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皇妃她成了首富》 第1章 诈尸式穿越 第1章 诈尸式穿越 身下是又冷又硬的木板,耳边弥漫着哀怨的哭声,林卿月只觉得睡得非常焦躁,昏昏沉沉地醒了过来,一时间头晕目眩,额头还微微作痛,“到底是谁在哭丧呢?” “啊!诈尸啦1少女的声线尖锐得像哨子。 这一嗓子彻底把林卿月吓精神了,她扶着旁侧的木板坐了起来:“怎么了?谁诈……尸了?” 眼前并不是熟悉的单身公寓,而是一间陌生的古色古香的屋子。 她前面不远处有一张方桌,桌上燃着大碗的油灯,还放着三碟小食,两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席地而坐,直勾勾地望着她。 俩小姑娘面无人色,惊恐欲绝,一个不停地抽气,好像要晕过去了;另一个扯着嗓子不停地喊。 而她,正坐在棺材里!看起来正是诈尸的主人公。 这?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昨天加班累的精疲力尽,一回家倒头就睡了,这一觉怎么还睡到棺材里了环顾四周,林卿月脑子里浮现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一一莫非是穿越了? 林卿月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人家都是身穿,魂穿,她这是尸穿?是不是该庆幸还没下葬? “四,四姐!你冤有头债有主啊!都是五姐干的,是她趁着休息的时候,往马鞍上放针的!和我们没有关系啊,你不要,不要过来啊1 往马鞍上放针? 林卿月皱了皱眉头,听她四姐四姐的喊着,想必是有血缘关系的,什么深仇大恨,连有血亲的姐姐都不放过? “别喊了。”林卿月被那姑娘喊的烦心,但她刚一出声恰巧窗缝刮进来一阵阴风,吹灭了祭桌上的油灯。 屋里登时黑了下来,那个一直抽气的姑娘咯一声,翻着白眼晕过去了。 另一个姑娘也叫得更欢实了,连姐妹也不管了,连滚带爬地开门喊道:“不好啦!四姐诈尸啦!诈尸啦1 听着动静,几个气势汹汹的仆妇立马冲了进来,扭着林卿月的胳膊,压着她跪到院中。 “这是要干嘛?你们要干嘛?”林卿月挣扎不动,还被踹了一脚,膝盖磕在地上痛得险些飙泪,只得先跪在冰冷的地上。 “姑娘,你是不是忘了你刚诈尸?”忽然,一个冷静的男声响起,“他们大概是准备把你当恶鬼烧死。” 林卿月左看右看,也没见到一个男人,这声音,倒像是凭空从脑海中响起来的,难不成,是系统? 被众人族拥在中间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人,衣饰华贵,一看就是做主的人。妇人神情惊疑不定,眉心紧紧拧成个川字。 “我还活着呢,我的身子不是热的软的吗1林卿月也顾不得那男声是从何而来,只匆匆喊道。 “这时候应该反过来,质问她们为什么把你放在棺材里,而不是解释你如何活过来的。” 刚才的男声再次传来,林卿月微微思量,随即对着那妇人大声喊道,“你们为何把我放在棺材里,我还没死呢!你们是想把我活埋了吗?” “大夫人,怎么处置?她好像真的是活的。”一个仆妇和中年妇人请示道。 身边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抢着道:“不可能吧!娘!她之前可是都断气了啊!这都第三天了,怎么可能死而复生!当时马车厢滚到坡底,她根本没可能……我看,她就是厉鬼还魂1 “哎呀,五妹。”另一个中年妇人从人群中挤出来,“话可不能这么说,当时四小姐还没断气,大夫人说要冲一下,才给四小姐换衣服挪地方的,说不准啊,这就是冲好了。” 那男声又提示道:“额角有血痂,你是撞伤,说自己撞背过气去了。” 林卿月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遇到如此考验演技的时候,她几乎是下意识地顺着说了。 “你被背过气三天吗?”五小姐厉声道。 林卿月抬头望向五妹,见五妹死死盯着她,厉鬼还魂不一定,但是有过节是肯定的了。说不定害死原主的就是五妹,现在还想害她! 为林卿月说话的中年妇人赔笑,却不对五小姐,而是对着大夫人道:“大夫人,此事可不能儿戏啊,这事给我家老爷和四小姐外祖家交代都不好吧。” “现在才是儿戏呢。”大夫人训斥了一声,“此刻丧仪走了一半人,灵堂都停了两天现在又说人突然活了,恐怕整个林家都成了大家眼中的笑柄。” 合着林家的面子比一个小姐的命都重要? “那你也不能让我再死回去吧1林卿月咬了咬唇,气的声音都有些发抖,这万恶的旧社会啊! 大夫人冷漠地盯着她,大有一种把她活活钉进棺材里也不无不可的意思。 正在这时,院外又有人赶过来。 “怎么了?这么吵?是闹贼了?”正说话的是一个背着宝剑的华服后生。 林卿月眼睛微微一亮,这少年可真是风度翩翩,相貌堂堂,又有一种习武之人的英气,放到现代绝对是男神级别的小鲜肉。 “季哥哥。”只见五小姐马上蹭到少年跟前,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少年的表情,想伸手去拉少年的袖子却又不敢,只讨好地笑了笑。 但少年却满脸不高兴地嘟着嘴,趾高气扬地仰着下巴:“这到底是怎么了?跪着的是谁?这穿的是什么啊1 林卿月穿的自然是白色的寿衣。 “季哥哥,四姐她诈尸了1 少年冷冰冰地看向林卿月:“诈尸了?” “胡说八道,我压根没死1林卿月忙道,没被当厉鬼烤了,反倒被帅哥一剑劈了可太冤了。 妇人忙和林卿月低声耳语道:“四小姐!这是薛季,你的未婚夫啊!你快说几句,你看五妹那眼神儿1 林卿月心里一个哆嗦,幸好这古代未婚夫妻基本不见面,她估计对方也不认识原主。 但这五妹是原主的妹妹吧,眼睛都要勾到准姐夫身上了!再和惊马的事一联系,莫不是原主还是被情杀的! 靠,早恋要人命啊! 林卿月心里的浪花没翻腾多久,为了自己的小命,掐着嗓子开口道:“季,季哥哥,我是卿月埃” “噗……”系统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笑笑,笑个屁!她这不是为了活命吗! 林卿月后牙根发痒,面上还得做羞涩状,只盯着自己手指。 “搞半天你就是林卿月?”薛季很是无礼地上下掂量着林卿月,冷呵一声,“原是来 吊丧的,既然你没事,那可好了1 最后几个字听起来咬牙切齿,实在不像是好的意思。 大太太脸色阴沉,终于不得不道:“林姨娘,扶四小姐回房,好好休息。这几日身体没好,先仔细休养着。” 林姨娘忙应了,扶着林卿月去住的地方。 林卿月心中暗暗奇怪,这林姨娘和大夫人看起来都不是她娘,她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本章完) 第2章 难道你是传说中的siri 一夜辗转,第二天早上林卿月起床,却发现屋子锁着,叫门也没人开,她竟被关起来了。 “系统,系统君,你还在吗?” 系统男声应了一声,仿佛也是刚睡醒,声音中有着一丝让人听了耳朵都要发麻的慵懒。 “系统君,你有什么用啊?你是什么系统啊?能给我啥金手指?我是不是完成你的任务就能回家了啊?” “……什么叫我有什么用?你在说什么?什么回家?”系统反问道,“你还是好好想下一步怎么办吧,别刚活过来,就又被人弄死了才好。” “不是,我是想问,系统,你有什么用处啊?难道只能陪我聊天吗?难道你就是个比较聪明的siri?你把我弄来是干嘛的啊?为原主申冤报仇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真的没被撞坏脑子吧?”系统君大惑不解的反问。 “我看是你故障了。”林卿月和系统的沟通毫无进展,“我又没有原主记忆,又没有任务,那我下一步要做什么啊?现在没吃没喝……啊,好饿啊。” 她往后一瘫,成个大字型摊在床榻之上,两眼茫然的看着屋梁。 眼见着又要睡过去时,一阵开门锁的声音倏地响起,正是大夫人带着人来了。 林卿月一半是饿的,一半是气的,躺在床上不起来。 “卿月休息得可好?”大夫人悠闲地看着自己新染的指甲,“伯母过来,是有事和你说一声。之前你背过气那几天,家里和薛侯府商议了一下,希望由你五妹代你嫁过去。事情已经说成了七八分,这你又忽然活过来,也不好再推了。不然晨玉怎么再嫁人呢。” 林卿月没太听懂,但系统是听得清清楚楚,冷哼一声:“这话可真是不要脸,你的清誉难道就不是清誉了么。” 林卿月这才听明白,倒抽一口冷气,问道:“伯母光说晨玉嫁人的事,那我如何? “卿月,你可比晨玉优秀多了。二叔是护国大将军,无论你想要何样的尘缘没有呢,没必要和自己的堂妹抢。”大夫人皮笑肉不笑,浑身都透着虚伪。 这话说得太不要脸了,明明是五小姐抢了林卿月的,反倒说林卿月的不是。 “我不答应又如何?”林卿月反问道。 “那卿月就好好想想。薛小侯爷你昨夜也见了,对你那般态度,就是你勉强嫁过去也不成呢。” 大夫人走进几步,俯视林卿月,“不过呢,说到好姻缘也是有的。宫中又要选秀了,卿月的身份,那入宫就是做贵人的命。” “……皇上最近几年都病得起不来床,她这是要把你往火坑里推呐。”系统道。 林卿月咬牙切齿地坐起来,怒道:“你想得美!我才不入宫呢。” “入宫有什么不好,还能省下一份嫁妆。你可得好好想,想好了,我把你的丫鬟宝鹃放回来,恢复这一日三餐的供给。若是想不好的话,我说不得要报个伤重难治的消息给二叔呢。”大夫人得意地笑了起来,那模样恶心至极。 “你还贪图我的嫁妆!想把我饿死!” 林卿月还有什么听不明白的?大夫人是希望叫自己女儿嫁入侯府,还要用她的嫁妆,再把她嫁给病歪歪的老皇帝! 简直极品! “可别说得那么难听。”大夫人命一个婆子守在院子里,又给林卿月锁起来了。 林卿月饿肚到天黑,饿得双眼发眩,恨不得咬几口床板。 “这不是办法。”系统叹了口气。 “那我也不能答应她吧。”林卿月说话都有气无力的了。 她迷迷糊糊睡了大半夜,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院子里传来人呵斥守门婆子的声音。 “还不开门,要是让大长公主知道亲外孙女被伯母训斥,对大夫人不会有任何好处。”林卿月听出来了,说话的是林姨娘。 果然不多时,门就开了,林姨娘带着一个十几岁的姑娘一起来的,两人各拿了个食盒,给林卿月摆了出来,“快来吃点东西!” “谢了!”林卿月顾不得许多,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只是普通的四菜一汤,但是饿到极致,什么都是山珍海味,林卿月风卷残云地一口气吃了个干净。 “四小姐,你可千万不能松口。”林姨娘叮嘱了一声,“你和霜月先聊聊,我去问问大长公主的马车多久能到,所有的一切都由你外祖母定夺,别怕。” 林卿月愕然地点了点头,没料到这原主的身份不一般啊,原本以为她不过是个会被主母故意饿死的小庶女罢了,如此看来她外祖母就是大长公主,而她必然是个嫡女了。 怪不得大夫人用这种手段,逼她答应,是怕夜长梦多! “四姐!”六小姐激动地握住了林卿月的手。 林卿月现在才发现,六妹就是昨日灵堂前晕厥过去的小姑娘,她长得纤纤嫩嫩,腰细身薄,如同一阵风就能把她给刮走似的。 “四姐!你切不可放过她们啊。她不仅仅是欺负你,她这是打压咱们二房。咱们刚进京就出了这种事,来日还不知如何。” 咱们二房? 林卿月的眼珠子咕噜的转了转,顿时明白了个七七八八,看来原主和这六妹才是一个爹,五妹应当是堂亲了。 林霜月说着几乎要哭起来,“四姐,我之前就提醒过你啊,绝对不能忍着她,她只会越来越过分。惊马之事多么凶险,你刚去,她就急吼吼地和薛家议起亲,还要拿你的嫁妆。我姨娘推脱再三,才把东西暂时留下来。” “额,那霜月,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写信给父亲肯定不行,远水解不了近渴。反倒长公主殿下听闻说你又痊愈了,要来看望你,到时你把委屈都道给长公主听听,薛家还怎敢迎娶五姐。那薛季也不是个好东西,但你就是不嫁,也不能让给五姐。” “所言有理。”林卿月点了点头。 六小姐又道:“老太太偏疼大房的人,就是惊马的事闹起来也不能把五姐怎么样。何况咱们没那么多证据,说不定还要反怪咱们冤枉她呢。” “那怎么办啊?”林卿月觉得六妹是有备而来,显然有了个报复五妹计划才和她提的。 “当然是给她个教训,叫她学点规矩。叫她吃点暗亏。” “具体怎么教训呢?揍她一顿,难免留下痕迹啊,大太太就又有理由了,我可不想再饿肚子了。”林卿月抹了一下下巴,觉得自己还是没什么底气,实在忍受不了饥肠辘辘。 那六小姐招了招手,示意林卿月附耳过去,“但凡薛小侯爷来府中拜访的日子,五姐都自己呆在外花园。 薛小侯爷喜欢花园角那几株东洋移过来的斑纹竹,经常去看,也就经常遇到五妹。 第3章 那也算是过失杀人了 等下我让人去请薛小侯爷,不让他去花园。四姐你去堵五姐。咱们也不做什么过分的事,就给她个没脸就行了。 那花园角还有个废弃的塘子,水只有半米深,里头都是烂泥,到时候你把她推进去。我在带着薛小侯爷过去,给他看看这林晨玉是个什么东西。 四姐,若是五姐训斥你,你可千万别顶嘴哦,以免让薛小侯爷知道了。” 这计划堪称完美,林卿月暗暗佩服,把小姑娘推进烂泥塘,没什么危险,还能给个教训,确实是个不错的方案。 但五妹不太可能瞒着这件事,到时候大太太大发雷霆,还是自己满身不是。 六妹不简单,她要当心点! 不过……她若真的啥也不做,倒真是让人当软柿子捏了。 午后,林姨娘又来送饭了,说大长公主差不多到了,可是大太太挡在前面,推说林卿月身子有恙,不许她去哦。 林卿月顿时灵光一闪想到推六妹的那个计谋,倘若亲闺女掉池子里了,这事情势必要闹到长辈那里去,她就有道理会见长公主了,而且饿了一整天的怨恨也能发泄一下! 纤细的斑纹竹有将近十米高,细长而脆的叶片在风中发出利落的响声,旁侧则是高大的松树和柳树,遮得花园角落照不进阳光,有一种冷厉阴森的感觉,正适合做点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林卿月走到花园角的小路,让白娟在路口等着看着点人。她自己继续往前走,果然看到五妹一个人站在竹子旁。 “季……”五小姐回身,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怎么是你?你不是养病吗?没事来这又湿又冷的地方干嘛。” 她开口就是要撵人,这段数和六妹一比,就太幼稚了。 “我也不废话了。”林卿月活动了活动手腕,走向林晨玉,“是你在马鞍上放针的。” “你别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这么说我!” “我是不是血口喷人,你清楚得很。”林卿月又活动了活动脚踝,嘴角上扬,走向林晨玉,“证据?呵,敢做不敢当。” “你,你,你要干嘛!”五小姐看着林卿月嘴角的坏笑,只觉得她不对劲,蓦然想到厉鬼还魂的说法,自己给自己吓出一身冷汗,“你别过来!你,你要是敢动我一个指头,我就告诉母亲!” “哦?一个指头?”林卿月伸出一个指头,重重地在五小姐肩膀上一怼。 五小姐被怼得朝后退了一步,她身后就是塘子,再退,就要摔进去了。 “你,你不是林卿月!你到底是谁?”五妹失声尖叫。 “我?”林卿月肆无忌惮裂开邪恶的笑脸,原本清透的眸子里泛出阵阵寒意,似笑非笑的模样很是渗人,“我当然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千年厉鬼了。这林卿月死得太惨,我就回来给她报仇了。呵呵呵!”林卿月玩的正起劲儿,系统却‘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差点害她笑场。 林晨玉却是被吓坏了,踉跄着又退了两步,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摔入塘子里。 林卿月一把柃住她的衣领子:“说,到底是不是你在马鞍上放针的!” “是我,可我没料到马车会侧翻下山坡,谁也料不到车轴会断了啊。我也就只想吓唬你一下而已!都是六妹她出的主意!都是六妹她啊!”林晨玉尖叫,紧紧抓着林卿月的手臂。 果然!这事情里里外外都脱不开林霜月的计划呢。 “那这也是过失杀人罪了。” 林卿月嘴角一扬,正准备松手把人丢进塘子里,但目光一瞧那塘子。 塘子靠墙的一层还有石头葺的池边,顺着石头池边往下一瞧,这水可不止半米深,只怕有两三米深。 “算了。”林卿月手上一用力,把人拉了回来,“以后少干蠢事。” 五小姐瘫软,坐在小路上不住哭泣。 “还有啊,你瞅瞅我的手,是否又温又嫩。姐姐我可不是厉鬼还魂,我只是给你个教训。这事不算完哦。” 说罢林卿月又威胁道,“敢乱说话,下次就真把你扔进去了。这水不知道沤了多久,说不定还有往里面偷偷到夜香,你掉进去三个月都洗不干净味道。小心点! 五小姐哭着点头,像个被恶霸欺负的少女。 “你一直都是这样吗?这么凶……”好吧,还有点可爱,系统在心底叹了口气。他本以为林卿月会把五小姐真的扔下去,没想到最后竟把人拉了回来。 林卿月吓唬完堂妹,心情大好,仰着下巴往回走。 “等等!”系统道,“这种树林小道一般都是有两个入口的。如果这六妹真是不怀好意,她肯定带着小侯爷在隔壁的路上看戏。” “是啊,我也该回她点什么,而且……”林卿月笑道。 她顺着花园小路找到另一个路口的时候,正遇到薛季一个人从小路里出来。 薛季一见林卿月就眉头一皱,仿佛总对她心怀不满似的。 “薛公子,好巧啊。”林卿月目光朝薛季身后望了望,却没看到六妹六妹。 “你找谁?这里只有我。”薛季眉梢一皱,喷出一声冷呵来,“呵,昨晚当众直呼哥哥,今天不装了?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们薛家,我们薛家也不需要你这种跋扈好妒的媳妇。你若想留点颜面,还是早点想办法解除了婚事为好。” “不要我,那你想要谁?五妹?或者六妹?”林卿月嘴角一弯,这薛季替林霜月打掩护,怎么看都有问题! 可是林霜月是林姨娘的亲身女儿,而且还是是个庶女,这辈子都绝无可能嫁给薛季。 镇国将军的女儿也不可能去给薛小侯爷做妾,这高不成低不就的地位着实尴尬,或许唯一的机会就是嫡姐亡故加上薛小侯爷的爱慕了。 “借过。”薛季绕过她欲走。 “等等,别和我说那些有的没的,你要退婚你就退,你想娶谁就娶谁!但是你和六妹孤男寡女在这小道上……”林卿月好看的狐狸眼眯了眯,看上去狡黠极了。 “慎言!此处只我一人。”薛季变了脸色,恨得牙痒要来堵住林卿月的嘴。 “那刚才你都看到了?你怎么去那么巧?若不是六妹带你来的,你怎么这时间来!” “我看见?是我看见了,你抓着自己堂妹的领子要把她扔进塘子里,你非要我把事情告诉你家大太太和老太太吗?给你留些颜面,也给你们林家留点颜面,别给脸不要脸。” 薛季的声音越法冷漠。 “给我留掩面,还是在给你的心上人打掩护?”林卿月笑了笑,却蓦然停下来,她脸色一凝:“有动静。” 果然,小路上传来少女的惊叫:“救命啊!救命啊!五姐掉塘子里了,快来人薛季和林卿月同时朝那方向跑了过去。林卿月想不通,林晨玉被她吓了这么一场,怎么还在塘子周围,莫不是被林霜月扔下去的? 第4章 倒是把自己撇的干净 她这两手借刀杀人玩得这么好,说不准真有那个狠心,亲自下手。 只见林霜月趴在塘子旁边,一手死死拉着林晨玉的手,但是力气不足,不能把人拖上来,自己还被拖累得不断往下滑,她不断喊着:“救命啊!快来人啊!” 而林晨玉则是大半身子都沉在水中,毫无知觉,似是昏过去了,满头满脸都是污水。 薛季当下过去,将两人拖了上来。仆妇们也闻声赶来,一起把林晨玉抬了回去“到底怎么回事!”大太太彻底失了前一日的稳重,厉声质问林卿月和林霜月屋中原本正在见客,老太太和大长公主一起坐在上首,太太太在旁边陪坐。 他们仨被带进屋子,只有薛季因为客人,得了个下首的座位。 林卿月和六小姐站在屋子中间,屋里屋外所有的眼睛都盯在她俩身上。 六小姐噗通一声跪下了,抢先开口道:“伯母,我是走到花园角儿呢,听到有东西落水的声音,才过去的!就看到五姐姐在水里,我想把她拉起来,只是拉不动,就喊人。后来,薛公子和四姐姐就来了。” 六小姐倒是把自己撇得十分干净。 林卿月心思百转,当时只有林霜月在,不可能再出现另一个人把人扔下去。林霜月肯定还有后招,要把这件事往自己身上栽,她得想好了怎么说,免得掉入陷阱“实话实说,别撒谎。你当时就在那,甩不掉关系。”系统道。 林卿月想的也差不多,但她并不跪,直接道:“我听人说五妹总在花园角等着薛季路过,就过去堵她。我吓唬了她一下,然后就走了。” “你说什么?堵她?吓唬了一下?”大太太眉心紧锁,显然半个字都不相信。 “我之前活过来了,当时就有人被骇破了胆子,把惊马的事和我说了。当时马车不是惊了的,是有人在马鞍上放针,想要吓唬我一下。”林卿月冷笑,“结果我差点一命呜呼,我知道主谋以后,回去吓唬她一下,不成吗?” “那你就把自己的亲堂妹扔进池子里淹死!你这是吓唬一下吗!何况你有什么证据说五妹往马鞍上放针,含血喷人!”大太太拍桌而起,指着林卿月就想破口大骂,但又顾忌着身份咬住了牙,暗暗思量,如何罚这麻烦的侄女。 “等等。”大长公主抬手,插入对话。她五十来岁,面容和善,完全看不出她是高兴还是生气,“惊马是怎么回事?” “那只是个意外。”大夫人忙道,“谁也不想马车惊了。绝对没人往马鞍上放针,那匹马带回来就有人检查过了。” 大长公主微微一笑,脸上的皱褶堆在一处,缓缓道:“原来是这样啊。是意外。那这次五妹落水,说不定也是意外呢。” 大夫人一听,急道:“那怎么可能!薛小侯爷也在这里,您可以好好问问事情经过,这可是有据可查的。和惊马那种无稽之谈怎么一样!” 大长公主却再次抬手:“我想先听听四小姐怎么说。我们四小姐从小就乖巧可爱,不会说谎的。” “我可没有把她扔下去。我只是吓唬了一下!然后我就走了。 我从小路出来,还碰到了薛小侯爷。 但是这事也挺怪异的,这小路总共只有两个出入口,我走了一头,薛小侯爷走了另一头。他还说没看到六妹,我也没看到六妹,难道六妹是长了翅膀,飞进去的不成?” 林卿月虽是说六小姐,却看向薛季。 薛季只得站起来,对长辈们施礼,而后道:“我是在小路口遇到六小姐,顺路一起,只是不想四小姐心生误会,才改口。 我们走到靠近班文竹的地方,看到,看到四小姐抓着五小姐的领子要往塘子里推。五小姐吓得一直在哭。 六小姐说这毕竟是林家的家事,让我当做视而不见,顺着小路走开。她自己过去劝四小姐一下。” “你还说不是你!我女儿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赔命!你这个枉顾人伦的……我苦命的晨玉啊。”大太太捂脸大哭了起来。 “不是我!”林卿月道,“薛季不是也只看到我吓唬五妹了吗?难道你看到我把人扔进塘子里了?” “那倒没有,但总不能是五小姐自己跳下去的吧!”薛季冷冷道。 “呵,当时咱俩在路口遇到了,还有个人没出来呢,这么明显的……”林卿月也回之以冷笑,那话说了半截半,但谁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林霜月的肩膀可怜巴巴地颤动了起来,她长得那么痩弱,总带着一股病气,让人一见就心生怜爱,想不到她是个如此恶毒之人。 她眼中堆着泪,抬起苍白的脸颊,用一种难以置信地口吻反问道:“难道四姐觉得是我干的吗?我,我怎么可能,我就是有那份歹心,也没那份力气啊。五姐把我推下去还差不多,何况是我拼死拉着五姐,叫来人。若是我推她,早就顺着小路跑掉了。” 林卿月也一怔,是啊,五妹力气不小,长得也比林霜月壮得多。 她刚被自己吓唬了一场,不太可能再站在塘子边。先前自己走开之时,五妹正好坐在地上,如此重心低,不便于推搡的。 难道林霜月还是个隐藏的武林高手? “此事除了你,还能有别人这么做吗?”大太太哭道。 “伯母,你知道是谁告诉我五妹在马鞍上放针的事吗?又是谁告诉我五妹去那塘子那,让我去教训她一下?” 林卿月不等大太太开口,就指着林霜月道,“当然都是六妹来说的呢,生怕我不去似的,办法都给我想好了。本来我以为那塘子只有半米深,后来发现足有两三米深,我怎么可能推五妹下去。” “可我也不可能啊!”林霜月哭了起来,“四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你们都有长辈做主,怎么说都是有人信的,可就算那些都是我说的,我也没那个力气啊。” “五小姐是晕过去的,”系统道,“她当时是晕过去的,而且你走出小路也有一段距离,她不想真的一起跟着掉下去的话,不可能太早推五小姐下水,甚至可能在听到小路上有脚步声才推人下去的,在那之前就开始喊就行了。 你看她耳朵上,有点泥巴,虽然说可能是救人时候碰到的,但也可能是趴在地上听你们的脚步声。” 林卿月按赞一声,系统果然观察入微,简直是系统界的福尔摩斯,当下道:“我走的时候,五妹还活蹦乱跳的,我们过去的时候,她也还没沉在水里,不可能那么快就淹得昏死过去。” 薛季闻言也眉心微皱,他离开到再回去的时间,还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那塘子也不过两米多,挣扎也得有一阵子。 第5章 系统界的福尔摩斯 林晨玉双目紧闭的样子,倒真有几分像是晕过去了。但他立刻在心里否定了这个想法,他的六妹不可能做害人的事,一定是林卿月在颠倒黑白! 系统又道:“打晕可能性不大。很可能是某种药物。不是慢性药物,不然你过去的时候就会发现她气力虚弱。也不是迷香,烟雾散的太慢,自己也会中招。一定是浸了药的帕子,扔在塘子里了。事后就是看到帕子,在塘子里一泡也没药味,还可以说是自己救人的时候掉进去的。” “那怎么办?”林卿月嘴唇不同,悄声低着头问系统。 “还是得先去找到证物,那浸了药的帕子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还是有可能能检查出猫腻,如果不找到证物,这件事你没有办法摘干净。”系统的声音沉了几分。 “好,我听你的。” 林卿月抬眸看着大长公主,神色凝肃,“我说再多都是无力的,大太太更是对我害了五妹的印象先入为主。五妹是在塘子里出的事,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晕过去,很有可能是有外力辅助的,譬如能迷晕人的东西,不妨去看看。” 林霜月一听,心中咯噔一声,隐在袖子里的手颇有些紧张的捏在一起。 “也好,既如此,就都一起去吧。”大长公主搭着一旁嬷嬷的手从红木椅上起身,虽有些年迈却依旧韵味十足。 大太太也不好再说什么,起身跟上。 走在后头的林卿月看着弱柳扶风似的林霜月,唇边泛起意味深长的笑,“六妹可得藏好了,如若不然,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哦。” 林霜月面色微微一变,蹙眉不解道:“四姐,你在说些什么,我着实不明白。 “现在不明白没关系,很快你就明白了。”林卿月挑了挑眉,走上前头。看着她的背影,林霜月低垂的眸子里闪过杀意。 大夫人虽有心为难林卿月,但奈何大长公主如今就在一旁看着,她得罪不起,只能咬牙对身旁的人下令道。 “你们几个在周围仔细搜查一番,可都找仔细着点儿!我林府向来家教森严,若是冤枉的自然会好生安慰,但若此事确凿!任谁来了本夫人也绝不会姑息半分! 几个跟着来的家仆听不出大夫人话里的意思,领了命去搜查,倒是大长公主似有深意的看了大夫人,心中明白大夫人这话是有意说给她听的。 大长公主笑的一脸慈爱,冲着一旁的林卿月招了招手,林卿月顿时对这位原主的外祖母心生好感,再一想到对方的身份,立刻翩移莲步凑到大长公主身边,抱上了这根大腿。 “外祖母!月儿好生想你。这一次月儿险些就再也见不到您了,到现在心中都后怕的很!” 林卿月一边说一边以衣袖掩面挡住了自己的脸让旁边的人无法看清她此刻的表情,再加上略有凝滞的声音,悲伤的气氛烘托的恰到好处。悲戚的模样让在场众人不禁动容,万分同情她的遭遇。 就连始终不待见她的薛季此刻也不免凭空生出了几分恻隐之心,突然忆起他这位名义上的未婚妻也是一个刚从鬼门关前走过一遭的弱女子。 唯有系统君看的清楚,这小女子脸上的神情哪有半分伤心,一双美眸中分明尽是狡黠之色。 大长公主原本就是来给自己的外孙女撑腰的,如今见林卿月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模样,更是心疼的紧,连声安慰。 “月儿乖,有祖母在定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林卿月心下大喜,她要的就是这句话。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林卿月毫不犹豫的在袖子里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眼眶倏然一热,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流。 大长公主见了更是心疼不已,一向以温婉见长的她竟是难得的厉声呵斥道:“你们林府当真以为本宫糊涂了不成?六小姐呼救之时月儿正与薛季在一处,两人说话时间不短,这人又怎可能是月儿推下去的?你们如此抓着月儿不放,到底意欲何为!” 大夫人心下大惊,她原本以为大长公主是个好脾气的,又是宫里的人,代表着的是皇家,不会轻易降罪,所以才敢在她面前摆出一家主母的派头。 万万没想到,大长公主会因为林卿月不顾皇家的矜持真的发怒。 他们林府虽是大户,却没有那个胆子敢和皇家作对。 正琢磨着怎么办时,方才被派去找东西的家丁匆匆赶来,递上了一方湿漉漉的帕子。 “禀大夫人,我们在塘子中打捞上来了一方丝帕。” 那丝帕才入水不久,还能看出原本的颜色,是一方四方的素帕子从外面看倒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大夫人见了那帕子,眸色沉了沉,有意看了一眼林霜月所在的方向。 “这帕子许是谁不经意间落进池子里的,再去找找,莫要遗漏了。” 眼见大夫人要将那帕子随手扔了,林卿月的脑中陡然响起系统君的声音。 “就是那帕子!今日抓不到人不要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你能证明那帕子上有迷药,便能洗脱你一半的罪名!” 秉承着穿越原则,林卿月相信系统绝对不会坑她。 趁着大夫人扔帕子的时候林卿月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将那帕子稳稳的抓在手上。 大夫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帕子就落到了林卿月手中。 方才还哭的像是个泪人儿一般的林卿月对她咧嘴一笑,后退了小半步,恭恭敬敬的欠了欠身。 “这帕子虽看着普通,但在此时出现在塘子里就极有可能与五妹妹落水之事有关,还是谨慎些的好。” 大夫人被突然出现在她眼前的林卿月吓的懵了一下,一时忘了呵斥林卿月没有规矩,顺着她的话问道:“你想怎样?” 林卿月嘴角微微上扬,顾盼之间目光在周围一干人等身上扫视了一圈最后停在了薛季身上。 薛季远离人群站着,看似是为了不想沾染麻烦,其实是为了将众人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见林卿月突然含笑着看向他,薛季蹙了蹙眉,心中生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在林卿月轻移莲步向他走来的同时,这种不祥的预感得到了印证。 林卿月含笑着站在薛季面前,这笑即不过分谄媚,又不显得虚假,让人看着心里极为舒服。 “这府中都是林家的人,外祖母又同我亲近,让谁检查都有失公允,只有劳烦小侯爷帮忙看看,这丝帕是否有问题。”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薛季虽对林卿月此人没有什么好印象,但让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一名女子的请求,他也确实拉不下这个脸。 薛季勉强点了点头,接过林卿月手中的丝帕在手里翻看了两下,又凑到鼻子前闻了闻,脸色立刻阴沉了三分。 第6章 抱大腿我是认真的 林府众人见此,心下一沉,薛季神色变化的太明显了,没想到这不起眼的一方丝帕竟真的有问题。 薛季接过帕子的同时,林卿月的注意力就不在他身上了。 她相信系统君不会害她,所以她笃定这帕子肯定有问题。 把帕子交给薛季验证,一方面是为了自证清白,毕竟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小侯爷虽然是她的未婚夫但在今日之前他们素未谋面更谈不上‘情意’二字。 今日虽是见到了,但对方对待她这位正牌未婚妻的态度也着实说不上好。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位小侯爷相比于她,同她那位六妹妹走的更亲近些。 有薛季吸引众人的注意力,林卿月才能更好的观察众人。 就在薛季宣称那手帕上的确有迷药气味时,在场众人唯有林霜月一人神情惊慌,眼中满是被戳穿后的错愕和恐惧。 林卿月嘴角微微上扬,心道果然是你。 就在林卿月打算出言指控林霜月斑斑罪行的时候,一直沉默的系统君突然出声“今日暂且这样,你想通过一方没有什么指向的丝帕指控林霜月并不容易,府中有同样丝帕的人不在少数。一不小心反倒会招来一身腥,你即明白她不是什么好人,以后多防备着些就是了,你外祖母护得了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你若是让那位当家主母失了颜面,今后受苦的反倒是你。” 系统文林卿月穿越前没少看,在她的认知里系统永远是穿越者最!最!最!值得依靠的好伙伴。 “好,都听你的。” 林卿月客客气气的对薛季欠了欠身,自动忽略了薛季眼中的惊愕,缓步走到了大夫人身前不急不缓的欠了欠身。 “五妹妹确实是被人迷晕才掉进塘子里的,有小侯爷作证,应当足够洗清月儿身上的嫌疑。只是有人先是用迷药迷晕了五妹妹又设计将她推入湖中,心思实在歹毒,还请大夫人尽快彻查此事,除了这奸人莫要让她再有机会谋害他人。” 说到此处,林卿月巧笑回眸,看向躲在众人身后的林霜月。 “六妹妹怎的抖的这般厉害,莫不是……做贼心虚了?” 林霜月做梦也没想到,平日里那个看上去愣头愣脑空有一副好皮囊的林卿月竟然如此轻巧的就化解了她精心筹谋的一局棋。 此时突然被点了名,林霜月惊慌之下看向了身边的娘亲林姨娘。 林姨娘捏了捏女儿的手,不动声色的对林霜月使了一个眼色。 林霜月自小就被林姨娘‘悉心教导”母女之间配合的十分默契。 众人刚把注意力从林卿月身上转移向林霜月,林霜月就恍如浑身脱力一般倒在了林姨娘的身上。 林姨娘佯装惊恐万分,半抱着林霜月缓缓跌坐在地上。 “霜月!霜月你这是怎么了?你受了什么委屈就告诉为娘,为娘就是拼了这条命不会让旁人欺负了你!” 林卿月将这母女二人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林霜月脸色惨白,分明就是吓的。 倒是那林姨娘演技出众,说哭就哭,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流。 要不是场合不对,她真想给这对演技出众的母女鼓鼓掌。 这演技,不去当演员可惜了。 萧临泽实在受不了林卿月这副没有半点儿危机感的模样,出言提醒道:“你沉着点儿气,莫要着了她们的道。” 林卿月收回视线,心中暗道:放心吧,我宅斗剧看的不少,她们这样的我见多了。 萧临泽不知道这个奇奇怪怪的女人嘴里说的‘宅斗剧’是什么,见林卿月一副胸有成竹并不慌乱的模样,萧临泽适时沉默,他倒想看看林卿月到底有什么底气如此自信自己能在那对母女的围攻下全身而退。 正所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林卿月母女这明显就是在演给有心人看。 林卿月手握证据也不见有人站出来帮她,林霜月嘴皮子都没动一下,林卿月就眼见着自己的未婚夫薛季从人群中一个箭步蹿了出来挡在了林霜月母女身前,俨然一副守护者的姿态。 身为她的未婚夫却护着别人,渣也就算了,公然给她戴绿帽子她也不计较。 但用那种看恶人的目光看她,林卿月心里就觉得十分不爽。 薛季根本没注意到林卿月情绪上的变化,他也根本不在意,言之凿凿道:“就算五姑娘不是你推下池子的,但你威胁五姑娘的事情是我亲眼所见千真万确,你欺辱五姑娘在先,如今还想冤枉六姑娘!真是好歹毒的心肠!” 眼见薛季对这位未婚妻咄咄相逼,在场众人非但没有一个出来劝和的,反倒都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心里都盼着这两人赶紧打上一架,让他们多些茶余饭后的谈资。 薛季为林霜月打抱不平,怒火以燎原之势扑向对面的林卿月。 眼见滔天大火汹涌而来,林卿月不怒反笑,嘴角扬起一抹淡笑,对薛季微微欠了欠身。 “小侯爷这是做什么?我不过是同六妹妹开个玩笑罢了,方才六妹妹不也是这般同我开玩笑的么?姐妹之间你打趣打趣我,我打趣打趣你,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林卿月眉眼微微上挑,一双美眸澄澈宁静,于悄无声息中扣人心弦。 她的视线轻轻落在林霜月身上,笑问道:“还是说方才六妹妹不是同我开玩笑,是当真想要将罪名扣在我头上要陷害于我么?” 林霜月原本见薛季站出来为她说话,心中得意的很,这种能让薛季厌恶林卿月的事情她看多少都不会觉得腻。 林卿月同薛季解释说不过是姐妹玩笑的时候,林霜月还在心中嘲笑林卿月是个白痴,这种三岁孩子都不会信的谎话也能说出口。 可当林卿月说出下一句话的时候林霜月眼底的笑意却于瞬间崩塌,她来不及掩饰脸上的错愕,倏然抬头看向对面一脸淡笑的林卿月。 林霜月此时此刻才意识到,这是林卿月设的圈套。 她算准了薛季会站出来替她说话,所以故意用言语刺激她,等的就是薛季站出来为她打抱不平,然后趁机设下言语陷阱让她跳。 此刻她若是不承认,就是变相承认她之前是故意污蔑林卿月的。 若是她承认了,此事自然会被轻轻放下,不再被追究,只是她便会就此落下个小题大做的名声。 这是个一箭双雕的局,设计这局的人是林卿月,自愿入局的是她林霜月。 此刻她已然入了局,就算明白了前因后果也已经晚了。 林霜月微微敛眸,将恨意掩藏在眸底,对薛季笑了笑。 “四姐姐说的对,不过是姐妹间的玩笑话罢了,小侯爷莫要当回事。” 薛季蹙了蹙眉,明显对林霜月突然倒戈的做法有些不满。 第7章 以退为进步步为营 林霜月自然知道此举会让薛季心中不快,但薛季不快也只是一时的,她过后软言细语哄两句就好了。 可若是让人认准了她有意陷害林卿月,那对她来说才是真的灾难。 林卿月嘴角微微上挑,目光在林霜月母女充满不甘的脸上扫过。 转眸之间,林卿月立刻换上了一副乖巧的模样,仿佛刚刚那个运筹帷幄的女子只是众人的错觉一般。 林卿月双手拉住大长公主的衣袖,左右揺晃了两下,撒娇道:“外祖母,你许久都没来看月儿了,月儿有好些贴心话想要同你说。” 自己的嫌疑已经洗清了,林卿月便懒得再同这些人在这里打哈哈飙演技。 有那个时间,她不如好好抱一抱这位外祖母的大腿,这腿要是抱好了以后她在这林家还不是横着走?管她什么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的,谁敢给她脸色看? 原身林卿月的母亲生她之时血崩而死,林卿月的父亲林贵峰将罪过都怪在林卿月的身上,林卿月在父亲的怨恨中长大,本身极度自卑,连带着对这位外祖母也生疏的很,每次见面都躲的远远的。 导致她的这位外祖母就是有心想要护她爱她,也没有机会。 如今见林卿月突然亲近于她,她心中自是欢喜的不得了,就连眉眼周围的皱纹都舒展开了许多。 “我们月儿真是长大了,好!外祖母也有好多话想同月儿说。” 见林卿月同大长公主主动亲近,林府众人脸上的神色那叫一个精彩,其中脸色最为难看的自然要数林霜月母女。 林卿月母亲死的早又不招林贵峰待见,虽是贵女在府中却还不如一个下人,否则她们也没胆子惦记上林卿月同薛季的婚事。 如今若是让林卿月傍上了大长公主,从此有了倚仗,她们的计划岂不是要落空了? 可眼下纵然她们心中有千万个不甘也只能往肚子里面咽,只得看着林卿月欢欢喜喜的带着大长公主缓步离开。 就在林霜月以为此事就这么完了的时候,已经走到半月门前的林卿月忽然站住脚,淡笑着侧眸看向身后的众人,视线在每个人的身上一一扫过。 在林霜月母女惊恐的目光下,林卿月不急不缓的说道:“五妹妹落水一事事关重大,又险些害的我被误会,卿月觉得此事理应报官,惩治真凶,还五妹妹一个公道。 “什么!” 在场众人谁也没想到林卿月会突然提出报官,其中反应最大的当属大夫人。 “卿月,此事说到底是我们林府的家事,又没闹出人命,无需惊动官府。” 林卿月轻笑,清澈的眼眸无波无澜,似溪流无声无息却又暗藏汹涌之势。 “大伯母这就说错了,若不是六妹妹搭救及时,五妹妹此刻只怕尸体都已经凉透了,杀人未遂同杀人无异。草菅人命之事,自然是要上报官府的。” 大夫人何时被如此顶撞过?正打算向林卿月发难。 “本宫觉得,月儿此话在理。” 大长公主在此时适时转头,一下就将大夫人的怒火压了回去。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大夫人身边贴身侍婢的视线在林卿月身上扫了一眼,在看清林卿月眼底的笑意之后,快步上前两步,在大夫人耳边窃语道:“夫人,四小姐这是想要一个公道,这公道官府能给得咱们林府也能给得,只要抓到那个推五姑娘下水的人,四姑娘自然不会再抓着此事不放。” 大夫人听此神情一怔,再抬头时眼神明显清明了许多。 “我林府府规森严,出了此等事情定当严惩不贷,三日之内必能揪出这幕后真凶届时送官查办绝不姑息!” 林卿月嘴角微扬,对魏长安十分恭敬的欠了欠身。 “大伯母治府严明,卿月一直打心里佩服,若有用得上卿月的地方,大伯母只需说上一句,卿月定当竭力相助。” 有林卿月带头,府中其他人纷纷效仿发愿,全府上下势要抓住这个害人的真凶。 林卿月在一片应和中瞥了一眼躲在众人身后面色惨白的林霜月母女俩,嘴角微挑带着大长公主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人群。 薛季看着那道倩影消失在半月门内,双眸微敛似有所思…… 大长公主坐在桌前,双眸环视了一下四周,蛾眉紧紧蹙在了一起。 林卿月的房间往好了说叫素雅,照实说就是啥也没有。 除了日常的一应用具之外,连个装点房间的瓷器摆件都没有,大长公主垂眸看了一眼面前热气腾腾的热茶,这茶杯是四五年前的样式,且釉体开裂一看就是次品。 “月儿,他们平日里都是如此苛待你的么?” 林卿月微微一怔,有些不大理解大长公主眼中的心疼从何而来。 在她看来这间屋子够大够宽敞,东西一应俱全,不缺吃不缺喝,没什么好挑剔的。 萧临泽是看过林卿月房间的,作为高门嫡女的闺房实在是破烂的不像样。 见林卿月沉默,萧临泽不知她心中所想以为林卿月是有满腹委屈不知怎么诉说。 联想到眼下林府的局势以及大长公主的态度,沉默了许久的萧临泽适时出声道“莫要抱怨什么,只说你在府中过的很好便是。” 林卿月正不知该说些什么,有了萧临泽提点,林卿月如有神助。 “林府上下都待月儿极好,从无苛待,外祖母莫要为月儿忧心,月儿过的很好大长公主听林卿月如此说,一方面心疼林卿月的懂事。 一方面暗自揣测林卿月这些年过的都是什么苦日子才能在这如同下人房一般的地方住着,还觉得好。 “月儿。”大长公主拉过林卿月的手满眼的心疼和不忍:“这些年是外祖母忽略你了,你若是愿意便同外祖母一同回宫去吧,今后跟在外祖母身边让外祖母好好补偿补偿你。我原本便不同意你同薛季那小子的婚事,今日见他所行种种也并非良人,你同外祖母回宫,外祖母去请皇上给你指一门更好的婚事如何?” 林卿月看着大长公主握着她的手一时有些懵。 心道这系统君可真是厉害,她不过就说了一句话,这位外祖母前后的转变竟然这么大! 同薛季的婚事能解除自然是好,林卿月也不想刚一穿过来就嫁人,只是进宫……还是免了。 林卿月扯了扯嘴角,那皇宫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在林府她还尚且能留一具全尸,若是进了宫只怕最后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小侯爷身份贵胄,月儿自知同他结亲是月儿高攀了,月儿自小便没了娘亲孤苦无依,今生不求嫁予皇亲贵胄,只求能有个贴心之人能知月儿疼月儿。至于进宫一事……容月儿再考虑考虑。” 第8章 系统君说的话就是圣旨 一提到林卿月的娘亲,大长公主的眼眶立刻就红了,林卿月赶忙从袖子里面拿出了一方丝帕为大长公主拭去了眼角的泪水。 萧临泽见大长公主如此表现略一沉思,对林卿月说道:“同你外祖母说,你父亲不让你提起你娘亲。” 林卿月动作一顿,心中疑惑不已,此事同她那个素未谋面的原身爹有什么关系不过疑问归疑问,系统君说的话就是圣旨! “外祖母莫要伤心,都是月儿不好,一时忘情提起了母亲,忘了父亲的训导,真真是该打!” 大长公主动作一顿:“林贵峰不让你提你娘?” 林卿月佯装又惊又恐,缓缓垂下头做出一副极为卑微的模样。 “不不不,是月儿不想提起娘亲惹父亲伤怀。” 林卿月是真心想要否认,但有前面的铺垫,大长公主只当林卿月是为了维系那一份微薄的父女之情才故意如此说的。 大长公主将林卿月轻柔的揽进怀中,如同林卿月在原本的世界里外祖母一般轻柔的抚摸着她的头。 “月儿乖,今后只要外祖母活着一日就没人能再欺负你分毫,那薛家的小子等外祖母回宫就将他打发了,他配不上我们这么好的月儿。” 林卿月依偎在大长公主的怀中,大长公主身上的味道很好闻,那是一种很温暖的味道,是林卿月曾经最为渴望却注定永远无法触碰的。 嘴角微微上扬,林卿月缓缓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一刻的温情。 大长公主从她房间离开后许久,林卿月才缓缓回过神来。 “抱大腿原来这么容易吗?” 自己能轻轻松松的就抱上长公主这条大腿,系统君自然功不可没。 林卿月一个飞身扑倒在床上,顺便甩飞了脚上的鞋,舒舒服服的躺在了大床上“系统君系统君,你在么?” 萧临泽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一直称呼自己为‘系统君”但出于对某些事情的考量,他并不想纠正对方。 他的身份特殊,在没搞清楚自己为什么会依附在这个女人身上之前,萧临泽不打算透露自己的身份。 林卿月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接受他的存在的确出乎萧临泽的意料,但这并不表示萧临泽拿林卿月当自己人。 他会帮林卿月只是怕林卿月身死会对他有影响,尽管不想承认,但他的灵魂此刻确实依附在这个叫做‘林卿月’的女人身上,成为魂体的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先想办法获得这个女人的信任,先让她为他所用,再想办法回归肉身。 “我在。”略带喑哑的声音在林卿月脑中响起,语调清清冷冷的没有丝毫情感波动。 林卿月眉眼弯弯,仔细盘算了一下。 自幼丧母,生父又把妻子的死归咎在自己身上,满足‘爹不疼娘不爱’的基本人设。 脑中这个时不时出现的好听男声明显就是系统,穿越自带‘金手指”这妥妥的就是女主剧本啊! 一想到自己一朝穿越终于能过一把女主瘾,林卿月就兴奋的合不拢嘴。 “系统君,我刚刚达成什么成就没有?有没有什么系统奖励?” 萧临泽沉默,通过短暂的接触他已经摸清了林卿月的脾气秉性,简单总结就是‘聪明有余智谋不足’。 他承认林卿月有些小聪明很机敏,但明显城府不足,连对付府里的那几个妇人都需要他提点,一想到要利用这个女人去对付那些人,萧临泽就觉得头疼不已。 林卿月等了半晌也不见系统君回答,忍不住催促道:“系统君,还没合算出来么?” 萧临泽不知道林卿月提到的‘成就’和‘系统奖励’是什么,但他大致可以猜到林卿月这是在讨赏。 想通了这其中的联系,萧临泽迅速做出回应。 “没有成就,没有奖励。” 林卿月疑惑的皱了皱眉,没想到忙活了这么久竟然什么都没有。 “这届系统要求都这么高吗?” 林卿月就这么轻易的被萧临泽忽悠了过去,只以为是她的这个系统要求很高成就没有那么容易达成,根本没怀疑此系统到底是不是真系统。 “你打算怎么处理林霜月?” 萧临泽纵观全局,如果他想要利用林卿月达成目的,帮助林卿月在林家站稳脚跟势在必行。 同林霜月一般的人萧临泽见多了,换做从前,这样的蝼蚁萧临泽不会多看一眼自然会有人替他解决,可眼下林霜月却是横在林卿月面前的一座大山。 林卿月微微一愣,轻笑了一声。 “怎么处理?大伯母不是说了会捉拿真凶的么?” 这真凶自然就是林霜月,哪里还用得着她出手? 萧临泽心中冷笑连连,心道这女人果然蠢的可以。 “官家的名声比命还重要,你还真以为你那个大伯母会把自己家人送到衙门去审么?” 林卿月微微一怔,神情随即一沉。 沉声道:“你什么意思?” 萧临泽冷笑:“就是说根本不会有什么真凶被抓,此事大概率会不了了之。一旦让你那位六妹妹有喘息的机会,她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咬断你的喉咙。” 萧临泽的声音透着一股异样的阴狠,林卿月头皮一麻,一股莫名的寒意涌上心头迅速传遍四肢百骸。 “你……你吓唬我?” 脑中传来男人无情的冷笑:“吓唬你?她为了栽赃你可以把亲姐妹迷晕扔进塘子里,你在林府只是一个人人都能踩一脚的烂泥,在她眼里,杀了你,只是处理了一滩碍眼的烂泥而已。” 萧临泽的话让林卿月突然意识到,她现在身处的是一个视人命为草芥的年代。 林卿月僵硬的转过头,坐在床沿边,透过半开的纸窗正巧能看见院中的水井。 一想到每次去参观古代宅院的时候导游都会提到古人为了毁尸灭迹经常会把尸体抛入井中,林卿月就感觉一股寒意直蹿上天灵盖,仿佛能看见在某个月黑风高的深夜林霜月将她的尸体投入水井之后脸上得意的笑。 “我才刚拿到女主剧本,我不能死!” 林卿月倏然惊醒,系统说的对,她不能坐以待毙,从大夫人到林姨娘再到林霜月各个都不是好相处的,她们都恨不得她早死。 今日如果不是有大长公主在,那些人恐怕早就已经一口咬定林晨玉是她推进水里的。 届时草菅人命的罪名就会扣到她的头上,大夫人的确不会把她扭送去官府,但她可以动家法。 林卿月在电视上不只一次见过家法的厉害,一板子一板子的下去,把人打的皮开肉绽,林卿月是典型的非酋体质,什么倒霉她就能摊上什么。 要真是被动了家法,倒霉的伤到内脏,在这个医疗条件落后的古代,等同于直接判了死刑。 第9章 我的系统业务很广 想到此处林卿月后怕不已,如果不是她机灵抱住了大长公主这条大腿,自己现在恐怕尸体都已经凉了。 “系统君,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短暂的惊慌过后,林卿月迅速冷静了下来。 先前是她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才会想当然的以为事情已经解决了。 萧临泽嘴角微微上扬,难得夸了林卿月一句:“你倒不算笨。” 知道向他求救,就说明这女人还没蠢笨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目前你要尽你所能的把大长公主留在府上,在她离开之前坐实了林霜月的罪名。” 林卿月凝眸沉思,她的这个外祖母对她的愧疚似乎大过亲情,从她之前一口应下解除她和薛季婚事一事,就能看出来她的这位外祖母对她有多纵容。 只要她开口,想要留下大长公主并非难事。 让林卿月比较在意的,是后者。 “你也说了大夫人是决计不会送林霜月去见官的,就算坐实了她的罪名又能怎样?” 萧临泽冷哼一声,声音里仿佛凝着冰碴子:“自然是让这府中的人认识到她的真面目,等她伪善的面目展露在众人眼前,不用你动手,自然会有人收拾她。” 林卿月点了点头,觉得系统君说的很有道理。 明确了接下来的目标,林卿月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的这个伴生系统似乎和她认知里的系统有些不大一样。 “系统君,你好聪明啊,还懂宅斗,业务范围很全面啊!” 萧临泽扶额,面对林卿月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选择沉默以对。 林卿月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脑中响起那个清冷的声音,她也不在意,只当是系统被她夸了两句害羞了。 与此同时,在林姨娘的房中,林霜月母女俩相对而坐,脸色都不是一般的难看“娘,这可如何是好?您不是说此计绝对能除了林卿月那个贱人么?现在可倒好,她一点儿事都没有,反倒是我惹了一身的腥,娘你看见薛季看我的眼神没有?若是不给他一个交代,他是不会轻易原谅我的!” 林霜月神情惊恐,双唇微微颤抖:“还有林晨玉,当时情况紧急,我推她下水的时候她好像还没完全昏过去,我不确定她看没看见我……” 林姨娘看着俨然已经慌了神的女儿,一脸淡然的拍了拍林霜月的手,轻声安慰道。 “你啊就是太沉不住气了,既然不确定林晨玉看没看见你,那就让她永远闭上嘴不就成了?” 林霜月心下大惊,匆匆走到门窗前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外面没有人偷听这才返回桌前。 “小娘,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林姨娘看着一脸紧张的女儿,嗤笑了一声。 “你这性子竟是半点儿都不似我,如今你父亲和大爷都不在京中,府中就只有魏长安那一个贱妇掌管着,这正是除掉林卿月的好时机!” 林姨娘面露不甘,娇柔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阴狠之色。 她修长的指尖缓缓深陷入掌心,指上的红色蔻丹在烛火的映照下散发着猩红的光泽。 “我放弃外面的正室娘子不做嫁给了你父亲,本想着正室空悬没两年他就能提我上位做正室大娘子,没想到那个老婆子却一直用嫡庶有别压着我,说林卿月是嫡出的女儿,若是我做了正室大娘子你这个庶出的女儿便要同林卿月平起平坐乱了嫡庶尊卑,想要让我一辈子当妾,让你一辈子都摆脱不了嫡出女儿的身份!她做梦! 林姨娘咬牙,深陷在血肉之中的指尖顿时殷红了一片。 “那老婆子不是想要抬举林卿月么?我看人死了她还怎么抬举!” 林姨娘倏然紧紧抓住林霜月,神情阴鸷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恶鬼一般。 “霜月,想想薛季,林卿月凭什么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了这么好的婚事,将来嫁进侯爷府当侯爷夫人?这一切都因为她是嫡出的女儿!” 林霜月看着烛火摇曳下的母亲,像是被蛊惑了一般,眼中的犹豫渐渐土崩瓦解“小娘你说的对,这一切本该都是我的,都是林卿月,是她夺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她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存在!” 看着林霜月那张因为仇恨而越发扭曲浄狞的脸,林姨娘脸上的笑意逐渐扩大。 她轻柔的拉起林霜月的手,不过眨眼的功夫又变成了平日里那个娇柔美艳的林姨娘。 “女人若是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就要能豁得出去,当年我若不是豁得出去,又怎么能进的了这高门大院享受荣华富贵?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更何况是林卿月那个本来就不应该存在的人,我们这是在帮她,让她早早下去陪她那个苦命的娘! 林霜月的目光变得坚定无比,于烛火细碎的光亮中渐渐下定了决心,她目光灼灼的转头看向林姨娘露出了一抹阴狠的笑。 “小娘,你说我们该怎么做?” 林姨娘嘴角啜笑,一双美眸在顾盼之间闪过一抹阴狠的厉色。 唇齿微动,林姨娘用最温柔动听的声音说出了最令人遍体生寒的话。 “毒杀林晨玉,栽赃林卿月!” 傍晚时分,大夫人身边的梅蕊来传话,她要招待大长公主,让所有人都去宴客厅用餐。 林卿月中午小睡了片刻,再起来的时候发髻散乱,一头青丝散乱了大半。 “哎呀!这破头发怎么梳啊,直接都剪了算了!” 林卿月把木梳‘啪’的一声拍在桌面上,赌气的鼓起了腮,萧临泽的笑声在林卿月的脑中陡然响起,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 “梳不好就去外面唤个婢女进来给你梳,这也需要我教你?” 紧蹙的蛾眉倏然一展,林卿月轻笑:“对呀,我怎么没想到?” 轻移莲步,林卿月打开了房门,门口站着的两个身宽体胖的婆子同时警觉的转身看向她。 “四姑娘这是要去哪?大夫人吩咐过了,让四姑娘好生静养身子,少说话少走动身子才能好的快些。” 林卿月微微一怔,这两个老婆子明显就是大夫人找来看着她的。 短暂的呆愣过后,林卿月迅速堆起了笑脸。 这两个老婆子目测武力值不低,打肯定是打不过的,只能认怂。 “嘿嘿,两位嬷嬷,我也不是要出去,只是想找个婢女来给我梳个头发,两位嬷嬷若是方便,就帮我唤一个来吧。” 两个老婆子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临被指派来之前大夫人特意嘱咐了,大长公主还在府上的这段时间让她们绝对不能怠慢了林卿月。 年纪稍年轻些的婆子对林卿月行了一礼,态度很是恭敬,倒比旁边那个趾高气昂一副鼻孔冲天的老婆子看着顺眼多了。 “不知四姑娘想指哪个婢女来给你梳头?” 第10章 我不配拥有助攻 林卿月眼睛一转,嘴角微微上扬,从容的模样倒还真有几分大家闺秀的做派。“嬷嬷这是说的什么话,该是谁就是谁,嬷嬷只管把人唤来便是了。” 林卿月刚刚穿越过来不了解情况,但她电视剧看的多啊。 原身一出生亲娘就死了,虽说亲爹不疼后妈不爱,基本配置却还是一应俱全的。 虽说都是最破最旧的,府上的人却没胆子不给。 知己知彼,林卿月想要在林府站稳脚不为他人鱼肉,首先要做的就是了解这府中情况。 这让林卿月想到,凡是富贵人家的孩子长到一两岁的时候府中就会花钱买几名稍大点儿的孩子作为贴身下人随同主子一起长大,这样的下人也是最忠心的,最护主的。 想到电视剧中那些为了自家小姐出谋划策舍身救主的忠仆,林卿月就莫名的感到一阵兴奋。 旁人她没法相信,贴身婢女应该可以信个四五分。 只是从她醒了到现在,却一直都没看见哪个婢女同她特别亲近。 此刻见这婆子面露难色,林卿月了然,原身坠马身死,她的贴身婢女现在怕是正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受难呢。 “四姑娘,小桃她护主不力致使您从马上摔了下来,被夫人罚到后院做苦工去了,大夫人的意思是让她做满三个月再让她回来伺候姑娘。” 林卿月心道果然如此。 一改方才和气的模样,林卿月眸色微凛。 “别人我用不惯,我只给你们半盏茶的时间,若是还见不到人,我今日就不梳妆,大夫人要宴请我外祖母,我必定得出席,到时候丢了林府的脸面,大夫人怪罪下来就由你们两个受着!” 两个婆子被林卿月这么一喝,气势一下子就被压了下去。 他们是大夫人的陪嫁丫头,放府里一个受罚的丫头出来她们还是做得起主的,再加上来之前大夫人的吩咐,这两人没纠结多久就妥协了。 年轻的婆子离开没多大一会儿就领回来了一个痩弱的小姑娘,那小姑娘低垂着头,身子压的很低,活像是一只行走的皮皮虾。 小桃走到林卿月面前,抬头对上林卿月视线的同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林卿月彻底懵了,心道这什么情况? 她想象中的忠实可靠小娇婢,怎么是一个爱哭鬼? 林卿月皱了皱眉,看着面前痩弱不堪浑身脏兮兮的小桃,心中那个文能出谋划策智囊小天使,武能横扫千军暴力输出的全能辅助型婢女的形象彻底崩塌。 小桃哭的凶,林卿月心道凭小桃这嗓子,当初不去给原身哭丧真的是屈才了。 “你……能不能先别哭了?” 林卿月真的有点儿后悔,第一次行使四小姐的权力就换回来这么一个从见面开始就一直哭唧唧的爱哭鬼。 小桃一瘪嘴,哭声还真就收住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含着泪望着她,那模样倒是和林卿月前世养的一只金毛犬有几分相似。 余光暗暗扫了一眼门口的两个老婆子,林卿月抓住小桃的手把人往屋里带。 为了维持自己原本人设不崩,林卿月还不忘补上一句。 “今日大夫人设宴,小侯爷也会去,你赶紧给我好好梳个妆,越华贵越好。” 小桃微微一怔,任凭林卿月将她拉进了屋。 房门一合上,两个婆子就对着房门嗤笑了一声,对林卿月想要博得薛季关注这事,似乎很是不屑。 小桃进屋之后用脏兮兮的袖子抹了抹泪水,原本灰突突的脸被她抹成了一张大花脸,说不出的滑稽。 林卿月刚一转身,冷不防被扑了个满怀。 小桃看上去痩痩弱弱的手臂却长的厉害,没什么肉的手臂锢在林卿月腰间硌的她生疼。 “姑娘[]!姑娘你能活着太好了,感谢老天垂帘,神佛听见了小桃的许愿,把姑娘你放回来了!” 在小桃扑上来的瞬间,林卿月本能的想要把她推出去。 她不喜欢别人这么亲近的触碰她,那种肌肤之间的碰触总是让她想到前世那双紧紧扼在她脖子上的手。 不喜欢是真不喜欢,推也是真推了,可惜……没推动! 林卿月发现她这个婢女虽然痩弱,力气却大的出奇。 反抗又反抗不了,林卿月只能任由小桃抱着,眼睁睁的看着小桃把她的衣裙前襟蹭黑了一大片。 林卿月扶额,现世报来的太快,现在不想换衣服也得换了。 小桃后知后觉,也知道自己闯了祸,一瘪嘴,水灵灵的一双大眼睛水雾四起。 这是又要哭? 林卿月最受不了身边的人哭唧唧的,身体的行动力快过大脑,手疾眼快的一把捂住小桃的嘴顺便威胁了一句。 “不许哭,再哭我就让人给你送回后院去。” 这话果然好用,小桃眼中的水雾来的快去的也快,眨眼的功夫就没事了。 林卿月长吁了一声,暗道总算是能清净一会儿了。 小桃抽涕了两声,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方才林卿月对她吩咐的话。 “姑娘,您刚才说的小侯爷可是薛季薛小侯爷么?” 林卿月点了点头,引着小桃走到桌前,没有半点儿着急梳妆的意思。 小桃确定了此小侯爷就是彼小侯爷之后,面露担忧的在林卿月身上仔仔细细的扫视了一圈。 “还好还好,没缺胳膊也没断腿。” 林卿月嘴角抽搐……她的这个婢女对她的要求就只是不缺胳膊不断腿就行了? 从方才小桃对她的言行举止和态度来看,原身这对主仆间的关系应该不错,与其说是主仆,不如说更像是姐妹。 林卿月佯装随意的调侃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这里是我家,谁还能卸了我的胳膊腿么?” “姑娘你怎的还是如此没有戒心?那些人险些害的你没了性命,你该多小心才是!他们大房一直都惦记着姑娘您同小侯爷的婚事,五姑娘痴恋小侯爷多年,这次姑娘坠马定然和她脱不了干系!如今小侯爷就在府中,小桃怕那些人再动什么歪心思想办法害姑娘你。” 林卿月看小桃的目光微微转变,没想到这丫头看的倒是挺明白的。 林晨玉当然有害她之心,但真正想要她命的却是林霜月母女俩。 林卿月垂眸,这小婢女护主心切,应该值得信任。 “小桃,我这次从马上摔下来,脑子一直浑浑噩噩的,有许多事情都记得不大清楚了,你一边给我梳妆一边同我说说吧。” 林卿月是魂穿,身体是原身的,对付小桃这种心思单纯的丫头,随便编个理由就行。 果然,小桃不疑有他,一听林卿月失忆了,险些又哭了。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林卿月阻拦及时,告诉小桃此事绝不能声张以免被有心之人大做文章。 第11章 林府 小桃很机灵,懂得其中的厉害关系,再三发誓绝对不会再提半句。 林卿月所料不错,小桃对原身的忠心程度甚至超过了她的预期。 通过小桃口述,林卿月在脑中再现了整个林府的现状。 林府总共有二位老爷,大老爷林贵唐,二老爷林贵峰都在朝堂为官,两人一文一武被称为林府双杰。一个月前,江南爆发水灾,林贵唐林贵峰临危授命前往江南治水,如今并不在府中。 三老爷林贵学并非老太太亲生,乃是老太爷的一位小妾所生,那小妾命薄生下林贵学之后就死了,林贵学虽非老太太亲生却是老太太照看大的。 虽非母子,却胜似母子。 林贵学为人孝顺,却也十分放荡不羁,一年中有七八个月是不在府上的。 如今这府上事无巨细都由大夫人做主,懂得了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林卿月倒是理解了为何这府上人人都为大夫人马首是瞻。 林卿月凝眸沉思的同时,萧临泽也在慢慢消化这些信息。 林家萧临泽是知道了,林老太爷当年位居朝中一品大学士,为人刚正不阿,敢于直言进谏。 林老太爷走的早,他的两个儿子林贵唐和林贵峰都极为争气,前后高中文武状元入朝为官。 随着林贵峰娶了当朝大长公主的嫡女婉婷郡主,林府也因此挤进了京都上流之列。 林府的三位姑娘,五姑娘活泼好动琴艺冠绝京都,六姑娘温婉动人才华横溢,所做诗句为京中大家所称道,唯独这位四姑娘,听说貌若无盐,琴棋书画更是样样不通,躲在深闺不愿见人。 萧临泽一向不是一个喜欢人云亦云的人,也不信坊间的那些谣传。 只是他一向不近女色,更无心关注闺阁女子的事情,仅知的这些也是从身边人的口中偶然得知的。 看着镜中正在用胭脂水粉遮挡自己姣好容貌的女子,萧临泽冷笑。 认为这样的女子貌若无盐愚笨不堪的人,才是真的蠢…… 林卿月被门外的敲门声牵回了思绪,着意小桃去开门。 小桃与门外之人交谈了几句便端着个托盘走了进来,刚一走近,林卿月就闻到了一股诱人的肉香。 林卿月忍不住多闻了两下,肚子就开始不住的叫嚣,咕噜噜的响个不停。 小桃轻笑了一声,把托盘放在了桌面上,林卿月这才看清,托盘中的是一盅鸡汤。 乳白色的鸡汤里漂浮着几颗鲜红的枸杞,红白的撞色搭配极易勾起人的食欲,林卿月瞧着瞧着嘴角就有点儿湿润了。 “这鸡汤热乎着呢,姑娘若是饿了就趁热吃点儿吧。” 林卿月自从穿越来神经就一直绷着,看着那冒着热气的鸡汤,心一下子就软了。 她是真的饿了。 古语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身心疲劳和饥饿最容易击溃人的意志,饥饿让林卿月放松了警惕,任由小桃为她盛了满满一碗的鸡汤。 乳白色的汤汁再加上鲜嫩的鸡肉,林卿月感觉自己的口水都要从嘴角流出来了。 迫不及待的g了一勺汤,正要送进嘴里,脑中却突然响起男人冰冷的声音。 “这一口喝下去,明年你坟头的草就能有你高了。” 林卿月动作倏然一滞,随后不动声色的将汤勺放回到了碗中。 系统君的存在自然不能被小桃察觉,林卿月屏气凝神在心中问道:“你觉得这汤有问题?” 萧临泽在林卿月的体内,能做的非常有限,他没有味觉和触觉,只能听林卿月所听,见林卿月所见。 若他拥有身体,只需闻一闻就知道这汤有没有问题,现在却只能依靠直觉。 “汤有没有问题我不知道,但时辰有问题。” 林卿月双眉微蹙,反复琢磨‘时辰’这两个字。 看了一眼窗外,林卿月福至心灵。 时辰的确不对,寻常百姓家一日三餐可随心而行,但高门大户规矩繁多,一日三餐都有固定的时间,这鸡汤送来的时间确实不对。 “小桃,这鸡汤方才是谁送来的?” 通过短暂的接触林卿月能感觉到小桃是个很谨慎的人,甚至比她还要警觉。 以小桃的性子,如果不是相熟的人送来的鸡汤,她不会这么放心让林卿月喝。 “这鸡汤是厨房的小锅子送来的,林姨娘命厨房着意炖了许多,小锅子就偷拿了一盅送来了。” 这个小锅子刚才小桃同她提过,是府里后厨做事的伙计。 这小锅子是幼年时的林卿月偶然在外面救回来的,一直在暗中帮助她们,经常从后厨偷些好吃的偷偷拿给她们。 林卿月垂眸,这府中耳目众多小锅子这些年从后厨偷拿东西送来给她们的事情未必就没人察觉。 想来每次小锅子偷偷送东西来的时间都不一定,小桃也已经习惯了。 这汤未必有问题,林卿月却不愿意用自己的性命赌。 “我今日肠胃有些不大舒服,鸡汤太过荤腥,还是不喝了。” 小桃一脸可惜的看了看鸡汤,嘴馋的吧嗒吧嗒嘴。 “姑娘你不喝,小桃能喝么?” 林卿月看着小桃盛满希冀的目光,狠心说了句:“不行。” “这鸡汤就放在这里,我晚上回来喝。” 小桃失望的‘哦’了一声,一脸不情不愿的去为林卿月挑选晚上需要穿的衣服。 林卿月拿不准这汤里到底有没有什么东西,一时有些忐忑不安。 萧临泽能感受到林卿月情绪上的变化,林卿月的不安间接影响到了他。 这种情绪他已经很多年都没有感受过了,他摒弃了这种情绪的同时,也对拥有这种情绪的人嗤之以鼻。 可面对林卿月,萧临泽却做不到像对旁人那样漠视。 “害怕的话就提早去,站在最显然的地方,若是这汤真有问题,害你的人见到你出现必定会露出马脚。” 林卿月微微一愣,眉宇间的愁绪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说的对,我不应该在这里坐以待毙。” 林卿月从桌前倏然站起身,神情透着一种兴奋和愉悦。 “小桃,我们走。” 小桃正盯着桌子上已经凉了的汤盅想象着那鸡汤的味道,被林卿月唤回神志的时候,林卿月已经开门出去了。 小桃哪敢耽搁,快步的跟了上去。 大夫人设宴的地方在林府的前厅,林卿月是第一个赶到的,她依照萧临泽的话,站在唯一能进出前厅的半月门前,佯装在欣赏周边的花草,实则暗暗注意着从半月门前走过的每一个人。 林家的人三三两两的从林卿月身边路过,林卿月也终于切实的意识到原身在这府中到底有多不受待见。 林氏是个大家族,除了三房之外还有许多旁支的亲戚也同住在府中,这些亲戚依附于林府,论地位自然远不如三房。 第12章 嘴馋真要命 可就是这些如同蛀虫一般的人,也根本不把林卿月看在眼里,有些大胆的甚至刚一错身就敢论道她的不是。 林卿月全当听不见,为这种路人甲乙丙丁浪费感情,才是真的傻。 配角来的差不多了,主角很快就登场了。 像大夫人这种重量级别的人物自然都负责压场,最后才到。 所以林卿月最先看到的,是同为二房的林姨娘母女。 林卿月眼看着林霜月母女面带笑意的从林荫小路中翩翩而来,在看见她的同时脸上的笑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惊恐所替代。 那种惊恐和不安表现的太明显了,完全不符合这两人奸诈狡猾的人设。 这两人明显就是做贼心虚,小锅子偷拿的鸡汤又是林姨娘让人炖的,到底是谁动的手脚已经不言而喻了。 林卿月回以两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转身潇洒的走进了半月门内。 她表现的运筹帷幄,好似料算到了一切,其实心中忐忑的要死。 那鸡汤里到底放了什么林卿月不清楚,从林霜月母女的神情来看,多半是迷药一类的。 这两母女不会无缘无故给她下迷药,若只是寻隙报复,方才她们就不会表现的那么惊恐。 林卿月本能的感觉此事不简单,但目前她所掌握的消息却不足以让她推断出事情的真相。 就在林卿月焦虑不已的同时,一直沉默的萧临泽突然出声道:“快点儿离开这里去找大夫人,林晨玉恐怕有危险!” 林卿月想不明白此事为什么会牵扯到昏迷的林晨玉身上,却无条件的相信萧临泽的判断。 “好。” 通过两天的相处,林卿月已经能从萧临泽那没有丝毫起伏的语调中敏锐的感知到对方的情绪波动。 方才萧临泽的声音虽平缓但如果仔细听就能察觉到一丝焦急的情绪,说明此事刻不容缓耽误不得。 林卿月知道事态紧急,也顾不得维持人设,把碍事的衣裙往腰上一别,拔腿就跑。 惊魂未定的林霜月母女俩刚跨进半月门就感觉一个黑影同她们擦肩而过,一眨眼就消失在了林荫小道之间。 因为天黑的缘故再加上林卿月跑的快,林霜月母女并未看清,只当是哪个风风火火的小厮。 她们没看清却不代表其他人没看清,林卿月冲出半月门的时候薛季正巧从侧面的小路往这边走,他自小习武,动态视力很好,一眼就认出从半月门狂奔而出的人是他那个未婚妻林卿月。 只是今日的林卿月同昨日里大不相同,那从半月门中狂奔而出的一瞬间,薛季竟觉得飒爽十足。 鬼使神差的,薛季紧跟而上,想要看看林卿月这么着急到底是要干什么去。 几个起落间薛季就追上了狂奔中的林卿月,刚一追上薛季就迅速隐在暗处,悄悄尾随林卿月。 林卿月一边奔跑一边在脑中不断描绘着林府的地形图,几个转弯之后林卿月就瞧见了大房的院子。 她运气不错,赶到的时候大夫人正巧从院门走了出来。 林卿月快步上前,大夫人见林卿月衣衫不整的向自己跑来,双眸一沉,呵斥道:“林卿月!你这是要做什么!你还真以为有大长公主给你撑腰,我就奈何不了你了是不是!” 林卿月在大夫人面前紧急刹住了脚,刚才她跑的急,一心只想着快点儿赶到,现在骤然停下来只觉得胸膛憋闷的紧,肺部一抽一抽的,随着每一次呼吸都会产生撕裂一般的疼痛。 方才事态紧急,萧临泽也只是同她说林晨玉有危险,具体原因到底是什么,林卿月根本不知道。 与此同时,步入前厅的林霜月母女发现林卿月不在前厅脸色倏然一变。 林姨娘到底比林霜月多活了许多年还算能沉得住气,倒是林霜月,一张脸吓的比纸还白,有几个同他们母女交好的亲戚上来询问,都被林姨娘耐着性子给打发了林霜月紧紧攥着林姨娘的衣袖,一张嘴声音都带着颤音。 “小娘,林卿月呢?林卿月她人呢?我们刚才明明看见她进来了!” 林姨娘生怕女儿露出什么破绽来,连忙将人拉到角落里用身体挡住了外面那些探究的目光。 “霜月!你冷静一点儿!林卿月只是不在厅里,没准在外面,我们出去慢慢找,这前厅进出的门只有一个,为娘断定林卿月一定还在这里!” 林姨娘的话让林霜月稍稍恢复了神志,紧绷的身体却不见丝毫放松。 林霜月有些紧张的透过林姨娘的肩膀向她身后看,那些正在前厅随意闲聊的人此时在林霜月眼中似乎都在小声议论着她,好像她和她小娘的计划早就被他们知道了一般。 在产生这个想法的同时,那些带着得意的笑脸在一瞬间都变成了林卿月的脸!林霜月双眸倏然睁大,惊呼了一声。 “啊!” 林姨娘早就注意到女儿情绪不对,林霜月刚一惊呼出声她就迅速捂住了她的嘴好在前厅人多比较嘈杂,她们又站在避人的角落里,几个离的稍近的隐约听见了声音又不知道声源在何处,只随处看了看就罢了。 林霜月被林姨娘捂住嘴,呜呜了两声,再抬头时前厅里的人又都恢复成了平日里的模样,林卿月的脸也不见了。 林霜月双眼祈求,清泪纵横。 她缓缓扒开林姨娘的手,声音颤抖的说道:“小娘,我们……我们收手吧,我好害怕!” 林姨娘双眸一凛,双手捧住林霜月充满惊恐的脸,迫使她看向自己。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下毒的人现在已经潜进大房的院子了。那人是娘高价从外面雇来的杀手,身手了得绝不会失手。乖,听娘的话,擦干眼泪去找薛季,过了今晚你就是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了。” 提到薛季,林霜月双眸一滞,动作僵硬的伸手小心擦干脸上冰凉的泪痕。 “对……还有薛季……我不能让薛季看见我这副丑样子。林晨玉该死,林卿月也该是,他们都该死!” 林卿月心急如焚,大夫人却不肯听她的话。 林晨玉是她所生,当娘的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女儿的心思? 林晨玉喜欢薛季,可薛季偏偏和林卿月有婚约。 她昨日是知道那手帕有问题的,也知道害林晨玉的事情多半是林姨娘那两母女干的,当时她故意说那手帕没问题,就是想要坐实了林卿月的罪名,招致薛季嫌恶在她眼中,林霜月母女不足为惧,妾室终究是妾室,庶女终究是庶女。 就像是山鸡永远变不成凤凰,在大夫人看来,林卿月才是那个唯一拦在自己女儿面前追求幸福的绊脚石。 如今她好不容易逮到林卿月的错处,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她。 第13章 一念生一念死 方才趁着林卿月喘息的时间,萧临泽已经将他推测的事情同林卿月快速说了一遍。 同林卿月推测的不谋而合,萧临泽也认为那鸡汤里的多半是迷药。 林卿月绞尽脑汁想不出的原因,在萧临泽看来却再明显不过。 萧临泽并没有嘲讽林卿月,在他看来,林卿月已经做得很好了。 林卿月之所以想不出原因不是因为她愚笨,而是因为她未曾经历过人世间的恶。 “林霜月设计迷晕林晨玉将她推进水中,但她没料到你和薛季并没有走,时间太紧,林晨玉落水的时候恐怕还没彻底晕厥,她很有可能看见了林霜月。若是让她醒了,有了林晨玉的指正林霜月必定百口莫辩。若是想要真相永远沉在水底,就只有一个办法。” 萧临泽的声音在林卿月的脑中微顿,似乎在给林卿月一个缓冲的时间。 “这世上,只有死人不会把秘密说出去。” 萧临泽见过这世间最深入骨髓的恶,在他看来人性本就是恶的。 这世上最珍贵的亲情,于萧临泽来说却是最无用的。 所以他能毫不犹豫的摒弃一切杂念,迅速判断出林霜月母女对林晨玉起了杀念。 亲生骨肉之间尚且能刀剑相向,更何况只是有血亲的姐妹。 萧临泽早就见怪不怪,也根本没放在心上,他原本大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林卿月的小脑袋,没有他的提点她想一辈子都不可能发觉这其中的关窍所在。 可她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林卿月身上动心思,想要利用林晨玉的死拉她入地狱。 “林卿月!你如此没有规矩!你今日敢当着我的面如此肆意妄为,明日这林府的天岂不是都要被你捅个窟窿出来?若是不处以刑罚,让你长些教训,只怕你今后会更加无法无天!” 大夫人的脸上渐渐浮现出兴奋的神情,她正愁抓到不到林卿月的错处整治她,林卿月就自己撞上来了。 林卿月心下焦急,林晨玉随时都有可能会出事,她必须尽快拉大夫人去救林晨玉。 “大伯母!之后你想怎么惩罚我都行,现在先同我去一趟五妹的房间吧!” 林卿月不提林晨玉还好,一提起林晨玉大夫人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还好意思提玉儿?亏你身为林府嫡女,竟然构陷姐妹,你如此着急的要去玉儿的房间干什么?害她一次不够还要害她第二次么?” 大夫人目眦欲裂咄咄相逼,林卿月又不能当着大夫人的面说她怀疑林霜月母女打算对林晨玉不利。 一是她没有确凿的证据,这些全部都是系统君告诉她的推测。 另一方面林卿月也怕弄巧成拙,让大夫人误以为是她要害林晨玉。 两难之下,一直默不作声作壁上观的萧临泽突然出声。 “不必同她纠缠了,我让你来只是利用大夫人作人证,证明你没有杀害林晨玉的时间,大夫人去不去救林晨玉对我的计划没有影响。” 林卿月动作一滞,呆愣在了当场。 ‘那林晨玉怎么办?你不是说她会死么?’萧临泽嗤笑,语调中透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冷意:“她死了不正好么?别忘了,你坠马的事情也有她的一份功劳。她和林霜月狼狈为奸,被那母女两算计也算是咎由自取。” 萧临泽本以为林卿月会像之前那样,老老实实的听他的话,他说什么林卿月都会照做。 可出乎萧临泽意料的是,一直任他摆布的林卿月第一次对他的话产生了质疑。‘我不希望她死。’面对林卿月的反抗,萧临泽语露不善。 “你清楚你在说什么吗?” 林卿月面色阴沉,一直以来她都觉得系统说的做的都是对的,一味的盲目跟从,不安和惶恐让林卿月失去了基本的判断。 她可以把底线放低,却不能没有底线。 ‘不过就是个系统罢了,叨逼叨什么!闭嘴!’林卿月有点儿生气,她能感觉到,刚刚对方的声音明显带着怒气。 没经过她同意就要借她的手杀人,她还没生气,对方倒先发起火来了。 林卿月决定必须得先晾着这个自大的系统几天,让他知道他们两个谁才是老大! 拒绝了萧临泽的安排,林卿月就必须自己想办法解决眼下的困境。 以她和大夫人的关系,大夫人根本不可能信她的话,她如果说实话反倒会适得其反,让大夫人对她产生戒心,更不会去林晨玉房中了。 林卿月思忖片刻,一个计划在脑中悄然形成。 “大伯母!我……” 林卿月佯装好像要说些什么,然后神情一紧,佯装痛苦的摔倒在地上。 大夫人和她身边的梅蕊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懵了,眼看着林卿月双手捂着腹部,身体呈弓状表情十分痛苦的蜷缩在地上,一时竟有些慌了神。 “这……这怎么回事?四姑娘!四姑娘你怎么了?” 梅蕊上前查看林卿月的同时大夫人也回过神来,忙让梅蕊去多找几个婢女过来。 “速度快些,一定要找婢女过来,再把府上的医官叫来,要快!” 待梅蕊走后,大夫人竟不顾形象直接跪坐在林卿月面前,将宽大的衣袖高高挽起,右手的拇指压在林卿月的人中上。 林卿月倒没想到大夫人还会这种紧急救援法,她如果继续装下去势必会引起大夫人的怀疑。 “咳咳!” 林卿月剧烈的咳嗽了两声,逼退了大夫人的拇指。 大夫人见林卿月恢复了些意识,悄悄摸了摸额角的冷汗,声音微微发抖道:“四丫头你怎么样?有没有舒服些?” 林卿月佯装虚弱,艰难的伸手抓住大夫人的衣袖,嘴唇一张一合了半晌才吐出了一个字。 “疼……” 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了一条缝隙,林卿月双眸盈泪,对大夫人说道:“大伯母,我怕是不行了,临死前……我能去见五妹妹一面和她道个歉么?” 大夫人关心则乱,根本没察觉到林卿月不对,看林卿月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还真以为她是突发疾病要不久于人世。 她虽平日里看林卿月不顺眼,却并没有害人的心思,林卿月此生最后一个心愿是要同自己的姐妹道歉,这样的心意她实在没有办法拒绝。 “好,伯母这就带你去见你五妹妹,四丫头你撑住,大夫马上就来了。” 林卿月在大夫人的搀扶下从地上站起身,算算时间应该还来得及,暗自悄悄吁了一口气。 大夫人一心只盼望着梅蕊赶紧带大夫来,根本没注意到林卿月的小动作。 可她没注意到,并不代表别人没注意到。 薛季隐藏在周围的树丛之中,将方才的一幕尽收眼底。 大夫人是当局者迷,他这个旁观者却看的清楚。 第14章 系统君生气了 从一开始,林卿月话里话外就几次三番的要将大夫人往林晨玉的院子引,再加上之前林卿月火急火燎的模样,薛季觉察出了一丝不对劲儿直奔林晨玉的房间而去薛季有功夫在身,几个起落人就已经落在了林晨玉的院中。 屋内灯火通明,透亮的窗纸上映照着一个巨大的身影。 那身影骨骼偏大明显不是女子,林家是高门大户,家教极为严苛,女子平日里见外客都要隔着屏风。 闺阁之内,根本不可能有男子出入。 薛季意识到不对,双眸倏然一凛,飞身一脚将房门从外面踹开。 屋内,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正抓着林晨玉的手,正欲将一枚银针刺进她的指尖。 “什么人!” 薛季飞身一跃,单手在腰间一抹,数道寒光齐发。 黑衣人见势不妙双眸微沉,果断放弃了对林晨玉下手向旁边接连翻滚数下,堪堪躲过了薛季掷出的几枚铜钱。 铜钱入木三分,黑衣人回身看去心惊不已。 再看向薛季的时候,眼中多了一抹忌惮之色。 眼看薛季手持折扇再次攻来,黑衣人权衡之下竟飞身一跃跳窗跑了。 薛季并不恋战,快步走到窗边四下探视一圈,确认那黑衣人当真离去之后这才返回到林晨玉床边。 林晨玉因为受惊过度,自落水之后至今未醒。 薛季执起她垂落在床边的手,确认她指尖并未破损之后这才捡起了地上的那枚银针。 方才薛季突然发难,那黑衣人惊慌之下掉落了这枚银针。 薛季进来的时候看的清楚,那黑衣人分明是想用这银针刺穿林晨玉的手指。 将银针在鼻子前晃了一下,淡淡的苦杏仁味儿钻进了薛季的鼻腔。 薛季皱了皱眉,正巧听闻院外传来动静,料想定是大夫人和林卿月到了院前。 将林晨玉的手放回被褥中又抚平了被褥上的褶皱,薛季这才不紧不慢的用一方丝帕包裹住了银针放进了袖口。 大夫人搀扶着林卿月进了院子,见林晨玉房门洞开心下一惊。 “这是怎么回事?” 林卿月看着那洞开的房门心下一沉,莫不是她还是来晚了? 林卿月在心中轻叹了一声造化弄人,轻轻的推了推大夫人道:“我靠在这里就行,大伯母你快去看看五妹妹怎么样了。” 大夫人爱女心切,就算林卿月不说大夫人也恨不得立刻奔到林晨玉身边去。 薛季将外面的对话听的清楚,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窗外。 大夫人一进屋就见薛季站在林晨玉床边,一时愣在了当场。 “薛季,你怎么在这儿?” 薛季恭敬的对大夫人做了个揖道:“不放心表妹,来看看她。” 大夫人神情明显一松,心中的喜悦溢于言表。 “你有心了,玉儿若是醒着见你来看她肯定高兴坏了,不如你多陪陪玉儿同她多说说话,她听见你的声音,也能早些醒来。” 薛季到底是不是来看林晨玉的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他家虽与魏家有表亲却不代表他就要娶他们家的女儿。 林晨玉和魏长安到底存着什么心思他看的明白,只是不想撕破脸皮装糊涂罢了。 “我只是来看看,等明日我修书一封让父亲将宫中的太医请来,为表妹诊治诊治,表妹自会大好。” 大夫人在林府掌事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已练得炉火纯青。 从薛季的神情就能判断出薛季并非诚心来看林晨玉,那他又为何在林晨玉的房中? 大夫人百思不解之际,身后的房门处传来声响。 林卿月早在门外就把屋内的形势搞清楚了,确定林晨玉无事,她心中松了一口气,可这做戏要做全套,她这个病还得继续装下去。 “大伯母,五妹妹怎么样了?” 林卿月搀扶着墙壁,艰难的往前挪了两步就要停下歇一歇,一副进气多出气少的模样。 大夫人这才想到林卿月,忙转身要去搀扶她。 刚回身,身边就刮过了一阵怪风,再抬头时原本站在林晨玉床边的薛季已然站在了林卿月身边。 “卿月似乎身体不舒服,过了病气给晨玉就不好了。我正巧无事,不如就由我送卿月回房吧。” 不等大夫人说话,薛季就已经拉着林卿月走了。 林卿月极不情愿的被薛季拉扯着,心中满是绝望。 她吭哧吭哧努力了半天,就这么被薛季一键归零了,真是血亏。 这薛季就是个行走的大麻烦,人人视他如珠如宝,林卿月却恨不得离他远远的。 细数数,林府一门三个女儿,一个和薛季有婚约,另外两个暗恋薛季,这分明就是妥妥的大猪蹄子啊! 要不是没有这个大猪蹄子,她也不至于处境如此艰难! “薛……小侯爷,您能不能走慢点儿,我还是个病人。” 通过这两日的观察,这小侯爷明显不待见她,林卿月本想装矫情柔弱恶心恶心他,最好把人气走,她也乐得个清闲。 想象中的冷言冷语并没有出现,薛季一反常态站住了脚。 林卿月没想到薛季会突然停下来,一个躲闪不及直接撞在了薛季的后背上。 “嘶!好疼!” 一股酸爽感从鼻腔直蹿上头皮,林卿月的眼睛瞬间就红了,水汪汪的眼睛望着薛季像是一只乖巧的小兔子。 薛季垂眸看着林卿月微微一愣,觉得这样的林卿月竟有些说不出的可爱。 林卿月捂着鼻子,越想越觉得委屈。 身体的反应速度永远快过大脑,林卿月一拳正中薛季的鼻子。 薛季吃痛嗷了一声,捂着酸痛的鼻子缓了半天才缓过来。 “你干什么!” 林卿月不甘示弱,仰头迎上了薛季的目光。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说走就走说停就停,你以为你自己是红绿灯啊!” 薛季微微一愣,看着面前这个伶牙俐齿满脸愠色的林卿月,竟是和他昨天看见的那个温文尔雅举止端庄的林卿月判若两人。 “红绿灯是何物?” 林卿月暗道不好,一时口快说错了话。 好在红绿灯带了个‘灯’字,倒也不难解释。 “就是一种红绿相间的灯笼,就是说……就是说一个人阴晴不定的意思。” 薛季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林卿月暗自庆幸自己机智,又在心中嘲讽了薛季一番后,笑道:“卿月觉得身体好多了,就不劳烦小侯爷相送了,就此别过。” 林卿月刚一转身,一个黑影就从她身后一个闪身挡在了她身前。 林卿月倏然抬头,正对上薛季审视的目光。 “想走可以,把事情解释清楚了我就放你走。” 薛季垂眸,眼底划过一抹厉色。 “说!晨玉房里的黑衣人是谁派去的?” 林卿月双眸倏然一怔,身体本能的向后倒退。 第15章 拼演技我是认真的 薛季身上的气势如排山倒海一般向她压了过来,压的林卿月喘不过气来。 “小侯爷说什么卿月听不懂,卿月身体不适,先告退了。” 林卿月向旁边踏出一步,薛季紧随而上再次挡在了她的面前。 “别用骗大夫人的话骗我,我都看见了,你根本就没病,装病只是为了引大夫人去林晨玉的闺房罢了。” 林卿月垂眸,眼中慌乱一片。 她想努力平复自己忐忑的情绪,想要让自己以平常心,淡定的嘲讽薛季一句疯子然后潇洒的走开。 可是她做不到…… 她的手在颤抖,甚至张不开嘴去反驳薛季的话。 “我……” 林卿月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脑中突然传来一声嗤笑,那笑声中透着不屑和嘲讽,却奇迹般的安抚了林卿月不安的情绪。 “把实情告诉这小子吧,就算你不说他应该也猜到大概了,他出现在林晨玉房中不是偶然,应该就是他救了林晨玉。” 林卿月心中还有气,没回萧临泽的话,转眸看向身前的薛季。 薛季对上林卿月的目光,瞳孔一震。 面前的女子目光澄澈平和,如春日的细雨一般润物无声。 若说之前薛季对林卿月的所作所为还有些怀疑,在看见这样的眼睛后,这点儿怀疑也彻底消散了。 林卿月微微欠身,正色道:“夜里风寒,小侯爷若是想听,不如我们边走边说?” 见林卿月如此坦荡,薛季反倒觉得有些自惭形秽,神情缓和了许多,敛去了锋芒,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 两人虽并肩行于石子小路,中间却隔了半步的距离。 林卿月从自己怀疑送到房中的汤水有问题再到发觉林霜月母女的异样,仔仔细细的同薛季讲了一遍。 薛季听后沉默了半晌,林卿月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走着。 她说的话,薛季信或不信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分别。 林卿月对府中道路不熟,走着走着竟走回了自己的小院。 看着面前熟悉的小院,林卿月正欲转身同薛季告别,一直沉默的薛季却先开了口。 “我察觉到你行为有异,推断出你可能是要引大夫人去晨玉处便先你们一步到了院子,我冲进房中的时候有一黑衣人正打算对晨玉下手。” 薛季在袖口中掏出了一方丝帕,当着林卿月的面一层层的打开丝帕露出了里面包裹着的那枚银针。 “这银针上淬了毒,此毒名为竹叶青,见血封喉,剧毒无比,她们是真的铁了心想要晨玉的性命。” 听到薛季提到‘她们’二字,林卿月倏然抬眸,正对上薛季的目光。 “你信我说的话?” 薛季将林卿月眼底的惊愕尽收眼底,嘴角微微上挑,竟是笑了。 “我信你所说,你怎么反倒如此惊讶?” 林卿月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了些,尴尬的笑了笑。 “我没有证据,一切都只不过是空口白话罢了,你我又不熟,我没想到你能相1口找。 在听到林卿月说‘你我又不熟’的时候,薛季微微蹙了蹙眉,就连他自己的没发现,自己在潜移默化之中已经认可了林卿月的存在。 只是他身为小侯爷,将来是要承袭爵位的,他有他自己的骄傲,而他的骄傲决不允许他同一个女子论道这些。 “我自然有我自己的考量,此事我会酌情处理,你就权当不知。” 林卿月不知道薛季要做什么,她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今日能保住林晨玉的性命就算圆满,至于薛季要做什么,同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目送林卿月离开,薛季在冷风中站了许久才悄然离去。 这一夜,似乎有什么正在悄然发生着改变。 林霜月母女没见着林卿月原本心中还慌乱的紧,后来见大夫人也没去宴会,心中便踏实了许多。 大夫人不在,宴会早早的就结束了。 林霜月母女一回到房中便立刻派人去大房院中打听,去打听的人一会儿就回来了,说大房的院子被下人围的如同铁桶一般,里面似乎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林霜月一听,乐了。 “小娘,看来那人是真的得手了,林卿月当时也并未在宴席上,就连老天都在帮着咱们。” 林姨娘嘴角啜着笑,眼角眉梢尽是得意之色。 “你啊,就是太沉不住气了,方才在宴席上若是没有为娘给你打掩护,早让人看出端倪来了。今日你且先回去睡个好觉,明日等着听好消息吧。” 林霜月母女一夜好梦,万万没想到这才是噩梦的开始。 以往大夫人命人来请,林姨娘都百般不愿,今日却一改往常欢喜的应了下来,还破天荒的给了传信的婢女点儿赏银,可见心情着实不错。 大夫人同她本没有什么直接的利益冲突,只是自卑心作祟,每次她看见大夫人训斥下人的时候就总觉得大夫人是在指桑骂槐,故意在羞辱她。 这也是为什么她明明只对付林卿月一人就够了,却还要拉上林晨玉的原因。 林霜月挽着林姨娘的手,两人同时跨进了门内。 今日两人都仔细打扮了一番,从头到脚,珠光宝气甚是夺目。 可当两人看见坐在大夫人身边的林晨玉时,一张花容瞬间便失了颜色。 “这……这怎么可能?”林霜月惊慌之下竟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林晨玉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目光落在脸色煞白的林霜月身上。 “怎么?六妹妹见了我怎么像是见了鬼一般?我好好的坐在这里,六妹妹难道不高兴么?” 林霜月呆愣的看着林晨玉的嘴一张一合,却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耳边忙音不断,掩盖了所有的声响。 短暂的惊愕过后,林姨娘迅速反应过来,将已经被吓成木头人的林霜月不着痕迹的拉到了自己身后。 “哈哈,六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大病初愈,我们霜月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不高兴呢。” 林晨玉轻笑,缓缓起身走到林姨娘面前,伸手就把林霜月从林姨娘的背后给拽了出来。 林霜月捽不及防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头上华丽的朱钗应声而落,发髻散乱,青丝遮住了她半边惨白的面容,一阵阴风吹过,一股贞子既视感扑面而来…… 林霜月自出生以来就没有这么狼狈过,她虽是妾室所生,但主位空悬,林姨娘又是个驭夫有道的女子。 爱屋及乌,她的生活比之嫡出的林卿月不知道好了多少。 人人都说她天生富贵,分明就是嫡出的女儿。 她喜欢听这些奉承话,但听的时候却也不免想到,不管自己再怎么努力也只是像嫡出的女儿,不是真正的嫡出。 所以在老太太为林卿月指婚的时候,她虽心中不忿,却不敢出声。 第16章 薛季的猜忌 因为她是庶出的女儿,活该就比人低一等。 嫡女可以嫁进侯府当侯夫人,庶女就只能嫁个寒门子弟,穷苦一生。 明明都一样是林府的姑娘,凭什么她就要被踩在烂泥里面任人践踏! 林姨娘一把将林霜月从地上扯了起来,隔着衣袖在她的胳膊上狠狠的掐了一下。 林霜月吃痛,缓过神来,这才发现,众人看她的目光都很是不善。 林姨娘现在已经明白,今日这分明就是一场鸿门宴,就是专门为了对付他们母女设的。 林贵峰不在府中,她唯一能指望的就只有身边的这个女儿。 她悄悄凑到林霜月耳边,细语了两句,林霜月听后神情陡然一变,竟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一样。 她缓缓抬起头,透过散落在额前发丝的间隙看向对面气势逼人的林晨玉。 “五姐姐这是做什么?想拉妹妹下水也要看看姐姐的手到底干不干净!” 林霜月嘴角啜着得意的笑,泛着血丝的双眼死死的盯着林晨玉,活像是恶鬼一般,那可怖的模样好像下一刻就要将林晨玉生吞活剥了一般。 林晨玉被林霜月吓的有些慌了神,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两步。 “你……你什么意思,我不知道……” 林霜月哈哈大笑,直了直身子,动作优雅的抚了抚褶皱的裙边笑道:“四姐姐到底是怎么摔下马的五姐姐难道不记得了么?还是需要妹妹帮五姐姐回忆一下?” 林晨玉神情一慌,下意识的看向身后的魏长安。 大夫人见林晨玉如此神情,双眸微微一沉,倒是没料到林晨玉竟然有把柄握在林霜月的手中。 “玉儿,你过来坐下,今日众人在此齐聚是为了你无故落水一事,其他的事情容后再说。” 有大夫人这一句话,林晨玉瞬间就恢复了冷静。 方才还躲躲闪闪的目光倏然变得坚定无比,和林霜月阴狠的目光在空中撞击在一起。 “娘亲,那日就是她从背后偷袭了女儿,趁着女儿浑噩之际将女儿推进了那满是污泥的塘子之中!” 林晨玉手指之人,正是林霜月。 林霜月眸色阴毒的看着林晨玉,看着看着,一滴晶莹的泪珠就从她眼眶里滚了出来。 “五姐姐……你怎能……怎能如此污蔑于我,那天众人可都是看见的,明明是我救了五姐姐你,就算五姐姐你嫉妒我与小侯爷走的近些,也不能如此颠倒是非黑白啊。” 林霜月满脸泪痕,借着擦拭眼泪的动作在人群中寻找薛季的身影。 在锁定薛季身影的同时,林霜月嘴角扬起了一抹得逞的笑。 “当日薛小侯爷也在场,他可以为霜月作证,证明霜月确实没有害五姐姐的机会。” 在场众人齐齐的看向一直站在门边角落中的薛季,林霜月的一句话算是直接把薛季推向了风口浪尖,此刻就算薛季想要置身事外,也是不行的了。 迎上众人探究的目光,薛季神情从容的从角落里走了出来,站到林霜月身边的同时,目光短暂的在林卿月的身上一扫而过。 今日结果不管怎样,林卿月都是最大的赢家。 经此一事,林晨玉也好,林霜月也罢,今后想要再拿捏她的时候都需得掂量掂量自身的斤两。 这对林卿月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虽说换了个身体,但她骨子里还是个接受了二十多年人人平等教育的现代人。 根深蒂固的思想不是仅凭朝夕就能改变的,对她来说,生命是宝贵的,是值得被敬畏的。 她没有办法因为一个人曾经迫害过她就做出残害他人性命的事情。 林卿月不在乎这场大戏的结果,却又不能不来。 呆坐着无事,林卿月终于想起昨天被她凶过之后就再没说过一句话的系统君。 “系统君系统君,你在么?” 等了半天,林卿月脑子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搞什么啊?别人的系统不都是随叫随到的么?我的这个怎么回事?什么作用都没有脾气还这么大!喂!你出不出来?再不出来我投诉了啊!’萧临泽根本不想和这个女人再多费唇舌,奈何林卿月躁舌的很,声音又大的出奇,让萧临泽想忽视也忽视不了。 “够了!”萧临泽大喝一声,及时把自己处于崩溃边缘的自持力拉了回来。 林卿月当然听得出对方语调中的怒气,可这并不耽误她继续骚扰对方。 ‘你终于肯出来了?我刚刚可不是说笑的,你要是再这么消极怠工我真的会去举报你的,后果可是很惨的哦?’萧临泽嗤笑一声,心道这女人真是蠢的要死,分明是想要哄他,却又不直说,兜兜转转的好没意思。 “别在这里阴阳怪气的,我不吃这一套,有什么话就快说。” 林卿月露出一抹淡笑,心道这系统八成是个小年轻,情绪起伏不定不说,还别扭的很。 分明已经不生气了,还要佯装生气的样子。 其实林卿月也不是特意想要哄他,只是觉得这么别别扭扭的挺不痛快的。 反正多说两句话也少不了肉,哄两句就哄两句吧。 “你说,今日会怎么收场?” 林卿月目光落在前厅中央的四人身上,方才她听了个大概,林晨玉当天应该的确看清推她下塘子的人是林霜月。 先前她没醒,林霜月还有法狡辩,如今她醒了,就算林霜月长了八张嘴只怕也说不清楚了。 只是林霜月的态度明显不像是惧怕她的样子,反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如今又请了薛季出来,光从气势上就压了林晨玉一头。 萧临泽冷哼一声,对于这种小打小闹很是不屑。 “林晨玉明显有把柄抓在林霜月的手里,这两人互相牵制,大夫人为了自己女儿也只会将此事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林卿月心道这样的结果是最好的,岂料萧临泽却突然话锋一转,笑道:“这事若是如此了了倒也着实无趣了些,除此之外此事还有第二种结果,事情到底会向哪种结果发展,取决于这位薛小侯爷怎么选。” 林卿月突然愣在当场,脑中浮现出昨日种种,越是细想背脊就越是发凉。 ‘你昨日……你昨日是故意让我把事情透露给薛季的!’脑中响起了一声轻笑,萧临泽语调中透着几分揶揄道:“这么激动做什么?昨日薛季说相信你的时候你不是挺开心的么?” 林卿月心中焦急不已,终于不再置身事外,看向了前厅中央站着的几人。 萧临泽注意到林卿月态度的转变,心中浮现出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他故意把事情引向了一个复杂的方向,为的就是把想作壁上观的林卿月彻底拉下来。 在萧临泽看来,林卿月生活的太过散漫,完全不懂得什么叫做未雨绸缪,能偷懒就绝对会偷懒。 第17章 鹬蚌相争 他如今依附在林卿月的身上,林卿月生他便生,林卿月死他便死。 在他没找到回到自己身体的办法之前,他必须尽己所能的保住林卿月的性命。 而他之后要利用林卿月做的事情,每一件都必须谨慎再谨慎,小心再小心,稍有差池就会万劫不复。 所以他不允许林卿月有丝毫的松懈,她身处的环境能让她时刻保持警惕最好,如果不能,萧临泽不介意亲手为林卿月打造一处修罗地狱。 此刻的林卿月根本没有精力去思考萧临泽此举背后的用意,她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薛季身上。 如今的薛季就是一颗砝码,林霜月和林晨玉两人就是天秤的两端。 不管薛季这颗砝码放在哪一侧,天秤的平衡都会在瞬间失衡。 伴随着天砰失衡所引发的连锁反应,是林卿月想象不出的…… 林霜月眼含希冀的微微抬头看向站在她身边的薛季,脸上露出了一副女儿家的娇羞模样。 “小侯爷,请你一定要为霜月做主,霜月平白蒙受了如此不白之冤受此无妄之灾,定然是有人暗中算计!” 林霜月的视线不偏不倚的落在对面的林晨玉身上,所指之人是谁已经不言而喻。 薛季只淡淡的瞥了林霜月一眼,便将视线移开看向坐在上位的大夫人。 “事发当日,薛季的确是和六姑娘一同去了花园。” 薛季此话一出,当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欢喜的自然是林霜月,一双美眸中映着薛季的身影,爱慕之意溢于言表。 愁的自然是林晨玉,被林霜月推下塘子的时候她呛了几口水,倒是把她的脑子冲的灵光了不少。 她是大房大夫人所生,身份贵胄,自小被保护的极好,宅院里面的腌臜事甚少能闹到她跟前来,虽未亲身经历却并不代表林晨玉不知道。 自从知道林霜月平日里的温顺乖巧都是假象,再将之前发生的种种联系在一起,林晨玉便是再蠢也想明白自己是被林霜月这只披了羊皮的恶狼给算计了。 本想借着林霜月推她下塘子,意欲谋害她为由狠狠的打压林霜月一番,却没想到薛季竟会在此时站在林霜月那边。 “季哥哥!”林晨玉心中焦急不已,生怕薛季是真的看上了林霜月,她虽一直都没正视过林霜月,但如今她知道了林霜月的那些手段,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林霜月虽是庶出,但薛季若是真的喜欢他,这婚事也并非无门。 “季哥哥,你难道不相信我反倒去相信她这个蛇蝎之人么!”林晨玉一脸委屈,手指一伸直逼林霜月。 “当初就是她教唆我在五姐姐的马鞍上放针,好让五姐姐当众出丑!也是她!趁着我在塘子边站着的时候在后面偷袭我!把我推进了塘子里险些害了我的性命! 面对林晨玉的声声指控,林霜月双眸冷寂阴鸷,浑身散发出一股危险的气息。 她本想着以林晨玉谋害林卿月一事钳制大夫人,却没想到林晨玉这个蠢货竟然自己把事情招了。 现在她失去了制衡林晨玉的筹码,唯一能指望的就只有薛季。 顾盼之间,林霜月眼中的阴鸷被迅速掩盖,抬眸中眼中含泪,楚楚可怜的模样让在场众人不由得心生几分怜悯,同盛气凌人的林晨玉相比,林霜月的柔弱和无助更像是一个弱者惹人怜惜。 在场众人私下里小声议论不断,话里话外说的都是林晨玉的不是。 林晨玉骄奢跋扈众所周知,再加上她方才咄咄逼人的模样,众人想当然的就以为是林晨玉有意为难林霜月,故意栽赃对方。 正当林晨玉百口莫辩之际,薛季却突然开口道:“我只说我同六姑娘一同去了花园,但这之后六姑娘就借口离开了,我在路上碰见了四姑娘,聊了两句就听见六姑娘呼救,我们赶到的时候六姑娘正拉着塘子里昏迷不醒的五姑娘。我和四姑娘交谈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并不知晓。” 议论声戛然而止,原本还在论道林晨玉不是的人视线却不约而同的落在了林霜月的身上。 薛季虽未明说,想表达的意思却是没差半分。 一句话把自己撇了个干净,让妄想着能得他庇护的林霜月暴露在了炙阳之下。 “不……不是这样的!”林霜月神情慌乱的抓住薛季的衣摆,“季哥哥,你告诉他们,真的不关我的事情!” 薛季眉眼微挑,垂眸看向一脸柔弱无助的林霜月。 “你做过什么,心里比谁都清楚,不是么?” 上好的绸锻从林霜月的掌心抽离,感受着指尖正在不断逝去的触感,林霜月的一颗心仿佛从云端坠落进了尘埃。 林晨玉搞不清楚事情为什么突然发生了如此大的翻转,但这并不耽误她痛打落水狗。 “林霜月!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坏事做尽,按照林府的规矩应该被逐出府去自生自灭!” 林霜月来不及失魂落魄,一听林晨玉说要将她逐出府去,林霜月彻底慌了神。她比这府中任何人都清楚,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来自林家。 离了林家,她就什么也不是! 这一刻,什么骄傲什么自尊统统都被林霜月舍弃了,她一转头竟是对着一直坐在一旁始终未发一言的林卿月弯下了膝盖,‘扑通’一声跪在了林卿月面前…… “五姐姐!之前都是我做的不对,是霜月鬼迷了心窍!霜月自知所做之事万死难辞其咎,只是还请五姐姐看在你我是亲姐妹的份上,帮我同大夫人求求情,霜月若是离了林府,就成了没有家的人,霜月不想做没有家的人,霜月不想走。” 林霜月声泪倶下,似乎觉得下跪还不足以表达她的悔意,甚至不惜对林卿月接连叩头,额头每每触及地面,地表就跟着颤动一下,不过眨眼的功夫,林霜月的额头上已然血肉模糊一片。 女子最重要的就是相貌,林霜月照如此磕下去,额头必会留疤。 林霜月冒着毁容的风险祈求林卿月原谅,若是换做以前的林卿月怕是早就受不住帮她求情了,只可惜,那个林卿月已经被林霜月亲手害死了。 林卿月看着面前不断磕头的林霜月,神情却不见有多大的波动。 倒不是她没有恻隐之心,只是她比林霜月以为的更加了解事实的真相,她见识过林霜月的狠辣所以更清楚,继续留林霜月在林府对她来就是埋在身边的定时炸弹,随时会把她炸的毛都不剩一根。 她同林霜月本就不是什么亲姐妹,自然谈不上什么姐妹情分。 林卿月抬眸,却并没看向林霜月。 “林府有林府的规矩,大伯母管理林府大小事务多年,府中众人颇为信服,六妹妹应该相信大伯母自会有一个公正的决断。” 第18章 平衡崩溃的瞬间 大夫人对上林卿月的视线,瞬间领会了林卿月的意思。 她虽心中诧异,以往对林霜月无有不从的林卿月这一次突然有了主见,却并未多想。 这些年这母女俩是怎么明里暗里给林卿月使绊子的她不是不知道。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佛陀也有怒目之时,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一个人了。 大夫人清了清嗓子,将众人的目光都引向了她。 “林霜月构陷姐妹,坏了林府的规矩,本应逐出林府,但看在如今主君和二爷都不在府上,逐府之事容后再说,念林霜月尚有悔改之心,请家法杖责三十,其母林氏教女无方,一并杖责三十。” 大夫人坐于首位,神情肃穆气势凛然,一家主母的锐气尽显无余。 话音落地,在场众人无不信服,就连林姨娘和林霜月都不敢言语半分。 林霜月和林姨娘被家丁带走的时候,林卿月注意到林霜月看她的目光充满了森寒的恶意。 林卿月坦然以对,以林霜月的为人,就算自己帮她求了情她也未必今后会对她心存善念,对于这种心性本恶的人,她也不屑同她勉强维持那轻薄如纸的姐妹情分索性把面子里子都扯破了,倒让人觉得痛快。 出了前厅,林卿月特意择了一处平日里人烟稀少的小路走,生怕有人纠缠,没想到还是遇到了人。 林荫深处,清隽笔挺的少年站在树荫下,额前碎发凌厉,察觉到林卿月的靠近,男子缓缓睁开双眼。 嘴角微微上挑,薛季于树荫处走了出来,站定在距离林卿月三五步的地方。 “四姑娘,真巧,我们又见面了。” 林卿月戒备的看着对面的薛季,冷笑一声。 “我从不信这世上有什么偶然,所有的偶然都是人为的必然,小侯爷觉得这话可对?” 薛季眉眼微微上挑,饶有兴趣的看着对面的林卿月。 “人人都道女子最是善变,原先我不信,自见了四姑娘我倒是信了这话。四姑娘初见我时明明口口声声叫的是‘季哥哥”怎的才过了两日,便改口叫了‘小侯爷,?” 林卿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 “小侯爷若是喜欢别人叫你‘哥哥”烦请左转,五妹妹定会有求必应。” 薛季横眉微微一蹙,面露不解的看向林卿月。 “你这意思是让我去找五姑娘?” 林卿月勉强扯出了一个假笑:“小侯爷真聪明,棒棒的呢。” 薛季面色骤然一寒,林卿月只觉得眼前一花,薛季已然站在了她面前。 林卿月心下大惊,迅速向后倒退了半步,冷声质问道:“小侯爷这是要做什么?” 薛季冷哼,不退反进,一步步的逼向林卿月。 “你我二人有婚约在身,就是我真对你做了什么,谁又敢说什么?” 薛季步步相逼,林卿月步步倒退。 眼见身后再退无可退,林卿月突然站定脚步,一伸手抵住了薛季的胸膛。 薛季垂眸,一脸惊愕的看着那只抵在自己胸前的素手。 这本是极尽暧昧的动作,却让林卿月做出了几分凛厉之感。 女子为讨男子的欢心,欲拒还迎是惯常的手段。 可薛季在林卿月的身上并未感到丝毫讨好之意,相反,他能感觉到林卿月是真的不在意他,想要远离他。 林卿月双眸微眯,神情清冷的望向薛季。 “小侯爷身份贵胄,卿月自知高攀不起,昨日已经禀明了外祖母取消这门婚事。小侯爷自此便是自由身,外面百花争艳,小侯爷尽可以去寻心中所爱,不必再在此处同卿月浪费时间了。” 林卿月对薛季恭恭敬敬的欠了欠身,同薛季擦肩而过,潇洒离去。 薛季呆愣的站在原地,半晌都没缓过神来。 这门亲事原本也没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婉婷郡主去的早,皇上为安抚大长公主,这才许下了这门婚事。 薛季对男女情爱之事本就不太看重,被赐婚时他年纪尚小,后来又离京外出历练,也不过才回来区区数日,对他这位名义上的未婚妻着实了解不多。 林卿月方才说要取消婚约的时候,薛季并无不舍,却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轻迎着风,薛季望着曲径尽头,无意识的抬手抚在自己胸口。 那里……似乎有些细微的不适…… 林卿月快步离开了小路,视野倏然开阔的同时,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熟悉的声音在脑中响起,萧临泽对于林卿月的感情问题没有什么兴趣,只是有些疑惑。 “以你的身份,嫁进侯府已是高嫁,算是门不错的婚事,你如此果断的拒绝,可是另有高枝可攀?” 林卿月微微一愣,看四下无人,开口问道:“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不愿意嫁给他,只是因为不想就这样嫁给一个陌生人罢了。嫁入侯府就当真是好事么?”林卿月不屑的嗤笑一声:“人人都想嫁给高门大户皇亲贵胄,我却觉得那是虎穴狼窝。我林卿月此生宁愿嫁给匹夫草草一生,也绝不会沾染宫门王府半步,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萧临泽微微一怔,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疑问。 他对林卿月的认知感到惊愕的同时,也开始反思自己真的真正了解林卿月这个人么? 如果真的了解。 林卿月又为什么总是能突破他的认知,让他感到惊愕,或者是…… 林卿月等了半天也不见萧临泽回话,忍不住开口问道:“系统君,你怎么不说话了?又故障了?话说都这么长时间了,你也该给我点儿奖励了吧?你天天这么白嫖,真的好么?” 萧临泽在进行短暂的自我质疑过后,被林卿月的‘疯言疯语’拉回了心神。 “没有奖励。” 林卿月倒吸了一口气,默背了一遍《莫生气》才勉强压下心中的火气。 “系统君?你有没有觉得,你有点儿太抠门啊?” 萧临泽一愣,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被人说抠门。 “你再说一遍!” 林卿月被气笑了,小脾气上来,索性站在原地不走了。 “再说一遍就再说一遍,我怕你么?” 林卿月向上撸了撸袖子,仗着四周没人,用尽了毕生的洪荒之力大喝一声。 “我说你抠门!大抠门!” 萧临泽如果拥有身体,只怕脸都要林卿月气黑了。 “放肆!” 若是从前,萧临泽发怒,众人必定惶惶不可终日。 可惜,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 林卿月如今对这个总是对她指手画脚的系统颇为不满,甚至一度产生了要更换系统的想法。 “你才放肆!前两日我被林霜月他们分去了心神没空搭理你,老虎不发威你还真当我是小奶猫啊!你虽然是系统,但我也是有人权的!我就从来没见过你这么不尽职不尽责的系统!” 第19章 走路都带风了 林卿月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理也直气也壮,说话都自带王霸之气。 “你不下发任务就算了,连个外挂都不给开!要钱没钱,要能力没能力,你真是金手指么?多根手指头都比你好用好么?” 萧临泽彻底被林卿月说懵了,这都什么和什么? 林卿月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能理解是什么意思,可一旦组合在一起,瞬间就变成了天书。 萧临泽:我想静静…… 林卿月把这些日子憋在心里的话都吐了个干净,顿时觉得身心舒畅,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走路都带风了。 掐指一算,林卿月笃定这段时间林霜月和林晨玉应该不敢再闹什么幺蛾子了,趁此机会,林卿月决定要搞点儿事情。 趁着天还没黑,林卿月快步回到房中,把这段时间她吩咐小桃四处搜刮来的胭脂水粉都摆了出来。 小桃进房间的时候正看着林卿月坐在桌前,面前摆了一桌子的胭脂水粉。 那些东西多半都是她这几天四处搜刮来的,这些日子小桃也渐渐感觉到自家姑娘似乎和之前有所不同了。 从前的‘林卿月’从来都不喜欢摆弄这些胭脂水粉,她本就生的美艳,用倾国倾城来形容都不为过。 别的女子都以自己容貌娇艳为荣,可这容貌对‘林卿月’来说却是灾祸。 胭脂水粉本是用来锦上添花的,‘林卿月’不需要锦上添花,所以对这些东西从来都不感兴趣。 小桃动作自然的坐到林卿月对面,双手托着脸颊,一脸疑惑的看着林卿月在各种瓶瓶罐罐之间,抹抹这个搅搅和搅和那个,不过眨眼的功夫就把面前的胭脂水粉重新组合搭配大换洗了一遍。 “姑娘,你这是在做什么?这好好的胭脂水粉,你为何要把他们都混在一起?” 林卿月神秘兮兮的把一个小罐推到小桃面前,自信的挑了挑眉:“打开看看。” 小桃疑惑的打开罐子盖,这是市面上普遍用于盛放胭脂的罐子,一打开就能看见里面的膏体。 小桃的目光落在那罐子里的膏体上,眼中的疑惑渐渐被惊喜所替代。 “这胭脂的颜色好特别啊。” 小桃伸手在膏体上抹了一下,在手背上试了下色。 “姑娘,这是谁家的胭脂,这颜色甚是讨喜,小桃之前从未见过。” 林卿月眉眼微微上挑,笑的一脸得意。 根据不同需求用有限的颜色调配出自己想要的颜色,是身为一名化妆师的基本素养之一。 古代女子使用的胭脂其实就相当于现代的口红、腮红、眼影,因为没系统的划分所以统称为胭脂。 因为制作胭脂的原材料比较单一,古代女子用的胭脂大多都是大红色的。 红色固然百搭,但千人千面,并不能满足所有女子的需求。 在现代,两种人的钱是最好赚的,小孩和女人。 口红、腮红、眼影盘……只要是出了新颜色女人就会疯狂的买买买,甚至有些只是因为包装好看,也会义无反顾的献出自己的money。 林卿月始终坚信‘有钱能使鬼推磨’的理念,并将其贯彻到底落实实际。 做到思想和实践相统一,走可持续性的发展路线。 林卿月决定为自己搏出路的第一步,就从赚钱开始。 卖胭脂水粉的店铺满大街都是,想要挣钱,就必须推陈出新,做到独一无二。 “这个颜色叫番茄红,是一种很百搭的颜色,比大红色柔和一些,没有那么有攻击性,显得人活泼俏皮,很适合你这个年龄的女孩子。” 林卿月用手指在罐子蘸了一点儿膏体,在小桃的嘴唇上轻轻晕开。 古代没有那么多种类的化妆刷,好在林卿月经常会遇到临时需要化妆的情况,练就了徒手上妆的超高技能。 小桃呆愣的坐着任由林卿月摆弄,不过眨眼的功夫,再看镜中的自己竟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 “天啊!”小桃激动的一把拉住林卿月的手,里里外外翻看了一遍。 “姑娘,你这手是开了光么?你是怎么用那么一小点儿胭脂就把我化的这么好看的?我都不知道我原来还能这么好看!” 林卿月嘴角微微上扬,这就是她想要的效果。 将罐子盖上盖子,林卿月把罐子直接塞进了小桃的手中。 “你既喜欢,就送给你了。” 小桃惊慌不已,忙推脱道:“不行不行,姑娘平时赏小桃些小玩意也就罢了,这东西如此稀罕,小桃不能收。” 林卿月把东西硬塞进小桃手里,看着小桃欢欢喜喜的收起了罐子,眼底划过一抹奸计得逞后的得意。 “小桃,你若是实在是觉得心中亏欠,不如就帮我个忙吧?” 小桃心思单纯,又得了这么好看胭脂心中欢喜,一口就应下了。 “姑娘你说,想让小桃做什么?” 林卿月嘴角露出了一抹坏笑,凑到小桃耳边小声道:“我要偷偷溜出府,你帮我打个掩护呗?” 小桃一听,吓的魂都差点儿飞走了。 “不行不行,坚决不行!这胭脂我不要了,姑娘你快收回去吧。” 林卿月早就料到小桃不会轻易就范,早早就准备好了后手,反正小桃是她的贴身侍婢,怎么都逃不出她的魔爪。 可怜小桃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个一脸‘善良’的林卿月早就把她算计到了骨子里不管她怎么挣扎,都没有用。 林卿月看着被小桃退回来的胭脂,脸上不见丝毫愠色,嘴角挂着淡笑,一副脾气极好的模样。 小桃拒绝了主子,心下忐忑不已,诚心实意的劝慰道:“姑娘,你别怪小桃多嘴,咱们府上规矩大,府上的女眷只能每逢初一十五外出上香或者请示主母过后才能出府,如果被抓到私自出府可是要挨板子的!” 言下之意就是:no作nodie。 林卿月一早就打听好了女眷出门的时间,林府家规森严,每逢女眷出行身边都要带着许多人,婢女婆子外加一干侍卫十几号人。 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她还怎么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悄悄出府势在必行,林卿月又怎么可能被几板子给吓怕了? 富贵险中求,林卿月对小桃嘿嘿一笑,拿出了一早就准备好的糖罐子。 “小桃,这糖很甜,你尝一块?” 小桃一见糖罐子,眼睛都亮了。 感动的泪水从嘴角流了出来,小桃没有丝毫迟疑的从林卿月手里接过糖块塞进了嘴里。 糖块的甜味掩盖住了些许异味,小桃吃过糖块后双眸逐渐变得呆滞,盯着揺曳不断的烛火,缓缓闭上了眼睛。 林卿月早有防备,一把接住了小桃,嘴角啜着得逞后的笑意,连拖带拽把小桃放倒在床上盖上被子。 第20章 发家致富第一步 人躺在床上盖上被子,就算身形有异也看不出来什么。 林卿月转身从桌子上取来了几个罐子坐在床边对着小桃的脸涂涂抹抹了半晌,最后用手帕擦了擦沾染了各色胭脂的指尖,满意的笑了笑。 小桃面部曲线同她有七八分的相像,再搭配上她鬼斧神工般的化妆技术,只要小桃不主动出声,就算别人站在旁边也绝对分辨不出床上的人到底是不是林卿月本人。 林卿月在自己的脸上修整了一番,又换上了一件不大起眼的男装,将长发高高束起,在外人看来她不过就是一个身形略有些单薄的男子罢了。 吹灭了蜡烛,林卿月悄悄打开后窗,翻身离开了房间。 那日她带着薛季在府中走了一圈也不是白走的,府中侍卫分布她已尽数掌握,加上她身形娇小,躲躲闪闪间便来到了后门。 她昨日特意去见了一趟小锅子,小锅子是个只有十二三岁的少年,黑黑痩痩的好像来阵风就能把他给刮走,见到林卿月的时候一双眼睛亮的很,想亲近林卿月又有些畏缩,是个很腼腆的人。 林卿月会特意去见他,主要是为了从他那里搞到后门的钥匙。 小锅子在后厨帮忙,日常采买出府都是从后门走的,他们这样经常进出的人手里大多都会有后门的钥匙。 林卿月运气好,小锅子虽没来府上几年,却认了个好师傅,师傅见他任劳任怨很是喜欢他,对他更是委以重任,他手上不仅有后厨的钥匙,还不止一把。 林卿月趁小锅子不注意偷拿了一把,悄悄藏在袖口里。 趁着四下无人,林卿月蹑手蹑脚的来到后院门前用钥匙轻轻悄悄的打开了后门一出府,林卿月顿时感觉身心豁然开朗。 此刻她才惊觉,在林府的这段日子她都在不自觉的压制着自己,谨小慎微生怕一步走错就中了别人的诡计自此万劫不复。 林卿月仰头望天,浩渺无垠的天空星辰满布,虽是同一片天空,但府中的天空却让人感到压抑无比。 挥去了脑中繁杂的思绪,林卿月快步离开了后门所在的巷子。 从巷子口步入正街的一瞬间,林卿月眼眶一热,鼻子酸涩的紧。 她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心中莫名生出了一丝悲切。 虽易地而处,外面的天地却仍如此宽广,身处于府院之外,林卿月才感觉那深宅大院竟是一座巨大的牢笼,将人死死困在其中,渐渐忘了外面广阔天地的模样。 林卿月心中的悲伤影响到了萧临泽,他通过林卿月的双眼看着熟悉的街道,想象着自己脚踏实地走在这条街道上的感觉,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林卿月陡然听见叹息声吓了一跳,见四下无人这才反应过来这叹息声来自于她脑中。 想到之前自己同系统大吵的那一架,林卿月误以为这声叹息是系统诚心悔悟的一种表现,心情顿时大好。 “你也莫要叹气,虽然你的确无用了些,但只要你以后脾气不再那么臭屁,我是不会投诉你的。” 萧临泽已经渐渐开始习惯林卿月时不时的会说些他听不懂的话,习以为常的结果就是萧临泽会选择性的直接过滤掉这些话。 “你从林府跑出来是想要干什么?” 察觉到对方语气平和,林卿月心情大好,嘴角微微上扬,缓步走进人群中,悄悄说道:“我打算去找个胭脂铺看看。” 萧临泽见过林卿月调配的那些颜色各异的胭脂,也见识过林卿月上妆的手艺。 他虽对女子的胭脂水粉不甚了解,但从小桃的表现也能猜测出林卿月的手艺应是极好的。 林卿月所调配的那些胭脂应该是市面上不常见的,萧临泽猜测林卿月去胭脂铺的目的大概有两个,一是购进一些她调配新胭脂的材料,二是看看胭脂铺如今售卖的胭脂都有那些。 “临街东面有一家京都最大的胭脂楼,你可以去那里看看。” 林卿月脚下的步子一顿,疑惑的问道:“我还没探索完地图,你怎么知道那铺子在哪里?” 萧临泽忽而心生警觉,暗道自己大意了。 “我就是知道。” 短暂的疑惑过后,林卿月很快就释然了。 嘴角微微上挑,笑道:“我为我之前的话道歉,你也不是那么没有用处嘛。” 萧临泽微微一怔,虽没有实体,却能感觉到自己脸部有些微微发热…… 林卿月也想明白了,她想要在这乱世好好活着,身边总得有几个值得信任的人现如今她身边最值得信任的就是系统,这系统虽说偏执了些,追其本意却都只在帮她。 林卿月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别人待她的好她都会记在心里。 系统依附她而存在,她想要有惊无险的活下去也离不开系统,事已至此,她认为时时针锋相对没有必要,融洽相处互惠互利才是正确的相处之道。 林卿月一边向萧临泽所说的胭脂楼走去,一边同脑中的萧临泽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他们之前的相处模式大多是萧临泽在出谋划策,林卿月在忙着各种应付。 他们一个在下达命令,一个在执行命令,却唯独没有进行基本的沟通。 萧临泽起初是拒绝的,却架不住林卿月的夺命连环cal1,勉为其难的应答着。 多数都是敷衍了事,只偶尔林卿月聊到他感兴趣的话题才会多说两句。 “系统君,你可知道现在朝中局势如何?是谁掌权?” 萧临泽神游的思绪倏然回归,紧绷着神经反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是察觉到了什么吗? 林卿月嘴角啜着笑,视线跟着耍杂技的演员上下翻飞,根本没注意到萧临泽态度的转变。 “随便问问,我不是想做生意挣钱嘛,总是要和官府打交道的,官员们官官相护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我总要知道个大概,以后才不致得罪了什么人自己还不知道。 萧临泽沉默了半晌,确定林卿月真的只是随口问问才重新开口道:“当今圣上已年过七旬,近几年身体每况愈下,朝中大小事务都交予几位皇子打理。” 林卿月感到稍许诧异,未曾料到自己穿越过来的这个王朝局势竟是如此。 “权柄下放,皇上岂不是会被众皇子架空么?” 这才换萧临泽感到诧异:“你竟懂朝政?” 林卿月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笑道:“你瞧不起谁呢?这三岁小孩子都知道好不好?” 萧临压下复杂的心思,沉吟片刻才接着说道:“并非权柄下放,真正的权力还掌控在皇上的手中,看似放权实则是让皇子们相互制衡,皇子们一心扑在政事上生怕落后旁人半点,没人有时间惦记皇位,皇上的皇位自然做的稳固。” 第21章 诱拐不成直接放倒 林卿月双眸一沉:“这皇上好缜密的心思,难道这些皇子就无所察觉么?” 萧临泽嗤笑一声,语调轻缓带着些许漫不经心。 “皇子各个都是人中龙凤,时间一长又怎会无所察觉?可就算察觉到又能怎样?枉顾圣旨就会遭朝臣非议,失了臣子之心就等同于自动放弃了皇位。” 这是一条单行道,一但踏上去,就再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林卿月倒是挺同情这些皇子的,皇家情薄,父子不像父子,兄弟不像兄弟,只谈利益不讲情分,实在是让人觉得可悲又可叹。 “我这辈子和那些皇子公主什么的没缘分,你只简单说说现在他们都谁管理朝政就行了。” 林卿月正暗自庆幸自己深谙‘远离皇室,小命得保’的穿越基本原则,却听脑中的那个清冷的声音突然道:“那可未必。” “你说什么?” 萧临泽倏然回神,忙将话岔了过去:“圣上总共育有六个儿子,三位公主,大公主几年前已被嫁去他国和亲,其他两位公主年纪尚幼,还需要母妃照料。” “二皇子萧禊乃皇后嫡子,为人宽厚重情重义智谋无双,是当今朝中呼声最高的皇储人选。三皇子善武,手握兵符,号称‘沙场战神’。” 轮到四皇子的时候,萧临泽特意在说名字的时候加重了读音:“四皇子萧临泽无心朝政闲云野鹤,一年多半时间不在皇城之中。” “五皇子心思深沉,又最受当今圣上喜爱,几位皇子之中也就只有他才能同二皇子分庭抗礼。六皇子去年才刚刚降生,其母妃梅妃是个淡薄于世的人,就算六皇子成年之时皇储之位还没定下,以梅妃的性子应该也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去争这个皇位。” 林卿月一边听着萧临泽对于几位皇子的评价,一边在脑中将现在朝中的局势大概分析了一下。 “也就是说现在掌管朝中事物的是二皇子和五皇子?听你的语气,似乎对这位二皇子评价挺好的。” 萧临泽不知道林卿月在想什么,从她微微上扬的语调萧临泽大概能猜到林卿月似乎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你林府一门双杰,一文一武,已然树大招风,你切莫将主意打到皇室宗亲身上,给你林府招来祸事。” 林卿月俏皮的吐了吐舌头,笑道:“自古‘士农工商’商排最下等,同那‘士’差着十万八千里远呢,你这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我就是想挣点儿小钱,你扯的倒是挺远。” 萧临泽选择了沉默,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要说那句话,那句话的确很多余,他本没有必要和林卿月说那么多。 可在当时,他就是有那么一种感觉,很笃信林卿月真的能将生意做大到引起那些人的注意。 萧临泽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的时候,林卿月已经步入了胭脂楼中。 这胭脂楼萧临泽以往都只是从旁边走过,因为这胭脂楼建的颇大,萧临泽才有些印象。 他对这些女子的东西没有什么研究,林卿月四处乱瞧的时候萧临泽只是不发一言的看着。 林卿月在胭脂楼里看了半天,这店家敢建这么大的店铺自然是有些底气的,林卿月倒是看中了几样品质不错的胭脂只是这要价…… 摸了摸自己没有二两银子的荷包,林卿月犯了愁。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有心做胭脂没有材料也是不成的。 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林卿月不想无功而返,站在原地发愁,不想天降横祸,一个男子从外面慌不择路的冲了进来,别人见状都赶紧躲开了,林卿月后知后觉,等她发现的时候人已经冲到了她身前。 林卿月堪堪向旁边躲了一下却被那人用肩膀狠狠的撞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的向旁边一栽带倒了身侧的货架。 林卿月右肩狠狠的撞在地上,半边身子瞬间失去了知觉,还未来得及喊痛,巨大的木质货架就向她砸了过来…… 林卿月想要脱身,可身体麻木根本不听使唤,眼见货架笔直的向自己砸了下来,林卿月在危难之际只能紧闭双眼,用手臂在身前一挡…… 尖叫声此起彼伏,林卿月被那刺耳的尖叫声吵的头疼。 这一刻她脑中的思绪千回百转,本该到来的疼痛却迟到了。 林卿月试探着半睁开眼睛,正对上一张温润无害的脸。 那人逆着光看向他,身后似有万丈霞光,炫目的让人睁不开眼睛。 一双素白修长的手缓缓伸向她,林卿月呆愣着伸出手,搭在那只手上,被轻轻从地上拉了起来。 林卿月站定后才看清,方才正是眼前这人用后背抵住了轰然倒下的货架才让她免遭一劫。 “你没事吧?” 声音温润如细雨,尾音微微上挑,让人不自觉的就被其蛊惑,沉迷其中。 手好看,声音也好听。 脸总不会太难看吧? 林卿月倏然抬头,正对上对方关切的目光。 面容白晳清俊,双眸澄澈如水,微微下压的眉梢让他少了几分柔美,多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超然脱俗。 这一刻,林卿月觉得‘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话说的便是此人。 林卿月缓缓摇了摇头,后知后觉的去帮此人把压在他后肩上的货架移开。 “公子你有没有事?可有伤到哪里?” 男子微笑着摇了摇头道:“无事,这架子不沉,我并未伤着。” 林卿月正打算谢谢他的救命之恩,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却极煞风景的从一旁冲了过来,拉着林卿月的手臂死死的抓住不放。 “我方才就看你这小子不对劲儿,看胭脂水粉比姑娘看的都细心,竟没想到你是故意来砸场子的!我这一货架的货可价值不菲,赔钱还是拉你去见官,你选一样吧!” 林卿月方才被撞的不轻,虽未受伤但疼痛未消,现在被这掌柜死死抓着,锥心的疼痛迅速蹿向四肢百骸,林卿月的额头上肉眼可见的沁处了一层冷汗,脸上失了血色,摇摇欲坠的模样像是六角冰霜,一碰就碎。 “你放开他,这钱我赔给你。” 掌柜一听,瞬间放开了林卿月。 恶狠狠的瞪了林卿月一眼道:“算你小子走运!” 林卿月抬头看向男子,虽事出有因,但那货架确实是她撞倒的,那掌柜抓她要钱也算合情合理,只是此刻她确实囊中羞涩,这货架上的胭脂她方才看过,都是上等货。 她钱袋里的钱多买一点儿都不够,更别说是这一货架的胭脂了。 眼看男子已经把钱交给了掌柜,林卿月颇为不好意思的说道:“这钱本该是我出的,你家住哪里,等我有钱一定将钱送还府上。” 男子淡笑,摇了摇头指向外面道:“方才撞到小兄弟的那人正是我在抓捕的要犯,他被我追捕慌不择路这才跑进了这楼里撞倒了你,小兄弟不必不好意思,这钱本就该由我来出。” 第22章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对方都这么说了,自己也确实囊中羞涩,林卿月也就没再推辞。 “在下林卿,交个朋友?” 对方看着林卿月伸出的手微微一怔,学着林卿月的模样伸出手,两人手掌触碰的瞬间,林卿月习惯的握了一下对方的手。 “在下萧禊。” 萧禊长的养眼,林卿月看着赏心悦目,根本没留意到对方的名字到底代表着什么。 “锲而不舍,你这名字取的挺好。今日你救我一命,他日若有机会,我定会还你这份恩情,今日天色不早我该回家了。” 林卿月动作生涩的学着男子的做派对萧禊抱了个拳道:“我们有缘再见!” 林卿月离开后片刻两个身穿劲衣的男子从外面进来,恭敬的对萧禊行了一礼道:“禀主子,人已经抓到了。” 萧禊轻‘嗯’了一声,正欲离开,掌柜的突然冲到萧禊面前,一脸紧张的捧着方才萧禊给他的那袋银子,嘴唇颤抖的说道:“二……二皇子,这银子小的不能收,还请您收回去吧。” 萧禊的脸上挂着淡笑,双眼弯弯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眼中的情绪。 “这钱即给了掌柜,掌柜收下便是,本就是因为我的疏忽才让你遭了如此无妄之灾,赔偿是应该的。” 掌柜本想继续推辞,萧禊却径直的离开了店铺。 看着萧禊渐渐消失在人群当中的背影,掌柜不由得感慨道:“之前一直听闻二皇子心系百姓待民如子,之前我还不信,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周围有不少看热闹的百姓,也连连称赞,说二皇子品行高洁更有知情者透露,方才萧禊追捕的那人是一个恶名昭着的采花贼,已经有十几个姑娘遭了他的毒手。 萧禊逮到了此人,就是为百姓除了一个大祸害。 已经离去的萧禊听不见身后的那些人对他的美言,那些人会说什么,他大致能猜到了七八分,千篇一律毫无新意。 转过街角,一辆马车正在巷子里面候着。 萧禊踩着马扎上了车,落座后萧禊从衣袖中掏出了一方洁白的丝帕,擦了擦指尖并不存在的灰尘后将那丝帕从车窗扔了出去,对外面沉声吩咐道:“刚才那个掌柜,好好送他上路。” 方才跟随在他身后的那两名劲衣男子中的一人领命,悄无声息的离开,离去的方向正是方才胭脂楼的方向。 林卿月一路小跑,她怕在外逗留的时间太长,府里的人会把后门关上。 气喘吁吁的跑进小巷,林卿月深吸了两口气后才悄悄的靠近后门,用手指挑了一下门环,木质的大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吱嘎’声露出了一条缝隙。 林卿月暗自舒了一口气,一个闪身进了门内,小心翼翼的将门插上后按照原路悄悄潜回了自己的院子。 林卿月翻窗入屋之后,原本静谧的阴影处微微晃动了一下,有一道黑影从黑暗中剥离出来,看了一眼林卿月房间的窗子后反身向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此人身法鬼魅,潜行无声无息,就算从府中侍卫身侧悄然而过也无人察觉。道道残影片刻消散,站定时此人已经在老太太所住的穆芳阁前停下。 穆芳阁中灯火通明,已至深夜屋内的人竟还没休息。 来人轻车熟路的走到主屋前停下,屋内适时传来一声苍劲低缓的声音。 “如何?” 来人虚空行了一礼道:“四姑娘今日入夜悄悄溜出府去,老奴一直在门口守着,并未让人靠近,四姑娘方才平安归来,如今已经歇下了。” 门内沉默了良久后,才再次传出声响。 “进来吧。” 门外之人领命,推门而入,柔和而炙热的烛光照在她脸上,是一张满是褶皱的脸。 褶皱像是树皮上的沟壑遍布在她脸上,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腐朽的味道。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老太太当年的陪嫁丫头,芳薇。 当年的花季少女陪着自家的姑娘入了林府,自此以后便在这林府扎了根,时间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痕迹,让她转眼之间就变成了一个垂垂暮已的老人。 “姑娘。”她还是喜欢叫老太太姑娘,仿佛这样她就能重回年轻时一般。 老太太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把剪子正在挑烛。 烛焰越烧越旺,把屋内晃的犹如白昼一般。 “今后她若是再偷溜出门,你便如今日一样行事,切莫让旁人发现了。” 芳薇看着老太太,犹豫了片刻还是问出了心里话。 “姑娘可是还相信那算命先生的话?” 老太太手上的动作一滞,把手里烧红了的剪刀放在桌面的锻布上,华贵的锻布瞬间就被烧出了一个指尖大小的窟窿露出了下面早已老旧的桌面。 枯槁的手指透过边缘焦炭的窟窿,抚摸着下面的桌面。 “这桌面就是装饰的再好,破败了终究就是破败了。当年那位先生就曾经为我娘家算过,说我娘家兴荣三十载随后就会家道中落,再难翻身。我嫁到林府五年后,父亲因受牵连接连贬黜郁郁而终,那年刚好就是那位先生给我家卜卦后的第三十年。” 老太太略显浑浊的双眸看着烛火,思绪悠远,回到了林卿月降生的十六年前。 “我本来以为此生再难见到那位先生,没想十六年前他却主动来寻我,说他当年年轻气盛,因为一时意气给我家卜了卦,原本我家最后也不必家破人亡只是落魄罢了,但因为他的一卦,我父兄惶惶不可终日,自那以后没有一夜安枕,这才悲惨收场。他心感亏欠我家,又算到自己大限将至,为弥补当年过错,这才为我林家卜了一卦。” 那先生算到林家十六年后将迎来一个至关重要的转折点,而这个转折点却系于一个孩童身上。 当年卦象显示,林家将会有带有凤凰命格的女娃诞生,只是这女娃并非天生便是凤凰命格,在她成年那一年,必会经历一场大祸,若是挺过去了便会否极泰来凤凰浴火而生,林家也会就此迎来鼎盛之时。 可若是挺不过去,此女丧命,林家不出一年也会遭逢大难最终走向衰败。 “卿月正是卦象预示那年所说,还是女娃,这些年我一直将她养在身边为的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的到来。” 老太太浑浊的双眼中浮现出些许兴奋,皮下干瘪的青筋因为激动的情绪而微微暴起,在褶皱的皮肤表面形成了一种淡青色的条纹。像是某些种族信徒身上的纹身一样,蜿蜒着游走在皮肤表面。 “我林家,终究会迎来鼎盛!长盛不衰!生生不息!哈哈哈!哈哈哈!” 老太太大笑了两声过后,声音渐歇,苍劲的声音变得沙哑不已,像是老旧的木椅被摇动时发出的声音,艰涩而沉闷。 第23章 公子世无双 芳薇赶忙上前,动作娴熟的在老太太的后背上轻抚了两下,老太太长舒了一口气,仿佛浑身的精气神都在一瞬间被抽走了一般,脸色灰败四肢瘫软的被芳薇扶到床上躺下。 芳薇看着床上气若游丝的老太太,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姑娘放心睡吧,姑娘的心愿就是芳薇的心愿,芳薇一定会为姑娘达成所愿。林家,必能兴盛不衰。” 老太太于朦胧之中嘴角微微上扬,缓缓的闭上眼睛,不多时就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第二日一早小桃睁开眼发现自己睡在林卿月床上的时候吓了一跳,见林卿月在她旁边沉沉的睡着,这才松了一口气蹑手蹑脚的下了床悄悄溜出了门。 房门刚合上,本该熟睡的林卿月却倏然睁开眼睛,对着空气说道:“这丫头真是傻的可爱,还真以为自己是不小心在我房间睡着的。” 萧临泽发誓,如果自己有眼睛,此时此刻会毫不犹豫的对林卿月翻一个大大的白眼。 “正常人谁能想到,自己家的主子会因为小婢女不帮自己打掩护就给婢女下迷药的?” 林卿月尴尬的‘呵呵’两声,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这种事情不要说出来嘛,怪怪的,弄的人家心里乱乱的?” 萧临泽:……我想静静了。 小桃忙活了一阵回来,见林卿月醒了,忙开始准备帮林卿月洗漱。 林卿月一晚上根本没睡几个时辰,困的可以随时随地当场睡着,还必须在小桃面前装出一副她睡的很饱的样子,真实的感受到了什么叫自作自受! 林卿月呆坐在镜子前面像是一只提线木偶一样任由小桃摆弄着,看着镜中容貌艳丽的自己,林卿月再次动手在自己脸上随便涂了涂。 明明只涂抹了几下,原本容貌艳丽的女子脸上的颜色就失了三分,五官没有多大的变化却无端少了几分姿色,瞬间黯淡了许多。 小桃歪着头,看着镜中那张只比普通人长相略好一点儿的容貌疑惑的问道:“姑娘,小桃不懂,你明明生得一副好容貌,又为何要遮起来?” 林卿月长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拍了拍小桃的肩膀。 “你还太小,等你长大了我再告诉你。” 小桃被林卿月那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哄住了,乖巧的点了点头。 等林卿月转身去了内室,小桃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鼓着腮控诉道:“姑娘又戏弄小桃!小桃明明比姑娘还大上两岁,姑娘才应该是小的那个!” 林卿月暗暗窃笑,她最近是越来越喜欢逗弄小桃这个傻丫头了。 每每把小桃逗弄的跳脚,林卿月就觉得心中欢喜不已。 萧临泽起初还明里暗里的暗讽林卿月幼稚,后来竟是没脸没皮的也加入到了欺负小桃的行列中来,许多损招都是他出的。 林卿月笑够了,趁着小桃没发火之前塞了一包东西在小桃怀里。 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林卿月双眸微沉,悄声说道:“你去找个当铺将这些东西变卖了换些银子回来,切莫让旁人察觉。” 小桃微微一怔,反手打开了手中的包裹,在看清里面包裹着的东西时顿时大惊失色。 “姑娘!你就这么点儿家底了,还有几样都是当年夫人临去前给你留下做嫁妆的,这怎么能典当呢!” 林卿月暗道自己眼光太好,她在屋里翻翻找找了一遍也就找到这么几样看的上眼的,没想到里面就有‘娘亲’的遗物。 古人都极重孝道,变卖亡母的遗物这可是要遭雷劈被万人唾骂的。 可若是说自己没认出来这些东西,定会遭小桃怀疑。 紧要关头林卿月灵机一动,神情悲切不已,衣袖掩面,长叹了一口气,颓然的坐到桌前。 “小桃,你怕是有所不知。我不慎坠马全家人都以为我死了,大夫人早就看准了我同薛季的婚事,早几日两家已经开始重议婚事要将晨玉嫁过去了,大夫人为防我阻碍她的计划曾经来威胁过我,说若是我不同意解除婚约便直接将我送到宫里去,我这也是以防万一,若真有那么一天,我身上有点儿银子总还有点儿一搏之力。” 林卿月说到此处本想挤两滴眼泪出来应应景,奈何她泪腺十分的不给力,酝酿半天也酝酿不出半点眼泪。 就在林卿月犹豫着要不要咬咬牙掐自己一下的时候,小桃却率先一步大哭起来。 林卿月一脸惊愕的看向对面已然哭成泪人的小桃,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她倒是忘了,小桃是个小哭包,只要不喊停眼睛里就有无数的泪水供她驱使。小桃一边咧嘴大哭,一边睁着水波朦胧的双眼嗔怒的瞪了一眼林卿月。 “姑娘,你笑我!” 林卿月一脸无奈的从袖口中掏出了一方手帕,动作轻柔的将小桃脸上的泪痕尽数擦去。 “你哭的这般凶,如果我不清楚这其中原委,差点儿就误认为是我欺负了你呢。” 小桃被林卿月委屈的模样给逗笑了,瘪了瘪嘴也跟着林卿月笑了起来。 等笑够了,小桃用袖子抹了抹脸,一脸郑重的拉着林卿月的手道:“姑娘若是想要凑些银子自保,小桃还有些。小桃无父无母,天下就姑娘一个亲人,这些年府上发下来的月钱小桃都存着呢,本想着等到姑娘你出嫁的时候给姑娘买些好点儿的首饰当陪嫁,现在正好能派上用场。” 林卿月神情一怔,抬眸看向满脸笑意的小桃。 “你把钱都给了我,你怎么办?” 小桃无所谓的笑了笑,笑弯的眼睛像是天上倒挂的弦月般皎洁无暇。 “小桃签的是死契,这辈子是出不去林府的,没有什么用钱的地方,留着也是无用。” 林卿月心下酸楚不已,她能感觉到小桃是真心待她好,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林卿月才不能这般坑害她。 像小桃这般签了死契的奴婢,就像是困在笼中的鸟儿,从关进笼子里的那一刻就在等待死亡的到来。 小桃有一句话说的没错,银钱对她无用,但却是她挣脱枷锁的唯一希望。 她如今把这希望毫不犹豫的就给了她,人心都是肉长的,林卿月又怎能不动容? 萧临泽感到林卿月心中汹涌而来的悲伤,长叹了一口气道:“不就是银子么?你们主仆至于搞的像生死离别一样么?” 林卿月摸了摸眼角的湿润,心道:‘你个冷心冷情的系统,懂个屁!’萧临泽这次被骂竟一反常态没立刻炸毛,语气中夹杂着些许愉悦道:“你之前不是一直要奖励么?银子可以么?” 林卿月神情倏然一怔,这还是她第一次在萧临泽的口中听见‘奖励’两个字。 以往林卿月每次问,萧临泽都会果断说‘没有’这次突然主动提起,林卿月大感有戏。 第24章 凤凰命格 林卿月借口将小桃打发了出去,没有小桃在侧,林卿月也不必憋着在心里讲,直接开口问道:“系统君,你刚才说的银子是怎么回事?” 萧临泽还从没见过如此温声细语又带着点儿讨好的林卿月,一时有些不大习惯,轻咳了两声道:“你要的奖励,银子可以么?” 林卿月双眸一亮,她现在最缺的自然就是银子。 难道她的系统是属于那种雪中送炭类型的? “当然可以!以我现在的积分点能换多少银子?” 萧临泽借着窗边的镜子看着林卿月暗搓搓着手,一副小财迷的模样,心里竟不觉得她这贪钱的模样招人厌烦,反倒还有几分可爱。 他不知道林卿月说的积分点是什么,只据实说道:“你去城中龙悦茶楼找掌柜的,别的不用管,只对他说‘未川’二字,他便会交托你信物,你去京中任意一处钱庄都能凭此信物取到钱。” 短暂的呆愣过后,林卿月兴奋的一头扑在床上,在床上连打了好几个滚。 “开挂了!开挂了!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无限金币!我终于要当有钱人了!” 萧临泽被林卿月晃的头晕,忙出言制止道:“银子不是随便提的,凭那信物一次最多只能提出五百两银子,每隔半年才能取一次。” 萧临泽的话像是一盆冷水扣在了林卿月的头上,把林卿月一腔热火浇了个透心你。 “一次才五百两?不能再多了么?” “不能再多了。” 倒不是萧临泽吝啬,而是他放在龙悦茶楼掌柜那的信物只有在钱庄一次支取五百两银子的权限,只能每隔半年才能取一次的条件是他编来骗林卿月的。 他有自己的考量,只怕频繁支出银钱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他出事的消息应该暂且还没有传回京都,他常年游历在外,总是居无定所,寻常人想要追查他的行踪并不容易。 可一旦哪个钱庄有他支取大量银钱的消息,很有可能会被那些人所察觉,到时候手持他信物的林卿月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这并不是萧临泽想要看到的。 林卿月固然有些失望,但五百两其实也不是小数目,她让小桃拿去变卖的那些东西可能还当不了五百两呢。 有了这五百两,林卿月就有了本钱,可以做她想要做的事情。 林卿月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写写画画了小半天,经过反反复复的修改筹划,终于制定出了一套自认为最满意的计划。 将小桃从外面唤来,林卿月将自己的计划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小桃。 这一次小桃出奇的没有反对,还积极的询问林卿月有没有什么自己可以帮上忙的。 林卿月有些诧异小桃的转变,小桃却笑了笑道:“若是姑娘你早些告诉我你心中的顾虑,小桃自然不会拦你,小桃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姑娘你能幸福。” 小桃有些心疼的看着林卿月,仿佛瞬间褪去了浑身的稚嫩一夕长大。 “姑娘你的命太苦,出生便没了娘亲,小桃只希望姑娘你今后能平安喜乐,只要姑娘你觉得对的事情,小桃都会无条件的支持你。” 林卿月只觉得心里暖暖的,她从异世而来,除了系统之外子然一身,能遇到小桃,是她的幸运。 去取玉佩的事情林卿月便交给了小桃,府中的婢女偶尔出府去采买东西是寻常事,并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林卿月的计划是想让小桃拿了玉佩后去胭脂楼看看,没想到小桃却带回来了胭脂楼老板失踪的消息…… “失踪了?” 林卿月神情微凝,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会一夜之间就失踪了呢? “你有没有好好打探一下,那个掌柜是怎么失踪的?” 小桃点了点头,她知道林卿月不会无端让她去胭脂楼看看,知晓胭脂楼掌柜失踪的消息之后她特意在周围多逗留了一会儿,同周围的百姓打听了一下。 “听闻胭脂楼中的伙计说那胭脂楼里的老板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失踪的,店里的伙计有许多人都说亲眼见他们掌柜回了卧房,早上去叫人的时候人就已经不见了小桃面带疑惑的看向林卿月问道:“姑娘同这胭脂楼的掌柜相识么?怎的如此关心他的行踪?” 林卿月摇了摇头,她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从昨日那胭脂楼的老板一言一行就能看出,此人定然是一个心胸十分狭隘急功近利之人,这样的人得罪什么人都不奇怪,自食恶果是早晚的事情。 “我在意的是因为他的失踪胭脂楼可否还能正常经营。” 胭脂楼经营的店铺是整个京都最大的,货源也是最全的,在没找到稳定的货源之前林卿月本打算一直在胭脂楼购进的。 掌柜失踪很有可能导致胭脂楼无法正常开门做生意,这对林卿月的计划是一计重击。 小桃看着林卿月眉间浮现的忧色,思忖了片刻才据实相告道:“恐怕要让姑娘失望了,小桃今日去的时候胭脂楼就已经歇业了,听闻这掌柜是个外来户,防备心极重,胭脂的配方从不假他人之手,若是始终寻不到人,这胭脂楼恐怕是要关业大吉。 林卿月蛾眉紧锁,万万没想到会遇到这种出身未捷身先卒的情况。 正在林卿月一筹莫展之际,萧临泽清冷的声音突然在她脑中响起。 “你先让小桃出去,我有事情同你商议。” 林卿月微怔,心中生出了一丝希望。 她已经摸清了,这个系统是那种平时闷葫芦一只,经常不在线,但只要开口,就必会一鸣惊人的类型。 小桃眼见着林卿月的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忧为喜,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还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人就已经站在房门外了。 林卿月谨慎的关上了内室的房门缩在床里侧,小声的问道:“系统君,你是有什么好主意么?” “你不觉得现在对你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时机么?” 林卿月不解,她现在明明是出师不利哪里来的时机? 萧临泽微微叹了一口气,头疼不已。 林卿月有的时候很聪明,能举一反三,有的时候又木讷到让人抓狂。 “那掌柜如果就此失踪,那么大的一个胭脂楼如果开张,日常的开销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店铺里的伙计没有胭脂的配方坐吃山空撑不了几日。我猜他们极有可能把店铺出兑出去,他们想要快速转手就必定会把价格压下去,你既已打定主意要做这门生意,为何不直接把整个店铺都盘下来为己所用?” 听完萧临泽的一席话,林卿月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原本萦绕在她身边的迷雾瞬间消散,没想到山穷水尽之后竟见柳暗花明。 “你说的对!做生意店铺是必须要做的,若是我盘下胭脂楼,不必装修延用旧物还省下一笔购进原材料的钱,若是真成了,就是血赚了一笔。” 第25章 终于开挂了 林卿月越想越觉得此计可行,兴奋之余也不忘夸赞萧临泽。 “系统君,你可真是我的福星,我真是爱死你了!” 萧临泽看着林卿月如此高兴,自然也跟着高兴。 比起愁眉苦脸的林卿月,萧临泽更喜欢林卿月笑着。 如果说林卿月的前一句话让萧临泽有点儿飘飘然,第二句却让他彻底失了魂。 她刚才说什么? 她……爱他? 萧临泽感觉自己的理智几度在崩溃的边缘徘徊,在来回拉锯中彻底乱了心神。 可身为罪魁祸首的林卿月却完全没察觉到自己一句口头禅会酿成这么大的后果,还喜滋滋的盘算着自己能在这场交易之中占到多少便宜。 她虽有心想要让自己的生意早点儿步入正轨,但做生意这事儿越是急就越是容易吃亏,收放都有个度,一旦掌握好这个度,今后便会无往不利。 那胭脂楼的掌柜才刚刚失踪,楼里的伙计肯定不会着急出手,贪婪是人的本性,他们定会将楼里剩余的货都卖完挣到足够的钱。 到那时这胭脂楼就成了一个烫手的山芋,她就可以把价钱压到最低,一想到这比买卖稳赚不赔,林卿月就觉得心情大好。 唤了小桃进来将一袋碎银子交给了她:“你去胭脂楼旁边找一个经常在胭脂楼旁边逗留的商贩或者乞丐,让他密切注意胭脂楼的动向,一旦胭脂楼放出要售卖的消息就立刻来通知我。” 小桃领命拿着碎银子出了府,一路上蹦蹦跳跳的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有一双充满阴戾的双眼正死死盯着她。 林姨娘在林霜月的门前唤了好几声都无人应答,询问过院中的奴婢确定林霜月未曾离开过房间后,林姨娘直接推开了房门。 房门被推开的一瞬间,一股冲天的酒气扑面而来。 林姨娘双眉紧蹙,快步走进屋迅速回身将门合上避免屋内的酒气散出去。 屋内光线昏暗,林姨娘刚向前走了两步脚尖就碰见了一个东西。 她耐着性子凭着记忆走到桌前,用火折子点燃了蜡烛。 烛光铺撒满室的同时,林姨娘正对上一双无神的瞳孔吓的手一抖,火折子倏然落在地上……灭了。 “你这孩子!”短暂的惊愕过后林姨娘这才看清桌子另一侧坐着的正是披头散发浑浑噩噩的林霜月。 林姨娘面露嫌恶大步上前,把林霜月身边的那些酒壶都扫到了一边,抓着林霜月的衣领把浑身瘫软的林霜月从椅子上拎了起来,一路拖到了屏风后的木盆旁,把醉醺醺的林霜月扔在木盆边,一盆冷水倾盆而下,把在木盆旁边干呕的林霜月浇了个透心凉。 林姨娘毫不怜惜的上前抓起林霜月湿漉漉的头发把人提了起来,厉声道:“我一生筹谋怎么就教出来你这么个废物!你若是再如此消沉下去就等着你父亲回来将你撵出林府自生自灭吧,那秦楼楚馆卖笑的,街边乞讨要饭的,就是你今后的下场“不,我不想,我不要过那样的生活!” 嘶哑的声音伴随着哭腔响彻于烛火揺曳的昏暗房间中,林霜月抬起头,眼神充满哀求的看向林姨娘。 “小娘!小娘你救救我!” 林姨娘微微叹了一口气,动作轻柔的把林霜月从地上搀扶了起来,伸手将她额前湿漉漉的碎发别到了她耳后。 “傻孩子,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别人不救你,难道为娘会不救你么?” 林霜月半倚在林姨娘怀中,凄然一笑,眼神中充满了绝望。 “大夫人已经下了命令,等大伯和父亲回来就会处置我,小娘!我好怕!我真的好怕啊!” 林姨娘一脸心疼的怀抱着林霜月,像是哄孩子一般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着她头顶的发丝。 “不怕,不怕!娘不会让你有事的。” 林姨娘双手钳着林霜月的手臂强迫林霜月抬头看向她。 “只要你听娘的话,你父亲非但不会责罚你,嫡女之位和侯府的婚事也都会是你的。” 林霜月双眸一亮,反握住林姨娘的手。 声音急切的像是一个溺水者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小娘!你说的是真的么?” 林姨娘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语气轻柔的在林霜月耳边轻声呢喃道:“当然是真的。” 林卿月这日正在院中树下乘凉,小桃小跑着匆匆而来,一边跑一边嚷嚷道:“姑娘!姑娘你快梳妆一下,老太太回来了,要见你!” 正闭目养神的林卿月倏然睁开眼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怎么当个高门小姐比朝九晚五还要累?我是国家保护动物么?所有人都要见我,花钱买门票了么?” 小桃听不明白林卿月在说什么,上前不由分说就把林卿月从躺椅上柃了起来扔在梳妆台前就是一波行云流水的操作。 这几日小桃也同林卿月学了点化妆的手艺,虽只是些皮毛倒也足够为林卿月掩饰面容。 林卿月任由小桃摆弄,这才后知后觉的问道:“你刚才说,是谁要见我?” 小桃手下动作一顿,眼中水光潋滟,一双水漉漉的大眼睛看着林卿月一副马上就要委屈哭了的模样。 “姑娘!你能长点儿心么?老太太一回来就要见你,你难道一点儿都不想她老人家么?在这林府之中可就数她老人家待你最好了。” 林卿月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小桃嘴里的老太太正是原身的祖母。 她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正赶上这位祖母外出上香,这才惊动了大长公主,几日前大长公主临离开前还特意叮嘱她,若是有事就让老太太派人知会她。 林卿月一降生婉婷郡主便死了,林贵峰悲痛万分,对这个期盼已久的孩子又爱又恨,在两种感情剧烈的碰撞之下,林贵峰最后选择了逃避。 他日日夜不归宿,企图在温柔乡中忘却痛苦。 可怜小小的林卿月一出生便不得父母的疼爱,老太太心生不忍便把林卿月抱到自己院子里抚养。 根据小桃所述,她的这位祖母待她极好。 据说已经到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地步。 也正是因为有这位老太太相护,林卿月才能在这吃人的林府里长到这么大,这一次林霜月他们敢对她下手也是仗着老太太和当家人都不在,这才寻了机会对她下手。 清楚了对方的身份,林卿月倒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见一见这位祖母了。若对方是真的待她好,能得她庇佑,她也能轻松许多。 小桃为她选了一件鹅黄色的衣裙,既不显得过分跳脱又保留了几分活泼,这样的形象在上了年纪的人面前最是讨喜。 收拾妥当,林卿月便带着小桃一起向老太太住的穆芳阁而去,之前因为老太太不在,她一直也未踏足过此处,仅远远瞧上过一眼。 第26章 出师未捷身先卒 现在走近细看,竟发现此处环境清幽怡人,与这纷繁的林府格格不入,连同一颗浮躁的心都变的宁静了许多。 还未见人,林卿月就莫名的对这位老太太心生好感。 能住在如此环境的人,定然心如明镜淡然如风。 林卿月刚迈进小院就有一身穿白麻衣裳的老者从屋内迎了出来,一见到林卿月就笑开了花。 “四姑娘这些日子可是清减了不少,让老太太见了定是又要心疼了。” 为防认错了人林卿月早就做好了功课。 这穆芳阁中只住了两名老者,一名自然是老太太,另一位正是老太太当年嫁进林府时的随身侍婢芳薇婆婆。 眼前这人背脊弯曲,双手粗糙,行走的时候步伐大开大阔一看就干过不少粗活。 林卿月嘴角挂着淡笑轻移莲步迎了上去,对来人微微欠身道:“这一趟辛苦芳薇婆婆照顾祖母了。” 芳薇忙上前两步止住了林卿月的动作,笑道:“使不得使不得,老奴照看老太太那是应该应分的,四姑娘不必如此客气,老太太在屋里念叨姑娘好一阵了,姑娘快些进去吧。” 都说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仆从,林卿月见过芳薇之后更加想见一见老太太了。 老太太的院子要比其他院子大上许多,林卿月随着芳薇一同步入前厅,坐在上座上的老者似有所感一般转头看向了她们。 老者体态有些微胖却透着一股优雅,花白的头发仍未失光亮梳理的一丝不苟,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银白的光芒像是初春刚刚解冻的溪流一般波光粼粼。 容颜虽有苍老,面色却极为红润,微微下耷的眼皮下是一双炯炯有神的双眸。 虽为老者,却不见丝毫的老态。 老太太一见林卿月,眉眼都笑开了花。 “月丫头!快来让祖母看看!祖母都听他们说了,真是可怜我的月丫头了,都怪祖母不好,不应该把你一个人留在府上,让你和那些豺狼虎豹待在一处。” 老太太神情微动,眼中瞬间盈满了泪水。 老太太的神情像极了林卿月早早过世的奶奶,让她想起曾经她奶奶也同老太太这般满心满眼都是她。 看着老太太,林卿月鼻腔微微一酸,走上前轻轻握住老太太的手带着无尽眷恋的唤了一句:“祖母。” 老太太听林卿月唤了自己一声‘祖母”眼中有某种情绪稍纵即逝,快的让人捕捉不到。 “好月儿,快同祖母说说,那魏氏和林氏是如何为难你的?你莫怕,有祖母给你撑腰,定让那帮人好看!” 林卿月看着老太太怒气哼哼的模样,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老太太长的慈祥,怒气哼哼的模样非但没有半分威慑力,反倒让人觉得有些可爱。 老太太有些不解,疑惑的看着娇笑连连的林卿月。 “月丫头,你笑什么?” 林卿月轻轻的靠着老太太的肩膀,笑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祖母在真好。府里的人并没有欺负月儿,月儿这段时间过的很好,祖母不必挂心。” 老太太深深的看了一眼林卿月,最后无奈的笑了笑,拉着林卿月的手同她说了好长时间的话。 林卿月离开穆芳阁的时候脸上满是笑意,老太太真的很像她过世的奶奶,一样的疼她就连身上的味道都很相近。 回到房间之后林卿月坐在桌前还能回想起她同老太太相处的画面,那种久违的温情让她眷恋不已。 就在她渐渐沉醉其中的时候,萧临泽清冷的声音却在脑中陡然响起。 “美梦做久了就会变成噩梦,你这位祖母可不简单。” 林卿月微微一怔,脸上瞬间涌现出一抹怒色。 “你可不可以不要总是把人想的那么坏?” 萧临泽冷哼一声,沉声道:“我从不打无准备仗,也从不说毫无根据的话。” 林卿月蛾眉紧皱,却没急于反驳萧临泽。 萧临泽所言不虚,除非林卿月有意逗弄他,其他时间萧临泽说的话没有一句话是废话。 “好!那你说!你这次有什么根据?” 萧临泽回忆起今日所见所听,清冷的声音不急不缓的说道:“小桃来找你的时候说你祖母才回府就要见你,既然是才回府,为何穆芳阁中连一名负责洒扫的婢女都没有却纤尘不染?” 林卿月垂眸,仔细回想起自己初入穆芳阁时的画面。 事实的确如萧临泽所说,她去时穆芳阁里里外外就只有老太太和芳薇两人。 穆芳阁中的桌椅摆件都是木质上等的紫檀木,这种木质颜色较深,稍一落灰就立显无余,可她进入穆芳阁时屋内陈设纤尘不染,桌椅光亮如新,一看就是擦拭过如果如小桃所言,老太太是才回府就唤她过去的,时间合不上。 见林卿月并不反驳他,萧临泽接着说道:“第二个值得怀疑的就是那位叫芳菲的妇人,那妇人看似普通实则却是一名绝顶高手,她掩盖的很好,就连走路时落脚的轻重都把握的恰到好处,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露出了破绽。” 萧临泽回忆芳菲行走时的画面,其实初见芳菲的时候萧临泽也并未察觉到什么一样,同林卿月一样只当芳菲是个寻常的老人。 直到芳菲引着林卿月去前厅,她走在前面林卿月走在她后面,寻常人自然不会注意其他人行走的姿态,但萧临泽却处于旁观者的视角,这才发现了芳菲的不同之处。 “芳菲身形佝偻,这种人是无法保持正常行走姿态的,相比于普通人,他们需要根据自身的情况去寻找维持身体平衡的一个点,久而久之,他们行走的姿态就会渐渐发生扭曲,你若是不信,尽可以试试,以芳菲的身形可否正常行走。” 林卿月不信邪,更接受不了萧临泽仅凭走路的姿态就怀疑老太太。 “试试就试试!若你是胡诌,我就十天不理你,臭着你!” 林卿月负气的从椅子上起身,学着芳薇的模样微微弯腰向前走。 踏出第一步的时候林卿月就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因为上体弯曲,压迫她的双腿,导致她行走的时候迈步极为困难,身体不受控制的前倾根本无法保持平衡。 她向前走了五步就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回想起芳薇保持这驼背的姿态行走如常的模样,林卿月不由得后脊一凉。 “就算芳薇有问题,祖母也不是今天才回来的,也不能证明祖母就有问题啊? 萧临泽轻笑,这笑声轻柔、低沉,萦绕在林卿月耳边,像是轻柔的羽毛在她的耳尖轻轻拂过,引起一阵酥麻的微颤。 “应该说,最有问题的就是你祖母。” 萧临泽沉默了片刻,声音有些许飘忽,并不像之前那般掷地有声。 第27章 初见袓母 “关于你祖母我没有确实的证据,只是感觉有些奇怪罢了。” 若是萧临泽有身体,此刻应该正用冷静睿智的双眸凝视着林卿月。 “你和你祖母很亲近,但给我的感觉却很生疏。你们亲近是真的,生疏也是真的,就好像是久别重逢的亲人一样。特别是你祖母,她有几个很细小的动作都是在刻意迎合你,如果你们之前真的是亲密无间的亲人,在她身上应该不会出现这种僵硬感。” 林卿月呆坐在椅子上,回想着她同老太太相处时的种种画面。 她不清楚原身之前和老太太是如何相处的,这样的事情去向别人打听简直就是嫌自己命长。 林卿月能做的也只是努力扮演好一个孙女的角色,她没有原身的记忆,只是好命的魂穿到原身身上,就算她做出什么有违人设的事情也不会有人疑心。 可是老太太的表现,太契合她了,就好像她的确是她的孙女一样。 林卿月越想越是觉得细思极恐,朝夕相对十六年,水滴亦能穿石,林卿月的一举一动早就应该刻画在老太太的骨血里了,按理说就算有些微的偏差老太太也应该有所质疑,可从头至尾老太太不仅一句话都没有说,还下意识的在迎合她,就好像现在的林卿月真的就是她照顾了十六年疼惜了十六年的林卿月一样。 这是为什么? 老太太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林卿月把所有的可能性全部设想了一遍,排除所有的不可能,最后有且仅有一个答案。 自从穿越来,林卿月第一次感到如此恐惧,她能感觉到她浑身的血液在倒流,温度正在从她体内迅速抽离。 那个答案是她不想相信的,也是她不得不面对的。 老太太知道她并非林卿月! 这个结果让林卿月惊慌不已,这种脱离掌控的局面让她感到深深的无助和恐惧,她的耳边充斥着忙音,那声音无穷无尽,将她和所有事物的联系瞬间撕扯而断。 是啊,说好听点叫魂穿,说不要听的就是借尸还魂。 说到底她只是这天地间游离的一缕幽魂罢了,竟然妄想顶替别人的人生,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林卿月突然笑了,笑的苍白无力。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突然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都在做什么。 “林……林……” “林卿……月……” 陷入不断自我否定中的林卿月在充满忙音的世界里,似乎听见了一道异样的声音。 越是听不清她就越是想要听清,渐渐的,她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个声音上。 起初她只能听清一点,随着她注意力的不断集中,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连贯。 直到最后,林卿月彻底听清了那个声音。 “林卿月!醒来!” 如春风复苏万物,萧临泽的声音像是破晓之时的第一缕晨光,驱散了林卿月身边萦绕的所有阴霾。 一瞬间,林卿月找回了理智,瞳孔中的血丝渐渐褪去,冰冷僵硬的手指也渐渐恢复了了温度。 急促的呼吸变得平缓,林卿月眨了眨眼睛,眼前的一切都未曾变过,变的只是自己的心境罢了。 “谢谢你。” 这一声道谢是林卿月发自真心的,如果不是萧临泽及时唤醒她,她面临的很有可能就是灵魂消散的危急。 林卿月不着痕迹的抹去了额角的汗珠,冷静下来的她在脑中迅速过滤了一遍她同老太太在一起时候的所有画面,最后得出了一个让她都感到诧异的结果。 老太太明明知道她并非原本的林卿月,却默认了这个结果。 林卿月微微垂眸,她不知道老太太此举何意,又有什么目的,但以目前的情况来说老太太应该并非敌人。 老太太想配合她演戏,她索性也配合老太太演一回。 她在林家还需要有人倚仗,老太太即知道她的身份在林家还有无可撼动的权威,这对她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系统君,我们这一次真是捡到了一个大宝贝呢。” 小桃很快就接到了胭脂楼旁边小贩的消息,说胭脂楼因为经营不善已经开始寻找接手的老板了。 可惜楼里的几个伙计太贪心,又没在第一时间封锁消息,导致消息传的满天飞,现在再找买家等同于是在大海捞针。 林卿月一副老神在在的在院子里面乘凉喝茶坐等收网,没想到小侯爷这个不速之客半路杀了出来不仅扰了她的清净,还把她难得的好心情给破坏了。 淡淡的瞥了一身锦衣的小侯爷,林卿月也没起身,仍旧懒洋洋的躺在躺椅上声音透着一股疏离的慵懒。 “小侯爷无事不登三宝殿,屈尊降贵来我院中是有何事啊?” 薛季笑看着林卿月,声音透着几分愉悦和挑逗。 “你我还有婚约在身,我来找自己的未婚妻出外游玩应该没问题吧?” 林卿月倏然睁开眼睛,动作利落的从躺椅上坐了起来。 眉宇紧蹙,看向对面一脸笑意的薛季。 “看来小侯爷的记性不大好,卿月好心提醒一下小侯爷,你我的婚约不日就会解除,还请小侯爷自重。” 薛季嘴角啜着笑,眉眼微挑,缓步走到林卿月面前。 高大的身影把林卿月罩在其中,形成了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四姑娘不是说了么,我们的婚约‘不日将会解除’也就是现在你我还是婚约者,不是么?” 林卿月一时语塞,双眸略带戒备的凝视着薛季。 薛季看着林卿月,突然‘扑哧’笑了一声。 “四姑娘何必如此戒备,我又不是什么吃人的豺狼虎豹?不过是见今日风光正好想邀请四姑娘陪我共同出游罢了,不知道四姑娘可否赏在下几分薄面?” 林卿月双眸微沉,嘴角却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灿烂无比的笑。 “能得小侯爷相邀出游是卿月之幸,卿月又怎么会拒绝呢?” 林卿月优雅起身,对薛季微微欠身道:“小侯爷在此稍候,卿月这就去更衣。 薛季眸底闪过一抹惊愕之色,那日林卿月的态度很明显是想和他划清界限,最好自此井水不犯河水。 他本以为这次相邀林卿月出游会艰难重重,没想到林卿月竟然这么轻巧就答应了。 林卿月缓步向房间走去,神情阴沉,心情明显糟糕到了极致。 萧临泽冷眼旁观了半晌,一直到林卿月旁边没有旁人才开口说道:“既然这般不愿,为何不直接拒绝了他,你不是说过,此生都不愿同侯门王府有半点瓜葛么? 林卿月看着镜中的自己,一边上妆一边露出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他明显就是有备而来,我就算找借口拒绝了,他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不如遂了他的心意打乱他的步调,让他跟着我的步调走。若是不让他大出血一次,他是不会死心的。今日是他主动送上门来的,也怪不得我。” 第28章 被发现了 萧临泽看着镜中林卿月嘴角那抹不怀好意的笑,心中竟有些同情那位薛小侯爷林卿月今日化的妆容并未刻意化丑,只是稍微修饰了一下,不过分惹眼罢了。薛季听见声响,抬眸看去。 这一眼,足矣惊艳岁月。 女子身穿红白相间的衣裙,像是白雪皑皑之中燃烧的一团火焰,一直烧到薛季的心里。 那三千青丝仅用一根金累丝蝶形簪子固定,肤白胜雪明眸皓齿,远远瞧着就像是雪夜里盛开的一株红莲一般。 遗世独立,灼灼其华,让人移不开眼睛。 林卿月轻移莲步走到薛季面前,眼中波光流转媚眼如丝。 “小侯爷,卿月准备好了,我们走吧。” 燕语莺声绕梁不绝,薛季刚从呆愣中回过神来,就又呆住了。 “好……好……” 两人出了院门,薛季习惯性的踱步向前门方向走去,却被林卿月一把拉住了。 神秘兮兮的说道:“小侯爷,卿月不想太过招揺,我们今日从后门悄悄溜出去好不好?” 薛季不疑有他,闺阁女子出门本就不应该太过招揺,林府的规矩大薛季是知道的,只当林卿月如此是为了低调行事,并没有什么异议。 两人坐着马车穿街而过,林卿月掀起车帘的一角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眼神一时有些移不开。 倒不怪林卿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她自从穿越来除了前几日晚上偷溜出去的那次,这是她第一次在白天上街。 白天的街道和夜晚的街道就像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一样,夜晚的街道灯火通明却总是给人一种孤寂的感觉,不像白天的街道熙熙攘攘的,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鲜活生动的让人能真切的感觉到自己仍活着。 薛季看着林卿月不断张望的侧颜,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你尽管说,我带你去。” 林卿月放下车帘,眼睛发亮的回头看向薛季,问道:“当真么?” 薛季目光温柔的看着林卿月,笑道:“当真,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林卿月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向薛季旁边挪了两下,手指有意无意的拨弄着腰间绣着桂花图案的钱袋。 “那卿月就不同小侯爷客气了!” 薛季看着林卿月脸上明媚的笑,竟觉得比外面的阳光还要耀眼明媚。 他见惯了人与人之间的尔虞我诈,也见惯了各种逢迎讨好的人,可如林卿月这般把心思都写在脸上,笑的如此干净的人薛季却已经有很多年都未曾见过了。 林卿月索性把车帘直接掀开,扒在车窗上,凡是看见有关于胭脂的店铺就让马车停下。 长街说短不短,说长也不算长,马车停了又走,走了又停。 林卿月将所有的盒子细细数了好几遍,确定该买的东西都买齐了,这才想到她此行最大的金主一直坐在一旁看着她清点战利品。 因为林卿月买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原本宽敞的车厢被堆的满满的,她和薛季之间的空隙也在不知不觉之间被盒子垒的足有半人高,把薛季严严实实的挡住了。 “额……小侯爷?” 林卿月探了探头,却奈何东西太多,她腰都快抻断了也没看见薛季的一个衣角。 “我在这里。” 面前的盒子被一点点挪开,林卿月终于看到了盒子后面的薛季。 林卿月的脸上扯出了一丝尬笑,有些心虚的瞥了一眼车上的东西。 “真……真是让小侯爷破费了。” 薛季无所谓的笑了笑:“没关系,不过就是买些东西罢了,月儿高兴就好。” 月……月儿! 林卿月双眸瞪大,连连向后倒退。 “呵呵……小侯爷,还是唤卿月‘四姑娘’卩巴,听着顺耳些。” 薛季轻笑,双眸含笑直直的望着林卿月。 “月儿又何必如此拒我于千里之外呢?” 薛季嘴角带着笑意,眼角眉梢被喜悦渲染,显得越发的丰神俊逸。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林卿月曾经也是一个颜控,奉行‘颜值即正义’的原则,无数次的为了喜欢的明星打榜,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可是现在,林卿月放下了这些,决心要做一个注重心灵美的人。 “小侯爷,出卖色相是不对的行为,我说句实话,您别不高兴。就您这长相,还不及我十分之一的美貌,我是不会动心的。” 笑容僵在脸上,薛季怔怔的看着林卿月。 这一刻,林卿月似乎听见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马车倏然停下,车帘外响起了车夫的声音。 “小侯爷,林小姐,林府到了。” 林卿月长叹了一口气,煞有介事的拍了拍薛季的肩膀,心中感慨万千。 当少男杀手的感觉,真好! 林卿月从林府叫了几个下人出来,人多力量大,车上的东西很快就被人从车上搬完。 考虑到薛季的心情,林卿月本打算就这么回府了。 她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薛季是个聪明人不会不懂。 可让林卿月万万没想到的是,就是这个在她心中被定义为‘聪明人’的薛季,在她即将迈入林府后门的一瞬间从车上冲了下来,眨眼的功夫就来到她的面前,颇为蛮横的抓住了她的手把她逼到了门边的角落里。 出路被薛季堵的死死的,林卿月被迫被堵在墙角里,脑中交替上演了一出爱而不得狗血大剧。 薛季低头看着神情复杂,身体微微发抖的林卿月,以为林卿月是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一向处事淡定从容的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心慌的感觉。 他刚想开口说点儿什么,却被林卿月抢得了先机。 “你什么都别说了,我都懂!” 林卿月神情悲恸,掩面长叹。 “小侯爷,你忘了我吧。不瞒你说,卿月身染重病命不久矣,剩下的时间,卿月只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在这世间留下点儿属于我的痕迹。此生卿月与情爱无缘,还请小侯爷不要强求。” 薛季神情一怔,看着林卿月悲痛欲绝的模样,一向舌灿如花的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趁着薛季呆愣之际,林卿月轻轻的推开薛季,从墙角钻了出去。 重获自由的林卿月没有丝毫迟疑的冲进林府后门然后迅速回身锁门,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把身后的仆从都看傻了。 终于摆脱掉了薛季那个大麻烦,林卿月长长吁了一口气,回头的时候才注意到大家都在看她,竟然破天荒的觉得有点儿不太好意思。 她轻咳了两声,把众人已经被丢在地上碾压了几轮的三观重新柃了起来。 “都别站着了,把东西都搬到我院子里面去,若是旁人问起来了,就说是我自己买的。” 第29章 送上门的待宰羔羊 几个仆从平日里做的都是守后门的工作,很少能和像林卿月这个级别的人说上话,自然也不知道宅院里面的那些弯弯绕绕,一个个都老老实实的把东西搬到林卿月的院子里,一切顺利的让林卿月都感到有点儿不太适应。 林卿月回到院子之后把门一关,看着屋内那些大大小小的盒子,内心雀跃到飞起,有了这些东西,她的挣钱之路就能正式启程了! 被林卿月在门外关了半晌,薛季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日暮西垂。 看着面前紧闭的大门,薛季破天荒的倏然一笑。 一开始只是浅浅淡淡的笑,然后是低笑,最后变成开怀的大笑。 一旁的车夫看的心跳连连,薛季爽朗的笑声听在他耳朵里简直就如同恶鬼的哀嚎一般。 他瑟缩在车上,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俺的亲娘耶,这小侯爷不会是得了什么失心疯了吧?” 车夫小心翼翼的凑到车边,看着站在林府后门前笑的毫无形象的薛季,忍不住摇了摇头。 “想追媳妇儿就得不要脸,这小侯爷还是太嫩了点儿啊。” 薛季笑够了,用袖子抹了抹眼角溢出的泪水,嘴角啜笑看着林府的后门。 “林卿月,我开始对你感兴趣了,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对你失望啊。” 与此同时,正在房间里整理东西的林卿月突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把旁边昏昏欲睡的小桃直接震醒了。 小桃朦胧着双眼,一脸懵逼的从桌子上爬了起来。 “姑娘,你从回来就开始摆弄这些东西还不让我帮忙,是想干什么啊?” 拜小桃所赐,林卿月安安静静的鼓捣了半天,效率比之前高出了好几倍,该做的也做的差不多了,林卿月打算歇一会儿,顺便为小桃简单的介绍一下这些东西。 她现在尚且还能亲力亲为,可若是胭脂楼重开,只靠林卿月自己动手做肯定会供不应求,她必须趁现在培养几个得力的助手,把制作胭脂的方子攥在自己人手里,等到日后若是胭脂楼真如她预计的那般,壮大到了必须雇佣外人的时候,她才能放心的把这摊子事情交出去。 林卿月嘴角啜着笑,单手撑在桌面上,夕阳的余晖打在她的脸上,平添了三分慵懒的同时也让人对她卸去了几分防备之心。 “小桃,你觉得这些胭脂水粉可好看?” 小桃随便扫了一眼桌子上的那些瓶瓶罐罐,林卿月刚刚调配好还尚需一些时间晾一会儿,此刻那些小瓶子都敞着,里面的好颜色一览无余。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小桃正值花季,自然对这些胭脂水粉没有什么抵抗力。 “喜欢。” 小桃是个直性子,对面坐着的又是待自己如亲生姐妹的主子,不由得脱口而出。 林卿月嘴角微微上挑,从几十个瓶子里面挑出了自己的一瓶得意之作。 “这胭脂名叫‘龙妈色”最适合这个时节涂了。” 林卿月从尚未晾干的胭脂里面沾染了一些,在小桃的脸颊两边浅浅淡淡的涂抹了两下。 她对自己的手艺还是挺有自信的,不过两三下的功夫,小桃的气质就向上提了好几度。 龙妈色是一种稍带些攻击性的颜色,却又没有大红色那么扎眼,是那种内敛锋芒的感觉。 小桃本身的气质是那种软糯糯的感觉,涂上这个颜色之后平添了几分成熟美。 小桃对着镜子看了又看瞧了又瞧,心里的欢喜都明明白白的写在了脸上。 林卿月见此,知道小桃这只小鱼上钩了。 她把那瓶龙妈色胭脂往小桃的方向推了推,让小桃只要轻轻一瞥就能看见它。 “我知道你老实本分,我就这么白送给你,你肯定受之有愧心中难安。我这里有一计,能让你心安理得的使用这些胭脂,又能帮到我,你可愿意听一听?” 能随便用这些漂亮的胭脂? 小桃是真的心动了,和林卿月料想的差不多,小桃虽没见过什么世面,但因为林卿月这个主子在府上不招待见的缘故,她在府中的日子也连带着并不好过。 府中有专门负责采买一类的丫鬟,像小桃这种主人家身边的一等丫鬟若非必要其实是不用亲自出去采买的。 可府中的那些丫鬟一个个都是那种看脸色行事的墙头草,今日你家得势了她们便是你身边的哈巴狗,明日你家落难了她们就是那痛打落水狗的打狗棒。 小桃没少被这些人欺负,好在这些人对于林卿月的身份多少还有些忌讳,只敢时不时的指使小桃同他们一同出府去采办东西帮着柃些东西。 这对于小桃来说非但不是什么苦差事,反倒是件让她雀跃不已的事情。 也正是因为有这段经历小桃才知道林卿月做的这些胭脂到底有多稀罕,她心中确实喜欢,却又感觉这些胭脂贵重,不敢收下。 听林卿月有两全的办法,小桃欢喜之余也迫切的想要知道这方法到底是什么。 “小桃愿意听,但凭姑娘使唤。” 林卿月轻笑,声音轻柔的将自己的打算同小桃说了一遍。 小桃听后竟反常的变得沉默了,林卿月本以为这种互利共赢的事情小桃必定会欢欢喜喜的应下,没想到小桃竟然是这种反应。 “小桃,你可是有什么不满的么?你若是有什么不满的可以提出来,我们可以商量。” 低头沉默的小桃缓缓揺了揺头,轻轻的啜泣了一声,那声音很轻,和小桃平日里的嚎啕大哭不同,却让人莫名的有些心疼。 林卿月的心莫名的揪了一下,她从椅子上起身走到小桃面前缓缓蹲下,一抬头就对上了小桃盈满泪水的双眼。 “傻丫头,怎么哭了呢?” 小桃看着林卿月,用袖子使劲的抹了抹眼睛上的泪水。 她还记得,林卿月不喜欢她哭。 “姑娘这次醒了之后就很少同小桃说姑娘的事情了,姑娘长大了小桃心里高兴,却又自私的想姑娘能像从前那般依赖小桃。” 小桃湿漉漉的双眸看向林卿月,眼中满是愧疚。 “是小桃没能保护好姑娘。” 林卿月微微一怔,眼眶莫名的一热。 她缓缓抚上了自己的脸,触手温热湿润,她……竟然哭了? 小桃见林卿月哭了,神情一慌,忙收了泪水轻声安慰道:“姑娘不哭,都是小桃的错害的姑娘同小桃一起哭鼻子。” 小桃小心翼翼的为林卿月拭去了眼角的泪水,轻笑道:“姑娘放心,小桃必定好好和姑娘学手艺,只要是姑娘想做的,小桃都会帮您达成心中所愿。” 小桃平日里干活有些笨手笨脚的,林卿月屋里的茶壶茶具多少都命丧她手。 林卿月原本对小桃没有什么过高的期待,打算慢慢教导,可出乎她意料的是小桃在这方面竟有几分天赋,上手很快,林卿月教导了她两日,她竟也学了个七七八八,除了调色,其他工艺都能达到中上的水平。 第30章 卸磨杀驴我最行 两人在房中闭门造车了几天,外面却并不安宁。 林卿月搬东西回府的那日虽然已经极尽低调了,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某些紧盯着林卿月院子的人很快就注意到了这一点。 好在当日林卿月是从后门走的,回来的时候还特意叮嘱过仆从对外说东西都是自己买的,小侯爷在此件事情的存在就这样被无声无息的掩盖了过去。 没有了薛季这个中间商的存在,林卿月哪里来的银子购置那些东西就成了那些人主抓的重点。 林姨娘的院子里,林霜月正一脸焦急的在院子里面打转,几次停下来想要同林姨娘说些什么,最后又都憋了回去。 反倒是林姨娘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坐在树下姿态优雅的品着茶杯中的香茗,姿态气度都不像是一个妾室反倒像是一家主母。 “好了,我已经着人去查了,你坐下来静一静,一会儿就有消息了。” 林霜月烦闷的很,瞥了一眼桌子上的茶点,眉头锁的更紧了些。 “小娘,你难道就不急么?你说那林卿月,她哪来那么多钱出去买东西!莫不是爹爹偷偷的给她留了钱?” 林姨娘嗔怪的看了自家女儿一眼,沉声道:“你莫要在这里胡乱揣测,你父亲对林卿月到底是个什么态度这些年来你还不清楚么,要我说,这钱的来路恐怕不干净。” 林霜月神情一怔,四下瞧了一下这才凑到林姨娘身边紧张的问道:“小娘,你怎么知道她这钱来路不干净?” 林姨娘轻笑,眉宇间尽是得意之色。 “我的傻孩子,咱们林府的月例银子都掌控在魏长安那个贱妇手中,别人不知道我可知道,以往她就暗里克扣林卿月那丫头的银子,没少往自己女儿身上搭,不然你以为就那点儿月例银子林晨玉凭什么穿金戴玉?既然林卿月那丫头的钱不是来自于府上,那定然是来自府外,这府外的银子,我们说它是白它就是白的,我们说它是黑的它就是黑的!” “小娘,你说的太对了!” 林霜月的神情瞬间舒展开,欢欢喜喜的坐在了石凳上。 “小娘打算怎么做?” 林姨娘对林霜月招了招手,林霜月立刻附耳过去。 林姨娘的声音很柔,是那种能酥到人骨头里面的柔,当年林贵峰也是被她的声音打动,产生了兴趣,像是着了魔一般一定要见到这声音的主人一面,这才让林姨娘有了机会嫁入林府这种高门大户。 “过两日便是花灯节,你想方设法将林卿月支出去,到时候我们去搜她的房间,定有所获。” 林霜月连连点头,脸上扬起了一抹得意的笑,眼角眉梢尽是喜色。“小娘你放心,这次我定让那林卿月再也翻不了身!” 林卿月听见声响微微抬眸,见小桃一脸古怪的从外面走了进来,关了门以后还神神叨叨的向外瞧了好几眼。 “瞧什么呢?青天白日见鬼了?” 小桃的神经一直绷着,陡然听见林卿月的声音,吓的打了个激灵。 嗔怪道:“姑娘!这人吓人是要吓死人的!你可吓死小桃了。” 林卿月轻笑,放下手中的工具看向小桃。 “你倒是懂得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你一进屋就神经兮兮的,我才问上一句,结果倒是我的不是了。” 小桃讪讪一笑,忙走到林卿月面前连声赔不是。 “我的好姑娘,小桃知错了。” 林卿月其实是有意逗弄小桃,见小桃眼巴巴的望着她,林卿月见好就收,微微正色道:“你在外面看见什么了,怎么这副神情回来?” 小桃瘪了瘪嘴,双眉紧蹙在一起,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姑娘,你方才说的没错,小桃当真白日里见鬼了。” 林卿月双眉微微一蹙,神鬼一事她从前一概不信,只是如今她自己就是一个从异世穿越过来的孤魂,神鬼一事对她来说就不再是那么虚无缥缈的事情了。 只是传说中这鬼不都是惧怕太阳的么?这青天白日就敢出来游走了? “出什么事情了,你好好同我说说。” 小桃点了点头,她有些慌神,说话颠三倒四的,林卿月听了半天才听明白。 小桃原本是去厨房领木薯粉的,想为林卿月做点儿爽口的木薯丸子吃,从林卿月的院子到厨房原本是需要绕挺大一圈的,府中的丫鬟婆子们都懒,经常会插中间的近路走,久而久之就在中间的那一片林子里面踩出了一条小路。 那小路虽然偏僻了些,却从未出过什么事情,小桃平日里也没少走,今日也是择了这条路走的,没想到竟是出事了。 “姑娘你不知道,当时那林子里面就只有我一个人,但我确确实实听见了脚步声,那脚步声离我特别近,我走几步它就走几步,吓的我把木薯粉都扔了直接就跑回来了。” 林卿月听后沉吟片刻,哄着小桃回屋歇着之后把房门一锁,对着空气说道:“系统君,你在吧。” “我在。”清冷的声音在林卿月的脑中响起,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味道。 “方才小桃说的事情你怎么看?” 萧临泽心中虽有计量却并没有立刻下决断,对林卿月说道:“先去小桃说的那处林子看看情况。” 林卿月总觉得此事透着些许古怪,并不像是神鬼所做。 小桃受惊不小,林卿月没知会她自己去了那处林子。 那林子林卿月有些印象,只是那小路又窄又深,林卿月对这种地方一直都比较忌讳,所以一直都未曾亲自去试探过。 那林子距离林卿月的住处并不算远,走了约莫四五十步的距离就到了。 林卿月站在林子前面,天上明明艳阳高照,却有阵阵阴风从林子里面呼啸而出,让林卿月不禁萌生了几分退意…… 萧临泽见林卿月接连向后倒退了两步,不由的嗤笑了一声。 “你就这点儿胆子?” 林卿月脚下的动作一顿,佯装镇定的挺了挺后脊。 “谁……谁说我怕了!这青天白日有哪个妖邪敢作祟?咱俩到底谁害怕还不一定呢!” 萧临泽觉得林卿月这副怂巴巴的样子颇为好笑,难得没回嘴呛她。 “既然不怕就赶紧进去吧,免得让旁人看见了白惹是非。” 林卿月看着眼前阴风阵阵的林子,咽了咽嗓子,深吸了几口气才脚步僵硬的迈出了步子。 这林子极为茂密,听闻这里还不是林府的时候这林子就存在,后来林老爷子选了此处修建了林府,觉得这些树平白砍了有些可惜,建府的时候便将此处留了下来。 因为树冠太高,将从上方倾泻而下的阳光挡了个结实,所以树林中才阴暗潮湿,泥土常年都湿漉漉的,一个不慎踩到小路外面就会沾上一脚的泥。 第31章 主仆交心 林卿月向里走了十来步,隐约间见到前面地上似有什么东西。 她快走了两步,这才看清地上的东西是个白布袋子,袋子倒在地上,里面的东西从收口的地方漏了出来撒了一地,正是先前小桃提到的木薯粉。 若这地上只是木薯粉,林卿月倒不觉得奇怪,这怪就怪在,在这些散落的木薯粉上面清清楚楚的印着几个足印。 林卿月缓缓蹲下身子,在那足印上面仔细的查看了一番。 “这足印足有一掌半,应该是一名男子的脚印。” 林卿月起身又在旁边检查了一番,发现沾染了木薯粉的脚印在小路周围的树后接连出现,一直快到树林边缘处脚印才越发浅淡最后消失不见了。 “现在你该知道了吧,根本就没有什么尾随小桃的鬼,跟着她的一直都是人。” 伴随着萧临泽清冷的声音,林卿月走出了林子返回到屋内。 “你一早就看出来?” “只是有些猜想罢了。” 萧临泽沉吟片刻,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从一开始我就确认小桃嘴里说的鬼就是人。”萧临泽轻笑一声,语调中带着些许调侃的意味,“你何时听说鬼走路是带声音的?” 林卿月脸颊微微有些泛红,她一听小桃说有鬼,多少也有些乱了些分寸,谁让她自己就是鬼,自然比旁人更加坚信‘同胞’的存在。 知道自己丢了人,林卿月自知自己理也不直气也不壮,难得谦虚的问道:“那人是故意跟着小桃的?” 萧临泽的声音不自觉的放柔了些,轻‘嗯’了一声。 “只是他的目的可能并不是跟踪小桃,而是通过跟踪小桃来摸清你的行踪。” 这段时间林卿月过的太过安逸,每日都躲在房间里,偶尔出门也只是在院子里面转一转。 胭脂楼那边林卿月已经以书信的方式同对方谈妥了,过两日交付了银子胭脂楼就归林卿月所有了。 所以这两日林卿月正在抓紧赶工,想多做几种花样出来试探一下这个时代的女性的喜好。 安逸的日子过久了,弊端就自动显现出来了。 林卿月根本就没意识到,在她远离江湖恩怨的这段期间,江湖恩怨却一直都未曾离她远去。 “你坑了薛季一笔买回来了这么多东西,府里的人有所察觉也只是迟早的事情,农户都知道薅羊毛要分着薅,你倒好,不仅揪着一只薅还一次撸到底,外面的那些人又不是傻子,定然是注意到了这一点才派人跟踪小桃的。” 林卿月神情一凛,沉寂了许多天的紧张气氛再次被唤醒萦绕在她的身边。 “她们想要做什么?小桃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萧临泽坚定的说道。 有萧临泽的保证,林卿月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们如此耐得住性子监视小桃,肯定是在憋什么大招呢,我必须早做防范,这院子里面的女人各个吃人不吐骨头,我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萧临泽听见林卿月如此说,颇为欣慰的叹了一口气。 不枉费他这段时间不断的给林卿月灌输阴谋学,今日一见似乎颇有些成果。 “那日薛季并未露面,若是此事牵扯到了薛季,她们应该不会这么按捺的住,多半是她们见你买回了如此多的东西,在暗中打探你的钱是从哪来的。” 在萧临泽没有贡献出自己的小金库之前,说林卿月一贫如洗都不足为过。 可见当时的林卿月到底是有多穷。 林卿月的穷和别人的穷不一样,别人穷都是悄悄的穷,她的穷是人尽皆知的穷。 就是这样一个穷到人尽皆知的林卿月,突然之间有钱买一堆东西回来,怎会不引人生疑? 意识到这一点的林卿月心中懊恼不已,她当时也是迫于无奈,东西都是花薛季的钱买的,她总不能半路转个弯把东西放在别的地方去,何况也没有什么地方让她放。 都说狡兔有三窟,林卿月很显然不是一只合格的兔子。 有萧临泽的提点,林卿月很快就想到了事情的关键所在。 “她们如此按捺的住是想要从我这里找到铁证?好让我永不能翻身?” 萧临泽轻‘嗯’了一声,笑道:“孺子可教。” 萧临泽为人十分严苛,这一点体现在其自身,也体现在他对别人的态度上。 若是换做平时,萧临泽能不吝夸赞她一句,林卿月恨不得给自己插上一双翅膀飞到天上暇瑟一圈。 可是现在,她很显然没有这个心情。 一想到那一箱子藏在自己床下面的银子,林卿月就如同那放在火炉上的蚂蚁一样坐立难安。 “要是被她们发现这些银子,我岂不是死定了?” 林霜月母女俩给林卿月留下的阴影太深,以至于在那之后的十几天里林卿月总是能梦到林霜月母女俩。 “她们不会这么快就动手,你近日多去老太太那里走动一下,让她们不敢轻举妄动,你便趁此机会赶紧带着银子将胭脂楼买下来,以绝后患。” 林卿月深深的点了点头,为今之计尽快处理掉银子是最为稳妥的办法。 一想到刚到手的银子很快就要送到别人手里去,林卿月就觉得肉疼不已…… 据萧临泽推测,想要害林卿月的人最有可能动手的时机便是在花灯节。 林家的女眷平日里不能出门,只有赶上这种节日的时候才能在家丁的陪伴下出门散散心。 林卿月觉得萧临泽的推测在理,便决定在花灯节之前把胭脂楼的事情敲定。 小桃已经被人跟踪了,让她继续接触胭脂楼的人很有可能会暴露她们的计划。 林卿月决定最后这一次由她亲自走这一遭,生活在这高门大宅之中的人早就习惯了事事都依赖他人坐享其成,这种固化的思维让他们理所当然的认为别人要做什么事情也一定会同他们一般指使身边的人去做。 林卿月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达到掩人耳目的效果。 未免夜长梦多,林卿月决定当晚就出府去。 这次小桃并没有阻止林卿月,任由林卿月将她打扮成了她的模样,看着镜中有七八成相近的面容,小桃不免感慨道:“姑娘的手艺当真巧夺天工,这简直是一模一样!” 林卿月点了点小桃的鼻子,轻笑道:“你最近是不是又偷吃糖了?嘴怎么这么甜?” 小桃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嗔笑道:“小桃说的是实话,才不是吃糖吃多的缘故呢。” 眼见外面的天色彻底黑了,林卿月微微正色道:“一会儿我出门之后你就熄灯睡觉知道么?” 小桃收敛笑容,一脸担忧的看向林卿月。 “姑娘,你当真要自己去么?外面那么危险,姑娘你自己一个人去,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可怎么办?” 第32章 阴谋阳谋 眼看小桃的眼眶有些微微泛红,林卿月忙连声安慰道:“咱们这京都治安一流,街上人人夜不闭户,一点儿都不危险。你放心,我快去快回不会有事的。” 小桃强忍着眼泪,在林卿月的安抚下缓缓点了点头。 林卿月摸了摸小桃的头,嘱咐她早些休息之后就拿上包袱从后窗翻跃了出去。 之前林卿月就注意到,她的这具身体异常的灵活,窗口距离地面足有半人多高,她来回攀爬竟然一点儿都不觉得费力,比她前一世那个运动细胞几近为零的身体好太多了。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林卿月很快就出了府。 刚一出府,林卿月就直奔胭脂楼而去。 胭脂楼的伙计一早就等在了胭脂楼里,这人原本是胭脂楼的账房,胭脂楼的掌柜失踪了之后楼里的所有事宜都是由他负责的。 此人并不是那种很精明的人,却又有些小聪明。 胭脂楼重新开业,林卿月并没有选择再招揽新的伙计而是在原本胭脂楼的伙计当中挑选了几个满意的留下了。 这位账房就是其中之一。 她看人的眼光不够,起初挑选了几个都是些只会做花把势的人,真做起活来却是半点儿不行,最后还是萧临泽看不过去帮她筛选了几个人出来作为胭脂楼的第一批伙计。 临离开胭脂楼前,林卿月将胭脂楼近期需要改进的地方都同账房朱彦说了一遍,楼内整体的布局不变,只是对一些橱柜的摆放进行了调整。 先前吩咐小桃来胭脂楼的时候,林卿月特意让她将前世那些化妆品专柜里很常见的试装架草图交给了朱彦,让朱彦找木匠打造了三四个。 今日架子正好送来了,林卿月原本也没报什么太大的希望,只盼望着能有三四分的相近就行。 没想到实物却给了林卿月一个大大的惊喜! 林卿月看着面前百分百还原的试装架,兴奋的围着试装架接连转了三四圈,要不是萧临泽看不过去及时的叫停了她,林卿月估算着以自己当时的兴奋程度还能转上七八圈。 真要说有什么让林卿月感到不满意的地方,就是这架子上的镜子不够透亮,只能勉强映出人的五官。 “将我带来的胭脂都塞进这些小格子中,再把架子摆在最显眼的地方,最好是一进门就能看到的位置。” 林卿月交代好一切又嘱咐了一下开业当天的相关事宜,便离开了胭脂楼。 临走前她还神秘兮兮的往朱彦的手里塞了一张纸条,让他去定制一块牌匾,纸条上的字就是胭脂楼今后的名字。 出了胭脂楼之后,林卿月本打算马上返回林府,没想到半路却出了差错。 她之前总是听小桃念叨街东面的栗子糕最好吃,小桃尝过了一次之后就对其念念不忘,时常说着说着口水就顺着嘴角往下淌。 一想到小桃那副馋猫附体的模样,林卿月的脚就鬼使神差的转了一个方向向街东面走了过去。 长街东面卖小吃的店铺不少,好在因为那家栗子糕味道太好排的人不少倒也不算难找,林卿月排了半天终于买下了最后一份栗子糕。 “还真是幸运,买到了最后一份,小桃那丫头看见肯定高兴疯了。” 林卿月拎着栗子糕正打算转身离去,身后却传来一阵疾呼,没等林卿月反应过来,她柃着栗子糕的那只手臂就被人大力的撞了一下,捽不及防之下栗子糕就这么被撞飞了出去刚巧砸在了撞了林卿月的那人头上。 林卿月贪心,一次买了不少,那栗子糕本就分量不轻又从高空坠下将那人砸的懵怔了一下,也就是在此时,从林卿月的身后蹿出了两个人一左一右牵制住了那人,将那人死死的按在了地上。 周围的百姓一见这两人的架势都纷纷离去,只有林卿月看着那摔在地上已经被踩的看不出原本模样的栗子糕呆愣的站着。 稳健的脚步声缓缓接近,熟悉的嗓音在林卿月的耳畔倏然响起。 “真巧,我们又见面了。” 林卿月被那声音唤回了些许神志,待看清来人的相貌之后,林卿月的脑中蹦出了‘萧禊’二字。 想到之前萧禊为自己付了那么一大笔赔偿金,林卿月不好哭丧着一张脸,只能勉强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林卿月嘴角扯了扯,忍不住吐槽道:“萧禊,咱俩是不是八字不合?为何我每次见你都如此倒霉?” 萧禊微微一怔,顺着林卿月的视线看向了那坨散落在地上已经看不出原样的栗子糕。 略微扫了一眼,萧禊就大致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卿兄弟莫怪,那贼人狡猾擅长脱身之术挣脱了束缚的绳索逃了出来,误撞了林卿兄,实在是萧某之过,这……”萧禊看了地上散乱的碎屑一时也有些分辨不出那东西原本是什么,只得改口道:“林卿兄的损失,萧某定会如数奉还。” 林卿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 “不必了,这是最后一份栗子糕了,老板今日收摊不卖了。” 林卿月微微侧身看向萧禊身后那已经被五花大绑的贼人微微蹙了蹙眉。 “你们绑犯人就只是用这种绳子么?” 萧禊点了点头,笑道:“进了大牢后自然会换上枷锁,只是枷锁太过沉重,日常携带不便,遇到这种临时需要抓捕的犯人就只能用绳子暂且捆绑住。” 林卿月看着那被绳子束缚住双手的贼人还在不住的挣扎,怎么都觉得用绳子捆绑安全系数实在太低了。 想到上一世警察叔叔逮捕犯人时所用的手铐,林卿月灵机一动,巧笑的看向萧禊。 “我这人一向对长的好看的人比较宽容,今日的事就算你我扯平了,我这有一件抓捕犯人的利器,你想不想要?” 萧禊被林卿月明媚的笑晃了眼睛,半晌才回过神来,憨憨的点了点头。 笑道:“若是林卿兄弟所说的利器当真有用,萧禊必有重谢。” 林卿月见萧禊如此上道,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三分。 “好说好说,你先让人把那个贼人送到官府去吧,你单独随我走。”林卿月颇为同情的看了萧禊一眼,长叹了一口气。 “你们这些当捕快的也真是不容易,都这么晚了还得干活,比996还要惨无人道。” 一听林卿月要单独带走萧禊,那两个钳制着贼人的劲衣男子的视线不动声色的看向萧禊。 萧禊对两人微微揺了揺头,示意两人带人先走。 待人都走了之后,萧禊看着林卿月含笑着问道:“不知方才林卿兄弟说的‘996’是何意思啊?” 林卿月微微一怔,干笑了两声。 她总不能告诉一个古人说996的意思是早九晚九一周工作六天的意思吧? 第33章 烫手的银子 眼睛微微一转,林卿月灵机一动,顺嘴胡咧咧道:“啊哈哈,你可能是听错了,我说的是‘啾啾啾”一种……口头禅!哈哈哈!” 林卿月尴尬的笑了两下,为了转移萧禊的注意力,让他不再纠结什么是‘996’忙说道:“我们去书斋一趟,我给你画个草图。” 萧禊看出林卿月的躲闪,识趣的没有继续往下问。 两人就近找了一家书斋,林卿月给了老板一块碎银子,租用了笔墨。 学化妆的人多少都有些美术功底,其实化妆的本质也是一种绘画,只是把平面的绘画变得立体罢了。 萧禊站在林卿月身边,视线从林卿月握着笔杆的纤纤玉指一路上移最后停在了林卿月小巧的耳垂上。 在那莹白如玉的耳垂上有一个针尖大小的小孔,看着那个小孔,萧禊的双眸渐渐浮现出一抹玩味的笑,那笑意中带着几分探究,像是凶猛的野兽偶然在路边看见了一只弱小又无助的小兽,比起将不够塞牙缝的小兽吃进肚子里似乎耍弄一番更让这只野兽觉得有趣。 林卿月轻巧收笔,反复查看了几遍确定没有问题之后才将纸小心翼翼的交到了萧禊的手中。 “这东西设计的精巧,我已经尽力把里面的零件画的很细致了,你去找一个手艺好的铁匠应该能做出来,有了它,以后你再抓犯人的时候就能轻松许多。” 萧禊原本并未把林卿月画的东西看在眼里,他和林卿月仅有一面之缘,只是觉得林卿月挺有趣的,这才跟了过来。 原本只是敷衍的一瞥,却让萧禊的瞳孔倏然一震。 他手上的纸并非上乘,稍稍富裕一些的人家都不会用这种劣质的纸张。 可就是这样一张平日里遭人厌弃的劣质纸张上却绘制了一副精巧无双的图案。 “这……是何物?” 萧禊强压下心中的震颤,笑看向林卿月,装作不经意的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林卿月嘴角扬起了一抹得意的笑,眉梢微微上挑,笑道:“这东西叫做手铐。 林卿月想象着手铐的模样,指着纸上的图案同萧禊解释道:“这东西说白了就是把两个铁镯子用锁链连在一起,腕围可以进行调节,锁上之后只能用特定的钥匙才能打开。即轻便又不易断裂,是居家旅行外出办案必备神器。” 有了林卿月的解释,萧禊很快就看懂了图纸上的内容。 随着手铐的雏形在萧禊的脑中渐渐变得清晰,他对林卿月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萧禊小心翼翼的将图纸收入袖中,打算回宫之后找宫中的老工匠打造。 “恕萧某见识浅薄,从前从未见过此等东西,不知林卿兄弟是从何处得知的? 手铐这东西其实就是以前镣铐演化来的,只是更精细了一些,林卿月倒不用绞尽脑汁的编瞎话。 “这就是我瞎琢磨出来的,不值一提,要是能帮到你那自然是再好不过,若是帮不到你就全当看个乐呵罢了。” 绘制手铐的图纸用了不少时间,眼见明月高悬,林卿月不敢再耽搁,对萧禊说道:“我得回家了,这图就当白送给你了。你也别动不动的就要赔偿别人,好像地主家的傻儿子一样,你们做捕快的一个月也挣不了多少钱,还是得节省点儿以后娶媳妇儿知道么?” 萧禊微微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林卿兄弟教训的是,萧禊受教了。” 看萧禊态度如此诚恳,林卿月满意的点了点头,对萧禊拱了拱手:“那便就此别过,我们有缘再见啦。” 萧禊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温润如水的笑。 “好,若是有缘,下次萧某定将今日撞翻的糕点双手奉于林卿兄。” 林卿月笑着对萧禊挥了挥手,一转眼就没入人群之中。 林卿月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两人进了书斋,这两人正是一直跟在萧禊身边的那两名护卫。 两人刚一现身,萧禊便下令道:“跟上去,我要知道她到底是谁。” 林卿月并不知道自己被跟踪了,因为此刻的她正陷入久久难以平复的震惊之中就在她离开书斋之后,很少主动说话的萧临泽破天荒的主动和她搭话了,萧系统秉承着惜字如金的办事宗旨,只说了一句话。 “‘萧’是皇姓,萧禊是当今二皇子。” 林卿月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傻掉了。 记忆渐渐汇拢,林卿月终于想起来当时她初次听见萧禊自我介绍的时候为什么感到那么熟悉。 因为在遇到萧禊之前,萧临泽才刚刚给她科普过皇家人员明细,她转头遇到萧锲的时候竟然根本就没把此‘萧禊’和萧临泽口中提到的那个‘萧禊’联系在一起“我的天……萧禊竟然就是那个传说中的二皇子……” 林卿月此时此刻觉得人生真的很玄幻,她竟然把一国皇子当成了捕快,还安利了手铐给他。 林卿月跑了一晚上,感觉身心疲惫不堪,顺利回到房间之后就直接扎进了被窝里。 静谧的夏夜总是容易让人昏昏欲睡,萧临泽却知道林卿月根本就没睡着。 或许是因为附身的缘故,他能感觉到林卿月的悲欢喜乐,就像此时此刻,林卿月明明闭着眼睛,萧临泽却能清晰的感受到她的忐忑和不安。 “你就这么害怕和皇家有所牵连么?” 林卿月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双眼。 清冷的月光从半开的窗户照进了屋内,撒满了一室寂寥。 林卿月觉得萧临泽就像是这月色一般,明明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就连那清冷的味道都如出一辙。 “不是害怕,只是不希望有所牵扯罢了。你可能不知道,我以前看过的那些书里,和皇室有所牵扯的人最后都死的特别惨,轻则殒命重则孤寡终身,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林卿月说的情真意切,让萧临泽几度自省他们皇家是不是真的如同林卿月说的那般恐怖。 林卿月把心中的话吐了个痛快,心情也平复了许多。 趁着林卿月心神平复,萧临泽难得出言安慰道:“皇家的其他人你防范些总没有错,但萧禊此人你但可放心,他为人正直不阿心怀天下,以他的为人是不会害你的。” 林卿月微微一愣,轻笑了一声。 “我还是第一次听你如此笃定的偏向一人,上次你说萧禊的时候似乎也对他评判颇高,我能问一下这是为什么吗?” 萧临泽心下微微一沉,他原本只是想让林卿月宽心,没想到最后竟是把自己给兜了进去。 “知己知彼方才能百战不殆,我只是尽我所能的去了解罢了,这些都是外界对他的评判,我只是照说给你罢了。” 林卿月轻‘哦’了一声,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打的厉害。 第34章 是不是八字不合 萧临泽后面的话她听的很模糊,只是下意识的应和了一声。 萧临泽知道他一时露了马脚,以林卿月平日的作风定会追问不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严阵以待的等着林卿月的追问,没想到等来的却是林卿月绵柔的轻酣声。 伴随着林卿月的轻酣声,萧临泽突然笑了。 自言自语道:“林卿月,你有的时候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不该认真的时候你认真的要命,该你认真的时候你却又像是个没事人一样。” 睡梦中的林卿月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见了萧临泽的话,呓语了一声转了个身。 萧临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随着林卿月的意识一同陷入黑暗之中。 没有电视没有手机没有电脑,在这种‘三无’的情况下林卿月专心搞起了事业胭脂楼正式更名为‘美人邦’刚一开业就受到京都女子的大力追捧,听府里负责采办的丫鬟说美人邦里的胭脂供不应求,特别是那个‘开业限定’更是千金难买林卿月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女人都有攀比的心理,特别是这些古代女子,在这个‘三无’的时代里除了互相攀比首饰胭脂衣服也找不到什么别的乐趣了。 只要有这种攀比的心理存在,林卿月就不愁自己的东西没有销路。 小桃推门进来的时候见林卿月还在鼓弄胭脂,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开启了林卿月最讨厌的话痨模式。 “姑娘!就算你不想见小侯爷,也不能整日把自己闷在屋里啊。” 林卿月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工具,毫无形象的抻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怎么突然提起薛季来了?他又来找我了?” 小桃瘪了瘪嘴,满腹委屈的说道:“可不是么?这薛小侯爷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之前明明那般不待见姑娘你,不知怎的就突然转了性,隔两日就要来咱们府上求见一番。” 林卿月轻笑,起身来到窗边,看着院中纷飞而下的落花,笑道:“你真以为薛季是突然对我情根深种才如此不依不饶么?” 小桃歪了歪头,不解的问道:“不是么?” 林卿月回手给了小桃一个爆栗,笑道:“这情爱都是建立在双方互相了解的基础上的,薛季他根本不了解我又怎谈情爱?他不过是从小到大顺遂惯了,一向都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突然说要退婚,他心中觉得新奇,误把这种新奇当做ài恋罢了。” 小桃似懂非懂,虽没听明白林卿月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却又觉得十分有道理“姑娘分析的透彻,小桃佩服。只是您同小侯爷的婚事到现在也没彻底解除,明日就是花灯节了,若是不见,会不会落人口实?” 林卿月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看向小桃的目光颇像是在看自家不争气的傻大儿。 “我若是见了才真的要落人口实呢,薛季就是只大肥羊,这府里多少人都惦记着呢,我要是真凑上去,那才是真的在往火坑里跳。你想想,花灯节啊,明灯三千,多浪漫的场景,林晨玉和林霜月不得抢疯了?我何必去凑这个热闹给自己找不痛快?” 林卿月无所谓的挥了挥手,对小桃说道:“和之前一样随便找个理由打发了吧,过了花灯节圣旨应该就下来了,到时候他也就没有再继续纠缠的理由了。” 小桃无奈的叹了口气,倒是突然有点儿同情起薛季来了。 薛季进府之后就被大夫人留在院子里面喝茶,林晨玉一脸娇羞的在一旁伴着,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薛季看,把薛季看的浑身不自在。 大夫人见薛季总是向外张望,一颗心早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出言提醒道:“季儿,明日就是花灯节了吧?去年花灯节的时候玉儿正巧病着错过了花灯节,之后难过了许久,听闻今年花灯节特意请来了番邦人来表演,你带你表妹去瞧瞧,我也放心些。” 薛季倏然沉眸看向大夫人,极为不客气的回绝道:“表妹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子,花灯节这种日子与我一同出入容易招人非议,并不合适。” 大夫人神情愠怒,对一旁的林晨玉使了个眼色。 林晨玉会意,轻移莲步走到薛季身边撒娇道:“季哥哥,你就带玉儿一同去吧,玉儿很听话不会给季哥哥惹麻烦的。” 薛季脸色微沉正打算回绝,余光正巧看见从院门前走过的小桃。 一见小桃,薛季神情突然一喜,直接从院子里面冲了出去。 “小桃,你家四姑娘可是答应了?” 小桃尴尬的揺了揺头,微微正色道:“我家姑娘身体不适,花灯节并不打算上街,还请小侯爷另选他人吧。” 小桃实在不知道怎么说谎,偏偏林卿月每次都只是让她随便找个理由,薛季来十次小桃有八次都说林卿月身体不适。 就算小桃演技日渐精进,薛季也知道这不过是哄骗他的手段罢了。 薛季的眼中闪过一瞬的失望,勉强扯出了一丝笑意道:“没关系,四姑娘既然身体不适那我便改日再来约她。” 林晨玉在门口把小桃和薛季的对话听了个清楚,见薛季就这么转身走了,林晨玉咬着手绢愤愤的回到院内,对坐在上座上正在悠哉喝茶的大夫人抱怨道:“娘!那林卿月也太不识好歹了,竟然敢拒绝季哥哥的邀请!” 林晨玉两指绞着手里的手帕,不甘的说道:“季哥哥都没邀请我。” 大夫人轻笑一声,动作优雅的将手里的茶盏放在了桌面上,抬眸看向站在门口一脸怨气的林晨玉笑道:“你这个傻丫头,林卿月这是在给你主动让路,原本我还觉得这林卿月是个榆木脑子,没想到竟是个深藏不漏的。” 林晨玉本就在气头上,现在又听自己娘亲夸赞别人心中更是不快。 “娘!你怎长那林卿月的志气反倒来灭自己的威风?” 大夫人无奈的笑了笑,说道:“你这傻丫头,当真以为先前林卿月有意退婚的消息是不慎传出的么?那分明是林卿月那丫头有意散播出来的。我们同她原本也没有什么过节,不过是中间横了这么一桩婚事罢了,她先是把要退婚的消息放出来,现在又让小桃特意到咱们院门前晃悠,当着咱们的面拒绝了薛季,这就是在向咱们示好呢。” 林晨玉蛾眉微微一蹙,喃喃道:“这林卿月何时变得这么工于心计了?这不像她往日的作风啊。” 大夫人眉眼微垂,嘴角含笑。 “她若是想要在这深宅大院里面活下去,就必须得走这条路,许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开窍了吧。” “反正只要不碍着我和季哥哥在一起就行。”林晨玉一脸讨好的凑到大夫人身边,双手环着大夫人的手臂晃了晃娇嗔道:“那林卿月向咱们示好,娘你打算怎么办?” 第35章 此物乃是手铐 大夫人轻笑着在林晨玉的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笑道:“她如此识相,我这个当大伯母的也理应拉上一把才是,以这丫头的手段,将来没准能有一番大作为,多了一个盟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这事对咱们百利而无一害,应下便是了。” 经由落水一事之后林晨玉也看清了林霜月伪善的面目,对比之下倒是觉得林卿月比先前顺眼了许多。 “也罢,那林卿月倒是比那黑心肠的林霜月好了许多,她即肯相让婚事,以后我便对她好些罢了。” 小桃回禀了薛季的话后便被林卿月给打发了出去,待屋内只剩下她自己一人,林卿月便对着空气开口说道:“系统君,大夫人真的能如你所说自此和我站在同一战线上么?” “这已经是你问的第三遍了。你放心,你大伯母可比你聪明多了,她定然懂得这其中的深意,若是不信,你明日尽可以去试一试,看看是否有效。” “你别恼啊,我就是有点儿不太敢相信。” 林卿月脸上带着讨好的笑,下巴枕在手臂上,笑道:“化敌为友,你这招用的真妙啊,一想到今后我在这府里就少了个敌人,我就开心的不得了。” “你也别想的太美。”萧临泽沉声道:“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更没有永远的朋友。林霜月谋害林晨玉在先,大夫人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你们现在站在同一阵营,我之前让你做的那些事情就是让她感觉到你是可用之人,再适时抛出橄榄枝这才促成了此事。” 萧临泽不介意在林卿月最开心的时候往她头上倒上一盆冷水让她认清现实的残酷。 “若是哪一天你们的目的相悖,她同样也会如同今日一样成为你的敌人。” 面对萧临泽的警告,林卿月却只是无所谓的笑了笑。 她趴在桌子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摆弄着桌子上精致的小瓷罐,澄澈的双眸同这宅院格格不入。 “就是真有那么一天我也不怕,系统君你这么厉害,到时候只要你小使手段,再把敌人变成朋友不就行了。” 萧临泽心神微动,试探的问道:“你就这么信任我?你就不怕我同外面那些人一样,帮你只是为了利用你么?” “不怕。”林卿月没有丝毫迟疑的说道。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落在萧临泽心中却沉甸甸的。 “为什么?” 林卿月轻笑,觉得萧临泽这个问题傻的离谱。 “因为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我在这世上最信任的人。” 林卿月的话像是一把利箭直插进了萧临泽的心窝中,让他莫名升起了一股负罪感。 “你就没想过有一天我会辜负了你对我的这一份信任么?” “没想过。” 林卿月轻笑了一声:“若是连你都不值得我信任,这世上我又该信谁呢?” 萧临泽自小就练就了一番辨人的本事,退一万步就算他没有这份本事,此刻他与林卿月同知同觉就算他不去费心分辨,也能清楚的感觉到,林卿月说的话没有半点掺假。 生在皇家,萧临泽自懂事起就被教导这世上能相信的人唯有自己。 他也一直奉行着这一准则,从不信任他人,也不在乎他人是否信任他。 在他看来,这世上除了他以外的人只有‘不值得信任’和‘暂时值得信任’两种。 可是现在,在他的人生中出现了第三种人。 林卿月感觉不到萧临泽心中的慌乱,正打算继续说话的时候却察觉窗外有所异动。 林卿月立刻闭上嘴,佯装不知的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神情从容的从床下面拉出来了一口大箱子。 这箱子里面铺满了衣服,林卿月伸手在底下一探便摸出来一个雕刻精巧的木盒子。 这盒子还是之前林卿月命小桃出去精挑细选来了,不论是做工还是材质都属上乘之作。 仅仅只是盒子就花了林卿月十五两银子,绝对是下了血本买回来的。 木盒上挂了一把精致的小锁,林卿月在枕下摸出了一把钥匙插进了小锁之中,伴随着‘咔嘹’声,小锁应声而开,林卿月将盒子打开,故意侧了侧身子,将盒中的东西展露向纸窗的方向。 纤细的手指捏起了一锭银子在手中把玩了一番,佯装清点了一番之后再次放进了盒子之中重新落上了锁。 林卿月将木盒放回到箱子中后重新推入床底,又将钥匙特意放在了梳妆台上的木匣中的暗格中。 做完这一切之后林卿月便如寻常的闺阁女子一样绣绣花看看书,一直到窗外之人离去,林卿月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还好我反应快,差点儿就错过了表演的好时机。” 压下心中的悸动,萧临泽沉声道:“为防万一,一直到明日出府前,你都不要离开房间,绝不能给他们进来检查的机会。” 林卿月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他们筹谋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明日。 “放心吧,我绝对半步都不会离开房间的。” 未免对方起疑,林卿月按部就班乖乖呆在房间直到第二日日暮西垂。 花灯节要天色全黑之后才会开始,这个时代的花灯节虽名日花灯节,其实更像是乞巧节。 互通情愫的少男少女相约共赏花灯,星月为书,明灯三千为聘,正是成就良缘的好时机。 各家各户凡是适婚年龄的女子都会趁此机会上街去,期望偶遇一份良缘。 林卿月特意赶在众人都离府之后才去大夫人院中禀明自己想要出府的意愿。 “你前几日不是说不打算去参加花灯节了么?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林卿月佯装害羞,故作姿态道:“月儿前两日身体不适本来是不打算去的,今日觉得身体爽利了许多,便想着也跟出去凑凑热闹。” 大夫人莞尔一笑:“想去便去吧,这样的日子不出去走走也怪可惜的。” 林卿月没想到大夫人会答应的如此痛快,转念一想,这或许正是大夫人向她示好的一种表现。 因为是光明正大出门的,林卿月出门着的是女装。 花灯节的时候男子女子上街的时候都会佩戴面具用于遮挡面容,就像假面舞会一样。 林卿月选了一个遮了半面的面具戴上,只带了小桃一个人出了门。 花灯节在京都是很重要的一个节日,大街小巷皆是张灯结彩,各色的灯笼映在人们的笑脸上恍惚间仿佛仙境一般。 林卿月原本对花灯节没有什么兴趣,见过七彩梦幻的霓虹灯,这花灯节便显得有些平凡无趣了些,她今日出来也并非是为了赏花灯,不过借此给那些想要谋害她的人制造一个作案的时机罢了。 街上人多,林卿月本来还能堪堪看见小桃的身影,中间有一群番邦的表演队路过,林卿月被人群挤到了后面,等人群散了的时候已经不见小桃的身影了。 第36章 避而不见 这长街并不算长,林卿月倒并不担心小桃出事,索性也不去找,随便在街上闲逛。 走着走着,前面的路便被堵上了。 林卿月本想绕开,没想到却意外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们这些女子怎么如此不知羞耻!速速让开,否则我对你们不客气了!” 林卿月循声望去,正瞧见薛季面红耳赤一脸愠怒的被几名体态丰腴的女子逼在街旁。 那几名女子一看就是老手,面对薛季的呵斥非但脸不红心不跳,反倒娇声连连,举手投足间占尽了薛季的便宜。 薛季因为碍于男女之别,反倒是被那几个女人给掣肘住了。 薛季那副弱小又无助的样子激发了林卿月的圣母心,仗着自己现在戴着面具旁人认不出她是谁,林卿月便无所顾忌的走向薛季。 那三名女子一心都在薛季身上,同样仗着戴着面具无人认得她们便肆无忌惮的调戏薛季。 反倒是薛季脸上一点遮掩都没有,他本就长了一张小鲜肉的脸,只是平日里总是板着一张脸才让人觉得难以接近,一旦松懈,就像是一个精致的瓷娃娃一样,任谁都想揉捏一番。 林卿月两步上前,趁着那三个女人没注意到她之前穿过缝隙一把抓住了薛季的手臂,轻轻用力便将人从那三个女人中间拽了出来。 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林卿月嘴角微微上挑,拉着薛季的手快速蹿入人群之中在人群中上蹿下跳的跑了半晌,林卿月才拉着薛季躲入了街旁一条无人的小巷中。 林卿月半蹲在地上大口的喘了几口气才觉得滞塞的喘息顺畅了许多,她稍稍直了直身子背靠在身后的墙壁上,一抬头却正对上薛季探究的目光。 薛季的目光有些过于炙热,让林卿月感觉如芒在背。 她轻咳了一声,对薛季伸出手,笑道:“本姑娘做好事不留名,一口价十两银子,谢谢。” 林卿月眼看着薛季的目光从探究到不解再到诧异,开口询问道“你救我是为了要钱?” 林卿月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轻笑道:“救你是临时起意,要钱也是临时起意。十两银子帮你脱困,你赚了。” 林卿月俏皮的对薛季挤了挤眼睛,眉眼微挑,上下打量了薛季一圈道:“看你穿的这般富贵,不会身上连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吧?” 薛季脸色一沉,不再理会林卿月,从腰间的钱袋里随手一掏拿出了一锭银子扔给了林卿月。 林卿月顺手一接,笑意盈盈的把银子毫不犹豫的揣进了腰间,活脱脱的一副奸商嘴脸。 “公子真是大方,你我银货相讫就此别过。” 林卿月嘴角带着得意的笑转身离去,离开了巷子的林卿月很快就隐没在人群之中,可那熟悉的脚步声却一直如影随形。 林卿月忍了又忍,最后忍不可忍,站定在了街边。 她半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等着身后的人走上来。 