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相术》 第1章 抓周 每个人满岁时,都被强行算过命。 这个算命的过程,叫抓周。 各地风俗不同,抓周的规矩千奇百怪,但这玩意,终归是家长对孩子未来的美好期许。 东北农村抓周,要配个圆场人,这圆场人必须会来事,万一孩子抓到个臭鞋垫子啥的,圆场的就要上来解围,把坏的说成好的,把场面圆回来。 那年我抓周时,却发生了一件极其阴森,恐怖的事。 甚至连我家请来圆场人,都吓到差点当场去世。 因为,我把阎王爷的眼珠子抠下来,生吞了。 …… 那年我刚满岁,被人抱着坐下,周围摆满了小物件,大人们欢天喜地,我好奇又迷茫地注视四周,抓起个小算盘。 摔它个稀巴烂。 我奶奶叹气:“这孩子做不成生意。” 我又抓起根毛笔,轻轻一撇,笔断了。 我奶奶摇头:“也当不了官。” 我小脚一抬,踢开面前的听诊器,大人们接着叹气:“不是学医的料。” 这些个物件,没一个能入我法眼的,于是我就满地爬,最后爬到香案前。 香案上,供着一尊纸阎王。 我是爷爷奶奶养大的,我爷爷铁口断命,千里之外断人生死,我奶奶是供奉蛇仙的弟马,度活人,也度恶鬼。 二老做的都是泄天机,扛因果,替人消灾解难的勾当,自然要拜阎王来化阴劫。 我就看上桌上那尊纸阎王了,小胳膊一够,抓到怀里就不撒手了。 看我最后选了阎王,那圆场人当时吓的也够呛,但反应还算快: “好兆头啊!这孩子,将来要当人间活阎王!” 大人们一听,都松了口气,毕竟抓周这玩意,孩子抓到啥,以后就是个啥,外人强行干预,反而要出事。 谁知下一秒,我竟把纸阎王的两颗招子抠下来,塞进嘴里,嚼碎吞了下去。 圆场人脸唰地白了,二话不说掉头就跑。 …… 婴儿并没有记忆,我也是很多年后,才从长辈口中得知了此事。 怕我被阎王报复,奶奶当时想了一宿,做出两个决定。 第一,打今起,她退出江湖,一心修行,此生不再泄露半点天机。 第二,奶奶给我取了个贱名,叫李三坡,坡,即是跛,翻译过来就是李三瘸子。 这么做,是希望阎王爷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孩子计较。 我到了识字的年龄,奶奶却不肯传我本事,怕我被阎王惦记。 我爷爷不信这个邪,偷偷教我风水,命理。 我打小就远比别的孩子聪明,三岁能背易经,四岁就会默写奇门遁甲了。 七岁读《撼龙经》,我嫌他写的烂,抄起笔,自个琢磨了一本出来。 写完我拿去给爷爷看,爷爷看了整整三天,叹着气,对我奶奶说: 这孩子以后,必是个大妖孽。 不光聪明,我打小就长得好看,村里那些个漂亮阿姨,都喜欢抱我,我没有父母,是吃阿姨们的奶长大的。 上学时,我身边的小女朋友就没断过,七天一小换,半月一大换。 长大后,我在省城当了两年风水师,我终于赚到了些钱,我的女朋友,是高中时的校花,我们马上要买楼结婚了。 谁知,命运却在这时,和我开了个玩笑。 26岁的夏天,我瞎了,瞎的很突然,跟熄灯似的,咔嚓一下,就黑了。 去医院看过,医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我坠入了无边地狱,一夜间,白了头。 女朋友果断跟我分手。 我成了个废人,一切天赋,野心统统灰飞烟灭,我曾梦想有天,能当上东北最厉害的风水师,现在却只能回农村,蜗居在家里,成为同村人的笑柄。 我失明后,爷爷一声不吭,铁青着脸出门。 奶奶死命拦他:“我不让你教,你非教……你个天杀的,这孩子被你害死了!阎王不会放过他的!” “你要去那个地方?你不要命啦?” “为了三坡,我必须试试!”爷爷一把推开她,大步离去。 爷爷走后,奶奶嚎啕大哭。 七天后,爷爷回到家,往我怀里塞了个纸盒子:“三坡,这东西,能治你眼睛!” 我来不及细问,激动地抱住纸盒,却听到了奶奶惊恐的尖叫: “老不死的?你的脸,不对劲啊?” 爷爷笑呵呵道:“下面黑漆漆的,一不小心,让一个阴女子摸了我的脸,不碍事。” “爷爷,下面是哪?什么是阴女子?” 我边问,手边伸进盒里一摸,是空的。 爷爷啥也没说。 当天夜里,爷爷就断气了。 爷爷走后,我奶奶受了刺激,疯了。 白天她把自己反锁在屋里,唱阴森的戏文,夜里去村后的黑坟圈子,舔坟头的供品吃。 这段日子,我学会了独自做饭,洗衣,上厕所。 生活上这些寻常琐事,对盲人来说,并不容易。 经过反复练习,我甚至可以每天独自去村口晒太阳,并且不迷路地回家。 每到夜里,我总会拿出那纸盒,细细摸索。 它已经被我盘出包浆了,我依旧不甘心。 这是爷爷拿命换来的东西,它能治我的眼睛! 一个,空纸盒? …… 日子过的极慢,我习惯了在无边黑暗中独处,也彻底失去了康复的希望。 这天,媒婆王姐不请自来:“你瞅瞅,多好看的小伙,咋头发都白了呢?” “该找个小姑娘照顾你的。” 我笑着摇头:“那不糟蹋人姑娘吗?” “你有本事,又年轻,糟蹋啥?”王姐点着烟吞云吐雾:“这是当年你家老头,给你定的娃娃亲,人姑娘是城里大户,家里条件老好了。” 所以,是来退亲的吗? “退啥亲啊?”王姐一拍大腿:“你失明的事,人姑娘早知道了,可人家说了,这辈子非你不嫁!你瞎不瞎的,人根本不在乎!” “这不,姑娘我带来了,你俩好好唠啊。” 说着,王姐出去了,我沉默片刻,瞧向对面的黑暗:“妹子,你多大?怎么称呼?” 回答我的,是一片死寂。 气氛,在无声的诡异中反复拉扯。 好一阵过后,大门咔嚓一响,姑娘终于是走了。 两个娘们走后,我独自在家里打坐。 孤独,能让人的心灵变的宁静。 打坐到晚上,我有些尿急,下炕去解决。 谁知拉链刚拽下,就听身后传来个软糯的声音: “我帮你扶着。” 第2章 多了三个 我吓的一激灵,琼浆玉液撒了一裤腿子: “你?你没走啊?” 这就是失明的坏处,你看,之前我说王姐来了,抽着烟给我介绍亲事,那可能来的并不是王姐,而是个披头散发,倒立行走的阴森玩意。 她也没带什么姑娘,带来的,只有她夹在双腿间的脑袋。 有太多画面,是盲人无法确定,甚至误判的,但为了方便讲述,我不得不做出让步,望理解。 “我一直都在。”那姑娘轻声说。 我狼狈地逃了出来,这事想想挺恐怖的,从王姐离开到现在,至少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这期间,一个陌生女子,一直在近距离,寂静地注视着我。 而我甚至连她的呼吸声都没听到。 姑娘坐到我身边,说:“你别怕,我是来履行婚约的,仅此而已。” 我终于闻到了她的香味,那是漫山遍野的栀子花香,带着极度危险的野性。 “我叫欧阳薇,22岁,当年是你爷爷和我爸,定的这门娃娃亲,不信,你去问你奶奶!” 我将脸转向她:“定不定亲,其实不重要。” “我就想知道,我一个残疾人,你,图我什么?” 欧阳薇楞了下,轻声说:“我倒没想的那么复杂,我只是觉得遵守约定,是生而为人该有的品格,仅此而已。” “再说,你很好看啊,你知道吗?和我很般配,至于你是不是盲人,我真不在乎。” “大不了,我赚钱养你。” 我正要说话,隔壁屋的奶奶喊了句:“三坡,还不开饭吗?” 光顾着说话,忘给奶奶做饭了。 欧阳薇道:“你歇着,我来。” 她立刻去厨房忙碌了起来,不一会,我听到了炒菜声。 这姑娘说的话,我一个字也没信,我曾是一名风水师,我知晓人性的恶。 摸着拐杖,我悄无声息地喊来奶奶:“奶奶,咱家和欧阳家,定过亲么?” 奶奶摇头:“没听说过。”她毒蛇般的眸子,看向厨房忙碌的欧阳薇,突然尖叫起来: “害死你爷爷的阴女子,找上门了,三坡,你快杀了她!” 奶奶时常说疯话,爷爷死后,她管所有女人都叫阴女子。 不一会,欧阳薇就做好了饭菜,招呼我们入座,三菜一汤,简朴,但别有一番风味。 奶奶吃着吃着,突然说了句:“你没影子!” 欧阳薇:“有啊,这不是吗?” 奶奶不说话了。 其实欧阳薇是人是鬼,奶奶完全可以去问老仙,东北五大仙家,胡黄白柳灰,蛇仙的眼光是最毒的。 奶奶供奉的那只蛇仙,即将化蛟,道行深不可测。 但爷爷的死,对奶奶打击很大,发疯后,奶奶已经太久没跟老仙说过话了。 “奶,你多吃菜,三坡,你也多吃。”欧阳薇不停给奶奶和我夹着菜。 吃过饭,奶奶回屋唱阴戏,欧阳薇收拾了碗筷,坐在我身边,一声不吭。 “你不开灯?”我问她。 “你怎么知道我没开灯?”欧阳薇反问。 我只是随口一问,原来她真没开灯,她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注视着我,她到底想干什么? “可惜。”欧阳薇叹着香风:“你连我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我伸出手:“可以吗?” 欧阳薇抓着我的手,按在了她的脸庞上,我仔细抚摸她的五官,这姑娘才22岁,美到惊心动魄,让人不敢亵渎。 我以为前女友已经很好看了,和她比,前女友宛如牛马。 “我好看吗?” “一般吧。”我口是心非道:“不早了,你回吧,别再来了。” 欧阳薇吃吃笑着:“我们还没拜堂呢。” “不!”我语气中带着怒意:“我不认识你,请你立刻离开!” 欧阳薇:“先洞房,后拜堂也行。” 我大怒,扑去抓她。 哪抓的到? 一番折腾下来,我累的气喘吁吁。 随你吧。 我懒得再说什么了,我是个废人,和一具尸体并无差别,现在,我反而又不想让欧阳薇走了。 她最好能趁我睡着,给我来个痛快的。 解除我余生的苦难。 我脱了衣服躺上床,听动静,欧阳薇大概是躺在了沙发上。 “我睡不着,陪我聊会呗。”她不停翻来覆去。 我:“那说说你吧。” “我?我从小就是乖乖女,没什么好说的,一直到大学毕业,白纸一张。” “你学啥专业的?” “心理学,催眠,你知道吗?” 我懒懒道:“教人睡觉吗?” “不,催眠,和它的字面意思毫无关联,催眠是对他人心灵的控制,是一种意识层面的术,很恐怖的,国外顶级的催眠师,只通过简单的心理暗示,就能让坐轮椅的人站立行走,或者唤醒植物人。” 欧阳薇兴奋地滔滔不绝:“说不定,有天我能通过催眠,让你重获视力!” “你呢?听说你是风水师?”她饶有兴致地问我:“你一定遇到过很多事,来,给我讲个恐怖小作文。” 我想了想:“我曾在网上看到个提问,在后备箱放什么,能治路怒?” 有次我开车,遇到个开大奔的光头壮汉,路怒,拦停了后面一辆车,下车就要揍人家。 被拦停的车主,是个中年人,脸很白,他当时一声不吭,很冷静地从后备箱取出个漆黑的骨灰罐,一把接一把,往光头脸上撒。 光头直接吓疯,当场就跪下道歉了。 欧阳薇听了很是不屑:“骨灰很可怕吗?这种程度,不至于吓疯吧?” 我说:“恐怖的不是骨灰本身,而是那中年人撒骨灰的时候,脸上始终洋溢着诡异而幸福的笑容,边念叨着……” “爸,一会我和他同归于尽了,就下来陪你。” 欧阳薇打了个冷颤:“天那,太阴间啦,我得缓缓。” 她跑过来,嘴凑到我耳边,神秘兮兮道:“那,我也给你讲个黑段子。” “你家,多了三个人!” 第3章 阴梦 我后背,顿时起了层细密的寒毛,右手一翻,握住了枕下的匕首。 我的第一反应是,欧阳薇的同伙来了,一切都是她密谋好的,她唯一忌惮的奶奶,已经入睡了。 此时下手,刚刚好。 理由很简单,她表现的太平静了,正常姑娘遇到这种事,早吓的失声大叫了。 她却一点都不怕。 我变成了一条黑暗中的蛇,匕首犹如轻风般,抵近了欧阳薇的腰侧。 垂死者的反击,也可以很致命。 “一男两女,三个人,并排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们。”欧阳薇并没有察觉我的举动,继续在我耳边通报着。 “怎么办?” 不是她? 对此,我竟有些失望,用指尖,在欧阳薇掌心写了“样貌”二字。 “头戴暗黄色斗笠,身穿大红色的纸衣,纸裤,赤脚,每人手里拿着根钓鱼竿,背上还扛着个蛇皮口袋。”欧阳薇认真汇报道。 是湘西来的捕蛇人! 在湖南永顺的死人谷,住着一批神秘的捕蛇人,这些人会控蛇的邪术,当地村民若是被毒蛇咬伤,捕蛇人一个手势,就能让毒蛇自个爬回来,吐出蛇胆救人。 他们手上拿的,不是鱼竿,而是杀蛇用的兵器,顶端装有可收缩的锋利铁环,专门套取蛇的七寸。 捕蛇人和供奉蛇仙的弟马,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却有着不共戴天的死仇。 “怎么办?你怕吗?”欧阳薇问我。 我用指尖,在她掌心上写下段话: “任何时候,面对任何人,都别怕。” 写完,我看向门口那三人,阴阴地笑了:“就你们这点微末道行,来东北撒野,不是作践自己吗?” “滚回湘西吧。” 那三人并不答话,犹如三只尸体,直挺挺地站了很久,终于,右侧那个长发女子冷哼着笑了: “一个瞎子,口气倒不小!” “想死,尽管出手。”我不再理睬他们,翻身就睡。 那三人站了好一阵,突然依次发言: “他是瞎子。” “却能看见我们。” “还知道我们是湘西来的。” “他不对劲。” 三人语调宛如地狱的丧钟,尖细而阴损,接下来,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欧阳薇推了推我: “李三坡,他们走了!” 我终于松了口气,后背竟让冷汗打湿了,刚才的处境实在凶险,差一点,我就命丧黄泉了。 哪怕失明前,巅峰期的我,也不是捕蛇人的对手,单对单斗法,我只有逃命的份。 三个一起上,除了束手待毙,我想不出别的可能。 后来,我回想三人临走前说的话,总感觉怪怪的。 他们刚才,似乎并没有看到欧阳薇。 在他们眼里,我一瞎子,独自一人,眼都不睁,半睡半醒间,就说出了他们的师传来历。 换谁,谁不怕? 我直接问欧阳薇:“他们看不到你吗?” 欧阳薇没回答,而是笑着夸赞我:“你心理素质真好,临危不乱,我可做不到。” 她不肯说,我也没再过问,这三人肯定不能就此罢休,还会再来的,到那时,我该怎么办? 该死!偏偏我是个盲人! 我死咬着牙,奶奶没疯时,对付他们自然不在话下,但现在奶奶整个人的状态极差,走路都不稳当,她拿什么跟这些人斗? 我思来想去,总不能坐以待毙,实在不行,只能去求老仙了。 “我们该躲起来。”欧阳薇建议道:“把奶奶也带上。” “气场早被锁定了,没用的,睡吧。”我立刻否定道。 欧阳薇嗯了声,躺回沙发上。 这天夜里,我做了个很奇怪的梦,梦中我穿越成了死刑犯,跪在刑场,快要被就地正法了! 奇怪的是,刑场居然设在了市中心。 周围都是崭新的高楼大厦,一尘不染的柏油路,四通八达。 可我注视四周,却看不到半个活人。 马路上也没有车。 甚至连一片树叶子都没有。 这地方,给人一种说不出的阴森和诡谲。 空气中,也满是停尸房的刺鼻药水味。 惨青色的天空下,我们十几个囚犯站在小凳子上,每人脖子上都挂着根上吊绳。 一个满身血污的白大褂,正在挨个踢凳子。 被吊住的人,痛苦地挣扎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很快就要轮到我了! 有的囚犯被吓的大声哭喊,有的当场失禁,他们都吓疯了! 除了我。 我在笑。 梦里的我,终于恢复了视力,我能看清一切,这感觉,真好! 就算快死了,我也觉得人间值得了。 这时,我身旁一个头发很长,五官模糊的囚犯,将嘴贴到我脸跟前,阴阴地问: “第一次?” 我怒视他。 那囚犯冲我怪笑:“没时间了,我教你个手势,看好了!” 他开始冲我比划起来,他的动作太快,指节不时发出骨折的响声。 那一刻,我突然福至心灵,集中神智,死死盯着那人的手,我从未见过如此繁杂的手势,它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灵魂的救赎之道,就在其中! 当那手势完全施展开的刹那,时间静止,阴阳反转,连黄泉都逆流了! 啊! 我惨叫着从睡梦中惊醒,清晨的阳光宛如一块漆黑的布,撒到我脸上。 我立刻施展刚学会的手势,我确信我做的每一步,都是对的。 没用,什么都没发生。 我依旧瞎着。 “做噩梦了?”耳边传来欧阳薇的声音。 “是啊,梦见咱俩真结婚了。” 欧阳薇也不生气,捏了捏我的脸,递来条湿毛巾:“告诉你个好消息,那三个捕蛇人,上吊自尽了。” 欧阳薇刚才去买早点,看到昨晚那一男二女,把自己吊死在了村口的老秃噜树上,死状凄惨无比。 每人脚下,各堆着一团熄灭的篝火,似乎是死前被人炼过师油。 我脸上不动声色,心中狂喜,刚开始我以为,是奶奶出手了,可我去问,奶奶却说,她昨晚压根就不在家,她在坟圈子过的夜,并没有遇到过什么捕蛇人。 奶奶从不撒谎。 出手的,是欧阳薇。 第4章 黄梅戏 三个捕蛇人,大老远来趟东北,身首异乡不说,最后却连鬼都做不成。 我问欧阳薇,是你干的吧? 屋里半天没动静,我叫了几声,没人答应。 欧阳薇走了,连行李都带走了,大概不会再来了。 我皱着眉,盘腿坐地,冥思苦想。 目前,有两件事急需解决。 首先湘西那边,后续肯定还会来人。 不能坐以待毙,我必须尽快想出应对的法子。 儿时,记忆中的李家,人声鼎沸,处处洋溢着欢声笑语,每天排队找爷爷奶奶看事的,络绎不绝。 如今整个李家,只剩下了奶奶和孙子。 奶奶疯,孙子瞎。 仇人找上门,竟无计可施。 第二件事更要命,我没钱了。 之前为了治眼睛,东三省的大医院我都跑过来了,钱花了不少,眼睛却始终没治好。 后来前女友找来,哭着跟我说,她弟弟网赌欠了债,问我借二十万周转,还说以后做牛做马,也要还我。 我没犹豫,借给她了。 女友拿到钱,直接就把我拉黑了。 在省城这几年,我终归是吃了年轻的亏,虽说精通风水,命理,却只能在低端局反复拉扯,没闯出什么名气。 现在成了盲人,赚钱就更是难如登天了。 我正犯愁呢,宋老歪打来电话,请我去他家看看。 宋老歪跟我同村的,他家有钱,人还算不错,我小时候,他经常来我家玩。 我听宋老歪语气挺急,估计摊上了大事,我说宋叔,我这边上门费是五百,你看行吗? “李师傅啊,你赶紧的吧,我给你五千!” 我收拾妥当,握着拐杖就出门了,我看不到太阳,却能感到阳光撒在脸上的暖意,今儿个天气不错。 村口那边,传来人们的议论声,还有警车的声音,有个大爷跟我打招呼:“三坡,出门啊?” 我答应着:“宋老歪家,是这个方向吗?” “是啊,我带你去吧。” “还是我来吧!”我突然耳边传来欧阳薇空灵的声音,紧接着,姑娘纤细的玉臂,水蛇般缠到了我胳膊上。 我皱了皱眉:“你没走啊?” “刚去村口看热闹了,好吓人啊,法医都来了。”欧阳薇语气有些不悦:“你怎么老盼着我走啊?” “我当你的眼睛,不好吗?” 我说我是个废人,你跟着我,迟早会后悔的。 欧阳薇不在乎道:“哪天真后悔了,把你甩掉也不迟。” 我在她手心写字:“你杀那三人的时候,没被外人瞧见吧?” 欧阳薇有些无奈:“我从小到大,连只蚂蚁都没踩死过呢,李三坡,你这人很多疑啊?” “不过呢,也不怪你,我教授曾说过,失明的人,会变得对外界格外敏感,甚至会对身边每个人产生怀疑和戒备……” 正说着话,我突然听到前方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快看啊,那不是李大师,李三坡吗?” “如今成瞎子了,哈哈!” 现今东北农村,富裕了,家家都盖了小洋房,但年轻人之间的攀比,却愈演愈烈。 一到过年,进城务工的年轻人回到家,聚在一起,比谁开的车好,谁的手机贵,谁的女朋友漂亮,这种现象全国都有。 笑声是王秃子传来的,此人是洗浴城的小经理,我和他没交情,也没过节。 我刚失明那段时间,王秃子在村里见着我,还不敢怎么地,后来看我成废人了,彻底翻不了身了,他就觉得他能拿捏我了。 我没搭理他,王秃子却上前拦住我:“急什么?瞎子,去哪啊?” “去宋老歪家。” 王秃子嬉皮笑脸:“宋老歪咋没来接你呢?你都瞎了,自个咋去啊?不迷路啊?” 自个? 我后背唰地一凉,我身边明明站着欧阳薇,可在场的这些人,居然都看不见她? 这姑娘,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高富贵装模作样上前:“秃子,过分了啊,别欺负我兄弟。” 高富贵和我同龄,曾是我最好的朋友。 失明后,包括高富贵在内,整个世界,对我的态度急转直下,我从人间坠入了地狱,属实狠狠体会了一把人性的恶。 “今儿我结婚,把大伙都喊来了。”高富贵递过来根烟:“刚好你在,一会吃席去!” 我没接,高富贵有些尴尬地笑着:“你知道我跟谁结婚吗?” “你的女朋友,孟诗诗!” 我听的波澜不惊,有次高富贵带孟诗诗来看我,当着我的面,两人在外屋乱搞,孟诗诗偷骂:“讨厌,别被他发现了!” 高富贵贼笑:“被发现才刺激呢!” 我当时全听到了,但我没吱声,这段日子,我学会了控制情绪,也懂得了隐忍。 高富贵边捏着我肩膀,边得意地笑着,正好孟诗诗也在: “李三坡,你别多想啊,我并不是因为你瞎,才和你分手的。” “其实你各方面吧,都挺优秀的,就一点不好,没钱。” “富贵是没你帅,没你聪明,但人家至少有份好工作,虽说现在赚的少,可将来发展空间大啊。” “你一个臭算命的,以后能有啥出息呢?” 说完,她还贱兮兮地问我:“你不会生我气吧?” “他一个瞎子,生气又能怎样?”高富贵很是不屑:“三坡,不是我说你,以前别人都说,你是个不详之人,我还不信。” “现在想,还真让他们说对了,你爷爷是被你克死的,你奶奶也被你气疯了,你说就你这样的丧门星,诗诗跟着你,不等于害了她吗?” 他俩当着我的面,唱开黄梅戏了。 高富贵故意大嗓门冲众人炫耀:“诗诗,多亏你分手前,管他借了二十万,这笔钱,勉强够咱俩婚房的首付了。” 孟诗诗笑嘻嘻:“反正没借条,他打官司也赢不了。” 在场十来号人,大多与我同龄,也都是来参加她俩婚礼的,大伙议论纷纷,有说高富贵命好的,有夸孟诗诗精明的。 还有笑话我好欺负的。 欧阳薇全程旁观,这时也气到全身发抖,不停用胳膊肘捅我: “快开始你的表演!” 第5章 三不 我听声辨位,一把拿捏到高富贵的狗头,微笑抚摸:“穿我穿过的破鞋,吃我吃剩的馊饭,就是你人生的高光时刻了。” 摸着狗头,我又冲孟诗诗叹气:“宝,你真傻。” “这些年你跟着我,受了不少罪,还给我打过三次胎,那二十万,是给你补身子的,我咋舍得要回去呢?” 话说完,我最后看向王秃子,冲他比划了一个阴森的手势,转身离去。 高富贵楞在原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就听啪一个大嘴巴子,后方传来高富贵的怒骂: “烂货,你给他打过胎?” 孟诗诗捂着脸大哭:“他的话你也信?你?你敢打我?这婚,我不结了!” 高富贵越说越来气:“我,我真是瞎了眼,咋看上你这个烂货了?” 王秃子上来劝架:“富贵,瞎子的话,你也信啊?都一个村的,诗诗多干净的姑娘,你不知道吗?一定是李三坡故意这么说,气你的。” “今天你俩结婚,给他这么一搅,多晦气啊!” 高富贵沉默片刻,似乎想通了:“诗诗,我错怪你了,别生气。” 孟诗诗还在哭,高富贵来不及管她,这帮人叽叽喳喳地追上来,跟在我身后,脸色一定都很不祥。 欧阳菲扶着我,一路来到宋老歪家,见我满头白发,拄着根拐杖,宋老歪可能有些诧异,但也没说什么,忙扶着我进院子: “李师傅来了。” 宋老歪拉着我说,他最近睡觉,总感觉背后有东西对着他耳朵吹气,阴嗖嗖的。 然后他就开始倒霉了。 先是他婆娘好端端的,突然摔断了腿。 紧接着,宋老歪开车出门,让人给碰了瓷,对方有关系,讹他一大笔钱,说不给就坐牢。 然后呢,他儿子让人设局,这些年辛苦打拼赚来的钱,一把全被诈骗走了。 儿子一时想不通,竟差点寻了短见。 儿媳一看情况不对,开始闹离婚,宋家这几天,属实被闹的鸡飞狗跳。 前段日子,村里来了个南方道士,宋老歪请人家来看风水,那道士先去他县里的房子看了看,说没问题。 又来村里看完,这才下定论:“你家的风水,问题出在了这套祖宅。” “你家这祖宅,犯了八煞黄泉,此煞属于恶煞中极阴的一种,主父子离散,家破人亡。” “之前没发作,是被一条龙压着,现在龙飞走了,出事是难免的。” 那道士说了很多东西,把宋老歪都听迷糊了,只把最重要的记了下来。 当时宋老歪也挺害怕,就让那道士调,具体怎么调的,宋老歪说不清楚,好像是画了几张符,贴到房梁上,又画了几张,烧成灰,让宋老歪兑水吞服了。 谁知道士走后,宋老歪不但没转运,反而更倒霉了。 儿子儿媳天天打架,闹离婚,给宋老歪的婆娘,直接气住院了。 宋老歪弄的是焦头烂额,火烧眉毛,这才终于想到了我。 我们正在院子理说着,高富贵那帮人跟了进来,王秃子指着我大喊:“宋叔,你好糊涂!怎么请来个瞎子看风水啊?” “李三坡都瞎好几个月了,连东西南北他都不认,他咋看?” 宋老歪还不知道我失明的事,有些困惑,王秃子上前冲我比划手指: “你不信?那你让他说,这是几?” “是三。”一旁的欧阳薇提醒我道。 我摇头,这个其实没作弊的必要,你信,我就给你看,不信拉倒。 “最近是染了些眼疾,但不妨碍我看风水。”我如实对宋老歪道。 众人听了,纷纷哄堂大笑,高富贵笑的差点当场去世:“李三坡,你能看风水?猪都要上树!” “以前你也许懂点风水,但现在你都瞎了,还搁这装啥高人呢?你骗骗外人也就算了,同村的你也骗?你特么还是人吗?” 孟诗诗也跟着泼脏水:“其实吧,这事以前我不好意思说,李三坡本来就是个江湖骗子,他根本不懂风水,全靠一张嘴忽悠。” “这可不是我瞎编的,是李三坡亲口告诉我的,好多被他骗过的人,这会还在到处找他呢。” 面对这些人的诬陷,我并没有辩解。 他们认为,我此生再无翻身可能了,他们还知道我奶奶疯了,我彻底失去了靠山。 我所谓的好兄弟,跟我的女人合起伙来,骗我的钱,当着我的面做肮脏事。 这些还不过瘾,他们又来砸我吃饭的招牌。 只因为他们笃定,我是个可以任人宰割的残废! 此刻,我并没有表现出丝毫怒意,相反,我内心静如湖泊,一旁的欧阳菲提醒我: “给这些人一闹,宋老歪看你的眼神不对了。” 我缓缓道:“宋叔,你信我,还是信他们,随你。” 那帮人还在叽叽歪歪,宋老歪略一犹豫:“进屋说吧。” 高富贵他们也要跟进来,宋老歪拦了下,没拦住,索性也不管了。 我一进屋,就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很多人对风水有误解,认为风水的好坏,是“看”出来的。 小时候爷爷教我风水,要求“三不”。 哪三不? 不看,不听,不闻。 最顶级的风水师,就算眼,口,鼻皆封死,也能判读出现场“气”的走势。 这种灵魂与气之间的联系,很难言语形容,就好像人在水中,不用看,也能通过皮肤感受出水流的急缓和方向。 我来到客厅,稍作停留,就对宋老歪说:“你家好久没住人了。” 宋老歪连忙说是,宋家早在县里买了房,村里这套祖屋,常年空着。 我点头:“搬回来住吧。” 宋老歪楞了楞:“那李师傅,这这八煞黄泉?你有法子破解吗?” 我无神的双眼看向宋老歪:“搬回来住几天,自然就破解了。” 宋老歪不吱声了,他活这么大岁数,可能都没见过我这样的风水师,当场傻眼了。 连那帮看热闹的,都呆住了。 王秃子啧啧摇头,一个劲地冲我冷笑:“就这?” “进屋不到三秒,啥都没干,完事了?” 第6章 剪阴 “李三坡,你骗钱骗的也太敷衍了吧?” 王秃子嘴里连喷唾沫星子:“连人家专业老道士都说,这房子是凶宅,住不得,你可倒好,张口就让宋叔搬回来,你这不是存心害人吗?” 高富贵声线洪亮道:“不瞒大家说,我也懂点风水。” “首先正规的风水师,是要用罗盘的!” 高富贵给大伙比划着罗盘的样子:“拿着罗盘,嘿!先一间屋一间屋的看,边看,边问,把信息都汇总了,最后再给处理意见。” “你李三坡狗屁不通,把风水当儿戏,进屋不看不问,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把人宋叔打发了,回头宋家有个三长两短,你担待的起吗?” 孟诗诗冷哼:“我早说过,他是个骗子来着。” 在场也有年长的帮我说话:“你们这些小年轻,积点口德吧,李家二老,当年可都是鼎鼎有名的半仙儿!” “李家的后人,又能差到哪去?” 高富贵噗嗤一笑:“那是以前,如今他爷爷死了,奶奶疯了,李家就剩他一个瞎子。” 王秃子表示赞同:“一条死鱼罢了,还能翻身不成。” “他家都穷的都揭不开锅了,要不他能舔着张脸,出来行骗吗?” 我始终不做争辩。 宋老歪也犯了难,把我拉到一旁,小声道: “李师傅,性命攸关,咱可不敢乱来啊!” 我笑了笑,伸手管他要钱。 宋老歪显然不信任我,但大家都是一个村的,不给钱吧,面子上又过不去。 最后给了我五十。 “看在你家长辈的面上,这钱你拿去买袋米,以后啊,别再出来骗人了。” “唉,你快走吧!” 宋老歪对我很是失望。 我既不回应,也不辩解,拿出笔,在那五十块钱上,写了个大大的“冢”字,叠好,塞回到宋老歪手里。 在众人的笑骂声中,我和欧阳薇径直离去。 来到外面,欧阳薇好奇道:“我不懂风水,但就连我也觉得,你刚才有点敷衍了。” “你的表现很怪异,和我理解的风水师完全不同,你能解释下吗?” 我道:“不太好解释,等着吧,回头你就知道了。” “倒是你?” 我停下脚步,望向身旁的欧阳薇:“为什么除了我和奶奶,其他人都看不到你?” “甚至你当着我的面说话,他们都听不到?” 欧阳薇倒不隐瞒,直言不讳道:“他们能看到,也能听到,只是他们的潜意识,选择忽略了我。” 我皱了皱眉:“催眠术?” “对啊。”欧阳薇很认真道:“我说过,我要当你的眼睛,而且有一天,我要用我开发的术,让你恢复视力。” 我嘴唇突然颤抖了下,内心有些东西在涌动,又被我强压了下去。 沉默片刻,我对欧阳薇道: “那天要不是你出言提醒,我已经死在捕蛇人手里了,今天,也多亏有你,始终陪在我身边。” “我若独自一人,面对高富贵他们的羞辱,怕是连反击的勇气都没有。” “谢谢你。” 欧阳薇咯咯笑着:“那你还赶我走不?” 我说:“我没这方面的经验,正常剧情,不该是你来找我退亲,顺便嘲讽我瞎子想吃天鹅肉吗?” “到你这,咋反过来了呢?世间万千美男,我再帅,能帅的过永强,广坤吗?” “合着,你就好我这口呗?” 欧阳薇紧紧抓着我胳膊,侧面波涛汹涌:“怎么?之前没遇到过陌生小姑娘,赖你家不走的吗?” 这话我没敢往下接,我到现在还不确定欧阳薇的来历,我对催眠术有所了解,欧阳薇所说的催眠,和心理学上的催眠毫无关联。 这种催眠,是通过意识投射和心理暗示,对他人思维强加干预的邪术。 欧阳薇或许对我没有恶意,但并不代表我应该对她放下警惕。 像她这种级别的催眠师,很危险。 …… 当天晚上,村里出了件大事。 高富贵跟孟诗诗结婚,席间,王秃子也不知是喝大了,还是中邪了,突然抓着把剪刀,恶狠狠地扑向新郎子高富贵。 “凭什么?凭什么我都30了,连个对象都没有,你个臭篮子皮,却能娶孟诗诗这么好的姑娘?” “你不配,你不配你知道吗?” 王秃子像变了个人似的,脸上青筋暴起,眼神怨毒又充满嫉恨。 扑倒高富贵后,王秃子抄起一把剪刀,朝着高富贵的要害一顿乱剪! 所幸高富贵裤子厚,没伤到根本,但腿上还是见了红。 当时场面混乱不堪,高富贵跟王秃子扭打在一团,周围挤满了看热闹的,拉架的。 新娘子孟诗诗的脸色,难看至极。 当时高富贵也气炸了,他体型占优,缠斗中,高富贵一把夺过剪刀,朝着王秃子疯狂反剪: “我x你吗!你坏我好事是吧?这婚我不结了,也要弄死你!” 这事最后闹的就有点阴森了,具体画面不便形容。 最终高富贵成功得手,王秃子喜提太监身份,哀嚎着被送医抢救。 高富贵喜提牢饭,新娘子,也就是我前女友孟诗诗,则受了刺激,当场休克。 全过程欧阳薇亲眼目睹,小姑娘兴高采烈此冲我报完喜,又很是疑惑道: “我记得,你之前冲王秃子比划过一个手势,结果当天晚上,王秃子就出事了。” 我听完,也很是困惑。 我冲王秃子比划的手势,是从梦中囚犯那学来的。 当时我比划出来,也只是想吓吓王秃子,并不指望它能管用。 但结合王秃子在婚礼上的反常表现,我就寻思这事吧,很不对劲。 “劫来的真快。”欧阳薇叹着气:“只能说王秃子跟高富贵活该!” “只是,不知你的前女友,此时作何感想?” …… 深夜,欧阳薇呼哧呼哧地屋里搬重物,听起来很吃力。 “要帮忙吗?” “不用。” 欧阳薇小嘴喘着气,轰地一声,将重物放在地上。 “沙发睡着太窄,你又不让我上炕,我就买了张床。” 我笑着叹气:“真就赖上不走啦?” 下一秒,笑容僵住。 我摸了,她搬来的不是床。 是一口铜棺材。 第7章 连续剧 夜深,睡不着。 棺材摆放的离我极近,我都能闻到上面的铜锈味。 “你冷不冷?”我突然问欧阳薇。 “不冷。” 我故作老练:“嗨,买棺材也不跟我说声,隔壁村的蒋老二,我认识,给你进货价。” 欧阳薇翻了个身:“我这个也便宜。” “二手的。” 我头皮嗡地一炸,不敢吱声了。 欧阳薇噗嗤一笑:“逗你玩呢,瞧给你吓的。”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别问,放心睡。” “每个人都有秘密,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我思来想去,决定单刀直入:“妹妹,哥这辈子没做过啥亏心事,你就给哥来句痛快话。” “你到底是不是个人?” 欧阳薇爬出棺材,在我耳边吹了口香气:“哥,我是人,我真不骗你。” “好,我信你。”我笑着盖上被子。 枕头下,爷爷留下的桃木剑,已被我掌心的冷汗打湿。 欧阳薇摸了摸我的脸,躺下睡了。 我又做了那个梦。 惨青色的天,空无一人的鬼城,停尸房的刺鼻味。 阴森的白大褂,上吊的囚犯。 “学会了吗?” 教我手势的长发囚犯,语气焦急地问我。 我点头:“学会了。” “那你来一遍,我看看。” 我惊悚地环顾四周,一脸茫然:“这是哪?我是谁?” “没功夫扯犊子了,快!” 那人显得很是焦急。 我按他教的比划了一遍,那人看了直摇头:“太慢,动作也不对,再来一遍。” 我又试了一遍。 “先这样凑合吧。”那人看向不远处的白大褂:“我太虚弱了,只能靠你了。” “等那阴畜生靠近,你对着他来一遍!咱哥俩是死是活,就看这一遭了!” 我死死盯着白大褂,当他靠近的刹那,我做出了那个手势。 下一秒,最诡异的事发生了。 那白大褂走过来后,竟忽视了我俩,去踢后面的凳子了。 “走!” 我俩用下巴甩开吊绳,跳下凳子,又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钥匙,打开铁铐,扬长而去。 从始至终,那白大褂竟然没察觉到丝毫异样,甚至连看都没看我们一眼。 仿佛我们根本就没来过。 梦到这里,悄然而止。 惊醒后的我,擦着脸上的冷汗,心中惊疑不定。 这个梦,到底是怎么回事? 全国14亿人,能把噩梦当连续剧,一集接着一集做的,我估计是头一号了。 昨个梦见被注射死,今个就逃离刑场了,然后呢?下一集是啥? 我寻思自个也够倒霉的,瞎都瞎了,老天还不肯放过我,连阴梦都安排上了? 这种梦,不是只有快死的人,才会做吗? 好在接下来的几天,我倒没再做过阴梦,每天都是一觉到天亮。 欧阳薇依旧住在我家,这姑娘很勤快,每天收拾屋子,做饭买菜一个人全包了。 就连我奶奶,都开始夸这闺女孝顺了。 奶奶的疯病,一直没见好。 这段时间,我时常独自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我能想象李家如今破败的画面,昔日来往的亲朋,已成过往云烟。 我能做的,只有等。 等一个翻身的机会。 …… 这天,我从欧阳薇口中得知,宋老歪从哈市,请来个风水大师。 大师名叫马义,有自己的司机,开着路虎来的。 欧阳薇说,那马义50来岁,国字脸,五官平和,儒雅,又带着些不怒自威的气势,第一眼印象,像极了退休的老干部。 马义穿着件丝制黑色中山装,好像是纪梵希的,手里盘着两颗包浆老核桃,走路时双手背后,目不斜视。 仿佛早已看破生死,有种任前路尸山血海,我自成竹在胸的大家风范。 在村里人的围观下,马义下车,面朝宋家大院,站了许久,这才冲一旁的女助理吩咐: “去,把我的无人机拿来!” “是,马老师。”女助理娇滴滴答应着,小跑着取来无人机。 马义操控无人机升空,绕着宋老歪家飞了几圈,皱眉,将遥控丢给女助理,大步走进院子。 欧阳薇好奇极了,想看看马义是个什么水平,就也跟了进去。 宋老歪点头哈腰,毕恭毕敬地请马义进屋:“马大师,我是盼星星,盼月亮啊,可算把您这尊真神盼来了。” 马义摆了摆手:“最近是有点忙,去港都看望了一个故人,昨天刚回哈市。” 宋老歪忙着递烟倒茶,马义径直入座,微微闭眼: “我的上门费是三万,其他费用另算,这个你知道吧?” 宋老歪额头青筋一跳,一脸肉痛:“马老师,那您看我家这情况,搞下来,一共得多少钱啊?” 马义坐在那闭目养神了半晌,开口道:“大概七八万?” 当时别说宋老歪了,连欧阳薇惊的都合不拢嘴,看个风水,都能这么贵的吗? 看来宋老歪请来的,还真不是一般人。 谈妥价格后,马义起身,开始一间间屋的看。 他看的很慢,很仔细,每间屋都要逗留很久。 前后看了半个多小时,马义这才开口道: “那道士说的没错,你家的格局,是犯了八煞黄泉。” “可他却没瞧出,这是八煞黄泉中的白虎黄泉。” 马义耷拉着眼皮,背靠太师椅,徐徐道:“简单讲,就是你家下面,埋有阴骨,也就是多年前的死人尸骸。” “正所谓坤乙二宫丑莫犯,水来杀男定无疑!这阴骨和你父子八字相冲,又犯了白虎位的凶神,处理起来是有些棘手,先挖开地基取骨,然后……” 马义正说着,却被宋老歪激动地打断:“嗨!还得是马老师您专业!之前我请李三坡那个瞎子来,真是耽误事,我多亏没听他的……” 宋老歪提起我,立刻引起了欧阳薇的警觉,这姑娘会催眠术,连马义都没察觉到她的存在。 “李三坡?”马义随口一问:“哪个李三坡?” 宋老歪把那天我来看风水的事,说给马义听,谁知马义听完,原本耷拉着的眼皮,突然猛地睁开,浑浊的眸子里,爆发出一阵精光! “他写过字的钞票,还在吗?快拿给我看!” 第8章 烟火气 马义情绪激动,国字脸胀的通红,宋老歪一愣,慌忙从兜里摸出钞票,递过去。 死死盯着我写的“冢”字,马义身体颤抖,嘴唇不停哆嗦着: “世间,竟有这等鬼才?我不信,我不信!” 马义丢下钞票,激动地起身,脚步不稳,竟不小心摔倒在地。 宋老歪冲上前扶他,马义牢牢抓着他的手:“那位盲人,家住在哪?快带我去!” “我要见他!” 我听到这,沉吟片刻,问欧阳薇:“人来了吗?” “在外头候着呢。” 我冲门外咳嗽一声:“进来吧。” 不一会,脚步声进了屋,来人正是马义,他毕恭毕敬地冲我道:“鄙人马义,见过李老师。” 我做了个请的手势:“叫我三坡就行了,坐啊。” “是,李老师。”马义搬来张凳子,坐在我对面。 宋老歪也来了,明明是他花重金请来的大牌风水师,在我面前竟这般客气,估计宋老歪的此时的表情,一定很丰富。 环顾四周,马义不禁唏嘘:“世道变了,李老师一手惊天造诣,却生活的这般寒……朴素,真是不像话。” 我摆了摆手:“农村人,清贫日子过惯了,倒让马老师取笑。” 我其实并不习惯和马义这种老江湖打交道,别的不说,单是这一口一个老师叫着,就让我直起鸡皮疙瘩。 “不敢不敢,李老师谦虚了。” 敲了敲地上的棺材,马义倒吸了口凉气,似乎想问什么,终究没敢开口。 干笑一声,马义对我道: “李老师,我真佩服您,简简单单一个字,就破解了最棘手的白虎黄泉。” “我听说,那天您从进屋,到解局,只用时不到三秒?” “你们看,这就叫gap,差距!不服不行啊!我费了半个多小时,看出来的东西,远不如您看的深刻。” “我真佩服您的眼力!” 我给马义这一顿尬吹,弄的很不自在,下意识去摸欧阳薇的手,还好,她就在我身边。 “眼力?”宋老歪一直没吭声,这会终于坐不住了:“他是盲人,他哪来的眼力?” “你俩说的东西,我咋听不懂呢?” 马义微微一笑,给宋老歪解释道:“你看这个冢字,上面加个点,哎,就是家了,这个点啊,可以代表烟囱,是千家万户的烟火气!” “一个冢,一个家,一点之差,少了烟火气,意思相差万里!” 宋老歪挠着头问:“冢,是孤坟的意思吧?” 马义:“对啊,李老师写这个字,就是在提醒你,你家常年不住人,再不弄点烟火气进来,就要成孤坟啦!” 宋老歪听的大梦初醒,不停点头称是: “怪不得,我在县里买了房,村里这套祖宅,常年不住人,我只有过年时,才回来看看。” “对啊。”马义慢条斯理道:“这白虎黄泉,最怕的就是烟火气,只要烟火气进了门,它再凶的白虎,也得乖乖卧着。” “简简单单一个字,就破解了白虎黄泉的凶局,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唏嘘一声,马义又道:“我给出的方案,是挖地基,取阴骨,可挖地基这件事本身,谈何容易?” “挖不好,就成危房了!而且挖出阴骨后,还要另请高僧做法事,超度亡魂,唉,后续麻烦着呢!” “所以我才说,烟火气的解法,实在是高明到让人惊艳!” 他话说完,又很是懊恼地叹息:“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我听到这,才开口说:“风水解局,本不拘形式,只要达到目的,解法并不重要。” “马老师的解法可能更好,这也是说不定的。” 马义沉默许久,不知在想着什么。 过了好一阵,他突然对宋老歪大声道: “你立刻带着家人搬回来住,至于那三万上门费,你别给我,直接给李老师!” “是,是。”宋老歪点着头,汗如雨下:“那个,李……李老师,之前我有眼无珠,冲撞了您,我就一老农民,没什么文化,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我:“好说。” 宋老歪当场转账给我两万,又回家取来一万现金,再三感恩道谢,这才离去。 我以前看风水,最多的一次,也只收过八百,这突然三万到手,我只觉得有种不真实的恍惚。 我和马义喝茶闲聊,也终于不用再称呼对方老师了。 快到下午饭点,马义喊来女助理:“去天龙大酒店,打包几个菜,再弄两瓶茅台,两条华子,好茶叶,挑贵的买,快去!” 女助理连声答应,带着司机走了,马义给我发了支烟: “我来的匆忙,没什么准备,但今晚必须和你好好喝几杯,还望三坡肯赏脸啊!” 客套的环节略过,女助理走后,马义又问了些我家里的情况,停顿片刻,他突然毫无征兆地来了句: “这位小姑娘,不知怎么称呼?” 当时我和欧阳薇都一惊。 欧阳薇正背靠着我发呆,急忙起身,戒备地瞧向马义: “你能看到我?” 马义微微一笑:“刚才在宋老歪家,我就瞧你鬼鬼祟祟,东张西望的,只是没点破罢了。” “你这个术有点意思,是障眼法吗?可你瞒得住旁人,却瞒不住我。” 欧阳薇有些不爽地轻哼:“老师傅眼神不错,佩服。” 马义连忙客套:“老眼昏花的,让姑娘取笑了,不知姑娘是李老师的什么人?” 欧阳薇直言道:“我是他未婚妻。” 马义竖起大拇指:“当真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设的一对。” 欧阳薇咯咯笑道:“你这人,说话倒挺好听。” 这时,我奶奶端着盆尿进屋:“三坡,还不开饭吗?” 我指着马义介绍:“奶奶,这位是马义,马老师,哈市来的大风水师。” 马义上前问好,谁知奶奶看到他,突然怒骂道: “好厉害的没脸子,居然连阴身都练出来了,我倒要试试你的能耐!” 说着,奶奶直接将那盆尿,一股脑泼到了马义身上。 第9章 合作 东北这边的女弟马,会用到很多特有词汇。 比如帮兵,拉马,跨海,小花容,清风,烟魂等等。 其中一些极特殊的词,只有供奉黄皮子,或狐仙的弟马才会讲。 比如圆圆,是鸡蛋的意思。咯咯哒,则指小鸡儿。 而弟马口中的“没脸子”,则特指那种极难对付的鬼物。 因为但凡脏东西,大多都是看不清五官口鼻,面相极度模糊的。 以前,东北农村的老辈人遇到鬼了,往往会这样描述: “女的,长头发,没脸子,哎呀妈,可吓人啦!” 当时马义被泼的一身一脸的尿,欧阳薇直接当场看傻了,啊地惊呼了声。 我虽目盲,但猜也猜出了大概画面,连忙替奶奶道歉: “自从我爷爷死后,我奶奶就一直疯疯癫癫的,马老师你别在意。” 接下来,事情就变得有些不对劲了。 后来我从欧阳薇口中得知,当时马义被奶奶说成没脸子,还被无缘无故泼了尿,按理说这种情况,就算涵养再好的人,即使不当场生气,脸色也不会太好看。 可马义却面不改色地冲奶奶鞠躬,抓着奶奶的手,毕恭毕敬道: “久闻老前辈大名啊,我刚才还想说,要给前辈的堂口几炷香,好好磕它几个响头呢!” 鞠躬时,尿从马义鼻尖往下滴,欧阳薇当时仔细观察他,说马义从始至终,脸上非但看不到丝毫怒意,反而洋溢着一种诡异的欢天喜地。 仿佛奶奶泼的不是尿,而是金子似的。 马义这个人,真的很不简单,城府深不见底。 换了套衣服,洗干净头脸后,马义在外屋不停接着电话: “十斤的龙虾?没再大的了?那就凑合着先来五只吧。” 不一会,女助理打包的饭菜来了,摆了满满一大桌,自从我失明后,我家哪经历过这阵势? 院子外面,一大堆好事的村民,探着脑袋往里着。 马义给奶奶夹着菜,对我道:“我刚才和老太太握手时,顺势把了她的脉。” “我怀疑,老太太的情况,很可能是修行走火入魔了,我曾学过一手针灸,不如回头让我试试。” “说不定能管用。” 我连忙道谢,眼下湘西那边,随时会上门寻仇,奶奶要是能好转,到时候有老仙坐镇,还怕哪门子的捕蛇人? 马义给我倒着酒:“三坡,你这么年轻,手段又高,你难道就不考虑出来发展吗?” “这个世界,满地的钱,等着你来捡的。” 我说:“实不相瞒,马叔,我以前在沈市那边,当过一段时间的风水师,怎么说呢?就感觉这一行,赚钱挺难的。” “特别是我这种小年轻,又没啥名气的。” 马义嘿嘿笑着:“你看一次风水,收人五八百的,回头人家还跟你讨价还价,能不难吗?” “难,是因为你没有接触到顶级圈子!” 马义告诉我,他从来不给穷人看风水,其实在马义眼里,宋老歪也是穷人,只是宋家和他一个朋友沾点亲,否则单凭他宋老歪,绝对是请不来马义的。 “首先你要明白一个道理,你从穷人手里,是赚不到钱的,你给穷人看一辈子风水,那你最后的结局,大概率也是穷的。” “哪怕你看的再好,他也就谢你两句,不会给你更多的利益。” “要知道,你贩卖给他的,可是天机啊!这你多亏啊?” 马义说,早在十年前,他看风水的起步价,就已经是三万起了,一套看下来,十万八万是很正常的。 顶级的风水圈子,和奢饰品的道理一样,贵,贵到没道理,但有的是人买。 而顶级市场中,一个好的风水师,千金难求。 马义跟我说了很多,其中相当一部分内容,涉及馆场,这里无法叙述。 我听的如痴如醉,马义唤醒了我内心深处,被压抑很久的,对金钱强烈的渴望! 以前我家二老,也经常给人看事,但钱收的很少,但老辈人活的并不物质,收钱也全凭心意,从不设具体数字。 甚至很多时候,收人一袋子大米,两筐土豆子,一篮子鸡蛋也是有的。 认识了马义,我才认识到,自己就是只井底之蛙,真的让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 但就连马义这样的人物,目前也远远够不上最顶级。 最顶级的风水师,单是电话咨询,收费都是百万起,更别提上门了。 “三坡啊,你要是愿意,可以跟我合作,我手上的案子多,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马义语气真诚地对我道: “我要给你好好包装下,从出生到所有!特别要在你失明这件事上,大做文章,什么泄露天机太多,遭六道嫉恨之类的。” “总之,把你的名声先炒起来!” “然后每个案子,我只收你两万的介绍费,剩下的全归你,怎么样?” 有这种好事? 我没急着回答,而是问一旁的欧阳薇:“你怎么看?” “我觉得挺好的。”欧阳薇往我嘴里塞了只虾:“你也别怕行动不便,我反正始终陪在你身边。” “死生,不离!” 她最后四个字,语气多少有些阴间,听的我心里直犯毛。 我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马义很是高兴,我们说好,等他给奶奶针灸完,我们就搬去哈市,住处由马义安排,不用我们操心。 酒过三巡,奶奶回屋休息了。 “三坡啊。”马义语气一转:“当年,你爷爷李式龙的名声,我是知道的。” “风水,命理这块,你肯定没问题,那么,通灵呢?” 玄学分类庞杂广大,但不外乎风水,命理,占卜,通灵和斗法五大类。 而通灵,又可细分为驱邪,走阴和法事,它考验风水师和死者世界沟通的能力。 我直言不讳地告诉马义,我对通灵一窍不通。 当年我爷爷,也并没有教过我通灵。 马义嗯了声,略显失望:“问题倒不大,这方面,我有经常合作的高僧,可以帮你。” “那斗法这块呢?” 我又摇了摇头。 就听吧嗒一声,马义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第10章 斗法 “马叔,你怎么啦?”欧阳薇不解地问他:“你脸色好差!” “没,没事。” 干笑了几声,马义问起我的过往。 听我说完,他这才恍然大悟: “抓周之后,怕你被阎王算计,你奶奶不让你学,爷爷偷着教你,后来被你奶奶训斥,他又不教了……” “难怪。”马义叹着气对我道:“你的理论知识很顶级,却对斗法一窍不通。” 欧阳薇问:“所以,什么是斗法?” 马义犹豫着,似乎在下一个很大的赌注,思考良久,他终于开口道: “我手上,没小案子,每一个拿出来,都是能要命的!毕竟利益大,风险也就越大,自然也就涉及到同行的竞争。” “也就是你们年轻人所说的,内卷。” 马义告诉我,风水师这个圈子,见同行,如见阎王。 甚至有些案子,本身就是同行在暗中使坏,你去破局,砸了人家饭碗,人家当然要跟你拼命了。 拼命,自然要涉及斗法。 以前道家讲开坛斗法,斗法前,两人盘腿坐地,谁摆的坛口高,谁就占据优势。 到了近代,就没这讲究了。 斗法可分文斗,武斗,隔山斗,阴斗,梦斗等等。 但无论哪一种,对于失败者来说,其结局都是致命的。 我问马义:“马叔,你和同行斗过法吗?” “斗过!”马义拾起筷子,语气阴森了起来:“那些小打小闹的,就不提了,前些年我在河北,为了抢一件大案子,跟一个老妇人斗法。” “说来惭愧,我差点当场命丧黄泉!” 马义嘴唇哆嗦着:“当时我技不如人,一出手,就惨败给对方,对方要拿我炼师油,还要剥我的皮,做成阴尸绝户衣!” “要不是我苦苦下跪哀求,磕头磕的满脸血,许下大好处,并发誓此生不入河北的毒誓。” “人家哪肯放我走啊?” 马义这番话说完,屋里的气氛,一下就冷了下来。 欧阳薇听的直吐舌头:“太阴间了。” 我的确对斗法一窍不通,但小时候,我曾偷听过二老谈论斗法,听到了类似肉桥,女灰,假丧之类的阴森词汇。 马义其实也很矛盾,他一方面想跟我合作赚钱,同时,他又怕我遇到同行了,不能应对。 毕竟他也不能24小时护着我。 我沉默片刻,说出一个残酷的真相: “当初我去各大医院检查,医生说,我的视网膜造影,包括整体眼球结构,都和正常人没区别。” “可我就是看不见东西,医生也很奇怪,后来哈医大有个老教授说,这种情况,大概率是我大脑掌管视力的区域,因为某些原因关闭了。” “解决起来也简单,国外有个新技术,叫量子介入疗法,用脉冲电,唤醒特定的脑区域。” “这个疗法的费用呢,是四百万。” 我无神的双眼,分别看向欧阳薇和马义:“我能不能一直躲在农村苟活?能,只是这样活着,和死又有啥区别?” “这样的人生,我不甘心啊,你们知道吗?” “那个介入疗法,至少是我活下去的一个念想,我想赚钱,赚够四百万,哪怕最后它不管用,哪怕钱白花了,我也认了。” “至少,我曾努力和命运抗争过。” 说到这,我认真地看着马义:“所以马叔,你说斗法有多危险,多容易死人,其他人也许会怕。” “但我是真的一点都不怕,我不在乎,你能理解吗?” 马义听完沉默,许久才开口:“哈市这边,有我在,敢为难你的人,应该也不多,反正我说这些,是让你有个准备。” 欧阳薇说:“马叔,你可以教三坡一些术啊。” “不用多厉害,能让三坡保命就成。” 马义笑着没说话。 欧阳薇说这话,就证明她不是这个圈子的。 术,不可外传。 马义和我才认识,我们只是合作关系,一个外人,怎么可能凭白把术分享给我呢? 我考虑了下,端起酒杯:“马叔,就按你说的来,遇到同行,我也尽量回避就是了。” 马义也不废话,直接递给我一个皮包:“这里有30万,你先拿着用,去买点像样的衣服。” “干咱们这行,接触的都是有钱人,破衣烂衫可不好使。” 饶是我刻意让喜怒不形于色,此时也惊的合不拢嘴:“马叔,这我哪敢啊?” “三坡,咱们之间,不来那些虚的。”马义拍了拍我的手:“你我,以后是要赚大钱的!” “刚才咱俩说话时,我偷偷起了一卦,你这眼睛啊,是造化?还是劫?现在还很难说呢。” 我推脱不掉,只得收了。 天刚黑。 欧阳薇说她有些闷,想去外面转转。 谁知她前脚刚走,孟诗诗就来了。 一进门,孟诗诗先是看到了桌上的钱,轻咦道:“李三坡,你哪来这么多钱?” 我赶紧将钱收起来。 孟诗诗迟疑着看了眼马义,走过来: “婚礼那天的事,你都听说了吧?” “王秃子的男根被废了,还在住院,高富贵坐牢了。” 我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孟诗诗坐到我身边,声音软了下来:“三坡,我错了,我思来想去,还是你对我好。” “你心里,也一定放不下我,对吧?我知道,你一定还爱着我!” “我和高富贵虽然已经领证了,但是只要你开口,我立刻就跟他离婚!” “借你的二十万,我花掉了一些,剩下的我还你!” 我脸转向孟诗诗:“不了,钱你留着吧。” “再说我李三坡,也没有穿别人破鞋的习惯。” 孟诗诗冷笑:“你在说气话吧?你敢说,你不爱我了?我不信!” “当年你追我时,有多舔狗,你忘了?” “你别以为赚了点钱,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你以为就你这样子,还有姑娘能看上你吗?” “一个瞎子,连基本生活都不能自理,你装的哪门子清高啊?没有我,你只能一辈子打光棍!” 我始终不吭声。 愤怒,只会显得我无能。 我不想让马义瞧不起我。 这时,欧阳薇溜达完回来,刚好碰上了孟诗诗。 “快开始你的表演。”我对欧阳薇做了个请的手势。 第11章 尸衣 “你好。”欧阳薇直接走过来,坐到我腿上,笑眯眯看向孟诗诗:“我叫欧阳薇,是李三坡的未婚妻。” 孟诗诗当场傻眼,盯着欧阳薇看了半晌:“不可能!你?你也配有未婚妻?” “你看上他什么了?” 欧阳薇双臂勾着我脖子,甜甜地笑着:“他长的帅,我就喜欢长的帅的,而且他很能赚钱啊,已经有人请他去省城当风水师了。” “看一次风水,至少收费三万呢。” 孟诗诗惊到掉下巴:“三万?以前他看风水,最多只收五百……” 欧阳薇轻声问我:“三坡,你之前说要请个女佣照顾奶奶,是这位阿姨吗?” 孟诗诗气的发抖:“阿姨?我才24,你叫我阿姨?” 欧阳薇一脸无辜:“你脸挺黄的,就算不是阿姨,至少也结过两次婚吧?” 孟诗诗当场破防,指着欧阳薇破口大骂。 欧阳薇冷哼道:“我就纳闷了,你早不来,晚不来,为什么现在来呢?” “我没猜错的话,你已经被高家赶回娘家了,对吧?高家把你看做祸水!要不是为了娶你,高富贵也不会坐牢!” “高家不要你了,你又想回来找李三坡?老阿姨,你可长点脸吧!” 欧阳薇简直杀疯了,三言两语,直接就把孟诗诗怼崩溃了。 孟诗诗气到爆炸,指着欧阳薇,你你你的半天说不出话,突然将一个空盘子狠狠摔碎,起身走了。 我摸着欧阳薇的小脸:“优秀。” 欧阳薇从我大腿上起身:“我就盯着她的痛点咬,气死她。” 马义始终一言不发,此时也不禁一笑:“现在的小年轻,真是,看不懂了。” 时候不早,该休息了。 我给马义找了个干净的空房间,让他先凑合一晚。 欧阳薇依旧睡在棺材里。 半睡半醒间,我再次进入了阴梦。 我和那个囚犯逃离刑场,正沿着一条漆黑的马路狂奔。 我边跑边观察四周,很快就瞧出了不对。 透过路两旁建筑物的一扇扇窗户,往里看,每个房间里,都立着一座坟。 除了坟,房间里没有任何家具,也没有丝毫装修。 所有房间都一个样子。 我一扇扇窗瞧过去,内部结构全是清一色的白墙,水泥地,坟。 每座建筑,都这操性。 这是座刚建成的崭新城市,却已死去多年。 我们至今没看到任何活物的影子。 只有夜空中,那些不断下坠的尸体。 它们是如此细密,数量惊人,犹如凄杀的夜雨。 “等,等一下!”我叫住那人:“这是哪?我?我是谁?” “你又是谁?” 那人转过身,古怪地打量着我:“老李,你不对劲!” “难道之前降魂儿下来时,你的六识受了折损?竟失忆成这样了?” 见我一脸迷茫,那人叹着气道:“你叫李式龙,我是你出生入死的忘年交,欧阳劫。” 他迷茫地看向四周,声音也有些颤抖:“这里,很大概率,就是六道中的饿鬼道!” “也就是阴间!” 阴间? 李式龙?我爷爷? 我竟成了我爷爷? 等等! 记得当初,爷爷曾交给我一个空纸盒,还说里面的东西,能治我眼睛。 为了这个空纸盒,爷爷去了“下面”,不小心让“阴女子”摸了脸,最后也因此而死。 难道说这里,就是当初爷爷取纸盒的地方? 这个梦,可以带我解开爷爷的死因! 说不定其中,还暗藏能让我恢复视力的线索! 我惊悚地看向四周,小时候,曾听长辈说起过阴间。 阴间,是每个人死后,必来的地方。 显然,夜空中那些尸体,就是从人间坠入这里的死者。 它们来自各个不同的时间线,带着深深的不甘与怨恨,宛如银河,点亮了整个阴间。 据说,只有灵魂最干净,干净到一尘不染的人,才有避开阴间的资格。 我低头,瞧着自己苍老而颤抖的手,久久说不出话。 欧阳劫上前,诧异地注视我:“你在笑?” “这里是阴间!你还能笑的出来?” “李式龙,你在笑什么?” 我看向他:“你不懂。” 你眼中的阴间。 在我眼里。 却是佛光普照的天堂! 至少在阴间,我是个具备完整视力的正常人!这种感觉,只有盲人才知道,有多宝贵和不易! 曾经无数个日夜,我无声地向命运诉说,我愿意献出生命,换取哪怕只有三天的光明! 现在,光明就清晰地呈现在我眼前,我怎能不为此感到狂喜? 什么饿鬼道,地狱道,我才不在乎! 欧阳劫拉着我狂奔。 我边跑边问他:“咱们要去哪?” “你全忘了吗?”欧阳劫头都不回道:“你孙子得罪了阎王,瞎了,你求我带你下来,取走黑相术,救你孙子!” “只是,我现在也特么的不确定,这里,到底是不是阴间啊?”欧阳劫死死捏着拳头。 我心中一惊:“黑相术?那是什么?” 我之前的猜测,居然是正确的!我激动的全身颤抖,这个梦,重演了当时爷爷走阴的经历! 欧阳劫正要回答,突然看向后方,漆黑的眸子里露出深深的惧意! “糟了!阴兵追来了!那玩意太邪性,咱们可对付不了!” 我顺着他的视线瞧去,远方道路的尽头,出现了几个影影绰绰的人影。 二话不说,我和欧阳劫冲进路旁的写字楼,随便打开个房间,开始刨坟。 我俩把自个埋进坟包里,只露点眼睛出来。 刚藏好没一会,阴兵就追进来了。 我屏着气,透过稀薄的土渣子瞧出去,这些阴兵,并没有具体的四肢,头颅和身躯,完全就是几件飘在空中的尸衣,拼凑出的人形死物。 空荡荡的尸衣,散发着恶臭,随风飘荡,在房间里反复穿梭,找寻着,那画面任何人看到,都能吓到当场失禁。 我死咬着牙,一动不动。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窗外的天空中,一具尸身燃着碧绿色的烈焰,坠入阴间。 宛如一颗悲惨的流星。 阴兵们被惊动,立刻冲出大楼,朝着尸身的方向飘去。 我和欧阳劫赶忙从坟里爬出来,灰头土脸,大口呼吸着空气。 第12章 应劫 危机解除。 梦,也终于醒了。 醒来后,我久久不能平静,按下手机报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 马义准备给奶奶针灸,欧阳薇边在一旁观看,边给我描述画面。 从中山装里取出个红色小布包,马义小心地打开,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绣花针,还带着淡淡的女人香味。 马义翻了个兰花指,整个人的气场,都变得阴柔了起来,细声细气地对奶奶说: “老姐姐,你躺好,我这手定魂针,可有些疼呢!” 我奶奶直愣愣看着他,突然一口老痰,吐到了马义脸上。 马义既不生气,也不擦脸,双手交叉连环,快速在奶奶头顶下了九针。 紧接着,又是九针。 短短一会功夫不到,他足足下了81针,这才停手,马义认穴极准,手法快如闪电,诡异莫测,让人不得不叹服。 “东方不败?”欧阳薇惊道。 马义拿纸擦了擦脸,右手拇指顶住下颚,口中念着细密的咒,只见奶奶头顶的81根绣花针,竟冒出了渺渺青烟。 带着兰花的香气。 一时间,奶奶屋里,竟宛如香火旺盛的佛堂,我甚至隐隐听到了僧人念经的声音。 做完这些,马义也是累的脸色苍白,起身对我们道:“我尽力了,成与不成,就看天意了。” 奶奶紧闭双眼,躺在那一动不动,我一直陪在她身边。 直到中午,奶奶终于醒了。 “三坡?” 醒来后的奶奶很是虚弱,抓着我的手,看向一旁的欧阳薇,又看了看马义: “马师傅,多谢你了。”她冲马义点了点头。 “奶奶,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急忙问。 “好多了。”奶奶抬了抬手:“你们先出去,我跟三坡说两句话。” 马义替奶奶取了针,就跟欧阳薇出去了。 我关上门,奶奶这才告诉我,原来,她之前根本没疯,而是老仙修行出了差错,把她给连累了。 我奶奶是供奉蛇仙的女弟马,她老仙前后蜕过七次皮,道行高深。 爷爷死后,老仙告诉奶奶,它看到湘西那边的捕蛇人,在蠢蠢欲动,要来东北找它寻仇。 这种情况,躲是肯定躲不掉的,当然,一般的捕蛇人,老仙也不放在眼里,但那帮人里有一个很特别,竟练出了“蛇相”,这种情况,老仙就很难对付了。 不得已,老仙决定铤而走险,闭关化蛟! 可是,蛇要足足经历九次蜕皮,才有化蛟的资格,老仙还差着点境界,最终,化蛟失败,陨落了。 我问奶奶,什么是蛇相? “这个等会再说。”奶奶浑浊的眼珠子,上下打量着我:“三坡,我发疯的这段日子,魂儿时常不在身上,没顾得上管你。” “我问你,你有没有做过什么怪梦?” 一说到梦,我连忙把在阴间的全部经历,告诉给奶奶。 奶奶听完,咧嘴一笑:“应劫,终于来了。” “你怕不怕?” 我说:“怕归怕,但还是挺新鲜的,至少在下面,我不是瞎子。” 奶奶赞许我道:“你这孩子就这点好,天大的事,也从不慌乱。” “你这性子像我。” 我内心焦急,心中老大谜团,等着奶奶解答。 奶奶喝了口茶,砸巴着嘴道:“当初你爷爷,的确认识个名叫欧阳劫的人,这人很厉害,道行远在我们之上。” “你失明后,你爷爷着急啊,你才26岁,这么年轻的小伙,瞎了,将来我和老不死的都走了,你一个人可咋办呢?” “于是你爷爷就找到欧阳劫,许诺给对方一个大好处,让欧阳劫带着他,去阴间取一个东西,治你眼睛。” 我眼皮一阵乱跳:“黑相术?” 奶奶点着头:“其实你做的这个梦,就是当初你爷爷,在阴间的一部分遭遇。” 奶奶吸溜着茶,继续道:“那天,老不死的回来后,我问过他,他所说的,和你梦到的完全一致。” 我给奶奶点了根草卷儿(香烟),也给自己来了根:“所以这个黑相术,到底是个啥东西?” 奶奶盘腿坐在炕上,一口口抿着烟:“是另一个世界的术,此术诡异无边,包罗万象,其中光是开天眼的法门,就记载了一百多种。” “随便拿出一种,都能让你重新睁眼!” 我听完,心中又惊又疑:“可是爷爷回来那天,却只给了我个空纸盒,里面啥都没有啊!” “难道爷爷失手了?” 奶奶阴阴地笑着:“你爷爷那老不死的,手段何等阴森?他能失手?” “黑相术啊,其实早就在你身子里了!” “想要唤醒它,开启它,你就必须要经历应劫!” 我从奶奶口中得知,这个黑相术,本是阴间的物件,就算带回人间,它也是看不见,摸不着的。 爷爷回来那天,我手在纸盒里乱摸时,黑相术就已经悄无声息地,进了我的身子。 而我做梦的这个过程,就叫做应劫,它是每一个想学阴间术的人,都必须经历的。 只有通过了应劫,才能开启体内的黑相术。 奶奶对我说:“等你完整做完这场梦,把你爷爷在下面的经历,再完整经历一遍,到那时,你就算应了劫。” “沉睡在你心里的黑相术,也自会开启。” 我手心满是冷汗,看了眼门外,心中产生一个猜测: “那个欧阳劫,会不会和欧阳薇有关系呢?” 奶奶听了不置可否:“这个,就得你去问她了,这个小女娃娃可不是一般人,她身上的阴气,比鬼都重啊!” 我听的心里咯噔一跳。 奶奶叹了口气:“总之人也好,鬼也罢,眼睛是不会撒谎的。” “至少,那女娃娃的眼睛很清澈,应该对你没啥坏心。” “倒是那个马义?” 奶奶的语气一下就阴了:“这个人,我刚才仔细瞧过。” “这人的道行可不低,而且他眼睛里,有很浓的死气!” 我将认识马义的经过,以及他跟我合作的事,说给奶奶听,奶奶听完冷笑: “这人的眼睛不干净,心里一定是有鬼的。” 我轻声道:“奶奶,我知道了,我会多留意的。” 奶奶用舌头舔灭烟头,沙哑着嗓子道:“其他的回来再说!” “现在,给我滚回阴间,应你的劫去吧!” 第13章 因果 奶奶猛地掐我人中,我顿时大骇:“奶奶,我还没准备好呢!” “你好歹传我件防身的宝贝啊?” “我可是你的亲孙子啊?” 我身体在下坠,耳边传来奶奶的恶笑: “留点神,你要是死在下面,可就再也回不来啦!” 接下来,我就失去了意识,经过了一段漫长的虚无。 再次睁眼,我又回到了阴间,回到了那个阴森的梦里。 接着上一集,甩开阴兵,我跟欧阳劫在漆黑的公路上,撒丫子狂奔。 空气中除了停尸房的福尔马林味,还有种呛人的纸灰味。 一路上,不时传来女子凄厉的哭声,可每当我俩顺着声音赶过去时,却看不到半点人影。 夜空中坠落的尸体,数量更为惊人了,竟形成了一场细密,而狂暴的尸雨! 一道闪电落下,借着光,我们看向不远处的一座高层建筑。 每一层,每扇窗户里,都伫立着一座阴坟! 这个城市,连这方世界,都已经死透了! 处处弥漫着阴森和诡谲,绝望和孤独。 我终于敢确定,这里,就是阴间! 无论贫穷,富有,无论是整日虚度年华,还是充实地度过一生,生命的最后,我们终将离开所熟知的世界。 来到这里,迎接最深层次的恐惧,并为自己所犯下的恶,承受代价。 也许,我们中有极少数的幸运者,能在死后避开阴间,进入下一段轮回。 但生命,终归渺小到不值一提,而六道,却又这般残酷无情。 我们停下脚步,略作休息。 “黑相术在哪?”我擦着汗问欧阳劫。 我的外表,我说话的语气,都和爷爷如出一辙,欧阳劫并没有瞧出丝毫端倪。 欧阳劫疲惫地坐在路沿石上: “黑相术,由阴女子看管。” “要是在人间,你我联手,或许能跟她过几招,就算不敌,也能全身而退。” “但这地方可不一样,你我的术,在这里受到了很大的限制。” “单凭咱哥俩,绝不是阴女子的对手。” 原来,爷爷是在抢夺黑相术的过程中,让阴女子摸了脸。 虽说最后,爷爷还是活着回到了人间,但终究还是没挺过来。 “你有什么计划?”我问欧阳劫。 欧阳劫脸色开始抽搐,似乎在运筹一件很凶险的事。 借着闪电的光,我也终于看清了他的长相。 这人大约40出头,五官长的精雕玉琢,带着浓烈的书卷气息,眼神却极度危险,暗藏滔天的杀机和阴霾,有点古代帝王的面相。 眼角有细微的皱纹,长发,脸白如纸。 “我认识一个阴森玩意,它能帮到我们。” 欧阳劫思考良久,终于下了狠心,对我道:“单论恐怖程度,这玩意几乎不输给阴女子,至少它能拖住阴女子,让我们乘机抢术!” 我皱着眉思索,脑海中突然一闪! 阴间,与人间的时间,一定是不对称的。 我爷爷虽然早已死于人间,但至少现阶段的阴间,他的存在尚未被抹杀。 如果我能利用这一点,改变这个梦的结局…… 也就是,不让阴女子摸到爷爷。 那说不定,我爷爷就不会死! 这个想法太过草率,其中有太多漏洞,又涉及到阴阳两界的万千规则,多半是不靠谱的。 但我依旧想试它一试! “你说的那个阴森玩意,具体是个啥?”我看到了希望,整个人也兴奋起来。 “是个老黄皮子。”欧阳劫用绳子扎起长发:“道行高深莫测,这阴畜生在人间作恶多端,性子怨毒,阴损至极,终于有一天,让雷劫活活劈死了。” “死后,它本该坠入畜生道,或者地狱道,可那两个地方,居然都不收它。” “最后,还是让阴间收了,奈何这老黄皮子道行实在霸道,阴兵也不敢近它的身,干脆就放它自个撒野了。” 我听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这种程度的老黄皮子,当真是比厉鬼还可怕。 “你看天上的尸体!”欧阳劫指着夜空道:“来到阴间后,那老黄皮子就在野外到处游荡,抢那些可怜魂魄的阴骨吃。” 我摸着爷爷的白胡子:“老黄皮子不会白帮我们!” “对!”欧阳劫拍着腿:“它一定会管我们要某样东西,至于要什么,那就不好说了。” “这个不重要。” 欧阳劫起身,坐到我身边,语气低沉了下来:“老李,咱哥俩几十年过命的交情了,这次为了救你孙子,兄弟我赴汤蹈火,带着你一路杀进阴间。” “只要能帮你抢到黑相术,付出再大的代价,兄弟也认了。” “只是,兄弟求你的那件事,行,还是不行?你能不能给兄弟个痛快话?” 话说完,欧阳劫一脸期待地看着我。 再好的交情,也没有赌上性命,以死相帮的道理,欧阳劫肯定也有求于我。 “我好多记忆都缺失了,你说的是哪件事?”我小声问他。 欧阳劫直愣愣看着我:“我闺女,欧阳薇,和你孙子成亲的事。” …… 人世间的很多因果,都埋藏着一条看不见的隐线。 我是个心思格外缜密的人,自然深知这道理。 我曾摸过欧阳薇的脸,那小姑娘美到惊心动魄,美如点亮清晨的一道惊鸿。 她会愁嫁不出去吗? 欧阳劫明知我是个瞎子,还千方百计,想把她闺女嫁给我,甚至为此,不惜冒死来阴间抢夺黑相术。 所以,我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欧阳父女这般图谋? 我试着从欧阳劫嘴里套话:“要搁以前,咱俩家门当户对,这门亲事,我肯定想都不想都答应。” “可现在,你明知我孙子瞎了,你想不开还是咋地?” “你这不是糟踏自个闺女,把闺女往火坑里推吗?” “我那个不成器的孙子,将来,注定是没什么出息的,万一拖累了你闺女,我心里……” 我话没说完,只见欧阳劫的脸色已经变得难看起来,眸子里竟涌出深深的怨恨! “李式龙,你别跟我俩墨迹,你就说你答不答应吧!” 欧阳劫的双眼布满血丝,死死盯着我: “你不答应,我可就不管你了,没有我,你自个是回不去的!” “你想清楚了!” 第14章 帮手 在梦里,我扮演的是爷爷的角色,如果这里拒绝欧阳劫,那后续的线索也就全断了。 我只得先答应了他。 见我点头,欧阳劫面色这才缓和下来,站起身: “你放心,这次无论如何,我势必帮你抢到黑相术!那老黄皮子要是不帮忙,我还认识更厉害的阴森玩意!” “总有法子,对付那阴女子!” “走吧,我们先去找老黄皮子。” 阴间的路,漆黑,孤寂而漫长。 这一路,我们穿过一条条空旷的公路,一座座死气沉沉的建筑。 起雾了,前方的世界笼罩在迷雾中,雾的深处,传来阵阵敲锣打鼓声,伴随着人们凄惨的哭声。 可当我们穿过迷雾时,那些声音又消失了。 走到最后,所有东西仿佛都死了,包括那些追赶过我们的阴兵。 我边注视四周凄杀的景象,边问欧阳劫:“什么是阴女子?” 欧阳劫头都不回道:“比厉鬼还可怕的玩意,和阴物差不多。” 阴物?那又是什么? 我终究还是年轻,比不上爷爷见多识广,有太多东西想问,又怕问多了,被欧阳劫怀疑。 只得硬憋着。 心里也有了个明确的判断,阴间这地方,远不是我这级别能来的,少说话,多观察,遇事先保全自身,切勿强出头。 走了不知多久,我们来到一栋楼前。 这栋楼一看就有年月了,墙皮子都掉的差不多了,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楼体被浓雾包围,也不知有多高。 我俩钻进楼里,迎面就是一大股刺鼻的纸灰味,跟进了火葬场似的。 到处都黑漆漆一片,像极了电影里,被废弃多年的鬼楼。 一片无声的死寂。 欧阳劫带着我上了二楼,来到203室,敲门。 开门的,是个身形佝偻的老太太。 那老太太满头白发,脸上的皱纹跟树皮似的,穿黑棉袄,白棉裤,裤裆上还沾着一大片干涸的血,脏兮兮的,很是埋汰。 我仔细留意老太太身后,屋里光线很暗,隐约能看到一座阴坟。 这老太太,就是欧阳劫口中的黄皮子。 我心中老大惶恐,她可不是我奶奶那样的女弟马,这玩意,是真正的阴畜生! 她都已经修出人形了! 相比之下,我家老仙可比她差远了! “舅姥姥,是我啊!”欧阳劫笑着打招呼,但就连他,也很忌惮对方,不敢站的太靠近。 “舅姥姥”上下打量着欧阳劫,点了点头: “来了啊俏后生?吃饭了吗?进我屋吃点?” 这舅姥姥的说话声,听着正常又顺耳,与其说是道行超过千年的老黄皮子,倒更像是东北农村,邻居家朴实敦厚的老太太。 只是眉眼间极不协调,阴阴的。 “吃过了。”欧阳劫笑道:“我们来,是想请您去对付阴女子。” “这样婶啊?”舅姥姥很接地气的说着东北方言,惨黄色的眼珠子,在我身上快速一扫,又瞧向欧阳劫: “那阴女子,可不是一般的凶呢,舅姥姥也怕她,不大敢去啊!” 欧阳劫脸上的笑容有些僵:“舅姥姥说笑了,你肯出马,一百个阴女子,也不够你掐的!” 舅姥姥嗯了声,盘着腿坐在走廊地中间,管欧阳劫要哈拉气(酒),要圆圆,要咯咯哒。 也就是鸡蛋和小鸡。 还要弯弯腰(大虾)。 欧阳劫早有准备,打开包袱,一件件往上递,伺候着舅姥姥吃喝。 我注视着四周,这楼的走廊极其狭长,光线阴黑,一层大约有十来户人家。 不用看也知道,每家屋里,也清一色也都立着座阴坟。 很快,那老黄皮子酒也喝了,小鸡儿,鸡蛋都吃了,居然还不满足。 吐出一嘴鸡毛,舅姥姥舌头舔着血,冲欧阳劫道:“要我出手,可以,我要取你三分气运!” 不等欧阳劫答话,她又指向我:“还要你10年阳寿!” “不对,你这老头快死了,哪来的阳寿?” 也许是看我爷爷太老,舅姥姥立马改口道:“我要你孙子的10年阳寿!” 我听的心里一阵恶寒!她咋知道?爷爷有我这么个孙子的? 欧阳劫看了看我,脸色也很不详。 只是,面对这种阴森玩意,但凡你动一丁点讨价还价的心思,都要出大事! 我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答应,要么掉头就走。 “式龙,你怎么看?”欧阳劫问我。 我仔细权衡这件事的利弊,最后下定狠心:“那得我拿到了黑相术,并且毫发无损地带回人间,交到我孙子手里,我才能答应。” “这期间,我但凡被那阴女子碰到一根毫毛,都不算数!” 舅姥姥剔着牙缝里的血丝:“好!我护你周全就是!” “你呢?”她看向欧阳劫。 欧阳劫一咬牙:“三分气运是吧?给你了!” 双方谈妥,舅姥姥转身进了屋:“我先取个宝贝。” 我俩在屋外边看着,只见老黄皮子手伸进坟里,摸了半天,取出一支画笔。 那画笔做工极其考究,呈淡金色,一看就不是凡物。 “这是什么?”欧阳劫指着画笔问。 “此笔,是当年龙虎山,一位姓朱的大天师曾用过的法宝,威力无边!”舅姥姥神色得意,又带着深深的敬仰:“我也是来阴间后,偶然捡到的。” “朱天师何等神仙?我就不信,有朱天师的余威在手,还镇不住她小小阴女子?” “一会姥姥敲门,你们俩小孩瞧准机会,进屋抢宝!” 我都准备下楼了,却被欧阳劫一把拽住。 我做梦都没想到。 那传说中的阴女子,不偏不斜,居然就住在舅姥姥家隔壁! 204室! 欧阳劫不动声色,拉着我退到楼梯口。 我俩躲在拐角,探出脑袋朝走廊瞧去。 舅姥姥低着头,站在204跟前,正准备伸手敲门呢,谁知,那门竟自个开了道缝。 舅姥姥缩着脖子,踮起脚尖,很是忌惮地往门缝里瞅着。 一阵刺骨的阴风,卷着些许骨灰,从屋里吹了出来。 舅姥姥被呛的直咳嗽。 屋里半天没动静,过了好久,才传来一阵凄惨至极的古代戏子声: “冷棺枯纸,冰枕生寒,玉浸纤纤尸手,沈吟久,又道奴家瘦……” 第15章 讨封 我正细细听那阴女子唱戏,画面走到这,突然就停了。 从梦中醒来,已是半夜,我头枕着香软,双目不见物,细细摸索后才得知。 我正枕在欧阳薇的大腿上。 “你醒啦?”小姑娘轻声道,用手擦我额头的冷汗。 我问她:“这大半夜的,你光着腿不冷啊?” “不冷。”欧阳薇将我脑袋抬高,喂我喝了些水。 “奶奶已经睡了,但奶奶看起来很虚弱。”欧阳薇叹着气:“马叔说,奶奶供奉的老仙死了,她这个弟马,也就等于散功了。” 我心脏一阵抽搐,我爷爷已经没了,如果奶奶再走……我都不敢往下想。 欧阳薇摸着我的脸:“你父母呢?” “我没父母。”我注视着眼前的黑暗:“我是奶奶在坟圈子里,捡回来的弃婴。” 欧阳薇听的直摇头:“真可怜。” “没事。”她手指轻轻按在我嘴唇上:“你还有我。” 她的手很香。 我告诉她我在阴间的经历。 欧阳薇听完,沉默片刻,道:“看,我没骗你吧?我们之间真有婚约的。” 我翻身看向她:“你爹回来了吗?” “没有。”欧阳薇声音暗沉下来,鼻子突然一酸:“我好久没我爹的消息了,他只给我留下一封信,说要去下面拿个东西。” “我爹还说,万一他回不来,就让我来找你成亲。” 