “这点分寸我还有！有点苗头，这话不好！咱们当老家的得让这点苗头变成燎原之势。你们这些人全都过去了，不也一点用处都没有吗？什么事儿还听你大哥的，他要是真是能成事儿的，小涛何至于到现在还单着？你们一会儿到东郊别墅都记着，谁也不许开口问东问西，特别是不要问那姑娘家里的事儿。她愿意说就让她自己说，她不说咱们就不问。谁要是坏了规矩，自己就看着办吧！。” “妈，这事不用您嘱咐，囡囡都嘱咐过我们了。” “要不怎么说一代更比一代强呢，你们这兄弟姐妹几个是不中用了，可是我这孙子、孙女儿还是靠谱的。” 第126章 平安扣 曲知遥正在帮糖糖、豆豆辅导功课。在两个孩子做题的间隙，她便翻看注会去年的税法教材。 她新开的文故事已经铺开，就按照之前设计好的副本往下走就好。她便想起了上次姜陵的话。想着注会的报名在即，就买两本去年的教材，看看到底是怎么样的难易程度。若是自己能看进去，等报名开始时候便去报名。 若是看不进去，也就不那么为难自己，毕竟现在还有一笔副业的收入。 忽听阿姨来信，说是老夫人带着一群人过来了。 “老夫人，昨天不是来过了么？”曲知遥心说。虽说她不喜欢社交，可对这家人却是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还有老老夫人。” 还没等曲知遥反应过来那是谁，糖糖、豆豆就赶紧放下铅笔，离开座位。 ”糖糖、豆豆，你们干什么去？” “奶奶来了，她好凶，我们不要看见她。” 听了这话，曲知遥不免心中打鼓，不知杭涛的奶奶是怎样的脾气秉性。怎么人还没到，就把两个孩子吓成这样。 也不知道杭涛是不是也跟着过来了。昨天，两人在火锅店，杭涛没给孙涵美留一点余地，曲知遥心中是有些小畅快的，觉得杭涛倒是没有被迷惑，看出来人是敌是友。 但她也知道，孙涵美岂会是那种会吃亏的人，那张嘴还不知道在背后怎么编排她呢！可仔细想想，也无所谓，不知为什么，自从来到市里借调，自从住进这栋别墅里，曲知遥就觉得静海县的事情恍如隔世。 她存心不去想，有时候竟也真的想不起来。 正在她恍神之时，听见了杭涛姑姑的说话声。 曲知遥有点高兴，杭姑姑是第一个走进来的，像吃了定心丸。 “遥遥，燕窝送到了吧？早上吃了吗？”杭淑琴亲切地询问道，又走过来拉了一下她的手，小声说道，“杭涛奶奶来看你了，别害怕。” 紧接着，杭家人鱼贯而入。 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径直走到曲知遥的面前。 “这孩子瘦的可怜劲儿的。手也这么凉。”老祖母心疼道，“回头让李大夫来抓点儿药吧，可别是营养不良。” 其实，曲知遥不是易瘦体质，特别是脸蛋儿，还有些婴儿肥。住进杭家别墅之后，她甚至还胖了三斤。 可是杭家人每个人进来都要说她瘦，她自己也有种错觉，觉得自己已经瘦成皮包骨了。 杭妈妈说道：“知遥，真是杭涛奶奶。” “奶奶好！”曲知遥见老祖母攥着她的手不撒手，慈爱地看着自己，心头一热，就大声地叫了出来。 她从杭涛的年纪推断，老祖母的年纪应该比自己奶奶的年纪大上一些，可是人家看起来是那样的精神矍铄，说是六十多岁都会有人相信。曲知遥不禁想起自己的奶奶在世时，弯着腰照顾姑姑的憔悴模样。她当年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会让奶奶和姑姑过上好日子的。 可是，她们竟谁也没有等她。 树欲静则风不止，子欲养则亲不待，这种伤感笼罩着曲知遥，她唯有控制。 可是她没料想到，控制不住的竟是老祖母。 她的一声奶奶刚招呼完，老祖母已经掉下泪来。 众人都知，老祖母盼着杭涛成家，已经盼到望眼欲穿。如今见着这样一个女孩子，亲切的称呼自己奶奶，定是觉得自己终于盼到了孙子媳妇。 三叔见状，忙说道：“非要站着说吗？妈，你要是不坐下，我们大伙都要陪着你站着，你不可怜可怜我们，也心疼心疼知遥啊！” “知道了，就你话多。淑琴，把东西拿出来！”老祖母说道。 杭淑琴面露难色，可也不敢不听，方才，上楼开箱子的任务又落到了她的头上，她望着那些翡翠碗、金石数珠、玛瑙三花插、桃红碧玺，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拿什么。她不觉得这里有哪样东西适合小姑娘。再说凭空给人一件玉器，会不会把人家吓着？ 她思来想去，便拿起排在最末的一只浅浮雕玉镯，想着这件东西总还是实用点儿，能直接戴在手上。于是，将玉镯装在盒子里，便下了楼，老母亲也没有问她挑选了何物。 此番老祖母才见到，闺女挑的是件什么东西。脸色便沉了下来，“怎么这点事儿都办不好？让你挑东西，居然拿了一件清代的。” 杭淑琴这才想起老人家那些宝贝都是按朝代排序的，排在最末，自然是清代的。 曲知遥本就疑心那玉镯的价格，又听得是清代的，说什么也不肯要。 可周围的人都在劝说，拿着吧，孩子这在老祖母眼里不值什么的。 老祖母眼尖，看见曲知遥脖颈上戴着一枚平安扣，她对玉器很有研究，略微打眼，就能知道玉器的种类，握在手里，便能断代。 因此一眼便瞧出，那是件大路货。 “孩子，看你挺喜欢玉器的。” 曲知遥见老祖母盯着自己胸前的平安扣，略有些尴尬。她居然忘了将这件东西摘下来， 这时，回忆奔驰如电，苑明皙在镜子前，为她带上平安扣时的情形，在头脑中闪现。 她恨不得用力的甩甩头，将那人的身影从记忆里驱散…… 老祖母见知遥不肯收下玉镯，又见她面露难色，便将玉镯放在一旁。便转了话头，“孩子，在这里照看那两个小淘气辛苦不辛苦？” “不辛苦的，糖糖、豆豆很聪明。”曲知遥听见老祖母问起两个孩子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这两个孩子的父亲。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是个厚道人。我也是年纪大了，有时候看见小孩子太过顽劣，难免心烦。搞得这两个孩子见了我便是老鼠见了猫。可这样不好，我们杭家既然收养了她们，总是要负责任。小孩子总要好好调教才对。你来了我们也就放心了。” “我很喜欢这两个孩子，我相信自己能把这件事做好。”曲知遥很诚恳地说道。 “那就再好不过了！我相信我们小涛的眼光。”老祖母一语双关。 第127章 领导，借过！ 杭家一家人打道回府之后，杭老三便说道：“妈，你老人家出发时信誓旦旦，怎么见了未来孙媳妇，也没发挥出您老人家的水平，也没展现出多少诚意来。镯子没送出去不说。又说了那么多场面话。搞得真像是咱们把人家当做一个家庭教师而已。” 老祖母摇了摇头，无奈的说，“你们啊，真是没有一个中用的。” “我们又哪里不中用了，你老人家倒是说呀？” “你们都没瞧出来，那丫头不太对劲！” 杭老三道：”妈，你老人家不要吓我，怎么不对劲儿了？难道那不是个人？是个狐妖？” “呸呸呸，三哥你能不能有点正经。这是当长辈说出来的话吗？怎么这世上就不能有人看上你侄子，必须要是个狐妖！” “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们没有瞧见她浑身上下一件首饰都没有。只在脖子上系着一个平安扣，我问起她的时候，她的眼神有些闪躲。你们也都是过来人，难道不明白这是怎么个意思吗？” “妈，您老人家意思是说，知遥有男朋友，可是我听小涛说。那孩子是单身呢。”杭妈妈接口道。 “心里有人与单不单身有什么关系。”老祖母说。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应该侧面了解一下，知遥之前的男朋友吗？”杭老三说。 “亏你还是个老总，就这点格局吗？你怎么像老家村口情报站那些嚼舌头的，还要去了解一下，你要了解什么？要是以后囡囡交个男朋友，这还没怎么样呢，男方家就迫不及待的要侧面了解。你知道了，生不生气？” “妈，瞧您说的。我哪里就沦落成村口嚼舌头的啦。我不是想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想助小涛一臂之力吗？” 杭淑琴说：“三哥，你这么想最好了。你若是闲着没事，侧面瞎了解，我第一个就不同意。那孩子文文静静、稳稳当当的。便是之前交过男朋友。也定是对方及家人不懂得珍惜。” “淑琴说的对。”老祖母又说，“咱们家若是总纠结在过去的那些陈谷子烂芝麻李。也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杭妈妈问：“妈，既然你相中了知遥，那后来又为何要说那些场面话呢？” “我见那孩子是个要强的，担心咱们太过热络，让孩子觉得尴尬。她要是从东郊别墅搬出去了。那咱们小涛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杭淑琴说：“还是咱妈想的周到啊！” “老太太，既然知遥有心上人，那咱们应该怎么办？还有胜算吗？” 老祖母扫视了这一圈儿不争气的子女，缓缓说道，“当然有胜算。近水楼台先得月，不过也得小涛配合才行。” “妈，你快别打哑谜了，快展开说说，我都急死了。” “那孩子性格有点内向，内向的孩子就是心中有数的孩子。只要是咱们真心实意的对她，她就能感觉得到的。唉，不管怎样，十五时候，我会给你爸上炷香告诉他，让他不要再挂心了，儿媳妇的事就快有着落了。 …… 周一上午，苑明皙在市里开完会。便开着车在市里绕着圈圈。 终于将车开到了市全民健身中心。 ——他有事要找季晓。 ——他特意琢磨出好几件事要来找季晓。 虽说姜陵告诉他什么爱是会转移的，虽说肖航告诉他曲知遥就是像找个条件好的男人而已，虽说他放不下面子……可是他实在是按捺不住，想看看信息科那帮女孩子所说的，曲知遥身后的神秘男人究竟是何许人也？ 说也凑巧，刚一上了十楼就在电梯口处，遇上了正准备下楼的曲知遥和杭涛，并且两个人有说有笑。 市文旅局订了些宣传册子，需要用推车搬上楼去。 李刚主任着急出门，临走之钱不要意思地说：“小曲，一会还真是要辛苦你了，今天，办公室只剩下你自己了。” “李主任，这点小活我还是能办好的。”曲知遥爽快答应着，正准备下楼的时候，就在水房处遇见了杭涛。杭涛问明白状况，便放下水杯，陪着曲知遥一起下去。 口中还说着：“下次有这种事，第一时间喊我。” “我是想喊你来着，可又想着，有推车的话，我自己也能行。咱们先去一楼会服那里借推车。” “你哪里行了。竟是逞能。我家里每个人都说你瘦。” …… 苑明皙心道，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看曲知遥旁边那个男人的穿戴，还有他那个殷勤的样子，便知这定是那个幕后的神秘男人了。 他原来还寄希望于那些女孩子无中生有，看来并不是。 曲知遥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看见苑明皙了。 骤然看见那一张再熟悉不过的一张脸。 猝不及防地愣在那里。 她觉得打招呼也不对，不打招呼也不对。又想也许以苑明皙的个性。也会将她视作空气吧。便牢牢闭紧了嘴巴。 岂料，对方竟然开了口：”曲知遥，借调到市里，便连人都不认得了？” 杭涛在市局是边缘人。并不认识这位静海县的挂职副县长。听了这话，便问道：“知遥，认识？” 本就怒火中烧的苑明皙听了这句亲昵的知遥，更是连气都喘不过来。 曲知遥只好说道：”这是我们县的苑县长！” 又冲着苑明皙说道：”领导，实在不好意思。刚才一时溜号，没认出您来。“ 一时溜号，没认出来？女人的忘性还真是大啊，耳鬓厮磨了多少个夜晚，她居然一句轻描淡写的没认出来，就要同他擦肩而过吗？ 杭涛冲着苑明皙点了点头，便说到：“知遥，咱们下楼吧。” “好的！”曲知遥舒了一口气，对挡在电梯门前的苑明皙说道： “领导，借过！” “领导，再见！” 苑明皙机械地移动了步子，有点不太相信，电梯门就那么关上了。 第128章 还给你 苑明皙怔怔望着关的死死的电梯门，如被下了定身咒一般。 他不知道是离开，还是仍去找季晓。他来找季晓的目的也无非就是旁敲侧击，打探出曲知遥背后的神秘人物。 可这哪里是什么神秘人物？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那人就大啦啦地走在了曲知遥的旁边。 完全用不着旁敲侧击。 那个一见他便会目不转睛，他稍一撩拨便情难自已的曲知遥，居然没多看他一眼，没为他多驻足一秒钟！ 是，他承认，之前问他关于她姑姑的事情时，语气并不好。可是那也是因为家里一时之间发生很多事情，他无力消化，才会那样同她讲话的。 他也并不知道当时曲知遥身在何处。 再说他得知真相之后，便跑到她家楼下等她，他足足等了一夜，难道还不够么？ 那他现在要怎么办？ 难道要追下去，质问曲知遥，问她是怎么做到这样洒脱，这样无缝衔接的。 他问不出口。 可若是不问，便任由那两个人出双入对吗？ 就在这时，苑明皙才认识到曲知遥说的那句分手，并不是一时生气，随便说说。 她是真的下定决心了！ 是真的不想要他了！ 不会！不能！她那么崇拜他、依恋他，她怎么会？ 难道她身边那个像包公还是像李逵的，真的就那么神通广大，打动了她的芳心？ 越是这么想，他的肋骨边就有一阵针扎似的疼痛。 这应该是心在疼！ …… 正在他难受之际，忽然发现，电梯的门居然开了！ 走出来的人竟然是曲知遥。 苑明皙心中又惊又喜，她果然还是在乎他的！ 就算是在电话里提分手之后再决绝，等一见到他本人，就还会放不下，就仍会改变决定。苑明皙兴奋不已，心中已是惊涛骇浪，只等着她柔柔糯糯地唤他一句“领导”。 他想，只要她一开口，他也会好好同她道歉，同她一字一句的倾诉相思之情。 随着曲知遥跨出电梯，向他走近，苑明皙心脏在不争气的狂跳，肋骨边针扎似的疼痛又来了。 但是这一次不是痛苦的心疼，而是兴奋的心疼！ 不碍事的，再多疼几下也不碍事的！ 他在犹豫着，若是此时抓起曲知遥的手，会不会被其他的人看见。 “领导，这个，还给你！”曲知遥很急促地说着，将拳头舒了过来。 是那一枚翠绿的平安扣。 原来，原来，她特意返回，便是要将这羁绊着他们两个的东西还回来。 难为她这么有心。 他想起那天，他风尘仆仆的从邻市参加葬礼回来，就在浴室的镜子前为她带上这么个不值钱的小玩意。他吻着她，她热切的回应着他。怎么如今会变成这样？山中才一日，世上已千年吗？ 难道就是为了那个黑脸包公，她决绝的提分手还不算，她让他空等了一宿还不算，还非要在心碎的时候，再撒上一把盐吗？ 有一种声音在对他说，此刻，他应该说，遥遥，你这是干什么？这些日子你竟一点儿没想我吗？你知道那夜我等了你一晚是多么心焦么，风吹树叶，月影浮动，我都以为是你来了。都会高兴好一阵。可打开车门，期待却一次又一次落了空。哪里你知道，你不闻不问，竟然一点也不心疼我么？ 可另一个声音却在告诉他，苑明皙，你在干什么？你在祈求这个女人回到你身边吗？你要知道，她并不是单纯在和你生气，人家身边已经站着别的男人。 ——就这样，两种声音在他脑海里打架。 他瞥到了那枚平安扣翠绿的颜色。 那是什么颜色？ 那是疯狂嘲笑他的颜色！ 他不要求她，他有他的骄傲！ “不喜欢，就丢掉！”苑明皙冷冷地抛出这几个字，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可眼前的人却丝毫没有注意到他这复杂的情绪。 而是将那平安扣放在了电梯旁那个垃圾桶上面为了供人戳灭烟头，铺陈的一层细碎的白色石子上。 就转身按了向下的按钮。 依旧留下了一个背影给他。 她不要了，是真的不要了，是么？ 那么，舍掉的东西何苦还要放在那里有碍观瞻，倒不如一了百了！ 随即，他便拿起那枚平安扣，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伴随着清脆的碎裂声。电梯的门再度打开。曲知遥仍旧走了进去按下，按一下楼层之后，便随着电梯关上的门，消失不见了。 “杭哥，等了一会儿了吧！”曲知遥下到一楼时，发现杭涛已经从会服那里，借到了推车。 “没事的。知遥，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不太舒服？要不你上去休息吧，这点活我一个人就行。” “没事的。没不舒服。”曲知遥说道。 她还是不自控地想起方才苑明皙摔东西的事情。 她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做错的地方。 那个人没带她见过家长，甚至都未正式说过一句，遥遥，你做我女朋友吧。 她这边提出结束他们之间的关系，除了这个小信物，她没收过他别的东西。 受过他的恩惠，只是他加速她到市里借调的进程。 这个人情，她记下了。 便是她家里，除了洗漱用具，也没有什么苑明皙的私人物品。 而且在她提出分手后，苑明皙除了那天突发奇想的跑到她家楼下去，自我感动似的等了一夜之外，也没有说过什么。 也没有托什么中间人递过话，或是前来说和。 依她看来，她这也算是通知有效到达，而对方也已经默认了。 只是她百密一疏，忘记了把东西还回去而已。这回正好补上。 她不知道苑明皙发的哪门子风，东西他不收，大可以直接扔到垃圾箱里去。 何苦要在公共场合里面搞破坏，给保洁阿姨增加工作难度？ 而且他方才的样子有点吓人。 不知道是不是也是个有家暴倾向的！ 在被宋文纠缠之后，曲知遥查了许多关于家暴的资料。心说，胡乱摔东西也不是什么好现象。谁知道，会演变成什么样。 二十八岁已经过去三个月了。她怎么还是处在水逆状态？ 遇上的男人都有些神经质。 她又在想，也许之前她的爱为苑明皙蒙上了一层滤镜。这些时日，她见过何东升的无耻脸孔，在为姑姑穿衣时触碰过姑姑冰凉凉的尸体，也体味过苑明皙前一分钟的热情似火后一分钟就消失无踪的阴晴不定。 一切都不同了。 现实生活就像一把无形的大手，并没有温情脉脉地抚摸着她。 而是翻云覆雨，毫不留情的帮助她撕开了她用爱和梦幻为那个人蒙上的一层滤镜。 她心中没有恨，只有感谢。 感谢那双大手还会将她从脱轨的生活中拽了回来。 她记得自己曾经看过那样一句话，一个女人最好的状态就是心中不爱任何人，只爱自己。 她仍旧是那个清醒的曲知遥。 并且有很坚定的目标。 坚定的目标感，令她不再怯懦。 第129章 到底应不应该和他说 方才曲知遥想起来要归还苑明皙东西。便同杭涛说，自己要去趟楼上的卫生间。 杭涛点头答应。 可是还是很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在她回来之后，这种关注更加明显。 前两天，连陈佳都说：“说来真是奇怪，原来上班，一个月也看不见杭涛一次，怎么最近总看见他在走廊里晃悠。” 马奔马上说道：“也许是人家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什么酒。他那样的，缺什么酒？你没忘了当年老孟局长给他介绍时，闹出的那件乌龙事？他无辜爽约，让人家老孟局长的下不来。怎么，突然这又缺酒了？” 马奔故意将目光投到曲知遥身上，说道：“你狭隘了不是，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不过，小陈，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肯定什么？” “人家杭涛缺的不是你这坛酒。” 这话叫曲知遥听的很是别扭。陈佳倒还好说，她最不喜欢那个马奔，一把年纪的男同志了丝毫没有儒雅的气度。 人都说男人至死是少年。 这个马奔却很好地诠释了男人的一半是女人。 这便是最近令曲知遥困扰的另一个问题—— 便是她和杭涛的关系。 还有，就是杭家人的态度。 她不傻，还是会区分杭家人那热情的态度，不仅缘自于杭家人的善良有教养，也不仅仅缘自于她在杭家帮糖糖和豆豆补习功课。 而是缘自于她是杭涛带回来的人。 这么殷实的一个大家庭，唯一的一个孙子形单影只，一大家子人怎么会不关注，不想办法解决呢？ 他们也许真的以为她未来就是杭家的人！ 这一家人是真的好。 从头到尾，都没有问过一句，她最不愿提及的关于家庭的事。 每个人都那么疼爱她。 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这并不因为她自己有多好，杭家人才会不问缘由的接纳她。人家只是因为爱屋及乌。实在是心疼杭涛，相信杭涛。 并且，杭涛的年纪着实不小。 他们太着急而已。 无论杭涛带回来的是曲知遥，还是王知遥，赵知遥对他们来说都是无差别的。 尤其是杭涛姑姑。 每次同她说话都是柔声细语。好像她是一盏美人灯吹吹便破了，又好像她是一张薄薄的纸，一碰就碎了。 更恨不得亲自下厨做三餐饭给她吃。好久没有人这么疼爱她了，她心里真是高兴。真是觉得温暖。 她的每一声姑姑都是真情实意的。她知道杭姑姑什么也不缺，可以后若是有机会，若是她能为杭姑姑做上一些事情，她也是愿意的。 还有那天，杭涛奶奶阔绰的身手。 幸好老人家没有坚持要把那清代玉镯给她，否则的话，她不知该如何收场。 但无功不受禄。她每天都很不安。 可是，即便是杭家人态度再热络，若是杭涛什么表现也没有。她倒也是可以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亏心的享受这家人对她的好。 虽说此举不太讲究。 可是这几天来，杭涛对她的态度肉眼可见的不同。 甚至连马奔都能看出端倪。 他不再是那个，她初见时脾气极为不好，说话奇奇怪怪的体制内边缘人。 他变得的细心周到。 她爱吃什么，喜欢做什么。他都记在心里。 甚至在吃饭里，哪道菜多吃了一口。第二天餐桌，马上就再度会出现这道菜。 发现她在看注会的书，他嘴上没说什么，隔天就不知从哪淘来那一摞摞厚厚的、极为实用的讲义给她。 更说着，她要是有心考，他会帮她报个网课。就当做是给她最近辛苦的一点小礼物。 曲知遥浏览过那个着名的会计在线网校，知道那里的精品课程都要大几千的。她是有点不舍得买的。 可是，杭涛好像算准了她舍不得买。 并且，来别墅的次数也明显增多。 连爱说话的糖糖都说着：“爸爸怎么又来了？” 不管他是不是真心喜欢他，但曲知遥也明显感觉对方在她身上花费了太多的心力。 这份心力，她受之有愧。 她目前没有谈恋爱的心思。更不奢望能够到像杭涛这样的人。 虽说杭家人千好万好。 可现实就是摆在那里。 他们不是一路人。 苑明皙也好，杭涛也好，无论选他们哪个，只要她和他们其中的一个在外面出双入对。都会被像孙涵美那样的人指指点点。 过于在乎别人的眼光不好，可是她，一个角落里缩着的人无论如何做不到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听不见别人的议论。 惊险、刺激的体验有过一次就好了。 她不想再自讨苦吃。 她唯有用笨拙的方法强大自己。 不希望她永远在别人眼里，只是一个努力向上够，自己本身却始终都是庸碌平常的心机女。 可问题在于，杭涛毕竟没有开口挑明。更没有表白之类的举动。她要是说出来自己的想法。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甚至有点尴尬？ 可这些话放在心里，她总是有一些不吐不快，她担心自己会耽误了杭涛。 也担心错领了杭家人太多的热情。 话还是要说的。 第130章 姑父的生日 晚上下班的时候。 杭涛收到了曲知遥的微信，她问他能不能搭他的车回别墅。 看到这条消息，杭涛瞬间就明白，曲知遥肯定是要和他说点什么。若是以往，即使他提出要送她，她也都会拒绝。 宁愿自己坐公交，然后再骑共享单车回去。 白天的时候，他就看出曲知遥有点不对劲。 就是在遇上那个静海县的副县长之后。 那个什么苑县长看着斯斯文文的，可是讲起话来，却是透着一股子傲慢和嚣张。 可即使那人说着奇怪的话的时候，杭涛也没有疑心其他。 他又不是什么毛头小伙，什么三教九流的人没见过？ 更是见过不少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差劲的领导。 因为，他并不是很奇怪那个副县长讲话的那种腔调。 直到曲知遥随他到了楼下之后，突然说，要去趟楼上的卫生间，杭涛还以为可能是女性的生理期，需要回办公室取什么东西。可等她回来之后，他就发现，她脖颈上的那枚平安扣居然不见了。然后，她整个人还有点恍惚。 他这才意识到，曲知遥同方才那个人是有羁绊的。 那个静海县的挂职副县长，一副小白脸的样子。个子没他高，年纪么，看起来也没比他年轻多少…… 并且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那样傲慢的一个人，又有一定的职位，可曲知遥只是一个谨小慎微的小科员，定是他令曲知遥伤心了。 这样一个对手，杭涛并未放在眼里。这一瞬间，他甚至庸俗地想，感谢爷爷打下的江山。 这样的家庭给了他底气。 他承认这是个优势不假。可他觉得自己还有个优势，他永远也不会叫曲知遥难过伤心。 那样一个年纪轻轻就活得小心翼翼的人，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做出叫她伤心的事情？ 他有点鄙视那个挂职副县长。 这个时候，曲知遥主动要搭车，定是要说点什么话。 而且，应该不是他想听的话。 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叫她开口说出来。 可是怎么才能阻止她呢？ 他想到中午和他通话的一个人。 ——他刚刚从上京出差回来的姑父。 “姑父，你忙什么呢？” “还能忙什么，准备给你姑姑做饭呗。” “姑父，你生日是几月来着，我怎么记得就是……” “下个月。” “咦！怎么是下个月呢，不是这个月么？” “大侄子，要是你记不清，就不用装出一副很关心你姑父的样子。有什么话，你就快点说。我要起锅烧油了。” “姑父啊，我和你商量件事。我想提前给你过个生日。你看行不？” “提前过？为什么要提前过？小涛，你别吓我，是不是我的体检报告出来了！”姑父忙熄了火，紧张起来。 ”小涛，你快点告诉我，我哪里出问题了。你姑姑怎么没告诉我呢？你可千万不要瞒着姑父啊，念在我从小对你不错的份上。淑琴，淑琴，你快过来！不好了，小涛要提前给我过生日呀！” “烧个菜而已。狼哭鬼叫什么！” 杭涛在电话里清楚听见姑姑的大声呵斥。 “小涛，怎么回事？你把你姑父怎么了？”姑姑已经夺过了手机。 “姑姑，我想，你一会儿能不能给知遥打个电话，就说姑父刚刚出差回来，碰巧今天还过生日。让她晚上去你家里吃顿饭。” “行，我知道了，电话大概什么时间打？”姑姑果然是见过大世面的，语气相当沉着。和姑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大约十五分钟之后吧。”杭涛估算了一下曲知遥上车的时间。 ”放心吧。” 杭涛又听得姑姑对姑父说道：“你这人，天天就是一惊一乍的。提前过个生日怎么了？什么也不懂，就知道捣乱。一会儿千万好好表现，别说错话。” “哪里有人好端端会提前过生日，没头没尾的，你们也没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杭涛从小听惯了姑姑、姑父的拌嘴。他知道姑父性格好，从来都不会生气。 一直像个孩子王似的，从小到大，他们这帮孩子都愿意跟姑父一起玩的。 时间太过紧迫，他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好的主意。 他爸妈，还有其他家人都没有姑姑这样沉着。再说，知遥明显对姑姑感情更深一点。 大不了，回头再搞一个名贵的高尔夫球杆送给姑父，感谢他江湖救急。 曲知遥上车之后，果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可这时姑姑的电话已经打进了曲知遥的手机里。 ”遥遥是我，我是姑姑！” “姑姑好！” “你也好。遥遥是这样的，有件事儿姑姑也很为难。可也不知道能麻烦谁。只好老着脸皮来求你！” “姑姑你有话快说，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尽力！” 曲知遥听着姑姑恳切的语气，赶忙说道。这些日子，姑姑对她很是照顾，她原本就想着能有机会回馈一下。没想到，机会就这么来了。 “是这样，之前家里人你多半都见过了。可是没见过你的姑父。今天他出差，刚刚回来。并且，今天是他五十周岁的生日。我和你姑父两个没有小孩，家里总是冷冷清清的。每年他过生日的时候，我都会让小涛带着两个妹妹过来一起给姑父庆祝。可是，今年，我那两个侄女都出国了。这事就比较尴尬，小涛虽说也过来，可他一个男孩子。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而且，长得又是那个样子，看着就不亲切。你姑父最喜欢女孩……他过生日，我不愿勾起他的伤心事，你看能不能麻烦你晚上和小涛一起过来吃个饭。姑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姑父这个生日过得开心一些。当然，你若是另有别的安排，那就算了，没有关系的。” 曲知遥虽说有点为难，她本来已在心里打好了腹稿，要把事情同杭涛都讲清楚，可姑姑的邀约，却是突然而至。 而且姑姑说的理由是那么的令人同情，她真是无法开口拒绝，便说道：“好的，姑姑，我答应你，我现在就和杭哥在一起呢，一会儿我们就过去。” 她挂了电话，同杭涛说，“杭哥你不用先送我了，咱们一起到姑姑去吧，我答应姑姑过去，给姑父过生日。” “姑姑当真给你打电话了？”杭涛故作惊讶，“她之前就说想邀请你过去，我怕你多心，这一段，家里人一个又一个的跑来见你，我怕你多心，怕你为难。也实在不好意思再让你帮这个忙了！” “这也没有什么的。他们两个没有小孩子，确实有点冷清。”曲知遥听杭涛这么一说，便不好意思再说些什么了。 “说到这件事，我还真不是夸我自己的姑父。他虽说表面上看着嘻嘻哈哈的，不太靠谱。可做起事情来却是重情重义，让人不得不佩服。当年因为姑姑身体的原因，他们两个不能要小孩。当时爷爷还在世呢，便同姑父讲，若是姑父介意这件事，他们两个就趁早分开。不要等到到了一定的年纪，姑父又因没孩子的事情后悔，再埋怨姑姑。可姑父却说，他是喜欢姑姑这个人。有孩子自然是锦上添花。但没有，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再说，如果他们真是分开了，他不放心姑姑孤单一人，也不放心姑姑和别人在一起。" "那姑父的家里人呢？" 第131章 你有点面熟 ”姑父家里人没有因为这件事情为难姑姑么？”曲知遥问，她想着在那个年代。没有孩子应该是件大事，便是姑父自己能想开，可姑父的家人保不齐不会给姑父施加压力。毕竟开明的父母还是少数。 “你要问起这个，我更应该夸赞姑父了！要知道姑父家里条件不差，和我们杭家也勉勉强强算是世交吧。可是，他们家人怎么说呢？却没有一个厚道的。”杭涛自小就不喜欢姑父家人，说话的时候忍着厌恶。 “他们家做生意是这样，做人也是这样。爷爷之所以先找姑父谈这件事，也是想将丑话说在前头，也是想到，他老人家姑父家难缠的家人，担心他自己的闺女受气。可谁能想到那样一个乌七八糟的家庭里也会出个好人！姑父和家里人据理力争，冷战了将近三个月。他们家才勉强同意。还说让姑姑以后不要上门。姑父听了，直接说道，不上门就不上门，也没什么了不起。” ”那时我年纪还很小。大人们讲起这件事，就觉得姑父特别男人。更难得的是姑父从来没有因为这件事而低看姑姑，在家里也都是让姑姑说上句。这不刚才打电话的时候，他还在炒菜呢！“ 据理力争，冷战了将近三个月，曲知遥听见这些话，无端地想起苑明皙回枫城之后消失的那几日，和苑明皙对她这件事的处理方式。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还好，她及时止损了这段关系。 这样一样，因今天见了苑明皙，并且看见苑明皙摔东西，而隐隐的不舒服全都消失无踪了。 她开口说道：“那姑父人实在是太好了！被你说的。我也好像见见他啊！不过过生日还要自己烧菜吗？要不要咱们点几个菜过去。” 杭涛这才觉得刚才险些说错话，便打了个哈哈，“也不是，他只是打个下手，主力还是姑姑。” “那就好！杭哥，你一定是订好蛋糕了吧！那你看看哦，我应该买点什么？不知道姑父抽不抽烟？喝不喝酒？” “蛋糕？”时间这么急，杭涛哪里想到买蛋糕，再说今天又不是姑父真的过生日。 “姑父，他不爱抽烟喝酒，再说他家里这些东西堆的老高。我，我还当真忘了订了蛋糕了。姑父血糖有点高，不爱吃这些甜的。” ”他吃不吃是一回事儿。可过生日总有个蛋糕会好一些吧。我现在就订一个，选一个顺路咱们能到达的蛋糕店。你看行吗？“ ”可以，可以。“杭涛想着，曲知遥一定是不好意思空着手过去的，买蛋糕总比买烟酒要便宜好多，“你定个小点儿的就可以，也没什么人吃。” “我选选看！” “就是那种最普通的就行，千万别选那种翻糖的，或是什么别的花样的，太甜腻，我都吃不下去。” 杭涛无时无刻不在替曲知遥省钱。 他早清楚这个女孩子对花钱这件事情相当敏感。好像无功不受禄，这几个字已经深深刻在了她的脑子里。 有好几次，他想递卡的手都收回了。 他甚至还想过直接往她的支付宝里面转账，免得她不好意思接收。 可想着她那副为难的模样，还是觉得这不是好办法。 他不愿意让她因为这件事不自在，便尽他所能，呵护着她的自尊，与此同时，也在寻找着能让她过得不要这么辛苦拮据的方式。 姑姑家住的不远，曲知遥拿着蛋糕进屋时，姑姑开心的合不拢嘴，忙叫道：“老何，别在厨房忙活了，快来看！遥遥要过来了。” “这就是遥遥，长得漂亮吧。咱们家的媛媛和囡囡多亏是人在国外了，这可真是被比下去了。” 可当曲知遥见到扎着围裙出来的姑父的那一刹那，心里很不舒服。 这个人怎么瞧着这么面熟？ 大概是对方也有同样的感觉。 姑父直接开口问道：“小涛，这是不是你之前的同学？这个女孩我怎么好像见过?” 姑姑忙呵斥：“你瞎说什么？人家遥遥比咱们小涛小将近二十岁，哪里是什么同学了？你怕是眼睛花了吧？” “姑父，生日快乐！我只比杭大哥小九岁。并没有小那么多。” “是啊，姑姑，你以为我是有多老。小二十岁，亏你想得出来。”杭涛抗议道。 “你以为你还很年轻么？我看你明年就要像你姑父一样，需要染染头发了。” 姑父说道：“染头发还是好事儿，可别像你三叔一样，头发大把大把的掉，那就没个看了！”他说着话，又挠了挠头，说道：“遥遥全名叫什么，我怎么看着这么面熟呢？” 第132章 不会看轻 “姑父，我叫曲知遥。” “姓曲？”杭涛姑父霎时想起些往事，不禁皱起了眉头。 曲知遥本就是看着姑父有些面熟，一时之间，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可见了姑父皱眉的模样，又想到方才姑姑称呼他为“老何”。 瞬间想到了，那一天，在市内的一家茶室，那一个叫她恶心的男人说话时的神态。 那人就是何东升。 客观评价，何东升渣归渣，尽管上了年纪，可还是能看得出来，年轻时长得不错。 眼前的姑父瞧着比何东升小一些，没有何东升的个子高，五官也略微平淡一些。没有何东升的眼睛大，鼻梁也没有何东升的高。 他开口问她叫什么，很明显是之前认识姑姑，这个应该何东升的亲属，曾经见过姑姑。 “遥遥，你认识……”姑父张了口，可随即又说，“哦，没什么。” 听见这话，曲知遥更加容易相信，眼前的人是认识姑姑的，并且，人家极有涵养地没有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 可人家不再提，曲知遥不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怎么每走一步，都能遇见何家人。她不想等她离开之后，姑父还在怀疑着这件事，怀疑之后就想着确认。 确认之后呢？ 杭家人都会知道这件事。 以他们家人的素质，倒是不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他们只会从热络变得客气、疏远…… 她不需要这样一个刻意的循序渐进的过程。 也许可以直接一点的，她已经麻木了。 反正她今天本来也是要和杭涛讲讲清楚。与其再说那么多，倒不如壮士断腕，一劳永逸。 更能达到她理想的效果。 因此，她深吸了一口气，镇定地说道：“姑父，您是不是想问问我认不认识曲梅？” 姑父点了点头，平和地说道：“是的。我许多年之前见过她。那，你是？” “曲梅是我的姑姑。”曲知遥坦然回答，“姑父，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是何东升的亲属吧！” “你居然知道何东升？”姑父一脸吃惊，可还是瞬间收起了脸上的惊讶，“没错，何东升是我哥哥，我叫做何东洋。” 从厨房走出来的杭淑琴插口道：“老何，这是说什么呢？怎么还说到名字了？” 何东洋拍拍爱人的肩膀，说道：“淑琴，我们等会开饭，先坐在沙发聊一会儿。我和遥遥有话要说。” 杭淑琴见丈夫一脸严肃，便不再多问，扶着曲知遥坐下。 站在一旁一头雾水的杭涛，也只好跟着坐下。他虽说看不大明白，也知道姑父和知遥要说的绝不是好事情。有点后悔，将人带到这里。 “遥遥，那我就直说了，你既这样说，那应该是知道二十年前的事情。” “嗯。”曲知遥回答。 何东洋又问道，“你姑姑，她还好么？” 曲知遥摇了摇了头，痛苦地说，“她不好，她前一段时间去世了。” 杭淑琴忙斥责丈夫，“你没事瞎问什么，勾起了孩子的伤心事。” 何东洋没有理会妻子的质问，“唉，怎么会？那实在是太可惜了！我记得她长得非常漂亮，你很像她。你姑姑她是怎么去世的？” “姑姑她患了精神疾病，自缢在精神病院了。”曲知遥本不想说姑姑患了什么疾病，可还是把心一横，索性直说了。她不想让杭家人再从何东升那里听见什么。她原以为自己会平心静气地说出这句话来，可还是高估了自己，说到自缢两个字时候，还是禁不住落下眼泪来。 “老何，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在说些什么？看看把孩子都弄哭了。”杭淑琴急忙道。 当着曲知遥的面，何东洋无法去复述当年发生过什么。 曲知遥当然知道这一点，她接过杭淑琴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眼泪之后，接口道：“姑姑，杭大哥。事情是这样的。二十多年前，我姑姑曲梅认识了姑父的哥哥何东升，她不顾对方已有家庭，随着何东升，从川柳来到安顺市。我姑姑她走错了路，就再也回不了头……我没想到姑父居然是何家人，也不想你们以后得知了这件事情，责怪我当初隐瞒你们，我想还是说清楚比较好。姑父，你也不必替我隐瞒，走错了路就是走错了路。” 她说完这一席话，静待屋内人的反应。 她原来最怕自己的秘密暴露在人前，等说出来之后，才觉得松了一口气。原来最痛苦就是如何说出自己不愿提及的事情。 可老天爷却似故意刁难她。 任她活的再小心、再努力，就偏偏绕不过这个何家。 每次，当她以为生活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时候，这些往事就会跳出来，来折磨她。 最痛苦的事情，说出来就好了。说出来，就是将决定权交给了别人。 她想，不管别人作何反应，她也都会欣然接受。 岂料，听了这话的杭淑琴一把搂住了曲知遥，心疼地说道： “天啊，这个世界真是小！我可怜的孩子，你战战兢兢的说了这么多，是想怎么样呢？是怕我们知道了这件事对你的态度就会不同了吗？” “我的那个大伯哥是怎么样的，我们心里都清楚，他没少干这种作孽的事情！你姑姑识人不明是真，选错了路也是真。可当时，何东升也一定说了许多花言巧语，并且他离婚之后，并未把你的姑姑娶进门，你姑姑先前是不对，但后来也成了受害人。刚才听你所说，她后来过的很是凄惨，人又也已经不在了。过去的事情也就都过去了！” “再说，就算过不去，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杭家怎么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的人家？孩子，你相信我，我敢打包票，不仅是我，咱们家的老奶奶，我的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三哥三嫂，包括两个小侄女儿。也不会因为这件事情看轻你一点儿……” “姑姑，你忘了说了，还有我。”在一旁的杭涛朗声说道。 第133章 为所作所为负责 听了这些话，犹在杭淑琴怀抱中的曲知遥再也抑制不住，大声地哭了起来。 她想到姑姑年轻时的身材飞扬，去世时的可怜样子，也想到这些年姑姑凄惨的遭遇，再想到那日在姑姑的遗体前，苑明皙打来的那个质问的电话，更是有感于杭涛姑姑说的那些暖心的话语的…… 她怎么可能不哭？ 她很想控制，可是哭声却是止不住。 杭涛听的心焦，他站起身来，踱了一圈，这才想到，那个傲慢的苑县长，是因为什么伤害了曲知遥。 定是，那人知道了曲知遥上辈人埋的雷。就是接受不了。 都是什么年代了，还要父债子偿么？ 曲知遥哭的这样伤心，这之前一定积攒了许多委屈。 这委屈有家里的，定是也有来自于那个什么副县长的。 还好还好，她有姑姑，有姑姑温暖的怀抱，可以安抚她。可是他多么希望，有朝一日，他也有资格，抱住曲知遥，柔声的安抚她，尽她的一切需要去满足他。 告诉她，即便是她受了再多的委屈。杭家几代的家业能为她遮风挡雨。 即便是她的心都裂成碎片，他也有耐心一点一点地把她破碎的心拼接完整。 可前提，是她要接受他呀！ 年轻时，他也谈过无疾而终的恋爱，不知道是因当时年纪太不成熟，还是性格太浮躁，谈着谈着，他就觉得絮烦。甚至觉得谈恋爱都没有踢球、打网游更有意思。 后来，因他的原因间接导致李卓丧命之后。他连玩乐的心思都断了，更别说谈恋爱了。 直到那日，他遇见怯生生的来他屋里借打印机曲知遥，又见她被议论时，只是默默在门口。 他觉得这个怯懦的小姑娘有点意思。再接着，就有好几天没看她。 他原也没理会什么。可夜里却梦见了她那副样子。等再看见她时，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畅快。 这才知道，自己动心了。 原本，他以为横亘在他们之间只是年龄差而已，他努力，他家里人一起努力。 也终会抱得美人归。 可是他没想到，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居然是一道天堑—— 她心中有别人，她不爱他。 他不禁想起学吉他时候，喜欢那首民谣极为喜欢那首民谣中的两句： 一个人要多少回转过头去， 才能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这好像是在说他自己，若是停留在原地，他也无法遮住看向她的目光。 还是，往前走吧！ 可是，他会成功吗？曲知遥是不是到现在还爱着那个傲慢的副县长？ 他到底要怎样做？ 走近了怕吓走她，离远了又很惦记她…… 杭涛的心，又疼又乱。 好在，在姑姑的安抚声中，曲知遥终于住了哭声，抽抽搭搭地说道： “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今天还是姑父的生日，我却哭成这样。” “遥遥，你姑姑说的对。”何东洋见知遥心情平复了，才说道。 “你千万不要想太多。我哥哥这个人，怎么说呢？确实是对待感情极不负责任。当年，他极为坚决的要同嫂子离婚，家里的人都不同意。他却毫不在意，硬是将你姑姑带到了安顺。其实，你姑姑并不是第一个我哥哥从小地方带出来的人。那些女人我也曾经见过，她们的目的性都极强，都知道在最短的时间内捞些好处。” “当年我见过你姑姑几次，见她与之前那些女人不太一样。她是将整个一颗心都扑在我哥哥身上。我曾经劝过她，让她自己长点心眼，为自己多想想。因为我知道我哥哥绝对不会娶这样一个对他事业毫无帮助的女人，可是她丝毫听不进去，也不愿意相信我指出的真相。等我哥哥终于离婚之后，新娘却并不是你姑姑。我后来才得知，你姑姑是被我哥哥硬撵回老家，离开的非常不体面……” “这件事谁都有错。只可惜被折磨的还是你姑姑。我哥哥再婚之后又生了一个女儿。日子过得居然还不错。不过说到这里，我想问问，遥遥，你怎么知道我哥哥长得什么样子么？是见过他的照片么。” 曲知遥说：“不是，家里何东升的照片，都被奶奶烧掉了。我知道他长得什么样，是因为他前些日子，曾经找过我。我们相约着见了一面。他，他……”曲知遥再直白，也不好意思将何东升说过的那些龌龊话再复述一次。 “他找你，他为什么要找你，他怎么了？他是不是对你说什么了？”杭涛再也听不下去。 “没，没说什么。只是问了一点姑姑的事情。”曲知遥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杭涛见曲知遥吞吞吐吐，知道这里面肯定是有事。那个何东升既然能做出对知遥姑姑始乱终弃的事情，怎么又会那么好心，找到曲知遥，来询问她姑姑的事。 分明是故意来找曲知遥的麻烦的。 知遥不肯说没关系。 他可以直接去找何东升，叫那人自己来说。 若是真是发生了些，他们听不了的。 他会叫那人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虽说他这样做会伤了姑父的面子，可是他相信姑父的人品，也绝不会姑息自己哥哥卑劣的行径。 他回想起上次见何东升，还是在自己的升学宴上。 当时杭涛爷爷还在世，老爷子最讨厌何家的人，本来不想通知他们家。 可是何家同酒店的老总相熟，居然提前得知了这件事。居然还凑了上来。 那一家人来，就属何东升最能说，一进门，就站在爷爷身边说个不停。杭涛的印象极为深刻。 杭涛知道，他们之所以会来，也无非因何家的生意做的危危险险的。他们不敢不够着杭家一些，未雨绸缪一下总是没有错处的。 等何家老爷子去世之后，何家的生意，便由何东升全权打理。更是各种败人品。杭涛常听父亲当成笑话讲起。 如今怕是更是不太行了。 杭涛要加速何的倒台。 可没想到，有人正和他做着同样的事情。 第134章 不要回头 苑明皙生病了！ 急性阑尾炎。 是在县长办公会上，突然发作的。 被就近送到静海县人民医院手术。 其实，苑明皙的病症早有端倪。这两日夜间，他便有轻微恶心、呕吐的症状。原以为是老毛病胃痉挛。 他虽然难受，但却并未当回事。 然后在次日早上九点出席会议。 谁料，在会议进程中，苑明皙紧紧捂住右下腹，脸色煞白，直冒冷汗的样子，被县卫生局贾佳局长看在眼里。 贾佳早年间是县医院外科大夫，他一眼就看出苑明皙状态不太对。便说道：“县长，你怕不是得了阑尾炎吧。” “我胃不舒服，没事的，老毛病了。还能坚持住的。” “县长，看你按的地方可不是胃。急性阑尾炎发作可不是闹着玩的，这可不是逞能的事。”贾佳讲话语气很确凿。 他是科班毕业，毕业之后，一直是在医疗系统工作，说话是有权威的。 “贾局说的有道理啊，县长，贾局是学医出身，应该不会断错的。”苑天放说道。 “是啊，县长，身体要紧。” “还是听贾局长的吧。” 会议室的人都放下手中的笔，望着苑明皙，纷纷附和着贾佳局长的话。 苑明皙本来还想再拒绝，可是又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他到底是没了说话的气力。 贾佳很会察言观色，又眼快手疾，见状，忙联系了县医院的李华院长，派了一辆救护车过来。 所以，苑明皙是坐着120急救车，离开政府大楼去县医院的。这一路动静，闹得实在够大。 各单位都纷纷传言： 有的说，这位挂职副县长，应该是备受县里打压，被派了那么多工作，这才累倒了，倒在工作岗位的上的； 也有的说，这位挂职副县长八成是要提前离开了，这才加班加点，对之前的工作进行收尾； 还有人说，这位挂职副县长没有病，只是在作秀，坐着120离开，显得工作多努力呀！八成是快有更好的去处了。 …… 一时之间，静海县机关，甚至场乡镇，都知道苑县长倒在工作岗位的事情了。 传的人越来越多，自然传到了市里，传到季晓的耳朵里。 是上次吃饭，季晓见苑明皙不知道曲知遥家里有丧事的事情，就知道他们两个之间肯定有问题。她虽也觉得两个人身份有点悬殊，可对曲知遥印象不错。 再加上，季晓之前在团委、妇联都工作过，很善于调节关系。就特意将曲知遥叫来办公室，先是交代了些工作，后又说道：“我听说，苑县长在开会时候，被120送进了医院。整个静海县政府都传开了……你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么？” “不，我不太清楚。”曲知遥听了季晓的话，一颗心轻颤了一下。 手术？在开会时候？被120送进了医院……曲知遥一时之间，不能将这几个问题串联起来。 她有点着急知道缘由—— 可又一想，既然那个人是在开会时候生病的，那周围定是有很多人。他又分管着卫生口，怎么不会得到妥善的救治？就是县医院不行，就凭苑家，他也准会找到最好的资源。 她的担心是毫无必要的。 