薛季的人影很快脱离人群来到了林卿月面前,林卿月目光泛冷的看向薛季,强压着怒气沉声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面对林卿月的冷声质问,薛季却并不打算老实的说出自己意图,面不改色的扯谎道:“只是顺路罢了。” 林卿月眼底闪过一抹不耐之色,奈何不论是体力还是耐力她都不如薛季,薛季若是有意要跟着她,她是绝对甩不掉他的。 长叹了一口气,林卿月认命般挥了挥手,扔下了一句:“随你便,你想跟就跟着吧。” 见林卿月默认他继续跟着,薛季的眼中闪过一抹光亮。 有了这次开诚布公,薛季便不再尾随林卿月而是光明正大的走在林卿月身边。 两人并肩走了一会儿,还是薛季首先打破了沉默。 “你和我认识的一个姑娘很像。” 林卿月脚下的动作微滞,下意识的用手触碰了一下面具,确定面具好好的在脸上戴着后才佯装随意的说道:“公子套近乎的手段未免也有些太小儿科了些,街上七八岁的小孩都已经不用这种搭讪手段了。” 面对林卿月的暗嘲,薛季却只是平和的笑了笑。 “我说的是实话,姑娘若是不信也没有关系。” 熟悉的沉默再次萦绕在两人周围,随着番邦人的表演队伍离开,原本拥挤的长街竟变得有些空荡。 林卿月看似在漫无目的的游荡,暗地里却正在和萧临泽商量怎么甩开薛季这个跟屁虫。 萧临泽今日的心情似乎不大好,面对林卿月的求助语气很是不善。 “你若是真无心同他有交集,一开始就不该去招惹他!那几个女人能把他怎么样?就算你不多管闲事他也有办法脱身。招惹他的时候也不见你同我商量,现在倒是想起我来了,嗯?” 林卿月从萧临泽微微上挑的尾音中感觉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忙赔笑道:“我就是一时善心大发,系统爸爸,你就帮帮我吧,有他跟着我不能回府,你忍心看我在街上游荡有家不能回么?” 萧临泽最受不了林卿月这种犯错之后又积极认错的模样,骂她就像是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上,说不出的憋屈。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萧临泽沉声道:“再往前走些有一家酒馆,酒馆后门直通一条小巷,具体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吧。” 林卿月狗腿的夸赞了两句后,才微微正色对身边的薛季道:“我受家人所托要带些酒回去,天色不早了,公子若是无事就早些回去吧。” 薛季嘴角微微上扬,笑道:“放姑娘独自一人回家我心中实在难安,不如我陪着姑娘一同去买酒,再送姑娘回家去如何?” 林卿月心中暗骂了一句‘渣男”面上却轻笑着应下了薛季的请求。 两人步入酒馆之后,林卿月随意指了两种酒,趁着老板去后面拿酒的时候林卿月佯装肚子痛,对薛季说道:“公子帮我拿一下酒,我去如厕一下,去去就回。” 林卿月借口如厕离开之后就直奔酒馆的后门。 从后门离开的瞬间,林卿月仿佛在浓浓的夜色之中嗅到了自由的味道。 酒馆后面正对的这条巷子很长,林卿月甩掉了薛季之后心情大好,慢悠悠往巷口的方向晃。 就在她快走到巷子口的时候,小巷之中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酒坛落地的声音紧随而至。 林卿月大惊,侧耳倾听之下竟捕捉到了打斗的声音。 “怎么回事?” 林卿月蛾眉紧蹙,站在巷子口进退两难。 以林卿月不想沾染麻烦的性子,当做什么都不知的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可每当林卿月打算离开的时候她却总是莫名的回想起那声酒坛破碎的声音。 这里是酒馆后面的小巷,有酒坛破碎的声音不足为奇,可林卿月就是有一种预感,打碎酒坛的人是薛季,在里面和人缠斗的人也是薛季。 第37章 最信任的人 萧临泽的声音适时响起:“你还在犹豫什么?就算里面遇袭的人是薛季,你以为凭你能做什么?” 是啊,自己根本不会武功,拿什么和那些袭击薛季的歹人硬拼? “你说的对。”林卿月微微垂眸,颤动的睫毛宛如寒鸦欲振的双翅一般轻轻震动。 隐在袖口中的五指微微收拢,手背上的青筋隆起,似是一种无声的呐喊。 萧临泽庆幸林卿月的识时务,说道:“既然明白就赶紧离开这里吧。” 林卿月轻‘嗯’了一声,举步离开了小巷,脱离了黑暗的瞬间,清冷的月光照在林卿月的脸上。 晶莹的泪水透过面具的边缘泫然而落,林卿月凄然一笑,伸手抹掉了脸上的泪痕“系统君,对不起,我还是无法说服自己离开。” 林卿月环视了一圈,将目光落在了一辆被闲置在街边的破木板车上,她一边快步向木板车走去,一边对萧临泽说道:“我知道离开是最好的选择,可是我不想今后的人生一直在愧疚中度过。” “薛季虽然难缠了点儿,但他绝不是大奸大恶之人。”林卿月一边把从衣裙上扯下来的布料缠在木板车的轮子上一边笑道:“与其在愧疚中度过下半生,我宁愿放手一搏,不论得失与非,但求无愧于心!” 伴随着萧临泽近乎失控的怒喝声,林卿月双手推着木板车直直的冲进了小巷中。 她一边冲一边叫嚷着:“官兵来了!快跑啊官兵来了!” 被缠上木条的木板车在与地面接连碰撞的同时,形成了一种近似于脚步的声音。 伴随着车轮滚滚,声音不断的在巷子里面交替出现,就像是有数十人在小巷中奔跑一样。 深巷中正在和薛季缠斗的黑衣人听见声响,警惕的看了一眼巷口的方向,彼此看向对方,权衡之下迅速的离开了。 那些黑衣人刚刚离开,林卿月也推着木板车冲了过来。 她一早就打算好了,若是这招哄骗不住那些人,她还能木板车撞击他们,至少能为薛季赢得一丝喘息翻盘的机会。 在看清巷子里面只剩下用剑撑着地面勉强站立的薛季时,林卿月感觉浑身上下的力气仿佛在一瞬间被抽干了。 紧握着把手的双手突然失了力气,林卿月脚下一软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 薛季手疾眼快,一个疾冲恰好接住了林卿月下落的身体。 跌进薛季怀抱的同时,捆绑在林卿月脑后的绳子终于不堪其扰倏然松动,面具掉落在地的瞬间林卿月惊愕的双眸正对上薛季含笑的目光。 “月儿,果然是你。” 林卿月尴尬的笑了笑,在薛季的搀扶下站直了身子。 “哈哈,小侯爷,真是好巧啊,你怎么在这里?” 气氛尴尬到林卿月觉得自己用脚指头都能在地上抠出一套两室一厅。 薛季故意忽视林卿月蹩脚的说辞,转身看向身后的木板车,在注意到木板车车轮上捆绑的布条后,薛季突然失笑道:“亏你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想到这种办法,别说那些人了,我都被你给骗到了。” 林卿月扶额,心道:大哥,你不会说话能别说话么?看着我掉马甲你就这么高兴么? 林卿月实在不愿在这个让她感到倍感屈辱的地方多留片刻,顺手捡起地上的面具对薛季说道:“今日之事实属意外,还请小侯爷莫要将今日之事说出去。” 薛季嘴角微微上扬,笑看向林卿月。 “这是自然,月儿如今是我的救命恩人,你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 面对薛季盈满柔情的双眼,林卿月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那就多谢小侯爷了。” 林卿月重新带上面具后转身离去,薛季站在原地看着林卿月略显仓皇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嘴角的笑意却久久无法散去。 一直到小巷之中再也听不见脚步声,薛季才收回视线转身走到木板车旁蹲下身子动作轻柔的从车轮上解下了一段布条。 林卿月今日穿了一件黛色镂金云锦的衣裳,黛色布条随着车轮在地上不断碾压如今早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一向爱干净的薛季非但不见半分嫌弃,反倒将那段布带小心翼翼的折好塞进了怀中。 林卿月回到林家的时候,家中灯火通明,她刚一迈进府门大夫人身边的梅蕊便迎了上来对林卿月微微欠身道:“四姑娘,你可回来了,府里出事了大夫人特意命奴婢在此候着给你通个气儿。” 林卿月听闻府中出事了,脸上却不见一丝慌乱,反倒安慰起神情焦急不已的梅蕊道:“先别慌,你先同我说说府中到底出了何事?” 许是林卿月的镇定自若感染了梅蕊,一开始还多少有些慌乱的梅蕊渐渐平静下来,将林卿月离府之后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林姨娘母女也不知道是从何处听来的消息说您在外面做了些不干净的勾当挣了许多黑心的银子私藏在屋里,跑到大夫人那里去告状,逼着大夫人让人去你房里搜。” 梅蕊是大夫人身边的心腹,自然也知道林卿月和大夫人结盟的事情,忙替大夫人开罪道:“天可怜见,这全都是林姨娘他们母女干的,和大夫人真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大夫人也想极力阻止,可是林姨娘母女闹的太厉害了,最后甚至惊动了老太太。” 林卿月神情微动,脸色略有不善。 “她们竟这般大胆?敢惊动了祖母?” “可不是么!”梅蕊也是一脸气愤,“老太太听说她们要搜你的房间当场就火了,亲自坐镇在你院子里面不让任何人动你的东西,现在正在姑娘你院子里面僵着呢。” 林卿月双眸微沉,嘱咐一旁的梅蕊道:“我有些不放心祖母,我们快着走些。 梅蕊忙应了一声,跟着林卿月快步走进了她的院子。 刚一进院子,林卿月便被院中的阵势喝住了脚步。 她这处院子比起府中的其他院子实在是小的有点儿可怜,现下一下子站了十几个人简直拥挤不堪。 林卿月粗略的扫视了一圈,这院中的竟有一多半都是熟人。 除去大房二房以及老太太,剩下的那些人多半都是出自旁支,先前处置林霜月的那次在场的也都是这些人。 此刻这些人都不约而同的用一种幸灾乐祸的眼神看向她,一个个摆明了都是来看热闹的。 大夫人对林卿月使了个眼色以后瞥向了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老太太,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是让林卿月求老太太护着她。 林卿月对大夫人微微颔首,向她投去了一个安心的眼神后走向了老太太。 礼节周到的微微欠身道:“孙女来迟了,给祖母请安。” 老太太原本阴沉的脸在见到林卿月之后瞬间由阴转晴,拉着林卿月的手将人引着来到自己身边笑道:“不晚不晚,你平日里守着规制不出门,今日好不容易出去了一次自然要玩的尽兴才好。” 第38章 做好事不留名 林卿月莞尔一笑道:“孙女玩的很好,今夜的花灯很是漂亮,番邦人的表现精彩十分,若是得空了,孙女给祖母讲讲。” 老太太一听顿时眉开眼笑道:“好好好,祖母最喜欢听你讲了,你今日也累了就早些回去休息吧。” 老太太话音未落,一直被林姨娘压着不让出声的林霜月终于忍不住了,出声道:“四姐姐说出去看花灯便是出去看花灯了么?花灯节早就散了,四姐姐迟迟归来怕不是在外面悄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林霜月此话一出,院中的气氛一时之间冷到了极致。 老太太神情一沉,双眸像是一把锐利的刀子一般看向林霜月。 林霜月一对上老太太的目光被吓的倒退了一步,缩进了林姨娘的怀中。 林姨娘没时间责备林霜月鲁莽,忙将人往身后一塞,迎上了老太太锐利的目光强装欢笑道:“母亲,霜月也是一时心急,怕卿月误入歧途,她年纪尚小还请母亲念在她也是关心则乱,莫要责怪她。” 林姨娘姿容上乘,虽现在上了些年纪容貌不比当年却多了些许风韵,举手投足之间魅惑天生,否则也不会把林贵峰哄的团团转,对她苛待林卿月一事不置一词。 老太太不屑的瞥了林姨娘一眼,冷哼一声道:“我不责怪她,倒是要责怪你!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称我一声‘母亲’?不懂规矩的东西,教出来的女儿也同你一般不懂规矩,上梁不正下梁歪!月儿是嫡女更是二房的长女,她一个庶出的丫头什么时候也敢置喙嫡女的长短了?” 老太太此话一出,林姨娘的脸色瞬间惨白一片,低垂着头声如蚊呐的应了一声‘是,。 “老夫人教训的是,是妾身越矩了。” 老太太怒气未消,目光在院中扫视了一圈,冷声喝道:“宠妾灭妻就是这样的后果!你们在场的人今后都以此为戒,若是让我知道谁再敢乱了尊卑,就统统都去祖宗的祠堂跪着,什么时候明白了就什么时候再出来!” 这府中虽是几位爷当家,但老太太的话却无人敢不听,一个个都低头应是,活像是一只只鹌鹑一般。 林卿月眉眼含笑着对老太太投去感激一笑,心中明白老太太这是在敲山震虎给她涨士气呢。 林姨娘和林霜月的气势被老太太瞬间削去了七八分,沉默了半晌才重新开口说话,只是这一次的语调却比先前弱势了许多。 “四姑娘若是当真问心无愧,让我们查一查又有何妨?还是说四姑娘是做贼心虚不敢让我们这些人瞧一瞧么?” 林卿月没有立刻作答,而是紧紧握住老太太的手,神情略带不安的揺了揺头。 “祖母,卿月的房中真的没有私藏什么东西,卿月不懂林姨娘到底要到卿月的房间里搜什么。” 大夫人走上前,对老太太毕恭毕敬的欠了欠身道:“今日林氏无端到儿媳处哭诉,说自己愧对二爷没有管教好卿月,才致卿月误入歧途,闹着要让儿媳搜查卿月的房间拿到证据,让卿月及时悔改。” 老太太一听,厉声叱责道:“荒谬!林氏你身为卿月的姨娘,平日里对卿月不管不顾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还敢平白污蔑卿月!你对的起卿月叫你的那一声‘姨娘,吗?” 林姨娘平日里顺遂惯了,短短不到一个时辰间就被老太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喝骂了两次,大大的失了脸面,竟恼羞成怒的出言顶撞道:“老太太如此偏袒四姑娘,可是因为四姑娘自小就在养您膝下长大的缘故?四姑娘若当真是冤枉的,我过后当着众人的面向四姑娘道歉便是,但若是四姑娘当真在外面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败坏家风,又该如何?” 趁着林姨娘污蔑自己的功夫,林卿月专注酝酿情绪,终于憋出了几滴眼泪。 等林姨娘说完了,林卿月已然哭成了一个泪人。 林卿月泪眼婆娑的跪在老太太膝畔,泣不成声道:“祖母,月儿……月儿当真不知道林姨娘在说些什么。” 林卿月一边掩面抽泣一边转头看向林姨娘道:“就算林姨娘对卿月有所误会,也不能空口白牙就污蔑月儿,月儿倒要请问林姨娘,是否有什么证据证明月儿当真干了什么你口中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林卿月的模样极大的刺激到了林姨娘,她见惯了林卿月隐忍的模样,倏然间见林卿月当着众人如此咄咄逼人的质问她,让林姨娘感到前所未有的羞辱。 “好啊,你不是要证据么?我现在就找来给你看!” 林姨娘面目浄狞的转身冲向林卿月的房间,气势汹汹的模样让旁人不由得退避三舍,唯有小桃冲上前去拦住,却被平日看似弱不禁风的林姨娘一把推倒在地上。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林姨娘长驱直入的冲进了林卿月的房间。 林卿月脸上挂着凌乱的泪痕,将呆坐在地上一脸懵逼的小桃从地上搀扶了起来悄悄对小桃说了句:“快点儿哭,哭的越大声越好。” 这是小桃的强项,平日里林卿月不让她哭,如今终于有机会了,小桃的眼泪就像是开了水阀一样往外流。 主仆两人依偎在一起瑟瑟发抖的模样,博取了一众同情。 两人抱着痛哭了几息,屋内就响起了林姨娘得意的笑声。 “哈哈哈,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林姨娘在众人充满责备的注视下,手里提着一个模样精致的雕花木箱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 她的目光在扫视到林卿月身上的同时倏然一寒,下颚微微扬起,冷笑道:“你不是要证据么?这就是证据。” 林卿月看着那木箱惊呼了一声,脸上瞬间浮现出惊恐的神色,一张脸陡然失了血色,任谁看了都能感觉到那箱子定然对林卿月十分重要。 “这箱子里面什么都没有。” 林卿月佯装神情惊慌的踉跄上前打算去夺林姨娘手中的木箱却被林姨娘轻巧的躲了过去。 林姨娘怀抱着那个箱子,居高临下的睥睨着林卿月。 “四姑娘方才不还是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么?怎么一看见这箱子就慌张成了这样?莫非是这箱子里面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不成?” 林姨娘当着众人的面摆着柳蛇腰走到老太太面前,将手中的木箱直接拍在了老太太面前。 “若是四姑娘当真什么都没做,便不惧打开这箱子,老夫人觉得呢?” 林卿月疾步上前,一把将那木箱抱入怀中道:“不行,这箱子不能打开,不能打开!” 林姨娘见林卿月如此,脸上的笑意更胜,美眸看向周围笑道:“四姑娘若是心中无鬼,又怎会惧怕当着众人的面将这箱子打开?” 第39章 不论得失但求无愧 林姨娘双眸倏然一寒,瞳孔紧缩的模样像极了捕猎食物时的毒蛇冰冷而阴鸷。 “此事事关我林家清誉和颜面,若是四姑娘无法自证清白,林氏斗胆请家法,重刑之下四姑娘必会说出实情! 听说要请家法,在场众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林姨娘说的家法可跟之前她被打的那三十板完全不同。 之前大夫人命人打林姨娘和林霜月那三十板不过是小惩罢了,真正的林家家法却堪比酷刑。 林姨娘要请林家家法惩治林卿月,就是在要林卿月的命。 事关人命,在场众人的神情都凝重的可怕。 乌云蔽日,漆黑的天空仿佛压在众人的头顶压抑的气氛让人喘不过气来。 大夫人一脸为难的看向林卿月,她有心想要护着林卿月,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的确不好偏袒。 顶着压力,大夫人走到林卿月面前轻声询问道:“卿月,不如你就将这箱子打开给众人看看,只要能证明你的青白,便不用请家法了。” 林卿月紧紧怀抱着箱子,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于偏执的倔强。 “这箱子,绝不能打开!” 紧绷的长弓倏然断裂,气氛一下子攀升到了冰点。 见林卿月如此坚持,在场众人都开始小心议论,都笃定林卿月是做贼心虚才不肯给人看箱子里面的东西。 之前在晚宴上就曾经嘲讽过林卿月的一个旁支甚至公然站出来指着林卿月的鼻子骂她败坏林家门风。 面对如浪潮一般铺天盖地向自己涌来的指责和谩骂,林卿月却始终紧眠着嘴角不发一眼。 她紧紧怀抱着木箱,鲜红的血丝不知道何时攀上她的双眸,她赤红着双眼怒视着林姨娘,冷笑着质问道:“林姨娘如此笃定这箱子里面就是卿月‘犯错’的罪证,想来应该是知道这箱子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了吧?” 林姨娘冷笑一声,笑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怕说出来,这箱子里面是满满一箱子的银子,都是你在外面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得来的。” 将林姨娘把该吐露的话都说完了,脸上还挂着泪痕的林卿月嘴角倏然扬起了一抹冷笑。 她微微挑眉神情平静的看着林姨娘,嗤笑道:“林姨娘还真是对卿月‘关怀备至’啊,竟然连卿月屋里有什么东西,放在何处都了解的如此清楚,不仅进屋就能找到还能清楚的说出这箱子里面都是什么东西,可真是让卿月惊叹啊。” 林姨娘一时哑然,面对林卿月赤红的双眸竟罕见的别开了视线。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休要在这里强辩!” 林卿月冷笑了一声:“我是不是强辩林姨娘不是最清楚么?” 林卿月缓步走到众人中间,将那箱子大大方方的放在了桌面上。 笑道:“林姨娘不觉得这很不公平么?卿月无错,林姨娘却要请家法,这与屈打成招何异?林姨娘话已出口便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今日这家法势必要请,至于受刑的人是谁,取决于这个箱子里面的东西是什么。” 林姨娘蛾眉微蹙,总觉得事情好像有点儿不大对劲,却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劲儿。 林卿月根本就没打算给林姨娘反应的机会,转身对身后的大夫人欠了欠身道:“还请大夫人请家法出来,秉公处理。” 大夫人深深的看了一眼林卿月,确定林卿月眼神坚定没有半点儿动揺,这才命人去将家法请来。 林家的家法总共分为棍刑和鞭刑两种,两种刑罚每种受刑一百才算结束。 林家有专门负责实施刑罚的家奴,他们都是从小被买到府里的死契家奴,从进府起便开始学习这方面的手艺,技艺高者能做到刑过无痕五内俱损,让受刑之人痛不欲生。 负责刑罚的家奴很快就带着刑具到了,林卿月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那夹缝中仍残留有血污的刑具,便收回了视线走到箱子前对众人说道:“此事的关键便在这箱子之中,既然我与林姨娘各执一词,不如各位今日就在此做个见证,若是这箱子里面当真藏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卿月愿承受双倍的家法,但若是这箱子里面并无林姨娘说的那些东西,这家法就由林姨娘来受,众位觉得如何?” 林卿月说的合情合理,此事又事不关己,众人未作多想便都表示林卿月所说并无不合理之处。 一直到众人点头附和,林姨娘才倏然惊醒林卿月打的是什么主意。 “你不是执意不肯打开箱子的么?” 林卿月嘴角啜笑,抬眸看向神情惊慌的林姨娘笑道:“我突然改主意又想开箱子了,不行么?” 林姨娘的表情突然出现了一瞬间的呆滞,脑中不断闪现着零碎的画面,这些画面在林姨娘的脑中重新排列组合拼凑成的结果让林姨娘的瞳孔倏然瞪大。 “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这么做的!” 林卿月脸上露出了一个茫然的神情,一脸迷惑的歪头看向林姨娘。 “林姨娘,你在说什么,卿月听不懂。” 在林姨娘阴狠目光的注视下林卿月轻移莲步来到箱子前,小桃早就已经从木匣中取出了钥匙,交到了林卿月手中。 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林卿月把钥匙插入锁孔之中轻轻转动了一下。 伴随着清脆的‘咔嘹’声,精致的小锁被打开,林卿月缓缓打开箱子露出了箱子里面的东西。 当着众人的面林卿月将箱子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拿了出来,箱子里面的确有银子,却不过区区五锭之数被摆放在了箱子最上面。 下面压着的不过都是一些杂物,过时的朱钗、用过的毛笔、修了一半的绣花…除了那几锭银子,其余的东西都是连府里的下人都懒得瞧上一眼的破烂。 林姨娘看着桌面上的东西,神情越发的阴毒可怖。 “是你!是你故意算计我的!这里面的东西你定然调换过了!你是故意设局引我请出家法的,你是故意的!” 林卿月眉梢下压,一脸无辜的看向林姨娘道:“卿月实在不懂林姨娘到底在说什么,倒是想问一问林姨娘从方才起为什么会如此笃定这箱子里面放的都是银子? 就好像……是亲眼所见一般。” 说到此处,林卿月迷茫的神情倏然一惊,一脸惊恐的看向林姨娘道:“难不成,是林姨娘你派人监视卿月,那人只看见箱子最上面的银子便告诉姨娘这箱子里面都是银子么?” 在众人同情的目光下,林卿月一脸受伤的从桌面上拿起了一颗漂亮的石子走到林姨娘的面前,声音哽咽的说道:“这箱子里面装的都是卿月的珍视之物,这枚石子还是当年姨娘送给卿月的,卿月一直都小心留着,姨娘可还记得?” 第40章 浓情需久酿 林卿月倏然打出的亲情牌迅速博取了所有人的好感,话音未落,所有人看林姨娘的目光都充满了质疑和谴责。 面对众人的指责和咒骂,林姨娘恶狠狠的看向面前眼底含笑的林卿月。 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银子、箱子、石子这些统统都是林卿月一早就备下的,而她从始至终都是那蛛网上的虫子,林卿月之前所做种种不过是在等待收网罢了…“哼!” 老太太冷哼一声,一掌拍在了石质桌面上,震的在场众人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 “林氏恶意造谣,攀诬他人,这家法既然是她请来的,那就由她自己受了吧。” 老太太命令一下,院中哗然一片。 林姨娘受不了刺激直接跌坐在了地上,林霜月在短暂的惊慌过后第一时间扑到了老太太面前。 “祖母!祖母!我小娘身体不好,她真的受不了这一顿家法啊,这会要了她的命的,还请祖母开恩饶了小娘一命吧!” 老太太望着林霜月揪着的那一处衣角微微蹙了蹙眉,嫌恶之情溢于言表。 “你日日和你娘待在一处,别说她做的那些腌臜事你不知情,我不连同你一起罚已经是网开一面了。你们母女俩蛇鼠一窝蓄意构陷月儿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们这么做也是在要月儿的命呢!蛇蝎心肠,死不足惜!” 林霜月浑身倏然一抖,像是触电一般松开了老太太的衣角。 老太太瞥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林霜月,嫌恶的别开眼睛看向了林卿月。 “月儿觉得此事应该如何处理?” 林卿月踌躇了片刻,脑内和萧临泽上演了一幕天人大战,最后以萧临泽落败告终。 “月儿觉得林姨娘在林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始终是功大于过。” 为了顾及所有人的颜面,林卿月折中了一下,说道:“这家法即已请了当然没有再请回去的道理,不如就各罚一半,待到林姨娘身体康复之后罚到祠堂抄佛经,静思己过如何?” 老太太深深的看了林卿月一眼,似乎对于林卿月的决定并不十分满意却也并未多说什么。 “此事事关于你,你即这样说了那就这么办吧。” 老太太给身旁的芳薇递了一个眼神,芳薇立刻会意上前搀扶起老太太。 林卿月稍稍松了一口气,对着老太太露出了一个乖巧的笑容。 “今日之事劳烦祖母了,祖母早些回去歇息,后续的事情就交给我和大伯母吧。” 老太太轻轻的在林卿月的鼻尖上点了一下,宠溺的说道:“你这个闯祸精!明日别忘了去我那里给我讲花灯会的事情,若是讲的不好你也照样得挨罚!” 林卿月嬉笑称是,把老太太一路送出了院子。 老太太一走,旁支的便站不住了,一个个寻了借口都离开了。 眨眼的功夫,刚刚还人满为患的院子就只剩下包括林卿月在内的寥寥几人。 无视地上抱团痛哭的母女俩,林卿月移步到大夫人面前态度恭谨的说道:“林氏毕竟是我的长辈,此事我不便出头,之后的事情还要劳烦大伯母了。” 明白林卿月这是在向自己讨好,大夫人嘴角微微上翘,轻笑道:“今夜你受惊了,早些回去歇息,剩下的事情交给大伯母就行。” 经此一事,大夫人坚信自己同林卿月结盟这件事情做的无比正确。 从前她觉得林氏是个有手腕的人,没想到最后却败在了林卿月这个孩子的手里。 并非是林氏无能,而是林卿月太有手腕了。 看着林卿月目不斜视的走进屋内,大夫人眸色一沉,暗暗告诫自己今后就是与谁为敌也绝不能和林卿月为敌。 进了屋的林卿月长吁了一口气,背靠着房门缓缓坐在了地上。 “斩草不除根,他日你终会为你今日的愚蠢付出惨痛的代价。” 萧临泽的声音里仿佛凝着冰碴,向着林卿月铺天盖地而来。 林卿月苦笑了一声,双臂抱膝蜷缩在地上。 “管他的呢,真到了那一天再说。” 林卿月努力扯出了一丝笑,说道:“或许她们会感念我今日为她们求了情,便不再针对我了呢?” 萧临泽对林卿月的天真嗤之以鼻,沉声道:“把自己的性命系于别人虚无缥缈的良知上才是最大的愚蠢。” 林卿月缄默不语,她知道萧临泽说的都是对的,可让她眼睁睁的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因为自己而死去,她真的做不到。 林卿月将头埋在双臂之间,沉闷的声音从臂弯中挤了出来。 “系统君,我想静静,能别说了么?” 萧临泽沉默了半晌,突然长叹了一口气道:“对不起。” 林卿月微微一愣,缓缓抬起头。 “系统君,你为什么要和我道歉?” “我不该这么勉强你。” 从萧临泽遇到林卿月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清楚林卿月是一个很乐观的人。 她和自己完全不同,萧临泽相信世间本恶,而林卿月却相信世间本善。 他们是两个极端,是两条永远没有交点的平行线。 这里不是皇宫,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宅院罢了,的确不需要动辄就要人性命。 这是林卿月自从穿越来之后,系统第一次如此温声细语的同她说话,这种巨大的反差甚至让林卿月忘记了先前因为林氏母女造成的不愉快。 “额……其实你也没必要和我道歉,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是我太没用了。” 小小的插曲冲淡了盘桓在林卿月心头的情绪,她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子让月光倾洒进来。 林卿月半倚在窗户,抬头仰望夜空中的圆月。 “系统君,你喜欢月亮么?” 萧临泽透过林卿月的眼睛看向天空,他很少有闲情逸致去赏月,每当他独自面对这样的深夜时,他多数时候都在尽力躲避着月光让自己的身形彻底隐没在黑暗中喜欢么? 他并不喜欢。 可是现在,当他同林卿月一同仰望着同一轮圆月的时候,萧临泽却感觉月亮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 “不讨厌。”这是萧临泽经过深思熟虑过后下的结论。 林卿月轻笑了一声:“你可真奇怪。” 她缓缓伸出手,月光被她盈盈一握在手中,纤细的指尖被染上了一抹漂亮的月色。 “我喜欢月亮,因为月亮代表了团圆。” 这是萧临泽第一次感觉林卿月心底的欲望,可她所渴求的却是萧临泽视如敝履的。 林卿月渴望着亲情,可亲情对萧临泽来说却如草芥一般。 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共赏同一轮圆月,林卿月仍旧会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萧临泽没有再不耐烦,他静静的听着,听着在奇妙的邂逅下相遇的女子讲述着她眼中的世界…小桃被跟踪的事情让林卿月意识到,她的身边需要一个和林府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帮她做事。 第41章 一出好戏 从小培养自然好,可美人邦才刚刚起步,林卿月今后还要把它做大做强,她现在急需一个能在她不在的情况下有能力帮她处理所有事情的人,小孩子无法达成这个要求,所以被林卿月果断pass掉了。 她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去所谓的‘人市’看看。 听林卿月说要去人市,小桃第一个不赞同。 “姑娘,之前美人邦周围的那个商贩不就很好么?为什么一定要去人市?那地方人蛇混杂,里面贩卖的下人也不知道出处,若真是非买不可,从林府新买的下人里挑一个也好过去人市买回来的。” 林卿月冷不防的白了小桃一眼,把刚扒好的橘子直接塞进了小桃的嘴里。 小桃的嘴被橘子塞的满满的,嚼不烂又咽不下去,对着林卿月呜呜啊啊的说了半天也不知到底在说什么。 林卿月被小桃的模样逗的哈哈大笑,捂着肚子往后一仰躺在了床上。 笑声溢满斗室,听着林卿月欢笑的声音,萧临泽想,大约书中说的岁月静好便是如此吧。 林卿月笑够了,微微正色道:“林府买来的人的确知根知底,却都是过了林府账目的,究其根本还是林府的人,不能为我所用。” “我要找一个对我绝对忠心,又聪明又机警最好还能懂些武功,危险的时候能保护我的人。” 小桃终于把橘子咽了下去,听了林卿月的要求后坏心的打趣道:“要不是知道姑娘你是在找手下,小桃还以为你这条件是在择夫婿呢!” “去!胡说什么呢!”林卿月嗔怒的瞪了小桃一眼,缓缓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玩笑过后,林卿月开始思考到底应该以什么借口出府去。 人市只有在白天才开放,林卿月不懂轻功,翻墙也翻不利索,只能脚踏实地的从大门口走出去。 只是以什么理由走出去,却让林卿月犯了难。 以她现在和大夫人之间的关系,她去和大夫人说要出府大夫人必然会答应。 但为了以防万一,林卿月还是不想让对方察觉到她的目的。 看林卿月愁眉不展,小桃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 “过几日便是初一了,姑娘可以趁着那天出门去。” 林府每逢初一十五都有去庙里上香的习惯,只是那天众人都要一起行动,偷溜一时半刻还行,若是长时间不在肯定会被其他人发现的。 “不行,时间不够。” “姑娘!你怎么这个时候反倒糊涂了呢!”小桃俏皮的对林卿月挤了挤眼睛:“姑娘只需那日说自己身体不适不同其他人一起去庙里,小桃可以装作姑娘的样子躺在床上,姑娘就可以大大方方的出府去,不会有人察觉的。” 林卿月紧锁的眉心倏然一展,笑看向小桃。 “小丫头跟我久了都学的机灵了!就照你说的办!” 初一那天,小桃一早便到大夫人处禀报说林卿月身体不适。 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再加上姑娘家本就身娇体贵,为了初一这天做铺垫,林卿月早两天就有意对外透露自己身体不大舒服。 大夫人果然不疑有他,嘱咐小桃好生照顾林卿月便应允了此事。 小桃一回到院子,林卿月就把人按在了镜子前。 前两次林卿月都是天黑了才出府的,有黑夜的加持林卿月都只是草草的给小桃化了几下糊弄事儿。 可这次是青天白日,为防万一,林卿月不敢在妆面上马虎,仔仔细细的给小桃化了个妆。 完工的同时,林卿月火速换上了男装趁着人都聚在大门口的时候悄悄从后门遛了出去。 一出府,林卿月就租了一辆马车直奔人市而去。 人市说白了就是贩卖奴仆的菜市场,自然不可能在城内,多半都设立在城郊。 林卿月本以为自己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建设,可当她真的看见活生生的人被囚禁在牢笼之中被叫卖的时候却还是不免感到一阵作呕。 这种恶心感并非来自生理而是心理,人人平等的思想根深蒂固在林卿月的血肉之中,看着那些被锁在笼子里面的人林卿月就不受控制的想象着自己被锁进笼子里面的场景。 在人市门口站了许久,林卿月才强压下那股恶心感,抬步走进了人市中。 叫卖声不绝于耳,林卿月穿梭在人群之中,她根本没有办法正常思考,萧临泽察觉到林卿月的异样,主动要求帮林卿月挑选。 林卿月自然求之不得,有萧临泽的帮忙林卿月只需要放空大脑机械的扫视周围就行了。 走了大半个人市,萧临泽也没挑中合适的,林卿月充分怀疑萧临泽偷听了她和小桃的谈话,在用选夫婿的标准在帮她选手下。 这种漫无目的行走最耗费体力,林卿月实在走不动了就随便找了个茶摊坐了下来。 能来逛人市的人都不差钱,茶摊老板很会做生意,上茶的时候都会问问客人对选购有什么要求,若是有合适的茶摊老板就会推荐一二,客人也会相应的给些赏钱轮到林卿月的时候茶摊老板却笑着揺了揺头:“这位公子,说句实话,我在这人市干了也有十多年了,按您这样要求的还真没有。您想想,要真有这么个人也不至于被卖到这种地方来啊。” 林卿月尴尬的笑了笑,给了老板点儿赏银便将人给打发了。 老板走后林卿月开始认真反思,是不是真的是自己要求太高了。 “不用听那老板的,身边的人在精不在多,现在废了多大的功夫将来就会有多大的收益,不用降低自己的要求,就按照你最初的想法找。” 萧临泽的话让林卿月动揺的心瞬间归于平静,林卿月暗道了声谢谢,便付了茶钱离开了茶摊。 出了茶摊,林卿月的目光定格在了人市的东南角上。 整个人市就只有那一处她没有去过,她刚进人市的时候有一个专门贩卖情报的贩子拦住了她,这人市水深,一个不慎就容易着了里面人的道。 林卿月未免浪费时间,花了十个铜板从那个贩子手里买到了情报。 那贩子将人市大概的情况同林卿月说了一遍在着重说了几个惯常坑骗客人的摊位,之后着重提到了人市东南角。 “东南角那边都是些长年累月卖不出去的人,不是缺胳膊就是断腿的,公子若是听我的就别去那边浪费时间了。” 那情报贩子的话言犹在耳,林卿月原本也不打算去东南角的。 奈何她在人市逛了一圈也没逛到中意的,只能去东南角碰碰运气。 如果还是一无所获,林卿月宁可白跑这一趟,也不想随便挑一个将就自己。 离开茶摊,越是往东南角走人烟就越是稀少。 等林卿月真的走到东南角的时候,道上几乎不见人了。 第42章 你方唱罢我登场 远处明明人声鼎沸,此处却死寂一片,若不是躺在稻草堆上的人胸膛还有起伏,林卿月差点都以为这里是什么抛尸点呢。 步入此处的同时,林卿月就隐约感觉到隐蔽处窥视的目光,相比于躲在隐蔽处的那些人,明面上的人对林卿月似乎没有什么兴趣,隐隐还有些排斥。 这里人给林卿月的感觉更像是被抛弃的动物,他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抛弃在这里任凭他们自生自灭。 这些人的眼中没有光,昏暗的让人心生绝望。 林卿月站定脚步,打算转身离去。 看见这些人的生活状态后,林卿月很确信这里不会有她想要的人。 察觉到林卿月打算离开,萧临泽一反常态的制止了林卿月的行为。 “先不要离开,我预感你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林卿月蛾眉微皱,这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萧临泽依靠感觉做事。 林卿月不知道萧临泽的第六感如何,反正她的第六感就从来没准过。 脚下的动作一顿,林卿月轻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我是真的走不动了。” 为了维持ooc不崩,林卿月在林府的时候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运动量几乎为零,这人市面积不小,林卿月全程走下来脚底已经疼的发麻了。 让她继续走肯定是不可能的了。 “你随便指一个方向吧,我们一走到底,如果没有我们今日就打道回府。” 考虑到还要从这里走回人市口,萧临泽扫视了一圈后对林卿月说道:“往南走。” 林卿月无奈的轻叹了一声,拖着沉重的脚步向南走去。 被窥视的感觉并没有随着林卿月的离开而消失,林卿月能感觉到在那些半开的门窗后面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窥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让林卿月庆幸的是这些人就只是在暗中观察着她并没有实质性的行动。 在这样诡异气氛的压迫下,林卿月只能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才不至于立刻拔腿就跑。 好在这里相比于人市小了许多,林卿月顺着南边走很快就走到了头。 看着面前的死胡头,林卿月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臭屁系统,看来你的感觉也不是很准嘛。” 萧临泽无视林卿月的调侃,沉声道:“回去吧。” 林卿月声音搞怪的‘哦’了一声,刚打算转身,一道破空之声倏然而至。 林卿月不会武功,在寒光闪现的同时她本能的向旁边躲了一下堪堪躲过了对方的攻击。 人在惊慌之下的潜能是无限的,慌乱之际,林卿月本能的反身向对方怀里一缩,同时抓住对方持刀的匕首,双眸瞬间一凛,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把人反手摔了出去伴随着重物落地的声音,一声略显稚嫩的闷哼声同时响起。 林卿月喘着粗气,缓缓站起身子,惊魂未定的她看向对方,这才发现,突然袭击她的人竟然是个半大的少年。 那少年并没有因此一蹶不振,他迅速起身,很快就摆好了进攻的姿态。 林卿月此时才看清,对方手里拿的并不是什么匕首一类的凶器只是一截铜片罢了。 那铜片表面锈迹斑斑,根本无法对人造成伤害。 相比之下,林卿月感觉自己摔对方的那一下杀伤力更强。 母胎单身的林卿学过一段时间的女子防身术,也不知道是她运气太好还是姿色入不了歹徒的眼,学过之后一直也没有什么用武之地,没想到一朝穿越竟然在这里用上了。 一想到对方不过只是一个半大的少年,自己就这么把人摔出去了,林卿月越想越觉得心中愧疚难安。 对方看林卿月突然看向他,迅速做出了防御的姿态。 林卿月努力让自己扯出了一个和善的笑:“不好意思啊,我刚刚有没有摔疼你?我真不是故意的,就是你刚才突然扑过来我一时有点儿没反应过来,纯粹就是应激反应。” 林卿月见对方身上沾染了泥土,从袖子里面拿出了手帕递向了对方。 “你身上都是灰,用手帕擦擦吧。” 对方的头发很长,挡住了他的眼睛,林卿月没太靠近,只是维持着递手帕的姿势。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就在林卿月觉得胳膊酸痛的无法继续支撑的时候对方终于有了动作。 少年缓缓走到林卿月面前,像是小兽一般试探着小心翼翼的从林卿月手里接过了丝帕。 丝帕离手的瞬间,林卿月痛苦的哀嚎一声,僵直的手臂无法回弯倏然下落,垂在了身侧。 对面的少年和萧临泽都被林卿月痛苦的哀嚎声吓懵了,萧临泽感觉自己的心跳仿佛漏掉了一拍,自从他附身在林卿月身上以后,他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渴望拥有一具身体。 “林卿月,你怎么了!你快说话,你到底怎么了?” 林卿月强忍着酸麻感握着手臂尴尬的笑了笑:“我……我手麻了……” 萧临泽愣住了,良久之后‘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林卿月,我真是……服了你了……”萧临泽的声音透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弱“你是傻子么?被攻击的时候一声不吭,手麻了倒叫的像是杀猪一样。” 林卿月的手臂稍有好转,对于萧临泽把她如同夜鸾的叫声比作猪叫极为不满。回嘴道:“你才是猪呢,你全家都是猪!” “姐姐……” 独属于少年的青涩声音突然想起,还没等林卿月反应过来这声‘姐姐’叫的是谁,一道黑影就已经扑进了她怀中。 山水有轮回,苍天饶过谁。 这次换成林卿月呆愣在当场,一脸懵逼的看着面前这个比她只稍矮一点儿少年嘴角含笑的赖在她怀里……撒娇? 林卿月垂眸看去,阳光倾斜而下,照在少年略显稚嫩的脸上。 略长的发丝随着少年的动作倾斜向一旁,露出了少年如同大海一般湛蓝的双眸。 这个少年的眼睛竟然是蓝色的。 少年像是突然惊醒一般迅速远离林卿月,那速度快到只在空中留下道道残影,根本捕捉不到实体。 “不要看……不要看……会被诅咒的,姐姐会被诅咒的!” 少年像是一只受惊的野兽一般蜷缩在角落里,浑身颤抖着不断用过长的头发遮挡着自己的眼睛。 他的声音透着惊恐和无助甚至还有一丝……嫌恶…… 相比于旁人对自身的伤害,这个少年更担心伤害别人。 巷子里面的声音惊动了外面的人,脚步声纷至沓来,林卿月下意识的把瑟缩的少年挡在了自己身后。 来人很快就注意到了少年的存在,他们看少年的目光充满厌恶还有恐惧。 “我说什么来着,留着这东西早晚会出事儿的。” “真是个怪物,要我说现在就把他杀了算了。” 第43章 月影成双对 “怪物!” “杀了怪物!” “杀了怪物!” 衣着褴褛的人们神情激愤着一点点向林卿月和少年聚拢过来,相比于身后瑟缩的少年,林卿月觉得面前的这些口口声声喊着‘怪物”以正义之名夺取他人性命的人群才像是真正的怪物。 萧临泽见势不好,已经喊破了喉咙让林卿月赶紧走。 可是林卿月却连半步都没有移开。 她挡在少年身前,单薄痩小的身体在这一刻就像是一座无可撼动的大山一样庇护着对方。 少年微微仰头,刺目的阳光从林卿月的头顶倾斜而下宛若神明。 那逆光中温和的目光深深的烙印在少年的心上,篆刻进灵魂。 林卿月目光坚定,凭借一己之力在气势上竟是压过了对面一群人。 众人在她目光的注视下渐渐觉得如芒在背,向林卿月逼近的脚步也越迈越小。人群渐渐停下的同时,林卿月也在心中悄悄的吁了一口气。 心中怂的一逼,面上却强装镇定道:“这少年是什么人,你们为什么叫他怪物?” 众人微微一愣,都面露茫然的看向身旁的人,对于他们来说只要知道对方是一个怪物就够了。 有些人甚至不知道,少年为什么会被称为怪物。 人类是群居动物,导致从众性成为了人恶劣的本能。 大部分的人盲目从众,放弃了独立思考,最后沦为被他人支配的傀儡。 “他是谁重要么!我只要知道他是个怪物就够了!” 一枚石子从侧面丢了过来,林卿月不躲不闪,任凭那石子打在了她的膝盖上。 林卿月膝盖一曲,身体揺晃了一下后又再次挺立在少年身前。 人群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向林卿月的目光透着不解和诧异。 他们根本想不明白,这样一个身穿华服的公子为什么会替一个怪物挡石子。 面对众人质疑的目光,林卿月目光坚定的直视着他们。 “他不是怪物!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有血有泪,能感受到恐惧,能体会到痛苦,你们凭什么说他不是人!” 铿锵之言,掷地有声。 原本嘈杂的人群突然变得安静无比,林卿月看着这些如同鸵鸟一般一遇到事情就试图把脑袋插进土里躲避的人们,只觉得厌恶无比。 “门口的贩子告诉我,腿上拷着铜环的人都是可以交易的,这个少年我买了,出个价吧。” 少年衣着滥褛,裤脚早已破烂不堪,铜环紧紧锢在少年的脚踝上,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森寒刺骨的光亮。 林卿月看着心疼不已,生怕那铜环对少年的身体发育造成什么影响。 一听林卿月要买下少年,人群中再次爆发出了一阵异动,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很快一个醉醺醺的男人就被众人推上前来。 男人一靠近林卿月,一股冲天的酒气就把她熏的脑子‘嗡’了一声。 随着男人的靠近,瑟缩在林卿月身后的少年身体迅速紧绷,他缩在林卿月的影子里蜷缩成一团,用背对着众人像是一个随时准备迎战的刺猬一样,牺牲了最坚硬的后背保护着内里的柔软。 这种本能的反应还有少年后背破损衣料下的道道伤痕都在向林卿月展露着一个事实。 这个少年必定常年遭受着这个酒鬼男人的毒打,才会久而久之形成了这种习惯。 男人一脸讨好的看向对面明显脸色不善的林卿月,笑道:“我听人说公子要买这小子是么?” 林卿月神情凝重的看向对方说道:“对,我要买他,你开个价吧。” 男人先是一愣,脸上随即涌现出一抹狂喜之色。 “公子想买这小子是他的福气,只是可惜了,这小子前两天被人给定下了,公子你也看见了,这小子可是个稀罕货色,那双蓝眼睛放在别处或许没什么用,可放在象姑馆里却是抢手货,买他的那个老板可等着拿他大赚一笔呢!” 同萧临泽‘狼狈为奸’了这么久,林卿月识人方面的本事也涨了不少。 她一眼就看出来这酒鬼分明就是看准了她真心想要买下少年,借此想要哄抬价他口中另外的一个买家,多半是他杜撰出来的。 这种讨价还价的事情林卿月最是在行,可是少年不是东西不是货物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不想当着少年的面,和另外一个人谈论他到底值多少钱。 林卿月解下了腰间的玉佩,直接扔给了酒鬼。 “价格随便你开,拿着这枚玉佩到美人邦去自会有人给你钱。” 一听到美人邦的名号,酒鬼眼底瞬间涌上了一抹贪婪之色,眼珠子一转,笑道:“公子是个爽快人,我也不墨迹,一口价一百两,怎么样?” 男人话音未落,身后的那群看热闹的人倒先炸开了锅。 林卿月很清楚男人这是打算坑她一笔,她也不戳穿对方的心思。 “好,一百两就一百两,人我带走了。” 酒鬼直接愣在了当场,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林卿月已经带着少年离开了人群。 两人顺利上了马车之后,林卿月检查了一下少年脚踝上的铜环。 “还好铜环和脚踝间还有些距离,我现在就带你先去把这铜环取下来好不好?” 林卿月嘴角含笑,伸手拨开了少年额前的发丝,露出了下面那双湛蓝深邃的双眸。 “以后不用刻意挡着,你的眼睛很漂亮,是我在这世上见过的最好看的眼睛。 少年怔怔的看着林卿月的眼睛,那双清澈如水的双眸中写满了‘真诚’二字。 当少年意识到林卿月是真心觉得他的眼睛好看时,竟然忍不住哭了出来。 一看少年哭了,林卿月彻底慌了,手忙脚乱的用袖子帮少年擦去了脸上的眼泪,一边擦一边轻声哄道:“你别哭啊,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惹你不高兴了,你哪不高兴告诉我,我改还不行么?” 少年含泪的双眸看着林卿月被蹭脏了的衣袖,断断续续的说道:“姐姐……衣袖……脏了。” 林卿月看了看自己被蹭脏了一块的衣袖,无所谓的笑了笑。 “没关系,回去洗洗就干净了。” 反正袖子也脏了,林卿月索性直接用袖子把少年灰突突的脸擦干净了。 脏兮兮的脸在衣袖的擦拭下显露出底下白嫩的肌肤。 看着面前皮肤白皙眼窝深邃的少年,林卿月兴奋的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我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气,主角光环显灵了?随便一捡就让我捡回来一个大帅哥?” 少年不仅有着一双不同于中原人的湛蓝双眸,就连五官也比中原人更加的立体。 林卿月当然不会认为少年是中外混血什么的,据她推测少年极有可能是一名番邦人,前几日来花灯节表演的番邦人瞳孔的颜色就不是纯黑的,只是没有少年的瞳孔颜色这么明显罢了。 第44章 初入人市 少年歪头看向林卿月,林卿月被这个歪头杀萌的不行,没忍住轻轻捏了捏少年的脸。 嘤嘤嘤?这手感也太好了吧! 林卿月的话虽然并未说出口,但萧临泽却感受到了她强烈的情绪波动。 这种波动让他感觉非常不爽,特别是察觉到产生波动的原因是林卿月摸了少年的脸后,这种不爽的感觉攀升到了一个巅峰。 “男女授受不亲你懂不懂?放开你的狗爪子。” 林卿月微微一愣,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萧临泽如此气急败坏的模样觉得甚是有趣。 “你生气了?” 萧临泽的声音比平日里越发森寒,回了句‘没有’之后就再也不说话了。 林卿月轻笑了一声,小声说了句‘矫情’。 车夫推荐的铁匠铺技术不错,铜环被很轻松的取了下来。 林卿月又带着少年去了客栈给了客栈的小二一些银子,让他帮忙给少年洗漱了一番。 少年好像很排斥修剪头发,过长的头发对他来说是一种对自身的保护。 林卿月知道这事急不了,需要慢慢克服,也不强求少年剪掉头发。 忽略那有些略长的头发,梳洗过后的少年仿佛焕然新生一般。 林卿月笑呵呵的围着少年转了一圈,笑道:“妖孽啊妖孽。” 少年被林卿月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道:“姐姐……别看……” 林卿月倏然凑近少年,坏笑着拨开少年额前的碎发,问道:“我穿的明明是男装,你为何一直叫我姐姐?” 少年明显很抗拒别人看他的眼睛,却强迫着自己不去躲避林卿月的碰触。 “姐姐……就是姐姐。” 看着少年呆愣愣的模样,林卿月轻笑了一声。 “好吧,我确实是姐姐。” 林卿月缩回了狼爪子,笑看向少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神情一黯,揺了揺头。 “没有名字,大家都叫我怪物。” 林卿月的圣母心再次泛滥,恨不得立刻把少年抱进怀里让他好好感受一下世间的温暖。 “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林卿月凝眸沉思了片刻,笑道:“不如就叫青苍吧,青和苍都代表蓝色,和你的眼睛很配。” “我叫青苍?”少年动作僵硬的伸手指了指自己,双眸渐渐被喜悦渲染,变得越发耀眼夺目。 林卿月凝视着青苍的双眸,就仿佛看见了浩渺无垠的大海一般。 她点了点头,笑道:“你以后便叫青苍,有我在,今后再也不会有人打骂你了。” 青苍重重的点了点头,在林卿月面前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林卿月没忍住又捏了捏青苍的脸:“你笑起来也好看,以后多笑笑。” 客栈只是一个暂时落脚的地方,林卿月不放心就这么把青苍放在客栈,她又不能经常出府,青苍无人照顾肯定会越发不安,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先把青苍带回林家。 可这也是最危险的,一个不慎等待林卿月的就是万劫不复。 权衡之下,林卿月还是决定带青苍回府。 好在她们回府的时候,林府的人还没回府。 林卿月带着青苍悄悄的从后门溜回府,让林卿月比较欣慰的是,青苍的身手不错,也懂得如何隐蔽自己。 两人很快回到了林卿月的院子,把大门关上的那一刻林卿月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总算是回来了。” 回到了自己的地盘,林卿月感觉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她带着青苍回到房间,一推开门就看见床上的鼓包剧烈的抖动了一下。 林卿月嘴角微微上扬,对青苍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蹑手蹑脚的走到床前,趁着小桃发觉之前猛的扑了上去。 啊!啊啊啊!” 小桃惊恐的叫声几乎刺穿了林卿月的耳膜,要不是她眼疾手快捂住了小桃的嘴,恐怕就要成为穿越者史上第一个聋子了。 “叫叫叫!瞎叫什么,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嗓音高是不是?” 小桃被林卿月捂着嘴,说不了话,只能委屈巴巴的揺了揺头表示自己真的很无辜。 明明她才是被吓惨的那一个,为什么最后被挨训的人却是她? 林卿月长叹了一口气,为什么她身边的人一个两个的都这么让人不省心呢? 难道老天真的要对她委以重任,所以才派这些人来锻炼她的心智? 小桃重获自由的同时,指着一直站在门口青苍问道:“姑娘,他是谁?” 林卿月此刻正陷入自我的肯定和自我否定的漩涡之中,对于小桃的提问,只是敷衍的说了一句:“青苍。” 小桃:是我问的有问题么?我是在问这个人是谁,姑娘为什么告诉我他的名字? 短暂的沉默过后,林卿月用胳膊碰了碰身边同样呆坐着的小桃说道:“你想个办法把青苍藏起来,我要睡一会儿。” 话音未落,林卿月人就已经躺在了被窝里…… “姑娘!姑娘?” 小桃揺了林卿月两下,林卿月非但没醒,被窝里反而传出了均匀的轻酣声。“姑娘,你怎么这样啊!” 小桃绝望的哀嚎了一声,不得不面对现实,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青苍。 “你叫青苍是吧?” 青苍点了点头,他很喜欢林卿月给他起的这个名字。 林卿月的院子小的可怜,能藏人的地方基本没有,小桃带着青苍在院子里来来回回的转了三四圈愣是没找到能藏下青苍这个大活人的地方。 小桃犯愁不已,猛灌了好几杯凉茶之后颓然的坐在门槛上,长长的哀叹了一声。 “这可怎么办?藏哪里都不合适,我总不能给你藏水井里吧?” 青苍看了看小桃,声线平直的说道:“我知道哪里可以藏身。” “你知道?” 小桃高兴的惊呼了一声,激动的上前拉住了青苍的衣袖:“在哪?你快带我去看看。” 在小桃的手指接触到青苍衣袖的瞬间,原本周身平和的青苍身上陡然爆发出一股强烈的气势竟然直接把小桃震开了。 小桃一脸错愕的向后倒退了两步,倒是没受什么伤,只是小小的被吓到了。 待那股骇人的气势淡去,青苍的脸色却陡然一白,一脸歉意的看向小桃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青苍缓缓低下头闭上眼睛,他知道自己又闯祸了。 预想中的责罚迟迟未到,青苍缓缓抬起头,正对上小桃那一张写满惊喜的脸。“天啊,你竟然会武功!姑娘真的找了个会武功的!” 小桃双眼放光,绕着青苍转了好几圈。 “你都会什么功夫?真的像茶楼说书的说的那样能飞天遁地么?” 青苍缓缓摇了摇头,说道:“不能。” 听到青苍的回答,小桃明显有些失望。 狠狠的跺了跺脚,一脸气愤的说道:“我就知道,说书的都是骗人的!” 第45章 遇袭 眼看小桃在吐槽说书人的道上越走越远,青苍善意的提醒道:“我们还是先去找藏身的地方吧。” “哦哦哦,你说的对,正事要紧。等下次出门我一定要去找那个酒馆说书的辨上一辩,收了我那么多的钱竟然敢编故事骗我!” 青苍神情平静的走在前面,任身后的小桃如何絮絮叨叨,他却岿然不动。 小桃在青苍的带领下走进了林卿月的房间,床上的林卿月睡的安然无比,并没有被他们的开门声所惊动。 小桃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正打算问问青苍为什么找藏身的地方找到了林卿月的房间,青苍就当着她面轻身一跃翻上了房梁。 “我的天啊。” 小桃张着嘴抬头仰望着房梁上已经安然落座的青苍,惊讶的吃了一嘴灰也混不在意。 青苍坐在房梁上背靠着柱子,微微侧眸就能看见床榻上安睡的林卿月,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了一抹淡笑。 “我藏在这里就很好。” 小桃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倒也觉得这地方确实挺适合藏身的。 谁也想不到,人会藏在房梁上。 小桃本来还想和青苍商量一下换个房梁待,可下人住的房间房梁又窄又矮,进屋就能瞥见。 小桃虽无奈妥协,却把林卿月床上的帷幔放了下来,阻断了青苍的视线。 青苍对小桃多此一举的举动很是不满,却并未多说什么,他初来乍到,并不想和这个林卿月身边的婢女起争执。 反正今后他待着她身边的时间还很长,不在乎这一时。 小桃极力仰头也只能看见青苍的一个衣角:“青苍,你想吃东西么?” “不想。” 青苍双臂环抱着蜷曲的膝盖,侧着脸看着林卿月床榻的方向。 小桃脖子都抻僵了也问不出青苍到底想吃什么,只好作罢。 她还有很多活儿没干,不能一直站在这里陪着青苍,看青苍不像吵闹的人索性就留他在屋里,自己出门干活去了。 林卿月这一觉一直睡到了日落西山,大夫人她们上香回来特意派人来问林卿月身体如何了。 林卿月被屋外的叩门声吵醒,缓缓睁开了眼睛。 昏黄的光线从帷幔的缝隙里透了进来,林卿月睡眼惺忪的起身掀开了帷幔。 小桃正巧推门进来,先是瞥了一眼房梁,确定青苍真的藏好了不会别人发现,这才缓步走进屋内。 林卿月这一觉睡得并不太好,她睡觉的时候不喜欢放下床幔总觉得憋闷的很。 “难怪我睡觉的时候总觉得憋闷,怎么把床幔放下来了?” 小桃挑起了床幔固定在了两边,笑嘻嘻的指了指房梁的位置笑道:“还不是姑娘的屋里住进来了一位梁上君子,为了姑娘的清誉,还是遮上些的好。” 林卿月顺着小桃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正瞧见青苍侧着身子在同她打招呼。 “他怎么跑到那里去了?” 林卿月忙下了床,几步走到房梁下面仰头看向上面的青苍。 “上面危险,你赶紧下来。” 青苍很听话,翻身从房梁上一跃而下。 伴随着大片大片的飞灰,青苍平稳落在林卿月面前。 林卿月眼睁睁的看着指甲那么大一片的灰尘落在了她头顶,嘴角微微抽搐。 “你!去那上面干什么?” 青苍一脸无辜的看向小桃,小桃接收到青苍求助的目光,顶着林卿月的怒火陪笑道:“咱们院子小,实在是没有什么能藏人的好地方,青苍功夫好,说房梁是个藏人的好地方,我们就试了一下……就觉得……确实挺好的……” 小桃在林卿月的注视下,越来越心虚,声音越来越小。 “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么?那房梁是能休息的地方么?” 小桃也自知理亏,默默的低下了头。 林卿月长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青苍。 “你也是!出的什么馊主意?我带你回来是让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的,你整日待在房梁上算怎么回事?自虐么?” 青苍低着头,小心翼翼的看着一脸怒气的林卿月,悄悄的用两指捏住了林卿月的衣角,小声求饶道:“姐姐,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看着青苍那副委屈巴巴的模样,林卿月的怒火瞬间就消了大半。 再被那双湛蓝的眼睛盯着看了两眼,怒火就彻底全消了。 林卿月扶额,她以后绝对要找一个颜值低一点儿老公。 否则一吵架,对方对她眨眨眼睛她就妥协了,她还有什么威严可言?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再让我抓到你们这么胡来,就罚你们晚上不许吃饭!” 林卿月冷哼了一声,佯装怒意未消的对小桃说道:“你将你的房间让出来给青苍住吧,你晚上的时候到我屋子里来住。府里的人都知道那屋子是你的,有人进出应该也不会招人怀疑。” 一听要把自己的房间让出来,小桃一脸不情愿的瘪了瘪嘴,小声嘟囔道:“凭什么他来了就要把我的房间让出来啊。” 林卿月轻笑了一声,轻声哄道:“青苍就是暂住,我还指望着他今后帮我打理美人邦呢,不会住太久的。作为补偿,明天我让人给你做几身新衣服,好不好?” 一听有新衣服穿,小桃马上就乐了。 “姑娘英明,姑娘睿智,住我房间是再好不过的方法了,小桃这就去收拾东西。” 看着小桃欢欢喜喜的蹦跶出门,林卿月无奈的笑了笑。 “姐姐,我不想同你分开,我想同你住在一起。” 青苍抓着林卿月的衣角,可怜巴巴的望着她,就像是一个想让主人陪玩的大狗子一样。 林卿月没忍住,伸手摸了摸青苍的头笑道:“你年岁应该与我相仿,男女有别,你我同住一屋的确有些不妥。小桃的房间离我这里不过十几步的距离,你想见我随时过来就行。” 林卿月连哄带骗,青苍才终于肯去小桃的屋子里面住。 小桃捧着东西过来的时候青苍已经去她房间收拾了,小桃一脸好奇的凑到林卿月身边问道:“姑娘,你方才同青苍说什么了,我看他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林卿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哀叹道:“我这是买了个祖宗回来啊。” 为了哄青苍去小桃屋里住,林卿月一连签订了好几条不平等条约。 在青苍美色的引诱下,她不仅答应了每天要空出两个时辰的时间教青苍写字看账本了解胭脂种类,还答应每日三餐都同他一起用餐。 “古人诚不欺我,当真是美色误人啊。” 小桃轻笑一声,毫不留情的拆穿了林卿月蹩脚的演技。 “姑娘你就别在这里自黑了,小桃看姑娘分明是看青苍可怜,让着他呢。” 林卿月撇了撇嘴,瞪了小桃一眼。 第46章 解救少年 “你这丫头,平时怎么不见你这么机灵?” 林卿月微微正色,对小桃嘱咐道:“青苍他之前一直因为眼睛的颜色被人称作‘怪物”他自己对于此事也颇为介怀,你切莫在他面前用异样的眼光看他。” 小桃整理好东西,走到林卿月面前轻笑道:“姑娘你就宽心吧,青苍是姑娘带回来的,只要进了咱们这个院子就是小桃的家人,小桃是不会嫌弃他的。” 自从青苍来了之后,林卿月原本悠哉的生活变得异常忙碌。 美人邦的生意越做越好,新款式一经上市就会被抢购一空。 林卿月除了日常研制新品之外,剩余的时间全部都用来教导青苍怎么管理好生日子虽然过得忙碌,但让林卿月比较欣慰的是青苍学的很快,在林卿月和小桃潜移默化的影响下,青苍对于自己蓝色的眼睛也不再那么排斥,甚至接受了林卿月要帮他剪头发的要求。 修剪完头发的青苍更加的丰神俊逸,他本就是长身体的年纪,再加上林卿月有意给他补身子,东西都挑着好的给他吃,青苍不负期望的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长局了许多。 刚见时还比林卿月矮半头,如今却反而比林卿月高出了许多。 这种成长速度让林卿月想到初升高的时候,仅仅一个假期不见的男同学从小矮杨长成参天大树的事情。 午日柔和的阳光倾泻而下,照在人身上让人倍感困倦。 林卿月单手撑着下巴靠在窗边看着院里正在奋力劈柴的青苍,感叹道:“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看着就是顺眼啊。” 面对林卿月颇有成就感的感叹,萧临泽却是冷哼一声,看向院中对着林卿月有意敞开前襟的青苍语气颇为不善:“你拿人家当儿子养,人家未必就把你当成老母亲,他可不是什么小猫小狗,那是一头狼崽子,小心哪天他把你拆骨入腹生吞了你林卿月把视线收了回来,一脸不解的说道:“你怎么总是对青苍有这么大的敌意?青苍一直都很乖巧啊,哪有你说的那么吓人?” “乖巧?半夜偷溜进你房间叫乖巧?” “你说那次啊,那天晚上雷电交加,青苍他只是害怕才跑到我屋里来的,小孩子怕打雷闪电不是很正常么?” 萧临泽气急:“你真的是女人么?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男女有别?他整日粘着你,分明就是别有所图!” 林卿月能感觉到萧临泽对青苍有一股莫名的敌意,她也一直想要调和,但奈何萧临泽根本油盐不进,不管她怎么替青苍辩解,萧临泽始终认定青苍对她别有所图其实林卿月很想说,她身上哪有什么能让人图谋的东西? “姐姐?你又在自言自语了?” 青苍的声音打断了林卿月和萧临泽的谈话,林卿月闻声抬眸,正对上青苍含笑的双眸。 两人隔窗而望,女子娇艳男子俊朗如同从画卷中走出来的一般。 林卿月没有正面回答青苍的问题,这也不是她第一次被青苍抓包了。 索性也不会有人能想到她身体里有一个系统,林卿月也懒得解释,就当她有自言自语的癖好吧。 见青苍额角有汗珠滑落,林卿月从衣袖当中取出一方丝帕,微微抬手,青苍就乖巧的主动把脸凑了过来。 林卿月为青苍将额角的汗珠擦干,神情愧疚的说道:“真是辛苦你了,连砍柴这种事情都要你来做。” 青苍垂眸凝视着林卿月,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 “有姐姐心疼青苍就不觉得辛苦。” 林卿月低头嗔笑:“就属你嘴甜。” 打趣完了,林卿月难得微微正色道:“昨日美人邦有人来传信说最近楼里原本的伙计走了好几个人,我担心是楼里出了什么事情,我也没有什么能教你的了,实践出真知,你可愿意帮姐姐接手美人邦的事情?” 林卿月把青苍带回来没两天,青苍就从小桃的口中得知那日林卿月去人市为的就是买一个能帮助她打理美人邦的手下,却在机缘巧合之下将他买了回来。 为了报答林卿月,青苍一直都认认真真的学习怎样管理生意,林卿月更是倾囊相授,将胭脂制作和调配的工艺都教给了他。 只是男子的审美眼光和女子终究不同,青苍只能依样画瓢按照林卿月给的方子调配颜色,自己动手调配的颜色却总是不尽如人意。 青苍知道林卿月一直在有意培养他接手美人邦的事情,也很清楚林卿月选在此刻提出此事定然是美人邦出了什么状况。 褪去青涩的脸庞上,一双湛蓝深邃的双眸里倒映着林卿月的身影。 “姐姐放心,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情,我都会为你办到。” 青苍第二日便收拾了东西去了美人邦,他走后,林卿月感觉萧临泽在和她说话的时候火药味都没那么重了。 没了青苍这个小磨人精,林卿月的生活又恢复成了之前的养老状态。 林卿月躺在院子里面的躺椅上,树荫刚好遮住了刺目的阳光,微风阵阵温度适宜,旁边一伸手就能够到的位置上摆着林卿月最喜欢的茶点和水果,一切都是那么的符合林卿月对于美好生活的向往,可此时此刻,林卿月却觉得一点儿都不开心。 “啊!” 林卿月烦躁的大叫了一声,从躺椅上翻身坐了起来。 听见林卿月的叫喊声,在后院忙碌的小桃一路小跑过来,气喘吁吁的问道:“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林卿月一脸委屈的转头看向小桃,小嘴一憋,很是哀怨的说道:“小桃,你说我是不是天生就是劳碌命?青苍在的时候我觉得每天累的要死,逮到机会就想休息,现在他不在了我闲下来了,我竟然还不习惯了!” 小桃嘴角抽搐的看着一脸幽怨又无辜的林卿月,冷笑道:“姑娘你要是觉得太闲,可以到后院去帮我干活。” 林卿月之前不受人待见的时候,原本应该拨给她的下人都被大夫人和林姨娘以各种理由借走了,说是借,其实就是不想让林卿月好过。 那时林卿月院里里外外的事情一直都是小桃一个人打理的,小桃也早就做习惯了。 后来林卿月力挫林姨娘,又和大夫人结盟,大夫人也和林卿月提过说她院子里面的人太少了,怕伺候不周到要拨几个人过来,却被林卿月给婉言拒绝了。 开玩笑,万一对方借着这个机会往她院子里面安插几个眼线,她还有什么自由可言。 一番折腾之后,林卿月的院子里还是只有小桃一个人,小桃也没有什么怨言。 甚至觉得这是林卿月对她的信任,干起活来越发的卖力。 可自从青苍来了之后,一切都改变了。 第47章 少年青苍 “姑娘你不知道,青苍为了在你面前表现,把咱们院里的活都包揽了,洗扫擦涮就没有他不干的,他这一走,这些活又都落在我身上了,我倒有些不适应了,累的我这腰都抻不直了。” 林卿月原本是想找小桃来听她抱怨抱怨的,没想到小桃的怨气比她的还要大。 “唉!”林卿月长叹了一口气,重新窝回到了躺椅上。 一脸绝望的说道:“这大概就叫,自作孽不可活吧。” 小桃看着重新瘫倒在躺椅上的林卿月,凑上前好奇的问道:“姑娘,你既然这么舍不得青苍,为什么还要让派他去美人邦啊?” 林卿月无力的睁开眼睛看向小桃说道:“要不是那边实在顶不住了,我也不会这么早就派青苍去。之前我收买的那个美人邦旁边的小贩前两日来禀告说美人邦之前的几个伙计这几日陆续的离开了美人邦。” 一想到这极有可能是有人在背后捣鬼,林卿月眸色微沉,沉声道:“之前为了笼络人心,我雇佣他们的价格本就比别家高出了许多,活少钱多,如果是你,你会走么?” 小桃揺了揺头,如果换成是她,她必定会想方设法的保住这份差事,又怎么会走呢。 “所以我推测美人邦里定然是出了什么事情。” 林卿月起身从装水果的盘子下面抽出了一个本子扔给了小桃:“这是美人邦上个月的账目,你看看可有什么问题。” 小桃接过林卿月递过来的账本,面无表情的弹掉了上面粘着的葡萄籽,一页一页的翻看。 林卿月教导青苍的时候小桃在一旁也学了不少,她虽不能像青苍那般一目十行,却胜在看的细致。 还没看几页,小桃就发现了不对,接连又翻看了两页,小桃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了起来。 “姑娘,这账目简直做的一塌糊涂,朱彦是老账房了,他做的帐绝不会这么糊涂。” 朱彦的账目一直做的很好,先前林卿月还经常拿朱彦做的账目给小桃他们当典范,小桃绝不相信那个能做出能被林卿月连口称赞账目的朱彦,会做出这么糊涂的账目。 林卿月向小桃投去了一个赞赏的眼神,笑道:“你这丫头跟在我身边久了,倒也学的聪明了些。” 林卿月接过小桃手里的账本随手扔在了一旁。 “你说的没错,这账目的确不是朱彦做的。朱彦大上个月派人来传话说家中老母病故要回家一趟,说自己的侄子尚在京中可以顶上一段时间。” 林卿月头疼的捏了捏眉心:“此事确实是我疏忽了,本以为朱彦老实本分,他的侄子应该也不会太差,没想到却是个贪得无厌的败类。” 说到此人,林卿月真是恨得牙痒痒。 “好在那商贩来禀告的及时,只是处理起来会麻烦一些,就当做是对青苍的历练吧。” 小桃知道此事事关重大,收起了玩笑的心思。 见林卿月蛾眉紧锁,小桃不想林卿月再在此事上忧心,眼珠一转,笑道:“姑娘这些日子都闷在房里错过了好些热闹,听说西街上新开了一家点心铺子,做的点心花样又多又好吃。” 林卿月轻笑了一声,伸手擦了擦小桃嘴角并不存在的口水。 “行了行了,看你那副馋猫的样子,我也有好些日子没出去了,身上的骨头都待的懒了,晚上我出去走走,给你带份点心回来可好?” 小桃两眼放光,不住的点头。 “姑娘你就放心的去吧,剩下的事情都交给我,保证万无一失!” 小桃那副英勇无畏的模样把林卿月给逗乐了,倒是把先前美人邦的事情忘到了脑后。 天刚黑,林卿月就换了一身装扮,照旧从后门溜出了府。 小桃如今的手艺越发精进了,已经不需要林卿月亲自操刀就能化出不逊色于林卿月的妆容了。 想到这里,林卿月就不得不感慨,女子的手的确比男子灵巧许多。 青苍样样都比小桃学的快,唯独只有化妆这一项,简直堪称灾难。 谁能想到那么灵巧的一双手,一握住化妆刷就像是被黏在一起分不开一样。 倒是小桃极有天赋,将林卿月的手艺学了三四分去,倒像是那么回事。 林卿月出了府之后本就直奔西街去了,本想着早些去买些新出锅的回去,岂料刚转过街角就和迎面从街角另外一边转过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林卿月的额头被撞的生疼,正打算理论几句就听一旁一个极为嚣张的声音说道:“哪来的没长眼睛的东西,竟然敢撞我们小侯爷!” 林卿月刚想抬起的头,又硬生生的被她自己给压了回去。 哈?小侯爷? 这京都有几个小侯爷来着? 被册封的各路王侯的确不少,可如今留在京都的,就只有勇毅候一个侯爷。 能被称作‘小侯爷’的人,放眼整个京都也就只有薛季一位。 林卿月暗道倒霉,自己今日出门是没看黄历吗?竟是遇到了这个冤家。 每次男装出门林卿月都会在容貌上稍作变动,糊弄糊弄不认识的人还行,糊弄薛季明显不行。 林卿月不敢抬头,只想尽快离开。 为了能快点儿离开,林卿月甚至豁出去了自己这张娇嫩的小脸。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没长眼,是我走路没看路,对不起对不起,小的给几位大爷道歉了。” 刚才呵斥林卿月的护卫看林卿月如此卑躬屈膝,越发不屑,对着林卿月冷哼了一声,放话道:“你小子今日死定了!”转头就一脸狗腿的到跑到薛季的面前邀功去了。 “小侯爷,您伤没伤着?要不要属下教训这刁民一顿给您出气?” 林卿月低着头,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你想巴结你主子倒是搞点儿实际的,你搞我算什么啊! 看那侍卫真有要过来打自己一顿的意思,林卿月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半步,正打算拔腿开溜,薛季的声音却在此时陡然响起,一声怒喝气势足以震退三军。 “混账!” 那侍卫当即被吓的跪拜在地,全身抖的像是筛子一样,颤颤巍巍的模样甚是搞笑。 林卿月微微抬起头,正巧见到薛季一脚将那侍卫踹出去了二里多地,林卿月都看傻了,她知道薛季会些功夫,本以为只是些花拳绣腿登不得台面,没想到竟然这么厉害。 “你们拿着朝廷的俸禄,整日里不想着怎么为百姓除暴安良,倒因为这么一点儿无足轻重的小事就要对百姓拳脚相向。有你们这样的人在,百姓何以安乐?来人!将他给我带下去按照军法处置!” 那侍卫还未来得及申辩一二便被人给带了下去,周围的百姓见到薛季如此大公无私,赞许之声不绝于耳。 第48章 梁上君子 林卿月本想着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薛季身上的时候悄悄离开,谁想到她刚一动,薛季就注意到了她。 “这位兄弟!是我管教无方,才致使下面的人如此肆意妄为,让你受到惊吓实在是薛某的不是,方才撞了你实属意外,你有没有伤到哪里?这附近有一家不错的医馆,我同那的大夫有几分交情,我带你去让那大夫看看,若是真撞伤了哪里也好早些医治。” 林卿月连头都不敢抬,更别说和薛季去看大夫了。 “没事没事,我挺好的,我真挺好的。” 林卿月低着头,当着薛季活动了两下手脚,又原地蹦跶了两下。 “你看,我这挺好的,真没事!小侯爷也不必为我费心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林卿月转身打算开溜,刚迈出一步,就有一只手倏然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薛季不带有一丝感情的声音在林卿月背后响起,语气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是什么人,为何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低着头不敢看我?” 林卿月背对着薛季,尴尬的笑了笑:“小侯爷身份尊贵,小人卑贱之躯,不敢越距。” 林卿月能明显感觉到搭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越来越用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那只手不断收紧的同时,林卿月似乎听见了骨骼和血肉摩擦的声音。 剧烈的疼痛从林卿月的肩膀迅速传向她的四肢百骸,可薛季却并没有就此打算放过她的意思。 “奉劝你一句,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再迟上一时半刻,我不敢保证你这只手臂还能不能保住。” 薛季的声音透着股森寒的味道,林卿月浑身一颤,终于意识到现在站在她身后的这个男人不是那个整日徘徊在林府想要见他的无赖,也不是那日花灯节上那个被人调戏的古板公子。 他是薛季,是勇毅候的独子,人人都得尊称一声的小侯爷。 林卿月缓缓抬起头,背脊缓缓挺直,她仍旧背对着薛季,气势却在一瞬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薛季双眸微动,看着林卿月的目光越发警惕。 “薛季,放手。” 林卿月的声音很轻,轻的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 薛季神情一震,钳制着林卿月肩膀的手迅速松开,仿佛那肩膀上有炙火尖刺一般,唯恐避之不及。 短暂的呆愣了片刻后,薛季才试探的问了一句:“是……月儿么?” 林卿月捂着肩膀轻轻揉捏,缓解着疼痛。 知道马甲不保,林卿月索性也不打算装下去了。 她缓缓转身,冷笑道:“就是你姑奶奶我!” 薛季只在林卿月回头的那一瞬间眼中闪过片刻迷茫,很快就恢复了常态。 他看着男装打扮的林卿月,问道:“月儿,你怎会这副打扮出现在这里,我方才可有弄疼你?” 薛季一脸紧张的想要查看林卿月的肩膀,又碍于男女之别不敢碰触林卿月,一只手悬在空中不知所措。 林卿月毫不留情的拍开薛季的爪子,怒喝道:“弄没弄疼你心里没点儿逼数么?” “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是你,若知道是你,我又怎会对你动手呢。” 林卿月冷哼一声,狠狠的瞪了薛季一眼。 她肩膀疼的厉害,方才如果不是她及时叫停,这只胳膊恐怕真的会废在薛季手里。 “我现在可以走了么?” 薛季尴尬的点了点头,错身让开路,等林卿月擦肩走过之后紧跟了上去。 林卿月向前走了三四步之后倏然停下转身看向身后紧跟不舍的薛季问道:“薛小侯爷,请问你还有什么事情么?” 薛季不敢看林卿月的眼睛,微微垂眸眼睛看着脚尖:“夜里不安全,我跟着你,保护你。” 林卿月看着薛季,本想对他发火,话已经到了嘴边却又被咽了下去。 方才还带着怒火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邪魅的坏笑,只可惜薛季低着头并没有看见这一幕。 林卿月嘴角啜着笑对薛季温声细语的说道:“好啊,你想跟着就跟着吧。”薛季半是诧异半是欣喜的抬头看向林卿月,使劲点了点头紧跟上林卿月的脚步。 林卿月一边快步向前,一边和萧临泽说道:“你说的办法真的可行么?” “放心,听我指挥,绝对能甩掉他。” 虽然感觉萧临泽的方法有点儿损,但为了甩掉薛季,林卿月还是义无反顾的向萧临泽告知的方向快步走了过去。 来到百花楼前的林卿月一咬牙一跺脚就直冲了进去,门口的姑娘们没来及拦她却立即拦住了随后跟上的薛季。 林卿月站在百花楼的大堂,眼睁睁看着薛季被环肥燕瘦的姑娘围在中间渐渐隐没了身影,在心里窃喜。 太狠了…… 薛季被一众姑娘围住,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只能任由众人推搡着他进了一间屋子。 看着薛季被推进了屋子,林卿月从腰间拿出了一锭银子交到了老鸨手里。 “我这位朋友比较害羞,还请妈妈多照顾他一些,至于银子嘛。”林卿月对老鸨挑了挑眉毛,笑道:“勇毅侯府的小侯爷什么时候差过钱啊。”林卿月对老鸨露出了一个‘你懂得’的笑。 老鸨一听薛季是小侯爷,眼睛都亮了。 那眼中毫不掩饰的贪婪,正合林卿月的心意。 老鸨笑盈盈的接过了林卿月手中的银子,捏着嗓子陪笑道:“公子放心,我绝对会让我们这里的姑娘给小侯爷伺候的舒舒服服的,绝不会让小侯爷失望的?” 林卿月不着痕迹的向后撤了半步躲开了老鸨掐她腰的手,尬笑了一下逃走了。 老鸨看着林卿月仓皇离开来的背影攥着丝帕轻笑了一声:“小丫头,倒是挺有意思的。” 老鸨喜滋滋的攥着银子一回头,正撞上一个人。 “哎呦?”老鸨娇嗔了一声,一抬头,正对上一双森寒的双眸。 老鸨脸上的笑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恐怖吞没,看着面前的男人,老鸨朱唇微颤:“主……主子。” 男人冷冷的瞥了老鸨一眼,问道:“方才那人是向何处去了?” 老鸨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百花楼后门的方向,说道:“刚才那个人是个女娇娥,看她走的方向应该是冲着后门去的。” 男人冷冷的瞥了一眼薛季所在的那间房对老鸨吩咐道:“小心伺候着,勇毅侯为人刚正不阿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找个适当的时机就叫人去勇毅侯府通报一声把人带回去。” 老鸨微微欠身,迎了声是。 再一抬头,男人早已不见了身影。 林卿月出了百花楼之后一路小跑蹿出了巷子,再三确定薛季没有追出来之后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那一锭银子甩掉了薛季这个大尾巴,花的真值。” 第49章 美色误人 萧临泽冷哼一声,笑道:“你那银子不是从薛季手上骗来的么?” 林卿月尴尬的笑了笑道:“系统君,你能不能不这么拆我的台,心里知道就行了,干嘛要说出来呢。” 整理了一下略微有些褶皱的衣服,林卿月轻咳了一声,方才逃跑时的狼狈已然不再,恢复成了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百花楼距离小桃提到的那家点心铺不远,林卿月从商贩手里接过点心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周围。 林卿月感觉周围有人在看上自己,可四处观察了一番却无结果,反思自己当真是被萧禊给吓怕了,生怕他又追着哪个犯人过来碰瓷她。 成功买到了点心,林卿月见天色不早了,便准备打道回府。 为了杜绝偶遇薛季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林卿月特意择了一条小路走。 起初林卿月倒没感觉什么异样,可她越是走就越是觉得背脊发凉,林卿月本能的加快了脚步。 萧临泽感觉到林卿月的心跳加快,询问道:“你怎么了?” 林卿月一边闷头快走,一边对萧临泽说道:“我感觉我后面好像有人跟着我。 林卿月现在悔的肠子都青了,只想到偏僻的人少,没想到偏僻的地方也是那些心怀不轨之人下手的最佳位置。 萧临泽要比林卿月冷静许多,这巷子虽然偏僻,但胜在犄角旮旯的地方特别多。 “你先别慌,听我的,你留心些看看周围有什么能当做武器的地方。这巷子深,百姓大多喜欢把自家的杂物堆放在这里,随便找一样用来防身。” 有了萧临泽的指挥,林卿月冷静了不少。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快速的冷静下来。 冷静下来的林卿月很快就发现距离她三四米远的地上扔着一根用来浣洗衣服的捣衣杵。 林卿月灵机一动佯装崴了一下脚,趁机将那根捣衣杵收进了宽大的袖口之中…捣衣杵入手之后,萧临泽就指挥着林卿月在巷子里面打转,想要试图甩掉林卿月身后的那人。 林卿月不敢回头看,生怕对方是那种亡命之徒,一看自己暴露很可能会破罐子破摔。 以林卿月的武力值来说,只要遭到攻击就基本等同于死亡,所以为了避免发生正面冲突,林卿月选择佯装不知。 一开始林卿月还天真的以为她在巷子里面打几圈转,让对方感到棘手,对方就会知难而退。 然而事实狠狠的甩了林卿月两巴掌,对方非但没有知难而退的打算,反倒跟的更紧了。 对方如此执着让萧临泽也感到很棘手,林卿月之前用的那套女子防身术,只能对付像青苍那种体型痩弱的人。 那招主要玩的就是出奇制胜,若是对方早有防范,根本就不管用。 这么兜兜转转不是长久之计,萧临泽心思一沉,对林卿月说道:“想办法回到刚才那条巷子里,那条巷子中间有一处堆放了很多东西,你趁对方没有追上来之前藏身在里面。那条巷子是一条死胡同,记住,必须要尽可能的控制好距离,既要让对方亲眼看着你进入巷子,还要给自己预留好藏身的时间,知道么?” 林卿月咽了咽口水,坚定的点了点头。 按照萧临泽的计划,林卿月几次路过那条巷子却没有进去。 来回试验了几次,林卿月终于把控好了时间,在对方脚步紧随而至的同时以迅雷之势蹿进了小巷。 林卿月来回兜兜转转这么多圈其实也是为了麻痹对方,如同林卿月所料,对方果然没有察觉到异样,跟着林卿月拐进了小巷之中。 转进小巷的一刹那,对方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 躲在杂物堆里面的林卿月看准时机,趁着对方进入巷子里面查看的同时,突然从杂物堆里蹿了出来,一杵子准确无误的敲在了对方的脖颈上。 伴随着一声痛苦的闷哼,男人正面倒地。 在对方倒地的同时,林卿月扔掉了手里的捣衣杵,喘着粗气依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沁骨的凉意让林卿月混沌的大脑重获清明,她扶着墙面拖着发软的双腿走向了那人。 萧临泽不放心林卿月,劝阻道:“你状态不好,别强撑了,赶紧离开这里。” 林卿月倔强的摇了摇头:“不行,我得看看这人是谁,万一是薛季从百花楼追出来怎么办?”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林卿月却觉得此人大半概率不会是薛季。 她执意要验证此人的身份,一方面是确定此人不是薛季,另一方面是想看看这人有么有可能是林家某位派来的。 此人面部朝下,林卿月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人反过来。 偏巧对方因为是脸先着地的,蹭了不少灰。 林卿月索性直接抓着对方的袖子在他脸上抹了抹,随着灰尘被渐渐抹去,对方的容貌彻底暴露在月光之下。 “怎么是他?” 林卿月蛾眉紧皱,半蹲在一旁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萧禊,实在有些想不明白,萧禊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跟踪她。 和林卿月抱有同样疑问的人还有萧临泽,当他看见一直尾随林卿月的人正是萧锲时,心中的诧异一点儿都不比林卿月少。 若是寻常的小混混倒也罢了,就算真是薛季都没关系,偏偏对方是萧禊当今的二皇子。 林卿月的视线落在萧禊的脸上,对萧临泽说道:“不如就把他扔在这里怎么样?反正我是在背后偷袭的,就算他事后想要追查,我大可以来个死不认账,他总不可能自己暴露自己是跟踪狂吧?” 若是此时倒地的是别人,萧临泽会毫不犹豫的认可林卿月的计策。 可现在躺在地上的人是萧禊,此事就另当别论了。 萧临泽无心皇位,但他身为皇室中人,想要彻底远离储位之争又谈何容易。 当今的皇上缠绵病榻,几位皇子明里暗里争的你死我活,萧临泽虽然无心争夺皇位却也不得不选择站队。 在几位争夺皇位的皇子之中,萧临泽最看好的正是二皇子萧禊。 萧禊和他虽非一母所生,但自小便同他交好,他虽非长子却是当今皇后的嫡子。 萧临泽的母妃去的早,因为萧禊的关系这些年皇后也待她不错,萧临泽经常外出云游,皇上身体康健之时几次斥责他都是皇后替他求得情。 于公于私于情于理,萧临泽都绝不可能让林卿月就这么将萧禊扔在这里。 “不行!萧禊身为皇子,身边潜藏的危机太多,你若是把他留在这里,若是他遭遇不测很快就能查到你身上,风险太大。为今之计,就只能先把他带回去,等他醒了我们再从长计议。” “啊?带回去?” 林卿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长叹了一口气。 第50章 美人邦变故 “系统爸爸,你是不是不知道一个没有丝毫意识的成年人到底有多重么?” 林卿月一脸哀恸,带着哭腔说道:“系统爸爸你睁开眼睛看看,我!这么一个娇柔的女子,怎么可能把他带回去?你是真的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看在你今天受惊过度的份上,我破例再给你一个机会重新组织语言和我说话。” 林卿月瘪了瘪嘴,没敢犟嘴。 “行行行,我搬!我搬还不行么!” 林卿月起身走到萧禊面前,费力的抬起萧禊的手臂搭在自己脖子上,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从地上拖了起来。 把萧禊从小巷里拖出来的过程,对于林卿月来说简直比一千米长跑累十倍。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林卿月刚拖着萧禊出了小巷就碰见了一辆马车,在车夫的帮助下昏迷的萧禊终于被搬上了马车,林卿月也终于能得空喘口气。 车夫上了马车,确定林卿月坐好了,问了一句林卿月打算去哪。 林卿月微微一怔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还没决定带萧禊去哪。 “系统君,我们把萧禊放哪去?客栈?美人邦?” 萧临泽这次难得破天荒的没嫌弃林卿月,语调平缓的回了林卿月两个字:“林林卿月双眸倏然睁大,惊呼道:“林府!” 车夫等了半晌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正打算再问问就听见林卿月说了‘林府’二字。 车夫也没管林卿月说‘林府’二字的时候到底是什么语气,马鞭一扬,车就动了。 林卿月本想说车夫会错意了,想要阻止,又顾及萧临泽不是那种有勇无谋的人,这才把要说出口的话有咽了下去,小声问道:“为什么要把他带到林府去啊,他可不是青苍,青苍进林府的时候是竖着进去的,他这可是横着的,要是别人发现了怎么办?” 萧临泽略微从沉吟了片刻,沉声说道:“你难道就没发现,你每次夜里出府的时候都进行的太顺利了么?” 林卿月微微一怔,不明白萧临泽为什么突然之间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你什么意思?” 萧临泽叹了一口气,颇为无奈的说道:“这还不够明显么?林府后门整日进出的人那么多,一次两次没人注意到后门没锁,三次四次还没有人发现么?你还真当是你自己好运,每次悄悄出府刚巧后门都没锁?” 林卿月越听越是心惊,惊呼道:“你的意思是有人知道我半夜出府故意给我留的后门?” “显而易见,不是么?” 林卿月呆愣了白天才平复了心绪,喃喃道:“如果那门真的是有人有意给我留的,那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林卿月凝眸沉思,脑中不断设想对方的目的。 “如果说是想抓住我的把柄,那为什么不在发现的第一时间来威胁我,或者直接抓现行,现在这样我完全可以抵死不认,就算有疑点,只要我不承认林家的人也不能把我怎能样。想不通,真是想不通,总不能是日行一善吧?” “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猜想了,但是需要佐证。你暂时先不要向那么多,对方多半没有敌意,你只管放心把萧禊带回府就是了。” 林卿月心里很好奇对方是谁,但萧临泽都如此说了,林卿月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为了证实萧临泽说的是真的,原本还有些犹豫的林卿月打算试一试。 时间是验证真理的唯一标准,同样也适用于验证猜想。 林卿月让车夫将马车停在了林府后门,她一手搀扶着萧禊,一手用指尖轻轻推了推后门。 看似紧闭的门扉在指尖的触碰下微微晃动了一下露出了一条一指多宽的缝隙。林卿月看着那条缝隙,双眸微微一沉。 难道真如萧临泽所说,她一直以来的好运都是别人故意为之吗? 来不及细想其中的缘由,林卿月搀扶着萧禊走进大门,轻车熟路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院内漆黑一片,林卿月并没有直接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带着昏迷的萧禊去了小桃的房间。 等到她们挪到床榻前的时候,林卿月实在是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索性直接把萧禊扔在了床上。 “唉我去,真是累死我了!” 林卿月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接连干了三杯凉茶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瞥了一眼毫无形象仰躺在床上的萧禊,林卿月突然‘扑哧’笑出了声。 “人长得好看果然怎么样都好看。” 萧临泽实在看不下去,说道:“你去给他摆个舒服点儿的姿势。” “凭什么?”林卿月委屈的都快哭了:“我累死累活的给他抬回来,胳膊腿都疼的动不了了,我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凭什么要让他这个罪魁祸首舒服?我没给他扔地上就不错了!” “你放肆!”萧临泽冷声喝了一声。 可话音未落,他就后悔了。 屋内一时之间只能听见烛芯爆裂的声音,林卿月呆愣了半天,嘴唇蠕动了好几下都没没张开。 她不说话,萧临泽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僵着,一直到床上的萧禊闷哼了一声,这才打破了那让人感到无比窒息的沉默。 林卿月佯装轻松的笑了笑道:“系统君,你这是怎么了?突然之间发这么大的火吓了我一跳。” 若是换做以往,萧临泽自然不会为这种小事多做解释。 可是现在,他却觉得如果不说点儿什么的话,他和林卿月长久以来建立的某种关系可能就会在瞬间崩塌。 而那正是他所不想看到的。 “我是怕萧禊迁怒于你,所以一时情绪有些激动。” 林卿月倏然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 “原来是这样啊,你这人实在是有够别扭的,关心我就直说,害得我以为你生气了呢。” 或许是因为心中歉疚的缘故,萧临泽竟然破天荒的问道:“你很在意我,是不是生气了吗?” “当然了!我希望你能一直开开心心的。”你多开心一点,我才能少倒霉一点儿…… 林卿月当然不会把心里话说出来,人人都爱听漂亮话,系统当然也不例外。 不管怎么样,使劲儿忽悠就对了。 萧临泽听了林卿月的‘肺腑之言’之后短暂的沉默了片刻,林卿月早就已经习惯了萧临泽这种聊聊天就消失的状态,已经见怪不怪了。 本以为这次的对话也会如同之前一样无疾而终,事实却恰恰出乎了林卿月的预料。 就在林卿月打算起身去看看萧禊的时候,沉默的萧临泽突然开口道:“你为什么这么在意我?对于你来说,我完全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林卿月瞬间打了一个激灵,心道这是系统在考验我对他的忠诚度么? 第51章 就是你姑奶奶 “不!你怎么可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呢,你对我来说是独一无二的,我在意你,是你因为你就是你,无可替代。” 林卿月的神情无比认真,对着空气道:“你!对我来说,是独一无二的。” 萧临泽再次沉默,他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慌乱,可内心的喜悦还是从悄悄的从他心里满溢了出来牵动了嘴角。 有一瞬间,林卿月听见了一声轻笑。 那声音很熟悉,好像经常能听到,却又因为太熟悉了反而有些想不起来。 “系统君,你刚刚笑了么?” “没有。”萧临泽果断回答,没给林卿月留有一丝质疑的机会。 林卿月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嘴唇微颤道:“系统君,你真的确定么?” “我确定。” 林卿月探头看了一眼床上仍旧昏迷不醒的萧禊,声音带着颤音的说道:“你没笑,萧禊又晕着,我也没笑……那刚才……是谁在笑?” 萧临泽感觉到林卿月在发抖,有些后悔刚才矢口否认是自己笑的,可是现在再反悔,似乎有些晚了。 正在萧临泽不知该如何收场的时候,床上的萧禊突然动了。 因为林卿月院子里面就只住了她和小桃两个人,所以小桃的房间条件要比其他院子里面的奴婢好了许多。 不仅自己住一间房,睡觉住的也不是那种大通铺,而是之前林卿月用旧了的香榻。 萧禊倒也不是醒了,可能是姿势太过不舒服了,变换个姿势罢了。 他一动,略微老旧的香榻晃动之下发出了一声极似轻笑的声音。 听见这个声音,林卿月和萧临泽双双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床榻的声音啊。” 林卿月摸了摸额角的冷汗,起身走到萧禊身旁。 萧禊已经自给自足的为自己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倒是不用林卿月再动手了。 紧绷的神经倏然一松,困意毫无防备的席卷而来。 小桃的房间就只有这一张香榻,为防万一林卿月还不能离开萧禊。 打地铺又着实太硬了些,未免自己第二天起来腰酸背疼,林卿月决定趴在桌子上对付一晚。 林卿月的房间的窗户是用竹篾纸糊的,透光性比较好,但就是因为透光性太好了,太阳刚一出来,林卿月就光亮刺激的睁开了眼睛。 朦胧的睡眼才刚刚睁开,林卿月就对上了一双平静如水的眸子。 小桃那个活泼性子眼睛灵动的恨不得从眼眶里蹦出来,这双眼睛自然不可能是小桃的。 短暂的对视过后,林卿月从桌子上艰难的爬了起来,视野放大了,林卿月也终于看清了眼前之人的全貌。 白到发亮的肌肤,平静无波的双眸,轻薄的嘴唇泛着淡淡的粉色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莹润光泽。 林卿月的打量没有一丝遮掩,对方却不恼不怒,反而温润一笑,声音如同山涧流淌的潺潺溪水一般轻柔:“萧某昨夜好像又给林卿兄弟添麻烦了。” 林卿月被对方温润的笑晃瞎了眼睛,脱口而出:“不麻烦,不麻烦,应该的。” 话说出口林卿月才觉得不对劲,相反驳却又已经来不及了。 萧禊将林卿月眼底的懊恼尽收眼底,笑道:“对于昨夜的事情萧某记得有些不大清楚了,林卿兄弟可否细细描述一下你搭救萧某时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么?” 好一招倒打一耙! 不过两三句话的功夫,萧禊就把事情三下五除二推了个干净。 事到如今,就是林卿月再不情愿,也只得顺着萧禊的话继续往下说。 她能有什么办法,人家身为皇子,位高权重,萧禊昏迷的时候林卿月尚不能把他怎么样,现在人醒了,林卿月拍马屁都来不及呢,怎么敢和人家对着干? “呵呵,我这人没事儿的时候就喜欢在小巷里面吹夜风,就是那么巧,刚好就碰见了倒在小巷里面的萧公子,咱们也算是相识一场,见萧公子有难,我岂有不帮之理?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着实不知,我也就是赶巧路过,发现你的时候周围并无旁人。” 林卿月一脸无辜的对萧禊笑了笑道:“许是那贼人做了坏事遭了报应,也晕在何处了呢。” “原来是这样。”萧禊嘴角微微上扬,轻笑道:“林卿兄弟救我于危难,萧禊也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若有机会,萧禊定会回报林卿兄弟这份恩情的。” 林卿月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假笑,正想找机会再套套萧禊的话,房门却在此事别人从外面大力的撞开了。 一个人影逆光站着门外,伴随着倾泻进屋的阳光一下子扑进了林卿月的怀里。 “姑娘!你怎么回来了也不叫醒小桃!你知不知道,小桃醒过来的时候见屋里就自己一人心里有多害怕吗?” 小桃一哭起来就像是大坝开闸放水,只要不喊停就能一直哭。 林卿月多少有些心虚,便没像平时那般直接叫停,而是抱着小桃轻声哄了两三句。 等到小桃哭声渐歇,林卿月才有些尴尬的转头看向桌对面一直未发一言的萧禊“我家婢女平日里被我娇宠惯了,让萧公子见笑了。” 萧禊温润一笑,看向还在抽抽涕涕的小桃道:“无妨,小桃姑娘真性情,很是可爱。” 林卿月刚想赔笑两句,萧禊却话锋一转道:“只是萧某倒是没想到,林卿兄弟并非兄弟,而是林姑娘。” 林卿月微微一怔,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方才小桃冲进来的时候说漏了嘴事发突然,小桃又哭的凶,林卿月被她哭的脑仁疼,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马甲就这么在悄无声息中被自己人扒了。 “哈哈,二皇子见谅,女子出门在外多有不便,打扮成男子也是为了方便行事,以往得罪之处,还请二皇子见谅。” 林卿月面上虽然恭恭敬敬,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彰显大家风范,心里却为自己同样掀了萧禊的马而雀跃不已。 被林卿月当面揭穿了身份,萧禊却并不恼怒,反倒是一脸歉意的笑道:“第一次同林姑娘见面的时候未来得及说明身份,之后就再未找到什么合适的机会,的确是我的过错,还请林姑娘见谅。” 伸手不打笑脸人,林卿月没想到萧禊竟然如此好说话,身为当朝太子竟然如此没有架子,说认错就认错,丝毫没有皇子的派头。 萧禊态度如此谦逊,林卿月反倒不好意思再为难他。 “那我们也该计算计算彼此了,此事就这么算了如何?” 萧禊温润一笑:“这样自然最好不过。” 见两人终于谈完话了,小桃终于得了机会插嘴问道:“姑娘,他是谁啊?” 林卿月佯装嗔怒的瞪了小桃一眼,故作威严的呵斥道:“怎可如此无礼,这位是当今的二皇子,还不快向二皇子道歉?” 第52章 送羊入虎口 小桃跟在林卿月身边久了,林卿月到底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她一眼就能看出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林卿月要如此,小桃却没有半分犹豫的对萧禊微微欠了欠身,态度十分诚恳的说道:“方才是奴婢失礼了,还请二皇子莫要见怪。” 萧禊刚要让小桃起身,林卿月却突然开口说道:“二皇子也看见了,您在府上的确多有不便,您彻夜未归相信你身边的人定然着急万分,二皇子还是趁早回去报个平安才是。” 萧禊脸上笑意丝毫未见,在林卿月是注视下动作优雅的躺回榻上。 “许是身体还未大好,方才突然觉得有些头疼,烦劳林姑娘再收留我些时日,待我伤好定会自行离去。” 林卿月见过各种泼皮无赖,撒泼打诨耍无赖的本事她也会不少。 就是没见过像萧禊这样耍无赖还耍的这么理直气壮的,最可恨的是,你明知道对方在刷无赖,还不能拿他怎样。 这种抓心挠肝的感觉,简直能把人逼疯。 林卿月几次都想把萧禊顺着窗户直接扔出去,都被萧临泽及时制止住了。 按照萧临泽的话说,自己这是自作自受。 若是她不意气用事戳穿了萧禊皇子的身份,想赶萧禊走简直易如反掌。 可是现在她亲自戳穿了萧禊的皇子身份,萧禊以皇子的身份来压她,她也只能乖乖的受着。 最主要的是还不能有一点儿脾气,就算心有怨怼也必须笑脸相对,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人家。 萧禊就这么捽不及防的住在了林府,林卿月自然不能大张旗鼓的告诉林府的人她不仅夜半三更出府,还顺手捡回来一个皇子。 萧禊倒也是个好说话的,林卿月安排什么就是什么,从来都不说一个‘不’字。 除了他死皮赖脸留下来这一点,其他的倒没有什么惹人讨厌的地方。 皇子之尊,林卿月自然不能让他再住在小桃的屋子里,林卿月只好割爱,将自己的房间让给萧禊,自己挤进了小桃的屋子里。 林卿月端着小桃新煮的雪梨汤进屋的时候萧禊正低头在作画,林卿月好奇的凑了上去竟然发现萧禊画的正是女装时候的她。 林卿月身在林府,自然不能再穿男装换回了女装。 “你这是在画我?” 萧禊刚好收笔,将笔放在了笔架上,侧眸看向身边一脸好奇的林卿月问道:“你可喜欢?” “自然喜欢。” 这里没有照相机,自然也不能自拍。 萧禊的画功了得,就像是在自拍照加了水墨滤镜的感觉。 “二皇子,你画画的技术真好。” 萧禊看着林卿月真诚的笑颜,笑道:“四姑娘谬赞了,我所做之画不过只是画出‘形’却未画出四姑娘的‘意”只怪我技艺不佳,惭愧惭愧。” 林卿月看着桌上的画,笑道:“二皇子就不要再自谦了,若是你画的还算不得好,外面那些书画大家岂不是各个都要羞愧而死了?” 见萧禊笑而不语,林卿月也不多做纠结,将画放在一旁空出位置,把雪梨汤摆在了萧禊的面前。 “这是小桃刚炖的雪梨汤,马上入秋了,这汤润肺你多喝一些,对身体好。” 萧禊嘴角啜着温和的笑,当着林卿月的面喝了两口,夸赞道:“甜而不腻,清冽止渴,小桃姑娘好手艺。” 听萧禊夸赞小桃,林卿月比别人夸自己还要高兴。 “那是自然,我们小桃虽然不大机灵,却生了一双巧手,这天底下就没有小桃不会做的。” 萧禊眼神温柔的看着林卿月,轻声说道:“四姑娘可否同在下讲讲,小桃姑娘都会做什么手艺,让在下长长见识?” 萧禊的嗓音带着一种独特的魅力,像是早春的清风一般让人觉得温暖而舒服。 林卿月就像是优秀学生的妈妈一样,一听见别人夸自己家的孩子就开心的不得了,说起自家孩子的优点的时候又完全停不下来。 萧禊成功打开了林卿月的话匣子,他是一个很好的听众,在林卿月手舞足蹈的讲话时萧禊会静静的听着,等到林卿月讲累了的时候他又会适当提出一两个问题增加两人之间的互动。 一来二去,两人间的隔阂消散,说说笑笑的,竟莫名的和谐。 林卿月和萧禊聊天的时候,萧临泽作为唯一的听众,即为林卿月能够善待萧禊高兴,又觉得两人相谈甚欢时的画面莫名的让人觉得不舒服。 萧临泽将这归咎于林卿月越矩的行为,等林卿月从房间出来以后,萧临泽第一时间对林卿月发出了警告。 “你可以对萧禊好,但也应该知道这种好仅限于君臣之间,你切莫失了分寸,引火上身。” 林卿月对萧临泽莫名其妙的警告深感疑惑:“不是你让我对萧禊好点儿的么?现在怎么又说这种话?那你到底是让我对他好点儿还是对他坏点儿?好话坏话都让你说了,错全都怪在我身上了。你不觉得你这样太不讲道理么?” 萧临泽本就心中烦闷,被林卿月怼了两句,心中的怒火一下子就爆发了出来。 “我不讲道理?当初要不是你逞一时意气戳穿了萧禊二皇子的身份事情怎么会闹成这样。你不静思己过,反倒是把过错都推给了别人,到底是谁不讲道理谁不可理喻?” 林卿月倏然站下脚步,眼眶微微泛红,嘴角扯出了一丝冷笑。 “好啊,什么都是我的错,你一点儿都没错总行了吧,你想巴结萧禊你自己去巴结好了,我不奉陪了!” 林卿月负气把手上的托盘摔在了地上,跑回了小桃的房间把门从里面反锁上。 小桃和萧禊听见声响都跑了出来,看见了地上破碎的汤碗后便直奔小桃的房间而去。 萧禊在外面推了推门发现房门是锁着的,给小桃递了一个人眼神。 小桃会意,轻轻叩了两下门。 “姑娘?姑娘你在房里么?我有些东西落在房里了,姑娘你开开门让小桃进去啊。” 屋内半天没有声响,小桃附耳听了片刻,对一旁的萧禊做了一个哭鼻子的动作萧禊微微蹙眉,说道:“方才四姑娘从我那里走的时候人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小桃揺了揺头,小声道:“自从我们姑娘坠马过后人就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这么长时间还是我第一次见我们姑娘哭。” 听小桃如此说,萧禊的脸色越发难看了些许。 “你这房间可有后窗?” 小桃指了指院后,萧禊不忘说了句多谢,就疾步先后院而去。 林卿月缩在墙角里偷偷抹眼泪,要是同别人闹脾气,她顶多不见对方就是了,偏偏惹她生气的是她身体里的系统。 赶又赶不走,躲又躲不开。 第53章 自作孽不可活 林卿月越想越气,越哭越凶。 眼泪像是珠串一样噼里啪啦的往下流,林卿月正打算用袖子擦一擦,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却攥着手绢抢先一步擦干了她脸上的泪水。 温润的声音笑着嗔怪道:“这么大人了怎么哭起来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林卿月缓缓抬头,正对上萧禊关切的双眸。 萧禊嘴角啜着温柔的笑,轻轻为林卿月拭去了脸上的泪花。 “哭出来可好些了?若是还难受就再哭一通,我在这里陪你。” 说完萧禊还真就席地而坐在林卿月身边,颇有一种舍命陪君子的豪迈气势。林卿月抽噎了两声,眼泪竟然奇迹般的止住了。 她看着萧禊沾染上了灰尘的长衫,带着哭腔说道:“你还是别坐地上了,衣裳都弄脏了。” 萧禊无所谓的笑了笑道:“你不是也坐在地上么?你一个姑娘家都不怕地上脏,我怕什么?” 林卿月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当着萧禊的面从屁股下面拽出来了一角被子。 “我没坐在地上,我下面垫了床被子。” 萧禊:…… 短暂的沉默过后,萧禊轻声问道:“四姑娘可是遇到什么伤心的事情了,方才小桃同我说自四姑娘坠马之后便再未见你哭过。” 林卿月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擦干了眼角的泪痕,有些不大好意思笑道:“小桃那丫头真是欠管教了,竟然连这种事情都同你说。” 萧禊见林卿月笑了,也跟着露出了笑意。 “小桃姑娘同我说起四姑娘的时候,和四姑娘提起小桃的时候的神情一样。” 林卿月不解的看向萧禊,好奇的问道:“如何一样?” 萧禊嘴角啜着温和的笑,轻声说道:“那种骄傲的神态很像,你们为拥有彼此而感到骄傲,很让我感动。” 萧禊说的一本正经,林卿月却忍不住红了脸。 “你胡说什么,我那分明就是嫌弃,哪里是骄傲!” 看着林卿月‘气急败坏’的模样,萧禊清可见底的眸底有暗潮缓缓在涌动。 “萧禊敢向上天起誓,今日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出自真心,若有一句违心之论,便让我遭五雷轰顶。” 林卿月微微一怔,忙拉着萧禊道:“快呸三口!” 萧禊有些呆愣的看着林卿月,一脸懵。 林卿月急了,直接亲身示范对着空气呸呸呸的吐了三口。 “看见了,就这样,照着做!” 萧禊被林卿月紧张的神情感染了,在林卿月的注视下,对着空气呸呸呸的吐了三口。 比起林卿月的驾轻就熟,萧禊的动作就明显生涩了很多。 吐完的萧禊脸上浮现出些许红晕,对于做出这种不太文明的行为感到些许羞愧。 “四姑娘,我能请教一下,为何要这样做么?” 看萧禊如此虚心求教,林卿月微微正色道:“这是一种糊弄老天爷的独门秘法,你刚才不是对天发誓了,只要发誓之后及时的吐上三口,你发的誓言就不作数了”。 萧禊再三确定林卿月非常认真,没有半点儿开玩笑的意思后,露出了一个比平日里深邃了许多的笑。 林卿月这才发现,萧禊的右脸上竟然有一个浅浅的梨涡。 林卿月像是发现新大路一样,笑道:“你右脸上有一个梨涡耶。” 萧禊轻笑了一声,修长手指无意的覆在了梨涡的位置。 “老人们都说一对儿梨涡才好,单个梨涡,不吉利。” “那都是他们瞎说的,他们就是嫉妒有梨涡的人才这么说呢。” 林卿月眠着嘴努力向后咧了咧,指着自己的左脸说道:“你看,我也只有一个梨涡,你若是真觉因为这个梨涡倒霉了,你就来找我,我的和你的凑成一对儿,我们就都不倒霉了。” 萧禊看着林卿月左脸上的梨涡,神情倏然一愣,下意识的问道:“你这梨涡,是天生就有的么?” 林卿月‘扑哧’一笑:“梨涡都是天生的,哪有后长的?” 萧禊怔怔的看着林卿月,嘴里喃喃的说着什么真像之类的话。 林卿月感觉萧禊有些不大对劲儿,伸手在萧禊的面前晃了晃道:“二皇子,你怎么了?没事吧?” 萧禊略显呆愣的目光倏然间有些光彩,林卿月刚想问萧禊方才怎么了,萧禊却抢先一步说道:“四姑娘,能否把你的右手给在下看看?” 林卿月总感觉现在的萧禊有些不大对劲儿,却又说不清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儿。 她感觉萧禊好像在隐隐期待什么,这样明显的情绪波动是林卿月所认识的萧禊所没有的,但是这样的萧禊却又让林卿月感到无比真实。 林卿月缓缓将自己的右手交到萧禊的手中,萧禊在握住林卿月手腕的同时,林卿月清晰的感觉到萧禊的手在发抖。 她先前感觉的没错,萧禊此刻很激动,尽管他正在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可他的身体却还是出卖了他反映出了最真实的他。 萧禊指尖颤抖的将林卿月的手腕翻到内侧,修长的指尖微微推开遮挡在手腕处的衣袖,露出了衣袖下肌肤。 原本白嫩的肌肤上有一块指甲大小的粉红印记,林卿月先前问过小桃这印记还是怎么来的,小桃却说不知。 只说是林卿月小的时候随着林贵峰和林姨娘一起去别院住了一段日子,回来时候受伤就带着这个伤。 小桃说不知道,林卿月也没再深究。 毕竟当时去的就只有林贵峰和林姨娘两人,前者还奋斗在一线,后者如今对她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将她除之而后快,自然不可能好心帮她解惑。 可现在,林卿月却突然对这个伤痕的由来产生了一丝兴趣。 她一直注意着萧禊的神情,在萧禊看见她手腕上的疤痕之后额角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二皇子可是知道这疤痕是怎么来的?” 萧禊听见林卿月的声音,回神的同时松开了林卿月的手。 那种强烈的情绪在萧禊的身上倏然消失的无影无踪,无迹可寻。 就好想方才的那一切都不过是林卿月臆测的罢了,可手腕处残留的温度却让林卿月笃定刚刚的一切都是事实绝非她的臆测。 萧禊恢复了常态,目光也从林卿月的手腕处移开。 他平静如水的双眸看向林卿月,神情平静的问道:“四姑娘为何如此问?” 林卿月故意将那伤疤展露在萧禊的面前,神情微微正色道:“实不相瞒,自我坠马之后许多从前的事情就想不起来了,就连小桃也不知这伤疤到底从何而来。” 萧禊怔怔的看着林卿月腕间的伤疤,无意识的喃喃道:“不记得也好,不记得也好……” 林卿月本想向萧禊继续追问有关伤疤的事情,但萧禊却好像是真的不知情一般对林卿月旁敲侧击完全不为所动。 第55章 二皇子也会耍无赖? 几次试探无果,林卿月暂时放弃了对萧禊的试探。 有些时候一味的试探只会加固对方的堡垒,不如逐渐淡化此事让对方放松警惕再一击毙命。 有了这个小插曲,林卿月倒是忘记了之前生气的事情,又欢欢喜喜的去逗弄小桃去了。 萧禊依靠在厨房门边,看着小桃和林卿月在里面大闹,嘴角露出了一抹浅淡的笑。 他的目光落在林卿月身上看的出神,他在看林卿月却又像是在透过林卿月看着另外一个人。 “月儿,这一次我觉不会再让任何你伤害你。凡是有害你之心的人,我会让他们后悔来到这世上。” 澄澈的双眸中倏然闪过一道森寒的杀意,潺潺小溪瞬间冰冻三尺。 晚饭的时候萧禊突然提出要走,林卿月微微一愣下意识问了句为什么。 萧禊轻笑道:“我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朝堂上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去处理,耽搁太久堆在一起处理是要命的。” 林卿月哈哈一笑,以茶代酒敬了萧禊一杯。 “如果你不是皇子,我想我们应该能成为最要好的朋友,可惜你我君臣有别,出了这院子你我的身份便是云泥之别,这一杯就全当是为你送行了,愿你此去一帆风顺心愿得偿,万事无忧。” 萧禊什么都没说,学着林卿月的模样以茶代酒敬了林卿月一杯。 两人都心照不宣没再说什么煞风景的话,三人四菜吃的很是欢乐。 饭后萧禊破天荒的主动要求收拾碗筷,小桃要拦着,被林卿月给拽走了。 林卿月知道,萧禊应该是要走了。 等到小桃和林卿月收拾好东西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厨房的烛火已经熄灭了,院子里面只有小桃屋内的烛火燃着在漆黑的夜色之中显得有些孤单寂寥。 萧禊从林卿月的小院离开之后,并没有马上离开林府,而是转身进了距离林卿月小院不远处的那一处树林。 夜风萧瑟,树枝投映在地上的残影仿佛群魔乱舞一般。 萧禊站在树林中,对着无人的空气说道:“回去告诉你们家主子,她做的事情我不会告诉月儿,但若是让我知道她有意要害月儿,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话毕,萧禊转身离开。 待他走后,树林的阴影中响起了一阵细碎的声响,朦胧的月光下,树影中露出了一角灰白色麻衣转瞬间消失不见了。 京都皇宫甘泉宫中,一名身穿华服的女子发髻微散慵懒的依靠在榻上,下方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正在用蔻丹为其染指甲。 来人于悄无声息中出现在了内室之中,屋内凭空多出来了一个人,那女子就只是微微睁开眼帘,让那宫女退下。 待宫女退下之后,女子半倚在榻上,仔细端详着刚染的指甲,女子眉眼如画,美的不可方物。 “锲儿可回来了?” 来人半跪在地上,低头回禀道:“禀皇后,二皇子于戌时回宫,现下人正在殿中处理这几日堆积的政务。” 榻上的美艳女子正是萧禊的娘亲,当今的皇后娘娘。 皇后本命胡仙儿,在其之前有一个皇后乃是当今皇上的发妻,只是多年来一直无所出,最后由众大臣联名上奏以七出之条废弃皇后之位。 当时后宫的嫔妃多半同朝中都有所瓜葛,唯有当时身为宁贵人的胡仙儿无所依傍,皇上便立她坐了皇后。 当年皇上已然垂垂暮年,胡仙儿却依旧风华正茂,因为保养得当,风姿非但不减当年反而更胜从前。 若不是她眼中暗藏的世故,任谁见了她都会以为她还是一个妙龄少女。 听闻萧禊回来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来拜见她,胡仙儿面色略有不悦道:“可查到他近几日都去了哪里么?” 来人沉吟片刻小心回答道:“属下无能,并未查到二皇子的去处。” 胡仙儿双眸倏然一凛,怒喝道:“没用的东西!连这点儿事情都做不好,本宫留着你们还有何用!自去下面领罚!给我把封心叫来!” 那人对胡仙儿行了一礼之后悄然消失,胡仙儿怒气未消,接连摔了好几个花瓶才渐渐平静下来。 寝殿的大门再次被打开的时候,一个身穿青衣的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男子身段妖娆,行走间如弱柳扶风,一举一动竟是媚态十足。 “哎呦?这是谁又惹皇后娘娘生气了?娘娘告诉封心,封心去给娘娘出气!” 胡仙儿冷冷的瞥了封心一眼,一言不发重新躺回到榻上。 封心长了一双好看的丹凤眼,眼角微微上挑本就妖媚十足,再加上他那一双过分妖娆的眼睛,像是一只披了人皮的狐狸。 “封心知道了,定然又是二皇子又惹娘娘生气了是也不是?” 胡仙儿瞪了封心一眼,冷哼道:“明知故问。” 封心掩面轻笑,那双透着狡黠的眼睛看向胡仙儿道:“娘娘命人唤封心来应该不是陪娘娘解闷儿的吧?可是同二皇子有关?” 胡仙儿躺在榻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像是在闭目养神,可那紧蹙的蛾眉却暴露了她此时烦躁难安的心境。 “锲儿前几日无故失踪了几日,方才暗卫来报说没查到禊儿的行踪,我怀疑是锲儿在中间有意干扰,你走一趟替我查查禊儿这些日子去了哪里,我总觉得此事不简单。” 封心嘴角微微上扬,媚眼如丝,竟是比女子还要勾魂摄魄。 “娘娘放心,只要是娘娘您的吩咐,封心必定竭尽所能。” 封心悄然凑到榻边,轻轻的坐在胡仙儿的身边。 “封心最见不得的就是娘娘您愁眉不展的样子。” 素白修长的手指轻柔的搭在胡仙儿的眉心,指腹微微转动,抚平了那微微隆起的眉心。 胡仙儿缓缓睁开眼睛,正对上封心那双充满侵略性的双眸。 有风从窗口鱼贯而入,胡仙儿单手一挥,两侧巨大的帷幔缓缓落下遮挡住了榻上相偎的二人…… 林卿月感觉自己小院像是收容所,老弱病残孕,已经达成了两项了。 因为有萧禊在,林卿月不方便处理美人邦的事情,萧禊的奏折堆成山,林卿月要处理的事情也不少。 青苍到了美人邦之后很快就发现美人邦的确如林卿月所料的出了问题,朱彦的侄子冯富贵仗着自己是朱彦的侄子便在店里面作威作福。 店中的众人看在朱彦平日里待他们不薄都与他计较,导致冯富贵越来越霸道。 青苍从剩下的老员工处得知,冯富贵似乎正在暗中约见几位京中胭脂铺的老板。 本来应该充足的货品,冯富贵却几次三番的说没货。 察觉到自己的做的事情可能被发现了,冯富贵便破罐子破摔,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几个地痞无赖,威胁店里的老员工如果不走就让混混去他们家打砸。 第56章 醋缸子打翻了 店里的员工不堪其扰,只得被迫离开。 仅剩的几个老员工也是因为掌握着货物往来才勉强留下。 林卿月将青苍写的信统统都看了一遍之后沉默而来许久。 小桃识字不多,对信上的内容一知半解。 林卿月大致同她讲了一下,小桃听了之后气的脸都红了。 “这冯富贵也太不是个东西了,朱彦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有这么一个吃里扒外的侄子?他这分明就是想要将姑娘你辛辛苦苦研制的胭脂卖给别人从中谋利,这样的人就应该立刻抓起来,挂在树上三天三夜!” 林卿月轻笑了一声,将面前的点心推倒了小桃面前。 “瞧你气的脸都红了,快吃点儿点心压压火气。” 小桃看了一眼面前的点心,挣扎了片刻,终于还是拿起来了一块塞进了嘴里。 “姑娘,我说那些话都是发自真心的,绝不是为了要点心吃。” 看着小桃用点心把脸颊塞的圆鼓鼓的,林卿月身后戳了戳小桃的脸笑道:“小桃,下次做点心的时候多做一点儿脑花样式的点心,老人都说以形补形,多吃点儿脑花点心,没准能补补脑子。” 小桃一脸愤慨的想要同林卿月说什么,奈何嘴巴都被点心塞满了,最多只能发出几声呜呜声。 玩笑过一阵之后,小桃找来了火盆将青苍的信全都扔进了火盆中烧掉。 “姑娘,我们不帮帮青苍么?那冯富贵那般奸诈,青苍若是应付不了怎么办?” 林卿月注视着火光,眼看着那些纸张被大火吞噬最后化成了灰烬。 “小桃,人有的时候不能活的太安逸,安逸的生活会让人失去斗志。不想办法逼你逼自己,你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我相信青苍的能力,也相信青苍的极限绝不在这里。” 小桃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大道理她不懂,对于小桃来说,只要林卿月说青苍做成这件事情,那她就坚信青苍能做成这件事情。 林卿月本以为很快就能收到青苍大获全胜的战报,没想到先到的却是皇宫来的f态wo林卿月被叫去前厅接旨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一直到传旨的太监离去,林卿月还没这巨大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懿旨上写的冠名堂皇,大致就是说林贵峰率领众将士抵御水患有功,皇后感念林家,为了褒奖林贵峰的功绩,特准林卿月入宫几日。 理由倒是找的不错,只是有点儿常识的人都知道,就算皇家要封赏也是平定了事情之后一起封赏,治水之事如今八字没一撇,封赏个鬼! 可惜就算林卿月觉察出不对,此刻懿旨已下,林卿月若是不从就是抗旨之罪。 为了她的小命,她也必须走这一遭。 接了懿旨之后,旁支那些之前曾对林卿月冷言冷语的人全都一窝蜂的拥了过来,各种叫不上名字的人对林卿月进行了炮轰式的嘘寒问暖。 林卿月根本不屑同这些人虚与委蛇,留下一句自己要收拾进宫的行装轻松脱身刚一出前厅,林卿月便看见了一早就候在外面的芳菲。 林卿月轻移莲步走了过去,问道:“可是祖母找我有事么?” 芳菲含笑着点了点头:“四姑娘初次入宫,老太太拍你不懂规矩想要在你进宫前嘱咐你两句话。” 当年老太爷官居一品大学士,老太太更是被封了诰命夫人,随着老太爷出入皇宫多次,在宫中还有不少熟人。 想到此处,林卿月笑道:“我也想走之前同祖母说会儿话呢。” 芳薇引着林卿月进了内室之后便退了出去,老太太爱礼佛,屋内设了佛堂,林卿月进屋的时候老太太正在诵经,林卿月并未打扰,跪拜在老太太身后的蒲团上,沉下一颗心听着老太太诵经。 大约过了两盏茶的功夫,诵经之声戛然而止,林卿月缓缓睁开眼睛上前搀扶起了老太太。 老太太赞许的看了林卿月一眼,称赞道:“得了懿旨亲召入宫,却不骄不躁,光是你这一份沉稳的心性就远胜同龄人许多。” 林卿月并没有因此而沾沾自喜,老太太特意命芳薇在前厅门口等着将她叫过来,绝不可能为了夸赞她两句。 如林卿月所料,老太太话音刚落,面容微沉,低声喝道:“还不跪下!” 林卿月虽被老太太的气势所摄,却并未立即跪下。 “卿月不知所犯何事惹祖母如此动怒,还请祖母明示,让卿月知道自己所犯何错,今后也好以此为鉴规束自己。” 老太太坐在软塌上,沉眸看着站在她面前不卑不亢的林卿月道:“你的这份倔强就是你最大的错!” 老太太痛心疾首的连拍了三下桌子,说道:“月儿,你可知道那皇宫是什么地方?一步踏错就是万劫不复!你的这一份倔强若是放在寻常宅院之中尚显可贵,但若是这份倔强放在那皇宫之中,那就是你的催命符你知道么?” 林卿月抬头看向老太太,反问道:“若是月儿在宫中被冤,就连一个申辩的机会都没有么?” “没有!” 老太太双眸深沉的凝视着林卿月,一字一句道:“切记,遇事莫多言语,可记得了?” 林卿月深深的看了老太太一样,重重的点了点头。“孙女记得了。” 老太太脸上的凝重之色明显缓和了许多,指了指自己身边的软塌道:“过来,让祖母仔细看看你。” 林卿月总觉得今日老太太的状态有些不大对劲儿,她好像想要说什么,却只透露了只言片语。 这之后老太太又叮嘱了林卿月几点宫中的规矩,便放林卿月离去了。 待林卿月离去,芳菲便从外面走了进来,看着脸色异常凝重的老太太问道:“老太太为何不直接告诉四姑娘,皇后来者不善,让四姑娘多提防些?” 老太太摇了摇头:“有些事情旁人告知总不如亲身经历的好,此番皇宫之行就当做是对她的一场历练吧,不到关键时刻我是不会出手的。” 芳菲轻笑了一声,一边伺候老太太躺下,一边笑道:“老太太你就是嘴硬心软,嘴上说要历练四姑娘,又眼巴巴的让奴婢去叫四姑娘来,话里话外提醒四姑娘遇事少说话,分明就是心里有一万个不放心,只是不敢说出口罢了。” “你啊你,话都让你给说了,还让我说什么?”老太太无奈的扯了扯嘴角,双眸微沉道:“皇后此番行事或许同之前卿月带回府的那个男人有关,你同那男人照过面,去查查那男子到底是什么身份,是否和皇后有关?” 老太太脸色凝重,沉声道:“我总是感觉,这次的事情并不简单。” 第二日一早林卿月就乘上了去往皇宫的马车,随行的就只有小桃一人。 第57章 手腕上的疤痕 懿旨上并没说她们要在宫中待多少天,小桃本来给林卿月收拾了一大堆的东西,又都被林卿月给扔了出去。 美其名日皇宫里什么好东西没有,实际是怕过分张扬让有心人有机可乘。 林卿月心里清楚此行凶险万分,其他人却都觉得这是林卿月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天赐良机。 若是被那些平日里在暗处对她虎视眈眈的人在随行的包裹里塞上些皇宫禁品,林卿月就真的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小桃有些郁闷的看了一眼身边那个扁扁平平的包袱,瘪了瘪嘴道:“姑娘,小桃不明白,你明明将小桃准备的那些东西细细的打包好了,为何临出出门前却临时起意拿了这个里面什么都没有的包袱出来?” 林卿月看着窗外稍纵即逝的风景轻笑道:“我并未拿错,那个包袱是给有心人准备的自然要塞的越满越好,这个包袱才是我准备带走的。” 小桃极为不情愿的轻‘哦’了一声,将包袱打开重新清点了一遍包袱里面的东西。 同在京都,马车很快便到了皇宫门口。 林卿月同小桃下了马车,在一名太监的引领下从皇宫的侧门走了进去。 刚过大门,林卿月便不着痕迹的给那个带路的小太监塞了一包银子。 那小太监只是随意的推诿了两下就接下了银子,笑道:“都说林府的四姑娘知书识礼,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林卿月垂眸含笑:“公公谬赞了。” 这宫里的当差的人都比外面的人多生了一个心眼,见什么人说什么样的话是在这皇宫里生存的基本素养。 小太监收了林卿月银子,便同林卿月讲起了这宫中的形式。 老皇帝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风流成性的人,说他后宫佳丽三千都说少了。 自古地方为了繁衍子嗣大多都采取广撒网多捞鱼的基本准则,可惜老皇帝网撒的大,鱼却没有捞到多少,皇子公主加在一起都没到十人。 “几位皇子都已经成年了出宫去了,只有最小的六皇子如今尚在宫中,皇上近来身体不适很少见人,四姑娘这次入宫除非必要应该见不到皇上,大可不必太过紧张。” 小太监像是一个导游一样,边走边同林卿月讲解皇宫之中需要注意的事情,就连宫中的一些旧闻他都十分清楚,堪称皇宫大百科。 大约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小太监带着林卿月站在一处宫殿前,林卿月微微抬头,见宫殿上的牌匾上书三个大字‘甘泉宫’。 “这里便是皇后娘娘所住的甘泉宫了,姑娘在此稍后,小的去叫门。” 小太监走到甘泉宫门口,刚抬起手,门却从里面被打开了。 “我就说院子里面的喜鹊怎么从刚才开始就叫个不停,原来是有贵客到。” 封心从甘泉宫里迈了出来,没有丝毫遮掩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林卿月,笑道:“长的真是标致,的确是有勾人的资本。” 林卿月微微蹙眉,对这个有些妖里妖气的男人印象十分不好。 对方看她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冰冷的视线让林卿月想到了一种冷血的动物。 小太监走到林卿月面前,小声提醒道:“林姑娘,这位便是我先前同您说的封心大人。” 此人便是封心? 之前小太监在林卿月的有意引导下提到皇后娘娘的时候着重提到了这位封心大人。 封心是皇后娘娘同父异母的弟弟,自幼便同皇后胡仙儿交好,胡仙儿封后之后便让皇上赐了封心一个在宫中的官职,封心随意出入甘泉宫也是之前皇上授意过的久而久之,众人便习以为常了。 起初听小太监提起封心的时候林卿月并未多想,可如今看了封心本人之后,林卿月却对封心和皇后胡仙儿是否是亲姐弟这件事情抱有怀疑。 封心虽然嘴毒了一些却并没有为难林卿月,小桃未经传召不能随意进出甘泉宫,被迫留在了甘泉宫外。 林卿月随着封心一同进入甘泉宫中,刚一进殿林卿月就觉得眼前被晃了一下。 等到眼中终于适应了光亮之后,林卿月才发现,刚刚晃她眼睛的东西竟然是殿中的墙壁。 ‘焕然如进屋’这句话林卿月之前一直以为是比喻句,可在见识了甘泉宫的富丽堂皇之后,林卿月却觉得她之前一直错怪了这句话,人家分明是陈述句。 偌大的甘泉宫中,多半的东西竟然都是金色的,其奢华程度超乎想象。 林卿月也见过不少宫殿,却从未见过一座宫殿奢侈到如此地步,足可见当今皇上对皇后胡仙儿到底有多宠爱。 封心走到正殿前停下对林卿月说道:“皇后娘娘还未起身,林姑娘就先在此等着吧,等娘娘起身了自然会招呼姑娘进去的。” 这样的桥段林卿月在电视剧里见多了,对方这是在给林卿月下马威。 这一等,不到黄昏时分她是等不来皇后的。 见封心要走,林卿月连忙说道:“皇后娘娘既然还未起身,那我便到偏殿去等好了。” 封心微微蹙眉,眼中闪过一抹不悦。 “都说让你在此处等着了,你干甚要去偏殿?别怪我没提醒你,娘娘若是醒了没见到你降下责罚,可不是你这样的人能受得起的!” 面对封心的威吓,林卿月却只是淡然一笑。 “封心大人的好意卿月心领了,卿月虽久居宫外,但临行前祖母也曾耳提面命的告知了卿月许多规矩。卿月知道宫中有各宫嫔妃每日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规矩,卿月身份卑微,怎敢抢在各宫娘娘之前面见皇后娘娘?” 林卿月言辞恳求,抬头看向封心道:“让娘娘因为卿月坏了规矩,而遭受他人非议,实非卿月所愿,还请封心大人理解卿月对皇后娘娘的拳拳维护之心,应了卿月的请求。” 封心被林卿月的一番诡辩给说乐了,笑道:“你这丫头倒是有趣,算你机灵。也罢,你既然想去侧殿等着,那便随我来吧。” 林卿月微微一愣,本以为还要再多费一些唇舌,没想到封心这么简单的就答应了。 甘泉宫内部构造十分繁杂,亭台轩榭小桥流水应有尽有,封心身在其中却像是在逛自家花园一般悠哉。 两人很快便停在了一处殿门前,封心随手一指道:“这里便是侧殿了,你便在这里等着吧。” 林卿月对封心欠了欠身,道了声谢。 封心没有要多留的意思,临走前,对林卿月说道:“你的这些小聪明在我面前卖弄卖弄还行,在这宫中最好收敛一些,要知道,吃亏是福。有些该吃的亏不吃,以后可能吃的就不是亏了。” 林卿月佯装没听懂封心的话,笑着敷衍了两句,送走了这尊大神。 第58章 皇后胡仙儿 封心走后,沉寂了有段时间的萧临泽突然开口道:“此处并非是甘泉宫的侧殿,这处侧殿荒废有些时候了,听说之前一直在闹鬼。” 闹鬼? “难怪那个封心这么轻易就答应了我的请求,原来是还有后招。” 林卿月颇为忌惮的看了一眼殿门,又抬头看了看天。 “这青天白日的也闹鬼?” “之前的确有人说在白天见过。” 林卿月微微打了一个寒颤,明明头顶艳阳却觉得寒芒在背。 “那现在怎么办?在外面站着?” 难怪方才封心阴阳怪气的说吃亏是福,暗指的就是此事。 若是林卿月乖乖任凭他们摆布在那院子里面等着,最多就是多站一会儿,对于面前这间人尽皆知的鬼屋,的确好了许多。 “进去看看吧,秋风刺骨,若是在外面站上一日你的身子怕是会受不住。” 林卿月微微一愣,有些诧异的问道:“你这是在关心我么?” 萧临泽没有正面回答林卿月的问题,轻巧的把话题重新引回到侧殿上。 林卿月也知道现在不是打趣萧临泽的时候,小桃不在身边,林卿月还要指望萧临泽给她出谋划策,抱大腿还来不及呢,怎么敢得罪? 萧临泽说的没错,这甘泉宫占地大,此地又偏僻荒凉,四面环风。 林卿月若是在这里站上一天,第二日肯定会生病。 这宫里危机四伏,流水的汤药送进嘴里,谁知道哪一碗里面就刚巧放了什么催命符进去。 比起生病,林卿月宁可去这鬼屋里面闯一闯。 毕竟鬼不一定是真鬼,但人有的时候却真不是人。 深吸了两口气,林卿月将手搭在门上,站在侧面缓缓打开了大门。 许是因为许久都没有修缮过的缘故,大门在被打开的那一刻发出了一声近乎惨叫的声响。 那声音低沉而又刺耳,要不是林卿月早有准备,魂早就吓丢了。 等了半晌,见屋子里面并没有出现什么奇奇古怪的东西,林卿月咽了咽嗓子,向门内探了探身子。 出乎林卿月的意料,对比破败老旧的大门,屋内却异常的整洁。 林卿月好奇的走了进去,伸手在桌面上摸了一下,竟然连半点儿灰尘都没有。 看着纤尘微染的手指,林卿月微微蹙眉,环视了一下四周。 “这屋子好像还有人在住。” 林卿月向里走了走,发现床榻上的被褥被叠的十分工整,桌子上的茶壶里还有半壶茶水。 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林卿月越发坚信这间传说中的鬼屋里面根本没有鬼,而是住着一个活生生的人。 知道这件屋子是有主的,又确定对方是个人,林卿月就没再继续探查,老老实实的在桌前坐下,对着空气说道:“系统君,你不是说这里是鬼屋么?鬼屋里怎么会住人呢?看刚才封心的反应,他应该不知道这里住着人,一个大活人住在皇后的宫里,就没人发现么?” 林卿月问的,也是萧临泽所疑惑的。 他出宫自立府邸之后就甚少入宫了,来皇后宫中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对于这间闹鬼的偏殿,他也是有一次在和萧禊的谈话中得知的。 他向来不信鬼神之说,所以当时并未深究。 宫中传说闹鬼的殿宇不少,这皇宫就像是一个大大的牢笼,将每一个走进这里的人困死在其中。 每年惨死在宫中的人不下万人,怨气横生之下难免会生出些许神怪之论,宫中的人对此早已见怪不怪。 根治不了,就选择逃避。 因为闹鬼而荒废的殿宇在宫中比比皆是,对于之前的萧临泽来说,此处也是那众多殿宇中的一个。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人谈之色变的鬼屋,里面却有人生活的痕迹,最让人觉得细思极恐的是因为鬼的掩护,这人就这么悄无声息的住在此处,一想到此人或许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就让人觉得背脊发凉。 外面明明艳阳高照日头正足,林卿月却觉得这房间里处处都透着阴风。 她轻轻的用手蹭了蹭寒毛直立的手臂,本打算在桌前休息一会儿,没想到屋外却在此时传来了脚步声。 林卿月大惊,若是封心去而复返那倒没有什么,林卿月此刻最怕的是这屋主人回来。 她能肯定对方是人非鬼,但有些时候,往往人比鬼还要可怖三分。 “藏到衣柜里面去。” 萧临泽的声音适时响起,林卿月看了一眼门外晃动的人影,又看了看距离自己一步之遥的衣柜,在对方开门前果断的钻进了衣柜中…… 柜门阖上的同时开门声响起。 林卿月屏气凝神透过柜门间的缝隙看向外面,来人是一名体态玲珑女子,进屋之后竟直奔内室的方向走了过来。 听着对方不断逼近的脚步,林卿月的心就像是有数千只青蛙在里面跳一样,嘣嘣嘣的好像下一秒就能从嗓子里面挤出来一样。 好在来人就只是在衣柜前虚晃一下,并没有直接打开衣柜门。 危机暂时解除,林卿月轻吐了一口浊气,重新透过门缝开始观察外面的情形。 来人坐在梳妆台前似乎正在整理妆容,林卿月不敢出声只能笨拙的在心里和萧临泽沟通。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萧临泽刚刚让林卿月藏在衣柜里也只是权宜之计,对方虽是一名女子,但在不知道对方底细的情况下贸然对上明显不可取。 林卿月轻叹了一声,心道果然如此。 从她钻进衣柜的那一刻起林卿月就想到,她恐怕一时半会儿出不去了。 外面的那名女子同寻常女子并没有什么区别,林卿月还特意观察了一下,确定对方有影子不是鬼之后,一颗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 只要对方不是鬼,万事就好商量。 林卿月本想着等对方离开屋子之后她就趁机离开,奈何对方一直不离开。 柜子里面空气流通林卿月倒不怕憋死,她也不是小桃那种吃货,少吃两顿也饿不死。 现在让林卿月最困扰的是……她尿急…… 萧临泽感觉林卿的情绪越来越焦躁,好奇的问道:“你怎么了?” 现在的情况本就已经很尴尬了,萧临泽的突然出现让这种尴尬的气氛一路攀升到了一个巅峰。 对林卿月来说,萧临泽虽然只是一个系统,却是一个十足的男音。 对一个男人坦然说出自己尿急这种事情,林卿月就算脸皮再厚也做不出来。 辗转之间,久违的脚步声倏然临近。 还没等林卿月反应过来,面前的柜子就倏然打开。 刺目的光亮晃的林卿月睁不开眼睛,逆着光,林卿月看见了一张极尽苍老的面容。 “出来吧,我早就知道你在柜子里了,茅房就在屋子后面。” 第59章 袓母的警告 林卿月来不及细想对方到底是怎么发现她藏在柜子里的,一个箭步从柜子里面冲了出去。 茅房的位置很好找,林卿月解决完个人问题之后,踌躇着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在那女子提到‘茅房’两字的时候萧临泽就明白林卿月莫名焦虑的情绪到底是从何而来,很识相的全程没有再说话。 “方才那个女子知道你在柜子里面却一直都不点破应该没有恶意。”萧临泽看了一眼逐渐被乌云遮盖的天空:“看样子马上就要下雨了,她既然没有什么恶意回去也无妨。” 林卿月轻轻点了点头:“好吧。” 中间不过相隔不到半个时辰,林卿月再次站在房门口的心境却大不一样。 之前她只是觉得好奇,现在却多半觉得尴尬。 擅闯别人的房间还被人当场抓包,如今还要大着脸回去,林卿月敢保证,这是她前半生中最尴尬的一次经历了。 礼貌的叩了三下门,得到了里面人的应答后,林卿月缓缓推开了房门。 因为阴天的缘故,屋内已经点燃了蜡烛。 偌大的房间,只有内室的桌面上摆着一盏烛台。 那女子坐在唯一的光亮处,正对着从屋外走进来的林卿月。 方才只是匆匆一瞥,林卿月误以为对方是一名上了岁数的老者,如今再看对方,却发现对方身上竟是处处透着一股莫名的违和感。 明明面若老者,身材却如同二八少女一般玲珑有致,一头秀发乌黑亮丽,竟是连一根银发都没有。 那双放在桌面上的手肤若凝脂,和那张布满褶皱的脸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这些异样,都在无形之中给这名女子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轻纱。 林卿月站在门口,脚就像是被钉在地面上一样动弹不了分毫。 那女子抬眸看向林卿月,纵横的褶皱下,一双澄澈清明的双眸格外突兀。 和青苍那种清澈中不带有一丝杂质的眼眸不同,女子的眼眸清明的让人觉得一切虚假的事物在她面前都无所遁形。 她的视线仿佛能洞穿一切,站在她面前,林卿月感到一种被看穿一切的羞涩感。 “一身双魂,有意思,真有意思。”女子嘴角啜着笑,对林卿月招了招手道:“过来坐。” 女子视线移开的瞬间,林卿月感觉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倏然消失。 林卿月看着女子,方才还挪动不了半分的脚不仅能动了,还无意识的走向了那名女子。 等林卿月缓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坐在了女子的对面。 女子的嘴角啜着一抹玩味的笑,纤细的手指随意把玩着散落在胸前的长发。 “你既能走进这屋子就说明你我有缘,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打散另一魂,你觉得如何?” 一身双魂? 林卿月微微蹙眉,心道难道原身的魂魄还没散?潜藏在身体里? 凝眸沉思了片刻,林卿月并没有主动搭话,而是将话题引到了别处。 “姑娘为何会住在此处,可是和皇后娘娘有什么渊源么?” 女子轻笑了一声,揺了揺头。 “我只是借住在这荒殿中罢了,如果真要说有什么关系,也就只是屋主和房客的关系吧。” 林卿月面露不解:“姑娘住在这里,就没人发现么?” 就算这屋子空着,偌大的一个甘泉宫,供驱使的宫女太监无数,难道就没有一人察觉么? 女子的目光落在摇曳的烛火上,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 “都传这殿中常有厉鬼出没,索人性命,你若不是被封心那厮捱骗了过来,在知道这里闹鬼之后会主动靠近么?” 林卿月摇了摇头,她又不是嫌自己命长,干嘛平白去作这个死? 女子轻笑:“那便是了,连靠近都不敢靠近又怎么发现这屋里住了人?” 这女子说的虽有些道理,却还存在着一个巨大的漏洞。 这个巨大的漏洞就是林卿月自身,就算大部分人因为闹鬼一事对此处避而远之,但这世上猎奇者有之,林卿月这种身怀奇遇不惧鬼神者亦有之。 众口悠悠,怎会一点儿消息都不走漏? 一道惊雷在空中炸裂,刺目的雷光一瞬间照亮了整间内室。 林卿月缩在袖口中的手指缓缓收紧,盯着女子的瞳孔微微颤动。 她突然想到女子居住在此的事情定然是个秘密,而防止秘密泄露最好的办法就是把知道秘密的人咔嚓了。 毕竟……这世上只有死人不会把秘密说出去。 林卿月越想越是心惊,看向女子的目光也越发的惊恐不安。 女子似乎是注意到了林卿月的情绪波动,面带疑惑看了过来。 “你为何突然之间如此害怕?” 林卿月暗道坏了,没想对方的感官竟然如此敏锐。 又一道惊雷在天边炸响,林卿月灵机一动打了个激灵,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女子说道:“我怕打雷。” 女子倒并未怀疑林卿月话中真假,她抬手执起桌上的茶杯,轻眠了一口。 有些干裂泛白的嘴唇在茶水的滋润下浮现出一点殷红,女子垂着眸,细密的睫毛在她眼下留下一道阴影。 “姑娘可知自己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凤凰命格?若是没有你这命格护着,你这一身双魂,怕是早就被耗的油尽灯枯而死了。” 那女子抬眸,锐利的目光仿佛在瞬间将林卿月洞穿。 “一身双魂本就会对身体造成巨大的负担,更何况,你身体里的另一魂还是一个生魂。” 女子言谈之间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压迫,她们明明相对而坐,林卿月却感觉对方时刻都在高处俯瞰着她。 “身为生魂却魂不附体,附于他人身上消耗其寿元明显就是图谋不轨!若是不速速除去,将来必定祸患无穷!” 一道惊雷‘轰隆’一声直劈而下,有一瞬间林卿月甚至荒唐的觉得这雷是冲着这女子来的。 女子说的煞有介事,林卿月面上敷衍应是,其实正在和萧临泽疯狂吐槽这女子被封建思想荼毒太深。 女子看出来林卿月根本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长叹了一声,无奈的揺了揺头。 “或许这就是天命吧。” 林卿月长吁了一口,赔笑道:“没错,这可能就是命吧,命运就是如此安排的,若是强行逆天改命没准反倒会适得其反,不如顺其自然,或许会有另外一番奇遇也未可知,是不是?” 女子深深的看了林卿月一眼,说道:“我知你并未无伤她之心,但长此以往下去她终究会被你所累,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林卿月觉得女子又在说胡话,敷衍了两句把话题岔了过去。 但一直保持缄默的萧临泽却很清楚,女子方才的话是对他说的。 这女子不仅不是疯子,还是个高人。 第60章 初入皇宫 不仅能一眼看出林卿月是一身双魂,还能看出他是生魂。 萧临泽有预感,或许面前的这个人能帮他解答心中的疑惑。 可如今他有口难言,想要表达什么只能依靠林卿月。 虽然两人一直都未挑明,但萧临泽却隐隐察觉到,林卿月并不知道自己是依附在她身上的幽魂这件事情。 萧临泽有一种预感,一旦他主动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会发生质的改变。 在林卿月的软磨硬泡下,女子同意让林卿月在她屋内借住一宿。 “你可以住下,但只能住在外间。” 此时外面狂风大作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倾盆而下,打的窗户砰砰作响。 傻子才会在这种时候跑到外面去找罪受。 为了不被风雨摧残成落汤鸡,就算让林卿月睡地板她也愿意。 好在女子也不是那么狠心的人,临把林卿月撵到外间的时候从衣柜里面拿出了一床被褥扔给了林卿月。 林卿月欢欢喜喜的到外间去铺被褥,找了一个靠角落的位置把被褥铺在了地上,正打算躺下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脚步声。 林卿月回眸看去,见那女子正站在外间和内室的交界处看着她,手里捧着一个汤碗,还在冒着热气。 那女子并未靠近林卿月,只是在林卿月看向她的时候将手中的汤碗递了出来。“今夜风寒,外间有些凉,我煮了一点儿姜茶,你趁热喝了就赶紧睡了吧。”林卿月看着女子手里热乎乎的姜茶,伸手接了过来。 她其实是极不喜欢生姜味道的,只是今日确实风凉,林卿月也不好拒绝人家的好意,便当着女子的面一口将那一碗有些微微发烫的姜茶喝了。 姜茶刚一下肚,林卿月就觉得一股暖意从胃部扩散至全身。 “这姜茶味道还挺好的。” 林卿月将汤碗递还给了女子,正打算再说几句感谢的话,眩晕感却在瞬间席卷而来。 林卿月的意识停留在女子面无表情的脸上,黑暗便像潮水一般将她的意识吞没。 摇摇欲坠的身体剧烈的晃动了两下,眼看着就要彻底栽倒,却又在倏然间恢复了直立。 林卿月紧闭的双眼在身体恢复平衡的瞬间睁开,还是那双好看的杏仁眼,此刻却透着一股让人心生胆寒的锋芒。 ‘林卿月’冷冷的注视着面前的女子,唇齿微动的同时喉间溢出的却是男音。 “你对她做了什么?” 长久以来,这是萧临泽第一次掌控林卿月的身体。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但此刻的萧临泽却没有那个闲心思的去慢慢体会这其中的奇妙之处。 女子始终站在内室和外间的交界处,不曾踏出一步。 她神情平静的看着‘林卿月”沉声说道:“她没事情,姜茶里面只是放了一些能让她短暂失去意识的药。” 在萧临泽极具威慑的注视下,女子的脸上却并没有显现出丝毫的慌乱之色。 “这药对她不会产生伤害,只是封锁她的意识,方便你出来罢了。”女子嘴角微微上挑,眉眼含笑的看着‘林卿月’道:“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这么做不是正合了你的心意么?” 萧临泽神情微凛,比起一直被困在林卿月身体里他更讨厌这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 “你想做什么?” 女子双眸微沉,视线肆无忌惮的在‘林卿月’身上游走了一圈。 “我想要做什么?我当然是要帮你啊,四殿下……” 萧临泽双眸倏然一凛,身形虚晃,下一刻便出现在了女子的面前。 面对近在咫尺的萧临泽,女子却淡笑着站在原地。 ‘林卿月’双眉紧锁,素白纤细的手指以迅雷之势向前一探。 原本一切如常的空气在‘林卿月’的手指接触的瞬间发生了扭曲,电光火石之间,‘林卿月’及时的收回了手。 钻心的疼痛从指尖蹿向了四肢百骸,原本粉白的指尖此刻惨白一片。 虚空闪过几道如同小蛇一般的雷电之后,再次归于平静。 萧临泽看着那被电击到泛白的指尖,横眉紧蹙。 “你到底是什么人?” 女子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眼中含笑的望向萧临泽。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能帮四殿下的人。” 女子踱步到另一侧,嘴角啜着笑,神情闲适的将桌面上的一个小瓶子拿了起来,捏在手中把玩。 “我方才说的话并非是凭空捏造的,如今的殿下和方才那位林姑娘就像是这瓶子一般。” 女子打开瓶盖,随手勾起一旁的茶壶,微微倾倒,茶壶里面的水就顺着壶嘴流向了瓶子。 那瓶子本就不大,茶水倒的急,眨眼的功夫水就已经从瓶口溢了出来。 “水满则溢,就像一具身体只能承载一个灵魂,或许起初并没有什么异样,你们可以和平共存。可随着时间的流逝,身体在持续饱和的状态下就会逐渐膨胀,最后……” 女子用手指轻轻一推,那瓶子便虚空而落,在接触地面的同时被摔的四分五裂。 “喏,看见了吧,这就是你们的结果。” 萧临泽看着地上破碎的瓶子,神情森寒到了极致。 “我的耐心有限。” 感受到从萧临泽身上溢出的浓烈杀意,女子神情微微一愣,眼中的戏谑散去,微微正色道:“以你们目前的情况看,林姑娘的灵魂明显占据了主导地位,如果有一个灵魂必须消失,那必然是四殿下你的。” 女子神情微沉,眼底划过一抹寒光。 “我可以助四殿下夺取这具身体的掌控权,四殿下是生魂,等找到能让你回到原本身体的方法,您自可以完好无损的回到您原来的身体里去。” 作为生魂,萧临泽想要迫切的回到自己原本的身体里。 但这份迫切却并没有让他因此而丧失理智。 他微微蹙眉问道:“如果我占据了身体的主导位置,林卿月会如何?” 女子掩面大笑,那肆意的笑声中竟是掺杂了些许嘲讽的意味。 “都说皇家薄情凉性,没想到竟出了个四殿下这般如此重情重义的人,当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一道惊雷咔嚓一声落下,亮光照亮了女子的半边脸,浄狞而阴沉。 “四殿下您是误打误撞进入了这位林姑娘的体内,这身体的正主儿原本就是她,若是想让四殿下归于主导位置,势必要将这位林姑娘的魂魄强制剥离出体内,被强行剥离出体内的魂魄在过程中会受到损伤,不久之后就会消散于天地之间。” 女子嘴角微微上挑,阴沉的双眸看向萧临泽,干涸开裂的嘴唇一张一合,喑哑的声音一字一句道:“她最后会……魂!飞!魄!散!” 第61章 吃亏是福 萧临泽双眸倏然一凛,冷喝一声。 “你敢!” 女子神情从容闲适,轻笑道:“四殿下真是说笑了,此事同我敢不敢没关系,只在于四殿下到底要不要做。” 这女子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邪气,这样的人往往不屑于说假话。 再加上之前这女子的种种行径,萧临泽有一半的把握敢保证这女子的确有能让他回归本体的方法。 这对萧临泽来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如今被困在林卿月的身体里什么也做不了。 但如果他掌握了林卿月的身体,找到回到原本身体的办法就指日可待。 可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了,这世上就再没有林卿月这个人了…… 这一刻,萧临泽感觉自己站在了命运的交叉口。 一边是牺牲林卿月,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就回到自己原本的身体,回归到他原本的的生活轨迹。 另一边是继续保持着现在的这种状态,在荆棘之路上缓慢前行,前方没有希望只有无尽的绝望相伴左右。 看着萧临泽眼中的犹豫和挣扎,女子满是褶皱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一抹邪恶的笑“四殿下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她不过是这世间最寻常不过的一名女子罢了,待您重归肉身,可以大大的赏赐于林家,封侯拜相对您来说不过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这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不是么?” 女子原本喑哑的声音,渐渐变得婉转动听,萧临泽的双眼闪过一丝迷茫,但很快又恢复了清明。 他戒备的看着对面神情突然变得浄狞无比的女子冷笑道:“就你这点儿三脚猫的功夫还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 女子恶狠狠的瞪了萧临泽一眼,冷笑一声。 “看来四殿下已经做出决断了。” 萧临泽深深的看了女子一眼,沉声道:“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我会凭我自己回到原本的身体。” 女子神情倏然一怔,然后像是突然发了狂一般向萧临泽扑了过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 面对女子的突然发难,萧临泽却不躲不闪,神情淡漠的负手站在原地。 女子扑到半路却倏然停住,身前好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挡住一样,再难接近半步。 萧临泽嘴角微微上扬道:“我不知道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也不屑知道。你设下的这个东西就像是一个面无形的墙一样,我无法接近你,你同样也无法接近我萧临泽眸色猛然见迸发出一道寒光,骇的女子连连向后倒退了数步。 “你……你想干什么?” 萧临泽沉眸看向女子,厉声质问道:“你给林卿月下的药,药效还要持续多长时间?” 女子神情紧张的看着一脸的萧临泽,声音有些微微发颤道:“再……再过两个时辰她差不多就能醒了。” 萧临泽冷冷的瞥了女子一眼,说道:“今夜之事我可以当从来都没发生过,待林卿月恢复正常以后你也不许对她提半句有关今夜之事,否则”萧临泽眼中倏然闪过一道寒光,嘴角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萧临泽不再看那名女子,估算了一下林卿月清醒的时间,转身向外走去。暴雨来的快去的也快,雨后的空气中透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 萧临泽提步走出房间,循着熟悉的道路向着夜色深处走去。 林卿月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浑身僵硬酸痛的厉害,特别是一双脚又酸又胀。 要不是她好好的躺在房间里,她甚至都怀疑昨天夜里她可能梦游去两万五千里长征了。 强忍着酸痛,林卿月从地上爬了起来,在屋子里面扫视了一圈也没见到昨天的那名女子。 林卿月正打算收拾起地上的被褥,外面却正巧此时传来一声叫喊声。 “林姑娘可在此么?” 林卿月微微一愣,转身打开房门,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隔得老远,正探头探脑的看向她这边。 见林卿月从房间里出来,宫女的脸被吓的白了好几度。 “林……林姑娘,您昨夜……昨夜是在屋内休息的?” 林卿月点了点头,搞不明白青天白日的这宫女到底在怕什么。 要不是这宫里甄选宫女入宫的条件严苛,林卿月差点儿就以为这宫女是天生口吃。 “可是皇后娘娘派你来的?” 宫女不敢看林卿月,垂着头低声应了句‘是’。 林卿月原本还想感激一下那名女子昨夜收留之恩,可惜人不在,她也不知道应该到何处去寻,只好暂且作罢。 “劳烦这位姐姐稍候片刻,待我梳洗一番便随你去见皇后娘娘。这里景致独到,姐姐若是觉得等着烦闷,可以去四处转转,我梳洗好了自会去找姐姐。” 那宫女巴不得赶紧离开此地,感激的对林卿月一笑,便匆匆向外而去。 打发了那宫女,林卿月轻叹了一声退回了房间。 先是把被褥整理妥当放回了衣柜之中,然后在镜子前面稍作整理之后便离开了房间。 那宫女并未敢走远,只是稍稍离开了些,林卿月从房间出来走了大约十几步的距离便见着了她。 宫女见到林卿月的时候明显松了一口气,表情半是害怕半是好奇的小声问道:“林姑娘昨晚住在那房间里可有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么?” 林卿月并不知道昨夜里女子同萧临泽的谈话,只觉得那女子是面丑心善,躲在此地定是想要寻一方清净,便胡诌道:“夜里好像是听见了什么奇怪的动静,我这人睡觉沉,还没等听清呢,我就又睡过去了。” 宫女脸色一白,面露惊恐的问道:“真的……真的听见奇怪的声音了?” 看这宫女真的被吓到了,林卿月心中却乐开了花,面上却仍旧佯装深沉的说道:“千真万确,那声音就好像是……就好像是指甲刮木板的声音一样,还挺刺耳的”。 头顶明明艳阳高照,那宫女却猛的打了一个冷战,一脸不敢置信的看向林卿月。 “都这样了你还能睡的着?” 林卿月轻笑了一声,一脸无所谓的说道:“这有什么的,那房屋偏僻里面难免会有蛇虫鼠蚁的,那指甲划地板的声音或许是老鼠奔跑的时候发出的,有什么好怕的。” 那宫女咽了咽口水,看向林卿月目光中瞬间充满了钦佩之意。 林卿月心中得意,行走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小宫女对林卿月钦佩的五体投地,对林卿月提出的问题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卿月从小宫女口中套出了不少情报,对面见皇后娘娘一事倒没有之前那么忐还是昨日的地方,小宫女进去通报,很快便回来了。 “林姑娘,皇后娘娘让您进去。” 第62章 当场抓包 林卿月对小宫女道了声谢,深吸了一口气后踱步向殿内走去。 殿中有专门的宫女为林卿月引路,相比于方才的那名宫女,这殿中的宫女各个死气沉沉,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除了样貌和身材略有不同,不管是行走的姿态还是站定时的模样,都像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一样。 林卿月随着那木讷的宫女在殿中左转右转,总算是停在了一扇门前。 门前守着的太监冷冷的瞥了林卿月一眼,神情倨傲的进门通报去了。 林卿月趁此机会快速的打量了一圈周围,发现相比于外面的金碧辉煌,这殿中的陈设却极尽低调。 那太监很快便回来了,对林卿月说道:“林姑娘,皇后娘娘有请。” 林卿月点了点头,一脚跨入了殿中。 说是大殿,其实就像是寻常人家的前厅一般。 厅内两边摆放着很多的椅子,一看便是平日里各宫妃嫔面见皇后娘娘时坐的位置。 最前方的金丝软榻上依偎着一名身穿华服的女子,那衣料也不知道是用什么绣的,那女子明明未动半分,那衣料却散发着淡淡的光晕,叫人挪不开眼睛。 这里是皇宫,林卿月不敢太过张扬的打量,低垂着头,没敢去看那人的脸。 林卿月站定在距离软塌四五步的地方,对榻上的人微微欠身道:“臣女林卿月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还是自林卿月穿越以来,第一次跪人,虽然心中万般不愿,但形势所逼,为了自己的小命,林卿月决定大气一回,忍了这一次。 以昨日皇后的行事作风,林卿月本以为皇后怎么也要刁难刁难她,至少也要晾着她一会儿。 可让林卿月万万没想到的是,皇后非但没让她久跪,还不惜屈尊亲自将她从地上搀扶了起来。 看着那双搭在自己手臂上的纤纤玉指,林卿月感觉这个世界都玄幻了。 这是看阴狠政策实施不了,打算走怀柔政策了? 不容林卿月多想,皇后已然拉着她的手带着她走到了软塌前。 笑着说道:“你是禊儿的救命恩人,本宫这次叫你入宫原本也是想感激你的,以后在这殿中,你不用跪任何人,随意些就好。” 皇后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林卿月坐在了软榻上,笑道:“这几日你在宫中,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尽可同本宫提,只要是你提的,本宫统统都答应你。” 林卿月嘴角微微上挑,尴尬的笑了笑。 问道:“我提什么要求都行。” “当然。”皇后含笑以对。 “我想出宫回家。” 皇后:当我没说。 “林姑娘可是在宫外有什么未完成的事情么?若是有尽可同本宫说,本宫会派人安排,林姑娘尽管在宫中住下便是了。” 林卿月原本也只是想试探一下皇后,如果当真如皇后所说,她召她进宫就只是单纯的报恩,那她就会毫不犹豫的同意放林卿月出宫去。 相反,皇后留她在皇宫中就是别有所图,需要小心提防。 皇后现在顾左右而言他的态度,就足矣说明一切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林卿月适可而止,没有再继续往下追问。 她如今身在别人的主战场上,在情况未明之前,林卿月不打算贸然和皇后对上林卿月心中百转千回,却佯装乖巧的轻笑道:“卿月哪有什么未尽之时,只是同皇后娘娘小小的开了一句玩笑罢了。” 林卿月面上一派轻松闲适,皇后与她面对面坐着竟也无法在她脸上看出半点儿破淀。 “原来是这样,林姑娘还真活泼可爱。” 皇后拉着林卿月的手又说了不少话,其中不乏一些旁敲侧击,都被林卿月一一巧妙化解了过去。 一场在外人看来的贴心交谈,却让林卿月感觉心神疲惫,后背的衣裳早就已经被冷汗浸透散发着丝丝凉意。 “和林姑娘聊天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本宫聊的忘情,竟一时忘了时辰。” 皇后佯装歉意的看向林卿月说道:“我先前已经命人给你安排好了住处,就在距离甘泉宫不远的庆祥宫内,本宫特意着人布置了一番,希望林姑娘能喜欢。” 林卿月看着皇后,就如同皇后看不出她心中所想一般,林卿月同样也无法从皇后的脸上看出丝毫的破绽。 看着皇后含笑的双眸,林卿月的心中竟莫名的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林卿月敏锐的察觉到皇后在说‘布置’两个字的时候字音咬的格外重些,这个细节让林卿月总感觉皇后所说的‘布置’和大家平日里说的布置不是一回事。 宫中的殿宇都建造的颇大,皇后特意指了一间宫殿给她,如果换做其他人,此刻怕是早就乐的不知道东西南北了,可对林卿月来说,这却是一道催命符。 她只有一人,算上小桃也不过两人。 平时管理她那巴掌大的院子还行,有个风吹草动她们也能及时察觉。 但如果住进庆祥宫,仅凭她们两人根本无法全方位的察觉危险。 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有人趁着她们半夜睡着在侧面厢房里杀个人,她们怕是都难以察觉的到。 这种事事不受掌控的感觉,让林卿月心中稍感不安。 萧临泽感到了林卿月的不安,适时的出口提醒道:“你若是觉得危险,可以直接拒绝她。” 林卿月扯了扯嘴角,心道大哥是你脑子有问题还是我脑子有问题,那可是皇后啊,我就算平时骚操作再多,也不敢和皇后叫板啊。 萧临泽难得看林卿月这么畏首畏尾,觉得挺新鲜了。 “我说让你拒绝你真就直接决绝么?她不是装作和你很亲近的样子么?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你也可以装作同她亲近,同她说想要住在甘泉宫中。” 萧临泽一席话如醍醐灌顶,林卿月忽然感觉面前一片明朗,脸上浮现出些许笑皇后一直暗暗观察着林卿月,她在这后宫执掌凤印多年,见过的女子比见过的老鼠还要多,她自信林卿月这么一个黄毛丫头绝对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她能感觉到林卿月并非表面上看上去的那般天真,但在她眼中,林卿月的那点儿小聪明完全不够看。 她其实并未太把林卿月看在眼里,身为一国的皇后,胡仙儿自认为捏死林卿月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她要看到的是让林卿月生不如死,是借此敲打萧禊,让他再也生不出对她的反叛之心。 萧禊为了林卿月而向她隐瞒行踪的这件事情就像是皇后心里的一根刺,她一定要在这根刺深刺进她的心脏之前果断拔掉,永绝后患。 林卿月同萧临泽一拍即可,都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第63章 控制身体 皇后就算对她心怀不轨,也不会蠢到在自己的宫里动手。 林卿月佯装乖巧,学着皇后的动作动作轻柔的反握住皇后的手道:“月儿同皇后娘娘一见如故,皇后娘娘面美心善,月儿觉得与皇后娘娘有缘的很,那庆祥宫虽与甘泉宫相邻,却还有些距离,月儿喜欢皇后娘娘,想住在甘泉宫同娘娘多亲近亲近可以么?” 林卿月对皇后娘娘眨了眨眼睛,俏皮中带着一点哀求的意思。 皇后一时语塞,正打算回绝,林卿月却在此时适时补上了一句:“方才可是娘娘亲口答应说月儿不管提什么条件您都会答应”林卿月的眼底划过一抹狡黠之色,看向皇后嘴角微微上挑道:“娘娘不会说话不算话的对不对?” 皇后暗暗咬了咬牙,竟没想到林卿月这么不按套路出牌,竟然放着好好的宫殿不住偏要住进她的甘泉宫来。 “本宫身为皇后,说出去的话自然算数。”皇后强装笑脸,对身旁的人挥了挥手吩咐道:“去收拾一间偏殿出来给林姑娘住。” 一直到皇后下了令,林卿月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这其中多少有些赌的成分,皇后如果真的不顾颜面拒绝她的请求,林卿月也只得听之任之。 虽说这种情况发生的概率微乎其微,却不得不考虑进去。 皇后的计谋未能得逞,一时失了同林卿月继续打哈哈的兴致,没说两句就将林卿月给打发了出去。 林卿月刚一出门便看见了在院中焦急等待的小桃,她昨日在甘泉宫前被迫同小桃分开,之后又被封心引到鬼屋去,又被暴雨困在了屋中,一直未顾得上去寻找小桃。 如今见小桃衣着平整,脸上也不见丝毫倦容,倒是让林卿月心中的愧疚之意稍减了几分。 小桃余光瞥见有人向她这边走来,抬头看去,见来人是林卿月,小嘴一瘪,竟然委屈的哭了出来…… 林卿月最受不了的就是小桃哭,小桃才掉了一颗金豆豆,林卿月就动作熟练的捂住了她的嘴,对小桃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小桃双眼微红,呜咽抽涕了两声之后,对林卿月点了点头,示意林卿月自己已经憋回去了。 林卿月放开小桃,动作熟练的从袖子里面拿出了一方丝帕为小桃擦拭干净眼角的泪水。 “怎么突然哭了?可是我不在的时候你受了什么委屈么?” 小桃揺了揺头,道:“小桃并未受什么委屈,昨日姑娘进去甘泉宫中不久,就有个长的很好看的男子出来告知小桃姑娘昨夜会留宿在甘泉宫,并嘱咐甘泉宫中的宫女安排小桃住进了她们的房间。” 长的很好看的男子? 林卿月的脑中立刻浮现出封心那张阴柔的脸,林卿月是很喜欢小鲜肉,但像封心那种比女人还要女人的容貌,林卿月着实有些欣赏不了。 一想到封心此人,林卿月蛾眉微皱。 昨日她不想在烈日下暴晒,主动提出要去偏殿休息的时候封心就曾经提醒过林卿月说吃亏未必就不是福气。 林卿月当时因为先入为主的观念,认为封心是皇后的人,对他的印象并不是很好,也并未将他的话当做一回事。 后来封心有意将她引去了鬼屋,明显就是有意为之,让林卿月更坚信了自己的认知。 可在小桃的提醒下,林卿月又回忆了一遍之前同封心相处的场景,发现封心其实一直在有意提醒她。 如果昨日她好好的在院子里面站着,虽然会被晒上一会儿,却不必遭遇鬼屋的那一遭。 所谓吃亏未必不是福,大概说的就是这么一回事。 想到这,林卿月对封心的印象稍稍改观了些许,对他帮忙照顾小桃一事更是心存感激。 甘泉宫中的宫女太监都训练有素,两人在院中站着没说到两句话就有宫女来禀说侧殿已经收拾妥当,请林卿月过去。 林卿月就这么住进了甘泉宫中,打定主意要深居简出。 可皇后显然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林卿月,在林卿月住进侧殿的第一晚,皇后就派人来知会,说各宫的娘娘听说林卿月进宫了都想见上一面。 皇后不忍林卿月到各宫去奔走,便擅自做主让林卿月在众妃嫔请安的时候同她们见上一面。 林卿月嘴角微微抽搐,心道这皇后还真是不折腾死她不罢休,说的好像是真心疼她似的,实际上就是把她暗戳戳的推到风口浪尖上。 各宫嫔妃给皇后请安就相当于是开早会,皇上的女人们开早会研讨怎么伺候皇上,她去做什么? 林卿月是皇后一道懿旨宣进宫的,在不明真相人的眼中,林卿月就是皇后的人皇后让林卿月去参加她们的早会,再适时的说上几句含糊不清的话,让那些妃嫔误以为她有意要提携林卿月入宫,这波仇恨值攒下来,林卿月在宫中的这段日子才真是没有好日子过了。 可如今皇后的旨意已下,林卿月就算知道是鸿门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林卿月躺在高床软塌之上,心中却生不出半分欢喜。 “啊!我说什么来着?这皇宫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一个个都是披着羊皮的狼,心肠一个比一个黑!” 小桃端着点心进屋的时候就见林卿月瘫倒在床上,闭着眼睛骂骂咧咧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姑娘,方才皇后娘娘命人送来了些点心,这点心做的甚是精巧,姑娘快来尝尝。” “皇后送来的点心?” 林卿月微微蹙眉,一个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快步来到桌前。 小桃说的没错,这点心的模样的确可人,林卿月如今有了美人邦,手里不缺银子,每次偷溜出去的时候都不会亏待了自己这张嘴。 京中点心做的最好的如兰楼最好的点心价值千金,却不敌这点心万分之一的精致。 宫中的赏赐自然是样样都是最好的,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家明知道皇上年过半百也要挤破脑袋,把自己的姑娘往宫里送。 面对这滔天的富贵和荣耀,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禁得起诱惑的。 可这些在林卿月的眼中,都不如自己的小命重要。 林卿月连试都懒得试,直接将那盘点心倒进一个广口青瓷瓶中。 “姑娘!您这是做什么啊!” 小桃不仅是吃货,还是个有追求的吃货。 眼看着自家姑娘把那么好的点心就这么给倒掉了,小桃心中心疼的要死却又敢怒不敢言。 林卿月面无表情的把点心倒进了瓶子里,转身将空盘子递给了小桃。 “命和点心让你选一样,你选哪个?” 小桃端着空盘子,看着上面剩余的残渣舔了舔嘴唇,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林卿月说的是什么意思。 方才在小桃眼中美味可口的残渣瞬间变成了害人的蛇蝎,小桃颇为忌讳的把盘子扔在了桌面上,悄悄凑到林卿月身边小声问道:“姑娘你是怀疑,那点心里面有……毒?” 第64章 交叉口的抉择 林卿月的目光晦涩不明,瞥了一眼桌上的空盘子道:“不得不防。” 小桃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空盘子,庆幸林卿月告诫她有什么想吃的可以说出来,但不要偷吃。 若是她方才当真贪嘴偷吃了,结果如何她真的不敢想象。 林卿月吹了蜡烛躺在床上对小桃小声说道:“今后我们只吃一日三餐,其余送来的东西一概不吃,能推的就推了,推不了的就直接倒掉。” 小桃轻‘嗯’了一声,她在林府护了‘林卿月’多年,宅院里面的那些手段她多少知道一些,但同这后宫中的尔虞我诈动辄要人性命的手段相比,宅院里面的那些简直像是小打小闹。 小桃双唇蠕动了一下,小声喃喃道:“姑娘,我有点儿害怕。” 林卿月正在想事情,听见小桃的话后微微一怔,轻笑道:“原来我们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桃也有害怕的时候,真是稀罕啊。” 小桃好不容易营造出的紧张氛围就这样被林卿月轻巧的打破了,小桃撅了撅嘴,嗔怪道:“姑娘,你什么时候能正经点儿?” 林卿月轻笑了一声,一伸手把小桃搂进了怀中。 轻声安抚道:“小桃不怕,我向你保证,我们一定能平平安安的离开皇宫。” 小桃也不知道从何时起,那个一直躲在她身上寻求庇护的小姑娘已经能将她庇护在她初生的羽翼之下了。 伴随着林卿月的轻声安抚,小桃很快就闭上了双眼,心中的不安和彷徨渐渐消散,恢复平静的内心让她很快就发出了均匀轻酣声。 林卿月无奈的摇了摇头,对萧临泽说道:“这丫头平时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关键时刻还真是半点儿都不糊涂。” 萧临泽知道林卿月心中的忧虑,他能感受到林卿月心中的忐忑,她心中的茫然和不安,丝毫不比小桃轻,她比小桃了解的更多,更加知道潜藏在暗处的危险到底有多凶险。 明明自己害怕的要死,却还要佯装淡定的去安慰别人。 萧临泽轻笑了一声,语气颇为无奈的说道:“林卿月,有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你这个人到底是聪明还是傻。” 困意阵阵袭来,林卿月在闭上眼的前一刻也不忘反驳萧临泽一句。 “本姑娘智勇无双,你这么说分明就是在嫉妒我。” 萧临泽知道林卿月又开始耍无赖了,也不与她争辩,轻笑道:“好,我承认你智勇无双总可以了吧?夜深了,快睡吧。” 如同羽扇一般的睫毛微微轻颤,林卿月的嘴角扬起了一抹满足的笑。 她的嗓音有些微微发哑,声音也很轻,但这并不妨碍萧临泽听清那四个字。 “有你真好。” 在意识消散的前一刻,萧临泽感觉到了久违的心跳。 那一声声如同战鼓声声的心跳,在为一个叫‘林卿月’的女子而律动。 宫中的妃嫔若非身染恶疾缠绵病榻,或是身怀龙嗣外都不得缺席晨起请安之礼。 按照古代的时间换算,妃子们大约五点就要起床,梳妆洗漱之后大约六点到达太后宫中请安,然后由皇后带到自己宫中开早会,大约七点左右的时间结束。 皇太后早已仙逝,如今这中宫皆有皇后主掌。 林卿月去参见晨起请安,自然不能最后一个去。 小桃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林卿月和床分开,连拖带拽把人梳洗妥当了之后,林卿月才微微转醒。 “天亮了?” 林卿月看着才微微有些泛光的天边,嘟囔了一句‘时间还早,我再睡个回笼觉’之后就再次闭上了眼睛。 好在小桃经验充足,在林卿月眼睛闭上的前一刻在林卿月耳边大声喊道:“姑娘!你钱被偷了!” 正昏昏欲睡的林卿月倏然睁开双眼,懵怔的看向周围,一边看一边惊呼道:“我钱呢?我钱呢?” 小桃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姑娘你钱没丢,但你若是再不抓紧些,我们的脑袋一会儿没准就丢了。” 林卿月涣散的瞳孔微微收紧,正对上镜中的自己。 小桃按照以往林卿月的妆容对她的脸进行了修饰,让她看上去只是略有些姿容而已。 林卿月伸手拿掉了头上的几个珠花簪子,换上了素银的。 再三确定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后,林卿月带着小桃走出了侧殿。 侧殿外早有宫女候在门口,不用林卿月知会,那宫女便自动自觉的在前为林卿月引路。 甘泉宫占地颇广,要论出镜率最高的,前殿当之无愧。 林卿月进宫总共才不到两日,算上这一次,已经来前殿三次了。 昨日林卿月特意嘱咐小桃让她早些叫她,虽然起了一个大早,但看着前殿中那寥寥的几人,林卿月觉得这早起的还算值得。 嘱咐小桃找个偏僻的地方等着,林卿月莲步轻移,步入了前殿之中。 原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的妃嫔们见到林卿月这个生面孔不免多瞧上了两眼,面对众人或是探究或是鄙夷的目光,林卿月的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对众人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林家四女林卿月见过各位娘娘。” 原本散乱在前殿各处的妃嫔见此都聚拢了过来,一位表面看上去很是温和的女子走上前来,将林卿月搀扶起来道:“姑娘可是镇国将军和婉婷郡主的女儿?” 林卿月莞尔一笑道:“娘娘冰雪聪明,小女林卿月。” 那女子轻笑了一声,笑道:“哎呦,我可担不起‘娘娘’二字,不过是区区贵人罢了。你是娘娘的贵客,不必同我如此客气,我昨日便听闻皇后娘娘亲下懿旨召了一位妙人入宫,没想到竟是林家四姑娘。” 一听说林卿月是被皇后懿旨召进宫来的,其余妃嫔看林卿月的目光变得极为不善。 林卿月淡淡的看了一眼面前这个一脸笑意盈盈的女子,这人看上去好像是在同她亲近,实则字字句句都在把她往坑里带。 林卿月甚至怀疑这人和皇后是一伙儿的,皇后防着她有什么小动作,这才安插了此人在这里给自己使绊子。 这戏台子眼看对方已经搭好了,自己若是不配合上去唱上一出,倒有些对不起对方的辛苦了。 林卿月不着痕迹的抽回来自己的手笑道:“娘娘感怀我父亲和大伯在外治理水患有功,为解我父亲后顾之忧,这才下了懿旨接卿月入宫商量同薛小侯爷的婚事的听闻林卿月是入宫商量婚事的,周围不善的目光霎时减少了不少。 林卿月眼中划过一抹得意的笑,老话说的好,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林卿月昨天夜里就想好了,要用她和薛季的婚事做挡箭牌,挡过这一波攻击。 她与薛季的婚事迟迟没有定论,现在反倒是帮她解了燃眉之急。 第65章 初见皇后 林卿月刚喘了一口气,便有一个身穿华服的女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说道:“商量婚事?我怎么听说林姑娘似乎并不满意这门婚事,日前还让大长公主同皇上说要退了这门亲事,怎的这才过了几日又反悔了?林姑娘可莫要以为我们身处深宫,消息不灵通,便诓骗我们啊。” 林卿月看先来人,此人虽长相眼里,但眼角眉梢中却透着一股算计,让人觉得心生厌烦。 这人明显是有意出来找茬的,林卿月却不怒反笑,找茬的人越多,她就越开心林卿月微微垂眸,满含春色说道:“不瞒各位娘娘,卿月最初的确对薛小侯爷有所不满,误认为小侯爷对卿月没有情意,不想耽误了彼此这才央求外祖母帮忙退了这门婚事。” 林卿月没有丝毫隐瞒,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的确有退婚的打算,反倒赢得了一波好感,有几个嫔妃看她的目光明显缓和了许多。 “这么说,是确有此事了?” 林卿月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卿月当时急于和小侯爷撇清关系,便将此事告知了小侯爷,谁知小侯爷听后很是气愤,一怒之下向卿月表明心迹说其实他倾慕之人一直都是卿月。” 林卿月面含羞涩,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娇羞缠绵。 “卿月起初是不信的,但小侯爷用行动证明了他待卿月的心意,取消婚约的事情这才搁置了,只是先前外面就多有传言,我们出面解释怕会越描越黑,我和小侯爷都相信谣言止于智者,等到我们的婚期定了这谣言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那原本打算刁难林卿月的那名嫔妃听后,尴尬的退到众人身后。 林卿月言之凿凿说的跟真的一样,再加上林卿月和薛季要取消婚事之事的确很早就传了出来,但取消婚约的圣旨却至今未下。 也正是因为有这一点,在场的众位嫔妃才并未对林卿月的话有所质疑。 林卿月一边悄悄观察着众人的神情,一边故作小女儿家的姿态,扭捏道:“这事儿由我这个女儿家说出口到底不好,若不是各位娘娘问及卿月是绝不会将此事说出来的,也请各位娘娘一定要帮卿月保密。” 众人一见没有热闹可看都一边敷衍着应声道是,一边作鸟兽散开。 林卿月垂眸冷笑,这宫中的嫔妃是喜欢热闹不假,但只要这热闹不是出自她们身上,笑过便就罢了。 有关于她和薛季的事情,只怕还没出这甘泉宫的大殿,这帮嫔妃就全都忘了。 对于她们来说,这种小八卦完全无法在她们心中惊起丝毫波澜。 最开始和林卿月搭话的那名贵人见此,颇为不甘的瞪了林卿月一眼,转身去同其他妃嫔搭话去了。 林卿月无奈的撇了撇嘴,那么多年的宫斗剧不是白看的,能在这后宫活下来的女人哪个是吃素的,像之前那种主动挑衅的反倒让人放心,最起码她们把野心写在脸上。 最让人防不胜防的反而是那种看上去人畜无害的,这种人总是悄悄接近你,然后在你放松警惕的时候一口咬向你的喉昽。 之前同林卿月搭话的那名贵人就是如此,要不是林卿月早有防备,怕是要被对方给坑惨了。 后宫女人的嫉妒心可比真刀真枪还要恐怖。 古往今来,有多少帝王最后都死在了自己的女人手里,林卿月自认为不论是权力财力还是武力,她样样都不敌那些能文能武的帝王。 所以最明智的选择就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皇后见到林卿月的时候脸上并未显现出丝毫的惊讶之色,她招了招手唤林卿月到她身边去,对一众嫔妃道:“众姐妹应该也已经认识了,这位就是镇国将军家的嫡女林卿月。镇国将军如今正在为水患一事在外操劳,本宫身为后宫之主,理应为皇上分忧,便接卿月来宫中小住些日子。” 皇后脸上挂着笑,态度亲昵的拉着林卿月的手笑道:“这几年天灾不断,皇上忧国忧民,本该一年一次的选妃大典也有好几年没有举行过了,咱们这宫里好久不来新人,别说是皇上了,就连本宫日日见着你们都觉得无趣的很。” 皇后眉眼带笑的看向林卿月笑道:“还是卿月这样年轻又有活力的小姑娘好,才入宫两日,本宫就觉得自己也有活力了许多。” 林卿月嘴角挂着淡淡的浅笑,一副听不懂皇后话中深意的样子,任由皇后拉着她的手。 如果没有她先前的铺垫,经由皇后这么一说,那些嫔妃想不多想都难。 到时候成为众矢之的的林卿月,才是真的防不胜防。 可是现在,有了林卿月和薛季‘两情相悦’这个前提,皇后的话就和寻常的打趣没有什么区别。 林卿月再适时的添上一两句,便彻底的断了众人将她同皇上联系在一起的心思皇后说话的时候一直观察着众嫔妃的神情,平日里那些原本就能藏的住心思的人表面上自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可让皇后觉得纳闷的是,那几个平日里把心思都写在脸上的人竟然也毫无反应。 蛾眉微蹙,皇后转头看向坐在她下手边的馨贵人。 馨贵人对皇后微微揺了揺头,又对着林卿月的方向努了努嘴。 皇后意会到情况有变,脸色微微沉了沉,不着痕迹的松开了林卿月的手,敷衍了两句之后便让各宫的妃嫔回去了。 妃嫔之中当然并不全都是蠢货,皇后之位有能者居之,特别是现在的皇后身后并没有强大的母家傍身,想要把她从皇后的位置上拉下去也并非是无法实现的事情林卿月的计策并不能哄骗住所有人,她从始至终要骗的都是那些不太聪明的大多数人,至于那些聪明人,林卿月要给她们看的是她宁可冒着被判大不敬的风险也要同皇家撇清关系的决心。 也正是基于这两点,从始至终才无一人对林卿月发难。 和身后势力薄弱如纸的皇后不同,林卿月的身后有手握军权的父亲林贵峰,有撑起半个朝堂的大伯林贵唐,还有一个身为大长公主的外祖母。 有这些人在,那些对林卿月稍有敌意的人也会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然后将这点敌意消匿于内心深处。 林夕宫中,两名女子相对而坐,若是林卿月在此便能轻易认出,其中一人正是先前那位对她百般刁难的梦嫔,她身旁的那位是与她同为嫔位的淑嫔。 淑嫔在姿色上虽不如梦嫔,但胜在长的小家碧玉,温婉动人,她虽不是后宫中最艳丽的那一枝花,却让人望之清心,看久了宫中的那些鸾鸾燕燕,她这样的女子反倒让人一见难忘。 这两人平日里在宫中甚少言语,却很少有人知道她两人私下里的关系甚好。 第66章 让皇后吃瘪 两人如今凑在一起,便是为了说一说有关于林卿月的事情梦嫔虽是个直性子,却也不是那种无脑之人。 “梦嫔,你今日为何那般的冲动,你明知馨贵人是皇后的人,她有意为难林卿月,自是皇后授意的,你何必去蹚这趟浑水呢?” 梦嫔嘴角微微上挑,笑道:“我是在给那丫头提个醒,以免她真以为那馨贵人是个人畜无害的小绵羊!”梦嫔回想起林卿月那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就不由得大笑道:“我一开始倒是没看出来,那小丫头竟是个有手腕的,你看见馨贵人那个吃瘪的模样了么?最重要的是她吃了瘪有口难言,那副气恼的模样真是大快人心!” 淑嫔看梦嫔一脸没心没肺的大笑,无奈的揺了揺头。 “那丫头可不简单,她比皇后提前到达,应该是一早就料到皇后会对她不利,故而先下手为强,打了皇后一个措手不及,她家势重,皇后明面上自然不敢拿她怎么样,怕就怕皇后在暗地里下黑手。” 梦嫔缓缓收敛起脸上的笑意,微微蹙眉道:“林家的嫡女皇后也敢动手?” 淑嫔的眼底闪过一道暗光,轻声说道:“有什么是咱们的这位皇后娘娘不敢做的?” 梦嫔倏然噤声,脸色有些许难看。 “那我们该怎么办?作壁上观?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淑嫔凝眸沉思了片刻后缓缓揺了揺头,道:“此事事关重大,容我再好好想一相” 林卿月早就看出来馨贵人同皇后是一伙的,在前殿的时候馨贵人和皇后两人暗中交流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她眼中。 等到皇后回去,从馨贵人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晚上怕是要失眠了林卿月躺在床上,仰头看着房顶,喃喃道:“你说皇后到底为什么要设计陷害我呢?她之前有提到萧禊,说接我入宫其实是为了感谢我对萧禊的救命之恩,可从目前的种种情况来看,报恩是假报仇才是真。” 想到此处,林卿月倏然从床上坐了起来,神情紧张的问道:“你说会不会是皇后知道打了萧禊一闷棍的人其实是我,她这么处心积虑的设计陷害我,其实是在为萧禊报仇?” “不可能。”萧临泽果断否决了林卿月的猜想。 “当时那巷子当中就只有你和萧禊两人,不会有第三人知道。皇后此举,或许另有深意。” “深意?”林卿月憋了瘪嘴:“我看是恶意才对吧!要不是我够机灵,今天非得被那个女人给玩死!” 林卿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这日防夜防的,我是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好,真是要命了!” 萧临泽知道林卿月讨厌皇宫,这一点和他一样,所以他能理解林卿月的不安和忐忑,也能理解她的无奈。 “皇后不会无故针对你,这件事情多半和萧禊有关,你设法联系上萧禊看看他有没有办法让你尽早出宫。” 林卿月嘴角抽搐了两下,呵呵冷笑了一声。 “我倒是想,那也要我出的去算啊!门外的那两个和门神似的宫女你又不是没看见?我这次进宫是真长见识了,这宫里的宫女素质真的是顶呱呱,就门口那两个,能在门神和跟屁虫之间无缝切换,影子没光的时候还知道偷会儿懒呢,她们两个如此尽职尽责,你就说有他们两个在,我能做什么?” 萧临泽也知道以林卿月现在的处境在宫中确实寸步难行,思虑再三之下终于下定决心道:“甘泉宫西南角上有一个狗洞,你可以从那里出去。” “狗洞?”林卿月惊呼了一声,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 “有狗洞你怎么不早说?” 萧临泽扯了扯嘴角,问道:“你真的要钻狗洞?” 林卿月咧着嘴角,下床活动了一下四肢,好奇的问道:“钻狗洞怎么了?能屈能伸才是真汉子!” 萧临泽:失敬失敬! 出去的事情解决了,林卿月下午借口要在甘泉宫中逛一逛,找到了昨日给自己引路的小宫女。 这个小宫女明显是甘泉宫中打杂的,不像跟着林卿月的那两个被荼毒的那么深林卿月和她闲聊的时候无意中问及萧禊的情况,却被告知萧禊因为政务被派出去到江北一带处理一桩地方官员贪污一案,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回不来的。 计划落空,林卿月垂头丧气的回到侧殿,继续自己宛如咸鱼一般的人生。 “找萧禊求助是指望不上了,皇后师出有名,求助于外祖母反倒会让外祖母难堪。” 林卿月长叹了一声,感叹道:“关键时刻还是得靠自己啊。” 如林卿月所料,皇后回到寝殿的时候馨贵人已经在殿中等她了。 刚屏退了下人,平日里看上去平易近人的皇后就瞬间暴露出了本性,拿起桌子上的茶杯直接摔在地上。 碎片迸派到四处,有几片打在了跪在地上的馨贵人身上,馨贵人却连动都没敢动一下。 “皇后娘娘息怒!” 馨贵人身体微微发颤,匍匐跪拜在满是碎瓷片的地面上,手指被瓷片划出数道血口子竟然也不为所动。 皇后的脸因为气愤而变的浄狞非常,她眼中像是燃烧着熊熊的火焰一般怒视着跪在地上的馨贵人怒叱道:“本宫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当时明明在场为什么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唐馨蕊!你可别忘了!本宫的手里还有你父兄草菅人命收受贿赂的证据!” 馨贵人浑身倏然一震,连连叩头道:“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啊,嫔妾不敢不尽心,实在是那个林卿月太有手段,嫔妾按照娘娘的吩咐让众嫔妃误认为林卿月此次进宫是要入宫为妃,可林卿月却将她同薛小侯爷的婚事拿出来说事,她说的有理有据,嫔妾实在是找不到漏洞之处,这才让她奸计得逞。” 皇后微微蹙眉,沉声道:“她同薛季的亲事不是已经解除了么?” 馨贵人趁机缓缓抬起头,怯生生的说道:“只是传闻罢了,皇上的圣旨迟迟未下,他们的婚约就还有效。” 皇后微微蹙眉,凝眸沉思了片刻之后倏然抬头看向馨贵人道:“你去帮本宫叫个人过来”皇后双眸微微一眯,眼中迸发出一道寒光:“本宫就不信,她能侥幸躲过一次,还能躲过第二次!” “啊嗽!”林卿月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脑袋迷糊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小桃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关切的问道:“姑娘你是不是受风寒了?” “啊嗽!” 话音未落,林卿月又接连的打了一个。 林卿月酝酿了一下,感觉应该没有第三个了,无所谓的对小桃摆了摆手。 第67章 要吃的还是要命? “没事儿,一想二骂,估计是又有什么人在嘟囔我呢。” 林卿月在这宫中待的烦闷,又不能出去转悠,免得外面那些人见着她再突发奇想想出些什么阴损的招式对付她。 凡事有利就有弊,弊端就是林卿月现在待在这侧殿里待的都快长蘑菇了。 小桃无奈的轻笑了一声,将手里的布包放在了林卿月面前。 “小桃知道姑娘不便出门又在这殿中待的难受,特意找来了这些东西给姑娘解闷。” 林卿月看着面前的布包,双眸倏然一亮。 一边快速的打开布包,一边急切的向小桃询问道:“你给我带回来什么好东西了?” 小桃一脸高深莫测的坐在林卿月旁边的位置,轻笑了一声。 “小桃不说,说出来不就没有神秘感了么?” 林卿月扶额,小桃这丫头跟在她身边这么长时间,手艺倒是没长多少,嘴皮子倒是溜到飞起。 三两下打开了包袱,一堆瓶瓶罐罐便随着四角布包摊在了桌面上。 “这是……胭脂?” 小桃使劲的点了点头,一脸得意的说道:“我见姑娘你在这屋里待着无聊,想着这宫里的胭脂应该比外面的好上许多,便找到平日里负责洒扫的宫女从她们那里搞到了这些皇后娘娘平日里用了一半或者只用了一点的胭脂。” 林卿月随手在那堆胭脂瓶里挑出了一瓶,因为林卿月饥饿营销的理念,她制作的胭脂并没有对胭脂行业的大方向有所影响。 现在市面上大多数的胭脂还都是原本的颜色,林卿月打开的这盒胭脂颜色还是那种亮丽的大红色,但是质感却同外面的胭脂有着云泥之别。 林卿月反复沾取了少量的胭脂在指腹间揉搓了两下,蛾眉微微蹙起。 “这胭脂有点儿不对劲儿。” 小桃正在肚子夸夸其谈着自己是怎么从那些宫女手里拿到的这些胭脂,骤然听到林卿月说这些胭脂不对劲儿一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过了半晌才小心翼翼的问道:“这胭脂……哪里不对劲儿?” 林卿月从袖口之中拿出了丝帕,又沾染了茶水擦去了指腹间的胭脂。 “这胭脂的质地太过柔软了,宫中的东西固然好,但制作胭脂的几样固定成分是不变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就算用的东西再好,胭脂固化之后的软硬程度相差并不多。这些胭脂的质地明显太过柔软,里面怕是添加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我的天啊!”小桃惊呼了一声,第一时间去检查了一遍窗户和大门,确定窗户和大门都紧闭着,方才并没有人偷听到他们的谈话之后才迅速回到林卿月身边小声说道:“这些都是皇后娘娘的宫里用的东西啊,谁有胆子对皇后娘娘下手?” 林卿月双眸微垂,眼底闪过一道晦涩不明的光。 “没人有胆子向皇后下手,难道就不能是皇后自己下的手么?” 小桃的眼睛倏然瞪大,神情紧张的伸手揪住林卿月的衣角。 “姑娘你慎言啊,这话要是让旁人听去了可是要被砍头的!” 林卿月倏然一笑,拍了拍小桃的手笑道:“放心,我就是把天作塌了也有父亲和大伯顶着呢,没人敢砍你家小姐的脑袋。” 小桃喃喃说了句:“也是”,缓缓松开了林卿月的衣服。 她颇有些忌讳的看着桌面上那堆精致的小瓶子,双眉紧蹙在了一起。 “原本是想着找点儿东西给姑娘你解闷的,没想到弄来了这些东西,小桃现在就去把这些东西给扔出去,免得污了姑娘的眼睛。” “哎!先别动。” 林卿月伸手一拦,阻止了小桃的动作。 “这东西里面的成分未明,皇后既然敢用就说明这里面的东西对她无害,我倒想研究一下她在这胭脂里面到底添加了什么东西。” 小桃动作动作一滞,又将布包重新放回到了桌面上。 “姑娘既然如此说了,那便留下吧。” 林卿月轻笑了一声,打发着小桃给她去寻一些比较趁手的工具回来。 她原本用来调配胭脂的工具都是她特意定制的,她此次出门并没有随身携带在身上。 小桃出去了半晌,也就只找到了一根稍粗一些的银针。 林卿月倒也不拘于这些,只要能用来挖胭脂就行。 她将胭脂挑出了一些抹在了帕子上,对着阳光研究了一阵,却没研究个所以然来。 这个年代没有化学仪器,林卿月无法做到取样检测,只能凭借肉眼分辨。 但肉眼毕竟不是仪器,无法精确的分析出里面的成分。 就在林卿月打算放弃了时候,萧临泽却突然适时说道:“你将胭脂凑近鼻子,闻一闻味道。” “味道?” 林卿月一直注重的都是胭脂过于软糯的质地,倒是忽略了味道。 将胭脂凑到鼻子面前缓缓摆动了一下,胭脂的香味便隐隐飘了出来。 林卿月将鼻尖凑了过去,仔细的闻了闻。 一般的胭脂里都会掺杂一些香味,女子身上的体香就多半来自于此。 香气入鼻的同时,林卿月蛾眉微微蹙起。 “如何?”萧临泽感觉到林卿月的异样,轻声问道。 林卿月又仔细闻了闻,神情凝重的说道:“这胭脂里面添加的香料是正常香料的好几倍,女子为了增加体香有的时候是会让匠人们在里面多添加些香味,但这香粉明显过重了些,而且……” 林卿月犹豫了一下,有些不大确定的说道:“而且我好像在这胭脂里面闻到了一些……血腥味。” 林卿月把那盒胭脂放在了桌面上,脸色有些微微泛白。 此刻她再看那胭脂罐中的胭脂只觉得红的渗血,让人不寒而栗…… 美貌是女人为之奋斗终生的事业。 哪个女人不想自己青春永驻,可惜岁月匆匆,却从不怜惜美人。 韶华易逝,美人迟暮,眼看着曾经自己认为唾手可得的,成了水中月手中沙。 有的女人能够直面这种‘失去”可有的女人却不能。 她们为了永葆青春,甚至不惜以别人的性命作为代价。 林卿月就曾经听闻,中世纪的时候有一名贵妇,为了永葆青春,以少女的血液浸泡沐浴。 联想到皇后宛如少女一般的容颜,还有胭脂盒中被香料掩盖住的血腥味,林卿月顿时觉得头皮发麻,一股寒意迅速传遍四肢百骸。 一想到那张言笑晏晏的脸庞背后很有可能藏着一张嗜血的嘴脸,林卿月就莫名觉得胆寒不已。 她没把自己的猜想告诉小桃,以小桃的胆子若是她知道这胭脂有问题,很有可能会在皇后等人的面前露出破绽。 林卿月只告诉小桃说这些胭脂会质地如此软糯是因为放置时间太长了所致,让她拿出去小心丢掉。 第68章 搭戏 小桃对林卿月的话不疑有他,拿着那一大包胭脂出去了。 小桃刚一离开,林卿月整个人就瘫软在椅子上,浑身上下的力气像是倏然之间被抽空了一般,连动动手指都很费力。 在椅子上缓和了半晌,林卿月微微动了动嘴唇,问道:“你怎么知道那胭脂里面有问题?” “直觉。” 林卿月感觉到萧临泽有所隐瞒,却并没有多问。 此事若是没有萧临泽提醒,她恐怕还被蒙在鼓里。 倒不是萧临泽有意想要隐瞒林卿月什么,只是若是把此事的前因后果交代清楚了,林卿月很有可能会疑心他的身份,萧临泽这才选择隐瞒真相。 此事还要追溯到早些年间,当时萧临泽还未行冠礼住在皇宫之中。 宫中宫女太监无数,宫苑深深,每天都有鲜活的生命在悄无声息中逝去,皇宫里的人对此早已麻木,萧临泽也是其中的一员。 因为同萧禊交好的缘故,萧临泽免不了会在甘泉宫中走动,他记性好,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他母妃早逝,皇帝对他也并不上心,萧临泽自小便懂得韬光养晦的道理,平日里太傅利用抽查课业的时候他总是佯装记不住,总是被太傅叱责。 久而久之,萧临泽天生愚钝的事情就在宫里传开了。 对于一个天生愚钝又没有皇上宠爱的皇子,人们会本能的放下戒心。 也正是因此,萧临泽才发现了甘泉宫中的异样。 皇后宫中的宫女太监比其他宫殿多了许多,太监宫女轮班伺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寻常人就算发现接连几日伺候的人有所不同,也不会有所察觉。 毕竟对于这宫中的人来说,太监和宫女和牲畜并没有什么两样。 萧临泽原本也并不在意这些,却因为他过目不忘的本事,让他无意间发现皇后宫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消失一两个宫女,而这些宫女之后再也没有出现。 萧临泽隐隐感觉那些宫女应该是死了,却并没有过分深究。 他当时势弱不过就是个未成年的皇子罢了,为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宫女和皇后为敌,并不值得。 也正因为如此,萧临泽才会突发奇想,让林卿月闻一闻那胭脂的味道。 他原本也只是猜想,在林卿月证实那胭脂里有血腥味后,萧临泽已经可以基本确定,这胭脂里面的血腥味定然和那些在甘泉宫消失的宫女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这种宫中秘辛,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林卿月不打算把此事说出去,但若是有人有意招惹她,此事倒是可以能作为钳制对方的把柄。 “我就知道皇后不是什么好人,没想到暗地里竟然在干这么阴损的事情,用这种掺了东西的胭脂天天涂脸,她就不觉得瘆得慌么?” 一想到那胭脂里面掺的东西很有可能是人血,林卿月就觉得不寒而栗。 “有的时候人为了达到某种目的,会忘了自己是人。” 萧临泽的话久久盘桓在林卿月的脑中,经久不散。 她突然有些好奇,萧临泽为什么会拥有如此丰沛的感情。 系统终归是系统,ai永远代替不了人类的根本原因就在于情感。 它们可以模仿,却无法做到超越。 而亲情、爱情、友情都是在极致的感情中产生的。 可萧临泽给林卿月的感觉却完全不同,萧临泽的情感很流畅,喜怒哀乐各种感情都表达的很自然,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一个真正的……人? 林卿月倏然一惊,被自己想法吓到了。 林卿月想努力说服自己忘掉这个荒唐的想法,可她越是想忘,它就扎的越深。 萧临泽感觉到林卿月巨大的情绪波动,以为林卿月还在为胭脂的事情担忧,难得开口安慰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忧,宫中这样的事情不在少数,只要你闭好嘴巴,不将此事说出去,就不会有事。” 萧临泽的话并没有安慰到林卿月,反而让她的心绪更加起伏。 林卿月的嘴唇微微动了动,犹豫了半晌终于问出了心中的那个问题。 “系统君,你为什么对皇宫里的事情这么了解?” 萧临泽微微一怔,很快做出了反应:“我原本就知道。” 林卿月凝重的神情短暂的呆滞了片刻,而后释然一笑。 系统当然什么都知道,在有限的范围内透露给她一些情报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了。 “是我想多了。” 林卿月轻叹了一口气,整个人瞬间觉得轻松了许多。 只是她并不知道,萧临泽所说的意思,和她理解的意思全然不同。 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林卿月身上的力气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她回身用手指勾起茶壶想给自己倒一杯茶,却发现茶壶轻飘飘的里面的茶水竟然已经被喝干净了。 林卿月手里拎着茶壶,蛾眉微蹙。 小桃平日里虽然有些大大咧咧的,但做事却极为细心,这种茶壶里没有水的情况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林卿月倏然看向门口的方向,神情微凝道:“小桃出去的时间是不是太久了? 林卿月放下茶壶倏然起身走到门外,却发现门口那两个门神宫女竟然也不在。 “怎么回事?” 林卿月快步走出房间,刚走出小院就遇见了一名宫女。 林卿月见那宫女行色匆匆,蛾眉微蹙,一伸手将人拦了下来。 那宫女被林卿月拦住了去路,神情越发惊慌。 “林姑娘……请问您有什么吩咐么?” 林卿月不发一言的审视着那名宫女,宫女最初还能佯装淡定,时间一久,豆大的汗珠就开始顺着她的脸颊一滴一滴的往下淌。 “还不说么!”林卿月大喝了一声,那小宫女神情一惊,倏然跪倒在了林卿月面前。 “姑娘饶命!姑娘饶命啊!奴婢也没想到小桃姑娘会把胭脂扔了还被皇后娘娘的侍婢发现了。” 林卿月双眸倏然一凛,心道了句不好。 她早上才刚刚将了皇后一军,现在小桃被她逮了一个正着,羊入虎口的结果可想而知。 “人去哪了?” 小宫女浑身发颤的抬起头,指了指南面的殿宇。 “小桃姑娘被两名侍女绑着往那个方向上去了。” 林卿月冷冷的瞥了一眼小宫女,冷声威胁道:“你应该知道骗我的下场是什么?” 小宫女连连叩头道:“奴婢不敢欺骗姑娘,奴婢所说字字句句都是实话,若有半句谎言,定让奴婢死无全尸。” 林卿月也是想最后诈宫女一下,见这宫女敢当着她的面发毒誓,便不疑有他,疾步向方才小宫女指向的那座殿宇而去。 等到林卿月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道路尽头之后,那宫女才浑身发颤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畏畏缩缩的看向一旁的假山。 第69章 智破奸计 “封大人,您让奴婢做的奴婢都已经照做了,还请……还请冯大人不要为难奴婢的家人。” 一道人影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一身玄色长衫把封心的脸衬的越发白皙,娇艳的唇色格外惹眼。 他嘴角微微上挑露出了一个邪魅的笑,他笑的瞬间天地仿佛都霎时失了颜色。 封心缓步走到小宫女的面前,伸出修长的手指微微挑起了小宫女的下颚。 “啧啧啧,这副梨花带泪的模样当真是我见犹怜,你的这一份感天动地的孝心,我一定会代为转达给你家中病重的娘亲的。” 小宫女瞳孔一震,朱红的双唇瞬间失了血色。 伴随着牙齿颤动时的磕碰声,小宫女神情惊惧的看着面前的封心问道:“封……封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封心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妖冶的笑,仿佛盛开在忘川河畔的彼岸花。 “方才你同林姑娘发的誓这么快就不记得了么?”封心脸上带着笑,眼底划过一抹红光,“你既然忘了,那我就好心提醒你一下。” 钳制着小宫女下颚的手指沿着宫女的脖颈缓缓下移,最后停在了小宫女的脖颈间。 封心笑看着小宫女,眼底却冰冷一片。 “你方才和林小姐发誓说,若是你对她所说有半句谎言,便……不!得!好! 死!” 话音刚落,在小宫女充满绝望和惊恐的目光下,封心放置在小宫女脖颈上的五指倏然一紧。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哒’声,小宫女脖子向右侧一歪,身体就如同凋零的落花一般摔在了地上。 封心看着小宫女渐渐灰败的面容,脸上的笑意瞬间消散。 他面无表情的从小宫女的尸体上迈了过去,沉声道:“如你所愿,不得好死。 林卿月一路赶到小宫女所指的殿宇,殿宇明显被荒弃了许久,风徐徐吹过,半挂在空中的匾额无力的晃动了两下,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 破旧的大门半开着,上面斑驳的红漆无声的诉说着这座宫殿曾经的辉煌。 林卿月微微蹙了蹙眉,脚步缓缓停下。 萧临泽适时开口嘱咐道:“小心,可能有诈。” 林卿月双眸微沉,点了点头。 皇后的人费尽周折把她引到这个地方来,自然不是让她来赏风景的。 “你觉得里面是陷阱的概率有多大?” “十成。” 林卿月嘴角微微上挑,脸上露出了一抹讥笑。 “同感。皇后未免也太小看我了,这么明显的陷阱,真的以为我会上当么?”林卿月疑问之处也正是萧临泽感到怪异的地方。 此地地处偏僻,门扇半开,明显就是在请君入瓮。 这样的伎俩,别说是林卿月了,换一个毫无心机的幼童来都未必会傻傻的走进去。 “先离开这里,小心迟则生变。” 林卿月点了点头正打算离开,一道凄厉的叫喊声却陡然响起。 林卿月脚下一顿,双眸倏然转向宫殿的方向。 她同小桃朝夕相处,尽管那声音凄厉刺耳,林卿月却很笃定,那是小桃的声音“不要!不要!求求你们不要这么对我!姑娘!呜呜呜!姑娘你快来救救我! 凄厉的叫喊声一声接着一声,在意识到小桃正在宫殿中遭受非人的对待,林卿月没有丝毫犹豫的冲进了殿中。 不顾萧临泽的怒吼和阻拦,林卿月像是疯了一样推开了一间间破旧的木门。 她嘴里不断的喊着小桃的名字,一声比一声大,血腥味在喉咙间弥散开林卿月也毫不在意,心中的惊恐和绝望驱使着林卿月打开一扇又一扇紧闭的大门。 当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时,林卿月的动作戛然而止。 破败昏暗的房间里,晦暗不明的光线中隐隐可见地上躺着一个人。 有一瞬间,林卿月感觉自己失去了呼吸。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忘记了该怎么行走。 萧临泽的声音终于在此时穿透忙音传达进了林卿月脑中。 “林卿月,现在立刻离开这里!这是个陷阱!你清醒一点!” 林卿月神情木讷的揺了揺头,她空洞的双眼望着房间里躺在地上的那个人,声调没有丝毫起伏的说道:“我不走,小桃在等我带她回家。” 林卿月僵直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双脚笔直的向前走去。 伴随着林卿月的每一次走动,木质的地面都会发出刺耳的吱嘎声。 随着距离的拉近,林卿月能清楚的看到对方被鲜血染红的罗裙,阴森惨白的面庞,还有那没有丝毫起伏的胸膛…… “小……桃……” 一瞬间,林卿月感觉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在轰然崩塌。 她缓缓俯下身,伸出颤抖的手拨开那缕散乱在惨白肌肤上的黑色秀发。 刺骨的冰冷和僵硬透过指尖传向林卿月的四肢百骸,发丝随着林卿月的动作慢慢从地上干涸的血液中剥离。 那鲜艳的红和极致的黑,在林卿月空洞灰败的眼中纠缠在一起,编织成了一场充满绝望的噩梦。 “小桃……小桃……我带你回家,我带你回家……” 萧临泽能清楚的感觉到林卿月渐渐空洞的心灵,这一刻的萧临泽感觉自己要疯了。 “林卿月!算我求求你,你清醒一点!” “你好好看看,这具尸体不是小桃!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 “林卿月……算我求求你……别走……别丢下我一个人……” 林卿月染血的手指倏然停在半空,她涣散的瞳孔短暂的闪过一抹光彩。 听着脑中那近似哀求的声音,林卿月缓缓垂下头。 眼前的小桃在瞬间变了模样,那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死前的惊恐和绝望定格在她脸上,干涸的血液像是落花一般散落在她淡粉色的衣裙上,在她的腹部中央,有一朵巨大的血花正在怒放。 林卿月能透过那破开血肉的空洞一直看到内里,残破的布料参差不齐的边缘处和惨白的肌肤被血液凝固在了一起。原本应该存在于腹部的内脏不翼而飞,只留下了一个空洞的大口子。 林卿月缓缓抬头,看向屋角的位置。 在那里摆放着一个正在燃烧着的香炉,林卿月神色微敛,沉声说道:“刚刚就是那东西让我产生的幻觉?” 萧临泽嗤笑了一声,冷喝道:“不过是加了点儿东西的迷香罢了,我平日里教你的那些你全都忘了是不是?这么明显的陷阱你也能傻乎乎的往里跳?” 林卿月还是第一次看萧临泽如此生气,被吓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我……我知道这次是我鲁莽了,下次不敢了。” 萧临泽冷哼一声,原本就清冷的声音此刻更加冰寒刺骨。 “皇后明显是已经摸透了你的性子才敢用这么低劣的陷阱引你入局,你觉得以她的手段会让你有反抗她的机会么?恐怕你前脚刚踏进这宫殿,后脚就有大批人马将这里围住了,只要你从这间房间里走出去就会立刻被外面的人拿下。” 第70章 暗潮涌动 似乎是为了印证萧临泽的猜想,门外倏然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 来人根本不怕惊动屋里的人,可见有足够的信心能将屋里的人拿下。 林卿月长叹了一口气,这次真的是她自己作死,怨不得旁人。 “皇后不敢要了我的命。”林卿月侧眸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对比之前语气竟然轻松了许多,“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小桃没事,只要她没事就好。” 林卿月将视线收回,透过破旧的纸窗看向窗外,深吸了一口气。 “走吧,我们去会一会这位皇后娘娘。” 萧临泽长叹了一口气,深感此刻的形势不容乐观。 皇后设下如此大的局,若她只是想要林卿月的命倒还好说,林家在朝中的势力不可小觑,林卿月虽不受宠,却是实实在在的林家嫡女。 林卿月所说不错,她出事林家不会坐视不管,皇后虽贵为国母,却也不能不顾及君臣之间的关系。 不管怎样,林卿月都暂无性命之忧,萧临泽担忧的是皇后此举是否是别有所图。 若皇后当真别有所图,想用林卿月的性命要挟林家做些什么,那才是真的麻烦。 思索间,林卿月已然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萧临泽所料不错,原本荒无人烟的宫殿中此刻竟被宫中的御林军团团围住,肃杀之气扑面而来,林卿月却并未退后半分,神情平静的走向了众人。 御林军见上前,齐刷刷的拔出了腰间的佩刀,直指向林卿月。 林卿月站定脚步,倏然一笑道:“对付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竟然动用了这么多的御林军,是不是有些太小题大做了?” 越过众多御林军,林卿月的视线落在了站在御林军身后的皇后身上。 皇后嘴角微微上挑,眼中尽是得意之色。 “昨日有宫人来报,伺候禧太妃的宫女碧清于昨日失踪,御林军奉本宫之名彻查此事,追查踪迹到了此处。” 皇后笑看向林卿月,眼含挑衅的说道:“本宫倒是想要问一问林姑娘,为何会在此处?可曾见过碧清?” 林卿月双眸深沉的望着皇后,微微侧开了身。 “臣女并不知道皇后娘娘口中的碧清是何人,但这殿中的确有一具女尸,皇后娘娘可派人来问问,屋内的女尸是否就是您口中所说的碧清。” 听闻殿中有一具女尸,在场众人看林卿月的目光越发不善。 林卿月目视前方,对那些异样的视线视若无睹。 林卿月如此淡定从容的模样,反倒让人不敢轻易对她多有言论。 此刻林卿月的脑中响起了萧临泽清冷的声音:“看见了么?人就是如此欺软怕硬的动物,你强他们就弱,你弱他们就强。只要你足够强势,他们就会对你畏惧三分。” 林卿月的目光和皇后的视线在空中碰撞在一起,皇后的脸色微变,看向林卿月的目光中多了一抹忌惮的神色。 林卿月将皇后的情绪变化尽收眼底,嘴角微微扬起。 这种时候就是在拼谁的心理素质好,恰巧,林卿月自认为心大无边,皇后想要用御林军来打压她的算盘,算是打错了。 御林军很快就将殿中的尸体抬了出来,正要带走,林卿月却出言阻止道:“这具尸体暂且还不能抬走。” 皇后双眸微微一沉,冷眼看向林卿月道:“此人到底是不是禧太妃宫里的碧清总要让禧太妃认过了才知道。” 林卿月轻移莲步,竟是径直穿过了御林军,走到了皇后的面前。 隔空遥望和正面相交给人的视觉冲击是完全不同的,就像此刻,林卿月站在皇后的面前,敌人近在咫尺的感觉让她觉得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歇斯底里的叫嚣着嘶吼着,这样的感觉非但没让她觉得恐惧,反而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 皇后的目光从开始的从容渐渐变得深沉,她不懂林卿月的从容到底从何而来。 这种不确定让皇后感到了一丝忐忑和不安,林卿月就好像是握在她手心里的杯子,原本这杯子只有被她玩弄于股掌的份,可是现在,这个杯子却疑似有了隐藏的裂纹,只要裂纹存在,杯子就每时每刻都有裂开的风险。 裂开的杯子会变成一块块锋利的碎片,划破持有者的手。 林卿月言笑晏晏,脸上完全没有疑凶该有的紧张和恐惧。 “想要证明此人到底是不是碧清很容易,不必劳烦御林军大费周章的将人抬到禧太妃那里去,只需要请禧太妃处别的宫女来瞧上一眼便好。” 皇后双眸微沉,眼底迸发出一道寒光。 “林姑娘,本宫看在林将军的面子上刚才给你留了几分颜面,但林姑娘却并未理解本宫的良苦用心反而变本加厉,甚至是以下犯上,着实是让本宫心寒不已。” 皇后脸色微沉,不怒自威。 庭院之中瞬间鸦雀无声,院中之人竟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碧清身死,原本应该在甘泉宫的林姑娘却现身于此,本宫有理由怀疑碧清之死同林姑娘有所牵扯,念在你年纪尚幼,此事又有待查明,暂且收押内狱,待查明真相再做定夺!” 皇后的声音并不大却掷地有声,正在众人暗道林家嫡女这次真的闯了天大的祸事时,林卿月却突然开口说道:“卿月在事发现场,皇后娘娘命人收押卿月,卿月绝不反抗。但卿月方才所说,却并非是以下犯上。” 林卿月目光如炬,转眸看向被御林军放置在地上的尸体。” “卿月方才阻拦,有三点原因。其一,尸体作为查证的重点,若是如此搬来搬去,很容易导致尸体上原本的线索被破坏。其二,有一件事情皇后娘娘似乎本末倒置了,这具尸体到底是不是碧清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宫里死了人,断定此人的死亡时间和死亡原因才是重点。” 林卿月目光凌厉的看向皇后,眼底浮现出星点笑意,接着说道:“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若是在运送途中,这具尸体若是稍有不慎被毁了或者是失踪了,死无对证之下卿月岂不是连自证自清的机会都没有了?” 林卿月嘴角微挑,目光在众人身上一扫而过。 “所以为了谨慎起见,还请皇后娘娘先请宫里的仵作过来验尸,再着人查清女尸的身份。” 皇后暗暗咬了咬牙,后悔自己一时不察,竟让林卿月钻了空子。 注意到众人暗地里充满揣测的目光,皇后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不怒反笑道:“林姑娘这份临危不乱的气魄还真是颇有林大将军的风范,方才林姑娘所说本宫倒是觉得颇有几分道理,可就算如此也不能洗清林姑娘的嫌疑,本宫还是要先将你先收押内狱。” 第71章 绯红色的胭脂 林卿月本想拖延时间,亲眼看见仵作验尸,皇后却并不打算让她如愿。 “此事会交由大理寺彻查,若是此事当真与林姑娘无关,本宫自会还你清白。 皇后看向林卿月身后的御林军,双眸微沉道:“将林姑娘收押内狱,没有本宫手谕不得任何人探视!” 皇后命令已下,林卿月清楚若是自己再反抗,皇后就能以抗旨之名直接治她的罪。 身后沉重的脚步声渐渐向自己逼近,林卿月倏然抬眸笑看向皇后。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卿月相信娘娘定能查明真相还卿月清白,卿月就在内狱里,等着皇后娘娘的好消息。” 话音落地,林卿月转眸看向已经站在她身后的两名御林军道:“我自己走,两位在前面领路便是。” 两名御林军见皇后并没有反对,便走到林卿月前面,引着人向门外而去。 林卿月跟着两名御林军走到门口的时候倏然站定,转头看向一直静静注视着她的皇后。 皇后没想到林卿月会忽然回头,倏然对上林卿月的视线被吓了一跳。 看着皇后脸上惊慌的神色,林卿月嘴角扬起了一抹奸计得逞后的笑。 “有一事还要劳烦皇后娘娘,卿月的婢女小桃还要烦请娘娘多多照拂,臣女与小桃情同姐妹,若是小桃有个万一,臣女也不想苟活于世。” 皇后神情微沉,看向林卿月的目光透着一股让人背脊发凉的寒意。 “你在威胁本宫?” 林卿月笑的乖巧,柔声说道:“臣女不敢,娘娘若是不愿,也可将小桃送出去宫去,小桃自小同臣女一起长大,皇后娘娘若是有什么需要代为转达的,小桃会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话音未落,林卿月便抬步迈过了门槛,只留下一道笔挺的背影。 皇后看着林卿月消失在门外的身影,神情晦暗不明。 半晌过后,皇后下令道:“传本宫令,召大理寺卿进宫查办此案,让宫中的仵作过来先行验尸。” 一连串的命令下发下去,站在庭院里人瞬间就少了一多半。 皇后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具被放置在地上的女尸,在众人的簇拥之下离开了宫殿。 未到傍晚,林家嫡女残忍杀害了禧太妃身边贴身宫女的事情就已经在宫内传开了。 仅一墙之隔,外面谣言四起,禧太妃所住的宫殿中却清冷一片。 一名宫女轻轻的叩了两下禧太妃寝殿的门,推门走了进去。 宫女见禧太妃坐在窗前望月,连忙上前将窗户给阖上了。 “马上就要入秋了,夜里风凉,太妃你身子才刚好了一些,不能再着凉了。” 禧太妃保持着望月的姿态良久之后才收回视线,就好像月亮并非挂在天边而在她心中一样。 宫女扶着禧太妃坐到榻上,端来了温水为她洗脚。 短暂的沉默过后,禧太妃突然开口道:“听说找到碧清了?” 宫女手上的动作一顿,低头沉默了半晌才开口说道:“找到了,听说是在沁芳殿找到的,被人开膛破肚,五脏都不翼而飞。”宫女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发现碧清尸体的时候林家的嫡女也在场,皇后娘娘命人将其收押在内狱,说等查清真相之后再放出来。” 禧太妃听后沉默了半晌后无奈的摇了摇头,深深的长叹了一口气。 禧太妃一脸惋惜的说道:“林家的那个女娃娃也真是可怜,她一个小姑娘在内狱那种地方待着定是怕极了。” 宫女面露不解,看向禧太妃问道:“禧太妃为何要同情杀害碧清的凶犯?太妃是觉得碧清不是林家的那位姑娘杀的?” 禧太妃缓缓点了点头道:“你和碧清都跟在我身边多年,先帝在时我便不受宠,先帝去后我虽得了个‘太妃’的封号,却空有一个虚衔罢了,这宫中的脏活累活都是你和碧清干的,林家的那个丫头在林府必是养尊处优,她一个闺阁小姐怎么可能杀的了碧清这种常年干粗活的丫头,又如何在人死之后开膛破肚取其内脏?” 禧太妃看的清楚,却也自知自己没有能力干涉后宫之事,只能无奈道:“林家一门双杰,此次怕是有人惦记上了林家在朝中的势力,打算借着这丫头将林家的势力收为己用。” “若真如太妃所说,这林家小姐当真是太冤了,奴婢听说那内狱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死在里面的人不计其数,就算白天里也如同夜晚一样漆黑,最可怕的是里面日日都有人在受刑,时时听着那些痛苦的哀嚎,没病也要被吓出病了。” 禧太妃长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揺了揺头。 “时移世易,这宫殿之外的天地早就不是我们所能左右的了,只期望林家那丫头能够平安躲过这一劫吧。” 以往林卿月在电视里面看见的大牢多半都是几人挤在一间牢房里面,地上简单铺了一层稻草又当床又当被,偶尔逮到一只蟑螂老鼠什么的都是自己赚到了,揪一揪扒一扒还能给自己加顿餐。 进内狱之前,林卿月已经做好了饿肚子的准备,作为现代人,头可断血可流,蟑螂老鼠绝对不能吃! 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真实的内狱和她想象中的内狱完全不同。 单人单间豪华配置,一日三餐还有菜有饭,最主要的是每间牢房还配备了木板床和被褥。 林卿月看见那床被褥的时候眼泪都下来了,一想到自己不用挨冻,林卿月瞬间感觉自己从地狱一跃而上进了天堂。 负责把林卿月送进牢房的人看林卿月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竟没有表现出丝毫诧异仿佛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一样。 林卿月神情轻松的走进牢房,木质的牢房门很快就被牢头从外面锁上了。 内狱是关押犯错宫人的地方,牢房还挺紧俏的。 林卿月牢房两侧都住了人,和电视剧里面那些凶神恶煞的狱友不同,林卿月的这两个狱友都是那种标准身材,还恰巧是男左女右。 看见林卿月走进牢房,两人都齐齐的向她看了过来。 林卿月淡笑着对两人打了声招呼,笑道:“你们好,我叫林卿月,初来乍到还请两位多多关照。” 看林卿月态度不错又和他们主动搭话,这两个人稍稍放下了些戒心主动凑了过来。 三个人隔着栅栏交谈,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林卿月就把这两人底细打探清楚了。 林卿月左边牢房的这位是宫里的药童,原本是当值在太医院的,因为不小心抓错了药就被关进了这里。 右边牢房的这位是宫里负责洒扫长街的宫女,原本当值在内务府,因为不小心坐坏了一个板凳就被人给扔了进来。 林卿月扯了扯嘴角,比起这两位的‘罪行’她的这个罪明显恶劣很多啊。 第72章 宫中往事 两个人都老老实实的交代了自己入狱的经历,问到林卿月的时候,林卿月勉强挤出了一丝亲和的笑,颇为尴尬的说道:“我大概可能也许……犯的是杀人罪吧。 