担心父亲的安慰,欧阳薇很是焦急地问我:“快往下讲啊,然后呢?” “舅姥姥打败阴女子了吗?我爹最后去哪了?” 我摇头:“梦到这,我就醒了。” 欧阳薇沉默着哽咽片刻,说: “当时读完我爹的信,我就来找你了。” “本来,我一听说你是个瞎子,想走的,可那媒婆非要我进屋坐坐。” 欧阳薇细声细气:“我进屋后,不吭声,一直偷偷观察你,直到天黑……” 我说:“你那天属实把我吓到了。” 欧阳薇咬着嘴唇:“就我感觉吧,你跟一般男的不一样,现在网络这么发达,各式各样的帅哥,小鲜肉什么的,我早都看吐了。” “你很干净,你知道吗?当时你在炕上打坐,白发如丝,散满肩头,午后的阳光洒在你侧脸上,你却浑然不知,那种隐世,又出尘的感觉,显得极不真实。” “你当时,脑子里在想什么呢?”欧阳薇饶有兴致地问我。 我回忆了下:“我当时想放一个尖酸刻薄的屁,硬忍着没放,因为没必要。” 欧阳薇捏了下我鼻子:“再美好的画面,到你嘴里,就强行接地气了,没劲!” 我的思绪回到阴间:“有件事,我搞不明白。” “你爹带着我爷爷,下阴间抢黑相术,他冒了那么大的险,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就是为了让我爷爷答应,咱俩的婚事?” “你要说我是富二代,大网红什么的也就罢了,可我明明只是个一穷二白的农村瞎子。” “你爹这么做,图了个啥呢?” 这其中的缘由,欧阳薇肯定知道,但她不肯说。 我也就没再问。 …… 这几天,马义一直住在我家。 欧阳薇说,马义每天自个待在屋里,几乎不出门。 这段日子,奶奶又老了许多,嘴里老是无意识念叨着: “蛇相,蛇相……” 宋老歪来了个电话,他按我说的搬回来后,出了几件事。 他儿子之前被人诈骗,这天警方来消息,说人赃俱获,钱全追回来了,通知他儿子来领。 儿媳也不闹离婚了。 之前碰瓷宋老歪的那个人,居然真出了车祸,直接下阴间了。 他婆娘也出院了,医生说没啥大事,回家养个半年就好了。 所有倒霉事,一夜间,烟消云散。 宋老歪在电话里一个劲感谢我,我随便应付两句,挂了。 这些天,我内心始终焦躁不安,惊恐而无助,我右眼老是跳,总感觉要出大事。 我在等那个梦。 我想知道,舅姥姥和阴女子之间的斗法,谁是赢家? 爷爷最后取到黑相术了吗? 欧阳劫的下落呢? 可梦,却迟迟不来。 这天,我和马义讨论阴间的话题。 让我没想到的是,马义居然认为,阴间根本就不存在。 “阴间就是迷信!”马义轻描淡写道: “这人死了,就跟电脑关机一样,意识,记忆统统消失在了虚无中,永远也醒不来了。” “哪有什么阴间啊?” 我细细品味马义的话,突然感到一阵深深的困意,我心里大惊,赶忙跑回到自个屋里。 刚关上门,我就倒在了地上。 再次睁眼,我回到了那个阴黑的楼道。 舅姥姥正站在204室前,跟屋内的阴女子对峙着。 透过窗户往外看,雾淡了许多,漫山遍野的纸灰,犹如鹅毛大雪,飘满了天地间。 周围冷到了极致,我冻的瑟瑟发抖,和欧阳劫躲在楼梯口,死死注视着204方向。 阴女子唱完戏,缓缓走了出来。 我终于看清了,那是个极普通的年轻女子,中等个头,瘦,除了脸色死灰之外,五官倒没什么特别吓人之处。 她身上的衣服很旧,沾满骨灰,脸上爬满了黑色的霉点。 她整个人,像极了一张被遗忘在角落里,沾满蛛网的黑白老照片。 要说唯一不对劲的,就是女子的衣裤,统统都穿反了。 衣扣和裤带,全跑到后背去了。 鞋也是,鞋跟在前,尖在后。 这让她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阴森和诡异。 阴女子出门后,始终低着头,一声不吭。 舅姥姥点头哈腰,不停冲阴女子作揖:“我是你隔壁邻居,我找你讨个封。” “你看我,像不像个人?” 那阴女子大概也没想到,黄皮子讨封,竟讨到她头上来了? 黄皮子讨封,其实是一个很卑鄙的术,因为不管你回答像与不像,都会中招,活人折阳寿,死人折阴寿。 阴女子低着头,笑了,冲舅姥姥勾着手指:“你想知道啊?来,我告诉你。” 她说话声音很空灵,在楼道响彻出大量的回音。 舅姥姥有些忌惮对方,犹豫着不敢上前,阴女子一个劲地唤她:“来啊,别怕。” 等舅姥姥靠近了,阴女子的嘴贴到她耳朵边,一字一句道: “你听好了啊。” “有一天,你会死在一个瞎子手里,他会剥了你的皮,做成鞋垫子。” “但只穿一次,就扔。” 第16章 六甲密祝 这话说完,舅姥姥当场炸了毛!嗖地从袖子里抽出画笔,朝阴女子眼睛猛扎! 阴女子尖损地笑着,轻易就躲开了。 舅姥姥身形也跟着暴退,这两个阴森玩意,互相拉开距离,各自盘腿,坐在楼道两端,要开始斗法了! 我吓的大气都不敢喘,瞧向不远处的204。 黑相术,就在里面! 欧阳劫在一旁解说给我听:“阴女子言出法随,她说出的话,必会应验!” “这下,可把舅姥姥气炸了,非要拿出看家本领,逼着阴女子把话收回去不可!” 我点着头,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真正意义上的斗法。 我掌心满是冷汗,这个梦对我来说,是大机缘!我竟渴望着,能从她俩身上学到术! 但很快我就意识到,我想多了。 那舅姥姥和阴女子盘腿坐地,两人相隔十米开外,舅姥姥阴惨惨地笑着,从怀里拿出个小香炉,点燃三根阴香,插进去。 阴女子啥都没有,干坐着,面无表情。 然后,就没然后了。 她俩就搁那坐着,一动不动。 梦里,我虽然占着爷爷的身,但我终究只是个26岁的小年轻,没太多道行,竟完全看不懂。 和我相比,欧阳劫额头青筋乱斗,双目死死盯着前方,脸色时而狰狞,时而放松,显然是看入迷了。 我看的很着急,想问他场面咋样了?怕穿帮,我又不敢问。 只能凭悟性硬看。 还真让我看出了点门道。 蹊跷出在香上! 舅姥姥那三根阴香,半死不活地冒出些青烟儿,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到。 烟很淡,慢慢往阴女子方向飘着。 可每次只飘出两三米远,就被倒逼了回来。 如此反复了好几轮,舅姥姥急了,用刀片般锋利的黑指甲盖,往香炉里狠狠一插! “小贱人,姥姥把你烧成女灰!” 一大股青烟涌出,潮水般扑向阴女子。 这次,青烟来势极凶,疯涌着呼啸而来,瞬间冲破阻隔,距离阴女子的鼻尖,只有几寸远了! 我们都以为,舅姥姥要得手了,谁知那阴女子一动不动,只是轻轻吹了口气,那排山倒海般的青烟,竟碎了一地,悲鸣着四散逃开了。 舅姥姥脸一狠,画笔沾着香灰,飞速在地上画了起来。 那画笔带着神通,画什么就来什么,眨眼间,十几个香炉就被舅姥姥画了出来,整齐地飘在她面前。 漫山遍野的青烟,从这些香炉里齐齐涌出,呼风唤雨地冲阴女子压了过去。 “动手!” 舅姥姥暂时压住了阴女子,立刻给我信号。 我死咬着牙,猫着腰,往204室冲去。 我心砰砰狂跳,虽说这是梦,但我却没有重来的机会! 死在梦里,就真死了! 好在此时的阴女子,被舅姥姥死死压制了,根本没空管我。 我成功猫进了阴女子的家。 和阴间的其他房屋都不同,阴女子家里,并没有阴坟。 四周摆着些上世纪的家具,都已经腐朽了,盖着厚厚的灰。 桌上亮着盏小灯,旁边是一张黑白色的父女合影。 借着微弱的光,我急切地找寻黑相术。 可这玩意到底是本书,还是个啥?别说我了,就连欧阳劫和舅姥姥都不知道! 我满头满背的冷汗,快速翻找。 外面传来舅姥姥撕心裂肺的尖叫: “小贱人张嘴啦!姥姥接不住!快来帮忙啊!” 终于,让我在其中一个房间的床下面,找到了个小纸盒! 这纸盒我太熟悉了,之前爷爷把它交给我,都被我盘包浆了,我只一摸就认了出来! 取出纸盒,我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打开看了眼。 盒子里,放着个阴森的小玩意。 我抓起来一看,是一个漆黑色的钥匙。 这钥匙摸起来凉丝丝,大概是人骨制的,上面刻着繁杂的纹路,握在手里,散发着阴阴的寒气。 这玩意,这就是传说中的黑相术? 我来不及细想,抓着黑钥匙,悄无声息地退出屋子。 此时的楼道里,厮杀正惨烈。 舅姥姥躺在地上,嘴里吐着黑血,她似乎是受了伤,半天爬不起来。 画笔也被她丢在了一旁。 欧阳劫正跟阴女子恶斗。 我退回到楼梯口,紧张地观战,只见那阴女子还坐在原地,但她那张脸,却像融化的蜡烛似的,下巴耷拉到一个很诡异的角度,嘴张的老大。 阴女子嘴里,呕出许多拉丝的小人。 那些小人,也就拇指大小,穿着花花绿绿的旧社会衣裳,脸上画着阴森而怨毒的死人妆。 欧阳劫也坐在地上,面前摆着个小碗,里面装满了黄豆。 他长发被阴风吹的乱七八糟,脸上看不出悲喜,口中轻念口诀: “六甲密祝,临斗兵者,皆阵列在前!” 密密麻麻的小人,铺天盖地,朝着欧阳劫快速逼近! 当时的场面极度渗人,我帮不上忙,又不能丢下欧阳劫跑路,急中生智,我细细观察着欧阳劫,默记他的手势和口诀。 “撒豆成兵!” 欧阳劫口中轻喝,双手变换姿势,朝着小碗虚点,碗中黄豆竟一颗颗飞出,冰雹般朝着小人们砸去。 砰!砰! 黄豆碰触小人的瞬间,化成惨黄色的烟雾,爆裂开来。 小人更是被炸的粉身碎骨! 一颗颗黄豆,疾风骤雨般飞出,楼道里瞬间尸横遍野!小人们的惨叫声,震耳欲聋,刹那间,场面被黄雾笼罩。 我看的如痴如醉,一时忘记了恐惧,陷入了一种“禅”状态,我双手不受控制地学习,模仿着欧阳劫。 一门心思想学他的术。 很快,碗中的黄豆就见底了,欧阳劫面不改色,脖子却已被冷汗打湿,还不停往碗里添着豆子。 舅姥姥也咬着牙爬起来,同时操控十几个香炉,大量黑烟涌出,朝着阴女子疯卷而去。 我越看越入迷,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立刻清醒过来。 斗法进行到这,我内心对场面也有了大概的解读: 欧阳劫和舅姥姥加起来,也斗不过那阴女子,落败,是迟早的。 黑相术到手了,该撤了。 我一声不响,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坟土,撒在地上,准备布阵。 可就在这时,不远处,207室的门,突然被打开。 一个身穿黑色中山装,国字脸的中年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我看到那人的瞬间,嘶地倒吸了口凉气。 马义? 第17章 狼烟北斗 马义。 他曾亲口告诉我,阴间是迷信,根本不存在。 可他,此时却出现在了阴间。 和我出现在同一层楼里。 我皱着眉瞧去,只见马义开门后,一脸阴霾地走下楼,看上去心事重重。 他对2楼正在进行的斗法,不闻不问,压根就跟没看见似的,只顾往楼下走。 “马义!是我!三坡啊!”我冲马义大喊。 马义回头瞧了我眼,脸上满是陌生人的冷漠。 他没理我,径直下楼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逃命要紧! 我们在速度上不占优势,想逃,唯有布阵! 我不停往地上撒着坟土,汗珠像坏了的水龙头,顺着鼻尖不断滴落。 又捡来些小人的尸块,摆出北斗七星的形状。 就在这时,一个金光闪闪的小物件,滚到了我面前。 朱天师的画笔? 我看了眼远处的舅姥姥,她正专心操控着黑烟,联手欧阳劫恶斗阴女子。 压根没往我这看。 我一把抓住画笔,顺势塞进兜里。 继续布阵。 此阵名叫狼烟北斗,儿时的我,很怕鬼,晚上睡觉时,脚丫子从来不敢露出被窝,总觉得鬼要摸我脚。 顶级的风水师,必精通阵法。 基于对鬼的恐惧,那年,我从一本残缺的古代阵法书中,获得灵感,自创了此阵。 狼烟北斗一旦启动,可瞬间遁走至数百米外。 由于需要阴气极重的物件,充当阵旗和阵脚,所以此阵在人间,几乎没用武之地。 但这里是阴间!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带着强大的阴气! 启动狼烟北斗的一切条件,都已具备。 我抬头,注视着场面。 此时,欧阳劫的黄豆,差不多也用尽了,反观那阴女子,嘴里一刻不停,还在往外呕着死物。 之前的小人,也被她换成了死婴。 密密麻麻的死婴,朝着欧阳劫逼近,欧阳劫此时披头散发,已经油尽灯枯了,他撕心裂肺地朝我疯吼: “李式龙!你还在看戏是吧?” 我冲他招了下手。 见我眼神古怪,欧阳劫心领神会,大袖横空一挥,密密麻麻的黄豆飞出,炸的粉碎,暂时逼退了死婴群。 他三两步,抢到我面前:“要撤了这是?” “那不然呢?留下等死?”我一把将欧阳劫拽进坟土画的圈里,悄声道: “舅姥姥必须留下,给咱俩垫背。” “不然,谁也走不了!” 欧阳劫点着头,看向远处的舅姥姥,眸子里涌出杀机。 我也不墨迹,口中立刻念咒,准备启动阵法。 再看场面上,舅姥姥孤身苦战,两条腿上被死婴爬满了,她那满是皱纹的农村老妇女脸上,写满了惊恐和怨恨。 这老黄皮子,竟直接吓的尿了裤子! “等我,别丢下我!” 见我启动阵法,舅姥姥身子猛地一抖,甩掉死婴冲了过来。 欧阳劫赶忙招呼她:“姥姥快上车,我们给你留位置啦!” 舅姥姥欣喜地答应着,谁知她还没跳进圈子,欧阳劫突然发难,阴笑着,一指点中了舅姥姥眉心。 “啊哈哈哈……” 舅姥姥发出一阵惨绝人寰的疯笑声,当场倒地,后方追赶而来的死婴,爬的她满身满脸都是。 眨眼间,狼烟北斗启动,我眼前一花,眼前的景物瞬间模糊。 下一秒,我们出现在了大楼外的某处街道上。 “李式龙,你个老狐狸,我真服你了!” 欧阳劫精疲力尽地冲我笑道:“之前,我在这给老黄皮子喂吃的,你就搁那鬼鬼祟祟瞎倒腾。” “我还纳闷呢,原来早在那时,你就在运筹退路了!” 我冲他笑道:“打又打不过,跑还跑不掉,总不能原地等死吧?” 欧阳劫边大口喘气,边擦着脸上的尘土:“姜还是老的辣,不佩服不行,这个局,让你李式龙做绝了!” “留下老黄皮子垫背,拖住了阴女子不说,我欠她的三分气运,你孙子欠的10年阳寿,这下都不用还了!” 我还顺走了老黄皮子的画笔。 我一摸兜里,画笔,黑相术都在,我对欧阳劫道: “这地方不能待了,快带我回去!” 只有欧阳劫知道回去的路。 此时,头顶的夜空,尸雨下的更密集了。 欧阳劫惊悚地看了看四周,拉着我就走:“出口离这有点远,得半个多小时才能到! 欧阳劫在前面带路,我俩一路狂奔。 我边跑边寻思,这个梦的结局,竟意想不到的好,我所控制的爷爷,既没有被阴女子摸到脸,又成功拿到了黑相术。 收获画笔不说,甚至阴差阳错地,我从欧阳劫那,学会了一个很厉害的术! 撒豆成兵! 等回去以后,我是否能改写过去的时间线,让爷爷死而复生呢? 我越想越兴奋,突然哇地,吐出一大口血来! “老李,你咋啦?” 欧阳劫上前扶住我,我虚弱地冲他道:“204……阴气太重。” 欧阳劫二话不说,背着我继续跑,这人的道行,也是霸道到没边了,能正面硬刚阴女子,毫发无损不说,这会背着我,反而跑的更快了! “李世龙,兄弟保你活着回去,将来我闺女,就交给你们李家了!” 我快睡着了。 据说,世上只有千万分之一的人,经历过我所经历的“清醒梦”。 那么在梦中睡着的人,又有几个呢? “老李,老李!”见我状况不对,欧阳劫大声呼喊我:“快到了,坚持下,回去再睡啊!” “没有在阴间睡觉的道理!” “你睡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使出力气,狠狠咬了下舌尖,顿时清醒了。 路两旁建筑物的漆黑窗户,突然都亮了灯,窗户里,一座座阴坟,在惨黄色灯光照射下,无声注视着我们。 欧阳劫脚步开始放慢。 “咋停下了?”我疑惑地问他。 “跑不掉了。”欧阳劫惨笑着,指着后方:“阴女子,追来了。” 我惶恐地回头瞧出,远处的黑暗中,一个衣服反穿的瘦弱女子,正低着头快速靠近! 完了! 此刻的欧阳劫,也已油尽灯枯,脸色难看至极。 就在生死攸关的一刹那,远处的街角,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马义? 那中山装,化成灰我都认得! “背我过去,我跟他说句话!”我指着马义道。 欧阳劫背着我跑过去,我拍了拍马义的肩膀: “对不住了马叔,回头请你吃饭。” 第18章 千尸眼 阴间的马义,并不认得我是谁,他那张国字脸瞧不出丝毫喜怒,双眼透着无尽的死气,像换了个人似的。 “你是?”马义直愣愣看着我,有些疑惑。 这时,后方的阴女子,也已急速逼近。 我将钥匙直接丢给马义:“黑相术交给你了,替我保管好。” 欧阳劫何等聪明,我话音刚落,他立刻会意,背着我就逃。 阴女子并没追来,而是歪着头瞧向马义。 跑出好几里远,欧阳劫这才问我:“你真把黑相术给那人了?” 我:“没有。” “那你给的啥?” “我家菜窖的钥匙。” 反正都是钥匙,连颜色都一样,那阴女子肯定一时分不出真假,势必要跟马义较量一番的。 跑了整整半个马拉松。 我们来到一个空旷的广场前。 广场正中,立着一座五米多高的大坟,下面是一扇紧闭的门。 “进了门,就回到人间了!” 欧阳劫背着我跑过去,刚拉开门,还没来得及进去。 一只惨白色,满是尸臭的手,轻轻搭在了我的侧脸处: 我半个身子顿时僵了,滔天的恐惧将我淹没。 这是命,终究逃不掉! 马义也好,舅姥姥也罢,都没能拖住阴女子。 最终,我们还是被她追上了。 在我脸上轻轻摸了一把,阴女子捂着嘴笑着,又一伸手,在欧阳劫的长发上,轻轻一拽。 …… 梦醒来后,我耳边,还久久回荡着欧阳劫的惨叫: “李式龙,告诉你孙子,我闺女她……” 眼前的无尽黑暗,证明了这里是人间。 我在床上躺了很久,这才起床洗了把脸。 手伸进兜里一摸,摸出一把坟土。 第二把,摸出了朱天师的画笔。 它竟然也被我带回了人间! 我终于通过了应劫,有资格开启黑相术了! 喝了些水,我开始盘腿打坐,闭眼,脑海中突然出现一把漆黑色的钥匙。 我面露喜色,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那钥匙瞬间消失,大量隐晦而繁杂的文字,信息,如滔天巨浪般,疯涌入我脑海! 我疯狂地颤抖起来,脸上湿漉漉的,伸手一摸,双眼居然流出了两行血泪! 紧接着,鼻血也流了出来,我根本顾不上擦,此刻的我头疼欲裂,难受的要死,脑中巨浪一层接一层,不断冲击,覆盖着我的记忆。 欧阳薇在外屋察觉到动静,赶忙喊来马义。 见我满脸血地躺在地上打滚,马义神色凝重,二话不说,在我脸上扎了几针。 我总算从癫痫状态中,清醒了过来,欧阳薇帮我擦了脸,将我扶到床上。 “三坡?你这是咋了?”她焦急地问我。 我没敢说话,坐了好久,这才终于把脑海中的信息全部吸收。 黑相术,简直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仅仅是浮现在表层的信息,就彻底刷新了我对术的认知。 我脑中快速翻找着,很快找到了关于“开天眼”的描述。 正如奶奶所说,黑相术里记载了许多,让盲人睁眼的法门。 但绝大多数,都有严苛的条件,并不适合我。 现阶段,我只找到了三个适用的术。 第一个术,名叫它山有眼,这个术顾名思义,就是借助他人的视线来获得视力,但有很大限制。 首先,与对方距离不得超过五米,否则立即失效。 而且每次使用,最多只能持续10秒,一天不能超过三次,这对我来讲,就很鸡肋了。 第二个名叫天宝印,其原理类似禅宗的冥想,让魂魄脱离肉胎,盘旋在头顶。 这样一来,没了肉胎的桎梏,就能360度无死角地观看四周。 据说人死后,魂魄的视角就是这样的。 问题是,对于活人来说,将魂魄暴露在外,本身就是件极其凶险的事,特别是我这样没太多道行的人。 这样做,很容易为自己引来高维的死物,就好比暴露出水面的蜉蝣,被大鱼一口吞掉的道理一样。 太危险,也被我否决了。 这样一来,适合我的术,只剩最后一种了。 千尸眼。 千尸眼的原理,是通过消耗阴气,来获取视力。 这个阴气的来源,可以是外物,也可以是自身。 只要阴气存在,就能一直保持视力。 这对于刚从阴间归来的我而言,正求之不得! 此时,我全身的阴气,浓到快要外泄了!正愁没法排走呢! 二话不说,我立刻按照书中的手势,开始反复练习。 …… 关于手势,我多说几句。 我很小的时候,就喜欢研究各种手势。 后来,我曾看过动画片里,忍者结印的手势,看完只觉得哭笑不得。 实际上,动画里所呈现的结印,不过是对道家九字真言的拙劣模仿。 东晋大国手葛洪,所写的道家名著《抱朴子》中,曾记录了大量的禁术,古代道家认为,禁术可对抗鬼物。 禁术,需手势发动。 《抱朴子》有记载:“入山宜知六甲密咒,咒曰: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此为九字真言。” 道家手势千万:太上老君印,三清指,五雷指,降鬼扇印……这些结印和指诀,其实最早都来自九字真言。 后来有个叫安倍晴明的阴阳师,将九字真言,传到了东洋。 关于安倍,还有个“一叶杀蝶”的传闻,就不展开说了。 再后来,到了唐代,密宗进入国内,九字真言,也被密宗体系所运用。 密宗在发动密咒时,讲究咒语与手印同时发动。 但无论手势,手印,结印,指诀,它们统统都是向高维表达意愿的方式。 也是接收高维能量的通道。 我甚至喜欢看国外东西海岸,不同帮派的手势,抛开意义不谈,我很欣赏那种手指灵动的美感。 从小对手势的狂热,让我的手指远比常人灵活,再难的姿势,我只看一遍,就能学会。 就算欧阳劫的撒豆成兵,我也只学了一遍,就记住了。 饶是如此,我却用了足足七天,才学会了启动千尸眼的全部手势。 七天后,我站在一个破拖拉机上,睁开眼,看到清晨的第一缕光时,我无声地哭了很久。 从那天起我就知道,我这辈子,注定不会平凡。 第19章 大狐狸观想法 我终于看到了欧阳薇。 她本人,比我想象的更美。 美到甚至用惊鸿一词,都不足以形容了。 和别的姑娘最不同的是,欧阳薇22岁了,可身上还有着一种很迷人的少女感。 腰肢细若杨柳,一对天仙般的玉腿,更是格外吸晴。 难怪孟诗诗在她面前,会那般自卑,被怼的连嘴都还不了。 任何女人,在这样的女子面前,都会相形见秽吧? 我们彼此注视着对方,欧阳薇立刻察觉到了不对:“你能看见东西了?” 我点头:“暂时能。” 这个美丽的姑娘,是我的未来的妻子,她爹和我爷爷之间,有过命的交情,我百分之百信任她。 再说黑相术,牵扯到欧阳劫的生死,所以我并没有隐瞒什么,把我在阴间的全部遭遇,都告诉了欧阳薇。 听我讲述完,欧阳薇脸色刷地白了:“也就是说,我爹被留在了阴间?” “不行,我得去找他!” 事关父亲的生死,欧阳薇显得很焦急:“奶奶知道去阴间的法子吗?” 我摇头:“这世上,知道怎么去阴间,并且还能活着回来的,恐怕只有你爹,和马义两人。” “马义这个人,城府很深,他未必肯说。” “就算他说了,单凭咱俩,下去了也是自身难保,更别提救你爹了。” 欧阳薇洁白的香牙紧咬,半天说不出话。 我紧握着欧阳薇的玉手:“你爹,对我们李家有大恩,你就算不提这事,我也要救他的。” “妹子,你给我点时间,等我吃透了黑相术,横竖也要带你下去一趟。”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找到你爹,誓不罢休!” 欧阳薇目光有些奇异:“你不骗人?” 我认真地看着她:“我谁都骗,唯独不能骗你,我瞎的那段日子,只有你,死心塌地陪在我身边,护着我周全。” “我,怎敢辜负你?” 欧阳薇笑着问我:“你不怕我是鬼?” 我直言道:“你就算是阴女子,我也非把你娶了不可!” “谁让,我是你的阴汉子呢?” 我作势要扑过去,欧阳薇红着脸,咯咯笑着逃跑。 …… 知道我修习千尸眼,暂时恢复了视力,欧阳薇也是喜极而泣,紧紧抱着我,许久不肯松手。 这件事,我独独瞒着马义。 奶奶说,马义心里住着一只鬼。 我仔细观察着马义,奶奶说的没错,这个人身上,藏着一个很阴森的谜。 马义整天耷拉着眼皮,坐在屋里喝茶,抽烟,脸上始终带着一种我读不懂的遗憾。 他那昏黄的眸子里,透着淡淡的死气。 仿佛一个活了千年的老人,看尽了世间一切沧桑,任何东西,都无法再提起他丝毫兴趣了。 之前,马义曾亲口告诉我,阴间根本不存在。 他在撒谎! 他本人,明明出现在了阴间,而且和舅姥姥,阴女子同住一层楼。 他为什么骗我? 他出现在阴间的目的,又是什么? …… 晚上吃饭时,马义提议,让我们跟他一起去哈市居住,他在那边认识一个很厉害的老中医,可以给奶奶开副方子调养一下。 我寻思着,湘西的捕蛇人迟早还会找上门,去哈市暂避下风头也好。 我们第二天一早就动身,下午到达哈市,路上没什么事,我索性关了千尸眼,节省阴气。 马义多年前,在市郊购入一栋联排小别墅,这些年一直空置着,安排我们住了进去。 每个月他都请家政来打扫,小别墅倒保持的很干净,装修也很考究,唯一的缺点,就是家具少了些。 马义请来的老中医,很快就到了。 给我奶奶把完脉,老中医给开了副方子,还说我奶奶的气血太虚,最好能再找几株百年老参,给她吊吊命。 我直接把马义给的30万,全部交给欧阳薇,让她给奶奶买药。 安顿好奶奶,我对马义道:“马叔,这些日子多谢你的照顾,有什么要我做的,你只管开口。” 马义点着头:“我这边的事倒不急,三坡,你一定把奶奶照顾好,她毕竟是你最后的亲人了,其他,都是小事。” 我默不作声,眼眶突然有些湿。 接了几个电话,马义就急匆匆离开了。 揉了揉眼睛,我立刻闭目打坐,继续发掘黑相术的秘密。 黑相术的全部内容,已经完全融合在了我的记忆中,让我感到诡异的是,这个术,并非来自古人的传承。 相反,黑相术中的大部分内容,是用现代文描述的。 但饶是如此,却依旧看的我一头雾水,甚至比古文还隐晦难懂。 其中诸如“意识矩阵”,“群体潜意识投影”,“坍塌态”,“心理坟”,“心灵暗哨“等专业名词,更是让我摸不着头脑。 大概是机缘未到。 在巩固练习千尸眼的过程中,我又从黑相术里,找到另一个适合我的法门。 大狐狸观想法。 这个观想法很是玄妙,在和敌人斗法时,它能看清敌人术的破绽,从而提前发动策略,进行反击! 我没能理解这段话的含义。 什么叫“提前发动策略”? 身边也没个陪练的。 我只得先把大狐狸观想法的手势,和心法先牢记下来。 千尸眼和观想法,对阴气的消耗都极大,为了节省阴气,我大多数时间,依旧让自己处于失明状态。 除了研究黑相术,我还迷上了画画,那根从舅姥姥手里顺来的画笔,我简直爱不释手,用它来素描打发时间。 我回忆着,当时和阴女子斗法时,舅姥姥曾画出好多个香炉,跟真的一样,有点神笔马良的意思。 可它到了我手里,却不好使了,画出来的东西再好看,终究只是平面的死物。 倒是经过这段时间反复练习,我的绘画技艺有了质的提升。 这天夜里,我刚伺候完奶奶喝药,就听窗户外边,突然传来阵阴森的笑声。 “老东西,以为躲到哈市,我们就找不到你了吗?” 我头皮一跳,急忙启动千尸眼,朝窗外瞧去。 只见漆黑的院子里,歪歪斜斜,一动不动地站着个人。 光线太黑,看不清具体细节,只能瞧出那人个头不高,大概穿着件旧报纸糊的衣裳。 第20章 反击 “文斗是吧?” 史细妹环顾四周,看向客厅的壁炉。 此时已是12月的寒冬,马义的别墅暖气不怎么热,我怕奶奶着凉,就烧了木柴取暖。 该加柴了,壁炉里的火苗子暗了下来,红彤彤的木炭,忽明忽暗。 史细妹走到壁炉前,对我道:“我能从这炭火下面,摸一条蛇出来。” “而且是活的。” “你摸不了!”奶奶拖着虚弱的身子,站在楼上观战。 我当时,也感觉史细妹这牛比吹大发了,如果她只是在炭火下摸蛇,那可能是她提前藏进去的死蛇,这会早都烤的焦酥了。 可她却要摸活蛇出来,她怎么摸? 我望向炭火,这么高的温度,铁蛇在里面都要烧冒烟。 史细妹望向二楼,朝奶奶阴阴一笑,将纸袖子一把扯的稀碎,露出条灰白色,死尸般的手臂。 她手臂上密密麻麻,纹满了诡异的黑色符咒,跟一条条小蛇似的,可怖至极,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一股尸臭。 这些符咒,应该就是所谓的小咒尸功了。 史细妹弯腰,手直接伸进滚烫的炭火里,不停地摸着。 她另一只手也没闲着,不停快速捏着指诀,口中念着咒。 那画面,看的我头皮直跳,这已经不是科学和玄学能解释的了。 史细妹手被烫的直冒冒烟,可她脸上却瞧不出丝毫痛苦,反而洋溢着阴森的喜悦。 就在这时,我眼前突然一黑! 起初,我以为是阴气供不上来,导致千尸眼关闭了。 这关键时刻,你怎么敢掉链子呢? 这一瞎,我和奶奶就全完了! 还好,眼前的黑暗只是一刹那,就消失了。 下一秒,一段奇异的画面,立刻浮现在我脑海中。 我看到了一个男子,正盘腿坐在一个蒲团上,背景是一片漆黑的树林。 男子双手不断比划着各种手势。 他长发披肩,脸上蒙着层雾,瞧不清眼鼻,但从身形上看,顶多30出头。 男子比划的很慢,很仔细,仿佛现场教学似的,将每一个分解动作,以慢放的形式,完美呈现给我。 我满头满脸的冷汗,惊的合不拢嘴,很快就意识到,我已经进入了一种奇异的观想状态! 大狐狸观想法启动了! 它能看清敌人术的破绽,从而提前发动策略,进行反击! 以前我不懂,现在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观想中出现的男子,在教我怎么对付史细妹! 我仔细观看着,等那男子做完整整一套手势,观想悄然结束。 现实里,也只过去了一刹那,我再看史细妹,只见她从炭火里摸出某个物件,猛地一拽,甩到了地板上! 一条蛇! 活的! 那蛇有拇指粗细,通体布满黑色鳞片,在地上不停扭动着。 “怎么样?”史细妹一脸恶意地笑着,这妇女面相属实非人,一笑,脸上的伤疤挤成一团,狰狞无边。 见我和奶奶都不吱声,史细妹摇着头叹气:“以前常听人说,东北能人隐客,比比皆是,手段高深至极。” “现在看,也不过如此,终年苦寒之地,又能出啥子高人?” “就你们这一老一少,这点微末道行,也敢出来开堂口?” “今天,就让你们这些蛮荒边民,开开眼!” 史细妹边叹着气,手又伸进炭火里,一会功夫不到,又拽出了一条藏青色的活蛇。 我冷冷看着她:“敢不敢再试一次?” “小瞎子,我要让你输的心服口服!”史细妹轻哼着,手第三次伸进炭火里。 我立刻使用观想时学来的手势。 我从小学这些东西就快,双手远比常人灵活,那男子教的又细,哪有学不会的道理? 眨眼间,整套手势,被我干脆利索地施展出来。 再看史细妹,她在炭火里摸了会,很快拽出一个东西: “服不服?” 史细妹咧着嘴阴笑,下一秒,笑容却僵在了脸上。 她摸出来的,并不是蛇。 而是一只大癞蛤蟆。 活的! “见鬼了?”史细妹吓了一跳,急忙丢掉手里的蛤蟆,用旧报纸擦着手上的粘液。 那癞蛤蟆有拳头大小,满身的疙瘩和烂泡,趴在地上咕咕叫着。 我指着蛤蟆问史细妹:“像不像你?” 后退一步,史细妹一脸不详地死盯着我:“小瞎子,你怎么做到的?” 我当然不能告诉她。 刚才比划手势时,我双手藏在袖子里,这叫“藏技”,史细妹看不到我手的动作,自然也没法分辨我的术。 我做梦都没想到,千尸眼,配合大狐狸观想法使用,效果竟如此霸道! 楼上的奶奶也拍着手叫好。 我模仿史细妹刚才的语气,反嘲她道:“以前常听人说,湘西能人隐客比比皆是……” “就你这点微末道行,也敢学人来东北斗法?谁给你的勇气?” 史细妹很是忌惮地看着我,她显然是不服气,不信这个邪,一咬牙,手又在炭火里摸了一圈。 这次,被她摸出个骨灰盒。 方形,很旧,二手的。 这还不算诡异。 诡异的是,那骨灰盒上,居然贴着张史细妹的黑白遗相! “过头七啊?那祝你头七快乐。”我毫不客气地嘲讽着史细妹。 砰! 骨灰盒被摔在地上,当场粉碎! “小女娃,你快死啦!”奶奶在楼上桀桀地笑着。 史细妹双目瞳孔剧烈收缩,又后退了半步,咧着嘴冲我道: “好手段!佩服,佩服。” “能把幻术练到这程度,着实让人佩服,难怪,我那三个大弟子,让你吊死在树上,炼了师油。” 幻术? 那是什么? 我也没管那么多,冷声道:“文斗,你输了!” 史细妹点着头:“是啊,我输了。” “不过,我要是这么空手回去,可没法给当家的交待,所以呢,武斗也得来一次。” 也不等我答应,史细妹一挥手,一阵阴风袭来,场面上的蛇,蛤蟆等零碎物件,全被风卷着吹到门外,没了影子。 她盘腿坐在干净的地板上,冲我比划了个起手式。 这个起手式,有拼命的意思,也就是不死不休了。 第21章 蛇影 我不敢怠慢,也盘腿坐地,有千尸眼提供视力,又有大狐狸观想法现场教学,我心里有了底气,不再惧怕对方。 唯一担心的,就是这体内阴气,不知还能支撑多久? 一旦用尽,千尸眼关闭,那我就成了泥猴子过河,当场命丧黄泉了。 史细妹翻找着蛇皮口袋,从里面摸出一截蛇骨。 那蛇骨通体碧绿,关节用钢钉相连,有半米长,一看就是从有道行的大蛇身上,剔骨下来的。 客厅里顿时起了阴风,灯光忽明忽暗,我盯着那蛇骨,掌心满是冷汗,千尸眼的观想虽然霸道,但终究是被动防御。 可我除了欧阳劫的撒豆成兵,没学过别的术。 口袋里倒是有黄豆,但和画笔一样,撒豆成兵也是用来克制鬼物的,拿它对付活人,那就成喂人吃豆子的笑话了。 我脑海中闪过一个个念头,都被否决了。 史细妹阴着张老脸,将蛇骨放在地上,双手结印,口中念着密咒。 阴风,将她的头发吹的稀散,她不人不鬼地往那一坐,加上灯光效果,像极了被鬼附身的女精神病人。 “三坡,别怕,老仙儿最护短啦!它在天之灵,一定保着咱家小孩呢!” 奶奶在楼上给我打气,我还没来得及回话,只见史细妹冷哼一声,右手小指,在蛇骨上轻轻一点。 一道漆黑的蛇影,从蛇骨上蔓延出来,朝着我缓缓逼近。 我死死盯着那蛇影,全身顿时起了层鸡皮疙瘩!老天真瞧得起我,第一次斗法,就给我安排上了这般阴间的对手? 脑海中再次出现观想画面,还是那个男子,这次他倒没比划什么手势,而是拿着一根画笔,朝地面轻点了下。 懂了。 史细妹的术,的确很是邪门,那蛇骨明明是个死物件,可灯光照射出的影子,却是活的! 漆黑的蛇影扭动着身子,嘴里吐着信子,很快就爬到我面前。 刚想张嘴咬我,被我用画笔一点。 “嘶!” 一道焦烟冒出,伴随着蛇类的惨叫,响彻耳畔,蛇影像是咬到了一团火,痛苦地缩了回去。 史细妹轻咦了声,抬头瞧向我,眼神里满是惊疑和不解。 “白毛小瞎子,名堂还挺多的!” 史细妹连续轻弹蛇骨,刚缩回去的蛇影,再次朝我咬来,这次速度更急了! 我聚精会神地盯着地面,不敢有丝毫走神,冷汗顺着下巴淌个不停。 万一阴沟翻车,我和奶奶都将万劫不复,我哪敢托大? 蛇影一靠近,我就拿画笔扎它,不得不说,朱天师的画笔真的好用,对付这种虚幻的死物,再合适不过! 而且我发现,画笔似乎有吸收阴气的能力,那蛇影每次被我扎中,缩回去时,就会变得有些稀薄。 全靠史细妹不断结印,才维持着蛇影的稳定。 起初,我还能应付,过了没一会,史细妹结印速度明显变快了,这位消瘦而阴森的中年妇女,体内涌现出滔天的杀机,誓要置我于死地! 蛇影越来越快,每次被画笔逼退,又闪电般反咬回来。 我画笔渐渐跟不上速度,一个来不及,我小腿让蛇影咬了一口,顿时血流如注! 这时,脑海中又有了观想画面,我顾不上疼,细细看去。 那端坐在漆黑森林中的男子,丢掉画笔,双手握拳合十,大拇指互顶,同时无名指抵住手背的小指骨节。 男子比划出这个手势后,观想立刻消失。 几乎同时,我也朝着史细妹,施展出了同样的手势。 那一刻,连空气都静止了。 蛇影停在半路,一动不动,史细妹大急,用力敲击着蛇骨。 蛇骨活了。 半米长的碧绿蛇骨,突然毫无征兆地抬头,像一支出弓的箭,狠狠咬在了史细妹脖子上。 咬的极深。 那蛇牙何等锋利,史细妹的小咒尸功,哪挡的住? 寸许蛇牙,直入脖颈,史细妹疼的大声惨叫,一把扯断蛇骨,一片细密的血雾,从她伤口中喷出。 像极了落日的云彩。 “为什么?”史细妹握着伤口,恶狠狠地注视我:“这条银环蝮蛇,道行超过了五百年,我耗费三年才抓到它,又下了四十九道恶咒,才被我炼成了法器!” “你这是什么术?能让我的法器,反噬于我?” 史细妹一脸穷凶极恶,我却从她身上,察觉到一丝隐藏极深的杀机! “三坡,小心!”奶奶也看出不对,大声提醒我。 我抬头瞧去,一个近乎透明的铁环,正悬在我头顶,准备往我脖子上套。 这玩意,是湘西捕蛇人的家伙什,叫做捆蛇索。 也有叫追龙索,镇龙杆的。 它造型类似鱼竿,可以收缩,还能用钢丝连着脚趾发动。 顶部的铁环,专套蛇的七寸,锁紧后,断蛇头的同时,还能顺带剥掉蛇皮,是捕蛇人独门兵器。 史细妹很阴险,刚才她受伤狂怒,对我大声咒骂,分散我注意力的同时,又偷偷用脚趾启动捆蛇索,想趁我得意不备之时,取我的人头。 毕竟在她眼里,我再厉害,也只是个目不见物的瞎子。 偷袭个瞎子,毫无难度。 她属实想多了。 我脑袋只一歪,就躲开了铁环。 第22章 疲惫 史细妹一楞,神色更加怨毒了,她一把抄起捆蛇索,挥舞着铁环,连续朝我头上套着。 暗套都不成,更何况明套呢? 我很轻松地躲开,退到一旁。 斗法进行到此,已是尾声。 史细妹让蛇骨反噬,咬到了要害,此时软塌塌坐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我来到她面前,抄起蛇皮口袋,打开看了眼,差点呕了出来。 一袋子死蛇,外加几根婴儿手臂。 这些东西,是史细妹施展邪术的媒介。 我腿上的伤倒不严重,毕竟只是被影子咬的,口子不深,随便包扎下就没事了。 史细妹就不行了,她被蛇牙咬穿了大动脉,脖子已经软了下来。 将死的那一刻,她回光返照地清醒了片刻,怨毒无比的眸子,看了看我,又看向楼上的奶奶。 “一个老疯子,一个小瞎子……哈哈!你们跑不掉的,我儿子,炼出了蛇相,他会找到你们!” “快了,我儿子就快来了,他必灭你们李家满门!” 我冷冷地注视她,蹲下,从口袋里抓出一大把黄豆,塞进史细妹嘴里。 死死捂住。 史细妹让黄豆卡的呼吸不过来了,带着浓烈的怨恨和不甘,去了阴间。 我又踢了她几脚,确认史细妹死透了,这才总算是松了一大口气。 “三坡,接着!” 奶奶从楼上扔给我一个黑色小玻璃瓶:“趁她刚死,魂儿还没跑走,我教你一段密咒,你把她的魂儿勾了,装进瓶子里。” “以后,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我答应着,打开小瓶子,念了一遍奶奶传授的密咒。 只见一股淡淡的烟雾,从史细妹体内缓缓飘出,一股脑钻进了瓶子里。 我将小瓶子收好,上楼,扶奶奶进屋休息。 回到楼下,我抓着史细妹的双脚,试着往外拖,她尸身像一大坨铁疙瘩,我累的全身都散了架,根本拖不动。 思索片刻,我给马义打去电话: “马叔,我家进贼了。” 我家和捕蛇人之间的世仇,马义是知道的,我一开口,他立刻秒懂: “小事,你别管了,我马上安排。” 过了会,就来了四个穿黑衣,戴口罩的人,进来三两下,就把现场收拾干净了。 连蛇皮口袋,捆蛇索等一切物件,全部打包带走。 从始至终,这四人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等马义的人走了,我才终于回到卧室,脱掉外衣,里面的秋衣秋裤,被冷汗浸透了。 我索性脱光全身,钻进被窝,止不住的打摆子。 第一次杀人的滋味怎么样?我不知道,也没法描述。 只觉得疲惫,全身每个骨头都针扎的疼,可劫后余生的快感,又让我感到无比兴奋。 阴气到了这里,终于全部耗尽,千尸眼立刻关闭,我又成了瞎子。 躺在黑暗中,我回忆刚才斗法的画面,激动的久久不能平静。 千尸眼,大狐狸观想法。 我只从黑相术里,学会了两个法门,就让我的实力,有了如此恐怖的提升! 原来的我,虽说精通风水,命理,但也不过是纸上谈兵,对斗法,我一窍不通。 现在,连湘西刘家,排行第二的捕蛇人,文斗,武斗皆输给我,竟成了我的手下亡魂! 我直到此时,才真正懂得了黑相术的宝贵,也明白了爷爷当初的苦心。 只是,这两个法门,都需要消耗大量的阴气。 阴气,去哪找? 我太困了,经历一场惊心动魄的死斗,我意识渐渐模糊,半睡半醒间,我感到被窝里钻进两只滑溜溜的东西。 紧贴在我后背上。 耳边,传来女子娇滴滴的声音: “相公,睡了吗?” 第23章 回忆 我听出欧阳薇的声音,有些疲惫道:“我身上全是汗,脏。” 她反而贴的更紧了,小鼻子在我的白发上细细地闻着,又悄声对我道:“你把脸转过来。” 我翻了个身,面朝着她,在无尽的黑暗中,我感到嘴唇处传来一阵湿软。 许久后回味,唇齿间,依旧是漫山遍野的花香。 “百年参不好找,市面上的,大多是假货。”欧阳薇一条腿搭在我身上:“要是我爹在,他一定能找到。” 听到这番话,我身上顿时一软一硬,软的是心,硬的是肌。 抓着欧阳薇的手,我轻声道:“这些天,真辛苦你了,为了我奶奶,让你到处跑。” “你和你爹,对李家的恩,我永远不会忘记。” 欧阳薇沉默片刻,道:“别急着谢,我也有个忙,需要你帮,但不是现在。” 说到这,她声音突然冷了下来:“到时候,你可别害怕啊。” 我说:“我这人没啥本事,唯独胆子大,就连当初我在阴间应劫,都是笑着应的。” “有些东西,比阴间更可怕。”欧阳薇用指尖划拉着我的胸口:“很多时候,真正的大恐怖,反而就在你身边。” 我心想这小姑娘,又搁这吓唬人呢,我就去咯吱她:“你想听大恐怖是吧?” “我跟你说件最恐怖的事。” 欧阳薇急忙扭着肩躲开。 我继续道:“小时候,我遇到个男的,长的很美,跟画中人似的,像极了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 “后来奶奶告诉我,也是我第一次知道……孩子,那叫镜子!” 欧阳薇听完,咯咯地笑着:“臭美吧你。” 玩闹了一会,我把之前和史细妹斗法的事,说给她听。 “干的漂亮!” 欧阳薇听完,也很高兴,脸趴在我胸膛上,沉吟道:“这个大狐狸观想法,很有意思啊。” “你说,那个坐在树林子里,教你手势的人,到底是谁?会是狐仙吗?” 我摇头不答。 佛教,道教,都有很多观想的记载。 有高僧临终前,观想佛陀莲花,灵魂瞬间超脱六道,往生极乐净土,留在人间的肉身成圣,百年不死不灭,散发着淡淡金光。 道家有十二重楼观想法,据说张道陵的弟子张九难,有次在龙虎山修行时,走火入魔,危急时刻,张九难观想太极图化解了心魔,还洞悉了阴阳,生死的奥秘,成就飞升大道。 葬南密宗的观想法,则阴森,诡异的多。 我也很想知道,那个坐在漆黑树林里,教我手势的男子,到底是谁? 他和黑相术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关联。 听说我为阴气犯愁,欧阳薇笑着道:“这个简单,我身上有的是阴气,你想要,随时从我这取。” 对啊,我咋把这茬忘了? 奶奶曾说过,欧阳薇身上的阴气,比鬼都重。 我连忙问她:“怎么取?身体接触吗?” “只是身体接触的话,恐怕还不够。” 欧阳薇坏坏地在我耳边吹气:“充电器知道吧?插进去,才能有电哦。” “而且还不能拔的太早。” 这车开的太过突然,我有点没坐稳。 跟我玩野的是吧?难道我还怕你不成? 那就来呗! 我脑子一热,伸手就去拿她,欧阳薇咯咯笑着,想起身闪躲,纤细的双臂被我轻轻一握,就反扭到了背后。 这年轻小姑娘吧,我有时候是真搞不太懂,刚才还开着车,让我制住后,她反而又害怕了。 “我,我逗你玩呢,快放开我!” “只要我在你身边,阴气就能传给你,不用充电,真的不用!” 我见欧阳薇吓的直哆嗦,都快哭鼻子了,我心里不忍,还是放开了她。 玩闹了一阵,我们说着话,很快就睡着了。 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果然,只要待在欧阳薇身边,一晚上时间,我身上的阴气就满了。 我洗过澡,穿好衣服下楼,奶奶,马义和欧阳薇三人,正在客厅说话。 虽说没买到百年老参,但欧阳薇这些天忙碌,总算也收来了些上年头的大参,再加上老中医开的方子调养,奶奶脸上的气色,总算是好了起来。 人也精神了不少。 “三坡。”马义给我倒了杯茶:“那天你和史细妹斗法的事,白大姐都告诉我了。” “你做的很不错!以前我还担心,斗法是你的弱项,现在看,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来哈市这段时间,你一定是遇到了大造化,大机缘,可喜可贺啊。” 我客套了几句,马义对我有大恩,我该好好报答人家,但他毕竟是外人,总不能啥都说给外人听。 边喝着茶,马义边问我奶奶:“我没去过湘西,对那边的情况也不了解。” “白大姐,你和湘西刘家,是怎么结上梁子的?” 这也是我一直想知道的,湘西和东北,隔着十万八千里,刘家为了除掉我奶奶,这已经是第二次派人来了。 奶奶抽着烟锅子,脸色阴森起来:“这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当时啊,有对小夫妻找我看事,说他们家小孩丢了,让我帮着找找。” “我管他们要来小孩的姓名和八字,准备让我家老仙捆窍。” 捆窍,就是请老仙上身的意思。 东北这边的出马仙,捆窍一般分三种:捆死窍,捆半窍,和捆活窍。 我奶奶是捆活窍的,这种情况,她能感觉到老仙上身,但不会有半点不适,这期间她整个人的意识,是完全清醒的,也能正常说话。 前两种就不行了,特别是第一种,捆死窍的,仙家附体后,弟马会发羊癫疯,说胡话,这种情况,仙家和弟马都很痛苦。 说我家老仙上身后,看了小孩的八字,告诉奶奶,这孩子啊,已经被人拐到了湖州。 奶奶就说给他俩听,那小夫妻听完,更难受了,哭着跪下求我奶奶,请她出马去趟湖州,把孩子找回来。 我奶奶起初不肯答应,见那对夫妻神色凄惨,就动了恻隐之心,答应了下来。 这其中的种种凶险和艰辛,略过不谈,最后在老仙指引下,奶奶一行人,追到湖州湘西,在永顺附近的大山里,找到了孩子。 那孩子被一个姓刘的捕蛇家族扣着。 扣着干啥? 养蛇。 欧阳薇听到这,连忙问道:“奶奶,什么是养蛇?” 第24章 养蛇 奶奶嘬着烟嘴道:“是一种极损阴德的邪术!” 本来啊,这捕蛇人抓蛇,是天经地义的。 捕蛇人常年出没于大山深处,花数个月,甚至数年跟踪,捕杀作妖的大蛇,这原本是件为民除害的好事。 但刘家不光抓蛇,还抓孩子。 抓来孩子,关进漆黑的地窖里,再往里面投入大量的毒蛇,老鼠之类的玩意,让孩子和蛇鼠作伴。 刘家每天,只给孩子投喂两次生的蛇肉吃。 这种地窖,终年不见天日,阴冷,潮湿,小孩子被关进去,等于坠入了无边地狱。 刚开始,这些毒蛇有老鼠吃,还不会伤着孩子,但很快,老鼠吃完了,它们就该咬孩子了。 起初投进去的蛇,毒性比较弱,等孩子适应后,再慢慢加大毒性。 这个折磨孩子的过程,就叫养蛇。 刘家试图以类似养蛊的方式,让孩子跟毒蛇在地窖里搏杀,进而模仿出蛇的生性。 若是这孩子能撑过十年,就有机会炼出“蛇相”。 听到这,在场众人全体沉默,就连老成的马义,此时脸色也难看至极。 “白大姐,这蛇相,又是个什么玩意?”马义问。 奶奶叹着气说,蛇相,并不是形容一个人长的像蛇,而是这个人,它本身,就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在漫长,残酷而黑暗的折磨中,它的人性,被彻底消磨殆尽,只剩下极度扭曲的怨毒,阴损,和对世界深深的恶意。 蛇相者的内心,宛如厉鬼,也只有炼出蛇相的孩子,才有资格学习刘家从古代传承下来的,最顶尖的邪术。 其实湘西的捕蛇人,和东北供奉蛇仙的女弟马,都擅长控蛇。 但两者一邪一正,仙家追求的行善积德,通过替人看事,来获得善果,最终成就大道。 捕蛇人正好相反,奶奶说,以前这帮人还算好的,附近村民被蛇咬了,他们还会前来医治,现在味道就变了。 现在的捕蛇人,一心追求所谓的蛇相,特别是刘家这一窝子,个个心如蛇蝎,和人贩子勾结,视人命如草芥。 当时,奶奶领着小两口,一路跋山涉水找到刘家,问他们要孩子。 一个干瘪老头走出来,嘻嘻贱笑:“真对不住啊,你们要找的孩子,没扛住修行,被毒蛇活活咬死啦!” 奶奶说,那老头的笑,她一辈子都忘不掉,那是一种将人世间所有的恶,相加再乘以十,都远远达不到的程度。 宛如十八层地狱里,恶鬼的笑。 那老头把孩子的尸体拖出来后,边笑,边贱兮兮地问那夫妻:“这孩子又笨,又不禁折腾,你家还有小孩吗?送来呀,送来呀!嘻嘻!” 那孩子已经被折磨的面目全非了,脸上被蛇咬的千疮百孔,跟蜂巢似的。 看到孩子时,夫妻俩当场就崩溃了,蹲下来嚎啕大哭。 奶奶也是后来才知道,他们家这小孩很好,很懂事,成绩一直是年级第一。 这对夫妻,也只是底层打工人,摆摊卖烤肠,烤冷面为生,供孩子上学,极不容易,此时当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人间地狱,也莫过于此了。 马义听到这,也是气的咬牙切齿:“那老头死了吧?” “我要能让他活着,我就不姓白了!”奶奶一脸狠厉:“当时,老仙就放话了,这个寨子里,但凡姓刘的,一个不留!” “格杀勿论!” 我听的心脏狂跳,那一定是场阴森的死斗,那一年,奶奶还年轻,老仙道行也正值巅峰。 斗法的具体细节,奶奶没说,但我能想象到,当时场面的恐怖和凄杀! 至此,我奶奶和湘西刘家,就结下不共戴天的梁子,这些年明争暗斗,一直没停过。 甚至后来,我家老仙的陨落,也跟刘家有关。 老仙看到,刘家最近,出了个蛇相!那是个中年男人,隔着太远,老仙看不清他的眼鼻,但这人道行极深,远不是老仙能对付的。 我寻思着,这男的应该就是史细妹的儿子。 之前我说过,修出灵性的大蛇,要蜕九次皮,才有化蛟的资格,我家老仙只蜕了七次,但眼下形势危急,那蛇相随时可能找上门来。 老仙一咬牙,决定冒险,提前化蛟! 看到这,有人可能会说,老仙的做法太过激进,但你要知道,动物可不比人,这人生下来,就比动物硬生生多了五百年道行! 这也是为什么,仙家要借助人的肉身来修行。 六道中有三善道,分别是阿修罗道,人道和天神道,我们所生活的人道啊,在三善道中排行第二,是距离天神道最近的。 所以仙家借弟马的身子修行,所带来的好处,自然也是极大的。 但仙家终究是动物,本就是逆天而行,修行路上的每一步,都是刀山火海,这就导致了很多仙家,天生性格就喜怒无常,桀骜不驯。 老仙去化蛟,奶奶也没劝它,因为只有化蛟了,老仙才能斗过蛇相。 按老仙的话讲,只要成了蛟龙,它能把那蛇相,当成煮脱骨的鸡腿,一口生吞了! 再从牙缝里剔出肉渣来! 在林吉,长白山顶,有一片大湖,叫天池。 这天池的水,是瓦蓝色的,跟海似的,周围景色优美,人迹罕至。 老仙就是去天池化的蛟,可惜,老天终究还是没放过它,化蛟失败后,老仙就此陨落天池湖底,成了一具冰冷的蛇骨。 奶奶也因此散了功。 我听奶奶讲述到这,总算明白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心中对湘西刘家的恨,也达到了顶点。 史细妹斗法败给我,让我用一把黄豆憋死,接下来,她儿子来寻仇,是迟早的。 欧阳薇拉着奶奶的手:“奶奶你别怕,蛇相敢来,我剥了他的人皮,给您缝件片袄子穿!” 说这句话时,欧阳薇的脸色很白。 马义眉头紧皱:“小姑娘可不敢托大!蛇相非同小可,可没那么好对付!” 他来回踱步:“我最近啊,被几件阴案缠着,属实脱不开身,这样吧白大姐,我派四个弟子来保护你。” 奶奶摆手:“不用!我有个出生入死的老妹妹,拜的是烟魂的堂口!” “她今晚就到,有她在,我倒要瞧瞧,那蛇相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第25章 老姨 东北五大仙家,狐黄白柳灰。 这是人们所熟知的五大堂口。 但除此之外,东北这边,还有不少比较冷僻的堂口。 其中,拜厉鬼的堂口,无疑是最诡异,阴森,也是最凶的。 厉鬼,分两种,男鬼叫清风,女鬼叫烟魂。 烟魂又往往凶过清风。 我奶奶的那个老妹妹,拜的就是烟魂的堂口,也就是说,她家老仙,是一位横死的女鬼。 东北这边,无论各路堂口的弟马,还是保家仙,都不愿意得罪拜烟魂的弟马。 因为实在太凶,是真的得罪不起。 我这人胆子向来大,但这个胆大,指的是我不怕事,我不惹事,但真遇上了事,那就来!干巴巴的老爷们,大不了就是个死。 可这并不代表我不怕鬼。 我怕鬼,怕的要命! 和在坐的各位一样,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亲眼见到过鬼。 除了梦里去阴间那次。 再说那阴女子,好像也不是特别可怕。 鬼,只出现在周围人的嘴里,小说和电影里,而且我所说的鬼,可能和常人理解的不同。 那种所谓天生阴阳眼看到的,不具备形态,只是一团污秽的玩意,并不叫鬼,它们充其量,只是人死后,留下的怨念罢了。 真正的鬼,和修成人形的仙家类似,已经具备了实体。 这种才是真正的鬼,但凡被它们盯上,必死,绝无生还的可能。 奶奶所说的烟魂弟马,拜的就是这种女鬼。 听奶奶说完,马义还是不太放心:“多点人,多个保障,我那四个弟子,虽然没什么本事,却也跟了我十几年了,别的没有,唯独胆子大,不怕死。” 奶奶点着头,眸子上下打量着马义,突然阴嗖嗖来了句:“马师傅,你平白无故,对老李家这么大的恩,这要我怎么报答,才好呢?” 这话表面看,没啥毛病,但语调的确是阴损了些,带着点威胁和警告的含义。 马义楞了楞,干笑道:“我欣赏的是李三坡的才华,敬仰的是白大姐的为人,说报答,那就见外了。” 马义给奶奶弄的有点下不来台,又寒暄几句,找了个借口就先走了。 奶奶问起黑相术的事,我将千尸眼和大狐狸观想法,说给她听。 奶奶听完,神色阴晴不定:“这两个术,霸道归霸道,但弊端也很大。” “三坡,你是活人,长时间被阴气沾身,时间久了,容易出事!” 欧阳薇将剥好的桔子递给奶奶:“容易出啥事啊?” “容易引来不干净的东西!”奶奶厉声道。 我低头不语,我也知道,阴气对我气运不利,但眼下这情况,我没别的选择,阴气是砒霜,我也只能仰着脖子往肚里灌。 我不想到死那天,还瞎着,连最后看一眼这世界,都做不到。 奶奶也想不出太好的法子:“等晚上你老姨来了,让她给你再好好看看。” 东北这边,下午四点,天就已经黑了。 先来的,是马义的四个弟子,也就是之前帮我处理现场的四个黑衣人。 这四人各带了一顶帐篷,还有些户外炉具,无烟煤,被褥什么的,他们也不进屋,在院子东南西北四个角,各扎下帐篷,直接住在了里面。 我想了想,步行去小区外的烟酒店,买了八条华子,给他们一人发了两条。 这四人都不太爱说话,拿了烟,各自猫在帐篷里,闭目打坐。 欧阳薇下厨,做了一桌子饭菜,等到晚上七八点那会,烟魂堂口的女弟马,终于来了。 我不知道她具体叫啥名,所有人都喊她老姨,我也跟着喊。 老姨的年龄在50到70之间,不太好分辨,她中等个头,略有点胖,五官长的很不讨喜,有两个深深的大黑眼圈子。 老姨脸上有不少皱纹,却画的红红绿绿,涂着极鲜艳的大口红子,还梳两个小辫,这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既阴森,又有种重度精神分裂病人的危险感。 老姨是坐着三驴子来的,下来后,她指着司机鼻子道:“记住啊,今晚,必须火化!不然要出大事!” 司机吓的脸色煞白:“可,可我还没死啊?” 老姨头都不回,径直走进别墅,我和欧阳薇是小辈,连忙起身招呼她。 小时候老姨抱过我,跟我还算比较亲,一进屋就捏着我的脸:“这小伙,这小脸长的,越来越俊啦?” 我怕老姨,怕的要命,脸蛋被捏的生疼,我也不敢说啥。 捏完我,她又看向一旁的欧阳薇,脸唰地阴了下来:“你这个小烟魂,水嫩水嫩的,居然还是阴阳双生?有点意思啊。” 欧阳薇也很害怕老姨,吓的直往我身后躲。 “她不是烟魂,你别吓着孩子啦!”奶奶有些不喜道。 老姨看向奶奶,咧嘴一笑:“姐,有日子没见了,你还好吧?” 她这一笑,那脸上的凶劲,带着排山倒海的阴损,给奶奶看的都有些渗:“啰啰嗦嗦的,就你话多,先吃饭!” 老姨舔着嘴唇,给奶奶递上去一只脏兮兮的何首乌:“这个是我在白头山挖来的,年份还不错,姐你拿着补身子。” 奶奶收下礼物,大伙入座,开吃,我给老姨倒了杯酒,她一饮而尽,对我奶奶道: “姐,我没什么道行,但谁要敢欺负你,我就算拼个魂飞魄散,也不能饶了他。” “我就住这了,我哪都不去,那个什么狗篮子蛇相,他但凡敢来,你看我不把他挫骨扬灰喽!” 奶奶吃了口菜:“翠儿,咱姐妹好久不见,你家那位大鬼仙,修到什么层次啦?” 老姨叼着块锅包肉:“层次没怎么动,但咱就是兵马多,堂口就是硬气,就是豪横,谁来都不好使!” 老姨和奶奶边吃菜,边说着话,这种层次的对话,我也插不上嘴。 给欧阳薇夹着菜,我摸着她的小脸:“你多吃,你都瘦了。” 然后我起身,把提前准备好的饭菜,给院子里那四人送去,他们也没跟我客气,接过来就吃。 等我回来的时候,只见老姨旁边,多了个空座位,一副空碗筷。 第26章 玉牌 起初,我以为还有客人要来。 只见老姨不停往空碟子里夹菜,然后点了根香,插上去。 我这才明白,她是在给她的老仙喂饭。 香一点上,屋里的温度,很快就冷了下来,头顶灯光受到未知磁场干扰,忽明忽暗地乱闪。 我和欧阳薇都挺害怕的,我壮着胆子,用千尸眼瞧向那空座位。 影影绰绰间,我好似看到穿黑衣服的女人,满头满脸的血,正坐在那吃着饭。 我再一揉眼睛,女人消失了。 再瞧那碟子里的饭菜,正肉眼可见地快速发黑,变质。 “小孩子别乱看!”老姨低头扒拉着米饭:“她跟你对上眼了,你命就没了,知道吗?” 我吓的后背发凉,连忙点头答应着。 我们边吃,边听两位长辈说话,她俩聊起那年,在湘西刘家寨子斗法的事,我这才知道,当年那场恶斗,老姨也在场。 她和我奶奶一道,杀的刘家人仰马翻,尸横遍野。 刘家寨子后来,竟成了当地著名的鬼寨。 奶奶饭量小,陪着老姨说了会话,就回屋休息了。 老姨点了根华子,眯着眼吞云吐雾:“三坡啊,你眼睛的事,我都知道了。” “你别怕,总有办法解决的,我认识一个瞎子,三十来岁,叫路土,人家养了三四个碟仙,让碟仙给他指路,他虽然瞎,眼神却比所有人都尖!” “780度全景的!透明底盘!” 我和欧阳薇都惊的合不拢嘴,这就是我为啥喜欢听老前辈唠嗑的原因。 此前,我从未听过,这世上有人敢养碟仙的。 那玩意,不比阴女子还凶的多? 还养了三四个? “老姨,这个路土,是个什么来路啊?也太可怕了吧!”欧阳薇吐着小舌头道。 老姨吐着烟圈:“只能说天外有天,吃我们这口饭的,永远都不敢说自己天下第一。” “因为你总有一天,会遇到比你更厉害的!” 用舌头舔灭烟头,老姨神色惊悚了起来:“那个叫路土的瞎子,道行当真是深不见底,不过呢,我能跟他说上话,要是哪天遇上了,我请他来给你看看眼睛。” 我们腾了个空房间出来,给老姨住,她带来了不少行李,进屋后,一件件往出拿。 香炉,香案,大大小小的骨灰罐……我在一旁,看老姨一件件往出拿,心里很是喜悦。 老姨把香堂搬我家来了!这样一来,奶奶的安全,再不用我担心了! 湘西蛇相再凶,也未必凶的过老姨,毕竟老姨供奉的是真正的厉鬼! 布置好了香堂,老姨又往墙上贴了副黑色的对联: 上联:“不惧人间亿万恶鬼” 下联:“只怕阴间空无一人” 横批:“在劫难逃!” 我和欧阳薇好奇地看着,贴完对联,老姨又拿出一副画像。 画里,是一条漆黑色的河,天地间的景物非常模糊,河边很远的位置,站着个黑衣女子,垂着长发,歪斜地伫立在那。 她与画的背景融为一体,需要很仔细才能瞧见。 贴上画像,摆好骨灰罐,香堂就算布置好了。 老姨招呼我进屋:“孩子,来给老仙上炷香,让老仙好好瞧瞧你!” 我走过去,跪在蒲团上,面对画像,恭恭敬敬地上香,磕头。 老姨看的满心欢喜,示意我起来,又让欧阳薇过来。 等欧阳薇也磕完头,上完香了,老姨走上前,翻开我眼皮子看了看,询问我跟史细妹斗法的过程。 老姨和奶奶是过命的交情,当了一辈子姐妹,我自然不必隐瞒什么,把那天斗法的全部画面,以及我运用黑相术,千尸眼,大狐狸观想法的经过,都告诉了她。 老姨听完,点着头:“这两种法门,有个最大的弊端,就是对阴气的消耗太大!” 她瞧向我身旁的欧阳薇:“光靠这水嫩的小烟魂来供给,是远远不够的。” 欧阳薇不乐意了:“奶奶都说了,我不是烟魂。” 老姨没搭理她,继续对我道:“刚才老仙给我递话了,老仙说,你这孩子懂事,看着顺眼,让我送你这个。” 说着,老姨从口袋里摸出个黑色的小玉牌。 我连声道谢,接过玉牌仔细打量,这玉牌和麻将牌差不多大小,薄,通体漆黑,摸着凉丝丝的,跟摸一块冰似的。 玉牌散发着女性身上,好闻的幽香。 见我把玉牌戴到脖子上,老姨点着头:“这是老仙当年在世时,贴身戴过的物件,你戴着它,下次和人斗法时,就不用再担心阴气掉链子了!” 目前,我视力的开启,完全依赖千尸眼,这玩意就跟手电筒的原理类似,断了阴气,就等于断了电,我就看不见了。 平时在家,断就断了,无所谓。 可万一在斗法进行到一半时断电,那后果,我是不敢想象的。 这块玉牌,简直是我梦寐以求的至宝! 欧阳薇也好奇地打量着那块玉牌。 见我满脸喜悦,老姨收起笑容道:“三坡,你别高兴的太早!” “你修炼的这个黑相术,是个啥来头?老姨不知道,它对你是造化,还是劫?现在也还不好说。” “但这玩意,太依赖阴气了,你一个活人,20多岁的小伙子,阳气正重的年纪,你身体里突然冲进来这么多阴气,是很不好的。” 老姨坐在床上抽烟:“寻常人沾染到阴气,会影响到气运,阳寿,这个我倒不担心,你好歹也算有那么一丁半点的道行,自有办法化解。” “我最担心的是,这阴气太多了,会引来不干净的东西,把你当成它们的同类……” 老姨说的已经很含蓄了,我精通风水,自然也知道阴气的弊端。 别的倒没啥,主要是有些喜食阴气的死物,这些游荡在人间的阴森玩意,是看不到活人的,只能看到阴气。 这也是为啥大多数死物,喜欢聚集在医院,坟地和凶宅等场所的原因。 因为这些地方阴气重。 而我身上的阴气,浓度如果超过了一个阈值,我在这些不干净东西的眼里,就成了黑夜中的灯塔,成了《三体》中暴露坐标的地球。 它们必会来找我。 第27章 走阴 我和老姨商量着阴气的事,老姨对此也没辙,叹着气道: “这阴气,你不用还不行,你这对眼睛,就指望着阴气来养呢,那能咋办?” 我想了想,突然问欧阳薇:“奶奶说,你身上的阴气比鬼都重,你就不怕引来不干净的东西?” 欧阳薇冲我皱着鼻子扮鬼脸:“它们怕我才对。” 我嘴唇立刻哆嗦了两下,要不是仗着一手通天的风水造诣,外加黑相术保护,我还真没胆子,将这小姑娘留在身边。 欧阳薇坐到老姨身边,给她捶着大腿,娇声道:“老姨,我能问你个事吗?” 老姨眯着眼抽烟:“你问。” “你知道怎么去阴间吗?” 老姨猛地睁眼,上下打量着欧阳薇:“你这小女娃,才多大?毛都没长几根,问这个干啥?” 欧阳薇脸微微一红,咬了咬嘴唇:“我爹被困在下面了,我要去救我爹!” 老姨满头雾水,不解地看向我。 我把之前在阴间的遭遇,从欧阳劫联合舅姥姥,恶斗阴女子,到我爷爷偷黑相术,包括逃命的过程,全说给她听。 老姨听完,开口道:“走阴吗?以前老仙带着我,可没少下去过,但阴间那地方啊,我每去一次,就要做好几年的噩梦。” “能别去,就别去了吧。” 东北这边,有极少数法力高深的弟马,会走阴。 走阴,也叫跳大神,一般都是弟马让老仙领着,下去帮着找过世的亲人,带几句话之类的。 两千年往后,跳大神就很少见了,大多数堂口,都没这资格,主要是道行达不到要求。 一些心术不正的仙家,明明自个没那能耐,下不去,却还故意装腔拿调,试图模仿死去亲人说话的声音,来骗香客的烟酒吃喝。 我那时梦到阴间,还能笑的出来,因为当时我是盲人,去了阴间,我能睁开眼了,自然是喜悦的。 现在有了千尸眼,我是真不想再下去了,那地方太压抑,太吓人了。 我问老姨,你去过阴间,那地方是啥样的?和我梦见的场景,是一样的吗? 欧阳薇对此也很好奇,注视着老姨。 老姨摇了摇头,脸色阴了下来:“那地方最大的特点,就是雾大!” “到处都雾蒙蒙的,还下着大雪,起初我以为那是雪,后来才知道,那是人间烧下来的纸灰!” “你说的马路,建筑物这些,我也看见过,但你说每个房间,每扇窗户里都有座坟?这个我就不确定了。” “因为雾太大,也不那么好分辨。” 大雾,纸灰,光是这两点就足以证明,我梦见的地方,的的确确是阴间。 此前我还有些怀疑,现在,终于可以肯定了。 见欧阳薇眼眶发红,老姨叹了口气:“姑娘,难得你有这份孝心,我倒是可以让老仙带你下去,不过呢,一次只能带一个人。” 欧阳薇身子一颤,刚要开口,老姨朝她摆了摆手:“我知道你想说啥,我和老仙心意相通,我自身就有道行,在下面出了事,我能应对。 “我应对不了的,老仙自会帮我。” “但你不行,知道吗?老仙不认识你,它只负责带你下去,路上出什么差池,老仙未必会管你。” 欧阳薇死咬着牙,神色很是激动:“我能自保,不用别人帮我!” 老姨摇头:“孩子,你心里在想啥,老姨都知道。” “当初三坡去了阴间,毫发无损地回来了,你就以为你也能啊?不是这么个事!” “三坡是做梦去的阴间,这叫应劫!他只是意识去了那,魂儿是留在阳间的。这种情况,他被阴兵发现的概率,就很小。” “你不行,你直接下去,就等于违背了规则,阴兵必来抓你!” 老姨越说越严厉:“阴兵你不怕,那阴将呢?黑白无常呢?你被他们扣下,你就再也回不来了!” 欧阳薇的胸脯急促起伏着,终于不吱声了。 我看她这样子,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毕竟欧阳劫是为了帮我爷爷,才落入了阴女子手里。 我想了想,说:“老姨,你能让老仙给打听下,欧阳叔现在是个啥处境吗?我们心里也好有个数。” 老姨很痛快地答应道:“好,你俩先出去,我不吭声,你们千万别进来!” 说着,她下床,盘坐在蒲团上,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我和欧阳薇站在门外观看,起初,没看出啥名堂,过了几分钟,画面突然阴森了起来。 只见一道漆黑色的影子,从老姨后背钻了出来。 那是个瘦弱的长发女子身影,和老姨微胖的身材相比,显得格格不入,那影子出现后,像是在被风吹,长发似水草般不停舞动着。 我看到这,还不算害怕,无意瞧了眼香堂上的画像,我这才惊悚地发现。 画上的黑衣女子,消失了! 欧阳薇也发现了,捂着小嘴指了指画像。 我们十指相扣站在门外,死死盯着老姨,又过去了几分钟,老姨猛地睁眼,嘴里吐出一小口黑血。 “好了。”她显得有些虚弱,站起身,往地上啐了一口。 我俩赶忙冲过来,给她又是倒水,又是递毛巾。 老姨喝完水,擦着嘴道:“那阴女子,是不是住在204室?” 我头皮一跳,阴女子的房号,我可连奶奶都没告诉。 老姨能说出来,就说明她刚才是真下去了! “你拿纸笔来。” 我将纸笔递给老姨,她当着我们的面就开始画。 不一会,画出一栋孤零零的高楼来: “是这栋楼吧?” 我一眼瞧过去,惊的双眼圆睁! 老姨画出来的楼,外形,结构,和我梦见的完全一模一样! 我和欧阳劫当时去的就是2楼。 203,舅姥姥家。 204,阴女子家。 207,马义。 “你爹没事。”老姨坐下,沙哑着嗓子对欧阳薇道:“阴女子没抓到他,让他给跑了。” 我和欧阳薇听了,都一脸喜色。 老姨一脸的狠厉:“老仙上去敲门,找她打听你爹,起初还聊好好的,谁知那阴森东西满腔的怨气,憋不住了,突然对老仙发难!” “刚才她俩在下面恶斗了一场!老仙受了点伤,但阴女子也没落着好!” 说着,老姨松开紧攥的拳头,只见她掌心里捏着一把乌黑细长的女人头发。 第28章 阴案 我们看的大气都不敢喘,没有亲眼目睹这场斗法,我只能脑补其中的恐怖画面。 “老仙伤的厉害吗?”我连忙问。 唰地一声,头发丝在老姨掌心化作黑灰,她将灰扔进垃圾桶,拍了拍手,道: “没啥大事,养两天就好了,不过那个阴女子,的确是很不好对付。” 老姨性子硬,嘴上不说,但我知道,她的老仙在阴女子面前,是没占上太多便宜的。 欧阳薇冲老姨道谢,老姨笑着说:“能从阴女子手里逃走,你爹也不是个寻常人,他在下面自有办法存活,还轮不到你来担心。” “好了!”老姨有些不耐烦地摆手:“两个小家伙,哪来的滚哪去,让老姨清净清净!” 我们恭敬地道过晚安,退了出来。 有老姨这样的高人坐镇,我感觉到无比踏实。 院子里,还有马义的四个弟子,连夜驻守。 我不用担心坏人上门,欧阳劫的安危也有了着落。 至少今晚,我和小姑娘都能睡个好觉了。 晚上睡觉时,黑色玉牌凉丝丝地贴在我胸膛上,我很快失去了意识,梦中,仿佛看见了一个黑衣女子,正背对着我梳头。 女子发如黑雪,身材无比婀娜多姿。 我甚至能在梦中,闻到她身上的迷人幽香。 和玉牌上的香味如出一辙。 …… 来哈市的这段日子,我依旧过着足不出户的半隐居生活。 我每天除了画画,剩下的时间全部用来打坐,试图挖掘黑相术的更多奥秘。 毫无进展。 黑相术犹如一片深不见底的海,我这只孤舟彻底迷失在了其中。 虽然搞清了一些词汇的含义,但一直没发掘出具体的术。 我对术,有发疯似的渴望。 黑相术的学习陷入停止后,我就时常找老姨请教,对斗法,也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 我在平淡的琐事中,等待着蛇相的到来,可他却始终躲在暗处,迟迟不肯现身。 我已经太久,没听到湘西刘家的消息了。 欧阳薇承担起一切家务,既负责买菜做饭,还给奶奶买药,煎药,每天起早贪黑,却从不抱怨什么。 老姨起初不怎么喜欢她,后来也忍不住感叹,说我有福,找了个好姑娘。 这天,马义上门做客,我们坐在院子里喝茶聊天,赏着雪景。 “马叔,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我随意问着。 “有件事,你得帮我。”马义脸色有些发阴,一段日子没见,他眼角的皱纹又多出了好几根。 我忙问他啥事。 马义说,他手头压了几件阴案,没法处理。 每一件,都能要了他的命! 阴案,就是那种诡异到完全没有头绪,无论用科学,还是玄学都解释不了的案子。 大多数阴案,前前后后,被很多同行接手过,有人看一眼,就知道处理不了,掉头就走。 有人明知凶险,为了钱,强出头,最终命丧其中。 久而久之,阴案就成了没人敢碰的炸弹。 马义手头的阴案不少,但其中一个,最让他头疼。 马义说,他从出道到现在,三十多年腥风血雨,从没见过这般阴森的案子。 甚至这案子的诡异程度,已经超越人类认知了。 马义压根就没想着接它,但这个案子的香客,是“戴帽子”的,而且职位很高,高到连马义都不敢得罪的地步。 香客指名道姓,非要马义处理。 “我去看过两次。”马义脸色难看至极:“对方很强势,给的价钱很高。” “只是这个香客吧,身份很特殊,我要是拒绝他了,以后,我也就没法在东三省混了。” “我这也是实在没法子,该找的朋友,我都找过了,统统不好使。” 马义满是期待地看着我:“三坡啊,我现在只能靠你了。” 我听完,很平静地对马义道:“马叔,我住的房子,是你的,花的钱,也是你的,你还派人来保护我们。” “我欠你太多了,再欠下去,我就还不起了。” “这个忙,我必须要给你帮到底。” “就怕我没那本事,到时候下不了台,让你面子上过不去。” 马义听完,脸色顿时一喜:“我现在也是骑虎难下,能找的人,我都找过了,你也别有压力,过去看看,不行我再想法子。” 我也不废话,立刻跟马义出发。 路上,马义跟我讲这件案子,那香客50来岁,有个八九十岁的老爹,那老头偏瘫,常年坐轮椅,大小便都要人伺候。 前不久,老头死了,死在了家里。 到这,阴森画面就来了。 说那老头死后,香客喊来人,要把尸体抬下楼,准备送去殡仪馆,去了四个彪形大汉,横竖,怎么抬,死活抬不动。 倒不是说那老头有多重,那是个干瘪的小老头,顶多九十斤到头了。 当时那老头脸朝枕头,趴在床上,早就死透了,可双手却死死地抓着床腿,任凭你怎么抬,他就是不撒手。 床腿子都让他抠出印子了! 当时看那画面,那香客心里也直犯怵,说爹啊,该走了,该上路了,你心里有啥未了的心愿,遗憾,回头你托梦给我,我来解决。 你留在这,也不是个法子,你孙子,孙女也都来啦,你何必吓着孩子呢? 反正说了很多好话,可那老头倔的很,就死抓着床腿子,不撒手。 大伙试了试了各种办法,统统不好使,后来香客一寻思,这不行,尸体抬不走,放屋里不得臭了么? 而且多不吉利啊。 干脆,连床一起往下抬! 这次,八个人一起上,谁知那床腿刚离地,老头竟自个跳下床,扑通跪倒在地,朝香客磕起头来! 我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老头已经死了?” “死了。” “一个死人,一具尸体,对着活人磕头?” “对。” 我倒吸了口凉气,头皮嗡嗡作响。 第29章 孝顺 马义说,那老头尸体当时闭着眼,跪在地上,朝他儿子砰砰猛磕头,头都给磕烂了! 这还不算啥,最诡异的是,磕头时,那老头嘴咧嘴,在笑! 这画面,谁能受的了?当时,直接给那香客吓过劲了,当场晕厥,躺地上口吐白沫。 “我x你吗!哎呀我x你吗!”在场那帮东北老爷们,也都吓的边骂脏话,边疯狂往外逃。 老娘们更是吓的像热锅上的蚂蚱,吓出鸡叫声。 “这尸体,你说还怎么搬?没法搬了!”马义神色不详道:“这会还在屋里躺着呢!” 看到这,有人会问,这香客不孝顺吧?之前老头在世时,他就对老头不好。 老头有怨气,死后诈尸,用这种方式吓他儿子,也就不难理解了。 “不。”马义摇头:“这个人吧,性格,人品各方面,我都瞧不太上,但有一点,不佩服还真不行。” “他对家里老人,是真的很孝顺,以前我经常去他家坐客,这个我最清楚。” 马义告诉我,那老头生前,对他那几个子女,都挺满意的,特别是他儿子,老头要啥,儿子给买啥,还专门给配了厨师,保姆,生活助理,医生团队。 你想到想不到的,人家都给配全乎了,老人享受的医疗条件,也都是最顶级的。 我听完,皱着眉问马义:“马叔,你经验肯定比我丰富,依你看,这是怎么回事?” 马义双手交叉,塞进袖口:“很多年前,我遇到过类似的案子,但跟这个不一样。” “当年长春有个案子,也是老人一过世,尸体就开始闹腾,但那是让不干净的东西附了体,我请高僧来做一场法事,超度它就完事了。” “这个不行,这老头啊,就是一具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尸体,你完全在他身上找不到任何不干净的气场,也就不存在所谓的附体。” “这样,也就排除了同行作案的可能。” 马义越说,脸色越难看,很快眉头就皱成团了。 车里一片死寂,只剩下发动机沉闷的声音。 马义突然问我:“眼睛好些了吧?” “勉强能看到点。”我轻声道。 我很喜欢马义这一点,有些事我不说,他也不会好奇地过问,这个人很有边界感,很尊重他人的秘密。 两个多小时后,车开进了小区。 小区很不起眼,大概是十来年前的房子,总共就四栋楼。 其实很多人有个误解,总想着有钱人必须住别墅。 实际上,大多数人,别墅是住不惯的。 我们进单元后,坐电梯来到六楼。 香客家是601,敲门进去后,我一瞧,好家伙! 外面看,破破烂烂一楼,里面却别有洞天,将近三百平的面积,全红木家具,老气中带着狂野的奢华。 我扫视着四周,这房子给我的感觉很好,风水运转的恰到好处,没什么明显的硬伤,显然是找高人调过的。 我和马义换了鞋,进到里屋。 客厅的长沙发上,披麻戴孝坐了20来号人,全部齐刷刷看向我和马义。 起初我以为这些人是亲戚,后来才知道,他们大部分,都只是香客的下属。 给这种人当下属,也够倒霉的。 阳台边上,站着个人,正边抽烟在打着电话:“姓孙的,我不管你那么多,那个闽南来的师傅,你必须给我安排上!现在就让他过来,花多少钱我都不在乎!” “我告诉你,我父亲的尸体,这会还搁屋里躺着呢,人你要是请不来,后果是什么,你自己想去吧。” 这人长的一脸威严,面相上看,应该是个既聪明精干,又雷厉风行的人。 他50来岁,穿了件薄薄的黑夹克,黑西裤黑皮鞋,举手投足间,间带着高人一等的味道,一看就知道,他就是马义的香客。 香客姓王,因为和谐的原因,暂且叫他王老板吧。 看到马义,王老板紧绷的脸略微舒展,挂了手机,大步上前,紧紧握住马义的手:“马师傅,你可算来了,我现在是火烧眉毛,等着你来救火啊!” “我父亲这个事,你今天必须给我解决了,再不能拖下去了!” 马义咳嗽着干笑:“你家这案子啊,确实很难办,我有这心,怕是也没这力。” “不过今天呢,我带来个很厉害的高人。” 马义将我介绍给王老板:“这位师傅,名叫李三坡。” 王老板上下打量着我,好像有点不高兴,勉强和我握了个手: “你带来的人,咋这么年轻啊?行不行啊?” 风水,看事这个圈子,非常讲究资历,任何香客,都只找最老的师傅看事,像小说里那种17,8岁,毛都没长的小孩子,就跑去给人看风水的,现实里绝不会存在的。 他但凡敢去,是一定会被人打断腿,扔出来的。 我没吭声,马义拍着胸口保证:“你别看李师傅年轻,人家出生玄学世家,少年成名,手段鬼神莫测,很是厉害。” “可惜了。”马义仰天长叹:“李师傅为了救人间苦难,泄露了太多天机……如今,已是盲人了。” 王老板听完,直愣愣看向我:“他真是盲人?