这个时候，她想起《圣经》里的话：不要回头，不要回头，一回头，就成了盐柱了！ 想到这里，方才纷乱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于是，她便说了句：“局长，没什么别的事情，我先出去了。” 季晓本想问问曲知遥和苑明皙之间到底是何矛盾，可见曲知遥是这个态度，也就不再好说什么了。 看着曲知遥出去之后，季晓便拨通了丈夫周也的电话。 周也人在南方出差，不在安顺市。 “老公，你什么时候回来，小苑生病了，在静海县住院呢，咱们得去看一下。” “小苑生病了，什么病？”周也忙问。 “好像是个阑尾炎手术。” “那还行，不过是手术就有风险。怎么住到静海县医院了呢？” “听说是开会时候，急性发作，被急救车就近拉到了县医院的。” “这个小苑，看着挺稳妥的人，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呢。我还得几天能够回去。你不用等我！先去看他吧。” “也好。” 正在外面开车的周威，接到通知，说是季晓要带着他去医院看苑明皙。 便赶忙给肖乐打电话：“乐乐，我听说苑老大住院了，就在静海县医院住院呢？这是怎么个情况？” “我还想给你打电话呢，我也听说了。说是苑老大是在会议室被抬到救护车上的。” “那知遥学姐知道么？” “遥遥？遥遥最近不是在学简爱，当家庭教师么，神出鬼没的，我都好久没看见她了。你不是应该和她在一起么？” 周威答道：“我出来办事了。” “那我一会儿给她打个电话问问她。先挂了吧，我哥打电话来了。” 肖乐说着话就挂掉电话，接起了肖航的电话： “哥，怎么太阳又打西边出来了！我干什么呢？刚在和小狼狗打电话，对了，周威说，苑老大生病了，你知道这件事么，说是被抬着去的医院，哥，哥，我话还没说完呢，哥……” 第135章 嫂子，你告诉她了么 季晓带着周威一起到了静海县人民政府的病房内。 路上她让周威买了一束鲜花和一个果篮，她知道苑明皙的病房里绝不能缺这些东西，但是总不好空着手过去，就是一点心意吧。 她见正穿着病号服，在地上溜达。 连忙问道：“怎么才做完手术，这就能下床了？” “嫂子，怎么你还过来了？这是小手术，没事的。大夫说可以活动活动，防止粘连！” 不知怎的，看见季晓过来，苑明皙整个人都很振奋。 “大夫的话，也不能都信。”季晓小声说道，“也不知道，这里的大夫靠不靠谱。” “嫂子，你别忘了卫生这摊是我分管的。这虽然是个县级医院，一个小小的阑尾炎，手术还是能应付的。再说检测仪器，都是年前新换的。”苑明皙笑道。 “你瞧我！又着急，忘了这茬。”季晓也跟着笑了起来，“对了，进门忘说了，你周哥人还在南方没回来。他派我做个排头兵。先来看看你是什么情况。等他回来之后，再过来看你。” “真是没事了。我接到周哥的电话了。” “怎么没看见有家里人？这么大个事儿，你没告诉家里吗？手术是谁签的字？”季晓又问。 “我自己签的。这也不是什么大毛病，要是爷爷知道了，一定不会让我在这里做手术。即使做完手术。也会让我转院到枫城。嫂子，你想，我自己管着医疗卫生这一摊儿，可我自己都不相信这儿的医疗条件，相信大夫的医疗水平，让老百姓怎么想？难道就我的命金贵，人家的命都不值钱吗？” “我想了想，就封死了消息，让家中的司机千万别多嘴多舌。如走漏了风声。我绝不会再用他。” “可是这么大一个静海县，你家里人想知道些什么，也不一定非得通过家中的司机吧。”季晓说。 “家里人和县里的人不带接触的。” 季晓想想也是，以苑明皙爷爷的官职，一定不会接触到静海县这个层面。甚至接触不到安顺市。 家里大人过分的关心，有时候也是一种负担，她自己也深受其害，便不再询问苑明皙是否告知家人这件事。 “嫂子，那个，局里最近的工作忙不忙？”苑明晳鼓足了勇气，还是问了句题外话。 “还是老样子，仍是争创全域旅游城市那一摊子事情，也都是常态化工作，咱们的基础工作完成的还是不错的。”提起工作，季晓的回答便熟练起来。 “但是咱们市里的特色总是不那么明显。无论是历史、文化、风景、美食，娱乐项目，咱们安顺都有，可是似乎每一样都不那么出挑。资源多，每一项都很均匀。倒不如资源稀缺，有一项或两项亮眼，从宣传上来的那么容易些。你比我年轻，应该知道，现在流量时代只有吸引眼球的，才是最直观，最容易出成绩的！” “不过好在时间还有。可以慢慢挑选。你想，若是咱们每一样都不匮乏，再选上一两样做的尽善尽美，岂不是比其他的城市更有竞争力了吗？” “那倒是。”苑明皙接口，只说了这三个字。 季晓是个工作狂，她满腔热情的同苑明皙分享自己的工作成果，原本以为会得到苑明皙的一点建议，或者是认可，岂料对方的态度很是敷衍。 可随即又想对方是个病人，也就不往心里去了。 可她见苑明皙似乎还有话要说。 “小苑，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咱们这关系，你至于这样吗？” “那个，嫂子，我手术的事情，你告诉她了么？”苑明皙犹犹豫豫，终于问出口来。 ”这个……”季晓面露难色，她是个直肠子不假，可也知道不能直接告诉苑明皙，自己已经告知曲知遥了，可对方却是丝毫不关注的样子。 这话，病人听见了，会伤心的。 “你是说小曲，我出来的匆忙，还没有告诉她呢！” “嫂子，能不能麻烦你，提一提这件事，不用太刻意，就是有一句没一句地提起就行。” “好，好吧。”季晓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第136章 爷爷 季晓默默答应着，可心里实在不知道，应承下来的事情，要如何落实。 对这么个虚弱的病人，她做不出来泼冷水的事情。 …… 肖航此时已经接到肖乐的电话。也已经知道苑明皙生病的事情。 他心急如焚。 好在这段休假，他没有飞行任务。 肖航放下电话，便决定要驱车去静海县。 可是他想着，这件事情是否会传到苑家的耳朵里。 他想着，以苑明皙的个性定不会将此事告知家里。 可是，既然肖乐都知道此事，那么曲知遥也肯定知道此事。 他知道两人的情感已有裂痕，这势必增加两人曲知遥和苑明皙见面的可能。 他可不愿意这样。 不过，若是苑家人知道这个事情，必定会很着急，会特意从枫城过来。 这样，即使是曲知遥来探病，她势必会看见苑家的人，这样，也只会在苑明皙的病房里做短暂的停留。 两个人绝不会有解开心结的机会。 肖航纠结了好久，他知道自己这样实在是不厚道，也实在是太对不起曲知遥。 可是他实在没有办法控制自己。 于是，便拨通了苑家的电话，告知静海县发生的一切。 大概三个小时之后，苑明皙的爷爷苑雨深来到了苑明皙的病房。 当时，苑明皙熟睡，骤然醒来。 看见爷爷正坐在床头，当真是吓了他一跳。 “爷爷，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是谁告诉你我住院了？” “你还说呢？不要管是谁告诉我的。为什么你住院这么大的一件事不告诉家里，而且还是手术。明皙，你就在这么个小医院……你实在太不懂事了，不知道家里人有多惦记！” “爷爷，我没有事情，只是一个小手术。“ 自从上次，在枫城，爷孙两个因为曲知遥的事情闹了矛盾。 就再也没有联系过。 苑明皙知道爷爷过来，虽然说是出于善意，也定是要给自己添加些麻烦的。 如今，家里正是多事之秋。 当今之计，他唯有多说些软话，安抚住爷爷。才是正理。 ”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做小手术？开刀伤元气，哪里是小事？我看这里不太行，还是转院最为妥当！“ 苑明皙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他忙说道：”爷爷，我不想转院，你不是告诫过我，身为一方百姓父母官，便要为老百姓做点实事么。“ 苑雨深说道：“我是这样说过，但是这与你转院又有什么关系呢？” “爷爷，是这样。我既为一方百姓父母官，况且我又是分管科教文卫这一系列工作。我生病了都不能相信县人民医院，而非要转院。这样老百姓怎么想？这以后，谁有个头疼脑热，还会相信县医院呢？爷爷不管你怎么说，转院这件事，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做的。” “怎么才来了短短不到一年，就对静海县的感情这么深？”苑雨深皱眉问道。 “爷爷，不是感情深，是我觉得不能这样做事。” 苑雨深看着孙子这般倔强，也没有办法。只得打通了电话。请省里派过来两个技艺精湛的专家来静海县会诊。 看着爷爷坐在床边，迟迟没有离开的意思，苑明晳躺在病床上很是心焦。 他时不时的向门口张望，很是担心，若是这个时候曲知遥来了，应该如何。 他想了一会儿，又觉得患处不太舒服，便闭上了眼睛。他梦见曲知遥得知此事，焦急赶来，立在他的床头，柔柔地开口呼唤： “领导……” 听了这声熟悉的呼唤，他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里。连日来的委屈、迟疑、不甘、愤恨，似乎都随着这一声呼唤，烟消云散。 他不顾伤口撕扯的疼痛，紧紧将她搂在怀里。 朦朦胧胧中，苑明晳真听见门声响动。 难道是梦境成真？心中所想，已经如愿了么。他欣喜地睁开眼睛。 ——却迎上了那张高眉深目，略显憔悴的脸。 是肖航！ “老大，你怎么样了？好点了吗？”肖杭见到病床上的苑明晳，满眼心疼，他努力克制，坚忍的问道，这才转身看向苑雨深，毕恭毕敬道： “老爷子好！您来得真快！” 苑雨深点了点头，说道：“路上比较顺畅，孩子，多亏你告诉我明皙生病的事情，要不，我还蒙在鼓里呢！” “肖航，你怎么来了？”苑明皙看见老同学过来，心情也是高兴的，可还是难掩没看见曲知遥的失落，尤其是当他听到肖航和爷爷的对话，这才得知是肖航将此事告诉爷爷的，他记忆里肖航并不是那么八卦的人，便略微皱了皱眉。 仿佛猜出来苑明皙心里所想，肖航马上说道：“肖乐给我打电话，说是你生病了，你也知道的，我这个妹妹，总是语焉不详。你电话还打不通，我一着急便将电话打到你家里，没想到家里竟然不知情，还惊动了老爷子。” 听见这话，苑明皙本就苍白的面孔更加苍白。 既然肖乐知道了，并且肖乐都能告诉肖航，那肖乐也会告诉曲知遥的。 可肖航从枫城过来人都到了，怎么曲知遥人还没到？ 是她存心不想来么？ 他不敢再想下去。 第137章 后遗症 苑明皙就是这样翘首盼着，曲知遥能来看他。 探视时间就快到了，他还是没有等到，曲知遥的身影，于是，便打开病房的窗户。捂着伤口，朝外张望。 任由倒春寒的凉风灌了进来。 令他直打哆嗦。 “老大，你这是干嘛呢？” 陪护的肖航刚从护士站回来，见状，禁不住大声断喝： “老大，你这是做什么呢？这么大的风。冻到了怎么办？” 他说着，便不由分说关上了窗户。 “老大，你朝窗外看什么呢？是有谁要来探视么？都这个时候了，要是有心来的早就来了。”肖航心知肚明，苑明皙在等待是在何人。 他本是不想在苑明皙伤口上撒盐，可是看着这人竟毫不顾及自己的身体，拖着病体，站在冷风之中。 那种心疼的滋味，真是难以名状。 还好，他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曲知遥并没有来。 他索性说上几句话，好让苑老大死心。 果然，苑明皙听到那句“有心来的早就来了”，心就像被剜了一下。他的病体经冷风一吹，整个人不停的打寒颤。他没有回答肖航的话，默默的回到了病床上。 当日夜间，苑明皙的患处出了很多血。 肖航简直是被吓到了，不顾苑明皙的阻挠，在夜里将省里来的专家惊动了，同时也惊动了苑老爷子。 苑雨深看着孙子痛苦的模样，大声斥道：“叫你转院你非要逞能。” “这是肠系膜出血，比较严重的阑尾炎，是有可能引起这种疾病的。”省里来的专家夏大夫说。 “要不要紧？” “需要再做手术。”夏大夫摇了摇头，说，“我瞧着病人还有感冒症状，这术后的照顾工作做的实在太不到位了。” 肖航急道：“肠系膜出血是感冒是引起的么？” “这倒没有直接关系，可是刚做过手术的人身体本来就虚，抵抗力低，再加上感冒，怕是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夏大夫说。 “唉，这个孩子实在是不让人省心。” …… 次日晚上快下班的时候，姜陵来到了市文旅局找曲知遥。 “姜大哥！”曲知遥看见姜陵站在全民健身中心的大厅里，很是意外。 “小曲，这是下班了么？” “是啊。姜大哥，你这是有什么事吗？是专门来找我。” “是啊。小曲，随我去个地方吧！” “去，去哪里？”曲知遥警觉地说，已经猜到了姜陵的来意。 “你先随我走吧！” “去哪里？姜大哥还是先说清楚比较好！” “你这么害怕干什么？还怕我将你卖了！”看着曲知遥十分谨慎的样子，姜潮笑着，打了个哈哈。 “可是，我晚上还有事。”姜陵越是不说，越是加重了曲知遥的怀疑。 见曲知遥迟迟不挪动步子，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姜潮总不好意思去拉扯她。心中又很着急。 “小曲，咱们也打过几回交道了，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我不知道你和大领导之间到底是怎么了。可是即使他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他现在是个病人，你便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去医院看看他。你不冲他，就算是给你姜大哥面子，好么？” “姜大哥，不是我不给你面子。领导生病住院，有医生护士照料，我去了也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再说我们……”曲知遥十分为难地说。 “是，他在静海县医院住着，有医生有护士照料。甚至还有从省里来的专家。可是那也都是外因。他自己内因就不想好好养病，这种天气穿这件病号服，站在窗口吹冷风，这就是你们那位大领导做的事。也真是叫人大跌眼镜。” 曲知遥心知，苑明皙是个十分谨慎，极为爱护身体的人，不知他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姜陵又道：“你一定想问他为什么这么反常？那么大个病房，什么地方不好去，偏要站在窗户根下，还要开着窗户。还不是昨晚探视时间过了，他心中焦急，值得开着窗户，向下眺望。他想看什么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吧，小曲。” 听了姜陵描绘的情境，曲知遥心中感觉很是复杂，但还是说：“不，姜大哥，我不知道！” “那我告诉你，他是为了什么！就因为他跑出去吹冷风，再加上赶上他倒霉。他的患处因肠系膜出血，导致需要二次手术。我刚才去看他的时候，他的手术刚刚做完。整个人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看见我去像看见了救星一样，你也知道他最不乐意碰别人，可却是攥着我的手，一遍遍的说着，你去把遥遥给我接来，姜陵，你去，你现在就去，算我求你了……” 姜陵又说：“你也知道，他苑老大，什么时候低过头求过人？反正他那副样子我是看不了。无论你怎么看我，怎么想我，我只能过来把你带过去见他。你若不乐意去也可以。八成他今晚能起身时，又会跑到窗户下面吹冷风。如果再有一次手术，你能不能见到他也说不好了！” 姜陵同苑明皙相交多年，很了解苑明皙的性格，知道他若不是病的这么憔悴，这么伤心，打死他也人不会说出这些话的。作为朋友，姜陵也担心完全没有感情经验的苑明皙，又见不到曲知遥，又会做出什么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他必须将曲知遥劝走。 曲知遥本就是内向的人，听了姜陵的话，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又身处这一楼大厅内，姜陵这一顿价值上的，好像她是个身怀绝技的名医，竟眼睁睁的看着病人倒在路边，见死不救一般。 正在他踌躇着不知如何拒绝的时候，忽听定身后有人喊她： “知遥，做什么呢？” 那人正是杭涛。 第138章 病房里面都是人 “杭哥！”见到杭涛，曲知遥如同看见救星一般，忙打了招呼。 “小曲，这位是你的同事？”姜陵见到杭涛的第一眼，已经察觉到这人瞧着曲知遥目光不太一样，再联想到方才曲知遥的态度，还有苑明皙这场来势凶猛的病，有些恍然大悟。 “是的，这位是杭涛，杭大哥。”曲知遥介绍道。 “你好，我是姜陵。”姜陵伸出手。 “你好。”杭涛迟疑着，还是伸出了手。却仍看向曲知遥，问道：“知遥，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姜潮抢先一步说：“我和小曲已相约着去看大领导了！” 大领导？听了这三个字，杭涛反应极快，瞬间想到了，那位高高在上，态度傲慢，被曲知遥称作“领导”的那个静海县挂职副县长。 再看看曲知遥迟疑的表情。 他更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这个……”曲知遥有点骑虎难下。 “正好我也要医院看个病人，咱们可以一路同行。” “可我们是要去静海县医院的。”姜陵嫌弃地说。 “我要去的也是静海县医院。”杭涛赶忙说道，“知遥坐我的车吧。” “这位杭大哥，凡事都要有个先来后到吧，你和小曲是同事，天天能看见。我和她倒是好久没有见面了。” 曲知遥很是为难，不知该上谁的车，正在犹豫之时，听见杭涛说： “遥遥，那你就坐这老弟的车吧。我开车在后面跟着。” 等看见后面跟着那台幻影时，姜陵惊诧：“咦，小曲，你这个同事够可以的啊。什么来头啊？” “就，就是同事。” “怪不得，苑老大，这病来如山倒呢。”姜陵自语道，原来这是遇到了劲敌了。别的不说，就是人家那体格，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将苑明皙扒拉倒，更别说的如今的面无四两肉、憔悴不堪的苑明皙。 约莫四十分钟，一行人便到了静海县医院。 “杭大哥，你要去几楼，去哪科？”姜陵见身后那个人还阴魂不散地跟在他后面，说道。 “我的事情不着急，既然是知遥单位的领导，我也先去看看。”杭涛还贴心地在医院超市买了一个大大的果篮。 “他不是我单位领导。”曲知遥脱口说出。 姜陵心说，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原来一口一个领导叫着，这才过了多久啊，就翻脸不认人了。也不怪苑老大做了阑尾炎手术，还生了波折。 他这趟出去算是把曲知遥带了回来，算是交了差，可问题是，后面还跟着个黑脸包公。这会不会更给苑老大添堵呢？ 可是那黑脸包公牛皮糖一般，非要跟在后面。他总不能将那人撵走了，而且，看那人的样子是撵也不走的。 但愿，苑老大看见这黑脸包公之后，病情不会再加重。唉，但愿他自求多福吧。 此时的苑明皙刚刚睡了一觉，睁开了眼睛。 肖航在窗台边站着。 而他的爷爷苑雨深就坐在他的病床旁边。 老爷子因为要二次手术的事情非常气愤，觉得身边的人都不可靠，只有自己守在旁边才能安心，任谁劝说也没有用。 姜陵一行人进门来。 苑明皙很自然瞥见姜陵身后的曲知遥，那一瞬间，他不顾爷爷就在身旁，热切地呼唤着：“遥遥，你过来了！” 只是他没什么气力，声音很是微弱。 曲知遥抬眼一看，苑明皙的气色果然是差到了极致。 整个人比她上次在市文旅局见他时，还要瘦上一大圈。 肖航见到曲知遥来了，如临大敌。又恐苑明皙爷爷不认识她，于是打声招呼：“曲知遥，你来了。” 果然，方才，在苑明皙招呼曲知遥的时候，苑雨深没有听见。年纪大了，难免耳背。可是肖航的声音声如洪钟，他听得却是真真切切。 这声音大到连姜陵都有些诧异，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肖航。 肖航做贼心虚般地别过了头。 苑雨深用犀利的目光看向站在角落的里那个衣着打扮极为普通的、中等身高的年轻女孩。 这女孩站在那里，很是局促。 阅人无数的苑雨深，略微一打眼，就瞧见这个女孩瞧着不像邹家小孙女那般落落大方。 甚至都不如总来找儿媳妇那个叫徐晶晶的那个女孩子看着活泼机灵。 他的宝贝孙子就是为了这个女孩子？ 那这水准还真是一般。 于是，问道：“这个女孩是谁？是你的下属么？” 老爷子语调掷地有声，语气咄咄逼人。 这话，让整个屋子的人都看着苑明皙。 整个屋子里的人全都知道他和曲知遥的关系。 苑明皙很想对爷爷说，不是下属，这就是我女朋友。可是，之前，曲知遥已经决绝地同他提过分手。他再这么说到底合不合适。 可若是回答是下属，似乎更加不好。 整屋的人仍在看着他。 他迟疑了好几秒。 这几秒对全屋的人都很是漫长。 尤其是对曲知遥。 她很想接口，说，对，我就是他的下属。可又一想，若是她为什么要替苑明皙解围，反正是他爷爷在问他。 她有点后悔的被姜陵忽悠了过来。 被苑家老爷子用这种语气打量和询问。 好像是谁特别想嫁进苑家一样，她还很是庆幸，当初的分手提的实在是太对了！ 便是苑家再怎么好，便是苑明皙有三头六臂，她也不愿意走进这样一个家庭里，过着小心翼翼的日子。她人生中所有的谨小慎微应该留在回忆里。 “我问你呢？明皙？”苑雨深又问了一次。 这一声问出来，令场面更加尴尬。 众人都屏气凝神。 只听得杭涛朝前走了一步，握住了曲知遥，朗声道： “老爷子，这是遥遥，苑县长的下属，我的女朋友。” 此言一出。 整个屋子的人瞳孔地震。 苑明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定定看住曲知遥，想等着听曲知遥反对的声音，可是却什么也没有听得见。 姜陵的是一副怪不得如此的表情。 可苑雨深却是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和他一样的想法的还有的肖航。从他的角度看过来，曲知遥和这个黑壮男人站在一起，怎么看怎么般配。 他心中对曲知遥的愧疚感一下子消失了很多。 第139章 女朋友 面对着这种情形，肖航怎么会忘记带节奏。 他大步流星走上前去，伸出手，朗声说道：“你好，我是小曲闺蜜肖乐的哥哥肖航。非常高兴认识你。” “杭涛。” 杭涛回道，并没有放开握住曲知遥的手。 不知为什么，杭涛看眼前这位浓眉大眼的肖航很有亲切感。 总感觉他是自己人。 同样，肖航看杭涛也很是高兴。 两个人相见恨晚，很是惺惺相惜。 当得知肖航是副机长的时候，杭涛更是连声赞叹，这赞叹声在曲知遥听来很是夸张。 她印象中的杭涛不是那么精于应酬。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 听的那两人热络地攀谈起来，苑明晳一阵眩晕，恨不得将他们二人撵了出去。 自诩为聪明的姜陵有些看不懂局面。 可却从肖航如释重负的表情里再次看出了些端倪。 他不禁回忆起，苑明晳所述的关于肖航的信息。 似乎真的没有肖航与女人相关的消息。 难道真的会么？他很是怀疑。 如果是的话，这些年，苑明晳丝毫没有察觉么。说苑老大是感情白痴，还真是一点也不为过。 对男人、女人都一样迟钝。 此时的曲知遥碍于杭涛的面子，不好意思松开被握着的手。她知道方才，杭涛这么说，也是因为屋子里气压太低。 他是在为她解围而已。 虽然有一些意外和尴尬，但是她还是感激的。 好容易，等恨不得当场结拜的肖航和杭涛说完话。曲知遥这才好意思抬起头来。 不想，却触到了苑明晳的幽怨目光。 幽怨中又带着几分凄楚。 这目光，叫人瞧着心里很不舒服。 “遥遥，既然看过苑县长，我们就走吧。” “苑县长，我们来的太过仓促，只给你带来个果篮。挑些喜欢吃的吧。”杭涛说完，便拉着曲知遥转了身。 果篮？什么果篮？ 苑明晳果然看见了地上那个大的有些夸张的果篮。 各类瓜果，应有尽有。 他看着十分来气，恨不得站起身来，将那瓜果朝那个杭涛砸过去，心里才舒服。 可是，叫人生气的是，他连站起来的气力都没有。 他搞不懂怎么一夕之间，这世上的事都不由他控制了？ …… 曲知遥与杭涛走出了病房，杭涛这才松开了曲知遥的手。 “遥遥，方才在病房里说的那些话，只是一时权宜之计，我也是看那老爷子太咄咄逼人。我也实在是气不过。”杭涛赶忙解释，可紧接着又跟上一句，“事情是一时权宜之计，不过话也是真心的。” 曲知遥没吭声。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让她无时无刻不在感激杭涛。 …… 自从姑姑死后，曲知遥就一直在寻找那个可以让何东升毁灭的方式。 她无时无刻不在乎寻找能实现这个目标的方法。 何氏集团是一家连锁餐厅，虽说餐厅不算太过高端，可是胜在数量还算够多，且分布在全国各三线城市。 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虽说近年来经营不善，可倒是仍旧可以维继。 曲知遥人微言轻，如何扳倒这样一个在安顺很有名气的企业的董事长？ 她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对策。便经常在何氏集团门口徘徊。 一日早上，就在她正准备寻个由头踏进去门去的时候，却遇上了有人叫她。 “知遥！” 她回头一看，正是杭涛。 “杭大哥！”她心虚地回答。 “你来这里干什么？”杭涛问道。 自从那日在姑姑家听到关于何东升的事情，愤怒的杭涛就想问问何东升关于他找曲知遥的事情。前几天，偏让他在会所碰见了何东升，杭涛才提了曲梅几句，喝了几杯酒之后的何东升的奚落之声便是不绝于耳。 “你知道么？曲梅那就是个上赶着的，当年就非要从川柳跟我回到安顺，撵都撵不走。这还不算，几个月前，她那个侄女又上门来了。你知道么，她那个侄女和曲梅长得一模一样，还是个公务员，可是见到我就各种暗示啊，也是，那个工作体面倒是体面，一个月也就是挣几千元，又有什么钱，见过什么世面的了。” 听了这话，杭涛气得要爆炸，可还是收起了拳头，他想着，让这个人渣挨顿打容易，可是不能让他心生防备。便按捺下来。所谓是有钱好办事，没两天的工夫，他便找到了方法。正打算按照计划进行，却不想在何氏集团门口碰见了曲知遥。 他见曲知遥的表情就明白其中缘由，便将她拉到一边，小声说道：“你听话，快回去，别让何东升看见你，我已经想到对付他的办法了！” 第140章 方法 那日，曲知遥听了杭涛的话就匆匆离开。 她知道，杭涛既然如此说，就已经胸有成竹。她依言行事就好，不必再做逗留。 果然当天晚上，糖糖、豆豆都睡下的时候，杭涛才来别墅找到她。 还没等对方开口，曲知遥抢先问道：“杭大哥，你想到什么办法对付何东升了？” 杭涛说道：“何东升大概是年纪大了，这两年膨胀的厉害，完全看不见自家店铺不景气的现状，盲目自信。我看这机会也是千载难逢。估计是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想要收拾他了。” “杭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知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会让何东升再继续膨胀下去，我已经买通了他身边几个得力人，极力撺掇何东升进行扩张。当然，我的收买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何东升整日眼睛长在头顶上，不太得人心。” “扩张？怎么扩张？”曲知遥又问。 “奶奶的亲弟弟，人在上京，他旗下的旭辉投资是实力还算雄厚，过一段，旭辉投资要和何氏集团签订一份对赌协议。” “对赌协议？”听见这个经常在影视剧里听见的词汇，一下子跑到生活里来，曲知遥还有点不适应，不过想来也是，看杭家人的谈吐和财务状况，有这样一门亲戚，也不算是稀奇的事情。 “是的，何东升能力不大，野心不小。他们的餐馆原本就是以经济实惠取胜，走的就是低端路线，可是他总是不满足，总是想跻身一线城市，抢占的更大的市场份额。要扩张，就必然需要的外部资金，像何氏集团这样民营企业，很难获得银行大量数额的资金支持。这样的话，只有选择私募股权对赌协议获得融资。本来的何东升对投资一事也颇为踌躇，可是身边的人给他灌了这些日子的迷魂汤，他已经点头了。” 杭涛又说：“这对赌协议的内容，何氏集团是在预定的时间之内必定是达不到的，不出两年，何东升就会失去对何氏集团的控制权。知遥，我想来想去，还是想到这个办法对付何东升，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失去事业的打击往往是最致命的。” 曲知遥点了点头，心说这话绝对不错，她想起她爸爸早年间，因矿山改制，买断工龄之后回到家中，唉声叹气，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岁。 “何氏集团是何家两代人的心血，这个打击也一定很大。”杭涛又补充道。 “可是，这个事情会不会对杭奶奶的弟弟有影响么，对了，还有姑父，何东升不是姑父的亲哥哥么，你要是这么做的话，会不会令姑父感到为难。” “不会。是这样，旭辉投资做这项投资于他们也是件利好的事情。至于姑父那边，他和他的家庭，早已不睦，况且何老爷子已经过世。再说，商场如战场，血雨腥风也是在所难免的。姑父通情达理，不会不高兴的。” 姑姑曲梅的死，是曲知遥的心病。她原也知道何东升始乱终弃，是个渣男。可是，令她没想到的是，这个人渣的如此彻底。不仅会诋毁姑姑，居然还会赤裸裸地打她的主意。 …… 就在苑明皙的病房外，曲知遥一点一点地想到杭涛要为自己对付何东升的事，心头涌上来除了感激还是感激。 她不能想象，方才在病房里，若是没有杭涛，等到苑明皙爷爷询问之后，她要如何自处。 其实，就在听到那个问题的时候，她心里已经知道，苑明皙不会说出任何维护他的话。 有时候，人越是清醒的时候，就越是能将一个男人看透。 曲知遥知道，苑明皙也许不是想故意让她难堪，可在那情势的压迫下，居然说不出一个字。 这种事情也是屡见不鲜、习以为常了。 尽管她自认为已经做到心如止水，可是应对那数秒的沉寂的时候，一颗心还是被失望笼罩着。 “走吧，知遥！糖糖、豆豆还闹着找你呢。” 听了这话，曲知遥缓过神来。随着杭涛匆匆离开了。 此时，病房内，苑老爷子毕竟年事已高，支撑了半天到到底是有些乏累了。 于是，苑明皙说：“肖航，辛苦你一趟。送爷爷回去吧。你也歇会，正好姜陵在这里。” 肖航其实也很是困倦，可他一直提防着曲知遥要来，也寸步不敢离开。如今，见曲知遥已同杭涛离开。心里一块石头也就落了地。 他便放心地陪着苑老爷子回去。 姜陵憋了半天，想和苑明皙聊会天，怎奈这个肖航像个门神一样，不离苑明皙左右。他连见缝插针地递上一句话，都没有机会。 这下好了，那门神终于离开了。 苑明皙依旧丧打幽魂般，不说一句话。 姜陵问道：“大领导，你这个大学同学还真是够意思啊，不是副机长挺忙的么？居然还能跑到静海县护理你啊。” “他休假。”苑明皙强挤出这三个字，“你为什么把那个杭涛带来了。” “他非要黏着，我又有什么办法？”姜陵无奈地耸耸肩，“不过，大领导，你总不会真的认为，小曲真是那个黑脸包公的女朋友吧。” “难道，不是么？”听见这话，苑明皙倒是一下子振作起来，眼睛里也有了神采，“方才，杭涛那样说了，遥遥不是也没否认是么？” “至少来的路上还不是。”姜陵真的只想翻白眼，又问，“当你家老爷子问你小曲是谁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话。然后这屋子里的人还都知道你们的关系，你不说话，让人家一个女孩子如何自处？” 苑明皙不出声，沉默了好久才说道，“遥遥和我提出分手，而且很是决绝。我不敢说我俩是什么关系，也不能说她是我的下属。这次没说话的。” “我的大领导啊，你这平时上台演讲、主持会议什么的，都口若悬河。可是这个时候居然卡壳了。不知道说什么了？”姜陵急道。 第141章 黏人的不止一个 “那你说，我应该说什么？”苑明皙自知刚才的事情做的极为不地道，也是深深懊悔。可他自幼在爷爷面前一向是的言听计从，已经是习惯了屈从于这种威严。在一刹那间，他是真的想不出应该说句什么妥当的话。 “你应该说什么？”姜陵好笑地问，“大领导你是真心发问，没有故意在逗我？” “我逗你做什么，我哪有心情逗你。”苑明皙没有好气的说。 “你就直接和老爷子说，这就是我提过的遥遥。就这样一句话，不就完事儿了，我不信，老爷子那么大一个领导，还会当面为难一个小姑娘？总会把面子上的事儿过去。这样一来，你也算是把场面圆了过去。何至于现在被那个黑脸包公抢了先手。估计那黑脸包公，正在使劲偷笑呢。”姜陵回道。 “那杭涛最是黏人，最是讨厌！都怪我，非要同意将遥遥借调到市里，到头来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苑明皙懊恼道。 姜陵转了转眼珠，说道：“说到黏人，也不止黑脸包公一个人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领导，你难道不觉得你那个室友对你太过关注了一点吗？同窗有病，来探望倒是本分，可是哪有探望之后便赖着不走，你身边要是没有他，就没有别人了吗？难道你们静海县办公室都不为你一个外地来挂职的领导解决一下护理问题？”事已至此，姜陵索性将话全部挑明。 苑明晳显然是很诧异姜陵能提出这种问题：“肖航说，这段正好他休假，闲着没事儿，而且我这个人有点挑剔，别人在身边护理不一定合我心意。于是他就留了下来，他也是好心，你也知道我这个人素来对不干净的东西是有些排斥的。” “大领导，那你这个室友也真够细心的了！咱俩认识的年头也不算短了。平时我对你也算不错吧。可是在这细节上，我是想不到这么周全的。还难为他这么一个大男人了。” “肖航人比较细心，从上学的时候就是这样。” “大领导，他细不细心这件事我倒是管不着，我就想问一问，曲知遥的事，肖航是不是经常和你说起？” “遥遥的事？”苑明皙皱了皱眉，“也是提了几回。” “提了几回？你记性那么好，那你想想他都说的什么话？” 苑明皙的记性向来是不错的，尤其是关于曲知遥的事，略微一定顿，头脑里便有清晰的记忆： 他记得有一次，在春节假期时，肖航告诉他，遥遥要和别人谈婚论嫁了。 还有一次，在他回枫城同爷爷摊牌的时候，肖航告诉他，国庆节的时候，曲知遥分明知道肖航在家，可仍是喝多了，住了进去，分明是有守株待兔的嫌疑。 还有，肖航还说过，曲知遥择偶要求一向苛刻，在大学时期，因班上男生家境一般，便谁也看不上，可是到静海县却相中了家具厂的小开宋文，这是很有城府的姑娘，心里想的很多。 如此种种，仔细想来，似乎都像是不太好的话。 ”怎么样？大领导，你想的怎么样？是不是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没一句说小曲的好话吧。”姜陵道。 “是倒是，不过有些事儿，他可能也是听他妹妹肖乐说的。可是这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我的大领导，你要不要这么天真呢？你不觉得你这个室友太过关注于你的感情生活了吗？男人之间，知道谁交女朋友了，打趣一下在所难免，哪有那种猥琐的人成天在背后说人家女朋友的不好的，更何况咱们是这么大人了，又不是初出茅庐的小伙子！大领导你想想，有一天我要是正经八本处个女朋友。你会有心情关注这件事吗？并且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关注，那个肖航又不是成天无所事事，每天飞行忙的要死，居然这么关注你的女朋友，你难道一点都不觉得怪异？” “怪异？！什么意思？” ”大领导，我话说的这么明了，你还真要我把那个词说出来。 “你的意思是……不会的，肖航不会的。”苑明皙经了点拨，才有些开窍，可一时之间也难以接受这个现实。 他只记得，自上大学开始，肖航就对他不错。他有洁癖，其实很讨厌别人动他的东西。可是二十出头的男孩子，平常都打闹嬉戏惯了，疯起来都是不管不顾的。 每当这个时候，苑明晳的座位都不免收到波及。他自然也不好意思阻止。 可肖航都会站出来，将那群疯狂的人推开，口说着，去去去，一边疯去，离老大这边远点。苑明晳对此都很感激。 别的他倒想不出来有什么太反常的。就是在他研究生毕业之后，肖航不知为何就和他断了联系，可听寝室的其他人说，肖航和别人的联系并未切断，而是只切断他的了。这点倒是让他很是意外，因为他自认为肖航和他的关系应该会更好一些。 “不会？为何不会？这世界上什么事不会发生。那你告诉我这么多年，肖航交过女朋友吗？他们航空公司里面，空姐、地勤，漂亮的一抓一把，他都没提过么？” 苑明皙摇了摇头。 “那大领导，你再想想，之前你和徐晶晶交朋友的时候，你这个室友又是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那还是念研究生的时候。当时肖航正在加拿大培训。苑明皙记得。是肖航主动问起他，是不是交女朋友的事。 苑明皙便将徐晶晶的事情说了出去。 可肖航的当时就说。找女朋友还是合自己心意较好，对方太过主动，你自己要是不喜欢，总是别别扭扭。 后来苑明皙发现自己跟徐晶晶之间真总是别别扭扭，还不由得感叹肖航的预判是正确的。 如今想来，他的态度真是有点奇怪。 难道姜陵的猜测是正确的？ 之前的话，都是肖航杜撰的？ 而且，杜撰的理由是那样的荒诞至极。 第142章 当个兄弟卷成这样 “你想起来了么，大领导？”肖航问道，“是不是他当时也没有说出什么好听的话？” “这个……”苑明皙欲言又止，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且对方又是他多年兄弟，他实在是难以启齿，只能是当做不知道这件事。 可是，心里一旦闪过这个念头，苑明皙看着原本正常的一切都觉得别扭起来。 “肖航，你这次休假休几天呀，这季节飞行任务应该挺重的吧？”苑明皙只好勉强说道。 “虽然忙，也还没到非我不可的程度。等你出院了，我再回去。”肖航回道。 “其实，小邱那边，也没什么事。他可以过来照应的。”苑明皙又说。 “小邱？他毛毛躁躁的，怎么能行？”肖航听了苑明皙的话，瞬间变了神色。他又想起了方才姜陵看他的表情，心里有了些想法。再直视苑明皙，发现对方却在躲闪他的目光。 他的心咯噔一声，心想自己的秘密，终于大白于天下。 “老大，你是觉得我在这儿你不太方便么？”肖航说的很直接，多年的同学，他知道苑明皙是那种面冷心热的人。他一点也不想离开，他只想看苑明皙顺顺利利的出院，才安心。 今日，虽说曲知遥离开了，可是谁敢担保，她不会卷土重来？ 他不放心。 “这倒不是。”苑明皙心中又有犹豫，心说，这几日肖航一直尽心竭力伺候他。他想万一是姜陵看错了，自己想窄了。岂不是冤枉了好人？ “那那就好，那就算是我多心了。刚才老爷子还说，他信不着静海县的人，也只有我在这里，他老人家才能放心的打个盹儿，要不真想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守着你。” 肖航知道苑明皙孝顺。他知道这样说，苑明皙一定无法反驳。 “你放心，我已经跟公司请好假了。老大，咱都多少年的同学了？怎么这点小事你还扭扭捏捏的？再说之前肖乐被投诉的事，也是你帮的忙，我并没有跟你计较过。你怎么这么客气？” “我不是客气，我实在是……”苑明皙尝试了几次也没有将实在是不想麻烦你这一句话说出口。 肖航没走。 仍像是往日一般立在他的床头。正如姜陵形容的那样，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每次他想拿手机，肖航都会说，“老大，大夫嘱咐了，伤口不可以再抻着。单位的事儿你就别合计了。你们薛明县长过来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嘱咐着你，说是让你以身体要紧，县里的事暂且都放在一边吗？” “可是……”苑明皙只想用另一个号码给曲知遥打电话，解释解释今天的事情。 “老大，你是觉得有点闷吗？那我把电视打开！” “不用，我不想看电视。” “那我放点音乐给你听。” “我也不想听音乐。”苑明皙很是烦躁。 “要不，我陪你聊天儿。”此时，肖航已经细心地打了一杯苹果汁，端了过来。 “聊天，还是算了。那我睡一会吧。” 苑明皙盖上被子，原以为，看见他睡着之后，肖航能掉以轻心。 可是，肖航将灯熄灭之后，依然坐在他床边。 有好几次，苑明皙都想偷偷的从床头柜上拿到手机。 可肖航目光如炬。 每次，苑明皙一有小动作，肖航都会问：“老大你是要喝水吗？” “老大，你是要吃点水果吗？” “老大你是不是饿了？” 将近恼怒的苑明皙，这才觉得姜陵的判断是没错的。 肖航对他的关注实在是太过了些。 正在绝望中，病房的门被敲响了。 “这个时间还有人进来。”肖航皱眉。 他开门之后，见进来的人是姜陵，更是不快。 “姜陵，探视时间过了，你怎么又回来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肖大机长，你是不是太小瞧我了？难道我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么？” “姜陵，你来了！”苑明皙的声音有点抑制不住的兴奋。 “是啊，好歹我也是你兄弟，既然，肖大机长都照顾了好几夜。那我也不甘落后啊，这个风气可不好，这个风气都是你带出来的，肖大机长，怎么当苑老大的兄弟都要衣不解带的伺候了，要卷成这样了？ 第143章 随时都会有危险 听了这话，肖航也实在是不好意思再赖着不走。 待他走后，姜陵忙说道：“是不是很感谢我。现在品出来，我之前说出的话是不是很有道理？” 苑明皙郑重点了点头，赶紧拿起了手机。 “怎么的？大领导。要给小曲打电话么。” “明知故问？” “你还是先等等吧。” “为什么？”苑明皙还就奇了怪了。刚刚肖航的那般看着他也就罢了，怎么现在来了姜陵，还是不要放过他，怎么他要给曲知遥打个电话，比唐僧取经还要难上一些呢。 “为什么？这个问题问的好。” “大领导，一会儿，你电话打通了。你要和小曲怎么说呢？” 苑明皙：“我就是想问问，她和杭涛的事情……问问他们到底是不是处上男女朋友了？” “大领导啊，你还真是会聊天啊！你这么问，你信不信小曲分分钟就把电话挂了，如你所说，你们两个不是已经分手了么。那人家就算是再交男朋友为什么要向你报备？你只是她的一个上级领导而已。苑老大，收起你喜欢质问人的高高在上的态度吧。” “那我应该说些什么？” “说些什么？那你可算是问对人了。第一步，先稳住她，叫她不要挂电话。若是他执意不从的话，你就拿你身体不好吓唬她。第二步，你就好好解释一下白天在病房里的事情的。第三步么……” 苑明皙急切地问：“第三步是什么？” 姜陵叹了口气，说道，“大领导，算了，凭你，撑不到第三步。” 于是，苑明皙用另一张手机卡拨通了曲知遥的电话。 此时的曲知遥刚刚看着糖糖、豆豆写完语文作业。她匆匆洗漱，摊开《税法》教材。 她原以为法律就是死记硬背，可真学起来，却发现不是这样。 《税法》里面学习的第一个税种就是重头戏增值税。前面的一些内容也还好。以记忆为主的东西，曲知遥向来都不打怵。 可是这两天遇到的，是一个小难题，关于进口环节增值税应纳税额计算。光是组成计税价格，就将毫无财税基础的曲知遥的头绕的两个大。 她决心今天晚上要攻克是这个难关。 正在她开始有点开窍的时候，苑明皙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她原本也是认识苑明皙另一个号码的，只是忘记将此号码拖进黑名单。又因电话进来的时候，她正在全身心地投入，没有看一下就接听了。 “喂，你好。” “遥遥，是我。” 这一熟悉的声音传来了。打断了曲知遥的思路。 “领导，你有什么事情么？”此刻，听这声音，只觉得心烦。 她很想当时就把电话挂掉，可又想起了借调时候帮她说话的事情。出于礼貌坚持听着。 “遥遥，你千万别挂电话，你别忘了我还在病床上，大夫说，随时都会有危险。” 苑明皙说完这句话，姜陵冲着他竖起了大拇指，随即就走出了病房的门。 听了这话，曲知遥皱了皱眉。她也知苑明皙已经经历了两次手术。谁知道他到底还会怎么样，这种罪名压下来，她可是实在不能承担的起。 “有事？”曲知遥真心希望他快点说完。 “呃，有事……今天在病房时的事，我不是故意不开口的，我当时想的是，你不是已经和我提出分手了，我再说，你是我女朋友，我怕你不高兴……遥遥，你要相信我，我不是存心不出声，叫你难做的。”苑明皙情绪激动。 “没事。”方才的事情，曲知遥只是在当时心里不舒服一下。很快已经毫不在意。 “我知道，我不应该这么晚来打搅你。可是我担心你因为这件事情犯合计。” 因为这件事情犯合计? 曲知遥心说，回想起来，在医院病房里出来之后，杭涛就送她回了别墅。 晚饭时候，杭涛姑姑过来了，说是熬煮了蹄髈汤，特意拿来了给她喝。 还同曲知遥聊了一会天。 紧接着，曲知遥就看着糖糖、豆豆学习。 再接着，就是开始学习注会的《税法》科目。 在这么多个小时里，她根本没有想过苑明皙，也没有再想过在医院的事情。 他居然还会以为她会因这件事情犯合计。 他还以为，经过了这许多事情之后，她还是那个那么仰望她、依赖她的曲知遥。 往事历历。 她略一回想，还能想到，那过去的日子里，他是如何牵动着她的一举一动。那时的心悸、那时流的眼泪，那时的兴奋若狂，她都能回忆的起。 可是，为了苑明皙痴狂的日子，与现在的生活终究隔了一层雾。 她笼罩在大雾弥漫之中，辨不清方向，可却已经清晰地知道，苑明皙的方向不是她的归途。 “遥遥，你在听么？你不要再生气了！” 苑明皙悦耳的声音就如寻常一般传来，那声音是那般温柔而又理直气壮，好似笃定了她的情绪还是能够被他拿捏住。 这份笃定，让曲知遥很是反感。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挂了。” “遥遥，遥遥！” 苑明皙大声喊道，可是曲知遥还是挂了电话。 “怎么样？大领导，我说什么来着，你撑不了多久吧。” 此时，姜陵走了进来。 “姜陵，你得教我！你得救我！遥遥，她好像真的铁了心了！”苑明皙惊恐说道。 第144章 你知道是什么原因么？ “苑老大，你这是吃错药了么？”听到方才苑明皙的话，姜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从什么时候开始，苑明皙变成了这副鬼样子呢？ 素来最是沉稳果决的他，怎么就没有能力谈好一场恋爱，也没有能力承受恋爱失败的打击呢？ “苑老大，你也别怪我泼你冷水，就算是小曲原谅你又如何？你能为了她和家里抗争么？你们家老爷子今日身体不好，明日身体不好，我看你这个话永远都说不出口。为什么不尝试着劝劝他呢？你是做领导的人，做事不是应该最为讲方法、讲策略呢么？怎么会像现在一样的？” “我也劝过爷爷，可他老人家根本就是听不进去。并且，还有肖航说的那些话……我也是……” “苑老大，咱们相交这么多年。我素来都认为你不是一个遇事拖泥带水的人。可是，你别怪我说你，小曲这件事，你办的实在是不漂亮。事到如今，你不应该再说老爷子的脾气，说什么肖航使诈。老爷子脾气不好，不同意小曲这件事，你若是内心坚定的话，就是多劝说几次，想法设法地让老爷子能听得见去话；若是你内心坚定的话，肖航说的话你也根本听不见去，会有自己的判断。你的问题，根本不是在于外力，而是在你自己。” “在我自己？” “对的，就是在你自己。”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在你的心里，并没有觉得小曲是和你完全对等的。你始终站在上位的角度去俯视着她。你的潜意识和你家老爷子一样，觉得你俩之前差距很大。可是你又喜欢她、怜惜她，不愿意失去她。你也愿意为了她和家里抗争一下。可前提是一切都在你掌握之中。若是一但出现了变数，或是更糟糕的情况，你就自己先乱了阵脚。就比如你之前讲的，老爷子提的小曲姑姑的事情，还有肖航和你讲的一些事情。你听了之后的反应就是觉得自己的站位越来越高，而被你施舍的那一方越来越低……这就是你处理不好小曲的事的根源，你并不觉得她能配上你。可看见她被别人夺走，你的占有欲又开始作祟，所以说，你现在变成了这副样子。” 听了姜陵长篇大论的分析，苑明皙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仿佛是自己的灵魂被击中了一般。 他与曲知遥初识是因租房子的事情，后因她写的李隆镇的材料，他对她刮目相看。 这时，他眼中的她是那个怯懦又很有才华的小姑娘。 后来因为枫城的阴差阳错，二人春风一度。 虽说后来曲知遥的态度很是坚决，可他还是知道她是爱他的。他在两人的关系里是主导的。 他心中有数，也正如姜陵所说的那般，是用上位者的角度看待这个怯懦的小女人的。 