这世上比死还可怕的事情莫过于大家正聊的热火朝天的时候,你一张嘴周围却突然安静了。 比起小药童,倒是那个宫女胆子稍微大一些。 她有些尴尬的笑了两声,说道:“姑娘你是在同我们开玩笑么?你这模样,也不像是会杀人的人啊。” 林卿月神情一喜,对小宫女伸出了一个大大的拇指。 夸赞道:“你真是太有眼光了!” 林卿月一屁股坐在了木板床上,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 “我是被人给算计了,我去的时候那个小宫女身子都凉了,内脏都被掏空,就是傻子看了都知道,杀人的不是我。无奈啊无奈,有些人就是想要置你于死地,就算有再多的证据摆在她面前证明你是无辜的她也能视而不见!” 这一次沉默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位于林卿月牢房左边的药童向林卿月凑近了几分,小声问道:“姑娘你确定,那个死了的宫女被人掏去了内脏?” 木板床在左边,相比于小宫女,药童离林卿月更近一些。 这两人中药童稍稍年长一些,对林卿月也更戒备些。 他主动向林卿月靠近,倒是让林卿月感觉稍稍有些惊讶。 大家都被关在这里,谁也没比谁高贵,林卿月也不藏私,点了点头道:“当然确定,肚子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都被掏干净了。” 林卿月注意到药童的脸色有些不好,惊恐和愤怒的情绪在他的眼中交织碰撞着,好像一个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活火山一样。 林卿月很识相的没有打扰药童,任由他自己慢慢消化了情绪,变得平静下来。 “我相信你说的话,人不是你杀的。” 看药童的情绪真的恢复了平静,林卿月这才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这么确定,你知道些什么?” 药童垂落在身侧的双手倏然收紧,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似乎正在极力压制着某种强烈的情绪。 他深吸了两口气,开口说道:“在我进来之前,我的好友也是死于这种杀人手法之下,按照方才姑娘所说,那时你还没有进宫,凶手自然不可能是你。” “你的好友也是同样的死法?” 林卿月心中顿时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她原本以为这是皇后为了构陷污蔑她特意设计的,为的是营造她手段残忍的假象。 那药童口中和女尸有同样死法的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药童点了点头后,说出了一个让林卿月更加震惊不已的消息。 “不仅是我的好友,近半年以来,宫中被如此残忍杀害的宫人不下百人,他们全都在死后被人掏去了内脏死无全尸。” 林卿月陷入震惊之中,心绪久久无法平复。 如果药童说的是真的,那这完全就是一起连环杀人案,她可以利用这一点来自证清白,摆脱皇后的掣肘。 萧临泽曾经说过一句话,林卿月至今仍旧记忆犹新。 他说与其寄希望于敌人虚无缥缈的善意,不如自己主动出击,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林卿月觉得此刻,正是她主动掌握命运的时刻。 林卿月对药童展露了一温柔的笑:“能详细的和我说一下这些事情么?” 药童缓缓同林卿月拉开了一段距离,神情颇为戒备的看向林卿月说道:“我凭什么告诉你?” 林卿月嘴角微微上扬,眼中焕发的光彩让药童都为之失神。 “只要你向我提供这方面的消息,我可以保证,等我成功脱困之后就会助你从这里出去。” 说到底药童犯的并不是什么大错,林卿月如果真能查明真相证明自己的清白,救一个没犯什么大错的药童出去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在听见林卿月说能把自己从内狱救出去的时候,药童的双眸倏然一亮。 他的确有些动心,却又很快把这份心悸隐藏了起来。 “我凭什么相信你?这里可是皇宫内狱,光靠银钱打点根本就行不通。” 药童此时此刻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从始至终林卿月都没向他们表明过她到底是什么人。 反倒是他和另外一位宫女,把自己的底细抖搂了个干净。 药童双眸一沉,浑身紧绷着看向林卿月,厉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又有什么目的!” 面对浑身紧绷好像随时都会对自己发动进攻的药童,林卿月的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之色。 要是换成平时,林卿月也不敢这么浪。 可现在他们两个人中间隔着一道栅栏,就算她惹怒了对方,隔着栅栏就算对方武力值再高又能拿她怎么样? 有了这层保障,林卿月便更加肆无忌惮了起来。 “我自然有我的方法,机会只有一次,要不要珍惜这次机会从这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出去,都在你一念之间。合作或者不合作,都随你。” 林卿月嘴角啜着笑,转头看向身后一脸好奇的小宫女。 笑道:“如果你也知道有关的消息我也可以答应帮你出去。” 药童神情倏然一紧,急忙说道:“她不可能知道,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件事情!” “谁说我不知道了!”小宫女瞪了药童一眼,扑到栅栏前面,目光灼灼的看向林卿月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么?只要我告诉你,你就帮我从这里出去?” 林卿月挑了挑眉,笑道:“当然。” 药童对她的戒备心很重,这也变相说明药童知道的很多。 林卿月的确迫切想要从药童那里知道相关的事情却也明白逼的太紧,反倒会适得其反。 她最初也只是想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才向小宫女抛出橄榄枝,本质只是想要刺激一下药童,却没想到小宫女竟然也知道相关的消息。 这对林卿月来说完全就是意外收获,如果说先前林卿月只有百分之七十的把握说服药童说出消息,现在她就有百分百的把握。 小宫女年纪小,心性更单纯一些。 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内狱中早就把她仅有的耐心磨光了,在这里待着的每天对她来说都是煎熬。 就在她对接下来的人生感到绝望的时候,林卿月却在此时出现了。 “我知道!我真的知道!只要你答应帮我从这里出去,我什么都告诉你。我在内务府当值,内务府常年负责宫中的各种事情,消息也是最灵通的,你相信我,我真的知道!” “我相信你。”林卿月从木床上缓缓起身,刚迈出一步,一直沉默不语的药童却突然开口说道:“我答应你!” 林卿月背对着药童,嘴角扬起了一抹奸计得逞后得意的笑。 第73章 请君入瓮 她脚步未停,向小宫女走了过去。 药童瞬间急红了眼,双手紧握着栅栏,歇斯底里的怒吼道:“你答应我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林卿月的脚步倏然一停,转头笑看向药童。 眉眼俏皮的挑了挑,笑道:“我没说我要反悔啊!” 林卿月伸手指了指对面的小宫女说道:“凡事总要有个先来后到,我是先询问的你,但却是她先答应了我提出的条件,我当然要先听她说。” “不过……”林卿月的眼底划过一抹狡黠之色,双眸微眯,像是一只精明的小狐狸。 萧临泽充当了一回吃瓜群众,全程一句话都没说,看着林卿月这只小狐狸戏耍这两个小奶娃。 在萧临泽看来,药童的确有些心机,但他的那些小心思在林卿月面前完全不够看。 至于那个小宫女,面对林卿月更是连一搏之力都没有,只有被耍的团团转的份林卿月佯装无辜的对药童耸了耸肩道:“消息就这么多,如果她把消息都告诉我了,而你又不能提供其他有价值的消息,那我只能对你说声抱歉,终止我们之间的交易了。” 林卿月留给了药童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转身走向了小宫女。 根据两人的表现,药童明显比小宫女知道的多。 但药童明显对她有所防备,在他意识到这些消息对于林卿月的重要性之后,极有可能隐藏关键的消息,再反过来和林卿月谈条件。 林卿月如今被困在这牢房里,根本无法从外界获取信息。 她必须速战速决,在药童和小宫女还没意识到这一点之前,从他们嘴里套出有价值的消息。 用小宫女对药童进行施压是林卿月计划的第一步,对于被关进内狱里的人来说,自由比金钱和地位更加重要。 没有什么比唾手可得的自由,下一刻又和自己失之交臂更让人心生绝望的,为了再次拥有获得自由的权力,药童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向林卿月展现自己的诚意。 届时他就失去了和林卿月谈条件的筹码,主动权就会完完全全的落在林卿月手中。 如林卿月预想的一样,小宫女知道的并不多。 她在内务府当值知道消息的确很多,但都是些皮毛,大多都是些捕风捉影的消息,没有实打实的证据。 好在林卿月刻意让小宫女压低了声音,药童并不知道她们聊了些什么,在完全不知道林卿月到底掌握了多少消息的前提下,药童所有的退路都被林卿月堵死了,只能对林卿月和盘托出他所知道的一切…… 林卿月佯装很满意的对小宫女笑了笑,嘴角啜着笑转头看向身后一脸急切的药童。 “现在到你了。” 药童看着林卿月一步步的向他走近,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你真的会帮我离开这里的对不对?” 林卿月轻笑了一声,并没有直接回答药童的问题,反问道:“你知道林家么? 药童神情疑惑的点了点头:“可是那个一门双杰的林家?” “没错。”林卿月嘴角微微上扬,笑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镇国将军之女,林卿月。” 药童双眸倏然睁大,眼中的犹豫和不信任在一瞬间消失不见。 在药童看来,以林卿月的身份想要从这内狱出去简直易如反掌,完全没有必要欺骗他这个小小的药童。 “我相信你。”药童贴着栅栏半跪下,对林卿月说道:“小的在太医院当值,是许茂忠许太医的药童,许太医精通药理,有时候为了研究药效会需要人试药,我们这些药童除了日常打杂之外就是为作为药人为太医试药。” 在太医院几乎每名太医手下都会有十几个药童,试药一事可大可小,轻则可能只是难受几日,重则甚至可以要了性命。 药童和他的那位好友虽然侍奉于不同的太医,但因为同在太医院的缘故,两人的关系一直都不错。 “半年前宫里就经常会有人无故失踪,这皇宫之中藏污纳垢的地方太多了,失踪一两个人根本就不算什么事情。有一日我那个好友来找我,给了我买了好多的东西,我们这些在宫中当值的表面上活的光鲜,实际上活的却连狗都不如。” 药童面露悲切,苦笑道:“我们被困在这四方的天地里,活的还不如外面的人自由。他给我的那些东西都是平日里我们闲聊的时候我提到的东西。我问他那些东西都是从哪里来的他也不说,然后又塞给了我一个包袱,让我过两天再打开。” 林卿月没有询问那包袱里面的东西,这样的场景几乎每部电视剧里都演过,药童的这位朋友多半是在交代后事,林卿月猜想那包袱里面多半应该是那人留给家人的银钱。 事实果然如同林卿月猜想的一样,药童双眸啜着眼泪,巨大的悲伤笼罩着他,连带着林卿月也不免有些为他的遭遇而感到动容。 “我真的很后悔,如果当初我没有听他的话打开那个包袱看一看,或许他现在还活着。” 有的时候为了配合太医试药,药童要一直待在药房中供太医观察记录药效,几天看不见人也不是什么怪事。 “之后的两日我也一直忙着,等我想起那个包袱的时候已经过了三四天的光景了。” 药童更咽了一下,声音微微有些嘶哑的说道:“我打开包袱发现里面除了银子还有两封信,一封是写给他家人的,一封是写给我的。” “他在信中嘱托我把银子想办法送给他宫外的家人,信尾还再三嘱咐我不要深究他的下落,甚至写了让我当做我俩从不相识这样的话。” 林卿月轻叹了一声,药童的这位友人也算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他也很清楚药童的为人,知道药童在发现包袱中都是银子之后必定会想办法四处查探他的行踪,未免他引火上身这才留下信笺。 药童用袖子抹去了脸上的泪水,倏然一笑道:“我后来按照约定买通了出宫采买的人把银子交到了他家人的手中。他极为看中他的家人,我们闲暇的时候他经常会同我将起他的家人,我是个孤儿没有家人,这么多年除了许太医就只有他待我最好……” 林卿月双眸微敛,沉声道:“所以你并没有听他的话对么?” 药童点了点头,笑道:“他对我来说既是朋友又是家人,我心里清楚他可能已经凶多吉少了,可就算是死了,总该有个尸首,这人总不能就凭空消失不见了吧? 或许是药童的好友保佑他,药童一路探查,最后竟然真的顺着蛛丝马迹找到了他友人的尸体。 提到找到友人尸体的过程,药童整个人都在颤抖。 “其实那地方不难找,宫里有个地方叫焚化炉,宫里的人死了之后都会运到那里去焚烧的,我就是在那里找到了他的身体。” 第74章 不作死就不会死 药童回忆着当时在焚化炉的画面,脸色白的像纸一样。 “那里堆放着好多的尸体,他还穿着他那天见我时候穿的那件衣服,那件衣服他一直都舍不得穿,那么好的一件衣服中间却破开了一个大洞,他就像是破布娃娃一样被人从中间掏开了一个洞,身体里面空荡荡的……空荡荡的……” 林卿月缓缓走到药童的面前,伸手握住了他冰冷的手,轻声安慰道:“好了,你说的已经够多了,不要再说下去了。” 林卿月的体温沿着两人接触的肌肤传递给了药童,药童的手渐渐恢复了些温度,脸色也缓和了许多。 药童垂眸看着林卿月覆在他手上的那只手,喃喃道:“他死了之后我曾向同他一起侍奉太医的药童打听过他的下落,可只要我提到他的名字,那些人却像是见了鬼一样跑开了,最后还是一个平日里和他交好的一个药童半夜偷偷跑来告诉我,他们之所以不敢提起他是因为他们的太医下了死命令,说要是谁再提起他就拿他们去试毒药。” 林卿月蛾眉微蹙,沉声道:“这个太医明显就是心中有鬼。” 药童点了点头:“我知道此事之后本想继续调查,但因为连日奔波精神不济,抓药的时候不小心抓错了一味药,致使吃药的贵人上吐下泻,许太医虽然帮我隐瞒了此事,却被那名太医检举,许太医获罪罚奉一年,我则被送进了内狱。” 林卿月在脑中整理了一下目前所获得情报,发现药童提到的那位太医的嫌疑是最大的。 对方的身份是太医,与他相关的死者又被掏出了内脏,这样的操作让林卿月突然想到了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词语一一人体实验。 对方在杀人之后取出死者的内脏,排除对方想用这种特定的杀人方法吸引大家的注意,杀人的目的显而易见。 “凶手的目的不是杀人,而是想要新鲜的内脏。” 医者对症下药,会根据病人的情况开方子。 由大夫开的方子叫正方子,有正方子,自然就有偏方子。 民间源头不明的偏方不计其数,方法也是千奇百怪,但效果却出奇的好。 这其中既有吃梨止咳这样的小偏方,也有让人后脊发凉的恶毒方子。 林卿月就曾在一部电影里看过一个偏方,是用人的心脏作为药引搭配药方一起熬制的药,可以治疗咳疾。 这样的药方没有根据,却有被治愈的先例存在。 到底是不是药方有效并未可知,但效仿者却不计其数。 林卿月记得影片里的母亲为了救治自己患有咳疾的儿子,一介妇人跑到死刑场上眼睁睁的看着死刑犯被砍了头拼了命的冲在了所有人之前举刀取出了杀人犯的心脏为自己的儿子治病。 除了研制药物,林卿月想不出一个人取那么多人的内脏还能做什么。 通过林卿月收集到的信息,萧临泽大致猜想到了事实的真相。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别人的生死对萧临泽来说并不重要,他所在乎的人只有林卿月一人。 林卿月的性命被他放在了首位,因为只有林卿月活着他才能活着。 林卿月蜷缩在木床上,被子上难闻的味道让她将被子踢在一旁。 听见萧临泽的声音,她缓缓揺了揺头。 药童和宫女都在自己牢房的木床上躺着,林卿月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那个叫碧清的宫女应该也是死在了那名太医的手里,皇后不会要了我的命,林家现在应该已经知道我入狱的事情了,等到林家人进了宫,皇后定然会见我一面,等到那个时候我会想办法为自己自证清白。” “你想怎么证明,就凭那个药童的几句话么?” 林卿月一时哑然,的确,目前她所有的猜测都基于那药童说的话,可那药童所说的话多半也都是他的猜想,没有真凭实据,一切都只是空谈,三两下就会被人轻易推翻。 “我又能怎么办?” 林卿月紧了紧环抱着双膝的手臂,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我现在被困在这内狱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能打听到这些消息都是走了天大的狗屎运了,我还能怎么办?” 萧临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问道:“去钱庄取钱的那枚玉佩你戴上身上么?” 林卿月摇了摇头:“没带。” 萧临泽扶额,又气又恼的说道:“你好好在身上翻翻,万一……万一就有了呢林卿月微微蹙了蹙眉,说道:“你发什么神经,我都说我没带没带的。” 林卿月一边不耐烦的回怼萧临泽,一边不走心的在身上的摸了一下。 摸到胸前的位置时,林卿月的声音戛然而止。 透过单薄的衣料,林卿月的指尖碰到了一个圆形的硬物。 林卿月顺着衣领摸了摸指尖勾住了一根细绳,手指微微一挑,一枚玉佩就被从衣领轻巧的挑了出来。 林卿月看着手里的玉佩,揉了揉眼睛,喃喃道:“真是活见鬼了,这玉佩怎么跑到我脖子上来的?” 林卿月的确没记错,这枚玉佩她的确没有带着身上甚至根本就没带进皇宫。 她脖子上的这一块玉佩是和萧临泽之前让她去茶馆取的那枚玉佩极为相似的另外一块。 那天萧临泽短暂的掌握了身体的主动权,利用中间的间隙在皇宫里走了一圈并把这枚玉佩挂在了林卿月的脖子上。 “你把牢头叫来,让他将这枚玉佩交到冯禹冯太傅。” 玉佩触手生温,林卿月这才感觉到她的手此时冰凉一片。 虽然心有疑惑,但林卿月却并未多问,凡是都分轻重缓急,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证明自己的清白,其他的可以等她脱险了之后再说。 皇后只下令不让任何人探监,却没说林卿月不能让人把东西送出去。 林家势大,林卿月虽然是嫌犯但死的却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宫女,牢头是个聪明人,林卿月表达了自己意图之后,牢头一口就答应她的请求。 玉佩被送出去之后林卿月就回到木床上装睡,她努力回想着有关于那枚玉佩的细节,经过再三核实,林卿月能确定玉佩被她放在了林府,并未带在身上。 那她脖子上玉佩又是从哪来的呢? 萧临泽知道林卿月在装睡,却没有出言戳破。 那枚玉佩是为了以防万一萧临泽为林卿月特意准备的,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经过神秘女子一事之后,萧临泽逐渐意识到他想要回到自己原本的身体,就需要林卿月的帮助。 在他将玉佩挂在林卿月脖子上的时候萧临泽就已经做好了打算,他要让林卿月知道真相。 他需要一个恰当的时机,但这个时机绝不是现在,所以他什么也不说任由林卿月随意猜想。 第75章 正面冲突 临近子夜的时候,睡梦中的林卿月被人碰了两下。 林卿月不堪其扰,闷哼着睁开双眼,正对上一双含笑的双眸。 还处于迷茫中的林卿月倏然惊醒,睁大着双眼看着上方的人。 看林卿月彻底醒了,来人站直了身子稍稍推开了半步,对林卿月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林卿月缓缓从木床上坐了起来,一脸戒备的看向来人。 她并没有声张,此人能如此悄无声息出现在她的牢房中,足以说明此人并不简单,若是贸然大声呼救,或许会激怒对方。 再者林卿月并未在眼前之人的身上感觉到杀意,若是对方真的想要害她,方才在睡梦中就能轻易将她置于死地,也不必大费周章的特意将她叫醒。 来人笑看着林卿月,动作极为缓慢的从衣袖里掏出了一枚玉佩,问道:“姑娘可认识这枚玉佩?” 林卿月点了点头道:“认得。” 来人面露玩味的看了林卿月一眼,突然单膝跪地道:“主人。” 林卿月倏然一惊,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来人就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 林卿月本想问一问对方突然之间到底发什么疯,就在她对上对方目光的同时,林卿月接下来要说的话却卡在了嗓子里。 她的喉咙正被人死死的扼住,透过肌肤,林卿月深切的感受到那修长的五指上所蕴藏的力量。 林卿月相信,只要对方想下手,绝对能轻而易举的扼断她的脖子。 来人的眼中善意不再,明明是同一双眼睛,此时却散发着阵阵杀意。 “你并不知道这玉佩的作用,说!你是怎么得到这枚玉佩的?” 如果不是现在自己的命就攥在对方的手里,林卿月真的想夸对方问了一个好问题。 她比对方更想知道,这玉佩是哪来的。 正在林卿月思考用什么理由哄骗对方的时候,萧临泽的声音却陡然在她的脑中响起。 “告诉他,玉佩是从石头里面蹦出来的。” 林卿月:我不赶着去见阎王,你能别这么坑我么? “认真的?” “嗯,认真的,按我说的说。” 林卿月咬了咬牙,在对方下杀手前,说道:“玉佩是从石头里面蹦出来的!”林卿月的语速很快,中间甚至咬到了舌头。 她完全有理由怀疑,自己现在的这种行为就是妥妥的在作死。 林卿月屏住呼吸,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对方。 这一刻,林卿月感觉时间都静止了。 话说出口的那一刻林卿月就已经后悔了,无奈说出去的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当那五指缓缓从自己脖颈间移开的时候,林卿月甚至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对方竟然就这么接受了‘玉佩是从石头里面蹦出来的’这样的回答? 这一刻林卿月感觉,不是自己疯了,就是对方被自己给气疯了。 对方沉默了片刻,将玉佩郑重的交到了林卿月的手中。 林卿月呆愣着任由对方强硬的把玉佩塞进了她的手里,这才后知后觉的想到对方拿着这枚玉佩,应该就是冯禹冯太傅。 “你可是冯禹冯太傅?” 对方又恢复成了先前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露出了一抹淡笑道:“正是在下。 好年轻啊! 在林卿月的印象中,太傅都是那种上了年纪的老头子,可冯禹顶多也是二十多岁的模样。 熟悉的情绪波动让萧临泽感觉有些微微不爽,长久的相处让萧临泽不需要同林卿月对话就能感知到她情绪的变化。 现在的这种情绪波动,大多数都出现在林卿月犯花痴的时候。 “不必和他多言,你只需要告诉他你想要调查的事情即可,他不能在此多留,抓紧时间。” 林卿月也知道现在不是欣赏美男的时候,萧临泽很明显比她更了解现在的状况这种涉及到生死的时候,林卿月一向都很听话乖巧。 萧临泽说不让她多说话,林卿月就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嘴像是租来的一样,用最快的时间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交代了清楚。 林卿月说完的时候,冯禹整个人还处于一种极度懵逼的状态,缓了半天才把林卿月说的所有事情消化完。 “我会尽快调查完,明晚此时我会再来。” 冯禹微微正色的对林卿月说了一句‘保重’后,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牢房。 看着再次被锁上的牢房门,林卿月呆愣愣的坐在木床上。 刚才的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让她现在有些怀疑刚才发生的那一切到底是真的还是她的幻觉。 她听了萧临泽的话把玉佩交给了牢房,让他把玉佩转交给冯禹冯太傅。 刚才那个人也亲口承认了他的确就是冯禹冯太傅,堂堂一国太傅,与自己非亲非故竟然就因为一块玉佩就不惜违抗懿旨深夜来见她。 林卿月垂眸看着那枚静静躺在她手心里的玉佩,她还没自恋到觉得自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能让一个素未谋面连她是谁都不清楚的人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见她。 刨除所有的不可能,就算剩下的那个‘可能’有多荒诞离谱,它也是事实。 林卿月背靠在墙面上,将那枚玉佩放在眼前仔细端详了片刻。 冯禹是因为这枚玉佩而来的,但在林卿月看来,这枚玉佩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和普通的玉佩一样,这枚玉佩上也有一些雕花图案,可这些图案都没有什么能让人注意到的特别之处。 林卿月一直坐到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才把玉佩重新戴在脖子上,重新躺回床上佯装熟睡的样子,仿佛昨天晚上这间牢房并没有来过任何人一样。 牢房送来早饭的时候林卿月才刚刚睡醒,两菜一饭,分别是土豆炒白菜还有白菜炒土豆,米饭除了硬的能把栅栏磕出一个印子之外其他的倒还好。 虽然有些小瑕疵,但和老鼠蟑螂的加餐相比,林卿月还是很知足的。 林卿月坐在木床上活动了一下有些酸麻的腮,盘算着今晚冯禹来的时候自己能不能列个菜单让他下次来的时候帮忙带点儿东西进来。 牢房的日子和林卿月在甘泉宫待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在牢房的日子其实更贴近于林卿月理想中米虫的生活。 在甘泉宫的时候,虽然也是一日三餐无所事事,却要事事提防皇后的种种小动作。 但在牢房里,林卿月完全可以放空自己。 毕竟她现在人已经在牢房里了,除了死好像也没有什么再下降的空间了。 相比于小宫女和药童无聊就睡觉的枯燥生活,林卿月更懂得什么叫自娱自乐。 她用石子在牢房的前面上画了一个五子棋的棋盘,软磨硬泡了萧临泽好长时间才让萧临泽和她一起下五子棋。 第76章 狱友间的友好交流 最开始林卿月还能仗着萧临泽不熟悉游戏规则,巧胜萧临泽几局,可到后来,萧临泽越来越厉害,无一败绩。 林卿月恼羞成怒之下,直接把石头扔了,发誓今后再也不和萧临泽下棋了…… 一天的时间在林卿月不断的悔棋中很快的度过了,在接连吃了三顿牢房特供饭菜之后林卿月在傍晚的时候开始胃疼了。 胃疼不是病,疼起来真要命。 林卿月躺在木床上,疼的浑身冒冷汗。 自从穿越来之后林卿月就非常注重保养,生怕自己因为一点儿小病就嗝屁了。 萧临泽之前还觉得林卿月有些小题大做,根本没料到林卿月的身体竟然孱弱到吃了牢房三顿饭就胃疼的地步。 看着林卿月在床上疼的打滚,萧临泽急在心上却什么都做不了。 等到冯禹来的时候,林卿月已经疼的开始说胡话了。 拉着冯禹的袖子要三九胃泰喝,冯禹哪知道什么叫三九胃泰。 他也看出来林卿月疼的厉害,却也无可奈何。 牢头能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绝不可能让他把林卿月从牢房里带出去。 就在林卿月疼到几欲昏厥的时候,萧临泽突然开口说道:“你跟冯禹说,让他去将夜殿的寝殿内室转动床榻右边第三个铜制雕花,让他把内室左手边第三个架子中间那层盒子里面的东西拿来。” 林卿月不知道萧临泽到底要干什么,却坚信萧临泽一定不会在这个时候害她。 她强撑着把萧临泽的话向冯禹复述了一遍之后就彻底疼晕了过去,疼晕过去的林卿月并没有看见当林卿月复述完萧临泽的话后,冯禹看她时那种古怪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什么百年难得一见的神奇生物一样。 冯禹作为萧临泽的亲信,自然知道将夜殿中密室的存在。 萧临泽描述的那个盒子他有些印象,再加上林卿月现在的状态,冯禹更加确定那个盒子里面装的正是这天下独一无二的一颗还魂丹。 正因为冯禹知道那盒子里面的是如此珍贵的还魂丹,才会觉得林卿月简直荒唐至极。 冯禹能看出林卿月应该只是单纯的胃疼,胃疼虽然比较煎熬却不至于要人性命。 可还魂丹却是传说中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奇药,它从被制作出来的那一刻就预示着它的不平凡。 可是现在,眼前这个带着萧临泽玉佩的女人竟然要用它来治疗胃疼? 虽然觉得极为不可思议,但林卿月是玉佩的持有者,萧临泽曾说过,见玉佩如他亲临。 林卿月持有玉佩,她下的命令就相当于是萧临泽下的命令,冯禹不敢不从。 冯禹离开内狱直奔将夜殿,因为萧临泽不在宫中,所以殿前常年无人看守。 冯禹择了一处极佳的位置轻身一跃就落在了将夜殿中,落地后冯禹轻车熟路的向寝殿的方向走去。 刚靠近寝殿,冯禹就感觉到了一股浓烈的杀意从四面八方向他袭来。 冯禹嘴角微微上挑,轻哼了一声,漆黑如夜般的双眸看向寝殿房顶的方向道:“许久不见你还真是一点儿没变,还是如此的虚张声势,明明就只有你一个人却偏偏要搞出十面埋伏的样子来,我之前就说过,敢迈进这将夜殿的人有几个会被你那点儿小伎俩给唬住的?” 话音未落,一个小脑袋就从房顶探了出来。 来人对冯禹嘿嘿一笑,灵巧的在房檐上蹦了几下,轻轻巧巧的落在了冯禹的面前,乖巧的叫了一声冯大哥。 冯禹眉眼温柔的伸手摸了摸对方的头,笑道:“不错,又长高了不少。” 来人躲了躲却仍未逃脱冯禹魔爪的摧残,有些不悦的小声嘟囔道:“冯大哥,我已经不小了,都快和你一边高了,你能别总那我当小孩子逗弄么?” 冯禹笑了笑,有些恋恋不舍的把手收了回来。 笑道:“是是是,我们如松长大了,都能看家护院了。” 如松对冯禹呲了呲牙,一副小孩子的模样,下一刻却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微微正色道:“冯大哥莫要见怪,如松也是例行公事,请问冯大哥深夜来此所谓何事?” 冯禹这次并未再逗弄如松,神情郑重的对如松说道:“得主人令,进密室取还魂丹。” 听到冯禹提及‘主人’二字,如松神情一喜,忙问道:“主人回来?” 冯禹摇了摇头道:“下令的并非是主人,而是一名持有主人玉佩的女子。此事容后再说,你先随我去密室取出还魂丹后可与我一同去见一见那名女子,顺便检验一下玉佩真假。” 听到萧临泽并未归来的消息时,如松明显很失望。 可当冯禹提及下令之人是一名手持玉佩的女子时,如风的眼中瞬间迸发出一道异样的光彩。 “女人!主人不是一向不近女色的么?怎么会把玉佩给一个女人?难道……是未来的夫人?” 冯禹蹙眉沉默了半晌后说道:“这我也说不好,那女子……有点儿特别。” “特别?” 如风一边在前面给冯禹带路,一边琢磨着‘特别’这两个字背后的意义一边用两指捏住铜制雕花装饰上轻轻转动了一圈。 伴随着一阵清晰可闻的机括声,原本严丝合缝的床板向一侧滑开露出了下面的暗道。 两人一前一后步入暗道之中,如风点燃了暗室里面的蜡烛。 顷刻间,暗室被照亮,一排排整齐的博古架罗列在暗室之中。 如松看着那一排排博古架微微蹙了蹙眉道:“内室都是主人在自己打理,我对里面摆放的东西并不了解,那个拿着玉佩的女人告诉你还魂丹在什么地方了么?” 冯禹轻嗯了一声,缓步走到左手边第三个架子从中间一层拿出了一个精致的雕花盒子。 如松好奇的凑了过来,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由冯禹打开了盒子。 一枚拇指大小的药丸静静的躺在盒子中央,如风连同着下面的素锦一起从雕花盒子里面取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揣进了怀中。 两人离开密室之后悄无声息的潜入夜色之中,回到内狱的时候林卿月还昏睡着,冯禹有些不舍的看了一眼包裹在素锦里的丹药,将林卿月从木床上扶了起来。 如松看清了林卿月的容貌,摸了摸下巴,喃喃道:“没想到主人竟然喜欢这种类型的。” 林卿月原本就睡的不安稳,胃部虽然没有之前疼的那么厉害了,但那种隐隐泛疼的感觉也很折磨人。 她被冯禹半抱起来的时候就已经醒了,只是觉得很疲倦,不舍得睁开眼睛。 因为林卿月的气息一直很弱,冯禹并没有注意到林卿月已经醒了。 他将药丸靠近林卿月的嘴唇,打算直接塞进去的时候紧闭双眼的林卿月倏然睁开眼睛。 第77章 天降转机 布满血丝的双眸冷冷的注视着冯禹,冯禹被林卿月的目光骇住了,手指一松,还魂丹倏然落下的同时被林卿月一伸手给接住了。 林卿月目光清冷的支起身子,不着痕迹的拉开了同冯禹之间的距离。 原本就有些阴冷的牢房此刻竟犹如隆冬一般冰寒刺骨,如松忍不住搓了搓手臂,啧啧了一声道:“没想到还是个冷美人,这气场和主人有的一拼了。” 林卿月忍着腹部的疼痛,缓缓打开手心。 “这就是放在盒子里面的东西?” 冯禹眼中划过一抹异样的神色,看向林卿月的目光中多了一抹探究。 他能看出来经过刚才的事情,林卿月对她产生了些许戒备。 冯禹动作优雅的从木板床上起身站到了如松的身边,尽管身处于阴暗的牢房中,也难掩他那一身贵气。 冯禹的主动退让效果显着,林卿月眼中的戒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冯禹见林卿月神情放松了许多,这才回答道:“您手中的药丸正是刚刚您让属下去取的东西。” 似乎是怕自己一人的话不可信,冯禹伸手指了指如松道:“这位是暗影首领如松,主人不在的时候他负责守护宅院,方才属下去取东西他也在,可以证明此物的确是从暗室里取出的。” 林卿月轻‘哦’了一声,随口问道:“这药丸有什么功效?” 冯禹几乎对林卿月有问必答,没有丝毫迟疑的回答道:“此药命唤‘还魂丹”世间仅此一颗,据说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功效,但具体是否真的如此神奇并无从查证。” 林卿月把玩药丸的手指倏然一停,万万没想到自己手里竟然握着这么名贵的神药。 世间仅此一颗?那不就是传说中的仙药么? “你刚刚……要把这个药喂给我吃?” 冯禹点了点头。 “你说这药丸世间仅此一颗,那你知道这药是什么时候生产的么?” 冯禹停顿了一下,猜测林卿月说的‘生产’大概是在询问药丸出炉的时间。 “属下并不知道确切的事情,粗略估算,大约四五十年。” 林卿月双眸倏然瞪大,惊呼道:“四五十年!你要把一颗储存了四五十年的东西喂给我吃?你是想要毒死我么?” 林卿月一脸嫌弃的把那颗药丸直接塞进了冯禹的手里,唯恐避之不及的说道:“这种灵丹妙药你们爱给谁吃给谁吃去,我绝对不吃,万一吃坏了肚子怎么办?” 冯禹低头看了看被强硬的塞进他手里的药丸,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懵逼的状态。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会嫌弃仙药放置的时间太长怕自己吃坏肚子的! 一旁的如松仗着年纪小,接受能力比冯禹好许多。 短暂的震惊过后,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太有趣了,实在是太有趣了,冯大哥,主人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捡来一个这么有趣的女人?你看见她刚才那个嫌弃的眼神了么?太传神了!” 林卿月一脸无奈的瞥了一眼笑的前仰后合的如松说道:“你想笑我不拦着,但是请注意一下不要扰民,我的狱友们还在休息,狱卒们也还在辛勤的值夜,他们不要面子的么?” 如松捂着嘴努力笑了好久,才把笑给憋了回去。 林卿月深吸了两口气,自我安慰道:“世界如此美妙,我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 平复了心绪之后,林卿月神情平静的看向冯禹说道:“我只是胃疼,不是什么要命的病,也用不上吃这么名贵的药。这药你还是从哪拿的再送回到哪里去吧。我也不用吃什么药,你们就给我拿壶热水来就行。” “你生病了不吃药,要热水干什么?” 如松一脸好奇的看着林卿月,那双眼泛光的样子就好像是一个看见了玩具的小孩。 林卿月轻咳了一声,佯装成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说道:“古语有云,热水包治百病。” 如松听的极为认真,发觉自己从来没听过这句古语之后还虚心向身边的冯禹求教道:“冯大哥,我读书少,没听过这句话,你知道这句话出自哪本书么?回头我去找来看看。” 冯禹扶额,望着如松那充满求知欲的眼睛,感觉身心俱疲。 林卿月笑的像个狐狸一样,冯禹推测这话多半是她编的。 半盏茶功夫之前还疼的死去活来的病人,竟然有力气在这里打趣捱骗他们俩,这本身就已经很让他感觉很无奈了。 彻底压趴他的却是自己的猪队友,一看书就能立刻入眠的人竟然对另外一个人瞎编的话笃信不疑甚至还要主动看书。 冯禹觉得,自从见到林卿月之后他这么多年培养的三观正在渐渐崩塌。 “时间也不早了,属下这就去给您准备热水过来。” 冯禹匆匆留下这句话就拉着如松走出了牢房,等冯禹再次回来的时候只有他一人。 冯禹将茶壶和茶杯小心的放在了木板床上,态度极为恭敬的对林卿月说道:“今夜耽误了些时间,属下需要尽快离开,您吩咐属下调查的事情属下已经调查清楚了,明晚属下会来向您禀告此事。” 眼看冯禹要走,林卿月出声叫住了对方。 冯禹脚下的动作一顿,转身问道:“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么?” 林卿月有些不好意思的揪着身上的衣裙纠结了半天,想开口又觉得有些不大好意思。 冯禹倒是很有耐心,一直站在原地并没有着急催促她。 林卿月内心挣扎了半晌,最终还是决定和冯禹说。 “我……我就是想说,你明晚来的时候能给我带点儿干粮和肉干么?”林卿月有些不好意思的微微垂眸,又补充了一句:“肉干多带点儿,我最近有点儿馋肉了冯禹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停顿了片刻后说道:“属下明白了,您喝过热水后早些休息。” 林卿月轻嗯了一声,柃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 一杯热水下肚,林卿月立刻就觉得胃疼好了一半。 精神好了些许的林卿月看着杯中热气袅袅的水,喃喃道:“你有没有感觉刚才冯禹离开的时候背影有点儿狼狈?” “可能是你看错了吧。” 萧临泽的声音还是和平时一样清冷,林卿月敏锐的从其中听出了些许笑意。 “难得见你这么高兴,是发生了什么让你觉得开心的事情了么?还是说,见到了什么让你开心的人?” 面对林卿月的有意试探,萧临泽并没有选择正面回应。 “你身体还未好,早点儿休息。” 林卿月看着杯中的水面倒映着的自己,沉默了良久之后,轻‘嗯’了一声。 许是因为胃疼太折磨人的缘故,林卿月的这一觉一直睡到日上三竿,这也间接的导致她彻底的错过早饭。 第78章 药童隐藏的秘密 好在她因为胃疼并没有什么食欲,昨天热气腾腾的水经过一晚已经变成了凉水了,林卿月喝了一口含在嘴里,一直等到水变温了才咽下肚。 两杯水下了肚,林卿月感觉好了许多。 身体仿佛还记得胃痛时的滋味,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林卿月懒懒的倚靠在墙边,等来了她今天的第一顿饭。 硬邦邦的米饭被替换成了松软的馒头,虽然还是土豆和白菜却要比昨天有滋味了许多,虽然没放肉,但菜汁里面却能看见油光。 面食本就要比米饭养胃,林卿月美美的吃了一顿,或许是吃饱了的缘故,身上也有了力气。 狱卒来收拾碗筷的时候,会顺便给犯人添水,林卿月留意到今天狱卒添水的时候多拎了一个茶壶来。 给前面牢房添水的时候还是从木桶里自一瓢直接填在犯人的碗里,轮到林卿月的时候,狱卒却把手里的那个茶壶递给了林卿月。 林卿月看着那茶壶微微一顿,然后不动声色的接了过来。 其他的犯人都在喝水,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小动作。 林卿月摸了一下壶壁,触手滚烫,茶壶里面是热水。 狱卒把茶壶递给林卿月的时候林卿月就意识到,她今天之所以能吃上软乎乎的馒头还有带荤腥的菜,应该都是冯禹的功劳。 伙食得到了改善,林卿月到傍晚的时候彻底恢复了活力,胃也没有再疼。 为了尽快恢复,林卿月白天的时候灌了一肚子的热水后就开始睡觉。 晚上牢房里的人都昏昏欲睡的时候,林卿月却异常的清醒。 前两次冯禹来的时候,林卿月都不是很清醒,不是迷迷糊糊就是昏昏沉沉。 当冯禹推门看见端坐在木板床上,精神倍好的林卿月时,一时竟觉得有些不太习惯。 冯禹一走进来,林卿月就微笑着对他说了句谢谢。 冯禹的神情微微一怔,回以林卿月一记浅笑,将手上的布包放在了林卿月身边。 “这都是属下该做的。” 林卿月瞥了一眼布包,笑道:“第一声谢谢是谢谢你帮我改善了狱里的伙食。” 林卿月笑看着冯禹,朱唇微启,又说了一声谢谢。 “这第二声谢谢,才是谢谢你帮我带东西进来。” 林卿月迫不及待的打开布包,在看见里面的肉干之后兴奋的双眼放光。 “真的是肉干啊。” 林卿月从布包里面拿出了一根肉干放进嘴里,贪吃的模样像是只毛茸茸的小猫咪。 冯禹看着林卿月,一时被她的情绪感染,一向不太喜欢肉这类食物的他竟然破天荒的觉得林卿月嘴里肉干应该很好吃。 林卿月敏锐的察觉到冯禹的视线,毫不吝啬的从布包里面挑了一块大的肉干递到了冯禹的面前。 “你也尝尝,这肉干味道真不错。” 冯禹的视线错过纹理分明色泽诱人的肉干落在了那双白皙修长的手上。 美人的手冯禹见过许多,但林卿月的手却给人一种干净圣洁的感觉。 就像是白鸽翱翔天空时伸展的双翼一样,散发着淡淡的微光,让人移不开双眼。 林卿月看冯禹呆愣着,以为是冯禹不好意思,索性直接把肉干塞进了冯禹手里。 “别不好意思,这肉干还是你拿来的呢,你拿了这么多我也没有什么好报答你的,分你吃一点儿也是应该的。” 冯禹垂眸看着被强塞进手里的肉干,学着林卿月的模样咬了一大口,把肉干塞满嘴巴然后慢慢的咀嚼。 冯禹买的是上好的牛肉干,牛肉的数量及其稀罕,舍得用牛肉制作肉干的人家又极少,冯禹也是费了好大力气花了大价钱才买了这些肉干。 牛肉的肉质很好,熏制的也很入味,或许是因为心理作用,冯禹觉得林卿月嘴里的肉干可能更好吃一些。 当冯禹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就连他自己都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冯禹不着痕迹的错开了自己的视线,垂眸掩饰着眼中的慌乱。 让冯禹感到庆幸的是,林卿月一心都扑在肉干上,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几个呼吸间冯禹平复好心绪微微正色道:“您让属下去查的事情属下已经查清楚了,那名太医名叫李志平,他进太医院时间尚短资历不足,原本像他这样的太医,必须进入太医院三十年之后才有资格为皇上诊脉。可就在半年前,李志平突然受到提拔,皇上也颇为倚重他,自从李志平被提拔之后,皇上几乎不用其他太医诊脉了。” 冯禹神情微沉,看向林卿月说道:“经属下调查,李志平会突然受到提拔是因为他向皇上进贡了一种丹药,皇上有咳疾多年未愈,因为身为太子时忙于政务落下了病根,故而无法根治,但自从吃过了李志平献上的丹药之后,皇上的咳疾就得到了好转。” 咳疾,丹药,内脏,林卿月有意将这些关键词串联一起,拼凑出了一个让她感觉背脊发凉的真相…… 林卿月被自己的猜想吓的脸色泛白,冯禹注意到林卿月神色不对,有些紧张的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又胃疼了?” 林卿月缓缓摇了摇头,苍白的脸上勉强扯出了一丝笑容。 “我没事,你接着往下说。” 冯禹有些担忧的看着林卿月,见林卿月没有要休息的打算,只好继续说道:“李志平办事很周密,属下并未查到他直接杀人的证据,只调查到他曾经给焚尸炉的掌事公公塞过银钱,掌事公公也的确帮忙焚化了许多内脏被掏空的尸体,但尸体已经被焚毁了,不能当做证据。” 林卿月点了点头道:“你能调查到这些已经很好了,他既然敢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定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否则也不会如此有恃无恐。” 林卿月神情微凛,沉声道:“尸体既已被焚化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想要抓到他的罪证不一定非要抓到他直接杀人的证据。” 林卿月看向冯禹,问道:“不知道你听没听过人胆丸?” “人胆丸?”冯禹搜索了一遍记忆,确定自己未曾听过这种东西,揺了揺头道:“不曾听闻。” 林卿月微微垂眸,暗道果然如此。 人胆丸这种东西也是林卿月曾经在一本外国杂志里面看见的。 动物的肝脏往往都可以入药,对一些疑难杂症都有奇效。 世人只知以牛胆入药可以治疗痔漏,却甚少有人知道在很久以前的外国曾经盛行以人胆入药,据说对于治疗咳疾有奇效。 当时的山田一族负责行刑,他们借此之便,摘取死刑犯的内脏研磨入药制成了人胆丸,当时一颗人胆丸价值千金,供不应求。 山田家族也因此迎来了鼎盛时期,风头一时无两。 第79章 护身玉佩 一直到那个国家取消了斩刑,山田家族无法大量的获取人的内脏,最后渐渐走向没落,这种泯灭人性的药方也渐渐消匿于历史的长河之中。 这段记载展现了人类的大恶,也正因为如此,林卿月才敢大胆的假设,将三者联系在一起,拼凑出了一个条理清晰的逻辑关系。 “这也是我无意当中读到的野史,是否真有此事还有待考究,但这却不失为一个调查方向,烦劳冯大人帮忙调查一下皇上每次服药都间隔多长时间,若是方便也可命人悄悄调查一下李志平,看看他最近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在林卿月讲述有关于‘人胆丸’的记载时,冯禹看林卿月的目光就在渐渐发生转变。 初见林卿月的时候,冯禹只觉得林卿月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甚至一度怀疑林卿月所拥有的玉佩是假的。 第二次见林卿月的时候,冯禹觉得林卿月是个让人摸不透的人,她思想跳脱的让他觉得和她交谈的每一句话都是在打开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这为他枯燥无味的生活注入了一丝新鲜感,让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鲜活而富有精彩。 第三次见面,林卿月再次向他展现出她远超常人的渊博学识还有缜密的逻辑思维。 在冯禹的眼中,林卿月博学强知,深不可测。 林卿月并不知道,此时此刻冯禹已经在心中把她奉上了神坛。 把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了以后,林卿月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在了布包里的牛肉干上。 冯禹识相的悄悄离开,准备尽快去调查清楚整件事情。 确定冯禹真的离开之后,林卿月咀嚼的动作缓缓变慢。 她把布包小心收好,重新爬上了木板床。 林卿月缓缓闭上眼睛,喃喃道:“如果我的推断是错的怎么办?” 这次和以往不同,萧临泽的话格外的少。 以往林卿月遇到问题,大多数都是萧临泽在背后给她出谋划策,林卿月只需要临场应对突然情况就行了。 可是这一次,几乎完全都是林卿月自己一个人在推论,萧临泽最多只是场外帮助她一下罢了。 习惯了依赖萧临泽的林卿月,在自己做决定的时候莫名的觉得有些恐慌。 她很害怕自己的判断是错误的,最后会导致无法挽回的结果。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如同羽扇一般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林卿月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我只是觉得不确定。” “那你觉得我的判断就一定是正确的么?” 林卿月沉默了片刻后,唇齿微张道:“不确定。” 萧临泽的轻笑声倏然响起,他的笑声总是有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让林卿月躁动不安的心情很快归于平静。 “那就对了,这世上没有人能做到不犯错,林卿月,从什么时候开始你觉得我做的决定就是正确的?比起相信我,你应该更相信自己一些。因为在这世上,能在关键时候帮你做出正确判断的人只有你自己。” 林卿月不断反复咀嚼萧临泽话中的意思,意识渐渐模糊,最终坠向无尽的黑暗之中。 牢房当中的日子太过乏味,小宫女知道身份有别,不肯和林卿月进行过多交流,药童在那之后也反应过来林卿月那天是在有意诈他,对林卿月多少带着点儿敌意总体来说,林卿月和这两名狱友相处的并不算十分融洽。 好在林卿月还有萧临泽这个隐形陪聊,偶尔还能邀对方下两局五子棋,日子倒还算过得去。 牢房之中,林卿月岁月静好,牢房之外,林家却因为林卿月入内狱一事闹的鸡飞狗跳。 林姨娘母女趁机发难,大夫人虽有意要压着,但林卿月入狱之事毕竟事关林家大夫人不好太过偏帮林卿月。 5府内人心惶惶,穆芳阁也难得有了动静。 芳薇从衣橱的最高处拿出了一套华服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桌案上,看着那套华服,芳薇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怀念的神色。 “这衣服还是当年您封诰命夫人的时候皇上亲赐的,这一晃竟然过去这么多年了。” 老太太走上前,伸手摸了摸衣服,指尖顺着走线缓缓移动,眼中却不见一丝欢喜的神色…… “是我大意了。” 老太太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愧疚之色,长叹了一声道:“没想到皇后为了得到林家之势竟然会公然对卿月下手,若是我当初想方设法拦着卿月,事情或许就不会闹成这样了。” 芳薇看老太太难过,心下不忍,安慰道:“这事儿怪不得您,说到底都是那皇后太过贪心。” “对,都是皇后那个毒妇的错,她既然敢对我林家之人出手,相比也已经做好了和我林家为敌的觉悟了。”老太太双眸一凛,沉声道:“不管如何,我一定得把四丫头毫发无伤的带回来。” 老太太看向芳薇问道:“往宫里递的帖子可有消息了?” 芳薇点了点头道:“帖子已经着人送进宫里了,这个时候应该已经交到大长公主的手上了,傍晚的时候应该就能有信了。” 老太太缓缓点了点头,神情虽然舒展了许多,但眉眼间的愁思却浓到化不开。 “也不知道四丫头在内狱如何了?她虽然是个有主意的,但到底还是个女儿家,也不知道她的身体到底吃不吃得消?” 皇宫内狱“等等!等等!都别动手!我胡了!” 林卿月把眼前的牌往前一推,对着其他三家笑道:“卡三条!拿钱拿钱拿钱!” “怎么又胡了?怎么次次都是林小姐你胡?这手气未免也有些太好了吧?” 林卿月‘啧’了一声,嗔怪的瞪了那名狱卒一眼,一把将对方手里的银子抢了过来。 “胡说什么呢?这地方是你们的,麻将也是你们的,我怎么作弊?我跟你说,打麻将输赢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不能输了牌品知道么?” 那狱卒的视线一直胶着在那锭被林卿月抢走的碎银子上,瘪了瘪嘴,委委屈屈的说道:“知道了,林姑娘教训的是。” 其他两名狱卒见此,哈哈一笑,给钱倒是给的十分的痛快。 “哈哈,看你那副小气的样子,咱们这麻将在角落里都落灰了,要不是林姑娘来还凑不成四家呢,说实话,我都手痒痒好久了,就是凑不齐四家,三家拐太没意思。” 林卿月哈哈一笑,笑道:“都是几位大哥让着我。” 冯禹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本该被关在牢房里面好好睡觉的林卿月正坐在桌子前面和今日当班的狱卒打着麻将。 林卿月眼尖的看见了冯禹,笑嘻嘻得打了声招呼。 对着几名狱卒挑了挑眉,把她今日赢来的钱一股脑全都扔在了桌子中间。 第80章 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远 “几位大哥拿去好好搓一顿,就当是卿月孝敬你们的了。” 上面有交代,几名狱卒都对冯禹的出现演视而不见,笑呵呵的拿了林卿月的银子,任由林卿月和冯禹一起离开。 回牢房的途中冯禹一直沉默不语,林卿月几次回头看他,都看见冯禹正在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看着她。 林卿月被冯禹盯的浑身发毛,打了个冷战,特意落后了两步让冯禹走到她前面。 等到两人终于走到林卿月牢房前的时候,林卿月倒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刚一进牢房,林卿月就灌了杯水。 看着欲言又止的冯禹,林卿月嘴角抽了抽,主动询问道。 “冯禹,你是有什么事情想要问我么?” 冯禹踌躇了片刻,开口问道:“你的玉佩呢?” 林卿月微微蹙眉,面露疑惑的看了一眼冯禹,伸手从脖颈间勾出了一根绳子,下面坠着的正是那枚吊坠。 “玉佩在这儿啊。” 冯禹看见玉佩的同时神情一松,低头尴尬的轻咳了一声。 见此,林卿月嘴角微微上挑道:“我明白了,冯大人刚刚是以为我把玉佩抵押给了那些狱卒吧,才会一直盯着卿月看的吧?” 冯禹微微正色道:“您误会了,属下没有这么想。” “你放心吧,我知道这玉佩对你们来说很重要。你们并不是真心听令于我,只是听令于这个玉佩而已。我知道这玉佩的重要性,不会随意拿它来开玩笑。” 林卿月看向冯禹,突然俏皮的挑了挑眉道:“不过我也只敢保证不会随意拿它开玩笑,要是哪天我真的要露宿街头了,我可能会毫不犹豫的把它当了买馒头吃。” 冯禹轻笑了一声道:“您真是开玩笑了,只要有这玉佩在手,您就不会有露宿街头的那一日,凭着这枚玉佩,您随意去一家钱庄就能兑换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 林卿月微微垂眸,隐去了眼中的诧异之色。 她先前不止一次研究过这枚玉佩,她隐约觉得现在她拿的这枚玉佩和她在茶楼老板那里拿到的玉佩并不是同一块玉佩。 但这枚玉佩不管是从外观上还是从质地上又和她之前的那枚玉佩一模一样,林卿月也曾经质疑过自己的第六感,觉得可能是自己太过敏感了。 可通过今日一试,林卿月却可以确定,这枚玉佩绝对和她之前的那一枚不是同一枚。 林卿月不知道冯禹他们是怎么分辨出这些玉佩的不同之处的,她也不想过分探知,对于林卿月来说只是兑换的钱数不同这一点,就足以证明它们是两块玉佩。 毕竟五百两和一千两之间,可差着五百两呢。 “我和他们打麻将是空手套白狼。”林卿月嘴角微微上挑,脸上划过一抹狡诈的神色。 “方才给他们的那些银子都是我从他们那里赢来的,我其实一文钱都没出,就是玩了个乐呵。” 冯禹一脸诧异的看着林卿月,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刚才那么多银子都是你赢来的?” 林卿月轻笑着点了点头,故作媚态的对冯禹眨了眨眼睛笑道:“怎么?我看着不像是麻将高手么?” 冯禹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配合林卿月抱了抱拳道:“失敬,失敬。” 林卿月轻笑着摆了摆手道:“客气了,哪天有机会我指点你两招,得了我这两招真传,今后必能助你大杀四方。” 冯禹皮笑肉不笑的对林卿月敷衍的道了声谢后,神情微微正色道:“属下已经查清楚了,李志平每三个月向皇上献一次丹药,献药的时间正好就在三日后。另外属下已经找到李志平制作丹药的地点,据线人来报,李志平此次的丹药还未炼成,属下已经命人暗中围堵了那一处,随时都能人赃并获!” 林卿月眸色微沉,脸上的神情从未有过的凝重。 这一刻,从林卿月身上爆发出凛冽气势让冯禹感觉异常熟悉。 此时此刻在林卿月身上,冯禹隐约看见了那个人的影子。 林卿月并没有注意到冯禹的异样,凝眸沉思了片刻道:“暂且先按兵不动,我们要一招制敌,在此之前,先不要打草惊蛇。” 冯禹收回思绪,点了点头。 他上前两步,将一枚手指大小的玉笛交到了林卿月手中。 “这玉笛所发出的声音常人听不到,只有动物能听到。您如果想要联系我,便吹响这玉笛,我自会来找您。” 林卿月看着那做工精巧的玉笛,好奇的凑到嘴边吹了吹,果然如冯禹所说,这是一支吹不响的玉笛。 “属下身边驯养了一批鸽子,只要你吹响这枚玉笛,鸽子们便会来找我。” 林卿月把玉笛收进了袖子,对冯禹轻笑道:“谢了!这次多亏有帮我调查这些事情,否则我身陷囹圄,就算是脑洞再大恐怕也无法推测出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冯禹微微垂眸,正色道:“这是属下应该做的。” 林卿月双眸微敛,一双美眸平静无波,却让冯禹感觉到了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冯禹,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冯禹神情一滞,这还是他认识林卿月以来第一次看见林卿月展露出如此严肃的神情。 “您请问。” 林卿月半边身子隐没在黑暗中,仿佛下一刻就要同她身后的黑暗融为一体一般。 “我想问”林卿月朱唇微动,后面的话却迟迟未能说出口。 她感觉到自己隐在袖子里面的手正在微微发抖,她在害怕,害怕到没有勇气开口问出那个问题。 半晌过后,林卿月却倏然轻笑了一声道:“没什么,我突然又不想问了,你回去吧,有事的话我会吹笛子的。” 冯禹深深的看了一眼林卿月的笑颜,双眸微沉,对林卿月拱了拱手道:“属下告退。” 冯禹走后,林卿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其实刚才林卿月想问的是冯禹口中的‘主人’到底是谁。 能让当朝太傅俯首称臣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林卿月真的很想知道,但她同时又惧怕问出这个问题。 她身上的这枚玉佩很有可能是系统放在她身上的,若是系统只是从别处借来一用的,她向冯禹询问‘主人’是谁这样的问题就很容易引起对方的怀疑,到时候可能盟友做不成还会多出一个仇人。 林卿月再三权衡之下决定还是不要作死了。 她现在已经被关进牢里了,就算有主角光环护体,也不能保证在持续作死之下真的不会死。 第二日一早,林卿月的牢房门就被打开了。 当值的狱卒是林卿月的麻友,林卿月和他们打麻将的时候最后都会把赢的钱让他们拿去喝酒,虽说羊毛出在羊身上,但这种做法却让人十分喜欢。 第81章 胃疼不是病,疼起来真要命 狱卒来的时候还顺手递给了林卿月一个热乎乎的馅饼,笑道:“皇后一早就派人来传旨,说要见您,小人已经命人替姑娘准备了洗漱的房间,早饭还没送来,姑娘就先吃个馅饼垫垫胃吧。” 那狱卒说到这里,还很是应景的用袖子抹了抹眼睛。 声音更咽道:“虽然明知道姑娘你在我们这里待不长,但一想到姑娘可能再也不回来了,小人这心里,还怪难受的。” 林卿月三两口就把馅饼咽进了肚,无奈的拍了拍狱卒的肩膀道:“大兄弟,其实我也挺舍不得你们这些麻友的,但你们当值的这个地方吧实在不是个让人喜欢长待的地方。这样吧,你努努力,争取调职到御膳房去怎么样?” 狱卒一脸懵逼的看着林卿月,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好不容易营造的伤感气氛到底是怎么被林卿月三两句话转到调职上面去的。 林卿月和药童还有小宫女分别打了声招呼,毕竟狱友这么长时间,多少都有些感情在。 今天当值的狱卒听说林卿月要出狱了还特意聚在门口送她,林卿月本来还挺感动的,刚酝酿好情绪打算发表一个出狱感言,就被一句‘有空常来’瞬间搞的没有兴致了。 简单的梳洗过后林卿月就被人带去了甘泉宫,方才趁着梳洗的功夫,林卿月将冯禹交给他的玉笛拿了出来,林卿月原本以为还要过几天才能用的上这玉笛,没想到事情发展的比她预料的快了许多。 林卿月随着宫人走在长街上,一抬头就看见了迎面向她走来的冯禹。 两人错肩而过的时候,林卿月唇齿微动,吐出了两个字道:“动手。” 冯禹深深的看了林卿月一眼,对她点了点头。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两人之间的互动就连那名距离林卿月仅有五步之遥的太监都未曾察觉到。 心里的石头放下了,林卿月感觉走路都带风了。 步行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时隔多日,林卿月再次站在了甘泉宫的门口。 一切恍如昨日,有一瞬间林卿月甚是有些恍惚,有些不大确定牢房里的那几日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可当她看见泪眼婆娑向她走来的祖母和外祖母时,林卿月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笑着迎向了两人。 “祖母?外祖母?!” 林卿月小跑着扑进了两人怀中,撒娇道:“月儿可想死你们了。” 老太太用袖子抹了抹眼泪,拉着林卿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圈。 “快让祖母看看你怎么样了?是祖母没用,让你受了这么多日的苦。” 按照正常的套路,这种久别重逢的场景,老太太一定会摸着她的脸说她痩了。可当老太太真的伸手抚上林卿月的脸庞时却惊讶的发现,林卿月的脸……胖了老太太硬生生的把那句已经到了嘴边的‘你痩了’嘻了回去,干笑了一声道:“真是让人受苦了。” 林卿月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心道她这祖母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趁着老太太悄悄抹眼泪的功夫,林卿月看向一旁的大长公主,欠了欠身道:“是月儿不孝,让外祖母为卿月担心了。” 大长公主比老太太坚强了一些,眼中虽有泪光却悬而未落。 她拍了拍林卿月的手,沉声道:“月儿放心,只要外祖母还活着一日,就没人能动得了你。” 林卿月的鼻子有些微微发酸,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老太太和大长公主都已经是年过七旬的老人了,此时还在为自己如此操劳奔波,这份情意让林卿月感动,更让她更加深切的感受到了亲人之间的温暖。 “打扰几位团圆还真是不好意思。” 温馨的氛围被皇后的声音瞬间打破,林卿月抬眸看向从殿内翩然走来的皇后,神情一冷,周身的气势变的凛冽和尖锐。 皇后笑看向林卿月,嫣然巧笑的模样仿佛之前的针锋相对从来都未发生过一样“几日不见,林姑娘气色更胜当日,看来内狱的奴才们并没有玩忽职守怠慢林姑娘。” 皇后的视线只在林卿月的身上短暂的停留了片刻,便将视线转到了老太太和大长公主的身上。 “林老夫人和大长公主都不宜在冷风中久站,本宫已经在里面备好了热茶和点心,卿月快带两位进去吧。” 林卿月冷冷的瞥了一眼皇后,一手挽着老太太,另一手挽着大长公主,向殿内走去。 同皇后擦肩的瞬间,林卿月脚步微滞,沉声对皇后说道:“臣女与皇后娘娘君臣有别,还请皇后娘娘直呼臣女‘林姑娘’卩巴,‘卿月’两个字从皇后娘娘嘴里说出来实在是让人心中不快。” 皇后面若寒霜,冷冷的瞥了林卿月一眼后径直的走向了殿中。 林卿月看着皇后的背影,冷笑道:“不愧是皇后,真能忍。” 大长公主冷哼了一声道:“她的如意算盘打的可精着呢,她若是沉不住气,又怎么可能布下这么大的一局棋。” 林卿月嘴角微微上挑,对大长公主笑道:“外祖母,卿月最近新学了一个招式,外祖母可知道是什么吗?” 大长公主摇头笑了笑道:“你这小妮子,现在还有闲工夫同外祖母打趣。” 林卿月俏皮的对大长公主吐了吐舌头,笑道:“卿月最近新学的招式叫釜底抽薪。” 大长公主神情微微一怔,看着林卿月的目光多了一抹探究的神色。 “那……外祖母可要好好看看,卿月是否学到了这招的精髓。” 林卿月眉眼弯弯,莞尔一笑道:“那就请外祖母拭目以待吧。” 皇后并不知道林卿月在同大长公主打什么哑谜,她也不在意林卿月到底想做什么。 对皇后来说,现在的林卿月已经对她没有任何价值了,对于一个没有价值的废物,她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等所有人都进入前殿之后,皇后便屏退了殿中的所有下人,独留她们四人在大殿中。 众人落座之后皇后便直接开门见山道:“本宫屏退了旁人的意思相信林老夫人和大长公主应该很清楚,关于林姑娘谋害宫女碧清一事证据确凿,此事本该交由大理寺处理,但本宫念在林姑娘年幼,此次又是本宫宣她入宫的,在这件事情上本宫也有无法推卸的责任。” 皇后神情悲恸的掩面道:“若是本宫当初早知道事情会闹到这般田地,本宫是绝不会让林姑娘入宫的。林姑娘尚且年幼,本宫也实在不忍让二位白发人送黑发人,此时本宫比两位更希望能够私下解决,因为如此小事伤了君臣的和气也不是皇上想见到的。” 老太太情绪稳定了许多,冷笑了一声道:“不知皇后娘娘所说的私下解决,是想怎么解决?” 第82章 拒绝吃过期药 皇后嘴角微微上扬,笑道:“本宫身为六宫之主,膝下只育有一子萧禊,萧禊身为嫡长子,又天资聪颖,本该顺理成章继承大统。可有些人却仗着母家在朝中的势力,私下拉帮结派,贿赂朝臣。本宫只是希望在必要的时候林家能够站出来清君侧,以正朝纲。” 林卿月双眸倏然一沉,竟没想到皇后打的会是这个主意。 当初林卿月怀疑皇后陷害她是为了借此获得林家的支持,拉林家给她当靠山的时候萧临泽就曾反驳过她。 林卿月清楚的记得萧临泽当时说皇后布了这么大一盘局,目的绝不简单。 当时林卿月还不信,以为是萧临泽多虑了。 然而事实却给了林卿月一记响亮的耳光,萧临泽所说不错,皇后的确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 她要的不仅仅是林家给她当靠山这么简单,她还要林家帮她彻底铲除异己。 若是林家当真这么做了,今后林家就彻底和皇后捆绑在了一起。 林卿月在为皇后的勃勃野心感到惊骇的同时,又不得不承认皇后是一个兼具了野心和智谋的人。 林卿月可以肯定,若皇后生为男儿身,定然能成为叱咤一方的枭雄。 可惜她是女子,她的战场就只能局限在这后宫之中。 这也注定了,她的眼界也被限制在了这狭窄逼仄的后宫之中。 皇后的话成功的激怒了老太太。 座位上面色森寒的老太太目光如炬的看向皇后道:“皇后娘娘当真是好算计啊,想让我们林家在朝堂上为你排除异己,只要对方的母家倒了,以你的手段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一个没有丝毫背景的嫔妃并不是什么难事。从此我林家必会受你掣肘,一箭双雕,皇后当真好算计啊。” 皇后嘴角微微上扬,脸上完全看不出丝毫奸计被拆穿的恼羞成怒。 “林老夫人这说的是什么话,并非是本宫算计的好,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皇后的视线落在了一直未发一言的林卿月身上,笑道:“林家嫡女的性命换你们林家对本宫的一个许诺,这笔交易很公平不是么?” “你!简直卑鄙!” 老太太被皇后气的浑身发颤,林卿月赶忙拉住了老太太的手,在她耳边轻声安慰了两句。 老太太听过林卿月的话后,神情疑惑的看了看林卿月。 林卿月笑着对老太太点了点头道:“祖母相信孙女一次,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老太太凝视了林卿月半晌之后,最终缓缓点了点头道:“祖母相信你。” 皇后本以为以老太太和大长公主顽固不化的脾气还需她多费些唇舌。 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林卿月只是在老太太的耳边耳语了几句,老太太的态度却放缓了许多,虽未明着答应,但话里话外却都透着商量的意思。 若是老太太和大长公主在她的威逼利诱之下答应了她所提出的条件,皇后自然不疑有他。 可是现在,就在刚刚还对她的提议嗤之以鼻的人却突然之间同意了她的要求,反倒让皇后觉得这其中有诈。 “本宫有一事不明,还望林老夫人为本宫解惑一二。” 老太太有意看了一眼林卿月,沉声道:“皇后娘娘要问什么?” 皇后也不拐弯抹角,笑问道:“本宫想问什么相信林老夫人也很清楚”皇后的视线落在了林卿月的身上,说道:“本宫很好奇,刚刚林姑娘到底和林老夫人说了些什么,能让您前后发生如此大的转变。” 老太太嘴角扬起了一抹冷笑,笑道:“皇后方才也说了我们之间是合作的关系,即是互相合作,皇后娘娘就未免管的太多了些,我们祖孙许久不见说说悄悄话,是犯了宫中的哪条规矩了么?” 皇后被老太太怼的没有脾气,却还必须要强颜欢笑。 “既然是要合作,总要摆出些诚意来才能让对方安心。” 皇后笑看向林卿月道:“林姑娘也在宫中待了多日了,与家人分别了些许时日想必也有些想家了。” 皇后明显是在给林卿月台阶下,这个时候林卿月只要顺着皇后的话说一句‘想家”皇后就会顺理成章的说让林卿月出宫回家,然后提出自己的条件。 可偏就不凑巧,窗外倏然飞过一只白鸽。 那白鸽相比于普通的白鸽羽翼更加的丰盈,身形也更加强壮,一看就是经由人细心饲养过的。 林卿月虽与这只鸽子是第一次见,却感觉分外的亲切。 已经到嘴边的话被林卿月给嘻了回去,咧嘴笑道:“娘娘想错了,卿月不仅不想回家,甚至还想在皇宫里多住几日。” 皇后娘娘美眸倏然一怔,看向林卿月的目光越发的阴寒刺骨。 她强忍着怒意,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道:“林姑娘真爱开玩笑。” 林卿月双眸倏然一沉,嘴角扬起了一抹邪笑道:“我从来不胡乱开玩笑。” 皇后看着林卿月,心底竟莫名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林卿月从座位上缓缓起身,笑道:“皇后娘娘当初同卿月说,是为了感念卿月救了二皇子一命这才邀请卿月进宫来玩两日。卿月入宫多日却未曾见到二皇子,如今卿月马上就要离宫了,二皇子难道不应该来送一送卿月这个救命恩人么?” 皇后娘娘刚要借口推诿,殿门却被人一脚从外面踹开。 殿内的众人都倶是一惊,特别是在皇后看清来人之时,神情布满了震惊和不解萧禊从门外踱步而来,站定在林卿月面前笑道:“林姑娘说的正是,先前是萧锲失礼了,改日定向林姑娘赔罪。” 林卿月对萧禊挑了挑眉,笑道:“二皇子若是想要赔罪,倒不用改日,今日卿月就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二皇子应允。” 萧禊嘴角微微上挑,眉眼含笑道:“林姑娘有何请求,只要林姑娘说,萧禊定然答应。” 林卿月倏然一笑,转头看向身后的皇后笑道:“卿月有冤,希望二皇子能帮助卿月证明自己的清白。” 皇后很快从萧禊突然出现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听闻林卿月要让萧禊帮她翻案,皇后双眸一沉,冷喝道:“放肆!你蓄意谋杀宫女碧清一案证据确凿,如何翻案? 林卿月看向皇后,嘴角微挑道:“皇后娘娘说卿月是蓄意谋杀了宫女碧清?卿月斗胆问一句,卿月蓄意的是何事?” 皇后反应比林卿月预想的快了许多,几乎是在林卿月的问题问出口的同时皇后冷笑一声道:“这难道不应该问你自己么?你生性骄纵,或许只是因为碧清不小心冲撞了你,你便起了杀心呢?” 林卿月嘴角的笑意加深,眉眼微微上挑道:“皇后娘娘的假设堪称完美,卿月真的好想给你鼓鼓掌啊。” 第83章 太医李志平 林卿月转身背对皇后伸出了两根手指道:“疑点有二。其一,如果皇后娘娘真的找仵作验过尸应该就会发现,那名宫女在我进入那座宫殿之前就已经死了。其二,就算我与那碧清之间存在着非杀她不可的仇恨,那我在杀了她之后为何又要大费周章的取出她的内脏呢?” 林卿月倏然转身,锐利的视线直逼皇后道:“皇后娘娘应该没看过屠夫杀猪吧?就算人死了人体内的血也不会立刻凝固。一刀捅进腹部的时候一定会有鲜血迸派。当天卿月的身上衣裙干净,这一点皇后娘娘您就可以作证。” 眸光流转,林卿月双眸弯弯,看似在笑,但笑意却未达眼底。 “皇后娘娘当时急于处理尸体,想必没有时间清理现场吧?” 林卿月嘴角微挑,眼中有寒光一闪而过。 “如果碧清是当场被杀死的,那在刀捅进她腹部的同时周围无法避免的会被迸鹏上血迹,但事实上,周围没有丝毫迸派的痕迹,至于地上那一滩血则是碧清被搬运到那里之后才从她身体里流出来的。” 林卿月倏然轻笑了一声,面带嘲讽的看向皇后道:“既然碧清不是在那里被杀的,出现在那里的我就不算嫌犯不是么?” 皇后被林卿月的目光注视着,脸色微微泛白,肩膀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却还是佯装镇定道:“若你不是凶手,那凶手是谁?” 林卿月眉眼微微上挑,轻笑道:“皇后娘娘是太看的起卿月来,还是太看不起别人了,这偌大的一个皇宫难道杀人的人就只能是卿月么?” 不等皇后发怒,林卿月便接着说道:“凶手自然另有其人,正是太医李志平。 林卿月倏然转眸看向萧禊道:“劳烦二皇子请皇上出面,就说卿月抓到了一名意欲谋害皇上的凶犯,请皇上亲自审理。” 林卿月此话一出,现场之人都具是一惊。 特别是皇后,她万万没想到,不过是一桩宫女被杀的案子最后竟然会闹到皇上面前…… 萧禊心中的震惊不亚于在场的每一个人,表面上他和林卿月配合的天衣无缝,实际上他却并不清楚林卿月的计划。 他几日前听亲信回报说林卿月因为谋杀宫女被下了内狱后,匆匆赶了回来。 入宫之后他并没有声张而是暗中察看了一番,在察看的过程中,萧禊偶然遇到了太傅冯禹。 也是冯禹向他透露林卿月被人带到甘泉宫的事情,他硬闯进来之后便同林卿月在众人面前演了一出戏。 他原本以为林卿月的目的只是为了替自己洗脱罪名,却万万没想到事情会牵扯到谋害君王一事上。 萧禊有些不放心林卿月,悄悄凑近她问道:“四姑娘,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弑君的罪名也不是开玩笑的?” 萧临泽曾同林卿月说过皇上卧床多年,朝中多半事物都是由几位皇子处理的。 这就表明,最有可能见到皇上的就是皇子。 林卿月原本的计划是去敲登闻鼓的,萧禊的出现纯属是一个意外。 但这个意外林卿月却很喜欢,她是一个喜欢低调的人,既然事情能够更低调的解决,林卿月自然不会选择费力去敲什么登闻鼓。 为了让萧禊能帮自己,林卿月只能三言两语间将事情同萧禊说了个大概。 萧禊凝眸沉思了半晌之后,越过林卿月走上前道:“母后,此事兹事体大,臣请母后应允和儿臣一起去请父皇主持此案。” 皇后一脸震惊的看着萧禊,声音微颤道:“禊儿,你疯了么?为了这么个黄毛丫头,你竟然要惊动你父皇?” 萧禊并没有回答皇后的问题,继续请求道:“此事兹事体大,请母后同儿臣一起去面见父皇!” 皇后脸色苍白的跌坐在身后的金丝软榻上,茫然的看着面前的萧禊道:“你疯了本宫没疯,若是你执意要为了这个女人与你父皇作对,那你就去吧,我最多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面对皇后的威胁,萧禊却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反倒是不卑不亢的说道:“既然母后不愿出面,那就由儿臣自己去请父皇出面。” 话音未落,萧禊便果断的转身向殿外走去。 见萧禊当真没有反悔的意思,皇后仅剩的淡定也在瞬间土崩瓦解了。 “不行!本宫绝不允许你去!” 皇后倏然从座位上站了起开,快步向萧禊走去。 萧禊并没有要停下来等皇后的意思,皇后见此只犹豫了片刻就做出决定道:“好!我陪你去见你父皇!” 正欲迈出大殿的萧禊脚下动作一滞,动作熟练的转头对皇后行礼道:“多谢母后成全。” 林卿月在一旁看着这两母子你追我赶,都看傻了眼。 凭着一双火眼金睛,林卿月敢断定,萧禊这么犟,绝对是惯犯。 萧禊的出现虽然是个意外,却帮林卿月解决了皇后这个大麻烦。 谁能想到,一向高高在上的皇后竟然最怕的是自己儿子? 临走前,皇后回头狠狠的瞪了林卿月一眼,林卿月全当没看见,反正气她的是萧禊,又不是她? 萧禊和皇后前脚刚离开,老太太和大长公主就把林卿月给团团围住,那气势比当天围攻林卿月的御林军还要骇人。 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着想,林卿月果断选择缴械投降,向两位老太太把前因后果交代了一遍。 好巧不巧,林卿月这边刚讲完,就有公公来传话说皇上要宣林卿月去觐见。 有皇后和萧禊双重保障,再加上此事事关皇上的小命,林卿月不怕皇上不见她。 让她感觉无奈的是那个传旨的太监好像赶着去投胎一样,连喝口水的功夫都不留给她,直接就把她给拽走了。 林卿月随着那位公公来到了养心殿前,对林卿月说道:“皇上就在里面,你进去吧。” 林卿月对养心殿这个地方还是挺熟的,几乎每部古装剧里,养心殿都是必打卡的地点。 两名侍卫缓缓将门打开,待门彻底打开之后,林卿月便抬步走了进去。 养心殿建造的极为宏伟,身居其中,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觉得自己无比的渺小。 在这个时代真正的主宰者面前,林卿月不敢造次,从进入养心殿前就十分小心不敢抬头直视上方。 走到殿前的时候没有丝毫犹豫的行了叩拜大礼。 林卿月余光瞥了一眼周围,发现两侧站了不少人。 以林卿月的视角只能看见这些人的脚,瞧不见这些人的长相。 林卿月小心打量之际,上方突然传来萧禊的声音。 “父皇身体欠安不便言语,由我代为审理此案。林卿月,将你之前在甘泉宫所说之事再说一遍。” 半盏茶之前林卿月刚刚才给两个老太太讲了一遍,连口水都没喝,火急火燎的赶来又要再说一遍。 第84章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林卿月突然感觉自己好像不是来伸冤的,而是来赶场说相声的。 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林卿月又把之前在甘泉宫说的话重新复述了一遍。 林卿月讲述事情经过还有自己推理过程的时候,全程养心殿中都雅雀无声,要不是林卿月笃定萧禊不会害她,林卿月甚至怀疑这些人都是皇后找来捱骗她的。 待林卿月讲述完自己推论之后,萧禊才开口问道:“你之前提及凶手是太医李志平,说他要谋害圣上又是什么意思?” 一听到‘谋害圣上’四个字,原本寂静一片的养心殿却突然炸开了锅。 各种议论声扑面而来,简直比数千只苍蝇还要恼人。 林卿月也是在此时才意识到,这养心殿中到底站了多少人。 听声音粗略估计,也有几十人。 事关皇上,有几个旁听作证也挺正常的,可林卿月却万万没想到旁听这么多! 这一刻林卿月的第一反应不是紧张,而是在想刚才有几十号人就站在她身边听她说了一段单口相声。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上方却突然传出了一声雄浑的声音。 “安静!” 虽然只有两个字却掷地有声,原本嘈杂的大殿瞬间归于平静。 林卿月低垂着头,身体却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 嘈杂的议论声戛然而止,大殿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林卿月低垂着头看着地面,嘴角掀起了一抹冷笑。 那道低沉的声音短暂停歇了片刻后再次响起,在偌大的宫殿上空盘桓回荡。 “继续说下去。” 林卿月轻声应了声‘是”接着说道:“臣女之前曾读过一本记载了东瀛异闻的书,上面记载了一个颇为有趣的故事,故事中的山田一族用人的肝脏制作一种叫做人胆丸的东西,据说这种人胆丸对治疗咳疾有奇效,其效果是牛胆丸数倍。” 林卿月话音未落,大殿中再次传来细碎的议论声。 以人作为药引是对人性的一种挑战和亵渎,这样的事情不管放在哪个年代都不被人所接受。 林卿月没有兴趣去听那些人到底在讨论些什么,接着说道:“涉案的那一具尸体便是被人挖去了内脏,臣女当时便觉得奇怪,若真的是仇杀,对方只需要杀死对方即可,为什么又要费力掏去她的五脏?” 林卿月微微停顿了片刻后,嘴角微微上扬道:“说到这里臣女还要感谢皇后娘娘。” 从始至终一直都未发一言的皇后双眸微微一沉,余光悄悄瞥了一眼身侧正看向她的皇帝,强装镇定的对下方的林卿月说道:“你为何要感谢本宫?” 林卿月适时抬起头,正对上皇后充斥着慌乱和不安的双眸。 “当然是要感谢皇后娘娘命人将臣女关押在内狱,臣女才有机会接触到此案之外的知情人啊。” 林卿月眼含笑意的盯着皇后,沉声说道:“臣女在内狱之中偶然结识了两位狱友,一位是曾在太医院当值的药童,一位则是在内务府当值的宫女,在交谈中臣女得知药童曾有一位同在太医院当值的好友,他?也在死后被人掏去了五脏。” 林卿月适时停顿了片刻,给所有人一个缓冲和思考的时间,接着说道:“巧合的是,那名宫女也曾听闻宫中有恶鬼杀人,吃五脏的传闻。恶鬼之说并不可信,但那些被死后掏去五脏的尸体却是真实存在的。” “臣女先前所述可以证明被害的宫女并非是臣女所杀,这起案件也并非偶然发生,而是一起性质恶劣的连环杀人案。”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林卿月收敛起脸上的笑意,双眸迸射出一道凛冽的寒光。 “臣女打探后得知恶鬼杀人的传言开始于半年前,而李太医恰巧也是从半年前开始为皇上献药,借此从太医院一个寂寂无名的小医官一跃成为了现在的李太医。 林卿月恭恭敬敬的对上方行了一礼道:“臣女斗胆一问,李太医为皇上进献的药丸所治何病?” “你大胆!”皇后厉喝一声,叱责道:“林卿月!你竟然敢质问皇上!皇上能给你一个在此申辩的机会已经是对你网开一面了,而你非但不思己过反倒用一个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故事就将无辜的李太医牵扯进来,依本宫看,你的这些说辞不过就是想为自己开脱罢了,你劣迹斑斑,屡教不改,杀人偿命,你无从狡辩!” 皇后的眸低闪过一道红光,冷喝道:“来人,将林卿月押回内狱!” 林卿月倏然抬头,正对上皇后满含得意的双眸。 林卿月暗暗咬牙,没料到事到如今皇后竟然还想翻盘。 身后的大门被打开,两名御林军从外面走了进来。 林卿月心中虽然紧张却并未乱了阵脚,皇后向来独断专行,但现在不是在她的甘泉宫而是在养心殿。 林卿月站在原地纹丝未动,神情坦然的目视大殿前方。 她在赌,赌皇上不会纵容皇后在他面前如此挑战他身为帝王的权威。 脚步声缓缓逼近,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清晰可闻。 伴随着对方的靠近,林卿月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她缓缓闭上眼睛,等待着转机的到来。 就在两名御林军的手马上就要钳制住林卿月的手臂时,那道雄浑的声音再次响起。 “皇后这是要做什么?朕既已答应重新审问此案,就定要审问出个结果出来。林卿月不过是向朕询问有关案情的事情罢了,朕倒并未看出她有何以下犯上之处。 皇上出声的同时林卿月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眼看着那两名御林军把近在咫尺的手收了回去。 被皇上质问的皇后脸色铁青一片,方才的得意不再,神色惊恐的像是一只瑟缩的鹌鹑。 “臣妾……臣妾知错了,臣妾也是关心则乱,担心皇上您的身体,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并未接皇后的话,而是看向下方道:“你是林贵峰那老匹夫的女儿?抬起头来给朕瞧瞧。” 林卿月心下一惊,心道这场景怎么这么熟悉? 这狗皇帝不会这么禽兽看上她了吧? 林卿月心里诚然是一万个不愿意,但狗皇帝要看她的脸,她也不能说不让看。看就看吧! 林卿月咬了咬牙,倏然抬起头看向上方。 皇帝的长相并不像林卿月想象的那么猥琐,只是个略微有些威严的大叔。 横眉入鬓,双眸不怒自威。 萧禊的长相更像皇后,再加上他总爱笑,给人一种翩翩公子的感觉,倒是没有他父皇这般长相威严。 林卿月虽然很忌惮皇帝,却并不怕他。 皇帝见林卿月直面他时脸上却不见丝毫的怯懦之色,威严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称赞道:“都说虎父无犬女,你这丫头胆识不俗,这点倒随了你父亲。你方才的问题朕回答你,李志平进献的是治疗朕咳疾的药,朕为皇子的时候落下了病根,每至秋日咳疾就会复发,发作时整夜无法入眠,李志平说那调配的药丸可以根治朕的病症,朕确实是从半年前开始服药的。” 第85章 狱中搓麻 林卿月没想到皇帝看她的脸就是为了夸赞她两句,知道自己会错了意,林卿月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微微发热,难得害羞了一回。 短暂的尴尬了一会之后,林卿月微微正色道:“既然时间刚好能对的上,就说明臣女的推测并无可能,臣女斗胆请太医李志平前来当场对质,并请皇上应允派人搜查李太医的住处,相信必有所获。” 皇上双眸微敛,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视了一圈,逼退了几个想要反对的人后,沉声道:“来人,传朕旨意,将李太医带到殿前来,御林军稍后搜查太医院,朕也很想知道朕的太医到底在给朕吃什么东西。” “皇上,臣女还有一个请求,请皇上应允。” 皇上眉眼微微上挑,颇感兴趣的问道:“你还有何请求?” 林卿月表情玩味的看向身后的御林军道:“臣女希望不要将此事闹的太大,未免打草惊蛇,不必派御林军去抓,只需派平时负责传旨的公公去,就说传李太医来给皇上把个平安脉即可。” 皇上听后哈哈一笑道:“方才朕还说你同你父亲像,现在一看倒是朕看走了眼,你可比你那个顽固不化的父亲懂得变通多了。好!你这个请求朕应了!” 皇上特意派身边的马公公去太医院宣李志平过来,林卿月没想到事情会进展的如此顺利,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些许。 趁着等李志平过来的功夫,皇上又向林卿月询问了一些有关于案情的问题,林卿月都一一作答。 林卿月的回答思路清晰,态度不卑不亢,皇帝接连赞了一声好,却让一旁的皇后红了眼。 眼看着皇上对林卿月的态度越来越好,皇后顿时有些坐不住了。 她深知一旦林卿月证明宫女碧清是太医李志平害死的,她攀诬林卿月一事就会被坐实,到时就算皇上和林家都不追究她的责任,她也会因此而颜面尽失沦为整个后宫的笑柄。 一时被人非议她倒并不在意,和她当年骤然被封为皇后所遭受的非议相比,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几句对她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她担忧的是一些有心人会借由此事向她发难,动揺她东宫之主的位置。 眼下局势对她不利,眼见事情正在向她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皇后双眸微敛,看向身边正在和林卿月探讨案情的皇上。 她和皇上做了十多年的夫妻,对这个枕边人多少还算了解一些。 从方才对方阻止御林军将林卿月带走这一点,皇后就能断定皇上一定会将此案彻查到底。 既然无法阻止,就只能想办法从其他地方下手。 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林卿月身上的时候,皇后借口离开了一会儿唤来了陪侍的宫女在对方耳边耳语了几句。 未免生变,林卿月的确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皇帝身上,正所谓伴君如伴虎,林卿月不敢有丝毫懈怠,生怕说错了一句自己的脑袋就要和身子说拜拜了。 她的确没注意到皇后的小动作,但此刻的她并非一人。 趁着林卿月稍作休息的空隙,萧临泽将皇后的事情告知给了林卿月。 听到皇后有所动作以后,林卿月的脸上却不见丝毫的慌乱之色。 “李志平那边有冯禹在不会出什么问题,时间紧迫皇后派人出去最多就是许诺李志平一些好处让他咬死不松口,想让我束手无策。” 林卿月嘴角上挑,眼底划过一抹笑意。 “就是再高明的诡辩在证据面前都会显得苍白无力,只要我们手握证据,就算李志平咬死不说也无所谓,皇后此举就是病急乱投医,掀不起什么风浪。” 萧临泽轻笑了一声,语调透着些许笑意。 “不枉费我教导你这么长时间,面对突发状况却临危不乱,依靠自己的判断合理分析出利弊关系。林卿月,你已经是一名合格的谋略家了。” 这是林卿月和萧临泽认识以来,萧临泽第一次如此认真的夸赞她。 如果换做是以前,林卿月早就高兴的翘尾巴了。 可自从她那天突然冒出了那个奇怪的想法之后,她就没法在萧临泽面前再表现得像之前那么臭屁了。 她没法再把萧临泽当成一个没有感情的系统…… 萧临泽习惯了林卿月不要脸的一面,在他决定夸赞林卿月之前早已经做好了被林卿月‘骚扰’的准备。 林卿月的突然沉默,反倒让萧临泽有些不知所措。 试探的问道:“林卿月,你怎么了?不高兴么?” 林卿月倏然回神,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微微发烫。 “那……有奖励么?” “奖励?” 以往林卿月也向萧临泽提过大大小小不同要求的奖励,最初萧临泽只说没有,后来知道这些不同要求的奖励可以用银子来替代之后,每次林卿月向他要奖励的时候,萧临泽就会允许林卿月拿着他的玉佩去钱庄取银子。 银子的多少视萧临泽的心情而定,林卿月每次也特别乖巧,从来都不多取。 这一次林卿月向他要奖励,萧临泽以为还是和平时一样,一口就答应了。 “好,给你奖励,这次允许你自己开价钱。” 萧临泽答应的同时,林卿月嘴角露出了一抹坏笑。 “这一次我不想要银子了。” 萧临泽微微一怔,轻笑道:“那你想要什么。” 林卿月双眸微垂,将所有的情绪沉在眼底。 “系统君,我想要知道你的名字。” 这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在萧临泽的脑中轰然炸响,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沉默了片刻后,萧临泽喃喃的问道:“为什么突然想要知道我的名字?” “我就是想知道。” 只几个字就让萧临泽刚刚稍许恢复的理智瞬间瓦解,他能感觉到自己浑身的血液在倒流,通通涌向了他正在不断发热的大脑。 他很清楚,现在并不是一个摊牌的好时机,他也完全可以像之前一样直接拒绝林卿月的请求。 林卿月也会像以往一样,佯装失望的在他这里骗点儿银子就过去了。 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可本该驾轻就熟的他,此刻却怎么都张不开嘴。 他发自内心的不想拒绝林卿月的请求,甚至迫切的希望着这一刻的到来。 长久的沉默让林卿月心中的期望渐渐转变成了恐慌,她开始害怕,害怕她越界的行为会让他们的关系向一个不可逆的方向发展。 她缓缓闭上眼睛,打算将自己心中那个荒谬的想法彻底扼杀。 “算了。”林卿月的语调透着一股难以遏制的悲伤,喃喃道:“就当我没问过吧。” 林卿月的声音很轻,轻到她自己都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 她不想听清,也不想让萧临泽听清。 第86章 离开内狱 就在林卿月打算要为自己那段荒谬的想法划上一个休止符的时候,熟悉的声音却突然在她耳畔响起。 “未川。” 稍稍停顿了片刻后,萧临泽的声音微微有些喑哑的说道:“这是我的名字,我叫未川。” 林卿月,我叫萧未川…… 短暂的呆愣过后,林卿月的心中涌现出一股无法抑制的狂喜。 “未川……枝繁叶茂江河入海,这名字很配你。” 未川……未川……他果然是一个人么? 在外人看来林卿月不过是短暂的沉默了片刻,在他们还没来得及发现林卿月的异样前,马公公已经把李志平骗了过来。 皇上为了处理政务,大多数的时间都待在养心殿中,偶尔有个头疼脑热的也会把太医叫到养心殿来问诊,李志平不疑有他,正打算随同马公公一起进殿的时候,一个小宫女突然从一旁冲了出来撞了李志平一下。 李志平被来人撞了个趔趄,正打算呵斥对方的时候手里却被塞进了什么东西。 李志平微微一怔,不着痕迹的将手隐在了袖口之中。 “好大的胆子,在御前也敢如此横冲直撞,你是哪个宫的宫女!” 马公公并不知晓这其中的猫腻,呵斥了那小宫女几句,最后还是李志平出言劝阻这才免了那小宫女的一顿责罚。 被冲撞的人毕竟是李志平,正主儿都说没事了,马公公也不是那种自找麻烦的人,他还有政务在身,就把那小宫女给随便打发了。 “是杂家疏于管教,让李太医见笑了。李太医的脸色不是很好,可是受惊了?” 李志平神情复杂的将纸条悄悄揣进了腰带中,对马公公干笑了两声道:“事发突然,的确是有些被吓到了,下官并无大碍,我们还是快些去给皇上诊脉吧。” 马公公狐疑的看了一眼李志平,方才那一下虽撞的是狠了些,但对方到底只是个身材娇小的小丫头,只是撞了一下,李志平如何会脸色大变?马公公隐隐感觉李志平有些不大对劲儿,又旁敲侧击的问了几句。 李志平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马公公试探无果也就放弃了。 两人一前一后步入大殿,刚一进殿,李志平就被殿中肃杀的气氛吓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瞳孔微颤的快速扫过殿上的众人,心中盘算着那张纸条到底是谁塞给他的。 林卿月自李志平进殿之后就一直在悄悄观察着他,在最初的慌乱过后,李志平很快就恢复了冷静,眼神游离着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注意到这一点的林卿月嘴角微微上扬,眼底掠过了一丝笑意。 在李志平走上殿前的时候,林卿月对李志平挤了挤眼睛。 注意到林卿月动作的李志平微微一怔,看向林卿月的目光中多了一抹探究之色。 “微臣拜见皇上。” 皇上并没有让李志平起身,厉声质问道:“李志平你可知罪!” 林卿月轻叹了一口气,心道古代的上位者脑回路怎么都这么清奇? 真以为随便吓唬两下就能让人招供么? 若是当真如此简单,这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冤案了。 以林卿月的经验看,一般遇到这种问题,有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会说自己没罪事实果然同林卿月所料的一样,李志平大喊冤枉。 “皇上,臣一心钻研医术,对外界之事甚少过问,定然是有心之人想要攀诬于微臣,还请皇上明察,为微臣做主。” 李志平言辞恳切,神情悲痛万分,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林卿月见此,心中感慨万分,果然能在这宫里当值的各个都是演技派。 李志平进殿之后林卿月就一直一言不发,此刻李志平又一直大呼冤屈,众人见林卿月不语都以为林卿月是在思考如何与李志平对峙,却不知道林卿月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要和李志平当堂对峙。 口舌之争没有什么太大意义,现在这种情况,不管林卿月说什么,李志平肯定都会矢口否认,与其浪费时间在注定没有结果的争吵上,不如让李志平亲口承认自己的罪行。 萧临泽对之前皇后的小动作很是在意,出言提醒道。 “从李志平进殿之后的表现来看,他应该和皇后派出去的人接上头了,你多当心一些。” 林卿月嘴角扬起一抹坏笑,眉眼微微上挑透着一股小得意。 “你刚才留意到了没?李志平进殿以后好像在找人。皇后想要从中作梗,可她并不信任李志平,李志平也不一定会老老实实的配合她,以皇后谨慎的性子,定然不会把自己的把柄眼巴巴的送到别人手上去,我猜皇后根本就没让李志平知道给他送消息的人是她,所以李志平进殿以后的第一反应是找人。” 林卿月的眼底划过一抹笑意,笑着看向正巧向她看来的李志平。 “而我,恰恰在这个时候的对他的行为作出了恰当的回应。” 经林卿月这么一说,萧临泽这才想到李志平刚进殿的时候林卿月的确有意和他用眼神短暂的交流了片刻,萧临泽当时并未多想,只当是林卿月胸有成竹在向对方示威,竟没想到她原来是在误导对方。 想明白其中的关窍所在,萧临泽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皇后如果知道你用一个眼神就策反了她的盟友,肯定要气死了。” 林卿月嘴角微微上挑,笑道:“她还要继续当她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呢,才不舍的死呢。” 李志平毕竟是臣子,林卿月自然无权审问他,趁着皇上审问李志平的间隙,林卿月又对李志平使了好几个眼色。 李志平最初还对林卿月颇有忌惮,一直到林卿月以口型对他说‘千万别承认’之后,李志平才对林卿月彻底放下了戒心。 不知道是不是天意,林卿月也算是误打误撞,说的话竟然和皇后给李志平那封信中所写的一句话正好对上了。 这个巧合的出现让李志平坚定了林卿月就是自己‘盟友’的想法,对林卿月做出了回应。 在李志平对自己的暗示做出回应的第一时间,林卿月向前跨出了一步,对皇帝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道:“皇上,臣女相信李太医的确是无辜的。” 林卿月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都表情怪异的看向她。 就连皇上也有些搞不清楚,林卿月为何会突然反水。 李志平看林卿月竟然真的站出来为她说话,心下大喜,看向林卿月的目光充满了感激。 林卿月接收到了李志平的目光,稍稍别开了视线。 面对李志平充满信任的目光,林卿月竟然莫名生出了几分愧疚感。 大哥你这么好骗,你家里人知道么? 林卿月突然反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们都想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碍于皇上都没说什么,他们也不敢多说话。 第87章 皇后的交易 林卿月一脸正色,外人完全看不出她心里的那些小九九。 只有萧临泽知道,林卿月心里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 “皇上,臣女觉得以李太医的人品是断然不会行此伤天害理之事的,皇上若是不信,可命人到李太医处搜查或着人调取宫人出事时李太医的进出记档,这些都可以证明李太医是无辜的!” 李太医一听,三魂七魄差点儿都被吓飞了。 “这……这应该不用了吧,只要皇上相信微臣是无辜的就够了。” “这怎么行呢!”林卿月一脸正色,一副誓要为李志平打抱不平的模样。 趁着回头的间隙,林卿月对李志平挤了挤眼睛,用嘴型对李志平说了一句:激将法。 李志平虽心下不安,但一想到那张纸条以及林卿月方才对自己的维护,愣是将那抹不安给强压了下去。 对林卿月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她的意思了。 “微臣……微臣问心无愧,皇上若是想搜便搜吧!” 李志平说这话的时候紧张的差点儿没咬到自己的舌头,一想到那些他还未来得及藏起来的东西,李志平就感觉一颗心都在打颤。 林卿月嘴角微微上扬,对上方拱了拱手道:“李太医行得正坐得端,皇上若还是对李太医心存怀疑,那便命人搜一搜也无妨。” 李志平感激的看了一眼林卿月,心道若是方才自己极力反对,皇上定然会命人前去他的住处搜查,但林卿月却反其道而行,不仅不阻拦,还让他主动要求让皇上去搜查,一番激将下来,为了顾及君臣之情,皇上定然会放弃搜查的打算。 李志平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林卿月的身影,恨不得拿林卿月当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似的供着,并没注意到,大殿之中其余众人都一脸同情的看着他。 就连皇上都觉得这样的李志平有点儿可怜…… 大殿之中,也就只有李志平一个人不知道,派去搜查的人早就出发了,皇上为了自圆其说,也必定会下令搜查。 只有他一个人被林卿月耍的团团转,还以为林卿月在和皇上周旋,想方设法的在帮他。 李志平正在暗自唏嘘自己侥幸躲过了一劫,皇上却轻咳了两声,下令道:“既然李太医主动要求,那便派人去搜上一搜吧,如此便堵住了悠悠众口,也可还李太医清白。” 话音刚落,门外驻守的御林军便领命离开了。 突变发生的太快,李志平还没从侥幸逃过一劫的狂喜中反应过来,去搜查的御林军就已经回来了。 殿中众人眼看着御林军把一个大罐子从外面抬了进来,放在了殿中。 李志平一看见那个大罐子,一张脸吓的青白一片。 林卿月像是完全没注意到一样,对李志平使了一个眼色,小声说道:“别怕,我已经命人把罐子里面的东西换掉了。” 李志平听后,青白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他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对林卿月感激的点了点头。 林卿月回以一笑,转头看向坐在上方的皇帝。 对方接收到林卿月的目光,眼底浮现出些许无奈,沉声对下方的李志平质问道:“李太医,这罐子可是你住处的东西?” 李太医回头瞥了一眼那罐子,双眸微沉点了点头。 “正是。” 皇上横眉微挑,对下方的御林军下令道:“将罐子打开,朕倒要看看这罐子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御林军领命将罐头处封着的布塞打开,罐子刚一被打开,一股恶臭就冲天而起。 在场众人惊呼一声,纷纷向后倒退。 李志平一闻见那罐子里熟悉的味道,神情一惊,惊慌的抬头看向身边的林卿月。 林卿月嘴角微微上扬,笑看向李志平。 李志平看着林卿月嘴角的淡笑,越看越是觉得头皮发麻。 “你……” 林卿月没等李志平的话说完就踱步走到罐子旁边,其他人都唯恐对其避之不及,林卿月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一脚把罐子踢翻在地。 罐子倾倒在地的同时,里面的东西也从罐子里面骨碌碌的滚落了出来。 散发着浓重血腥味的脏器就这样捽不及防的映入众人的眼帘,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李志平一脸惊恐的看向林卿月。 “你……你骗我?” 林卿月轻笑,瞥了一眼散落在地上鲜血淋漓的肝脏,一脸无辜的说道:“东西是从李太医的住处搜出来的,也是李太医亲口承认这东西为你所有,与我有何干系面李志平越来越阴沉的脸,林卿月倏然一笑道:“李太医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卿月是真心实意的相信李太医是无辜的,也是真心想要帮李太医证明您是清白林卿月嘴角挂着一抹未达眼底的笑,眼中寒光朔朔的盯着李志平向他一步步逼近。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李太医您真的是无辜之人。” 李志平脸上的神情在林卿月的步步紧逼下因为惊恐而变得异常扭曲,步步倒退,最后被逼到台阶下方一个踉跄跌坐在了地上。 林卿月翩然走到李志平面前,居高临下的俯瞰着他,这一刻周围的所有人都莫名的感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笼罩在他们上空。 他们心有余悸的看着那道娇小的身影,心底陡然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恐慌。 “你……你想干什么?” 李志平浑身颤抖的抬头看着林卿月,和刚刚怒骂林卿月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林卿月轻笑了一声,神情倏然一松,一脸无辜的看向李志平笑道:“李太医在说什么呢,卿月一介弱质女流,又能对李太医做什么呢?” 李志平看着林卿月一脸无辜的看着自己,双眸倏然一沉道:“你别太嚣张,我手里可还有你给我的纸条,若是我完了,我也要拉上你给我陪葬!” 林卿月佯装紧张的看着李志平,倏然一笑道:“那就请李太医快一点儿……拉我陪葬吧,卿月都有些等不及了呢。” 李志平面露狠色,目眦欲裂的盯着林卿月。 “你休想再骗我!皇上!臣这里有她给臣的字条,臣可以证明臣是冤枉的,这一切都是她一早就设计好的!” 李志平从腰间倏然抽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神情癫狂的看向林卿月浄狞一笑。 “想不到吧!你真以为我会乖乖听你的话把字条毁了么?我认得那个塞给我字条宫女的模样,只要找到了她就能证明这字条是你给我的!” 林卿月佯装神情惊恐的看着李志平,在他从腰间抽出那张字条的时候,她有意瞥了皇后一眼。 以皇后的道行,自然不会轻易漏出马脚。 林卿月的这一眼,是有意做给别人看的。 在林卿月的目光看向皇后的同时,坐在大殿之上的皇帝顺着林卿月的视线看向了坐在他身侧的皇后。 第88章 釜底抽薪 看见李志平拿出字条,皇后心中忐忑难安,只是面上佯装镇定罢了。 皇帝的这一眼,刚好成了突破她心理防线的一记重击。 林卿月眼看着皇后的脸色由白到青,恐惧和惊慌像是瘟疫一般侵蚀着她仅剩的理智,现在的皇后就像是一只惊弓之鸟,任何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能让她草木皆兵。 李志平并不知道林卿月和皇后之间的较量,他紧握着字条,独自沉浸在报复的快感中,他原本青白的脸因为兴奋而涨红一片,布满血丝的瞳孔微微突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躁动的气息。 “皇上!这就是她污蔑臣的证据,臣可以证明臣是无罪的,这一切!这一切都是她设计的!” 皇帝看着李志平手中的字条,双眸微敛,对一旁的马公公使了眼色。 马公公立刻会意,快步上前取走了李志平手里的字条转递到了皇帝手中。 皇帝简单的扫了一眼字条上的内容,平静沉着的双眸意味深长的看了一旁面色铁青的皇后后,将纸团攥进了掌心。 “你说这字条是林卿月给你的?” “对!就是她!”李志平用手指指向站在他身旁神情‘惊恐’的林卿月道:“这一切都是她的阴谋!” 皇帝的视线在李志平身上短暂的停留了片刻后,转向了林卿月。 “林卿月,关于字条的事情,朕想听听你怎么解释。” 林卿月有意瞥了一眼皇帝掩在衣袖里面的那只手,眸底闪过一道红光。 李志平本身是一个很有头脑的人,那张字条的确是一件能左右大局走向的证据。 只要有那张字条在,李志平就有翻身的机会,他可以将所有的罪名都推给给他字条的人。 李志平也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会如此有恃无恐。 可惜,他打错了如意算盘。 在他来之前林卿月就已经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她会站在这里只是为了找出真凶罢了。 李志平不认识她,更不知道她是在几天前才入宫的,他以为可以将所有罪名顺理成章的都推给林卿月,却不知道他此举真正坑的人是皇后。 字条虽非皇后亲笔,但送信之人却是奉了皇后的命令,当时情况紧急皇后肯定来不及善后,只要抓到那送信之人,皇后就跑不了。 想到皇后从始至终都想置自己于死地,一股恨意顷刻间涌上了林卿月的心头。 萧临泽感觉到林卿月的情绪波动,在林卿月开口前,冷声喝道:“林卿月,别干蠢事!皇上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想要保皇后,有没有那张字条,你都是清白的。乖乖承认字条是你让人送出去的,顺了皇上的心意,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林卿月缓缓抬眸看向此刻一脸惊慌的皇后,倏然一笑。 “那个女人步步为营想要取我的命!她陷害我的时候何曾对我有过一丝怜悯?我就是要证明那字条是她指使人送出去的,当着皇上和文武百官的面,她不敢不认!皇上也必须处置她。未川!是你教我的!面对敌人时就要斩草除根,今天我就要除掉皇后这棵害人的毒草!” “林卿月,你冷静一点。”萧临泽的声音因为焦急变得有些喑哑,他语调微微放缓轻声安抚道:“林卿月,别耍小孩子脾气,你可知道因为你一时意气用事,很可能会牵连你林家满门。就算你不在意林家其他人,难道连小桃你都不在意了么?若是林家出事,她一个婢女会落得什么下场你有想过么?” 萧临泽无奈的轻叹了一声,轻声道:“你如果把字条一事担下来,就是帮了皇上,你保住了他的颜面他自然也不会亏待于你。但如果你执意指证皇后,就算皇上秉公处理了这事也要不了皇后的命,我是教过你对待敌人要斩草除根,但我也教过你在大局面前要学会审时度势谋而后动。” 萧临泽透着些许喑哑的声音像是一只长着老茧的手,一下又一下的抚慰着林卿月充满委屈和愤恨的心。 林卿月的鼻腔酸涩的厉害,委屈的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却一滴都没有落下她的视线对上皇帝平静的双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中的愤恨和不甘随即淡去。 “请皇上恕罪,那张字条是卿月安排人送到李太医手上的。” “哦?”皇帝微微挑眉,看向林卿月的目光满含赞许之色。 “你为何要送这样一张字条给李太医?” 林卿月双眸微敛,沉声道:“臣女知道李太医不会轻易认罪伏法,这才小施手段,想诱李太医承认罪行。” “皇上!皇上您听见了么?她承认了,字条是她给的,这些事情都是她做的,和臣没有半点关系,臣是冤枉的啊!” 林卿月冷眼看着李志平神情兴奋的指着她狂吠,此刻的她内心很平静,既没有战胜对手后的得意也不觉得有丝毫的委屈,这一刻她看着李志平,只是觉得有些可悲。 李志平就像是一个失败的跳梁小丑,现在,是该他谢幕的时候了。 林卿月双眸沉静的看着他,语调没有一丝起伏的说道:“李太医怕是还不知道我是谁。” 在李志平充满疑惑的目光下,林卿月的嘴角扬起了一抹充满嘲讽的笑。 “我叫林卿月,是镇国将军林贵峰之女,皇后感念我父亲治水有功,于五日前下旨召我入宫让我在宫中小住几日。李太医,这是我第一次入宫,我没有作案时间,字条上的内容都是我用来捱骗你的,从始至终,嫌犯都只有你一个人……” 林卿月眼看着李志平的脸色一点点灰败下去,心中竟莫名起了一股悲凉之感。 她缓步走到李志平面前,轻声道:“李太医,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李志平心如死灰的看向林卿月,苦笑道:“是啊,是该结束了。” 林卿月感觉李志平仿佛在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生气,他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般如实交代了他为了在太医院有一席之地,想利用人胆丸治疗好皇上的旧疾以此邀功他清楚的说出了每一个被他杀害之人的名字,包括那名惨死在荒废宫殿的宫女碧清…… 整个案件和林卿月推测的相差无几,只有一点稍有出入,李志平之所以能清记清楚每一个死者的名字,是因为那些人都是自愿被李志平杀死的。 李志平需要从人体中取出的新鲜五脏入药,所以他花钱买了这些人的命。 那些死者都是被困死在这皇宫之中的可怜人,在这皇宫中日复一日的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他们注定要被永远束缚在这四方的天地间,在深深的绝望中蹚行,看不见半点希望的光芒。 当绝望成为习惯,他们对这个世界仅剩的念想就是能快点儿结束这场可悲的人生。 第89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李志平把这个机会送到了他们面前。 他给了他们每个人丰厚的银钱,让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和这个世界告别。 这也是为什么药童的好友会有那么一大笔钱让药童转交给他的家人,又嘱咐他让他不要追查有关他的事情。 李志平是被御林军从大殿上拖下去,他的眼中黯淡无光,林卿月看着他就好像看见了那些他口中自愿赴死的人。 林卿月目送着李志平的背影离去,喃喃道:“难怪死了那么多人都一直没人发现,原来是因为那些人在死前就已经打点好了一切。” 林卿月纵目远眺,看向大殿外的天空,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 “未川,人到底该有多绝望,才能有勇气亲手去抹杀自己在这世间存在的所有痕迹?” “让他们做出这个决定的是他们的懦弱。” 萧临泽声音微沉,在他略显喑哑的声音中带着一种无可撼动的坚定。 “林卿月,你不必同情他们,他们的结局是由他们自己决定的,而你的结局绝不会和他们一样。” 林卿月双眸微怔后释然一笑:“你说的没错,我和他们不一样,我还有小桃,还有你。” 萧临泽感觉自己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撞击了一下,那句‘还有你’在他的耳畔不断回荡,沿着他的四肢百骸游走,最后长驱直入的钻进了他的心脏。 皇帝的声音唤回了林卿月游离的思绪,她并没有注意到萧临泽的异样,抬头看向坐在龙椅上的帝王。 “林卿月,此案能够告破你功不可没,说吧,你想要什么奖励,朕都应你。” 要是之前,林卿月最想要的当然是赏赐的标配套餐:黄金万两,良田百亩。 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林卿月在林家活的憋屈,她当时做梦都梦见天降一笔横财,她果断卷钱跑路,从此怀抱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钱过上米虫般的幸福生活。 可是在经过这一系列的事情之后,林卿月意识到这些身外之物远没有她的性命重要。 关于赏赐的事情,林卿月本来想询问一下萧临泽的意见的。 可不管她怎么叫萧临泽,萧临泽都没有任何反应。 无奈之下林卿月只能自己做决定,思虑再三之后林卿月看向皇帝,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道:“卿月斗胆想要求皇上的一句承诺。” “哦?你确定你就只想要朕的一句承诺?”皇帝微微挑眉颇为玩味的看向林卿月道:“朕的赏赐可谓千金难求。”皇帝目光微垂,视线在殿下众人身上扫了一圈,笑道:“就算你现在想要封侯拜相,朕都可以应允。” 皇帝垂眸俯瞰着殿下众人或是错愕或是惊慌的神情,神情微微正色道:“你确定不再考虑一下么?” 林卿月目光坚定的揺了揺头道:“臣女只求皇上的一句承诺。” 皇帝看着林卿月,眼底闪过一抹诧异之色,倏然大笑道:“朕倒是想要听听,你到底想让朕许诺你什么,竟比封侯拜相还重要。” 林卿月双眸微垂,对着上方行了一个叩拜大礼。 她双膝跪地,沉声说道:“臣女希望皇上许诺,若是今后林家做了什么惹怒圣上之事,圣上能网开一面饶恕林家上下所有人的性命。” 林卿月的声音婉转动听,却掷地有声。 或许有先前‘封侯拜相’四个字做铺垫,林卿月保全家性命的请求并没有在大殿上鹏起多大的水花。 对于殿下的百官们来说,一个将来保全全家性命的许诺,太过于虚无缥缈。 林家如今在朝中如日中天,林家双杰更是朝中的中流砥柱。 除非林家想要谋朝篡位,否则以如今林家在朝中的地位根本不需要这个承诺。 众人都觉得林卿月太过杞人忧天,白白浪费了一个大好的机会,大殿众人,有替林卿月惋惜者,有幸灾乐祸者,唯有皇帝似有所思的看了林卿月一眼。 “你让朕许诺之事就只是饶了林家满门的性命,不要求些别的么?比如‘既往不咎’?” 林卿月抬头看向上方,没有丝毫犹豫的揺了揺头。 “臣女不敢贪心。” “好,朕许诺你,若是真有一日林家犯了大罪,朕会饶了林家上下所有人的性叩。 林卿月神情一松,对上方叩首道:“多谢皇上。” 案子破了,赏赐也赏完了,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事情到底结束的时候,皇帝却倏然转头看向身旁的皇后道:“皇后,你就没有什么要同林卿月说的么?” 皇后倏然一怔,神情有些复杂的看向皇帝道:“皇上……” 皇后原本还在暗自得意,认为林卿月是怕了她才认下了字条一事,正在暗中盘算着要不要以林卿月欺君之罪作为把柄威胁林家归顺于她。 皇帝突然发难让她始料未及,一时呆怔在了原地。 眼看皇后要当众出丑,一直站在一旁始终未发一言的萧禊突然开口道:“林姑娘是母后您宣进宫来的,此番遭此无妄之灾又受牢狱之苦,定是受惊不小,母后应该好好安抚才是。” “的确……的确是该好好安抚。”皇后反应很快,神色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对下方的林卿月道:“此番林姑娘的确受惊不小赏些金银玉器什么的未免过于俗套。臣妾记得当年婉婷郡主出嫁的时候皇上亲赐了一块封地,林姑娘是婉婷郡主的女儿,皇上不如将那块封地赐给林姑娘如何?” 皇帝在皇后僵硬的笑容下缓缓收回视线,沉声道:“皇后所言极是。” 他垂眸看向林卿月道:“那封地本来也是你母亲的,只是你继承封地总要有个名号”皇帝眼底划过一抹幽光,浑厚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威慑:“朕封你做郡主,你可愿意?” 皇帝看似是在和林卿月商量,实际上却根本没给林卿月反悔的余地。 眼角的褶皱,挡不住那双如长剑一般锐利的双眸。 感受着从皇帝身上散发出的骇人气势,林卿月敢笃定如果她当众拒绝皇上的要求,下一秒就会人头落地。 林卿月感觉现在的她就像是河川上的一叶扁舟,一点点微风就能左右她的方向。 她无法反抗,也不能反抗。 在皇帝强大气场的压迫下,林卿月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对上方的两人,‘真心诚意’的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臣女多谢皇上皇后厚爱。” 皇帝的眼底划过一抹笑意,沉声道:“你名字中有个‘月’字,“酒阑江月上,珠树挂寒璧”封号就叫‘寒璧’如何?” 寒璧?憨逼? 林卿月扯了扯嘴角,一脸的黑线。 给她定这么一个封号,真的不是在拐弯抹角的骂她么? 第90章 殿前自辩 “臣女……很喜欢这个称号。”个锤子! 皇帝见林卿月如此识时务,满意的笑了笑。 “寒璧郡主如此识大体让朕深感欣慰,林家真是出了一个好女儿,只是可惜了,如果寒璧郡主是个男儿身,这林家双杰怕是要改成三杰了。” 林卿月垂眸微微欠了欠身道:“皇上谬赞了,卿月愧不敢当,今日得皇上和皇后赏赐,臣女不胜欣喜。” 林卿月低垂着头,额头上隐隐沁出了一层冷汗。 皇帝的坑挖的太深,方才她险些就掉进去了。 还是萧临泽及时提醒她,皇帝言语间谈及朝堂之事,她方才如果接了这个话茬,就是干政,就算皇帝当时不发难,也会成为一个隐患。 皇帝神情微动,旁若无人的盯着林卿月看了半晌,才沉声说道:“既然寒璧郡主接受了皇后的好意,此事就算是彻底解决了。” 皇帝侧眸看向站在下方的萧禊道:“禊儿,这件案子之后的事情就交给你来办吧,朕有些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皇帝说自己累了要赶人,谁敢留下来打扰他休息? 一众大臣脚底抹油跑的比谁都快,就连皇后都悄悄的退了下去,林卿月生怕自己跑的比别人慢一步皇帝又想出什么新点子给她挖坑,果断开溜。 不过眨眼的功夫,偌大的大殿中就只剩下皇帝和马公公两人。 皇帝的视线落在紧闭的大门上,喃喃道:“朕记得林卿月和勇毅侯府的薛季有婚约?” 马公公忙应了声‘是”低眉顺眼的说道:“这婚事还是当年皇上您亲自下旨赐的婚。” 皇帝把视线收了回来,微微垂眸状似随意的摆弄着手上的玉扳指。 “朕记得,先前长公主曾来请旨说要解除这门婚事是怎么回事?” 马公公就像是皇帝的御用电脑,皇上想要知道什么,只要语音发布指令,他就能自动检索到皇上想要的信息。 “奴才听说此事是寒璧郡主主动提出的。”马公公脸上堆着讨好的笑,说道:“只是后来没过多久,勇毅侯府的侯夫人就进宫来了,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寒璧郡主误会薛小侯爷在外面捏花惹草,这才一气之下说要解除婚约,皇上您当时便说‘既然是误会解开便是了’此事便就这么搁置了。” 皇帝摆弄扳指的手指动作一滞,仔细想想好像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 回想起那个直面他时仍能面不改色的女子,皇帝倏然揺头轻笑道:“林卿月会因为简单的吃醋就提出要解除婚约?朕看她是不满这门婚事,随便找了个由头想要赶紧甩掉这个麻烦。那薛家的小子请不动他那个牛鼻子的爹就请侯夫人进宫来说情,我当时也是糊涂了,倒是错过了一个好时机。” 马公公神情微动,试探的问道:“您不看好这门婚事?” 皇帝嘴角微微上挑,笑道:“不是不看好,只是林卿月这样的女子配薛家的小子实在可惜了,她这样的女子就该当是我皇家的人。” 马公公跟在皇帝身边多年,论揣摩圣心的本事就连皇后都比不过他。 “皇上是想要将寒璧郡主指给哪个皇子?” 皇帝似有深意的看了马公公一眼,打趣道:“你这悟性倒是比朕后宫的那些妃子强多了。” 话音刚落,皇帝就从龙椅上起身,笑道:“此事先不急,朕还要好好琢磨琢磨,薛家那小子既然不想解除婚约那就先这么放着吧,也省得其他人惦记。” 马公公垂眸,眼中思绪翻涌。 皇帝对这位林家的四小姐评价如此之高,甚至超出了他的预想。 马公公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方才林卿月站着的位置,庆幸自己没有和这位林家的小姐有过什么正面冲突。 送走了皇帝之后,马公公从养心殿走了出来。 他刚一走出门,他的小徒弟小轩子就端着热茶迎了上来。 一脸谄媚的把茶敬到马公公眼前,恭维道:“师傅辛苦了,快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马公公浅尝了一口热茶,看向小轩子开口问道:“你可看见寒璧郡主往哪个方向去了吗?” 从大殿出来的人除了皇后就只有林卿月一个女的,小轩子立刻就意识到马公公说的寒璧郡主是谁,忙回道:“师傅提到的寒璧郡主刚从大殿出来就被大长公主和一位老妇人给接走了。” 马公公瞳孔微缩,神情凝重的看向小轩子问道:“你可有什么怠慢之处?” 小轩子没想到马公公的反应会这么大,短暂的惊愕过后回想了一下,果断的揺了摇头。 小轩子跟在马公公的身边,看人脸色的本事也学了几分。 知道马公公在意这事,小轩子特意把前前后后的事情都和马公公交代了一遍。 确定小轩子当真没做什么不妥之事,马公公明显松了一口气并警告道:“别怪师傅我没提醒你,这位寒璧郡主将来是有大富贵的人,以后凡是见到和林家有关的人给我放机灵点儿,听见没有?” 小轩子一脸紧张的应了好几声,心想这‘大富贵’到底是多大的富贵? 老太太和大长公主生怕再生什么变故,见到林卿月之后就马不停蹄的把人送出了皇宫。 大长公主把林卿月送到了宫门口,拉着林卿月嘱咐了好些事情。 林卿月知道大长公主这是关心她,也不多话,安静的听着。 等到大长公主把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完了,林卿月才轻笑着抱住大公主的胳膊撒娇道:“外祖母,您说的话卿月都记住了,您放心,以后若非必要卿月决不入宫,天高皇帝远,他们逮不到卿月,自然就不能拿我怎么样。” 大长公主面带忧色的看了一眼林卿月,长叹了一口气道:“你如今已经是寒璧郡主了,就算你想远离这皇宫又能跑多远?外祖母不求你大富大贵,只愿你今生平安喜乐就够了,没想到连这点儿小小的心愿,老天爷都不愿意成全。” 看着大长公主微湿的眼眶,林卿月温柔一笑,亲昵的把头枕在了大长公主的肩头。 “卿月都懂,其实封了郡主也没什么不好的。”林卿月扬了扬下巴,傲气十足的说道:“我现在可是寒璧郡主了,林家的那些人见了我都要向我行礼,以后就没人再敢欺负我了。” 大长公主被林卿月的模样给逗乐了,悄悄的用袖子拭去了眼角的泪水笑道:“月儿说的对,以后那些人就不敢欺负你了。” 大长公主神情温柔的看向林卿月,动作轻柔的摸了摸她的脸颊。 “我们月儿真的长大了,外祖母看着你,是既开心又心疼。如果可以,外祖母真的希望你永远都是那个不知世事的小娃娃。” 林卿月用鼻尖轻轻的蹭了蹭大长公主的脸颊,笑道:“在外祖母面前,卿月永远都是那个没长大的小娃娃,要外祖母亲亲抱抱举高高!” 第91章 我要的奖励 大长公主眉宇间的愁思被冲淡了些许,她用指尖点了点林卿月秀气的鼻尖,嗔笑道:“你这丫头,都多大了还没个正形,行了,天色也不早了,你快和你祖母回去吧,等过段时间外祖母再去林府看你。” 林卿月乖巧的点了点头,临行前还特意嘱咐大长公主有空的时候去内狱把药童和小宫女捞出来,此次林卿月能过脱险,他们也算是功不可没,林卿月当初答应过他们两个人要帮他们离开内狱自然不能言而无信。 交代好一切之后,林卿月便坐上了回林府的马车。 当她再次站在林府门口的时候,竟生出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比起皇宫的步步维艰如履薄冰,林府的生活对林卿月来说实在是太美好了。 林卿月被封为‘寒璧公主’的事情先他们一步传回了林家,她和老太太刚一进府门就看见大夫人率领林家众人站在院中,林卿月刚迈进大门,大夫人就率领众人对林卿月行了一礼。 林卿月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大的阵仗,转头看向身旁的老太太。 老太太慈祥的笑里多少带着点儿小骄傲,笑着说道:“你被封为寒璧郡主,他们身为臣子的家眷理应向你行礼。” 林卿月点了点头,知道这一拜她躲不过去,也就欣然接受了。 她微微颔首,上前两步面向众人道:“我虽被封为郡主却还是林家人,今后关起门来我还是林家的四姑娘,你们也还是我的长辈兄弟,在家中不必如此见外,大家都快起来吧。” 在场众人中有许多辈分大的人,让他们向林卿月这个小辈行礼,他们自然心中自然不忿却又敢怒不敢言。 林卿月这个郡主是皇上亲封的,他们要是不跪就是抗旨。 林卿月这一番话,无形当中保全了他们的颜面,倒让他们心里好受了不少。 他们向林卿月行礼不过是走个形式罢了,一想到今后林卿月这个郡主看见他们的时候还要向他们行礼,心中的怨气顿时消减了大半,脸色也好转了许多。 林卿月以自己疲乏为由婉拒了府中人的道贺,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自己的小院,老太太心疼林卿月,下令不许有人靠近林卿月的院子。 林卿月终于得以片刻清净,刚一推开院门一个黑影就向她扑了过来。 林卿月躲闪不及,被扑了个正着,踉跄了一下才站稳身形。 “姑娘!姑娘你可算回来了。” 熟悉的哭声钻进了林卿月的耳朵里,明明是极为聒噪的声音,此刻却让林卿月感觉异常的心安。 她半抱着小桃,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她的头,轻声哄道:“好了,再哭就不好看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 小桃抽泣了两声,一双肿的像圆桃似的眼睛盯着林卿月上上下下的检查了一遍“还好还好,没缺胳膊没少腿。” 林卿月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攥着袖子小心的擦干了小桃脸上的泪痕。 嗔笑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就不能盼着点儿我好么?非要我缺胳膊断腿的回来你才开心么?” “呸呸呸!”小桃一脸紧张的拉住林卿月的手嗔怪道:“姑娘你可别胡说,小桃天天和菩萨祈祷希望姑娘能平平安安的回来,姑娘现在好好的回来了就说明菩萨听见了小桃的祈祷,姑娘你可莫要胡说让菩萨听见了是要惩罚你的。” 林卿月轻笑着配合小桃点了点头,煞有介事的说道:“对对对,我刚才都是胡说的行了吧?菩萨多聪明啊,一听就知道我是胡说的,不会当真的。” 和小桃拌了两句嘴,林卿月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在皇宫那种地方被压抑的太久了,小桃的活泼跳脱刚好能帮她排解掉那些挤压在她身体里的负面情绪。 林卿月一边逗弄着小桃,一边在心中庆幸自己身边能有小桃这样的人在。 小桃被林卿月逗弄的没了脾气,边求饶边把一早就准备好的吃食摆在了桌子上林卿月也确实饿了,接连吃了好几块点心。 小桃看林卿月一心扑在了吃食上没空逗弄她了,这才说起了正事。 “姑娘这两日若是有空就去美人邦看看青苍吧,青苍知道您在宫中出了事情,已经来林府找了我好几次,一会儿说要劫法场,一会儿说要告御状,我都快被他给吓死了。” 林卿月吃东西的动作一滞,惊呼道:“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青苍那边怎么样了?” 小桃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贴心的斟了一杯茶塞到了林卿月手里。 “姑娘放心吧,美人邦的事情青苍已经处理妥当了,那作怪的冯富贵也已经被青苍撵出去了,只是原本的那些提供我们原材料的客商被别的胭脂铺挖走了,恐怕还要再找。” 看着小桃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林卿月轻笑着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道:“你这丫头哭丧着一张脸做给谁看?你没听过有句话叫吃亏是福么?这次的事我非但不怪冯富贵,反倒是要感谢他为我去了糟粕留下了精华。” 小桃一脸不解的看着林卿月,揺了揺头道:“小桃不明白。” 林卿月轻笑了一声,笑道:“现在我们进货的客商都是之前给胭脂楼供货的,美人邦开业之初我为求一个稳定暂时用了他们,我用他们是为了让美人邦正常开业,并不表明他们真的可靠。” 林卿月命小桃从屋里拿出了先前的账本,分别翻开摊在了小桃面前。 “你看一看这几页的账目就知道我为什么要感谢冯富贵了。” 小桃坐到桌前,仔细的看了一遍那些账目,一本本的账目看下来,小桃原本舒展的眉心皱作了一团。 “这几本账目的进货数量并没有什么变化,但价钱整体算下来却比之前翻了一倍之多。对方很鸡贼每本账目只涨一点儿,如果不像这样放在一起看根本就发现不了。” 小桃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一脸气愤的怒骂道:“这些不要脸的狗东西,算计人竟然算计到我们头上来了!” 林卿月神情从容的将那些账本都依次合上,轻声说道:“胭脂的材料和米粮不同,米粮的价钱并不是恒定的,它会因为天灾人祸而不断的发生波动,但制作胭脂的材料价格的浮动却不会太大,他们只是材料的供货商,胭脂到底能卖出多少钱和他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眼看着美人邦的生意越做越大,他们又怎么肯老老实实的挣有限的钱?” “那是他们没本事!”小桃气哼哼的一屁股坐在了林卿月身边,咬牙说道:“姑娘说的对,这些人就是糟粕,是害虫,就算都走光了也不可惜。” 林卿月轻笑着点了点头道:“没错,别人的终究是别人的,要想把美人邦做大做好,我们就必须找到稳定的供货渠道。” 第92章 策反,只需要一个眼神 小桃瘪了瘪嘴,一脸犯难的看向林卿月。 “姑娘,我们天天都被困在府里面,去哪找什么稳定的供货渠道啊?” “当然是出去找了!”林卿月眉角微微上挑,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玉牌子在小桃的眼前晃了晃。 “看见没有?这个东西就是象征郡主身份的玉牌子,有了这个东西,今后这林府咱们主仆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小桃一脸狐疑的瞥了林卿月手上的玉牌子一眼,从林卿月手里把那玉牌子接了过来放在手上来回翻看了一遍。 “姑娘你别逗我了,这就是一块普通的玉牌子啊,大夫人的那块出府令牌上面还刻着咱们林府的名字呢,这上面连个名字都没有。” 林卿月颇为无奈的瞥了小桃一眼,伸手在小桃的额头上使劲弹了一下。 “哪天我真应该把你这个脑子撬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都是浆糊。” 林卿月把那玉牌子翻了过来,指着上面的暗纹图腾说道:“这暗纹图腾是皇家的象征,你什么时候见街上的玉器店敢把这个图案雕在玉器上了?” 话音未落,一股疲惫感汹涌而来,林卿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我真的要好好休息休息了,明天白天咱们就用这牌子出府,一起去美人邦看一夜好眠,虽然仅仅只是睡了一觉,林卿月却感觉之前的疲惫一扫而空,整个人像是焕然新生了一样,身上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 “果然还是在床上睡着舒服,内狱的那个破木板床真的是太硬了。” 林卿月一边吐槽一边从内室走了出来,以往小桃都会在她起来的时候把洗漱的东西准备好,从内室出来之后林卿月习惯性的在房间里寻找小桃的身影,却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熊猫眼。 “我靠!什么鬼!” 林卿月瞬间就被吓醒了,定睛一看,那双熊猫眼的主人竟然是小桃。 小桃顶着一双熊猫眼,委屈巴巴的看着林卿月道:“姑娘,我都要愁死了,你就别打趣我了。” 林卿月一脸好奇的走到小桃面前,绕着她走了两圈,啧啧道:“昨天半夜咱们院子里面进贼了?你让人给打了?还刚好打在了眼睛上?” “姑娘!”小桃嗔怒的瞪了林卿月一眼道:“这事全怪姑娘,你昨天临睡前说今天要带我去美人邦,我一兴奋就一晚上没睡着。” “你这也太没出息了吧?就因为今天要出门一晚上没睡着?” 小桃无奈的轻‘嗯’了一声,用手帕沾了点儿脸盆里面的热水敷在了眼睛上,嘟囔道:“也不知道这样能不能消下去,好不容易能光明正大的出趟门,我可不想顶着两个黑眼圈见人。” 林卿月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在小桃满含哀怨的注视下,抿了抿嘴生生把笑给憋了回去。 “行了,你就别在这自欺欺人了。”林卿月一把夺过了小桃手里的手帕扔在了一旁,把人直接柃到了梳妆台前坐下。 “你这么大的黑眼圈,就是用一整盆的热水敷都拯救不了,这种时候唯一能拯救你的就只有亚洲神术。” 林卿月一脸坏笑的对小桃挑了挑眉毛,顺手从桌面上拿起来了几个她自制的彩妆工具,手指一勾,从抽屉里面拿出了一个小瓷罐。 小桃盯着林卿月手里的小瓷罐,好奇的问道:“姑娘,你这小瓷罐里的是什么东西啊?怎么我之前从来都没见过?” 林卿月一脸小得意的把瓷罐打开,在小桃面前虚晃了一下,笑道:“你没见过就对了,这可是我最新研制出的产品,平替粉底液!” “平替粉底液?”小桃一脸好奇的看着林卿月用化妆刷在小瓷瓶里面轻轻蘸了两下之后涂在了她下眼圈的位置上。 “这个东西就相当于能涂在脸上的漆,咱们脸上的红血丝黑眼圈什么的就相当于是掉了漆的桌角凳角,用这个漆补一补就看不出来了。” “这么神奇?”小桃一边任由林卿月在她脸上摆弄,一边斜眼瞄着镜子里的自己。 林卿月一边用沾了水的手帕在小桃脸上轻点,一边解释道:“这个东西能维持的时间有限,只是在你脸上短暂的营造出一种假象罢了,你这种熬一晚上夜就能长出这么大黑眼圈的人,以后还是老老实实的睡觉吧。” 小桃喜滋滋的点头应‘是”想象着自己挽着林卿月一起漂漂亮亮逛街时的场景。 就在小桃沉浸于美梦中无法自拔的时候,林卿月从衣柜里面拿出的两套男装却给了小桃一记响亮的耳光,把她从美梦中生生拉扯回了现实。 小桃看着林卿月手里的两套男装,脸上的笑简直比哭还难看。 “姑娘……你为什么要拿两套男装出来,出门换着穿么?” 林卿月假笑着摇了摇头,笑道:“这两件,一件是我的,一件是你的。” 小桃惊讶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嘴唇一张一合,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姑娘……你和我开玩笑的吧?” 林卿月嘴角啜着一抹若有似无的淡笑,一脸无辜的对小桃眨了眨眼睛说道:“当然不是开玩笑的了,我虽然有玉牌子可以以寒璧郡主的身份自由出入林府,但此事若是被有心人知道势必会在这上面大做文章,那些人会编排我什么,我现在张口就能给你说出十条。杜绝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们女扮男装悄悄的溜出去。” 小桃敲了敲林卿月手里那两件灰突突毫不起眼的衣服,一脸不情愿的说道:“那些人盯着的是姑娘,姑娘你一个人穿男装就够了,干嘛要拉着我一起?” 林卿月轻笑着把其中一套男装塞进了小桃的怀里,伸手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 “你见哪个正经人家的少爷出门身边带着个婢女啊?我现在是郡主,日常难免会被请去其他府上做客,你是我的贴身婢女,若是旁人借由你的身份推测出我的身份,让其他人知道寒璧郡主女扮男装上街,我还要不要面子了?” 小桃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瘪了瘪嘴,妥协道:“好嘛好嘛,姑娘你思虑周全,你说什么都对。” 看着小桃不情不愿的抱着那套男装进了内室,林卿月趁机坐在镜子前对自己的脸上稍微调整了一下。 没有眼影和遮瑕笔,林卿月就用之前让小桃收集的锅底灰抹在了脸颊两侧增加自己脸部的轮廓感,让她的脸看上去更有棱角,更男性化。 解决完轮廓问题,林卿月又顺手在鼻翼两侧也抹了点儿灰,增加了鼻子的立体感,让她的五官看上去更深邃。 换装后的林卿月满意的看着镜中丰神俊朗的大帅哥,心道就算要变装成一个男人,她也要做一个能迷倒万千少女的美男子。 第93章 反派也是需要同情的 小桃换完衣服从内室走出来,瞥见林卿月的时候差点儿惊掉了下吧。 “姑娘?你……” 林卿月美滋滋的在原地转了一圈,洋洋得意道:“怎么样?你家小姐帅气吧? 小桃呆呆的看着林卿月,快速的点了点头。头上的兜帽随着她的动作一跳一跳的,有些说不出的滑稽。 林卿月轻笑着上前为小桃整理好兜帽,一低头正瞧见小桃脸颊上的两抹绯红。 “噗!” 林卿月没忍住轻笑出声道:“你这丫头脸红什么,莫不是看你家姑娘太帅气了,爱上我了吧?” “姑娘!你说什么呢!”小桃嗔怪的瞪了林卿月一眼,往后缩了一步,气哼哼的说道:“姑娘若是男儿身,也定然是那种调戏良家妇女的浪荡子。” 林卿月眉眼微眯,嘴角扬起了一抹玩味的笑,一边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着小桃,一边邪笑道:“小娘子,要不你就从了我吧?” “姑娘!你快别闹了!” 看着小桃恼羞成怒,被她气到跳脚的模样,林卿月笑的更欢了。 凭着玉牌子两人一路畅通无阻光明正大的从林府的正门走了出去,就在林卿月为这种能自由出入林府的感觉而感到兴奋不已的时候,已经有人把林卿月手持玉牌子出府的事情告到了大夫人面前。 大夫人面色阴沉的屏退了来人,转眸一旁假借请安之由等着看戏的林姨娘。 “看来在祠堂抄佛经还不能让林姨娘静思,你这般不安分,就不怕林卿月这次真的要了你的命么?” 林姨娘看着大夫人,轻蔑的嗤笑了一声。 “那个小贱人,我就是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真要的我的命。再说我是生是死也和大夫人没有什么相干,有这个闲工夫,大夫人不如好好想想您这当家主母的位置还能坐到几时吧。” 大夫人双眸倏然一凛,冷喝道:“林姨娘!你说话不要太放肆!” “哎呦呦?大夫人怎么还生气了呢?”林姨娘含笑的双眸倏然一沉,冷笑道:“大夫人这气从何来想必大夫人自己是最清楚不过的,林府的规矩向来森严,自林府建立之初便没有不经当家主母允许就私自出府的先例,林卿月仗着自己被封了郡主,就视府中规矩于无物,便是没把你这个当家主母看在眼里,想必大夫人心里定是不好受吧?” 看着大夫人越来越阴沉的脸色,林姨娘却没有丝毫要住口的意思。 “原本你我二人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要不是当初林卿月故意放出自己要和薛季解除婚约的消息,你我二人也不会反目。如今林卿月封了郡主,身份可是要比大房嫡出的五姑娘还要尊贵,与薛小侯爷的婚事更是没有半点儿要解除的意思。” 林姨娘双眸满含愤恨,神情浄狞的看向大夫人道:“魏长安,我们都被林卿月那个小贱人给耍了!她现在名利双收,又有老太太那个老不死的在后面给她撑腰,你这掌家之权早晚会落到她的手里,到时候你我就是她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其宰割了。” 林姨娘眼看着大夫人被她游说的开始动揺了,眸底红光大盛,厉声喝道:“就算你心甘情愿的让出掌家之权,你觉得林卿月会放过五姑娘么?当初那贱人坠马之事五姑娘可也参与了,大夫人敢保证我和霜月今日的下场就不会是你和五姑娘的明日么?” 林姨娘双眸阴毒的倏然靠近大夫人笑道:“我有一远房亲戚的女儿刚巧在皇后的甘泉宫当值,她亲耳听见林卿月在皇后面前提及她和薛季的婚事,说两人感情甚笃,婚期在即,根本就没有解除婚约的意思。”林姨娘双眸微眯,眼中的寒光倾泻而出。 “我们都被林卿月那个贱人给耍了。” 大夫人望着林姨娘的眼睛,感觉自己如坠冰窟,寒意从脚下直窜而上,迅速传遍了四肢百骸。 林姨娘看着大夫人青白的面色倏然一笑:“妾身言尽于此,就不叨扰大夫人休息了。” 大夫人眼看着林姨娘扭着细蛇腰得意的走出了前厅,过了半晌才缓过神来。 缓过神的大夫人目视前方,眼中的愤恨一点点的向外扩散。 她五指紧扣在椅子的把手处,留下了一道清晰可见的指痕。 “林卿月,你竟然敢算计我!既是你先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 林卿月并不知道她和小桃出府一事会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隐患,两人出府之后便雇佣了一辆马车一路向美人邦而去。 小桃见林卿月上车的时候多给了那车夫一些铜板,有些不解的问道:“姑娘你为何那多给那车夫钱?” 林卿月嘴角啜着笑,半掀开车窗帘子,笑道:“那钱是为了堵他嘴的,出门在外总要当心些。” 林卿月确认马车行走的方向无误后缓缓放下了帘子,转眸看向身旁一脸懵怔的小桃抹邪笑道:“小跟班,多跟着你家少爷学着点儿,保证你受用终身。” 小桃跟在林卿月身后似懂非懂的轻‘哦’了一声,咧嘴笑道:“小桃不懂姑娘说的那些大道理,小桃只要知道姑娘说的都对就行了!” 林卿月无奈的摇了摇头,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小桃的额头道:“就你嘴甜!说吧,又想求我给你买什么?” 小桃嘿嘿一笑,一把搂住了林卿月的胳膊谄媚一笑。 “城西的栗子糕。” 林卿月轻叹了一声,失笑道:“幸亏我有先见之明自己做了点儿小生意,否则就林府给的那点儿月例银子哪里养得起你这只馋猫?” “是是是,我们家姑娘最聪明了!” 林卿月嗔怒的瞪了小桃一眼,小声的嘱咐道:“你还想不想吃栗子糕了?在外面要叫我少爷,别怪本少爷没警告你,再敢说错一次栗子糕就没有了!” 小桃被林卿月小小的威胁了一下,立刻打起警惕,抿着嘴不敢再胡说了。 萧临泽看着林卿月戏弄小桃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了声。 林卿月听见萧临泽的笑声,有些微微失神,过了半晌才问道:“你偷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威胁人时候的样子挺有趣的。” 有趣? 林卿月微微蹙眉,有些摸不清萧临泽说的‘有趣’到底是真觉得有趣还是另有什么深意。 “美人邦原材料供应断裂的事情你打算怎么解决?” 林卿月还沉浸在对于‘有趣’两个字的思索之中”猛然听见萧临泽提起美人邦的事情,懵怔了半天才说道:“断了就断了呗,胭脂的颜色虽然是卖点但根本却在于制作材料的好坏,如果制作的材料不好,胭脂在脸上不上色或者不够持久,就算颜色调配的再好看也没有用。原材料这种东西在精不在多,借着这次的机会我想好好挑选一下。” 第94章 谢幕 萧临泽略微沉吟了片刻,说道:“京都的材料供应的客商总共就那么几个,原本的那个胭脂楼老板也算是有些手段,合作的客商都算是京都里比较有本事的了,剩下的那些客商手里的货你大约也看不上。” 林卿月神情一愣,微微蹙眉道:“照你这么说,我岂不是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了?” “京都之内没有,并不代表京都之外没有。” 林卿月眉眼微微上挑,谄媚道:“未川大佬,求指教!” 萧临泽无奈的笑了笑,说道:“城西有一间茶楼,说书的先生在道上号称‘包打听’你可以去找他打听一下。不过他消息的价钱可不低,你得多准备点儿银子,做好被坑的准备。” “被坑?”林卿月微微蹙眉,疑惑的问道:“这种贩卖消息的人不都是明码标价的么?” “那是其他人。”萧临泽的声音陡然一沉道:“有些消息你从别的消息贩子手里也能买到,还能货比三家,但包打听手里的消息却是你从任何消息贩子手里都买不到的,他卖消息主要看心情,心情好的时候一两银子你也能从他手里买来消息,心情不好的时候,千两黄金他也敢管你要。” “这么坑?”林卿月惊呼道:“他这样就没有人声讨他么?” “我刚才说了,他就是个说书的。贩卖消息只是他的副业,就算有人声讨他,他大不了不卖消息了,专心说书。” 林卿月扯了扯嘴角,呵呵一笑。 “这包打听还挺佛系的。” 林卿月是个标准的守财奴,从她的兜里往外掏钱就相当于从她身上割下去一块肉。 让她用千两黄金去买一个消息,林卿月的内心是拒绝的。 她原本觉得更换一个供应原材料的客商并不是什么难事,万万没想到自己出道即巅峰,一开始用的就是京都最好供应客商,导致她现在想换供应客商却无人可换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林卿月试探的问了一句:“京都之内真的再没有合适的客商了?” “没有。如果你想图省心而降低胭脂的品质,那我也无话可说,京都剩下的那些客商你可以随意挑选。” 林卿月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我知道了,不就是花钱么?小爷背靠美人邦,有的是钱。” 听到林卿月自称‘小爷”萧临泽无奈的轻笑了一声,既想调侃林卿月这幅样子有些不伦不类,又觉得这个样子的林卿月有些可爱。 两人一路拌嘴,很快就到了美人邦。 林卿月手里摇着折扇,嘴角啜着淡笑,俨然一副风流公子的做派,再加上她那张被她精心‘改造’过的脸,引得从美人邦进出的女子频频侧目。 林卿月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多女人盯着瞧,非但不觉得别扭,竟然还觉得不错。 看着人来人往的美人邦,林卿月神情不见半分愧疚的感叹道:“说来真是惭愧,这还是美人邦自开业以来我第一次来。” 林卿月把折扇压在唇边,小声的说道:“未川,你有没有觉得我这个甩手掌柜的当的还挺称职的?” 萧临泽轻叹了一声,真的不知道这话他该怎么接。 “你开心就好。” 林卿月轻笑了一声,笑道:“我是挺开心的,每天躺在院子里面就能数钱数到手抽筋是我人生中的一大快事。” 林卿月站在门口和萧临泽扯了一会儿皮,瞅准时机,挑了一个人少的时间踱步走进美人邦内。 美人邦中的格局都是林卿月设计的,一进门就有几个大大的试装柜。 店里正在挑选东西的几名女子看见身穿男装的林卿月从外面走了进来,都有些惊讶,频频向林卿月所在的方向瞧。 林卿月佯装没注意到这些人在看她,随便叫了一个伙计过来,说道:“把青苍那伙计神情有些古怪的看了看林卿月,并没有立刻去叫人。 林卿月看出这伙计明显是在防备她,也不多做解释,只笑着说:“你尽管去叫便是,若他问起,你就说是他的救命恩人要见他。” 伙计看林卿月气定神闲,不像是有歹心的人,犹豫了片刻后将她引到了后面的内堂。 “公子在此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将我们管事的叫来。” 林卿月轻‘嗯’了一声,那伙计脚程不慢,刚离开片刻林卿月就听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内堂的房门被人从外面大力的推开,青苍一个健步从外面冲了进来,待看清屋内之人的确是林卿月之后,直接冲林卿月扑了过来把她抱了一个满怀。 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几乎一天一个样。 青苍从林府走的时候就已经比林卿月高了,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青苍又抽高了不少,已经能把身材娇小的林卿月完完全全的揽进怀里。 林卿月任由青苍抱着她,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无奈的笑道:“你这怎么光长个子不长脑子?你突然冲过来,就不怕我一个过肩摔给你摔出去?” 林卿月的话引起了青苍些微的不适,让他想起了某些不愿被他忆起的过往。 “我只是好长时间没看见姐姐了,有些太激动了。” 青苍放开林卿月,稍稍向后退开了一点儿,却又像是不舍得和林卿月离得太远一般,脚尖又悄悄的向前探了一点点。 林卿月留意到青苍的小动作,捂嘴轻笑了一声。 “怎么还是这么孩子气?” 林卿月侧眸看了一眼门口从青苍冲进来抱住她开始就石化住的伙计笑道:“看吧,我没骗你,我和你们管事真的认识。” 沉浸在喜悦中的青苍顺着林卿月的视线回头看向身后,那伙计在对上青苍视线的同时浑身剧烈的颤抖了一下,像是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一样一边喊着‘小的还有活没干完’一边慌张的夺门而去。 林卿月看着那伙计仓皇的背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长得有那么吓人么?他怎么吓成这样?” 青苍回头看向林卿月,眼底的厉色瞬间化为脉脉柔情。 “姐姐什么样子都好看。” 林卿月一脸受用的点了点头,笑道:“不错嘛,你这嘴甜的功夫倒是和小桃不相上下了。” 林卿月把青苍捡回来的时候青苍还是个闷葫芦。 现在知道说好话了,林卿月深觉欣慰。 她拉着青苍问了许多他近些日子都做了些什么,青苍只挑着林卿月有兴趣的说,一双眼睛自见了林卿月起就未曾离开半分。 林卿月看青苍如此粘着她,只以为是青苍太孩子气了,并未多想。 倒是萧临泽见青苍举止亲昵的在林卿月身边打转,觉得青苍越来越碍眼了。 了解到青苍离府之后一切都好,林卿月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些。 第95章 皇帝的赏赐 她刚带青苍回到林府的时候就发现青苍在和人交流方面存在很大的障碍,就是所谓的‘自闭症’。 他拒绝和外界的人交流和沟通,林卿月在发现这一点以后一直在有意疏导他,让青苍渐渐习惯了和人交流。 她决心让青苍处理美人邦的事情也是为了锻炼青苍,人有的时候不逼自己一下就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林卿月也是想借此逼一逼青苍,让他能尽快融入社会。 事实证明,林卿月的方法的确不错,青苍同她讲的虽然不多,林卿月却能从其中窥见青苍成长的影子。 闲话聊完了,林卿月才微微正色道:“仓库里面的材料还剩多少?” 青苍神情一沉,说道:“目前仓库里面的材料只够支撑美人邦这个月的消耗,因为那几家客商的影响,其他供货量小的客商已经停止向我们供货了。” 林卿月蛾眉微蹙,沉声说道:“库存和我预估的差不多,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么林卿月原本以为一个月的时间足够让她找到新的供货客商,可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一个月的时间远远不够。 林卿月凝眸沉思了片刻,决定去萧临泽说的那间茶楼碰碰运气,万一刚巧那个包打听心情好,一两银子卖她一个消息,那她就血赚了。 “原材料的事情我会想办法。”林卿月转头看向青苍笑道:“这一个月还要麻烦你帮我再顶一阵子了。” 青苍对林卿月浅浅一笑:“姐姐放心,我会帮你把美人邦打理好的,只是姐姐打算怎么处理客商的问题?” 林卿月不想再让青苍增添多余的负担,佯装轻松的笑道:“山人自有妙计!你负责守好咱们的美人邦,剩下的事情都交给我来解决!” 听到‘我们’两个字,青苍神情一愣,嘴角的笑意渐渐变大。。 “好,我会守好我们的美人邦的,我和姐姐的美人邦。” 林卿月轻笑着伸手摸了摸青苍的头,笑道:“乖,等姐姐忙完这一阵子就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真的么?”青苍激动的握住了林卿月的手,那双湛蓝色的双眸里仿佛闪耀着星光一般,散发着晶亮的光。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你这么辛苦,当然应该好好休息休息了,这就叫劳逸结合,懂么?” 青苍拉着林卿月的手,乖巧的点了点头。 “青苍什么都听姐姐的。” 林卿月对青苍这种忠犬系的男孩子特别没有抵抗力,青苍越是听话,林卿月就越想多疼爱他一分。 在林卿月看来,青苍会这么依赖她,完全是他那些不幸的经历造成的。 一想到他们初见时青苍的样子,林卿月就觉得自己的心在抽痛。 林卿月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青苍,故意弄乱了青苍的头发分散他的注意力。 “你现在都听我的,等你将来有喜欢的女子了,就该听她的了,到时候你别帮着她反过来对付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林卿月本来也只是打趣,没想到青苍却瞬间变了脸。 “我不会喜欢别的女子,我只喜欢姐姐你一人。” 面对青苍那张过于郑重的脸,林卿月却‘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好了,我知道你喜欢我,姐姐也喜欢你。” 林卿月轻笑着揉了揉青苍的头笑道:“好了,时间不早了,我还得去一趟城西,等明日我再来看你。” 一听林卿月要走,青苍立刻又恢复成先前可怜巴巴的模样。 他拉着林卿月的衣角,湛蓝的眼眸中写满了不舍。 “姐姐,你就不能多陪陪我么?” 林卿月坏笑着拎着自己的衣角抖了抖,把青苍的捏着她衣角的手从上面抖掉了。 “正事要紧,等处理完客商的事情后,姐姐天天来陪你好不好?” 青苍委屈巴巴的看着林卿月,见林卿月态度坚决没有半点儿商量的余地,这才缓缓点了点头说道:“好吧,姐姐你虽是男装,出门在外还是要多当心些,要不要我指派两个人保护你?” 林卿月摇了摇笑道:“不用,人多反倒惹人注意,小桃在对面的摊子上吃东西呢,有她陪着我就够了。” 青苍有些不放心的看着林卿月,说道:“姐姐要去哪,我不能一起去么?” 林卿月淡笑着摇了摇头:“现在好多人都知道你是美人邦的管事,如果你现身,很多人就会盯上你,对我的计划不利”。 林卿月看着青苍倏然一笑道:“放心吧,我可是打败过你的人,谁敢欺负,我就一个过肩摔摔死他!” 青苍被林卿月恶狠狠的模样逗乐了,知道自己改变不了林卿月的决定,也就不再勉强了。 “那姐姐路上当心些,我明天在这里等着姐姐。” 林卿月坏笑着对青苍挑了挑眉,揺着折扇大步跨出内堂,背对房门摆了摆手,朗声道:“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青苍目送着林卿月离开,一直等到他的视野中再也看不见林卿月的身影才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 察觉到身后有异动的同时,青苍眼中残留的眷恋瞬间消失,那双湛蓝的眼眸在转瞬间涌现出一股沁人心脾的寒意。 青苍神色冰冷转头看向身后的阴影处,冷声喝道:“出来!” 短暂的沉寂过后,一道身影从黑暗中倏然一闪,下一秒青苍的面前就凭空出现了一个人。 来人向青苍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神情激动的说道:“三王子殿下,属下终于找到您了。” 青苍双眸阴鸷的看着来人,沉声道:“不要叫我三王子,我是被驱逐之人,配不上这么尊贵的称号。” 来人神情略显慌张的看向青苍道:“三王子殿下,王上已经查明了真相,知道您和您的母妃都是被冤枉的,此次就是王上亲自派遣属下来迎接您回去的。” 在对方提到‘母妃’两个字的时候,青苍眼中迸射的寒光几乎要化为实质把来人捅个对穿。 “你回去告诉他,想让我原谅他,除非他给我母妃陪葬!如果他不肯,那我就只能亲手杀了他,我会把他的人头亲手斩下挂在城墙上,让他遭万人唾骂,永不超生!” “三皇子殿下,王上当年也是受奸人蒙蔽,您……您应该谅解他。” 青苍嗤笑一声,冷眼看向来人。 “你说他被奸人蒙蔽?也对,你们的王上何时做过一件错事?他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百姓、为了苍生,都是为了他心中的大义!将我和我母妃流放是为了他的大义,在我母妃离去之后出尔反尔灭了我母妃娘家满门是为了大义,若是他的大义必须要以亲人的鲜血铸就,那我宁可不要这种亲人。” 话音未落,青苍缓缓向前踏出一步,身形化作道道残影消失在了来人面前。 第96章 憨逼郡主? “把我的话带回去,还有……别再让我看见你。” 来人茫然的看着空荡荡的走廊,无力的喊了一句:“三皇子殿下。” 林卿月并不知道在她离开之后青苍身上发生的事情,出了美人邦之后林卿月就找到了小桃,两人乘着马车一路赶到了城西。 相比于林卿月他们所住的城东,城西更为龙蛇混杂,三教九流汇聚于一处,也是京都犯罪率最高的地方。 但也恰恰因为这种独特的环境,让城西成为了一处卧虎藏龙之地。 林卿月此次要找的包打听,算得上是城西的名人。 萧临泽提到的茶楼名叫义顺茶楼,作为茶楼这名字着实算不上风雅,茶楼里喝茶的人也都不是什么文人雅客。 来此喝茶的多半都是些无所事事的闲人,闲来无事,便付上几个铜板的茶钱在这里听书解闷。 林卿月刚走进茶楼,一个大约十二三岁的少年脸上挂着讨好的笑迎了上来。说辞熟练的道:“客官是要喝茶还是来打听消息的?” 林卿月看着面前面庞青涩的少年,笑道:“喝茶怎么算?打听消息又怎么算? 少年的眼珠子一转,一脸认真的说道:“喝茶需要付五文钱,一壶热茶附赠一碟花生。要是打听消息的,就需要付十五文,一壶热茶附赠一碟花生。” 林卿月倏然一笑,问道:“同样都是热茶和花生,为何价钱相差如此之大?” 少年嘿嘿一笑道:“不瞒这位公子,这热茶和花生就值五文钱,多出来的那十文钱是我们为您传话和排号的钱。” “哦?”林卿月眉眼微微上挑,笑道:“这么说来你们这里打探消息的人还不少?” “那是自然!”少年有些得意的对着右后方努了努嘴道:“看见那边坐着的那些人了么?都是来和包打听打听消息的,公子若是也想打探消息,就要抓紧时间了,包打听脾气怪的很,太阳一落山就走了,问不上消息的就只能明日请早,明日再来就还要再付一份茶钱。” 林卿月顺着少年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一帮人中有衣冠楚楚者,也有凶神恶煞者,众人凑在一起,倒像西城的一个缩影。 “你们这里既然是茶楼,应该有雅间吧?” 林卿月方才来的时候就注意到这间茶楼总共有三层,一楼是大堂,林卿月便料想剩下的两层应该有别的用处。 少年一听林卿月提到‘雅间’两个字,眼睛瞬间就亮了。 “有有有,雅间当然有,只是这价钱嘛,要稍微贵点儿。” 一壶热茶一盘花生就要十五文钱,林卿月心中已经把这家店定义为黑店了,她主动提起‘雅间’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被宰的准备了。 “多少钱?” 少年微微张开五指,在林卿月面前晃动了一下。 “五十两。” 林卿月感觉自己的心上好像被谁射了一箭,正在隐隐作痛。 “五十两包括什么?” “一间雅间,一壶热茶,一盘花生米。” 林卿月嘴角抽了抽,感觉这五十两好像买了个空气。 “行,前面带路吧。” 少年脸上顿时乐开了花,对着茶楼里高喝一声道:“有贵客到,二楼雅间一位!” 此话一出,茶楼里所有人的目光几乎在同时落在了林卿月身上。 林卿月在众人的注视之下,顿感压力山大。 迈进雅间的瞬间,林卿月感觉如释重负,心有余悸的顺着窗户看向下方。 雅间不愧是雅间,观看效果一级棒,站在窗前就能把底下的一切尽收眼底。少年很快就端上来了热茶,却并没有就此离开的意思。 林卿月以为少年是想要讨赏钱,从衣袖里面掏出了一锭碎银子扔给了少年。少年精准无误的接住了银子,动作熟练的揣进了怀里却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林卿月顿觉古怪,回头看向身后的少年。 视线刚一对上,林卿月倏然感觉心头一震。 少年还是先前的那副少年的模样,只是他的那双眼睛却不再澄澈天真,眼底流淌的暗光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林卿月双眸微凛,稍稍向后倒退了一步一脸戒备的看向少年。 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少年轻笑了一声,竟自顾自的走到桌前坐下,动作自然的为自己斟了一杯热茶,两指从盘子里面捏了几粒花生米搓去了上面的花生皮扔进了自己嘴里。 动作一气呵成,明显是惯犯了。 少年一边旁若无人的吃着花生品着热茶,一边抬眸笑看向林卿月,问道:“你知道这茶楼的雅间为何这么贵吗?” 林卿月当初想要雅间也只是为了买了清净罢了,听说雅间要五十两银子的时候林卿月第一反应是这家茶楼是个黑店,现在想想,或许这雅间贵是有贵的道理的。 林卿月瞥了一眼桌子上已经见底的花生米和茶水,实在是说不出‘物超所值’这样的谎话,抿了抿嘴没说话。 少年看林卿月不说话,倏然一笑,将手上残留的花生皮尽数掸掉,双眸缓缓抬起看向林卿月道:“这世上的一切都很公平,下面的那些人付钱付的少,当然就只能被挑选,你付钱付的多,自然就能享受一对一服务”,少年嘴角微微上挑,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我喜欢出手大方的客人。” 林卿月倏然一怔,看着面前的少年,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林卿月注视着少年,沉声问道:“你就是包打听?” 就连林卿月自己都觉得这个猜想有些太过离谱,可是自打进屋以来少年的种种古怪的表现又不得不让林卿月往这方面想。 少年嘴角微微上挑,笑道:“眼光还不错。” 林卿月瞳孔倏然大睁,刚想向少年询问有关客商的事情就被一直沉默的萧临泽出声打断道。 “他不是包打听。” 不是? 林卿月的双眸陡然染上了一抹怒色,萧临泽在此时出言提醒就说明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证明面前的这个少年不是包打听。 林卿月细细回想了一下,少年的确没有亲口承认过自己就是‘包打听’。 只是他气定神闲的模样影响了林卿月的判断,让她自己误认为少年就是包打听。 “你不是包打听,你到底是什么人?” 少年吃花生米的动作一滞,神情有些错愕的看向林卿月。 “你……看出来了?” 林卿月不想和少年再兜圈子,冷声质问道:“你到底是谁?再不说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少年看出林卿月是真的生气了,也不装了,笑嘻嘻的起身赔笑道:“公子别生气啊,我的确不是包打听,但是我爷爷是包打听啊”少年对着林卿月谄媚一笑道:“公子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叫我爷爷过来。” 第97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 林卿月瞥了一眼桌上的空盘子,倒是觉得少年的话有几分可信。 “你觉得我还会信你的话么?你出了这个门怕是不会再回来了吧?” 少年面对林卿月的质问也不慌,对着林卿月身后的窗户努了努嘴道:“我爷爷就在楼下,你看着我下去不就行了?” 林卿月微微侧眸,刚巧瞥见了一道背脊挺拔的身影走上台,一身儒雅气质的老者在台上站定之后似乎有意往林卿月的方向瞥了一眼。 在和对方对视之前林卿月就收回了视线,相比之下台上的那位明显更像是传说中的包打听。 “你留在这里,你爷爷一样也会来。” 林卿月神情从容的坐到桌前,问道:“这雅间到底有什么玄妙之处?” 少年眉眼微微上挑笑道:“这雅间自然不是人人都能上的来的,有钱的人不计其数,你就没想过旁边的房间为什么是空着的么?” 林卿月一脸狐疑的看向少年,质问道:“那你为什么带我上来了?” “因为我看你顺眼啊!” 少年轻笑了一声,双眸晶亮的看向林卿月道:“向我打听雅间的人不少,可惜我都看不上眼,就只有你,很合我的眼缘。而且我说价钱的时候你眼睛都没眨一下5一看就是个爽快人。” 林卿月嘴角抽了抽,并没有感觉受到少年的青睐是一件多么值得自豪的事情。 “你直接说我看上去人傻钱多比较好宰就行了,何必浪费那么多唇舌解释?” “嘿嘿,客官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少年连忙赔笑道:“提钱多伤感情啊。” 林卿月轻叹了一口气,不想再和少年这么扯皮了,刚想把人赶出去,雅间的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敲响,少年挑了挑眉道:“人这不就来了么?” 少年自顾自的把房门打开,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正站在门口,见门开了便对门内的林卿月行了一礼。 林卿月忙回了一礼,对老者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老者瞥了一眼桌上空空的盘子还有周围散落的花生皮,抬眸看了少年一眼。 少年不动声色的对老者揺了揺头,转身走了出去。 少年走了之后屋内就只剩下林卿月和老者两人,林卿月缓步走上前坐到老者对面,神情正色道:“在下林卿,此番前来是有事想要向老先生打探一二。” 老者深深的看了一眼林卿月,问道:“姑娘方才给了我那不懂事的小孙子多少钱?” 林卿月双眸倏然一怔,没想到这老者竟然能一眼就看出她是女儿身。 林卿月并未在对方识破自己身份这件事上多做纠缠,只是据实相告道:“除了雅间的五十两之外还给了他一锭碎银子的赏钱。” 老者点了点头道:“这些钱就当是你买消息的钱吧,说说吧,你此次来是想向老夫打听些什么消息?” 五十两银子就能买到一条消息? 林卿月顿时觉得刚刚自己和那少年斗嘴皮子浪费的时间都是值得的。 一想到自己既不用被宰又能知道自己想要的消息,林卿月就感觉自己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因为兴奋而躁动。 “先生对京都之外的胭脂材料商有所了解?” “制作胭脂的主要材料是蜂蜡和虫白蜡,这两种东西其实最初是盛产于西域的,后来才被中原的商人引进,姑娘如果想要在京都之外找寻合适的客商,自然是西域的最好。” 西域盛产蜡制品林卿月早有耳闻,只是西域距离皇城路途遥远,一开始并不在林卿月的考虑范围。 “先生可有什么推荐的人选么?” 老者摇了摇,如实说道:“我了解的多数也只是这皇城中的事,皇城外的事还要向了解的人打听才好。” 林卿月明白老者这是能力不足打算甩锅,便配合的问道:“先生这么说,就是心里已经有推荐的人选了?” 老者点了点头道:“不错,老夫的确认识一人能为姑娘解忧,只是此人所在之地对姑娘来说多有不便。” 看老者似有犹豫,林卿月赶忙说道:“方便方便,当然方便。” 老者神情复杂的看了林卿月一眼,长叹了一声道:“既然姑娘主意已定,老夫自然没有理由阻拦。城西有一处名叫‘红袖添香’的青楼,姑娘可以去找那的掌柜问一问,他和西域来往颇多,可为姑娘解惑。” 一听到‘青楼’两个字,林卿月非但没表现出丝毫羞涩,反倒兴奋的要飞起。 老者看着一脸跃跃欲试的林卿月,神情复杂到了极致。 林卿月也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微微正色道:“为了得到消息,纵然是龙潭虎穴我也要去闯一闯,多谢先生告知,林卿告退。” 作为一个纯血统的穿越者,青楼绝对是一个必打卡的地方。 林卿月正愁着没有什么理由去青楼逛一逛,理由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林卿月出了茶楼之后一打听才知道,这红袖添香虽是风月场地但里面都是些多才多艺的清倌,经营的都是正经生意。 林卿月打听到消息后心里多少有些小落差,一想到自己无缘得见电视里那些香艳的场面,一股巨大的悲伤就涌上心头。 萧临泽感觉到林卿月的情绪波动,有些不解的问道:“为什么你听说红袖添香里面都是清倌就一副很失望的样子。” 林卿月的表情一僵,呵呵一笑道:“我哪有失望啊,我这是高兴好么?喜极而泣了解一下?” 萧临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你这说不过就耍无赖的性子能不能改一下?当真以为你耍无赖我就拿你没有办法了么?” 林卿月眉梢微微上挑,痞笑道:“我就耍无赖了怎么样,有本事你出来打我啊?” 萧临泽嗤笑了一声笑道:“我的确没有本事出去打你,但是我能断了你的小金库,一个月五百两的银子不想要了?” 林卿月惊的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呼道:“你竟然拿钱威胁我?” “没错,我就是拿钱威胁你了,你能怎么样?” 林卿月气愤的跺了跺脚,咬牙道:“不能怎么样……您是大爷,我敢拿您怎么样啊,你说怎么样咱就怎么样行了吧?” 萧临泽满意的轻‘哼’了一声,声音磁性而低沉,微微上挑的尾音给人留下了无尽的遐想空间。 林卿月感觉一股酥麻感略过她的心尖,酥酥麻麻的感觉竟然意外的有些舒服。“未川,你傲娇时候的声音可真好听。” 萧临泽微微一怔,心跳陡然慢了半拍。 “又瞎胡说些什么呢,赶紧干正事。” 林卿月低低的笑了一声,踱步向红袖添香的方向而去。 茶馆距离红袖添香有些远,林卿月走到的时候刚好赶上掌灯。 红袖添香和林卿月印象里的那些青楼都不同,它的门面就像是普通的大户宅院一样,古色古香之中透着一丝淡雅脱俗的味道。 第98章 拒绝中间商赚差价 林卿月踱步走入其中,入眼便是一片翠绿的青竹,丝竹管弦之声从四面八方悠悠传来,伴随着风吹竹叶的簌簌声竟别有一番意境。 还没进院林卿月就感觉身心都被涤荡了一遍,脑子里面那些原本乌七八糟的东西都被洗刷了个干净。 顺着小路穿过竹林,眼前瞬间豁然开朗。 小楼抱水而建,像是山川河流中的一叶扁舟,又像是汪洋大海中的一座孤岛,中间只靠一座石桥相连,取名‘忘忧’。 林卿月跟在其他人身后走过忘忧桥来到了小楼前,楼中的女子有吟诗者,有抚琴者,有对弈者,小楼正中种着一池莲花,莲香幽幽绮罗翩跹,宛如仙境一般。 林卿月落座其中,有一名抱琴的女子上前对林卿月微微施了一礼,林卿月回以一礼之后那女子便坐在了林卿月身边。 女子以纱遮面却难掩轻纱之下的好相貌,面纱下的朱唇微启,说道:“公子想听什么曲儿?” 林卿月轻笑着摇了摇头,笑道:“我不是来听曲的,是来找人的。” 听林卿月说是来找人的,女子也不惊讶,笑问道:“不知公子要找的是何人,铃心认识的人不少,或许能为公子解忧一二。” 林卿月想要打听掌柜的事情,有机会向内部人员打听自然是最好的。 林卿月稍稍压低了些声音,对铃心说道:“其实我来这里是想问你们掌柜一个问题,不知道铃心姑娘可否代为引荐一下?” 林卿月一边说一边从衣袖当中掏出了一锭银子想要悄悄塞给铃心却被铃心反手给推了回来。 “公子若是真心想见我们掌柜,便听铃心一句劝,这银子公子还是暂且先收着吧,过会儿会有大用处。” 林卿月面带疑惑的看向铃心问道:“铃心姑娘这是何意?” 铃心美眸流转,轻笑道:“我们这红袖添香平日里也没有这么多人来,今日来的这些人都是为了我们家掌柜来的。公子若是想见我们掌柜,可以参加一会儿的竞彩,竞彩价最高者可以获得和我们掌柜独处一夜的机会,公子若是得了这个和掌柜共度一宵的机会,何愁问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林卿月嘴角微微抽了抽,她今天脸上是写了‘冤大头’三个大字么?怎么走到哪都有被坑钱的风险? “我就是想问一个小小的问题,还是不凑这个热闹了,我改日再来。” 见林卿月要走,铃心也不拦着,只是有些惋惜的轻叹了一口气道:“公子若是错过了今日,只怕就没有机会了,我们掌柜明日就要出门去,归期未定,可能十年八年都不回来了。” 林卿月正要离去的脚步一滞,硬着头皮转身又坐回到铃心身边,讪笑道:“铃心姑娘可知这种竞彩一般都需要多少银子啊?” 铃心眉眼含笑的揺了揺头道:“这是我们红袖添香第一次举办竞彩,铃心也不知道具体需要多少银子。” 铃心的话就像是一把刀,直接扎在了林卿月的心口上。 林卿月捂着心口,为自己即将逝去的钱默哀了三分钟。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林卿月看着那些攒动的人影,一颗心简直绝望到了极致。 这么多人叫价,就是一人多叫价一两银子加一起还一百多两呢。 就在周围的议论声隐隐盖过周围的管弦声时,一道清丽的声音倏然响起,周围瞬间变的安静无比,林卿月好奇的向声源处看去,见一妙龄女子站在莲池中央面向众人笑道:“众位齐聚于此目的为何大家心里也都清楚,我也懒得说那么多话,起价五百两,诸位可以开始竞彩了。” 女子话音刚落,周围顿时就乱做了一锅粥,不过眨眼的功夫,价钱就从起价的五百两一路飙升到了两千两。 “我靠,都这么简单粗暴么?” 林卿月暗骂了一声之后也迅速的加入了叫价的行列中,起初叫价的人不少,但随着价钱一路高歌猛进,不少人都悻悻然的放弃了。 林卿月也只跟着叫了两下就不叫了,她懒得费那个唇舌,既然已经决定了一定要见那个掌柜一面,林卿月索性就等着最后放一个大招。 让林卿月有些意外的是,叫价到一万两的时候就只剩下两个人在叫价了,这两人还是一男一女,男的叫价林卿月多少还能理解,女的跟着凑合什么? 看着两人开始有些后劲不足,林卿月直接开口道:“一万五千两!” 林卿月话音刚落,满座哗然。 方才叫价的那名女子倏然回头看向林卿月道:“哪里来的混账东西,敢同本姑娘抢人,不想活了么?” 那女子双眸怒瞪着林卿月,态度嚣张跋扈至极。 林卿月不是那种能挑事的人,但她不挑事并不代表她怕事。 林卿月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起身,走到那女子对面道:“我是公平竞彩,并没有要针对姑娘的意思。” 那女子见林卿月如此好说话,非但没有半点收敛的意思,态度反而更加嚣张的说道:“本姑娘不管什么公平不公平的,易掌柜只能是我段玲雪一个人的,你若是识相点儿就赶紧走人,否则别怪本姑娘对你不客气。” 林卿月被对方给气乐了,笑道:“姑娘若是觉得在下出价出的高,完全可以继续往上加价,没有必要在此为难在下。还是说,姑娘囊中羞涩所以才会如此恼羞成怒,故意针对在下?” 段玲雪被戳中了心事,脸色一变,怒喝道:我哪有针对你了?谁看见了!” 段玲雪充满怒气的双眸横扫了一圈周围,凡是和她对视的人都默默的收回了视线。 林卿月蛾眉微蹙,她穿越到这里之后,见到的女子个个都温婉动人,还是第一次碰见这么不讲道理的。 “在下是不会走的,姑娘若是觉得不妥就请继续叫价吧。” 段玲雪双眸一瞪,倏然起身拔出了自己腰间的长鞭道:“好!你不走是吧!本姑娘看看这鞭子抽到你身上你走还是不走!” 林卿月做梦也没想到这人竟然说动手就动手,说时迟那时快,林卿月本能的向旁边一闪,她才刚刚躲开,那长鞭便裹挟着疾风霹雳而下。 看似结实的桌椅在接触到长鞭的瞬间一分为二,破碎的木屑四派而出,周围的看客轰然四散,不过眨眼的功夫,大厅中央就只剩下林卿月和那段玲雪两人。 林卿月余光看着那套已然破碎的看不出原貌的桌椅,吓的心脏差点儿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如果时间能倒退,林卿月发誓,她一定不会搭理这个疯子。 段玲雪手握长鞭,气势凛然,光是从气势上就压了林卿月一头。 林卿月不会武功,学的那点儿防身术也都是近身的,长鞭是远程攻击武器,林卿月的近身术根本无法施展。 第99章 暗藏的危机 林卿月看了一眼周围,心中默念自己是主角,主角遇难的时候一定会出现一位正义感爆棚的少侠或者侠女出现解救主角于危难之中。 段玲雪看林卿月眼神飘忽,以为林卿月是在寻找逃跑的退路,不屑的冷笑道:“本姑娘刚才已经给你走的机会了,是你自己不懂得珍惜,现在想走也晚了!我这九节鞭一出,不见血是不会收回去的!” 林卿月收回视线看向对面的段玲雪,打算在正义的使者出现之前先拖一会儿时间。 她瞥了一眼那段玲雪手上的鞭子轻笑道:“你管你这鞭子叫九节鞭?你是不是不识数?好好数数,你这鞭子有九节么就叫九节鞭?拜托你起名字的时候走点儿心好么?” “还有!”趁着段玲雪没反应过来之前,林卿月接着说道:“我只听说人家用剑的剑不沾血,誓不归鞘,你这鞭子最多就是别在你腰间,沾血能怎么样?染你一身血让你有借口买新衣服么?” 林卿月话音刚落,二楼的角落里就响起了一声噗笑,因为距离有些远,下方的人都未能察觉到他的存在。 铃心轻叹了一声道:“主子,你这么悠哉的在这里看热闹真的好么?那位公子明显不会武功,若是真动起手来,只怕是要吃亏的。段小姐的鞭法虽然学的不到家,挨上一鞭也要疼上好几日呢。” 被铃心唤作主人的男子慵懒的半倚在红漆柱子上,垂眸看向下方明明紧张的要死还佯装镇定,不断耍嘴皮子拖延时间的林卿月,轻笑道:“再看一会儿,适当的时候我会出手的。” 铃心见自家主子真的没有出手的打算,心里悄悄为下方的林卿月捏了一把冷汗林卿月眼看着段玲雪的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黑,知道对方肯定被自己气的不轻。 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林卿月为自己争取了不少时间,同一时间,萧临泽正在她脑中帮她布置战略方案。 “长鞭的攻击是有盲区的,只要你能冲进盲区范围,你就可以近身攻击到她,以她的体型你完全可以把她摔出去。” 林卿月一边悄悄注意着段玲雪的动向,一边在心中和萧临泽商量对策。 “你说的倒是容易,她又不是站着完全不动的,我冲进盲区的同时她如果倒退我不就死定了么?” “看你的右边。” 林卿月用余光瞥向自己的右侧,正是莲花池所在的方向。 “你设法把她逼到莲花池周围,令她退无可退,你就借此机会冲进盲区。” 林卿月看着莲花池,双眸微微一沉,咬咬牙道:“死就死吧,拼一拼总比让鞭子打死好!” 话音刚落,林卿月就反手柃起一旁的椅子挡在身前向段玲雪冲了过去。 “嗯?”男人眉梢微微上挑,饶有兴趣的看向林卿月道:“有趣,实力相差如此悬殊的情况下,她竟然想要反击?” 一见林卿月竟然手无寸铁的向段玲雪冲了过去,铃心顿时有些慌了神,语调恳切的对男人说道:“主子,你快下去救救他吧,你看他身板那么单薄,哪里受得住段姑娘的一鞭子?” 男人侧眸瞥了一眼一脸焦急的铃心,薄唇微微上挑,眼角眉梢霎时染上了一抹魅色,眼睑右下方微红的泪痣盈盈欲滴,一旁的铃心不自觉的把视线集中在那颗泪痣上,双眸渐渐变得空洞木然。 “铃心,你是不是喜欢底下的那个人?” 铃心木然的看着男人,缓缓点了点头。 男人眼底闪过一抹失望之色,伸手在铃心的面前打了一个响指。 响指响起的瞬间,铃心木然的双眼霎时恢复了神采,她后知后觉的看向男人,在对上男人双眼的同时‘扑通’一声跪倒在男人面前。 铃心神情惊恐的看向男人,苦苦哀求道:“请主人恕罪,铃心……铃心确实对那位公子心生爱慕之心,但也只是觉得那公子有趣罢了,铃心绝无其他非分之想! 男人对铃心无所谓的摆了摆手道:“无碍,这次我不罚你,全当做给你个教训罢了。” 男人垂眸看向下方浑身紧绷奋勇向前的林卿月,笑道:“记住了,这世上眼见不一定为实。你一心倾慕的男子也有可能不是男子,而是位风姿绰约的美娇娘。” 俗话说的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林卿月突然发狠,竟然短暂的震慑住了段玲雪。 段玲雪一时失神,竟让林卿月突围成功了。 眼看着林卿月举着椅子向自己冲了过来,段玲雪在情急之下,开始快速向后倒退。 见段玲雪动了,林卿月的眼底悄然划过一抹笑意。 惊慌中的段玲雪被林卿月逼的步步紧退,慌乱之中竟不自觉的被林卿月引导着向莲花池而去。 段玲雪几次想要反击,却不忍心让自己被椅子划伤而就此作罢。 她虽被林卿月逼的步步紧退,但心中却始终认为自己强于林卿月,现在的退让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林卿月预估着时间,在时机成熟的一瞬间果断舍弃了唯一能保护她身体的椅子段玲雪见林卿月舍弃了椅子,眼底寒光大盛,手臂向上一扬长鞭就像突然活了一般向林卿月抽了过来。 长鞭近在咫尺,林卿月的双眸却镇静的可怕,她一路疾冲而上,在段玲雪诧异的目光下倏然停在了她面前,面对段玲雪充斥着错愕的脸倏然一笑道。 “走你!” 在林卿月倏然抓住自己手臂的瞬间,段玲雪感知到了一丝危险,可还没等到她做出反应,手臂上就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段玲雪被这股力量掣肘着无法动弹,伴随着一阵天旋地转,她整个人被华丽丽的摔在了地上。 周围突然变得鸦雀无声,林卿月急促的呼吸声在完全寂静的空间里变得清晰可闻。 段玲雪在被林卿月摔在地上的瞬间就晕了过去,几个跟在她身边的家丁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家的小姐出事了。 段玲雪一直都如此嚣张,就是仗着自己有一个身为大将军的爹,段将军一条长鞭使的出神入化,段玲雪虽然只学了一些皮毛,但仗着段大将军的威名就算对方能打过她也不会真的和她一般见识。 谁也没想到,堂堂一个大将军的女儿竟然会被一个毫无武功的人打败了,还败的这么狼狈。 几名家丁互相看了一眼后知后觉的把林卿月团团围住,自家小姐当着他们的面被人打了,他们难逃责罚,为今之计只有把罪魁祸首绑回去才能将功补过。 为首的一人冲着剩下的几人大喝一声道:“兄弟们,我们一起上把这小子抓起来!” 滚烫的汗水顺着林卿月的额角滑落,润湿了她的睫毛,朦胧了双眼,汗水不断涌进林卿月的眼睛,刺痛感让林卿月睁不开眼睛。 第100章 传说中的包打听 因为脱力她的手臂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站立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眼看那几道模糊的身形向自己蜂拥而来,林卿月知道自己再难有反抗的余力,任命般缓缓闭上的双眼。 在她闭眼的瞬间,不知从何处吹来了一阵疾风带着莲花的清香拂过林卿月的脸颊。 想象中的撕扯推搡并没有如期而至,林卿月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的动作却引起了一阵低沉的轻笑声。 林卿月倏然睁开眼睛,正对上一双好看的桃花眼。 “终于舍得睁眼了?我还以为还要再多等一会儿呢。” 林卿月怔怔的看着面前美艳的……男人,又瞥了一眼周围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家丁,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小声问道:“你……是何方神圣?” 男人倏然一笑,将微微滑落的衣裳随手向上提了一下遮住了半露的肩膀,骨节分明的手指顺着衣襟一路滑落,最后停在了腰间。 他的动作优雅而自然并无半点刻意,却让人觉得魅惑十足。 林卿月盯着男子咽了咽口水,心想‘媚骨天成’这四个字大约形容的就是男子这样的人。 “公子的记性似乎有点儿差,您忘了么?刚刚您以竞彩最高价获得了和我独处一夜的机会。” 独处一夜? 林卿月呵呵一笑道:“公子你莫要诳我,我竞彩的分明是和这红袖添香的掌柜独处一夜,怎么会是你呢。” 男子轻笑了一声,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凝视着林卿月。 林卿月看着男人的眼睛有些微微失神,原本清明的神志开始变得有些恍惚,男子薄唇微扬,露出了一抹魅惑的笑倏然凑近林卿月,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因为我就是这红袖添香的掌柜。美人儿,记住我的名字,我叫易莲,今夜我是你的了。” 林卿月彻底丧失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要逃走,可惜这只是一个念头,因为紧接着她就晕倒在易莲的怀中。 易莲将林卿月轻柔的抱进怀中,对一旁的铃心吩咐道:“把这里处理了,别让这些人脏了我的地方。” 铃心垂眸应‘是”眼看着易莲抱着昏迷的林卿月向着一直无人能踏出的内院而去。 易莲一走,一些人就从楼里蹿了出来,迅速将人群遣散,顺便把段玲雪和她的那些家丁一并抬了出去。 楼里的女子趁机围在铃心的身边,好奇的问道:“铃心,那人到底是什么人?主人可是从来都不让人进内院的,难道就因为那个人竞彩获得了头筹?我怎么觉得这事儿有点儿奇怪啊?” 铃心看了一眼内院的方向,脑中不受控制的回想起易莲方才看林卿月时的目光,她跟在易莲身边多年,还是第一次见易莲用那样独特的眼神看着一个人。 铃心将心中那种怪异的感觉抛在了脑后,对提问之人警告道:“主人的事情不是我等能过问的,若是不想死的太快,就少提问题。” 提问的那人立刻面露惊恐的点头应‘是”趁着没人注意赶紧离开了。 小桃一直在红袖添香门口的小饭馆里面吃饭,林卿月给她留了银子让她点她自己喜欢的吃,小桃几乎把这间饭馆里面能上桌的菜都点了一遍,吃走了一波又一波的客人就是不见林卿月从红袖添香里面出来。 一直到有大批人从红袖添香里出来,小桃瞅准时机上前随便拽住了一个人问道:“请问里面的人都出来了么?” 那人有些不耐烦的甩开了小桃的手,脾气颇为暴躁的说道:“都出来了都出来了!真是晦气,早知道这红袖添香的掌柜是个男子,我才不来凑这个热闹呢。” “什么?这家的掌柜是个男的?” 小桃惊呼了一声,逆着人群就往里冲。 刚冲到门口,大门却从里面倏然关上了。 小桃用力的拍了拍门,大声的喊道:“你们开开门!我家少爷还没从里面出来呢!” 门内传出一个女子娇媚的声音,说道:“本店今日已经关门了,客人也已经全都离开了,公子若是要找人请到别处去找找吧。” 小桃不死心,又使劲儿的拍了两下门,喊道:“不可能,我家少爷到现在都没有出来,你们这是不是黑店,你们要对我们家少爷做什么!” 小桃把手都拍肿了,也不见人来应门,就在小桃心生绝望的时候,身后却陡然响起了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 小桃倏然回头看向背后,一个身穿碧色暗花石榴裙的女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后。 段玲雪的脸上挂着浄狞的笑,一步步的走向小桃,随着她的走动,腰间的长鞭跟着微微晃动,在月光的照射下散发着猩红色的皮质光亮。 “你刚刚说你家少爷还没从里面出来是么?” 小桃看着面前不断向自己逼近的段玲雪,对方虽然在笑,但那笑容却让小桃觉得毛骨悚然,她本能的想要逃离眼前的这个人。 “没有……我瞎说的,我刚才喝多了……喝多了……” 小桃低垂着头想要快步离开这里,路过段玲雪身旁的时候却被对方倏然抓住了手臂。 “啊!你要干什么!” 小桃惊呼了一声,因为太害怕,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段玲雪双眸一凛,抓着小桃的手越发用力了几分。 “竟然还是个女的?” 段玲雪倏然靠近小桃,冷笑道:“你别想骗我,进去的人里唯一一个没出来的就只有他一个!我知道你们家少爷在哪里,只要你跟我走,我就带你去见你们家少爷,怎么样?” 小桃使劲的揺了揺头,一边奋力的挣扎一边哭着说道:“我不用你假好心,我们少爷已经回家了,你快放开我!” 段玲雪缓缓收起了脸上的假笑,神情森寒的垂眸看着小桃说道:“你以为我在请你么?你想走也得走,不想走也得走!” 段玲雪双眸倏然一凛,手刀直劈而下砍在了小桃的后颈间。 正打算呼救的小桃双眸倏然睁大,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段玲雪把昏迷的小桃交给了一旁的家丁,从小桃的身上扯下了一块布料连同一张字条一起钉在了红袖添香的大门上。 易莲把林卿月抱回自己房间将人放在了床上,看着紧闭双眼的林卿月,易莲轻薄的嘴唇上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倏然俯身向昏睡中的林卿月凑近。 就在两人的嘴唇马上就要碰触的时候,易莲却突然感到一股浓烈的杀意,他本能的向后一跃,因为躲闪及时掌风只堪堪擦过他的面颊。 ‘林卿月’从床上坐了起来,双眸深沉的看向易莲,冷声说道:“离我远点。” 话音未落,她又倏然闭上眼睛,身体瘫软的向后倒去。 第101章 青苍的身份 易莲本想上前接住林卿月,刚向前踏出一步,脑中却陡然回想起刚才那双泛着森寒的双眸,脚下的动作一滞,床上的林卿月同时摔倒在了床上。 易莲隔着三四步的距离看着床上的林卿月,眼中晦涩不明。 “面容平静,呼吸平稳,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刚刚清醒过的人。真是奇了,难道师父说的是真的?这世上当真有能不被我媚术控制的人?” 易莲观察了半晌之后,并没有得出什么结论却也没有贸然靠近林卿月他走到外间,翻身躺在了软塌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林卿月是被生生冻醒的,刚入秋的天气虽然不算特别冷,但不盖被子睡觉还是不行。 林卿月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微微转醒间发现天已经亮了。 和其他人一睁开眼睛即清醒的起床过程不同,林卿月从睁开眼睛到清醒是需要有一个过渡过程的。 这期间她会一直盯着房顶看,一直等到神志渐渐复苏,才算彻底清醒。 林卿月照常看着房顶,看了半晌之后才渐渐发现房顶和以往的有些不大对劲儿。 昏迷前的记忆慢了半拍的涌入林卿月的脑海,林卿月倏然清醒,从床上直愣愣的坐了起来迅速环视了一下四周。 不认识,是完全陌生的环境。 林卿月茫然的看着这间完全陌生的房间,喃喃道:“我这是在哪?” “当然是我的房间。” 易莲轻笑着推门而入,在林卿月诧异的目光下将托盘放在了桌面上。 “我饮食比较清淡,早上只有清粥和馒头,你凑合吃一口吧。” 林卿月盘腿坐在床上,看着坐在桌前自顾自的吃着早饭的易莲,试探的问道:“你真的是红袖添香的掌柜?” 易莲动作优雅的啃了一口馒头,在嘴里细细咀嚼了一遍咽了下去才开口回答道:“没错,我就是红袖添香的掌柜,有什么问题么?” 有问题! 简直太有问题了! 谁能想到一间青楼的掌柜竟然是一个男人!而且这个男人还公开竞标自己。 一想到这里,林卿月突然想到自己就是那个一掷万两白银的冤大头,悔的心肝脾肺都在疼。 “没问题,一点儿都没问题!”林卿月对易莲谄媚一笑道:“先前是我见识浅薄,大惊小怪,都是我不好。” 林卿月快速的穿好鞋走到易莲身边,暗戳戳的搓了搓手道:“我昨天一不小心就晕过去了,一觉就睡到了现在,咱们也不算共度了一晚,你看……那个钱能不能不算啊?” 易莲倏然一笑,放下手中的筷子,单手撑在桌面上,抬头45°仰望着林卿月。 林卿月敢发誓,易莲是他见过的所有男人中长相最雌雄莫辨的一个,光看脸根本看不出易莲是个男人,要不是那略微突出的喉结,说易莲是女的林卿月都信。 一般男生女相,都会显得过于阴柔,可易莲却完全不会给人阴柔的感觉,他媚而不妖,是个长的过于漂亮的男人。 美色当前,林卿月垂眸看着易莲那张无可挑剔到女人都觉得嫉妒的脸,悄悄的咽了咽口水。 “要不……一半?” 易莲瞬间破功,扶着桌子哈哈大笑起来。 “我一分钱都不要你的,你别再那么委屈巴巴的看着我了,让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怎么虐待你了呢。” 林卿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那我能不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啊?” 易莲抿嘴收住了笑,指了指桌子上的清粥和小菜说道:“有什么话我们吃完饭再谈,我也有件事情要和你说。” 林卿月看着桌上的饭菜咽了咽口水,尴尬的笑了笑道:“我住你的吃你的还不给你钱,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话音未落,林卿月的肚子就不争气的咕噜了一声。 易莲眉梢微微上挑,指着林卿月的肚子轻笑道:“它好像已经替我回答你了。” 林卿月是真的有些饿了,她昨天马不停蹄的在外面跑了一天,从昨天中午到现在一点儿东西都没吃,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尬笑了两声之后,就迅速的加入了干饭的行列…… 林卿月真是饿极了,一口气吃了两个馒头喝了一碗粥,她撂筷子的时候盘子里面的小菜都被她给清空了。 吃饱喝足的林卿月心满意足的打了一个饱嗝,笑道:“吃饱的感觉可真好啊。 易莲的饭量很小,只吃了小半个馒头和一碗粥,他早早就撂下了筷子,全程都在盯着林卿月看。 林卿月刚才饿极了也没顾上害羞,现在倒是有些后知后觉的觉得脸颊有些微微发烫。 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林卿月主动开口问道:“你刚才说有话要和我说,你想说什么?” 易莲双眸含笑的看着林卿月,林卿月一对上易莲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就感觉心跳加速,她对美男一向没有什么抵抗力,特别是这种绝世美男现在还活生生的坐在她面前,只要她稍稍伸伸手就能轻而易举的触碰到。 这种诱惑实在是太考验林卿月的定力了,为了防止自己兽性大发,林卿月忍痛别开了视线。 易莲把林卿月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他饶有兴趣的欣赏着林卿月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在林卿月别开视线的同时,易莲倏然凑到了林卿月的面前。 林卿月一脸惊愕的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易莲,两个人近的连呼吸都纠缠在了一起。 “你好像,很怕我?” 林卿月感觉自己的脑子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轮番轰炸,声音大的她根本听不清易莲到底在说些什么,刚刚才降下温度的脸颊温度再次飙升,林卿月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了一抹桃红色。 易莲薄唇微扬,把掌心覆在了林卿月滚烫的脸颊上,佯装担忧的问道:“你的脸颊好烫啊,是不是发烧了?我帮你试试体温?” 林卿月眼看着易莲向她越凑越近,终于忍不住从椅子上倏然站了起来像是躲瘟疫一般,接连跳开了好几步。 易莲缓缓收回手,感受着掌心的温度渐渐流逝,眸底倏然闪过一道暗光。 他含笑着看向站在几步之外一脸局促的林卿月笑道:“我只是想要帮你试一下体温,你昨晚不让我靠近你,没盖被子睡了一晚,要是发烧就糟了。” 林卿月微微蹙眉,有些狐疑的看向易莲问道:“你说我昨晚醒过,还让你不要靠近我?” 易莲双眸微敛,脸上的笑意却未减半分。 “我没必要骗你,你昨晚突然晕倒了,我把你抱回来放在床上本来打算给你盖上被子,没想到你却突然醒了,还警告我让我不要靠近你。我看你当时很戒备,怕你以为我是坏人,就直接退了出去。” 林卿月盯着易莲看了半晌,看易莲不像是撒谎的样子,紧绷的神情稍稍放松了些道:“我有些起床气,突然醒了的时候确实有些凶,你别太在意。” 第102章 黑店 易莲嘴角倏然扬起,轻笑道:“当然不会,毕竟我们都是男人嘛。” 经此一试,易莲可以确定林卿月根本就不记得昨天晚上她突然醒过的事情,如果林卿月记得就会知道刚刚他在撒谎,因为昨晚林卿月突然醒来的时候他根本不是在给她盖被子。 高明的谎言就是要七分真三分假才能骗倒对方。 林卿月不知道刚才的一番话是易莲在有意试探她,尴尬的笑了笑,应和道:“呵呵,没错,都是男人,男人之间不必计较那么多。” 易莲起身缓步走到林卿月面前,刚才坐着的时候完全看不出两人的身高差距,现在两人都站着,身高差距就凸显了出来。 林卿月站在易莲的面前只堪堪到易莲的肩膀,易莲看林卿月的时候简直可以称之为‘俯瞰’。 易莲嘴角微微上挑,两指倏然捏住林卿月精巧的下巴迫使着林卿月抬头,随后俯身将自己的额头贴在了林卿月的额头上。 林卿月浑身僵硬的任由易莲摆弄,大脑已经彻底放弃了思考的能力。 好在这种能让人心脏骤停的姿势并没有维持太久,易莲很快就放开了林卿月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温度正常,应该没有发热。” 易莲退开的瞬间,林卿月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深刻的体会到,和易莲独处是一件很挑战心脏极限的事情。 趁着刚刚那股暧昧的气息渐渐散去,林卿月深吸了一口气,一脸正色的看向易莲问道:“你刚刚想要和我说什么?” 易莲轻笑道:“还是先说说你要问我什么吧,我要说的事情恐怕会影响你问问题的心情。” 林卿月一脸不解的看了看易莲,发现在对方脸上完全看不出丝毫端倪之后,认命的开口问道:“我想要找一个京都之外的胭脂材料供货商,不知道易掌柜有没有什么好的合作人选。” 易莲眉梢微微上挑,笑道:“你算是找对人了,我确实认识一些西域的客商,他们也很想把西域的原材料运到京都来售卖,但是京都的客商垄断的太严重了,寻常小店铺的老板都不敢为了西域的客商得罪他们,你要是有这个胆子和全京都的客商为敌,我可以为你引荐不错的西域客商,保质保量包你满意。” 林卿月面上佯装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心里却比谁都清楚,就算不和西域客商合作,她也已经把京都的客商得罪光了。 看林卿月态度坚定,易莲爽快的答应帮林卿月引荐西域的客商。 林卿月表示感谢之后,问道:“现在你能说说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了吗?” 易莲缓缓收敛起笑意,从怀中掏出了两样物品放在了林卿月面前。 “这两样东西是今早我的人在门口发现的,我觉得这东西应该和你有关。” 林卿月像是根本没看见那张字条一样,把所有的视线全部集中在那块布条上面。 林卿月的手指有些微颤,她伸手把那块布条拿了起来,放在掌心仔仔细细的查看了一遍。 “是小桃的……这是从小桃身上扯下来的布料。” 两人的衣服是林卿月亲手挑的,林卿月敢笃定自己不会认错。 易莲无奈的轻叹了一声,把桌子上的字条推到林卿月的面前,沉声说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我已经叫我的人去调查了,这件事情因我而起,我会帮你一起把人找回来的。” 林卿月的视线落在半开的字条上,字条只是随意的折了一下,从林卿月所在的角度隐约能看里面部分的字。 让林卿月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个‘死’字。 这一刻的林卿月突然生出了一种想要逃避的感觉,她感觉自己的手上好像坠了千斤重物,坠的她抬不起手,看不了字条,也就不用去面对‘小桃可能出事’的事实。 易莲眼看着林卿月的手被她自己抠的白一块红一块,无奈的笑了笑,双手往前一探,用自己的双手包裹住了林卿月早已冰冷到没有丝毫知觉的双手。 “我说了,有我陪着你,你害怕什么?” 易莲稍稍放低身子,凑到林卿月面前笑道:“小朋友,我可比你想象中的厉害多了。” 在林卿月错愕目光的注视下,易莲眉梢微微上挑,补充了一句道:“各个方面,都很厉害。” 易莲一只手足以握住林卿月的两只手,他索性就空出一只手在林卿月面前打开了那张字条。 “你的人在我手里,明日午时到城郊断魂崖,否则我就杀了她。”易莲朗声把上面的字读完后,有些嫌弃的啧啧道:“我最看不惯这样的人,要是想打架就真刀真枪的来一场,弄这些阴谋诡计还真是让人作呕。” 林卿月魂不守舍的看向窗外,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已经辰时了。我这屋子窗户上装的都是月影纱,遮光效果要比普通的窗纸好许多。” “辰时!” 林卿月从座位上瞬间惊起,神情慌乱的向房门外冲去。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我要去救小桃,我要去救她……” 易莲看着林卿月步履不稳的冲向门外,轻叹了一声,身形一晃,下一秒便出现在了林卿月的面前。 林卿月收势不及,直接撞在了易莲的怀里。 易莲双眸微蹙,一把扶住了林卿月揺揺欲坠的身体。 林卿月在易莲的搀扶下勉强站稳身子,嘴角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 “我是小桃命中的煞星么?为什么每次遇到危险的都是小桃?之前那次是,这次还是,亏我还总是信誓旦旦的说我会保护她,我竟然把她一个人扔在外面整整一晚上,她被人掳走我竟然到现在才知道。我真是该死!为什么出事的不是我?” 易莲双眸微沉,两指捏着林卿月的下颚,迫使林卿月抬头看向他。 “你当时昏过去了什么都不知道,这件事情根本就不怪你,答应我,不要冲动好么?” 林卿月双眸惊慌的看着面前的易莲,微颤的瞳孔在对上易莲眼角下的那颗鲜红似血的泪痣时,倏然变得平静无比。 感受着林卿月逐渐平稳的呼吸声,易莲缓缓松开了林卿月。 林卿月在易莲松开她的同时倏然回神,短暂的恍惚过后,林卿月再向易莲看去的时候惊奇发现易莲眼角下的泪痣竟然不是红色的而是黑色的。 “你的泪痣……” 林卿月看着那颗泪痣,眼中浮现出些许迷茫,她很笃定自己刚才并没有看错,但事实却证明那颗泪痣确实是黑色的。 易莲薄唇微扬,只是这样简单的一个动作就足以颠倒众生。 趁着林卿月失神的时候,易莲拉着林卿月的手,操纵着她的指尖覆在了他的那颗泪痣上面。 第103章 知情人 指腹之下的触感温润而细腻,就像是在抚摸着一块上好的温玉一般。 易莲满眼宠溺的看着林卿月,轻笑着说道:“你如果喜欢它,可以像现在这样多摸一摸。” 林卿月的脸颊迅速爬上一抹绯红,她像是触电一般迅速的收回手,因为紧张和羞怯竟然忘记了继续向易莲询问有关泪痣的事情。 在林卿月拉开两人距离的同时,易莲身后陡然响起了敲门声。 易莲动作优雅的用手指钩开门,放外面的人进来。 他缓步走到林卿月的面前,嘴角啜着淡笑,动作自然的抓着林卿月的手坐到了桌前。 林卿月想要挣脱易莲的手,却发现看似没用多少力气的手,却像是镣铐一般,任凭林卿月怎么挣脱都挣脱不开。 林卿月强它便强,林卿月弱它便弱。 易莲眉眼含笑的看着林卿月和他的手暗暗较劲,任由林卿月挣扎。 林卿月很快意识到自己不是易莲的对手,任命的放弃了挣扎。 发现林卿月放弃了抵抗,易莲轻笑着把人又往自己的身边拉近了几分。 林卿月站在易莲的身侧,有些局促的瞥了一眼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把自己当做空气的铃心,对易莲小声说道:“我已经冷静下来了,不会再冲动了,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易莲嘴角啜着淡笑侧眸看向林卿月,眼底含笑的说道:“我不相信你。” 低沉而性感的尾音微微上挑,像是一根羽毛一般轻柔的掠过心尖。 林卿月一时没忍住,打了一个冷战。 趁着林卿月失神,易莲嘴角扬起了一抹坏笑,手腕微微用力,林卿月觉得自己被一股无法撼动的力量向前一带,身体不受控制的跌入了易莲的怀中。 奸计得逞的瞬间,易莲顺势把人紧紧的箍在了自己怀中。 “易莲,你这是做什么?你快放开我!” 易莲轻笑着把下颚枕在了林卿月的肩上,眉眼轻轻舒展露出了一副慵懒至极的模样。 “你太不听话了,只有这样你才不会乱跑。” 林卿月的脸颊绯红一片,一边挣扎一边告饶道:“我都说了我不会乱跑了,你快放开我!” 不管林卿月怎么说软话讨饶,易莲都丝毫没有放开她的意思,反而一脸不解的问道:“你为什么要挣扎,我们两个大男人,这样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吧?”不奇怪么?很奇怪好么? 大哥你是不是对‘奇怪’这个词有什么误解啊? 就算是两个大男人,一个人坐在另一个人腿上也很奇怪的好不好? 林卿月很想吐槽,可是林卿月却不敢说。 因为她是个冒牌货,她真的不是很确定,两个男人之间到底会不会这样林卿月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一脸绝望的说道:开心就好。” 林卿月任命的不再挣扎,易莲心情大好。抬眸看向铃心问道:“都调查清楚了?” 铃心应了声‘是”说道:“已经调查清楚了,掳人者正是段玲雪,她将人掳走之后并未带回段府,而是将人藏在了京郊的一处别院中,我们的人已经埋伏在了四周,随时都能把人救出来。” 易莲枕在林卿月的肩膀上,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说道:“不急,我要亲自去一趟。” 铃心倏然抬眸,有些诧异的看向易莲道:“这样的小事不必劳烦您亲自去一趟。” 易莲嘴角扬起一抹坏笑,凑到林卿月耳边轻声说道:“事关小朋友的事情都不是小事。” 温热的气息掠过林卿月的耳廓,引起了一阵异样的酥麻感。 林卿月别扭的挪动了一下身体,想要里易莲远点儿,易莲呼吸一滞,双臂倏然发力制止了林卿月的动作。 略显喑哑的声音在林卿月的耳畔响起,言语间充斥着危险的气息。 “小朋友,你再敢乱动,我就吃了你。” 林卿月身体倏然一僵,不敢再乱动了。 铃心全程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 马车很快就备好了,易莲有些意犹未尽的放开了林卿月。 林卿月重获自由的同时,迅速拉开了自己和易莲的距离。 易莲佯装可怜兮兮的看向林卿月道:“小朋友,你对我这么戒备,我会伤心的。” 林卿月恶狠狠的瞪了易莲一眼,嗔怒道:“装可怜也没用!” 易莲眉眼含笑的看着林卿月跺着脚气哼哼的走出了房间,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铃心倏然睁大双眼,看向身边一脸笑意的易莲,疑惑的问道:“主子,你在笑什么?” 易莲缓缓收回视线,转头看向身边的铃心问道:“你不觉得小朋友刚刚的模样很可爱么?” 铃心:你开心就好。 马车很快驶出了京都,林卿月伸手掀开了车帘看向外面。 这还是她自从穿越以来第一次出城,京郊并没有林卿月想象中的那么荒凉,放眼望去皆是炊烟袅袅,不少商贩都直接推着车沿街叫卖,倒是比城中多了一些烟火气息。 看林卿月自从出城以后就透过车窗东瞧西看,易莲轻笑着询问道:“第一次出城?” 林卿月转头看向易莲,俊美无双的男子双眸半阖着依靠在车厢的一角,一身暗红色的衣裳张扬而凌厉,像是冬日里盛开的红梅一般,让人一眼难忘。 林卿月点了点头笑道:“我之前坠马忘记了很多事情,痊愈之后就一直未曾出过城。” 易莲眸光微闪,笑道:“你若是喜欢,以后我便常常带你出来玩可好?” 林卿月微微一怔,尴尬的笑了笑道:“这……有些不大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城中龙蛇混杂,我们若是见西域客商还是在城外比较好。” 林卿月倏然一怔,没想到易莲说的是这个意思,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易掌柜说的极是,是林卿考虑不周了。” 易莲微微蹙眉,面色不悦的说道:“小朋友,我不喜欢你叫我‘易掌柜’。” 林卿月扯了扯嘴角,讪笑道:“在下也不喜欢易掌柜叫我‘小朋友’。” 两人都眉眼含笑的看着对方,却莫名的散发着一股火药味。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片刻,本是势均力敌的场面,易莲却猝不及防的对林卿月挤了挤眼睛,林卿月被迷的神魂颠倒,败下阵来。 易莲嘴角啜着淡笑,眼含笑意的看向林卿月道:“小朋友,叫声好听的来听听。” 林卿月抿着嘴,犹豫了半天才艰难的吐出了两个字:“易莲。” 易莲满意的称赞道:“真乖。” 林卿月别看视线不去看易莲,喃喃道:“长得好看真的是太犯规了。” 马车停在了一处林子旁,林卿月从马车上跳下来,一眼就锁定了不远处的那一出宅院。 第104章 守财奴的苦难日 “那就是你们说的关押小桃的地方?” 易莲从林卿月的身后走了上来,说道:“没错,你的朋友还在里面,我们要现在进去么?” 林卿月双眸微沉点了点头道:“仇可以过后再报,小桃胆子小,先把她救出来再说。” 易莲轻‘嗯’了一声,神情正色道:“院子里面的人身手都不错,你在这里等着,我带人进去就行。” “不行,我要亲自去。”林卿月目光坚定的看向易莲道:“你拦不住我。” “我知道。”易莲双眸微沉,从腰间抽出了一把通体漆黑的短刃塞到了林卿月的手里,嘱咐道:“跟紧我,不要离开我的身边知道么?” 林卿月点了点头,她不是不知道里面的凶险,只是有些事情必须她自己做才有意义。 易莲带的人除了铃心之外都是红袖添香里的打手,众人在易莲的示意之下破开院门冲了进去。 院子里面的人根本没想到会有人来劫人,林卿月他们冲进去的时候那些人正凑在一起喝酒,林卿月他们仗着有备而来,杀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局面很快就一边倒向了林卿月他们这一方面,林卿月全程被易莲护在身后,那些人没等近身就被易莲给解决了。 林卿月早就知道易莲会武功,却不知道易莲的武功竟然如此高强。 人如月,剑如影,光影错落之间,血光四鹏。 于悄无声息间,夺人性命。 易莲仅凭一己之力就解决了对方一半的人,他带着林卿月一路杀进了屋内,一边游刃有余斩杀敌人,一半对林卿月说道:“放心去找人吧。” 林卿月越过众多房间直接跑到了后院,以段玲雪对她仇视的程度,自然不可能善待小桃。 宅院之中最有可能关押人的地方就只能在后院,林卿月一冲进后院就大喊道:“小桃!小桃你在哪里!” 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从柴房里传了出来,林卿月快步走到柴房前发现柴房上落了锁。 一旁的易莲瞥了一眼那把有些老旧的锁,简单粗暴的直接一掌轰开了林卿月面前的木门…… 大门向内轰然倒下,林卿月踩着门板冲进了柴房一眼就看见被困在角落里哭的像是个泪人似的小桃。 林卿月匆忙上前,把小桃嘴里塞的破布拽了出来。 破布被拽出来的一瞬间,小桃的哭声直冲天际。 林卿月果断把破布重新塞回了小桃的嘴里,选择先帮小桃解开绳子。 等到绳子都解开了,小桃一脸委屈的自己把破布从嘴里拽了出来,一脸委屈的对着林卿月控诉道:“姑娘你怎么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我都这么可怜了你为什么还要堵我的嘴。” “因为的哭声实在是太吵了。” 小桃瘪了瘪嘴,抽泣了两声,小声道:“小桃知错了,姑娘就别生小桃的气了林卿月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抱住小桃,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傻,是我给你的钱不够么?为什么要来找我,还被人抓到这种破地方,你出事了我该怎么办!” 小桃微微一怔,像是哄孩子一般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着林卿月的后背,安慰道:“姑娘别哭,小桃没事,他们也没对我怎么样,就是把我绑在了这里没给我饭吃,你快听听,我这肚子都饿的打鼓了。” 话音刚落,小桃的肚子就极为配合的‘咕噜’了一声。 林卿月被逗的一下子破了功,用袖子抹了抹脸,轻轻的拍了小桃的肚子一下,笑道:“你这肚子还挺会配合表演的呢。” 易莲很识相的站在门口没有跟进去,见两人出来,视线在林卿月的脸上扫了一眼,轻笑道:“小朋友,怎么进去一趟出来就成了小花猫了?” 易莲伸手在林卿月脸上抹了一下,熟悉的触感让易莲微微皱了皱眉。 “这里是柴房哪里来的锅底灰?” 林卿月倏然一怔,忙捂住了脸。 她刚刚哭过还胡乱抹了脸,脸上用于修容的锅底灰怕是都擦花了,花脸不可怕,可怕的是被人看见她的真容。 小桃察觉到林卿月的异样,捂着肚子‘哎呦哎呦’的叫了两声,拉着林卿月说道:“姑娘我肚子好疼,我想如厕,你陪我一起去吧。” 林卿月在心里给小桃点了一个大大的赞,捂着脸和小桃一起跑开了。 易莲也没拦着她们,他若有所思的垂眸看向指腹间的黑灰,嘴角扬起了一抹玩味的笑。 林卿月在小桃的掩护下跑出了一段路才停了下来,两人随意进入了一间房间找到了镜子。 林卿月对着镜子看着自己黑一块白一块的脸,扶额叹息道:“果然便宜没好货小桃啊看着林卿月的脸,‘噗嗤’一笑,道:“刚才那位姑娘说的真没错,姑娘你真像一只大花猫。” 林卿月嗔怒的瞪了小桃一眼,坏笑了一下,没有纠正小桃对易莲错误的认知。 手边没有趁手的工具,林卿月就只能用指腹把花了的地方蹭掉,补补画画的总算恢复了原本七八分的样子。 “行了,先这么凑合着吧。” 林卿月把指尖的黑灰擦掉,对小桃挥了挥手离开了房间。 两人寻到前院的时候前院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就连地上的血迹也被冲刷了个干净,完全看不出这里刚刚曾发生过一场恶战。 易莲笑着向林卿月走来,视线在林卿月的脸颊和鼻梁处多停留了片刻。 林卿月佯装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神情从容的向易莲询问道:“为什么要把这里收拾的这么干净?” 易莲笑道:“你不是要报仇么?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如何?” 林卿月的眸光微闪,惊呼道:“你是想要守株待兔?” “聪明!”易莲对身后吹了一声口哨,一群人便从后面跑了出来。 刚看见对方着装的时候林卿月还稍稍紧张了一下,仔细一看却发现这些人其实是跟着他们一起来的人,只是换上了原本这院子里面人的着装。 “这处别院在去往断魂崖的必经之路上,段玲雪想去断魂崖必定经由这里,也就是说只要有马车来接人段玲雪就一定在车上,我们只要守在这里引她入院,到时候她就成了瓮中鳖,你想怎么对付她都可以。” 林卿月对易莲感激一笑道:“你帮了我这么多,我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 易莲嘴角微挑,倏然凑近林卿月道:“那你要不要以身相许?” 林卿月被吓的一口气差点儿没喘上来,惊呼道:“你胡说什么?我们……我们两个男的……” 易莲双眸微眯,神情凝重的看向林卿月道:“小朋友,撒谎可是要被打屁股的”易莲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道:“我们习武之人听力超群,你和你旁边那丫头在柴房里面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林姑娘。” 第105章 眼见不一定为实 林卿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转身就在小桃的额头上使劲的弹了一下。 嗔怒道:“出门的时候我是怎么告诉你的?这下好了,露馅了吧?栗子糕没有小桃听见‘栗子糕’三个字才终于稍稍回过神来,她呆愣愣的看向林卿月,伸手指向易莲道:“姑娘……他……他是个男的?” 林卿月神情从容的点了点头道:“没错啊。” “我的天!”小桃惊呼了一声,看向易莲的目光中满是艳羡。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长的这么好看?我原来以为姑娘你已经很好看了,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比你更好看的人。” 林卿月自认为自己的容貌是没有办法和易莲相提并论的,小桃虽然完全没有恭维她的意思,林卿月却觉得有一点儿小得意。 有关于易莲和林卿月之中谁的容貌更胜一筹的话题很快就结束了,午时将近,院中的众人个个严阵以待,等待着兔子的到来。 眼见午时将近,外面却一直没有声响,林卿月有些忧心的凑到易莲旁边问道:“午时马上就要到了,段玲雪怎么还不来,从这里到断魂崖还要半个时辰的时间,她不来,不会是我们的计划已经被她发现了吧?” 易莲一脸好笑的看向林卿月笑道:“小朋友,你真是觉得以段玲雪的性子会准时赴约么?” 林卿月缓缓摇了摇头,以段玲雪那种嚣张跋扈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性子,百分百不会准时赴约。 拖上三四个时辰应该都算正常,要是人家姑奶奶一个心情不顺,临时改日子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好吧,是我太高估她了。” 众人一直等到快到未时的时候,院门外才传来动静。 马车轱辘的声音由远及近,林卿月等人瞬间打起精神,严阵以待的盯着紧闭的大门。 门口很快传来脚步声,紧闭的大门被从外面轻轻叩响。 易莲给手下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点了点,上前把门打开了。 敲门的人是段玲雪带来的随从,易莲的手下和那人短暂的交涉了一下,便将人带进了院中,大门半敞着,里面的人能看见外面人的动向,外面的人也能看见院里面的一切。 段玲雪在车上等了半晌不见人回来,怒喝道:“怎么去了这么久?一帮废物,这点事情都做不好,给我进去催催!” 两名随从应了声‘是”推门走进了院子。 两人刚拐过小路就被易莲的两名手下抹了脖子,林卿月躲闪不及瞥见了一角,双眸倏然睁大的同时有一双温暖的大手覆在了她的眼睛上。 易莲低沉而又磁性的声音在林卿月耳畔响起:“小朋友好奇心别太重,实在要看,你可以看我,只要小朋友想看,我随便给你看。” 林卿月伸手扒开易莲的手,神情淡漠的说了声‘不必了’转身继续看向门口。 易莲轻笑了一声,再次凑到了林卿月身边。 几人倶是一去不复返,其他的几名随从感觉不妙,上前对车内的段玲雪说明了情况。 段玲雪‘唰’的一下掀开了车帘,面目浄狞的呵斥道:“这里是我家的别院怎么可能出事,肯定是那些人想要借机偷懒!” 段玲雪在婢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态度倨傲的对身后的随从说道:“都随我进去,我倒要看看这些狗奴才都在干什么!要是让我抓到他们偷懒的证据,回去我就让人将他们乱棍打死扔出去喂狗!” 段玲雪恶毒而充满鄙夷的谩骂就算在院内躲避的林卿月等人都清晰可闻,林卿月远远瞧着,那几个跟在林卿月身后的随从个个脸色都不大好,段玲雪口无遮拦,连带着这些人也骂了进去。 下人也是人,谁都不希望自己的努力被其他人一朝否定,段玲雪这个样子,很明显就是在自己作死。 主仆异心,最终也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 几名随从开路,段玲雪走在了他们身后。 林卿月等人互相看了一眼,按照之前的作战计划各自前往了自己被分配到的地点。 段玲雪慢于其他人进入院子,看所有人进院自己没事之后才走了进来。 段玲雪刚一迈进院子,原本埋伏在院门周围的人抓紧手上的绳子猛的向下一拉,大门倏然紧闭。 段玲雪神情一凛,对走在她前面的随从怒喝道:“你们这帮蠢货,快来保护我!” 随从们正欲赶往段玲雪的身边,易莲的手下突然出手,将随从们团团围住。 段玲雪带来的随从虽然都是好手,但和易莲训练有素的手下相比却不堪一击。 眼看随从们无法冲出重围,段玲雪双眸一沉怒骂道:“都是废物!” 瞬间抽出了自己腰上的长鞭,随从们被易莲的手下打的很惨,他们原本还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以为段玲雪会善心大发的救他们,却万万没想到段玲雪抽出鞭子却反手掷向了屋顶,拴住了上面的一处凸起部位,打算借力自己逃出院子。 亲眼让那些随从见识到自己主子的无情之后,易莲果断出手,袖中寒光一闪,一柄短小的袖刀化作一道寒芒倏然而出,精准无误的从中间斩断了段玲雪的长鞭。 长鞭倏然的断裂,段玲雪在猝不及防之下从高空坠落在地。 她的那些随从对她已然心灰意冷,见此情形竟然全部缴械投降了。 林卿月正打算从草丛里起身却被一旁的易莲拉住,塞了一块红色的蜀锦帕子在她手里,嘱咐道:“遮着点儿脸。” 林卿月垂眸看着手心里的帕子,一股暖意沿着她的掌心传遍四肢百骸。 自己和易莲不过是萍水相逢,如果说先前对方是出于愧疚感才会帮她,但给她塞帕子怕别人看见她的脸却是在真的关心她。 “谢谢你。” 林卿月将帕子四角对着系在了脑后遮住了半张脸,转头时却发现易莲竟然没有遮挡的就从草丛里走了出去。 林卿月情急之下一下子拽住了易莲的袖子,关切的问道:“你为什么不遮脸?是没有帕子了么?我撕一块衣角给你应应急吧。” 易莲轻笑着握住林卿月的手制止住了她要摧残衣服的动作,笑道:“我不遮是因为我遮或者不遮没有区别,以我的美貌,就是只露一根手指头别人也会认出我的”。 林卿月嘴角微微抽搐,呵呵一笑。 “你开心就好。” 易莲垂眸瞥了一眼林卿月拉着他手的那只手,笑道:“小朋友觉得我的手好摸么?要是觉得好摸,我允许小朋友可以天天摸。” 林卿月像是触电一样松开了自己的手,在衣服上面蹭了蹭,嗔怒道:“不好摸!一点儿都不好摸!” 易莲看着林卿月气的跳脚的模样,脸上的笑意却未达眼底。 第106章 你有本事藏男人你有本事开门 林卿月率先走出草丛,向段玲雪的方向走去。 段玲雪从高空摔下来的时候崴到了脚,尝试了几次都站不起来。 她看着林卿月一步步的向她接近,神情中闪过一丝慌乱,怒喝道:“我警告你,你离我远一点儿!我爹可是段大将军,若是我出了什么事情,你们这些人统统都得给我陪葬!” 林卿月眉眼弯弯,笑看着段玲雪道:“我们这些人都是贱命一条,换段大小姐一条命,真的太值了!段小姐说是不是?” 段玲雪没想到自己的威胁对眼前的人一点儿作用都没有,她平时虽然跋扈惯了,却并不是没有脑子否则刚才她也不会想要独自一人逃走。 一想到自己可能真的会死于这些恶徒的手里,段玲雪眼眶一红,竟然‘哇’的一声哭了…… 林卿月脚下的动作一滞,一脸懵逼的看着坐在地上大哭的段玲雪,实在无法和昨天那个盛气凌人拿着鞭子狂甩自己的恶女视为一人。 正在林卿月手足无措的之时,易莲从她身后走了出来,怒斥道:“闭嘴!” 让林卿月万万没想到的是,段玲雪还真就闭嘴了。 她噘着嘴,抽嘻着抬头看向易莲道:“易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易哥哥? 我靠!这让人产生无限遐想的昵称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是什么神展开? 林卿月感觉现在自己就是那颗懵逼树上的懵逼果,懵逼的不能再懵逼了。 “你们……认识?” 段玲雪骄横的说道:“当然认识!易哥哥是我未来夫君!” 林卿月抽了抽嘴角,转头看向身边的易莲呵呵一笑道:“易掌柜大义灭亲,在下真是佩服啊。” 易莲双眸微蹙,倏然抓住林卿月的手道:“不许叫我‘易掌柜’。” 林卿月讪笑着从易莲的手里挣脱了出来,笑道:“在您未婚妻面前还是叫‘易掌柜’合适些。” 易莲双眸一沉,语气中隐含怒意,隐隐的压迫感给人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她不是我未婚妻,我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林卿月离易莲最近,她能感觉到易莲并没有说谎。 “我是!我是!我就是!易哥哥,我喜欢了你三年,你对你那么好,我喜欢你,你做我夫君有什么不好的?” 林卿月算是听明白了,原来是段玲雪单恋易莲。 易莲浑身的气势陡然一寒,双眸泛冷的注视着段玲雪道:“段小姐若是再如此苦苦纠缠,易某不介意把你变成一具尸体。” 林卿月本以为段玲雪会继续纠缠,没想到她却一反常态的闭上了嘴巴,似乎隐隐有些害怕易莲。 易莲收回视线转头看向林卿月道:“小朋友打算怎么处置她?” 林卿月微微一怔,看向一脸泪痕的段玲雪道:“那就把她也绑了扔到柴房去饿一天吧。” “就只是这样?” 林卿月点了点头道:“她绑了小桃却并未伤害她,说明她本性不坏,给她点儿教训就算了。” “你就这么放过我了?”段玲雪有些诧异的看向林卿月道:“这可是一个对我下手的好机会,你就这么放过我了?” 