我不信。” 说着,他一把摘掉我的墨镜。 我是闭着眼睛的,其实千尸眼只要启动,睁不睁眼,对我没太大区别。 我墨镜被摘掉后,客厅里二十多号人,全好奇地盯着我各种瞅,一个老人突然叫我: “小伙子?” 我立刻将耳朵对向老人。 “这小伙子,是货真价实的盲人。”老人指着我,非常笃定道。 第30章 体操 王老板还有点不相信:“你确定?” 那老人在王家辈分应该挺高,受到质疑,老人一下不高兴了:“你个小瘪犊子,我还能骗你不成?” “我跟你讲,当有人喊你时,普通人的反应,都是先用眼睛去瞟对方,盲人则不同,盲人是先将耳朵侧过来,对着声源去听。” “这个动作,是绝对模仿不来的,我以前的战友就是盲人,让炮把眼睛炸了,他就是这样的!” 老人说的有理有据,王老板听完,总算是相信了,对我的态度也好了很多:“原来李师傅真是盲人啊,失敬,勿怪勿怪!” 其实社会,就是这操性,甭管什么行业,见面第一眼,都是先看脸。 风水,通灵这个圈子,也要看脸,脸上的褶子越多,自然是越好的。 但王老板见我长得帅气好看,五官挂着仙气儿,银丝般的白发披肩,对我第一印象可能就好。 再加上我盲人的身份,更为我增加了不少神秘感。 这样一来,我年轻的缺点,也就被他忽略了。 同样年龄,换成个歪瓜裂枣,贼眉鼠眼的来,那绝对完犊子了,见面话都说不上,就得被被王老板轰走。 简单客套几句,王老板带我们来到里面卧室。 我戴回墨镜,进去一瞧,里面拉着窗帘,黑漆漆一片。 这房间的温度,明显比别的屋子要冷很多。 我走进去看,房间很空旷,一个写字台,墙上挂着全是黑白老照片,劳动勋章之类的。 墙角放着呼吸机,氧气瓶之类的零碎。 最里面靠墙的位置,摆着张单人床。 床上躺着个老头,中等个头,极瘦,脸上盖着块白布。 马义打开灯,我上前,掀掉白布,只见那老头闭着眼,双目深陷,一脸死气,和寻常尸体没太多区别。 两个腮帮子,也深深凹陷了下去。 老头脸上,手臂上起了不少尸斑,奇怪的是,我却没闻到什么尸臭,好像进行到尸斑这个阶段,腐烂就停止了似的。 “死几天了?”我问王老板。 “差不多一个礼拜了。”王老板走上前,脸色苍白而惊悚。 那不应该啊?这么久,按理说早该臭了。 我坐在床边,仔细打量那老头:“老爷子死前,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有。” 王老板抹了抹脸,道:“我父亲心脏一直不好,年初开始昏迷,就住进icu了,一直住到年底。” “大概一个多月前吧,省第一医院的专家组,开会讨论后,说这么住下去,纯粹是让老人受罪,建议让我父亲回家修养。” “我们就把他接回家了,刚开始那几天,我父亲还是处于深度昏迷状态,突然有一天,他好像是大限到了,还是回光返照什么的,一下就醒来了,猛地从床上坐起。” 王老板揉了揉眼睛:“当时看他醒来,我还挺高兴的,谁知,父亲醒来后,整个人很惊恐,一直嚷嚷着不想死。” 家人就都过来安慰他,可老头不停,说他昏迷这一年,梦见了一个很恐怖的地方,那地方太吓人,太阴森了,还说他马上就要去那了。 老头双手死死抓着床单,双眼睁的老大,脸上的肌肉被深深的恐惧扭曲了,嘴里一个劲喊着:“我不想去,我不想死!” 听到这,我几乎可以确定,老头梦见的地方,大概率是阴间。 我也梦见过那。 起初,王老板认为父亲在说胡话,也没太当回事。 直到走的那天,大早上,老头突然指着床对面的墙角,撕心裂肺地大喊: “你们看到没有?那站着个人!黑衣服,白裤子,舌头吐的老长!” “它冲我笑,它在冲我笑!” 听到这,我首先联想到的是黑白无常。 当时,王老板也这么以为,可他父亲却矢口否认,说那人绝对不是黑白无常。 黑白无常是好人,这个人坏,白无常从来不笑,这人笑的很阴,很卑鄙。 老头指着空无一人的墙角,又哭又喊,瞪大的双眼里,满是黑色的血丝。 家人不停劝他,安慰他,老头终于不叫唤了,躺下,可脸色依旧惊恐无边,嘴里不停念叨着: “笑什么?它笑什么?它要带我去哪?不对,它咋笑的那么坏啊?我不去,我怕!我不去,我不想死啊!” 就这样,一直折腾到上午,老头终于在巨大的惶恐,和精神折磨中,去世了。 死后,老头双眼圆睁,嘴巴张的老大,一张脸上,三个漆黑的大洞,那凄惨而恐怖的画面,把在场几个孩子都吓哭了。 我听王老板讲述完,表面不动声色,心里也开始犯怵了。 我摸了下老头的脸,冰冷无比,皮肤早已失去了活力,干枯的像层蜡皮。 马义说的没错,老头的魂儿,早就不在了,他现在只是一具空荡荡的尸体,在这具尸体上,不存在任何气场。 我回头,一脸古怪地瞧向马义。 我只精通风水和命理,可这个案子,已经是属于通灵,法事的范畴了。 马义明明知道,我不擅长通灵,他却硬请我来接这案子,他心里打的是啥算盘? 想看我出丑? 不至于,我和他没仇没怨,我出丑了,对他马义又没半点好处。 我在瞧马义时,马义也瞧着我,我在他脸上,解读不到任何情绪。 从某种程度讲,马义就跟床躺着的那具尸体一样,身子还在,魂儿却早已去了另一个世界。 “李师傅。”王老板小声对我道:“还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我冲他点头:“你说。” 接下来,王老板的一段讲述,听的我和马义,都吓坏了! 那天王老板喊人搬尸,老头死活不走,后来,竟闭着眼跳下床,冲王老板下跪磕头。 结果,恐怖的还在后面,磕头的事发生在上午,王老板受了刺激,当场晕厥,醒来后他想了想,就把家人都赶走了,自个留下,陪着老头说话。 “爹,你说你,跟我磕啥头啊?我……” 他正说着话呢,就看原本躺在床上的老头,身体突然毫无征兆地,做起了一系列诡异的动作。 “什么动作?”马义连忙问。 “我不好描述。”王老板额头开始冒汗:“有点类似,广播体操?” 第31章 背尸工 广播体操? 一具老人的尸体,闭着眼,大白天的,自个做起了广播体操? 这画面我光想想,心里都毛烘烘的,我假意起身,在屋里踱步,装出一副眉头紧锁的思考样子。 其实我想跑,要不是马义在,我欠着他人情,我可能真就找个借口上厕所,夺门逃跑了。 这钱,不是我能赚的。 可偏偏我又不能跑,丢马义的人,更丢自己的人。 以前我给人算命,看风水,我真觉得这些玩意没啥吓人的。 接触通灵后,我才算真正明白,和死亡对话,是件多么恐怖的事。 真就是手里没点硬本事,千万别装什么大尾巴狼,真出事了,轻则收不住场,惹人嘲笑,重则把小命搭进去。 “这些动作,我父亲每天都会做。”王老板朝绕着屋踱步的我道:“不定期,但最近两天的频率,高了不少。” 马义摸着下巴思索:“不如这样。” “请几位背尸工来,这些人是专门做这个的,很专业,没他们背不走的尸体……” “来硬的?”王老板眉头一挑,咬牙瞪着马义:“不行!绝对不行!” “我父亲这样,一定是有未了的心事,不查清楚,就强行带走火化,那我这个做儿子的,和畜生又有啥区别?” 本来,让下属披麻戴孝这件事,我挺讨厌王老板为人的。 现在看,是我片面了,至少在孝顺这块,老爷们没毛病。 马义还想开口说什么,就在这时,床上的老头,动了。 老头闭着眼,突然翻了个身,面朝着我们,开始蹬腿,双臂也跟着摆动。 可他的肌肉早就僵硬了,骨骼也支撑不了这些动作,关节发出一连串生锈的骨裂声。 这尸体一动,场面上的气氛瞬间恐怖了起来,我们三人都吓了一大跳,那老头一直保持这个动作,腿脚不停动着。 像是广播体操,又有点像在瞪自行车。 “爷爷动了,快看啊,爷爷动了!”门外一个小孩大喊着,王老板铁青着脸,大骂着把他赶走,反手关门。 我死死盯着那老头。 我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老头不停摆动着胳膊腿,到后来,嘴巴竟然也张开了,有点像是在喘气的意思。 “他在跑步。”我冷声道。 王老板有些迟疑:“那,他为啥跑步呢?” 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画面,一具老人的尸体,闭着眼,在床上不停做出跑步的动作,嘴巴还张的老大,那深陷的脸颊,那尸体的死相,真的很让人惊悚。 那些迷失在地狱道的死者,都没他这么吓人吧? 马义看的直摇头:“不管怎么样,先送殡仪馆再说,再这样拖下去,要出事!” 王老板犹豫着,问我:“李师傅,你的意思呢?” “先带走。”我指着门外:“你家大人孩子这么多,万一后面真诈尸了,伤到人咋办?” 低着头想了想,王老板一咬牙,终于点了头。 马义二话不说,立刻给背尸工打电话。 谁知对面听完地址,一声不吭,居然直接给挂了。 马义脸犯难色,不停划拉着通讯录:“你家这事闹的,确实影响很不好,现在我估计,全哈市的殡仪馆,都知道你家这件案子了,没一个敢接的。” 王老板急的团团转:“这怎么办?你们两个,到底行不行啊?快给我想办法!” 马义脸色很是尴尬,对方身份特殊,他得罪不起,只得求助地看向我。 我立刻给老姨打电话,听我简单说明完情况,老姨嘿嘿笑着:“小事,老姨给你喊个人来,分分钟解决。” 挂了电话,我们去客厅等了半个多小时,老姨喊的人来了。 这是个30出头的中年人,矮个,长的很壮实,留着浓密的胡渣子,脸上脏兮兮的,身上的衣服也满是油污,像是刚从焚尸炉里钻出来一般。 这人长的浓眉大眼,五官粗矿,剃了个狗啃似的光头。 王老板还想再复述一遍事情经过,可人家根本不听。 进屋看了眼尸体,背尸工二话不说,一把将老头扛在肩上,跟扛个枕头一样轻松。 这次,老头居然没反抗。 众人都惊讶地看着他,之前王家前后,不知请过多少人背尸工了,然后被老头反复拉扯,吓走过多少拨人了? 想不到,这么难背的尸体,老姨那边叫来个人,轻描淡写就搞定了。 背尸工扛着老头,径直走向电梯,王老板紧随其后:“慢点啊师傅,轻点……” 等电梯开门后,那背尸工转过身来,用很生硬的语气道:“二人一尸,方可乘坐电梯,这是我的规矩!多一人,少一人都不行。” “你们出来个人,陪我一块下去。” “我去吧。”王老板自告奋勇,谁知那背尸工瞧都不瞧他,冷冰冰的双眼扫视众人,指着我道: “你阴气重,就你了。” 我不好推脱,只得硬着头皮进了电梯。 进了电梯,我按下1楼,反手往背尸工兜里塞了两包华子:“兄弟,干你们这行的,胆子应该都挺大的吧?” 背尸工摇头:“胆子大没用。” 我问他为啥? 背尸工说:“干我们这行,胆子再大,吓死也是迟早的,只有不想活的,一心求死的人,才能当背尸工。” 他回头看了我眼:“因为你只有这样了,那些东西才肯放过你。” 他说的没错,一个一心求死的人,鬼见了,也得绕开,我细细打量那背尸工,心里很好奇。 这个人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光。 生活,已经彻底砸断了他的腰杆子,他内心对死的渴望,竟这般强烈。 也难怪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制住这老头。 我们说着话,电梯刚过四楼,突然咔嚓一声巨响,停在半空了。 “不好!”背尸人脸色大变:“要出事!” “它不敢拿我怎么样,你不行,你快往后退!” 电梯就这么窄一点地方,我能往哪退? “大哥,二人一尸,坐电梯不出事,这可是你说的。”我不停按着电梯开门键,无奈道:“你还专门选了个阴气最重的我,来陪你。” 那背尸人脸色煞白,满头满脸的冷汗:“二人一尸,是当年师父定的规矩,我十五岁开始背尸,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师父还说,让阴气重的人押尸,才不容易诈尸。” 老头躺在背尸人肩膀上,一动不动。 狭窄的电梯里,气氛诡异无比,我有些哭笑不得:“你刚才不还说,你一心求死,才当背尸人的么?” “这一出事,咋给你吓成这样了呢?” 那背尸人很是认真道:“师父说,背尸,背的是善果,要是因为我害死了你,善果就成恶果了。” “我是怕你出事。” 我没吭声,这位大哥有点意思,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 谁知下一秒,电梯灯竟直接灭了。 两人一尸,被困在了黑黜黜的电梯里。 这种情况,我起初是很害怕的,腿都在打摆子,尿都差点挤出几滴来。 但很快,我就想明白了。 这是命,我得认。 老头诈尸,谁都背他不下去,偏偏这位大哥一出面,就给背走了。 坐电梯时,大哥谁都不选,偏偏又只选了我。 电梯里一片死寂,在无边的黑暗中,诡异在反复拉扯着我的神经。 我离吓疯,只隔着一层粉色薄膜了。 第32章 下坠 电梯里一片死寂,鸦雀无声。 我正感叹着命运无常,黑暗中,一双手悄无声息地,按在了我肩膀上。 我吓的差点魂飞魄散,啊地大叫了声。 耳边立刻传来背尸工的声音:“别怕,是我。” “你没事吧?” 我可算松了一大口气:“哥,不带你这么吓人的。” 背尸工道:“我手机不亮光了,你试试你的。” 我赶紧拿出手机,按了按,也不亮。 这是,咋回事? 那背尸工沉默了好久,突然大喊一声:“糟了!” 我顿时大骇:“咋了?” “我早上出门时,水龙头好像忘关了!” 我那冷汗啊,就顺着后脖子往下猛淌,这人不是在吹牛,他是真的,一点都不带怕的。 被关在漆黑黑的电梯里,与尸共舞,他居然还想着家里? “你肩膀太死了,我给你揉揉。”尽管肩扛尸体,背尸工却仍能腾出双手,在我肩膀上轻轻捏着:“师父说,人一久坐,肩膀就容易死。” 你还别说,给他这么一捏,我肩膀传来一阵舒适,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过了一会,我就有些不自在了:“大哥,你揉肩膀归揉肩膀,你摸我脸干啥?” 背尸工一楞:“我没摸啊?我两只手,一直搭在你肩膀上呢。” 我嘶地倒吸了口寒气。 那么,现在摸我脸的那只手,是哪来的? 那个老头! 老头挂在背尸工宽厚的肩膀上,他那蜡烛一般枯老的手,冷的像冰块,在我脸上不停摸索着。 他想干啥? 我赶紧扭过头躲开,又惊恐又恶心,酝酿了一会,我冲上前猛踹电梯门:“来人啊!救命啊!” 我当时的情绪,已经有了崩溃的迹象,此时此刻的遭遇,简直比当初在阴间,还吓人的多! 踹了好几下,外面依旧没动静。 电梯里,又陷入了死寂。 到最后,连背尸工的呼吸声,居然也消失了。 “大哥?你人呢?你说句话啊?” 背尸工好像不在了。 我注视着前方无尽的黑暗,焦急地呼唤他。 我曾当过一段时间盲人,对黑暗的适应很强,同样的场合,换个人,就不是这画面了。 深吸一口气,我稳了稳情绪,朝背尸人的位置摸去。 什么都没有。 不光背尸工,就连那个老头的尸体,都消失不见了! 漆黑的电梯里,只剩我独自一人。 下一秒,我耳边轰地一声巨响,电梯开始快速下坠! 显示屏上的灯,终于亮了,数字在快速下降,负1,负2,负3,负4…… 这小区连地下室都没有,这些负层是哪来的? 我就去你妹的吧! 我惊悚地注视四周,头顶灯光不停乱闪,电梯墙壁上,原本的金属颜色在快速消失,褪去,铁锈和血污,爬满了四周墙壁。 一股刺鼻的纸灰味,涌入鼻尖。 下坠到负18层时,电梯猛地停下,伴随着一阵难听至极的金属摩擦声,大门缓缓打开。 电梯外边,是墨汁般的一片漆黑,至少零下30度的低温,冻的我直哆嗦。 这是?哪? 我按了几下电梯按钮,没反应,我背靠着电梯,惊疑地注视前方黑暗。 “有人吗?”我朝着黑暗喊了句,立刻返回一连串空灵的回音。 我不知道这是哪,自然不敢贸然行动,我蜷缩在电梯里,手颤抖地伸进口袋,摸出朱天师的画笔,和黑暗对峙着。 等了不知多久,黑暗中,传来一阵叹息。 “三坡啊。” 我听到那声音,惊的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那是我爷爷,李世龙的声音! “爷爷?”我死死盯着前方:“爷爷,你在哪?” 一只苍老的手,从无尽的黑暗中伸出:“我在这啊,三坡,你不该来这的,你这孩子,快过来,我带你离开这。” 我说:“爷爷,你离的太远了,你再过来点,我够不着你。” 爷爷的手又伸过来了些。 我瞅准位置,画笔狠狠扎在了他手上。 “你根本不是我爷爷,我爷爷早死了。”我收回画笔,冷笑:“哪来的孤魂野鬼?也敢跑来勾我的魂?” 那只手被画笔扎了通透,化作一团黑雾,消失在了风中。 接下来,我就失去了意识,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再次醒来时,我发现自己正躺在电梯里,周围亮堂堂的,围满了人。 背尸工和老头也躺在我身边,一动不动。 “李师傅?李师傅?”王老板用力摇晃着我:“快!叫医生!” “不用。” 我慢慢爬起来,擦着脸上的冷汗,马义搭了搭我的脉搏,确认没事后,又去掐那背尸工的人中。 掐了好半天,背尸工可算醒来了。 他迷茫地看向四周,似乎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众人把我俩扶进屋,休息了会,又喝了些水,总算缓过来了。 我问那背尸工,刚才好端端的,你咋突然消失了? 他想了想,对我道:“当时电梯里黑漆漆的,我正和你说着话,扛着的那具尸体,突然用手捂住了我的嘴。” “然后我就啥都不知道了,再醒来时,我俩都躺在了电梯里。” 我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王老板让背尸工,把他父亲扛回屋,然后又对我们道: “刚才你们进电梯后,没一会,电梯就卡在四楼,不动了,我们还纳闷呢,马义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 “等了大约五分多钟,电梯又回到6楼了,一开门,就看你俩晕倒在地上了。” 马义环顾四周,把我跟王老板叫到一旁:“不行,老爷子的怨念太重了,重到连楼都下不去!” “咱们得想别的法子。” 怨念,是一个模糊的统称,它可以是死者对人间的不舍,憎恨,懊悔,或者单纯只是弥留之际,对死亡产生的巨大恐惧。 怨念可以是恨,也可以是爱。 这玩意如果足够强烈,是可以杀人的。 马义分析,刚才我俩在电梯里,所遭遇的幻境,就是这老头的怨念太过浓烈,在狭小,封闭的空间内,侵蚀了我们的意识,所造成的。 我在地下18层所看到的黑暗空间,也是老头怨念弄出来的。 第33章 投影 就连黑暗中的那只手,也是老头怨念化出来的。 鬼知道他要带我去哪? 我多亏没跟着他走,否则,就算我身上有我家老仙的阴魂护体,怕是也回不来了。 王老板听完,低着头直叹气:“我父亲有怨念,他不肯下楼,怎么办?” 我想了想,说:“你先清场,立刻让不相关的人离开!” 王老板大声招呼众人:“这没你们事了,都回去吧,快走快走!” 那背尸工走过来,伸手管王老板要钱:“说好的五百,你还没给我呢。” 王老板是气不打一处来:“你特么还有脸要钱?你背下去了吗你?” 背尸工急的两眼通红,偏偏嘴又笨,半天想不出个词,坑坑巴巴地争辩着:“那?那怎么行?” 我连忙将背尸工拽到一旁,偷偷往他手里塞了三千。 他是老姨喊来的人,我哪能让人家空着手回去? 其实我这么做,并不是在打肿脸装大款,我也穷碎了的人,但这3000,我必须得花。 这个人可以当朋友,我有心结识他。 背尸工诧异地看了我很久,眼眶突然红了。 这人是个直性子,也不跟我墨迹,拿了钱,感激地对我道:“我叫杨业,你以后有事,随时叫我。” 包括背尸工杨业在内,顷刻间,客厅里众人哗啦啦全走了,只剩下我,马义和王老板三人。 “两位师傅。”王老板给我们倒茶,递烟,神色很是阴霾:“我相信,两位都是哈市最顶级的驱魔先生。” 我听的直皱眉,我一看风水的,被你这么叫,你干脆叫我驻马店驱魔师呗? 马义也没吭声,王老板继续道:“我也不废话了,我表个态吧。” “50万!我愿意出这个价钱,买我父亲入土为安!” 我刚想说话,王老板冲我嘘了下:“你先别急!我丑话说在前面,我这个人,这辈子最恨被人拒绝!” “今天这个事,我就全权交给两位师傅了,办好了,我当场给钱。” “办不好,你俩就去坐牢吧。” 是的,人家就是这么豪横,而且这还不是危言耸听,他还真就能让我们坐牢。 我摘掉墨镜,不停揉着眼睛,接下来,马义说了一番话,直接惊碎了我的下巴。 “五十不够。” “我要一百万。” 我和王老板都没想到,马义会突然狮子大开口。 王老板一怔,指着马义破口大骂:“你特么趁火打劫是吧?去你吗的!这点破事,用的着一百万?” “姓王的!醒醒吧!”马义怒目圆睁,口吐雷音:“你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吗?” “这位李师傅,还有刚才那个背尸工,他俩都是有道行的高人,要是换成别的来,刚才已经死在电梯里了!” “真要闹死人了,第一个坐牢的,就是你!” 马义这番话中气十足,震的头顶吊灯都在摆动。 王老板面如死灰,他一声不发地背身思考起来。 马义声音略微和缓:“为了救你爹,我们可是赌上了性命的!我们的命,难道还不值一百万吗?” 王老板一声不吭,权衡一番利弊后,终于还是点了头。 马义把我叫到里屋,小声问:“三坡,你有招吗?” 我有些哭笑不得:“马叔,你胆子也真够大的,你都不知道我有招没招,就敢先要人家一百万?” “那我这要是没招呢?” 马义笑着,悄声对我道:“这笔钱,就该着咱狠狠的赚!” “来之前我就算过,你肯定有招的。” 我看了他一眼,走进屋,我死死盯着床上老头,眼下第一步,是要搞清楚,这尸体为什么自个会动? 我一咬牙,对着床上老头比划出手势,用上了大狐狸观想法。 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招,这个要是再不好使,那就真没办法了。 眨眼间,我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个阴暗的小树林。 只是这一次,那个坐在蒲团上的男子,并没有出现在画面里。 他的位置,被一个干瘪的小老头所取代。 这老头,正是王老板他爹,画面里的老头,正在树林子里奔跑着,边跑,边不时回头,惊恐地往身后看。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追他似的。 老头脚下,延伸出一道漆黑的人影。 影子和老头本体,也做出同样的奔跑动作。 这似乎是句废话,但我却立刻看出了其中的玄机! 收回术,我立刻对王老板道:“这具尸体,是你父亲在阴间的投影!” 王老板不解地看着我:“投影?什么投影?” 这里面涉及到一个概念,叫“高维投影”,黑相术中有描述,说人死后去了阴间,在某些极特殊的情况下,他在阴间做出的动作,会和人间的尸体产生联动。 这是高维投影的一种表现形式,关于高维投影,还有更阴森的,后面再讲。 我很精简地解释给王老板听:“你父亲死后,魂魄去了阴间,他在下面奔跑,同时,他留在人间的尸身,也……” 王老板马上听懂了:“也在奔跑!” 我点着头:“对,尸体和魂魄,一个在阳间,一个在阴间,动作是同步的。” 这也就解释了,老头死后,尸体无缘无故,间歇性做出奔跑动作的原因。 马义听完,不动声色,偷偷冲我竖了个大拇指。 “可是?”王老板死死盯着床上的父亲:“那天他突然下跪,冲我磕头,这又该怎么解释呢?” “你可别告诉我,当时我父亲,正好也在下面冲人磕头吧?” 我不置可否:“这个不好说,我其实也挺纳闷的,正常的尸体,哪怕再大的怨念,也绝不会有类似这样的反应。” “你父亲的情况很特殊。”我犹豫片刻,斩钉截铁地对他道:“眼下,最好派个人下去看看,找到你父亲问问,自然就知道了。” 王老板额头青筋乱跳:“那派谁去呢?” 我直接看向马义,这位国字脸的风水大师,可是下阴间的老手了,我不知道阴间有没有开出租的,如果有,那出租司机怕是都没马义能认路。 见我们都盯着他,马义吓的急忙摆手:“不行不行,三坡你还记得吗?我早就说过,阴间根本就不存在。” “我是坚定的无神主义者,再说了,你看我这老胳膊老腿的,你就放过我吧。” 第34章 绳子 我大有深意地冲马义笑了笑,没有点破他,这会没功夫扯别的,先把老头的事解决再说。 我独自来到楼道,给老姨打电话。 听我汇报完情况,老姨嘴里吸溜着烟:“嗯?就这点破事,用得着我来吗?我还要看着我姐呢!” “孩子你别怕,你现在就下去,找到那老头就完事了。” 我说老姨,你就别玩我了,你那天还说,阴间太凶险,不是我们这些小孩能去的地方,我一个人孤立无援,下去万一碰上脏东西了,我可就回不来了! “傻孩子!”老姨嘿嘿笑着:“老姨给你的那块黑玉,你还戴着吧?” 我:“戴着呢啊,咋了?” 老姨:“那是老仙当年在世时,贴身戴过的玉,我一会跟老仙打声招呼,你这边一下去,老仙立刻就能寻着玉,找到你。” “你在下面,有老仙带路,你只负责跟着她走,路上遇到啥东西了,你一叫唤,老仙就把它们赶走啦!” 有老姨给的定心丸,我心里总算踏实了。 老姨跟我说着走阴的法门:“我教你怎么下去啊,你先找一段绳子,红色的……” 我凝神听着,全部记下。 咳嗽了声,老姨语气严厉起来:“有件事,你要知道。” “下去以后,甭管路上遇到谁,你都别怕,唯独有一种,骑高头大马的人,这种你一旦碰上了,立刻远远躲开!千万别让他看到你!” 我好奇地问老姨:“这个骑马的人,是谁啊?” 老姨沙哑着嗓子:“你别管,总之遇到了就赶紧回避,那东西阴邪到没边了,别说你了,连老仙看了都要跑!” “我知道了,老姨。”我答应着,挂了电话,回到里屋。 “你给我找段红色的绳子,不用太长,十米就行,但必须够结实!”我对王老板吩咐道:“再找个火盆子,一沓黄裱纸,另外,我还要你父亲的姓名,八字和遗相。” 王老板二话不说,立刻安排人去准备。 马义有些替我担心:“三坡,要实在没把握的话,你就别硬接了,咱不行再想别的法子。” 我冲马义点头:“放心,我有十足的把握。” 我缺钱,缺的要命! 之前马义给的30万,欧阳薇拿去给奶奶买老参,再加上我们一家子日常开销,花了至少有一半了。 现在又多了个老姨,老姨喜好抽烟喝酒,而且只抽好烟,喝好酒,这尊菩萨属实不好伺候。 偏偏这尊菩萨,我还必须要供着,湘西的蛇相,对我是个大隐患,我都巴不得再来她十个老姨呢! 外加马义那四个弟子的开销,也算到我头上了,总之,这钱每天流水地花,没有进账哪能行? 再说,我欠了马义太多,做这件案子,不光是钱,也是为了还他人情。 见我胸有成竹,马义也就没再说什么。 等到下午那会,王老板的下属,总算把我要的所有东西全部备齐了。 黑狗血可能不太好找,所以才耽误了这么久。 等下属走后,我关上卧室门,把浸过狗血的红绳子系在腰间,盘腿坐在地上,对马义跟王老板道: “我下去以后,你们不要放任何人进屋!” 他俩都点头答应,我又指着腰间的红绳子:“记住啊,无论如何,这根绳子,一定不能断!” “断了,我就回不来了!” 马义瞧向绳子,脸色一狠:“放心,有我在,谁也别想碰它!” “等一下。”王老板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皱着眉抽烟,突然问我: “这世上,真的有阴间吗?我和马师傅一样,都是无神论者,我以为人死了,就跟永远睡着了似的,什么都不存在了。” “阴曹地府也好,天堂地狱也罢,这些,都是宗教迷信吧?” 我指着床上的尸体:“现在,你总该信了吧?” 王老板愣了愣,整个人萎靡了下来:“那……那如果一个人,坏事做多了,死后,也会遭报应吗?” 我冲王老板阴阴地笑着:“这会才害怕?早干嘛去了?” 没再搭理姓王的,我冲马义点了点头,用力咬破指尖,挤出三滴血,滴在黑色玉牌上。 然后我将老头的姓名,八字都写在黄裱纸上,连遗相一块,都丢进火盆子里。 一把火点燃。 口中默念老姨传授的口诀,我右手抬起,比划出一个指诀,在眉心一点。 紧紧握住玉牌,我闭上双眼。 我不知怎么形容当时的感觉。 做过手术的人知道,前一秒,你还跟麻醉师有说有笑地聊着天,下一秒,你整个人就直接断片,啥都不知道了。 有人说,人死后的感觉,其实就被手术台上被麻醉的感觉一样,什么都不剩下了,只有永恒的虚无。 这和我当时的感觉类似。 在无尽的幽冥中,我不知沉睡了多久,睁开眼时,我发现自己正走在一条宽敞的马路上。 起初,头很疼,我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直接栽倒在地,趴在那大口干呕着。 呕出来的很多类似骨灰的东西。 头疼渐渐消失,我擦着嘴,惊恐无边地扫视四周。 路上没有车,没有行人,甚至连一片树叶子都没有。 我又一次来到了阴间,不同的是,上次我只是在做梦时,意识进入了阴间。 而且有欧阳劫全程保护,我当时的经历,就等于是在玩游戏,重新体验了一次爷爷走过的路。 剧本,也都是提前写好的。 看似凶险,实际上不过是风平浪静的阴间一日游。 这次不一样。 第35章 娶亲 这次,我是在清醒状态下,通过走阴的方式,让魂魄离体,成为“阴身”后,这才到了阴间。 我的阴身要是死在这里,那我在人间的存在,也就彻底被抹杀了。 我死死扫视着四周,手心满是冷汗。 真实的阴间,和我梦见的有很大出入。 首先是雾,更浓了,四周到处都是灰白色的雾,细碎的纸灰,犹如瓢泼大雪般,从天空倾泻而下。 阴风吹散了浓雾,我抬头瞧去,天空中狂暴的尸雨,依旧在继续着,这些来自各个时间线的尸体,其密集程度,丝毫不弱于纸灰雪。 他们在夜空中闪烁着阴光,快速下坠着,仿佛坍塌了的银河,坠入了凡间。 每天,人间都要死这么多人吗? 我收回目光,沿着马路前行,这地方真的冷极了,我右手死死握住画笔,左手藏在口袋里,攥着一大把黄豆。 这两件家伙什,是我在阴间行走的保证。 来到路边的一处建筑前,我透过窗户往里瞅。 和梦里的一样,一间屋,一座坟,每个建筑,每个房间里,都伫立着一座阴坟。 这些坟,一定代表着某种特殊的含义,其中可能隐藏着生与死之间大秘密! 我没时间细看,退回到马路上,我心怵地不停扫视四周,耳边总传来女人和孩子的哭声,可这方世界,早已经死透了,哭声是从哪来的? 雾太浓了,我总害怕雾里突然伸出一只手,一把将我拽走! 由于不认识路,再加上雾太大,我没敢到处乱跑,而是蹲在原地,边戒备着四周,边等着老仙来接我。 等了没一会,后方传来沙沙的脚步声。 我回头瞧去,一个黑袍女子,悄无声息地破开浓雾,宛如一副水墨画般,轻飘飘朝我走来。 老仙来了! 老姨曾警告过我,一旦跟老仙对上眼,我就会没命! 我心猛地一跳,赶紧低下头去,不再看她。 女子从我身边,擦肩而过,漫山遍野的青丝划着我的脸,一股黯然的幽香。 我始终低着头,不敢有丝毫不敬,这女子,是老姨供奉的大烟魂,比寻常厉鬼凶的多,她也是我在阴间的最大保障。 我寻思着,好歹跟人家打声招呼,叫老仙吧?又显得不够亲切。 “姐姐好。”这三个字说出来,我脸都臊的慌。 女子没理我,她轻飘飘来到前面,弯腰,捡起地上的红绳子,拉着我,缓缓前行。 我不具备爷爷和欧阳劫的道行,不能像他俩那样,在阴间肆意横行。 这根绳子,就成了我在浓雾中穿行的唯一保证。 绳子的一端,在老仙手里捏着,路上的阴兵,鬼物看到了她,就不敢来难为我。 绳子本身,又让黑狗血浸过,辟邪,这些阴森玩意想打绳子的主意,也得先掂量掂量狗血的反噬。 双重保障。 只要人间的红绳子不断,我这就不可能出事。 我要找的那老头,全名叫王宝玉,下来前,我在火盆里烧了他的遗相,姓名和八字,老仙这边已经收到了。 我不用问,全程由老仙带路,哪怕王宝玉躲到阴间最深处,都能给他挖出来! 我跟在老仙身后,不停走着,太冷了,我冻的直打喷嚏,一张嘴,纸灰就往嘴里钻。 这是一座空无一人的城市,到处都是崭新的,却又死气沉沉,透着说不出的阴森和诡谲。 天地间,宛如被核爆后的末世,甚至有种阴沉的克苏鲁感。 再正常,再阳光的人,来到这,内心也会被无尽的绝望所取代,让沉重的宿命感击溃。 路两旁,所有建筑都亮着灯,似乎在刻意向我展示着内部的阴坟。 和上次我看到的一样,每个房间内,既没有家具也没有装修摆设,除了坟,什么都没有。 我们在一条条街道上穿行,雾,突然更浓了,前方灰蒙蒙的,雾浓的像丝绸,竟好似有了实质,我像行走在幽冥海底。 前方,竟然连老仙的背影都看不到了。 只剩下一根红绳子,飘荡在浓雾中,轻轻拉扯着我。 此情此景,我忍不住开始审视内心,将来等我老了,我死后,魂魄会不会也降生到这里呢? 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这一生做过的恶,是否远远超越了善? 一想到这,我心里就涌现出深深的悲哀,你说,人这一辈子有啥意思呢?我明明就不想来,你们不经过我同意,非把我生下来。 生下来,你们又不养我,把我独自一人,丢弃在坟圈子里。 将来我老的那天,我不想走,可命运又不经过我同意,非要带我走。 这样一想,我就理解王宝玉死前的心态了。 我又寻思着,我们活在这社会,想心善,当老实人,那是完全不可能的,我真要那样了,我势必会被所有人,按在泥巴汤里死命地踩,一踩就是一辈子。 连路过的乞丐,怕是都要往我脸上吐口痰。 之前高富贵,王秃子和孟诗诗联合起来欺负我,不就是这么个理吗? 我跟他们没什么过节,他们跑来踩我,不就是因为瞎子比老实人还好欺负吗? 可我不想被人欺负,那我就不能老实,我要坏,坏到让所有人都怕我,可是死后,我又不得不来阴间受苦。 我只感叹人的命运,在六道面前,渺小的还不如一颗尘埃。 正胡思乱想呢,前方的浓雾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女子惨叫! “姐姐?”我担心老仙的安危,连忙摸着绳子往前靠。 穿过一片雾,我看到了一个极度恐怖的画面。 五个类似侏儒的阴森玩意,正将老仙团团包围,疯狂攻击着她。 这些侏儒还没半人高,脸上的皱纹却跟树皮似的,连绵起伏,眉眼间满是怨毒的喜悦。 它们身上的衣服,剪裁的极不合体,显的臃肿又丑陋,像是旧社会地主穿的。 每个侏儒脸上身上,都脏兮兮的满是坟土和血污, 再看侏儒们手里,都捏着阴森的兵器,有人腿骨,有湿漉漉的内脏,甚至有个侏儒手里,居然挥舞着一整张人皮! “嘻嘻嘻,哈哈……娶媳妇,添阴寿,媳妇死了烧棺褥!” 拿人皮的侏儒,疯笑着朝老仙扑去。 被老仙一把抓住,轻轻提前,仰头,一口吞下去,那侏儒当场毙命,大半个身子都被老仙吞没啦! 侏儒残骸种喷溅出的红雾,仿佛淋浴花洒似的,喷的老仙满头满脸都是。 这画面太过凄杀,剩下的侏儒当场全部吓傻,也终于意识到,面前这位清瘦的黑袍女子,并不是它们能招惹的。 侏儒们哭喊着,四散而逃,边逃,边继续唱着阴森的童谣: “烧棺褥,庆小祝,来年再娶血媳妇!” 老仙依次追上去,抓着脚脖子提起来,塞进嘴里就吞。 我无法详细描述那画面,就真的,太惨了!我耳边都是侏儒们的惨叫声,就跟进了生猪屠宰场似的。 一会功夫不到,所有侏儒全部命丧当场。 阴森兵器丢的满地都是。 第36章 幻疼 我强忍着干呕,观看完,腿就开始打摆子了,鬼物之间互相厮杀,伤害的场面,给我留下了很严重的心理阴影。 从这一刻起,我心里就有了个很明确的念想。 将来我死了,我是真的不想来阴间,一点都不想,等我回去了,一定要找一个让魂魄绕过阴间的法门。 老仙用长长的袖子擦着嘴,头都不回,拉着我继续前行。 我跟在她后面,小心避开地上的污秽残骸。 路边,居然还真的停着个纸轿子。 原来这些侏儒,真是来娶媳妇的,我无法想象,寻常女子降生阴间后,被它们抢走当新娘子,会是怎样的下场。 当然,男的被抓当新娘,也是很有可能的。 我们继续前行,我总担心着老姨说的高头大马,一直在仔细听,万幸这一路上,并没有听见任何马蹄声。 老仙似乎嗅到了什么,脚步突然加快。 我跟在后边,大步追赶,勉强能跟上她的速度。 周围影影绰绰地,都是雾,我们似乎冲进了一个看不见的人潮里,我耳边全是人们的哭喊声,说话声,小孩子的吵闹声。 跟进了火车站,或者医院大厅似的。 可我却一个人影子都瞧不见。 在虚无的人潮中穿行着,老仙突然手一伸,从浓雾中,拽过来一个老头。 这老头,正是我要找的王宝玉! 阴间的王宝玉,早就没了人间作妖时的豪横,此时的他,回归到了本来的样子。 一个被恐惧折磨的迟暮老人。 “王宝玉!”我指着他大声道:“你儿子出了大价钱,让我来寻你!” 那老头被老仙一把丢在地上,好不容易才爬起来,抬头,看了看老仙,又惊惧地注视着我: “我,我回不去了!”王宝玉眼泪刷刷地流着。 “你已经死了,还怎么回去?”我上前,厉声质问他:“你儿子让我来问问你,你到底想干啥?” “送你去殡仪馆,你为何不去?你已经是一具尸体了,还赖在家里不走,你还要害死多少人,才肯干休?” 我心里多少带着气,前前后后,我们被这老头折腾惨了,之前在电梯里,我还差点死在了他的怨念中。 老仙背对着我俩,站在那一动不动。 “我怕啊!我怕被火葬!”王宝玉失声大哭。 我听的一脸懵逼:“不是,你死都死了,如今魂儿都来阴间了,你再也回不去了!你知道吗? “什么火葬土葬的?还跟你还有关系吗?” 王宝玉哭的凄惨至极:“有关系!我下来后听很多人说,火葬的时候,死者是能感觉到疼痛的!” 我直接倒吸了口寒气。 王宝玉不停哭诉着,他说,人死了,被推进焚尸炉后,焚烧过程中,尸体所承受的一切疼痛,会传递到死者的魂魄上。 所以尽管死者魂魄降生阴间,却依旧能清晰感受到这种疼痛。 那简直是惨绝人寰,痛不欲生! 直到骨头都烧透了,砸成灰,疼痛都还没完,要持续好几天,才会慢慢消失。 王宝玉在阴间,见过太多被火化时,疼的撕心裂肺的死者,那画面太凄惨了,宛如地狱,说那些人躺在地上,不停地做出仰卧起坐的动作,哭喊声,惨叫声撕心裂肺! 我一下想起,以前跟一个火葬场的老师傅聊过这个话题,首先,焚尸炉是有观察口的,方便师傅随时观察焚烧的情况。 那师傅告诉我,几乎所有的尸体,在这个过程中,都会不停做出类似仰卧起坐的动作。 直到骨头都烧酥了,动作才会停止。 尸体在焚烧时,为什么会动?这方面的解释很多,生理学,空气学等等,大多都解释的很牵强。 直到今天,我才从王宝玉口中,得知了关于火化的阴森的真相。 听王宝玉说完,我整个人一下就不好了,这也太特么恐怖了吧?人这一辈子,受了这么多苦,死后,还要在焚尸炉里再遭一次罪? “那土葬就不疼了?”我急忙问老头。 “土葬也疼。”王宝玉擦着眼泪:“刚开始不疼,等后面尸体被虫子咬了,或者开始腐烂了,那疼的比火葬还厉害!” “想不疼,尸体必须要放置七天后,方可下葬,到那时,三魂六魄都彻底离体了,火葬也好,土葬也好,死者就再也感觉不到疼了。” “要实在着急,等不了七天的话,就必须请人做法事,将魂魄请出尸身,这样的也不疼。” 王宝玉活着的时候,是不知道这些东西的,这都是他死后,阴间的其他死者告诉他的。 我恍然大悟。 王宝玉说,他在人间的怨念,没别的,就是害怕他儿子不把尸身放够七天,就匆匆拉去火化了。 老头怕疼。 他的怨念太重了,重到尸身被影响,都不肯下楼了。 至于尸体做出的跑步动作,这其实也是怨念造成的,来阴间后,王宝玉一刻不停,始终跟着人潮在奔跑。 人死后来了阴间,喜欢抱团行动,最后形成一个个人潮,这些人潮,我是看不到的,刚才人潮迎面而来时,我只能听到死者们的说话声。 阴间不太平,路上的王宝玉,又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恐惧和怨念两种能量,都达到了极致,最终投影到了他在人间的尸体上。 我明白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就劝王宝玉道:“火化的事,你就再不用担心了,你尸体在家放了都快七天了,我回去跟你儿子说,等他送你去殡仪馆后,再多放两天。” 王宝玉可算是松了口气:“好,好,这我就放心了。” 原本事情进行到这,我也就该回去了,王宝玉却死死拉着我胳膊,不肯放我走: “小伙子,我求求你,你帮忙帮到底,带我去个地方,好不好?” “你要去哪?”我随口问道。 王宝玉提心吊胆地看着四周:“我欠了别人的阴债,我得去还。” 阴债? 我没听明白,问他什么是阴债? 王宝玉哆哆嗦嗦的,神智有些不清,半天解释不出来。 只一个劲地说他要去还阴债,而且也只有还完了阴债,他在人间的怨念,才能彻底消失。 我问老头:“你认识路吧?” “认识。”王宝玉跑到前面带路,我从小就对六道之类的东西很好奇,在我的询问下,老头把他在阴间的遭遇,说给我听。 王宝玉说,这人死了,来阴间的第一步,就是去还阴债。 阴兵遇到了还阴债的人,并不会上前阻拦。 但这并不代表,路上就是安全的。 死后的世界,潜藏着很多说不出的大恐怖。 各种各样,不人不鬼的阴森玩意,会在半道上捕杀这些新死的阴身。 对于它们来说,像王宝玉这样的新鲜阴身,绝对是无上的美味,吃了不但对阴寿是大补,还能提升它们的道行。 比如刚才我们遇见的那五个侏儒,就是阴森玩意的形态之一。 王宝玉下来后,不敢单独行动,所以加入了一支很庞大的人潮,人潮里这些死者,也都是刚来阴间不久,准备去还阴债的。 大伙的目的相同,于是就抱团取暖,路上互相照应着,最后形成了庞大的人潮。 第37章 糟粕 我边听王宝玉叙述,边脑补着画面,这有点像小时候看的动物世界,一支庞大的角马群,正在迁徙,零星的狮子和鬣狗,则在一旁不怀好意地跟随着。 王宝玉说,这一路上,前来捕杀他们的死物,一拨接着一拨,就没断过,有人惨叫着被从队伍里拖走,有人当场被啃的粉身碎骨。 正所谓黄泉白骨,尸横遍野。 王宝玉运气还不错,活到了现在,他们这样的阴身,若是被死物吞噬,那就真是死的不能再死了,也就别谈什么轮回转世了。 我听的头皮阵阵狂跳。 说到这,王宝玉突然问我:“你在路上,有没有遇到骑高头大马的人?” 我心里一惊,下来前,老姨专门提醒过我,遇到骑高头大马的人,必须立刻回避,否则一旦被发现,连老仙都救不了我。 我问王宝玉道:“那骑马的,又是个什么玩意?” 王宝玉脸色煞白:“我也不知道,但我刚才说的这些东西,统统都比不过骑马的!” “我在路上听人说,在黄泉边上,有一支队伍就遇到了骑马的,当时所有人,全不要命似的往黄泉里跳!哪怕毁掉转世投胎的机会,他们也不愿落入骑马的手里!” 太吓人了,我不想再往下听了,在阴间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精神层面的顶级折磨。 我咳嗽着吐掉嘴里的纸灰,问王宝玉:“所以等你还了阴债,就能去投胎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王宝玉神色凄惨,边走边擦着眼泪:“这个阴间啊,咋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呢?” “阎王爷呢?黑白无常呢?酆都鬼城呢?这些统统都不存在,你说奇不奇怪?” 这个其实不难解释,以前阎王爷那套,不过是照抄封建王朝官场制度来的,时过境迁,早就是腐朽的糟粕了。 我国几千年古代王朝,其实只做了两件事,一是造反当皇上,二是如何保皇位。 当了皇帝后,也只做两件事,一是向百姓收钱,二是防止百姓造反。 古代的百姓,几千年来其实也只做两件事,一是琢磨如何不被饿死,二是当饿死不可避免时,跳起来造反。 老姨曾说过,阴间和人间,互为投影,两者,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的。 人间在变,阴间自然也要跟着变,几千年前,儒家阴森,恶毒的那套东西,把人当奴隶,当畜生圈养的时代,也早该过去了。 王宝玉这个年代的老人,还是相信阴间的,到了他儿子,王老板这一代,反而就不信了。 现在的00后,就更不可能信这些了。 我们边走边说着话,王宝玉对他在人间诈尸的事,一概不知,听说他的尸体下不去楼,这会还躺在家里诈尸,王宝玉一脸愧疚。 我寻思着,王宝玉的情况,应该算很特殊的,他诈尸的原因,是来自对火化的恐惧,这种恐惧形成了浓烈的怨念,等于是让他的魂魄,和尸身之间有了关联。 那么,老头对着他儿子下跪磕头,又是怎么回事呢? 难道,他想管他儿子借阳寿? 我问老头,老头立刻摇头,说他不记得有这事。 东北这边,有很多关于借寿的传闻,黄皮子讨封是借寿。 死去的老头,老太太突然诈尸,跪在地上冲家人磕头,这也是在借寿。 说白了,就是不想死,幻想着从活人那借来点阳寿,他就能复活了。 这其实是尸体产生的自然反应,是灵魂对死亡的本能抗拒,其实人死了,就是死了,又怎能复活呢? 路上,我们遭遇了几拨阴兵,这些由尸衣拼凑出的虚无死物,大老远瞧见老仙,都很识趣地避开了。 好在剩下的路程中,我们并没有遇到骑高头大马的人。 雾,终于淡了,经过数个小时的艰难跋涉,我们顶着猛烈的阴风,最终来到一座高大的建筑物前。 我抬头一瞧,头顶像被泼了一盆子血,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这栋楼,化成灰我都认识!它,就是舅姥姥跟阴女子的家! 当初我和欧阳劫,来这里抢夺黑相术,我怎敢忘记? 我瞧向二楼一排排漆黑的窗户,心直接抖成了八瓣。 203,舅姥姥。 204,阴女子。 207,马义。 就连站在我一旁的老仙,感知到危险,此时也不禁后退了小半步! 这栋阴森的楼,已经成为了我心灵深处的梦魇,难道这里?就是王宝玉还阴债的地方? “你确定是这?” 我正要问王宝玉,低头一瞧,王宝玉不见了。 老头动作还够快的,我刚才抬头看二楼时,他就已经进了楼。 王宝玉进去没多久,楼道里就传来老头杀猪般的惨叫声:“啊……啊!师傅,快来救我啊!” “它缠着我不放!救我!” 我犹豫着,不太想进去,我害怕再遇上二楼那两个阴森玩意。 当初,我是以我爷爷李式龙的身份,抢走了阴女子的黑相术,又狠狠坑了舅姥姥一把。 那时的我,在她俩的视角中,是个阴森的老头子。 虽说这次,她俩未必就认的出我是谁,但我也没有必要为了个王宝玉,承受莫名其妙的风险。 我正准备回去,谁知这时,老仙轻轻拉了下我衣袖,指了指门口,意思是让我进去。 我没明白老仙的意思,王宝玉来这还阴债,人我已经送到了,剩下的,还有我什么事吗? 老仙没理我,一个人径直走进了楼里。 她是老姨供奉的大烟魂,她必不可能害我的,她让我进楼,一定是有原因的。 难道说?楼里还有大造化在等着我? 老仙能看到我看不到的因果,这些天,我可没少给她磕头烧香,她顺带着提携下我这小辈,倒也说的通。 我站在楼外,仔细听着王宝玉的惨叫,叫声是从一楼发出的,我只要不去二楼,问题应该不大。 权衡利弊,我一咬牙,也进了楼。 走进楼道,停尸房的刺鼻气味,从四面八方扑面而来,呛的我直咳嗽。 四周光线极其阴暗,脚下,墙上到处都是尘土,静悄悄的,我在黑暗中找寻,只听到一阵咯,咯的喉结蠕动声。 我寻着声瞧去,只见王宝玉,正站在一楼走廊的最深处。 老头背上,趴着个人。 第38章 阴债 隔着太远,我看不见那人具体相貌,那人骑在王宝玉后背,手臂和双腿死死钳住老头,手指还使劲在老头脸上乱抠。 王宝玉被那人缠的动弹不得,看上去痛苦极了,他双眼瞪的老大,挣扎着,颤抖着向我伸手求助。 有老仙在旁撑腰,我也没什么可害怕的,一小步,一小步试探着上前,来到近处时,我终于瞧清了王宝玉背上的东西。 那是个被毁容的,极度丑陋的男人,年龄不详,那张脸像是才从油锅里捞出来似的,皮肉被烫的全部外翻了,嘴唇,鼻子烫都没了,一张血污污的大嘴咧着,漆黑色的牙齿露在外面。 我倒没被他可怕的长相吓住,比他更吓人的阴森玩意,我也不是没见过。 这大概就是死物该有的样子吧。 男人嘴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张大嘴,朝王宝玉脸上狠狠啃咬着。 王宝玉叫的惨绝人寰。 上次和欧阳劫进楼时,我并没有见过这男人,这玩意是个什么水平?和二楼的舅姥姥比,谁更凶,我一概不知。 我停下脚步,不敢再靠近了。 男人留意到了我,松口,不停上下打量着我: “你没死?你的魂魄是活的!你是怎么下来的?修邪法的吗?” 我说出来意,男人听完,用舌头舔着王宝玉的脑门:“老不死的,你儿子真有能耐啊?还派了个高人来阴间救你?” “有钱真好,你人都死了,你家还能请高人来阴间解救你。” 我听那人说话的语气,好像跟王家有什么深仇大恨。 我想了想,心平气和道:“我收了王家的钱,事,我就要给人家办利索了,你把老头放了,什么都好说,不然。” 我指了指一旁的老仙:“你再凶,能凶的过她么?” 谁知那人看了眼老仙,竟然不害怕,还冲我笑了起来:“小伙子,你第一次来这里吗?阴间的规矩,你是一点都不懂啊?” 我一声不响地看着他,那人用力敲着王宝玉的脑壳: “这老不死的,欠了我的阴债,你们杀了我,我立刻就会复活回来找他!” 那人桀桀地笑着:“没用的,你们救不了他的,人间没了结的因果债,到了阴间,接着算!这就是规矩!再厉害的人来了,也不能违背规矩办事!” 老头之前说过,他要来还阴债,只是我之前,并没有接触过阴债这个概念。 这里面有我未知的因果,我不敢莽撞,强行救人的话,后续处理起来可能更麻烦。 “前辈,怎么称呼?”我沉住气,问那人。 那人原本一脸狰狞的凶相,见我语气和缓,他态度也稍好了些: “让这个老不死的说,我是谁吧?” “说!” 那人死死掐着王宝玉的脖子,用力摇晃他。 王宝玉大口呼吸着,满头满脸的汗,终于说出了这笔阴债的原委。 很多年前的一个晚上,王宝玉酒后开车,撞了个人。 那年,王宝玉就已经年过60了,刚退休不久,当时他下车查看,对方受了不小的伤,躺在地上痛苦地哼哼着。 这个被撞的人,名叫周昆。 后来周昆被送医院了,各方面也都介入了,但这毕竟是个讲背景,讲关系的社会,你法我笑懂得都懂,王家关系不是一般的硬,一顿神奇操作下来,从酒驾肇事,硬生生变成了周昆故意碰瓷。 楞是一分都没给赔。 周昆明明是受害者,结果不但没落上钱,还差点做了牢。 这换谁,谁受的了? 周昆前后住院花了十多万,心里实在是咽不下这口冤屈恶气,出院后,他就决定去找王家讨个说法。 前后去了十几趟,终于给王老板整烦了。 要不咋说王老板孝顺呢?看着他爹被周昆纠缠,王老板火一下就上来了,和周昆大吵了几架。 这期间,王老板用词极度刁钻恶毒,骂周昆是底层小民,乞丐要饭的,以后十辈子,都是注定被割的韭菜。 具体骂的内容,和北极鲶鱼的发言高度类似。 骂到后面,王老板终于放了狠话,要找人弄周昆。 王宝玉的这个孝顺儿子,还真就这样做了,他一不做二不休,在社会上找了些刑满人员。 这帮人找到周昆,把他揍的那叫个惨。 甚至后来,还用上了硫酸。 等王宝玉说完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我听的心直发寒,但有什么办法呢?其他普通人碰到这种事,下场能比周昆更好吗? “我就是那个周昆。”男人脸上的怪肉蠕动着,又重新把王宝玉缠紧:“我被毁容后,连门都出不了,没过几年,我就在气愤和怨恨中离世了。” “你说这笔阴债,我该不该找他王宝玉要?”周昆咬牙切齿道:“我不光找他要,等将来,他儿子死了,来了阴间,我还要找他儿子要!” “这,就是阴间的规矩!王宝玉是我的,我想怎么处置他,都由我!” 老头吓的双腿直打摆子,尿流了一地,周昆冲他阴森地笑着:“你别怕,我给你算过了,你忍一忍,差不多1136年后,你要是还没被我整死,你就自由了,就可以去投胎了。” 我始终没吭声,听周昆说完,我突然问他:“周大哥,这个楼,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里,真的是还阴债的地方吗?” 周昆眼皮子都让硫酸烧没了,那两颗冒着阴光的眼珠子,直愣愣看着我:“是啊,这栋楼,叫做阴楼。” “你以为老不死的想来这啊?他也不想来,但这是规矩!他不能违抗的规矩!” “每一个死下来的人,都要先去最近的阴楼还债,否则,他就没有转世投胎的资格!” “再说了,阴楼虽然可怕,却也比外面安全的多,这老不死的落在我这,总好过落在外边那些东西的手里,对吧?” 周昆边说着,边张开血盆大口,朝王宝玉面门上狠狠咬着。 血顺着王宝玉脸颊往下流,老头强忍住疼,哆嗦着反驳:“小周,你放了我吧!以前我不懂事,我……我可以跪下来求你,过去的债,咱们就一笔勾销吧!” “只要你跟我清了债,放我走,我就自由了,我可以去奈何桥投胎了!” 怕周昆不答应,老头不停往上加条件:“我给我儿子托梦,让他给你烧纸,不,烧钱,烧真钱给你!你要多少烧多少!” “烧一个亿都没问题!” 啪! 周昆狠狠给了王宝玉一个大比兜子:“做你吗的梦!有钱就了不起是吧?” 他指着楼道窗外的天空:“你看到他天上那些纸了吗?烧下来的,都是灰!哪个收到过钱了?” “再说了,钱可买不来鬼!是啊,你们王家有几个臭钱,在人间可以随便欺负人,可这里阴间,钱再多,你也没地方花!” “你还能欺负谁?我看你还能欺负谁?” 周昆连续几个大比兜子上去,王宝玉被抽的鼻青脸肿,整个人都眯瞪了,晃晃悠悠的,都有些站不稳了。 我脸上不动声色,心里不停算计着,这种情况,怕是只有获得了周昆的原谅,王宝玉的阴身才算解脱,留在人间的怨念,才能彻底消散。 可看这架势,周昆并不打算放过王宝玉。 第39章 骑马 我余光刚瞄向老仙,周昆瞬间就看穿了我的心思。 “小伙子,你问这问那的,不就是想救这老头吗?我都说了你救不了他,你还不信是吧?” “你看好了!” 他一只手抓着自己下巴,另一只手搂住额头,用力一扭,竟把自个脖子扭断了。 在我惊悚的注视下,周昆当场毙命,阴身倒地后,化作一团黑雾,快速消失。 下一秒,一个崭新的周昆,从外面走进大楼。 “看到了吧,这就是阴间的规矩,阴楼保护着我,在这里,你们是杀不死我的,王宝玉必须把我的债还清了,这事才算完,否则就算玉皇大帝来求情,也不好使。” 周昆来到我面前,低着头笑道。 我惊心动魄地目睹了周昆复活的全过程,惊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多亏刚才我稳住了,没让老仙出手,要是把周昆惹急了,后续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我上前一步,试着跟周昆商量:“周大哥,我是个明事理的人,你的遭遇我很同情。” “王宝玉能落在你手里,也算他罪有应得了。” 听我这么说,周昆神色和缓了不少,这人虽然被毁过容,脸没法看,但并不是一个特别难打交道的人。 我又道:“只是我答应过他家人,要让他的怨念消了,我才能回去的。” 说到这,我直视着周昆:“周大哥,你看这事,还有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商量?”周昆阴损地冲我笑着:“我都说了这是规矩,你谈别的都行,让我放人就免了。” 他不知从哪摸出一把剃头匠的刀片,在王宝玉脸上比划着:“我要一刀刀,凌迟了这个老畜生,嗯?不行,这样太便宜他了。” “要不这样吧。”周昆看向我:“活叫驴,你听说过吗?一小片一小片,细细割下活驴的肉,用炭火烤熟,美味无边!” “到时候你这老不死的,也一起吃!”周昆拍着王宝玉的脑壳,冲他笑道:“你学驴哭时,可一定要学的像哦!” 王宝玉吓的舌头吐老长,全身猛打摆子,落在周昆手里,老头就算想自杀来摆脱苦难,也是万万不可能的。 这里是阴间,并没有自杀这一说。 周昆知道我拿他没辙,不停说着些折磨人的血腥招数,什么坐铁马过阴河,什么倒灌黄泉阴沙,阴损招数层出不穷。 我突然问他:“周大哥,你在人间,还有亲人吗?” 周昆收声,两颗阴灰色的眼珠子对向我,脸色突然一狠:“怎么?你想拿我人间的亲人来威胁我?” “好啊,我看你长得带点仙气,还真以为你是什么高人呢?原来,你也是个修邪术的卑鄙小人!” “小畜生,你就得意吧!将来你死了,也要下来还阴债的!”周昆拽着王宝玉开始后退。 我摇头:“你误会我了,我是说,你人间的亲人要是有困难,我可以去帮助他们。” 周昆楞了下,停步:“你怎么帮?” 我认真对他道:“我精通风水,命理,我没法子让人一夜暴富,但改命避祸,保人一辈子平平安安,风调雨顺,是一点问题没有的。” 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那有人看到这可能会问,我这么厉害,当初咋就没算出自己会瞎呢? 这是因为我的情况特殊,我的命,世上无一人敢算,这个以后会讲。 周昆跟我在楼道对峙,也许见我神色真诚,并不像在撒谎,他犹豫着,终于从王宝玉身上跳了下来。 “进屋说。” 我们跟着周昆进了屋,老仙在门口守着。 进来后,我四处打量,周昆家的房间布局,和二楼阴女子家很像,有几件腐朽发霉的家具。 阴女子家没有坟,周昆家有,一座巨大的阴坟,伫立在客厅正中。 周昆手伸进坟里,随便一抓,就抓出个熟透的鸡腿,边啃边道:“以前活着的时候,我是个很老实的人,一辈子本本分分,活的兢兢战战,一点风吹草动,就吓的不行。” “我这一生,从没害过任何人,甚至从未对任何人,起过哪怕一丝恶念,最终,我却落了个那般悲惨的下场。” “可你想不到吧?我在人间被人百般踩踏,受尽屈辱,来了阴间,我却有了自己的家,我活的很安全,不用为吃穿发愁,在这里,没人敢欺负我!” “所以你说阴间不公平吗?我觉得它很公平,甚至住久了我都觉得,这里比人间好的多。” 我低着头,沉默不语,我曾感叹生死无常,轮回法则残酷无边,现在看,可能错的不是六道,而是这社会本身。 周昆请我来他家做客,说明我已经获得了他的信任,那说明这事,也就有了周旋的余地。 周昆又摸出个鸡腿,递给我,我摆着手没敢接,王宝玉在一旁,看的肚子咕咕直叫。 “你还想吃东西?我要饿你一千年!”周昆大骂着,一把坟土扬到老头脸上,吓的老头连忙缩到墙角。 我心情稍稍放松,正陪周昆说着话,这时,门外的老仙,突然化作一道黑雾,消失了! 我急忙朝门外瞧去,刚放下的心,又高高悬了起来! 老仙,绝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这很蹊跷! 周昆也意识到不对,猛地起身看向门外,他似乎听到了什么,急忙冲上去,反手锁上门。 “骑马的来了!快躲起来,被它发现,你们都得死!” 我二话不说,一把拽住王宝玉,往里屋逃。 随便找了张床,我拉着王宝玉藏进床底下,过了没一会,就听到外边传来敲门声。 周昆看我们藏好了,这才开门放对方进来。 接下来,我听到楼道里,传来一阵细碎的马蹄声,我心砰砰狂跳,这玩意,应该就是老姨所说的高头大马,我手心死死捏着玉牌,一会万一情况不对,我只能丢下王宝玉,发动口诀逃回人间了。 马蹄声进了屋,我趴在床底,提心吊胆地瞧过去,看到了四只金属色的马蹄,马腿是惨白色的,上面系着不少写了符文的黑色布条。 我细细观看布条上的符文,没看太明白,有点像藏区密宗的符文。 我也看不到马上骑着的人长啥样,它进屋后,在客厅转了几圈,突然发出一阵生晦难懂的梵音! 那梵音低沉,阴森至极,震耳欲聋,四周墙皮子不停往下掉。 周昆捂着耳朵,痛苦地蹲在地上,梵音持续了很久才消失,那人还没打算走,而是骑着马,来到了里屋。 第40章 秘密 周昆一看情况不对,连忙跟上去:“不用看了,我家没外人。” 那人没理他,径直来到床跟前,我就看着四只惨白色的马腿,在我面前晃来晃去,视线上移了些,又看到白骨制成的马磴子,和一只黑铁打造的靴子。 这人骑在马上,嘴里还咯吱咯吱地吃着什么。 一些细碎的血肉,手指头和人类的断肢,从上方落下,掉在地板上。 一颗布满血丝的人眼珠子,滚到了我面前,我死咬着牙,恐惧如野草般蔓延全身。 它一进来,屋里的温度一下就低了10好几度。 我还好,一旁的王宝玉冻的受不了,张嘴要打喷嚏,我猛地一把捂住老头的嘴。 这里是阴间,我也不怕给老头捂断气了,反正就死命地捂着。 就在这时,大狐狸观想法突然毫无征兆地启动!我脑海中,再次出现那个古代男子的画面。 他坐在蒲团上,伸出手,蒙住了自己双眼。 这前后,只用了不到0.1面,观想的画面就消失了。 ????? 这是咋回事? 我没敢多想,立刻照做。 我用双手同时捂住自己,和王宝玉的眼睛。 下一秒,耳边传来轰地一声巨响!我们藏身的床,似乎是被骑马的一把掀翻了,从半空掉在地上,摔的粉碎! 我一动不动,死死捂着眼睛。 马蹄声,来到了我面前。 我的心已经卡到了嗓子眼,后背起了细密的鸡皮疙瘩,没了床的掩护,我俩完全暴露在了骑马的面前! 他却只让我蒙着眼? 这感觉,怎么形容呢?就好比遇到天敌的鸵鸟,不逃跑,反而把头埋进沙子里等死一样。 出于对男子的信任,我死咬着牙,始终紧紧蒙着双眼。 男子教我这么做,一定有他的原因,上次和湘西史细妹斗法,我能赢,不全仗着人家现场教学吗? 气氛在无声的诡异中反复拉扯,骑马的就在我俩跟前,白马鼻孔喷出的阴寒尸气,像两把杀人不见血的刀,反复抽打着我的脸颊。 一旁的王宝玉,已经抖成了筛子。 也就怪了,我俩一蒙上眼,那骑马的反而就瞧不见我们了,它在屋里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端倪,终于转身走了。 我依旧不敢乱动,直到听着马蹄声离开了阴楼,我这才跟王宝玉从床底爬出来。 周昆神色惊悚地关上门,看我的目光变得无比敬佩:“王家花了多少钱,才把你请来的?” “一百万。”我大口喘着气,神色狼狈。 周昆冲我竖起大拇指:“草特么的,王家这一百万,花的可真值!刚才,我属实为你捏了一把汗啊!” “起初我还纳闷呢,你这小子难道是吓傻了?那骑马的把床都掀碎了,你小子不躲不闪的,搁那眼睛一蒙,往地上一蹲?就自暴自弃了呗?” 周昆从抽屉里拿出烟,手一扬,火苗子就着了:“后来,我总算看懂你在干啥了,你这小孩是真的心够狠,胆够肥,手段更是野到没边了!” 边抽烟,他边啧啧摇头:“按理说你这样的人物,不该为了钱,给王家当狗的啊?” 我擦着脸上的冷汗,回忆刚才那一幕,也是心有余悸。 那个观想中出现的神秘男子,我暂且叫他“大狐狸”好了。 大狐狸是我的恩师,他总在我最危险,最需要帮助的时刻出现,像一场及时雨,温润又无声地熄灭我的恐惧。 问题是,大狐狸只负责教我动作,却从不解释其中的玄机。 从我观想出他,到现在,大狐狸始终没对我说过任何话。 上次也是,他教我对抗史细妹的幻术,我也只是空学了几套手势,并没有领会幻术的核心。 “周大哥,那个骑马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我很不解地问周昆:“刚才,它为什么没杀我呢?” 周昆活动着脖子:“它是个什么?我也不好说,不过有次我在外边溜达,认识了一个厉鬼,厉鬼说,那骑马的在外边跟疯狗似的,见人杀人,见鬼杀鬼,在阴间横行霸道。” “那些逃难的人潮,要是遇上了骑马的,就别想跑了,因为你两条腿,终归是跑不过四条腿的,迟早被那玩意追上,生吞活剥了!” “那厉鬼告诉我,这种情况,只有一种方法能应对。” “你把眼睛蒙上,你看不到骑马的,骑马的也就看不到你了,这个说法,的确有点荒谬,其中的原理,我也不搞太懂,好像叫量子什么的?” 王宝玉在一旁插嘴道:“量子纠缠!” 我恍然大悟,黑相术中,有关于量子纠缠的描述,说人死去后的灵魂,是以量子的状态存在的,当这个死灵,强大到一定程度时,会展现出“波粒二象性”。 你越是刻意去观察它,它的存在,就会越稳固。 这个解释有些复杂。 简单讲,当你遇到某些特别凶的鬼物时,你只要不去看它,它就发现不了你。 这也就解释了,刚才生死关头,大狐狸为何让我蒙眼了。 通过这件事,我对大狐狸的信任,达到了顶点。 聊完这个话题,我指着一旁的王宝玉道:“周哥,这事你看?” 周昆低着头思考了很久,走上前,阴森森对我道:“我死后,我家人的确过的很不好。” “前段日子,我在阴间做梦,梦见了我媳妇,还有我闺女,她俩坐在两顶轿子里,被人抬着。” “轿子上,绑着黑色的花,我媳妇和闺女伸出头来,一个劲冲我哭,喊着我的名字。” 说到这,周昆脸色开始狰狞:“一定是有人在害她们!” 说着,他给了我一个地址:“我在我家厨房地板下面,藏了一大笔钱,当时我没来得及告诉老婆孩子,就死了。” “你回去后,替我把钱找出来,交给她们,顺便帮我弄死害她们的人!” 我没急着答应,而是权衡这其中的利弊。 我觉得,在阴间结识周昆这样的人,对我绝对是有利的。 至少,我能从周昆手中,获知更多关于阴间的信息。 见我在犹豫,周昆指了指楼上,大有深意地对我道:“这栋阴楼里,藏着个天大的秘密!” 我惊悚地注视他。 周昆掐灭烟头,继续说:“这个秘密,涉及到灵魂生死的真相!” 第41章 故人 “你照顾好我老婆孩子,下次你回来,我就把这秘密告诉你!而且以后你来阴间行走,我也会尽量护着你周全!” 周昆提出的条件,实在太过诱人,我根本无法拒绝。 我咬了咬牙,拿定了主意:“周哥,你就放心吧,你媳妇和女儿的事,我一定管到底。” 周昆咧着嘴笑:“好!王宝玉暂扣在我家里,看在你的面上,这期间,我暂时不伤他。” “至于老头怨念的事,你就不用再担心了,到了我这,他哪还敢有什么怨念呢?” 我点了点头,眼下这形势,对于王宝玉来说,算最好的了。 他待在周昆这,总好过死在外边。 分别前,周昆一口咬破指尖,拉着我的手,在我小臂上按出个古怪的: “有了这印记,我就能托梦给你了,到时候,你在梦里告诉我老婆孩子的情况。” 我其实挺佩服周昆的,他原本只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来阴间这些年,周昆早已脱胎换骨,手段,心智都有了质的飞跃。 开始朝着厉鬼的方向发展了。 走阴至此结束,我冲周昆道别后,盘腿坐在床上,口中轻念老姨传授的口诀。 谁知刚念了两个字,门外,居然又传来一阵敲门声! 这次的敲门声,比第一次的大了许多,也急躁了许多,一听就知道,这次来的,不是骑马的。 我口诀被敲门声打断,再念,竟不起效果了,我头皮唰地一麻,皱眉朝大门方向瞧去。 周昆的脸色也变了,他冲我嘘了下,上前大声质问:“哪个不怕死的,敢来敲老子的门?” “不知道老子是债主吗?” 他这一吼,敲门声一下就停了,楼道里传来个老太太的声音: “我是203的舅姥姥!后生,你开下门,我问你点事!” 我听到舅姥姥这三个字,立刻想起那个棉裤裆上带着黑血,满头白发的农村阴森老太太! 当初,我爷爷从舅姥姥手里偷走朱天师的画笔,还联合欧阳劫,狠狠坑了她一把! 一想到这,我吓的全身毛孔都缩紧了,才走个骑马的,这又来了个舅姥姥? 阴间这地方,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来的。 我放空心灵,一遍遍念着回人间的口诀,依旧没效果,舅姥姥的突然到来,似乎影响了1楼的气场,口诀失灵了! 老仙刚才被骑马的吓走了,估计是不会再来了。 此时我能依仗的,只有周昆。 王宝玉也意识到了不对,急忙躲到我身后。 “有什么事,你就在门外问吧!”周昆守在门跟前,冲我点了点头,意思是有他在,别害怕。 楼道里的舅姥姥,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响声,像是卡了根鸡骨头: “你家来客人了吗?” 周昆死咬着牙:“没有!” 舅姥姥咳嗽着吐出骨头:“你告诉里屋那个小年轻,他欠了我十年阳寿!你开门,我取了阳寿就放他走!” 我听了这话,头皮子麻麻的,当初我爷爷答应她的这笔账,她还记得! 问题是,舅姥姥后来斗法,惨败给了阴女子,她并没能履行约定。 居然还有脸来找我要账? 而且我来找周昆的事,这老黄皮子又是咋知道的? “滚你妈的!” 我答应照顾周昆的家人,周昆当然要站在我这边,他朝门外破口大骂:“什么阴寿阳寿的,我不懂!这是我家,你这阴畜生不想死,就给我滚回二楼去!” 舅姥姥沉默片刻,尖声尖气道:“后生,你这是逼着姥姥讨封啊?” 东北五大仙家,属黄皮子性格最阴损,怨毒,连黄皮子使用的术,也都是卑鄙至极的小人之术。 以前东北农村,有黄皮子讨封的传说,就是成精了的黄皮子,拦路向人提问,问啥的都有,最多就是:“你看我像不像个人?” 这种情况,不论你回答像与不像,都会被黄皮子偷走阳寿。 甚至一些类似厉鬼的死物,遇上黄皮子讨封时,一样落不上好,多少也要被顺走点阴寿。 “你讨你个大狗篮子!”周昆隔着门继续大骂:“你也不用讨了,我现在就告诉你,你不像人,也不像鬼!” “你像个包浆的老尿壶!” 他俩吵架的期间,我手心紧握玉牌,一遍遍发动口诀,也就邪门了,愣是就不管用!我嘴唇都被咬出血了,心里七上八下。 所以才说,术业要有专攻,我区区一个风水师,没走阴的本事,却强接走阴的活,这就是硬逞能的下场。 门外的舅姥姥,不再理睬周昆,而是冲我道:“小孩,你爷爷偷了我的画笔,你还给我,我再要你五十年阳寿,这事就算过去了!” 连周昆都听不下去:“你这老白菜帮子,能要点脸不?刚还说10年阳寿,这咋又成50年了?” 舅姥姥阴阴地叫着:“姥姥收他点利钱,怎么啦?” “孩儿啊。”老黄皮子继续搁门外劝我:“别不识抬举,交出50年阳寿,你还有几十年能活呢,否则,就算你逃回人间,姥姥横竖也能寻到你。” “到那时,姥姥必不能绕过你!” 我听的心里直来气,反正一时也回不去,我就陪这阴畜生唠唠: “首先,画笔是龙虎山朱天师的,我爷爷捡来,传给了我,怎么就成你的呢?” 我厉声冲门外道:“而且舅姥姥,当初阴女子给你的预言,你忘了吗?” “阴女子说,有一天,你会死在一个瞎子手里,还要被人家剥了皮做成鞋垫子!” “那个瞎子,就是我啊!” 欧阳劫曾说,阴女子言出法随,她给出的预言,必会成真。 我这番话一说出来,舅姥姥当场就炸毛了,在门外咬牙切齿道:“我千算万算,没想到那小贱人口中的瞎子,原来就是你啊?” “好,小瞎子,姥姥倒要看看,今天是谁剥了谁的皮!” 下一秒,大量细密的动物毛发,从门缝外缓缓钻了进来,这些毛发通体惨黄,数量何止千亿?像丝绸,又如水草般无风飘荡着,铺天盖地朝周昆扑面而来。 周昆也不是吃素的,在人间,他是受尽欺负的老实人,如今在阴间,周昆混的并不差,连骑马的都不敢碰他分毫,他又怎会惧怕舅姥姥? 面对大量钻进门缝的黄皮子毛发,周昆左右开弓,扯下大把毛发,往嘴里不停塞着。 我再次目睹了鬼物间厮杀的阴森画面,房间里满是难闻的尸臭,和动物身上浓烈的尿骚味。 第42章 返回 周昆却一点都不嫌弃,他吞那些毛发,就跟吞大棉花糖似的轻松,双手不停撕扯大片毛发下来,往嘴里猛塞。 可他吞的再快,却始终比不过毛发闯入的速度,很快,毛发越进越多,周昆手忙脚乱,神色狰狞,已经吞不过来了。 “老黄皮子太厉害,我拖不了她多久的!”周昆边跟舅姥姥隔着门斗法,边冲我大吼: “你快走!” 他话音刚落,漫山遍野的黄皮子毛发,卷着大量坟土,潮水般涌入屋内,它们聚集在一起,慢慢凝实,形成个老太太的模样。 与此同时,我经过多番尝试,口诀终于成功发动了! 抢在舅姥姥阴身凝实前,我回到了人间。 眼前的画面开始模糊,舅姥姥怨毒的叫声在我耳边不停徘徊: “小瞎子,你逃不掉的!终有一天,姥姥会来人间抓你!你叫什么名儿,住在哪,你的八字,姥姥都知道!” …… 这次走阴的经历,对我来说格外珍贵。 26岁以前,我从未想过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我有大把的时间和精力挥霍,我的未来有无限可能。 26岁后,我成了盲人,接触了阴间后,我对生死,对这个世界的看法,也随之改变了。 我希望对自己的将来,能有一个更好的规划,人生苦短,不过区区百年,死后的世界,才是更值得我关注的。 回到人间后,我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是马义。 “三坡,你总算是醒了!可把你叔担心坏了!” 房间里光线阴暗,马义激动的满脸通红:“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白姐交待?” 我站起身,活动着僵硬的四肢,感觉阵阵头晕目眩,喝了两大杯凉茶,这才慢慢清醒过来。 王宝玉的尸体,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王老板估计是早就等的不耐烦了,此刻,他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不咸不淡地问我: “你在下面,见到我父亲了吗?” “还是说,这世上压根就没所谓的阴间?你装神弄鬼半天,又打算编个怎样的故事,来从我这骗走一百万呢?” 我冲王老板笑了笑,其实风水师的一生,就是在不断被质疑,又不断反转,打脸的过程中循环的。 很多时候,你根本就不用解释,惊雷般的一巴掌反打过去,保管让对方消停。 见我笑,王老板有些生气:“你笑啥?你今天要是说不出个门道来,我要你坐牢!” 我说:“我找到你爹了。” “周昆,你认识吗?你爹在他手里。” 当听到周昆这个名字时,王老板脸上的小人得意,瞬间包了浆,定了形,他像被雷打了似的,楞在原地,整个人一下子就瘫软了,失魂落魄地倒在了沙发上。 “不可能!这?这怎么可能?”回忆当年的阴森往事,王老板死死抓着脑袋,痛苦地摇头: “那件事,我做的很隐秘,相关的人,我也给足了封口费,不可能被外人知道的!” “那个周昆,我连他的户籍都消了!你?你是怎么知道他的?” 我蹲下来看着他:“你爹这会,正在下面给周昆还阴债呢,这事还远远没完。” 王老板痛苦极了,事已至此,他不信也得信了。 另外,这姓王的死后,也要下去给周昆还阴债,不过这个我没告诉他。 不再理睬王老板,我把马义叫到外边,把下面的事大概给他说了下。 关于周昆和我之间的约定,我只字未提。 马义听完,冲我投来肯定的目光:“三坡,我没看错你,你说你不擅长通灵,可这次走阴,你做的却比那些高僧还专业!” 他瞧向里屋的王老板,面露狠色:“那既然这样,我一会再敲他一笔!” 尸体总算消停了,不会再作妖了,我让王老板喊来人,把老头抬下楼,送进了去殡仪馆的车里。 本来,王老板还想嘴硬赖账,见他爹顺顺利利下了楼,他总算知道了我的厉害,也再不敢吱声了。 此时的他,也终于相信阴间,是真实存在的。 他爹卧室后面的小阳台边上,有一道暗门,里面应该是个小金库。 王老板进去取钱,我们在外边等着。 一会,他提了个大袋子出来,我瞧王老板的脸色难看至极,跟被判了死刑似的。 收下一百万现金,马义对王老板道:“李师傅还在跟周昆谈判,周昆不肯放人,你爹在下面的日子,现在很不好过啊。” “我给他烧纸!烧冥币!”王老板抬头,眼神里有了光。 “他收不到!”马义皱着眉,很是严厉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周昆放人!只要他放了人,你爹才有机会转世投胎啊!” 王老板眼里的光,又熄灭了,嘴里喃喃道:“真的有阴间么?怎么会?那我?那我以后?” “你别想那些没用的,你当年惹下的祸,有我们给你擦屁股,你怕什么?”马义叹着气: “我们要去拜访周昆的家人,然后想办法通灵,让周家直接联系周昆,喊他放人。” “你再拿五十万吧!” 王老板死死盯着马义,嘴唇哆嗦着,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老王,你好糊涂啊!”马义急的直跺脚:“这钱,是拿给周昆家人的,你当初对人家做出那么过分的事,现在周昆已经走了,你总得想法子,获得人家属的谅解吧?” 王老板此时的脸色,比鬼还难看:“我只是想找人吓唬吓唬他,硫酸的事,不是我安排的。” “行了行了。”马义不耐烦道:“你还想不想救你爹?想就赶紧拿钱!” “早知道这里面有这么重的因果,你这案子,我说啥也不会接的!” 马义很是不悦地抱怨着:“你要知道,后续的报应,可是我们来替你扛的!”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王老板一声不吭,又去屋里点了五十万出来。 后来马义告诉我,王老板根本就不差钱,马义曾当过他的御用风水师,他的那些手段,马义心里都清楚的很。 这些年,王老板至少捞了两个亿。 这区区一百五十万,却掏的他这么费劲,要不是我说出周昆这个名字,镇住了他,他真就可能一分都不打算给,脸皮厚一厚,这钱也就赖掉了。 而且,我还从马义那得知,“老板”这个群体,才是最迷信,最封建的。 很多老板,看事有忌讳,一般不找弟马,因为带“马”字,隐射下马。 家里的摆设,字画啥的,绝对不能有龟,防止双龟,更不能有虎,防打虎。 关于这个群体,我只能写到这了。 “我先给你打声招呼,这些钱,也未必够!”马义提着两袋钱,往门外走:“后续,还是要看周家的态度。” 第43章 花钱 我走之前,提醒王老板道:“尸体在殡仪馆多放两天,再火化,老头怕疼!” “疼?疼什么?”王老板一脸不解。 我摆了摆手,我们丢下失魂落魄的王老板,乘电梯下楼。 这里提一句。 当初马义找我谈合作时,曾说过一句话。 他说,他给我的每笔案子,只收两万介绍费,剩下全归我。 