他帮她摆平闺蜜的麻烦、摆平前男友的麻烦、帮他解决工作的问题。这些事情，他并没感觉到什么不妥，他觉得天经地义，就是应该如此。 她有困难，他来帮忙，他来成全，这应该就是他们相处模式。而且以后，他们都是应该这样相处。 这的确，是他的真实想法。 难道就是因为这样，他心里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才把事情办成这个鬼样子么？ 被点醒之后，他豁然明白了，长久以来，曲知遥的躲闪。她一直努力想和他成为平等的人，可是他从来没看见她的努力，反而还在打乱她的节奏。 真正的爱应该是平等的。也许正如姜陵说的，他还没学会怎么去爱人。 事已至此，似乎是真到放手的时候了。 这天夜里，他给曲知遥发了信息： “遥遥，很抱歉这些日子的打扰。以后不会了。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对么？” 这一夜，苑明皙都没有合眼。却始终没有等来曲知遥的消息。 就在他即将要放弃的时候。 却在次日清晨收到了回信： 等以后我和你外出时不再被指指点点时，咱们才能称为朋友。 原来，她一直这么介意。 她一直卑微地守着自己的骄傲，而他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将这份骄傲踩在脚下。 …… 两年时间飞驰而过。 曲知遥按着鼠标的手很抖、很抖。 成绩，成绩，怎么还提前出来了呢！ 她一颗心翻上翻下。 第145章 两年 “会计63分！审计62分！”曲知遥看到这里，一颗心悬了起来。 她在狂喜之余，又陷入了极大的期待里。 她不敢看财管的成绩。 因为她知道，财管这只拦路虎，已经困扰她许久。 去年，税法、经济法、战略三科，她都低空掠过。成绩出来的时候，她甭提有多开心了。这三科虽说是记忆为主，可也是耗费了大量的心血。尤其是税法这门科目，在出口退税这一内容上，她花费了许多时间。诸如此类问题都离她的生活、她的工作好远、好远。她觉得自己能坚持完全是凭着一腔信念。 去年，查完成绩之后，她马上就开始投入到剩下三门科目的复习中。 她很是清楚，注会考试，剩下三科，才是重头戏。 她每天学习时间能达到五个小时以上。周末更是能达到十个小时，甚至更多。 连除夕夜也不例外。辛苦倒是不怕，可是在学财管的时候，她真是学不明白。 从货币时间价值开始，她就晕晕乎乎的。 第一轮，她听财管的讲义进度就很慢很慢。听了两个老师的网课，都没有感觉，直到换了一个年轻的老师，才找到一点听课的状态。 听完基础班之后，她又听了习题班，做了轻一之后，又开始做模拟题，可还是觉得不行。 题目完全不会做。 于是，很是苦恼的她开始去某红书上求助。 一个好心的小姐姐告诉她，要对付财管这种让n个人陷入大循环的科目，一定打起十二分精神。并建议她做好错题集，一定不要怕麻烦，错误的题要反反复复地去做。而且，那个小姐姐告诉她一定要重视教材的作用。不要只盯着讲义看，还是要紧扣教材，这样才能完整地把握脉络体系。 曲知遥听劝，就按照小姐姐说的方法，险些翻烂了教材还不算，并且又弄了五大本错题集。 她将每一个知识点都打印出来，贴在错题集上，之后贴的就是这个知识点相应的题目。这样，事半功倍，她反复翻看，既把握住了知识点，也能够知道会出什么样的题目，不至于是纸上谈兵。 她在财管上倾注了大量的心血，在进考场的前一刻还在复盘。出了考场之后，手心都是汗，她觉得自己考得糟糕透顶，险些没答完题。 本来，今年的考试她除了对审计还有点信心。对会计和财管能有什么好结果，完全没抱期望。 可是，刚刚看到会计居然过线了。她雀跃之余，又有些小激动。 若是财管也能过线，她的注会专业阶段就告一段落。明年八月去考综合阶段就可以了。 财管到底能不能如愿通过？！ 是否会有奇迹发生？ 曲知遥纠结好久，又祈祷好久。 这才敢睁开眼睛，看财管成绩。 60分！ 她有点不信，又睁开眼睛看了一看，真的是60分。 天！这份幸运竟然会来的这么突然。 曲知遥咧开嘴笑了，可随即泪水又禁不住划过眼眶。这两年的时间她实在是过得太辛苦了。她没有追过剧，也没有任何消遣，甚至都没和肖乐外出吃过一顿饭。 过年的时候，反正已经和父亲决裂的她，买了点速冻饺子，也仍旧和平常一样开始刷题。 唯一的外出，就是清明时候回川柳给姑姑扫墓。 如此辛苦，终于也算苦尽甘来。她如何能不激动？ 杭涛的电话如约而至。 “知遥，考的怎样？” “杭哥，我过了！我过了！”曲知遥激动地说。 “太好了，是这三科都通过了么，恭喜，恭喜。那个财管也通过了吗？”杭涛殷切询问，他记得曲知遥曾说过，财管很难学，她考的也不好。 “通过了，杭哥，你猜猜是多少分？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曲知遥的情绪，还没有得到平复。 “那我猜一下，难道是六十分？” “就是，六十分，杭哥，你怎么猜出来的？” “很简单。”杭涛笑说，“你之前说财管考的不好，我特意上网搜索了一下，这个科目的确很难。但你刚才说已经通过了，而且不可思议，你又那么高兴，我就想到是60分，有时候，60分的快乐，甚至大过70分，80分，这一份不多不少的运气，确实是不可思议。” “谢谢，杭哥！”曲知遥真心说道。 早在两年前，因为要考试，她主动提出了结束糖糖、豆豆的课程，并从杭家搬了出去。 尽管，杭家人都苦苦挽留，可杭涛还是同意了，他说还是学习、考试更重要一些。他支持曲知遥。可是之前的家教费用是一定要支付的。 曲知遥听了这话，头摇的像拨浪鼓。 这个不行。 这段时间来，她受到了杭家的无微不至的照顾。 特别是杭姑姑，每隔两三日就要做些好吃的送过来，她知道那些东西都不便宜。 她怎么好意思再收教课的费用。再说，住在杭家之后，她几乎没什么花销。 也没有什么急用钱的事情。 时间一长，她看糖糖、豆豆都越来越亲切。她怎么还好意思收钱？ 可是有一天早上，糖糖、豆豆，跑到还没起身的曲知遥身边，说道，“阿姨，爸爸给你买了车，在院子里呢！” 听见这话，曲知遥压力很大。 她知道，这是因为她拒不收钱。杭涛才想了这个办法。 买车。这更不行。 曲知遥匆忙穿好衣服，洗漱得当。 就快步下楼，打算拒绝杭涛的馈赠。 结果，当她看见了那台车时，竟然有些哭笑不得。 那辆车小白车，看着也太破了些。 “知遥，这是朋友淘汰下来的车，若是你嫌弃，可以代步，而且这是电车，开起来也比较省费用，若是你嫌弃，算了。反正报废也不值几个钱。” 曲知遥知道，杭涛这是故意的。他实在太明白她的心思，知道她在乎的点。才搞来这么辆车。 看着实在是不值什么钱的样子。 “我不介意，正好来回跑市里不方便。谢谢了，杭哥。” 第146章 老爷车 曲知遥收了这台老爷车，也没有想到。原就是想着，暂时代步。 并没有想到，没过多久，她真的调到了市文旅局。 这件事她是完全被动的。 她当时人还在市里，还是静海县办公室主任潘远图通知她这件事。 说是让她赶紧回静海县一趟，说是组织部要来考核。 人回到静海县的时候，她还是一头雾水。 倒是孙涵美熟悉的摔摔打打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 局里除了孙涵美，其他人都对她笑脸相迎。 她心里也很明白，她这一步在县里的人看来，总是人往高处走了。 绝大多数的人还是相信“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没有几个人会像孙涵美那般冒傻气。 尤天放笑眯眯地说着：“小曲啊，没想到，咱们共事的时间这么短，原还等着你借调结束回来展才呢。不过，是金子在那里都会发光，这于你来说是件好事情。恭喜恭喜了。” 潘远图自不必说，“小曲，你是我手下的兵啊。不管走到哪里，也别忘了咱们局办公室哈。” 张静因同曲知遥私交还算不错，如此被动地知道这件事，多少有点心中不快。说话间，旁敲侧击地怪曲知遥没有告诉她。 尽管的曲知遥一直在解释，说自己也是刚知道这件事，可是她说的时候，也明白，这话说出来，任是谁也不会相信的。 “之前，还想着说把我弟弟介绍给你呢，谁知道你这就调走了？我还真是空欢喜一场。” 张静本就是在屋子里没人的时候，才开口说这句话的。 谁知她话音落了，孙涵美就进屋来了，还听见了她的话，马上接口道：“张姐，还真是有眼光，知道哪块云彩带雨。只可惜，人家并非池中物，你的如意算盘到底打错了吧。” 孙涵美有气，可张静也有气。且她素日就看不惯孙涵美那一副目无尊长、一心钻营的样子。 于是也奚落道：“是吧，事实证明，我的眼光还是不错的，能看出哪块云彩带雨。人常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没有用。” “什么就是你的就是你的，谁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才争取到这次借调的机会？若不是因为这样……” “若不是因为这样，去市里借调的人就是你了，是不是？小孙，我怎么也比你大个十几岁，告诉你好话，你有那些四处讨好的时间，还不如沉下心来，精进一下业务。就你那业务水平，就算到了市里，又能怎么样呢？” “我再怎么样，也比你‘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强。”孙涵美毫不示弱。 “你这小丫头，怎么说话呢？” 正在两人的战火愈演愈烈的时候，潘远图进来阻止： “怎么，非要当着组织部的面吵架？” 虽说这事是因曲知遥而起的，可是她听着也不觉得怎样。一则是因为自己要调走了，另一则是因为见惯了陈佳、马奔那种背后议论的风格，她反而觉得孙涵美、张静的正面开战更加率性。比背后 她在县文旅局的最后一天，就是这样充斥着戏剧性。 在那以后，就开始静海县和市里来回跑。 若是没有这台车，她不晓得，自己在路上会浪费多少时间。而且，全民健身中心楼下就有充电桩，她每月的公交费花不了多少。 曲知遥对这件事很是感激。 再加上，此后，除去每天上班时候，偶尔能碰见，杭涛没有过多地打搅过曲知遥的生活。 除了年三十那天下午，杭涛过来给她送来了好些吃的，但是也是声称那些东西是姑姑让他送过来的。并说姑姑邀请她年三十晚上过去。可见曲得知遥面露犹豫，杭涛便没有说什么。 这种相处状态令曲知遥很是舒服，一开始，她总是担心，杭涛会说出点什么，特别是那日在医院病房牵过她的手之后。 可杭涛却没有什么其他的表示，甚至都没有单独约她吃过一顿饭，在单位遇见他时，也都问她考试的事，问她复习的进度，现在遇到什么问题。 记得当她被财管折磨的快要疯狂的时候，每天都在大量的掉头发。杭涛问她怎么了，她就如实将这情况说了。 杭涛听了之后，沉默了良久，才说道，“有没有什么速成的办法？” “速成的办法？”曲知遥问道，“杭哥，你是什么意思？” “比如说请个私教，一对一指导。” “私教？”曲知遥哭笑不得，“杭哥，这怕是不行，我的问题不是听不明白，而是根本记不住。” “那你自己也不要太辛苦了。反正，你现在也有工作，可以糊口。没必要将自己逼的太紧。” “嗯，我知道，杭哥。” 曲知遥记得从那个时候开始，杭涛就特别关注她学财管这件事情。后来的每次见面，都要问上的几句。 因此，考试成绩出来了。杭涛顺理成章地询问她关于财管考试的事情。 因为，杭涛实在是看着自己的考试一路走来是多么的不容易。 曲知遥接到他的电话，很愿意与他分享： ”杭哥，你不知道，当时，考完会计的时候，我的脑袋都是懵的，我的题目都刚刚才做完。而且做的都是一头雾水。等到财管考试的时候，我整个人状态更是差到极点，大脑一片空白，之前在错题集上，反复做了很多次的题目，一到考场上居然一点思路都没有了，我闭目养神了几分钟，这才开始做的进去题目。我真是没想到，这两个科目居然都能过，实在是太意外了！” “所谓是量变引起质变。你这还应是平时积累到了，这才考过的。”杭涛轻声道。 “也不是什么量变引起质变，还是运气的成分多了一些。”曲知遥笑说。 她其实很想邀请杭涛吃顿饭。感谢他这些日子对她的关心。可是总觉得，两个人的状态还是有些别扭。便想着。要买些东西送给杭涛姑姑和杭涛。 所谓福之祸之所倚，祸之福之所伏。到了晚上，曲知遥才知道，有好事发生的同时，总有一件坏事跟着。 晚上下班回去的时候。 她的车被追尾了。 第147章 修车 开车的是一个毛躁小伙子，瘦瘦高高的，戴着眼镜，镜片很厚。 追尾之后，下车仍旧是慌慌张张的，口说着对不起，并说着要赶着要去医院看病人。 他瞧着划痕不深，便小心翼翼地说着： “姐，能不能，我这边赶时间……我给你转点钱过来，我就先离开了。” 曲知遥想着自己的车反正也是老爷车，底纹都锈迹斑斑。 多添上这条划痕也没有什么。 便同意了。 之后，她开着这车，选了一家规模不算太大的修理店。 见修车的老板三十出头的样子，于是说道：“老板，你看看我这车还有修的必要么？” 修理店老板围着这车转了一圈，诧异地说：“为什么没有？” “是这样的，我看这车，已经破成了这样，也许再开不了多久……” “你说什么？再开不了多久？这可是新车！”修车的小伙急忙道，“妹子，这是做旧，锈斑贴膜，你不知道么？你开的时候没觉得这是辆新车么？” “新车？”曲知遥瞳孔地震，“我不太懂车。”她说的没错的，她家里没有车，考完驾照之后，也没怎么摸过车。她完全不知道这台车，居然是台新车。也并没有人告诉她这一点。 她这个人节省，也舍不得花钱出去洗车。都是自己从楼上接着胶皮管子在自家楼下冲洗车辆。 她自己甚至都没有异样。 原来不知道还好些，知道之后，就觉得很别扭。虽说这台车还没有办过户，可是这么黑不提、白不提的，也不是那么回事。 想到这里，她就拨通了杭涛的电话。 “知遥，有事？”杭涛的声音同平日一样温柔。 “杭哥，刚才有点突发状况，我被追尾了。” “你人在哪里？我马上过去！”杭涛急促地说。 “没事了，已经解决了。杭哥，晚上吃顿便饭方便么？” “方便，方便。你想吃什么？吃泥炉烤肉还是吃水煮鱼？” “还是简单吃点炒菜吧！杭哥，我记得你爱吃粤菜。”曲知遥合计，无论吃水煮鱼还是吃泥炉烤肉。都太吵嚷了一些。谈起话来，并不方便。吃粤菜环境就会好很多。 于是，两个人相约了一家叫做云之屋的茶餐厅。这家的菠萝油、还有牛肉河粉都做的相当地道。 自打接到曲知遥的电话，杭涛心里便七上八下的，又有掩饰不住的期待。他不知道曲知遥这次找她要做什么。 可是，见到她总是好事。 在方才问她考试成绩的时候，他就是很想说，想请她吃饭，要庆祝下。可这话没有开口。 他知道，自己和曲知遥的关系，始终是隔了一层雾。 即使他在苑明皙的病房里，曾经牵过她的手。 即使在他决意对付何东升时，她曾经投来感激的目光。 她感激他，他知道。 可那也仅仅是感激而已。 可是，平静的水面并没有泛起的一丝涟漪。 她当他是恩人一般，他也知道。 她和他说话很尊敬，也偶有玩笑。 除却性格的差异，他想不出曲知遥对她的态度同他两个堂妹对他的态度有什么不同。 后续，曲知遥对注会考试的热情更高一点。 每日素面朝天，一副灭情绝爱的样子。他总是担心她抑郁，担心她营养不良。 担心她在备考的过程中突然崩溃。 还记得夏季里，局里接到通知，要全力以赴防御台风，临时召开紧急会议。 因市文体局担负着各级文化广电和旅游行政部门和部分市场经营单位的监督责任，兹事体大，好多工作需要周密安排部署，落实落细各项措施。 更为艰巨的是，市文体局还要加强市气象局、应急局等部门的信息沟通与协作，做好对辖区内行业经营单位恶劣天气的安全提示和预警。尤其是，还涉及督促各级广电播出机构、公共文化场馆、景区等加强安全防范工作，必要时果断关闭场所开放，及时疏散群众和游客，强化对游客的安全保障。 开会的时候，已是晚上七点钟，外面大雨滂沱。大家纷纷从家中赶来。 季晓讲完话之后，便有办公室李刚主任通知值班事项。 杭涛平时业务不太繁重，局里也没有人愿意招惹他。可值班这种事是推脱不了。杭涛落座之后，看曲知遥的表情满是疲惫，头发是湿漉漉的，鲜是刚才淋了雨。 于是，他给她发了信息：这么大的雨，你没打伞？ 曲知遥回道：忘记了，没想到雨会这么大。 他满心满眼都是心疼，怎么还好意思用这件事情去困扰她呢。 甚至在她提出搬出别墅的时候，他也是欣然接受。尽管当时家里知道曲知遥要搬出去的时候，如遭了踏天大祸一般。 反应最强的自然是奶奶和姑姑。 姑姑直说着他完全不中用，连个人都笼络不住。老奶奶甚至想见一见曲知遥，亲自开口挽留。 可是杭涛觉得时机还不成熟。他知道，像曲知遥这种需要从基础会计开始学起的人要考注会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他的设计专业是不是和财务全无关系，可自打曲知遥有了这个想法之后，他便每天关注一些财经知识，还有考试攻略之类。越来越觉得，这条路越是不好走。 但他就是有种预感，曲知遥这个人，如果是打定主意要走下去，任是前路艰险，也会不折不挠地一直走下去。她身上就是有这股劲头。 这股子劲头，杭涛珍视还来不及，怎么会成为她的绊脚石呢！ 在曲知遥整个备考阶段，杭涛的参与感极强。有一段时间，因为总关注财税问题，他甚至都对会计有了浓厚的兴趣，也用了一段时间，听完基础会，那段时间，他开车时，脑子里想的都是“有借必有贷、借贷必相等”。 曲知遥考试如此顺利，他心里崩提有高兴了，一是高兴她一点弯路都没有走，另一个是高兴，以后曲知遥的生活节奏不会这么紧张了。他想约她也会容易些。 他一点也没有想到，晚上她还会约她出来。他又仔细地想了一下，想起曲知遥一开始提了车被追尾的事情，有这样急急地约他，应该车子的事情暴露了。 第148章 绕不明白 “杭哥，今天我的车不是被追尾了么？车子有刮痕。我就开车去了修车店，老板告诉我这是辆新车。杭哥，原来你说这是台快报废的老爷车，我这才心安理得地开着。我也是后知后觉，什么也不懂，居然连新车和旧车都开不出来。”曲知遥觉得自己实在是有点傻乎乎的，她想原来的自己也不至于这么傻乎乎的，可是这段时间，学习学的，对生活上的琐事都慢了半拍。 “新车旧车有什么区别？你别忘了，咱们还没办过户呢。不管是新车还是旧车，总归是闲置的车。你正好又需要车开，这有什么关系？”杭涛笑说，他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完全不被曲知遥牵着走。 “话虽是这么说，可还是不一样。新车是有流通价值的，杭哥，我也知道你家里或许不需要这辆车去流通。可是我看着心里就很不安。心想着还是把车还回来。而且你知道我现在考试也考完了，至于综合阶段的考试，我想略歇歇，再开始准备。时间不那么紧迫，也就不需要车了。我想着还是把车还回来比较好。” “你的时间是不像原来那么紧张了，这是不假，可开车这种事，你一旦开上了，再不开就会觉得很不方便，再说，静海县到市里的公交线路，又不是很多。要是雨雪天气，你等车要多遭罪。” “没事的，要是天气不好，我就坐网约车也是一样的。杭哥，我不是不领情，这要是辆要报废的车，我肯定不会这么推三阻四。”来的时候，曲知遥也打了腹稿，说话的时候语速很快。 “瞧你这话说的！知遥，我怎么会舍得让你开着快要报废的车？这样，要是出了点什么事情怎么办？”杭涛见曲知遥油盐不进，忍不住说道。 人常说，心急时候就会的暴露真心。 这句话说出来，氛围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 杭涛见曲知遥不说话，知道她一定是不好意思。 可覆水难收，杭涛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知遥，我知道你很独立要强，不愿意接受别人的馈赠，可是你再回忆一下，你可不是无功不受禄，当时，是因为你不肯收糖糖、豆豆的补课费。我说，这个车没有人开。” “不行，杭哥，我还是那句话，我不能心安理得。” “那么，我有一个办法。”杭涛无奈地说。 “你想想，如果这车对于你来说，是刚需的话，那么咱们就办个过户手续，以后，你每月分期，将车款还给我，可以么？” “这个问题……”其实杭涛方才说一句很对，车子这个东西，不开是不开，一旦开过之后再不开，就会很不适应。还有静海县到市里，公交车的确很难等。有一次下大雪。她真就等了将近三十分钟，也没看到公交车。 杭涛方才说的问题，真的能称之为是问题。 她觉得也很有道理。 有一个事情，她也是最近才想明白的。一味的省钱，还不如节省时间来想想能不能多赚点钱。 之前她总是绕不明白。 第149章 喜事 杭涛看见曲知遥迟疑了，又补充道：“除非你买新车的打算。这车你不开，我也正好想要去卖掉。你放心，我卖给你，也是按照市场价格。我也知道你的性格，不会给你便宜。但是年限要长，每月还款的数额一定要少。我知道，你每月的工资也不高，我不愿给你增加负担，也不愿意自己有强买强卖的嫌疑。” “杭大哥，你这车当真要卖？” “当然。你这是帮我在解决难题。” 曲知遥心知杭涛这又是在变相为自己提供便利，便默不作声。 “知遥，以咱们的关系，你不会连这点小忙都不愿意帮吧。你看我家里事情也不好，总不好意思看我为着这点小事去分神。”杭涛微笑着说。 这话一说，曲知遥也笑了，“杭哥，你还真是有本事，分明是你在帮我的忙，说的好像是我在帮你一样。” “这两年，你也没少帮忙。糖糖、豆豆的学习资料你也没少买。” “那也不值什么钱的。” “总是一番心意。” 就在两人说着话的当口，周威的电话打了电话进来。 “知遥学姐，乐乐生了！现在人在市妇婴医院201病房。”周威的声音很是激动。 “什么？乐乐生了？预产期不是还有几天呢么？怎么提前了？”曲知遥急道。 “是，提前绞痛，然后就剖腹产了，不过一切顺利。” “那乐乐挺遭罪吧！之前没看错吧，生的是个小公主？” “没错，没错，知遥学姐，是个小公主，我女儿可漂亮了，皮肤雪白雪白的。”周威得意道。 “恭喜恭喜，我这就去医院，看看她们母女。”曲知遥挂掉电话，难掩喜色。 “知遥，是周威的爱人、你那个闺蜜肖乐有喜事了么？”杭涛大概听得七七八八。 “是的。她生了个小公主。杭哥，这顿饭恐怕是要先吃到这了。我得马上去趟市妇婴医院。我有点着急。” “没问题，反正也吃的差不多了。正好，我也去看看小宝宝，顺便包个红包，表达一份心意。” “杭哥，你不用陪我去，单位的人情往来你都完全不参与，同时和周威也不怎么接触。再说，这事也没通知你，真的不用特意去一趟的。” “我去包这个红包，倒不是冲着周威，而是冲着肖航。” “你们之间还有联系？”曲知遥很是惊讶。虽说她还记得两年前，这两个人在医院认识的时候就十分投缘，好像是有说不完的话题。可是，她也没想过，这两个人居然还有联系。 “当然有联系。你这两年，忙着考试，很多事情你也不知道。我和肖航在枫城见了好几面，他还帮了我几个忙。人当真是不错。他妹妹的事情，我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了，是一定要表示一点心意的。” “那，好吧。”既然杭涛这么执意坚持，曲知遥也不好说什么。 市妇婴医院在市中心，是老院区。 整个楼宇透着古旧和简陋，连病房也不例外。 可因为总能听见新生儿的哭声，却丝毫看不见破败的景象，倒是给这老院区的增添了勃勃生机。 曲知遥没怎么踏进妇产医院，这两年，也有大学同学结婚、生子。因都在异地，她因为准备考试，实在是分身乏术。 这回来市医院，很是新奇。 “杭哥，你听这哭声多响亮。”曲知遥有感慨。 “生命就是这样，生生不息。”杭涛回道，“知遥，一会儿先去病房，看看产妇是什么状态。要是方便，我再进去；若是不方便，我就不进去了。” “好的。” 曲知遥走进病房时，肖乐正龇牙咧嘴，训斥着周威。 “乐乐，你怎么样了？”曲知遥同肖妈妈打了个招呼，忙说道。 “遥遥，你可来了。还是你最关心我，别人进来只知道先看孩子。”肖乐看见曲知遥进来，如同看见救星一般，委屈说道。 曲知遥其实也想看孩子，但听肖乐这么说，反而不好意思动弹了。 肖妈妈说道：“遥遥，你快劝劝乐乐。自打孩子生下来，她这当妈的还没有看过一眼呢。” 肖乐说：“我都这么难受了，我才不想看她。” “就属你最娇气。” 周威却抱着孩子献宝似的，说道：“知遥学姐，你看看这孩子长得像谁？” 看着这襁褓中的孩子，曲知遥禁不住泪眼朦胧。 上大学报到时，因肖乐是本市的，到的比较早。别的同学都有家长来陪同，只有曲知遥是独自一个人过来的。当时看着觉得很新奇，就笑呵呵地问，“你是自己来的？”就在曲知遥还在因独自一人过来报到而惆怅时，肖乐又说，走走，我找到校门口有家大盘鸡，味道很好，带你去吃。 那就是曲知遥记忆中的肖乐，那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 她的印象中，肖乐还是个孩子，如今，连她也有这么个小宝宝了。而且，这宝宝是那么小、那么可爱，一张脸圆圆的，不像别人形容的初生儿那样皱皱巴巴的。 “周威，你别冒傻气了，这么小的孩子，哪里能看的出像谁？”肖乐不耐烦道。 “怎么看不出来？知遥学姐，你好好看看，我们家宝贝到底像谁？” “哎呦！”曲知遥心说不好，进屋之后，光顾着说话，根本就忘记杭涛还站在外面的事情了。她看看肖乐被子盖的严严实实的，头发也不算是太乱。就说道：“周威，杭涛大哥来了。人就站在外面。” “杭涛大哥？”周威很惊讶，“知遥学姐，是你通知他的？” “你打电话的时候，我们正好在一块儿。杭涛大哥就说，要过来恭喜恭喜。” “哦，是这样啊。”周威虽说和杭涛在一个单位，可是平时没有任何交集。听见他来，一时间愣在那里。 “周威，你还愣着干什么呢？赶紧把孩子放下，把人请进来啊。我生完孩子之后智商掉线，你也跟着掉线了吗？”肖乐怒道。 第150章 别扭 周威被骂了之后，这才反应过来，慌忙将孩子交给了月嫂。 就出门去迎接杭涛。 杭涛之前和肖乐打了几次照面，进门之后，点了点头，说了句恭喜。 周威又抱着孩子给杭涛看，“杭大哥，你看看，我家宝贝长得像我俩谁？” 听了这话，肖乐不禁翻了个白眼。 “都像，取你俩优点长的。” 这本是一句寻常的客道话，可周威听了之后，却是信以为真，兴奋地问：“你说的是真的？杭大哥，你真是这么认为的？” “嗯，真是这么认为的。”杭涛说的。 这话一出，屋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阿姨，能不能忙得过来？”曲知遥对肖妈妈说。 “亲家母在外地出差，已经往回赶了。她之前就请好年假了，月子里等过来搭把手。再说，还有阿姨在呢。” 曲知遥看着这个阿姨四十岁出头年纪，人看起来清清爽爽的。让人心生好感，便很客气地冲着她点了点头。 肖妈妈严厉地说：“乐乐，你现在怎么样说话都行，等你婆婆来了。不许这样和周威说话。你剖腹产难受是不假，大家也都会体谅你。可你那样说话就是不行，不止你被笑话，我也会被笑话。” “妈，你看他的样子，直冒傻气。你叫我怎么能不生气。” “人家周威初为人父，喜欢孩子是正常的。哪里是冒傻气了？反倒是你，一点当妈妈的样子都没有。我看你才是直冒傻气。” 肖妈妈并未将曲知遥当做是外人，连带着没有将她带过来的杭涛当外人，觉得当着人面训斥着女儿也没什么不妥。 倒是杭涛听得有点不好意思，便使了个眼色给曲知遥。 示意快些离开。 可肖妈妈又说：“遥遥，刚刚光顾着看孩子了，你也没来得及将你男朋友介绍给阿姨呢。” “阿姨，这……”就在曲知遥为难之际，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穿着制服的肖航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径直走到肖乐床前。 “乐乐，怎么样了？” “哥，我强撑着一口气，实在是太难受了。”肖乐撒娇道，“哥，我太遭罪了。” “那这应该怎么办，是不是应该再打点止痛针什么的。”虽说，平时，肖航总是同肖乐抬杠，可还是从心里往外疼他这个妹妹的。 肖妈妈说：“你妹妹没事，骂起人来中气十足。你这当舅舅的，看看自己的外甥女吧。” “舅舅来了，宝贝快看看舅舅！”周威又将孩子抱肖航面前。 “孩子叫什么名字？”肖航问道。 “大名还没娶，小名叫白雪。”周威说道。 “白雪，这是什么名字，听起来不像是个人名啊！她什么时候叫这名字了，我怎么不知道？”肖乐急道。 周威一本正经地说：“就是刚才想的，你看她的皮肤多白，像雪一样洁白。叫白雪最合适了。” “我不同意！” “……” “肖大机长！”杭涛本就站在角落里，等肖航这个当舅舅的看完孩子。这才兴奋地打个招呼。 “杭哥。你居然来了。” “方才我同知遥在一起时，听见她接到周威的电话，心想，知道这个好消息，怎么能不过来看看。没想到，还能遇见你。” 曲知遥看出来，这两个人还真是没断了联系，而且，还真是如兄弟一般。 “肖航大哥。”曲知遥也打了声招呼，她觉得肖航看着她的眼光很是别扭。 这种眼光她老早就发现了。 也不知她闺蜜的哥哥总会对她投来复杂又挑剔的目光。 “小曲，你也过来了？” 第151章 似乎有筹谋 见到闺蜜、哥哥陆续前来，肖乐的产后郁结心情好了许多。 原本苍白的小脸也有了点血色。 不再像刚刚那般烦闷。 忽然间，她像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遥遥，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你的考试成绩是不是出来了？” “嗯，出来了。” “怎么样，你快点告诉我。别卖官司。”肖乐急道。 曲知遥很感激肖乐人生中这么重要的日子还能想起来她考试的事情，她心情还是很激动，很想大讲特讲一番，可屋子里这么多人，曲知遥都不好意思说自己的考试通过了。 倒是在肖乐的催促下，杭涛说道：“知遥今年这几科考试都过了，她的专业阶段考试已经通过了。” “真的么？这真是太好了。你也太过低调了吧。”肖乐说，“什么时候出的成绩？” 曲知遥低下头，“今天刚出的。” “什么成绩？遥遥是去考试了么？”肖妈妈问道。 “可不是么？妈，你不知道知遥有多么厉害，她考得可是注册会计师啊。这难度和法考不相上下，现在她已经通过考试了。”肖乐这个人好就好在心很大，没有半点嫉妒心，很以闺蜜的成绩感到高兴。 “乐乐，你别瞎说，还没考完，还有两科综合呢。”曲知遥知道肖乐夸起人来就会一发不可收拾，赶紧的打断，她可不想当着一屋子的人的面前抬不起头来。 肖乐信心十足：“那也不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么？” 肖家雇的月嫂生着一张容长脸，是个爱讲话的，听到这里发出疑问：“注册会计师这是做什么的？” “可以在上市公司工作，有签字权。”肖乐说道。 “那真厉害。”月嫂大概也没听明白，因这份不明白，更觉得佩服。 肖妈妈也听得一头雾水：“你们不是都是学中文的么，怎么遥遥连会计也会？” “她原来也不会，都是这两年现学的。她可真是夜以继日地学习啊，这两年都没有和我吃过一顿饭。” “那真是不得了！怨不得这两年我都看不见这孩子呢。”肖妈妈说，又数落起自己的女儿来，“你看看，遥遥和你一般大，人家都知道学习，知道再学个一技之长。” “我，这不是怀孕、生孩子了么？”肖乐心虚地说。 “你这孩子也就是给我生的，我都不敢指望你能带。”肖妈妈叹了口气，说道。 “谁说我不能带，再说还有周威呢！” 肖妈妈看着一旁，长着一张娃娃脸，将自己的孩子当成玩具一般，喜滋滋地摆弄着的姑爷，摇了摇头，“那我要多么心大，才能相信你们两个。” 肖妈妈讲话的语气无可奈何，可流露出的目光却是很慈祥的。母女之间虽说是在互呛，可还是尽显亲密。 这种体验曲知遥从来没有过。她看着肖乐她们母女如此这般，心中又凄楚又羡慕。 随即，肖妈妈、周威，甚至雇来的月嫂，都开始再次夸赞曲知遥。 可肖航却默不作声。 自从两年前苑明皙在医院住院，他在病房里看见曲知遥，这两年时间，他都没有遇见过这个人。 甚至的也只见过苑明皙三次。 其中有一次，还是他们寝室老幺父亲的葬礼上。 在那之后不久，苑明皙就公派留学到欧洲，为期两年。那时是他刚从静海县挂职回省里不久。 据说，当时他要去的时候，苑老爷子很是反对。 可是苑明皙一再坚持。 这两年间，苑明皙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肖航没有和他取得联系。 倒是阴差阳错地，肖航认识了徐晶晶。 原来，肖航曾同徐晶晶打过几次照面，不算正式认识。但有一次，他刚从东南亚飞回来，却在机场看见徐晶晶同几个小姐妹要出去游玩，可其中一个小姐妹在机场就有些不舒服。见了熟人，他难免过去打个招呼，帮个忙。于是，他就有了徐晶晶的联系方式。 苑明皙这两年的消息，他都是听徐晶晶说的。 据徐晶晶所说，她也是听苑明皙妈妈讲的。 至于，徐晶晶和苑明皙妈妈联系的目的是一直对苑明皙不死心，还是如她所说，只是在寻求业务上的帮助。那就不得而知了。 与苑明皙骤然断联，让肖航很是难受。于是，刻意回避着，听与苑明皙有关的人和事。自然，包括曲知遥。 眼看两年的时间飞驰而过，他的心情好不容易平复了一些。谁知竟还又看见了曲知遥。 没想到，两年过去了，她居然那么上劲，把时间都用来夜以继日的学习，与杭涛的关系完全没有什么进展，还即将要考下那么难考的证书。 步子一下子迈得那么大。 好像是有什么大筹谋一样，令人心里很是不安。 总是隐隐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第152章 来人版本不一 周一去上班时，在走到门口，曲知遥就听见马奔、陈佳在窃窃私语，看着她进来之后，赶忙住了口。 其实这种事很令人反感，可时间长了，她也习以为常了。再加上之前，临近考试的那一周，正赶上市里巡查，办公室忙的够呛。可是冲刺阶段，她还是咬咬牙请了年假，为此她也很过意不去。 曲知遥就是那样，什么事情都愿意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不过，想也知道，这两个人定是在议论着单位的八卦。她不担心，他们在议论着自己，因为她知道自己没有什么谈资。若是议论他人，她也不太关心。 反正机关就是这样的，就算事情一开始只有小撮人知道了。慢慢发酵之后，每个人都知道，就算是选择不听，消息都要往耳朵里面灌。 何苦要这般神神秘秘？曲知遥心道。 这一上午，似乎每个人都有些异样，尤其是办公室主任和各科室负责人身上，可以看出端倪。 大家的状态似乎都和陈佳、马奔差不多。 都是一副茶壶里装饺子，心里有些倒不出的状态。 曲知遥心想，也许他们不是倒不出，而是面对她倒不出。毕竟她才调过来一年多的时间，和大家都不太熟。她性格本来就内向，又因为之前要疯狂的学习，面对着几次三番周围人的邀请，她都婉言拒绝了，错过了和周围人打成一片的黄金时间，给大家留下了一副很难以亲近的印象。再就是她同局长季晓走得太近，众人也难免将她当做局长亲信，对她有所保留。 正在她迷惑之时，季晓发来了微信。 “知遥，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曲知遥没有想到，季晓让她过去就是为了给她揭晓谜底。 “知遥，有这么一件事儿，我和你打个透眼儿。我的工作有点变动。” 哦，是这样。 曲知遥这下子才看清楚众人的表现。 恍然大悟。 她虽不善言辞，可在机关呆久了，这种场合的话还是会说的，“局长，恭喜高升！” “也谈不上是高升了。级别能高一些。这种事情传的快，相信局里也有很多人都知道了。这些日子，你在我身边，帮我把材料写得非常好。我半点儿没因这件事分心。你可能不知道，现在不比过去了。这茬孩子干活费劲不说。也很少有能钻研业务的，更别说是花些力气提升一下自己的文字功底。我知道的就有好几个局长、副局长，因手下的人不得力。每天还要亲自操刀，写各种材料实在是苦不堪言。你让我没有后顾之忧，我心里感激。也很庆幸自己能第一时间把你调过来，也算是帮你解决了一点问题。” “局长，瞧你说的。我知道很多地方我把握的不太好。还是你不嫌弃。至于调到市里这件事儿，我真心实意的感激。” 曲知遥心里也想问问是即将来的新局长的讯息，她原本以为季晓能告诉她。 见她没有这个意思，曲知遥就小心翼翼的问道。 “局长，谁会来接你的位子？” “这个么?"季晓欲言又止。 她站起身来，说道：“目前版本不一，可你还是要做做心理准备。” 第153章 姻缘星动 听到季晓说来人版本不一，让她做好心理准备，曲知遥心里不太舒服。 她在机关待了五个年头，又一直在办公室工作，和领导打交道的机会很多。她很是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季晓虽口说着来人版本不一，像是这件事没定下来，可季晓紧跟着的话，却是已经表露出大局已定，已经知道人选，只是不愿意说明而已。 曲知遥自然听得懂，她也很好奇。可也明白季晓把话卡在这里，就是要点到为止，不打算挑明。 再问下去，就很不礼貌了。 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冒失了。她心说，以她原本的性格，应该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大概是因为考试通过了，有点得意忘形。 一时间，她有点尴尬。 还好，接着，季晓办公室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曲知遥顺势退了出来。 午饭之后，杭涛给曲知遥发微信，说是姑姑去苏州带了些点心回来，让她吃完午饭随着他到车里取。自己就不拿到楼上去了。 对于这种小小的心意，曲知遥无法拒绝。只是想着，过些时候也休个年假，出去游玩时候，再带回些礼物回来送给杭涛姑姑。 “好。”她很干脆地答应着。 拿到点心之后，杭涛笑着说：“不着急的话，在车里坐一会。我看今天上午，单位是人心惶惶。” “杭哥，你都感觉到了。我还以为你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呢。”曲知遥笑着，便上了车。 “我也不想听，但是这双眼睛还算好使。能看出众人表情的异样。” “那你能不能猜出什么事？”曲知遥问道。 “咱们这单位还能有什么大事？也就是人事变动呗。普通科员调动闹不出这么大的动静，也无非就是领导了。”杭涛对于这点事，了然于胸。 同时，也有点惆怅。这份工作，他早就不想做了，他爸爸年纪越来越大，又总有着想和杭涛妈妈环游世界的愿望。 家里生意的担子迟早要落在他身上。 之前，父亲曾经问过他，若是他没有兴趣的话，家里的方方面面就雇佣个好的职业经理人，也不用他费心。杭家从上到下，都相当开明。不会强迫孩子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 可是杭涛是乐意做生意的，他在经商之家长大。从小的时候开始，他就开始炒股票。 也很爱听父亲讲家里的生意状况。 之前，要不是因为李卓的事，要不是因为好兄弟的死萎靡不振，他说什么也不愿意上这个班。 一晃就这么多年过去了，按照杭涛原定的计划，他两年前就应该辞职了。 辞职倒是容易，可要是像如今这样，与曲知遥朝夕相处的机会，就没有了。 每次家族聚餐，家里人都嘲笑，他追女孩的进度比乌龟还慢。 可是，杭涛并不这么觉得，他想，他原本就是一个心死之人，若不是遇上曲知遥，他甚至就想将糖糖、豆豆养大，自己到年纪稍长些，就青灯古佛，了却残生。 原本他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可遇见了心动之人，一切便不一样了。 老祖母还说：“算命的都说，你两年前姻缘星动，你这心倒是动了，可这进展也太缓慢了。说算命的不准吧，也真是冤枉人家。说他准吧，你这迟迟没有下文。可见不是算命的问题，还是你这个人的问题。” 第154章 似是故人来 杭涛不是第一次听见老祖母说过姻缘星动这件事。他记得初次听的时候，自己还没遇上曲知遥，仍是一副懒趴趴、了无生趣的样子。而且那个时候，糖糖、豆豆又极为调皮，每天都让他大伤脑筋。 心情更不会好到哪里去。 那还是在过年的时候。 听见老祖母说这番话时，全家人都笑得极为夸张。尤其是素来没正形的姑父直嚷着，“这算命的，怕是要看走了眼。我们家这位大侄子，可是一枚蒸不烂、砸不碎、煮不熟的铜豌豆。姻缘星动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在他身上呢。” 杭涛妈妈虽说一开始也是笑了，可听了姑父的话，还是不怎么高兴，责备道：“瞧你这话说的，怎么这种事儿就不能发生在我儿子身上。” 听着一家人的笑闹，杭涛完全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其实他在心里也是嘲笑着这算命的话说的太过玄乎。 姻缘星动，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在他身上？ 可谁知就在清明前后，曲知遥很神奇的就走进了他的生活。 那一刻他如遭雷击。 也是在瞬间便想起了那算命的话。 姻缘星动，其实也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可是越往下走，他越是觉得困难重重。 特别是曲知遥，提出别墅里搬出去的时候，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是好。 他知道，曲知遥的心里把他当做兄长一般。若是他一味死缠烂打，未必不能打动他的芳心。也许对方谁不是那么爱的，可是这点感情过日子也就足够了。 这世上许多夫妻，都是因为利益或其他因素凑合在一起的。 纯粹是为了爱情，少之又少。 可是他不愿意死缠烂打。 不是因为担心自己因对方的感情不够纯粹.而不够心甜。 他只是不想曲知遥有遗憾。 他不能逼迫那样一个小姑娘，仅因为条件合适，就嫁了人。哪怕他能笃定，自己是会对他千好万好。 可若是对方喜欢他，他的千好万好是一种锦上添花。若是对方不喜欢他，他的千好万好其实是一种负担。 再者说，曲知遥有着明确的人生规划。 她知道应该朝着哪条路走。 杭涛告诉自己，在短期内，自己不能打扰她。 就像那首歌唱的“不打扰是我的温柔”。 他可以不打扰，但是做不到不守在他身边。 于是辞职的事情。就搁浅在这里。有时候想一想也觉得心烦。 …… 在车里说话的曲知遥，自然不知道杭涛这么复杂的心路历程，她仍是笑着说：“杭哥，你果然猜对了。季局是高升了。”她不觉得季晓的话，需要对杭涛保密。反正季晓调动的事情，局里的人已经知道的七七八八。而且，季晓并未告诉她即将要来的是谁。 “这也不意外。她一向很是主动，工作能力也不差。你和他啊，关系不错。她没告诉你，继任的人选吗？” “这倒是没有。她只是说版本不一，让我做好心理准备。” “这话语焉不详。”杭涛皱眉道。 “是有点。我以为这种事情。她能直接告诉我。可谁知道就是这么一句话。杭哥，其实当时我是有点尴尬的，早知道就不多嘴问这一句了。” 杭涛脸色深沉，只是说道：“谁来都无所谓。最好别是故人。” 第155章 欢迎会 听得杭涛说了希望别是故人，再想起季晓说的让她心里准备的话，曲知遥心里无端生出许多烦闷。 隐隐生出许多不祥的预感。 一周之后，组织部来单位考核季晓。 紧接着，就到了季晓的公示期。 这期间，局里每天都有人在传播来人的不同版本。 直至季晓已赴市纪委走马上任，新领导居然还没有到任。 每当大家从那空空如也的办公室走过，都忍不住要议论纷纷：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形？局长的位置就是这么悬空着？” “那句诗怎么说来着，犹抱琵琶半遮面。” “你懂什么，越是这么犹抱琵琶半遮面，才越是能证明来人是有实力的，这不等于这个局长的位置就是给他留着的么？” “啧啧，这种事情也是屡见不鲜了。” “……” 说话的两个人是市文旅中心的，曲知遥没怎么打过交道。 这里和静海县不同。在静海县时，局里和中心是混在一起办公的。而市里则是泾渭分明，平时不怎么打交道，就连人情往来也不掺和。 这些话原来曲知遥也不往心里去，可是这种揣测听得多了。她心中更是不安。 回到办公室之后，仍旧能听见马奔和陈佳的议论。 陈佳的消息总是很灵通，这天她眼睛发光似地说：“我听说新局长的人选是从省里来的，好像年纪不大。” “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你怎么这么激动？” “听见来人岁数不大当然激动。谁不爱看年轻的、精神的。”陈佳说。 “听你这口气，应该是个男领导吧。” “那自然。” 来自省里、年纪不大、很是精神，听见这几条信息，曲知遥将目移向窗外，心中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她原本以为马奔还会继续追问来人的情况，可是谁知道，素日刨根问底的马奔，今日却含蓄得紧。居然连一句话都没有多问。 而陈佳也很默契地将话题转到别处上去。 再也不提有关新局长的事情。 曲知遥向来不掺和他们之间的话，这回也不好开口询问。 下班时候，杭涛在地下停车场遇见了曲知遥。 地下车库有刷脸机。他们两个刷完脸之后，便并肩而行。 曲知遥还是有些恍惚。 “怎么？知遥，你知道新局长的事情了。” “没有，大家都各有道理。也没个定论。”曲知遥含糊道。 “我还以为你已经知道了呢。原来不知道，看着就已经神情恍惚了。”杭涛说话罕见的阴阳怪气，曲知遥听了之后很有点不舒服。 她原以为杭涛也会继续说下去。 谁知他今天也是和马奔有一样的毛病，没话说半句，同她匆匆道别之后，就离开了。 就这样曲知遥在惴惴不安中度过了一周。 一周之后临近中午。就在曲知遥准备动身去吃午饭之前。 办公室主任李刚在走廊里慌慌张张。直说着大家将手头的工作放一放。要去食堂的也先等一等。新局长来报到了。 曲知遥愣在那里。 还是马奔催促着，“小曲你在干什么？饭卡先放在桌上吧。一会儿肯定要开欢迎会的。” “哦。”曲知遥机械答应着。 一刻钟之后，在走廊里，她听见了那熟悉又陌生的清冷的声音。 第156章 热烈欢迎 听见这清冷的声音，曲知遥如遭雷击。 当即就愣在那里。 “小曲，快走几步，磨磨蹭蹭做什么呢！”李刚主任一路小跑，经过曲知遥的身边说道。 “哦。” 尽管不愿意，曲知遥还是缓慢地跟在后面。 “走得这么慢？”杭涛的声音传来，脸上的神情颇为复杂。 杭涛收到通知之后，就在曲知遥身后跟着。 见她的步子似乎有千斤重。 心中五味杂陈。 这种近乎于异常的状态放在曲知遥的身上，很难不令他遐想。 若真是彻底放下，不应该是这种状态。 而应该是云淡风轻、满不在乎才对。 怎么会如临大敌？ 更令他感到不舒服的是，他叫了一声曲知遥，她居然没有答应。 显然是没有听到。 “知遥？知遥？”杭涛拔高了音量，曲知遥这才回神。 “杭哥！”曲知遥一副茫茫然的样子。 “我和你说话呢！咱们快走几步，大家都进去了！”杭涛的声音依旧温柔。 “好。” 两个人就一前一后地进了会议室。 果然，局里的人已经悉数到齐。 欢迎仪式当然是人越多越好。 就连文旅中心的人也都到了。 文旅中心的一把手宋晓茹，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之前同局里的副局长陈格不太对付。 甚至有两次公开发生冲突。 那以后，就拒不配合局里的工作。 季晓也多少知道这一情况，可因局里人手够用，也不需要从中心再借调人手。因此，也就没有过问这件事。 这回，宋晓茹倒是很给面子。 局里的人平均年纪都偏大，则中心则是不同，有好几个年轻女孩子，都坐在曲知遥的旁边。 落座之后，这几个女孩子，便开始叽叽喳喳。 曲知遥将头埋的极低。 只听得副局长陈格介绍，“大家用热烈掌声欢迎咱们新到任的苑明皙局长。” 一时间，掌声雷动。 曲知遥听旁边的文旅中心的女孩子小声说，这也太帅了吧。 “接下来，让苑局长给大家讲几句话。大家再次欢迎。” “各位不要客气！刚才陈局已经对我的情况做了介绍。我叫苑明皙，明亮的明，白皙的皙。枫城人。我非常高兴能来到安顺，与各位共事。想必已有人知道，我同安顺市很有渊源，之前在静海县挂职将近两年的时间。我对安顺市印象很好、感情很深。对于文旅工作，我虽说是在挂职期间有过分管经验，可归根究底还是一个新兵。在座的有老面孔，但绝大多数还是新面孔。希望在以后的工作中，各位能多多指点，多多配合。如各位在今后的工作和生活上有什么困难，或者对我的行事风格有什么不满和建议，可以直言不讳，去办公室找我或者给我打电话、发信息。我愿意帮忙、也乐意倾听。” 就在苑明皙滔滔不绝的说着场面话的时候，曲知遥仍旧是没有抬头。她之前虽然有很多同苑明皙打交道的经验，可是并未直接在他手下工作过，也说不好，他是适合什么风格的领导。更不知道，他讲起场面话来也是一套一套，和他素来行事内敛完全不同。 她微微抬起头，用余光看了看一旁文旅中心的几个女孩子。竟然发现她们听得如此沉醉。 苑明皙讲完话之后，副局长陈格又说：“想不到苑局长年轻有为还不算，讲起话来水平竟是如此高超。而且还是一心一意为大家着想，简直令人感动。请各位拿出咱们的诚意来，再次欢迎苑局长。” 