林卿月蛾眉微蹙,神情复杂的看向段玲雪道:“你是有受虐倾向么?我放过你,你还觉得不高兴?” 林卿月也懒得和段玲雪废话,轻叹了一声道:“有了这次的教训你也长点儿记性吧,别仗着自己有一个将军爹就横行霸道的,这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是所有人都有义务宠着你惯着你的。” 林卿月从易莲手下那里要来了绳子,把段玲雪五花大绑的捆成了一个人形粽子,又找了一块抹灰的破布塞进了段玲雪的嘴里把人扔进了柴房。 易莲顺便叫人把那些随从也一起捆了扔了进去,为了防止发生意外,林卿月还特意让易莲留下了一个人看守,段玲雪毕竟是段将军的女儿,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情她全程遮着脸倒是无所谓,但易莲一直以真容示人,很容易招惹上麻烦。 易莲对林卿月的安排没有丝毫异议,所有的手下也都任由林卿月调遣。 林卿月安排好一切之后,天色也渐渐暗了,易莲提议要带林卿月去吃好吃的却被林卿月给拒绝了。 “我昨日一夜未归,府里定然已经发现了,我回去免不了要受一顿责罚,若是天黑前再不回府只怕是要罪加一等了。” 易莲听此也只好作罢放林卿月离去,临走之前软磨硬泡让林卿月许诺他一顿饭,林卿月归心似箭只得勉强答应了易莲的请求。 易莲亲自送林卿月和小桃上了马车,林卿月自上了马车之后便靠在角落里闭目,小桃只当林卿月是累了体贴的没有打扰她,却不知道林卿月其实是在和萧临泽沟通。 自从她今早清醒之后萧临泽就一直没和她说过话,萧临泽以往也有一整天都不和林卿月说话的时候,但那都是无事发生的时候,可是今日情况不同,若是没有易莲帮助,林卿月恐怕并不能在段玲雪手上讨到什么便宜,萧临泽却全程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一句,这太反常了。 “未川,未川你在么?” “未川你怎么了?你怎么不理我?” “未川……” 林卿月在心中呼唤了萧临泽无数遍,却一直得不到萧临泽的回应。 萧临泽不是听不见,他一直都在,只是他不想说话罢了。 有些事情一旦发生,就没有逆转的可能。 就在萧临泽觉得林卿月的耐心应该到了极限,马上就会放弃找他的时候,短暂沉默过后的林卿月却倏然开口道:“未川,易莲说昨晚我突然醒来,警告他不要靠近我,其实突然醒来的人是你吧?” 萧临泽倏然一怔,心脏狂跳不止。 林卿月的话戳中了他的心事,他很清楚逃避不能解决问题,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去面对。 “你是怎么发现的?” 林卿月轻笑了一声,说道:“可能是直觉吧,你知道么,女人的直觉一向很准的。” 短暂的沉默过后,萧临泽声音更咽的轻声说道:“对不起,我当时是很紧张你,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 “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你是在保护我。” 萧临泽微微一怔,林卿月的反应和他预想中的相差很多。 他以为林卿月会害怕,他知道她的胆子一向很小,遇到这种事情,他以为林卿月会浑身瑟缩的让他滚出她的身体。 “你不害怕么?不害怕我会渐渐占用你的身体,替代你的存在么?” “不怕。”林卿月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道。 “凭你的手段想要占据我的身体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我还在正常使用我的身体,就说明你对我没有歹意。未川,我知道你一直有事情在瞒着我,我也知道你和我原本认知的系统是不一样的,我可以等,等你愿意告诉我关于你的一切……” 第107章 吃干抹净不给钱 林卿月的话像是一记重击在了萧临泽的心上,他一直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一直林卿月这个笨笨的女人永远不会发现他的秘密。 可就是这个笨笨的女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发现了他的秘密,却一直佯装不知的同他谈笑风生。 林卿月接受的太自然了,自然的让萧临泽有些心疼。 萧临泽无法想象,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林卿月是怎么说服自己接受身体里面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的。 萧临泽想,如果他们身份兑换,他恐怕会发疯发狂,会想尽一切办法抹杀掉对方,而不是像林卿月一样如此平静的和自己交谈。 林卿月脸上挂着恬静的笑,闭着眼睛像是在熟睡。 这世上只有他们彼此知道,林卿月是清醒着的。 因为林卿月清醒着的时候,萧临泽才是清醒着的。 “我一直不知道你说的系统是什么,我也不是系统,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一个人,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 虽然林卿月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当萧临泽真正承认自己是一个人的时候,林卿月还是难以抑制的感到震惊。 她一直认为的系统,其实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的系统不仅是一个人,还是一个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 “你死了么?” 基于她自己就是一缕魂魄,林卿月很快就想到萧临泽很可能也和她一样是一缕魂魄。 想到之前甘泉宫里那个神神叨叨的女人,她就曾说过林卿月是一身双魂,林卿月瞬间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一个亿。 自己两辈子才遇到的一个高人,竟然被她成当疯子生生错过了。 “没有,我还活着,只是魂魄离体罢了。” 林卿月本来觉得自己的经历已经很玄幻了,没想到这世上还有比她经历更玄幻的人。 魂魄离体然后附身在别人身上,还能友好共存,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好不好? “从我认识你到现在已经过了几个月了,你魂魄离体这么长时间,身体还活着么?” 萧临泽轻‘嗯’了一声,笃定的说道:“我确定我的身体还活着,我能感觉的到。” “我的天老爷啊,你这经历够出一本玄幻小说了,拿的还是男主剧本。” 此时此刻的林卿月很庆幸,自己是一缕来自于现代的魂魄,身受各类小说和电视剧荼毒多年,培养出了一颗强大的心脏,才能在此时此刻和萧临泽如此心平气和的讨论有关于灵魂的问题。 “这么说我只要帮你找到你身体,你就魂魄就能顺利回到你的身体里了么?” “关于这一点我也不是很清楚,这件事情可以去问问甘泉宫的那个女人,她应该知道。” 一提到甘泉宫里的那个女人,林卿月瞬间来了兴致,激动的说道:“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真的高人,她当时和我说的那些疯言疯语竟然都是真的,早知道她是隐士高人,我当时多巴结巴结她好了。” “你巴结她想要做什么?” “当然是让她帮我算算哪里埋了宝藏了!” 萧临泽轻叹了一声,心道果然如此。 “她是不会帮你算的,像她这种精于天道者是最懂得趋利避害的,她不会以身犯险帮你算这种事情的。” 林卿月悻悻然的叹了一口气,一脸失望的说道:“怎么这样?我还以为自己终于找到致富之路了呢。” 萧临泽轻笑了一声,笑道:“你想要发财也不是没有办法,我给你指条明路怎么样?” 林卿月倏然睁开双眼,眸光微闪道:“什么方法!快说来听听!” 萧临泽轻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道:“我的身份暂且还不能告诉你,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很有钱,特别有钱的那种,只要你能帮我重回身体,你想要多少钱我都能给你。” 林卿月一开始对萧临泽的话还有些怀疑,但一想到那枚一个月能从钱庄提出五百两的玉佩,林卿月觉得萧临泽说的话倒是有几分可信。 “帮你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得给我立个字据。” 萧临泽低笑了两声,轻缓的声调竟莫名的带着一丝宠溺的味道。 “好,就按你说的办。” 和萧临泽暂时达成了共识,林卿月开始考虑另外一件事情。 她昨日有些太过暇瑟了些,带着小桃光明正大的从正门走了,此刻家中的人肯定已经察觉到她和小桃两人彻夜未归的事情。 林府规矩有多变态林卿月已经领教过了,林卿月触犯了家规本就难逃惩罚,再加上家中还有林姨娘和林霜月这两个虎视眈眈的人在,自己的处境不容乐观。 老太太虽然护着她,但此事触及家规,林卿月也不想让老太太为难。 思来想去,林卿月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 “算了,不想了,大不了就受一顿家法罢了。” 马车临近林府的时候,林卿月放弃了最后的挣扎,决定就这样破罐子破摔了。 林卿月知道这事是躲不过去的,索性也不遮遮掩掩直接在林府正门下了马车。 她和小桃刚一下马车,大夫人身边的梅蕊便像是一早就等着林卿月一样从门房边走了出来,对林卿月说道:“四姑娘,大夫人请你到院子里面去一趟。” 林卿月知道该来的躲不过去,对梅蕊笑道:“我这一路风尘仆仆甚是狼狈,这幅样子去见大伯母也太过失礼,可否容我回去稍作梳洗一番再去见大伯母。” 梅蕊上下打量了林卿月一圈,一改往日恭谨的态度,直接开口拒绝道:“四姑娘还是莫要为难我一个下人了,大夫人正等着四姑娘呢,四姑娘是府上最懂规矩的了,应该不会让当家主母等您吧?” 林卿月双眸微沉,缓缓收敛起脸上的笑意。 都说主仆一条心,梅蕊对林卿月的态度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大夫人对林卿月的态度。 林卿月隐隐察觉到些许不对,知道她不在府上的时候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梅蕊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林卿月若是不随她去只怕又要落下一个忤逆尊长的罪名。 权衡利弊之下,林卿月抬眸看向梅蕊神情从容的说道:“前面带路吧。” 梅蕊没想到林卿月会如此配合,眸底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诧异之色后,转后看向一旁一直佯装打扫,实则严阵以待的家丁,悄悄的对他们揺了揺头。 家丁接到梅蕊的暗示之后,佯装打扫完毕退了下去。 梅蕊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却不知道她的一切动作都一丝不漏的落入了林卿月的眼中。 意识到大夫人可能已经倒戈的同时,林卿月双眸一沉往身后的小桃手里塞了一样东西快速的在她耳旁耳语了几句。 小桃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不敢怠慢分毫,将东西揣好趁着梅蕊不注意悄悄溜开从后门溜出了府。 第108章 来自易莲的试探 林卿月知道这是一步险棋,大夫人临阵倒戈打了林卿月一个措手不及,她若是不兵行险招,今日怕是要交代在林家了。 林卿月随着梅蕊前往大夫人的院子,此时暮色四合,大夫人的院子已经掌上了灯。 隔着老远林卿月就看见院中人影窜动,似乎聚集着不少人。 林卿月嘴角扬起了一抹苦笑,自她穿越而来,林府的每一次大型集会好像都和她有关。 越是临近院子,梅蕊的神情就越是紧张,时不时的就要回头看一看林卿月。 林卿月被梅蕊这种看贼人的态度给气乐了,笑道:“我若是想要反抗,刚才在门口就反抗了,不必等到现在,我既然选择跟着你来,就不会半路逃跑,你只管好好在前面带路便是。” 梅蕊面露窘色,气势陡然弱下去了几分,对林卿月欠了欠身,应了句‘是’。 临到门前,梅蕊却突然停下,犹豫了片刻后对林卿月小声说道:“姑娘你也别怪我们大夫人,她也是听那林姨娘挑拨才会如此。你也知道,我们大夫人最在意的就是五姑娘,林姨娘看准了这一点,又拿薛小侯爷的事情在我们夫人面前一顿编排,我们夫人本就是受不得撺掇的人”梅蕊一脸为难的看了林卿月一眼道:“奴婢知道您是个有主意的主儿,这次定然也能化险为夷,若是姑娘能够侥幸逃过此劫,还请姑娘看在方才奴婢有意放走了小桃的份上,不要记恨我们夫人,她是为娘的,不得不为自己的儿女打算。” 林卿月深深的看了一眼梅蕊道:“你倒是个明白人,知道左右逢迎。” 梅蕊的脸色有些难看,低着头没有说话。 “你放心吧,我心里清楚大伯母的为人,也明白这世上没有永远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大伯母之前也对我照拂颇多,我与她也算是好聚好散,不会记恨她的。” 梅蕊听林卿月如此说,长舒了一口气道:“那奴婢就预祝姑娘能够否极泰来。 “借你吉言。” 林卿月双眸微微一沉,随着梅蕊走进了院子。 院中的众人听见声响,齐齐向门口看了过来。 林卿月视若无睹的从这些人身边走过,一路走进了前厅。 前厅之中,林府凡是能轮得上辈分的人都齐聚一堂,林卿月一抬头就看见了坐在最上方的老太太。 林卿月嘴角微微上扬,轻移莲步走上前对老太太行了一礼道:“孙女来晚了,还请祖母恕罪。” 老太太看林卿月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眼中的担忧之色淡去了不少。 “不妨事不妨事,来了就好。” 林卿月又对四周行了一礼道:“卿月见过家中各位长辈。” 话音未落,厅堂之上便有人出言道:“四姑娘原来还知道家中有我们这些长辈啊,我还当四姑娘做了郡主,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谁了呢。” 林卿月看向说话之人,轻笑道:“卿月自然记得自己是谁,守着小辈的规矩,倒是有些人被嫉妒冲昏了头,忘了身为长辈的规矩。” “你竟然敢公然顶撞长辈!” 那人拍案而起,怒斥道:“大家快来看看,寒璧郡主真是好大的做派啊,她才刚封了郡主就已经不把我们这些长辈放在眼里了,假以时日这当家做主的人怕是都要换了吧!” 林卿月冷眼看着那人不断的撺掇身边的旁支们讨伐自己,轻笑道:“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你说我公然顶撞长辈,卿月说的句句都是肺腑之言何来顶撞长辈一说。林家易主之事更是无稽之谈,我大伯正是身体康健,林家怎会易主,您这话的意思莫不是在诅咒我大伯?” 林卿月此话一出,厅中众人都神情复杂的看向那人。 相比于顶撞长辈,诅咒当家之主情节更为恶劣。 那人面色铁青一片,神情惊慌的看向众人怒喝道:“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没有那个意思,我真没有要诅咒家主的意思。” 林卿月神色微凝,看向对方说道:“您应该是旁支的长辈吧,旁支一向同气连枝,您的想法就是所有旁支的想法,对吧?” 林卿月话音刚落,旁支的人立刻就炸开了锅,一个个都赶忙和那人撇清关系。 旁支同本家本应该相辅相成,可林卿月这一辈的旁支却多数都是蛀虫,他们像是吸血的虫子依靠本家而活,若是被冠上了有心图谋家主之位的名声,他们被扫地出门也是迟早的事情。 林卿月就是看准了这一点,知道他们没胆子蹚这趟浑水,借此让他们这些最好煽风点火的旁支闭上嘴巴。 有此前车之鉴,旁支的人果然都消停了,一个个龟缩着不敢露头,生怕有人旧事重提。 解决了旁支的人并没有让林卿月感到丝毫的轻松,她的敌人从来都不是那些旁支的人。 她只是希望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自己能心无旁骛的直面对手。 林姨娘本以为旁支的那一个长舌妇会让林卿月吃点儿苦头,没想到林卿月三言两语就把他们给打发了。 林姨娘咬了咬牙,对一旁的大夫人使了一个眼色。 大夫人的眼中闪过一抹犹豫之色,她沉吟了半晌,最后还是看向林卿月出声质问道:“林卿月,你还不跪下认错么!” 林卿月双眸沉静的看向大夫人,并没有被大夫人的气势吓倒,背脊挺直的站在前厅中央,笑道:“大伯母这是突然怎么了?” “你还认错!你昨夜彻夜未归,到底是去了何处,如实交代!” 林卿月故作轻松的笑了笑道:“大伯母原来问的是这件事情啊,卿月彻夜未归的确是卿月的错,可此事事出有因,还请大伯母给卿月一个解释的机会。” 林姨娘打的就是借题发挥的主意,又怎么可能给林卿月解释的机会。 趁着大夫人摇摆不定的时候,林姨娘突然开口说道:“四姑娘彻夜未归是事实,不管原因为何触犯家法是不争的事实。按照林家的家法,女子彻夜不归理应打五十大板。” 林姨娘双眸阴鸷的看向林卿月,神情阴狠的说道:“四姑娘如果想要解释,可以等执行完家法之后再慢慢解释。” 林卿月心知林姨娘早已恨她入骨,这一次她处心积虑的撺掇大夫人和她反目,必定不会轻易善了。 “卿月彻夜未归虽是事实,但卿月也是奉命行事,皇命不可违,卿月也是迫不得己还请祖母明察。” 气氛本已经剑拔弩张到了极致,却被林卿月一句‘皇命不可违’给强压了下去在坐众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多说一句话。 林姨娘嗤笑了一声,冷笑道:“真是笑话!皇命会下令让你夜不归宿么!这不过就是你为了逃避家法想出来的借口罢了!今日我倒要听听,到底是谁下的皇命! 第109章 你开心就好 林卿月双眸微微一沉,脸上虽然沉静从容,心里其实慌得一逼。 这也是她进府以后临时想出的应对之策,她彻夜未归之事是不争的事实,她在外留宿的原因更是不能对任何人说。 林姨娘费心设下此局,定然不会以五十板草草了事,这之后有什么都是林卿月预料不到的。 最好的脱身办法就是在最开始就把这个罪名撇干净,林卿月思来想去,唯一能压的住林家的也就只有皇家。 若说是皇上下的命令,未免太不合理了些,何况皇上一直称病就连大臣都很少见自然不会见她。 林卿月思来想去,也是只有皇后能拿出来当借口。 只是空口无凭,若是有人疑心一查就会露馅,她若是想要撒下这弥天大谎,就需要有一个让所有人都无法质疑的人证。 林卿月之前将自己的玉牌子交给小桃,就是让她去找萧禊的。 皇后是萧禊的母妃,有萧禊作证,所有人都不会怀疑林卿月谎话的真实性。 可这个计划最主要的却是时机,林卿月不能亲口说出是皇后宣她入宫让她留宿宫中才致使她夜不归宿这样的话,否则一旦事情败露,轻易就能坐实她的罪名。 林卿月要的是借萧禊的口说出这句话,如果这话是萧禊说的,即便过后有人追查也没有人敢同萧禊叫板。 皇后是萧禊的生母,帮自己儿子圆一个谎话并不是什么难事,这件事情就会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糊弄过去。 但如果萧禊来的太晚,错过了最佳的时机,林卿月就只能硬着头皮说谎话再由萧禊为他圆谎,无形之中风险就高出了许多。 除此之外,还有最致命的一点。 如果小桃不能顺利的找到萧禊,那林卿月的这一盘子就没得下了。 这一手棋是一手险棋,落子无悔,林卿月下的这一手棋,就是一场人生的豪赌。 林卿月紧抿嘴角,面对林姨娘的咄咄相逼选择了沉默。 林姨娘看出了些许端倪,冷笑道:“不会真的让我猜对了吧?什么皇命难为都不过是你为了逃避家法编的借口罢了!林卿月你真的是好大的胆子啊,为了逃避家法竟然连这种弥天大谎也敢撒!” 林姨娘倏然看向身边的大夫人说道:“大夫人,林卿月不仅彻夜未归竟还敢为了逃脱罪责公然撒谎,如此劣行如果不好好惩处,以后林家的家规何在?若是人人效仿,只怕我林家百年清誉就要毁于一旦了!” 大夫人不敢随便处置林卿月,她始终忌惮着上面的老太太。 林姨娘不过是家里的一个妾,接触老太太时间不多,但魏长安作为当家主母,平日里与老太太接触是最多的。 正因为她接触的多,所以她才比旁人更知道老太太对林卿月到底有多看重。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明里虽然是林贵唐是当家主君,但只要老太太开口,林贵唐也只有言听计从的份。 在老太太面前,从来就没有规矩,因为她的话就是这林家的规矩。 要用林家的规矩对付老太太看重的人,等同于以卵击石。 林姨娘见大夫人迟迟不发话,啐了一口道:“你不敢我敢!来人!把家法请上来!” 众人齐齐的看向坐在上方的老太太,请家法这种事情最终还是要老太太开口。 而老太太此刻却在看卿月。 林卿月抬头对上老太太的目光,倏然一笑。 老太太瞬间明了,正襟危坐沉声说道:“请家法!” 在场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连大夫人都一脸诧异的看向老太太。 不明白为什么一向看重林卿月的老太太为何会突然要请家法。 她不是最看重林卿月的么? 大夫人呆愣了半晌,眼看着林家专门负责执行家法的下人柃着一人多高的板子走了进来,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母亲,卿月还年幼,之前她坠马的摔伤还没有完全大好,五十大板她怕是会受不住,不如减掉一半吧。” 老太太还没说话,林姨娘却是面色一黑抢先说道:“该是多少就是多少,若是这五十板子就能要了她的命,那也是她活该!” 林卿月冷眼看着林姨娘,笑道:“林姨娘还真是铁面无私啊,只是不知道同样的事情落在林姨娘身上的时候林姨娘是否也能像现在这般铁面无私。” 林姨娘嗤笑了一声,笑道:“卿月放心,姨娘我一向规规矩矩的,违反家法这样的事情我可做不出来。” 林卿月双眸泛冷的看着林姨娘,双唇一张一合,无声的说道:等着瞧。 林卿月的扫视过在场的说有人道:“若是我能证明我的确是因为皇命致使夜不归宿,便是误判,尔等便是抗旨,这板子我可以受,但也必须有人要为此承担后果。今日卿月便请在场的诸位做个见证,一旦卿月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卿月所受之邢需由林姨娘再受一遍,若有不从,卿月就会将此事告到御前去,让皇上来论断!” “凭什么!凭什么要由我来承担!”林姨娘双眸怒瞪着林卿月厉声喝道:“林卿月,别以为你被封了郡主就了不起了。” 林卿月嘴角微微上挑,笑道:“就是了不起啊。” 林卿月的双眸环视了一圈笑道:“我被封为郡主,是林家的荣耀,我为林家荣耀门楣难道不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么?” “至于为什么要让林姨娘你来承担这个后果,当然是因为只有林姨娘你一个人笃定卿月在说谎,并且坚持请出家法。您是这一切的幕后推手,这个后果自然要你来承担。是由林家满门来承担还是由林姨娘你一人来承担,全看姨娘你的选择。” 林姨娘的脸气的铁青一片,却又不得不做出选择。 如果她不做出选择,其他人肯定会反对执行家法,那她之前所作的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 “好,我答应你,如果你是冤枉的,你受了多少板子我就还你多少板子。” 林卿月嘴角微微上挑,笑道:“好!” 林卿月神情从容的在众人的注视下缓步走向院中,主动爬在了板凳上。 老太太在大夫人的搀扶下从前厅走了出来,缓缓别开视线,下令道:“行刑吧家仆得了命令,没有丝毫犹豫的双手挥起板子种种的落下,那板子砸在林卿月的身上,发出了一声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声音。 随着板子一下接一下的落下,那声音也越来越大,众人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那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声音是皮开肉绽的声音。 板子一下又一下的打在林卿月的身上,林卿月却全程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在林卿月被打了二十七板的时候,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第110章 解救小桃 “这是在做什么!” 萧禊在小桃的带领下冲进院子时候,正巧一板子落在林卿月的身上,那沉闷的声响落在萧禊的耳朵里艰涩刺耳,是他自出生到现在听过的最难听的声音。 “住手!都统统住手!” 老太太见来人是二皇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带着林家众人走进院子,领头跪拜在地道:“老身参加二皇子殿下。” 林家众人万万没想到这个冲进院子里面的鲁莽少年竟然就是传说中的二皇子,众人不敢有丝毫懈怠,跟着老太太一同跪地。 然而萧禊却像是完全没看见那一院子跪拜在地的人一样,直接走到林卿月的身边小心蹲下,他看着气息微弱的林卿月,小声的问道:“卿月你怎么样?你别动,我这就带你走,我带你进宫去找御医。” 刚才板子突然停下的时候林卿月就已经因为体力不支而晕过去,又很快因为疼痛再次恢复了清醒,她听见萧禊的声音,勉强睁开眼睛看向对方,早已没有血色的嘴唇微微上扬,笑道:“你来了。” “我来了,卿月你别说话,我这就带你走。” 萧禊双手颤抖的想要把林卿月从凳子上扶起来,却又无从下手,林卿月就像是一只残破的蝴蝶一般,脆弱的仿佛一碰就碎。 林卿月轻笑着摇了摇头道:“不用,我要把这些板子挨完。” 萧禊瞳孔震颤的看着林卿月,声音轻颤着说道:“你不用挨板子了,我去和他们解释,我去给你作证,你不用挨板子了。” 林卿月淡笑着摇了摇,抬头在跪了一地的人中找到了那个浑身颤抖的人。 “这五十板子我一定要挨完,若是我林卿月今日有幸不死,我便要害我至此的人血债血偿。” 萧禊伸手擦去了林卿月嘴角流出的鲜血,沉声道:“月儿,我不会让你死的。” 林卿月对萧禊感激一笑,说道:“让他们起来吧,我祖母身体不好不能长跪。” 萧禊点了点头,缓缓起身对院中众人说道:“都起身吧。” 林卿月和萧禊的对话一字不差的落入众人耳中,比起揣摩林卿月和萧禊之间的关系,他们现在更关心的是萧禊来这里的目的。 刚刚萧禊和林卿月说他会帮林卿月证明她的清白,这句话背后的意思不言而喻。 萧禊是皇子,生母又是皇后。 萧禊会这么说,就证明林卿月之前说的都是真的。 她是被皇后叫进了宫,在宫中过了一夜所以才夜不归宿。 林卿月万万没料到萧禊的一句话竟然这么管用,仅仅一句话就让所有人将她无罪的说辞脑补好了。 众人起身之后,林卿月艰难的转过头对身后的家仆命令道:“还差多少个,继续打!” 家仆不敢私自做主,一脸为难的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不忍直视,只是挥了挥手道:“继续打吧。” 明眼人已经看出了形势不对,忙劝阻道:“老太太,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四姑娘的命怕是要保不住了!” 老太太双眸一沉,倏然看向那人道:“你若真心相信月儿是被冤枉的为何不一早求情,惺惺作态!” 那人被老太太呵斥了一顿,不敢再说什么,灰溜溜的躲到了众人后面去。 原本那些后悔自己慢了一步的人,此刻却暗自庆幸好在自己不是第一人出声的人。 这次前车之鉴也让众人认识到,不管是老太太还是林卿月,她们心中都有自己的打算,经此一试,谁是敌人谁是朋友一目了然。 伴随着板子最后一声落下,林卿月突然喷吐出了一口鲜血。 萧禊上前小心翼翼的把林卿月从凳子上抱了起来,此刻的林卿月俨然就是个血人,浑身的衣衫被染的鲜红一片根本分辨不出到底伤了哪里。 萧禊抱着林卿月就想直奔皇宫,却被奄奄一息的林卿月伸手拦下。 林卿月一开口就有大量的鲜血从她的喉间涌出来,林卿月只好作罢,沾满鲜血的手缓缓抬起,指向人群中的林姨娘,然后指了指身后的板凳,她到底要做什么不言而喻…林姨娘神情惊恐的看着浑身是血的林卿月,看林卿月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萧禊双眸微敛,神情温柔的看着怀中虚弱的林卿月,嘴角浮现出一抹淡笑道:“我明白,月儿放心,我一定会让害你的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林卿月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对萧禊笑了笑,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却扯开了她唇上刚刚愈合的伤口,渗出了丝丝鲜血。 刺目的血珠从伤口里溢出,把林卿月苍白的唇染成了妖冶的朱红色。 极致的疼痛会让人变得麻木,看着林卿月那副浑然不觉的模样,萧禊瞳孔倏然一紧,恨意以摧枯拉朽之势汹涌而来,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 “把人给我押上来!” 林贵唐和林贵峰不在,林家上下无人敢直面一位皇子的滔天盛怒,妾室说到底不过就是比普通的奴婢身份高一些罢了,就算再得宠,终究也还是个下人。 牺牲一个下人平息一位皇子的怒火,该怎么抉择众人心里都很清楚。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落在了老太太身上,主君不在,这府里能做主的就只有老太太。大夫人走到老太太身边,强装镇定的问道:“母亲,这……这该如何是好?” 老太太冷冷的瞥了大夫人一眼,沉声道:“你没听见二皇子的话么?还不把她带过来!” 大夫人惊的浑身一颤,倏然回头看向她身后脸色铁青的林姨娘。 林姨娘对上大夫人的目光,神情一震,惊恐的接连向后踉跄的倒退了数步。 “不……我不要,我没犯错你们凭什么对我用刑!” 林姨娘双眸愤恨的看向林卿月所在的方向,神情癫狂的冷笑道:“好你个林卿月,难怪你看不上小侯爷,吵着要解除婚约,原来是攀上了高枝,勾搭上了二皇子,呵呵,你果然和你那个娘一样,天生下贱!” 林姨娘尖利刺耳的笑声在院子上空盘旋,站满了人的院子里寂静一片,在场众人一个个惊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林家如今在朝中虽然如日中天,但正所谓树大招风,盯着林家想要扳倒林家的人也不计其数。 辱骂当今皇子,这样的罪名若是被那些有心人抓住,林家只怕会迎来一场劫难老太太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对那几个愣着的下人厉声喝道:“还愣着干嘛?还不快把那疯子的嘴堵上!” 几个下人得了令,这才敢动手,费了半天的功夫才把奋力抵抗的林姨娘制服在地。 林姨娘反抗的厉害,那几个下人不得已下了黑手,林姨娘被绑起来的时候脸颊两侧都肿了,被两个下人押着绑在了长凳上。 第111章 便宜没好货 萧禊垂眸看着披头散发在长凳上不断挣扎的林姨娘,声音冰冷的仿佛在寒冰炼狱里面浸过的一样。 “给我打。” 负责行刑的奴仆不敢在萧禊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每一下都结结实实的打在了林姨娘身上。 林姨娘才挨了第一下,嚎叫的声音就比之前低了许多。 再挨一下,竟是彻底没了声。 行刑的奴仆上前探了一下林姨娘的鼻息,对萧禊回禀道:“禀二皇子,人……晕过去了。” 萧禊双眸一沉,冷冷的看着脑袋垂落在长凳一侧的林姨娘,嗤声冷笑道:“才两下就晕过去了?” 眼见着自己的母亲被打的晕了过去,一直龟缩在角落里的林霜月终于从人群后面挤了出来,一下子扑倒在萧禊的脚边,声泪倶下的求饶道:“二皇子殿下饶命!二皇子殿下饶命啊!我小娘她前些日子刚受过家法身子还没有痊愈,这板子太厉害了,她受不住的,请二皇子饶了我小娘吧!” 林霜月哭的梨花带泪,眼底啜着泪水抬头看向萧禊。 萧禊刚冲进院的时候,林霜月就一眼看中了外表俊逸不凡的萧禊,后来又知道萧禊是二皇子,便动了小心思。 林姨娘被人捆的时候她吓的要死,她会突然冲出来其实是看准了时机想让萧禊看见她的一片孝心,借此让萧禊能够注意到她的存在。 对上萧禊目光的同时,林霜月悄悄的伸出手,想要去抓萧禊的衣角。 她嘴角微抿,楚楚可怜的小声求饶道:“只要二皇子成全霜月的一片孝心,让霜月做什么都行。” 萧禊双眸一沉,不着痕迹的躲开了林霜月的手,冷笑道:“真的让你做什么都行?” 林霜月看着那明明近在咫尺却又触碰不到的衣角,满眼希冀的抬头看向萧禊,脸颊微微泛红的轻轻点了点头。 故作娇羞的说道:“只要是二皇子吩咐的,霜月什么都愿意做。” 萧禊眼含嘲讽的看着林霜月,冷哼了一声。 “好,既然你这么有孝心,本皇子今天就成全你。我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这五十板子你可以替你母亲挨,你们母女两人可以选一个人来受刑。” 萧禊双眸冰冷的瞥了一眼倒在长凳上不省人事的林姨娘,笑道:“你娘已经晕倒了,就由你来做决定吧。” 林霜月苍白着一张脸,神情惊恐的转头看向奴仆手里被鲜血沁到发红的木板,害怕的跌坐在了地上。 “不,我不要挨板子,那板子……那板子是会打死人的!” 稍稍恢复了些精神的林卿月缓缓睁开眼睛,面色冰冷的垂眸看向神情惊恐的林霜月问道:“你紧张什么?不过是五十板子而已,林姨娘又不是没挨过,在床上养几日不就好了么?都是一样的板子,怎么会死人呢?你说对吧?” “那不一样,那不一样!”林霜月瞳孔震颤的看着那板子,双唇泛白的喃喃道:“那板子不一样……。” 萧禊双眸一寒,快步上前一把夺过了那奴仆手里的板子。 板子上面鲜血淋漓,萧禊将那板子上面的鲜血在长凳腿上刮了刮,露出了板子本来的模样。 板子露出原貌那一刻,萧禊握着板子的手倏然一紧,骨节泛白,蛰伏在皮肤下的青筋根根暴起,浄狞而可怖。 林家众人被萧禊身上所爆发出的强烈怒意所震慑,一个个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慌乱的不知所措。 萧禊愤然的将那木板子扔到林家众人的面前,厉声质问道:“这板子被人动了手脚,上面全都是倒刺,板子打在身上,上面的倒刺就会勾住皮肉,离开的时候倒刺就会把扎在里面的皮肉生生撕开,说是打板子,其实就是在活剐!” 萧禊抱着林卿月的手在发抖,他在害怕,一想到林卿月被这根板子足足打了五十下,萧禊就觉的自己心都在疼的滴血。 萧禊抱着林卿月根本没用什么力,怀里的人轻的萧禊感觉自己用一只胳膊就能把她举起来。 衣料下的触感也是硬邦邦的,根本没有什么肉。 萧禊在林府住着的那段时间天天和林卿月在一起用饭,那个时候他就注意到了,林卿月并不是吃的少,而是因为胃部的原因不能大量进食。 就是这样单薄的来一阵风都能把她吹走的人,被活剐了五十个来回竟然还能保证清醒,这一份毅力和忍耐就连身为男子的萧禊都自愧不如。 萧禊话音落地,林家众人都惊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林家出了此等耸人听闻的事情,必须调查清楚。 大夫人安抚了老太太之后上前查看,她用手帕掩着鼻子走到木板旁边缓缓蹲下那木板上沾的都是血,在加上院子里面本来就黑,远远瞧着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 萧禊刮去血的那一块木板比其他的地方稍稍好些,却也需要仔细看才能看的清楚。 当大夫人看清那遍布木板的倒刺还有倒刺上挂着的新鲜血肉残渣的时候,惊的差点儿跌坐在地上。 “这……到底是什么人如此歹毒!” 大夫人惊的头皮发麻,吓的连声音都带着颤音。 众人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林卿月却在此时突然嗤笑道:“到底是谁动了手脚,问问那个执刑的奴仆不就知道了么?” 经林卿月这么一提醒,林家众人都将目光集中在了那名负责执刑的奴仆身上。 那奴仆自知自己在劫难逃,双腿打颤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一边求饶一边不住的在石砖上磕头道:“小人也是为人所迫,小人不是有心要害四姑娘的!” 奴仆在林家众人的注视下,神情忐忑的伸手指向晕倒在长凳上人事不省的林姨娘道:“是林姨娘指使我这么做的!林姨娘给了我好多银子,让小人将行刑的板子换成她给的板子。” 林霜月瞳孔倏然一紧,双眸恶狠狠的瞪向那个奴仆,冷声呵斥道:“你这狗奴才竟然敢冤枉我小娘!若真是我小娘指使你的,你为什么之前不说,你这分明就是栽赃陷害!” 奴仆浑身像是抖筛子一样抖个不停,哭诉道:“小人只是林家的一个下人,断然不敢干出谋害主家的事情,是林姨娘她用我家中母亲的性命相要挟,还一再保证这事绝对不会暴露。” 奴仆声泪倶下,哀嚎道:“小人也是逼不得已,主家若是不信可以去小人的房间搜。小人知道自己助讨为虐干的是损阴德的事情,林姨娘给小人的那二百两银子小人分文未动,全在小人的床底下。”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众人的脚底下一路窜上了四肢百骸,谁能想到一个平日里衣冠楚楚的人,内里竟然藏着一颗蛇蝎之心。 就在众人为林姨娘的‘恶’而遍体生寒的时候,作为苦主的林卿月却神情淡漠的看向跌坐在地的林霜月。 第112章 守株待兔 林霜月面上的血色尽退,惨白的脸在月光的映衬下散发着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光泽。 “思考时间到,林霜月,你该做出选择了。” 林霜月一脸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向林卿月,歇斯底里的叫喊道:“林卿月你疯了么?你刚刚没听见么?那木板上有倒刺,会要人命的!” 林卿月倏然一笑,双眸无波无澜的看着林霜月那张因为愤怒而愈发浄狞可憎的脸。 “我听见了,可那又怎么样?你和林姨娘不也是一早就知道木板上有倒刺却还坚持让我受刑么?” 林卿月缓缓闭上双眼,苍白开裂的嘴唇一张一合,吐出了两个字。 “选吧。” 萧禊一直留意着林霜月的一举一动,皇宫中不乏林霜月和林姨娘这样的人,萧锲见得多了自然也了解,她们这样的人就算是见了棺材落了泪也不会知错悔改。 果不出萧禊所料,头微微下垂做忏悔状的林霜月倏然抬头,双眸爆发出一道寒光,从地上挣扎着站了起来向萧禊怀中的林卿月扑来。 萧禊早有防备,在林霜月扑来的同时一脚踹中了林霜月的胸口。 林霜月被萧禊的这一脚踹的眼前一黑,跌倒在了地上,呼吸一度停止,在地上挺直了半天才倏然吸了一口气又活了过来。 萧禊冷眼看着林霜月,怒喝道:“你们林家是还想再担上一个谋害皇子的罪名么!” 林家众人惊恐的跪拜在地,恳请萧禊息怒。 林家因为林氏母女接连获罪,大夫人忍无可忍,上前狠狠的甩了林霜月一个巴掌。 “啪!”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林霜月惨白的右脸上多了五道血淋淋的指印。 大夫人怒气未消,又抬手在林霜月的左脸上甩了一巴掌。 林霜月被大夫人这两巴掌扇的清醒了许多,她捂着脸一脸愤恨的看向大夫人道:“你竟然敢打我?你算是什么东西竟然敢打我!” 大夫人气势凛然,怒瞪着林霜月喝道:“你们母女狼狈为奸,害卿月不够还想将林家满门一起拖下水么!林家怎么会出了你们这两个蛇蝎心肠的狗东西!” “够了!” 萧禊及时出声叫停,制止了这场没有任何营养的争吵。 “快做决定吧”萧禊双眸微抬,冰冷的视线在众人身上扫了一遍道:“再不做决定,明日在内狱受刑的人就是你们了。” 萧禊一脸嫌恶的一脚将那染血的木板踢了出去,滑出去的木板刚好撞在林霜月的脚边停了下来。 “内狱的刑具虽然没有这么阴损,效果却差不多,花样还多,你们这么多人每人试一样都有可能试不完。” 萧禊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在林家众人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林霜月一时之间被推上了风口浪尖,萧禊向旁边撤了两步,带着林卿月远离了这个没有硝烟的战场。 林霜月最终在林家人逼迫下妥协了,她满脸泪痕的缓缓伸出手指,指向了人事不省的林姨娘道:“我选我娘。” 萧禊神情淡漠的瞥了一眼林霜月,转头对那个还在地上不住磕头的奴仆说道:“还差四十八下,拿起板子,继续打。” 那奴仆不敢有丝毫怠慢,踉跄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抄起板子就狠狠的打在了林姨娘的身上。 昏迷中的林姨娘倏然惊醒,在下一板子落下的同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叫喊声…林姨娘醒了又晕,晕了又醒,凄厉的叫喊声渐渐变得几不可闻,林家众人看着林姨娘悲惨的模样眼中没有丝毫同情,只有手刃恶人后的酣畅。 五十板打满的同时,林卿月嘴角带着笑,缓缓闭上了双眼。 萧禊眼看着林卿月的手在他眼前倏然垂落,无力的悬在半空中。 “月儿!” 萧禊神情惊惧的惊呼了一声,可怀中的人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 “月儿!月儿你不会有事的!我现在就带你进宫!” 萧禊抱着林卿月就要往院外冲,却被身后一道苍劲有力的声音制止住了脚步。 “二皇子留步!卿月您不能带走!” 林家老爷子去的早,林老夫人凭一己之力撑起了整个林家,把儿子含辛茹苦的培养成才,成为了国之栋梁,就连皇上见了林老夫人也要礼让三分,萧禊可以无视林家的其他人,却不能无视林老夫人。 “老夫人这是何意,月儿是您的亲孙女,难道您打算弃她的性命于不顾么?” 老太太摇了摇头,神情悲痛的说道:“卿月是我的孙女,我自然不忍看她受苦,但我也不想看她因此而背上骂名,遭万人唾骂。老身知道二皇子和卿月是友人,可其他人不知,皇宫众人不知,百姓不知,二皇子带卿月深夜闯宫,天不亮消息就会传出皇宫,就算是卿月被治好了,她将面对的却是会让她生不如死的困境。” 老太太杵着拐棍走到萧禊的面前,言辞和善的说道:“卿月伤重不宜颠簸,二皇子若是真的关心她,就速速将太医请来,兴许还来得及。” 萧禊双眸微沉,抱着林卿月的手缓缓收紧,他并不想将林卿月交给老太太。 老太太双眸倏然一凛,手中的拐杖在地上狠狠一敲,对身后的芳薇命令道:“芳薇,把四姑娘带回房去!” 芳薇领命上前,萧禊只看见一道残影一闪而过,手中顿时一轻,回过神来的时候林卿月已经落入了芳薇怀中。 萧禊瞳孔骤然一缩,竟没想到林府之中还隐藏了这等高手。 刚刚芳薇出手,他竟然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可见两人的武功相差甚远。 萧禊不甘的咬了咬牙,如今人已经在老太太的手中,他便失了先机。 林卿月是林家的人,由林家照顾合情合理,他若是硬抢,结果只会得不偿失。 “好!” 萧禊深深的看了一眼老太太,双眸泛冷的说道:“我一定会在天亮前赶回来,还请老夫人务必在我回来之前保证月儿的安危。” 老太太又恢复成先前慈蔼的模样,笑道:“二皇子放心,卿月是林家人,我们林府定然会倾尽全力保她无虞。” 萧禊郑重的对老太太行了一礼,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昏迷的林卿月,义无反顾的转身跃入浓浓的夜色之中。 萧禊离开的同时,老太太双眸一沉,对府中的下人命令道:“快去把彭大夫请过来!” 林家顿时乱做了一锅粥,大夫人瞅准时机向老太太询问道:“母亲,林姨娘该如何处置?” 老太太冷冷的瞥了一眼昏死在长凳上无人问津的林姨娘,冷哼一声道:“给她请个大夫看看,至于是死是活,就看她自己的造化吧。” 大夫人毕恭毕敬的低头应‘是”眼底却是惊骇一片。 第113章 宿主和寄主 同样都是挨了五十板子,林卿月就请太医来医,林姨娘却随便找个大夫就给打发了。 孰轻孰重,已见分晓。 大夫人此刻真的是后悔莫及,痛恨自己当初听了林姨娘的挑拨之言,背叛了林卿月。 否则她和林卿月就还是盟友关系,刚刚二皇子对待林卿月的态度众人都看在眼里,傻子都能看的出来二皇子钟情于林卿月,薛季充其量就是个皇亲国戚罢了,可二皇子却是真正的皇室,薛季又怎么可能争得过皇子? 林卿月又怎么可能舍了皇子去惦记区区一个小侯爷? 一想到自己听信林姨娘那个毒妇的谗言,做出的那些混账事,大夫人就恨的牙痒痒。 有下人来问应该怎么处置林姨娘的时候,大夫人眸底闪过一道寒光冷哼道:“不过是些皮外伤罢了,能怎么办?找人给她送点儿治疗皮外伤的药去,让她那个孝顺的女儿伺候她吧。” 彭大夫很快就被林家的家奴请来了,彭大夫是京都之中数一数二的名医,医术仅次于宫中太医之下。 林卿月被老太太直接带去了穆芳阁,彭大夫一进屋就闻到了一股冲天的血腥味,微微蹙眉道:“血腥味如此重,此人多半怕是要不行了。” 老太太一听,身形一晃险些晕过去。 她拄着拐杖,来到彭大夫面前,屈膝下跪。 彭大夫大惊,忙搀扶住老太太的双臂将人搀扶了起来。 “老夫人你这是做什么,您这不是折煞小人么?” 老太太神情悲恸的看着彭大夫,恳求道:“老身这一跪并非是有意难为彭先生,老身能看出我这孙女伤势实在不轻,半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老身不求先生能救她性命,只求先生能拖延一时三刻,同那阎王搏上一搏。二皇子已经回宫去请太医,天亮就会回来,请先生务必拖到太医来,若是我这孙女能够侥幸逃过这一劫,先生便是我林家的大恩人,今后只要是先生的吩咐,就算是让我林家上刀山下火海,我林家也绝无怨言。” 老太太这一句许诺看似无足轻重,却价值千金。 彭大夫看着老太太郑重的点了点头道:“老太太既然如此相信我,彭某就是拼尽一身医术也定会拖到天亮。” “多谢先生。”老太太在芳薇的搀扶下对彭大夫欠了欠身,彭大夫欣然受了老太太的这一礼。 老太太将林卿月带回穆芳阁之后便让人裁开了林卿月后背的衣服,对伤口处进行了简单的清理。 伤口旁的血污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彭大夫仔细查看了一番之后,伸手搭上了林卿月的腕间。 手指刚一搭上林卿月的脉,彭大夫的脸色霎时一变,惊呼道:“不好,没脉象了!” 在场众人神情倶是一惊,老太太当场眼前一黑差点儿没晕过去。 眼看林卿月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了下去,彭大夫神情一凛,匆忙从药箱中取出了一个小包,倏然打开,里面竟是一根小拇指长短的金针。 彭大夫捏着金针,双眸倏然一沉,将金针稳准狠的扎进了林卿月的头顶。 金针很快就没入了林卿月的发丝间不见了踪影,彭大夫又从药箱中拿出了一个药瓶,从其中倒出了一小片东西,掰开了林卿月的嘴将那东西塞入了林卿月舌下。 做完这一切的彭大夫已然汗透浃背,他看着床上面色灰败的林卿月,沉声道:“该做的老夫都已经做了,至于能不能活过来,就看这姑娘的造化了!” 话音刚落,床上生气全无的林卿月倏然咳嗽了一声,刚刚被彭大夫压在她舌下的东西也被她给吐了出来。 林卿月嘴里发出细碎的呜咽声,神情痛苦的一会儿喊苦,一会儿喊疼。 老太太喜极而泣,拉着彭大夫问道:“彭大夫,四丫头是不是没事儿了?” 彭大夫神情凝重的缓缓摇了摇,说道:“活是活过来了,却不能说是没事。” 他踱步走到床边,探手在林卿月额头试了一下,很快就收回了手。 “她身后的伤口实在是太多了,引起了高烧,若是她的高烧一直不退,别说是太医来,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怕是也没用。” 彭大夫轻叹了一声,命人将林卿月翻了个身,开始清理林卿月后背的伤口。 “我姑且以金针吊住了她的命,但这也并非是长远之计,我如今能做的就只能是帮她把伤口清理干净,避免因为伤口感染而导致二次发热,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宫里来的太医了,若是他有什么退热的良方,或许还能有救。” 刚燃起的一点儿希望再次被浇灭,老太太看着林卿月血肉模糊的后背,无声的流下了一行清泪。 芳薇赶忙劝慰道:“姑娘你可千万别哭坏了身子,四姑娘孝顺,肯定不愿见您如此为她伤心。” 老太太用衣袖把脸上的泪痕擦去,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没错,四丫头孝顺,就算为了不让我这个祖母伤心,她也肯定能挺过来的。” 红袖添香内院之中易莲衣衫半开的依靠在软塌上,对月饮酒,美眸半垂,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慵懒妖冶的气息。 铃心急匆匆的推开房门,从屋外席卷进来的风扰乱了一池静水。 易莲侧眸看向神情焦急的铃心,轻笑道:“不过是让你去调查一下那丫头的身份,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铃心急匆匆的走上前,神情有些焦急的开口说道:“属下查到林姑娘乃是当朝镇国将军的女儿林卿月。” 易莲眉梢微微上挑,薄唇微扬轻笑了一声。 “镇国将军之女,有意思,那个一向古板的林家竟能生出这么个有趣的女儿。就她这离经叛道的性子,在林家怕是不好过吧?” 铃心蛾眉紧蹙,一脸犹豫的看向易莲。 “其实……其实查到林姑娘的身份并不难,属下之所以会去那么久是因为……是因为……” 易莲横眉倏然紧蹙,神情严肃的看向铃心,冷声问道:“是不是林家人为难她了!” 铃心浑身剧烈一颤,不再犹豫,回禀道:“属下去林府的时候发现林府已经乱做了一团,趁着乱属下借机抓了一个林家人,威逼利诱之下才得知,林小姐因为夜不归宿的事情被罚了家法,谁知道有人暗中在板子上面动了手脚,林小姐伤重,此刻……\"注命垂危……” 易莲双眸倏然一凛,一股凛冽的寒意自他周围迅速向外扩散。 “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早说!” 衣袂翻飞之间,易莲人已经出现在房门口。 “去把那颗药拿上,随我一同去林府。” 铃心神情一惊,问道:“主子,你是要拿那药去救林姑娘?” 易莲双眸泛冷的看向铃心,冷声道:“你有意见?” 第114章 金钱父易 铃心倏然低下头,俯首帖耳道:“属下不敢。属下只是想请主子您三思,那药异常珍贵,是阁主留给您保命的药,您若是给了林小姐,您出事了该怎么办?” 易莲横眉倏然一凛,语调平缓却仿佛凝着冰碴子一般冰冷刺骨。 “你是觉得我会有性命垂危的一天?” “属下不敢!主人神功盖世,这世间没人能伤得了您。” 易莲轻哼了一声,面无表情的说道:“即是如此,那药便是无用之物,即是无用之物给需要它的人用,又有何妨?” 铃心知道只要是易莲认定的事情就无从更改,只得认命的去取来了易莲所说的药。 易莲手握着药瓶,双眸一沉,喃喃道:“小朋友,你可千万别死啊。” 彭大夫为林卿月处理好了背上的伤,可林卿月的烧却一直都没退,一开始还能喊声‘疼”之后就开始迷迷糊糊的说胡话,再之后就连胡话都没有了。 要不是她还有鼻息,众人险些以为她又死了。 之前萧临泽就发现,在林卿月非自然昏睡的情况下,他的意识不会随着林卿月而沉睡。 此刻林卿月的意识陷入昏迷,萧临泽成功接管了林卿月身体的控制权。 身体的疼痛和高烧导致的头痛乏力一股脑的向萧临泽汹涌而来,而萧临泽却好像根本感知不到这些一样,不断用自己的意识在身体里搜索着林卿月的存在。 或许是同为一体的缘故,萧临泽能感觉到林卿月的意识此刻异常的虚弱。 他必须在林卿月的意识彻底消散之前找到她,否则…… 萧临泽在害怕,在恐惧,他不能想象如果林卿月真的就此消失了,他该怎么办在萧临泽努力寻找林卿月的同时,林卿月正蜷缩在一个角落里,她感觉很难受,每一次呼吸对她来说都是一种莫大的折磨,在这种让人几近崩溃的折磨下,林卿月几次都想着不如就这么算了吧。 她本来就是该死的人,现在手刃了仇人,或许这就是老天为她安排的终点…… 林卿月其实胆子很小,又怕黑又怕鬼。 萧临泽不知道当林卿月意识到自己就是她最怕的鬼时,她的内心到底有多害怕。 林卿月其实嘴很馋,但是她总是吃的不多,也很克制自己的食欲。 萧临泽每次看见林卿月暗暗吞口水的样子,就恨不得把所有她喜欢吃的都堆在她面前,告诉她不用克制可以随便吃。 林卿月其实很怕疼,被打板子的时候林卿月一直在悄悄和他说话。板子打下来的第一下她就发现板子被人动了手脚,可她坚持不说,说一定要让对方也尝尝这板子的滋味。 萧临泽不知道那么怕疼的一个人到底有多么强大的意志力才能忍着不晕过去的。 林卿月就是这样的一人,明明怂的要死,却敢为了身边的人拼命。 萧临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定义林卿月这个人,但有一点萧临泽能肯定。 他不希望这个叫林卿月的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林卿月!” 蜷缩在角落里的林卿月缓缓抬起头,看着黑暗中那道刺眼的光亮向她缓缓靠近。 林卿月用手半遮着眼睛,逆着光看向那道光亮。 光亮渐渐有了轮廓,林卿月发现,那是一个人。 萧临泽喘着粗气,一步步走到林卿月面前,一伸手倏然将呆愣的林卿月揽进了怀里。 “林卿月,我终于找到你了。” 光亮渐渐隐没于两人之间,林卿月过了半晌才缓过神来,用力把萧临泽推开一脸戒备的瑟缩回角落里,厉声质问道:“你是什么人!” 萧临泽无奈的笑了笑,索性就坐在了地上,伸手拨开额前碎发,轻笑道:“你不是一看见长得好看的男人就恨不得扑上去么?怎么?是我长的不够好看么?主动投怀送抱你都不要?” 林卿月看着面前这个浑身上下都透着陌生气息的男子,心中却感觉莫名的熟悉。 她看着萧临泽,脑里空白了半晌才试探的开口问道:“你是……未川?” 萧临泽倏然一笑,长叹了一口气道:“看来还没彻底烧傻。” 林卿月凄然一笑,缓缓蹲下身,四肢抱体紧紧蜷缩成一团。 “未川,对不起。” 萧临泽从地上站了起来,站直身体的同时他眼前倏然一黑。后脚下意识的向后倒退了一步,支撑住身体。 黑暗很快就褪了下去,萧临泽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缓步走到林卿月身边和她并肩而坐。 他仰头看向头顶无尽的黑暗,轻笑道:“为什么要道歉?” 萧临泽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又与以往有些许不同。 林卿月缓缓抬起头,咧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未川,这里是我的终点,等我走了以后,你就用这具身体去寻找你自己的身体,回归你本来的生活吧。” 萧临泽的瞳孔倏然一紧,脸上的笑意却未减半分。 “说什么傻话呢?你忘了我们之间的交易了么?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日子你不想过了么?” “不想了。”林卿月低头说道。 笑容僵硬在脸上,萧临泽缓缓转头看向身侧垂头,把脸深埋在双膝间的林卿月问道:“林卿月,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林卿月紧了紧手臂,睫毛下投射的阴影挡住了此刻她眼中的情绪。 “未川,我好累。一想到今后我还有可能经受像今天这样痛苦的事情,我就害怕的浑身发抖。”林卿月的声音带着颤音,更咽的说道:“我真的怕了,我以为我很坚强,可是到现在我才知道我根本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一切。” 林卿月倏然抬头,她的脸上挂着浅淡的泪痕,润湿的美眸看向萧临泽说道:“未川,我真的坚持不下去。” 萧临泽看着林卿月,轻叹了一口气后倏然一笑道:“林卿月,你真的好傻啊。” 萧临泽嘴角啜着淡笑,伸出手用指尖轻柔的拭去了林卿月脸颊上的泪水。 林卿月感觉有些微痒想要躲开,身体本能的向旁边闪避了一下,萧临泽的手却倏然伸向了林卿月的脑后,动作强硬的把林卿月压进了他的怀里。 林卿月的额头撞在了萧临泽坚实的胸膛上,在一片寂静中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或许是因为肢体接触的原因,林卿月能清晰的听见萧临泽胸膛下逐渐加快的心跳。 萧临泽怀抱着林卿月,轻笑着叹了一口气。 “林卿月,你就没有想过要收我点儿利息么?比如……让我替你承担你的痛苦。” 林卿月神情微怔,有些失神的喃喃道:“你在说什么?” 萧临泽嘴角啜着笑,把下巴枕在林卿月头上,神情惬意的闭上了眼睛。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第115章 兵行险招 林卿月,在我没同意你消失之前,我绝对不允许你消失。 东方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的同时,穆芳阁的大门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大夫人急匆匆的带人走了进来,顾不得礼数直接闯进了老太太的房间。“母亲,二皇子带着太医来了!” 一听太医赶到了,屋内原本沉闷压抑的气氛终于稍有缓解。 萧禊带着太医鱼贯而入,原本还算宽敞的房间瞬间变得有些拥挤。 众人看着身穿太医服饰的太医们一个个从门外走进屋内,心中从庆幸渐渐转为惊讶。 等所有太医都走进屋,众人粗略一数足有十五位太医。 太医院夜间都是轮班当值的,当值的太医最多也就三位。 二皇子说去请太医的时候,众人只盼着能请来一位就不错了。 宫中当值的太医是不能全部离职的,否则擅离职守的罪名降下来谁也担待不起来的这十五位太医定然是萧禊深夜挨家挨户敲门去请来的,如此还能赶在天亮前赶回来,其中的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 彭大夫将自己诊断的结果悉数告知了几位太医,太医们个个神情凝重,依次为林卿月把脉了一番。 萧禊自进屋起就一直守在林卿月身边,眼看着十五位太医全部诊断完毕,这才出口询问道:“结果如何?” 十五名太医面面相觑,皆是摇了摇头道:“伤口处理的很好,能吊着一口气等到我等前来已经实属不易,林小姐失血太多导致高烧不退,恕臣等无能!林小姐已然……回天乏术了。” 太医的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轰然而下,老太太终于不堪悲恸,双眼一黑晕死了过去…… 屋内顿时乱做了一团,好在现在屋里最多的就是大夫,宫中的太医自然医术高超,几下的功夫就稳定了老太太的病情。 可是众太医纵有妙手回春之能,却无力救治林卿月。 萧禊坐在床边,动作轻柔的将林卿月微湿的发梢轻柔的别在了她的耳后。 “我不信,月儿不可能死。” 萧禊的瞳孔中遍布着骇人的血丝,他神情森寒的看向一众太医,沉声命令道:“本皇子命令你们必须治好她,否则我就让你们所有人都给她陪葬,包括我自己。” 萧禊此话一出,众太医吓的齐齐跪拜在地上,哀求道:“二皇子饶命啊,臣等都是医者,绝不会见死不救!林姑娘的确已经回天乏术,只是勉强吊着一口气,已是强弩之末了!” 众太医跪了一地,视觉冲击极其强烈。 若是一人说不能治还能说是医术不精,但这么多太医都说不能治,结果已然不言而喻。 萧禊双眸赤红的看着众人,嘴角露出了一抹残忍的笑:“好!你们都说治不了是么?那本皇子就只能说话算话,让你们这些庸医下去给月儿赔罪了!” 一众太医大呼‘饶命”屋内顿时乱做了一锅粥。 就在此时,一道蕴含雄浑力量的声音倏然响起,瞬间盖过了所有的声音。 “你们真是吵死了!” 众太医被这道雄浑的力量所震慑,齐齐收了声音。 萧禊听出此人武功不弱,起身挡住了床榻上的林卿月,一脸戒备的看向门口的方向。 易莲嘴角啜着淡笑,从屋外缓步走了进来,他的面容妖冶非常,让人心驰神往,可他身上所散发出凛冽气势,却在无声之中令周围的人心生畏惧,下意识的避让。 萧禊双眸戒备的看着易莲,喝问道:“你是什么人!竟然敢擅闯林府!” 易莲连看都没看萧禊一眼,侧了侧身子,视线落在了毫无生气的林卿月身上。眉心迅速纠缠在一起,双眸迸射出一道寒光,厉声喝道。 “让开。” 萧禊从未被人如此无视过,也不多话,双眸一凛提剑而上。 长剑破空而来,易莲轻薄的嘴唇微微上挑,眼角下的泪痣微微泛红。 萧禊的视线不自觉的被逐渐泛红的泪痣吸引,在那颗泪痣变成如血般的红色时,萧禊脚下的动作倏然一滞,神情呆愣着陡然松手,手中的长剑应声落地。 易莲嘴角啜着得意的笑,缓步走向呆愣的萧禊从他身边擦肩而过。[语句不通顺]众人眼见着原本斗志满满的萧禊倏然停下,像是一只木雕一般站定在原地,都被这诡异的一幕惊的不知所措。 眼看着不明身份的易莲走向林卿月,一直守在老太太身边的芳薇正打算出手,呆愣着的萧禊身体倏然一抖,空洞的双眸瞬间恢复了光彩。 在恢复神智的同时,萧禊脚尖向上一挑,长剑被高高挑起的同时,萧禊周身气势陡然攀升到了极致,长剑入手的同时反身刺向了身后的易莲。 寒芒凛冽的剑尖距离易莲后背仅有一指的距离,却被一把半路杀出来的匕首挡下。 铃心闪身介入两人之间,以一柄匕首的刀身堪堪抵挡住了萧禊的攻击。 萧禊双眸一沉,瞬间收了力气。 铃心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勉强站定,挡在了易莲的面前。 此时的易莲已经走到床榻旁,他看着床榻上气息微弱脸色灰败的林卿月,嘴角微微下压,一股强大的气场以他为中心倏然向外扩散。 离他最近的铃心在没有丝毫防备的情况下被这股强烈的气势波及,脸色霎时一白,闷哼了一声后嘴角缓缓渗出丝丝鲜血。 其余人不敢掉以轻心,在他们看来,易莲发起狠来连自己人都伤,定然绝非善类。 萧禊双眸微沉,手中的长剑虚空一斩,抵消了那股力量。 “你到底是什么人?” 易莲动作优雅的坐在床榻旁,回答萧禊问题的时候视线也不曾从林卿月身上移开半分。 “能救她的人。” 萧禊神情戒备的凝视着易莲,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明显不相信易莲的话。 “我凭什么相信你?” 易莲缓缓抬眸,眼角的泪痣殷红似血。 他淡漠的目光漫不经心的扫过在场的众人,轻笑道:“凭你们的愚蠢和无能,这个理由够么?” 易莲看向萧禊,双眸微敛道:“你们不是已经判了她死刑么?那我一试又何妨?” 话音未落,易莲的手上便多出了一枚药丸,倏然塞进了林卿月的口中。 “你做什么!” 萧禊不顾铃心的阻拦,一个箭步冲到林卿月身边扒开林卿月的嘴,却发现那药已经在短时间里融化在了林卿月嘴中。 “你到底给她吃了什么!”萧禊双眸赤红,一把抓住了易莲,他眼中熊熊燃烧的怒火就像是滔天巨浪一般要将周围的一切吞没殆尽。 泪痣红光大盛,易莲冷漠的瞥了萧禊一眼,声音喑哑的说道:“放手。” 盛怒之下的萧禊整个人身体倏然一僵,真的听话的放开了易莲。 第116章 落子无悔 易莲随手抚平了被萧禊揪皱的衣襟,侧眸对身旁的铃心说道:“趁着他还没清醒过来,先绑上,他太吵了。” 铃心低头应了声‘是”视线在屋里扫视了一圈之后,把目光锁定在了立柱旁边的纱幔上。 一主一仆就这样旁若无人一般当着众人的面把萧禊给捆了,如易莲所言,铃心才刚刚把萧禊捆好,萧禊便瞳孔一震,瞬间从呆愣中回过神来。 两次被易莲的魅术所控,让萧禊终于认识到易莲真的如他所言,只是单纯的想要救林卿月。 否则在他被迷惑的时候,易莲有无数个机会可以杀了他。 萧禊被易莲所制服,对其他人亦是一种震慑。 易莲对这种杀鸡儆猴的效果很满意,对于他来说其他人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躺在床上的林卿月一人罢了。 药的苦涩渐渐在林卿月的口腔中化开,怀抱着林卿月的萧临泽倏然一怔,正想去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怀里的林卿月却突然开始浑身抽搐。 “林卿月!你怎么了!” 萧临泽抱着林卿月的手臂倏然收紧,可林卿月的身体却逐渐变得透明,不过眨眼间就化作点点星光消失在了萧临泽的面前。 与此同时,床上的昏迷的林卿月突然开始全身抽搐,她的身体因为抽搐而紧绷成弓状,双眸紧闭没有丝毫清醒过来的迹象,嘴里却无意识的发出一声又一声凄厉的哀嚎…… 易莲双眸倏然一沉,两指迅速在林卿月的几处穴位上接连点了数下。 这几处穴位都是能致人昏睡的穴位,易莲点穴手法精湛,天下无人能出其右,却对林卿月一点儿效果都没有。 眼见林卿月马上就要把自己的腰折断了,易莲脸色铁青的迅速扯断了身边的纱幔作为绳子捆住了林卿月的手脚。 此刻林卿月的意识正在清醒和混沌之前不断的切换,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让她产生了想要自杀的欲望。 就在此时,萧临泽的声音突然在精神已经临近崩溃的林卿月脑中响起。 “林卿月,你太累了该休息了。闭上眼睛,睡会儿吧。我向你保证,等你一觉睡醒了,一切就都过去了。” 萧临泽的声音很轻很柔,林卿月感觉自己的冰冷的身体倏然涌进了一股暖流,温暖的感觉让她感觉昏昏欲睡。 这一刻林卿月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小的时候,有人将小小的她抱在怀里,嘴里轻声的哼唱着小调,温馨而美好。 在林卿月的意识陷入沉睡的同时,萧临泽的意识接管了身体的控制权。 床上不断抽搐挣扎的‘林卿月’在瞬间恢复了平静,她的身体仍在不断的抽搐,和之前不同的是身体的主人不再任由身体肆意的抽搐反而在努力压制着这种抽搐对身体的影响。 易莲神情一喜,紧抿的嘴角微微上挑,笑道:“小朋友,你醒了?” 如羽扇一般的睫毛微微轻颤了两下之后倏然睁开,那双如星辰一般摧璨的双眸中清明一片,根本不像是刚刚清醒的样子。 易莲倏然对上‘林卿月’淡漠疏离的双眸时微微一怔,嘴角微微上扬道:“小朋友还真是喜欢给人惊喜呢。” ‘林卿月’单手撑着床榻从床上坐了起来,背靠在床榻边垂眸凝视着自己还在不断抽搐的手沉声问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易莲又恢复成了平时那副慵懒邪魅的模样,轻笑道:“给小朋友吃的东西当然是好东西了。”他的视线在林卿月抽搐的手上短暂停留了片刻,嗤笑了一声道:“你这条命应该是救回来了,只是这药有些过于霸道了些,你这手恐怕还要再抖上几日。” ‘林卿月’蛾眉微蹙,并没有在‘易莲到底给她吃了什么东西’这个问题上做多纠结。 对于萧临泽来说,只要林卿月性命无虞就足够了。 林卿月当时的身体状况到底如何萧临泽最清楚不过,此刻他也能感觉到林卿月的身体正在快速的恢复,身体产生抽搐也是药效正在发作的证明。 “多谢。” 不管怎样,终归是易莲带来的药救了林卿月的命。 这一声道谢萧临泽觉得自己还是要替林卿月说一句的。 易莲轻笑了一声,倏然凑近‘林卿月’嘴角扬起了一抹邪魅的笑道:“吃了我的药,道声谢就想算了?” ‘林卿月’淡漠的双眸倏然一沉,沉声问道:“你想怎么样?” 易莲双眸微眯,身体微微前倾,用极具诱惑的嗓音轻声说道:“救命之恩,当然是要以身相许的了。” ‘林卿月’神情冷漠的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易莲,嘴角倏然扬起了一抹冷笑。 “你想死么?” ‘林卿月’缓缓张开嘴,对易莲指了指自己空荡荡的口腔说道:“你的救命之恩我不要了,请你把东西拿回去吧,我不稀罕。” 面对面露嫌恶的‘林卿月”易莲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语气略带宠溺的说道:“好好好,我不用你报恩总行了吧。” 易莲一边笑着,一边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屋内的众人道:“既然你的小命保住了,我就先走了,毕竟……这里的人好像并不是很欢迎我。” ‘林卿月’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易莲,身体往下轻轻一滑钻进了被子里面,面朝里侧躺着闭上双眼不再说话了。 易莲瘪嘴说了句‘小朋友真无情”起身离开了床榻,对一旁的铃心使了个眼色。 铃心瞬间了然,垂眸跟在易莲的身后,两人一路畅通无阻的离开的房间,转眼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众人确定易莲和铃心真的离开之后,第一时间给萧禊松了绑。 萧禊心中虽然有气,却并没有命人去追易莲两人。 从方才易莲和林卿月的对话来看,萧禊能确定林卿月和易莲是认识的。 易莲虽然举止诡异,但从始至终都未曾伤害过旁人。 他喂给林卿月的那颗药药香浓郁经久不散,光是闻一闻那药香就能令人觉得精神百倍,可见那药并非凡品。 易莲的到来目的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个,就是救林卿月的命。 现在林卿月的命救回来了,他也就理所当然的离开了。 想明白了这其中缘由的萧禊,心中虽然对易莲的所作所为颇感不爽,却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多少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萧禊命御医为林卿月重新诊脉,众御医不敢怠慢为林卿月反复诊脉之后确定林卿月性命无虞,只是身体因为高烧和失血过多的缘故还有些虚弱,需要慢慢调理。 众人听闻林卿月没有性命危险之后都松了一口气,萧临泽神情平静的躺在床上,内里却在忍受着抽筋扒皮一般的疼痛。 在疼痛没有间歇的侵蚀下,萧临泽渐渐明白了易莲给林卿月吞服的那枚药丸的作用并非是治疗林卿月的病症,而是对林卿月的身体进行再造。 第117章 自损八百 萧临泽之前外出游历的时候曾听一些江湖人士偶然提起过,说武林中有一种神奇的药,能够给人洗髓换骨。 服下此药的人若是能挺过这洗髓换骨之痛便会宛若新生,修炼武功便会事半功倍,是江湖上人人梦寐以求的神药。 可惜这种药早就失传已久,有传闻说一些隐世的门派中或许还藏有这种神药,但传说就只是传说,没有几个人去探究其到底是否真的存在,渐渐便成了江湖人士茶余饭后闲聊的话题。 萧临泽当时也只是随便听了听,对当时的他来说,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不过都是些无能之人杜撰出来的罢了。 却没想到这种能够洗髓换骨的药真的存在,他还有缘得尝一遍这洗髓换骨之苦疼痛和抽搐在林卿月服药三日后消失,察觉到疼痛消失的同时,萧临泽强制唤醒了林卿月的意识。 沉睡了多日的林卿月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自己的房间之中,她睁着眼睛像是往常一样看着熟悉的房顶,脑中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一切。 当林卿月的脑中闪过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时,她的呼吸稍稍一滞,呆愣的眼睛瞬间恢复了光彩。 她倏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并没有久躺之人该有的僵硬感,反而异常的灵活轻盈。 林卿月起身下床,在地上走了两圈,发现刚刚并不是她的幻觉,她的身体真的比之前灵巧了许多。 小桃进屋的时候就看见本该在床上好好躺着养病的林卿月正站在屋子中间大跳,见到这一幕的小桃差点儿没当场吓晕过去。 在小桃犹如杀猪一般的叫喊声中,林卿月乖乖的躺回到床上。 林卿月拒绝了小桃端进来的药,她感觉自己精神气十足,根本就不需要吃药。 小桃拗不过林卿月,又看林卿月面色红润一副已然大好的模样,倒也没再强求,只是将药汤换成了容易下咽的清粥,让林卿月吃一些。 林卿月倒是真的饿了,一口气吃了三碗清粥,连同小桃后来端进来的那些点心也一并吃了个干净。 小桃看着桌子上的空盘子傻了眼,喃喃道:“我的乖乖,姑娘你的胃口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你之前三四天都吃不了这么多的东西。” 林卿月摸了摸自己有些微鼓的肚子,一脸餍足的打了个饱嗝。 “可能是真饿了吧。” 林卿月虽然嘴上这么和小桃解释,心里却也感到奇怪,以往她多吃一些胃就会不舒服,所以她平时吃东西都很节制,都是点到为止。 可是今日她不知为何胃口不仅特别的好,吃了这么多竟然也没感觉到有什么不舒服。 林卿月隐隐猜想她身体的这些变化很有可能和她突然痊愈有关,便向小桃问起出事那天的事情。 小桃向林卿月详细讲述了一遍她在大夫人院子里面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情,在易莲出现之前的事情多数都在林卿月的预想当中。 她知道萧禊一定会带她去找太医,老太太也一定会阻止他。 可易莲的突然出现却大大出乎了林卿月预料。 “你的意思是说就连十五名太医都束手无策的情况,易莲的一颗药就给我治好了?” 小桃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大家都说易公子拿来的药是神药。” 林卿月嘴角抽搐了一下,联想到自己身体上的那些变化,别说是小桃了,就连她都开始怀疑易莲给她吃的是神药了。 林卿月短暂的消化了一下她昏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之后,神情倏然一沉,问道:“林姨娘怎么样?” 一提到林姨娘,小桃的脸色陡然一变,黑着脸问道:“姑娘你也太善良了,她都把你给害成这样了,你怎么还关心她的安危?” 林卿月轻笑着摇了摇头,道:“你把你家姑娘想的太好了,我问她不是在关心她,而是在考虑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小桃不解的歪了歪头,一脸疑惑的问道:“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林姨娘干了那么多坏事这些都是她自作自受,和姑娘你有什么关系?” 林卿月神情凝重的缓缓摇了摇头道:“林姨娘固然有错,可在辈分上她到底是我的小娘,我爹如今不在府上,他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让我们父女之间心生嫌隙,对我会非常不利。” 小桃脸色倏然一变,瞳孔微颤道:“姑娘……林姨娘被打当晚就因为伤势过重……死了。” 死了? 林卿月蛾眉微蹙,倒是对林姨娘身死一事并未表现的多惊讶,只是觉得有些麻烦罢了。 同样都被动了手脚的板子打了五十下,林卿月能活着全靠易莲送来的神药,林姨娘却没有她这么好的命,会死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如此,林卿月就被迫必须面临最糟糕的情况。 “林霜月呢?” 小桃虽然不知道林卿月在想些什么,却不敢对林卿月的问题有丝毫含糊,回答道:“林姨娘是有罪之人,又是妾室之身,老太太说不许她这样的人入祠堂,也不许发丧。六姑娘只能自己操办丧事,因为林姨娘的原因,府里的人连带着也不待见她,她发丧之后就一直闭门不出……我……我好像确实有好几天没有看见过六姑娘了。” 林卿月双眸倏然一沉,心道不好。 “走,我们去他们院子里看看去。” 小桃被林卿月的情绪感染,莫名的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林卿月简单的穿了一件外衫就直奔林姨娘的院子而去,因为老太太下令不许发丧,所以林姨娘的院子并没有挂白幡。 小院大门紧闭,林卿月给小桃使了一个眼色。 小桃立刻会意上前叩门,让林卿月和小桃都没想到的是,紧闭的院门在小桃的手接触到的同时竟然‘吱嘎’一声开了。 林卿月和小桃两人对视了一下,直接推门跨步走了进去。 院中死寂一片,院中的西府海棠红的刺眼,遍地的红叶无人清扫,像是血染的一样,一看便是有些日子没有人清扫了。 林卿月心下一沉,对身边的小桃说道:“你去悄悄把大夫人叫过来,她若是问起缘由你便告诉她,林霜月私自潜逃出府了。” 小桃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快步离开院子向大夫人的院子跑去,小桃离开之后林卿月快速的搜查了一遍院子,果然不见半个人影。 林霜月的衣柜里少了一半的衣服更加证实了林卿月的猜想。 从林霜月当日的种种表现来看,林姨娘到底都做了什么事情她心里一清二楚,林姨娘明明有可以活命的机会,林霜月比林姨娘身体健康,林姨娘先前已经挨了几板子,她们母女完全可以都活下来,林霜月却选择让她母亲继续受刑。 第118章 二选一 她的所作所为令人发指,林家众人已经看穿了她柔软外表下同她母亲一般无二的蛇蝎心肠,她继续留在林府也是死路一条,不如放手一搏,还能有一线生机。 而她的一线生机,就是正在江南治水的林贵峰…… 大夫人赶来的时候林卿月已经可以基本确定,林霜月离开林府应该是去江南找林贵峰了。 大夫人进了院子便看见林卿月站在火红的西府海棠树下,抬头仰望着树上的叶子发呆。 林卿月听见了脚步声,回头看向身后,正巧瞥见了一抹尴尬的神色在大夫人脸上一闪而过。 当日大夫人虽与林姨娘联合逼迫于她,却在最后关头及时止戈。 林姨娘煞费苦心的游说大夫人,必定刀刀都对着心口窝戳。 大夫人会临阵倒戈出乎林卿月所料,但也证明大夫人对她始终都心存善念。 她在不知道板子被人动了手脚的情况下仍不忍她受刑,光是这一点就足矣消弭林卿月对她的隔阂。 林卿月把大夫人的神情尽收眼底,轻笑着主动凑上前对大夫人行了一礼道:“卿月今日才觉得身子大好,还未来得及去向大伯母请安,还请大伯母别见怪。卿月之前听说暖馨阁的芙蓉糕做的不错,明日卿月去买些回来给大伯母您赔不是可好? 林卿月主动示好,即让大夫人觉得有些受宠若惊,又觉得心中惭愧不已。 她一脸愧疚的上前拉住林卿月的手,声音有些微微凝滞的说道:“好孩子,之前都是大伯母不好,听信小人谗言误会了你,你能原谅大伯母么?” 林卿月莞尔一笑,反手拉住大夫人的手笑着说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话?倒显的生分了,大伯母待卿月的好卿月都记在心里。” 大夫人瞳孔轻颤,眼眶微微泛红的看向林卿月,笑道:“对,都是一家人,不说那些生分的话。” 顺利的解决了和大夫人间的隔阂,林卿月微微正色道:“让小桃匆匆请大伯母过来其实是有正是要同大伯母说。” 大夫人双眸微微一沉,正色道:“方才小桃去请我的时候已经将事情大致同我讲了一遍,我会命人仔细在府里府外搜查一遍,如果确定六姑娘真的擅自离家,我绝不姑息。” 林卿月点了点头,有意瞥了一眼跟在大夫人身后的人。 大夫人会意,对身边的人吩咐道:“你们先去院子外面候着吧,我同四姑娘去院子里面看看。” 待众人全部退出去之后,林卿月引着大夫人走到院中央开口说道:“卿月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大夫人能够应允。” 大夫人神情放柔,轻笑道:“你这孩子,方才还说一家人不必生分,如今倒是同我生分起来了,你想说什么尽管同我说便是。” 林卿月对大夫人微微欠了欠身,正色道:“不瞒大伯母,卿月推测此番六妹妹离家多半是去江南找爹爹去了,爹爹在江南治理水患久不与家中通信,偶有通信,家中之人未免爹爹他们担忧多半也是报喜不报忧,卿月想着爹爹他们多半对于家中的情况并不知情,恐遭有心之人利用,烦请大伯母给大伯父去一封家书告知大伯父家中的情况,必要时候能提醒爹爹一二。” 林贵唐是家主,家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自然要告知于他,就算林卿月不提,大夫人也会修书一封把事情告知于林贵唐。 “我还当是多大的事儿呢,不就是写封信么?我一会儿回去就写,傍晚便叫人送出去。” 大夫人答应的爽快,也不忘劝慰林卿月。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只是那江南距离咱们京都路途遥远,快马也要四五日才到,六姑娘自小便养在府中,我说句不好听的,她一个庶出的女儿养的比你这个嫡出的女儿还要尊贵,她娇生惯养惯了,哪里受得了长途跋涉的颠簸之苦?她离府也只是怕受林姨娘牵连,许是躲在了哪个相好的小姐家里了,你也莫要太杞人忧天,再伤了身子就不好了。” 林卿月点头应‘是”大夫人说的不无道理,可林卿月心中就是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林霜月此次离府定然是去找林贵峰去了。 大夫人如约在傍晚将信送出去了,江南远在京都千里之外,林卿月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希望林霜月不会如她预想的那般去找林贵峰。 林卿月又被迫在房中过了几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便再也躺不住了。 她如今是整个林府的重点保护对象,想要偷溜出府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林卿月无事可做,闲的身上都快长毛了,正想搞点儿什么事情的时候,院里却来了稀客。 在林家,芳薇就等同于半个老太太。 见芳薇者,如见老太太亲临。 林卿月不敢怠慢,忙将芳薇请了进来,问道:“可是祖母有什么吩咐么?” 芳薇没直接回答林卿月的问题,目光慈蔼的拉着林卿月上下瞧了一遍,笑道:“四姑娘真是有福之人,此番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老太太知道姑娘您是个闲不住的,在府里养病的这些日子闷坏了吧?” 林卿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语调略有些俏皮的说道:“您说的正是,小桃拘着我哪里也不让我去,天天让我躺在床上,好像我动一动胳膊腿就能掉了一样。您快看看我那床上,都快被我躺的长蘑菇了。” 小桃就在一旁站着,被林卿月说的俏脸一红,气的直跺脚。 林卿月和芳薇被小桃给逗乐了,玩笑了一阵后,芳薇才开口说道:“老夫人最知道姑娘你的性子,知道姑娘你心思重,总是困在这府里心情也不爽利,正好别庄租出去的田要收租了,往年收租的事情都是府里的陆管事在做的,不巧前两天陆管事出门伤到了脚今年怕是去不得了,咱的别庄是一处山好水好的地方,老夫人便想着让姑娘你去把租收了顺便出去散散心。” 一听能出门,还能出远门,林卿月高兴的恨不得立刻收拾东西走人。 芳薇看出林卿月心动了,轻笑道:“老夫人吩咐了,姑娘若是没有意见,明日就去她那里去取了收账的本子,想什么时候出府都行。” 林卿月连连应‘是”送走了芳薇之后便和小桃两人兴奋的抱在了一起,欢呼的声音差点儿没把房顶掀开,就差没敲锣打鼓的告诉全林府的人她们终于能正大光明的出府了…… 林府家大业大,房产田地自然不在少数。 大夫人虽不算机敏却是持家的一把好手,家中的田亩被她经营的很好,每年租田的收入也算是林家一笔不小的进账。 林卿月第二天如约去了穆芳阁却被芳薇拦在了门口。 第119章 害人者,人必从而害之 “昨夜老夫人头风发作,今天天亮才歇下,临睡前老夫人将税收的账本交给了老奴,让老奴转交给姑娘。” 芳薇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布包递给了林卿月,林卿月接过布包刚要打开却被芳薇给拦住了。 林卿月握着布包,一脸狐疑的看向芳薇。 芳薇把手按在布包上,对林卿月笑了笑道:“这账本已经好多年了,我和老夫人都老了眼神有些不济一直就没重新抄录,这账本时间久了书页都脆了,若是见了风被吹坏了就不好了,姑娘还是上车再看吧。” 林卿月垂眸瞥了一眼芳薇放在账本上那只手,眼底划过一抹暗光,倏然轻笑道:“您说的是,是我大意了,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时,还是上车后再看吧。” 芳薇笑着将手挪开,对林卿月欠了欠身道:“那老奴就在此预祝姑娘此去一帆风顺。” 林卿月深深的看了一眼芳薇,笑道:“承您吉言,等祖母醒了还请您告诉她,让她一定多多注意身体,等卿月回来会给她带礼物的。” 芳薇轻笑的应了一声,林卿月拿着布包转身离开,就在她马上就要走到院门的时候,林卿月倏然转头看向穆芳阁,余光在转头的瞬间捕捉到了一扇窗边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芳薇脸色微变,捕捉痕迹的向旁边跨出了一步用身子挡住了那扇窗户,笑问道:“四姑娘可还有什么事么?” 林卿月又瞥了一眼方才有人影闪过的那扇窗子,确定那扇窗户就是老太太房间的窗户之后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院子。 待林卿月走后,芳薇回到老太太的房间,本该因为头风发作躺在床上养病的老太太正好端端的坐在桌子前喝着茶,瞧见芳薇进来无奈的笑了笑道:“是我大意了,没想到那丫头还挺机灵的。” 芳薇走上前,为老太太的茶杯里面又续上了一杯热茶道:“您这借口找的也忒烂了些,四姑娘想要不怀疑都难。只是奴婢有一点儿不明,您为何不直接告诉四姑娘真相,也好叫四姑娘有个准备。毕竟那别庄里的,个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老太太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若是我什么都告诉了她,以她那怕麻烦的性子,怕是不会去了。” “那若是四姑娘在庄子遇到危险怎么办?” 老太太浅尝了一口茶,笑道:“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人和她同去了,她不会有危险的。” 林卿月拿着布包回到自己院子,小桃早已将东西都收拾妥当,只等林卿月回来“姑娘,你怎么才回来,马车都在外面等好久了。” “先不急,我有件事情想要确认一下。” 林卿月一脚跨进房内,让小桃将门窗都关紧了,确定没有任何纰漏之后,林卿月才缓缓将布包打开,露出了里面的账本。 账本如芳薇所说的确已经很破旧了,封面的字迹都有些模糊不清了。 小桃一脸好奇的凑了上来,有点儿嫌弃的说道:“这账本也太破旧了点儿吧,字都看不清了怎么对账啊?” 林卿月小心的翻看了一遍账本,发现里面的确有很多字迹都已经看不清了,甚至还有残页缺页的情况。 林卿月将账本合上,随手就把账本扔在了地上,原本就破烂不堪的账本再次雪上加霜,从中间一分为二。 小桃心下一惊,大喊了声‘祖宗”赶忙放下手里的包袱就要去捡地上的账本“别捡了!”林卿月一把抓住小桃的袖子,沉声道:“祖母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让我们去收租,那账本不过就是个幌子罢了,那别庄里面恐怕另有东西。” 小桃犹豫的看了一眼被林卿月随便扔在地上的账本,神情有些犹豫的看了看林卿月,小声说道:“姑娘,要真是这样,我们还去么?” “去啊,当然去,祖母这么做的目的无非就是想要历练历练我,你家姑娘什么没见过,一个小小的别庄还能比皇宫危险么?咱们去了以后迅速把事情解决了,剩下的时间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不比在府里窝着强么?” 小桃一开始还有点儿害怕,经林卿月这么一说,一下子就觉得没有那么恐怖了“姑娘说的有道理,老夫人也说了,这次主要是让姑娘去散散心,舒缓一下心情,应该不会出什么难题。” 林卿月虽然没有小桃那么乐观,但也觉得就算此事是老太太有意安排的,也不会是什么太难解决的问题。 两人收拾完行囊之后便坐上了马车,一路驱车出了城。 就在两人为终于能离开京都而觉得兴奋时,马车的速度却突然加快。 林卿月还不是很习惯坐马车,所以对车速的变化很敏感。 车速刚变林卿月就感觉不对,掀开车帘向赶车的小厮问道:“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车速突然变快了?” 小厮一边驱赶马车,一边说道:“咱们后面的马车好像从咱们刚一出城门就一直跟着咱们,小人也不是很确定他们是不是有意跟着咱们,这才想走的快些,看看到了前面的岔路口他们还会不会跟来。” 林卿月双眸倏然一沉,没想到她们才一出城就遇到这样的事情。 要不是这车夫机敏,她和小桃根本就未曾察觉。 经此一事倒是让林卿月放下了些许玩闹之心,她平日里在林府放松惯了,安逸的环境麻痹了她的神经,让她差点儿就忘了,外面的世界到底有多危险。 “继续加快速度,到了岔路口之后往左拐。” 小厮得令之后,扬起手中的长鞭抽在了马身上,马车的速度瞬间提升了一倍。 林卿月稳住身形钻进了马车中,透过车窗看向了他们后方。 在他们身后果然跟着一辆马车,林卿月他们的马车加速之后,后面的马车也紧跟着开始加速。 不需要等到岔路口,林卿月就已经确定了,后面的马车是有意在跟着他们。 只是让林卿月感到不解的是,她们也是临时起意要到庄子上去的,知道他们行踪的人并不多,那对方又是从什么人那里得到消息的呢? 在临近岔路口前林卿月再次掀开车帘对外面的小厮说了两句话。 马车按照林卿月的指示拐进了左边的岔路口,身后的马车没有丝毫犹豫也紧跟着拐进了左边的岔路口。 可当他们的马车拐进左边的岔路口之后却发现,原本应该就在他们前方的辆马车竟然凭空消失了。 车夫迅速勒马,对马车里面人说道:“公子,前面的马车不见了。” 马车里的人横眉微蹙,沉声问道:“好好的一辆马车怎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了车夫有些犹豫,他刚刚的确是亲眼见到那辆马车拐进了左边的岔路口,他坚信自己没有看错,对马车里的人说道:“可能他们突然加速拐过去了,我们追上去看看。” 第120章 没脉象了? “不对,刚刚他们的行进速度应该已经是极限了,不可能再快了,不可能落下我们这么远。” “的确不可能,小侯爷分析的很正确。” 林卿月从一旁的林子里走出来,踱步走到马车旁,敲了敲车身说道:“小侯爷还打算跟到什么时候,熟人相见不打算下车见上一见么?” 薛季轻叹了一声,掀开车帘从车上跳了下来。 自上次小巷一别之后林卿月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看见薛季了,听说他因为遇袭一事被家里人责问,送回教他功夫的师父身边回炉重造去了。 林卿月原本以为薛季这一次回炉重造没有个十年八年的回不来,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了。 薛季看着林卿月,神情微动道:“我一回来就听说了你的事情,去林府拜访的时候正巧碰见芳薇,她说老夫人想见我,就带我去见了老夫人,老夫人和我说你近期会出京都,让我一路沿途保护你。” 薛季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笑道:“老夫人原本嘱咐我让我不要太早暴露自己的行踪,没想到这才刚一出城就被你给发现了。” 林卿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既然你已经暴露了,就快点儿打道回府吧,我只是去别庄收租金,不会有什么危险,就不劳烦小侯爷一路相送了。” 林卿月拍了两下手掌,小厮就牵扯马车从一旁的林子里面走了出来。 林卿月指了指身后的马车说道:“小侯爷应该也看见了,我有能力自保,根本不需要人保护。” “可是我想保护你!”薛季倏然抓住了林卿月的衣袖,转到林卿月的面前,神情郑重的说道:“我跟着你是因为我想保护你,上次遇刺一事之后我就意识到自己真的很弱,所以我去找了我的师父,让他重新教导我武艺。以前我总是仗着自己是小侯爷,就算我自己武功不行也会有无数人前仆后继的赶来保护我,为我去死,可当我真的遇到危险的时候,只有月儿你会义无反顾的赶来救我。” 薛季的双眸一瞬不瞬的盯着林卿月,认真的说道:“为了保护你,我决定让自己强大起来,在那些如同地狱一般的日子里,每当我想放弃的时候,都是你让我坚持了下来。” 林卿月被迫看着薛季,薛季的眼中倒映着她的身影,那眼底蕴着的脉脉深情让林卿月第一次感到有些仓皇无措。 薛季恨不得把他的心剖出来给林卿月看,林卿月却不懂得应该怎么去面对这样一份炽热的让人觉得灼痛的情感。 “薛季,你冷静一下。” 林卿月奋力的挣脱开薛季,向后倒退了两步拉开了他们彼此间的距离。 林卿月深吸了两口气,让自己快速的冷静下来,面向薛季说道:“薛季,我觉得我之前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了,我不喜欢你,那次救你也是完全出于人道主义,当时的情况如果我不救你,我会觉得心中难安,我救你是为了我自己,不是因为我对你有好感,你懂么?” “我懂。我也知道,你不喜欢我。” 林卿月没想到薛季会如此坦然的接受她所说的话,一时呆愣在原地,原本准备好的台词都没有了用武之地。 薛季对林卿月温柔的笑了笑,伸手轻柔的摸了摸林卿月的头,像是哄小孩子一样对林卿月说道:“回车上去吧,我的马车就跟在你们马车后面,我不会打扰你,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就把我当做一个有缘的同路人吧。” 等林卿月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被薛季送到了马车边。 经过刚才那一段深情的告白,林卿月明白就算她把薛季赶走,薛季也一样会追上来。 与其浪费时间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面,林卿月更倾向于尽快解决别庄的事情,薛季没有了继续跟着她的理由,自然就会离开。 马车继续向前行进,薛季也和他许诺的一样,只是远远的坠在林卿月他们的马车后面,彼此没有任何的交流。 小桃一脸窃笑的放下车帘,对林卿月说道:“以前倒是没见这位小侯爷对姑娘你如此上心,没想到他对姑娘竟然情根深种到了如此地步,实在是感人啊。” 林卿月嗔怒的瞪了小桃一眼,趁机在小桃的胳膊上使劲儿的掐了一下。 警告道:“你别胡说,薛季对我不过就是一时新鲜罢了,他是勇毅侯的嫡长子,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侯爷,从小到大所有人都顺着他,突然出现我这么一个敢于触他逆鳞的人,他当然会觉得好奇,等新鲜劲儿过了,他就会意识到他对我的感情并不是喜欢,自己就会离开的。” 小桃似懂非懂的托着腮,趁机往嘴里塞了两颗葡萄,鼓着嘴说道:“姑娘你又没有喜欢的男子,哪来的这么多言之凿凿的经验之谈,姑娘你不是又在逗小桃吧? 林卿月一脸嫌弃的瞪了小桃一眼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一门心思就想着吃!” 小桃嘟着嘴想要狡辩,马车却突然停下了。 林卿月伸手掀开车帘,发现外面的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暗了,车夫把马车停在了一处客栈前,对林卿月说道:“天黑不便赶路,今夜咱们就宿在这客栈里吧。” 按照常规套路,主角出门在外的时候,荒郊野岭的客栈有百分之九十的概率会成为高危副本。 林卿月怎么看面前的这间独栋独户的客栈,都不像是什么好地方。 可是如果不住客栈,她们就必须露宿荒野。 古时候的生态太好了,野生保护动物遍地都是,相比之下人才是该被保护的那个。 比起荒野求生,林卿月还是更偏向于住黑店。 小厮去马厩里面安顿马车,林卿月和小桃径直走进了客栈。 为了出门在外方便,林卿月和小桃仍旧做男装打扮,客栈生意不错,小二一看林卿月两人进来,忙过来招呼道:“两位公子是打尖还是吃饭啊?” 此刻正是吃饭的时间,大堂里面坐满了人,吵吵嚷嚷嘈杂的厉害。 小桃凑到小二面前,大声询问道:“你们这里还有上房么?” 小二笑眼底划过一抹狡黠的亮光,赔笑着回道:“有的有的,两位公子真是幸运,本店还有两间上房。” 客栈的上房自然收拾的都是最干净,一般有钱人家的人进店就直奔上房,其他房间的价钱根本不问。 一番操作,简直把‘我很有钱’四个字标在了头顶。 以林卿月刷剧无数的经验来看,这种人通常被黑店标记为重点下手对象的概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就在小桃打算定下两间上房的时候林卿月却突然开口阻拦道:“我们出门在外还是节省一些吧,不要太浪费了。” 第121章 老天安排的终点 林卿月在小桃狐疑的目光下,对小二说道:“我们要一间普通的房间就好。” 小二的态度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脸上的笑意不再,一脸不屑的上下打量了林卿月两人一眼,道:“普通房间的床榻只够一个人住的,你们确定只要一间房么?” “我们确定。”林卿月佯装有些不舍的从钱袋里面掏出了几枚铜钱,递给了店小二道:“还请小哥您行个方便,给我们多加一床被褥吧。” 店小二不屑的瞥了一眼林卿月手里的铜板,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行行行,我给你加一床被褥,您这几枚铜板还是留着打发要饭的吧!” 小桃不忿,刚想上前找人理论却被林卿月给拦了下来。 林卿月不动声色的对小桃揺了揺头,小桃不甘心的跺了跺脚,走回林卿月身边小声问道:“姑娘,我们身上又不是没有钱,为何要白白受那厮的白眼?” “就当防患于未然吧。” 小二走到柜台前,掌柜瞥了他一眼,小声问道:“怎么样,是他么?” 小二从掌柜手里接过了钥匙,神情有些犹豫的说道:“还不太确定。” 掌柜双眸微微一沉,眼底闪过一抹狠厉之色,低声说道:“宁杀错不放过。” 小二神情微敛,眼底闪过一道寒光道:“好,我这就去安排。” 小二这边话音未落,客栈门便从外面被人推开,一直跟在林卿月他们后面的薛季从外面走了进来。 小二和掌柜看到薛季的同时,两人的双眸俱是一沉,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掌柜转身走进了后厨。 仅一门之隔,厨房外和厨房内,一步人间,一步地狱。 掌柜一脚踹开了挡在他面前的一具尸体,沉眸缓步走进厨房,对厨房里的人吩咐道:“人已经到了,都警惕着点儿,要是失手了,你们的下场就会和他们一样。” 厨房里的人正在剁肉,那肉多半都是鲜红的,只有少量的白色油脂掺杂期间。 很少有动物的肉会有如此奇怪的比例,掌柜微微蹙眉,周身的气质顺便变得凛冽无比。 厨房里的人被掌柜的气势所震慑,放下手里沾满了鲜血的菜刀,一个个狗腿的迎了上来。 “嘿嘿嘿,老板你有什么吩咐?这地方脏,您要是有什么吩咐使唤人进来传话就行。” 掌柜冷哼一声,瞥了一眼被随意丢弃在墙角的尸体,沉声道:“把尸体都给我清理干净了,就这么摆在这里等着让人发现么?” 趁着别人都去收拾尸体,有一个长**猾的人悄悄走到掌柜身边,赔笑道:“老板,这客栈里面都是我们的人,您想要杀谁直接一刀剁了不就行了,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掌柜冷冷的瞥了那人一眼,那人神情一震,忙闭上了嘴。 “拿钱办事,不该你们问的别问,知道么?” “知道了!知道了。”那人慌忙的应了两声,找了个借口离开了掌柜身边。 他干杀人越货的买卖干了许多年,还是第一次在一个人眼中见到如此骇人的杀一想到刚才掌柜看他的眼神,那人就浑身打了个哆嗦。 直觉告诉他这个突然出现雇他们杀人的‘掌柜”不是他们这样的人能找惹得起的。 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对上的同时就足以让人遍体生寒,那种感觉……就好像在望着无尽的深渊一样。 林卿月未免小二和掌柜看出她们和薛季认识,在薛季进来之前急忙从小二手里接过房间的钥匙,带着小桃上了楼。 薛季没有林卿月那么小心谨慎,直接向小二要了一间上房。 为了表现出她们真的很穷,林卿月特意只点了一些清粥小菜,趁着还没送到,林卿月矮身躲在门边透过门缝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眼看着小二把薛季往楼上的上房引,林卿月的嘴角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 小桃正巧瞥见了这一笑,浑身不受控制的打了一个冷战。 “姑娘,你笑的太渗人了,一般你这么笑的时候都有人会倒霉。” 林卿月轻笑着起身走到桌前坐下,掐了掐小桃的脸说道:“你这小丫头真是越来越会察言观色了,放心,就算今天有人会倒霉,那个倒霉蛋也绝对不是你。” 两人在房间里面等的花都谢了,饭菜才被送了进来。 小桃看着那没有半点儿荤腥的饭菜,撇了撇嘴道:“这家客栈未免也有些太糊弄人了吧,就算我们点的都是素菜,也不能拿这些破菜叶子糊弄我们吧?姑娘您看看,这菜上面还有没洗干净的泥巴呢,这可怎么吃啊?” 林卿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从她们随身的包袱里面拿出了烧饼还有肉干扔给了小桃。 “要这些饭菜本来也不是用来吃的,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出门在外防患于未然总没有坏处,我们在这里将就一夜,明天一早就离开。” 小桃小心的凑到林卿月身边,悄声问道:“姑娘您是不是怀疑这间客栈有问题啊?” 林卿月双眸微沉,瞥了一眼门窗,确定门外没人偷听后才附耳在小桃耳边说道:“这间客栈地处偏僻,能在此投宿的人按理说应该并不太多,刚才我进门前发现一楼和二楼所有的窗户都紧闭着,如果里面真的住满了人,总有几间要开窗通风。而所有的窗户都紧闭只能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是今天天气确实风凉不宜开窗户,第二种可能是那些房间里面根本就没有人,点着灯不过是为了营造出一种客栈里人很多的假象罢了。” 林卿月越说小桃就越是觉得心惊,神情有些忐忑的悄声问道:“他们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啊?” 林卿月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了一抹邪笑道:“是被劫财还是劫色,你选一样? 小桃被林卿月吓的不轻,早早的就拉着林卿月躺在了床上。 看着平时里一沾枕头就睡的不省人事的小桃,破天荒的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林卿月终于良心发现的安慰道:“你也不用这么紧张,就算他们要下手也是先对薛季下手,和‘穷酸’的我们相比,薛季就是一头肥羊,只要那帮人脑子没有问题,就不会把主意打到咱们身上来。” 林卿月的话虽说很有说服力,小桃却还是放松不下来。 月上柳梢头,客栈渐渐变得安静无比。 林卿月躺在床上,听着小桃渐渐均匀的呼吸声,盯着黑暗处悄声说道:“未川,你真的确定这间客栈有问题么?” 林卿月一开始只是猜想客栈或许有问题,她刚进客栈的时候原本还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觉得自己的运气应该不会那么差,一出门就遇到黑店。 现实却给了林卿月一记响亮的耳光,让林卿月再次对她的运气感到绝望。 第122章 回天乏术 萧临泽的声线基本没有什么起伏,冷静的分析道:“刚才客栈大堂里坐的那些人体型都非常的健硕,一看就都是练家子。客栈里面住一两个会武功的人倒不是什么稀奇事,但如果住了一群,那就意味着那一处暗藏着危险。刚才上来的饭菜盘子边缘处有一些细小的粉末,很有可能是迷药之类的东西,薛季会吸引他们大部分的注意力却并不表示你们就此安全了,小心些总是好的。” 林卿月隐在被子里面的手缓缓攥紧,虽然她努力的在心里告诉自己对方会盯上她们的概率微乎其微,她却还是无法抑制那股蛰伏在她心里的恐惧不断的侵蚀她残存的理智。 在萧临泽告诉她这家客栈真的有问题的时候,林卿月第一反应是想赶紧离开,萧临泽却告诉她,如果她在那时突然离开一定会惊动客栈里面的人。 他们会直接认定林卿月发现了他们的秘密,然后想方设法的抹消掉林卿月这个潜在的麻烦。 在萧临泽的提醒下,林卿月才勉强冷静下来,顺势住进了客栈。 萧临泽能够直观的感觉到林卿月情绪的变化,轻叹了一声道:“你如果实在害怕,可以换我出去。” 林卿月痊愈以后发现,她和萧临泽现在可以自由的进行切换。 只要掌控身体的人同意,就可以主动换下,让对方顶上。 萧临泽比林卿月更加冷静,更适合应对突发状况。 可林卿月却揺了揺头,拒绝道:“我想自己试试,你总有一天是要离开的,我不能太依赖你,否则等你离开了,我该怎么办?” 萧临泽微微一怔,心脏没缘由的抽痛了一下。 他很想告诉林清月,就算他回到了本来的身体,他也可以一直陪着她。 但这种许诺太过于虚无缥缈,与其让林卿月抱着一个没有期限的诺言空欢喜,不如不说。 快到午夜的时候,楼上传来了异响,林卿月倏然睁开了双眼,努力推醒了身旁的小桃。 小桃哼哼了两声,睁开朦胧的双眼,喃喃道:“姑娘,出了什么事情?” 林卿月努力压低声音,对小桃说道:“快穿上衣服,我们现在离开这里。” 小桃倏然惊醒,赶忙按着林卿月的吩咐下床穿上衣服,两人很快收拾好了东西开门走出了房间。 两人打开房门的同时,楼梯口的方向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有人高呼着:“快来帮忙,那小子没晕!”咚咚的跑上楼去。 林卿月带着小桃隐在黑暗处,眼看着那些人跑上楼去,双眸一沉,猜想薛季可能也和她们一样觉察出这间客栈不对,一早就有所防范。 薛季有武功傍身,她们两个却是真的手无缚鸡之力,留下来也只会给薛季添麻烦。 林卿月不敢迟疑,趁着没人拉着小桃就向楼下奔去,两人一路摸到了马厩,在马厩里面找到了他们的车却不见车夫。 车夫一般整夜都会守在马车旁边,林卿月让小桃留在马车旁,自己到周围去寻找。 未免引起客栈里面的人注意,林卿月不敢点蜡烛,只能在黑暗中一边四处行走一般低声叫着小厮的名字。 马厩并不大,林卿月快走到边缘的时候打算折返,脚下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 林卿月踉跄了两步,并没有摔倒。 这马厩的地上扑的都是稻草,林卿月一时好奇回头看去,这一眼,令她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成冰。 一段青白的手臂从被半掩在稻草堆里面,林卿月捂着自己的嘴,才令自己没有失声惊叫。 一丝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林卿月托着有些瘫软的身子,爬到稻草堆前。 刚想伸手去碰,又倏然把手缩了回来。 对着稻草堆虔诚的拜了两下道:“若有惊扰,还请海涵。” 林卿月别开头,伸手在稻草堆里胡乱的抓了一通。 虚掩的稻草很快就被林卿月扫落了七七八八,露出了下面的尸体。 林卿月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一点点的转头看向那具掩藏在稻草堆里的尸体。 惨白的月色下,两张青白的脸一颠一倒的并排贴着,双眸瞪大眼珠外突,临死前的恐惧和绝望定格在他们的瞳孔中。 他们的致命伤在脖子处,脖子和头之间几乎完全断开,森白的骨头带着猩红的血丝直接从鲜血淋漓的血肉里戳了出来,开裂的伤口一直延伸到脖颈后面,林卿月甚至能透过伤口看见伤口处齐齐的断面。 脖子以下的身体倒没有那么骇人,歪七扭八的瘫在地上,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形态。 林卿月强压下作呕的冲动,转身往回跑。 小桃见林卿月匆匆忙忙的跑了回来,脸色铁青一片,忙上前搭了把手,扶住了林卿月。 “姑娘!姑娘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在发抖?” 林卿月深吸了两口气,对小桃说道:“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你去把马车套好,我去马厩里面放一把火,我们必须带着薛季赶紧离开这里。” 小桃紧握着林卿月的手,吓的眼泪簌簌的往下掉。 “姑娘你别吓我,你不是去找车夫了么?为什么不让他来套?” 林卿月双眸倏然一沉,声音有些微微颤抖的说道:“没有车夫了,他们都死了小桃惊呼了一声,林卿月匆忙捂住她的嘴。低声对她说道:“快去把马车套上,我去放火,咱们趁乱带着薛季一起走。” 小桃对林卿月无声的点了点头,带着满脸的泪痕去套马车。 林卿月从他们随身的包裹里面找到了火折子。来到一处偏隅的地方,用火折子点燃了稻草。干燥的稻草很快就被大火吞没,火势迅速向周围蔓延,林卿月眼看着大火越烧越旺,抬头看向薛季房间所在的窗口,对上方扯着嗓子喊道:“走水了!走水了!快救火啊!” 楼上金戈相交之声倏然停止,林卿月趁此机会大喊道:“薛季!快从窗户跳下来!” 房里已是强弩之末的薛季,染血的嘴角微微扬起,趁着那些歹人被分去注意力的同时,发了狠的冲向了窗户,这里是客栈二楼,那些人怎么也没想到薛季会直接从窗户往外跳,一时没有防备,让薛季冲破了他们的围攻直接撞破窗户跳了出去。 林卿月眼看着薛季从窗口一跃而下,落地的同时在地上翻滚了两下才堪堪停了下来。 头顶没有遮光的东西,林卿月能清晰的看见薛季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 有些伤口仅仅只是划伤了皮肤表面,有些伤口却深可见骨。 林卿月双眸倏然一紧,一股巨大的愧疚感迅速席卷上心头。 她只想着薛季有武功傍身,总要比她和小桃这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抗打,却没有考虑到薛季就算武功再高也有双拳难敌四手的时候。 第123章 救场如救火 鼻腔的酸涩感让林卿月的眼眶不受控制的一热,薛季呲着牙从地上艰难的站了起来,不经意间瞥见林卿月微微泛红的眼眶,神情一震,跳着脚蹦到林卿月身边,一脸惊慌的安慰道:“卿月你别哭啊,你别怕,我这杀回去,绝对不会让那些歹人伤到你一根寒毛!” 林卿月一把拽住打算折返回去的薛季,出声制止道:“你傻么!这里是人家的老窝,就算你一个人再能打,能打的过一群人么!趁着他们还没追下来,我们赶紧走!” 林卿月上前搀扶住薛季,向马厩的方向走去。 此时楼上的歹人也发现了楼下的林卿月,他们不敢像薛季那么拼,只能挥舞着大刀站在窗口对逐渐远去的林卿月两人大喝道:“你们给我站住!不许跑!” 林卿月一边努力拖着薛季往前走,一边吐槽道:“反派出门都不带脑子的么?还是真以为谁会乖乖听他们的,站在原地让他们抓?” 林卿月连拖带拽的终于把薛季带到了马车旁成功和小桃会师,薛季催着林卿月和小桃进了马车,自己则坐在了车夫的位置上。 楼上的歹徒在窗边喊了一阵之后,终于发现林卿月他们根本不会乖乖站在原地等他们下去抓,后知后觉的冲下来抓人。 眼见那些人从客栈里面鱼贯冲了出来,薛季双眸一沉从怀里摸出火折子,纵马扬鞭的同时把手里的火折子扔进了客栈周围的篱笆旁。 木质的篱笆一遇火就迅速被点燃,再加上风向的缘故,火势沿着篱笆陡然蹿出数米远,篱笆成了火墙阻隔了那些歹人的去路,车轮有节奏的滚动声中掺杂了一声声不甘的怒吼,渐行渐远。 马车疾驰出一段距离之后,才稍稍减速,林卿月从马车里探出头,神情担忧的看向薛季道:“他们应该不会再追上来了,我们找个地方先休整一下,你身上的伤需要处理。” 薛季身上的一些伤口一直在不断的渗血,林卿月几次出来想要替换他驾车都被他给拒绝了。 眼看着薛季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林卿月双眸倏然一沉,伸手去抢夺薛季手里的缰绳。 薛季神情一慌,转头看向林卿月问道:“卿月你干什么?” 林卿月森寒着一张脸,握着缰绳的手倏然勒紧,疾驰中的马儿挣扎着扬起前蹄嘶鸣了一声后稳稳停住。 短暂的沉默过后,林卿月松开手里的缰绳,冷声对薛季说道:“等着,我给你包扎伤口。” 薛季怔怔的望着林卿月,呆呆的点了点头。 林卿月无奈的叹了口气,钻进马车里从他们带着的包袱里面挑拣了一些伤药出来。 逃跑的时候小桃嚎的比谁都欢,现在却睡的比谁都香,马车刚刚那么颠簸都没能震醒她。 林卿月有些嫉妒的瞪了小桃一眼,拿着伤药钻出了马车。 两人下了马车,挑了一块相对干净的草地坐下。 薛季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了,挂在身上不仅没有什么用,还妨碍林卿月上药。 “把衣服脱了。” 薛季一脸惊恐的抬头看向林卿月,下意识的捂住身上的衣服,语调带着一丝不确定的问道:“卿月,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太听清楚。” 林卿月不耐烦的‘啧’了一声,起身走到马车旁从包袱里面取出了一套男装扔给了薛季道:“把你身上的破衣服脱了,等给你上好了药你穿这件。” 薛季瞥了一眼身旁的衣服,神情有些尴尬的看了看林卿月道:“要不还是我自己上药吧。” “不行!”林卿月果断拒绝,沉声说道:“前面的伤你可以自己上,但你后背又没长眼睛,怎么上?别墨迹了,我们必须在天黑前找到能歇脚的地方,难道你想露宿荒野么?” 薛季心里明白林卿月说的话在理,却没法说服自己在林卿月面前脱衣服。 林卿月蛾眉微蹙,在薛季错愕的目光下伸手一抓,直接把薛季的衣服扯掉了一半。 完全无视薛季复杂的目光,林卿月沉着一张脸把薛季背后的伤都处理干净,上好药之后直接把药瓶扔在了薛季身上。 “后背的伤口都已经处理干净了,前面的伤口你自己处理吧。” 林卿月撂下话后就径直走到马车前钻进了马车里,薛季呆愣愣的伸手拿起面前的药瓶,半晌后嘴角微微牵动,眼中的诧异渐渐化为脉脉柔情,犹如春风一般润物无声薛季处理好伤口之后驾着马车又向前行进了一段距离,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一个镇子上。 小镇上只有一间客栈,之前林卿月是为了不引人注意才选择住普通房间的,现在却是迫不得已不得不住普通房间。 薛季从逃跑的时候把包袱落在了房间里,身上身无分文,林卿月无奈,只能把原本两人的开销分成三人份花。 她和小桃倒是可以挤一挤住一间房,但薛季是名男子,只能单独给他开一间房住。 安排妥当之后,林卿月把薛季叫到她和小桃的房间里,几人坐下来商讨接下来的路程应该怎么走。 “如果中间不出什么意外,我们两日后应该就能到达你要去的别庄。” 两日…林卿月微微蹙眉,心中有些忐忑难安。 薛季注意到林卿月神色不对,开口安慰道:“后面的路程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可以停歇的驿站或者小镇,不会再出现之前那样的状况了。” 林卿月缓缓点了点头,笑道:“是我多虑了。” 林卿月看桌子上的茶壶里面没有水了,借口添水出了房间。 她心里明白薛季是在想办法安抚她的情绪,可她就是莫名的感到不安。 林卿月的第六感不是很准,但是她对危险的感知却一向准的出奇。 一旦她感到忐忑,就说明正有危险向她逼近。 摇了摇头,林卿月暂且把心中的忐忑甩在了脑后,走到楼梯口唤小二添水,却在无意间瞥见大堂中坐着一名头戴斗笠的男子。 林卿月微微蹙眉,多看了那男子两眼。 正打算收回视线的时候,那名头戴斗笠的男子倏然转头看向林卿月这边。 林卿月喉咙一紧,对着男子的方向点头打了声招呼。 男子头戴斗笠,林卿月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却能感觉到对方似乎在笑。 林卿月微微蹙眉,她在这名男子身上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她本想走下楼梯一探究竟,小二却在此时把添了水的茶壶送了上来,林卿月接过茶壶,再抬头的时候那名头戴斗笠的男子却不见了。 林卿月神情微怔,桌子上剩余半杯的热茶证明刚刚她看见的并不是幻觉,林卿月看着刚刚男子所坐的位置发呆了片刻才转身回到房间。 林卿月进屋见薛季不在,询问小桃薛季去哪了。 第124章 洗髓换骨 “小侯爷看姑娘你迟迟没回来,不好意思和我共处一室,先回自己屋去了。” 小桃一脸揶揄的凑到林卿月身边用手肘怼了怼林卿月道:“小侯爷还真是腼腆害羞,刚刚就问了我几个有关你喜好的问题脸就红的不行了,比姑娘家还害羞。” 林卿月点了点小桃的鼻子,轻笑道:“我还不知道你?肯定是你故意戏弄他,他才离开的吧?” 小桃吐了吐舌头,笑道:“小桃只是实话实说,才不是故意戏弄的呢。” 林卿月无奈的摇了摇头,两人又说笑了一阵便吹了蜡烛打算早点儿休息。 眼看着屋内的烛火灭了,萧禊收回视线,看向身旁的人沉声说道:“薛季为什么还没有死?” 跪在萧禊身边的人低头回道:“林小姐突然插手,有您的命令下面的人不敢对林小姐出手,只能暂停行动。属下已经处理了那群人,绝不会有人走漏风声。” 那人稍稍停顿了片刻,接着说道:“主人,我们还要继续执行刺杀薛季的任务么?” 萧禊微微蹙眉,沉声道:“你们觉得还有动手的机会么?” “属下无能,还请主人责罚。” 萧禊冷冷的瞥了那人一眼道:“一帮废物,这点儿事情都办不好,自去领罚吧。告诉路上安排的人停止行动,所有人都提前赶到别庄去!” 那人领命之后,很快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萧禊深深的看了一眼林卿月所在的房间,转头走进了客栈之中。 一夜好梦,林卿月感觉通体舒畅了许多。 心情大好的林卿月下楼的时候,又瞥见了昨天那个头戴斗笠的男子。 好奇的走了过去,坐在了斗笠男对面,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斗笠男轻笑了一声道:“这种老套的搭讪手法,一般人可是不会上钩的。” 林卿月一怔,染上了一抹狂喜,惊呼了一声。 “萧禊,你怎么在这里?” 萧禊将头上的斗笠摘掉,笑道:“我如果说是巧合你信么?” “我信!”林卿月轻笑了一声道:“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萧禊摇头轻笑了一声道:“我可算不上你的救命恩人。” “怎么不算?我可听说了,十五名太医!那是多大的排场啊,这件事情足够我吹好几年的了。” 萧禊温润一笑,也不与林卿月争辩,笑道:“我正打算返京,你这是要去哪里?” 林卿月轻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祖母说让我帮她去收租,我正要去别庄。” “别庄?可是羽凡山周围的别庄么?” 林卿月惊愕的睁大双眼,笑道:“你怎么知道是那里?” 萧禊品了一口杯中的热茶,轻声说道:“林家的田产很多,但林老夫人名下的别庄却只有那一处,并不难猜。” “我祖母名下的?” 萧禊微微挑了挑眉轻笑道:“你竟然不知道?” 林卿月摇了摇头:“我只知道这庄子是林家的,为何要特意强调庄子是祖母的“这处庄子是你祖母的陪嫁之一,所以说是你祖母的不是林家的。只是我听说那庄子已经很多年都没有人管了,你祖母让你去收租,看来是有意要把庄子送给你”。 林卿月撇了撇嘴,无奈的说道:“我可不想要什么庄子,能顺顺利利的把事情解决完,我就谢天谢地了,别的真的不求了。” 萧禊被林卿月的模样逗笑了,声音温润的说道:“你这怕麻烦的性子还真是一点儿都没变,我也不着急回京,不如就同你一道去看看,没准还能帮上你点儿什么”。 一听萧禊要同去,林卿月立即笑开了花道:“就这么说定了,你可不能反悔! 萧禊的嘴角扬起了一抹温润的笑,神情温柔的说道:“好,一言为定,绝不反悔。” 对于萧禊突然加入的这件事情,只有薛季一个人感到诧异。 他怎么也想不通,身为皇子的萧禊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和林卿月熟稔到可以无所顾忌的同行,甚至可以屈尊降贵甘当车夫。 相比于自己,薛季感觉林卿月和萧禊在一起的时候更加的放松,这一点让薛季感觉心里有些不大舒服,一路上他旁敲侧击的和小桃打探了好几次有关林卿月和萧锲的事情,小桃却只是和他不断的打哈哈。 之前薛季一直觉得就算林卿月暂时对他没好感也无所谓,只要他一直在林卿月身边,总有一天林卿月会被他打动喜欢上他的,可自从萧禊出现了以后,这种自信在无形中被削弱了许多。 萧禊的出现让薛季开始不受控制的考虑,如果萧禊真的喜欢林卿月,他真有能斗过萧禊的胜算么? 趁着中间休息的时候,薛季故意带着林卿月走远了一些,趁机向林卿月打听她和萧禊的关系。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之前偶然在街上救了他一次,就认识了。” 林卿月和萧禊相识的过程中有太多不能向其他人透露的消息,能对外公开的也就只有她偶然救了萧禊这点能说的。 薛季有些不大相信林卿月的说辞,在他看来,以林卿月和萧禊两人熟稔程度,绝不仅仅只是救命之恩这么简单。 “你们在聊什么?”萧禊从薛季的身后走了过来,嘴角挂着温润的笑,走到薛季的身边站定道:“我抓了条鱼熬了汤,看你们半天都不回来,特意过来看看。” 萧禊转头看向身边冷汗直流的薛季笑道:“你们在聊些什么?” 薛季瞳孔微颤,神情僵硬的转头看向萧禊。 萧禊的脸上依旧挂着温润的笑,可薛季却能从萧禊的笑中感受到一股骇人的威慑力。 只一眼薛季就知道,萧禊对他怀有敌意。 而敌意产生的源头,正是站在对面一脸笑颜的林卿月。 “你抓到鱼了?鱼汤凉了可不好喝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林卿月率先往回走去,根本没注意到两个男人之间的风起云涌。 萧禊嘴角微微上扬,转头看向薛季道:“这周围不是很太平,月儿胆子小,没有什么事情不要把她往偏僻的地方带。” 萧禊意味深长的瞥了薛季一眼,紧跟上林卿月。 两人并肩往后走,薛季站在原地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眼底有一抹寒光一闪而过。 一路风平浪静,林卿月他们很快就到了羽凡山的山脚下,山脚下有一处村落,林卿月几人商量打算向村子里面的人打探一下别庄的事情。 林卿月远远瞧着村子炊烟袅袅一派祥和,一路而来的紧张情绪一扫而空。 先入为主的觉得这个像是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不会有什么危险。 几人一进村子,就有村民热情的向他们询问有什么能帮助他们的。 第125章 林霜月的一线生机 一听林卿月他们说他们是来别庄收租金的,村里人的态度更加的热情,主动带着林卿月他们去找了村子里的村长。 村长是一个年近六十的老者,住在村子最里面的小院里。 村民们围在村长的院子外面,每个人都好奇的向里张望。 林卿月不太善于交际,对这种过分热情的举动有些微微的不适应却也并不反感倒是她身边的小桃一直很拘谨,紧紧拉着林卿月亦步亦行的走,不敢离开半步林卿月悄悄的凑到小桃耳边,轻笑道:“我们小桃不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么?今天怎么突然转性了?” 小桃抓着林卿月的衣袖一脸惊恐的回头看向那些围在院子外面的村民,声音带颤的说道:“姑娘,你看那些村民看我们的眼神,像不像是在看待宰的羔羊?” 林卿月倏然一怔,顺着小桃的视线看向那些村民。 经小桃这么一说,林卿月再看那些村民们的时候的确觉得他们的眼神中好像除了兴奋和欣喜之外还暗藏着些什么别的东西。 林卿月不动声色的收回了视线,看向小桃安慰道:“你想太多了,他们只是单纯的对我们这些外乡人好奇罢了。” 小桃瑟缩在林卿月身边,勉强点了点头道:“小桃……小桃知道了……” 林卿月拍了拍小桃的肩膀,把人往自己身边拽了拽。 村长热情的将林卿月他们带进了屋子,当林卿月提到自己是来收租的时候,村长从屋子里面拿出了一个匣子,匣子里面装了一枚印章。 “我是老夫人派到庄子上负责的管事,鄙姓周,您现在看见的这个村子里面的所有人都是庄子里面的佃户,地就在山的另一边,主要种茶,咱们庄子上产的茶都特别好卖,别家的庄子都比不上。每年都是我们派人将租金送到府上去,老夫人今年特意派姑娘来,可是有什么要吩咐的么?” 听到村长说每年的租金都是他派人送到林府,并不是林府特意派人来收的,林卿月就更加坚信老太太派她来这里,定然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吩咐倒没什么要吩咐的,只是我祖母觉得这些年她对庄子有些疏于管理,生怕庄子上会因此产生什么陋弊,所以特意让我来看看。” 村长摸了摸有些花白的胡子,笑道:“原来是这样,姑娘能在我们庄子上住我们当然欢迎,只是不知道姑娘想要在庄子上住几天?” 老太太让她到此处的目的不明,林卿月大致估算了一下时间,对村长说道:“大约半个月左右,我若是住在村里你们怕是会不自在,就在庄子里面收拾几间房出来给我们住吧。” 一听林卿月要住在庄子上,村长神色微动,赔笑道:“庄子上已经有好些年没有住人了,里面的灰都落了厚厚的一层了,这收拾起来……这怕要费些时间。” 林卿月眸光微敛,笑道:“不必太过麻烦,只收拾出来几间房就好。” 村长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坚持要住在庄上的林卿月,短暂沉默了片刻才点了点头,声音有些低沉的说道:“好,我这就派人去庄上去收拾。” 村长说晚上要安排设宴,让林卿月他们务必今晚一定要在村子里面留宿了一晚林卿月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是说到时候再决定。 林卿月以想要看看村子周围的风光为由,从村长的家里离开。 她拒绝了村长为他们安排的向导,带着几人走到远离人群的地方。 确定周围没有人能听到他们的谈话,林卿月沉声道:“这个村子有些问题。” 从进村就没再说过话的萧禊侧眸看了一眼他们身后,几个试图向他们接近的村民注意到萧禊的目光,都佯装只是路过的往别的地方去了。 萧禊眸色微沉,沉声道:“他们好像是在监视我们。” 林卿月顺着萧禊的目光看了过去,他们周围的人虽然离开了,但那种被人注视时的异样感却一直都没有消失。 “刚刚那个村长似乎很不希望我们去庄子上,看看能不能甩掉那些村民,我们去庄子上面看看。” 隐在暗处的村民看林卿月他们凑在一起不知道商量了些什么之后,四个人突然四散开向四个不同的方向走去。 负责监视他们的村民,有条不紊的跟上几人,剩下的人则跑去向村长汇报林卿月他们的情况。 村长听完村民的汇报之后,脸色一沉,神情阴冷的说道:“这丫头刚才肯定是看出什么端倪来了,快!让人赶紧去庄子上守着,不能让他们接近庄子。” 村民点头应‘是”临出门前有些不放心的回头看向村长问道:“如果他们硬要闯怎么办,还是像以前一样么?” 说道这里,村民用手指在脖颈间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村长双眸微垂,摇了摇头道:“不行,先不能动他们,那个女的是林家的嫡女,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势必会引起林家人的注意,当年我们做的事情怕是就瞒不住了。她不过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姐罢了,她身边的人看样子也都没有什么大本事,成不了什么气候,若是她非要进庄子,就让她进去,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那庄子里面也不剩什么了。” 村民还有些不大放心,踌躇了片刻,张口问道:“周叔,当年的事情真的不会被发现么?” 村长双眸倏然一凛,冷声道:“我告诉你们多少遍了,不要再提当年的事情!林家人现在就在村子里面,你是不是嫌命长了,还敢提当年的事情!” 村民被村长斥责了一顿,不该再多说什么,灰溜溜的离开了村长家去外面传话去了。 林卿月几人早就商量好了,在半山腰上的一颗松树下面集合。 追林卿月的那名村民是个壮汉,林卿月兜了一大圈才甩掉他,她找到松树的时候,小桃他们已经在树下等着了。 小桃见林卿月终于来了,一下子扑了过来,泪眼汪汪的把林卿月上下都打量了一遍,确定林卿月身上连点儿擦伤都没有,这才放开林卿月,声音更咽的责怪道:“姑娘你怎么这么久才来,我都要担心死了。” 林卿月轻笑着从袖子里面拿出了一方丝帕,动作轻柔的帮小桃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安慰道:“放心,那几个小喽啰你家姑娘还不放在眼里。” 小桃破涕而笑,敷衍的说道:“是是是,我家姑娘最厉害了。” 林卿月稍稍在树下休整了一下,期间萧禊去探了一圈路,找到了庄子所在的位置后几人便动身出发向庄子的方向前行。 几人一边走,一边对村子古怪的现象进行分析。 四人七嘴八舌的商讨了半天最后也没商讨出一个能立得住的结果。 第126章 稀客 “村长很不希望我们去庄子住,说明庄子里面一定有什么他不想让我们知道的事情,我们先去庄子看看,或许会有什么收获。” 庄子距离村子并不远,林卿月他们徒步走了大约两盏茶的功夫就已经能看见庄子的全貌了。 这处庄子占地面积并不大,只比老太太的穆芳阁稍稍大了一些。 林卿月几人之前被追消耗了不少体力,又徒步走到庄子,体力已经有些匮乏了林卿月本想加快速度,快点到达庄子找地方坐下歇一会儿,却被走在前面的萧锲伸手拦住。 萧禊拉着林卿月矮身躲到一处树丛后面,悄悄观察距离他们百米外的庄子。 林卿月刚一张嘴想要问萧禊这么做的意图,就见两个行为鬼祟的人一路躲躲闪闪的进了庄子。 两人在庄子里面搜查了一遍确定庄子里面没有人之后又在周围逗留了一会儿,确定庄子里里外外都没人之后才离开。 林卿月四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悄悄的从灌木丛后向庄子移动。 这期间周围没再出现其他人,林卿月四人一直到走进庄子一颗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些。 林卿月大致的扫了一眼庄子的全貌,老村长有一点倒是没有骗她们。 庄子里面的确有很长时间没打理了,林卿月伸出两指在桌面上抹了一下,沾了一手的灰。 林卿月掸掉了手指上的灰尘,说道:“看这里落灰的程度,大约已经五六年没有住过人了。” 几人在庄子里面逛了一圈,因为庄子里面到处都是灰尘,很容易留下痕迹,所以几人粗略了看了一遍,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林卿月查看了一下水井,发现井底已经干涸了。 “从老村长的态度来看,庄子里面之前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这里应该有七八年都没被使用过了,说明就算之前这里发生过什么事情,也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估计该清理的痕迹早就被清理干净了,想要从这里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应该并不容萧禊等人也同意林卿月的看法,几人怕那些村民会去而复返,检查完后就离开了庄子。 负责搜查庄子的人回去禀告了林卿月他们并没有去庄子的消息之后就被人给打发了出去,屋子里面坐着四五个人,年纪大多都四十多岁。 为首的一人坐在众人正前方,沉声道:“周显仁那个老家伙真是越老胆子越小了,他倒是没有几年好活的,当了这么多年的村长没少捞油水,好处都被他捞完了,他想要退出,也要问问我手里的刀同不同意!” 剩余的几人面面相觑,都不敢说话。 为首之人双眸一瞪,凌厉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视了一圈道:“怎么都不说话!你们可别忘了,当年的事情你们都有参与,要是真让那丫头查出点儿什么东西出来,你们谁都跑不了!” “可是周叔说了,那丫头是林家的嫡女,要是她真出什么事儿了,林家不会放过我们的。” 说话的人正是之前在村长屋子里面询问村长要不要杀了林卿月的那人,从村长家出来之后他非但没感觉到安心反倒觉得更加忐忑了,正巧此时当年参与那件事情的人找到他,他就顺势跟了过来。 “刘二狗,你可真是周显仁身边的一条好狗啊,他说什么你都言听计从,他说让你死你怎么不去死啊?” 为首之人冷哼了一声道:“周显仁可是头老狐狸,当年的事情是他带的头,到最后脏了手的是我们,他一双手倒是干干净净的,本来相安无事也就罢了,可现在林家既然派人来了,咱们就得说道说道。要我说,直接把那丫头杀了一了百了,到时候把她的身体往道上一扔就说她是在回去的路上遇到劫匪了,和咱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林家人就是想查也查不到咱们身上来。” 那人稍稍停顿了一下,看向刘二狗冷笑了一声。 “要是什么都不做,到时候真让那丫头查到了些什么东西出来,咱们才真的一个都别想跑!” 刘二狗浑身剧烈一颤,怯生生的看向为首之人道:“林海大哥,我觉得您说的实在是太有道理了,周叔他就是老了,哪有林海大哥您有远见啊,今后我就听林海大哥您的,您说怎么安排咱就怎么干!” 林海冷哼一声,一双如鹰隼一般锐利阴狠的双眸看向在场其他人。 沉声道:“你们也都是这么想的?” 有刘二狗在前,其他人也纷纷向林海投诚。 林海嘴角露出一抹阴狠的笑,沉声说道:“时间拖的越久我们就越危险,你们去准备准备,咱们明天就动手。” 刘二狗眼神飘忽的看向周围的几个人,最后把视线落在了林海身上,赔笑道:“林海大哥,这……这是不是有点儿太急了些,咱们要不要先观察看看,万一他们拿了租金之后就走了呢?” 林海双眸倏然一凛,吓的刘二狗赶忙闭上了嘴巴。 “你刚才说的话现在就忘了!我可警告你,既然上了我这条船就都得听我的! 林海手上的动作一顿,阴鸷的双眸看向众人道:“要是让我知道你们谁敢不听我的话,我就在杀那丫头之前先拿你们的血祭刀!反正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当年咱们奉行的原则,今天也一样适用!” 众人神情一惊,似乎都想到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一个个都面露恐惧的看向林海。 林海满意的笑了笑,看向刘二狗问道:“你还有什么要说么?” 刘二狗被林海骇的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头揺的像是拨浪鼓一样。 “没有了!没有了!我什么都听您的。” 剩余的人中只有一个女人,都说女人要比男人老的快些,可岁月却并未在这名女子的脸上留下多少痕迹。 岁月从不败美人,女子仍旧娇艳美丽,一举手一投足之间就尽显风韵。 “我们可以跟着你干,但如果这事让周叔知道了怎么办?他这些年可是越来越顽固了,他这些年在村中颇有威望,很多人都很听他的话,如果他有心阻拦,咱们未必能成事。” 林海双眸微眯,一道寒光迸射而出。 “那个老不死的活的时间也够久的了,他要是老老实实的还好,要是他不老实,我倒是不介意提前送他一程!” 林海骨子里面的狠辣众人都是有目共睹的,他敢把这话当着众人的面说出口,就肯定敢干。 众人噤若寒蝉,都默认了林海的提议。 林卿月几人返回村子的时候,宴席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宴席是露天的,秋日夜里风凉,菜放久了容易凉,村长便命人杀了几头猪,架上了篝火把猪串上铁棒子放在火上烤。 第127章 被跟踪了 既暖和也能随时吃上新鲜热乎的,因为村里的人都在场,林卿月倒不担心吃的东西有问题,带着小桃一起吃了不少。 虽然烤的不是乳猪,但烧火用的木柴却是从山上砍的梨树的木头,燃烧的时候会散发出一股沁人心脾的梨香,烤出来的肉外酥里嫩肥而不腻,味道上佳。 老村长在席间也旁敲侧击的问了林卿月许多问题,林卿月早有防备,和老村长打太极,老村长一开始还能同林卿月周旋周旋,发现林卿月油盐不进之后,索性直接连话都不说了。 林卿月并不知道村里的人因为她的到来已经分化成了两派,她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老村长的身上,提防着老村长,却不知道,她的一举一动早就已经落入了另外一拨人的眼中。 林海一边大口嚼着烤肉,视线在老村长和林卿月中间游离。 一旁刘二狗时不时的往他的碗里送烤肉,抽空问道:“林海大哥,周叔这是和那个丫头打什么哑谜呢,我怎么半句都听不懂啊?” 林海收回了视线,不屑的瞥了一眼刘二狗,骂了句‘蠢货’。 “那个老不死是在套那小丫头的话呢。”林海冷哼一声,笑道:“之前我倒是小看那个丫头了,周显仁这些年都快活成人精了,那丫头愣是没让周显仁讨到什么便宜,我还以为林家都是没脑子的窝囊废,没想到竟也能生出这么个机灵的。可惜了?” 刘二狗一脸不解的看向林海,疑惑的问道:“林海大哥,可惜什么?” 林海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阴狠的笑。 他的目光锁定在林卿月姣好的侧颜上,脸上的神情逐渐变得兴奋。 “当然是可惜,她很快就要死在这里了。” 刘二狗被林海脸上的神情吓的呆愣在了原地,手里的小刀因为剧烈颤抖而脱离了掌心,竖直着插进了刘二狗两脚之间的地面里…… 晚宴结束之后林卿月最后还是选择去庄子上住,村长无奈只好安排人去将庄子收拾了出来。 林卿月几人回到庄子上之后并没有大肆搜查庄子,他们四人之中萧禊的武功是最高的,他能透过院墙感知之前收拾庄子的人并没有离开,一直在院子周围徘徊。 林卿月几人假装睡觉,监视他们的人都是普通的村民,不可能一整晚都监视他们。 小桃均匀的呼噜声很快响起,林卿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小桃这个沾枕头就睡的技能真是让我羡慕啊。” 萧临泽轻笑了一声,打趣道:“她这也算是傻人有傻福,你如果羡慕,下次让小桃睡觉之前先一闷棍把你敲晕,一棍保管你睡到大天亮。” 林卿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皮笑肉不笑的打趣道:“你这主意不错啊,我还有个更好的主意你要不要听听?挨棍子的时候我就把你换出来,等挨完棍子了我再出来,你觉得这样好不好啊?” 萧临泽一时语塞,半晌后才开口说道:“最毒妇人心。” 林卿月轻笑了一声,佯装恭维道:“彼此彼此。” 两人互相打趣的功夫,林卿月的房门被人敲响,林卿月悄悄打开房门,萧禊和薛季两人衣冠整齐的站在她门外,对她比划了一下。 林卿月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小桃,对二人点了点头悄悄离开了房间。 林卿月跟着萧禊和薛季两人一路来到一间房间,借着月色林卿月发现这里是一间类似于仓库的地方。 萧禊角落里面的一个箱子往外挪了几分,对林卿月示意道:“卿月,你来这边看看。” 林卿月蛾眉微蹙,走都萧禊的身边,发现箱子后面什么都没有。 萧禊不会无缘无故让她去看一处什么都没有的地方,林卿月尝试走近墙面,一寸一寸的检查,终于一处只有指甲大小的凹陷里面发现了一点儿绛红色的墙灰。 林卿月用指甲从凹陷处将那种绛红色的墙灰抠出来了一些,凑近闻了闻,一股淡淡的血腥气萦绕在鼻尖,林卿月转头看向萧禊和薛季两人沉声问道:“这里怎么会有血?” 萧禊稍稍压低了些声音对林卿月说道:“外面的人走后我们搜查了整个庄子,最后发现只有这间仓库比别的房间落的灰少了许多,这就说明在这里被废弃之前或者在被废弃之后有人特意来这里打扫过,我们两人彻查了这间仓库,发现了墙面里面的血迹。有血迹的地方不仅这一处”萧禊双眸微沉,声音中带着一抹让人胆颤的森寒。 “这里曾经很有可能是一处命案现场,杀人者在杀人之后将这里清理了一遍,有些迸派在墙面上的鲜血渗进了墙面。” 命案? 林卿月双眸一沉,联想到之前老村长还有村民们种种异常的表现来看,萧禊的推测不无道理。 当年在此处的佃户恐怕并不像现在这么多,这里地处偏僻,他们想要一起隐瞒一件凶案并不是什么难事。 林卿月凝眸沉思了片刻,觉得老太太让她来的目的很有可能就和这场凶杀案有关。 “四处找找,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别的线索。” 三人分散开,一直到天亮也没有什么收获。 林卿月累的直接瘫坐在椅子上,屋里的摆了摆手。 “这样不行,我们掌握的信息太少,中间间隔的时间又太长,就算有什么线索也早就清理干净了,光凭墙面里的那点儿血迹根本说明不了什么。” 萧禊坐在林卿月对面,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我们自己查时间太长了,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找到当年的知情者让对方直接说出当年的事情。” 薛季冷哼了一声道:“你说的倒是轻巧,杀人可是要偿命的,谁会自己承认自己杀了人?” 只要萧禊想,他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让对方招供,可现在有林卿月在场,萧禊不想让林卿月看见他残忍弑杀的一面。 村长他们明显不可能告诉他们真相,就算威逼利诱他们也未必会屈服。 就在林卿月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直沉默的萧临泽却突然说道:“如果他们真的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肯定会因此而做贼心虚,这件事情其实并不难,你需要从里面跳出来纵观全局的去看整件事情。” 纵观全局…… 萧临泽并没有打扰林卿月思考,也没有直接告诉林卿月方法,他能做的就只是引导。 林卿月说的不错,他总有一天会离开她,所以在他离开她之前,他希望她拥有能自保的能力。 这个世界上能保护自己的人,只有自己。 林卿月垂眸,努力让自己置身在整件事情之外。 她将自己摆在一个旁观者的位置上,分析从到这里之后所有人的表现,从其中找出他们之间的共性,从而找到破局的方法。 第128章 深情告白 不管是负责监视他们的村民还是来搜查庄子的村民,他们的行为中都透着‘敷衍’二字。 林卿月他们推测这里发生事情的时间在大约在七八年前,跟踪他们的村民年岁大概都在二十岁左右,七八年前他们还年岁尚小,他们很有可能并不知情,只是听命行事而已。 提到‘听命行事’就不得不想到村长,从老村长的态度以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紧张和不安来看,村长有极大可能是当年的知情人。 林卿月突然灵光乍现,想到了一个人绝世好主意。 “我想到方法了!” 萧禊和薛季同时看向林卿月,看着林卿月神情中毫不掩饰的狡诈促狭,萧禊心中一紧,突然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林卿月几人白天的时候一直躲在房间里面,外面负责监视他们的村民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又见他们一直都没踏出房间,也就没太当回事。 林卿月把从庄子里面找出来的白布从中间剪了个破洞,直接套在了薛季和萧禊的头上,看着面前身披白布一脸懵逼的两人,嘴角露出了一抹奸笑…… 村长收到林卿月他们一直都没从房间出来的消息之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刘二狗很狗腿的凑到村长身边,赔笑道:“看来是我们杞人忧天的,这几个人可能就只是别庄散散心,应该不是为了当年的事情来的。” 村长眉宇间难掩忧色,沉声说道:“此事还是不要太早下结论的好,告诉大家暂且别太掉以轻心,再观察几天,如果真的没有问题的话,再放松也不迟。” 刘二狗连忙应‘是”从村长屋子出来之后便直奔林海家。 林海等人已经等候多时了,刘二狗一进房间就将林卿月等人一直没出房间的事情同林海等人说了一遍。 “周叔觉得林家的那个丫头不像是来调查的。”刘二狗讪笑着看向林海道:“林海大哥说的不错,周叔一点儿对林家那丫头动手的意思都没有。” 林海冷哼了一声道:“周显仁不过就是一只缩头乌龟罢了,仗着自己资历老就在咱们面前摆谱,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当初建村子的事情虽然是他提的,但他这个村长也当了这么多年了,难道他就要一直霸占着这个位置么?” 刘二狗连忙应‘是”奉承道:“村长的位置,自然是有能者居之,要我看,林海大哥您就不错。” 林海嘴角微微上扬,哈哈一笑道:“你这小子看着没什么本事,这看人的眼光倒是不错。” 刘二狗点头哈腰的应‘是”其余人都缄默不语,他们即不想像刘二狗那样对林海奉承巴结,也不愿意得罪林海。 林海心情不错,都说相由心生,林海性子狠辣,长得一副凶相,笑起来的时候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们不出来倒是正合我意,那个庄子留着到底是个祸患,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干净净!” 刘二狗心下一惊,神情复杂的看向林海道:“林海大哥……你的意思是……” 林海双眸倏然一寒,冷笑道:“你今夜去庄子上一把火,我要让他们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林卿月憋着笑,给萧禊和薛季两人上好了妆,又把两人的头发弄乱随便抓了两下,为求逼真,林卿还特意在地上捡了不少杂草撒在了两人头上,萧禊和薛季无奈的看向对方,同时叹了一口气。 “你们叹什么气!”林卿月眉眼含笑的望着二人佯装正经的说道:“装鬼这种技术活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像我和小桃,我们就演不出鬼的那种轻盈感,我相信以你们两个人的轻功再加上我出神入化一般的化妆技术,一定能吓到村长,一旦发现他被吓到了你们就用言语引诱他几句,保管他招认!” 薛季扯了扯嘴角,呵呵一笑道:“四姑娘,你这主意还真是挺不错的啊。” 林卿月挑了挑眉角,得意的笑道:“那是自然,老话说的话,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都是前辈们用亲身经历总结的经验,绝对百试百灵!” 薛季呵呵两声,比起装鬼吓唬人,他倒是更喜欢把剑架在对方脖子上说话。 快到傍晚的时候,林卿月就带着两‘鬼’一人悄悄的溜出了庄子。 薛季和萧禊功夫都还不错,他们两个一个人带着林卿月一个带着小桃,从庄子后面的外围墙翻了出去并没有惊动看守的村民。 几人没有走大路,直接从树林中间横穿过去。 村长年纪大了,休息的比较早,林卿月几人看见村长家的蜡烛熄灭之后就悄悄的摸进了村长家里,等了差不多两盏茶的时间,估算着村长正是半睡半醒的时候,林卿月对萧禊和薛季比划了一下之后,就带着小桃躲进了院子里的草垛中。 萧禊和薛季互相看了一眼后,直接翻身进了村长的房中。 两人进入房间的时候村长正在呓语,萧禊两人凑近些才听清,村长一直在不断重复的说着‘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 两人都觉得这是个下手的好时机,薛季使劲拍了拍村长的肩膀,村长身体剧烈的颤抖了一下之后,呓语停止,感觉村长有些微微转醒,萧禊和薛季倏然开口悠悠的喊道:“周显仁!周显仁你还我命来!” 萧禊和薛季原本是拒绝说这种台词的,但林卿月却坚持认为这句台词最能烘托舞台气氛。 不知道是这句台词真的太有感染力了还是周显仁自己做贼心虚。 在不知道加了多少层滤镜的情况下,周显仁没有丝毫犹豫的就把萧禊和薛季两人当做了当年惨死的两人,神情惊惧的跪在地上不住的向他们两人磕头告饶。 薛季二人透过散乱的发丝互相看了一眼,幽声问道:“周显仁,你为什么要害我们?” 老村长不疑有他,真的以为是冤鬼索命,嘴唇哆嗦的说道:“当年……当年实在是太苦了,我也是迫于无奈才想着到庄子里面去偷点儿粮食,我没真想杀人的,我们真的只是想拿一点儿能养活家里人的米粮就行了,没想到……没想到竟然被庄子里面的人给发现了。” 周显仁原本也是庄子上的佃户,那些年庄子收成不好,他们这些佃户本来也挣不到什么钱,负责的管事又是个贪得无厌的人,周显仁会些修理家具的手艺,庄子里面桌椅板凳坏了都会找他去修。 有一次他在无意间听到了管事和手下人的谈话,这才知道,主家根本就没涨过租,这些年来那些仿佛吃人一般的租金都是那个黑心的管事谎报的。 他利用这一点从中牟利,只顾自己享乐却不管他们这些佃户的死活。 周显仁得知这一切之后就起了盗窃的念头。 第129章 高危副本已上线 “我当时想着,是他不仁在先,我们偷他一些米粮也是应该的,就叫上村里几个年轻力壮的和一起溜进了庄子。” 他们这些人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米了,一看见那一袋袋白花花的米就红了眼,声音惊动了负责看守的守卫,几个年轻人被吓的慌了神,有一个在惊慌之下用随身带着的小刀直接捅死了那名守卫…… 周显仁神情激动有些语无伦次的对薛季和萧禊解释道:“我们……我们当时确实打算就此收手的,可是……可是我们打算把尸体投井的时候却被发现了,我也不知道我们当时是怎么了,是林海!人是林海杀的,也是他说一不做二不休,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早晚都会被发现,不如就都杀了!” 周显仁的双眸赤红,和他苍白的脸色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他神情惊恐的回忆着当天发生的事情,颤抖的双手仍旧记得那种紧紧扼住人脖颈的时候蛰伏在血肉下脉搏剧烈的跳动。 “都死了……当时在庄子里面的人都死了,整整十三口人,都死了……” 别庄里的人都死了,为了掩人耳目,周显仁等人撒下弥天大谎,说林家临时调走了当时的管事,让他们年纪中最大的周显仁接管,周显仁接管之后利用管事留下的信笺和印章假造书信,制造出一种别庄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这一装,就装了八年。 “求求你们放过我,我当年也是鬼迷心窍了,我发誓我真的没有杀人,人都是林海他们杀的,都是他们杀的,和我没有关系,和我真的没有关系啊!” 薛季和萧禊两人面面相觑,都为事实的真相感到唏嘘不已。 谁能想到,事情的起因竟然只是因为偷盗米粮。 他们猜中了事情的结尾,却永远无法猜中事情的起因和经过。 萧禊双眸微沉,上前一步把越来越疯癫的周显仁打晕,把人重新摆回床上佯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之后两人离开房间和藏身在草垛后的林卿月和小桃汇合。 林卿月听萧禊和薛季讲述了当年事情的真相之后,心中五味杂陈。 整整十三口人,就这么被残忍杀害了。 他们有些人甚至都不知情,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事情的起因是因为人的贪婪,管事贪财压榨佃户,这才让周显仁起了偷盗之心。结果也是因为贪婪,跟着周显仁一起去偷米粮的人不懂得适可而止,惊动了守卫这才导致惨剧的发生。” 林卿月仰头望向没有丝毫光亮的夜空,心中五味杂陈的感叹道:“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 几人得知了当年的真相,打算休息一晚上,第二天天亮就去当地的县衙报官,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却发现庄子的方向火光大盛,冲天的火光照亮了黑夜,林卿月看着那滔天的大火,心中有些后怕不已。 “如果我们今晚没有出来,是不是就会被烧死在庄子里面?” 庄子已经被烧了,林卿月等人打算先藏身在村子里面,往回走的时候却好巧不巧的碰见了放完火往回走的刘二狗。 刘二狗看见林卿月几人还好好活着顿时大惊失色。 “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林卿月双眸倏然一沉,带着小桃退到薛季和萧禊两人身后道:“把他抓起来,不能让他回去通风报信。” 萧禊知道林卿月在担心什么,嘱咐薛季保护好林卿月之后迅速转身扑向了刘二刘二狗大惊,仗着熟悉地形,矮身钻进了树林之中。 萧禊紧跟而上,两人的身影很快就没入了密林之中。 林卿月等人在原地等了半晌,最后却之后萧禊一个人回来了。 “树林中有一条小溪,他直接跳进了小溪里被溪水一路冲下了山,我没能逮住他们。” 萧禊没有抓住刘二狗这事完全出乎了林卿月的预料,沉声道:“刘二狗对着周围的环境很了解,他被小溪冲走应该是早有预谋的,既然阻止不了他,那我们就赶紧离开这里。” 几人一路向山下跑去,临近村庄的时候却在山下发现了火光。 林卿月几人隔着四五十米的距离看着下面手持火把的村民,神情凝重到了极致。 他们到底是完了一步,刘二狗比他们提前一步下了山,把他们还活着的消息告诉了林海他们。 林海在人群的族拥下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阴狠的双眸望着林卿月几人,对身后一脸愤怒的村民说道:“就是他们几个杀了村长,村长之前就怀疑他们根本就不是林家派来的人,他们来到我们村子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他们杀了村长,我们要替村长报仇!” 不明真相的村民对林海的话一呼百应,各个神情激愤的看着林卿月他们。 林卿月暗道不好,正想开口和那些村民们解释,林海却抢先一步大喝道:“杀人偿命!为村长报仇!” 话音未落,林海便将手里的火把扔进了树林之中。 秋日的树林里地上多得是枯叶和干树枝,一遇上火便迅速烧了起来,不过眨眼的功夫火就烧成了一片,其他村民被煽动纷纷跟着效仿。 借着风势,大火很快就扑向了林卿月他们。 林卿月几人迅速向后倒退,可越是深入里面的枯枝干叶就越多,如果不趁着现在火势不大的时候突围出去,他们最后就会被活活困死在树林里。 面对扑面而来的熊熊大火,林卿月努力想让自己保持冷静,可她的大脑却一片空白,好像有人在她脑袋里也放了一把火,将她所有的理智都燃烧殆尽。 就在林卿月六神无主的时候,萧禊迅速脱下外衣罩在了林卿月身上,对身后的薛季和小桃喊道:“跟我走,我们去找那条小溪,刘二狗可以顺着小溪逃到山下去,我们也可以。” “对啊,我们可以顺着小溪下山!”薛季惊呼了一声,拉上了落在身后的小桃跟上了前面的萧禊。 林卿月被萧禊死死的护在怀里,大火蔓延的势头太猛,萧禊披在她身上的衣服下摆已经被火蛇吞噬殆尽,隐约间林卿月闻到了一种什么东西被烧焦的味道。 她掀起头上的衣服看向身边萧禊,视线所及,皆是血肉模糊的烧伤。 鲜血淋漓间夹杂着灼烧的黑,林卿月看着萧禊身上的烧伤眼眶一下子就湿了,萧禊低头看见林卿月正在看他的伤口淡笑了一下将衣服下压挡住了林卿月的视线。 林卿月的视线被挡住了,耳边响起了萧禊温润的声音。 “月儿,这一次我不会再离开你了萧禊的声音像是烙铁一样在灼灼热浪的加持下,在林卿月的脑中留下了烙印。 林卿月原本以为萧禊所说的小溪只是那种浅到只能没过脚面的水沟,让林卿月始料未及的是,萧禊嘴中所谓的小溪其实是一条足以没过腰的小河。 第130章 终会离别 林卿月捽不及防跳入河中,身体本能的向下一沉,水流湍急,萧禊只来得及抓住林卿月的衣领就被湍急的河水冲了下去。 随着河道越来越宽,水流越来越湍急,林卿月意识河道的尽头很有可能是一处小型的瀑布。 林卿月挣扎着把头露出水面,对身边的萧禊喊道:“我不会游泳!” 轰隆的水流声淹没了周围所有的声音,林卿月不知道萧禊有没有听到她说话。 她还没来得及重复第二遍,就感觉环抱着她的手臂倏然一紧,林卿月觉得周围水流的挤压在瞬间倏然消失,紧接着她的身体处于持续失重的状态长达半分钟之久摔入水中的同时,林卿月在水压的挤压下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晕过去之前,林卿月似乎听见谁在呼唤她的名字。 沁骨的寒意让林卿月感觉自己好像身处于无边无际的雪原之中,她在漫无目的中前行,没有方向没有尽头。 就在林卿月感到绝望的时候,她突然感到了一丝温暖。 感觉到温暖的同时,林卿月本能的想要汲取更多,身体不断的向热源靠拢。 萧禊浑身一僵,低头看着双臂环抱着他的腰在他怀里乱动的林卿月,脸上难得浮现出一抹窘态。 小桃面露不忍的看着被林卿月揩油揩的神情抽搐的萧禊,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二皇子,不如……还是我来照顾姑娘吧。” 萧禊瞥了一眼林卿月禁锢着他腰的手臂,轻笑了一声道:“不必了,就让她这么抱着吧。” 小桃轻‘哦’了一声,坐回到火堆旁。 小桃有些不安,话也跟着多了些,林卿月窝在萧禊的怀里睡觉,小桃不忍打扰,只能把目标放在了一旁一脸苦哈哈的薛季身上。 “小侯爷,我是不是感觉出问题了?为什么我感觉二皇子被我家姑娘轻薄非但不生气,好像还挺开心的样子?” 薛季阴恻恻瞥了一眼嘴角带笑的萧禊,瓮声瓮气的说道:“你没感觉错,他是挺高兴的,换成是我,我也高兴。” 小桃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心道现在世道真是变了,男的怎么一个个的都拍着号的想被轻薄? 昏睡的林卿月根本不知道自己一个简单的取暖动作会引起这么大的误会,因为是非自然性失去意识,林卿月再次见到了萧临泽。 上次林卿月情绪不稳,根本没有闲情逸致仔细观察萧临泽的长相,只记得萧临泽给人的第一印象很清冷淡漠,一副不好相处的模样。 之后林卿月就一直有些后悔,当时应该仔细的看一看。 但非自然性失去意识操作起来并不容易,多半都伴有非死即伤的危险性,林卿月还算有些理智,不敢因为美色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趁着这次难得的机会,林卿月发誓一定要好好看看萧临泽的真容。 男子碎发凌厉,长眉入鬓,高鼻薄唇,独有一种淡漠于世的优雅从容。 萧临泽被林卿月打量的有些不知所措,轻咳了一声道:“你不知道这么打量一个男子有些太过失礼了么?” 林卿月大大方方的收回了视线,脸上不见丝毫的羞愧之色,非但不以为耻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儿的小骄傲。 “你和我共用一个身体,四舍五入我们就等于是自己人,都是自己人了,看看又怎么了?别逼我,逼急了我还上手摸呢。” 萧临泽扶额,对于林卿月这种厚脸皮的做派已经习以为常了。 他轻叹了一声,语气带着些许责备的说道:“你知不知道你每次看见我就证明你在鬼门关前又走了一遭?就算你没有劫后余生的大彻大悟,也总该自我反思一下你到底是怎么做到在一个月内经历两次生死劫难的!” 林卿月躺在地上,毫无形象的翘着腿,摆明了就是打算耍无赖。 “反思?” 林卿月佯装认真思考了一下,笑道:“我觉得我可能原本是哪路被贬下界的神仙,下凡历劫来了,等我经历九九八十一劫,就能重列仙班飞升上神了。” “你!”萧临泽被林卿月气的不轻,手指着林卿月‘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林卿月美滋滋笑嘻嘻道:“未川,我就喜欢你这种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就感觉特别的有趣。” 萧临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也不知道你这脑子里面天天都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刚呛过水,肯定会不舒服,需要我出去帮你顶一阵么?” 林卿月收起了脸上不正经的笑,微微正色道:“不用了,外面人多,萧禊和薛季眼睛都毒着呢,要是被他们看出端倪就不好了。呛水虽然难受,还是能忍受的。 林卿月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走向萧临泽,一边佯装在掸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萧临泽站在原地,看着林卿月向他一步步的走近,心跳莫名漏了半拍。 林卿月站在萧临泽面前,她的身高只到萧临泽的肩膀,要微微抬头才能和萧临泽对视。 萧临泽觉得努力和自己平视的林卿月有点儿小可爱,轻薄的嘴唇微微上扬,像是隆冬里的一缕阳光一样,迷离了林卿月的双眼。 林卿月神情微怔,看着萧临泽嘴角的笑不由得看的痴了。 萧临泽还从未被女子如此无所顾忌的看过,一时有些不大适应,脸颊染上了一抹浅浅淡淡的绯红。 林卿月看着萧临泽脸颊上那抹可疑的桃红,心里呼啸而过十万个卧槽。 她竟然把一个男的看的脸红了! 林卿月伸手在脸颊上啪啪打了两下,对萧临泽尴尬的笑了两下。 “外面还有些事情需要解决,我……我就先走了,下次见!林卿月闭上眼睛的同时,好像听见了萧临泽的笑声…… 林卿月缓缓睁开眼睛,瞳孔快速的收缩了两下之后,视野渐渐变得清晰。 林卿月盯着上方棱角分明的下颌线看了半天,一直到下颌线的主人意识到怀里的人醒了,低下头看向她,林卿月才意识到自己正躺在萧禊的怀里。 刚刚才调戏完禁欲系美男,一睁开眼睛自己又躺在别人怀里,林卿月觉得幸福一下子来的太突然了,让她有点儿不知所措。 萧禊看林卿月神情有些呆愣,误以为林卿月不舒服,伸手贴着林卿月的额头摸了摸,又摸了摸林卿月的额头,感觉两人的体温差不多,稍稍松了一口气。 萧禊摸她头的时候林卿月就已经从呆愣中回过神来,她用余光悄悄瞥了一眼周围,发现小桃和薛季都还睡着,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林卿月抬头看向萧禊,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道:“那个……萧禊,我没什么事了,你……你能放开我么?” 萧禊眉梢微微上挑,松开环抱着林卿的手臂,低头看向自己的腰。 第132章 戴斗笠的男子 如果他们真的一早就准备好了自尽,刘二狗又为什么会提到‘他们’。 这个‘他们’很明显才是让刘二狗恐惧的存在,可从始至终,这个‘他们’都一直没在林卿月他们眼前出现过。 至此所有和当年事件相关的人都死了,林卿月就算有心调查也无处调查。 最主要的是,林卿月还不确定老太太让她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衙门的人将刘二狗他们的尸体带回了衙门,因为老村长死了,别庄的事情暂时无人接管,林卿月打算给老太太去一封信让林家派人来接管别庄的事情。 在没得到回信前,林卿月打算暂时先住在村子里面,顺便筛选一下原本的佃户,防止有像刘二狗那些品行不端的人混在其中继续作恶。 林海他们虽然杀了当年的管事,虽然目的不纯,但他们却把庄子打理的不错。 林卿月在村长的房间找到不少有关于庄子这些年支出的账本,林卿月觉得反正闲来无事,便把那些账本都搬到了自己的住处打算打发时间。 萧禊似乎对于茶庄很感兴趣,林卿月在房间里面研究账本的时候萧禊就在茶庄待着。 因为有翻看美人邦账本的习惯,林卿月很快就把别庄这些年的账本都查看了一遍,账本整理的很清楚,但林卿月翻看完所有账本之后却总是感觉有些不大对劲儿那种怪异的感觉就好像在喉间卡了一根刺一样,不动的时候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一旦动起来却又让人抓心挠肝。 正当林卿月百思不得其解之际,萧临泽却突然开口说道:“之前你祖母给你的那本账本你带来了么?” 林卿月不知道萧临泽到底要干什么,却听话的去包袱里面翻找了一通。 她当时把账本扔了,后来还是被小桃捡了回来,用细线重新穿好了放在了包袱里面。 林卿月手里握着账本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有些泄气的说道:“你想让我看什么?这些账本和庄子里面的账本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啊。” “你祖母将这本账本交给你的时候说了,这是别庄的账本,她不会骗你。别庄的账本没有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这本你祖母给你的账本就是最好的佐证。” 林卿月蛾眉微蹙,她看着手上的账本,喃喃道:“如果只是普通的做假账应该不会如此大费周章,这其中到底隐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林卿月一边想一边翻弄着手里的账本,一遍又一遍。 林卿月看着账本上的那些数字感到越来越焦躁,一失手把账本掉在了地上,林卿月弯腰去捡,再拿到手里的时候并没有注意账本的方向,随意的翻看了一下,无意间的一瞥却让林卿月彻底怔住了。 林卿月眉宇间隐隐浮现出一丝兴奋,她有仔细的翻看了一遍,眼中的不解和困惑一扫而空。 “我知道了!祖母给我的这本账本是要反过来看的!这本账本根本就没有缺页,残页的部分也都只是障眼法,只要把账本反过来看,这就是一本完整的账本!” 想通了这一切的林卿月立刻着手开始对比账本上的数字,果然发现了其中的问题。 “别庄的账本是本来记录的,村长手里的账本是茶庄正常的收入,而祖母给我的账本记录的则是这些年茶庄额外收入的账目。” 林卿月看着账目上那些每笔高达上万两的数字,眉宇间皱缩成了一团。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小小的茶庄,会有这么大的一笔收入。 为什么会有人花这么大一笔钱去买茶? 林卿月不敢声张,将账本小心收好。 “未川,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 萧临泽并没有直接回答林卿月的问题,把话题岔开说道:“问题既然出在茶庄上,那就去茶庄上看看吧。” 林卿月有些心不在焉的轻‘嗯’了一声,等到外面暮色四合才回过神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吃完饭的时候林卿月有意和萧禊提起自己想去茶庄上看看,已经决定把茶庄上的茶叶全部买下来,今天已经全都采摘完毕了却被萧禊告知,他林卿月神情微怔,双眸微沉的看向萧禊道:“茶庄收成的茶叶数量不少,你买那么多茶叶干什么?” 萧禊淡笑道:“这里产的茶叶品质的确不错,其实茶叶也不全都是我自己买的,薛季也买了不少。茶庄出了命案,肯定不好向外卖,我府上反正也是要购进茶叶的,买谁的茶都是一样的。” 林卿月眼中的戒备缓缓消散,内心随即涌上了一股愧疚感。 萧禊如此为她着想,她却怀疑萧禊是另有目的。 林卿月扶额,觉得自己可能最近压力真的太大了,已经开始变得有些神经质了。 “月儿,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么?” 林卿月勉强扯出了一丝笑,揺了揺头道:“没什么,可能是太累了,总是觉得头昏昏沉沉的。” “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吧,睡一觉就好了。” 林卿月无力的点了点头,在萧禊的搀扶下回了房间。 几乎是在沾枕头的一瞬间,林卿月眼前一黑陷入沉睡之中。 萧禊看着昏睡的林卿月,缓缓收敛了脸上的笑意,面无表情的走出林卿月的房间,借着夜色向林子里面走去。 萧禊径直走到林子深处,在一片空地上有一道人影伫立期间,听见背后声响,人影浑身戒备的回头,看见来人是萧禊之后赶忙疾步走了过来,在萧禊的身前跪下。 恭敬的叫了一声:“主子。” 萧禊轻‘嗯’了一声,问道:“事情都处理好了?” “主子放心,一切都已处理妥当,采收的茶叶会经专人之手,再送到官员们的手中,属下已经安排好了一切,绝对没人能查到茶叶的来源。” “做得好。”萧禊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阴狠的笑。 “林家的那个老太婆想要借着月儿的手断了茶叶供应,真是只老狐狸。” “主子深谋远虑,属下佩服。” 萧禊对对方的称赞无动于衷,沉声说道:“尽快把茶叶运走,让我们的人抽身出去,不要留下痕迹。” 老太太派来的人三天后到达了别庄,接手了林卿月手中的账本,顺便带来了老太太的口信儿。 “老夫人说了,前几天从江南传回了消息,水患处理完了,主君和二爷不日就会回京,老夫人让姑娘您尽快动身回去。” 林卿月努力扮演了一个就不见父亲,思父心切的留守儿童,其实内心慌的一比。 虽然人人都说她这个爹从她出生起就对她不闻不问,但这都只是听说,万一人家两父女私下父女情深呢? 收到老太太口信的当天下午林卿月就决定回京,她必须在林贵峰回来之前做好万全的准备。 第131章 逃离黑店 林卿月顺着萧禊的视线看了过去,发现自己的手臂竟然揽着萧禊的腰! 这一瞬间,林卿月甚至不想承认这双手臂是她的。 林卿月扯了扯嘴角,对萧禊尴尬的笑了两下,在萧禊的注视下缓缓松开了有些僵直的手臂,从萧禊的怀里爬了出去。 脱离萧禊怀抱的一瞬间,林卿月感觉自己如释重负,生怕自己反应再慢一点儿,萧禊会让她对他负责人。 林卿月收拾好散乱的思绪,坐在萧禊身边问道:“我们摔下瀑布之后发生了什么?” 萧禊深深的看了一眼林卿月一眼后把视线集中在了篝火上,声调轻柔的讲述起他们从瀑布上摔下来之后发生的事情。 “瀑布下方是个深潭,我们上岸以后发现这里距离村并不远,当时你和小桃都晕了过去,我和薛季带着你们两个行走不方便,就找了个地方暂且歇下,小桃比你醒的早些,等到明天一早我们就绕过村子到附近的衙门去报案,他们肯定以为我们死了,应该不会跑。” 林卿月点了点头,道:“不错,村子里面的村民被那几个人蛊惑,我们势单力薄和他们正面起冲突对我们不利,有衙门的人一起跟着更有说服力些。” 一想到林海那些人,林卿月就莫名的觉得头皮发麻。 “那个叫林海的人怂恿村民攻击我们的时候提到了村长,你说他是在欺骗大家,还是说村长真的遇害了?” 萧禊捡起了一根木棍,探进篝火里面挑了挑,随着他的动作,篝火的火焰烧的越来越旺,火光映照在萧禊的脸上,林卿月看着萧禊心中升起了一股不真实的感觉“那个老村长应该是死了,围攻我们的那些人里没有老村长,也没有之前监视我们的那些人,村里面的人应该产生了分歧,围攻我们的人是一派,村长自己是一派,一山不容二虎,他们人多,老村长早晚都会被干掉,我们恰好在此地,他们除掉了老村长这个眼中钉,再把罪名嫁祸给我们对他们来说有利无害。” 林卿月顿时觉得后脊一凉,有些后怕的说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是怎么做到杀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萧禊看着熊熊燃烧的火光,面无表情的说道:“杀人是会上瘾的,当他们第一次拿起屠刀的时候,人命对于他们来说就已经什么都不是了,对于比草芥还要轻贱的东西,你觉得他们会在意么?” 林卿月看着萧禊的侧脸,突然觉得这一刻的萧禊很陌生。 他的声音不再如往日般温润,冰凉凉的,让人有一种想要逃离的冲动。 篝火里的干柴爆了一下,萧禊瞳孔一缩,转头看向林卿月的时候又恢复成了平日里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 “今天发生了好多事情,我一时有些感慨,你别太在意。” 林卿月看着面前熟悉的萧禊,莞尔一笑。 “我睡不着,就由我守夜吧,你睡一觉吧。” 萧禊没有推辞,背靠在大树上闭上眼睛,一会儿的功夫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第二天一早,林卿月几人去了就近的县衙报了官,带着捕快一起去了村子。 让林卿月感到意外的是,林海他们不仅没有跑,在官兵询问他们案发经过的时候,他们没有一点儿反抗的就交代了当年的事情,甚至连老村长的死也一起招供了。 大家都为这个结果感到高兴,只有林卿月觉得林海他们会突然招供十分的可疑。 要说他们受不了良心的谴责,打算赎罪,这么多年他们又无数的机会可以去县衙自首,可他们却没有这么做,甚至在林卿月他们到来时候害怕当年的事情暴露,不仅对他们起了杀念,还杀了老村长。 说这样的人突然幡然醒悟,林卿月一万个不相信。 林海那样的人什么也不会说,林卿月就趁着其他人不注意,偷偷找到了刘二狗。 刘二狗一见到林卿月就像是见到了鬼一样,神情惊恐的躲闪着不肯直面林卿月。 林卿月越来越觉得此事古怪,她没死的事情刘二狗是知道的,他明知道她不是鬼,还有什么理由会让刘二狗这么怕她? “刘二狗,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如果你回答我的问题,我就给你银子。” 刘二狗缩在树后背对着林卿月,浑身颤抖的不断揺头。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林卿月并没有放弃而是接着说道:“我知道钱对于现在的你来说不算什么,但是你家中的母亲需要啊,她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被抓了,你的娘子真的会帮你一直照顾你的母亲么?她如果没有银子傍身,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你想过么?” 杀人诛心,林卿月的一番话成功让刘二狗冷静了下来。 刘二狗缓缓转身,犹如惊弓之鸟一般神经质的四处张望,确定周围确实没有人的情况下对林卿月悄声说道:“你走过来些,我告诉你。” 刘二狗虽然被绳子捆着动弹不得,但为了安全考虑,林卿月只向前走了两步,佯装不耐烦的说道:“你到底说不说,你要是不说我可以去问别人,你不想要这笔钱,别人想要。” 一提到钱,刘二狗果然松口了。 神经兮兮的低声对林卿月说道:“昨天……昨天村子里面来了一帮黑衣人,他们说……他们说……” 林卿月紧张的盯着刘二狗,等他继续往下说,可刘二狗就像是一盘卡了碟的磁带一样,只是不断的重复着‘他们说’这几个字,不再继续往下说了。 林卿月怀疑刘二狗是因为刺激过大,导致神经有些异常,正打算诱导他说出来之后的话时,身后却突然传来脚步声。 “月儿你在这里干什么?” 林卿月转身看去,萧禊正缓步向她一步步走来。 林卿月本来想要和萧禊说出自己心中的疑惑,可脑中却不断重复着昨天夜里萧锲被火光映照的侧脸。 林卿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的想起那一幕,想对萧禊说出口的话却最终没能说出口。 “没什么,只是看他一人在这里挺可怜的,就来看看。” 萧禊的神情并没有变现出丝毫的异样,笑道:“他们都是亡命之徒,还是小心些的好,小桃很担心你,我们回去吧。” 林卿月有些犹豫的回头看了一眼重新瑟缩回树后的刘二狗,打算先和萧禊回去,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再来问。 可惜,这一别是林卿月和刘二狗的最后一面。 午时刚过,林卿月他们就收到了刘二狗他们集体服毒自尽的消息。 “听说他们一早就把毒藏在了牙里面,应该是一早就约定好的,时间一到就一起咬破毒自尽。” 种种迹象都表明刘二狗他们这些人是畏罪自尽,可林卿月却感觉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第133章 暗中的较量 虽然林卿月之前让大夫人送信给了林贵唐,却难保林贵峰爱妾如命,因为林姨娘的死迁怒于她。 萧禊和薛季本来也是为了陪林卿月才一起来了别庄,听说林卿月要回京,两人都没有异议,几人当天下午出发,三日后到达了京都。 林卿月一回京就马不停蹄的回到林家,刚一进林家的大门林卿月就觉得气氛不对。 林卿月本想先去找老太太问问情况,却被一名侍卫拦住了去路。 “四姑娘,二爷请您去他书房。” 二爷? 在这林府能别人称作‘二爷’的人就只有林卿月的爹了。 林卿月蛾眉一皱,竟没想到她紧赶慢赶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烦劳前面带路吧。” 林卿月深吸了一口气,这个时候找救兵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林贵峰不在林府的时候,他的书房就是林府的禁地。 别说悄悄溜进去,就是踏足书房半径范围十米之内都会有人阻拦。 林卿月只远远的瞧过一眼,离近看还是第一次。 侍卫把林卿月带到书房门口之后就离开了,林卿月站在书房门口,看着面前紧闭的大门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叩了三下门。 “进来。” 林贵峰的声音很低沉中气十足,光是听声音就能感觉到对方是一个极具威严的人。 林卿月有些忐忑的推开门,书房采光很好,林卿月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书桌前的林贵峰。 剑眉入鬓不怒自威,明明长着一张斯文人的脸,眉宇间却隐隐透着一股浓重的杀气,光是坐在那里,就有威震八方之势。 林卿月还是第一次切实的感受到什么叫做肃杀之气,原本的林卿月性格懦弱,完全不像是大将军的女儿,父女之间没有什么共同话题,久而久之疏远了倒也正常。 见了林贵峰本人之后,林卿月倒是对之前传言说的父女不和的说法信了几分。 林卿月缓步走到桌前,对林贵峰行了跪拜之礼,说道:“女儿回来晚了,还请父亲赎罪。” 林贵峰垂眸看着跪在地上不卑不亢的林卿月,双眸微动,沉声道:“你的事情你祖母已经同我说过了,你祖母年纪大了,你能主动帮她处理一些事情,我没有有理由要责备你。” 林卿月垂眸,眼底闪过一抹诧异之色。 她原本以为林贵峰会拿此事大做文章,没想对方竟然这么轻描淡写的就算了。 林卿月对林贵峰顿时改观不少,正想说两句好话拉近一下父女之间的感情,林贵峰却突然从桌前站了一起来,缓步走到林卿月的面前。 因为林贵峰一直没说让林卿月站起来,林卿月便一直维持着跪拜在地的姿势。 此时林贵峰站在她面前,就像是一座巍峨的高山一般耸立在她面前。 林卿月缓缓抬头看向林贵峰,却正对上一双充满怒意的双眸。 在林卿月意识到不好的同时,林贵峰高高扬起的手倏然落下,一巴掌扇在了她的右脸上。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偌大的书房中回荡,林卿月强忍着右脸火烧一般的疼痛,抬头直视林贵峰道:“女儿不知所犯何事,竟然劳烦父亲亲自动手。” 林贵峰怒目看向林卿月,沉声道:“你竟然还敢问我你所犯何事?为父倒是要问问你,你小娘到底是怎么死的!” 林卿月双眸微沉,并没有直接回答林贵峰的问题,而是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 林贵峰见林卿月竟然没得他的命令就从地上站了起来,怒喝道:“放肆!你从小性格便唯唯诺诺的,你六妹妹同我说是你逼死你小娘的时候我还不信,现在看来,那些竟都是真的!你在我面前还敢如此没有规矩,可见平时在这府中是何等跋扈林卿月淡然一笑,神情从容的说道:“卿月那一拜是拜父亲您,但您既然提起了林姨娘的事情,卿月没错,自然不必跪。” 眼见林贵峰再次扬起手臂,林卿月却不躲不闪,正视林贵峰道:“父亲想要打女儿,女儿无话可说,但在父亲打女儿之前,可否回答女儿一个问题?” 林贵峰感觉到林卿月一瞬间爆发出的气势,神情微动,缓缓放下手臂沉声说道:“好,你问吧。” 林卿月隐在袖子里面的手缓缓张开,暗自吁了一口气道:“女儿想问,关于林姨娘的事情,父亲是从何处得知的?” 林卿月话音未落,林贵峰刚刚缓和的态度陡然间变得凌厉无比,厉声问道:“事到如今,你还想诬陷你妹妹?” 妹妹? 林卿月冷笑一声,笑道:“父亲这么说,就是承认关于林姨娘的事情是六妹妹告诉您的?” “是又怎样?” 林卿月嘴角笑意未减,接着问道:“女儿还有一问,请父亲回答。” “大伯父可收到一封大伯母寄去的家书?” 林贵峰双眸微敛,沉声道:“处理水患需要南北封口,我后来和你大伯父分开,并不知道他收到家书一事。何况家书是你大伯母寄给你大伯父的,与我又有何干系?” 林卿月心道果然如此,脸上笑意尽退,沉声道:“这林府上下目睹当日之事者过百人,杀人不过头点地,父亲若是真想要治女儿的罪,大可以把女儿送到衙门去,若人真是女儿害死的,菜市口一刀,女儿一命偿一命。” 在林贵峰越发诧异的目光中,林卿月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但在此之前,女儿也希望父亲不要听信一面之词,女儿就算有通天之能也不可能收买这林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女儿就在这里等着,父亲可以出去随便拉一个人问问当天的事,若是父亲问完还觉得此事是女儿的错,女儿也不劳父亲动手,自己绑了自己送到衙门去。” 林贵峰一脸诧异的看着林卿月,甚至有些不敢相信面前的这个是自己的女儿。 在林贵峰的印象中,林卿月一直都唯唯诺诺的,每次见了她都像是老鼠见了猫,身体抖成了筛子话都说不利索一句。 林贵峰从来没见过一个孩子见自己父亲害怕成那个样子的,他也不是不想和林卿月亲近,只是他每次稍稍靠近林卿月一些,林卿月就被吓的好像要昏倒了一样,林卿月长的痩弱纤细,林贵峰是个习武之人,每次看见林卿月都觉得自己一根手指头都能要了林卿月的命。 说也说不得,打也打不得,林贵峰索性眼不见为净。 相比于林卿月,林霜月就一点儿都不怕他,聪明机灵还会哄他这个当父亲的开心,再加上林姨娘的枕边风,林贵峰自然对林霜月更偏爱些。 林卿月自小养在老太太屋内,老太太又最重视尊卑,看他宠幸妾室,免不了要说几句,他不能冲老太太发火,便将火气撒在了林卿月身上。 第134章 初探庄子 林贵峰从来没都想过,有一天他的这个女儿会挺直后脊,和他面对面的对峙。 “你就这么有自信?” 林贵峰原本也不太相信林霜月的话,他自认为还是了解林卿月的,拔根鸡毛都不敢,又怎么敢逼死一个活生生的人呢。 可自他回京以来,便在不少同僚的嘴里听到了林卿月的‘光辉’事迹。 最有名的还要数林卿月在养心殿当众替自己翻案,受圣上赏识,封为‘寒璧郡主’一事。 听的多了,让林贵峰渐渐开始相信林霜月的话。 毕竟是事关自己娘亲生死的事情,林贵峰想当然的认为林霜月绝不会在此事上说谎。 林卿月没回答林贵峰的问题,侧了侧身,对林贵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林贵峰双眸一沉,大步迈出了书房。 林贵峰出了书房之后直奔林贵唐的院子,林贵唐今日整好休沐在家,见林贵峰匆匆而来,有些诧异的问道:“二弟,你如此行色匆匆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么?” 林贵峰也不绕弯子,单刀直入的问道:“大哥,你在江南的时候也曾收到过大嫂的一封家书?” 林贵唐一听就知道林贵峰要问的是什么事情,点头道:“没错,你大嫂的确给我送过一封家书,主要说的就是有关林姨娘一事,当时你我分居南北两边,我本想着回来后再同你说说此事,可最近实在太忙,这才耽搁了。” 林贵峰双眸微沉,从林贵唐的神情不见丝毫惋惜之色这一点,便猜到林姨娘一事并不想林霜月说的那么简单。 “大嫂可在院内?我想问问大嫂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贵唐点了点头,道:“你大嫂在屋内,你先去前厅吧,我叫她过去。” 大夫人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听林贵唐说林贵峰要找她,竟没表现出半点儿惊讶之色。 林贵峰向她问起当日之事后,大夫人也不含糊,将那天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林贵峰,特别还强调了林霜月选择让自己母亲继续受刑最后致使的林姨娘伤重不治的事情。 “此事我这个当大嫂的本不应该插嘴,但此事的确是林姨娘最后应得,可怜卿月的那丫头了,这些年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我到现在都记得她那天九死一生的模样,要不是那丫头有贵人相助送来了神药,二叔你这次回来只怕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林贵峰坐在椅子上半天都没吭声,林贵唐出声安慰道:“人有失足马有失蹄,林姨娘那厮心机太深,二弟你也莫要太过自责,四丫头九死一生,你这个当爹的等她回来多多安抚便是了。” 林贵峰倏然苦笑了一声,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道:“大哥你这话说的好像太晚林贵峰从大房院子出来之后便直奔自己书房,关于林姨娘的事情,林贵峰已经认识到是自己误会了林卿月。 可让他和自己的女儿道歉,他也确实拉不下这个脸。 林贵峰推门走进书房,却发现林卿月正坐在他的书桌前翻看上面的册子。 “你在做什么!” 林贵峰大喝一声,疾步走到林卿月面前一把夺过了林卿月手里的册子道:“你放肆!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就敢瞎看?” “知道啊。”林卿月瞥了一眼林贵峰手里的册子说道:“不就是你总结的此次治水一事的奏折么?” “知道你还看!” 林贵峰目眦欲裂,他知道林卿月的确比之前胆子大了许多,却万万没想到直接飙升到了胆大包天的地步。 林卿月轻笑了一声道:“我如果不看,父亲的这道奏折送上去,等到潮汛再涨之时就是我林家满门获罪之日。” 林贵峰双眸一沉,一掌拍在了林卿月面前的桌面上。 那足有半指厚的桌面,被林贵峰的一掌震的剧烈晃动了一下,桌子上摞的比较高的书,都被震落在的地上。 林卿月咽了咽口水,惊魂未定的看了一眼林贵峰的手,决定改变一下自己是说话的态度,向恶势力低头。 林卿月对着一脸怒意的林贵峰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语气轻柔的说道:“父亲先别动怒,先听女儿把话说完。” 按照林贵峰的脾气,若是换成其他人,他这一掌早轰在天灵盖上了。 可他心中对林卿月又愧,又有前车之鉴,林贵峰也觉察到林卿月不是那种有勇无谋的人,说出的话必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林贵峰深吸了一口气,把手里的奏折甩在林卿月面前道:“说。” 林卿月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没想到她这个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语气一好,态度立刻就不一样了。 林卿月摸清了套路,清了清嗓子,语气轻柔的说道:“父亲和大伯父选择将洪水分段节流,这个方法虽然有效,却是治标不治本,这次皇上派父亲和大伯两人前去治水,定然是希望能够彻底的杜绝水患。” 林卿月从一旁拿出了一张纸卷在桌子上摊平,指着上面的一条河道说道:“这条河道是此次施工的河道,也是水患最为严重的河道,一味的围堵并不能达到治疗水患的效果,相反,还会埋下祸根造成更大的危害。治理水患的办法在疏不在堵,有效的疏通才是根治水患的重点。” 林卿月在地图上指出了几条临近的河流,说道:“这条河之所以水患不断,是因为一到汛期的时候,与它临近的几条小河河水暴涨,而所有暴涨的水最后都会汇集这条河中。而这条河的河道又太过狭窄,不足以承载这么多的水量,水满则溢,便产生了水患。” “要想治理此处的水患,必须‘疏’‘扩’结合,缺一不可。” 林卿月嘴角微微上扬,笑看行林贵峰道:“女儿不过都是胡说的,父亲莫要见怪,女儿不经父亲允许就看您的奏折,实在是大大的不该,还请父亲责罚。” 林贵峰听的入迷了,恨不得把林卿月供起来,让她赶紧把那一‘疏’一‘扩’讲明白,忙催促道:“你没错,都是爹的错,别停!快接着说,接着说。” 林卿月眼珠子一转,笑道:“女儿其实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父亲同意。” 林贵峰的确很想知道林卿月的方法是什么,却还没到失了理智的地步。 “说吧,你想干什么?” 林卿月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乖巧十足的笑。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希望父亲能帮忙找一个能教我些拳脚功夫的先生,女儿此次出门才发现外面并不太平,女儿不想始终生活在别人的羽翼之下。父亲您是声名大噪的镇国将军,女儿虽身为女儿身,却也不想做个在闺阁里只知绣花的女子。” 第135章 分裂 林贵峰被林卿月的一番慷慨陈词感动,哈哈一笑道:“难得你有这份心,为父看也不需要找别人教你了,找谁来教能有为父尽心?从明天开始,为父亲自教你习武!” 林卿月微微一怔,她本意也只是想要学些简单的拳脚功夫防身而已,她那套女子防身术都是近身招式,真要用的时候根本没人会给她机会近身,根本不实用。 林卿月会给林贵峰提这个请求也是觉得林贵峰身边都是习武之人,肯定是从中挑最好的来教导她。 事实证明,现实永远比理想骨感的多,林卿月是万万也没想到,半个时辰前还赏了她一个大嘴巴子的爹,半个时辰之后竟然主动要求教导她习武。 林卿月感觉这个世界太玄幻,她想要静静。 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林卿月知道见好就收,接着说道:“这一‘疏”疏的就是河流的汇聚之处,” 林卿月指向地图上的一点说道:“既然多余的水都是从这一点涌入河流的,那我们就不让它流过去,在它涌入河流之前,就将它疏通出去。” 林卿月指尖向右偏移,道:“这片地区的周边并没有什么河流,属于极度干旱的地区,水会造成洪灾,但说到底水是无罪的啊,这个地方多那个地方少,那何不把这片地方多的水,填补到那片缺水的地方呢?” 林卿月的指尖在地图上指出了两点,然后将两点连接在一起道:“这就叫做‘南水北调”把南方多雨的水调运到北方。我之前已经看过了,从河流交叉点开凿水渠到另外一点并不是难事,这中间有很多条已经开凿过的水渠,只是因为干旱荒废了而已,只要将这些水渠依次打通然后串联在一起,就可以实现‘疏’。至于‘扩’就简单了很多,只需要把河床扩宽,增大其承载量,两者相辅相成,定然能够治理水患。” 林贵峰看着地图沉默了半晌,才喃喃道:“妙!真是太妙了,南水北调,这方法简直太好了,我现在就写奏书奏请皇上此事。” 林贵峰如获至宝一般拉着林卿月帮他一起写奏折,写奏折的林贵峰倒是一点儿架子都没有,特别的虚心求教,有不懂的地方就不耻下问,典型的后现代工作狂。 林卿月走也走不了,只能舍命陪君子。 唯一让林卿月还算欣慰的是门口的那两个侍卫还挺好使唤的,林贵峰为了忽悠住他,答应林卿月只要她想吃什么都可以让外面的两名侍卫出去买。 这两名侍卫是林贵峰身边的亲信,脚程比其他人快多了。 林卿月秉承着‘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的原则,把她想吃的还有小桃想吃的,写了满满一张纸交给了他们两个。 有好吃的,林卿月倒也不觉得太无聊。 时不时的给林贵峰指点一二,还能享受一波为人师表的感觉。 林贵峰的这一封奏折,洋洋洒洒的写了两本才写完,停笔的时候外面天色都暗了。 林卿月伸了伸懒腰,锤了锤肩膀道:“爹,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您老打算明天几点教我练武啊?” 林贵峰心满意足的把奏折合上,小心翼翼的放在了书案上,说道:“寅时在院子里面等我。” 寅时? 林卿月对这个时辰感觉有点儿陌生,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发现寅时竟然指的是早上五点! “不行!不行!不行,太早了,我根本起不来。” 林贵峰堆着笑容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沉声道:“习武之人,怎么能怕辛苦呢?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若是连早起这点儿辛苦都吃不了,你还习什么武!” 林卿月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知道和一个武将讲睡美容觉之类的话题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想想自己只是想要学一些能自保的招式,应该也用不了几天,林卿月也就释然了。 “寅时就寅时吧。” 林卿月选择用妥协换取老爷子的笑脸。 林卿月发现她这个爹有变脸的潜质,前一秒还凶神恶煞的,下一秒由能无缝连接的由阴转晴。 从林贵峰的书房出来以后,林卿月并没有直接回自己的院子,而是转道去了林霜月的院子。 院中透着亮光,林卿月没敲门,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屋里的人听见声响,匆忙从里面跑了出来。 跑出来的婢女面生,原本伺候林姨娘的婢女都被大夫人给发卖了,林卿月猜想这名婢女应该是林贵峰回来之后,大夫人新指派过来的。 婢女看见林卿月的时候惊了一下,怯生生的问道:“四……四姑娘,您来是有什么事情么?” 林卿月轻‘嗯’了一声道:“我有事同你们姑娘说,你先下去吧,没有吩咐不许出来。” 现在林府上下谁人不知道四姑娘的威名? 凡是林家人都知道一向手段了得的林姨娘栽在了四姑娘手里,这婢女哪里敢忤逆林卿月的话,溜的那叫一个快。 无关人等都走了,林卿月径直走进了林霜月的房中。 林霜月正在桌前用饭,听见脚步声,也没抬头,冷哼一声道:“府里不老实的下人我见多了,像你这么能偷懒的我还是第一次见,说什么外面进来人了,我倒是要问问你,谁来了?” 林霜月说到气头上,直接把手里的筷子摔了出去道:“你们这帮狗奴才,一个个都是贱骨头,知道我娘死了就来作贱我!你做的这也叫饭!” 林卿月站在原地看着林霜月独自一人发疯,林霜月见半天都无人应她的话,抄起桌子上的饭碗就向门口的方向砸了过来。 林卿月早有防备,向旁边轻松一闪,那碗砸在了门框上,‘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上,里面倒是一粒饭都没剩。 林霜月看清站在门口的人是林卿月以后,瞳孔剧烈一颤道:“怎么是你?谁允许你进来的!” 林卿月瞥了一眼地上空荡荡的碗,轻笑道:“看来六妹妹这一趟出门在外面没少吃苦啊,这种不叫饭的东西都能吃的一粒不剩,真是让人佩服啊。” 林霜月阴恻恻的盯着林卿月,神情癫狂的大喊道:“林卿月!你怎么敢踏入这间院子!你就不怕我娘来找你索命吗!” “不怕。”林卿月神情淡漠说道。 她举步走向林霜月,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怕?怕的难道不应该是你么?” 林霜月癫狂的神情倏然一滞,眼神躲闪的说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就是你,就是你害死我娘的,是你!都是你干的!” 林卿月倏然一笑,不屑的瞥了一眼林霜月道:“你这招自欺欺人用的还真是出神入化啊,有句话说的好,想要欺骗别人就要先骗过自己,想必你就是这么欺骗爹的吧?” 第136章 推测 林卿月双眸微眯,眼底的寒光稍纵即逝。 “你倒是不傻,知道林家容不下你,就不远万里的去找爹。你想借着爹的手除掉我,你这如意算盘打的真不错,就是可惜了。” 林卿月轻笑了一声道:“可惜你们母女都太高估了你们在爹心中的位置了。你娘觉得获得了一个男人的宠爱就获得了所有,却不知道感情是有保质期的,把所有的一切都压在一份随时都有可能消失的感情上,是你娘这辈子最大的败笔。” “不!我娘没有败!”林霜月怒瞪着林卿月道:“是你,就是因为你害了我娘,如果没有你,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我想,你是不是从刚才开始就误会了什么?”林卿月神情淡漠的看向林霜月道:“害死你娘的人是你不是我,是你。我当初给了你选择的机会,是由你挨那五十板还是由你娘挨五十板。” 林卿月冰冷的双眸,凝视着林霜月,一字一句道:“是你,你选择让你已经被打晕过去的娘继续受刑,想一想,如果当初选择受刑的人是你,没准现在你们都还活着,造成现在这个局面的人从来都不是我,而是你林霜月。” 林卿月双眸倏然一凛,冷笑道:“一切都是你的选择,是你亲手害死了你娘!你娘如果真的要找人索命,也是来找你!” “不!不是的!不是的!” 林霜月捂着头,神情惊恐的大声嚎叫,林卿月却恍若未闻。 总有那么些人在自己做错了事情之后,就自欺欺人的把这份罪孽强加到别人身上,让别人背负他们本该承受的罪孽负重前行。 如果林霜月本本分分的做人,她怎么想林卿月都觉得无所谓。 但林霜月妄图把这份罪孽强加到她身上,林卿月就不得不亲手撕开她伪善的面具,让她直面面具下鲜血淋漓的真相。 林卿月轻柔的睫毛下,一双犀利的双眸注视着林霜月。 “林霜月,你和你母亲相比真的差远了。”林卿月冰冷的视线凝视着面容惨白没有一丝血色的林霜月道:“林姨娘尚且懂得韬光养晦趋利避害,等待时机抓住人的痛楚咬死不放,你呢?你又会做什么?” 林卿月嘴角啜着淡笑,一步步的逼近林卿月,双眸微垂睥睨着她。 “爹已经从大伯母那里知道了真相,当初你不远万里去找爹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林霜月布满血色的双眸倏然一怔,随即狂笑道:“知道又能怎样,爹爹那么疼我,就算他知道了,他也不会杀我的。” 林卿月冷笑了一声:“爹是不会杀你,却再也容不下你。如果你少一分算计,没有刻意编排谎言欺骗爹,或许你还可以利用痛失娘亲这一点博取一点儿爹的同情,只要有爹的庇佑林家自然就有你的一席之地,可惜,这最后的机会也被你亲手葬送了。” 林卿月轻叹了一口气,看向林霜月道:“你如果答应我今后会安分守己偏安一隅,我可以当做不知道你去找父亲诬陷我的事情。” 林霜月脸色苍白的瘫在座位上,双眼空洞的望着林卿月,良久后倏然一笑。 “林卿月,你少在我面前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林霜月嘴角扬着得意的笑,双眸阴毒的睨着林卿月说道:“这世上不是只有林家一家人,没有林家还有赵家李家孙家王家,只要我林霜月想,他们就都能成为我的靠山。你别以为你攀上了个二皇子就了不起了,这京都又不是只有他一个皇子,你可以,我也一样可以!” 林卿月双眸冷漠的看着林霜月,轻声说道:“你真的是无药可救了。” “哈哈,怎么?这就怕了?” 林霜月狂笑道:“林卿月,我不会放过你的!还有帮你的那些人,我会让你们所有人都生不如死,我要让那些和你亲近的人都后悔这辈子认识你林卿月。” “随便你吧。” 林霜月如此执迷不悟,林卿月也不打算在她身上继续浪费时间了。 林卿月转身离去,林霜月却突然从背后追了上来,双手呈爪状,向林卿月的脖子抓了过去。 正打算迈出门的林卿月倏然间感觉后脊一凉,心中铜铃大作。 林霜月神情疯狂的怒瞪着双眼,大喝一声:“林卿月,你去死吧!” 林卿月本能的向旁边躲闪了一下,却不小心撞在了一旁的门框上。 疼痛沿着被撞击的地方迅速蹿入她四肢百骸,林卿月的额头瞬间沁出了一层冷汗。 林霜月看准时机扑了上来,双手死死的掐住了林卿月的脖子。 林卿月顿时觉得呼吸不畅,她想伸手推开林霜月,可右臂却怎么也用不上力。 光凭左臂的力量对抗发了狂的林霜月实在是杯水车薪。 林霜月像是发了疯似的死死掐着林卿月的脖子道:“林卿月,你不是狂么?我看你还怎么狂!我娘说的对,你的存在本来就是一个错误,只要没有了你我就是林家的嫡女,只要没了你小侯爷就会倾慕于我,还有二皇子,他也会喜欢我。没错,只要你死了,这一切就都是我的了!” 林卿月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在离她远去,在一片寂静中她甚至能听见内脏收缩挤压的声音。 林卿月知道再这样下去她的小命恐怕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她想要反击,可身体因为缺氧而变得瘫软无力,她用尽浑身的力气却仅仅只能动动手指而已。 就在林卿月觉得自己这次可能真的要玩完了的时候,萧临泽的声音突然出现,伴随着眩晕,林卿月感觉痛苦感瞬间离她远去。 耳畔萧临泽独有的清冷声音响起,驱散了林卿月心中所有的不安和绝望。 “老实呆着,我帮你报仇。” 林霜月感觉到林卿月的挣扎逐渐变小,神情不受控制的染上一抹狂喜,手下的动作越发的用力。 就在林霜月觉得这一切马上就要结束的时候,已经放弃挣扎的林卿月倏然伸出手,仅凭单手就轻而易举的捏住了林霜月的脖子。 林霜月感觉呼吸一滞,手上的动作下意识的一松,‘林卿月’顺势起身,单手扣着林霜月的脖子直接把林霜月带离了地面。 林霜月的双脚在空中乱踢,伸出双手想要掰开‘林卿月’的手,却发现‘林卿月’的手就像是铁钳一般任凭她怎么掰都掰不动分毫。 几次尝试无果之后,林霜月终于感到了危险,她满眼惊恐的看着眼前神情冷漠的林卿月,突然产生了一个荒唐的想法。 眼前的林卿月,并不是她认识的林卿月。 和坠马前的林卿月不同,和坠马后的林卿月也不同。 眼前的‘林卿月’让林霜月感到陌生,陌生的可怕。 第137章 当年的真相 萧临泽了解林卿月,他知道就算林卿月明知道林霜月想要她的命,以林卿月的性子也不会杀了林霜月。换做从前,萧临泽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了林霜月永绝后患可是现在他却觉得用林卿月的身体杀了林霜月,会脏了林卿月的手。 眼看林霜月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萧临泽倏然松开了手,林霜月的身体毫无预兆的轰然坠地,瘫软在了地面上。 萧临泽冷冷的瞥了一眼半跪在地上不断剧烈咳嗽的林霜月,沉声警告道:“收起你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你记住了,在你杀死我之前我一定会先杀了你。” 林霜月抬头对上‘林卿月’的目光,呼吸倏然一滞,她惊恐的瞪大着双眼,不住的点头。 林霜月从来都没见过那么恐怖的眼神,冰冷、森寒不带有一丝人的情感。 那瞳孔的黑,就像是深渊地狱一般,只看一眼就让人觉得遍体生寒。 萧临泽收回视线,跨步走出林霜月房间,快步回到林卿月的院子。 小桃见‘林卿月’回来,冲她打了一声招呼,‘林卿月’却旁若无人一般径直走进了房间,小桃一时有些好奇,跟了上去。 房门没锁,小桃开了一条缝往里看,却刚巧看见林卿月浑身僵直的倒在床上一动不动了…… 小桃惊呼了一声,差点儿被吓的背过气去。 小桃在门外给自己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才鼓起勇气推门走进了房间,屋里没有点蜡烛,小桃借着月光往里走,一边走一边轻唤道:“姑娘?我是小桃,我进来了哦!” 屋内静悄悄的,小桃见无人回应,眼睛一闭,从门口一路冲到了床边。 床上的林卿月才刚悠悠转醒,就感觉身下的床剧烈的晃动了一下,半个身子悬空的林卿月被这一震直接震的栽到了地上。 林卿月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床边的脚踏板子上,仰着头看着一脸惊讶的小桃,瘪了瘪嘴道:“小桃,你没事儿撞床干什么?就算你想要谋杀我也不用选这么个玉石倶焚的方法啊。” 小桃一脸不敢置信的蹲在林卿月身边,上上下下摸了一遍,确定林卿月身子是热的,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林卿月旁边,笑道:“姑娘你可吓死我了,刚刚你从外面直愣愣的走进来,叫你也没反应,走到床边‘咣当’就倒下了,我还以为你是招惹上什么脏东西被鬼附身了呢。” 林卿月尴尬的笑了笑,她可不就是被鬼附身了,只不过这个鬼和其他鬼有些不太一样罢了。 “我……我就是太累了,太想休息了。” 为了掩饰尴尬,林卿月还佯装一脸轻松的弹了小桃额头一下笑道:“你能不能别一天天的胡思乱想?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鬼啊神啊的,都是骗人的。” 小桃揉着额头,嘟着嘴一脸不服气的说道:“老人都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等姑娘哪天你真碰见怪事了,可别来找我哭!” 林卿月扯了扯嘴角,无声的笑了笑。 心道我自己就是鬼附身,我怕什么?怕的应该是你才对。 林卿月从地上爬了起来,感觉浑身上下的骨头都散架了。 一想到自己明天要拖着这副残躯去接受林贵峰的摧残,林卿月就觉得人生充满了绝望。 林卿月一晚上都在翻来覆去的做同一个梦,不断的找各种理由和林贵峰请假。 不管冥思苦想的借口是什么,梦里的林贵峰最后都会以一套组合拳为故事画上句号。 在周而复始梦境的摧残下,从梦中清醒的林卿月没有丝毫犹豫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林贵峰本来以为以林卿月昨天心不甘情不愿的态度,应该不会准时出现。 所以当他收拾妥当推开房门,看见已经等在院中的林卿月时,多少有些惊讶。 带着霜露的叶片落在林卿月的肩头,随着她的动作上下揺摆。 林卿月今日一改往日大家闺秀的打扮,脱了花样繁杂颜色鲜艳的罗裙,换上了一身干净爽利的衣服。 柔顺的长发被她用一根简单的木簪高高盘起干净利落,飒爽之姿竟是比她女装时更让人一见难忘。 林贵峰从房间出来的时候林卿月正在做热身运动,拜小桃所赐,她现在还浑身酸痛,活动活动倒是舒服了许多。 “不错,看来你昨天的话不是随口说说的。” 林卿月停下动作转头看向踱步走来的林贵峰笑道:“这是自然,爹爹亲自教导,女儿若是不认真学,岂不是给爹爹脸上抹黑?” 林贵峰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哈哈一笑道:“说的不错,为了不让你给我脸上抹黑,我也得好好教你。” 林贵峰这么多年在外领兵打仗,训练的将士数不胜数,他只需要看上一眼就知道一个人到底适合什么样的训练。 “你的缺点在于力量,这在行兵打仗中可是致命的缺点,这一点不是通过简单的训练就能轻易提升的,好在你身材娇小敏捷,训练得当可以弥补你力量上的不足林贵峰针对林卿月的体质制定了一套适合林卿月训练的方案,因为林卿月在力量上不占优势,林贵峰建议林卿月以远攻为主。 “弓箭可以让你在掌握敌人行踪的同时进行攻击,又可以在攻击失败之后留有足够的时间让你逃跑,相比于匕首一类的武器,弓箭更适合你。” 林卿月接过林贵峰手里的长弓,动作熟练的弯弓搭箭,射出了一支箭矢。 箭矢疾驰而出气势凛然,却行至半途泄了气从空中向下栽到了地上。 林卿月颇感可惜的叹了一口气,笑道:“让爹爹看笑话了。” 林贵峰眼底闪过一抹惊讶之色,颇感惊喜的问道:“你何时学的射箭?你刚刚这一箭虽然后劲儿不足,但动作却很标准,准头也不错,只要勤加练习必能有所建树。” 林卿月暗淡的目光倏然一亮,笑道:“真的么?我还以为我射的很差呢。” 林卿月之前的确玩过射箭,但也只是玩一玩罢了,只是跟射箭馆的工作人员稍微学习了一下,能不能射准她当时并不在意,林贵峰提议让她射箭的时候林卿月也只是想要试一试,没想到会得到林贵峰的赞赏。 “你是我林贵峰的女儿,又怎么会射的差?来,拿起弓再射一箭。” 林贵峰的话给了林卿月极大的鼓舞,林卿月笑着点了点头,又重新从箭筒里面抽出了一支箭,这一次林卿月比之前认真了许多,瞄的也更准。 林贵峰注意到林卿月气势上的转变,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向林卿月的目光中多了一抹称赞之色。 这一次回来,他的确发现林卿月相比之前有所不同了。 这种转变让林贵峰感到欣慰,他膝下无子,两个女儿又一个比一个柔弱,他一身武艺无人传授,心中多少有些遗憾。 第138章 不会离开你 没想到这次回来,他一向认为软弱无能的林卿月却主动提出要习武。 起初林贵峰也并未当真,只当林卿月是想引起他的注意,可当他感觉到林卿月弯弓搭箭时身上浮现的肃杀之气时,林贵峰终于意识到林卿月是认真的。 她是真的想要学习好武艺,不论她想学习好武艺的初衷到底是什么,都让林贵峰觉得欣慰不已。 伴随着注意力的渐渐集中,握着弓箭的手也渐渐变得平稳。 林卿月目不转睛的盯着靶子上的红点,看准时机松开了张弓的手,弓箭响起悲鸣的同时箭矢倏然离弦而出,裹挟着疾风伴随着破空之声射中了箭靶…… 箭矢射中箭靶的瞬间,林卿月整个人呆愣在了原地。 她双眸怔怔的看着自己握着弓有些微微颤抖的手,她胸膛里的心脏在短暂的寂静过后开始剧烈的跳动。 她的身体还记得刚刚箭矢脱手的瞬间,那种宛如黑暗撕裂破晓的心悸感,这种感觉即陌生又新奇,好像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兴奋的律动。 林贵峰看着那支插在靶心边缘处入木三分的箭矢,双眸微微一沉。 以林卿月刚才所展现出的气势,林贵峰已经料想到这一箭绝对不俗。 可结果却还是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想。 以林卿月握弓的姿势还有拉弓时肌肉的张弛程度,林贵峰可以断定林卿月是一个从来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人。 可就是这样一个未曾经过专业训练的人,却要比很多练习了五六年射箭的人还要沉着冷静,懂得蓄势待发果敢干脆。 除了心性使然之外,就是自身的天赋。 林卿月的这一箭让林贵峰意识到,他的这个女儿是一个天生练武的好材料。 凭着这一份心性和天赋,只要勤加练习,他日必有一番成就。 林贵峰并没有将自己的心思显露出来,嘴上只是简单的夸赞了一句。 习武之人最忌讳的就是喜形于色,林贵峰不想让林卿月太过骄傲,造成不可预计的损失。 林卿月并不知道自己的这一箭会对让林贵峰对她产生如此大的改观,此刻的她正陷入自己第一次射中靶子的喜悦之中而无可自拔。 林贵峰并没有给林卿月预留太多时间让她沾沾自喜,转瞬间便立刻严肃认真的对林卿月的不足之处进行了指导。 林贵峰教的认真,林卿月也很虚心求教,两人都没注意到,暗中有一双被嫉妒和疯狂吞噬的双眼正死死的盯着他们。 林霜月紧盯着不远处互动的林卿月和林贵峰,被修剪的极为漂亮的指甲在红漆方木柱子上留了一道又一道清晰可怖的指痕。 指甲深陷木头之中,所剐蹭的声音细碎而尖利,咔嘹咔嘹的声音让人觉得后脊发凉不寒而栗。 “为什么?为什么!爹爹明明最疼爱的人是我,他为什么和那个贱人在一起!明明我才是他最疼爱的女儿!那个贱人!林卿月那个贱人!她为什么会在那里!她为什么会在那里!” 林霜月咬着牙,嘴里不断发出低声的咒骂,时不时还发出低吟的笑声,府里起的早的下人见到这一幕都唯恐避之不急,私底下都悄悄议论林霜月是受刺激过度疯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 大夫人微微挑眉看向身边的梅蕊道:“你真的亲眼看见林霜月疯了?” “哎呦,这哪还用奴婢亲眼看见啊,府里早就传开了,听说有几个亲眼看见的,都被六姑娘给吓病了,府里现在人心惶惶,大家都提议想让大夫人您管管这事儿呢。” 大夫人凝眉沉思了片刻后对梅蕊说道:“这事儿我一个人做不了主,如今主君和二爷都在家,这虽然算是内宅的事情,但林霜月好歹也是林家的女儿,我不能轻易的处置她,你去把主君和二爷请来。” 梅蕊领命正要出去,大夫人突然喊住了她,补了一句道:“把四姑娘也请来吧,切记千万别惊动了老太太。” 梅蕊找到林贵峰院子里的时候正巧林卿月也在,林贵峰看过林卿月的女子防身术之后觉得可以在此基础上进行改动,创造出一种适合林卿月这种身材轻量的女子使用的近身搏斗术。 这两日他们父女俩一直醉心于此,对外界的一些事情甚少理会。 听梅蕊说林霜月疯了的时候,林卿月不免稍稍感到有些惊讶。 在林卿月看来,林霜月对她的仇恨已经到了一种近似于偏执的地步。 普通人在经历这一切之后或许会因为一时想不开而发疯,可像林霜月这样拥有深重执念的人,在目的没有达到之前,是不会疯的。 可当林卿月亲眼看见蓬头垢面疯癫无状的林霜月时,却第一次对自己的结论产生了质疑。 林卿月没想到再看见林霜月的时候,林霜月会像是街边乞丐一般,一身桃红牡丹云锦上沾满了淤泥,蓬松散乱的头发上零星挂着几片枯黄的叶子,原本白净的脸上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沾染了一些泛黄的东西,散发着阵阵恶臭。 林霜月一向非常注重自己的仪态,林卿月做梦也没想过有一天会看见如此狼狈不堪的林霜月。 林贵峰虽然因为林姨娘的事情对林霜月心生芥蒂,却也不忍看见自己的女儿落魄成这般模样。 林霜月是被下人从外面拖进来的,进了前厅之后就瘫坐在地上把玩着手里不知道从什么地上捡来的干草,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疯疯癫癫的模样和疯子无异。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就是这么照看六姑娘的?” 大夫人怒喝一声,跟在林霜月身边的婢女立刻跪地大呼冤枉。 “大夫人明鉴!奴婢被指去伺候六姑娘的时候,六姑娘便已经有些不大正常了,最近这段时间情况愈发严重,奴婢也去请了大夫,可大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开了些安神的药让静养着。六姑娘吃了那些药倒是能安静的睡上几个时辰,醒了却还是这副样子,六姑娘一发起疯来力气大的很,仅凭奴婢一个人实在是管不住她那婢女越说越是委屈,最后竟是一下子哭了出来。 林霜月一见那婢女哭了,立刻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那婢女身上,原本还傻笑不止的她神情一凛,突然面露凶狠的扑向了那名婢女,那婢女捽不及防被林霜月扑倒在了地上,林霜月把人扑倒还不算完,更是变本加厉的骑在了那婢女身上,对着婢女的脸就是一阵抓挠。 那婢女反抗不了就只能被动挨打,不过几个呼吸之间脸上和脖子上就多了七八道抓痕。 林贵峰的脸阴沉到了极致,一个箭步冲上前,将林霜月从那婢女的身上柃了起来。 被拎起来的林霜月刚欲扭头反抗,林贵峰却先她一步一记手刀砍在了她后颈处。 第139章 我把萧临泽撩的脸红了 满眼疯狂的林霜月双眸倏然瞪大,紧接着全身就像是被突然抽干了所有力气一般垂头晕了过去…… 趁着林霜月昏迷期间,林贵峰特意进了一趟宫,请来了宫里的老太医。 林贵峰请来的太医是太医院中资历最老的姜太医,姜太医和老太太有旧,林府中人若是有什么大病都会去请姜太医来诊治。 姜太医来了之后为林霜月诊断了一番后,神情颇为凝重得的对林贵峰揺了揺头道:“六姑娘脉象紊乱,气息虚浮,再加上林大人所述的症状,老夫可以断定六姑娘定是得了癔病,得了这种病的人行为皆异于常人,表现出的状态也是千差万别,恕在下医术不精,对于此症没有什么好的治疗办法。” 姜太医对林贵峰使了一个眼色,将林贵峰带到了避人的地方对林贵峰说道:“六姑娘已经有了伤人的先例,那便不能再任由其放任自由了,最好的办法还是拘禁起来,我会开一些养心安神的方子,让六姑娘每日按时服下或许还有治愈的可能。 林贵峰双眸微沉,对姜太医拱手道了声谢。 说是癔症其实就是疯病,宫里每年都有一两个不堪打击疯了的贵人妃子,这么多年也没见谁被治愈。 家里出了一个疯子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林贵峰同姜太医寒暄了待姜太医开完方子便把人亲自送出了府。 送走了姜太医之后,林贵峰便命人将林霜月的院子锁了起来,只留了一个府里年纪稍大一些的婢女照顾她的日常饮食起居。 林贵峰因为林霜月的事情心情不好,自然没有什么心情继续教导林卿月武艺。 林卿月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却生出了一种不真切的感觉,她躺在床上望着房顶对着空气喃喃道:“未川,你说林霜月真的就这么疯了么?” 萧临泽沉默了片刻回答道:“我从前见过得过癔症的人,和林霜月的模样的确有七八分像。姜太医经验老道,他诊的脉应该不会有错。” 林卿月在床上翻了一个身背朝上趴在了床上,说道:“道理我都懂,我就是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心里总是感觉有点儿不安。” 萧临泽有些不理解林卿月的这种不安感到底来自于哪里,如果换做从前,萧临泽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否定林卿月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可是现在,萧临泽却在不知不觉之间开始相信林卿月的判断。 这种相信基于绝对的信任,是萧临泽在遇到林卿月之前从未有过的情感。 “如果你觉得这件事情有问题,我们可以找机会去试探一下林霜月。” 林卿月蛾眉微微一蹙,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好奇的问道:“怎么试探?” “这很容易,林霜月之所以会将所有的罪过都怪到你的身上,是因为她心中有鬼,既然她不愿意承认是她害死了林姨娘,你大可以旧计重施扮鬼去吓一吓她,人在绝对惊恐的状态下最容易暴露破绽。” 当初林卿月他们就是用这个方法让周显仁交代了当年庄子上发生的事情,林卿月的这个计策虽然阴损了些,却也不失为一个妙计。 “好,就这么定了,等过段时间林霜月戒心放下了我们就去试一试她,看看她到底是真疯还是装疯。” 就在林贵峰下令将林霜月的院子封锁之后,有一道身影顺着墙外围角落里的豁口钻进了院子。 被指派来照顾林霜月的奴婢是林府里面的老油条了,阳奉阴违的事情干的多了胆子自然就大了。 别人都觉得照顾一个失了势的疯小姐是个苦差事,这奴婢却抢着来做。 大门一关,顺手在林霜月的房门上了一把锁,挑了一间上好的房间便住了进去,至于林霜月的死活她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门虽然上了锁,好在窗户并没关上。 那道身影悄悄推开窗户,从窗户爬了进去。 脚刚一落地,一只透着惨白的手就从她身后伸了出来倏然捂着了她的嘴。 来人倏然惊呼了一声,却只发出了些许细碎的呜咽声。 “别出声,是我。” 极力压低的声音在来人背后响起,来人听见身后人的声音,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微微侧头对身后的人点头示意了一下。 林霜月缓缓松开手,来人轻吁了一口气,缓缓转身看向身后的林霜月。 “六姑娘,您是什么时候醒的?” 月光透过窗户照亮了斗室,来人正是之前被指派到林霜月身边负责服侍她的那名婢女。 林霜月一脸冷漠的看着那名婢女,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交代你的事情都办妥了么?” 婢女怯生生的看了林霜月一眼,小声喃喃道:“都办妥了,姜太医那里奴婢已经打点好了,至于二皇子和五皇子的行程……奴婢只打探到阳彩节的时候众位皇子会去光华寺为皇上祈福,至于两位皇子到底会不会到场,奴婢实在是打探不到。” “这就够了。”林霜月眸底寒光流转,眼角眉梢染上了一抹算计之色。 “阳彩节当日你想办法躲在我房间里面装成我,掩护我出府。” 一听林霜月要出府,那婢女立刻就慌了。 “使不得啊六姑娘,如果让二爷他们知道了,非扒了奴婢的皮不可!” 林霜月冷哼一声,双眸阴翳凌厉的一步步向婢女逼近。 婢女被林霜月逼的步步紧退,一张小脸吓的苍白一片。 “你以为你帮着我装病哄骗我爹他们的事情一旦暴露,他们不会扒了你的皮么?” 林霜月嘴角啜着一抹阴狠的笑,双眸死死盯着婢女。 “如果你不按照我的吩咐做,我就把你帮我的事情告诉我爹他们,我是我爹的亲生女儿,就算我爹知道我骗了他也不会把我怎么样,倒是你”林霜月冷哼一声:“欺骗主家,这样的罪名只怕乱棍打死都不为过。” 婢女被吓的浑身打了一个大大的冷战,腿一软跌倒在了地上。 林卿月嘴角啜着笑,一双如同鹰隼一般锐利的双眸凝视着婢女因为惊慌而不住颤抖的瞳孔一字一句的说道:“早死晚死都是要死的,该怎么想我想你应该很清楚”。 婢女抬眸正对上林霜月的双眸,紧张的咽了咽口水,苍白的双唇微微颤动了一下,喃喃道:“奴婢……奴婢愿意听从六姑娘的吩咐,还请六姑娘饶了奴婢一命。” 林霜月嘴角倏然露出了一抹笑意,伸手将那婢女从地上搀扶了起来笑道:“这就对了,今后只要你好好替我做事,我是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婢女神色惊慌的看着林霜月,一张口,嘴里就不受控制的发出牙齿碰撞的颤音。 “奴婢……奴婢多谢六姑娘抬爱。” 第140章 猝不及防的大反转 阳彩节当日,林卿月本来想要称病在府里躲一躲的,没想到萧禊却像是一早就料到林卿月会干什么一样,早早就送来了拜帖。 林卿月没有办法只能答应了萧禊的邀请,和他一同去了阳彩节。 因为阳彩节当日萧禊先要和诸位皇子一同在大殿为皇上祈福,之后才能自由活动,林卿月索性就在寺庙里面闲逛了一圈。 林霜月从林府偷溜出去了之后便直奔光华寺,比起从未谋面的三皇子,林霜月更倾心于二皇子。 她原本打算制造机会和萧禊巧遇,却在寻找萧禊的途中偶然瞥见了在寺庙当中闲逛的林卿月。 林霜月在慌忙之下躲进了一旁的草丛当中,林卿月的出现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略一思考林霜月便知道,林卿月出现在这里并非偶然,很有可能是受萧禊邀请才来了这里。 林霜月看着林卿月的背影,隐在袖子里面的五指深陷在掌心的血肉之中,留下了五道清晰可见的血痕。 林霜月虽心中有恨,却并不想因此错失这次大好的机会,权衡利弊之下林霜月选择暂且放弃萧禊,转而把目标落在五皇子萧钰的身上。 萧钰是当今圣上的宠妃陆婵儿的儿子,陆婵儿深受皇上的喜爱,在恩宠上甚至盖过了皇后胡仙儿。 陆婵儿的父亲身居当朝丞相之职,位高权重,旗下党羽众多。 相比于胡仙儿这个空有皇后头衔的皇后,陆家手里所掌控的权势当朝无人能敌。 在储位之争上二皇子萧禊虽然呼声最高,但三皇子萧钰却也不遑多让。 皇上对陆婵儿的宠爱世人皆知,连带着对萧钰也倍加疼爱。 将来皇储之位到底会落在谁的身上,此事谁也说不准。 这也是为什么林霜月会把目标锁定在萧禊和萧钰身上的原因,在林霜月看来,这两人都极有可能继承皇位。 思及此林霜月突然升起了一股好胜之心。 看着缓缓从大殿走出来的众人,林霜月的嘴角扬起了一抹得意的笑。 “林卿月,你想要做皇后我偏就不让你如愿,皇上只能有一位,皇后也只能有一个!那就是我!林霜月!” 萧禊和萧钰一同从大殿之中走了出来,萧钰本想邀请萧禊一起去赛马,萧禊却因为着急找林卿月借口走开了。 萧钰表面上与萧禊兄友弟恭,实则在其母妃的影响下对皇储之位却是势在必得。 他邀请萧禊去赛马是假,想要套萧禊的话才是真,没想到萧禊竟就这么走开了计谋不成的萧钰心中很是苦闷,屏退了旁人自己一个人在寺庙里面瞎转悠。一直躲在暗处的林霜月一直等着萧钰落单,见机会终于来了,趁着萧钰失神的当口从树丛之中蹿了出来一下子撞进了萧钰的怀中。 萧钰下意识的搀扶了一下,林霜月头上的兜帽适时的掉落在地上,一头青丝迎风而起,肤白胜雪唇红如砂,萧钰怔怔的看着眼前的林霜月,一时之间竟然看愣了神。 林霜月佯装崴了脚,‘哎呀’一声跌进了萧钰的怀中。 媚眼如丝,万种风情尽在眉梢。 美人入怀,萧钰便彻底丢了魂。 他看着怀中一脸娇羞的林霜月,根本挪不开眼睛。 一直到林霜月低声唤他,萧钰才堪堪回过神来。 “公……公子,您可否先放开霜月?” 萧钰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正怀抱着林霜月,美人垂眸娇羞,脸颊绯红如罂粟一般让人如痴如醉。 “是……是在下唐突了。” 萧钰正欲松手,林霜月却娇嗔了一声,再次跌进了萧钰的怀中。 “哎呀?” 细嫩的双手抵在萧钰的胸膛上柔弱无骨,欲拒还迎中又隐着一抹让人欲罢不能的娇羞:“公子……我脚扭了,你可否将我扶到那边的凉亭坐下休息一下?” 萧钰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林霜月,彻底被勾住了魂去,连声应好,小心扶着她一路向着凉亭的方向走去。 萧禊很快就找到了林卿月,两人从光华寺离开之后便一路回到京都。 街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用于祈福的彩带,颇有节日的气氛,阳彩节是一个专门用来祈福的节日,节日当天只要将彩色的锻带挂在高处在心中诚心祈愿,神灵就会听见你的祷告帮你实现愿望。 林卿月和萧禊并肩走在街上,穿梭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长街上有一棵老树,百姓们正争相往老树上投掷彩带,希望自己的彩带能够挂在最高的一处枝头上,心愿得偿。 看着诚心祈求的百姓,萧禊有感而发道:“这世上真的有神灵存在么?” 林卿月看向身旁的萧禊,倏然一笑道:“鬼神之说,信则有不信则无,你并不像是会拘泥于此的人,是想到什么了吗?” 萧禊无奈的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神,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战乱四起饿殍遍野而无动于衷?” 林卿月可以肯定这世上有鬼,至于这世上到底有没有神这个问题,她确实不知道。 但神到底存不存在,对她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影响。 她的心很小,容不下宇宙洪荒。 林卿月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伸手拉住了萧禊的衣服笑道:“神到底存不存在有什么关系,你只要相信人定胜天就好了。” 林卿月拉着神情懵怔的萧禊一路穿过人群,从彩带里面挑出了两根,一个递给萧禊一根留给自己。 “来吧,我们一起来许愿,大家都在许愿,我们就这么走了显得不太合群。” 萧禊接过林卿月递过来的彩带,耳边却不断回响着林卿月之前说的话反复咀嚼道。 “月儿你说的不错,人定胜天,这说法我之前虽然从未听过却很喜欢。月儿冰雪聪明又有这般学识和见识着实难得。” 林卿月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万万没想到现在‘人定胜天’这个四字成语还没有诞生。 