回去的路上,我倒没好意思提这事,案子毕竟是马义找的,就算人家提出对半分,甚至他六我四,他七我三,我都没意见。 我是万万没想到,当初谈合作的事,马义居然都还记着,他真的就只拿了两万,多一分都没拿。 这件事,也让我对马义这个人,彻底刮目相看。 马义喜欢钱,却并不看重钱,这种人心里面,谋划的东西很深,又极善于收买人心,是个能做大事业的人。 我说马叔,你要这样就没意思了,我可是一直把你当成亲叔的,你这样,下次你再有案子,我还敢接吗? 在我好说歹说下,马义只得又多拿了30万,算是抹平了之前我欠他的。 减去马义拿走的32万,我还剩下118万,这么一大笔钱,直接存银行那是在找死。 马义有关系,通过一个公司操作,具体的我没法讲,反正去掉手续费,我最后入账90多万。 我已经很满足了,很多风水师折腾一辈子,赚的也没我这一笔多。 回忆起当初,给王老板当御用风水师的那段日子,马义一脸唏嘘,并隐晦地表示,这件事,后续还能接着操作,再从他姓王的手里诈出点血来。 我表示同意,从我阴间得到的信息,再结合王老板的面相来看,这人应该是活不久了,周昆在下面勾他的魂呢。 而且大概率,勾他的还不止周昆一个,王老板这个人,这辈子欠了多少笔阴债,谁也说不上。 他的钱,他没命花,我来帮他花。 至于周昆目前的安危,我倒不用担心,周昆虽说斗不过舅姥姥,但他毕竟是债主,至少在阴楼,舅姥姥是伤不到他分毫的。 回家后,我休息了几天,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回忆周昆对我说的那句话。 阴楼里,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呢? 这个秘密,会不会跟马义有关呢? 我又能从这个秘密中,得到怎样的造化? 这种感觉愈发地强烈,我也越感到不安,之前,我也曾试探过马义,我说马叔,我有次梦见了阴间,我还梦到你了! 说这话时,我仔细观察马义面部的细节,他看不出任何喜怒,脸上没流露出丝毫情绪,只是淡淡摇头:“这个梦很荒谬,我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呢?” “三坡,你这段时间太累了,回去要好好休息。” 马义不想说,我也就没再问,但这个人和阴楼之间,一定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其实走阴虽说凶险,但对我来说,却有一个莫大的好处。 每次从阴间回来,我身上总是带着极其浓烈的阴气,这些阴气,再加上老姨给的玉牌,至少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必再为千尸眼发愁了。 我把这事说给欧阳薇,我目前这点道行,独自下阴间,等于天方夜谭,下去了,也必不可能活着回来。 欧阳薇也修行,修的是什么我不清楚,我猜测她目前的手段,也不比我高多少。 目前,我俩还远远不具备下去找寻欧阳劫的条件。 欧阳薇极致修长的玉腿,被深蓝色牛仔裤紧紧勾勒着,她的坐姿很淑女,双腿紧紧并拢,羊绒毛衣下的饱满微微起伏,轻声问我: “我挺好奇的,那个坐在树林子里的大狐狸,到底是个什么人?” 我躺在欧阳薇大腿上,抬头注视上方的柔软:“我也很不理解,回来后,我曾多次打坐观想,试图和大狐狸交谈,我说大仙,你能跟我这小辈说句话吗?” “我感觉他能听到我的话,可他始终坐在那一动不动,脸上蒙着雾,显然不愿意搭理我。” 只能说黑相术,实在太过深邃,后续还得继续深挖。 为防备蛇相找我奶奶寻仇,老姨这些天一直住在我家,我是华子加五粮液,轮番伺候着。 老姨这尊大仙,我必须给她供舒坦了,她才愿意长久地住下去,要是每天粗茶淡饭糊弄着,老姨可能待个两天就想跑了。 有时候欧阳薇要买些化妆品,衣服啥的,我也从不过问,一万两万的给,小姑娘年轻爱美,该花的就得花。 这么漂亮的未婚妻,嫁到我们家,这是很多人做梦都求之不得的,我必不能亏待人家。 我这人在钱上从不计较,赚的多花的多,赚的少就再去赚,以前跟孟诗诗在一起时,我就这样。 从孟诗诗那省下来的,我全部反补给了欧阳薇。 奶奶这边,药材只挑贵的买,老中医又来看过两次,说我奶奶的身体,比之前好多了。 就连院子里扎帐篷那四人,我都未曾亏待过。 我花钱如流水是因,别人对我的态度变化,是果。 我修行上有不懂的事,问老姨,老姨无所不答,只要她会的,就毫无保留地教给我,不光我,老姨连对欧阳薇的态度,都好了许多,手头有好吃的,必要留给欧阳薇一份。 为了增强我和老仙之间的联系,老姨每天都要我给她堂口烧香磕头。 晚上睡觉时,我万般阻挠,也拦不住欧阳薇往我被窝里钻,我们之间倒没有发生什么,但关系却在急剧升温。 这倒不是说老姨跟欧阳薇爱财,人,都是这样,我们生活在物质宇宙,你再清高,再不爱财,可没了钱,也是万万不能的。 就连马义的四个弟子,对我的态度都不一样了,我家附近,但凡出现任何可疑的人,不用我说,他们自动就会去盯着。 我想起那个叫杨业的背尸工,就向老姨打听他的事。 老姨说,杨业是个有道行的僧人,我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换成别的背尸工,可能当场就死在电梯里了,杨业却跟个没事人一样,只是晕了一小会。 这个人很有意思。 “你这事做的敞亮。”老姨美美喝着五粮液,就着锅包肉,夸我道:“别看那姓杨的小罗汉傻了吧唧的,可人家的道行,是不差的。” 第44章 改命 “而且,人家还有个很厉害的师父,那可是位隐世的高人,当年在藏区修过密宗,有通天的手段,你要是能结交到那样的人物,以后的路就好走了。” 我难免有些沾沾自喜,那三千真没白花,以我的社交手段,后续结识到杨业的师父,应该不难。 眼下,我们李家最大的敌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湘西蛇相! 多认识个高人,李家也就多一道保障。 每天,陆续有人来我家,找老姨看事。 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很奇怪,东北这边,老辈弟马的堂口,香火大多都很冷清,反而有不少12,3岁的孩子,开堂口给人看事,而且看的还特别准。 这些孩子原本好端端的,傻不拉几的,和普通孩子没区别,突然一夜间,就让仙家上了身,举手投足间,变的老气横秋,一开口,说的都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阴森往事。 他们才多大?那时候的事他们咋能知道? 管人要烟要酒,更是毫不含糊。 哈市这边,有个13岁的小丫头,拜的是狐大仙的堂口,特别有名,每天找她看事的,都有好几十号人。 据说这小孩看事,从不问八字,一眼瞧过去,就能把对方的过往,说的清清楚楚。 单单这一点,我奶奶当年极盛之时,也万万做不到。 老姨说,这世道变了,老辈的弟马,终将要淘汰在历史的尘埃中,以后,是这帮孩子们的天下。 …… 我一直在想着阴楼这件事,每天坐立不安,我渴望着也能分它一杯羹,从中获得些造化。 我的术,始终局限于千尸眼和大狐狸观想法,目前来看,很难再有进步了。 千尸眼,其作用只是通过吸收阴气,让我获得视力,严格来讲,千尸眼并不算是术。 观想法深不可测,对我的斗法提升巨大,但这个术,属于被动防御,如果对手结印速度过快,气场突然发动,观想未必就能及时做出反应。 我急需从更大的机缘中,获得启发,从而揭示出黑相术的更多奥秘,学到新的术。 我不能再等待了,必须立刻行动起来。 几天后,我也休息的差不多了,决定按地址,先去拜访周昆的家人。 都过去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他的钱在不在了。 欧阳薇正好闲着没事,非嚷嚷着要跟我去,我就把小姑娘带上了。 出门前,我还特意看了眼手臂上的印记,这是个深灰色的梅花图案,像极了纹身。 我对着纹身说,周大哥你放心,你家人的事,我一定给你整的明明白白的。 谁知刚出小区大门,竟遇上了熟人。 我大老远,就看到两男一女,三个人正站在路边说话,还都特眼熟。 我细细瞧去,这三人,不就是高富贵,王秃子跟孟诗诗吗? 高富贵显然刚放出来,还留着头标准监狱圆寸,一张拉长的驴脸,冻的面目狰狞。 这人就挺操性的,他和我同岁,又是同村的,当初我俩一起来哈市闯荡,我当风水师,隔三差五,三五百地赚,没啥大钱,但至少饿不死。 高富贵不行,他从服务员,保安,再到外卖,快递,干的都是些底层牛马的工作,最后竟沦落到上街发传单了。 那时我还没瞎,高富贵跟我喝酒,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和我诉苦,说他以前,一直自我感觉很高,处处高人一等,将来一定是当老板的命。 结果进城打工了,才发现社会真难混,大学生出来都得进厂拧螺丝,更何况像他这种没学历的人,压根就不可能找到像样的工作,处处看人脸色,受人排挤。 他现在发传单,每天50,80地赚,连吃饱饭都成问题,混的这么惨,等过年回去了,不得被同村的往死里嘲笑? 那年,王秃子都已经是洗浴城经理了。 我劝他慢慢来,现在的世道,跟几年前不同了,全民失业,每个人都很焦虑,都是满腔戾气,谁也不好混。 你去星巴克,麦当劳里看看,坐满了失业的老爷们。 网约车司机路边猝死的新闻,更是比比皆是。 你觉得你惨,你想想那些买到烂尾楼的? 高富贵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三坡,咱俩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亲兄弟,你帮我一把,我一辈子记着你的号!” 他要我给他改命,我要是不答应,他就不起来。 我俩的确是关系很好的发小,小时候高富贵帮我打架,被一群大孩子揍的鼻青脸肿,后来他哭着来找我,说我坑了他。 想起儿时的往事,我心里一软,就问他:“你想改先天,还是改后天?” 命分先天,后天。 涉及先天的元素有八字,姓名,家庭,内在,外在等,这些初始元素,决定人整体的命盘,有些是你生下来之前,由天定的,有些则是继承于你的父母。 后天的元素则有气运,财运,寿运,心性和桃花。 当时高富贵跟条狗似的,跪在我面前问:“改先天和改后天,有啥区别呢?” 我把他扶起来:“后天的东西好改,而且安全,没什么反噬,缺点是起效慢。” 高富贵又问我:“有多慢?” 我说:“最快也得一年。” 高富贵听完直摇头:“那么久?我可等不了,那要是改先天呢?” 我用筷子划拉着菜:“先天见效最快,而且效果来的非常霸道,一夜暴富都不奇怪,但这东西能别碰,就尽量别碰。” 高富贵好奇地问:“为啥?” 我将一个塑料袋撕开,拉成个平面:“你把这个平面,想象成你的命。” 我用筷子捅着平面:“我用外力这么一捅,这一面,凸出来了,那它的反面呢?是不是就凹进去了?” 我说,这就叫阴阳:“先天命格,涉及阴阳法则,你动了它,你从它身上讨了便宜,它必定会以另一种形式,把这便宜加倍找回来。” “命这东西,就是由一条条时间线编织成的,你动了其中一根线,你整个命盘就乱了,这时,你就引起一些东西的关注了,后续会发生很恐怖的蝴蝶效应。” 该警告的,我都警告了,高富贵却压根不拿我的话当回事,当即就决定,让我动他的先天命格。 而且还必须动的狠! 第45章 如愿 “我再也不想发什么几把传单,被人当狗一样看了!”高富贵满脸通红地拍着桌子:“我要有钱,我要娶漂亮媳妇!” “我要以后在村子里,只有我笑别人穷,再没人敢笑我穷了!” 我不肯答应,高富贵干脆以死相逼,这人实在太想脱离底层了,都魔怔了。 我是铁嘴劝不住求死的鬼,只得动了他的先天八字。 至此,阴阳反转,黄泉逆流。 三天功夫不到,高富贵的命运,就被无形的东西改写了。 人生第一次,高富贵遇上了贵人。 有个做家具生意的小老板,喝醉了躺在路边,衣裤还让贼扒走了,要不是高富贵路过救了他,小老板就得冻死在街头了。 小老板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又觉得高富贵精明能干,是个可塑之才,就提拔他当业务员,还掏钱送他去驾校学车。 高富贵抓住机会,也没辜负人家,一路顺风顺水,一年功夫不到,他就从业务员,干到了副总。 同龄人里,高富贵绝对是混的最好的,最辉煌的时候,他年薪能拿二十多万。 后来,孟诗诗也是看上了高富贵这只潜力股,毅然弃我而去,在孟诗诗眼里,我不过是个臭算命的,长的再帅也没前途。 高富贵不一样,人小老板说了,将来要让高富贵去开拓国外市场,当海外部门的老总。 我寻思着,命这东西真有意思。 高富贵的命,是我改的。 他要赚大钱,娶漂亮媳妇,他要让村子里没人敢再笑他穷。 他想要的,他全得到了。 他觉得这些,都是他命里该得的,他把改命这件事,彻底忘了。 他忘了也就算了,他还要回过头来反踩我。 我希望大家也能看清身边的人,有些人,真不配称作朋友,你穷的时候,他对着你冷嘲热讽,各种打压你,等你哪天翻身了,起来了,他又开始拼了命的忌恨你。 真是又怕兄弟苦,又怕兄弟开路虎。 回到正题。 一见到我,高富贵三人立刻围了上来。 一看到高富贵那张倒霉的驴脸,我就想笑:“你不是在坐牢么?咋给放出来了?” 高富贵脸色看上去很差,他拉着王秃子走到我面前:“我们两家和解了。” 我再瞧王秃子,这人脸色惨白如纸,眉宇间,带着股阴柔的女相,头顶上原本还带着几根毛,这会彻底全秃,成了地中海。 我说:“你这秃瓢,都发育成月球表面了,秃了个敞亮,广坤见了都得羡慕你。” 王秃子似乎没心情和我斗嘴,这人脸色比高富贵还差,开口道:“高家赔了我一百多万,我俩的事,就算过去了。” 这番话说出来,给一旁的欧阳薇,直接都听笑了。 王秃子的说话声,竟变成了女声。 跟古代太监似的。 我往地下啐了口唾沫,笑摸王秃子的秃瓢:“你是被剪了篮子,还是被剪了棍啊?咋说话声又娘又基的?” “剪了一个蛋。”王秃子低头道。 “行,以后就叫你王一蛋了。” 我这话说完,欧阳薇又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这次,欧阳薇大大方方现身,并没有用催眠术。 这三人一会看看我,一会看看欧阳薇,脸上的变化相当丰富,估计是万万没想到,我这个瞎子,居然能找到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特别是孟诗诗,看欧阳薇的眼神,带着股深深的妒恨和不甘。 都是女人,你只比我小两岁,凭什么你脸蛋生的这般好看? 腿比我长,胸脯比我翘,腰还比我细? 我刻意摘下墨镜,睁开眼,上下打量着高富贵:“一百多万?说给就给啊?高总真是豪横,难怪孟诗诗当初非要甩了我,嫁给你呢。” 这三人当场惊呆了: “李三坡,你不是失明了吗?你眼睛好了?”孟诗诗情绪变化最大,死死盯着我眼睛道。 “对啊,好了。”我冲他们笑着:“气不气?” 孟诗诗脸色红白交替,不知在想什么,看看我和欧阳薇的穿着,脸上又抽了下。 我的羽绒服两万多,才买的,欧阳薇身上的便宜点,4万出头,这三人全身连裤衩子都叠加到一起,也不及我俩上衣的零头。 鞋子和裤子的价格就不说了,说出来更是气死人。 我不再理睬孟诗诗,冲王一蛋道:“怎么说呢一蛋,这一百多万,要我看,是远远不够的,你这都成废人了,你以后还怎么结婚?怎么娶媳妇呢?” “哪个女的敢嫁给你呢?就算她敢嫁,你敢娶吗?她婚后不得给你戴帽子吗?” “我要是你,这事绝对没完,谁废了我,我特么杀他全家!” 这番话一说出来,我直直瞧向高富贵,这小子脸色难看至极,但被我气势压制了,半天没敢吱声。 王一蛋受我怂恿,看高富贵的目光也不对劲了,隐隐透出滔天的恨意。 孟诗诗看情况不对,连忙上前圆场:“李三坡,你最近发达了啊?眼睛好了,钱也赚上了。” “对了,你怎么把我微信拉黑了?”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孟诗诗恬不知耻道:“其实吧,之前和你分手,是我故意在考验你,给你进步的机会啊,你难道还没明白我的苦心吗?” “你就说,跟我分手后,你是不是进步了?你有钱了,事业上来了,眼睛也好了,这难道不是我激励出的结果吗?” 这位小仙女,真不是一般人,我都不知该说啥好了。 见我不搭理她,孟诗诗看上去很是不甘,王一蛋咳嗽一声:“先说正事吧。” “李三坡,我们找你来,是希望你大人有大量,能放我们一马。” 高富贵也跟着道:“三坡,那天在村子里,我们开你玩笑,是挺不对的,咱俩以前关系那么好,你眼睛出问题了,我这个当兄弟的不安慰你,反而取笑你。” “现在想想,我真不是人。” 王一蛋补充道:“你抢了人家女朋友,这才是你最不是人的地方。” “你去你吗的!”高富贵怒视王一蛋。 他俩这一出,直接给我整不会,按理说,这两人在我们村,算是混的最好的,平时在村里横着走惯了,逢年过节,化身成功人士,在同龄人面前说三道四,威风无限。 咋今天在我面前,他俩突然就没画面了呢? 我刚好要在路边拦车,闲着没事就问他们,这一问才知道,他们在这段时间,遇上了一件很邪门的事。 这事,要从那天婚礼说起。 第46章 一剪霉 那天孟诗诗跟高富贵结婚,高家摆了五十桌,都坐满了,村里除了我家,也基本上都去捧场了。 这期间,出了件事。 当时高富贵站在他家大院门口,接待客人,顺便盯一盯红包,这时远处有个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人背对着高富贵,站在30多米开外的一颗树下,一动不动。 高富贵越看那人的背影,越觉得熟悉,突然间吓了一大跳! 这人,不就是他自己吗? 只见另一个他,穿着红色的寿衣,寿鞋,站在那一动不动。 我听到这时,心里咯噔一跳,别的地方我不知道,在黑龙江这旮沓,一般寿衣都是黑色的。 只有横死的人,才会穿红寿衣,因为红色镇邪。 这青天白日的,高富贵看到另一个自己,属实吓了一大跳。 这时,对方回过头来,瞧向他。 高富贵再上前细看,只见另一个他的脸,比死人还白,嘴里,还叼着一叠脏兮兮的纸钱。 起初高富贵还在天真的幻想,会不会是遇上自己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兄弟了? 细细一琢磨,不可能,那人和他太像了,就连脸上疙瘩的分布,都是如出一辙的,双胞胎怎能做到这点呢? 高富贵还在寻思时,另一个他,突然阴阴地笑了起来。 他当时就被那笑容给吓迷糊了,对方的笑里,带着深深的恶意,仿佛他俩有不共戴天的死仇死的。 当场就给高富贵吓的屁滚尿流,跑去喊人来看。 那人也不躲,就站在那,风吹着他身上的寿衣,哗啦啦响。 谁知大伙出来一瞧,竟什么都没瞧见,只有高富贵能看到对方。 “富贵,这还没开席呢,就喝大了?”众人笑着回去了。 说到这,高富贵的脸色更难看了。 等大伙走后,他看到另一个自己,对着他做出一段阴森的手势。 我听到这时,隐隐感到些许不对。 “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高富贵脸色苍白道:“席间,我和王哥莫名其妙扭打了起来,当时我俩就跟中邪了似的,多少人拉架,都拉不住!” 混乱中,高富贵抢下剪刀,给了王一蛋致命一剪。 欧阳薇听完,不耐烦地皱了皱小鼻子:“你说这些,关我们啥事啊?” 高富贵双眼血红,死死盯着我:“你忘了吗?那天你给宋老歪看风水,你也曾对我们做过类似的手势。” 他这一说,我就想起来了。 那天我去宋家的路上,被王一蛋,高富贵联合孟诗诗三人拦住路,对我各种冷嘲热讽。 我条件反射地用出那套手势。 目的,也不过是为了吓吓他们。 其实这套手势,是我在阴间,从欧阳劫那学来的。 我俩当时,差点被白大褂活活吊死,欧阳劫教会我这套手势后,我们才得以逃生,前往阴间深处寻找黑相术。 谁能想到,在阴间学来的手势,居然在人间也产生了效果? “我也是。”王一蛋摸着光秃秃的脑门道:“我也遇到了另一个我,穿红寿衣,寿鞋,嘴里叼着纸钱!” “起初是在医院里,我当时才缝合完伤口,迷迷糊糊的,那个我,就站在床跟前,一刻不停地冲我比划着手势。” 高富贵死咬着牙,脸上怪肉乱跳:“我的那个,不光出现在了婚礼,后面在看守所,我每天也能见到他!” “李三坡,你不知道这事有多吓人!你想想看,你每天,都被另一个你死死缠着,你去哪,他跟到哪,还不断冲你阴笑着,比划奇奇怪怪的手势。” “换成你,你怕不怕?” “怕啊。”我不禁笑了出来:“但是这些,关我屁事呢?” “你怎么证明你遇到的鬼,就一定和我的手势有关呢?” 我脸上笑,心里也很是纳闷,他俩的情形,肯定是让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也就是说,我阴间学来的那套手势,是能让人见鬼的? 后来,我还特意请教了老姨。 老姨说,阴间和人间是反着的,我在阴间学到的手势,原本是用来救人的,可到了人间就反过来了,成了让人见鬼的邪术。 手势,是打开高维的通道,高维是哪?是阴间。 在我做这个手势时,有东西,顺着我手势形成的通道,从阴间钻了出来,缠上了高王二人。 这么说可能有些绕口,但这也是唯一能解释通的。 至于缠上他们的是个啥,我不知道,我也没兴趣去管。 “李三坡,你别跟我俩装糊涂!”高富贵急了,死死扯住我衣领子:“你爷爷李式龙会邪术,你奶奶也会,你,你一定对我下邪术了!” “你别不承认!” 王一蛋也激动地冲我喷唾沫星子:“你快把邪术撤了,不然你会后悔的!” 我也不反抗,任凭他撕扯我:“一蛋,你这一剪霉玩的,也算是个选手了。” 王一蛋气的一脸灰白。 我又说富贵,你要是闹够了,就松开我,我跟你说句话。 高富贵气冲冲地松手,我上前,在他耳边悄声道: “你的命,是我给你改的,那天你跟条狗似的跪在我面前,你忘了吗?” 高富贵下巴一抖,脸刷地白了。 原来,他真忘了。 我又道:“当时我劝你,你不听,现在反噬来了。” “老天不会放过你的,你等死吧!” 高富贵面如死灰,捏着拳头的手在抖,想打我,又没那勇气。 我懒得再跟他俩墨迹,刚好来了辆车,我一把拦住,和欧阳薇上车,直奔周昆家。 第47章 我在人间,看到了阴间的楼 高富贵是开车来的,这三人连忙也上车,紧紧跟在我后面。 “这些人好讨厌啊!”欧阳薇皱着眉瞧向后车窗,饱满的胸脯不停起伏着:“要我杀了他们吗?” “没必要。”我抓着小姑娘的玉手把玩:“看着他们被鬼缠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样子,对我是莫大的享受。” 路上,我给司机报地址,谁知司机听完,脸上肌肉就开始抖了。 “你要去的那地方,挺邪门的,我们出租车平时都不敢往那跑。” “一会,我给你停到两公里外,你下车走过去吧。” 我说爷们,你是嫌钱少吗?说着我递过去两百,谁知那司机死活不收,就按打表走,提前两公里放我下来。 我看向一旁的欧阳薇:“周昆家,应该不至于闹鬼吧?” 司机搭话道:“你们去找人吗?那栋楼啊,很多年前起了场大火,烧死了很多人,楼里闹鬼,闹的老厉害了!” “白天还好,晚上那楼里总传来女人和孩子的哭喊声,大老远听着,可渗人了!” 欧阳薇一听闹鬼,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太好了,这些天在家里,可给我憋坏了,我早就想见见鬼长啥样了。” 我手心起了层冷汗,周昆的媳妇和女儿,会不会已经葬生火海了呢? 王宝玉的下场,并不是我最关心的,我只希望和周昆建立起关系,获知阴楼的秘密。 一个多小时候,车停到路边,司机回过头对我道:“顺着路往前走,两公里左右就到了。” 我俩下车,朝四周望去,这里是个很偏僻的郊区,路上没人,连车都没几辆。 路两旁,都是一望无际的荒草甸子,铺着厚厚的雪,冷风刺骨,欧阳薇怕冷,使劲往我怀里钻。 我搂着香喷喷的小姑娘,沿着路走了没多久,高富贵那帮人就追来了。 把车停在路边,他们三人步行尾随着我,王一蛋还不停冲我嚷嚷:“李三坡,我劝你好自为之,回头是岸!” “你以为你用邪术害人,就没人能治的了你么?我就跟你摊牌吧,我们两家花钱,找了个很厉害的师傅,两天后人就到了。” “李三坡,你的末日要来了!” 我头都不回,冲后方再次比划那个手势,给他俩气的哇哇乱叫。 走了好一会,终于到地方了,大老远,我就看到了一栋大楼。 这楼,好眼熟!我总感觉在哪见过? 我右眼开始乱跳,总觉得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等来到楼跟前时,连欧阳薇都认出它了! “这不就是,阴间那栋楼吗?” 当初老姨走阴,下去找寻欧阳劫,回来后,就画了这栋楼出来。 我站在楼下,头顶被泼了一盆子血,后脖子猛地一秃噜! 我跟这楼有缘是咋的?咋走哪,都能遇上它呢? 这是?怎么回事? 我惊悚地抬头瞧去,眼前这栋楼,和我在阴间见到的,完全一模一样! 楼体的结构,外表的颜色,墙皮的破旧程度……完完全全,就是同一栋楼,绝对错不了! 阴间的建筑,为什么会出现在人间呢? 欧阳薇手托香腮,也在苦苦思索着,突然道:“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 “阴间,其实就是人间的复刻,或者说,两者互为投影?” “阴阳两界的城市和街道,都完全如出一辙,不同的是,阴间只有死者。” 老姨也曾提出过类似的假设,我不是很确定,我下去时,周围都是大雾,很难看清完整的街道。 唯有眼前这栋楼,是最特殊的,这栋楼,竟然能同时出现在阴间和人间,它和阴间,有着怎样的联系? 我咬着牙,朝里走去。 进楼的瞬间,我又闻到了熟悉的停尸房药水味,周围一片阴黑,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我十分不安,仿佛自己又回到了阴间。 高富贵等人守在外边,没敢进来。 我和欧阳薇手拉着手,站在漆黑的楼道里,向走廊两旁张望着。 欧阳薇小嘴哈着白气:“我可算是体会到,你当初去阴间时的感受了,这地方怎么跟寂静岭似的?吓死个人。” 我说这已经算好的了,阴间的外面全是大雾,天上不停下纸灰,还有那些人间坠落的尸雨,浓雾中出没得鬼物…… 你待楼外头,不行,进楼里面,更不行,就哪怕你是厉鬼,你在阴间都不会感觉到一分一秒的舒服。 当时,我也就是仗了老仙的势,要是没老仙撑腰,我连在阴间行走半步的资格都没有。 我俩说着话,同时瞧向走廊窗外,蓝天白云,确定这里是人间,我们都重重松了口气,也没之前那么害怕了。 按照周昆给的地址,我来到走廊尽头的109室,敲门。 那天,送王宝玉还阴债时,我忘了看周昆的房号,他在阴间的家,也是109吗? 这也太巧了吧? 一个中年女人打开门,警惕地看着我:“你找哪位?” 我简单自我介绍,把之前走阴的事,大概说给她听。 女人听完,惊恐地后退,瞬间情绪失控,泪如雨下:“周昆他?在下面还好吗?” “他过的很好,在阴间有吃有喝,有住的地方,还有烟抽。”我顺着门缝往里瞧着:“方便进屋说吗?” 女人放我们进屋,屋里的光线不太好,一股发霉的味道,我关上门,瞧着四周,心里的恐惧如野草般蔓延。 就连室内的结构,都和阴间完全一致! 只缺失了一座阴坟。 家具啥的,基本上都被搬空了,到处都是灰,里屋有个年轻小姑娘,正坐在床边,捧着一本老相册翻看着。 我询问后得知,女人名叫姜容,正是周昆的前妻,里屋那姑娘,是周昆的闺女。 闺女跟着母亲姓,名叫姜幼初。 “酱油醋?”欧阳薇俏皮劲上来了,偷偷在我耳边道。 我瞪了她一眼,示意别乱开玩笑。 姜容年纪也不怎么大,顶多40来岁,这位阿姨年轻时,一定很好看,如今皮肤依旧保持的极好,戴着副眼镜,美貌少妇的韵味十足。 女儿姜幼初,年龄和欧阳薇相仿,虽说没欧阳薇那般好看,却也是标志的小美人。 颜值这块,一样能吊打孟诗诗十条街。 这姑娘美的很干净,短发,单眼皮,瓜子脸,皮肤白而细腻,唯一的缺点,就是身子稍稍显瘦。 我这里,之所以刻意描写母女的相貌,因为后面发生的阴森事,跟这个有直接关系。 我留意到,姜幼初虽然长的好看,但穿的却格外朴素,天蓝色的牛仔裤,洗的都发白了,旅游鞋的款式,差不多是十年前的了,却擦的干净到一尘不染。 上身的毛衣也起满了毛球。 她这个年龄的姑娘,爱美是必须的,欧阳薇随便一支口红,都要大几千呢。 可我看姜幼初脸上,却连淡妆都没画,这姑娘白净的像一张纸,让人心生怜悯。 姜容穿戴的也很朴素,可以看出,这对母女目前的日子,并不好过。 “妈,他们是谁?”姜幼初抬头,瞧向屋外的我们,一脸的戒备。 第48章 卑鄙 “好可爱的小姐姐啊。”欧阳薇笑着上前,递给她一根进口棒棒糖,姜幼初没接,一脸戒备地看向欧阳薇。 姜容介绍我道:“这位是哈市来的风水师,李师傅,他在阴间,看到了你爸!” 姜幼初听完,冷笑起来:“阴间?骗谁呢?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阴间!” “就算有,我爸也不会去那里!我爸那么好的人,去的一定是天堂!” 说着,小姑娘快步走过来,冲姜容道:“妈,这两人一看就是骗子,特别是这男的,还故意染的白发,真下头!” “你快把他们赶走!” 欧阳薇冲姜幼初扮了个鬼脸,气的姜幼初直跺脚。 姜容有些犹豫:“不会啊,我看这小伙子,和这姑娘挺好的,应该不是坏人。” 我没吭声,一进屋,我就感觉到很不对劲,这对母女身上,怎么都阴阴的? 我想看看她俩身上的气场,可初次见面,我一个男人,不好盯着人家乱瞅,这很不礼貌。 “你快走啊,白毛男!”姜幼初上前一步,双手叉腰,鼓着稍显稚嫩的胸脯:“这是我家,我不欢迎你们!” 姜幼初这姑娘看着朴素,脾气还挺大的,我倒没怎么介意:“欢不欢迎的,不重要,我今天来,是替周昆给你俩带句话。” “周昆在厨房下面,给你们母女俩留了笔钱。” 姜幼初将信将疑,看看我,又看向她妈。 我也不废话,立刻来到厨房查看。 厨房地上,满是灰尘和油污,我蹲下身,在一片片瓷砖上仔细抚摸着。 “我们很早以前,就不在这住了。”站在门外的姜容,冲我柔声道:“把你手弄的这么脏,真不好意思。” “没事的姜阿姨。”我用画笔敲打着砖,很快就敲到了一块空心的,我连忙用画笔去撬,砖很死,我半天撬不开。 “我来吧。”欧阳薇走上前,玉手对准瓷砖,隔空轻轻一抓。 就听砰地一声,砖卷着尘土,猛地倒飞出来,牢牢吸附到她掌心上。 我惊的合不拢嘴。 万万没想到,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手段竟这般阴森狂野! “你把这块砖,想象成人的天灵盖。”欧阳薇丢掉砖,拍着手上的土:“下次睡觉时,你再敢欺负我,我就让你天灵盖原地起飞!” “是,是。”我擦着鼻子上的冷汗,不敢有丝毫得罪。 我俩说话的声音很小,门外的姜容并没有听到什么。 砖飞出去后,地板上出现一个漆黑的洞,我手伸进去摸索着,很快摸出一个生锈的铁盒子。 “姜阿姨,我找到了!” 我将铁盒拿给姜容,姜幼初也好奇地前来观看,这铁盒放了有些年头了,外边锈迹斑斑。 姜容用力打开盒盖,里面果然放着不少现钞,可惜的是,它们早已受潮发霉,几乎都辨认不出来了。 一块周昆曾戴过的手表,也已经报废多年了。 盒子最底下,放着一张老照片,那是当年一家三口的合影,背景是一处喷泉,当年的姜幼初,也才12,3岁,穿着校服,天真烂漫。 没被毁容时的周昆,长得很端正,并不难看。 姜容拿起照片,眼泪立刻流了出来。 姜幼初也捂着嘴,哭了起来。 我和欧阳薇退到外屋,母女俩无声地哭了好久,收起照片和手表,姜容来到我面前,再三致谢后,问我: “李师傅,周昆他,还对你说了什么?” 我回忆着当时的场景,说:“他委托我,照顾好你们母女,还要你们不必再记恨姓王的。” “王宝玉已经落在周昆手里了,将来王老板也会下去,王家父子,要在阴间给周昆做牛做马,来偿还欠下的阴债!” 姜容听的很认真,脸上时而惊恐,时而愤怒,我说完,她久久不吭声,回头对姜幼初道: “幼初,你还不过来,给李师傅道歉?” 姜幼初站在厨房看着我,脸色惨然:“就算这样,也不能证明你真的在阴间,见过我爸!” “也可能是我爸活着的时候告诉你的!” 她话音刚落,突然像中邪了似的,直愣愣看向我手臂。 刚才摸盒子时,我把袖子拽起来,还没顾上拉回去,手臂暴露在空气中。 “你?你怎么可能有这个纹身?”姜幼初捂着嘴,惊恐地指着我手臂上的印记。 我说,这是和周大哥分别时,他给我留的印记。 姜幼初情绪激动,苍白的小脸胀的通红:“你骗人!你真卑鄙!” 姜容看到那印记时,双眼圆睁,神色也有些不对了。 我大感不解,询问后才得知,原来当年周昆在世时,手臂上曾纹过这个图案。 周昆有个学纹身的朋友,拿他练手,在他左手臂处,纹了个小小的梅花。 和我手臂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我没吭声,暗暗叹着气,周昆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他害怕妻女不相信我,特意留了这个印记给我。 可能连周昆本人都没想到,他的好意,反而引来的闺女的怀疑。 “妈,你看他!”姜幼初激动地对她妈道:“我爸在世时,他一定见过我爸,刻意纹了相同的纹身,他以为这样,我们就会信他了。” 欧阳薇看不下去了,有些生气道:“你很可笑你知道吗?你家都穷成这样了,我们是要骗走你发白的牛仔裤,还是结球的毛衣呢?” 姜幼初小脸通红,被欧阳薇怼的都快哭了。 我拦住欧阳薇,摇头。 以前爷爷教我风水时,曾说过这么句话。 风水师也好,算命先生也好,行走江湖,你总有被人质疑的时候。 这时,你不要去辩解什么,而是用实际行动,让对方信服。 我很赞成这句话。 深吸口气,我仔细端详这对母女。 千尸眼启动时,我双眼透着淡淡的阴光,有些吓人。 姜幼初被我的眼神吓到了,躲到姜容怀里,母女俩都很不安地对我起了戒备。 “姜阿姨,你和幼初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我轻声问道。 第49章 纹身 姜容咬了咬嘴唇,摇头:“生活上,总有不如意地方,但你要说特别奇怪的事,好像还没有。” 欧阳薇也问道:“那有做过奇怪的梦吗?” 姜容脸色唰地一白,连忙点头:“你一说我想起来了,这段时间我和幼初,总重复做一个很古怪的梦。” 母女俩竟诡异地,同时梦见自己坐在轿子里,被人抬着,也不知要抬去哪。 梦里,她俩掀开轿帘子往外看,外面黑漆漆一片,周围有敲锣打鼓的声音,却看不到半点人影。 我眉头紧皱,周昆曾告诉我,他在阴间,也曾经历过妻女坐轿子的怪梦。 正是这个梦,让周昆判断出,有人要害他妻女。 我一声不响,细细观看着,这对母女的身上,各散发出一道淡淡的死气,姜容的死气,是从后背发出的,姜幼初的则来自心口处。 我当了这么多年风水师,“望气”对我来说,就跟呼吸一样自然,顶级的风水师,即使不用睁眼,也能感受到一切气场的走势,这是我之前就强调过的。 刚才一进门,我就感觉到了不对,现在我终于可以确定。 这对母女的八字,被人动过手脚。 把这个社会,想象成三体中的黑暗森林。 那么八字,就是每个人在森林中的具体坐标。 要是再加上姓名,那这个坐标就更详细了。 在知道姓名和八字的前提下,我可以通过六壬或者梅花易数,来轻易捕捉到一个人的具体方位。 以我目前的能力,轻松就能将误差控制在50米内。 这其实并不难,命理这东西说白了,就是一系列的数学公式,你把相应参数填进去,计算得出结果,再根据规则解读就行。 马义认识港都那边的一个高人,那人极擅长用八字找人,据说能将误差控制在5米以内。 所以我建议大家尽量别算命,更不可将八字暴露在网上,这很危险。 你的坐标,如果落入别有用心的小人手里,万一对方拿你的八字下咒,哪天你无缘无故倒霉破财了,都还浑然不知呢。 这算轻的,严重点的,会莫名招惹到不干净的东西。 再严重,连命都要搭进去。 (我亲爱的读者们,我必不能让你们被小人所害,后面我会教大家一个紫薇大帝的术,这个术简单到离谱,连小孩子都能学会,威力却霸道无边,此术专保八字,而且对身边小人有很强的反噬效果。) 我当时一眼就瞧出,母女的八字被人动过,这只是我的初步判断,具体情况,还要继续跟进观察。 姜容告诉我,周昆当年被毁容后,就是含恨死在这间屋子里的。 他死后,姜容总觉得这里晦气,就和女儿搬出去了。 今天是周昆的忌日,母女二人特意来打扫老房子,翻出一些旧相册,旧衣服什么的,缅怀周昆的同时,顺便打包带回去,结果就遇上了我。 我怕吓着她俩,暂时没提八字的事:“姜阿姨,我想去你的新家看看风水,可以吗?” 姜容立刻答应了:“那边是租的房子,谈不上什么新家,主要是这栋楼吧,以前发生过一次火灾,烧死过很多人,住着不吉利,又是单位的房子,卖也卖不掉,就只能闲置在这了。” 姜幼初一脸不解:“妈,他明明是骗子来着,你为什么要把骗子往家领啊?” 连姜容都有些怒了:“幼初,你怎么老觉得李师傅是骗子呢?” “你说李师傅见过你爸,偷纹了你爸的纹身,那你爸藏在厨房下的钱呢?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爸他再蠢,也不可能把这种秘密,告诉给一个外人吧?” 姜幼初低着头,不说话了。 我们跟着姜容来到楼道,我好奇地问她:“这是哪个单位的家属楼?” “第一火葬场。”姜容指着走廊窗户:“火葬场就在马路对面,不过也已经倒闭很多年了。” 姜容说,以前这楼里住着的,都是火葬场的职工,后来楼上起了场大火,烧死了不少人。 再后来,楼里就出现了很多闹鬼的传闻,姜容说,一楼还好,从二楼往上,几乎每一层都闹鬼,而且好像楼层越高,闹的就越厉害。 关于闹鬼这件事,有信的,自然也有不信的,反正很多职工陆陆续续都搬走了,如今住在楼里的,只有一些老人,以及外边租房子的闲杂人等。 我听姜容说完,若有所思,突然想起阴间的舅姥姥和阴女子,右眼一跳: “姜阿姨,二楼现在还有住户吗?” 姜容边走边道:“我老公在世时,二楼有三户人家,好像是203,204和207。” “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他们还在不在了?” 我听到这三组数字,吓的连打喷嚏,这大白天的,真是活见鬼了! 203,舅姥姥。 204,阴女子。 207,马义。 阴间的二楼,是这么分布的。 那人间呢? 现在我们头顶,这三个房间里,住着的又会是谁? 欧阳薇听得惊悚又兴奋,偷偷问我:“假如我们现在去207敲门,开门的要是马义,那就有意思了。” 我还真就差点上去敲门了,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回头闲下来了,再考虑是否要来阴楼探险。 一出单元,我看到高富贵三人,正站在路边说着话。 好像孟诗诗放了个屁,高富贵听到了,边笑,边陶醉地闻着:“宝,你的屁都是奶香味的。” “我们和好吧!” 孟诗诗楞了下,还没来得及说话,王一蛋挠了挠头:“是我放的。” 第50章 摸砂 高富贵干呕了几下,正要去揍王一蛋,回头瞧见了我。 “李三坡,我最后警告你一次,把你的邪术,立刻给我收了!”高富贵双眼满是血丝,冲上来,死死拽着我衣服: “你故意引鬼上我们的身,你这是在杀人,你知道吗?我和王一蛋要是被鬼害死了,你是要遭报应的!” 我终于被他惹烦了,本来姜幼初就以为我是骗子,他又搁这嚷嚷着我使邪术,姜幼初此刻看我的眼神,更加怀疑了。 我说你放开,高富贵狠狠瞪着我:“不放你能咋地?” 我反手一击勾拳,自下而上,狠狠砸在高富贵鼻孔处,这小子当场鼻血横飞,哇地捂脸后退。 姜容死命拦着我:“李师傅,别冲动……” 我绕开姜容,大步抢到高富贵跟前,左手撕住他头发,右手铁拳,没了命地往上砸! 高富贵被打懵了,捂着脸蹲在地上。 欧阳薇也抢了上来,别看这姑娘娇滴滴的,下手比我狠多了,她捡起半块板砖,朝着高富贵脑门就是一顿猛拍! 高富贵被我俩揍的满地打滚,发出杀猪般的哭喊,众人都在一旁惊恐地注视着。 收拾完高富贵,我又狠狠瞧向王一蛋。 给这娘娘腔吓的连连摆手后退:“三坡,你冷静!” 欧阳薇拦了辆黑车,我们立刻带着母女上车,扬长而去。 “别怕,那是个臭无赖,欠教训。”车上,欧阳薇将板砖扔出窗外,拿纸巾擦着手。 母女吓的瑟瑟发抖。 在她俩眼中,我怕是已经成挟持她们的杀人狂魔了。 一会就听天意吧,母女要实在不肯配合,那我也没辙,只能怪我道行低微,机缘又差,不配接周家的因果。 这时,我收到孟诗诗发来的信息:“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 我就纳闷了,我不把她拉黑了吗? “你嘴硬,不肯承认,可是那天你做手势时,我也在场,为啥高富贵跟王一蛋都中邪了,我却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呢?” 孟诗诗不停给我发着骚扰信息:“这就说明,你内心深处,还深深爱着我,三坡,我们和好吧,好吗?我知道你要面子,这是我在求你,真的,我这些日子真的很想你。” 我一个字都懒的回她。 半个多小时后,到了地方,这是个破旧的老小区,里面十几栋楼,死气沉沉的,地面车都停满了,连落脚的空地都没有。 下车后,我没急着上楼,而是扫视着周边的建筑,很快,心里就有了个底。 姜容家在四楼,拿钥匙开门时,姜容有些紧张,半天开不开,姜幼初一只手藏在口袋里,紧紧握着手机,估计已经提前按下了110,就差拨出去了。 多亏有欧阳薇在,要是我单独一个老爷们,又当着母女的面暴揍路人,借姜容一万个胆子,她也万万不敢带我来她家。 “姜阿姨,你别紧张。”我柔声安慰姜容:“我不是坏人。” 姜幼初皱了皱小鼻子:“坏人才会强调自己不是坏人。” 门终于开了,姜容租的房子面积很小,顶多60平米,只有一个卧室。 我进屋观看着,凉台挂着些女性贴身衣物,姜容脸一红,急忙上前收走。 我转到里面,卧室应该是姜幼初在住,一进门我就闻到股甜美的香气。 姜幼初戒备地跟进来,看到床上那条小裤,这姑娘脸一红,急忙将它藏到枕头下面。 欧阳薇吮着棒棒糖,看的直摇头:“你这种,一看就知道没谈过男朋友。” 姜幼初咬着嘴唇,怒道:“要你管!” 这俩姑娘斗嘴的功夫,我来到客厅对姜容说:“阿姨,你家风水的问题很大。” 说到风水,这里要提一句。 有人总把古代风水书籍当宝,一字一句地分析,揣测,翻译。 殊不知,清朝一场文字狱,早已让古代风水传承的精华,统统灰飞烟灭。 本来古人留下的好东西就少,经历了那浩劫,剩下来的残篇断章,再经后人改写,大多都成了无用的糟粕。 一些所谓的风水师,只能抱着别人吃剩的糟粕,抠字揣测,在死胡同里越陷越深。 你敢信吗?有学风水把自己学疯的,这样的人还不少。 说到风水,我们最先想起什么? 有人说,三年寻龙,十年点穴。 我说,学风水,先学看砂。 砂有吉凶。 御屏、御伞、锦帐、天马、金炉、金鱼、文笔、金箱、玉印、玉带、殿阁楼台、展旗、顿鼓、卓笏、蓬莱锦宫,仙子秀池,此为吉砂。 投笄、掷仓、破衣、抱肩、献花、揿裙舞袖、探头、裂面、小人探头,白妇吊坟等,此皆凶砂。 在过去,风水师用砂盘来演示周边地理的走势。 我说,砂是阳宅由内到外气场格局的统称,看小区风水,一是望气,二是“摸砂”。 有个风水师对我的理论嗤之以鼻,因为古书中并没有这么教过,新华书店里出售的风水书籍上,也没类似的描写。 他说,阳宅看砂是不对的。 然后这个风水师呢,一辈子,只能看三五十块的局,多一分他都不敢管人家要,因为他的层次,他的极限就到这了。 回到正题。 姜容连忙问我:哪里有问题呢? 我说你家这格局,是典型的青龙斩腰,断头流尸! 听到这八个字,姜容吓了一跳,让我解释给她听。 我说你不用怕,这名字听着唬人,其实是有办法化解的。 我带她来挂衣服的阳台,指向窗外:“你先看东边震位,那有个妇产医院。” 姜容点着头,我说:“你家东边的气场格局,就叫青龙,偏偏你家的青龙,被医院压着。” “很多人对阴气有误解,老觉得火葬场,墓地,坟圈子的阴气重,其实这些地方的阴气加起来乘十,也比不过医院。” “医院的阴气,一定是最重的。”我耐心解释道:“而妇产医院的阴气,又在所有医院中排行第一。” 为什么这么说呢? 姜容想了想:“是因为堕胎吗?” 第51章 阴喜 我赞许地冲她点头:“这妇科医院的一栋楼,已经横插进你家小区了,属于典型的青龙斩腰。” “至于断头流尸,在恶砂中算是比较凶的一种。” 我又带姜容来到卧室,指着窗外:“离你家最近的几个位置,北面坎位热力公司,东南巽位自来水厂……” 怕姜容看不明白,我干脆直接给她画图:“这里是热力公司,咱这冬天刮西北风,热力公司的气场,最后吹到哪去了?” 姜幼初好奇地上前观看:“吹去水厂了!” “对啊。”我拍着手道:“这一水一火两个气场,汇集到一起,互相厮杀,最后就形成一股杀人气运的恶煞。” 我又指着窗外问:“这里之前是不是有家银行?或者金库?” 姜幼初连忙点头:“是有个保险公司的金库,你咋知道的?” “那金库开了好多年了,最近才搬走。” 我说这就对了,它俩厮杀出的煞,以前有金库这尊财神挡着,现在没了,直接冲你家了。 我索性拿来纸笔,在上面描绘出气场格局,将“摸砂”以绘画的形式,翻译给她俩看,完后我把纸递过去: “你们自己瞧,这像什么?” 姜幼初看完,捂着小嘴惊呼:“像水里躺着个无头尸体,快被水冲走了!” 至此,青龙斩腰,断头流尸的格局解释完毕,用时不到两分钟。 我最后收尾总结:“青龙被腰斩,斩断了你家的生机和气运,其余方位皆有煞眼不说,断头流尸的格局,既断了水财,又给你家引来了难缠的小人。” “这前狼后虎,前后夹击,你们娘俩能不倒霉吗?” 我以绘画的形式,将原本晦涩难懂的摸砂,简单又接地气地解释出来,全过程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让在场的三位女子,都听的明明白白的。 此时,姜幼初和姜容对我的看法,也发生了些改变。 “李师傅,之前是我错怪了你,对不起。”姜幼初微微红着脸,轻声道歉:“我起初以为,你是那种骗子网红来着,拿我和我妈当素材来拍呢。” “毕竟你这么年轻的风水师,只会出现在小说里。” 姜容颤声道:“怪不得呢,这些年,我找亲戚借了些钱,做过几次小本买卖,反正特别的不顺,钱没赚着,陪了个精光不说,还尽让坏人欺负。” “我闺女也跟着倒霉,她本来在上大学,没招谁没惹谁的,莫名遭来女同学嫉恨,那几个女生,合起伙来诬赖她考试作弊,害的我闺女给学校开除了。” 姜容越说越难过,揉着发红的眼睛,周昆离世后,母女俩这些年的确过的很悲惨,为了节省开支,姜容已经沦落到去菜市场捡剩菜叶子了。 “妈!你跟人家说这个干嘛?不怕人笑话?”姜幼初小脸通红,仿佛小裤衩都让人看穿了似的。 我目光柔和地看向这姑娘:“老妹儿,你这苦日子,也算熬到头了。” “王家拿出了一笔钱,用来补偿你们母女,另外风水,气运这块,我再慢慢给你们调,只是……” 我绕着客厅边走,边用鼻子闻着:“奇怪了,我在你家,怎么闻到了股尸臭味?” 听我这么说,她们三人也在用鼻子闻着:“我们没闻到啊?” 我眉头紧锁,到处查看,隐隐有了种很不好的感觉。 姜幼初好奇地跟在我身后,轻声问:“那是不是我们整个单元,都受了这断头流尸影响,一块在倒霉呢?” “煞气,不可能只针对我家吧?” 我回头瞧向她:“你猜对了,只针对你家!” 姜幼初有些急了:“这?这凭什么啊?” 我说看风水不看八字,等于耍流氓,问题肯定出在你们母女的八字上。 我眉头紧锁,边走边到处闻着,脸色愈发古怪,风水不好是因,八字下咒是果,这中间,还缺了什么? 我将整套房子,一遍遍仔细地看,连卫生间都看过来了,除了煞,我没瞧出其他不好的气场。 那么问题来了,这股尸臭,又是哪来的? 我从小精修风水,鼻子远比常人灵敏,这尸臭来的很隐晦,很飘忽,连欧阳薇居然都没闻到。 我抽着烟,在客厅反复踱步,其实风水上的东西,是很好解决的,难就难在八字上。 我之前说,八字是一个人在黑暗森林中的坐标,问题是这个坐标,一旦被小人动了手脚,后续的处理就很麻烦。 现在最关键的是,要找出下咒者的八字。 我要是知道了对方的八字,后面就简单,我也给对方八字下咒,等于我俩不见面,通过八字斗法,等他败下阵来,自然会上门来求饶。 我管母女二人要来八字,看了看,又问她俩最近有没有算过命?或者泄露过个人信息?或是遇到过什么可疑的人? 母女都茫然地摇着头。 欧阳薇突然提醒我道:“门外看了吗?” 我脑海中雷光一闪,大步冲到门外。 刚才进屋的时候,我在想风水的事,没留意脚下,这回一开门,我一眼就瞧出,门外的脚垫子有鬼! 我一把掀开脚垫子,下面没藏东西,我又管姜容要来剪刀,将脚垫子边缘剪开。 内部有个夹层,两张被烧成炭的纸,从脚垫子的夹层里掉了出来。 尸臭,正是这两张纸上传来的。 众人也都闻到了臭味,围上来观看。 欧阳薇捂着嘴问我:“这是什么啊?好难闻!” 我细细观看后,脸色顿时铁青,将两张纸捡着拿回屋里,我气的全身颤抖,脖子上青筋暴起! 这特么的,哪个缺德玩意,竟对周昆妻女做出这般丧尽天良的事? 她们,被人下了阴喜! 第52章 婚贴 听到这两个字,姜幼初小脸一白,惊恐地看向我:“李师傅,什么是阴喜?” 我气的说不出话来,让欧阳薇给她解释。 “阴喜,是指阴间死人,下给人间活人的婚帖。”欧阳薇玉臂托着饱满胸脯,认真道:“比方说,有个又坏又挫的光棍老男人死了,他家人为了弥补他的遗憾,想找个女的送到下面,给他作伴。” “可是呢,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女尸,那就另寻捷径,在外边遇到好看姑娘了,想办法弄到她的八字,姓名,再偷拍下照片,然后花重金请来会邪术的高人,偷偷向那姑娘下阴喜……” 越往下说,欧阳薇脸上的寒意就越浓:“这个高人,也是阴喜的证婚人,阴喜上,必须清楚写下男女双方,以及证婚人的八字。” “做完法事后,将这份阴喜,偷偷拿到女方家门口,证婚人边念女方的名字,边烧香磕头,将烧成灰的阴喜,藏到女方家门口的隐蔽角落里。” 至此,阴喜开始生效。 被下了阴喜的女子,会梦见自己坐在轿子里,成了别人的新娘子,慢慢的,阳气就被邪术勾走了,最多三个月吧,就会死去。 这个术卑鄙就卑鄙在,被下了阴喜的女子,从始至终她都是不知情的,糊里糊涂地被害死,死后,魂魄还要去给陌生男的当老婆。 受尽对方折磨羞辱,永生永世,不能逃脱! 姜幼初听完,吓的捂着小嘴,哇地哭了出来。 我补充解释道:“阴喜也要看人,气运好的女子,自然可以无视它,我刚才看过八字,你们母女的气运本不差,偏偏被这青龙斩腰,断头流尸的风水格局,给硬生生拖累了。” “此格局不但毁气运,还极易招惹来小人,对于会邪术的小人来说,你的气运好不好,人家一眼就能瞧的出来,这种情况你被盯上,也就不奇怪了。” 姜容将女儿紧紧抱在怀里,气的全身发抖:“不!我们幼初多好的姑娘,从小学习就好,又老实又听话的孩子……” “她怎么能嫁给死人呢!李师傅,你一定要救她啊!” 我看向姜容,冷声道:“阴喜共有两份,一份是给姜幼初的。” “另一份,是给阿姨你的。” 姜容指着自己,惊了个透心凉:“我?你的意思是?” 欧阳薇叹了口气:“人家同时看上了你们母女,要你俩一起嫁到下面去!” 姜容听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上,我们连忙将她扶起。 “怪不得,我和幼初这些日子,总做同一个梦。”姜容靠在沙发上,一脖子的冷汗,嘴唇哆嗦着:“那两张轿子,是接我们母女去成亲的!” 姜幼初脸上红白交替,嘴唇都咬出血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扑通一声,这姑娘竟直接跪倒在我面前! “李师傅,你一定要救我跟我妈,将来我当牛做马,一辈子都记着你的好!” 姜幼初双眼通红,单薄的身子在发抖,显得楚楚可怜,欧阳薇抱着她起来。 我上前,对她一字一句道: “你别害怕,我李三坡也不是吃素的,没点阴损手段,我也不敢来接你家这案子。” “我在阴间时答应过你爸,就算拼掉这条命,我也必保你们母女平安!” 安抚好母女二人后,我让欧阳薇找个盆,装满清水,搬到客厅来。 我将那两张烧成焦灰的阴喜帖子,平铺在水面上,咬破指尖,往里面滴了三滴血。 欧阳薇蹲到我身旁,好奇地问:“你要怎么做?” 我死死盯着水面,头都不抬道:“阴喜上有男尸和证婚人的八字,他们以为,阴喜烧成灰,我就查不到他们了吗?” 之前我曾说过,风水和命理是我的强项,对方这回,算是踢到了铁板上。 特别是八字这块,放眼全东北,会八字改命的,不超过五个,我是其中之一。 当年,我能给高富贵改八字,如今区区两张阴喜,还能吓的住我不成? 我看向欧阳薇:“我先用术,让阴喜上的八字重现,然后,我再对证婚人的八字下咒,引对方现身!” 欧阳薇表示赞同:“咒一定要下的够狠,可千万别圣母啊。” 我坐在水盆前,双手快速结印,口中念咒,大拇指朝水面用力一按! “八门回转,八秽退散,开!” 水面上的两张阴喜,立刻诡异地旋转起来。 离八字显现还要一段时间,我站起身,先处理母女二人身上的死气。 之前在阴楼我就瞧出,她俩身上,各有一道死气。 姜容的死气在后脖子下面一点,我来到她身后,扒开毛衣瞧了瞧,果然看到了一小团乌黑。 这种死气形成的乌黑,由邪术阴喜引发,其中带着死去男性,对娶妻强烈的渴望和怨恨,普通人肉眼看不见。 我用手指捏住乌黑,轻轻往外挤,这死气藏的还怪深,一时半会挤不出来。 姜容疼的轻轻喘息。 多次尝试后,死气终于被我挤了出来。 再看姜容背部,乌黑一扫而空,皮肤上只留下被挤出的淤红。 姜容红着脸,活动了下背部,一脸惊喜:“之前我总感觉身上有股寒意,穿的再厚也不出汗,晚上睡觉还打喷嚏,现在,寒意彻底没了!” 她擦着脖颈上的香汗,冲我笑道:“李师傅,真有你的!” 我再看向姜幼初,这姑娘的死气堆积在心口,这个我属实不方便处理。 我叫来欧阳薇,和她商量,她听完直摇头:“这个我哪会啊?还是你来吧。” 时间不等人,我一咬牙,拉着姜幼初来到她房间。 第53章 入梦 姜幼初坐在床上,低着头,注视自己夹紧的双腿。 我叹了口气:“接下来,我要对你做一件事,这件事,对你我来讲都很尴尬。” “你有顾虑就直说,不行咱再想其他法子。” 姜幼初突然抬头,直勾勾看着我,轻声道:“你把门关上。” 我反手关门,姜幼初脸有些红,默默冲我点了点头。 我走到她面前:“麻烦你抬下胳膊。” 姜幼初抬起双臂,我脱下全部遮挡的衣物,瞧准了死气的位置,试着用力挤。 这个姑娘很干净,贫寒朴素中,美的像一朵盛开在冰雪中的白莲花,永不向寒冬屈服。 我额头上满是汗,这种情况,我以前从未遇到过,第一次处理,弄的我特别紧张,为了不被姜幼初反感和小瞧,我下手很有分寸。 而且我尽量只看姜幼初的脸,非必要,视线不往下挪。 姜幼初疼的直咬嘴唇,硬忍着不叫,问题是,她的死气比姜容身上的要浓很多,挤起来格外困难。 卧室里寂静无声,空气中满是姜幼初上身散发出的栀子花,和郁金香的香气。 为了消除尴尬,姜幼初主动开口道:“对了李师傅,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 我看着她,手上边用力:“你说。” “是关于那个梦的,起初我和我妈梦到的一样。”姜幼初疼的满脸通红:“但后来,我的梦就开始变了。” “我梦到了那个男的,那是个五十来岁的农村老男人,黄黄的牙齿,上面还沾着韭菜,好恶心啊!” 说到这,姜幼初无比的厌恶又恐惧:“我梦里,一点力气都没有,想跑也跑不动,被那个老男人抓到。” “他把我按倒在地上,说什么,能娶到我这么年轻的小姑娘当媳妇,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还说以后要好好疼我和我妈。” “我好不容易,才挣脱他逃走,又被他抓了回去,那个老男人很急,害怕有变故,打算立刻带我们去拜堂。” 也不知是太疼了,还是被吓着了,姜幼初说着说着,默默地哭起了鼻子。 我心咯噔一跳,连忙问她:“梦见拜堂了吗?” 姜幼初擦着眼泪:“还没有,但是快了!” 看小姑娘这副模样,怎不让人心生怜悯?我松开手安慰她:“只要没梦见拜堂,就有法子补救。” 姜幼初揉着心口,楚楚可怜地看着我:“那如果梦见拜堂了,又会怎么样?” “那就彻底完犊子了。” 我摸着拳头上的淤青:“这件事,你早点告诉我就好了,我本来以为时间还够,打算先驱出你们母女身上的死气,先保下你们的命。” “等八字显形后,我再隔空和对方斗法,逼迫对方现身,解了这阴喜。” 我站起身,脸上满是肃杀:“这下,时间不够用了,搞不好今天晚上,你就会梦见拜堂!” “一旦你们母女和那男的拜了堂,那这婚事也就做死了,神仙来了也解不掉!” 姜幼初听我说完,也是一脸惊恐。 眼下,也顾不上什么尬不尬的了,姜幼初的死气实在太过浓郁,想来是比起姜容,那男尸更垂涎这个年轻小姑娘。 “死气挤不出来。”我蹲到姜幼初面前,抬头看着她:“你相信我吗?” 姜幼初脸又红了,冲我点了点头。 “你把眼睛闭上。” 她听话地照做,闭上眼。 我用嘴把死气吸了出来。 这点死气,对我构不成任何威胁,我好歹也是有道行的风水师,只用了几分钟,就把死气吸的一干二净。 我转过头,张嘴一吐,口中的死气就灰飞烟灭,消失在了空中。 这些都是小事,关键是死气的部位,实在太过敏感。 完事后没敢停留,立刻退出卧室,留姜幼初在里面穿衣服。 这时,周昆在我手臂上留的印记,突然变得灼热起来! 周昆在天有灵,一定也感应到了妻女目前处境凶险,他在以这种方式警告我,催促我快点行动! 来到客厅,我看了眼地上的水盆,不禁皱眉。 水面上的两张阴喜,复原出本来的红色。 八字出来了一部分,又没完全出来,我只能看出那证婚人名叫孙无义,男尸叫什么大柱? 这两个阴森畜生的八字,是我展开反击的关键,问题是他俩的八字都模糊不清,无法完全辨认。 欧阳薇和姜容也都围过来观看。 “现在怎么办?”欧阳薇皱眉问我。 我回味着口中奶糖般的甜滑:“现在管不了八字了,姜幼初梦见那个男尸了,而且快拜堂了!我必须赶在她梦见拜堂前,拆散这场婚事。” 我摸着下巴苦苦思索:“要是有一个术,能让我进入她的梦里就好了。” 欧阳薇眨着美目笑道:“你打算大闹妹子的拜堂现场吗?这个简单啊,我可以做到。” “我精通催眠术,你忘了吗?”欧阳薇丢掉嘴里的棒棒糖:“进入他人的梦境,对我来说易如反掌。” 对啊,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欧阳薇也不废话,立刻招呼一旁的姜容:“阿姨,你跟我来。” 我们三人来到里屋,姜幼初才穿好衣服不久,这姑娘脸红的不成样子,轻轻揉着胸口,刚准备起身,又被欧阳薇按回到床上。 “阿姨,你和幼初先躺下。” 母女俩虽很不解,却还是顺从地照做了。 躺在床上,姜容有些慌张道:“这是?要干什么啊?” “只是做个梦而已,没事的。”欧阳薇笑着安慰她,又对我道:“你也躺过去。” 这个家,本来就不富裕,姜幼初的卧室很是寒酸简陋,连个小熊玩具都没有,床也不怎么宽敞。 我躺在母女中间,挤的胳膊都没地放,只得暂且将母女二人搂着。 这副样子,弄得姜容和姜幼初都很是不好意思。 欧阳薇来到床边,看着母女二人,又伸手摸我的脸:“相公,准备好了吗?” 说起来,我这风水师当的也够寒酸的,兜里除了一根画笔,和一大把黄豆以外,空无一物。 不过,这也没啥可准备的,一会去了拜堂现场,就可劲撮(zuo)可劲闹呗,只要让这婚结不了就完事了呗。 “准备好了。”我最后看了眼欧阳薇,和母女俩同时闭眼。 第54章 阴村 欧阳薇好像拿了个铃铛之类的玩意,在我们耳边不停摇晃着,叮叮咚咚的怪好听。 边摇铃,她边在姜幼初耳边轻喃:“乖妹子,别紧张,一觉睡起来,一切都会好的。” “睡吧,睡吧……” 我紧紧搂着她俩,闻着周围的香气,很快就昏昏欲睡了。 在即将失去意识前,我感到手臂上的印记,愈发地灼热了。 浑浑噩噩间,我睁开双眼扫视四周,顿时吓了一大跳! 我降生的地方,并不是姜幼初的梦。 而是,阴间。 我又回到了阴楼里,出现在周昆的家中。 姜容和姜幼初也来了。 母女二人看到周昆时,都激动的不能自已,扑到周昆怀里,大声痛哭。 我站在一旁,默默看着这一家三口的团圆,心里产生了一股巨大的悲凉。 这个社会上的一切,都是无光痛痒的幻象,唯有家庭,才是最珍贵的永恒。 “爸,我好想你!”姜幼初紧紧抱着周昆,抬头注视他那张千疮百孔的丑陋脸庞,却并不觉得害怕: “这里?是阴间吗?爸你一个人,过的还好吗?” 周昆笑着摸闺女的头:“我一切都好,这里有吃有喝,有烟抽,又有酒喝,我过的不要太滋润。” “就是每天都想你们,想的要发疯了!” 姜容擦着眼泪:“老公,人在阴间,也要吃东西的吗?” 周昆没有回答,注视着怀里的妻子,他柔声道:“这些年,你一个人照顾女儿,你辛苦了。” “我不在,有没有人欺负你?” 母女俩哭着依偎在周昆怀里,问这问那,周昆抬头看向我: “李师傅,上次分别时我曾说过,我要给你托梦的。” 我点着头,紧张地扫了眼四周:“舅姥姥呢?” 周昆道:“你逃走后,那老畜生跟我斗了好一阵,却拿我没辙,最后灰头土脸地滚回二楼了。” “不过,王宝玉被她抢走了。”周昆一脸无奈:“她非要带老头上楼,我拦不住,老头落在她手里,下场可就惨了。” 这是王宝玉的命,我管不了。 “你查出来了吗?是不是有人害我老婆孩子?”周昆厉声问我。 我没有丝毫隐瞒,向他徐徐讲述,听说妻女被坏人下了阴喜,周昆怒极反笑,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在此之前,姜幼初或许对我的身份,还有些许质疑,现在见到了周昆,姜幼初对我再无半点怀疑,轻声对周昆道: “爸,李师傅人很好,而且很有本事!” 浓烈至极的怨气,从周昆全身散发出来,他仿佛变了个人,他现在的样子让我感到害怕,我甚至怀疑这种状态下的他,敢手撕舅姥姥! 搂着妻女,周昆直愣愣地看着我:“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应对?” 我有些忌惮地后退两步:“先大闹拜堂现场,再搞到他们的八字……” 姜幼初小脸紧紧贴在周昆胸口:“爸,我不要嫁给那个老男人,我不要!” 周昆低头,在闺女头上亲吻了几口:“幼初乖啊,不怕,有李师傅在,谁也打不了你和你妈的主意。” 他面露浓烈的杀机,看向我:“我要你,亲手杀了证婚人,让他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 “我还要你杀光男尸的家人,男女老少,一个不留!” 我没吭声,失明后,我看透了很多东西,心也变得狠厉冷血起来,干掉史细妹那次,更是放出了关在我内心多年的魔鬼。 我不想死后下阴间,但这并不代表我不杀人,这个社会,该死的人太多。 “至于那个男尸,交给我好了,我可是他的债主啊!”周昆阴阴地笑着,上下打量着我: “你帮我把这件事办好,我保证,后续一定会让你从中获益的!” 我冲周昆点了点头。 “去吧,没时间了,你们都去吧。”周昆松开妻女,把她俩往我身边推。 母女俩哭着不肯分别,周昆一声不吭地看着她们,这个盘踞在阴间的死物,这个能和道行超千年的老黄皮子硬掰手腕的厉鬼,此时,眼睛里竟透出温柔的爱意…… 阴间的画面很快消失,我第二次失去了意识。 醒来后,我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条乡间的崎岖土路上。 我来到了姜幼初的梦里。 这,才是我该来的地方。 我立刻爬起身,拍打着身上的土,惊悚地注视四周。 梦里的世界,正是深夜,头顶的漆黑天空中,挂着一轮惨黄色的圆月。 土路两旁的阴黑树林子里,影影绰绰的,躲藏着一些毛烘烘的东西,正不怀好意地跟随,注视着我。 我没理睬它们,沿着夜路独自前行。 母女俩去哪了? 我焦急地边跑,边找寻着,前方很快出现错综复杂的岔路,我在梦中,隐隐约约地闻到了姜幼初身上的少女香气,索性沿着香味前行。 终于,路走到了头。 远处传来放鞭炮和敲锣打鼓的声音,我顺着声音快步赶去,闯进了一个古代村庄里。 这村子一走进去,我就感到一种说不出的阴森诡谲,家家户户都黑着,像是很久没住人了。 整座村子,仿佛一个巨大的空坟。 只有村口最大的那座宅子里,亮着灯。 大半夜的,却有无数村民,欢天喜地的从自家冲出,齐刷刷朝着村口那座大宅子飞奔。 我上前细细观察,这些村民清一色穿着黑寿衣,身上满是坟土,每个人的身上的细节很清晰,脸却极度模糊。 即使离的近了,五官口鼻也混沌到无法分辨。 他们的步伐空灵,迟缓,像极了慢放的黑白老电影。 可他们奔跑起来,速度却一点都不慢,这种慢与快的诡异矛盾,我很难解释的清。 我拦下其中一个小伙,大声问他:“你们这是要去哪?” 小伙声音激动:“去吃席啊,今天高老柱结婚,是大喜的日子,我听说,那两个新娘子可美啦!” 高老柱?是那个男尸的名字吧。 我直愣愣看着小伙,突然问他:“你是谁?” 小伙也跟着一愣,身体哆嗦了几下,变得痛苦起来:“对啊,我是谁?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我冷冷白了他眼,转身就走。 不过是些死去多年的魑魅魍魉罢了,死的太久,连自个是谁都忘了。 第55章 堂口 我跟着村民们前行,来到大宅子前。 外边看,白墙,黑瓦,古代地主庄园,没什么特别的,我进院子一瞧,好家伙,两个篮球场大的院子里,横七竖八,立满了坟包。 空气中,一股黄皮子的尿骚味。 这里毕竟是姜幼初的梦境,梦里的世界,黑白颠倒,再荒谬诡谲都不奇怪。 在惨黄月光的照射下,坟包反射出淡淡的阴光,村民们冲进院子,各自找个坟包爬上去,跟獾似的立在上面,伸长脖子朝正屋瞧着。 所有村民就位,四下一片死寂,听不到半点风声。 我惊惧地注视他们,内心不断给自己暗示——我是去过阴间的人,这种小场面,也配在我内心勾起涟漪吗? 这么一想,我胆子顿时就大了起来。 没理会这些鬼物,我大步走进正屋,里面又围了圈穿寿衣的人,也都聚精会神地看着前方,一动不动。 我粗暴地拨开人群,眼前出现了一个小厅堂,四周点满了红烛,厅堂里,那些古色古香的家具,以及围观群众混沌的脸,都被红光照射出阴森的喜庆。 我对面的白墙上,贴着张巨大的画像,画像里,是个慈眉善目的白发老太太,穿黑衣白裤,老太太微微驼着背,侧身站着,左手拿着烟锅子,右手握了个骷髅头。 我总觉得,画里这老太太很眼熟,我好像在哪见过? 画像下的墙边,摆放着两张太师椅,其中一张椅子上坐着个男的。 这男的留着板寸,个头不高,长得眼歪嘴斜,嘴角有颗带毛的大黑痣,眉宇间,一副浓烈的小人相。 这男的大约30来岁,穿着件黑色唐装,怀抱一只人皮做的文王鼓,轻轻拍打着。 瞧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他似乎是这里主事的。 厅堂正中,跪着一男二女,我赶忙看过去,头皮顿时一跳,这两个女子,正是我要找的姜氏母女。 姜幼初回头瞧向我,她掀开脸上的红纱,露出白皙的小下巴和红彤彤的樱桃小嘴,我冲她嘘了下,示意先别吱声。 我再瞧那男的,这人五十来岁,和姜幼初描述的差不多,就一干瘪的老农民,穿迷彩服配黑胶鞋,那张脸像揉成一团的擦屁股纸,带着让人作呕的色相。 这老头,应该就是高老柱了吧? 只见高老柱边冲着太师椅上的人磕头,边感恩颂德道:“孙先生,我们高家欠您的大恩大德,永生永世也还不完啊!” “我腿脚有些残疾,当了一辈子光混,如今我已经是个死人了,可这个念想,我是一直没断过……” “多亏孙先生!” 孙先生翘起二郎腿,先是有些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收回目光,他神色倨傲地对高老柱道: “本来你这破事,我是不想管的,谁让你家钱给的多呢?” “老仙的堂口目前招兵买马,各种事宜都要筹备,正急用钱呢。” 原来我要找的证婚人,正是这姓孙的!就是他!对二女下的阴喜! 而且我听这人说话的口气,好像还是个开堂口的弟马? 高老柱连忙磕头:“应该的,应该的。” 孙先生把玩着怀里的文王鼓: “也是你这老小子运气好,老仙亲点了你,说你这人虽是磕碜了些,却跟她有仙缘,将来等她老人家的堂口开起来,让你来当传堂报马的。” “这可是不小的官啊!” 高老柱听完,激动的更是不停磕头:“老仙阴力无边!咱们这些小的,只盼老仙尽早重回人间,将来修成通天大道,带着咱们往生极乐净土啊!” 我听到这,心里又惊又疑,刚才我在院子里,就闻到黄皮子的尿味,再结合高老柱跟孙先生的对话,我立刻就联想到了舅姥姥。 瞧孙先生这幅操性,该不会是给舅姥姥出马的吧? 我微微后退了半步,第二次看向墙上的画像。 这画像上的老太太,不正是舅姥姥吗? 这老畜生被画的太慈眉善目,仙风鹤骨了,刚才第一眼还没认出来! 我一直说弟马,弟马,到底啥是弟马? 弟马,既是仙家的亲传弟子,同时呢,又是供仙家修行的肉身。 老仙本体,多是成精的动物,甚至很多在山里修的太久,连肉身都修没了,所以才将魂魄附在弟马身上,一人一仙,共同修行。 东北这边的仙家,并不只局限于胡黄白柳灰,也有类似清风堂,烟魂堂的“鬼堂子”,包括供奉各种精怪的野堂,比比皆是,并不罕见。 但不管任何堂口,规矩都是一样的。 首先你的仙家,必须是存在于人间的。 就连老姨供奉的大烟魂,也是常年游荡于人间的厉鬼。 哪有在阴间找老仙的道理? 我就纳闷了,舅姥姥当年在人间坏事做绝,遭雷劈后降生阴间,这阴畜生居然还不死心,通过找弟马在人间开设堂口,打算养足兵马,将来杀回人间不成? 孙先生对高老柱的奉承非常受用,笑道:“舅姥姥是什么道行,你还不知道吗?她老人家被阴间镇压,那也是暂时的。” “为了姥姥回归,我也是准备了很久啊!”回忆过往的艰辛,孙先生长长叹气:“等我这堂口的兵马起来了,粮草充足了,姥姥就有望重返人间了!” 还真让我猜对了! 第56章 灌铅 结合阴喜上解读出的信息看,给舅姥姥出马的这位,名叫孙无义。 跪着那男的叫高老柱,当初正是他家人,花重金请来孙无义,让其牵线结婚。 再由孙无义上街物色人选,也是该着二女倒霉,让孙无义给物色上了,再从贩卖个人信息的人手里,买来二女的资料。 有了姓名,生日,推演出详细八字,精确到小时,对于业内人士来讲,并不难。 甚至连大概的出生地点,都能推演出来。 而且我看高老柱这张擦屁股纸般的老脸,咋也挺眼熟的?我在哪见过他吗? 细细一回忆,我终于想起来这人是谁了。 此人,竟是高富贵的亲爹! 小时候我去过高富贵家几次,隐约记得,他爹腿脚不太好,性子阴阴的,不怎么爱说话。 唯一的嗜好,就是嫖。 因为嫌高家穷,高富贵他娘生下他没多久,就跑了。 高老柱一辈子,也再没找上第二个媳妇,家里有点钱,也都被他花到洗头房去了。 后来我跟高富贵闹翻了,他爹啥时候死的?我都不知道。 那么我猜这门婚事,一定也是高富贵出钱操办的,出事前,他是家具城副总,年薪20多万,给他爹在下面说门亲事,这钱他还是花的起的。 之前这小子还威胁我,说他和王家共同出钱,请来了高人对付我。 他们口中的高人,不正是面前这位,舅姥姥在人间的弟马,孙无义吗? 理清了整件事的线索,我只想摇头苦笑。 我是没事干还是咋地?就为了这三两个娘们,搁这跟高家父子反复拉扯呗? 还有完没完了? 我咬着牙瞧向高老柱。 孟诗诗就一烂货,让也就让了,今天,我要是能让你这老色鬼,染指姜容和姜幼初一丝半点,我都不是个爷们! 眼下,情况不太明朗,我没摸清孙无义的道行,就没敢先出手。 沉住气,先观察着想对策。 “你特么的!”孙无义往地上狠狠啐了口,阴阳怪气地冲高老柱道:“你说你,活着的时候半点桃花没有,死了,桃花反而上来了呵?” “我都想分她一个!” 受邪术阴喜的影响,梦中的母女俩,被一种阴森的力量控制着,根本动弹不得,只得任凭孙无义和高老柱各种污言秽语羞辱。 我默不作声地观看着,只见高老柱窃喜道:“孙先生通天的道行,再好看的美人,不也得上门倒贴您吗?” “您那么高的眼界,又怎能看上这两个小娘们呢?” 他马屁拍到了点子上,孙无义很是受用:“你这老小子还挺会唠嗑的,难怪舅姥姥喜欢你,以后咱俩在一个堂口当差,你的,就是我的,还分什么彼此呢?” 高老柱毕恭毕敬地跪爬上前:“孙先生,还有件事,那个李三坡……” 我头皮一跳。 孙无义摆了摆手:“那个小瞎子偷了姥姥的画笔,姥姥正派兵马缉拿他呢!” 说到这,孙无义阴阴地看向我,继续道:“姥姥要他的阳寿和画笔,剩下的全归我!” “我本要去找他,结果这小子自个送上门了?好啊!” 高大柱,孙无义连带在场所有村民,同时齐刷刷瞧向我。 所有人都阴损地笑了。 被认出来了啊。 “各位,我是哈市第二婚闹大队的核心控场手。”我冲在场众人拱手:“我直说吧,今天我就是来砸场子的。” 孙无义显然没把我当回事,端起茶杯抿了口,一副无悲无喜,成竹在胸的样子。 “是李三坡!”跪在地上的高老柱,梗着脖子指我:“就是他!用妖术害我儿子被鬼缠身!孙先生,你快杀了他!” 孙无义眯着眼,上下打量我:“小孩,就你这点寒酸道行,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舅姥姥正要下令追缉你呢,你倒好,自个送上门来了。” 我冷冷看着他:“今天这堂,指定是拜不成了,你能不能爷们点,先把人放了,咱俩的事慢慢唠。” 他放下茶杯,不咸不淡道:“你是来救这对母女的吗?放人就免谈了,你出招吧,我接着。” 我也不废话,立刻调动大狐狸观想法,脑海中浮现出阴森树林子的画面。 大狐狸端坐在蒲团上,一动不动,没有要帮我的意思。 完了!出大事了! 唯一仰仗的观想法,掉了链子,我头皮一跳一跳的,咬着牙,手伸进怀里摸玉牌。 连老姨的大烟魂,也偃旗息鼓了,我摸了半天玉牌,半点鬼影子都请不出来。 我全身最强的两个仰仗,全哑火了,这下,当着是完犊子了。 生死瞬间,我还想尝试几套手势出来,孙无义注视着我抬手,瞳孔微微收缩,突然冲我打了个响指。 这一刻,我全身被灌了铅,像中了定身术似的,整个人沉甸甸的,连腿都迈不开了,只有手指勉强能动弹。 连眼皮子都眨不动了! 我惊悚地瞧向孙无义,这篮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孩子,你让我怎么说你好呢?” “你梦到的这个地方,是舅姥姥的堂口啊!这里,岂容你撒野?”孙无义指着围观的混沌村民道:“这些,全都是姥姥堂口里的阴兵!” “在姥姥的地盘,规矩全得按姥姥的来,她同意你动弹,你才能动弹。” 第57章 红蛇 高老柱本来还挺怕我的,见我还没出手,就被孙无义给拿捏了,他也算是松了口气。 “孙先生,这小孩是个祸害,留不得,咱把他弄死吧!”高老柱神色怨毒地瞧向我。 孙无义摸着黑疙瘩上的毛:“他欠了姥姥五十年阳寿,他要是死了,这笔账算你头上吗?” 高老柱吓的直吐舌头,不敢再吱声了。 我死咬着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无论怎么尝试,我双腿就像生锈了的钉子一样,牢牢扎死在地板里,挪动不了分毫! 我在梦里没有援军,孤身一人,被老黄皮子的兵马团团包围,空气中满是浓烈的尿骚味,背后是地狱的万丈深渊。 我站在原地,死咬着牙,使出千斤的力气,勉强冲孙无义比划出几套手势。 双臂像被一辆车压着,做完手势,我累的满后背的汗,整个人都虚脱了。 孙无义看完我的手势,一脸的失望:“这种程度的术,也就拿来吓吓寻常人了,对我可没用。” 我心里又懊恼又惭愧,来之前我信心满满,以为有大狐狸观想法在手,我就天下无敌了,破解个区区阴喜,还不是手到擒来? 万万没想到,下阴喜的,竟是舅姥姥在人间的弟马,这人的道行,远不是史细妹能比拟的,我甚至怀疑,他老姨是差不多层次的。 更何况,这里还是人家的堂口。 连大狐狸,都被舅姥姥的气场压制,彻底失灵了。 我心如死灰,双手抖成了筛子,姜氏母女没救上不说,反倒把自个小命搭进去了,死后去了阴间,我怎么跟周大哥交待呢? “虽说这孩子杀不得,但防着点,总归是好的。”孙无义拍了拍手,走来几个村民,拿着几根数米长的细长死蛇,将我手脚全部绑死了。 见我一直在往母女那瞅,孙无义舔着嘴唇笑道:“你一现身,我就在观察你,这小姑娘和你有点姻缘吧?” 他瞥了眼不远处的姜幼初:“我要让你亲眼看着,我把她许配给高老柱,一会洞房时,也要你在一旁观看,再把你心疼的样子,告诉给姥姥。” “嘻嘻,哈哈哈!” 我瞧向姜幼初,内心涌现出巨大的悲凉,对不起了姑娘,这个老黄皮子和她的弟马,是我命里躲不掉的劫。 