曲知遥知道，这个陈格年纪不大，原来在市融媒体中心工作，之前一年才转任到行政单位任副职。 他很会讲演，也很会恭维人。 话音一落，一向和陈格唱反调的宋晓茹也接着话头，“苑局长是大城市来的，见多识广，希望以后不吝赐教。” 第157章 熟悉的陌生人 用陈格的话说，这次欢迎会开的极为成功。 回到办公室之后。 陈佳和马奔还是议论纷纷。 “我说什么来着？咱们的新局长，果真是一表人才吧。讲话也很有水平。字正腔圆，中气十足。”陈佳赞不绝口。 “陈佳，你就是年纪大了。情绪还控制的不错。刚才我都听见文旅中心那几个小姑娘在会场上就啧啧称赞。现在这小姑娘还真是直接。” “直接点怕什么？听说这苑局长还没成家呢。你怎么知道那些小姑娘没有机会呢？ ”没成家这你都知道，我之前实在是太小瞧你了，你也太神通广大了吧。” “马哥，你不要拿我打岔。这些东西干部任免表上都写得清清楚楚的，又不是什么大秘密。我有什么神通广大的？”陈佳说道，又想起什么似的说，“小曲，你之前不就是静海县的吗？苑局长说他分管过文旅工作还说在座有熟面孔，会不会你也是熟面孔其中之一。” “我？”曲知遥一愣，“我怎么会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科员，怎么能和那么大的领导打上交道。” “也有道理。”陈佳信以为真。 曲知遥原本以为苑明皙年纪不小了，两年前和他分开之后，应该会娶个门当户对的女人。也许现在都有了孩子。并没有想到对方竟还未结婚。方才在会议室，她一直埋着头，自始至终也没有看苑明皙一眼。只觉得那声音熟悉又陌生。 白云苍狗，往事呼啸而过。 这个人淡出了他的生活。 他的样子也逐渐有些模糊。 可是他的声音却还是没有太多变化。 只是在冷清中又加了几分事故圆滑。 她不想再听他的事，便拿起水杯出去接水。 才走出办公室，就听见屋里议论道：“这年头你真是奇怪，这大男大女都不想成家。这苑县长都多大年纪了？居然还是单身。” “大龄单身有什么稀奇，咱们局里又不是没有。小陈，我劝你说话还是注意点儿。静海县是个小地方。你怎么知道谁和谁有没有关系？” “马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有什么内幕消息吗？” “内幕消息倒是没有。就是看今天小曲的状态不太对。看着有点慌慌张张的。” “马哥，你也别杞人忧天了，我看这小曲状态一直就不对。这一年多来，每天都在慌里慌张的好像全世界就他事儿多一样，去年巡查的时候那么忙。非要请假，还说自己身体不适。我看是活蹦乱跳的。到底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请假。” “行了，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说了。人家能请下假来是人家的本事。人家本来不就是季局的人吗？” “是呀。我的性格你也不是不知道，过事就翻篇。我就不信了，之前季局和她熟，现在的苑局长也能和她熟。” “你们女同事，真是有意思，说到底也不愿承认人家领导和谁有私交。我早跟你说，我这个小曲不简单。咱们局里那个公子哥，给过谁面子？这天天围着小曲跑，我看他那个班就是给小曲上的。你就是总听不进去这话。” “打水？” 正在走廊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曲知遥拿着个杯子。 听见有人招呼她。 她下意识的回过头去。 与来人四目相对。 她没有想到的是，苑明皙并未如她想象那般的神采飞扬。 他瘦了几乎十几斤。 头顶上甚至还有了斑斑白发。 他看着有点老。 第158章 状态 曲知遥没有想到苑明皙竟然是这个状态。 因为对苑明皙有些憔悴、长白发、略显老态这件事情实在是感到错愕。 这份错愕于她来说，正好掩饰了两个人再度重相逢的尴尬。 那一瞬间，她朝着他头顶的白发上看，忘记低头，或者是转移视线。 再接着，视线下移，两人四目相对。 上次见面，还是两年前，在苑明皙的病房里。曲知遥记得，当时躺在病床上的苑明皙也很憔悴，可与今天的他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打水？”苑明皙以为方才曲知遥没听清问题，清了清嗓子，再次问道。 “嗯。”曲知遥知道此时他们的关系，她应当应分地该称呼他一声“领导”，可这句称呼，她曾在无数场合叫过，此时却不能呼之欲出。 原以为，这个人回省里之后，他们此生再无交集。 谁料想，他又回到了她的世界里，还成了她的直属领导。 “你，你，还好么？”苑明皙倒像是将目光移开了，说话有些结巴。 “还好。”曲知遥回道，仍旧是没有称呼。 她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是应该询问他为什么又回来了，还是问问他这两年过得怎么样，可这些话都哽在喉咙里。 觉得问出来怪突兀的。 他们两年前分开的时候，毕竟没有经过什么剧烈的争吵，他们之间也没有第三者之类的狗血事件。再见面，曲知遥已经对他们分开的原因释然了。 她想，若是她是像肖乐那种洒脱的性格，就会和苑明皙云淡风轻地打两句招呼，毕竟现在他们是上级与下属之间的关系，以后有交集，也是难免的事。 倒是不如大家早捅破这层窗户纸，寻求一种新的打交道的方式。 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再见亦是朋友，这种事情也很正常。而她的社会属性既然必须要与他捆绑在一起，她也只能朝着这路径往前走。 况且，爱意虽然消逝，那份别扭也应该消逝才对。 想到这里，曲知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我打完水，先回办公室了。” “好的。”苑明皙轻点了一下头。 不管怎样，和苑明皙再次相遇，且对方成了自己的直属领导。 这件事也是桩大新闻。 曲知遥下意识地想给肖乐发微信，可是又想起来，肖乐还在坐月子。 只好作罢。 值得庆幸的是，她打完水回办公室之后，马奔、陈佳不再议论新来的局长，已经有新的话题，似乎是在谈论给陈佳一个堂弟介绍对象的事。 挨到快下班时候，曲知遥接到季晓的微信： “知遥，实在是不要好意思，以前没和你交实底。当时的确是有几个人选，其中是有明皙。可是，我也没想过他会再回来。” 曲知遥接到季晓的微信，其实很感激。她没想到人家那么大的领导，居然还担心她听了之后心里不舒服，特意解释一下。一时之间，她心里暖呼呼的。 之前许多次，季晓都叫她以姐呼之，可曲知遥不会那般不识眉眼高低。 她知道，季晓是对她不错。可从未奢望过她们会是朋友。她明白，自己作为下属做的还算是够格的，是具备辅佐领导的能力的。 她只认为自己有这个本事，其他的没有什么。 更不觉得自己的性格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没事的，季局。以后要还是需要我帮着弄材料，就只管吩咐。”曲知遥诚恳回复。 第159章 怎么瘦了那么多？ 苑明皙坐定之后，闻到办公室内有着清甜而浓郁的香气。 那是季晓留下的那盆四季桂的香味。 方才李刚主任过来询问，用不用将这盆花清理出去。苑明皙说不用。 闻着这股味道，令他想起了在江城的日子。 金秋时节，金桂、银桂、丹桂竞相开放。 回忆起从前的日子，苑明皙觉得有些恍惚。 再回到安顺市，更是让他恍惚。 这时，他接到了姜陵的电话。 “大领导，我人来安顺了。晚上好歹也见你一面。这一年多没看见你了！这次，我是特意过来的，给你接风的。” “你是为我来的？我可是不太信。怕是又来堵小黄大夫的吧。”苑明皙笑道。 苑明皙口中的小黄大夫就是静海县人民医院的眼科大夫黄菡。就是之前在静海县妇幼保健站组织的幼儿园入园体检之中，帮一个乳名叫小毛豆的孩子检查出神经母细胞瘤的那位年轻大夫。 那还是在两年前，苑明皙在因阑尾炎在人民医院住院时，姜陵为了取代围在苑明皙身边的窥伺的肖航，主动承担起照顾苑明皙的任务。 可事实证明，他根本就不是照顾人那块料。 没熬两天，他左眼先是不舒服，后又视物模糊，在强光下能看见很多小黑点。 有时候，他看东西甚至需要将左眼遮挡起来。 视物才能更舒服一些。 苑明皙当即就劝他在静海县医院看医生，他之前对黄菡印象很深，便告诉姜陵县医院眼科大夫黄菡的医术很是精湛，可值得信任。姜陵却并不相信这里。 他说回头再去江城看病也不迟。 “怎么？信不着这里？”苑明皙看出了他的迟疑。 “这里可信么？连你都遭了二茬罪。”姜陵直言不讳。 可怎奈，欣欣家具厂的业务他还没有处理完。他还离不开这里。 再接着模糊感越来越重。而且，他每天需要看大量的表格，很费眼睛，实在是有点痛苦。就挂了黄菡大夫的号。 没想到，一向自诩为万花丛中过，过片叶不沾身的姜陵栽了。 …… 事情过去了将近两年，苑明皙还记得当时姜陵的狼狈。他实在是于心不忍，还托了医院院长李华当中间人。 可黄菡是个有性格的。就是声称姜陵看着没有安全感，说什么也不同意。 因是苑明皙所托，李华院长的隔三差五来给得黄菡做工作。 没想到此举，让黄菡产生了逆反心理。对姜陵越来越反感。甚至表面上的客气都不再维持。后来干脆就避而不见。 可是黄菡低估了老房子失火，且恋爱情怀丰富的姜陵。 这个人根本不知道什么叫退缩。 可是两个人的关系也并没有实质上的推进。 在苑明皙在异国他乡的时候，姜陵经常和他通话，讲的就是这方面的事情。 所以，苑明皙知道，姜陵经常跑安顺市，为的就是这件事。 “大领导做人留一线，看破不说破。够意思。”姜陵也并不觉得多么不好意思。 “你这才刚来。晚上不用去堵小黄大夫，这么客气，要请我吃饭。” “她今晚在急诊室。看见我会不高兴的。再说急诊也真是忙。经常有人浑身是血地被推了起来。我也不好意思十分打扰。” “那好吧。” “大领导想吃什么？还是想吃江南菜吗？我发现一家比较地道的，做的小湖鸭炖酸萝卜味道不错。还有黄鳝也够味。你应该会喜欢吃。” “的确，在国外待久了，确实想这一口。可是，安顺会有地道的小湖鸭么，会不会是又老又柴的？”苑明皙吃东西惯会挑剔。 “这个你放心，我虽说在小黄那里无计可施，可其他的本事还有些的。” 姜陵交代了餐厅地点。 等他看见苑明皙的时候，简直是大吃一惊。 “大领导，这是怎么了，暴瘦，是血糖高了么？” 第160章 为伊消得人憔悴 姜陵惊呼之后，毫不客气地摸了摸苑明皙颅顶上的白发。 苑明皙很讨厌别人触碰他，忙闪了一下，“你要做什么？” “大领导，你这是什么造型，挑染的白发么，难道这是欧洲的最新潮流？”姜陵戏谑道。 “什么潮流，你说什么呢？”苑明皙皱眉道。 “难道头发是真的白了？”姜陵简直是难以置信。 “头发白了有什么稀奇？” “头发白了当然不稀奇，可是你才多大啊？” “白的很明显么？” “你自己觉得呢？你自己说明显不明显。今天去局里报道了么？怎么样？见到她之后心情如何？” “见到谁？” “你说见到谁。大领导，你别告诉我，你不是为了她回来的？我怎么听说，你和家里的人闹了大别扭，才回安顺的。难道，今天没单独见到她？” “见到了，在走廊里。” “说什么了？” “倒是没说什么，可是她见我的目光很是诧异。”苑明皙见姜陵这么热络，也将心里的疑问抛了出来。 “我的大领导，你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诧异的看着你？就你这样一个神情憔悴、面容消瘦、满头花发的样子，你当是小曲，眼神是坏掉的？”姜陵故意将苑明皙的状态说得更为夸张，“不过你这个状态也是好事。任她是个铁石心肠的人，看着也会有一点恻隐之心。你若是神采飞扬的站在你那里。效果肯定不如现在。” “效果什么的，我倒是没想过。我只是不希望两个人以后见面尴尬。”苑明皙的眼神有点空洞，也不怎么动筷，看着远处的盆栽若有所思，“至于其他的，我不能左右的事，我也不想考虑那么多了。” “大领导，如今样子憔悴了不说，形式风格也这么消极起来，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好像是东坡先生有句词，‘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皆梦’，你现在就是这种心境吧。” 苑明皙点了点头。 “你还当真点头啦。还真是看破红尘了。大领导，你这个人，当真还真有些前后矛盾。既然你都看破红尘了，还要回安顺市干嘛？何苦惹在家里不高兴，就留在省里呆着呗。” “我……” “你怎么样？你不要告诉我，你是当真喜欢安顺市，和人无关。”姜陵有些想笑，觉得苑明皙越来越好玩了，他心说，以后，这安顺市自己要多多过来才对。 “两年不见，小曲是不是变模样了？” “模样倒是没变，可似乎是更加自信了。” “那当然，注会专业阶段都过了，当然自信。” “什么注会考试，你的意思是说，遥遥去考了注会，你怎么知道？” ”之前，她学习的时候，请教我关于财管的问题。话说的很客气，说她自己想了很久，又求助了别人。可是并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你也知道我，财务分析是我的强项。也就没推辞。” “哦，有过这样的事情，你怎么没告诉我？” “你当时人在异国他乡，我告诉你能有什么用？正好，我当时人就在安顺，便约了她见面再聊。小曲来的时候，背着个大包就来了，说到这里，我就想说，这个小曲考试能通过我是真心服气的。” “怎么回事?"苑明皙关心地问。 “为啥？她从包里掏出五大本错题集，当时就把我镇住了。” 第161章 外面的世界不是风平浪静 “错题集？”这几个来自久远的学生时代的三个字，苑明皙好久没有听说过了。 “的确是错题集。据我所知，注会的财管科目难度最大，在考试期间，好些人因为财管没通过，陷入轮回。浪费了好多时间。尤其是一些不善于计算的文科生。这门科目，怎么说呢？不是凡尔赛。实在是会的人会，不会的很难会。我当时还觉得是最省劲的，对小曲这种文科生，难度当然更大了点。” “嗯，她是学中文的。你接着说！”苑明皙很是好奇，他了解姜陵，知这人讲话就是爱夸赞自己，特别是遇上自己擅长的领域，若不阻止，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可小曲实在是个有心的。她按知识点排序弄了这个错题集。每一个知识点之下都有相应的习题。我简单翻了一下，看那上面写的密密麻麻的，不知道她已经看了多少遍、算了多少遍。” “那她的问题，你帮着她解答了么？” “你说呢，大领导。难道我让人家过来，我又要拿乔么，或者你质疑我的水平，觉得我没有能力解答小曲的问题?” “你别打岔，接着往下说。” “说什么？不都说完了么？”姜陵道。 “你方才不说她考试通过了么？是她告诉你的？” “怎么会。小曲怎么会是那种性格的，她哪里是那么张扬的人？小曲考试通过的事，我是听肖乐说的，她生小孩，我转了个红包，顺便聊了两句。” “哦？你们一直还有联系？” “那是自然，我人不能经常在静海县，小黄大夫那边有事，我不得麻烦肖乐去帮忙，她又是那么爱张罗事的。” 苑明皙皱眉，他只要想起肖乐，耳畔就是传来一阵吵嚷。心说，姜陵找的这个耳报神，似乎是不太靠谱。 因为苑明皙的母亲姜蓉之前是基层会计，后来又开事务所，他自幼就听母亲议论的关于各种财务考试的话题。对于注会考试并不陌生。他知道像曲知遥这种一没有专业背景，二没有实操经验的人，为了准备考试付出了多少心力。 原来，这两年，他过得不容易，她过得也不容易。 他一方面心疼她所付出的辛苦。 可另一方面却又窃喜，要应付如此高难度的考试，应该是要分秒必争的，这势必要减少她许多休闲娱乐的时间。那么，她和杭涛打交道的时间就不会太多。 要不，只要一想到，曲知遥和杭涛一个单位。 他的身上就如芒在背。 这时，姜陵接着说道：“当时，得知曲知遥在准备考试的时候，我就劝她说，她在体制内，是公务员身份，即使是要做财务工作，考个中级职称完全就够用了，实在是没有必要耗费大量的精力去考注会。因为，注会证书若要有用，是要在事务所任职的，并由事务所来缴纳社保。她现在有公职在身，很明显不具备这一条件。即使是出于个人强化学习的目的，事情倒是好事情，可说句客观点的话，财务本就趋近技术工种，熟能生巧，时间长用不上是很容易遗忘的。而且，税法、经济法这种法律相关科目，政策法规每年都会有很大的变化。” 姜陵续道：“可是，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小曲没有吭声。似乎并不认为这些是问题。我当时就在想，她是不是有着考取证书之后，辞掉公职的打算？” “辞掉公职，那可不行！”苑明皙“嚯”的一下，站起身来，旋即，觉得不妥，复又坐下。 “大领导，你这是要做什么？”姜陵挑了挑眉毛，很有兴味地看着他，“小曲目前只是你的下属，人家想要做什么，也是人家的自由。人家的个人意愿你总是要尊重吧。” 苑明皙自知失态，连忙找补，“我的意思是，如今的大环境不好。大城市好多大厂都在裁员。”他说着，轻轻咳嗽了一声，“她哪里知道，外面的世界不是风平浪静，称为惊涛骇浪也不为过。” 听着苑明皙郑重其事的话，姜陵有些想笑：“苑老大，你这个从未经过商品经济洗礼的人，说这句话，还真心是好笑。这句话，应该是我说才更为合适一些。” 苑明皙并未理会姜陵的调侃，将目光投向餐厅外的街景。 “苑老大，我请客你倒是给点面子呀，也不吃也不喝，真是有点煞风景。菜你不吃就算了，酒你得喝吧。知道你挑剔，一般的酒入不了你的眼、你的胃，我也是下了血本，特意选的店里最好的酒，沙洲优黄三十年的陈酿。你可不要暴殄天物了！” 听到姜陵这样说，苑明皙略有些不好意思了，忙将杯中酒干掉。 相较于白酒，苑明皙素来更喜欢黄酒的口感。 他也很是明白黄酒喝的是年份，历经三十载春秋的三十年陈花雕黄酒，酒香馥郁，入口顺滑醇厚。 喝这种酒本应是种享受，可此时的他，在这种心境下，只觉这酒辛辣刺鼻，每咽下一口，对他都是一种折磨。 姜陵看着他这副样子，也没了逗弄他的心思。两人不咸不淡地吃完了这顿饭。 酒倒是喝了大半瓶。 这餐饭吃完，苑明皙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在夜里，他还不禁想着姜陵的话。 两年前，曲知遥给他发的微信他还一直记在心中，也经常拿出来看： 等以后我和你外出不再被指指点点时，咱们才能成为朋友。 其实，一开始知道曲知遥通过考试的时候，他心里还有些狂喜，虽然他知道自己没资格那么想，可竟然私心觉得，曲知遥的努力是同他有关。 可是姜陵的话，很快让他清醒。 一厢情愿、妄自尊大的毛病在两年前就犯过。 如今，他不要再犯了。 第162章 我开了车了！ 她心里应该有着更高远、更清晰的规划。 不仅仅是与他无关，甚至都不囿于安顺市、不囿于体制内。 也许总有一天，他便追不上她…… 怀着这种惆怅的心情，他辗转反侧，不知何时才进入了梦乡。 次日，苑明皙开个班子会，熟悉一下局里的情况。 可到单位不久，他就接到了通知。 是周也亲自打的电话。缘由是他的岳父，也就是季晓的父亲突发脑溢血去世，才刚六十五岁，走得有些突然。 在市殡仪馆十三号厅。 市文旅局班子成员一正三副—— 年纪最长的赵毅是60年代末生人，不到五年就要退休，分管财务和部分业务。 很有组织能力的陈格分管办公室、人事等工作，是位70后。 还有位女局长蔡小慧也是分管业务的。 本来班子成员打算一起去的，可是市政府办临时通知，上午九点要加开一个会议。 苑明皙对最为年长的赵毅局长说：“赵局，我稍后有个会。你同陈局、蔡局先过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开完会就过去。” 他又嘱咐李刚主任，说是早些过去，若有需要，可以帮着操持一下。 李刚主任口中答应着，他自然知道，苑明皙就是那么一说，季家有白事，怎么会无人操持。 办公室接到通知时，大家都在准备下午民主生活会的材料。 听见季晓家有白事，陈佳当即就坐不住了。曲知遥心说，这是因为季晓虽然调走了，可目前在市纪委工作，她爱人周也又是副市长。而陈佳的老公是市自然资源局的一个科长。她自然想同周也季晓走的近。 曲知遥看出马奔也是一样的心思，便说道：“要不陈姐、马哥，你们先同李主任去随礼。这点材料就给我吧的。”她这么说，也是因为之前为了准备考试，在局里最忙的那段时间请假，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那感情好。”陈佳喜不自胜。 苑明皙开完会之后，本打算直接去殡仪馆，可却将钱夹落在办公室。 拿着钱夹去办公室，还是单位劳资，要他的身份证复印件。他本来想顺利让同事帮着取下现金。可是一是怕麻烦，再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随多少钱。 心想，反正已经晚了，不差多这一刻钟。 他穿过走廊的时候，见办公室里开着门，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 竟然看见曲知遥坐在电脑前，卖力地打着字。 这一瞬间，他精神了起来。 回到办公室，取了钱包之后，他反复思索，应该如何同曲知遥开口说话。 想了半天，才寻到一个好的由头。 曲知遥正在全神贯注地做着收尾工作，对门口处站着这个人浑然不觉。 苑明皙轻敲了两下开着的门。 “领导！有事？”曲知遥本就是在全神贯注，这突然之间被打扰，倒是没有给她多加考虑的时间。往日的称呼也顺嘴就喊出来了。 时隔两年，再被曲知遥喊领导，苑明皙心里五味杂陈。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一会儿去殡仪馆随礼，有信封么，帮我找一个。” “有的。”曲知遥保存了页面，就站起身来。 很快地从柜子里找了几个信封。 “够么？” “够用。”苑明皙又问，装作很不刻意地问道，“季晓局长那边你去了么？” “还没呢。手里有点活。一会儿就过去了。”曲知遥如实回答。 “我也没去呢。要不咱们一起去吧。殡仪馆那地方有点偏僻，打车不好打。”苑明皙终于鼓足勇气。 “我自己开车了。”曲知遥很自然地回答。 她经过斗争，终于想通，如今苑明皙是她的领导，而且她还是在办公室工作，而且之前给她的分工，就是负责一把局长的材料撰写。她的工作本来就是服务领导的，她总这么别别扭扭可不行。 “谢谢领导！”她又补了这么一句。 第163章 泯然众人矣 苑明皙本以为曲知遥会抗拒和他讲话，也尽量想让聊天变得自然一些。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曲知遥会爽快答应。 而且答应的那么干脆利落。 他没有想到的，她的积极答应，比她不答应，更令他心烦。 这似乎意味着，于她而言，他真的是泯然众人矣。 不会令她再心生波澜。 这种滋味不好受。 苑明皙怔在那里问道，“你，什么时候买的车？” 曲知遥也怔在那里，没有想到苑明皙会问她这个问题，“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曲知遥只是如实描述，可在苑明皙听来却像是意有所指。 “longlongago”这个用在童话故事里的标准开头，讲述起来，就是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似乎是在说，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情，早已随风而逝。 “那我先走了。”苑明皙黯然离开。 走到地库取车时，苑明皙听见手机响，拿起来一看，是他原来的司机小邱发来的电子结婚请柬。 请柬上的小邱一副精神小伙的样子。 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小邱结婚了。 连那个不靠谱的肖乐都当妈妈了。 就如张爱玲写的那样，“对于中年以后的人，十年八年都好像指顾间的事。可是对于年轻人，三年五载就可以是一生一世。” 可是他的人生却…… 曲知遥去市殡仪馆随礼，写完账后，便缩在隐秘的角落里。 她也想同哭成泪人的季晓说几句话，安慰一下她。可是季晓身边围着的人实在是太多，她根本挤不进去。 只好作罢。 可不知何故，季明皙倒是比她来得更加晚了一些。 和她不同的是，人家却不用在四周观望，而是大大方方地走到季晓身边。 这个她久没见过的身影，虽略带憔悴，可还是会走到人前去，天生就活在人前的人，果然还是不一样的。 她原来看见这种场景总是有着深刻的自卑。可如今看来，也不知是她觉得苑明皙身上的光黯淡了，还是她即将要有证书傍身，看事情的格局和角度都在发生了变化。不再像从前那样，被这种负面情绪左右的。 但是她最终也没有凑上去前去。 她觉得自己和季晓也并未太过深刻的关系，比她会讲话的人大有人在。她没觉得自己有什么稀缺性。 当天下午，在民主生活会结束之后，曲知遥便拿起之前李刚主任签的假条，去找分管办公室的副局长陈格。 “陈局，之前和你说过的，这段忙完之后，我想将今年的年假休了。”曲知遥平时和陈格打交道并不多，说话也略显局促。 “小曲，我是答应过你不假，也可以给你签字，可是你这请假，超过三天，就得和苑局长说一声才行。”陈格素来是八面玲珑，对曲知遥这种年轻、能干的小姑娘没有恶感，只想是要善意的提醒，“小曲，我不得不嘱咐你两句，苑局长签字不是最重要的。” “那不用签么，你刚才不是说用他签字么？怎么又不用了呢？” “说你是个小姑娘吧，你还真是。苑局长刚刚才来，你这马上就请假是不是不太好？要不要推迟一下休年假的时间。再者说，你之前和季晓局长关系又很亲厚，很难不联想到你是在闹情绪。” 曲知遥心里好想笑，她知道陈格局长是好意。 可是机关的人惯会各种联想。有些人每天耗费大量时间在联想。 她既没有同季晓有多亲厚，又没想要同谁闹情绪。 只是单纯觉得这一年来应付考试实在是太累了。 想给自己放个假而已。 至于苑明皙怎么想，她也并未考虑过，苑明皙会怎么想。 她不顾徐格的劝阻，拿着假条去找到苑明皙。 “领导，我想明天开始休下年假。” 苑明皙看着曲知遥进来，表面上不露声色，“有人交接你的工作么？” “有的。” “休几天？” “我工作年限没满十年，按规定是五天假期。” “好。” 苑明皙说着便签了假条。他用的是专门的签字笔，墨水很流畅。 他小时候练过书法，字写得很漂亮。 可曲知遥还是觉得他的签名大的有些夸张，将整个年假申请单都占满了。 曲知遥还没来得及出去。 只见杭涛拿着个年假申请单也走了进来。 她从未听说过杭涛也要休年假，便好奇地睁大了眼睛。 “苑局长。我要休下年假。” “有人交接你的工作么？” “有的。” “休几天？” “十天。” “好。” 苑明皙用了一样的话术，仍旧在杭涛的年假申请单上写下了大大的签名。 这个签名简直力透纸背，甚至比给曲知遥签的还要大。 第164章 都要休年假 连着签了两张年假申请单之后，苑明皙胸中烦闷。 可偏偏在签字的过程中，他还不能问什么。 他不明白，这是不是曲知遥和杭涛商量好了，要一前一后地进来请假。 又不禁在脑补，这两个人一起进来请假，是不是要结伴出行。 其实，曲知遥对于杭涛请假，也很是错愕。 出门之后，她就叫住杭涛，问道：“杭大哥，你这请年假，是要出去旅游么？” …… 杭涛并无这想法，他也实在是有事，才着急请假的。杭涛目前在资料室，也是属于办公室的人。请假时，也是先和李刚主任知会一声。 对于杭涛这种另类，平素连走路都溜边走的李刚主任，从来都是惹不起躲得起。听得他要请假，马上签上了名字。 “我们屋就我一个人，我也不知道将工作移交给谁。”杭涛用手指着“工作交接人”那一栏，表情淡然。 “交接给我吧。”李刚马上接口。 “那好，我去找陈局。” 陈格看曲知遥前脚刚走，这又来个请假的，而且还是个难缠的主儿。 他素来看不惯杭涛。 可是这个人怎么说呢，说他正常吧，他又有点问题；说他问题吧，可问题似乎并不是那么严重。 这人平素开豪车、穿高档服装，很像炫富的样子，可是平时行事却很是低调。 再有的他在单位工作并不多，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可却从不迟到早退，倒是循规蹈矩的样子。 这种状态让同事没法吐槽，领导没法批评。 杭涛看着陈格盯着他的年假申请单发呆，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于是，又重新说了一遍。 “陈局，我要休年假。” “小杭啊，按理说，这话也不应该我说。可你也是局里的老人了。咱们这点私交还有。人家苑局长才过来，你就请假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啊。” “不合适也要休。实在是有事。我和陈局你打了一声招呼之后，就去找苑局长签字。” 其实早在一周之前，杭涛就知道苑明皙要来任局长的消息。 这个消息令他极度不舒服。 可也知道并没有什么办法。 可是，以一个男人的角度来看。 说这个人卷土重来，不是冲着曲知遥来的，他是说什么也不信的。 他第一眼看见苑明皙回来的时候，就一直在观察别别扭扭的曲知遥。 越观察，越心酸。 都说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爱意会从眼角眉梢跑出来。 曲知遥那样的不自然，是不是代表着，她藏不住的心思呢。 杭涛拿着年假申请单朝着苑明皙办公室走去。 在门外听见了曲知遥的声音。 他条件反射的走进门去。 一进门，就看见拿着一张年假申请单，正要离开的曲知遥。 杭涛知道，苑明皙当了领导这么多年，不可能这么没格局，会在请假这件事上为难他。 苑明皙的签名一气呵成，甚至都没有一丝犹豫。 出门之后，面对曲知遥的问询，他回道：“有点事，要去上京一些日子，家里生意的事情。” 他又问：“知遥，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趟皖南。” “喜欢徽派建筑？还是各种美食？不过，目前去可不是好时节，十二月，皖南也是阴冷潮湿。倒是去闽南的话，还能暖和些。” “没关系，皖南不远不近。风景优美、物产丰富，我一直向往。” “可是，肖乐目前在休产假，你要和谁同行？”杭涛很知道曲知遥在安顺市的交际圈，似乎只有肖乐一个人。 这两年，她的时间都用来考试，更无暇认识新朋友。 “我自己。”曲知遥很干脆地回答。 “你一个女孩子，独自去旅游怎么能行？这太欠考虑了。” “应该没事吧，我坐高铁六个小时左右就到了。住规格高一点的酒店，然后，晚上尽量少出门。就应该没什么问题。” 曲知遥之前已经做好了功课，在小某书上收藏了好多关于一个人旅行注意事项的笔记。 “什么叫做没什么问题？你长这么大也没遇上过坏人吧。” “有，何东升。” “他？始乱终弃的确是罪过。可是真正的坏人比何东升还要恐怖，人性之恶远超过于你的想象。” 第165章 同伴 杭涛见曲知遥将信将疑，神色更加凝重，说道：“你不要将信将疑。真的有些道地的坏人，会摧毁你做人的最后尊严。在这以后，人活着就和死了没什么两样。难道你没听说过，在中原地带，曾经……” 曲知遥听杭涛在滔滔不绝地描述着，一个又一个惨案中施暴者是如何施暴的，原本无所畏惧的心也有些忐忑。 “你自己说说，自己去是不是太危险，是不是迫切需要找个同伴？”杭涛问道。 曲知遥：“话倒是这么说，可是一时半会去哪里找同伴？”她心说，除非是到小某书上去找旅行搭子。可是她知道，这话说出来，杭涛不免又要对她再进行一轮安全教育。 “咦，我倒是有个人选。”杭涛灵机一动，眉头舒展开来。 当年晚上，曲知遥就看见才从国外回来。杭涛的堂妹的杭美穗，小名囡囡。 囡囡像杭涛一样，个子也很高，鹅蛋脸，笑起来有两个大酒窝。 “叫知遥姐。”杭涛看着站在那里笑个不停，却不知道打招呼的妹妹斥道。他心说，三叔家的妹妹哪里都好，就是一点稳重的气质都没有。 其实，也不单单是她，他整个家族的女性终日都是兴高采烈的。 “知遥姐。”囡囡一开口说话，又笑个不停。 这笑容感染了曲知遥。 “知遥姐，听说你要去皖南去？正好我也要去写生。我学艺术的，很喜欢画画。” 听得对方是学艺术的，曲知遥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想着，在国外学艺术这种烧钱的事情，只适合如杭家这等财大气粗的家庭。她又打量一下，囡囡通身上下自有一种气派。 曲知遥虽不懂奢侈品，可是还能从质地里探知一二。她心中一沉，和这种小公主出门，似乎不能算件好事，她极有可能一路要照顾囡囡。 而这个小公主对住宿、吃饭一定也很是挑剔，也不知什么样的地方才能入的了她的眼。 曲知遥本次出行的预算的是一万元。预计要待一周左右。 并且，这预算里还包括，给朋友、同事带礼品的钱。 对于一个工薪阶层来说，这样一笔预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 勉强称得上是中等水平。 按曲知遥一贯的生活水准和节省程度。她之前的预算是七千元。 所谓是穷家富路，她后来是又想到这句话，又想着要带东西回来，还就一咬牙，又增加了三千元。 可若是，杭家这位小公主和她一起去的话。 这一万元似乎是要不太够了。 而要是，囡囡住宿吃饭，都抢着付钱，她心里压力更大。 她向来做不到心安理得地接受别人的馈赠。 可见杭千穗一张笑脸。她又不忍心拒绝。看着这位富家女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她就无端想起，红楼梦里的一句诗：盛世无饥馁，何须耕织忙。 这种好命，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她想了想说道：“囡囡，你之前去过皖南么？” “没去过呀，所以说，哥哥一说起这件事，我就很感兴趣，很想去呀。” “你没去过呀！”看着如此鲜艳明媚的少女，曲知遥讲话的语气越发轻柔，“你没去过的话，正好我之前做了许多攻略的。你就跟着我走就行了，保准不会走弯路，会玩的好、吃的好。” “真的呀，那再好不过了！” 曲知遥没想到的是，到了皖南的第一天晚上，囡囡就问了一个很让她无法招架的问题。 “知遥姐，你就那么不喜欢我哥么？” 第166章 老年人的恋爱 曲知遥没有想到杭美穗是如此的直截了当。 她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可是她也知道，应对这样的问题，她不应该太过认真。太过认真，会令自己更加尴尬。 于是，她微笑着说：“囡囡，你这个小姑娘，谈过恋爱么？就发表高见。” 杭美穗迅速接道：“当然处过，且不只一个。这难道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么？” 曲知遥想着一代人果真有着一代人的处事方法。 她竟不知道交了多少男朋友的事情也能坦坦荡荡的说出来。 杭美穗又说：“你是觉得我年纪小，以为我没有恋爱经验，觉得我随意拿句话来问你？” “我没有这样想你。更没有小瞧你的意思。”曲知遥道。 “知遥姐，既然是这样，那我就要多说几句。我在两年前的时候，就知道你。因为我哥哥。这些年来过的几乎是趋近苦行僧的生活。从来没听他讲过关于女人的话题。那时你正给糖糖、豆豆补习功课。家里的人非常好奇。还组团过来看你。甚至还惊动了奶奶。当时我以为，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成为我的嫂子。可我哪里知道，老年人谈个恋爱会这么费劲？都过去两年了。你要是嫁人了也还作罢，可你就是这样形单影只。甚至还要一个人出来旅行。而我哥，我哥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什么行动都没采取吗？不会是连表白都没有表白过吧？” “没。”曲知遥只回了一个字，她原本想否定的再激烈一点。可是她觉得那样的话，就会显得更加做作。杭涛没有表白是不假。可杭涛对他有没有意思，她自己心里也清楚明白得很。 她不能装作一脸无辜，也没有底气说自己毫不知情。那样的话简直和绿茶没有区别。 “没表白？”杭美穗惊呼，“不过这也好理解。我哥并不是个内向的人。他之所以两年都没有和你开口。那应该是知道你并不喜欢他，或者知道你心里有别的人。他为了担心和你断了联系，才勉强压制住自己。因为只要不把那层窗户纸捅破。你们的交往就还如往常一样。可一旦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事情就会急转而下。想你也并不会接受他的表白。你们之后的相处也别别扭扭。” “我还是那句话。你为什么对我哥一点也没动心？他虽然样子凶恶一些，可是别提有多好相处了。他虽然算不上帅哥，可是说句不怕你恼的话，有些时候，金钱能平衡大多问题。再说他有个子长得也并不丑也不是那种完全看不过去眼的人。” “你为什么一点也没相中我哥，而且还让他看了出来。” 曲知遥：“我，我这两年一直在忙着考试，其他的事情实在是没有心思想。” “你考试的事情我也知道，也很为你感到高兴。可我并不觉得这和你不喜欢我哥有什么关联。考试的过程中一定是很艰险，很辛苦的。若是你喜欢我哥，一定会很想得到他的拥抱和鼓励。而不是你现在这个状态。” “囡囡，杭大哥对我关心，我很感谢他，他是我的恩人。” “所以，他就永久的被发了好人卡了吗？” 第167章 好人卡 曲知遥沉默不语。 杭千穗又道：“其实我心里也知道，我哥哥虽然是善良包容、洁身自好、踏实专一，可有时候，说来也奇怪，在女生眼里，他的善良和包容会让人觉得他不够强势，因此就缺乏吸引力了。知遥姐，你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 “我，我倒是没这么想。”曲知遥说话时，手里正拿着一个大如碗状的怀远石榴。时下，距离石榴成熟的季节已经过去两个月左右。可水果摊上，依旧有些冷冻贮藏的石榴出售。曲知遥从没见过这么大个的石榴，忍不住买了几个。 当晚，她们入住的是曲知遥在某网站订的民宿房。一套还算宽敞的两居室。 卫生状况也很不错。 这样的民宿价格会比酒店低一些。 并且可以自己做饭吃。 她和杭千穗一人一间。 两个人还可以在客厅里说说话。 本来，杭千穗兴致不错，看着这又大又红，且籽晶莹剔透的石榴。她一时技痒，还画了幅素描。 原本相谈甚欢的两人，在提到杭涛问题时，才一下子尬在那里。 杭千穗看出曲知遥的尴尬，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接下来几天，曲知遥玩的还算尽兴。冬季游客少了许多，一些古村落更是没有旺季时的吵闹喧嚣。 即便是迷醉在冬季徽州山水的朦胧烟雨之中，迷醉在臭鳜鱼、毛豆腐、小馄饨等美食的香气里。 可只要一想起杭千穗敲打她的话，曲知遥还是觉得不太舒服。 回去的第二天，曲知遥之前买的六安瓜片、铜陵酥糖，也邮寄到了安顺。 一千多公里路，总不能两手空空地去单位。 给女同事是一盒酥糖，给男同事便是一小盒茶叶。曲知遥给领导也这样给的，并没有刻意增加数量、改变种类。 局里人嘴巴碎，她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被议论着，眼睛总是巴着上面看。 可送不送苑明皙，曲知遥还犹豫了一会儿。 她知道，他是不缺她这一盒茶叶的。她也不怎么想送。可若是她给每个人而并没有给他，反而显得两个人之间更加不正常。 这样想着，还是将那一盒茶叶放在了苑明皙的桌子上。 “领导，出门回来给你带了点茶叶。” “谢谢。” 苑明皙看着那茶叶，才晓得曲知遥是去了安徽。 自曲知遥请假之后，他就天天悬着心。很想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 可这不是疫情时候，请假单上除了会写出归期之外，还会写着去了哪里。 他只能胡乱猜测。 有时还会盯着墙上的地图看。 “安徽好玩么？”苑明皙勉强挤出一句话。 “还好。” “自己去的？”尽管苑明皙觉得这句话不应该问，而且问出来很跌份。可是他还是控制不住地开口。 “嗯？”曲知遥没做好准备，对方的会问出这种问题，“不是。” 她实话实说。 “好。”苑明皙不由得又想起，批假那天遇见了杭涛的事。又听见曲知遥这么回答。 好像是心中不愿意相信的事情终于得到了证实。 这种滋味半是失望，半是死心。 这结伴出游的两人…… 到底什么样的两个人才会结伴出游？ 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两年时间，杭涛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么？ 苑明皙很是烦闷。 第168章 往日情怀 曲知遥倒是不知晓苑明皙有这么复杂的心路历程。 她将茶叶放在他的桌子上，又回答了对方两个问题，就打算离开了。 “遥……”苑明皙习惯性地开口，刚喊出一个字来，就自觉不对，便收住了音。可再接下去，就难以开口，千言万语哽在喉里。 “还有事？”曲知遥也听出对方用了往日的称呼又觉察到了不妥，也收住了脚步。 这时，苑明皙的手机铃声响了。 是女声的吟唱。 旋律很是熟悉。 曲知遥听出那歌曲《thewaywewere》。 苑明皙似乎忘记了接听电话。 那歌曲就是倾泻下来，整个办公室都回荡着这声响： “往日情怀， 照亮了我心中的角落， 那些朦胧如水彩般的甜蜜回忆， 散落的照片中有着我们忘了带走的笑容……” 曲知遥很喜欢这首歌，也很喜欢这部拍摄于1973年的同名电影《往日情怀》。 影片中，女主是出身寒微的校担任青年政党联盟主席，而男主是热衷运动和写作的富家公子。两人在大学时期的相识相恋，后因彼此间个性和政治立场的差异而分手，又再度重逢的故事。 这影片是她无意从电影杂志上的，慕名看过之后，就很喜欢，一直存在优盘里。 和苑明皙恋爱之后，有一次，她开始安利这部片子给他。他们就在她家的客厅里，观看这部片子。可是，她倒是没有想到，两个人看影片却并不能静心，苑明皙搂着她，很不安分。 她记得影片分上下两段，因年代久远像素失真，用电视机播放，更加模糊。在看到第二部分的时候，苑明皙的注意力已经不在电视机上面了。 “不是说好了，这个电影很好看么？你都答应我看了，又要食言？” “我没有食言，不是答应你看了么？”苑明皙呼吸急促，他用他那修长的手穿过她的黑发，又轻轻划过她的脸颊，眼底尽是化不开的柔情。 “可你就看了一半……”曲知遥没有说完话，就被苑明皙堵住了唇。两人在沙发上亲吻缠绵，影片就这么持续地放着。 待到这主题曲响起的时候，曲知遥不禁说道：“你听，这歌曲多好听。” “没你的声音好听。”苑明皙素来是床上床下判若两人，在情动之时也会一改冷冰冰的样子，也能说出肉麻的话来。 …… 在那次之后，曲知遥就再也没有听过这首歌。 两年后，再度听来，竟是因为这歌居然是苑明皙的手机铃声。 伴随着，苑明皙的手机铃声。 往事排山倒海，不断闪现。 原以为已交付给逝去时光的回忆，居然全都浮现在脑子里。 她甚至记得当时他的每一个动作及他们说的每一句话。 也许他后来想起了这个电影的好，又接着将它看完了。 又觉得这首歌曲好听，将其设为铃声。 也或者是他逛街或者吃饭又听见了这歌曲，一时兴起。 曲知遥就这么想着，她不愿意将这小插曲当做是他对她余情未了的证据。 “领导，你先接电话。我出去了。” 同样深陷在往事之中的苑明皙说道：“这首歌曲当真是好听，你说过的。” 第169章 不记得了 方才，苑明皙扫到是姜陵的电话，无心接听，任由铃声大作。 他脑中思绪翻滚。 他同曲知遥分手之后，想起了关于她的许多细节。 其中，就包括这部他当年未看完的影片。 当他看到在男主和朋友高谈阔论的时候，由芭芭拉史翠珊饰演女主在各处辗转，勤工俭学时，眼眶湿润了。 这个桥段，他曾经看过，可是当时他并没有想到，这个女主角生活的不容易。 就在那一瞬间，他想起第一次见曲知遥时，她背着工具箱上门，紧接着，维修起电路来是那么娴熟。 奇怪，他当时怎么没有想过，有哪个衣食无忧的女孩，会自己置办个工具箱，干起活来又是那么得心应手。 他想起之前和曲知遥的相处，他并没有询问过她以前的生活，相反，享受着她无微不至的照顾。 他什么也不会干，连洗衣机都不会用，更别说给她做顿好吃的了。 在国外时，他认识了一对来自南方的情侣。 大家算是投缘。 这对情侣来自物产丰饶的鱼米之乡，他们对于做美食很是热衷。 苑明皙本就喜欢吃淮扬菜。久而久之，便同这对情侣一起搭伙吃饭。 他原以为这菜都是女孩烧的，等去了他们的住处才发现，这菜都是这男孩烧的。 那男孩能烧出色香味俱全的一大桌子的菜还不错。坐上餐桌之后，还伺候女朋友吃这吃那，一会儿剥虾壳，一会倒茶水。那女孩子被那朋友宠溺着，巧笑倩兮。还时不时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仍旧笑着说，也并不忌讳苑明皙在身边：“亲爱的，若不是有你在我身边，我的手怎么会这么又白又嫩？” 苑明皙大受震撼，这对情侣的相处模式，是他从来没有想到的，更别提做到了。 从小到大，他习惯别人在身边伺候他，将身边人对他的好当做是太阳从东方升起一样正常。 其实，不是这样的。 养尊处优惯了的他，不仅不会关心人，眼里甚至就没有别人。 这里面甚至包括自己的爱人。 曲知遥家清贫的物质条件，混乱的原生家庭，他从来没有询问过，也不是刻意不想询问，而是想不起询问。 …… 他换了这首《往日情怀》做手机铃声，也是对自己的警醒。 每次手机响起来的时候，他不免就要想到曲知遥。 他也想过很多次，曲知遥听见这曲子会有什么感觉。 此番正好有这个机会，他观察着曲知遥的眼底眉梢，观察着她的面部表情。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收获。 而且，曲知遥说着话就要离开。 他实在按捺不住，就开口询问，声音迫切，目光灼灼。 音落，他就继续搜寻着曲知遥的神情变化。 他捕捉她惊诧的表情，心中暗自为她反应如此之大而窃喜。 再接着，他捕捉到她的朱唇微启。 更是迫切地想等待对方到底想要说什么—— “这是首英文歌么？听着有点耳熟。领导，你没事的话，我就先出去了。” “你不记得这首歌？” “不记得了。” 她不记得了么？她不记得了么？苑明皙期待的答案是对方会因回忆往事，泪光莹然，再次一点的应对，是沉默不语。 他没有想到，她的回答是不记得了。 第170章 难啃的骨头 打电话的人到底彻底失了耐心。 那首旧日的曲子在最高潮处戛然而止。 方才一瞬间的恍惚也通通消逝不见。 曲知遥迎着苑明皙的目光，两人对视了几秒钟。 原来的时候，每次和苑明皙四目相对，她都坚持不了多久。她会没出息的脸红，甚至会不争气的歪在沙发上。 每当这个时候，苑明皙就会霸道地说：“遥遥，看着我，不要躲。” 她会挣扎着再和他对视几秒，然后又会笑着将头埋在沙发上。 这个时候，苑明皙就会来吻她。她就会更加羞赧，她知道她的举止，在他看来，就像是做作地在故意撩他一样。可是她并没有，她不能和他对视，只是因为太喜欢他的缘故，看久了，心会扑通扑通跳。 时过境迁，曲知遥终于可以心如止水地看着他，不再需要躲闪他的目光。 甚至可以用最简洁的话中断了他对于前尘往事抒发的感慨。 一首旧日的歌曲，她记得与否，好听与否其实没那么紧要。 还是说不记得最为省事些。 毕竟这部影片即便是在他们情到浓时，也没有看完整过。 话说出口之后，自然，她看见了苑明皙眸子里的神采骤然消退。 自两人再度重逢之后，有好几次她都看见他这副表情。 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她觉得，苑明皙就是这样一个被捧着长大的人，对别人的冷落会有些敏感。 也不见得是对这首歌曲，对那些往事，有什么心结。 “领导，我出去了。”曲知遥开口道。 可没有等来苑明皙的半点回应。 她以为他没有听清，就又说了一遍，“领导，我出去了。” 局长办公室依旧是静悄悄的。 曲知遥便不再理会他，推门出去了。 她回到办公室时，看见她的座位上坐着一个瘦老头，动作很局促，并没有乱动她桌面上的东西。办公室的工作就是这样，竟然有外单位的人过来打交道。 曲知遥不明白堂堂市文旅局的办公室，为什么连个供人休息的沙发都没有。据说，原来办公室里有一个布艺沙发，快要散架子了，说是要以旧换新。只可惜那旧的沙发黄鹤一去不复返不说，答应采买的新沙发也是完全没有踪影。 马奔一次实在按捺不住去找李刚主任。 “主任，新沙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位？哪怕是买个小一点的呢，这办公室还是一天到晚来人，有时候他们还要在屋子里等待领导，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只能站在这里，来人别扭，我们干活就看见别人在侍立一旁，我们也觉得别扭啊。” 李刚主任一贯态度良好，见马奔问到他头上，便采用了平素的迂回战略。 “小马，你说的很有道理，办公室里没有沙发是不太方便。