自己的一句失言就让萧禊学习了一个新词汇,林卿月心中不免有些后怕。 她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不容于天地的存在。 自从她接受了自己的初始设定之后就一直有一个担忧:如果她的出现改变了一些原本的历史进程或者是结果,那作为一切起因的她又该如何? 萧禊看林卿月神情有些不对,颇为担忧的问道:“月儿,你怎么了?你脸色有些不好。” 林卿月匆忙回身,干笑了两下。 “没什么,只是想到一些事情而已。”为了不让萧禊担忧,林卿月拉着萧禊走到树下递给了萧禊一支毛笔。 “写一个愿望吧,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一不小心就实现了呢?” 萧禊接过林卿月手上的毛笔正打算落笔,却被林卿月给拦住了。 第141章 存在即合理 “你别当着我的面写啊,心愿被人看见就不灵了,你去那边写!” 萧禊难得无奈的扯了扯嘴角:“月儿刚还劝我说‘人定胜天”这会儿许愿倒是比谁都认真。”打趣归打趣,萧禊最后还是哭笑不得拿着彩带和毛笔走到了距离林卿月四五步的地方。 林卿月估摸着萧禊走的够远了应该看不见她写了些什么,才提笔在彩带上落笔。 萧临泽看着林卿月认认真真神情十分虔诚的在彩带上写字,好奇的问道:“你想许什么愿望?” 林卿月瘪了瘪嘴,语调有些颇为委屈和不满。 “问什么,你自己看不就知道了么?” 自从林卿月知道萧临泽不只是单纯的系统之后,日常换衣服的时候都会刻意用一条丝带捂住自己的眼睛,为的就是不让某些人看见一些不该看见的东西。 萧临泽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语气相较于之前变柔了许多。 “若你不愿,我可以不看。” 林卿月一边写字,一边无所谓的揺了揺头。 “没事儿,你想看就看吧,反正也是帮你写的。” 帮他写的? 萧临泽心中略感诧异的同时,看向林卿月面前的彩带。 林卿月的字体很好看,端端正正的很是清秀,只是在收尾的时候习惯上挑,俏皮而灵动。 ‘愿未川得偿所愿,岁月无恙’萧临泽看着彩带上的那几个字,心底莫名的涌上了一丝悸动。 萧临泽沉默了半晌才堪堪把那些悸动压了下去,情绪复杂的喃喃道:“你为什么要替我许愿?” 林卿月轻笑了一声,语气理所当然的说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想帮你许愿,不行么?” 刚刚被萧临泽强压下的那丝悸动悄无声息的钻了出来,在萧临泽意识到它挣脱桎梏的同时,它已经以摧枯拉朽之势攻占了他的心房。 萧临泽再次选择了沉默,他一早就发现林卿月在情爱方面有些异常的迟钝。 青苍等人对林卿月的心思就连他这个旁观者都看的一清二楚,也就只有迟钝如林卿月还浑然不觉。 可也正是因为林卿月在感情方面的迟钝,她偶尔说出的话才更让人觉得心动不已。 林卿月没有等到萧临泽的回话也并未深究,她早就已经习惯了萧临泽时不时的沉默,已经见怪不怪了。 萧禊正巧写完心愿向林卿月走了过来,林卿月匆匆将彩带打了一个结向上一抛射箭之人最注重的就是臂力和腰力的配合,林卿月为了练习好射箭,最近特意加强了臂力的训练。 她这一抛看似没有用多少力气,彩带却一路直上最后挂在了一处较高的枝头上。 周围瞥见这一幕的人纷纷惊呼,诚心诚意的向林卿月送上了祝福。 林卿月轻笑着一一回礼,转头看向站在一旁静静凝望着她的萧禊。 萧禊见林卿月向他看了过来,主动走上前,她瞥了一眼萧禊手中的彩带笑问道:“你许了什么愿?” 萧禊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锻带,嘴角噙笑着递到了林卿月的面前。 林卿月一脸不解的看着萧禊手中的锻带,指了指自己:“你让我看?” 萧禊双眸溢满了温柔,点了点头。 林卿月半是疑惑的探头过去,视线落在了萧禊手中的彩带上。 目光触及彩带,瞳孔却是骤然一缩。 萧禊的字和他的人一样,一撇一捺笔挺方正,苍劲中却又透着一股润物无声的温润。 彩带上面的墨迹未干,透着些许苦涩的墨汁味顺着微风飘进了林卿月的鼻腔,墨香混杂着萧禊身上淡淡的熏香味,让林卿月生出了一股飘飘然的感觉。 彩带上的内容其实同林卿月写的差不多,只是上面的名字变了。 ‘愿月儿万事顺遂,岁月静好。’林卿月望着那彩带上的字,久久都缓不过神来。 萧禊低头笑看着有些呆愣的林卿月,轻笑了一声。 “怎么不说话了?” 林卿月方才为了看清彩带上的字凑的近了些,萧禊说话的时候温热的鼻息掠过她的脸颊温温热热的又带着几分微痒。 林卿月慌忙回神,惊慌的向后倒退了两步。 从萧禊身边逃离的林卿月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微微发烫,林卿月有些不知所措的呆站着,不敢去看萧禊的眼睛。 林卿月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窘迫的情况,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恍惚间林卿月感觉自己似乎在萧禊的眼中捕捉到了某种情愫,看着那彩带上的字林卿月莫名的感到一阵心悸,可每当她想探究这种没来由的心悸感到底是因为什么的时候,却又怎么都抓不住那个感觉。 短暂的焦虑过后,林卿月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些,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萧禊道:“谢谢你。” 萧禊微微一愣,眼底悄然闪过一抹失望之色,神色稍纵即逝并未被林卿月察觉到。 “月儿为何突然要谢我?” 林卿月的视线再次落在了萧禊手中的彩带上,不过片刻的功夫,那彩带上的墨迹已然已经干了,墨香已散,方才那短暂产生的涟漪也随风消散了。 “你如此这般为我着想,我自然是要谢你的。” 林卿月有些羞怯的低下头,心中不免感到有些羞愧。 他们二人同时许愿,萧禊一心想着她,而她想的却是萧临泽。 “你……你等我一下。” 林卿月脚步匆匆挤到人群当中,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人群当中。 林卿月的身影在萧禊眼中倏然消失的瞬间,萧禊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慌。 “月儿!你别乱跑,等等我。” 萧禊紧随着林卿月钻进了人群当中,随着他钻入人群之中,那些深埋在他心底深处的记忆再次变得鲜活清晰起来。 同样拥挤的人群,同样是消失在熙攘人群中的背影,只是那人从一个小女孩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萧禊感觉自己的心里有一个巨大的空洞,而林卿月就是那个用来填补空洞的唯。 他努力的在人群中搜索着那道在午夜梦回之时无数次出现在他梦中的背影,梦里的他总是双眼无助的在寻找。 每当他马上就要抓住那道背影的时候,那个让他这么多年魂牵梦萦的背影就会倏然消失。 那是萧禊的梦魇,更是萧禊心中之憾。 这么多年每当他从梦中惊醒,每当他双眼空中的望着那双空空如也的双手时,他都不断的在反问自己,当年为什么没有跟上去抓住那双手。 萧禊身处拥挤的人群之中,举目眺望。 他不再是梦中那个无力的少年,入目所及也不再是那一双双匆匆行过的双脚。 萧临泽很快就在人群当中找到了林卿月的身影,他恰到好处的控制着内力破开前面拥堵的人群,很快便走到了林卿月的身边。 第142章 父女对峙 林卿月本能的感觉到身后有人在逼近,跟着林贵峰习武多日的她敏锐的回头看去,正巧看进了一双蕴着焦急的眼眸。 林卿月倏然一笑,看向从人群当中脱身出来的萧禊问道:“你跟来做什么?” 萧禊嘴角挂着温和的笑,看着林卿月的目光中有什么情愫一闪而过。 “人太多了,我怕你走丢就跟了过来。” 林卿月‘噗嗤’笑出了声,对着萧禊扬了扬手里的彩带。 “我就只是来拿一条彩带罢了,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走丢呢。” 萧禊双眸微敛,细长柔软的睫毛微微下垂,眼底的颜色让人无从分辨。 “我只是不想再失去你。” 周围熙熙攘攘的,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林卿月见着萧禊的双唇微动似乎说了些什么却又有些听不大真切。 “萧禊,你说什么?” 林卿月的嗓音微微拔高了些,仿佛这样她就能听清萧禊方才说了些什么一般。萧禊失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我方才并没有说话,你拿这条彩带做什么?” 话题被萧禊轻巧的岔了过去,林卿月不疑有他,一脸高深莫测的笑道:“秘密。” 林卿月瞥了一眼周围越来越多的人群,笑道:“这人越来越多了,你身边也没带护卫,我们赶紧从这里出去吧。” 萧禊点了点头,趁着林卿月四处张望的时候倏然拉住了她的手。 肌肤相触的一瞬间,林卿月倏然一惊下意识的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萧禊紧紧的握在了掌心里。 林卿月有些不解的抬头看向萧禊,正对上萧禊一双满含柔情的双眸。 “人群太挤的,这样不会走丢。” 林卿月正欲反驳,想同萧禊说这地方不大不至于走丢,萧禊却不等她分辩就这样拉着她的手直接蹿入了人群当中。 人群很拥挤,林卿月本以为他们就这样蹿入人群当中难免要被碰撞一番,没想到萧禊却一路护在她身旁,分毫不离。 林卿月身处人群之中仅仅只是稍稍感到有些逼仄,并未受到半分的冲撞。 萧禊就像是一座坚固的堡垒,将林卿月护在中央为她抵挡下了外界所有的风霜雨雪。 林卿月就这样被萧禊护送出了人群,回到了她们之前许愿的那棵树下。 他们刚一出人群,萧禊就神情自然的松开了林卿月的手。 林卿月有些不知所措,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为了避免尴尬,林卿月独自走到树下提笔在彩带上写下了几个字。 萧禊凑近来看,林卿月也并未躲闪任由萧禊看。 当萧禊的目光落在那段材质算不上上乘的彩带上,双眸倏然一紧,原本淸寡的目光倏然变得异常炙热,他看着那彩带上面的字,久久无法挪开视线。 林卿月并未注意到萧禊的变化,她写好了字便将那彩带拿了起来仔细的吹干之后笑看向萧禊。 “我这字虽没有你写的好看,但心意却是实打实的,还请萧公子笑纳。” 林卿月佯装毕恭毕敬的模样,把萧禊给逗笑了。 他眼中的炙热尽褪,就仿佛从始至终都未曾出现过一般。 萧禊恢复成了一贯的温雅模样,双眸认真的凝视着林卿月手中的彩带,笑意一点点的从眼底浮现出来盈满了眼眸。 ‘愿萧禊岁岁无忧,心想事成’“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祝愿。” 萧禊的声音很温和,本就让人心醉,此刻他尾音坠着笑,更是让人心乱神迷。 林卿月觉得脸颊有些微微发烫,忙岔开话题道:“天色也不早了,赶紧将彩带挂上去吧。” 萧禊嘴角噙笑着单手向上一抛,他手中原本的彩带便扶揺直上,轻轻巧巧的就挂在了最高的枝头上。 林卿月惊的眼睛瞪的老大,惊叹道:“你这也太厉害了吧。” 胜负欲作祟,林卿月深吸了一口气,不服气道:“我可不会输给你。” 她正准备将手里的彩带抛出去,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拦了下来。 萧禊眉眼含笑的将林卿月手里的彩带抽了出来,小心翼翼的叠好放进了胸前的衣襟之中。 林卿月不解的看向萧禊,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萧禊用手拍了拍胸前的衣襟,笑道:“既是给我许的愿,比起挂在这树上我更喜欢放在身侧,将祝愿留在身边,不是更容易实现么?” 林卿月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倒是被萧禊的理论说服了几分。 “你说的倒也不无道理,反正就是份心意罢了,放在哪里都一样。” 萧禊笑着应了声‘是”趁着树前聚集更多人之前带着林卿月离开了。 萧禊原本说要带林卿月在外面吃,却被林卿月给婉言拒绝了。 “你身边并未带护卫,今日过节街上人多,你还是早些回去以免多生事端。” 萧禊知道林卿月是在关心他,笑道:“好,那这顿便算是我欠你的。” 林卿月轻笑了一声道:“你放心,吃饭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忘的。” 萧禊将林卿月送上马车之后便转身离开了,载着林卿月的马车拐了街角之后却陡然停下。 一身男装的林卿月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神色从容的返身钻进人群之中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她今日会同意出门来见萧禊,其实是另有目的。 先前她拜托易莲帮她打听番邦客商的事情终于有了眉目,林贵峰回府后她就很少能找到机会出门。 这次萧禊邀请她出门是过了府的,她正大光明的出了门,只要不像上次那般彻夜不归就没人敢说什么。 林卿月拒绝了萧禊的邀约,其实是一早就和易莲有约。 她早就将约定的时间送了出去,约易莲见面,会一会那个番邦商人,将美人邦的事情敲定以免夜长梦多。 林卿月一心想着有关于番邦商人的事情,并未注意到在她身后不远处,正有一双眼眸紧紧锁定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 林卿月匆匆赶到和易莲约定的酒楼时易莲还未到,林卿月本打算进酒楼里面去等,却被告知酒楼当天已经被人给包下了拒绝接客,林卿月正打算和掌柜商量一下能否通融她进去,却听见客栈里传出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约易莲在此处相见纯属巧合,林卿月怎么也没想到,会在此处遇见此人。 眼看着对方向自己一步步走来,林卿月微微蹙了蹙眉心道了一声冤家路窄。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同林卿月结下了梁子的段玲雪。 段玲雪手持长鞭翩然向林卿月这边走了过来,林卿月看见她的同时段玲雪的目光也正巧落在了林卿月身上。 “林卿,没想到吧,我们还有相见之日。” 段玲雪的下颚微微上扬,与她姣好的容颜形成强烈对比的是她那一对满含怨恨的双眸。 第143章 正面冲突 见到林卿月的段玲雪不仅丝毫不感到惊讶,反倒是透着一股游刃有余的气势。 林卿月微微蹙眉,不着痕迹的用余光悄悄观察周围的情况。 段玲雪手中的长鞭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手心,发出沉闷的声响。 “易哥哥不会来了。林卿,你当日羞辱于我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段玲雪双眸倏然寒光大盛,声音阴冷的说道:“今日你落在我手里是天命,我段玲雪定要将我当日所受之辱尽数向你讨回来!” 林卿月心中大呼冤枉,当日绑了段玲雪的是易莲,若不是她出言劝阻,段玲雪只怕现在都不能好好的在这儿站着。 说来她还是段玲雪的半个恩人,怎的如今倒成了她的不是了? “段小姐,当日是你掳我之人在先,我不过是将我的人救回来而已,抓你关你的人都是易掌柜的人,你缘何不去找易掌柜倒是把仇恨都算在了我的头上?” 段玲雪冷哼一声,嗤笑道:“当日若是没有你在中间挑拨,易哥哥又怎么会误会我?易哥哥是我未来的夫君,他做什么都是对的。” 段玲雪双眸一凛,手中的长鞭直指向林卿月道:“你这奸人休想挑拨我与易哥哥之间的关系!你辱我在先,如今又想挑拨我与易哥哥之间的关系,今日我便抽烂了你的嘴,看你今后还如何挑拨离间!” 林卿月嘴角微微抽搐,她不过是说了实情,怎么就算是挑拨离间了? 事情明明都是易莲做的,怎么到最后都成了她的错。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林卿月今日算是好好的体会了一把。 眼见着段玲雪手中的长鞭不由分说向自己抽了过来,林卿月知道和段玲雪根本没有办法正常沟通,双眸一沉,一个侧身躲过了破空而来的长鞭。 长鞭以雷霆之势落在了林卿月的脚边,青石砖块应声而裂,碎石四派之际林卿月欺身而上,迅速拉近了自己和段玲雪之间的距离。 段玲雪生性倨傲,根本不信这世上除了易莲有人能打败她。 故而对那日林卿月打败她的事情根本没上心,也并未好好研究当日林卿月为何能胜她。 见林卿月向她反扑过来,段玲雪嘴角扬起一抹冷笑手腕微动,那赤红色的长鞭便像是活了一般向着林卿月再次奇袭而来。 这段时间在林贵峰的悉心教导之下,林卿月的武艺有了突飞猛进的提高。 林卿月最近虽然一直都在练习射箭,其他方面却也并未落下。 林贵峰将林卿月的近身格斗术进行了改造,让林卿月能够在和敌人近距离的战斗下进可攻退可守。 身后疾风倏然而至,林卿月凌空一个翻身轻巧躲过。 在段玲雪收势之际欺身而上! 段玲雪眼看着林卿月身如鬼魅一般来到了她的眼前,眼见退无可退,段玲雪的眼底闪过一道寒光,竟从腰间倏然抽出了一柄匕首。 双刃相接,火光迸派。 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林卿月两人手中的短刃又在空中相交了数回,最后以段玲雪被逼后退而惨淡收场。 “林卿!” 段玲雪双眸赤红,姣好的容颜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可怖。 “今日你休想离开此地!” 段玲雪怒喝一声,赤红的双眸看向身后呆站着的一众护卫道:“你们这帮饭桶,还呆站着干什么!还不给我上!” 单打独斗林卿月自信不会输于段玲雪,但是群殴…… 林卿月咧了咧嘴,余光了一眼周围,打算脚底抹油开溜。 看准了时机,林卿月转身就向身后大开的窗户飞奔而去。 段玲雪写满得意的脸上神色一变,手中的长鞭倏然出手。 “还想跑!” 洞开的窗户近在咫尺,破空之声却也仅有一步之遥。 是放弃逃跑的机会接下这一招,还是忍痛挨上一下顺利脱逃,这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但如今的形式却不容林卿月多想片刻。 段玲雪这次明显是有备而来,身边跟了不少人。 若是现在迟疑,只怕就很难脱身了。 林卿月思量片刻决定脱身为上,咬了咬牙,无视身后的破空之声向窗边飞驰而去。 手持长鞭的段玲雪见此,眼中寒芒大盛。 “林卿,这是你自找的!受死吧!” 此刻林卿月距离窗边仅不到一指的距离,她深知这一鞭子以此刻的距离她根本躲不过,竟是连看都未看身后的段玲雪一眼直接越窗而出。 就在林卿月越窗而出的同时,赤红色的长鞭也倏然而至正好击中了她的后背。 ......” 林卿月将那股涌上咽喉的温热生生咽了下去,身形一歪,掉落窗外。 段玲雪不甘的‘啧’了一声,手腕一翻长鞭倏然回到她手中。 “给我把他抓回来!今日本姑娘要在他身上抽满九百九十九鞭!让他一辈子都记住招惹本姑娘的后果!” 林卿月受了段玲雪一鞭子,胸中淤塞体内气息翻涌。 她在窗下将段玲雪的话听的一清二楚,她知此地不能久留,强忍着疼痛看准了一个方向踉跄而去。 身边的人都被段玲雪派出去追林卿月了,段玲雪满心的得意,吩咐从刚才起就一直躲在柜台后面瑟瑟发抖的掌柜和小二上了壶好茶和点心坐等手下的人将林卿月带回来。 小二很快便将茶点都端了上来,段玲雪心情不错,顺手还赏了那小二一点儿银钱。 那小二连声道谢退了下去,段玲雪嘴角噙笑的看着桌子上的茶点,纤细修长的手指向前一探正打算柃起桌上的茶壶,却在此时本能的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段玲雪双眸倏然一凛正欲回头查看,一柄泛着寒光的匕首却先她一步从后方架在了她纤细的脖子上…… “别动!要是你敢叫,我现在就割断你的脖子。” 感受着刀刃上所散发出的森森寒意,段玲雪刚刚张开的嘴又不甘的缓缓合上。她嗅着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双眸微沉道:“林卿?” 段玲雪虽说的是问话,但语气却异常的笃定。 林卿月嘴角露出了一抹邪笑,并未打算隐藏身份。 “段小姐当真冰雪聪明,那就烦劳段小姐再猜一猜,我为何此刻会出现在这里?” 段玲雪双眸微沉,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调虎离山!” 林卿月嘴角微微上挑,笑道:“不错。” 她缓步走到段玲雪面前,居高临下的俯瞰着这个方才还嚣张跋扈到极致的人。 “段小姐今日有备而来,你的那些家丁一人一刀都能将我剁成肉泥,若是任由他们围攻我,就算我侥幸突出重围,只怕也已经力竭,岂不是合了段小姐的心意?今日你会出现在这里,怕是早就知道我会来此处,故意在这里等着我吧?” 第144章 治水的方法 林卿月没给段玲雪回答的机会,双眸倏然一沉,冷声道:“易莲在哪!” 段玲雪眼中的错愕稍纵即逝,她虽受制于林卿月,脸上却并未显现出丝毫的慌乱。 她死死的盯着林卿月,恨不能在林卿月的脸上盯出一个血窟窿出来。 “你猜的不错,我就是故意在这里等着你的,我自然不会让易哥哥涉险,他被我的人拖住了,今日是不会来了!” 段玲雪面露狠色,眼角处染上了一抹阴狠之色。 “你这个腌臜东西,留你在这世上就是对易哥哥的一种玷污,易哥哥只能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林卿月双眸漠然的注视着段玲雪,她在段玲雪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那是一种叫做‘执念’的气息。 这种气息,之前林卿月在林霜月的身上也曾感受过。 林卿月不懂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的偏执为什么会到达这种近乎病态的地步。 她无法理解,自然也无法苟同。 “我和易莲之间并不像你想象的那般,我言尽于此,你若能就此放下,我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说到底林卿月和段玲雪之前并不存在什么深仇大恨,段玲雪若是能放下心中对林卿月的误解,林卿月倒也乐得息事宁人。 可惜,段玲雪并不打算领林卿月的这个人情。 她双眸泛着血光,冷哼道:“你想的美!我手下的人寻不到你自然会回来,到时候你也一样逃不掉!” 林卿月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她早知以段玲雪的脾气绝不会轻易屈服,方才也不过是想试一试罢了。 “段小姐就未曾想过么?易莲被你拖住了,我也只有一人,留下来也是被你抓,走了也是被你抓,在外面动手自然比在这酒楼里面动手方便的多,我又为何要自投罗网,折返回来,又在此同段小姐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 段玲雪目眦欲裂的看着林卿月,面露浄狞的狠狠道:“当然是因为你蠢!” 林卿月神情淡漠的摇了摇头,看向段玲雪的目光中多了一抹同情。 “金吾卫每日都会在城中视察,这个时间,正是视察这条街的时间,段小姐命那么多人在街上搜捕我,闹出的动静自然不小,金吾卫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归皇上直接调令,自然也不会卖谁的面子。” 在段玲雪惊愕的目光下,林卿月还倏然一笑道:“段小姐觉得,你的人在街上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若是刚巧撞上了金吾卫会如何?” 林卿月话音落地的同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嘈杂之声。 段玲雪的脸色倏然一白,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惊慌之色。 她虽为将军之女,却并不表示她在这京都之中可以肆意横行。 段将军有所顾忌的人和事,她也必得顾忌。 这金吾卫,就是其中之一。 “你……卑鄙!” 林卿月冷笑一声,垂眸看向一脸愤恨的段玲雪道:“彼此彼此。” 外面的吵嚷声越来越大,林卿月将横在段玲雪脖颈间的短刃缓缓移开道:“看来金吾卫应该已经和段小姐的人碰上了,段小姐是现在赶紧去处理呢,还是留下来和林某再切磋切磋?” 段玲雪用手捂着脖颈处被刀刃上的寒意激的汗毛直立的肌肤,狠狠的瞪了林卿月一眼之后起身匆匆离开。 待段玲雪离开之后,方才还看似游刃有余的林卿月倏然长叹了一口气,脚底发软的跌坐在了方才段玲雪坐的座位上,垂眸缓了半晌才缓缓抬眸看向二楼的阴影处。 “热闹也看够了吧?人都走了,你还想躲到什么时候?” 林卿月话音未落,一道身影便从阴影处走了出来,单手撑着木质栏杆动作行云流水般的飞身一跃,竟是直接从二楼跳了下来。 红衣翻飞,宛如在空中绽放的曼陀沙华一般艳丽夺目。 易莲嘴角噙笑,身形轻巧的落在地上。 “小朋友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林卿月白了易莲一眼,起身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折返回来的时候发现的。” 易莲的眼底闪过一抹惊讶之色,笑道:“不过几日不见,小朋友的功力见长啊。” 林卿月活动了一下肩膀,从后背伤口处的疼痛程度粗略的判断了一下伤口的大小。 “并非是我功力见长,而是你故意让我发现你的不是么? 易莲并未否认林卿月的话,嘴角扬起邪魅的笑走上前,眼眸却深沉一片。 他的目光落在林卿月的后肩处,轻薄的衣料早已绽开露出了下面洇有点点血迹的雪白的亵衣。 “你受伤了?” 林卿月不着痕迹的侧了侧身,佯装一脸轻松的说道:“一点儿小伤,没什么事。段玲雪是段将军的女儿,想来金吾卫应该不会太过为难于她,我们还是早些离开这里,一面她再折返回来,我们就没有那么容易脱身了。” 易莲深深的看了林卿月一眼,见林卿月当真没有丝毫想要向他求助的模样,眼底悄然浮现出点点笑意…… 易莲的确是被段玲雪的人拖住了脚步,虽说阻拦他的那些人武功都不高,却胜在人多。 和易莲同往而来的番邦客商是个不会武功的,易莲要保护他的安全中间耽搁了点儿时间,来的时候林卿月已经逃出了酒楼。 易莲本想紧紧跟着追出去,却刚巧发现林卿月再次折返了回来,他一时好奇便隐在了二楼,打算看看林卿月到底想要干什么。 两人很快就离开了酒楼,林卿月面无表情的跟在易莲身后一言不发,实则正在和萧临泽进行着一场天人争辩。 “你伤势颇重必须尽快治疗,你先退下,剩下的我来应付!” “不行!”林卿月一口否决了萧临泽的提议,沉声道:“这次的交易我势在必得,我信你,但你对胭脂一事知之不多,言语之间很容易被对方察觉到,我不能冒这个险。” 萧临泽心知林卿月表面上虽然看似随和,内里却生了一副犟骨头。 她若是一定要做某件事情,便是八匹马都拉不住。 “你若是执意如此我也不劝你,但你必须答应我,一旦商谈结束,你就必须休息,其他的交给我来。” “好,都听你的。” 林卿月的声音放柔了许多,听着倒像是在哄着萧临泽。 萧临泽一时竟觉得有些哭笑不得,若是换做从前,别说是身边人被抽了一鞭子,便是缺胳膊断腿他也不会在意。 面对自己与之前判若两人的做法,萧临泽只能安慰自己他们如今共用一个身体,林卿月受伤了便是他受伤了,他不过是在关心自己罢了。 易莲将番邦商人安置在了距离他们约定的酒楼不远处的一处客栈中。 第145章 大家一起讲道理 有易莲的引荐,那商人并没有哄抬价格,报的价格都很实在,甚至比那些京都的客商们还低了许多。 林卿月验过客商手中的材料品质之后,很快便和客商达成了协议。 有易莲在,也省去了找中间人的时间,事情很快便敲定了下来,顺利的让林卿月都感到不敢置信。 同易莲一起送走了番邦客商之后,林卿月心中的大石才算是彻底放下。 易莲看着林卿月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一边动作优雅的在她面前的茶盏中倒上了一杯香茶,一边调笑道:“方才见你态度从容,我还以为你早已成竹在胸,没想到竟是个外强中干的。” 林卿月浅尝了一口茶,长吁道:“我这也是第一次同别人谈生意,有些紧张也是在所难免的。” 易莲眉梢微微上挑,看向林卿月的目光多了一抹探究之色。 “你这话倒是说的不错,只要你不说谁又能想到,如今京都胭脂生意做得做大最好的美人邦竟是林家足不出户的四姑娘开的。” 林卿月神情一怔,要不是易莲提及她倒是差点儿就忘了,她的马甲在易莲这里早就掉了的事情。 林卿月双眸微沉,神情稍许凝重的看向易莲。 “易掌柜,我有一事相求,希望易掌柜能够应允。” 易莲半靠在床边,神情闲适的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的人群,对林卿月挥了挥手道:“放心,我是不会将你的身份说出去的。” 听易莲如此说,林卿月心中稍稍吁了一口气,她虽与易莲接触的并不算多,却有一点敢笃定。 易莲是一个言而有信的商人。 他既应允了,便不会食言。 易莲收回视线,一双能够勾魂摄魄的双眸凝视着对面的林卿月。 “这是我和小朋友之间的小秘密。” 易莲嘴角微微上挑,魅惑天成。 他单手撑着桌面,神情一如平时一般透着股慵懒的味道。 “都说人与人之间只要有了秘密距离就会拉近,能和小朋友拉近距离我自是求之不得。” 林卿月一时有些语塞,看着易莲那张能魅惑众生的脸干笑了两声。 “你开心就好。” 林卿月目光落在易莲的身上,神情倏然收敛,沉声道:“那日你为何会去林府?” 林卿月的马甲会掉,并不是她自己失误。 于她来说,她不过就是睡了一觉,一觉醒来她的马甲就这么离她而去了,掉的甚是捽不及防。 面对林卿月的提问,易莲没有丝毫隐瞒的意思,朱唇微启道:“说来也是巧了,我找人去调查小朋友,偶尔得知小朋友你正命悬一线,我好不容易才碰见一个小朋友这么有趣的人,又怎么舍得便宜那阎王老儿,就带着药把你从鬼门关前给捞了回来,就这么简单。” 易莲说的倒是云淡风轻,但只要细细思量就会知道他简单的话语背后深藏的可怖之处。 林卿月第一次见易莲的时候身穿男装,也并未向他透露任何有关自己的消息。 对于一个宛若白纸一般的人,易莲有能力在短短一段时间就能调查出她是林府之女,这背后所隐藏的情报网光是想一想就让人寒毛直立。 当时十五名太医联合起来都对林卿月的病情束手无策,易莲仅凭一颗药丸就让林卿月转危为安,那药丸到底价值几何林卿月甚至不敢去猜测。 易莲此人深不可测,那种让人捉摸不定的感觉让林卿月总是下意识的想要去防范此人。 “当日救命之恩,我定会报答于你。” 易莲轻笑了一声,看向林卿月的眉眼微眯,笑的像是一只慵懒的狐狸。 “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不必记挂在心上。” 易莲的眸底流光转动,笑道:“若是事事都牵扯到救命之恩上未免太过无趣了些,在我面前你只管做你自己就好。” 林卿月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易莲此人,这天下最难还的便是人情债,既然易莲都说不用还了,林卿月倒也乐得如此。 林卿月顺着易莲的目光看向窗外,此刻已然华灯初上,忙碌了一天的百姓都自发的走到街上,在一片欢声笑语之中林卿月却注意到易莲的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神色。 鬼使神差的,林卿月出口问道:“你想出去走走么?” 易莲倏然回头看向林卿月,一向波澜不惊的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之色。 “你说什么?” 林卿月也为自己一时口快而懊恼不已,可话已经说出了口,断然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咬了咬牙,林卿月神情透着一股淡淡的坚定。 “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出去走走?感受一下……节日的气氛?” 短暂的错愕过后,易莲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一抹笑意。 和以往易莲那种让人惊艳不已的笑不同,易莲此刻脸上的笑意很浅,却少了平日里锋芒,柔和的如同一汪清泉一般,里面若隐若现的倒映着星光。 这样的易莲是林卿月之前从未见过的,却觉得无比真实。 “好啊。” 易莲会答应的如此干脆,倒是让林卿月觉得有些始料不及。 自己发出的邀约,对方也干脆的应承了,就算林卿月心里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小后悔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两人从客栈大堂走出门,很快就混进了人流之中。 易莲容貌出挑,林卿月却不及他,但做男装打扮的她却也是一副俊俏公子的模样。 两人站在一起,引得周围经过的女子频频侧目。 林卿月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余光正巧瞥见一个卖面具的摊子灵机一动拉着易莲走到面具摊子上。 面具摊老板的手艺不错,各式的面具都有。 林卿月看着摊子上琳琅满目的面具,对身旁的易莲随口问道:“你喜欢哪个,我送你。” 周围仍有不少女子停下脚步在不远处看着他们,易莲并不喜欢遮挡自己的面容。 但当他垂眸目光不经意间触及到林卿月微微有些泛红的耳尖时,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就这个吧。” 易莲随手拿起了一个半面的面具戴在了脸上。 林卿月看着戴上面具之遮挡了一半面容的易莲,心底浮现出些许艳羡。 果然,好看的人戴什么都好看。 “真是戴面具都遮不住你绝世的容貌啊。” 林卿月哀叹了一声,打算为自己选一个低调一点儿的面具,没想到易莲却先她一步,从摊子上哪了一个和他脸上同款的面具,直接戴在了林卿月的脸上。 “你……” 面具被易莲单手覆在林卿月脸上,林卿月本想往后退一步躲开易莲的动作。 易莲感觉到林卿月正欲躲闪的动作,沉声道:“别动。” 林卿月动作一僵,易莲趁此机会倏然凑近林卿月,修长的指尖穿过林卿月的发丝将面具的绳子绑缚在了林卿月的脑后。 第146章 事实证明人不应该太秀 林卿月全程不敢动弹分毫,易莲帮林卿月戴好面具之后并没有立刻离开。 他嘴角啜着得意的笑,缓缓凑近林卿月耳边,轻声说道:“小朋友,再不呼吸你就要把自己憋死了。” 易莲垂眸看着那抹从面具下延伸而出的红晕,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宠溺之色。 经易莲提醒,林卿月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刚刚因为太过紧张甚至忘记了呼吸。 “咳……我只是……我只是呼吸比较浅罢了。” 林卿月很庆幸自己脸上此刻带着面具,遮挡住了她脸上的窘色。 易莲轻笑了一声,垂眸看着林卿月道:“这面具也很适合你。” 林卿月低头轻‘嗯’了一声,向摊主付了钱后带着易莲快步离开了摊位。 街上人来人往,林卿月看的眼花缭乱,易莲任由她拉着陪着她从这个摊子逛到那个摊子。 等林卿月反应过来的时候才惊觉,一向话痨的易莲今日的话格外的少。 “易莲,你不开心么?” 易莲的唇生的极好,就算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旁人看他也是在笑的。 那是上天赏赐给他的假面,将他的嬉笑嗔怒全都隐藏在了这副面具之下。 很少有人能察觉到易莲的情绪,感受不到他情绪的波动,自然也无法察觉到他的破绽。 “你为什么会这么问?我看上去不开心么?” 林卿月抬眸直视着面前的易莲,缓缓揺了揺头。 “你看上去很开心,我只是感觉你好像不开心。” “嗯,你说的没错,我确实不开心,我不喜欢阳彩节,我从不许愿,因为我知道,这世上没有神灵,更没有人能实现我的愿望。” 这一刻,透过那半张金属面具,林卿月从易莲的身上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悲伤。 那悲伤削肌彻骨,深入骨髓。 林卿月就这样呆愣愣的看着易莲,她不知道什么言语才能平复易莲的悲伤。 就在林卿月不知所措的时候,易莲却倏然一笑道:“傻子,你在想什么呢,我是骗你的,你怎么这么傻,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林卿月神情微动,跟着易莲干笑了两声。 虽然易莲矢口否认,林卿月却能感觉到,方才易莲周身所萦绕着的那股悲恸,并不似作假。 易莲垂眸看着林卿月,嘴角噙笑道:“今日能有你陪在我身边,我很高兴,若是阳彩节许的愿望真能成真,我希望明年的今天你还能陪在我身边。” 林卿月轻笑了一声,道:“我尽力而为!” “好。”易莲低声应了一句,微垂的睫毛之下光彩涌动。 林卿月本想从后门悄悄回府,没成想刚一进门就被早就守在后门的侍卫逮了个正着。 来人是跟在林贵峰身边的侍卫,告知林卿月林贵峰命他们特意在前后门守着,让她一回府就去他书房找他。 林卿月微微蹙眉,暗暗猜测林贵峰突然找她定然是出了什么事情。 林卿月去林贵峰书房前回了一趟房,将男装换下又让小桃给她简单的处理了一下后背的伤后才起身去了林贵峰的书房。 守在书房门口的侍卫见来人是林卿月,直接就将她放了进去。 书房烛火通明,林卿月走进去的时候林贵峰正伏在案间写着什么。 一直到她走上前,林贵峰才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向她。 “今日玩的可还开心?” 林卿月摸不准林贵峰突然将她叫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只淡淡的回了一句:“还行。” 林贵峰眼底似有情绪涌动,林卿月注意到林贵峰的双唇微动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要冋她说,最后却未说出口。 “开心就好,今日我叫你来是有一事要告知与你,过两日宫中要举办秋猎,你与我同去吧。” 林卿月微微一怔,问道:“爹爹往年不都是自己去的么?今年为何要带上女儿?” 林贵峰轻叹了一声,眉宇间似凝着一层化不开的愁色。 “若是有的选,爹也不想让你一个女儿家抛头露面,只是皇命难违,这次是皇上钦点你去参加秋猎,为父也只是代为转达罢了。” 皇上钦点背后到底有什么寓意林卿月和林贵峰两人都猜不透。 既是皇上钦点,林卿月也不得不从。 两日之后,林卿月便随着林贵峰坐上马车一同前往秋猎的禹城山。 禹城山是皇家秋猎的指定地点,林卿月和林贵峰赶到的时候,宫中的人马还未到。 林贵峰身为武将,一年之中在京都的日子屈指可数,与朝中众臣往来的也不多,同林贵峰打招呼的人大多都只是微微点头示意一下互相没有任何营养的寒暄两句便算了。 林卿月只需在对方提及她的时候,向对方欠欠身就行了,很是轻松。 就在林卿月觉得她今日能够轻轻松松的度过之时,一道洪亮浑厚的声音却在此时响起。 周围的诸位大臣即便互相交谈也都是尽量压低声音,令这道声音显得更为突兀。 “哈哈哈,林大将军!咱们可真是好久不见了!林将军贵人事忙,想见上一面可真是不容易啊。” 林卿月抬眼看去,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一边大笑着一边向他们这边走了过来,说过之处,周围的人都不着痕迹的为他让开了路。 林卿月并不认识来人,但跟在来人身边的女子林卿月却并不陌生。 正是前两天才同她在酒楼打过一场的段玲雪。 林卿月微微蹙眉,甚至开始怀疑她和段玲雪是不是有什么前世未了的孽缘。 不然怎么处处都能碰见? 林贵峰带着林卿月向前应了两步,和对方客套道:“段将军说笑了,前段时间忙于治理水患并不在京中,前几天才刚刚回来罢了。” 这位段将军段奕宏和林贵峰两人算是同期,以一招之差败给了林贵峰,林贵峰当年高中武状元,而段奕宏却只得了一个榜眼。 这么多年,段奕宏一直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处处都要与林贵峰一较高低。 林卿月虽不知道段奕宏与林贵峰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但从段奕宏对林贵峰说话时阴阳怪气的调调也猜测出两人平时的关系定然不睦。 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女,段玲雪骄横跋扈,想来她的父亲也不会是那种谦逊有礼之人。 林卿月本以为段奕宏同林贵峰说了两句之后便会离开,殊不知这段奕宏此次是有备而来。 “这位想必就是前段时间大街小巷都在谈论的寒璧郡主吧?哈哈哈,寒璧郡主如今可是京都之中炙手可热的人物啊,就连我府中端茶倒水的下人都听过寒璧郡主的大名呢。” 大户人家的姑娘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行事越低调才越能表现出家教。 段奕宏这番话看似是在夸赞林卿月,实际上却是在暗讽。 第147章 挽弓当挽强 林卿月莞尔一笑,视线透过段奕宏落在了他身旁的段玲雪身上。 “段将军真的是谬赞了,要说这京都的风云人物,段小姐也是不遑多让,前两日段小姐在大街上舌战群儒逼退金吾卫,巾帼不让须眉,才是京中女子的典范,卿月自愧不如,以后还要多向段小姐学习。” 当日段玲雪从酒楼出去的时候,段家的家丁已经同金吾卫对上了。 为防事情闹大,段玲雪费了好大的唇舌才说服了金吾卫,没有让他们把段家的家丁带走。 事情虽然没有闹到御前,但当时街上人来人往,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等到段玲雪想要封锁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 段玲雪因为此事没少被段奕宏责骂,最忌讳的就是有人提起此事,林卿月当着段奕宏的面揭她的痛楚,以段玲雪嚣张跋扈的脾气自然不会就此罢休。 “都说林家的四姑娘文不成武不就,没想到竟是生了一张巧嘴,难怪能哄得皇上封你做了郡主,当真让我等艳羡呢。” 段玲雪冷眼看着站在林贵峰身边的林卿月,眼底尽是挑衅。 相比于一脸挑衅的段玲雪,林卿月却态度从容的轻笑道:“圣上封我为郡主,是看在我已故母亲的份上,皇恩浩荡,卿月感怀于心,不敢忘记。” “你这是在向我炫耀么!不过是被封了郡主,有什么了不起的。” 段玲雪见林卿月半句不离皇恩,以为林卿月是有意想要向她炫耀,正打算回击两句,却被一旁的段奕宏拦下。 “胡闹!”段奕宏剑眉上挑,眉宇间不怒自威,瞪了段玲雪一眼。 段玲雪平时虽嚣张跋扈惯了,唯独对段奕宏言听计从。 被段奕宏瞪了一眼,段玲雪竟真的闭嘴老实了许多。 “哈哈哈,小女顽劣,让林将军林小姐见笑了,方才同顾大人约好了一起去看刀,就失陪了。” 面对段奕宏的有心挑衅,林贵峰的态度一直不咸不淡,情绪没有什么起伏。 待段奕宏稍稍走远了一些,林卿月才小声道:“这位段将军似乎对爹颇有成见林贵峰双眸微沉,语调颇为严肃的对林卿月说道:“段将军是朝中重臣,你莫要失言。” 林卿月垂眸应‘是”林贵峰的态度明显是想息事宁人。 但林贵峰有容人之量却并不表示其他人也是如此。 段玲雪才走出去几步就装不住了,忿忿不平道:“爹,你刚才为什么要拦着我?林家的那个贱蹄子竟然敢公然顶撞我!女儿何曾受过这种委屈,要不是场合不对,女儿非撕烂了她的嘴不可!” “你也知道场合不对!”段奕宏低喝一声,沉声道:“那丫头不是普通人,你少招惹她,方才她字字句句不离圣上,你方才若是反讥她,便是对圣上不敬,方才要不是我及时制止,你现在已经把自己的把柄送到人家手里了!” 段玲雪大惊,脸色倏然一变道:“她竟如此阴险!” 段奕宏冷哼一声,神情颇为不屑的说道:“有其父必有其女,林贵峰本就是奸诈狡猾之人,他的女儿又能好到哪里去?” 段玲雪眼中寒光朔朔,眼底浮现出一抹阴狠之色。 “那个林家的贱蹄子竟然敢算计我,这口恶气,女儿咽不下去!” “急什么?”段奕宏双眸微沉,冷哼道:“放心,为父已经安排好了一切,现在姑且先让她们父女得意片刻,等到秋猎开始,为父定让他们父女知道,得罪咱们段家的下场!” 皇上的御驾很快就到了,林卿月跟着林贵峰随着众大臣一同参拜完圣上之后就被安排在了女眷所坐的席位上。 众大臣携带的女眷大多都是家中的夫人,只偶有几个是带着自家女儿入宫的。 林卿月是初次参加秋猎又是林将军的女儿,女眷们坐的又近,便有不少人都上前和林卿月搭话。 林卿月并不晓得朝中的关系,对来攀谈的人都尽量做到一视同仁不偏不倚。 几句话下来,林卿月便品出了这些人的来意。 一方面,他们想要通过林卿月向林贵峰示好。 林贵峰为人古板,平日里又不常在京都,京都与他相熟的人并不多,但他手握兵权,又得圣上倚重,就算是他脾气古怪了一些,也有人乐于逢迎讨好他。 从林贵峰处不好下手,这些人就自然而然的把注意打到了林卿月的身上。 另一方面,这些人也是想侧面打探一下林卿月此次来的目的。 狩猎这种活动其实并不适合女眷参加,这些女眷会如此趋之若鸾来到这里,只有一个目的:择选适合的夫君人选。 林卿月是林贵峰的嫡女,对于其他家眷来说林卿月就是一个强有力的对手。 她们自然不会想着和将军的女儿抢夫君,最好的办法就是有效的规避。 林卿月喜欢谁,她们不碰就是了。 林卿月被众人围着感觉自己的脸都笑僵了,心里叫苦不迭之时,段玲雪正巧从远处翩然走来。 段玲雪自负美貌,往往只要她一出现,所有年轻男子的目光都会随着她而动。 可是今日,那些以往胶在她身上的目光却有一多半都看向了林卿月。 段玲雪的眼底闪过一抹寒光,看向林卿月的目光也越发不善。 她的视线落在那些围绕在林卿月身边的女眷身上,冷笑道:“你们这些人到底是眼皮子浅,当真以为人人都和你们一样看得上那些大臣家的公子么?” 段玲雪翩然上前,腰间的赤红色长鞭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气势逼人。 “听闻最近林小姐同二皇子走的很近啊。”尾音微微上挑,颇有些意味深长的味道。 “这……林小姐不是同薛小侯爷已经有婚约了么?” 众人之中有巴结林卿月者在,自然也有巴结段玲雪者。 段奕宏虽不如林贵峰得圣上器重,却同为将军,再加之段奕宏经常在京中,与京都中的官员经常走动,同他交好的官员自然不在少数。 他们家中的女眷见段玲雪与林卿月似有不睦,便自然而然的站在了林卿月的对立面。 更何况二皇子本就是众多女眷心目当中夫君的上佳之选,试问谁还没有一个太子梦?皇后梦? 可真的能靠近皇子之人却是少之又少。 其中更是以二皇子最为难以亲近。 众人皆知,二皇子向来洁身自好,从不近女色,高岭之花一朵,只可远观。 你得不到,我也得不到。 这种微妙的平衡,如今却被林卿月给打破了。 林卿月明显感觉到,周围的那些女眷对她的态度因为段玲雪的一番话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不再如先前那般热情了。 对此,林卿月非但不觉得遗憾,反倒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第148章 林霜月疯了? 不远处的皇后和陆贵妃将女眷这边的情况尽收眼底,陆婵儿掩面娇笑了一声道:“都说这林家的四姑娘天生愚钝,这些年藏在深闺无人问津,如今一看,这传言当真不可信,看看,多标致的一个人儿啊。这样的女子,皇后娘娘当初怎么就看走了眼,误会人家是杀人凶手呢。” 胡仙儿冷冷的瞥了陆婵儿一眼,嘴角亲切的叫着‘妹妹”眼底却闪过一抹寒色。 “知人知面不知心,画虎画皮难画骨。本宫也是小心谨慎,并没有针对林小姐的意思。” 陆婵儿轻笑了一声,银铃般的笑声引得其他的妃嫔们看向了她和皇后。 “皇后娘娘一向谨言慎行,不似婵儿,骄纵惯了,倒是累的皇上总是为臣妾忧心。说起这林小姐,皇后娘娘也算是她的半个贵人,若是皇后娘娘没有召她入宫,她也未必会被怀疑是杀人凶手关进内狱,也就没有御前自辩一说。” “嘻嘻。”陆婵儿俏皮的轻笑了一声,美眸转向胡仙儿道:“臣妾说的对么? 皇后拢在袖子里面的五指微微收紧,看向陆婵儿的目光越发森寒。 现今宫中人人都知道,皇后擅自召林卿月入宫,断案不明冤枉了林卿月,致使皇上疏远她,已经很长时间未曾踏足过她宫中了。 中宫失宠,得意的自然是宫中的嫔妃,其中便以陆婵儿最盛。 皇上来后宫,十次里面有八次都是去了陆婵儿处,皇后自是敢怒不敢言,一口怨气郁结于心,本就心中不快。 如今陆婵儿又当着众人的面揭她的痛楚,她心中又怎能不恨? 她身居皇后之位,底下的嫔妃出言不敬她自然可以处置,陆婵儿一人并无可惧,皇后真正在意的是陆婵儿背后的陆家。 因为陆家的存在,胡仙儿虽身居皇后之位却仍需仰人鼻息。 皇后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她奈何不了陆婵儿,却能奈何得了别人。 “宫中一别,本宫也有好长时间没同林小姐聊天了,去,把林小姐叫过来。” 皇后脸上挂着假笑,看向身侧的陆婵儿道:“上次林小姐入宫,正是妹妹去寺庙祈福的日子,今日正好也见一见。” 林卿月这边正陷入女眷之间的明争暗斗唇枪舌战之中,皇后身边的宫女恰在此时来传话,说皇后有请。 之前段玲雪就有意把话题往林卿月和二皇子之间的关系上引,如今皇后娘娘又特意召林卿月一人过去,更加坐实了林卿月与二皇子之间‘不可告人’的关系。 林卿月在众人微妙的目光下离开了女眷的席位,在宫女的引领下走到了嫔妃的席位前。 人胆丸一事之后,林卿月和皇后毫无疑问的站在了对立面上。 皇后此事传召她过去,林卿月自觉不会有什么好事。 才出虎穴又进了狼窝,林卿月此刻真的很后悔自己今天出门的时候为什么没烧几支高香拜一拜…… 相比于皇后,陆贵妃的长相更乖巧一些,虽不明艳,却又一种小家碧玉的温婉动人。 有句话叫做‘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陆贵妃对林卿月这个能让皇后不痛快的寒璧郡主有一种莫名的好感。 “你就是寒璧郡主?” 林卿月微微欠身,莞尔一笑道:“正是臣女。” 陆婵儿也不遮掩,把林卿月上上下下的瞧了一下,不由得赞叹道:“真是个美人胚子,要不是你同薛小侯爷有婚约,我还真想向皇上求了你做我们钰儿的王妃呢“贵妃说笑了,五皇子身份贵胄,臣女怎敢高攀。” 陆婵儿见林卿月态度不卑不亢,眼底闪过一抹赞赏之色。 “什么高攀不高攀的,寒璧郡主乃是林将军的女儿,虎父无犬女,我虽未亲眼得见寒璧郡主大殿之上自证清白之举,却也从宫人口中听了不少,寒璧郡主巾帼不让须眉,又何必自谦呢?” 陆婵儿是当今圣上的宠妃,满京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在林卿月的印象中,宠妃都是娇蛮跋扈的,倒是并未料到陆婵儿竟然如此好说话。 比起皇后,林卿月更喜欢陆婵儿这样的性子。 “贵妃娘娘谬赞了,卿月并没有娘娘想的那般出众,只是形势所逼罢了。” 陆婵儿轻笑了一声,余光有意向皇后处看了一眼。 “寒璧郡主说的正是,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是人呢?我与寒璧郡主一见如故,寒璧郡主可愿陪我同坐?” 陆婵儿主动向自己示好,林卿月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林卿月在陆婵儿身边刚坐定没多久,在一片擂鼓声声中秋猎正式开始。 秋猎的主人公自然是皇上,除了伴驾的臣子之外,几位皇子也会一同参加。 林卿月远远的就瞧见了萧禊的身影,萧禊似有所感一般看向林卿月的方向,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不期而遇,点了点头互相示意了一眼就撇开了视线。 这短暂的对视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一直留心着两人动向的那些女眷见两人之间根本不似段玲雪所说的那般亲昵,再看段玲雪的时候目光中多了些许意味深长的味道。 狩猎开始前,按照往年的惯例,准备参加狩猎的人要进行一个小小的比试。 毕竟每年想要在皇上面前展露手脚的世家子弟太多了,狩猎场就那么大,若是人人都参加,狩猎场里的动物岂不是都要死绝了? 这场比试就是为了筛选出去一些功夫不好的人,只有赢得这场比试的人才有资格陪同御驾一起进场狩猎。 因为林贵峰常年都不在京中,能刚巧参见秋猎的机会少之又少,林贵峰不在,自然都是段奕宏伴驾。 今年他们两人都在,众人虽然明面上不说,私底下都在议论今年伴驾的人是谁就在众人众说纷纭之时,段奕宏突然站出来,说道:“林将军常年奔波在外甚少回京,臣已经有很多年都未曾同林将军切磋武艺了,臣斗胆请命想同林将军切磋切磋,看看近些年自己功夫是否有所精进。” 凡是帝王者都有一个致命的通病:看热闹不嫌事大。 别看皇帝平日里说身体不好缠绵病榻,今日头疼明日脑热的,看起热闹来比谁都精神。“段将军这个提议不错,朕也是许久都未曾见过林将军的身手了,今日正好见上一见。今日主要是狩猎,两位将军不妨就比射箭吧。” 话毕,皇上便命人准备好了靶场。 两位将军的比试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看见的,靶场内外很快就围满了人。 林卿月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段奕宏生性狡诈又对林贵峰颇有成见,他在京中养尊处优多年论武功自然不可能是林贵峰的对手。 在如此不利于他的条件下,他却主动提出要同林贵峰比武,这事儿怎么看都怎么透着蹊跷。 第149章 林霜月的计谋 林卿月本打算借口去看热闹,凑近些看看,却被一旁一直一言不发的胡仙儿喝住了。 “寒璧郡主,靶场刀剑无眼,若是一不小心伤了你就不好了。这里观看效果极佳,寒璧郡主还是好好的坐在这里不要乱跑才好。” 林卿月双眸微沉,她心中记挂林贵峰,本想不顾皇后阻拦强行离开却被一旁的陆婵儿拽住了。 陆婵儿无声的对林卿月揺了揺头。 林卿月踌躇了片刻,最后还是选择离开了席面对皇后说道:“皇后娘娘,臣女还是觉得离近观看,看的更仔细一些,还请皇后娘娘应允。” 皇后蛾眉微蹙,一张脸难看到了极致。 “你竟然敢公然忤逆我?” 林卿月神情从容,态度不卑不亢,莞尔一笑道:“臣女不敢,今日狩猎本就是来散心的,臣女不过是贪玩想要凑近些看罢了,何来忤逆一说?” “大胆!”皇后大喝一声,一掌拍在了一旁的案几上。 原本互相低声调笑的众人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林卿月的身上。 “林卿月,本宫念在林将军的面子上对你一再容忍,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于本宫,本宫今日若不狠狠的处罚于你,才是真的对不住林将军。” “来人!将林卿月带下去痛打二十大板,本宫今日就要让她好好长长教训!” 皇后一声令下,在场众人的脸色各有各的精彩,其中最为得意的,自然就是段玲雪。 正当左右的宫人上前要将林卿月带走之事,陆贵妃却开口说道:“皇后娘娘这次真是错怪寒璧郡主了,是臣妾不放心钰儿,这才想让寒璧郡主帮忙去照看一二,这丫头是第一次参加秋猎未免紧张了一些,话没有说清楚,还请皇后娘娘勿怪。” 皇后原本就青白的脸色更加铁青,一双眼眸寒光朔朔的看向一旁的陆婵儿道:“陆贵妃若是不放心派宫人去看看便是,怎的还要劳烦寒璧郡主?”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偏偏这两位正主脸上的笑却一个比一个灿烂。 陆婵儿轻笑了一声,转眸看向一脸茫然的林卿月道:“自然是因为我喜欢这丫头,想要凑合她同钰儿了。” 陆贵妃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皇后脸上的假笑彻底挂不住了,冷喝道:“陆贵妃,你清楚你自己在说些什么吗?寒璧郡主和薛小侯爷的婚事可是当年皇上钦定的!” “那又何妨?”陆婵儿眉眼微微上挑,眉眼间隐着一股说不出的傲气。 “皇上总是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两人在一起自然是要两情相悦才好,这男未婚女未嫁,若是寒璧郡主与钰儿一见钟情,皇上又怎会棒打鸳鸯呢。” 陆婵儿脸上挂着浅笑,看向林卿月道:“你莫要害怕,皇后娘娘方才不过是同你开玩笑罢了,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快去找钰儿吧,告诉他凡是切莫争强好胜,千万别伤了自己。” 林卿月虽不知道陆婵儿为何冒着顶撞皇后的风险也要帮她说话,她对陆婵儿感激一笑,转头向靶场的方向而去。 猎场面积很大,林卿月才走到半途,靶场那边就已经开始准备了。 林卿月一边往靶场的反向赶去,一边悄悄注意着靶场方面的动向。 林贵峰和段奕宏已经换上了轻便的服装,褪去了原本身上厚重的盔甲。 两人站在一起,段奕宏就被林贵峰的气势压下去了一截。 他与林贵峰的身高差不多,只可惜他虽身为武将却沉迷于享乐,相比于浑身上下散发着威武气势的林贵峰,从段奕宏的身上只能感受到一股颓废之气。 眼见两人已经准备妥当,皇上一声令下,两人便一前一后的步入靶场。 段奕宏在前,林贵峰在后。 林卿月心知段奕宏此举必然有诈,却也只想到段奕宏或许会命人在弓箭上做手脚,然而段奕宏此人却比她想象的狠辣的多。 就在林贵峰步入靶场的同时,一旁用于取暖的炭火架子被突然撞翻。 看热闹的人群十分拥挤,异变发生的时候谁也没注意到到底是谁撞翻了炭火架架子倾倒的同时,林贵峰本可以轻易躲开,当时有一位宫女正站在他面前,或许是因为惊慌失措,那宫女并没有像旁人一般迅速躲开,而是呆愣愣的站在了原地,眼看着那火盆向她倾倒而去。 逃离的众人中传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声,伴随着这声尖叫,原本能够躲开的林贵峰突然一个箭步冲到了那宫女的身旁。 众人的视线都被火盆吸引了过去,无人注意到,当林贵峰扑向那宫女的时候,段奕宏的嘴角露出了一抹阴狠的笑。 眼看火盆近在咫尺,若是再晚一刻那滚烫的火盆就会全数倾倒在那宫女身上。 危急关头,林贵峰竟用自己的右臂生生挡下了火盆,掷向了一旁。 火盆坠地之时发出了一阵凌乱的铿锵之声,里面烧的火红火红的木炭从炭盆里面迸派了出来,带着炙热温度的火星四派而开,落在地上就会的同时地面竟瞬间被烧的焦黑一片。 众人见此,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林卿月匆忙穿过人群跑到了林贵峰的面前,看着那被炭盆烧的焦黑一片的衣袖5蛾眉紧紧的蹙在了一起。 “爹,你手臂怎么样了?”林卿月一边上前查看林贵峰的伤口,一边对旁人说道:“快宣随行的御医过来。”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去叫了御医。 林卿月不顾林贵峰的阻拦,一把扯开了林贵峰手臂上早已残破不堪的的衣袖,露出了下面已经被烧的血红焦黑的手臂。 鲜血淋漓的血肉中掺杂着一片焦黑,不知道是被炭火烤焦的皮肉还是黏着在伤口上烧焦的衣物。 衣服一被撕开,皮肉烧焦的味道瞬间四散而开,众人看着林贵峰手臂上那血糊糊的伤口,心理素质稍微不好一些的,直接冲出人群跑到一旁连声呕吐。 林卿月看着林贵峰手臂上的伤,脸色阴沉到了极致,抬眸的瞬间,林卿月在人群当中敏锐的捕捉到了段奕宏的身影。 段奕宏接触到林卿月视线的同时,眼含笑意的踱步上前,佯装关切的低声惊呼道:“哎呀,林将军你怎的如此不当心?你的手臂伤成这样,我们还如何比试?若是我侥幸胜出了,也自觉胜之不武,但若是让林将军就这么赢了,你这手臂伤成这样,只怕也无法伴驾了。” 段奕宏的脸上虽然满是关切,明眼人却从他的字里行间之中听出了些许幸灾乐祸的意思。 林卿月敢打包票,林贵峰受伤和段奕宏肯定脱不了干系。 包括方才那个一直站在原地不肯躲开的宫女,没准也是段奕宏有心安排的。 第150章 梦想总是要有的 段奕宏两三句话下来,轻轻松松的就堵住了林贵峰的退路。 不管林贵峰比或者不比,胜者都会是段奕宏。 太医很快就带着药箱来了,看过林贵峰的伤口后说道:“林将军手上的烫伤太过严重,虽然及时除掉了衣物,但伤口中却还残留着一些衣物烧焦后的残渣,若是不处理掉,伤口不易愈合,必须现在将伤口里面的东西剔除干净才能进行包扎。” 处理伤口是个精细活,一时三刻根本处理不完。 一场难得的比试就这么不欢而散,众人难免有些失望,就连皇上脸上的神色也有些不好。 段奕宏眉眼含笑着享受着胜利的果实,嘴上却佯装无可奈何的说道:“发生这种意外当真可惜,希望林将军能够早日康复。” 段奕宏假惺惺的对林贵峰安慰几句之后,转身对皇上说道:“皇上,林将军受了伤需要静养,我们在这里恐怕会打扰林将军休息,现在日头正好,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去狩猎吧。” 伤没有伤在其他人身上,自然不觉得疼。 在场众人在最初的惊慌失措之后,渐渐开始觉得有些无聊,更有甚者觉得林贵峰有些小题大做,不过就是小小的烫伤却搞得如此兴师动众,耽误大家的时间。 段奕宏这一提议,正中这些人的下怀,赢得了一片叫好。 林卿月看着周围那些和段奕宏同样嘴脸的人,只觉得恶心。 眼看支持段奕宏的人越来越多,林卿月的眸底也越发森寒逼人。 就在众人以为林贵峰和段奕宏之间的比试会以此草草收场的时候,林卿月却突然开口说道:“段将军既然觉得如此可惜,不如就由卿月代父亲同段将军比试一局可好?” 林卿月眉眼含霜,在众人的注视下缓步走到段奕宏面前笑道:“段将军同卿月比试,即全了段将军的心意,又不至于让大家太过扫兴,正是两全其美,段将军觉得如何?” “胡闹!”段奕宏低喝一声,他心中气极,却又不敢当着皇上的面太过为难林卿月,只能佯装担忧的说道:“你这分明是胡闹,你身为女子,我又与你父亲是同辈,怎能同你这个小辈比武切磋呢,胡闹!简直就是胡闹!” 林卿月也懒得同段奕宏在此处争辩,直接越过他走到皇上面前,行了一礼道:“卿月并非胡闹,今日虽是狩猎,目的却是为了彰显国中男儿本色,男儿学习骑射是为了将来有一天能够有机会保卫国土报效国家,若是在战场上,两军交战,难道还要先分辨一下对方是男是女,是否年纪比自己小吗?” 看皇上神色未动,林卿月索性直接跪在了地上,道:“卿月虽是女子,自小耳濡目染也跟着父亲学了些武艺,倘若真有一天需要卿月,卿月也希望能同父亲一般上阵杀敌保卫疆土。” 林卿月的声音虽不大,却是字字句句掷地有声,听的在场之人无不热血沸腾,看向林卿月的目光也多了一丝钦佩。 “好!真不愧是林将军的女儿啊。”一直沉默不语的皇上倏然哈哈大笑道:“谁说女子不如男?朕看寒璧郡主就很不错,虎父无犬女,朕的眼光果然不错。林贵峰,你可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啊。” 林贵峰根本没想到林卿月会突然站出来,要求同段奕宏的比试,等到他想制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林贵峰原本已经打算好,若是林卿月触了盛怒,他就是豁出去这条性命也要保下林卿月的性命。 皇上会如此赞赏林卿月的确出乎林贵峰的预料,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些许。 “小女顽劣,让皇上见笑了。” “寒璧郡主若是顽劣,那朕倒是希望这天下女子都如寒璧郡主这般‘顽劣’才好。” 皇上转身回到座位上坐下,长袖一挥,对满眼阴翳的段奕宏说道:“朕觉得方才寒璧郡主一番话说得颇有道理。段将军,你便同寒璧郡主比试一场吧。” 皇上亲自下旨,就算段奕宏心中再怎么不情愿也不得不答应。 “既是比赛,没点儿彩头怎么行?” 陆婵儿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视线在林卿月身上一扫而过,转头看向身边的皇上道:“皇上觉得臣妾说的可有道理?” “陆贵妃所言不错。” 皇上沉吟片刻,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道:“就以此物作为这次比试的奖励吧,此物是先帝在位时赐给朕的。” 皇上此话一出,周围顿时响起了一片倒吸声。 唯独林卿月,看那玉佩的眼神颇有些嫌弃。 不能卖钱的玉佩不是好玉。 林卿月对于古玩什么的一直都没有什么兴趣,玉佩一类的东西在林卿月眼中的唯一价值就是卖钱。 可刚才皇上已经说明白了,那玉佩是他爹给他的世上仅此一枚。 林卿月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要是自己把这枚玉佩给卖了,下场得有多惨。 “怎么?寒璧郡主好像对这块儿玉佩并不感兴趣。” 林卿月暗道一声‘糟糕”她光顾着吐槽竟一时不察被皇上看出了异样。 “皇上误会了,臣女只是想到这玉佩太过珍贵,一时有些失神罢了。” 一旁的陆婵儿也忙出来打圆场,笑道:“寒璧郡主这才第二次进宫,皇上莫要吓坏了她,这玉佩平日里您都随身携带,就连臣妾都不敢随便乱动,就这么拿出来做了彩头,怎能不让人心慌?” 陆婵儿的声音温婉中透着几分俏皮,娓娓道来总让人觉得心情舒畅。 被陆婵儿这么一说,皇上似乎也觉得自己的决定有些草率,可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哪里有收回来的道理。 陆婵儿娇嗔着轻笑了一声,从怀中拿出了一枚圆形的玉佩。 “这玉佩原本就是臣妾想要送给皇上的,都是皇上您的东西,反正都是玉佩,赏哪个都是一样。皇上若是觉得这玉佩分量不足,那便再添一句承诺如何?” 皇上接过陆婵儿手中的玉佩,垂眸看向陆婵儿道:“也好,那朕便许诺,得此玉佩者可免一死,爱妃觉得如何?” 陆婵儿莞尔一笑,借机半倚在皇上的怀中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但凭皇上做主。” 皇上哈哈一笑,一手揽着陆婵儿,一手将玉佩放在了侍者呈上来的托盘中。 “那便就这么定了。” 林卿月目光灼灼的看着托盘里的那枚玉佩,突然觉得那玉佩是那么耀眼。 一枚普普通通的玉佩有了皇上金口玉言的加持就变成了一枚免死金牌。 林卿月此生最怕的两件事是什么? 一是穷,二是死。 有了这枚玉佩就相当于多了一条命,原本林卿月提出和段奕宏比试也是为了出一口恶气,现在有了这枚玉佩,林卿月的胜负欲瞬间爆表,暗暗发誓,不得玉佩誓不休! 第151章 重叠的背影 下定了决心的林卿月表面上一脸正经,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私下里却在和萧临泽暗中密谋。 “未川,你真的有把我赢段奕宏那个老匹夫么?” 林卿月知道自己又几斤几两,她的射箭技术最近虽然突飞猛进,却还差的远。 气愤归气愤,林卿月还是保留着一丝理智的。 若不是方才萧临泽许诺说他可以帮林卿月报仇,以林卿月怂巴巴的性子又哪里敢和段奕宏叫板? “放心,我射箭的技术还不错。” 不错…… 林卿月一时之间有些拿不住,萧临泽说的不错到底是有多不错。 “好吧,那就交给你了。” 萧临泽轻笑了一声,清冷的语调比平日里温和了许多。 “放心吧,仇帮你报,玉佩我也会帮你赢来。” “你……你怎么知道我想要那枚玉佩?” “猜的。” 林卿月带着一丝狐疑和萧临泽顺利交接,两人灵魂交换的瞬间,林卿月的身体倏然失控向后倾倒而去。 萧临泽在短暂的失神过后很快的掌握了身体,就在他试图身体平衡站直身体的同时,一双有力的手臂从身后揽住‘林卿月’的腰,将‘林卿月’的身体从摔倒的边缘拉了回来…… ‘林卿月’的后背紧靠在对方坚实的胸膛上,对方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料温暖了‘林卿月’透着森森寒意的身体。 如果是林卿月本人遇到这种情形肯定要害羞死了,可惜,现在掌控身体的人是萧临泽。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在场众人正被眼前这幅英雄救美的唯美画面而感慨不已的时候,作为女主人公的‘林卿月’却黑着一张脸,一掌袭向了她身后的萧禊。 林卿月没有武功在身,这一掌看似来势凛冽其实并没有多少力量,打在身上不疼不痒的。 萧临泽的这一掌,主要的目的也并不是想要伤萧禊,只是想要逼退他而已。 萧禊也如他所愿,快步向旁边一闪,躲过了这一掌。 ‘林卿月’目光淡漠的看了萧禊一眼,沉声道:“抱歉,手滑了。” 众人:‘手滑’两个字原来还可以这么用么? 英雄救美的唯美画面不再,只剩下秋日萧瑟的冷风习习吹过,在场众人不约而同的打了一个冷战,再看林卿月和萧禊时,心中竟没有丝毫涟漪。 在众人复杂眼神的注视下‘林卿月’手持长弓头也不回的转身走向靶场,看着林卿月‘洒脱’的背影众人心中竟莫名的有些心疼萧禊。 女子为萧禊鸣不平,男子则颇为同情萧禊,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没有什么比‘郎有情,妾无意’更伤自尊的了。 众人心中百感交集,身为主人公的萧禊却表现的很从容。 他看着林卿月渐渐离去的背影,清澈平和的目光之下似有暗潮涌动。 段奕宏一早便等在了靶场,对于方才林卿月和萧禊之间的插曲恍若未闻。 见‘林卿月’向他走来,段奕宏一边用丝绢擦拭着手中的长弓,一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清的音量沉声说道:“我原本以为你比你那个父亲聪明一些,没想到竟也是个蠢货,林贵峰老匹夫眼高于顶,从来不把其他人看在眼里,你和你父亲一个模样,只可惜,今日我会把你和你父亲的骄傲狠狠踩在脚下,我要让你们知道,我段奕宏才是配得起‘大将军’三个字的人。” ‘林卿月’冷哼一声,蕴着淡漠的双眸在段奕宏的脸上扫了一眼,便将视线落在了自己手中的弓上。 “段将军说了这么多话,我也有一句话,要赠与段将军。”‘林卿月’缓缓抬眸,正对上段奕宏那双阴翳的双眸。 “大话不要说得太早,小心闪了舌头。” 段奕宏双眸倏然一凛,怒不可遏的看向林卿月。 那副凶狠至极的模样,分明是恨不得要将林卿月活剐了一般。 “我是大将军,你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竟敢如此同我说话!” ‘林卿月’冷冷的瞥了段奕宏一眼,语调中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说道:“童言无忌,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段将军见谅。” 段奕宏一口气噎在嗓子里,双眸瞪的老大,一张脸被憋的涨红一片,缓了好半天才长吸了一口气,把自己从窒息的边缘拉了回来。 ‘林卿月’调整好弓箭之后,淡淡的瞥了一眼段奕宏那张涨成猪血色的脸,嘴角扬起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见两人准备就绪,皇上身边的周公公捏着嗓子,高声宣布道:“比赛开始,段将军和寒璧公主每人的箭筒里面都有十支箭,最终比赛结果以射中靶心次数最多者胜!” 听见比赛规则,许多第一次来参加秋猎的世家子弟一脸不解的同身边的人探讨道:“这靶心有拳头那么大,想要射中不是挺容易的么?要是两人十支箭都射中靶心可怎么办啊?” “不懂了吧?这靶场的靶子都是特制的,和普通的靶子可不一样。那靶心就只有指尖大小,想要哪有那么容易,还要每支都正中靶心,我听说自从靶场开场以来,就只有四皇子十支全中,那才是真的百步穿杨例无虚发,因为这件事情,皇上还特意命人专门为四皇子打造了一把奔狼弓,听说那弓在拉满的时候形如满月,箭矢射出的时候会发出犹如狼嚎一般的声音。” 提问的人也是近期随着升迁的父亲才来到京都的,对京都之中的事情不甚了解,便接着问道:“这位四皇子的箭术既然如此厉害,为何今日却不见他同来?莫不是怕了?” “四皇子会怕?你能别开玩笑了了么?四皇子儿时便拜在了一位高人门下,随那高人游遍四方,待那高人仙去之后,四皇子也甚少回京,京中对他的传言不少,但真正见过他庐山真面目的却没有几人。像四皇子这样的高人,怎么可能轻易出手两人小声交谈之时,段奕宏和‘林卿月’已经开始准备射第一箭了。 林卿月到底有几斤几两,没有人比林贵峰更清楚的了。 林贵峰承认,林卿月在箭术一道上的确有过人的天赋。 但世事若是想要位及巅峰,光有天赋是不够了,林卿月天赋虽有,却欠缺在经验不足。 林贵峰比谁都清楚,林卿月的经验还不足以支撑起她的天赋。 他相信林卿月会有一鸣惊人的一日,但那绝不是今天。 就在林贵峰思绪万千之事,段奕宏和‘林卿月’射出了第一箭。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嗡鸣声,紧绷的长弓倏然回缩,箭矢离弦而出。 箭镞撕裂长空,箭羽御风而翔。 相比于周围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的观众,身在靶场中心的段奕宏和‘林卿月’却格外的冷静。 第152章 心愿 箭矢还未中靶之前,两人就已经从箭筒里面抽出第二支箭。 似乎对于第一支箭到底会不会命中靶心一点儿都不在意。 装配第二支箭的时候,段奕宏有意往‘林卿月’的方向上看了一眼,见‘林卿月’一脸淡定从容,心中却莫名的觉得焦躁难安。 特别是在他亲眼看见‘林卿月’射出的箭羽正中靶心的时候,这种焦躁的情绪在他完全无意识的情况下,慢慢的渗透进他的四肢百骸,让他渐渐的开始感到焦虑“中了!竟然都中了!” 靶场之上响起了一片雷鸣般的叫好声,可身为主角的‘林卿月’却不为所动,面不改色的射出了第二箭。 段奕宏强压下的焦虑,晚一步射出了第二支箭。 “中了,又中了!” 喝彩之声一浪高过也一浪,原本那些并不看好林卿月的人,也开始渐渐对她有了期待。 众人只觉得惊艳,唯有林贵峰觉得惊讶。 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在陪着林卿月练习,进宫之前,林卿月虽能做到例无虚发,但在林贵峰看来林卿月的箭术仍欠火候,特别是这种特制的靶心,能够射中的概率并不大。 原本林贵峰并没有对林卿月抱有多大的信心,可当第二支箭矢稳稳的射入靶心的时候,林贵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三支……四支……五支…… 每一支箭羽都稳稳的射在了靶心,林贵峰的心也随着那些颤动的箭羽从最开始的忐忑渐渐的转变为激动。 在所有人都在为林卿月而欢呼喝彩的时候,唯有林贵峰一人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这泪水不是因为伤心,而是高兴的泪水。 “这孩子,竟然还和自己的父亲藏拙,回去当真得好好教训一顿才是。” 最初的两箭之后,萧临泽渐渐找到了感觉,后面的几箭中间几乎没有什么停顿,都是一箭借着一箭射出去的。 眼见着‘林卿月’箭筒里面的箭越来越少,靶心的箭越来越多,段奕宏的额角渐渐沁出了一层冷汗。 他并非是什么泛泛之辈,当年虽输给了林贵峰,却也位列三甲,在敌国入侵的时候也上过战场,打过胜仗,论箭术他自认为不输于任何一个人。 就算是现在站在他旁边的人是林贵峰,段奕宏也不认为自己会输。 可是现在他却对身旁这个仅有十几岁的女子生出了一股畏惧之感。 他从对方的身上感觉到一股强有力的压迫感,他起初并未有所察觉,可当他真正察觉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畏惧和恐惧已经渗透进了他的血肉,并迅速在里面扎了根。 怀揣着这份忐忑的情绪,段奕宏握着弓的手心渐渐被冷汗所侵蚀。 随着‘林卿月’的第十箭射出,箭矢中靶的声音将段奕宏从思绪当中惊醒,一直蓄势待发的箭矢也随之离弦而出。 箭矢脱手而出的瞬间,段奕宏的脸色一白,一颗心仿佛倏然坠进了冰窟中一般渐渐发凉。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那支破空而出的箭矢而去,唯有两人除外。 一个便是射出这支箭的段奕宏,一个便是站在他身边,清晰的听见长弓震鸣的萧临泽。 和驯服马匹一样,想要射好箭,也必须足够了解弓和箭。 只有让弓和箭成为自己身体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才能真正的站在巅峰之上一览群雄。 别人看萧临泽射箭从来不关注结果,只当他是为了在众人面前耍帅,却并不知道其实萧临泽早已通过箭矢离弦时弓弦的震动,以及箭镞破空的声音,判断出了箭矢的走向。 箭矢虽在空中,但萧临泽的心中却已经有了结果。 故而在段奕宏松开弓弦的一瞬间,萧临泽就已经准确的判断出,段奕宏这一箭虽有准头,但后劲不足。 箭镞会射中靶心,但因为后劲不足,会从靶心脱落。 似乎是为了印证萧临泽的猜想,箭矢在射中靶心之后,只短暂的停留了片刻之后就从靶心上脱落,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之下,掉落在了地上。 周围的喧嚣被死寂所替代,在一片寂静声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脸色青白的段奕宏身上。 就在众人以为段奕宏会因为颜面扫地而就此一蹶不振的时候,他本人却以极快的速度迅速调整好了情绪。 他先是给一旁仍处于呆愣状态的段玲雪使了一个眼色,两父女的眼神在空中短暂交流了片刻之后,段奕宏转身面向皇上直直跪下道:“臣惭愧,是臣技不如人,臣甘愿认输。” 就在众人还没能从名声赫赫的段将军输给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这一事实中回过神来的时候,段玲雪却在猝不及防之下从人群当中一个箭步蹿了出来。 “臣女不服,臣女的父亲并没有输!” 段玲雪疾步走到段奕宏的面前,一脸心疼的把神情‘憔悴’的段奕宏从地上拉了起来道:“射箭比的是谁射的准,这最后一箭,家父明明是谁中了的,只是那靶心的箭太多,靶心太松了这才掉下来罢了,这并不是家父所能控制的,所以并不能算家父输。” 段玲雪此话虽然有强辩之嫌,但谁又愿意因为一场无关痛痒的比试而去得罪一位将军呢? 一个小丫头输给一个将军并不丢人,但一个将军若是输给了一个小丫头,那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在场众人,都是心思灵活之人,一时之间倒是有不少人附和段玲雪的说辞,想让段奕宏记下这份人情。 这么多人都替段奕宏说话,皇上虽然心中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却也懂得为君者,若非必要不必为了一人而犯众怒。 “皇上,臣妾倒是觉得,段小姐此话说的不错,这射中了就是射中了,那箭靶不牢固,和段将军又有什么干系?” 皇后不知道何时来到了靶场,有皇后在场,陆贵妃也只能退而求其次的站在了皇上右边,将左边的位置让了出来。 胡仙儿这句话正中皇上下怀,自人胆丸之后已经一个月都未曾同胡仙儿说过一句话的皇上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开口道:“皇后说的有理,那这一场便算作平手吧”。 皇后冲着皇上嫣然一笑,好一副琴瑟和鸣伉俪情深的模样。 见胡仙儿与皇上重归于好,一旁的陆贵妃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忙开口道:“这一枚玉佩不能掰成两半,皇上金口玉言许下的许诺也不能拆成两份,若是算作平手,这彩头又应该给谁呢?” 陆婵儿此话一出,刚刚才缓和了些许的气氛顿时又变得凝重起来。 这彩头只有一份,若是两人判做了平手,这奖励应该归谁所有? 就比赛结果来看,明显就是林卿月更胜一筹。 第153章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十支箭都正中靶心,牢牢的钉在靶子上,相比之下,段奕宏虽然也射中了,可那支脱靶掉在地上的箭羽却异常的惹眼。 众人心中都清楚,要不是段玲雪从中横插一脚,皇上又碍于君臣的颜面,不想让段奕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了面子,这胜者就该是林卿月。 眼见着林卿月的呼声越来越高,段玲雪的眼中渐渐浮现出一抹阴狠之色。 她回头狠狠的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神情淡漠的林卿月,一时怒上心头,竟是不顾段奕宏的阻拦,上前一步,谏言道:“陆贵妃此话说的极是,即是比赛,自然要分出个胜负,既然这一局算作平手,那就不妨再赌一局!” 段玲雪话未落地,段奕宏的脸色已经黑到了极致。 他比谁都要清楚,刚才那一箭之所以会失误,正是因为他心中对于林卿月的畏惧。 现在的他根本就没有那个自信可以胜过林卿月。 他以眼神示意段玲雪,只是想让她配合自己一解他一时困顿,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段玲雪竟然会不顾他的阻拦,提议再比一局。 段奕宏心中恼恨不已,却又不能当众责怪于段玲雪,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小女顽劣,还请皇上赎罪,臣斗胆,请皇上将这彩头赏赐给林小姐,林小姐小小年纪箭术竟如此高超的确应该褒奖。” 靠实力得来的东西,在段奕宏的嘴里过了一遍,就变成了褒奖,萧临泽蹙了蹙眉毛,举步走到皇上面前,当着众人的面拿起桌子上的酒壶,将里面的酒水倾倒在了地上。 在场众人都被萧临泽这波操作给弄糊涂了,一个个的都一脸不解的看着‘林卿月”都猜不透这位箭术超群的林家小姐到底是要干什么。 萧临泽将壶中的酒倒空之后,从腰间捏出了一枚铜钱,扔进了酒壶之中,随意的晃动了两下。 酒壶当中的铜钱伴随着晃动撞击在壶壁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手持酒壶的萧临泽转头看向段奕宏,旁若无人的晃了晃手中的酒壶,问道:“段将军可能听清这酒壶里的声音?” 段奕宏横眉紧蹙,沉声道:“林小姐这是何意?你用酒壶装铜钱,又刻意幌出如此大的声响,莫非是有意在戏弄皇上,戏弄我等么?” 面对段奕宏的厉声指控,萧临泽也不辩解,转身看向同样一脸不解的皇上说道:“请皇上向空中投掷此壶,我与段将军同时射箭,能够射穿水壶且能射中里面的铜钱者胜。” 皇上神情微微一愣,看向‘林卿月’的目光中多了一抹赞许之色。 一旁的陆婵儿见此,应和道:“林小姐的这个办法可比先前两个人站着射靶子有趣多了,定点射靶许多人都能做到,就算都射中了也算不得厉害。这射箭考验的不就是洞察力和反应速度么?还是林小姐的提议好,谁也不知道皇上这壶会掷道哪里,到底谁的箭术更胜一筹,一试便知。” 皇上被陆婵儿的温声细语哄的骨头都酥了,大手一挥,笑道:“好,朕倒要看看,到底是朕的段将军厉害,还是林将军的千金厉害。” 萧临泽根本不按套路出牌,等段奕宏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眼见皇上接过了‘林卿月’手中的酒壶,段奕宏的一颗心彻底沉了下去。 他握着长弓的手缓缓收紧,木质的长弓不堪摧残发出一声比一声沉闷的吱嘎声皇上手持酒壶走到段奕宏和‘林卿月’中间,左右看了看两人说道:“你们二人都准备好了么?”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就算段奕宏心中有一万个不愿意,都只得点头应‘是’。 得到段奕宏的回答之后,皇上转头看向位于他右侧的‘林卿月”当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不期而遇时,皇上的目光微微一滞,他在‘林卿月’的身上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感觉,待他想要确定这股熟悉感到底来自于哪里时,面前的‘林卿月’已经换了一副神情,态度谦和的同他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皇上有些迟疑的收回视线,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扬起手臂,将手中的酒壶用力扔了出去。 在酒壶被扔出去的同一时间,段奕宏和萧临泽两人同时有了动作。 酒壶一路高歌猛进破空而上,酒壶只有一个,里面的铜钱也只有一枚,这不仅是在考验箭术,更是在考验持弓之人的判断能力。 段奕宏手握长弓,双眸一瞬不瞬的逆光盯着酒壶。 以段奕宏对于酒壶攀升路线的判断,最好的射箭时机是在酒壶攀升至最高点之后,在它将落未落的时候。 他相信自己的判断,却心有顾虑。 若是没有先前的比试,段奕宏一定会相信自己的判断,毫不犹豫的在他认为适当的时机射出手中的箭。 可是现在,他却有些不太确定自己的判断。 不是他不相信自己,而是他不确定,‘林卿月’会不会和他做出同样的判断,如果两人在同时放箭,谁的箭又会准确无误的击中目标。 思及此处,那支从箭靶上揺揺坠落的箭羽出现在了段奕宏的脑中。 段奕宏双眸倏然一沉,在空中的酒壶攀升至最高点的前一刻射出了手中箭羽。 箭羽夹挟着破空之声,向着空中的酒壶而去,箭羽裹挟的气流在逼近酒壶的同时影响了酒壶的轨迹,段奕宏眼见着本该攀升至最高点的酒壶在空中微微晃动了一下之后,倏然向下坠落,而在他预判之下放出的箭羽就这样同下落的酒壶擦肩而过,射向了高空。 也就是在此时,萧临泽缓缓的闭上了双眼,浮世三千倏然坠入黑暗之中,萧临泽的耳中只能听见酒壶下落只是裹挟的风声,还有在酒壶中不断撞击的铜钱发出的叮当声。 在酒壶里的铜钱再一次撞击在壶壁的同时,萧临泽的耳廓随之一动,手中的箭矢倏然离弦而出…… 在萧临泽的眼中,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异常的缓慢,他能看见疾驰而出的箭矢搅乱了空气,箭镞撕裂了酒壶的外壁,破裂的碎片之中,那枚铜钱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像是一早就被安排好的一般,箭镞与空中旋转的铜钱不期而遇穿过位于铜币中间的四角形方口后,画面倏然加快,铜币穿在箭矢的箭身之上,伴随着空气的剧烈震动发出震耳的嗡鸣声。 箭矢破空而下入土三分,尘土飞扬之间,那枚铜币揺揺晃晃,自箭矢尾端悠悠然落在了地面之上。 声歇,尘消。 在场之人却都仍秉着呼吸,久久无法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 萧临泽收起长弓,转头走向皇上,从始至终竟然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段奕宏“这怎么可能!不可能!她作弊!” 第154章 调虎离山 段玲雪从呆愣的人群当中挤了出来,站在围观的众人前面,指着林卿月道:“她的箭术怎么可能那么厉害?一定是她作弊,那个酒壶还有那枚铜钱,都必须重新检查!” “放肆!” 皇上赶在段奕宏阻拦之前,大喝了一声。 “接下来你是不是还要怀疑是朕偏帮寒璧郡主啊!” 帝王制怒伏尸百万,段玲雪被皇上冷冷的注视着,一股寒意从脚下直蹿而上。 妒意在瞬间消散,铺天盖地的恐惧感随即袭上心头。 段玲雪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双唇颤抖着一张一合半晌,干涩的嗓音断断续续的拼凑出四个字。 “皇上饶命。” 段奕宏一脸恨铁不成的看着已经吓到腿脚发软的段玲雪,无奈的长叹了一声。 同一个招数,段玲雪试图在一个人身上用两次本就愚蠢至极。 何况对方还是当今圣上。 原本就算是输了,段奕宏大不了再和皇上打打感情牌,同情也好,念及君臣之礼也罢,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了人,皇上自然会好好安抚于他。 可是现在,这一切都被段玲雪的一句话给毁了。 “赢就是赢,输就是输,若是输赢都仅靠你的一张嘴,那还比试什么?” 段玲雪触怒圣颜,段奕宏虽有心相助,却也无能为力,只能上前恳求道:“还请皇上念及小女年幼,饶恕小女吧。” 皇上看着段奕宏冷哼一声道:“年幼?段将军的女儿同寒璧郡主年龄相仿,寒璧郡主一腔报国之心情意拳拳,同样都是将军的女儿,段将军的女儿却因为一时得失,妄图颠倒是非黑白,若是长此以往下去,必会酿成大祸,今日朕就要让她好好长长教训,以免她今后再如此肆意妄为下去!” 皇上话音未落,段奕宏的心却狠狠向下一沉,心知今日段玲雪难逃一场责罚,心中百感交集。 段玲雪勉强从呆愣中回过神来,她就算再蠢笨木讷也知道,皇上这是要惩罚她皇家的惩罚和寻常府中的惩罚自然不可同日而语,段玲雪在第一时间扑向了自己的父亲,声音更咽的哀求道:“爹!爹你救救我!女儿不想受罚!” 段奕宏一脸不忍的看着面前梨花带泪的女儿,一脸不忍的长叹了一口气,将段玲雪抓着他手臂的那只手从他的手臂上一点点的剥离。 在段玲雪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空落落的双手,还没等她想明白段奕宏动作背后的意思,身后却响起了皇上低沉威严的声音。 “段玲雪以下犯上,意图颠倒是非黑白,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以示惩戒。” 二十大板听着并不多,但宫中仗刑的板子和普通人家的板子并不一样,这二十大板下去,非打的皮开肉绽不可。 段玲雪就这样满脸惊慌的被人拖了下去,留下段奕宏红着眼眶,似乎瞬间苍老了十岁。 比试是他提议的,本以为能一雪前耻,赢得一片喝彩,如今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段玲雪受罚,他也因此丢了颜面。 他堂堂一个大将军,竟然输给了一个小丫头,这样的耻辱会伴随他后半生,成为永远无法抹去的污点,这才是最让段奕宏崩溃的。 他精心筹划的一切,却为他人做了嫁衣裳,段奕宏心中又怎会不恨,可是现在当着百官和皇上的面,他却什么都做不了,还必须佯装一脸淡然的走到‘林卿月’面前,违心的恭贺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寒璧郡主更是巾帼不让须眉,我输的是心服口服,小女一向性子急躁了些,还请寒璧郡主莫要见怪。” 萧临泽的视线在段奕宏身上扫了一眼道:“段小姐已经受到了她应有的惩罚,她触怒的皇上,段将军有空在此处与我虚与委蛇,不如去求得皇上的原谅才更实际些。” 萧临泽不接触朝堂,却并不表示他不了解朝堂之事。 他自小便没有了母妃,若是没有师傅,他在宫中恐怕活不过十岁。 儿时的经历让他更加明白,人心都是隔着肚皮的,那些表面上越是慈悲相貌的人,皮囊之下的那颗心反而越险恶可怖。 段将军此人他虽未直接接触过,却也从一些情报上得知过段奕宏此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是一个十足的小人。 其手下的将领,凡是有过人之处者都会被他以各种理由逐出军营,更有甚者,直接安上莫须有的罪名害其性命。 这也是为何同样都是将军,林贵峰受皇上重用,受将士拥护百姓爱戴,他却一直无所建树的原因。 对于这样的人,萧临泽恨不得将其除之而后快,自然不会给对方什么好脸色看段奕宏此举本意也是想在皇上面前表现出自己能屈能伸的‘优良品行”让他没想到的是萧临泽竟然敢当着众人的面拆他的台。 他身子一僵,一股滔天的恨意随即涌上心头。 他双眸阴翳的注视着‘林卿月’的背影缓缓离开,一口银牙咬的咯咯作响。一场闹剧过后,皇上亲手将彩头交到了萧临泽的手中。 面对阔别已久的皇上,自己的生父,萧临泽并没有产生什么过多的情绪,他双手接过那枚雕着鸳鸯图案的玉佩,心中却想着林卿月拿到玉佩时开心的笑颜…… 一直到‘林卿月’亲手接过玉佩,段奕宏一脸阴沉的离开人群,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那个形如弱柳的林家姑娘真的赢了段将军。 一时之间,周围喝彩声无数。 面对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喝彩声,萧临泽却面不改色走过人群来到林贵峰身边,搀扶着林贵峰缓步离开了人群。 嘈杂的声响随着他们的脚步而渐行渐远,萧临泽并不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他会选择带着林贵峰离开,也是想找个安静点儿的地方和林卿月找机会交换回来罢了原本萧临泽还有些担忧,如果林贵峰主动找他说话,他该怎么回答,好在林贵峰和他一样,两个闷葫芦凑在一起注定碰撞不出什么语言的火花。 一直到萧临泽把林贵峰搀扶到用于休息的帐篷里,始终保持沉默的林贵峰才突然开口问道:“月儿,你的箭术何时如此高超了,竟然连爹都瞒着?” 萧临泽额角抽痛,他虽与林卿月形影不离,但若是贸然模仿林卿月,难免不会被林贵峰察觉出异样,最后倒霉的还是林卿月。 此刻的萧临泽根本就没意识到,现在的他在思考问题的时候已经很少把他自己放在第一位了。 心思百转之间,萧临泽眉宇微耸,直接掠过林贵峰的视线看向帐篷外道:“我有些头疼,出去透透气。”说罢便疾步走出了帐篷,根本没给林贵峰叫住他的机会疾步冲出帐篷的萧临泽就近拐到了帐篷后面闭上眼睛的同时,和一直在暗中暗戳戳偷笑的林卿月强行更换了身体。 第155章 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林卿月倏然接管林卿月的同时,一股铺天盖地的眩晕感向她席卷而来。 对于之中感觉林卿月其实并不陌生,可身体却还是不受控制的向一旁栽了过去被眩晕感影响的林卿月想要稳定身形,却发觉四肢瘫软无力,根本不受她的控制。 林卿月暗骂了萧临泽一声,咬了咬牙,准备细嗅泥土的冯芳。 撞击如期而至,只是林卿月却并没有如她预期的那般和大地亲密接吻。 林卿月带着些许狐疑缓缓抬头,正对上一双温润中透着星点笑意的双眸。 “怎么这么不小心?如果我没刚好赶到,你这一下摔下去就够你在床上躺半个月的了。” 林卿月仰着脸怔怔看着面前如同轻风细雨一般温柔的萧禊。 她的耳尖微微发热,一抹红晕悄悄爬上脸颊染红了眼角。 “我……我有点儿晕,出来透透气。” 林卿月看着萧禊的同时,萧禊也垂眸看着她,两人的视线就这么对视着,谁也没有先移开。 萧禊仿佛根本没注意到林卿月因为紧张而不断涨红的脸,略带关切的伸手覆在了林卿月额头上,温声细语的问道:“现在可好些了?还晕么?你刚刚也太过勉强自己了,我这就去和父皇说派人将你和林将军先送回去。” 此刻的林卿月浑身滚烫,全身就像是烧着了一样,热的她心慌。 而萧禊覆在她额头上的手就如同在熊熊燃烧的火堆里又添了一把柴,林卿月感觉自己的脑袋里好像添加了什么特别的收录功能,只能听见萧禊的声音,然后将他的声音放大再放大,一直到她的脑中再容不下除此以外的任何声音才算罢休。 萧禊看林卿月不说话,好看的眉毛紧皱做了一团,身体又不自觉的向林卿月凑近了几分,将两人之间本就稀薄的空气压缩到了极致。 林卿月看着萧禊近在咫尺的脸,眼角余光可以清晰的看清萧禊说话时蠕动的喉结。 林卿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狠狠的咽了一下口水,舔了舔嘴唇,心中暗骂了一句:我擦! 这也太刺激了吧透过衣料传来的温热让林卿月感觉有些微醺,身上很热,脑子也是迷糊糊的,当真就像是喝醉了一般。 萧禊看着林卿月渐渐染上水雾的双眸,原本澄澈入水的双眸开始变得浑浊,那眼底涌动的暗潮下是人类原始的欲望。 “月儿……” 萧禊的声音不同以往的温润,带着些许醉人的沙哑,却比他平时的声音更能蛊惑人心。 林卿月眼看着萧禊渐渐俯下身,轻薄的嘴唇缓缓向她逼近。 此刻的林卿月心跳的奇快无比,她心里知道自己应该毫不犹豫的推开萧禊,但身体却软绵绵的根本使不上力气。 眼看萧禊离自己越来越近,就在林卿月心跳如鼓正不知所措之时,萧临泽透着冰碴儿的声音却突然在林卿月的脑中炸响。 “林贵峰还在等着你上药,你还打算在这里墨迹到什么时候?” 萧临泽的声音犹如甘露一般肆意的洒落而下,林卿月混沌的灵台瞬间恢复了清明。 “我……我腿软动不了了。”林卿月也觉得很无奈,腿软又不是她的错。 萧临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声音虽清冷却比方才那透着冰碴儿声音缓和了许多。 “你退下来,换我上。” 林卿月巴不得有人帮她解决掉眼前的困境,二话不说就和萧临泽调换了位置。 好在林卿月原本就倚在萧禊身上,不用再面临二次平地摔的窘境。 短暂的恍惚过后,林卿月原本迷茫的双眸倏然恢复清明。 一回生二回熟,萧临泽这次并没有对萧禊直接出掌,只是用手隔开了两人紧贴着的身体,缓缓的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萧禊的神情倏然一怔,双眸正对上‘林卿月’已然恢复清明的双眸,随即了然一笑。 暗潮褪去,不过眨眼的功夫,萧禊便恢复成了常态,澄澈的眼底不见丝毫动情的痕迹。 萧临泽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神情透着一丝冰冷的看着萧禊道:“我已经没事了,秋猎应该马上就要开始了,你还是快点儿回去吧。” 萧禊将‘林卿月’的动作都看在眼里,脸上的神情依旧,一如平常一般冲林卿月温润一笑。 只是这笑多少带着一丝勉强,凭着彼此的了解,萧临泽从萧禊的笑中看出了一丝苦涩的味道。 “好,你先回帐中休息,我会向父皇禀明情况,让人送你们回去。” 萧临泽轻声道了一声多谢,目送着萧禊转身离开。 等到萧禊身影彻底消失之后,萧临泽迅速和林卿月交换。 再次掌控了身体的林卿月半靠在一旁的墙壁上,有些后怕的长叹了一口气。 她的确很吃萧禊的颜,也对他这种长相温柔的翩翩公子没有什么抵抗力。 可这并不代表喜欢,只是一种单纯的欣赏。 林卿月不敢去想,如果刚刚萧临泽没有及时出声,她和萧禊之间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林卿月逃也似地离开了原地,她在快速的奔跑中试图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从脑中抹去,却发现她越是想要忘记,那些记忆就更加深刻,像是被嵌刻在她脑中一般挥之不去…… 林卿月回到帐前勉强平复下自己翻涌的思绪,掀开帐篷的帘子走了进去。 林贵峰已经在帐中歇下了,林卿月走进去的时候,林贵峰原本紧闭的双眼倏然睁开,眼中清明一片,根本不像是刚睡醒的模样。 “回来了。” 林卿月轻‘嗯’了一声,踱步走到了林贵峰的面前。 林贵峰并没有再提起有关于射箭的事情,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任由林卿月帮他将手臂上已经被血沁透的绷带拆下。 “月儿,你今年有十六岁了吧?” 林卿月握着绷带的手微微一滞,垂着眼眸轻‘嗯’了一声。 “嗯,女儿去年行了及笄礼。” 林贵峰轻叹了一声,这一声叹息之中似乎包含了许多情愫。 林卿月一时有些分辨不出,林贵峰到底是在因为什么而叹息。 一声叹息过后,林贵峰沉默了半晌才接着开口说道:“你娘去的早,我又常年征战在外,本以为娶了一房妾室就能好好照顾你。” 一想到林姨娘生前对林卿月所做种种,林贵峰敛眸轻叹道:“到底是为父对不住你,也对不起你死去的娘亲,为父不求你能光耀门楣,只希望你能平安喜乐的度过这一生,你的婚事是当年皇上为了安抚你外祖母才定下的,若是你心中不喜,为父便是豁出这条性命,也不会让你嫁给你不喜欢的人。” 林贵峰抬眸看向林卿月,柔声说道:“我林贵峰的女儿,便是天王老子也配的起,不用有所顾忌,你只管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剩下的全交给为父就是了。” 第156章 易莲的愿望 以林贵峰平日里直来直去的性子,能把话说的如此委婉实属不易。 方才林卿月和萧禊就在帐外,与帐内的林贵峰仅隔着一层帐子。 林贵峰方才根本就没睡着,该听见的不该听见的只怕是都听见了。 萧禊在林卿月的眼中就是一个长相好性格好的翩翩美少年。 但在林贵峰眼中,他是当今的二皇子,是皇储的竞争者之一,是他背后所代表的势力。 从林贵峰的话中,林卿月能感觉得到林贵峰对自己的担忧。 薛季只是一个小侯爷就已经让林卿月如履薄冰,如果林卿月真的和萧禊在一起了,那才是真的站在了风口浪尖上。 林卿月明白林贵峰心中对她的担忧,感动之余也不免有些唏嘘。 她穿越来之时正逢林贵峰在江南治理水患,她从他人口中得知的都是林贵峰是如何将丧妻之恨强加到她身上,又是怎么不顾及夫妻之情,才过丧期就收了一个妾室进门。 甚至就连林卿月在见过林姨娘的跋扈还有林霜月的恃宠而骄之后,也认为林贵峰是一个贪图美色之徒。 然而事实却并非是她想象的那样,林贵峰心中始终记挂着他的女儿,只是因为接触的少,而致使这两父女间被各种误会阻隔,女儿误会畏惧父亲,父亲更是小心翼翼不敢主动靠近。以致生死永隔,他们中间的误会也未能解除。 林卿月看着面前这个明明自己身受重伤,却仍一心为女儿殚精竭虑的父亲,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 喃喃的喊一声‘爹’。 林贵峰一直悄悄注意着林卿月的一举一动,一看她眼眶红了,一下子就慌了,顾不得手臂上的伤,笨拙的伸手抹了抹林卿月湿润的眼角,轻笑道:“都多大的人了还和小孩子一样哭鼻子,也不怕让人看见笑话你。” 林卿月抽了抽鼻子,脸上绽开了一个明媚的笑。 她伸手拉住林贵峰的大手,握在手心里,那生着一层厚茧的掌心透着一股让人安心的温暖。 “女儿谁也不嫁,今后就留在爹的身边。” “你这丫头,说的什么混账话,这哪有女儿家不嫁人的?还是他仗着身份欺负你了?” 林卿月懵怔了一下才明白林贵峰说的那个‘他’指的是萧禊,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爹你想什么呢,我同二皇子不是你想的那样,女儿只当二皇子是朋友罢了。 林贵峰一听神情又惊又喜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女儿字字句句都发自肺腑,不敢对您有所欺瞒,女儿对二皇子的确没有男女之情。” 林贵峰打从心里不希望自家的女儿和皇室有什么牵扯,听见林卿月如此说,心中着实松了一口气。 和他同样松了一口气的还有萧临泽。 就连萧临泽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因为林卿月和萧禊的‘过从亲密’而感到心烦意乱。 又为什么因为林卿月的一句对萧禊没有男女之情的一句话,而感到心情舒畅。 林卿月又趁机和林贵峰聊了好多话,两人之间的关系一下子就亲近了许多。 傍晚时分皇上身边的周公公来传旨说让林卿月和林贵峰暂且在帐中休息,明日一早便会派人来送他们回城。 林卿月是女儿身,不便同林贵峰同帐,刚入夜便回到了自己的帐中。 皇上下午狩猎听说收获颇丰龙心大悦,决定就地举办一场宴会。 林贵峰身上有伤不便参加,这重任便理所当然的落在了林卿月的身上。 来参见秋猎的女子都希望自己能在参加这场秋猎的世家子弟当中择一位心仪之人做夫婿,女子大多受制礼仪规矩的束缚,若是主动上前和男子攀谈容易惹人闲话,往年众人大多都是以眉目传情,这次好不容易遇上皇上设宴。 这设宴自然就少不得要表演,众人都精心打扮了一番,打算在宴席上好好表现一番,获得世家子弟的青睐。 别的女子都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林卿月却恨不得身披麻袋头顶锅盖,巴不得别人看不见她才好。 按照以往古言小说里的套路,这种情况,女主多半都要被恶毒女配为难。 就算没有恶毒女配出场搞事情,林卿月就已经觉得很焦头烂额了,要不是林贵峰有伤在身,这事又推不掉,林卿月根本就不想来。 为了不引人瞩目,林卿月特意选了一件黑色的裙子,希望自己能借着这身裙子悄无声息的隐没于夜色之中。 林卿月自认为万无一失,穿着一身堪比夜行衣的黑色长裙前往宴席,此次来秋猎的人众多,宴席的桌椅一直从皇上所坐的观景台上一直向前延伸足有二三十米。 林卿月毫不犹豫的选了一个最末尾的桌子坐了下来,因为篝火有限,大多数的篝火都集中在了靠近前面的位置,后半部分漆黑一片,隔着一张桌子根本看不见旁边人的脸,别人是想往前凑,凑不上去,林卿月却与他们恰恰相反,恨不得离前面越远越好。 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空着的席位也渐渐坐满了人。 皇上今日心情不错,和百官喝了好几杯才宣布宴席开始。 各家的女子各显神通,唱歌跳舞弹琴吟诗五花八门,看的人是眼花缭乱,林卿月一双手都拍肿了,这些世家女子的表演才表演了一半。 再精彩绝伦的表演若是看多了也会觉得索然无味,林卿月最初还会认认真真的观看,后来发现这些人不是唱歌跳舞就是抚琴奏乐,全无新意,渐渐的也就失了兴致,专心吃起了面前的菜肴。 秋日夜风萧瑟,露天摆放的食物极容易凉,所以桌子上大多摆放的都是一些糕点和水果,唯一的热菜便是一个用小火炉温着的一道炖羊肉。 羊肉的香味喷香扑鼻,林卿月几个下肚便觉得原本还有些寒津津的身体从里到外的暖和了起来。 林卿月专心吃羊肉的时候,一波表演也结束了。 林卿月也并未在意之后上场的人是谁,一心一意全都扑在了面前热乎乎的炖羊肉上,一直到周公公急匆匆的走到她桌前,焦急的唤了一声‘寒璧郡主’林卿月才猛然抬头,发现宴席上的所有人都在看她。 林卿月坐的地方黑,以她为中心一米之外六亲不认,三米开外人畜难分。 可就算是如此,那些人也像是能清楚的看见她一样,直直的盯着她这边瞧。 尽管心里知道这些人其实根本看不见她,林卿月也不免被盯的有些背脊发寒。 她尽量优雅的放下手中的筷子,从袖口当中拿出被叠成四方的手帕擦了擦嘴角的油渍后才不慌不忙的抬头看向已经急的一脸大汗的周公公。 “不知周公公找我有何事啊?” 第157章 非分之想 “哎呦!我的小祖宗呦!刚才皇上在前面唤了您那么半天敢情您是根本没听见啊!要不是二皇子说看见您来了,皇上还以为您没来呢。瞧您做的这个稳当呦,快随老奴走吧。” 林卿月抽了抽嘴角,心道这皇帝莫不是真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 她的存在感明明都已经降到极致了,怎么还能想起她? 事到如今,林卿月就是想躲也躲不过去了。 林卿月起身,随着周公公一同向前走去。 从她坐着的位置一直走到前面皇上和一众妃嫔坐着的观景台,足足将近三十米的距离,硬生生的被林卿月走出了五米的效果。 她可不想这一路都被人当看猴子一样的瞧着玩,不如快点儿走。 就算那些人视力好到两眼5.4,也绝对看不到十米开外的她。 林卿月在观景台前站定,就算淡定如她,也不得不在心中感叹一句mmp。 不用别人多说,林卿月在看见观景台前的段玲雪时就已经想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无非就是段玲雪对她怀恨在心,想要趁着皇上摆宴的机会报复她。 让林卿月没想到的是,段玲雪受了二十板子竟然还能站在这里。 虽然明知道对方此时出现在这里明显是有意针对她,林卿月却还是忍不住想对她竖一个大拇指。 段玲雪在看见林卿月的那一刻眼底就涌现出一股滔天的恨意,那寒光朔朔的双眸看的林卿月心惊肉跳,赶紧移开了眼睛。 皇后的视线不着痕迹的在两人之间游走了个来回,眼底缓缓浮现出些许笑意,轻笑道:“哈哈,要不是禊儿说见到寒璧郡主来了,本宫差点儿就错过了一饱眼福的机会,方才段小姐舞了一段长鞭,本宫看着不错想要赏赐于她,可她却说这赏赐她受之有愧,比起你的才艺,她舞的长鞭竟不值一提,本宫便好奇寒璧郡主到底有什么才艺,这才让人唤你过来,向众人展示展示。” 林卿月皮笑肉不笑的对皇后微微施了一礼,竟没想到皇后会同段玲雪合谋。 段玲雪嘴角挂着得意的笑,缓步走到林卿月身边。 对上方开口道:“玲雪也只是听说罢了,还未曾亲眼见过。” 段玲雪转头看向林卿月笑道:“不知今日可否有幸能一睹寒璧郡主的风采?” 林卿月嘴角倏然扬起一抹坏笑,眉梢微微上挑,原本清丽的容貌平添了几分邪魅之感。 竟一时让人有些移不开眼睛。 “段小姐盛情邀约,卿月又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不如今夜我去段小姐帐中,彻夜为段小姐表演,包管段小姐满意,如何?” 林卿月的语调不急不缓,却偏偏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再加上她嘴角啜着的那抹邪笑,竟是让人不受控制的想要曲解她话中的意思。 坐在下面的好事者忍不住梧嘴窃笑,看向段玲雪的眼中也多了几分揶揄之色。 段玲雪气急,抬手便要去抽自己腰间的长鞭,却被一早坐在下方的段奕宏厉声喝住了。 “胡闹!” 段玲雪被段奕宏这么一喝,脑子瞬间清醒了许多,看向林卿月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戒备。 林卿月有些可惜的轻叹了一声,段奕宏这个老狐狸比段玲雪精明多了,林卿月再想像之前那样诱段玲雪上当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段奕宏脸上挂着长辈般温和的笑说道:“你父亲的手臂可好些了?” 林卿月嘴角微微上挑,心道:你不是喜欢笑么,那咱们就一起笑,看谁能笑的过谁。 原本微笑着段奕宏见林卿月对他笑,横眉微微一蹙,看向林卿月的目光之中多了一抹探究之色,林卿月却不管段奕宏怎么看,都始终保持着同样的微笑,直至段奕宏不敢再正视她的眼睛,才缓缓的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家父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了,就不劳烦将军费心了。将军若是真的有心,就应该去查一查好端端的火盆为什么会倒,还有那个一直站在原地不动的小姑娘,行迹也实在可疑。” 段奕宏双眸一沉,眼底闪过一道逼人的寒光。 “呵呵,寒璧郡主只怕是关心则乱,当时在场之人那么多,谁一个不慎将火盆打翻了,也在情理之中,要是真追究起来没准会牵连无辜,那就不好了。” 当时众人都围堵在了一起,激动的时候你推我搡的,谁都讲不清楚到底是不是自己碰到了架子撞翻了炭盆。 人都有趋利避害的天性,一想到导致林将军受伤的炭盆很有可能是自己撞翻的,当时在场之人便纷纷附和段奕宏的说法。 “当时情况那么混乱,你推我,我推你的,保不住是好几个人一起撞翻的呢,林将军就只是被烫伤了手臂,难不成因为一个人受伤而祸及众人么?” “是啊是啊,难道只有林将军的性命是命,我们这些人的性命就不是命了么? “可不是,说到底就只是烫伤了个手臂,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太医不都说没事了么?” “寒璧郡主,你这也未免有些太小题大做了吧,今夜皇上设宴本就是一件开心的事情,你可别扫了大家的兴致啊。” 在场众人虽众说纷纭,但主旨却只有一个,那就是希望林卿月不要再在此事上继续纠缠下去了。 段奕宏眼看着林卿月一步步的被众人推上了风口浪尖,嘴角缓缓扬起了一抹得意的笑。 林卿月眼角余光注意着段奕宏上扬的嘴角,眼底划过一抹狡黠的笑意。 不过眨眼的功夫,舆论的重心就从好言相劝过渡到了批判。 林卿月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成为了众矢之的。 从最初的受害者变成了要陷所有人于不仁不义的恶人。 林卿月背脊挺拔冷眼看着周围那些不断指责她,讨伐她的众人,神情淡漠从容的就像是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 坐在上方的萧禊几次和林卿月对视,都被林卿月巧妙的躲避了过去。 林卿月知道萧禊有意想要帮她,但以此时的情形,萧禊出面帮她就只会越帮越忙。 不管别人现在说什么做什么,她所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事情慢慢的发酵,一直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在林卿月的沉默中,舆论的浪潮很快就到达巅峰,段家父女脸上得意的笑丝毫不加收敛的挂在脸上,看向林卿月的目光之中透着一股幸灾乐祸的味道。 林卿月将众人丑恶的嘴脸看的一清二楚,人在真正逢难的时候才能看清楚,谁对你是真心,谁对你是假意。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最开始林卿月明明可以向众人说明情况,萧临泽却故意拦着她不让她说。 他就是要让林卿月看清楚,这些朝中百官们的丑恶嘴脸,还有那些所谓的世家子弟从出生起就已经腐烂发臭的内里。 第158章 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林卿月在看明白的同时,心却也慢慢凉了。 “你为什么要让我看这些。” 林卿月不懂,她从出生到现在再到穿越而来,她所秉承的信念一直都是与人为善,她始终坚信着只要你对别人好十分,别人总会回报你一份,就算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也会对对方心存一丝善意。 可是在面前的这些人身上,林卿月看到的只有满满的恶。 “因为这就是现实,你想要在这里活下去,就必须认清现实。在这里,只要你稍有行差踏错,等待你的就是万劫不复。” 林卿月突然沉默了,道理其实她都懂,可理论和付诸实践却是两回事。 萧临泽知道,想让林卿月彻底适应这一切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他不急。 他们的时间还有很多。 可以慢慢来。 “时机到了,你可以开始你的表演了。” 林卿月其实并非对那些人所说的话无动于衷,全靠着萧临泽一直和她搭话,她才能一直挺到现在,看着周围那些逐渐浄狞的嘴脸,林卿月敛眸凝神,内心平静的湖泊中渐渐荡漾起些许涟漪。 坐在高处的皇上敏锐的感觉到了林卿月的变化,目光不自觉的落在了林卿月的身上。 林卿月同时感觉到了皇上的目光,两人几乎在同时向对方看去,触及到对方视线的同一时刻,双方又都心照不宣的将视线移开。 皇上通过这一个眼神知道林卿月的目的,而林卿月也从皇上的眼中读懂了‘默许’二字。 有了这一片黑帮老大的认可,自己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林卿月嘴角微微上挑,视线在众人身上一扫而过。 明明只是轻飘飘的一扫,众人却觉得倍感压力,一时之间议论的声音竟然小了许多。 林卿月嘴角挂着醉人的笑,凛冽的夜风扬起她如瀑般的长发,她缓步上前,黑色的衣袂随风翻飞,就好像是一只在月色在漫步的黑猫。 众人的视线不自觉的被那抹优雅的身姿所吸引,跟随着她的步调前行。 林卿月缓步走到篝火架旁边,她缓缓的抬起手臂,隐没在袖口当中的玉指从玄色的袖口中缓缓伸入。 如夜色一般极致的黑衬得林卿月的手指更加肤白胜雪,五指如葱削玉琢一般让人一见难忘。 五指缓缓伸展的同时便犹如青鸟展翅欲飞的双翼一般,轻盈、高洁。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异样的静谧,让人不自觉的放轻了呼吸。 方才还吵嚷不断的秋猎场,只剩下萧瑟的冷风吹拂着脸颊。 此刻的林卿月面容并非绝美,却让人有一种惊叹到窒息的感觉。 就在众人正为此时此刻的场景而感到心醉之时,身为这场视觉盛宴女主角的林卿月却在此时做出了一个让众人大跌眼镜的动作。 她用她那指被众人视为圣洁无暇的手一把将面前的篝火架推到在地,沉重的篝火架倾倒的瞬间,上面用来承载篝火的炭盆随之轰然坠地,被烧的火红的炭火从炭盆里面迸派了出来,和林贵峰受伤时的情形一模一样…… 就在众人都为林卿月的行为而感到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林卿月又面不改色的打翻了另一个篝火架。 两个篝火架相对倒在地上,里面烧的通红的炭火四派滚落在尘土之中很快熄灭了。 “这……这寒璧郡主莫不是疯了吧?” 有一人表示怀疑之后,质疑的人变得越来越多。 面对越来越多的质疑声,林卿月却神情从容的走到了第一个出声发出质疑的人面前。 那人是一个长相娇柔的世家女子,今日穿了一身鹅黄色的衣服,头上小巧的绒花点缀绒的甚是恰到好处,衬的她活泼娇小十分惹人怜爱。 那女子一见林卿月向她走了过来,巴掌大的脸上倏然露出惊恐的神色,她动作娴熟的向旁边闪了闪身子半掩着躲到了一位长相魁梧的世家子弟身后,娇嗔道:“凌哥哥快救救人家,人家好怕怕啊。” 把被女子换做‘凌哥哥’的男子侧眸瞥了一眼躲在他身后的女子,眼底闪过一丝不耐道:“寒璧郡主也没把你怎么样,你躲什么?” 女子原本惊恐的脸上爬上一抹窘色,当着众人的面动作扭捏的从男子身后探出头,尬笑道:“寒璧郡主气势汹汹的走过来,我就是有点儿害怕而已。” 林卿月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如果条件允许她真的想要仰天长啸一句:贱人就是矫情。 满腹的槽点无处宣泄,林卿月只能化悲愤为智商,强堆起笑脸向那名女子询问道:“你注意到刚才那两个篝火架倒下的时候有什么区别么?” 林卿月并非是有意想要为难这名女子,她会选中这名女子的原因在于这名女子所坐的位置正对着那两个篝火架,看的也是最清楚的,再加上这名女子对她的言论,林卿月相信她刚刚应该有仔细看到她推倒篝火架的全过程。 谁料那女子却是一脸疑惑的瞥了一眼篝火架的方向,语调中带着些许不满的说道:“这……这有什么不一样的,不就是倒了两个架子么?” 林卿月微微扶额,感觉异常的无语。 为求逼真的还原现场,她没有刻意提醒众人注意两个篝火架的区别,没想到却出了这样的差错。 这不就尴尬了么? 就在林卿月一筹莫展之际,一直都未发一言的萧禊却在此时突然开口道:“这位小姐许是受了惊吓并未看清,或许在下可以为寒璧郡主解惑一二。” 林卿月原本紧缩的双眉倏然一展,萧禊注意到林卿月的眼中一闪而过的光华,竟是觉得异常的夺目。 “当真?” 不是林卿月不信萧禊,而是相比于那名女子,萧禊所坐的位置偏了许多,视觉上可能会受到稍许阻碍。 萧禊对林卿月轻笑了一声,从座位上起身从上方走了下来,动作优雅的对林卿月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在下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寒璧郡主一验便知。” 林卿月捕捉到了萧禊嘴角扬起的弧度,心下了然,对萧禊莞尔一笑道:“那就有劳二皇子了。” 萧禊回以一笑,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那两个倒地的他篝火架旁,目光在两个篝火架上略微扫了一眼之后,嘴角露出了一抹了然的笑。 他面向众人,声音微扬道:“这两堆篝火的残渣看似相同,实际上却大不一样萧禊走到最开始林卿月推倒的那个篝火架前说道:“这个篝火架是被寒璧郡主推倒的,因为受力点比较集中,所以上方的炭盆是被甩出去的,所以炭盆是正面朝上,炭盆落地之后里面还会残留一些碳渣。” 在众人或是迷茫或是探究的目光下,萧禊又走到另一个篝火架旁边说道:“和刚刚那个篝火架不同,这个篝火架是被寒璧郡主撞倒的,受力点比较分散,炭盆是随着篝火架一起落地的,所以炭盆是倒扣过去的,只有少许的碳渣从里面迸派了出本” 第159章 两将相斗 萧禊细数了两个炭盆之间的不同后抬头看向林卿月,狡黠一笑道:“不知在下说的可对?” 林卿月甚少在萧禊的脸上看见如此鲜活的笑容,一时竟有些呆住了。 一直处于旁观状态的萧临泽见林卿月盯着萧禊半天不说话,大声的咳嗽了一声。 林卿月被萧临泽这一声咳嗽震的耳膜剧痛了一下,成功回过神来。 回过神的林卿月注意到所有人都在看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竟然溜神了,尴尬的咳了两声,引得一旁的萧禊低笑连连。 “二皇子所说不错,当时虽然情况慌乱,但这炭盆到底是正面朝上还是倒扣在地上的相信很多人都有印象,以此便能够证明,篝火架当时是有人有意故意推倒的,而并非是撞倒的,目的就是为了重伤我父亲。” 蓄意谋害朝廷命官,这个罪名可不小。 一时之间,众人众说纷纭,却又不敢多说什么。 谁都知道,谋害朝廷命官这样的大罪,若是一句话说错了,那就是引火烧身。 但嘴上不说,却不代表心里不清楚。 林贵峰时常在外征战,与京中的官员甚少来往,若是真有人有心想要害林贵峰,什么时候害不好,偏偏正好赶上要比试之前出事,而提出这比试的人又好巧不巧的正是要和林贵峰比试的段奕宏。 如果说这事真的是巧合的话,那也未免太巧了一些吧? 眼见舆论的矛头渐渐指向了段奕宏,段奕宏本人倒还算沉得住气,倒是段玲雪先坐不住了,出言冷哼道:“林卿月,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搞了这么一大出戏,就是为了污蔑我父亲蓄意谋害林将军是么?仅凭一个火盆你就想给我父亲扣上莫须有的罪名吗?” 段玲雪几步冲到了林卿月的面前,手指着那两个倒在地上的火盆说道:“不就两个破火盆么?没准这就是个巧合呢?” 林卿月倏然轻笑了一声,眼底闪过一抹狡黠之色,笑看向段玲雪。 不知从何处刮来的秋风掀起她如墨般的长发,她脸上明明挂着笑,却给人一种利剑出鞘的凛冽之感。 “段小姐说的这是什么话,卿月有些听不懂段小姐到底在说些什么,卿月只是想通过自己的方式为自己的父亲伸张正义,这也有错么?” 段玲雪一时语塞,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林卿月将视线从段玲雪的身上移向了一脸老神在在的段奕宏身上,嘴角噙笑道:“卿月倒是很好奇,段小姐如此着急为段将军撇清关系,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段奕宏双眸倏然一凛,冷喝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段将军紧张什么?”林卿月莞尔一笑,佯装一脸纯良的说道:“卿月能有什么意思,不过是好奇问上一嘴罢了,段将军征战沙场数年,什么样的大场面没见过,不过是倒了一个炭盆应当是吓不到段将军的,卿月只是有些好奇。” 林卿月稍稍停顿了片刻,吸引更多人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之后才继续说道:“当时情况慌乱,别人没看清也就罢了,怎么段将军如此冷静睿智的人竟也没看清楚呢?” 林卿月这话看似是在恭维的段奕宏,实际上却是狠狠的捧杀。 若是段奕宏当众承认自己什么都没看到,便是对自己的一种否定。 段奕宏一向自负,又怎么可能让自己背上无能的骂名? 林卿月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眼,才会借此激将段奕宏。 段奕宏怎会听不出林卿月言语间暗藏的小心思,他知道林卿月这是故意再激他,却不屑于因为这么一点儿小事而让自己的好名声上染上污点。 他已经命人将那撞篝火架之人还有那名宫女悄悄的送出了秋猎场,他自信就算他此刻承认篝火架的确是人有意撞倒的,死无对证之下,林卿月也只能束手无策。 “当时情况胡乱,我又并非在事发中心,只隐约瞥见了一眼,火盆倒下的时候的确有一道身影和其他的身影略有不同。别的人都是四散着躲开,只有那道身影反身向人群里面钻。” 段奕宏的一句话像是一颗炸弹,在众人中间炸响。 谁也没料到,一场看似普通的意外,背后竟然还藏着如此让人惊叹的真相。 一直未曾说话的皇上终于在此刻开口说道:“既然段将军看见了,为何之前不说?” 段奕宏一早便准备好了说辞,回禀道:“禀皇上,臣当时看的也并不真切,怕自己看走了眼再次引起恐慌,刚刚寒璧郡主以篝火架重现当时情形臣才敢确信当时的确情况有异。” 段奕宏一番话说的言辞恳切,轻轻巧巧的就把自己从中间摘了个干净。 “是吗?”林卿月意味深长的看了段奕宏一眼,笑问道:“那段将军可看清楚,那人是男还是女么?这男女的身高差别还是很大的,以段将军的眼力应该一眼就能看得出啊。” 段奕宏本以为自己撇清关系之后林卿月应该奈何不了他,让他没想到的是林卿月竟一改方才咄咄相逼的态度,竟向他询问起了细节。 段奕宏一时有些摸不清楚林卿月到底想要做些什么,又不得不回答林卿月的问题,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那人身形矮小很灵活,应该是个女的。” 林卿月若有所思的敛眸道:“那就是说,当时有意谋害我父亲的人其实是个女的。” 林卿月得出结论的同时也不忘恭维一句道:“段将军目光如炬自然是不会看错,有段将军的帮助,相信真凶很快就能被绳之以法了。” 林卿月的目光扫过下方的众人,嘴角轻扬道:“卿月不才,天生便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当时情况虽然混乱,但是在出事之前我便已经将在场所有人的脸都已经记下来了,段将军已经将范围缩小,证明加害我父亲的人是一名女子。” 林卿月缓步走到皇上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还请皇上准许当时在现场女子出列,方便段将军指认真凶。” 林卿月话音未落,段奕宏的双眸却陡然一震。 “我已经说过了,我并未看清那人的相貌,要如何指认?”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将事情撇干净了,万万没想到林卿月会借此将他又重新与此事强行牵扯在了一起。 林卿月回眸看向神情复杂段奕宏,古波无澜的双眸凝视着他,开口说道:“这世上没有绝对相似的两张面孔,亦没有绝对相似的身形。当时在场的女子并不多,段将军只需稍加辨认,必能认出那名行凶的女子。” 段奕宏还想开口争辩,却被皇上抢先了一步。 “朕觉得寒璧郡主所说有理,段将军,你就配合寒璧郡主捉拿谋害林将军的犯人,若是当真能抓到此人,朕必定重重有赏。” 第160章 阴谋 皇上已然下了旨,段奕宏便不得不从。 “臣,遵旨。” 皇上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向林卿月道:“此时不仅事关你父亲,更事关我朝中官员的安危,朕现在下旨,有关此事的所有相关事情都由你主办,无需过问朕,这里的人你可以随意调遣。” 林卿月的眼底划过一抹喜色,与她相反,段奕宏的脸色却不是很好看,青白的脸色在月色的照耀下显得异常骇人,让人忍不住想要移开视线。 有皇上坐镇,再加上林卿月之前就说过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众人也就都收起了自己的那点儿小心思,反倒形成了一种彼此监督的好现象。 我不好你也就别想好过,在这种心理的促使之下,当时在现场的女子大多都自己走了出来,只有少数的几人在其他人‘善意’的提醒下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上前来其实林卿月并没有什么过目不忘的本事,否则每次整理账目的时候她也不会那么头疼了。 见自己预想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林卿月巧笑着转身回头看向一脸阴沉的段奕宏道:“看来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劳烦段将军仔细辨认一下,这里面有没有你见过的那个人。” 段奕宏比谁都清楚这些人里根本就没有那个所谓的犯人,查看的时候自然也不见多上心。 林卿月的种种举措虽然出乎他的意料,但段奕宏却并没有因此而妥协。 从林卿月和皇上请求让他辨认犯人的时候段奕宏就已经想好了自己接下来的对只要他一口咬定人不在这里,诱使所有人认为谋害林贵峰的凶手已经脱逃,到那时他和这件事情就真的撇清干系了。 等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抓捕逃犯的时候他再找人将那两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一了百了…… 那天围观的人群虽然不少,但大多数都是男子,再刨除掉那些站在边缘处的女子,处于事件中心有嫌疑的女子也就只有七八名而已。 因为段奕宏说并未看清那女子的长相,林卿月还特意命人用丝帕蒙住了这些女子的双眼。 “劳烦段将军辨一辨,这些人中到底谁才是谋害家父的凶手。” 段奕宏冷冷的瞥了林卿月一眼,不屑的冷哼一声之后,像是走过场一般在那几名女子的面前走了一圈后,漫不经心的说道:“这些人都不是老夫见过的那个人。 林卿月微微挑眉,语气略带挑衅的说道:“段将军确定自己看的没错么?要不要再仔细看看?这些蒙面的女子中真的没有真凶么?” “你敢质疑老夫的判断?”段奕宏横眉微蹙,语气不善,明显是动了怒气。 众人频频侧目,看向段奕宏的目光中多了一丝畏惧。 段奕宏虽然近几年很少再上战场了,但那一身的彪悍却并未消减多少,对于他们这些普通人来说,段奕宏仍是能手持十米大刀,杀人不眨眼的武将。 也正是因为如此,众人看林卿月的目光中也多了一分敬意。 段奕宏一只手臂比林卿月的大腿还要粗上一大圈,那双青筋暴突的双手只要用用力就能轻易的掰断林卿月的胳膊,在两人体型和力量相差如此之大的情况下,林卿月仍能面不改色的直面段奕宏,这本身就需要极大的勇气。 林卿月神色从容的淡笑了一下,声音轻柔的说道:“卿月又怎么敢质疑段将军的判断呢,段将军慧眼如炬,又怎么可能认错呢,卿月也只是想慎重的再确认一遍而已。” 段奕宏横眉微蹙,看向林卿月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狐疑。 林卿月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恭维他,一开始段奕宏只当林卿月是想要在皇上面前表现并未当回事。 可随着事态的不断的发展,段奕宏却隐隐察觉到了有些不大对劲。 凭借他多年的经验,段奕宏觉得林卿月一定是在酝酿着什么计划,可任凭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林卿月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林卿月巧笑嫣然,笑问道:“段将军确定,这些女子之中没有那个谋害我父亲的人么?” 段奕宏不屑的嗤然一笑,冷哼道:“本将军以自己的将军之位保证,这里面并没有本将军看见的那人。” 段奕宏虽然不清楚林卿月打的到底是什么算盘,心中却始终对林卿月颇为不屑在他看来,林卿月虽然有些心机和手段,但也都是小打小闹罢了,根本登不得什么大雅之堂。 林卿月的嘴角微微上挑,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段奕宏的目光捕捉到林卿月嘴角的笑容,瞳孔微微一缩,看向林卿月的目光之中多了一抹探究之色。 林卿月任由段奕宏打量,随手屏退了那几名蒙着面的女子,转身来到皇上的面前,神情郑重的回禀道:“皇上,臣女已经知道意图谋害家父之人到底是谁了。” “什么?” 众人大惊,显然都有些摸不清头绪。 他们明明亲耳听见段奕宏说犯人并不在那些人中,那林卿月口中的犯人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虽说众人都被林卿月的一席话惊到了,但其中最震惊的,却还要数段奕宏。 段奕宏原本的计划是想引诱林卿月察觉到犯案之人是外人,然后洗清自己的嫌疑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林卿月竟然骚操作不断,直接跳过了怀疑外人的这一步,直接蹦到了指认凶手的环节。 其他人并不知段奕宏此刻犹如惊涛骇浪一般的内心感受,他们都很好奇,林卿月即将指认的真凶到底是谁。 就连皇上都有些对林卿月跳脱的思维感到捉摸不定,好奇的问道:“方才段将军已经确认了刚刚的那些人并非是谋害段将军的真凶,寒璧郡主又是从何处得知真凶是谁呢?” 皇后虽不知道真凶是谁,但这并不妨碍她纵观全局察觉到段氏父女有异的真相段奕宏为人骄傲自大,之前皇后也曾有想要拉拢他的想法,却被段奕宏果断的拒绝了。 段奕宏不怕和她交恶,她也一时拿段奕宏没有什么办法,她心中固然对段奕宏颇有不满,但同她对林卿月的厌恶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特别是在刚刚,在亲眼见到林卿月和萧禊的互动之后,这种厌恶感到达了一个巅峰。 萧禊是她十月怀胎所生,虽说这些年母子之间生出了间隙,不再如之前那般亲密,但知子莫若母,往往萧禊不需要说什么,仅凭着他的一举一动,她这个当母亲的就能猜中他七八分的心思。 可是现在,这种默契不再是她的专属了。 就在刚刚萧禊帮着林卿月解释篝火架的时候胡仙儿就已经有些坐不住了,萧禊和林卿月中间的交谈虽然不多,但两人之间无声的交流却一点儿不少。 第161章 暗中密谋 特别是那些一抬手一投足之间的默契,甚至让胡仙儿这个当娘的心生嫉妒。 别人看不出来,她却能看得出来,萧禊先前根本就没注意到那些倒地的炭火有什么不同,而是临近之后才察觉到端倪的。 胡仙儿甚至不敢想象,如果不是萧禊够聪明的话,此刻的萧禊会落得什么下场他为了帮林卿月,甚至不顾自己的安危,在没有任何把握的情况下就贸然挺身而出,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一个林卿月。 胡仙儿隐在华贵袖袍下的五指微微收紧,在她有些略显凌乱的掌纹上留下了五道深浅不一的红印。 她的锲儿,之前根本不会做出这么无谋的事情,他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林卿月这个女人! 胡仙儿脸上挂着笑,眼中却燃烧着熊熊的怒火。 她眉眼微微上挑,状似不经意的瞥了一眼下方的林卿月道:“寒璧郡主当真知道真凶是谁呢?方才段将军也已经说了,这些人中并没有凶手,寒璧郡主又是凭什么说自己找到凶手了?” 胡仙儿双眸微眯,眼中迸发出一道寒光道:“欺君之罪可不是你们小孩子闹家家酒,一不小心可是要满门抄斩的!” 气氛瞬间变得肃杀一片,皇后的一句话让众人心中一紧。 指认凶手并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要拿出确凿的证据。 众人的目光不自觉的落在了林卿月的身上,好奇林卿月手中到底掌握了什么证据才敢笃定自己找到了真凶。 面对皇后的威胁,林卿月却面不改色,轻笑道:“劳烦皇后娘娘挂心了,臣女既然敢当众说自己找到了凶手,自然不是信口胡诌的。” 皇后凝视着林卿月半晌,神情倏然一展,嘴角微微上挑道:“寒璧郡主即已知晓其中的利害,本宫倒有些期待,寒璧郡主到底是如何指认真凶的。” 林卿月莞尔一笑,视线重新落在了皇上身上。 皇上长袖一挥,神情肃穆的说道:“寒璧郡主即已知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想比心中已经十拿九稳了,朕方才也说了,此事全权交给你来处理,你不必过问朕的意思,直说就是了。” 林卿月微微颔首,然后转头看向身后的众人。 她嘴角啜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透着一股高深莫测的神秘感。 林卿月目光并不犀利,甚至是有些柔软,却形成了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在场众人都不约而同的变得紧张起来,头冒虚汗瞳孔微动,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正死死的扼着他们的咽喉。 “凶手就我们之中。”林卿月有意瞥了一眼脸色倏然一变的段奕宏,缓缓转身素白的手指透过黑色的衣袖缓缓伸出,散发着莹润光泽的指尖定格的一瞬间,在场众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段奕宏甚至一改常态,拍案而起,对林卿月嘶吼怒喝道:“林卿月!你找死! 面对周围人的质疑和段奕宏的恶言威胁,林卿月的神情却依然从容不迫。 她神情温柔的看着面前因为她的指控而惊慌失措的段玲雪,轻笑道:“段小姐被自己的父亲指控,心情如何啊?” “你胡说!”初时的呆愣过后,段玲雪很快反应了过来,第一时间否定了林卿月的说法。 林卿月嘴角噙笑,并没有理会段玲雪的矢口否认,而是转头看向不远处一脸盛怒的段奕宏笑道:“段小姐刚刚肯定是走神了,没有好好听段将军说的话,能劳烦段将军再说一遍么?” 段奕宏怒不可遏,恨不得冲上前直接杀了林卿月。 他强忍着怒气,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一样。 “本将军何时说过,本将军的女儿就是谋害林将军的凶手了?” 林卿月一脸无辜的的看着段奕宏,语调不急不缓的说道:“当然是段将军您亲口说的,没有您的指认,卿月又怎么敢轻易断案呢?” 赶在段奕宏开口否认之前,林卿月抢先说道:“刚才是段将军亲口承认,方才那些女子都不是谋害我父亲的凶手,那这凶手就只可能是段小姐了。” 林卿月缓步走到段玲雪身前,笑道:“段小姐莫不是忘了,您也是当时在场人之一,以你当时所站的角度,完全可以在推倒篝火架之后再佯装慌乱的退回到人群中不是么?既然段将军说其他的几个人不是凶手,那这凶手就只能是你了,不是么“你胡说,我没有!”段玲雪神情慌乱的回头看向身后的段奕宏,声音更咽的对段奕宏哀求道:“爹!爹你快告诉她,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段奕宏终于坐不住了,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到皇上面前,直接跪在了地上。 “皇上,臣敢以臣的项上人头保证,臣的女儿绝对不可能做出谋害朝廷命官这样的事情,还请皇上明察。” 林卿月看着跪在地上一脸诚恳的段奕宏,眉眼微微上挑,语调略带嘲讽的说道:“要是发誓有用的话,这世上又怎么可能又那么多的冤假错案?段将军这誓言发的未免太不走心了些。” “我与皇上说话,你竟然敢插嘴!” 段奕宏双眸怒瞪,凶神恶煞的模样仿佛下一刻就要将林卿月生吞活剥了一般。 林卿月面不改色心不跳,甚至还对段奕宏甜甜一笑。 “段将军看来真的是岁数大了,记性都有些不大好了,您难道忘了么?皇上刚刚说了,有关此事的所有事情就交由我来处理,段将军此举恐怕有忤逆圣言之嫌啊,卿月是好心提醒您,怕您一时失察铸下大错。” 段奕宏抬头看向坐在上方的皇上,见皇上的确没有要管此事的意思,只能悻悻然的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脸愧疚的对皇上行了一礼道:“臣一时乱了分寸,还请皇上恕罪。” “无碍,你也是爱女心切,可以理解。”皇上的视线在林卿月身上短暂的停留了片刻后接着说道:“朕相信寒璧郡主并非是那种信口开河之人,段将军不妨坐下来仔细听听寒璧郡主所说,若有疑问,再说也不迟。” 皇上都发话了,段奕宏自然不能违抗圣意,脸色阴沉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重新坐下。 待段奕宏入座,皇上才再次将视线落在林卿月身上,问道:“寒璧郡主方才口口声声说是段将军指认了段小姐是谋害林将军的凶手,可有什么证据吗?” 林卿月轻笑着转头看向段奕宏,说道:“段将军就是最好的证据。” 林卿月闲庭信步一般走到中央的位置,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沉声说道:“段将军身经百战目光如炬,若是当时人群当中混入了可疑之人,段将军定然能够在第一时间察觉,方才臣女再三询问,段将军并未透露出丝毫相关的线索,说明当时在场之人都是段将军认为没有问题之人,然后段将军又否认了方才那些上前来的女子都不是凶手,那凶手自然就是同在现场,满足作案条件,又没有经过段将军指认的段小姐了。” 第162章 小心闪了舌头 林卿月一句话说的有理有据,就连段奕宏一时之间也无法反驳。 林卿月第一时间借着他排除了凶手是外人的可能,然后一步步的缩小圈子,引着他排除掉所有人,最后将矛头指向了段玲雪。 段奕宏直到此刻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方才林卿月问他的每一个问题几乎都暗藏玄机,是他疏忽大意,根本没注意到,才一步步的踏入了对方的陷阱之中…… “这……这是污蔑!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 段奕宏的声音亦如平时一般的洪亮,林卿月却敏锐的从其中察觉出了一丝轻颤林卿月嘴角微微上扬,她知道,段奕宏慌了。 此刻的段奕宏虽然还在和林卿月据理力争,实则惊魂难安。 他想和众人说这一切都是林卿月胡诌的,是她栽赃陷害他们的,可是林卿月先前所作出的所有推论都是建立在他言论的基础上的,他否认林卿月就等同于是在否认自己。 到时所有人都会怀疑,是他有意谋害林贵峰,又企图干扰视听。 他冥思苦想了半晌,却发现自己竟如同笼中鸟一般被困死在了鸟笼之中。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站在他的面前! “林卿月,你可知道随意攀诬朝廷命官是什么罪名么?” 林卿月看着怒火中烧的段奕宏莞尔一笑道:“段将军说的这是什么话,恕卿月愚笨,卿月所说字字句句都是真的,自然没有攀诬朝廷命官之嫌,再者”林卿月微微停顿了一下,倏然笑道:“犯错的人是段小姐又并非是段将军,何来攀诬朝廷命官一说?看来段将军是关心则乱,开始犯糊涂了。” “林卿月!你竟然敢嘲讽我父亲!”段玲雪两步冲上前,心中不断累积的怒意终于让她做出了有违理智的行为。 她倏然扬起手,没有丝毫犹豫的向林卿月的脸抽了过去。 段玲雪的脸上挂着邪笑,眼中尽是阴谋得逞后的快慰。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段玲雪突然发难,众人始料不及,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林卿月要平白受一巴掌的时候,事情却突然发生了反转。 林卿月一早就知道,段玲雪嚣张跋扈的性子,只要稍加引诱她必定会因为气急而对自己动手。 在段玲雪扬手的同时,林卿月也跟着动了。 她素手先前微微一探,在段玲雪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轻易的便抓住了段玲雪腰间的长鞭。 段玲雪只觉得腰间一沉,视野中便出现了一道熟悉的影子。 “啊!” 伴随着凄厉的尖叫声,刚刚还嚣张不已的段玲雪紧捂着右手,双眸又惊又恐的看向对面手持长鞭的林卿月。 林卿月这一鞭子抽的不轻,鲜血从段玲雪的指尖流淌而下,鲜红的血液在泥土上绽开,在清冷月色的照耀透着一丝诡异血腥的感觉。 “林卿月,你敢打我?” 段玲雪捂着伤口,死死的盯着林卿月,那浄狞的模样仿佛是要将林卿月生吞活剥了一般。 林卿月神情淡漠的转动了一下手腕,她手中赤红色的长鞭便犹如一条灵活的长蛇一般被她收回到了手中。 一放一收,动作行云流水,让不少人都看直了眼。 林卿月接着月光一边欣赏着手中的长鞭,一边对段玲雪说道:“段小姐恐怕是误会了,我刚刚是在救你啊。” “我好好的站在这里,哪里需要你救?你分明就是存心报复!” 林卿月嘲讽的嗤笑了一声,一扬手将手里的长鞭扔到了段玲雪的脚下,双眸微垂,沉声道:“如果我看的不错,刚才段小姐是想要打我吧?” 段玲雪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道:“事到如今,你还在装什么段玲雪下颚微微上挑,一脸倨傲的扬着下巴一脸不屑的睨着对面的林卿月。“我就打你了,怎么样?” 林卿月轻笑了一声,她脸上分明挂着温和的笑,眼神却冷的让段玲雪感到不寒而栗。 “段小姐可知道,刚才你那一巴掌若是真的打下来,要担多大的罪名么?殴打郡主的罪名再加上谋害朝廷命官的罪名,两项罪名加在一起,足够送段小姐你去地府喝一杯凉茶了。” 林卿月眉眼微微上挑,随着光线的变换,她冰冷的眼底浮现出星点寒光。 “段小姐可要好好谢谢我才是。” 段玲雪看着林卿月眼底那幽深的寒芒,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一直蹿上了头皮那种头皮发麻的感觉,让段玲雪无端生出了一种畏惧感,这一刻她甚至都不敢去直视林卿月的眼睛。 “就……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冤枉我!” “冤枉?”林卿月将这两个字咬的很清楚,似乎是在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背后蕴含的意思。 林卿月似笑未笑的转头看向一脸阴沉的段奕宏,倏然笑道:“段小姐到底冤不冤枉我哪说的算啊,线索都是段将军提供的,这……我也只是就事论事罢了,是不是啊,段将军?” 段奕宏被林卿月气的七窍生烟,偏还无法反驳,一时怒气攻心,竟然当中呕出了一股老血出来。 “爹!” 见段奕宏吐了血,段玲雪不管不顾的跑到了段奕宏身边。 段奕宏抹了抹嘴角的鲜血,错位捏了捏段玲雪的手。 小声说道:“配合为父。” 段玲雪立即会意,佯装悲切的一边搀扶着一脸惨白的段奕宏坐下,一边泪眼婆娑的转头看向浅笑着的林卿月,厉声控诉道:“林卿月,你好狠的心啊,枉我父亲一直对你礼遇有加,你却将他逼的生生吐血,你于心何安!” 光是控诉还不够,段玲雪搀扶着段奕宏坐下之后快步走道皇上等人的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更咽着说道:“皇上,臣女真的是冤枉的,臣女与林将军无冤无仇,为何要去害林将军啊,还请皇上明察,还民女一个清白。” 段奕宏一直悄悄注意着段玲雪这边的动向,见皇上微微有所动容,他便适时的又咳嗽了两声,呕了一口鲜血出来。 段奕宏说到底还是朝廷命官,当着众人的面如此频繁的呕血,皇上当然不能不管。 “段将军既然身体不适,今日就先暂且回去休息吧。” 段家父女听见皇上如此说,心中皆是一喜。 段奕宏心中更是得意,为自己将计就计选择用苦肉计博取同情而感到沾沾自喜忙对段玲雪说道:“雪儿,还不赶紧向皇上谢恩,带为父回去休息。” 段玲雪忙应了一声‘是”就在父女二人都以为此事可是暂且揭过去的时候,皇上却紧接着说道:“段将军可以回去休息,但是段小姐必须得留下,她谋害林将军一事证据确凿,今日朕必须处置了段玲雪,朕必须给林将军一个交代,也必须给林家一个交代才行。” 第163章 十箭 “皇上,这万万不可啊!” 段奕宏倏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顾自己重病的人设,健步如飞的走到皇上面前跪地祈求道:“皇上,臣的女儿只是一个待字闺中的女流之辈,就是她有天大的胆子也绝不敢谋害朝廷命官臣啊,臣以自己的性命担保,臣的女儿绝对没有谋害林将军,她定是被有心之人冤枉的!” 段奕宏设法为段玲雪开脱的同时,段玲雪也没闲着,赶紧配合段奕宏佯装楚楚可怜的应和道:“臣女只是区区一介女流之辈,与林将军更是接触甚少,又怎么会想着谋害林将军呢?此事定然是有人想要栽赃臣女,还请皇上明察!” 段奕宏的目光倏然转向林卿月,一双阴翳的双眸死死的盯着她,仿佛下一秒就要将林卿月生吞活剥了一般。 面对对方充满恶毒好大的目光,林卿月却面露从容,一脸的淡然随和,仿佛她只是一个同这件事情没有丝毫关系的看客一般。 她眉眼含笑的看着这一对父女‘情真意切’的在皇上面前一唱一和,心中非但没有半点儿担忧,反倒是琢磨着要是拉这两父女去说相声,肯定能大火。 此事如果放在平时,皇上或许还会碍于君臣的颜面,顺着段奕宏的意思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惜,今日的场合不对。 其实在做这些事情之前,林卿月和萧临泽商量了很久。 萧临泽虽然甚少掺和皇家的事情,却深谙皇家之人的行事作风。 他深知林卿月如果正面和段奕宏为敌,以他父皇的为人定然会不遗余力的向着段奕宏说话。 萧临泽会这么判断的原因并非是基于皇上对段奕宏的信任,而是认为林贵峰性命无虞,身为皇帝王,自然希望能少一事便少一事。 虽说段奕宏没有林贵峰骁勇善战,但只要他人在京中对皇上便有所助益,所以萧临泽才会判断,林卿月若果正面挑起此事,结果必定会不如人意。 林卿月听过萧临泽的分析之后也觉得颇有道理,于是在两人一番筹谋之下,才促成了如今的这种局面。 “当着众人的面,皇上自然不能明目张胆的偏袒段奕宏,再加上段奕宏自掘坟墓,在我的有意误导下亲手把自己的路堵死了,皇上未免犯下众怒,也绝不会偏袒于他。” 萧临泽虽然做了此局,但世事变幻莫测,若非林卿月巧妙应对,此局未必能成听着林卿月将自己的想法毫无防备的向自己娓娓道来,萧临泽觉得心情大好,一反常态的开口夸赞道:“分析的不错,条理清晰,进步了不少。” “真的么?”林卿月的语调轻快了许多,仗着众人现在的注意力全都在段奕宏和皇上身上,悄声和萧临泽打趣道:“你不是在故意讨好我,想让我尽快帮你去找身体吧?” 萧临泽无奈的轻笑了一声,他今日心情不错,难得接着林卿月的话说道:“你啊,夸你两句你这尾巴就翘上天了,你要是不信,就当我没说。” “哎哎哎!别啊,我信,我信还不行么?”林卿月老老实实的向萧临泽告了饶,赔笑道:“难得你夸我,是不是应该顺便给点儿奖励,以兹鼓励啊?” 奖励? 萧临泽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每当林卿月眼巴巴的向他讨奖励的时候,萧临泽总是会不自觉的想到师父院子里面养的那只小白猫。 它的猫总是软软的暖暖的,总是佯装高冷的不愿意和人亲近,又在你有意逗弄它的时候自觉的靠过来和你亲近。 每当它放下戒备和自己亲近的时候,它毛发间的温暖就会透过手指的肌肤传递过来,让萧临泽觉得整颗心都变暖了。 “想要什么奖励?银子么?” 林卿月摇了摇头,轻笑道:“银子我现在可以自己赚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奖励,当然要用在刀刃上,你先别管我要什么,只管说你给不给?” 根据以往的经验,萧临泽有理由推测林卿月脑子里面绝对没想什么好主意,不过他还是答了一句:“给。” 一听萧临泽答应了,林卿月立刻笑开了花。 “这可是你答应的,不能反悔。” 林卿月双眸微眯,面露狡黠,像是一只偷吃了鱼的小猫,眼中尽是得意。 “我要让你装一天的我。” 萧临泽微微一怔,很快就反应过来林卿月到底打的是什么鬼主意。 “你要让我替你去参加秋游?” 林卿月嘿嘿一笑,她就知道只要她一说出口,萧临泽就肯定知道她要干什么。他们虽然并不属于意中人,但长时间的共处却足够他们产生远超其他人的默契。 “那个秋游实在是太麻烦了,全都是女人,女人都是什么啊,那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老虎啊。”林卿月有些心虚的尬笑了两声:“你也知道,以我这个水平应付一两个还行,应付一群,我肯定是要吃亏的。” “这时局经常瞬息万变,一个不慎我就容易小命不保,所以,比起在旁边出谋划策,你不觉得亲自上阵效果更好么?” 萧临泽扶额,深感无语。 他不过就是一时心软,林卿月就果断把他卖了干净。 以她对林卿月的了解,林卿月绝对不是临时起意。 “难怪刚才问你,你什么都不说,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呢。” 林卿月嘿嘿一笑,没有丝毫想要狡辩的意思。 萧临泽无奈的轻叹了一口气:“好吧。” “那就这么说定了!” 林卿月心情愉悦的将视线转移回‘战场”段奕宏已经在皇上的怒喝之下白了脸,略显厚重的嘴唇不知道是因为气愤还是紧张而有些微微发抖。 “臣……臣并无欺瞒之处,只是觉得有关此事还有许多疑点,如此急促断案,恐怕会有冤情。” 段奕宏的姿态已经几近卑微,可皇上却没有一丝一毫想要松口的迹象。 “朕并未说要定案,只是需要暂且将段玲雪收押天牢,再将案件移交给大理寺查办。” 皇上横眉微蹙,很明显已经对段奕宏过多干预此时感到有些不耐烦了。 没等段奕宏再次开口,皇上抢先下令道:“此时就这么定了,再多言,朕就要怀疑段将军对嫌犯如此百般维护是否有什么不可言说的目的了。” 段奕宏感受到皇上态度的转变,虽然心中万般不甘,却还是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巴。 段玲雪最后的希望也被浇灭了,整个人像是被风雨摧残过的花朵一般,颓然的跌坐在地上,怔怔的看着一声不吭的段奕宏,连一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林卿月冷眼看着侍卫将段玲雪从地上拖了起来,将她带离了众人的视线。 林卿月盯着段玲雪消失的黑暗处看了好久,直到萧临泽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她才堪堪回过神来。 第164章 第二局比试 之前她就注意到,萧临泽的声音好像自带镇定剂的效果。 每当她心烦意乱的时候,只要听见萧临泽独特的清冷嗓音,她就能迅速的冷静下来。 刚刚平静心神的林卿月下意识的开口说道:“未川,有没有人说过,你的声音其实很好听。” 萧临泽敏锐的感觉到林卿月的情绪略有起伏,叫她本来是想问她怎么了,没想到自己话还没问出口,林卿月却先于他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之前林卿月以为他是系统的时候闲来无事也没少‘调戏’他,他之前都能从容以对,可当他渐渐发觉萧禊似乎对林卿月存在一种别样的情绪之后,他就渐渐发觉,他对林卿月的‘抵抗力’每况愈下。 甚至会因为林卿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而心跳加快…… 萧临泽觉得自己可能是被林卿月的傻病传染了。 “没有。”既然生病了,就要及时医治。 在萧临泽看来,对付林卿月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理她。 林卿月原本也只是下意识的才问出这句话,话一出口,她就已经悔的肠子都青了。 她本来还有些心中忐忑,生怕萧临泽会因此而生气。 好在萧临泽只是不痛不痒的回了一句,好像并未放在心上。 处理过段玲雪的事情之后,皇上也再无心欢乐,随意的说了几句场面话之后就宣布散席了。 林卿月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她的神经这两天接连受到暴击,已经不堪重负,急需回血。 唯一让林卿月比较欣慰的是,萧禊已经让人传话说明天早上就会专门派人送她和林贵峰先行离去,早早的离场。 林卿月心中盘算着回去之后去美人邦走动一圈,她这两日虽然忙的焦头烂额,却并没有懈怠,趁着女眷多,林卿月还悄悄的做过几次市场调研,根据这个时代女性的需求,草拟出了几个不错的点子,打算和青苍沟通一下,尽快推行出去。 美人邦的生意是林卿月的经济来源之一,只要有了钱,她便可以大展拳脚,在京都中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 林卿月回自己帐篷之前去林贵峰的帐篷看了一眼,林贵峰手臂上的伤势已经缓解了许多。 晚宴上的事情就算林卿月有意隐瞒,林贵峰也会知道,林卿月索性把晚宴上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和林贵峰叙述了一遍。 林贵峰虽然平日里甚少与朝中之人往来,却出乎意料的对朝中的人情世故多有了解。 “段奕宏素来同为父不睦,今日之事多半就是他在背后捣的鬼,他针对的是为父,最后却害你受了牵累,真是辛苦你了。” 林卿月没想到林贵峰会看的如此透彻,忍不住问道:“爹你既然知道段奕宏对你居心不轨,又为何要对他百般隐忍?” 林卿月问的委婉,本意却是想问问林贵峰。 他明明那么厉害,又手握兵权,如果她是林贵峰,像是段奕宏那种跳梁小丑,她早就把他解决了,根本不会给对方留有陷害自己的机会。 林贵峰轻笑了一声,琥珀色的瞳孔在烛光的映照下散发着一种深沉的光泽。 “月儿,朝中之事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过刚易折,咱们林家在享受荣耀的同时,也必须背负许多不得已,这也是为父不想你和皇家有所牵扯的原因。今日之事你做的很好,后面的事情为父会处理的,你也累了,快些回去歇息吧。” 林卿月又怎会听不出林贵峰这是在下逐客令。 林贵峰不愿多说,林卿月就是赖在这里一晚上也不会从他嘴里敲出半句她想知道的事情。 林卿月又嘱咐了林贵峰几句之后便离开了林贵峰的帐子。 行走在略显空旷的求猎场上,秋日的月光总是让人觉得分外的凄凉。 莫名的,一阵孤独感陡然涌上了林卿月的心头。 面对肃杀寂静的夜色,林卿月突然很想找人说说话。 “我原本以为通过这段时间和我爹的相处,我已经对我爹很了解了。我一直觉得他是个不懂得什么人情世故的莽夫,武将不大多如此么?天生好像少一根筋,整日就只懂得舞枪弄剑,唯一的那点儿智商都用在排兵布阵上面了,可事实却和我认为的有点儿不太一样。” 林贵峰哪里是不懂得人情世故? 他只是把自己伪装成了那个样子罢了。 比起惊讶,林卿月心中的失落更多一些。 林卿月抬头望着天上残缺的月亮,自嘲的一笑道:“我就连身边的人都看不透,又怎么妄谈去看透外面的那些人?” 周边明明空无一人,林卿月却笃信会有那么一个声音回答她的话。 “并非是你没看透,而是林贵峰心怀善念,故意向你隐瞒罢了。你想看透别人是为了看清别人对你的恶,而不是对你的善。对你心怀善意的人,是不需要你去花心思揣度的。” 林卿月只听到了萧临泽前半段说的话,后面萧临泽到底具体说了些什么,林卿月根本就没仔细听。 她听着萧临泽的声音悄悄出神,心想着为什么一个人的声音能永远这么清冷,仿佛这秋日里蛰伏在林间的月光一般,明明冰冰冷冷的却又那么让人想要伸手去触碰一下。 林卿月不自觉的想象着萧临泽的样子,沉静淡漠的双眸,轻薄的略显薄凉的唇,刀刻斧凿一般的轮廓,以及和他清冷气质截然不同的,温热的胸膛。 她想象着萧临泽出尘的身姿,竟觉得脸颊有些微微发热。 “月儿,你怎么了?” “啊?” 林卿月微微一愣,飘离的思绪渐渐回笼,视线聚焦在面前,瞳孔中渐渐映射出萧禊的身影。 面前之人的身影和萧临泽的身影在林卿月的脑中又一瞬间重合了,竟有一些说不出的相似…… 短暂的错愕过后,林卿月很快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萧禊。 “萧禊,你怎么在这里?” 萧禊自动忽略了林卿月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慌,神情亦如平常一般笑着说道:“睡不着想着出来走走散散心,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 林卿月有些不大自然的对萧禊笑了笑,算作了回应。 萧禊有意瞥了一眼林贵峰帐篷的方向,问道:“林将军的伤势可好些了?” “呃……啊……好……好多了。” 林卿月回完了这句话,却不知道下一句话应该怎么接着往下说。 萧禊在晚宴上帮了她,她本应该趁此机会向萧禊道谢的,可每当她想直视萧禊眼睛的事情,就会不自觉的想起帐篷外的事情。 当时萧临泽顶替了她后封闭了她的五感,让她无法感知外界的事情,她不知道萧临泽当时是如此应对萧禊的,可就算迟钝如她,也多少感觉到当时的情况有些不大对劲儿。 第165章 爆发 “那……那你自己随便走走吧,我困了,先回去睡了。” 林卿月侧身想走,却被萧禊一把抓住了手臂。 “月儿你等等,我有些话想要同你说。” 林卿月的视线从萧禊棱角分明的下颚落在了他紧箍在自己手臂上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萧禊的手生的十分好看,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白皙的肌肤下蛰伏着淡青色的血管,像是一条蜿蜒曲折的山峦一般,让人挪不开视线。 林卿月能清晰的感觉到那手掌所施加在她手臂上的力度,也能感觉到从对方掌心传来的温度。 那温度带着一股让人烦躁的灼热,让林卿月刚刚才平复的心绪开始蠢蠢欲动。 林卿月不敢去看萧临泽的眼睛,她微微垂眸,微垂的睫毛挡住了她眼中的情绪,将她起伏的心绪隐藏在睫毛垂下的阴影之中。 “夜深了,有什么话我们可以明日再说。” 萧禊微微蹙眉,他能感觉到手掌之下那微不可查的抗拒。 两人就这样相顾无言的对峙了半晌,萧禊没有说话,也没有放开林卿月的手臂。 就在林卿月想着要不要强行挣脱萧禊的手时,萧禊却轻叹了一声,主动松开了手。 他的手自然下垂在身侧,却透着一股让人心疼的失落。 “我以为我隐藏的很好。”萧禊的声音有些微微的喑哑,像是树叶剐蹭过地面的声音,透着些许让人不易察觉的凄凉。 “没想到还是被你察觉了。” 林卿月微微蹙眉,疑惑渐渐涌上心头。 她有些不明白萧禊到底在说些什么? 她察觉应该察觉到什么吗?还是说萧禊觉得她察觉到了些什么? 林卿月意识到应该到萧禊会如此反常应该是在帐外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趁着萧锲沉默的间隙,林卿月火速呼叫萧临泽问道:“在帐外的时候你到底和萧禊说什么了?他说我发现了什么?我应该发现什么吗?” 萧临泽看的清楚,此情此景,萧禊分明就是想向林卿月表明心意。 可惜对于感情一事十窍通了九窍的林卿月,根本就不在萧禊的那根线上。 萧禊对林卿月有意,这本来该是件皆大欢喜的事情,他身为萧禊的哥哥,看着从小疼到大的弟弟找到了心中所爱,本应该替他高兴,可萧临泽却高兴不起来。 他努力说服自己,他之之所以不高兴,是因为他认为林卿月根本‘配不上’萧禊。 因为如果萧禊一旦成为林卿月最亲近的人,很有可能会发现他的存在……萧临泽渐渐感到烦躁,各种思绪在他的脑内不断的撞击,让他无法静心思考。 林卿月没有得到萧临泽的回复,心中越发担忧。 “未川,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此刻萧临泽异常的混乱,他听见林卿月焦急的声音,下意识的轻‘嗯’了一声。 明明是和平时一般无二的音调,林卿月却敏锐的从其中察觉到一丝痛苦的情绪。 她的心没来由的紧绷了一下,原本平静的神情瞬间涌上了一丝慌乱。 萧禊注意到林卿月的变化,正打算询问,林卿月却先他一步甩开了他的手。 萧禊的手抓的并不紧,在林卿月用尽全力的一挥之下轻易的脱离了林卿月的手臂。 “对不起,我突然有急事,先走了。你有什么想说的,我们改天再说。” 林卿月并没有注意到萧禊脸上一瞬间的神伤,一边说一边往自己帐篷的方向跑去。 萧禊站在原地,目送着林卿月略显仓皇的背影渐渐融入浓重的夜色之中。 他站在原地,站在萧瑟的冷风中,站在凄凉的月光下,嘴唇一张一合,似乎说了些什么。 林卿月匆忙的跑回到帐中,直奔床榻一个翻身就把自己严严实实的裹进了被子里面。 视线骤然一暗的同时,林卿月才感觉到一丝阔别已久的安全感。 因为剧烈的奔跑,她的喘息声很重,在狭小的被窝里听的异常的清晰。 “未川,你到底怎么样了?哪里不舒服?你不是鬼么?鬼不舒服是不是灵魂出现什么问题了?” 其实从林卿月甩开萧禊的手时,萧临泽就已经恢复了冷静。 当他意识到是因为自己才让萧禊失去了这个难得的告白机会时,心中的愧疚如同滚滚浪潮一般将他眼眸。 在这滔天的浪潮之下,那一点点犹如一叶扁舟一般渺小的欣喜,显得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他自责,甚至想要迁怒于林卿月。 他怪她太过愚笨,萧禊表现的明明那么明显,她却浑然不觉。 这些情绪混杂在一起,急需找一个宣泄口。 就在萧临泽打算一怒之下把萧禊对于林卿月的感情宣泄而出的时候,林卿月犹如连环珠式的提问却让萧临泽违背本心的闭上了嘴。 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萧临泽听着林卿月略显急促的声音,竟觉得是那样的悦耳动听。 那声音中因为紧张而略带颤抖的音调,像是正待被挖掘的宝藏一般,每捕捉到一个音节,就让人感到激动欣喜。 萧临泽感觉自己是一个溺水者,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正在逐渐的下沉,却根本不想奋力挣扎,只想这样被水永远包裹着,和它渐渐融为一体…… ……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林府在这半年里接连死了不少女眷,流言甚嚣尘上,依照林卿月对萧禊的了解他是决计不会允许自个开棺验尸的,也只有萧临泽定的这个时候最为稳妥了。 可谁也没想到意外会发生得如此猝不及防。 想着明儿一大早就要将裴霞姝送到林府的祖坟里去埋着,林卿月特地劝了林夏今儿早些歇息,她起初还不愿,萧明辉和王姨娘也来劝,她这才勉强应下了。 只是谁也没想到到半夜的时候裴霞姝的棺材突然着起火来。 林卿月在睡梦中被惊醒,‘蹭’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还没来得及下床,段玲雪和春花倒是先进了屋。 “姑娘,夫人的灵堂着火了。” 林卿月起初还想着这裴霞姝还真是生前造孽了,死后这灵堂都能着火,不过甫一生出这个想法她就一激灵清醒过来了。 “姐姐呢?姐姐在哪里?” “三姑娘已经往那边去了。” 段玲雪答道。 林卿月心下一凛,急急就往为裴霞姝设的灵堂赶去,刚一踏进设灵堂的院子便听得林夏凄厉的哭声传来。 “母亲!” 林卿月不敢耽搁,提着裙摆就往院子里去了,此时火已经灭了,只余一股子焦味在院子里飘荡,经久不散。 “为什么会这样?母亲……” 眼瞧着林夏又要往里扑去,林卿月上前一把抱住了她的后腰。 “姐姐,你冷静点。” 林夏一把推开了林卿月;“你让我怎么冷静?同样死的是母亲,我没法子像你一般面不改色,我都怀疑那到底是不是你生母!你怎么能这般冷血?” 林卿月身子一颤,禁不住往后退了一步,被身后的春花给扶住了。 “三姑娘,姑娘只是担心你啊。” 段玲雪是知晓林卿月的,比起落水前不知好了多少,这……夫人待她确实不好啊。 林夏的手颤了颤,垂下头哭着,不再看林卿月。 林卿月收敛好心情,同林夏道:“姐姐,你的心情我理解,只是火星才灭,待下人们检查清楚了再进去。” “对不住,是姐姐太……” 林夏心头明白母亲在世时从未善待过林卿月,但她看着林卿月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心头到底还是有一口子气啊,这伤人的话就这样脱口而出了。 林卿月叹了口气,伸手将林夏抱住了。 “我知道的,姐姐这些个话不过是气话。” 只是有些伤人罢了。 但确实如此,裴霞姝不是她的生母,她也从来不当她是自个的母亲。 不得不承认,这个舅舅和舅母她都是不想认的。 裴霞姝的灵堂着火,这可不是件小事,那么多人看着呢。 今夜林夏去歇息了,就留萧明辉在灵堂里守着,他垂着头跪在萧禊面前,道:“儿子方才不过是去更衣了一番,哪料想回来就见棺木已经燃起来了,是儿子的不是,该守好母亲,不该离开的。” 话罢,他又朝萧禊磕了个头:“还请父亲责罚!” 萧禊闻言,一撩衣袍坐了下来,良久,长长地叹了口气。 “将大公子扶起来。” 立在两边的下人闻言,忙上前将萧明辉扶了起来。 “关你什么事啊,这都是命啊。” 萧老太君轻抿了口茶,看着地上跪着的几个下人,问道:“你们可知因何着火?是烧纸钱的时候没注意,还是明火没守好?” 守灵堂的管事忙道:“回禀老太君,奴才们也不知道啊,就……那时候夜深了,奴才们都昏昏欲睡的,可谁知那棺木就突然着火了啊。” 那管事说这话时也是冷汗涔涔的,但事关夫人的遗体,他们可不敢隐瞒不报。 管事说了之后,那几个守灵堂的下人也七嘴八舌地应了,说事情就是这样的。 尸骨无存,这于大启人来说可不是个好征兆。 林卿月回头去看跪在地上的林妈妈,就见她满脸恍然,嘴里似乎念念有词,像是受了莫大的刺激,看样子裴霞姝棺木突然着火一事也不简单啊。 这好端端地,为何会突然着火? 林夏不信那管事的说辞,只觉是这管事还有这些个下人为了逃脱处罚撒的谎。 “林妈妈,你来说,当时到底怎么了?” 林妈妈是这裴霞姝身边的老人了,也是裴霞姝当年从娘家带过来的,最为忠心不过了,林夏现如今也只信她嘴里的话了。 可这林妈妈也不知怎么了,听得林夏的话竟吓得惊叫出声,一抬头,瞧见屋子里的人都看着她,吓得直往后缩。 看着林妈妈的反应,屋内的人都觉事情不简单。 林夏急了,忙上前握住了林妈妈的手:“林妈妈,到底发生了何事,大家都在,你坦白说清楚就好,没人会怪罪你的。” 林妈妈此时大汗淋漓,她被林夏温柔地看着,总算是冷静了下来,就用袖子擦了把脸上的汗,可她脸上、衣袖上全是焦灰,满是褶皱的脸上又是一道道黑痕挂在脸上,在这黑沉沉的夜中竟带上了几分可怖的意味。 “回……回禀几位主子,当时老奴一直守着呢,就守在烧纸钱的火盆面前,生怕断了纸钱,夫人到了那里不够用,可不知怎地……” 林妈妈提及此,心头愈发慌乱,似乎那火还在眼前。 “那火突然就着起来了!” 林妈妈声音陡然拔高,惹得在场的人都是一惊,可林妈妈恍然未觉,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瞧得真真地……‘蹭’地一下,直往上冒,是好大好大……” 林妈妈平素里不说趾高气昂地,那也是一般人瞧不上的,说话自诩得体,如今这番话在她清醒时定然是说不出来的。 “都是报应,对,都是报应……”林妈妈是愈说愈激动,“当真是尸骨无存啊……都是报应啊,那些死了的孩子都来索命了,哈哈哈哈……” 萧禊眉间一凝:“你说什么?” “我说是报应啊……”林妈妈竟似是疯魔了,笑眯眯地同萧禊道。 林卿月在心头叹了口气,当真是报应啊,林妈妈疯了,而裴霞姝死了也不会安生了。 “夫人杀了那么多孩子,全是男孩,那火啊,是他们从地狱带来的。”林妈妈还在说着,说完这话又咯咯地笑了起来,听得人毛骨悚然,“你们看,他们现今就站在你们身后呢。” 第166章 太过任性 萧禊下意识往后一看,身后除了那堵墙还有什么? 他顿时大怒:“将这疯婆子给我押起来,莫要叫她伤了人!” 林卿月朝萧老太君看过去,就见她手上佛珠是转得愈发快了,显也是烦乱的,但她却没有掺和这乱局的意思。 “国公爷,林妈妈是夫人身边的老人了,她只是一时受了惊吓才胡言乱语,夫人尸骨未寒的,却将林妈妈给发落了,只怕说出去不好听啊。” 王姨娘忙劝道。 “是啊,父亲,求求您,将林妈妈留到女儿身边吧,莫要将她关了去。” 林夏到底是念旧的,林妈妈也是个忠心的,她心头虽然对她说的话感到惊骇,但还是想将她留下来。 “林妈妈不过受了些惊吓罢了,女儿这厢将她领回去,好生叫人看顾起来,没两日她就好了。” “她已然护主不力了,如今又说些疯言疯语,你们若是不将她看好了,出去一说,我们国公府真是一点脸面也不要了!” 林卿月还是端端正正地坐在一边儿的椅子上,连屁股都没挪动一下,要她说啊,这国公府的颜面早没有了,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全报应到这段日子上来了。 王姨娘同萧禊保证道:“国公爷放心,奴婢一定派人将林妈妈看好了,不让她惹出事端来。” 说着,她就朝林妈妈走去,温温和和道:“林妈妈,你莫要胡说了啊,不然夫人在地底下也难安啊。” 原本林妈妈已经安静了许多,只垂着头嘴里一个劲儿地念叨着什么,可王姨娘的话却好似刺激到她了,她仰起头,看着愈靠愈近的王姨娘,直接一把将王姨娘推开了,嘴里还大呼道:“不要过来,你们不要过来!不要来找我,不是我……” 王姨娘惊呼一声,就要往后栽去,林卿月眼疾手快,从椅子上站起来上前扶了她一把。 “王姨娘,你没事吧?” 王姨娘定了定心神,站直了身子,朝林卿月道了谢,只是看着又失控的林妈妈她很是担心。 “这可如何是好啊?” “有些人做了错事,生了心魔,你再想帮她也没法子。” 林卿月觉着有些事情要想大白于天下,那谁也拦不住,这不,林妈妈自己都将自己以前干的那些个坏事都给抖搂了出来。 “是夫人,是夫人让我害你们的,你们要去,去找夫人,我不想害你们的……” 林夏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着发丝凌乱,将自个缩到屋子一角的林妈妈,她不再上前,涩然开口道:“林妈妈,你……在说什么啊?” 萧禊可没林夏那般好的耐性,直接道:“来人,将人给我抓起来,我要好生审问。” 一得令,站在一旁的家丁忙上前就要去抓林妈妈,林妈妈不肯就范,还咬伤了一个家丁的手臂,不过她只是一婆子,哪里比得上年轻力壮的家丁?没两下就被家丁们押来跪到了萧禊面前。 萧禊站在她面前,指着蓬头垢面的林妈妈,厉声问道:“说,裴霞姝害了谁?” 林妈妈骇住了,一双浑浊老眼看着萧禊,就是说不出什么名头来。 林夏终于回过神来,她心头有种不好的预感,忙转过头同萧禊道:“父亲!” 她咽了咽口水,稳住心神,复又开口道:“父亲,天将明,没多会儿该将母亲送到京郊的祖坟去了,该早做准备了,以免耽搁了时辰。” “是啊。”王姨娘也出来劝道,“国公爷,就算是以前夫人不小心做了什么错事,但都过去了,死者为大。” 林卿月觉着王姨娘这话说得委实有些不合时宜,好似在提醒萧禊此事确有蹊跷,但王姨娘为人向来不争不显,她暗衬是不是自个想多了? 无论王姨娘有没有那个意思,萧禊确实是愈发恼怒了。 “平素里就是我管得太少了,府中如今才这般乌烟瘴气地,今儿我定然要问个明白!”他又往前走了一步,逼视着林妈妈,怒气冲冲地问道,“说,裴霞姝做了什么歹事,让你如此害怕?” 林卿月觉着萧禊这话问得就耐人寻味了,他不问裴霞姝当真做了歹事,只问做了什么歹事,这两人做夫妻做到这一步还真是有意思。 “父亲,母亲已经去了,您要她死不瞑目吗?”林夏也是气怒当头,更替自个生母不值,“您就这般不信母亲?说不得是这刁奴做了什么歹事心虚至此呢?” 林卿月看着林夏苍白憔悴的面容,忍不住摇了摇头,想当初林夏也是被人称羡的名门贵女,总也与人为善,做人做事向来进退得宜,她心里头虽清楚父母感情不睦,却是没成想两人已然走到了这一步。 林卿月不知该如何安慰林夏,她其实不愿林夏去探究太多,有时候太明白了反倒负累过重,她能做的只是走到她身旁拉住了她的手,示意有自个陪着她,给她一份支撑。 林夏回过神来,回握住了林卿月的手。 萧禊有时候很是固执,萧老太君又一直坐在上位没有说话,没人能阻止他探究真相的脚步。 “说,你们主仆两人,合着伙儿,背着我,做了什么天诛地灭的歹事?” 可不是天诛地灭嘛,老天连具完整的尸首都不愿给她留着。 林妈妈被萧禊这话逼得又是一激灵,一双浑浊眼珠乱转着,好半晌才呐呐道:“不是我……真不是我……” “不是你,那就是裴霞姝,裴霞姝到底是做了什么?你若不说出来,那些被你们害死的人还是夜夜会来找你,将你拖进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林妈妈看着萧禊,好似看到了那些个被她们害死的人,在他的逼视下,她又疯狂了起来,妄图挣脱家丁们的桎梏,可家丁们早料得她这个疯婆子气力大得很,用了大气力压着她的,让她动弹不得。 “不是我,放了我吧,我不要下地狱,是夫人啊,她生不出孩子来,也不想别人生出孩子来,可他们个个都是生的儿子,她就让我……让我给他们下药,给姨娘们下药……” “竟真都是她做的!” 萧禊一句话将屋内的沉默打破。 林卿月却是从这句话中品出了点别的味道,原来萧禊早就怀疑了裴霞姝去,不过碍于种种,竟是忍耐至今,迟迟没有发作。 第167章 不知他有几分真心 这就叫人觉出一些可怕意味来了,这两口子还真是不简单,都是一样心狠的人。 萧老太君原本是闭着眼念着经的,因着他这话也睁开眼来直直地看着他。 “你早已知晓?” 萧禊没回萧老太君这句话,而是一脚踢在了林妈妈的肩头,力道之大,使得原本制住林妈妈的家丁都脱了手,只能眼睁睁看着林妈妈被踹翻在地。 “你们竟残害我林府的子嗣,当真是丧尽天良!” 斥责完林妈妈,他便转头朝萧老太君施了一礼。 “回姑姑,眼瞧着孩子一个个都没了,侄儿难受,就着人查了查,原本只是有些怀疑,却不料……侄儿原以为当真是侄儿福薄,没成想竟是这黑心肠的妇人做的歹毒事!” 萧禊说这话时是痛心疾首的,林卿月不知他有几分真心,但愤怒必然不是装的。 林卿月不知萧禊何时察觉的,但无论何时,他一时半刻也没有动裴霞姝的意思,不然也不会让她做正头夫人做这般久,这其中利益牵扯想必是不会少的。 她细想想,好像自她来这里时萧禊对裴霞姝便不算多好,两人都冷着彼此,但有些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可自从平阳长公主府没甚用处了,太后接着薨逝,萧禊是连面上功夫都懒得做了。 林卿月早知晓了真相,对此并无甚惊讶的,可林夏却分外难以置信。 在她的记忆中,母亲是严厉的,可也是慈爱的,她是府中的正头夫人,所以她有她的骄傲,也有她的心狠,但不该心狠至此啊…… 她抬头望着萧禊,原本就红彤彤的眼珠子直接落下泪来。 “怎么会?不会的……母亲不会做这样的事的!”她的声音愈发大了,更是放开了林卿月的手,直接上前握住了萧禊的衣角,“父亲,母亲定然是被人诬陷的,是……” “是什么?”萧禊猛然回过头,恨恨地看着林夏,“你母亲就是这样一个自私又歹毒的女人!你……” 萧禊从未这样斥责过林夏,说得林夏当下缩了缩脖子,林卿月见了,忙上前将林夏拦在了身后,她正欲开口,却是被萧老太君抢先了话。 “萧禊!林夏是你的孩子,她母亲犯下的事同她无关,你要好生教导她才是。” 萧禊就算气极,对待萧老太君也是万分敬重的,当下便敛了脾气,回头朝萧老太君作了个揖。 “姑姑说得是,侄儿定当谨遵教诲。” 林夏也算是看清了屋中局势,又急急上前几步,求到了萧老太君面前。 “姑奶奶,我母亲定然是被冤枉的,求您彻查啊,这林妈妈……”她回头瞧着匍匐在地的林妈妈,狠狠心道,“这刁奴,不知受了谁的唆摆,胡说一气!” 王姨娘从方才开始就一直惨白着脸色站在一边,这会子总算是找着声音开口。 “怎么会呢?我的孩子……”她颤着嗓子道,“夫人待奴婢那般好,还让奴婢有幸伺候国公爷,怎么会……” 她说着,似是气狠了,直接上前给了林妈妈一巴掌。 “你说,是不是你胡言乱语?怎么会……都给害死了……你若不说,看看被你害死的那些个孩子会不会来寻你,还有乔姨娘,他们定然也是饶不了你的!” “不要!不要来找我!不是我要干的,是夫人,对,是夫人!府中夭折的孩子,姨娘们小产的孩子,都是因为夫人嫉妒,更怕她们生出儿子来!” 林妈妈被这话刺激到了,是生怕报应到她身上,将自个知道的都给说了。 “就是乔姨娘,那也是她先晓得乔姨娘有了身子,特地同秦姨娘说的,她晓得秦姨娘没生儿子也会变得跟她一样疯狂,让旁的姨娘一样生不出孩子来!” 王姨娘的贴身丫鬟听闻此言,‘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是奴婢的不是,当日奴婢不小心听闻了乔姨娘同六姑娘的对话,六姑娘玩笑说乔姨娘是不是有了身子,乔姨娘说晚些寻大夫瞧瞧,结果奴婢一回头就碰上了服侍夫人的大丫鬟丹阳……” “她逼问了奴婢,还让奴婢不要将此事胡乱说出去,说是头三个月都忌讳让人晓得,奴婢铭记于心,是连王姨娘都不敢告诉,可没几日阖府都晓得乔姨娘怀了身子……” “丹阳……”萧禊低低念了声,“丹阳何在?” 丹阳早跑了,哪里还寻得到? 林卿月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一遭,一切竟真的都源于自个这番玩笑。 萧明辉当即道:“父亲,丹阳前两日便不知所踪了,儿子早已派人去寻了,可直至今日也都没寻到。” “真是反了天了,你们都反了天了!”萧禊气得在屋内左右踱步,可气得再上蹿下跳又如何,该解决的问题还是得解决。 事情已然走到了这一步,由不得林夏不信,眼瞧着她站立不住就要往地上摔去,幸而被林卿月给扶住了。 “姐姐……” 林夏后知后觉地抬头望着林卿月:“你是不是也早知晓了?” 这是多么骇人听闻的事啊,可从头到尾林卿月都很冷静理智,林夏不傻,也算是回过味儿来了。 “所以你才总也对她爱答不理,就是她要死了也不愿来瞧上一眼?” “是,她不该害人的。” 若是有证据,林卿月甚至可以直接将她告到府衙去,或者直接威胁萧禊处置了她,可惜她没有。 “所以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 林夏嘴角原本是想要牵起一抹笑的,后来发现都是徒劳,泪珠子像断了线般,一直掉个不停。 “姐姐……”林卿月有些不忍,但末了也只说了一句话,“原本有些事你不知道,就做你的贵女就好,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 林夏身子一颤,没再说话,倒是萧禊,冷冷道:“就这样的人还有何颜面进我林府的祖坟?” 林夏瞳孔陡然睁大,急急道:“父亲,您……” “将她的骨灰抬回裴家去吧,裴家不要,那就找个地儿埋了便是。”萧禊说完这话,毫不留情地便走了。 萧禊做下的决定,萧老太君都没说什么,只吩咐了人此事要做得隐秘些,那此事便算是定下了,是万无更改的可能。 林夏看了看萧禊和萧老太君离开的背影,再去瞧王姨娘,她已有贴身丫鬟扶着,哭着往回走了,而林卿月倒是陪着她,可她心头清楚她也不会帮她。 第168章 报应 “姐姐,我知道你对她的感情,但错了就是错了,就算是裴家上门来找说法那也是她的不是,出银子将她厚葬了便罢了。” 林卿月自知这话说得苍白无力,林夏哪能甘心?但她却是不得不说。 “天子犯法,虽不一定能同庶民同罪,但她犯了错,做儿女的又如何只能眼睁睁看着?” 林夏静默半晌,用袖子将眼泪擦干,这才站起身来。 “你说得对,有些该赎的罪还是得赎。” 话罢,她便起身离开了。 看着林夏渐行渐远的单薄身影,林卿月忍不住叹了口气,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林卿月原本也是想回怡潋院的,可是走到半道上,她突然觉着不对劲。 真的有突然而至的火将棺木那么大个东西烧了都不知道?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又转道往裴霞姝的灵堂去了。 被火烧过的地方留下黑漆漆一团,好在下人们手脚利落,已经收拾到一半了,见得林卿月进来,是纷纷行礼。 林卿月免了他们的礼,让他们自做自的事儿,自个则在灵堂内转悠了起来。 只是在原本放棺木的地方她却发觉出些不同寻常来。 她立时蹲下察看,就见在原本放置裴霞姝棺材的位置上似乎有些淡黄似蜡似透明的小颗粒。 她不知这是什么东西,但知晓这东西绝不简单,不动声色地用手指捻了些藏起来。 “你们继续打扫吧。” 叮嘱完她便离开了。 此时天将明,林卿月将东西用布包好,回身将东西递给秋菊,想让她再跑一趟。 秋菊将东西接过,却一直踌躇不走,林卿月疑惑:“怎么了?” “公子……公子被停职查办了。”秋菊如实禀报道。 林卿月心头一凛:“怎么会这样?” “奴婢不知。” 这种事情秋菊这个做下人的听到了原本不该入心的,哪里还敢去问为什么? 林卿月将秋菊手中的东西又接了过来,道:“罢了,我亲自将这东西送去。” 林卿月此时正值孝期,不能叫人看见她乱跑,她是将自个裹得严严实实才出了门。 萧府的人都认识她,她进府很是容易,没多会儿就寻到了在书房里开着窗正拿着毛笔画画的萧临泽。 “你竟有如此闲情逸致,倒是我白担心你了。” 萧临泽将手中的笔搁下,招手让林卿月来瞧。 “闲情逸致也是因着你,看看。” “你倒是愈发会说话了,这叫什么来着?甜言蜜语快要惹得我找不着北了。” 林卿月说着便进了屋,探头往桌上一瞧,一株光秃秃的树跃然纸上。 “桃花树?” 萧临泽点头,朝外一指。 “喏,你送的。” “是我不够好看吗?你要去画一株还没开花的树?” 萧临泽摇头,利落换了张纸画起了林卿月。 “我还是第一回画人物像,不好看的话多多包涵了。” “废话那么多。”林卿月施施然在一边儿坐下,“我来是想拜托你件事儿。” “什么事儿?”萧临泽不停。 林卿月从怀里掏出东西:“看看是什么。” 萧临泽停笔,拿起布包一看:“是磷。” “我母亲的棺木昨儿突然燃了,这是在她棺木旁瞧见的。” 林卿月说这话时好似在说无关紧要的人,惹得萧临泽眉头一挑,但他什么也没说,更没质问她的态度。 他收好布包,又拾起笔画起了面前的人。 “那可就耐人寻味了,这磷可自燃,摆明了是旁人放到那边去的。” “可不。”林卿月敛了逗趣的心思,以手支在桌案上,肃然道,“你为何被皇上停职了?” 皇上宠信飞龙卫统领萧临泽,那可不是一个两个人知道的事儿,那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儿,足见其的盛宠了,这停职可就叫人不得不多想了。 “名目是带了外人进了飞龙卫的演武场。” 林卿月直起身,在书房内转了一圈儿,想到那日萧临泽特意带她在鸿雁山走了一遭,是一丝掩人耳目也无,瞬时了然。 “你是故意的?” 萧临泽没有隐瞒:“这便是我那日所说之事,皇上遇刺,我总得找出背叛了飞龙卫的人,但我也违反了飞龙卫做事的准则,是该罚。” 林卿月见萧临泽这副八风不动的样子,是心下微安,知晓事情还没有到无可转圜的余地,怕只是做做样子。 “你自个心头有数就成,别到时候丢了职位,妄想我拿嫁妆养你,那可得事事听我的了。” 说着,林卿月俏皮地眨了眨眼。 萧临泽摇头失笑。 “无论夫人养不养为夫,为夫都会听夫人的话。” 林卿月笑着伸手捏了捏萧临泽白皙的面颊。 “恩,乖啊。” 两人玩笑归玩笑,正事也不能“你前两日让我托俞之帮着查查国公夫人是否中毒而亡,如今看来也不用查了,她的棺木自燃,怕就是凶手为了毁尸灭迹。”萧临泽帮林卿月分析道,“若是想要找到元凶,看谁获利最多,亦或国公夫人先前得罪了谁,那样更容易寻得。” “你是说……”林卿月骇然抬头,“王姨娘?裴霞姝一死,萧禊的后宅就她一个了,可她一直伺候着裴霞姝……” 她心头一惊,顿时明白了萧临泽话里的意思。 “真的有人能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拉一个人下马吗?可是今早天还没亮的时候王姨娘才得知了自个孩子是被裴霞姝害死的啊。” “真的吗?”萧临泽停笔,一双狐狸眼直直地看着林卿月。 林卿月迟疑了,但…… “还有个人一直明面上不敢对裴霞姝如何,实则恨透了她。”她顿了顿,才道,“谢。 林卿月只觉着这种事简直将她的脑袋瓜子都给折磨痛了,干脆一屁股坐到了一边儿的凳子上,嚷嚷着不想了。 “还是得提防着她,若真是王姨娘,那就是你们姐妹她也是不会放过的。”萧临泽提醒道。 林卿月点头,但真的会是王姨娘吗?她有些不敢信。 裴霞姝生前做的事是人神共愤,裴家也没道理上门来闹,在林府将骨灰送过去后他们很快将事情遮掩了,寻了处好墓地将人葬了也就罢了,到头来她死了竟是寻不到家了。 林卿月觉着裴霞姝这算是善恶终有报,倒是林夏,为此又哭了一场,却也没再多求什么,只是时不时会去裴霞姝墓前烧烧纸,权作行孝道陪陪她了。 第169章 发疯 林卿月有时候会陪林夏去,有时候林夏一个人就悄悄溜去了。 只是王姨娘的把柄林卿月一直没逮住,甚至在一切事情尘埃落定后王姨娘还想将管家之权交到萧老太君手上,拿出的名目是说自个没这个才能,加之老太君也回来了,交给她管总是好的。 萧老太君打定主意不会管这些,既是一团烂摊子也不会管。 “姑奶奶就没想过是谁烧毁了母亲的尸身?” “你倒是机灵。”萧老太君继续点着手中的茶,“不清楚,你也不用旁敲侧击来问我,你心头怕是有了怀疑的人吧。” “我拿不定主意,所以想来问问姑奶奶。”林卿月直言道。 萧老太君抬眼看了眼林卿月,是要笑不笑的模样。 “我瞧着你不像是为着母亲伤心的,也不像是要母亲报仇的,是谁重要吗?何况老婆子到底是老了,瞧不出谁来?” “是,月儿只是想要自保,再保护自个想要保护的人罢了,夫人的是我管不着,更觉着她罪有应得。姑奶奶,我知道您定然是有自个想法的,您总比月儿看得明白。” 林卿月蹲到了萧老太君面前,伸手给她捶起了腿。 萧老太君叹口气,指了指自个对面的位置。 “你倒是直白。” 林卿月一喜,知道这是萧老太君要同自个好生说道,忙起身坐到了她对面去。 “不然也不会像姑姑了。” 她是知道的,萧老太君能对她这般慈蔼只是因着她像自个远嫁西洲的母亲。 这也是她来到大启后最令她高兴的一件事了,这丝丝缕缕的牵扯总提醒着她,她作为西洲小公主的时光并非一场梦,她真的曾经拥有过那般多的疼爱。 “是啊,你确实很像你姑姑,连执拗也像,但听姑奶奶一句劝,上一辈的事儿甭想着探究得太过清楚,要姑奶奶看啊,王姨娘这人还算不错的,她确实有嫌疑,但也确实叫人捉不住把柄来。” 萧老太君将点好的一盏茶给林卿月倒上,而后接着道:“你要学着圆滑些,这个世上,不是非黑即白的。” “我明白,但若是害了人,该受的罪责还是得受着,总不能让他逍遥法外,何况我们总是要自保的。” “我是不愿你们再闹的,现如今平静的日子过着不好吗?这后宅已经没多少女人了。罢了,你自个有分寸便好。” 萧老太君摆摆手,不愿再提此事。 “听说萧大人被停职了?” 林卿月摇头叹道:“是啊,且让他们自去闹吧,我也不管他这些。” 萧老太君微一挑眉,似笑非笑道:“你现如今也管不了他这些。” 林卿月双颊羞红,埋头抿了口茶:“是啊,管不得。” “姑奶奶这辈子没男人,不知道与男人相处之道,也不能教你,但萧大人不是别人,他这样的男人是硬气得很,可你的性子总也执拗得很,不要总同他硬来。” 萧老太君最为担心的就是这个,以柔克刚才是硬道理,若两个人都硬气,到时候一出事,岂不闹得一发不可收拾? “成亲了不像在家里,要收敛些自个的脾性,没得就有人给你撑腰,惯着你,你也别看着萧大人如今这样,他是干大事的人,不说你要多贤惠,但是家里面的事儿,你里里外外总也要归置好。” “他还巴不得我对他凶一点呢,那才是情趣。”林卿月禁不住嘟囔道。 萧老太君没听清这句话,朝林卿月侧了侧身子,问道:“你说什么?” 林卿月猛地摇了摇头,萧老太君才就着方才的话继续道:“还有啊,女子家最重名节,虽说你们订了亲,但难保……罢了,不说那些个丧气话了,但除了在什么宴会、集会上碰见说说话,平素里你还是不要偷偷出去见他了。” 听得萧老太君这番话林卿月才有了自个要嫁人的实感,一时心头是百感交集,又觉着羞涩难当。 自个果真是要嫁人了啊,熬过了这个冬日,等到春日,桃花开的时节,那时候自个就要成亲了啊。 这时候,张嬷嬷端了点心来,萧老太君将点心又往林卿月跟前推了推。 “你不要嫌姑奶奶啰嗦,他是男子,跟我们女子不一样,他更是不怕外头这些风吹雨打,他有底气,可我们林府不一样,我们看着荣光,但对着皇室,我们还是得低头。” 林卿月闻言,更是百思不得其解了,姑奶奶对萧临泽的态度未免太过小心了些,慎重有些讳莫如深了。 “姑奶奶,我都要嫁给萧临泽了,您能不能跟我说说,您到底为何对萧临泽这个态度?旁人提到他,无不是骂他走狗的,也只有您,不会看轻他,还一个一个萧大人的叫。国公爷当初也是不想我嫁给他的,只有您,一直支持着这桩婚事。” 萧老太君抿了口茶,这才道:“有些时候啊,不能单看外人如何说,得看他如何做。他忠君爱国,姑奶奶自是佩服他的,既佩服他,自然也是敬重他的。” 萧老太君这话显然不能说服林卿月。 “姑奶奶,我瞧着您是没跟我说实话,您要接触了他才知他是何为人,您跟萧临泽什么时候有交际了?您怎知他真不像外面人说的那样?万一他就是贪图富贵呢?” 要是旁人说这话林卿月头一个不答应,自个说起不为旁的,只是为了逼萧老太君说出真话。 “我瞧着他就是个好的啊。”萧老太君转了转手中佛珠,“我们现如今的皇上是个明君,能在他身边呆着的,那必然是个好人,何况他虽臭名昭着,可那又如何?看他抄贪官,再看看他的家底,可见并不丰厚,也是个清流。” 林卿月叹了口气:“姑奶奶,您是不打算同我说真话了?罢了,总有一日我能知晓的。 萧老太君转动佛珠的手一顿:“跟你说了,有时候好奇心不要太重,知道的愈多的人下场往往好不到哪里去,你姑奶奶我一直忐忑至今啊。” 林卿月看着闭上眼睛又转动着手中佛珠的萧老太君,心内陡然一亮,或许当初她避去静心庵里不是生萧禊和裴霞姝的气,只是为了躲避别的什么人,甚至什么祸患。 林卿月向来最是宽心,想不通的事儿便不会再多想,该出手打听的则不会耽搁,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寻到丹阳,可连最是擅长追踪的飞龙卫都一时半刻没寻得丹阳的踪迹。 第170章 不入袓坟 林卿月纳罕,难不成人死了? 人死不死的她不知道,但萧临泽却是突然忙了起来,前两日还给她手书了一封信,说是有事要秘密出京都一趟,有事可以问问赵管事,而寻丹阳一事他交给陈小文了,让她可以问问他的进展。 萧临泽是什么身份?谁能让他秘密出京?背后站着的可是皇上,让他停职怕也是为了此事。 一想到他出任务她就胆战心惊地,可又莫可奈何,好男儿志在四方嘛,她总也不能阻了他的前程。 林卿月喜好热闹,心情不好就爱出街去逛,甫一走到角门就见林夏正站在角门和什么人说话。 她心头好奇,走近了去瞧,却见对面是王姨娘的侄子王志。 “原来是王公子啊。” 林夏见得林卿月一来,便往后退了一步。 林卿月觉得林夏这一步退得委实有些欲盖弥彰了,便笑着问道:“姐姐和王公子怎地碰上了啊?” “王公子有心,去祭奠了母亲,正巧同我碰上了,就送我回来。” 林夏说这话时看了看王志,王志也回望了一眼,两人这厢一对视,那之间涌出的情意,赤裸裸地,叫人一眼就能瞧出。 林卿月心头警铃大作,这王志可是王姨娘的侄子啊,若王姨娘当真一直知晓自个孩子被害真相,然后隐忍多年,这才害死了裴霞姝,那她真能眼睁睁看着自个侄子同仇人的女儿成亲?她甘心? 不说两人会不会遭遇阻拦,万一王姨娘还真是想借此事将计就计,心中恨意不消,报复到林夏身上怎么办? 她想着这期间王志做的种种,又是尽力帮着裴霞姝寻找药方,不可避免地同林夏见面,如今还正巧碰上去祭奠裴霞姝的林夏,怎么瞧事情都太巧合了些。 “那还真是巧呢,不知王公子近来可瞧过王姨娘?” 林夏原本还有些羞涩,一听林卿月提及王姨娘,一张小脸顿时变得煞白,忙伸出手紧紧地拉住了林卿月的手。 王志却是不明所以,摇了摇头,道:“不知姑姑怎么了?是因着夫人过世太过伤心了吗?姑姑向来感念着夫人的好的。” 林卿月狠狠心无视了林夏祈求的双眼,接着道:“看样子王公子是真不知晓,那王公子还是多去看看王姨娘得好,近来王姨娘的情绪可不大好,毕竟王公子可是王姨娘的侄子,关心她些才要紧些。” 王志被林卿月说得面红耳赤,结结巴巴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额……是在下思虑不周,竟是不知姑姑如何了,在下汗颜……在下……” 林夏原本只是心慌,如今却是看不下去了,恼怒道:“林卿月,你这是做什么啊?你说话做事都不知道顾忌些旁人的吗?” “我做什么?我是为了姐姐好啊,要是旁人看了,会如何指摘姐姐?他们可不管你们是如何相遇的。” 林卿月自知王姨娘之事还没个定论,但她的嫌疑很大,现今不防患于未然,以后呢?到时候林夏要是真栽到他们手上了,那就为时晚矣。 此前林夏已经遭受了很多打击,她不想再同她说这些,她怕她当真受不住,到时候对世上之事多不再信赖。 “对不住,我……”王志更觉羞惭,又朝两人作了一揖,“是在下唐突了,在下只是听姑姑说以前多受夫人照拂,这才……没想到给三姑娘造成了诸多困扰,在下……在下这就告辞了。” 话罢,王志转身就要离开,林夏忙上前拉住了他。 “王公子,对不住,我妹妹她……” “王公子,我知道你对我姐姐怀有什么心思,但我要说的是,无论外面怎么说,我姐姐永远都是林府嫡出的姑娘,是高门贵女,不是谁都能娶的,总要拿出点真本事来,而你……” 林卿月没再说话,只上下打量了王志一眼便惹得他往后缩了几步。 她的目的达到了,这才接着道:“你看,你自个也清楚,不是我欺你少年穷,只是明年春闱,你能在这众多才子中脱颖而出,摘得魁首吗?” 王志好歹是个文人,骨子里总有些傲气,听闻林卿月刻意的羞辱,再受不得,是转身便走。 林夏看得着急,眼眶都红了:“王公子,你……” 还没等林夏把话说完,王志便道:“三姑娘,在下告辞了!” 林夏原本还想去拉王志,可王志心意已决,再不做停留。 林卿月见了,叹了口气,就要去拉林夏,没成想林夏却是挥开了她的手。 “姐姐,你现今是觉着我烦,但我也是为着你好,那王志是个什么人你当真认清了吗林卿月不说这话还好,一说便叫林夏恼怒不已,反手就给了她一耳光,直接打得她偏过头去。 “那你呢?当初我说萧临泽万般不好的时候你是如何说的?你说我对他有成见,那你是否对王公子的成见太大了?你又可曾了解过他?他是个好人,待我很好,母亲生病的时候他一直帮我想法子,陪着我,可你呢?” “他好不好难不成我这个成日里相处的人不知道吗?你又知道什么?当初你一心向着萧临泽,你看我出口伤人了吗?林卿月,我是真的没有想到有这一日……有一日你会反咬我一口……” “林卿月,你这回做的真的太过分了!” 话落,林夏再不看林卿月,提着裙摆便进了屋。 林卿月偏着头久久未动,段玲雪见了,小心翼翼道:“姑娘,我们进去吧,您的脸也该抹些药才是……” 林卿月收回视线,看着段玲雪:“段玲雪,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做得很过分?” 段玲雪不知该如何说,好半晌才挤出几个字:“姑娘,自从落水被救起后从不会说这种话的……” 林卿月惨笑:“或许是我想太多了吧,没谱的事儿,倒是我草木皆兵了,惹得一场乱。 林卿月不想将事情弄糟的,结果弄得一团乱。 她不是个刻薄的人,她也不想说出这等羞辱旁人的话来,但王志太可疑了,何况她想着王志总该知道那些个事,不然到时候王姨娘知晓了横加阻挠该如何?还有王姨娘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晓得裴霞姝做得那些个事儿? 这些都像是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倒是将林夏给愈推愈远了。 第171章 元凶是谁? 林卿月心烦,林夏不理她,她也不知该如何同林夏说道,等脸上的红痕看不出来了就来寻萧老太君了。 她坐在一个矮墩子上,头搁在萧老太君膝上,同她撒着娇。 “姑奶奶,您说,原本好好的两个人,明明那般要好,怎么慢慢地就渐行渐远了啊? 萧老太君笑得了然。 “怎么了?跟你姐姐闹矛盾了?” 林卿月哼哼唧唧地就是不说个明白,只在萧老太君的膝上蹭了蹭。 萧老太君了然,笑道:“我说你,不让你去管那些个事儿,你偏要去。” “若他们真是打击报复呢?”林卿月‘噌’地一下从萧老太君的膝头离开,她抬头执拗地望着萧老太君,“若当真呢?人心难测啊。” “对啊,人心难测啊,我尚且不知他们的真情假意,何况你呢?”萧老太君伸手,轻轻抚摸着林卿月的头顶,“也有句话叫人心不古、人心易变,现今真心,以后又能否从一而终呢?” 林卿月颓然,又重新趴到了萧老太君膝头:“姑奶奶说得对,我只是有些担心……可是这路,总得姐姐自个走出来。” 林卿月想通了也就不纠结于此了,干脆去寻林夏认错了。 她是在怡潋院外面拦住了林夏:“姐姐,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担心你……” 林夏看着低头认错的林卿月,叹了口气:“林卿月,你知道有多少人打着害怕自个亲近之人受伤害,实则行着伤害亲近之人的事儿吗?” 林卿月无话可说。 “罢了,我们到底是亲人,这府中没多少人真心实意待我了,母亲去了,也就只有你了。”林夏将手搭在了林卿月的肩头,“林卿月,我不求你接受王公子,但我只希望你别再待他冷言冷语了,他是怎样的人我最是清楚了。” “我知道了,姐姐。”林卿月到底还是忍不住又多了一句嘴,“只是姐姐,亲事是女子一辈子的大事,我希望你遇见一个良人,所以希望你能慎重思量。” “我明白的,我想过了,我也知晓你担忧王姨娘不接受,今儿她终于愿意见我了,我去替母亲道了歉,我知道于事无补,王姨娘太过良善,只哭着……” 林夏只觉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头,让她说话也分外艰难。 “哭着让我莫要再管此事,说上一辈的事与我们小辈无关,还有王公子,她说他是真心欢喜我的,若是我愿意,也不必顾忌她,她只是还需要些日子缓一缓,久了许就好了。” 林夏还在孝期,穿着一身素色衣衫,头上并未戴多余的钗环首饰,似是怕自个过于软弱,又在林卿月面前露了怯,就仰着头看着天,可林卿月在一旁瞧着,只觉她的侧影叫人心酸不已。 “我有时候想,我不是只埋头做自个的嫡女,多开解开解母亲,不是愚孝,她是不是就不会犯下这些个错事。” “姐姐,这不是你的错,不要总怪罪在自个身上,有时候有些事不是你能阻止的,毕竟……人心难测。” 林卿月觉着自个这段日子叹了太多气了,好似个老者般,“” 林夏回头,伸出手摸着林卿月的右脸颊:“抱歉,姐姐那日将你打疼了吧?” 林卿月摇头:“都过去了,你好好的就成。” 林卿月和林夏虽说说开了,但有些心结还是种下了,只待日后看看能不能解开了。 时间过得飞快,这都快半个月了,萧临泽还在外边儿没回来,林卿月让春花和秋菊分别去探了几次,均是无功而返。 她在家中呆着也是无聊,干脆绣起了花,上回丢了脸,她以后一定不能丢脸了。 何况她也不能为萧临泽做个什么,上回见他荷包都被磨了边角,那自个姑且大发慈悲给他重新做一个吧。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朝中局势却是在今日骤然变了。 今儿已然到了该是下朝的日子,可是萧禊却是迟迟没有回来,避着人多日的王姨娘都特意派人去问了,只说宫门紧闭,是什么消息都没探出来。 这可不得了,王姨娘匆匆去了常青园寻萧老太君,林卿月和林夏也得了消息往那边去了,还有萧明辉的妻子万氏,向来冷清的常青园倒是热闹了起来。 万氏从来是不多言不多语,这会儿也是真的慌了。 “姑奶奶,您说说,此事可怎么办啊?夫君和公爹可都还在宫里呢,可宫门被守得严丝合缝的,是一点消息都得不到。” “是啊,国公爷和大公子可都还在宫里呢,老太君,我们原不该来扰您的,可……”王姨娘擦了擦眼角的泪,“您这边可有法子寻人打听打听?” 萧老太君原本已经拾掇着准备睡下了,被吵起来后就披着件披风出来了,听得万氏和王姨娘哭哭啼啼的,她面上也没甚变化,只闭着眼转着手中佛珠。 良久,才听得她道:“遇事若都像你们这般,闹出这天大的动静来,一个偌大的国公府岂不全乱套了?宫里情况还不知如何,你们却先乱了阵脚,这可是大忌。” 萧老太君叹了口气,给张嬷嬷使了个眼色:“既然要等消息,大家就再等会儿吧,我让张嬷嬷去各府打听打听,我这老婆子虽不中用了,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这朝中风云诡谲,林卿月可算是明白了自个母后所说的,这京都的人,当真是个个长了几个心眼,不是八面玲珑的人还真是玩儿不转。 就在等消息的时候,春花突然来了,她绕后走到了林卿月跟前,俯身在她耳边道:“萧府来人了,就在东边角门,说是要见一见姑娘。” 萧府怎会突然来人?怕也是说宫里之事。 她还没个底,也不好明说,只同萧老太君说自个要去更衣,这便出了常青园往东边角门去了。 林卿月到得角门外,借着檐下亮着的灯笼,就见得一套着青色斗篷的男子站在那里,待人转过来一瞧,原是萧临泽的好友龚蒙。 他戴着兜帽,趁着夜色而来,显是不想让人瞧见他的面容,觅得他的踪迹,林卿月忙将门口守着的门房都给遣走,这才上前同他见了一礼:“龚公子。” 龚蒙回了林卿月一礼,道:“六姑娘。” “不知龚公子乘着夜色而来所为何事?”想着今日的不寻常,林卿月一颗心都给提了起来,“是空青那边有消息了?” 第172章 探究 林卿月很少唤萧临泽的字,向来都是直呼其名,这半个月的思念将她折磨了个够,又是在萧临泽的好友面前,她倒也不必顾忌什么。 “他去做什么了向来也不会同我交代,只是他走之前同我们几个兄弟交代了,要多多照拂你,若是京都有什么风吹草动便来知会你一声。” 比起陈小文,龚蒙行事要更稳重些,他想得简单,没得萧临泽做了那么多,林卿月却是一无所知,所谓付出,总得对方知晓那付出方能落到正处。 “怎么去了这么多日也没个消息?”林卿月这话虽是在问,其实也没渴求得个答案,更是一种担忧。 “空青的职位便是如此,不能同人说去办什么事,甚至不能同人说他去了哪里,该回来的时候自然就回来了,只是这并非他所愿,更是由不得他,往后还有劳六姑娘多费心了,毕竟人也只有一颗心,若是凉了就再难暖回来了。” 林卿月瞬时明白龚蒙所言,他这个朋友是在旁敲侧击地提醒她,别到时候怨恨萧临泽,他的身份摆在那里,由不得任何人,不单如此,这也是作为萧临泽的好友的另一种祝福。 “你且放心,我嫁给他是心甘情愿的,往后我们是要好好过日子的,会相互扶持着走下去的。” 龚蒙虽说得隐晦,但林卿月却是听明白了,他也知晓原身以前做的那些个糟心事,不过这样看来他跟萧临泽的感情确也十分要好的,不然依萧临泽的性子,哪里能跟人透露这个? “以前的事儿都已经过去了,我也不再是过去的林卿月了,也要多谢你们这些朋友一直以来对空青的照顾。” 说着,林卿月又朝龚蒙行了一礼,龚蒙连忙回了一揖。 “六姑娘是个聪明人,原本在下不该说这些的,但空青就是个闷葫芦,其实以前那些个事儿他也没跟在下提过,只是在下偶然发现了些踪迹,他这才同在下说了,如今于六姑娘,他却是毫不遮掩,显是认定了六姑娘,想要同六姑娘好生走下去的。” 这些个话说清楚了两人也算是交过心了,两人也不再耽搁,又说起了眼下的正事。 “不知龚公子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六姑娘不必客气,直呼在下姓名便是。” 龚蒙作为清流世家出生,虽不屑入朝为官,只愿做这名不见经传的仵作,为飞龙卫查案行个方便,又为一二三喊冤百姓昭雪,但自小养成的礼节习惯是刻在骨子里的,无论如何也不会忘,总也进退有度。 “在下此番前来是为今日宫门紧闭之事,小文还在宫里呢,出不来,在下就先来知会姑娘一声,让姑娘莫要担忧家中父兄境况,只是靖王等人查出了当日护国寺外刺杀皇上的真凶,皇上气病了,这才忙了起来。” 皇上都气病了,那还得了? 林卿月心头一跳:“可说了是谁?” 谨防隔墙有耳,龚蒙没有明说,只低声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林卿月了然,心头却更是沉甸甸的:“今夜过后这场腥风血雨怕是才刚刚开始。” 太子之位空悬,皇上年迈,往后的夺嫡之争怕是不可避免了。 “古往今来,历来如此,六姑娘不必过于忧虑,只是还望六姑娘劝劝荣国公,万事莫要只看表面。”龚蒙又叮嘱道。 林卿月知晓龚蒙这是没拿她当外人才说了这话,不然他大可独善其身。 “多谢俞之兄了,我会劝劝国公爷的。” “在下也该走了,六姑娘也快进府去吧。” 话罢,龚蒙一拢身上斗篷,这便翻身上马离开了。 这可是大事,林卿月不敢耽搁,转身进府后便往常青园赶去。 王姨娘和万氏已经停止了啜泣,萧老太君仍是八风不动地坐在上位闭着眼睛转着手中佛珠,去打探消息的张嬷嬷还没回来,屋里这会子死气沉沉的。 “姑奶奶,那边给我消息了。” 萧老太君转动佛珠的手一顿,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说了什么?” 既然这时候宫门紧闭,要么是皇上为此气得病危,要么是皇上不想此事传出去,但一定不是宫变,不然龚蒙定不会在外面同她慢悠悠地说这许多话。 可无论是什么林卿月都不好说得太过明白清楚,到时候对身为飞龙卫的陈小文和龚蒙都不好,只怕会惹得皇上忌惮飞龙卫的忠诚。 “没什么,就是宫里事情太多了,不得脱身,这才迟迟不能出宫,让我们不要太过担忧。” “那便好。”萧老太君是聪明人,不会多加过问,无非就是飞龙卫来的消息,可飞龙卫身份敏感,问得太明白了反而不好,“都听到了吧?大家都去歇着吧。” 万氏家境优渥、父母恩爱,待她也很是宠爱,免不得将她养得纯真了些,也没遇上过什么大事,这会儿虽还是有些担心,想着公爹和自家夫君都很是尊敬萧老太君,心下微安,就打算起身离开了,可王姨娘显然顾虑更多。 “六姑娘,这话你是打哪儿听来的?是萧统领来过了吗?” 林卿月心头‘咯噔’一下,警偈陡生,面上却还是笑眯眯的。 “王姨娘说笑了,萧临泽现如今被停职了,皇上还让他在府里反省呢,哪里敢出门?更是不知宫内发生的事儿了。” 王姨娘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倒是我糊涂了。” 萧老太君开口了:“既知是自个糊涂了就莫要再乱说,都回去歇着吧,明儿找人去宫门口等着,接国公爷回来。” 王姨娘点头应下了。 翌日,天还未亮王姨娘就派了马车去接萧禊和萧明辉,一大家子则在国公府里焦灼地等着,好在距马夫出门还未一个时辰的功夫人就给接回来了,一家子人不论心里如何,面上看着都是松了口气。 萧禊和萧明辉昨儿忙了一宿,也没怎么歇息,更别说换衣裳了,今儿回来两人都显得有些疲累,衣裳上的褶子都被压出来好几道。 王姨娘忙道:“国公爷、大公子,快去屋里换身衣裳吧。” 萧禊和萧明辉都点头应下了,转身去换了衣裳,又在屋里小憩至晌午,这才一家子一道吃了顿午膳,连萧老太君都来了,显是要说正事的。 大户人家最是注重食不言寝不语,虽说有的人家家宴也没这般讲究,但家中境况近来很是不好,显然谁也没气力引这话头,还是饭后萧老太君问起这才打开了话匣子。 第173章 羞辱 “宫中境况如何了,你且说来听听,该谋划的也该早做谋划才是。” 萧禊叹了口气,先是看了林夏一眼,这才道:“幸而当初皇后没看上咱们夏儿,不然可就遭殃了。” 林卿月心头冷笑,这萧禊还当真像株墙头草,风往哪吹就往哪边倒。 “太子落马了,被太子妃连累的。”提及此,萧禊愈发谨慎,声音压得更是低了,“说是太子妃的母家急了,想要太子尽早登位,这才犯下了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太子妃的母家阖家都被抄了,太子妃连同她肚里的孩子都被赐死了。” 林卿月心头一惊,人说斩草要除根,哪料想帝王家当真这般无情,就算是自个的后人也不肯放过。 她这般想着,莫名觉着心慌不已,放在膝上的双手紧紧绞在一起。 萧老太君面露不忍,手中佛珠捻得更快了。 唏嘘过后,林卿月却觉着此事蹊跷。 “既然都是太子了,这皇位迟早都是他的了,怎会突然……作为太子,总不至于这般傻吧。” 何况太子也还年轻,没说就等了多少年了,不至于这般迫不及待吧? 萧禊今日没跟林卿月多说什么,如实回答了他的话。 “没查出太子掺和其中的证据,但太子妃的母家是主谋,那太子能逃脱得了吗?没证据不兴旁人说是他得了消息早早销毁了?现如今太子的封号他已经被褫夺了,且看看最后怎么处置吧,皇上该是还在犹豫。” 向来不多言的萧明辉也开了口:“只怕境况不会太好。” 林卿月当然知晓太子的境况不会太好,毕竟太子妃肚里的孩子皇上都想着要斩草除根,这太子还能有个什么好下场? 她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惯常带着假笑的面容,又问道:“此事可是由靖王督查的,这靖王可是太子的同胞弟弟,他没有给太子通通气儿?” 她怎么想也觉着事情不简单,何况李文狼子野心,怎会容忍自家兄长背上弑父的名声,到时候累及了自个? 萧禊捋着面上胡须,高深莫测地看了眼林卿月,才道:“此事还真就是靖王主动去同皇上回禀的。” 林卿月一惊:“什么?” 昨儿半夜就下了一场雨,今儿的天空也迟迟没有放晴,还阴沉沉的,此时一道风灌进来,惹得林卿月一个激灵。 “我瞧着靖王不是个甘于平凡的人,只怕他心中所想更多,但他这样毫不留情面,不怕皇上觉着他不顾兄弟情面,是狼子野心?” “胡说什么呢?” 萧禊斥道。 林卿月不以为意,嘀咕道:“我就是私底下说说,不敢将这话拿出去说的。” 萧禊瞪了林卿月一眼,又接着道:“是啊,可靖王的高明之处就在于此,谁都知道太子和靖王的感情向来很是要好,在靖王将太子妃的母家告发后,靖王特意跪到御书房外一直在向皇上求情。” 萧明辉适时补道:“跪了大半宿,还是皇上叫人将他强行拉回去的。” “何况,正是因着知晓太子和靖王两人感情要好,偏靖王还去告发了太子,恰恰就证明了在他心中,孝义要比兄弟之情更重要,皇上也会觉着他重大局,对他另眼相待。” 萧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外面被风吹得压弯了枝头的树,还有阴沉沉的天空,忍不住摇头叹了口气。 “风雨欲来啊。” 林卿月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多弯弯绕,朝中局势简直叫人摸不着头脑,更是叫人胆战心惊,她现如今只盼着萧临泽能早些回京。 只是她还有一惑。 “那有没有可能太子是被人陷害的?而陷害他的,正是靖王?” 萧禊眉目一凝,回头便对林卿月呵斥道:“胡言乱语,我看你今儿是脑子不清醒了!” 萧明辉也道:“六妹妹,此事可不能瞎猜的,无论在哪里,都要当心隔墙有耳,否则这话可招致杀身之祸啊。” “岂止杀身之祸,不定就是灭门惨案!”萧禊恨恨道,“你可就让我省点心吧。” 林卿月虽然被萧禊斥了,但她觉着萧禊的态度很是奇怪,莫不是真的…… 而依照她对李文的了解,说不定这疯子还真能做出此等事来。 “多谢国公爷和兄长的教诲,我记下了,只是……”她先是服软,但心头惦记着的这事儿还是没忘,“真的没可能吗?” “依照靖王殿下的性子该是做不了这种事的。”萧禊又坐回了自个的位子上,“靖王殿下光风霁月,最喜山水,这江山他怕是没兴趣。” 萧明辉也道;“是啊,靖王殿下虽在朝中谋职,但都是些闲差,他向来仁义,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昨儿还说自个要同自个的兄长共担罪责,怪自个没有及时发现太子的举动,规劝于他。” 林卿月觉着这李文还真是厉害呢,在朝中沉浮多年的萧禊都被他给蒙骗了,可见他这伪装做得有多成果,要不是他对国公府有阴谋,想利用自个,这副壳子里又换了她来,还真被他给得逞了。 不过由此看来,萧临泽知道的还真不少,怪不得人人都骂他呢,不管他为人如何,反正大家同仇敌忾,将他当作靶子就对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 朝中风云变幻,林卿月不怕没了太子,她怕的是李文得势,到时候于萧临泽和她都分外不利。 她现如今担心的还是萧临泽,如果当真是李文对太子下的手,他心狠手辣至此,会不会对萧临泽不利? 萧临泽该是接了皇上密旨出京的,若是被李文知晓了,会不会借此发作? 她是怕得不行,直到手中的针将她的手指头扎了她才回过神来,见食指尖沁出一滴血,眉头蹙得是更紧了,缓缓将沁出血珠的手指含进了嘴里,低下头再一看,手中的荷包更是绣得难看了,连线条都是歪七扭八的,等回过神来都得拆了重做了。 她突然想到自个心头的惶恐和害怕,觉着有些可笑,想着她明月小公主竟然也有今日,还知道怕了。 只是她的怕不是没有因由的,现如今的萧临泽正陷入了一场困局中。 前段日子梓州大旱,到了秋日是颗粒无收,饶是梓州再丰饶,该丰收的时节没收得粮食也很是困难,要再被朝廷征税那往年留下的口粮怕就撑不到第二年收粮了,偏生此时正是梓州知州擢升的关键时候,若是此时上报他的升迁则需押后一年,他怕到时候此事就此没了着落,就想压下此事,可压下此事,该征的税就得征啊,没成想反倒将事情闹大了。 第174章 人心易变 事情虽然闹大了,耐不住这知州是大家族的旁支,背靠着明国公府,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林府没法子,也就一直帮他压着,可皇上还是听到了风声,特意派了萧临泽前去查探。 这可是大事,要想压下来你可得有通天的本事,但显然一个小小的梓州知州是压不下来了,明国公府不过是堪堪让事件不至于恶化,但要想查,只要深入百姓之中去就知道了梓州向来富庶,可就在这半年的功夫一切都变了,买卖孩子去大户人家的比比皆是,可大户人家哪里能要到这么多孩子?还有的想往外跑,觉着跑出梓州才是活路,可知州不许,出城进城的被他看得很严。 萧临泽经历了不少事,但还是很难相信在尚算安稳的大启来说还会有这样仗势欺人的大案,这不是欺负一个两个人的事,这是仗一府之势欺压一州百姓啊,这梓州知州当自个是土皇帝吗? 一时,州内饿殍遍野,是民不聊生。 进梓州有些难,外来人还会被梓州知州派的人盯着,萧临泽刚进入梓州时就遇到了这种境况,好在皇上得的消息是梓州千总周辊想法子辗转寻到了飞龙卫,再经由他们上传给皇上的,他进入梓州后便寻得了他,行事这才顺畅了不少。 而萧临泽是什么人?只要给他一丝线索他就能紧紧咬着不放,直到查到最后。 事情很快就被他查出来了,他当即手书了一封信回去同皇上禀明了此事,可恰逢皇上被刺杀一事查了出来,皇上没有立即下达进一步的命令,而梓州知州却先得了事情败露的消息,百姓们的怨愤在此时也压不住了,暴乱也随之而来。 萧临泽无法,只好再手书了一封书信回去,顺带着也给自家义父闵世海捎到了一封,让他在皇上面前提一嘴,也好尽快将赈灾的命令下下来。 虽说萧临泽的动作很快,但梓州跟京都不是只相隔百八十里,就算是送信的人快马加鞭、不眠不休,书信到京都也要个三天三夜了,可梓州的暴乱却是来势汹汹。 萧临泽看着愈闹愈凶的百姓,看着梓州知州为了将此事压下去而将原本该是护卫百姓的武器对准了无辜百姓,是心痛难忍。 他虽被人说做走狗,但他也有一腔热血,想要报效国家,也愿大启百姓能够安居乐业看着斗得如火如荼的官兵和因着不堪忍受欺压而暴起的百姓,他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到时候死的还是百姓。 他思来想去只有一条路可走一一假传圣旨! 他不能先去衙门,那是知州的地儿,他只好在守备军又一次被梓州守备派来镇压百姓时,拿出一道明黄密令,佯作皇上密旨。 “皇上有令,要求梓州知州及时开仓赈灾,不得再对百姓施行暴力,违令者军法处置话罢,他又用另一只空着的手从自个怀里掏出了飞龙卫统领的令牌以示身份。 梓州守备和知州是沆瀣一气的,两人这会子都躲着的,就是生怕百姓寻到了他们,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儿自然落在下面人头上了,而周辊作为梓州守备军的千总,只得接下这桩差事了。 萧临泽假传这道圣旨的时候就是瞅准周辊也在,而周辊也是个机灵的,当即半跪了下来接了这道圣旨。 周辊为人豪爽正义,底下的人都愿意听他的,何况他们都是热血男儿,哪里就想将剑尖对准手无寸铁的百姓啊?见周辊都跪了,他们也跪下接旨了。 这百姓们闲暇时也是爱说些朝堂政事的,飞龙卫更是耳熟能详,那可是天子近卫,他们知道他们的救星这是来了,也不闹了,哭着跪下来求萧临泽开恩。 萧临泽看着跪在地上的百姓,个个面黄肌瘦,衣衫是补了一个补丁又一个,他心头一恸,面上却是万分镇定。 “大伙儿可以先回去用午膳,然后再来府衙外有序排队,一个个地发粮食。” 百姓们没走,这可是好不容易挣来的粮食,能得一点是一点,现如今走了,来晚了要是没了又当如何?何况家中本就没有吃的了,还不如在这里等着呢。 “真的吗?不会又是诓骗我们的吧?”就在此时,一汉子站了起来扯着嗓子嚷嚷道,“飞龙卫怎么会来我们这地方管这种事?” “就是啊!”又有一汉子站了起来,附和道:“你们不会就是想将我们骗回去吧?你怕是那群狗官派来的,就是不想我们闹出去!” 有了这汉子出头,百姓们也向萧临泽投来了怀疑的目光,有的已经跟着站了起来,有的只是窃窃私语。 萧临泽也不拿乔,还同一干百姓深深作了个揖。 “诸位,请听在下一言。” 待底下百姓都静下来了,萧临泽才接着把话说了下去。 “在下确实是飞龙卫统领,在下手中握有飞龙卫的令牌,也有皇上的密旨,皇上也是心系诸位百姓的,该处置的官员到时候皇上自会处置,至于粮食,待晌午过后一定会发,大家不放心,在下可以一直陪大家在这里等着。” 萧临泽话说得诚恳,也没摆什么姿态,倒是引得许多百姓都信了他的话,干脆席地而坐,就一直盯着他。 可有的人却不这样认为,方才说话挑拨的人又开口了。 “咱们就是一小老百姓,又不知道那令牌真假,也没这见识,咱们就要立即见得粮食!” “就是,谁知道是不是骗我们老百姓的啊?而且不定你就是那狗日的官员推出来的替死鬼呢?” 另一汉子也附和了起来。 萧临泽原本没多想,可看着这几个汉子的姿态,还有站的身位,隐隐有众星拱月的气势,好似领头者般,就算不是领头者,那也是蛊惑者,他们推着百姓们往前走,同百姓们说只有暴动能走出一条路来。 还有他们的身形,过于高大壮实了些,倒不像是饿极了没法子才参与了暴乱的梓州百姓。 萧临泽不再收敛气势,整个人显得更为冷漠矜贵。 “你们真的只是普通百姓吗?你们蛊惑百姓,让他们做你们的马前卒,让他们去送死,你们当真是普通百姓?那你们家底定然十分殷实,不然哪里还能长得这般魁梧?家底殷实,却要来做鼓动百姓们做暴民,我看你们当真是其心可诛!” 第175章 局势将变 那几人见百姓们看他们的目光都变了,也有些慌了,但还是不愿认输。 “我长得壮实,劳力很好,家中余粮自然要多些,何况我已经比以前瘦了不知多少了,我就是看不惯那狗官的作为,这才找了些兄弟伙一起来拆穿那狗官的真面目!” 他说完这话,方才应和他的几个汉子也纷纷响应了起来。 萧临泽面色不变,一双狐狸眼无情无波就那样直直地朝那汉子看去。 那汉子没想到长得漂亮得比女人还好看的萧临泽竟有此等骇人气势,单单朝他看来都让他心底发寒,不敢再直视他。 萧临泽见那汉子躲避着他的目光,这才接着道:“是吗?没想到几位兄弟也有此等抱负,不过,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你不顾百姓安危,煽动百姓暴乱,让他们犯了大启律法,这可是要死刑!你们可知?” 百姓们又躁动了起来,看着那几名汉子的目光更是不善,但当务之急却不是管那几个人,而是让自个逃脱罪责。 他们当即跪下向萧临泽求饶,让他网开一面,他们也是走投无路。 萧临泽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人就是这样,只要危及自身,可不管旁人原本的动机了,他们只想将自个摘出去,然后得到自个想要的。 他没再说话,给一边儿的周辊使了个眼色,周辊会意,派了几个人缓缓朝中间站着的几人靠近。 那几个汉子还未意识到危机来临,他们正瞅准时机,准备再向萧临泽发难,打算鼓动百姓来个一不做二不休。 可惜,萧临泽抢先开了口。 “诸位放心吧,法不责众,你们也是被蛊惑了,罪魁祸首还是他们!” 他的手朝百姓中指去,缓缓靠近那几个汉子的兵士立时扑上前压住了那几个汉子。 原本领头的汉子最为灵活,要给逃了去,可萧临泽是什么人?当即道:“抓住他,罪责可免!” 百姓们纷纷站了起来围成了一堵人墙,那汉子是逃无可逃。 “大家放心,晌午过后一定会发粮食,不过还得挪步至府衙外,若是不愿离去就先排好队,一个一个地来,到时候一定人人都有。” 萧临泽说这话时故意寻了个高处,说完这话就朝周辊他们走去,待走得近前,又吩咐起守备军们行动起来。 “拿几个人去传令,让他们开仓,准备粮食,再拿几个人去统计百姓名单,看看一家几口人,都对上号,到时候也好看看一户发多少合适,不要一户几口人都来领,一些人领了许多,有些人一袋子都没领到。” 周辊被萧临泽的手段惊呆了,他没想到不过短短一炷香的功夫他便将梓州暴乱消弭于无形,更寻出了那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罪魁祸首。 先是挑拨,后是离间,最后再是拉拢,这手段当真叫人叹为观止! 他以前只以为飞龙卫凶恶异常,是皇上座下的一条疯狗,可在他走投无路,只能将折子递到飞龙卫手上时才惊觉,飞龙卫当真一心只为皇上办事,为皇上办事可不就是为巩固这大启江山而努力? 他这才发觉他们走的路是殊途同归,没有什么分别,甚至飞龙卫里的人比这外面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官员要纯粹很多。 他以前也是打心眼里瞧不上飞龙卫的,可看着萧临泽亲自到来,他开始平视他了,到了如今他却是不敢再看他了,他觉着萧临泽这样的人该是被人仰视的,轻易不能叫人冒犯了他去。 时至今日,听着萧临泽有序的安排,只觉没人能比他在这种境况下做得还要好了,他不逊色于任何一个朝廷官员,他的魄力、危机应变能力,还有那处于上位者的气势,都叫他折服。 他甘愿俯下身子听他号令! 萧临泽嘱咐完这些,抬头望去,却见黑压压的人群又开始挤了起来,都想争前面的位置。 他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这样很容易发生踩踏,到时候无辜伤亡的百姓又要增多了。 他当机立断,拔高音量道:“我说了,人人都会有粮食,一个一个地来,不要拥挤,若是大家一直这样争着抢着,一直排不好队,那就谁也不能先领到粮食,到时候家中的父母孩子都得接着挨饿!” 萧临泽不过是提高了声调,话中情绪并未有甚起伏,但他就是有这样的气场,只要人站在那里,他一眼扫过去,再不敢有人造次。 周辊被他的气势震慑,忍不住再一次在心中感叹,这样的人只做一个飞龙卫统领可惜了。 在萧临泽的推动下,事情进展得很是顺利,唯一不顺的大概就是梓州知州和守备了。 梓州知州严凯听闻府衙外在开仓赈粮,当即大怒,是无法无天了,还有没有将他这个知州放在眼里? 可转而他就听见底下人来报,说是皇上派了飞龙卫统领萧临泽来,是他拿出皇上密令让人开仓赈济百姓的。 此事他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他立时就慌了,后背更是冷汗迭出,思忖着是不是他被明国公府给抛弃了? 可转念一想,他又觉着不会,他可是明国公府旁支中最得力的一个人,他要是真的出事,那皇上必然是要查他的,何况皇上派的不是钦差,而是飞龙卫,飞龙卫可是皇上的暗箭啊,不可能明着放出来,怎会突然给他下个密令? “那密令可有人看了?” 来回禀此事的衙差很是为难。 “这……这可是密令,上面画着龙的,又是明黄色的,属下一干人等只瞟了一眼就觉着造次了,哪里有人敢上去瞧啊?” 严凯大怒,一拍桌子道:“那你们就是未证实,既然未证实,哪里就敢听他胡言乱语?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未经禀报就贸然开仓?” 他愈说,就愈发恼怒,直接抓起手中茶盏就往那衙差身上扔去,滚烫的水泼溉在衙差的藏蓝差服上,那一团的颜色逐渐变深,像是大团污渍般,紧紧烙在那里,可他顾不得太多,立时跪了下来。 “是属下的错,可……那时候守备军都来了,属下不得不听命啊。” “听谁的命?”此时梓州守备段奕宏也来了,他朝严凯抱拳施了一礼,这才接着道,“在梓州,就该听知州大人的命才是!” 段奕宏家世不算显赫,能有今日无非就是因着严凯给他的庇护,他自然是要捧着严凯的那衙差自知说错了话,忙道:“是是是,该听知州大人的命,属下这就去让他们将粮食搬回去,再紧闭仓门。” 第176章 太子落马 “你以为这时候他们还会听你的话吗?”段奕宏踢了那衙差一脚,“真是个不中用的东西!” “段守备来了啊,快坐。”严凯见得段奕宏,面色这才好些了,“你说说此事该当如何段奕宏在一边儿的圈椅上坐了下来,然后给严凯递了个眼色。 严凯会意,道:“你滚下去吧。” “是是是,属下这就走。” 衙差对此是求之不得,忙躬着腰行着礼,往后退着出了屋子,到了门口还将屋门给他们关上了。 