我斗不过他们。 “李师傅。”姜幼初突然开口对我道:“你别有负担,你尽力了,我们不怪你。” “将来你要是修出道行了,别忘了来阴间解救我!” 我听的差点落泪,万念俱灰之下,我猛地咬了下舌尖,钻心的疼痛传来,我头脑瞬间清醒。 眼前画面一转,树林子里的大狐狸,突然动了。 他食指按在嘴唇上,冲我嘘了一下,示意我别着急,耐心等待。 看到大狐狸给出提示,我暗暗松了口气,原本冷下来的血,也渐渐热了起来。 见我技不如人,败下阵来,姜容跪在地上,绝望地呜呜哀嚎着,高老柱得意极了:“你们两个小娇娘,还敢背着老子请高人啊?” “孙先生亲笔写下的阴喜,岂是谁都能破解的?你俩就死了这心,乖乖当我媳妇吧!” “时候不早了,开始拜堂吧!”孙无义抬了抬手,不再搭理我:“先把阴喜做实了!这姓李的小孩一会留下,我慢慢拷问他。” 我调匀呼吸,不再言语。 既然是拜堂,总得有个步骤,我调动着千尸眼,死死注视孙无义,渴望从他身上瞧出些破绽来。 只见孙无义手伸进袖口,从里面取出个一米多长的红色物件出来。 那是一条全身布满红鳞的活蛇。 红蛇吐着信子,盘在孙无义的胳膊肘上。 高老柱有点怕蛇,颤声问:“这蛇?是用来干啥的?” “这条蛇,代表孟婆的姻缘线!”孙无义把玩着红蛇,一脸奸相地笑着:“人间婚事,由月老掌管,这阴间的啊,就得由孟婆牵线才行。” 他取下红蛇,将蛇尾缠绕在高老柱的手腕上:“一头牵上你,另一头再咬住其中一个小娇娘,就算完成了拜堂,你俩就能永生永世当夫妻了,神仙来了也拆散不了!” 我看到这,突然问他:“你这招,是从哪学来的?” 孙无义冲我舔着嘴唇:“告诉你也无妨,最近东北来了个姓刘的捕蛇人,此人道行胜我千万倍,放眼全东北,怕是只有巅峰时的舅姥姥,能跟他掰掰手腕。” “我这套阴喜拜堂法,就是姓刘的教我的!” 懂了。 孙无义所说的那个姓刘的,正是史细妹的儿子,我们李家的死敌,湘西蛇相! 蛇相已经来东北了,我家有老姨全天坐镇,我倒不用太担心,但这阴损玩意,始终是我鞋底的钉子,后背的火疖子,不尽快铲除,要出大事! 看到红蛇现身,我终于吃下了定心丸,内心完全平静了下来。 绝地翻盘的关键,就在这条蛇身上! 湘西刘家会控蛇不假,可我李家,才是蛇的老祖宗!他蛇相道行再高,在控蛇这块,也得跪下喊我声祖师爷! 不用大狐狸教我,我也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蛇尾缠住高老柱后,孙无义抓着蛇头,朝一旁的姜幼初步步逼近! “李师傅,你别站着不动啊!快来救我闺女啊!”眼看女儿即将遇害,姜容撕心裂肺地朝我求救。 “你请来的这个小孩,道行太卑贱了!他想动,也动不了啊!”孙无义面目狰狞着看了看我,将蛇头对准姜幼初的白皙手腕: “小妹妹,别怕疼啊,让蛇轻轻咬一口,你和高老柱就牵上红线了,以后你这娇滴滴的小美人,夜夜给他当新娘……” 红蛇张嘴,朝姜幼初吐着信子。 姜幼初吓的几欲昏厥。 第58章 反咬 尽管手脚被绑死,但我手指还是能动的。 我始终耐着性子,一声不响地潜伏着,犹如阴间的猎手,在蛇咬向她的刹那,我悄然发难,轻轻勾了下右手小指。 红蛇猛地收口,闪电般缩了回来。 “咦?见鬼了?”孙无义不可置信地注视手中红蛇,又放它去咬姜幼初。 我又勾了下小指,红蛇飞到半空,再次缩了回来。 “你这冷血的小畜生,你倒是咬她啊!”孙无义着急地尖叫着,索性将蛇嘴紧紧按到姜幼初手腕处:“咬,给我咬!” “到嘴的肉香喷喷,你不咬?你再不咬,我丢你去喂小黄仙!” 任凭孙无义怎么威胁,红蛇始终紧闭着嘴,没有要下口的意思。 看着这一幕,我想起了小时候晚上睡觉时,经常有蛇往我被窝里爬,小的有五步蛇,竹叶青,银环,大的有极北蝰,白眉蝮,断尾蝮,这些蛇都毒到了极致,别说被咬了,就算皮肤沾到点毒液,都会顷刻毙命! 我奶奶是供奉蛇仙的女弟马,她家小孩,自然也受老仙的庇护。 我打小就不怕蛇,是真的是一点都不怕,跟蛇睡一个被窝都习惯了,有时候我翻身不小心压到它们,它们也不咬我。 有次我去村外的树林子里玩,玩迷路了,我边哭边喊奶奶,一直到天快黑那会,不知从哪爬来条大白蛇,带着我回到了家。 我虽不是弟马,但从小和蛇长大,生来与蛇有缘,奶奶心疼我,怕我在外边被蛇伤了,特意传授了我全套控蛇术。 这世上,没我控不了的蛇,我和蛇之间有种非常奇妙的联系,类似心意相通,甚至能感觉到蛇在想什么。 拜堂现场阴风阵阵,吹的烛火疯狂摇晃,院子里坟头上的村民,都伸直脖子朝里张望着。 任凭孙无义破口大骂,红蛇始终不张嘴,我双腿被定在原地,只动动手指,就完成了控场。 孙无义并没有察觉到我的小动作,他死死捏着蛇头,焦急地四下张望。 阴喜的拜堂术,要靠红蛇发动,蛇不张嘴咬人,这堂就没法拜。 高老柱这个老色鬼,馋姜幼初身子都馋疯了,此时他也急眼了,急中生智道:“要不,反过来试试?” “有道理!”孙无义眼睛一亮,调了下个,将蛇尾缠在姜幼初手腕上,拿着蛇头去咬高老柱。 这次,孙无义用上了法力,边拍打着文王鼓,口中边念咒,这里毕竟是他的堂口,我和他比拼法力,注定是吃亏的。 这畜生一念咒,我跟红蛇之间的精神联系,一下就断了。 眼瞅着红蛇张嘴,快咬上高老柱了,我一下急眼了,拼足了吃奶的力气,左手结了个很隐晦的手印,小指,无名指弯曲,反点食指指根! 着急间,我本能地使出了奶奶最得意的“拿蛇九式”。 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我和孙无义之间碰撞,僵持着。 那红蛇同时被我和孙无义控制,接受两种完全不同的命令,它身体僵在半空,不断挣扎着,扭曲着,似乎有了发疯的迹象。 下一秒,我眼前出现了一道红色闪电! 在场所有人包括我在内,都万万没想到…… 那红蛇不去咬高老柱,居然鬼使神差地,反咬到了我手背上! 蛇尾还连在姜幼初手腕上,蛇头咬在我手上……也就是说,和姜幼初拜堂的人,是我! ??? 我特么也是一脸的汗,之前还吹自个不会被蛇咬,这脸被打的啪啪直响。 低头瞧去,只见红蛇在我手背上咬了很细小的伤口,一点都不疼,反而凉丝丝的很是舒坦。 而且给它咬了以后,压制我身体的桎梏,竟有了松动的迹象! 我暗暗活动着双手,远没有之前那么费力了。 同时,一道若有若无的红色因果线,连接了我和姜幼初。 孙无义和高老柱,瞬间当场石化,好半天,高老柱才反应过来,拍打着心口在地上打滚,发出惨绝人寰的猪叫声! “我的21岁小美人媳妇啊!被这个挨千刀的臭小子给抢走了!” 姜幼初本人也是看傻了,跪在那瞬间石化,不知该说啥好。 孙无义转身,一脸杀机地瞧向我:“多大点事?哭个屁?我一会杀了他,再把小美人改嫁给你就是了。” “这里是姥姥的堂口!这小孩被姥姥的气场压制死了,腿都迈不开一步,他就算有心搞鬼,也没那本事。” 孙无义摸着下巴思索,口中喃喃:“刚才,是哪出了意外呢?” “不应该啊,蛇相教我的控蛇术,连姥姥看了都连声称赞,不可能有问题的。” 刚才我比划手势时,孙无义正巧背对着我,他并没有察觉到是我在搞鬼。 “换个人试试。” 孙无义绕开姜幼初,来到姜容面前,用蛇尾缠住她的手,蛇头对向高老柱:“这个娇娘虽然上了点年纪,可姿色也很出众啊!” “你先和她拜吧!” 姜容吓的花容失色,想躲,被孙无义拽住头发,死死按住。 蛇尾缠住姜容后,再次朝高老柱咬去。 此刻的我,也已经被彻底玩傻了,要再用一次控蛇九术吗? 万一红蛇又来咬我咋办? 姜容也嫁给我?那我回去不得被周昆生吞活剥了? 不管了,先救人再说! 此刻姜容的处境凶险,嫁给高老柱,她必死无疑,我也没时间细想,先救人要紧! 背着孙无义,我又偷偷用了次拿蛇九式。 只见红蛇僵在半空,再次有了发疯的迹象。 接下来发生的事,让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受拿蛇九式的影响,那红蛇痛苦地扭动了几下,脱离了姜容。 紧接着,蛇头狠狠咬住高老柱的同时,蛇尾在半空一卷,竟诡异地……勾住了孙无义的脖子! 红蛇牵线,让这两个脏兮兮的老爷们拜了堂! 一道若有若无的红色因果线,瞬间连接了高老柱和孙无义。 第59章 兵马 整个拜堂现场,陷入深深的死寂中,孙无义和高老柱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脸色都难看的跟家里死人似的。 “恭喜啊。”我笑的无比真诚:“你俩其实挺般配的,长得都跟篮子皮似的,很有夫妻相哦。” “来,你们夫妻对拜一下,然后立刻去洞房!” 这场面实在太过荒谬离奇,饶是被吓到半死的姜氏母女,此时也忍不住捂嘴偷笑了出来。 地上的红蛇偷偷爬出门,离开前,还不忘冲我吐着信子道别。 孙无义跟高老柱尴尬地对视着,没人注意到红蛇的离去。 高老柱嘿嘿傻笑着,还真冲孙无义拜了一下。 “你去你吗的!”孙无义猛地一脚将高老柱踹倒:“你个老瘪犊子,脑袋被门夹了?你还真以为咱俩结婚了?” 高老柱一脸委屈:“我寻思着死后去了下面,身边也没个人陪,娶了男的,其实也挺好的。” 孙无义瞧着高老柱那张尸体般的老脸,差点干呕出来。 红蛇的毒,没伤到我分毫,反而解开了堂口对我的压制。 就连捆在我手脚上的死蛇,也纷纷悄然脱落。 活动了几下手脚,我指着孙无义厉声道:“大胆!孟婆牵线的姻缘,你也敢抵赖吗?你特么活腻了吧?” “红蛇牵线,你和高老柱拜了堂,阴喜生效,再无反悔的可能了!” 大狐狸观想法启动,我注视着脑海中,阴暗森林里的大狐狸,心中再无半分恐惧。 这个堂口的气场,再也压制不了我分毫了,我边说着话,边推开人群,大步来到院子里,盘腿坐地:“从现在起,你,孙无义,正式成为了高老柱的媳妇!” “可高老柱他,明明是个死人!你和死人结了阴喜,那你在人间的阳寿,只剩最后三个月了!” 啊!!! 孙无义发出一声滔天的怒吼,抄起文王鼓冲进院子,他也爬上了一个坟包,在我对面坐下。 “小比崽子。”他阴损无比地死死瞪着我:“姥姥曾警告过我,说你这崽子虽然道行低微,却诡计多端,心如蛇蝎,极难对付。” “我本来不信,结果竟着了你的道!” 我瞧孙无义这操性,一定是被我气炸了,打算跟我拼命了。 不过这也能侧面反应出,这个人的心性不行,易怒,沉不住气,这种性格,压制了他道行的上限。 院子里密密麻麻,围满了黄皮子堂口的兵马,清一色的黑寿衣寿鞋,混沌脸,齐刷刷死盯着我。 空气中的黄鼠狼尿骚味,更浓烈了。 高老柱也窜了出来,躲在远处观战。 叹了口气,我道:“孙哥,芝麻大点事,何必动怒呢?” “刚才你有机会,直接杀了我,不就没这么多事了吗?你说你蠢不蠢啊?” 孙无义那张丑到扭曲的脸,气的红白交替:“我都说了,你欠了姥姥五十年阳寿!我……” 我立刻打断他道:“所以你一气之下,嫁给了高老柱?” 孙无义:“?????” 之前跟老姨喝酒时,老姨曾提起过一件事,她说这斗法前,要是能和对方说上话,那就尽量盯着对方的软肋,用言语尽情羞辱。 这种斗嘴,算是斗法前的热身了,你把对方糟蹋的越生气,那情况就对你越有利。 因为他一动怒,他的气场必乱,你就越容易从他发动的术里,找出破绽从而反击。 孙子兵法曰:兵者,诡道也,斗法本身就是考验一个人对术的把控,内心的强大程度,以及和高维对话能力的综合考验,没必要把它想的多光明正大。 任何能利用到的卑鄙阴损手段,就要利用到,从精神,肉体心灵等多维度击败对方。 我这几番话说出来,属实把孙无义气到吐血,我用千尸眼观察,隐约看到他的气场已经乱了。 “你,你这小畜生!”坐在坟头上,孙无义指着我直哆嗦:“之前,我还顾忌姥姥的情面,想留你一条命,我……” 我大声质问他:“你和别的男人说话,征得你老公同意了吗?” 给孙无义那叫个气啊!偏偏我还没跟他开玩笑,阴喜一旦签订,就再无法破解了,孙无义就算立刻杀了我,也改变不了他成为高老柱媳妇的事实。 留给他的日子,不多了。 猛地一拍坟土,孙无义从怀里拿出赶神鞭,以一种非常诡异的节奏,在文王鼓上敲打起来。 先说这文王鼓,大多数弟马都会用到,它不是一般的鼓,里面藏着八卦镜,孙无义的鼓还是用人皮缝制的,威力不可小觑。 敲打文王鼓的鞭子,叫做赶神鞭,鞭上必须系五彩布,代表东北五路仙家。 我再多少两句,关于“兵马”,兵马在斗法中,往往能起到决定胜负的作用,东北仙家,弟马的堂口,甭管大小,都是有兵马的。 堂口要是太小,三五兵马的那种,索性就别放出来了,免的丢人现眼。 大堂口子的弟马斗法,就要派兵马了。 首先这堂口里面,细分了各个部门,有掌堂教主,也就是金花堂主,负责统领全部兵马的。 有天子辈的掌教王爷,有跑堂的,窜堂的,管理兵器马匹的,负责粮草的,大大小小的官职十好几个。 最后才是兵马,像悲王,清风,烟魂,小鬼这些都属于兵马。 说白了,就是各路男女鬼魂的集合,数量视堂口大小而定,以前狐三奶奶的堂口,在东北很有名,据说巅峰时期,掌控着足足十万鬼兵。 兵马数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得看质量,比如老姨堂口里的兵马就少的可怜,顶多就十来个。 可放眼整个黑龙江,听到老姨的名号,是人是鬼都得抖三抖,为啥呢? 第60章 水墨 因为老姨的十个兵马里,至少有五个是厉鬼,这些可是真正杀人不眨眼的主,活人一旦碰上了,必死无疑,绞杀寻常的孤魂野鬼,更是喝汤般简单。 目前哈市周边,还没有哪个弟马,敢跳出来跟老姨叫板的。 其实,不光只有仙家堂口才有兵马,道家,藏区密宗,湘西赶尸家族,剪纸杀人的何家,包括闽南那边的八家将,也都有属于自己的兵马。 特别是闽南闾山派的道士,他们专修鬼神通天的秘术,据说掌管五路猖兵,手段很是阴森诡谲。 回到正题,孙无义手中的文王鼓,赶神鞭这两件法器,既能用来走阴,跳大神,找下面的厉鬼问事,同时又是统领,指挥堂口兵马的令旗。 孙无义一抽鼓,只见四面八方,脚步声阵阵,院子里上百号村民,都扭着身子朝我逼近! “小崽子,反正我回去了也是死,不如先拉你当垫背的!”孙无义阴恻恻地冲我笑着:“我堂口的兵马千千万,活人一旦触碰,阳寿被吞,肉身被毁!” “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我端坐在坟包上,眼瞅着村民们逼近,我不急不缓地从兜里拿出装满黄豆的小碗。 这个术,我学到现在,可算是派上了用场。 摆好小碗,我回忆着从欧阳劫那学来的手势,口中轻念: “六甲密祝,临斗兵者,皆阵列在前!” 村民们将我坐的坟包团团围住,伸着胳膊够我,我双手快速结印,朝着小碗隔空一推: “撒豆成兵!” 霎那间,梦中世界天昏地暗,阴风卷着坟土四起,碗中黄豆急速飞出,如流星骤雨般朝四周村民射去。 命中死物后,黄豆好似榴弹碎片般爆炸开,迸射出大量惨黄色的烟雾! 受爆炸波及的村民,纷纷倒地毙命,阴身化作一滩滩恶臭的黑水,消失。 院子里死伤惨重,村民们一拨接一拨,潮水般的涌向我,被黄豆炸的粉身碎骨,场面上鬼哭狼嚎,宛如地狱。 我眸子透过凄杀的黄雾,瞧向对面的孙无义,眼瞅着兵马损失惨重,这人却一点都不显得慌乱,反而冲我阴损地笑了起来。 我暗暗意识到不对,连忙将口袋里的黄豆往碗里添。 孙无义手中的赶神鞭,开始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节奏,抽打怀里的文王鼓,边抽,他嘴里边唱起了《请阴兵诀》: “我鼓开打骑金马,挥金洒银走地府,阴兵鬼兵你莫哭喊啊,随我金马过阴河,你有冤,你有气,你有苦难不如意,千军万马来相聚,阴兵鬼兵听我令,扫平八荒与六合……” 我越听这曲子,越觉得不对劲,此时的孙无义,仿佛被阴间的舅姥姥附体了似的,明明是大老爷们,嘴里却发出尖利的老太太叫声。 连他那张惹人厌恶的小人脸,此刻也透出一股阴森的女相。 借着月光,我看向远处的大山深处,眉头顿时一皱,头皮嗡嗡作响。 四面八方,数不清的村民,黑压压地从大山里冲出,那场面,就如同泄洪的闸门似的,翻江倒海。 我也是第一次瞧见这种大场面,心顿时纠成了麻花,手心手背全是冷汗,舅姥姥堂口的兵马,数量属实让我咋舌。 这些孤魂野鬼的层次很低,它们死去多年,神智,心性全被历史的车轮碾碎了,在人间游荡久了,早错过了投胎的机会,灰飞烟灭前,被孙无义收编进了堂口。 甚至严格来讲,它们连鬼都算不上,顶多只是死气和怨念堆叠出的微弱能量。 但你别小瞧它们,活人被这些玩意触碰了,魂魄会受损伤,一两个还好说,碰的多了,魂儿就要被掳走了。 舅姥姥的兵马质量不咋地,数量却惊人到咋舌。 远处看,漫山遍野,密密麻麻的黑寿衣们,在月光照射下,寂静无声地死亡行军,朝我缓缓逼近。 第一眼还离的远,眨眼再看,潮水般的兵马,竟已经来到了院子外边。 孙无义放下文王鼓,朝我咧开血盆大口,呲着包浆的黑牙:“我反正被你下了阴喜,横竖都要死的,我们来换命吧!” “我死后,可以去姥姥的堂口,当统领兵马的掌教堂主,将来姥姥修成真仙,我也跟着她老人家一道,升入极乐净土!” “你呢?你死了去哪?”孙无义勾着手指,就听轰地一声巨响,院子外的兵马齐刷刷往进涌,居然把院墙都推垮了。 我胆战心惊地看向四周,兵马们将院子围的水泄不通,那铺天盖地的尸臭,给我呛的几欲昏迷。 我口袋里的黄豆不多了,只靠撒豆成兵,显然是无法杀光这些兵马的。 这种情况换成大狐狸,他会如何应对呢? 我脑海中立刻观想出画面,只见男子端坐在蒲团上,拿出一支画笔,用笔尖划破手掌,血流了出来。 我瞪大双眼,看的大气都不敢喘,孙无义还以为我被吓傻了,继续冲我瞎哔哔:“孩子,你现在害怕了?迟了!舅姥姥在阴间等你呢!” “你纵使有通天的本事,你独自一人,又怎能对抗这漫山遍野的鬼兵?” 我压根没去听,我注意力全放在大狐狸身上。 划破手掌后,大狐狸用画笔沾着掌心的血,一笔一笔地往外挑着。 他不是乱挑,他挑的很有规律,其中蕴含了某种很复杂的术。 从观想开始到结束,只用了不到0.1秒,我看明白后,立刻照做。 拿出朱天师的画笔,我忍着疼,用锋利的笔尖划破掌心。 热血涌了出来。 孙无义的赶神鞭朝我一指,数不清兵马们,黑压压地像我扑杀过来,我稳坐在坟包上,笔锋沾着血,往前轻轻一挑! 一道黑白色的水墨气,带着浓烈的年代感,从我掌心飞出,像液态的水彩般,滴落进了人群。 第61章 妖法 那一刻,水墨气宛如国画大师笔中的牡丹,缓慢地绽放开来,那是一种凄杀的美,是对无常命运的感叹,更是浓墨重彩的生命挽歌。 我和孙无义,同时被这画面惊掉了下巴,看着黑白色的水墨气绽放在人群中,我心中突然涌现出一股无尽的悲凉。 越是美好的事物,绽放的就越短暂。 烟火,蝴蝶,红颜皆是如此。 绽放眨眼间消散,兵马死伤了一大片,地面上满是冒着烟的黑水。 更多的兵马蜂拥而至,这一刻,我置身于无边地狱,脸上却带着参透禅意的笑容,连续挥舞画笔。 掌心的血珠,在术的作用下形成一道道水墨气,花朵般在我四周绽放。 我耳边满是鬼兵的哭喊声,万千孤魂野鬼,犹如扑火的飞蛾,被绽放的水墨气波及,成片成片地倒下,死伤惨重至极。 我平静地注视这一切,感叹大狐狸观想法的玄妙与美好,他是严厉又高冷的老师,所有东西,他只教一遍,而且只教0.1秒,绝不重复。 我是他唯一,也是他最好的学生,我对手势的敏锐捕捉,内心对术的渴望,早已成了魔怔。 这世上,怕是只有我才能从大狐狸手中学到术,但凡天赋平庸一星半点,都绝不可能学会。 孙无义眼瞅着大片鬼兵倒下,他面如死灰,双眼布满了黑色血丝,沾满坟土的嘴唇颤抖不止: “你?你这是什么术?” 我没有理睬他,继续挥舞着画笔,我的热血是染料,灵魂当画布,青丝白发随风起舞,下笔柔和如流水。 在孙无义眼中,我简直成了厉鬼,顷刻间,他的兵马全部死伤殆尽,剩下三两只,也被我用画笔连点,倒地毙命。 远处的高老柱,吓的已经尿了裤子,双手抱头,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屋里的姜容和姜幼初,则惊悚又兴奋地冲我打气加油。 “真有你的啊小瞎子,我这些年来东奔西走,耗费心血收编来的鬼兵,竟被你一式就给毁了?” 孙无义惊悚注视眼前的尸山血海,五官扭成一团,尖叫着朝我扑来: “堂口没了,我也活不成了,我跟你拼了!” 我又挑出一道水墨气,孙无义身法灵敏,侧身躲开,虽然被后续的绽放炸到,但他毕竟是活物,只是微微晃动了下身子,就急速冲到我面前。 孙无义有近身肉搏的兵器,那是一根脏兮兮的黄鼠狼尾巴,上面沾满了黑褐色的血,他挥舞着尾巴,疯狗般朝我甩来。 我跳下坟包躲避,手中画笔无法对付活人,我只得绕着坟包死命地跑。 孙无义道行远在我之上,手上有使不完的阴劲,手中那根黄皮子尾巴,更是如铁针般锋利无边,我胳膊不小心被扫到,顿时血流如注。 越是疼,我反而笑的越开心,边跑边骂:“新娘子输不起,急了!” 孙无义气的双眼圆睁,见我绕着坟跑,他猛地停步,反方向抢过来,我措不及防,和他碰了个面对面。 我抢先发难,手中坟土直接撒了他一脸,孙无义哇哇叫着揉眼睛,我卯足了全身力气,狠狠一脚提到了他篮子上。 “啊哈哈哈……” 孙无义捂着篮子倒地,痛苦地疯笑两声,很快又站了起来。 我俩开始绕着大圈跑,院子里密密麻麻的坟包,跟迷宫似的,可孙无义锁死了我的气场,任凭我怎么绕,他总能追上来。 瞧孙无义这架势,今天要不弄死我,他势必不肯罢休的,这只阴损的尖牙畜生,体力,爆发力远在我之上,几圈跑下来,我就要被他抓到了! 我后脖子传来孙无义粗重的喘息声,这一刻,我吓的灵魂几欲离体,边跑边观想大狐狸。 观想突然断了。 我脚被孙无义勾到,重重摔倒在地,孙无义追上来,冲我一个劲地惨笑:“跑?接着跑啊?” 我半趴在地上,心惊肉跳地往后挪,孙无义气喘吁吁地大步逼近: “你这小比崽子,一点道行没有,以为会点术,就能和仙家叫板了?” “你给我去死!” 孙无义狰狞地挥舞大尾巴,正要往我脸上抽呢,这时我身边,突然出现一个古代女子。 这女子拿着一张油纸伞,披肩的青丝随风轻舞,穿着件绣着金凤的连体长裙,很有古代江南,小家碧玉的韵味。 女子不过二十出头,美的极不真实,像画中人似的。 我一眼就认出,她是我的未婚妻,欧阳薇! 欧阳薇现身的刹那,孙无义手中动作就停了,他像中邪了似的,身子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这位舅姥姥麾下的弟马,看欧阳薇的眼神,竟跟看厉鬼似的,他满头满脸的冷汗,五官扭曲成一团,脖子咔咔嚓嚓,像生锈的车轱辘般,一点点扭向欧阳薇: “你是谁?这里没有你的因果,你怎么进来的?” 欧阳薇皱了下眉,轻轻将我扶起,柔声对我道:“相公,对不起,我来迟了。” 我冲她笑了笑:“不迟,来的刚好。” 见我胳膊和手掌在流血,欧阳薇看的一脸心疼,脸上立刻涌现出浓烈的杀机! 她一声不吭,冲孙无义比划了一个阴森的手势,孙无义成了行尸走肉,一步步朝不远处的老树走去。 “为什么?这不可能!”边走,孙无义边不甘心地发出阵阵低吼:“这里是老仙的堂口,一切规矩,都得听老仙的。” “你这小丫头,莫非会妖法不成?我身子……怎么就不听使唤了?” 这人全身每处关节,都发出阵阵不甘的骨裂声,扭动声,拼死了试图摆脱欧阳薇的控制。 但一切都是徒劳的。 我早已累的精疲力竭,连裤裆都让汗打湿了,从身上扯下块布,把掌心的伤口包扎好。 第62章 梦碎黄泉 大狐狸的术虽然霸道无边,却需要自身精血发动,刚才杀鬼兵时,我都不记得自己画出去多少笔了,这会可能失血过多了,脑袋昏沉沉的。 见我脸色惨白,母女俩冲过来扶着我。 这时,孙无义已经来到老树下,他将黄皮子尾巴挂在树干上,缠了个死结,然后踩着一旁的坟包,把脖子套进去。 欧阳薇蹲在树下,动作很利索地生起一堆篝火。 “你没有因果,怎能闯入我的堂口?”即将被吊死的孙无义,脖子挂在毛尾巴里,一脸浓浓的怨毒和不甘。 欧阳薇抬头看着他,冷冷道:“你的堂口?你的规矩?可你忘了,这里是梦!” “我是催眠师,我能随时进入他人的梦境,梦里的一切,我说了算!” 孙无义一只脚不受控制的离地,被勒的脸色紫红:“催眠师?呸!你这明明是迷魂的妖法!” “丫头,我可是舅姥姥的弟马,你杀了我,姥姥绝不会放过你的!” 察觉到脚下的热气,孙无义惊到毛骨悚然,牙齿咯咯作响:“你干嘛?你还想炼我的师油不成?” 看到这,我立刻想起了一件事,当初史细妹的三个弟子,被吊死在村口时,也让人炼过师油。 这事肯定是欧阳薇做的,我很快意识到,我未婚妻的身份,绝不是催眠师那么简单。 想到这,我心里毛烘烘的,万幸,小姑娘是站我这边的,一心一意只跟我好。 我看着吊在半空的孙无义,他只靠一只脚尖轻踮在坟包上,支撑整个人的体重。 欧阳薇退回到我身边,用衣袖擦着我脸上的汗。 我大声质问孙无义:“舅姥姥都被雷劫打入阴间了,她还开堂口干啥?” 孙无义死咬着牙不肯说,可他中了催眠术,早就成行尸走肉,不说也得说: “姥姥虽然死了,但我每天仍能梦见她老人家,姥姥布的局很深,这个堂口,对姥姥有大用!” 我从弟马口中得知,这老黄皮子在阴间,是一点都不消停,成天研究邪术不说,竟还想拿人间的堂口当“通道”,盼望有朝一日能借尸还魂,重返人间! 由于我爷爷曾狠狠坑过她,舅姥姥对我恨之入骨,恨不得咬断我骨头吸骨髓! 等她来人间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抓到我,拿走我的阳寿,再将我剥皮抽筋,炼成小鬼。 孙无义为了开辟通道救出老仙,招兵买马很是卖命,但这人毕竟道行有限,空有个堂口,却没老仙坐镇,也只能招些孤魂野鬼来过度。 可惜,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堂口,被我彻底搞垮了,兵马也被我杀的片甲不留。 舅姥姥重返人间的算计,也落了空。 再来说高富贵。 这小子经人介绍,认识了孙无义,就想花点钱,请他来破解我的咒,顺便给死去的高老柱说亲。 问题是,东北这边的仙家,精通术的并不多,仙家斗法时,主要比拼的是堂口的兵马。 这个咒是我从欧阳劫那学来的,我到现在都没琢磨明白它的原理,孙无义就更不行了。 他只能从舅姥姥那借来些法力,把咒暂时压制住了。 高富贵和王一蛋这两个倒霉玩意,撞邪撞到急眼了,虽说孙无义压住了咒,但也只压了两三天,就又发作了。 两人每天被穿红寿衣的自己跟着,吓的半死不活,无奈下,只得来我家堵我,想威胁我把咒撤了。 这时孙无义就说,你俩别急,眼下,我先把你爹的婚事操办了,回头我去找那小瞎子,我把他弄死了,咒不就解了吗? 我听孙无义讲述完前后经过,又要来他堂口的地址,然后冲欧阳薇点了点头。 欧阳薇阴阴一笑,神色诡异起来,她微微一抬手,孙无义双脚离地,身体悬空,扑腾了几下,硬是把自己活活吊死了。 欧阳薇葱白的手指,朝地上的篝火虚弹了下,那火苗子腾地窜起来,烧的噼里啪啦乱响。 欧阳薇哼着小曲,拿出个小瓶子蹲在下面接油。 这地狱般的画面,给母女俩看的满脸惨白。 我拉着她俩转过身,姜容颤抖着问我:“李师傅,一切都结束了吗?我们不用再跟他……那个了吧?” 我轻声安慰她:“阴喜被彻底破解了,你俩再不用担心了。” 看向一旁的高老柱,我又道:“这老瘪犊子也逃不掉,周大哥在阴间等他呢!” 此时的高老柱瘫在地上,大小便失禁,一脸绝望,跟条死狗似的。 姜容胆子也上来了,想起之前所受的屈辱,她冲上前,狠狠朝高老柱要害处来了几脚。 高老柱抱着裤裆惨叫,满身满脸的土。 不久前,他还幻想着今晚当新郎,春宵一夜值千金。 如今梦碎黄泉。 剩给他的,只有永生永世无尽的血腥折磨。 欧阳薇处置完孙无义的尸体,把我们喊过来,轻轻摇铃。 梦,到此结束。 我们几乎是同时醒来的,睁开眼后,我注视身旁的母女二人,又瞧了瞧自己的胳膊和手掌。 我曾以为,在了解风水和命理后,我已洞悉了生死和命运的本质,现在看,我根本就什么都不懂。 我刚才经历的,是梦吗?那为什么我醒来后,还带着梦里的伤呢? 噩梦,竟照进了现实? 那么,梦里被吊死的孙无义,也同时死在了现实中呢? “当然了,难道你还想再杀他一次不成?” 欧阳薇被我的提问逗乐了,温软的玉手抚摸着我的脸: “你不懂梦,有些梦是假的,有些,是真的。” 她伸着懒腰,晃动着装满油的小瓶子,满意地收进兜里。 醒来后的姜容和姜幼初,也都是满身满脸的冷汗,胸脯急促起伏着。 我管姜容要来酒精纱布,脱掉衣服,把伤口包扎了一番,醒来后,过度失血的头晕感,依旧折磨着我。 窗外,已是深夜。 太累了,我不打算回去了,简单冲洗了下身体,我在客厅打了个地铺,又沉沉睡去。 …… 第二天中午才醒来,头晕总算缓解了,姜容做了满满一桌子菜,招待我们。 第63章 紫薇 锅包肉,尖椒干豆腐,溜肉段,大拉皮……都是些本地特色菜。 喝的是哈啤。 我们四个人边吃边喝,姜容情绪有些激动,不停给我和欧阳薇敬酒,说着些感激的话。 我吃了几口菜,放下筷子道:“阴喜破解了,害你们的小人也全完犊子了,接下来,只剩简单的收尾工作了。” “关于周大哥的事,王家拿了50万出来,让我转交给你们。” 母女听闻,都是又惊又喜,对她们来讲,有钱拿就已经谢天谢地,哪会去在乎多少? 我在乎。 开玩笑,一条人命只值五十万么?王一蛋被剪了篮子,都赔了一百多万呢。 后续,还得让王老板再放点血出来。 我看向姜容:“姜阿姨,一会吃完饭,你跟我去趟银行,我转账给你。” 姜容听完,楞了好一阵,眼泪唰地流了出来,看向周昆的遗相:“老公,你在天有灵,请来这么厉害的师傅,帮我们母女渡劫!” 欧阳薇成了小吃货,端着饭碗不停扒拉着,看看我,又看看姜容。 我给欧阳薇夹了些锅包肉,又道:“另外风水这块,我再慢慢调整,这都是小事。” 姜容擦着眼泪,突然问我:“那以后不会再有坏人,拿八字来害我们了吧?” 我将白发抹到耳后:“等我调完风水,就不会了。“ “风水好,气运,财运,寿运就好,你身上的气场也跟着好,到时候你红光满面,八字也稳了。” “再有人敢打你们母女的歪主意,就得遭反噬了!” 姜容听我解释完,终于释怀了,我想了想,道:“这样吧阿姨,我给你和幼初画两张符,你们把它叠好,贴身放着,保你们母女平平安安!” 这也是我想教大家的一个术,此术名叫紫薇讳,出自紫薇北极大帝之手。 紫薇大帝为道教四御之一,代表着北斗命宫。 《北阴酆都太玄制魔黑律灵书》有记载:“昔北极紫微玉虚帝君,居紫微垣中,为万象宗师,众星所拱,为万法金仙之帝主,上朝金阙,下领酆都。” 找张白纸,上写“雨”字,中写“渐”,下写“耳”。 雨,渐,耳。 三个字按顺序竖着,连起来写,至此,紫薇讳即成,简单吧? 用铅笔,或者黑色油性笔书写均可。 紫薇讳写好后,将它贴到你家门上,贴里面就行。 或者叠起来,随身携带。 这么简单,能好使吗? 必须能,紫薇讳保八字,防邪秽小人,而且有改运的功效,虽然来的可能没那么快,但它所产生的正面能量,一定是会影响到你的。 如果你最近总是莫名其妙倒霉,不妨试试它。 我也知道,大家一定是把这个当小说看的,看完也只是一乐,并不会把我说的当真,但我还是希望我为数不多的读者们,能学到点有用的东西。 以后有机会,我也尽量多教大家一些强气运,财运,桃花的术。 很多术需要用手势发动,我无法通过文字来描述手势,这东西差之毫厘,错之千里,而且很多手势,是非人的,不经过常年专业训练,把关节扭骨折了都未必做的出来。 我想教大家类似紫薇讳这样,既简单易懂,效果又立竿见影的术。 另外关于手势,我推荐一部叫《咒》的闽南电影,里面有很多做手势的场景,看完你也能对手势这东西,有更清晰的理解。 这片子还是有点吓人的,胆小的读者还是别看了。 吃完饭,我立刻拿出朱天师的画笔,观想着紫薇大帝的模样,写出两张紫薇讳,交给母女二人。 接下来是风水调整。 当初宋老歪家的白虎黄泉,我用烟火气化解,周家的风水格局要复杂一些,这种情况就要借助外物了。 我从包里拿出两个八卦镜,几串五帝钱,一只找高僧开过光的紫砂葫芦,让姜容按我说的位置摆放。 完事后,我打开所有门窗,盘腿坐在客厅正中,又管姜容要来个小榔头,我边用榔头敲着地板,边大声念诵。 这里,我用到了鲁班术中净化凶宅污秽的口诀:“这房好!仙师有谕,保我妻女父母皆安康,这宅吉!仙师下旨,恶鬼邪秽自消散,我家风调雨又顺……” 口诀念完,我就看一道道阴风和尸臭,顺着门窗全逃走了。 至此,周家风水阴喜案终结。 我喝着茶抽烟,休息了会,提出去银行。 姜容在洗碗,脱不开身:“幼初,你把银行卡带上,跟李师傅去!” 我们三人穿好鞋下楼,去银行的路上,我看姜幼初始终一言不语,一副满怀心事的样子。 刚才吃饭时她也是,一直低着头划拉着筷子,几乎就没怎么吃。 我问她怎么了? 姜幼初抬头看向我,白皙的小脸微微一红,欧阳薇在场,她不敢跟我直说,而是用手机打字道: “李哥,我们在梦里拜过堂。” 我脚一滑,差点一跟头摔倒,瞧我这脑子,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梦里的事,不用当真,你别有压力,该咋地还是咋地。”我急忙打字回道。 姜幼初又看了我眼:“可是,我明明听你亲口说过,只要被孟婆的红蛇咬了,就成了铁打的姻缘,永生永世,不许分离!” 我后脖子直接就冒冷汗了,连续猛打喷嚏,再看姜幼初,这姑娘直勾勾地看着我,脸唰地红透了,又急忙低下头去。 “你俩这是咋了?”欧阳薇小嘴哈着白气,不解地看了过来。 我不想对未婚妻有丝毫隐瞒,立刻把跟姜幼初牵红线的事,说给她听。 欧阳薇听完,也是哭笑不得,冲上来使劲捏我耳朵:“李三坡,你真够可以的你,我就来迟了一步,你就把人姑娘给娶了?” “你这人很不老实啊?我以后可得盯紧你了,别三五天不见,你又给我整个大惊喜出来!” 我疼的龇牙咧嘴,连身求饶,姜幼初咬了咬嘴唇,也小声劝道:“欧阳姐你别生气啦,这事都是我的错,不能怪李哥。” “当时李哥跟孙无义比试控蛇,那红蛇本该去咬高老柱的,谁知突然发了疯,咬到了李哥。” 姜幼初小脸红白交替,急的直流眼泪:“姐姐你打我吧,我不喊疼……” 看她哭鼻子,欧阳薇心就软了,这姑娘是个苦命人,没道理为难人家。 松开我,欧阳薇一脸的无可奈何:“那还能咋办?只能这样了呗?” 姜幼初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我搬走,搬的远远的,让你们找不着我。” 欧阳薇拉着她的手道:“你老老实实待我身边,哪都别去。” 第64章 地狱来的牲畜 我若有所思道:“先别急,等回头我问问老姨,她肯定有法子解了这场姻缘。” 俩姑娘都点头,表示同意。 不一会来到银行,50万转到姜幼初的户头,她感激地不停冲我道谢。 我瞧着姜幼初,直皱眉,她身上的羽绒服,都露馅了,被大学开除后,她也没找上啥正经工作,在餐厅当迎宾,还总是被喝醉的人调戏。 父亲离世的这些年,她过的究竟是怎样的寒酸日子? “别光傻站着啊,拿钱来,我带幼初去买衣服。”欧阳薇一点也不跟我客气,直接伸手。 姜幼初使劲摇头:“不行不行,我不能再花李哥的钱了。” 我转了两万过去,让俩姑娘去购物,我拦了辆车,独自杀向孙无义的堂口。 我要亲眼看到这阴森玩意死了,我才能踏实。 孙无义的堂口离哈市还挺远,到地方已经下午了,这个屯子也不知叫个啥名?总共就百十户人家,四周都是白雪皑皑的树林子。 我下车后,步行进了屯子,找人打听着,来到了一处平房前。 院子大门紧锁,我瞧四下没人,翻墙进入。 院子里积了厚厚一层雪,我蹑手蹑脚地溜过去,趴在正屋门上听了听,屋里鸦雀无声。 门虚掩着一道缝,里面阴黑阴黑的,我推开门进入,眼前的景象,和梦中完全一致。 墙上贴着舅姥姥的画像,香案上供奉着烧鸡,鸡蛋,都发臭了。 一个穿黑色唐装,三十来岁的矮个男人,脸贴地,趴在那一动不动。 此人正是孙无义,我手搭过去,确认他死透了,心这才放了下来。 让我不可思议的是,孙无义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勒痕,脚上没穿鞋,脚底板被烧出两个焦黑的大洞,死相凄厉无比。 明显是先被吊死,死后又被炼了油。 注视面前冷冰冰的尸体,我头皮一跳一跳的,内心对欧阳薇的忌惮,达到了史无前例的顶点! 我这个娇滴滴的小未婚妻,到底是个什么阴森来头? 她是怎么让噩梦成真的? 我一脚踢开人皮制的文王鼓,蹲下来快速翻找孙无义的口袋,天快黑了,舅姥姥的堂口,透着无尽的死气。 我想从他身上翻出点有用的法器来,结果只摸出一叠烧焦的符纸,几张年轻女性的照片,几千块现金和一部手机。 将现金收进口袋,我狠狠朝孙无义脑袋上踢了两脚,又去里屋查看。 里面有一张大炕,上面摆着个小桌子,乱哄哄的,被褥好几天没洗了,撒发着臭味。 地上,有一个厚厚的笔记本。 我将它捡起,打开查看,里面记载的,都是些孙无义夜行坟圈子,招兵买马的琐碎事件。 黄皮子这东西,最会挖坟,成精的老黄皮子,最喜在孤坟里安家,整日啃食遗骸,以前有拨人盗墓,结果挖到了黄皮子窝,挖出来好几袋金片子。 而且在五仙中,黄皮子是最不忌惮死人和鬼物的,黄仙的堂口,兵马往往比其他堂口要多一些。 我快速翻开着,其中并没有值得特别留意的地方。 倒是有一段记载了,舅姥姥在阴间给孙无义托梦,请他出马开堂口,并许诺各种好处的内容。 笔记末尾,写着一大堆堂口职位的名称,很多都是空的,下面有一个地址,引起了我的警觉: “第一火葬场对面家属楼,203室。” 我心顿时纠成了一团,一阵透骨的恶寒涌入身体。 又是那个阴楼! 一栋公路边,孤零零的阴森大楼,同时出现在了人间和阴间。 如果我现在按着地址,去203室敲门,开门的,会不会也是舅姥姥呢? 我不敢再往下想了,阴楼是个黑色的迷,其中暗藏了致命的凶险,至少也要等见了周昆之后,我再考虑是否进入其中,探秘真相。 放下笔记本,我正准备走,这时不远处的窗外,突然出现了一个扭曲的人影。 我吓了一大跳!本能地摸出画笔,朝窗外瞧去。 那是个中年男人,年龄在四五十岁之间,中等个头,头发极短,上身穿了件惨黄色的尿素袋子,正隔着窗户和我对视着。 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过一个叫《征服》的连续剧,剧中,刘华强身边有个叫王大鹏的手下,就跟窗外那人长的特像。 窗外这人,可远比王大鹏要丑的多,这人的五官,带着股极度卑鄙,阴损的恶相,眉眼间,聚集了人世间的一切肮脏诡谲。 我直视这人的脸,宛如直视第十八曾无间地狱,这人的面相,就如同修罗场,五官之间永无止境地互相厮杀着,显得阴森而血腥。 我看着他,顿时后背就起了寒毛。 再结合他精神病人般的穿着,那尿素袋子,那露在外边两根干柴般的胳膊,这些元素叠加到一起,我立刻想到了一个人。 湘西,蛇相。 窗外那人跟我对视了片刻,歪着头,阴嗖嗖地笑了起来,转身走了。 我提心吊胆地追出去查看时,那人早没了踪影,甚至他站过的雪地上,连脚印都不曾留下。 这人特么的,是鬼吗? 我惊悚地注视着四周,心情差到了极点,蛇相来的比我预想的更快,他已经到了哈市,并且锁定了我。 我亲手杀了蛇相的妈,此人必不肯放过我,刚才见面,只是和我的第一次试探。 毕竟道行这东西,光靠看,是看不出来的,不动手,你永远不知道对方是个怎样的阴森玩意。 我谨慎,对方更谨慎,在摸清我的底细前,他不会轻举妄动。 在夜色的笼罩中,我快步离开屯子,沿着一条狭长的公路急速前行,边走,我边不时朝后方张望,总觉得后面有东西在跟着我。 走了好一阵,终于来了辆三蹦子,被我拦下。 回去的路上,我心里翻江倒海,恐惧一拨接着一拨,我太弱了,弱到除了观想法,就没东西拿的出手了。 奶奶也散了功,光靠老姨和欧阳薇帮助,我能对付的了蛇相吗? 第65章 开堂出马 想起关于蛇相的传说,更是让我不寒而栗。 这个阴损东西有多凶,我最清楚,当初我家老仙就是受他逼迫,才化蛟陨落的,他大老远,一个人从湘西赶来东北,必是怀了惊天的道行,不和李家彻底做出了断,他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必须立刻行动起来,再从黑相术里深挖点东西出来! 回到家后,我把遭遇蛇相的事说给二老听。 奶奶听完,气的咬牙切齿:“这个蛇相,全名叫刘纲,他是来给他娘史细妹寻仇的哇!” “三坡,史细妹的魂魄,还在你手里吧?” 我道:“在的。” 奶奶点着头:“这东西用好了,能狠狠杀一杀刘纲的气势!” 老姨眯着眼坐在炕上,一脸的波澜不惊: “让他来!当年我和你奶奶联手,杀的刘家寨子鸡犬不宁,可惜了,没能杀光,留下了几个活口,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这次,等我灭杀了那姓刘的小畜生,把他挫骨扬灰了,你再跟我去趟湘西,彻底断了刘家这个祸害!” 我连声答应着,老姨将烟头扔进嘴里,嚼碎了咽下去:“我一会跟老仙打声招呼,让她跟你几天。” “你在外边要是再遇上那刘纲,别害怕,有老仙护着你,他伤不到你分毫!” 我给老姨锤着背:“那要是他来找奶奶呢?” 老姨伸着懒腰摆手:“看到那些个骨灰罐没?老姨有的是兵马,那下贱东西不怕死,就来呗!” 香案下边,摆放着大大小小,十来个骨灰罐,透着阴森的气场。 有老姨给的定心丸,我悬起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没一会,欧阳薇带着姜幼初购物回来,我下楼一瞧,从头到脚,焕然一新的姜幼初,那叫个美啊! 这姑娘本来素净的像张白纸,如今换上了新买的好看衣裳,还化了妆,整个人看上去美轮美奂,青春活力十足。 见我盯着她各种瞅,姜幼初脸又红了,局促地站在那。 这姑娘皮肤太白净也不好,脸红容易被发现。 我喊她过来:“来,跟老姨打声招呼。” 姜幼初怯生生跟在我后面,进屋后,我指着她跟老姨介绍:“这是姜幼初,周大哥的闺女。” 老姨把屋里收拾的很干净,但她这个堂口,阴森是难免的,温度也有些冷。 姜幼初进屋后,看到老姨那画的红红绿绿的脸,那涂的血糊拉茬的大嘴唇子,那诡谲到丧心病狂的眉眼,那两个阴森又喜庆的小辫,心里就露了怯,小脸吓的一白,招呼都忘记打了。 我轻轻捅了她,姜幼初这才喊了声老姨好,声音小的像蚊子叫。 “就周昆那厉鬼的小孩呗?”老姨给自己点了根烟,上下端详着姜幼初:“闺女你别怕,过来,老姨好好瞧瞧你。” 姜幼初看了我眼,提心吊胆地走上前,老姨抓着她的手心看了看,笑道:“这小手,白嫩的不行。” 也不怪姜幼初胆小,老姨这造型,确实渗人,平日里登门找她看事的人,一个个都吓的跟三孙子似的,更何况这一个小姑娘呢? 老姨这一笑,比哭还难看,姜幼初哆嗦了下,想收回手,玉手被老姨铁钳般拿捏着,死活收不回去。 欧阳薇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姜妹妹胆子小,老姨,你别吓她啦!” 老姨嗯了声,松开她,然后冲我道:“这闺女长的好看,和你很般配。” 姜幼初一脸尴尬,躲到欧阳薇身后。 我坐在炕上:“老姨,你得给我支个招,这红蛇牵下的姻缘,有没有解除的法子呢?” 我在梦中,和孙无义斗法的全部经过,老姨已经知晓了,她边吞云吐雾,边道: “解不了,你要解,你去找官职比孟婆大的仙儿来解,你找的到吗?” 我摇头,老姨瞥了眼姜幼初,又道:“这闺女除非是这辈子,到死也不嫁人,那没事,否则她嫁谁,谁就得死!” “只有死心塌地跟着你,你俩才没事。” 这番话说出来,姜幼初倒没什么,我的心却直接提到了嗓子眼。 老姨的意思很明确,姜幼初只能跟我好,孟婆红蛇牵的线,我俩拜的堂,她已经是我未过门的媳妇了。 她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只能这么来。 姜幼初这么漂亮,这么干净的姑娘,白捡来她这个未婚妻,我该高兴才是。 哪有老爷们不喜欢漂亮小姑娘的?我是高兴啊,但高兴的同时我又特害怕。 这事,周昆点头了吗? 下回去阴间见了周昆,我该怎么和他说这个事呢?会不会说到一半,周昆突然凶性大发,一把将我撕个稀碎? 老姨直愣愣瞧向姜幼初:“闺女,老姨问你,你愿意给我家三坡当媳妇吗?” 姜幼初臊的简直无地自容,转身想逃,被欧阳薇坏笑着拉住:“你这姑娘,咋动不动就脸红啊,老姨问你话呢。” 姜幼初矜持的低着头,洁白的牙齿使劲咬着嘴唇,老姨看了看她,突然道: “你干脆开个鬼堂子,拜你爹为清风,替他出马好了!” 姜幼初?出马? 我精神一振,急忙问老姨:“还可以这样的吗?” “怎么不可以?”老姨耷拉着眼皮道:“出马修行,本就是逆天的行径,这中间,老仙和弟马,都要经历无数的劫难,很多扛不下去的,修到最后就是一死一疯。” 我点着头,我见过的所有弟马,都多少带着些疯劲,要说完全正常的,还真没有。 老仙会因为一些事,跟弟马起口角,起分歧,这种情况很常见,一旦有口角,弟马就会发疯,那样子真的是又凄惨,又恐怖,有时候弟马不疯,老仙疯了,一样能折磨的弟马痛不欲生。 我奶奶给蛇仙出马,已经算很正常的了,但去坟圈子舔供品吃的习惯,她一辈子都改不掉。 道家认为,但凡附在人身上修行的,都不是真仙,也必不能被天道所容。 佛教也有类似的说法,佛教认为六道中,人间是上三道之一,人,天生就是极佳的修行胚子,每个人生下来,就自带了500年的道行,这完全是老天白给的。 成精的动物借人身子修行,图的就是这多出来的道行。 于是劫难,就成了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 第66章 人间厉诡 仙家不可能借助人身子,来躲避劫难,该来的劫,一样不少的要来,每次来劫时,弟马和仙家同时受苦受罪。 搞不好就是老仙被雷劫劈死,弟马发疯。 姜幼初的情况就很特殊,她和周昆虽然人鬼两隔,却是直系血亲,两人修行起来,没有大小尊卑之分,完全是平等的。 也就不存在吵架发疯的情况。 这种情况,周昆对姜幼初的负面影响,就可以忽略不计了,父女同心,修行起来也就没了阻隔,道行的提升,一定是突飞猛进的。 而且血亲通修,除了事半功倍以外,还有个最大的好处,就是不遭雷劫。 这样一来,姜幼初给周昆出马,完全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对父女二人来说,都是天大的造化。 但也不是谁都能这样出马的,周昆在阴间是债主,受阴间保护,而且别忘了,周昆本身就是个大厉鬼,是带了道行的。 换成王老板给他爹王宝玉出马,就是纯属扯淡了。 “闺女,你考虑考虑。”老姨尖声尖气地对姜幼初道:“你爹在下边,虽然没受什么罪,但阴间那地方,毕竟是六道中的饿鬼道。” “你想让你爹永远待在下面,永世不得超脱吗?” 姜幼初使劲摇头,这姑娘也是福至心灵,直接拜倒在了老姨跟前: “老姨,求你救我爹!” 老姨满意地嗯了声:“出马吧,孩子,以后你也能给人看事,给你爹积攒善缘,你们父同心齐力,只要不做恶事,用不了多久,你爹就能脱离饿鬼道,投胎去更好的地方啦!” 姜幼初跪在地上,感激涕零。 “这中间的好处多着呢!”老姨笑着说:“有了道行,以后谁敢欺负你,你直接灭了他!平日里,你随时能跟你爹说上话,以后,你还能随时下去看他。” 老姨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姜幼初还哪能不动心啊? 看着老姨那张阴森的脸,姜幼初有些忌惮道:“那老姨,我要是成了女弟马,不能变的和你一样吧?” 我们听的都笑,老姨笑的直咳嗽:“你看我这幅模样吓人,是因为我捆了死窍,看事时,老仙上我的身,我就啥都不知道了,身子交给老仙操控了。” “她毕竟是鬼,上身次数多了,把我弄的也不人不鬼。你就不用担心这个了。” 老姨腿往炕上一盘:“无论你捆死窍,捆半窍还是活窍,对你都不会有任何影响,谁让他是你爹呢?” “哪有当爹的,害自个闺女的道理?” 至此,姜幼初终于放下了顾虑,也下定了决心,要给周昆出马。 老姨招呼姜幼初过来,笑着安慰她:“以后你就跟在老姨身边,老姨给你把堂口调的好好的,啊?” 姜幼初也欢喜的不行,很有礼貌地冲我们鞠躬:“谢谢老姨,谢谢欧阳姐,谢谢李哥。” 把姜幼初安排明白后,我有些不解地问老姨:“我有件事,一直没搞明白。” “为啥湘西刘家那帮下贱玩意,都喜欢穿的跟精神病人似的呢?” 最早史细妹的三个大弟子,穿旧报纸糊成的纸衣,纸裤,史细妹也是这操性。 到了刘纲这,干脆直接升级成尿素袋子了? 只有农村没人管的野疯子,才会是这副样子。 老姨跳下炕,来到老仙画像前,边点着香边道:“他这么穿,有两个说法。” “第一,这人做了太多阴损缺德的事,他身后跟了一群横死的鬼,他也没法子应对,只能穿成这操性来避鬼。” “说白了就是装疯卖傻!鬼看他疯了,渐渐也就不跟他了。” 我恍然大悟,俗话说,恶人自有鬼来磨,刘纲坏事做的太多,但同时他的命运,也始终被凄惨多灾所笼罩着。 活成他这样,就算再厉害,手段再通天,又有什么意思呢? 上完香,老姨喝着茶继续道:“穿成这样,也是对同行的一个警告。” “这种人要么不出手,出手了,就一定是不死不休的,一般人看到他穿的这么疯,心里就会有顾忌,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去招惹他。” 我们从蛇相刘纲,聊到高富贵和王一蛋这两个倒霉玩意身上。 “还有能召来厉鬼的手势?”听完他俩的遭遇,老姨微微感到诧异:“你做一遍给我瞧瞧?” 我做出那套手势给老姨看,老姨看完也是直摇头,表示没看懂。 “这里面是个什么原理,我也搞不明白,不过能吓退刘纲,就说明这个手势所蕴含的信息,是非常危险的。” 老姨砸巴着嘴吐掉茶叶:“这两小孩被厉鬼缠住,怕活不了多久了,而且这玩意很不好破解,首先你都不知道,缠着他俩的到底是个啥?” 欧阳薇满不在乎道:“这是报应,谁让他们那样欺负三坡呢?死了也活该。” “要不是三坡压着,我早让他俩死一百遍了。” 老姨笑眯眯看着她:“你这小烟魂,性子可够火辣的。” 听我们谈论鬼,姜幼初大感好奇,我把高富贵的事说给她听,姜幼初听完吓的不轻,疑惑道: “鬼难道不是像我爸那样,都被关在阴间吗?难道人间也有鬼?” 老姨说:有,相比人间,阴间的鬼反而不可怕。 因为在阴间,大家都是平等的,你是鬼,我是阴身,他是魂魄,大伙都是虚无的死物,不存在谁怕谁,无非就是道行,手段有高低区分罢了。 到了人间,那就完全是两回事了。 人间的鬼,比阴间的要凶的多,敢在人间横行的厉鬼,那一定是具备实体的,凶到无边了,连阴差见到了,都得绕开走的。 平日里,它隐藏在密集的人群中,拥挤的公交车里,商场里。 你一眼看过去,根本就瞧不出丝毫异常。 甚至你不小心碰到它,都感受不出任何蹊跷,它甚至还会笑着跟你说对不起。 可一旦你和它之间,建立了因果,被它盯上了,那下场只有死路一条,谁来都不好使。 哪怕是具备大道行的师傅来了,想救,也不好救。 没听说有能驱走厉鬼的师傅,首先饿鬼道是四维世界,比人间多了一维,你再牛比,你把腚眼都修的开出花了,也顶多是让厉鬼近不了你的身,你还能灭了它不成? 什么桃木剑,黑狗血,这些小说里的玩意,统统都不会好使的。 道家指定的某些外物,是有辟邪的功效,但你想用物质世界的东西,去对抗高维厉鬼,这不是扯淡吗? 第67章 太平间 你的物件和它之间,甚至都无法产生物理接触,人家透着黑狗血就过来了,你的桃木剑扎进一团空气,你说你怎么对抗? 老姨说起她遇到了一个案子,脸上涌现出浓浓的忌惮。 有个香客被厉鬼缠了身,就跟着,各种办法都用了,怎么都甩不掉。 这中间的因果,略去不谈,老姨受香客委托,就去和那厉鬼谈判,结果老仙上了她的身,捆了死窍,就这么谈,三天三夜,都没谈下来。 最后把老仙都惹恼了,说今天无论如何,就算拼个魂飞魄散,也要把它灭了不可。 当时老仙都显出半个人形了,那厉鬼看到老仙的脸,一下害怕了,最后还是知难而退,灰溜溜地逃了。 这事过后,老姨大病一场,三个月下不了床,后来,老姨死都不接和厉鬼有关的案子了。 我听她说完,愁云立刻爬上了眉头,刘纲那阴森玩意,该不能是个厉鬼吧? 他踩过的雪地上,为啥没有脚印呢? 我说出内心的顾虑,老姨嘿嘿怪笑:“厉鬼,可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这其中的条件限制的很死,缺一不可!” “你看以前打仗时,一死死几十万人,这些人难道死后都成厉鬼了?当然不能了。” “至于踏雪无痕。”老姨一脸不屑道:“这种程度的障眼法,顶多吓唬你这样的小孩,换成有道行的老江湖,一眼就看穿了!” 我被老姨说的满脸羞愧,我又何尝不想成为老江湖呢。 但所谓的道行,完全是虚无缥缈的一个定义,并不是像小说里那样,练个功法打个座,道行就来了。 道行这玩意,有与没有之间,隔着十万大山,高与低之间,又阻了一整个太平洋,在这个腥风血雨,恶鬼横行的江湖中,每个人都是瞎子过独木桥,在漆黑无边的诡异中,一点点往前摸,一不小心就万劫不复,坠入深渊。 以前道家还给道行定了体系,后来发现,金丹期是结石,元婴期是精神分裂产生的假孕症状。 化神,就已经疯到没救了。 老姨背疼,喊俩小姑娘过来给她锤背。 想了想,她对我道:“那个叫杨业的背尸工,你还记得吧?你明天去见人间一面,这小孩傻是傻了些,道行可不低,寻常厉鬼,是近不了他身的。” “而且他还有个更厉害的师父,你要是能牵上这条线,就算请不出人家,让人家随口给你点拨下道行,对你也是天大的造化!” 我和欧阳薇都听的一脸诧异,我问老姨:“杨业的师父跟你比,谁更厉害?” 老姨惨笑着叹气:“我是供奉厉鬼的女弟马,人家是活菩萨,我在人家面前,就跟只小蚂蚁似的,怎么能比呢?” 我觉得老姨这话说的言重了,老辈的弟马是这样的,你打听她的好朋友,她会把朋友夸到天上去,你要是打听她的仇家,那仇家就算再凶,也只是旱厕里的癞蛤蟆,狗屁都不如。 欧阳薇边给老姨捏着背,边道:“这世上有那么厉害的人吗?我不信!” 老姨说,她年轻时和欧阳薇是一个性子,也是天不怕地不怕,后来遇到了几件事,遇见了几个人,这才明白人上有人,天外有天。 有年老姨在西疆无人区,追杀一个仇家,结果在大戈壁滩上,巧遇了一位飞升的高僧。 那高僧盘腿坐在石头地上,神色安详温和,老姨说她亲眼看到那高僧的魂魄,从肉身离体,金灿灿的很是耀眼,越飞越高,直奔着太阳的方向而去。 魂魄离体后,高僧的肉身成了一座风化的石头雕像,老姨就跑去摸那雕像,边摸边流眼泪,这高僧的灵魂彻底脱离了六道,去了极乐世界,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说起这件事,老姨懊悔无比,那高僧飞升前,曾对老姨说过一番话,这番话老姨当时听完,整个人就顿悟了,泪流满面。 可也就邪门了,高僧前脚刚走,老姨就把那番话忘了个干干净净。 老姨只能感叹,她没这福缘。 我和欧阳薇都听的入了迷,我就喜欢跟老姨唠嗑,每次听她说这些稀奇古怪的见闻,很有意思。 我们聊到好晚才睡,姜幼初听着我们说话,半天插不上嘴,她玉手托着香腮,目光流转,一会看看我,一会看看老姨,好奇又兴奋。 …… 这天晚上,欧阳薇又从外边抬回一口棺材。 这次的棺材是金丝楠木的,崭新,一开盖,里面铺了一层红绸布,直往外冒香味。 我围着棺材打转:“姑娘,你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啊?能跟我说说么?” “小孩子少问,睡你的觉。”欧阳薇脱了衣裤,躺进棺材里,双眼紧闭。 姜幼初在老姨那屋过夜,我趴在床上,注视下方棺材里,欧阳薇不断起伏的鼓鼓胸脯: “我也想进去躺会。” 欧阳薇眼睛都不睁,用粉白的小脚丫将我脸轻轻蹬开: “你敢进来,我把你剪成李零蛋!” 一夜无事。 第二天醒来,我直接给杨业打去电话,他听出我的声音后,显得高兴又激动:“李兄弟,你最近咋样啊?给你发消息你也不回。” 我语气很是凄惨:“我被厉鬼缠身了,留给我的日子不多了,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朋友,我不放心你,想最后见你一面。” 杨业这人心思很单纯,我随便一骗,他就当真了,立刻惊道:“有这种事?李兄弟,你是怎么招惹到厉鬼的?” 我没吭声,一个劲地叹气,杨业语气焦急而愤怒:“你别怕,来医院找我,现在来!具体情况咱们见面说!我必不能让你被鬼害死!” 我按着他发来的地址,乘车赶到医院。 这医院在哈市不大不小,中等规模,我找人问出太平间的位置,乘电梯下去。 但凡大点的医院,都有太平间,正常死去的患者,一般是不往太平间送的,直接由殡仪馆安排拉走。 只有三种情况的尸体,才会送去太平间寄存。 第一种,死亡原因不明确,存在争议的,由院方征得家属同意后,送去太平间尸检。 第二种,在外边遭遇横祸,或者被人伤害,送来医院抢救无效后死去的,这种情况,尸体先寄存在太平间,等法医来解剖定性。 第三种,无家属认领的尸体,这种就简单了,存几天,直接由医学院领走。 第68章 抽成 我看眼睛那段时间,经常往医院跑,却从没见过太平间长啥样的,农村那边都是土葬,没这讲究。 关于太平间的事,是杨业后来告诉我的。 风水认为,医院是阴气最重的地方,人们在这里出生时,痛苦地哇哇大哭,又在这里怀着深深的不甘和恐惧离世。 就这阴森地方,竟成了这世上最大的销金窟,赌场也远不如它赚钱。 我不知其他人是不是这样,我反正只要进了医院,就有一种很烦躁,很不安的厌恶感。 这可能是风水师天生对“气”的敏感所导致的。 另外多说一句,东北有个赵姓的明星,60多岁了,这人最近腿总抽筋,身体不好,想去医院,可他的御用风水师,却死拦着不让他去。 那风水师很厉害,道行很高,他对赵说:“医院脏,阴气重,又和你的八字相冲,你有医生团队,又何必麻烦呢?让他们上门给你看吧。” 不光赵,我知道很多明星和富商,都对医院有深深的忌讳,远远避着,甚至这帮人,可能连医院长啥样都不知道。 这多少能说明些问题。 太平间在负二楼,有直属电梯,也方便直达地下停车场。 我一出电梯,就感到一股子阴森透骨的冷,可能是为了掩盖尸臭,空气中福尔马林的刺鼻气味,极度浓烈,这里,让我想起了阴间的那栋楼。 楼道里光线忽明忽暗,很是逼仄,前方一个大铁门前,围了三五个人。 这些人,都是等着接活的背尸工,或殡仪馆的销售,其中一个满身油污的光头壮汉,正是杨业。 他看到我后,显得格外亲热,立刻跑过来紧紧攥着我的手:“李兄弟你别怕,有我在,任何厉鬼也害不了你,我不行,还有我师父。” 我就等着他这句话呢。 杨业拉着我去过道抽烟,我看他全身上下脏兮兮的,旅游鞋还破了个大洞。 我直皱眉:“杨大哥,你是干体力活的,好歹给自个买双像样的鞋啊。” 杨业挠着头说,还能穿就不换了,还说上次我给他的三千块钱,他一直存着没舍得花。 连那两包烟,也都存在家里没开封过。 我说:“你这是何必啊?钱给你,就是让你花的,你花完了我再给,多大个事呢?” 这招是我从马义那学来的,拿钱收买人心,一定是最直接有效的。 我边说着,边从兜里拿出五千块钱来,往他兜里揣。 杨业死命拦着不要,被我强塞进兜里,杨业情绪激动,不停抹着眼泪:“李兄弟,这辈子除了师父,你是第二个对我好的人。” 我递过去纸巾,蹬鼻子上脸道:“我这人一没本事,二没出息,除了重情义以外,我啥都没有!” “能看着兄弟好起来,我就满足了,为了兄弟,我死又何妨呢?” 这话说出来,我自个脸先红了,不知不觉间,我竟活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 杨业没察觉到我的异常,很认真道:“你这个人真不简单,你思想境界很高啊!师父曾说,像你这样的善男子,需要莫大的机缘才能遇上。” 我俩在楼道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每过几秒,杨业就往太平间门口张望一下,看起来很是不安。 我叼着烟问他:“怎么?还想接活?” 杨业摇头:“我在等张护士,她是管太平间的,我们每背一具尸体,都要给她抽成,不然她就不给我们分活。” “昨天背尸的抽成,我忘了给,一会要给她补上。” 这种脏钱,一般只收现金,没有手机转账这一说。 而背尸工的工作,就是每天守在各大医院的太平间,等活。 杨业是野路子的背尸工,不挂靠任何殡仪馆,他这种情况,想混上饭吃,就必须要跟各大太平间的看管护士,或者保安搞好关系。 不然,人家连进都不让他进,更别指望摸尸体了。 这些倒也罢了,最让我生气的是,一般正常轻松的活,从来都轮不到杨业,他们只给他分配横死的,或者有诈尸迹象的尸体。 我皱着眉说:“只让你背最凶的尸?还只收五百?完了还要给护士抽成?这不欺负老实人吗?” 老实人,也不至于被这样按着头割韭菜吧? 殡葬行业我虽然接触的少,却也知道,背尸的价格是很高的,视尸体和路程情况,价格从三五千到一两万不等。 哪怕是只抬下楼,十米远的路,最少也得两千起步。 就算放在十五年前的物价,也不可能只收五百啊? 杨业一脸认真道:“师父只让我收五百。” 我看着他:“你什么都听你师父的啊?” 杨业憨厚地冲我笑着:“师父的每句话,都是暗藏深刻禅机的,它老人家的境界,我一辈子都参悟不来。” 我听的一脸无语,在这个全民搞钱毫无下限的社会,这对师徒,也算是国宝级的稀缺存在了。 杨业脑袋继续往楼道探着: “我师父总说,让我离张护士远点,这女的不干净,我知道她偷死人器官,头发和指甲,卖给那些修邪术的人。” 我听的身上直起鸡皮疙瘩,这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一个小小太平间,水竟然这么深! 见我脸色阴郁,杨业叹着气:“我也不想找张护士,可张护士这的活最多,她要是不让我赚钱,我和师父就没饭吃了。” 我心里火苗子直往上窜,这种阴森畜生,是怎么当上护士的? 我承认,我也不是什么圣人君子,我杀史细妹时,眼睛都没眨过一下。 但至少,我有下限。 这特么的,死人的钱都敢这样赚的吗?这位小仙女,是真不把因果报应往心里搁啊? 第69章 坐牢 没一会,张护士从办公室出来了,我盯着她看,这女的也就27,8岁,外表看普普通通,妆画的浓,把丑遮了个七七八八。 我瞧她眼睛里,带着深深的戾气和冷漠,这护士的长相,让我想起了阴女子。 甚至阴女子比她还漂亮点。 不过太平间这种地方,的确是邪性到没边了,哈市有不少招太平间值班的,白班400一天,夜班1600,就这样都招不到人。 你就想,这工作是有多阴间吧。 能在太平间上班的,那都不是一般人,这位张护士,想必是在太平间待久了,见过太多生离死别,灵魂里本就不多的人性,也早被磨平了。 我知道有相当一部分医生护士,是善良敬业的。但在这个社会,的确有一些医护,是完全不把生命当回事的,我有个当医生的同学,他跟我说起手术室里的见闻,听的我毛骨悚然。 有抽着烟做手术的,有伤口缝合到一半,把病人丢在手术台上不管不问,自个玩手机的,有对着女患者自拍的。 某眼科医院,医生锤击患者的新闻,大家应该也看过了。 “张姐!” 一看到张护士,杨业屁颠颠地跑过去,递给她一张皱巴巴的一百块:“你的抽成,昨天忘记给了。” 张护士拿了钱,一脸厌恶地上下瞥着他,竟来了句:“这傻x真下头,长的跟个窝瓜似的,还每次就给这么点。” 杨业直接呆住了,没料到对方会突然骂他,他脸色胀红,张着嘴楞在那,半天回不出话来。 我相信很多人也有类似的经历,好端端的,突然被陌生人粗暴对待,因为反应不过来,或者胆小,当时没能做出反击,回去后生老大闷气。 何必呢?大家都是人,凭什么生这窝囊气啊? 我立刻走上前,大声冲张护士说出一句极其阴损的话。 这句话不带半点脏字,却脏到没边了,简单几个字,既问候了她和她家人,又预言了她即将来临的下一世。 张护士听完这句话,直接楞在当场,脸色红白交替,她显然是没反应过来,更没预料到有人敢这么骂她,不知该如何应对。 “你慢慢想,想出词了给我打电话。” 我一把从张护士手里反抢回一百块,冲她笑了笑,拉着杨业就走,进电梯了,才听到张护士尖利结巴的骂声。 我这人也是心善,站在电梯里,我冲张护士比划出高富贵的同款手势。 当场就给她送了终。 我俩出医院了,杨业一脸佩服地看着我:“李兄弟,你这骂人水平也太厉害了,刚才是真解气啊!” 我边走边道:“我就看不惯你被人欺负!这点臭钱,不赚也罢。” “你跟这种人接触久了,她身上的倒霉气,会传染给你,你知道吗?回头我给你介绍个贵人,光明正大地赚钱,人家手上活多,正缺你这样的。” 杨业听的很是欢喜:“那可太好了,我早就不想在医院拉活了,倒不是嫌累,怎么说呢,这里面的东西太复杂,不适合我。” 我表示同意,这位老哥我算是看出来了,外表粗矿,强壮,实则是个脱离了社会,内心善良质朴的老实人。 面相上,多少沾点范德彪的调调。 背尸这行业,漫天要价的比比皆是,处处都是勾心斗角的脏乱差,杨业这种老实人,很容易被欺负。 我边走边问他:“那个张护士,之前也这样骂过你么?” 杨业摇头:“没有,这是第一次,她今天心情可能不好吧?” 我说下次再有陌生人,这样莫名其妙的辱骂你,我根据男女不同,教你几套应对方法。 总之你记住一个核心,永远不要辩驳对方的话,而是从一个全新的角度出发,以提问的方式狠狠糟践对方。 我怕杨业学不会,教出三五种套路出来,让他死记硬背,杨业听了直摇头: “这个……太不好听了,我学不来的。” 我也没强求:“也对,争口舌太麻烦,不如直接大比兜子扇它来的痛快。” 聊着聊着,我突然想起老姨的话,就问他:“听老姨说,你是个僧人?” “是。”杨业回道:“我是修藏区密宗的,我们和一般的僧人不同,不忌荤腥烟酒。” 我又问他:“那你师父也是密宗的吗?” 杨业摇头:“师父是闽南闾山派的。” 我听的直纳闷,这俩地方相隔万里,闽南的师父,怎么教出了个密宗的徒弟呢? 我们在街上溜达了一阵,快到饭点了,我立刻带他找了家齐头白脸的饭店,进去后点了几个菜,要了一瓶酒,边吃边聊。 杨业酒量不咋地,凉菜还没上齐,他就喝的脸红脖子粗了,对我道:“李兄弟,咱俩一见如故,我一看到你,就觉得特别亲切。” “我能跟你说件事吗?” 我夹了块凉拌牛肉塞进嘴里:“你说。” 杨业双拳紧攥,身体不停发抖,下了好大决心,终于开口对我道: “我坐过牢。” 我一脸的不以为意,这有啥稀奇的?坐牢的未必是坏人,搁外边溜达的也未必都是好的。 “犯啥事进去的?” “强x!” ??? 第70章 唱歌的尸体 我也算是见过大风浪的人了,遇事很少慌乱,可这两个字却听的我满心疑惑。 我仔细观看着杨业那张粗矿的脸:“我略懂些面相,我敢拍着胸口说,你不是强x犯!” 杨业情绪有些激动,声线沙哑地向我讲述他的遭遇。 18岁那年,杨业被捕,罪名是那个了一位仙女,被捕入狱后,杨业在狱中积极改造,忏悔罪过。 12年后,“他们”突然找到他,说不好意思啊小杨,我们弄错了,当年犯事的是另一个人,那人已经被抓了,并且亲口招供出来了。 就这样,杨业糊里糊涂,白做了12年牢,又糊里糊涂地被放了出来。 这中间的过程相当离奇曲折,和谐原因,我没法写的太明白,总之杨业出来后,去质问当年那个指认他的女人。 女的说:“我也知道不是你,但没办法,我总不能白被欺负吧?让他们抓个人进去顶罪,我心里才能解气啊。” 这女的,我直接卧槽,这剧情,连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杨业叹着气,说他出来后,家人都离世了,这世界就剩下了他一个人,坐牢12年,杨业早就无法融入社会了,从当年的热血少年,变成了木讷,迷茫的中年大叔。 找工作,处处碰壁,他有案底,连跑出租都没人要他。 这时候,杨业就想到了死,他对这个世界失望透顶,是一分一秒都不想再待下去了。 “我经常一个人站在楼顶,往下面看。”杨业对我道:“我当时就在想,人死后,会去哪呢?” “会回归虚无,永远沉睡,还是会去另一个世界呢?” “那个世界,又是什么样子的?是阴间吗?是地狱,天堂吗?” 这么想着,杨业就不太敢往下跳了,后来有一次,他又去天台胡思乱想,结果在楼道里,遇上了他师父。 师父知道了杨业的遭遇后,就劝他道:“这是你的命数,发生了,你就只能接受。” “你既然一心求死,那干脆去背尸吧,你别嫌脏,送死人最后一路,这可是积德修善果的福报。” “等你积攒够了福报,将来去了那个世界,你就不会再受苦了。甚至能直接跨过那里,彻底脱离苦难的死者世界,往生天神道。” 杨业连忙问师父,什么是天神道? 师父说,六道里,下三道分别是饿鬼道,畜生道和地狱道,上三道则是天神道,人间和修罗道,咱们所处的人间,不好也不坏,属于上三道里的中等水平,天神道则是整个六道,最顶尖的地方,你去了那,就是当神仙,想什么来什么,当个几千几万年都没问题。 那年杨业30岁,带着求死的心,开始跟在师父身边修行密宗的本事。 我听到这,终于回忆起来,怪不得,当时在王老板家第一眼见他时,我就瞧他眼睛里没了光,脊梁骨都被生活压的粉碎。 那天杨业就告诉过我,背尸工,只有他这种一心求死的人,才能在保证不见鬼的前提下,长久的做下去。 否则或早或晚,出事是难免的。 我边喝酒吃菜,边问他,最恐怖的背尸经历是什么? 杨业扒拉了一大口米饭,想了想,说他有一次受人邀请,去小兴安岭,大山深处的一个屯子,背一具女尸。 那屯子四周被林场包围,必须要背到林场外边,才能起坟。 杨业说,那女的三十来岁,死因普普通通,白天在自家院子里扫雪时,扫着扫着就栽倒断气了。 当时天都黑透了,林场的原始森林,盖着厚厚的雪,反射着一层银光,四周静悄悄的一片死寂。 杨业独自一人,背着那女尸前行,起初风平浪静,等来到树林子深处,最漆黑的地方时,那女的突然张嘴,对着他唱起歌来。 杨业吓一大跳,回头瞧去,就看那女尸下巴搭在他肩上,一张惨白的脸,闭着眼,不带表情地唱着,唱的还是旧社会时候的歌。 曲调怨毒而惊悚。 我想象那阴森的画面,我都觉得渗,急忙问他:“然后呢?” 接下来发生的事,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 这位老哥属实是个狠人,简直狠到没边了。 “大妹子,原来你没死啊?” 当时杨业大吼一声,一腔热血直往上涌,二话不说,就将女尸平放在雪地上。 开始给她做心脏复苏和人工呼吸。 我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明明是个很阴间的故事,从他嘴里说出来,咋就突然变的喜庆呢? 杨业救人心切,累的满头大汗,一顿忙碌下来,只见那女尸直挺挺躺在那,一动不动。 给杨业整急眼了,他师父经常教诲他,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杨业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大比兜子往女尸脸上猛抽! “醒来,给我醒来!我不许你睡着!这里太冷,你睡着了就再也醒不来了!” 这下,直接给女尸都整不会了,脏东西遇上了精神病,就挺无解的。 十来个大嘴巴子扇完,杨业一看,这女的半天不动弹,只得扛起她继续走,边走还边对她说:“坚持着,我带你去卫生所,你咋不唱了呢?你接着唱啊?我可喜欢听了。” 那女尸爬在杨业宽厚的肩上,一声不响,杨业只得自己唱:“日落西山红霞飞!” 唱着歌,杨业扛着她穿越林场,来到外边坟地时,这才发现不对。 原来刚才,他把女尸扛反了,这一路走来,女尸的脸是紧贴在地面上的,跟拖把似的,鼻子和嘴里被塞满了雪,哪还唱的出来啊? 一场诈尸,硬生生给他整成了二人转。 我强忍住笑,直直注视杨业,这老哥的问题很大,至少脑子这块,多少是不对劲的。 但另一方面,这人的胆子,简直是大到没边了,他心里可能就完全没有鬼这个概念,正常人碰到这种事,半路就得吓死,他可倒好,一路唱着歌就过来了,跟玩似的。 我说杨大哥,你是天命背尸人,你这职位,是玉皇大帝给你亲笔特批的。 吃饱喝足,杨业提出要带我见他师父,我正有此意,连忙问他:“你师父忌荤腥吗?” 杨业点头:“师父只吃素。” 这家饭店素菜做的不错,我要来菜单,只挑贵的点,连点了五道素菜,外加五种精致点心,让饭店用保温饭盒打包好。 拜访高人,只打包饭菜,未免太失礼了,本来我还想再买点贵的东西,杨业说不用,他师父不喜欢这些外物,也用不上。 我们出门拦了辆车,一路来到远郊。 下车后,杨业带着我,穿过一片白雪皑皑的荒草甸子,来到一座大山下。 抬头看,漫山遍野的雪,风景很是壮观,冷风卷着雪花,往我后脖子里乱窜。 山脚下,是一座孤零零的破庙,门口停了几辆进口越野车。 第71章 见面 这破庙外表看,阴森森的,破败不堪的院墙上,居然还写着几十年前计划生育的标语。 我进庙里一瞧,里面别有洞天,一进门,是个干净又整洁的大院子,有一口水井,雪扫的很干净,院子四周种着梅花,迎着风雪傲然盛开着。 前方是好几个红墙黑瓦的大房子,有专门让香客等待的休息室。 我往休息室瞧去,里面一张大圆桌子,上面也摆了盆梅花,两个男性香客,正坐在那喝茶闲聊。 外边的越野车,应该就是他们开来的。 我收回目光,和杨业来到正屋。 正屋亮着灯,门口挂着竹帘子,我隔着帘子的缝隙往里瞧去,屋里灯火通明,传来阵阵敲打木鱼的声音。 一个长发及腰的女子,身穿一身素净的洁白薄纱长衣,背对着我端坐在蒲团上,一动不动。 杨业让我等着,他脱了鞋,提着饭菜进去,冲那女子小声说着话。 我在院子里细细观看着,那女子打坐的姿势,像极了观想法里的大狐狸,甚至两人穿的衣服款式都很接近。 这女子就是杨业的师父吗?她跟大狐狸之间,是否存在某种联系呢? 那女子点了点头,起身去了里屋,杨业推开帘子招呼我:“师父叫你进去。” 我正要往里冲,被杨业一把拦住,他很认真地嘱咐我道:“我师父性子高雅,不喜欢油腔滑调的人,三坡,你在师父面前,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 我点着头,脱了鞋走进屋。 一进屋,我就闻到一股幽幽的香味,让人心旷神怡,屋内陈列简单朴素,掉色的木地板,被擦的一尘不染。 墙皮早破了,索性贴上了白纸,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籍,四周挂着许多山水画作。 我一看到这些山水画,立刻就联想到,击退老黄皮子兵马的水墨术。 我好奇地上前观看,这些画中,都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悲凉和沧桑,布局壮观狂野,画风阴郁且不拘一格,多是些野外风景。 每幅画的落款,都是同一个人。 阴险峰。 我本身对绘画就很着迷,独处时,我经常画一些静物的素描,在得到老黄皮子的画笔后,我更是爱不释手,反复用它画阴间的景物。 这画家的姓氏很稀有,我并未听说过,应该不怎么出名吧? 杨业蹲在火炉子边上,往里边添了些柴,然后带着我来到里屋。 里面有一个小房间,是那女子休息的地方,布置的也极其朴素。 我推开门进去,那女子正坐在镜子前,梳着长发,听到声响,她转身向我瞧来。 我没想到杨业的师父,竟这般年轻,这女子看上去顶多30出头,皮肤白皙,面容姣好,谈不上有多漂亮,脸上却挂着一种很让人神往的仙气。 女子身上散发出的气场,分外柔和,让我感到十分惊诧,我用千尸眼观看,她身上竟透出淡淡的白色光晕,她坐在那,整个人被仙气笼罩着,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女菩萨。 在她面前,我感到无比的自卑,像个肮脏的过街老鼠。 女子眉宇间,带着深深的伤感,她这般的人物,是为了何事而伤感呢? “晚辈李三坡,见过前辈,能见前辈一面,我死而无憾了!” 我深深地朝那女子鞠躬,这番话,给一旁的杨业听的惊悚至极,他才警告过我,师父不喜欢油腔滑调。 但这是我发自内心的赞叹,我活这么大,没见过她这般的人物,这女子身上透出的善,让人相形见秽。 女子听了我的恭维,并没有表现出厌烦,嗯了声,轻声道:“你抬头,我看看你。” 我挺腰抬头,女子直愣愣盯着我,目光带着奇异,嘴里喃喃道:“世上,竟有长相如此相似的人?” “你长的……好像他!” 他是谁?我长的像谁啊? 我听的一头雾水,那女子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冲我道:“是我失礼了,看到你,我就想起一个多年未见的故人。” “李师傅,请坐吧。” 我坐到她对面,手摸到烟,又缩了回去。 杨业端来茶,又将打包来的饭菜放在桌上,女子看了看,说:“哪吃的了这么多,随便拿出一份就好了,剩下的冻起来,下次吃。” 她说话声音很是温软动听,犹如春风拂面,身上散发出的幽香更是格外好闻。 杨业拿出一盒菜,打开,是份炒土豆丝,女子接过筷子,只吃了几口,就皱着眉不吃了。 我连忙道:“都怪我,来的实在匆忙,没时间准备,早知道前辈吃素,我该提前订桌素宴的。” “无妨。”女子冲我微微一笑,眼角露出些许细密的皱纹,我立刻意识到,她只是看起来很年轻,实际比我年长的多。 