要不，你去问问季局，这沙发是应当买不应当买？” 马奔当时就说，“主任，这么一点小事还要去找季局，各部门有什么采买计划不都是直接报到办公室统计的么？怎么咱们本科室要买点东西还要先惊动大局长？” 虽说听出马奔口气不悦，李刚也仍旧和颜悦色。“是这样，小马，别的科室并不需要买沙发。所以说，这事还是和季局说声比较好。” 马奔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去找季局。所以说，办公室来人，还是要站着，或者看哪个位置空着，就会坐下。 之前，曲知遥也遇见过来人坐在她的位置上，并随手动她的桌上东西的事情。她不是洁癖，可也觉得很烦，也没法发作。 这次，看着这个瘦老头，特意将椅子和座位挪开了一点距离，曲知遥松了一口气。 第171章 好心 那个瘦老头见曲知遥进来，很有眼力见地站起身来，不安地凑凑手。 陈佳介绍道：“这是电影公司的负责人老曲。”她又指着曲知遥说，“这是小曲。” 说完话之后，她又补充了一句，“咦？你俩是一个姓的。” 曲知遥忙打了声招呼。 老曲说道：“我来找苑局长，有点事。方才听见他屋里有人，就想着在办公室等一会儿。姑娘，你坐着。我去走廊里等着。” 见老曲出去，马奔又开始老生常谈：“这李主任当真是不办事。这下好么，来人都没处呆着，原来还可以去会议室坐坐，不知从哪天开始，把会议室的门也锁起来了。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会议室难道有什么稀罕物？” “马哥，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会议室可放着好几箱矿泉水呢，是应该好好锁起来的。”陈佳接口道。 两个人心领神会的一笑。 这种腔调曲知遥见惯了，已经不以为然。此时，她有些好奇那个和她同姓的那个人，来做什么。 “陈姐，电影公司那个人来做什么的？” 陈佳说：“你不认识老曲？也是难怪。这两年他倒是没来过。不还是因为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他们公司那十几个人，因单位改制改来改去，如今由之前的事业编制变成企业编制。转年，老曲就要退休，就养老金来说，企业退休自然会同事业单位退休差一大截。” “既然之前是事业编制，怎么又会转为企业编制，即使是单位改制，可人员不都应是老人老办法，新人新办法么？”曲知遥对这种事，还是略知一二的。 “那就不知道其中有什么缘故了。”陈佳说。 “按说，这老曲消息也够灵通的了。这么快就知道换新领导的事，来的倒是挺快。” “系统内的事他要是还不能第一时间知道，还怎么当了这些年的负责人。估计，是之前没少在季局那里碰钉子。季局那风风火火的性子，哪里会耐烦听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老曲合计，换个年轻男领导，总会有点抹不开面。怎么不来碰碰运气呢。” 既然是历史遗留问题，曲知遥也不再跟着伤神。 弄了个小材料之后，她站起来活动活动，便要去水房打杯温水。 在走廊处，看见老曲还在踱着步。 “大哥，怎么还不进去，苑局长应该在办公室。”曲知遥好心提醒。她才刚从苑明皙办公室里面出来，自然知道他在办公室的。 “我刚敲门，没人。” “那应该是有事出去了。” “那我明天再过来。” 曲知遥看那大哥走起路来似乎是不太灵便，北方素来是心脑血管病高发的地区，皆因许多男性有喝大酒的习惯，这种腿脚的人她也见过一些。她便随口问道：“大哥开车过来的。” “没有，我从静海县坐公交过来的。” “那趟车线路可是少。” “没事，多等一会儿，就行了。” 想着这样腿脚不太灵活的人，明天还要等车过来，外面又天寒地冻。 她有点于心不忍。 那人又问：“姑娘，你知道苑局长明天在么？” “这样，我打个电话问问，若是他一会儿就回来，你明天就不用多跑一趟了。” 曲知遥说着拿起了手机，拨出了那曾经无比熟悉的号码。 第172章 鱼的记忆 苑明皙接到姜陵的电话，就开车来到了全民健身中心不远处的口袋公园。 虽说外面天寒地冻，可公园里也不乏晨练的老年人。 尤其是那几位挥动鞭子的大爷，看起来精神矍铄，一点不畏寒冷，将那鞭子甩的镇山响。可苑明皙的目光并未被这些老大爷所吸引，他整个人还笼罩在方才被曲知遥打击的情绪里。 “苑老大，什么情况？我这从一千多里地之外给你带回来的点心，你一点不知道感恩么，一见面就摆脸色，冲谁啊？” 此番，姜陵从江城回来，的确给苑明皙做了邮差。之前在上京照顾苑明皙长大的老阿姨，年岁大了之后就回到江南养老之后，仍旧惦记着苑明皙。经常做些苑明皙自小喜欢吃的白糕、桔红糕、绿豆糕，邮寄过来。这回，正好姜陵来安顺，就让他捎带过来，总归是比邮寄的快些的。 “谁也不冲。”苑明皙回答，脸上尽是厌厌的神色。 “随你。”姜陵虽是个不拘小节的，对于苑明皙冷脸的事也是司空见惯。可今儿的气不太顺，也懒得像平时一样，玩笑几句，“东西带到了，我也该办正事去了。等你正常之后，咱们再沟通吧。大领导，你也搞搞清楚，咱们可不都是你的下属，你这脾气多少也收着点。” 苑明皙根本没听见姜陵在发什么牢骚，整个人呈放空状态。 突然，他开口问道：“你还记得以前看过的电影，听过的歌么？” “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 “那要看是多久以前的，再有就是记忆深刻不深刻了。” “就是那种几年前，你很喜欢的那种。”苑明皙问。 “你在考验我是否得了老年痴呆？”姜陵反问，“还是觉得我是鱼的记忆？” “鱼的记忆，鱼的记忆，没错，她可能就是鱼的记忆。”苑明皙喃喃自语，他从姜陵的嘴里更是认清了现实，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垂头丧气。 姜陵说道看着对方一副大病不治的样子，只摇了摇头，方才不满的情绪也随即烟消云散了。 这个时候，芭芭拉史翠珊的声音在车内的回响。 听到这铃声，姜陵愣在那里，“怎么？这是什么风格？现在走什么路线？” 苑明皙没有给姜陵太多欣赏歌曲的时间，便飞速接听了电话。 电话正是曲知遥打来的。 “喂，有事？”苑明皙尽管接听的很快，可说起话来，还是不自觉地端着。 “领导，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就回去。”苑明皙说着，拎着点心盒，就要下车。 “大领导，这么着急？”姜陵不禁打趣道。 “着急。”苑明皙说着，便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走到办公室门口，苑明皙果然看见曲知遥就站在门口。 再一走进，便发现她身边还站着一个有点年纪的瘦老头。 曲知遥也看见了他，“领导，你回来了？” 她说着又冲着老曲道：“大哥，这是我们苑局长。” 令她没想到的是，一见到苑明皙，老曲便没有了刚才那局促不安的神色，很殷切地迎着苑明皙走去，“早听说苑局长年轻有为，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我是电影公司的老曲。见到局长真是荣幸啊。” 苑明皙的脸上笼罩着一层阴云。原来，曲知遥是给别人通风报信来着，亏得他还急三火四地回来。 曲知遥见老曲已见到了苑明皙，便要功成身退。转头的时候，听见苑明皙说了一声：“你找我就是这事？” “嗯。”他们毕竟是有过亲密关系的人，曲知遥又曾经那么狂热地迷恋过他，还是能听出来他语气里面的不快的。 难道他是怪曲知遥不打招呼就引见人，或是他方才出去就是在躲老曲？ 为素不相识的人出头，是机关里的大忌。 曲知遥深知这一点。可方才，见到老曲不太好的腿脚，和一脸卑微的表情，却是很是同情。 她想，苑明皙若是因为这件事不痛快，也是正常。 第173章 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曲知遥回到办公室之后，倒是很留心听着窗外的声音。 约莫一刻钟之后，走廊里才有些响动。 陈佳反应最为迅速，“听着还是老曲的声音，是在道谢，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这陈年旧账他竟然管了？看着倒是不像是这么好说话的人。” “这回又觉得人家像是不好说话的了，之前，谁天天夸来夸去，像个迷妹似的？人家苑局又不是没当过领导的人，这点小事还应对不了么，再说，一上来就笼络笼络基层，也很正常。你现在瞧着老曲不起眼，当年，电影公司可是好地方，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而且，老曲当时只是个电工，连个放映员都不是，后来当了负责人，也是有两把刷子的人，不白给。”马奔接口道。 “便是老曲再不白给，也是明年要退休的人……”陈佳说了一半，就听到有敲门声，她忙住了口。 “请进！”陈佳、马奔异口同声地说。 推门而进的是，是苑明皙。 “苑局！”陈佳、马奔赶忙站起身来，并且，他们将诧异地目光投向并未站起身的曲知遥身上。 “小曲。”陈佳小声地提醒着一句。 曲知遥这才应声而起，对于上级她一向恭敬。可在潜意识里，还是并未将苑明皙全然当做是领导。 “曲知遥，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苑明皙的清冽的声音传了来。 “我？”曲知遥险些失态。 “你手里有要紧的工作？”苑明皙又问，声音并未有任何起伏。 “没有。”曲知遥说着话，迈开沉重的双腿，走到了门口。 苑明皙先一步地走进办公室。 一般来说，机关里，走进领导办公室，关门倒是个学问。 正常的下级汇报工作，或者是上级安排工作，就可以开着门，尤其是一男一女这种情况，更应该避嫌。 除非是那种愿意往领导身边凑，靠打点小报告想和领导近便一些的人，愿意关起门来。可是，还专门有那种好事之人关注谁进了领导办公室之后关上门，又进去多久。 往往第二天这个消息便会满天飞。曲知遥自然也听到过。想到这一点，她便有意将苑明皙办公室的门开到最大限度。 “门关上。”苑明皙打量了一下曲知遥之后，讲话的口吻也并不算太友好。 曲知遥愣了一下，并不想听从命令。 “领导，有事就直接吩咐吧。” 苑明皙没有作声，复又站起身来，关上了门。 可是关上门之后，他却没有回到座位上，而是站在曲知遥的对面。 曲知遥本能地后退，想退到安全距离，可却只是后退一步，却挨到了墙壁。 她看到苑明皙的眼神，又变得曾经那般熟悉。她心说，他要做什么，他总不至于…… “你害怕我？”苑明皙看着曲知遥局促的表情，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仍旧回到座位上。 “你终于舍得给我打电话了？” “嗯，刚才实在是有事。”曲知遥支吾道。她也知道，这个电话她没有立场打。 “为了不相干的人，你倒是热络。”苑明皙的语气有些嘲讽。 “领导，那大哥来往奔波也不容易，就是占用你一点时间，也没什么吧。” “他不容易，你知道他是怎么说的么？” 第174章 人微言轻 曲知遥听着苑明皙的语气，很是不悦。她本不打算理会他说的话，可是受不了他一副高高在上，脚上沾不了一点泥土的样子。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瞧见曲知遥有些怒气，苑明皙口气却是软了下来，有些话他并不想讲，可是看见眼前人这毫无戒备的样子，便很是想不吐不快，于是，叹了口气，说道： “你同方才刚才那个电影公司的人很熟？” “今天第一次碰见。” “哦？第一次碰见。”苑明皙道，“你知道方才那个人是怎么说的吗？他进来之后，便再次做了自我介绍，有意无意的强调了一声自己姓曲。我就故意说了一句，那同我们办公室的小曲都是一个姓氏。他倒是打了个哈哈，说其实姓曲也不是什么大姓，并不太常见的。这往前数一数几代人，也都是沾亲带故的。我听他话里有话，就又问了句，怨不得呢，小曲平时性格内向，可我看他对你的事很上心，还特意打了电话。他马上接口道，自己家的事能不上心吗？可说完之后又故意将话收了回去。对我说，局长，这事儿小曲不让说，我也是一时说走嘴了，说这些家长里短的，实在是耽误局长的时间。” 曲知遥一脸惊讶，“他说和我沾亲带故？他想办成事倒是不要紧，可为什么要捎带上我？我也只是看他年纪大了，腿脚又不好，又听说他要乘公交回静海县，这才帮忙打电话的，那你是怎么说的？” “我能怎么说？也无非是听他讲述了自己编制的来龙去脉。说他自己要退休了，希望组织上能给予帮助。总之是些车轱辘话。他是个人精，之前多多少少听着他提到过一点。他的编制之所以会变化，也是因为当年单位改制的时候，自己做了取舍，当年他挑了于自己最有益处的，谁料到如今此一时彼一时，这种事，原本也是不太好评判。” “那既然如此，你答应帮助他了？” “电影公司的事情，我之前多少了解一点。所以说是历史遗留问题，可人家既然提出来了，也没有不解决的理由。无非是多花些时间，这老曲讲话都是很有水平，说的煞有其事，要不是我对你很了解，倒真会以为你与他有什么亲戚关系。” 听见苑明皙旧事重提，提起对她很了解。曲知遥虽然很关注事情发展的后续，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可是我同他并没有什么亲戚关系。便是有，他也未免太高看我一些。我一个小科员，人微言轻，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说是跟我沾亲带故，有什么大的用途吗？" 苑明皙看着两年多不见口才变好了的眼前人，心中泛起了一丝疼痛，说了一些并不想宣之于口的话，瞬间脱口而出：“你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和你沾亲带故？” “不知道。”曲知遥摇了摇头。 “真的不知道？”苑明皙又问。 曲知遥还是摇了摇头。 “老曲是这么机灵的人。又是这么一把年纪，长着一双洞悉世事的眼睛。他如何不知道？我看你是什么眼神。他只要略一动脑，便知道你的话在我这里是有用的，便自然会这么说了！" “你在我这里怎么会是人微言轻？”苑明皙又补了一句，将每个字眼都讲的清清楚楚。 第175章 堵死你的路 苑明皙清冽的声音再度在这办公室弥漫开来。 可这句很是暧昧的话，并未给曲知遥灌了迷幻汤。 人微言轻这几个字，让她又想起了从前。她很清楚地记得苑明皙帮过她的忙，不论是肖乐的事，还是当初她被宋文纠缠，苑明皙都在第一时间挺身而出。 想起这些，她仍是感激。 但是，曲知遥并不记得自己同苑明皙说过什么话，更别说是有分量的话。 她记得，自己当时在苑明皙面前很少讲话。她生性腼腆，面对喜欢的人更是这样。再加上，苑明皙身上还有那一种来自高位者的压迫…… 此时的她见到他却不再那么拘谨。不只是因为两人的情侣关系不再，而是这两年来，她虽只是埋头学习，可通过学习，她的智识得到了很大的提升。 在书本里，她知道什么是蓝海，什么的税收筹划，什么是债转股，这些专业的知识除了丰富他的知识储备之外，她连看财经新闻都更加明白些。 更令她拓展眼界的是，在考试时候遇上的人和事。 安顺是个小城市，并未设置注会考场，她考试时，就近了选择了c市。 她记得第一年考税法时，她的考场是c市一家职业技术学院里。 工作之后参加的专业资格考试，就有点像大学的期末考试，即使临近考场，也会手不释卷，恨不得再多巩固一个知识点。 本来正在走廊里埋头最后冲刺的她，听见旁边有些响动。抬头一望，见有人抬着摄像机，摄像机上是c市电视台的字样。 扛着摄像机的大哥风风火火的，并未为她做停留，飞快地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曲知遥跟着摄影的大哥的背影移动，想看看他到底是想捕捉了什么精彩画面。 结果，她看见了一位鹤发童颜的老爷爷。她原以为这老爷爷是监考老师，或者是出题人之类的。 相隔很近，她能清楚听见那老爷爷对着电视台摄像机说的话。 原来，这位老爷子也同她一样，也是位考生。居然已有七十多高龄。 当电视台大哥问他这样的年纪，为什么不在家含饴弄孙，还要辛苦备考时，老爷子笑得自信从容，他说，自己做了一辈子财务人，自问专业技术还是过硬的。也有很多证书，可注会证书是他没有的，这也是他缺少的唯一一个财务方面的证书。于是他便想着考下来，即使是用不到，能集齐所有的财务证书，于他来说，就是一件很满足的事，此生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曲知遥在佩服摄像大哥目光独到的同时，也因为老爷爷的话，很受触动。 原来，真的有人在不顾一切地为着自己的梦想努力，哪怕头发都白了，还不放弃。 这还不算，考战略之前，她去学校院内的咖啡店买咖啡，有位陌生的姐姐朝着她笑。 那姐姐似乎比她大着一些岁数，讲话的声音很温柔。 “妹子，你也是来考试的？” “是的。” “你原来没做过财务是不？” “姐姐，你怎么知道？” “考试时，我坐在离你不远的地方。我看你使用计算器很是生疏。”小姐姐说着话，又笑起来。 听着这话，曲知遥却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考场上可以自带计算器的，她记得自己在按键时，就听见周围噼噼啪啪地验算的声音，显然都是用惯计算器的老手。 再接着，小姐姐又推心置腹地讲了好一段话。无非是以一个过来的人角度，鼓励她要坚持理想。还很热情地请她喝了杯咖啡。 并且，在喝完之后，小姐姐说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就不加联系方式了，有缘分的话，江湖再见。” 曲知遥心想，若是不出来考试，也许一辈子都不会遇到这么多有趣的灵魂。 这世上还有很多人按照自己的意愿，自律、潇洒、恣意地去生活。 真是令人羡慕…… 就在那时开始，她也一点一点在勾勒自己未来的样子。 如今，站在苑明皙面前的，也便不是，两年前那个一个从小县城考到另一个小县城做公务员，被原生家庭打击的一塌糊涂的小土妞了。 “老领导这么照顾下属，我实在是感激。”曲知遥收起陷入往日回忆的恍惚，浅浅地笑着。用一句客套话堵死了苑明皙想要继续暧昧的心思。 第176章 熟人 “老领导”三个字，就是为了在第一时间拉开两人的距离。 苑明皙听得清楚明白。 他定定望向眼前人，从她自信的目光中，看出她并不是故意说出绝情的话，来刺激他的。 站在他对面的，真的像是一个全新的人。 “领导，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先出去了。” 听着这句话，苑明皙有些心灰意冷，于是便扬了扬手。 曲知遥见状，也就要转身出去。 人还没有到门口的时候，就听见了有敲门声。 “请进！”苑明皙不大有精神地应付着。 有一男一女走了进来。 这两个人看见曲知遥，异常兴奋，脱口而出道：“小曲！本还想着一会去看你，没想到直接就遇上了。” 来人便是静海县李隆镇的副镇长谢东辉和李隆镇双星村的书记梁彩韵。 自打来市里之后，曲知遥便再也没见过这两个人。 在静海县的时候，她留有深刻印象的人并不多。 偏这两个人就是，而且给她的印象都是相当好的。 在她的心里，谢东辉就像一位兄长一般质朴亲切。而梁彩韵呢，则是位干练的女强人，巾帼不让须眉，没有一点骄娇二气。 看见故人，自然是开心的。 她很想同他们亲亲热热地说会话。 可马上就觉察到这场合的不对，毕竟这是他们两个人出现在局长办公室，人家是来专门找苑明皙的。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绝对不是没事来这里闲聊的。就算是没有特殊的事情，也是专门来拜访一下的。她在这里，就很不合适。 “东辉哥，彩韵姐，我去给你们拿水喝。”曲知道柔声说道，她之前总跑局长办公室，知道哪里有矿泉水。 将矿泉水递给他们之后，曲知遥便想着离开。 苑明皙看出了她的心思，便说了句：“都是熟人，你也留下，一起聊聊天。” 谢东辉马上说：“小曲在最好了。我和梁书记，今天就是专程来看看苑局长的，我们小地方闭塞，也是才听见您又回到我们安顺市，实在是太亲切了。” 梁彩韵接口道：“谢镇长说的很对。知道您回安顺，我们都很开心。”她说着话，又看向曲知遥，“小曲，很久没见了，有没有喜事呢，是不是忘通知我们了？” “没有，哪里有什么喜事？”曲知遥脸红。 “梁书记，你果真是天天深入到田间地头了，说话就是直接。”谢东辉说。 “这有什么不能问呢，这是急事也是好事呀。小曲，姐姐再问你一句，你交男朋友了么？” “还，还没。” 谢东辉看出曲知遥的拘谨，忙打断梁彩韵，“梁书记，你不要在试图保媒拉纤了，人家小曲是什么条件，你们村上那些人怎么能配得上小曲？” “谢镇长，你怎么知道，我只认识村上的……” 谢东辉知道梁彩韵的快言快语，恐她的话太过直白，忙打断她，说道：“苑局，我们来是看问候一下不假。可是还是对于之前双星村的事，很是感谢领导的帮助。我们双星村的玫瑰花酒，若不是有领导您的帮助，知名度不会这么快打开，销量绝对不会在短时间内有这么大的突破。” 梁彩韵又一次开口，“苑局长，你之前让我联系的省农业厅的邹小姐，人真是不错。她是你的同学么？” “不是，世交家的女儿。” “对对，苑局，像你们这样家庭，身边尽是世交家的女儿，就像是电视剧演的一样的。那个邹小姐，人真是很热心，直说着，你的事情就是她的事情。” 第177章 莫名心虚 梁彩韵提到的邹小姐便是苑明皙爷爷战友家的小孙女邹予诺，在省农业厅工作。 邹予诺性格活泼开朗，人又十分热情。 她用这个口吻说话，苑明皙不觉得奇怪。 可这个话被梁彩韵当着曲知遥的面说出来。 他竟莫名有点心虚。 梁彩韵仍在继续说着：“我原以为邹小姐是省里的领导，人又那么漂亮，架子一定很大，可谁知道她人居然是那么亲切、没有架子……” “这都是冲着苑局长的面子，才对我们基层这么照顾的。”谢东辉又适时地插了句话。 这句话说完，梁彩韵又说：“苑局长，说句不当讲的话，你刚才说邹小姐不是你的同学，那她是不是你的女朋友呀，你们看着很是登对……” 曲知遥听到这里，一下子想到了当年的徐晶晶，想起了当年看见苑明皙和徐晶晶并肩而行的时候，自己的失落和无助。也就是那一次，心情烦闷的她在李隆镇喝了不少玫瑰花酒。 酒后，胃痉挛的她还去医院打了点滴。 不消说，这个邹小姐应该是个徐晶晶一样的人，苑明皙既然称那人是世交家的女儿，那也应该就是那种天生好命的人。 听着梁彩韵的描述，这个邹小姐，脾气秉性应该很温和，这就和那有些骄傲的徐晶晶不一样，更有优势一些。 说来也是奇怪，当年她看徐晶晶的第一眼，第一反应就是强烈的自卑，甚至还有一点自怨自艾。 曾经的她，曾经是那样因为自己糟糕的原生家庭，因为自己的见识浅薄而想着时时刻刻地低下头去。 那时的她衣着土气，丝毫不会打扮。而苑明皙则是不然，虽说他素来低调，可是也因为碍于职业的原因，交往之后，曲知遥才知道自幼生活在江城和上京的他对人和物是多么挑剔。 有一次，他俩看见街上有个年轻女孩，头发卷卷的，眼睛画的大大的，穿着黑色的连衣裙，上身还穿着一件黑色的绒毛衣服，那衣服的绒毛很长，好在那女孩个子够高，穿着也显得特别臃肿。在曲知遥看来，那女孩穿戴起来除了显得老气之外，并没有什么不妥。她还发出了赞叹，说那个女孩是多么漂亮。 岂料，苑明皙也循着曲知遥的目光看过去，笑着摇了摇头。 当时，曲知遥只是觉得苑明皙是比较绅士，不愿意评论女生的外貌而已。 可后来，她在学习之余，也偶尔在小某书学着穿搭之时，很偶然地想起了当时那一幕，有了一定审美的她，也诧异自己当时的眼光，居然觉得那女孩的打扮好看。那女孩的打扮其实很有点艺高人胆大，仗着自己长得漂亮，就乱穿衣的感觉。 那造型要是换在一个相貌平平的人身上就是一场灾难。苑明皙当时的摇头微笑，不是不好意思评价女性的穿着，而应该是单纯觉得她很土而已。 想起往事，曲知遥无比庆幸自己的离开，她不知道苑明皙每天从高位上看向她是什么心情。那份新鲜感有朝一日会不会演变成厌蠢。 …… 苑明皙用余光瞥见曲知遥的若有所思的样子，心中更是焦急，恨不得马上开门送客，让这个梁彩韵回去才好。 当天晚上下班，苑明皙想着此事，经过办公室的时候，还是朝着办公室里张望了一下。 看着曲知遥独自坐在那里，眉头紧锁，噼噼啪啪地敲打着键盘，鼓足勇气，敲了敲开着的门。 第178章 有两下子 曲知遥正在赶工，还是因为之前请假太多的原因，最近这一段，她因为内疚，想着要多干点活。 也正好是赶上年底，办公室要准备的材料很是不少。 这不，市政府要求，明天下班之前，将今年局里的工作亮点和明年局里工作计划报上去。曲知遥明白，这是市政府办起草市政府工作报告时用到的。 往年都是，局里将已写好的工作总结稍加润色，直接报到市里。也不知为什么，今年市里要的比往年都早一些。局里的工作报告还没开始动工。 李刚主任得到通知之后，忙下通知将各个科室总结收集上来。再接着，就要派活。 这工作吧，说复杂也不复杂，毕竟有以往年度的总结放在那里，可作为模板参考。各个科室总结也已收集上来了。可问题就是，虽说每年的常态化内容都是一样的，可总不能原封不动照抄原来的年度的内容。甚至要刻意写出一些差别感。 若是时间充裕的话，这活也不是不能接，可若是只有两天时间的话的，就是实在是压力有点大的。 布置任务的时候，李刚心里就明镜一般。他还是决定要试一试派下去，没人愿意干就只有他自己完成了。他没想到的是，他刚一说完，曲知遥就自告奋勇，实在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主任，之前我经常请假，实在是给大家添了很多麻烦，这工作还是我来完成吧。” “小曲，你这做的对，年轻人么，就应该如此，多干点活是好事。尤其是这苑局长刚刚走马上任。你多干点活总会被看到。” 李刚说这话的时候，马奔和陈佳，意味深长地对望了一眼。 曲知遥很不巧地又听见这两个人的议论： “我说什么来着，小曲就是不简单吧，这苑局长才来，她这就着急表现了，两天的工夫，就要将报告写出来，这活怎么能干的过来，恐怕还是要加班的。”马奔说。 “加班？这岂不是更好，又多了个表现的机会。万一正好被领导看见呢。”陈佳阴阳道。 “估计已经被看见了，你忘了苑局长还来咱们办公室找她来着。” “苑局来才几天工夫啊，这小妮子很有两下啊的。” 曲知遥心里有点气，她觉得这是个挨累的活，她是因之前局里来巡查时候，备考请假，一直觉得这事有点过意不去，这才第一时间领了活的。哪有什么存心邀功的心思，再说新局长来了又如何，新局长是苑明皙，她私下躲避都来不及。谁想要在单位加班的，伺机遇上的他呢？ 可是话已经说出口，她也没有办法收回去。 在电脑前噼噼啪啪一下午，写工作总结于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她也比较容易集中精神。人做轻车熟路的事情总是更易集中精神，一忙起来，连下班时间也忘记了。 她听得有叩门的声音，头不抬眼不睁地说的：“进来！” “还在忙？” 曲知遥听得是苑明皙的声音，这才抬起头来。 她觉得眼前这一幕似乎似曾相识。 “领导，你有什么事么？” 苑明皙有点慌乱，本来打好的腹稿就都想不起来了。 “有事，的确有点事。”苑明皙看见曲知遥桌上明晃晃地放着车钥匙，便灵机一动：“我的车有点故障，能搭一下你车么？” 第179章 搭车的理由 搭车？ 听见这个理由，曲知遥只觉得猝不及防，却也很快地镇定下来。 “领导，我手里有个材料，明天下班之前要交到市里的。” “那明天弄也是可以的吧，难道明天还有别的安排？”苑明皙神色已恢复如常。 “那倒是没有，只是总要是打出些提前量来。还得给大领导过目修改的时间。”曲知遥讲话倒是实事求是，在机关多年，她自然知道不会在最后的时间节点上交任务。可话说出口，她才反应过来，此刻，大领导就站在她的面前。在她的潜意识里，季晓并未调走。 而眼前这个人，尚且还留在回忆里。 “你办事，我放心。”苑明皙听到曲知遥的话，嘴角微微上扬。他知道她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讲话的对象。以前，他就喜欢看一向谨慎仔细的曲知遥偶尔犯的小迷糊。 有一次，晚上，苑明皙坐在沙发上回微信，布置工作。见她在屋子里转着半天圈圈之后，又来管他要着车钥匙。 “你要出去？”苑明皙诧异地问，“有什么着急的事情么？” “不是，我想找东西，刚才找了一大圈没有找到，我想着是不是落在车里了。”曲知遥急切地回答。 “车里？你要找什么呢？” “蓝牙耳机的壳子，我刚才发现只找到耳机没有找到外壳。” “那你手里又是什么呢？”苑明皙笑着说。 “手里，不是遥控器么？”曲知遥垂头一看，见手里攥着的赫然就是白色的蓝牙耳机外壳。 曲知遥很是不好意思，坐在沙发上，笑个不停，直说着是自己眼神不太好。 因曲知遥不是那种明媚阳光的女孩，鲜有开怀大笑的时候。这一笑，让苑明皙颇为情动。他情不自禁地闷哼一声，当即就放下手机。 曲知遥见苑明皙方才还在笑眯眯地，可一瞬间就变得十分严肃，直勾勾地看着她，她不知道那是男人身上散发出的危险的信号，还以为是单位或家里出了什么事情，便收起了笑意，十分关切询问着是否有事情发生。苑明皙没有回答，而是柔声说道，没有事情，我只是来检测一下，你的眼神是不是不太好。 再接着，便一室春色旖旎。 …… 骤然陷入甜蜜回忆的苑明皙，惊觉今是而昨非。嘴角的笑意也一点点地消失了。他也知道当下不是回忆往事的时候，当下亟待解决的问题是让曲知遥同意他搭车。 “你可能还不知道，小邱已经结婚了，和妻子定居在江城了。” “什么，小邱哥已经结婚了。”听见故人的消息，曲知遥也很是愉悦，她和小邱打交道并不多，可还记得小邱的热情爽利，她这种性格的人对于这种主动热情的人有种天生好感。 “是的，就是前两天发生的事。我这回来安顺，身边也就没有司机了。原本也是不太像话的。”苑明皙为了使自己的理由显得更加充分些，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听说，从市里回静海县，交通不太便利。你应该还是住在静海县吧，那里离我的住处不远。” 曲知遥心说，她自然知道，苑明皙家别墅离她住的地方隔得不太远。市里离静海县交通不便是真，但是那也只是坐公交不太便利，打车或坐网约车则方便得很，苑明皙应该不是想省那几十元钱，也许，他觉得打车这件事不符合他的身份吧，至于网约车，他也许根本就没有听说过吧。 谁知道，这个人在想什么。曲知遥想了半天，也没好意思推脱，办公室本来就有服务领导的职能。而且，就算是个普通同事要搭车，她也总不会推说，叫人家打车或是坐网约车走吧。 想到这里，她回道：“是的，领导，我还是住在静海县的。那咱们现在就出发？” “可以。”苑明皙点了点头，又觉得这两个字说的太居高临下，又补了一句，“感谢，十分感谢！”说着话，还双手合十。 听见苑明皙这么客气，曲知遥很自觉地回着：“领导，你太客气了，这本就是顺路。” 两个人的客气，一直延续到出地下车库的时候。曲知遥很自觉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领导先走。可苑明皙执意不从，口说着，女士优先，女士优先。他们两个就是这样互相谦让，谁也不肯主动迈出一步，那礼节到位堪比教科书。 大楼巡逻的保安每晚都要检查一下各层的水电是否安全关闭，他从地库二楼正要上楼，却看见一男一女在那里互相谦让，似乎不打算出来的样子，他瞧着很是心烦，便用北方人特有的方式抢白。 “你们两位还需要多久才能把电梯倒出来？” 曲知遥脸色一红，这才不好意思地走了出来。 第180章 适应不适应 为逃离保安大哥的视线，曲知遥快步地走到车位。 她担心走得太快，便回头望向苑明皙，见他倒是快步跟上来。还很有默契地冲她点了一下头。 苑明皙只坐过曲知遥开的一次车。 那是他们一起去c城的泡私汤温泉的路上，曲知遥一时技痒，说要开车。行至平坦的路径的时候，他才放心让她开。他看着她谨小慎微的表情很是想笑。 很是想禁不住要逗她几句。 可又害怕打搅她，于是便强忍住笑意。 如今，他瞧见驾驶位上的曲知遥驾驶技术很是娴熟，一时之间有些恍惚，不由得赞叹了一句：“车开得不错。” “嗯？”曲知遥愣了一下，才说道：“马马虎虎吧。” 车子行进中，两个人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听说肖乐升级做妈妈了？” 曲知遥诧异苑明皙消息的灵通，可又想着他定是从肖航那里得来的消息，也不足为奇。 “是的，生了个女儿。”曲知遥说。 “女儿？不错，不错，叫什么名字？” “大名不晓得，小名叫做白雪。” “白雪？这个名字倒是有趣。” “谁说不是呢。” “……” 苑明皙本就不是善于起话题的人，曲知遥讲话又是不咸不淡的，他更是没有什么话说。想了半天，才问，“你们屋里是三个人？” “是的，三个。” “他们一个姓马，另一个叫什么来着？” “马奔、陈佳。 “看样子都是局里的老人了。” “他们都是八零后，毕业之后，就一直在局里。” “同屋都是老资格，你在办公室还舒心么？”苑明皙问，两年前，一向不爱求人的他，不顾面子，郑重其事地求了季晓，说在曲知遥借调期满之前，可以考虑将她正式调过来。季晓回答很是痛快，说正好有人退休，编制有空缺。虽说跨区域调转并非易事，可苑明皙觉得在季晓这里，应该没有太大的阻力。 可一向快人快语的季晓却说道，“小苑，嫂子有话也就直说了，你和知遥是一时闹别扭还是真的分了，我们这里的庙虽不大，可比静海县到底还是强些。知遥这么出挑肯定很是吸引人，别的不说，就说我们局里有个年纪和我差不多的，大龄单身，平时很是深居简出，可自从知遥来了之后，人活跃多了。局里都在传他在疯狂地追求知遥，你要考虑清楚，这种事情发生之后，你会不会心里不舒服？” 苑明皙并没有回答季晓，会不舒服是显而易见的，可是他也想为曲知遥做点什么。 不是说静海县不好，而是越小的地方，对人的消耗越大，他们之间的交往是自在随意，不是很有边界感，他担心曲知遥这种性格会吃亏。 这回在安顺市文旅局走马上任之后，苑明皙留心观察了曲知遥同屋的那两个人，觉得之前的判断有些武断了。曲知遥同屋那两位堪称机关老油条的教科书，心眼比整个静海县文旅局加起的都要多一些。 他回来之后，便一直想询问曲知遥在这里适应不适应，若是不适应，他还不如不拜托季晓，让她继续留在静海县就好。 此刻，他急迫地想知道答案。 “还好。”曲知遥其实对马奔、陈佳喜欢背后议论人这事很是不舒服，她也知道谁人背后不说人，可想不通的事，这两个人议论便议论，能不能不等到她一转身出去就开始议论。就那么迫不及待？ 几次三番下来，她不禁想到，这两个人是不是故意的，是故意让她听到的。 次数多了，她也渐渐有些麻木了。可还是能感觉到那种被排斥的感觉。这种感觉的是她从小经历的，是她最不喜欢的那种感觉。 她自问自己也是哥哥、姐姐叫着，在办公室里也很勤快，有眼力见儿，不知自己怎么就那么不招人待见了。 苑明皙听出曲知遥回答的勉强，又问道：“办公室的人还和睦？” “还好。”曲知遥想吐苦水，可也觉得对方实在不是适合倾诉的对象。她又想到前些日子，一次去市委组织部办事，一位和陈佳年纪差不多的姐姐，正在大声训斥科室的年轻小姑娘，口说着：“你怎么那么不长心眼，连出去办事，和谁对接都不知道。” “我和周姐一起去的。我看周姐认识。”小姑娘弱弱地反抗一句。 “周姐？你以后办什么事情都要和周姐一起去么？”那位姐姐听了这话，气焰更加嚣张，“现在的小孩儿真是不得了，我们刚上班的时候，什么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少记一点，生怕做错了一点。可没有这么粗心大意的时候。你以后要记住，不管去那个单位办业务，都要知道负责咱们单位的人叫什么，你下回再去的时候，才不至于是两眼一抹黑的。” 见到这种场景，曲知遥很是尴尬，她觉得那位姐姐想教给后辈一些工作经验，也是好心，可是这个态度叫人实在是难以招架，更何况还是当着外单位的人面，实在有些小题大作了，故意拿桥儿了。 那女孩在一旁也吱声，也没有勇气反抗的样子。 曲知遥飞快地办完了事，离开了那间办公室，她觉得再怎么说，陈佳和她讲话的口吻还算是客气。也至多是背后议论。 她想了想又说，“还是借领导你的光，季局长对我很是照顾。人都是有点势力的，有这层关系，别人总归会是客气一些。”这种话，的确是她的心里话，而不是漂亮话。 曲知遥心知肚明，自己一直被季晓照顾，绝不只是girlshelpgirls,也不只是因为她所谓的才华。 有很大一部分，是仰仗苑明皙的面子的。 “季局对你很是照顾么？”苑明皙佯装不知，他也不想说出自己在曲知遥工作调转上出过力这件事。 “那是当然。” “既然如此，那你以后更不用担心了。” 这句话说完，车里笼罩着微妙的气氛。 在两人说着话的时候，车内一直有音乐声。 此刻静谧的时候，播放器恰巧播放着那首《往日情怀》。 曲知遥很是尴尬，很想将这首歌跳过去。 可若是跳过去，又显得更加此地无银三百两。 第181章 他的记性很好 既然不能将这首歌跳过去，两个人只能静静地听着。 曲知遥听刚刚还话题不断的苑明皙，此时也住了口。 她想快速寻个话题来结束这场尴尬。她很是担心那天在苑明皙办公室内，对方问她记不记得这首歌，她表示出完全不记得的样子。可这时，她又将这首歌放在自己的歌单里，很难不让苑明皙联想这代表她无法宣之于口的情感。 她本不是长袖善舞之人，一时之间更想不出来要说什么。 很突然地想起地，想起了那天见到的谢东辉和梁彩韵，便开口道：“领导，双星村玫瑰花酒你帮了很大的忙？” 此时，苑明皙沉浸在和朦胧的情愫里，他很庆幸曲知遥并不是鱼的记忆，她还记得这首歌，甚至还添加在自己的歌单里，很有可能每天都要听上一遍。 她记得这首歌，便应该记得，两人当时的你侬我侬。他本也想说点什么，但是也不愿意打破这一瞬间的美好。 忽听曲知遥又问起梁彩韵和玫瑰花酒的事情，更加笃定曲知遥是因为那天梁彩韵提到了邹予诺的事情，而要旁敲侧击一下。便飞快地说：“我当然要帮忙。你忘了，那是你拜托我的事情。” 是的，这件事曲知遥也没有忘，那还是她还在静海县工作的时候，在她们局赵静局长休完产假上班之后，她跟着去了李隆镇双星村。也是那一次，第一次见到了梁彩韵，也听见了他们的特产玫瑰花酒酒香也怕巷子深的困难，她当时就想着，和省里对接的事，苑明皙应该能帮上忙的。晚间时候，她同苑明皙讲起了此事。只可惜，没过多久，两个人就产生了裂痕。对于这件事的后续，她也就无法跟进了。没想到，苑明皙倒是记得…… 苑明皙又说，“梁书记口说着的邹小姐，叫邹予诺，是爷爷朋友的孙女，是不相干的人。那个梁书记讲话有点……你不要听她的就好。” “我听不听也不打紧吧！”曲知遥惊讶苑明皙的态度，尽量将这句话讲的轻松自在。 可她的这句话在苑明皙听起来却是意味深长，更有些像在拈酸吃醋。 “我知道，你在怪我。”苑明皙幽幽地说。 “怪你？怪你什么？” “邹家小孙女的事，当年病房没和爷爷介绍你的事，还是你姑姑的事。”苑明皙这句话埋在心里已经两年之久，若不是今日见曲知遥的态度有些松动，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说出口。 “都过去了。”曲知遥觉得让苑明皙上车实在是个错误。 “我还记得，你之前发信息给我说，有朝一日，你和我一起时，不再被人指指点点的时候，才会和我做朋友。我听说，你考了注会，通过了专业阶段，你实现了自己的目标，可我不知道，现在我有没有资格，和你做朋友。” 当年的信息，曲知遥也还记得。只是今时今日，她并不执着与苑明皙是否是朋友。 “你是我的领导，这个我从来都没忘记过。”曲知遥道。 第182章 裉节上 曲知遥的话就像是两桶冷水，直接浇到苑明皙的头上。 听着曲知遥用一句话断了他心中的绮梦，面皮极薄的他再也没多说什么其他的话。 好在曲知遥知道路，将他送了回去。 年底总是最忙碌的时候，各种会议、各种考核，办公室的人都忙得双脚不沾地。 春节假期上班第一天，是约定俗成的拜年时间。大家自然而然地先走进局长办公室。 因还在过年期间，苑明皙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着那略显老气的深色夹克和白衬衫。而是身着一套款式简洁明快的青年装，倒是显得比平时更加精神了些。 马奔自觉身量同苑明皙差不许多，年纪也相近，便近乎谄媚地问道：“局长，这套衣服是在哪里买的？看着很有质感呀。” “这套衣服……”马奔这么一问，苑明皙却犯了难，这套衣服是江城的裁缝定做的，并不是在实体店或是网上买的，不过，他不想显得那么高调，只淡淡说了句，“是我妈妈拿回来的，具体哪里买的我不清楚，我看见她时候问一下。” “局长，不用当回事。”马奔赶忙接口，他也只是随口一说，特特买一套衣服和局长撞衫，他脑子没有那么进水。 陈佳一贯配合马奔说话，也开口道：“那回头我也帮我家那口子置办一套，只不过他那大体格，还得先要减肥才能穿。” 因陈佳的爱人也在市里上班，大家都认得，听了这话，都不免笑出声来。 曲知遥缩在人群里，用余光看着苑明皙身上的青年装，他这种风格，她也是第一次看见。突然之间，她想起了一句南方形容词，挺括，她觉得这就是形容苑明皙现在这个样子的。 一行人拜完年之后，局里的会计申秀莲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申大姐，你有什么事情么？”苑明皙问道。 现在不比过去，是一只笔，局长是人事、财务一手抓。局里的财务工作由赵毅主任来分管。苑明皙来的时间短，并没有什么机会同申会计打交道。 见她突然之间留在屋里不走，又是节后的第一天，他很有点惊讶。 “是这样的，苑局长，这个月底我就要退休了。你看看，是不是找个人来接替我的工作。”申会计讲话声音洪亮，一张圆脸，仍能看出年轻时候是个美人。 “这个月底？”苑明皙不太知晓申会计的情况，之前也没有人告诉他这件事，只是觉得，这样一位老财务若是要退休的话，怎么年前不说，非要拖到今天才说？ “我知道了，我同赵毅商量一下，晚些给你答复。” 送走申会计，苑明皙想给赵毅打电话，可拿起电话，又想到赵毅年纪比他大许多，这样做实在是太不礼貌了，便起身来，敲敲赵毅办公室的门。 同在一个办公室的陈格，见到局长来了，以为是来找他，慌忙站起身来，问道：“局长，你找我？” “我，我有事和赵局长商量一下。” 赵毅和陈格一个办公室，可性子是比陈格稳重许多的。说来他还真是老资格，自打毕业之后，他就在这文旅系统里，机构几次改革，他还在稳如磐石地呆在这里。 这样一位老人，很有几分傲气和底气的。可从季晓开始，局里都是年轻领导主政。别的倒是还好说，就是他特别不喜欢，年轻领导直接打电话给他叫他过去一趟。 虽说按照上下级来说，人家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可他心里就是不舒服。偏偏之前季晓就不在意这些细节，她不是不尊重人，只是那性子的火急火燎的。找个人恨不得马上就能看到。 他见苑明皙亲自过来，心里很是畅快，也就站起身来，说道：“苑局，我去你办公室。”他说完这句话，发现陈格脸色不太好，他就更添了几分得意，这个陈格，专业是一点都不懂，每天就知道上蹿下跳，让他吃吃瘪也挺好。 随苑明皙进了办公室之后，赵毅随手关上了门。 他知道是什么事情。 他和申会计这么多年了，合作都十分愉快。他知道，申会计的女儿读了博士，结婚生子还遥遥无期呢，她眼下没什么事情，便想着退休之后还能继续返聘就好了。 财务工作也不很累。她干了一辈子，简直是轻车熟路。 本来她同赵毅商量着，同季晓说一声，她应该没什么意见，毕竟这几年有个交情在，不会不给这个面子。 可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季晓居然还调走了。新来的这个苑明皙，除了在见面会那天说了几句客气话之外，其余的事情一点也不好说话，看着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 她很是烦难，赵毅就给她出主意，让她拖一拖。临到裉节上再告诉苑明皙。一时之间，想苑明皙也找不到人接手，他再去敲个边鼓，说暂时先让申会计带上一段。 时间一长，返聘一事也就顺理成章了。 因此，他俩研究的是，过完农历年之后，申会计便来找苑明皙。 “赵局，方才申大姐来找我，说是她这个月底就退休了，这事，你清楚么？”苑明皙问道。 “她要退休了？局长，不是我不了解她的情况，只是她的档案和身份证年纪不相符。这也是历史遗留问题。弄得我倒是搞不清楚她是要什么时间退休了。总还以为她还有几年退休呢。” “嗯，那倒是没什么。不过，棘手的事情要找个人交接。你资历深，对局里情况很是了解，你有什么人选推荐么？” “人选，实不相瞒，咱们局还真就没有这样的人。这工作专业性太强，不会做的也不太合适吧。若是连简单的勾稽关系都不知道的话，应该是不能胜任吧。” “你说的很有道理。”苑明细点头称是。 就在赵毅要开口说出莫不如申会计暂代一段时间时，苑明皙突然开口道：“我想起一个人，专业性应该可以。” 第183章 不地道 苑明皙说出这句话是赵毅完全没有想到的。他明白，这是局长心里有合适人选了。 他将局里这二十几号人，扒拉来扒拉去，也没想出来苑明皙所指的专业人才是谁。可是，他也知道，苑明皙总不至于凭空瞎说。心中更是发毛，既是怕失信于申会计，又担心凭空掉下来一个苑局长嫡系任财务，让他陷入被动。 好在领导说话总是愿意大喘气，给他思考的时间。可是任凭他再怎么努力，也没有想出局里有这号人才。 局里想不出来，他突然想到，是不是文旅中心主任宋晓茹那个机灵的，事先在苑明皙跟前透露点什么了。那天，在苑明皙的见面会上，一向对局里的事情很是懈怠的宋晓茹，像是打了鸡血一般。 去年夏天，中心公开招聘事业编人员，他恍惚记得里面是个小姑娘是财会专业的。难道，宋晓茹已经先下手为强了？他对宋晓茹的言行举止，有时候是看不上，可是却不像陈格那样跌份，公然和她翻脸。 不过，即使是财务专业的，那可那是中心的编制，在局里任职可不合适，特别是像财务这种重要岗位。他是分管财务的，出了问题他也难逃干系，这是原则问题，即使是一把手说话，他也不能让步。 一方面他是出于规避风险，另一方面也想为了申会计再挣扎一下，便说道：“苑局，你所说的人选，是不是文旅中心的？他们要在局里任职，可并不符合规矩。虽说咱们可以出借调函，可别的岗位还好说，财务这个岗位毕竟是太敏感了。” “中心的？不是，我说的就是局里的。”苑明皙皱眉，说道。 “局里？苑局说的是谁？” “办公室的曲知遥。” “小曲，我记得她是学中文专业的，局长是不是记差了?”赵毅印象里的曲知遥就是给季晓写文章的，季晓常在嘴边挂着，说小曲是科班出身的笔杆子。 “她是中文专业的不假，可是前不久她刚刚通过注会专业阶段的考试。”苑明皙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还显出几分骄傲的神色。 “什么？什么证？苑局，是说会计证么？”苑明皙讲的太快，赵毅根本没有听见他说的是什么。 “不是会计证，上岗证已经取消很多年了。”苑明皙说道，他从小就听母亲念叨各种财务上的事情，对这些事情门清，“注册会计师是在上市公司有签字权的，考试难度很大。” “上市公司？”赵毅一脸懵，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出来局里的业务和上市公司有什么关系，也想不出一直将头埋在那里闷头写材料的曲知遥会和上市公司扯上什么关系，她只有硬着头皮说，“小曲这么能干么？” “当然，这事我也定不了，咱还是上会研究。”苑明皙说道，他自然知道不应该犯一言堂的错误。 他想到曲知遥也实在是一时情急，不过，他听母亲总是念叨，说是财务这个工作，其实是个技术工种，是很考验人的熟练度的。他觉得这对于曲知遥来说，是个机会，再说，文旅局人员不多，经费也不算大额，和那些涉经大局相比，每年流水是少的可怜的，也并不很难把握。 “这事，小曲自己知道了么？”赵毅说完又有点后悔，觉得是自己听到突然有这么个人选，方寸大乱了，怎么会问局长这种问题，局长既然提到了这个人，肯定是之前通过气的。 “她不知道，我只是偶然机会得知她通过考试了，申会计这事又事发突然，才想到小曲的。当然，这种事情还是要考虑一下她个人的意见。” “好，我这就去问问她的想法。”赵毅说这句话的时候，心中觉得有些好笑，可是领导这么吩咐了，明知是多此一举的事情，也要做做样子。 当然，他在找曲知遥之前，先是和多年的合作伙伴，申会计打了个透眼。 申会计已经过了更年期的年纪，可一点也不妨碍她听见这话暴跳如雷，“这话是怎么说的，赵局，可是你给我出的主意，说是临到节骨眼时候再去和苑局说要退休的事情，这事情怎么办成这样？没能如愿不说，倒还显得我连退休这等大事都不知道事先支会领导一声，好像我是在欺负他年纪轻，又是新来的一样。我是马上要退休了，可我家那口子还有五年才退呢，以后和苑局长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瞧瞧这事办的，多不地道。