待屋里只剩两人,段奕宏复又接着道:“知州大人,这萧临泽可是朝中有名的疯狗,得小心了,决计不能被他给咬住了,一旦被咬住,要想再甩脱他,这可就难了。” 此事严凯自然明白的,也不耐听这些,只道:“就说说你有什么法子吧。” 段奕宏虽不满严凯对他的态度,但他也清楚自个的位置,只在心头不满一下,面上却是不显。 “萧临泽的密令没人敢去看,但大人可以以证实的态度逼迫他交出来,毕竟谁都知道,皇上不会派区区一个飞龙卫统领来解决此事。” 严凯双眼一亮:“是啊,我就是疑惑这一点,只有萧临泽一个人来了,未免太过奇怪,怕皇上只是让他来打探一番,再派钦差前来,可一来一去太耗时间,只怕他在皇上旨意下达前就擅动了。” 两人对视一眼,段奕宏知道严凯心头已经有了估量,就是等着自个表态了。 “大人,只要大人有谋断,段奕宏一定助大人一臂之力,只是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动手,怕就怕在事急从权,皇上真给了他密令这玩意儿。” “你说得是。”严凯用手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半晌,才道,“我不好在大庭广众下露面,你去帮我将萧临泽给请来,我再同他交锋看看,到底是人是鬼!” 段奕宏一听这话是暗暗咬牙,这狗娘养的,什么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就让老子来,奶奶的,要不是跟着你有那么点好处,老子才不跟着你干这么久呢,现如今飞龙卫统领都来了,还想拉着老子共沉浮,休想! 他心头虽将严凯骂了个遍,但面上还是笑眯眯的。 “大人英明,我这就去将萧临泽请来,到时候若他的密令是假的,那就好办了,我直接让守备军将他给制服便是,但……若是真的呢?” 他们研究了半晌,要萧临泽手中的密令真是真的,他们难不成要束手就擒?他家里还有老娘和婆娘孩子呢,他可是惜命得很呐! “若是真的……”若是真的那他可就要没命了,一个不好就是满门抄斩的事,严凯咬咬牙,“那就……嗯!” 他伸出一只手来,并拢五指,然后斜着往下狠狠一划,意思不言而喻,要让萧临泽有来无回啊! 段奕宏心下一惊,杀了人倒是干脆利落,接下来呢? 他后背冷汗涔涔,咽了咽口水,问道:“那……往后呢?” “梓州不说四通八达,但南来北往的,要想尽快到达北疆边塞从我们这里走便是最快的,就是北疆军用粮草从这里调度也是最及时的,也只有梓州能尽快拿出最多的粮食来,还有往北疆的商路,跟一干北边的部落要想继续通商,梓州更是不可少!” 严凯将身子往段奕宏那边又偏了偏,嘴角笑意是愈发猖狂邪佞。 “你说,要是我们拿住了这里,朝廷能对我们怎么样?” 段奕宏瞬时明白了严凯话里的意思,但他不知该骂严凯蠢,还是该夸他有野心,他就是个粗人,但他也明白了这不现实。 他扯了扯嘴角,不过都是徒劳,嘴角怎么也挂不上抹笑意,他干脆也不做这无用功了,结结巴巴道:“可……朝廷那么多士兵,各大军队,要是围了梓州,梓州粮食也撑不了多久啊,何况现如今……那……萧临泽也该将粮仓搬空了吧……” 严凯面色一变,直接一掌拍在了段奕宏肩头。 “既知晓他在搬我们的粮食还不去阻止?”段奕宏回过神来,胡乱地点了点头,心不在焉地就要往外走,却听得严凯又在身后道,“段守备啊,你可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做事一定要想清楚啊,你且放心,我可没有什么旁的心思,就是皇上老了,也该让位了。” 段奕宏到得府衙外的时候就瞧见守备军们正在搬运粮食,而一黑衣男子长身玉立,就站在一旁盯着,他身旁则站着自个的手下周辊。 “听闻萧统领来了,苟某有失远迎啊。” 萧临泽回头,就见一身形魁梧、长着络腮胡子的男子朝自个走来,他还没问,身旁的周辊先低声同他道出了来人身份。 “他就是梓州守备。” 萧临泽闻言,眼神更冷了,对于来人的话也没搭理。 段奕宏走到近前,就见萧临泽还是只看着自个,没打算开口的意思,他一时有些尴尬,原本想打个哈哈就过去了,可触到萧临泽冰冷的眼神时却是不敢再搪塞他了,忙端正了姿态抱拳同他行了一礼。 “见过萧统领,萧统领携命前来,属下合该前往迎接的,没成想萧统领先来了……” 他看了看萧临泽身后忙碌的梓州守备军,立时转了话头。 “知州大人已在府衙中等着了,还得劳烦萧统领挪步往府衙商议一下赈灾之事。” 萧临泽的职位是正五品,原本这个职位是独立于朝堂官职体系之外的,是在先皇手里才逐渐融入朝堂,在现如今的皇帝手中他们的地位又更进一步,想来竟是比六品的知州和守备的官职都要大。 “本官倒是不知知州大人在忙什么竟比外面的难民还要重要,重要到本官挪步去府衙里。” “正是因为难民太多,知州大人才是忙得焦头烂额,只怕这仓里的粮食也是不够的,还需调度。萧统领体恤百姓,该是明白知州大人的苦楚的。” 段奕宏心头到底是虚的,说这话时姿态是愈发谦卑了,连心里都不敢对他腹诽什么,是生怕他看出来了。 也不知为何,他就是不敢去看萧临泽那双眼,原本生在女子身上就万分魅惑的一双狐狸眼,生在萧临泽一个大男人身上非但不显女气,倒更显几分凌厉,像是能将人一眼看透。 第177章 暴乱 偏生萧临泽此时没说话,一双眼就这样淡淡地看着他,直看得他垂下头,一双眼乱转着,他才开了口。 “走吧。” 说完这话,他又回头同周辊交代了两句,这便转身往府衙内行去。 段奕宏禁不住松了口气,可看着萧临泽走在前面的身影,一颗心又这样提了起来。 他真的要这样做吗? 要是一旦走出去,他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严凯背后到底站着什么人?连这他都不肯跟自个透露,当时候若是败了,他是不是得先将自个甩出去做替死鬼? 何况一个小小的梓州妄图跟皇上斗,真的斗得过吗? 他得到的东西没严凯多,但担的风险却比他多不少,他还有老娘和婆娘孩子呢,他儿子还小着呢,他可输不起! 萧临泽打一开始看见段奕宏的时候就觉得他心事重重的,不,该说他还在犹豫接下来的事情,这会儿见他没跟上他便特地停下脚步,回头问道:“怎么?段守备不带路吗?” 段奕宏回过神来,含糊地应了一声,快步赶上了萧临泽,态度是愈发殷勤了。 “段守备在梓州多少年了?”萧临泽淡声问道。 “属下自小就在梓州长大的。”段奕宏姿态摆得很低,说这话时腰还微微弯着的。 萧临泽在外向来是不苟言笑的,一是他真的长得太好看了,一笑起来就更漂亮了,幼时还因此被人嘲笑过,后来他就很少笑了,二则是因着他自小就没什么快活日子,虽有义父照顾着,但义父很少能来看他,心内还是孤寂的,更没必要笑了。 “也是,飞龙卫的案头上都摆着的,只是本官很是疑惑,既然是土生土长的梓州人,看着梓州的百姓受苦,段守备可曾有过恻隐之心?” 他好似只是跟段奕宏闲谈般,脸上仍是无波无澜的,就算是质问的话语也说得没甚起伏,可这反倒叫段奕宏心惊。 “萧统领说笑了,自属下任职以来,不说殚……” 他识不得几个大字,咬文嚼字更是不适合他,免不得就结巴了,是想了好久才想起那些读书人说的话,把未完的话接了下去。 “殚精竭虑!对,不说日日殚精竭虑,也算是兢兢业业的,就是……” 他绞尽脑汁地说了这番话到底是亏心的,说到一半连自个都不信了,咬咬牙干脆闭嘴不语了。 萧临泽原本那番话就是试探,见段奕宏还有些良知,觉着给他点暗示将他拉过来也未尝不可。 “段守备,有时候好日子过多了,就会忘了以前那些日子,那些光着脚板同好友打闹,走到哪里还能有七大姑八大姨将好吃的东西塞到手里的滋味,那时候啊,怕是一个花生都是香的。” 萧临泽没有过过这些苦日子,他有记忆以来就认了闵世海做义父,他义父也没地儿花银子,银子都花到他头上了,后来去了飞龙卫,因着训练是苦了些,可好似也是因着义父的缘故,那时候的飞龙卫统领对他多有照拂,连请来读书识字的先生教授给他的东西都是不同的。 他说的他都没经历过,因为他的童年没有这些玩闹,多的是漫长的孤寂,不过他听人说过,飞龙卫多的是孤儿,就是有人施舍给他们一个馒头都能叫他们开心好久,他明白,这大抵便是人间烟火气。 果不其然,段奕宏循着萧临泽的话忆起了从前。 那时候,他光着脚丫从村东头跑到了村西头,一个村子里都是姑姑婶婶大爷大伯的,虽说时有口角,多的时候面上总也是端着笑的。 “不敢忘……哪里能忘呢?周辊的密信我不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吗?” 萧临泽暗讶,这段奕宏原来并不傻,心内还是有番思量的,只可惜没用在正道上。 不过跟段奕宏这番对话下来他倒是摸清了他的脾性,是个还有些良知的人,但又舍不下权利和富贵,若是他心思少些那便跟大多普通人一样,偏生他又是有些头脑的人。 “墙头草可不长久。”萧临泽慢慢悠悠地继续敲打着他。 段奕宏明白萧临泽话里的意思,这是在敲打他,让他尽快做出选择。 眼见着严凯准备接见萧临泽的厅堂进了,他还是迟迟没能下定决心,心下一咬牙,道:“萧统领当真打算去见知州?” 萧临泽瞬时明白了段奕宏的言下之意,这是在向他透露消息,可惜这消息他还当真用不上,这鸿门宴不是明摆着的吗? “段守备,你怕是忘了本官方才所言。” 墙头草不长久! 段奕宏当然没忘,可他一时又下不了决心。 萧临泽知道有的人逼迫不得,有的人却是要逼紧一点。 “本官马上就要进屋了,到时候就看段守备的表现了。” 段奕宏是个聪明人,又恰到好处地还有那么点良知,要说罪不可赦?可官场这种地方,还真是他这种人呆的。 有的贪官,只贪自个该贪的,段奕宏过了那条线,可后来又想找回那条线,他何不帮上一把? 何况现今他在梓州孤掌难鸣,段奕宏还是可以用上一用的,毕竟这才是制衡之道。 话罢,他便不再多言,踏步进了厅堂。 严凯进京述职的时候是见过萧临泽的,这会子见得他一进门,立马起身相迎。 “萧统领前来,属下有失远迎,万望海涵。” “若是为了受苦受难的百姓计,那本官确实能海涵。”萧临泽说完这话就施施然坐到了上位上,“就看这话严知州能不能说得出口。” 萧临泽这话是一点面子都没给严凯留啊。 他的话既然都摆明了,严凯再多说什么好话都是无济于事,他面上谄媚的笑也尽数收了起来。 “萧统领这话说得,作为梓州百姓的父母官,我自然是要为百姓们谋划的,倒是萧统领,梓州许多情况你都还未可知,一来就开仓放粮,这……” 他话说一半就不说了,但意思不言而喻,你什么情况都不了解,就敢来我的地盘指手画脚,这不是瞎指挥吗?到时候我一样可以参你一本。 萧临泽觉着好笑,历来只有作为飞龙卫的他威胁旁人的,哪有旁人来威胁他的?这样的人一定很蠢! “是吗?你怎知本官什么都不知?本官现如今随便去街上拎一个人,你且看看他们如何分说?若是一个两个说了严知州什么,那是旁人诬陷你,若是每个百姓都跟你有仇,那本官还真得好好思量一番严知州这知州是如何做的!” 第178章 平息 愈是剑拔弩张的气愤,他愈是冷静,面上更是叫人看不出丝毫情绪来,更无法猜透他下一步如何做。 严凯现如今就如热锅上的蚂蚁,萧临泽说的话就是不打算留情面的,愈是拖着着急得反而是他自个。 他决定不再拖延。 “萧统领,虽说你是飞龙卫统领,也听说你是携密令而来,可这密令上到底写了什么,属下却是不知。” 他脸上笑意全无,说到此处更是开始拿腔拿调。 “民以食为天,粮草更是固国之本,这听说终究是听说,还请萧统领拿出密令,让属下看一眼,以证实萧统领所言非虚,不然属下也只有下以假传圣旨为由将萧统领关押起来了。” “本官说严知州对于梓州天灾无所作为,严知州就来质疑本官的密令?萧临泽不紧不慢地从自个怀里掏出了一张折叠好的帛书,然后拿着那张绣有龙腾图案的黄色帛书在严凯面前晃了晃,在严凯想要倾身上前来拿的时候又迅疾地收了回来。 “只可惜这密令是皇上给本官的,与严知州好似无关,这上面还写了,若事态真是到了无可挽回之地本官是可以处置严知州的,且生死不论!” 起初萧临泽没想明白皇上的意思,还想着回去要去请罪了,如今却是明白了,皇上早将最坏的打算都付诸在这封密令中了。 要知道,若是严凯对于天灾真的没有作为,甚至还瞒报,那严凯势必是要被处置的,不单严凯,还有梓州的一干官员,要是他们都被他押解入狱后还有谁能立时担起解决梓州天灾的官员? 此事自然会落在从千里迢迢的京都赶来梓州的他的身上了。 而他的汇报于皇上而言不过是让他看到了此事的真相,接下来赈灾的进展还得他推进有时候他真的很是佩服皇上,帝王的心思真的深如海,他往往能看到寻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而他也万分感激皇上对他的信任和栽培。 萧临泽不知道的是,在他佩服旁人的时候,他让人摸不透的心思也叫人汗颜,甚至惶恐不安。 严凯在听得萧临泽的话之后,瞬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就算这封密令不是开仓放粮赈济灾民的密令,那也是处置他的密令,毕竟飞龙卫可是皇上座下最为忠心的一条狗,甚至有时候有先斩后奏之权,特别是现今的皇上,对于飞龙卫更是依仗。 “萧统领什么意思?一封不知真假的密令就要本官伏法吗?” 严凯面色铁青,这是打算跟萧临泽硬碰硬了。 而在一边听得他们对话的段奕宏此时背后却是出了一层冷汗,里衣就这样黏糊糊地站在了背上,让他觉着浑身不舒服,想要动一动,可不知被什么定住了般,就是动不了。 “那严知州是什么意思?打算咬死了不认吗?” 萧临泽眼神陡然一变,锐利得好似刀子,直直射向严凯。 严凯心头一凛,冷汗彻底湿了额际,他立即朗声吼道:“萧临泽狼子野心,竟敢假传圣旨,段守备还等什么?还不将守备军唤进来将这逆臣拿下!” 段奕宏原本还在失神,思忖着该当如何,突然听得严凯这话,猛地抬起头来,他看看脸上已经显出慌乱的严凯,再看仍是一脸淡定坐在上位的萧临泽,一时没有动作。 “还愣着做什么?”严凯大怒。 段奕宏扯了扯嘴角,好不容易憋出一个笑来。 “也不必做得如此绝吧?大家好商量。” 他还没下定决心,只好和起了稀泥。 严凯看着这般窝囊狗腿的段奕宏,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开了厅堂的门,对外面的衙差还有守备军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来将这逆贼抓住!” 话罢,他的一根食指直直指向正堂里的萧临泽。 萧临泽起身,将明黄帛书举到面前,冷声道:“怎么?你们要造反吗?” 说着,他一一扫视过要冲进正堂的衙差和守备军们,然后他的视线落在了屋里僵硬着不动的段奕宏身上。 他在等段奕宏的决定。 就在萧临泽没了耐性,视线要离开段奕宏的当口,他终于咬牙下定了决心。 他躬身朝萧临泽抱拳行了一礼:“萧统领携密令而来,下官势必会护卫萧统领周全。” 段奕宏这些年在守备军中也不是白混的,守备军大多还是听他的,这会子见得他已经表明了立场,机灵地将手中长矛对准了严凯还有他手底下的衙差。 两方人马一时剑拔弩张。 严凯气得额头青筋直跳。 “段奕宏,你不过是我手底下的一条狗,还真是好样的啊!你以为你跟着萧临泽就能有好日子过了,你别忘了,在他们眼里,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你跟着我可干了不少欺上瞒下的事儿啊!” 段奕宏怒了,他是为了荣华富贵当了很多年的狗,就爱对着严凯摇尾乞怜,可是那又怎样?好歹他还有点良心,而现如今严凯的手下并没有他的多。 “那又如何?现如今你已经插翅难逃了,你以为你瞒得好好的,为何奏折还能送到皇上手中?若不是我撕了一道口子出来,你以为是为什么?我可跟你不一样!” 这话他看似是说给严凯听的,其实是说给萧临泽听的,他是在表明立场,想让萧临泽到时候帮他求情。 萧临泽哪里听不出来?段奕宏这种人也不是不可用,但需要一个契机,还差一个可以让他死心塌地的契机。 但这时候段奕宏更需要一颗定心丸。 “皇上是个赏罚分明的人,该罚的定然不会放过,该赏的也绝不吝啬。” 他这话说得保守,算不得什么好话,却也不算坏话,毕竟段奕宏也是跟严凯狼狈为奸过的,功过相抵尚且有一线生机,皇上就算是为了表明自个的仁义也不会将其赶尽杀绝。 段奕宏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就是因为他识时务,也有那么几分自知之明,自然明白萧临泽话里的意思。 “得了。”他应完这句话便道,“兄弟们,听到萧统领的话了吧?还不速速将这乱臣贼子拿下?” 守备军得令,同衙差们就来了一场搏斗。 俗话说,擒贼先擒王,段奕宏抢先一步就要去擒住严凯,哪料想不知哪里突然蹿出几个身手极好的,护着严凯就要逃。 第179章 密谋 段奕宏可不管,他现如今立功立得愈多,到时候他受到的责罚就愈少,这乌纱帽说不得也能保住也不一定。 他就要上前,可他根本就不是那几人的对手,几人又不欲同他缠斗,猛地给了他几招便往外奔去。 萧临泽见状,正欲抢先上前,发现这几人都是练家子,不是一般的野路子,他又退了回来。 段奕宏不解其用意,见人跑了,还要往前追,被萧临泽拦了下来。 “放长线钓大鱼。” “萧统领高瞻远瞩,是我等不可及的。” 段奕宏习惯了拍马屁,一听得萧临泽的话他拍马屁的话就脱口而出,说完见萧临泽面色不变,就知自个多话了,萧临泽想听的不是这些。 他暗恨,自个这张嘴哦,倒是忘了,不是人人都像严凯般,眼睛长到头顶上,狗仗人势! 萧临泽从来不是多话的人,方才为了让段奕宏投向自个,又跟严凯斡旋,这才说的多了点,这会儿他也没教训段奕宏的意思,而是交代起了正事。 “你派个机灵点地跟着,不要叫他们发现了你们的行踪。” 段奕宏不敢耽搁,忙指派了两个人去跟着,到时候他们也好追踪严凯他们的踪迹。 “严凯不算是个特别有头脑的人,更没气魄造反,他身边可有什么撺掇他的人?不对……”萧临泽又将自个的话否了,“该说是谋士。” “有!”段奕宏斩钉截铁地答道,“可是今日下官一直没瞧见那个谋士,下官原以为他是被严凯派去做别的事了。” “比如?”萧临泽只简单吐出了两个字。 立场已经表明,段奕宏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下官觉得严凯应该还跟梓州城外黑风山上的土匪有些勾连。” 黑风山离梓州还有段距离,步行的话大概需要大半日,若是骑马就不一样了,但梓州往来客商很多,梓州也富庶,土匪不该猖獗才是,但黑风山确实有土匪,而且是帮子很有分寸的土匪。 “他们太有分寸了,每每截人问财要的不说不多,但总也闹不出大事来,下官一直追问严凯要不要剿匪,但都被严凯压下来了,也是这样下官才察觉或许严凯跟他们有所勾结”。 段奕宏同萧临泽分析着自个所想。 “那接下来倒是可以看看严凯是不是往黑风山那边去了,还有严凯的谋士,虽说你们不一定找得到,但还是试试。” 萧临泽觉得严凯的谋士定然不是个简单的人,还有黑风山的土匪,若严凯当真去投奔了他们,而那帮子土匪还当真收留了他,那他们跟严凯的关系势必不只是互惠互利,说不得也是帮着严凯敛财的人。 但这一切都是萧临泽的猜测,接下来要的就是证实。 “严凯之事你继续追踪,我去瞧瞧外面的灾民。” 吩咐完,萧临泽就打算往外行去,不料段奕宏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这……萧统领相信我?” 他惊得都忘了用谦称了。 萧临泽淡淡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严凯多久没受到过被人赏识的滋味了,当下便朝萧临泽抱拳施了一礼:“下官定不辜负萧统领的信任。” 萧临泽点了点头,往府衙外行去,好在此时的府衙外灾民们都站成了一排,一个个有序地上前领着米。 周辊见得他来了,立时迎上前同他行了个礼,这才道:“按照统领的吩咐一切都有条不紊地,只是……” 他回头看了眼一袋袋送出去的白花花的米。 “这粮食怕是不够发啊。” 话罢,他便着人将仓库粮食进出的册子,还有记载着梓州百姓的册子送到了萧临泽面前萧临泽拿起记载仓库粮食进出的册子,不过匆匆扫了两眼就丢回了送册子来的人怀里,又翻了翻登记梓州人口的册子,粮食确实还差一大截。 在干旱严重的那两个月严凯就上书,说自个已经开仓赈粮了,百姓们的苦日子都度过了,如今看着这一排排饿的瘦骨嶙峋的百姓们,可想而知那粮食进了谁的口袋。 “这严凯当真是贪了不少啊!林卿月近来无事就呆在屋里绣荷包,好不容易绣出了个成形的,结果萧临泽还是没回来。 这叫她哪里能安心啊?时不时就要派人去萧府打听,可赵管事却说萧临泽一直没递消息回来。 等她得了消息才知萧临泽身在梓州,而那边正在发生暴乱,也不知平息了没有。 她忧心忡忡地去向赵管事打听,可萧临泽没有口信给她,赵管事也不知萧临泽的情况到底如何。 她没法子,只好又去寻龚蒙。 “六姑娘,你要相信空青的能力,这么多年,他风里来雨里去的,都淌过来的,这回必然也会逢凶化吉。” “可他也是人啊,不是刀枪不入啊,也会受伤啊……” 一日见不得萧临泽,林卿月是一日都安心不了。 龚蒙闻言,愣怔一瞬,而后反应过来,笑道:“空青当真要苦尽甘来了,看着六姑娘如此牵挂空青,他若是晓得了,势必会很开心吧。” 林卿月心头还是万分放不下,禁不住脱口而出:“若他想知道我牵挂着他,等他回来我日日说给他听也无妨。” 龚蒙愕然,他只知晓这萧家的六姑娘落了水被救起后性子就变了,没想到竟变得如此大胆。 林卿月也知自个失言了,见时辰差不多了,便带着春花离开了。 林卿月是生怕萧临泽出事,每日里就让秋菊去街上打探消息,只知道皇上派了六千人的军队去,然后又派去了些粮食,据说这些粮食都是朝中要员讨论了好久,皇上力排众议要拿去赈灾的。 其实当时朝中分成了三派,一派是世家大族形成的,一派是由几名从底层爬上来的清流官宦形成,至于中立派,则是由萧禊还有几名世家及其朝中小喽啰形成的。 世家大族在朝中盘踞多年,朝中遍布人脉,哪里是区区几个从底层爬上来的官员比拟得上的? 世家大族们不赞同皇上放粮赈灾的由头是说梓州向来富庶,只要打开梓州的粮仓放粮就是,梓州知州不上报的原由该是因着当时已经放过粮了,且粮食足够,如今百姓突然暴乱,说不定是有人鼓动。 这话简直就是无稽之谈,明眼人都知道,梓州能闹得暴乱这个地步,足见梓州知州根本就没作为,要人鼓动那得给他这个机会啊! 第180章 摇摆 现如今只怕梓州粮仓里也没剩多少粮食了,东西早被他们贪墨了,而世家大族怕的无非就是皇上会借由此事细查。 特别是明国公,早前就送了信去,让严凯无论如何将事情压下来,还有跟明国公府牵连甚深的官宦们,也屡次寻到府门上打探,哪料想还是出事了。 而就是这番出事他才瞧出来,严凯不是只靠着他们明国公府,他怕是跟朝中许多世家大族都有些牵连,不然他们也不会站出来都要保他。 其实严凯对他们来说是一条财路,可也不是唯一的一条,更不是最为重要的一条,可就是因着这种关系不算牢靠,尽皆怕他嘴不牢,不得不出此下策。 皇上当朝大怒,直接停了明国公的职。 皇上原本就因着太子之事气病了,现如今更是火气上头,身子更是不好了,一下了朝便让闵世海招了太医来。 这些个事儿林卿月不打听还好,一打听更是抓心挠肝了。 朝中这么多世家大族都站队了,萧临泽在梓州的境况可想而知,他们不会让手握证据的他活着回来的! 不想还好,一细想就让林卿月浑身发凉,她就有些坐不住了。 春花虽跟着林卿月的日子不长,却也瞧出来了,他们家这位主子胆子是大得很,这会儿不定在琢磨什么了,她忙道:“姑娘放心,公子吉人天相,自然不会有事的。” 秋菊也劝道:“是啊,姑娘,公子这么多年不知经历过多少险事,定然能逢凶化吉。” 秋菊不提凶险还好,一提就叫林卿月忍不住多想。 “不行,我得去瞧瞧他。” 林卿月此话一出,可吓坏了满屋子的人,段玲雪头一个不答应。 “姑娘,您是世家姑娘,哪能轻易出府去呢?还是梓州那个地方,那还要往北走了,要是路上出了点意外可怎么办啊?” 春花也道:“姑娘,段玲雪说得对,您要是出府去,那国公爷和老太君势必都是不会答应的,要是您一个人偷偷跑出去,没个护卫,更是不得了。” 秋菊也想劝,被林卿月挥手打断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们也不必再劝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这么笃定我会跑啊?” 还别说,方才林卿月说那话时是真的想要打马去梓州的,她不是没有一个人离过家,但这于大启的女子来说好像是天大的事,好像你一个人出去一趟就能被人指指点点至死般。 她不理解,但也无从指摘,毕竟大启的女子,甚至前朝、前前朝的女子都是这样过来的,她不接受,却也不好多说什么,不然好似否定了她们的一生般。 “放心吧,我不会轻易去梓州的,只是你们得再帮我多探听探听消息才是。” 虽然林卿月如此说了,其实几个丫鬟都放心不下,可主人家的事,她们不好僭越,只能不放心地点头应下了。 只是谁也没想到局势会急转直下,时隔几天梓州那边又传了消息来,说是黑风山的土匪为了包庇严凯和萧临泽带的守备军发生了冲突,萧临泽中了暗箭,不知情况如何。 这可不是小事啊,林卿月耐不住了,提着裙摆就跑去寻萧禊了。 “国公爷,空青到底如何了?” 萧禊对于林卿月一直不肯称呼自个为父亲是十分不满,如今见她如此急躁,更是蹙起了眉头。 “毛毛躁躁的,成何体统!” “可……国公爷,您是荣国公啊,您一定知晓空青情况如何的,麻烦您同我说说可以吗?” 林卿月软了语调,眼中带着几分央求。 自从林卿月落水后,她整个人性子大变,像是这样软语相求的时候几乎没有过,萧禊也心软了几分。 “确有此事,但也没那般严重,毕竟他还写了折子回京同皇上回禀了事情进展,何况皇上派去的六千兵士也到了,事情应该很快就能平息,只是……” “只是空青动了许多人的利益,之后更是被人容不下了,是吗?” 林卿月问道。 萧禊沉沉地叹了口气。 “是啊,皇上竟给了我这样一个女婿,让我如何再在朝堂上立足哦。 皇上此举无疑是暗压了他们林府一把。 林卿月忧心忡忡地回了怡潋院,她还是放心不下,这事情不是这般简单的,只怕不止黑风山的土匪,还有许多人会朝他下手。 她不是个能够坐以待毙的人,左思右想了一番,还是准备月黑风高的时候去寻龚蒙。 要说她为何要去寻龚蒙,一是因着这是萧临泽信任的人,二则是因着萧临泽受伤,若说皇上会派飞龙卫的什么人去探一探,那只有身为仵作的龚蒙了,毕竟他名为仵作,实际上他医术也是万分了得的。 若是龚蒙真要去,那她倒是可以跟龚蒙一道去,若他不去,她也可以跟他讨两个人在沿途保护自个。 世事难料,怕的就是万一,未免旁人担心,也为着自个安危,她还是万分慎重的,毕竟现如今的梓州也不安生。 她挑了两身利落裙衫装在包袱里,又装了些银子,最后犹犹豫豫地,到底是将自个前段日子绣的大红荷包带上了。 可她一开门,却见春花和秋菊就站在门边等着自个的。 “你们……还真是机灵啊……” 还别说,萧临泽给她派的这两个人还真不是一般地好用,做事活络,能迅速洞察主人的心思,比起总也马马虎虎的段玲雪,心思不止细腻了一点半点,可有时候又很叫人头疼,傻乎乎的段玲雪反倒能逗人开心。 不过都是忠心的人,同她脾性也算是相投,那也就很好了。 “我必须去。” “可是我们被公子派来就是服侍姑娘的,必要时还须得保护好姑娘。” 秋菊比春花要稍显毛躁些,但做事还是要比段玲雪稳重,只是有时候说话做事没春花那般死守规矩。 “是,你们是空青派来的,往后我嫁过去你们也得伺候我,那你们就得听我的,我一定要去见空青,谁也阻拦不了!” 林卿月态度坚决。 春花和秋菊面面相觑,自知阻止不了林卿月,只好退而求其次。 “劳烦姑娘也体谅体谅做奴婢的,奴婢们受命前来,不能眼睁睁看着姑娘一个人去梓州那么远的地儿啊。” 第181章 密令 “可是我要骑马前往,你们会吗?” 林卿月这一问倒是将两人问住了,她们还真不会。 “我要以最快的法子赶到梓州,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我会护好自个的,也会去找人护送自个,你们放心,有我在,空青不会罚你们的。” 春花和秋菊还要再说,被林卿月挥手打断了。 “我需要你们在府中给我守着,因为我一旦走了,那国公爷势必是要大怒的,还有姑奶奶和姐姐,她们该会万分担心的,还须得麻烦你们帮我安抚一番。” 话已至此,春花和秋菊明白他们说再多也无用,只好后退一步,眼睁睁看着林卿月出了怡潋院,背影渐渐掩盖在了夜色中。 林卿月到了林府的马厩,找到了萧临泽送自个的那匹白马,轻手轻脚地将它拉出了马厩,出了国公府的角门,这才戴上长纱斗笠,将包袱往背上一扔,利落翻身上马,往龚府狂奔而去。 龚蒙因着天未亮、城门将开的时候就要去梓州,这才一直耽搁到如今也没歇息,没成想门房却突然来寻自个,说外面有个姑娘找,待面前的姑娘瞎开面前遮面的长纱,竟是林卿月。 “六姑娘,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俞之兄,你是不是要去梓州?我想随你一道去。” 林卿月也没绕弯子,直言道。 龚蒙晓得林卿月大胆,没成想她竟如此大胆。 他的头摇得跟个拨浪鼓儿似的,连平素里的翩翩风度也不要了。 “不行不行,要是空青晓得了,非得扒了我一层皮不可!” “不会的,大不了到时候到城外我们分开走,你就装作不知道。” 林卿月俏皮道。 袭蒙还是在摇头。 “六姑娘,你是女子,怎能与在下一道走呢?” “那你是真的要去梓州咯?”林卿月有些急了,“那你可知空青到底伤得有多严重?” “据在下得到的消息,伤萧临泽的箭矢里有毒,最危险的时候已过,但有个自个信得过的大夫在身边自然会不一样,闵总管托了在下去,那就是皇上的意思,你且放心吧。” 龚蒙安抚道。 “不行,我得亲自去看看才行!俞之兄,你虽是读过不少书,但据我所知,你却不是个迀腐的人,我们清清白白,为何就不能一道走呢?” 林卿月是下定了决心的,除非萧临泽立刻出现在她的面前,不然是八匹马都将她拉不回来。 “俞之兄不让我一起,那我就一个人上路,我不认识路,那就问路,总能到的。”她虽知不该如此逼迫,但这也没法子,有龚蒙在,路上有个照应,也能尽快到达梓州她必须得赌,赌龚蒙不会让自个一个人上路。 看着林卿月执拗的模样,龚蒙忍不住叹了口气,到底是点头应下了。 “只是事先得说好,一路上都得听在下的。” 林卿月咧嘴一笑:“自是没意见的,俞之兄能带上林卿月,林卿月是感激不尽。” 龚蒙面上满是无奈:“但愿到时候空青不会怪罪在下才是。” 林卿月摆摆手:“不会的不会的,他要是怪罪你,我先下手找他算账!” 问问他怎么也不知保护好自个啊,还说要保护她呢! “还有啊,俞之兄,也别总是在下在下的,你这样我显得好没道理。” 龚蒙轻笑,这林卿月当真同大启的寻常世家姑娘不一样,活泼得紧,比人家武官家的女儿都还要洒脱不羁。 林卿月来了,龚蒙也不打算睡了,两人决意趁早赶往梓州,便都轻装简行,一人一匹马,待城门口一开,犹如离弦的箭般直直冲了出去。 上回赛马会龚蒙没去参加,自也没见识到林卿月超群的马术,如今瞧见她一马当先的模样又是一惊,后又觉着无外乎萧临泽泥足深陷了,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他啊。 “六姑娘,你这马术真是叫在……我自愧不如啊。” “不一样的,俞之兄的医术才真叫人拍马不及。” 林卿月这话是隐隐有讨好之意,却也是真心的,再用她那双大眼睛望去,只让人觉着万分真诚。 龚蒙原本以为林卿月是个娇娇女,她支撑不了多久便要叫苦不迭的,甚至做好走到半道上因着她喊累而拖延行程的准备,可哪料想最先受不住的是他自己。 他们两人连着赶了好几日的路了,当真是风餐露宿啊。 起先他怕林卿月受不住,算好时辰,打算在沿途客栈留宿的,可林卿月却摇头说不,问他累不累,不累就接着赶路,赶不上下个城镇就露宿荒野。 他原以为只是因着这几日林卿月精力旺盛才如此,等热情退却了就好了,没成想她是认真的,要不是他说害怕马儿受不住,她还得连夜跑路。 这原本骑马要跑半月的路程硬是因着林卿月缩短了好几日,不过十日他们就到了与黑风山连绵的一处姊妹山的山脚下。 “还有半日就要到了。”龚蒙看着前方道。 林卿月也露出个轻松的笑容:“这几日辛苦俞之兄了。” 龚蒙摇头笑笑:“我是真没想到你这般能吃苦,这样赶路是一次苦和累都没喊过。” 林卿月但笑不语。 她是草原的女儿啊,在马背上长大,虽说从没有过连着骑这么多日的马,但她自诩还是很能吃苦的。 “再往前就是黑风山了,那边应该有兵士驻扎,说不定空青就在那里,我们快些赶路吧。”龚蒙又道。 林卿月点头,可两人骑着马还没走出几步,就隐隐听见前面一阵骚动,妇女和孩子的哭喊声交织在一起,不慌不忙地朝他们飘荡而来。 林卿月和龚蒙对视一眼,两人朝彼此点了点头,就下马缓步靠近那处发出哭声的山坳。 两人愈向那处山坳靠近,愈不敢再发出声音,只得无奈将马儿留在身后,继续朝前靠近。 所谓的山坳其实只是山体微微往里凹陷了一点,两人缓步靠近了凹陷处的边缘,终于得见里面发生了何事。 只见山坳里站了好几个妇女、孩子,而他们的四周则围了一圈拿着大刀看起来凶恶异常的土匪。 而在他们背后赫然是个隐蔽的洞口,被杂草团团围住,若不是有心查探势必不会叫人发觉。 林卿月和龚蒙面面相觑,心头有了同样的猜想。 第182章 钓鱼 这不会是土匪给自个留的后路吧? “孩儿他爹,你跟着我们一起走吧。”一朴素妇人道,“当初当土匪也是没法子,我们现如今回去……” 挨着她的汉子面色陡然一变,看了看周围土匪的神色,朝她凶道:“说什么话呢?臭娘们,头发长见识短的家伙,懂什么?” 孩子见自个爹在凶自个娘,当即就哭了起来。 领头的土匪有些不耐烦了:“哭什么哭?管好自个的孩子,这官兵离我们可不远,你们是想将他们都给招来吗?真是麻烦!” 在那领头的土匪抱怨的当口,那妇人已经惊恐地伸手捂住了自个孩子的嘴,止住了他嘹亮的哭声。 这只是场面一角,还有的也在哭着道别,只不过碍于旁的土匪也在场,收敛了不少。 “你说,这帮子土匪也是有父母妻儿的,怎么就舍得伤害旁人的父母妻儿,当真没痛到自个身上,不知痛?” 愈说林卿月就愈发气愤,尾音免不得高了点,而就是这声不大不小的动静,引起了那个领头的土匪的注意。 林卿月忙住了嘴,同龚蒙一道缩回了身子,而就在此时,山坳里的哭声渐渐小了,显然是受了领头土匪的示意。 随着微不可闻的脚步声渐近,林卿月额际的汗水一颗颗砸了下来,这样不行! 她抬头看了龚蒙一眼,两人互相一点头,就缓缓往身后马儿所在的地方撤去。 就在他们靠近他们留在身后的马匹时,在山坳的另一边突然摸上来了一队人马,林卿月和龚蒙猛地一抬头,正好和他们碰上了照面,两方人马还没反应过来呢,而那帮子土匪也在此时瞧见了他们,就要朝他们狂奔而来。 林卿月和龚蒙隔着林卿月遮面的长纱望了一眼,很是默契地翻身上马,可就算土匪手中只有刀,没有弓箭,耐不住从另一边摸上来的官兵们有啊。 眼瞧着上面的官兵蓄势待发,就要朝他们射箭,她大喝:“射我们做什么?是那帮子土匪要跑啊,我们可是良民啊!” 龚蒙原本还觉着形式很是严峻,听得林卿月最后几个字差点笑出声来,但生生被他给憋住了,他还大声附和道:“大大的良民啊,可是上面派我们来给你们家统领看护的啊!” 林卿月感觉龚蒙话里的笑意,听得他的附和声,在这惊险的时刻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我说俞之兄怎么能和空青成为好友,我瞧着你们都是焉坏焉坏的。” “天地良心,我虽不是什么好人,好歹也是个正人君子啊。” 龚蒙边骑着马,乘着风,边同林卿月说着。 带着人摸过来的是周辊,他是个机敏的人,听得两人这样呐喊了,又想着萧临泽嘱咐的,说是近来京中会来个人,兴许会在黑风山山脚下碰着,没想到这般快就碰着了。 他眯眼细瞧两人的穿着打扮,不似一般人家的,再周身气度,更是信了几分了,而且现如今他们最要紧的是将面前的土匪给围住。 萧临泽同他们说土匪最为擅长狡兔三窟,派了他们一队守备军摸到后面来瞧瞧,看看土匪是不是在这山后面留了条路。 起初他还不乐意,觉着萧临泽是不是看不起他们州府上的守备军,不愿带着他们一道围攻黑风山,但他心头还是佩服萧临泽的,只好按捺住心中不甘来了这儿,不成想还真叫他给碰上了。 他心头大喜,是彻底信了萧临泽,再一次在心中叹息,这样的人,拥有这般手段,运筹帷幄不说,还能高瞻远瞩,不行军打仗,或是在朝堂上任要职,当真是可惜了。 “兄弟们,上,将这帮土匪一网打尽,回家好吃肉喝酒!” 土匪们也没想到自个会暴露,这可是他们辛辛苦苦从黑风山打过来的洞啊,就这样轻易被人给发现了。 他们想要退回去,但来不及了,官兵已经围上来了,到时候退回洞口也不过是被人追着打到山上罢了,他们得寻个机会拖延时辰,直到上山才是。 而因着这场突变,妇女和她们手边的孩子是哭得愈发厉害了。 就在这时,领头的土匪似是想起了什么,抱起就近的孩子便将刀搭在了他细弱的脖颈上。 “你们要是敢上来,我就杀了这小孩!“你快放开我的孩子!” 为母则刚,原本绝望哭着的母亲立时收了哭声,上去就对那领头的土匪一阵拳打脚踢,可土匪到底是土匪,一脚将那妇女给踢开了。 那妇女的丈夫似乎没在这帮土匪里,开口的是另外的土匪:“二当家,你这是做什么啊?” 二当家横眉冷竖:“我做什么?你说我做什么?还不是为了救你们,婆娘可以再有,孩子可以再生,命没了才是真的没了!” 那土匪没说话,只是下意识地看了眼自个身旁的妻子和孩子。 她的妻子是个分外朴素的妇人,戴着个头巾,见得自个夫君看过来的时候已是欲语泪先流,下意识抱紧自个孩子,同他摇了摇头。 “不要,夫君……” 那土匪咽了咽口水,看着二当家,没动。 “那你们都等着死吧!不听我的!一群蠢出生天的猪脑壳!” 这时候周辊带的官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将包围圈缩小,他额际的冷汗出了一茬又一茬,而那帮子土匪,还有他们的妻子孩子都怕了,哭喊得是愈发厉害了。 二当家眼见着是更跑不了了,又低声斥起了一直跟随他多年的那些个土匪。 “你们当真是蠢货吗?他们是官兵,不敢伤小老百姓的,还有这些妇女、孩子,他们不知道是你们的婆娘、孩子,见我们挟持了他们,他们是不敢妄动的!” 有人犹豫,而有的土匪已经将刀架在了不住哭喊的自个孩子的身上,害怕他们不小心暴露了自个的身份,还特意用手捂住了怀里孩子的嘴。 孩子哭得愈发厉害,扑腾着要打抱着自个的粗壮手臂,好像抱着自己的再不是昔日慈祥的父亲,而是什么洪水猛兽。 妇女的央求声起,可因着自个丈夫凶狠的眼神,又只好将临到嘴边可能暴露他们身份的话给咽了回去,只能小心看顾着,用眼神求着,让他们当心着些,那刀莫要伤着孩子。 第183章 受伤 还有的土匪,实在不忍对自个孩子刀剑相向地,干脆就挟持了自个的妻子。 周辊一来就见到了这副场景,当即皱起了眉:“怎么回事?怎么有这么多的女人和孩子?” “不知道啊,我们围了这帮土匪有一个多月了吧,难不成他们就靠着这通往黑风山土匪寨子的通道将这些女人和孩子掳了进去?”周辊手底下的一把总回道。 周辊摇头:“不对,这么多人,要是真被挟持了离这里最近的梓州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 林卿月和龚蒙见官兵们都围了上去,也不跑了,当即又折返了回去。 那帮子守备军见了,立时警惕地用长矛对着他们,周辊也回过头来瞧着他们。 “你们是什么人?” 龚蒙是因着萧临泽的面子才做了飞龙卫的仵作的,其实不算真正的飞龙卫,毕竟飞龙卫的人在这世上都是无亲无故的,有一日死了,除了飞龙卫的人,只怕没人清楚。 龚蒙不一样,他是世家公子,但萧临泽不愿龚蒙帮着飞龙卫做事,还无名无分的,最后一个好处都讨不到,特意去求了皇上,赐了他一块飞龙卫的牌子,以后外出行走也有个名头,这不,这会子就派上用场了。 周辊一眼识出了飞龙卫的牌子,立时同他抱拳行了一礼:“原来真的是飞龙卫的大人来了啊。” 龚蒙翻身下马也同周辊作了个揖,道:“算不得大人,说来在下还没有千总带的兵多呢。” 两人这番客气均没入林卿月的耳,甚至从始至终她都没插过嘴,只因着她瞧见了山坳里的情景。 她看得是目瞪口呆,而后心头‘蹭蹭蹭’地直往上冒火,难以置信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人! 不,不对,这是畜生! 萧禊和裴霞姝对待自个孩子的方式已叫她瞠目结舌,这帮子土匪挟持自个妻子、孩子的行为才是真的没人性,好歹萧禊和裴霞姝只不过冷眼对待自个的孩子,这帮子人为了活命,竟是毫不怜惜自个妻儿的命! “你们这帮畜生,那可是你们自个的妻子孩子啊!” 二当家愕然,他起初以为林卿月和龚蒙两人已经骑马逃了,没成想两人竟又倒了回来,还和这帮官兵相识。 他背后冷汗已将衣衫湿透,握着刀的手又紧了紧,一个不小心将孩子的脖颈划拉出了一道口子,鲜血就这样渗了出来。 “二当家!”二当家回过神,狠狠瞪了一直守在他身边的土匪一眼,那土匪压低了声音,道,“别伤着了孩子,求你,求求你……” 周辊没想到这帮子妇女孩子竟是土匪自个的妻儿,当即喝道:“你们当真是毫无人性!那可是你们自个的妻儿!” 二当家伸腿踹了那土匪一脚,便对着林卿月他们的方向哈哈大笑了几声,而后道:“好啊,朝廷的手段真是厉害,将无辜百姓说成我们土匪的妻儿,不惜牺牲他们也要剿灭我们,要是传出去,看看百姓们怎么说!朝廷官员个个都不仁不义、视人命如草芥!” 这二当家不愧是二当家,说话一套一套的,林卿月都要被他给气笑了,没想到梓州守备军的把总还来掺和一脚。 “胡言乱语!这些女人和孩子都是土匪的妻儿,有天地为证,大家不要留情,直接冲,格杀勿论!” 周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林卿月一马当先拦在了一干守备军面前,她隔着长纱狠瞪着那把总。 “你安的什么心?你难不成没有父母妻儿吗?怎么忍心?还是说你参军就是为了荣华富贵?” 林卿月伸直手臂指向了山坳里的人。 “你看看那些女人和孩子的脸,你想不想得起自个妻子温柔的脸庞,想不想得起自个活泼好动的孩子?” 被一个女人当众训斥,把总的面儿哪里还挂得住?只见他额头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当即反吼了回去。 “你个女人瞎指点什么?我这样做就是为了铲除土匪,不然更多人的父母妻儿都要被他们给伤害!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没看看他们杀人的时候,有没有当我们是人,有没有想过那些老弱妇孺是万分可怜!” 林卿月冷静了下来。 “是,他们是猪狗不如,但你要跟他们做一样的人吗?还是说狗咬了你一口,你还要反咬回去吗?还是说你们的统领,萧临泽,他教你这么做了?” 两人的气氛愈发剑拔弩张,是谁也不让谁。 龚蒙听得林卿月提及萧临泽后,几步走到了自个马前,取下鸣镝朝天上射去,一股尖锐的响声划破天空。 “等着萧统领来了就知道他有没有说过了。” 周辊面色难看,而且他也是不赞同把总的做法的,当即道:“老甘,这位姑娘说得对,这些孩子到底是无辜的。” “无辜?若我们今日不杀了这帮土匪,往后我们不知还要牺牲多少兄弟!” 就是周辊说话,甘冒还是不让。 “就说这帮孩子,他们以后长大了难不成不会来寻我们报仇?他们的孩子不会上山去做土匪,杀更多的人?简直是妇人之仁!” 这简直就是个无解的局。 林卿月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但这么多人一起围剿的这帮土匪,他相信随着这些孩子年岁的增长他们是能明辨是非的,只有那么极少极少的,才会变得极端。 “哈哈哈哈,看看吧,这就是所谓朝廷的真面目,谁会管你们死活啊!你们有本事就上来了,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婆娘和孩子死了,看天下人怎么骂你们,我看骂不死你们!” 二当家继续煽动着人心,握着刀的手又往孩子脖颈处送了送,孩子的母亲已经哭得撅了过去,孩子的父亲也是心急如焚,可迟迟下不定决心将自个孩子夺了回来,只能祈求地看着二当家。 林卿月不再犹豫,她眼神又再次变得坚定起来。 “二当家,你还真是厉害啊,挟持了别人的孩子,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她又看向了孩子的父亲,“你可是他的父亲,你不该好生保护他吗?他现如今敢伤你的孩子,若我们真的不管不顾了,到时候你孩子的命他可是真的会要了的。” 孩子父亲的眼神果真变了,对于二当家的信任更是薄弱,但他还在犹豫。 第184章 夜奔 林卿月知道,一把火不够,要的是他们对彼此的信任土崩瓦解。 “还有你们,以为挟持自个的妻儿有用吗?这个二当家不过是利用你们罢了,他丧心病狂,你们也跟着一起?真是可笑至极!” 周辊眼见着土匪们愈发狂躁了,就要出声阻止林卿月继续说下去,却是被龚蒙摇头阻止了。 “在下瞧着六姑娘这做法有些用。”他低声道。 可甘冒却是不管这么多,不耐道:“废话那般多作甚?都是些孬种,还敢杀人,这帮子女人也是无用,找了个烂人,生了个孩子最后还要被这些烂人挟持,真是碍事!” 林卿月听了这话恨不得回身就给甘冒一个大耳刮子,瞧不上女人的玩意儿都是傻蛋,你不是女人生的啊? 但现如今显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甘冒的话真是林卿月需要的。 “你个蠢出生天的王八羔子,说些什么瞎话烂话呢?女人最是不容易了,她们能做什么?” 除了自个妻子,甘冒还真没被人训过,今日冷不丁被小姑娘训了几回,额头那根青筋崩得是更紧了。 “她们能做什么?自个孩子不护干看着有用?” “那她们拼了命就有用?” 林卿月看着山坳里一个个女人绝望的脸庞,看着在自个父亲怀里挣扎不休,还是被自个父亲捂住口鼻的孩子,他们的泪滑落在父亲粗糙的大手上,可昔日温暖的大手如今却冷得骇人。 等着甘冒接话的林卿月好半晌才发觉甘冒没接自个的话,回头一瞧,却见他垂着脑袋一言不发,她朝周辊望去,却见他眼中满是悲凉,摇头不语。 这场戏只有林卿月自个一个人唱完了。 “有些烂人,求他们也没用,跟着他们也只有受苦,成日里被朝廷追杀!” 就在林卿月话音落下的当口,一个女人动了,只听一个土匪发出了声惨叫,原是那女人用自个头上的簪子趁土匪不注意,一簪子插在了他的腰背上。 那土匪因着疼痛手上一松,孩子眼瞧着就要从他怀里滚下来,被那女人颤着身子抱住了。 “你……”那土匪一手捂着自个伤口,一手指着女人,眼里满是凶狠。 女人再不管他,抱着自个孩子就往林卿月他们走来。 林卿月心头一喜,就要上前帮着那女人接住孩子,不了挨着他们的另一土匪动了,就要朝那女人挥刀,林卿月大骇:“小心!” 她抢步上前,拼尽全力将女人往前一拉,自个则因着这力道被甩了出去,直接转身到了那土匪的刀口下。 她吓得头一缩,闭紧了双眼,可想象中的疼痛迟迟未来,她睁开眼睛一瞧,就见那土匪的刀口离自个不过两个刀柄的距离,而他人则瞠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瞪着自个。 林卿月一瞧,原是那土匪身后中了一箭,她赶忙往旁边移了移,土匪则应声倒地。 “是萧统领来了。” 林卿月一喜,抬头去瞧,就见身姿挺拔的萧临泽坐在他那匹通身黑亮的马上,射出一箭后他又利落填了一根箭矢,蓄势待发,又射一箭,一土匪又痛呼着倒在了地上。 有了那女人先出头,加之现今这片山坳又乱了起来,女人们当即也不再管自个那土匪丈夫,抱着孩子就要跑。 二当家眼瞧着林卿月是认识萧临泽的,心头打定主意,就要上前将林卿月挟持了,没想到被他最为信任的手下横叉一杠,而手中的孩子就在此时脱了手。 那土匪赶忙抱住了自个孩子,就要往他娘身边推,二当家见了,气得眼睛都红了,直接砍了他一刀。 “既然敢用刀对着我,你这命也不要了吧!” 土匪中了一刀,顷刻间就没了气息,孩子在他怀里哭得是愈发厉害了。 女人见自个丈夫死了,一时上头,就要上前找二当家拼命,被二当家反手就是一刀,同时,萧临泽给了那二当家一箭。 萧临泽的箭都是给土匪留了活路的,为的就是让他们能活着之后也方便给他们提供线索,这二当家不同,他可是个凶狠的主儿,萧临泽给他右手臂上一箭,再给他腿上一箭,这才叫他不能动弹。 林卿月见状,立时上前,将那土匪的孩子抱在了怀里,见他父亲已然没了声息,又去寻他母亲,好在萧临泽那刀及时,没让二当家那一刀给孩子母亲划拉完,这母亲暂时还活着。 “俞之兄,快来救人!” 萧临泽来了,局势陡然反装,这场对峙也霎时被终结了。 很快地,这里的土匪都被收拾了个干净,至于这些女人和孩子,有的哭着自个丈夫的离去,有的是劫后余生的喜悦和被自个丈夫挟持后的悲喜交织,有的则哄着孩子无声流泪。 这场搏斗,好似这些女人和孩子才是最大的输家,他们没了丈夫和父亲,他们没了家,但好像也没什么好惋惜的。 就在她看着这群女人和孩子失神的当口,有人从背后疾步而来,当她觉着背后一凉的时候,已经跌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她先是愕然,而后微微一笑,是再让人安心不过的檀香味儿。 “抱我这般紧做什么?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让我名声往哪儿搁?” 说这话时,林卿月话语里还带着笑意,哪里像是怕毁了名声的人? 萧临泽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月儿啊,你到底要让我拿你怎么办?” 萧临泽很少这般唤她,一这样唤她,她整个人都软得不行。 她转过身来面对着萧临泽,羞羞答答地问道:“怎么了?” 萧临泽从林卿月的长纱斗笠下伸手进去抚住了她细腻白皙的面颊:“别再让我担心了。” 一提到这茬儿林卿月就着急了。 “是你让我担心了,你的伤可好了?” “好多了,无大碍了,俞之也是,竟真的将你带上了,我还道他在信里说什么惊喜呢,原来是你来了。” 萧临泽眉目间蹙起,话语间有些责怪,又有些无奈。 林卿月嘟了嘟嘴:“难不成这不是惊喜?” “这虽不是战场,但刀剑无眼,我还是会担心的。”萧临泽道。 “你不是说过会保护我的吗?”林卿月讨好地笑道。 萧临泽轻摇了摇头;“罢了,随俞之回我们驻扎在黑风山山脚下的营地吧,我派几个人护送你们过去,待我将这边事情忙完了再来寻你。” 第185章 突变 林卿月正色:“好,你当心着些,万事顾念着我些,记住,我还等着你呢。” 萧临泽闻言,恨不得现如今便将林卿月揉碎在自个怀里,然后吻遍她的面颊,但是众目睽睽,只一个浅浅拥抱便足矣,再多就过了。 他放开她,这便跟着前面的官兵一道进了山洞,往黑风山那边探去。 林卿月看着萧临泽离去的伟岸身影,陡然回过神来,想着她还没问他,她分明戴着长纱斗笠的,他是怎么认出了她来? 她到底是没有依着萧临泽的意思直接回他们驻扎在黑风山山脚下的营地,而是跟着龚蒙一道帮那些女人和孩子收拾起了伤口,待处理得差不多了,看着这些女人和孩子被官兵们带回梓州城内,他们这才跟着押送土匪的官兵们往营地行去。 萧临泽他们住的营地很是简陋,但行军打仗在外,时刻保持着警偈,睡得太安逸了反倒不好。 女人是很少会出现在营地的,穿着一身大红色斗篷的林卿月走近营地时是吸引了不少的目光,林卿月还是明月时早已习惯了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倒也没觉着什么,兀自打量着营地。 嗯,就几口大锅,好多个帐篷,原来营地就是这样的啊。 留守在黑风山脚下的有些是守备军,有些是从京都调拨过来的士兵,守备军不认识龚蒙,但从京都调拨过来的副将却是识得龚蒙的。 两人寒暄一阵,副将才试探着问道:“龚公子,不知这位姑娘是……” 龚蒙摇头,是只字不提林卿月的身份,只道:“带她去萧统领的帐篷吧。” 段奕宏虽不知来人身份,但见身边这位副将都对他客气有加,想必此人身份定然不俗,不过想想也是,从京都来的,哪有什么简单的人物? 他忙殷勤地招了人来,嘱咐他待会儿带林卿月去萧临泽的帐篷。 林卿月回头瞧着龚蒙,听得他道:“空青那边儿一时半会儿怕是完不了,赶了这般久的路了,去他帐篷里歇歇吧。” 林卿月点了点头,同龚蒙道了声谢,嘱咐他也歇上一阵,又同副将和段奕宏点了点头,这便被人引着往萧临泽的帐篷里去了。 这两月的相处叫段奕宏知道萧临泽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他从不会因私废公,如今却是找了个女人回来,叫他是万分琢磨不透。 萧临泽的帐篷里也布置得很是简陋。 她掀开帐篷帘子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案桌,案桌后有张椅子,转头就瞧见了个晾衣服的木施,再就是个再简单不过的床了,看着像是床板搭成的,不知有多硬,床上被褥是深棕色的,看起来有些死板,大概孤枕冷衾也不为过了。 这一切倒是跟她猜想得差不多。 不过,她确实有些累了,取了头上斗笠挂在了一边,又将身上的大红斗篷挂在了木施上,这就打算上床歇息一下。 只是躺在床上后,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床板还真是跟她想的一样,硬邦邦的,被子也是,是只硬不软,说是孤枕冷衾也不为过了。 不过这里虽说简陋,但好歹床铺上还留有丝丝缕缕的檀香味,跟萧临泽身上的是如出一辙,倒是叫林卿月万分安心,翻个身,将自个蜷缩成一团,就这样睡了过去。 她这一觉睡得很沉,再醒来时天都黑了,而萧临泽就坐在床边陪着她。 她伸手揉着眼睛,声音带着初醒时的朦林:“你回来了啊。” 说完这话她陡然惊醒,慌不迭就要半坐起身,被萧临泽伸手扶住了。 “毛毛躁躁的。” 要是平时林卿月就要回嘴,可今日却是顾不得了,她拉着萧临泽,借着昏黄的灯光,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可他一身黑,哪里能瞧出什么来? “你可受伤了?” “放心,我没事。” 萧临泽觉着无奈,可又觉着很是窝心,那是种从没有过的窝心。 “你一身黑,我怎么瞧得出来?上回被人暗箭给伤了,现如今如何?” 林卿月撇嘴问道。 “好多了。” 林卿月算是明白了,只要问萧临泽,都是一切皆好。 她干脆换了个话头:“怎么样了?那帮子土匪,还有梓州知州,都给抓住了吗?” 萧临泽点头:“该抓的都抓了,只可惜严凯被人杀了。” 林卿月一惊:“死了?一路上林卿月也听龚蒙提了不少关于梓州的事儿,严凯这人她自然知道。 “怎么会死了?土匪不是庇护他的吗?那事情可有头绪?” “还能怎么死的?就朝廷那帮子酒囊饭袋做的,做正事个个往后缩,杀人越货的勾当倒是一个比一个做得顺手!”提及这茬,萧临泽的声音更冷了,“到底是这世家存在得太久了。” 林卿月握住萧临泽的手,温温柔柔地笑道:“我陪你,他们敢伤你,那我就敢陪着你一道击溃他们!” 她知道的,萧临泽不是什么走狗,他是真的为国为民计的人,是个实打实的忠君爱国之人。这样的人,她愿意同他共担风雨。 萧临泽只觉一颗心被温水包裹住了,暖烘烘的,克制不住地嘴角上扬,看着她搭在自个手上的白嫩小手,禁不住回握住了。 “这可是你说的啊,要陪着我的。” “自然,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可不是你们男子的专言,风里雨里,我陪着你走!不过……”萧临泽挑眉看着古灵精怪地林卿月,“说好的,要护着我的,那你这辈子都得护着我!” 萧临泽郑重其事道:“自然,给了你承诺,那便一定要做到。” 他从不轻易承诺。 林卿月心下熨帖,整个人都是暖呼呼的,竟难得羞涩得连话都不会接了,就沉默地抠着床板,是好半晌才找到了话头。 “你累了吧?要歇歇吗?” 她是一点下床的自觉都没有,直接朝里挪了挪,拍了拍空出来的那块床板,就要萧临泽躺下来。 萧临泽摇头失笑。 “你真是一点也不怕人说,也不怕我负你啊?怎么一点警觉性都没有?” 说着,他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头。 “那你会负我吗?” 林卿月笑着看向萧临泽。 萧临泽认真地看着林卿月的双眼,摇了摇头:“不会,若你始终如一,我便不离不弃。” 第186章 人性 林卿月明白萧临泽的意思,只要她还是现如今的她,那他便会守着她,若不是……若原身回来了,性子大变,那他或许就不会…… 她思及此便觉万分惶恐,赶忙止住了自个的胡思乱想,道:“这不就是了?那我怕什么?除了洞房,该做的不该做的,咱们不都做了?” “你呀……”萧临泽轻点了点林卿月的额头,“怎地不知害臊呢?” 林卿月扬了扬头,起身用双手环住了萧临泽的脖颈,拖长了调子问道:“你不就喜欢我这样?” “是啊。”萧临泽瞬时凑近了林卿月耳畔,热气直往她耳朵里钻,“最是喜欢了。” 林卿月觉着耳朵里有些痒,却又不想认输,索性轻轻将他推开了。 “你瞧瞧你,以前还会耳红,现如今倒好,脸皮是厚得不行。” “那还得仰仗六姑娘,是六姑娘调教得好。” 萧临泽说这话时,薄唇轻勾,眼角微挑,带着说不出的惑人意味,惹得林卿月一时挪不开眼。 她想,萧临泽真是她在这世上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你吃什么长大的啊?” 萧临泽此时嘴角还噙着抹笑,突然听得林卿月问这话,一时不明白:“嗯?” 萧临泽说这话时尾音轻轻上挑,勾得林卿月心痒痒,耐不住又倾身上前吻了吻他的嘴角,末了还故意轻佻道:“偷个香。” “你知道什么叫物归原主吗?”话罢,萧临泽一手揽住了林卿月的腰,一手捂住了她的后脑勺,以吻封缄。 一吻罢,两人呼吸都有些粗重。 他用额头抵着林卿月的额头,道:“起来用点饭再睡。” 林卿月抿了抿湿润的唇,点头应下了。 萧临泽起身给林卿月端了碗稀饭来,又拿了点白面馒头,还有些咸菜。 “时候晚了,别的不好克化,吃点这个,就在帐篷内转几圈,刚好。” 林卿月仰着头,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我们家空青哥哥,真是人美心善。” 要是旁人说萧临泽美,早被他一个眼刀子甩过去了,可林卿月不一样,情人眼里出西施,她的眼中确也满是真诚,听得人不但不生气,反而还软了心肠。 两人用过饭,相携着在屋内走了一圈,萧临泽就催促着林卿月上床歇息。 “你呢?”林卿月躺在床上看着萧临泽。 萧临泽给林卿月拢了拢被子,又去一边儿给她寻了件自个的斗篷来给她搭在被子上,这才道:“我去跟俞之挤一晚。” “哦……”林卿月刻意放软了调子,是愈发的甜腻,又带着几分委屈,“空青哥哥令愿跟别的臭男人一起睡,也不愿跟月儿睡,月儿好伤心啊。” 这话被林卿月说出来简直能腻死人。 他吻了吻她的额头,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而沉的轻笑:“我们家月儿最是听话了,乖乖地啊。” 林卿月看着萧临泽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偷偷一笑,安心地睡了过去。 昨儿睡太多了,翌日一早林卿月就醒了,她觉着双腿是疼得不行,撩起衣裙一瞧,禁不住叹了口气。 这段日子她和龚蒙一直是在马上度过的,龚蒙一个男子都受不住,何况她一个女子,加之这副身子被养得娇嫩得很,是被磨得又红又肿。 好在龚蒙是个细心的大夫,思量到了这一点,给了她药,这段日子才熬了过来,可昨儿太累了,她蒙头就睡,也没注意,今早上就愈发严重了,趁着这时候正好能擦一擦。 这药膏擦在伤处凉丝丝的,倒也不错,就在这时候,萧临泽却是来了。 林卿月猛地一抬头,就瞧见了呆愣在帐篷口的萧临泽,两人是面面相觑,还是萧临泽先反应过来,慌忙转身出了屋。 虽说林卿月一直在勾着萧临泽,但她也不是真不知害臊,一张小脸直接爆红,感觉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她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萧临泽,等整理好自个的衣衫还是没唤萧临泽进屋,最后还是他主动开了口。 “我可以进了了吗?” “进……进来吧……” 林卿月都有些结巴了。 萧临泽进了帐篷后有些不敢看林卿月,一张脸从脖子红到了耳朵根。 “我……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觉着还早,像是昨夜那般,你还睡着,就想来瞧瞧你…” “没……没事的……我想吃面,你去给我下面!” 林卿月坐在床上,也不去看萧临泽。 萧临泽点头,忙应下了,然后转身就去了做饭的帐篷,准备给林卿月做个煎蛋面。 黑风山被萧临泽带人给端了,接下来就是解决灾民粮食,还有彻查梓州干旱严重,官员却瞒而不报,更无作为,甚至贪墨粮食的行为。 也没给萧临泽和林卿月太多别扭的时辰他们就得拔营回梓州了。 萧临泽今早撞见了林卿月擦药,虽万分羞窘,但很是心疼她,原本想给她寻辆马车的,被她给拒了。他“我一个女子来了军营原本就不该,又是直接进了你的营帐,要是再给我什么旁的待遇,处处让你照顾着我,只怕原本对你敬佩的官兵们也会心生不满。” 要是在西洲,林卿月倒没觉着什么,对于勇敢的女子,就是男儿也是对他们佩服有加的,就是她,也用马术,而非公主的身份赢得了许多尊重。 他们草原和大漠的女子总也是自由的,不似大启,总被拘束着,连女子入军营都能被人所垢病,也未免太过可笑,但她来了大启,总得守一点规矩,没得到时候闯出祸端来,连这条小命也没了。 “何必太过在乎旁人的眼光?何况我一个男儿要想赢得旁人的尊重从来不是靠这些虚无缥渺的东西,我更不觉得一个男人疼自个未来的妻子有何不妥。” 萧临泽从来不在乎旁人的眼光。 宦官义子、飞龙卫统领,哪一条都是被世人垢病的地方,可这些在旁人看来看不上的东西却是他的心中之重,他从来都是感恩的。 他清楚地知道,若是没有他的义父,他不知在世上的哪个犄角旮旯过着悲惨的生活;若是没有飞龙卫统领一职,他更是什么都不是,更无法施展自个保家卫国、惩奸除恶的抱负。 林卿月心头一恸,藏在长纱斗笠下的眼中满是疼惜,只可惜萧临泽看不见。 第187章 母亲 她没说什么多余的话,只是拿手轻轻勾了勾萧临泽的小手指,然后又很快地放开了。 这种隐晦的爱意和安慰似是将两人拉入了无人之境,好似天地间只剩两人,再听不得旁人的声音,天很蓝、风很轻,一切都是那般美好。 梓州现如今虽说还没恢复生产,但因着萧临泽下令开仓赈粮,而后又有朝廷送来的粮食,倒是叫梓州百姓们暂时度过了难关。 百姓们只要能吃饱穿暖,那就很满足了,又见得萧临泽率领官兵们将困扰他们许久的黑风山的土匪都给剿灭了,更是欢欣鼓舞。 他们听闻萧临泽今日会率领官兵们回城,都自发地来到了大街上迎萧临泽率领的军队,一时好不热闹。 “萧统领生得好好看啊。” 就在这时,一个被自个母亲抱着,站在前面的小女孩用她那甜腻腻的声音说道。 那母亲笑眯了眼,同自个女儿道:“对啊,只有萧统领这样的好官才能生得这般好看,以后我们家的囡囡也要嫁这样的大英雄才是。” “恭迎萧统领。” “谢谢萧统领为我们梓州除了两大害啊!” “诸位军官大爷们都辛苦了!” 百姓们的感谢声不断传来,虽不是夸林卿月的,但她听了也是万分高兴,忍不住偏头去瞧萧临泽,见得在外向来不苟言笑的他眼中竟也带上了几分笑意,她心内触动,原来国泰民安才是你之所愿。 她突地想到了初遇萧临泽时他所说的话,这样的人真的会主动挑起战乱吗? 她不信,她是不是可以奢求,奢求他在两国情势焦灼的时候会站出来说上两句,奢求他同自个一道为两国和平交往而努力? 萧临泽率领的军队快要行至长街尽头时,一个美貌妇人抱着一个小男娃来了,小男娃见得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人很是兴奋,高声呐喊道:“娘,是爹爹,是爹爹,爹爹是大英雄。” 那妇人也很是激动,一张小脸红扑扑地,听得自个孩子如此说,是连连点头应是:“是……是啊,那是你的爹爹……” 她说这话时,眼角似乎还有泪光闪过。 萧临泽不识这名妇人和她怀里的孩子,可看着他们望来的方向,大抵猜出了他们的身份他偏头瞧着长着一脸络腮胡,埋头骑马的男人,道:“段守备,怎么样?做百姓爱戴的官员可比做那人人唾弃的官员好受许多吧?看看夹道欢迎我们的百姓,看看你的妻儿,他们是不是都引你为傲。” 段奕宏臊眉耷眼,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能连连点头应是。 好半晌,他才敢抬头偷眼去瞧自个的妻儿。 他的妻子长得很是窈窕温婉,此时正抱着自个孩子泪眼朦林地望着自个,孩子则看着他兴奋地朝他招手。 他很喜欢自个这个孩子,时常也会陪他玩,可看着自个身子瘦弱的妻子,突然觉着自个好似很久都没这般好生看过她了。 他当初也是心悦她的,揣着一颗真心求得她作为秀才之女的身份下嫁给了他这个斗大字都不识一个的土包子。 两人也很是琴瑟和鸣了一段日子,后来怎地突然变了呢? 他成日里去陪着那些个官老爷喝酒,也不断往上升着官儿,家里的日子愈发好了,可他的心也野了,不耐听她劝诫自个,戒骄戒躁,只一心想往上爬,造下许多孽,头一个孩子还没保住,偏生自个还怪她,还觉着她烦,比不得外面那些烟柳巷的女子,如今看来当真是可笑至极! 他有些不敢看她,可看着她的笑颜他又有些舍不得挪开眼。 林卿月也在其中看出了些门道,也不知是浪子回头,还是旁的什么,反正她眼里是揉不得沙子的。 她往萧临泽那边侧了侧身子,低声警告道:“你可得不忘初心,别走着走着连自个是谁都忘了,我可没这妇人那般好的脾性,要是你敢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或是负了我,我可是会头也不回地走了的!” 萧临泽知道林卿月没有开玩笑,所以他也郑而重之地回头望着她,一字一顿道:“不会的,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林卿月藏在长纱斗笠后的嘴角微微向上勾起,眉眼间尽皆满足,其实往后的日子谁也说不准,但此时此刻,她是信他的,这就够了。 梓州之事多方势力牵扯其中,可萧临泽不是旁人,他是飞龙卫统领,先是逮住那日唆摆百姓暴乱的人审讯,那几人自然不肯说,可飞龙卫最不缺的就是手段,到底从他嘴里撬出了话来。 竟是端王下的手! 这端王是皇上的侄子,对皇位虎视眈眈好像也不足为奇,毕竟古往今来,为了那个位置不择手段的人比比皆是,可萧临泽却是觉着不对。 梓州的一切事情都给了他一种违和感,不该是这样,与其说不该是这样,该说不该如此简单地就查出了幕后之人。 他信此事端王确实掺和其中,甚至想挑起百姓怨气,给他更为光明正大的篡位的由头,但他仍然觉着此事还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可没有证据。 他又查了严凯,查了那帮子土匪,此事牵扯出了更多的世家。 他没有犹豫,尽皆提笔上报。 很快,皇上下达了谕令,让他继续留在梓州,一是继续彻查此事,看看是否还有什么官员或是世家大族牵扯其中,二是重整梓州秩序,尽快恢复南北通道,让百姓们过上安宁平稳的日子。 林卿月不明白,此时该是皇上最为需要萧临泽这个飞龙卫统领的时候,为何会让他留在梓州,不让他回京呢? 虽说萧临泽的能力有目共睹,林卿月也觉让萧临泽只是做个飞龙卫统领是浪费人才了,但旁人不晓得啊,旁人看到的只以为他查案子抄家的能力是一等一得好,谁也不信他能治理好一方百姓。 特别是在京都的众人,都心道萧临泽这是要失了圣心了。 朝中那些个弯弯绕绕的事儿林卿月不懂,但她知道萧临泽是个重情重义的人,皇上对他有知遇之恩,他不会毫无芥蒂。 这夜,繁星点点,林卿月硬拉着萧临泽坐在院子里看星星,好半晌,才忍不住叹道:“我见过比这好看的星星,这里的星星看着好遥远啊,草原上不一样,触手可及。” 第188章 皇上心中自有思量 她从不怕在萧临泽面前暴露身份,甚至在想通一切关节后她开始主动向萧临泽透露那些可疑之处,只等着时机成熟之时她将一切都告诉他。 她不知道的是其实萧临泽早已猜透了她的身份,只是在等着她亲口告诉自个,然后同自个解释为何她会是林卿月的面孔。 “是吗?有机会你可得带我去瞧瞧。” “自然。”林卿月顿了顿,才又道,“空青哥哥,你是不是很在意皇上不召你回京啊? 萧临泽抿了抿唇,道:“我相信皇上心中自有思量。” “但还是会失落,是不是?”林卿月轻声问道,好似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没什么羞耻的。 萧临泽被林卿月的坦然弄得哭笑不得:“你呀,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要什么面子?”林卿月理所当然道。 萧临泽点头:“也是。” 良久,他复又道:“旁人都说皇上喜怒不定,在他身边很有威压,可看着皇上,有时候我甚至觉着他像是一个我的长辈,只不过这位长辈威严十足,无论如何,我都是感激他的,我是真心实意地要保护他,不单单是为了什么名利。” 林卿月点头:“我知道。” 她喜欢的萧临泽就是这样,看着跟个冰块似的,其实内里是软得不行。 她窝进了他的怀里,又接着道:“这样挺好的,想得开,活得久,所以皇上才重用你啊,因为你没旁的坏心。” “能为自个敬重的人办事,学着为人处世,于我来说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当然,我还得了权利,倒也是极为不错的。”萧临泽一向不是个贪婪的人。 林卿月面上笑容愈发灿烂,一双眼就这样直直地看着萧临泽,又不说话。 萧临泽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笑问道:“怎么了?” 林卿月伸手握住了萧临泽的手指,又往他面前凑了凑:“谁也想不到鼎鼎大名的飞龙卫统领会说出这番话来啊。” 萧临泽笑着摇了摇头:“什么鼎鼎大名?怕是臭名昭着吧。” 林卿月放开了萧临泽的手,哼哼唧唧道:“人贵有自知之明。” 她说了这话后发现萧临泽久久没搭话,便偏头去瞧他,却见他面上已然敛了笑意。 她也正了颜色,等着他开口。 “我打听过了。”半晌,萧临泽终于开口了。“西洲的小公主明月公主前段日子摔了马,醒来后性情大变,摔马的日子同你落水的日子刚好。” 林卿月错愕不已,没成想萧临泽竟然已经想得这般深了,而后又觉着理所当然,她的夫君本该如此举世无双,拥有好看的皮囊,也有睿智的头脑。 “原来你都知道了啊。” 这回轮到萧临泽愕然了,他没想到林卿月这般轻易就承认了。 “如今西洲那边如何了?”林卿月继续问道。 “可能会和亲,西洲王已经同皇上在商议此事了。”萧临泽毫不隐瞒。 林卿月垂头摆弄着自个的手指:“看样子我就要见到她了啊,空青哥哥,怎么办?此事太过匪夷所思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也不知从何说起。” 坦白至此,萧临泽已不求别的了。 “没事,这或许便是命运吧,我总会陪着你的。” “不论我变成什么模样,那你可一定要认出我来啊。” 林卿月说着,扑进了萧临泽的怀里。 萧临泽回抱住她,郑重应下了。 “会的。” 两人拥抱良久,再分开,情绪已然平复,但两颗心却是靠得愈发近了。 “我在这里不知还要呆多久,你怕是私自跑出来的吧?林府不知如何鸡飞狗跳了,该回去了。” 林卿月没想到自个方才才在心头夸萧临泽心软,他就来了这么一句,简直是啪啪打脸啊。 她立时不乐意了,直接坐直了身子瞪着他:“你什么意思?赶我走?萧临泽,你说你是不是煞风景,咱们刚说开,不说浓情蜜意吧,你就要赶我走!” 萧临泽也不想赶林卿月走的,但她一直呆在这里确也不是长久之计,他必须得说这话。 “不是要赶你走,只是你有没有想过老太君会担心?” 说什么萧禊会动怒自然没用,但他知道林卿月在乎萧老太君。 “我也舍不得你,但是我们还未成亲,我一个男子倒是无碍,女子却不是,大启的民风就是如此,我们没办法去改变别人根深蒂固的想法,我们也可以不在乎,但我们还得在这世间行走,这不是妥协,这只是折中。” 林卿月说不出话来。 “你跟我有牵扯,路上怕也不安全,我找飞龙卫的人护送你。” 林卿月还能说什么?萧临泽都是在为她计较,她只能点头应下了,只不过最后讨价还价,说是要再待两日再离开。 只是世事变化莫测,总是打得人一个措不及手。 林卿月还没走成,梓州城里却是突然爆发了瘟疫。 林卿月来了梓州也有两日了,她总也戴着长纱斗笠的,这会儿听得段奕宏来同萧临泽回禀此事,在屏风后是再也坐不住了,立时站了起来。 “怎会这样?怎会突然爆发瘟疫?” 瘟疫一出,哀鸿遍野。 林卿月的身份段奕宏一直摸不清,但她跟萧临泽的关系自是不一般,听得她问了,立时答道:“情况还不明朗,据说先是城西有两家人先得了瘟疫,只不过小老百姓们都害怕,没上报,加之当时官兵们都急着分配粮食,城里是乱得很,也没查探及时,结果一发不可收拾”。 若是瘟疫防控不及时,那一城的百姓都会遭罪啊。 萧临泽蹙眉:“按理说洪涝才易带来瘟疫,这旱灾也会,但比起洪涝倒也不会那般容易引起瘟疫,除非死了很多人。” 龚蒙也肯定道:“确实如此。” 萧临泽同龚蒙对视一眼,他眼中的意思显而易见,龚蒙会意,垂眸思索了起来。 萧临泽收回视线,转而分配起了任务。 “段守备,你去将城西的百姓都给圈起来,不要再让瘟疫向外蔓延了,周千总,你带着守备军守好城门,再往外压个百十里路,让人不要再向前了。” 待几人得了令都走了,林卿月才从屏风后急急转了出来。 “这可如何是好?俞之兄,瘟疫可有法子治?” 第189章 避免更多人因此死亡 龚蒙面色沉重地摇了摇头:“我委实汗颜,立志学医多年,依然没有研究出如何能医治瘟疫之症,只能延缓病症,多的还是得看人体质。” 在西洲也没法子医治瘟疫,林卿月以为大启能有什么法子,但显然…… “难道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人就这样死去吗?” 萧临泽拉住了林卿月的手。 “我们要做的是避免更多人因此死亡。” 此事很是无奈,却是他们不得不去做的,只能将得了瘟疫的人都圈在一起,然后寻大夫给他们定时送药,最后满城都要封禁,这样才能让瘟疫不传出去。 “你今日便走吧,我派人送你。”萧临泽道。 林卿月当即不干了。 “你休想将我推开!要是你只是留在梓州安抚民心,助百姓们休养生息,等着梓州一切归于正途你就回京都,那我回去等你没什么,可你是留在这里治瘟疫的,无论如何我都要跟你共进退!” “我想你帮我带份折子回京,也好让皇上尽快知晓梓州的疫情。” 萧临泽在下属面青可以独断专行,唯独对待林卿月他不能如此,他须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偏生林卿月不吃他这一套。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要将我支开,你若是想要皇上知道这边的疫情,有的是迅捷又安全的传递方式,可比将折子放在我身上安全多了!” 提及此,她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何况为了我的清白,你根本就不会想要旁人知晓我来梓州寻你了,萧临泽,扯些谎能不能环环相扣,别前后矛盾?或是说先前那些心疼我的话都是骗我的?” 萧临泽哑口无言:“我哪里会骗你啊?” “你方才就想骗我!” 林卿月是分毫不让,女人在外是要给男人面子,但有时候可不能让他蹦跶太高了,这是她母后同她说的驯夫之道,她觉得深以为然。 “你自个掂量清楚了,何况谁晓得我现如今是不是也惹上了瘟疫,万一出去惹着谁了我罪过可就大了!” 萧临泽伸手紧紧握住了林卿月的手,轻声斥道:“说什么胡话呢?” 顿了顿,他又道:“罢了,留下就留下吧,也确实是如此,我既下了令,就不该破令,这时候最好是谁都不要出城,不然就真的是哀鸿遍野了。” 林卿月可算是松了口:“这不就得了。” 这一来二去龚蒙在一旁看得是一愣一愣的,他是真没想到骇人听闻的飞龙卫统领萧临泽也有被人说得哑口无言的一日,不过这一幕着实是好笑了些。 “空青,你也有今日。” 萧临泽哑然失笑。 “所以啊,不要轻易惹你嫂子。” 龚蒙闻言,特地朝林卿月施了一礼。 “俞之可不敢惹小嫂嫂,小嫂嫂的厉害早在京都来梓州的路上俞之便见识了,着实是佩服得紧。” 若说他起初有调侃之意,后面这句话却是说得真心实意,他是真心佩服这样的女子,简直叫他刮目相看。 林卿月被龚蒙说得羞红了脸,嘟哝了两人几句,便也没再接话了。 玩笑说过了,正事才是最为要紧的。 “俞之,有法子人为的制造瘟疫吗?” “瘟疫一般是因着人畜死亡没有得到及时清理,还有一些百姓所处环境太过脏污造成的,严凯为了掩盖自个的罪行不会不去处置那些被饿死的人,至于瘟疫人为?我还不知道有谁研制出了这种毒药,除非有人接触过得了瘟疫之人的贴身物品。” 龚蒙解释完这一切后,瞧着萧临泽若有所思的模样,有些不解。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难不成你真怀疑这是人为?” “是啊,如你最后这话所言,瘟疫扩散往往伴随着死亡,但严凯势必是处理了尸体的,但就是他没处理干净,那瘟疫也不该不早不晚到这时候才来啊?太巧了。” 萧临泽从不相信所谓的巧合。 “太过巧合的巧合往往就是蓄意为之。”林卿月补道。 龚蒙面色铁青:“若真如此,那这人未免太过歹毒!” “你觉得只是一人吗?”萧临泽挑眉问道。 龚蒙骇然:“你的意思该不会是世家联合所为?” 萧临泽没应这话,却也没否认,毕竟这的确太过令人匪夷所思。 为了掩盖自个的罪行,所以要整个梓州城都变成一座死城,听起来确实骇人听闻。 “现如今最为重要的是要控制疫情。” “放心吧,我会开药方,也会定时去给被隔离起来的百姓看诊,但熬药、送药不是小事,我一个人办不成,毕竟城西还有那般多的百姓呢,你得派些人给我。” 龚蒙看起来似是个温文尔雅的书生,但做起事来却是雷厉风行,势必是会做下去的。 “我会派人给你的。”静默半晌,萧临泽伸手拍了拍龚蒙的肩头,道,“万事小心。” 龚蒙点头应下,再不浪费时间,转身出了屋门,去安排接下来的治疗事宜去了。 龚蒙甫一离开,萧临泽便道:“你留下来可以,答应我,别乱跑。” 林卿月忙不迭点头:“那你也得答应我,你去看了城西的病人后不能避着我,将自个一身清洁了,该来寻我便寻我。” 她是知道的,他势必会去城西看望那些得了瘟疫的病人。 萧临泽无奈一笑:“我当真是对你一点办法也没有。” 瘟疫不是别的什么病,一旦爆发叫人措不及防,而萧临泽的猜想也不是无缘由的。 他派了人去城西进行了调查,真如他所言,先爆发瘟疫的那一家人前段日子来了两个远方亲戚,是对夫妻,那妻子病病哀哀的,据说是来梓州寻医的,也不知从哪里听说在这里有个神医,可以医治那妻子的病。 要再问那对夫妻下落,说人早已得瘟疫死了,那家人后来都得病了,就有一个身强力壮的汉子还活着,可人也病得模糊,怕是也活不久了。 线索到这里算是又断了。 “只怕就是那对夫妻也是被人利用的,他们并不知道背后的人要做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得了瘟疫,该说或许他们以为这里有人能治瘟疫。”萧临泽看着林卿月道。 “殊不知他们只是被人利用来传播瘟疫的,然后惹得满城风雨。”林卿月说及此处,就忍不住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个天杀的,黑心烂肺的,他们怎么敢!” 第190章 回头 萧临泽走到屋门口,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空,道:“在世家眼中,家族兴衰和利益才是最为重要的。” 林卿月突然感到一阵恶寒:“那些个世家也是被百姓供养着的,他们吃了百姓的米,受了百姓的膜拜,他们合该为百姓做事才是……” 说到后面林卿月的声音愈发低了,是啊,她也没有做到,她受了西洲子民的供奉,可是要她来和亲她都不愿。 但有些话她却是忍不住说出了口。 “那这样的世家还有什么用?” 说着,她走到了萧临泽的身边,同他一道望着这黑沉沉的天际。 萧临泽没答林卿月这话,只是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试图给她点安慰。 良久,林卿月又问道:“你说,萧禊有没有参与进来?” “不会。”萧临泽这话不是在安抚林卿月,只是他确信萧禊还没这个胆子,更不会这般蠢,“就算他有这想法,老太君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提及萧老太君,林卿月面色总算是好些了,她笑着点了点头:“对,姑奶奶真是林府最为睿智的人了。” 往后的日子萧临泽是愈发忙碌了,有时候两三日都呆在外面回不来。 林卿月很是担心他,可她答应了他不会乱跑,也为了免除他的后顾之忧,她一直在梓州府衙里等着。 只是今日很是不同寻常,府衙内的人尽皆行色匆忙,在府衙内各处撒石灰的人是愈发多了,也撒得愈发勤了,还有被萧临泽派来服侍她的丫鬟,也是忧心忡忡的。 在这个小丫鬟又打碎一个茶盏,直接跪下来同她认错的时候,她总算是问了起来:“荔枝,你今日到底是怎么了?” “就……就……” 萧临泽将荔枝派给林卿月指使前曾特意吩咐过她,让她少同林卿月说些外面的事儿,特特是坏事,更不要拿到她面前来说,可她心头实在是没底,一颗心没个着落。 林卿月看出了荔枝的隐瞒,知晓怕是外面的事情不好了,更怕萧临泽出事,她顿时就急了,厉声道:“说!” 荔枝吓得身子一颤,立时跪伏在地将事情都给交代了。 “是……是明晨街……也发现了两个人得了瘟疫……” 明晨街就是府衙出去的那条街,也无外乎荔枝这般怕了,明晨街上的人家户都有得瘟疫的,足见疫情是又严重了。 “姑娘,您说……我们……我们会不会也会……梓州城的人会不会都……” 林卿月起身,将荔枝扶了起来。 “大人如何做的?” “大人……”荔枝垂眸想了想,怯怯答道,“大人下令将他们一家子都给圈起来了,不让人接近。” “那不就得了?不是都被圈起来了吗?你怕什么?”林卿月伸手轻抚了抚荔枝的肩头,安抚道,“没事的,都会过去的。” “可是……可是瘟疫一出……许多人都会……都会死的……” 荔枝也是穷苦人家出生,小时候就是因为他们老家那边出了瘟疫他们一家才逃出来的,她想想那时候的情景都害怕,哀嚎声不断传入耳中,处处都是腐烂的尸体…… 她一想起过去那些个事儿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太可怕了。 林卿月看出了荔枝的害怕,伸手拉住了她的手,笑道:“你相信萧大人吗?” “相信啊。”萧临泽在梓州百姓眼中是英雄,在荔枝眼中同样亦是,她毫不犹豫就答出了这句话,可是答完话后那股子害怕之感又占了上风,“可是那是瘟疫啊……” “放心吧,有萧大人在,疫情定然能控制住的。”林卿月塞了一块糕点到荔枝手里,“你与其在这里忧虑,不若想想晚上吃什么。” 她虽然如此说,但她心中还是万分忧虑的,她明白疫情又严重了,该说再过一段日子,疫情会达到一个顶峰,到时候只怕死的人更多,更是人心惶惶了,可是没有法子,瘟疫就是这样,一旦蔓延开来,没个一年半载不是能彻底压下去的。 他们要做的就是忍耐,在事情没有明朗下去,就算是看着一个个人死去,也只得忍耐,还得引导着人更积极地去面对,这样才有希望,俞之兄也说过的,病人要是心态好,多活些日子也是有的。 荔枝看着林卿月的笑颜,渐渐地也平静了下来,点了点头应下了,却是要走的意思都没有,好似还在犹豫着什么。 林卿月回过神来正好瞧见了这一幕,问道:“可还有事?” “姑娘,奴婢……奴婢……”荔枝犹犹豫豫地说了出来,“荔枝想要回去瞧瞧自个的父母……” 林卿月觉着好笑,自个又不是个苛刻的主儿,加之府衙里都是有人做饭的,荔枝走个一两日也没什么的,怎么提及这事她还这般惶恐啊? “可是……可是奴婢出去了会不会就回不来了啊?奴婢的家就在城西,在龚大夫他们搭建的棚子附近。” 龚蒙他们在城西搭了棚子,每日里都会让官兵根据登记在册的册子叫人有序来棚子前把脉问诊,看看他们的身体状况,以免有人染了瘟疫没有及时发现,又是一大片需要隔离的人。 既然荔枝的家就在那边应该是没甚大危险的,但她担心…… “我陪你去吧。”林卿月道。 荔枝说了那般多的话林卿月算是明白了她的心思,她是又怕瘟疫这个病,又担心丢了这份差事,又实在放不下家里人。 反正自个这般呆着也是呆着,她也确实不想坐以待毙了,想要去府外尽一份自个的绵薄之力,既然荔枝怕,她便陪她走上一遭,再瞧瞧外面的形势,也是极为不错的选择。 荔枝还在犹豫。 “大人会不会……” “不会的。” 林卿月答得干脆利落,但她知道他一定会生气的,到时候她就说实在不忍荔枝一个人回去,倒也算是个不错的借口。 何况她不是真的只是一个需要萧临泽保护的女子,她也有自个想要做的事情,她也不想他如此辛苦。 虽说或许她的帮忙不过杯水车薪,但星星之火也可以燎原。 两人一商定,林卿月就督促着荔枝和她一起戴好面巾,她再戴上长纱斗笠,这便一道出府了。 这是自瘟疫爆发后林卿月头一次出府,昔日的繁华热闹已不见踪迹,只有死气沉沉的寂静,街头上随处可见的枯黄叶子,昭示着这座城的荒凉。 第191章 坦白 甚至不用官府号召,许多百姓都不敢出门,偶见得两三行人,也同她们一样戴着面巾,是行色匆匆的。 再往前走,一个棚子前有许多人排着队,这该是萧临泽安排在城东守着每日里给百姓们看脉的大夫。 林卿月一晃眼,似乎瞧见了萧临泽,忙压了压帽檐,拉着荔枝快步走了。 “姑娘,怎么了?”荔枝疑惑道。 “没事,咱们快去快回。”林卿月回道。 萧临泽今日是来巡查百姓们就医的棚子,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问题,问问大夫们还有什么需求,城东这边刚好查探完,没甚大问题,就是药材快要不够了,他接下来便打算往城西去,一抬头,却是看见一道戴着长纱斗笠的女子的身影从街角一闪而过。 那身影未免太过熟悉。 再看她旁边女子的背影,也有些眼熟。 见着她们也是往城西去的,他不再多想,安排好这边的事宜抬脚便跟了上去。 到得城西,入目的房屋不似城东那边那般气派,低矮的房屋紧凑挨着,青石板下隐约传来一股股臭味,该是下水道堵了,原梓州知州严凯也没找人来通一通,现如今更是腾不出人手来做这事了。 林卿月禁不住叹了口气,也无外乎这里瘟疫最为严重了,要是有心人散播瘟疫,这里的确是最为合适的地方。 荔枝面露尴尬:“姑娘应该没来过这里吧?” 林卿月点点头:“确实没来过。” 荔枝笑得腼腆:“这里便是我们穷人住的地儿,稍稍有些银子,是人都会想往城东搬,我也想挣银子举家搬过去。” 林卿月微微一笑:“若你愿意,定然可以,现如今我们要做的就是活下来,活下来什么心愿都可能达成。” 她想,荔枝为人还算老实,若是疫情安稳过去,她离开之前未必不能帮她达成这个心愿,不过这番承诺她还是不能轻易出口的,毕竟疫情还未过去,世事更是难料。 “是。”荔枝没敢往林卿月那边瞧,只顾着点头应着,反反复复地回味着林卿月的话,“活下来,活下来便好……” 林卿月觉着荔枝这话重复得奇怪,好似心事重重的,转念一想,她或许在担心家里人,她便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安慰她不必过于担忧那些还未发生的事情。 两人又往里走了会儿总算是见到了龚蒙带着人在城西搭建的棚子。 这里的百姓也都万分听话,分成了三队,一个个排好队等着的,叫到了就上前去等着大夫给他们把脉,只是这里比不得城东那边的人安静,却也不算太过吵闹,只见得他们相熟的三两人,双手插着衣袖,头挨着头,叽叽咕咕地不知在说着什么。 人人都是戴着面巾的,林卿月看不清他们面上的表情,但单看眉眼却能瞧出他们的气愤来,这定然同他们讨论的东西有关。 她拍了拍荔枝的手,让她安静在这边待会儿,自个则往前走了几步,支着耳朵细细听着,就听得一汉子道:“真的,都传遍了!皇上先前去护国寺祈福遭了刺杀,祈福仪式半道上被人横插一杠,怕是上天怪罪了。” “可不会吧,除了着狗官,咱们梓州以前都是好好的,皇上将大启治理得也算不错吧。”另一妇人插话道。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说这话的汉子好似是那妇人的丈夫,“治理得好能容许这么大个贪官来?太子还能反了他?我瞧着就是报应啊!都是报应!” 林卿月蹙眉,她就说这时候的百姓们该是人人自危,能不说话尽量都不会凑一起说话,为何这般热闹,还神神秘秘的,原来是有人又传闲话了。 她毫不怀疑这又是旁人搞的鬼。 萧临泽该是传了密信回去了,纵然人证没法子拿回去,但有这封信在,皇上必然会让人控制整个端王府,紧接着就是搜查,然后下狱,难道是在端王府没有查到任何证据,皇上不好严防死守,这才给了他可乘之机? 林卿月还没想通,荔枝就过来劝她快走了。 “姑娘,我们早去早回。” 林卿月点了点头,跟着荔枝一道走了。 荔枝的家离城西就医的棚子果真很近,她们拐过一个街角,穿过一条巷子,到了一处独门独户的小院子外,荔枝就停下了步子。 “这院子也不错啊,看样子你想搬去城东的心愿快实现了。”林卿月打量着这四周,笑道。 林卿月这句不过是玩笑,她却瞧见荔枝开门的手明显一顿,眉眼间的神色好像也有些不对。 她觉着荔枝有些不对劲,从方才到了城西后她就愈发奇怪了。 “那也得有命活着……”她听得荔枝这样嘀咕道。 她故意问道:“你说什么?” 荔枝陡然回过神来,摇头道:“奴婢就是……有些担心,担心瘟疫会不会……” 林卿月觉着荔枝绝不仅仅是担忧这个,但她又寻不出别的原因来,只能温声道:“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大可同我说说,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但我可以去帮你问问大人,他说不得能帮你,有些事莫要一个人担着。” 她说完这话就见荔枝一双眼睛瞬时就红了,她没说话,就温温柔柔地看着荔枝,鼓励她将难处说出来,恰在此时,里面传来一声咳嗽。 荔枝微不可查地打了个冷颤,道:“姑娘,我们快进去吧,进去说。” 林卿月愈发觉着荔枝不对劲了,方才她分明要同自己说个什么的,可就在里面咳嗽声响起后,到了嘴边的话都给咽了回去,临到眼眶的眼泪也给憋了回去。 就在此时,门‘吱呀’一声,被荔枝推开了。 还要最为奇怪的一点,这时候该是做晚饭的时候了,可…… 她不动声色地抬头看了眼这屋子上面的烟囱,还没动静。 她回过神来,猛地拉住了荔枝的手,道:“荔枝,我方才好像看见大人追上来了,我们还是回头乖乖去给他认个错吧,他不怪你的,只是会生我的气,到时候就难哄了。” 荔枝惊愕回头,看着林卿月的眼,她没答应,推门的动作也停住了。 就在林卿月准备强硬拉着荔枝离开的时候,里面突然伸出一双大手,利落将门打开,然后将林卿月一把拉了进去。 第192章 瘟疫 林卿月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就被那人的大手捂住了口鼻,她挣扎着回头去瞧荔枝,就见她一双眼睛通红地看着自个,可是她什么也没做,就魂不守舍地站在一边儿。 她瞬时明白过来了,荔枝挣扎不休的事情原来是这个。 恰在此时,男人粗噶的声音响起:“还不快将门给关上?磨磨唧唧的,还想不想救你那一大家子了?” 荔枝猛地回过神来,慌忙去关了门。 林卿月闻言,抬头看着挟持自个的男人。 只见他也戴着一张白面巾,只露出了半张脸,面容很是黝黑,有些干燥脱皮,该是常年在外面跑的,一双眼很小,快要眯成一条缝了,他粗壮的臂膀箍着她,让她挣脱不得。 林卿月以为那男人还要说个什么,没成想在荔枝回身去关门的时候他就抬起了匕首,打算直接给自个一刀。 她心头一凛,这人不求别的,就只要她的命? 她原以为这人是想拿住她要挟萧临泽什么,或是说不让他将证据交上去,亦或是要他的命,哪里想到这人是冲着自个来的? 总不能是她在南山上伤的那几个人的兄弟伙来寻她报仇了吧? 她可不管,她只想活命。 这般想着,她就从自个衣袖里掏出了把匕首来,反手就要给身后的人扎去,但很显然,身后之人的功夫不是南山上那几个畜生能比的,利落就躲开了,甚至一只手还拉着她的另一只手,再反手将她给制住了。 可这样他就没有多余的手能将林卿月的嘴给捂住了,林卿月当即大叫道:“救命啊……杀人啦……” 这时候荔枝已经将门关上了,回身来正好瞧见了他们在缠斗,眼瞧着那个男人扬起匕首就要对林卿月下狠手,引得她惊呼一声:“你做什么?” 林卿月趁着这机会,大呼道:“要是我死了,他也定然不会放过你们的!就算他放过你了,萧临泽也不会放过你们一家的!” 荔枝原本也没想过杀人,何况这男人要杀的还是待她极为不错的林卿月,见了这男人气势汹汹的模样她心头顿时涌起了巨大的恐惧。 她望了眼紧闭的屋门,咽了咽口水,从一边儿的地上拾起了根木棍,拿起来就朝男人砸去,不料被男人一脚踹在肚子上踢开了。 而林卿月则趁着男人不备给了他一肘击,然后矮身躲开了他,直直就要朝门外跑去。 在这番挣扎下,林卿月头上戴着的长纱斗笠已经掉在了地上,被男人一脚踩烂了,可她已经顾不得这许多了,现今逃一个人出去才是要紧的。 可这男人不是好糊弄的,疾步上前就赶上了还在折腾木门的林卿月,然后伸手扯住了林卿月的发髻,将她给拽了回来。 林卿月被男人拽得头皮生疼,眼泪憋不住就这样流了下来,没法子,她只好将手反回去,一手按住自个的发髻,一手就要拿匕首去捅男人的手臂。 可男人原本另一只手就还握着一把匕首的,这会子直接将她手中的匕首打在了地上,她空出的那只手只能徒劳地抓挠着他的手背,但他依然岿然不动地拉着她的发髻。 “救命啊……”她只好又呼救,又威胁这个铁了心要置她于死地的男人,“你知道萧临泽吗?他现如今管着整个梓州的,他方才看见我了,就在我后面跟着呢,你要是敢杀了我,你也跑不了!” “就是要你的命!” 话罢,男人又要直接朝林卿月捅下去,哪料想荔枝又上来抱住了他的手臂。 “不能……不能杀人……不能在我家杀人……” 那男人抬起一双怎样也睁不大的眼睛,冷声道:“你不想救你一家人了?” 就在这时候,紧闭的房门被打开了,一个小男娃冲了出来,见得这副场景也被吓住了,眼泪就这样落了下来。 荔枝也是大骇:“小树,快进屋去,进屋去躲着!” 这时候,荔枝的父母也紧随其后跑了出来,嘴里还一个劲儿地唤着小树。 可小树看着疼爱自个的姐姐被伤害了,也不管那许多了,直接冲上来伸手捶着男人的腰,道:“坏人,你是坏人,不许伤害我姐姐,快离开我家!” 男人冷哼一声,又是一脚,直接将男孩踹翻在地,男孩跌在地上不小心磕落了一颗门牙,霎时嘴里涌出了不少血。 他的父母大惊,边唤着他的名字,边急急奔了上去。 荔枝这会子着急着去瞧自个弟弟伤得如何,也顾不上林卿月了,松开男人的手臂就去瞧地上的弟弟,嘴里还埋怨道:“不是让你们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吗?你们怎么不看好他啊?” 她的父母是哑口无言,只知道心疼地抱着小树。 没人来打扰自个的行动了,男人更是吝啬于分些关注给那如蝼蚁般的一家子身上,扬起匕首毫不犹豫地就要朝林卿月挥去。 林卿月立时闭上双眼,但嘴里还是不放弃地试图拖延时间。 “你杀我总得让我死得明白吧,不然我死了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你该死!” 男人在说这话时握着匕首的手没有停顿,林卿月感到一阵绝望,难不成自个今儿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就要这样又没了吗? 我的空青哥哥啊,我还没嫁给你呢,你这回定然要生我气,说我不听话了吧! 林卿月等了许久,想象中的疼痛和死亡都没有来临,头上被男人抓着头发的力道也渐渐松懈。 她心下疑惑,缓缓睁开眼睛去瞧,就见荔枝将方才被那男人打落在地的匕首插在了那男人的后背上。 那男人的眼中也满是难以置信,紧接着就听得荔枝道:“是你,谁叫你要伤我弟弟的?” 林卿月见状,用手指甲又猛地挠了那男人手背一下,然后成功抽回了自个的发髻,发髻已然凌乱不堪,可她管不得那般多了,只想快点制服那男人。 她正打算乘胜追击,给那男人一下,没成想那人反手就直接一匕首捅在了荔枝背上,然后利落从她身上将匕首抽了出来,鲜血喷溉,染红了一片天。 “荔枝!”林卿月大呼道。 荔枝愣愣抬头看着林卿月,就这样直接呕出了一口血来。 林卿月一双眼直接就红了,她咬咬牙,从凌乱的发髻里摸出了一支钗子,就要朝那男人挥去,可那男人也不是吃素的,忍着背后剧痛,又抓住了林卿月的手臂。 第193章 害怕 男人逐渐用力,林卿月吃痛,钗子从手中脱落。 她算是看明白了,今日这人是要自个死啊,死也总得叫她死个明白吧。 “你这个畜生!我到底招你惹你了?” 真正要杀人的男人从不多话,他只是淡淡看了眼林卿月,又轻蔑地看了眼地上不断流血的荔枝,淡淡道:“我说了,不要动,你这样一家人都得死。” 荔枝一双澄澈的眼睛就这样悲伤地看着男人,她张张嘴想说话,嘴里不断冒出血泡。 “你伤我弟弟……不能……不能伤我弟弟……你答应过我,要是能将姑……姑娘带来,你就给我弟弟……瘟疫的解药的……” 荔枝的父母都被吓呆了,还是小树先反应过来,扑着要到他姐姐身边来,却是被他父母死死摁住了。 林卿月看着这一幕,觉着荔枝当真是可恨又可怜。 而男人显然不耐听这些了,荔枝没杀过人,下手没那般重,但他也须得早点解决林卿月,然后离开,不然他快撑不住了。 林卿月显而易见地也知道这一点,在男人将匕首再度挥向她的时候,她用手扛住了他粗壮的手臂,又朝坐在地上那对看傻了的夫妻吼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要等着他杀了我,再杀了你们,大家一起死吗?” 那对夫妻还是迟疑着不敢上前来,只知道紧紧抱着小树,眼神直愣愣地看着他们。 她算是看明白了,现今瘟疫当头,她的呼救根本没人敢理,只能指望这院子里的人了,偏生这院子里的除了那小娃娃有勇气些,其余的简直都是蠢货! “好,那我放手了,让他杀了我,然后再杀了你们,连带着你们儿子也一道给杀了! 这对夫妻显然最为在乎的就是他们这个儿子了,女儿都成这样了也不敢上去看一眼,林卿月只好借此来鼓动他们了。 荔枝看着林卿月快要撑不住了,又艰难回头看着她的父母还有小树,然后伸出带血的手指着那个男人,颤着嘴道:“杀……杀了……他……” 她的父母还在犹豫,小树已然挣脱开了他们的桎梏,含着泪,捡起了倒在血泊中的姐姐身边的匕首,满带着恨意地朝男人奔来。 可是这样小的孩子哪里能沾上血腥呢? 就在这时候,有人一脚踹开了这并不牢固的木门,林卿月回头望去,就见穿着一身黑衣,同样戴着白色面巾的男子正朝他们疾步而来。 她抓着男人粗壮手臂挣扎不休的手松了松,一直高高悬着的那颗心总算是缓缓回落下去,紧接着她便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她在萧临泽怀里偷眼去瞧那男人,就见那男人嘴角流出了一道鲜血,就要往地上倒去,而这一切都在萧临泽下手之前。 他兴许是预见自个再逃脱不了,竟是自个给自个来了个了断,咬破了藏在牙缝里的毒药自尽了。 “是名死士。” 林卿月心有余悸地在萧临泽怀里点了点头,一手抱着他,一手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襟,半晌才道:“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怎么这般不听话呢?”萧临泽无力地叹了口气,“说好的,在府中等着我啊。” 林卿月突然就红了眼眶,是啊,她又不听话了,可是她只是想帮忙啊,她从来不是想给他添乱的。 她能感受到萧临泽抱着她的手轻微颤了颤,这叫她愈发内疚,她以前不会想这般多的,可是她来了大启后好像总也遇到这种危险。 “对不起,我不想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只是想要帮忙。”林卿月边哭着,边抬头看着萧临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我是不是不适合大启的日子啊?我……” 林卿月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压抑了太久,或许是别的什么缘故,她突然觉着撑不下去了,她陷入了一种自我厌弃的情绪中。 “傻丫头。”萧临泽温柔地在林卿月额头印下一吻,“别人伤害你怎么反倒成了你的错啊?是他们,明明是他们的错啊。” 林卿月半晌没吭声,良久,才抬头同萧临泽道:“对啊,只不过我也真是倒霉,出门老是会遇到这种事。” 就在这时候,小树的声音陡然拔高:“姐姐,姐姐你不要死啊……” 林卿月回过神来,擦了擦眼角的泪就往躺在地上的荔枝身边去了。 荔枝这会子只有一口气在了,见得林卿月过来了,她扯了扯嘴角,眼泪就这样直直地滚了下来。 “姑……姑娘,对不住……奴婢……是傻……就是想弟弟……不要……不要中了瘟疫肢月摇头。 “你是不是个傻子?瘟疫哪里能有法子可治?” “可是……可是他说……那是毒……下的毒……” 荔枝边说着,鲜血边往嘴里涌出,萧临泽伸手探了探她的脖息,已然回天乏术,他回头朝林卿月摇了摇头。 荔枝见了,却是笑了。 “报应……都是报应……奴婢……没想……没想杀人的……他也只是说……说想见姑娘一面……” “对不住,姑娘……奴婢……奴婢辜负了您……” 说完,荔枝就断了气,一双眼睛还睁着的,是死不瞑目。 林卿月叹了口气,伸手将她的眼睛给合上了。 一时,小院里只有小树的哭声。 林卿月想,无外乎荔枝这般看重这个弟弟了,这个家怕是只有这个弟弟是真心实意地待她的吧。 “空青哥哥,寻人来将荔枝给葬了吧,也算是全了一场主仆之情。” 萧临泽点头,给林卿月理了理头发,揽着人离开了。 林卿月原本就没甚大碍,只是受了点小伤,加之受了惊吓,又跟那男人抗争了许久,这才浑身没力,但萧临泽不放心,偏要龚蒙回来瞧一瞧,她也就随他去了。 龚蒙瞧了之后,给林卿月开了个药方,让她好生调理调理身子,这才让萧临泽安下心来。 “小嫂嫂这是如何弄的?怎会……” “一言难尽……边用饭边说吧……” 接下来林卿月便同龚蒙叙说了来龙去脉。 “京都那帮子尸位素餐的名门望族未免太过猖狂!”龚蒙怒道。 “不一定。”林卿月放下筷子看着桌上的两人道。 萧临泽给林卿月夹了一筷子酱肘子,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第194章 吃肉比什么都重要 “那人是冲着我来的,什么也不要,就只要我的命。” 林卿月爱吃肉得很,说完这话就将酱肘子塞进自个嘴里嚼吧嚼吧,一直没来得及将接下来的话给说完,惹得一直等着她说话的萧临泽和龚蒙是颇为无奈。 萧临泽回头看着龚蒙:“你小嫂嫂就这样,吃肉比什么都重要。” 林卿月将筷子放下,边嚼着,边用手挡在嘴巴面前,语音模糊道:“你可别听他瞎说,我就爱吃肘子,特特是带皮儿的,香得很。” “小嫂嫂在路上吃了许多苦,空青,你可得待小嫂嫂好些。”龚蒙这话虽是玩笑,却也是认真的,“我是真的没瞧见过这般能吃苦的大家闺秀。” “自然。”萧临泽看着林卿月,眼中冰雪消融,迎来的是春暖花开,“她这般能闹腾,要是真惹她生气了,骑着马她就能跑了,是追也不好追,毕竟这马术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林卿月嗔怪地看了萧临泽一眼,笑道:“你知道便好。” 萧临泽见了,摇头失笑,拿出锦帕来给她擦了擦油腻的嘴角,道:“继续说吧。” 林卿月闻言,立时正了面色:“我就想拖延时间啊,然后就给他胡扯八扯,我起初还以为他是想拿我威胁空青哥哥呢,可是他没有,问了好半晌才说什么我该死,我哪里就得罪什么人了?” 她细想想,愣住了:“不对,我是得罪了些人,但都是秦姨娘之流,这外面,我这是动了谁到嘴的肉啊?” 她回头看着萧临泽:“不会是你吧?你在外面拈花惹草了?” 萧临泽伸手点了点林卿月的额头,又夹了一筷子酱肘子到她嘴边。 “天天瞎说什么呢?快吃你的吧。” 龚蒙忍不住了,又怕萧临泽瞧见,以拳抵唇掩饰着嘴边的笑意。 “小嫂嫂,也只有你敢这样说了,你不知道啊,空青他最是讨厌旁人拿他外貌说事儿了。” 要是旁人说这话,萧临泽定然是会生气的,一个是他所爱,一个是他的知己好友,拿此事调侃他,他唯有满满的无奈。 林卿月飞快地瞟了眼敛了笑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的萧临泽,一双眼灵动地朝龚蒙眨了眨,用手背挡着一边,同龚蒙道:“这有什么?本来就生得好看啊,要不是因着他长得好看,我还不会想着调戏他呢,说不得后来我们就没这么多事儿呢,我跟你说啊……” 萧临泽假意咳嗽了一声,又给林卿月夹了一筷子素菜到嘴边:“好生吃饭,好生谈事。” 再让她说话,当真是老底都要被她给揭了。 “行吧,说正事。”林卿月将嘴里的肉咽了下去,“可我已经说完了啊。” 提及此,她不免就想到了荔枝,原本重新拿起的筷子也给放下了。 “我实在不知我又惹了谁,为何那人一定要置我于死地,结果荔枝也死了。” 萧临泽拍了拍林卿月的手,道:“我已经着人葬了她,你放心吧。” 其实萧临泽想说的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该有害人之心的,但人都死了,再说什么也是无用。 “那汉子的尸体我也瞧过了,除了是个练家子,看不出别的什么来,身上也没甚特殊的标志,就是哪里人也不知。” “他就算不是在京都长大的,那也该是在京都呆过不短的一段日子,他的口音是京都的。”林卿月答道。 龚蒙重重叹了口气:“线索好像又断了……” “我们从头梳理过。”见两人用饭用得差不多了,萧临泽唤了人来将桌上的东西都给收拾了下去,这才道,“有人故意将瘟疫传过来,那是因着不想我将人证押回京都,紧接着有人冒着瘟疫的危险不惜来杀月儿,这又是为什么?不为威胁我,就只为杀月儿。” 他顿了顿,接着道:“这杀手可不是随便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就能寻得的地痞流氓,是真的死士,不是有点身份地位的人不可能办得到。” 他转着手中茶杯:“这几日我也查了那对起初得了瘟疫的外来夫妻,发现他们是从沛国公府旁支在任的地儿来的,这里面可就不简单了。” 端王确有谋反之意,可他跟沛国公府却是勾连甚少,倒是跟明国公府的关系较为密切林卿月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茶,最后再给自个倒了杯后,轻轻放下茶壶,抬眸道:“看样子这严凯还真是不简单啊,拉了不少人下水。” 林卿月抿了口茶后,突然想起今儿在城西听得的那些个闲话,又道:“我觉着我或许有了点线索。” “什么?”萧临泽问道。 “今儿我跟着……”林卿月说到此处顿了顿,面上显出几分怅惘,很快又掩饰了过去,接着道,“听闻城西的百姓们在说闲话,传谣言,说什么上天怪罪了,大约是怪皇上的意思。” 龚蒙蹙眉:“我今儿似乎也听见了那么几耳朵,当时没多想,只以为是百姓们怨怪皇上,毕竟这贪官在梓州城里作威作福这般久,百姓有怨气也属实正常,但细想想,似乎也不对,前几日百姓们说话都怕传染瘟疫,很少闲谈的。” 萧临泽面色一凝,立时起身出门吩咐人去查传出这等谣言的是谁。 林卿月看着萧临泽忙碌的身影,知晓那人是触到萧临泽的忌讳了,如果城门当真守得严的话,传出这等谣言的人该是很快就能被找到了。 “有心传出此等谣言的人是端王?”龚蒙问道。 林卿月摇头,示意自个不甚清楚,萧临泽却是再清楚不过,就算不是端王,也是别的什么觊觎皇位的人。 来的人除了皇上派的普通士兵,还有三十名飞龙卫,虽说他们丝毫不熟悉梓州,但来了这数日,这梓州城内有多少条街,城内有多少人还是摸清了的,传出此等谣言的人也被他们轻易给找到了。 林卿月从未见过萧临泽审人,萧临泽方才也是想让她回避的,但是她没有。 “两个人的日子以后是要长长久久地过下去的,何况就你这样的,不知多少凶险,我现今心头有个准备,知道了也没什么,总比一个不小心知道得好。” 林卿月话说得不客气,实则是没拿萧临泽做外人,她也不想他心头负担太过。 萧临泽伸手轻抚了抚她的头,再没说什么,径直给她戴上白色面巾,又给她戴上长纱斗笠,就带着她往外面去了。 第195章 危险 萧临泽甫一见得院子里被押着的人上前就是一脚踢在了他的肩头,直接将他踹翻在地,然后一脚踩在了他的胸口上。 “说!”萧临泽废话不多话,“谁指使你做的?” “不……不知道啊……”那人仰躺在地上看着萧临泽,眼中满是惊恐,“我……我就是个拿银子办事的……” “拿银子办事?”萧临泽将腿收了回来,转身就走,那男人原以为此事就了了,是大松了口气,没成想他又陡然回身直接携着把匕首朝他袭来,他吓得屁滚尿流,闭着眼睛道,“我说!我说!” 林卿月是头一回见得萧临泽审人,倒没有萧临泽所说的害怕之感,反倒觉着这样的萧临泽有种别样的冷感,叫人挪不开眼。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美人做什么事都自带一种美感。 萧临泽不知林卿月已经想偏了,他面上神色依然冷淡,将匕首转了个个,从地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的男人:“说吧。” 男人对着萧临泽连连磕头:“是……这话先是在小的一发小那……那传出来的……” 萧临泽没说话,只是拿着匕首漫不经心地在手中转了一圈,也不消他多说,那男人忙道:“就观察推官府里的人!他说他也是听别人说的,这一传十十传百,就传得人人皆知了萧临泽抬头看了眼一边儿站着的飞龙卫,飞龙卫立时会意,抱拳同他行了一礼,带着人往外走了,而他则慢悠悠蹲下身来,拿着匕首在地下男人面前晃着。 “你父母没教过你,不能在背后妄议旁人吗?流言蜚语害死人,你不知道吗?何况你非议的还是一国之君!” 那男人看着在自个眼前直晃悠的匕首,是两股战战,嘴唇也直打哆嗦,可奇怪的是,他一动也不敢往后动。 “我……小的……小的知道错了,小的不敢了,求大人饶命啊,大人……求求您,饶过小的这一回吧……” 一个大男人,泪水就这样被吓得流了满面。 “带下去!要是没说真话,就剜他的肉!”萧临泽懒得再看地上这摊烂肉,起身同一边儿留守的飞龙卫吩咐道。 那汉子还在求饶:“大人,大人,小的没有说谎啊,求大人饶小的一命吧。” 那汉子还算是有点眼力见儿的,被飞龙卫拉着往外走的时候看到了在场唯一的一位女子一一林卿月,他瞬时猜到她身份的不凡,转道求起了她来。 “夫人,夫人……” 他想,能留在这里看着这位大人审案的想必也只有这位大人的夫人或是哪位红颜知己了,这样唤她总也没错的,马屁就这样拍了下来。 “您最是人美心善了,定然是菩萨心肠,求求您……求求您帮小的求求大人吧,小的真的知道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了……” 林卿月在一旁看得直摇头,这人未免也忒胆小了些。 不过想想也是,一个市井小民,平素里最多的就是跟街坊邻居掰扯是非,哪里遇到过这种事? 可有些人啊,不给他点教训他不知道痛,下次还敢再犯,故此她也没打算开口替地上这汉子求情。 何况萧临泽是飞龙卫的统领,他自有自个的处事法则,她不会多加干预,万一这人真有问题呢?还有大启的国法摆在那里,妄议一国之君,说小也小,说大也大! “我还不是他的夫人呢,没法子替你求情,何况我最是黑心黑肺了,你可别惹我。” 萧临泽听得林卿月还有心思逗人,想必心头没甚多余想法,是微松了口气。 那男人被押走了,整个院子霎时安静了下来。 林卿月仰头看着萧临泽,抢在萧临泽开口前,甜甜夸道:“我们空青哥哥审案子都是好看的萧临泽无奈摇头,悄悄伸手捏了捏她的手,又很快放开。 飞龙卫抓捕行动并不隐秘,也没打算瞒人,故梓州城内的这位观察推官早得了消息,只可惜想要逃出飞龙卫的手心还是有些难的,加之梓州城被萧临泽派人守得跟个铁桶一般,若不是他故意为之,一只苍蝇都是飞不出去的。 很快地,观察推官一家子都被看管了起来。 萧临泽又去审案子了,林卿月不欲再去添乱,况且有她在,他做事到底是束手束脚的,有些事情不好问,她更不去讨这个嫌了,只是央求着他,说想去外面行医的棚子里帮龚蒙的忙。 他自然分外担心,更舍不得她操劳,可看着她纯净美好的一双眼,就那样期盼地看着自个,他突然想通了。 她不是寻常的大启女子,她该是翱翔天空的鸟,不该被他小心翼翼地拘着。 “万事小心,俞之稳重,在外都听他的。” 林卿月见萧临泽答应了,是眉眼俱笑。 “他是大夫,自然要听他的,不然坏事了可就不好了。” “面巾要戴好,还有长纱斗笠也得记着,这些都莫要随意摘了,现如今疫情的局势还很严峻。”萧临泽有叮嘱道。 林卿月笑得更是灿烂了:“我的空青哥哥诶,我在想我是不是对你有什么误解?以前怎么会觉着你沉默寡言?” 萧临泽抿抿嘴,屈起食指轻敲了敲林卿月的额头。 林卿月捂着额头‘唉哟’一声,见得萧临泽面色稍霁,才正色道:“放心吧,我都记住了说着,她又凑上前吻了吻萧临泽的薄唇,这才兴高采烈地出府去了。 萧临泽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是万分担忧,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暗中派了两个人保护她是夜,林卿月、萧临泽还有龚蒙三人,边用着饭,边又说起了今日白日之事。 今日去城西的行医棚子里帮忙,林卿月是累得不行,又饿极了,也不悠悠哉哉地吃些菜再用饭了,一上饭桌就着人盛了一大碗白米饭来,端起碗就扒拉了起来,吃相不可谓不豪迈。 萧临泽蹙眉,一直让林卿月慢点吃,又给她舀汤。 龚蒙见了,是直摇头:“古人云,‘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是诚不欺我也,瞧瞧,我都没喝到一碗萧大人盛的翡翠白玉汤。” 龚蒙在外向来是进退有度的翩翩公子,毕竟家族底蕴在那里摆着呢,但面对至交好友总能暴露一二本性出来。 “看样子真是你带坏了小文?”萧临泽边说着,边拿起勺子给龚蒙盛了一碗汤。 第196章 傻子 “三生有幸,真是三生有幸,得空青兄给小弟盛汤。”龚蒙边说着,边接过萧临泽递过来的汤喝了一口,末了还满足地喟叹了一声,“非也,人性本恶。偶有恶意,也是其乐无穷。” 林卿月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好似看一场戏般,到最后终于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还好我快要同空青哥哥成亲了,到时候俞之兄,对了,还有那个小文兄,都要多来府中用饭啊,听你们说话真有意思。” “那小嫂嫂快要抓紧日子嫁给我们空青兄啊。” 龚蒙打趣道。 萧临泽无奈地看着两人你来我往,也不嫌害臊,特特是龚蒙,以前他不对女子这样的,现如今也是话多得不行。 “我瞧着你们俩以后是要将我萧宅给拆了!” 林卿月猛扒了口饭,这才含含糊糊道:“说正事,说正事,今日审那个什么,对了,观察推官,他怎么说?” 萧临泽不是个多话的人,至于那位观察推官起初被抓来,还嘴硬,说他没有批捕文书,说他名不副实、欺压朝廷命官,还有什么滥用私刑姑且不提,他直接给了人两刀子,人这才服软,后面的事情都简单了。 “招了,说是端王授意。”萧临泽又给林卿月添了一碗汤,“可巧的是,我今儿正好得了从达州来的消息,我的人从达州现任知州,也就是沛国公府旁支的府里搜出了一沓信件。” 林卿月急切地追问道:“什么信件?” “这些信件有从京都传出来的,也有从一些州府传出来的,但无一例外都是跟世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什么伯爵侯府,若是一旦揭露,在京都怕是振聋发聩的声音。” 林卿月看着萧临泽,他眉眼间是少见的凝重。 “那皇上还会对那些世家大族进行处置吗?”她轻声问道。 谁都清楚明白,只要是世家大族就没有一个是干净的,就算是本家干净,旁支也不一定守规矩,多多少少总有些牵扯。 此时龚蒙也紧紧地看着萧临泽,虽说他们是清流世家,但正因着是世家,也有不成器的旁支,那是他们触手不可及的,面上看着他们是听本家话的,但不乏阳奉阴违的。 这饭也吃不下去了,萧临泽停下筷子,直言道:“我也不知。” 萧临泽看着面前青白交加的汤,道:“有些东西不是非黑即白的,端看皇上是如何想的,会不会借此发作,依我对皇上的了解,他想要达到的无非是一个平衡。” 他将自个的汤碗端起盛了一碗汤,又接着道:“但好日子过太久了,有些世家也该动一动了。” 他将汤碗放在桌上,发出了一道不轻不重的声音,却是将龚蒙跑远的神思又拉了回来“但大动之后又如何达到一个平衡?我们现如今的皇上,抛开个人感情,他无疑也是个圣明的君王,他是个守和的君主,他真的会动世家吗?还是只是杀鸡儆猴?” “此次事件牵扯甚广,加之现如今局势不明,也因着前面这桩桩件件民心不稳,先前又查出皇上是刺杀太子一事的合谋者,事情一股脑来了,我又不在皇上跟前,委实不敢断定他的想法。” 他这番话是分析给龚蒙听的,确实不是他不想帮,是他帮不了。 龚蒙点头:“我知道了,我会传信回去,让我父亲看管好家里人。” 谁都不知道这把刀会不会落下来,何时落下来,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林卿月觉着气氛有些僵硬,她心头正好有个疑惑,便趁势问道:“空青哥哥,你觉不觉着这整件事情很是古怪啊?就好像……好像有人故意让我们寻到是有人故意引发梓州瘟疫的证据一样……” “我要说的就是这个。”萧临泽赞许地看了眼林卿月,“观察推官之事可以说是端王一派的人着急了,被我们发现了马脚,加之我切断了他们对外联系,这才被我们抓住了个确切的人证,但达州的事儿却太过巧合了。” 他看了看林卿月和龚蒙,接着道:“他们商量的可都是杀头的大罪,就算是达州知州想要握住那些个世家的把柄这才留下了来信,以作往后被人推出来做替罪羔羊的筹码,但这般轻易就被我们找到?” “太快了……”林卿月一双柳叶眉轻蹙,思量半晌,同龚蒙同时开口说道,“后面还有人!” “对,后面应该还有人在推动。”萧临泽肯定道。 看着桌上渐渐泛凉的饭菜,林卿月一颗心好似也跟这桌上的饭菜般凉了下来。 “最为可怕的是,这个人到现如今都还未留下蛛丝马迹给我们猜到他的身份。” 她说完这话后感觉有阵冷风从半掩的窗棂处飘进来,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萧临泽瞧见了,起身将门窗给关上了。 “敌人强大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不知道敌人究竟是谁,空青,你当真一点头绪都没有?”龚蒙抬头看着萧临泽的背影,问道。 萧临泽摇了摇头,回过头来看着龚蒙:“毫无头绪。” 林卿月心头却有了个猜想:“会不会是靖王?他向来野心勃勃,说不定此事就是他推波助澜,搅他一个翻天覆地,然后他再拿出解决之法,轻易上位?” 林卿月的猜想不是无缘无故的,毕竟在她心中李文就是这样一个野心勃勃,又心狠手辣的人。 “或许那些个人也不是传播瘟疫的始作俑者,而是他借由旁的什么人将这个法子给了那帮子世家大族,他们就投鼠忌器,再度犯下这弥天大罪!” 龚蒙双眼一亮:“也有可能!” 萧临泽却是摇了摇头:“我比较赞同你后面的猜想,至于说是靖王,我却觉着不然,毕竟靖王是心思不正,且心狠手辣,但他还没这个能耐,布这么大个局。” “照你这么说,这人应当有一定年岁了?”林卿月将手肘放在桌上,以手支颌。 “顺着这个猜想确实如此。这个人还可能是世家大族的一员,他们沆瀣一气,且有一定年岁,在世家大族里说得上话,当然……” 龚蒙从一边儿的茶盘里拿出了三个茶杯,拿起茶壶给一人添了一杯。 “让世家大族的随便哪个谋士将这等毒计献给他们主家也是有可能的,但要想掌握世家大族的动向,他必定有很深的人脉,不过,他自个参与其中才是最为有把握的,毕竟这样才能拿到第一手的消息。” 第197章 无序 “俞之说得对。”萧临泽轻抿了口茶,道,“我第一个否了靖王,一是因着年岁,二是我相信我的判断。” 说此话时,他似不经意地扫了林卿月一眼。 林卿月心头一个激灵,也不敢再随意坐着了,腰背立时打直,状似公正客观道:“嗯,我想也是,他靖王李文算什么?要是有这份能耐,太子之位早是他的了。” 她边说着,边偷瞟着萧临泽,想从他脸上看出喜怒,奈何他面上神色从方才开始就一直没变过。 萧临泽假作不知林卿月的小心思,接着方才的话道:“这个人藏得太深了,主要是我们尚不清楚他的动机,其实我心头倒是有个猜想,但我却觉着若真是如此,这样的人未免太过可怕。” 能让萧临泽都说可怕的人,那定然叫人毛骨悚然了。 林卿月咽了口口水,紧张地盯着萧临泽,问道;“什么猜想?” “他做这一切是为了抨击世家大族在朝中的地位,不惜牺牲一城的百姓” 萧临泽看着用茶壶倒茶时机灵跑进茶杯中的一片茶叶,看着它在只剩一半的水中沉浮,想着它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水干了没有一片茶叶还能再被赋予生命这样简单的道理却不懂吗? 龚蒙觉着难以置信,他难得失态地直接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开什么玩笑?世家大族存在了几千年了,这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吗?何况这难道就不是为了满足他自个的私心,他难道不是想等着世家大族都倒台后,他成为新的权臣、新的世家?” 林卿月在一边看着难得如此激动的龚蒙,想,连向来洒脱的龚蒙为着此事都坐不住了,足可见大启人对于地位等级的看重。 她又想了想他们西洲,好像也是如此。 “他是想做什么?还是当真自负地以为凭借着一人之力就能扳倒整个世家大族?简直是犹如蚍蜉撼树!” 萧临泽看着气得跳脚的好友,面上神色依然沉着。 “这不过是我的猜想罢了,不知敌人,只能从事件发生后的结果进行多重推论,这只是一重推论罢了,不过,俞之,你要做好准备,这是场硬仗,暗处的那个人不会善罢甘休的,何况你又怎知他只是一个人呢?” 不是千千万万的贫苦大众所想呢?不是寒窗苦读十年只为一举高中的士子们所思呢? 待龚蒙走了,萧临泽依然坐在那个位置上一动不动,林卿月见了,问道;“你在担心俞之兄?” 萧临泽抬头看着林卿月,并不否认。 “朝中将有一场大风暴,谁都不可避免,世家更不可能独善其身。” “可俞之兄他们不是清流……” 提及此,林卿月就闭嘴不言了,萧禊在外还人人称赞呢,说他是个好丈夫,妻子一直没给他生个儿子他也一直回护着她,殊不知两人在私底下俨然已如仇敌。 就算是清流世家又如何?哪里就能拍着胸脯保证说自个一点坏事都没做过呢? “不论朝中如何变换,我都陪着你。” 末了,她拉着萧临泽的手如是说道。 林卿月他们这边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京都里的世家大族们则是人人自危,而一种言论也在一干寒门士子里口口相传。 “凭什么朝中大多官位都是世家大族的子弟霸占着?凭什么他们寒门出身的官员就不能执掌大权?要想大启更为平稳地发展下去,须得剜肉补疮!” 这番言论闹得人心惶惶,就是大字不识几个的百姓也都听闻了,成为了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萧禊这几日更是愁掉了不少头发,连白头发都多了好几根,每日里什么都不想,一回府就去常青园呆着,跟萧老太君说些近日朝中发生的事情。 萧老太君虽说着不再过问世事,更不会多加过问朝堂中的事,但萧禊每日里来烦她,说着这些个事,她也没赶人走,就闭着眼捻着佛珠,口中念念有词,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林夏不懂朝堂中的事儿,她只知道林卿月去了梓州,现如今瘟疫横行的梓州。 她只能每日托人去打听梓州的消息,可梓州每一日是传来好消息的,她更不知林卿月的死活,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她无可奈何之下便上静心庵替林卿月上香祈福,转道回去的时候没成想碰上了王志,她也不急着走了,就跟着王志在静心庵后山走走。 王志是个善解人意的人,见得她一直心不在焉地,瞬时想通了症结所在,轻声安慰道:“夏儿,你放心吧,六姑娘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林夏回过神来,摇摇头道:“我这个妹妹啊,最是叫我头疼,以前是不爱说话,后来落了水,整个性子大变,你永远不知道她下一刻会做下什么决定。” 说到此处,林夏免不得就怒上心头,她这个妹妹何时才能叫她省心些啊! “六姑娘性子活泼,难免如此。”王志看着林夏,伸手拉住了她的双手,“夏儿,你莫要太过担心了,看看这些日子你都瘦了,你放心,我在外会尽力打探梓州的消息的。” 林夏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禁不住红了面颊,低声道:“我相信你。也难为你不记恨林卿月先前对你说的那些过分的话,她其实没有坏心的。” “我知道,你心地善良,六姑娘又哪里会是个坏姑娘呢?你们是姐妹,她当时只是太过担心你罢了。”王志扯了扯嘴角,苦笑道,“毕竟我现如今确实没权没势的,你跟着我只有苦日子过,我连向你父亲提亲都不敢……” 说着,王志就要松开林夏的双手,林夏心头着急,回握住了他的手。 “傻瓜,瞎说什么呢?你那般有才,对我也……好,你也知道我先前遇着了些事,你都不嫌弃我,我又怎会嫌跟着你会吃苦呢?我相信你来年春闱必然高中。” 林夏一直记着在她无所依,没人愿意站在她身边时,是王志一直站在她的身边,宽慰着她;在她一筹莫展、绝望到想随着自个母亲一道去了的时候,也是王志开解了她,拉着她的手叫他看看他,就算是为了他这一腔不值钱的爱意也要撑下去。 林卿月说王志是骗她的,她坚信林卿月只是对王志有偏见,不为旁的,是因为她真的从他身上感受到了呵护和心疼。 第198章 谣言 “答应我,不要放弃,而且王姨娘也不再介怀我们的事了,她先前还跟说到时候会替我们在父亲面前说好话呢,我也跟老太君提过一嘴,她没多说什么,待林卿月平安回来了,我们……” 她羞红了面颊,垂着头,结结巴巴地久久接不下去。 “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成亲’二字被她说得细若蚊蝇,可站在她面前的王志是确确实实听见了。 他心头狂喜,嘴角疯狂往上扬起,难得失了文人士子之态,直接将林夏抱了起来,大声应道:“哈哈哈哈,好,好……” 林夏担心被人看见,轻捶着王志的胳膊叫她放自个下来,嘴角的笑意却也是止也止不住。 王志将林夏放下来后,无措地摸了摸自个的后脑勺,笑道:“我……太高兴了,抱歉” 林夏嗔道:“傻样儿!” 此时,一阵微风吹来,吹动了他们身旁姻缘树上挂着的红绸子,好一副才子佳人的画面。 王志看着这棵姻缘树也是心痒难耐,舔了舔因冬日而有些微起皮的嘴唇道:“既然我们来了这里,不若……” 他不知为何,竟真的有些紧张了,只觉整张脸都烧了起来。 “不若我们我们挂个姻缘结上去吧。” 林夏一张小脸直接红到了脖子根儿,但她没有退缩,而是垂着头点了点头。 两人挂好姻缘结后就在姻缘树前道了别,王志目送着她离开。 他看着她离开的方向,一直挂在脸上的羞涩笑意荡然无存,最后,只剩面无表情。 他又回头看着矗立在自个身后的姻缘树,这棵树不知存活了多久了,树的主干很粗,怕是要好几名成年男子张开手才能环抱住,而从它身上生出的枝干上挂满了红绸子,有的来还了愿,便将自个的红绸子取下来,同自个心仪之人重新又系上了姻缘结,祈求百年好合,而他和林夏的姻缘结就挂在这棵姻缘树上。 他心头又是恼怒,又生出几分窃喜来,一时百感交集,到了最后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这姻缘树真的能灵验吗?” 他这般想着,也这般低喃出声。 可没人能回答他,后山上的风不能,面前的姻缘树不能,姻缘树上被他们亲手系上的姻缘结更不能,只不过因着这话倒是为他们方才的举动生出了几分讽刺意味来。 可他想着自家姑姑绝望伤心的面颊,想着被世家大族包揽的官场,他们寒门士子没有跻身之位,他只能另辟蹊径,那样才能展示自己的才华。 明年春闱他势在必得,而林夏他也势必要娶,就算旁人说他攀龙附凤又如何?他定要稳居庙堂之上,那才能一展抱负! 在梓州的林卿月自是不在乎这些,她现如今日日过得充实得紧,只是烦恼今日是不是又死了人,还有现如今摆在面前的最大的困境一一药材快没了。 不单梓州城内的药材没了,就是梓州辖制下的几个县城的药材也都调度过来了,但还是不够。 虽说瘟疫全看自个熬不熬得住,但这药材却是不可少的,多多少少总也有点效用的,何况有时候由于得了瘟疫引起的一些并发症,这才叫人恼火,药材是断断不可少的。 梓州城内的人都出不去,就是送出去的信件也都要慎之又慎,拿特殊的法子过一遍,再呈到皇上案前,何况现如今皇上还病着,就算是飞龙卫有法子,总也不是最快的。 “我给义父也去了信,他会帮我在皇上跟前提一提的。” 闵世海是皇上身边贴身伺候的,这么多年也算是了解皇上脾性的,有他帮着在皇上耳边咕叨咕叨自然是事半功倍,但是…… “远水解不了近渴,能让最近的州府调动药材是最好的。” “能让最近的州府送药过来是最好的,可现下我们人在梓州,没法走动,这可如何是好啊?” 林卿月由着萧临泽给自个揉着酸疼的肩颈,闭着双眼蹙眉问道。 “有没有办法找些关系啊?离梓州最近的是锦州,可有人辗转认识那里的知州?亦或是跟知州夫人的关系甚好也行,七大姑八大姨没关系,能搭上关系才是最要紧的!” 林卿月也不让萧临泽给自个揉肩了,睁开眼转过身来望着他,就盼着他这个飞龙卫能想起点什么来。 “你这一提我倒是想起了,锦州知州的夫人是京都嫁过去的,跟被送去西洲和亲的安宁郡主是闺中密友,听说当初安宁郡主要远嫁西洲,她还大哭了一场呢,追根溯源,有这份机缘,也是因着萧老太君同知州夫人的母亲同老太君又是好友。” 这关系不算近,却也不算远,七拐八拐地还真叫两人给扯上关系了。 林卿月说干就干,当即就着人拿了纸笔来手书了一封信出去,而萧临泽也紧随其后,再写了封信去梓州,这回却不单单再是问药材,也是拿着林府未来女婿的名义问候了番知州夫人。 林卿月平日里虽然话多,可是说起正事来从不啰嗦,寥寥几句话就将事情说了个清楚明白。 可写完这封信她又怕耽搁时辰。 “要不我模仿我母……姑姑的字迹,直接给知州夫人,这样说不得还能勾起知州夫人的回忆。” 林卿月也真是病急乱投医了。 萧临泽爱怜地摸了摸林卿月的脑袋,轻声问道:“你确定知州夫人不会拿到信后就烧了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通敌叛国呢。” “我只是担心这一来一回的日子,那也够久了。”林卿月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有法子,比起等着药材批复下来已经快了不少,何况我也有别的法子,你莫要担心。”萧临泽伸手轻捏了捏林卿月的脸颊,“不要愁眉苦脸的,到时候生皱纹了你怕是要怪我了。” “可不是,不怪你怪谁?在京都的时候,先是为了你的事儿愁断肠,如今更是沦落去街上看诊打小工,连胭脂水粉都没得用,快成黄脸婆了。” 林卿月打开了萧临泽的手,转身坐到了一边儿的椅子上,就是不去瞧他,满脸写着快来哄我。 萧临泽知道林卿月又开始同他玩笑了,这人时不时就要唱出戏,撒撒娇,耍耍小脾气,他向来古井无波的日子倒是因此生出许多趣味来。 第199章 扑朔 “是是是,都是我的不是,待回去,定要给我们家月儿买顶好的胭脂水粉,还要买顶好的钗环首饰,让你擦也擦不完,戴也戴不尽。” 林卿月灵动的眉目一挑:“我何时又这般铺张浪费了?说出去,旁人还以为我是什么刁蛮姑娘呢?让萧大人如此破费。” 萧临泽无奈一笑,继续哄着:“我这月银都存着呢,就等着月儿来花呢,也乐意给我们家月儿花,什么人能说闲话?那自然是万万不能的。” 林卿月原本就是玩笑,见萧临泽盯着一张再是好看不过的脸说出这些个腻死人的话来,当真是憋不住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不过以后的首饰我都得要金的,别的什么玛瑙的啊,珍珠啊,我都用烦了,就想要金子做的。” 她没说的是西洲多的是玛瑙、宝石,只可惜金子少,自然更是叫她稀奇了。 这不过都是小事,萧临泽自是由着她的。 “好,都听你的,成亲前的四件套都打好了,等着回京后就着人送上府给我们六姑娘过目。” 在大启,成亲都是要打四件套的,分别是耳环、项链、戒指、手镯这四样小东西,至于凤冠霞帔,按理说合该是女方自个准备的,毕竟喜服都要新嫁娘自个绣的,大户人家懒得费这功夫的,一般就等绣娘绣好,自个再意思意思两针,讨个喜庆便罢了。 萧临泽和林卿月成亲更是省事,皇上曾许诺她出嫁时会按照公主仪制,一切事宜自然都交给礼部来操持了,倒不用费什么功夫。 林卿月听萧临泽将东西都给做好了,心头更是美滋滋地,但她突然想到什么事儿了,又道:“我要跟旁人不一样的!” 她心道,她堂堂一公主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嫁给他萧临泽了,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啊,这点小要求总不过分吧? “放心,花样子都是我亲自画的,不会重样。”萧临泽伸手将林卿月跑到脸庞上的碎发轻柔地别到了耳后。 林卿月‘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轻轻踮起脚尖,双手搭在萧临泽的脖后,轻轻吻了吻他的鼻尖。 “我未来的夫君果真才华横溢,还说不会哄人,看看,这一连串的话,这画花样子的功底,不过,到底是什么样儿的啊?给个底稿瞧瞧呗。” 萧临泽怕林卿月摔到,双手搭在她的腰上,小心翼翼地护着她。 “怕人抄袭,不给。” 林卿月噘了噘嘴;“小气。” “惊喜。”萧临泽嘴角微勾,看着林卿月的眼神是满满的宠溺。 “万一你审美奇特,那就是惊吓了。” 林卿月说来说去就是想看底稿,可萧临泽是什么人啊?说不给还真就能不给。 林卿月负气放下了原本环着萧临泽脖子的手,可萧临泽揽着她的腰却是不放。 “耐心等上一等,好不好?” 林卿月不说话了,过了好半晌,还是心痒难耐地想瞧,又道:“你月银没多少,又不贪,那打金雕刻的师傅真能将你画的花样子打出来?” 她这会子是真心实意地苦恼。 萧临泽吻了吻林卿月的额头,笑道:“放心吧,顶尖的师傅,在大启也是独一份儿的。” “那……那会不会很贵?到时候嫁给你,你莫不是要带着我去喝西北风吧?”林卿月瘪着嘴,又掏出了她看过的话本子里女子爱说的话来撒娇。 萧临泽突然觉得,有时候自个心爱之人爱拿些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桥段出来说笑也是有些苦恼的,嗯,一点甜蜜的烦恼,不过烦恼少些,甜蜜总是多多的。 “乖乖的,这都是义父出的银子。” “啊?你怎么这样?都这岁数了,还赖着义父。” 林卿月上上下下打量着萧临泽,似乎在说我怎么遇人不淑啊。 萧临泽哭笑不得,干脆凑上前吻住了林卿月的嘴。 一吻罢,萧临泽在她唇边轻声问道:“还睡不睡了?也不知哪里看来的这些个桥段,等我回去定要问问春花和秋菊,看看你平素里都看些什么书。” 林卿月装傻充愣:“哎哟,我今儿累了一夜了,得早些歇息,不然明日更是憔悴,怕是没人爱了。” 边说着,她边往外走,直至门口,她却突然停了下来。 “不对,萧临泽!”她转回身,定定地瞧着萧临泽,“你方才是不是有意跟我岔开话头呢?” 萧临泽看着林卿月的背影原本还是笑着的,闻言,脸上笑意微敛,但嘴角还是往上勾着的,一双狐狸眼好似在说,我好容易岔开的,你怎地又想起了。 林卿月心头火起,将开到一半的门又‘砰’地合上了,这才大踏步朝萧临泽走去,似有不算账不罢休的架势! “说吧,你打算如何?可别为了药材做傻事啊,我们百姓是要救,但我们自个的命也要保住啊,何况你还是皇上身边的人。” 林卿月双手叉腰,看着萧临泽,就等着他老实交代。 “不会的,我惜命得很,现如今有了你,马上我就要有家了,一个真正的家,等义父愿意出宫了,我们将他接出宫,我也算圆满了,哪里会做傻事啊?” 一个家,这是萧临泽自小就想要的。 以前闵世海也给过他一个家,一个遮风避雨的地儿,但是宫中事务繁多,看管严厉,他不能常来看他,他给他找的下人更是不敢跟他多说声,屋里总也冷冰冰的,鲜有欢声笑语,以后的家似乎能够不一样,单有一个爱闹腾的林卿月似乎都更有家的味道了。 “真的?”林卿月面上没那般严肃了,但还是充盈着浓浓的担忧。 萧临泽伸手,双手捧着林卿月的面颊,道:“自是真的,只是跟知州做个生意。” 他似笑非笑地又补充道:“正经生意,莫要多心。” 林卿月抬手轻捶了把萧临泽的胸口:“敢是不正经的生意,看我不收拾你!” 既然萧临泽都如此说了,摆明也不想她太过牵扯其中,她也不多问了,回自个屋里去睡了。 其实萧临泽还真没许诺这锦州知州周海生什么,他只是想跟他做笔交换的生意,用锦州缺的东西来换些药材。 锦州虽说跟梓州离得近,但他不像梓州有这般得天独厚的地势,是四通八达的,往来客商很多。 第200章 猜想 他们是个人口大州,生产的粮食不少,可惜的是梓州也不弱,虽说比不上锦州,但也能自给自足,就算是客栈酒楼供应往来客商也是足够的,偏生锦州地势弱了些,没人来收这些粮食,百姓是不愁吃的,但拿到手的银子少了,百姓们还是富不起来。 锦州知州周海生也是个干实事的,一直鼓捣着要为锦州百姓谋福利,打蛇打七寸,他利用锦州差的这些东西向周海生抛出了橄榄枝,不怕他不答应。 其实周海生还算是个好官,比起一些世家官宦算是不错的了。 他是寒门士子出身,也更能体会百姓们的苦,皇上让他拨些粮食到梓州来,他也没推脱,二话不说就拉来应急了,药材不一样,他们也是用一点少一点,萧临泽写信去他自然会犹豫。 这一回想必他不会拖太久了,端看周海生够不够机敏,知不知变通了。 帮着锦州卖粮食,诱惑何其地大。 周海生拿到信后一晚上都辗转反侧,他想要锦州的百姓们都能过上安稳富足的生活,这不单是填饱肚子那般简单。 最后,在天还未亮时他便起身,将信纸铺开,郑重其事地跟萧临泽回了信。 出了书房,他将书信交给手下人后,又立时去派人搜罗药材,也好及时送到梓州去。 萧临泽收到来信后,难得因着朝中事务生出了激荡的心思来,他当真觉着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林卿月和龚蒙得了这消息后还有些难以置信,林卿月直接扑到了萧临泽怀里,眼眶子都红了。 她想,她的空青哥哥真的就是她的英雄,他真的做到了。 “此事还不可泄露出去,待药材送来后再说。” 虽说周海生给了许诺,但药材没送到,一切皆有变数。 好在这样的变数没有发生,锦州送来的第一批药材很快就到了,他们又能撑一段日子了。 在锦州送来第二批药材没多久,朝廷的药材也到了,萧临泽和林卿月几人的心也都给放回了肚子里。 疫情来得快,消亡的却很慢,在三个月后梓州的局势才渐渐好了起来,就这都还是有赖于萧临泽发现得早,又冒着逆天下之大不韪,屡屡先斩后奏,这才及时将疫情控制了下来,而林卿月和萧临泽的婚期也因着这场疫情给耽搁了。 是夜,两人站在城楼上回身看着城内的万家灯火,看着渐渐恢复生机的梓州,又都觉得这一切都值得,就算是一再错过了钦天监演算的最佳婚期,就算是这几日他们一直劳心劳力,但就这样就很好了。 没什么比活着更美好了。 “待此间事了,我一定给你办个盛大隆重的婚礼。”萧临泽看着城楼下燃起的万家灯火,如是说道。 林卿月回头看了看萧临泽的侧脸,又仰头看着天上一闪一闪的星子,轻哼一声道:“是求皇上给办个盛大隆重的婚礼吧?皇上都说了,让我以公主仪制出嫁,你沾我的光,是什么都不用操心,现如今还在这里卖起乖来了。” 城楼上风大,萧临泽撩起身上的大氅将林卿月紧紧裹住。 “是啊,你就是我的福星,自从你来了我身边后,我总也捡到大便宜。” “那是。” 林卿月将头埋进了面前裹着自个的黑色大氅里。 “我只是担心委屈了我家月儿,毕竟我们的婚期是一推再推,旁人看来怕是不好。” “瞎说什么呢?” 林卿月的鼻尖被这股令人安心的檀香味充盈,整个人都变得软绵绵的,就连斥人都带着股娇嗔。 “我瞧你是怕我不嫁你了吧?你大可放心,我可不做那陈世美,占了你的便宜,自然是要对你负责的。” 萧临泽闻言,嘴角笑意是止也止不住,故意用下颌磨了磨林卿月的头顶。 “你又开始了是吗?” 林卿月吃吃一笑,又用手肘子朝后捅了捅萧临泽的肚子,道:“我只是觉着我们这叫好事多磨,可不是旁人说的不吉利,你不要乱说!” “是是是,夫人说得是。”萧临泽宠溺道。 林卿月嘴角笑意是止也止不住,突地想到自个到了梓州后一直没送出去的东西,犹豫着,到底从腰间掏了出来,回身递给了萧临泽。 “不许嫌它丑!” 萧临泽接过,接着城楼上昏暗的灯光模糊瞧见了手中的东西。 是个大红色的荷包,上面绣有一对鸳鸯。 赠他大红色荷包他有些想笑,可看这荷包粗糙的针脚,怕是林卿月绣好的第一样物什,他又舍不得玩笑她了,而是珍而重之地放进了怀里。 “我绣了好几个,但绣到一半都瞧着不满意,就这个最好看了。”林卿月别别扭扭道,似乎还有些委屈。 萧临泽复又将林卿月拥入怀中:“我会好生爱惜它的。” 又过了一月有余,梓州城内的瘟疫彻底控制下来了,他一声令下,终于将封闭多时的梓州城给解封了,接下来就等着梓州恢复生息了。 皇上那边还没有召回萧临泽的消息,但林卿月却是不能再留在梓州了,两人虽依依不舍,却也不得不分别。 不过经了这一遭,皇上更加重视梓州知州严凯贪墨粮草一案,特让萧临泽派飞龙卫将人证、物证给押回去,萧临泽这也才安心让林卿月同他们一道回京。 至于龚蒙,京中家事他多不放心,也随着林卿月他们一道回京了。 在林卿月将要转身离开的时候,萧临泽拉住了她,在她耳边说了句话,犹如天雷,震得她久久无法回神。 一一西洲小公主明月不日将要来京和亲! 同谁结亲?暂未定论。 林卿月骑在白马上,是久久无法回神。 她来了大启后,见不得西洲人还好,冷不丁听说西洲的人要来了,不免就想家了。 她想疼爱她的父母兄长们了,她也想念西洲的草原和子民们了,她还想…… 对,她变成了林卿月,是不是林卿月就变成了她? 她又该如何面对自个的身子呢? 她单是想想就有些想哭。 她看着悠长的天空,禁不住红了眼眶。 她的失魂落魄龚蒙是看在眼里,原以为她是因着离了萧临泽,有些怅惘,他还为此打趣过她,想她能开心些,可后来见她只是笑笑便过,并不似以往那般调笑回来,心知事情并不简单,就此也不好多说什么。 第201章 定情 林卿月像是一副行尸走肉般度过了在路上的大半个月,看着就在眼前的京都,她只想调转马头就跑。 她的身子就要来京都了啊,那她呢?她又算个什么? 她霎时什么都不想面对,就想骑马狂奔,可她不能,只能强打起精神进了城。 飞龙卫要押送人证、物证到飞龙卫监管的牢狱里去,龚蒙则要回龚府,她告别了一行人,骑着马到了林府的角门外。 林府的角门在一处小巷子里,这里少有人过,瞧着禁闭的房门,倒平白生出几分寥落之感。 甫一生出这种想法林卿月就想嘲笑自个,分别是自个心头凉得很,偏生要说是林府门庭冷落了。 林府矗立于大启这么多年,除了现如今的后宅是冷得不像话,长大了的孩子是死的死,要嫁人的嫁人,也没什么,不过就是本家人丁凋零。 旁支的人丁倒是挺兴旺的,可怜见地,他们早些年都被萧老太君给制服了,不敢轻易到府中来蹦跶,但这光还是没少沾的。 林卿月的心思跟跑马似地,愈来愈远,直得听见林夏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我想着你何时能进门,就一直在门后边儿等着,结果你还真就一直没进门,怎么?府里有洪水猛兽?竟让我们天不怕地不怕的国公府六姑娘都不敢进门。” 林卿月久不见林夏,见她比她走之前的情绪好多了,原本日渐消瘦的小脸儿也圆润回去了,是心情大好,赶忙翻身下马,疾步走至林夏面前,伸手将她抱住了。 “我的好姐姐诶,我可想你了。” 林夏伸手回抱住了林卿月,学着她的语调,是颇为无奈地训斥道:“我的妹妹诶,怎地这般不听话诶?” 林卿月松开了林夏,嫌弃自个的长纱斗笠,朝她讨好地笑了笑:“我这不回来了嘛,你放心,我以后不会乱跑了……” 林夏伸出食指点了点林卿月的鼻头,道:“是啊,不跑了,就算是你跑也不该做姐姐的来管了,要你夫君来管了。” 林卿月讪笑道:“姐姐说笑了。” 林夏继续打趣道:“姐姐难道说得不对?你远赴千里是为谁?以后都嫁给他了,还能往哪儿跑?你呀,以后真得被他给吃得死死的。” 林卿月一张小脸爆红,双手拉着林夏的手摇了摇:“姐姐……” “现今知道羞了?”林夏拉着林卿月穿过角门,往府里走去,“父亲还生着气呢,还有姑奶奶,年岁那般大了,还操心着我们小辈呢,特特是你,姑奶奶最为念着的就是你,偏生你还总让她担心,小六,我们不小了。” 林卿月被林夏这最后一句似悲似叹的话惹得久久回不过神来,良久,才接道:“是啊,不小了。” 林卿月想说自个此举并非意气用事,她是真的想跟萧临泽生死与共的,但好像在在乎自个的亲人面前,这些个话她实在没底气能说出口。 “姐姐,我都省得了,以后做事定会多思多想。” 林夏原本还想说林卿月一句,你回回都说知道了,哪回改了?可看着她认真的双眼,还有这风尘仆仆的模样,终究只是点了点头便作罢。 “姐姐,最近家里如何?我瞧着你容光焕发,可高兴你现如今能走出来呢,姑奶奶呢?她身子可还好?” 林卿月不是没心没肺的人,而这京里她最为惦念的就是萧老太君和林夏了。 “都好。我很好,姑奶奶身子也好,就是都念着你,担心着你了。” 末了,林夏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性子现如今怎地如此刚烈呢?就是跟父亲亲不起来。” 她没说的是,连句好,随便带上父亲两个字你都不愿带。 “那……国公爷如何了?” 林卿月这话不像是关切问候,更多的是敷衍,不像林夏太过担心的应付了事。 “父亲怕是要罚你,你也别怕……”林夏说及此处自个倒是先摇了头,“你哪里会怕父亲啊?你别太冲动了,听着便是,父亲也是担忧你,最近朝堂上风声鹤唳的,看着父亲都老了几分……” 林卿月心头警铃大作:“风声鹤唳的,他怕什么?当初太子倒台,皇上已然给他扒了层皮,敲打了他一番,别跟我说梓州的事儿他也有参与!” 林夏停下来,看着林卿月,低声斥道:“你这是做什么?竟还拿出了长辈派头来训斥父亲!当心说出去旁人说你忤逆不孝!” 林卿月确实是着急了些,口吻这才有些过激,但不得不说,她对萧禊确实没甚好感。 林夏也知多说无用,干脆答起了林卿月所问之事。 “朝中之事我也不懂,但有姑奶奶在呢,姑奶奶必然不会让父亲做傻事的。” 林卿月还是放心不下。 “有姑奶奶在,是不会让父亲乱来,可姑奶奶去静心庵这么多年,也是今年才回来,就怕父亲早背着她做了不少事,就算父亲没有,那些旁支呢?” 林卿月这话不是妄言,就怕有人管不住自个的手,拿了不该拿的东西!“你别看着父亲如此,他得了姑奶奶的教导,对于旁支也向来不假辞色,闹不出大乱子来。”林夏安抚道。 林卿月摇了摇头:“若他真的治家严谨,先前断然也不会……” 提及此,她忙刹住了嘴,没再往下说,但她明白自个是说错话了,又戳到林夏的心了。 “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 “没事,我知道你着急。”林夏岔开了话头,“到了,你屋里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呢,快去换衣裳吧,换好后还得去拜见姑奶奶呢,爹爹去当值了还未回,等晚上无论如何你都得去认个错。” “姐姐放心吧。”方才惹了林夏,林卿月这会子是乖巧得不行,“我会一一去拜见姑奶奶还有国公爷的。” 段玲雪是跟着林夏一道去角门接的林卿月,方才两位主子说着话,她做丫鬟的不好插嘴,一直没吭声,这会子见林夏走了,她忙道:“姑娘,您可算是回来了,是担心死奴婢了。” 林卿月伸手轻拍了拍段玲雪的头顶,道:“这段日子还真是辛苦我们段玲雪了。” “倒也没有啦,还是夏荷和秋菊比较能主事。” 段玲雪是真心喜欢这位林卿月这位主子的,但她也清楚自个的不足,她会因此伤心失落,却不会生出嫉妒之心来害人。 第202章 情意 林卿月也晓得段玲雪的为人,所以更知道适时地去鼓励段玲雪。 “是啊,夏荷和秋菊能主事,我们的段玲雪却是可以逗你主子我开心啊。” 这会儿两人正站在屋前,听得林卿月的话笑着同林卿月见了个礼。 林卿月立时上前将两人扶了起来,又说了句辛苦了,便携着几人进了屋。 待屋门关上,她才悄声问道:“近来府中可有大事发生?” “回姑娘,近来因着梓州的事儿哪里都很紧张,京中人人自危,至于府里头,就是先前不常来走动的旁支也都来往频繁。” “看样子还真是做了些亏心事,都着急了,纷纷来探口风。”林卿月勾唇冷笑一声。 夏荷立时听出其中端倪:“可会牵累姑娘?” 林卿月摇头:“待会儿得去问问姑奶奶才知。” “对了,还有三姑娘,快要定亲了。”段玲雪说完,小心翼翼地偷瞟了眼林卿月的神色。 林卿月见段玲雪这副模样,禁不住笑了:“姑娘是什么洪水猛兽吗?提起这个怎么就那般怕了?” 同段玲雪逗趣了一番,她便敛了脸上笑意道:“我知道,姐姐要嫁的是王家公子吧。”段玲雪支支吾吾道:“是……姑娘,您……您还真是料事如神啊……” 林卿月嗔了她一眼:“就你嘴甜。” 她走到浴桶边,边任夏荷和秋菊帮她褪着身上沾满了灰尘和泥土的衣衫,边伸手试着浴桶里的水温,道:“走的时候姐姐瞧着就很欢喜王家公子了,我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一走又过了这般久,姐姐的岁数又差不多了,不能再等了,还有就是先前……” 提及这事儿她就生气:“可黑心狗肺的,害了姐姐声名,王家公子又是个举人,听说在寒门世子中是颇负盛名的,国公爷定然会觉着这人还是不错的,又觉着亏欠了王姨娘,这桩婚事能成也不奇怪。” 段玲雪被林卿月说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道:“姑娘,没想到您已经知道王公子这么多事了啊?” “是啊,知道了,不论那王公子目的如何,我也想通了……” 林卿月坐进了浴桶里,被热水包围的感觉让她长舒了口气。 “姐姐欢喜,往后的日子也是要她自个走的,若不是这一遭,她还不能嫁给个自个欢喜的人呢,到头来还不是沦落为家族壮大的牺牲品,这样说不定她还能幸福一些。” 她将半张脸埋在水里吐了几个泡泡,才又坐起来道:“这回回来我瞧见姐姐心情好了不少,脸上的笑容都多了几分,好似又回到从前了,我想,其实这样也不错。” 秋菊给林卿月盛了点蜜饯糕点来放在浴桶边,笑着接道:“一桩好的婚事,总是能叫女子愈发像个小女孩的。” 林卿月舒服地躺在浴桶里,闻言,挑眉看向秋菊:“瞧,我们秋菊懂得还挺多的。” 她这打趣的话一说完,引来屋子里的人一阵爆笑。 秋菊羞红了面颊,嗔道:“姑娘说的哪里的话?这不是听府里妈妈们说的嘛。” 几人又说笑了几句便不再扰林卿月了,等她闭目养会儿神。 待林卿月沐浴更衣完毕,她便朝萧老太君的常青园去了。 虽说萧禊撑着林府走了那么多年,该是没那般蠢的,可就怕他老糊涂,毕竟这后宅也是一团乱,她还是得去问问自家姑奶奶心头到底有没有数才能安心。 只是今日的常青园却是热闹得很,穿过通往常青园的回廊,她还没踏进院子呢,里面妇人的哭声就传了来。 她悄悄走进了常青园,让来行礼的下人们都噤声,就站在花厅外面听了起来。 “姑姑,我的夫君都这般岁数了,被抓进去了,可要怎么活啊?” 林卿月来了大启这般久,于林府的旁支虽说大多不认识,但说话这个她还是知道的,是萧禊的长嫂,也就是他庶出大哥的妻子。 来打头阵的是姑奶奶的侄媳妇,旁的什么隔了一层的堂侄儿媳再说话就好说多了。 “她们当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以为姑奶奶顾忌着血缘就会退让,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就忘了姑奶奶是个什么样儿的人吗?” 就在林卿月正细细聆听里面人对话时,旁边陡然多出了道略带讥讽的声音,是吓了她一跳。 林卿月回头望去,见是林夏,是松了口气,拉着她往后站了站,道:“哎哟,姐姐,你可吓死我了,你且小声着点吧。” 林夏自有独属于她嫡女的傲气,自是瞧不上旁支们一出点事就来主家哭诉的做派,但林卿月既然如此说了,她还是稍稍往后退了几步。 她瞧着里面正哭诉着的七大姑八大姨们,摇头叹道:“林卿月,还真如你所说的,这帮子人怕是真会惹出祸事来。” 林卿月眉目凝着,一时没答这话。 萧老太君一直没理这帮子人的哭诉,兀自闭着眼睛转着手中佛珠,嘴里是念念有词。 屋子里的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是哭得愈发凄惨了,偏生萧老太君坐在上位岿然不动,就是不理她们。 林卿月差点就要笑出声来了,姑奶奶不愧是姑奶奶,定力就是好,要是她,早撂挑子走人了,实在懒得听。 屋里的几个妇人撒泼卖苦一番总算是看明白了,她们哭天抢地也没用,慢慢地也就偃旗息鼓了。 还是萧禊大哥的夫人宋氏先开了口。 “姑姑,侄儿媳本不该来扰您的,但是侄儿媳委实没法子了,夫君被抓进去了,那可是飞龙卫的牢狱啊,就是再强健的人进去都会没了半条命,夫君一辈子没受过什么苦,就是公爹在世时也是分外疼宠他的,这是要了他的命啊!” “个天杀的飞龙卫,竟敢胡乱抓人,让我夫君一把年岁了还要进去走一遭!” 接话的是另一位婶子冯氏,那又要隔一层了,是姑奶奶庶出兄长的孩子了。 “还有我们家明成,他小小年纪,哪里知道什么啊?飞龙卫的怎地就要去抓他啊?” 这又是另外一位婶子了,但林卿月不认识,只见她说完这话后她旁边的妇人就哭得愈发厉害了,这个该是她那被抓的儿子的妻子。 林卿月听得这桩桩件件地哭诉,心头一惊,这飞龙卫是抓了多少人啊? 第203章 渐好 其实抓的人在精不在多,抓住要害的几个才是致命的,毕竟法不责众,要是抓的人多了,反倒容易重重拿起轻轻放下,到了最后就是雷声大雨点小。 就在这时候,屋内的萧老太君可算是睁开了眼睛,她扫视了一圈众人,原本还哭着嚷着的一干人全静了下来,更是不敢同她对视,尽皆低下头等着她开口。 “你们一个个这么能说会道的,何必来我老太婆这里?直接去飞龙卫的大门口说道啊。我看啊,你们就是欺负我老太婆老了,管不住事儿了,就逮着老太婆我说这些。” 林卿月在外听得这话,禁不住就要笑出声来,幸得及时捂住了自个的嘴,这才没漏出笑声来叫人发觉。 萧老太君这话说得算是明白,说她老了不中用了,不管事了,叫她们去别处闹去。 一时,屋内很是安静,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没了招儿。 最后还是宋氏先反应过来,哭道:“姑姑诶,公爹就留下小叔子和我夫君两个男丁,侄儿媳也委实是没了法子才来扰您清静,您怪侄儿媳也情有可原,但请您救救夫君吧。” 她被自个儿媳扶着,颤颤巍巍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姑姑,您可是皇上亲封的老太君啊,丽太妃在世时您同她关系那般要好,皇上都念着你们这份情谊呢,还特意将伺候过丽太妃的张嬷嬷拨给了您,您去宫里说句话也是好的啊……” 丽太妃又是谁? 就在林卿月瞎琢磨时,肉眼可见地,萧老太君的面色明显不好了,是直接拉下了脸,一双平日里总也淡淡然,什么也放不进去的眼睛猛地一变,似是淬了冰,直直地冻着了满屋子的人,一时是谁也不敢轻易动作。 萧老太君这番态度让林卿月心头疑窦丛生,这丽太妃到底是谁?怎地像是禁忌般,提也提不得? 她愈是好奇,免不得身子又往屋内凑了凑,就在她停止东张西望抬头去瞧坐在上位的萧老太君时,一个不小心就同她对上了眼,她心头一惊,忙缩回了门后。 林夏瞧她这副模样,没说话,只是挑了挑眉,眼里带着疑惑。 她指了指屋内,又吐了吐舌头,意思是被萧老太君给发现了。 林夏就要光明正大地进去,被林卿月拉住了,还双手合十,满脸祈求,林夏只好又收回了踏出去的腿。 天地良心,不是林卿月不想进去,毕竟这帮子人打扰了萧老太君的亲近,她恨不得进去将人都给骂跑了,可她现如今这身份,进去显然只有被这堆七大姑八大姨打骂的份儿,到时候局面就更乱了。 她最怕的还是这帮七大姑八大姨不打她,就围着她,满脸讨好,最后让她去求萧临泽。 她怎么求?证据是她大力支持萧临泽找的,甚至还生怕他找不到罪魁祸首,更怕皇上不治一治这帮恶习,她自然是忙不了的。 好半晌,萧老太君才开口训道:“你活了这么大岁数了,难道还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这么多年了,当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你若是嫌你那夫君命太长了,那好啊,尽可拿着丽太妃的名头去求情,看看是不是想让他死的人更多了,或者说还是你想先去地底下替你夫君探探路?” 萧老太君将手中的佛珠轻轻磕在身边的小方桌上,声音不大,却让人觉出振聋发聩之感,吓得人颤了颤肩,却是低着头,不敢多置一词。 良久,宋氏才委屈巴巴地开口:“姑姑,侄儿媳不……不敢了……” 萧老太君没理宋氏的认错,先给一边儿的张嬷嬷使了个眼色,张嬷嬷会意,抬头瞧了瞧门外便悄没声息地退了出去。 萧老太君没说话,见得宋氏愈发惶恐不安,复又开口道:“真是一把年纪了,是愈活愈回去了,你们空口白牙地就来叫我去求情,你们当真以为谁都给我三分面子吗?” 她又拿起手中佛串一颗颗捻了起来。 “你们当真以为当初撑起林府都是我一个人的功劳?那时候我固然好强,幸得遇到一脾气秉性相投的贵人,有她襄助,这才保住了林府的爵位没有旁落。一晃几年过去,我的小楠儿长大了,嫁到了西洲去,不然你们以为林府当真还能繁盛如前?” 她没说的是,林府现如今的繁盛也不过都是空壳,看看前朝,林府还有几个人能在里面说得上话的? 细数数,真的掌握实权,被人看重的,不过一二,都在林府了,一个是萧禊,一个则是萧明辉。 萧禊在外被人捧着敬着,固然有他自个在外会运作,但跟他有个西洲王后做妹妹也是分不开的。 萧老太君这番话下来是鸦雀无声。 “我说了,我老太婆早不管事了,叫我全须全尾地将人救出来是铁定没法子的,但你们同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我老太婆倒是还能看看能不能去寻以前的那些个旧相识打听打听。” 萧老太君深谙打一棒子给颗甜枣的道理。 方才的那番斥责实为敲打,先吓一吓她们,如今问来才不敢说谎。 “你们最好都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不然我老太婆也是无从下手的,反正我也不爱管那些个不该管的。” “哪里是姑姑不该管的?这个家只有姑姑这么一个能做主的长辈在上了,自然是谁都可以管的,就……”宋氏支支吾吾地,“飞龙卫突然来了人到我们府上,也不多说,就直接抓人……” 萧老太君嘴巴往下一撇,直接站了起来。 “既然不想解决问题那你们便走罢,或者留在这里也行,总归是饿不死的,到了用膳的时候下人们也会给你们端上饭食来的。时候也不早了,我乏了,先去歇会儿。” 闻言,一屋子的人哪里还坐得住?纷纷站了起来,是抢着要交代。 “姑奶奶还真是厉害。”林卿月由衷而发道。 她突然觉着自个先前是不是太莽了?她那连珠炮似地震慑效果还比不上姑奶奶一个眼神来得强呢。 林夏一眼就看穿了林卿月的想法,笑道:“知道自个以前是有多莽了吧?你能走到现如今幸好对着的都是自个的亲人,他们不会真的对你如何。” 林卿月对于这话不置可否,秦姨娘和谢林烟可是要将她置于死地的,但她清楚林夏这话特指的是谁,也不多言,就继续专心听着里面的人在说个什么。 第204章 回京 “姑姑,您还不知道您的侄儿吗?他哪里有什么胆子勾结人去贪墨梓州的粮食啊?至于同端王谋逆,那更是不可能了。” 宋氏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另一位婶子忙又接话道:“是啊,我那苦命的儿子也是,不过就是同明国公府家的纨绔子喝了回酒,哪里想也被那天杀的飞龙卫给抓起来了。” 林卿月禁不住勾唇冷笑了一声,所谓的‘没有胆子不敢贪墨”其实是没那个实力侵吞太多;而所谓的‘喝了回酒”那就是吃了不知多少回花酒,想要巴结人家,结果反把自个搭进去了。 萧老太君心头也门儿清,这几人嘴里没个实话,这回是什么也不再说,起身就要走,屋里几人见了,也知晓了萧老太君的意思,也不管那般多了,急急将知道的都说了。 “是,夫君是掺和了进去,可是他贪墨得不多,就是赚来贴补些家用……” 迎着萧老太君的眼神宋氏总算是说不下去了,她收回了自个紧拉着萧老太君的手,是颇为心虚地低下了头。 另一妇人冯氏见状,也将事情都给如实交代了。 “这在朝中混,哪有不站队的啊?端王现如今在朝中势头正盛,谁不想攀附一番啊?也是为了壮大家族嘛,还有子孙后代,到时候也好享福……” 萧老太君冷哼一声坐到了上位上,而另一妇人则揪着自个儿媳,让她说话。 那小妇人被自家婆母拉到身前来,总算是哭哭啼啼地开了口:“夫君平素里就是喝点花酒,也没什么,就是前段日子迷上了两个从外面带回来的……” 林卿月心道,怕不是玩儿美人这般简单吧,这美人只怕来路不正。 “带回来的原本是要献给端王的美人……” 真如林卿月所言,这美人还真是不简单,不简单得萧老太君直接骂了起来。 “原是送给端王的美人能拿给你们享用?简直好笑到了极点,你们算哪根葱哪头蒜?被人给挖洞埋了怕是都不知道!” 她转而又训起了宋氏。 “还有你,说什么贴补家用?你们若是有了什么难处,萧禊会亏待了你去?他最是看重府中声誉,难不成不会拿银子堵上你们的嘴?” 就在她打算训斥冯氏时,冯氏讨巧卖乖地自个先认起了错。 “老太君,是我的不是,没及时劝诫夫君,还望您看在我们都是晚辈的份儿上原谅我们的无知,救救他吧……” “这个宋氏就是被人拎过来当枪使的啊。”林卿月在一边儿说起了风凉话。 林夏叹了口气:“大伯母向来如此。” “你们还说人飞龙卫如何,你们还不知道飞龙卫都是些什么人吗?就你们做的这些个事儿他们查不出来吗?当真是蠢破天了!” 萧老太君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瞧着你们是想将林府拉着给你们陪葬才是!这么明显的陷阱,端王那帮子乱臣贼子是想拉着我们共沉浮,你个做母亲的,看不好自个儿子,让他成日里跟一帮子狐朋狗友喝花酒,也难怪被人钻了空子!” 可不是! 林卿月现如今就想撬开他们的脑袋,特特是那个萧明成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那两个伯伯叔叔的林卿月就不多说了,不知同明国公府还有端王府勾连多久了,但萧明成这事儿分明就是近来才发生的。 她方才也琢磨过了,估摸这事儿要么是明国公府听闻风声为了断干净同端王府的关系,这才将那可以作为证据的美人塞给了萧明成,要么就是蓄意报复,想让身为飞龙卫统领的萧临泽难做。 当然,后者的机会还是要比前者大的,毕竟明国公府若真的上了端王府的船,决计不会只留下这点证据,送美人来脱离嫌疑的机会还是比较小的。 屋里的一干人被萧老太君是骂得狗血淋头,个个敛声屏气,等着萧老太君消气儿,偏生就有宋氏这般不长眼,早受了人撺掇,心头一直存着口气的人在,还来跟萧老太君对着干。 “姑姑,您这样说又算什么?要不是萧临泽那个黑心烂肺的,是一点不顾念我们将要做亲家了,硬要去查,哪里能惹出这些个事端来?我们萧家的血脉原本就大不如前,愈发单薄,他是想我们直接绝后啊!” 萧老太君闻言,直接将桌上的茶盏扔到了地上。 “放肆!” 茶盏应声而碎,摔得四分五裂,碎渣溅得到处都是,惹得满屋子里的人都惊呼出声。 宋氏是实打实被吓住了,再不敢多说一句话,倒是萧老太君,心头那口气还没下去,抚着胸口继续斥责道:“个混账玩意儿!胡说八道些什么?我看你真是愈老愈糊涂,没人敢掌你嘴了,是吧?” 宋氏又是那副委委屈屈、要哭不哭的模样。 萧老太君见得她这副模样是愈发生气,更觉恨铁不成钢。 “你知道那飞龙卫是什么人吗?是皇上的人,你是要造反还是要如何?敢这样去打皇上的脸,真的是能耐了你了,自个蠢,还去指摘别人!我瞧着你才是在诅咒我萧家绝后!” “姑姑,姑姑,我错了……”宋氏是声泪俱下,直接一屁股坐到一边儿的椅子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了起来,再顾不得那许多了,“我也不想像个泼妇一样啊,夫君不争气啊,他成日里钻营,可是连朝堂都上不去,就领个闲差,看着也没甚体面,出去都得端着” “什么样儿的命自个不清楚?不清楚便罢了,自个使使劲儿也是好的,可使劲儿也要用在正道上,你就由着他染上歪风邪气!” 骂罢,萧老太君心头那口气总算是顺畅了几分。 “飞龙卫那边的人将人给抓起来了也莫慌,法不责众,在里面受苦是肯定的,但人该还是能活着的。” “可……”宋氏被萧老太君看了眼,总算是哭得克制了些,“夫君这两年身子一直不大好,您也知道飞龙卫那是个什么地儿,侄儿媳是唯恐他撑不过去啊……” 宋氏是真的担心自个那不成器的夫君,提及此,是老泪纵横,满脸沟壑更是打眼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萧老太君懒理宋氏这话,端起桌上由下人新添的茶盏,用茶盖将浮在水面上的茶叶轻轻荡开,这才慢悠悠地抿了口。 第205章 旁支 眼瞧着萧老太君是一副油盐不进的姿态,原本打定主意让宋氏打头阵的冯氏这会子也按捺不住了。 “姑姑,就求您,为我们想想法子吧,不说将人给捞出来,让我们进去给他们送点东西,或是拜托飞龙卫们下手轻些,叫他们少受点罪,总也是好的。” 萧老太君将茶盏磕在了桌上,冷哼一声道:“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你们不是最为清楚飞龙卫的牢房是什么地儿吗?你们看看进了飞龙卫的人还能由着你们随意探监吗?还照拂?我看他们就该受些教训!” 话罢,她微微偏头同身旁的张嬷嬷使了个眼色,张嬷嬷会意,微微躬身,悄没声息地往屋外退去,而萧老太君则继续将方才未完的话说完。 “人进了飞龙卫的牢房我老婆子是没法子的,他们犯的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且再看看吧,我会托人打听着的,你们……”她扫视了一圈屋内人,当她的视线落在冯氏身上时,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警告道,“别背着我动什么歪心思,去胡乱走动,到时候就真的是说不清了!” 搭在她手上的佛珠又转了起来。 “你们别以为我恫吓你们,拿着东西去疏通关节,到时候可就是人证物证俱在了,不单是你们的夫君、儿子,连带着你们,我们萧家一脉,甚至你们的母家也会受到牵累,自个好生想想吧。” 宋氏颤了颤身子,迟疑道:“可就真的这样……不管夫君他们了吗?” “你们不管就是帮大忙了!”萧老太君恨铁不成钢道,“我不是说了我会去打听的吗宋氏这才反应过来,萧老太君算是松了口。 “诶,谢谢姑姑,谢谢姑姑。” 这时候张嬷嬷已经走到了门口,是吓了林卿月一跳,她朝张嬷嬷笑笑,却是没有要走的意思,这是还想听了。 冯氏今日来此就是想要个准话,萧老太君这话在她看来就是糊弄,也只有宋氏这个蠢货才会就此罢休! 这一个两个都是无用的,还当真以为萧老太君这个人精儿会去做什么,她咬咬牙,只好自个来出头了。 “姑姑,这……”她似很是为难般,吞吞吐吐地总算是将话给说出来了,“这……萧统领可是林卿月未来的夫婿啊,您平素里待林卿月最是好了,若是您向他开了这个口,他定然也会卖您三分面子的。” 来了,这不就是她们今日来的目的吗?林卿月在外等的就是这句话,还真叫她们说出来了。 萧老太君面色一变:“你们莫不是在玩笑?萧统领远在梓州,我要怎么去求?主理此事的是飞龙卫,但萧临泽没有一直追踪此事,让我写信去?此事早已尘埃落定!” 冯氏似乎被萧老太君吓到了般,当即缩了缩脖子,可嘴里的话却是大胆得很。 “飞龙卫里的都是什么人啊,长了七八只耳朵的,就是求到他们府上去,说不得那管事就能拿主意了,也有法子尽快传到萧统领耳朵里去,何必……何必舍近求远呢?” 她这话可就提点了一边儿的几位妇人,特特是宋氏,立时坐不住了。 “是啊,姑姑,那萧临泽……”她想起了萧老太君方才发的好一顿火,也不敢随意唤萧临泽了,忙改了口,“萧统领,他可是飞龙卫统领,在飞龙卫里谁敢不听他的啊?求他在里面说句话,夫君他们说不定就能尽快回来了。” “你们说的我不知道吗?那萧统领你们不知道是什么人吗?你以为他当真是开开心心娶我家林卿月的?”萧老太君是毫不遮掩自个对林卿月的疼爱,“我当初听到赐婚的圣旨,一颗心都疼完了!” 张嬷嬷瞧了眼里面,低声道:“六姑娘,听到这里就够了,快快离开吧。” 林卿月想了想也是,这帮子人,就是吸血的,她一出现,还不定如何将她拆吃入腹呢。 她朝张嬷嬷点了点头就要走,冯氏却是察觉了门外面的动静,立时站了起来往门外行来。 林卿月才转过身呢,就听得冯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哟,这不就是咱们六姑娘嘛。 林卿月原本携着林夏在往回走,哪料想这冯氏的心眼儿还不是一般的多,不多会儿宋氏他们也出来了,纷纷唤着了她,她是想装作听不见都不行。 她忍不住低声将冯氏骂了一通,抬头同林夏对视了一眼,两人这才回身同诸位婶婶嫂嫂们见了礼。 “哎呀,这林卿月当真是长得愈发水灵了啊。” 宋氏说着就上前来亲亲热热地拉着林卿月就要往屋里走。 林卿月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道:“大伯母,我是跟我姐姐一道来的。” 宋氏这会子就想着巴结林卿月了,闻言,回身又将林夏拉住了,是一边一个将人拉进了屋,进了屋还不忘同萧老太君夸道:“有姑姑在,这两个女娃子当真是出落得愈发水灵了,无怪乎皇上能亲自赐婚了。” 另外一位婶婶也连忙点头称是,至于冯氏,自然是笑着应和的。 这笑完,她还没忘将正事给拉回来。 “林卿月啊,你跟林夏在外面怎地不进来啊?” “瞧着诸位长辈寻姑奶奶似乎有什么要事相商,我和姐姐都是晚辈,许多事也不懂,不好打扰,只好转身离开了。” 林卿月笑着应道。 林夏在一边儿听得林卿月这番回话是大松了口气,她原以为林卿月又要不给人留情面了,好在她忍住了,答话也是有礼有节的,倒也算是全了两厢颜面。 “是啊,若是因着我们的到来误了几位长辈的正事就不好了。” 林夏也附和道,趁机还给林卿月使了个眼色。 林卿月会意,接话道:“那我们就告辞了,不打扰几位长辈了。” 冯氏知道只要她将林卿月推出来了,那总有人就会按捺不住,这不,萧明成的母亲还有妻子将林卿月挡在里面,宋氏干脆直接上手拉住了她。 “哎呀,正说到林卿月你呢,你可不能走。” 林卿月心道,就是因着正说到我呢我才更要走呢。 “我突然想起还有些急事,得走了。” 林卿月勉强笑道,就想抽回被宋氏挽住的胳膊,可宋氏就是不撒手,她也不好硬来,只好求救似地看着萧老太君。 第206章 哭诉 萧老太君早让张嬷嬷来让林卿月她们回去了,自不走,如今被缠上了,还好意思向她求救,她抬眼瞪了她一眼。 林卿月自然知晓萧老太君这是生气了,她只好卖乖,满脸堆笑地望着她,祈求她大发慈悲,帮帮她。 萧老太君半是无奈半带着警告意味地看了林卿月一眼,这才开口道:“行了,你这是做什么呢?一点体统都没有!” 冯氏最是会挑嘴了,闻言,苦笑道:“姑姑,我们这也是没法子啊,就指望着林卿月了”。 提及此,冯氏不开口了,宋氏却是等不及了,抢先道:“是啊,林卿月,你未来的夫婿不是萧统领吗?求你啊,一定求求他帮忙,救救你大伯吧……” 说着,她又是一场好哭。 她一哭,屋中的另外几个妇人也跟着哭,不管是不是真哭,听着就让人糟心啊。 她不禁由衷地佩服起了自家姑奶奶,能忍耐这般久,她现如今恨不得给她们一人嘴里塞块布,让她们闭嘴! “大伯母,您真是说笑了,我能帮上什么忙啊?人萧统领都不带搭理我的。” 宋氏又用力扯了扯林卿月的手,道:“林卿月,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啊?你可是这国公府的千金,他哪里会不搭理你啊?” 林卿月冷不防,差点被她扯得一个踉跄,可幸站稳了。 而这时候,萧明成的妻子刘氏被自家婆婆高氏推了一把,也跟着应和道:“林卿月,你是个有福气的,嫂子这辈子就指望着明成了,求求你救救他吧……” 偏冯氏还来添油加醋:“是啊,何况我听闻萧统领似乎对这桩婚事也是满意得紧,想必很是欢喜你的,就是送来的聘礼也是他精挑细选的,你去说话,想必极为管用的。” 林卿月最是厌恶冯氏这副看着慈蔼面容,其实小心思多得不行的人,听得她说的这番话,她心头立时起了火。 “那诸位不都是国公府出来的人吗?人萧统领不也一样不看进眼里吗?如何就将我放在眼里了?说什么欢喜我,那是皇上赐的婚,他自然是要万分郑重的!” 林夏知道,林卿月这是生气了,再让这几人说下去,只怕到时候就难收场了,这不,眼瞧着这几位长辈的面色都不好看了。 她拉了拉林卿月,往前走了一步,出来打圆场道:“我知道几位长辈的很是着急,出了这样的事儿谁都着急,只是妹妹到底是没过门的,还是我们国公府的人,人萧统领更是没见过妹妹几回,妹妹说话哪里顶用啊?几位长辈就莫要为难她了。” “可是我听外面的人说林卿月不是跟萧统领要好得紧吗?”冯氏似乎很是诧异,“我是听人说前段儿林卿月还去梓州看望萧统领去了,我这才以为……没想到是我想岔了……” 说着,她就兀自开始垂泪,嘴里边同林卿月告着不是,边说自个夫君老了进了牢狱可如何是好,怎么能禁受得住飞龙卫的酷刑。 林卿月瞧见冯氏这一场场的戏,直想拍手称好,人秦姨娘怕也是比不过她做戏的手段,无怪乎人夫君也是不敢惹她的,就是屋中小妾那么多,也是被她给管得服服帖帖的。 她离京之前嘱咐了春花和秋菊,让两人提前知会萧老太君和林夏一声,萧老太君可是凌厉手段,定然吩咐了下去,此事不得宣扬,可还是被冯氏知晓了,可见她在林府里也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婶婶,您在说什么啊?饭可以随便来我林府吃,没人敢说什么,这话却不是可以随便说的啊!” 她愈是生气,语气反倒更加平和,只是话里的意思却不那般友好。 萧老太君也彻底怒了,这些年这些个人还是不安分啊,还在肖想着不属于自个的东西“前段儿林卿月一直病着,在府里好生养病呢,你最好跟我好生说道说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鬼魅谣言!” 冯氏的目的是救人,不是得罪人,当即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还自打嘴巴认错。 “瞧我这张嘴,我就是听了一耳朵,竟就当真了,我……唉,都这么大岁数了,竟还偏听偏信,林卿月,你可不要往心里去啊。” 林卿月微微一笑。 “婶婶,你放心吧,我不会往心里去的,对于我不想听的,我向来是左耳进右耳出。 冯氏没想到现如今的林卿月竟这般伶牙俐齿,一时面上有些挂不住,偏生萧老太君也不训斥她,她只好认栽,自个来圆场了。 “我有这些猜想,其实是有些缘故的,毕竟当初萧统领不也救过你吗?还悉心照料了许久,我想着你们在那时候合该是心意相通了才是。” 闻言,林卿月下意识看向林夏,见她面色发白,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聊作安慰。 林夏方才确实是想起了那些灰白的日子,好像什么都无望了,还有夏荷被人蒙着白布抬出去的样子,幸而林卿月拉住了她,不然只怕她又要溺毙其中,惶惶不知所措了。 林卿月见林夏朝自个笑了笑,心下微安,再转头看着冯氏的眼神却是愈发冷了,但她也没说什么狠话,只是拖长了调子道:“是救过我,我也万分感激萧统领,可是男人心海底针啊,谁知道萧统领是怎么想的呢?谁知道我是一厢情愿还是两心相许呢?” 其实这也是林夏担忧的,虽说她知道林卿月这话是她的推托之词,但传闻中萧临泽毕竟是个心狠手辣之人,万一他真的只是逢场作戏,到头来是林卿月一头热,那该当如何呢? 她一颗心都给揪了起来,忍不住紧了紧同林卿月交握的手。 林卿月原本不懂林夏为何突然如此,还很是诧异,回头见她满脸担忧便回过味儿来了,微微用力捏了捏她的手,叫她安心。 萧老太君听闻此番大胆言论,忍不住嗔了林卿月一眼,也拿出身为长辈的派头来了。 “够了,愈说愈没谱儿了,哪里去学的这般做派?” 林卿月垂头,不吭声了。 “你们也都是知道的,飞龙卫由皇上亲自派人教习,谁都比不过皇上在他们心中的分量,若真是危及到了皇上,他们定然不会容情的,何况飞龙卫的人向来是没有情之一字的说法的。” 萧老太君沉沉地叹了口气。 第207章 斥责 “你们就莫要为难林卿月了,她也很是难做。我说了会为你们打听便会打听,宏儿也不会坐视不理,都是萧家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若是皇上铁了心地要整治,你们也是知道后果的,当是受个教训吧。” 前面的话倒还能听,后面这个却是不好了,宋氏和冯氏等人都站了起来,还欲再说,可萧老太君摆了摆手,面上满是疲色,显是不欲多谈。 林卿月见了,是万分不忍心,开口道:“实在对不住了各位长辈,林卿月确实是是没法子,若是有法子尽可想了,萧统领跟外界传言一样,冷心冷情,当初救人也不是为着我,换了旁人他依然会救,只是因着我的身份才抱回了萧府,回了萧府后他一回也没来瞧过我。” 萧老太君将手肘支在桌上,以手扶额:“可以了吧,都回去歇着吧,现如今你们缠着我,要我如何去打听?” 几人虽说心头不甘,但更不敢真惹恼了萧老太君,当下朝她行了个礼,这便起身告辞了,只是还没踏过门槛,萧老太君又发话了。 “记住我今日说的话,莫要动什么歪心思,不然甭怪我无情!” 几人连连应是,这便转身离开了,倒是走在最后面的刘氏,怯怯懦懦地,频频朝林卿月瞧去,似乎还想同她说个什么。 林卿月自也瞧见了,但她委实害怕刘氏又是来帮她那不中用的夫君求她的,她干脆装作没看见,就低头摆弄着林夏的手。 待人都走尽了,萧老太君才又睁开眼睛瞪着林卿月,可就是不说话,叫林卿月心头怪渗得慌的。 她放开了林夏的手,走到了萧老太君面前蹲了下来,仰头看着她道:“姑奶奶,月儿回来了。” 萧老太君还是不说话,就当没看见面前蹲着个人般,就专心捻着手中佛珠。 林卿月瘪了瘪嘴,像往日一般将头搁在了萧老太君的双膝上。 “姑奶奶,你理一理月儿好不好?月儿可想你了,外面风吹日晒的,月儿日赶夜赶,就是想早些回来看您,如今您不理月儿,月儿一颗心都凉透了。” 林卿月这番姿态叫林夏看得一愣一愣的,她原以为林卿月在她面前是最为放松的,如今瞧来才知萧老太君缘何独独最是疼宠她了。 她心下莫名有些怅惘,自从裴霞姝生病再去世,她怨怪了她之后,好像两人也没以前那般亲近了。 而自个……其实挺羡慕如今的林卿月的,活得洒脱不羁,不必太过恪守礼节,想要亲近谁就去亲近谁,像是这样的女子才合该是被父母捧在手心中长大的。 思及此,她都觉得讽刺了,分明不是这样的,她才是最为受宠的长女啊,林卿月在这个家里原本连个庶女都不如的,还受了那般多的苦,如今她得了这一切全是她自个挣来的。 她不动声色地坐在了一边儿椅子上陪着。 林卿月见萧老太君仍旧不说话,又用头蹭了蹭她的双膝,拖长了调子,道:“姑奶奶…” “不听话的也知道回来了?”萧老太君总算是开口了,“我当你是在外面玩儿野了,不愿回了!” “姑奶奶,月儿可舍不得您呢,哪里会不回啊?” 林卿月抬头,将双手搭在萧老太君膝上,一张小脸就搁在自个手背上,就这样乖乖地望着她,让萧老太君哪里还舍得怪罪她啊? “你呀你呀,到底是有多欢喜那萧统领啊?巴巴儿地上赶着凑,你知不知道若是以后要是有个什么意外,你们……”萧老太君咬着牙,是颇为恨铁不成钢地道,“旁人还不戳死你的背心啊!” “是,月儿知错了。”萧老太君不是旁的什么人,林卿月不想同她犟嘴,人老了嘛,哄着就是好的了,就像她对自个娘亲,也是如此。 “知错就是不改错!”萧老太君是气得牙痒痒,气儿都不顺了。 林卿月见了,忙伸手给萧老太君顺气。 “真是头犟驴,跟你姑姑一模一样,让人操心!” 说到最后,萧老太君是直接气笑了。 “可不是,就要姑奶奶操心着。” 林卿月知道萧老太君这是不生气了,是继续撒娇卖软。 林夏在一旁见得也笑了,只是想着老太君的话,也有些不放心。 “林卿月,方才几位长辈在,我没说,但你们的婚事一推再推,这……” 说好听了是好事多磨,但其实他们都清楚,于大启人来说,这样的事情委实算不得好,会有人说这是他们没有缘分,是上天的安排,不想将他们凑合到一块儿去。 林卿月原本是没多想的,可一回来是人人都在提这事儿,还有明月不日又要来大启和亲了,她一颗心更是乱了,但为免家人担忧,她还是强作笑颜道:“皇上亲赐的婚事,不会有问题的。” 林夏和萧老太君对视一眼,还是萧老太君开的口。 “月儿,姑奶奶跟你说此事不是为了旁的,是为着你的声名着想,你仔细掂量吧。姑奶奶只能跟你说萧统领绝非池中之物,你又总凭着心意做事,姑奶奶是担心啊。” “姑奶奶,姐姐,我知道,你们放心吧,我心头都有数。” 事情太过复杂了,叫林卿月也有些迷茫了。 萧老太君又道:“你老实同我说,你跟萧统领有没有……” 她伸出两只手,想对着各自捏成拳,只露出大拇指微微弯曲。 林卿月因着萧老太君这番举动是羞红了面颊:“怎会啊?他……他不肯的,他总也为着我着想的……” 萧老太君和林夏看着林卿月这副小女儿姿态,知晓她是整个身心都沦陷进去了,也不知该是喜还是忧。 这时候,张嬷嬷进来了,将糕点送到林卿月和林夏面前,这便笑着退到一边儿去,看着他们闲聊。 林卿月早饿了,拿起一块马蹄糕就吃了起来,而后觉着有些噎了,又喝了口茶,才道:“姑奶奶,此事怕就是有心人想整治我们的,我瞧着就是想牵累空青哥哥,逼着他就范,不过也是他们咎由自取,此去插手我觉着不大好。” 林卿月在萧老太君面前说话向来随意,怎么想就怎么说了,倒叫林夏万分诧异,只因着在她耳中的萧老太君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从不敢有人多说什么。 第208章 目的 “法不责众是一重,这短短时日抓了许多人,总不能都整治了,到时候京都搅个天翻地覆的,但皇上总得杀鸡儆猴,端王是一,明国公府自是逃脱不了。” 萧老太君想了想,双手合十,朝天上拜了拜。 “阿弥陀佛,只怕又是场腥风血雨了。” 萧老太君没向林卿月表态,那就是有要相帮的意思了,可林卿月却是不大赞同,甚至还继续劝了起来。 “姑奶奶,该救的咱们得救,我也知道您的心思,那是我们萧家的人,可那又如何?世家大族享尽了荣华富贵,又有谁来真正地为百姓谋过福利?大启是该剜肉补疮的时候了,您……” “放肆!”萧老太君一拍桌子,一双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异常,“胡言乱语!世家大族乃大启的根本,你以为皇上能轻易动得?” 萧老太君还从未这般疾言厉色地同林卿月说过话,一时倒叫林卿月愣住了,手中的糕点也乖乖放下了。 林夏见状,只好出来打圆场了:“姑奶奶,林卿月不是那个意思,她只是怕您为着此事太过伤神。” 恰好此时,萧明辉来了,他朝萧老太君作了个揖。 “长运恭扣姑奶奶金安。” 因着萧明辉的到来,屋内剑拔弩张的气氛才算是消散了些许。 “长运来了啊,坐吧。”待萧明辉在一边儿坐下,她才道,“今日怎地想着过来了?” “近来朝务繁多,侄孙想着久没来向姑奶奶请安了,委实不该,听闻六妹妹也回来了,索性也过来凑个热闹。” 萧明辉当真担得起温润如玉四个字,说话办事总也温吞,更难的是有股正气所在,在遍京都也是有了名的才子,可他从不恃才傲物。 “方才听姑奶奶似乎和六妹妹在争执什么,不知能否听听侄孙的拙见。” “你说,你在朝中任职,又是在大理寺那个地儿,见地自然要比我这个深闺妇人广的”。 对于萧明辉,萧老太君还是满意的,这么多年,她觉着裴霞姝也就做了这么一件好事,没苛待过萧明辉,将他好生养大了。 “侄孙觉着六妹妹说得对。” 萧明辉说着看向了林卿月,原本坐没坐相的林卿月竟在他的直视下立时打起腰背坐直了。 林卿月也不知为何,萧明辉看向她的时候分明没有责怪之意,可她就是不敢懈怠,甚而觉着只有这样才称得上尊重他。 “侄孙觉得六妹妹很有见地,大启走到了这一步,是该剜肉补疮了。现如今的皇上是个明君,是中正仁和,这有好处,却也有坏处。” 他说起这些世事时还是一如既往地平和,带着人心境也平和了起来。 “仁德自然能让百姓们安居乐业,却也滋长了一些人的野心。皇上先前一直没有管,那是因着没有闹出大乱子,如今皇上要管了,也是情理之中。姑奶奶,我们该顺应局势才走得更远。” 萧老太君伸手揉了揉自个的太阳穴,半晌,叹道:“我终究是老了,罢了,且看看吧,你们都回去吧,我有些累了。” 几人起身,朝萧老太君行了一礼,这便一道离开了。 也不知为何,三人虽一道走着就是没人开口说话,这让林卿月很是难受,就在她绞尽脑汁想着该说些什么的时候,是萧明辉打破了沉默。 “六妹妹倒真的与从前不同了,叫为兄的要刮目相看了。” “兄长说笑了,林卿月什么也不懂,就听空……萧统领说的。” 林卿月也不知为何,她就是有些怵她这个兄长,就是能轻易在旁人面前唤出萧临泽的字她都不敢在他面前说。 “是吗?”萧明辉就说了这短短两个字就同她们告辞了,说是还有些要事需要处理。林卿月是巴不得他走,忙答着自个也累了,回屋歇息了,这才算大松了口气。 林卿月一觉是睡得个昏天黑地,直得翌日才醒了来,一醒来就听得外面闹哄哄的,似乎在说着什么。 她心生好奇,打算起身去外面探个究竟,还没出门呢,春花和秋菊倒先听得她的动静进来伺候了。 “外面这是怎么了?” 秋菊边将盆子放到架子上,边回道:“今年迟迟未下雪,大伙儿都盼着呢,今儿可算是落下初雪了。” 林卿月双眼陡然一亮,随便穿上鞋子,脸也不洗了,头发也不梳了,就往外面跑。 “姑娘,还没洗漱呢。”秋菊在后面急急喊道。 眼瞅着林卿月是不打算听劝了,春花忙将木施上挂着的塞了棉花的大红斗篷拿上,匆匆追出门给她披上了。 “姑娘,这么冷的天儿,当心受了风寒。” 林卿月站在廊下,一双眼专注地看着从天空上晃晃悠悠飘下来的白雪,情不自禁地伸出右手妄图接住,可不过片刻就消散在手心,再也觅不得踪迹了。 这里的雪没有西洲的大,西洲的子民们在这个夏秋是否囤足了粮食呢? 她心内有些怅然若失。 段玲雪没这份细腻心思来察觉林卿月的情绪,她只顾着望着从天上洋洋洒洒飘下来的大片雪花,道:“姑娘,等晚些时候雪堆起来了咱们还可以堆个雪人呢。” 林卿月回道:“是啊,还可以打雪仗呢,我最喜欢打雪仗了。” 那时候还有几个兄长可以任她欺负。 她觉着没什么,就是突然有些怀念过去的日子了。 那时候的日子是真好啊,无忧无虑的。 待林卿月回去将自个收拾齐整,就去同林夏用早膳了。 “姐姐,你什么时候定亲啊?”林卿月喝了口粥后问道。 闻言林夏一口粥差点喷出来,一张小脸上直接爬上了两团红晕,嗔道:“着什么急啊?还不知定数呢。” “怎么?”林卿月一听这话就火了,“难不成他还敢负你?” “不是,他就……一直想等着高中,想着那时候成亲。”说到此处,林夏面上笑意都浅淡了。 林卿月大抵知晓了王志的心思,拿着瓷勺的手放了下来,道:“原先我觉着他是为了报复你,这才接近你,如今看来,他有这份心思也不错,当初对他贸然说出那许多话确实是我失礼了,对不住,姐姐,让你难过了。” 林夏释然一笑,伸手握住了林卿月的手:“他从不怪你,我也不怪你,你能想通,以后和他和睦相处,我就很开心了。” 第209章 逼求 两姐妹相视一笑,过去的那些个争执和不快仿似都烟消云散了。 “对了,前段儿不是对外宣称你病了吗?武安侯府的姜三姑娘姜媛就来了,来了好几回,说是探望你,你根本就不在府中,我们自是拦着不让的,这份情谊你可得好生珍惜着”。 “好,我过两日去她府上瞧瞧她。”林卿月还惦记着姜媛欢喜李文的事儿呢,“对了,媛儿那边的婚事可有着落了?” 林夏自是明白林卿月话里的意思,摇了摇头,道:“没有,现如今正是多事之秋,皇后没再提此事,靖王更是说百姓们无归处,他没有脸面成家,一直拖着呢。” 林卿月都忍不住在心头冷笑三声了,这般冠冕堂皇,也无外人人人都没瞧清楚他的真面目,只当他还真是个什么和善的人,其实不过是一跳梁小丑! 林夏见林卿月对此没说什么,还分外诧异:“我又当你要说靖王是个伪君子呢。” “我是这样的人吗?”林卿月夹了一筷子咸菜往嘴巴里送,嚼了两口后,忍不住抬头同林夏笑道,“其实我在心里已经将他骂了个百八十遍了。” 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呀!”林夏最后无奈道。 两人用过饭后就商议着一道去廊下坐着,边赏雪,边烹茶,也是快哉! 摆好小桌子,然后一边放一张矮凳,再将茶具都给一一摆好,最后给小炉子生上火,看着袅袅烟雾升起,倒觉出了几分烟火气的幸福感来。 林卿月的点茶技艺比林夏好多了,林夏便坐在一边儿为林卿月绣起了锦帕,时不时抬头看着林卿月用茶筅点茶。 “对了,你可曾去拜见父亲了?”林夏问道。 “姐姐,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林卿月说着,手上动作不停,“不过我真不是故意的。昨儿睡过头了,便没去,今儿一大早他又去上朝了,只有看今晚了。” 林夏嗔怪地看了林卿月一眼,没有戳破她那点小心思。 林卿月讨好地笑了笑,将点好的第一盏茶放到了林夏面前。 就在这时候,段玲雪来了。 “姑娘,明成公子的夫人来了,说是想见见您。” 林卿月和林夏视线交汇,彼此都知道她来此是为何。 “将她打发了吧,就说我昨儿不察,又受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她。”林卿月叹了口气,“这遭她该是会明白我的意思,知难而退吧。” 林夏放下手中针线,一手端起茶杯,一手掩面,抿了口茶后才道:“说不清,刘家嫂嫂也是个可怜人,被婆母立规矩欺压,丈夫又是个不成器的,还成日里去外面寻花问柳,偏生她是高嫁,娘家人给她撑不了腰。” 林卿月闻言,眉头微微蹙起,见得段玲雪还在一边儿等着,道:“等着做什么?去吧。” 段玲雪原以为听了林夏的话林卿月会松口,没成想还是不见,她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出去了。 “真的不见啊?”林夏试探着问道。 林卿月摇了摇头:“若是她想脱离这苦海,我还能佩服她,说不得会帮一帮她,若是她一再被自个婆母逼着来跟自个那不成器的丈夫求情,我没法子帮她。” 似乎是段玲雪跟刘氏说了林卿月不见她的事儿,怡潋院外面突然闹了起来,刘氏更是不顾脸面大声高呼了起来。 “六妹妹,六妹妹,你听得见吗?你是个福气深厚之人,求求你,见见我好不好?我不是以嫂子的名义来的,是我自个,我自个想要见见你,求求你,你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这自称就耐人寻味了。 林夏将自个绣出的花样递给林卿月看了看,趁机问道:“这样你可愿见一见她?” 段玲雪见得刘氏这样很是不忍,劝道:“夫人,你就回吧,我们家姑娘身子真的不适。” “段玲雪姑娘,求求你了,你再去同六妹妹说一声好不好?”刘氏竟客客气气地将段玲雪唤作了姑娘。 段玲雪万分惶恐,又在劝着刘氏。 林卿月忍不住重重地叹了口气,给了一边儿守着的春花一个眼色,春花会意,往怡潋院的院门口行去,而秋菊则妥帖地再去寻了张小矮凳来。 林夏瞧着,松了口气,笑道:“萧统领给你拨来的这两个丫鬟当真是好用得紧。” 林卿月点了点头,笑得开怀:“是啊,春花和秋菊做事都很妥帖,段玲雪呢,也很好,可以陪着我闹。” 段玲雪一进门就听得这话,是心中熨帖,回来后乖乖站到了林卿月的身后,而刘氏则怯怯懦懦地站在院子里,不敢往廊下走。 林卿月和林夏起身同刘氏行了个礼:“嫂嫂近安。” 刘氏抹了把脸上的泪,整理了番衣衫,回道:“两位妹妹近安。” 林卿月抬头朝刘氏望去,却见她原本就小的脸庞这会子更是苍白,衣衫单薄自不必说,竟是连斗篷也没有披,这会子头上、肩上是落了不少雪。 她似是感觉到林卿月在打量她,身子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一双眼更是惶急垂下打量着自个一身的穿着,似乎也怕自个哪处不体面,惹着林卿月了。 林夏看了看两人,先开了口:“嫂嫂快进廊下来躲雪吧。” 刘氏没动,对着林夏笑了笑后又望着林卿月,是生怕一个不慎惹得林卿月不快。 林卿月暗叹,到底是开了口:“嫂嫂不必客气,茶盏都给你备好了,来喝一杯暖暖吧。” 话罢,她转道又低声吩咐春花去屋里拿个斗篷来给刘氏披上。 刘氏听得林卿月松口了,面上一喜,也不敢耽搁了,忙走到了廊下。 林卿月将人引来坐下,见得刘氏就要开口,指了指桌上的茶盏道:“先喝盏热茶暖暖。” 这会儿春花也将林卿月的斗篷拿了来,轻轻地给刘氏披上了。 刘氏伸手拉了拉身上的斗篷,眼眶竟是直接红了,受宠若惊道:“这是六妹妹的斗篷?这怎么使得呢?” “无碍,嫂嫂披着就是,若是嫂嫂受了风寒我才是罪过大了。” 林卿月倒是从不在意这些,不过一件斗篷罢了,只是见得刘氏这般模样,心头莫名一抽,这人怕是不单嫁人后不好过,嫁人前的日子也算不得多受父母珍视。 这不,刘氏捧着茶盏看着林卿月,眼瞧着泪珠子就那样掉了下来,一个不小心一滴泪就直接掉在了茶盏里,溉起了缕缕水珠,可她什么也没说,毅然将茶盏中的水一饮而尽。 第210章 打发 “好喝。” 她的泪在用衣袖掩去面容饮茶时已经擦干,此时笑着看向林卿月时嘴畔带着两个小小的梨涡,瞧着更叫人心疼了。 “嫂嫂,不知你今日来所为何事?”再是不忍,林卿月还是得说,“若是为了明成堂兄之事,我确实没有法子,你且回吧。” 刘氏闻言,猛地摇了摇头,立时伸出手捉住了林卿月的手,道:“六妹妹,你定然有法子的,求求你,我是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 说着,她又哭了起来。 林卿月蹙眉:“哭哭啼啼是解决不了任何事情的!” 她说完这话刘氏就死死咬住了牙,将哭声尽数憋回了喉咙里,又慌忙从衣袖里掏出了块绢帕,将眼角的泪都给擦干了。 她原本还想对林卿月笑一笑的,可那双红肿似核桃般大小的眼睛,要往上扬却又无论如何努力也拉不上去的嘴角,看着笑得比哭还难看。 林卿月忍不住摇头叹息道:“嫂嫂,你就别勉强自个了。明成堂兄犯了错,合该被教训一顿,不然他往后更是无法无天了!何况飞龙卫出来的,总不至于闹出冤案来,都是按照大启律法处置,我瞧着比起旁人的他这案子算是轻的,算不得什么大事,他也没有真的谋逆之心,不会出大事的。” 林卿月算是把话讲透、讲烂了,若是刘氏识趣,合该不再开口提此事才是,偏生刘氏不但还要提,竟还直接朝林卿月跪了下来。 刘氏既然跪了,跟着她的贴身丫鬟也立时跪了下来。 林卿月见状,连忙起身,就要去扶刘氏起来,但刘氏反握住了她的手臂,就是不起。 “六妹妹,我确确实实是没有法子了,求求你,好不好,帮我救救我的夫君吧。” 林卿月眉头原本还蹙着的,这会子也放开了,面上的惊慌和担忧都不见了,只余下冷凝“嫂嫂,我敬你是因为你辈分摆在那里,并不为其他,若你执意如此,以为这样就能要挟我,恕难从命!” 话罢,她就要抽回自个的手臂,没成想刘氏却是一声惊呼,抱着自个的手臂,将自个缩成一团,在发着抖。 林夏见状,忙上前扶住了刘氏的肩头,却见她又是一个瑟缩,似乎很是怕旁人对她的触碰。 林夏眉目一变:“嫂嫂,你这是怎么了?” 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就要掀开刘氏的衣袖,可刘氏死死拉住,就是不让。 林夏不忍,就要松手,可林卿月不一样,她也察觉出事情不对了,容不得刘氏掩饰逃避,忙蹲下来伸手将她的右手腕握住,然后利落地将她的衣袖捋了上去。 一截瘦瘦小小,却又爬满了青青紫紫痕迹的手臂呈现在她们面前。 这截手臂看得出来原先该还是分外白嫩的,可因着新旧不一的伤痕已然显得有几分丑陋。 刘氏看着呆立在廊下的几人,慌不迭将自个手臂上的衣袖放了下来。 刘氏紧紧捂着自个的手臂,又忍不住暗自垂泪。 “嫂嫂,你这是……” 林夏心头一痛,想着欺软怕硬的高氏,又想着那人到底是自家这边的亲戚,一时说不出话来。 “是他们打的?”林卿月可管不了这般多,立时火起,“他们怎么敢打你?” 刘氏闻言,原本默默垂泪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起来,她扬起满是泪痕的脸,哭嚷道:“谁不曾是娇养着的姑娘啊?” “我以前在家中虽不说备受宠爱,但也从不愁吃喝,父母更不曾打骂过,哪料想一朝嫁人,落得如今这个下场……” 刘氏是哭得好不凄惨,原本煞白的一张小脸也因这场恸哭而红了面颊。 “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啊?摊上了这样一对母女,只要一有不顺心的,对我是非打即骂,我也不想来求啊,可是昨儿回去婆婆就打我,我是真的怕了,痛了,她说……” “她说要是我能求了你去求情,等夫君回来了,她就不会打我了,也不会让夫君打我了……” 林卿月乍一听闻刘氏诉说自个被高氏打的经历时还颇为气愤,可听着她说的接下来的话又觉着她自个也是不争气! “可你怎么就能保证她说的话又是真的呢?她不打你了,还有她的儿子呢,她能时时盯着自个的儿子吗?要是她的儿子再打你,她肯定还会说是你的错,你这样永远也逃脱不了这场噩梦。” 响鼓不如重锤,林卿月最后再给了她最为沉重的一击。 “其实造成现如今的局面不单是因着他们,还有你,你的不反抗,让他们以为你好欺负,所以他们肆无忌惮,一次又一次,残忍而冷酷地对待你,就算我帮了你,也解决不了最为根本的问题。” 林卿月一拂衣袖站了起来,再不看刘氏。 “若你因此就想我可怜你,帮你,那你想错了,我不会的。” 林夏看了眼林卿月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眼刘氏,到底是没有开口帮着刘氏说话,只是伸手意图将她扶起来。 “嫂嫂,你跪在这里非但没用,也不成体统,还是起来吧。” 刘氏一手被林夏扶着,一手撑着膝盖,缓缓站了起来。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同林夏勉强笑笑,又同林卿月道了声谢,将身上的斗篷放下就被自个的贴身丫鬟扶着佝偻着背往外去了。 只是没走出几步,她又猛地停下了脚步,收回了被丫鬟搀着的手,急急回身扑到了林卿月的面前,可惜没站稳,直接扑到了廊前的台阶上。 “六妹妹,就是你说我贱也好,说我怎样也好,我总想试试,我笨得很,不知道往哪条路上走,我想和离,可是父母不让,怕被人指指点点,我也怕……我怕真的和离了我连去的地儿都没有……” 林卿月倏然明白,她这是没有和离的底气啊。 “要是能让自个过得好些,谁愿意选择如今的生活呢?”刘氏声泪俱下道。 林卿月看着匍匐在自个脚边,毫无尊严可言的人,只觉面前这人也不过是个可怜人,不是人人都有底气可以选择自个想要的生活。 大家都是女子,林夏见得刘氏这般模样,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又要伸手去扶刘氏,可是她没有起身,只是趴在台阶上,仰头固执地看着林卿月。 “若你想再赌一次,我可以帮你去问问,但飞龙卫的人向来刚正不阿,若是他惹的事情大了也不会帮忙的,若是事情小,不算什么,便让他尽快回来就是,但日子并不一定就会比现如今要好。” 第211章 惹出了无穷无尽的麻烦 刘氏苍白如纸的一张小脸上总算是绽开了一抹笑容,似花儿般,却凄美得叫人不忍直视。 待刘氏走了,林夏不无担忧道:“你真的要帮她吗?嫂嫂是可怜,但我不想因此让你为难,到时候将你自个也搭进去了。” “姐姐说什么呢?”林卿月轻笑,“能帮则帮,我不过去打探一番消息罢了,若是没法子,那便不帮了。我也不想开了一个头,就惹出了无穷无尽的麻烦。” 毕竟那宋氏和冯氏都看着呢,若是真在刘氏这里开了一个口子,那她们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林卿月说帮则是要帮的,她当夜就踏着厚厚的雪去了萧府。 她到了角门后,让春花前去敲门,三长两短,里面的人会意,是贵人到了,忙开了门将人迎进去了。 林卿月甫一踏进院门就瞧见赵管事在门边等着了。 “姑娘来了啊,陈护卫已经在里面儿等着了。” 白日里的时候林卿月就派了秋菊来将事情给赵管事说了,赵管事早得了萧临泽的令,说是林卿月要是有事势必是要相帮的,他也没耽搁,立时就派了人去约了陈小文来。 “有劳赵管事了。”林卿月客客气气地道。 赵管事分外惶恐:“姑娘莫要客气,这都是我们做下人的该做的。” 赵管事引着林卿月到了堂屋里,一进去她就瞧见陈小文正坐在椅子上等着,这会子见得她来,忙起身朝她微微躬身行了个礼。 “六姑娘。” “陈护卫。” 林卿月也回了个礼。 这礼都全了,陈小文抬头,朝林卿月咧嘴一笑:“大嫂,你可甭跟我客套。” 林卿月瞧着陈小文这副模样就有些想笑,他的模样委实太过喜感了。 陈小文本就长得瘦,一张脸更是巴掌大,不知怎地就让她想到了机敏的猴子,不过他为人做事倒也是真的机灵。 “大嫂,你寻我来可是为了林府的旁支?” 可幸他待人确也算真诚,待她也不拐弯抹角,无外乎萧临泽信任他了。 “正是为了林府那几门不成器的亲戚。” “其实他们犯的事儿不算大事儿,比起端王和别的世家一流,掺和得并不算深,只不过……” 陈小文有些踌躇,他拿不定林卿月对他们亲戚的态度到底如何,毕竟这事儿其实还是有损林府门面的。 林卿月会意,道:“你但说无妨,若是事情闹得大了,皇上也想严惩,那就严惩吧,只是我那嫂嫂求到我这里来了,无奈,我这才来打听打听。” 陈小文晓得林卿月的立场了,是大松了口气。 “我正想说的就是这个,大嫂的那两位叔伯呢,怕是没法子的,他们虽掺和得不深,却也不少,倒是您的那位兄长不过是陪着那些世家公子哥喝喝花酒,许多事都不清楚,该是只会小惩大诫就放了。” 林卿月算是听明白陈小文未尽之言了。 “都是些不成器的,上不得台面,只知晓跟那帮子人胡来,偏生人家又瞧不上他们,就是个跑腿儿的,到头来还将自个搭上了!那什么莫名其妙地兄长也是,他夫人还来求我,要我,是巴不得他死在牢狱里,免得出来了还要来打我,还得我伺候着他!” 提及此,林卿月是愈发气愤了,倒是陈小文,暗地里替自家老大捏了把汗。 “大嫂果真非同凡响,这等气度,叫我等望尘莫及。” 陈小文已经万分肯定林卿月是惹不得的,跟自家老大一般无二地铁面无私、睚眦必报。 林卿月也察觉到自个方才太过激动了,只怕将人给吓着了,要是给萧临泽的朋友留下不好的印象就不大好了。 故此,她又笑着找补道:“就……对事不对人嘛,你们老大定然不是这般没脑子的人嘛0” “那是,我们老大向来精明睿智,更是不会同大嫂动手的,大嫂尽管放心便是。” 要不说陈小文机敏呢,总能找准话头。 林卿月羞涩一笑:“我瞧着空青哥哥也不是那样的人。” “那是自然,我们老大虽说看着冷面了些,可做人做事向来仗义。” 陈小文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是唯恐到时候林卿月跟自家老大闹了矛盾。 开玩笑,要是他一个不慎,将老大到手的媳妇儿给弄没了,老大到时候还不得锤爆他的狗头,他还有命活吗?更何况他家老大也老大不小了,再拖下去,就是黄花菜了,只能凉凉! 要是林卿月知晓陈小文心头所想,只怕又要毫不顾忌形象地大笑出声,势必是要追着陈小文做朋友的,毕竟有趣的人实在难得,有这样的人在,日子总是要过得格外快活些。 只是林卿月自是不知陈小文那番甚为活跃的心思,她假意咳嗽了两声,又说起了正事。 “那两位叔伯暂且不提了,怕是要被人推出来挡刀的小虾米,驳了官职便驳了,或是流放都好,反正也算不得什么官儿,就是想问问萧明成,他什么时候能放了呢?” “现如今都在抓人,还未放人,按理说此事合该老大回来了再办,但等不得了,就由我们的蔡副统领办理了。” 陈小文都一五一十地同林卿月交代了。 林卿月倒是很少听说蔡副统领,心下好奇。 “这位蔡副统领是谁?前段日子萧临泽被停了职,现下那内鬼可揪出来了?” 不是她多心,只是萧临泽这位正统领不在了,那副统领上手不就该是理所当然的事儿? 陈小文瞬时明白林卿月是想岔了,忙道:“那个唯利是图的家伙已经被找出来了,也处置了,这蔡副统领不显山不露水的,但办事确实利落,是被老大一手提拔上来的,只是他比老大的话还要少,比老大的面更冷,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就很少有人亲近他了。” 林卿月大抵知道萧临泽为何会提拔这样的人上来了,有的人须得亲近他,为他广开耳目,如陈小文一流,他在哪里都能吃得开,却也不乏对萧临泽的尊敬,而有的人则需要像蔡副统领般,不会结党营私,也不会钻营,只闷头干实事。 她愈是了解他,倒是愈发佩服他,也就愈发惋惜这样的人不去朝堂上高谈阔论,一展雄才,而只龟缩在一个小小的飞龙卫,委实可惜了。 第212章 束手束脚 皇上现如今是依仗飞龙卫,甚至给了飞龙卫参政的权利,但到底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没出事前就算是飞龙卫的统领再有想法也没人会愿意多听,甚至他提的多了皇上也会由此忌惮于他,到底是束手束脚的。 陈小文似是生怕人听见般,又低声同林卿月道:“我们暗地里都唤蔡副统领为蔡哑巴。 好像生怕林卿月误会他们孤立蔡副统领,他又解释道:“就开开玩笑嘛,老大话是少嘛,可是跟我们解释的时候,还有他所处的位置,总不能让他说太少的,但蔡哑巴就真的是惜字如金,何况他原本就叫蔡默,这沉默沉默,可不就是……” 林卿月发觉这陈小文着实有趣得紧,她立时伸手示意自个懂了,也学着她压低了声音道:“那意思是他不会给我放水?” 陈小文闻言,眼神立时都变了,同林卿月拱了拱手:“大嫂不愧是大嫂,果真是道上混过的,一听就是内行人。” 林卿月笑着摆了摆手:“我发觉萧临泽在外面冷漠,身边倒是有不少有趣人。” “不跟你扯皮了。”她正了正神色,又道:“你就跟我漏个底儿,什么时候能放人? 陈小文拎得清轻重,也敛了笑意,道:“案子也合该收尾了,这回是抓了不少世家子弟,也是为了恫吓世家们,至于该查的还是要查的,再抓下去只怕飞龙卫的牢房里都放不下人了,也该分批次放了,大嫂放心,到时候我会将萧家公子放到第一批人里去。” 得了这话林卿月算是放心了,也不多问了,只是转而问起了皇上那边的意思。 “皇上这是什么打算?弄这般大的动静。” 弄这么大动静,后又慢慢将人给放了,这哪里算是什么敲山震虎?胆子大的,有野心的,只会有恃无恐! “我就一微末护卫,哪里懂得皇上的心思?实在是琢磨不透,但是看样子是有要动一动世家的意思。”陈小文难得凝起了眉头,闹腾如他也觉事情不简单,“只是世家在朝中树大根深,盘踞多年,只怕不易。” 林卿月长叹了口气;“风雨欲来啊。” 陈小文挠了挠自个的后脑勺,道;“我只是不明白皇上这么多年一直不对世家大族下手,为何突然闹得满城风雨?要真的一直查下去,大启势必是要大换血。” “是啊,如今皇上年岁已然……”这话不好说,林卿月及时住了口,转而道,“怕是太子之事叫皇上生了忌惮,亦或是梓州之事委实闹得太大,皇上必须表明态度,但如你所言,皇上是有彻查之心的,不是表态就能解决的。” 皇上为何会突然如此呢?按理说年事已高,太子刚刚被废,不该在此时大刀阔斧地对世家大族动手,他难不成是在为谁铺路? 林卿月想不透,干脆也不想了,得了陈小文的答复已然心满意足,就是萧临泽,不知何时能回。 “皇上可有说什么时候将空青哥哥调回来?” 陈小文摇了摇头。 “估摸着得等到梓州那边稳定了再说吧,皇上不打算再派钦差前往,好像是打算直接派个人过去任职,但是一直没拿定主意,还僵持着呢。” 林卿月一听这话就有些怅然若失,后又觉着这样也好,免得他再搅和进这桩大事中来,又成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今日劳烦陈护卫了。” 她朝陈小文微微欠身,同他道了个谢。 陈小文见状,是分外手足无措,好容易才想起回了个揖,这才压下心头惶恐。 “大嫂,快别这样说,你这般客套,我会以为你对我有意见。” 林卿月捂嘴轻笑,又同陈小文寒暄了几句便穿上自个的斗篷,乘着夜色回了林府。 林卿月给刘氏带所谓的好消息过去的时候刘氏刚得了自个有了身孕的消息,她拉着林卿月的手,脸上是喜气洋洋地,不停地说着这是好事成双,说先前就是因着自个一直没孕才招致婆母的不喜,现如今婆母也高兴了,她的日子往后必定也愈发地好了。 林卿月不知刘氏往后的日子是喜是悲,她只觉这孩子可怜得紧。 强势易怒的祖母、风流成性的父亲,还有个唯唯诺诺的母亲,怎么看这样的家庭都算不得好的,往后的日子必定难熬。 但这不是她能做主的,孩子是一条命啊,她总不能强求着刘氏将孩子打掉,亦或是强迫着她去和离,然后让这孩子没父亲吧?何况刘氏也没求她此事,她更是插手不得。 没过几日,飞龙卫可算是放出了第一批人,里面果真就有萧明成,这可把高氏和刘氏高兴坏了,直接放了一串鞭炮庆祝,说是给萧明成去去晦气。 林卿月闻言,差点没去撬开高氏的狗头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人是给放了,但板子也挨了,就说明这人并非清白的,总是沾了点脏东西,只是与旁人比起来无足轻重罢了。 这不,翌日,高氏携着刘氏打算来同林卿月道谢时,被人给拦下了,说是萧老太君请她们过去,林卿月也在那边等着她们的。 来了林府自是要去拜望一番萧老太君的,不然说不过去,她们自然欣然应允,而她们不知道的是这会子林卿月之所以在常青园那是因着她正在被萧老太君训着呢。 “你还真是厉害了,我只当你最是拎得清轻重,明辨是非黑白,哪里晓得你背着我竟去将萧明成那泼皮货儿给救出来了?高氏那副猪脑子还这般大张旗鼓地庆祝,简直是没眼看了!” 林卿月知晓萧老太君这是真生气了,垂首站在厅堂里也不敢吭声。 张嬷嬷看了眼林卿月,又回身安抚起了萧老太君。 “老太君别生气,用盏茶。”她将茶盏递到了萧老太君面前,待萧老太君接下了,才道,“六姑娘也是好心,见不得明成公子的夫人受此等苦楚罢了。” 萧老太君抿了口茶,火气依然没消,将茶盏重重放到桌上,瞪着林卿月道:“当真是妇人之仁!我以为你嘴有多硬,心里就有多明白,结果软得跟团豆腐似的,以后还怎么做当家主母?你暗地里帮了五房,人大房和三房的你以为她们就不知道了?你且瞧着吧,待会儿他们就来了,闹腾得有得你受的!” 第213章 跪求 “姑奶奶,我知道错了,不该心软的,可……都是女子,我就想帮她一把。”林卿月想着刘氏满身伤痕就有些不忍。 “你以为我不知道?我也为此说过高氏数回,甚至豁出我这张老脸不要了,提点过刘氏,可人刘氏不愿意同萧明成那混账玩意儿和离,怪得了谁?是她自个不愿逃离那火坑!”萧老太君恨铁不成钢道。 “姑奶奶,我都知道的,可她已经求到这个份儿上了,我……”林卿月无话可说,“是,不该心软的……” 是,确实是不该心软的,心软一遭,会惹上无穷无尽的麻烦,可她也不过求的是一个心安罢了,反正不过举手之劳。 就在这时,高氏和刘氏来了。 这高氏甫一踏进屋子就嚷嚷了起来,是再不复先前来时的模样,说他是春风得意也不为过。 “姑姑啊,此番真是谢谢六姑娘了啊。” 话罢,她上前一步,朝萧老太君行了一礼,这便看向了林卿月,原本想亲亲热热拉上她的手的,可她退了一步,避开了。 “婶婶莫要如此,我可什么都没做,别让人误会了去。” 高氏面色一僵,对于这样的林卿月莫可奈何,只好看向了一边儿的刘氏。 刘氏原本就不知该当如何面对林卿月,这会子对她更是抱歉,毕竟林卿月同她说过,此番后低调行事,哪料想自家婆母一意孤行,非要放鞭炮,说是去去晦气。 “六妹妹,我……” 林卿月又往后退了一步,显然是不愿再多纠缠此事。 萧老太君此时说话了:“我瞧着你们是喜庆得很啊,是生怕旁人不知道你们家萧明成那混小子被飞龙卫的抓进去又给放出来了?你们尽管造作,且看看飞龙卫会不会再将他抓进去,或是瞧瞧皇上会不会哪天突然又想起这桩事,将他拿进去谢罪了!” 高氏一听这话心头一个‘咯噔”但还是踌躇着强作欢颜道:“姑姑,您这话……这人都放了又怎会无缘无故地被抓进去,这话可是不能乱说的啊。” “乱说?我有没有同嫂嫂说过等萧明成回来后行事要低调些?而你做了什么?”林卿月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看看外面那些个被放回去的人,不说别的,单说世家子,哪个不比你们家显赫?可谁敢说什么做什么?皇上是要敲山震虎,你们这不是打皇上的脸吗?” 高氏闻言,面色‘唰’地一变,一张铺满褶皱的脸是煞白煞白的,眼见着就要往地上栽去,可幸被刘氏扶住了。 好半晌,她才哆嗦着唇问道:“这……这该当如何啊?” “该当如何?”林卿月逼近一步,“回去夹紧尾巴做人,再去搭棚子施粥做点善事吧!” 高氏猛地点头:“好好好,只要能救我儿,我什么都愿意做,我……我这就回去吩咐下去,我这就去” 说着,也不管刘氏,就慌不迭往外奔去了。 刘氏恭恭敬敬地同萧老太君见了个礼,又同林卿月道了声谢,这边提着裙摆出去追人了。 萧老太君见着两人急吼吼的模样忍不住摇了摇头:“真是蠢到家了。” 这厢林卿月将将打发了一拨人,又迎来了另一波尚未得偿所愿的人。 “姑姑,您怎能偏心至此啊?您说林卿月形势艰难,不好去寻到萧府求情,那为何刘氏悄悄去求了林卿月后,萧明成那小子被放出来了,我家那口子却还被关在牢狱里啊?” 未见宋氏本人,倒是先闻着宋氏的声音了。 林卿月觉着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 林卿月抬眼偷偷瞅了萧老太君一眼,就见她正瞪着自个呢。 可不就是她惹的祸,结果反倒拖累姑奶奶陪着她一道受苦。 一想到这儿她整个人都焉儿不拉几的。 宋氏一踏进门,见得林卿月也在,先愣了愣,而后又道:“林卿月啊,我才是你的亲伯母啊,怎么说我们的关系也要近些,你怎么能帮外人不帮我呢?” 冯氏跟宋氏是一道来的,显然是她先得了消息而后去撺掇着宋氏过来的,只是宋氏偏就一不长脑子的,忘了她也是她口中所谓的外人。 她心头暗恨,面上不显,就跟在宋氏后面哭着。 “伯母,话可不是这样说的,大家伙儿都是亲戚,就算是亲戚也有亲疏远近吧,但是……”林卿月可不打算让冯氏独善其身,“婶婶还在这里呢,你这话说得,让她如何想啊。 宋氏经林卿月一提醒,也发现了这一遭,整个人僵立当场,好半晌才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冯氏擦了擦眼角的泪,道;“明白的,我知道大嫂嫂这话是无心的,大家都进了萧家门,都是一家人。” 这什么好话都叫冯氏说尽了! “林卿月啊,伯母自问没亏待过你的啊,你怎能偏着他们五房呢?” 宋氏显然很是担忧自家夫君的,这几日眼瞅着人都憔悴了,什么体面打扮都没有了,就随便拾掇了一番就来了,这会儿撒泼闹着,显得更是苍老了几岁。 “姑姑,你向来最是讲究公道的,怎能由着林卿月这小辈乱了规矩呢?她好歹也是主家的人,怎能偏私呢?” “够了!”林卿月见不得旁人逼着自家姑奶奶,当即道,“说什偏私不偏私?这就是你们求人办事的态度?我看着你们像是要挟啊!” 宋氏最是欺软怕硬,见林卿月这般硬气,一时找不到话说,看看林卿月,又看看萧老太君,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话来。 冯氏此时出来打圆场了:“林卿月啊,我们没有这个意思,我们只是……” 林卿月也不给她机会说完,又接着道:“你们只是找我们帮忙不成,又想拿着往日亲情来要挟我们!我告诉你们,我没帮五房,是飞龙卫那边自查完案子将人放了的,你们家要是没掺和进那些个污糟事,自然是没人会拿着人不放!” 她回身坐到了一边儿的圈椅里。 “你们现如今倒是好了,敢指着姑奶奶鼻子指责她,可姑奶奶可是为了你们操碎了心,特意寻了人去问了,可人家就是守口如瓶,不愿多说,说明上面逮着这事儿不会放,再怎么找人去求也是徒劳!” 宋氏闻言,仿似天塌下来般,直接哭嚎了出来,直说自个命苦,老了来了这么一遭。 第214章 相帮 冯氏却是不放弃:“姑姑在皇上跟前也是得脸的,就是张嬷嬷那也是宫里出来的,是皇上亲赐下来的,姑姑……” “你们这是做什么?” 因着朝堂上的这些个污糟事萧禊这段日子一直早出晚归,要不也不会由着林卿月逍遥了这几日,这会子他一进得屋内就先瞪了眼林卿月,这才看向了屋内哭丧着脸的宋氏和冯氏。 “姑姑年事已高,你们来我林府上这般闹腾,有将我们林府放在眼里吗?” 将人震慑住了,他才又缓了语调道:“我们也不是说就不管两位兄弟了,我也去问了,事情不好办,他们掺和进去了,皇上又要下大力整治,你们再来求也没用,要是你再闹腾下去,或是去给人送礼,小心阖府都搭上去了!” 宋氏和冯氏闻言,均是心头一紧,不敢再多置一词。 这事儿还真不是萧禊恫吓她们的,这两日他在朝中的日子也不好过,不单有言官上折子参他,皇上也敲打了他数回,他辛辛苦苦经营多年,还搭上了自个的亲妹妹,结果到头来林府的声誉就这样毁于一旦,接下来只怕还有场暴风雨,对林府的冲击也不小宋氏和冯氏被萧禊吓着了,悻悻然地离开了。 “朝中局势近来是愈发不好了吧。”待人走后,萧老太君抿了口茶后问道。 萧禊躬身朝萧老太君行了一礼;“回禀姑姑,确实是不大好了,近来朝中人人自危,瞧着皇上是要大整治一番了。” 萧老太君叹了口气:“莫要着急,不求上升,也不求所谓的稳健,能在这番风云飘摇中活下来已然很好了。” 萧老太君从来都是个明白人,她知道局势将变,故由此一句,就怕萧禊不会听她的啊林卿月心头着急,也道:“是啊,国公爷,眼瞧着各方局势都不好了,夹紧尾巴做人才是要紧的。” 顿了顿,他又道:“梓州的事儿你可参与进去了?” 萧禊受不得自个女儿对自个这般说话,当即就怒了:“你这什么口气?没大没小的?是在质问我吗?” 林卿月被萧禊吼懵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她不过是怕萧禊糊涂,伤了林府的根本,进而伤了姑奶奶,再甚者,伤了远在西洲的母后,伤了西洲和大启的和气,否则她还懒得多嘴问呢! 萧老太君蹙眉,一拍桌子道:“你在外面受了气,回家来就朝自个女儿撒,哪里有这个道理?” 林卿月狐假虎威,听得萧老太君这话猛地点了点头,一副‘我是有人撑腰’的狗腿模样,还是萧老太君回头看了她一眼她才消停,垂眸敛目地站在一边儿。 萧禊对谁都能凶,可对着萧老太君腰杆儿都是打不直的,被她给训了,立时作揖认错,试图同萧老太君讲起了道理。 “姑姑,侄儿都知道错了,以前就是对孩子的关注太少,管束太少了,这……小六是愈发无法无天了,竟然都敢独身一人跑去梓州了,要是有个好歹,这不得不罚啊!”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语气更显焦虑。 “还有小六这桩婚事也叫我夜不能寐,飞龙卫一向甚少同朝中大臣结亲的,怎会突然……莫不是真的对我林府有了什么看法?” “不可能!” 林卿月的语气万分激烈,惹得萧老太君和萧禊都朝她望去。 林卿月也觉出自个太过激动了,下意识舔了舔嘴唇,解释道:“我是觉着我们林府身后可是西洲啊,皇上就算再糊涂也不会轻易动林府的……” “瞎说什么?皇上是一代明君,哪里容得你一个女子议论?” 萧禊说着下意识朝门外看了一眼,是生怕隔墙有耳,可饶是如此他还是不放心,又将屋内的下人都给遣走了,让他们将厅堂的门给关上才作罢。 “这话是你能说的吗?”萧禊几步走到林卿月面前,“平素里在我们面前呈口舌之快也就罢了,当真是将你惯得无法无天了!你知道什么?” 林卿月方才之所以下意识反驳就是因着她怕,怕皇上对西洲起了心思,一旦涉及到西洲他就没法子冷静。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皇上既然让萧临泽娶你,要么是为了抬举我们林府,要么就是为了打压我们林府,我瞧着像是打压才是,毕竟萧临泽在外可没什么好名声!” 萧禊训斥林卿月的时候萧老太君原本什么话也没说,也觉着她合该被人教训一番,收收身上的刺儿,可听到不当的地方却是不得不出声了。 “林卿月是说得不对,我瞧着也是该罚,但有句话你没说对,无论赏罚,皆是天家恩赐,皇上给萧统领亲赐了这桩婚事自有皇上的考量,此次梓州一事萧统领也做得很好,你难不成就不能窥见一二天家意味?” 以前萧禊还没多想,但萧老太君屡次三番如此说,还对萧临泽尊敬有加,这就令她不得不多想了。 “皇上很是信任萧……萧统领,信任得能将一州交给他打理……” 他愈是往下想,愈发觉着事情不简单。 皇上再是信任一个飞龙卫也不会将他真的干政! 有句话说得好,乱花迷人眼,为了防止飞龙卫被权利侵蚀,避免生出异心,大启历代皇上向来不会让飞龙卫的人干涉太多政务的,就是现如今飞龙卫能上朝了那也只有身为飞龙卫统领的萧临泽一人,现如今皇上又让他留在梓州,却又迟迟不派人去接管…… “皇上很是器重萧临泽,甚至想培养他!” 萧老太君微微一笑,不说话了,似很是疲累般,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摆了摆,让两人离开。 萧老太君将两人一起赶走,林卿月不可避免地就要面对萧禊了。 她原本想溜,奈何萧禊一眼不错地看着她,一出了常青园就将她拎到祠堂训了一顿,训完后就让她跪在地上反省,要是以后再犯就别起来了,直跪得出嫁才说。 林卿月自是不肯的,开什么玩笑?要是跪到出嫁她的膝盖还要不要了? 她立马向萧禊认错,萧禊哪里猜不出她的心思?自然不允,只让她乖乖跪着,要他让她起来她才能起来,话罢,便拂袖而去了。 林卿月再不服萧禊,他也是一家之主,她还是乖乖跪下了,毕竟她还得在林府呆这般久呢。 第215章 琢磨 直跪得晌午时分,她困得快要一头栽倒在地的时候,萧禊那边派人来了,说是让她起来,她这才直呼解脱,一回怡潋院是倒头就睡,至于午膳,是不用也罢。 梓州粮草被贪墨一事是闹得沸沸扬扬,还有梓州百姓们突遭瘟疫一事,也不知哪里传出来的消息,说是有人故意为之,是为了掩盖那些贪官罪行的手段。 一时,举国震惊。 这可不是小事,是动摇国祚的大事啊。 一个王朝,一旦百姓都不信任了,那离倾覆怕是不远了。 林卿月也不免担忧了起来。 此事原本只是在朝中的动静闹得很大,还有小范围地在梓州百姓间传谣,怎会突然闹得人尽皆知? 这下子皇上就算是想要轻轻放下此事怕也是不能了。 虽说这是好事吧,但于国家稳定着实不利。 掺和在其中的人实在太多了,目的也愈发扑朔迷离,毕竟在这场变革之下没人幸免于难,除了寒门士子没人会得利,可仅仅靠着寒门士子,却也没这般大的能量做出这等事来林卿月想不通,干脆就不想了,她只盼着这场是非能快些过去,而她的郎君也快些回来只是有些事情往往事与愿违,朝堂动荡,皇上一下子要动这么多世家也不是轻易的事情,何况这其中许多世家都是朝中重臣,甚至权臣,而这时候心思活络的人就出现了。 眼瞅着外面局势愈发紧张,林卿月帮不上忙,萧禊近来又看她看得紧,她只能安安分分地呆在屋里,还是林夏去替她求情,说她须得去武安侯府看看姜媛,走走人情,这才让她出了门。 林夏这可不是假话,她确实须得去瞧瞧姜媛,不然这好容易交上的好友怕就要没了。 林卿月到武安侯府的时候姜媛正在练剑,只见她一行一动间身子飘逸灵动,剑势起承转合,颇为流畅,林卿月拍手称好,姜媛立时收了舞剑的动作,整个人站得笔直,看着更觉英气。 林卿月几步跨到院子中,笑着夸赞道:“媛儿不愧是武安侯府的嫡女,这舞剑的功夫,当真是厉害极了。” “前段儿去探望你,听说你生病了,如今身子可好了?” 姜媛见得林卿月来了,很是欢喜,将剑递给一边儿的丫鬟,再接过帕子擦了擦额际的汗,一双眼却是紧紧盯着她,字字都是关怀。 “好了。”林卿月笑道,“听说你来了几回,就是为了探望我,我这厢好了,也紧巴巴地赶来了。”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去郊外赛马?”姜媛挑眉问道。 林卿月虽惋惜没能将自个的珍珠骑出来一道出去遛遛,但能去赛马她还是万分高兴的,当即点头应下了。 姜媛满意了,让林卿月等等,她换了身衣裳出来就拉着人往武安侯府的马厩里去了,只是这才刚牵了马儿出来就对上了不知为何也来了马厩看马的武安侯和李文。 林卿月心头暗骂,真是冤家路窄啊。 可偏生都对上脸了,躲也躲不过去了,她只好跟着出来同李文行了个礼。 “见过靖王殿下。” “两位姑娘不必多礼。”李文颇为彬彬有礼地问道,“两位姑娘这是要去赛马?正好我也许久没去跑过马了,也心痒难耐,不若一道同去?” 林卿月是真的很想拒绝同李文一道去郊外跑马的,毕竟两人的相处从来都是不愉快的,先前她还插了他一刀呢,后来她就跑了,再后来事情就多得无以复加,两人也没见过了。 可李文这样的人,定然十分记仇,她可不敢保证这人把她引到郊外来是不是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她心内忐忑,可眼瞅着姜媛却是难得地娇羞,心头更是着急了。 这姜媛多好的姑娘,难得跟她脾性如此相投,怎地看上了这样一个男人啊? 她心头颇为愤然,偏生听了自个姐姐的话,还有姑奶奶的教诲,她不敢多管,毕竟她也劝过姜媛数回了,没用啊,何况她也说了,那是她自个的日子,都是她自个走出来的,显然是不听劝了。 她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了。 偏生这时候李文还来火上浇油。 “近来朝中事务繁重,久未如此放松过了。” “姜媛也略有耳闻,此时正值多事之秋,真是辛苦靖王殿下了。” 姜媛平素里向来豁达大气,可一到了李文面前就不一样了,收敛起了浑身的棱角,当真跟大家闺秀一般无二。 林卿月在一边看着,只叹这情之一字果真折磨人。 “梓州一事委实叫人痛惜,本王身为大启的亲王,责无旁贷。” 李文披着一身藏蓝色的斗篷,提及此,眉目间形成了一道沟壑。 林卿月在一旁一直没说话,闻言,都想大笑三声了,就你?我就看你装,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谢六姑娘一直没有说话,是有什么心事吗?” 林卿月原本不想吭声的,就怕到时候又闹得不愉快,惹得姜媛不快,她觉得没必要,偏生这李文就是欠收拾的,还故意来惹她! 她深吸口气,好容易压下心头翻腾的火气,这才道:“女儿家的心事,不值当说出来扰靖王殿下。” 若是女子这般说了,寻常男子都不会再问了,特特是靖王这般身份地位的人,可偏生他丢了风度,还在不依不饶地问。 “谢六姑娘但说无妨,若是力所能及的,本王也可帮衬一二。” 此问一出,林卿月心头愈发不爽利,而姜媛也觉得万分诧然,面上羞涩的笑意都收敛了几分,抓着马缰的手也禁不住紧了紧。 “也没甚大事,就是萧临泽久不回京,我们的婚事一推再推,林卿月有些担心。林卿月就是一女子,不懂政事,心胸狭隘,难免会多想些。” 林卿月想,这可是你自个要问的,我给你面儿你不要,那就甭怪我不客气了!反正我素来不觉谈论男女之事有什么,又不是床笫之事! 这不,李文的面色当即变了变,来不及掩饰的失态被他演绎成了没想到林卿月会说出这般话的怔愣,而后仿似包容般地释然了,又开口安慰道:“萧统领被皇上委以重任,谢六姑娘当多加体谅些才是。” 这番表现要是旁人看来恐怕是无懈可击,可姜媛不一样,这一切落在姜媛眼里都叫她觉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来。 第216章 心软 “好事多磨嘛。” 她故意说出这句话来,说完这话后就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李文的神色,眼见着他眉眼动了动,不过转瞬即逝,好似只是她的错觉般,他就如常地笑着应下了。 “是啊。”他说完这话后意味深长道,“谢六姑娘落水后果真不一样了,是愈发有自个的脾性了,无外乎连父皇都称赞说谢六姑娘大气,定然是个能持大家的人。” 皇上必然是不会同一个亲王说这些的,怕是在皇后面前提了一嘴,他这就知道了。 林卿月可不管这些,只道:“皇恩浩荡,皇上给林卿月赐了婚,林卿月已然不甚感激,其余的夸赞林卿月可不敢当。” 两人你来我往说了一番,反倒是姜媛愈发沉默了。 “媛儿,你怎么不说话啊?”林卿月笑着问道,她委实是不想跟李文多说什么了。 姜媛猛地抬起头,嘴角勉强带上抹笑意,没答林卿月这话,又重提了一个话头。 “听说西洲的小公主不日将要来我们大启和亲啊?” 林卿月原本还觉着姜媛奇怪,这会儿却是顾不得了,她悄然握紧了手中缰绳,屏气敛神地听着,就想听听李文如何说。 “是啊,西洲的明月小公主,是个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公主,此事已经定下了,人都在路上了,不过她从千里迢迢的西洲而来,排面自是不能少的,只怕得走上两月有余了。” “可有说是同谁和亲?”林卿月抬起头紧紧地盯着靖王,“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呢?” 这话原本是姜媛要问的,没成想被林卿月抢了先,她抿了抿嘴,到底是没说什么。 李文觉得林卿月有些过于在意这位西洲小公主了,他细想想又想不出两人有什么交际来。 按理说,和亲一事是两国大事,来和亲的又是西洲小公主,自然不能寻常对待,何况皇上许诺了西洲王,无论太子是谁,西洲小公主都会是将来的太子妃。 如今太子已经没了,意味着西洲小公主来了之后不会立即和亲,得等着下一任太子就位。 而如今最有资格成为下一任太子的就是他。 林卿月这般着急,确实让他不得不多想,莫不是她还是在意自个的? 他一思及此一颗心‘砰砰砰’是跳得更快了。 “父皇没有多说,但朝内外其实都清楚,西洲的明月公主是要嫁给下一任储君的。” 言罢,他刻意看着林卿月,试图从她脸上窥探出她在乎自个的痕迹,可她的眼神没有在他身上多停留一会儿就失魂落魄地垂了下去,反倒是姜媛心头一紧。 起初她是真的以为她能如愿嫁给靖王,连她的母亲也一直在同她说此事,说是皇后已经暗示过她了,只怕事情是八九不离十了,让她早有准备,没成想如今又没人再提。 