她用丝绸手绢擦着嘴,问我:“我曾听劣徒提起过你,听说你精通命理?” 我急忙摆手:“前辈言重了,我不过是初学者,何谈精通呢。” 女子手托香腮,神色不悲不喜道:“你替我看看面相吧。” 她在考我! 我心神集中,思考一番后,我道:“识人面相,先看天庭和地仓,我观前辈天庭饱满,嘴角旁的地仓丰韵,前辈一定绝顶聪慧,有大善缘,命肯定不会差。” “你这对丹凤眼,细长如流水,眸子大而饱满,眼白占比很少,你这样的人,生来就带着很大的正面气场,福缘深厚无边,心又善,连老天都护着你。” “你身边的人,也会受你气场影响,气运加身,不被邪秽所害。” 我边看边道:“前辈鼻梁挺拔,双唇饱满圆润,笔架生的极其罕见,如仙宫峰峦,四白洁净光亮,你阳寿一定很长,家人也过的很不错。” 女子听我说完,神色依旧不悲不喜:“那,感情这块呢?” 我细细注视着她:“恕我直言,前辈桃花暗淡无光,一生感情挫折无常,你所深爱的人,必弃你而去,而目前追求你的人,你并不喜欢。” “而且财运这块,也是极差的。” 第72章 赶尸 我这番话说完,心里顿时有点后悔,很多人只喜欢听好话,我后半句不该说的。 那女子却不以为意,很敬佩地冲我笑着:“想不到你年纪轻轻,识人相面,就达到了这等境界,当真是世所罕见!” “关于我的种种不好,你竟全说对了。” 我连忙谦虚道:“是我运气好,瞎蒙中了。” 女子眼神无比柔和,说话软糯清甜,带着浓厚的闽南口音: “谢谢你一直照顾杨业,我这个徒弟啊,又傻又老实,在外边总被人欺负。” “你要多教教他。” 我摸着茶杯道:“那必须的,杨大哥是我兄弟,他被欺负了,我也没面子。” 我本以为,像她这样的避世隐客,性子一定是高冷莫测,很难接触的。 没想到,几句话聊下来,感觉这女子一点也不高冷,没什么架子不说,为人也很是随和亲切。 其实不光在这个江湖,整个社会都这样,越是身份高的人,他往往越平易近人,谦逊好说话,反而是越处在底层的人,越坏,和他们打交道也最难。 “我叫兰青歌。”女子自我介绍道:“你就叫我兰姐好了。” 我向她说明来意:“湘西有个叫刘纲的捕蛇人,修出了蛇相,想找我李家的麻烦,兰姐,我想请您出山,帮我收拾刘纲。” 兰青歌听完,眉头微微一皱:“刘纲?我认识他,这个人真是坏的很,他也是我们闾山派的死敌。” 我大喜过望,从兰青歌的徐徐讲述中我得知,她早年,认识了一个叫阴险峰的画魂师,这个阴险峰,画的一手绝佳的山水画,人长的极帅不说,道行更是高到让人仰望。 兰青歌说,她从未见过这般美的男子,阴险峰的五官,就像是玉雕琢出来的,美的毫无缺点。 那年她也就二十出头,情窦初开,遇到阴险峰后,两人很快恋爱了,但阴险峰的心思,并不在兰青歌身上,这个人性子很阴郁,像雨后悲伤的天空,总是一个人沉浸在绘画世界中,无法自拔。 直到有一天,阴险峰突然离开了兰青歌,再没回来。 只留下个纸条,上面写了三个字:“忘了我。” 兰青歌伤心欲绝,就带上他的画作,来到了藏区,当时她已经看破红尘,想剃度出家,和藏区的蓝天白云为伴,孤独过完一生。 怪不得,我看外屋墙上那些画作,都是出自阴险峰一人之手。 原来这些年,兰青歌一直随身带着它们。 兰青歌想出家,可堪布(密宗的大师)却说,她的三千情丝,还尚未斩断,她心里还惦记着阴险峰,始终放不下。 藏区的寺庙,和内地有很大区别,规矩没那么严格,堪布让兰青歌以俗家弟子的身份,留在寺庙修行。 这一修,就是好几年。 那堪布是个古稀之年的老人,身体很健朗,有一天老人说,他一辈子待在庙里修行,想出去看看这世界。 兰青歌就带着堪布上路了,师徒俩不乘坐任何交通工具,就靠步行,从藏区出发,沿着一个方向前行。 一年多后,他们来到了贵州和湘西的交接。 这地方风景优美,全是茂密的原始森林,当地村子的人很质朴,听说他们是藏区来的,就热情地留他们住下。 师徒俩旅途疲惫不堪,就决定在这里休息一个月,再上路。 谁知就在这里,他们遇上了怪事。 村子里开始有小孩失踪,短短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就丢了十几个小孩。 村民说,这些孩子是被森林里的尸傀勾走了。 兰青歌知道,这事和尸傀无关,一定是有人贩子在偷小孩。 她和堪布寻着蛛丝马迹,在原始森林里跟踪孩子们的气场,一点点调查。 终于在一天夜里,他们找到了那个人贩子。 人贩子,正是刘纲。 我和杨业围坐在一旁,聚精会神地听她说着,兰青歌说,当时她看到那画面,立刻就弯腰呕吐了出来! 这些走丢的人,已经全部被刘纲残忍杀害了,他们的尸体,排列成一个长队,在漆黑一片的森林中直行着。 这些人全身不着一物,脚上被荆棘扎的全是血,刘纲在每人的脸上,身上都贴满了惨黄色的符纸,他在前面领路,左手拿着引魂铃,右手握着捆蛇索,他们步伐迟缓,僵硬地紧随其后。 黑夜中,这支队伍阴森而诡谲,宛如阴间的投影戏。 我听到这,也是气的咬牙切齿,刘纲这畜生,竟对小孩子玩起了湘西赶尸的那一套! 鬼知道,他要把这些小尸体带去哪? 这些孩子的魂魄呢?是不是已经被他炼成小鬼了? 堪布是个嫉恶如仇的直性子,立刻就上前阻止,用很不标准的普通话,大声质问刘纲。 刘纲的光头上长满了发脓的烂疮,穿着纸衣纸裤的他,回过头来,冲堪布阴森地笑着: “老不死的,别管闲事啊,不然我杀你全家!” 兰青歌也不废话,立刻和堪布一道,与刘纲展开了一场斗法。 她在进入密宗前,道行就已经不低了,还从阴险峰那学了几手画魂术,那年,刘纲还没有修出蛇相,哪是这师徒俩的对手? 道行这东西,看是看不出来的,刘纲也不知道对方是藏区密宗的,可能看这师徒俩面善,好欺负,刘纲就上了。 谁知他刚做完起手式,就立刻惨败,被打的吐血而逃了。 第73章 狐仙 杀退了刘纲,兰青歌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这十几个无辜孩子,就这样白死了? 刘纲逃跑以后,这些孩子脸上的符纸都掉了下来,他们闭着眼,齐刷刷朝兰青歌看过来,幼稚的小脸上同时浮现出荒诞且诡秘的笑容。 处理好孩子们的尸体后,堪布也是气炸了,这位密宗的大法师,道行通天,本可以一招灭杀刘纲的,但他毕竟是学佛的,心怀善念,下手留了余地。 这也为他接下来的死亡,埋下了伏笔。 很多人觉得密宗是修邪法的,拿人皮做鼓,头颅和师油做法器,这其实不完全对,密宗里也有修善法的高僧。 后来堪布和兰青歌一道,追着刘纲来到了湘西,可这师徒俩人生地不熟,空有一身道行,却没半点江湖经验,在原始森林中迷了路,又被刘纲埋设的一个个陷阱,弄的苦不堪言。 这里是刘纲的主场,这畜生神出鬼没,借着森林掩护,不断用阴损招数偷袭师徒二人。 堪布毕竟年纪大了,被耗的精疲力竭,一不留神,被刘纲放出的毒蛇咬伤,最后命绝湘西。 我拳头捏的吱吱作响,一旁的杨业更是气的咬牙切齿:“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呢?” 兰青歌幽幽地叹着气:“堪布死后,我没法独自追杀刘纲,只得埋葬了师父,独自一人流浪,风餐露宿。” “后来,我遇上了师兄,他带我来到闽南的闾山派。” 这些年,兰青歌一直在闽南的深山中修行,道行水涨船高,早就不是当年那个青涩莽撞的姑娘了,可刘纲这个心魔,这些年却一直折磨着她。 看着杨业,兰青歌轻声道:“我在闾山派修行了二十余年,学了不少本事,可惜,我这劣徒天资太差,学不来闾山派的道术,倒是密宗的本事,挺适合他的。” 我喝着茶道:“原来如此,我起初还纳闷呢,杨业修密宗,他师父怎么是闾山派的呢?” 别小看闽南,那地方的鬼神文化很厉害,一点都不弱于东北。 增损二将,八家将,白鹤童子,城隍,妈祖,关帝君……这些都是有大法力的正仙,个个嫉恶如仇,专杀恶人恶鬼。 更有闾山派这样的道家大派。 闾山派,和茅山道教,龙虎山天师府,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闾山派的术,恐怖阴森,幻妙无穷,据说闾山派道士,极擅长养猖兵,和人斗法时,令旗一挥,十万猖兵齐齐杀出,尘土马蹄震耳欲聋,吓都能给人吓死。 我急切地注视兰青歌,我身上的很多事,连老姨都搞不明白,兰青歌道行比老姨要高,而且从面相上看,她内心正直,我很信任她。 很多修行的事,我始终搞不明白,我渴望从兰青歌这找到答案。 想了想,我说:“兰姐,你刚才提到画魂术,这个我也学过,是大狐狸教我的。” 兰青歌听的一脸好奇:“大狐狸?哪个大狐狸?” 我说出那个阴森树林,坐在蒲团上,脸蒙着雾的男子,兰青歌听完,脸色更疑惑了:“你把他教你的画魂术,施展给我看看。” 我从兜里摸出一把折叠小刀,一咬牙,划破手掌,用画笔挑了点血,往前轻轻一拨。 一道黑白的水墨气,如云雾般向前方冲出,牡丹般绽放开,渐渐消失。 “好美啊!”杨业看的直迷瞪,伸手去抓雾气。 兰青歌却失望地直摇头:“这算哪门子画魂术啊?” “你这个术充其量,只是对画魂术的拙劣模仿。” 她用拳头顶着香腮道:“这个大狐狸,以前可能在哪见人用过画魂术,他看了一遍,能模仿到这样,已经算很不错了。” 我大感好奇,这个大狐狸的身份,困扰了我很久,我想象出的这位师父,平日里对我不理不睬,只有在我遇险的那一刻,他才会出现,教我化险为夷,反击敌人的手段。 兰青歌也是一脸好奇和不解,她说她修行了二十多年,还从未听闻有靠观想现场教学,和人斗法的。 哪怕放在道家的体系中,这种离奇的事,也是闻所未闻的。 “你再多跟我讲讲这个观想法。”兰青歌用手指敲打着桌子,皱眉思索。 我把跟史细妹斗法的全过程,也说给她听。 听到史细妹从烧红的木炭底下,摸出活蛤蟆和骨灰盒时,兰青歌眉头皱的更紧了。 思索一番后,她对我道:“史细妹炭火摸蛇,用的是幻术,她以为能吓到你,结果是班门弄斧。” “你观想出的这个人,才是幻术的大宗师!” 我惊悚地看着她,兰青歌思索着,继续道:“我没见过他,只能按你的描述来猜测。” “我猜测,这男子应该是个道行高深的狐仙,也只有狐仙,才能把幻术用的这般玄妙莫测。” 幻术? 这是我第二次听到这个词,狐仙会幻术我知道,但这个传说只存在于古代,东北这边,狐大仙是五大仙家之首,看事极准,嫉恶如仇,倒没听说有会幻术的。 “师父,什么是幻术?”杨业不解地问道。 兰青歌唇红齿白道:“幻术来自我国古代,《列子,周穆王》有记载,穷数达变,因形移易者,谓之幻。” “三国时期,有个叫左慈的幻术师很有名。” 《后汉书·左慈传》里写到,有次曹操宴请众臣,酒席布置的很是奢华,唯独少了吴松江鲈鱼,左慈说,这个简单,他让人取来一个装着水的小盘子,他用鱼竿,从浅浅的小盘子里吊出一尾又一尾的大肥鲈鱼。 曹操大喜,用刀切鱼肉品尝,鲜甜无比。 天竺高僧,曾凭空变出一座七级浮屠塔,让汉明帝大惊。 我国历朝历代,都出现过许多很厉害的幻术师,后来有个叫安培晴明的阴阳师,将幻术引入了东洋。 受历史原因影响,之后幻术在东洋的发展,反而青出于蓝,超越了我国。 关于安培晴明,有个一叶杀蝶的典故,当时正是黑暗的幕府时代,安培和敌军麾下的一个阴阳师斗法,对方用幻术把自个变成蝴蝶,试图悄然接近安培,再偷袭杀之。 结果被安培的“式神”察觉,提醒了他,当时安培端坐在门廊前,瞧向不远处的蝴蝶,心念一动,只见一片锋利的树叶急速落下,将蝴蝶当场斩杀,敌人也就此毙命。 第74章 绞舌 我们听兰青歌讲幻术的典故,简直听入了迷。 兰青歌说,一些藏在深山里的大狐仙,幻术已经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和人类的幻术师相比,狐仙的幻术往往更有灵性,变化阴森诡谲,威力也更大。 这些山里的大狐仙,和出马仙完全是两回事,它们不依靠弟马修行,终年躲在人迹罕至的大雪山里,以灵芝,人参为食,寿命漫长,慧根聪颖。 据说这些狐仙的幻术,最早就是从诸葛亮那学来的,诸葛仙师用兵如神,精通风水阵法,还常常用幻术改变战场上的天气和地形,甚至还能召来天兵杀敌。 诸葛亮晚年,曾养过一红一白两只狐狸,这两只狐狸生性聪明,诸葛亮闲暇时,就教它们一些法术。 兰青歌笑着问我:“你观想出的这个大狐狸,幻术才是他最擅长的,他不传你幻术,却教你画魂术,是个什么意思啊?” 我一脸苦恼:“我也想问他呢,兰姐你不知道,这个大狐狸高冷的很,平时根本就不理我。” “不是他高冷,而是你没掌握方法。”兰青歌笑着说:“三坡,这件事对你来说,是莫大的机缘,以后你的修行之路,就指望这个大狐狸呢。” “幻术的原理,是通过手势和口诀发动,利用意念攻击,让敌人处于虚假的幻境中,被恐惧折磨,甚至死在幻境里。” “比如他怕蛇,你就用幻术让他看到很多很多,密密麻麻的蛇,疯狂在他身上乱爬,乱咬,等他被吓的瘫倒在地,无力反抗时,你上前,轻轻松松就取了他的性命。” 我边听边思索着,全身热血沸腾,我要是能学到幻术,就有了对抗刘纲的资本! 这一刻,我福至心灵,也不犹豫,直接跪倒在兰青歌面前。 我不说话,兰青歌也知道我想干啥,她轻轻将我扶起,柔声道:“我不会再收徒了,你这孩子很好,你我之间是有缘法的,我倒是可以教你几个术。” “师父的恩,弟子永生不忘!”我死死抓着兰青歌的手,我今天真是来对了! 术,不可轻传。 我没有拜师,人家肯平白无故传我术,当着是太看得起我了,这份恩情,我一辈子都会记得。 兰青歌脸微微一红,抽回手来:“你别谢我,我还指望你照顾我这劣徒呢。” “还有,你别叫我师父。” 我连忙道:“好的师父。” 兰青歌也不在意,她说,我从大狐狸那学来的画魂术,完全就是儿戏,只能用来杀一些最低级的孤魂野鬼,伤人的效果就极差了。 用来对付黄皮子堂口的兵马,杀伤效果显著,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而且每次施展,还要割破手掌,用掌心的献血做画盘,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我先教你画蛇。” 兰青歌让杨业取来张白纸,平铺在桌上,当场教了我一套心法。 “你身上阴气这么浓,完全可以用阴气当颜料的,又何必用血呢?来,你现在画几条蛇出来看看。” 我手持画笔,口中默念心法,果然,只见我掌心散发出丝绸般的阴气,透进笔锋,墨汁般凝结在笔尖处。 我立刻动笔,画出一条栩栩如生的青色小蛇。 看我画完,兰青歌赞许地点头:“你绘画的基本功很好,学画魂术就事半功倍,只要努力,学它个三五年的……” 她话刚说了一半,只见纸上的小蛇,竟直接活了,它全身青色的鳞片反射着阴光,灵巧从画里爬了出来,盘在桌上,冲我们吐着信子。 兰青歌和杨业师徒二人,当场惊掉了下巴。 她不可置信地看看蛇,又看向我:“你这孩子?到底是个什么妖孽啊?” 我一脸无奈地摸着鼻子:“我也不知道,我从小学东西就快,大狐狸教我术,我看一眼就能记住。” 杨业怕蛇,吓的大喊一声,逃到了外屋。 屋里只剩我和兰青歌两人,她幽叹一声,对我道:“我越看你,越像那人,你们不光长的像,天资也是同等的妖孽。” “别人苦练三五年,才能学成的画蛇,你只用了三秒,就学会了……” 我伸手去摸那青蛇,它爬到我手背上,凉丝丝的。 “这个画蛇,我只能教你到这了,你回去后举一反三,多加练习,能练出新的变化,是最好的。” 画魂术考验的是笔法和心境,画的越快,越逼真,心境越平和,越容易发动。 幻术则完全依靠极度复杂的手势来发动。 教会我化蛇后,兰青歌又教了我一套幻术。 这个幻术名叫“绞舌”。 “任何幻术都一样,只有你亲自尝过它的厉害了,才有资格去学它!” “三坡,你准备好了!” 兰青歌说着话,突然面露浓烈杀机,冲我比划了一套非常复杂的手势! 她比划的很慢,我细细观看着,当时我还没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等看了全套手势后,我舌尖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巨疼! 我竟然在用牙齿,咬自个的舌头! 咬的非常狠,咬到丧心病狂的地步! 这个过程,完全不是我能控制的,当时我中了幻术的邪,疼的死去活来,捂着嘴倒在地上痛苦地打滚,哀嚎着,舌头被咬的稀碎,还在嘴里不停咀嚼着。 一口血喷出,我疼的当场晕厥过去。 迷迷糊糊间,我睁开眼,只见兰青歌正蹲在我面前,用手掐着我人中。 睁开眼,我顾不上擦眼泪,急忙伸手去摸舌头,舌头还好好的在我嘴里,一点伤都没有,连嘴角的血,都消失不见了。 我又低头看向双腿,刚才竟疼的我失禁了,尿了一裤子! 给我搞的那叫个丢人啊,臊的脸通红,兰青歌蹲在我面前,看向我裤子:“怎么样,尝到绞舌的厉害了吧?” 此时绞舌的效果已经过去,可我嘴里还不时传来舌头被咬碎的幻疼! 我想开口说话,舌头半天捋不直,嘴里发出含糊的叫声。 爬起来,我羞愧地捂着裤子逃出去,找杨业借了条干净的换上,这才回来。 “兰姐,为啥学幻术前,必须要先尝一遍威力呢?这是谁发明的规矩?” 我捂着腮帮子,抱怨道。 兰青歌在我脸上狠狠捏了下,笑着说:“幻术,是情绪的释放,是思维投射高维后,放大,反射回来的能量,更是意识层面对敌人的压制!” “你只有亲自体验了它的恐怖和痛苦,才能更好的理解它,你理解的越深刻,幻术的威力也就越大。” 第75章 观落阴 “你可别小看了绞舌,你想想刚才,你疼的满地打滚的样子,如果敌人对疼痛的抵抗力弱,可能当场就疼死了!” “为什么古人总喜欢咬舌自尽呢?其实人没了舌头,是不会死的,他是在咬的过程中,把自个活活疼死的。” 兰青歌说的对,幻术对于斗法的提升,无疑是很恐怖的,以后我出去接案子,遇到同行我就再不怕了,一招绞舌使出去,接着上去补刀,三秒内解决战斗。 哪还用什么文斗,武斗罗里吧嗦的?打照面一个手势做出来,就完事了。 兰青歌告诉我,绞舌练到炉火纯青后,还会延伸出第二个幻术,拔舌。 拔舌顾名思义,这个幻术是让对方感受到,舌头被连根拔断的滋味,当然,其原理和绞舌一样,都只是虚无的幻觉,但拔舌的疼痛度,还在绞舌之上,死亡率也高不少。 嘴里的疼痛渐渐消失,我不停活动着舌头,兴奋地演练着手势。 兰青歌在旁看的诧异至极: “这套手势,我当初学了足足五年多,经历了两次骨折,这才勉强学会,就这样,师尊还夸我资质逆天呢。” “你倒好?只看一遍,就完整做出来了?还做的这么快?你这孩子,怕是妖狐转世吧?” 我对着空气一遍遍做着手势,怕误伤到兰青歌,我每次都刻意不做最后动作。 绞舌的手势没什么难的,和千尸眼比,差远了,当初我学千尸眼,学了整整七天。 换其他人,怕是要学七年了。 我只用了一会功夫不到,就从兰青歌这学来了两个术。 画蛇,和绞舌。 记得之前在梦里,跟孙无义斗法时,我能击杀他堂口的全部兵马,却对他本人无计可施。 当时的我,伤人的术一个都不会,近身肉搏,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被揍的仓皇逃命。 这两个术,正好弥补了我这方面的短板,它们用好了,都能杀人。 而且兰青歌还说,等绞舌练到了极致,演化成拔舌时,还能对鬼物生效。 前提是,它得有舌头。 “师父。”杨业敲着门进来,看到我手上的小蛇,吓的后退一步:“那两个香客,等的有些不耐烦了,急着想见你呢。” 兰青歌脸色一冷,摆手道:“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她从墙上取下个粗布包袱,背在肩上,对我道:“小李师傅,一会我要给人做观落阴的法事,你来给我护法吧。” “那必须的。”我立刻答应着,心里也知道,传术算是到此为止了,兰青歌何等人物?能从人家这白嫖两个术,已经是我莫大的造化了。 不可能奢求更多。 兰青歌背着包袱出门,示意我跟着她:“更厉害的幻术,你要去找大狐狸学,首先,你得和他建立起更深的精神联系。” 我毕恭毕敬地跟在后面:“这个精神联系,要怎么建立呢?” 兰青歌语气柔和道:“我有个师兄,他对幻术的理解很深,回头我告诉你他的住址,你去找他就是了。” 我有些不安道:“兰姐,你师兄高冷吗?他要是不肯教我呢?” 兰青歌冷笑着往外走:“他敢高冷半点,我把他打成猪头!” 我何等聪明,顿时会意了,这位师兄,就是兰青歌完全不喜欢,却又苦苦追求她的那位舔狗。 刚才面相解读环节,已经讲过了。 我跟在兰青歌身后,绕着回廊来到后方的一个厅堂里。 那两个休息室的香客,早已在厅堂等的不耐烦了,两人边说着话边抽烟,兰青歌进屋后,大声冷喝道: “谁让你们抽烟的?快给我灭了!” 两人急忙踩灭烟头,拾起,装进口袋。 这两人,之前我见过,正是来找兰青歌做“观落阴”的香客。 观落阴,是流传于闽南的一个极其阴森的禁术。 其原理,和东北这边的走阴,跳大神类似。 由师傅主导,通过仪式,让香客的灵魂进入阴间,和死去的亲人见面,交谈。 虽然原理类似,但观落阴要比走阴厉害的多。 上次王老板的案子,我从老姨那学会了走阴,老仙带我去阴间找到了王宝玉。 可老仙一次只能带一个人下去,人一朵,她就管不过来了。 观落阴就没有人数的限制,兰青歌能一次带多人下去,具体人数和道行挂钩,以兰青歌的能力,带两三个人下去轻轻松松,一点问题也没有。 我之前光顾着跟她学术了,关于阴间的话题,我有太多要说的,还没顾上和她讨论呢。 这厅堂造型有点类似道场,有一百来平米,地上铺着黑色石砖,随意丢放着几个蒲团,格局很是宽敞通透。 远处靠墙位置有个香案,上面供奉着妈祖神像。 兰青歌跪坐在厅堂正中的蒲团上,冷声问那两人: “你们都是下去见亲人的吗?” 两人来到对面的蒲团前,也跪着坐下,其中一个稍胖些的人,很别扭地蜷起腿道:“我女朋友心脏病去世了,我们感情很好,都准备结婚了。” 说着,胖子眼眶就有些红了:“我要下去看看,她在那边过的怎么样?” “而且我想知道,下辈子,我和她还能再续上姻缘吗?” 我和杨业靠着墙听着,都不禁唏嘘,这胖子也是个情种了,这年头,这样的人也不常见。 兰青歌将肩上的包袱放下,慢慢解开:“你又何必在一颗树上吊着呢?世上万千女子,你忘了她,再找一个就是了。” 胖子摇头:“找不到了,我心里,只能装下她一人。” 这话说出来,兰青歌身子微微颤抖了下,她的遭遇,和胖子何其的相似,她心里也只能容的下那个阴险峰啊。 “好吧。”兰青歌冲胖子点了点头,又看向旁边那人:“你呢?你下去想见谁?” 这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短发,长了副典型的中年帅气大叔脸,而且整张脸保养的极好,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主。 我瞧着这人,总觉得哪里不对,这人的眉宇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危险,眼神很是锐利,这种人很自信,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一切手段,胆子往往也很大。 第76章 老千 “师傅你好,我叫金玮。”这人操一口本地口音:“我下去,不是为了见人的。” “我是去找元辰宫的。” 听到元辰宫这三个字,我和兰青歌脸色都变的古怪了起来,死死盯着那人。 据说在阴间,每个人都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元辰宫,宫殿依照其主人的境况,各不相同,有的宏伟壮观,富丽堂皇,有的则简陋如茅草屋,寒酸贫穷。 命运悲惨之人,元辰宫更是脏乱,卑贱如茅房,垃圾场。 如果说阴楼,是死者偿还生前罪孽的地方,那元辰宫,则是灵魂的救赎之地。 活人若能通过观落阴降生阴间,找到属于自己的元辰宫,就能逆天改命,咸鱼翻身! 元辰宫极难寻找,路途凶险无边,可一旦找到,就是通天的福报。 元辰宫里有个香案,上面点着一盏命灯,若灯火微弱,摇曳欲灭,则寓意主人寿命将尽,反之若灯火旺盛,灯油盈满,则代表主人寿命绵长。 可以给命灯添油提寿。 除了命灯外,宫里还有米缸,水井,若米缸见底,水井干涸,则代表主人运势不佳,财运不济。 宫中的桃树若是干枯无花,则代表主人桃花灰暗,在人间找寻不到伴侣。 这时,若能及时弥补,给桃树施肥,给水井添水,给米缸加米,就能彻底扭转乾坤,立刻改变命运。 我之前说,动八字也能改命,但八字生效慢,动先天八字,还会遭到未知反噬。 元辰宫就不一样了,通过元辰宫改命,完全没有任何副作用,效果也比八字来的更快,更霸道,前提是你得活着去,并且活着回来。 这个叫金玮的中年人,也不知听过元辰宫的传闻,对此深信不疑,想冒险下去,搞一票大的。 兰青歌面无表情看着他:“观落阴有大凶险,阴间,是死者的世界,这些死者遇到阳间的人,必想尽一切办法加害,拖你留下跟它们作伴。” “更有厉鬼横行其中,一旦遇到,你必死无疑。” 叹着气,兰青歌又道:“你既然不是下去见人,就没必要冒这个险了,而且阴间那么大,想找元辰宫,谈何容易?” 除了走阴,观落阴之外,闽南那边还流传着“讨亡术”,这个讨亡术,属于通灵的范畴,涉及到一个叫“乩童”的诡谲职业,这里就不展开讲了。 但无论走阴,观落阴还是讨亡术,这世上,一切能让活人魂魄进入阴间的术,都是有很大凶险的。 其中最出名的,就是观落阴! 有个叫三毛的女作家,就是死于观落阴的。 不知道她的人,可以百度一下。 三毛的丈夫荷西去世后,三毛情绪崩溃,为了能再见荷西一面,她开始沉迷于碟仙,笔仙之类的通灵游戏中,后来更是在闽湾吕金虎大师的主持下,用观落阴下去寻找丈夫。 这次观落阴很成功,三毛不仅在下面见到了丈夫,还看到了自己的生死簿,甚至网上还有她这次观落阴的全程录音。 三毛的生死簿上,明确写着她这一生会写“23本”书。 三毛回来后,还自嘲道:“我现在才写了14本呢!”谁也没想到后来又过了6年,三毛48岁时,骤然离世,出版社仔细核计她生前的作品,不多不少就是“23本”,这真是阴森到了极致的巧合。 六年后,三毛在医院自杀身亡,其实她的病根本就不重,据她的朋友讲,三毛之所以自杀,是和她的观落阴经历有关,三毛说,那个世界很恐怖,那里有东西在召唤她,生命和永恒的阴间相比,不过是眨眼间的转瞬即逝。 回到正题。 面对兰青歌的警告,金玮显的胸有成竹:“我已经考虑清楚了,我有十足的把握能找到元辰宫,求师傅务必带我下去!” 兰青歌好奇地问他:“我观你面相不错,一看就是富贵之人,家境应该也很殷实,为何这么急着改命呢?” 金玮的确穿戴不俗,全身名牌,五根手指上,居然戴了六枚大金戒指。 “我也不怕你们知道,我就直说吧。”金玮目光扫视着众人,毫不忌讳道:“我是个职业赌徒,准备参加一场赌局,这个赌局对我非常重要,可以说,我是拿全部身家,赌这一次!” “除了赢,我没有别的选择,我必须赢!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和杨业都很钦佩地看着他,这哥们别的不说,首先这股敬业劲,就值得学习,这种人,活该他成功。 “赌狗害人害己,你趁早戒赌吧。”胖子心直口快,劝金玮道。 金玮看向他:“我不是赌狗,我是职业赌徒,赌博,是我的工作,我并不存在所谓的赌瘾,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说着,金玮简简单单打了个响指,手里立刻多出了四张黑桃a。 我看懂了,这人是个老千。 而且是个很厉害的老千。 这种人,赌博对他来说,就是一份工作,和开出租,送外卖没任何区别,他每天混迹于各个场子中,这里输走的,又从那里加倍赢回来,哪天赚够了,立刻收手,归隐于尘烟中,绝不会回头多看一眼。 后来我寻思,出老千这玩意,和斗法有什么区别呢? 老千在赌桌上,比拼的是千术,是道行,是自身技艺的殊死搏杀,赌桌上的每个人,都在用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互相捅着对方。 我不懂赌术,但我知道,东北这边的职业老千,多少都涉点黑,因为你不涉黑,赢了钱你也拿不走。 金玮应该也不例外。 见金玮执意要下去,兰青歌也不再劝了,从包袱里拿出两个红绸布,交给杨业。 杨业上前,将胖子和金玮的双眼,用红布死死蒙住,又拿来毛笔,在红布上书写出阴森的符咒。 观落阴,正是来自于闽南闾山派,闾山派道士分两种,红头法师和黑头法师,红头法师信奉临水三夫人,主要做类似观落阴这样的活人法事。 而黑头法师信奉法主公,主做超度亡灵,驱邪赶鬼的勾当。 兰青歌就属于红头法师,她这一生,也不知做过多少场观落阴了,带人去阴间,对她来说完全是轻车熟路,想出事都难。 等两人蒙住眼睛后,兰青歌又让他们脱去鞋袜,双脚挨着地面坐好,然后又拿出一根很长,很结实的白绸布,一头缠在自己腰上,另一头分别缠住胖子和金玮。 我注视这白绸布,它的原理其实和浸泡黑狗血的红绳是一样的,专绑活人魂魄,等一会下去了,他就不会走丢了。 所以说有些东西,尽管叫法不同,其原理大同小异的。 等杨业关好门窗,拉上窗帘后,厅堂陷入一片漆黑中,杨业在四周点了一圈蜡烛,凄惨暗红的烛火,照的每个人脸上都阴惨惨的。 第77章 人皮 做完这一切后,兰青歌看向我:“以前每次观落阴,都是杨业给我护法,这孩子又粗又笨,我总担心出事。” “有小李师傅在,我就不用担心什么了,你帮我看好绸布,一会不管发生什么,绸布一定不能断!” 我点头答应着,这绸布连接阴阳两界,一旦阳间的绸布断了,阴间的也跟着断,那下边的人就回不来了。 冲我吩咐完,兰青歌又对那二人叮嘱道:“一会下去了,千万别跟下面的任何人说话,更别吃下面的东西!” 胖子赶忙问:“我能和我女友说话吗?” “你能确定她是你女友,就可以。”兰青歌一脸正色地警告道:“就怕她不是,阴间有很多心肠怨毒,扭曲的鬼物,它们会伪装成你家人,上来跟你搭话,这其中的真假,就只能你自己来判断了。” 该吩咐的都吩咐了,兰青歌双手合十,开始边念咒,边比划手势。 这个咒是能带人下阴间的,很是邪门,我还是别写出来了。 很快,厅堂陷入一片死寂,兰青歌和这两名香客,都跟睡着了似的,坐在那一动不动。 连接三人的白绸布,被绷的紧紧的,悬在半空,大厅里一片阴黑和诡谲,我细细观看,这三人仿佛连呼吸都挺直了,坐在那一动不动,宛如三具阴尸。 杨业面色凝重,不知从哪取来一根熟铁打造的禅杖,盘腿坐在绸布边,一脸的戒备。 我也蹑手蹑脚地坐过去,小声问他:“观落阴要持续多久?” 杨业道:“快的10来分钟,慢的要几小时。” 很快,我就看到连接三人的白绸布上,开始往外渗血。 “他们下去了!”杨业指着白绸,神色凝重道。 场面上吹来阵阵轻柔的阴风,风中带着血腥气息,烛火摇曳着,我惊悚地看向杨业,他冲我点头,示意没事。 绸布上的血,像蝌蚪般不停蠕动着,变成一段段庞杂,扭曲的符咒。 摇曳的烛火照射在地板上,三人的影子也跟着诡异地动着,做出行走的姿势。 影子,即时反应了他们在下面的姿态。 杨业双眼布满血丝,死死盯着绸布的变化,他似乎能从这些变化中,预读出三人在阴间的具体画面。 我俩正盯着绸布看呢,突然那胖子毫无征兆地,张口说了句话: “人真多,真热闹啊!” 胖子脸上蒙着红布,跟死尸般坐在那,他这突然开口,给我和杨业都吓了一跳。 说完这句话,胖子似乎被兰青歌在下面警告了,立刻就收声了。 人多? 我一脸惊疑地瞧向那胖子,我去过阴间,那地方好大的雾,天空又下尸雨,又下纸灰的,街道静悄悄,哪有什么人啊? 也可能我们去的地方不同,毕竟阴间那么大,我也只是看到了其冰山一角而已。 时间过的极慢,开头的几分钟,风平浪静,我渐渐感到心口开始发烫,我伸手摸出老仙的玉牌,它变得热腾腾的,像给火烤了似的。 这玉牌,是老仙生前贴身戴过的物件。 怕我再遇到刘纲,老姨特意派老仙跟在我身上,这玉牌无缘无故突然发烫,难道是老仙察觉到危险,在向我发出预警吗? 想到这,我头皮一跳,皱着眉快速扫视四周。 大厅里黑压压的一样,没什么异常的,再看窗户,也都关死着的。 我最后瞧向左前方的大门时,瞳孔顿时剧烈收缩! 有东西进来了! 我心扑通一跳,急忙运转千尸眼仔细观看,那玩意远看,像是一张旧报纸,正顺着门缝往里慢慢钻着。 第二眼瞧过去,哪是什么报纸啊,那分明是一张……人皮! 灰暗色的人皮,薄到了极致,一点点涌进狭窄的门缝。 这画面,立刻让我想起了当初在阴间,周昆恶斗舅姥姥时的场景,当时舅姥姥惨黄色的毛发,漫山遍野地顺着门缝往里钻,试图以这种方式强行进入。 我用胳膊捅了捅杨业,指向大门方向,他看到那人皮时,也惊了一大跳。 “你们平时做观落阴法事时,也遇到过这种事吗?”我边问他,边拿出纸笔开始画蛇。 杨业摇头,神色变得狰狞起来:“没遇到过,这是有奇怪的东西来捣乱了,李兄弟,准备动手!” 我都不用他说,将阴气聚在笔锋,一会功夫就画出了五条毒蛇。 杨业毫无惧色,托着禅杖大步抢到门前,从兜里摸出张符纸,点着了,对着那张皮烧了起来。 诡异的是,那人皮对火一点也不敏感,被火苗子燎着,不疼不痒,反而加快了进入的速度。 一看火烧不好使,杨业急了眼,丢掉符纸,双手抓住人皮,用力撕扯起来,这兄弟体型壮硕,身怀怪力,别说人皮了,铁皮都能给他撕的稀碎! 可那人皮跟橡胶似的,极具弹性,被杨业撕扯到反复变形,就是撕不烂。 杨业脸色通红,双臂间的千斤巨力,拉的那张皮发出吱吱啦啦的怪响。 怕白绸布有闪失,我守在原地没动,摸出折叠小刀,朝杨业扔过去。 “接着!” 杨业抓住刀,卯足了疯劲,朝那张皮上连扎带割! 这也是徒劳的,这张皮明显被人做了邪法,比牛皮坚韧百倍,外力极难伤害到它。 皮面上沾满了毛发和人组织的纹理细节,还有许多恶心的鳞片,滑唧唧的,它速度突然加快,杨业一不小心脱手,只见整张皮,像蛇似的顺着门缝一拥而入。 它平铺在地上,开始高高凸起,伴随着阵阵骨裂的怪响,变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这人影,正是蛇相刘纲。 见到这阴森玩意的瞬间,我心中又惊又怒,双拳紧攥,手心全是冷汗。 形态变化完整后,穿着惨黄色尿素袋子的刘纲,嘎吱嘎吱地活动着脖子,出现在了大厅里。 这人全身衣裤,都是烂尿素袋子做的,胳膊腿露在外面,皮肤脏兮兮的散发着恶臭,也不知多少年没洗澡了,光脚穿了双从垃圾堆捡来的女士烂皮鞋,整个人看起来很是埋汰,跟从四医院逃出来的重度精神病人似的。 第78章 口舌 刘纲先是很不屑地看了眼一旁的杨业,又瞧向大厅正中的兰青歌。 “你这贱人,我找你找的好苦!” 当年,刘纲在贵州边界赶尸,被兰青歌阻拦,这个仇,他竟一直记到了现在! 瞧这架势,他今天是特意来找兰青歌晦气的。 这是我第一次听刘纲说话,这个又脏又下贱的阴森篮子皮,说话声就跟拉断了弦的二胡,忽高忽低,不男不女。 和他妈史细妹一样,带着浓厚的湘西口音。 活动着手脚关节,刘纲又瞧向对面的胖子和金玮二人,阴嗖嗖地笑了起来: “观落阴啊?这么巧,那今天你们三个就都留在下面,别回来了吧!” 我坐的位置比较暗,他到现在都还没看到我。 刘纲手掌一翻,摸出一把锋利的铁剪刀,正想上去剪绸布呢,那对丑陋的倒三角眼,终于扫到了我身上。 轻咦一声,刘纲停步,戒备地打量着我:“你这小畜生也在啊?刚好,今天连你一并解决了!” “你来啊,你过来,我跟你说件事。”我笑着冲他招手,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怕,你一怕,你露了怯,你就要被他拿捏了。 刘纲见我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犹豫着,眼神阴阴地在我身上扫着。 我俩正对视呢,这时,后方的杨业怒吼一声,抡起禅杖,狠狠砸在了刘纲的后脑勺上! 这禅杖少说有五十斤重,带着呼声砸落,就听砰地一声巨响!刘纲脑袋一沉,被砸的重心不稳,脸朝地,重重倒地。 杨业的力道用的是真猛,这一下,地动山摇,就算刘纲脑袋是用铅球做的,这下都得给他砸出个坑来! 后脑结结实实吃了一禅杖,刘纲死尸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脑袋里涌出的黑血,在地板上蔓延开来。 “就这?”杨业提着禅杖上前,轻轻踢了他一脚。 不对!这畜生没死!我的千尸眼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在我惊恐的注视下,就听刘纲身体里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怪响,他突然跟诈尸似的,抬起头,冲我阴阴地笑着,以俯卧撑的姿势,慢慢爬了起来。 杨业一脸惊悚地看着刘纲起身,他不信这个邪,怪叫一声,抡起禅杖接着往刘纲后脑猛砸! 砰!砰! 阵阵巨响传来,刘纲不躲不闪,迎着禅杖一点点起身,像一颗反水的钉子,逆着榔头,越砸越往外翘。 他后脑处被禅杖砸击的位置,生长出大量黑色的蛇鳞,这些蛇鳞弥漫着浓烈的尸臭,散发着类似金属的光泽,从后脑延伸到了前脸,完全覆盖了他整个脑袋。 “妖魔,你是个妖魔!”杨业双手颤抖,慢慢后退着,这个对鬼物毫不惧怕的粗矿汉子,此时竟也露了怯。 起身后,刘纲脸上的黑色蛇鳞,快速褪去,他头都懒得回,显然并没有把杨业当回事,毒蛇般的眸子死死锁定着我。 这人的道行远在我和杨业之上,今日狭路相逢,一场血腥厮杀是在所难免的。 我和杨业肯定弄不过他,要是再加上老仙呢? 我深深呼吸,压制住内心的恐惧,小时候爷爷总教导我,越是遇上大事,就越不能慌乱,因为慌乱和恐惧这些负面情绪,只会让你对事态做出错误的判断。 斗法时,这更是大忌,一旦内心起了怯意,败局就已定了,手段再玄妙也没法挽回。 事越大,脸上的笑就该越浓。 我冲刘纲笑着:“你咋找到这的?” 见我一点都不带怕他的,刘纲愣了愣,也冲我坏笑道:“我们湘西捕蛇人的寻人术,何等高深,说出来,你也听不懂啊。” 我死死观察他双眼,刘纲的眼睛里,眼白占比极高,两颗黑眼仁子,缩的只有正常人一半大,这是明显的“阴小人”眼。 而且他眼神的余光,总有意无意地往白绸布上瞟,他想过来剪断它,这很危险,绸布无论如何也不能断! 否则,兰青歌就回不来了! 我决定把他的注意力,往我身上引。 “小刘啊,你看看这是什么?”我从怀里拿出个黑色的小玻璃瓶,对着刘纲晃动着。 “这里面装的,是你妈的魂魄,想要吗?你跪下来磕头求我,边喊爹边舔我脚,我就给你!” 行走在这个狗一样的江湖中,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是最基本的常识,我要利用史细妹的魂魄,来彻底激怒刘纲,他一动怒,气场就不稳,接下来的斗法,就越容易出现破绽。 让我没想到的是,刘纲这人城府极深,竟一点都没生气:“我不要,你拿去收藏好了。” 我继续激他:“这就是你不对了小刘,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啊小刘!” 说实话我有时候,也挺讨厌自己这幅反派模样的,但没办法,我面对的是蛇相刘纲,刘家这些年残忍杀害了多少无辜的人?在这种阴森畜生面前,我但凡露出一点善相,都是软弱的表现。 我必须把前戏做的很足,把他的气场搅的越乱,对我就越有利。 “我没说我不报啊?”刘纲冲我贱兮兮地笑着:“我这趟来东北,就是来找你和你奶奶的,你们这一老一少,很快就要死在我手里了。” 口舌之争,最忌讳跟着对方的话走,面对刘纲挑衅,我就跟没听到似的,收回小瓶子,叹气道:“你不要,我只能把它卖到鬼市了。” “史细妹还是有几分姿色的,她的魂魄在鬼市,会很抢手哦,拿去配婚最合适了,以后你也能多几个鬼爹出来。” 饶是城府再深的人,听到这番话,也要气到爆炸! 刘纲这人,本身心胸是很狭窄的,否则他也不会为多年前的旧事,来找兰青歌寻仇了。 此刻,刘纲终于装不下去,彻底爆发了,他脸色狰狞,扭曲的狂怒,恨不得立刻把我剥皮抽筋! “小瞎子,我要把你炼成尸油蜡烛!让你永生永世,承受地狱火烤!” 刘纲毒蛇般的眸子里透着阴光,双手合十,正要冲我比划手势呢,我直接冲后方的杨业大吼道: “动手!” 杨业暴喝一声,挥舞着禅杖,形如疯魔,朝刘纲批头盖脸地砸去。 第79章 蛇王膏 刘纲回过身,用双臂快速格挡,之前那些诡异的蛇鳞,再次浮现了出来,保护着他的手臂,禅杖砸在蛇鳞上,崩出一片片火星子,刘纲神色不悲不喜,身体剧烈摇晃着,慢慢退回到门边。 杨业全身有使不完的疯劲,多年背尸锻炼出的爆炸体能,外加与生俱来的怪力,那禅杖越挥越猛,夹杂着猛烈的风声,给刘纲逼的一时无法还手。 在杨业出手的同时,我也动了。 我口中念咒,画笔朝着刘纲虚点了下,画中那五条小蛇,同时活了,它们吐着信子,速度极快,也就眨眼的功夫,就爬到了刘纲腿上。 刘纲边格挡着禅杖,边低头瞧去,随手捏出一个控蛇术,试图操控这些小蛇。 可他哪知道,这些是画魂术里的蛇,完全是虚幻的死物,压根就不吃控蛇那一套! 小蛇们爬到了刘纲脸上,开始了疯狂的啃咬! 刘纲疼的大声尖叫,眼看着硕大的禅杖落下,刘纲左手捏住杖头,右手朝着杨业印堂摸去。 杨业显然是练过密宗的硬功夫的,背微微往后一仰,轻松躲避开。 谁知刘纲手臂竟跟条蛇似的,这一击不中,他关节突然反撇,以一个我们都没想到的诡异角度,反拿住了杨业的喉结。 咔嚓一声轻响,为了拿住杨业,刘纲竟硬生生把右臂关节撇断了! 杨业大骇,丢开禅杖,施展密宗的大擒拿手,跟刘纲展开近身缠斗! 我守在绸布边,细细观看这场血腥的搏杀,心中骇然,我对斗法的理解,还是太短浅了,总以为斗法比拼的是术,实际上,术也只是斗法的一部分。 拳脚方面的硬功夫,同样也很重要。 上次在梦中,被孙无义追着满院子跑时,我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 说出来让人笑话,拳脚这方面,我几乎为零,我个子虽然挺高,但体型有一点偏瘦,身体素质只比普通人好一点,暴揍高富贵是一点问题没有,但凡遇到练家子,吃亏是难免的。 再看场面上,那五条小蛇,爬在刘纲脸上疯狂啃咬着,他疼的面容扭曲,面对杨业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他又腾不出手来拔蛇,只得强吃疼痛,和杨业快速拆招。 杨业施展的密宗擒拿手,动作大开大合,速度看似很慢,却招招盯着刘纲的关节拿捏,很是高深玄妙。 刘纲这边,则是双手一前一后,捏出蛇嘴的造型,马步蹲的很低,这人性子阴毒,修的拳脚功夫同样阴损至极。 他蛇嘴快如闪电,专门盯着杨业喉结,双眼和下体攻击,而且最诡异的是,这人全身关节,可以不按常理地任意折断,这种突然性的骨折,对他不会造成任何伤害,反而起到了出其不意的效果,让杨业疲于应对。 我新学的幻术还没顾得上用,我并不着急,沉住气仔细观看着,试图从刘纲的招数中,看出些破绽出来。 很快我就发现,刘纲全身,就跟抹了层师油似的,滑唧唧的,好几次被杨业拿捏了要害,又让他滑着躲开了。 这就是,所谓的蛇相吗?这个人全身从头到脚,都隐晦地展现出了许多蛇性。 灵巧,滑溜,静如冰河,动如闪电! 我还注意到,他指甲留的又长,又锋利,颜色漆黑,他很可能在指甲里藏了蛇毒! “杨大哥,小心别被他指甲划伤了!” 我边冲杨业发出警告,边对着刘纲比划出一套手势! 幻术,绞舌! 趁刘纲被杨业牵制,无暇防备之际,我手势和咒语一起出动,结印完成,我大拇指朝着刘纲虚点了下! 只见刘纲身子一僵!猛地颤抖了起来,喉咙里发出嘶嘶的蛇叫声! 他痛苦地捂着嘴,牙齿不受控制地狠狠咬着舌头! 这种疼痛,我之前才亲身品尝过,它根本就不是人能承受的! 漆黑色的血,从刘纲的指头缝里漏了出来,他双眼布满血丝,脸上写满了惊悚,恐惧和怨毒! 他捂着嘴不停吐着血,舌头已经被咬的稀碎了,钻心的疼痛,让刘纲身体不停扭曲着,发出阵阵骨骼折断的怪响! 见我幻术得手,杨业脸色一狠,抢上前去,钢筋般的手指配合怪力,直接抠出了刘纲的眼珠子! “啊……我草你吗!” 刘纲疼的发出一串含糊的惨叫!双眼变成了两个漆黑的血洞! 巨疼之下,他双手如刀,交叉切下,锋利的指甲,在杨业前胸切出两个深深的刀口! 杨业闷哼着后退,前胸被血水打湿,我立刻丢给他一瓶蛇王膏:“快把这个涂上!” 捕蛇人很善于用蛇毒,当年兰青歌的师父,就是被活活毒死的。 蛇王膏是我奶奶亲手调制的,里面有十几种珍贵草药,还特意加了雄黄,不但能驱蛇毒,还有很强的止血,结疤的功效。 杨业二话不说,连忙将蛇王膏涂在伤口上,血很快就止住了。 趁着杨业涂药的功夫,我想上前弄死刘纲,可谁知我刚站起来,双腿就跟面条似地一软,歪斜着栽倒在地! 我头疼欲裂,感觉整个天地都在旋转,我万万没想到,幻术对精神和意识的消耗,竟如此的惨烈! 刘纲也躺在地上,捂着嘴使劲抽搐。 “快,杀了他!” 我虚弱地冲杨业喊道。 这位老哥可不是个一般人,伤口也顾不上管了,,疯吼一声,就冲着刘纲扑去! “阴菩萨慈悲手!” 只见杨业两只蒲扇般的大手上,涌现出无数蝌蚪般的符文,他微微弯腰,双手铁铸似的掐住刘纲的脖子! 直接将刘纲提到了半空! “拧断它!”我躺在地上,眼前一片模糊。 此时的刘纲,那张丑陋的脸,被五条小蛇狠狠撕咬着,小蛇钻进了他双眼处的两个血洞里,啃食着里面的脑肉。 同时,他又中了我的幻术,嘴里不停往外喷血,再加上杨业不顾一切地掐他脖子,这人简直痛苦到没边了,五官扭成一团,满头满脸的冷汗,早顾不上反抗了。 我估计杨业这股疯劲,能把一根钢筋拧成麻花!就听咔嚓一声脆响,刘纲脖子被他硬生生拧断,身子像死狗般,瘫软了下来。 第80章 背仙 将软塌塌的刘纲丢在一旁,杨业拍了拍手,继续往胸口抹药。 “李兄弟,你这蛇王膏真管用,涂上去凉丝丝的!”杨业满头大汗,傻呵呵地冲我笑着。 看着刘纲惨死,我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这个来自地狱的恶鬼,这些日子,始终笼罩在我头顶,都快成我心魔了。 蛇相,终于死透了! 阴暗的厅堂里,透出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混合着尸臭,令人作呕。 头疼感渐渐缓解,我爬起身,看向后方三人。 兰青歌,胖子和金玮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那,显然,下面的事情还远远没完,他们一时半会还回不来。 “总算结束了。”我擦着脸上的汗,笑着。 下一秒,笑容就僵在了脸上,恐惧,如一场漆黑的风暴,铺天盖地般将我包围! 先是从我后背,毫无征兆地传来一股恶寒!我骇然地回头瞧去,只见一个黑衣,长发女子,悄然出现,趴在了我后背上。 我察觉到后背压来的两团柔软,心里顿时一惊,老仙突然现身,就说明刘纲没死! 带着滔天的惊悚,我朝大门方向瞧去,只见刘纲已经重现站了起来,他耷拉着脑袋,整个人犹如阴间的厉鬼般,散发出阵阵黑色的尸气! 杨业揉了揉眼睛,慢慢退到我身旁,他也以为自个看错了:“这个人,怎么还不死啊?” 接下来的画面,就有点渗人了。 只见刘纲用双手抱住脑袋,开始尝试着调整,伴随着牙酸的骨骼摩擦声,他竟将断了的脖子,一点点,重新接合好了! 这人?是杀不死的僵尸吗? 我背着老仙起身,她冷冰冰的惨白脸庞,紧紧贴在我脸侧,瀑布般的三千青丝也垂在我胸前。 我背上,趴着个大厉鬼! 顾不上管老仙,我趁着刘纲活动脖子的功夫,想再对他用一次绞舌。 谁知这次,绞舌居然失灵了!我的意念力,只够用一次绞舌! 我赶紧拿出纸,哆嗦着握紧画笔,准备再画几条蛇出来。 这时,耳畔传来老仙空灵,遥远的声音:“别画了,没用。” 此时,刘纲那张阴森扭曲的脸,在血的渲染下,显得更加诡谲了。 他用两个漆黑的眼洞,注视着杨业,又看向我,立刻被我背上的老仙吓一大跳! 后退了半步,刘纲阴恻恻道:“在人间,能见到厉鬼,真是难得啊!” “不过李三坡,你不会真以为,我湘西蛇相,会惧怕区区厉鬼吧?”绞舌也失效了,他张开血糊糊的嘴,不停活动着舌头。 我说:“那你后退你吗呢?傻草的玩意?” 刘纲也知道,跟我斗嘴,他势必讨不到便宜,往地上啐了口血,刘纲捡起地上剪刀,直愣愣看着我,用剪刀,朝自个额头狠狠划拉! 我起初还没反应过来,寻思这畜生突然自残,难道想开了?被老仙吓的自暴自弃了? “李兄弟,你?”一旁的杨业,指着我的脸惊呼:“你的额头!” 我伸手一摸,额头上,竟然也诡异地出现了同样的刀口! 血顺着刀口流了下来。 我吓的头皮嗡嗡乱炸!这特么的,是个什么阴间邪术? 因为精神高度紧张,去甲肾上腺素的疯狂分泌,我倒并没觉得怎么疼,倒是老仙爱惜地轻轻抚摸着我额头。 看情况不对,杨业疯吼一声,冲上去抢夺刘纲的剪刀。 刘纲眯着眼,眼瞅着身形粗壮,势若疯狗的杨业扑来,他突然张嘴,喉咙里钻出一条湿漉漉,黏糊糊的活蛇出来! 那活蛇全身布着惨黄色的鳞片,挂满了粘稠的体液,快如闪电,朝杨业面门咬去! “哎呀我草,哎呀我滴妈!”杨业这人怕蛇,怕的要命,匆忙间侧身躲开,再不敢靠近刘纲了。 此时的我油尽灯枯,幻术也使不出来了,剩下的,只能交给老仙了。 “背我过去。”老仙嘴巴贴在我耳边,吹着阴阴的兰花香气。 我一咬牙,强横着胆子背起老仙,朝刘纲快速逼近。 我也不知道我这胆子,是304不锈钢做的?还是钛合金的?我这全身三万四千副铁胆,胆反倒包着身子,就这么地,背着个大厉鬼来到刘纲跟前。 刘纲看看我,又看看上方的老仙,黄蛇卷着粘稠的唾液,滋溜地吸回嘴里。 “嘻嘻,哈哈哈!” 疯笑着和老仙拉开距离,刘纲抓起剪刀,朝着自己喉管处狠狠一抹!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阴森的画面了,我最恐怖,最阴损的仇家,满头满脸的血,当着我的面抹喉自尽,可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反而全身寒毛倒立,只觉得毛骨悚然! 几乎是同时,一只冰冷,惨白色的手,挡在了我脖子前。 老仙,替我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他的术,落在了老仙手背上,泛起一道淡淡的黑气。 剪刀划了一小半,刘纲不得不收刀,用漆黑的眼洞,死死盯着我。 他眼睛都没了,是怎么看到东西的? 刘纲这幅凄杀阴惨的嘴脸,真的是让人恶心反胃,他脖子也在往外冒血,我看他这操性样子,突然想到了六道中的地狱道。 地狱里的东西,大概也是这幅样子吧? 一击不成,刘纲口中不停念咒,脖子上的刀口诡异地快速愈合。 他合了剪刀,用刀剑对准自个心窝,狠狠扎去! 老仙根本不给他半点机会,玉手也挡在了我心口处。 又是一道黑气透出,刘纲脸色一狠,剪刀反插太阳穴! 又给老仙挡住了。 刘纲剪刀屡屡变换位置,想通过这诡异血腥的自残邪术,来伤害到我,却被老仙轻描淡写间,全部轻松化解! 刘纲彻底急眼了,丢下剪刀,双手摆出蛇嘴的姿态,一前一后,朝我奔袭而来。 我死咬着牙,迎了上去,刘纲手指夹杂着浓烈的尸臭,眼看快碰到我面门了! 电闪雷鸣间,老仙轻飘飘伸出手去,抓住了刘纲两只手腕。 刘纲双臂爆发出阵阵骨折声,被老仙捏的痛苦无比,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蛇鳞像头皮屑似的,从他手腕上快速脱落。 刘纲的双臂开始衰老,腐败,眨眼间的功夫,连尸斑都长了出来! 第81章 画皮 “我x你吗!厉鬼杀人啦!阴差死哪去了?快来抓厉鬼啊!”此时的刘纲,终于油尽灯枯了,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接下来的画面,就有点渗人了。 趁着他张嘴喊叫,老仙直接将手伸进了他嘴里,往深处狠狠一掏!。 在我和杨业骇然的注视下,刘纲身子抖成了筛子,嘴角不断往外流着深黄色的唾液,致命的痛苦,让他几乎疯狂! 老仙从他身体里,掏出了那条惨黄色的蛇,然后, 当着我们的面, 将蛇吞进了自个嘴里,嚼着吃掉了…… “你们……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这条黄蛇,大概是他的本命蛇,被老仙吃下去后,刘纲已经到了濒死的边缘,惨呼一声,他绕开我和老仙,踉踉跄跄地,朝后方的兰青歌冲去。 他都快死了,还惦记着剪绸布呢。 我哪能让他得逞?立马背着老仙追上去,老仙连手都懒得动,只在他后背轻轻吹了口阴风。 本就油尽灯枯的刘纲,被这阴风一吹,身子立刻就僵了,全身泛起白毛,当场倒地毙命! 他手中的剪刀,距离白绸布只有几寸远了。 倒地后,刘纲尸身里发出一连串爆竹般的炸裂声,像泄了气的气球般,快速干瘪下来,回到了之前的人皮状态。 无数蚯蚓般的小蛇,从皮里爬了出来,在地板上化作一滩滩黑水,消失一空。 刘纲死后,我背上的老仙也消失了。 我全身跟散了架似的,一裤裆的冷汗,眼前黑白交替,我跑到远处,蹲在地上干呕着。 杨业也是满头满脸的汗,低头检查着前胸的伤口,确认没事后,他捡起地上的人皮,仔细打量着。 这刘纲是真不好对付,比史细妹,孙无义高了不知多少个级别,我和杨业,再加上个老仙这个大厉鬼联手,才好不容易灭杀了他。 我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回忆刚才种种阴森画面,心有余悸。 杨业走过来,很是关切地看着我:“李兄弟,你没事吧?” 我摆了摆手,不是太想说话。 杨业气喘吁吁一脸兴奋,指着手上那张满是白毛的人皮:“你看,漂亮吧?” “这么多毛,很保暖的,回头我给它缝成一双皮手套,送给我师父!” 我没吭声,这位修密宗的杨师傅,脑子一定是不对劲的,就看兰青歌一会削不削他就完了。 我们休息了片刻,兰青歌三人,也终于从阴间回来了。 那胖子一睁开眼,还没来得及取下红布,就不停抱怨:“好浓的血腥味啊,怎么还有股尸臭味?” “兰师傅,咱们是把阴间的味道,给带上来了吗?” 兰青歌取下脸上红布,看向四周的血迹,又看了眼白绸旁的剪刀,脸上顿时涌现出浓烈的杀意! “刚才谁来了?”她冷声问道。 杨业提着人皮上前,把之前的事说给她听,兰青歌听完,神色阴晴不定:“这个修邪法的下贱畜生,我不去找他,他反倒寻我晦气来了?” “多亏小李师傅在,否则白绸一旦被他剪断,我们三个,就要永远被留在下面了!” 杨业没瞧出兰青歌脸上的杀机,还傻呵呵道:“刚才我还和李兄弟说呢,师父你的手套破了,我刚好用这个给你缝一双,可保暖啦!” 兰青歌抬头,直愣愣看着他:“你过来。” 杨业憨憨地走过去,被兰青歌夹住脑袋,就是一顿暴揍! 我在一旁看的哭笑不得,杨业被揍的满头包,连声哀嚎求饶。 胖子一把扯开红布,看到四周阴森的场面,吓的大呼小叫,屁滚尿流。 “怎么回事?刚才进鬼了吗?” 倒是那个金玮,表现的很是冷静,这人醒来后,淡淡地看着四周,眼前的血腥画面,并没有在他脸上掀起太多波澜。 只是在看到那人皮时,才微微皱了下眉。 兰青歌一脚踢开杨业,从他手里抢过人皮,仔细端详。 “这是?画皮术?”她瞳孔剧烈收缩,一脸的惊恐和震怒! 我听到这三个字时,后背也顿时起了层鸡皮。 画皮术,是来自我国古代的一种极度阴损,至邪的凶术! 蒲松龄在《聊斋志异》中,写过一个关于画皮的故事。 这个故事放在今天看,就很老套无趣了,是说一个姓王的男的,在街上遇到个美女,美女说她是富人家的小妾,好不容易逃出来,没地方去。 这姓王的起了色心,就把美女带回家,同居。 然后这货本身有媳妇,完全就是个渣男,媳妇劝他,他也不听。 后来有个道士警告他,说你找的这个美女,是恶鬼穿了人皮变出来的,姓王的不信,回家偷窥,只见一只狰狞的厉鬼,正用笔在一张人皮上,绘画出美女的形象。 画好后,恶鬼穿上皮,就成了美女。 最后,姓王的还是被这恶鬼给害死了,他媳妇为了救他,去求一个很厉害的乞丐,遭到乞丐百般羞辱,还往她嘴里吐痰,好不容易才把这货给救回来。 然而聊斋里的画皮,和现实中的画皮术,完全是两回事。 我脸色愈加阴霾了,兰青歌很笃定地告诉我,刘纲没死,刚才来的,充其量只是他的“分身”。 胖子一直在抱怨:“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女师傅,你怎么收费的?” 兰青歌说,你们看着给吧。 这胖子起初给我们的感觉,是个重感情的人,可给钱时却磨磨唧唧,半天只掏出二百,还很舍不得。 相比之下,老千金玮比他痛快多了,直接管兰青歌要来卡号,当场转过去三万。 钱多钱少的,兰青歌本身也不在乎。 胖子给完钱就跑了,也不知他在下面,见到他女友没? 金玮留下来,好奇地问我们:“怎么说到一半,就不说了呢?现实的画皮术是啥样的?” 第82章 出魂 兰青歌让杨业打来盆清水,放在地上,她盘腿坐在水盆前,用手沾着水,不停往眼片上抹着。 也就怪了,她才抹了没两下,只见水盆里,竟起了层细密的波纹,跟沸腾了似的,不停冒着白气。 我们都围上来观看,很快,水面就平静了下来。 为了查出刘纲的下落,兰青歌用上了密宗的禁术“大阴佛眼”,能看清因果本源。 以前盗墓贼出货了,拿不准价值,就去找密宗的高僧,用大阴佛眼给看一看,什么朝代的货,谁用过,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水面上,很快浮现出一副清晰的画面。 画面里,一个中年,穿尿素袋子的男人,正盘腿坐在一处漆黑的坟圈子里。 这人,正是我们要找的刘纲。 在他面前,平铺了一张干瘪的人皮,还有好几个盛着血的小碗。 刘纲用毛笔沾着血,往人皮上不停画着什么,坟圈子里悄无声息地爬出许多蝌蚪般的小蛇,疯涌着往人皮里钻。 画面太黑,看不清具体细节,刘纲边画,嘴里边阴阴地念叨着人名:“李三坡,白琴,兰青歌,许兵仙……” 他画了好一阵,总算收笔了,起身拿来个黑色的大塑料袋,手伸进去,掏出许多深红色的脏器,一把把往皮里塞着。 金玮看到这,捂着嘴,差点干呕出来。 “这?这是修邪法的人么?真特么……跟鬼似的!” 我冲金玮嘘了声,继续观看。 那张皮被他塞满脏器后,又爬进去那么多小蛇,已经高高鼓了起来,刘纲冲着人皮下跪,沾满血的双手,开始比划出一个又一个手势,嘴里念着湘西苗族的密咒。 人皮,慢慢站了起来…… 水面突然一浑,画面进行到这,悄然终止。 兰青歌抬头,咬着嘴唇对我道:“这种用横死者人皮,血肉脏器通灵,加持出的画皮术,相当于他的分身,闾山派也有类似的术。” “我们闾山派,管这个叫尸解成仙。” 我听的脑瓜嗡嗡响,刚才我们联手老仙,经历了殊死搏杀,大家都受了伤,结果弄死的,只是刘纲的分身? 分身都这么难对付了,本体得恐怖成啥样啊? “是啊,这人修出蛇相后,道行提升了千百倍,如果来的是他本体,怕是你家老仙,都抵抗不了。” 兰青歌脸色煞白道。 见我脸色惊悚,她上前安慰我:“我猜刘纲这人的性子,一定也跟蛇一样谨慎,没有万全把握,他是不会以身犯险的。” “他算出我今天要做观落阴,所以只派了分身来剪白绸。” “可他,偏偏却漏算了你!” 我点头道:“我要是刘纲,我都后悔死了,早知道派本体来,就一锅端了,又何必费这事呢?” 兰青歌将人皮厌恶地丢在地上,踩了几脚:“谁知道呢,他可能还有我们不知道的顾忌吧。” 我道:“而且兰姐,我听说,画皮术炼出的分身,需要赋予一魂一魄,才能激发灵性?” 兰青歌点头:“是,分身被杀,那一魂一魄虽说逃了回去,但刘纲的元气和阳寿,一定会遭受极大的损伤!” “短时间之内,他是不可能再出来作妖了。” 我摸着下巴沉吟:“要是这会能寻到他,趁他病要他命,那就太好了。” “咱们能查到他这会藏在哪吗?” 兰青歌摇头:“大阴佛眼只能看穿物件的因果,找人用它可不行。” “刘纲这种境界的,他要真想躲,可没那么好找。” 兰青歌掀开杨业外衣,检查了下伤口,又看向我额头处的伤:“你俩都要缝针,跟我来。” 我们去了里屋,兰青歌取出针线和碘酒,用火给针消毒后,帮杨业缝合了伤口。 别说,这杨业傻归傻,却是个铁骨铮铮的硬汉子,从头到尾一声不吭,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兰青歌给徒弟缝针时,目光带着温柔,打归打,但她对杨业还是很好的。 轮到我时,她轻声安慰着我:“别怕,我这可是冰蚕吐丝编成的线,不用拆线,也不会留下伤口。” 我疼的死去活来,却强装着硬气笑道:“老爷们,脸上有点疤怕啥?” 兰青歌捏着我脸蛋坏笑:“你算哪门子老爷们啊?你就一小孩。” 处理完伤口,兰青歌大有深意地看着我,摆着手送客:“去找我师兄,他会教你怎么跟大狐狸建立联系。” “另外你告诉他,不杀了刘纲,我这辈子不见他!” 我连忙问:“兰姐,你师兄在哪啊?” 兰青歌头都不回道:“白骨滩精神病院,杨业知道位置。” “把人皮烧了啊!” …… 夜正浓。 一望无际的荒草甸子,笼罩在黑暗死寂中。 我,杨业,金玮三人,注视地上这团冒烟的灰烬,脸色都很骇然。 “真是隔行如隔山啊!”金玮感叹着:“你们这个行当,简直阴间的吓死人!” “走吧,我送送你们。” 刚好,老姨要我带杨业回家,想见见他,我俩就上了金玮的越野车。 路上我问金玮:“你的元辰宫,找到了吗?” 金玮把持着方向盘,脸色惊悚又古怪:“别提了!我被那本操性书给骗了!” “阴间,根本就没有元辰宫!” 金玮告诉我,这场观落阴,做的特邪性。 他当时坐在大厅的蒲团上,眼睛被布蒙着,听兰青歌念着咒,听着听着,灵魂就离体了。 这个过程,叫“出魂”。 金玮站起身,惊恐地注视四周,胖子的魂儿也出来了,两人很不舍地看了看留在原地的肉身,跟着兰青歌出了门。 一出去,眼前就是铺天盖地的大雾,漫天的纸灰,呛的人直咳嗽。 第一次见到阴间的两人,吓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金玮告诉我,他家祖传一本古书,书中对阴间的元辰宫,做了十分细致的描写,甚至还记载了进入元辰宫的口诀。 来到阴间后,金玮说明了情况,想念口诀把自个传送过去。 兰青歌却一把拦住他,说你这口诀是真是假?你敢确定吗? “我修行20多年,可从没听过元辰宫这个地方,这阴间凶险无边,走错哪怕半步,都是万劫不复的深渊,万一你传送错了,去了不该去的地方,怎么办呢?” 金玮死咬着牙,他所图谋的这个赌局,对他关系重大,目前以他的千术,根本不可能赢,他去元辰宫改命,也是出于无奈。 金玮当时也是豁出去了,不顾兰姐阻拦,念出口诀,就把自个传送走了。 金玮说,他当时陷入一片混沌,好像在天上飞似的,眼前出现的,都是自己儿时的场景,晕乎乎过了好一阵,终于到了地方。 落地后,金玮睁眼一瞧,当场就傻了。 还真让兰姐说对了,他传送去的地方,根本就不是什么元辰宫。 车开出荒草甸子,驶上公路,金玮继续道:“首先我能确定,这地方肯定不是阴间。” 第83章 中阴 他当时看着四周,这里没有雾,视野格外清晰,天是阴的,但周围的景色却很正常。 这里,有点类似自然保护区,四周青山环绕,到处都是树林子。 起初,金玮以为他回到了人间,他也不着急,边沿着路往前走,边欣赏景色。 很快他就察觉到不对了,树林子里听不到一点鸟叫,到处都死气沉沉的,他随手抓了片树叶摸了摸,上面是厚厚一层灰。 最奇怪的是,这地方竟一点风都没有,这种野外,周围那么多山,怎么可能没风呢? 我听到这,心里也好大好奇,金玮传送到的地方,究竟是哪呢? 没一会,前方出现了人影,那是一条狭长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人们有说有笑地排着队,秩序井然。 金玮来到队伍后方,打量这些人,他们看起来很正常,一点都不像鬼,大部分人衣着都是正常的,但有个别男女,竟全身一丝不挂地站在那。 大伙对此见怪不怪,也没人盯着他们去看。 金玮拍着前面一姑娘的肩膀,问:“老妹,这是哪啊?” 那姑娘回过头来,冲他笑道:“这里是中阴界啊!” 我听到这三个字时,脸色立刻古怪了起来。 佛教认为,在人间和饿鬼道之间,存在一个独立的空间,这个空间,就叫中阴界。 人死后,灵魂先来中阴接受闯关考验。 这些关卡的难度,并不是固定的,这其中有一套很复杂的计算公式,根据人灵魂的善恶,难度各不相同。 内心正直,善良的人,关卡相对就简单,为人阴损,性格冷漠怨毒且自私的人,则难如登天,完全不会有通过的可能。 据说有极少数的老实人,内心干净到一尘不染,总是行善不求回报,却总因为自己的善,被欺负打压,一生承受着不公。 这种人闯关时,有佛光照耀前路,他闭着眼,哼着歌就过去了,过关后,直接去天神道当神仙。 但据说能去天神道的,百万人里也未必出一个,一般闯关成功的,回送回人间重新投胎。 投胎好坏,也是和他内心善恶挂钩的,那种连过关都很勉强的人,下辈子大概率投胎到穷苦人家。 闯关轻松的善人,下一世则一定大富大贵。 闯关失败的,那就倒霉了,会立刻被丢去饿鬼道,也就是阴间受苦。 我看着杨业,他是修密宗的,比我更了解中阴。 杨业也是一脸古怪,摸着头道:“我还以为,中阴只是传说呢。” 我俩想一块去了,我记得当初王宝玉死后,就没经历过中阴,直接落入阴间了。 可能像他那样罪大恶极的人,连进入中阴的资格都没有吧? 而且一说到中阴界,我就想起了周昆,周昆是善人对吧,那既然中阴对善人有保护机制,那周昆他当年却为何却闯关失败,也落的和王宝玉一个下场呢? 下次见到周大哥,我得问问他。 金玮开着车,继续讲述。 等那姑娘介绍完中阴,金玮恍然大悟,原来这些排队的人,都是刚从人间下来的死者,搁这等着闯关呢。 金玮就纳闷了,这些人看上去,咋都跟没事人似的,搁那说说笑笑的,一点都不担心呢? 金玮看不下去,就问他们道:“你们怎么还能笑的出来呢?你们已经是死人了!你们再也回不去了!” 这些人用看精神病的目光看着金玮,都不搭理他,自顾自地说笑着。 后来还是那姑娘说出了原因。 他们笑,是因为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生前是老实人,大善人。 这股自信劲是哪来的?谁也说不上,反正这些人笑的可得意了,都觉得自个要转世去天神道了,而且他们还知道,天神道就跟天堂一样,想啥来啥,日子过的比神仙还逍遥呢。 闯关?有佛光开挂,那还不跟玩似的? 我听到这,也是直摇头,这帮人多少有点自我麻痹的意思了,其实大家是什么人,自个心里都门清。 哪有什么大善人啊?这不是纯扯淡吗?大善人在这个社会的存活率,是不足以维持他活超过30岁的好吧? 当社会人口过于畸形,个体差异就会变得极其巨大,总得来说就是坏人太多,多到你不敢想象,坏的底限更是次次刷新你认知。 我曾和马义讨论过这个话题,马义说,这世上最好别有中阴和阴间,人死就死了,回归虚无,什么都不存在了,这是最棒的。 因为一旦有的话,那其中的凄杀和悲惨,是任何作家都无法描绘出来的。 回到正题。 金玮也没搭理这些人,绕开队伍前行,越往前走,他就越闻到一股极其浓烈的血腥味,耳边,闯关失败者发出的叫声连绵不绝。 那些叫声男女都有,简直惨绝人寰到了极致,仿佛在受十八层地狱的酷刑似的。 可这些排队的人,居然一个都没听到,继续说说笑笑。 金玮心里又害怕,又好奇,他想看看那些关卡是什么样的,将来也好有个准备啥的。 远处有个黑漆漆的大房子,那里应该就是闯关的地方,可金玮走到一半,就被人拦住了。 “你是活人,你来这里干什么?”一个五官跟糊糊似的高大男人,上前厉声阻拦。 “我没事,我就溜达。”金玮笑着给那人发烟:“我去前面看一眼就走。” 那人厉害极了,二话不说,朝金炜额头上拍了三下,金玮一阵迷糊,眼前一黑,就啥都不知道了。 等再次醒来时,他回到了阴间,出现在了兰青歌身旁。 接下来,就是三人在阴间找胖子女友了,过程无聊,就此略过。 我听完金玮的讲述,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我本以为,这次观落阴,和之前几次走阴类似,无非就是兰青歌牵着绳,带他俩在浓雾里厮杀出一条血路,最后到达目的地,没什么特别的。 可金玮的离奇遭遇,却给我带来了一个全新的概念。 中阴。 这让我对生与死,有了更深刻的思考,中阴,隐隐揭露了我一直在找寻的答案——只要掌握了正确的闯关方法,就能避开阴间,让灵魂往生下一世。 一个多小时后,车停到我家门口。 第84章 牙齿 马义的四个弟子,还在院子里守着,一看到车靠近,四人立刻警觉地冲上前。 见我家这架势,金玮也很是吃惊:“小师傅,你和兰姐一样,也是修行的人吗?” 我说修行谈不上,我懂点风水,会算命。 加了我的微信,金玮冲我笑着:“有个赚钱的机会,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他笑的很危险,这人是个老千,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亡命徒。 我说:“再说吧。” 金玮挥了挥手,开车离去。 我跟杨业都是又累又饿,刚好欧阳薇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我俩进屋就是一阵猛吃。 见我额头上老大一道伤疤,欧阳薇看的又急又气:“哪个不怕死的,把你伤成这样?我非挫了他的骨灰不可!” 我边扒拉着饭,边冲她笑:“对面更惨,人皮都被我剥了烧成灰啦!” 欧阳薇气的小脸煞白,鼓鼓的小胸脯急促起伏。 杨业饭量格外大,一个人就干了六大碗,给欧阳薇和奶奶都看呆了! 吃饱喝足,我说出和刘纲斗法的事。 老姨听完,笑眯眯道:“我说什么来着?这是咱的地盘,咱没别的,就是人多!” “他刘纲一个外乡野狗,跑咱地头撒野,那还能让他讨了好吗?孩子,别怕!老姨认识的厉害人可多着呢。” 说着,老姨看向一旁的杨业,点头赞许:“你这小孩,又老实又好,就是傻了点。” “想老姨没有?” 杨业舔着嘴角的饭粒:“想了!我每天做噩梦,都能梦见您!” 大伙都哄堂大笑,我抽着烟注视众人,每次脚踏出门,等待我的就是无尽的阴森血腥,只有回到家,看着奶奶,老姨和欧阳薇时,我才能找到内心的平静。 我问奶奶:“这两天您身体怎么样?” 奶奶摆着手:“人老了,不是这疼就是那疼,这个谁也躲不掉。” “你快把刘纲弄死,我就能舒坦不少了。” 我说奶奶你放心,我马上能联系上一个大高人,有他出面,那刘纲接下来的日子可就惨了! 吃饱喝足后,老姨问杨业:“你那个师叔,叫许什么仙来着?” “许兵仙。”杨业坐在客厅,咬着苹果道。 闾山派的祖师爷是许逊,许九郎,这位仙家的道行那叫个猛,能腾云驾雾,上九天揽月。 这个许兵仙,是许九郎的后人,闾山正宗道统的天师。 老姨说,这人精通幻术,手段很厉害,而且为人极度高傲自负,对外人向来爱答不理。 唯独在师妹兰青歌面前,是一副舔狗模样。 我问杨业:“杨大哥,那个白骨滩精神病院,是咋回事?” “你那位师叔,该不会是舔不到兰姐,给受刺激住院了吧?” 听到白骨滩三个字,杨业脸上竟涌现出深深的惊恐,颤声道:“他不是住院,他是在那边渡劫。” “那个地方很邪门的,我去过一次,可给我吓坏了!” 我摸着下巴思索,眼下,我必须集中全力弄死刘纲,其他的事,全部先放一边,只盯着刘纲这一条线,往死里整。 这个人不死,我寝食不安,时刻都担心着奶奶的安危。 刘纲的画皮分身被毁,此刻,他还不知躲在哪吐血养伤呢。 这个脏篮子道行太厉害,等他养好伤,本体现身了,老姨的大烟魂都未必能对付的了! 眼下,找到并杀死刘纲的关键,就在许兵仙身上。 兰青歌已经给他师兄下了死通牒,如果这人的手段,真有老姨说的那么狠,那他分分钟就能把刘纲灭了。 欧阳薇坐在一旁的沙发扶手上,摸着我的脸,我在她手上亲了几下,欧阳薇冲我笑着,上楼去了。 我给杨业点上烟,好奇地问他:“杨大哥,这世上,还有能让你害怕的地方吗?” 杨业的胆子敢说第二,全东北就没人敢说第一的,你别看这位密宗高僧带着点精神病,傻不拉几的,可有件事,很恐怖。 尸臭。 为啥说很多法医,找不到对象呢,因为尸臭这玩意,一旦沾上,用水是洗不掉的,用任何香味遮掩都不好使,往往会跟一辈子,比如刘纲身上的尸臭,就极其浓烈。 背尸工经常接触尸体,身上带尸臭是难免的。 可我在杨业身上,却从未闻到半点尸臭,相反,这老哥身上带着股很自然的草本气息,不是说有多香,但闻着就很舒服。 后来老姨说,我为什么让你多跟杨业接触呢?这孩子你别看他傻,他真不简单,这种人生下来,就有六道护着呢,恶鬼伤不到他,尸臭也近不了他的身。 虽说劫难无穷,但将来,他是一定能修成正果的。 听到我的提问,杨业摇着头: “上次,师父派我给许师叔送饭,我按着地址,一路找到白骨滩,过去一看,我当场就迷瞪了!” 所谓的白骨滩,完全就是个一望无际的大坟圈子,哪来的精神病院? 当时是深夜,杨业站在坟圈子前,给兰青歌打电话:“师父,这里是个坟圈子,没有医院啊!” “有,你慢慢找。” 杨业知道,这是师父在考验他,兰青歌经常跟他说些很有禅机,却听不懂的话,杨业都习惯了。 挂了电话,杨业提着饭盒,在坟圈子里边走,边喊许师叔,许师叔! 走着走着,就碰上了鬼打墙,周围影影绰绰出现了许多白大褂,将他团团围住。 这些白大褂没头没脚没胳膊腿,湿哒哒的飘在半空,不停往下淌着血,黑压压的坟圈子里,气息分外诡谲,四周传来阴沉的鬼哭声。 起初,杨业并不害怕,他还提溜起饭盒,冲白大褂们道:“你们饿吗?这是我师叔的饭,不能给你们吃。” 他不再理会这些白大褂,继续往里走。 白大褂们就在后面跟着他,杨业哼着歌,一路来到坟圈子深处时,终于找到了许兵仙。 当时,许兵仙正背对着他,蹲在一座坟包前,一动不动。 杨业上前拍他后背:“师叔,我给你送饭来啦!” 许兵仙慢慢转过头。 杨业说到这,脸上浮现出浓烈的恐惧,他说师叔那张脸上,密密麻麻,长满了人的牙齿! 第85章 半截子 我,老姨,奶奶三人听了,都一脸惊悚:“牙齿?” 是牙齿,密密麻麻上万颗惨白色的牙齿,它们把许兵仙的眉眼都完全遮挡住了! 杨业哪怕是钟馗转世,看到这画面时,也当场被吓出了密集恐惧症! 大吼一声,杨业受了刺激,直接吓晕过去,等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坟圈子外边的路旁。 饭菜撒了一地。 我这兄弟也是惨,失魂落魄地回到庙里,又被师父劈头盖脸一顿骂,说他简直笨到家了,一点悟性都没有。 杨业委屈极了,心里琢磨着,这事能跟悟性扯上关系吗?师叔他脸上长牙了,该找大夫拔牙了! 我听他说完,心里也起了层毛,我安慰着杨业,打算休息两天,调整好状态后,去白骨滩一探究竟。 马义的别墅就这点好,够大,屋够多,人再多都住的开。 给杨业安排进一楼的客房入住,我来到楼上,朝老姨屋里瞧了眼。 只见姜幼初正盘着腿,在炕上闭目打坐。 察觉到不对,她睁开眼,朝我笑了笑:“李哥,你回来啦?” 我来到她身边,几天不见,姜幼初换了个发型,之前她留着干净清爽的短发,现在换成了一头小脏辫,显得俏皮又洋气。 以前这姑娘素净的像白开水,从不化妆的她,此时竟画的浓妆艳抹,美的五光十色,一看就是跟老姨给她画的。 我轻声问她:“怎么样,从老姨那学到本事了吗?” 姜幼初穿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将极致修长的玉腿勾勒的无比妩媚,我心里暗暗寻思,她和欧阳薇,谁腿更长呢? 不相上下吧。 姜幼初上身,是件纯白色的羊绒毛衣,胸前的饱满,青涩而可爱,她跳下床,兴奋地冲我道: “我跟我爹联系上了,我爹说,他今晚想见你。” 我答应着,问她怎么见? 姜幼初脸有些红道:“李哥,你先去休息吧,一会我来找你。” 我也没多想,回到自个屋,洗了个澡,光着身子上床。 欧阳薇从棺材里伸出粉白的玉足,在我身上轻轻蹬了下:“相公,之前你不是说,你可以用八字找人吗?” “如果你知道刘纲的八字,能找到他的藏身之处吗?我们现在去,弄死他!” 我抓着她的小脚丫把玩:“八字找人法,对刘纲没用,他这种境界的高手,对八字的保护一定是极其严密的,找不好,反倒把自个的坐标暴露出去了,得不偿失。” “不用担心,许兵仙有法子找到他。” 欧阳薇咯咯地笑着:“你别啊,我脚怕痒!” 躺在床上,我突然想起了欧阳劫,他在阴间的下落如何?逃出阴女子的追杀后,他去哪了? 想起欧阳劫那长发披肩,古代帝王般的脸,我不免替他担心,就问欧阳薇道: “姜幼初和周昆这对父女,能建立上联系,那你和欧阳劫之间,应该也可以啊?” “你最近有梦到过你爹吗?” 躺在棺材里的欧阳薇,也是一脸担忧:“没有,我试过很多种办法,始终和我爹取得不上联系。” “你以为这棺材是干什么的?就是为了方便我入睡后,意识进入阴间找人用的!” 我这才恍然大悟,欧阳薇从棺材里爬出来,钻进我被窝,咬着嘴唇看向我。 我抚摸着她香滑白皙的玉臂:“欧阳劫是魂魄进的阴间,对吧?那他的肉身这会在哪呢?” 都过去这么久了,他肉身还有气吗? 接下来欧阳薇的一番话,直接惊掉了我下巴。 