要是我家那口子知道了，肯定会埋怨我的。”申会计的确着急，她家里倒是不急着要她返聘挣钱，只是她这个人生性要强，干了一辈子财务，一直在单位说上话，一退休回家，落差难免巨大。 最近几个月，她去财政局办事情，要是有老人问道她退休的事情，她都是支支吾吾不好意思回答。她打听了，现在不比以前了，检查的太多，财务这工作没人愿意干。有好几个单位都还沿用已退休的老会计，有例可循，她也觉得这件事是板上钉钉的，谁知道还能生出变故来？至于办公室那个曲知遥，她没见过几回，只记得是年轻的、有点土气的小姑娘。 哪里想到，她还懂财务？ “我也不知道天上会掉下来个曲知遥啊！”赵毅知道，申会计的爱人在市政法委工作，目前还任实职领导，没有转成非领导职务，的确有经常和苑明皙碰面的可能。这事情，确如申会计所说，办得不地道。 第184章 不愿意 “那个办公室的小丫头到底是什么来头？我记得她是当年是季晓从静海县借调过来的，然后没过多久，人就正式调转过来了，难道这个小妮子是季晓的亲属，或者是周也的亲属？”申会计一通发作之后，讲话的语气也好转很多，她这把年纪，很知道官大一级压死人的道理，知道一味指责赵毅也没有用，何苦为了一个既成的、无力改变的事实，得罪多少年的老朋友？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于是，她便把矛头对准了曲知遥。搜肠刮肚地寻找记忆里关于曲知遥的讯息。 赵毅听申会计的语气缓和了下来，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倒是没听说，这小曲是季晓的亲属，若真是，这两年总会有蛛丝马迹流露出来。你也知道，咱们局那几位，消息不是一般的灵通。” “那倒是。”申秀莲附和，思索了一会儿，随即又说道，“静海县？你说小曲是从静海县被借调来的？你不记得苑局第一天来的时候，就讲过他曾在静海县挂职的时候，会不会她是和苑明皙有什么关系呢？” “苑局？不会吧？”赵毅很是怀疑，他想真有这种事的话，消息也会从静海县传出来，“苑局在静海县分管过文旅局，应该是打过交道吧。” 随后，赵毅也留了个心眼，待将申秀莲送出门，他便给静海县的尤天放打了电话。 这个时间段打电话，自然是简单寒暄了几句拜年话。 尤天放忙问道，“大领导，是不是有什么指示？” “老尤，尽说笑。咱们之间说什么指示。” 尤天放说：“听说年前，原来在我们县里挂职的苑县长，走马上任了？” “是的。我还以为能看见你过来呢。” “唉，我可不是合计要去市局给苑县长考夸官，怎奈老岳母生病，我忙前忙后，实在是没有时间了。苑县长那人，门第好，人很自律，好在只是对自己要求好，对别人还好些。配合他工作，也相对是件简单的事。”尤天放说道。 “老尤你说的不错。你也知道我这把年纪，只希望平稳退休。局里的事，除了我分管这一摊，这是组织交给的任务，没办法，其他的事我都不参与。” “大领导别这么说，我记得你是67年属羊，这离退休还有好几年呢！” “的确，属羊的，劳碌命。我生日大，满打满算也没有几年退休了。不过听老尤你的口气，像是经常和苑局长打交道的，你帮老哥把把脉，我现在和年轻人打交道，有点发怵。” “打交道也不算太多。他在我们那边挂职的时候，我到文旅局连一个月时间都不到，我们副局长赵静还在休产假，局里的事每天都让我一筹莫展，还很担心苑县长要求严，我应对不了。好在没出什么大的岔子，对了，小曲，曲知遥，写的东西比较受苑县长青睐。” 挂断电话，赵毅心想，每任领导的性格都不一样，喜欢文字的风格也不一样。他很清楚尤天放的个性，若是真有什么亲属或其他的关系，老尤那个人是憋不住话头的。苑明晳单纯看好曲知遥这个人也是极有可能的。 在临近中午的时候，赵毅找到了曲知遥，说明了来意。 “小曲，听苑局讲，你通过了注册会计师考试。说来也是惭愧，我都到这个年纪，还不明白那是什么考试，苑局说完，我特地去查了一下，这才了解个大齐概。不查不知道，一查却是吓了一大跳，小曲，你这年轻人，实在是了不起呀！这得费多少工夫呀！” “赵局长，你过奖了。”曲知遥一头雾水，不知道赵局为什么说了考试这件事，这件事情她在局里一直瞒着死死的。 听见赵毅说的是听苑明皙说的，更觉意外。可她素来谨慎，便也没说只是专业阶段过了，综合阶段还没通过的事情，她吃不准苑明皙到底是为什么要提及此事，也不好辩驳。 而且，注会考试最难的部分，就是专业部门。至于综合部分，只是对六科的一个总结，在难度上不会拔高。曲知遥自认难度不会太大。 “都说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这话实在是有道理呀！这不，小曲，你的机会来了。”赵毅和颜悦色，又有点小激动。 “嗯？赵局，什么机会？”曲知遥更是糊涂，一双眼睛瞪得好大。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不过听赵毅的口气，好像真是有天大的好事砸下来似的。 “局里的财务申大姐，这个月就要退休了。局里现在急需懂得财务的人才。所以，我过来征求你的意见了，小曲，你说这是不是个好机会呀。”赵毅讲话的口吻，略微有些夸张。 他冷眼旁观着曲知遥的反应，觉察到她真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心说，之前觉得她小小年纪，应该是没什么城府，没想到，她居然装成这样一副滴水不漏的样子。他还是真是小瞧她了。 曲知遥只和申会计打过几次交道。自然不知道她要退休的事。对赵毅提出的要她接财务一事，很是意外。 “赵局，这事是已经定下来了么？”曲知遥并不愿意接这职务，她不想和其他人，特别是核心圈层过多打招呼，她只愿意在单位做个边缘人，有空闲时间就好好学习。可她也知道，没具体了解情况之前，不必要和赵毅说太多。 “还没上班子会呢。不过，既然苑局和我都没有意见，其他人应该也没有立场反对。我只是事先过来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你。”赵毅说这话倒是有几分真心实意，他想着，既然曲知遥接财务的事情大概率已成定局，以后他们打交道的机会多得很，倒不如事先卖个人情。 “谢谢赵局，不过，我也是初学者，好多事情我都不太懂得，这一下子要我挑这么大的摊子，我实在也是没有多大把握，这样吧，赵局，我回去考虑一下，明天给你答复。” 曲知遥真心实意说着这话，在赵毅听来又是很有策略的话术了。他不认为有人会不愿意做这个众人打破头争抢的职务。忙说：“当然，这也不是小事，还是考虑一下为好，不急，不急啊。” 和曲知遥谈过之后，他马上将曲知遥的意见反馈给苑明皙。 “她的意思是考虑一下，明天给你答复？”苑明皙刚刚翻看了好多文件，有点视疲劳，揉了揉眼睛，本想滴几滴眼药水，看见赵毅进来，就停下了动作，问道。 “没错，就是这样，苑局。” “好的，知道了，等曲知遥反馈回来再说，这种事也要尊重个人意愿。” “的确是这样，苑局，那等小曲反馈回来，我们再上会研究。” “也好。” 与此同时，曲知遥想了很多，她想的事情是如何将此事推脱出去，并能将缘由说的大方得体。 她坐在办公桌前，心中打着腹稿，不知不觉就过了下班时间。 “知遥，还没走呢？”有人轻轻叩了叩办公室的房门。 曲知遥抬头一看，正是杭涛。 年前，杭涛家里似乎事情很多，休了年假之后，又请了事假。可每当曲知遥问的时候，他都语焉不详。 上班之后没几天，就过年了。所以，这段时间，曲知遥和杭涛讲话的机会并不多。 见杭涛进来，她连忙站起身来，叫了声“杭哥！” 杭涛点了点头，见曲知遥并没在电脑前工作，而是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知遥，你忙什么呢？遇到什么难事了么？” 曲知遥本能地摇了摇头。 可迎着杭涛关切的目光，她随即又点了点头。 “杭哥，是有件事，我不知如何决断。” “不介意的话，说出来我听听。”杭涛大步走了进去，将马奔座位处的椅子挪了出来，坐了下来，柔声说道。 “我不介意。”曲知遥忙说，“事情是这样的，杭哥，今天赵毅局长和我谈话，说是财务申大姐本月要退休了。想让我接这个位置。你也知道，我的这个性格，一贯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宁可多些时间，做些自己的事情，这个财务的职位，我自然是不想接的。但不知怎么回绝好一点。” “赵毅找你？”杭涛问道，他上班时候，申秀莲就是局里的会计，他印象中，她还是位四十多岁的大姐，没有想到，时光飞逝，她也到了退休的年纪。 “赵毅怎么想起你了？”杭涛皱眉。 “赵局听说我通过了注册会计师专业阶段的考试。正好赶上申会计退休了，就想到让我接替这个职位。” “哦？你考试的事情他知道？” “嗯。” “谁说的？”杭涛又问。 曲知遥垂下头，没有讲话，杭涛见她这个表情状态，自然知道是谁拟定的人选，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他本能地想让曲知遥回绝赵毅，本能地想让曲知遥那个危险人物远一点。可思索了片刻，他还是说道，“你今天把话说死了么？知遥？” “还没呢，我答应他考虑一下，明天告知。杭哥，你有什么建议么？” “知遥，我的建议就是不要回绝，接下这个职位。”杭涛略微挣扎一下，便斩钉截铁道。 “杭哥？你的意思是这个？”曲知遥原打算想让杭涛帮她找个回绝的理由，并没有想过他会这么回答。 “是的，我想让你考虑一下，接下这个位置。” 曲知遥惊诧，说话时不由得语气加快，“可是你也知道我的性格，我不太能适应这个工作……” “知遥，你听我说。咱们都这么熟了，杭哥说话直点你也不要见怪。” “杭哥，你这是哪里话，你有话直说。” “那就好。”杭涛点了一下头，“知遥，你从外地考到静海县，又被调到市里来，你有这样的机会，这在你们差不多年纪大的女孩子中间很是难得了。你身处这样的环境不觉得，可是在外人看来，在咱们这里上班是件很好的事情。 “原来你毕业时候考公是大热门，如今形势则更卷。我记得前些日子还在网上看见新闻，说是现在还有些家境平平的年轻小孩，为了考公居然负债，一次没考上，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参加考试，可还是不甘心，负债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可那些小孩子还是不甘心。” “是的，我也看到新闻了。"曲知遥应和道，这种事，不看新闻，她也明白，舅舅家的表姐林琳就是个鲜活的例子。两年前从舅舅家搬出来的时候，她同舅舅家的联系就少了，她自然也不会特意打电话问表姐考公这个敏感话题。 直到有一天深夜，她看见表姐发的朋友圈，语气非常忧伤，她从字里行间里读出来，表姐再度上岸失败，实在是令人唏嘘。 “你看到的话，我就长话短说了，我想说这里就是好单位，比起那些打工族，压力要小很多。机关有机关的优点，也有机关的毛病，这里面红眼病的多，势利眼也不少。知遥，这局里人的情况你也大概了解，要不就是夫妻两个都在市里工作的，要不就是父子、母子，甚至一家人都在市里，没办法，咱们小地方就是这样。” 曲知遥初次听杭涛讲这些极为接地气的东西，极为新奇，她怔怔地看着他，听了进去。 “我的意思是，只要你用心看看你周边，就会发现，在这里，鲜有一个人单打独奏。知遥，你要独自在异地生活，说句不怕你恼的话，你背后又没有什么依仗。我不希望你同我一样，每天在局里就是透明人。我可以不和任何人打交道，可以过着与旁人流水系的生活，可是你不行。在单位，要是被边缘化，就不是好事情，这是给了拿起不大好相处的人欺负你的机会。你手里总要有点别人不能为的事情，这样才能站稳脚跟，别人才不敢小瞧你。” 第185章 班子会 听了这些语重心长的话，曲知遥很是震撼。 不说别的，就说办公室马奔和陈佳对他的态度，隔三差五就在背后阴阳她，这还是季晓在的时候。季晓调任之后，这两个人的态度更为不好。 她知道，他们之所以如此肆无忌惮，除了看他年纪小，很大一定程度上是，还是因为她背后没有依仗的缘故。 稍微一想，她便知道杭涛说的是很有道理的。 “再说，你之前不是抱怨自己是纸上谈兵么。现在英雄有了用武之地，这不是好事情么？除非你是没有信心把这个工作做好？”杭涛说着，轻笑出声。 “也倒不是一点信心也没有。”曲知遥回答道，她学习的时候，学过政府会计这一章，这一章的难度比其他的章节都小很多的样子。 就算她没有实操经验，也不认为自己是不能够胜任这个工作的。 “有信心那就好。有信心能排除万难。”见曲知遥采纳了他的建议，杭涛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次日一早，曲知遥便找到赵毅，将自己的决定告诉她。 “嗯嗯，这是好事情。”听见曲知遥这么说，赵毅一副十分了然的样子。“我这就把这个消息告诉苑局长。” 班子会定在次日下午。 会议上重新审议了局里的采购制度、公车运行制度等，人事的任免也是其中的一项。 这事情，之前，已经同分管人事的陈格交代清楚。 陈格是个人精，听见是苑明皙力荐，在会上，就将曲知遥夸个天花乱坠。除了是想要逢迎苑明皙之外，他心里暗中窃喜。既然那曲知遥是苑明皙推荐的，那关系一定是十分相熟。 这样一来，只要动任何一笔钱，苑明皙都会知道。 如此这般，赵毅定会很失落。 原来的时候，赵毅同申秀莲会计关系好。前前后后局里经历几任领导。有的爱管事的还好说，碰上的那不爱管事的，好多不到上会金额的钱，经赵毅签字之后，就可以支付出去。一把局长毫不知情。 这在季晓在任的时候，最甚。 陈格想不通，季晓作为一个女同志，做事情怎么会这么大而化之。 以至于他去汇报这一情况的时候，季晓也爱说着，不也没多少钱么，赵局签字就可以的。又不是什么大的数目。 那段时间，赵毅的气焰相当嚣张。嚣张也便罢了，偏偏赵毅还总说着，自己一把年纪，什么都力不从心了，还请年轻同志多担待些。 听听这话说的，还干什么都力不从心了，分管财务的时候怎么没见他力不从心了呢？ 这回他的好日子应该是要到头了。 作为之前的主管会计，申秀莲自然也是参会的。整个会议上，她一直铁青着一张脸。她心里很是不爽，一是因为自己要告别这个岗位了，另一个是因为拖到现在才说出自己的退休的事情，局里也有人在背后议论。她的面子上过意不去。 更让她不爽的是，赵毅这个人居然倒戈得这么快，在陈格宣读完曲知遥的任命之后，赵毅居然说着，“申会计，你可是多年的老会计了，最后的光荣任务就是务必将小曲教会哈，让小曲顺利接棒。也是对组织负责了。” 申秀莲恨不得当场白赵毅一眼。 又看了看一旁毫无表情，又青春无敌的曲知遥，心中生出了许多怨怼。 第186章 人选 可是这种场合，申会计就等于被架在那里，除了微微一笑或者点头，根本说不出什么其他的话来。 虽然，她心里恨得牙痒痒，可她的反应就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众人沉默，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尴尬的气息。 令申秀莲没有想到的是，率先打破沉默的是分管业务的副局长蔡小慧。 并且不是善意解围。 在赵毅说完话之后，分管业务的局长蔡小慧。却是神色有异，可讲话的语气还是带着笑意： “我记得小曲是学中文的，难道之前也做过主办会计？” 这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犹如一颗石子被丢入无波的水面，轻轻地泛起涟漪。 苑明晳不禁微微抬眼。他在揣测蔡小慧说这句话的目的。 从来到局里的短暂时间来看，他已经能观察出来，局里班子之间的关系很是微妙。 他又想起不久之前，办公室主任李刚，同公共服务科科长徐波产生了矛盾。 两个年过半百的人，竟闹了个红脸，令人哑然失笑。 缘由就是徐波拒绝在用款申报单签经手人，反而推给办公室主任李刚签字，理由是办公室负责采购。可局办公室也是有话说，说采购的详单是由公共服务科提供的，他们不签字可不行，办公室可不背锅。双方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两个人在财务申秀莲处吵的一塌糊涂。 这件事情慢慢发酵到，分管公共服务科的蔡小慧与分管办公室时陈格也各执一词，在赵毅面前吵了起来。 赵毅和申会计为了不担责，便让这两个部门都签上字，不然就拖着不支付。 于是，蔡小慧便和陈格、赵毅都结了梁子。 今天这个班子会，她见已选了曲知遥接替申会计的话，并且陈格、赵毅都很支持的样子，不免觉得心中有气。 忍不住想要唱反调。 蔡小慧的问题一抛出，众人更加不好开口。陈格、赵毅知道这女同志不好惹，又各自想着，自己也是一把年纪，被她抢白了几句实在是犯不上。便都选择了闭口，用余光扫着苑明皙。 苑明皙感觉周围气愤怪异，便抬起头来。他刚想讲一句替曲知遥解围。 可却听得曲知遥大方说了一句：“没当过。可是专业资格证书，也是我下过苦功考下来的。虽然实操经验的欠缺一点，我可以实践中学习，当然，领导们有更好的人选，我也愿意听从组织安排。” 曲知遥音落，陈格马上说道：“小曲说的很有道理。这个重要岗位，咱们还是内部培养比较稳妥些。更何况，小曲还这么年轻，又有学习能力。之前，她的文字水平，季局都赞不绝口。” “陈局，季局称赞的是小曲的文字水平，这和她的财务水平没有多大的关系吧。” 赵毅见这陈格到关键时候，尽说些让人挑出毛病的话来。不由得暗中嘲讽。 他马上说道：“学习能力是一种持续的能力。小曲别的事情能做好，这件事自然也错不了。” “赵局，你这话说的不尽然。财务不是别的岗位，对技术性要求多强啊，和别的岗位怎能一样呢。”蔡小慧依然不依不饶。 “怎么，蔡局，你还有别的人选？”苑明皙不耐烦道。 第187章 阳面 “这倒是没有。”蔡小慧年纪不大，担任领导岗位的时间也不是很长，她见苑明皙神色不对，这才想到，自己光顾着想发泄对赵毅和陈格两人的不满，忘记考虑苑明皙的态度，又后知后觉地想到这个曲知遥曾在静海县工作过，定是苑明皙的老熟人了。 而且，她刚才只是图一时嘴快，也没有什么后招，哪里会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既然没有的话，暂时先由曲知遥同志接任吧。烦请申大姐好好带带小曲同志，毕竟时间有点仓促。”苑明晳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么一来，申秀莲便不好说什么。本来就是她告知苑明晳的时间太晚，她理亏在前。 即便是心中很不乐意，她也只能说了句，“你放心吧，苑局。” 散会之后，曲知遥回到办公室。没过多久，李刚进门说道：“小曲，我刚和陈局碰了一下，以后你上午在财务部，跟着申会计学习，下午在办公室移交工作。下周，你就正式到财务部工作了。你也知道，按照机构设置，咱们局里的财务部虽然含在办公室内，可历来都相当一个独立的科室，财务部负责人担子不小，加油，好好干。” “什么？财务部负责人？这是什么情况？”陈佳并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直接问道。 “你们还不知道吧，申会计月底就退休了。”李刚慢悠悠地说。 “所以，以后局里的会计就是小曲么？”马奔也很吃惊，他之前居然没有听到任何风声。 “是的，小曲很厉害呀，已经通过了注册会计师考试了，这个岗位除了她，咱们局里的人都是难以胜任。”李刚说完，就出了门。 “怨不得前一段经常请假呢，原来是在努力考证啊，小曲这证书考的真是及时。”陈佳的语气酸溜溜的。 “常言道，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马奔打断了陈佳的麻烦，朗声道：“小曲，你可是咱们屋出去的，以后可要给你马哥行个方面，可别像申大姐似的，啥啥都不行，来回折腾人。” “好。”曲知遥点头答应，就出去打水。 回来之后，她果然在门口，听见同屋两人的议论。 “马哥，你还是看出哪块云彩带雨呀？” “陈佳，你也不要闹情绪，木已成舟，你何苦要得罪她呢？刚才要不是我故意岔开话题，你说点什么话来怎么办？难道你就这么厉害，以后不和财务部打交道？” “我当时也就是有点发懵了。现在也想通了。”陈佳无奈道。 “你想通就好了。我说什么来着，之前就说这小姑娘不简单吧，还真照我的话来了。看来，这小曲不仅在女领导面前吃得开，在男领导面前更是如此。” “行了，行了，马哥，你也别发牢骚了，你刚才不也说了么，这已经是木已成舟的事情。平白无故的，咱们也不要得罪她，别让她听见了。” 曲知遥站在门口，思绪万千，我记得以前每次这两个人在她出去之后议论她，就像根本不在乎她听见一样。 这回是第一回，这两个人讲话有些忌惮，担心她会听到。 眼前如此直观的情形，让曲知遥看清世态炎凉的同时，更感叹杭涛说的话，真是十分正确。像她这种没有背景的人，要想不被人欺负，要么就特别会逢迎，要么手里得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才行。因为知道她要接财务了，马奔、陈佳的态度才会有些变化。 等她进门的时候，陈佳换了一张笑脸：“小曲，姐恭喜你。这可真是件好事情。” “谢谢陈佳姐。” 世界多么现实，哪里都是这样。 曲知遥心里暗想。 没一刻功夫，曲知遥便随李刚主任去了财务部。 曲知遥原来的办公室是阴面，每年供暖结束之后，就阴冷阴冷的。 可财务部却是阳面。 一进门，就豁然开朗。 第188章 出纳 申会计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用被外敌入侵的眼光审视着站在门口的曲知遥。 “申会计，我把人给你送来了。”李刚主任满脸堆笑。一想到，申会计要退休，他实在是无法压抑住内心的喜悦。这些年来，他可是被申会计折腾得够呛，报销的单据没有被打回来的，说是严格按照财务的相关要求，可他总觉得申会计在故意为难他。为难也就罢了，偏偏申会计还总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他在单位的人设一贯是谨小慎微，和人讲话从不大声。 他想不通，为什么自己这么良好的态度还要受申会计的刁难，他一个男同志，总不能和她甩脸子，晚间回家和媳妇倾诉时，又总是被奚落一番。 申会计光荣退休这件事，对他来说，实在是个很大的利好消息。 更令他松了口气的事，接财务的是曲知遥，这个小姑娘，平时一副乖巧样，应该不难相处。 李刚那副难掩笑意的表情，被申会计看在眼里，更添恼火。 “申大姐，给你添麻烦了。”曲知遥在一旁说着客气话。 申会计干脆没吭声。 坐在申会计对面的是出纳贾叶，四十几岁年纪，平时总是爱呆在屋子里，曲知遥甚至都没怎么见过这个人。 “贾姐！”曲知遥打了声招呼。 令她尴尬的是，贾叶也没有吭声。 看出这三个女人关系微妙的李刚，早就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轻轻地关上了门。 曲知遥尴尬地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只见，申会计锁上了抽屉门，对贾叶说了句：“我去趟档案室，清点数量。” “我和你一起去，申姐。” “你看屋吧。”申会计说话时，还冲着贾叶使了个眼色，然后便出了门。 曲知遥依旧站在原地。 她在想，等下申会计回来，她应该说句，她们目前若是在清点数量，准备写移交书，那么她可以等他们完成之后再过来，看这情形，申会计也是没有要教她带她的意思了。她有些踌躇，若是自己是个成手会计，她自然可以转身就走，可是目前的她，并没有底气。 “知遥，那边有个空桌子，你就坐在那里吧。”申会计一出去，贾叶的态度明显发生了变化，变得很是贴心又亲切。 不上不下的曲知遥听了这话，顺势就坐在了办公室空着的那个桌位上。 “你来的时间短，也不太认识我，以后就经常打交道的。” “贾姐，你以后多照顾。” “照顾可谈不上，我只是一个出纳而已，以后这财务室还得由你来引领方向。你放心，我一定全力配合。” ”“谢谢，贾姐。”听着贾叶暖心的话，曲知遥心中一暖。 她刚想投之感激的微笑，听见了门声。 “档案室的门锁还是不好使，也不知道办公室怎么搞的，这件事反应过多少回了，李刚实在是充耳不闻。” “大姐，你说的很对。李主任不就是那样么。” 落座之后的曲知遥，看见桌子下面没有插排，电脑其实没有连接上的，根本打不开。 就问：“贾姐，咱们有多余的插排么？” 曲知遥原以为贾叶对她态度不错，可她一问话，贾叶又不吭声，竟然拿着电话走了出去。 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刚才贾叶的态度改变，是申会计出去了的缘故。 现下，贾叶又要和她保持距离。 想通了这些之后，曲知遥心里不再不舒服，她不想再内耗下去。 第189章 遇上点麻烦事 “申大姐，你看，移交书你什么时候写好了，我什么时候再过来，可以不可以？”曲知遥问。 “行吧。” “好，我等你通知。”说完，曲知遥就离开了。 她径直去找到李刚主任，说道：“李主任，等财务室将移交书写好了，我再过去吧。要不，财务室里的东西多了少了的，有我在，也不好。您说是不是？” 李刚原本是笑眯眯的，瞧见曲知遥进来，眼睛一转，笑得比刚才更开心了。 见曲知遥面无表情地说着话，也大致猜到了这个小姑娘肯定是在申会计那里碰了钉子。 他不愿得罪曲知遥，可是更不愿意惹麻烦上身，态度依旧十分良好，直说着：“小曲，有事坐着说。 又道：“小曲呀，虽说你之前是我的兵，可班子会已经开过了，局里财务这部门是由赵毅局长分管的，我看你最好还是支会他一声。” 对于李刚主任的避重就轻，曲知遥也是无可奈何。 于是，她又来到赵毅办公室，说明此事。 赵毅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申秀莲是气不顺，更知道小曲在她那边受了委屈。按理说，他应该再去和申会计交涉一下，可他不愿意再去招惹她，也不想被她阴阳。 “我知道了，回头我嘱咐申会计，加快进度。” 复又回到办公室的曲知遥心里越发没底，她知道自己的财务学习不是常规的路子，不是科班毕业不说，更是没经过初级、中级考试的过渡，她知道自己完全是踩在云彩上的，虽然是她熟知并能够大段背诵证券法、公司法，熟知长期股权投资的会计处理，可任何实操经验都没有，甚至连装订凭证都不会。 她原以为，申会计再怎么样，也总会做做表面文章。 没想到，她高看了这个人的肚量。 这下子，有点麻烦。她看微信，有人添加她为好友，标注的名字是贾叶。 曲知遥想了一下，还是添加了她为好友。 添加之后，她当然不会主动说话。 可对方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说话。 这种举动，令曲知遥更觉好笑。 还好，杭涛的微信发了来，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知遥？移交工作，还顺利么？” “不太顺利。”曲知遥实话实说。 “哦？对方什么也没教是不？”在机关工作多年，杭涛也知道不要经常提人名。有重要的事情也不会打手机，而直接采用语音通话。 “嗯，不错。” “意料之中，你不要担心，一会儿有位郁阿姨和你联系，她是姑姑的同学，在咱们市审计局工作，业务非常精湛。你有什么不懂的，问她就可以。” “会不会太麻烦了？” “麻烦什么，这是我的意思，也是姑姑的意思。” “那太好了，杭哥，我正在为这件事情发愁，你也知道，我的财务水平近乎为零。方便的话，你把那位阿姨的电话发过来。我和她联系。” 随即，杭涛发过了一串号码。并告诉她，郁阿姨正在下面审计，叫她不用主动打电话，等着来电就行。 也说不清多少次了，好像每一次，她在有困难的时候，杭涛都会在第一时间为她提供帮助。 这份恩情，她也不知道怎么报答。 正在她感慨之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曲知遥心说，难道是郁阿姨这么快就忙完了？电话来的这么迅速么？ 可一接电话，却发现来电是姜陵。 “小曲，最近怎么样？”姜陵被小黄大夫怼了多次之后，讲话的语气严肃了许多。 “姜哥，我还好。你呢？” “我呀……算了，不提我了，听说你遇上点麻烦事？”姜陵本想大吐苦水，可又一想，和曲知遥讲太多他的追妻经历也没什么用。 第190章 怯懦 “麻烦事？姜哥，你是什么意思？” “我实在是受人之托，说你有些财务上的问题要咨询我。” “财务上的问题？”曲知遥这才明白，姜陵这个电话是苑明皙让他打的。 “没事，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 “嗯，我知道，姜哥，你也知道，我的财务水平，问题应该是很多，等我想起你来，再打电话问你。” “可以，说句不怕你恼的话，我就是不怕你的问题，哪怕你的问题多到，我处理起来，就像女娲补天、精卫填海，我也会不厌其烦的。” “谢谢姜大哥。”原本就不安的曲知遥，接了姜陵的电话，脸红红的，她知道姜陵讲话就是这个风格，也没往心里去。可又觉得这些也是大实话，她所欠缺的再补起来，定是犹如女娲补天、精卫填海。 姜陵听说黄菡大夫参加了静海县医院组织的“庆祝三八妇女节”文艺汇演活动，每天中午都要练习。 为了套近乎，每次排练，他都会来给这些小姑娘买这买那，搞得这些小姑娘都认识姜陵——这个来自江城的态度非常好的老男人。 苑明皙电话打进来的时候，姜陵正在派送他从江城带的小礼品。 “姜陵，你在做什么，你电话打了么？” “打了，苑老大你吩咐的事情，我怎么会不照做呢。打了，打了，我都告诉小曲了，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尽管可以问。” “你是怎么和她说的？是不是按照我告诉的那样，问候一下，叙叙旧，装做不经意地讲出这件事？” “苑老大，既然我目的达到了，你就别再问我是走哪条路径了。问候一下倒是可以，叙旧？我和小曲有什么旧可以叙的，你觉得小曲是个随随便便和人叙旧的人么？” “你到底是怎么说的？” “不和你闲聊了，大领导，我这还有正事呢。” 挂断电话，苑明皙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那日开完班子会，他晚间复盘的时候，想到申会计的表情，觉得很是不安，以他的经验来看，这个申会计看着当时怒气很大，几乎等于强行将自己的火气压制下去。 很有可能秋后算账。 也有极大的可能是的根本什么都不教曲知遥。 而那个分管财务的赵毅局长，除了会和稀泥，也不可能为曲知遥出头。 他太知道曲知遥的性格了，心思很重。他想，他本意助推曲知遥得到一次提升。可若是因此给她带来困扰就不好了。 想到财务问题，他首选到底人选自然是姜陵。毕竟，姜陵的专业水平简直是无可挑剔。更何况，姜陵作为第三方，也经常时不时参与政府审计，对政府会计也很是熟悉。姜陵应该可以回答曲知遥的问题。 苑明皙听见姜陵这么说，就知道这个人一定没按照规定，跑去和曲知遥说了些有的没的。 他不希望曲知遥知道背后是他在指使。之前，他碰了钉子之后，变得异常脆弱，他有点不太敢在她面前表达任何情感。他只希望看着她开心工作、快乐生活。 当然，最好是在他眼皮子底下。 第191章 郁大姐 曲知遥坐在办公室里，心里不舒服。 方才，李刚如此高调地带她去财务室，说是她整个上午都需要在那边，结果才过了十几分钟。她就回来了。 眼下，她也没有什么工作。 之前她的工作主要是给季晓写材料，至于其他的活，她根本就没有插手过。 甚至都不需要写移交书。 她以为回到办公室，陈佳、马奔会阴阳她，尤其是陈佳，应该绝不会放弃这所剩无几的攻击她的机会。 出乎意料的是，这两人并没有阴阳怪气，态度极为友善。 她知道，这定是她接了财务的缘故。她原以为，她屋子这两个人每天说着落后的话，一副看淡一切的样子。可没想到，仍是这么庸俗。变脸变的也这么迅速。 临近中午的时候，坐在门口的曲知遥，听见了赵毅夸张的笑声。 “这不是郁大姐么？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欢迎之至啊。” “赵局还是那么会讲话。”郁大姐笑说，“不过，真是那么欢迎我么？不怕我给你送来什么不好的消息？” “郁大姐，咱们的自己人不吓自己人哈，难道今年上半年的常规审计又是我们家么，咱们之前可是来过啊。”赵毅没有收到任何文件，心说即使审计局来审计，也不会不下通知，就直接上门。可是又一想，季晓刚刚调任，万一是要离任审计呢？这郁大姐从来不上门，总不会是特意来串门子的。 分管财务多年的他，很知道，市审计局编制并不多，下设中心的时间也不长。业务过硬的没有太多，所以说，郁大姐快要到退休的年纪，还是要下到各单位审计。在局长面前很有面子。这样一个人突然造访，她不能不提高警觉。 “来过是来过，也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听着这话，赵毅心里更加没底，“哎呀，大姐呀，那么涉经部门不查，这么看好我们单位么？这一年的流水都少的可笑。” “赵局，你这话不对，哪里有只审计大单位，不审计小单位的道理？再说了，你们单位的流水也不少，一点都没到可笑的地步。赵局，是不是对我们局的工作有意见？” “没有，没有，不敢，不敢。”赵毅忙说，“大姐审计我们，也是为我们着想，替我们负责呀。” “这话说的还不多，就是咱们本级部门审计你们也是为你们好。若是真的被省里审计审出问题来，你们岂不是很被动？” “大姐说的对，说的实在是太对了。不过，真的要查我们单位？” “下次再查吧。”郁大姐看见赵毅脸色都变了，也不再开玩笑了。 “赵局，我是来找人来了，曲知遥坐在哪屋？” “我在这里。”曲知遥听到这里。才走出屋子来。 方才她听见，赵毅口说着郁大姐的时候，就猜出这是来找她来的了。 可是赵局又说了半天常规审计的事情，她一时之间有点困惑了，又不敢插话，怕自己是自作多情了。 许是郁大姐来另有目的。 听见明确的问询，她才好意思吭声，便打了声招呼。 “郁大姐！” “好孩子，可别叫姐，那就差了辈分了，你要叫，就叫阿姨，或者姑姑，都行！” 第192章 谁的面子 曲知遥之前听杭涛讲，也知道会有位审计大姐帮她答疑解惑，可她没有想到的是这大姐居然亲自上门来找她，又说是可以称呼姑姑。 她有点受宠若惊，一时间她有点受宠若惊。 赵毅听见郁大姐说找人就有点诧异，待听到是找曲知遥，就更加诧异。 刚刚又听见，郁大姐让曲知遥称呼她为阿姨或者姑姑，更添了几分奇怪。 “郁大姐，这是什么情况，我们小曲是大姐你的侄女？”赵毅赶忙问道，他之前就对任命曲知遥做财务一事感到纳闷，这么一来，答案竟是呼之欲出了。 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别看郁大姐官职不大，可因是业务骨干，她在局里讲话，比副局长还要管用，加上为人仗义，简直是各个单位的香饽饽。 如果冲着郁大姐的面子，曲知遥得到重视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令赵毅没有想到的是，苑明皙那个看着不通俗务的人办事头脑还算灵活。这点可是比季晓强多了。几年前，市审计局接受常规审计，因为一两句话，季晓还和人家撂脸子了，并同他说，是这位老大姐针对他们局，连说话都趾高气昂的。赵毅当时没好意思同季晓说，人家郁大姐可不是针对他们局，人家在市里各部门都是说上句的。 “小姑娘说是有点疑问要问我。” “郁大姐，我们苑局在单位呢。”赵毅又说，他不好意思同郁大姐说，要带她去苑明皙办公室打个招呼。只好暗示她一下。 “今天来因为私事，就不打扰领导了。我和遥遥聊聊。”郁大姐回道，说着又看了看曲知遥办公室还有其他的人，又说，“这里讲话不太……要不这样，遥遥去我那边呆一会吧，赵局，这既然是你的兵，我就替她请一小会假行不行？” “大姐，瞧你这话说的。这点小事，我是还能做主的。” 说话间，众人见苑明皙朝着这方向走来。 赵毅心想，他过来最好。 否则，若是苑明皙知晓，审计局郁大姐来了，居然没到他办公室打个招呼。苑明皙怪不怪郁大姐她不知道，可是埋怨他是一定的。 “苑局，审计局的郁大姐来了。” 苑明皙冲着郁大姐微微颔首，道了句，你好。 随即就转向赵毅的方向，“怎么，局里要接受审计么？” “不是，郁大姐是专门的来找小曲。”赵毅说。 “没错，赵局长讲的对，我这回是专门来找遥遥的。苑局，忙你的。” “好。” 曲知遥随着郁大姐，往电梯处走，当然，临走前，她说了句：“谢谢两位领导。” “赵局，你来我办公室一下。” 就在郁大姐离开没有一刻钟后，赵毅被唤到了局长办公室。 “赵局，方才审计那个大姐，到底是做什么的？” “苑局，你不认识她么？是他们审计局的业务骨干。” “我对市里的人事还熟悉。不过，她找小曲做什么呢？是需要人帮忙么？” “这倒不是。说是私事。不过我想……” “私事？你想什么，说说看。” “上午的时候，小曲似乎是在申会计那受了一点委屈。说是等财务室将移交书写好了，再过去，然后就回到了办公室了。没过多久，审计大姐就来了，口说着，是帮自家人解决点问题。” “行，赵局，这情况我了解了。” 赵毅出门后，苑明皙一阵头疼，他想，这个曲知遥还真是有能耐，在自家财务室遇到点疑问，就直接跑去和审计局请教。 她请教也可以，可绝对没有那么大面子，让对方登门。 这是谁的面子？苑明皙越想越心烦。 第193章 想不想换个地方？ 安顺市审计局在安顺市政府办公楼三楼。 距离市文旅局所在的全民健身中心，有十分钟车程。 下楼时，郁大姐问道：“坐我的车去吧，回头我再送你回来。” “不用，阿姨，我自己开车。”在郁大姐的一再坚持下，曲知遥还是称呼其为郁阿姨。 “也好，咱们就各开一辆车吧。” 郁大姐的办公室只有她自己。 “我对桌在休产假，大龄产妇，蛮辛苦的。”郁大姐说，“遥遥，咱们都是自己人，你有什么话和我讲就可以，我和阿杭就像亲姐妹一样。她电话里和我反复讲，说是将你当成自家小孩看待。” 曲知遥知道郁大姐口中所说的阿杭就是杭涛的姑姑。 “郁阿姨，我的难题是，我不是财务专业的，考取证书之后，没经过什么实操练习。局里有的让我接会计，我有点心里没底。” “而且，交接时，申会计不愿意好好教你吧。”郁大姐说。 “这个……” “你不用觉得难以启齿，申会计那个为人，略微了解她的人都会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还以为，她年纪大了，会好一些呢，结果也是白费。这人啊，坐井观天一辈子，就觉得这个岗位好，这是还存着返聘的心思呢。” “对了，重要的事忘说了，我听阿杭说，你考取了注会证书？” “专业阶段过了，综合还没有过呢。” “那这证书也是十拿九稳的了，综合阶段不是八月份就考试么……” 正说着话，有人推门进来。 曲知遥一位五十开外领导模样的人。 “戴局，有何吩咐？” “大姐，今天讲话，这么客气呀，哦呦，是有客人在呢。难怪。”戴局开起了玩笑。 “领导，瞧你这话说的，让小孩儿听着，都会觉得我一把年纪，连规矩都不守。我素来尊敬领导，服从纪律。” “哈哈，”戴局长爽朗一笑，“大姐，你这有客人，咱们回头再说。” “局长，你是不是想问一下今年上半年的常规审计，咱们想订哪几家单位？” “没事，没事，不着急。”戴局说话很是客气。 “瞧我，还忘了介绍了，遥遥，这是我们戴局长，你瞧瞧你是多么亲切，没有架子。九十年代初大学生，很有水平。” “戴局长好！”曲知遥赶忙打了招呼。 “这是小姑娘是？” “这是市文旅局的，局长，我可得隆重推荐一下。这小姑娘可不简单，注会的专业阶段他都通过了，就等着拿证了。” “这么厉害？那个财经学校的？” “戴局，我是枫大汉语言文学系的。” “学中文的。这得下多少工夫么？之前考过初级么。” “没有。” “不错，有毅力，是人才。不过，注会证书的话在你们文旅局用途不大，我们局倒还是有用武之地，那几大国企，审起来也是有点费劲。大姐，这样的人才，你不考虑争取一下吗？” “哎呀，我带她回来就是为了争取她，没想到，被局长抢了先机，领导就是领导啊。” 第194章 出尔反尔 “大姐就爱打趣我。”戴局说着话，又朝着曲知遥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看看我们局长不错吧。”郁大姐说道，“货真价实的老牌大学生，学会计的，业务门清。和这样的领导打交道，一点都不遭罪。你也知道，我这么大年纪，要是碰上个啥也不懂的领导，由着外行指挥内行。那日子可就难过了。” “郁阿姨说的对，这戴局人看着就蛮好的。”曲知遥点了点头，由衷地说。 “你既然觉得这领导人还可以，那领导的提议你也考虑一下呗。” “提议？什么提议？” “当然是调到我们局的事情。” “调过来？我还以为那只是领导的客气话。”曲知遥说。 “也不全是客气话。我们局里编制少，搞业务的也不多。你瞧见了，我对桌还在休产假。这时候调你过来正有理由。你就在我科室，下个月就跟着一起对各单位进行各单位的常规审计。” “郁阿姨，可是我啥也不懂，一天会计都没做过。做审计工作，我恐怕不能胜任。” “有我呢，你怕什么。我一看你，就知道你适合做审计工作，寡言少语，心又细。更别说有注会证书的加持了，你跟着我下去，不出半年，肯定能独当一面了。” “可是……”曲知遥心说，这的确是个好机会，可是局里的班子会刚刚研究了叫她接财务的事情，这是时候，她要是出尔反尔，似乎是不太地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局里要栽培你，让你接财务。你这时候提出调离，不太合适。话虽如此，可你这么年轻，想事情还要为自己考虑。你管着一家账，和有机会审计多家账目，学到的东西能一样么？更别说，你可以有机会去多家单位，开拓视野。” “阿姨，我知道这是个好机会。可是……” “你不用着急答复我。你回去再想想。反正你和申会计不还签移交书么？目前来说，账目还是申会计负责不是么？你要是决定了，越早通知局里越好些。让他们另外安排个人选呗。” “郁阿姨，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好好考虑一下的。” …… 苑明皙下午去市政府会议中心开会，三点半左右回到局里，在地库和曲知遥碰了正着。 地库的出口处有一道沉重的铁门。推开铁门，可以顺着楼梯走到连廊，再上电梯直达办公楼层。 两个人就是在铁门处遇上的。 因郁大姐的话而陷入沉思的曲知遥见迎面而来的是苑明皙，略微愣了一下，本能地要去推那个铁门。 偏苑明皙也伸出手去推门。 两个人的手指尖就这样触碰到了一起。 曲知遥立刻将手抽回，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还好，常年健身的苑明皙手臂有力量，能擎住这铁门，否则的话，这铁门就会因曲知遥突然撤力道而关上。 见这个曾经与他亲密无间的人，如今竟因这微微的触碰而如临大敌。苑明皙很不自在，又联想到曲知遥随着审计大姐离开的事情，更是面露不快。 “出去了？” “嗯，刚去了一趟审计局。” 第195章 久等了 曲知遥本就心事重重。也想不出要和苑明皙说些什么话题。 两人在连廊处行走，相隔有一人的距离。 顺着连廊处的窗户向下望去，只见一棵孤零零的枯树立在那里，仿佛与周围的世界格格不入。它那干枯的树枝伸向天际，像是在诉说着什么故事。此时此刻，正是北方乍暖还寒的时候，一些树木都已经开始萌发新芽，但这棵枯树却依然毫无生机，没有长出哪怕一点点的枝丫。 这幅景象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忧伤和寂寞，就好像这棵枯树被时间遗忘了一样。曲知遥情不自禁地停下了脚步，凝视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涌起一股淡淡的惆怅，仿佛自己也变成了这棵孤独的枯树，静静地站在岁月的边缘。 她经常涌起一种很苍凉的身世之感。 即使她知道自己在一点点变的更好，可这种身世之感却总是挥之不去。 驻足了好一会儿后，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向前迈动脚步。原本以为，苑明皙早已离开，但当她抬起头时，却惊讶地发现那个身影依然静静地站在几米之外等待着她。 "领导！"曲知遥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连忙加快步伐走上前去，脸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略带歉意地说道："抱歉，让您久等了！" 苑明皙默默地注视着眼前略显羞涩的曲知遥，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对于她此刻的羞赧的模样，他再熟悉不过。在那些漫长而又美好的夜晚里，正是这样的神态令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他曾满怀激情地挑逗她、招惹她，看着她逐渐沉醉于欲望之中...... 若是在以前，他会托起她因为羞怯而微微垂下头，然后他会抱她，会吻她。 可是如今…… “遥遥，我是等了很久。”苑明皙情不自禁地说，不再迈步子。 曲知遥迎着他那炽烈的目光，不禁一惊。这是重逢以来，苑明皙的情绪首次这么外放。那灼灼的目光，令她有些难以招架，“领导，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她不给苑明皙缓冲的时间，就快步离开了。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停留在远方，心中弥漫着爱而不得的痛苦。昔日的记忆中挥之不去，每一个细节都是那么清晰。 曾经那份爱，如同燃烧的火焰，炽烈而深刻，但现在只剩下无尽的虚空。他试图用时间来疗伤，却发现记忆如同坚韧的绳索，紧紧地缠绕着他的心。 每一次回忆，都是一次刺痛，他深刻地意识到，那份爱已成为无法触及的过去。他默默地告诉自己要放下，但内心的挣扎却让他无法释怀。 整个一个下午，苑明皙都觉得很烦。方才自己在连廊处的表现，令他觉得很懊恼。他想着，既然自己已经开口了，那就索性再多说些，何必要弄得这么不上不下。 可连廊的事情却让曲知遥有点下定决心。 她不知道苑明皙流露出的感觉是出于心血来潮还是怎么样的，不过要是以后他还是这样，倒是对她造成许多不便。 局里的人讲话有多难听，她比谁都清楚。更别说，她以后还要接财务工作。若是苑明皙和她有一段旧情这件事爆出来，她能想象会面对什么冷言冷语。 这些人不会议论苑明皙，人家是省里空降过来的领导。他们只会议论她，议论他想攀高枝不成，被始乱终弃。如今，又利用这段旧情大做文章，还当上了财务。 曲知遥也想什么都不在乎，就过自己的日子，可是人言可畏，她悲哀地想，任凭自己努力再久，在有些时候依旧没有一颗强心脏。 第196章 怎么想的 下班之后，曲知遥来肖乐家看宝宝。 这个被取名为白雪的女宝宝果然名如其人，皮肤雪白，晶莹透明，又胖嘟嘟的，看着甚是可爱。而且，白雪还是个很听话的宝宝，有母乳的时候喝母乳。肖乐有事出去的时候，周威就给冲牛奶，白雪也喝，一点都不挑剔。很多时候，都能一觉睡到大天亮。甚至，连打预防针的时候，也就哭一声意思一下，之后就不哭了。 为此，肖乐妈妈经常说，怨不得算命的都说自家闺女命好，生了这样听话的宝宝简直是来报恩的。 曲知遥也觉得这话不差，这个孩子性格好到没话说，更难得的是，尚在穿尿不湿的年纪，白雪就一副情绪好稳定的样子，在这个浮躁的社会是多么的难得？她每隔几天，就过来看看白雪，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逗她开心。 “乐乐，孩子取大名了么？”曲知遥问道，这些日子，她至少听见孩子五个不同版本的名字，可都相继被肖乐一家否决了。 “还没呢？她爸爸都要把字典翻烂了，也没选出个好名字。我说找人起个名字，他还不同意。”肖乐对周威的行为嗤之以鼻，“遥遥，你来的正好。我正好要出去，咱们两个一起。” “白雪呢？” “吃饱了，刚睡着。你想看就看看。别担心，我闺女睡着了之后就不爱醒了，不是那种需要轻拿轻放的孩子。” 曲知遥知道，肖乐着急出去是要去做产后修复。肖乐本就是小而丰满的身材，很容易发胖，生产之后胖了许多，很担心上班时候身材走样到没脸见人，便早早报名参加了产后修复。 肖乐着急出去，也正合曲知遥的意，要不，周威在家，她们说话也不方便。 距离肖乐上课还有一段时间，两个人便找了家咖啡屋。 因肖乐锻炼之前不吃东西，曲知遥便自己点了杯热美式。 “听周威说，你要接财务了？这可是好事，要不然，之前花了那么大工夫学习，用不上的话，岂不是白学了？