她心头揣揣,一直等着,可父母没再多提此事,现如今听得靖王亲口说出这番话,这才叫她失魂落魄,何况看靖王的模样似乎心有所属。 姜媛一回得武安侯府后就去寻了自家父母。 她想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武安侯沉默良久,才道:“对,皇上是这样答应西洲王的。” 姜媛是武安侯老来女,他就这一个女儿,是甚为宝贝,见得她整个人都失落下去,不可谓不心疼,但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打消她多余的念头。 “西洲对于稳定北边部族有着举重若轻的作用,但碍于地势,西洲没法子扩大,他们想要同大启继续通商,为西洲百姓谋得更好的福利,而大启边境也能安稳些,少受些战争侵袭,何乐而不为呢?” 姜媛明白武安侯所言,她出身武官世家,自然清楚这种担惊受怕的滋味,每每父亲和兄长上战场,母亲和她总也万分担忧的,一得了前面战事不好的消息,她的母亲更是夜不能寐。 好半晌,姜媛总算是迟缓地点了点头。 武安侯夫人看不得自家女儿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走到她的身前将她揽进了怀里。 “我可怜的女儿,莫要想太多了,母亲不该先前就同你说此事的,让你白欢喜一场。 姜媛抱紧了母亲的腰,良久,才在她怀里摇了摇头,而后缓缓直起了身。 “不怪父亲、母亲的,我们武安侯府出来的女儿,自然知晓轻重,两国和亲事关百姓,怎能只图一己之私?而我想要的,自也知晓自个去争取。” 武安侯夫妇俩闻言俱是心头一惊,面面相觑半晌,武安侯夫人才急急开口问道:“媛儿,你这话什么意思?” 姜媛仰头看着站在自个面前的母亲,道:“我还是想要争取一番,不为旁的,就为着能嫁给自个心仪之人,做不了太子妃,我就做侧妃也好。” 说着,她又兀自低喃了一声:“这样就很好了。” 武安侯夫人哪里见得自家女儿这般委屈女儿,又抱紧了她。 “傻丫头,那就是……”她说着说着都快要哭起来了,“那可是妾室啊……” 武安侯夫人是悲从中来,因着她是高龄产女,生这个女儿大出血,差点要了她的老命,孩子一出来就被他们千娇万宠着,就是她不爱红装爱武装他们也从不曾苛责过她,如今竟要这般委屈自个。 “靖王是个好的,他确实是个人中龙凤,现如今他也是唯一嫡出的皇子了,往后只要不出意外那就是……” 武安侯夫人及时住了嘴,看向了武安侯。 武安侯点点头:“靖王殿下确实一直在拉拢我,他的心思比太……他的皇兄都要更加深沉,假以时日,只怕太子之位就要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武安侯夫人听得心惊肉跳,更怕自家女儿嫁给靖王受苦。 “历来皇储之争都是累累白骨堆出来的,我的乖媛媛啊,你可要想清楚啊,还有往后……若是他有了后宫,你哪里能受得住那样的日子啊?” 她最是清楚自个的女儿了,什么都好强,偏又不是真的一等一的男儿样,虽说不拘小节,但心思总有细腻小女儿的一面,又没什么心眼儿,进了宫还不得被人给欺负? “爹、娘,我知道你们有女儿不容易,可是……让女儿任性一回,女儿想要试一试,一生总要有这种时候的……”她固执道,“总有这种不甘的时候,无论前面艰难险阻,总想试上一试的,不试那就是遗憾,试了……输了便认栽就是!” 第217章 自危 “爹爹不也总教兄长们,做人做事须得迎难而上吗?我想着男子、女子都是如此,自个想要的,总是要争上一争的,光明磊落地去争。”她说着竟渐渐释怀了,嘴角噙着的笑意都真切了几分。 武安侯夫妇对视一眼,只能由着自个这个女儿了。 半晌,武安侯夫人才叹了口气道:“其实皇后娘娘也是这个意思,但你是我唯一的女儿,我哪里舍得委屈了你啊?你要嫁自然是要嫁给旁人做正妻的,当下便没有点头答应,但话也没说死,我再进宫去同皇后娘娘说道说道便是了。” 姜媛不是个傻的,心头清楚皇后娘娘此举是为何,她不免又有些踌躇。 “女儿就想问爹爹娘亲一句,我武安侯府确定要站在靖王殿下那边了?女儿是欢喜靖王殿下,可也不愿为此将武安侯府推到风口浪尖上。” 她还不至于这般不懂事。 武安侯摆摆手:“不关你的事儿,在外人眼中,靖王早同我们武安侯府牵扯到一起了”。 他只能说一句,靖王殿下真是好手段! 况太子落马一事都未伤及到他,甚至还叫他在朝中更进一步,这样的人才是最为可怕,只怕是他早有此野心。 但这些都没必要跟他这个女儿说,有些事他担着便是,毕竟这条贼船他们半只脚已然踏上去了,靖王确也是嫡皇子,此事没得说,再往后就看靖王这个掌舵人如何了。 姜媛得了父母的首肯也算是安心了,而身在林府的林卿月甫一回去,还没来得及伤怀,刘氏的贴身丫鬟就跌跌撞撞地跑来了,说是她小产了,流了好多血,求着林卿月去看看她。 林卿月眉心一拧,紧紧拉着那丫鬟的手臂,厉声问道:“为何会突然小产?” 那丫鬟一双眼珠滴溜溜乱转,就是不敢看林卿月,半晌才结结巴巴憋出一句:“少夫人……路滑……不小心栽倒了……” 林卿月一听就知道这丫鬟没说实话,当即松开了她的手,拂袖就打算走。 “既然不肯老实交代,叫我去做什么?我又不是大夫!” 那丫鬟哪里能让林卿月走,猛地向前膝行几步,拉着林卿月的衣衫不让她走。 “是公子,是公子将少夫人推倒了,少夫人就流血,流了好多血啊……” 林卿月当即就怒了:“这混账猢狲!” 她回身,将那丫鬟拉起来,急急问道:“可请了大夫?” “请了,可那血止不住……”丫鬟说着是哭得更凶了,“大夫说孩子保不住了,少夫人舍不得,让奴婢来寻您……” 她是刘氏的陪嫁丫鬟,在那个能吃人的府中,是唯一真心实意盼着刘氏好的。 “六姑娘,只有您能救少夫人了,求求您了……” 林卿月立时吩咐了春花去龚府寻龚蒙,自个回府后还没坐下歇会儿又急急往高氏他们住的宅子里赶,只是她甫一踏出怡潋院就瞧见了林夏。 林夏听说了事情来龙去脉,当即打算跟他们一道去,也好有个照应。 高氏他们的住的院子自然比不上林府气派,但丫鬟仆役也有十几个,算是分外体面了。 刘氏小产了,这可不是小事,府内都炸锅了,人人都步履匆忙,更没人有心思接待林卿月和林夏了。 所幸林夏来过这里,她进了宅子后,熟门熟路地带着林卿月去了后宅。 此时是冬日,万物枯黄,处处显出萧条,唯有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新年而挂上的红绸子显出几分活气,饶是如此,就这样挂在这个宅子里不过更显出几分凄凉罢了。 林卿月和林夏一路没有阻拦地到了刘氏住的屋子外面,就见高氏一直等在门口,焦急地走来走去,而丫鬟们则是进进出出地端着热水。 高氏一见得林卿月和林夏来了,很是惊诧。 “林夏、林卿月,你们怎么来了啊?” 她面上笑意有些勉强,特特是对上林卿月的眼神,不知怎地只觉心慌。 她一双浑浊老眼乱转着躲避着林卿月的视线,冷不丁地却瞧见了跟在林卿月身后的刘氏的贴身丫鬟,她瞬时明白过来林卿月和林夏为何会突然前来,面色顿时就变了,斥道:“你这小丫头躲在后面做什么?我说怎么没见着你呢,你这是做什么,简直无法无天了!” 林卿月没管高氏的撒泼,见一丫鬟端着一盆子血水出来了,忙上前问道:“怎么样?你们家少夫人如何了?” “少夫人情况很是不好,大夫说……” 这小丫鬟是见过林卿月和林夏的,主人家一问起,是六神无主地就要将事情全副交代,却在这时候听到高氏的声音,一抬头见得她的神色,所有的话是戛然而止,半晌抖不利索。 林卿月回头看了高氏一眼,高氏一边避开了林卿月的视线,一边道:“一个小丫头知道什么?还得进屋伺候人呢,让她去吧。” 那丫鬟端着盆血水,低着头就要走,可林卿月偏生不让。 “说,里面情况如何!” “林卿月,你……” 高氏还欲再阻挠林卿月继续问下去,却是被林卿月厉声打断了。 “还不快说!” 那丫鬟吓得‘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磕磕绊绊地将事情给交代了。 “少夫人摔倒流了好多血,大夫说很是不好,弄不好就是……就是一尸两命……少夫人身子本就虚弱,常年累月地受苦,忧思过重,小的已然没了,大的……大的还不知保不保得住呢……” 说到后来,她声音是愈发小了,阖府都知道他们的少夫人过得不好,婆母待她不好,丈夫也是动辄打骂。 “秋菊,你去看看,龚大夫什么时候能来。” 秋菊不敢耽搁,忙去府外等着接人了。 “里面可收拾好了,少夫人可脱离危险了?” 林卿月继续朝那丫鬟问道。 丫鬟摇了摇头,显是刘氏的状况算不得好,说不定经此一遭命也保不住。 刘氏的贴身丫鬟闻言,直接恸哭了起来。 “瞎说什么呢?”高氏直接怒了,“人还没怎么样呢?真是晦气!还不快进屋伺候着,跟大夫说了,无论如何要将孩子给保住了!” 刘氏现如今的身子是在头三个月,是胎儿最不稳定的时候,有些人头三个月都不会朝外宣扬,说是不吉利,但其实这些不过都是小事,姑且不提,最为重要的是她流了这般多的血,不知那孩子的命得多硬,不然哪里保得住? 第218章 器重 就依着刘氏如今这副残破不堪的身子,就算这会子勉强将孩子保住了,只怕之后也只能卧床修养,稍不注意孩子还是保不住,到时候更是伤身伤神。 林卿月蹙眉让那丫鬟去换盆中水,自个就要带着刘氏的贴身丫鬟进屋去,不料被高氏拦住了。 “林卿月、林夏,你们姑娘家家的,这产房怎么能进呢?要是老太君知道了,不但会罚你们,怕是我也得连带着挨训。” 高氏很是不喜林卿月和林夏来多管闲事,特别是林卿月,委实太过多事了些,但奈何林卿月帮了她家儿子,眼瞧着大房和三房的那位即将被流放,她心头还没缓过劲儿来呢,姑且还不敢惹林卿月。 “想进便进了吧,婶婶最好不要拦我!” 林卿月一双眼冷如刃,直瞧得高氏说不出话来。 她甫一踏进刘氏的屋子里就闻得一股子血腥味,她禁不住皱起了眉头,拐过面前屏风,几人到得里间,就见刘氏虚弱地躺在床上。 刘氏的贴身丫鬟一见得刘氏这副凄惨模样,直接跪到她床边哭了起来,林夏不忍再看,匆匆出门去了,倒是林卿月,缓步走到了刘氏的床边。 因着丫鬟的哭声,刘氏清醒了几分。 她一双眼迷迷蒙蒙地看了眼跪在床边的小丫鬟,一抬头又瞧见了站在不远处的林卿月。 这时候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大夫先斥起了丫鬟,叫她不要在房里哭闹。 丫鬟吓得立时闭紧了嘴,眼瞅着自家主子要同林卿月说话,边擦着面上泪水边退到了一边。 刘氏虚弱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得几近透明,似乎随时就要这样消失了般。 林卿月有些不忍,见得她朝自个伸出了手便主动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嫂嫂,你要说什么便说。” “真该听你的……”刘氏颤着声儿,只能用气音说这话了,“真该听你的……” 林卿月一时无言,不知该说什么了。 这世上你就算再有权有势又如何?最是难买回头路。 她正要张嘴再说个什么,刘氏握着她的手却是缓缓松开了,一只手就从她的手中滑落了。 她心头一紧,忙吼着大夫让他施诊,自个则退到了一边。 她看着大夫忙碌的身影,看着在床上无知无觉地刘氏,形销骨立来形容她也不为过,她现如今也算是花儿一般的年纪啊,怎么会就…… 就在这时,春花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说是龚蒙来了。 她猛地回过神,似是寻到了根救命稻草般,忙将人请了进来。 龚蒙来得不早不迟,人姑且是救回来了,但命却是不长了。 “一副好端端的身子被磋磨成这样,又常年郁结于胸,其实她的身子现如今本就不易有孕,就算有了,也不易保住。” 这是龚蒙叹了口气后同林卿月说的话。 林卿月闻言,久久不言,半晌,才道:“也是个苦命人。” “那她有试图反抗过吗?”龚蒙冷静问道。 林卿月嘴角牵出抹苦涩笑意:“总算是清楚你为何会和空青哥哥成为朋友了,我又为何喜欢同你们交谈,是啊,她不敢反抗,就算再是惋惜,再是想帮她,她自个不自救,一切不过是徒劳啊。” “你想得开便好。” 龚蒙说完这话就走了,徒留林卿月一个人站在廊下看着晦暗的天空,是久久无言。 没多会儿林夏也来了,陪着林卿月在廊下站着。 “其实嫂嫂刚进府时明成表哥待她还算不错,两人也过了一段相敬如宾的日子,那时候的她也是满眼幸福,待人更是温柔……” 后来怎地全剩怯懦呢?谁也不清楚。 只是林夏这话却是提醒了林卿月。 她回头看着春花和秋菊,问道:“萧明成呢?她孩子没了,夫人快死了,他人呢?” 春花和秋菊不敢耽搁,忙去寻人。 不多会儿,人就寻到了,据说是高氏刚派了人去,在花楼里头的温柔乡里将人给薅出来的。 林卿月原本就是极力压制住自个心头怒火的,这会子闻言是再受不住了,气势汹汹地就去寻萧明成了,连林夏都拦不住。 她在这宅子的西厢房里寻得了烂醉如泥的萧明成。 只见他绯红着一张面颊躺在床上,嘴角还挂着抹心满意足的笑容,显然还沉浸在温柔乡里呢。 她是气不打一处来,转头厉声吩咐道:“去打盆冰水来!” 秋菊不敢耽搁,忙转身出去打水了。 “六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啊?我们家公子还没醒呢。” 这妈子是特意被高氏派来照顾自个儿子的,就怕林卿月不管不顾找到自个儿子一顿好打,可就是这妈子,还有这几个丫鬟哪里能拦得住林卿月? 林卿月从秋菊手中接过她打来的一盆冰水,微抬了抬下巴让春花和秋菊将人给拦着,她则一盆子水直接泼到了萧明成的床上。 冬日的水寒冷彻骨,萧明成被这一盆子水泼下去,美梦也碎了,惊得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起来后还忍不住打了一哆嗦。 “谁?做什么呢?”他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水,高喝道。 林卿月毫不留情地将木盆子砸向了萧明成:“是你姑奶奶我!” 木盆砸到了萧明成的手臂上,萧明成往里侧坐了坐,抱着手臂直呼痛。 林夏也是万分瞧不上萧明成的,心头更是对他气愤难耐,但林卿月将人教训一番已然差不多了,她便上来揽着她就要往外走。 “消消气儿,我们先去看看嫂嫂醒了没。” 林卿月没动,狠瞪着萧明成道:“萧明成,你还真是能耐了,你别忘了你被关进去的时候是谁在为你求爹爹告奶奶地让人将你捞出来,如今你出来了,倒是全忘了,那是你妻子啊,还怀着你的孩子啊!” 萧明成理不直气不壮,但不妨碍他混蛋,就见他‘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我就说嘛,原来又是那臭娘们儿,她现如今攀上你了,当真是一有事就来求你,简直是将你的话奉为神旨,还不让我出门,说什么你说现如今外面还不安宁,让我消停消停,臭娘们儿!” 林卿月知晓萧明成混账,没成想他简直就是个畜生!渣滓! 她一个箭步上前,扬起手,一巴掌扇在了萧明成脸上。 “你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第219章 一尸两命 “啊,你怎么打我儿子啊?” 高氏一来就瞧见了这一幕,见得自个儿子捂着脸的模样,是心头得不行,赶忙上前捧着他的脸察看,见他脸上印上了五个巴掌印,是气得浑身直颤,将人护到身后后就反过头来质问林卿月。 “谢林卿月,你什么意思?明成好歹是你兄长吧,你怎能如此不知长幼有序?真是毫无教养可言!” 林卿月冷笑一声。 “当时你们来求我姑奶奶、求我的时候,你说话怎么不这般硬气呢?” 她堂堂西洲小公主可不是这般好惹的! “我给了你们家萧明成几次机会了?还有刘嫂嫂和她肚里的孩子,那可是一尸两命啊!早知如此,当初我还不如不松口,让他萧明成在飞龙卫里面多关几天,看他安不安分!” 说及此,林卿月心头就是一阵窝火,不是说好的从飞龙卫出来的人,不废也得安稳好一段日子嘛,这萧明成不过好了月余就又故态复萌了! 她自知是迁怒,这番怨怪当真是毫无来由,可就忍不住撒撒气。 萧明成一听得林卿月提及飞龙卫就下意识哆嗦了一下,也顾不得自个脸上的痛感了,抓着高氏的衣裳就躲在她的身后道:“娘,不要,我才不要再去那个鬼地方呢!” 高氏忙回身哄劝道:“乖乖,放心啊,我不会让人带你走的,谁也不能将你给我带走,就是飞龙卫也不能!何况他们现如今也放了你了,就证明你没事了,他们不敢再逮你的”。 林卿月嗤笑一声:“当真是好大的口气!现如今风声那般紧,人人都夹紧尾巴做人,你们这般招摇,要想将你们抓进去还不简单?” “娘,我不要!”萧明成躲在自个母亲身后,着急忙慌地说道,显然很是害怕。 高氏摸着自个儿子的头安抚道:“乖啊,娘不会让你有事的。” 林卿月冷眼看着长这么大还只知道躲在自个母亲身后的萧明成,只觉这人还真跟个婴儿似的,一有事就往母亲怀里缩,偏高氏还一味偏袒他,无外乎两母子都如此,都喜欢打人,当真是可笑至极! 高氏原本还盛气凌人的模样,想要压制住林卿月,如今听得林卿月这番话也是怕了,将自个儿子往身后揽,求道:“额,林卿月啊,咱们都是一家人,你看看……此事就罢了吧……没得就要闹到惊动飞龙卫……” 林卿月没搭理高氏这话,高氏心头是愈发没底,语气也愈发软和了。 “林卿月啊,此事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你想要我怎么做?”她长满褶子的一张脸堆满了笑意,“你说!我能办到的自然会办到。” 她想了想,知道林卿月今日发火的由头,忙道:“你放心,我会好生派人伺候着我那儿媳的,到时候若是人去了,我也会派人好生厚葬……” 提及此,她眼见着林卿月面色愈发不好,往后的话不敢再说下去了。 不单林卿月,就是一直劝着林卿月的林夏面色也不好了,人还没死呢,这模样像是巴不得人刘氏早早没了才好,这高氏真的是太不像话了! “呵,婶婶这是巴不得人死了啊!你……” 林卿月还欲再说,秋菊那边传消息来,说是刘氏已经醒了。 她点了点头,转头看着高氏和萧明成道:“你们不是问我要干什么吗?走吧,刘嫂嫂醒了,你们不一道去看看吗?” 在林卿月的逼视下,高氏和萧明成也不敢说不去,纷纷点头跟着她一道去刘氏住的屋里了,在旁人看来她反倒更像是这里的主人了。 几人一到得刘氏的屋外,还没踏进门呢,就听得里面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声。 林卿月在心头叹了口气,抬脚进了门,只听刘氏的贴身丫鬟道:“少夫人……您可要撑住啊……” 林卿月带着人转过面前绘有杜鹃图案的屏风,就见主仆二人是哭得好不凄惨。 还是床上的刘氏先瞧见了他们,只是当她看到林卿月身后跟来的高氏和萧明成二人时,肉眼可见地瑟缩了一下,这是印在骨子里的害怕。 她是真的被打怕了。 林卿月走到刘氏的床边,弯腰直视着她的眼睛,轻声问道:“当初我问过你,可是要我帮忙脱离这苦海,你说不要,现如今呢?我让他们给你道歉,但是道歉没有用,两条命,都换不回了……” “林卿月!”林夏是生怕林卿月再刺激了刘氏去,忙上前拉了拉她的手,示意她莫要再说了。 但出乎意料的,刘氏听完这话后很是平静。 她眼中还噙着泪珠,湿润润,但再没有上回见着的波澜和愁苦,唯余一片灰暗和死寂。 “总也烦着你,辛苦你了,六妹妹。”她说话倒是愈发客气了,更像是在交代后事了,“你说得对,我总也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总……一味退让,能有今日都是我……活该” 她说着就忍不住落下泪来,偏嘴畔又带着抹苦涩笑容,是说不出的凄凉。 她伸手拉住了林卿月的手,哑声道:“我知道我撑不住了,就……和离吧……这最后一遭,还是得劳烦六妹妹了……” “不能和离!”林卿月还没说话呢,高氏头一个不答应,可对上了林卿月的视线后,她又没那般硬气了,“这和离了,男儿倒是没什么,对你一个女子,该多不好啊。” 高氏满脸赔笑。 林卿月哪里不知道高氏打的什么好主意?拖着刘氏无非就是为了一个好名声,想来真是讽刺至极! “你以为这样就能挽回你儿子的名声?未免太过可笑了些!” 林卿月说着,望了眼刘氏,见她同她点了点头,示意不用顾忌自个,她便毫不留情地说了起来。 “你儿子是个什么东西可以说遍京都的人都知晓了,你以为拖着刘嫂嫂不和离,让外人觉着就算刘嫂嫂保不住孩子……” 她咬了咬唇,屋里的人都知道真相不是这样的,这个孩子说不得到了最后能保住,纵使会要了刘氏的命,她也会拼命保住,但外面的人不在乎真相。 “等刘嫂嫂走了,你们肯定说是她保不住孩子,可你们还颇为恩义地没将她给休了,想给萧明成博个好名声,到时候好再娶,你们这算盘未免打得太响!” 第220章 执念 林卿月一锤定音。 “今日,必须和离!不但如此,你们还要给刘嫂嫂道歉!” 将萧明成和高氏打一顿她是做不到的,但这歉一定得道! 高氏面色一变;“林卿月,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怎么帮着外人不帮着自个亲人啊?” 林卿月可不管高氏的说辞,道:“我向来是帮理不帮亲!” “林卿月,你可不是她娘家人,说来她还是我儿媳呢,刘家的人都还没上门说什么,你巴巴地赶上门来做什么?”高氏一挥手帕,侧过身去,显是不打算让了。 林卿月也不去看高氏,转头看向萧明成。 萧明成被林卿月看了一眼,整个人都禁不住往后缩了缩,他扯了扯自个母亲的衣袖,小声道:“娘,和离就和离吧,原本我也是不想娶她的……” 高氏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他的脑门儿:“胡说什么呢?你以后还想不想娶媳妇儿了?” 刘氏现如今的身子已然是强弩之末,听得他们这番争执,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苦笑几声就忍不住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好容易她才平复下来,她一手扯着林卿月的衣角,见她回头,朝她凄惨一笑。 “我怎么……就嫁了一个……这样的人啊……” 她握着林卿月鲜红衣角的手愈发用力。 “我不想……不想死了都不安宁……死了都怕他们……他们打我……” 林卿月弯下腰,拍了拍刘氏瘦弱无骨的手。 “放心,我让你干干净净地离开。” 刘氏笑了,笑得泪眼朦林,而林卿月也总算在这双眼中看见了些许光彩。 到头来她也只有这样一个悲哀至极的愿望。 “好,不和离也可以,这案子反正还没查清楚呢。” 接下来的林卿月不必多说,他们自个联想就够了。 这不,萧明成立时就怕了,扒拉着高氏的手臂,哆嗦着双腿,忙道:“离,我答应和离,我也道歉,对不起,我不该推你,不该打你,我没有尽到做丈夫的责任!” 林卿月知道萧明成做不了主,她也没说话,就看着高氏。 萧明成慌了,摇晃着自个母亲的手臂,道:“娘,你说话啊,离就是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高氏看着站在自个面前苦苦哀求着的儿子,咬牙道:“好,我们离!” “不但要离,还要将萧明成方才说的由头都给写进去!”林卿月趁势又提要求道。 高氏闻言,顿时不乐意了,可看着林卿月寸步不让的模样,只得恨恨应下了。 刘氏拿到和离书的当夜就走了,只可惜她的娘家人都在外地,赶不过来,但她走时很安详,嘴畔还带着抹笑。 林卿月耳边至今还回荡着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不用日日再担惊受怕了,真好……” 她解脱了,也自由了,确实很好。 世间女子的一生好像一场赌博,嫁错了人日日都是水深火热,嫁对了人好像大多也不过尔尔,丈夫的一心一意似乎从来求不得。 林卿月打心底里觉着女子好像从来都是如此悲哀,也愈发明白自个父王这般人物的难能可贵。 这样一心一意一生只守着一人,真真是万分难得了。 她跟萧临泽也能如此吗? 她竟莫名胆怯了起来。 若她当初答应和亲,就算她未来的夫君再是伤她的心她都可以不在乎,还能很洒脱地转身就走,到头来还能为着两国和平装出一副夫妻恩爱的模样来,可若是萧临泽负了她呢? 她简直无法想象,更无法忍受! 萧临泽远在荆州,可不知晓林卿月现如今的心头所想,更不知自个莫名背了口大锅,只是冷着神色在为荆州百姓休养生息而想法子。 时间倏然而过,一眨眼间就到了大启过年的日子。 过年就是要红红火火,这不,饶是才恢复秩序的荆州也在过年的日子挂起了红灯笼、贴起了寓意美好的对联,看着是好不喜庆。 萧临泽在城头上看着万家灯火,看着人来人往的夜市,看着由官府牵头放起的烟火,心头也是一阵释然。 梓州百姓们的日子总算是好过些了。 “统领是想念京都了吗?”周辊站在萧临泽身后问道。 谁都明白周辊这话是什么意思,说是思念京都,其实是指思念住在京都里的人。 萧临泽也没刻意隐瞒过,那日从京都来了名貌美女子,夜奔千里,只为自个未来的郎君。 如此说来也是段佳话啊。 “对啊……”萧临泽看着满城灯火,声音逐渐变得空朦,“这本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 他这话似是念给自个听,又似是说给旁人听。 “统领放心,等新上任的知州来了,您就能回京都去了。” 周辊没说的是,其实他觉得回去当那人人喊打的飞龙卫统领,被人指作朝廷走狗,还没在梓州当知州痛快了,起码做知州总有擢升上去的一日,总有最为接近权柄的一日,可飞龙卫统领不一样,永远别想着位极人臣,也更别想着为国为民做点实事了。 他觉得太可惜了,萧临泽这样的人才不该就这样被埋没。 他这般想着,也就忍不住说了。 “统领,你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进入权力中枢。” 萧临泽不语,借着城头火把的昏黄灯光朝他望去,似乎在忖度他这句话是否有挑拨之心,亦或是对皇上有不臣之心。 周辊见得这个眼神,是猛地一个激灵,忙解释道:“我只是觉着统领是个人中龙凤,不该埋没至此,您该是在朝中为百姓做实事的人,该是改变大启的人。” 萧临泽在心头暗自发笑,什么改变大启的人,萧临泽从来没有想过,不对,不能说从未想过,只是他从不敢多想,他想的只是忠君爱国,再无其他。 改变大启…… “皇上是个明君。” 他到头来只淡淡说了这么一句话。 “是,皇上是个明君。” 周辊欲言又止,可他是个真性情的汉子,在他瞒着众人向京都投递折子就看出来了,他到底没忍住,退后一步,朝萧临泽抱拳施了一礼,说出了心头所想。 “皇上是万分圣明,确是个仁君,可现如今的大启已然不是先前的大启,内里其实已经腐朽不堪了,我们要的是变革,不是止步不前!我们要的是手段强硬的……” 第221章 凄凉 “放肆!” 萧临泽提声打断了周辊接下来的话。 周辊是个真性情的人,认死理儿,但不得不说他是个为国为民、侠肝义胆的有志之士,萧临泽不忍这样的人触及不该触及的那条线。 一一妄议帝君! 此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作为飞龙卫的统领,他足可以凭着此种由头将人拿下了。 “有些话岂是你能说的?” 好在周辊不是个迀腐之人,萧临泽点到此处,他瞬时明白了他言下之意,忙半跪下来行礼认错。 “属下失言,请统领责罚。” “好自为之,莫要多言!” 这是萧临泽给周辊的忠告,要在官场上混,不会说话就少说话,多做多听、少说少错!萧临泽这算是破戒了,竟没处罚周辊。 周辊心头提起的那口气落下了,又更坚定要追随萧临泽的想法,他知道萧临泽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更知道他不只是旁人口中的皇上座下的一条狗,他比那些贪官污吏好太多了。 “谢统领,属下必谨记统领的教诲。” 萧临泽摆手:“去吧,去团圆吧,这里本官守着便是。” 周辊又朝萧临泽行了一礼,便打算往城楼下走去,只是还没踏出几步,又转回了身。 “统领,您不日定是要回京都的,到时候可否让属下跟着您?” 他知道自个进不了飞龙卫,他也不求别的,只是想追随萧临泽的步伐而已,这是他由心而发的敬仰。 萧临泽看着周辊清澈的双眼,看着他眼里燃气的熊熊烈火,那是少有的年轻人的血性,他心内触动,难得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留在梓州吧,梓州现如今需要你这样的官员。”萧临泽双手背在身后,又回头看着底下的万家灯火,感受着梓州的平和,复又道,“这是我的心血,说不定有一日我会回来呢”。 萧临泽不是妄言,他有种强烈的预感,有朝一日他会回到梓州,而梓州将会成为他最为强有力的护盾。 周辊心思单纯,对萧临泽更有深深的敬仰之情,是不疑有他,甚至觉得是萧临泽听了他的劝告,打算回去同皇上请命来梓州赴任,当即高高兴兴就下城楼回去同好友吃酒去了。 倒是萧临泽,他想着前日他接到的皇上的密信,是深深地犯了难。 皇上竟然叫他推举一位官员作为梓州知州。 飞龙卫只听皇上之言,向来很少干预政事,虽说这统领之位到了他手里他有了上朝之权,可他向来也不会多言,皇上若是问起他也向来是刚正不阿的,这推举官员,那可是有结党营私之嫌啊…… 皇上是愈发叫他猜不透了。 昨夜落了好大一场雪,今日雪积了厚厚一层,整个京都都是银装素裹的。 林卿月懒洋洋地不愿起身,就是听得外面热闹一片,说是雪都堆起来了也没了兴致,最后还是林夏将她拉了起来。 “你呀,自从那日……”林夏猛地住了嘴,她怕林卿月还在介怀刘氏去世一事,“被姑奶奶罚跪祠堂后就一直这般颓废,早上总也爱赖床,要不是隔个两日要去给姑奶奶请安,你怕是都要长在床上了。” “国公爷不是最怕我出去惹是生非嘛,这样正好,我也不出门了。”林卿月边伸手任段玲雪给自个穿着衣衫,边道。 林夏对此很是无奈,摇摇头道:“你真是……这可是初几头,再不起怕又要被父亲训了,外面来了许多亲戚拜年的,你好歹也是要出去瞧瞧的。” 林卿月听得有亲戚来,又想躺回床上去了。 她那两个叔叔伯伯的已经被流放了,刘氏的遗体也被娘家人给搬运回去了,她此一遭也算是扬名了,那几家亲戚见了她,不定要说什么酸言酸语。 可她想归想,有些面上功夫却是不得不做的。 好在萧老太君也是知道她的,在花厅里坐着闲话时是一直维护着她的。 “诶,听说那西洲的明月公主再过两日就要来京了?”一平素里最爱理是非的妇人道,“也不知这明月公主到了京都会嫁给谁啊。” 林卿月原本正百无聊赖地玩着自个身前吊着的香囊,乍一听闻这消息,是猛地一激灵,她怎么把这般重要的事儿给忘了? 她来了这里,而原本的她又还活着,是不是其实真正的林卿月已经附到她身上了? 她愈是这般猜测,心头愈发慌乱。 她是打听过原身为人的,很闷,很不讨喜,还怕马,这样的人成为了她,父王和母后会不会疑惑?会不会就不喜欢她了? 不,不会,他们只以为她摔伤了脑袋,只会加倍疼爱她。 可那原本是属于她的疼爱。 她甫一思及此处又觉是自个无理取闹,毕竟两人交换身份如此之久,她虽说被这一大家子的污糟事惹得心烦意乱,而真正的林卿月也为她承受了本该公主承受的责任,说来也怨怪不得谁。 “诶,你们说,这明月公主会被许配给谁啊?”方才说话那妇人又津津有味地问了起来。 谁都知道明月公主身份特殊,被许配给了谁那谁必然是未来的储君,这都是朝内外心照不宣的事儿。 “如今……”那妇人望了望屋内人的眼色,低声道,“也就靖王殿下才是名正言顺的吧,毕竟他可是嫡出……” 她话还未说完呢,就被坐在上位的萧老太君沉声打断了。 “瞎说什么呢?朝堂上的事儿,岂是你我能议论的?” 那妇人面露尴尬:“我这不是……想着明月公主那是西洲王后所出,跟我们萧家也是亲得很,说来她还要唤老太君一声姑婆,这才禁不住多嘴说了几句,只不过是长辈对晚辈的关怀嘛。” 林卿月觉着这妇人还真是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惹人生厌,就算是攀亲戚,也不该是这样理关系的,还不是徒惹萧老太君生气。 王姨娘也觉察出了萧老太君的不悦,忙笑着出来打起了圆场。 “嫂嫂说笑了,明月公主是西洲的公主,哪里是我们林府能够高攀的?我们见了都是要行礼问安的。” 林卿月闻言,诧异地看向王姨娘,没成想王姨娘不过一妾室,以前也不过是裴霞姝身边的丫鬟,为人处世倒是颇为稳重,做事也有分寸,倒是将面前这官家姑娘出身的婶子给比了下去。 第222章 教训 萧老太君也赞许地看了王姨娘一眼,然后回头瞧着那妇人,不冷不淡道:“行了,去用饭吧,以后那些个话还是不要拿出去说了,更别想借着这层关系动什么歪念头,到时候惹出事端来,连累九族,谁都没个好下场。” 话罢,她扫视了一\"圈屋内人。 屋内人不说个个都是机灵的,但岁数大些的都是受过萧老太君“照拂”的,不敢造次,尽皆连连应下了。 用饭在另一个花厅,做的是曲水流觞的席面,是时下最时兴的一种席面,一般大户人家要是有什么事总会用这种法子,看人是好不雅趣。 林卿月头一回见的时候跟个土包子似的,好奇得很,现如今倒是可以平静以对了。 席面在东北角的花厅,一大家子亲戚,三三两两地说着话就往那边去了,只是先前一直叨叨个不停的妇人先前被王姨娘给下了面儿,心头很是不舒畅,跟身边的人是讽刺个不停。 “哎呀,要我说,这妾室啊就是妾室,上不得台面,只是免不得有些人,‘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简直是笑死个人了哦。” 她身边的妇人还算聪明,对于她这话没怎么吭声,毕竟这还在人家屋里呢,守好嘴还是分外重要的。 可那妇人不肯,还在不依不饶。 “要我说,无论何时都不能乱了规矩。”就这样,她还不罢休,又要拉林卿月和林夏下水,“林夏、林卿月,这偌大的国公府里头没个主母,倒是苦了你们姐妹俩了。” 林卿月不耐听人说这些,反正阖府都晓得她现如今的脾性,她也不管这人是个什么身份呢,就打算噎回去,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呢,身边的林夏倒是先开了口。 “婶婶这话是个什么意思?我母亲还尸骨未寒呢,你就巴不得想让我父亲娶个续弦回来吗?何况,现如今我父亲身边就王姨娘这一位姨娘,她体贴我父亲,多为我父亲分担一些还有错了?婶婶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 林卿月万万没想到林夏会这般说,细想想也是,林夏对王姨娘始终是心头有愧的,她这般维护她倒也是情理之中的。 “婶婶还是好自为之得好,有些事啊,不该说的别说,不该问的也别多问。”林卿月而后又补充道。 那位妇人面上更是挂不住了:“好啊,林夏、林卿月,你们两姐妹真是好得很啊,好歹我也是你们的长辈吧!” “长辈?”林卿月这段日子听得最多的就是这个,“别拿着长辈的乔,却不知道以身作则,可笑不可笑?” 她这话简直是毫不留情面了。 显然,林夏也不想给这位妇人面子,听得林卿月这般说也没有拦下她,倒是王姨娘,眼瞧着气氛愈发僵持,出来打了圆场。 “两位姑娘,夫人也是关心你们,怕你们受了委屈,见得你们过得好好的,她便安心了。”说着,她回头朝那妇人一笑,“是吧,夫人?” 王姨娘已经恭恭敬敬的将台阶给这尖酸刻薄的妇人给递了出去,要是她还不知道顺着梯子就下了,那就真的是蠢了,好在她还记得清楚自个不过是林府的旁支,这里也是林府,当即就软了语调,顺着王姨娘说了下去。 “是啊,我也没什么别的意思。” 说完,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仙笑着加快步子离开了。 见人走了,林夏有些恨铁不成钢道:“王姨娘,她向来嘴碎,你又何必去忍她呢?” 王姨娘轻轻一笑:“三姑娘性子向来不会为此同人争执,没得就要为了我这般,我自知身份低微,说到底不过是国公府里的奴婢,犯不上三姑娘去得罪那些姑姑婶婶的。” 看着王姨娘嘴畔带着的那抹苦笑,林卿月心头一抽一抽的,是她的母亲将王姨娘推到这个位置上来的,可也是她的母亲将王姨娘打进了地狱。 林卿月看不得两人气氛这般压抑,笑道:“大过年的,好生过年便是,理这些个有的没得做什么?姐姐、王姨娘,咱们快进去吧。” 林夏点点头,不无失落地埋头进去了,倒是王姨娘,似乎毫不在意,落后林夏半步踏进了花厅。 林卿月在她们身后看着这一幕,禁不住叹了口气,都是上一辈做的孽,其实王姨娘能保有现如今的气度已然很是难得了。 但王姨娘是真的不迁怒她们姐妹俩吗? 她让萧临泽帮她分析过,萧临泽一直觉着王姨娘的嫌疑很大,起码裴霞姝棺木被无缘无故烧毁一事确是疑点重重。 她觉着裴霞姝不是病重难治而亡,所以想要龚蒙来帮着检验一番,紧接着裴霞姝的遗体就被烧毁了,怎么瞧都像是掩耳盗铃,还有消失的丹阳,到现如今人都没找到,当真是消失得彻底! 想不透,查不清,总有团迷雾罩顶,现如今她原本的身子又要来了,更是叫她烦躁不安。 她现如今也说不清到底想不想回到自个本来的身体里,但无疑的是,原本的身子总是要好使些的,而原本的那些个亲人也是她所眷恋的,可是她的空青哥哥……她舍不得…… 她想不通、堪不破,只能任命运沉浮,走一步看一步。 在西洲的明月公主抵达京都的当日,萧临泽也在向皇上举荐了新一任知州后得以从梓州启程往京都赶。 西洲来的公主,谁瞧过啊? 在靖王亲自带着众大臣前往京都城外百里之遥的地方准备迎接明月的时候,林卿月也带着段玲雪等人站到了朱雀街上等着。 听说来送明月的是雷克,他们西洲的第一勇士,也是待她似妹妹的人物,她许久没瞧过他了,也不知他过得好不好。 她伸长了脖子等着,腰腿都站疼了,可人还是没来,心头那股子焦灼愈发浓郁,像是要将她全身都给烧没了般。 段玲雪不知林卿月心头焦急,还打趣道:“我们家姑娘真是对什么没见过的都好奇,最是爱凑热闹了。” 林卿月未免旁人认出她来麻烦,出门时是戴着长纱斗笠的,没人能瞧清楚她的模样,段玲雪更不知她藏在长纱后的情绪,只是在她久久不答后生出了些许忐忑之情。 春花心细,早在前两日就觉察出了林卿月的不对劲儿,她总也莫名焦灼,整个人是坐立难安的,听得段玲雪这般说,再见得林卿月没有反应,忙给段玲雪使了个眼色。 第223章 和离 段玲雪会意,立时闭嘴不言。 而就在这时候,姜媛的贴身丫鬟却是来了。 “六姑娘安。”姜媛的贴身丫鬟朝林卿月行了一礼,然后朝朱雀街对面的一栋三层小楼上一指,“我家姑娘在庆楼上瞧见了姑娘身边的段玲雪妹妹,还有春花姐姐,知道是六姑娘在这边,特意让奴婢来邀请六姑娘上楼一叙。” 林卿月抬头望去,就见姜媛穿着一袭青衫站在庆楼的二楼廊下,见得她望来,朝她遥遥摆了摆手。 林卿月也朝楼上的姜媛摆了摆手,这便提着裙摆过了街道,上了庆楼去。 这庆楼林卿月也是来过的,是京都最好的酒楼,无论酒楼内的装潢,还是吃食的精贵,那都是一等一的好,一般人家是吃不起的,且此处稍有不慎就会没位置,都得提前派自个的丫鬟或是小厮来订好。 就单是这样看来姜媛也不是凑巧就订了这庆楼的位子,还恰好能看到朱雀大街。 到得二楼,她就瞧见了站在廊下的姜媛,她可算是缓过劲儿来了,微微一笑道:“怎么?你也来凑个热闹?” 两人要说私房话,这庆楼上人多嘴杂,唯恐被人听了去,姜媛拉着林卿月就转进了自个派人来早早订好的雅间。 林卿月边将自个头上戴着的长纱斗笠摘下,边道:“怎么想着来这里吃食了?” 姜媛撇嘴:“怎么?来这里吃食也值得人说去了?” 林卿月接过姜媛贴身丫鬟倒来的茶微抿了口道:“就会说浑话!我哪里是说你这个?跟你说你不听,如今来看人,又有什么意思?要那靖王殿下真的有心,早早与你定亲了。” 她说话向来直爽,姜媛也是如此,两人也是因着这相似的脾性才成了好友,如今倒也不必遮掩,也就直说了。 她见得姜媛面色黯淡下去,忍不住叹了口气:“你这早早地来订了庆楼的雅间,势必都是用心打听过了,哪里能瞒得过我去?就算见了一面又如何呢?” 姜媛抿了抿唇,半晌,才同林卿月说了掏心窝子的话。 “我就是不甘心,我当不成靖王殿下的正妃了,那……其实当侧妃我也是愿意的,但我还是忍不住,想要来瞧瞧,瞧瞧这西洲的明月公主到底是何等姿色的人儿……” 林卿月仔细想想自个的模样,大大的眼睛,轮廓稍显圆滑的鹅蛋脸,偏生了双西洲人特有的深邃眼眸,还有一张樱桃小嘴,说是唇红齿白也不为过吧,再多的她自个也说不清。 美还是丑?那时候自个也不爱照镜子,就每日里阿奴给自个梳妆打扮时也是闹腾个不停,但听得最多的还是夸赞,就连自个的父王还有兄长们都说自个是天上的达娃,是西洲最美的女子。 不对,对父王来说,母后才是西洲最美的女子。 可她心头清楚,父王和兄长们那是爱屋及乌,其实西洲肯定还有比她更为好看的女子,只是她没见过罢了,但这样的她总也是好看的。 可无论好不好看,姜媛这话委实将自个放得太低了。 “当真心悦他至此吗?”她看着姜媛带着苦涩笑意的面容,道,“我眼中的姜姑娘可不该是这样的,合该意气风发,敢爱敢恨的。” “是啊。”姜媛面上的笑容放开了些许,并不那般滞涩了,“敢爱敢恨嘛,总得爱上一爱,搏上一搏,这才配得上你这个评价嘛。” 林卿月失笑:“你呀……” 姜媛耸肩:“我认栽,且看看吧,得不到他的心,我认输便是,但不让我去做,徒留遗憾,念念不忘,我才不愿意呢,毕竟我的人生路,总得走上几分曲折,不然也怪没劲儿的。” 林卿月被姜媛这说法逗笑了,却又深以为然。 “比如我,我觉着我将靖王殿下看得透透的,他就是一个有野心的人,所以他早到了适婚的年纪,但婚事还是一拖再拖,不断权衡利弊,可能他到头来什么都得不到,但我的话不中听,恐怕你自个没真正地了解他,你也不会听我的。” 两人说话都是直白得可怕,但正因此两人才不过见了寥寥数面后便成了好友,不为旁的,只因着两人说话也不必太过遮掩,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特特是姜媛,在听得林卿月这番话后禁不住微松了口气,林卿月是不喜欢李文的,这便让她安心了。 就在她要回应林卿月的话时,外面突然哄闹了起来。 林卿月抬头,同姜媛面面相觑,心头都清楚,这是护送西洲公主的队伍来了。 两人不再多说什么,齐齐起身朝外行去。 外面廊下已经站了许多人,幸而林卿月留了段玲雪和春花在外面看看,见得她们出来了,忙给两人让了位置。 两人站在廊下,正正好看着那浩大的队伍由远及近。 为首而来的是靖王殿下,他穿着独属于亲王的衣袍,骑在高头大马上,引来了不知多少女子的侧目。 再往后就是礼部的官员,紧接着就是西洲的送亲队伍,他们个个长得都很魁梧,穿着异域服侍,惹得不少人窃窃私语,而被他们紧紧护在正中间的则是一辆华盖马车。 只见那马车的四角微微往上翘起,再在其上各挂着盏小灯笼,而马车的前方还有一个八角铃铛,随着马车行来摇晃着,发出一阵清脆响声。 “这马车倒是做的别致。”姜媛也看见了那八角铃铛,指着它问,“那是做什么的? “辟邪。” 这是西洲特有的风俗,说是走在路上,听着铃铛声,那些个脏东西就不能近身了。 听着这阵熟悉的铃铛声,不禁让林卿月怀念起了在西洲的日子,那时候的日子真是好啊“没想到你竟然知道这个意思?我们六姑娘还真是博览群书啊。”姜媛打趣道。 林卿月回过神来,掩饰性地笑了笑,道:“不过恰好读了些游记,还有些写风土人情的书,也就知道了一二。” 她见姜媛专心看着楼下的人,微微松了口气,也不在多嘴解释了,同她一道望了下去这一眼她立时就看见了雷克。 雷克还跟从前一样,脸上长满了络腮胡,皮肤粗糙黝黑,却很健康,长得更是高高壮壮的,站在她面前就像个小山似地,可以给她遮风避雨。 第224章 妄言 她免不得又陷入了久远的回忆,而就在这时,底下的人微一抬头,望向了她,她感受到了这道略带着侵略性的目光,猛地一回神,朝下望去,就对上了李文的视线。 她身边的姜媛是心悦李文的,目光自然会时不时地落到林卿月身上,自是看见了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 她忍不住想起了那日跑马时的场景,李文涌动的情绪都是为了林卿月…… 她放在围栏上的手渐渐紧握成拳。 林卿月不知姜媛已经猜测到了两人间有些关系,只白了李文一眼,兀自将视线重新落在了明月坐的马车上。 马车里的人不可能会出来,而马车又被围得严严实实的,她没法窥探得里面的人现下是个什么模样,更瞧不出多少端倪,只好瞧起了那一个个熟悉的面孔,还有跟在马车外的侍女…… ——阿奴! 看着这道熟悉的人影,她眼眶发红发热,又想往前走一步,可她已然紧挨着围栏了,再往前走只有翻出围栏去了,幸而姜媛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 “你这是做什么?看谁看得这般痴迷?” 姜媛知道李文欢喜林卿月,也知道林卿月不欢喜李文,甚至厌恶他,不然她也不会想要继续跟林卿月做朋友,平素里还能心平气和地跟林卿月坐在一说话起,但有时她还是难免迁怒,这是很多人的一种先天本能。 林卿月倒是没有在意姜媛的态度,只以为她是担心自个,笑道:“没有,就是觉着我们这热闹凑得……想想也是,人好歹是公主,肯定是坐在马车里的,哪里就能让我们在这里看见真容了?” 姜媛闻言,心情也好些了,也忍不住摇头笑道:“是啊,再等等吧,既然西洲公主来了,按惯例,礼部该是会筹备一场颇为盛大的宴席才是。” 到时候很多达官贵族及其女眷都会被邀请,她们不愁见不到人。 而林卿月也想要见一见明月,想要知道她是不是就是原本的林卿月,听听她是如何想的,和她好好谈一谈,看看以后该何去何从。 确实如姜媛所言,当日接见了西洲来的使者后,皇上便言,明日会在宫里设宴款待他们,让他们今日好生歇息。 林卿月听得这消息后,一颗心又提起了,就像是一把剑,一直悬在头顶,迟迟不能落下,叫她心焦难忍,是百爪挠心。 直得当日到了皇宫里头的宴会上,她一颗心却是奇异地平静下来了。 她知道,该是不会再生变了,她今日真的能见到自个的原身了。 皇上近来身子总算是见好了些,但其实还是不宜劳累,但今日是宴请西洲使者,他不好不出面,就携着久未露面的皇后来了。 西洲使者还没来,林卿月虽心头慌慌,但念着萧临泽也很是牵挂皇上的,就抬头偷偷打量着他。 只见原本长相富态的皇上竟瘦了一圈儿,脸上褶子耷拉得愈发厉害,头发似乎都多白了些,显然太子之事对他打击不轻,但帝王到底是帝王,一坐在那里周身的气势便出来了,她也不敢多看就收回了目光。 而这时候,皇上一抬手,示意宣西洲使者前来。 雷克是西洲的大将,善于排兵布阵,但于政事上却不甚精通,故此这回前来,西洲王还特意派了个西洲的智者前来。 西洲所谓的智者相当于大启所谓的谋士,在西洲的官职算不得多高,但极受人尊敬。 几人到了宴席上后,一手斜横过胸前,朝上位的皇上和皇后见了个礼。 一番寒暄后,可算是说到了一直迟迟未现身的明月公主身上了。 “我们公主为感谢皇上为我们准备的欢迎仪式,特意准备了一支舞。” 皇上爽朗一笑。 “听闻西洲人人人能歌善舞,明月公主的舞姿想必也是风华绝代。” 此时,西洲使者被人迎到了皇上的下首坐着,正好是跟林卿月相对的席面,方便了林卿月时不时地偷看。 西洲使者甫一落座,乐声响起,一群穿着异域服饰的女子走了出来,惹得坐在席位上的一众人惊呼出声。 西洲跳舞的衣裙跟大启不一样,她们的服饰大多会收紧腰肢,显示出女子玲珑有致的曲线,而后加大裙摆,这样舞出来,裙摆就会像花儿一样绽放,煞为好看。 而这时候,传说中的明月公主终于出现了,惹得在场诸人又是一场惊呼。 林卿月猛然回过神来朝场中央看去,就见明月一上来就舞了几个大圈,引得粉色衣裙飞扬起来,像是春日盛开的一朵桃花。 慢慢地,明月的动作缓了下来,只是在场诸人还是看不清她的面容,因为她脸上戴着个面纱,遮住了半张脸,唯余一双魅惑的眼睛在外面,随着一动一静,勾着人一直看着她姜媛和林卿月是挨着坐的,见得这一幕,姜媛捏着酒杯的手紧了紧,低声同林卿月道:“我没想到明月公主竟这般……都不必看整张面容,就只一双眼就让人挪不开眼了。” 自明月出场后林卿月也一直盯着她,她也会跳舞,除了骑马,她最喜欢的就是跳舞了,在草原上随意舞蹈着,一阵风吹来,刮起自个的裙摆,她喜欢那种自由自在的感觉。 直得听得姜媛的话她才回过神来,又看了看场上的人,只觉一时半刻攻下来的舞蹈,自没她跳得好。 她也不知出于何种心思,莫名就对占了自个身子的人存了些敌意,虽然对方也是被逼无奈,但她心头就是莫名不爽,眼光自然也就愈发挑剔。 “或许……揭开面纱她长得很丑呢?” 林夏听得林卿月这番话,回头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她立时噤声,朝姜媛使了个眼色,然后隔着两人桌间的过道握了握她的手。 姜媛回头,很是无奈地朝林卿月笑笑:“你啊……” 就在这时候,一舞毕,随着场上明月的一个掌声,曲调一转,场上的西洲舞女们齐齐鼓掌,显得更是魅惑多情。 姜媛蹙眉:“这是做什么?” 林卿月来不及解答,场上明月倒是先开口了。 “皇上,明月的母后常说,大启能歌善舞者也不少,今日大胆,想要来场斗舞,不知皇上可否如了明月的心愿?” 这不过小事一桩,也是为了助兴,何况人西洲来的公主都跳了,他们又何必扭扭捏捏,不过无伤大雅的小事,皇上自然欣然应允了。 第225章 议论 “愿意斗舞者,大可下场一搏,大启和西洲自来相亲,今日斗舞也算是交流了一番两国文化了。” 林卿月原以为很多人都想上场斗一斗的,可场上许多人都未动,她不过一瞬便想明白了,大启女子向来含蓄,何况对手是西洲公主,她们输赢要怎么说? 林卿月可不管这些,她从头上取下累赘的头饰,又将身上披风给脱下,朝姜媛勾唇挑了个眉:“看我去给你探探虚实。” 话罢,她便做出舞蹈动作,翩翩然要往殿中央去。 林夏是吓出了一身冷汗,林卿月跟着她一道学过琴棋书画,还有刺绣,但她最为擅长的是手书啊,这……这跳舞何时会了? 她原以为林卿月不过是凑个热闹,想要拉住她,哪成想她对自个抛了个媚眼,轻飘飘地走到了殿中央。 林卿月和明月一对上眼,两人电光火石间,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意味来,在旁人看来,那是斗舞的好胜心,只有她们彼此清楚,她们眼神交流的是什么。 只消这一眼林卿月就知道她原身里到底装了个什么人,还真是原本的林卿月啊。 这般说来,都要将她给搅糊涂了。 两人面对面鼓着掌,脚上踩着急切的鼓点,看着彼此,一时是谁也没动。 而在看得林卿月入场时,李文的眼神都变了。 他记得林卿月原是不会跳舞的,这个人到底是要给自个多少惊喜啊。 他饶有兴致地端起酒杯轻抿了口酒。 现如今的明月可就是当初的林卿月,她就算去了西洲那也是对李文念念不忘的,这么久没见了,一双眼自然时不时地就要落在他身上,李文的变化她自也看在眼里的。 她愈发气恼,靖王殿下这样专注的眼神分明该是属于她的! 明月率先动了起来。 她朝前一步,挡住了李文看向林卿月的视线,眼中充满了挑衅。 林卿月都要被气笑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这原身的眼光还真是不好,怎么会看上李文这种人? 她轻蔑一笑,然后往前一步,同明月斗起了舞来。 这斗舞不单看的是技艺,更为重要的是气势,而现如今的明月到底不是真公主,哪里比得上林卿月呢?气势上很快就被她压制住了。 可明月不服输,凭什么她被父母忽略了那么多年,现如今好不容易得来了这副身子,成了可以以假乱真的公主,享尽了父母对她的宠爱,这么快就要被打回地狱? 还有靖王殿下,那是她的,她原以为两人很快就能成亲了,结果老天让她的魂灵飘到了西洲,她忍耐了这么久,就等着和亲的这一日,她不容许有人再抢走她的东西! 原先她上头有两个姐姐,抢着父母的宠爱,她一丝作为嫡女的威风都没有,好,她都忍下来了,想着有朝一日她必然扬眉吐气,如今她身份变了,只要她想,什么都可以自个挣了,那她还怕什么? 她疾步走到殿内一角,轻折下一枝红梅,就要往李文那边送。 林卿月最怕的就是明月一门心思要嫁给李文,虽说现如今自个身子的主导者不是自个,但看着自个原身跟李文走在一起她也膈应啊。 在西洲,跳舞时给人送花,那是表达爱慕之情的一种方式啊。 她可不愿明月得逞,干脆直接上手握住了明月拿着红梅的那只手。 雷克见状,就要起身,被察觉了他的意图的林卿月淡淡一瞥,他又坐了回去。 他也不知他为何会忍不住听命于林卿月的一个眼神,只是方才看见她跳舞他就愣了神。 明月先前落了马,之后醒来就像换了个人般,不但不会骑马,是见了马儿都怕,连舞都不会了,如今好容易才会了些。 而他看着林卿月跳舞就好似看见了以前的明月,是那般肆意张扬,一颦一笑间全是灵动,是他们草原上最为美丽的精灵,他们无法企及的月。 林卿月不知雷克心头所想,她只是带动着明月的手腕转了一圈,然后将她反手一转,手腕被她压到明月胸前,她再缓缓低头将明月手中的红梅用嘴叼住了。 红梅一叼住,她便将挣扎不休的明月放开了,然后将双手举过头顶,结束了这一舞。 而后,满堂喝彩。 林卿月许久没跳过舞了,加之她这副身子原本就比不上自个那副身子强健,这会子是喘得厉害,但她嘴边还叼着花,她也不想露怯,生生忍着的。 李文坐得近,自然将林卿月跳舞的模样都刻进了心里。 这模样骄傲得像只翱翔天际的凤凰,非梧桐不肯栖息。 他顿觉心痒痒,忍不住舔了舔嘴唇,这个人他要定了! 她既然是九天翱翔的凤,那他就成为腾空的龙,龙凤自然相配的。 林卿月不知李文所想,耳边只有连绵不绝的掌声。 “林卿月,你真是叫朕大开眼界啊。” 皇上笑得开怀,这是这段日子难得一见的场景,许多人心思都活络了起来。 一一皇上还真是颇为赞赏林府的这位六姑娘啊。 特别是皇后,前段儿因着太子的事儿她是生了好大一场病,甚至也因此没了执掌凤印之权,还被皇上禁足了两月,如今西洲的这位小公主来京了她才缓过劲儿来,只是肉眼可见地憔悴了许多。 她见得皇上欢喜,顺势夸赞道:“是啊,没成想萧家六姑娘竟然还会这关外的舞蹈,真真是惊喜啊。” 林卿月面上笑容一僵,她真是处处露马脚啊,幸而不是人人都像萧临泽那般敢想的。 她低头朝上位的皇上和皇后行了一礼:“皇上、皇后娘娘真是谬赞了,林卿月只是谨遵皇上的教诲,大启和西洲两国相亲,免不得就对西洲很是好奇,看了些那边的游记,还有介绍风土人情的书。” 这由头简直都要用烂了。 不过这话对皇上很是管用,就是一边儿的西洲使者也笑了起来,算是将方才明月斗舞输了的窘迫气氛消弭了个干净,还将两国和平拿出来说事,更显两国交好之意。 雷克也在此时起身:“我不会说什么话,但这杯酒,是一定要敬姑娘的。” 林卿月到了大启就没喝过酒了,她以前不说经常跟雷克喝酒,但她喝酒十有八九都是跟雷克一起的,那滋味可太畅快了。 第226章 来京 她这般想着,美滋滋地就将酒杯拿了起来,然后猛地一下给雷克的酒杯怼了上去。 “干!” 话罢,她也不多说废话,更不似大启寻常女子般用衣袖挡住自个喝酒的模样,就直接大大咧咧地仰头将杯中酒饮尽了,甚至还有几滴从嘴边溢出来从下颌落下她也不在意,随意用衣袖一擦也就了事,末了还将见底的酒杯对着雷克,让他看一看。 雷克被林卿月这套行云流水的喝酒的动作弄得一愣,该说他又不可遏制地想起了他们西洲的小公主,她喝酒就是这个样子,生怕有人抢了般,急得很,洒得到处都是。 还有方才和他撞杯的动作。 他们西洲人喝酒是用碗喝,每每撞杯时总会洒出许多来,特特是他们的明月小公主,每回都极用力,她说她很是喜欢酒水洒到手上的感觉,莫名地觉着豪气。 雷克还在走神,却听得面前的姑娘发出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雷克将军,该你了。” 雷克朗声一笑,毫不犹豫地将酒杯里的酒喝了,为表诚意还多喝了两杯。 林卿月好容易逮住机会喝酒了,怎么会白白浪费这次机会呢?当即不干了,说是女儿男儿都一样,她又还了两杯回去。 雷克因着林卿月喝酒的姿势忆起了往昔,而李文则兴奋得颤抖起来。 他一双眼里似乎藏着火,只一心想要吞噬掉林卿月。 这样美好大胆的人儿啊,合该是他的才是,凭什么他总是要捡别人剩下的? 这一回,帝位和美人他都要兼得! “说来这明月公主和林卿月算起来该是表姐妹呢。”皇后捂嘴轻笑道,“现如今明月公主前来我朝和亲,也算是亲上加亲了。”皇后捂嘴轻笑道。 此事林府自然不会主动提的,这主动提了可不就有结党的嫌疑?要再往深点,说不得还有人会说是卖国呢,故此这平衡最是重要。 好比萧禊,看起来多风光啊,在朝中也握有一定实权,但说他权倾朝野?他自己都不敢,不然皇上也不会留荣国府到如今。 “是啊。”皇上笑着应和道,“当年安宁郡主出嫁老太君还很是舍不得呢,今儿老太君似乎没来啊?” 说着,皇上用那双饶是在病中依然矍铄的眼睛看了眼林府所在的席位,除了打头的萧禊就是他的长子萧明辉还有林夏了,人丁委实单薄了些。 可不就是单薄?萧禊膝下一直没有嫡子,到时候就是萧明辉继承了爵位皇上也是可以借由这个由头降爵或是直接褫夺爵位的。 不过有远在西洲的安宁郡主在,褫夺封号的可能不大,降爵倒是极有可能的。 萧禊见皇上看来,忙起身作揖。 “回禀皇上,家姑年迈,出行不便,这才没法子前来参加迎接明月公主的宴席,但其实这几日她一直在臣耳边念叨呢。” 明月适时将遮住半张脸的面纱取了下来,诸人皆是眼前一亮。 只见明月一张脸圆润似常年被河水冲刷的鹅卵石,弧度是刚刚好;一双眼更如黑曜石般,深邃动人,仿似会说话;鼻梁比起大启女子要高挺些,鼻头却是精致小巧;一张嘴唇薄厚适度,不大不小。 这般看着真是无一处不生得恰好。 其实大启也不是没有这般美貌的人儿,偏生明月一双眼使得一张脸充满了异域风情,隐隐却又能看见大启人的影子,不免多了些风情,叫人眼前一亮。 “皇上,母后在大启也经常念叨着姑婆呢,说是姑婆将她带大的,待明月安稳下来定要前往拜见姑婆。” 皇上温和一笑:“确实是该去看看,都是一家人。” 林卿月许久没喝过酒了,这副身体更是没喝过的,不成想不过三四杯就有些醉意了。 她都忍不住要说这副身体怎么这般不禁用,她以前喝个三五碗也不至于此啊。 她受了皇上的奖赏后就坐回了自个位置,好在她是给萧禊挣了面子,萧禊不至于怎么责怪她,倒是林夏,看着她的眼神愈发奇怪。 “你哪里来的胆子?以前不是最是胆小了吗?”林卿月脑袋晕乎乎的,没回这话,就听得林夏叹了口气,又接着道,“马儿会骑了,舞也会跳了……” 林卿月一张小脸上飘着两抹红晕,闻言,双手捧着自个的脸笑眯眯地看着林夏。 “是不是好厉害?” 林夏释然,笑着夸赞道:“是啊,好厉害,我还以为你多凶呢,还是败在两三杯酒上,这点倒是跟从前一样。” 林卿月只是头晕脑胀,一颗心暖呼呼,有些兴奋,但脑子还算清楚,闻言,只傻乎乎地对着林夏笑,但心头却是大松了口气,她可算是没继续追究了。 应付完林卿月,林夏就朝着身边的姜媛看去,却见她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 她凑上前戳了戳她的脸颊,见得她回过头来,才笑道:“做什么呢?魂不守舍的。” “就是……”姜媛好容易脸上才挂上了抹笑容,“没想到明月公主生得这般好看。” 林卿月只当姜媛是在夸自个了,大手一挥,谦虚道:“也就寻常面容吧,大家都是寻常人,都一样。” 姜媛看着林卿月这副模样,很是张扬自信,原本紧着的一颗心又微微放松下来。 “你呀,我看还真是吃酒吃醉了,这话可要小声些。” 林卿月俏皮地朝姜媛吐了吐舌头,就要段玲雪扶着自个去外面更衣,姜媛和林夏见了都要起来帮她,被她给拒绝了。 “没事,这么多人出去,不大像话,你们好生用膳吧。” 林卿月从偏门出去的时候看了明月一眼,瞧她正朝自个这边望过来,特意朝她点了点头,这才往外行去了。 林卿月没想到外面竟然下雪了,不免心生欢喜,就要往雪地里走的时候被段玲雪一把拉住了。 “姑娘诶,姑奶奶诶,下雪了,快披上斗篷,要是到时候姑娘受了风寒,只怕奴婢又要被春花和秋菊两位姐姐念了。” 林卿月没答这话,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外面飘飘扬扬的大雪,任段玲雪将大红斗篷给自个披上,这便毫无顾忌地踏入了雪地里。 段玲雪见了,忍不住站在廊下摇了摇头,心道,姑娘这是真的吃醉了。 林卿月可不管,就借着廊下的灯笼翩翩起舞了起来。 第227章 熟悉 李文一出来就瞧见了这幕雪下美人起舞图,可叹现如今是晚上,看不清面前美人的面容,但…… 看着那一抹翩翩红影在红梅树下忘情起舞,他又突然觉着这样朦林的美感也未尝不可。 他情不自禁就往林卿月行去,段玲雪见了正欲出声,被李文身边的小厮一盯,一时不敢言语。 而这时候李文已经走到了林卿月身边,林卿月没瞧见,不知道背后有人,一个不慎被身后的李文给绊倒了。 林卿月正觉无处着落,一双手胡乱抓着,就是没寻到个能令自个安心的能稳住自个的东西,以为自个要跟雪地来个亲密接触呢,不料被人拦腰扶住了。 她睁眼一瞧,竟是讨人厌的李文! 她脑袋立时清醒了不少,忙不迭从他怀里退了出来。 “靖王殿下这是做什么?这可是在大殿前,要是旁人看见了,只怕林卿月说也说不清楚了。” 李文都要被林卿月这副翻脸不认人的模样气笑了。 “我这可是在救你,要是你真摔到地上了,狼狈的还是你,弄了一身脏污,只怕荣国公又要生气了。” 林卿月是吃了酒,这副身子确也不胜酒力,但跳了会儿舞,再见了讨厌的人,是清醒得很,自然没那般容易被人诓住。 “若不是靖王殿下神出鬼没地出现在我后面我会被绊倒吗?” 李文笑着摇了摇头:“六姑娘,你这就是不讲理了,这路是大家的,怎地你走得我就不能走呢?何况这也不是跳舞的地儿啊,要是还没过瘾,自寻个跳舞的屋子去。” 这般美景,幸而他先瞧见了,不然怕是要引来不少蜇人的蜜蜂了。 林卿月不知李文的心思,要是知道了,只怕又要讥讽他才是那只惹人烦的蜜蜂了。 “是,这路都是大家的,我不该在这里起舞,靖王殿下教训得是。”林卿月突然觉着跟李文在这里拌嘴很是没意思,说完这话同他行了个礼转身便走。 李文见状,没多说什么,兀自跟在她后面。 林卿月回头,招手让段玲雪跟来,是直接将李文忽视了个彻底。 不知不觉林卿月是越走越远,竟是走到了御花园的湖边,湖边一片空地上是种满了红梅,红梅同桃花很有些相似,她看着满树的红梅不免欢喜得紧,偏生后面有个不识趣的还在跟着。 “怎么?靖王殿下难不成还要看我如厕?” 林卿月也不知道大启人什么个毛病,要拿如厕说做更衣,说什么在大场合上更文雅些,以免被人笑话了去,这私底下了她说如厕总没人说什么吧? “若是我们的关系更亲密些也未尝不可。” 听着李文恬不知耻的话,林卿月气得是脸红脖子粗。 “我是万万没想到靖王殿下还有这癖好,不过靖王殿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也不待李文多说,她又把话头接了下去。 “不管当不当讲我都要讲,靖王殿下,我对你没什么好感,我知道你想利用我做什么,但现如今你该有更好的利用人选,当然,那位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儿,眼里揉不得沙子,我劝你也是放弃得好。” 她说完就打算走,不过没迈出几步,似又想起了什么,又回头道:“靖王殿下,别再说些惹人误会的话了,你是男子无所谓,但我是女子,你敬我,那就不该如此!” “而且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别想着再回头找了,要是我像以前那般痴恋你,紧巴着你,你还会待我不同吗?你只怕就不会三番五次地如此了。” “何况现如今皇上已经赐婚于萧统领与我,那是皇上圣旨,我还要以公主仪制嫁给他,你这般纠缠于我,是不将天家放在眼里吗?” 李文起初还想着同林卿月解释,但又无从下口,毕竟这是事实,他起初对她确实没有兴趣,该说在她失忆前他甚至是瞧不上她那副矫揉造作的模样,但她失忆后一切都变了,变得大胆、耀眼,满身光芒。 这会子听得林卿月提及她这桩婚事,他忍不住就恼怒了起来,但又无济于事,他不能在宫里多说什么,他怕隔墙有耳。 今日他尾随林卿月来了此处他可以有千百种说法,但他将他的野心暴露了出来,那一切都无可挽回了。 正因此他才愈发气怒,一张脸像凝了霜,偏生什么也不能说,只能捏紧了拳头。 “你偏要将话说得这般绝情吗?以前你不是这样的。不过就失了个忆,什么都变了?那我是不是也该说,你的情也不过如此呢?” 他说着,额头上的青筋根根暴起。 他想起了自个的母后,总也事事紧着自个的兄长,结果呢?现如今还不是被圈禁了,到头来服毒死在了牢房里;还有他的父皇,对一个飞龙卫统领都要比对他器重,他说什么可以不听,但萧临泽说个什么他总要斟酌一二。 现如今他们还要将林卿月从他身边夺走,凭什么? 他心头那股子火缠绕,是愈发恼怒,一个箭步上前握住了林卿月的肩头,逼视着她道:“你说啊!你不是伶牙俐齿吗?总有万千理由,你倒是说啊!怎么明明深爱突然就不爱了?你倒是说个清楚啊!” 林卿月看着李文如豺狼虎豹般凶狠的眼神,不免想起了那日她出城去寻萧临泽,结果碰上了李文的事儿,当时的他也是这般可怕…… 她强迫自个镇定下来,伸手想要推开李文,但推不动,眼瞧着段玲雪要上前帮她,奈何被李文身后跟来的小厮给拉住了。 “你们要做什么?将人引过来,谁的名节都不要了?到时候明月公主更是看不上你了?我倒是不怕,你怕不怕?” 李文一双眼睛瞠得老大,什么温文儒雅都没了,像是一个疯子! “你喊啊,看看最后吃亏的是谁!到时候萧临泽可就不要你了!” 林卿月彻底怒了,用尽全身气力将李文推开了。 “你这个疯子!”林卿月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瞪着李文道,“你以为我真的怕吗?我告诉你,我若真的闹将出来了他萧临泽照样会娶我,而你,皇上只会觉着你不听话,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是个伪君子!” 段玲雪这时候也挣开了那小厮的手,疾步走到了林卿月身前将她护在了身后。 第228章 到时候你就是我的了 林卿月深深吸了口气:“得不到的总是叫人心痒痒。靖王殿下,你请自重吧。” 话罢,她再不多做停留,带着段玲雪走了。 李文看着林卿月远去的背影终究没再跟上去,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却是渐渐握紧了。 是啊,他现如今还不能轻举妄动,不然到时候就是功亏一篑。 不过,很快了。 他看着林卿月那一抹红毫不犹豫地远去,双眼渐渐眯成一条缝,周身气势陡然阴郁了起来。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快了,林卿月啊,快了,到时候你就是我的了。 明月原本暂时是不想搭理林卿月的,想要晾她一晾,可她一抬头却瞧见李文起身出门了,她一念及方才李文看她的眼神就是一阵心慌,是再坐不住了,也忙起身跟了出来,果不其然,李文果真是出来寻林卿月的。 那副身体原本是她的,跟靖王殿下互通了心意也是她,可现如今身子里面的人却不是她,这直叫她恨得牙痒痒,这一切原本该是属于她的! 那个怀抱,亦或是靖王殿下的柔情蜜意,合该都是她的! 这般想着,她再不多做逗留,带着阿奴往林卿月消失的地方去了。 明月起初得到这具身子是惶恐的,后来见得父母兄长们如此爱护自个,她就舍不得现如今拥有的一切了,后来听着要来大启和亲,她是又欢喜又担忧,怕自个嫁不得李文。 可大启突变,太子落马,而靖王殿下李文是揭发这一切的人,理所当然,这皇位该是他的,毕竟他可是嫡子,她和亲那部就是能嫁给她了? 她满心欢喜,以为自个终于能得偿所愿了,倒是忘了她早跟靖王殿下心意相通了,靖王殿下哪里能舍得下她呢? 思及此她就愈发气恨了,凭什么她就不能鱼与熊掌皆可兼得?老天已经亏待了她这般久了,没道理还要如此对她! 看着现如今的林卿月将自个珍之重之的人弃如敝屣,她哪里能忍? 不多久她便寻得了林卿月的身影,在昏黄灯光下见得这一抹红,她只觉扎眼得很,只因着那时候她刚醒来人人都问她为何不爱穿红了,为何?只因着她是被掉包的狸猫啊! 她气得牙痒痒,上前就给了还不知所觉的林卿月一巴掌。 林卿月没想到还有这一遭飞来横祸,捂着被打得有些狠的脸颊愣愣地看着面前的明月,这张脸叫她熟悉又陌生,更叫她不知所措。 段玲雪倒是率先反应过来,立时挡在了林卿月身前:“你做什么啊?” 见得明月朝她甩来的一记眼刀,还有她身边气势分外强烈的阿奴,她顿时哑了火,好半晌才喃喃道:“就算是公主,那……那也不该平白无故地打人啊……” 明月冷哼一声:“你倒是忠心护主,怎地我以前没瞧出来啊?” 段玲雪不明所以,嘴巴张张合合好几回,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是林卿月将段玲雪拉到了身后,回了明月的话。 “让她们都下去吧,我跟你单独谈谈。” 其实这张脸要不是自个的,林卿月回过神来说不定还真要还明月一巴掌,可惜啊,偏生这张脸是她自个的,现如今两人又身份悬殊,只得作罢了。 明月没说话,阿奴便没动。 她是草原来的女子,兄长又是雷克,可见其野性,功夫自也是极好的,这会子正警偈地盯着林卿月不愿离去。 林卿月看着阿奴就想上去抱抱她,这可是她的玩伴啊,她还怪想她的,可见着她如今护着旁人,心情可见一斑。 “公主,怎么?要我就这样说?”她惆怅归惆怅,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 明月瞪着林卿月,挥手让阿奴离开。 阿奴看着明月,是欲言又止,但想着她自从落马后的性子,到底是不敢造次,只得离开了,走前还警告地看了林卿月一眼。 林卿月瞧着两人的模样,知晓阿奴这是跟明月生了隔阂,却也无能为力,毕竟她在国公府的亲疏远近可不也都变了吗? “林卿月啊,我这副身子你倒是用得顺手啊。” 待段玲雪和阿奴都离开了,顶着一张林卿月脸的真正的明月如此道。 林卿月眼瞧着原本属于自个的皮子是气红了一张脸,也不在乎自个是否激怒了眼前人,兀自道:“要不是因为你的身子是我的,你以为我不会还手?” 明月苦涩一笑:“你还真是厉害,不愧是真正的公主,只是……现如今公主是我,而你不过是林府不受宠的姑娘,再跟我攀点关系,那也不过是我的表姐。” 林卿月差点都要被明月这话气笑了,这算个什么?真是蠢到家了,以为自个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无怪乎当时没几个喜欢她,就是段玲雪也背着她偷偷跟李文那边的人往来的。 “你真以为高枕无忧了?我们既然能换了身子,那你以为老天就不会有朝一日将我们俩换回来?” 这也是林卿月一直担心的问题,要是她嫁给了萧临泽,猛地一日出事了,她再给换回自个身子了,那她就傻透了。 但如今就算是有法子换回自个的身子了,她真的就能毫不犹豫地换回来吗?虽说萧临泽已经猜到她的身份了,可林卿月和萧临泽的婚约却是实打实的啊,她又是西洲的公主,皇上会让她嫁给萧临泽吗? 显然是不可能的事! 她想着这一桩桩一件件地,她简直是头大,只觉头发都要掉秃了,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得稳住面前的人,叫她别犯傻,真打算嫁给李文。 “你何必如此针对我?无非是你方才听到了李文同我的对话,那你就该知道我为何要如此待他,他可是一直在骗你啊,当初接近你,不过是因着他想娶武安侯的嫡女,握住兵权,可又不愿弃了文官这边的线,就勾搭着你罢了,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你胡言乱语!” 明月可不信这些,只觉这是林卿月的挑拨离间,从小到大,是从没有一个人这般真心待她了,靖王殿下待她的好,又岂能被外人所知呢? “靖王殿下待我的真心你自是不知道的,我告诉你,我既然来和亲了,那我势必是要嫁给靖王殿下的!” 林卿月面色遽然一变,眼神锐利如刀,立时逼近明月,握住了她的手腕。 第229章 斗舞 “你敢!” 阿奴在不远处见着两人这般争执,就要逼近,被林卿月一个眼神逼停在了原地。 “我在跟你们公主好生说话呢,不关你的事,退回去!” 阿奴不服气,不退,可明月这时候却挥了挥手,她是不得不退了。 “你识人不清别连累我西洲!我告诉你谢林卿月,本公主可没什么好耐性,大不了鱼死网破!” 林卿月一字一顿地威胁道。 明月现如今这副身体是真正的林卿月占着的,她哪里会受面前人的威胁?当即也回了回去。 “那我也告诉你,此事就是父王和母后也是这般猜度的,认为登位的极有可能是靖王殿下,而且我定是要帮助靖王殿下登上皇位的,到时候我可就是皇后了,我怕什么?至于你,我有的是法子抹杀你!” 林卿月放开了明月的手,原本是一副小家碧玉的长相,这会子瞧着却莫名多出了几分媚色。 “你尽管抹杀我啊,也不知道我这副身子没了,到时候死的是谁,谢林卿月,你尽管试试。” 明月闻言,一张小脸立时煞白,嘴唇颤了颤,一时说不出话来。 夜深了,又下着大雪,免不得又几缕寒风袭来,叫明月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林卿月深知进退之道,眼瞧着明月被自个吓住了,眼中锐利尽消,面上甚至还带上了抹笑。 “我原本的意思是我们齐心协力的,到时候在大启也好有个照应。” 明月思忖半晌,也想通了。 “好,你既想跟我合作也可以,我可以听你的,但唯独一件事不行,我必须嫁给靖王殿下!” 林卿月脸上笑容愈发挂不住了。 “我真是不知道老天是怎么想的,我明月公主聪明一世,怎地就让你这么个蠢……”她眼瞧着明月面色又不好了,忙改了口,“被感情迷住眼睛的傻女子附到我身上去了。” 林卿月抬眼看着面前黑沉沉的湖水,接着道:“你说靖王殿下极有可能登位,但我在大启呆了这般久,却觉着事情不尽然如此。你是西洲公主,享受了西洲子民的供养,那势必是要为西洲做出奉献的,别做冒险的事儿,最后赔上我整个西洲!” “享受了十五年供养的是你不是我!”明月一听林卿月这话就来气,“我不过去了西洲大半年罢了,凭什么你的责任要我担着?凭什么就要我去为了西洲牺牲掉我的幸福?别这般大义凛然!” 明月偏过头,也不愿去看林卿月。 “你要嫁给萧临泽那条疯狗就尽管嫁,别拖着我下水!” 她路上都打听过了,林卿月竟然要嫁给萧临泽了,她想都不敢想,仔细一琢磨,她只管林卿月这段日子是出尽了风头! 明月原本那话让林卿月觉着自个确实不该要求她为自个担责,但后面这话她就不爱听了“什么疯狗?你嘴巴放干净点!” “你还真对他动了心啊?”明月勾唇一笑,是志得意满,“这样不好吗?你嫁你想嫁的,我嫁给我想嫁的,何况靖王殿下可是嫡皇子,皇上百年之后这皇位怎么说也该是他的,是名正言顺,你何必这般固执呢?我们相安无事不好吗?” 林卿月清楚,她今日是跟明月谈不拢了,但确实如此,如果她身在局中,她也无法选择,只能看皇上如何想了,看皇上到底要立谁为下一任储君了。 “好,只不过我今日说的话都是真的,李文待你不是真心的,你自个好生想想吧,在这样的人心中,势必只会有利益得失。” 林卿月说完这话就紧紧地盯着明月,借着昏暗灯光还有茫茫白雪渗出来的光,瞧见了她面上的慌乱,还有她放在身侧紧握成拳的手。 原来她也不是那般笃定的。 她只但愿明月没那般死心眼,她这话能听进去一二。 话罢,她便打算离开,却是被明月的声音阻止了。 “你……怎么就这般笃定?我不会信的,我自个会看,用不着你来说!” 说完这话她转头就走了。 林卿月看着明月离去的背影,一双秀眉紧紧蹙起。 嫁给李文…… 她委实不敢苟同。 还有今日之事…… 看得明月切实站在自个面前,她突然很是害怕,会不会再出一次意外,然后自个又回了自个的身体里?她是想都不敢想,可是有些事她不能逃避! 阿奴能明显感觉到自家主子的心情很是烦乱,她许多事虽不懂,但知道惹着自家主子的人势必就是那位林卿月姑娘了。 见得自家主子回得驿站后心情还是不好,她便大胆开了口:“公主,要不让阿奴去教训教训那萧家六姑娘?” 明月斜睨了阿奴一眼,显然是不赞同的。 阿奴心头揣揣,只觉自家主子的心思是愈发难以琢磨了。 “不……不好吗?” “自然不好!” 要是能杀了那真正的明月她谢林卿月还会如此胆战心惊吗? 她是真的怕如真正的明月所言,若是将她杀了,林卿月的那副身子没了,到头来消失的是她真正的谢林卿月而不是她明月公主,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到底要如何呢? 明月是不喜欢靖王殿下的,那有着林卿月身子的明月自然嫁不得靖王殿下,何况以后靖王殿下会是储君,现如今她这副身子也好行事,怕就怕两人真的换了回来。 这是老天好不容易给她的一次机会,她不能轻易失去这一切! 她不能杀了明月,那她可以控制她啊! 只有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是最为安全的,若是让现如今身为林卿月的明月嫁给靖王殿下那她就可以天天盯着她了,可…… 不行!靖王殿下而今心心念念的就是她,若真让她进了靖王府到时候靖王殿下眼中就更没有她了! 想到此她就愤恨不已,老天为何要这样捉弄她?分明都给了她另外一副身子,这样貌也是极好的,怎么就让靖王殿下如此死心塌地地想要她谢林卿月那副身子呢? 她委实想不到好法子,还拿不定主意,既然不能杀人,就只能攻心,那她的软肋可就多了。 西洲的子民、她的父王和母后及其兄长,还有在面前的…… ——萧临泽!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还就要赌一赌、搏一搏了! 既然想通了她心头也有底了。 第230章 起舞 明儿还要去林府拜见萧老太君,她这时候也该歇息了。 “伺候我歇息吧。”她同阿奴道。 阿奴得令,忙吩咐外面的侍女打水进来。 夜已深,这时候的雪已经停了,林卿月倚着窗棂,看着天上略显昏暗的月亮,心头空茫一片,不知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下去。 还有萧临泽,她跟萧临泽又当如何? 她想不通,妄求冬夜寒风能叫她清醒一二,但最后的结果是事情没想透,翌日醒来脑袋还昏昏沉沉的。 段玲雪见了,忙请了大夫来,给她把了脉,又让她用了苦苦的汤药,让她好生睡上一觉,过了晌午她可算是见好了些,偏生这时候她听得人说明月来了,这是让她堵着鼻子不说,还要给她心里添堵呢。 这可是明月公主,阖府的人都是要去拜见的,不过林卿月病重,不去见人也情有可原,就是林夏也劝着她多歇息,可她不愿,她总是要盯着她才安心的。 明月一来,阖府的人都要去给她见礼,就是萧老太君被张嬷嬷扶着也要往地下跪,被明月一把上前扶住了。 “姑婆,您这可使不得啊。” 明月当了公主大半年,被人宠了大半年,行事自然不像之前那般唯唯诺诺,是生怕一个行差踏错被父母责怪,看着大方得体了也不少。 林卿月忍不住在底下暗叹,当真是贵气养人啊,在旁人口中,失忆前的林卿月从不多话,而在她最为亲近的段玲雪眼中她竟是有些阴翳的,有时候都叫段玲雪害怕,只不过平素里压抑了去,不叫旁人看出她一丝一毫的不满,只以为她似是个木头般,没一丝一毫的灵气。 “大家都是亲人,可不能朝我行礼,到时候要是母后知道了,只怕要训我了。” 林卿月抬头去望说这话的明月,她眼中确实带着几分客套,似乎还有点情真意切,但她细细瞧去,还是捕捉到了她眼里的一抹得色,是掩饰都掩饰不好,幸而没人敢抬头看她,不然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她一思及此就觉着头疼不已,要是她们俩真的又都回了自个身子,唯恐她要给她收拾不少烂摊子,只怕将她的好感都给败光了。 礼也全了,大家伙儿便坐在一起寒暄起来,大多是萧老太君在问安宁郡主的事儿,她唯恐她过得不好,听得明月说她一切都好才安下心来。 “说来,咱们月儿的性子倒是有几分像王后娘娘。” 林卿月听得这话心头穆地一酸,盼了念了那般久的孩子到头来也只敢唤她一声王后娘娘了。 “是吗?”明月捂嘴轻笑,用眼打量着林卿月,“看样子姑婆很是欢喜六表姐呢。” 林卿月听得这话一个激灵,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谈不上喜不喜欢,我们做小辈的,姑奶奶自都是欢喜的。”林卿月笑着应道。 林卿月这话看着是在客套,但了解她为人的可不觉着她在谦逊,分明是带着敌意的,连萧明辉都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 “是啊。”明月神色未变,嘴畔笑意愈深,“既然姑婆都说了六表姐像我母后了,跟我脾性相比肯定很是相投,以后我在京都可就要仰仗六表姐了。” “明月公主客气了,都是应该的。”林卿月皮笑肉不笑道。 做戏嘛,谁不会啊! 萧老太君的岁数到了,这闲话聊了会儿她就有些累了,便开口让他们自玩儿着,晚上一道用晚膳,自个则被张嬷嬷扶着去歇息了。 这公主是女儿家,萧老太君走了,萧禊和萧明辉留在这里也没什么好说的,恰好这时候家丁来报,说是靖王来了,他们便借着这个由头起身离开了。 靖王殿下来了…… 他来做什么?难不成…… 她看着林卿月的身影,放在膝上的双手紧紧绞在了一起。 他肯定就是为了她来的,就为了多看她一眼,以前她还在那副身子里的时候他从来不会这样的…… “我们出去走走吧。”林夏见屋内气氛突然冷了下来,适时开口道,“外面没下雪了,倒是可以踏雪寻梅。” 明月捂嘴轻笑:“三表姐这提议不错。” 林卿月自然没话说,她今儿来不过是盯着明月的,免得她轻举妄动。 王姨娘见几人相处和睦,笑眯眯地说让他们尽管玩儿,自个去准备晚膳了。 出得花厅,就见外面白皑皑一片,看样子是积了不少雪。 明月边走着边在心头叹道,还真是物是人非啊,林府还是那个林府,可这个家里的许多人都不在了,就是这后宅中执掌中馈的都变成了王姨娘,她原以为要算的账也不必算了。 没多会儿,几人便行至林府的花园里,那里面有几株梅树开得正盛。 几人正赏着花呢,哪料想李文和萧禊几人也都来了? 林卿月心道,还真是冤家路窄啊,这几人,好生的要事不谈,跑这里来做什么? 她颇为做作地装作万分恭敬的模样同人见了礼,便兀自站在不碍眼的地儿,等着几人闲话。 “在赏梅啊?”李文看着眼前的红梅,道,“真是‘风光人不觉,已着后园梅’啊。 “是啊,如今已是晚冬,待晚冬过了,春也不知不觉地就要来了。”明月状似惆怅道,“可惜看不到西洲大地上再长满青草的样子了。” 林卿月听得两人这番你来我往,心头大呼,什么狗屁玩意儿?现如今还冷得人瑟瑟发抖的,这春光就能瞧见了?元宵还没过呢!还有附在自个身上的林卿月,这还能强行卖波凄惨的? 偏生李文面上还能带着抹笑意,端得是善解人意的模样,颇为温和地宽慰道:“往后总有机会再回去瞧瞧的。” 明月挑眉,若有所指道:“靖王殿下说的我可记下了。” 李文一愣,瞬时明白了明月话中意,失笑道:“好啊。” 他原以为他还得颇费一番功夫才能讨得这位西洲公主的欢心呢,如今瞧来却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有了西洲公主的支持,他即将要做的那件事,似乎更有把握了。 林卿月看着两人一副已经了然于胸的模样,是气得牙痒痒,这谢林卿月真打算执迷不悟了啊! 就在这时,她突听得一声惊呼,抬头望去,眼瞧着明月就要摔倒,她本打算去扶她,结果被李文抢了先。 第231章 乱情 她看着两人这副含情脉脉的模样,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真想一人给一榔头。 她虽这般想着,却是不能这般做的,她只是几步上前将明月从李文怀里扶了出来,还笑眯眯地拉着明月的手道:“下雪天滑,公主小心些才是。” 林夏趁势道:“要么咱们回屋去待会儿?说会儿家常话该就要用膳了。” 她以前也是打算嫁给靖王的,如今见得他也难免觉着尴尬,正好趁着这个由头离去才是。 偏生就有不怕尴尬的萧禊要去留李文,而李文也是厚脸皮,当真说要留下用晚膳,也不怕人说他结党营私。 林卿月一个白眼都想翻到天上去了,偏生怕谢林卿月是个狠人,跟李文来个生米煮成熟饭,只得不自在地跟着,当真是万分不痛快了! 林卿月原本身子就不适,是强撑着陪一桌人用饭的,不过吃了两口就没怎么动了。 林夏见了,悄声让林卿月先去歇息,可林卿月不肯,是死盯着谢林卿月和李文不放。 林夏也瞧出了一丝端倪,扬声道:“靖王殿下、公主殿下,林卿月今早起就身子不适,现如今也该用药了,要先离席了,希望两位殿下恕罪。” 林卿月不想走,耐不住林夏都将这话放出来了,是不走也得走了。 “失陪了。” “林夏先去送送妹妹。” 林夏说完这话就拉着林卿月出门了。 “姐姐,你做什么啊?我还能撑住的。”林卿月出了门还在回头望着屋里的人。 林夏扯了扯林卿月的衣袖,低声斥道:“你也忒不会掩藏了,再盯着,人都要给你盯穿了,你别忘了你有婚约在身的!” 林卿月一个激灵,这林夏不是误会自个欢喜李文了吧? “除非我瞎了,不然我会看上李文?” “真是愈发没规矩了,竟然对靖王殿下如此无礼,要是被人听见了,有的你好果子吃!” 林夏也冷了面色。 “好,就如你所言,你是不是太过关注靖王殿下的一举一动了?只怕不知多少人会就此在意,你总不能连明月公主要嫁给谁都要管吧!” 她唯恐林卿月就此惹来祸端。 林卿月知道林夏说得有道理,但若是她不阻止,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何事?这李文可不是个好货色,偏皇上又一直没立储君,要她看来,这储君之位不一定就会落到李文的头上! 事情已然摆到了她面前,叫她坐视不理是万万不能的! “我必须管!” “你管不了!” 林夏从不议论朝中之事,她只是想守好这个家就好,现如今这个家已然支离破损,她不愿林卿月再出什么事。 “这是皇上才能做主的事儿,就是她明月公主自个都做不得主,你以为你能做什么?你难不成还妄想蚍蜉撼树?” “若是她谢……”林卿月察觉自个差点说漏了嘴,怕改了口,“她明月公主不要脸了,铁了心要嫁给那伪君子,妄图生米煮成熟饭呢?” 她知道林夏说得有道理,但就是放心不下,固执地守着。 林夏怔然:“你在说什么?这种话能随便说吗?” 她左右看了看,见四周似乎没人才略微安下心来,然后拉着林卿月就往前走,边走边训道:“你糊涂啊!明月公主何等尊贵?她又是个什么身份?她不要脸面的吗?她会不顾忌她身后的西洲吗?还轮得到你来操心?” 这时候已经回到了怡潋院,林夏也放开了林卿月的手,将她推进了自个屋子里,又将屋内的下人都给遣了出去。 “还有,你以为你能看得住吗?人明月公主住在哪里的?官驿里的啊,人靖王殿下住在靖王府里,两人要是想相见,能让你知道?” “她才不会管呢!” 林卿月压抑在心头的惶恐不安与日俱增,这会子终是忍不住爆发了,只是说完这话满屋子都沉寂了下来。 她缓缓坐到了一边儿的凳子上,以手支额,是久久不语。 这其实是她一直放心不下的事,现如今的谢林卿月显然比以前的谢林卿月多了几分大胆,只因着她后面有靠山了,偏生她还不在乎这个靠山,她只想得到自个想要的,可不会管靠山会因此如何。 谢林卿月今日来此,又端着这副姿态,也是在告诉她这一点,她什么顾忌都没有,林府她也不在乎,可她作为真正的明月公主却不一样,她在乎,在乎她草原上千千万万的子民,还有林府里的这些个亲人…… 她突然觉着累极,觉着自个在瞎折腾什么啊?当初那般任性,不管不顾地就跑了,现如今自个成了谢林卿月,倒是要强求起别人来了,当真是虚伪至极! 林夏看着林卿月单薄的背脊,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 “有时候我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林卿月,人活一辈子,不能总是随心所欲,骄纵任性的苦果谢林烟已经尝过了,你……我知道你好心,但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啊。” 林卿月眼眶发涩,任性的苦果她已经尝过了。 她对不起西洲千千万万的百姓,对不起她的子民们,她享受了他们的供奉,却没有想过为他们做一丝一毫的事。 她只沉浸在自个的小情小爱中,忘了冬日来临躲在母亲怀里哀哀哭泣喊着肚子饿的孩子,忘了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忘了父母的结合是为了什么…… 她想,要是她真的回到自个身体里去了那就回去了吧,她的空青哥哥……空青哥哥…她终是忍不住,窝在林夏怀里哭了出来。 那她就只能对不起空青哥哥了! “姐姐,我……好没用啊……” 到头来好像什么都没做好。 做不好林府的嫡女,更加没有做好西洲的明月公主,现如今连空青哥哥的妻子怕是都要做不好了…… 现如今正是晚冬时候,但雪下得却比隆冬时候更勤些,好似对这茫茫大地多有不舍。 只可惜,这一场场雪犹如飞蛾扑火,他们义无反顾地扑向大地,寻求着片刻温存,到头来却什么都不剩。 不知是不是因着昨儿太过伤心,林卿月原本已经见好的风寒又严重了,还发起了烧来。 这可把几个丫鬟吓着了,忙又去请了大夫来瞧,大夫把了脉,给换了个药方子,叮嘱几个丫鬟好生看着,若是晚些时候退了热就没什么大碍,若是还不能退热再去寻他,这便离开了。 第232章 针锋 好在林卿月自落水后喜好就变了,也爱动了,身子是好了不少,过了晌午她就渐渐退热了,人也清醒了不少。 “我这生病的当口可发生了什么事儿?”她换了种说法,“昨儿明月公主和靖王殿下是一道离开的?” 春花边给林卿月理着锦被,边道:“回姑娘,靖王殿下先离开的,明月公主在门口的时候被大房和三房的夫人给拦下说了会儿话。” 这帮子人一听说明月来林府了就想来见见人,谋点好处,被萧老太君拦下了,哪里料想这帮子人贼心不死,竟堵在门口! “说了什么?”林卿月对于此事不敢怠慢,撑着身子就要起来。 “奴婢也不甚清楚,三房的夫人才是厉害,三两句话就让明月公主将她们迎进了马车里说话。” 春花边将林卿月扶起来半坐着,边回道。 林卿月忍不住叹了口气,看样子这真正的谢林卿月原来也没这般蠢,这是早早派了人来打听了自个,怕是连自个同宋氏和冯氏的矛盾都知道了,此举是在同自个下战书,搅乱自个的阵脚啊。 林卿月只觉头脑发胀,当真是一摊子烂事啊。 而此时皇后的凤仪宫内气氛也不大好。 “谢林卿月那丫头片子没用了,你大可不必在她身上多费功夫了,还不如稳住武安侯那边,听说她女儿对你现如今可是死心塌地啊,还有明月公主,娶了她,你储君的位置就稳了。” 皇后无论何时何地都打扮得甚为体面,就是她早已不得宠了,每日里也会梳理好得宜的发髻、上好合适的妆面、穿好端庄的衣裳,无一处不体现着她身为皇后的高贵,就是被得宠的嫔妃明嘲暗讽她也能笑得温和,四两拨千斤地将话给她堵回去。 “儿臣也去探过武安侯的口风了,确是站在儿臣这边的,就是荣国公那老狐狸,一直不肯断言,儿臣委实放心不下,毕竟文臣武将都是少不得的。” “是少不得,但现如今是什么时候了?你年龄相当的兄弟还有两三个呢,到时候若真的乱起来了,文臣能做什么?一头撞死在金銮殿上吗?还是武将最为管用。” 似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皇后眼底泛起了一片红。 “你忘了你兄长了吗?要是当时我们掌握了足够多的兵力,不单单只是禁军那些个人,就不用忌惮会有人趁机揭竿而起,打着勤王的名头来分裂大启,到头来我们也没讨个好,做个千古罪人!” 李文听得自个母后提及兄长,垂首掩着的眸中滑过一丝不满,还有不甘,但他什么也没说,只专心听着。 “若当时有足够多的兵力支持我们,你兄长何至于此……连他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也被贬为了庶民,被迫流放千里,他小小的一个,在路上可怎么活啊……那你父王也只有乖乖让位了!” 皇后在外举止向来端方,何曾有过这般又恨又恼又伤心的时候?就是在自个孩子面前也是如此,不会展露太多自个的情绪,可自从太子走后,她在李文面前是频频失态。 李文以前只觉自个母后在自个面前仿似一个假人,旁的嫔妃对待自个的孩子要么严肃、要么温柔,无论如何总有各种情绪,可自个母后不一样。 她对待他们兄弟俩向来都是端方严肃的,对待大儿子尤其是,只因着她说他是未来的储君,后来立了储,她更是偏心,一门心思地去教导自个的兄长,倒是忘了她还有个小儿子了。 他原以为这就是自个母后的全部了,没有柔情,就是柔情也是表面,蒙着层纱的,可后来他亲眼见过自个母后对兄长的关怀,原来她是懂得爱人的啊。 她会在兄长衣裳乱了的时候伸手替他理一理,会在他热的时候亲自给他打打扇子,甚至会亲手做他最爱吃的绿豆糕,唯独不知他的爱好,唯独在见得他这个小儿子时,总也温温和和的模样,带着皇后独有的假笑,只轻描淡写地问问他的近况便也作罢。 ‘近在咫尺,远在天涯”不外如是。 就在他回忆往昔的时候皇后已然飞快地整理好了自个情绪,她看着走神的小儿子不禁蹙起了一双直眉,斥道:“你怎地这般没良心?你兄长一个人担下了所有,被人诬陷也不吭声,就是为了护住我们母子,给我们机会东山再起,你怎么还能这般漫不经心?” 皇后的一双直眉平素里瞧着本就显得有几分凌厉,只是寻常时候她总是笑着的,就润和了面上冷色,这会子这般疾言厉色,免不得显出几分凶相。 “我瞧着你就是跌进了温柔乡里,都忘了当初你是怎么保住你这条命,保住皇上对你的信任的!当初可是你去皇上面前告的你兄长呀,你都忘了吗?” 随着她这声落下,一杯茶盏砸到了李文身上。 李文好似感受不到痛般,不躲不闪,就垂首站在那里任皇后叫骂着。 “你们兄弟怎么就……” 这是皇后心头永远的痛,骨肉相残…… 她当时气恼过李文,打骂过李文,但是事已至此,她虽没法子原谅他,但更想为大儿子报仇,更不想看着皇位落到旁人手中! 李文见皇后逐渐冷静了下来,也不管衣袍上深了一块的水迹,声音平直地劝道:“母后,这是皇兄同儿子一道商议的结果,您的身后可还有舅舅一家啊……” “我也理不清这是你们谁的法子了,但你……”皇后原本闭上的眼睛又陡然睁开,一双眸子如鹰隼般直直地瞧着李文,“一定要夺得皇位!” 皇后起身,走到了李文面前。 “记住母后今儿说的话,别再对着萧家六姑娘做那无用功了,不然……”她凑近李文耳边,“母后可不敢保证萧家六姑娘的安危。” 李文猛地抬头,眼中有一瞬间的诧异。 皇后勾唇冷笑:“我是你母后,这一点还是瞧得出来的。” 李文心头一凛,皇后这哪里是了解他,只怕是在他身边放了桩子吧。 思及此,他心头愈发不满,像是有一团熔浆,一直沸腾着,但他隐忍着没有发作。 “文儿啊,你知道母后的,母后从来不会说笑。” 李文复又垂下头去,恭敬道:“母后说得是,儿臣只一心团好明月公主和姜家姑娘便是。” 第233章 莫要他回京了 “还有萧临泽,如今长大了,长得是愈发地像丽太妃了,屡屡坏我好事,你兄长之事他也难逃其咎,莫要他回京了!” 李文原本就不想留着萧临泽,早派了人去半路截杀他,皇后既提了,他自然满口应下了。 只是丽太妃…… “父王跟丽太妃……”他试探着问道。 皇后直接怒了,一拍桌子道:“腌臜玩意儿,提了都是脏了我的嘴!” 这是宫廷密辛,李文也听人提及过一二。 说是那时候先帝病重,有言道,水性女可救先帝,而丽太妃是一小官家的女儿,偏生一副倾国倾城的容貌,最为要紧的是她便是那水性女,五行最是不缺水,便将她召进宫做了妃子。 先帝那时候常年缠绵病榻,但时常招丽太妃去他跟前伺候,至于那时候的先帝还有没有那样的能力姑且不知,只是皇上作为储君也在先帝跟前侍疾,郎才女貌,岁数也合适,当时可是传出了不少谣言。 但谣言终究是谣言,当时只怕也有许多皇子亲王的蠢蠢欲动,谁知道这是不是想将他父皇拉下马的人做的呢? 当时李文觉着此事不可信,毕竟他父皇向来以仁义治国,这么些年也没怎么爱踏进后宫这么个风流地儿,子嗣比起先头的那些个皇帝并不算丰茂,但今儿瞧着自个母后的态度,显然此事不是空穴来风。 那时候他还尚未出生,对那些个事儿自然不清楚,那些个风言风语也是在他开始决定谋取皇位时打听来的,但如今事情牵扯到了萧临泽,他却是不得不多打听一番了。 “母后,这种话可不能乱说,要是传出去了,只怕父皇要发怒了。”他故作诚心地规劝道。 “我跟你在说,谁能传出去?”皇后果真被李文这番话给激到了,接着道,“萧临泽再像那贱蹄子又如何?那贱蹄子有了先帝的遗腹子又如何?有人猜测那是皇上的孩子又如何?还不是没能活下去!那贱蹄子是短命鬼,生出来的孩子也是个死胎!” 李文却觉着事情不简单。 “那孩子……真的死了?” 皇后抬眼,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是亲自去瞧了的,那杂种确确实实是死了的,而不久后那贱蹄子也死了,不然你以为怎么她就成了皇上心口的一抹白月光,而我成了蚊子血?那还不是因着她死得早,不像我般,已经人老珠黄了,还要跟他这个丈夫互相猜忌!” 若是她儿子可以活过来,皇后的体面算个什么?这些她统统都可以不要! 还有她那丈夫,她初初嫁给他时两人也曾像别的夫妻般相敬如宾过,不说多浓情蜜意,却也万分满足了,她也是一心一意地盼着他好的,如今讽刺的是,她一心爱着的丈夫让自个的孩子家破人亡。 她的太子啊,分明没有谋害他,他怎么就能信了呢? 李文看着面前的母后,只觉讽刺难当,他原以为她能端庄一辈子,做个假人一辈子,没成想兄长之死让她再装不下去,出尽了洋相,是丑陋不堪、疯癫至此! 若不是这是他的母后,若不是他幼时因着她的身份从未受过欺侮,要不是她身后还有不少势力,他真是懒得伺候了! 至于自个那兄长,他的兄长才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啊,林卿月说什么他才是伪君子,他瞧着那个人才是,竟然敢肖想……还玩儿男人…… 哈哈哈哈,当真是虚伪至极! 他心头对李贺万分不屑,面上还是端着一副恭顺的面貌。 “儿臣省得了,只是儿臣听闻萧临泽很像丽太妃免不得心生疑窦。”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皇后说完这话,立时唤了候在殿外的钟嬷嬷来。 “去将本宫的珍藏取来。” 钟嬷嬷是皇后身边的老嬷嬷了,在潜邸时就伺候皇后了,自是知道不少事儿的,闻言,当即转过一道屏风去取了一幅画来。 皇后盯着那幅画看了半晌,才有些不耐地给钟嬷嬷使了个眼色,让钟嬷嬷拿给李文瞧瞧。 李文从未见过丽太妃的画像,只是听闻过她的貌美,但既然自个母后说萧临泽像她,他大抵也能猜出她是这世间难得一见的美人了,只是当打开手中这幅画像时他还是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只见画中人言笑晏晏地拿着把绘有桃花的团扇站在一株桃花树旁,就算如此,也丝毫不逊色,夸她一句艳若桃李也毫不夸张,特特是一双狐狸眼,似是能勾魂摄魄般,叫人挪不开眼。 原本该是冷艳的长相,只觉那是天上月不敢亵渎,偏生她一双薄唇微微勾起,惹得人心痒痒,情不自禁想要伸手抓住。 可是这样的人儿,真的能有人抓住吗? 李文脑中不禁浮现出这个疑问,直得听得皇后一声冷哼他才回过神来,惊觉自个失态了。 “呵,男人都一个样儿,看着貌美女子都走不动道了。” “母后说笑了,丽太妃确实貌美,但未免过去小家子气,还是母后,母仪天下最为端方。” 李文说这话时态度十分诚挚,就算皇后早已不会被这些个话打动,但这话还是叫她舒心不少。 “母后今日给你看这幅画像是想你长长见识,别以为那谢林卿月是个什么天仙似的人物,也不过尔尔,算不得什么,没了她,总有别的。” 李文闻言,连声应是。 “只是儿臣方才在想,这萧临泽未免太过像丽太妃了,特别是这双眼,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勾人、冷误还有锐利! 矛盾地结合在一起。 “是啊,不然你以为依照萧临泽的资历能这般快当上飞龙卫统领?还不就是拜他这张脸所赐,要不是他是男子,只怕皇上早将他纳入后宫为妃了!” 皇后这绝非虚言,她是见识过皇上迷恋丽太妃时的模样的。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无非就是我如何断定那不是丽太妃死去的孩子的。” 皇后看了眼李文手中的画,才慢悠悠道:“丽太妃生下的是个女儿,最为重要的是你知道丽太妃当时吃了多少太后送去的加了料的补品吗?就算她生下的孩子还活着,那也是个病秧子!何况萧临泽在升任飞龙卫统领前可是帮皇上杀过不少人的,有回差点死了。” 第234章 那也不是个善茬儿 太后,那也不是个善茬儿! 李文是太知道这些后宫的女人了,个个的心计可不比男人差,甚至比男人还狠! “你说,要他真的是丽太妃和皇上的儿子,皇上能待他如此?你是不知道,皇上可对丽太妃那叫一个情深不寿,这些年就是踏足后宫也是甚少的,平白辜负了多少女子的花样年华啊。”皇后伸手抹了抹自个脑后的发髻,又接着道,“那萧临泽还是杀了吧,跟我们作对的,留不得。” “是。”李文眼中滑过一抹阴鸾。 公主送到了,雷克作为西洲大将自不会在大启多留,不过歇了五日就离开了,但是智者索摩却是留了下来。 在雷克走的那日,林卿月还特地去送了送他,不过未免麻烦,她去得悄无声息,是谁也不知道。 看着雷克渐行渐远的背影,她再一次如此清醒地认识到草原上熟悉的人和事正在远离,她再也回不去了。 她禁不住眼眶发涩,一只手只能紧紧抓住自个的裙摆,将快要滚到喉头的哽咽咽了回去。 时间过得飞快,眼瞧着元宵节就要到了,可萧临泽还是没有归来,这可叫林卿月万分纳罕,甚至生出了绵绵密密的担忧来。 段玲雪劝慰道:“姑娘,您就莫要担忧了,或许萧大人只是路上耽搁了,前段儿大雪,堆了厚厚的一层,萧大人骑着马自然难行,免不得就要耽搁些时日。” 秋菊也忙附和道:“是啊,姑娘,毕竟梓州离京都还是很远的,就是平素里紧赶慢赶也要半月,何况也不只是公子一个人,还有飞龙卫别的大人们啊。” 林卿月点点头:“你们说得有道理。” 她嘴上虽这般说,但心头却还是万分担忧的,毕竟萧临泽在梓州的这番动作可是动了许多世家大族的大饼的,只怕他们不肯放过他! 这一叠叠的事加上来,她免不得是愈发消沉了,林夏看不下去了,硬拉着她去参加元宵节当夜的灯会。 “你不是最喜欢热闹了嘛,这灯会可热闹了。” 自从出了那档子事林夏没事就很少出门了,就算是出门也是要找几个家丁一道的,为免旁人说她排场大,这样出门的时候也很少了,入了夜就更是不出门了,今儿委实是因着太过担心林卿月,怕她憋闷坏了,这才将人给带出来了。 林卿月也知晓林夏的良苦用心,强打起精神朝她笑了笑。 “是啊,上回……上回乞巧节也开了场灯会,那场灯会里的花灯可好看了,不知道这回会不会遇见……” 她又想起了那场灯会,然后想起了萧临泽送她的花灯。 元宵的花灯会比乞巧节的花灯会还要热闹,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都往街上赶,有时候赶上好时候了,皇上还会带着皇后到城楼上撒花散福,只不过昨年出了那档子事,皇上身子一直不大好,又还未立新的储君,这番盛景今年自是见不到了。 花灯会上依然人潮汹涌,林卿月心不在焉地东逛逛西看看,倒是林夏,一下了马车就分外紧张,见得人多了更是紧紧拉住了她。 林卿月茫然回过神来,却见林夏勉强笑道:“别走丢了。” 林卿月瞬时明白过来,这是林夏怕了,她忙抓牢了她的手,笑着道:“那姐姐可要抓紧我啊。” 两人继续往前走着,林夏一打眼竟是看见了出来闲逛的明月和李文。 她看了眼自个身边毫无所觉的林卿月,是生怕她惹出祸端来,拉着她就想离开,没成想她被旁边一小贩买的花灯吸引了注意,只好跟着她一道过去了。 “这花灯……” 这花灯上面也绘有一株桃树,底下站着一对依偎的男女,瞧着好一幅郎情妾意的画面林卿月不自觉就想上前将这盏花灯买下,不料被人抢先了一步,她抬头望去,竟是明月她觉着事情可没那般简单,抬头一找,还真是,李文就在不远处站着呢。 当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谢三姑娘和六姑娘也在啊。”李文上前,笑得万分温和道。 林卿月满心不愿地和林夏一道给他行了个礼。 李文见状,忙让两人免礼,又说方才他同明月正巧在街上碰上了,也就一道了,让两人不必拘束,什么王爷、公主的也不必称呼,免得暴露了身份反倒麻烦。 几人又寒暄了一阵,明月就拿起了林卿月先看上的那盏花灯,道:“老板,这盏灯我要了。” 林卿月欲言又止,为免不必要的麻烦,到嘴的话她到底是咽了回去,心头只道可惜。 明月自瞧出了林卿月喜欢这盏花灯,该说就是因着她方才在不远处瞧见林卿月似乎看上了这盏花灯才上前来拿的。 反正当时李文也瞧见了林卿月,她想拉着李文避开也来不及了,倒不如上前来给她个下马威。 “六表姐,你说这盏花灯如何啊?” 林卿月是皮笑肉不笑:“很好看。” 说着,她又瞟了眼明月手中的花灯,然后状似不在意地将眼神挪开了。 李文算是瞧出了其中的门道,明月这是在同林卿月怄气呢,这两人如何结下梁子了? 他试探过明月,觉着这位西洲公主似乎格外中意他,莫非真是因着自个? 他觉着女人为一个男人争风吃醋是能体现那位男人的魅力,但一个备受宠爱的公主真能受这般气嘛? 不管如何,明月的感情尚未确定,他还得试探一番。 这般想着,他便拿起了一盏绘有牡丹图案的花灯来打量了半晌,又放到披着一袭粉色斗篷的明月身前比了比,笑道:“在下瞧着这盏花灯跟姑娘才更配。” 明月确实更欢喜牡丹,可听得李文提及此却只觉心头似是攒了把火,偏生她要在李文面前注重仪态,只能强撑着笑颜,回道:“哦?是吗?” “姑娘今日穿着淡色,配上牡丹的红艳反倒更相宜。”李文说着,还回头问了问林夏和林卿月,“不过是在下的一点拙见,两位姑娘觉着呢?” 林夏也瞧出了其中的猫腻,这明月公主就是在针对自个妹妹呢。 至于靖王这话…… 如今要么是得罪靖王,要么是得罪西洲公主,怎么都是要得罪一个的,还不如得罪西洲公主呢,好歹自个妹妹能得了这灯笼,说不得心情就会舒畅许多,最为重要的是这公主同他们林府还有层亲戚的关系,就算现今同她怄气,总不至于远了去。 第235章 悔恨 打定主意,在林卿月要说话前,她抢先道:“林夏觉着靖……公子说得有理,这盏花灯上的牡丹花色颜色调制得分外亮眼,配上姑娘的粉色衣裙倒有画龙点睛之效,最为重要的还是牡丹花乃百花之首,配姑娘刚好。” 明月面上笑意彻底僵住了,她才是真正的谢林卿月,林夏看没看出他们之间的暗流汹涌她还是清楚的,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她会趟这趟浑水。 在她身为谢林卿月的记忆里,林夏这个姐姐无疑是高不可攀的。 她只要一出门,是逢人都会夸她,说她通身的嫡女气派,而自己呢,什么都不是,连谢林烟那个庶女都比不上,只能龟缩在后面。 她也想要通身的嫡女气度啊,可是没人教过她,更没人管她,连父母的关爱都不曾属于她。 母亲恨她不是个儿子,父亲眼中看不见她,至于这个姐姐,也不曾接近过她,她只能独自一人吞噬这番酸甜苦辣。 她上一回去林府做客就瞧出来了,两人不单形影不离,林夏还很是维护现如今的林卿月,今儿更是,好似一心就想讨她欢心吧? 那她算个什么?以前的她算个什么?不就是想求个人爱自个吗?怎么就没一个人愿意接近她? 她是爱耍些小心思,她是看着懦弱,那是没人给她底气啊,她只有如此! 说什么她跟靖王殿下私下见面是不知廉耻,可只有靖王殿下懂那种被亲人忽视个彻底的感觉啊! 现如今好了,那个总是对她冷言相讽的母亲死了,还死得不那般体面,连林府的宗祠都进不去,还有林夏,也是声名狼藉,至于萧禊,如今在朝中也在逐步被削弱势力…他的儿子……对,就一个庶子,这国公的爵位还能不能保住还保不齐呢。 “明月姑娘,你说呢?” 是李文温和的声音拉回了她的神智。 “说得也是。” 她说着便将那盏林卿月原先看好的花灯放了回去,转而拿起了那盏绘有牡丹图案的花灯,然后看着李文甜甜地笑了起来。 林卿月委实看不得自个的脸对着李文笑得这般灿烂,该说她实在想不到自个这张脸上还能挂出这么难看的笑容。 她真的很想对谢林卿月说,要不想笑就别笑,我这脸很僵! 偏生这时候李文还要点火。 “在下瞧着这盏花灯倒是跟谢六姑娘很配,谢六姑娘穿得艳丽,配这淡雅的花灯最为合适。” 林夏心道,果然,靖王殿下确实看出两人底下的暗流涌动来了,方才那番举动似是为了给林卿月解围,可看着明月公主这模样,只怕往后更会针对林卿月了,这算哪门子解围啊?倒是给她招了祸。 林卿月懒得多想李文这上不得台面的鬼魅伎俩,瞟了眼他手中拿着的花灯,心道,真是可惜了,抬头便拒了他的好意。 “多谢公子好意,只是林卿月才刚来这灯会上,还有许多花灯没瞧过呢,要是东瞧瞧西瞧瞧地又瞧上了别的,手提好几盏花灯,旁人该说我这小姑娘太过花心了。” 林卿月这话就耐人寻味了,好似在指着李文的鼻子骂他是个花心大萝卜。 明月这脸色可就不好看了,她原以为李文会说点什么,抬头去望,却见他没有丝毫生气的意思,似乎还……饶有兴味? 她不知道为何,她就是有这样的感觉,李文被真正的明月套死了,他是真的爱上了她林夏觉着要是事情再发展下去可就不妙了,心头惦念着想要拉着林卿月离开,可林卿月偏就不打算离开了。 这花前月下的,保不齐李文那坏心眼儿的家伙要来个生米煮成熟饭,瞧谢林卿月这姿态必然也是不会拒绝的,她才不走呢! 几人就这样不尴不尬地往前走着,没多会儿却是瞧见前面分外热闹,原是有人在表演杂耍。 林卿月眼前一亮,丢开林夏的手就兴致勃勃地凑上前去看了起来,只是这场杂耍似乎格外有趣,人挤人地。 就在这时候,场内玩儿杂耍的人突然喷出一股火来,愈围愈拢的人猛地往外散开,外围顿时乱作一团,一个没注意几人就给冲散了。 林夏心头一慌,就要去寻林卿月,可是除了身边的明月,是再寻不见林卿月的身影,连李文都不见了。 “快,你们快去寻六姑娘啊。” 段玲雪忙不迭点头应下了,春花和秋菊这回没跟着一道出来,结果她就把姑娘丢了,她想想都急得想哭。 这么长一条街,这么多人,单是段玲雪一个小丫鬟去寻得猴年马月去了?林夏就要吩咐身边的家丁们一道去寻人,可家丁们惯常是跟着林夏的,这会子很是为难。 林夏当即就急了。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六姑娘也是你们的主子,还不快去寻人?” 几个家丁不再犹豫,一个家丁留下陪着林夏,另外几个忙投入人海中去寻人了。 一边儿的明月见状,心头好似被人拿锤子敲了一下般,原来这高高在上的嫡长女也是会关心妹妹的啊,只是这个妹妹已经不是原原本本的她了。 明月公主,你还真是不简单呢!不过既然你已经夺走了我的姐姐,对于靖王殿下,我是断断不会让步的! 她不在了,靖王殿下也不见了踪迹,还真是好巧啊! 她攥紧了手中的花灯,面上笑意荡然无存,只觉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她给阿奴使了个眼色,就要去寻两人,被林夏给拦住了。 她看了看四周的人,凑近明月低声问道:“明月公主,您这是要去哪里啊?” “我去哪里需要给你交代吗?” 明月说完这话后就见林夏面上满是错愕,还有几缕惶恐,心头是万分快意,接下来说话的语气也就和缓了几分,好似方才不过是玩笑。 “我自然是去寻人的,三表姐安心。” 话罢,她就带着阿奴施施然走了。 “阿奴,你方才注意到他们往哪边去了吗?” 一走开,明月就冷了脸色问起了身边一直静默无声跟着她的阿奴。 阿奴点了点头,指了指西北方向。 明月得了方向,再不做停留,直接往西北方向去了。 她倒是要瞧瞧两人是在做什么,这真正的明月桑吉达娃是如何勾着靖王殿下的! 林卿月原本兴致正浓地瞧着场内表演杂耍的人,冷不丁就被人拉着拖走了,再一瞧竟是李文,她下意识就要挣扎,却没成想他动作间颇为强硬,无论如何也叫她挣脱不开。 第236章 你到底要做什么啊 这时候,两人已然到了一处僻静地儿,她心头一慌,猛地甩开了他的手。 “你到底要做什么啊?” 李文没管林卿月的恼怒,只是淡笑着问道:“还记得这里吗?” 林卿月四下看了看,只见他们站立之处种了不少树,显得四周愈发昏暗了,再看旁边,是条城内河,而河的对面则是方才他们走过的开灯会的大街了,现如今还热闹得很,更衬得这边的凄清。 她瞧出来了,这不是上回李文约她见面的地儿吗?她还在这里拒绝了他,怎么?这是打算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 她还记得他在这里踩烂了自己的一个花灯,也让她看清楚了他的真面目,不过后来萧临泽又送了她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 她突然觉着事情好像不简单,怎么就这般巧了?不会是…… 她的走神引起了李文的不满:“怎么?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记得是记得,只是不知靖王殿下带我来这里的用意?”林卿月往后退了一步,这才觉着找回了点气势。 其实细细说来她跟李文算不得多熟,靠得近了会让她浑身不自在,如今这个距离却是刚好。 “用意?我倒是想问问谢六姑娘今日这番作为的用意。”李文见林卿月往后退,他便步步紧逼,“说我花心?嗯?” 林卿月本欲再往后退的,不免因此就落了气势,她干脆不动了,朝李文瞪了回去。 “难道不是?朝秦暮楚、朝三暮四,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她要指责起人来,可不会管面前人是谁,“你想娶明月公主做王妃,又数次于我表明心意,你这不就是三心二意吗?” “怎么?”李文挑眉,“你拒绝了我,我还不能去另寻新欢?” 此时的李文哪里像是人人称道的翩翩君子靖王殿下啊?分明就是个轻佻之徒!林卿月怎么看怎么不喜欢。 她冷了面色,一字一顿道:“你今日的举动绝非是想着在我跟前献殷勤那般简单吧?你是在试探,试探明月公主是不是真的心头有你,你太卑鄙龌龊了!” 李文顿时也变了面色,他可以忍受林卿月给他甩冷脸子,也可以忍受她这般指责他,但他决计无法忍受她对自个露出这般鄙夷的神色。 他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是又怎样?” 林卿月轻嗤一声:“那我可得恭喜靖王殿下试探成功了。” 说着,她就要抽回自个的手,李文没让。 “你吃醋了?” 他问这话时好似雨过天晴,嘴角微微勾起,莫名带着几分邪气和得意,但只有他自个知道,他仍然在试探,他想找出林卿月心悦他的蛛丝马迹。 “靖王殿下,确实有许多女子被你伪装的君子模样给骗了,但好在我还是擦亮了眼睛的,吃醋?你是我的谁?我为何要吃醋?” 李文好不容易勾起的唇角又耷拉了下去,他一双眼阴鸾地盯着林卿月,手上用力,又将她往自个跟前拽了拽,然后一手揽住了她的腰。 李文身上的乌沉香味扑鼻而来,惹得林卿月蹙起了眉头:“你放开我!” 她又回忆起了那日大雨在京郊发生的事,是挣扎得愈发厉害了。 可她愈挣扎,李文将她抱得愈发严实。 “你最好乖乖地,那我倒是会慢慢放开你。” 林卿月咬唇,缓缓安静下来了。 李文得逞了,闭着眼睛嗅了嗅林卿月的发顶,是一股清淡的香味,很好闻。 “这就乖嘛。” 林卿月没吭声,她只觉万分屈辱。 而刚刚从暗中保护自个的护卫那里得了消息寻过来的明月却不知其中内情,她只觉这两个人亲近得刺眼! 不是说不喜欢靖王吗?不是说他不是好人没有真心吗?结果是自个想要独占他啊! 她攥紧了拳头,可她迟迟未动,只是站在离两人身后不远又分外隐蔽的树下躲着,近乎自虐地看着两人这般亲密地相拥。 好半晌,林卿月才平复好情绪,平静问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分明知道我即将嫁给萧临泽,怎么?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她看着李文近在咫尺的一张脸,心头直泛恶心,但面上不显,而是拖着嗓音,勾魂摄魄道:“怎么?还是说你你打算将公主抛弃了,一心一意待我?你甘心吗?毕竟你肖想的可是那个位置。” 李文神色一变:“你在说什么?你知道什么了?” “你的野心都写在脸上了。”林卿月伸手戳了戳李文的脸,“我告诉你,李文,我谢林卿月要就要最好的,从不愿将就,你不能一辈子只娶我一个女人,起码我得是你的正妃吧,可你这也没法给我,那你凭什么还要我跟着你?” 既然他李文要玩儿,那她就跟他玩玩儿,看看他到底能不能为了她远离明月公主,当然,他能改变心意不娶明月自然是最好的。 “你真的舍得吗?到嘴的鸭子就这样飞了。” 她一字一句敲击着李文的心。 无可否认,李文近来的确十分活跃,至于野心这种东西,他确实也没有再掩藏了,也没必要掩藏了,时候差不多了,也该提点着让朝中人站队了。 “怎么?荣国公如何说的?”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林卿月仰着头看着李文反问道。 “荣国公可是个聪明人。” 李文心知肚明,萧禊就是个墙头草,他哪里会站队? 林卿月趁势从李文怀里退了出来。 “靖王殿下,我立场已经摆明了,你自个好生想想吧。” 她说完这话就打算离开,没成想李文从背后将她给抱住了。 她是彻底忍不住了,就要挣扎,可李文不让,他还特意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怎么?我就不能鱼与熊掌兼得?” 林卿月冷了声音:“你觉得呢?靖王殿下,别得寸进尺!” 李文松开了林卿月,林卿月趁势转过了身。 “那你怎么就断定萧临泽不会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 “不敢断定,但他是飞龙卫的人,皇上将我许配给了他,他就不敢轻举妄动,心思太多,可是会让皇上废了他的!” 林卿月说这话时似乎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看得李文心情大好。 “我觉着你愈发招人疼了。” 说着,李文就要伸手去摸林卿月的侧脸,被林卿月避开了。 第237章 宫中规矩繁多 “靖王殿下,你既放不下明月公主带给你的权势,那就甭来招惹我。” 话罢,她再不多留,转身直接离开了,而李文只是勾唇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却是没再多说什么。 不就是正妻吗?靖王的正妃位分算个什么?我让你做皇后! 太子之位空悬,明月公主久不能同人和亲,一直住在驿站也不是法子,皇上便特意开恩,恩准明月公主住到皇宫来,也好让她学学大启的规矩,早日适应宫中的生活。 这日,皇后特意将明月招了来,美其名日,关心她的生活,以示大启对西洲和亲公主的重视。 “明月公主啊,你来了宫中也有两日了,住得可还习惯?” “回禀皇后娘娘,明月一起都好,只是有些规矩还在学。” 明月坐在椅子上乖巧答道。 皇后笑得愈发慈蔼,宽慰道:“宫中规矩繁多,不比草原自在,慢慢来,总会适应的明月点头应下了:“明月定不会辜负皇后娘娘的期盼。” 皇后愈看明月是愈喜欢,这哪里像她听说的那般粗鲁不堪,还酷爱跑马?这分明像是他们大启出来的大家闺秀嘛。 虽说她宫中规矩还不甚懂,但行为举止还是大方得体的,最为重要的是看上了她的儿子,那可叫她省心了不少。 “好,明月公主生得水灵,没成想还这般懂事,真是招人稀罕。”说着,皇后招手让人将一盘糕点端了上来,“听闻你最爱吃这个马蹄糕了,本宫啊今儿一早特意吩咐膳房做的,快,趁热吃。” 明月闻言,立时捧场地拿起一块马蹄糕就咬掉了一个角,还连夸皇后宫里做的马蹄糕就是好吃。 皇后闻言,笑道:“那你得了空可得多来寻本宫,陪本宫解解闷儿。” 明月原本就是来讨皇后欢心的,自然满口应下。 皇后见时机差不多了,便状似随意地开口问道:“明月公主啊,你来京都也有些日子了,本宫这几个儿子你也都瞧过了,孩子大了,很多事都不同本宫这个做母后的说了,你可有听说什么?他们在外的行事作风没给皇室丢脸吧?本宫啊,就怕孩子都大了,有了自个的主见,行差踏错一步。” 皇后这话就说得耐人寻味了,说什么担忧儿子,不过是想探明月的口风罢了,毕竟她口中的几个儿子也就李文是她亲生的,而其余几个孩子,年岁虽说相差不大,但大多都成亲了,就剩果郡王没成亲了,人选很有可能就是在这两位里诞生了。 不过皇后是个谨慎的人,这没定的事儿她心头那颗大石头还是落不下来,她太知道帝位的诱惑力了,何况古往今来也不是没有过王爷得了储君之位,最后太子妃不是王爷的王妃。 皇上也说过还是得看看明月公主的意思,不管是不是场面话,明月公主的心意还是很重要的,毕竟她身后可是整个西洲,那可是关系着北疆的安稳。 明月不是个傻子,自然清楚皇后话中意。 她腼腆地笑了笑,道:“几位殿下有皇后娘娘的悉心教导,自都是好的,特别是靖王殿下,文武双全,直叫明月叹服。” 有些话不需要说透了,点到即止。 这不,皇后霎时明白了明月话里的意思,脸上的笑意是愈发灿烂了。 “他可当不得你这般夸,要是被他知道了,怕是得高兴得不知东南西北了。” “靖王殿下自是值当的。” 明月说这话时不自觉地露出了几分娇羞之意。 皇后见状,是愈发高兴了,心头有了九成的把握。 “本宫瞧着咱们明月公主才是最好的,生得艳丽动人,让人瞧着就心生欢喜,要是公主能在本宫身边一直呆着,那本宫怕是得多活不少岁数。” 明月要的就是皇后这番话,她心头大定,面上却是愈发娇羞。 “皇后娘娘谬赞了。” 皇后招了招手,让明月坐到自个跟前来,然后亲亲热热地拉住了她的手。 “哪里谬赞了?公主这模样就是在我大启那也是无人能比的。唉……”说着,皇后又叹了口气,“本宫现如今就担忧本宫这不成器的儿子一一靖王,他到如今也还没成亲。” “皇后娘娘说笑了,靖王殿下芝兰玉树、睿智果敢,哪里愁娶妻啊?”明月垂下眼睫,嘴畔笑意淡去,肉眼可见地少了几分欢喜,多了几分愁苦。 皇后心中警铃大作,莫不是明月公主听了什么闲话? “千千万万都不及明月公主你啊。”皇后干脆也不兜弯子了,直言道,“本宫还是最中意明月公主了,这不,本宫那傻儿子自个对公主一见倾心,不成想竟是不敢来说,这才托本宫来探探公主口风,所以本宫说他是个不成器的!” 明月心知肚明皇后这般说话的用意,也知她如此行事是为何,无非就是想要她背后的西洲的支持。 只要她真能成为靖王殿下的正妻,往后也能是太子妃,甚至是皇后,能一直陪在靖王殿下身边,她有信心可以抓牢他的心,她也无所谓他们的目的如何。 但真正的明月却是不能留的! 真正的明月恫吓她,要是她动手杀了她,没的是她自个,她当时六神无主吓懵了,倒是忘了其实明月也不知结果如何,到头来死的是谁还未可知呢,她此举也不过是虚张声势老天的事谁也说不准,但真正的明月却是非除不可,不然到头来她才是一场空! 既然她敢跟自个争靖王殿下,还来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那她就应该知晓后果! “真的吗?”她故意摆出一副很是惊喜的模样。 皇后见了,面上笑意更是热切了几分:“千真万确。” 明月不过高兴了一瞬又很快地消沉了下去,眼瞧着她嘴皮子往上扯了扯,结果是白费一番功夫,只得作罢。 “皇后娘娘,您就莫要同明月玩笑了,靖王殿下……该很是欢喜我六表姐那般的人物,哪里……哪里会欢喜我啊?我这般沉闷……” 皇后心头‘咯噔’一下,明月果真是听了什么风言风语。 她不禁暗恨,自个这个儿子当真是个不成器的,给他提了多少醒儿了?还要去招惹谢林卿月那小贱蹄子! 但她面上不显,只道:“误会啊,要是文儿有什么逾矩的行为,等他来宫里,本宫定然好生教训他一番,至于萧家六姑娘……文儿断然是不会欢喜她的,何况她跟萧统领还有婚约在身呢,那可是皇上亲赐的婚约,你就放心吧,文儿对你定然是真心的。” 第238章 针对 明月得了皇后这番保证,知晓她自有手段,脸上故意扬起一抹大大的笑容,似乎因着她的话她彻底放下心来。 明月走后,皇后就唤了钟嬷嬷来。 “可听懂这位明月光公主话里的意思了?” “老奴听懂了。” 钟嬷嬷恭敬应道。 “本宫原以为草原女子不会什么心机,没成想她心头的阴私伎俩不比宫中那些个妃嫔的少,有朝一日她若真的做了太子妃,再坐到本宫这位置上,只怕这后宫将要不宁啊。” 皇后拖长了嗓音道。 钟嬷嬷试探问道:“皇后娘娘的意思是……不想靖王殿下娶明月公主?” 皇后拿起桌上糕点轻咬了一个角,嗔怪地看了钟嬷嬷一眼,才笑道:“钟嬷嬷,你真是愈老愈糊涂了,这明月公主自然是要娶的,虽说这明月公主气量是小了些,容不得人,但还是有些用处的。” 是善妒,可那又如何?男人啊,迟早会磨掉她这些个东西,到头来就只想着为自个千辛万苦生下的孩子谋求福利了。 “是老奴糊涂。”跟在皇后面前的人岂会简单?八面玲珑还是要的,钟嬷嬷当即改口道,“只要有娘娘您盯着,想必明月公主就算走到哪一步了也不敢造次。” 皇后似笑非笑地看了钟嬷嬷一眼,道:“不敢造次自是最好的,只是本宫清醒得很,不可能一辈子守着她,不过……到时候自有掣肘她的法子。” “娘娘洪福齐天,哪里能是旁人能比的啊?”钟嬷嬷伸手替皇后锤着肩背。 皇后舒服地眯起眼,道:“本宫也不求洪福齐天,本宫要是能瞧着贺儿登上……可惜,他们容不得本宫的贺儿!” 钟嬷嬷自然知道皇后有多疼李贺,多少心血都倾注在他的身上,只可惜到头来被人陷害致死,就是他们凤仪宫也是一场大换血,是经历了多少众叛亲离啊,现如今都还没缓过来,就是皇后娘娘的凤印也旁落到了婉贵妃手里,是至今还没拿回来。 至于她为何能得皇后的信任?一个是她跟了皇后多年,二个是她确实忠心。 “娘娘,您还有靖王殿下呢,靖王殿下也是人中龙凤,以后必成大器,何况靖王殿下还是皇上的嫡子,这储君之位自然是囊中之物。” “文儿……”皇后原本惆怅的面色一扫而空,“这个不成器的,本宫瞧着他就是要败在女人身上了,跟她爹一个德性!” 钟嬷嬷闻言,是大骇:“娘娘,慎言啊。” “难道不是?他爹被先帝的嫔妃给迷得五迷三道的,竟犯下乱伦这等丑事!”皇后咬牙切齿道,“现如今文儿也是如此不清醒,要跟谢林卿月那小妮子来场风花雪月,本宫瞧着那位置他是不想要了!” 别看皇后现如今气怒交加,但她是个清醒的,就是殿中只有她和钟嬷嬷,她说话的声音也是不高不低的,控制在殿外的人是决计听不见的程度。 她看了眼离她最近的那张小方桌上放置的马蹄糕,心头那股子气儿是愈发不顺。 “这明月公主也是个人精儿,想要借着本宫的手除掉谢林卿月,到时候就是东窗事发,此事也怪不得她头上去,文儿只会来怨怪本宫这个做母后的!” “娘娘言重了,靖王殿下最是孝顺了,怎会怨怪您啊?只是……”钟嬷嬷踌躇半晌,还是问了出来,“娘娘真打算对萧家六姑娘动手?” “不动手本宫还能如何?”皇后无奈叹了口气,“本宫是不想被一个小丫头牵着鼻子走,但是本宫也不得不提点一番谢林卿月那浪蹄子,还有文儿,做事收敛些,既然那小丫头片子能来本宫面前说道此事,想必是看见了点什么,本宫总得代替文儿那不成器的表表态”。 “可萧家六姑娘到底还有皇上御赐的婚事在身,若是真的有个什么,萧统领也不会善罢甘休,飞龙卫可是惹人厌烦了,一旦被他们盯上,那无论如何也甩不掉了。” 以前的皇后最是擅长放长线钓大鱼,做事也从不冒进,自从太子死了,她行事也没以前那般稳重了,何况现今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凤仪宫的,钟嬷嬷委实担心皇后此举做过了火“怕什么?钟嬷嬷,你何时这般胆小了?”皇后不让钟嬷嬷给自个按压肩颈了,支使着她站到身前来,就那样定定地打量了她半晌,复又道,“算了,本宫知道你没旁的意思,就这样去办吧,给她点教训,做得干净利落些。” 钟嬷嬷原本还想再劝,却是被皇后摆手,示意若是劝诫的话,便不必再多说了。 “那……娘娘打算怎么教训她?”钟嬷嬷只好转而问道。 “怎么教训啊?教训的法子可多了,只是林府前面儿有了谢三姑娘的事儿,这萧家六姑娘再出事,家里里里外外的女眷可都抬不起头来了。” 皇后一副胜券在握地勾了勾唇角。 “依着荣国公的脾性,势必是要她死了了事的,自缢是最好的方式,到时候旁人还会夸她一句贞洁烈女,苟活着,只会叫人看不起。” 钟嬷嬷只好迀回劝道:“娘娘,此事冒险不说,做得太过,唯恐靖王殿下同您生了罅隙。” 皇后冷哼一声:“本宫倒是要瞧瞧他翅膀有多硬!跟本宫生了罅隙,本宫还得夸他一句有本事!本宫就是要他知道,有的东西碰不得,时时刻刻都要给本宫清醒着些!” “可……”钟嬷嬷迟疑着,到底是踩上了皇后的忌讳,“现如今萧老太君也回了林府,听闻萧家六姑娘现如今可是萧老太君的掌上明珠,不定就会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果不其然,皇后肉眼可见地面色愈发难看了。 “本宫倒是不知道本宫什么时候做事需要看她萧老太婆的意思了?”丽太妃从来都是皇后的心结,“她跟丽太妃那贱人成了忘年交,得了皇上庇护又如何?现如今皇上可没心思再管她了!” 钟嬷嬷还欲再劝,被皇后一个眼刀子飞过去,到嘴的话只好咽了回去。 只听得皇后拖长了嗓音道:“钟嬷嬷,你是本宫手底下最得力的人,本宫也向来颇为信任你,你做事须得警醒着些,别被人牵着鼻子走,这帝王之路,向来是白骨堆砌的,成王败寇,瞻前顾后可是大忌。” 第239章 花心 话已至此,钟嬷嬷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点头应下了。 在她出殿前,却又被皇后唤住了。 “叫人来将这马蹄糕给收拾了,端出去喂狗,真是黏牙得很!” 钟嬷嬷心头‘咯噔’一下,到底是恭敬应下了。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眼竟到了春闱的时候,而萧临泽却是迟迟未归。 林卿月坐不住了,特地去向龚蒙打听了来,这才知晓萧临泽路上频频遇刺,受了点小伤,这才耽搁了。 林卿月太了解萧临泽了,能误回京的时辰,哪里能是小伤?何况他得罪的人不少,不知路上会遇到多少凶险。 她不敢轻举妄动,只好转道又去问了陈小文。 陈小文敬重萧临泽,连带着对她也是颇为敬重,但他那边也没什么消息,只说是快了。这快了是得多快啊?都走了有一个月了,还没见着人影呢。 林卿月担心得不行,可又无计可施,没成想就在这时候,有人传信给她,同她说萧临泽到了京郊外的马桂坡等着她,让她去那里见面。 上面还说,要她一个人趁城门将要关闭时去,此事更是不能告诉任何人,不然暴露了踪迹,只怕他的处境更是艰难。 林卿月看着手中的书信,是心急如焚。 她不是没怀疑过这书信或许不是萧临泽派人送的,但这书信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到她手里,怕也不是个简单的人,既然来人能轻易入她闺房,极有可能就是府里的人。 但她已经顾忌不得那般多了,万一这真是萧临泽托人给她送来的呢?万一萧临泽真的需要她呢? 她咬着唇,暗自做下决定。 她转回桌案后提笔在一张宣纸后点了几个点,分布在纸张上的各处,要是一般人瞧来是不知所云,但是飞龙卫的人却是清楚明白,只因着这是萧临泽教给她的飞龙卫独有的传递消息的方式。 待墨迹一干,她便将信纸放到了信封中,然后滴了蜡油将信纸封好,再用她的桃花印章在蜡油上一盖,封戳上就是一枚桃花印在了那里。 做完这一切,她招了春花来。 “我今晚要出门,你将这封信收好,若我明日……寅时四刻开城门……”她掂量了一番京都城门到林府的路程,接着道,“若我寅时六刻还未归,你就拿着这封书信去龚府寻龚蒙,他会帮忙的。” 春花一听得这话,那还得了?要是林卿月真的出事,她是十条命都不够赔的。 “姑娘,你可千万不能涉险啊。公子派了奴婢们来守着您,就是想要您过得顺心,莫要太过烦忧。”春花焦急地劝道,“若您真的有个什么闪失,叫奴婢们怎么跟公子交代啊” 她和秋菊起初知晓要来这边伺候林卿月的时候还心有揣揣,不知道这位主子为人如何,可当她们真的来接触了林卿月,才觉着这样的主子当真是千载难逢的,她们也是真心为她着想的。 林卿月心头不是不触动的,但…… “我必须去,你若真的担忧我,就看好时辰,将信件准时送到龚蒙手上,谁都不能给,必须送到龚蒙手中,若是……”她抿了抿唇,“若是萧临泽回来了,你就将这封信亲手交给萧临泽,记住,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能假手于人。” 林卿月这个主子待下人很好,但她决定的事儿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春花深知林卿月的脾性,只得点点头,将这封密封完整的信件收下了。 只是在出门的时候她又回头看了眼林卿月,到底是放心不下,又回身同她道:“姑娘,外面天色昏暗,唯恐晚些时候要下雨,您今儿……” “要去!”林卿月毫不犹豫地打断了春花接下来的劝诫之言,“你莫要太过担心,说不定只是虚惊一场,是我想得太多了。” 春花哪里能够放心啊?但主子做事,不是她想拦就能拦的,她只能在心头祈祷着公子能快些回来。 待春花走后,林卿月一直盯着时辰,估摸着要到关城门的时候,她不再犹豫,戴上长纱斗笠,骑着珍珠,就一头扎进了雨幕里。 她到得城门口的时候京都守备军的人正要关城门,眼瞧着已经关了一半了,她一挥马鞭,然后拉紧缰绳,飞快地冲了出去,而就在这时候,城门在她身后应声而关。 她大松了口气,顶着头上的狂风暴雨,接着往前行去。 马桂坡离京都不近也不远,寻常人怕是要走个两个时辰,但林卿月骑马,自然是用不了这么久的,不过一个时辰就到了坡底。 马桂坡并不高,连树木也只是稀稀拉拉地长着几棵,她也不下马,干脆驱马而上,甫一踏上坡顶她就瞧见了一处破茅屋。 雨噼里啪啦地砸在她的长纱斗笠上,雷声时不时传来更叫人心慌。 她抓紧缰绳,重重吐了口气,直接翻身下马,就往茅草屋门口奔去。 这个茅草屋很破,外面全是枯草,显然很久没人住过了。 她侧耳倾听半晌,除了这漫天的风雨声再听不得其他半点声音,她显得有些焦躁,一手拉紧了栓在珍珠脑袋上的缰绳,一手轻轻敲起了木门。 木门里面依然没有动静,她免不得声音再放大了些,可还是无人回应。 她觉着事情不对劲儿,就算是萧临泽受了伤,但他能托人来传信,说明他伤得并不重,不该无人应门才是,何况他是飞龙卫的人,该是更加警觉才是。 她想起了萧临泽曾同她约定好的暗号,三长两短,她试着用这个方式来提醒门里面的人,她来了,但是里面还是没动静。 她不再犹豫,转身就要走,而就在这时候,有人破门而出。 林卿月抬头一看,全是黑衣人。 她心头一凛,利落翻身上马,僵硬着身躯驱动着马儿往坡下走去。 可是不行,后面也有人围了过来。 他们是早早设好了陷阱瞪着她的。 就在她思量着该如何逃脱,还是要就此死在这里的时候,却发觉这竟然不是一帮人,只见围在外面的人同从茅屋里冲出来的几个人面面相觑,眉眼间确确实实是不认识的。 这是什么运道?一被追杀还是被两帮人追杀! 林卿月咬咬牙,只能赌一把了。 她立时对等在茅草屋外的这帮子黑衣人道:“果真是陷阱,你们还不快上!” 第240章 招惹 话罢,她就骑着马往那帮子黑衣人里冲去,似乎是想求得这帮子人的庇护。 从屋内冲出来的黑衣人见状,也不再多加顾忌,用眼神示意自个这边的人,立时往林卿月所在的方向追去。 林卿月将两队人马引到一处,见得他们提着刀就互砍了起来,原本悬着的一颗心微定,她立时调转了马头往另一边的山坡底下跑。 那两帮子人也不是傻的,知晓自个中计了,互看一眼,都收回了手,往林卿月逃跑的方向追去。 林卿月眼瞧着两帮人反应过来就要追上来了,一夹马肚,顶着狂风骤雨不管不顾地就往坡下冲去。 偏生那帮子人也不是吃素的,他们也带了马的,而他们的马就掩藏在坡底下,在林卿月下得陡坡没多会儿,他们也骑着马追了上来。 林卿月自认跑马她可是一等一的好手,自个还抓了先机,这帮人势必是追不上来的,怕就怕这帮人有弓箭。 有弓箭也就罢了,就怕这帮人中有个箭术极好的人,就算是风雨交加也干涉不得她。 林卿月一颗心紧紧揪起,忍不住回头望去,却见这帮人中有一人已然抬起了手臂,再仔细一瞧,这人手臂上竟是绑着个袖箭。 林卿月心头大惊,手上的缰绳被她紧紧抓在手里,双腿一夹马肚,珍珠是跑得愈发快了而就在这时候,林卿月觉着心头一紧,回身去看,一支箭矢已经朝她飞了过来。 她一颗心好似被人紧紧抓住了般,害怕得差点呼吸不过来,愈是这样的时候她反倒愈发冷静,忙俯身趴在了马背上,正好和原本要射到她头上的箭矢擦肩而过。 她大松口气,伏在马背上再往后瞧去,却见好几个黑衣人纷纷掏出了袖箭。 她大惊失色,不敢再起身,可因此马儿就跑得慢了,那帮子人不断靠近,还有箭矢往她这边飞来。 好在她在西洲时最喜欢在马上过活,随着箭矢飞来的当口她能随着马儿忽上忽下地躲着,可她也有累的时候,遑论因着她的这番举动马儿不自觉地放慢了步子,后面的人眼瞅着就要追上来了。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林卿月咬咬牙,干脆坐直了身子,但已经来不及了,黑衣人已经追上来了。 林卿月干脆破口大骂:“妈的,老娘是上辈子撅了你们家祖坟,还是怎么了?至于你们要这样穷追不舍,一直追杀我?” 那帮子黑衣人自然不会管她这话,到了近前,直接拎起大刀就要削过来,就在林卿月以为自个死定了,想着自个还没嫁给萧临泽,还不能再见见自个父王母后时,她眼睁睁地看见黑衣人的大刀在离自个面前没多远的地方停下了,然后黑衣人无力地放下了大刀,整个人直直地坠下了马。 林卿月定睛一瞧,站在那黑衣人背后的竟是迟迟未归的萧临泽! “空青哥哥!”她心头大喜,拉长了声音唤道。 现如今天色昏暗,雨更是下个不停,阻扰着人的视线。 萧临泽方才远远地瞧着有一堆人追着一个红衣女子在跑,愈看那红衣女子的背影他是愈发觉着熟悉,再看那红衣女子座下的马儿,那不正是他送给林卿月的那匹马吗? 这也不用再估量一番形势了,他直接骑着马赶了过来。 当那名黑衣人倒地后,他骑着马踱到了林卿月身前,将他挡在了身后,而两帮黑衣人迅速结盟,将两人两马围在了中间。 林卿月很是激动,想让萧临泽抱抱自个,窝在萧临泽怀里撒个娇,奈何现如今不是时候。 她蹭到萧临泽身后,低声同他道:“这其实是两帮人,不过都是要杀我的……” 萧临泽眉头蹙起,心头疑惑,为何会有人频频对林卿月出手?梓州的时候是如此,现如今回了京都还是如此,难不成是因为他? 林卿月不知萧临泽心头思量,只是觉着分外安心,是再不怕这帮人了,毕竟当时皇上还派了三十名飞龙卫给萧临泽,现如今他回来了,那三十名的飞龙卫兄弟们该当也一起回来了。 “不过不用担心,不是还有三十名飞龙卫的兄弟们吗?” 萧临泽没吭声,只是微微侧头看了看被自个护在身后的女子。 林卿月一见得他这副模样心头就‘咯噔’一下:“怎么了?不会……他们都先回京了吧“这倒没有。”话罢,萧临泽便从马边提起了一把鸣镝,直接往天上射去,只可惜雷声交加,效果并不算太好,但足够了。 他已经估算好了他手底下的兄弟到他这里所在的距离,应该差不多能瞧见。 林卿月见萧临泽面上波澜不惊,又敢虚张声势了。 “你们不是要杀我吗?来啊!飞龙卫的人马上就要到了,我倒是要瞧瞧,死的是谁! 两帮黑衣人都朝自个的首领瞧去,原先躲在屋子里伏击林卿月的黑衣人首领沉静地看着林卿月,再瞧了瞧萧临泽,知道时机已过,只得咬牙撤退。 而原先从坡底下上来围伏林卿月的黑衣人却是一动不动,待那帮黑衣人往后撤退时,他们立时补了他们的缺。 那首领似乎不甘心,还朝那帮子黑衣人道:“好汉,我们彼此合作,正好能除了这两人,你们又何必撤退呢?” 那黑衣人首领闻言,没答他这话,只用眼神示意了番自个这边的人,他这边的人立时没动了,似乎是应了那帮黑衣人的话。 那一直不放弃要除掉林卿月的黑衣人见状,当即决断,大手一挥,就要让他手底下的人朝林卿月和萧临泽砍去,可就在这时,原本要走的那帮黑衣人立时反水,在他们朝林卿月和萧临泽动手的时候,要走的那帮黑衣人也对他们动手了。 林卿月眼瞧着局势陡然反转,两帮人直接打了起来,是目瞪口呆。 倒是萧临泽率先反应过来,示意林卿月往后退,以免两方人马的斗争波及到她。 但很显然,就是两帮人打起来也没有忘了他们两人,特别是一直不走想要取林卿月性命的那帮黑衣人,不断试图挣脱反水黑衣人的缠斗,准备接近两人,将两人都给杀了。 萧临泽功夫是自小练的,这帮黑衣人的功夫是不错,但在他面前还是不够看的,毕竟他好歹还是飞龙卫的统领,总有两把刷子的。 第241章 暗示 可变故就在此时发生,一支冷箭对准了萧临泽,直直朝正和黑衣人缠斗的萧临泽射来。 是林卿月率先发现那支就要到萧临泽面前的冷箭,她大骇,撕心裂肺地朝萧临泽吼道:“小心!” “月儿!” 萧临泽躺在地上,抱着怀里的人,焦急唤道。 林卿月的功夫不好的,她自个也知道,只是平素里玩闹的时候不承认,但关键时候她还是得认怂的,只是她也不知道自个这会子是哪里来的力道,在萧临泽同黑衣人缠斗的时候直接从珍珠背上扑到了萧临泽身上,硬生生将他扑得跌到马下。 她觉着自个是真惨,那突如其来的冷箭没将她射死,反倒是黑衣人挥来的一刀,直接将她手臂划拉出了一道大口子,不知道又会留下多大个疤了,不过好在胳膊还在,没直接将她胳膊给砍没了,还是她运道好。 萧临泽要是知道林卿月竟还有心思想这些,怕是得气不打一处来。 但他现如今已经没心思猜她到底在想什么了,立时撑坐起来,将她受伤的那只手臂死死捂住,避免流出更多的血来。 而此时,天已彻底黑了下来,风雨声伴着雷神呼啸而来,惹得人心头慌慌,还是马蹄声打破了这场对峙。 一一飞龙卫来了! 飞龙卫的马儿是个顶个的好,踏在地上更是雄厚有力,像是要踏碎人的心脏般。 “飞龙卫的人来了!” 一黑衣人大呼道。 两方人对视一眼,纷纷收回了刀,准备各自逃走,但此时飞龙卫的人已经来了。 他们踏着雨,整肃地来到了萧临泽身前,将他围在了中间。 雨水亲吻着萧临泽的面颊,然后滑过他弧度好看的下颌,最后滴落到了林卿月苍白的面颊上。 萧临泽低声哄着怀里的人,冷静地朝飞龙卫安排任务。 “分成四队,一队人留守,两队人分别去追两帮黑衣人,再一队人往西南方向搜寻,那里有人放冷箭!” 说到最后一队人的时候萧临泽齿冷,多了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遵命!” 说着,飞龙卫的人均在马背上朝萧临泽抱拳施了一礼,然后很有默契地四散开来,自去做着自个的任务。 林卿月疼得很,又冷极了,整个身子都颤了起来,脑袋也是迷迷糊糊的,手上的左臂已经没了知觉。 她感觉得到萧临泽在为自个处理伤口,还听得他温声道:“没事的啊,你不会有事的,我先给你简易地包扎一下,待到了鸿雁山,我再好生给你处理一下。” 林卿月很轻很轻地应了一声,而后委委屈屈道:“我冷……路上要……要你抱……” “好,我会一直抱着你的。”萧临泽哑着嗓音回道。 他将林卿月抱了起来,先将人面朝着马尾放在马上,让人搭把手将她稳住,自个这才翻身上马。 这时候城门已经关闭了,他们只得往训练飞龙卫的鸿雁山去了。 好在鸿雁山离这里不算顶远,林卿月应该能撑到。 他边想着,边取了一个布条来将林卿月同自个绑住,然后低头吻了吻她的耳畔。 “空青……哥哥……我……我的手臂以后会不会不……不能用了啊……它都没感觉了林卿月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娇嗔和委屈,要是不能用了多亏啊,毕竟她还不知道自个能不能回到自个的身体里呢,就算是回去了,要真正的谢林卿月再回到这具身体里,她还是有些抱歉的。 人完完整整地将自个的身体换回来了,自个换个残肢断腿回去,那得多不好意思啊,虽说两人立场不同,到底是还没真到要打要杀的地步嘛。 萧临泽却是听不得她虚虚弱弱地说这话,难得地热了眼眶,嗓子眼儿更觉堵得慌。 “瞎说什么呢?”他惊觉自个嗓子沙哑得万分难听,又怕受伤迷糊的林卿月听不太清,特意清了清嗓子,道,“你不会有事的,有我在呢,没事儿的,我方才瞧过了,还能用,你还得用这只手打我呢。” 林卿月听得这话,好半晌没应,良久,才嘟囔道:“打你……做什么?你……那般好……为何要打你?” 她没说几个字就要停顿一下,似是不知道自个在说什么,又似是在歇气。 “打我没保护好你啊,说好的要保护你呀,怎么能……”萧临泽觉着嗓子哽得疼,似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口了般,说话都莫名费力,“怎么没做到呢?没保护好你……” “不碍事的,是我……”林卿月很轻很轻地笑了一声,“我也想要保护你呀……” 萧临泽心尖一颤,谁说过要保护他来着?好像谁都没有说过,唯独他的月儿,月儿拿她单薄的身躯要保护他…… “还是我保护你吧,我……” 萧临泽现如今也分不清脸上的到底是泪水还是雨水了,他只知道他一颗心似是被人用手轻轻包裹着,他觉着很暖,从里到外,很暖。 “我心悦的姑娘,以后还是我来保护你吧。” 萧临泽这话是伏在林卿月耳边说的,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蜜语,在林卿月晕过去的当口林卿月想,这个肯定不是梦,她的空青哥哥可不是真的不会说好话,其实他的情话很动听。 到得鸿雁山,萧临泽直接抱着林卿月进了他的小院子里,而早早得了消息等在萧临泽院子外的大夫也不敢耽搁,紧随着萧临泽进了院儿里。 萧临泽将人放在自个的床上,又拉了被子打算将林卿月盖上,大夫适时出声:“这样会受风寒的,还是得给姑娘换身衣裳。” 萧临泽为林卿月盖被子的手一顿。 鸿雁山没有女子,全是清一水的五大三粗的汉子,他自然没法子找人来给林卿月换衣裳了。 而林卿月的手臂耽搁不得了。 他当机立断:“你们先出去。” 大夫得了令,忙出了屋子,还体贴地将门给关上了。 萧临泽不敢拖延,小心翼翼地将林卿月身上的湿衣服给脱了,当脱到里衣时他手一顿,但细想想两人的身份,只要林卿月不离他,他必然也是不会弃她的。 他干脆利落地将林卿月身上的衣服都给脱了,然后换上了自个干燥的衣裳。 他将衣裳给林卿月换好后,不敢多耽搁,开门将大夫迎了进来。 第242章 表态 这大夫是独属于飞龙卫的大夫,功夫练不好就转而学起了医术,毕竟飞龙卫都是人,是人总会受伤生病,从外面找的人不定就安全,所以鸿雁山的大夫也都是自小在这里长大的,他惯常见的就是这种外伤,比林卿月受得更重的伤他都见过,林卿月这伤他自然不在话下出得屋门,萧临泽见屋子里还站着飞龙卫,让他们散了,各自去拾掇一番,他这便进了厨房升起了火,打算给林卿月熬完姜汤,再烧点热水,待会儿也好给她擦擦身子,免得到时候伤没好,先出了风寒,那可就是致命的了,特别是她身子本就娇弱。 萧临泽这便将姜汤熬好了,那边厢大夫也为林卿月处理好了伤口。 “统领,姑娘手臂上的伤有些重了,得小心看护着,在伤好之前莫要乱动,以免到时候伤上加伤,这手臂不好用了,还有,最好是莫要叫她害了风寒……” 大夫看了眼萧临泽熬制来的姜汤,心里感叹自家这统领原来还有这般心细体贴的一面的时候,一边继续叮嘱着他。 “这姜汤熬得很好,待会儿给姑娘喂下去,给她驱驱寒,至于姑娘要吃的药,属下这就吩咐人去熬制,待会儿就送来,到时候直接给姑娘喂下去便是,同姜汤不冲突的。” 待人走后,屋里就剩下萧临泽和林卿月了。 他看了眼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林卿月,原本想要坐到床边去陪着她,这才惊觉自个浑身透湿,看了眼手里还没温下来的姜汤,将碗放到了一边儿的板凳上,又给她掖了掖被角,转身就去衣柜里拿了身干净的衣裳来去另一间屋将衣裳给换了。 再回来,他摸了摸汤碗,差不多可以入口了,这便端起姜汤将一小勺一小勺的姜汤往她嘴里送,时不时地再伸手给她擦擦逸出嘴角的汤水。 给林卿月喂了姜汤,萧临泽又端来热水给她擦了擦脸,再简单地擦了擦手脚,这便小心地将她归置好,确认被窝里分外暖和,复又给她压好四个被角,这便安心地去另一间房里沐了个浴。 他沐完浴,又等着大夫将药送了来,这便打算给林卿月喂药。 没成想这人晕了都如此抵抗苦涩的药味儿,怎么也不肯咽。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求道:“月儿,你这是要挖我心肝脾胃啊,不咽下去,怎么好啊?” 也不知是不是萧临泽罕见的示弱起了效用,他说完这话后林卿月果真乖乖将药给吞了下去,只是眉头却是微微蹙起了。 “原来是能听见我说话的啊……”他喃喃自语道,“那就快点好起来吧。” 他将药给林卿月悉数喂下后才略略安心,坐在床边静静地瞧着她。 他想起了她上回受伤,也是这样被他给抱回去的。 他伸手捋了捋她的秀发,轻声道:“你怎么总是受伤啊?” 除了外面还在发作的狂风暴雨声,还有时不时地闷雷声,屋内自是没人应他的。 他看着林卿月一张惨白的小脸,原本冷硬的一颗心是直抽抽,他头一次生出害怕来,害怕这人就这样离他而去。 “你要好好的啊,好好地陪着我。” 享受过温暖,谁还会想回到冰冷里去啊?毕竟人还是需要温暖的,死人才是冷冰冰的。 萧临泽怕林卿月深夜醒来一个侧身将自个手臂给伤着了,是打算整晚都不睡了,就看着她。 飞龙卫训练很苛刻,一日一夜不睡觉也是常有的,在皇上身前办事嘛,有时候守一整夜也是常事,这就需要他们有足够的耐力和警偈力了,他相信自个这点还是能撑住的。 后半夜时,雨声渐歇,萧临泽看着床上的人,不免想,明儿该是个大晴天。 天将明,果真有日光偷偷穿过云层洒向大地,树上的鸟儿似乎在为此欢歌,啁啾个不停,而林卿月就在这一派欢欣的声音里醒来。 她艰难地撑开眼皮,本想抬手挡挡光的,不料牵扯到了左臂上的伤口,禁不住痛呼一声。 萧临泽原本准备出门去见见昨儿派出去的那帮飞龙卫的兄弟的,听得这一声,忙转回身来,大喜道:“你醒了?” 他见得林卿月还要动自个的手臂,忙轻轻给她摁住了。 “忘了?你自个手臂还伤着呢。” 听得萧临泽这话她对于昨儿的记忆才渐渐回笼,也不敢再动自个的左手臂了,只敢抬起右手紧紧抓住萧临泽的手,苦着脸问道:“我手不会不能用了吧?”八壹中文网 萧临泽一听得这话就禁不住教训起了林卿月来。 “你说说你,这小身板,还来给我挡刀挡箭的,我是不是没教训过你?嗯?” “我给你挡了,舍己为你,你还训我?” 林卿月鼓着嘴,气呼呼道。 萧临泽叹了口气,回握住了林卿月的右手,道:“别这样了,我怕……” 林卿月不敢再撒娇耍赖了,她这是头一回听得萧临泽同他说怕这个字,萧临泽是什么人啊?飞龙卫统领啊,只有旁人怕他的,哪里有他怕的? “我……”她嗫嚅半晌,才道,“不怕不怕,我陪着你呢,你看看我,现如今不是好好的吗?就是这手伤着了,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用,一只手换条命,多值啊!” 林卿月在晕过去前她的左手一直没知觉,毕竟那一刀子砍下来也不轻,她估摸着可能还能动,毕竟这手没断,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伤到筋骨,以后还能不能如以前般灵活好用。 “傻丫头。”萧临泽伸手轻轻点了点林卿月的额头,“放心吧,大夫说好好养着,不要乱动,该是没事的,就是可能阴雨天说不定会痛。” 林卿月闻言,是眉眼俱笑。 “看吧,没事儿!”一听没事,林卿月又暇瑟了起来,“快夸我机灵,这不过受了个伤就给你捡回条命,别提多值了!” “是啊,我的命可是你救回来的。”萧临泽伸手轻抚着林卿月的面颊,“但是答应我,别总是冲在前面了,多想想我。” 林卿月见萧临泽如此认真,也正了面色。 “就像你担忧我一样,我同样也担忧你啊。你不是从来不会瞧不上女子吗?那谁规定了只有你能保护我了?我只是想要尽自个的力,让自个在乎的人免受风雨侵袭,我的心情跟你的是一样的。” 第243章 陷阱 末了,她又补道:“我希望我们是彼此遮雨的屋檐。” 她说着,还从萧临泽手里抽回自个的右手,用手点了点萧临泽,又点了点自个,强调道:“彼此,你和我。” 萧临泽哑然失笑,他倒是忘了,他的月儿就是这样的人啊,她乐观、坚强、勇敢,像黑夜中的一轮月,照亮着他前行的路。 他张了张嘴,最后只能回一句:“你说得对,倒是我狭隘了。” 同萧临泽说了这般多,林卿月陡然想起她走之前交代春花的事儿。 “现如今是什么时候了?京都的城门可开了?” “辰时四刻了,京都的城门早已开了。” 萧临泽回道。 “啊?我睡了这般久啊?那你得赶忙给俞之兄传信去,不然他该要急死了。” 林卿月简单地将事情给萧临泽交代了,萧临泽安抚着她,让她别着急,这便出门派人去传信。 “你放心吧,俞之很快会收到信,不会闹出什么大乱子来的,倒是你,你明知是陷阱他不信林卿月心头没怀疑过,明知是陷阱还往里跳,他简直……简直…… 还能如何呢?这人是自个选的,也是担忧自个,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心疼她,对她再好些。 可他该说的还是得说。 “没有十足的把握,谁叫你涉险的?你太乱来了!你分明可以求助俞之,也可以让小文派两个人跟着你,你何必……” 林卿月自知没理,咬着唇,一双澄澈的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萧临泽,方才的理直气壮是全不在了。 “我……你此行得罪了不少人,你又久久未归,我怕一路上很多人给你使绊子,怕你当真有什么计划,怕……俞之兄和陈护卫也信不过,就……” “纸条呢?” 见得林卿月这副模样,萧临泽哪里还忍心苛责她啊?转而问起了线索。 “在我衣兜里呢,我衣……” 她低头一瞧,再感受感受,这触感……似乎有点不对劲儿啊! 她再翻开盖在身上的被子一瞧,好家伙,衣服都给她换了! 她抬眼一瞬不瞬地瞅着萧临泽,萧临泽干咳一声,莫名心虚地解释道:“昨儿你浑身都淋湿了,这鸿雁山也没个女子,我怕你着了风寒,只好给换了,幸而一直没发热,不然你这伤口怕是要不好了。” 有理有据的,但是…… 林卿月噘嘴:“西洲小公主来京都了,你知道了吧?我莫名就觉着有些吃味了。” 这副身子终究不是自个的,虽说现如今这副身子的主人是自个,但一想到自个的原身也来了京都,她一颗心就落不定。 萧临泽瞬时懂了林卿月心中所想,他伸手轻轻抚着她的头顶,道:“你就是你啊,你换了哪副皮囊那都是你啊,不过我还挺想看看你原先的模样的。” 林卿月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闻言,当即道:“那可美了!” 夸完,她似有想到了什么,忙道:“你可不能就因着这样见异思迁啊!” “你是你,无论到了哪里,我都会找到你。”萧临泽俯身吻了吻林卿月的额头,然后直起身来道,“我让他们准备的早膳该好了,我去瞧瞧,你先理一下思路,待会儿同我说说那两帮黑衣人的事情。” 林卿月点头应下了,在脑子里开始回想起昨儿的事情。 而萧临泽出了门后一张脸就冷了下来,飞龙卫的人都知道,他这副模样就是情绪极差的征兆,此事做事都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才行。 他出得院门,送清淡小粥的人还没到,送药的人也还不见踪影,他昨儿派出去的人倒是都回来了,只是个个都是臊眉耷眼的,显然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说吧。”他只轻描淡写两个字。 “统领,我们小队跟的人是帮死士,毒药藏在齿缝里,一抓住活口,或是他们见得自个逃不掉了,就咬毒药自尽了。” 这队飞龙卫跟的是突然反水的那帮子黑衣人。 “一点线索都没有?是死士身上该都有特殊的纹身的,那是什么样儿的?” 杀人追踪的技能那是飞龙卫的拿手好戏,这些东西他们自然是查到了的。 他立时从自个怀里掏出一张纸来,双手呈到了萧临泽面前。 “这是属下描摹下来的,统领请看。” 萧临泽打开纸张一看,一棵傲然挺立的竹子跃然纸上。 “青竹?”他冷哼一声,“暗杀一个弱女子,算什么君子之风?还有脸刻青竹!” 他思及了梓州的那名死士,他身上没有青竹这个纹身,但他能到梓州这块地界来搅弄风,还要挟了荔枝,该是有些头脑了,他的主子该是对他委以重任的,显然比这些个死士离他们的主子更近些。 他或许不能说是死士,只是个忠心的下属。 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雁过留痕,只要是人为,那就不可能做到天衣无缝! “可查清了那帮黑衣人齿缝里藏的是什么毒药?” “回统领,毒药是由几味毒性极强的草药做成,有生附子、生南星还有红娘虫等。” 萧临泽这会子敢断言了,在梓州准备刺杀林卿月的人跟这帮子突然反水的黑衣人是同一帮人。 “你们可又查到了什么?” 他转而又问起了跟着那帮锲而不舍一直想要杀了他们的黑衣人的飞龙卫。 “回禀统领,那帮黑衣人不像是死士,倒像是护卫或是兵士一类的,属下们活捉了一个,都招了,但没用,那帮子人跟沛国公府有关,但沛国公府的人早已下狱了。” 沛国公府涉嫌故意给梓州投放得了瘟疫的病人,早被株连了九族,如何有人能指使得动这帮子人? 梓州之事许多世家都下了水,借着沛国公府的名头要挟这帮子人来卖命也不是不可以,这条线索看似断了,但还留有一线机会。 “接着查下去。” “是!” 萧临泽只说了短短几个字就望向了另一队飞龙卫。 “回禀统领,那下暗箭的人脚程极快,功夫很是不错,人没抓到,但是属下们伤了他的手臂,属下们循着血迹查过,但是没用,这血迹到了一处河边就断了……” 这飞龙卫愈是说到后来愈发底气不足。 萧临泽面色黑沉:“亏你们还是飞龙卫,就查出这些?你莫不是要告诉我那人跳水了?” 第244章 缠斗 一干飞龙卫纷纷半跪下来,齐呼道:“是属下无能!” “无能还喊得震天响?”萧临泽看着一众身穿黑色飞鱼服的下属,道,“时局纷乱,若你们只有这点能耐,皇上怕也是容不得你们了。” “统领,再给属下们一次机会,属下们一定查出凶手来。”一人抬起头央求道。“希望你们不要再让本官失望了。” 萧临泽很少用以官威压他们飞龙卫的兄弟,一般说出‘本官’二字那是真的生气了。一干飞龙卫不敢再懈怠,纷纷表明决心。 毕竟敢在他们统领头上动土,那也是真不把他们飞龙卫放在眼里! 萧临泽给林卿月喂了早膳,就要给她喂药,她当即蹙眉,就是不张嘴喝。 萧临泽没有惯着她,就将药送到她嘴边,静静地看着她,是丝毫不让的意思。 林卿月噘了噘嘴,用右手端过药碗,直接一口闷了。 萧临泽见状,神色稍松,赶忙塞了颗蜜饯送进她嘴里。 “好啦,我跟你说说昨儿的事儿了吧。” 说着,林卿月便将昨儿发生的事情悉数同萧临泽交代了,末了,还又去萧临泽手里拿了颗蜜饯来吃,是一脸满足。 “看样子此人的钉子安插得极深,连你的房间都能随意进出。还有那帮子突然反水的黑衣人,跟送信给你的,应该都是效力于同一人,而且那帮子死士的行为委实怪异,他们似乎……” 萧临泽说到此处有些犹豫。 “似乎是因着你的到来才突然反水的!” 林卿月干脆将萧临泽手中用油纸包着的蜜饯拿来放到了被子上,边吃着边同他一道剖析着整件事情。 “他们怕你?我觉得不像,起码他们比一直对着我们要打要杀的那帮子黑衣人更为冷静,更像是惯于杀人的,那为何呢?只能是幕后之人的授意,他要你活着。” “活着,就是证明我还有用。”萧临泽顺势接下了这话,“他们想拿我做棋子,却又不想你活着,说明他们怕你坏事!” “我并未搅入局中。”林卿月蹙眉思索着,“我除了能嫁给你这个棋子外,看起来不像是能坏事的。要说是西洲小公主干的,她还没这本事,一看就知晓这人是织了个天大的网,且布局的时间不短了。” “他们怕你在我身边影响了我的判断,坏了事。”萧临泽断言道,“他们到底想我做什么呢?青竹……反水那帮人的肩头刻着青竹模样的图腾,你见过吗?” “什么青竹?”林卿月反问道。 萧临泽从怀里掏出了方才他的下属给他的那张绘有青竹图案的宣纸。 林卿月接过,瞧了半晌没瞧出个什么名堂来,除了知晓这是一个标志外,再得不到太多的线索了。 她沉吟半晌,轻嗤道:“这是当了婊子还妄想立牌坊?” 谁都知道青竹隐喻为君子,无论尘世再污浊,它兀自岿然不动,以坚定不移之品性固守本心。 可她又没招惹那人,为何要来杀她?这不就是伪君子吗? “可以断定的这该是个风雅文人了。”萧临泽顿了顿,接着道,“这些个事儿都是自梓州开始,这条线也不能断,到现如今为止,梓州知州贪墨的那些个银两还有粮食到底流向了何家还没有个定论呢,好像哪个世家都在其中渔利了,但近两年呢?” 他摆弄着林卿月的手指,道:“培养死士可不是寻常人家能做到的,需要大量的人力和物力,不可能没有一点蛛丝马迹,我估摸着这人岁数该是不小了。” 能有这等手腕心计,在年轻一辈子中他似乎还没发觉有,要是真的有,他一直隐藏自个,他都不得不佩服他了! “靖王?”林卿月能想到的明面上最为强劲的敌人就是他了,可说着她自个又摇头否认了,“他该是恨不得你死,怎会让自个的死士不杀你?” 萧临泽挑眉看向林卿月,道:“他也是个能忍耐的,或许他就是有这份心机呢?” “他要是有这份心机,皇位早就是他的了。”说及此,林卿月眉头蹙得更深了,那人委实太过可怕了,又敌在暗我们在明。 萧临泽伸手摸了摸林卿月的头顶:“我们月儿就是聪明。” 他伸手轻挠了挠林卿月的掌心,道:“只要查到这些年梓州贪墨银子的去向,不,该说被贪墨得不知去向的那笔银子最后落到了谁的头上,或许我们就离真相不远了。” 林卿月蹙眉:“我觉着不好查。” “银两和粮草都很重,还有那帮子死士,要想养也得有地儿。”萧临泽显然已经有了头绪,“其实我觉着这种东西,黑市最好查了,官商勾结,毁尸灭迹最是快了。” “这么一笔笔银子和粮草,那定然不是小买卖。”林卿月不懂其中门道,但梓州可不小,想要吞并那么多东西,想来那商户也不小了。 “是啊,要是皇商更方便了,有官银不也说得过去?”萧临泽勾唇,带着几分讥讽,“皇商柳如应,是该好生查查了。” 皇商做久了,平素里的做派也会带上几分官威,总有蛛丝马迹可以击溃。 柳如应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嫡子柳川,是个不成器的,还有一个庶子柳岚,很得柳如应重用,他手底下握着的商路收成是极好的,将他大哥柳岚都给盖了去,只可惜在柳如应心里不一样,在大启人的心中也是如此,嫡庶分明,就算是柳岚再得力以后也只能给柳川当副手。 “柳如应那边可以让义父去探一探。” “是啊。” 眼瞧着林卿月激动地就要坐起来,被萧临泽给无奈扶住了。 “你这是做什么啊?小心晕过去了。” 林卿月昨儿失血过多,又是这副小身板,要是动静太大了,难免会头晕目眩。 “好的好的,我不动了,不乱动了。”林卿月乖乖地躺了回去,但还挂念着皇商之事,“你这个法子好,既然是皇商,免不得要跟宫里的人打交道,而闵总管呆在皇上身边,最是得这些个人的青睐,就是闵总管不知道,他身边的人该也是知道这些个小道消息的。” 其实早在梓州要启程回京都的时候他就已经传了书信给自家义父了,现如今也该有消息了。 “对了,还有两帮人呢?”林卿月可还惦记着那个放暗箭的,“不会一点蛛丝马迹都没留吧?” 第245章 保护 “我也在想是别人太过小心,还是我们的人太过粗心。”萧临泽思忖道。 “你的意思是……”接下来的话林卿月没有说出,只是抬头望着萧临泽,似乎很是难以置“是啊,还有细作在飞龙卫里面,真的是呆在京都太久了,权利给得愈大,被外面的繁华世界迷了眼啊。”萧临泽似叹非叹,在他心头似乎对细作有了一定的估量。 林卿月受了伤,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京都,萧临泽就将人放在这里养伤,自个进京述职去了。 皇上身子不大好,近来一直缠绵病榻,头上的白发又多了一茬,精神更是不济,看起来似乎老了十岁,就是见萧临泽也是半倚在床榻上见的,时不时地还能听见他的咳嗽声。 听得这一声声咳嗽,萧临泽心头一阵难受。 皇上于他有知遇之恩,他无以为报,只能尽忠职守,只是感情上他一直当他是个长辈,眼瞧着自个长辈日复一日地憔悴下去,他的心情怎样也是好不了的。 他半跪下来,道:“皇上要保重龙体啊。” 皇上沉吟半晌,叹道:“你起来吧,也只有你有这份儿心了,现如今朕的儿子可是个个都盼着朕死呢。” “皇上严重了,王爷……” 萧临泽安慰的话还没说完,皇上就摆手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 “甭说那些没用的了,谁有个什么心思,朕心头门儿清,听闻昨儿你又遭了人的暗箭?可有受伤?” “回禀皇上,微臣无事。” “朕瞧着他们真是胆大包天了!” 皇上气得直接摔了面前的药碗,药碗摔在地上应声而碎,而皇上也在此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萧临泽想要上前给皇上拍拍背,顺顺气儿,但他没这立场,只能站在原地担忧地望着皇上。 皇上摆摆手示意自个没事,可捂着嘴的锦帕上却是带上了血。 萧临泽大惊,这可不是个好的征兆啊。 他欲言又止,皇上却分外冷静,还将自个咳了血的锦帕好生折叠起来,将锦帕上沾着血的那边儿都给折了进去。 “朕这一生,一直恪守着以仁治国,到头来贪官遍地,世家大族更是横行无忌,这朝堂上是该好生换换血了。”皇上慢慢悠悠道,“空青啊,为君者,切莫心慈手软。” 萧临泽有些不明白皇上为何突然提到了这茬儿,但还是应和道:“皇上说得是,空青一直谨遵皇上的教诲。” “你真的谨遵朕的教诲了吗?” 皇上声调一转,眼眸微抬,再不复方才的无奈和病态,一双眼虽浑浊,却锐利如刀子,直直射向萧临泽,像是能将他的胸膛划开,露出最里面的软肉来,然后一击即中。 “朕如今在想赐婚给你和林卿月是否做对了。” 萧临泽闻言,忙半跪了下来。 “皇上,微臣惶恐。” “因着谢林卿月,你是不是连敏锐的嗅觉都没了?” 皇上一掌拍在床沿上,因着过于激动,又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是微臣办事不力。” 萧临泽并不会推脱自个的罪责,近来这些个事儿他做得确实不好,到如今也没查出幕后凶手来,一直在被人牵着鼻子走。 “空青,你的敏锐和判断力去了哪里?朕找人教你,你都学了些什么?”皇上微仰头,缓了语调,“自个好生想想吧,别误了朕这些年对你的栽培。” 皇上这话说得不轻不重,却激起了萧临泽心头的万重浪。 皇上什么意思?收回成命?不让林卿月嫁于他了?他有些摸不准,但眼前要命的事儿他是非查不可的! “去吧。”皇上闭上眼睛,摆了摆手,让萧临泽下去。 萧临泽垂首行礼:“微臣告退。” 萧临泽出得皇上的行宫清正殿后就见闵世海在外等候多时了,他等着闵世海进去侍奉了皇上后出来,再同他走到了一处僻静地儿。 他先朝闵世海抱拳行了一礼:“义父。” 闵世海伸手抬着他的手臂,示意他不必多礼,再温声询问道:“皇上冲你发火了?”萧临泽摇了摇头:“没有。” 闵世海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了,皇上在潜邸时就一直跟着,很得皇上宠信,不然萧临泽上位之时也不会有很多人都说是靠着他的关系,而他自诩是最了解皇上的人也不为过了。 “你莫要往心里去,皇上念叨你,是恨铁不成钢,你是飞龙卫统领,不该有软肋的,你对萧家六姑娘确实倾注太多关注了,竟连鸿雁山都敢带她去了一回又一回。” 他见萧临泽不吭声,一副乖巧听训的模样,又说不下去了,心头叹道,跟他爹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看似无情又最是痴情。 “我说的你自个记住就是了,若你再这般无所顾忌下去,那萧家六姑娘不定就能活成了。” 萧临泽骇然抬头,震惊地看着闵世海。 闵世海也不避讳,直直地回望着萧临泽,一双苍老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我说的绝非虚言,我希望你时刻警醒着些,莫要仗着皇上对你的宠信就横行无忌!” 萧临泽一个激灵,回想他和林卿月的种种,确实,两人还未成亲,近来行事委实张扬了些,何况现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他已然成了众矢之的,若是再如此肆无忌惮下去,他们都会往林卿月那里下手,他冒不得这个险! “义父教训得是,空青记住了。” 萧临泽对闵世海一直是心存感激的,这会子回得也是恭恭敬敬的,闵世海看了也是倍感欣慰。 “你让我查的那件事我也有了眉目,皇上不是个奢靡之人,但自从良妃娘娘进宫后……”闵世海一提到良妃就想起了红颜早逝的丽太妃,忍不住就想叹口气,“你也知道的,她很是得宠,她又是户部尚书的女儿,和柳家是远亲,虽说明面上看着久不联系了,但也是明面上而已,再多的也不必我多说了。” 萧临泽蹙眉,瞬时明白了闵世海的意思。 这是户部和柳家勾结了,户部执掌财经,一旦和皇商勾结,后果不堪设想。 他相信皇上是个圣明的君主,但是人总会有七情六欲,何况是那么一个位置,高高在上久了,难免孤独。 只是…… “良妃娘娘……真的很像丽太妃?” 此事宫内外传言已久,他动了情,自也就好奇了起来。 第246章 惧怕 “我听人这样说过,但……丽太妃到底是何许人也,为何宫内外留有她画像者寥寥无几?” 到底是怎样的人让皇上惦念多年?这也是困惑了他许久的问题。 闵世海没有回答萧临泽的问话,也不似以往般直接岔开话头,而是难得抬眸直视起了萧临泽。 在很多年,闵世海在暗处总会以这种目光看着萧临泽,这是种什么样的目光呢? 似怀念,似心疼,似难以克制的悲喜。 萧临泽起先不懂,现如今却是懂了,他的义父在透过他望着什么人,望着遗失在某一段时光里的人。 还有皇上,他似乎也知道很多事,帝王心深不可测,但只要是人,他总有疲惫和软弱的时候,而这时候正好是他露出破绽的时候。 他是飞龙卫统领,一日中跟在皇上身边的时辰仅次于一直贴身伺候皇上的闵世海,皇上落在他身上若有若无的视线也让他颇为在意,甚至有谣言传出说是皇上看上了他,他甚至在想是不是自个这张脸惹了祸。 后来他发觉皇上并未有何越矩之举,甚至待他像对晚辈一样,虽严肃,却也不乏宽容,他才知是自个狭隘了,但皇上望向他的眼神还是叫他无法释怀。 以前他不说,如今他却是不得不问了。 “义父,你是不是认识我的父母?” 萧临泽这么多年来从来没问过他父母的下落不是他不好奇,只是他在等着他们给他一个答案,皇上的心思猜不透,他就指望着他的义父,但他的义父还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 此时,恰好一阵风吹来,惹得不远处的树叶簌簌作响,也激得闵世海回过神来,他这才慢慢回味过来萧临泽方才问了什么。 他抬起一双苍老的眼望去,皇宫还是那个皇宫,红墙黄瓦,无论历经多少年的沧桑变革依然如旧,在这里见证了多少的悲欢离合,又见证了多少的血腥残酷。 但历经一百五十年风雨的大启如今却处在暴风雨中,一个不慎就是倾颓。 “认识。”他最终还是同萧临泽说了实话,“我很是敬重他们。” “那他们……” 萧临泽到嘴的话还未完,却是被闵世海扬手打断了。 “我想你该是听闻过丽太妃一二的,都说她……其实她也是个苦命的女子,被迫……入宫,然后红颜早逝,只要见过丽太妃的人,都会道一句倾国倾城,至于其他的,我不知从何说起,也不知该不该跟你提及,在皇上身边办事,总是要守好自个的嘴才是。” 话已至此,萧临泽不好再逼迫闵世海,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不想提自个的父母,丽太妃一事也不想和盘托出。 “义父,就是我的父母我也不配知道吗?” 萧临泽是在使苦肉计,也是一种变相地逼迫,但是闵世海在宫中沉浮多年,可以说是个人精儿,断不会为此所动。 “不是义父不说,是时候未到,你只要记得,你父母都是知晓大义、为国为民之人就行了,而你如今长成这副模样……”闵世海抬眼细细打量着萧临泽的眉眼,笑道,“坚忍不挠、百折不屈,也是真心地为国为民,就算是面对旁人的误解也能坚守本心,想必他们也很是欣慰。” 他终是伸手拍了拍已然长成一坚毅男子的萧临泽的肩头:“义父知道你接下来要去做什么,义父只望你记得,你的成长啊,承载了很多人的期盼,往后万事小心。” 末了,他他收回了手;“去吧。” 萧临泽不再多言,朝闵世海抱拳施了一礼就离开了。 闵世海既然给了他方向,柳家的事儿他势必就能查出来。 三拨人中有一拨人有了头绪,另外两拨呢? 靖王?还是…… 萧临泽不过拐过一个回廊就瞧见皇后带着几名宫女往这边来了,显然是来探望皇上的。皇后这时候已经看见他人了,他是躲无可躲,干脆躬身抱拳朝她行了一礼。 “微臣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没说话,只是上上下下打量着萧临泽,嗯,这样貌跟丽太妃还真是像了个七八分,都是狐媚样,只可惜是个男子,只不过长得比女人还美的男人?被割了那玩意儿的宦官吗?她心头好生笑话了萧临泽一顿,眼中讥讽之意更浓。 不过也无外乎自个那不成器的儿子怀疑萧临泽的身份,若不是她试探过皇上对萧临泽的态度她也得怀疑萧临泽的真实身份,好在皇上也不是那般在乎他的生死。 只是自个那儿子还真是不成器,还有那些个世家大族,派的都是些什么杀手?简直个个都是废物,人不但回来了,还好好地进了宫。 皇后没发话,萧临泽就得一直朝皇后躬身行着礼,但他平素里练功夫吃的苦可比这多,不过行个礼而已,倒也难不住他。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尽早将婚事给办了吧。” 提起这茬她就恨得牙痒痒,要不是萧临泽,她派出去的人早将谢林卿月给杀了,不过谢林卿月不知招惹了多少人,竟引得这么多人想要来要她的命,她的排场也是够大的了。 “将婚事办了,免得夜长梦多,不然又不知会出什么意外了,到时候婚事一拖再拖可就不好了。” “皇后娘娘说得是。” 萧临泽躬着腰被,自始至终都是一副万分恭敬的模样,叫人摘不出一点错处来。 “不愧是闵总管调教出来的人,就是懂规矩,既如此,本宫就不吝再提点你一二。” 皇后拖长了嗓音道,“有的猫啊,总喜欢背着人偷腥,一股子臊味儿,对于这种猫,得多给她点教训,知道痛了,那就不敢再伸手拿不属于自个的东西了。” 萧临泽听得皇后这话,再联想到让他早日成亲一事,一瞬就明白了皇后的话中意,这是知道了林卿月和李文原先的事儿了啊。 他就不信原先她就一丝半点没听闻过这事,只不过先前林府的用处还大,而如今西洲的小公主来了京都,要巴结的正主到了,林府的人自然就要排边站了。 “皇后娘娘教训得是,只是微臣却是同皇后娘娘有不一样的见解。”他刻意拖长了调子,惹得人着急,才道,“鱼儿要是自个不发出点腥味来,猫儿怎会循着味儿找到他呢?” 第247章 青竹 皇后的面色瞬时就变了,她疾步走到萧临泽面前,勉强憋出一个笑来,一字一顿道:“萧统领的见解还真是与众不同呢,本宫倒要瞧瞧你要如何作为!” 话罢,她便拂袖而去。 萧临泽想,古人诚不欺我,冤家路窄还真是万分有理的。 这不,见了皇后,他甫一骑着马出了皇宫,恰好又碰上了李文。 他大大方方地翻身下马朝李文行了一礼:“下官见过靖王殿下。” “免礼吧。”李文和萧临泽明里暗里交锋了数次,如今他也不多加掩饰了,皮笑肉不笑道,“近来萧统领真是风头无两啊,本王怎敢劳累萧统领给本王行礼呢?” “靖王殿下这话倒是叫下官汗颜啊。”除了皇上,无论对方在朝中权势多大,萧临泽向来都是不卑不亢的,“靖王殿下才是真厉害,也够果敢,无论多大的风浪都卷不走您。” 李文一张脸瞬时冷了下来,一双眼睛微微眯起,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萧临泽的脸。 还真是像啊,这世上真的存在毫无关系的两个人长得这般像吗?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但他不相信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会发生在京都,毕竟这个地儿,所有的不合理都是有来由的。 萧临泽很是厌恶李文看望自个的视线,这让他很不舒服,他这个目光就像是在看猎物般,下一刻就能紧紧掐住他的脖子让他窒息般。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大抵就是如此。 “想必靖王殿下很是惋惜,竟在这里看到了下官?” 萧临泽还是惯常般不苟言笑,但说出口的话却是一顶一地讽刺。 “对了,靖王殿下,下官既然回来了,下官的未婚妻下官自会照顾,就不劳您费心了就在方才见了皇后后,萧临泽心头有了个大胆的猜想,或许在京郊刺杀林卿月的两拨人中有一拨是皇后的人,在他看来,没有反水,一直不放弃要杀死林卿月,后来甚而想要杀死他的黑衣人该是皇后派出来的,至于躲在暗处准备给他致命一击的人或许是靖王的人。 靖王心机深沉,连他的大哥他都能构陷,或者说是舍弃,他势必不会叫自个的全盘计划被皇后得知,何况皇后历来最是爱护太子,要是知道了铁定会同他闹翻。 皇后现如今就靖王一个儿子了,在不知内情的情况下她势必会扶自个儿子登上储君之位,而外面的风言风语自是要杜绝的,是谁在皇后面前嚼舌根,说了林卿月和靖王的那些个往事?或者说靖王因着林卿月的改变对她动了心思,却一个不慎被皇后知道了? “靖王殿下,您是做大事之人,不会跟下官计较这些吧?可笑的是皇后娘娘竟似误会了,方才还在跟下官提及此事,下官觉着娘娘实在过于杞人忧天,殿下怎会夺人所爱呢?毕竟殿下可是君子啊。” 萧临泽面上神色不变,‘君子’二字却是咬得极重。 李文原本冷凝的双眼中闪过一抹愠怒,但他很快掩饰了过去,扯着嘴皮要笑不笑道:“萧统领的胆量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大,但是萧统领的功夫却是一日千里地往后退!” 萧临泽面上依然冷漠,好似不为李文的话所动,但他微微上前走了一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靖王殿下,既然下官进了京,你就没有机会了,那把箭下官可是留着的,终有一日会还给你,至于月儿……” 他话音一转,声音变得愈发散漫。 “我的月儿终归是心疼我的,想必靖王殿下今日一早就已得知,既然靖王殿下如皇后娘娘口中那般,知道心疼人,那还是放手得好,毕竟您拗不过皇后娘娘的,自小到大不就是如此?” 他的嘴角难得勾起了抹笑,配上一双狐狸眼,再拖长了嗓子,更显魅惑。 可他这副模样落到李文眼中却是刺眼得很,还有那一字一句,刺得他耳朵生疼,萧临泽太会戳人痛楚了,确实,自小到大,他只能一味忍让,将自个心爱的东西一件件先让给自个的皇兄,他挑剩下的才是自个的。 但是! 现如今不一样了。 他眼中变化了种种情绪,好容易渐渐平复了下来。 “萧统领在说什么?本王怎么不懂啊?什么箭啊?怎么?萧统领在京郊被人追杀了吗?那萧统领可有受伤?萧统领在朝中是红人,怎么连杀手都如此偏爱你啊?” 还差些时机,但他跟萧临泽向来不对付,说出什么话都不稀奇,何况他心头那股子气要是不出来,他好几日都要没个安宁了。 这萧临泽确是长个狐媚样,跟那丽太妃一模一样,但娘们儿兮兮的,谢林卿月怎么会喜欢上这样一副皮囊? 不,他萧临泽也不过是个笑话,被一个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林卿月说了,只要他能让她做正妻,那她嫁于他也没何妨,那他萧临泽哪里来的自信觉着她当真就能对他死心塌地? 可是……她为他挡了箭…… 就在他自欺欺人的时候,一道心里的声音对他如是说道。 “是啊,三拨人呢。”萧临泽似乎瞧出了李文的动摇,说完这话又道,“有两拨人起先都是冲着林卿月来的,靖王殿下,你说说,此事是不是该好生查查?” 李文一张脸立时变得万分冷峻:“是啊,是该好生查查。” 他今早得了这消息的时候是发了好大的火,原本他想进宫对皇后兴师问罪的,但他忍住了,直到如今才进宫,只是被萧临泽这么一激,他心头那股子无名火又蹿了上来。 他不欲再同萧临泽纠缠,说完这话转身就打算坐上马车进宫,只可惜萧临泽又将他叫住了。 “靖王殿下,忠言逆耳,好自为之。” 李文冷笑一声,回过头看着萧临泽,一双眼中满是狠戾。 “是吗?只是有些东西,本王就是拿回去摆在那里看着本王也高兴,除非本王丢弃,不然……岂容他人染指?” 话罢,李文再不多留,转身进了马车,示意马夫往宫里去了。 萧临泽没想到进宫一趟收获倒是颇丰,三拨人马,两拨幕后指使都算是八九不离十地搞明白了,只是他没想到李文对林卿月竟生出了这等执念…… 所以这算什么?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第248章 勾结 这念头可不好,因为林卿月他是注定得不到了! 鸿雁山没有女子,林卿月住在山上也不方便,一切都得萧临泽亲力亲为,看着他两头跑,她委实心疼,便让他寻辆马车将她给送回去。 “要是再不回去,国公爷怕是准备好了荆条等着我了。”她说笑道。 萧临泽其实也有这个意思,林卿月住在山上确也不方便,长此以往对谁都不好,皇上那边且不说,就是外面的风言风语也是磨得人耳朵生茧。 “我也想过,但是林府现如今也有他们的人,还是那帮子最为神秘的黑衣人,到现如今也没查出他们的幕后指使是谁,我有些不放心,得让春花和秋菊好生防备着才是,回去吃的用的一律都不能假手他人。” “知道了。”萧临泽这会子还在帮林卿月收拾着东西,林卿月答完这话后就背过身去,嘀咕道,“老妈子。” 萧临泽放下自个手中的药材,回身捏住了林卿月的面颊:“几日不教训你,是要上房揭瓦啊?” 林卿月故意痛呼一声,然后用完好的右手将萧临泽的手小心翼翼地从自个脸上挪开,然后紧紧地握在了手中。 “怎么会呢?你这可是独一份儿呢,我轻易不这般称呼旁人的。” 萧临泽轻笑:“照你这么说,我该荣幸至极?” “那可不。”林卿月笑眯眯道,显然是打算将不要脸奉行到底了。 萧临泽早早传了消息给萧老太君和林夏,也同她们简要地说了说林卿月的伤情,听得她今儿要回府,是早早在偏门等着了,甫一见得从马车上下来的林卿月两人就耐不住了,是忙迎了上去。 “左臂可好些了?” “好些了。” 林卿月乖巧答道,话罢就欲对萧老太君行礼,萧老太君心里着急,想去扶她,又怕碰到她受伤的手,只好让她快快免礼。 “你伤着了,快回屋里去歇着吧。” 林夏不无担忧道。 林卿月的身子现如今确实还没见多好,整个人都是虚的,一张小脸还略显苍白,怎么瞧着气色都不好,她站着也觉浑身乏力,萧临泽原本想要抱她下马车的,她怕萧老太君和林夏担忧,也就给拒了,这会儿站久了确实不舒服。 “好。”答完她就望向身边扶着的萧临泽,“你不是还有事要忙吗?快回去吧。” 萧临泽点点头,同萧老太君和林夏抱拳行了个礼就欲转身离开,却是被萧老太君唤住了“萧统领。”萧临泽回头,站在一边儿等着萧老太君说话,“我们家月儿也是金嘴玉贵养大的,近来却是受了不少苦,我总说她不听话,她也确实不听话……” 林卿月闻言,是浑身一个激灵,她深知夹紧尾巴做人的道理,垂着头,摆出一副自个知错的模样。 萧老太君算是看清楚了她的为人,知错并非就能改的,干脆也不多言了,转而对萧临泽接着道:“虽说她做这一切都是她自个甘愿的,但女子求的不过就是两心相许、濡沫白首,也万望萧统领能记得她今日对你的情谊,待她始终如一。” 萧临泽忙朝萧老太君拱手作了个揖。 “老太君教训得是,晚辈定当铭记月儿对晚辈的种种深情厚谊。思及此,晚辈深觉自个也有做得许多不妥当之处,以后定当谨言慎行,过去种种万望老太君海涵。” 萧老太君宽厚一笑:“你记得就是。” 说着,她转身就吩咐人将林卿月给扶进去。 萧临泽早早同春花和秋菊传了信,同她们说了如何服侍林卿月,这会子虽说还是有些不安心,甚至此事也向萧老太君提前透露了一二,萧老太君该是早有防范,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不放心归不放心,该做的事儿却是一点都不能少的。 待林卿月在床上躺了会儿,恢复了些元气后,她就兴致勃勃地同林夏问起了她的亲事。“这春闱都过了,那位王公子可高榜得中?” 林夏面皮本就薄,被林卿月这一问,是直接羞红了面颊。 “怎么都受伤了还这般能说?你还是好生养着才是。” 林卿月嘟了嘟嘴,完好的那只手从锦被里伸出来揪住了林夏的衣袖。 “我这不是操心着你的婚姻大事嘛,你妹妹我都定亲了,自也望着你快快定亲才是。” 林夏摇头失笑,实在是拗不过她,只好将事情都给交代了。 “还没放榜呢,明儿……”她提起这茬儿就觉着羞得慌,一张小脸烧得都抬不起来了,“明儿才放榜呢。” 读书数载,成败在此一举,林夏还是分外担忧的。 “我已经去求过菩萨了,但愿菩萨能保佑他高中,也算是了却了母亲多年的夙愿,也能让他一展抱负。” “也能挺直腰板来提亲,抱得美人归。” 林卿月笑着打趣道。 “肢月……” 林夏女儿家的心思都被林卿月点破了,是羞恼得很,干脆埋着头不理她了。 “好姐姐,我错了,不该闹你的。” 林卿月什么本事没有,撒娇的本事却是一顶一得好,让林夏也是万分无奈。 “你安分着些,瞧你都成什么样儿了?还有心思说这些,你好生歇着,更莫要乱出门,免得又给人……这屋里屋外的人也都是该清理一番了,还有丹阳,人到现如今也还没寻到……” 这是林夏的另一桩心事,当时她母亲去了,丹阳便不知所踪,这人的身契还在她这里呢,人是走不远的,偏丹阳就没回来过,她只能想是丹阳早已遇害了。 “是该好生查查,姐姐放心,我这手臂伤了,想跑去哪里也跑不了啊。” 林卿月见不得林夏怅然若失的模样,故意说笑都她欢喜呢。 林夏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替她理了理鬓角的秀发,分外温柔道:“你呀……”话里话外是满满的无奈。 对于王志此人,林夏虽免不得有女儿家的矜持,但他科考是大事,今年不中那又是三年的时光,何其浪费? 翌日,她早早地便派了家丁去,就想瞧瞧王志到底高中没有,可派去的家丁却是迟迟未归,惹得她的心凉了半截,要不是念着自个的身份,还有过去种种,怕她早耐不住出门去看了,可是…… 她踏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再等等吧。 第249章 警醒 左等右等,林夏都没能等回派出去的家丁,就在她耐不住打算再派自个贴身丫鬟去瞧瞧时,自个院儿里伺候的小丫鬟却是欢天喜地地跑进了屋。 “姑娘大喜,姑娘大喜啊。” 林夏年岁不大,但通身的气派是承袭了裴霞姝的,当下她便训斥起了那小丫鬟遇事不够沉稳,训完人,见她知晓错了,这才问道:“何事如此欢喜?” 小丫鬟放机灵了,规规矩矩地回道:“回姑娘,是探花郎,来提亲了。” 林夏蹙眉:“什么探花郎?我才不嫁呢!” 她还困在今日放榜,不知王志是否高中的担忧之中,对于旁人前来提亲一事自是没放在心里,甚至还怕自个父亲还真答应了。 林夏何时这般失态过? 那小丫鬟嘴角的笑意是压也压不住,只是还不及她说什么,林卿月倒是被段玲雪扶着进了屋,只听她戏谑道:“探花郎是王公子姐姐也不嫁吗?” “啊?”林夏呆愣愣地没个反应,看着林卿月打趣的目光,她粉嫩的面颊才后知后觉地飞上了两抹红霞,“他……中了啊?” “自是中了,外面人都说王公子的笔杆子那才是厉害。”林卿月说着,上前捏了捏林夏的脸蛋,“咦,烧得很啊。” 林夏娇嗔地瞪了林卿月一眼,将她的手从自个脸上挪开了,然后扫过她还不能动的左手臂,问道:“怎么?不怕痛了?又下床来造作了。” “透透气。”林卿月苦兮兮地说道,“再呆在屋里我都要发霉了,到时候就不是你招人疼爱的妹妹了。” 林夏对于林卿月的贫嘴很是无奈,笑着让段玲雪快扶她去坐着,这才安心一二。 林卿月原本就只是打算在院子里坐坐的,没成想一大早听了这么个趣事儿,虽说还是有些担忧,但她瞧着林夏是高兴的,她心头也是万分高兴的,但愿那王志能好好待自个姐姐,不辜负她一片心意吧。 “姐姐不去前厅看看?” “我去做什么?” 林夏是心痒难耐的,但她自小受的大家闺秀的教诲却是叫她做不出这等事来的。 林卿月放浪不羁惯了,不觉这算个什么大事,但她现如今伤着,也没功夫折腾,只能在外面坐会儿透透气吹吹风。 “今年的春日似乎格外清爽啊。” 林卿月看着满树的嫩绿叶子,忍不住感慨道。 除了那些个躲在暗处趁机想要对她下手的人,好像一切都要慢慢变好了,但她心知肚明,这才只是开始,这朝中的腥风血雨怕是就要来临了。 皇上一日不好,那朝内外就安宁不了。 林夏的名声在先前就被毁了,也没什么大户人家上门来提亲了,王志一中了探花就来林府提亲了,也不怕旁人说他攀附权贵,足见其真心了,而且这是他同萧禊先前就形成了的默契,萧禊自然是乐见其成的,当下就答应了。 林夏岁数不小了,耽误不得,但先前发生了那许多事,她的婚事也不好太过隆重,当然,婚期放在林卿月前头是更好的,毕竟她要大些,长姐先嫁,这是许多人家的伦理,萧禊也是这么想的,因此她的婚事不免仓促了些。 “那么着急做什么?要我说,我们一起出嫁得才是好呢。” 这日,林卿月陪着林夏一道做嫁衣,忍不住这般说道。 “你啊,一个女子,怎地成日里把这些话挂在嘴边啊?也不怕人笑话你。” 林夏边摇着头,边绣着手中嫁衣。 林卿月看着林夏衣袖上绣得栩栩如生的牡丹图案,禁不住夸赞道:“姐姐的手艺真好,我就绣不来,只能交给绣娘来了。” “你当然洒脱啊,都交给宫中的绣娘来做了,那可是一等一的手艺,不比我这还好?”林夏嗔了林卿月一眼,手上动作不停。 林卿月直起腰来,哼哼唧唧道;“姐姐也可以交给外面的绣娘来做啊,姐姐舍不得罢了,姐姐……” 她又伸手摸着面前的大红嫁衣:“是真的很欢喜王公子吧?” 林夏停了手中的针线活,直视着林卿月的眼睛,笑得温柔:“你呢?你也很欢喜萧统领吧,你对他是什么心情我对昌仁就是什么心情。” 林卿月一瞬了然,再多的担忧只能咽回肚里。 林夏将林卿月的担忧看在眼里,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道:“你放心吧,昌仁会对我好的。” 林夏的婚事就定在一个月后,林卿月手上的伤还没好呢,林夏就要成亲了。 现如今林府内已然没有当家主母了,老太君是半管着事半放手的,中馈还是交到王姨娘那里把持着的,林夏的婚事自然得由她操持了。 无论王姨娘心头如何想的,林夏出嫁是大事,何况嫁的还是她侄子,她办得也是尽心尽力,事情做得更是周到圆满,林卿月原本有些不放心,时不时还叫春花和秋菊去盯着,到头来她也不得不说一句王姨娘的为人处世那是无可指摘的。 若王姨娘真的放下仇恨了,林卿月想,那王姨娘倒是不错的主母人选,当然这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萧禊愿不愿意另说,裴霞姝尸体被烧一事,甚至裴霞姝的死,都有她王姨娘的参与的话,那事情也不简单。 裴霞姝是罪有应得,若王姨娘恩怨分明,其实林卿月也可以不去计较那些的。 林夏成亲,府内外都是喜气洋洋一片,林卿月更是舍不得,在老太君派了张嬷嬷来给林夏梳头的时候她就紧巴巴地将人给盯着。 张嬷嬷笑着摇了摇头:“六姑娘,老奴知道您舍不得三姑娘,但三姑爷就将院子买在我们国公府隔壁那条街的,您要是想三姑娘了,去看看她也是很近的。” “不一样嘛,哪像现如今?我出门就能见得姐姐。”林卿月也不愿在这大好的日子给林夏找不痛快,说完这话就扬起了一抹大大的笑容,“姐姐啊,你一定要过得很幸福啊。” 林夏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林卿月的头,万分温柔道;“会的,我们家的小林卿月也要像如今一般,一直快快乐乐地啊。” 眼瞧着林夏出嫁了,林卿月是既惆怅又高兴,只是怡潋院一下子冷清了许多,叫她分外不习惯。 她这厢是万分无聊,想着自个还有个大麻烦尚未解决,忙让春花和秋菊去打听。 第250章 隐瞒 “那日府中忙得很,媛儿来了我便没机会问,你们去打听打听,看看外面有什么新鲜事儿没,比如谁的婚事有个着落了。” 林卿月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春花和秋菊自然是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的,当即便出门打听去了,而她则慢悠悠地转到了常青园。 “今儿怎么想到来我老婆子这里了?” 林卿月甫一同萧老太君行了礼,便听得她这般说道。 她赶忙告了罪,又好生哄了番老太君,这才罢休。 “姑奶奶,我就是想问问您,您可是查出那日进我屋子里的人了?” 萧老太君一听闻此事就忍不住叹了口气,直叹是自个老了不中用了。 “我竟没将人给查出来,是一丝蛛丝马迹也没有,谁都没瞧见,既然没人在意,那就只能是府中人了。”萧老太君提及此就忍不住好一阵发火,“这国公府是烂到骨子里了。” “姑奶奶,现如今不是有了您吗?您回来了,好生整治一番,林府必然能焕然一新的。” 林卿月不否认现如今的林府根子里确实出了毛病,只拿老太君的能干哄着人,只因着她是真心钦佩老太君的。 “我估摸着是天要绝我林府一脉啊,你瞧瞧你兄长,同万氏成婚六载了,硬是没个子嗣,说为他纳妾的,他也不要。” “兄长还年轻呢,而且兄长宽厚,我瞧着是个福泽深厚之人,这纳不纳妾的到底是得看兄长的意思,不然人进了门,兄长看也不多看一眼,平白误了人姑娘的大好时光。” 林卿月说得中肯,她这个兄长不爱管府里的事儿,她那个嫂嫂万氏呢更是管不来,拿不定主意的,但为人还是刚正不阿的,特特是她那兄长,只要被提及,外人都得竖起大拇指夸的。 而且她也确实觉着这是人两口子的事儿,姑奶奶管多了,没得吃力不讨好,要是人两口子再万分恩爱,这不是棒打鸳鸯,平白让两人生了罅隙吗? 萧老太君自然明白林卿月的想法,点点头应道:“也是,同为女子,没得害了旁人。” 在萧老太君说完这话后,张嬷嬷来了,说是万氏离开了。 林卿月愕然:“嫂嫂在外面听见了?她会不会……” “不会,但以后她总会记得你的好的。” 萧老太君面上神色不变,依旧是那副历经千帆后的淡然。 林卿月瞬时明白,萧老太君这是在为自个打算。 “谢谢姑奶奶。” “谢我作甚?待会儿我说的事情你怕是要恼我了。”林卿月不明所以,萧老太君兀自用茶筅点着茶,然后云淡风轻地给林卿月丢了个惊雷,“你爹跟我提及过,现如今府中没个当家主母,确也是不大像话。” 林卿月当即蹙眉,她舅舅都这般老了,这是要做什么?还得给她寻个年轻貌美的舅母来吗? 眼瞧着林卿月面色不好了,萧老太君叹了口气,直呼老了老了。 “我老了啊,就爱念叨,你是晚辈,我怎么跟你说这些个事儿啊?” 林卿月哪里不知道萧老太君的意思?这是想探她口风呢。 “姑奶奶,您既然说了,那月儿就不得不说一句公道话了。”她接过萧老太君点好的茶来抿了口,又接着道,“国公爷岁数不年轻了,要娶续弦,娶个年轻貌美的吗?那不知要被多少人戳脊梁骨呢。” “怎会?”萧老太君将茶筅轻轻搁在了桌上,给张嬷嬷也递了一盏茶喝着,自个才端起自个那盏茶,道,“这样的事儿在大家族里也不是没有过,续弦嘛,也是情理之中。” 萧老太君一辈子没嫁过人,但是见得多了,也觉这样的事情稀松平常了,何况裴霞姝是个连祖坟都没进得去的人,只是难办的还是…… “那王姨娘怎么办?” 林卿月到底是将自个心头的顾虑问了出来,那也是萧老太君踌躇不前的问题。 “王姨娘在国公府这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现如今好容易得到了执掌中馈的权利,这权交出去容易,收回来却是难了,这新过门的正头夫人又如何自处?万一她容不得王姨娘呢?府中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其实她还有句话没说,她知道是萧禊主动同萧老太君提的此事,只怕还有心思再生个儿子,萧老太君这才被他给说服的,毕竟这林府确实人丁萧条,但林卿月却是不大赞同。 “姑奶奶,我知道您的心思,我也不是想要阻碍国公爷续弦或是怎样,但是问题就摆在面前的。” “我想过。”萧老太君重新捻起了手中佛珠,“但王姨娘的身份摆在那里,当国公府的正头夫人还是差了点。” 要是旁人,譬如萧禊,林卿月还能说一句,‘英雄不问出处”但是她面对的是萧老太君,萧老太君此一问不过是想要看看她思虑事情是否周全,她没有旁的意思,总归是想教着她处理一些府内事宜的。 “你曾问过我,王姨娘如何,裴霞姝又如何,月儿,你跟裴霞姝不亲我才能说这句话,王姨娘不简单,但是捉不到马脚。” 萧老太君先前没有同林卿月说这些是怕她再生事端,如今一切尘埃落定了,满京都的人都将目光撤离了林府,她倒也没那般顾忌了。 可她这番话却是叫林卿月心惊,她立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姑奶奶,您这是什么意思?当初姐姐同王志走得近,我便怀疑是不是王姨娘和王志两姑侄怀恨在心,蓄意报复,是特地来问了您,可您是如何说的?如今姐姐已经成亲了,您这不是叫我们都心惊胆战吗?” 她是愈发着急,连敬称都省了。 “你就算是想平复王姨娘心头的怨气,想要补偿王姨娘,以免她将事情闹大,但你也不该拿姐姐一辈子的幸福做赌注啊!” 萧老太君蹙眉:“我是说王姨娘不简单,隐忍多年,但没说那王志是个不好的,你姐姐欢喜他,你父亲也想要提携他,有我们林府做靠山,他总不敢委屈了你姐姐去。” “不行!”林卿月转身就要往外面行去,“我定要去将姐姐带回来!” “你怎么带回来?她已经成亲了!” 萧老太君厉声道,张嬷嬷也赶忙走到了林卿月面前将她拦下了。 “六姑娘,您遇事不要总是这般冲动。” 第251章 交锋 张嬷嬷还是那副慈蔼的模样,此时正低声劝诫着林卿月。 “你听听老太君的说法,好不好?” “林卿月啊,你以后要嫁给萧统领做正妻了,不是什么都能由着你心思来的,你以为平衡好一个后宅容易吗?你现如今尽可由着你性子来,以后呢?” 萧老太君一上来就先训了训林卿月,惹得张嬷嬷很是为难。 “老太君,您……” “你别再为她说话,她要嫁给萧统领,迟早得明白这些,别成日里横冲直撞的,到时候丢了命也不知道!” 萧老太君不说这话还好,一说林卿月更觉憋闷得慌,她干干脆脆地就问了。 “姑奶奶,我一直敬您、重您,我是觉着您深明大义、明辨是非,您为何要眼睁睁看着姐姐跳进火坑里呢?当初姑姑被裴霞姝陷害,您也万分疼心,那姐姐呢?她好歹是您孙女啊。” “至于萧临泽,您说话也总是模棱两可,您是不是认识他的父母?还是您知晓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儿?您既然说希望我快快长大,要有一府主母的派头,那您就不该什么都瞒着我们!就不要总是打着为我们好的旗号来苛求我们什么!” “六姑娘……”张嬷嬷看了看萧老太君,又看了看执拗地望着萧老太君的林卿月,只能无力地解释道,“六姑娘,不是老太君不肯跟您说,实在是……此事不知从何说起啊,知道得太多对您也并非宜事。” 林卿月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萧老太君,大有她今日不说清楚她也不会罢休的模样。 “真是个小倔驴!”萧老太君似怒似笑地骂了句,而后才道,“你姐姐的事儿是该扼杀在摇篮里才是,但那时候你姐姐能听得进去谁的劝吗?何况这未尝不是平衡之道,我瞧着那王志也是好的,在裴霞姝生病的时候无不尽心尽力,就算是装好人,那装一辈子也是好的!” “你……”分明是春日了,林卿月却觉着今儿格外地冷,比数九寒冬还要冷,她禁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你还是放弃了她……” 林卿月这一步刺痛了萧老太君,她浑浊的双眼闪过一抹隐痛,却是无从解释,到头来只似叹非叹道:“你啊,有时候就是太较真儿了。” 林卿月知道,萧老太君的话到这儿结束了,至于萧临泽的身世她是不会再提了。 她朝萧老太君施了一礼,就打算转身离开。 萧老太君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是欲言又止,没成想人又奔回来扑到了自个怀里。 “姑奶奶,我就觉着这国公府没甚好人,我甚至觉着京都的人的心思都多,您就不能同月儿说说,解释解释,让月儿觉着……其实大启的亲人都是好的?毕竟……毕竟……” 母后总说您最是深明大义,也最是能干,一个人辛辛苦苦撑起了一个家。 她到了这儿是万分惶恐,要不是有疼爱她的姐姐和姑奶奶,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可如今两个人却是…… 萧老太君看着躲在自个怀里是颇为伤心的林卿月,到底不忍心,抬头轻抚上了她的头。 “我特意寻了你姐姐来,她也是个倔强的,说是她相信王志,她感觉得到他待她是真心实意的。我不肯跟你解释,是因为我确实有私心。” 林卿月不明所以地抬头望着萧老太君。 “人心都是偏的,要是你,我定然怕他待你不好,将你关起来也不让你嫁给他,但是林夏不同,她……你也晓得她前面发生了那些个事儿,她难得还能寻得一个算是有大好前程的男子,我也觉得她该搏一搏,也存了补偿王姨娘的心思,平复她心里的怨气。” 没什么好解释的,她确实在林夏的婚事上有所估量。 林卿月眼眶已然泛红,偏嘴角勾起了抹笑意。 “我明白了,姑奶奶,其实姐姐也是个固执的人,拗不过她的,就让她走走吧,若是我能护着她,我定会护着她的。只是国公爷续弦一事我瞧着还是延迟些得好,免不得到时候还是伤了两方和气。” 其实细细想来,当初王姨娘同萧禊探口风的时候萧禊怕是也早有此打算了吧,用林夏补偿王家,然后自个再光明正大地续弦。 “闹出去也不好听,姐姐嫁人可以说是裴霞姝的遗愿,国公爷这样算个什么事儿?起码再等个半年吧,就算国公爷想要生个嫡子也不在乎这点日子。” 言罢,林卿月便起身离开了。 萧老太君叹气:“这孩子心头还是有疙瘩了。” 张嬷嬷宽慰道;“老太君,您别这样说,六姑娘心性单纯,您给她些日子,她自个都会想通了。只是萧统领之事……唯恐瞒不下去了啊……” “是啊,也是我,老了,多嘴多舌的,但这件事,只要那位不吱声,我守一辈子也没什么的。”萧老太君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际,“张嬷嬷,你知道的,我跟丽太妃不同,丽太妃太过良善了,我却不是,我手上也不是没沾过血的!” 她站了起来,手上的佛珠被她捏得死紧。 “若是那位要我将事情烂在肚子里,那我指定带进棺材板里也不会说什么,但是那位显然不是这个心思,不然他不会给我的月儿和萧统领指婚,更不会让我月儿以公主仪制出嫁。” 他看似对萧临泽不闻不问,但他身边的贴身总管收养了萧临泽他却对此没有多置一词,甚至皇后百般试探,差点让萧临泽丢了性命,他也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可现如今却有了不一样动静,那事情就不简单了。 林卿月怅然若失地回了怡潋院,惹得打听了消息回来的春花和秋菊是久久不敢上前同她搭话,是生怕她因此愈发苦闷。 林卿月虽坐在廊下走着神的,但春花和秋菊回来她还是知道的,见得两人这般踌躇,笑问道:“怎么了?又打听了什么坏消息来?” “皇上给靖王殿下和姜姑娘……”春花难得吞吐了起来,“赐了婚。” “什么?”林卿月一惊,“怎么会?” 无论是皇后,还是李文本人,都是想要娶明月才是,毕竟她可是西洲的小公主,她的婚事直接关系到了北疆的安稳。 “皇后和李文没闹?”她的惊诧溢于言表,竟对靖王直呼其名了起来。 第252章 不忘 皇上为何会突然做下这个决定?太叫人匪夷所思了,难道在皇上心中,储君另有人选?还是他临时反悔,准备同西洲翻脸? 不,不对,皇上如今生病了,他没心思再远拓了,何况现如今的君王是个中正之主,他断不会在这时候贸然对西洲动手。 可帝王的皇子并不多,偏又只有果郡王还是独身一人,但果郡王在政事上并不算出彩,这些年他难不成一直在藏拙?他已经同皇上达成了某种默契? 林卿月想不透,只能说一句,帝王心果然深不可测! 是夜,林卿月在床上辗转反侧,没多会儿,却是听得外面有了动静。 “姑娘,歇下了吗?”是春花的声音。 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又控制得刚好,若她熟睡必然是不知的,没睡着一耳朵便听见了。 “还没有睡着,怎么了?”林卿月半坐起身,望着门口问道,“进来说吧。” 春花悄声进了屋子,朝林卿月恭敬行了一礼,道:“公子来了,在西角门等着呢,他说若是您已经睡下了就罢了,若还醒着,不懒得走一趟,就请挪步角门外一叙。” 林卿月这厢原本就有许多事情没想通,闻言,直接掀被而起。 “见!给我更衣。” 春花见状,忙上前给林卿月拾掇起来。 林卿月心急,想要去见萧临泽,也没什么好拾掇的,穿好衣裳,披上斗篷,戴上兜帽,是头发也不梳了,直接去西角门了。 在西角门守着的门房原本在打盹,见得她和春花来了,是一个激灵,打着灯笼迷蒙地左右看了看两人,很是不知所措。 春花是个机灵的,忙上前给门房塞了点碎银子,示意他开门。 主人家的事儿门房向来是不多加置喙的,拿着碎银子就殷勤地给林卿月开了门,但也怕这大晚上的主人家一个姑娘出门出事,到时候追究起来他也跑不了,便试探着问道:“六姑娘什么时候回来啊?” “六姑娘今晚没来过这里!”春花眼中精光一闪,立时训斥道。 那门房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赔笑道:“是是是,六……今晚上是谁也没从西角门出去过。” 林卿月赞许地看了林卿月一眼,又转头低声对那门房说:“要不了多久,春花会在这里等着我的。” 话罢,她就出了角门,眼瞧着外面等着一辆马车。 她心头一动,直接上了马车,入目的则是许久不见、日思夜想的人,在马车内昏暗的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愈发惑人。 她的一颗心是跳得愈发快了,直接扑到了萧临泽的怀里。 萧临泽心头一‘咯噔”赶忙护住她的左手:“你当心着些,这左手才见好呢。” 可不是,伤筋动骨一百天,也不知是心头惧怕还是怎么的,林卿月这只手还是觉着有些不得劲儿。 “这不是有你嘛,没你在,我可小心护着它的,有你在,那你帮我护着就好了啊。” 林卿月说着,又往萧临泽怀里蹭了蹭。 “好。” 萧临泽无奈一笑,眼中满是宠溺。 可不得宠着,只要林卿月一撒娇,他是真的无力招架。 “空青哥哥,今日我晓得了些事儿。” 林卿月靠在萧临泽的怀里,情绪低落下去,同他说了今日之事。 “这种事情也是没法子,老太君也给过三姑娘选择,可是三姑娘愿意试上一试,好歹那是她心悦之人,人生难得赌一回,不到最后谁也不知输赢,你就莫要太过担忧了。” 萧临泽揽着林卿月的肩安抚道。 “是,确实不该跟姑奶奶置气的。”林卿月撅了噘嘴,回道,“就是……总要给我些日子想想的,想开了就好了,我就怕姐姐过得不好。” “我都知道的。”萧临泽沉吟半晌,复又问道,“你是如何想的?王姨娘那边要处理吗?我是觉得王姨娘为人不简单,我也见多了宫中那些娘娘们的争斗,是斗得死去活来的,后宅可不比前朝的谋算简单。” 林卿月顿时就笑了,头靠在萧临泽的肩头,牵连得他的一颗心都跟着跳动得愈发快了。 “怎么?这么好笑?” 萧临泽声音压得很低,显得愈发低沉惑人,惹得林卿月心痒痒,禁不住缩了缩脖子。 “不是啊,我就是想着,我何德何能啊?要嫁一个这么好的人,很少有男子能够体谅女子的苦楚的。” 说着,她‘噌’地一下坐直了身子,还特意板起了一张脸。 “不过,你只能体谅我一个女子的辛苦,不能体谅别的女子的!” “好好好,真是我的小祖宗。” 萧临泽忙不迭应道,话语中却是满满地宠溺。 林卿月心满意足地又将头靠到了萧临泽肩头,好半晌,才道:“我不想搅弄府中风云了,府里头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可是……我又担心姐姐,王姨娘那里没个定论,我总也不安心的,还有上回上南山,我听说也是姐姐从王姨娘那里得来的消息,说南山上的寺庙灵验” 萧临泽没有打断林卿月的思路,这个抉择得她自个做。 很快地,林卿月便做下了决定。 “算了,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裴霞姝做下的孽,没得要林夏和我来偿还,最后夏荷还被人给死了,还遭受了那般大的折磨,这哪里是单纯的报仇?这分明就是歹毒了!害人的怎能逍遥法外?” 林卿月一旦打定了主意就很难会改变,很少会有人能够阻止她。 “只有如此我才能安心。” “那你可想好法子了?” 萧临泽一向是尊重林卿月的想法的。 “想好了。国公爷不是要续弦吗?我跟姑奶奶说了我不赞同,估摸着姑奶奶该也不想国公爷那般着急的,应该还是要他再等一等的。” 林卿月摆弄着萧临泽的右手,扣着他手指上发黄发硬的茧子。 “不管事情会在什么时候发生,王姨娘迟早是要知道的,不若我早些同她说,有马脚的尽早露出马脚便最是好了,总比等着她将底下人都收拾服帖了再动手要更好。” “你想得倒是周全。” 萧临泽边说着,边顺着林卿月的意思将右手又伸给了她,任她接着玩儿。 “对了,前几日道上有朋友同我说,他在百花楼似乎遇见丹阳了,我也带着人亲自去查探过,可是没见着人,估计是百花楼的老鸨将她藏起来了。” 第253章 出嫁 “百花楼?” 林卿月不知百花楼是个什么地儿,但她一听就觉着这名字不好,不会是…… “花楼?你背着我去花楼?” “我的小祖宗诶,我是去查人,而且咱们该想的难道不是丹阳为何会在百花楼?当初她呆在裴霞姝身边到底是为了什么吗?裴霞姝是不是当真是她害的?这些问题吗?” 萧临泽只觉自个把一辈子的话都要说给林卿月听了,对外他很少一口气说这许多话,但对于自家跑偏的夫人,还能怎么办?只能宠着呗。 林卿月抿了抿唇,假意干咳一声,才道:“额,就……此事也只能顺着百花楼接着查了,守株待兔,且看看丹阳到底在搞什么鬼!还有百花楼的老鸨,也得好生查查。” “守株待兔不如主动出击,我改日再去探一探。” 林卿月猛地坐直身子,一双眼睛就那样直直地看着萧临泽,眼中满是控诉,看得原本就没做过对不住林卿月事的萧临泽都是一阵心虚。 “没……就正经事,你放心,小文他们会跟我一起的。” “谁知道啊。”林卿月故意道。 萧临泽摇头叹气,最后只得肃着面色郑重承诺道:“放心,我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情的,如果你没有放弃我。” 这是萧临泽的骄傲,他不是天生的贱皮子,若是林卿月不要她了,或是像先前那般对他不屑一顾,他也不会紧巴巴地往上凑。 在他心中,他不比任何世家子差,不过他也不会抱怨说自个没投个好胎,毕竟他连自个父母是谁都不知道,更不知他们是否还活着,也不知他们的无奈和隐痛,自然不会妄自揣测,更不会因此就让自个陷入仇恨中。 “知道啦,跟你闹着玩儿的。”林卿月得了萧临泽给的承诺,她也想给萧临泽一个承诺,“萧临泽,无论我将来变成谁了,是谢林卿月还是……我想要嫁的、心悦的,都是你。” 萧临泽瞬时明白了林卿月的话中意,倾身一把将人给抱住了。 “那我抢也要把你抢回来!” “好啊。” 林卿月虽答得干脆,但他们心里都清楚明白,要是必须要在家国和情爱之间做出选择,到头来他们都会选择担起自个的责任。 “你看见我了吧?长得好看吧?比谢林卿月生得好看吧?” 萧临泽没想到林卿月还记着这事儿的,笑道:“确实,很好看,特别是一双眼睛,只是可惜了,里子不对,连眼睛都黯淡了不少,要是你这双眼睛的光生在那双眼睛上,该是叫人挪不开眼吧。” 萧临泽没说的是,她太趾高气昂了,以前的谢林卿月会将心里的邪念憋着,现如今成了公主,是放肆无忌得很。 林卿月被萧临泽这话说得难得羞涩了起来,扭扭捏捏道:“嗯,真是愈发会说好听话了。” “不是好话,是实话。” 看着萧临泽严肃的面色,林卿月心弦一颤,凑上前吻了吻他的嘴角。 “嗯,实话!” 萧临泽顿时眉眼俱笑,像是一池沉水,突然荡漾开来,化作了春水,万分鲜活,诱着人恋恋不舍。 林卿月就这样看痴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赶忙伸手捂住了萧临泽的一双狐狸眼。 “你别这样瞧我,我……”林卿月红着脸嘀咕道,“我腿都看软了……” 萧临泽一把将林卿月拉到怀里来,伸手抬起她的下颌,道:“别这样说话,知道吗?” 林卿月看着萧临泽的眼睛,觉着他太凶了,瘪瘪嘴,乖巧地点了点头。 两人这姿势委实太过暖昧,就这样相对看了半晌,眼瞧着两人越贴越***素里最是大胆的林卿月却是不好意思了起来,率先开了口:“你还要抱多久啊?” 萧临泽回过神来,慌忙将林卿月放开了,还假意咳嗽了两声,然后就不吭声了,马车内一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良久,还是林卿月打破了这场静默。 “对了,我总觉着姑奶奶对你似乎过分客气了,这种客气……隐隐带着种尊敬,我觉着她是认识你父母的。” “兴许认识的吧,我问过义父了,义父该也是认识我父母的,不能只说是认识,该是分外熟悉,但他也不肯同我说。” 对于闵世海的隐瞒,萧临泽毫无怨恨,只是觉着有些遗憾罢了。 林卿月伸手握住了萧临泽的手:“没事的,一切都过去了,如果你想寻得真相,我可以陪着你一起找寻,若是寻不得,那我便是你的亲人,何况还有义父呢,他也是你的亲人啊,以后我们还会有孩子呢。” 林卿月此话一出,萧临泽只觉一颗心似是被人灌了蜜糖般,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 他回握住林卿月的手,朝她微勾了勾唇,眼中盛满了脉脉温情。 两人聊了许久,夜已深,萧临泽便赶着林卿月回去歇息。 “不管你如何想的,我总也支持你的,只是记得要保护好自个。” 萧临泽是再不想看见林卿月受伤了。 林卿月却是敏锐察觉到这句话的不同来。 “想要杀我的人你都查清楚了?” “除了分外神秘的青竹杀手,想要杀我的还有想要杀你的,都查清楚了。” 萧临泽看着林卿月,如实道。 林卿月没想到真的谢林卿月是真敢对自个下手,还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啊,也是个狠人,既然她能对自个下手,那她势必也会对姜媛下手,皇后和李文势必也是不会甘心的。 只是事情得一件一件来,何况武安侯府的事情她插手不得,只能提醒他们,只是不知姜媛会不会将她说的话给听进去,不若寄一封信函出去,直接给武安侯? 不行,她要让武安侯防备皇后、靖王,甚至真的谢林卿月,可谢林卿月现如今拿着的是她的身份,唯恐会激怒两国矛盾。 她很快就做下了决定,让秋菊带口信给萧临泽,让他想法子挑拨武安侯和皇后还有靖王的关系,至于谢林卿月这边,她干脆亲自走了一趟去寻姜媛提醒了她。 “这里到底是大启,她怎敢乱来?” 姜媛显然还沉浸在要嫁给心爱之人的喜悦之中,对于林卿月提醒一事并未放在心上。 “反正你出门时小心着些,嫁人之前没事莫要再出门了。” 林卿月一双秀眉紧紧蹙起,拉着姜媛的手又叮嘱道。 第254章 打算 “还有皇后娘娘、靖王殿下,你也莫要太过相信了。” 姜媛一言不发,只是拿她的一双眼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林卿月的脸。 林卿月心头一个‘咯噔”姜媛从没有用过这样的目光看过她。 她暗叹了口气,道:“媛儿,我的为人如何你是晓得的,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你且记住我今日之话便是。” 姜媛微微一笑,回握住林卿月的手:“你的为人我自是清楚的,只是靖王殿下同我的婚事是皇上赐的婚,何况皇后殿下向来也是和善体面的,该是不会……罢了,我且小心着便是。” 林卿月没有在武安侯府多留,同她说了此事便回去了,只是一出门她就同段玲雪道:“媛儿怕是瞧出来了。” 段玲雪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林卿月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瞧着段玲雪。 段玲雪福至心灵,着急道:“那……姜姑娘会不会记恨姑娘你啊?” 林卿月肯定地摇了摇头:“媛儿之所以跟我脾性相投便就是她从未有害人之心,也懂得自个想要什么并能坚持着不为外物所动,只是就此我们两人之间怕是会生了罅隙。” 段玲雪一噘嘴,破天荒头一回骂道:“什么殿下,简直是害人精!” 林卿月只觉心头熨帖,段玲雪被李文身边的小厮给骗了,她也不敢多说一句,如今为了她,却是骂起了人,全然忘了人家是高高在上的殿下之身。 两人回得府后迎面就碰上了万氏在怡潋院院外徘徊,林卿月笑着上前同她行了一礼,而后问道:“嫂嫂,这是来寻我吗?” 万氏向来不多言不多语,人也生得温婉乖顺,这会儿突然被林卿月叫住,似乎是没准备好,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当真是腼腆羞涩到了极致。 林卿月平时看着咋咋呼呼的,但其实心思最为细腻,总也是为人着想的,想着万氏进了怡潋院恐怕更是拘束,主动提议道:“嫂嫂,不若我们去花园里走走吧?” 万氏还是有些局促,但总比先前好些了,特特是两人走了有一会儿后,她总算是开口说起了今日来怡潋院的目的。 “六妹妹,今日我来,其实是……” 林卿月看着万氏,就见她揪紧了手中帕子,显然还是很紧张,但林卿月什么也没说,耐心等着她把话说完。 “我就是想谢谢你,若不是你,姑奶奶该是要给夫君纳妾了……也是我的不是,嫁给夫君这么多年了,一直无所出,我心头也是万分愧疚的,要是夫君休弃了我……” 万氏说着说着禁不住眼眶泛红,憋了半晌没憋住,到底是小声抽泣了起来。 林卿月瞧见万氏这副模样也是万般无奈,禁不住暗叹了口气,上前拍抚着她的背,安抚道:“不会的,兄长不是这样的人,再说了我也没做什么,是兄长,他一直是心疼嫂嫂的,也不愿纳妾。” “是……夫君心疼我……我跟他提过,他不肯纳妾,我……我这样哪里对得起他啊?更是对不住国公府的人……”万氏哭着扑到了林卿月肩头靠着,“让我主动离开夫君,我又是万万舍不得的……” “兄长是个极好的人,他温文儒雅,教养也是刻在骨子里的,不会舍得嫂嫂你如此自轻自贱的。”林卿月温声宽慰着万氏,“他既不愿纳妾,你硬逼着或是着急都没有用。” 林卿月是真的佩服自家这位兄长的,德行是一等一地好,待人更是温和有礼,待自个妻子也是万分尊重的,就是平素里忙了些。 “此事还得全凭着兄长的意思,他不应,若是将人迎进门了,到头来还是苦了人家女子的一生。嫂嫂,依我看,兄长对你一心一意那才是好呢,那是许多女子求都求不来的,或许就是因着你们太着急了,不若放宽心,再过些日子就好了。” 万氏终于止了哭声,这会子似乎是觉出不好意思来了,竟在自个小姑子面前哭了起来,赶忙背过身去用手绢子擦着眼泪,待平复好了情绪才又转过身来笑看着林卿月。 “我平素里还以为六妹妹……没成想六妹妹竟这般善解人意。” 万氏眼眶还是红红的,但这会儿笑起来,让人只觉岁月静好,看样貌倒是跟自家兄长的气质极为相配的,只是这性子…… 太软了,也拿不住事儿,无外乎这管家之权她拿不到手中,只能由着王姨娘管着了。 林卿月这厢想着王姨娘,她就瞧见王姨娘从左边回廊要转出来了,只是那边回廊外种着几株茂盛的万年青,遮挡了她半个身形。 她突然心生一计,故意拔高了音调道:“嫂嫂,你且放宽心吧,我同姑奶奶说了,姑奶奶暂时不会再存心思给兄长纳妾了,姑奶奶深明大义,也是尊重兄长的意愿的,就是…” “怎么?”万氏见林卿月愁眉苦脸的,当即问道,“你且跟我说说,若是有能帮得上忙的,我定然义不容辞。” 林卿月假意谨慎地四下瞧了瞧,余光瞟得王姨娘似乎听见了她们这话正悄然向她们靠近,故意压低嗓音,却又用能顺利叫不远处的王姨娘听得到的声音道:“是国公爷那边,听姑奶奶说,说不得会……” 一听得‘续弦’二字万氏都觉头疼。 “公爹怎会……”她惊觉自个说话声音太大了,忙又低下了声儿,拉着林卿月的手又往她面前凑了凑,这才道,“姑奶奶真有这个打算?” 林卿月拉着万氏坐到了花园里的石凳上,道:“姑奶奶不怎么管事了,这种话她怎会轻易提得出口?” 万氏一愣,半晌才回过神来:“是公爹,他……” 她本欲再说什么,可话到一半,想着儿媳不该议论公婆,忙将到嘴的话又给咽了回去“那王姨娘怎么办啊?”万氏心底好,王姨娘确实待她也不错,免不得就为她忧心了起来,“王姨娘的日子现如今好不容易好些了,我都以为公爹会将她扶正,怎会这么突然?” “我也以为……”林卿月用余光瞟了眼仍躲在万年青后面的王姨娘,接着道,“我只能尽力劝着,不让国公爷那般早再续弦,毕竟夫人还没死多久呢,纵然她死得不体面,但外人不知道啊,还是得等等才是。” 第255章 失望 “也是,公爹……也只有你去寻姑奶奶,求她劝劝公爹了。”万氏蹙眉道,“其实我也能理解公爹的想法,林府子嗣单薄,就只有夫君一根独苗,结果……” 她伸手轻抚着自个的肚子,不无失落道:“我的肚子又不争气……” “瞎说什么呢?”林卿月可看不得女子这般自轻自贱,“这生孩子哪里就是你一个人的事儿?若生孩子单看妇人一个,那要男子有何用?我们自去生了便是。” 万氏闻言,面色大变,身后捂住了林卿月的嘴,又左右瞧了瞧,见周围很是安静才微微安下心来,回头对林卿月训道:“你一个大姑娘家的,瞎说什么呢?仔细旁人听见了。” 林卿月没有辩驳什么,要是跟她相熟的,她还能犟两句嘴,万氏是个温驯的,她没得多跟她说这些,她也不定能听。 万氏见林卿月不吭声了,想着是不是自个的语气方才过于严厉了?让林卿月误会了? 她来了林府后是事事围着萧明辉转,但她是大家姑娘,家庭和睦,家中关系更是简单,很多事情也想不到,做错了反倒还得萧明辉来教她,后来她干脆就安安静静地做个不争不显的花瓶,跟萧明辉的小日子看起来也过得不错,但她有时候在想是不是自个太没用了,这不,一两句话就将人给得罪了。 “对……对不起六妹妹,我没有……没有旁的意思。” 对于万氏的道歉,林卿月很是诧异。 “你没说错啊,我也没生气,嫂嫂不用道歉的。” 听得林卿月这样说,她一颗心只觉酸酸胀胀的,眼眶泛涩,是又要哭的模样。 “夫君……夫君近来很忙,不是,就……一直都很忙,我刚嫁过来的时候夫君刚入朝为官,他要……” 这些事她从未跟人提及过,旁人都艳羡她寻了个好夫君,说她夫君待她专一,跟夫君琴瑟和鸣、相敬如宾,只有她自个知道,她的夫君温柔得像是个假人。 “他要应酬,他要忙着手头的政务、忙着查案,他是大理寺卿的,总有查不完的案子,有时半夜都在伏案看卷宗,他什么时候回房……甚至回没回房我都不清楚……因为他早早地又要出门去……” 林卿月心头一紧,瞬时明白了万氏心头的苦楚,她伸手将万氏揽进了怀里,再抬头往万年青那里瞧去,后面已经没人了。 她这才低头拍抚着万氏的后背道:“嫂嫂,以前我不懂事,也没跟你多亲近亲近,也不知道你心头苦楚,有什么想说的你自说出来便是。” “夫君太忙了,其实一年到头我们同房……同房的机会屈指可数,我在想是不是……是不是我于他没什么……魅力,才让他不想……可他也不出去寻花问柳,就是去应酬了,进了烟花之地,回来也能跟我交代清楚,我……” 林卿月心道,原来如此,症结原来出在这里。 “没有的事儿。”她安慰万氏道,“兄长就是太忙了。” 林卿月觉着萧禊能养出这么一个正直的好儿子,实在是难得,她瞧着都不是萧禊的功能,全靠她这位兄长意志力坚强。 万氏点了点头:“按理说我该是没有什么不满的……” 她已经哭得哽咽,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 “我知道他很努力,他是干大事的人,我不能……我不是个好妻子,没能让他无后顾之忧,只有指望着王姨娘管好家里,起码我……我不能成为他的绊脚石吧……” “可是我心头有时候也很苦啊,我知道他一心为国为民,是个有大抱负的人,想要在朝中干实事,一路走到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很是不容易,但……我有时候就会……有些失落……” 林卿月觉着有句老话当真是讲得好,‘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人也没有十全十美的,兄长确是兢兢业业、温文儒雅,为人也一心一意,但他太专注自个手头的政事,你说这样的人不好?又不是,但…… 林卿月也难住了,这可叫她怎么劝? “要不……你同兄长好生说说?这样下去你自个憋坏也不好了,你这样心结只会越结越大。” 万氏却是摇了摇头,她从林卿月怀里退了出来,又拿帕子擦了擦面上的泪水。 “不用了,这段时间皇上龙体抱恙,他是更忙了,就算了吧,我……过段时间再说吧她回头望着林卿月,一张哭得红肿的小脸上又带上了抹温婉的笑容。 “六妹妹,这家中也没什么同我年龄相仿的人了,你……” 林卿月会意,大大方方地笑道:“嫂嫂有空大可来寻我,我没事也来叨扰嫂嫂,嫂嫂别嫌弃我才是。” 万氏满足了,转身回了自个的院子,而林卿月也马不停蹄地回了怡潋院,甫一到得怡潋院她就吩咐了春花和秋菊,让她们轮番去守着王姨娘的屋子,一有风吹草动就通知她。 春花和秋菊没有多问,一得了令就去了。 王姨娘一回去就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服侍她多年的吴娘子看着心慌,问道:“姨娘,您这是……” 王姨娘抬起头,直愣愣地看着吴娘子,道:“小吴啊,你说,我是不是就是不配做这个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做国公府的正头夫人啊?” 吴娘子以前受过王姨娘的恩惠,后来就跟着伺候王姨娘了,王姨娘起初是连她也不信的,还是她在她身边呆了得有八年,一直忠心耿耿护着她,她才渐渐同她说了些过去的事儿。 她是看着王姨娘一步步走过来的,也知晓她隐忍至今就是为了活着、为了给自个孩儿报仇、为了给自个报仇! “你说,我好端端一个女子,因为裴霞姝不能生育,不得不被她纳做国公爷的妾,好不容易得宠些了,有了孩子,结果还被她给害死了,我……我也被她害得不能生育……” 王姨娘说这番话时双眼发直,好似被魇住了般。 “我当年的样貌在一干丫鬟中那也是极好的,虽不能嫁给什么富贵人家,一个清清白白的好人家我还是嫁得的,就怎么……沦落到了如今的地步?” 她抬起手臂,低下头看了看自个身上穿的衣裳,很是素雅,自从她孩子走后她就没穿过什么花红柳绿的衣裳了,就是今儿也只是穿了一身棕色衣衫,看着也是无趣,为了伺机报仇,蒙蔽裴霞姝,就是衣裳的料子也没有多好。 第256章 夜会 “我觉着这么多年我就像是个笑话,什么福气都没享过。” 吴娘子闻言,心头阵阵发酸,眼眶子都湿润了。 “王姨娘,您甭这般想,您这福气不是来了吗?” “哪里来了?难道方才你没听到谢林卿月那丫头说吗?萧禊要续弦!续弦啊!” 王姨娘是难得失态地大声吼了出来,眼眶都红了,可吼完这一嗓子她便息了声儿,似乎也觉出自个情绪太过激动了。 “这发脾气也没有用。”她说着又冷笑一声,“呵,我还以为经此一遭,他萧禊清楚明白,自个就不是个好夫君,不会再娶妻纳妾了,没成想没过多久又旧态复萌,还真是个” 真是个什么呢?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他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而自个说到底不过是个奴仆,他怎会存有什么愧疚之心? 吴娘子从来没见王姨娘这样过,是分外担忧,忙劝道:“姨娘,这……国公爷还没当众说此事,那定然是还没定是哪家的姑娘,那就……” 王姨娘双眼一亮,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你说得对,既然如此,定然还有转圜的余地。” 她一下下敲击着桌面,忖度良久,才道:“小吴,有件事还得你去帮我做。” “姨娘大可吩咐便是,这是奴婢分内的事儿。”吴娘子恭顺道。 王姨娘闻言,满意了,同吴娘子招了招手,让她附耳过来,只是当吴娘子得知了王姨娘的计划后却是迟疑了。 “这……要是国公爷追究了起来,只怕姨娘您……此事实在太过冒险了,于国公府的声名也不利啊,国公爷可是最重声名的。” 王姨娘却是笑了,似乎对于吴娘子担忧的事儿全不在意。 “这算什么?做得小心点就是了,何况……不冒点险怎么能得到自个想要的呢?” 她从来都知道没有不冒险就能轻易得到的东西,想要有所得,必定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小吴啊,我已经不年轻了,还有几年好活啊?已经耗不起了,我不想再我余下的日子还有人欺压在我头上了,你也不想吧,跟了我这么多年,一直在忍,现如今的日子好不容易才好些了。” 吴娘子见王姨娘心意已决,知道再劝也是无用,只得道:“姨娘所言,奴婢都明白,奴婢这就去办。” 吴娘子是赵姨娘唯一信任的人,见得她动了,春花和秋菊知晓事情不简单,忙跟上了她,却见她去寻了同样在府上干活的丈夫,没多会儿她的丈夫就出府去了。 春花和秋菊不是府上的人,不受府上主家管束,春花让秋菊回去知会林卿月一声,自个则紧跟在吴娘子丈夫的身后也出府了。 她倒是要瞧瞧吴娘子的丈夫要做什么! 一路上她不敢跟得太近了,只敢远远地跟着,眼瞧着吴娘子的丈夫拐过了几条街,走得是愈发偏僻,竟是到了他们家门口。 没多会儿,她就见吴娘子的丈夫带着自个父亲辈的人出来了。 他父亲还在抱怨:“这种事儿,亏你们想得出来!到时候万一出事可怎么办啊?” 吴娘子的丈夫扶着自个的父亲,哄道:“哎呀,爹,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大户人家,你不懂的,要是王姨娘一直得势,我们家也才能愈过愈好啊。” “我是不懂你们的……”吴娘子丈夫的父亲长得有些矮,这会子甩着手往前走,拖长了嗓音道,“我随你们的,现如今咱们已经在城里买上房子了,何必呢?” 他虽这般说着,但脚步不停,显然还是要去帮他办此事的。 春花心道,这人办事还真是小心,怕人认出他来,就喊了他父亲来,不过他父亲确实没什么人见过,这样是要保险些。 只见他们出了自家后,又穿过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巷,走得是愈发偏了,好容易到了一处破败的房子里,却见那房子里有不少人,都是穿得破破烂烂的,像是乞丐。 吴娘子的丈夫在离那破房子的不远处就不走了,叮嘱了自个父亲两句就拐入了就近的一处小巷里藏着,而春花还在离他们远些的另一处拐角边等着。 她没怎么跟过警惕性这般强的人,是万分紧张,生怕吴娘子的夫君发现了自个的踪迹。眼瞧着他回头望来就立马往回一缩头,过了好半晌才敢将头探出去,却见吴娘子的公爹已经走到了那边的乞丐身边。 他们说话的声儿不大,春花起初有些听不清楚,只看见吴娘子的公爹从自个身上拿了些铜板出来,那些乞丐双眼发亮,纷纷上前领着铜板。 那帮子乞丐的老大当即拍胸脯道:“放心,老爷子,不就是传荣国公的谣言说他不行吗?我保证不但能将这话传出去,还叫他们查不出是谁说的!” 那帮子乞丐纷纷保证。 春花就只听清了这一句话,但已经足够了,她唯恐吴娘子的丈夫发现了自个,转头就打算往回走了,可没走出几步,她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迅猛的脚步声。 是夜,林府要落钥了,可春花还是没有回来。 “只怕是他们发现春花的踪迹了。”林卿月蹙眉道。 秋菊很是担忧:“这可怎么办啊?他们会不会杀了春花灭口啊?” 春花和秋菊感情颇好,一直是情同姐妹,两人办事也向来极有默契,秋菊这会子更是万分担忧春花的安危。 林卿月起身,同秋菊道:“你且放心,你们既是一道来的林府,我自然是要带着你们一道回去的,没得就要少了谁,你先去萧府找空青,让他想法子探一探春花的下落。” 春花得了令,不敢耽搁,忙往府外去了,而林卿月则带着段玲雪去了王姨娘住的院子。 