她说,当年她爹和我爷爷,是肉身进入阴间的。 肉身?怎么能进入四维的饿鬼道呢? 欧阳薇将光溜溜的白皙玉腿,直接搭到了我大腿上,在我嘴跟前吹起如兰:“这个我不知道,但据说这种方法进入阴间,有很多说不出的好处,安全方面,比走阴,观落阴都稳妥的多。” “可是,我这些日子,不停用催眠,将意识投射到阴间,却始终没有找到我爹的气场,我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去了别的地方呢?” 我脑海中电光一闪,急忙将金玮误闯中阴界的事,说给她听。 “你说,欧阳伯父会不会跑去中阴了呢?” 中阴的位置,刚好夹在阴阳两界中间,作为死者的第一站,中阴是一处完全独立的空间,有自己的规则。 欧阳薇听我说完,翻着身想了想:“有金玮的口诀,我们也就有了打开中阴的钥匙,我,我好想去那里看看。” 我在她娇滴滴的小脸上亲了一口:“等我处理完刘纲,立刻陪你下去。” 欧阳薇直直注视着天花板,口中喃喃道:“不过那地方,不允许活人魂魄的存在,发现了会被立刻赶走,这块,还得再谋划。” “我的催眠术,能在那里派上用场吗?” 我太累了,欧阳薇接下来说的话,我没往下听,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这一觉睡的很扎实,浑浑噩噩间,我感到身边贴过来一个滑溜溜的香软,我以为是欧阳薇,也没去管。 在梦中,我的魂儿再次出现在阴间。 还是那栋阴楼,1楼,109室,周昆家里。 周昆坐在黑暗中,一动不动地看着我,我心里有些虚,我跟姜幼初拜堂的事,周昆已经知道了吗? 他是厉鬼,你不能用常理来揣测厉鬼的心,周昆很可能突然发难,当场把我撕的稀碎。 房间里,冷的让人心惊肉跳! 我惊悚地看着他,慢慢往门边退。 这时,我留意到客厅里,多出了两个人。 这两人,分别是孙无义和高老柱,两人此时都只剩下了半截身子,站在那不停哆嗦着,伤口处血肉模糊,像被野兽撕咬过。 “这两个下贱玩意,欠了我很多阴债啊!” 周昆起身,来到两人面前,阴恻恻地笑着:“你们?敢打我妻女的主意?哈哈哈,看我接下来如何泡制你们!” 自从上次,欧阳薇吊死了孙无义,我又一把火烧了他的堂口,这两个倒霉玩意直接坠入了阴间。 受这里规则的影响,他俩和王宝玉一样,乖乖来到周昆家偿还阴债。 没想到这次,2楼的舅姥姥又来抢人,毕竟孙无义是她堂口的弟马,高老柱也是她手下最得意的小鬼,舅姥姥正筹备重返人间,找我寻仇的大业,手头正缺人手呢。 周昆一看,这哪行?上次被你抢走王宝玉,这笔账还没跟你算,你个不要脸的老黄皮子,又跑来我家抢人? 你把我家当零元购了? 第86章 女婿 于是,周昆和舅姥姥之间,上演了第二场恶斗,本来周昆是比不上舅姥姥的,各方面都弄不过她,可这事涉及了他妻女,周昆气炸了,凶劲一下就上来了,全身透着浓烈黑气,竟和舅姥姥斗了个不相上下。 “你这小没脸子,你就得意吧!”舅姥姥使出全部本事,也没奈何的了周昆,气的咬牙切齿:“我一身通天道行,让阴间压制死了,半点都用不了。” “这里若是人间,就你这小没脸子,姥姥看你一眼,你都得漏气!” 他俩对骂的环节略过,舅姥姥一看,这周昆弄又弄不死,跟橡皮糖似的粘着,舅姥姥就不再管他,开始抢人。 周昆反抢,他俩这么一撕巴,高老柱和孙无义可就惨了,各被撕走了半截子。 我瞧这两人半死不活的样子,忍不住想笑:“瞧这两口子,多恩爱啊,生前拜了堂,死后也不离不弃的在一起,对了我都忘了,你俩谁是老公,谁是媳妇啊?” 两人此时痛苦无边,五官扭曲至极,触目惊心的伤口里,不断往外喷着血,接下来,数千年的漫长岁月,他们将沦落为周昆的发泄,消遣的工具,承受肉体和心灵的苦难折磨。 周昆讲述完,转身看向我:“我让你杀了姓高的全家,这事,你怎么没去做?” 我提心吊胆道:“高富贵快完蛋了,也就这两天吧,他家除了他们父子两,也没啥人了。” 周昆嗯了声,从柜子里拿出一盘凉拌牛肉,一碟油爆花生,一瓶二锅头,边吃边喝:“我答应过你,要把阴楼的秘密告诉你。” “等高富贵死了,你再来找我吧。” 我连身称是:“周大哥,你快放我走吧,我回去了立刻把高富贵弄死!” 周昆叹着气道:“你怕什么呢?那件事,我已经知道了,你和我闺女挺般配的,只要闺女能幸福,我这个当爹的,是不可能有意见的。” 我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掉了下来:“周伯父,我……” “伯父叫着怪别扭的,你还叫我周大哥吧。”周昆冲我桀桀地笑着:“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周家的女婿了。” “女婿,过来坐!” 我走过去,坐到周昆身边,沙发集着厚厚的灰尘,布满了蛛网,散发着阵阵发霉的气味。 饿鬼道,名至实归,周昆在阴间当债主,过的是逍遥自在的神仙日子,可就算这样,也无法让我产生丝毫羡慕。 我说周大哥,这件事,我一直没征求过姜幼初的意见,她怎么看?她愿意嫁给我吗? 这种事,首先姑娘得同意,不然说啥都不好使。 周昆嘬了口二锅头,辣的直砸嘴:“我也问她了,她不说啊,你说这丫头,都20多岁了,咋还动不动就害臊呢?” “哦对了!”周昆抬头看向我:“闺女说,她要给我当弟马,这是怎么回事?” 我将老姨的话,原封不动地说给周昆听:“你和姜幼初是直系血亲,先把堂口开起来,其他的就好办了,将来慢慢把兵马养起来,对你们父女的修行,都有极大的好处!” “以后,你也不用一直待在下面了,想去人间看看,随时可以去。” 周昆惊讶地问我:“我能回人间吗?” 我说,你道行上去了就能回,姜幼初是你回去的通道。 周昆一脸欣喜:“怪不得呢,我感觉这些天,我的力量增长了不少!第一次和舅姥姥斗法,我始终被她压制,这次,我和她斗了个旗鼓相当!” 我细细打量周昆,他身上的凶气,明显比之前强烈了许多。 目前他还够不上厉鬼的级别,但照这么发展下去,周昆成为老仙那样的大厉鬼,是迟早的。 我也替周昆感到高兴,之前的紧张气氛,立刻消散一空,周昆拍着我的腿道:“李女婿,你可要对我闺女好啊!你敢欺负她,我必不能放过你的。” 我听的猛打喷嚏,连忙点头,这件事,我不知该高兴还是担心,我和姜幼初并不熟悉,我俩之间,能处的融洽吗? 万一性格,理念有冲突,不合适,到时又该咋办呢? 这事到此为止,剩下的交给天命,接下来,我问周昆关于中阴的事。 周昆大口吃着牛肉:“中阴?我去过啊,那些关卡很简单的,我都通过了。” 我好奇地问:“那你后来咋坠入阴间了呢?” 周昆放下筷子,脸上涌现出滔天的怨气! 当时闯关结束后,一个看不清脸的人,上前对他笑着说:“你是好人,我们这,一年来不了几个好人,走吧,我带你去投胎,给你选个富贵家庭。” “命盘这块,我也给你安排的好点。” 周昆却不肯走,他心里带着对王家的滔天的恨!这仇恨,甚至超越了时空! 那人也是不停地劝周昆: “你已经死了,人间,跟你再没半点关系了,听我的,走吧。” 周昆死活不答应,那人没办法,就叹着气道:“你不去人间投胎,就只能去饿鬼道了,这样,我给你安排下,让你在下面当个债主,这样一来,在下面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你和王家之间的恩怨,也会在饿鬼道做一了断。” 周昆的这番话,彻底颠覆了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我内心翻江倒海,久久不能平静,看到这,有人可能会问,你为啥这么在意死后的世界?20多岁的小伙子,谁天天想这个? 我想。 干我们这行的,看过太多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时间久了,难免会对生死产生质疑。 我们来这个世界,是来干啥的?折腾了一辈子,最后一命呜呼,最后图的又是个啥? 很多具备大智慧的高人隐客,都在被这个问题所困扰,有人想着想着,就疯了。 我只说一点,阴间没有时间的概念,那里的苦难是永恒的,相比下,人间百年不过是眨眼云烟,死后的世界,才是真正的开始。 我也知道,我的观点很难让他人产生共鸣,那么接下来我要写的事,可能会改变你的认知。 第87章 打灰 周昆说,那人是个管事的,在中阴的地位很高,人间是靠脸,靠关系说话的,可到了中阴,善恶才是衡量一个人的唯一准则。 那人觉得周昆是个好人,和他聊的很是投机,后来那人告诉周昆: “等你哪天在饿鬼道待够了,你跟我说,我还有办法送你去投胎,不过,到时候投胎的条件,就没现在这般好了。” 我立刻管他要来那人的名字,寻思着后面和欧阳薇去中阴时,能用的上。 可我从周昆这,并没有问出太过闯关的细节,周昆说他第一关是跳皮筋,跳够三下就完事了,第二关,要求他十分钟内吃掉一个红烧大鸡腿子。 第三关是做眼保健操…… 我也是听的哭笑不得,由此可见,中阴对善人的优待,的确是很夸张的。 问题是,什么是善,什么是恶呢?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好人,自个做的每件事都是对的,事实是这样吗? 比方我,连杀史细妹和孙无义,沾着两条人命不说,还拿史细妹的魂魄要挟刘纲,我这种的,是不是已经恶到没边了呢? 按照六道规则,我死后,会不会连饿鬼道都不容,直接坠入十八层地狱呢? 人应该时常反思自身,在无尽的苦难挫折中,让灵魂得到升华。 很多人打坐五十年,道行提升不了分毫,有人只是一念间,就悟了,只用了眨眼的功夫,就修到了通天的境界。 听说我被蛇相刘纲追杀,周昆当场就气炸了,牙齿咬的咯咯乱响:“有人敢害我女婿?反了他的!” “李女婿,你别害怕!”周昆认真地看着我道:“接下来怎么修行,闺女全告诉我了,我们父女俩也不能闲着。” “你看着吧,终有一天,我要让那个刘纲生不如死!” …… 第二天醒来时,我看了眼右手边的欧阳薇,又看向左边的姜幼初。 原来昨晚上进我被窝的,是她? 可能她也没办法,只能以这种共同入睡的方式,让我和周昆见面。 姜幼初上身只穿了件极薄的白色小吊带,光溜溜的大腿露在外边,睡的正甜。 好香啊,她俩直接给我香迷瞪了。 我给俩姑娘盖好被子,悄然摸下床。 吃过早饭后,我接到了王老板的来电。 他在电话中语气焦急地告诉我,他梦见他爹,被一只成精的老黄皮子抓了,在下面的日子过的很苦,很凄惨。 马义不知从哪获知了这件事,管王老板要了一百二十万,说要从东洋那边请一个高僧团队过来,做法事,下阴间和老黄皮子斗法,逼她放人。 王老板孝顺啊,又不差钱,就给了。 我听完,猛拍了下脑门,这个马义,之前我还夸他视钱财如粪土,原来是我太年轻。 马义下手是真的狠,他估计也恨透了王老板这种人,哪有什么高僧团队啊?不过是马义讹钱的借口而已。 他和王老板很多年前就相识了,还当过对方的御用风水师,王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弱点在哪,马义是知根知底的。 王老板在电话里语气不祥:“我现在联系不到马义,他请的团队呢?” “李师傅,你先想想我是谁?我是个什么身份?你替我转告马义,钱我交了,事他就得给我办!” “我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和马义都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他直接挂了。 关我屁事啊? 我收起手机来到院子,看到杨业光着膀子练功,我寻思着,要不要从马义那要点好处回来? 想想算了,我可开不了这个口,我住的这套别墅,还是人家马义的呢,住这么久,人家没跟我提过租金的事,我还哪有脸管人家要钱呢? 冰天雪地的,杨业汗流浃背,脊背上的紫色怪肉不停蠕动着,他在石头墩子上拍碎玻璃,拍的嘎吱嘎吱乱响,从完整的啤酒瓶,到面粉状的细末,用时极短。 我在一旁观看,耳边传来阵阵雷音,心中骇然,他跟刘纲的画皮厮杀时,明显占据了绝对的上风,要不是怕蛇,画皮还真斗不过他。 拍碎二十多个啤酒瓶,杨业呼吸吐纳了几下,拿起一颗水泥钉,手指随便一按,钉子被连根按进了石墩子里。 我说杨大哥,你这手密宗的大慈悲手,是怎么个练法,能教教我么? 杨业擦着脸上的汗:“你学不了啊!” “为啥?” 杨业告诉我,密宗的硬功夫,很多都会借助邪法修行,比如这大慈悲手,想练它,首先要往手里“打灰”。 这里的灰,指的是混了狮油的死人骨灰,要通过注射的方式往手里打,具体细节太过阴森,我不方便讲。 杨业说,他饭量大,却经常没钱买早点,有次早上饿急眼了,杨业跑早市里,直接从翻滚的油锅里,捞油条出来吃,给那卖早点的都吓傻了,连钱都不敢收他的。 这才只是起步,等大慈悲手练到后面,甚至能徒手撕碎起毛的僵尸,威力很是恐怖。 我说行了兄弟,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御用打手,我指哪个,你就上去给我掐,掐死算我的。 杨业将两颗水泥钉,并在一起拧成了一个麻花:“李兄弟,杀人也算修行吗?” “必须的!”我很严厉地看着他:“有些人,注定是要当神仙的,你杀了他,你就等于成就了他的大道,送他飞升了。” 杨业不停点头:“李兄弟,我悟了!” 我暗暗寻思,兰青歌把徒弟放到我这,真不怕我给带坏吗? …… 两天后,我收到了王一蛋的死讯。 是孟诗诗电话里告诉我的,王一蛋从一栋小区楼顶跳下,刚好不偏不斜,砸中了从下面路过的高富贵。 两人当场毙命,尸骨血肉模糊。 这中间有很多阴森细节,就不展开讲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俩是被穿着红寿衣的自己,给活活害死的。 而且孟诗诗还说,跳楼那天,王一蛋曾试图打电话向我求助,但死活都打不通,他只得打到孟诗诗那: “诗诗,跟我的那个脏东西……逼着我跳楼呢!我求求你,我打不通李三坡的电话……” 孟诗诗答应着,也试着给我打电话,结果发现我手机关机了。 我心想,你打通也没用,这玩意是我召来的,不假,可我不负责收啊。 这中间的原理,我到现在还没琢磨明白呢。 只是这两人一死,我手上又多了两条人命,很多东西天注定,爱咋咋地吧。 休息了几天,伤养的差不多了,我就叫上杨业,准备动身找他师叔许兵仙。 第88章 中巴 可奇怪的是,我俩出门拦了好几辆车,没一个司机知道白骨滩在哪的。 我问杨业:“杨大哥,那地方你去过一次,路你还认识吧?” 杨业挠着他那狗啃似的光头,刚想说话,这时路边停下一辆中巴车。 司机摇下车窗,冲我们招手:“上来吧!” 我走上前说:“我们去白骨滩子精神病院。” 司机头点的跟啄木鸟似的:“这就是去那边的专车,全市就这一辆!” 杨业想上车,被我一把拽住,我细细打量这辆车,这种上世纪九十年代的中巴,在哈市早就绝种了,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开这玩意拉活? 中巴车的漆面全脱皮了,到处都锈迹斑斑,车龄至少超过三十年了,这种车敢上路,不等着被交警罚么? 再看这司机,三十来岁,头发跟野草似的,乱糟糟的,身上穿了件军绿色的大棉袄,面相看似稀松平常,我却总感觉,这人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见我没有要上车的意思,司机笑咪咪道:“许兵仙派我来接你俩的,上车吧,保管给你拉到地方!” 车上乘客不耐烦了:“走不走啊?我还赶时间呢!” 杨业一听是许兵仙派来的车,毫不犹豫地大步上车。 我上去前特意留心,观察了下车里的乘客,并没有瞧出丝毫异常。 那就上呗。 我俩上车后,中巴车开动,一路颠簸,走走停停,七拐八拐地,驶入了一条僻静的公路。 车里歪歪斜斜,坐了十来号人,死气沉沉的,我上前给司机发烟:“师傅,您是许兵仙什么人啊?” 司机娴熟地盘着方向:“我是他的病人。” “病人?” “对啊,许医生是精神病院的大夫,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司机看我的眼神无比古怪。 我听的老纳闷了,许兵仙不是兰青歌的师兄吗?这位闾山派的大天师,咋好端端的,跑去精神病院当医生了呢? “这白骨滩子挺偏的啊。”我给司机递了根烟:“很多本地人,都没听过那地方。” 司机接过烟,点着了抽着:“你知道哈市有多大吗?五十个港都加起来,都没它大!” “本地人也不能保证哪都去过啊?对不对?那白骨滩子,偏是偏了点,但那里的医疗水平还不错,我大姨夫精神病,就是在那治好的。” 我闲的没事和他瞎聊:“你大姨夫出院了吗?” 司机:“这不刚出院吗。”司机指着副驾上的骨灰盒:“这小盒,医院给送的,漂亮吧?” 合着他大姨夫,直接在里面给治死了,火化后出院的呗? 我深吸了口寒气,窗外一下暗了下来,司机瞧了眼阴霾的天空,骂了句:“草,又要变天了!” 中巴车咯吱咯吱地乱响,有个乘客说:“你这车这么破,让交警逮到,不得狠狠扣你分啊?” 司机头都不回地冷笑:“扣分?那得有驾照才能扣啊。” 他这番话说出来,大伙都吓的直吸凉气,那乘客怪叫道:“你连驾照都没有,也敢开车上路?你这不是拿人生命开玩笑吗?” 司机叹了口气:“我也想有啊,我科目一考了四十多次,楞是没过,你说咋整?” 第二排一老头打圆场道:“大惊小怪什么呢?很多老司机,几十年驾龄了,没驾照一样开,没事的。” 司机从兜里摸出瓶散篓子,大口往嘴里灌着:“老什么司机啊?这是我这辈子第一回摸车,本来我不敢的,中午喝了两斤白酒,我就敢了。” “我连档位到现在,还没琢磨明白呢!” 这话说出来,车厢里直接就炸锅了!乘客们大呼小叫,嚷嚷着要退票下车。 有个妇女上前大声骂他:“你快停车啊!你无证驾驶,是要判刑的你知道吗?” 司机嘿嘿笑着:“老子超重度精神病,离植物人只差一步了,有诊断书的,谁敢判老子的刑?” 那妇女一愣,发出哭爹喊娘的尖叫声。 我在旁冷冷观看,瞧了眼后排的杨业,这兄弟傻呵呵坐在那,这瞧瞧那望望,竟一点都不带怕的。 车厢里吵闹极了,大伙都在骂那司机,给他骂烦了,一脸不满道:“好好,我停车行了吧?你们这帮事儿比!我不拉你们了!” 他伸手摘档,谁知那档把跟饼干似的,给他轻轻一摘,居然连根断了! 乘客们全体傻眼了。 “没事,我踩刹车也能把速度降下来。”司机一脸自信,结果一脚踩到了油门上,车速直接飙到了一百二。 当时中巴车在公路上,像脱缰的疯狗似的横冲直撞,车厢里哭喊声,咒骂声此起彼伏,乱的不像话。 有乘客上前抢方向盘,那司机毫不含糊,立刻就和对方扭打在了一起。 场面已经彻底失控,距离车毁人亡已经一步之遥了,这时,杨业在后排冲我招手:“李兄弟你过来,我给你看个东西。” 我跑到后排,只见杨业用舌头舔了舔手指,在车厢上轻轻一碰,直接碰出了一个透明窟窿,冷风嗖嗖地往里灌。 这特么的,是辆纸车! 还是辆拉死人的纸车! 意识到这一点后,我反而先松了口气,有这么重的鬼气撑着,这车绝对翻不了。 但它最终要开到哪?就不好说了。 我目光无意间,瞧向前排的那个小女孩,只见她脖子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尸斑。 其他乘客也都类似,全是一脸的死相,面颊全部深深凹陷进去,皮肤灰白,瞳孔完全融化,和眼白混成了一团。 之前上车时,他们并没有展现出这些特性,估计是给司机吓的暴露原形了。 这是我第一次在现实里遇到鬼,很多人对鬼有误解,总觉得这些东西是隐形的,只有阴阳眼才能看到。 实际上,要用阴阳眼才能看到的鬼,那都不算鬼,充其量,只是死者留在人间的怨念,或者死气凝结出的污秽。 这些东西怕人,喜欢待在荒郊野外的废弃庙宇,或是道观里,老话讲一人不入庙,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此刻,纸车里的这些乘客,才是真正的鬼。 注视着一车的死物,我心里又慌又渗,这个许兵仙,到底是怎么了?他为啥要派个鬼司机,用纸车来接我们? 这些鬼乘客,又都是哪来的? 那个坟圈子里的精神病院,是真实存在的吗? 带着连连疑问,我伸出手,朝前方小女孩的脖子摸去,当我碰触到她皮肤时,微微用力,手指直接透了进去,那感觉很难形容,像摸进了一团被冰水浸泡的棉花。 小女孩转过头来,一脸嫌弃地看了看我,估计是把我当成奇怪的叔叔了。 我收回手,稍稍松了口气。 这些乘客虽能在人间显形,却还不具备实体,这至少说明它们不是厉鬼,我有老仙护体,没必要太过担心。 第89章 精神病院 像老仙那样的大厉鬼,若是用手触摸,和触摸一具尸体一样,能产生实质的物理阻隔,手指绝对透不进去的。 杨业好奇地摸摸这,摸摸那:“纸车也能开的这么快吗?” 我也觉得纳闷,瞧向窗外,四周被浓雾环绕着,下方已经看不到路了,鬼知道这是个什么原理? 这辆载着死人的纸车,莫非在天上飞行不成? 在乘客们的愤怒讨伐下,司机总算找到了刹车,将车速慢慢降了下来。 车一停下,乘客们就齐刷刷往外逃,眨眼的功夫,全部消失在了外面的浓雾里。 杨业对此大感不解:“他们已经是鬼了,为啥胆子还这么小呢?就算这纸车翻了,也伤不到他们分毫吧?” 这种情况,以前奶奶给我讲过,奶奶说,并不是所有人死后,都会立刻坠入阴间或者中阴,有一部分人死后,会留在人间当鬼。 特别是那种死的很突然的人,这种的,留在人间当鬼的概率就很大。 这种鬼,压根就不知道自个已经死了,它还觉得他活着呢,这期间,它会在执念的驱使下,反复循环地做以前常做的事。 比如上班上学,比如接孩子等等。 这个时期的鬼,完全把自个当人了,遇到危险时,它也会本能地害怕,这其实挺惨的,有人能持续这种状态一百多年,直到阴寿耗尽,魂飞魄散后消失一空。 司机回过头来,见我俩稳坐后排,没有要下车的意思,感到些许诧异。 “你俩不害怕啊?” 我一脸阴郁地看着他,没说话。 司机笑了笑,继续开车,这一路又不知过了多久,窗外浓雾汹涌,纸车仿佛开入了地狱边境。 几个小时后,车停下。 我摇醒睡着的杨业,下车后,瞧向四周。 雾淡了许多,我们被一望无际的黑坟圈子给包围了,四周满是坟土的腥臭味,夹杂着烧纸的焦糊气息。 在我们正前方,伫立着一座医院,被薄雾环绕着,显得阴森又突兀。 哪有把医院开在坟圈子里的? 杨业不停注视着四周的坟圈子,激动道:“李兄弟,上次我给许师叔送饭的地方,就是这!” “啊?见鬼了?” 当他发现前方的医院,脸色古怪无比:“我上次来时,可没见过这医院啊?” 司机从车上扔下来一个黑色的旅行包:“这里面的钱,一会你们用的上!” 我低头瞧去,只见那旅行包鼓鼓的,上面贴了张惨绿色的符纸。 一般道家的符箓,都是和黄裱纸同色的,这种绿色符纸我还是第一次见。 我满肚子的疑云,弯腰,拽开拉链,只见包里装满了一沓沓的冥币。 冥币? 一把抓起旅行包,我直直看向司机,突然问他:“你到底是谁?” “我无名无姓,只是许兵仙手下的一个小猖兵。”司机边说着,边开着纸车掉头走了。 很快,纸车就消失在了雾中,我来到医院大门前,注视上方《白骨滩子精神病院》几个大字,心里涌现出一阵恶寒。 这个许兵仙,到底是个什么鬼? 好端端的人,为啥会突然跑到这家精神病院里,当医生呢? 闾山派的天师,都是这么阴间的吗? 我透过铁栅栏门往里面瞧去,这医院倒不大,前方有个小喷泉,后面是一栋三层高的住院楼,侧面有供病人活动的操场,篮球场,乒乓球台之类的。 所有的建筑,物件全部都很陈旧,我瞧那住院楼的造型,是上世纪苏式建筑风格,楼龄比那纸车还要老的多。 杨业指着我手里的旅行包,很是不解道:“我搞不懂,为啥要带冥币进去呢?” “一会可能用的上吧。”我答道,我现在心里也是毛烘烘的,有一万个为什么,像疯马般在内心奔腾。 铁门虚掩着道缝,杨业问我:“进不进?” 我说来都来了,哪有不进的道理? 其实我找许兵仙对付刘纲,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我希望能从他那,学到和大狐狸沟通的方法。 幻术这东西,真的是太好使了,那天跟刘纲的画皮斗法,正是我关键时刻用出绞舌,疼的刘纲死去活来,杨业才趁机抠下了他眼珠子。 等我把幻术学通透了,就能逐渐摆脱对观想法的依赖,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上。 空气中的土腥子味,愈发浓烈了,夹杂着淡淡的尸臭,我一咬牙,推开铁门钻了进去。 我俩刚进入医院,铁门就从后面锁死了,我和杨业戒备地注视四周,院子里空荡荡的,一片死寂,没半点活物的影子。 而且这里的时间,和外边也对不上,我们来时,才刚过下午2点,天还亮着呢,此时医院上方的天空一片漆黑,竟已经是深夜了。 我来到住院楼跟前,推门进去。 里面是个灯火通明的大厅,还怪暖和的,墙上的绿油漆有些褪色,深褐色的木地板也很是古旧,到处都是苏式建筑的影子。 和所有医院一样,这里也有一股极其难闻的刺鼻药水味,空气沉闷至极。 前台坐着个男医生,正低头看着报纸:“你们有事吗?” 我刚想说话,一旁的杨业惊喜地冲向那医生:“许师叔,你怎么跑到这来当医生了?” 原来这位医生,就是我要找的许兵仙。 我细细地打量他,这人看上去也就三十来岁,当然,这个年龄很有可能是假的,像许兵仙,兰青歌这种修正法的隐世高人,会给人一种极不真实的年轻感。 我年少时,曾见过一个供奉白狐的女弟马,那是个七十来岁的老太太,看上去却顶多四十出头,你去哪说理去? 许兵仙这个人,一点都没有中年大叔的油腻,反而很古风,五官非常帅气,剑眉星目,眸子里透着股危险的锋利,整体面相上看,给人一种坏坏的感觉。 此时的许兵仙,面色白皙如玉,脸上干干净净的,连根毛都没有,哪有什么牙齿? 他带了副金丝眼镜,一股斯文败类的劲,这造型,完全无法让人联想到阴森的闾山派天师。 第90章 发疯 许兵仙留着一头柔顺的青丝长发,慵懒地垂在肩上,他穿着件崭新的白大褂,冲杨业笑着说:“是啊,我换了新工作。” “你师父还好吗?她最近……有没有提起我?”一说到兰青歌,许兵仙一下就急了,眼神中的高冷一扫而空,被深深的炙热取代。 杨业一脸不解地看着许兵仙,答非所问道:“师叔,你怎么好端端的,突然改行当医生了呢?你是嫌天师的工资太低吗?” 我走上前,冲许兵仙深深鞠躬,语气惊悚道:“前辈还不知道吧?兰姐差点让坏人活活害死!” “有这种事?”许兵仙怒极,激动地大声质问我:“害她的人是谁?叫什么名字?” 我将那天观落阴时,和刘纲斗法的全过程,说给他听,重要细节被我添油加醋,比如刘纲多么多么猥琐好色,多馋兰青歌的身子,我为了保护她不被玷污,拼了命都不要,脑壳差点被削下来一层。 甚至为了保住兰青歌的清白,我不顾后续反噬,强行召出厉鬼等等。 杨业听完,古怪地看向我:“好像不是这样的……” 许兵仙似笑非笑地听着,他眸子里带着说不出的魔力,瞬间就洞穿了我的心思。 起身,许兵仙绕到我面前,上下打量我道:“你这小孩,伶牙俐齿的,有点意思啊?你就是那个李三坡吧?” 我点着头,神色很是焦急:“咱快点出发吧许哥,这刘纲是个大隐患,别拖到他伤养好了,那时再杀他就难了!” “嗯,嗯,然后呢?” 许兵仙边漫不经心地听着,边用听诊器在我脸上,身上检查了起来。 啊? 我一脸错愕,当时就给我弄的不会了,连杨业都看不下去了,急道:“师叔?你这是干嘛呢?” 许兵仙边给我体检着,边阴恻恻地问我:“小伙子年轻轻轻,长得又这么好看,何必想不开,一夜间愁白了头呢?” “是抑郁症吗?有没有自杀倾向?来,把裤子脱了让我检查下!” ????? 他还真搁这当起精神病医生了? 我惊悚地后退着,许医生步步紧逼,眉宇间满是说不出的阴森和诡谲! “快点脱了,让我检查啊!” 饶是见惯了阴间画面的我,此时也是吓的转身就跑,边跑边大喊:“这里是精神病院,你要查,也是查我脑子,你让我脱裤子干啥?” 许兵仙疯狗似的在我后面追着:“你别跑!你快把裤子脱了,我给你电击几次,你就好了!” 给杨业都看傻了,楞在那不知所措。 动静传到了里面,冲出好几个护工来。 这些护工动作很是利索,出来后二话不说,当场就把许兵仙给控制住了。 众人扛着他往病房里走,许兵仙奋力挣扎着,脸上露出精神病人的笑容:“我没疯!我要出院!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 我看到这,终于是看懂了。 杨业的这位师叔,压根就不是什么医生,他是在这里住院治疗的精神病人! 看着许兵仙被人抬走,杨业惊的合不拢嘴,一脸的失落叹着气:“师叔好端端的,怎么就成疯子了呢?” 我内心起了浓烈的阴霾,这家精神病院,处处都透出一种说不出的诡谲,它为什么会开到这么偏僻的坟圈子里? 就算许兵仙是疯子,哈市那么多好医院他不住,为啥非要来这治疗呢? 而且最重要的是,许兵仙好端端一人,怎么就突然疯了呢? 难道是舔兰青歌不成,被对方百般拒绝后,崩溃发疯了? 还是练功走火入魔了? 该不会是中邪了吧? 他这种境界的人,厉鬼都不太敢近他的身,他又怎么可能中邪呢? 我和杨业在大厅里商量着对策,都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杨业给兰青歌拨电话,可是手机在这里,压根一点信号都没有。 没一会,过来个年轻的小护士,一脸歉意地对我们道:“对不起啊,我们一时大意,让病人跑出来了。” 见我俩一脸的惊悚,小护士轻声安慰道:“这个人在咱们院,危险等级是轻度的,他有扮演癖,一有机会就把自个装成医生,你们别理他!” 说完,小护士转身要走,我连忙跟上去:“老妹,我们是刚才那个病人的家属,想去探望探望他,可以吗?” 小护士点头道:“当然可以啊,1楼病区是开放的,白天都可以探望呢。” 我俩登记一番后,被她领去病房,我皱眉瞧向窗外的黑夜,寻思这护士也不对劲,你这,现在是白天吗? 惊悚和慌乱在我内心交替,进了这家医院,我和老仙之间的联系,突然就断了。 我心里一下变的空荡荡的,我又成了弱不禁风的普通人,我情绪低落极了,这种情况,许兵仙是铁定指望不上了,我回头还得想别的法子对付刘纲。 我们穿过了一个休息区,有不少病人在里面打牌,聊天,也有发呆的。 休息区两端,各是一条狭长的走廊,两侧都是病房,这家医院处处都透着一股极其浓烈的年代感,病床,吊瓶架子,一切物件崭新的同时,又很老旧,在这里,我有一种穿越到上个世纪的错觉。 这些都不算什么,最让我感到惊疑的是,我从进门到现在,居然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气场! 风水到了这里,仿佛凝固了似的,好气场,坏气场统统没有!这怎么可能呢? 我揉着眼睛,不停扫视两旁的病房,小护士带着我们来到其中一间,站在门口道:“你们可以进去说话,但记住,一定不能关门!” “这是医院的规定,也是为你们的安全着想。” 我冲小护士微笑着:“姐姐辛苦了。” 我看向病房,里面一左一右摆着两张床,中间隔着个小桌子,左手边的床上躺着的,正是许兵仙。 此时的许兵仙,白大褂被强行脱走,护工给他换上了病号服,他身上被捆着约束带,躺在那一动不动。 第91章 千里之外 我听说,一些重度精神病人,发起疯来非常可怕,力量会大到你无法理解,三五个强壮护工都按不住。 像许兵仙身上这种约束带,是非常结实的,能拉着重型卡车走,可就算这种强度,也会经常被病人活活崩断! 那小护士在门口守着,我和杨业进屋,我坐在许兵仙身旁,一脸惋惜地看着他。 对面床上,坐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边拉着二胡,边咿咿呀呀地唱着戏。 “你妹妹是咸妹妹,我妹妹是甜妹妹,这大酸菜缸子里呀,都是好妹妹……” 杨业蹲在床边,握住许兵仙的手,不停叫他:“师叔,师叔?” 许兵仙不为所动,目光直视天花板,嘴角挂着诡谲的笑容。 我留意到,他右手小指冲我微微勾了下。 目光一闪,我不动声色地握上去。 许兵仙躺在那,用手指在我掌心写字: “告诉他们,你俩是疯子,你们要住院!” 我默念这句话,头皮一炸一炸的,这时,对面老头突然扯着嗓子尖叫: “甜妹妹是咸的,甜妹妹是咸的啊!” 我被吵的直皱眉,门外的小护士也听不下去了,跑到远处和同事聊天去了。 我反应何等迅速,立刻把握机会,将耳朵贴到许兵仙嘴跟前。 他张开嘴,轻声对我道:“我在和一个仇家斗法,对方是个很厉害的幻术师!” “这家精神病院,是对方创造出来的幻境,我被困在这,出不去了!” 这番话,听的我后背寒毛乱炸! 好,深呼吸,别慌,他只要人没疯就行,其他都不是个事。 许兵仙语速极快,他告诉我,和他斗法的人,远在千里之外,两人隔着这么远,互相给对方下幻术,结果两人同时,陷入了对方所制造出的“幻境”中。 许兵仙目前所处的幻境,正是这所白骨滩子精神病院,而敌人所在的幻境,则完全是另外一个剧本,比这里也好不到哪去。 这就是所谓的“隔山斗”,是指两人不打照面,隔着老远斗法,我听的内心骇然,我知道的隔山斗,最远也不过相隔数百米。 这世上,竟还有人能隔着千里外斗法的? 这里是哈市,千里外是哪?齐齐哈尔?铁岭? 而且这个幻境,又是怎么回事?幻术师之间,是这样婶斗法的吗? 许兵仙的这番话,彻底刷新了我对术的认知,他告诉我,他和那人之间,现在就比谁先能逃离对方的幻境,逃的慢的那个,精神会遭到极大的反噬,会当场七窍流血而死! 我听的掌心满是冷汗:“许哥,你被困在这里多久了?” 许兵仙道:“快三个月了。” 杨业很是不解地问他:“师叔,既然你没疯,那你刚才为啥要穿成医生模样,故意装疯卖傻呢?” 许兵仙脸色难看了起来:“臭小子,你以为我想啊?这是我必须遵守的幻境规则!” “如果被他们发现我是正常人,他们就会立刻赶我出院!这样一来,我就违反了幻境规则,立刻会被幻境抹杀!” 我连忙问他:“那你该怎么离开这呢?直接逃走可以吗?” 许兵仙摇头:“没用的,只要我脚迈出医院大楼,就会立刻触发规则,被当场抹杀。” “只有找到这里的破绽,一举击碎幻境,我才能活着回到现实。” 对面老头尖着嗓子瞎叫唤,许兵仙借着老头掩护,偷偷告诉我,他被这个幻境的规则压制,全身道行尽失,成了普通人。 他要做的,就是尽快找出这个幻境的破绽,只要“捅破”这层破绽,幻境就会立刻崩碎,他才能获胜离开。 许兵仙何等高人?虽然道行没了,但眼力件还在啊,他也的确找到了破绽所在。 问题是,这个破绽对于他来说,是完全无解的,这种情况,他就只能借助外人帮助了。 我听到这,忍不住道:“你怎么不早点喊人来救你呢?” 许兵仙满不在乎地笑道:“急什么?时间还多着呢,你们可别忘了,我仇家也同样被我的幻境困着,我那个幻境,可比这个要凶的多,他不可能比我先出来的。” 这人笑起来,真的是又坏又帅,让你害怕的同时,又能给你一种很强烈的安全感。 “我俩就互相耗着,刚好,我也研究研究他这个幻境,是个啥原理。” 两个幻术师,隔着千里外斗法,互相陷入对方的幻境世界中,两人僵持了快三个月,没分出胜负…… 这个许兵仙,我也是服了,他不急着出去,还有心研究幻境的原理? 杨业也质疑他道:“师叔,你被困在幻境的事,师父知道吗?她为什么不来救你呢?” 许兵仙脸色惨白地笑着:“我师妹她……心里只有那个该死的阴险峰!我就算死了,她也不会管我的!” 我说许哥,你话不能这么说,兰姐不是派我来了吗? 你快告诉我,破绽在哪?我该怎么捅破它? 许兵仙扭过头看向我:“破绽我早就找到了,你俩现在,立刻去办理住院手续!” “只有住进来了,你们才算真正进入这幻境,才有捅开破绽的资格!” 我和杨业对了个眼色,起身就走,许兵仙有些不放心,又叫住我道:“装疯!装的越疯越好!” “只有让他们相信你是精神病人,你才有住院的资格!” 我回头瞧向他:“放心把许哥,我知道怎么做。” “哦对了,兰姐让我告诉你,不弄死刘纲,她以后就永远不见你啦!” “我知道!快去快去!”许兵仙脸色胀的通红,用生硬的东北话怒骂道:“只要破了这该死的幻境,我立刻就把刘纲连带他的祖坟一起,下锅炖成汤喝!” 我心里彻底踏实了下来,跟杨业走出病房,那小护士看我出来,上前问道:“你们要走了吗?” “姐姐,我们不走了,我们也想住院啊。”我语气温柔地冲她笑着。 小护士脸有些红,上下打量着我,小声道:“你这人,还怪好看的,你不像疯子啊?” 我说这东西你不好判断,其实我每次放屁时,就想杀人,这种想法折磨了我很久,我根本控制不住,所以我常年佩戴屁塞子。 小护士见我说的这般严重,吓的后退了几步,又看向杨业:“你呢?你是个什么病情?” 杨业反应慢,一时答不上来,我替他抢答道:“这是我表哥,他这一辈子只做一件事。” 说着,我做出一个上下套弄的动作:“他是职业选手,每天至少三十多次!” 杨业傻呵呵地没听明白。 小护士起初也没听懂,看了我的动作后,她这才反应过来,红着脸朝我羞啐:“臭流氓!” “你们跟我来!” 第92章 测试 我和杨业,被小护士带到二楼的一个测试房间内。 房间正中,摆放着一些桌椅,对面靠窗户的位置,坐着个年轻的女医生。 这女医生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也就20来岁,皮肤很是白皙,白大褂下的身段婀娜多姿,腰很细,戴着口罩,瞧不出具体相貌。 招呼我俩入座,听完我们的病情后,女医生冷冷地叹了口气:“一听就是瞎编乱造的,你们是把精神疾病当儿戏吗?” 她指了指太阳穴:“这里是不是有问题,必须做完详细的测试后,才能定论,不能你们说疯就疯的” “医者仁心,我们这样这也是为患者负责,不能让好端端的人关进精神病院里,希望你们理解。” 我听的心里很是触动,当今社会,精神病院为了盈利,往往会死命夸大病情,恨不得让患者在里面住一辈子,像这种负责任的好医生,已经很罕见了。 我问她,医生你怎么称呼? “我姓陈,你们叫我陈医生吧。” 陈医生认真地看着我们,从抽屉里拿出两张试卷,递过来。 我倒没急着去看题,而是有意无意地往陈医生身上瞟着,这所精神病院,是许兵仙仇家制造出来的幻境,也就是说,这里每个医生和病人,都是虚无的死物。 可我在陈医生身上,并没有嗅到任何非人的气息,她有完整的实体,她有影子,我甚至隔着两三米远,都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洗发水香气。 她明明就是个活人啊! 这让我对幻术的恐怖和博大,有了更深层次的领悟,这玩意练到深处,会让你很难分清 想到这,我舌头顿时传来一阵幻疼,连忙低头瞧向试卷。 上面就一道题,题目如下: 你是一个火葬场的场长,最近,你发现一个很奇怪的闯入者,每天准时准点,躺在停尸房里扮演死尸,那么身为场长的你,会怎么做? a:报警抓他! b:直接给他推进焚尸炉里,就地火化。 c:和他并排躺下,并向他介绍本场新推出的装死包月服务。 等我们读完题目后,陈医生指着杨业道:“请这位患者先回答!” 杨业陷入了深深的苦思中,满头满脸的汗,彻底被难住了。 疯狂演算了很久,他终于在答案c上打了个勾。 陈医生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看向我:“假设,你就是那个装尸体的人,在听完场长的介绍后,你会怎么回答?” 我想都不想就答道:“包个毛的月啊包月?我是来做割皮手术的,你这不是男科医院吗?” 我这个回答,让陈医生直接楞住了,她测试过那么多病人,各种天马行空的回答可能都听腻歪了,我的回答难免让她眼前一亮。 冷冷瞪了我眼,陈医生又看向杨业:“你怎么回答?” 杨业疯劲上来了,不加思索地答道:“是男科医院啊,而且第二根半价呢!” 陈医生点了点头,对杨业道:“你的确有精神方面的问题,可以住院治疗。” “你的话,我不确定。”她冷冷看向我:“你这人看着不老实,我还得再问你几个问题。” 我摇头苦笑,世上,当真有这般认真负责的医生吗? 你这不考核业绩的吗?哪有病人想住院,你还不让住的道理? 陈医生开始提问: 你吃东西有没有怪味啊?最近有没有自杀倾向?有没有幻视,幻听等等。 我铭记许兵仙的叮嘱,在陈医生面前各种装疯卖傻,她问啥我都点头。 我已经装的很尽力了,可陈医生并不买账,咬定了我不是精神病。 我也是给整没辙了,心一横,我干脆直接跟她讲实话:“陈医生,你是假的,你并不存在,这个精神病院,是幻术师制造出的幻境。” 陈医生摘下口罩,直直朝我看来,她长的并不算多好看,化妆后也就七分水平,其实我觉得女子美不美的,是其次,关键是她身上一定要带着少女感,哪怕只有一丁点都行。 陈医生就很有少女感,皮肤白皙,眼鼻之间透着清纯的干净, “是吗?你们是怎么过来的?”我终于引起了她的警觉,陈医生手托香腮,饶有兴致地注视着我。 我说,坐纸车来的啊。 陈医生脸上的兴趣更浓了:“现在是哪一年?” 2024年啊。 陈医生满意地点着头,拿笔在病例记录着。 我上前观看,只见她在杨业的病例上写道:智力极度低下,有潜在自残倾向。 在我的病例上则写道:逻辑记忆混乱,重度幻视,臆想,伴有一定的被害妄想症。 终于,住院手续办下来了!我伸着懒腰,冲一旁的杨业笑了笑。 余光却无意间,瞧见陈医生办公桌上的挂历。 挂历上的年份是,1994年。 我看到这串数字时,全身立刻起了层鸡皮疙瘩,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这个幻境所处的时间线,是上世纪九十年代? 94年,我还没出生呢!难怪这医院看上去那么陈旧,那么有年代感,原来,我们穿越到了30年前! 杨业也看到了挂历上的数字,猛地起身,不可思议地注视四周。 搪瓷洗脸盆,洗脸架子,肥皂,老式卡带录音机……陈医生办公室里的这些摆设,都快够开个历史博物馆了! 写完病例,陈医生带着我俩下楼:“你们带钱了吧?在一楼收费台交完钱,我就能安排你们住院了。” 我边下楼边问她:“交多少?” 陈医生头都不回道:“先交50吧,够你们住好久了。” 她一路领着我们来到收费台跟前,杨业感叹道:“真便宜啊。”然后从兜里摸出50块,递过去。 收费那女的接过钱看了看,一脸古怪地退了回来:“这是啥啊?没见过这样的钱!” 我脑海中电光一闪,立马反应过来,拉开旅行包,从里面抽出一张百元冥币,递过去。 收费的接过钱,对着灯光照了照,确认是真钱后,装进抽屉,找了五十给我。 交完住院费,陈医生给我俩分配完病房,领了病号服和碗筷拖鞋,毛巾牙缸之类的,就走了。 我和杨业住在许兵仙隔壁的双人病房里,我把包藏进床底下,杨业很是惊疑地看向我: “这家医院是个什么鬼?为啥只收冥币呢?” 我冲他笑着:“因为这里除了我们三个之外,剩下的,全是死人!” 第93章 他们已经死了,他们还活着 正式住院后,我才算真正被这个幻境所接纳,成为了它的一部分,现在,我终于有资格瞧出一些东西了。 我站在门口,细细观察走廊里来往的医护和病人,很快就发现。 这家医院里,存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场。 所有精神病人和男护工,身上都散发着淡淡的血光,靠的近了,能从他们身上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而医生和女护士的身上,则透出一种很诡异的湿气。 她们身上明明都很干燥,却给人一种穿着衣服,从澡堂子里泡完澡出来的感觉。 但无论医护,还是病人,都有一个共性——他们都是多年前就已经死去的人,因为种种原因,他们以鬼的姿态,被困死在了这个幻境中,无法获得解脱。 注视着走廊里来来往往的男女,我思索一番后,对这个幻境有了初步的判断。 三十年前,1994年,这家精神病院发生了一场极其惨烈的事故,所有医护和病人一夜间全部死去,无一生还。 当然,现实中这家医院早就不存在了,这场事故来的太过突然,这些遇难者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他们的魂魄还在像往常一样,在这座早已不存在的医院中继续游荡着。 也就是说,这个幻境并不是许兵仙仇家杜撰出来的,而是现实中本来就发生过的,由过去“投影”而来的一段真实历史。 我看着面前一个个鲜活的面孔,内心突然产生了莫大的悲凉,回到现实的时间线,这些医生和病人,连带这整个医院,都早已被历史的车轮碾成了尘埃。 没有人会记得他们。 可在幻境的时间线中,他们依旧还栩栩如生地“活着”。 有没有可能,我们所生活的世界,也是一个幻境呢? 实际上我们早就已经死了,灵魂却被困死在这个叫做人间的幻境中,永无止境地轮回着,重复着。 我正有一搭没一撘地胡思乱想着,走廊里突然冲进来两个男护工。 这两人都剃着光头,又高又壮,长得凶神恶煞,身上都是疙瘩肉,他俩进屋后也不说话,对着我和杨业就开始搜身。 我们并没有反抗,任凭他们搜,目前我们还不清楚这个幻境的规则,谨慎点总没错。 紧随护工身后的,是一个穿便装的中年男人,这人双手插兜,眼神倨傲中带着深深的戾气。 护工将我俩的手机交到那人跟前: “张队长你看看,这两人身上,都带着这么个奇怪玩意。” 那人拿着手机,翻过来覆过去地看,抬头问我:“这是啥?” “时间机器。”我平静地答道。 这人四十来岁,塌鼻子,倒三角眼,头发跟块浸了油的脏抹布似的,贴在额头上,脏兮兮的满是头皮屑。 他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脸上居然还长了密密麻麻的青春痘,一张大柿饼子脸,丑的像粪坑里的癞蛤蟆。 他挑衅地看着我,猛地将俩手机往地上一砸,屏幕摔的粉碎! “我叫张二保,我是这的护工队长。”男人走上前,指着我的鼻子道:“别跟我装啊,来到这,就给我乖乖的听话,让你干啥就干啥。” “让吃药就吃药,让睡觉就睡觉,敢特么有半点不听话,看我怎么往死里弄你!” 训完我,他又去凶杨业:“还有你,听到了没有?” 我强忍住气,陪着笑,将兜里的五十冥币递上去:“张队长,我请你抽盒烟。” 张二保一看到钱,眼睛直冒光,那个年代,猪肉还不到2块一斤,五十块,那可是实打实的大钞! 收了钱,他态度立刻就变了,冲我咧嘴笑道:“行啊兄弟,会来事,那咱们就好相处了。” “这里毕竟是精神病院,咱们是跟杀人的疯子打交道的,随时有生命危险,你知道吗?所以啊,得管的严点。” 我说应该的,张队长辛苦了,给他发烟,他却不接,冲一旁的护工命令道:“床底下搜了没?” 坏了,那袋钱就藏在下面! 俩护工立刻弯腰检查,我想去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我吓的一后背的冷汗,可让我没想到的是,那么大一袋钱放在床底下,他俩就跟瞎了似的,压根就没看见。 我立刻想到了那张古怪的绿色符箓,这玩意,能让物件在鬼面前隐形吗? “队长,床下边没东西。”护工起身道。 “行。”张二保看了看杨业,又看向我,轻轻踢着地上的手机:“这两个小玻璃盒子,咋这么不禁摔呢?” “对了,你俩是啥病?” 我说我是被害妄想症,我这个兄弟是智力低下。 张二保点着头道:“嗯,都是很轻微的病,住个把月就好了,一楼基本上都是你们这样的,人畜无害,比较安全。” “你到三楼瞧瞧?我草特么的!跟去了阴间似的,那里边关着的,全是杀人的武疯子!” 武疯子,是指力量远超常人,极具攻击性的超重度精神病人。 我从张二保口中得知,我们所在的一楼,是轻微病症区和药房,二楼是医生办公区,电疗区,手术室以及其他治疗区。 三楼则是重症病房。 我看向张二保那小牛腿一般粗的胳膊:“身体素质不达标,可干不了你们这工作啊。” “可不是吗?”张二保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拳头捏的卡卡作响,顺势将我放在桌上的烟盒装进口袋:“你是不知道,重度精神病人的劲有多大!” “那种的,都已经不能算人了,他发起疯来,五个护工上去都按不住!” “两个礼拜前,一个男护工,让三楼一发疯的妇女,硬生生拧折了手腕!你能想吗?一米八几的壮汉,二百多斤,让一个不到一百斤的妇女,把手腕硬生生拧折了!” 第94章 感情白痴 张二保唏嘘道:“你说咱们哥几个,就为了每月这200多块的工资,在这拼命,图了个啥呢?” 他摇着头叹气,领着俩护工离开了。 病房发黄的墙上,贴着作息表和病人规章,我大概瞧了眼,早六点起床,晚八点睡觉,三餐间隔期间,还能出去放两次风。 杨业一脸心疼地捡起手机,问我:“李兄弟,你说这手机坏在幻境里,是真坏还是假坏呢?” 我不置可否。 刚好之前那个小护士路过,看到我时,她冲我扮了个鬼脸:“我猜啊,你根本就没疯,你是来这追小姑娘的。” 追小姑娘? 小护士说,这家医院是男女病人混住的,女患者里,年轻小姑娘占了大多数,有些男的就故意装病住进来,想方设法地占人家姑娘便宜。 “嗯,是吗?”我也不反驳,漫不经心地跟她聊着,这护士名叫小薛,她告诉我,精神病院的生活,其实是很轻松的,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惊悚。 这里可以抽烟,甚至院方会鼓励病人抽烟,这可以一定程度上缓解压力。 当然,一切轻松的前提是,你必须乖乖吃药。 不配合吃药的病人,会立刻遭到护工的约束和殴打,有些上年纪的老护士,也喜欢打病人。 打完了还不吃,就要拉去二楼电疗了。 说到电疗,小薛一脸的惊恐,被电疗的病人,会非常痛苦地不停抽抽,大小便失禁,还可能会被电疗弄骨折。 小薛中专毕业,她最大的愿望是想当医生,一有空就看一些医疗书籍,她说发达国家,已经普及了一种叫mect的无抽搐电休克治疗法,那个痛苦就小的多。 但目前mect,还没有引入国内。 这小护士很健谈,冲我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我好不容易打发走她,来到隔壁找许兵仙。 他们才解开他身上的约束带,许兵仙坐在床边,神色阴晴不定。 “有没有看出不对?” 我说出自己的发现:“医院里的人被分成了两拨,病人和男护工,身上透着血腥气,医生和女护士们身上,则有很重的湿气。” 许兵仙盘着腿坐在床上,将青丝长发撩到背后:“这里面有一个人,身上既没有血腥气,也没有湿气。” “你找到这个人,也就等于找到了这个幻境的破绽所在!” 墙上的闹钟响了,到了午饭时间,我们三人排着队打饭,我不断环顾着四周,偶然间,看到陈医生从一旁经过,我心砰砰乱跳,立刻指着她的背影道: “陈医生是破绽!” 这个陈医生,是整个幻境里唯一正常的人,在这些死者中,她显得鹤立鸡群,格格不入,她身上除了洗发水的香味,和淡淡的姑娘体香之外,并没有任何可疑的气场。 陈医生独自一人,来到队伍后方,也跟着我们排队打饭。 许兵仙死死盯着陈医生,回过头来,冲我阴阴地笑着: “是她,没错,问题是你光找出破绽没用,你得把她拿下才行!” 我们打好饭,坐下来边吃边聊,许兵仙告诉我,早在三个月前,他就一眼瞧出,陈医生是破局的关键。 但幻境的破绽,是不能靠简单暴力,就能解决的,每个幻境,都有必须遵守的破局规则,他要是强行杀了陈医生,他的余生,就得被困死在幻境中,永世不得解脱了。 再说了,许兵仙如今没了道行,以他这单薄的身板,去杀陈医生,搞不好会被陈医生反杀了。 这是我第一次接触幻境,又谨慎害怕,又感到好奇,饭菜的香味扑面而来,我肚子咕咕叫,犹豫着不敢动筷子。 见许兵仙大口扒拉着米饭,我和杨业这才开动,这幻境里的饭菜,吃着味如嚼蜡,但至少能填饱肚子。 陈医生独自一人,坐在离我们不远的桌上,边吃边看着书,一副小家碧玉的高冷知识分子模样。 我悄声问许兵仙,怎么才能把陈医生“拿下”呢? 许兵仙扒拉着碗里的素炒包菜:“这个小陈姑娘,我是完全读不懂的,只能你去研究了。” 我不小心掉出几颗饭粒,不知从哪窜出个面相阴森的中年妇女,快速将饭粒捡着吃下去,大声训斥我道: “不许浪费粮食!” 见我和杨业都是一脸不解,许兵仙深深地叹了口气,放下筷子: “在你们来之前,我研究了好久,这个幻境的破局关键,就在小陈医生身上,可接下来该怎么做呢?我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于是我就找到陈医生,跟她唠嗑,问题是,我和她不是一个时间线的人,年龄差距又大,有代沟,再加上我不善言辞,真的很难和她聊到一块去。” 杨业听到这,忍不住插嘴道:“师父说,你长的挺好看,可嘴笨的跟棉裤裆似的,上次你把师父叫到小树林表白,我我我的结巴了半天,也没把那三个字说出来,师父差点没被你急死!” 许兵仙一脸尴尬地摸着鼻子:“你没谈过对象,你怎么会懂这些呢?” “男人啊,在心爱的女子面前,紧张是难免的。” 我心里暗暗觉得好笑,这个许兵仙,一身的惊天道行,长得又帅气好看,在感情这块就挺白痴的。 他各种方法都试了,陈医生却一直对他爱答不理,态度高冷的很,许兵仙说十句,陈医生回半句,有时候被纠缠烦了,陈医生还会出手揍他。 “这个陈医生,就是关闭幻境的钥匙,现在咱们要做的,就是在她身上,找到具体的突破口。” 许兵仙瞧着不远处的陈医生,一脸的头疼:“要想个办法,让陈医生能放下执念,醒悟过来,接受她已经是死人的这个现实了,幻境才会解除。” 他皱着眉苦苦思索,又一脸期待地看向我和杨业:“你俩有什么好办法吗?” 杨业想了想,起身道:“我去和她谈,我给她念金刚经,超度她!” 许兵仙眼睛一亮:“好主意,快去!” 在我们的注视下,杨业很有气势地大步来到陈医生面前,屁股还没碰到凳子呢,就看陈医生头都不抬地冷道: “滚!” 第95章 围城 杨业吓的吐了吐舌头,灰头土脸地退了回来。 他只得搁在远处,冲陈医生念诵经文,念了半天,却一点用都没有。 许兵仙满脸的失望和无奈,看向我道:“你看到了吧小李,她平时,也是这么对待我的。” “你说,我一常年隐居在深山苦修的道士,40多岁的人了,你突然让我跟陌生姑娘打交道,我能跟她聊什么呢?聊星象?聊生死因果?聊阴阳混沌?” “你这不是在难为我吗?” 他轻轻拍了拍杨业的大光头:“我们师侄俩是彻底没戏了,接下来就全看你的了。” 我说:“我试试吧,这方面我也没什么经验。” 当今社会,一切都是快节奏的,每个人都活的很匆忙,很疲惫,没有人愿意吃饱了撑的,跑去和陌生人尬聊。 人性,一定是朝着更极端,更冷漠的方向去的,整个社会笼罩在一个浓烈的戾气场中,随时都要爆炸,哪怕住同单元的邻居,在电梯里遇见,都互相翻白眼,心里暗暗嫌弃对方。 在这个国度,同胞永远是最深刻,最恶毒的诅咒。 老姨说,信仰是很有必要的,信佛,信天主教信可兰经都可以,唯独不能把钱当成信仰。 果敢老街就是最好的例子,人没了信仰,做事就一定没有底线,有法律约束,还能勉强维持,一旦脱离了法律,整个地区,就会立刻成为最血腥肮脏的地狱修罗场。 恐怕就连地狱道,在它们面前,都会变得黯淡失色。 从这一点看,我很理解陈医生,我们每个人都对陌生人充满了戒备和厌恶,这与美丑无关,哪怕你美如天宫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又与我何干呢? 更不会莫名其妙,产生与你有肌肤之亲的想法。 我瞧着不远处的陈医生,她是破解这个幻境的关键,可我该从何下手,让她对我产生信任呢? 可能是嫌饭菜不合胃口,陈医生只吃了一点,就起身回二楼办公室了。 我把碗筷洗干净放进柜子里,我对陈医生完全没有半点了解,不知该从何下手,我并没有急着行动,而是耐着性子观察周围。 午饭后,是自由活动时间,九十年代初,普遍条件都差,休息区连个电视都没有,病人们有的在休息区打扑克,有的跟木头似的坐在那发呆,有的对着窗户自言自语,大呼小叫。 唱歌的,唱戏的,吟诵诗词的比比皆是。 窗外,依旧是被深深的夜色所笼罩,许兵仙从兜里摸出兰青歌的照片,呆呆注视着,一脸深情道: “青青女子,温软如歌。” 其实人世间的爱情,大多数都是如此,你喜欢的,不喜欢你,你不喜欢的却偏偏缠着你。 30岁以前,尽情放纵欲望,爱过,恨过,30岁后,找个看上去稍微顺眼点的人把婚结了,从此,余生只剩下柴米油盐的苦难琐事,再无爱情可言。 薛护士端着药过来,我问许兵仙,能吃吗? 他看都不看将药咽下去:“不过是些虚幻的死物,没半点药效,吃吧。” 薛护士很同情地看着许兵仙:“你的妄想症很顽固啊,你还觉得这里是所谓的幻境吗?” 许兵仙很勉强地冲她笑了笑,没说话。 这感觉很奇怪,幻境像一个巨大的围城,里面的人,觉得我们是可悲的精神病人,活在自己臆想出的世界中,可在我们眼里,他们只是三十年前,被历史所遗忘的死人。 吃过药以后,我独自在休息区漫无目的溜达着,这里的精神病人千奇百怪,各个形态的都有,有的已经疯到完全无法沟通了,看上去正常的也有不少。 一个长的像中学老师的男人,正用粉笔在黑板上疯狂演算着,男人说,他是个数学家,曾在国际上得过很多奖,他坚信,在3和4之间,隐藏了一个看不见的数字,如果能把这个数字找出来,就能接揭示宇宙热寂,生死轮回的终极奥秘。 一个患有重度强迫症的病人,一遍遍将窗户打开,关上,打开,再关上…… 同时,他用手使劲抠自己的左脸,抠的全是血。 他看起来痛苦极了,他不能停止,最后被男护工们强行拖进了病房,很快,里面就传来了被殴打的惨叫声。 一个五十来岁,穿中山装的老男人,盘腿坐在地上,脸上透着淡淡的肃杀之气。 这人长的像极了马义,国字脸,连中山装的款式都很接近,我好奇地上前问他,你干嘛呢? 老男人眼都不睁地答道:“修行。” 我又问:“你修的是什么?” “疯气!”他沙哑着嗓子道:“我耗费三十余年,在全国各大精神病院之间流窜,吸收其中浓郁的疯气,我用的是本派祖传的秘法,道行提升的很快。” “我距离大圆满的境界,只差一步之遥了!” 老男人边说,边从一旁的烟灰缸里,抓了一大把烟头,塞进嘴里疯狂往下咽。 我皱着眉,慢慢后退。 “他是异食癖,你不要理他。”不远处,一个人对我道。 这人30来岁,留着寸头,眼睛很明亮。 我给他发了根烟,和他聊了起来。 这个幻境所处的时间线,是上世纪1994年,那时我还没出生,但我曾听老辈人说起过,那是个并不太平的年代。 那时车匪路霸横行,司机是最高危的职业,甚至有段时间,平均每十个司机里,就会有三人死于非命。 九十年代初,东北这边有很多人,靠着和罗斯人做生意,一夜间成了暴发户,他们去南方进货,卖给最北边的罗斯人,这中间的利润肥到让人不敢置信。 那时进货用的都是现金,一个人带百八十万的现金出远门,是很不安全的,所以东北这边的生意人,多会请一到两个保镖陪同。 于是保镖杀主劫财的案件,一时间此起彼伏,大批生意人惨死在了异乡。 这些事奶奶和老姨都知道,她们当年就有朋友做生意,被人在外地杀害的。 但那时的社会,要比现在有人情味,路上有老人摔倒,人们是真的敢上去扶的。 也比现在的人更有血性。 和人发生口角,被对方殴打时,也是一定敢奋起反抗的,不像当代的脆皮年轻人,打赢坐牢打输住院的信条,被深深刻在了骨子里,怕被定性为互殴,所以不还手,天真指望着后续获得大额赔偿,提车提房什么的。 干脆连挡都不要挡了。 结果被人当场活活打死。 多冤啊? 第96章 避风港 说到血性,我曾看过一个境外视频,一个同胞在纽城地铁,被几个黑皮肤围殴,他被人从后面抱住双臂,他们边轮流猛扇他耳光,往他脸上吐痰,边拍照取笑留念。 当时这个同胞,像极了即将被屠宰的羔羊,脸上没有丝毫惊恐和愤怒,而是写满了深深的麻木和愚昧,那种麻木是雕刻在灵魂里的,是几辈子都洗不掉的。 他把从国内养出来的乖巧奴性,带到了国外,可惜,那里并不奉行打赢打输以及互殴的信条。 我不了解九十年代,因为我并没有在那个时间线生活过,但我的确是在江湖中讨生活的风水师,对人性有深刻的理解。 如今这个社会,太不对劲了,很多人都被生活压断了腰,完全看不到明天,彼此深深痛恨着,戒备着,又同时在绝望的泥沼中苦苦挣扎着。 阴间,也不过如此吧? 我和这些病人们交流,第一是对那个时代的好奇,将自己更好地代入幻境中,顺便试着发掘隐藏的破境线索。 第二,也是锻炼下口才,我这段日子,除了进出阴间,就是和各种阴森玩意斗法,太久没跟陌生人这般聊天了,嘴笨的跟棉裤裆似的。 多练练,也为了接下来和陈医生的接触,做好充足准备。 这个眼睛很亮的男人,名叫杜强。 他告诉我,他是一名铁路售票员,这个工作好,不用担心xg,工资也很不错,一个月有三百多块的工资,是铁饭碗。 可这点工资,并不够他花的。 杜强有妻子,有年幼的女儿,以及年迈的父母要抚养,妻子经常和他发牢骚,说对门的老王,都辞职下海做生意了,你怎么不想法子多赚点呢? “我就一条裙子你知道吗?我出门,人家都笑话我,说我裙子洗褪色了!” 我默不作声地听着,每个时代,都有属于自己的悲哀,几千年的历史至少告诉了我们一件事,脚下这片土地,从未改变过什么。 杜强感到了很大的压力,女儿上小学,学费,辅导班都是钱,父母身体不好,看病吃药更是极大的开销。 他也想过做些别的补贴家用,杜强喜爱写作,夜里经常伏案苦写,给报纸杂志投稿,却全部石沉大海,一篇都发表不出去。 后来,杜强疯了,他得的是“双向情感障碍”,又叫躁郁症,他总是在极度的兴奋自信,和消沉抑郁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中,反复切换。 “你知道吗?”杜强看着我:“我来到这,所有痛苦和牵挂,统统消失了,这家精神病院,是我灵魂的避风港。” “我想永远都别出院,永远住在这里,远远的逃避这个世界!” 我问他:“可是,你妻子没有工作,你父母也没有退休金,你住在这,她们怎么办呢?” 杜强愣了愣,突然失声大哭,他住院后,连工作也丢了,单位不能为一个精神病人保留职位。 “我不敢想家人,我真的不敢……” 我拍着他的肩膀,轻声安慰他: “你相信我,你的一切苦难,即将结束!” 杜强看向我:“真的?” 我说真的,说这句话时,我也哭了。 他不知道,他接下来会死于一场事故中,这场事故来的太突然,在场的所有人,无一幸免。 这个幻境所上演的,正是事故前几个月,所发生的事。 所以你说,个体命远之间的差距,为什么会这么大呢? 不是说有因果报应吗?那老实人为什么总是在受苦,王老板那样的坏人却在富丽堂皇的天堂中尽情享乐呢? “其实,我也预感到了。”杜强哽咽地对我道:“我即将死去,对吗?” “你说,人死后,灵魂会去哪呢?” “当然是天堂了!”我将剩下的烟全给了杜强,擦着眼泪起身离去。 精神病院的生活,惊悚而漫长。 我在这里住了几天,每天都能听到人们的惨叫声。 张二保喜欢打人,他不把这个当成工作,而是当成了一种发泄的乐趣,如果有护士告诉他,谁不吃药不打针的,张二保就带上护工过去。 可即使听话吃药,也难逃毒打,有时候张二保打人,是完全没有借口的,他就是看你不顺眼,想弄你。 我和许兵仙,杨业三人,因为有足够的冥币给张二保交保护费,所以从未挨过打,但除我们三人之外的其余男病人,几乎都被他殴打过。 杜强,数学家,修疯气的中山装,统统不例外。 “所有疯人院都是这样的,没办法。”许兵仙对此毫不在意:“保姆也是这样,敬老院也差不多啊,你永远无法指望一个陌生人,给你端屎端尿。” “我听说有些老人,会偷偷花钱请壮实的年轻人,每周来看望。” “这样一来,敬老院知道老人有厉害的亲属看着,就不敢动他了,那些没有亲人探望的老人,在敬老院的生活,一定是极度凄惨的。” 说到这,许兵仙恨铁不成钢地看向杨业:“你这傻小子,还不赶紧找个媳妇?你想一个人,孤苦伶仃到老吗?” 杨业很认真地点头:“我又不好看,又没钱,我这辈子,不可能找到媳妇了,我老了,就找个深山躲起来,慢慢等死就好了。” 我看着他:“杨大哥,你别说这么悲观的话,我一定给你找个媳妇,这是我说的。” 许兵仙满怀期待地问我:“对了小李,你这两天,跟陈医生接触的怎么样了?” 第97章 六指 我眉头拧成了一团。 陈医生真的跟许兵仙说的完全一样,这姑娘性子简直冷到爆炸了,我本来还仗着自己长的帅,自信的不行,结果每次过去搭话,都被陈医生冷冷一个滚字怼回来。 我豪不气馁,你是医生嘛,那我找你谈论病情总可以吧? 我通过观察休息区的病人,了解了不少关于精神病人的知识,问题是,陈医生是专业的,在她面前,我对自身病情的欺骗性描述,完全是徒劳的。 反而让陈医生更讨厌我了。 有次,她冲我冷笑着说:“你是不是以为,你长的很好看呢?没有你追不到的姑娘,对吧?” “可是我偏偏就厌恶长的好看的男人,我觉得你是个油嘴滑舌的骗子,你是带着目的来这里的,你根本就没有精神病!” “你再来纠缠我,我就立刻赶你出院!” 我哪敢和她争论,吓的我掉头就跑,我必须像许兵仙那样,遵守幻境的规则,一旦被赶出去,那我就没命了! 听了我在陈医生面前的失败表现,许兵仙一脸的阴郁,无比悲伤地对我道: “是我学艺不精,这场幻境的比拼,我怕是要输了。” “可惜,把无辜的你们给连累进来了,将来我在九泉之下,是没脸见师妹了。” 我无意间留意到他的双手,许兵仙的手指,真的是又美又修长,让我惊讶的是,他右手竟然长了六根手指! 以前听爷爷说过,这种多指症的人,天资一定是高到没边的,这种人通过掐诀结印,所释放出的术,威力也远超常人。 在做一些来自古代维度,极其复杂的术时,普通人往往会扭断关节,他们就不会。 在看到许兵仙的右手后,我可以确定,这个人的境界,一定是远远在兰青歌和老姨之上的,刘纲在他面前,就是个下水道的蛆虫,就算本体来了,也不能抵挡许兵仙三招。 这个人都厉害到,我只能仰望他了,可就算这样,他依旧在幻境斗法中,没从仇家那里讨到半点便宜。 甚至眼看着,都要败给对方了! 他的仇家,究竟是个怎样的妖魔存在啊? “许哥,你的仇家是谁啊?”我好奇地问他。 许兵仙背靠着墙,那张帅气的古风脸忧郁至极:“那个人,名叫白夜天,它在幻术上的造诣很高,这一点,我不佩服不行。” 杨业想了想,也好奇地问道:“这会,白夜天也被困在你的幻境中吗?那里是什么样子的?” “我施展给他的幻境,是一间闹鬼的女厕所。”许兵仙轻声道:“幻术修到深处,能将自身的恐怖经历,制作成幻境,让你的敌人重温你所经历过的恐怖事件,在必死的谜面中,找寻破绽逃生。” “但幻境的破绽,一定是很隐晦,极无法捉摸的,比如这个陈医生。” 我边听他说着,边想象着画面,一个强大的幻术师,被困在一间闹鬼的女厕中,整整三个月了,它都没能逃出去。 它每天,都过着怎样阴森的日子?面对的是怎样的滔天恐惧?这么一想,我心里顿时就平衡了,至少目前来看,仇家的处境是比许兵仙更凶险的。 等等! 我头皮嗡嗡地跳着,立刻想起当初,兰青歌传授我幻术,绞舌时,我曾亲身品尝了舌头被嚼碎的疼痛,给我当场疼的失禁,晕倒了过去。 兰青歌说,幻术,必须自身感受过它的痛苦之后,才能领悟,幻境也是如此。 困住我们的这个疯人院幻境,是来自于白夜天当年的亲身经历! 那么有没有可能,此时的白夜天,就是疯人院中的一个病人呢? 我激动地说出自己的猜想,许兵仙轻轻捏着指关节道:“它在啊。” “那不是吗?” 他往病房外一指,我急忙瞧过去,只见休息区的角落里,坐着个穿病号服的少年,正在专心地绘画。 少年背对着我,用沾着原料的画笔,在洁白的画板上精雕细琢着。 我好奇地走上前,来到正面观看。 这少年看起来太稚嫩了,嘴上刚刚长出绒毛,也就13,4岁的样子。 90年代初,条件普遍落后,各种法律制度也不健全,精神病院出现男女混住,甚至接受未成年病人的情况,并不罕见。 少年皮肤白皙如玉,五官美的让人不敢置信,特别是鼻子,以及眼睛下的卧蚕,真的很好看,是个又乖,又好看的孩子,让人产生一种想亲近他,保护他的感觉。 怎么能有这么好看的孩子啊? 这个少年,正是许兵仙的仇家,30年前,他还只是个懵懂的孩子,我猜测,精神病院的这段经历,对他以后的命运轨迹,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30年后的今天,他成了一个让江湖闻风丧胆的大幻术师,他在千里之外,只用了一式幻境,就让闾山派的大天师,许兵仙陷入了他所经历过的这场梦魇中,三个月了,都无法逃生。 我蹲在他身旁,观看他绘画。 少年白夜天的画,让我起了身鸡皮疙瘩! 画中的世界,是一片黑暗的无边旷野,地上布满了1米多长的黑色金属尖刺,一个没有胳膊的瘦长怪人,踩着尖刺痛苦前行着。 那怪人没有五官,全身的肌肉骨骼扭曲且混乱,可我却从他脸上,看到了疯狂的痛苦。 那种痛苦,超越了人间一切苦难的总和,这怪人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沦落到这般凄惨的下场呢? 我收回目光,再次看向白夜天,少年一侧的脸庞微微有些肿,似乎才被人殴打过。 “是张二保打的么?”我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问。 白夜天回头,有些错愕地看着我,默默点了点头。 张二保打人全凭心情,并不会因为白夜天年幼,而对他仁慈。 我对白夜天的遭遇,感到无比同情,我想帮他,可我也没能力对方张二保,在这里,张二保是天,主宰着每个病人的命运。 想了想,我从兜里掏出厚厚一沓冥币,塞到白夜天的小手里。 “你给他钱,他就不打你了。” 白夜天没要我的钱,低下头轻声道:“他并不是因为我没钱,才打我的。” “那是因为什么啊?”我皱着眉问。 白夜天没说话,看向远处,一个正在吃瓜子的少女。 第98章 愚昧 那个少女,是他的姐姐吗? 注视那少女时,白夜天内心的柔软被触动,眼泪突然流了出来。 我看的很是心疼,伸手擦拭他脸上的泪,柔声道:“乖孩子,别哭。” “你要知道,你越哭,这个世界就对你越残忍!” 白夜天直愣愣看着我,勇敢地点了点头。 我拉着他坐在椅子上,轻声问他:“你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吗?为什么不上学,被关到这里来了呢?” 白夜天起初还挺怕我的,咬着嘴唇不说话,我看向对面的商店:“你等我下啊。” 我跑到商店,注视里面卖的东西,顿时傻眼了。 麦乳精,高乐高,金帝巧克力,五分钱一个的泡泡糖……这都是些什么呀? 零食的牌子,我更是连听都没听说过,包装简陋而滑稽,扫视商店一圈,我唯一认出了健力宝。 我用冥币买了两瓶健力宝,又随便买了一大包零食,将它们全部塞到白夜天怀里。 白夜天彻底呆住了,一脸不解地看向我。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陌生人,会无缘无故地对他施加这么大的善意? 白夜天甚至变的恐惧了起来,小身子往后缩着。 我蹲在他面前,冲他微笑:“你别怕,我对你没有任何企图。” 我说的是实话,我只是这个幻境的过客,就算以后在现实中再次遇见白夜天,他也一定不会认出我是谁的。 因为我,从未在他的记忆中出现过。 我只是觉得这般年幼的小孩子,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和成年人一起被关在这个阴森的精神病院中,属实怪可怜的。 “谢谢哥哥。”白夜天久久看着我,似乎也瞧出了我内心并没有恶念,怯生生地道谢,将零食抱在怀里。 少年告诉我,他来这里的原因,和一个梦有关。 白夜天从记事起,每天都会做同一个梦。 梦中的天和地,都是漆黑色的,一个个扭曲,嗜血阴森的怪物,在其中横行。 白夜天被这个梦折磨了许多年,他的内心受到了不可逆的腐蚀,他从小就和其他孩子不一样,孤僻,不合群,即使在家里也很少说话,把自己一个人,关在自闭的世界中,无法走出来。 性格内向,自卑的他,成了同龄孩子眼中的怪物,在学校,孩子们都欺负他,回到家,父母也不待见他,总是抱怨,说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怎就生出这么个怪胎来? 白夜天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没人征得过他的同意,甚至连招呼都没跟他打一下,就把他带到人间来了。 可他明明就不想来啊,人间这般痛苦,你们能送我回去吗? 后来,父母带他去看一个很厉害的高人,高人说,白夜天所梦见的,其实是六道中的地狱道。 听到地狱道这三个字,我心脏一阵抽搐,从头到脚都凉飕飕的。 在我双目失明前,我只是个默默无名的风水师,在底层的低端局中反复拉扯,过着平凡的日子。 失明后,我亲眼见到了饿鬼道,从金玮那听闻了中阴界,现在,又从白夜天的画中,看到了地狱道的样子。 六道,我已经见识过三道了。 高人也帮不了白夜天,更无法解释为什么他生下来,天天都梦见地狱道,无奈下,父母只得将最后的希望,交给了这家精神病院。 是的,白夜天将他的梦画了出来,那个无面,扭曲的怪人,就是他梦游地狱道时,所看到的怪物之一。 我一声不吭地听他讲述完,心里也是毛烘烘的。 这个世界,这个宇宙,有太多无法解释的迷,我们每个人,终将带着对生死的种种疑问,化成历史的尘埃,被世人所遗忘。 而整个人类历史,在深邃无边的宇宙面前,连尘埃的尘埃都不如。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白夜天撕开一袋橘子糖,小口吃着,问我。 我笑着摸他的小脑袋:“我叫李三坡,你喊我李哥就好了。” 白夜天指了指远处的少女,轻声问我:“我能叫她来一起吃吗?” 我说当然能啊,而且你俩吃完了,我还给买。 白夜天皱着小鼻子笑了,他笑起来更是可爱的不行,跟个瓷娃娃似的。 “宋小玉,过来吃好东西!” 听到白夜天的呼唤,少女快步来到我们跟前,拿起一瓶健力宝,打开咕嘟嘟喝着。 这个名叫宋小玉的姑娘,年龄也不大,看上去也就17,8岁的样子,一张白净的瓜子脸,大眼睛,出落的非常标志。 身材也很高挑曼妙。 和白夜天腼腆内向的性格相反,性子很是开朗阳光,一口气喝下半罐健力宝,她冲我打了个嗝,脸一红,笑盈盈道: “你知道吗,我留意你很久了,你不属于这里。” 我拍着一旁的座位,示意她坐下:“你怎么知道我不属于这里呢?” 小姑娘歪着头看我:“这世上,哪有你这么好看的精神病呢?你特像一个明星,富城?不对,国荣?也不是。” 我失声笑道:“你过奖了,世上比我好看的多了去了,我就一普通人长相。” “而且你知道吗,你永远不能通过一个人的外表,来评价他的灵魂,但凡外表好看的,内在就越肮脏,剧毒的七彩蛇,盛开的罂粟皆是如此。” 宋小玉顿悟地点头:“懂了!你是个肮脏的人!” 聊天后我得知,宋小玉才刚17岁,时间这东西,真的可怕,在这个三十年前的幻境中,宋小玉只是个懵懂青涩的少女,她要是能活到三十年后的现在,她都快50了,我得喊她阿姨。 而13岁的白夜天,现在的年龄是43岁。 这里,有不少像宋小玉这样的年轻小姑娘,大部分都是抑郁症患者,可宋小玉压根就没病,她因为不愿接受家里给订的婚事,被父母送了进来。 我听的一脸错愕,这世上,怎么能有这般狠毒愚昧的父母呢?在九十年代初期,人们的观念和现在是截然不同的,在精神病院住过,那就是疯子! 以后宋小玉出院了,所有人都会像看鬼一样看待她,她以后连工作都找不到,她将来的丈夫,也会因为这个污点而嫌弃她,唾弃她。 第99章 张二保的威胁 宋小玉显然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一脸天真向我诉苦:“我爸给我介绍了个当兵的,可我才17啊,而且我看那个男的,又丑又坏的,跟流氓似的,眼睛总往我胸和大腿瞟。” “我不答应和那人处对象,我爸和我妈,还有我爷爷都特生气,就把我送到这里来了。” 她伸着懒腰又道:“我倒不在乎,这里多好啊,每天就是吃,玩,也不用上学。” 我久久注视着宋小玉,心里悲凉又惋惜,后来我跟许兵仙说这事,他很是不以为意:“她已经是个死人了,一个小女鬼而已,管她干嘛?” 我不认同许兵仙的观点,我觉得只有真正地融入到这个幻境中,把自己代入到那个年代,和幻境里的角色建立共鸣,收集到足够的线索,才有破解它的可能。 在我眼里,这些病人并不是鬼,而是活生生的人! 事实证明,我当时所表达出的态度,是正确的。 这也是我和许兵仙的区别所在,许兵仙觉得她们是鬼,从不搭理她们,这也是为什么,他被困了这么久,都迟迟无法破境的原因。 “张嘴。” 宋小玉打开一盒巧克力,往我嘴里塞了一块:“李哥,你这白发,是故意染出来的吗?” 也不经我同意,宋小玉伸手在我头发上轻轻摸着:“你为什么不去吃软饭呢?” 我被呛的直咳嗽,宋小玉很认真地对我道:“我说真的,我姐夫长那么丑,都能吃上我姐的软饭,你真该考虑往这方面发展。” “嗯,我会考虑的。”我一脸古怪地答应着。 “所以你俩,不是姐弟吗?”我指着她和白夜天问。 白夜天小嘴被零食塞的鼓鼓的:“不是,小玉姐和我年龄接近,我俩一起抱团取暖。” 宋小玉托着下巴好奇地问我:“李哥,你是来追求陈医生的吗?我看你没事,老往陈医生办公室跑。” “我是有事想请教她。”