让你接这摊活，就是苑老大的意思吧。” “这事情是上了班子会的。”曲知遥弱弱地说，她心里明白，这件事苑明皙不点头是不太可能的，可是当的 “哪个副手那么不开眼呢？非要和一把手作对，况且还是从省里过来的，没上任多久的一把手。当然，这样的人也有，就比如我们局那个……” “乐乐！”曲知遥见肖乐跑偏，忙唤了她一声，肖乐这个愿意在公共场所提人名的毛病，总也改不掉。 要知道在这种小地方，在这种大型商场里，总是会遇见熟人。 “对对，你看我，现在每天都呆在家里，见了人就很想讲话。还是说正题吧。你现在看苑老大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当年不是爱的死去活来的么？” “哪里有那么夸张。”曲知遥说着话，却也知道肖乐并没有夸张。 情到浓时，在那些个宁静的夜晚，月光如水洒落在大地上。她和苑明皙漫步在小径上，手牵着手，彼此的目光交汇，眼中充满了浓浓的情意。 那时，他们爱情如火焰般燃烧。每一个瞬间都充满了甜蜜和温暖，每一次相视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 现在，所有的一切都随风而逝了么？ 难道是本来就缺乏足够的爱意吗？亦或是在成年人的世界当中，爱情本身并没有那么举足轻重呢？ 曾经的山盟海誓、甜言蜜语是否已经烟消云散？那些美好的回忆是否也已被时间冲淡？当年她对苑明皙的痴狂是不是也是因为她从小到大收到原生家庭的打压，工作恋爱之后也不尽如意，而对美好的事物产生出来的向往呢？ 如今回首往事，心中不禁涌起无尽的疑问。 曲知遥轻轻搅拌着咖啡，沉默片刻后说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现在只想好好工作，照顾好自己。” 当了妈妈之后，肖乐也成长了许多，不再刨根问底，见曲知遥这么说，便点点头，表示理解。 “你既然是有了这个心思，也不用考虑别人说什么，就好好将财务工作做好，也是锻炼了自己。” “可是，眼下有个难题，审计局想调我过去，说可以手把手教我查账。”曲知遥将手里的搅拌棒用力搅拌，越搅拌越快。 “审计局？好地方呀！遥遥，我真是替你高兴，天下真是没有学习的不是啊。你看看，咱们两个一同考到静海县来，你没过多久就调到市里去了，这又要换部门了，我却仍旧呆在小县城里。”肖乐由衷地说。 “乐乐，你别这么说，你有美满的家庭，有疼爱你的老公，有可爱的女儿。这都是世上最宝贵的东西。” “以后我们白雪的教育你可多费费心。我看那孩子情绪特别稳定，有点像你，也是块干财务的料，”肖乐笑道，“遥遥，你实话说，现在是怎样的心情？若是正常的反应，有这么个好去处，会求之不得的，就算是局里开会让你接财务，可你这工作不也没交接呢么？你好好和他们说，他们也会谅解的。这年头，好岗位都不愁人干，我听周威说，之前他们那个会计还一直想被返聘呢，你放心吧，就算你不干，也不会有人干，不会给人家撂挑子的。” “什么叫正常的反应？正常的反应，该是怎样？”曲知遥放下杯子，问道。 “反正，你现在的反应就是不正常。” 第197章 提前开口 曲知遥并不觉得自己的反应不正常，她性格使然，本就不太习惯拒绝别人。和对方是不是苑明皙并没有多大关系。 肖乐了解曲知遥，见她不出声，知她已是心中有数，便说道：“遥遥，我得提醒你一句，这事你既然有了决断，那还是早点和局里说一声比较好，拖得越久，你就越被动。” 喝过咖啡之后，肖乐去锻炼，曲知遥先回了家。 脚刚进家门，就接到了杭涛姑姑的电话。 “姑姑！”因经常通话，曲知遥已与杭涛姑姑极为熟络。 “嗯，下班了吧。今天郁阿姨去找你了么？” “阿姨来找我了，她很客气，还建议我去他们单位。” “这还是要看你个人的意愿，你要是去的话，郁阿姨会尽心竭力的教你。但是你也不要有压力，即使你不去，你要是有什么问题，郁阿姨也会耐心地告诉你的。” “我都知道，我答应郁阿姨再考虑一下。姑姑，我这一有事就给你添麻烦，都多少次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傻孩子，这有什么？再说了，将你这样一个机灵靠谱的孩子推荐给老郁，这是再帮她的忙。”杭淑琴笑着说。 “想和郁阿姨学本事的人多去了，要不是姑姑，这机会那里会轮到我。” 杭淑琴听曲知遥这么说，心知她去审计局的概率已经很大了。 这一夜，曲知遥辗转反侧，她觉得肖乐的话有道理，既有想法还是早点告诉局里为好。可是在通知局里之前，她还是觉得和郁阿姨通个气。 次日一早，她打了电话给郁阿姨。 “丫头，考虑好了么？” “嗯，考虑好了。这事情就麻烦郁阿姨了。” 郁大姐说：“不用说客气话，你这性格这么干脆，也对我的胃口。丫头，你这样，目前你不是正和申会计办移交么？这个移交你千万不能办。你得先和局里说，你做不了财务这件事。这事下面的人不会管，肯定会被推到苑局长那边，若是苑局长追问你缘由，你就和他说，你想换个地方。反正，你早晚都得和他说。” “可是？” “你说怕戴局长那里有变化？你放心，戴局长绝对不是随口说说的人。只要这边你和苑局长打好招呼，戴局长马上就会过来要人，再去和编办打招呼。其实，这事怎么说呢，你不和苑局长打招呼也行，让戴局直接过来，可是我担心苑局长会挑理。这他刚调转来，你就要离开，而且，你们班子才刚刚研究你做财务的事情。你要不提前开口说一声，就显得太没有礼貌。” “郁阿姨，我都听你的。” 于是，当天上午曲知遥便找到李刚主任，“李主任，我有点事情要和你先说声。” 李刚看着曲知遥神情严肃，以为她还在为申会计在移交时不配合而生气，他手里没有什么活儿，很想听曲知遥吐槽他的死对头申会计。 “小曲，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啊，千万不要拐弯。”李刚鼓励性地说。 “嗯，我有点想法，财务这个工作，我不想接了。”曲知遥说。 “什么？不想接了？”李刚本以为听听小姑娘吐槽就可以了，哪里会想到，竟然会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一时之间，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曲，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 “李主任，你没有听错。真是不好意思，辜负你的栽培了。” 李刚心中想着，要说栽培，也不是我要栽培你，而是有人要栽培你。这话他自然没说。 “小曲，你可知道，这不是小事情，我也无权定投。你还是和赵毅局长说一下吧。”李刚简直巴不得曲知遥去找赵毅，他希望事情闹的越大越好。他希望局里的人都知道申会计没有一点长辈样子，在移交时，为难一个小姑娘这件事。 虽说他也明白，即使别人知道这件事，对申会计这个人一点影响都没有，可他只要一想到，局里的人会为此事议论纷纷，他心里也会舒坦一点，这些年受的委屈总是有了点出口。 “和赵局长说是应该的，可先得和主任你说一声。” 待赵毅听见曲知遥的来意之后，第一反应是一声没吭，他心说，自己之前实在太小瞧这个女孩了，她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还是因为昨天申会计给她脸色了。这小丫头还真是一点委屈都不受。 先是找来了审计局的郁大姐，这会儿又提出不干。 “赵局，我知道我做事出尔反尔不对，还请赵局谅解，我实在是考虑不够周全了。”曲知遥说这些话时，是真心实意觉得不好意思的。 可她诚恳的致歉语气在赵毅听来很是矫揉造作。 他懒得管，也懒得得罪人，直接说：“小曲，这种大事，还是找苑局吧。” 去找苑明皙这件事，尽管曲知遥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可是当她敲响他办公室门的时候，还是有些不自然。 第198章 有事？ “请进！” 苑明皙正在低头看材料，见是曲知遥进门来，便放下手中的笔。他心中还在为在连廊处的情绪失控而懊恼。 “有事？”苑明皙尽量不带一点情绪。 “领导，有事情打扰一下。”曲知遥虽说开了口，但还是比较为难。 “坐下说吧。”苑明皙习惯性地指了指沙发。 “是这样，领导，关于接财务的事情，我又考虑了一下，还是不想接了。” “哦？”苑明皙大概能猜到曲知遥所来为何事，那没有想到她直接提出不想干了，他想起之前两个人一起吃早饭的时候，曲知遥偶尔也会讲述在工作中遇到的烦难，她年纪小他不少，看问题的角度也难免受限，为此他经常开导她。 他大概也知道在交接工作时，曲知遥在申会计那边受了委屈，他已经想好了今天出面解决一下，给申会计点压力，但是这话他并不打算和曲知遥挑明，只含混地说了句： “你不用着急，也不要多想。” “领导，我并未多想，只是我这边有点想法，”曲知遥顿了一下，索性接下去，“领导，我想换了地方，我想调到审计业务科室，你也知道，我的财务水平不高，没有实操性，我觉得这是个锻炼的机会。” 苑明皙没有出声。 他整个人被曲知遥的话点燃、激怒。他万万没想到，曲知遥提出的有事竟然是要调离这个单位。他有点吃不透曲知遥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这么突然提出调出，是因为他过来当领导了么？ 可是若是她有这个想法，在赵毅和她谈让她接财务的时候，她为什么还要答应呢？ 给出的理由，还说什么要提升专业性，要增加锻炼机会。他怎么会不知道，她需要增加锻炼机会？若非因为此事，他怎么会直接和赵毅提出接替财务的人选？ 他刚来，分管财务的又是副手，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他都应该避嫌才对。可是，他就是有点着急。愿意为她做些事情。 谁能想到，她面对这件事，态度居然是这样。 他以为昨日审计局大姐过来，只是帮曲知遥找补一下面子，哪里想到，这还埋着后招呢。他也想到了，审计局缺人，戴局发现这样一个年轻能干又有注会证的人，当然会抛出橄榄枝，他没想到，曲知遥一听见邀约，就直接放弃这里。 放弃财务这个职务。 放弃和他共事的机会。 亦或者说，她压根没有在乎过。 曲知遥知道苑明皙脾气不好，她自己理亏在先，见对方不说话，更觉得不安。 “领导，我知道这件事，办得有点不太漂亮。可是我还是想……” 苑明皙看着曲知遥试图还要解释什么也不想听，他想着，曲知遥不接财务也无所谓，大不了，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之前，申会计继续干着也无妨。 班子里的人，至少明面上不会说什么。 他好想问问曲知遥到底是怎么想的，可是他的性子就是这样，心里也是波涛汹涌，表面上越是平静，甚至比平时还要平静。 “嗯，这事我知道了，我没有意见，尊重你个人决定。”苑明皙一字一句地说。 第199章 执行力 见苑明皙答应的如此痛快，曲知遥吃了一惊。 之前打过的腹稿，统统都用不上了。 苑明皙说完后，便仍旧埋下头去看文件。 “谢谢领导！”曲知遥硬着头皮说出了这句话。 见苑明皙也没有回复的意思，曲知遥清了清嗓子，说着：“领导，那没有事，我先出去了。” 还是没有回复。 曲知遥有些尴尬，默默退了出去。 她出去之后，就在走廊里看见了赵毅。 “小曲，怎么样？苑局怎么说？” “领导说她尊重我个人意愿。” 这话说出口，赵毅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他原以为，开完班子会定完的事，更何况还是苑明皙推荐的人选，怎么会有变数？ 他没想到，苑明皙会自己否定自己。 这是个什么思路？这位年轻的局长看着不像那么情绪化的人呀。 他百思不得其解，一时之间，他更无法判断，苑明皙和曲知遥之间的关系。 不过，财务这摊活，曲知遥不接，还是总要有人干的，一动不如一静，还是申会计接着干最合适。这也算是对之前答应申会计的事有个交代。对他来说，是个利好消息。 赵毅回到办公室之后，见陈格不在办公室，便给申会计打了电话。 “赵局，又有什么指示？”自上回的事情之后，申会计对赵毅连表面的客气都不愿意维持了。 “申大姐，告诉你件事。那个小曲不接你这摊活了。我看，苑明皙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你这是什么意思？小曲不接了？昨天那个小丫头还跑到我面前下最后通牒，很是颐指气使。”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赵毅心知肚明，知道颐指气使的人到底是谁，并不说破。 “这话是那小丫头和你说的？” “不只是和我说了，苑局也知道了。” “哦？苑局怎么说？”申会计忙问。 “说是尊重个人意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那个小曲什么地方得罪了苑局，苑局一生气，不让她干了？”申会计不禁八卦道，“不过，这事也不好说，年轻人总是风一阵雨一阵的。” 赵毅觉得申会计的话有道理，可是他不认为曲知遥有直接惹怒苑明皙的本事和机会，他想着，八成是推荐曲知遥的人因为什么事情得罪了苑明皙。 “申大姐，你想想，这事就是苑局自己在打自己的脸呢。他怎么还好意思再推荐别的人选。” “你也别太乐观了，万一那小丫头又耍什么什么手段呢。” “我看那小曲不像那么有城府的人，她没必要和我说谎。” “没有城府？谁会把城府写在脸上？她背着大家去复习考试的事情，你知道么？” 赵毅知道和申会计继续这个话题毫无意义。便说道，“申大姐，你还是静候佳音吧。没必要再去揣度一个小孩子在想什么。” 佳音果然很快就来了。 快中午的时候，苑明皙通知李刚开班子会。 李刚便来到曲知遥办公室，让他们出人去小会议室布置一下。 这项任务很自然地落到曲知遥的头上。 布置也很简单，摆了一下名牌，也简单擦拭了桌子上面的灰尘。 李刚主任进来，说道：“真奇怪，怎么刚开完会，又要开？也没说到底是什么事。”他顿了一下，又说道：“小曲，刚才忘了问你了，你的事赵局怎么说的？” 曲知遥一顿，言简意赅地回复：“领导说我尊重个人意愿。” “领导？哪个领导?”李刚问，他心知这事，赵毅绝对不敢拍板。 “苑局。” “苑局这样说？”李刚担心地说，“开会不是就要说这事吧。小曲呀，你做事这么冲动，以后会后悔的。唉，这苑局做事情，执行力真够强的。唉！” 见李刚一脸惋惜地看着自己，曲知遥垂下头去，她也猜想着下午八成就是这件事。她原想着，这是怎么也会拖到周五例会上再讨论，谁知下午就要拿出来研究了，苑明皙办事还当真是有效率。 果然，下午时候，班子会上就宣布了因无人接替财务工作，局里继续返聘申会计的决定。这一消息出来，局里就炸了锅。 可以预见到的，陈佳和马奔莫名兴奋。 “马哥，你说说，这是什么情况？” “这很难评。” “还真是上意难测啊，定好的事情又推翻，这是申会计不甘心，用了什么方法，还是小曲根本胜任不了。” “陈佳，这不是挺好的么，小曲还在咱们屋，有活大家一起干，再分来新人，还不知道怎样的脾气秉性，你没听说么，现在的小孩都很不好指使，个性特强。” 陈佳又说：“马哥，你不想想去年这个小曲请了多少天假？受苦挨累的不还是咱俩么。” “去年，小曲是御用，自然不同些。今年，应该不会这么顺当了。” “马哥，还得是你，看问题总是直中要害。” 曲知遥在门口听到了这两个人的议论，她觉得陈佳的刻薄还是一以贯之，没什么令人诧异的，可这个马奔简直像是契诃夫小说变色龙的主人翁一样，变脸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她叹了一口气，并未因快离开这里感到解脱，她对人性，素来悲观，觉得各处都会遇到这种转风使舵，名利一团火、背地一把刀的人，即便是去了审计局，也不会意外。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恩怨。 好巧不巧，晚上下班时，曲知遥在连廊处又碰见了苑明皙。下午的会只开了五分钟，全程都是赵毅带着节奏，苑明皙没怎么讲话。 散会时，苑明皙就不知所踪。 郁阿姨来电话，问她苑局在不在，他们戴局要过来打声招呼。 这一下午，曲知遥都没找见他。 没成想，这个时候又碰见他了。 “领导！”她下意识地打了声招呼。 苑明皙点了一下头作为回应。 曲知遥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心中仍惦记着为这回出尔反尔的事情再郑重地道个歉，可是也实在不知道如何开口。 踌躇之间，她透过连廊的玻璃窗又看见之前那棵枯树，略微迟疑一下，苑明皙已大步流星地走到台阶处了。 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第200章 找突破 清明小长假之前，曲知遥顺利调入市审计局财政行政事业审计科。 自然是同郁阿姨一个办公室。 “知遥，你这个时候调过来最好，节后，咱们上半年局里的常规审计就开始了。” “那真是太好了。” 郁阿姨又小心问道：“知遥，下一阶段，咱们可能要忙一点了。我之前也没好意思问你，你的个人情况怎么样，我只是听阿杭说你还没有成家，至于有没有男朋友这件事，我倒是没有问。你得和男朋友交代一声，你会忙一段，晚上偶有加班的时候，但也叫他不要误会，咱们这里也不是总那么忙的。” “郁阿姨，我没有男朋友。加班没所谓的，我之前的在静海县的时候就经常加班。” “静海县？你不说我都忘了，你之前也在静海县工作过。” 听见郁阿姨讲话用了一个也字，曲知遥问道：“郁阿姨，还有谁在静海县？” “我女儿，不知道你认识不认识。她在静海县医院工作。” 曲知遥认识几个在县医院工作的人，但都是行政人员。 “阿姨，你女儿是大夫么？” “嗯，她是眼科大夫，叫黄菡。和你一样，也是眼界高，谁也看不上。” 曲知遥红了脸，她想黄菡这名字怎么这么熟，冷静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个黄菡不就是姜陵死命追求，却毫无进展那位大夫么？她记得之前还听苑明皙说过，这位黄大夫医术了得，在体检时就帮小孩子预判出了肿瘤。 “我听过她的名字。大家都夸她医术高超。” “哪里，也只是比较认真而已。”听得有人夸奖自己的女儿，郁大姐自然高兴。 曲知遥又想到，人家黄菡大夫或许真是眼界高，人家职业好，家里条件又不差，当然有挑选的资本了。 而她拿什么和人家相提并论呢？ 她素来有自知之明。 “阿姨，你女儿肯定很漂亮。” “漂亮倒是谈不上，一般人吧，只是个子稍高些，像她爸爸。”郁阿姨是个很干练的人，可提起女儿里，仍是满眼都是温柔，“我女儿是个工作狂，她们眼科人少。她每天都是忙忙碌碌的，回家都很晚，每天都是早早就入睡了，比我们这些年龄大的睡觉时间都早。这哪里有谈恋爱的时间。我和她爸爸都很着急。不过，我们也没法催，缘分这种事，谁也说不准，再说，现在社会这么开放，即便是她不打算找另一半，也有实力养活自己，不一定非要走结婚生子的老路，她要是这么决定，我们也尊重她。” 曲知遥使劲点头，深感郁阿姨说的很有道理，在这座遍地都是熟人的小城市，能有这样觉悟的人少之又少。 绝大多数人并不认为人生是旷野，而不是轨迹。 他们更愿意坐在井下，看井沿上的天空，并以为这就是全世界了。 新单位办公室在阳面，曲知遥很满意，带了许多小玩意，摆在办公桌上。 临近中午的时候，郁阿姨不好意思地说：“知遥，实在是抱歉，你来第一天，我应该中午请你吃顿好吃的，可中午的事情实在是不好推脱……” “郁阿姨，你忙你的。” “嗯，你自己去食堂吃。” 曲知遥虽答应着，可没有去食堂。她带来日用品的同时，还带了几盒方便食品，打算在加班或是什么时候吃。 中午，她拆来一盒酸辣粉。 还没等泡好，就接到姜陵的电话： “小曲，我听苑老大说，你调到市审计局了，你认不认识郁兰大姐呀？” “认识。”曲知遥有点想笑，她猜到姜陵是怎么想的，搞不定小黄大夫，就从未来丈母娘这找突破了。 第201章 合理请求 曲知遥并不是那种能够轻易与他人建立亲密关系的人，经过这些年与姜陵的数次接触，她依然感觉两人之间存在着一种难以跨越的距离。在她眼中，姜陵给人一种海派且洋气的印象，而自己则来自小县城，无论是家庭背景还是工作环境都与之大相径庭。再加上他还是苑明皙的好友，这让曲知遥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 然而，上次因为咨询注册会计师考试的事宜，她欠下了姜陵一份人情。所以此刻面对姜陵的询问，她实在不好意思拒绝。 “我和郁兰阿姨一个办公室。” “那就太好了。”姜陵兴奋地说。 “要是有一天，她和你提到我，你千万多多美言几句。还有，最近，我可能有事要麻烦你。” “好的。姜哥，你放心。”曲知遥说话的声音很平静，虽说不知道姜陵要麻烦她什么事情，可也答应了下来。 “小曲，你怎么样？调入新单位之后，一切都还顺利么？有没有人欺负你啊！” 听见这么关切的询问，曲知遥有点意外，她觉得自己和姜陵没有讲这种话的交情，就含糊说道：“一切都好。” “那就好，你自己保重。有事给我打电话。” 她想起之前和苑明皙在一起时，有一回两人闹别扭之后，她又随着尤天放出差，一天夜里，苑明皙突然给她发信息，说姜陵这个人不靠谱。如今想到这句话，她有点想笑。 轻视感情、游戏人生的人如今也有为情所困的一天么？ 或者，这份求而不得对他们的那样的群体来说，很不平常？虽然她知道这样不太客观，可在她心里自觉地，将苑明皙和她的朋友们都划为了一类人。 放下电话，曲知遥继续埋头吃酸辣粉。 刚吃了没几口，就听见敲门声。 “请进！” 走进来的是一个瘦高个子、杏仁脸型的满是小学究气质的年轻女孩。她不施粉黛、衣着朴素而整洁，给人一种清新的感觉。 “请问，郁兰在么？”女孩言辞温和。 “哦，郁阿姨出去办事了。请问，你找她有什么事情么？方便留下姓名么？” “没什么，我是她女儿。家里有点小事，没打通她的电话。打扰了。”女孩讲话轻声细语，温和而有条理。 其实，就在那女孩进来的一刹那之间，曲知遥就已经猜出来这人就是黄菡。 这个女孩身上有一种美而不自知的气质，很吸引人。曲知遥心想，不知道姜陵是不是就是被这气质吸引的。黄菡说了一句话，就匆匆离开了。 曲知遥心说，她要是肖乐那样见谁都能聊两句的性格就好了。她这样的性格，即使很喜欢对方，也不知应该如何表达。 …… 昨天傍晚，苑明皙看见姜陵再度来到安顺市，心烦得不得了。他这些日子本就心烦，见到这人，真是烦上加烦。 “你怎么又来了？” “怎么，不欢迎呀。刚完成了一个大项目。想放松放松。” “去哪里放松不好，偏要来这边？”苑明皙心中嘀咕，他知道，姜陵一来，总是要兴冲冲地先去静海县医院找小黄大夫，被虐之后，又凄凄惨惨地回来，大吐苦水，继而喝个酩酊大醉。 可时隔不久，就又会卷土重来。 如此百折不挠的劲头，和这种厚脸皮的程度，令苑明皙觉得很不可思议。 可这回姜陵来的时候，程序却和往日不大相同。 “苑老大，我觉得我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姜陵说道。 你终于意识到这样死缠烂打不是办法了？苑明皙心道，但他没有出口，和姜陵聊天就是这点好，即使他一句话不回应，对方也会一直喋喋不休。 “我多方打听，知道小黄大夫拒绝我，不单单是因为没看上我。她对别的男人也是正眼不看一眼的。从她的言谈上看，她八成是个独身主义者，”姜陵缓缓说道，“苑老大，你说，有些女孩子在年轻的时候，总有一些浪漫的幻想，觉得做一个独身主义者是件很酷的事情，殊不知现实生活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到年纪大了，就会有苦头了吃了。” “苑老大，你想想，要是她的父母知道她有这样的危险的想法，能不着急么？我打听到了，小黄大夫的妈妈在市审计局工作。大领导，我一个外地人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这事就靠你了。” 苑明皙本想一直缄默不语，专心摆弄手中的棋子，可听到审计局三个字，他还是抬起了头，皱着眉头道，“审计局？” “不错，听说是位业务骨干。这也难怪，有其母必有其女么。有熟人么在审计局么，大领导？” “遥遥调过去了。”苑明皙本不想和姜陵谈及此事，这段时间，我都尽量不想起曲知遥这个人。 “什么？小曲调走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你之前不说小曲在你们局，你还让她接财务么？”姜陵听见这个劲爆的新闻，瞳孔地震，讲话的声音也高了八度。 “就在前几天。” “你，你居然同意了？” “合理请求为什么不同意？” “哦，哦，这是合理请求。”姜陵最愿意看见苑明皙一副煮熟鸭子嘴硬的模样，他兴致盎然，更甚于关注自己的事情。 “你要是想打听人的话可以问她。”苑明皙仍旧不动声色。 “打听倒是可以，可是你不说她才调过去几天么？这么短时间，以小曲那个的性格，人未必能认全吧。”姜陵知道苑明皙想让自己给曲知遥打电话，故意卖了官司，“大领导，再帮着想想认识不认识别人？” “不认识。”苑明皙斩钉截铁。 “那好吧，我只有试试了。”姜陵说着话，故意将手机按了免提键。他本没抱着什么希望，没想到曲知遥还真认识郁兰。至于最后一句话，自然是替苑明皙问的。 “苑老大，你也听见了，人好端端的，没被欺负，你放心吧。” “什么放心不放心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听见姜陵挂掉电话，苑明皙刚刚拿着棋子定在空中的手，垂了下来。 第202章 急诊 “你今天不去小黄大夫那里报道？”苑明皙禁不住奚落道，方才他听见了曲知遥的声音，觉得很是心安，也有心思开口和姜陵说上两句。 “小黄大夫今晚出急诊。”姜陵摊开了双手。 “难怪。晚上你要在这里吃？”苑明皙问道。 “当然，咱们喝点。” 苑明皙的家中有些好酒，他有酒量却并不贪酒。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想不起喝，对于姜陵这个提议，他也并不反对。 毕竟，他心里不痛快已经有些日子了。 姜陵话多，喝了酒之后就更加喋喋不休。这样，苑明皙更加不用讲话，只有一杯接一杯地喝着53度的飞天茅台。 “苑老大，还真就一言不发么？你这样喝酒，容易喝多。”姜陵好心提醒。 结果，事情还真如他预判的那样，苑明皙喝多了。 具体表现是苑明皙走路还算稳当，可当他从洗手间里走回来时，直接撞到了桌角上，仿佛没有看见桌子一般，再接着就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姜陵的酒醒了一半，他第一反应是，苑明皙喝了酒眼神如此不好，是不是喝了假酒？这种情况是不是应该去眼科挂个急诊？ 此处距离静海县医院非常之近，如果把苑老大送到那里让小黄大夫瞧一瞧，想必不会有错。可是究竟该如何前往呢？此时此刻，略带三分醉意的他瞄了一眼时钟，发现时间尚早，尚未到晚上九点钟。于是乎，他便自行决断，拨通了曲知遥的电话。 "小曲啊！"姜陵的声音传来。 "姜哥。"曲知遥有些讶异，因为她刚刚洗完澡并吹干了头发，正准备休息。对于姜陵为何会在今日再度打来电话，她感到十分困惑。 姜陵接着说道："有件事儿得麻烦你一下。刚才，我跟苑老大一起喝酒，也不知道是喝到了假酒还是其他原因，苑老大这会儿趴在桌子上昏迷不醒，而我自己也感觉不太舒服，所以打算去一趟医院看看。" "喝了假酒？那需不需要拨打120急救电话呢？"曲知遥大为惊讶，她实在难以想象，堂堂苑明皙竟然会落到喝假酒的田地。 "不用，也不一定是，只是怀疑，麻烦你送我们去趟医院吧！" 听到这话，曲知遥心里有些犯难。她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她硬着头皮说道：“姜哥，这个时候了，要不叫个网约车吧，或者由我来帮忙叫一辆车？” 然而，还没等曲知遥开口，对方却先说话了： "小曲，你说什么车？没叫过啊，我也没有操作过，听不懂啊......" 听到这里，曲知遥不禁皱起眉头。她实在不想再和苑明皙有过多的交集，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可是转念一想，姜陵说自己不会打网约车的事或许是真的，毕竟以前的苑明皙似乎就对这类事情一窍不通。像他们这样从小娇生惯养的人，不会做这些也是常有的事。 想到这里，曲知遥无奈地叹了口气。虽然叫网约车过去会更方便一些，但她并不清楚苑明皙别墅的确切楼号，而且又担心姜陵喝醉酒后意识模糊，不肯接听陌生电话。权衡再三，她决定还是亲自开车过去比较稳妥。 于是，曲知遥只好默默地重新穿上衣服，然后匆匆地下楼，驾车朝着苑明皙的别墅驶去。一路上，她的心情都十分复杂，既担心那两个人的身体状况，又对即将到来的见面感到有些不安。 就在等待曲知遥期间，姜陵的酒已醒了七七八八。他通过查询防伪标志的方式断定他们所喝的酒是真的，这才稍微放了心。看来，苑明皙只是喝醉了而已。他和苑明皙相交多年，很了解苑明皙的酒量，觉得他不至于如此不堪一击。有如此醉意的可能就是他心情不佳。 尽管他在心里已经给苑明皙，可让小黄大夫看一眼的初衷却没有更改。 他想，若是苑明皙知道送他去医院的人是曲知遥，也会乐意走这一趟的。 "小曲啊！我头好晕啊，快来帮帮我……"姜陵踉跄着给曲知遥开了门之后，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努力抬起苑明皙那只沉重无比的胳膊，并试图用它支撑起对方摇摇欲坠的身体。然而此时此刻的姜陵步履蹒跚，仿佛随时都可能摔倒在地。 面对如此艰难的局面，曲知遥心中虽然充满了无奈，也只好挽起了苑明皙的另一条胳膊，与姜陵一同承担起这个艰巨任务。两人费了一番力气才将苑明皙送上车。苑明皙个子高，一身紧实的肌肉，其实很有分量。将苑明皙弄上车后座之后，曲知遥已经汗流浃背。 距离静海县人民医院不到十分钟车程，曲知遥开得很快。北方的小县城没有什么夜生活，九点之后，马路上除了饭店和营业之外，没有什么可供人娱乐的地方。行人更是少之又少。 将车停好之后，姜陵就要扶着苑明皙下车。 曲知遥赶忙解开安全带跑了下去，“姜哥，你稍等一下。我去推个轮椅过来。”她还记得苑明皙在静海县挂职的时候分管医疗，同县医院的李华院长私交不错，和医院的领导班子也很相熟。她想，她和姜陵两个人就这么大啦啦地扶着人过去，要是被人看见了，影响似乎不太好。 还是坐着轮椅好些。坐着轮椅一时半会也瞧不出是什么毛病。人家还以为是胳膊腿折了之类的。 好在一进到急诊室，就有轮椅。她匆忙推出了一台，将苑明皙扶到轮椅上，又折腾了一身汗，觉得这苑明皙比方才还重了几分。她更庆幸的是苑明皙的酒品还算可以，只是昏睡不醒，不曾在车里呕吐。 指望不上姜陵，她只好推着苑明皙走。她原以为自己推着轮椅会比较扎眼。可一进急诊室的大门，就险些和一个满眼都是血的年轻小伙子相撞，再接着，看见好几个脸上挂彩被担架抬过来的中年男子，相较之下，坐在轮椅上的苑明皙显得太过平常了。 第203章 洗胃 急诊室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医生和护士们忙碌地穿梭着。突然，一声惊叫打破了平静。有一位眼部受伤的患者被推进了急诊室，他的情况看起来很严重。 “大夫呢？”周遭人焦急询问。 那个工人模样的患者紧闭着双眼，痛苦地呻吟着。眼角处有一道明显的伤口，鲜血不断地渗出，染红了周围的皮肤。他的眼睛肿胀得厉害，几乎无法睁开，眼皮上布满了青紫的瘀痕。 “来了。”黄菡快步走至患者跟前，“工地上受伤了？跟我去检查室吧。” “小黄大夫，我们这也有个病人。”姜陵看见黄菡，讲话声音都小了好多。 黄菡将视线移到坐在轮椅上的苑明皙身上，“挂内科吧，八成要洗胃。” “你好。”曲知遥见黄菡看了自己一眼，又露出困惑的表情，忙先打了声招呼。 “嗯。”黄菡轻点了一下头作为回答，再接着就快步离开了。 “我去挂号。”姜陵听了洗胃这个词，很是紧张，他担心苑明皙有什么闪失。 果然，小黄大夫说的不错。 急诊内科的女大夫，很直截了当地说：“轻微酒精中毒，洗胃吧。家属可以陪同。” “小曲，我怕我的身体盯不住。要不，辛苦你一下吧。” “大夫，朋友可以陪同么？”曲知遥问道。 “女朋友么？也可以。” “大夫，还有个问题，他之前胃有点小毛病，容易胃痉挛，洗胃的话，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有没有危险谁也不好说，最常见的是导致患者出现胃黏膜的伤害，比如患者会出现胃黏膜溃疡或者是胃黏膜破裂的情况。患者这浅昏迷的症状，不洗胃的风险更大。你知道他胃不好，还由着他这么喝酒？”那女大夫看着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居然斥责起曲知遥来。 姜陵听不下去，接口说道：“大夫，患者是和我喝的酒，家属是后赶来的，咱就别埋怨家属了。” 仍旧没有清醒的苑明皙被紧急推进洗胃室，他的面色苍白，呼吸急促。医护人员迅速行动起来，准备为他进行洗胃操作。 护士将洗胃管轻轻地插入他的口中，管子顺着喉咙进入胃部。另一名护士则将生理盐水灌进洗胃管，然后小心地抽出，反复冲洗着患者的胃部，以清除其中的酒精和有害物质。 操作有条不紊。跟着进去的曲知遥，近距离直观地看着苑明皙不时地抽搐着，伴随着呕吐和喘息。她从未见过，如此羸弱的苑明皙。心中五味杂陈。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脆弱不堪的苑明皙 好在时间虽晚，医护人员却始终保持冷静，十分认真敬业。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约莫进行了一个半小时之后，洗胃终于完成了。 这个时候，黄菡也过来看苑明皙的情形。她这才想起了在哪里看见过曲知遥。“我是在妈妈的办公室看见的你。” “是，黄大夫，你记得不错。” “患者需要住院观察一到两天，他本身胃就不好，好在医院送的及时，也无大碍了。” “黄大夫，给你添麻烦了。” “这算什么麻烦，他这种情形本就是需要住院了，咱们医院又有空床位，走急诊就能住院，不用等明天了。” “嗯，感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咦，姜大哥呢？” “他说他难受，让我转告你一声，这陪护工作他可能胜任不了。” 见曲知遥面有难色，黄菡又说，“若是你有困难，我可以帮你联系一个护工。” “不用麻烦了，这都快十一点了，今晚还是我在这吧。”曲知遥叹了一口气，苑明皙那么挑剔的人，若是半夜醒来见一个陌生人来伺候他，肯定要抓马。她既然淌了这场浑水，索性就好人做到底吧。 第204章 妥当些 也不知道是因为静海县医院住院患者较少，还是黄菡拜托了什么人，反正，苑明皙的病房里只有他自己。 曲知遥前前后后折腾了好几个小时，已经累的满头大汗。坐定之后好一会儿，呼吸才逐渐平复。 或许是受了黄菡的委托，方才洗胃室的那个大夫专程过来了一趟。 “大夫，是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嘱咐的么？” “没什么。患者昏睡也是正常现象。你们家属好好照看就行了。还有，小姑娘，你这性格看着就好讲话，这可不行，有的事情该管着还是要管着的。” 曲知遥点了点了头，生生是把“我不是家属”这几个字咽了下去。她觉得不认不识的，这么说着完全没有必要，再就是之前她跟着忙前忙后地折腾了好久，此刻要是撇清关系，人家听起来也难免有点突兀。 大夫出去之后，曲知遥再无困顿的感觉了。 她冷静下来，开始想今天晚上的事情。姜陵打电话给她，她恰巧住在附近，也有这个时间，送一趟他们来医院的交情还是有的。 来医院之后，情况又看似很危急，她不明所以，就陪着洗胃，这也情有可原。 她不知姜陵是真的喝多了，还是要忙着纠缠小黄大夫。他将照看苑明皙的事情推到她的身上来，她当时要是拒绝的话，就是在小黄大夫面前，驳了他的面子，姜陵毕竟帮助过他，这样做不是很地道。 但是现在，苑明皙已经躺在病床上，方才大夫也说他一切正常了。她留下来的意义不太大了。 她暗自思忖着，当姜陵提出要留下来陪护时，自己之所以没有直接拒绝，不仅仅是因为害怕驳了对方的颜面。其实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就在刚刚，她亲眼目睹了苑明皙痛苦地接受洗胃治疗，看到他那无比脆弱的模样，内心不禁涌起一股强烈的怜悯之情。她实在放心不下，如果再另外找一个护工来照料他，恐怕难以周全。 然而，此刻正值夜深人静、月黑风高之际，他们两人共处一室，这样的安排实在有些欠妥。毕竟男女有别，孤男寡女同处一室难免会引起他人的非议，而且也可能给彼此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和困扰。想到这里，她的心中不由得纠结起来，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苑明皙若是一直昏迷着还好些，他要是待会醒来，她要和他讲些什么呢？总不能，聊工作发展、聊人生哲学吧。要是苑明皙借着酒劲，说些那日在连廊说的话来，他要怎么应对？她并不怀疑苑明皙说这句话时候的真诚，只是现在的情况和两年前没有什么不同。 除了苑明皙的职务高了些之外，这人仍是个省里来的领导，没有人敢小觑。她自己呢，除了注会专业阶段通过了，仍是个平平无奇的小科员。按照世俗的标准，她还不如两年前，毕竟，她又长了两岁。 她觉得，自己还是被苑明皙的病给搞的，乱了方寸，做出这么欠妥当的决断来。 不行，这样绝对不行！ 曲知遥这样想着，拨通了肖乐的电话，“乐乐，你让周威接电话。” “学姐，有什么指示？” 这一段，周威被抽调出去巡查，总不在局里。 可曲知遥想来想去，还是叫他来妥当些。 第205章 黎明的第一道光 “学弟，这么晚打扰了。得麻烦你一下。”曲知遥说。 虽说相处多年，可因曲知遥从不轻易玩笑，在周威看来，是很有威严的。他清醒了一半儿，说着：“学姐，有事你说话，不要客气。” “得麻烦你现在来一下静海县医院。苑局长刚刚洗胃，人还在昏迷之中，今晚需要人照顾。我本想给李刚主任打电话，可又觉得不太妥当。” 周威对于曲知遥和苑明皙的过往很是清楚明白。听了这话，他大概也猜到了是曲知遥不便照顾，至于知遥学姐为什么会在医院，这句话，他自然是知道不应该问的。 “我一刻钟之后到。” 挂掉电话，肖乐问道：“遥遥是什么情况？” “苑老大住院了，知遥学姐不便照顾，让我过去替她。” “孽缘啊！”肖乐长叹一声，她话音刚落，鲜少哭泣的白雪突然哭了起来。 肖乐抱着女儿，又说：“瞧瞧，咱闺女都觉得这两个人太别扭了。” 听着妻子的话，周威哭笑不得，“感情的事哪里那么简单？你别瞪着闺女了，她就是饿了。” 周威将车开的飞快，很快地赶到了住院部。见到曲知遥一脸疲惫。 “学姐，你快回去休息吧，这里就交给我吧。”周威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和局里的人说这件事的。” 曲知遥点头，放心地离开了。 当黎明的第一道光洒进来的时候，苑明皙清醒过来。 对气味很是敏感的他，骤然闻到了消毒水的气味，很是惊讶。 他不能想象自己竟躺在医院里，他只记得在酒桌上听着姜陵在絮絮叨叨，而他在一杯一杯不停地喝着酒。 难道自己真的断片了？还被送到了医院？ 实在是难以想象。 旁边病床上倒是有人在呼呼大睡，他自然以为身旁的人是姜陵。 “姜陵？姜陵？” 他用尽全力，发出微弱的声音。 “局长，你醒了？” 看清陪护的人是周威之后，苑明皙更觉蹊跷。不晓得姜陵怎么会想到把周威叫来，他自己又在哪里？ 可素来深沉的他并不会一惊一乍地问周威是谁通知他来的，只是微微点头，说了句：“昨晚辛苦你了。今天你还是正常上班，不用为着我这边耽误工夫。” “嗯，知道了，局长。”周威是个聪明人，心知堂堂苑明皙怎么会少人陪护，昨夜应该就是状况突然，才需要他过来应急。他见苑明皙没有开口问，也没有多嘴讲是曲知遥叫他过来的。周威小小年纪，已经深谙在机关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学习闭嘴，除非是自己本身已经无欲无求，才会为图个痛快说个不停。 约莫八点左右，姜陵精神焕发地走了进来，手里还煞有其事地捧着一束鲜花。 “大领导，你终于醒了。瞧我为你选的花，漂亮不？这是映山红，你认得吧，‘遥想蜀君求醒世，舍身啼血映山红’，听听，多符合你的气质？” 苑明皙听着姜陵七扯八扯，也没有力气打断。 姜陵又说：“怎么样？大领导，几点醒的？你们说什么了？这种机会，你总不会错过吧，是不是冰释前嫌了？” “你在说什么？” “怎么，还瞒着我这红娘么？小曲呢，去上班了？你没让她请两天假么？” 苑明皙这才明白，叫周威过来的是曲知遥，他们有密切的私人关系。 至于曲知遥为什么来，原因也很简单，自然是姜陵在喝了酒之后给人家打了电话，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叫人家难以拒绝的理由，后又突然消失，将他甩给了曲知遥。 大半夜的，人家定是觉得为难，才叫周威过来的。 想到这里，他脸颊微红，觉得非常尴尬，他知道姜陵是为了自己好，可是这么为难人他实在是觉得过意不去。 除了过意不去，他心口还隐隐作痛。 终于有一天，她舍得离开病床的他，走得那么毅然决然。 其实，从调离之事，就可以都看出来，曲知遥根本无心和他有任何羁绊，简直视他为毒蛇猛兽一般。 “走了。” “走了？不应该啊，你不知昨晚小曲多卖力气，又是将你扶上轮椅，又是陪你进洗胃室的。” 听见这话，苑明皙并不觉得甜蜜，原来她一直都在，一路看着他过来。她既然知道得这么彻底，还是离开了，可见，他在她心里已经没有一点涟漪。 原本还想发个信息道句感谢的想法，消失得无影无踪。 …… 这天上午，曲知遥随着郁兰来到市融媒体中心进行上一年度的常规审计。 带队的是分管业务的副局长任绵。 同行的还有一位大哥和一个小老弟。 主要也是负责打杂。 实际查账其实也就是郁兰自己，这次又多了个曲知遥这个助手。 审计局一行人进驻之后，照例先开个会。 简单打了交道之后，就开始工作。 市融媒体中心的财务是个老大姐，姓张，曲知遥瞧着和之前申会计风格差不多，都是那种老资格，脾气很大的那种。 融媒体中心领导班子对待这位张会计，都非常客气，在会上就说着：“财务工作我们是最放心的。我们张会计是多年的会计了。” 郁兰也是一副冷冷的样子，并且在去之前，郁兰已经告诫曲知遥，进驻到其他单位时，绝对不能摆出一副好说话的模样。 第206章 不能让你垫钱 曲知遥一向乖巧听话，知分寸，况且她也不是那样张扬的个性。 自是不会多说话。 会计凭证、总账、明细账、科目余额表……张会计还是比较配合工作，将需要提供的东西逐一送过来。 “还需要预算报表、决算报表。”郁兰的腔调还是冷冷的。 他们工作地点是在财务室旁边的会议室内。一会儿工夫，相关材料就铺了一桌子。 市融媒体中心作为一家独立账户的事业单位，规模不小，一年的凭证也有三十多册。融媒体中心出纳是去年才考进来的事业编，有点小迷糊。 将凭证放在桌子上就要离开。 “郁科长，咱们是不是要点一下数目。”曲知遥觉得不妥，说道，当着外人的面，她不会称呼郁兰为阿姨，觉得太不严肃。 听了这话，郁兰抬了抬眼，心说，阿杭果然没有推荐错人，曲知遥确是细心。这个单位也是，移交原始凭证居然不带个清单，叫交接双方签字么。 这要是丢失了算是谁的责任。 看着小出纳一脸迷糊，郁兰叹了口气，“小曲，你将数目点好，打个清单，让他们盖上公章、签好字。” “明白。” 曲知遥打字飞快，很快就按要求完成了。 她看了眼电脑，已是上午十点半。她看看手机，见一个小时之前，周威发来信息： “知遥学姐，我早上时候已从医院离开了。苑局说白天不用我照顾。” “知道了，辛苦了。”曲知遥回道，她想着，苑明皙自然不会缺人照顾。 “小曲，是家里有什么事情么？”郁兰看着曲知遥在一旁失神，便问道。 “没有事。阿姨，你有什么吩咐？” “你这孩子，不用这么警觉，也没有什么吩咐。我给你讲，在政府会计里，每年的预决算都是重点工作，也是咱们审计工作的一个重点。咱们要看他们的预算是否规范合理，是否存在无理由地虚报预算的情况，还有和实际支出，也就是和决算数的对比……” “嗯，嗯，”曲知遥一一用心记下。 午饭时段，市融媒体中心办公室自然恳切挽留，郁兰拒绝，直说着他们回食堂吃就可以。 回去的途中，因昨晚的折腾和一上午神经紧绷，曲知遥有点困顿，禁不住打了个哈欠。 “小曲，昨晚没休息好？” 郁兰这么一问，曲知遥有点紧张了，毕竟昨晚她陪苑明皙去医院时，看见了黄菡，自家母女，互通一下消息也是正常。 可毕竟苑明皙身份比较特殊，曲知遥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暧昧。 还好，郁兰只是随口一问。 曲知遥感慨，黄菡果然和别的女孩有点不同，有那么一股子英气，一点也不入俗流。 两日之后，苑明皙出院了。 出院结账时，他是自己去窗口办理的，姜陵又急事回了江城，身边没有小邱，他又没有通知办公室他住院的事情，也只好如此。 这种事他没做过，原以为要补钱，可是窗口还退回了将近五百元钱。 “押金交了二千。” “请问，洗胃的费用呢？”苑明皙分管过医疗，他能估算出价格。 “洗胃的费用之前交过了。” 将五百元攥在手里，苑明皙忽然想到，这个钱到底是谁垫付的。 他拨通了姜陵电话。 “苑老大，好点了么？” 苑明皙听着电话里吧嗒吧嗒地按着计算器的声音，知道姜陵是在忙。 “我挂急诊的费用，还有住院的押金，是你付的么？” “啊，什么押金？那天跑来跑去的事情都是小曲去做的。” 果然！ 苑明皙知道，姜陵根本没想到押金这件事。原来，他也想到。他身边的人对这几千元都不甚在乎。 可是，他知道，曲知遥在乎。 她一个月也就是挣五千元左右，这笔垫付款等于她半个多月工资了。原来的他不懂得半个多月工资的意义，就是和曲知遥在一起的时候，他也不太懂得。 可在国外生活了两年之后，有一些事情，他慢慢想明白了。 他庆幸是自己来结账。要不然真想不到这一点。 这几千元怎么给曲知遥是个麻烦。 微信转账的话，她会收么？ 他吃不准。 思来想去，还是从银行取了五千元现金。 拨通了曲知遥的电话。 第207章 欠钱不还 电话打过去却无人接听。 苑明皙心中不舒服，这毕竟不是两年前刚分手那会儿，曲知遥不会刻意不接他的电话。 正在他思索着这当口，姜陵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苑老大，方才我处理点问题。这年头赚点钱真是不容易，给甲方爸爸拿出好几个方案了，我们只是筹划，又不能游离在法规法条之外，真不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一个两个都像是有点大病一样，”姜陵吐槽了几句，“你刚才问我住院费的事，是什么意思？” “住院费不是你垫的，那就是是遥遥垫的。我想着，应该把钱还给她。”苑明皙盯着副驾驶上那叠崭新的钞票，缓慢说道。 “大领导也突然食人间烟火了？”姜陵戏谑道。 “人家还靠着工资过日子呢，和你自然没法比。” “哦？没法比呀！”姜陵笑了起来，续道：“请问一下大领导，小曲给你垫了多少住院费呢？” “住院费是两千，外加上之前洗胃的费用，将近三千元吧。” “那你打算还给她多少？” “我想着还正好的钱数好像不太合适，还太多了担心她有压力。打算还给她五千元。” “打算？那就是还没还？” “是的。” 姜陵突然严肃起来，“大领导，你当我当时真的喝多了，什么都不知道，由着小曲去缴费？我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怎么会不知小曲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我这都是为了你啊，大领导，虽说你看见我就没什么好话，可这么多年的兄弟，我怎么忍心看你这样，我这都是给你创造机会呀。” “创造什么机会？” “就是让小曲给你缴这个费，你也不要还给她。” “故意占便宜，欠钱不还？” “这哪里是占便宜，你和小曲目前这个状态，除了这几千块钱，还有什么事情可以联系么？原来你们上下级，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很难没有交集。可是现下，你们两个还有什么羁绊么？” “可是，方才我已经打电话给她，只是没有通通。”苑明皙听着姜陵的话，觉得有些道理，目前他和曲知遥之间实在是没有一点羁绊，除非是审计局来他们局里审计，他们工作才会再度有些联系，至于生活上的其他事情，曲知遥也不会跑来找她。 “那还不简单，等会儿她打进来之后，你就说听我说的住院费和治疗费是她垫付的，你特意打电话谢谢她。”