王姨娘不过是个姨娘,也不受宠,原是没有单独的院子的,就一个屋子住着,如今国公府的后宅空荡了,萧禊对她也有愧,这才拨了个院子给她。 她到的时候王姨娘屋里已经熄了灯了,还是吴娘子出来拦的人。 “六姑娘,这么晚前来有何要事吗?姨娘已经睡下了。”吴娘子穿着一袭暗青色的衣裳,微微弯着身,恭敬地同林卿月道。 林卿月轻轻一笑:“睡下了吗?我以为王姨娘等着我呢。不过也没什么,找吴娘子你也是一样的。” 吴娘子跟着王姨娘多年,心计且不说如何,但能屈能伸这一点还是会的,就是如今王姨娘得了势她为人处世也是有礼有节的,从不仗势欺人,就这样,短短时间内王姨娘在府内倒是积攒了不少声望。 第257章 头绪 “姑娘且说,奴婢若是能帮的,定然全力以赴。”吴娘子说这话时是愈发恭敬了。 林卿月笑着往前一步,朝吴娘子低声道:“本姑娘不喜欢兜弯子,你最好是在明儿一早便将春花给我送到怡潋院来,不然你且看看我能不能拆了你家寻人!” 吴娘子心头一跳,不动声色地瞟了眼黑沉沉的屋子,这才陪笑道:“六姑娘说的哪里的话啊?这……春花去了哪里我怎么晓得啊?” “是吗?”林卿月冷笑一声,“你不知道,你的丈夫该是知道的吧。我给你时间好好思虑,一晚上足够了,若是明儿一早我醒来后还不知道春花的下落,你可以试试你跟你丈夫会是个什么下场!” “六姑娘,您这不是为难奴婢吗?” 吴娘子摆出一副万分委屈的模样,可惜林卿月不吃这一套! “你说,你们的手段比得过飞龙卫吗?”狐假虎威林卿月还是会的,“查人、藏人,特别是审人啊,飞龙卫那可是一等一的,在整个大启,他们要说自个是第二,可没人敢称第一,当然,你们想试试也是可以的,毕竟这样的荣光不是人人都有的。” “六姑娘,您可不能胡来啊。”吴娘子是直接跪到了地上,“奴婢和奴婢的夫君要是做错了什么事儿,您要打要骂都好,这扯上飞龙卫算什么?奴婢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不知道,那你大可去问问你的主子,看看她知不知道!” 林卿月觉着这王姨娘厉害,她身边的丫鬟也被她调教得厉害,就这装无辜的模样,可比死去的秦姨娘不知高明了多少。 她微微弯下腰,然后伸出一只手抬起了吴娘子的下颌,让她能够直视着自个的眼睛。 “你怕不是忘了春花是什么人,那可是萧府的人啊,萧府的主人是谁?你们胆子也是够大的!其实动了萧府的下人也不重要,但是你们打了萧临泽的脸,且看看他会不会给你们涨涨教训!” 吴娘子这会子确实是慌了,她对王姨娘是忠心耿耿,但…… 她嫁人了,她是上有老下有小,哪里惹得起萧临泽啊?那萧临泽可不是个善茬儿! 她一双眼睛骨碌碌乱转着,显是慌了,但她也清楚墙头草是没有好下场的,她到底是没有出卖王姨娘,只道:“六姑娘可不能冤枉好人啊,何况三姑娘……三姑娘可是嫁给我们姨娘的侄子了,您要处置奴婢,总得问问我们姨娘吧。” 林卿月甩开了吴娘子的下颌,道:“怎么?威胁我?” 吴娘子将头埋得更低:“奴婢不敢。” “我看你是敢得很!” 林卿月抬头望了眼王姨娘紧闭的房门,那里是一丝动静都没有,倒是沉得住气。 “我不会冤枉好人,但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你还是快快将事情回禀你的主子吧,我可没多大耐心。” 话罢,她便离开了。 有股子火在林卿月心头乱窜着,她快步往前走着,企图将这把火发泄出来,但显然是于事无补的。 段玲雪看得焦心,却又不得不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娘,他们会不会已经将春花给灭…” 林卿月猛地停下脚步,回望着为自个打着灯笼的段玲雪,道:“他们敢!我给他们十个胆子,要是敢,我看王姨娘和她吴娘子还有她那夫君还能不能活!” 她这话不是虚言,要是他们敢杀了春花,她是决计不会让他们再活了。 王姨娘自是没睡的,林卿月的声音也刻意地没有压低,加之已然深夜了,四处是静得很,林卿月的话自然清晰地传到了她的耳中。 吴娘子顿时慌了,踉跄着进了屋,是连门都没敲了,结果一进门王姨娘就不知扔了个什么东西出来,正正砸到了她脚边,将她吓了一跳。 “敢威胁我!敢用萧临泽威胁我!果真是裴霞姝的种,都要跟我作对!” “姨娘,现如今可怎么办啊?六姑娘若是真的……” 吴娘子试探着问道。 “能怎么样?你那夫君也是,怎么不知当心着些,到时候我们做的一切都要付诸东流了!” 王姨娘隐忍多年,现如今她已然不想忍了。 吴娘子还从未见过王姨娘发这般大的火,吓得是直接跪到了地上。 “是……都是他的错……可姨娘您一定要救救他啊,他总也是跟奴婢一道,盼着姨娘您好的……” 王姨娘看着地上的吴娘子,也清醒了许多,叹了口气,道:“罢了,是我着急了,你快起来吧。事情已经办妥了吧?那丫鬟给送到宋氏手中了吧?冯氏该也是知晓了吧?” “都办妥了。”吴娘子起身后道。 “那就得了。”王姨娘又安稳躺回了床上,“你明儿一早去寻了谢林卿月,同她说了此事,她自会去寻宋氏和冯氏的,只是还不待她去寻人,有人该是会有所行动了。至于你跟你丈夫,近段日子就不要出府了。” 吴娘子心头虽还是揣揣不安的,但她还是应下了王姨娘这话,安静地退出了王姨娘的屋子。 王姨娘所料不差,翌日一早林卿月就收到了封信,让她独身一人前往城西的端王府。 这端王府早已被查封,也正因此那边倒是人迹罕至,就是有人被逼无奈要去那里也会绕道而行。 段玲雪一听得林卿月念出信纸上的内容顿时就慌了。 “姑娘,不行,你不能单独再去那么危险的地儿了,那肯定是他们给你设置的陷阱,你忘了上回了吗?也是这样,你一个人出去,结果一只手都差点废了……” 提及此段玲雪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林卿月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春花因我而死。” “不若……”段玲雪僭越地上前紧紧抓住了林卿月的衣袖,“不若我们去寻老太君,老太君那般疼您,定会帮着您的。” “此事没有证据,何况续弦一事姑奶奶还不想让王姨娘知道的,是我想要试探。” 林卿月现如今也不敢断定萧老太君会不会为了一个丫鬟和王姨娘翻脸了。 “那我们去寻萧统领,他那般厉害,定然有法子的。” 段玲雪又急急提议道。 林卿月还来不及说什么,怡潋院却是突然来人了。 一一是吴娘子。 “六姑娘,奴婢确实不知春花去了哪里,但是奴婢去打听过了,听说是被大房和三房的两位夫人请去了,说是问点事儿,该是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第258章 万氏 吴娘子垂首,万分恭敬道。 林卿月勾唇冷笑:“王姨娘不愧是这后宅里笑到最后的妇人,当真叫人刮目相看,真是失敬了。” 林卿月不用脑子想都知道这是王姨娘搞的鬼。 王姨娘深知自个暴露了,不能让春花回来给林卿月报信,又不能杀了春花,因为她知道春花是萧临泽的人,到时候事情可就闹大了,她干脆祸水东引,让同样对林卿月怀恨在心的宋氏和冯氏将春花拿下,借此来给林卿月一个教训。 宋氏是蠢,或许真会拿着她泄愤,但冯氏会吗?冯氏惯会挑拨离间,也有些小聪明,真的会轻易掉进王姨娘设的陷阱里? 电光火石间她突然想到了真正的谢林卿月,她来那日姑奶奶没让宋氏和冯氏见她,这两人可是特地到国公府门口堵了她的,几人还在马车上谈了有一会儿,说不得几人已经牵好线搭好桥了,何况她已然不顾忌她的原身了,都让皇后娘娘亲自出手要来害自个了。 原来这才是王姨娘打的算盘。 要是她亲自去救春花了,真正的谢林卿月要真对她做了什么,林府也是敢怒不敢言,况且在萧禊心中她这个女儿也算不得什么,为了粉饰太平他也不会多说什么,就算他真要追究,皇上也不会让他追究的,毕竟这关乎两国安稳。 林卿月都想拍手称赞王姨娘了,若事情真如她所想一般,那王姨娘还真不是一般的厉害不过细想想也是,自个的杀子仇人就在边上,还能隐忍多年,然后伺机而动,那可不是不简单。 “六姑娘说笑了,我们家姨娘能有什么旁的心思呢?她总是为着国公府着想的。” 林卿月在短短的一瞬想了许多,听得吴娘子这番话,没多说什么,只轻笑了一声,然后摆手让吴娘子退下了,只是吴娘子还没跨过门槛,就听得林卿月在她身后道:“好自为之吧“姑娘,您还要去吗?”段玲雪怯生生问道,是生怕林卿月冲动。 “去,为何不去?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林卿月不怕真正的谢林卿月会对自个如何,她只怕她不管不顾,挑起两国战事。 段玲雪闻言,是大骇:“姑娘,您不能再冒险了,不若我们去寻萧统领想想法子……都是奴婢没用,遇事都不能给您挡着……” 林卿月微微一笑:“做事得力的人有春花和秋菊就够了,你哪里需要这个啊?你就负责逗姑娘我开心就是了。” 段玲雪擦了擦脸上的泪珠子,道:“可是姑娘……” “好了,我接下来交代你的事情你做好便是。”林卿月一只手拉着段玲雪的手,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道,“我们要做两手准备,纸上给我的时辰要到了,我马上就要出门,你先去常青园,寻姑奶奶,同她说宋氏和冯氏的事儿,而后再去寻萧临泽,就说我要对我动手了,就在端王府。” “什么?”段玲雪是一头雾水,这寻萧老太君是情有可原,但对萧统领说的这番话,叫她简直是摸不着头脑。 林卿月不欲多做解释,道:“你原话同他说,他知道怎么做。” 只有萧临泽一个人知道她才是真正的明月,她相信他会懂她这话的。 “秋菊现如今还没回来,应该还呆在萧府的,你若是没法子了,寻她便是。”她又叮嘱道。 段玲雪忙不迭点头,同林卿月一道出了怡潋院。 林卿月戴着长纱斗笠,在马棚寻得自个的马儿珍珠,轻轻摸了摸它的马头,在它耳边低声道:“珍珠啊,对不住,跟了我这么个主人,又得叫你跟我一道出生入死了。” 话罢,她直接翻身上马,骑着马跑出了林府往端王府去了。 端王府以前也是得过势的,如今却是鲜有人至,倒是可悲可叹。 这里是贴了封条的,林卿月不能大喇喇地直接从大门进去,只得翻身下马,然后牵着马从后绕了过去。 来到端王府的侧面后,正有一棵树在外面,林卿月将马系在树下,然后站在了马背上,这才爬上了树翻到了墙上。 只是这翻到了墙上容易,跳下墙却是有些难了,但时辰差不多了,不跳也得跳。 她甫一跳下去,脚就崴了,她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只能踉跄地坐到一边儿的石头上,想要歇歇,没成想这时候阿奴竟是来了。 “我们家公主已经等你很久了。” 林卿月抬头望去,就见阿奴穿着大启的衣裳,平素里大大咧咧的劲儿倒是掩去不少,多了几分女儿家的娇憨,但她眼中还是一如既往地骄傲,带着西洲人独有的桀骜。 林卿月细想想,也是,毕竟阿奴可是雷克手底下最得力的副手的妹妹,那也是西洲分外勇猛的勇士。 “你倒是跟以前一样。” 林卿月看着阿奴,不自觉地带着怀念的口吻说出了这话。 阿奴对林卿月的话是不明所以,故意对她横眉竖目道:“你瞎说什么胡话呢?我可不认识你!快来,公主已经等你很久了!” 林卿月蹙眉,她原以为真正的谢林卿月只是想引她来此处,然后再伺机杀了她,哪里料想她人还真的就来了。 真是蠢到家了,要是挑起两国战事,她真以为她能全身而退?这里可是端王府,端王可是顶着谋逆的名头啊。 她原本想着,既来之则安之,如今看来却是不行,再这样下去,两国好不容易维系的和平怕是就要被她谢林卿月给毁了。 她头一次如此义无反顾地想,要是她能换回自个的身子就好了,饶是…… 饶是她不能再嫁给空青哥哥了,只要两国的子民能免受战乱,那也未尝不可。 她的脚崴得并不严重,坐了一会儿也只是有些疼,走路还是能走的。 眼瞧着阿奴转身就走,她连忙跟上,只不过因着右脚崴了,走得快了就一瘸一拐的。 “阿奴,你等等我啊,春花呢?春花在哪里啊?” 阿奴回身,瞪着林卿月。 “阿奴也是你能叫的?” 话罢,她转身接着往前走。 林卿月却是不动了,她已然做下决定,她要向阿奴表明身份,并取得她的信任。 “阿奴,你还记得儿时我们很是顽皮,打碎了我母后玉佩的事儿吗?那玉佩是我母后贴身佩戴的东西,是姑婆送给母后的,她就只有那日没有戴在身上,结果被你打碎了,我怕母后责怪你,就替你担下了罪责,结果头一回被我父王给打了,我一直哭,但我还是没有供出你来……” 第259章 诉苦 阿奴停下了脚步,难以置信地回头望着林卿月,因为这件事只有她们两个人知道。 林卿月见她的话奏效了,接着道:“后来你就跟我保证,说以后你要保护我,为此跟着雷克练功夫的时候你更认真了,功夫也真的练得极好,只是后来有一回,又是因着我顽皮,胡闹,差点跌下马……是被你给救回来的……” 她说着过往,禁不住眼眶泛酸,都要哭了。 “可为此你也伤了脸,我怕你毁容,一直哭,你还安慰我呢,说不嫁人跟着我一辈子也是好的,现如今你脸上还有道淡淡的疤痕呢,我知道你心里其实一直很难过,怕人看见,就拿头发挡着,就算我说拿胭脂遮一遮也没关系,但你还是不愿意将那绺头发收起来,说是习惯了。” 阿奴确实留了一大绺头发在右边,为的就是挡住那右半边脸颊上已经淡去不少,不仔细瞧近乎瞧不清的疤痕。 听闻林卿月的话,她也忆起了那些过往,忍不住抬手摸到了自个右边脸颊上,但很快又反应过来。 “你胡言乱语什么呢?这都是我跟……” “你觉没觉着你们家自从公主落马后就变了?”林卿月趁势问道,“变得很不讨喜,起初有些沉默寡言,说是摔伤了脑子什么都不记得了?但行为很是奇怪,她甚至知道很多大启的事儿,就像是从小长在大启的,连马儿都怕了,还有……” 阿奴极具异域风情的一双眼是越瞠越大,嘴唇哆嗦半晌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是不是还让你害人?你觉着你们家公主会叫你去害人吗?她虽然任性,但是大是大非她还是拎得清的,也一直保有一颗良善之心,阿奴,你觉着我说得对吗?” 林卿月自诩不是个听话的人,她任性顽皮,但她从无害人之心,她是极为爱憎分明的,旁人若对她好她便待你真心实意,若旁人妄想害人,她也决计不会手下留情。 她见阿奴已经开始动摇,再接再厉道:“阿奴,你说,我是这样的人吗?” 阿奴下意识摇了摇头,后猛地抬起头来:“不对!公主……公主分明还是那副模样,乍a……” 心衣“真的不会吗?”林卿月步步紧逼。 阿奴咬唇,一时想不明白,干脆恼羞成怒道:“快走,你再不去,你那丫鬟就要死了!” 林卿月没动,只问:“阿奴,春花没有害过人,你忍心害死她,再害了我,然后挑起两国战事吗?你要眼睁睁看着两国子民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吗?” 阿奴一双深邃的眼中盛满了不知所措,她有勇气为明月挡刀挡箭,但让她阻止明月要做的事她却是不知该如何开口的,她从小到大就习惯了听从明月。 而就在这时候,明月却是穿着一袭粉衣来了。 “阿奴,你磨磨唧唧地在做什么?” 阿奴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立时走到了明月身前,却是垂着头一言不发。 林卿月抬头望着站在廊下的明月,道:“凶她做什么?你明知她没什么心计,不懂掩饰的。” 明月见林卿月如此坦荡,她反倒慌乱了。 “你……你胡说什么?好似你多了解阿奴一样,其实你们根本就没见过!” 林卿月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垂首站在明月身后的阿奴,复又望回了明月。 “你说吧,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明月没有说话,转身就走,林卿月无奈,只好跟着她一道往前走了。 “你别忘了你现如今的身份,要是两国真的敌对了,你觉着你还能嫁给李文吗?” 林卿月说完这话,就见明月陡然停下了脚步,然后转身恨恨地看着她。 “你算哪根葱?我要你来教训我?你也真是厉害啊,你得不到的人,就塞给自个的闺中密友,真是好手段啊!” 林卿月都想问问明月是不是脑子有包了? “得不到?我那是不屑要!无怪乎你被李文耍得团团转了,就你这脑子,凭什么以为我能左右皇上的决策?不过是皇上看不上你看得上的李文罢了,他将来不会是储君,怎么?你还打算腆着脸上去帮他?你别到时候什么都赔上!” “你以为我怕吗?我本来就什么都没有,赌一赌又何妨?既然皇上让我得不到他,好啊,那我就搅乱这京都风云,且看看他狗皇帝能不能死!” 明月咬牙切齿道,眼中满是恨意,还有疯狂。 真正的谢林卿月是真的被李文要娶姜媛一事弄得疯魔了,林卿月如此想道。 明月看着林卿月用自个这副身子,再高高在上地用那双眼怜悯地看着自个,心头那股子气更是横冲直撞,无处发泄,干脆一挥手让人将春花带了上来。 春花甫一见得林卿月就大叫道:“姑娘,您来做什么啊?您快走啊,别管奴婢。” “瞎说什么呢?”林卿月斥道,“今日我们两个都得好生生离开!” 春花是知道林卿月的倔强和善良的,当即也不多嘴了,只是又挣扎了两下,奈何押住她的两个人是西洲来的汉子,长得是高头大马的,气力也是一等一的,她自是挣脱不开。 有明月示意,那两个汉子拖着明月就走,林卿月心头一凛:“你们要做什么?” “能做什么?给你点教训啊。”明月冷笑道。 林卿月瞪了明月一眼就往那两个汉子带着春花离去的方向奔去,却见那两个汉子竟是带着春花到了端王府的一处荷花池边。 “你们快放了她!” 那两个人自然是不会听林卿月的,只是抬头望向姗姗来迟的明月,明月看着林卿月讥笑一声,然后朝自个的收下抬了抬下颌。 两个汉子会意,直接按住春花的头颅就往池水里送。 林卿月大骇,上前就要去扒拉那两个汉子,那两个汉子没有留情,直接大手一挥,林卿月踉跄着摔到了地上,但她顾不得疼痛。 她回头望着明月,咬牙切齿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不开心啊,但是看着你痛苦我就开心了啊。” 明月脸上扯出一抹诡异又疯狂的笑来,要是在寻常人脸上显出这副表情来,怕是会让人觉着可怕,偏生她长着一张艳丽的脸庞,这般看着倒显得更为多情了。 “你看着自个摆出痛苦的神色,你觉得很快意?”林卿月冷笑道。 第260章 冒险 明月咬唇:“你闭嘴!还愣着做什么?继续!” 林卿月眼瞧着春花又被那两个汉子压着按头下去呛水,忙上前捶打着那两个汉子。 阿奴见状,是万分不忍,劝道:“公主,闹出事情来了也不好,就这样就够了吧。” “不够!怎么能够?你向着她们?”明月因着太过生气,脖子上的青筋都根根暴起了。 阿奴被明月这一嗓子吼得哑了声音,低低道:“我们来大启,是为了两国和平的,这样闹着不好。” 她是真的动摇了,他们家的小公主不该是这样的,她虽顽皮任性,却也拎得清轻重,决定了一件事,无论千难万难,都会勇往直前,不会像是现如今这样,连公主的高傲都没了,就卑微地乞求着一个男人的爱。 她想要明月清醒一点,她想要那个熟悉的小公主再回到她的身边。 她忍不住抬头望向不远处的林卿月,就见她也不管自个是否会受伤,是拼着所有也要去救自个的丫鬟。 那两个汉子是西洲人,力道大,林卿月细胳膊细腿儿的,自然拗不过两人,两人又得了明月的令,一直将春花的头往池塘中摁,再这样下去人只怕不死也得脱层皮。 林卿月原是不想伤害这两个西洲汉子的,好歹都是西洲人,是有情谊的,奈何再这样下去只怕春花就要死了。 她看着春花被摁在水里,不断挣扎着,眼瞧着她要窒息了,又被人拎起来,就这样备受折磨,不知何时是个头。 她咬牙下定了决定,右手伸到脑袋上打算取发簪,可她忘了明月一直在身后看着这场闹剧的,自然也将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快,来个人拿住谢林卿月,她要拔簪子。” 林卿月闻言,不敢再耽搁,立时就从头上拔出了簪子来,可那汉子的反应也很是迅捷,一人仍拉着春花,一人却是反过身来扣住了林卿月的手腕。 而这会子阿奴也趁势道:“遵命,阿奴这就去拿下她。” 话罢,她就要上前去拉住林卿月,当然,这不过是虚晃一招,看得林卿月一只手被制住,而拿着发簪的那只手就要挥来的时候她见机放开了她的手,且一副站立不稳的样子,将原本拉着林卿月的那个汉子往后一撞,差点没栽进池塘里去。 阿奴是有意放她的。 林卿月立时看出了阿奴的意图,趁机推了巴另一个汉子,然后趁机将狼狈不堪的春花拉走了。 明月也看出了阿奴是故意的,她瞪了她一眼,然后对另外两个惊魂甫定的汉子斥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追?” 她说的是什么也不怕,但为了低调行事还是只带了这几个人来,没成想就这几个人还叫人给逃了。 她心头火起,几步走到阿奴跟前,抬手就甩了她一耳光。 “你还真是能耐了啊?谁才是你的主子?” 阿奴的头被打得偏到一边去,眼眶瞬时就红了,以前的小公主是从来不打她的,甚至只要有旁人敢欺负她,就会为她出头。 “公主,阿奴只是……阿奴只是不想你一错再错……” “连你也认为我错了?错的到底是谁?” 明月心头那股子火‘蹭蹭蹭’地不断往上冒,她忍不住就吼了出来。 她原以为她发了这场火阿奴就会消停了,没想到阿奴不过区区一个奴婢,竟还敢跟她犟嘴。 “你以前不这样的,我们西洲的小公主该是明媚的,她是天上的达娃,才不会为了一个不爱自个的男人折腾得自个人不像……” “不像什么?”明月猩红着一双眼看着阿奴,“你说啊!不像个人是不是?我要像个人做什么?我像人的时候他们谁多看过我一眼,你说啊!” 林卿月说的话又在阿奴耳边响起,她说她才是真正的西洲公主,她在此刻深以为然。 “你在想什么?你为什么不说话?我难道说得不对吗?自从我醒来后,你有真心再接纳我这个主子吗?” 明月的声声质问响在阿奴的耳畔,见得面前这张熟悉的面容爬满泪痕的样子,她又心软了。 “公主,我们总得顾忌一下西洲的百姓的,我们背负着……”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得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脚步声分外急促,没有多加掩饰的意思,能在这清白天日里还光明正大地来这被封了的府邸的,显然是官府的人。 这官府的人是明月让人去通知的,结果林卿月她们跑了,她们倒是要折在这里了。 阿奴不敢耽搁,今儿又被林卿月一顿训,脑子也清醒了不少,知晓这地儿不能随便来,是拉着明月就开跑。 明月也知晓不能叫人发现,总算是安稳了些,乖乖地跟着阿奴从另一处偏门逃走了,气喘吁吁地逃到大街上后,她闲适地理了理衣衫,才道:“其实我做了两手准备。” 阿奴闻言,直接呆立当场,她突然发现如今的公主真的叫她猜不透,也不全是信任她的。 明月用涂了粉色丹蔻的手指轻挑起了阿奴的下颌,道:“你猜猜,她能逃得过吗?” 话罢,她就明媚张扬地大笑了起来,幸而这条街上的人不多,不然怕是要有人指指点点了。 但阿奴此时却在想,要是小公主跟以前一样穿一袭大红衣裙,再配上这张笑颜,肯定要比粉衣配着更好看的,如今瞧来却有些不伦不类了。 春花方才被人那般折磨,早跑不快了,她拉着春花躲到了一处偏房里。 她扒拉着窗纸往外看去,就见那两个汉子就要来到她们的藏身处了,她看了眼还迷迷瞪瞪的春花,叮嘱道:“你就在这里呆着,到时候空青会来寻到你的,我去引开他们。” 春花只觉脑子里现如今装的好像是一团浆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卿月跑出去将人引开,而自个却是阻拦不得。 林卿月跑出去后那两个汉子果真看见了她,她原本打算在端王府里兜圈子的,显然这一套不行,她绕了好几圈,发现两个汉子撵着她往端王府的西角门跑,她心头觉出不对,但她已然慌不择路,直接从西角门蹿了出去。 她回头去看,那两个汉子没在追上来了,只是还不待她深吸口气,就有人从背后突然捂住了她的口鼻。 第261章 恶计 她惊呼,就要蹬腿挣扎,可身后的人力道很大,这处又罕有人至,没人看得见她,她就撒着泼,拿手挠身后人的手臂。 那人气恼,一手刀将她劈晕了。 林卿月醒来时入眼的是大红色的床帐,刺得她眼睛生疼,她又偏头去看,屋内的陈设还算雅致,可又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怪异,不像一般住人的屋子,何况这地儿她确定没有来过她就打算翻身坐起,一探究竟,可这不小心牵扯到了她被人用手刀批过的后脖颈,是疼得很,她忍不住惊呼了一声,而就是这声似乎惊动了外面的人,屋门就在这时候响了。 进屋的是一个粉妆艳抹的半老徐娘,一头乌发梳到一边,半披半梳,再戴上了朵大红花,别提有多花枝招展了。 “哎呀,你醒了啊。” 她一手拿着和她那身俗气的红紫轻纱如出一辙的红紫绢帕,一手拿着团扇,摇啊摇的,眼角眉梢全是笑意。 “啧啧啧,真真是个美人胚子啊。” 林卿月不喜这人用轻佻的眼神打量着自个,就好像在估量她的价值般,这让她觉着被冒犯到了,因此她也不客气,直接对着来人瞪了回去。 “就是眼神我不喜欢,太倔强了。” 我要你喜欢啊?林卿月在心头这般想道。 “以后你就留在这里吧,就叫冬梅吧,你啊,穿大红色好看,红梅正好适合你。” “等等。”林卿月忍无可忍了,“你能不能别这么自说自话?你问过我,我答应了吗?” 那人嗤笑一声,又上下打量起了林卿月。 “过去的事儿都过去了,忘了吧,既到了我这百花楼,就好生跟着绪娘我一道混。” “什么?”林卿月再坐不住,‘噌’地一下站了起来,“这是百花楼?” “是啊。”绪娘一张脸笑得跟朵花儿似的,“我们百花楼啊,那可是远近闻名的地儿,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林卿月是听说过百花楼的,在萧临泽口中听到的,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她醒来会到了百花楼。 是真正的谢林卿月将她卖来的? 不不不,真正的谢林卿月就算是再狠,真的要她死,也断不会在身子上折磨她,好歹这副身子还是她自个的,跟了她十多年的,依着国公府十多年的教养,大启的风气,这难道不会令她有受辱之感? 她是万万不信的。 那会是谁呢? 当时她满以为逃脱了,背后突然伸出来的手,不让她看着的脸…… 这一切都是为了不让自个暴露。 青竹杀手? 不,青竹杀手是想要她的命的,有机会杀了她还会费尽周折将她卖到百花楼来?这种蠢事,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 那就还剩一个可能,她得罪的人。 皇后娘娘?有可能,毕竟她已经知悉李文对她念念不忘之事,不过能知道她到了端王府的人可不多,王姨娘很有可能,但她该是不会轻易寻真正的谢林卿月联合?那就是冯氏和宋氏了。 宋氏和冯氏可谓是恨透了她不帮着她们救夫君,让她们受了活寡,要是能做出这档子事来也是情有可原。 而且是宋氏和冯氏将春花献给了真正的谢林卿月,她们知道她会独身去端王府也是情有可原,说不得谢林卿月一开始就打算和宋氏和冯氏联合,让她们一个都跑不了…… 这绕老绕去,又要推翻她原来的想法了,难不成是两方联合,然后她们瞒着谢林卿月将自个送来了这里? 那这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她思忖良久,总算是寻到了头绪,却是被绪娘的话拉回了神智。 “哎呀,我知道你们的,刚来谁都不适应?谁想去接客啊,这都不是为生活所逼嘛。” 林卿月抬头,镇定地看着绪娘。 “绪娘,你觉着我像是为生活所迫的人吗?我的衣裳呢?被人给扒了?” 她低头,一身艳俗的红撞进了她的眼中,衣裳果真被换了。 “那有没有告诉你,我的里衣,还有肚兜,一看材质就不一般?” 绪娘面露难堪,确实如此,人伢子将眼前这人卖来的时候她是穿得破破烂烂的,但她寻人给她换衣裳时就发现不同寻常了,这人穿的里衣的材质确非寻常人家能得的。 可哪又如何? 人都已经买来了,她总是不能吃亏的。 “我们这里啊也不乏有曾经家境非常的,可总有些天灾人祸,没得就一辈子顺顺遂遂的,到头来还不是跟我们一样,得下水,末了,谁也不必谁高贵。” 绪娘摸了摸自个头上的头花,特意吊着她那把尖利嗓子道。 入了青楼这地界儿,最考究的就是眼力见儿,何况还是绪娘这样的,看样子她怕就是这青楼的老鸨了,如何能瞧不出她身份不凡来,只怕是怕自个吃亏了,不愿放人。 “绪娘,明人不说暗话,你为谁做事我管不着,但是我不是你能够惹的,你也惹不起,最好是你放了我回去,我给了银子了事,到时候咱们还有几分情分在。” 林卿月深知商人逐利的本性,这才抛出了这一点来,好借此看看这绪娘够不够聪明,能否放她早日脱身。 且丹阳也在这里,丹阳势必是认识她的,到时候要是瞧见了她,于她声名不利,何况她也不知绪娘与那丹阳是个什么关系,她虽有心想查个清楚明白,但更知道她独身一人长留此处绝非宜事。 绪娘自是不想惹祸的,毕竟她有了这个店面不容易,但近日来官府动作频繁,显然她这里已经被人给盯上了,再闹出大动静来势必不好,但是…… 这人是芍药盯上的,芍药可是公子亲自带过来的,她的话她还是得斟酌一番的。 她只得继续装糊涂了。 “你这样的虚张声势我也是见识多了,罢了,绪娘我也是心软的,近来不会让你接客的,你且先看着,多学着点,等你开始接客了,在我们百花楼混得如鱼得水了,银子也攒够了,大可赎身去,我不拦着。你且好生歇着吧,我还忙着呢。” 话罢,她就要走,林卿月在她身后冷笑一声。 “绪娘,你最好好生考虑考虑,我失踪了,可不是一点踪迹也无,自有人能查出来,若是查到你这里来了,你这百花楼也不用要了。” 第262章 厉害 “姑娘说笑了,我们都是正经的皮肉生意,讲究的是你情我愿,你,我也是花了银子买的。” 绪娘悠悠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盖有红手印,还爬满了黑子的白纸,只见上书‘卖身契’三个大字格外显眼。 林卿月不用脑袋想都知道这身契她是如何得来的。 “若我将你打晕了,这样的身契多少张我都能给你!我又不是不会写字儿,为何没有我亲笔手书的签名?” 绪娘将卖身契细心收好,嘴角盛着得意的笑容。 “就算是这样又如何?现如今这张身契就在我身上,到时候到了官府,自有我的说辞能开青楼的,要么背后有人撑腰,要么是有眼力见儿的,这百花楼也算是京都数一数二的了,林卿月不信绪娘没一点儿眼力见儿,她倒是觉着她在硬撑,她为何硬撑?怕是有人想要她留在这里,难不成是丹阳? “绪娘,丹阳在这里吧?她认识我,你确定要惹上我,或是说是她让你留下我?我倒是可以留下,但你确定要拿你百花楼赌?” “说什么丹阳?我不认识。”说着,绪娘就拉开了门,“你自个好生在此处呆着吧。 说完这话她就出门去了,独留林卿月一个人在屋里。 待绪娘走了,林卿月就要去拉窗户,后知后觉发觉这房间的窗户已经用钉子钉牢了,显然是怕她胆子大得很,趁机翻窗逃跑。 林卿月很是挫败,这意味着她连传信都不能了,那她只能见机行事了,先得出这屋子才好说。 只是不出她所料,这屋子的门也打不开。 她颓丧地坐回床上,胡思乱想了许久,渐渐地睡了过去,再醒来,却瞧见屋内已经点起了蜡烛,往外看,天儿已经全黑了。 街上传来女子招客的声音,甚至隔壁传来阵阵暧昧声响,她禁不住浑身一个激灵,拼命去捶打屋门。 “给我开门啊,这都什么声音啊?我不要呆在这里,快给我开门啊!” 这时候正是他们开门接客的好时候,她笃定外面的人不想她闹。 这不,没多会儿外面的人就来开门了,进来的是一名瘦瘦小小颇为干瘪的女子。 只见那女子头发发黄,面黄肌瘦的,长得不漂亮,性子甚至还有些唯唯诺诺的感觉,显然以前是吃了不少苦的。 那女子似乎也对这林卿月的抵抗见怪不怪了,但还是带着些悲悯的心思的,细声劝道:“姑娘,您消停点,等攒够了银子,咱们赎身便是,绪娘不会说什么的。” “你怎么断定?万一我赚钱了,她不让我走怎么办?”林卿月才不信绪娘会眼睁睁看着自个摇钱树走,她得探探口风。 “是真的,小翠来这里也要好几年了,也有好几个是被父母,或是亲戚卖过来的,就是我……但等她们攒够了银子,就算是头牌,她们愿意赎身,绪娘也是让她们走了的,只是大多……出去了也过不好,又都回来了……绪娘也都收留了,你就安心呆着,听绪娘的话吧。” 林卿月觉着面前这小姑娘怕是被绪娘给下了迷魂汤吧?不过细想想也是,这些女子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她们会被自个的亲人给卖了,那可是她们最亲近的人啊…… 这世上不存在感同身受,但她大抵明白这种绝望之感。 她不知如何安慰这个姑娘,眼前这个姑娘显然也不需要她的安慰,甚至将她的沉默误以为伤心,还反过来安慰了她两句。 “没事,时间会抹平一切的,都会好起来的。” 林卿月心头突生一计,或许她可以利用眼前这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姑娘一二。 这般想着,她便可怜巴巴道:“小翠姑娘,谢谢你安慰我。只是我今日一日未进食了,实在有点饿,能不能跟你一道出去找点吃的,也正好看看……” 她似乎难以启齿,面上愈发委屈。 “看看我以后将要生活的地方,看看怎么……怎么赚银子……尽快将自个赎出去…… 小翠这时候却是迟疑起来了。 “吃的我可以给你寻来,就是出去……我得问问绪娘林卿月无奈,只能眼睁睁看着小翠离开。 不多会儿,小翠就回来了,说是绪娘让她乖乖在屋子里呆着,明儿没客人了再带着她熟悉一遍百花楼。 林卿月看着面前的饭菜,也有些不敢吃,毕竟这百花楼最不缺的就是春药,要是这菜里有点什么,那她真就是清白不保了。 小翠看出了她的想法,拿起筷子把两道菜都尝了一口,这才道:“吃吧,不会有人给你下药的。” 林卿月这才安心坐下来吃起了饭菜。 她饿了一天了,实在是饥肠辘辘,又想着萧临泽是不是到端王府了,那他带回了春花没有? 她边吃着边想着这些,等吃得差不多了,她才抬头状似不经意地同小翠打探起了丹阳的事儿。 小翠蹙眉摇头:“我在这里伺候各位姑娘这么久了,不认识什么丹阳。” 林卿月估摸着丹阳是改了名,她端起碗一口气喝了半碗汤,才同小翠粗略形容了番丹阳的长相。 小翠回忆着百花楼里的人,半晌,才道:“那……好像是芍药姑娘……可是芍药姑娘不接客的,她是绪娘的远房表妹,来投靠绪娘的。” “这样啊。”林卿月若有所思道,“小翠啊,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里啊?” 她边说着,边放下了筷子,只是还不待小翠说话,隔壁就传来了一阵让人起了浑身鸡皮疙瘩的暧昧声响,还有床板被摇得‘吱呀吱呀’的声响。 她浑身一阵恶寒,是无论如何也适应不了这样的环境,她想,小翠应该也不会觉着这环境能有多好。 “我……我卖了身的,可是没人瞧得上我,我就留在这里伺候姑娘们了……我还不了钱,走不出去的……” 小翠虽一口一个地赞着绪娘的好,但无疑,她也不想呆在这里。 “有法子的。” 林卿月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小翠看着,眼中满是坚毅。 小翠仿似也被感染了,眼中也带上了光。 “可是我的卖身契还在绪娘那里,我走不远的。” “买回来就是了。” 林卿月答得轻巧,小翠却是想歪了。 “我们萍水相逢的,你……何苦卖身帮我……其实绪娘挺好的,从不打骂未免……我……”说着,小翠眼眶都红了起来,“我受不起的……还从来没有人对我这般好过……” 第263章 怀念 林卿月是头一回见得这样的女子,就死心眼儿,还分外单纯,谁对她好她就啥都一股脑儿地跟人说了,但真情假意却是分不清的,虽说她给她的许诺并不是虚言,但前提是她要帮她办事的,要帮着她逃出去的,她并非是无所图的。 这样的人未免过于好拿捏了,也无外乎觉着绪娘是个好人了。 她伸手拍了拍小翠的后背,轻声道:“别哭了,只是……你得帮我逃出去,我这卖身契不是我愿意签的,我得回去,寻我的未婚夫,到时候他会帮我们的。” 小翠闻言,也不哭了,当即断然拒绝了。 “不行,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你未婚夫若是知道你进了青楼,势必是不会再要你了,你看看我们那些个走了又回来的姐妹,大多如此,男人骗了她们的银子,她们无法,只得又回来了。” 那按照小翠这个想法,如果她说她不信是她的亲人将她给卖了,或者说不信她未婚夫见死不救,好像都无法说服小翠了。 不过…… “不会的,我的姑奶奶待我极好,她不忍心我受苦的,还有我的未婚夫,更是如此,我不信他们会不管我。” 她没法子了,只能以退为进,让小翠帮她送信了。 “要不这样,你帮我送个口信,就说我在这里,我不信他们不会来救我。” “这……”小翠觉着分外为难,“绪娘待我不错,我……不能这样……” 林卿月急切地拉住了小翠的手,道:“不会的,你不是说绪娘人很好的吗?若我的家人肯来救我,定然也会听我的,救你的,我家境很是不错的,他们不会为了银子将我卖了的,赎你出去也是没甚问题的,到时候反正是银货两讫,不会对绪娘造成什么损失的。” 小翠闻言,陷入了沉思。 “那这样……这样的话……”她犹豫道,“我也可以帮你带个口信。” 林卿月凑到小翠耳边,同她说了自个的身份,她骇然一惊。 “当真?” “自然是真的。” 林卿月肯定道。 小翠不再言语,收拾好桌上的盘子转身就出了门,只是走出去没几步,就被芍药,也就是曾在林府做活的丹阳给喊住了。 小翠吓得脸色煞白,手上的盘子差点都摔到了地上,却是被丹阳不动声色地稳住了。 “做什么这般怕我?” 芍药朝小翠招了招手,让她跟着她一道走,走到了自个屋,她让人将小翠手中的碗盘接走了,这才将人给引进了屋。 “方才那姑娘跟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丹阳没有拐弯抹角,一进屋就直接引出了这话。 小翠吓得浑身一抖,立时跪到了地上:“芍药姑娘,小翠……小翠不敢的……小翠…” 丹阳伸手将人扶了起来:“这么怕做什么?你不过是想清清白白地出百花楼罢了,这楼中多少女子都想出去啊。” 小翠被丹阳扶了起来,但她咬着唇,尽力克制着发抖的身子,不敢多置一词。 “我也没想为难你,只是啊,还得麻烦你替我办件事。”丹阳道。 小翠闻言,忙道:“芍药姑娘尽管说,只要小翠能办到的,小翠一定尽力办到,只是小翠求你,别……别跟绪娘说……” “好,我不说,只要你帮我办成了这件事,什么都好说。”丹阳笑着压低了声音,“就是那位姑娘是我的一个故人,我也不忍她沦落成青楼女子,想叫你将她带出百花楼去。” “可……”小翠有些犹豫,“绪娘会不会……” “你若通知了她的家人,那才是害了绪娘,又害了那位姑娘啊。那位姑娘是大户人家出身,若是他们知道自个女儿沦落风尘,你觉着她还能有好日子过吗?还不得给人逼死,不单如此,只怕他们到时候更不会善罢甘休,将百花楼也给掀了去。” “你且放心,我会给你们留门儿,还会将你的身契还你,那位姑娘也是个心善的,自会给你安排个好去处,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今日我同你说的此事你谁也不能说一句,就是那位姑娘也不行,不然你好容易得到的自由之身怕也是要没了。” 丹阳说的每句话都将小翠拿捏得死死的,她顿时不再犹豫,点头答应了。 林卿月没想到小翠又回来了。 总不能是萧临泽又来百花楼了吧?她可记着他上回说的话的,还敢来!她已经磨刀霍霍了。 她心头虽想得多,但面上不显,问起了眼前的正事。 “小翠,你怎么又回来了?” “姑娘,要不我们一起走吧?这时候后院儿没人,正好可以从角门离开。” 小翠两眼放光,一张小脸红扑扑的,显然这是个很不错的机会,但林卿月心头却有些怀疑。 “你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小翠面上划过一丝不自然,但想着丹阳同她说的话,想着自个难得的机会,还能拿到身契,那她就自由了,她到底是没跟林卿月说实话。 “就我方才准备从后院离开时发现的,今儿外面的生意是出奇得好,我发现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很是容易,你不是要去寻自个的亲人还有未婚夫吗?” 林卿月还是不信。 “你……不怕对不住绪娘了?” “怕……但是我也想自由啊……”小翠嗫嚅半晌,是又哭了起来,“我知道我忘恩负义,但是我……我就是想离开,这个污糟地儿,谁愿意留下来啊?要不是没有法子,我…” 小翠此番举动打消了林卿月的怀疑。 “你放心,只要一出去,我就给你拿银子将身契赎回来。” 小翠想到丹阳说的林卿月不俗的身世,又担心起了百花楼会受牵连。 “姑娘,你……你出去后百花楼会不会……你会不会报复百花楼啊?” “你害怕我报复?”林卿月知道小翠心软,当即道,“不会啊,我不会对百花楼怎么样的。” 我是不会对百花楼动手啊,我也没这能耐,但是我未来的夫君我就不知道了。 她想,自个这也不算是撒谎吧?她是没动手啊!何况这百花楼确有问题,是得严查! 小翠闻言,放心了,找了个纱巾来给林卿月遮上了脸,这才带着她出了门。 林卿月从来没有来过青楼,连从青楼外面经过都不曾有过,这会子不免有些好奇,抬眼四下看了看。 第264章 痛意 这不看也就罢了,一看还不得了。 只见楼下的厅里全是喝花酒的,边儿上还陪着女子,个个样貌姣好、身材丰腴,如此也就罢了,穿得偏还颇为露骨,任男子掐揉着,惹得她们娇笑连连。 林卿月不敢看了,忙低下头来,偏那些个调情声还不断传入她耳中,还有房内传出的那些个不堪入耳的声音,更是此起彼伏,当真是哪一处都没有个安静的地儿。 小翠看出了她的不适,低声道:“你且忍忍,只有这里才能去后院儿。” 林卿月甫一点头,旁边就走来一醉鬼,直接抱住了她的腰。 林卿月看着抱着自个的男人是心头火起,扬手就要给他一巴掌,哪料想被男人给挡住了。 “小妞儿,还挺辣。” 那男人笑得分外猥琐,就要往林卿月身上扑。 林卿月可不是吃素,能够任人揉捏的,当下反手就要抵抗,被小翠给拉住了。 “别闹出事儿来。” “我不闹,他都要骑到我头上撒尿了!” 就在林卿月正准备动手时,一女子上前,将那男人给拉了过去。 “哎呀,许公子,你许久不来了,怎么?忘了奴家了?你一来找楼里的干粗活的下人做什么?她有奴家香软吗?” 许公子闻言,双手捧着那女子的脸就在她脸蛋上深深吻了一下,还发出了一道响亮的声音,当真是一点害臊的意思都没有。 小翠是识得前来解围的这姑娘的,当下怯怯懦懦地朝她点了点头,见了个礼,拉着林卿月就快步走了。 倒是林卿月,还在回头望。 “姑娘,你可别瞧了,那位姑娘性子火爆,惹不得的。” 林卿月点点头,正要收回目光,恍惚间却是瞧见对面屋子里一道熟悉的身影,像是……——丹阳! 她正欲大呼,却见那门已经被紧紧关上了。 她跟着小翠原本已经走到楼梯口了,正准备下楼,此时她却是动不了了。 她指着对面那间房门紧闭的屋子,道:“那是不是就是芍药的屋子?” 小翠回头看了眼,肯定道:“是的,那便是芍药姑娘的屋子,挨着绪娘屋子的。” 林卿月闻言,不再犹豫,转身就要往对面跑去,被小翠一把抱住了腰。 “你要做什么啊?” “我要去见芍药。” 林卿月倒也不瞒小翠。 她们可是要赶着时辰逃出去的,小翠可不敢让林卿月去寻芍药,忙不迭劝道:“不行,我们要赶着离开。” “我就去见一面,问她点事儿。” 林卿月想要挣脱小翠的手,奈何小翠看着瘦瘦小小的,但她干惯了粗活,她自是挣脱不得。 “小翠,你放开我。” “我不放!” 这可是小翠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要是不将面前这位姑娘给安稳送出去,她的身契就甭想要了,那可是她渴望了许久的自由啊。 “若是你去闹事,我们就走不脱了,我还得被绪娘罚,你是要害了我啊姑娘,你不能这般狠心。” 林卿月闻言,咬咬牙,只能放弃唾手可得的机会,想着马上逃出去,逃出去后就让萧临泽派人来查。 “走!” 小翠微微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敢掉以轻心,紧紧拉着林卿月的手往楼下行去。 她们下了楼,贴着墙根儿走,一个拐弯,到了光线昏暗的院子里。 小翠让林卿月呆在院子的一处阴影下等她,她前去角门边确认了一番,确实没人,这才出声示意林卿月跟过来。 林卿月又回望了一眼笙歌曼舞的百花楼里,不甘心地放弃到手的机会,跟着小翠一道出了院门。 两人出了院门后不敢耽搁,直直往前跑着,好半晌,待将喧闹声远远甩在身后了她们才安下心来,撑着膝盖大喘气。 只是她们这场逃跑未免太过顺利,顺利得叫人一颗心落不到实处! 她双手还是撑在双膝上的,但一双眼却是借着朦林卿月光望向了身边的小翠。 小翠感受到了她的视线,回望着她,道:“姑娘,你怎么这样看着我啊?” 林卿月微微一笑,说:“没事,我们得往人多的地儿走,人少的地儿容易出事。” 这可是她的经验之谈了。 人少的地儿旁人将你掳走了都不知道,人多的地儿他们再是猖狂也不敢在京都的地界上掳人。 可她们还没来得及拐入那条人多的街道,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惹得林卿月一阵心慌,还没来得及抬头,她就跌入了一个满是檀香味的怀抱里,原本紧绷着的一颗心彻底放松了下来,倒是一边儿的小翠吓得惊叫出声。 林卿月回抱住萧临泽,重重松了口气,知晓事情不能耽搁,忙从他怀里退了出来。 “百花楼……” 她抬头望着萧临泽,就见他眉眼深深,一眨不眨地看着自个,直看得她心头发虚。 “百花楼我已经派人围起来了。” “一个苍蝇也甭想飞走。” 陈小文接话道。 林卿月听得陈小文这般插科打诨的话,就想转移话头,却见萧临泽回头看了陈小文一眼,他立时消停了,说自个去百花楼里瞧瞧。 林卿月吐了吐舌头,认错道:“我错了,不该以身犯险。” 萧临泽不说话,对于知错认错不该错的人,委实没必要好脾气。 倒是小翠,搞清楚状况后率先反应了过来:“姑娘,你……不是说不会对百花楼怎么样吗?” 林卿月正觉窘迫呢,闻言,忙道:“我没有对百花楼怎样啊,是他!” 他指着身边的萧临泽:“查案嘛。” “贪墨朝廷银两的大案。”萧临泽无所谓自个唱这个黑脸。 “什么?”林卿月大惊,没想到百花楼还跟贪污案有关,看样子梓州的案子一时半会儿还完不了,“丹阳在那里,会不会牵连到……” 接下来的话也不用她多说,萧临泽自是懂的,可萧临泽就是不理她,对于这话也没甚反应,甚至还转头就走。 林卿月心头叫苦不迭,但又怨不得旁人,只能怪自个自作自受。 “春花怎么样了?可脱险了?” “你那么有空多想想自个吧。” 萧临泽说这话的语气虽说算不得多好,但林卿月知道,他这话也是在告诉自个,春花没事。 春花没事她就安心了,只是丹阳还在百花楼里,不知到时候她会不会牵累林府去。 第265章 被卖 至于一旁的小翠,早在萧临泽冷漠地说出那番话后就不敢吭声了。 “说,谁让你将她带出来的?” 萧临泽用下巴点了点身边的林卿月,朝小翠问道。 萧临泽虽生得呋丽动人,可以说就是女子在他面前怕也得自惭形秽,但莫名地小翠就是非常怕他,甚至忽略了这份貌美,只觉他有股无形的威压,叫她多看一眼都不敢。 当萧临泽突然对她发问,她忍不住浑身发颤,头垂得愈发低了,结结巴巴道:“没……没谁……是我……我自个……” 萧临泽没说话,只是背着手看着她,竟让她迟迟不敢再将谎话说出口。 林卿月也正了神色,道:“小翠,你我心知肚明,我们逃出来得太容易了,一个青楼,怎可能没有打手?又怎会让一个被人卖进去的姑娘轻易逃出来?” 小翠本就胆儿小,软弱得很,被萧临泽和林卿月这般盯着,哪里受得住?直接跪到了地上。 “我没有……没有……”她泪眼婆娑地摇着头,“姑娘,我没有要害你啊,芍药说了,她跟你是故人,她想要帮你,让我将你带出来,后院的门儿也是她开的,她还说,若是成功了,身契也会给我……” “我……我就是想要拿身契,不会害你的……”小翠边说着,边猛力地磕起了头,“姑娘,求求你,求求你……看在我救你出来的份儿上,求求大人……求求这位大人放了我吧……” 林卿月原本就没有要怪罪小翠的意思,而且她看得出来,小翠根本就没甚心机,不过是被人利用了罢了。 林卿月矮身将人扶了起来:“并未怪罪于你,你也算是对我有恩,我先前说的话也还是作数的。” “姑娘你……还愿意为我赎身?”小翠小心翼翼地问道。 “自是可以的,毕竟也是你救了我。”林卿月安抚道。 萧临泽没再多说什么,朝一边儿的飞龙卫点了点头,让他们将小翠带下去接着盘问,有些事情总能从不相干的人的嘴里寻出蛛丝马迹的。 将小翠安置妥当,萧临泽转头就走,林卿月就要跟着,又被一个飞龙卫给拦住了。 “六姑娘,就让属下送你回去吧。” “你不是我的属下,不用送我。” 话罢,她就绕开面前的飞龙卫,去追大踏步往前的萧临泽。 “萧临泽,空青,空青哥哥!” 她是怎么唤萧临泽,他都不应她。 她禁不住嘀咕道:“完蛋了,真将人给惹毛了。” 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痛呼一声,直接蹲到了地上。 “唉哟,我的脚腕好痛哦。” 她摸着自个先前崴了的右脚腕,眼瞧着萧临泽脚步放缓了,痛呼声是愈发高亢了。 “哎呦,空青哥哥,你真的不理我了吗?我的脚好痛的,你都不心疼我了……” 果不其然,萧临泽到底是不忍心,又转过身来瞧着她,但就站在原地没动。 林卿月摸着自个的右脚腕有些心虚,想了想又觉着自个这也不算撒谎吧,先前翻墙是将脚给崴了啊,只不过后来没怎么在意,现如今才觉出还有些隐痛来。 她这般想着,是愈发理直气壮了,对,就是这样的! 萧临泽暗叹了口气,上前蹲到了林卿月面前,一边儿的飞龙卫很是机灵,上前将灯笼立方在他们身边就转过身去,不再看两人。 萧临泽借着不甚明亮的灯光将林卿月的裙摆掀了一角起来,又轻轻脱掉了她的罗袜,却见右脚腕已然红肿。 “伤成这样还这般能啊?” 林卿月是真没感觉到疼,她起初都以为不过是小崴了一下,哪里想到就这样了? “不是我的缘故,是因为这副身子太不争气了,就小小地崴了一下,竟然就这样了! 萧临泽不说话,就淡淡地瞟了林卿月一眼,惹得林卿月乖乖闭上了嘴。 萧临泽细细观察了番林卿月的脚,发现并未伤着骨头,便背对着她,道:“上来。” 林卿月顿时喜笑颜开,忙扑到了萧临泽背上。 “果然,我就说咱们空青哥哥最好了。” “你知道今儿有多危险吗?要是他们逼你……”萧临泽怕吓着了林卿月,又放缓了语调,“那怎么办?” “他们敢!”林卿月气哼哼道,“他们要真敢让我做我不喜欢做的事儿,看我不拆了他们百花楼!” 萧临泽脚步顿了顿,微微偏头瞪了她一眼,她立时哑了火。 “我以后……” 她深知自个做下的保证在萧临泽面前早已没甚信任可言,说到此处干脆调转话头开始撒rfrfr:赖。 “那你说说,你怎么现如今才寻到我?这都多久了?” 萧临泽立时沉默了。 林卿月原本只是想插科打诨一番让气氛别那般僵持,待玩笑似地说出了这番话后才觉出伤了萧临泽的心,正要找补,却听得他道:“我出京办事了,但确也是我的不是,知道你身边近来危机四伏还没做好完全的准备,更没履行对你的承诺,让你受了伤害。” 萧临泽这番反省倒是更叫林卿月难受了。 “我又不是依附着你活的菟丝草,哪里就那般脆弱了?我知道我屡次不估量好自个的实力去做危险的事儿是我的不对,我……可我就是担心,我也想好退路的,我这回是真的想好了的。” 她既寻了萧老太君,又让人去通知了他的。 对于林卿月说的话,萧临泽是不置一词,这是还在生气了。 林卿月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凑上前吧唧一口亲在了萧临泽的侧脸上。 “空青哥哥,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呀?”说着,她还拿自个的面颊蹭了蹭萧临泽的面颊。 萧临泽对这般模样的林卿月最是无奈,末了,咬牙道:“改错不得行,撒娇最拿手。” 林卿月讨好一笑:“这还还不是被你宠的。” “可别给我戴高帽了。”萧临泽沉默半晌,复又道,“月儿,做事前先想想我吧,当你想冲动的时候,就想想我,能不能为了我冷静一二?就算被人说瞻前顾后也好,我……受不了失去你的……” 会不会因此发疯?萧临泽不清楚,但他知道,林卿月是他古井无波生活里的一道光,若是这道光不在了,他怕是会更冷了,也更会无所畏惧了吧。 第266章 卖身 无所畏惧,听起来好像不错,但人在世上走一遭,没人能无所顾忌,无牵无挂的往往不是人,不过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林卿月心头一恸,抱着萧临泽脖子的手收紧,道:“对不起,我以后……” 她咬了咬唇,又改口道:“我也不敢保证了,就……有时候情势不容许我们多想,你……,匮吗?” 脱口而出的承诺她可以说,方才她就想说,可想着萧临泽对于承诺的看重,想着他的性子,她的理智顷刻间回笼,到底是说了实话。 萧临泽摇头失笑:“也是。” “但……我会多想想你的,真的!”林卿月不想萧临泽失望,“我无时无刻不想着你的,你就是我最为坚强的后盾。” “好了,我知道了。”萧临泽走了一会儿,似是想起什么,又背着林卿月往回走。 “怎么了?”林卿月不解。 “太气。”萧临泽一本正经道,“忘了有马可骑。” 话罢,两人都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时辰有些晚了,萧临泽派人去林府给萧老太君报了个平安,自个则带着林卿月回萧府了。 “我给你上药,早些睡,明儿一早再送你回去。” 萧临泽边给林卿月的右脚腕抹着红花油,边道。 “知道了,对了,王姨娘那边的把柄逮住了吗?” 林卿月现如今最为担忧的就是这个,这种不知何时又会在背后给她一刀的人还是早些了结了好。 萧临泽抬头瞟了她一眼,好似在说,你有心思说这个?好生顾好自个才是正道。 林卿月眨巴眨巴了眼睛,摆出一副自个甚为无辜的模样。 萧临泽不言,手上为林卿月揉着脚腕的手却是加重了力道,惹得林卿月痛呼一声。 “吴娘子的丈夫还有他那被蒙在鼓里的老父亲都给抓住了,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了结王姨娘的威风。” 林卿月心头微安,低头却瞧见萧临泽脸上还是没甚表情,这是气儿还没顺呢。 她想了想,故意大声道:“空青哥哥威武,只要空青哥哥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她此言一出,外面候着的下人们都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萧临泽难得觉出羞赧,瞪了她一眼,道:“也不知害臊。” “我就是要全天下的人知道我的空青哥哥最是厉害了。” 只要林卿月一嘴甜,那是谁都招架不住的。 萧临泽给她按揉好了右脚腕后,慌忙起身,让人进来将东西都给收了,还掩饰性地咳嗽了两声。 待人都走了,林卿月才从床榻的另一边爬到萧临泽身前,抬手捏了捏他发红的耳廓,笑道:“还真的很烫啊。” 萧临泽闻言,一张脸是更红了,直接红到了脖子根。 他‘腾’地一下从床上站了起来,离林卿月远远地。 “你真是……你真是……” “我怎么了?你总不能说我有辱斯文吧?你是那些个酸儒吗?” 萧临泽在林卿月面前向来是稳重的,这会儿好容易见得他这副模样,就忍不住想多逗逗他。 “你还是好生想想回去怎么认错吧,老太君可没我这般好说话。” 萧临泽一句话就让林卿月蔫头耷脑的,她还真是没想好怎么跟姑奶奶交代呢。 她赌气,也不拾掇自个了,直接翻身躺到在床上还将被子拉来盖住了自个。 “睡觉!反正不是我的床,脏了就脏了。” 对于林卿月这般赌气,萧临泽颇觉无奈。 “没事,反正以后那也是你的床。” 林卿月闻言,只觉一张脸烧得慌,气不过,抄起头下的枕头就朝萧临泽扔去。 萧临泽伸手一把接住了枕头,正欲再同她玩笑两句,外面却是响起了陈小文的声音。他将枕头放到了床上,让林卿月稍安勿躁,这便出门去见人了。 “统领,属下无能,丹阳自杀了。” “什么?” 林卿月还没到门口就听到了陈小文的话,是心头大惊,方才她还见着人好好的。 “怎么会这样?我今儿走的时候还瞧见丹阳在偷偷瞧我呢,你确定她是自杀?” 林卿月还是觉着难以置信,这难道真的不是谋杀吗? 很显然,丹阳不单单是被卷进了裴霞姝之死一事,很有可能梓州一事她也知道一二。 “属下查过了,无论是握匕首的方式还是角度,除了自杀,旁人没法做到。”陈小文垂着头朝萧临泽又行一礼,“统领,是属下无能。” “岂止你无能,飞龙卫上下近来一直被人耍得团团转,这是飞龙卫上下的耻辱。” 萧临泽说这话时虽万分平静,但掩藏在平静下的波涛汹涌才最是可怖。 “丹阳死了,可百花楼还在。” 柳家依旧跑不掉。 待将房门关好,林卿月才斟酌着问道:“你说,是不是……有内应?” 萧临泽看着冷血无情,但林卿月深知其实他最重感情了,问得不免就小心翼翼了些。 “是啊,有内应了,这内应镶嵌得还有些深,知晓我走的每一步。” 林卿月心头悚然一惊。 “你的意思是……” “我亲近信任多年的人背叛了我。” 萧临泽很是平静地叙说出了真相。 “你心头有了思量。” 林卿月肯定道。 “是啊,有了几分猜测,但我不会留情。” 萧临泽淡淡说完这话就催促着林卿月去歇息,而自个则披星戴月又出门去办事了。 林卿月再醒来已是翌日一早的事儿了,她等着萧临泽回来跟她一道用了午膳,并将吴娘子丈夫的父亲送到她手上,还告诉了她吴娘子孩子的下落后,他便将她送回了林府。 回得林府,她就瞧见许多人都在角门等着她,冷不丁对上张嬷嬷的一双眼,让她不禁想起了姑奶奶,未免觉着心虚,又低下了头来。 倒是春花和秋菊还有段玲雪三个下人,一见得她就忙前忙后地,想要瞧瞧她是否伤着了。 她一一安抚过去,也见得她确实无碍,张嬷嬷才道:“六姑娘,老太君说等您拾掇好便去见她。” 林卿月心头‘咯噔’一下,深知‘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个理儿,点头应下了,只是她有些不放心旁的人。 “宋氏和冯氏,还有王姨娘那边……” “六姑娘放心,王姨娘走不出府门去,至于另外夫人,老太君早将人给押来锁在祠堂了,就等您回来了。” 第267章 利用 张嬷嬷恭恭敬敬地答道。 只是林卿月这回着实将萧老太君气得不轻,昨儿晚上都吃起药来了,张嬷嬷忍不住欲言又止。 “嬷嬷要说什么便说吧。”林卿月主动道。 张嬷嬷叹了口气:“六姑娘,你这遭可是……闹得大家都不得安生了……有时候不是什么事儿都非要数出个一二三来的。” “是,但有些隐患不除,就祸患无穷了。”林卿月想了想,又问道,“姐姐那边知道了吗?” 这是她一直放心不下的。 “三姑娘住的院子离这儿不远,怎能瞒得住她?”张嬷嬷蹙眉道,“听说你今儿才回来,是早早在府中等着了。” 林卿月点点头,回了怡潋院,就见林夏正站在廊下等着自个。 她微微一笑,故意酸道:“姐姐,什么风儿把你给吹来了啊?你跟姐夫蜜里调油的,可幸你还能想起我来。” 林夏没搭理她这话,只是上前拉着她上上下下看了一番,蹙着眉问道:“你没事吧? 林卿月摇了摇头:“我命硬得很,能有什么事儿啊?只是……” 两人是姐妹,林卿月也不想同她拐弯抹角地,干脆直言了。 “你是知道我的性子的,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我不会放过王姨娘的,何况她伤害的不止我一个。” “不能为了姐姐……”林夏还是不愿放弃,“放下恩怨吗?” “姐姐,这不是小事,我不能给自个留个隐患。”林卿月踌躇半晌,还是说出了自个的猜测,“你就没怀疑过当日我们为何会在南山遇到一帮子流氓吗?是王姨娘让你去的南山,她利用了你的孝心,她想看着你出事,想要让裴霞姝也尝尝她曾尝过的痛苦。” 她定定地看着不愿再提及过往的林夏,道:“姐姐,你觉着这样的人我会放虎归山吗?还是要我继续装聋作哑?” 林夏的脸色变了变,整个人摇摇欲坠地,幸而被她身后的贴身丫鬟扶了一把。 “我……”她惨然一笑,“罢了,她抓了春花,还想害你,确实……也没甚好求情的,就按照你的意思做吧,人心都是偏的,姐姐总是望着你好的,何况夏荷还为着此事丢了命,是该一报还一报。” 林卿月知道林夏心头难受,但还是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道:“姐姐,你合该是这样的,爱恨分明,不该为了一些人或者事委曲求全。” 她所认识的林夏,有着独属于嫡女的风范,有着自个的骄傲,也敢为了护着自个违逆裴霞姝,这才是她。 林夏苦笑:“人都是会变的,但是啊……” 她伸手理了理林卿月额前的碎发,接着道:“姐姐还是想做林卿月心头那个顶好的姐姐。 父母都亏欠她的妹妹颇多,她也曾怨怪过她,如今她不想再伤害她了。 “你瞧瞧你,又不知经历了什么,快回屋去拾掇一番自个吧。” “好。” 今日清风徐来,林卿月觉着浑身舒畅,朝林夏甜甜一笑就打算回屋了,只是到了门口的时候,她又猛地停下了脚步。 “姐姐,我知道你顾虑什么,但姐夫若真的体谅你、真的明辨是非,他就不会包庇王姨娘,更不会因此怨怪你。” 要她说,若王志真的因此就冷落了林夏,她倒觉着早点识清他的为人,早点解脱为好林夏面上笑容一僵,再反应过来时林卿月已经进屋收拾自个了,她没再跟上前,只是耐心地在外面等着。 她细想想,自个真的是变了不少,好似愈发胆怯了,在南山那一回,她的一切骄傲都被击碎了,她更没料到自个母亲竟是个刽子手…… 是的,她终于敢承认了,她的母亲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林卿月既然将事情闹大了,宋氏和冯氏也掺和了进来,萧老太君自不能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何况如今国公府的不正之风也合该清理一番了。 一个王姨娘也就罢了,就是些个旁支也内讧了起来,她还没死呢!这是告诉她,国公府气数已尽,叫她死不瞑目吗? 这是断断不能的! 林卿月和林夏到得正堂时就见大房、三房和五房的都来了,萧老太君端肃坐在上位,就是今儿不上值的萧禊和萧明辉也都是坐在旁边等着的。 这阵仗,怕是不能善了了,林卿月心道,不过她还真也不打算就此罢休! 林卿月和林夏上前,规规矩矩地朝几人行了礼,萧老太君还没发话呢,萧禊先拿起了父亲的派头开了口。 “像什么样子,让长辈等你们晚辈的!” 林夏率先认了错,林卿月也没得要计较这些,干脆埋头不语。 萧老太君这时候也开口了:“林夏,不关你的事儿,坐下吧。” 萧老太君让林夏坐下了,却是没叫林卿月坐下,她心头深知姑奶奶这是要给她一个教训了。 这不,眼瞅着萧老太君看也不看她一眼,是单刀直入道:“大家也都知道我今儿找大伙儿来是为何,我也不多言了,该惩罚的要惩罚,该断关系的断个干净,没得到时候惹得我国公府不得安宁!” 宋氏胆儿小,又是个没主见的,闻言,是吓得一个激灵,放在膝上的双手胡乱绞着,就微微偏过头去瞧冯氏。 冯氏心头也是百感交集,但她面上不显,仿似不知道宋氏的不安般。 “你们是自个交代,还是我让林卿月来说?你们孩子都还在这里呢,被个小辈当众拆穿可比你们自个承认还要丢脸!”萧老太君如是道。 宋氏忍不住嘀咕:“这么多人,怎样都丢脸啊!” 她原只是想想,哪料想一个不小心就将心头的实话给说了出来?顿觉苦恼不已,只得祈祷没人听见,偏萧老太君的耳朵今日灵敏得很,冷哼道:“既知道,你们就不该犯下这等子错事!” 冯氏用帕子掩鼻咳嗽了两声,道:“老太君,都是没影儿的事儿,也不知您今日巴巴地将我们寻来是为何事?” 萧老太君闻言,朝冯氏望去,立时压得她抬不起头来,慌忙低下头去。 林卿月适时道:“既然大伯母和婶婶都不愿认,那我就不得不说了,你们当真以为自个做得天衣无缝吗?你们依仗的不过是觉着不是自个动的手,可你们在我出了端王府后真的没有动手吗?” 第268章 逃跑 萧禊一听得端王府,是勃然大怒。 “你怎么去了端王府?那地儿是你能去的吗?” “不是我能去的,但我能去可都是拜这大伯母和婶婶所赐啊!” 林卿月不卑不亢、一字一顿道。 她缓步走到宋氏面前,盯着她的双眼道:“你且说,是不是有人让你们拿了春花来要挟我?” 宋氏脸色发白,额际隐隐有了几分湿意,一手捏着椅子扶手,躲避着林卿月的视线,道:“没有!我害你作甚?我……” “大伯母,你做的事儿我可都有证据,你可想清楚了,是不是有人指使你。”林卿月打断了宋氏的话,意有所指道,“若是有人指使你,咱们逮出罪魁祸首,一切都好办,不然我也不怕家丑外扬,将你告了去。” 冯氏心道不好,正欲开口,没成想宋氏那不堪用的,当即耐不住林卿月的威吓,将事情给说漏嘴了。 “你胡言乱语!你自己去的端王府见明月公主,我们更是不知什么事儿,你凭什么要告官抓我们?” 冯氏直想给宋氏两巴掌,这都什么事儿啊?脑子当真是笨得可以,不过寥寥两句恫吓就让她什么都给招了! 林卿月勾唇冷笑;“大伯母,我可没说我去见的谁,你是怎么知道的?” 宋氏一愣,一张因着夫君走后日子过得愈发不顺意而爬满了褶子的脸顿时变得异常苍白,额际更是冷汗涔涔。 “我怎么知道?你胡说!”宋氏鼓着一双死鱼眼,无论如何也不想认。 林夏开口了:“大伯母,方才你说的话我们大伙儿可都听着的。” 宋氏强势,被她养出来的孩子也都不堪大用的,懦弱得很,此时纷纷低下头去,是一言也不敢发,倒是显得宋氏愈发孤立无援了,就是一向爱打圆场,说些好话的王姨娘此时也没开口。 “大伯母,招了吧,招了还能将你从轻发落。” 林卿月退后一步,又踱步到冯氏面前,利落伸手按住了正准备起身的冯氏。 宋氏见状,忙道:“是……是三弟妹!当时春花就落在我们角门外,我六神无主地,就特地去问了她怎么办,是她给我出的主意,说是明月公主不喜林卿月,叫我将春花送给她做个人情,我一时糊涂就这样办了……” “你个疯婆子,胡乱攀咬什么呢?我哪里会做这样的事儿?何况春花落在你手上你就来问我怎么办,滑天下之大稽,难不成你不该去寻人问问,春花为何会落到你手上?一个人能莫名其妙到你手上吗?” 冯氏很是不耐地瞪了宋氏一眼。 “真是不可理喻,我早劝了你,林卿月不愿给你夫君说情便罢了,我们安安分分做人,总能将一个家经营过去的,国公府现如今同我们置气,以后总会好的,你偏不听,尽动些歪心思。” 她伸手摸了摸自个的发髻,又同上首的萧老太君陪笑道:“老太君,我知道先前我夫君做的事儿确也是丢了我们萧家的脸,我也一直没脸来国公府求您什么,但如今您可得明察秋毫啊。” 宋氏算是看明白了,冯氏这是将自个摘干净了,然后将事情全推到她身上来了啊。 她当即也忍不住了,大声指责起冯氏来。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当初可是你要我这般做的,现如今是如何,要将事情都给推得干干净净?我告诉你,不能够!凭什么去给明月公主卖乖你就有一份儿功劳,现如今东窗事发,倒全怪在我身上了?” 林卿月见了,往后一退,微微一笑道:“所以,我从端王府逃出来,是婶婶你留了人在那里等着吧?” 春花无缘无故被送到了宋氏手中,宋氏对她心怀怨恨,自是想要报复她的,她干脆就去寻了同样对她恨之入骨、主意又要比她多的冯氏。 可冯氏是什么人啊? 人精儿啊! 她当即便指使了宋氏将人给送到明月公主手上,又特意背着宋氏去明月面前卖了个乖,可明月也不是个傻的,不甘心被两人当作枪使,将冯氏也一道拉下了水。 “你该就是明月的第二手准备吧?” 她话是疑问,却是万分笃定。 冯氏一双眼珠子骨碌碌乱转一气,双手绞紧了放在膝上的帕子,但还是梗着脖子不承认。 “林卿月,当初你不帮我们也就罢了,现如今是要如何?我们就这般不招你待见?要将我们赶尽杀绝?” 说着说着,冯氏眼中就流出了两滴猫尿,看得林卿月牙痒痒。 她干脆也破罐子破摔,直接嚎啕大哭了起来,边哭还边控诉道:“你们总说我强势,说我没规矩,说我这说我那,但我还小啊,你们还想着这样害我,说我偏心,我哪里偏心了?那不是人来求我吗?我一小孩儿懂什么啊?” 萧老太君瞟了眼光打雷不下雨的林卿月,训道:“像什么样子!” 话罢,转而她又看向了冯氏:“你当真不认?” 冯氏心头愈发慌乱了,一双眼垂着,不敢直视萧老太君。 好半晌,她才道:“老太君,您这话说得,我……我认什么啊?我可是什么也没说过啊。” 萧老太君深吸口气,朝林卿月望去。 “你说呢?你说是你婶婶派人将你掳走的,你可有证人?” “回姑奶奶,我是被萧临泽救回来的,他正好去百花楼查案,也就瞧见了我……” 林卿月这厢话还没说完呢,萧禊先不干了。 “你说什么?你被卖去了百花楼?还被萧临泽给瞧见了?” 萧禊额际青筋根根暴起。 “你……”他又回望了眼林夏,“我们国公府的名声啊,当真也是不要了!还被萧临泽瞧见了,他会不会去同皇上退婚啊?皇上又该如何看我国公府啊?就算他萧临泽暂时忍下了这口气,后来会不会趁机报复,你……真是……” 萧老太君转着手中佛珠,不冷不淡道:“你女儿是被人陷害卖去那里的。” 萧禊虽说最为在乎林府的名声,但宋氏和冯氏动的到底是他的亲生女儿,他哪里能咽下这口气? “你们好啊,这日子过得,吃我国公府、穿我国公府的,还享受着我国公府的庇护,竟敢来害我女儿?看我今儿让你们有好果子吃!来啊,将这两个人给我押下,家法伺候,再送回自个的家去!” 第269章 得救 宋氏彻底是慌了,哭着求道:“不能啊,国公爷,你不能这样啊,我好歹是你嫂嫂啊,你大哥已然这样了,你不能再这样待我了啊……” 冯氏比宋氏机灵,直言道:“国公爷,你是国公爷,我们也是萧家一门的,可到底是分了府的,你这手管到我们家来了,未免伸太长了!” “你!”萧禊一时说不出话来,族中长者也就剩萧老太君了,他只好转头同坐在上位的萧老太君道,“姑姑,还请您定夺。但侄儿态度摆在这里,从此以后,无论他们大房、三房再有什么事,既然她嫌弃我手伸得长了,不留情面,我必然是不会再管的!” 这可了不得啊。 现如今他们两房的家中顶梁柱都没了,就剩一大家子不争气的,若再不靠着国公府沾点边儿,那是谁都不会理他们了,要想有点进项,那可就更难找了。 萧老太君转着佛珠的手一顿:“‘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你们自个想清楚吧,是要去京郊的山上去,安稳伴着青灯古佛一生为他们祈福,还是要不甘心地继续留在这里”。 冯氏还欲狡辩,被萧老太君淡淡一瞥,到了嘴边的话囫囵一圈只好又咽了回去。 “死不承认也没关系,明月公主到底跟我多层关系,我多说几句话她还是会听的,别以为你们就没事了,到时候事情闹出来了对谁都不好,搞不好你们的脑袋更是没了,你们自个掂量清楚吧。” 宋氏回头望着自个后面站着的一堆儿女,到底是不忍心,回转身来,哭着应下了。 冯氏还是不甘心,可哪又怎样?她这般折腾也是为了身后的儿女啊,想他们的日子过得好些罢了。 她干脆起身,朝萧老太君磕了个头。 “老太君,此事确实是我不对,我不该忘了我们是一家人。” 她身后站着的儿女们见状,也连忙跪了下来。 冯氏倒是个能屈能伸的,又跪着转过身来,像是要给林卿月磕头赔罪。 要是寻常晚辈,这一礼是决计不会受她的,可林卿月什么也没说,就站在那里,坦坦荡荡地受了,偏生萧禊和萧老太君这会子也是气恼的,什么也没说,她这一磕头还真是磕得实实地。 不管她心里如何不甘,面上还是摆出一副真诚认错的模样。 “林卿月,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不求你以后多多照拂一下你这些兄弟姐妹们,也请你别因着我不待见他们。” “我向来分得清楚,冤有头债有主,祸不及子女……”林卿月边说着,边若有所思地望了眼一边儿坐着的王姨娘,“放心吧,只要你照着姑奶奶说的,安安分分的,我自不会再做什么。” 何况本也不是她想做什么,而是她们一直不依不饶。 “多谢了。”冯氏又转而望向了老太君,“还望老太君念及同宗同族的情面,往后多多照拂一番我这些儿女。” 萧老太君闭上眼睛,摆摆手:“去吧。” 冯氏知晓萧老太君这算是应下了,抹了把脸上的泪,又嘱咐自己的儿女不要怨恨,往后好好听老太君的话这便走了,倒是宋氏,依依不舍地,最后硬生生被人拽走的。 既然是清算,总得一个一个地来,宋氏和冯氏解决了,接下来就是王姨娘了。 “王姨娘,这里也没有外人了,你就说吧,你认不认罪?你为了不让国公爷续弦,竟传他不行?幸而我将此事拦下来了,不然今儿早就谣言满天飞了。” 林卿月向来最是知道先下手为强的道理,何况现如今主动权在她手上,王姨娘已然逃无可逃。 萧禊原以为方才的事儿就够让他气得跳脚了,没成想王姨娘这边厢竟还…… 他心思还算是个活络的,既然萧老太君能将人都给聚到这里,那势必是逮着十足的证据了,当下他差点气得倒仰过气去。 “你……”他指着王姨娘的鼻子骂道,“我这么多年怎么没看出来,你就是个毒妇! “毒妇?”王姨娘今日本就不打算再掩饰了,冷哼一声道,“我只是争取我自个应该得到的,这么多年了,国公爷,你掩耳盗铃够了,到头来不过是让裴霞姝不入祖坟,而我们呢?我们这些大好年华的女子才是被她,被你,被你们俩夫妻毁了一辈子!” 林卿月原本以为王姨娘会继续装下去,她连接下来的招儿都想好了,哪料想她如此轻易就承认了,还跟萧禊互咬了起来,显然是对他绝望透了。 萧禊看了眼屋内几个子女的神色,扬手就给了王姨娘一个耳光。 “你个疯妇,胡言乱语什么呢?” 王姨娘捂着自个的脸颊,突然就笑了起来。 “我胡言乱语?我的孩儿死得好惨啊,她裴霞姝害死了他,还害得我不能生育,还有大公子!”她指着一直坐在一边儿不发一言的萧明辉,“她的娘也死得好惨啊,就因为生下了他这个儿子,就这样被裴霞姝给害死了!” 此话一出,满屋子寂静得落针可闻。 人人都知道萧明辉的母亲是个通房,原都以为她是因着生了萧明辉后身子不适这才去了,而裴霞姝作为当家主母,一直将萧明辉带在身边悉心教导,是将他视如己出,没成想事情的真相竟是这般残忍! 林夏看着怔怔然半晌回不过神的萧明辉,是欲言又止,末了,却惊觉自个说什么都不合适,只能攥紧手中绣帕,低下了头。 而王姨娘还在说。 “而你,只会为了家族声名,为了在外博个好名声,为了裴霞姝那显赫家世的助力,什么也不敢计较!你就是个懦夫,活该到最后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活该两个女儿的名声如此恶劣!” 这就叫林卿月听不下去了。 “我们俩姐妹做了什么了?就活该我们名声差,那还不是因为你,一切都是你的诡计,当初你也是故意在我姐姐面前提及南山的吧?” “那还不是因为你姐姐蠢!”王姨娘说着看向了林夏,眼中满是讥讽,笑得是愈发放肆。 林卿月蹙眉,挡在了林夏身前。 “王姨娘,你别忘了,我姐姐已经嫁给你的侄子了,你没得要说出这些话来扎她的心,上一辈的恩怨,你不该算到我们头上来。” 王姨娘今日难得地打扮得分外艳丽,面上胭脂都涂得浓了些,她这会儿笑着笑着竟是哭了起来,泪水流了满脸,糊画了妆容。 第270章 最好 “上一辈的恩怨别算到下一辈头上?” 她立时收起了笑容和泪水,一双眼阴翳地瞪着林卿月。 “那你娘为何要害死我孩儿?那我又为何不能害她的孩儿?这算是个什么道理?她裴霞姝不是最爱谢林夏嘛,我让她的女儿没了声名,岂不最好?我让她嫁给我那没甚权势的侄儿,逆了她一辈子想要女儿攀高枝儿的幻想,岂不更好?” 萧禊忍不下去了,当即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这疯婆子押到祠堂去?杖责! 吴娘子闻言,‘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国公爷,求您……求您看在姨娘为您生过一个孩子的份儿上、她也曾真心待您的份儿上,留她一条活路吧……” “不要求他!”王姨娘嚷了这么一句,一双饱经风霜的眼睛又轻轻柔柔地望向了跪在地上的吴娘子,“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六姑娘,你说过的,祸不及旁人,你最好记牢了,将吴娘子的公爹还有她的孩子,都给放回去吧……” 林卿月几步走到王姨娘身前:“你是个聪明的,知道我要什么,我不会害他们的,但你” 王姨娘凄然一笑:“我们的六姑娘就是不一样了,都知道拿人威胁人了,我今日主动认了罪,不是我输了,是我斗累了,装累了!六姑娘,希望你说到做到,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林夏坐不住了,起身呐呐喊了句:“王姨娘……” 林卿月见状,生怕林夏做傻事,过去拉住了她的手。 王姨娘什么也没说,只是阴测测地看着林夏笑,在有人上来拖着她往外走的时候她面上又没了什么表情。 林卿月看着王姨娘像个毫无生机的布娃娃般被人押走,好似这世上再无她留恋之处,什么权势,其实她要的大抵从来不是这些,她起初也不过是想好好过日子的,她以为她能带着自个的孩子过上好日子的。 萧老太君看着这一场闹剧终于落幕,到底是忍不住扶额叹了口气,萧禊见状,躬身认罪,她摆摆手,没让萧禊将请罪的话给说出口,只道:“自去祠堂给祖先数落自个的罪状吧。” 短短时间内,国公府经历了这么多遭变故,萧禊也觉着心累,没多说什么,羞愧地点点头应下了。 他回身瞧见了萧明辉,拍了拍他的肩头,到底是什么也没说就走了,反倒是萧老太君将他留下了。 “长运啊……” 萧明辉好似才回过神来,起身同萧老太君见了个礼。 “你莫要多想了,过去之事都过去了,你现如今是大理寺少卿,以后这个家的重量迟早要落到你头上,万事……”她长久地停顿了一下,才道,“朝前看吧。” 林卿月觉着这话有些强人所难,可能说什么呢?事情已然发生了,该死的人也都死了,再去追究,又有什么意义呢?总不能将裴霞姝从坟墓里撅起来鞭尸三百遍吧? 萧明辉显然也是如此想的,躬身朝萧老太君行了一礼,道:“侄孙省得了。” 萧老太君点点头,说自个累了,叫人扶着往自个的常青园去了。 在萧老太君经过林卿月身边时,林卿月欲言又止,萧老太君却仿似没看见般,径直往前走了。 林卿月看着萧老太君佝偻的背影,还有那满头的白丝,这才突觉萧老太君是真的老了,突然觉着鼻尖发酸,眼眶子也涩得难受,像是有什么东西争先恐后地要涌出来。 事情尘埃落定了,可谁都不是赢家。 是夜,林卿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段玲雪在外间听着了,问道:“姑娘,是不舒服吗?” 她想起今儿秋菊跟她叮嘱的林卿月脚伤了的事儿,又问道:“还是脚疼了?” 自然都不是,只是心头难受。 她叹了口气,干脆直接起了身,让段玲雪进里间来陪她说说话。 段玲雪端着烛台走了进来,将烛台小心地放在一边儿的柜子上安置好,这才上前将床帘子给林卿月打了起来,就见她披散着头发坐在床上,是心事重重的。 她立时想明白了其中关节,不知该如何安慰林卿月,只道:“姑娘饿了吗?奴婢瞧着姑娘晚膳也没用什么,要不奴婢去膳房给您寻些糕点来?” 林卿月摇了摇头,没说话,只是双手抱着并拢的双膝,一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一处。 良久,才听得她道:“你说,以后姐姐在王志那里会不会受气啊?” 这事儿……八壹中文网 段玲雪脑子简单,但也知道这事儿委实难解,丈夫的亲姑姑要害三姑娘的亲妹妹,三姑娘的亲妹妹拆穿了丈夫亲姑姑的阴谋,这亲姑姑怕是要被杖毙,这怎么瞧着两人心里都不可能没有疙瘩。 但是她不能这样说啊,姑娘眼见着心情都不好了,她再火上浇油那还得了? “三姑爷是个正直的人,王姨娘犯了错,他该是拎得清轻重的,不会怪罪三姑娘的。” “是吗?”林卿月摇头苦笑,“可人的一颗心是偏的啊。” 有的人看着正直,但临了遇到事了,不定就是那副模样。 就在林卿月心中惆怅,嘲笑自个马后炮似地担忧时,外面却是突然闹了起来。 她蹙眉,问道:“外面怎么了?” 段玲雪正要出门去瞧,春花和秋菊却是急急赶了进来。 “怎么了?” “不好了,姑娘,祠堂那边着火了。” 秋菊率先道。 王姨娘被杖责后就被关在了祠堂里,说是要她忏悔一晚,明儿再做处置。 这会儿祠堂却是陡然着火了,怎么也不像是意外。 这头发也不梳了,她披上件斗篷就往外跑。 她到的时候祠堂外人来人往,都是在打水灭火的。 她随意拉了个人就问道:“里面怎么样了?王姨娘还在里面吗?” 那家丁提着桶水,一张脸乌漆抹黑,回道:“就是王姨娘放的火。” 林卿月将人放走了,自个提着裙摆也打算往里走,被春花和秋菊拦着了。 “姑娘,里面的火还没灭呢,我们往外退吧。” “姑奶奶如何了?”林卿月蹙眉问道。 “无碍,说是已经退出来了。”春花答道。 林卿月点了点头,却是大踏步往里去了,春花和秋菊还有段玲雪都拦不住,只得跟着她身后进去了,也好随身护着她。 第271章 一报 林卿月进去的时候火势还不算很大,只是浓烟滚滚,呛得人不好受,而外面这一片儿都被烧榻了,旁人进不去,只能在外面干看着,而王姨娘就站在祠堂内,拿着根燃起的木棍还在四处点火。 “烧了吧,将这罪恶都给烧干净了,将这困了我一辈子的宅子都给烧干净了!” 王姨娘今日受了杖责,身上还有血污,发丝更是凌乱不堪,嘴里一直念叨着,像是个疯婆子般,却也不知她哪里来的气力,竟能站起身来四处点火。 这时候萧禊被萧明辉扶着踉踉跄跄地走来了,他双手捶着自个的大腿,道:“这个疯妇!早知今日我合该了结了她!” 萧明辉对这话不置一词,只道:“父亲,这里火势愈发大了,我们还是出去躲躲吧,六妹妹,快跟我们一道走吧。” 萧禊不甘心,大声喊道:“疯妇,你要做什么?” 王姨娘站在火堆中,火势愈发大了,她将手中木棍丢到了一边儿,看着萧禊突地笑了,笑得脸上褶子一览无遗,但她还是在笑,笑得万分灿烂,好似回到了花儿一般的年纪。 那时候的她还是心怀念想的,以为国公爷还是会欢喜她的。 “国公爷,当初我也是对你抱有过小女子般的欢欣的,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笑话!” 王姨娘说这话时,火光映照着她,刺得人生疼。 “这个宅门会吃人!” 林卿月初闻这话时是听赵姨娘说的,而乔姨娘之事让她深刻体会了这话,再闻却是在王姨娘这里听得。 她脑袋‘嗡’地一声,这宅门真的会吃人! 她眼见着这宅门中的人一个个离去,到头来什么都没剩下,只余满地苍凉,让人不胜唏嘘。 这时候林夏和王志也闻讯赶来了。 王志一来,就焦急地喊道:“姑姑,你这是做什么啊?你快出来啊!” 林夏也道:“王姨娘,你快出来吧,你出来我们慢慢说,好不好?” “这宅门会吃人,会吃人……我终于解脱了,我要去陪着我的孩儿了,他叫了我好久啊,在梦里一直哭着喊我娘亲,让我去陪他,再不去他要怨我了。” 王姨娘眼中含有的泪光被她咽下,眼中光芒大盛,似无人阻挡。 “志儿,别忘了姑姑跟你说的,你要争气,再不要被人看不起了。” 就在这时,房梁再支撑不住这愈来愈盛的火势,直接打在了王姨娘身上,只听王姨娘痛呼一声,整个人便湮灭在火海中,再觅不得她的踪迹。 “姑姑!” 王志悲怆大呼,就要往火海里冲去,被林夏死死拉住了,一边儿的家丁见状也赶忙拉住了这位新姑爷。 王姨娘对王志一家接济颇多,若不是王姨娘,王志也不会有今日。 虽说他常年不能见到这位姑姑,但这位姑姑他自小便待他极好,他都是记着的。 这会子他似疯魔了般,就要往火海里冲,一把将林夏推开了,林夏一个不察,差点跌到地上去,幸而被一边儿的林卿月给扶住了。 林卿月就要说一说这王志,被林夏拉住了,林夏朝她摇了摇头,她只好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下了。 萧明辉蹙眉,上前拉了把王志。 “妹婿,冷静点,这里不能就待,快走吧。” 听闻萧明辉之言,原本吵着嚷着要冲进火海里的王志总算是冷静了下来,一干人就被家丁们护着往外去了。 祠堂的火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看家丁们救火的情势,这火该是蔓延不到别的地儿去,就是临近祠堂这几间屋子怕是都要不得了。 林卿月扶着林夏看着拢在大火里的林府,突地觉着心下一片凄然。 “一朝覆灭,一朝拔起,不外如是。” 她身边的林夏还没说话呢,身后倒是响起了一道声音。 “你倒是感慨颇多啊。” 林卿月一惊,回过神来,赶忙往回看去,竟是萧临泽来了。 萧临泽没与她多说什么,转而同萧老太君和萧禊见了个礼,说是林府发生了这般大的事,特来问问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帮忙自是不必,何况萧禊也不大待见萧临泽,萧临泽倒也识趣,见得林卿月没事便翻身上马离开了。 这场闹剧在烧了祠堂又连累了祠堂周围的几间房子才作罢。 大家伙儿都累了,几位主家住的几间房子也没甚大碍,也都各自回去歇息了,王志和林夏这么晚了在这里也不大合适,也自行回家去了,说是明儿再来,这收拾烂摊子的事儿就留给萧明辉这个家中的男丁来做了。 万氏本就怕得不行,就想寸步不离地跟着萧明辉,可萧明辉忙前忙后地,顾不上她,便温声劝她自去歇息,怕她身子受不住。 这本就是夫君体贴她,她要是再因着一点小事扰着他,反倒是不识趣了,她欲言又止一番,只得作罢,转身往自个院里去了,可是走到一半她到底是没忍住,举目四望,这院儿里的人竟让她都觉着陌生,连个能说话的没有…… 说话! 她猛地抬头,想起了林卿月,提着裙摆就想往怡潋院去,却是被她身边的婆子拦了下来“少夫人,您这是去哪里啊?您忘了今日这一遭了?您的婆母可是被……” 婆子接下来的话没说,但万氏已然清楚,也不敢再往怡潋院去了,踌躇着转身回了自个院子,只是做了一夜的噩梦,翌日就有些不好了,请了大夫来瞧,只说是受了惊吓心悸,没甚大毛病。 林卿月念着万氏是个胆儿小的,又在自个面前哭过,想着兄长这段日子也忙,自个反正也闲来无事,就打算去他们院儿里瞧瞧她。 万氏听闻她来了,也忘了昨儿婆子跟她说的事儿,心头高兴了不少,看着面色也红润了几分。 万氏不大通人情世故,但她身边的婆子却是个机灵的,好似忘了昨儿同万氏说的话般,看见林卿月来瞧万氏了,当下便笑道:“瞧少夫人,看着六姑娘来瞧她了,气色都好了不少。” 万氏笑着应和道:“六妹妹能来瞧我,我自是高兴的。” 林卿月微微一笑,待婆子在万氏床边安了张凳子,她拉着万氏的手就坐下了。 “听闻嫂嫂病了,我就说来瞧瞧,可严重?” 婆子见两人要说些私房话,也不多留讨人嫌了,自去外面把门去了。 第272章 攀咬 万氏这才拉着脸道:“昨儿一晚上都是梦见火,还有王姨娘,你说……这王姨娘怎么就知道公爹要续弦了啊?这……一个家是愈发不像样了……” 林卿月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似叹非叹道:“她迟早会知道的。” 她不想再提昨夜之事,就想着转移话头,低头就瞧见万氏放在床被上的针线篓。 “怎么病了还在做针线活啊?” 林卿月说着,就拿起了针线篓里的绣品来瞧,是张墨蓝色的帕子,更像是男子用的。 “这是给兄长绣的?” 万氏笑得甜蜜:“他一心为国为民,从不在意身外物,我只好多留心些了,瞧着他的帕子用得有些旧了,就想着给他换一换。” 林卿月边看着手中的帕子,边道:“嫂嫂真是贤惠,可别妄自菲薄了。” 万氏知道她指的是前段日子的事儿,现如今细细想来她也不免觉得害臊,当下腼腆地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林卿月还在摆弄万氏绣的手帕,当看到绣的花样子时,她当即顿住了。 这上面绣的花样子未免太过眼熟! 一一一株傲然挺直的青竹。 “我瞧着夫君欢喜青竹,就是院子里也全是种的青竹,有时候闲来画画也爱画它,就特意在手帕上绣了一棵。”万氏见林卿月细细看着这青竹,便主动解释道。 “这青竹……”林卿月猛地想起这青竹同从杀手身上描下来的青竹很是相似,不知是青竹都很相似,她心头作怪,一见着青竹就胡思乱想,还是…… 万氏见林卿月还一眨不眨地瞧着这副青竹,道:“怎么?你也喜欢?不若同我一起绣?这青竹啊,我还差几片竹叶子就绣好了,到时候你哪里不知道,大可来问我。” 林卿月回过神来,见得万氏这般热情的模样,笑道:“好啊,只是刺绣前得先在纸上画好吧?林卿月冒昧,能否将嫂嫂画的青竹借回去瞧一瞧?” 万氏闻言,面上笑意淡却了几分。 “怎么了,嫂嫂?若是让嫂嫂为难了,此事便作罢吧。” 林卿月又看了眼手上的青竹图案,这株青竹的图案她已经记下了,只是有些细节处她需要一一核对,但若是不能也无妨,萧明辉这位兄长向来正气,断是与杀手无关才是。 万氏却是不知林卿月已然想了这般多,怕自个好容易交上的这个好姐妹就这样心生疙瘩,忙道:“我手上这个手帕是直接照着夫君最爱画的青竹的姿态绣的,夫君惯来又不喜旁人动他的画,我这才为难,不过我可以照着描一幅给你。” 其实万氏没说的是,萧明辉从不让她动他书房里的东西,就是收拾也是不许她经手的,这青竹也是因着好几回腆着脸去给他磨墨记下的。八壹中文网 林卿月不知萧明辉的习惯,但萧明辉愈是对这青竹紧张,她愈是觉着有问题,毕竟先前能将信送到她床头的人除了府上的再没有旁的了。 “嫂嫂能照着描出来自然也是极好的,那我就先谢过嫂嫂了。” 无论萧明辉是否掺和其中,让她拿着萧明辉画的青竹同杀手背上的青竹比对了,她也好心安啊。 万氏现如今还病着,林卿月自是不好让她撑着病体给自个画青竹的,只约定好待她病好了,她再来取。 她又陪着万氏说了会儿话,见她情绪好些了,这便离开了,只是她前脚刚走,萧明辉后脚就来看望万氏了。 萧明辉也瞧见了万氏放在被子上的针线篓,温声叮嘱道:“既然生病了就不要再做这些活计了。” 万氏笑得甜蜜:“我就想给你绣张帕子,你先前的帕子都旧了。” 萧明辉向来是不在意这些的,更没有伸手说将绣帕接过来瞧瞧,只道:“都是身外物,我的帕子也没脏、也没弄破,没得如此费心思。” 万氏能察觉到萧明辉对此事的冷淡,心头那股子因着他特意回来看望自个的暖意也消散了个七七八八。 她心思简单,瞒不住人,什么都显在脸上,萧明辉自也看出了她的不快,但他为人温和,却也沉闷,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哄人,就只能等着万氏自个说。 万氏在心头叹了口气,想着自个夫君不向来如此吗?跟他计较什么,又强打起精神拉着他说起这帕子的喜人处。 她将锦帕拿起来,特意将绣了一大半青竹花样的那一角摊开给萧明辉看。 “夫君不是最喜欢傲然挺拔的竹子吗?我也觉着这青竹跟夫君最是相配,正直挺拔、高风亮节的谦谦君子。” 萧明辉嘴角还是噙着抹温润笑意,一双眼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手中的绣帕,半晌,才道:“你动过我的画儿了?” 话罢,他抬眼望向万氏,惹得万氏心头一惊,她从未见过夫君用这样的眼神看自个。 他分明还是笑着的,但就是看得她心里直发毛,不自觉想要躲避。 “夫君,我……” “以后不要再动了。” 萧明辉没有听万氏的解释,直截了当地说道。 万氏原本就因着萧明辉常年这副没有情绪起伏的态度折磨得够呛,这会子心头那股子委屈是压也压不住,当即急急说道:“我没有!我就是以前不知道的时候给你收拾过两回,后来你说不要我收拾了,我就没再动了。我是给你磨墨的时候,记下的。” “真的吗?”萧明辉脸上笑意荡然无存,就那样直视着万氏。 自然不是真的,她是学过琴棋书画,但于绘画一道也不是天赋卓绝,不可能记得一模一样。 在萧明辉的逼视下,她揪紧了手中的绣帕,以细弱蚊蝇的声音认下了。 “我……我是又去偷偷瞧过,还照着描下来了,但是……”万氏自个都觉着没有底气了,“但是我照着描完之后又把画放好了的,没有弄坏,我就是……就是见你画这个竹子画了很多回了……我以为你会喜欢……” 万氏说着说着眼泪就扑簌簌掉了下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怎么就会这样?怎么连自个夫君的画都不能动了?她有时候甚至觉着他们一点儿也不像夫妻,没有一丝一毫的亲密感,甚至没有旁的夫妻不可说的默契,很多事萧明辉也从不与她说。 “夫君,你跟我说说,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你有没有一日……有没有一日是真心将我当作你的妻子?到底为什么你一直拿我做外人?” 第273章 清算 原本屋内还有还几个贴身伺候着的丫鬟婆子,这会子听得万氏这一问,领头的婆子知晓事情不好,颇为机灵地将屋内的丫鬟们招了出去,出门时还不忘将门给两人关上。 “你很好,我当时上门提亲也是看重了你心思单纯,家庭和睦幸福。” 萧明辉这话是实打实的,他是这个家的庶长子,也是萧禊唯一的儿子,他的亲事自不必说,国公府很是看重,萧禊当时也问了他的意思的。 他于儿女私情一事上委实没有心力,实在是顾不上那般多,总会辜负了人家姑娘,何况成亲了就会有桎梏,做事也会碍手碍脚,若妻子再厉害些,那这日子就不安宁了。 他思来想去,就选中了万氏。 他终究还是辜负了她,不能给她一个孩子。 “与你无关,都是我的问题,你莫要多想了,只是这青竹的帕子就烧了吧。” 他说话时还是那副温温柔柔的模样,看似退让了,其实态度坚决。 万氏忍不住了,生平头一回同萧明辉发起了火。 “萧明辉,你到底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我一直假装着贤妻良母,一直尽力讨好你,现如今你是要怎样?烧了?我心心念念着以为你会喜欢,结果你跟我说什么?轻飘飘一句,让我烧了……你不是最喜欢青竹吗?为何要烧了?你跟我说个清楚啊……” 萧明辉看着坐在床上崩溃大哭的妻子,心内一阵抽搐,他曾想过要不就不成亲了吧,成亲了会束手束脚,也是平白耽误了人家姑娘,可世俗压力太大,他不成亲会得到太多不一样的目光,这样的目光不利于他继续在朝堂上行走。 “对不起。”萧明辉想不到什么好说的了,只能说这一句,“但这东西我确实用不得,这青竹我是喜欢,但你该是发现了,我再喜欢我衣物上也从不绘制青竹,不为旁的,我自认当不起谦谦君子的称号。” 万氏什么也没说,只是低头看着手中攥得死紧的手帕,泪珠大颗大颗砸在上面,将帕子泅湿了一大片,像是一团再也洗不干净的污渍。 萧明辉什么也没说,只拿出了一张素色帕子为她擦净了面颊上的泪珠。 万氏缓缓抬头,一头扎进了萧明辉怀里。 “夫君……你总是这样,有时候你明明离我很近,我又觉得你仿似离我很远,要不是知道……” 要不是知道你的为人,知道你一心为国为民,只怕我会觉着你早已心有所属,娶我也不过是情势所逼。 万氏在萧明辉怀里哭够了,从他怀里退出来后就喊人端了个火盆进来,将手帕给烧了,看着跳跃的火舌将手帕吞噬殆尽,她才无不惆怅道:“方才六妹妹还寻我要这个花样子呢……” 萧明辉闻言,没说什么,只是看着火盆的眼神闪了闪。 林卿月忧心忡忡地出了万氏的院子,原本打算出门去寻萧临泽,叫他描一幅同样的青竹纹身给自个的,结果又听闻萧老太君病了,她只好吩咐秋菊去萧府寻萧临泽,自个则转道去了常青园。 到得常青园时,整个园子都是静悄悄地,大家都是轻手轻脚地,见得林卿月来了也只敢低声行个礼。 林卿月点了点头,到得廊下,见得了张嬷嬷,指着屋子轻声问道:“姑奶奶如何了?” “回六姑娘,老太君昨儿翻了一夜的身,一直没睡着,刚用了药这才睡下一会儿。”张嬷嬷回道。 “大夫可说了是什么毛病?” 林卿月是真心实意地担忧萧老太君的,何况此事确实是她一意孤行要查王姨娘惹出来的,只是对着王姨娘她尚且能说句问心无愧,对着年迈又处处回护着她的老太君她却是没法子说这般硬气的话。 “人老了,免不得毛病就多,大夫也没说出个什么来,就是……”张嬷嬷原本不想多说的,但林卿月以后是要嫁给萧临泽的人,她不免就会多嘱咐几句,“老太君心力交痒,近来又发生了这许多事……” 林卿月喜欢直来直往,听得张嬷嬷这般说,也分外坦诚道:“是,我确实有些着急了,但我没想到王姨娘这般极端,就算再选一次,张嬷嬷,有时候不是睁只眼闭只眼事情就能过去的,这只会叫他们变本加厉。” “六姑娘,老奴今日就腆着一张老脸,有些话还是想要同你说一说的。”张嬷嬷眼中显出了几分怅惘,又似有几分悔意,“你这性子倒是跟年轻时候的老太君有些相似,又跟老奴先前宫里头那位主子有些相似。” 站在萧老太君的屋外不好说话,张嬷嬷就引着林卿月往常青园外去。 “老太君年轻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的,老奴宫里头的那位主子平素里看着高傲冷清,也保有丝丝天真,两个人撞到一块儿,成了忘年交,可天真的人在宫里活不长久,老太君也劝她,但她啊,也不屑去争,更不屑用那些阴私伎俩,殊不知,这世上并非非黑即白。” 林卿月大抵知晓张嬷嬷在说什么了,可是她不是这样的啊。 “张嬷嬷,我可不这样,该用计谋的时候得用,我不冤枉好人,但坏人我也决计不会让她逍遥。” “这点倒是挺好的。”张嬷嬷笑道,“可是你们都太倔强了,其实有时候坏人自有坏人的用处……” “多谢张嬷嬷教诲,林卿月记下了,借力打力、两厢制衡,可是这个理儿?”林卿月是打心眼儿里尊敬着张嬷嬷的,对她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 “六姑娘聪慧,自是不必老奴多说的。”张嬷嬷不知林卿月到底听进去了多少,但看着她这般聪慧也是安心了不少。 林卿月想着张嬷嬷跟了萧老太君这么多年,萧老太君知道的事情她未必不知道,忍不住就问道:“张嬷嬷,你可认识萧临泽的父母?” 萧老太君不同她说,她只好来探探张嬷嬷的口风了。 “问这些做什么?”张嬷嬷看也不看林卿月,微微侧过身子,似乎有些警偈,“是萧统领让你问的?” 林卿月觉着张嬷嬷这样委实奇怪了些,显然是知情的。 “张嬷嬷,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们知道为何不说?既然你们都敬重萧临泽,连让他知道父母的权利都没有吗?” 第274章 落定 张嬷嬷冷了面色,万分强硬道:“六姑娘,你告诉萧统领,不要再追究下去了,若是你们一意孤行,到头来死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林卿月眼神遽然一变,面上一派肃然:“张嬷嬷,你们到底隐瞒了什么?现今朝中局势紊乱,若我们不知道,那我们岂不是等着旁人拿着这把我们不知道的刀,随时可以要了我们的命!” 她看得出来,无论是萧老太君和张嬷嬷都对萧临泽敬重有加,总也回护着他的,但萧临泽的身世好似一把刀,时刻悬在他们头顶上。 萧临泽的身世到底是什么?他们为何如此讳莫如深? 朝廷钦犯?乱臣贼子?还是旁的什么…… “张嬷嬷,萧临泽的身世一日搞不清楚,那他就危险一日,这也可能是别人挟持他的把柄,你懂吗?他失了先机。” 林卿月这话果真叫张嬷嬷动摇了,只见她垂眸沉思半晌,才道:“老奴委实不知,但老奴可以帮着六姑娘去问问老太君。” 张嬷嬷这话算是退让了,林卿月目的已达到,面上又带上了笑。 “那林卿月就先谢过嬷嬷了。” 张嬷嬷叹了口气,多的话不必说,不过还是她让他们又操心了。 秋菊没那般快回来,回了怡潋院后林卿月就打算躺榻上歇息会儿,可脑中走马观花似地,怎么也不安生。 百花楼,自杀的丹阳,还有青竹…… 这几日发生的桩桩件件都太快了,快得叫她反应不及。 就在她辗转反侧的时候,外面的人来报,说是明月公主听说了昨儿的事儿,特意来府上看看萧老太君。 林卿月觉着烦不胜烦,每日里都要为着这许多事奔波操心,干脆把锦被拉起来将自个紧紧裹住了,好半晌,又气呼呼地将被子掀开来。 “烦死了,成日里不叫人安生!” 她边咕咕叨叨地夸着,边让春花和段玲雪来服侍自个将衣裳都给穿好了。 而就在这时候,外面又说姜媛也来了。 近来发生了许多事,皇上下旨给李文和姜媛赐婚后她一直没得空去瞧她,她今儿来怕也是听了昨儿晚上的事。 “媛儿最好是别跟明月公主碰面,将她请到怡潋院来吧。” 自个还没嫁给李文呢,只是李文喜欢这副身子,真正的谢林卿月就要对自个要打要杀的,要是让她再碰上姜媛,不知道那疯婆子顶着自个的脸会做出什么来。 谢林卿月无所谓,可她不得不在乎啊,那可是关乎西洲的体面,还有两国的安宁啊。 她拾掇好一身出门,姜媛就正好来了。 “我的个小祖宗诶,你可没事吧?” “没事没事。”林卿月上前牵住了姜媛的手,“你且放心,我好着呢。” 两人这厢还没说两句话呢,那边厢萧禊身边服侍的婆子就来了,说是明月公主来了,让她们去前面儿的花厅陪着她说会儿话。 林卿月和姜媛面面相觑,奈何人是公主,惹不起,还是乖乖去了。 今日有些闷热,两人各拿了把团扇,边走着边轻轻摇着。 “明月公主是得知你要来看望我才来这儿的?”往前面花厅去的时候,林卿月低声问起了姜媛。 姜媛摇头:“不会吧,她不是比我先来这儿吗?” 她知道林卿月是个什么意思,声音压得愈发低了。 “就算是她真想对我做什么,这是国公府,难不成她能翻了天去?”姜媛轻蔑一笑,“我可不怕她。” 林卿月看着姜媛如此看不上明月,心内是叫苦不迭,这谢林卿月拿着她的身子都做了些什么啊?简直是将她西洲的脸、将她的脸都给丢尽了! “你……”她试探着问道,“私下有恩怨?她为难过你?” “她多厉害啊。”姜媛眼中的不屑更是浓厚,“说什么西洲人最是光明磊落,想要的就大胆去争取,结果呢?尽知道私底下玩些下三滥的招数。” “她又做了什么?”林卿月蹙眉问道。 她是真没想到谢林卿月这玩意儿还真将他们西洲的脸丢到大启了。 “能干什么?还不就是在皇后面前卖乖装可怜,到头来被训斥的自然是我。” 姜媛不是不知道自个现如今已然不是皇后最为中意的靖王妃人选了,但为了李文,她可以忍耐。八壹中文网 “现如今皇后就给你脸色看,以后你嫁给靖王了,只怕日子更是不好过。” 何况靖王野心勃勃的。 这话林卿月不知当着姜媛的面儿说过几回了,也不想自讨没趣了,干脆点到即止。 姜媛自然晓得林卿月指的是什么,但她既选择了这条路,那她就会走下去。 “怕什么?我又不是嫁给皇后娘娘,过日子还看的是我们两人的经营。” 林卿月知道姜媛心意已决,多说不过是讨人嫌,旁的她也不再说了,只希望真能如她所愿,日子是越过越好的,而不是李文琢磨来琢磨去,反倒过得愈发没劲儿。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多会儿就到了前面的花厅。 两人进了屋子后分别同明月和萧禊行了礼,这便听萧禊道:“姜姑娘也来了啊,正好,你们几个姑娘家,岁数也相差无几,正好可以一道玩一玩。” 林卿月面上笑嘻嘻,心头将萧禊数落了个遍,明知道这真正的谢林卿月想要害她,是个不安好心的,怎地还将她们凑到一堆?当真是一点眼水都没有! 明月倒是端得是落落大方,朝萧禊盈盈一笑:“还是舅舅想得周到。” “你姑婆病了,没法子多陪你说会儿话,舅舅又是个无趣的汉子,这林卿月是你表姐,大家都是一家人,彼此守望相助都是应该的,没得叫人看了笑话。” 林卿月听得萧禊这话才知他心头原来是门儿清啊,不过他觉得这是国公府,明月做得再是过分也不敢在国公府如何,也在提醒她,他们到底是亲戚,没得就要撕破脸皮,平白惹人笑话。 只可惜萧禊的如意算盘打错了,现如今的明月可不是真正的明月,不是个会顾忌这些的人,何况她还那般恨你这个当爹的。 想着想着,三人已经到了国公府的荷花池上的廊桥上。 “可惜啊,荷花还没开啊。” 只剩她们三个人的时候明月就好似变了个人般,整个人都颇为高傲,仿似谁都不瞧在眼里般。 第275章 起火 “这时候是看桃花的时节。” 林卿月不冷不淡地接道。 “是啊,是看桃花的时候。” 明月说完这话便回头望着林卿月,然后缓缓朝她走近。 姜媛见了,忙挡在了林卿月身前:“明月公主,你这是做什么?” 明月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姜媛的脸,而后轻嗤一声:“你这张脸也不怎么样嘛,你觉着凭你,真的能叫靖王殿下欢喜?靖王殿下可是说了……” 她朝姜媛身后的林卿月努了努嘴:“心悦我这位表姐呢。” “媛儿,你别听她瞎说。” 林卿月没想到明月会对姜媛这样说,毕竟要让她承认李文欢喜的不是她,只是贪图她身后的势力是能让她发疯的一件事。 “你到底要发疯到什么时候?” 反正下人们已经被她们遣来远远地跟着,她也不想忍了,干脆直接问道。 “我发疯?是啊,我在发疯,一个李文,将我们三个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明月心悦李文,想了他很多年,她换了个身份若还是不能嫁给他,这简直比掏她心肝儿还叫她难受! 林卿月拍了拍姜媛的肩,她微微一侧身,让林卿月从她身后走出来,同她并肩。 “你错了,被李文玩弄于鼓掌的从来都是你!” “是啊,你多能耐啊,可到头来李文不还是要娶姜媛!”明月不愿认输,“你说要李文只娶你一个,可惜啊,男人的心总也叫人琢磨不透,他今日可以说心悦你……” 说着,她若有所指地望向了一边儿的姜媛:“明日他转道就能去娶了别人。” “明月公主,你好歹是一国公主,大家都是体面人,没得要撕破面子吧?”姜媛冷静道。 “我就是要撕破面皮!”明月恨恨道,“姜媛,李文一心想要皇位,当初接近你也是为此,你说,皇上让他娶你为正妃,他还能成为储君吗?皇上可是跟我父王许诺过的,我要嫁的必然是这大启的储君,他做不成这大启的储君了,你说他还会给你好脸色吗?” “靖王殿下是什么样儿的人难道我不比你清楚?”姜媛也不甘示弱,“好歹我是皇上指给他的人,是他未过门的正妻!” “是吗?”就在这时候,明月面上的疯狂荡然无存,她猛地抓住了姜媛的手腕,往她身前一拉,两人就直往廊桥边退。 林卿月不明所以,这怎么动起手来了? 为了美观,那廊桥的围栏只不过及腰,一个不慎极易跌入塘中,眼瞧着两人拉扯下明月就要往塘里跌去,林卿月下意识伸手去拉,而就在这时候,姜媛感觉明月拉着自个的手松开了,她下意识缩回手,却见明月和林卿月双双栽进了池塘里。 而就在这时候,只听得一道熟悉的男声响起:“林卿月!” 随即而来的又是‘扑通’一声,那抹熟悉的身影跳进了池塘里。 姜媛只觉浑身冰凉,原来这一切都是明月的计谋。 她临跳进水前对自个突然勾起的那抹笑…… 林卿月沉在水中,浮浮沉沉,不知几何。 她觉得自个变得轻飘飘地,越来越轻,在水中浮浮沉沉,好像再不受肉体的桎梏。 我这是怎么了?是要死了吗? 她禁不住这样想道。 可是她还有好多好多事没有做啊,她还没有嫁给她的空青哥哥呢。 就在她这般想着的时候,她迷迷瞪瞪地睁开了双眼,就见李文正半蹲在不远处,而躺在他怀里的则是…… ——谢林卿月! 不对,她不是应该附在谢林卿月身上吗?难不成她被淹死了? 她很着急,想要起身探了个究竟,就听得有人围着她一直喊着…… ——公主? 她……她回到自个身体里了吗? 就……就这么回了? 她不知道该是喜是悲,就这样又失去了意识。 而李文这厢还在对着怀里的谢林卿月嘘寒问暖。 “林卿月,你怎么样了?” 谢林卿月吞进肚里的水这时候已经被人按压着胸腔吐出来了,渐渐地也有了意识,而她也瞬时明白了自个现如今的立场。 她又回到了谢林卿月这副身子里,在当了西洲的公主却还没享受多少好日子后,就这样轻易地又回到了自个原本的身子里! 可是她又喜。 她的一双眼艰难地睁开一条缝,撞进她眼中的就是李文俊朗焦急的面容,还有结实有力的怀抱。 她舍不得。 若是这样轻易就能得道李文的真心,那也未尝不可。 她这般想着,立时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缓缓伸手捏住了李文的衣袖,轻声道:“靖王殿下……” 欲言又止,最是勾人。 果不其然,李文是心疼坏了,他面上虽不显,抱着她的双手却是又紧上了几分,甚至直接将她抱了起来,是看也没看地上的明月一眼,带着她就往怡潋院去了。 这时候萧禊和萧明辉也闻讯赶来了,西洲的明月公主竟然在国公府落水了,那可不是小事,他赶忙吩咐了人将明月送进厢房里悉心照看着,又让人去寻了大夫来,是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 李文将林卿月抱回她自个的屋子里后就等着大夫来给她瞧,没成想听人说大夫半路上被人截胡,被请去明月那边了。 他心头大为光火,可又无计可施,只能看着春花他们再去寻大夫,而他也在看见姜媛往这边来的时候冷静下来了。 方才他似乎看见就是姜媛意图去推明月,林卿月想要将明月拉回,这才一道滚下了桥。 但他没就此事多说什么,还是那副温温和和的模样:“姜姑娘,你来了啊,你在这里守着六姑娘吧,本王去那边看看明月公主如何了。” 姜媛到底是个女子,心思总是要比男子细腻敏感的,特特她又万分清楚李文心悦林卿月,不免就会多想些。 “殿下,是不是怪我了?” “哪里的话?不要多想,本王去瞧瞧明月公主,也不知她现下如何了。” 李文说着就要往怡潋院去,姜媛张了张嘴,到底是什么也没说。 是她自个有信心能走进李文心里的,现如今说出来反倒显得小气了,没甚必要,倒显得欲盖弥彰了。 李文到得明月住的东厢房寻得人时大夫正好从她房里出来。 第276章 怀疑 萧禊闻言,感谢了大夫,让人给了银子,又嘱咐了丫鬟们小心服侍着,结果一回头就瞧见了李文。 李文今儿原本是不请自来,萧禊再想着他对林卿月紧张的模样,心头是警铃大作,林卿月怎么现如今谁都敢招惹?这怎么又招惹上李文了? 皇上将武安侯的女儿许配给了李文,显然是不想他做储君的,再说皇上又给林卿月和萧临泽赐了婚的,要是真的闹出什么乱子来,那可不得了啊。 他心头惦记着要让林卿月离李文远些,面上对李文还是客客气气地。 “殿下,今日之事……” “今日之事纯属意外,明月公主无碍便罢。” 李文颇为上道地接话道。 就在这时候,外面来报,说是西洲那边的人来了,说是来接明月公主了。 谁能料到此事传得这般快?竟连身在皇宫里的西洲人都知道了。 萧禊不敢怠慢,忙着人去请,来的原是明月身边的贴身丫鬟。 “索摩大人说了,让我来将公主接回宫去。” 今日阿奴原本是想跟着明月一道出宫的,奈何明月还在生她的气,觉着她不忠心,这才没带上她,哪里料想竟是出了这档子事? 想着想着她不禁就想到了林卿月,想要去瞧瞧她到底如何了,又觉着自个不该受她诓骗,明明公主好端端地在自个身边,除了性子和习惯,样貌什么的都没变…… 她不再多想,带着明月就走了。 李文既然撞上了这件事,总不能置之不理,就以护送的名义跟着几人一道进了皇宫。 而回得萧府的秋菊这边见萧临泽迟迟未归,又听闻林卿月和明月落了水,唯恐她出事,没等得萧临泽回来,便又回了国公府。 萧临泽早在宫里时就听闻了此事,可他不能擅离职守,何况明月公主落了水后竟迟迟未醒,这可急坏了原本就卧病在床的皇上,这番折腾下来他下值时夜空已然洒满了星子。 他不确定这会子林卿月是不是已经歇下了,但心头又惦念着她,干脆就打马往林府去了。 林卿月自然是没睡的,她睡不着。 既然她已经回到自个的身体里,那真正的明月是不是也回到自个的身体里了? 她着人打听过了,说是她还未醒来,她刚被救起就已经有了意识,可明月却是没有…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叫她有机会再夺回靖王,既然老天又让她回到这具身体里,她自然要好生利用,可不能再让人将她的靖王夺走,不然她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她绝不会让自个沦落到这个下场! 还有明月,只要她还活着就会有变数,她得彻底将她解决掉! 她暗下决心,就在这时候,春花来敲门了。 “姑娘,奴婢听您一直在翻身,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谢林卿月没吱声,只听得春花过了会儿又道,“公子来了,您要见一见吗?” 公子?萧临泽? 开玩笑,她今日已经跟段玲雪打听过两耳朵了,这两人是浓情蜜意的,她还曾不远万里地跑去梓州寻他,她一出现,萧临泽不还得立时觉出不对来? 那萧临泽是什么人?心狠手辣的,她暂时还没有想好应对他的法子,干脆装作没听到。 果不其然,春花的脚步声走远了,该是去回复萧临泽了。 萧临泽听得春花说林卿月已经歇下了,也没多想,当即就打算打马离开,却见春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在国公府待久了,你怕是忘了我是什么脾性了。” 他不冷不淡地说道。 春花闻言,立时跪到了地上。 “奴婢不敢忘,奴婢只是觉着今儿或许是姑娘在闹脾气,奴婢虽然不知公子同姑娘发生了何事,但是姑娘今儿明明还醒着的,可就是不应奴婢的话……” 萧临泽想了想,这两日他并未同林卿月见面,怎地就跟自个生气了? “今日姑娘可有什么不对的?” “回禀工资,姑娘就落了水,但并无大碍,也无风寒,只是醒来后就不大爱说话了。” 春花又仔细想了想,道,“不过今日姑娘从少夫人那里回来后面色就不对了,还让秋菊来问您要什么青竹图,只是今日您在宫中当值,秋菊久等不到,又听闻了姑娘落水之事就先回国公府了。” 萧临泽眉目一拧:“青竹图?” 难不成林卿月发现了什么? 若是当真发现了什么…… 少夫人?万氏!还有萧明辉,到底是谁呢? 先前明月就意图害林卿月,所以今儿乍一听闻林卿月落水的消息他就觉着事情不简单,只怕又是那个假明月出的幺蛾子,如今看来会不会也有人推波助澜? “今日林卿月落水,你们可看清楚了?当真是意外?” “回公子,当时奴婢们站得很远,就瞧着主子她们似乎在争执什么,然后姜姑娘突然就动手了,姑娘去拉明月公主,没成想她跟明月公主一道落了水。” 萧临泽若有所思,看样子当时发生的事情还是得问问林卿月本人才行,但是萧老太君他们明知林卿月是因着明月才遭了罪,为何还要将人给凑到一堆去呢? 他深知真的谢林卿月心悦李文,这才三番五次地想要除掉他的月儿,何况当时姜媛还跟她在一起,这无异于火上浇油,不出事才怪! “是谁出主意让明月公主同林卿月她们一道出去的?” “是国公爷主动提出来的,他大抵是想明月公主和姑娘冰释前嫌,再往前有没有人跟国公爷说过什么奴婢还没来得及打听。” 春花一五一十地答道。 “明儿我无事,一早便来,你同林卿月说一声,再赶早将事情打听一番。” 萧临泽自知这会子太晚了,大喇喇地进国公府委实不好,他的身份就摆在那里,听闻林卿月落了水,明儿光明正大地来瞧她,倒也不怕什么闲话。 春花闻言,忙应下了。 翌日一早谢林卿月一醒来就得了这石破天惊的消息,她蹙着眉坐在床上拿不定主意,春花和秋菊一干人等也不知为何,竟都是不敢去扰了她,是生怕她发火,特特是段玲雪,一直缩在后面,连平日里逗趣的话都不敢说了。 她不知为何,总觉着姑娘这回落水好像又变回之前那副模样了。 她不知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但那时候的姑娘确实叫她很是害怕,看着不多言不多语,其实私底下最是阴晴不定。 第277章 手帕 谢林卿月想了半晌也没想出个好法子,知道自己今儿是躲无可躲,想着自个反正顶着这张皮子的,就算萧临泽怀疑,也没甚可拆穿的,毕竟她可是如假包换的谢林卿月,大不了自个不说话,能被怀疑得少些也是好的。 她现今最为要紧的还是要让明月把嘴巴闭紧了。 什么人不会抖落秘密?那就只有死人了! 她打定主意,便让春花去通禀萧临泽一声,让他在花园等着自个,她则挑起了衣裳。 看着衣柜里这一溜儿地大红衣衫,她不禁蹙起了眉头,这鸠占鹊巢的日子还真是好过啊,新衣裳是一茬儿一茬儿的。 “给我将以前的粉衣拿来,别将红衣堆在这里,碍眼!” 段玲雪愕然,但谢林卿月是主子,她无可指摘,愣愣地点点头就要动作,被秋菊拉了一把,这才回过神来,就听得秋菊道:“姑娘,您不是最喜欢红衣了吗?” 谢林卿月扒拉粉衣的动作一顿。 她是不怕被萧临泽拆穿,因为她就是如假包换的谢林卿月,拆穿不了,但是她要持久地得到靖王的爱啊,况且要是被萧临泽怀疑了,事情到底有些麻烦,不若……将计就计! “罢了,就随便给我寻一件大红衣衫穿上吧。” 秋菊和段玲雪在谢林卿月不耐转过身后是面面相觑,但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安静地给谢林卿月寻了件她平素里爱穿的大红衣裙来服侍她穿上了。 春花这边受了谢林卿月的嘱托先来见了萧临泽,同他说了谢林卿月让他在花园里等等,她拾掇一番这就来,再就回禀了萧临泽昨晚上嘱托她打听之事。 “奴婢去打听了番,先是老太君见了明月公主,但老太君病了,没说两句话就乏了,就让国公爷和大公子招待的明月公主,听国公爷身边的小厮说,是大公子提议让国公爷在明月公主和咱们姑娘之间调和一下,说大家伙儿都是亲戚,也算荣辱与共,不好将关系闹僵了。” 萧临泽眉目不变,但心头却是有了思量。 这事情就变得有趣了,林卿月在万氏那里瞧见了青竹图案,而萧明辉这边又将两个势同水火的人凑在一堆,当真是其心可诛! 堂堂大理寺少卿,逢人都会被夸一句才识过人的世家公子,为何会想要算计一个弱女子?那人还是自个的妹妹! 就算假设他早知裴霞姝害死了自个母亲,他也不该只针对月儿一人。 一切都太不合理了。 月儿的真实身份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遭奇遇自不必多虑,唯一能让他多想,也不得不让他多想的是一一他是月儿未来的夫君! 他自问没有惹到这位大理寺少卿吧?谢林卿月到的时候萧临泽正站在廊桥上看漂浮着满塘荷叶的池塘。 她站在远处细细打量了他一番,不得不说,这人当真长得比女子还魅,也不知明月到底欢喜他什么,明明那么可怕的一个人,双手沾满了血腥…… 萧临泽过的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对于旁人的视线最为敏锐,特别是不算友好的视线。 他立时抬头循着那道视线望去,就瞧见了站在廊桥下的谢林卿月。 他心下刚生出疑惑,觉着今日的林卿月有些不一样,就见她朝自个微微一笑,然后提着裙摆走了上来,就要走到她面前时,她一个不慎,差点踩空,被他眼疾手快地拉入了怀中。 他还没来得及说个什么,他就感觉怀里一空,谢林卿月忙不迭从他怀里退了出来。 萧临泽不动神色地捻了捻方才扶了谢林卿月一把的手指,心头那股子违和感愈浓。 “昨儿因着公务一直没法子立时来瞧你,生气了?” 谢林卿月不知明月在面对萧临泽时是个什么模样,干脆将计就计,装作生气的模样,转身扶着廊桥的围栏,就是不看萧临泽。 萧临泽虽觉着林卿月今儿有点奇怪,但想着女子嘛,总有闹小脾气的时候,也没想太多,声音反倒愈发柔和。 “都是我的错,你说说,要我做什么你才能开心些?” 谢林卿月从未体味过被人追捧的滋味,特特是男子,从没有人这般小心翼翼将她捧在手心过,就是以前跟靖王相处,那也是他把握着两人相处的进度,她追着人跑,她一时有些舍不得这种感觉。 她瞅了萧临泽一眼,突然起了试探的心思。 “那我要天上的月亮还有星星,你能给我去摘?” 她挑着眉,好整以暇地等着萧临泽的回答。 萧临泽是个实诚的人,重承诺,至于甜言蜜语从来也都是照实了讲。 “这天上的月亮和星星我怕是没有法子摘给你,不过我倒是可以带你去草原上瞧瞧。” 这是他们两人的约定,当一切尘埃落定,若是有法子,定要去草原上瞧瞧。 谢林卿月却是撇了撇嘴:“那有什么好看的?你连这都不能满足我?那我还能相信你吗?” 林卿月很少同萧临泽闹小孩儿脾气,平素里多也是撒娇,像是这般不留情面的时候很少,她虽看着像个长不大爱胡闹性子冲动的孩子,但最是体谅人,也最能拿捏住两人间相处的分寸,这样…… 他心头愈发觉着怪异,但面上不显,直言道:“你是知道我的,有些事情做不到就是做不到,没得花言巧语地骗你。” 两人从来都是如此坦诚,但今儿的谢林卿月不是先前的明月了,她愕然于萧临泽的坦诚,甚至在心内嘲讽道,这人还真是阎罗王,也不知明月到底看上这人哪一点了! 世上本如此,有人欢喜听真话,有人就算自欺欺人也愿意听假话哄着自个。 谢林卿月干脆不说话了,就扶着围栏望着远方,也不知在想什么,更像是在生闷气。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能不生气啊?”萧临泽想要伸手拉住谢林卿月的手,却是被她避开了。 “萧公子,我们还未成亲了,你别动手动脚的,要是被人瞧见了,传出去,那我的声名就全毁了。” 谢林卿月一板一眼地说道。 萧临泽收回了手,眉眼间的温柔也收敛了几分,林卿月从来不会在意这些,她向来是敢爱敢恨的,更不会这样疏离地称呼他为萧公子。 他想了想,试探道:“罢了,都是我的错,以后不会了,今日我寻你来其实是有些事想问问你。” 第278章 身世 谢林卿月闻言,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是生怕萧临泽问出她不知道的事儿。 就在她踌躇不定的时候,萧临泽开口了:“林卿月,你昨儿吩咐了春花来寻我所为何事啊谢林卿月心头‘咯噔’一下,他果真问出来了。 她不知道明月到底叫春花去寻萧临泽做什么,心内焦急万分,额际隐隐有冷汗滚落了下来,好容易才有了法子。 她抬起头,狠瞪了萧临泽一眼,道:“你要问的就是这个?你就这般不在乎我?什么叫罢了?跟我道歉也是这般勉强?若是这样你就不要来见我了吧!” 做戏要做全套,她说完这话是转身就跑,似是被气狠了般。 萧临泽看着谢林卿月渐行渐远的身影,并没有去追她,只是用眼神示意春花留下来。 林卿月很不对劲儿,这不像是他的月儿。 秋菊和段玲雪去追谢林卿月了,春花则留了下来。 她走上廊桥,朝萧临泽行了一礼,才道:“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盯紧了林卿月。”萧临泽看着谢林卿月跑远的身影,道。 春花不解:“公子,您……” “昨儿她明明是吩咐了秋菊来寻的我。”萧临泽回头看着春花,问道,“你有没有觉得林卿月从落水醒来后性子就变了?” 春花深知在萧临泽面前撒谎是最为愚蠢的行为,当即如实道:“奴婢觉出来了,姑娘不怎么爱同我们玩笑了,有时候问的事儿也很奇怪,奴婢们多问,她就说自个有些东西记不清了。不知是不是因为落了水的缘故,去寻了大夫来瞧,姑娘又说不用了。” “春花,有些话你跟秋菊也得说清楚。”萧临泽不紧不慢道,“别忘了你们的主子到底是谁!” 春花浑身一个激灵,忙跪下身来道:“奴婢一直记着的,是公子救了奴婢们,奴婢们定然会对公子十二万分地忠心。” 她不知道萧临泽起初同林卿月那般郎情妾意,还吩咐她们什么话都得听林卿月的,今儿为何又突然都变了,但她知道她们的命是攥在萧临泽手中的,也亏得萧临泽在人伢子手里买下了她们,不然唯恐她们活不到今日。 只是林卿月也救了她…… 她是个知恩图报的,委实有些为难,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还有青竹图案一事,可能就在万氏和萧明辉院儿里能查出缘由,你有心就细细打探着,无心就罢了,切莫打草惊蛇。” 其实就萧明辉于昨儿的表现来说他应该是已经察觉了,不然他不会贸然对林卿月下手! 还有丹阳,她潜伏在裴霞姝身边多年,后来去了百花楼,却是突然自杀,到底会有什么阴谋? 如果顺着萧明辉跟身上刺有青竹图案的杀手有关的线索来捋,那丹阳很有可能跟萧明辉是有关联的,甚至受了他的授意。 再往下推下去,那萧明辉很有可能跟柳家勾结! 不过他现如今首先得进宫去确认一件事!现如今的林卿月太奇怪了,奇怪得…… 他甚至觉得现如今的谢林卿月跟他救下落水之前的谢林卿月的性子有些相似,想要的不愿说出来,比起逆耳的真话更愿听虚伪的花言巧语,不磊落,与人说话时眉眼总是闪躲的。 还有她躲避的手、自卑的问话,哪里像是那个目中有光的少女? 何止这些,她分明是吩咐的秋菊来寻自个,她方才没有辩驳,甚至恼羞成怒地逃了。 他是个糙老爷们儿,不懂女子的心,但他的月儿的心他从来都愿意去倾听的,他不说十分懂她,但八分还是有的。 总不能因着当时是李文救了她,她就变心了吧? 他又不是个傻的,会这样去误会同他心意相通之人,要自个真是闹出这等乌龙来,那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边骑在马上,边乱七八糟地想着,竟是没多会儿就到了宫门口。 他是飞龙卫统领,进宫拿出腰牌便是,自然没人会多问,可就是明月身为女眷,既然被接进宫了那她自然是住在后宫的,这进出后宫却是有些叫人为难了。 思及此,他涌上头的那股子火热急躁总算是冷却了下来。 他虽说是飞龙卫统领,但也没有肆意进出皇上后宫的理儿,到时候徒惹出麻烦对谁都不好。 不过他的义父在皇宫中混了这么多年,徒子徒孙的还是不少,随便寻个人打听还是可以的。 “明月公主现下如何了?”他寻了个颇得闵世海信任的小内侍问道。 那小内侍拿着拂尘,颇为恭敬道:“回统领,据说明月公主现如今还没醒,皇后娘娘一直派人守着呢,就怕她不好了,皇上也着急,病了也一直挂心着此事,毕竟这有关两国安稳。” “还没醒?”萧临泽眉头一蹙,冷若冰霜的美人更显出几分锐利来,“太医怎么说?” 那小内侍还从未见过萧临泽这般着急忙慌的模样,也不敢耽搁,忙道:“皇上派了专为自个诊治的李太医去,李太医也说无法,瞧着公主的脉象很是平稳,又只是落了个水,也没磕着脑袋,不知怎地就这样了……” 他见萧临泽一张脸黑如锅底,说话的声音愈发低了,呐呐道:“实在没法子,皇后都向皇上递言,说是要不要请护国寺的主持带着高僧们来宫里来做做法事,唯恐明月公主是招惹了邪祟……” 这种神神叨叨的话可不能乱说,何况是宫里出了这样的事儿,故此他左顾右盼地,刻意把声音又往下压了压。 萧临泽想说,简直荒唐!请僧人来有何用?可他想着发生在林卿月身上的事儿,也着实匪夷所思,兴许佛祖还真是有用。 此事他不能拿主意,但他决意寻机会一定要进后宫去瞧瞧明月,不然他万难心安。 他决心已出,也不需再探听什么,给小内侍塞了锭银子,道了声谢便离开了。 而谢林卿月这边回了怡潋院后一颗心是‘砰砰砰’跳个不停,正慌乱得不知所以时,就见春花端着碗粥回来了,她忙起身问道:“方才你去哪里了?是不是萧临泽同你说了什么?” 春花是个多机灵的人啊,何况她也觉着六姑娘这位主子委实好,忙不迭给萧临泽说起了好话。 “回姑娘,公子没同奴婢说什么,只让奴婢好生照料你,说你心情烦闷,恐吃不下东西,还吩咐奴婢去给你端碗粥来。” 第279章 落水 谢林卿月心烦意乱地推开春花递到面前的白粥,结果一个不慎竟将碗打翻了,幸而白粥放温了才被春花端来,不然只怕她的手今儿就要遭殃了。 段玲雪莫名觉着惶恐,立时就跪了下来,却见春花和秋菊只是惯性地垂首告罪,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谢林卿月见得她们这般怕她,再想着明月拼死就春花,惊觉自个这番表现委实惹人怀疑,她还想凭借着明月打好的势头让靖王娶她呢。 她叹了口气,道:“是我着急了,没事,将地上的东西都收拾了吧。” 说着,她又笑着看向跪在地上的段玲雪,道:“段玲雪,我也没苛责你啊,你别动不动就跪,这样不好。” 段玲雪也不知如何,面对现如今的谢林卿月,她就是莫名恐惧,甚至她朝她笑时她都觉着瘆得慌,这种感觉跟以前谢林卿月给她的感觉一模一样,是阴晴不定的! “段玲雪,你再去给我端碗粥来吧,秋菊,你去给我泡壶茶。”谢林卿月坐在小榻上一个个地吩咐道。 秋菊和段玲雪都有了活儿,就春花被留了下来,春花和秋菊都是心思细腻的,两人立时察觉出了不对,她不动声色地看了春花一眼,见得春花朝自个摇了摇头,她这才不放心地离开了。 待人都走干净了,谢林卿月才慢慢悠悠地道:“春花,自从落水后,不知为何,过去的有些事情我渐渐就记不清了,故此性子也变了许多……” 她没有看春花,一双眼睛就那样低垂着,似乎很是难过。 “我很着急,我怕有朝一日会忘了此间发生的种种,怕忘了萧临泽,我就只能徒劳地跟他发脾气、跟你们发脾气,其实我不想的……我控制不了自己……我也很讨厌现如今的自个……” 春花见状,只觉萧临泽多心了,也很是心疼这样的林卿月,忙出主意道:“姑娘,我们就将这件事说给公子听吧,他认识那么多人,定然能治好姑娘的,何况是落水之后才会这样的,也不是什么大毛病,早发现早些治疗,定然会好的。” “朝中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也够他忙的了,我不想成为他的负担……”谢林卿月避开春花的视线,用手中锦帕擦了擦自个眼角。 春花见她这般痛苦,更是不忍,还欲再劝,却见谢林卿月摆摆手,道:“罢了,不提了一时,屋内很是安静。 良久,谢林卿月才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对了,春花,昨儿我吩咐你去寻萧临泽办的事怎么样了?我……” 她说到此处,死死咬住了自个的唇,好似对接下来的话难以启齿,又伤心到极致,不知该如何是好。 春花听得谢林卿月的问话,想着方才她说的事儿,是对她万分心疼,可就在她将要脱口而出真相的时候,陡然想起萧临泽那张冷厉的脸,正好她也不想林卿月再为失忆之事伤怀,干脆改了口,将谎一撒到底。 “当日公子去宫里当值了,奴婢就等不到,又听说您落水了,就急巴巴地赶回来了。 “那是……当日我让你去办了什么事儿?” 谢林卿月最终目的是要探听她让春花去寻萧临泽做什么,这会子见她久不说,也有些急了,干脆直接问了。 “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您说想见见公子。” 明月以前跟萧临泽如何相处谢林卿月自是不知,闻言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说自个方才失态了,脸有些花了,让春花去给自个端盆子水来,她得拾掇拾掇。 她这厢刚收拾完,林夏却是来了。 林夏比她上一回见着樵悴了不少,整个人瘦了一圈儿不说,黑眼圈都重了些。 她想着林夏同明月的亲热,自也不好多冷淡,忙拉着她就先关心了起来。 “姐姐,你怎么这般憔悴了?莫非那王……”她想着明月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学着她的口吻,是直呼其名,“王志对你不好?将王姨娘的事儿全数怪在你头上?” “没有……”林夏眼神躲闪,勉强地笑了笑,后来直接将话头扯开了,“听说你又落水了?怎地这般不小心啊?你知道明月公主不喜你,能躲则躲便是。” 谢林卿月原本就不在意林夏到底是不是伤心了,她又是不是在王志家过得不好,既然她将话头岔开了,她也没多问,还故作委屈道:“我也不想的,父亲那般说了……” 说完这话,她就瞧见林夏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她惊觉是自个说错了话,可到底是哪里说错了呢? 她还不及想个对策,林夏先开口了:“你终于肯唤父亲了,这一落水,倒是又落好了,先前你落了水是迟迟不愿唤父亲,都是国公爷国公爷地叫,为此我还揪了好一番心呢。” “是吗?”谢林卿月在心里将明月从头到脚地数落了一顿,当真是给她留了不少麻烦啊,只怕萧禊现如今不知有多不待见自个呢,但她面上还是温温柔柔地笑着,“我……这一落水,就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又有些记不清了……” 林夏闻言,心头产生了一股子奇怪的惋惜之感,似乎是对先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林卿月的不舍,但她怕谢林卿月多想,面上不显,只道:“怪不得你这性子又变了几分,你这样下去也不是法子,得寻名医来瞧瞧。” 这一落水就变个性子,到底是个什么毛病啊?要是回回都这样…… 谢林卿月叹了口气,是颇为伤心道:“名医哪里那般好寻?这遍京都的大夫都来瞧过了,没甚用处。” 此事林夏也不好多说什么,她心头觉着奇怪,就算是记忆没了,人的本能该是不会变才是,可这分明是同一个人啊。 “慢慢寻吧。”林夏说完这话就忍不住又走神了。 谢林卿月看出了林夏的心不在焉,她也没心思去多管她,干脆当做什么也不知道,也不问,只是她没料到没多会儿林夏就打算走了。 面上功夫还是要做的,她当即就要挽留,可林夏却显得很是着急的模样。 谢林卿月觉着奇怪:“姐姐,到底怎么了?” 林夏艰难地扯了扯嘴角,道:“夫君的父亲不是早已经去了吗?就剩他母亲了,因此王姨娘对他们娘儿俩是照顾颇多,这不,王姨娘去了,她母亲理所当然地要来吊唁,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去也不像话,也就留下来了,这婆母在家,我总不好迟迟不回去的。” 第280章 归位 林夏这副模样,不像是因着与婆母亲近才要回去,而是不得不回去,只怕她这婆母也是个厉害的。 想通其中关节,谢林卿月心中莫名觉着畅快,多好啊,当初最为受宠的嫡女,走到哪里都有人夸的大家小姐,到头来这日子过得也不过如此,说到底还不如她呢。 “姐姐,要是你受了什么委屈,大可同我说说。” 让我乐呵乐呵。 “咱们是下嫁,没得受这般气,该让他们受教训的就该当受!” 她心头将林夏从头到脚嘲笑了个遍,面上还是端得一副分外担忧的模样。 林夏欲言又止,可看着春花端上来的药碗,临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我无事,你还是好生休养吧,那样……姐姐也安心了。” 为免自个露馅儿,谢林卿月没再多加追问,而是开口催促着她快些回去,免得徒惹麻烦可正因此,才叫林夏愈发觉着奇怪,要是以往的林卿月,只怕还会追问,到时候又要去给自个出头了,这回却是…… “姐姐,自古以来都是这样,婆母怎么看儿媳都看不顺眼,你平素里当心着些,莫要叫她抓住把柄便是,何况姐夫不还站在你这边的吗?拿捏住她的儿子了,那你就拿捏住她了!” 林夏听闻此言,嘴角往上提了提,但她心头门儿清,要是先前的林卿月是决计不会说出这种话的,她向来都是快人快语,这种小心机,她向来是不屑于用的。八壹中文网 她似乎看透了一些事情,又似乎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点头应下了,就起身说要回去了谢林卿月本就懒得应付林夏,原本就巴不得她早早离开,见状,也没多想,还起身将人送到了怡潋院门口。 眼瞧着林夏走了,她就打算转身回屋,哪里料想常青园的一个丫鬟来了,说是老太君请她过去一趟。 谢林卿月以前怕萧禊,后来做过明月公主了,也就不怕他了,但萧老太君自始至终她都是怕的,明明同她见面的次数寥寥,她也不知为何就是怕,可能是因着她的眼睛太毒了吧,一眼瞧过来就让她觉着自个的心思无处遁形,但萧老太君都派人来喊了,她不去不好。 她思来想去,决定加快动作,明月不能留了。 明月是西洲公主,悄无声息地让她消失是不可能的。 她思忖良久,心头突然有了个好主意,她明月不是最怕两国不安宁吗?那她就让两国闹起来! 因着萧老太君喜静,常青园并未有多少人伺候,就两个惯常打扫园子的,两个服侍她饮食起居的便足够了。 谢林卿月到的时候正是午后,现如今又是春暖花开时,最易叫人犯懒了,四周都是静悄悄地儿,园中老树上鸟儿的鸣啼很是脆亮,可这才叫她觉着奇怪呢。 萧老太君既然寻了她来,这屋里屋外的不该没人啊,就是老太君这边儿的花厅也是紧阖着的。 她让跟在她身后的段玲雪就在这边儿等着,自个则提着裙摆往紧闭的花厅门前走去。 直得到了花厅门前她才听出里面有一点声响,可里面的人似在说什么隐秘之事,声音极小,她觉着这一切都太过诡异,也没敲门,干脆俯身贴在门口,屏息听着。 “姑奶奶,侄孙没有旁的意思,只是有些事情迟早会瞒不下去的。”谢林卿月听出来了,这是萧明辉的声音,“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但掷地有声,谢林卿月从未听过萧明辉这般说话,还是当着长辈的面,惯来的温良恭顺全无,唯独能看见的是步步紧逼。 谢林卿月更觉好奇了,萧明辉到底在说什么事,竟这般严肃? 她一颗心跳得是更快了,她感觉自个今日或许会探听得一个关乎国公府的大秘密。 一旦她得知这个秘密,那她就更有底气了。 这股欲望驱使着她,让她接着听了下去。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回话的是萧老太君,她显然是一步也不打算相让。 萧明辉在家从不忤逆长辈,这回却是难得地没有退让。 “姑奶奶心知肚明侄孙在说什么,姑奶奶,时候差不多了,您瞒不住的,与其到时候东窗事发,不如现如今就将事情都给说出来,我不会害您,也不会害国公府,更不会害他的。” 他?他是谁? 谢林卿月一颗心攥得更紧了,忍不住又往前蹭了蹭,企图听得更清楚些。 萧老太君也在后宅沉浮这么多年,见过多少事儿啊,这会子听得萧明辉的话也没屈服,手中兀自转着佛珠,眼皮抬也不抬,不冷不淡道:“长运啊,你别在我面前拿派头,我可不是你手底下那些个人,更不是你的犯人,审问犯人的手段就别打算用在我身上了!” “姑奶奶,您明知道侄孙没有这个意思,但当年您跟丽太妃走得最近了,要是……” 萧明辉这厢话还没说完,萧老太君终于掀开了眼皮,厉声打断了他。 “你什么意思?跟丽太妃走得近又怎么了?若不是有着丽太妃,你父亲能走到今日这一步?国公府能走到今日?有没有你也不一定了!” 她说完这话,又闭上了眼睛,转起了手中佛珠。 丽太妃? 谢林卿月是听说过丽太妃的,但她只知道这人跟萧老太君走得很近,是忘年交,就是她的姑姑谢楠跟她的关系也很是要好,没成想萧明辉今日来寻萧老太君是为着她的事儿。 只要一提及丽太妃,那不可多得地就会想起关于她那些貌美传说,还有跟当今皇上的一些流言蜚语。 谢林卿月在外听得是愈发激动了,面上笑意是止也止不住,那是种即将窥得宫廷秘辛的兴奋感。 “姑奶奶,侄孙自是感念丽太妃的,也敬佩她身为一个女子,在皇储争议不断时,出来力挽狂澜,证明皇上的清白,让当今皇上名正言顺地继位,阻止了一场悲剧的发生,但是……” 就算是萧老太君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萧明辉也毫不气恼,甚至说话的语调愈发低沉和缓。 “他既入了朝,不,该说他被闵世海认作义子后,他就不能再独善其身了,他已经成为了这棋盘中决定胜局的最为关键的一颗棋子了!侄孙今日来寻您,没有私心,只是想让您为他正个明。” 第281章 抽丝 闵世海义子? ——萧临泽! 什么意思? 谢林卿月只觉一颗心快要跳出来了般,恨不得生出一双招风耳,将里面人说的话一字不落地听进去。 萧老太君倏然睁开双眼,手中佛珠直接被她一巴掌磕在了桌上。 “棋子?那执棋之人是谁?我倒不知道你竟有这般野心!” “野心?”萧明辉摇了摇头,面上没有丝毫得色,有的只是真诚,“侄孙没有旁的野心,要说野心,愿大启百姓能够安居乐业,这算吗?愿皇上任人唯贤,而不是凭着世家身份轻易得了官职,最后百姓被其压榨,这算吗?” “你也是世家公子!”萧老太君眉目一凝,“难不成你不满自个庶子的身份?” 萧明辉轻轻一笑:“但不可否认,若是有嫡子,不论他多么不堪大用,侄孙都是拿不上台面的,于您们而言。” “好似愈跑愈偏了。” 萧明辉敛了脸上笑意,又是那派正直肃然的模样。 “难道您一定要见得萧统领被人推向万劫不复之地才打算将实情说出来吗?现如今朝中争斗愈发激烈,盖因皇上重病不愈,据侄孙所知,靖王已经察觉了丝端倪,只是由于没有多的证据,这才有了收敛,待他都查清楚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到时候萧统领因此丧命一切都迟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别以为这样说我就信了你的话了!”萧老太君凝眉思索半晌,又问道,“又为何要我来说?你知道的,就算是我作证,别人也不一定能听,何况他的身份如此敏感,到时候他在朝中只会愈发艰难,更有许多人垢病,连当今皇上的清誉都不保,你当真以为我愚蠢如斯吗?这可是宫廷秘辛!” 有句大逆不道的话她没说,皇上的儿子又不是死绝了,朝廷官员们又不是没得皇子可选择作为皇储,这时候摆出他的身份,只怕他的脊梁骨都得被人戳穿了! “您的身份地位摆在这里,就是言官都是夸赞您的,您出来为萧统领皇子的身份作证,定然会有人愿意听的。”萧明辉还在劝说,“其实皇上也知道萧统领的身份吧?到时候再给萧统领安个旁的什么身份,无人敢多指摘什么的。” 接下来屋里人的对话谢林卿月完全听不进去了…… 萧临泽……皇子?开什么玩笑!怎么会…… 就在谢林卿月心神不宁的时候,她突然一脚踩空,被段玲雪急吼吼地喊了出来:“姑娘,当……” 谢林卿月猛地一抬头,怒瞪着段玲雪,段玲雪也觉出不对来,立时噤声。 而就在这时候,屋里面传来张嬷嬷的声音:“谁在外面?” 谢林卿月吓得一个激灵,背后冷汗霎时出来,是拉着段玲雪就跑了。 张嬷嬷出来的时候外面什么人都没看见,但方才出声的人他们都听出来了是谁。 张嬷嬷就想去追,被萧老太君出声拦下了。 “算了,让她们去吧,你不是说她问过你两回了吗?你不就想告诉她吗?” 在上一回林卿月劝了张嬷嬷后她一直是想同她将事情和盘托出的,这回算是遂了她的愿了,干脆也不去追了,关上门又站回了萧老太君身边。 萧老太君抬起一双虽浑浊,却仍显锐利的眼,直直地看着萧明辉。 “林卿月是你叫来的吧?你做了万全的计策,知道她同萧统领感情好,不可能瞒他,你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吧。”萧老太君肯定道,“其实你根本不在乎我会不会去为萧统领正名”。 萧明辉微微一笑,起身朝萧老太君深深作了个揖,道:“姑奶奶,侄孙自是希望您能为萧统领正名的,但如果您无法为其正名,侄孙自有侄孙的法子,至于林卿月,确实是侄孙寻来的,但其实您也知道她在外面的,不是吗?” 萧老太君其实一开始并不知晓谢林卿月就站在外面,只是在听闻段玲雪说话后她才察觉了萧明辉的意图。 “知道便知道了,如你所言,是该让他们知道了,不然……”萧老太君伸手转起了桌上的茶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是丽太妃的儿子,相信他会熬过这一遭的。” 萧老太君起身,走到了萧明辉面前:“你是想毁了国公府还是想毁了萧统领?长运啊,你好歹是我国公府所出之子,无论你对国公府有多大的怨气,萧统领是无辜的,国公府的许多人也都是无辜的,国公府要是没了,你也不见得会过得多好。” 萧明辉站了起来,朝萧老太君客客气气地一躬身,不卑不亢道:“姑奶奶,国公府吃立朝中多年,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不是为了忠君报国?若能让百姓安居乐业,没了国公府,没了我,又算什么?” “你真是这般想的?”萧老太君一瞬不瞬地看着萧明辉。 萧明辉抬起头,直视着萧老太君,道:“自然。侄孙所求,不过是天下同乐。大启现已病入膏肓,梓州便是那个佐证,是世家大族危祸大启百姓的证据!若再不剜肉补疮,这巍峨大厦迟早会毁于一旦!” 萧老太君退后一步,深吸口气,到底是忍不住了,咬着牙厉声问道:“你到底在筹谋些什么?又有多少人沦为你的棋子?裴霞姝、王姨娘,还有谁?” “裴霞姝之事侄孙知道,也暗中帮了王姨娘一把,至于王姨娘一事侄孙却是没有掺和其中的。” 就是提及此,萧明辉面色也未变,还是那般坦荡。 萧老太君摇了摇头,叹道:“罢了,裴霞姝确实该死,但是长运,你当真一点私欲也没有吗?你如今又是所图为何?皇上病危,朝中人人自危,纷纷站队,你呢?你又站在了何处?国公府向来中立。” 萧明辉温润一笑:“姑奶奶何必追问?姑奶奶放心,侄孙定然会为大启寻找一位圣明的君王。” 萧老太君嗤笑;“你未免太过自负!你为大启寻找一位圣明的君王,你又算是哪根葱?大启的世家大族巍峨多年,你凭什么以为凭借你的一己之力就能敲破这艘巨船?” 萧老太君说完这话转身就走。 萧明辉什么也没说,站在原地朝萧老太君的背影又是深深一揖,这才转身出了花厅。 他抬头望着雾蒙蒙的天际,暗叹,风雨欲来啊,不过,我迟早能拨开云雾见青天! 第282章 不对 思及此,他眼中的光陡然聚在了一处,是独身一人立于漩涡中心亦无惧无悔的凛然。 谢林卿月快步跑出了林府,是生怕后面的人跟来灭口。 她见着后面没人跟来,好容易喘口气,忍不住抬手就给了段玲雪一耳光。 “真是个蠢材!跟了明……真是愈发蠢了,看样子是我待你太好了!” 段玲雪捂着被打得印有五根手指头的脸颊,眼中噙着泪,委委屈屈道:“是……是奴婢的不是……” 林卿月落水后性子好了许多,她是许久没受过这般斥责了,告错还未告完,倒是先忍不住抽泣了起来。 谢林卿月看见她这副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只是还不待她再上手,却是听得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林卿月,你们怎么在这里啊?” 谢林卿月忙不迭收回面上的恶意,嘴角往上抬了抬,调整到了最为合适的地方时,这才转回身去面对李文。 她恭恭敬敬朝李文行了一礼:“林卿月见过靖王殿下。” 说着,她忍不住抬眼看了李文一眼,却见他已经走到自个面前,面上端得是一副温柔笑意。 “你我不必如此多礼,你可好些了?” 这里是往林府去的必经之路,靖王来这里不会就是为了来瞧她的吧? 谢林卿月心头有了底,可又觉着有些醋意,靖王欢喜的不过是明月…… 可那又如何?靖王不知道啊,他只知道她谢林卿月当时变了性子,如今…… 她总有法子将人拴在身边的! 她又想起方才听到的事儿,若真如萧老太君所言,那萧临泽知道真相后岂不是要跟李文争夺皇位? 她可不允许! 若是可以,她自然想要母仪天下的! 李文见谢林卿月迟迟不发一言,心内担忧,忍不住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臂,问道:“怎么了?是出什么事儿了吗?你怎么不在国公府?” “我……” 谢林卿月眼珠子一转,似是难以启齿般,又似是顾忌着这里人多,不好多说。 李文见状,挥手让身后的人都退下了,谢林卿月也适时让段玲雪等在一边,她则和李文接着往行迹甚少的路上走去。 两人走了半晌,谢林卿月还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按理说,这是她的筹码,她合该往后押着,待时机成熟再说,但皇上病危,再往后拖也不知会有什么变故,到时候若萧临泽率先得知此事,打靖王一个措手不及,那才是叫她悔不当初。 何况他们都说了,近来靖王动作频频,若是她不在现如今表明心意,给他以助力,往后就不知有没有机会了。 就在她踌躇不前的时候,李文先开口了:“林卿月,你有什么难事同我说便是,若是我能解决的,我自然会全力以赴地帮你。” “没有……家中事都给解决了,就是……”谢林卿月顿足,抬头望着李文,“那日我同你说的事,你可想好了?” 她抿了抿唇,尽力模仿着明月同李文说话时的口吻,道:“靖王殿下,你是有婚约在身的人,无事便不要来寻我了,若是旁人说了什么闲话去,该当如何?我也是有婚约在身的,虽说婚事一压再压,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去了,可你不一样,你下月就要大婚了,要忙的事儿很多吧?” “不会的。”李文看着谢林卿月,万分认真道。 不管谢林卿月现如今对他抱有何种感情,是玩弄他,亦或是有别的目的,只要他将她拿在身边,总有朝一日能叫她心中有他。 谢林卿月心有所感,回头看着李文,微微挑眉问道:“不会什么?” 李文看着谢林卿月这副模样,勾唇一笑,将人一把捞进了怀里。 谢林卿月是巴不得窝在李文的怀里,但面上又耐不住羞涩热了几分,但她想着明月同李文呆在一处的模样,欲拒还迎便对了。 这般想着,她就略做了一番挣扎,成效显着,李文将她抱得更紧了。 她有多久没感受过被人在乎的心情了? 真好啊。 “你做什么?”她没再挣扎了,眼中似乎还有番甜意,说出口的话更似娇嗔。 李文心内觉着奇怪,林卿月从未对他有过好脸色,这样同他说话倒是少见。 但他已然顾不上那许多了,心头免不得一阵激荡,原本微松开的手又禁不住将她紧紧抱住了。 “我能做什么?就是你要我答应的事儿,会实现的,总会实现的,我不会让你久等的他边抚着谢林卿月的一头秀发,边道。 谢林卿月感受着李文的缱绻情意,一颗心是跳得更快了,整个人都像是飘忽在云端般。 “这可是你说的,不会让我久等。”她咬咬唇,不舍地从李文怀里退了出来,“只是有些事不知道能不能遂了你的意愿。” 林卿月在李文面前向来很少扭捏,要什么说什么,不,该说是落水后的林卿月是如此,后来他见得明月公主,觉得这西洲的明月公主倒是有几分当初他蓄意接近的谢林卿月的影子,这才喜欢不起来,如今她又这般吊他胃口,他心内有些急躁,觉着怪异,却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这人就站在自个面前,时不时地也会跟自个耍耍性子,只是似乎……开始接受自个的情意了? “什么意思?” 他来不及想那些,能将林卿月留在自个身边就好。 “你知道我刚为什么急惶惶从国公府跑出来吗?因为……” 谢林卿月四下看了看,没什么人,但她还是咬着唇没说话,想要李文哄着她、想要李文靠她近些。 果不其然,李文朝她面前倾了倾身。 她见得附耳在自个面前的人,心生欢喜,便凑上前,同他耳语道:“方才我听我姑奶奶和兄长在说话,他们言下之意……” 看着俯身在自个面前的面颊,她臊红了一张脸,禁不住咽了咽口水,才又接着道:“说萧临泽是皇上所出之子。” 李文面上笑意挂不住了。 他一直有所怀疑,但是他母后也是个谨慎之人,他更知他母后如何恨丽太妃夺得了他父皇的宠爱,既然他母后都说不是了,他心内虽存了几分疑虑,到底是觉着此事不急,哪里料想…… 只是这等重要大事,林卿月怎会同他说? 上回她虽说自个只要娶她一个,她或可回到自个身边,但他心内还是有些难以置信的,毕竟林卿月她是真的甘愿为了萧临泽一而再再而三地冒险的。 第283章 蒙骗 她……不像是跟自个赌气…… “你为何不将此事说给萧临泽听?” 谢林卿月就知先前明月用着她的身子表现出对萧临泽情意满满的模样会惹出许多事端,现下看来还真是隐患颇多。 她心内百转千回,走了好几个弯儿,终于道:“我为何要说给他听?” 她心下有了好主意:“他有什么危险,我一心盼着他好,可他呢?竟敢骗我,一面以花言巧语骗着我,一面又想勾搭上明月公主!” “上回你救了我,可他呢?他今早来斥了我也就罢了,还怒气冲冲地叫我安分守己,他算个什么东西?” 谢林卿月愈说心头愈气,他萧临泽算个什么东西?就算是皇子又如何?还不是个见不得人的皇子!流的血那也是肮脏的! 李文见谢林卿月如此伤心,是又心疼又生气,心疼她如此伤心,又气她为旁的男人落泪伤怀。 他又伸手一把抱住了谢林卿月:“你没得要为这样的负心汉伤心劳力,平白哭了自个,要是我,得了你,决计不会叫你伤心。” 谢林卿月所骂的,其实是李文当初对她的虚情假意,骂着骂着就真哭了起来,可听得李文现如今对自个的承诺,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是又哭又笑,好半晌,才哑声问道:“真的吗?” “千真万确,决不负你!”李文一字一句说得真诚。 他是有雄图野心,但他也想要得到自个心爱女子的全副身心。 美人和江山他都要! “只是林卿月,此事当真?不是旁人诓骗你的?”他试探着问道。 “你觉得呢?我亲耳所闻!” 谢林卿月原本就对李文还有些怨气,也想跟他使使性子,说着就直接将他推开了。 李文忙哄道:“怪我怪我,多此一问。若是萧老太君说的,那就是了,毕竟萧临泽跟丽太妃长得确实很是相像。” 只怕父皇也早就知道了吧,不然也不会将他放在眼皮子底下了。 他拉住了谢林卿月的手,承诺道:“林卿月,你尽可放心,此仇我必然是会给你报的。 得知了这天大的秘密,谢林卿月一时不敢回国公府,踌躇良久,才吞吞吐吐道:“靖王殿下,我……偷听完准备走的时候我那蠢笨的丫头露了马脚,只怕姑奶奶他们……” 她怕萧老太君杀人灭口,毕竟这可是宫廷秘辛,难保向来杀伐果断的萧老太君不会为了保全整个国公府,避免她泄密,而将她给杀了! 要是萧老太君真的想对谢林卿月动手,只怕都不会给她机会跑出府来将事情泄露给李文,但是李文没有就此点来打消谢林卿月心头的忧虑,而是趁势提议道:“去我府上吧,待过两日我将你送到我京郊的庄子上去。” 他定定地看着面前的谢林卿月,看着她胡乱转着的双眼,似乎有些害怕和心虚,又似乎带了些别的什么,他说不清,他只是伸手将谢林卿月跑到面颊上的耳发捋顺了。 “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不会让他们再伤害你了。” “真的吗?”谢林卿月按捺住雀跃的心情和止不住上扬的嘴角,忍不住再一次问道,“真的不会吗?” “真的。”李文伸手又圈住了谢林卿月,将她揽入了怀中。 “他们不疼你,我心疼你。”他又道。 这时候的女子刚受了伤害,最是脆弱,只要有个人给她依靠她就能落入温柔的圈套,他此番算是趁人之危,可那又怎样?他一定要得到她! 是他萧临泽不好好珍惜她的! 谢林卿月不知李文在想什么,她只知道此刻李文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这让她单是想想就激动得一阵战栗。 原来这就是两情相悦的感觉啊,她还得好生谢谢明月啊。 谢谢她!怎么谢呢?她不是要跟萧临泽生死相随吗?那她就成全他们! 她的双手紧紧揪着李文胸前的衣领,心内已经打定了主意。 李文没想到出门一趟能有这等收获,萧临泽竟当真是丽太妃的儿子。 区区一个不伦之子,算个什么东西?难不成父皇还想要他荣登大宝? 简直是痴人说梦! 但好像一切都有迹可循。 父皇将他放在身边,随时可以教他治国之道,又力排众议,让身为飞龙卫统领的他可以上朝听政。 真是好谋算啊! 当真是个痴情的好父皇啊! 也怪不得他母后一提得丽太妃那个妖妃就要发疯! 这一下子,就怪不得他出手了,只怕他将此事同自个母后说了她会恨不得亲自动手吧。 他母后虽因着他皇兄之事恨毒了他父皇,可到底顾忌颇多,只是如今他既得了这个消息,再同他母后说了,他有把握他母后不会再犹豫,定然会帮他,到时候他们里应外合,胜算自然是要大些的。 还有萧临泽,到时候还得给他安个罪名才是,不然之后闹出事端可就麻烦了,毕竟他不知道他那偏心至极的父皇会不会给萧临泽留个后路。 这去皇宫的路上李文想了颇多,很快就拿定了主意。 一切会阻碍他登上那顶峰位置的人他是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不怕世人说他狠,自古以来,帝王之座无不是由累累白骨堆砌而成! “什么?那贱蹄子生的孩子还活着?本宫分明当时亲察了她那见不得人的不伦之子!一定是皇上!一定是他!” 皇后将桌上的杯盏全数拂到了地上,就听得‘霹雳嘭咚’一阵响,瓷盏碎了满地。 “皇上真是好谋算啊,本宫屡屡试探,他还让那萧临泽屡次冒险,就是想瞒过本宫呢!本宫现今就去寻他问个清楚!” 李文见状,忙起身挡到了皇后面前。 “母后三思啊,若您真的去质问父皇了,那就是跟父皇撕破脸皮了啊,对谁都不好。” 皇后闻言,转身又坐回了上位。 “那你说,该当如何?” “母后,儿臣在想,这么些年,父皇莫非是在为萧临泽铺路?” 李文不过是试探性地说了这么一句,就见皇后是愈发激动了,一张脸是黑如锅底。 “他敢!你才是嫡皇子,你才能做这大启的太子,其他的,谁都不可以!遑论一个不伦之子,他要是敢动这个心思,那本宫也不介意将他们做的这些个烂事公之于众!让人戳烂他们的脊梁骨!” 第284章 奇怪 “母后,这等皇家丑闻露出来了对谁都不好,父皇已然重症不愈,可他还是迟迟不立储君,想必是有旁的什么想法,儿臣觉得当断则断。” 李文一字一顿地说道,不时还拿眼偷瞧着皇后的神色,只见她收紧了放在桌上的拳头,显然已经被他说动了,只是还未能下定决心。 他立时又加了把火。 “母后,若是皇位我们不能拿到手,那皇兄就枉死了啊。” 皇后心头一恸,一双眼变得猩红可怖,一只手紧握成拳重重捶在了桌上。 “我的贺儿啊,对,我决计不能让我的贺儿白死!他被人冤死,就是那些个不相干的人想要坐上这皇帝宝座,他们休想!文儿,你想怎么做?母后定然会助你一臂之力!” 李文要的就是皇后的决心,如今既然得了,自然安心了,也乐得卖卖乖。 “母后放心,儿臣定不负您的期望,只是到时候还得仰仗母后。” 皇后微一挑眉。 “哦?你有了主意?” 李文又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同皇后交代了自个的想法。 皇后闻言,当即震怒。 “那是你的父皇!这可是大逆不道的事儿!”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李文面色沉稳,“更何况,母后,难不成您忘了?父皇根本没将我们母子三人放在眼底,不然也不会对兄长那般狠心,更不会迟迟不愿立我为储君,说白了,他其实根本就没打算立我为储!” 皇后眼眶湿润,但坚定不移地看着前方,一字一顿道:“你说得对!” 是她心存幻想,输得彻底! “你说得对。”她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没得我们母子三人给人当垫脚石,为他人做嫁衣,天底下没这般好的事儿!” 李文太知道皇后的偏执了,不过一个偏心的为情所困的傻女人! 他摸了摸藏在袖中的信,勾了勾唇角,眼中满是嘲讽,然后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凤仪宫谢林卿月可不打算轻易去京郊,毕竟明月和萧临泽的事儿她还没落实呢,只是此事单凭她一个人似乎不能完成,难不成要李文帮她? 不行,李文是个什么人她再清楚不过了,他可以护着她,但决计不会任她驱策,被她牵着鼻子走! 那她就只能铤而走险了。 她看着面前瑟瑟发抖的段玲雪,冷声问道:“明月还没醒?” “没……”段玲雪这两日被谢林卿月的冷脸吓怕了,怯怯回道,“奴婢方才才去打探了来“那国公府呢?什么动静?” 已经过去一晚了。 “我……我去问了春花和秋菊两位姐姐,她们都说老太君那边没什么动静……” “谁让你去寻她们的?这样岂不是暴露了我的行迹?” 段玲雪还未说完就被谢林卿月劈头盖脸地一顿斥责。 段玲雪很是委屈,抽着鼻子道:“就是……若是不让春花和秋菊知晓姑娘无事的话她们必然会去寻萧统领的,而且府里没动静,老太君又很是欢喜姑娘您,定然不会苛责您的,姑娘,咱们还是回……” 谢林卿月现如今就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只要一日不除去明月,那她就有一日会被拆穿的可能,她就没法子安心! “回什么回?万一他们就是等着我回去钻进笼子里呢?” 可她说完这话自个也觉察出不对劲儿来,她都出来一日了,国公府没甚大动静,也没为难春花和秋菊,足可见他们没打算动她,不然他们早将京都闹翻天了,毕竟她可是手握大秘密。 这般简单的道理她不信李文想不透,只怕李文也是想将她留在身边,这般想着她非但不气恼,心中反觉甜蜜。 “罢了,待我先去萧府一趟,这才回国公府。” 她要走总得给李文留封书信的。 她算是看出来了,李文现如今心悦她,总也是纵着她的,而且男人就是如此,愈是吊着他,他愈发百爪挠心。 她想了半晌,就留下三个字一一我走了,这便带着段玲雪往萧府去了。 看着比靖王府门面要少上一半的萧府,谢林卿月禁不住冷嗤一声,怪不得皇上要她一个国公府嫡女下嫁了,怕是早知晓萧临泽的身世,想要给他些体面。 凭什么皇上想要补偿那见不得光的不伦之子,却要拿她一辈子的幸福来赌?没道理的事儿! 她打定主意,然后回头问身边的段玲雪道:“段玲雪,你说的可是真的?我跟萧临泽的感情当真很好?” 段玲雪不敢看谢林卿月,怯怯答道:“回姑娘,据奴婢所观,您跟萧统领的感情确实很好,您还曾为了他数次冒险。” 段玲雪跟了谢林卿月这么两日也算是看明白了,他们家姑娘这回落水又把先前落水之后的事儿给忘了。 这般来来回回地折腾,段玲雪已然有些受不住了,原以为以后日子都那般红红火火过下去了,谁料想出了这等岔子?看样子自家这主子是打算又要跟靖王殿下和好了。 可这是抗旨啊! 她只觉眼前一黑,前路漫漫没有盼头。 她这般想着,就大着胆子想要再劝劝谢林卿月,是生怕她今日前来就是为了摊牌,可谢林卿月一副不欲听她多谈的模样,已经踏进了萧府。 谢林卿月熟人熟面的,赵管事自然不会拦她,只说萧临泽进宫了,现如今还未回,若是她要见他,只怕还要多等等。 谢林卿月就是打探得萧临泽见了她后进了宫至今未归才冒险前来的。 她笑笑说自个不急,让赵管事自去忙,她则在萧府里晃荡了起来。 她将段玲雪支开,左看右看,拐进了萧临泽的书房,然后将袖中早早准备好的书信随意塞到了一本看起来萧临泽不常翻动的书里。 原本她就打算这样离开的,没料想太过紧张,回身的时候将萧临泽桌上放着的一大摞纸张都给碰倒在地上了。 她一颗心差点都要蹦出来了,偏生外面还有人听得了里面动静,问道:“谁在里面?” 谢林卿月四下看了看,根本没有能够藏纳她一个人的地儿,而就在这时候,外面的小丫鬟进来了,见得是谢林卿月,好像松了口气似的,还主动搭话道:“原来是姑娘啊,姑娘在这里看书吗?” 谢林卿月见这丫鬟没在意,是松了口气,大大方方地承认道:“啊?对啊,结果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东西,吓了我一跳,可别把东西给萧临泽弄乱了,到时候回来他定要同我置气了…” 第285章 皇子 边说着,她边要弯身去收拾,丫鬟见状,忙上前帮着收拾。 “姑娘还是歇着吧,让奴婢来收拾吧。” 她见谢林卿月心不在焉地应着,以为她还在担忧,安抚道:“姑娘且放心,公子啊最是心疼姑娘了,奴婢们可都看在眼里的。话说啊,姑娘同公子结亲后公子都不一样了,更有人气儿了,他定然不会同您生气的。” 谢林卿月勉强扯出一抹笑来应下了,手上动作倒是没停过,偏巧这时候她发现自个手上拿着的是张什么图纸。 她不动声色地凝神看了半晌,发现图上似乎画的是什么弓弩的图纸。 大启对于兵器的管控甚严,何况一个国家,最为要紧的就是国库和军士,若是这图纸塞到明月手里,那事情不就好办了? 一箭双雕,一个通敌叛国,一个敌国奸细。 谢林卿月强作镇定地说自个还想独自看会儿书,让小丫鬟出去候着。 小丫鬟不疑有他,恭恭敬敬地退下去了,临出门前还体贴地将门阖上了。 谢林卿月甫一见得丫鬟退下了,将那张图纸展开看了看,她也看不懂武器一类的玩意儿,干脆就塞进了衣袖里藏着。 可她觉着不够! 她转身又想去找找别的东西,只要能作为牵制萧临泽的把柄,什么都行! 可就在这时候,外面人来报,说是萧临泽回来了。 她大惊,急急忙忙转身就要将书给塞回去,却听得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她吓得一个激灵,手中的书滑落在地,不知不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浑身更是僵硬得动弹不得。 “怎么了?我进屋吓着你了?” 萧临泽低沉稳重的声音在谢林卿月背后响起,这总算让她回过了神。 她强作镇定地弯腰将掉落的书本捡起放到书架上,这才笑意盈盈地回头望着萧临泽。 “是啊,本来我在看书的,你突然进门,是吓我一跳。” “今儿怎么来了?” 萧临泽声音很淡,这让谢林卿月心头是直打鼓。 “怎么?你不欢迎我?” 谢林卿月原本就没想过会碰到萧临泽,可碰都碰到了,她没法子,只好摆出先前那副蛮不讲理的模样来,让他只以为自个还在闹脾气。 “没有,我只是有些累。” 他看着稍显凌乱的桌案,问道:“都看了些什么书?” “没什么,就拿了本诗词集来瞧了瞧。” 谢林卿月这话就显得有些欲盖弥彰了,既然她还在同萧临泽生气,又何至于乖乖答他这话?这不符合常理。 萧临泽不动声色地琢磨了一番,又担忧现如今还躺在宫中久未醒来的明月,有些不想应付面前的谢林卿月了,但她既然来了,自然有她的目的,不试探一番怎么能行? 若他猜得没错,现如今这副身子里就是真的谢林卿月。 真的谢林卿月对李文是痴心一片…… 这般想着,他便状似欣喜地说道:“林卿月,今日我同皇上说了我们的婚事,实在不宜一拖再拖了,不若择个好日子,下月我们就成亲?” 果不其然,谢林卿月面色大变,她意图掩饰,奈何太过慌乱,让人一眼看穿。 他心头有了底,往后退了一步,低声问道:“怎么?不愿意了?” 他说这话时声音很是沉静,让人辨不出喜怒,正因此谢林卿月才愈发不安。 最后,她只能梗着脖子道:“我当然不愿意啊!你根本就没那般在乎我!我为你付出这般多,可你呢?可曾真的关心过我?” 萧临泽向来冷漠待人,这会子闻言都想笑了,他甚至大松了口气,这确是谢林卿月,不是他的月儿,他的月儿不会负他,更不会如此计较得失。 他的月儿啊,当真是这世上最美好的女子,爱憎分明、敢爱敢恨。 谢林卿月见萧临泽不说话,又是计上心头,状似伤心地擦着眼角的泪跑出了萧府。 萧临泽待谢林卿月走后就循着蛛丝马迹寻到了她留下的书信,还有桌上自个画的兵器图也没了。 她觉着谢林卿月是真的蠢,一点小把戏,怎么会觉着能瞒过他? 不过,若他当初和月儿互通心意时没说清楚这些事,或是但凡他没这份敏锐,或许他今日真会被蒙进鼓里。 被人陷害是轻,到时候大启和西洲不睦,惹得百姓叫苦不迭,那就是罪过了。 到时候他和月儿也真的回不到曾经了。 谢林卿月塞在他书房里的书信是用西洲语写的,他在知晓明月的真实身份后跟着学了点,不过是皮毛,这书信他自然是读不懂的,只是略微知晓几个字,无非是他通敌叛国的证据。 “雕虫小技!” 他冷哼一声,招了飞龙卫的人来,叫他们跟在谢林卿月身后,看她到底作何打算。 他得罪的人不少,谢林卿月大抵会去寻那些个人给自个参一本,或者直接让李文来也未可知。 他思忖良久,又寻了赵管事来,让他吩咐下去,以后谢林卿月来了之后不可让她随意走动,多留意她的一举一动。 赵管事有些为难,是欲言又止,但萧临泽是主子,有些话不是他能说的,更不是他能置喙的,到头来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地恭敬应下了。 萧临泽见人出去了,静坐良久,这才提笔开始绘画。 其实谢林卿月带走的那幅图纸是他画废的。 那是有一日他突发奇想打算改给飞龙卫用的武器的图纸,那个武器既方便携带,还能随身藏着,而他桌上放着的是画废了的,毕竟他大多时候都呆在鸿雁山上,许多重要的东西也放在那里,至于真正的图纸也已被他送去鸿雁山寻人制作了,应该没多久就可以投入使用了。 现如今他最担心的还是明月,她迟迟未醒,这样下去也不是法子啊…… 若再过一日她还未醒来,无论如何他都得想法子去瞧瞧她! 而与此同时,刚出了宫的李文也得了消息,说是谢林卿月去了萧府,后来又离开了。他震怒,被背叛的感觉爬满全身。 她果真是在骗我!他暗骂道。 他想,他就该拿捆绳子将她牢牢拴住,让她哪里也去不了! 这般想着,他反倒渐渐冷静了下来。 “她离开萧府时是什么模样?” “回王爷,谢六姑娘当时怒气冲冲的。” 第286章 志愿 那侍卫答道。 李文闻言,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带了几分期待。 他此时回去是不是能瞧见她呢? 他这般想着便马不停蹄地赶回了靖王府,可人早已走了,哪里还有谢林卿月的身影? 只余一张纸条! 他咬了咬牙,到底是忍不住伸手砸碎了一个花瓶,可就在这时候,谢林卿月却是来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李文在谢林卿月面前向来是风度翩翩的,她还从未见过李文失控,陡然见得他怒发冲冠的模样不免踟蹰,是迟迟不敢接近。 李文却顾不上自个是否吓着谢林卿月了,甫一见得她,不管她是不是害怕,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揽入了怀里。 “我还以为你不告而别了。” “我不是留了纸条了嘛。” 谢林卿月不无娇嗔道,也是在这一刻,她切实体会到李文对她浓烈的感情。 这样的靖王殿下,她决计不能放下,也不会叫人破坏她即将拥有的幸福! 她这般想着,双手就忍不住抱紧了李文。 李文感觉到了谢林卿月不同以往的热情,心内激荡,面上却显得分外委屈。 “你留了纸条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我在想你能去哪里呢?回国公府去?我怕你受伤,也怕你去寻萧临泽……” 他抿了抿唇,向来运筹帷幄的他竟难得有几分真切的紧张。 “答应我,能不能不要离开我了?我会好好保护你的,什么萧临泽,什么国公府,他们统统伤害不到你!” “殿下,你知道你一开始吸引我的是什么吗?” 谢林卿月痴痴地问道。 李文觉出了不对劲。 “林卿月,你……” “我记起一切了。” 谢林卿月轻声回道。 谢林卿月这一言不啻于石破天惊。 李文放开了谢林卿月,双手搭在她的肩头,一双眼睛细细打量着她的脸,似乎要从她脸上瞧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半晌,他才愣愣道:“你……” “我记起一切了。”谢林卿月又重复了一遍。 她觉着与其绞尽脑汁瞒着李文,还不若编造个半真半假的谎言来得快,何况她原本就已经骗了他了,也不差这一回。 “是萧临泽,他骗我,在我失忆后,他一直骗我,说你骗了我的感情,所以我很厌恶你。” 李文蹙眉:“他真的这样说?” 他万万没想到萧临泽在他背后玩这一套! 谢林卿月没有看李文,她背过身去,点点头道:“是,我刚开始都忘了,但是后来,我脑子里总是闪过一个人影,我问他,他起先不跟我说,后来他总算是说了,可在他口中,你就是个满腹心机的……” 她似乎难以启齿,在李文的追问下,才接着道:“小人!我信了,后来他对我确实还不错,又有皇上赐的姻缘……” “我此次落水,总算是将以前的事儿都给记起来了,只是上回落水后的事有些模糊,但多少还是记得一些,对不起,殿下,我曾经那样待你……”她哭着仰起头对李文道。 “所以你今儿去寻萧临泽是……”李文说完这话后才惊觉自个说漏了嘴,眼瞧着谢林卿月面色变了几变,忙找补道,“我就是怕你出危险,所以一直派人跟着你的,没想过打扰你,就是保护你。” 谢林卿月自然知晓李文是个心思深沉的人,更是庆幸自个改了主意又回来了,不过有些事情不能就这样过了。 她以前就是太好骗了,总也怕李文不要她,什么都依着他,这才让他不知珍惜,如今总要像明月那般,多吊着他,让他有些新鲜感才好。 这不,李文见得她不说话,还以为她又恼了,一个劲儿地哄着她。 谢林卿月见状,一颗心像是泡进了蜜罐子般,面上却是不显,似是才被李文哄好般,矜持道:“以后不许如此了!有什么你跟我直说,不好吗?” “好,我跟你说。” 李文顿时喜笑颜开,似三月春风,拂得谢林卿月也心痒痒。 “对了,我有件东西给你。” 她边说着,边从自个衣袖里掏出了那张从萧临泽书房里偷来的图纸。 “这是方才我在萧临泽的书房里寻得的,你看看有没有用。” 李文迟疑地接了过来,发现是一张绘有武器的图纸。 他心头一阵激动,已经想好如何叫萧临泽跳进自个的陷阱里了,后来又冷静了下来。 萧临泽是个多谨慎的人,这种图纸能让林卿月随意得到吗? 何况如林卿月所言,萧临泽既已负她,更不可能让她轻易得到这些东西。 而且他心头还有些疑虑,林卿月现如今真的一门心思都放在他身上了吗?以至于都能将以前的情谊都抛在脑后? 不过这倒是一个再次离间她和萧临泽的法子。 “林卿月,这个图纸是假的,没什么用处,怕是萧临泽故意放在那里,等着你拿来寻我,诬陷于我的。” 谢林卿月大惊:“真的?他……他又利用我!那……把这个图纸烧了吧……” 李文微微一笑,将图纸收了起来。 “这倒不用,这是你替我冒险得到的,这是你的心意,我得留着。只是……你跟萧临泽的事儿你还记得多少?只有这样我才能更快为我们报仇,报他分开我们的仇!” 谢林卿月心头一跳,把手中帕子攥得死紧,好半晌,才道:“只零碎地一些……没甚用处……” 说着,她状似难受地捶打起了自个头部,说自个不中用,帮不了李文。 李文自然见不得谢林卿月如此,是一把抱住了她,安慰她说没事,他会让萧临泽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谢林卿月可不管萧临泽能不能成为过街老鼠,她只是担心李文会为了同西洲的情谊再去接近明月。 她把图纸趁势给了李文,借此讨好他,那就没法子诬陷萧临泽和西洲有勾连,更没法子一箭双雕了。 她一思及此,不安感逐渐扩大,抱着李文的手都愈发僵硬了。 李文感觉出来了,低声问道:“怎么了?” “你……会不会娶姜媛?会不会……”娶明月…… 毕竟李文真心真意喜欢上的是明月…… “不会,我定会让你做我的正妻!” 就算以后我娶了旁人,你也是我唯一的妻! 这话李文没有勇气现在说出来,他怕打破两人此刻的温馨。 第287章 负心 “那明月公主呢?” 谢林卿月咬了咬嘴,到底问了出来。 “怎么?吃味了?”李文打趣道。 谢林卿月将头偏到了一边去:“你是嫡皇子,是未来的……若明月公主当真嫁给了你,西洲必然不会让她屈居我之下……” 李文见状,也不再同她调笑了,认真道;“她,我自有打算,不会娶她的,你且放心”。 谢林卿月哪里能安心? 她要一颗定心丸,这颗定心丸若是李文不给她,那她就没法子安心。 “你让我如何能安心?我知道你有鸿鹄之志,男儿志在四方,这是应当的,可是……”她眼眶湿润,“若你当真走上了那一步,必然是要娶明月公主的,这是皇上答应西洲的条件!” “不会的!”李文四下看了看,又静听了半晌,没听得外面有动静,才低声同谢林卿月透露道,“自古帝君,该有统一六合之野心,这样才能长久地保大启边境百姓无虞。” 不用多说,点到即止。 谢林卿月立时明白李文的话,心头暗惊,他竟想得如此长远,甚至妄图打破大启和西洲百年安稳,如此看来她倒是可以引导李文将萧临泽和明月安到一处,叫他们永无翻身之地。 “真的要这样吗?” 她故意摆出一副分外不忍的模样,果不其然,就见李文神色分外不好。 “你还是不舍?” 谢林卿月猛地摇了摇头。 “怎么会?只是此事铤而走险,何况……我不想你去冒险。” “没事,你不要担心。” 李文冷声道,显然是有些不悦的。 谢林卿月要的就是李文心头扎得这根刺,这样他才能毫不顾忌地将这盆脏水泼在萧临泽身上,而且必然是快准狠。 这日,天空阴沉沉的,透不出一丝云彩,萧临泽耐不住了,他今日一定要进宫去见明月。 他没法子,只好央求闵世海帮他。 闵世海当即蹙眉:“后宫那是什么地儿?你不是陪着皇上,怎能前往?” 他再是纵着萧临泽,这会子也是不敢听他的。 “你要我带你去,就你这张脸,在宫里谁不认识?何况明月公主是什么人?你怎么…” 他是生怕被人看见,四下瞧了瞧,声音压得是愈发低了。 “皇上给你和萧家六姑娘赐了婚了,我瞧着你们也是两情相悦的,如今你这是为何?到时候要是被人瞧见了,说你私自去见明月公主,往小了说,说你们有染,往大了说,那可就是……” “你可是皇上最为信任的人,皇上现如今卧病在床,你不为他分忧,还要气他不成?” 闵世海从不对萧临泽说重话,今日委实焦急,免不得关心则乱了。 “你该拎得清清楚楚才是。” “义父,有些事情您不清楚,但我却是清楚明白得很。” 有些事情太过匪夷所思,萧临泽不知该如何去说,也说不清楚,但是人他今儿是一定要去看的。 “明月公主一日不醒,那大启和西洲就很有可能因此闹崩,而为了安抚西洲,林府全府都得陪葬,这不是大家想看到的结果。” “你又不是大夫,你去能有什么用?” 闵世海满是沟壑的一张脸上团巴得更紧了。 这事情怎么说得清楚?萧临泽只得强硬一些了。 “义父,我自然清楚,但今日我是必须去后宫瞧瞧明月公主的。” 闵世海抬头望着萧临泽,见他一脸坚持,无可奈何地应下了。 “义父知道你办事稳重,也罢了,你总有自个的由头,自当心着些便是,正好皇上派我去明月公主那里瞧瞧,你就在我后边儿跟着吧。” 萧临泽点头应下,转身去一边儿的偏殿换衣裳了。 萧临泽身量高大,容貌又呋丽动人,为防被人认出,一路上他都勾腰塌背地跟在闵世海身后,好容易才到了明月住的琉光殿。 阿奴一见得他们来就没好气,见几人走到殿门口了,是疾步上前将人拦住了,摆明了不想让他们进殿,殿中的管事姑姑玄娘见状,忙赶了过来替闵世海他们解围。 “闵总管,您来瞧公主?” 她说完这话拍了拍阿奴的手,恳切地看着她。 阿奴不是个不识好歹的人,玄娘待她不错,何况闵世海是皇上身边的人,她也是知晓一二了,只得不甘不愿地收回了手。 玄娘见状,面上笑意愈发浓厚了,道:“总管请。” 闵世海点点头,就要带着萧临泽一道进殿,却是被玄娘亲自拦下了。 “总管一个人进去便可,这是……” 玄娘是宫里的老人了,她以前在皇上身边当差,明月进宫了,她就被皇上从自个身边拨来教明月规矩了,她办事向来谨慎小心,就算是面对闵世海也带着几分不卑不亢。 闵世海朝后瞟了眼,同玄娘不轻不重道:“区区一个送东西的小内侍,待他随着我将东西放进去了退出来即可,我省得分寸的。” 萧临泽听得这话仿似很是惶恐,头压得愈发低了,整个人更显唯唯诺诺,但手上拿着的药匣子却是很稳,这是皇上特意吩咐闵世海送来的补药,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有闪失的东西饶是如此玄娘还是觉着面前这个小内侍分有些不对劲儿。 宫里内侍大多小小年纪就被送进了宫,因着被削了那处,发育不大好,身子骨长不了多齐全,如今这人虽故意缩头缩脑的,但仔细一看,仍是能瞧出修长的身量,周身气度也不像是个普通的小内侍。 但她了解闵世海,他做事向来稳重,不会乱来,说来她能有今日也多靠他提点,这样的人做事必有深意,说不定是皇上授意。 她心念电转,很快改了口风:“既如此,总管请吧。” 闵世海点了点头,带着萧临泽往里去了。 阿奴虽说将人放进来了,可她不能容许明月再有一点闪失了,是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一错不错地看着他们,叫萧临泽有些焦心。 他原本想要单独看看明月,同她说两句话的,现如今瞧来怕是没法子实现了。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闵世海身后进了殿内,又随着他轻手轻脚地进了内殿,然后绕过屏风,看到了躺在床上还在昏睡的明月。 明月就像睡着了般,就那样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呼吸平稳、面色安详,但仔细一看,能瞧出她面容有几分憔悴和苍白,这是一连几日躺在床上没怎么进食的缘故。 第288章 决心 萧临泽只觉心头一抽,又怕人怀疑,不敢多看,只是闵世海抬眼望去的时候跟着看了几眼就不舍地收回了视线。 闵世海在宫中沉浮多年,萧临泽想什么不说门儿清,但他看他的模样也清楚一二分了。 “公主一直没醒过?” 阿奴就怕这帮子人对明月不利,一直跟着他们,大有严防死守的架势,而玄娘呢则怕阿奴冲动,跟闵世海他们起了冲突,也是一直跟着的,这会子听闻闵世海的问话,忙上前答道:“没有。” 玄娘说着便忍不住叹了口气:“按理说就只是落了水,不该昏睡这般久才是,是连李太医也查不出个前因后果来,都说脉象平稳,只是……” 萧临泽边听着几人交谈,边不动神色地抬眼偷望着躺在床上的明月,也是头一回他体味到了什么叫咫尺天涯,他多想抱抱她啊,可是不能…… 他抱不了她…… “只是什么?”闵世海接着问道。 “公主一直进不了食,就喂些流食,长此以往下去……怕是熬不住……” 玄娘不是很喜欢这位两面三刀的明月公主,但这位公主的性命关乎两国和睦,也关乎琉光殿上上下下这么多人的安危,若是公主死了,他们都得陪葬,她自然是望着她好的。 萧临泽乍一听闻玄娘这话就觉着脑子发蒙,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就要往前,被闵世海一把拉住了衣袖,他这才回过神来,规规矩矩地又站了回去。 显然,他的动作引起了阿奴和玄娘的怀疑,他低着头也能感受到两人打量的视线。 他不敢再乱动,就恭恭敬敬地躬身立在一边儿,心内却是五味杂陈。 从琉光殿出来后,萧临泽一直不吭声,只顾闷头跟在闵世海身后走着。 “你大了,有些事情义父不想多说,也不知道你有何打算,但像是今日这般冲动之事,还是少做为妙。”闵世海不无忧心地叮嘱道,“现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唯恐被人逮了把柄去,到时候你的处境只会愈发艰难,皇上也是有心无力,反倒还会遭你连累。” 闵世海跟着皇上多年,也一直猜不透皇上在萧临泽身上花的这些功夫是为何?单是对故人的念念不忘?他觉着不单如此,只是再往深下想,他却是不敢了。 萧临泽的身份摆在这里,有朝一日捅破了,那就是皇室丑闻了,当然,若是皇上好端端地,给萧临泽随意摆个生母出来也不是不可以,大家伙儿虽心知肚明也不会多说什么,可坏就坏在皇上现如今是卧病在榻。 萧临泽不知闵世海想得这般多,只是也为皇上的病忧心。 “李太医可有说什么?” 闵世海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示意情况分外不好。 “后宫里的娘娘们使出了浑身解数来打探,我都尽力瞒着了,可纸终究包不住火,心思活络的人不少。” 这是必然的,皇储一日不立,国祚一日不稳,保不齐有点野心的就想上位,没有野心的也会被他身后有野心的人推着上位。 “皇后那边呢?”萧临泽问道。 李文狼子野心,太子又死了,皇后定然将一门心思都放在了自个这唯一的儿子身上,是不得不防。 闵世海点了点头:“颇为活跃,近来禁军似乎也有动作,我瞧着亲嫡系一派的人来当值的时候多了。” 调动禁军,那可不是小事。 萧临泽眉目一凝:“他们的胆子未免太大了!” “你做好准备总是没错的。” 提及此,闵世海不免想起萧临泽在鸿雁山上学的那些东西,那根本不该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飞龙卫或是统领该学的,他一直都朝这方面猜度过,只是迟迟不敢断定,每想一次都让他心惊。 只是如今已到了这个地步,容不得他不多想。 “梓州的知州是你提上去的,你于当地守备不单有救命之恩,更有再造之恩,皇上考量着他有前科,现如今那边的守备军也是……” 闵世海伸出手,做了一个握拳的动作。 “没多少人知道这回事,你自个心头有数就行。” “义父放心,空青都省得的,会早做好准备,保护好皇上。” 有些话不用说透了,但两人心里都清楚,风雨欲来啊,只怕京都又要好生乱上一场了闵世海沉吟半晌,他其实有些想将萧临泽的身世索性都同他说了,可皇上又……他一直有些拿不定主意。 “义父,我想着俞之也会医术,不若叫他来给明月公主瞧瞧?” 闵世海原本还在琢磨同萧临泽交代他身世之事,被萧临泽这一打岔,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当即就蹙起了眉头。 “你怎么还惦记着这事儿啊?你别忘了,你跟萧家六姑娘可是有婚约在身的。” 皇上迟迟未定下明月公主的婚事,若皇上真有他方才那想法,只怕这桩婚事也是有留给萧临泽的意思,思及此处,他又松了口。 “就算你有什么想法,也别表现得太过明显,到时候被人捉住把柄那还了得?你别忘了,你是飞龙卫统领,身份最为敏感。” 萧临泽退后一步,朝闵世海深深作了一揖。 “所以空青才来仰仗义父帮空青这个忙啊。” 闵世海摇了摇头:“你啊,罢了,我应下了,你去忙你的吧,将事情都给查清楚了。 萧临泽心头一喜,面上还是没甚表情,只恭恭敬敬地给闵世海行了一礼,就转身打算去换衣裳离开了,只是他还没走出几步就被闵世海喊住了。 “空青啊。” 萧临泽闻言,忙停下了脚步,回身问道:“义父,怎么了?可还有什么事吩咐?” 闵世海欲言又止,上上下下打量了萧临泽半晌,心头酸甜交加。 “你自小义父便没怎么在你身边,没成想你竟养成了这副冷硬模样,有什么苦楚都往心头咽,也不知你母亲会否怪义父。” 萧临泽心头一动,神色不自觉也软了几分。 “义父严重了,若是母亲知道你将我养得这般好该很是感谢您的,只是义父,我母亲到底是谁?” 闵世海今日叫住萧临泽就是想要同他透露生母的意思。 无论前朝还是后宫,无不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萧临泽从梓州回来到现如今,一直被人追杀,其中说不得就有已经知晓他身份的人。 第289章 坏心 就是他该怎么不动声色地透露?这到底是叫他有些踌躇。 萧临泽知晓闵世海还在考量,又道:“义父叫住我不就是为了此事吗?义父瞒了我这么多年也很辛苦吧。” 他顿了顿,又道:“其实我都已经不在乎我是谁的孩子了,这么多年有义父的照拂我的日子已经好过了很多了,起码比起旁人来说已经好过了不知多少,吃饱穿暖自不必说,银子也是没有断过的。” 他很少这般剖析自个的内心,或许是跟月儿待久了,他受了她的感染,总觉着有些话就该说出来。 他又跟月儿经历了这么一遭生离死别,更是觉着有些话尽早说得好。 “要是平素里我可以不问,但义父,你们瞒着我的事显然不小。” 他还是决定耍点小手段。 “我从梓州回来时受了不少人的追杀,其中有一路人马我一直分不清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他们的动机,亦或是他们遗留下的蛛丝马迹,我搜寻许久,也辗转反侧地想了许久,还是得不出答案,只是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卖了个关子。 闵世海拿着拂尘的手一紧,嘴巴像不受控制般问了出来:“什么事?” “我曾听过一个宫中秘辛,说是皇上倾慕丽太妃已久,而我长得很像丽太妃,甚至有传闻……”那些话他暂且不说,而是接着道,“我特意去打听过,丽太妃曾生出过一个死胎,据说是位公主。” 闵世海面色变了几变,萧临泽心头一颤,答案呼之欲出。 “你知道了?”闵世海说完这话又觉得理所当然,“你合该早已知晓的,毕竟你向来足智多谋,这种事想必也瞒不了你多久,你猜也能猜出来了。” “是啊,我猜出来了,想必知晓此事的人也愈发多了。” 这是萧临泽的直觉,只怕皇后和李文都反应过来了。 闵世海闻言,没多说什么,只是垂着头竟打算跪在萧临泽面前,被萧临泽疾步上前扶住了“义父,您这是做什么?” “您是主子,奴才恬不知耻地听您唤了奴才这么多年的义父,如今您已知晓真相,奴才合该给您行礼才是。” 闵世海到底老了,这会子佝偻着腰背,露出花白头发,看得萧临泽心头一抽。 “义父,这是宫中,耳目众多,您这样像什么话啊?” 他们谈话的地方很是偏僻,鲜有人来,萧临泽四下瞧了瞧,没瞧见人影,姑且是放心了,又接着说起了方才未完的话。 “何况您确实是我义父啊,无论过去,亦或未来,这都是不会更改的,若是没有您,说不得我也不会活到今日。” 萧临泽不傻,宫里这么个腌臜地儿,他又是这么个身份,要是被人发觉了必然是活不了的,要想瞒天过海不知多难,若是没有熟悉宫中人的闵世海相助,只怕他是难逃一劫。 “义父,我就想知道我的身份真如传言的那样吗?” 闵世海思忖良久,艰难地点了点头。 可他似乎又怕萧临泽怪罪自个母亲,忙解释道:“但丽太妃是个极为良善的女子,你在宫里呆了这么多年,我也时常同你说,女子在这世上活着是殊为不易,就是进宫……也非自个所愿。” 萧临泽不是个没有感情、天生冷漠的人,相反他有血有肉,平素里他只是习惯了不动声色地将苦涩咽下。 他自是知晓女子在这世道上活着是殊为不易的,更是知道丽太妃当初在花儿一般的年龄却不得不奉旨进宫侍奉缠绵病榻的先帝是有多痛苦的,但没法子,为了活下去,更为了整个家族的荣耀,她只能进宫。 自此,什么溢美之词,什么花团锦簇的美好,全数没了。 闵世海长长地叹了口气,似怀念,又似无限惋惜地道:“娘娘是多好的人啊,我在深宫这么多年,从没有见过这般温柔的女子,又不乏灵动,受过她恩惠的奴才更是不在少数,只可惜……” “就是因为她太好了,白衣沾上一点墨渍就显得格外地脏,大抵世事都不外乎如此。 ”萧临泽接话道。 所以他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沾满污渍,那样他做出怎样惊世骇俗的事情旁人都觉得本该如此。 他忍不住又想起了那些传闻,踌躇半晌,到底是问了出来。 “她……”话一出口他才惊觉自个嗓子有些沙哑,连忙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才又接着道:“既然如此她是不是……” 他头一回觉着一句话出口能这般艰难,是暗自长吐了好一阵气,拳头捏得死紧,才将接下来的话说出口了。 “我到底是不是他们口中所言的,是……我的生父是他对吗?” 其实答案已经在心头,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又问,期冀一点不同来。 既然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闵世海也不打算隐瞒了。 “是!” 一个字打碎了萧临泽所有的奢望。 闵世海知道萧临泽是个外冷内热的人,面上看着冷漠不好接近,其实最是重感情,更是知道他如此敬重皇上也是因着他觉出皇上万分看重他,哪成想这份看重里面还有别样深意。 他有些担忧地看着萧临泽:“你……” 再往下的事情萧临泽知道他不易探听了,但他近乎自虐般地接着问道:“如义父所言,我母妃是这样好的一个人,又生得貌美……” 在这样一个豺狼环伺的皇宫,美貌就是罪恶。 “她真的是甘愿的吗?”萧临泽听到自个如是问道,“她的善良有拯救了她吗?” 闵世海只觉舌尖发苦,良久,才沉声道:“甘愿不甘愿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她曾说,你是她的救赎,是一道光。” 他说这话时依稀又瞧见了当年那位美貌冠绝天下的女子,她嘴角带着笑望着头顶盛放的桃花,伸出莹白指尖轻轻一点,然后一只手抚上了自个尚还平坦的小腹…… “先帝驾崩,皇储不明,皇子又多,诸位皇子蠢蠢欲动,做奴才的我原以为娘娘会恨皇……可她没有,先帝走前一直是娘娘服侍着先帝,诸位皇子为此对娘娘是明里暗里地施压,娘娘没有退缩,义无反顾地走了出来,先是宣布了先帝的口谕,而后亮出了自个已然有了遗腹子一事……” 这遗腹子自然不是先帝的,但那时候却成为了丽太妃不被殉葬的保命符。 第290章 可笑 闵世海看着萧临泽不自觉发颤的双手,满是沟壑的脸更是皱巴巴成了一团。 “她从不后悔有了你,更不后悔拼命生下你。” 他太知道萧临泽了。 “娘娘的善良也有了回报,她身边的张嬷嬷,还有跟她交好的萧老太君,都在替她将你平安地护送出去,就是老奴这么多年也是念着娘娘的温柔的,她给了老奴打心眼儿里的尊重。” 萧临泽知道,闵世海这是在回答他方才的话,是在说她母亲的善良有了回报,一切总也是值得的。 值不值得萧临泽不知道,萧临泽只知道他的母亲怕是个跟月儿一般的人才对,渴望自由自在的日子,也是个洒脱至极的人,只是困囿于一方天地,苦苦不可得。 “其实这么多年皇上也是惦念着您的。” 闵世海不自觉地用上了敬称。 念啊……”萧临泽似叹非叹道,“义父知道人的劣根性吗?” 闵世海没应声,只道:“慎言。” 萧临泽摇了摇头:“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有些话本不该他来说,但事实如此,正因为他的母亲死得早,又生得貌美,让皇上从未有过切实拥有的感觉,他才会念念不忘,觉着这人百般好千般好。 “不,不是这样的,皇上确实是……” 闵世海这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有一队禁军来将他们给围住了。 萧临泽沉了眉:“你们做什么?” 禁军统领韩丕慢悠悠从禁军的包围圈里走了出来:“我倒是想问问萧统领穿着一身内侍服饰是打算做什么?还有闵总管,你身为内侍总管,却纵容自个的义子穿着内侍服饰在后宫晃荡,这又是做什么?” 闵世海不慌不忙道:“这里可不是后宫的地界儿,韩统领,希望您能看明白。” 闵世海在宫中这么多年,多少人见了他得喊一声老祖宗啊,就是朝中大臣见了他也是客客气气地,手中的好处给得也从来不曾有半分犹豫,什么东西、什么场面他没见过?他说这话时自然是不卑不亢的,只是他向来拎得清楚内侍的地位,都是给足了那些朝中大臣的面子的。 韩丕勾唇冷笑一声:“闵总管带着个长得……” 他挑着眼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一旁穿着内侍服饰的萧临泽,嗯,当真生得芝兰玉树、呋丽动人,也无外乎有那些个传言了。 韩丕有三十多岁了,私底下有些好色,但更狠,闵世海见得他这般赤裸裸地打量萧临泽,眉头当即就蹙拢了,立时侧身一步,将萧临泽护在了身后。 “这般高大健硕的男子,怎么瞧也不像是内侍。” 韩丕收回视线,看着面前只到自个胸前的闵世海,忍不住轻嗤了一声。 “闵总管,我瞧着你也是老了,不行了,竟会答应咱们萧统领这种事,当真是马失前蹄,真真是毁了一世英名啊。” 闵世海面上不温不火,甚至还笑眯眯地同韩丕道:“韩统领,我是老了,不中用了,但有时候年轻人也不要太过冒进,毕竟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鹿死谁手。” “好!”韩丕咬牙切齿道,“我倒是要看看闵总管要如何破这个局,毕竟你带着穿着内侍服饰的萧统领随意出入后宫是这么多人都看着的,甚至还去了琉光殿,简直其心可诛闵世海还要说,被萧临泽拦住了。 萧临泽轻轻拍了拍闵世海的手臂,见他侧身让开了,自个则往前一步站到了闵世海的前面,直面上了此刻颇为嚣张的韩丕。 “韩统领,说话要讲证据。” 他前脚刚以柳家银子来路不正,涉险洗白贪污梓州银子和粮食的嫌疑捉拿了柳如应的庶子柳岚,后脚就被韩丕盯上了,事情有这般巧?他可不信! 其实事情仔细一想就通透了,良妃知晓自个的容貌得皇上宠爱,却也知晓自个的容貌被皇后厌憎,所以打一进宫她就一直同皇后表忠心,这韩丕又娶了良妃的表姑,怎么扯几家人都是有关联的,说到后来还是皇后和靖王耐不住了,要动他了。 韩丕冷哼一声:“萧统领,你们都这般招摇了,我随意一抓就是一大把的人证,你要不要?对了,琉光殿有那般多的人,你说你这般不对劲,他们会不会有所察觉?” 这话中意若是真的,那来得可不是平白无故的。 萧临泽眉目一凝,又往前走了一步,离韩丕不过两指的距离。 “韩统领,身为大启人,你当真要不顾大启百姓的安危,挑起两国战事吗?” 韩丕原本还想笑,可没成想萧临泽年纪轻轻气势却不小,他看着他一双冷漠的狐狸眼愣是没笑得出来,忍不住就后退了一步,可这又让他觉着有些丢面儿。 他立刻回道:“萧统领,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身为大启人,自然是盼着大启越来越好的,只是总有些人,为了荣华富贵可以通敌叛国,连尊严都不要了!” 这算是将话都给摊到明面儿上来说了。 他肃了面色,厉声道:“来人啊,将闵世海和萧临泽抓进天牢,我要亲自审问!” 闵世海当即也冷了面色:“韩统领,你有缉拿文书吗?何况萧统领与你是平级,你有何权利捉拿他?至于我,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他从不怕贬低自个,说着,还双手抬高抱拳,朝天拱了拱。 “我可是皇上钦点去探望明月公主的,这时候我合该回去同皇上复命了!” “我是禁军统领,身负皇上及各宫娘娘,还有皇子、公主们的安危,闵世海,还有萧统领,你们形迹可疑,我自然是抓得的,之后我自会同皇上禀明,现如今用不着你们操心说完这话,他便拔高声调道:“来人啊,将他们给我抓起来!” 此时,阴沉沉的天空不再沉默,似要劈山造地般地打起了响雷。 禁军们不再犹豫,捏着腰间挎着的剑柄,就要上前,只听得萧临泽冷声道:“我看谁敢禁军向来同飞龙卫不睦,谁都想争做皇上御前最利的一把刀,可惜禁军显然不是干这个的料,毕竟禁军现如今又被人戏称为养老军,背靠着的可是世家大族,而飞龙卫里的可都是孤儿,自小便被相中送去鸿雁山的。 两厢比对,高下立现。 可就是两方人马见面便分外眼红的情景下,禁军也是见识过萧临泽审人时的狠辣的,一听得他这话,一时竟没人敢动。 第291章 欺骗 这可就激怒韩丕了。 他隐忍多年,一直肖想着禁军统领的位置,好容易大权在握了,连个上不得台面的飞龙卫统领他都止不住,那他一辈子就甭想翻身了。 “还愣着做什么?等着我亲自动手吗?” 禁军们互相看了一眼,打算硬着头皮上,却听得萧临泽又道:“韩统领说我图谋不轨,岂知我此番打扮全是皇上授意,若是耽误了皇上的大事,且看皇上有你们好果子吃!” 韩丕上位不久,在禁军中的根基并不算稳当,而禁军里面的许多人都是跟世家沾边儿的,各有各的小心思,萧临泽就是拿捏住了这点才叫禁军不敢轻举妄动。 只是这还不能让他和闵世海脱身,他才等待,等待耳目众多的飞龙卫去将此事回禀给皇上。 可是天不遂人愿,有时候有些人动手不需太多准备,只需寻个平常的日子,打人一个措手不及。 这不,只听一道熟悉且极具威严的声音自不远处的拱门后响起。 “是吗?要是是本宫授意的呢?” 皇后带着身后一干丫鬟从拱门后踏了出来。 围着萧临泽和闵世海的禁军见状,分立两侧,给皇后让出了一条道来。 只见穿着一身黄色袍子,上绣有凤凰腾飞图案的皇后,双手交握着放在身前,端得是凤仪万千,施施然走到了萧临泽和闵世海面前。 “本宫怀疑你飞龙卫统领萧临泽和内侍总管闵世海勾结,图谋不轨,特授意韩统领将你们抓起来审问!” 皇后字字铿锵、步步紧逼,萧临泽瞬时明白,今日就是皇后和靖王选定的日子,一个风雨交加,却又再寻常不过的日子。 当真是…… 一一出其不意! 打得人那叫一个措手不及。 “皇后娘娘。”萧临泽躬身行了一礼,“皇后娘娘,宫中近来不大太平,微臣只是奉旨隐瞒身份巡查,只是看样子微臣伪装的功夫不到家,让皇后娘娘见笑了。” 无论如何,这面上过场总是要走一走的。 闵世海也朝皇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而后陪着笑问道:“娘娘,这其中不知可否有什么误会啊?” 皇后冷笑:“能有什么误会?闵总管,你也跟着皇上这么多年了吗?没成想原来你一直包藏祸心!” 她一字一顿,语调愈发强硬。 “一个大内总管,一个飞龙卫统领,擅自去见西洲的公主,若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谁信?皇上先前好端端的,结果一病不起,谁又知道是不是你们的手笔?” 这一顶顶屎盆子扣下来,哪一条都足以让萧临泽和闵世海身败名裂!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萧临泽知道,皇后这是要给他们撕破面皮了。 闵世海要比萧临泽圆滑,见状,还在劝:“皇后娘娘,悬崖勒马啊,有时候踏错一步可就不能回头了。” 皇后冷哼一声:“本宫已经不能回头了,来人啊,将他们给本宫抓起来,好好审问!” 萧临泽没打算反抗,他倒要看看,因为他的入狱到底有多少人会急吼吼地跳出来。 明月醒来时就觉着脑袋似乎要炸开般,偏生外面还闹哄哄的,直叫人烦躁不堪。 她口渴得很,想要叫人,一时又提不起气来,干脆手扶着脑袋,昏昏沉沉地坐了起来,奈何脑袋发昏,浑身酸软,想要去倒杯水给自个喝都没甚力气。 外面还在争执什么,这叫明月愈发烦心,这是都反了天去了,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她静坐了好一会儿,回了点劲儿,才闭着眼睛,扯着嗓子喊道:“段玲雪……” 外面没人应,她忍不住叹了口气,歇了会儿,又拉长了嗓音喊起了春花和秋菊,也没人应。 段玲雪粗枝大叶的,没守在外面倒是有可能,春花和秋菊向来最是心细,不可能不守在外面等着她醒来啊。 她猛地睁开眼睛,举目四望,精致华丽的牡丹屏风,还有摆在桌上的精致细腻的瓷器,无一处不精细,而无一处不叫她陌生。 她猛地站起身来,奈何头晕,又跌回了床上,而就在这时候,有人推门进来了。 “公主,公主,你可醒了,我就说我好像听见你的声音了……” 明月一惊,猛地抬头望去,倒好似吓到来人了般,只见她堪堪要扶住她的手立时收了回去,规规矩矩地站在了原地。 “公主,你……您醒了啊?可还有大碍?” “我……我在哪里?” 明月看着面前熟悉的阿奴,试探着问道。 阿奴觉出了明月的不同来,就好似……好似回到了明月落马醒来时的情景,那时候她就这样问的自己。 “公主,您在大启皇宫的琉光殿里啊……您……” 明月这才有了自己又回到了自己身子里的切实感。 她大喜,就又要起身,结果身体还未恢复,一个不小心差点又要摔,幸而阿奴眼疾手快将她给扶住了。 “公主,您当心着些,您才醒,这几日又没怎么进食。” 明月在床上安稳坐下后,笑道:“阿奴,你何时成了这样?说来你可不算是我的婢女,怎地拿腔拿调的?” 可不是,若不是为了陪她,阿奴合该是他们西洲最为体面的大家姑娘,说不定这时候已经谈好了人家,嫁给他们西洲最为勇武的勇士了。 明月似乎又变回了落马前的模样,这是阿奴想都不敢想的。 “公主,您……你……” “傻丫头。”明月低骂了阿奴一声,而后大笑道,“我回来了!” 阿奴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直接一头扎进了明月的怀里。 “公主,这些日子我可怕惹你生气了,你终于变回来了……” 明月被阿奴这股蛮力撞得往后一仰,差点就倒在身后的床褥上了,好容易才稳住了。 她一手揽着阿奴的背,一手轻抚着她的乌发,道:“跟个小孩儿似的,跟你说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当时醒来就变成了谢林卿月……” 阿奴立时从明月怀里退了出来:“这么说那时候……狗娘养的,她谢林卿月真的骗了大王和王后,还有我,我去杀了她!” 明月笑着摇了摇头,将阿奴一把拉了回来:“怎么还是这般冲动呢?” 阿奴还欲再说,被明月一根手指头按住了嘴唇:“别忘了,算来算去她还算是我的表姐呢。” 第292章 咫尺 阿奴立时熄了火,蹲在明月身前不吭声了。 “好啦,好阿奴,你们家公主口渴得很,叫了许久都没人来,给你们家公主倒杯水可好?不然你们家可爱美丽善良的公主可就要渴死了。” 平素里明月最是爱这样逗阿奴玩儿,阿奴甫一听得这番话便忍不住破涕为笑了,连声应道:“好好好,阿奴给公主倒水。” 明月从阿奴手中接过茶杯,仰头就是一顿灌,水洒出来了也不管,待喝畅快了,用手背随意一抹,便问道:“我这是昏睡多久了啊?” “有五日了。”阿奴重重地叹了口气,“可把我吓坏了,公主,你要再不醒,阿奴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有五日了?”明月大惊,“萧临泽呢?还有谢林卿月呢?她怎么样了?” “萧临泽……不知道……”阿奴当初也不知道那谢林卿月当真是自家公主,自然没多关注萧临泽,“谢林卿月倒是好端端的,我还想着若您再不醒,我定要寻上门去算账!” 明月谢林卿月好端端的,那萧临泽可否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儿?他们…… “不行,我得出宫。”明月斩钉截铁道,“我要去寻空青哥哥。” 而就在这时候玄娘进了内殿,甫一见得明月好端端地站在那里,是大喜,忙上前同她行了一礼。 “公主,您可算是醒了。” 明月不认识玄娘,只胡乱点了点头,说自个要洗漱,准备出宫。 “这……” 玄娘有些为难,瞧瞧明月,又瞧瞧阿奴。 阿奴提起这个就来气。 “公主,方才你醒了不是没人守着你吗?就是因为我们那会子正在跟外面那堆人理论呢!简直无法无天了,说什么现如今外面不安生,不让我们出去!皇宫都不安生了,那还得了?我瞧着他们就是看你没醒欺负我们!” 玄娘在宫中多年,就怕行差踏错一步,闻言,忙劝阿奴不要在说了,当心被外面的人听见了大做文章。 明月却深知阿奴这是已经收敛了,不然她怕是要直接骂大启,质问他们是不是要完蛋了,不然怕什么皇宫不安生,还将他们圈起来? 但这时候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皇宫中的这等气氛,显然不对。 “不行,我要去看看。” 明月说着就要出门,被玄娘躬身拦住了。 “公主,您还未梳洗呢。” 明月看了看自个,嗯,只穿了个里衣,确实不适合出门去。 她给了阿奴一个眼神,多年的默契让阿奴立时会意,拿了件衣裳来就利落给她套上了,好在玄娘做事也是个麻溜儿的,很快便让人将洗漱用的水都给打了上来。 她洗漱好了就是挽发了,明月嫌宫女手脚慢了,干脆自个上手,直接将头发一挽,随意簪了几朵簪花,敷衍过去也就了事了。 她急吼吼出了门,就见殿门外早已有穿戴齐整、行动整肃的禁军守着。 她整理了番仪容,缓站在原地缓了缓,这才沉声开口:“你们这是做什么?” 禁军们也是看碟子下菜的,对着阿奴没那般客气,可一见得明月就不一样了,齐刷刷朝明月行了一礼。 明月微仰了仰头,端起了作为公主的高傲,冷声问道:“什么时候本公主成了囚犯了,要你们来看着?” 为首的禁军又往下压了压身子:“请明月公主恕罪,公主怕是误会了,卑职带人在此是为了护卫公主安危,并非看管公主,何况卑职的职责并非是为了看管囚犯,而是守卫整个皇宫。” 明月心头冷笑,这座皇宫不就像是一座囚牢吗?里面的人个个都戴着面具,当真是假得可以。 “是吗?”她抬眼上上下下打量着面前的禁军,直将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才不客气道,“本公主竟是不知大启皇宫的禁军这般没用,整个皇宫戒备,你们不该加强巡逻吗?拿人禁锢皇宫里住的人,与看着牢犯有什么区别?” 话罢,她不再同人磨叽,就要出去,却见禁军们寸步不让,她挪一步,他们就往她前面挪一步,势必不让她出琉光殿。 “公主恕罪,卑职职责所在。” “职责所在?这就是你们大启的待客之道吗?本公主是来大启和亲的,不是来大启当囚犯的!你们大启是要做什么?让我们西洲颜面何存?” 皇上重病在床,这时候禁军突然装备齐全,事情显然不简单,莫非是要…… 一一宫变? 萧临泽势必是站在皇上那边的,也不知现如今处境如何。 明月更是担忧了,手段自然愈发强硬了。 “我要见皇上,我倒是要当面问问皇上,是不是大启瞧不上我西洲了!” 这人位置不算多高,但办事灵活,韩丕看重的就是他这一点,所以才让他来看住明月的,但他没想到明月这般能闹腾,今夜又有这样大的大事发生,他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本公主向来是个记仇的,你们今日阻了本公主,若是本公主来日出去了,有你们好果子吃!你们且试试看!” 那人见状,知道忽悠不下去了,当即回身吩咐人去寻韩丕,自个则笑眯眯地继续安抚着明月。 “明月公主稍安勿躁,卑职这就着人去问问韩统领,主要是今日突然接到上头的命令,说是要收紧宫中巡逻,您又是西洲公主,是我大启的贵客,自然怠慢不得,难免就紧张过度了。” “那这就让本公主不得不质疑大启办事的手段了。” 明月可不吃他这一套,更厌恶这种说话拿腔拿调的人,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地给他顶了回去。 那人尴尬一笑,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阿奴见状,腰杆儿都立直了,特意走到那人面前冷哼了一声。 “玄娘,你在这里给本公主看着,待得了消息就唤本公主,本公主先去里面歇歇,对了,再给本公主备些膳食,本公主刚醒,饿了。” 说着,她又望向了那站在台阶底下的人。 “本公主用膳,总不会碍着你们吧?” 那人忙不迭应下,连连说不耽搁,待见得明月转身往殿内去了,是忍不住悄悄抹了把汗,心道,这公主也忒伶牙俐齿了些,着实让人招架不住。 明月带着阿奴进了内殿,四下瞧了瞧,没人偷听,这才将内殿的门合上,拉着阿奴嘱咐了起来。 第293章 答案 “我这是两手准备,先看看禁军放不放人,若不行只有等着宫女们来送饭的时候混在里面逃走,但明眼人很容易看出不同来,实在不行就只有让我们的人混出去了。” 她堂堂西洲的明月公主来和亲,跟来的丫鬟还是不少的,大多都是他们没见过的生面孔,混出去还是比较容易的。 “公主,外面到底发生何事了?”阿奴也觉出不对劲来了。 “若我所料不差,今夜怕是有一场……”明月抬头望着阿奴,眼中盛满了坚韧,“宫变!” 就在这时候,又是一声惊雷,惹得阿奴一个激灵,直接弯腰摸住了自个藏在靴筒里的匕首。 闷雷惊过,天儿似乎更暗了。 屋内静谧半晌,还是明月的轻笑打破了沉默。 “这般紧张做什么?” 阿奴支支吾吾道:“我怕公主你又出事了,要再变成那讨人厌的婆娘可怎么办?” “哪里学来的糙话?”明月嗔道。 阿奴朝明月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了。 “公主,我们接下来该当如何啊?也不知索摩大人他们如何了。” “索摩大人是我西洲智者,今日之事怕是早有预想,只是没成想事情能变得这般快。”明月起身,打开了衣柜,看着里面一溜儿粉色的衣衫,道,“我昏睡多日,许多事情不知,我们已然失了先机。” 阿奴闻言,忙道:“是阿奴的错,这么几日乱了阵脚,什么事儿都没打听……” “不怪你,就是这谢林卿月先醒,不知同空青哥哥如何说的……” 明月是真怕谢林卿月不择手段,蛊惑萧临泽,不过现如今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索摩大人该是会派人送信去西洲,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也不知萧临泽那边做了什么安排,我现今不能被困在这里,必须逃出去看看。” “要不我去送信?我去寻索摩大人?”阿奴提议道。 明月摇了摇头,阿奴以为她是想去寻萧临泽,又改口道:“那我去寻萧统领?” “他怕是也早已知晓此事了,也用不着你去知会他了,只是……” 明月还不及说什么,玄娘就来敲门了,说是韩丕来了。 她示意阿奴见机行事,这便带着她到得外殿坐下。 “韩统领,难不成要本公主出来见你吗?”明月坐在殿内,特意拉长了嗓子道。 韩丕看不上明月这等番邦女子,奈何现如今不能动她,不然西洲那边得了消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到时候休养生息不得,反倒招致西洲人的反噬,到时候皇后和靖王也容不得他了。 他忍一口气,踏进了殿内,甫一见得坐在上位的明月便弯身行了一礼。 “下官见过明月公主。” “韩统领真是好大的排场啊,将本公主这琉光殿围得水泄不通,这又是个什么理儿?” 明月先发制人。 韩丕笑道:“公主恕罪,只是今日刚逮了两个贼人,唯恐宫中再逃窜出什么贼人来伤了公主,这才将各个宫门都戒严了,不单公主您这里,就是各个宫的娘娘,现如今也是呆在殿中没有出门了,皇上那里更是不用说了,就是宫女内侍们都不能走动一步了。” 明月看着笑得一脸春风得意的韩丕心内涌过一阵不安感,放在膝上的双手也忍不住握紧了,但面上却是不显,还是端着独属于她公主的高傲。 “哦?是吗?这皇上那边还用得着你们禁军管吗?” 她这话带着一抹讥笑,无疑是无理的,但她不得不这样进行试探。 谁都知道飞龙卫和禁军都是为了护卫皇上安危而存在的,甚至禁军还先于飞龙卫存在,只不过后来飞龙卫一出现便渐渐替代了禁军在皇上面前的位置,他们自然是互看不顺眼的。 现如今韩丕能笑着说出这番话来,事情只怕已然恶化。 他们禁军将皇上那边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那飞龙卫去了哪里呢?萧临泽去了哪里呢? 禁军已经倒戈了,飞龙卫势必是要留在皇上身边的,韩丕分出精力来管她这里,莫非她必须激怒韩丕,以期从他口中获得消息。 果不其然,韩丕被激怒了。 “明月公主恐怕不知道,我禁军才是一直护卫皇上的存在,才是正统军,他飞龙卫只不过半路出家的野路子,说什么护卫?不过是一帮子不入流的杀手,如今这帮杀手不听话了,自然要尽快除之!” 明月心头那股子不安感迅速扩大,她只觉一只脚已经踏入了泥沼中,一个不慎整个人都会掉进去了。 但做戏做全套,她面上依然带着抹讽笑:“是吗?可本公主是见过萧临泽的,萧统领为人刚直果敢、不近人情,只忠于皇上,对旁的一概油盐不进,是个狠角色,本公主瞧着这样的人才是堪当大任的啊。”八壹中文网 韩丕今日将萧临泽拉下马了,不免洋洋自得,迫不及待地想要同人分享战果,何况明月这番话对萧临泽是似夸非夸,他更觉有意思。 “这人嘛,惯是会伪装,看着似乎只忠于皇上的人啊,其实是包藏祸心,想要挑起两国战事。” 明月立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冷着脸,厉声道:“怎么会?” 她见着韩丕诧异的眼神,惊觉自个在他面前表现得太过在乎萧临泽了,忙又坐了回去,慢慢悠悠地抿了口茶,才道:“本公主瞧着不是,本公主向来不会看错人。” “韩统领,有句话说得好啊……”明月将茶杯轻轻地放在了一边儿的小方桌上,这才接着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韩丕闻言,一双眯眯眼中划过一抹精光,似笑非笑道:“公主知道吗?萧临泽今日被抓时,也说了这句话,也无外乎公主如此欣赏他了,原来公主和萧临泽算是半个知己了。” 明月立时冷了面色,将手边的茶杯直接扔到了韩丕脚边,茶盏应声而碎,韩丕躲闪不及,一个碎瓷片飞溅起来好巧不巧地划伤了他的手背。 “本公主的知己是谁本公主不知道吗?要你韩统领置喙?何况他萧临泽如今已然沦为阶下囚了,能跟本公主相提并论吗?” 明月太了解韩丕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了,不给他些教训,他是不知好歹的,到时候脏水说不得还要往她身上泼,那西洲和大启势必会产生裂痕。 第294章 过往 “韩统领,有时候嘴巴拿来不知是说话的,该闭嘴时还是得闭嘴。” 韩丕在心里将明月从头至尾地骂了个遍,面上却是不显,一副不甚惶恐的模样,道:“公主教训得是。” 明月话头一转,又道:“宫中是乱,但飞龙卫又不是个个心怀鬼胎,本公主就是要去见皇后娘娘。” 韩丕听得这话,是面露难色:“公主殿下,其实……唉,是下官发现萧临泽穿着内侍服饰跟着闵世海那厮进了琉光殿,意图对公主殿下不利,下官没法子,这才将琉光殿团团围了起来,也好保护您啊。” “什么?”明月面色遽然一变。 “先前公主殿下尚未醒来,也怕激得琉光殿中的人愈发惶恐,下官得了皇后娘娘的令,这才不敢传出来,如今公主殿下既然醒来,又一直想要面见皇后娘娘,下官就不得不说了。” 韩丕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可惜明月早知他包藏祸心,对于他做的戏自然不会入眼最为重要的是她现如今没心思想这些,她只想知道萧临泽和闵世海到底如何了。 只是皇后…… 看样子发动这场宫变的就是皇后和靖王了,倒也算是意料之中,毕竟皇后所出的靖王是皇上唯一的嫡子,可皇上病入膏肓了还不愿立靖王为太子,答案显而易见,而他们也耐不住了。 “萧临泽想杀本公主,就这样轻易被你们抓了?你们当本公主傻?” 她声音陡然一变,一双眼似刀子般刮过韩丕,再刮到阿奴脸上。 “还是你说本公主身边的人是个不得力的?” 阿奴瞬时会意,忙跪下告罪。 “是阿奴的错,可当时闵总管确实是奉皇上的令来瞧公主的,还带了许多上好的补品,看完公主后他们就走了,没对公主做出什么事来啊……” “那你要好好反思一下你说的为何同韩统领说的不一样了!或者他们来不是为了暗杀本公主,而是为了别的,你可得好生看看,这琉光殿是不是多了点旁的东西。” 皇后为人明月不甚了解,李文她也只知道他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至于会不会构陷她和萧临泽勾连她却是不甚清楚了。 虽说这时候大启内乱,在此时再同西洲交恶显然不是明智之举,但谁知道李文会不会有旁的打算呢?在她看来,这李文内里其实也疯得不行! 何况还有谢林卿月呢,她一直想要除了她,不知道会干出什么来,说不得就会陷害她,从而挑起西洲和大启的战事,毕竟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更不会拆穿她的伪装! 说来,两人还真是绝配,两人做事都是不管不顾的,特别是谢林卿月,明知李文虚情假意,令愿让自个满手血腥都要得到他,当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她把话摆出来了,阿奴立时会意,一边儿的玄娘也懂了,忙起身着人来搜。 明月刚醒来,不知玄娘底细,当然信不过她,忙给了阿奴一个眼神,阿奴不敢再耽搁,同明月告了罪后就拦下了玄娘,带着从西洲带来的丫鬟们将琉光殿里里外外地搜查了起来。 韩丕没想到事情竟然弄巧成拙,明月的反应能这般机敏,哪里像是旁人口中头发长见识短的人?这哪里像是只有一点小聪明的? 想来也是,好歹是一国公主,心机城府自是不少的。 明月不知韩丕所想,似闲谈般地问道:“韩统领将萧临泽关在哪里了?这可是萧临泽啊,飞龙卫的统领,一般的牢房怕是看不住他。” “自然,这被关进天牢的人,被官兵们重重把守着,一般人……”还不及韩丕多说什么,那边厢就急匆匆来了人,“统领,不好了,属下们刚押着萧临泽出了宫门就被一帮子黑衣人给拦住了,那帮黑衣人将萧临泽抢走了。” “抢走?”韩丕疾步走出了殿门,一把拎起跪在地上的禁军,道,“你再跟我说一遍那禁军被韩丕拎着衣领,只能仰着头看他,哆嗦着唇将话又给复述了一遍。 韩丕额头青筋根根暴起,直接将人给甩开了:“你们这么多人看个人都看不住!” “请统领恕罪,属下已经派人去找了。”那人被韩丕甩开后,又半跪在地上,抱拳道。 “幸好我当时想着萧临泽诡计多端,将他跟闵世海分开押送,不然我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到时候我官位不保,你们也休想有好日子过!” 韩丕越说是愈发恼火,直接一脚踹在那人肩头,让那人摔了个底儿朝天。 明月这时候已经随着韩丕出了殿门,听了他们好一会儿对话了,这会子听得萧临泽逃脱了,是大松了口气,又为他落入水的手中有些担忧,但最为担忧的还是闵世海,只怕韩丕是想留着他来威胁萧临泽。 “韩统领,事情已然发生了,你在这里大肆发火还不如让他去寻人将功折罪。”明月依靠在门框边说道。 那禁军忙不迭点头,做了好大一通保证。 韩丕双手叉腰,不耐地挥手让人下去了。 那人临走前同明月行了一礼,又朝韩丕躬了躬身,这才离开了。 “韩统领,本公主早提醒了你,当心着些,那萧临泽可不是一般人。”明月泼完冷水后,状似无意地提道,“虽说你将萧临泽押解出宫这事儿本公主委实不敢苟同,但将闵世海同他分开,将他关在宫里这点,还算你有脑子。” 韩丕早伺候够了明月,加之萧临泽这事儿又出了岔子,不免恼怒,也没那般好的心气儿了。 “公主殿下还真是运筹帷幄呢,下官瞧着对于萧临泽出逃一事公主殿下很是高兴呢。” 明月瞬时冷下面色,立起身道:“本公主什么心思,还轮不得你置喙!” 此时又是一声闷雷,雨点就这样‘哗啦啦’地落了下来,砸了满地。 可是没人在意。 韩丕躬身同明月告罪:“公主殿下,萧临泽出逃乃是大事,他知道很多皇宫大内里的机密,下官得告辞前往捉拿他了。” “也是,本公主瞧着你事务繁忙,不如将本公主这里的人抽调一部分去。”明月款步走到韩丕面前,“放心,本公主还是惜命的,不会乱跑的,只是本公主要派阿奴去给皇后娘娘带个口信,这算不得什么吧?” 第295章 欲来 韩丕也想知道萧临泽特意穿着内侍服饰来见明月是为何,既然在这番邦女子嘴里套不出话,也只有放长线钓大鱼了,更何况今夜有大事发生,他们最为要紧的还是将此事给办好了。 不过萧临泽那边也不能怠慢了,通敌叛国的罪名得给他做牢实了,可不能耽误了靖王的大事去,毕竟最后做皇帝的是靖王,皇后到底是老了,总是要比皇上先死的。 “好。”打定主意,韩丕自然是要顺着明月的意的,“下官派两个人保护着阿奴姑娘便是,只要公主没事,也不打紧。” 明月转身进得殿内,韩丕还要跟,她头也没回,懒洋洋道:“怎么?本公主跟自个的贴身丫头说两句话都要被韩统领监视了?或者到时候我这丫头到得皇后娘娘跟前时,你也凑上去听一听,倒也没什么的。” “下官不敢。”韩丕这话似是从嘴里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的。 明月可不管韩丕现如今是个什么心情,他就算有什么不满也只能咽下,至于杀了她,她谅他还没这个胆量。 韩丕不打算在明月这里耗了,吩咐了外面的禁军,让他们看好阿奴,定然亲自将人交给皇后,这便挎着剑大摇大摆地离开了,走了没多远他又有些不甘心,回身看了眼身后的琉光殿,忍不住‘呸’了一声。 “奶奶的,不就是个胡人嘛,还蹬鼻子上脸了!等等看,等老子将靖王扶上位了,那就是有从龙之功了,你个弃子,到时候看老子怎么收拾你!”八壹中文网 明月将阿奴拉到了内殿,急忙问道:“你可搜到了什么?” “哦。”阿奴从自个衣袖里掏出了一张图纸,“就是这个。” 明月接过:“这是萧临泽的笔迹,这个……他们是想陷害他通敌叛国!” 阿奴闻言,直接破口骂了起来:“这大启人就是心眼儿多,我看他们就是不想跟我西洲交好了。” 明月嗔怪地看了阿奴一眼,伸出手指头点了点她的额头:“浑说什么呢?我母后也是大启人啊,我身上也流有一半大启的血啊。” 阿奴张张嘴,半晌才憋出了那么一句:“那不一样,王后娘娘是天底下最温柔善良的女子。” “不过此事确实不能掉以轻心,既然这份图纸能出现在我住的宫殿里,想必是李文他们做的了。” 明月没想到李文狼子野心,竟要打破大启和西洲数十年的稳定和睦。 “此事不单是大启内斗了,还关乎了两国和睦。”她思忖良久,低声同阿奴嘱咐道:“你会功夫,但是他们不知道,待会儿你想法子逃开,然后去寻萧临泽。” 萧临泽不会平白无故地冒险来见她,该是发现了谢林卿月的不对劲,怀疑自个回到了自个的身体里,所以特意来确认的,只是没成想自个没醒,而李文他们又正好逮住了这个机会不对,这兵器的图纸不是一般人能拿到的,萧临泽不会这般不小心,其中定然有人作梗,谢林卿月? 定然是她! “那公主你呢?”阿奴最为担忧的就是明月了,“阿奴可以死,你不能,阿奴答应过大王和王后,会保护好你的!” “什么死不死的?我们都不会死!不许讲这些个不吉利的话!萧临泽一定会找法子混进宫,你估计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他……这样,你去寻闵总管,他一定在宫里,他……” 电光火石间,明月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为何李文会如此针对萧临泽呢?皇上又为何如此器重萧临泽呢? 为了让飞龙卫对皇上保持绝对的忠心,皇上不会让飞龙卫接触太多权利,甚至不会让他们过多地接触旁人,怎会到了萧临泽这一代就不一样了呢? 还有姑婆对萧临泽的态度,只有一个可能性,萧临泽是皇上的儿子! 对,只有这个最为可能! 到底是谁生的呢?是谁生的不重要,只这一点足够皇后和李文要置他于死地了! “他怎么了?” 阿奴的话拉回了明月跑远的神智。 “没什么,你务必寻到他,估摸着韩丕在他身边安排了不少人手,你不方便动手的话就带消息给萧临泽,寻不到他就来寻我,但估摸着我不会一直留在琉光殿,不过若是我走了的话会给你留标记的。切记,莫要涉险,我不希望你出事。” 阿奴点头:“你放心吧,公主。” 她说着便蹲身下去抽出了一直藏在靴中的匕首,刀背缓缓划过她的左小臂,刀刃泛着冷光,显得很是锐利。 “阿奴定然不会让公主失望的。” 她说着便转身出了门。 阿奴不过区区一个小丫鬟,外面的禁军自然不会大动干戈地派人防备她,只随意派了两个禁军看着便罢。 阿奴功夫不差,在西洲的女子中算是佼佼者,甚至有些男子都不是她的对手,何况两个轻视她的禁军。 她看着两个左顾右盼,显然对于这差事很是不满的禁军,刻意放慢了步子,待走到一个拐角处,没什么人的地方时,她猛然跨步上前,利落地给了他们一人一手刀,直接劈在了两人的脖子上。 眼瞧着两人晕了过去,她四下瞧了瞧,没人发觉他们这里的异常,忙将两人拖到了一处隐秘处藏了起来,再扒了其中一人的衣裳给自个换上了。 阿奴自幼习武,爱动,身量不算矮小,身子比起寻常女子来说也要壮实些,除了长相清秀些,不眼尖或是不熟悉她的人还真瞧不出来了这是个女子,只以为这是个稍显瘦弱些的男子,毕竟禁军算是半个公子军,有些不过是会些三脚猫功夫,像是她这样身板儿的人混在其中也不奇怪。 只是这闵总管要去哪里找呢? 看样子公主对那个什么飞龙卫统领情根深种,而闵总管又是萧统领的义父,那她自然是要找到他,好好护着他的。 阿奴虽说成功潜出去了,但明月还是有些担忧,要是她寻不到闵总管怎么办?还有空青哥哥,到底是谁将他劫走了?他现如今又在哪里? 看着满桌子的菜肴,她实在是吃不下去。 玄娘见状,矮下身,轻声提醒道:“公主殿下,您这几日都没怎么进食,如今再不进食,只怕对您身子不好,要是又晕过去了怎么办?” 明月陡然回过神来,她醒过来后似乎确实没消停过,这会子才感觉身子确实有些累了她拾起筷子,正准备扒拉着饭,突然想到自个既然生病了,这才刚醒来,免不得就又会出什么事儿,若是这时候…… 第296章 醒来 “玄娘,我刚醒,方才被他们闹着,没觉出什么来,这会子才觉着难受得紧,让人去请太医来给我瞧瞧吧,就请李太医来。” 若是皇后和靖王真的逼宫了,李太医必然会被请去的,太医院也会得到消息。 那个地方,是个救人命的好地方,也是个索人命的阎王殿,端看那里的太医到底站在什么立场的。 但不得不说,那里总是能最快得到消息的。 “玄娘,近日劳累你照顾了,我实在不适,你总有法子让他们放太医来见我的吧?毕竟你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了,皇上能让你来伺候我,想必你也是个拎得清的明白人,对皇上该也是忠心耿耿的。” 能在皇上跟前露脸的,就没有几个不机灵的,她自也察觉出了今日宫中多有不安分。 其实最让她惊讶的是明月公主,她看着她跟韩统领你来我往,哪里像是平素里嚣张跋扈不将下面的奴才们看在眼里的小气模样? 这明月公主分明进退有度,将气势拿捏得死死的,对韩丕是好一阵软硬兼施,足可见其手段了得。 如今见得明月这般主动示好,她自然是要接着的。 “公主殿下请放心,奴婢定会办好此事的。” 明月心满意足了,端起碗小口小口地吃起了饭,而玄娘则出了殿门,去同外面的禁军们说此事了。 禁军们是犹豫万分,才出了萧临泽被人劫走一事,要是他们再出事,只怕有他们好果子吃,但明月是西洲送来和亲的公主,也是断断不能出事的,一番商议下,他们只好派了个禁军去请太医来。 明月听得玄娘的汇报,心内满意了,她放下手中筷子,从袖中拿出手帕擦了擦嘴角,这才吩咐一边儿来上菜的宫女道:“你们先别走,待会儿太医来之后再走。” 玄娘看着桌上不过动过寥寥几筷的饭菜,不禁问道:“公主殿下不再用一点?” 明月起身:“刚醒来,吃太多了也不好克化。” 话罢,她便坐到一边儿的小榻上,身子半窝着,等着太医的到来。 她让玄娘指定要寻李太医,若是李太医没来,那皇上那边定然是出事了。 没多会儿,外面就有了动静,说是李太医被请去皇上那边了,就请了别的太医来。 明月给玄娘使了个眼色,让她去闹,而她则和她从西洲带来的陪嫁婢女一道换上了送膳食来的那几名宫女的衣裳。 “行迹畏缩一点,让他们觉着奇怪,然后要追上来的时候你就跑,但不要硬来,莫要激怒他们,保住自个的命才是要紧的。” 明月做好部署,就端起了桌上的一个托盘,然后随着一干宫女鱼贯而出。 玄娘也是个机灵的,似乎早已察觉她的意图来,见得他们出来了,不动声色地跟她对视一眼,是闹得愈发地凶了。 禁军原本就是懒散的世家子弟军,哪里能招架得了玄娘这般不依不饶? 这不,果真就烦了,但明月混在其中还是没法子掉以轻心,只敢闷头往前走着,是生怕他们突然要来检查她们。 就在她忐忑不安的时候,就听得一禁军道:“站住!我们还没看呢。” 明月身边的婢女见状,故意露出马脚,是扔下手中的托盘就跑了。 禁军们立时反应过来,但是他们的头儿还在安抚玄娘,他们一时不知该不该上前。 那为首的禁军见状,竟奇异地松了口气,匆匆摆脱掉身后还在闹的玄娘是直接抽调了大部分人往前追去。 明月抬眸看了玄娘一眼,然后趁乱跑了。 她对皇宫内不是很熟悉,横冲直撞,找不得法门,就打算问人,可来来往往的都是巡逻的禁军,宫女和内侍很少能见得,显然也是被人控制起来了。 她没法子,只好将手中托盘放在一处回廊下,专挑人少的地儿走。 今日的皇宫看管甚严,哪里的人都少。 她凭借一己之力自然是没法子救皇上的,她得出宫去见索摩,索摩是他们西洲的智者,自然比她有法子的。 反正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李文继位! 且不说他继位后萧临泽会当如何,她是决计不允许有人挑起大启和西洲的战争! 她不识路,也不能搞出太大动静来。 就在她闷头走路的时候,迎面走来了两个背着行囊行色匆匆的宫女,她连忙将人拉住了。 “两位姐姐,你们这般着急做什么?” “乱……乱起来了,快逃吧。”一宫女说完这话,扒拉开明月的手就要跑。 另一宫女接话道:“管她作甚,我们快逃才是。” “你们这般大喇喇地出去不是去送死吗?” 好不容易遇见两个人,明月自然是要问个清楚的,拉着两人就不放。 两个宫女面面相觑,实在受不了明月一直拉着她们不放,问东问西了,干脆拉着她就往前走。 “没功夫跟你多说了,我们好心,今儿带你走,放心吧,这里是冷宫,会来这边的禁军很少。” “冷宫?”明月讶然,“来冷宫做什么?” “当然是逃出去啊!你不知道冷宫年久失修,有个狗洞一直没人给缝补上,到现如今还留着吗?”那宫女理直气壮道。 另一宫女不耐道:“我们好心帮你,你可别买了我们啊!” 明月正愁没路子逃出去呢,这会子有这两名宫女相帮感激还来不及呢,哪里还会出卖她们? “自然,自然,救命之恩,有机会我定会相报。” 她是真没想道自个七拐八拐到了冷宫,更没想到还能柳暗花明。 不多会儿,她就跟着那两名宫女走到一堵年深日久的墙边,墙上爬满了爬山虎,她们将爬山虎扒拉开,一个小小的狗洞就出现在了她们面前。 这狗洞顶多能过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像那两名宫女显然是过不去的,就身量娇小的明月也都过不去。 明月很快做下决定:“去找大锤子来,砸开!” “会闹出很大的动静的。”一宫女不无担忧道。 “你都说了,这是冷宫,很少有人来,那我们才有足够的时间将这狗洞凿大,动静大就动静大呗,反正到时候查宫中人口你们也会被发现。” 明月说的话一针见血。,两名宫女对视一眼,熟门熟路地去寻工具了。 好在她们显然是在冷宫干惯活的,对于此处很是熟悉,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回了大锤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