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你觉得心里不舒服回头再买件什么拿的出的东西就好了，一来二去懂的，以后再联系也师出有名。亏你想得出来，还要拿着现金跑到审计局还给人家，这要是南来北往路过的瞧见了，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你要是真是运气不好，被人点到，纪委找你谈话你要怎么说，你难道要说自己生病前女友垫付了医院费，你特意取出现金来还给她么？你说纪委的同志会不会信？大领导，你不要在纠结了，你遇到小曲的事情，根本就丧失了解决问题的能力，还是听我的比较好，处理感情问题，我还是专业的。” 苑明皙没有心思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奚落姜陵为什么在小黄大夫那边束手无策。他冷静下来，觉得带着现金过去的确不太妥当。 苑明皙来电话的时候，曲知遥将电话调成了静音。是因为当时郁兰将张会计叫过来了解一下情况，她其实听得很费力，微信却总是有提示音，她难以专心，索性就将手机调到了静音状态。 看见苑明皙的来电之后，她觉得说话不太方便，也没有回。 等到中午回单位吃完饭，郁兰在隔壁房间休息时，她才拨通了电话。 “小曲，我听姜陵说，是你垫付了我的住院费和诊疗费，非常感谢！” 听了这话，曲知遥心中陡然紧张起来，她以为苑明皙不会理会这种事情。 看来，他竟知道那钱不是姜陵垫付的，苑明皙专程打电话一定是要还钱的！ 曲知遥存了定期，还特意办了存折，每月将一半工资存起来。只花另外一半。这个月花销挺多的，她还想着给杭姑姑和郁阿姨买个小礼物。 手里的三千元就这么付掉了。 一时情急，她花钱是应该的，可事后，她有点懊恼，想着苑明皙和姜陵那样的人根本不会在乎这些钱，可是那是她这个月的生活费啊。 没个这钱，她只能刷信用卡或者取定期，她将那笔定期看得特别宝贝，每隔几天都要看看心里才踏实，她才不舍得取。 第208章 一路平安 虽说她的钱是有实际的功效的，不像苑明皙那些人一样，只认为那是银行卡上的数字。可她也在想，若是苑明皙开口还钱，并将钱转账到她微信里，她应该收还是不收？ 抛开两年前的事情不谈，毕竟，两个人谈恋爱时候孰是孰非，谁欠谁的，本就无法下定论。可就说分手之后，她能顺利从县里调到市里来，还有她考试期间，季晓对她的照顾，都和苑明皙的面子有很大关系。 特别之前发生的苑明皙叫她接财务的事情，她心里明白，这是给她提供一个锻炼的机会，她答应了之后又爽约，本就是让新官上任的他受难做，可就是这样，当她提出调到审计局的时候，他也没有阻拦。 这份人情，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还。 所以说，那天晚上，接到姜陵电话时，她有机会为苑明皙帮帮忙，她心里是轻松不少的，虽说后来，换了周威过来，那也是因为是夜深人静时候太过不方便的缘故。 若是苑明皙转账过来，她按照情理是不应该要的。 可是她要是不要，会不会又让苑明皙误会？ 想到此处，她心里各种天人交战，根本没有想好当苑明皙说还钱之后，她要如何应对。 可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苑明皙说完感谢的话之后，就说着： “那你忙吧，我先挂了。” 他压根没提还钱的事情。 这个结果曲知遥还真是没有预料到。而后又一想，也许是因为苑明皙实在是对钱没有概念，人家认为，几千元而已，一句道谢也就够了。 更令她无法预料到的是，次日晚上，苑明皙站在她家楼下等她。 看到她将车子停好后，他毫不犹豫地打开了车门，并迅速坐上车。紧接着，他把手伸进衣服口袋里，摸索着什么东西。不一会儿，他便拿出了一枚平安扣。这枚平安扣与众不同，它的颜色不像之前那枚翠绿色那般深沉，反而显得更为淡雅清新。 见他掏出来的那么随意，曲知遥心说，这八成是和两年前他送给她的那个后又摔碎了的那枚差不多，是个不值钱的小玩意。 然而如今情况已经大不相同了，虽然这些东西本身并不值多少钱，但她却再也没有理由去接受它了。毕竟时过境迁，很多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改变，曾经的关系和立场也不再适用。此刻，面对眼前的这份馈赠，她心中充满了矛盾与纠结。一方面，她深知这些物品的价值有限；另一方面，她又觉得自己无法轻易地接受这份好意，因为这可能会让苑明皙产生误解或者给彼此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当苑明皙把那枚平安扣递到面前时，曲知遥心中一紧，脸上露出如临大敌般的神情，连忙摆手说道：“领导，这不合适，我真的不能收下。”她的目光紧紧盯着那枚平安扣，仿佛它是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让人不敢有丝毫怠慢。 这份警觉让苑明皙不禁有些羞赧，心中暗自自己为何不能自然一些。他连忙解释道：“只是一个小小的玩意儿罢了。”说话间，他也不管曲知遥是否同意，便自顾自地将那枚平安扣系在了车内。 “一路平安，这不过是一点美好的祝愿。”苑明皙轻轻拍了拍平安扣，那平安扣就转了几个圈。 只是苑明皙的动作不太自然，有些僵硬。他抬起头来，微笑着对曲知遥说道，“只是谢谢你上次来医院帮忙而已。”他的眼神罕见的不再那么高冷，透露出一种真诚和小心，让人无法拒绝。 第209章 手笔 话说到这个份上，曲知遥只好由着他去。 她总不好再解下来还给苑明皙。 好在苑明皙并未多做逗留，送完东西，旋即离开了。 出了这个小插曲之后，曲知遥每次开车都能看见这枚平安扣。她几次想解下来收起来，可是感觉一路平安的寓意也不错。 因年前一段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市里几个单位好几个女司机了交通事故，有翻车的，有追尾的，还有撞到路旁栏杆的，曲知遥有些害怕，她的手本就是不是特别成，技艺也不是特别精湛。之前在文旅局上班还好些，因为文旅局位于一进市区的全民健身中心内，交通并不算太拥挤。可审计局则不同，正好在市中心，车一多起来，她心里有点发毛。她想着挂着这小东西也算是图个吉利。 曲知遥每日都随着郁兰查账，她学会了好些东西，有些能放在台面上讲的，有些不能放在台面上讲的，郁兰统统都会告诉她。 他们进驻之后，一开始，融媒体中心的张会计并不十分配合，口说着，前段巡查看过他们去年的账目，说是没有丝毫问题。又婉转地表达出，是说大家都是市里的单位，审计局和巡查办级别又都是一样。若是人家是查不出什么问题，他们倒查出了不少问题，让人家巡查办作何感想？ 郁兰最讨厌别人教她做事，这话听的多了，便微笑回怼：“我们和巡察不同，他们的侧重点是什么我并不清楚。若是你们说他们觉得没有问题，那我们和他们肯定是不同的。就说你们的预算工作，你们的预算可是虚高，两张表一对比，瞧得清清楚楚。” “郁科长，你听我说，这预算数是各部门报送的。好多事情都是约定俗成的。”张会计应对着，语调略显急促。 说话间，审计局副局长的任绵走了进来。他知道郁兰的脾气，说话不愿意留情面。便想充当和事佬，可郁兰完全不理会他。 “张会，听听你这话讲的，不要误导年轻同志了。财务上事情需要严谨认真，哪里还需要按照约定俗成，那约定俗成的事情要是错了呢？” “你们老财务人应该明白，预算工作是很重要的，往小了这是为执行你们中心的任务和完成财务目标所需各种资财的制定的财务计划。往大了说，这是规定国家财政收入的来源和数量、财政支出的各项用途和数量，反映着整个国家政策、政府活动的范围和方向……咱们怎么能掉以轻心？处理这么重要的事情光靠约定俗成？” 听见郁兰这么痛快地回怼，曲知遥心中听着很是过瘾。她心里明白，郁兰说话之所以这么理直气壮，除了有一个好的平台之外，还靠着自己过硬的专业素质，才撑起来这个气势。而不是光靠摆资格。 这份从容和自信，令曲知遥很是羡慕。 迈进了三十岁门槛之后，曲知遥有点年龄焦虑，可此刻看着郁阿姨忘我工作的样子和樯橹灰飞烟灭的气势，她有些不惧年龄，心情也豁然开朗。想到这里，她便打起些精神来，好好学习。 有了目标，更是觉得时间过得飞快。 在市融媒体中心巡查的第二周，晚上八点左右，曲知遥接到了久未露面的杭涛的电话。 说他人在静海县新开的一家江南菜馆，喝了酒，若是曲知遥不忙的话，可以接一下他。 曲知遥心道，最近这都是怎么了，这么流行来静海县喝酒么？ 可杭涛都说话了，她还能怎么说？反正若是杭涛醉的厉害的话，大不了再送他到医院洗胃，反正她已经是轻车熟路。 “杭哥，好久不见，晚上这是喝白酒类了么？”与人打交道素来拘谨的曲知遥在面对杭涛时候总是很放松。偶尔还会开几句玩笑。 “没有，喝了一点梅子酒。”杭涛一点醉意都没有，脸也没有变色。 上车以后，杭涛一下子瞥到那枚平安扣，开口道：“知遥这么大手笔？这老坑的翡翠冰种就这么挂在车里？” 第210章 忙着辞职 “啊？”正开着车的曲知遥很是诧异，一时没反应过来杭涛说了什么。 若是平时杭涛不会评判曲知遥的车里的配饰，可是喝了酒的他却有些忍不住话头，况且这种饰物他看着很是眼熟，很像是两年前曲知遥脖子上带的那个式样。 再一看，倒不是大路货。 他知道曲知遥素来节省，不太可能花这个价钱买这种饰物，更别说还系在车内。 到底是谁的手笔，也是不难猜。 看来，送东西的人对平安扣是有些执念的。 想到这里，杭涛就将问题抛了出来。说出来之后，他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太没格局一点。不过，说过了之后果真是痛快了许多。 “我是说，你怎么这大手笔？” “这是别人送的。”曲知遥实事求是，也听不明白杭涛的意思。她只怪自己没有眼力，瞧不出东西的好坏，若是知道价值不菲，她当时一定会坚持退还的，说什么也不会收下这东西。 “杭大哥，这东西大概什么价钱？”曲知遥问。 “不太好估算。看成色，要大几千吧。”杭涛不由得扫了一眼，他自己不怎么喜欢玉器，可是老祖母喜欢，虽说这种成色的，老祖母也未必能看上眼这种现代的工艺品。可他还是多少能看懂一些的。 大几千？曲知遥倒抽着一口凉气。 果然，定是苑明皙觉得还她钱不好意思，才买了个这么个物件。唉，现在怎么办？还回去？还是直接告诉苑明皙之前不知道这东西的价值，如今知道了收下不方便？ 这话会不会叫人听着别扭？而且，这个数目对于苑明皙来说也不算什么，人家会不会觉得她因为这点事浪费时间？ 曲知遥心里没有数。 可她知道这事绝不能黑不提白不提，要怎么处理，她还需要想想，再做定夺。 这种人情往来，真心让人心烦。可在这么个小地方，人要生活就不能游离于各种社会关系之外。 …… “知遥？想什么呢？在新单位工作还顺利不?” 正在她想着如何处理这个难题的时候，她听见杭涛在问她。 “这还是多亏了你，杭大哥，我在新单位很顺利，这段时间，一直在市融媒体中心查账呢，在局里呆的时间倒是不长。郁兰阿姨对我很是照顾，我学到的太多的东西。业务上也有、为人处世上的也有，都是我在文旅局接触不到的。你帮我好好谢谢姑姑。” “审计局经常与各个单位打交道，自然锻炼人。和在咱们局里足不出户不同。知遥，你不用客气。姑姑说，你给她买的香氛很有用，还有安神的作用，点燃之后，心情舒畅不说，连睡眠也比以前好了。” “这一点小小的心意，和姑姑对我的帮助比起来，简直是微不足道。”曲知遥明白杭涛是在顺情说好话，可也是听高兴姑姑喜欢她挑选的香氛，给像杭姑姑这样的什么也不缺的人挑选礼物实在是太伤脑筋了。选太贵的她负担不起，太没有用途的也不行。 这样好多适合送年长女性的礼品都不能选。 她纠结了好久，才选了这个香氛。因为这个月放在手边的生活费都给苑明皙交了住院费，支付这个礼物时她还用了某东白条。 “话不能这么说，我知道你总去看看姑姑、姑父，天冷的时候还给姑姑打了厚围巾，还帮颈椎不好姑父买了按摩仪，这些感情都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要知道，姑姑、姑父没有小孩，他们做梦都希望有个知冷知热的女儿。你的出现，对他们是个多大的欣慰！还有，将你推荐给郁阿姨，并不是给她添麻烦，而是在帮他的忙。你为人踏实肯干，只是经验不足而已，经验是可以学起来的，可是为人有问题却是难堪大用，再怎么培养都是白搭。郁阿姨念叨了好久，需要一个可靠的助手，放眼望去，哪有比你再合适的人选？” 人听了好话多少都会受用，曲知遥也不例外，她觉得杭涛就是有种本事，就是她明明是受恩惠的一方，可经她一分析，她却像是个给予者一般，好像是对方得到了极大的帮助。 “婶婶也委托我感谢你，我那个小堂妹囡囡自从和你去了一趟皖南之后，简直是变了一个人一般。课业知道抓紧还不说，现在还知道理财了。这个事情婶婶劝了她好几年，囡囡根本听不进去。婶婶说，得让囡囡找到生活的意义，越是衣食无忧，越是容易丧失目标感，现阶段，课业的进步、财富的积累，都可以当做是目标，有了目标，人才不容易走岔路，特别是囡囡还在异国他乡，全家都很惦记她。” “我哪有做什么？统共也去了没有几天的。”曲知遥小声道。 杭涛总是这样，一丁儿不让她体味到被同情、被施舍的感觉，从他的口里一说，总是让人觉得他那个大富之家全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只等着她来拯救一般。 “杭大哥，好久没你的动静，你最近在忙什么呢？”曲知遥赶紧转移话题，要不杭涛还得继续讲他们全家人对他的感谢。 “是忙点事情。”杭涛说，“知遥，我打算辞职了。” “真的？”曲知遥这么问，她心里不很惊讶，她早就知道杭涛是因为有心结，才在市文旅局工作至今。辞职也并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不错。我打算明天去打辞职报告。”杭涛晚间就是和未来团队的核心人物吃了顿便饭。从休年假开始，他就一直待在南方考察市场。 杭家祖上就是中医世家，据说，祖上就是宫里太医，后来娶了王府里的格格。祖上在洋务运动时，就有实业，一开始发展的并不顺畅，在民国时期，战乱、灾病横行，最是缺医少药，杭家的生意也开始发展壮大。以后，又历经沉浮，改革开放之后，生意才另攀高峰。 杭爸爸接棒之后，生意越发趋于平稳。因杭爸爸这个人较为重视家庭，比较倦于商场上的尔虞我诈，对生意并不十分上心。这几年，杭家几乎是在吃老本。 杭涛也不愿意看见这样。更不愿意看着年过六旬的父亲还不能如愿过向往的生活。 “杭大哥，你有平台有能力，这是好事情。”曲知遥由衷地说，这几年她也开了不少眼界，原来，因为原生家庭的缘故，她总是有一些消极的想法，认为人生无论怎么选择都是殊途同归。可现在，她并不这么想，她觉得在这个年纪，还是动起来比较好。 “你真的这样想么？”杭涛听见曲知遥这样说，自是很开心，“我还以为你会觉得有个安稳的工作更好一些。” “我倒是没这么想。我去c市考试的时候，看见很多在企业工作的高管。都是那种快要退休的大姐，他们的精神状态简直是太令人羡慕了，人看起来也非常年轻，可能不太稳定的环境也会激发出人的斗志吧，怎么说呢，凡是有利必有弊吧。杭大哥，你辞职之后，还是要忙家里的医药生意么？” “不错。”杭涛点了点头，“这回去南方考察，我学到了很多东西，要壮大祖传的医药产业，需要综合考虑多个方面。首先，要深入挖掘我们杭家祖传医药的独特价值和优势，进行品牌建设和市场推广。传承历史和文化底蕴，通过故事和传统吸引消费者，提升品牌的认可度和美誉度。加强研发和创新也是关键。投入资源进行医药研究，不断改进祖传配方，结合现代科技提升药效和安全性。与科研机构合作，开展临床试验，获取科学证据支持，增强市场竞争力。与此同时，要注重人才培养和团队建设。吸引和培养专业的医药人才，包括研发人员、营销团队和管理人员等，提升企业的核心竞争力……” 杭涛滔滔不绝，讲了一会儿，便觉不对，又道：“真是不好意思，最近这套话术说惯了，在你面前夸夸其谈起来。” “不要紧的，杭大哥，你说的是哪里话。悬壶济世，做医药生意，这是一件多好的事情啊。怎么能说是夸夸其谈呢。” 杭涛将目光飘向窗外又移了回来，“知遥，既然你这么看好这件事，生意上轨道之后，我想聘请你做财务总监，你愿意么？” 第211章 出来坐坐 听了杭涛的话，曲知遥倒吸了一口凉气。 面对杭涛发出的郑重邀请，她实在不知道应该怎样应对。 杭涛见她略有迟疑，并不开口讲话。也知道她是下不定决心。 又说道：“知遥，我知道你刚换了新的环境，还在学习阶段，再做选择会有很多顾虑。原本我还想着多考察一段时间，再着手行动，也是碰巧赶上了有一些利好政策，还有就是，老爷子的体检报告显示好多项都超标了，我不愿意他太操心，这才有些着急。你不用着急答复我。但是也要答应我要考虑考虑。 “我知道了，杭大哥，我会考虑的，只是我的专业水平……” “这个不是你考虑的问题，我刚刚已经说了，专业技能可以提升，可是人品有问题却难堪大用。更何况，你除了人品好之外，也是具备硬件条件的，等你证书下来之后，有了签字权，更是达到一定的门槛。我实在想不出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你要是能来，我们杭氏蓬荜生辉。”杭涛本就喝了几杯十度左右的梅子酒，并未喝醉，只是微醺状态，有些话多，吹了凉风之后，也就清醒了。 “嗯，我明白。糖糖、豆豆还好吧。”曲知遥无法回答，慌忙岔开了话题。 “挺好的。和当初你料想的差不多，糖糖很聪明，但是太过马虎。反倒是豆豆的成绩稳定一些。不仅是这样，豆豆在学校交到的好朋友还多一些，小男孩小女孩都愿意和她一起玩。” “哦，是这样呀。”曲知遥莞尔，“豆豆稳重些，糖糖热情奔放些，各有长处。” “是的，豆豆比同年龄段的小孩稳当许多。这孩子的性格有点像你。你小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 “我小时候……”曲知遥的思绪一下子被拉的很远，她小时候较为稳重是不假，是性格很内向，那时候姑姑已经跟着何东升去了安顺市，也无人管她的穿衣打扮，她头发总是乱蓬蓬的，衣服也都是不合身的，平时穿校服还好些，若是有什么活动需要自主穿衣，别的小朋友都是欢呼雀跃，对她来说却是灾难。她只能依旧穿校服前去，望着打扮的如花蝴蝶般的同龄人，总是绞尽脑汁离得很远。 那些日子简直成了纷扰她半生的噩梦，成长的岁月每一回顾都是满身伤痕。 因为那些如影相随的伤痕，她每走一步都不得不慎重。 她想起在皖南旅游时，听见的一句方言：一头塌一头抹，当时她听着那句话有意思，还特意问了做豆腐的阿姨这句话的含义。阿姨告诉她，是说做人不要太太贪心，不然哪一头都没有弄好。 好在杭涛给了她时间考虑。 送走杭涛之后，曲知遥回到自家楼下，已将近晚上九点半。 她很是倦怠，甚至都没有力气走上楼去。她便摇下车窗，吹着微凉的夜风想着心事。 其实，眼下即便是在审计局经常下去，接触到的业务也是以政府会计居多。她目前连对纳税申报这一块都没机会接触。当时花大力气学的长期股权、合并长期报表，也根本就用不上。她还想着，等到综合阶段通过，她的注册会计师会员也只能定性为非执业的资格。她有公职，根本没法执业。 也就是说，历经千辛万苦考取的证书在这里是用不上的。 可若是去杭涛的公司，她也知道，她的水平不足以支撑财务总监的位置。杭涛投来橄榄枝，完全是冲着人情。她这个人向来都有自知之明。 她倒是不担心在杭氏的工作不能存续，可现在考公越来越难，万一有一天，在她辞去公职之后，她发现自己不能胜任大公司亦或是事务所的工作，再想走回头路可是不太容易了。她听说，如今省考的难度加大了不说，好些大学生从大二开始，就定下了考公的方向，暗戳戳地下了三年功夫，和这样的学弟学妹竞争，她心里已经没有胜算了。 眼下，在审计局，她占了天时地利人和，除了挣的少点，业务面窄点，也很难说有什么不好。 放眼望去，就业环境又各种不好。 就在前几天，她听在老家当医生的高中同桌古梦泽说，他们高中同学林川，学的是理工科，研究生毕业之后就在大厂996，压力很大，年纪轻轻就各种病患，最终跳槽。 之后找的工作，待遇较之前的会好稍稍好一点。一个月工资高个几千元钱对普通人日子就是很大的改善了。 可是好景不长，不久之前，林川被之前那家公司起诉，理由是在他在入职时签了一份竞业协议，按规定，他在离职两年内不能服务于相同行业。原公司向他索赔120万元。林川以自己只是普通职员，不是核心技术岗位为由驳回，可似乎是收效收微，怎么裁定目前还没有定论。 学中文且一毕业就进入体制内的曲知遥对无差别竞业这种事情孤陋寡闻，初次听到，很是震惊。因林川是读研之后再就业的，进入那个大厂工作满打满算也就不到两年之间，怎么就沦落到被要求索赔一百多万的地步呢？ 古梦泽讲到此处，叹气道：“他的老东家，还义正辞严地说，虽说是两年内不让林川在同行业内工作，可也没有断了他的生路，每个月还发补偿金。可一个月只有2600元，在一线城市生活，怎么能够？而且，林川的爱人刚刚怀孕，双方家庭都一般，谁都不能伸出援手，你让他们一家还有未出世的孩子怎么活？知遥，要不是林川讲了这些血泪史，咱们在小城市旱涝保收的人哪里知道世道艰辛？” 曲知遥坐在车里，古梦泽的话就在耳边炸响。 她不禁打了一个激灵，越想越没有主意。她感觉自己最近都在做选择，刚做了一个，紧接着又来了一个。她的原生家庭还不如林川，情况其实没有比他好太多，她更不敢选错走错。 想了一会儿，她有点头疼，也没有什么头绪。索性就先不想了。 …… 她下车的时候，不自觉地看向车里系着那枚平安扣，踌躇了一会儿，还是摘了下来。 她随手从车内翻出了个信封，这还是季晓父亲去世时，她为了随人情，特意从单位拿出来装现金用的。她将平安扣装在信封之后，又将其留在车内。 事情太多，能解决一件是一件吧。 次日是周末，下午的时候，曲知遥拨通了苑明皙的电话。 第212章 出来坐坐（二） “领导，下午有空么？想约你出来喝杯咖啡。”曲知遥在打电话之前，已经做了好久心理建设。故而，她很是自然地讲出来了。 “可以，什么时间？”苑明皙的声音依旧冷清。 “一个小时之后吧，在茉莉余韵餐厅，可以么？”曲知遥寻思，苑明皙并不喜欢嘈杂的环境，太高档的地方她也不知道，还是选了这家比较通俗些的西餐厅。 “好。” 接到曲知遥电话的时候，苑明皙正在网上下围棋。 这个周末他没有回枫城。 他的休闲方式也无非就是打打羽毛球，读读书，再就是下下围棋。他连音乐都很少听，觉得有点吵嚷。 曲知遥开口约他，他有点激动，也很好奇她找他什么事。可好奇归好奇，他的个性不可能急火火地在电话中就问她发生了什么。反正也是要见面，有话见面之后再问就可以了。 可在路上，他还会不免思来想去，揣测曲知遥找他做什么。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 难道是在调到审计局之后，老戴为难她了？或者是下去审计的时候，遇到什么麻烦？他听说，目前，审计局的人在市融媒体中心做常规审计，那地方是出了名难啃的硬骨头，人员成分有全额拨款的事业编制、有自收自支的事业编制，还有不少合同制。人员成分如此复杂，是非难免多些。曲知遥年纪轻阅历浅，怕是被人使了绊子。 想到这些，苑明皙的车速加快了。 曲知遥方才在电话里已经告知苑明皙，定在202包厢。 茉莉余韵是静海县最大的西餐厅，环境还算优雅。每到周末，这里就成了县内大男大女相亲的首选之地。要是坐在散台，很容易碰见熟人。于是，她早早就订了包厢。 当年，曲知遥就被舅妈在这里安排了好多次相亲，均是在这里。就连当时和宋文也是在这里见面的。 这两年时间，她都没有时间走进这家餐厅，再次进来，简直是恍如隔世。 她原本不想特特地约苑明皙见这一面。可是她思来想去，若是不见面，一是显得不够尊重，再就是怕是也达不到目的。 …… 服务员引着他苑明皙电梯上去。 202包厢就在电梯的右手边。他一抬头，发现曲知遥已经到了。 “领导！”曲知遥站起身来，“还是喝美式么？” 苑明皙的口味一直很简单。喝咖啡也不需要添加太多的东西。 “嗯。” “凉的还是热的？” "凉的吧。"苑明皙轻声说道。此刻，天气其实算不上炎热，但他却感到喉咙干涩，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迫切需要含上几块冰凉的冰块才能缓解。刚才一路上，子心急如焚，然而当真正见到曲知遥时，苑明皙反而镇定下来，将忧虑的神色深藏心底。他没有主动挑起话头，只是端端正正地坐着，显得有些拘谨。 曲知遥对苑明皙的这种态度早已习以为常，于是率先打破沉默："领导，关于去审计局的事，真的非常感谢您答应了。"她的语气诚恳而坚定，目光中透露出对苑明皙的感激之情。 “不用客气。在那边，还习惯么？”苑明皙端起面前的水杯，轻轻吹去表面的热气，然后抿了一小口。这是服务员送来的免费柠檬水，味道清新宜人，让他干涩的喉咙得到了一丝滋润。 放下杯子后，苑明皙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还好，戴局很和善。我被分到了郁兰阿姨的科室，她对我很是照顾。我现在跟着郁兰阿姨在市融媒体中心查账呢。” “哦，那应该会学到很多东西吧。”苑明皙心里其实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但当曲知遥亲口说出来时，他却表现得像是第一次听到似的。接着，他又若有所思地问：“不过，听说那边每年的资金流动量相当大，你们的工作量是不是也挺繁重的啊？” 既然提起了市融媒体中心，苑明皙赶紧跟了一句，他想知道曲知遥是不是在那边受了委屈？ “资金流动是不少。不过，我只是在学习阶段，只是帮着郁兰阿姨打打下手。其他的事情不怎么过问。” 不过问，就没有是非，听了这句话，苑明皙悬着的心放下了。 “领导，身体怎么样？胃都调养好了么？”曲知遥小心翼翼地问道，仿佛每一个字都经过了深思熟虑。她在心中不断告诉自己，必须让与苑明皙的互动回归正常，就像普通朋友那样自然交流。这种问候，也是再平常不过的吧。 听到曲知遥的关心，苑明皙微微一愣，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恢复了平静。他本想说些感激的话，却又硬生生咽了回去。此刻，他宁愿沉浸在两人之间那种似有若无的暧昧氛围里，独自享受这份独特的感觉。或许，不捅破那层窗户纸，才是最美好的状态吧……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了一会儿。突然，曲知遥站起身来，表示自己需要出去一趟。出门后，她迅速来到前台结完账，然后拿着那个装着平安扣的信封找到了负责他们包房的服务员。 “麻烦你把这个信封交给屋里的那位先生，”曲知遥轻声说道，同时将信封递到服务员手中，“另外，请转告他，和他一起的那位客人已经先行离开了。” 服务员接过信封，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看着服务员离去的背影，曲知遥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第213章 郁郁 “先生？这是刚才那位女士让我给您的。她说她有急事需要先离开一下。”苑明皙伸出有些颤抖的手，缓缓接过信封。仅仅只是轻轻一捏，他便立刻意识到里面装着的正是那枚意义非凡的平安扣。 这么看来，所谓意义非凡，也只是于他而言。 对曲知遥来说，却是视如草芥。 苑明皙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入自己上衣的口袋里，然后紧紧捂住这个属于他一个人的纪念品。 然而，尽管如此，他的手却无法控制地抖动起来，而身体更是变得异常僵硬。他艰难地抬起头，对着那位服务员微微点了点头，表示感谢。接着，他试图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但不知为何，整个身体似乎失去了力量，双腿发软，完全不听使唤。无奈之下，他只能继续默默地坐在原处，一动不动。 “先生，您是不舒服么？是否是低血糖？”服务员是个团团脸的小姑娘，很是周到细心。 “不是，谢谢。” 此时此刻，苑明皙的脑海中如潮水般涌现出无数的思绪。 就在刚刚，他与曲知遥交谈时，心情还相当愉悦。过去的曲知遥在他面前总是沉默寡言，更多的时候是静静地倾听。但今天的她却判若两人，变得格外开朗活泼，甚至还主动挑起了许多话题。对于曲知遥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苑明皙感到十分困惑，一时之间难以琢磨她此番前来的真正意图。不过，看到她的转变，苑明皙内心深处依然涌起一股由衷的喜悦之情。 不仅如此，从她字里行间透露出的信息来看，他推断出她在新单位应该过得还算顺利，并且在市融媒体中心查账时并未遭受任何不公待遇或欺凌。那时，他脑海中不禁闪过一些念头：难道是曲知遥家中再度遭遇变故？还是说那个宋文竟然提前刑满释放，并前来纠缠她呢？亦或是她那位闺蜜肖乐遇到了棘手的难题？ 种种猜测涌上心头，让他很是有些心绪不宁。 有很多次，他都紧紧地盯着她那双杏仁般的眼睛，心中暗自思忖着：“遥遥，如果你遇到了任何难题或者困惑，一定不要犹豫，尽管告诉我。”然而，每当回忆起上次他们在连廊相遇时，她那过激的反应，他内心深处就充满了重重顾虑，始终不敢轻易迈出这一步。 他一直努力给自己打气，暗暗下定决心，准备等合适的时机到来，比如即将分别之际，再鼓起勇气去询问曲知遥是否真的隐藏着一些无法言说的秘密。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她主动约他见面竟然只是为了归还某样东西而已。而且还选择了这种毫无征兆、丝毫不给人喘息余地的方式！ 刹那间，一股强烈的失落感涌上心头，仿佛被一条自己费尽千辛万苦才温暖过来的毒蛇狠狠咬了一口似的，让他既惊愕不已又心寒至极。经过长时间的挣扎与调整，苑明皙终于勉强收拾好纷乱如麻的心情，缓缓步出了包厢。 郁郁了一个周末之后，苑明皙还没等进屋，就遇上了等在办公室门口的杭涛。 第214章 年轻人 “有事？”苑明皙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多日未见的男人——杭涛，心中不禁犯起嘀咕来：自从这家伙请完年假后紧接着又请了事假以来，自己就一直没见过他的人影儿！他到底是真的遇到什么事情需要处理呢，还是故意趁着新领导刚上任之际摆谱示威呢？ 其实关于杭涛这个人，苑明皙了解得并不算多。只是听前任领导季晓临临走前特别提过一嘴，说此人虽然手头宽裕且行事风格独特，但总体来说还算是个比较规矩本分、不爱惹事生非之人。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每个单位里总会有那么几个与众不同的怪咖存在吧！对于这种现象，苑明皙早已见怪不怪了，并没有过多地去探究其中缘由。他对杭涛的敌意就是因为他和曲知遥走得很近，从两年前直至现在。 出于一种本能反应，他曾下意识地留意过对方一阵子…… 可自打调任以来，杭涛就频繁请假，他竟没怎么看见过这个人。 这回来找他，八成也是要请假的吧。 “是有事。”杭涛点头，随着苑明皙走进屋子里来，“局长，这是我的辞职报告。” 辞职？！ 苑明皙深深地吸了口气，心中暗自思忖着：“以杭涛的自身条件来说，如果想要辞职倒也并不令人感到意外。”让他真正感到好奇的是，为何这个人如此循规蹈矩地工作了这么多年后，会突然间产生这样的念头呢？毕竟，一直以来杭涛给人留下的印象都是那种踏实本分的，一心想在机关混日子的样子。， 由于周末的时候，曲知遥在茉莉余韵说了几句话之后便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这使得苑明皙内心十分烦闷压抑。而在这两天里，他自己也是沉默寡言，并没有多说什么。然而此时此刻，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天太过压抑，面对着眼前这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杭涛竟然流露出了辞职的意愿时，苑明皙那颗倒是想和他开口说上几句话无论是出于对同事之间应有的关心和照顾，亦或是基于普通社交场合下基本的礼貌问题考虑，他都觉得自己有必要向杭涛询问一下具体情况，表示一下自己的关切之情。 “哦，是另有什么打算么？” 杭涛对于苑明皙这人无感，甚至还有点讨厌，可见对方发问了，又不像是有恶意的样子，便平和地回答道：“嗯，家里老人年纪大了，想帮着分担些。另外，也想成立一家生物公司。”他想着，这件事也是也迟早瞒不住的，还不如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做了生意之后，他较之前圆融了不少。 “哦，生物医药倒是朝阳产业。靠创新驱动，一片蓝海。”苑明皙由衷地说，他父亲的生意里有部分与医药下游的医疗器械和医疗服务，他多少懂得这些事情。前两年，父亲买的金融产品爆仓，财务遭遇危机，还是多亏医疗生意不错才勉强维系。 见苑明皙是个懂行的，杭涛话也多了些。 “嗯，也是观望了许久。” “新公司筹备的怎么样了？”苑明皙罕见地又问了一句。 “前期工作基本是完成了。部分管理人员也拟定了。只是财务总监这块……”杭涛沉吟了一下，也说不清是有心还是无意，继续说道，“也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从事财务工作，还是女性较为沉稳些。” 苑明皙听了这话心里一阵慌乱，接口道，“都说是财务工作越老越吃香。” “也不尽然，年轻肯吃苦，也很好。毕竟，我们的团队平均年龄都很小，我是年纪最长的。” 第215章 惦记 听了这话，苑明皙心里像是被打翻了五味瓶。 年轻女性、可靠、肯干，每一个特征无一不指向杭涛所说之人就是曲知遥。 他好想再追问一句，杭涛和那个人是否已经达成默契。 可这样的话，以他的性格，还有和杭涛之间微妙的关系，他如何能说的出口？ 于是，他只好言归正传，在省委组织部工作过几年的他，对辞去公职一事很是熟悉，“需要填写一张公务员辞去公职申请表，组织部会对你的情况进行审核，他们会关注你是否有不被允许辞去公职的情况，同时结合局纪检监察机关的意见。当然，后续的事情还有一些。” 苑明皙又说：“辞去公职是大事，你要慎重考虑。局里还是很需要你的，也希望你能继续服务。” 当然，他说这句话，完全是例行公事。虽说杭涛在局里没有什么突出的贡献，总归也是老资格了，他心中对此人再无感，也总不能对方提出辞职，他作为主政领导就忙不迭地答应。总还要说些挽留的话。 “苑局，我那一摊也不是什么重要岗位，要交接的话也不是件麻烦的事情。” “好的，知道，你和陈格局长说声，直接说，已经和我说过了。让他安排办公室联系组织部吧。” “谢谢，苑局。” 杭涛原以为不会在苑明皙的办公室耽搁太久，可没有想到还说一会儿话。苑明皙甚至还有点热情，也是始料未及。 他从苑明皙办公室出来，径直来到陈格办公室，他见赵毅也在，也没有藏着掖着。他心想，方正不出一个小时，这点事局里就会传开，想瞒也瞒不住。 “辞职？”听了杭涛说明来意，陈格有点吃惊。 不管怎么说，辞去公职这事不小。 还没等到杭涛讲话，赵毅就接口道：“小杭啊，你要慎重啊，现在不必过去，你看看今天省考，报名的人又是打破头。” 赵毅年纪大，想问题还是按照小城市的特有逻辑。认为有公职是件天大的事。 陈格有点想笑，心中暗暗嘲讽这个老顽固，“赵局，你也知道小杭是家里是什么条件，这几千元工资他应该是看不上的。” “工资是小，稳定是大。”赵毅坚持不为所动，他始终认为不在体制内上班，就相当于没有工作。 “赵局，我这也是情况特殊。”杭涛无心恋战，只盼事情快点解决。 “我这就叫办公室的人过来。”陈格难耐兴奋，杭涛从事的资料室的工作，又清闲又不用担责，已经被好几个人惦记了，都跑过来和他说，可是他不敢动杭涛的。一来是人家工作的念头长，再就是他有点打怵杭涛的背景。 这样可好，杭涛自己不干了，他刚忙打通李刚的电话：“李刚主任，麻烦来一下我办公室，有点急事。” “辞职？我们从来没办过。这个还真得好好问问，领导，你也知道，这样的事情的咱们局里是没遇见过呀。”李刚说道，这种事情他自然先夸大一下难度。 “苑局都交代下来了，李主任，抓紧落实吧。” 这时，杭涛接到父亲的电话：“我的乖儿子，事情还顺利么？” “爸，这又不是市场买菜，总是有个过程。我已经和领导说完了。” “说完了就好。说完了就好。奶奶知道你想开了别提多高兴了，今晚奶奶家准备了个聚会，要帮你庆祝一下。你可早点过去呀。” “喂喂，爸，爸，要不要这么隆重？”杭涛想和父亲再说几句话，很可惜父亲已经挂掉了电话了。 此时，曲知遥也接通了杭姑姑的电话，“遥遥，今晚有事没？” “姑姑，你有事情找我？” “是这样，小涛已经和单位提出辞职了。奶奶特别高兴，说着祖业后继有人了，晚上非要在家里聚餐，点名让你去。我本不好意思麻烦你，可之前奶奶生病了，这是她难得有精气神。我想顺着老人家一点。” “奶奶生病了？严重么？” “老人么，年纪大了，总有些七七八八的症状，大夫也说，心情愉悦最重要，遥遥，你若是不忙的话，能不能……” “姑姑，我没什么别的事，我可以去坐坐。”调到审计局的事情，曲知遥自觉欠了姑姑好大的人情，如今姑姑提起了，她没法拒绝。 第216章 雏菊 市融媒体中心与全民健身中心相距并不遥远。 在此处单位展开审计工作，有一个稍显便利之处，那便是在时间安排上相对较为自由灵活，可以提前一些下班离开。 当天下午四时许，曲知遥拨通了杭涛的电话：“杭哥，刚才姑姑来电通知我，今晚要我前往奶奶家中共进晚餐，并告知我将会有一场聚会举行。我此刻就身处在你们局附近，不知你是否方便一同离去呢？”尽管她与杭家众人已颇为熟悉，但若独自一人前往杭涛奶奶家，仍会感到有些难为情。 “我，现在可以了。”杭涛心里感激姑姑办事得力，又说，“知遥，你在附近的话，我就坐你的车吧，晚上姑父肯定要拉着我陪他喝酒。” “也可以。” 统共五、六分钟的车程，曲知遥开的很慢。 她心中有点忐忑，满脑子都是杭涛之前投来橄榄枝的事。她想，杭涛既然已经提出辞职，这事就更是迫在眉睫，可是她现在还没考虑好，给不了人家答复。 岂料，杭涛上车之后的第一句就是说：“你不要有压力，来我这边工作的事，给你时间考虑，不用着急答复我。” 见杭涛还没坐稳就说了这句话，曲知遥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同时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她嘴角微扬，柔声说道：“我听姑姑说，你今天去单位辞职了，怎么样，事情办得顺利吗？” 杭涛皱起眉头，愤愤不平地回答道：“局里还是老样子，那个李刚，真让人气愤！仍旧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一问他点什么事，就只会摇头摆手，表示一无所知。光是向他索要一张表格，竟然就耗费了整整一个上午！” 曲知遥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唉，李主任这个人一直都是这样子的啦，无论什么事情都不愿意承担责任。可一旦有人越过他自行其事时，他却又开始疑神疑鬼起来，总觉得别人似乎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阴谋，企图篡夺他手中的权力似的。” 杭涛摆了摆手，苦笑着说：“我心里清楚得很，他就是这么个人，所以我才强忍着没有跟他计较，任由他挥霍宝贵的时间。反正我已经决定要离职了，又何必去招惹这种人给自己找麻烦呢？效率低一点也就无所谓了。” 曲知遥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接着问道：“那其他人呢？他们有没有说些什么？” 杭涛耸了耸肩，淡淡地说：“其他那些人说的话倒没有传进我的耳朵里。不过不用想也能猜到，肯定不会是什么好听的话。” 曲知遥发动汽车，缓缓驶出停车位。然而，车子才开出去没多久，她便轻踩刹车，将车慢慢地倒退回来。 "知遥，怎么回事啊？"坐在副驾驶座的杭涛疑惑地问道。 曲知遥拍了拍额头，笑着说："哎呀，我刚想起来，出门前我在路上给奶奶订了一束花，得去取一下呢。它就在那家健身中心的后面。" "你这也太客气啦！"杭涛笑道。 "哈哈，应该的嘛。杭哥，你在车上稍等一会儿哦，我很快就回来。"曲知遥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我反正也没啥事，干脆陪你一起去吧。"杭涛体贴地说道，他实在不忍心让曲知遥一个人费力地捧着一大束花。杭涛一直都是个细心周到的人，对曲知遥一向更是关怀备至。别说只是一束花了，哪怕是一根小小的针，他都舍不得让她去拿。 “其实，就是一束雏菊。我喜欢这花，漂亮又不俗气。我想奶奶应该会喜欢吧。不过，虽说是雏菊，也并不是白色的，可仍旧也是菊花，不知道奶奶会不会介意。” “你放心。奶奶是我们家里最时尚的，只要漂亮的花她都会喜欢。我相信你的品味。” “那我就放心了。”曲知遥道，“我哪里有什么品味，就是看感觉而已。” 就在杭涛捧着束雏菊，和曲知遥肩并肩走出来的时候，苑明皙同文旅中心主任宋晓茹也正巧在花店门口。 宋晓茹因和副局长陈格不对付，有什么事都会直接来找苑明皙。 苑明皙心知这是越级。无奈文旅中心涉及太多职能，且有好些件火烧眉毛的事情。陈格现在一听宋晓茹的名字就头疼，他只能亲自和宋晓茹对接。 他们这会儿是着急去医院，是因为文化馆五一时有展演，一职工就在布置展演时摔伤了。家属情绪较为激动，在医院作天作地，影响相当不好，宋晓茹没了主意就来找苑明皙汇报。 之前，苑明皙在静海县的时候，就听说县里面的文化馆故事非常多，很难管理。没想到，来到市里也是一样。 也不知文人相轻还是别的什么缘故，一群文采飞扬、挥毫泼墨的人聚在一起，碰撞出的并不是什么高雅的火花，而是经常为小小的利益挣得面红耳赤。 听得事故发生在文化馆，且看见宋晓茹慌里慌张的，苑明皙心知不妙。也无心责备宋晓茹工作疏忽大意，他是个行动力强的人，当即表示要去一趟。 刚出了单位大门，宋晓茹建议买束鲜花过去，说是可以舒缓一下家属的情绪。苑明皙心说，从受伤人家属在医院闹的动静上来看，这人想要的绝对是真金白银，一束鲜花能起到的作用近乎为零。他不爱给人贴标签，可此刻还是想着，女同志有时候想事情还是感情用事居多。 不过，几分钟能搞定的事情，他也不愿意泼冷水。 坐在车里等待宋晓茹的时候，他正好看见了杭涛、曲知遥并肩而出。 他对于那些绚丽多彩、争奇斗艳的花卉植物并没有太多深入的了解和研究，但却因为多年以前曾经观看过一部浪漫迷人的韩国电影而与认得雏菊花。 这部影片中的某个情节深深地触动了他内心最柔软的角落，让他对这种小巧玲珑、清新淡雅的花朵留下了深刻印象，并因此机缘巧合地记住了它所代表的特殊含义——“我暗恋你，那么，你是否也同样深爱着我呢？” 第217章 不能一味求稳 宋晓茹将一大束百合放在了后备箱之后，坐到了驾驶位。 “苑局，方才在花店看见杭涛和从咱们单位调出的小曲。两个人在一起有说有笑。也不知什么情况。我还听说，今天杭涛提出辞职了？” “嗯。”苑明皙答。 他心里不舒服，就像是在心里怀疑一件事情，种种迹象都指向怀疑是正确的，可就是没有实锤。 此刻，他终于看见实锤，一切已有定数，就像是英文课本那篇课文，听了一只靴子落地的男人焦躁不安，就想等另一只靴子落地，才能安心睡去。 可是为什么，他听见了另一只靴子的落地声，没有觉得释然，而是更加的烦躁呢。 “苑局，今天的风还挺大的呢。北方的春天就是这点不好，风太大。这桃花没开几天，就都被风吹落了。”宋晓茹向来雷厉风行，但与领导一同外出时，却也懂得察言观色。当看到苑明皙脸上流露出不快之色且比平日更为沉默寡言时，她不禁暗自思量起来：尽管局长表面上并未言语，但内心是否正在责怪自己在工作中出现失误呢？毕竟这次活动完全是由她一力主张举办的。 她深知苑明皙一贯的处事方式颇为低调，除了必须举行的常规活动外，并无意过多地组织各类活动以免给基层带来额外负担。然而，宋晓茹对此持有不同看法。眼看着自己即将步入四十五岁的门槛，她迫切渴望能够实现职位调动——从事业编制转变为公务员身份。因此，她急需通过积极参与并主导各种活动来充实个人履历、增添光彩。为此，她曾多次提出申请，历经一番周折后终于得到了苑明皙的首肯。 可惜眼下尚未取得预期成果，宋晓茹心里七上八下的，于是试图寻找话题打破僵局以缓解这种尴尬氛围。 苑明皙无心听她说什么，只是听她说什么风大之类的话。他将目光移到窗外，看向那在风中苦苦挣扎的桃花，觉得那些花朵也和自己一样无能为力。 风仍旧在呼呼吹着。 他觉得心口上有一个大洞，风直往洞里面钻，冷得他直打寒颤。 面对求而不得的事情，他一贯会负气决绝，坚忍不发。 可最终却熬不过思念，推翻了决心。 再次回到安顺市这个伤心之地。 经历过这种种种种，他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对自己说，你明明可以快乐地等来飞絮、等来烟雨，为何要执意站在风雪中，一身憔悴，徒劳无功？ 难道真的像姜陵所说的那样，是他不得要领、不得章法，根本不知道心仪之人要什么？ 可她要什么，也从来都不对他说。 非要叫他猜来猜去么？ 或者说，真是他资质驽钝，猜不出她心中所想，而这个杭涛似乎就很有慧根的样子。 好多事情真是不能细想，越想越觉得无法呼吸。 …… 曲知遥刚踏进杭涛奶奶家的门，便立刻沉浸在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之中。杭爸爸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子了，感慨道：“真没想到啊，我居然也能有这么一天，可以过上清静安稳的生活喽！” 然而，杭奶奶对于儿子的埋怨却毫不在意，她紧紧拉住曲知遥的手不肯松开，关切地问道：“丫头呀，怎么看着你又消瘦了些呢？是不是工作太忙碌，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啊？” “妈，您忘记我之前跟您提过吗？遥遥如今在郁兰手下做事呢。”杭淑琴提醒母亲道。 “哦，郁兰啊，就是你那个像假小子似的好闺蜜嘛。”杭奶奶回忆起往事来。 “哎呀，妈，您说的那都是老皇历啦！人家现在可不再是当年那个假小子咯，她的女儿都跟遥遥差不多大了呢。而且啊，郁兰的女儿还在医院里当医生，可有出息了！”杭淑琴说道。 说到这儿，杭淑琴的心里不由得泛起一股酸楚之意。毕竟自己一生膝下并无子女相伴左右，每次听到旁人谈论起自家孩子的时候，内心深处总是会情不自禁地涌现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悲凉感来。 曲知遥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连忙说道：“奶奶，郁阿姨一直以来都非常关心和照顾我哦！” “照顾？恐怕也是有限度的吧。淑琴啊，你不是经常跟我念叨着说那个郁兰每天都累得都不像样子么？遥遥跟着她做事儿，肯定也轻松不到哪里去呀。难怪看起来都消瘦了不少呢。”杭奶奶紧接着又把目光投向了杭涛身上，语重心长地问道：“乖孙，你那家新公司里难道就找不出一个适合遥遥做的工作岗位吗？” 杭淑琴赶紧插话道：“妈，您可别忘记啦，人家遥遥可是正儿八经的国家公务员呢！” 出身于富贵之门的杭奶奶，自然不会认为这个职业有多高的含金量。她一脸不屑地说道：“那又怎样？小涛所在的可是大公司啊，并不是什么微不足道的个体户，小打小闹而已。难道是你对自己的侄儿缺乏信心，认为他无法把生意做大做强吗？”听到这话，杭淑琴急忙摆着手解释道：“我哪敢这么想啊。” 一旁的杭涛姑父则露出笑容，打起圆场来：“妈，您可别冤枉好人呐。”他善于察言观色，深知岳母的心思，接着说道，“不过呢，知遥啊，你通过注册会计师考试后，最好还是先到大公司去锻炼锻炼。毕竟这些专业技能，如果长时间不加以运用，很快就会生疏的。而且你还年轻嘛，不能总是追求安稳，也要有些冲劲才行。” 杭奶奶对这个唯一的大孙子可谓疼爱有加，容不得别人对他有丝毫的质疑。听到杭涛姑父这么说，立刻反驳道：“你们夫妻俩，既然嘴巴笨不会说话，那就赶紧去厨房帮忙干活儿。怎么能说跟着小涛做事就不安稳呢？”显然，在杭奶奶眼中，孙子小涛无论做什么都是最优秀的。 “遥遥，你放心去小涛公司，奶奶帮你谈个好点的工资。一个小女孩，攒点技能和存款傍身才最有用，何苦整天被人呼来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