我叹着气道:“陈医生很高冷啊,我找她聊天,她从来不搭理我。” 宋小玉认真地摇头:“你错了,陈医生是这里最好的医生,她对病人可温柔了,又有耐心,还用自己的工资,给病人垫付住院费。” “陈医生是天使,我不许你说她的坏话!” 面对凶巴巴的宋小玉,我也只得道歉示弱,看来,是我错怪了陈医生,她对我态度不好,是因为她看出我在装疯,她觉得我是动机不纯的坏人。 宋小玉开心地吃着零食,突然感到了些许不对,皱着眉看向远处。 我顺着她的目光瞧去,只见楼道里靠墙的位置,蹲了个男人。 那是张二保,他边蹲在那抽烟,眼睛边死死地盯着宋小玉。 目光里,是强烈到让人作呕的占有欲。 张二保看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他的视线仿佛能透过宋小玉的病号服,把宋小玉臊的小脸发红。 一旁几个男护工,也坏笑着冲宋小玉指指点点。 “我害怕那个人。”宋小玉无比厌恶地注视着张二保,收回目光对我道:“他都那么老了,为什么总是盯着我看啊?” “有次他跑到我病房来,伸手摸我脸,还冲我说很难听的脏话,我吓坏了,多亏陈医生来查房,大声训斥着把他赶跑了。” 我没吭声,心里把宋小玉的父母骂了一百遍,他们是把自个的亲生闺女,往火坑里推啊! 精神病院这种地方,是完全没有秩序可言的,谁也不会把这些可怜的病人当人看,暴力和虐待,是这里的家常便饭。 护工队长张二保,是这里的天。 像他这个年纪的老男人,身体欲望是很强烈的,宋小玉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娇嫩的跟花朵似的,独处于这样的环境,难免要被他窥觊。 我替宋小玉感到担心,我们都是男人,我能读出张二保脸上的急色相,他已经快憋不住,迟早会对宋小玉做出禽兽不如的事。 而且我猜,在此之前,张二保可能对别的姑娘做过类似的龌龊事。 可宋小玉,明明还是个高中生啊! 白夜天厌恶又恶心地扫了眼张二保,对我说,有天夜里张二保冲进宋小玉的病房,想对她做不好的事,被隔壁的白夜天察觉,他不顾一切地冲上前,推开张二保,用他那单薄的小身体,拼了性命保护着柔弱的少女。 哭喊声,引来了夜班护士的注意,张二保没能得逞,大怒之下,狠狠一巴掌抽在了白夜天脸上。 我心像被刀割般的疼,轻轻摸着白夜天稚嫩的小脸:“疼吗?” 白夜天摇了摇头。 我问宋小玉:“你怎么不给父母打电话?” 宋小玉绝望地摇头:“他们不会管我的,我说什么,他们都不会信的。” 我又道:“那就去找医院负责人反应!” 宋小玉脸色煞白,咬着嘴唇:“找过很多次了,没用。我们是精神病人,没人会把精神呢人的话当回事。” 我听的内心拔凉,这是个什么操性的世界啊? 张二保在远处冲我招手,我犹豫了下,走过去,老毕登蹲在地上冲我坏笑:“可以啊你这叽霸小白脸?刚来第一天,屁股还没坐热呢,就开始追小姑娘了?” “我告诉你!”他收起笑容,指着我恶狠狠道:“宋小玉是我的,这么娇滴滴的小美人,我还能把她留给你不成?” “你这种小比崽子,懂得怎么疼女人么你?” 我一声不吭地看着他,脸上始终洋溢着讨好的微笑。 张二保将烟头弹到我身上:“总之,我非办了她不可,你别管这个闲事,不然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接下来的日子,生不如死!” 一旁的护工也跟着威胁我:“小伙子你识趣点,张队长可是副院长的表弟,上次有个不长眼的病人,和张哥对着干,被带到电疗室,电了整整一个礼拜。” “那叫个惨啊,他最后,是跪着爬出来的!” 第100章 底层逻辑 张二保将烟头弹到我身上:“总之,我非办了她不可,你别管这个闲事,不然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接下来的日子,生不如死!” 一旁的护工也跟着威胁我:“小伙子你识趣点,张队长可是副院长的表弟,上次有个不长眼的病人,和张哥对着干,被带到电疗室,电了整整一个礼拜。” “那叫个惨啊,他最后,是跪着爬出来的!” 我点头哈腰地陪着笑,依次给这些人发烟:“哥几个消消气,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随便这么一提。” 张二保神色稍稍缓和:“你家挺有钱的吧?你这是什么烟啊?我咋没见过?” 几分钟后,宋小玉见我回来,招呼我过来说话,我没理她,径直走向别处。 见我这般识抬举,张二保很是满意,招呼着手下走了。 宋小玉孤零零地坐在那,显得楚楚可怜,水汪汪的眸子不停瞧向我,似乎想从我这得到某种保护。 见我因为惧怕张二保,而不敢过来,宋小玉显得失望极了。 白夜天走过来,拉着我的胳膊,轻声对我道:“我这两天就要出院了,我走后,就没有人来保护小玉姐了。” “李哥,我能求你个事吗?” “你帮我杀了张二保!” “只有张二保死了,小玉姐才能安全!” 我装着跟没听到似的,往病房走去。 白夜天眼眶通红,显得又急又气,默默跟着我来到病房。 “师叔,这孩子就是和你斗法的仇家吗?”杨业指着白夜天问。 许兵仙阴阴地上下扫视着白夜天:“是啊,30年前,他还只是个毛都没长的小娃娃。” “他一定想不到,30年后的今天,他成了一名幻术师,还把他当年在这里的经历,做成了幻境来对付我!” 这时的白夜天,压根就不知道许兵仙是谁,他的注意力全在我身上,看我的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失望,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原来你怂了,你怕张二保,我长大后,一定不能活成你这样的怂包!”他骂了我一句,转身跑了。 真是个孩子啊,一点都沉不住气。 我无奈地摇头,白夜天才13岁,干净的像张白纸,有一个可怕的底层逻辑,他还不知道。 如果你要杀人,那么请务必隐藏好你的杀机,一定不要向外界透露半分。 你应该像一条潜伏在阴影中的蛇,你要做的,只是耐心观察你的猎物,在他最放松警惕的时候,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给于他致命一击。 很多时候,暂时向对方服软,并不是认怂,而是血腥处决来临前,润物无声的轻风细雨。 我想杀张二保,可问题是,以我目前的状态,我拿什么杀他呢? 在这个幻境,我和许兵仙一样,也成了废人,什么道行,境界,术统统都没有了,我一瘦巴巴的老爷们,我两条胳膊,未必能拧过张二保三根手指,就算给我把刀,让我从背后偷袭,我都未必能弄死他。 虽说我和大狐狸观想法之间,还保持着若有若无的联系,可没了“气”,我就算从大狐狸那学到术,也无法伤到张二保的一根毛。 见我脸色阴晴不定地来回踱步,杨业好奇地问我:“李兄弟,你有心事吗?” 我关上病房门,说出我内心的想法,许兵仙听的直皱眉: “小李,你魔怔了吧?张二保也好,宋小玉也好,他们都是死人!他们是鬼!他们三十年前就死了,你管他们干啥?” “而且你别忘了,那个白夜天,是我的仇家!他想让张二保死,你直接给他把刀,让他一刀捅死张二保,不就完事了吗?” 许兵仙厉声训斥我:“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你只需盯着陈医生一人即可,这里除了陈医生,其余的人都不重要。” 我冲许兵仙笑了笑,没说话。 人有时候,应该坚持自己的主见,而不是盲目地去听从他人,生死攸关之时,应该相信自己的第六感。 许兵仙道行是高,高到没边了,可在破除幻境这块,他比我强不了多少。 实际上事情发展到现在,陈医生这条线,已经彻底堵死了,那与其吊死在她这颗树上,不如开辟出新的线索,说不定能曲径通幽,抄近路到达终点。 我认为宋小玉和白夜天这条线,有必要跟下去。 抛开幻境,人鬼不谈,我李三坡坏人当惯了,难得想见义特么勇为一回,尝尝当好人是个啥滋味,这难道也不行吗? “师叔,你的三观很有问题。”杨业认真地注视许兵仙:“佛说,众生平等,鬼和人都是一样的,这世上有恶人,也有好鬼,要我看,这事李兄弟做的没毛病。” “白夜天是你的仇家,不假,可这个幻境,是发生在30年前的事,难道师叔连小孩子的仇,也要记吗?” 许兵仙听完大怒,作势去揍杨业:“你个小兔崽子,几天不见,翅膀长硬了?连师叔都敢训斥了呗?” 杨业怪叫一声,急忙往我后边躲。 许兵仙直愣愣地看着我,还是选择了让步:“罢了,师妹说你和常人不一样,你很聪明,我找了三个月,都找不到的东西,说不定你能找到。” “这个幻境的破绽,就交给你去捅了,我再不过问就是了。” 对面拉二胡的老头脸一歪,阴惨惨地尖叫道:“你念错了!不是破绽,是破腚!破他的大腚燕子!” 我摸着下巴想了想,从床底下取出薄薄一沓冥币,直接去找张二保。 张二保正在病房里揍人,那是个满头白发的老人,被张二保用橡胶棍一下下往死里抽,老人大声哭喊着求饶,显得痛苦极了。 一些医生和护士在外边围观着,没一个敢上前阻拦的。 “我吃药了,你为什么还打我……”老人哭的凄惨极了。 “我这不是打你。”张二保丢下橡胶棍,抽出皮带连续狠抽:“我是在给你治病啊!你家人都不管你了,连看都不来看你一眼,我不打你,怎能治好你的病呢?” 第101章 拙劣表演 打累了,张二保气喘吁吁地来到隔壁的男厕所,我跟过去,将钱递给他。 张二保站在尿池子边哆嗦着,他一脸贪婪,狂喜地收进怀里,提起拉链问我:“什么事?说吧。” “放过宋小玉吧。”我平静地看着他:“她还是个孩子。” “这一千块钱,顶你五个月工资了,这只是订金,只要你答应放过宋小玉,我以后每天给你一千!” 这些冥币对我一文不值,全送给张二保我都不心疼。 张二保转过身来,贱笑着上下扫视着我,往地上吐了口痰,用肩膀狠狠将我撞开,走了。 “哼,多大点的小比崽子,还敢教训我了?看在钱的份上,老子这次不揍你,下次再敢这么跟我说话,我特么直接放你的血!” “跟我抢女人,你也配?” “上次那个叫白夜天的小比崽子,坏我的好事,第二天就被我弄去电疗室,电的那小崽子哭爹喊娘,裤子都尿透了,哈哈哈……” “你也想去那里么?我提前给你安排啊。” 张二保撞开我后,骂骂咧咧地出去了,跟在他身后的那些护工,也一个个不怀好意地看着我,嘴里发出不干不净的笑骂声。 “这小伙想的还挺美!” “哈哈!” “他想拿钱,把那小美人独自给包圆了,哪有那么好的事啊?” 一个瓦刀脸的青年,冲我脸上吐着烟圈:“张哥玩完,我们玩,我们玩腻了才轮到你!懂了吧?” 我注视张二保离去的背影,装出一脸的气愤,内心却在冷笑。 他从我这拿走的冥币越多,他就越对我失去警惕,我也就越容易执行我接下来的计划。 这一幕刚好被走廊里的白夜天看到,张二保离开后,他冲进来,很不解地对我说:“你的钱白给了,他拿了钱,也不会放过小玉姐的。” 我拉着白夜天的小手,带他来到外边的院子里。 这会正是自由活动时间,漆黑的天空下,院子里笼罩着淡淡的薄雾,病人行尸走肉般,在院子里闲逛着。 来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我蹲下来问白夜天:“你还相信我吗?” 白夜天小嘴气呼呼地鼓着:“你要收拾张二保吗?你收拾他,我就相信你。” 我眸子里透出浓烈的杀机,嘘道:“别吭声,别跟宋小玉讲,等着看好戏吧。” 白夜天愣了愣,幼稚的小脸上涌现出兴奋和喜悦:“我发誓,我不告诉任何人。” 我冲他笑了笑,转身进屋,直接来到二楼,一脚踹开陈医生的办公室! 冲进办公室后,我扯着嗓子大喊:“你们这个精神病院,到底有没有总统套房?” “我要夜总会!我要卡拉叽霸ok!我要躺在地上,让24个漂亮娘们组成方阵!从我身上踩过去!” 正趴在桌子上午休的陈医生,抬头,迷茫地看向我,一旁的男医生直接被我吓到了,警觉地后退两步:“小陈,要不要我叫护工来?拉他去电击室清醒下?” 陈医生看了看我,摇头:“你先出去,我和这个病人聊一会。” 男医生像躲瘟神似的躲着我,快步离开。 陈医生关上门,美丽水灵的眸子直视我,香喷喷的小嘴叹了口气:“李三坡,你的表演也太拙劣了。” “你入院也有一周多了,每天这个时间,你都来我办公室,变着花样和我搭讪,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企图吗?” 她那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冰冰小脸上,带着淡淡的怒意:“我最后再告诉你一次,我最恨你这种油头粉面,油腔滑调的小男人,还染着头恶心的白毛,你以为你有几个臭钱……” 陈医生话还没说完,被我直接打断了: “借我点麻醉剂!” 陈医生表情一僵:“啊?借什么?” “麻醉剂!”我冷冷地看着她:“借我点,我要杀人!” 陈医生紧张极了,娇躯微微颤抖着,她也是万万没想到,我会突然来这一出,直接都给她整不会了。 你不是一直在搭讪我吗?怎么突然就不搭了,改杀人了? “你要杀谁啊?”她低声问我道。 “张二保。” 我将宋小玉和白夜天的遭遇,说给陈医生听。 她一声不响地听我说完,脸上那冷冰冰的调调,渐渐消失,低着头,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这件事我也听说了,那个张二保,是惯犯了。他仗着自己是副院长的表弟,常年对女病人为非作歹,连我们这些医生,都管不了他。” “再说了,这些女精神病人,又有谁会去在乎她们呢?就算她们申诉,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我已经有三个女病人,被他……那个了。”陈医生气的全身发抖:“你知道吗?我恨不得老天立刻降下一道雷,把张二保当场劈死!” 我说:“所以这个时候,就该我这样的人登场,老天管不了的事,我来管好了。” 陈医生停步,抬头瞧向我,目光由之前的嫌弃和厌恶,变成了惊疑和难以置信: “我看你嬉皮笑脸的,染着发,像个小流氓,没想到,你内心还挺正直善良的。” 我无奈地叹着气:“姐姐,我头发不是染的。” 我把自己的经历,说给她听,陈医生听完还不相信:“刚夸完你,你又给我编故事是吧?”她皱着眉走上前,扒开我眼皮,用手电照了照,立刻失声道: “原来你真的是盲人!”陈医生惊的捂住嘴:“你是因为失明,一夜间愁白了头!” 我说这个咱们改天再唠,你先给我找点麻醉剂来,行吗。 陈医生也是个爽快人:“你等我下。” 她转身出门,也不知去哪了,大约五分多钟后,陈医生回到办公室,递给我一个装满溶液的玻璃注射器。 我拉开裤子,把注射器藏在裤裆里。 “你有什么计划吗?”陈医生瞧向我双腿间,脸微微一红:“张二保练过几年散打,三五个壮汉,近不了他的身。” “而且,他还养了几条忠心的恶狗!” 我摇头:“没有。” “啊?”陈医生快被我搞崩溃了:“那你问我借麻醉剂干嘛?” 我走上前,脸都快贴到她脸上了:“我不会,所以要姐姐教我啊。” 第102章 病历 陈医生背靠着墙,被我逼的无路可退,红着脸侧身逃开: “今天晚上,张二保要在三楼重病区值夜班。” “我只能告诉你这些了,剩下的,你自己想办法去吧。” 我冲惊慌又不知所措的陈医生笑了笑,离开办公室,回到一楼病房,耐心等待。 是的,我是老仙的孩子,我是它堂口下,一条剧毒的蛇,虽然被拔了蛇牙,但只要我足够耐心,一样能杀的死比我强大百倍的猎物! 晚上七点,吃过晚饭的病人们,准备洗漱休息了。 我在走廊里溜达着,大老远遇到张二保,立刻从兜里摸出一叠子冥币,冲他招手。 张二保看到钱,跟狗看到粑粑似的,立刻兴冲冲赶了过来。 一把从我手里抢过钱,张二保贪婪又兴奋地啐着唾沫数着:“我先说好,你再别跟我提宋小玉啊!” 我咳嗽一声,说张哥,我想来想去,你说的对,宋小玉的事我不管了,这里年轻小姑娘那么多,我再找一个就是了。 这番话,听的张二保满意极了:“你小子真的会来事,讲究!” “说吧,你个小白脸,是不是被人欺负了?想找我替你出气?” 我凑上前,戒备地环视四周,在他耳边小声道:“张哥,方不方便,今晚带我去三楼瞧瞧?” 张二保看了看我,一脸的疑惑:“你为什么想去三楼呢?那地方跟阴间似的,有什么可瞧的?” 我说:“张哥,实不相瞒,我就是想上去见见世面,以后回去了,也好跟我那些朋友们吹吹牛,至少,咱没白来一趟啊。” 这些日子,我连续多次给张二保送冥币,潜移默化中,他已经把我看做好宰的肥羊了。 “特么的,我就说你们这些公子哥,真是有钱了撑的,什么邪门爱玩什么。”张二保咧着嘴冲我笑着: “不过就这点钱?想让我带你去三楼?不够!” 我说:“要是每天都给你这么多呢?” 张二保眯着眼瞧我,似乎有些不相信。 “我家人怕我在这里面受罪,隔三差五就来给我送钱,这鬼地方,有钱也花不出去。”我一脸的愁容:“张哥,你就当回好人,帮我花点呗?” 贪婪,狡诈的光从张二保的倒三角眼里一闪而过,他可能是真把我当地主家的傻少爷了。 权衡一番后,他终于点头了: “你回病房等着,夜里十点以后,我带你上去!” 我转身回到病房,让杨业做好准备,今晚,我要在三楼弄死张二保。 杨业这个人傻归傻,却是个嫉恶如仇的主,他兴奋地摩拳擦掌,指着注射器问:“这一针下去,能弄死他么?” “弄不死。”我用牙咬着烟,点着:“我们只负责让他睡觉,然后等着看好戏就行了。” 十点一到,病房门被轻轻推开,张二保在外边小声喊我:“走吧!” 我带着杨业出门,张二保一把拦住杨业,疑惑地问我:“说好的只带你上去,这傻子跟来干啥?” “我表哥农村人,没见过世面。”我笑着说:“带他上去看看吧。” 说着,我又往张二保兜里塞了一千冥币。 张二保不吭声了,冲我俩招手,示意跟上。 夜里的精神病院,被一片阴森的死寂所笼罩,窗外的无边夜色中,那些浓稠的白雾,疯涌着,无声敲打着玻璃,为气氛又增添了几分诡谲。 这温度一冷,空气中的福尔马林气味,也更加刺鼻了。 张二保手里捏着橡胶棍,领着我们沿着楼梯,一路来到三楼。 站在楼梯口,我惊悚地瞧着四周,三楼没开灯,整个走廊笼罩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 阴冷的血腥气,从黑暗中扑面而来。 张二保打开手电,前去开灯:“你刚来那天,我就跟你说过,三楼住的,基本上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武疯子,个个都比厉鬼吓人!” 灯光在走廊里依次亮起,照射的我们三人脸上一片惨白,走廊两侧,是一扇扇厚重的铁门,上面有用焊接钢筋制的观察窗。 杨业轻轻踢了踢其中一扇铁门,发出沉闷金属的回音。 好厚啊!关死刑犯,也用不上这么厚的门吧? 里面的病人被踢门声惊动,发出能捅破耳膜的尖叫声: “俏三?是我女婿俏三吗?告诉俏三,让他剃了我坟头的草!” 我和杨业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逼的连连后退,张二保为了在我俩跟前显摆,大步上前,拧开观察窗,冲里面坏笑道: “俏三被你当树苗种在地里了,你不记得了吗?” 他这句话说完,里面立刻陷入了沉默,过了会,尖叫声再次传来:“俏三,你还我闺女的命!” 张二保听的直摇头:“你闺女,不也是你杀的么?你说要用她来当树的肥料。” 锁上观察窗,张二保对我俩道:“这个病号,简直就是人间恶鬼!” “可在三楼,像他这种危险度,已经算最轻的了。” 每扇铁门前,都挂着病例,张二保领着我们往里溜达,我一个个病例翻开着,整个人,宛如血海中的孤舟,吓的那叫个一惊一乍! 第479号病例:管天梅,女,39岁,前后百余次,潜入哈市各大殡仪馆,火葬场,偷食骨灰,并多次钻入焚尸炉内睡觉。 第86号病例:韩文刚,男,27岁,超重度精神分裂,超重度强迫症,癫痫式强迫性思维,杀害邻居一家七口后,与七具高度腐烂的尸体,共同居住一个多月…… 杨业看的差点干呕:“这种人,不直接枪毙吗?” 张二保嘻嘻贱笑着:“法律规定,精神病人不入刑,你不知道吗?” 我边走,边继续看。 第143号病例:王栋,男,39岁,此病例极其罕见,目前已在其体内发现了十七种截然不同的独立人格,第四人格喜爱夜里脱光全身,在坟地游泳,第九人格宣称自己是阴间来的鬼,能轻易拧断钢筋,第十三人格喜食……曾闯入医学院解剖楼,一夜间…… 行了,就到这吧,我没法再往下读了。 第103章 四楼 你说,既然人的精神能扭曲到这种程度,那是不是也从某个方面说明,人的精神潜力,还远远没被开发出来呢? 像143号这种危险的病人,它的精神潜力,发展错了方向,变成如今这幅样子。 如果朝着正确方向发展的话,以修行辅佐,那这个人的境界,最后得有多高啊? 张二保用橡胶棍在一扇扇铁门上划拉着,问我:“小李,你家是做生意的吗?” 我说对啊,我家在罗斯那边开了个家具厂,一个月百八十万的流水,凑合还行吧。 张二保听的兴奋坏了,后背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对我的态度也和缓了许多: “小李啊,今儿个白天,你来厕所给我塞钱,求我放过宋小玉,当时我没答应……” “回去后我想了想,放过她,也不是不可以。” 张二保回头瞧向我,脸上的贪婪之色愈发浓烈了:“你干脆一次性拿十万出来,我以后再不碰她一指头了!” “而且不光她,你要是看上这里别的姑娘,你告诉我,我也能帮你拿下!” 其实张二保这种人,完全是社会最底层人群的真实写照,深深的恶,同时又伴随着深深的蠢。 我们心里都清楚,就算我真给他十万冥币,他也不可能放过宋小玉,只要宋小玉继续在这住下去,迟早有一天,会被张二保给那个。 强压住内心的杀机,我受宠若惊地对他道:“那可太好了,我这两天就叫人筹钱给你。” 我目光有意无意地,瞧着张二保腰上那一大串钥匙:“张哥,这些是三楼病房的钥匙吗?” 张二保还沉浸在暴富横财的喜悦中,心不在焉地答道:“是啊,怎么?你还想开门进去瞧瞧?” “那可不行,太危险了!” 杨业有些沉不住气,偷偷用胳膊肘捅着我,让我给张二保打针。 我示意他别急,又问道:“我看这三楼,也就143号最凶了吧?” 张二保头都不回地伸着懒腰,道:“对,我跟你讲过嘛,上次一个二百多斤的男护工给它送饭,结果硬生生被它掰断了手腕。” 我在后面跟着,缓缓从裤裆里取出注射器。 我的计划很简单,直接给张二保弄迷糊了,打开143的大铁门,把他弄进去就完事了。 至于里面那位朋友,会使用何种烹调技法来拾掇张二保,那就由它自由发挥了。 最好一面香煎,一面清蒸了。 再说这种老旧的医院,也没有监控,谁也不可能发觉是我干的。 我刚要下手呢,这时,脑海中的观想法,突然毫无征兆地启动了! 那端坐在蒲团上的大狐狸,冲我伸出四根手指。 从我入院这段时间以来,观想法和我之间的联系,一直是断断续续的,我经常在夜里梦见大狐狸,他似乎在不停对我说着什么,可我却连一个字也听不懂。 我以为这是幻境导致的臆想,并没在意,谁知在我即将给张二保打针时,大狐狸突然出现在我脑海中,给了我个重要的提示。 四? 四什么? 四人?四号病房?还是……四楼? 首先四号病房被我先否定,三楼病房都是二到三位数的,没有独号的。 四楼?更不可能啊,白骨滩子精神病院满共就三层楼,怎么可能凭空多出第四层呢? 大狐狸从不主动搭理我,一般只在斗法时出现,才会教我一些奇异,诡谲的术来反击制胜。 但偶尔,在一些极其关键的事件上,他也会给予我一些稀奇古怪的暗示。 我从不质疑大狐狸的善意,他是我的恩师,他的暗示一定有着极其深邃的含义,对我也一定是有利的。 张二保继续在前边带路,边给我们介绍病人,各种阴森离奇的病例,听的杨业合不拢嘴。 我突然问张二保:“张哥,咱医院还有四楼吗?我搁外边可没看出来啊?” 我实在没读懂大狐狸的意思,眼下形势风云变幻,时间不站在我这边,我只能随机挑了个可能出来,试着问他。 想不到,还真让我给蒙对了! “有啊,地下室就是四楼。”张二保转过身来,一脸古怪地看着我:“这事,别说你们这些病人了,连很多护士都不知道呢。” “是谁告诉你,咱白骨滩子有四楼的?”他脸上透出淡淡的戒备。 “陈医生告诉我的。”我装出一副坦白的样子:“我老找陈医生搭讪,把她搞烦了,后来她威胁我说,要把我关到四楼。” 张二保听完,顿时放下了戒备,冲我淫邪地笑着:“草了,你小子可真够有种的,连陈医生你也敢追?那可是咱们院最有名的冰山美人啊!” “就凭你小子?再修炼几辈子也追不上人家的!” 我朝下方指了指:“地下室?” 张二保这才从陈医生的温柔乡中回过神来:“地下室我也只去过一次,那地方真的太吓人了!” “闹鬼!” 杨业好奇地问他:“下边有病人吗?” “只有一个。”张二保用毛骨悚然的语气道:“那是个女的,比鬼还可怕!” 他指着后方143号病房,道:“你们觉得143号病人恐怖吗?我告诉你,143号连给地下室女的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别说对掐了,哪怕隔着老远打个照面,143号就会当场被对方活活吓死!” 杨业听完有些不相信:“有那么可怕吗?” 我一声不吭,回忆着143号的病例,其实143号本身,已经超越了精神病人的范畴了,它都跑医学院吃那个了,这世上,还有能把它吓死的存在吗? 现在,我总算读懂了大狐狸的意思,他想让我把张二保骗去地下室麻醉了,然后交给下边的女人处置。 这其中的因果逻辑,我现在还无法理解,但有一点可以无需质疑——地下室路线,一定是对我更加有利的。 想到这,我连忙对张二保道:“张哥,这三楼没啥意思,我们想去下边看一眼。” 张二保额头青筋顿时一跳:“去你的吧!你想让我死啊?” “我再给你说一遍,那女的根本就不是人!她比阴间的厉鬼都可怕!” “把她带到三楼,这些重症病人,三分钟之内就能被她全部弄死!三分钟!” 我见张二保情绪激动,拍着他肩膀安慰他:“我们不进去,就在门外边看一眼就行。” 第104章 地下 “那也不行!”张二保头摇的像拨浪鼓:“我就是一个小小的护工队长,我也没有地下室的钥匙啊!” “钥匙在院长办公室呢!” 我说对啊,院长这会早就下班回家了,你去他办公室把钥匙拿来,不就完事了吗? 张二保直愣愣看着我,突然就跟我俩翻脸了,扯住我跟杨业的衣领子,往楼下拽。 我们三人回到一楼后,我用力挣脱开他:“老张,你想想,男人这辈子图个什么?不就图钱和女人么?” “你不缺女人,你缺的是钱!” 张二保本来要给我俩直接送回病房,听我这么一说,他突然停下脚步,眯着眼注视我。 我直接从兜里往外掏冥币:“十万,够不够?不够我再加!我就是想下去瞧一眼,我不图别的,就图这个刺激劲!” 其实我掏出来的这点钱,顶多也就两三万块,剩下的都在床底下的袋子里呢。 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对钱财的追求是人的天性,在我这般豪横的“公子哥”面前,他张二保哪有不动心的道理? 拿了我的钱,张二保面色狰狞至极,犹豫了好一阵,终于跺着脚吼道:“我就草了,你特么是我爹,行了吧!” “你俩在这等我,我去院长办公室拿钥匙!”他转身上楼,走了两步回过头来,又对我道: “这点可不够十万啊,回头你得给我补上!少一分我弄死你!” 等他走后,我问杨业:“怕不怕?” 杨业摇头:“我只怕蛇,不怕鬼。” “可是李兄弟,你说地下室那女的到底是个什么来头?真有张二保说的那么厉害吗?”他挠着光头问我。 我很不屑地笑着:“肯定没有,他故意说这么严重,还不是想从我这多骗点冥币出来?” “地下室关着的,也不过是个精神病人罢了,有大铁门关着呢,能恐怖到哪去?” 反正这个地下室,一定是张二保的葬身之地,等会下面门开了,我直接给他打针,推进去让那女的弄死他就完事了。 等了没一会,张二保拿到钥匙回来了,他一脸的惊悚和骇然,蹑手蹑脚地带着我俩,来到一楼右侧最尽头的杂物间跟前。 打开杂物间大门,只见里面是个十来平的小房间,空荡荡的,好大的灰尘味。 地板上焊了两个大铁环。 张二保蹲下来,在地板上摸索片刻,找到暗锁的位置,咔嚓一声打开,拽着铁环,喘着粗气,将两扇沉重的大铁门拉开, 里面,是一条向下延伸的阴黑楼梯。 我站在楼梯口往下瞅,阵阵极致阴寒的风,从下边呼呼吹上来,冻的人直打摆子。 风中,还夹杂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这条楼梯大约十几米长,尽头,是一扇紧闭的木门,看上去并不怎么结实,破破烂烂的,一脚就能踹开。 门上挂着许多奇形怪状的红绳子,上面系了一只只人耳。 没错,人耳。 我细细瞧去,木门上的人耳,少说有二三十只,大小颜色不等,我皱着眉,本来我不信张二保,感觉他说的有些夸张了,这世上,怎么可能有厉鬼还可怕的人呢? 现在,我信了。 这些红绳子串起来的人耳,很可能是一种极罕见的封印法门,作用是防止里面的女子逃出来。 杨业死死盯着那些人耳,居然将它们认了出来: “这是?大悲大至邪阴天阵!” 我见杨业神色肃然,就好奇地询问,他告诉我这个阴天阵,是密宗专门用来封印大厉鬼的。 他这句话,让我的心立刻悬到了嗓子眼。 这地下室,关着只大厉鬼? 有这么邪门吗? 杨业蹲在楼梯口,往下边不停张望着,脸色凝重至极:“门上这些红绳拴着的人耳,只是阵引,里边才是真正的阵法所在。” “不过这样一来,咱们也就不用害怕了,有阴天阵压制,那女的再厉害,也伤不到咱们。” 我微微松了口气。 “什么阴天阵,晴天阵的?就你个傻篮子话多!”张二保没文化,可能连密宗是啥,都没听说过:“这些耳朵,是用来吓唬外边人的,不让他们靠近这里!” 他不干不净地冲杨业骂着,一步步走下楼。 我能看出来,张二保是真的挺忌惮这里的,他将武器从橡胶棍换成了电棍。 我和杨业对了个眼神,跟在后面。 木制的楼梯,踩上去咯吱吱乱响。 越往下走,温度就越低,我们口中哈着森森的白气,终于来到了木门前,张二保拿出一根有我鞋子那么长的钥匙,捅进一个造型古朴奇异的锁头里,拧了半天。 就听咯噔一声,木门开了一道缝。 我顺着门缝往里冲,地面似乎亮着灯,惨黄色的光顺着门缝透了出来,更加凸显了气氛的诡谲。 “我就不进去了,你俩也最好别进去,站在门外看一眼就得了……” 拔回钥匙,张二保刚想转身,被我直接对着他后脖子,结结实实打了一针! “你?你?” 我几乎把注射器里所有麻醉剂,一股脑全推了进去,这一针打完,我快速闪到杨业身后。 张二保捂着后脖子,无比愤怒地指着我,怒吼着冲我扑来! 杨业直接迎上去。 这幻境对杨业同样有约束,他的密宗大慈悲手等一切神通,统统都施展不出来,好在杨业身体粗壮,天生就带着怪力,在地下室门前,他俩扭打在一起,双手十指相扣,双臂互相对掐着,狠狠叫着劲。 张二保很快就占据了上风,这人毕竟练过几年散打,身体素质远超常人,块头也比杨业大了一圈。 杨业脖子上青筋乱炸,脸胀的通红,和张二保较量着疯劲,双臂关节不停发出咔咔的响声。 我心砰砰乱跳,后退两步,我卯足了全身力气,对准张二保裤裆处,狠狠来个个三连踢! 这三脚下去,张二保立刻夹着腿,痛苦地捂着裆倒地:“姓李的,我没招你没惹你,你为什么害我?” “为了宋小玉,为了白夜天。”我低头注视着他:“为了所有,被你虐待和侵犯的病人们!” 张二保的脑袋,被杨业用脚狠狠踩着,他脸上满是滔天的不甘,愤怒和无边的恐惧,麻药的劲也终于上来了,他翻着白眼,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这人力气可真够大的!”杨业抖着被捏的通红的双手,这个张二保,可真不是一般人,常年和各种危险的精神病人较劲,他都没带虚过的,更何况我们? 第105章 黑白色的女子 如果没有陈医生给的麻醉剂,我俩加起来再乘以2,也万万不是这人的对手。 “杨大哥,咱们快给他弄进去!” 我推开木门,和杨业将沉睡不醒的张二保推进了地下室。 这畜生至少二百来斤,重的跟头大肥猪似的,好不容易给推进去了,我累的气喘吁吁,好奇又惊悚地朝门里瞧去。 地下室内部的空间很宽敞,有两百来平,上方是几盏高瓦数的钨丝灯泡,这种灯泡,现在早就绝种了。 地下室正中的位置,摆着张铁制病床,上面躺了个女子。 以女子为中心,用骨灰给画了个大圈,每隔一米,就摆着一段狮油蜡烛,这种做邪法的蜡烛,我以前见过,所以一眼就能认出来。 骨灰大圈上的这些蜡烛,每个都有我大腿粗,最短的也有一米多长,也不知是用了多少尸体炼出来的。 大圈里面,用红笔画满了蝌蚪般奇形怪状的符文,上方的灯泡附近,错综复杂地拉了无数根细密的红绳,上面穿着镇邪的符纸,黑白绸布之类的物件。 我惊心动魄地注视着里面的画面,杨业指着那个大骨灰圈对我道:“这就是用来封印那女子的阴天阵,她再凶,她也出不了这个圈!” “咱们在圈外边,是绝对安全的。” 杨业又指了指病床下方:“看到床下边的骨灰罐没?它是阴天阵的阵眼,只要骨灰罐不坏,封印就能一直维持下去。” 我看了眼床下边的骨灰罐,又抬头,瞧向床上那女子,她到底是谁? 她真的是厉鬼么? 这个白骨滩子精神病院,芝麻大点的地方,为何会封印着一只厉鬼呢? 床上女子穿着件病号服,光脚,身上贴着些测量生命体征,和脑电波的电线,一旁摆着几台笨重的显示设备。 不对,她不是厉鬼,她是活人! 哪有给鬼测生命体征的道理? 而且我清晰地看到,女子是有呼吸,也有影子的。 她看上去非常面熟,我起初还没认出来,冥冥中总感觉,好像在另一个世界?见过她? 等我想起她是谁时,顿时吓的灵魂差点出窍! 地下室的这个女病人,正是饿鬼道,阴楼204的阴女子! 还记得吗?我爷爷伙同欧阳劫,从阴女子家抢夺黑相术? 我感觉自己快疯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幻境所处的时间线,是30年前的94年,原来那时的阴女子还没死,她是这家精神病院最危险的病人,被单独封印在地下室里。 “她是活人吗?”杨业看的也是一脸不解:“阴天阵是封鬼物的,为什么要用这种阵法,来封印活人呢?” 这时,阴女子突然直挺挺地从手术床上坐起,看向我们。 30年前的她,和我在阴间看到的,几乎没有什么区别,长发,长相普通,中等个头,瘦。 整个人,像极了一张被遗忘在角落里,沾满蛛网的黑白老照片。 我跟阴女子对视片刻,满身满脸的冷汗,牙齿直打哆嗦。 她只在我脸上轻轻瞟了眼,就挪开了目光,瞧向地上的张二保。 我头皮一跳,也往张二保瞧去,这畜生此时呼吸均匀,睡的正香。 阴女子抬手,指了指张二保,灯光打的她一脸惨黄,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处处透着说不出的阴损和邪性。 她是想让我俩,把张二保抬进骨灰圈子里! 我心一横,冲杨业使了个眼色,开始动手抬人。 来都来了,不看着张二保,以最残忍的方式死去,我哪能甘心? 再说了,大狐狸让我来这里相会阴女子,这中间,一定隐藏了我看不懂的大因果,大机缘,我只照着做就是了,哪还管的了那么多? 杨业搬着张二保脑袋,我抬着他双脚,这人睡的跟个大铁坨子似的,我俩费了老鼻子劲,终于给他弄进了大圈子里。 张二保进圈后,只见阴女子只轻轻冲他勾了勾手指,这个二百多斤的保安队长,竟然直接原地起飞!浮在半空,朝着她飞了过去! 这非人的一幕,看的我头皮一阵狂炸!差点没原地尿出几滴来!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能把隔空取物,做到这种程度的?而且别说人了,厉鬼,也做不到这一点啊? 这画面,让我想起国外的驱魔电影,被魔鬼附身的人,身体才会这样在半空漂浮。 我和杨业站在圈外,注视这阴惨惨的非人画面,我俩都给直接看傻了! 二百多斤的张二保,轻的像张纸片子似的,缓缓漂到了阴女子跟前,这人在半空还扯着呼,根本就毫无察觉。 接下来的阴森画面,看的我五脏六腑都移形换位了! 将死的那一刻,张二保突然福至心灵地醒来了,他睁开眼,先是迷茫地看向四周,发现自己飞在空中,距离阴女子只有几寸距离了,张二保吓的喉咙咯咯乱响,双眼瞪的老大! 阴女子面无表情地注视他,伸出手掌,对着他隔空一抓! 大量血色的物质,夹杂着星星点点的骨骼碎片,从张二保口中疯涌而出,被阴女子掌心所吸收。 张二保痛苦到了极致,两个瞳孔缩到只有针眼大点了,面容被惊心动魄的剧烈疼痛所彻底扭曲,形变了。 他身体里不断发出爆竹搬的响声,以及骨骼断裂的脆响,噼里啪啦,疙疙瘩瘩的。 这个禽兽般的护工队长,终于得到了他应有的下场——他死在了地下室的阴女子手中,死亡过程血腥而漫长。 因为和谐原因,我无法描述这一过程的具体细节,只能说张二保体内的一切物质,全部被阴女子吸走了,临死前,张二保发出了一连串惨绝人寰的滔天尖声。 最后,他成了一张人皮,轻飘飘地落地。 “走!”看完这一幕,我立刻拉上杨业,准备锁门离开。 目的达到了,就没必要再逗留下去了,这个阴女子非人非鬼,绝对是我见过最凶的东西,即使有封印隔绝,在这里,我也感到了深深的不安全。 谁知我们刚要走,突然从上方一楼的位置,传来一连串沉重的脚步声! 完了! 难道我设计杀害张二保的勾当,被院方发现了吗?听脚步声,来的至少有十几号人,而且还都是强壮的男性! 第106章 又见故人 脚步声很快来到了上方的铁门处,这下,前有追兵,后有阴女子,我们被夹在了中间! 生死关头,我回头瞧向阴女子,她吃饱喝足后,重新躺了下来,似乎并没有要伤害我们的意思。 我只得硬着头皮,拉着杨业退进地下室里。 问题是,地下室四周,并没有箱柜之类的物件,能供我们躲藏。 我焦急地四处张望,脚步声已经进了杂物间,快要下楼了,杨业随便找了个黑暗角落,悄声对我道:“藏这里!” 我跟着他蹲到角落里,我寻思这也不是个事啊,一会他们下来了,手电随便一扫,不就给我俩扫出来了吗? “李兄弟你别怕,我有准备!”杨业不急不缓地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绿色符纸。 “还记得它么?师叔画的这张符,能隔绝幻境里一切人员的视线!” 我想起来了,这张符纸,就是贴在冥币旅行袋上的同款! 杨业将符纸撕成两半,分别贴在我俩脑门上,刚贴好没一会,地下室就进人了! 首先进来的,是几个荷枪实弹的当兵的,他们进来后,立刻绕着地下室仔细检查着,手电光好几次扫到我俩身上,我死死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果然,许兵仙的符纸起了作用!在这些人面前,我和杨业就跟隐形了似的,他们根本就看不到我们。 当兵的检查完,戒备地守在出口处,接下来,又进来了几个人。 这些人从身材来看,年纪都不小了,衣着低调中带着奢华,很是不凡,有点类似“老板”的造型,其中还有两个身穿血红色僧袍的僧人。 这个阴天阵,应该就是出自这两位僧人的手笔。 我躲在角落里,死死盯着这些人,挨个瞧去,诡异的是,我只能看清他们的穿着,长相却一点也看不到,这些人脸上都统统蒙着灰黑色的雾,跟观想法中的大狐狸类似。 倒是可以从他们的身材,大致判断出年龄。 “怎么回事?”一个穿便装的中年男人,指着地上张二保的人皮道:“还没到喂食时间,怎么就送食物下来了呢?” “那个苗院长,是想死么?我强调过多少次了,不能拿这个当食物!这是不道德的!也不被法律所允许!” 这人应该是这里职位最大的,他一发火,一旁的人似乎都挺害怕他的。 这些人站在圈外边,围观着阴女子,小声议论着,语气透着浓烈的不详,和深深的忌惮。 “法律?法律能约束到你么?” 这时,一道阴冷的笑声,从门外传来,又一个人来到了地下室。 在看到这人的瞬间,我惊的差点喊出来!他居然是…… 马义? 30年前的马义,还很年轻,年龄大概和我相当,他依旧穿着那件黑色中山装,前胸口袋上别着根钢笔。 我鼻尖冒着冷汗,死死盯着马义,我之前就说过,这个人问题很大,我曾在阴间见过他,回来我问他,他还不承认。 马义来这干啥?30年前的他,不应该是个正处在拜师学艺过程中的菜鸟吗? 马义进来后,居然对封印不管不顾,双手背后,大步走进了骨灰圈子,来到病床边,低头注视着阴女子。 我擦着脸上的冷汗,朝马义细细瞧去,年轻时的马义,长得还挺帅的,只是脸色惨白如纸,眉宇间,带着浓烈的阴郁和杀机。 奇怪了? 此时的地下室里,挤着十来号人,我却独独只能看清马义的脸?是因为我和他之间有因果的缘故吗? 而且最让我感到不解的是,马义和地下室这些人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领头的中年男人,转身看向马义,笑道:“小马啊,我知道你有情绪!” “但是你要记住,你为国家做的这些牺牲,国家是不会忘记你的!” 马义阴阴地看向对方:“你是指,我为你做的这些牺牲吧?” “你们把我的妻子当成试验品,搞的她不人不鬼,成了今天这幅样子,你现在跟我说牺牲?” 马义的这番话,当场将我三观击的粉碎! 阴女子?这个在我内心深处,几乎形成梦魇的恐怖存在,居然是马义的……妻子? 当初我爷爷为了我能恢复视力,去阴间抢夺黑相术时,曾遇见过马义,当时欧阳劫正联合舅姥姥,与阴女子斗法,马义从207室出来,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就径直下了楼。 他为何会对他的妻子那般冷漠呢?连帮都不帮她一下? 而且我从这段对话中听出,30年前,阴女子被当成了某项可怕实验的工具,这中间,牵扯到马义和这帮人的交易。 我看向手术床上的阴女子,她曾是和我一样的普通人,这个所谓的实验,彻底改变了她,把她弄成了这个不人不鬼的模样,也使得她,具备了恐怖到无法理解的力量! 但同时,这也是一个深深的诅咒,此刻的阴女子,大概已经失去了神智,变成了一个阴森,嗜血的怪物! 她灵魂里的所有人性,都已经被这个实验给彻底摧毁了! 我死死盯着马义,我在寻思,什么样的人,会将自己的妻子送出去,做这种可怕的实验呢? 或者说这里面,还隐藏了我看不到的因果? 中年男人久久注视着马义,突然道:“需要我提醒你么?小马,你身上背负了九条人命!” “如果不是我动用关系,帮你抹去,你现在已经蹲在死囚牢里了!” “别以为你懂点术法,就能在我面前放肆!你所掌握的那些东西,在绝对的权利面前,不值一提!” “你就是个蝼蚁,我随便一脚,就能踩死你!” 马义脸色红白交替,死死盯着对方,他双拳紧攥,显然是气到了爆炸! 可在这个人面前,他实在太过低微,即使有通天的道行,他也不敢施展出来。 见马义气的发抖,那两个红衣僧人,走上前来,挡在中年男人面前。 “没事的。”中年男摆了摆手:“小马还很年轻,小孩子个性,我了解他,他其实是个冷静,聪明的人。” “我说的对吧?马义?”中年男站在圈外,双手插着兜:“你说你缺钱,我立刻让你当上了百万富翁。” “你没房子住,我送了你五套别墅,还给你配了司机和专车,甚至为了你出行方便,我特意找上面,给你特批了军区通行证。” “马义啊,你虽然是我养的一条狗,但我的确也不曾亏待过你啊?” 第107章 阴光 我听的直皱眉,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说话咋这么狂呢? 在许兵仙符纸的保护下,我以旁观者的身份,聆听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目前我得到的信息是,马义年轻时,不知因为什么犯下了九条人命,被这个中年男人抓到了把柄。 这人的权力地位很高,以此来要挟马义,让他的妻子来参与一场实验,这个实验具体内容,目前还不得而知,但这个过程一定是惨烈,血腥到毫无人性可言的。 马义当然不答应,但奈何把柄落在人家手里,对方所处的位置那么高,他想用术杀死对方,或者拿对方的八字下咒,下降头之类的,也一定是不可能的。 我看向一旁的二僧,身材都极其枯瘦,身上散着淡淡的黑气,这两位来自藏区密宗的红衣法师,道行深不可测,中年男人有他俩贴身保护,自然敢跟马义叫板。 男人这番话说完,只见马义深吸了口气,渐渐泄掉了怒意,也松开了拳头。 他抚摸着妻子的头发,眼神里,满是深深的关爱,此时的阴女子虽然失去了神智,却也没有要伤害丈夫的意思,抬头,迷茫地看着对方。 男人对马义的表现非常满意,语气也和缓了下来:“眼下,是办大事的时候,大事,总得有牺牲嘛。” “实验进行到现在,可以说非常成功!相信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揭开想要的答案了!” 这时,身旁的杨业捅了捅我,悄声对我道:“快看!马义要踢碎骨灰罐了!” 我后背一阵拔凉,急忙往病床下瞧去,果然像杨业说的那样,马义脸上不动声色,一副死灰模样,好似已经屈服于对方了,可下半身,正若有若无地往骨灰罐的方向缓缓挪着。 那人并没有看出端倪,不再理睬马义,招呼众人离开地下室:“走吧!” 这时,马义突然阴阴地笑了起来:“走?我让你们走了吗?” “你们既然来了,那就留下来,给我爱人陪葬吧!” 话音落下,只见马义脸上涌现出滔天的杀机!狠狠一脚,将病床下的骨灰罐踢的粉碎! 在那个刹那,时间都快凝固了,阴天阵被毁,阴女子立刻恢复了自由! 一道七彩的阴光,带着血腥而狂暴的凄杀!瀑布般从阴女子黯淡的双目中涌出! “马义!你这是在找死!”中年男人听到声响,猛地转身,惊怒地看向马义! 当他看到阴光的刹那,当场吓的瘫软在地上,冲那两个红衣僧人尖叫道:“快保护我!” 二僧速度极快,双脚不动,身体犹如鬼魅般的急速平移,齐齐挡住了中年男子,冲马义快速比划着手势。 但他们的动作太慢,也太迟了,那七彩阴光势不可挡,一切触碰到它的人,像体内的定时炸弹引爆了似的,当场炸的碎肉横飞! 我和杨业蹲在远处的角落里,看的那叫个毛骨悚然! 那两位密宗的红衣高僧,连同地上的中年男子,连叫都来不及,就横死在了当场,怕是连魂魄,都被阴光给碾成了玻璃渣子! 这三人死后,阴光还在以半圆弧的方式向外扩散,人们哭喊着,尖叫着往外逃,哪来的及?更多人被阴光碰触,肉身炸裂开来! 我耳边传来砰砰的巨响,地下室里,竟下起了狂暴而细密的血色尸雨! 我活这么大,头一回见到这般凄惨的画面,当初老仙带我下阴间,找王宝玉时,路上遇到五个侏儒娶亲,那场面的血腥程度,也不及现在的一半。 我蹲在地上,不受控制地尿了几滴出来,后脖子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顷刻间,地下室里无人生还,只剩下了门口那几个当兵的。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这些人怕是也吓到了魂飞魄散,脸上,制服上都喷的血点子,他们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端起枪瞄准了马义和阴女子。 接下来,我的认知又被震碎了! 马义看向他们,嘴角露出不可名状的笑意,右手微抬,比划出一个非常隐晦的手势。 那些冰冷的金属枪管,居然成了被融化的蜡烛!快速弯曲着,像蛇一般无规律地扭动着。 这是?幻术? 这画面,惊的我差点把舌头咽下去!20多岁时的马义,就已经会用幻术了,而且人家这套幻术,显然比绞舌高深不知多少倍! 这些当兵的全部傻眼了,直愣愣注视手中的枪,丢下,尖叫着往外跑。 阴女子看了看他们,第二道阴光从眸子里照射出去,将这几位也当场绞杀了。 至此,地下室内除了我,马义和杨业三人外,再无活物! 头顶的灯泡剧烈摇晃着,惨黄色的灯光,摇曳地照射着地上那一滩滩的污秽残骸。 我不知该怎么描绘这画面,就好像有一万个玻璃瓶装的西红柿酱,被同时打碎在地一般,我控制不住地想吐,眼前的整个世界都是血色的。这已经超越了人类精神所能承担的极限…… 一旁的杨业见状不对,立刻用手死死捂住我的嘴:“让她俩发现的话,咱们也要死!” 杨业的这番话,立刻让我清醒了过来,如果我发出声响,被马义当场揪出来,我该怎么辩解? 我说马叔你好,我是你30年后的好友? 他不得当场把我撕成肉泥喽? 深呼吸了几下,我渐渐调匀了心绪,一声不响地潜伏在暗影中,朝前方瞧去。 阴女子缓缓抬手,地面上的残骸化作一条条胳膊粗的血柱,朝着她奔涌而来,被她一丝都不浪费地吸收一空。 只用了十来秒,墙上,地上的血迹都不见了,地下室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就连原本浓烈的血腥味,都被阴女子吸没了。 第108章 说教 马义漠然地注视四周,低头,柔声对阴女子道: “小梅,你别怕,一切都结束了,我们走吧!” 阴女子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马义,宛如一具没了灵魂的空壳。 他轻轻抱起阴女子,朝门外走去:“我们自由了,这辈子,他们都再也找不到我们了……” 夫妻二人,就此离去。 …… 我是被杨业扛回病房的。 那天夜里,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意识在清醒和模糊间反复切换,饿鬼道,阴楼,白夜天画中的地狱,马义和阴女子,蛇相刘纲,30年前的那场骇人实验…… 一张张扭曲的脸谱,一个个阴森而陌生的场景,在我脑海中交替出现,因果,宿命,仇恨,人这短暂而痛苦的一生……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啥时候睡着的,我梦见了我爷爷,梦中,爷爷慈祥地看着我,我哭的像个孩子,我问他: “爷爷你在哪?你在阴间吗?在中阴吗?我要来找你!” 爷爷笑着冲我摇头,他说,他已经不在六道中了,但他一直活在我心里,我在这个世界的存在,就是他生命的延续…… 早上我醒来时,枕头都被泪水打湿了。 我下床喝水,薛护士端着药进来,见我只穿着个大裤衩子,她脸唰地红了下: “今天早上,咱们院来了很多警察!” 我将药一股脑吞进嘴里,装糊涂道:“出了什么事?” “一个关在地下室的女病人,跑了!”薛护士冲我惊道:“真奇怪啊,我都不知道咱们院还有地下室?” 他们在地下室中,找到了张二保的人皮,以及几支枪管严重变形的冲锋枪。 警察们来的快,走的更快,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悚和阴郁。 这个案子,很快就被封死了。 它在后续的历史上,也没留下任何记载,和上世纪其他阴森未解的灵异案件一道,被扔进了满是尘埃的角落里。 不过张二保的死,对于病人们来说,的确是天大的喜讯,大伙欢声笑语,跟过春节了似的。 我一来到休息区,白夜天就扑到了我怀里,紧紧抱着我不肯撒手。 “你做到了!你真的做到了!” 他抬头看着我,激动的小脸通红:“快告诉我,你是怎么杀死张二保的?” 我说我什么也没做,这是他的报应,白夜天知道我不想告诉他,也没再追问,小脸紧紧地贴在我怀里: “李哥,我知道错了,之前我不该骂你是怂包的,你别生我的气。” “你是我的英雄,你知道吗?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 小孩子的思维,当真是幼稚又没逻辑,我轻轻推开白夜天,皱眉看着他:“我是杀人犯,你把杀人犯当英雄吗?” 不再理睬他,我一个人去院子里抽烟,白夜天像个小跟屁虫似的,粘在我旁边,他一直用奇异的眼光注视着我,突然道: “你要是我爸,该多好?” 我呛的连连咳嗽:“我要是当你爸,这辈分可就乱了,我还是当你哥吧。” 白夜天高兴地拉着我的手:“好,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亲哥!” “哥,你知道吗?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的,以后不管你去了哪,我都会找到你的!”这个少年认真地对我道。 我嘴上答应着,心里跟明镜似的,白夜天和许兵仙的幻境搏杀,只有一方能活着出来,如果活下来的是我们,那从此这世上,就再无白夜天这个人了。 如果最后活下来的是他,30年之后的白夜天,更不可能记得我是谁。 还是那句话,我只是这个幻境的过客,我从未在他的记忆中出现过。 我目光透过窗户,看向休息区里的宋小玉,少女看起来神采奕奕,小脸兴奋的像红苹果,张二保死了,以后,她也再不用担惊受怕了。 宋小玉还蒙在鼓里,她做梦也不会想到,张二保的死和我有关,我对此很满意,一个白夜天缠着我就够了,可千万别把她再加进去。 杨业和许兵仙也来院子里遛弯,看到我时,许兵仙一脸的失望: “小李,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你的尝试不但是多余的,还差点把自个命搭进去。” “你从张二保手里救下宋小玉,可你最终落了个什么好呢?人家小姑娘连感激你的话,都没说过一句呢。” 我笑着没说话,白夜天听不下去了,气冲冲反驳他:“老比瞪,你懂个屁!你快点滚一边去!” “是李哥不让我告诉小玉姐的,她要是知道了,她能不来感谢李哥吗?” 我无法代入许兵仙的视角,此刻,他看着这个三十年后,成为他仇家的小孩,内心会作何感想呢? 没理睬白夜天,许兵仙冲我一个劲地翻白眼,仗着自个辈分高,开始对我各种说教: “我早就说过,你在这些死人身上找线索,是徒劳的,你这样下去可不行啊小李,你对幻术的悟性,是真的差啊,你这是在白白浪费我们的时间,难怪连陈医生都不待见你……” 他才哔哔到一半,下一秒,被当场狠狠打脸。 “李三坡,你能过来一下吗?”陈医生出现在不远处,轻轻呼唤着我。 我走上前去,问她啥事? 陈医生也不说话,自顾自地在院子里绕圈散步,显得心事重重。 我也不着急,跟在她后面,风从她的发上带出一缕缕花朵般的幽香,真好闻啊。 后方传来杨业粗厚的大嗓门:“看到没师叔?悟性差的,是你才对啊!” “师叔你这就破防了吗?你再打我?我告我师父去!” “哎呦!” 我古怪地瞧向后方,只见许兵仙势若疯狗,正追着杨业满院子打。 走了一阵,陈医生突然问我:“你的病好点了没?” 我说你这不是没话找话吗?你明明知道我没疯的。 陈医生抬头看向我,美目中透着奇异的光:“那你来这做什么?” 我看着她,没说话。 第109章 她放不下的,是她从未爱过 陈医生和我四目相对,脸微微一红,低下头去:“你这个人,倒挺有意思的,我以前觉得你是个流氓,无赖,因为有太多像你这样的人,跑来这里住院,目的就是为了接近我。” 我轻声道:“你太瞧得起我了,我比流氓无赖可怕的多,我是杀人犯!” 陈医生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仔细打量着我全身:“你昨天晚上,一切都还顺利吗?有没有被张二保伤到?” 我摇着头,陈医生仔细检查一番后,这才重重松了口气,她很认真地对我道:“李三坡,我代表这里全体病人,感谢你!” “你是他们的救世主!” 任何事物,都有终结的时刻,我觉得这个幻境进行到这里,也应该结束了,于是我也认真地看向陈医生,对她道: “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会颠覆你的认知。” “但是陈医生,你已经是个死人了,不光你,这医院里的所有人,都已经在很多年前死去了。” “你们都成了鬼,但你们自己不知道,还以为自己活着,每天重复着生前的事,和这个不存在的精神病院一道,永生永世,无休止地轮回下去。” 我这番话说完,以为陈医生会立刻否认我,谁知她听完,竟表现的非常冷静,冲我点头道: “你说的这些,我早就知道了。” 她看向院子里那些病人,幽幽叹了口气:“但他们还不知道,我也想结束这一切,但是我不能……” 说着说着,陈医生就流眼泪了。 “为什么?”我好奇又同情地看着她:“许兵仙说,这个幻境的破局关键,就在你身上,你完全可以放下这一切,走出这个幻境的。” “只要你心里能放下,这里,也就不复存在了,大伙就都能解脱了。” 陈医生用手绢擦着眼泪,突然拉住我的手:“来,我给你看个东西。” 在病人们的好奇围观下,陈医生不管不顾,拉着我来到二楼的办公区。 二楼有个会议室,里面有录像机和电视,平日里,医生们用它来分析研究国外病情。 关上门,陈医生用钥匙打开抽屉,拿出一盘录像带,塞进机器里。 很快,19英寸的大屁股电视里,开始出现雪花,很快画面就清晰了。 我注视着黑白屏幕,画面里,是一辆大巴车的内部,车里坐满了穿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大巴在路上行驶着,画面很是颠簸。 拍摄这段录像的,正是陈医生,当时她坐在最后一排,显得很是兴奋: “看啊,咱们白骨滩子精神病院,终于搬家了!” “这辆车上,坐的是咱们医生和护士。” “咱们的病人和男护工呢,在前面那辆车上。” 我皱着眉瞧去,果然从驾驶室的车窗里,看到了前方还有辆大巴在行驶着。 起初一切都还正常,大伙有说有笑的,毕竟要搬去新地方了,那边的办公环境,设备啥的肯定要更好,车厢里一片欢声笑语。 过了一阵,我看到前方出现了一座桥。 画面太糊,看不清具体细节,突然间,画面开始剧烈晃动,只见桥面一节节地往下塌! 这桥的年代太久远了,根本承受不住两辆大巴同时行驶!前方的大巴直接坠了下去! 紧接着,就是陈医生这辆了,当时录像里传来人们惊恐的尖叫声,哭喊声,雪花伴随着剧烈摇晃的画面,连带整个电视,突然黑了下来。 陈医生关了电视,取出录像带:“桥下几十米深,有一条大河,拉着病人和护工的那辆车,坠到了河岸边的礁石上。” “而我们这辆,坠到了水里。” 至此,我终于摸清了这个幻境的主要剧情线。 当初我刚进来时,就发现这里的病人和男护工,身上都透着若有若无的血光,而护士和医生身上,则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水气。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场,与他们的死因有关——病人和护工的车坠在岸边,他们被当场砸的血肉模糊而死,变成鬼后,身上自然会透出血光。 而陈医生所在的这辆车,坠入了河中,她们是被水淹死的,所以才都透着水气。 “我们最后,还是没能成功搬出去。”陈医生叹着气,神色充满了巨大的悲伤: “死后的医生和病人们,都回到了这里,重复做着生前的事,病人每天按时接受治疗,医生每天配药,看病例,护工们每天殴打不听话的病人……” “他们直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我默不作声地听着,心中五味杂陈。 陈医生来到我面前,直直看着我:“只要我给他们播放这盘录像带,让他们知道自己已经死去,那么这个幻境至此,也就彻底崩碎,结束了。” 我听完,并没有直接要求她播放录像带,而是问她:“幻境崩碎后,你会去哪?” 陈医生笑着冲我摇头:“都过去这么久了,我们哪都去不了了,幻境崩碎,我们也就连着它一起烟消云散了。” “没有阴间,没有轮回,没有下辈子,什么都没有了……” 我听的心里好一阵难受,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好的医生,以后估计也再也见不到了。 陈医生轻轻用手摸着我的脸:“你不必难过,这个结局对我来讲,也算是解脱了。” “李三坡,你是个好人,你的名字,我记住了。” 我见陈医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似乎还有心事,我就问她:“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事吗?” 陈医生点了点头,脸突然红了:“我今年28岁了,却连一场恋爱都没谈过,这对我来讲,是个很大的遗憾啊。” 我理解她的心情和处境,爱情,是人活在这个世上,所追求的美好情感之一。 人这一生,如果连爱情都不曾经历,那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可陈医生直到死,都未曾经历过它,哪怕一回都没有,她告诉我,她从小就是个乖乖女,家教极严,从小学到大学,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上班后,又一门心思地扑在工作上,闲暇时间,也都交给了医学书籍和各种论文。 这期间,有一些人追求过陈医生,可这姑娘眼界很高,天生性子又冷,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也的确没遇到过真正喜欢的。 第110章 铅笔素描 我听完,突然问她:“陈医生,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陈医生背靠在电视机前,童话般的眸子瞧向我,皱眉道:“你是在同情我吗?” “你身边一定不缺女孩子吧?你条件这么好,怎么会喜欢上我呢?” 在我面前,她竟开始自卑了起来:“我……我又不好看。” 我大胆地走上前,抚摸她白皙的脸庞:“我不许你这么说,陈医生,你很好看的,人美心又善。” “宋小玉说,你对病人很好,还拿自己的工资给病人交住院费?世上,哪有你这般的意识啊?你是天使,你知道吗?” 陈医生脸唰地红了:“可是,你比我小两岁呢。” “对啊,我最喜欢姐姐了。”我摸到陈医生柔软湿润的嘴唇,她对我的轻浮举动有些生气,扭头躲开: “你干什么?你老实点啊!” 我说姐姐,我接下来要对你做很流氓的举动了,你要是不愿意,你就狠狠咬我吧! 话说完,我立刻吻了她。 于是,在那个下午,在30年前的那个幻境中,我和陈医生好上了。 抛开伦理不谈,我只是想在陈医生离开这个世界前,补全她情感的缺失。 她早在三十年前就死了,阴间,轮回,转世,这些统统都与她擦肩而过了。 我要陈医生在离开这个世界时,不带着丝毫遗憾。 她这么好的人。 她配。 正所谓:在“硬”字上做文章,在“紧”字上下功夫,在“深”字上动真格,在“顶”字上见实效。 坚持“紧”的基调,强化“深”的追求,彰显“硬”的态度,突出“严”的效果,保持“快”的节奏。 加强“深”的标准,创新“搞”的方式,加大“硬”的力度,并落实亲自抓的意识,用力抓的效果,从严抓的机制,既要抓实践,又要抓创新,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同时要有挥汗如雨的拼劲,高歌前行的狠劲,穷追猛打的韧劲。 又有诗言道:偷香粉蝶食花蕊,戏水蜻蜓上下旋,乐极情浓无限趣,灵蛇口内吐清泉! 一个多小时后,会议室的门这才打开。 刚才我问了陈医生,她全名叫陈玉,果然人如起名,这是个全身从头到脚,都是玉做的姑娘。 陈玉在我面前,完全是个温柔的姐姐,只是姐姐这一温柔,姐姐难免就要受苦了。 刚才陈玉可没少受苦,哭了好几次鼻子。 “你……你误解我的意思了,我说我没被爱过,可我指的不是这个爱啊!” 陈医生喘的不成样子,可从始至终,她都没忍心咬过我。 当着我的面穿戴好衣服,陈医生整理着凌乱的青丝秀发,脸红的不成样子:“李三坡,谢谢你。” “我知道,你不是真心喜欢我的,但至少,我已经喜欢上了你,也第一次明白了,爱一个人的滋味。” 我一言不语地看着她,心里很不是滋味,走上前亲吻她,安慰她:“你别这么说,下辈子我们还会见面的,到那时,我一定娶你!” 陈玉用手绢擦着洁白脖颈上的香汗,冲我甜甜地笑着:“这是你说的,到时候不许耍赖啊!” 我突然想哭,我们都知道,没有下辈子了,但有时候,欺骗是蜜糖,真话则是杀人的刀。 她将用过的手绢递给我:“擦汗吗?” 我说我不擦,这个我要留着,当个念想,每次我闻它,我就能想起你。 陈医生脸又红了,泪珠不断地往下落,伸手要抢:“不行啊,这手绢我用过,太脏了。” 这种纯棉制的手绢,现在早就见不到了,陈医生的手绢是粉色的,上面绣着一朵向阳盛开的蒲公英。 像极了她。 我将手绢仔细叠好,放进口袋:“一点都不脏,我闻是香的。” 这时白夜天在外边敲门: “哥,我要走了。” 我依依不舍地看着陈玉:“你等我下。” 来到走廊,白夜天拉着我来到窗户旁边:“我爸妈来接我出院了。” 我看向窗外,只见院子里站着一对五官混沌的男女,正抬头注视着二楼的我们。 这时我才意识到,白夜天本身,并不属于这个幻境,那场惨烈的车祸发生时,他还没来住院呢。 后来,白夜天无意间发现了这个精神病院除了他以外,全是死人,这件事成了他童年的梦魇。 多年后的今天,他将这段童年的诡异经历,做成了幻境,用来对付他的仇家,许兵仙。 我好奇地问他:“你是啥时候发现,这里都是死人的?” 白夜天毫不忌讳地答道:“刚来第一天,我就知道了。” 我皱着眉:“你明知宋小玉是鬼,你还拼死护着她?” 白夜天纯真无邪地注视着我:“你不也一样吗?” 我们站在窗前,相视一笑,我摸着他的小脑袋:“你还傻站着干啥?快去找你家人吧。” 白夜天依依不舍地摇头:“让我再跟你待一会,就一会。” 这个小屁孩子,是真粘人啊。 我无奈地笑着,这时,医院的扩音喇叭里,传来陈玉的声音: “我是陈医生,所有医护和病人,请立刻来会议室,我有重要的事要向大家宣布!” 白夜天一直用奇异的目光注视着我,突然问:“哥,你也是鬼吗?” 我说我不是,白夜天嗯了声,又问我:“那你以后会忘记我吗?” “当然不会了。”我轻轻抱了抱他,白夜天咬着嘴唇,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画,递给我: “我从记事起,每天都梦见地狱,但自从认识你以后,我就再没梦到过那里。” “现在,我改做另一个梦了,在这个梦中,我看到了一片漆黑的树林,还有一个很奇怪的叔叔……” 我边听白夜天说着,边注视他给我的画。 看到那副画的瞬间,我双耳传来嗡嗡的鸣响,全身寒毛都炸了起来! 这是一副铅笔素描画,单论画功,完全不输给美院的高材生。 但真正让我惊讶的,是画里的内容。 那是一片阴暗的小树林,四周的景象影影绰绰,树林正中的空地上,一个脸上蒙着雾的男子,正端坐在蒲团上。 这不就是黑相术中的……大狐狸观想法吗? 画中的男子,化成灰我都认得!他是我最严厉的恩师,是无数次将我从恐惧危机中解脱出来的大狐仙啊! 第111章 醒来 我拿着画的手,在疯狂颤抖,观想法是我内心最深的秘密,连许兵仙我都没告诉,为什么?白夜天会梦见这里呢? 我将这幅画小心地叠好,和陈玉的手绢放在一起,惊疑地注视面前这个美到极致的少年。 白夜天并没有察觉到我的异样,陈玉的广播在院子里响起,病人们都开始往楼里走,他爸爸在楼下喊他: “小天,我们该走了!” 白夜天小手依依不舍地拉着我,不肯和我分离,他急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哥,我怕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你跟我说点什么吧!求你了!” 我弯腰,轻轻捏了捏他的小脸:“你要勇敢地面对你的人生,哪怕整个世界都和你为敌,哪怕你独自一人,背后是无边的深渊,你也别害怕,要坚强的活下去,知道吗?” 白夜天牢记了我的这番话,认真地点着头,和我道别后,跑下了楼。 我看着他和他父母的影子,彻底消失在了远处的雾中,这才转过身,我13岁时,要是也有个人,能对我说出这么一番话,那该多好啊? 我点了根烟,站在走廊里抽着,病人们陆陆续续走进会议室,那个叫杜强的铁路售票员,来到我面前,问我道: “我们,该走了吗?” 我冲他点了点头。 杜强挠了挠头,好奇地问我:“你所处的时间线,是在30年后吗?” 我又点了点头。 有些鬼,是能看清时间因果的。 杜强对未来,有着强烈的好奇和向往:“你们那个时代,没有xg了吧?生活一定很美好,不愁吃穿,也不怕找不到工作,对吧?” 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每个时代的悲哀各不相通,但苦难的主旋律一定是相同的。 见我不说话,杜强显得很是失落,他想跟我聊他的妻子,女儿和他年迈的父母,但他只是无声地张了张嘴,转身走进了会议室。 许兵仙跟杨业也上来了,我们三人站在门外,注视着拥挤的会议室。 “小李,你是怎么做到的?”许兵仙很是复杂地看向我:“我师妹说你是妖狐转世,别人五年八年都学不会的术,你看一眼就会了,我起初还不相信……” “现在,我可算是信了。” 我耸了耸肩:“我找陈医生聊了聊,我说,你们都已经是死人了,也该解脱了,陈医生就同意给大伙播放录像带了。” 许兵仙久久地看着我,双目瞳孔一阵剧烈收缩:“这件事,我找陈医生聊过不下三十次!她连用正眼看我一次,都不肯的你知道吗?” “你找她聊了一次?她就答应了?不对吧!” “你这小孩不老实!你能看清幻境的因果!”许兵仙的情绪开始失控,疯癫颠地指着我尖叫:“从你进来的那天,这个幻境的里里外外,就都被你看透了!” “你知道,破局的关键,是化解宋小玉和张二保之间的矛盾!” 他边说,边失魂落魄地蹲在地上,双手用力撕扯着长发:“只有杀了张二保,才能获得陈医生的好感,才能迫使她放下执念……” “三个月了,我来这里三个月了,我咋就没想到呢?” 我细细揣测许兵仙这番话,看来,破解幻境这件事,和道行高低并没有直接联系。 许兵仙是个常年在深山中隐修的人,这种人从另一个角度解读,其实就是个高冷的书呆子。 而破解幻境,靠的是人情世故,是对幻境中角色的细致观察,是将自己完全融入到这个世界中去,让自己成为幻境的一部分。 这点,许兵仙做不到,他从一开始就错了,他将这些人都当成了鬼,他堂堂闾山派的大天师,手下猖兵万千,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这里的孤魂野鬼,怎配跟他讲话呢? 我轻声安慰着他:“许哥,你这是何必呢?你只是没想到这点,不然你早出去了。” 这句话是假的,在这件事上,个人魅力占了很大比重,许兵仙和陈医生有代沟,就算他把张二保杀十遍,陈医生也不可能跟他好的。 许兵仙抱着头蹲在地上,显得痛苦极了:“为什么,为什么……” 我看向会议室里,只见陈医生拿出录像带,开始给大家播放: “其实,我们早在很久前,就已经死了,这些日子,我们被困在过往的回忆中,一直没能走出去。” “现在,我们也该醒来,离开这里了。” 会议室里聚集了上百号人,陈医生附近的地板上,散落着几滴新鲜的血迹,但没人留意,大家齐刷刷盯着电视,起初一片死寂,很快,人们开始哭泣,开始叹息。 我意识到,这个幻境即将崩塌,我心如刀绞,不顾一切地朝着陈医生扑去: “陈玉!” 陈医生冲我笑了,那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美好的笑容,她全身透着柔和的白光,她笑着冲我伸出手: “李三坡,你答应过下辈子娶我,你别忘了!” 我们的指尖碰触在一起时,整个世界开始疯狂崩碎!我眼前一片模糊,一张张遥远的面孔,在我面前飞快流逝。 陈医生,小薛护士,数学家,修疯气的中山装,杜强,宋小玉,阴女子和马义…… 接下来我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等再次醒来时,我发现自己正盘腿坐在一片水泥地上。 终于,我们从幻境回到了现实。 四周寒风凛冽,我起身,揉着眼睛打量周围,天地间,白雪皑皑,之前的坟圈子也彻底消失不见了,我站在一处荒无人眼的废弃村子里。 在我身后,正是幻境中那个的精神病院,现实里的它,早就破败的不成样子了。 三十年的风雨洗礼,让它变成了一座阴森的孤楼,充满着沧桑的年代感。 杨业和许兵仙,也从幻境中醒来,起身看向眼前的住院楼,每个人都是一脸的唏嘘和沧桑。 我们三人一声不吭,走进楼里,一进门就闻到一股发霉的气味,地上到处都是烧纸的痕迹。 第112章 一地死蛇 在当地,这座被废弃的精神病院,可能是著名的闹鬼圣地,一定有不少灵异类的网红主播,来过这里拍摄,一楼走廊里,随处可见各种造型阴森的法阵,小棺材,引魂幡之类的拍摄道具。 墙上也写满各种奇形怪状的符号,什么“死死死”之类的大红字,随处可见。 为了增加恐怖氛围,这些主播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毫无下限可言。 我注视这熟悉又陌生的一切,双眼突然传来阵阵刺痛,这巨大的时代落差,让我感到很不适应,我甚至无法分辨,幻境中的世界和现实,哪个才是真的呢? 沿着腐朽破败的楼梯,我独自来到二楼,走进了陈医生的办公室。 里面遍地都是垃圾,雪和尘土混到了一起,我从墙角的垃圾里,翻出了一个木制相框。 相片里的人,正是陈玉。 那年的她,穿着一件老掉牙的碎花裙子,看起来是那么的年轻,温柔美丽。 我将照片收进怀里,情绪突然失控,黯然落泪。 “李兄弟!” 杨业追到二楼,冲我激动地嚷嚷:“你看手机!” 我手伸进兜里,摸出手机,只见屏幕被摔的稀碎,甚至背壳上,还保留着张二保的脚印。 这就是?所谓的幻境吗? 在这一刻,我对幻术有了更深刻的认知,以前我总以为这玩意是假的,是魔术是障眼法,现在看,我错了。 至少我经历的这个幻境,是的的确确真实存在过的。 将手机丢到一旁,我激动地在口袋里摸索着,摸出了陈玉用过的粉色手绢,和白夜天的画。 我将脸埋在手绢上,深深闻着陈玉身上的花朵想起,我甚至还感受到了她温软的体温! 相比之下,白夜天的画却显得破旧模糊,白纸都变成了黄褐色,整副画都脏兮兮的。 许兵仙正站在门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小李,你入戏太深了,幻境已经过去了,你也该忘记它了。” 我大步走到他面前,很是疑惑地注视着他:“许哥,你和白夜天斗法,互相进入了对方的幻境。” “我们活着出来了,那也就是说,白夜天斗法输给了你,他已经死去了么?” 许兵仙摇着头叹气:“我倒希望他死了,这人是个坏事做绝的妖魔,心如蛇蝎,手段还在我之上,怕是没那么容易死的。” 说到这,他脸色一白:“我是借了你的光,靠作弊取胜,赢的卑鄙又侥幸。” “如果不靠外人帮助,我怕是永远要留在白夜天的幻境中,永生永世都走不出去了!” 我听的心绪抽动,听许兵仙的意思,白夜天大概率还活着? 30年后的白夜天,被许兵仙描述成妖魔,这些年他经历了什么?从那个善良纯真的少年,变成了如今这幅样子? “三坡!三坡?” 下边有人喊我,我下楼后,看到了欧阳薇和马义。 欧阳薇看到我,愣了愣,直接扑到我怀里,哭的像个孩子: “李三坡,你不是人!我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我以为你死在幻境里了!” 我低头亲了她几口,闻着她长发上的香气,笑着说:“手机在里边摔坏了,你这小美妮子,几天不见相公,就这么想啊?” 欧阳薇松开我,神色显得惊恐而愤怒:“你不在的这几天,刘纲找上门了!” 听到这个名字,我心中顿时涌出阵阵恶寒,牙齿咬的咯咯响。 我在幻境中待了一个多礼拜,现实中只过去了两天,这期间,刘纲偷偷摸到了我家。 当时是深夜,马义的四个大弟子守在我家院子里,他们最先察觉到异常,可惜这四人实在没什么道行,连刘纲的面都没见着,就死在了剧毒的“竹叶青”口中。 竹叶青,是湘西那边最常见的毒蛇。 一般的竹叶青,没这么大的毒性,但刘纲是湘西的捕蛇人,善用邪法养蛇,他养的这批竹叶青,呈深深的墨绿色,每条都有水杯粗细,凶性十足,寻常人光是沾到点毒液,就会立刻毙命! 放蛇杀害四人后,刘纲借着夜色掩护,摸进了我家,想害了我奶奶。 多亏了老姨和欧阳薇在场,及时发现入侵之敌,一场阴森而惨烈的斗法,就此展开! 我双拳紧攥,胸膛急促起伏着,听欧阳薇叙述当时的画面。 这次,刘纲来的是本体,这个地狱来的阴森篮子,道行是真的深不可测,当时老姨堂口的兵马齐齐出动,由老仙带着,加上欧阳薇在一旁用催眠术辅助。 再加上刚开堂口没几天的姜幼初,从她爹周昆那借来些许凶气,三人联手,这才勉强跟刘纲斗了个平手。 当时场面上阴惨惨的一片,到处都是血腥气,地板上爬满了大大小小的死蛇,斗到后边,刘纲可能是做贼心虚的缘故,猛地窜起,破窗逃走了。 这场恶战下来,老姨让刘纲的邪术伤到,这会还躺着下不来床呢。 但刘纲也没落着好,老仙从他脑门上撕走了一大块头皮,主要是刘纲带来的蛇太多了,大大小小形态各异,当时墙上,地板上天花板上,到处都爬满了蛇。 我奶奶散了功,连控蛇术都使不出来,只能在远处干着急。 老仙和堂口的几位兵马,光顾着阻挡毒蛇伤人,全程都疲于防御,几乎没法腾出手反击。 也多亏了我家那位陨落的大蛇仙,在冥冥中庇护着,再加上老姨堂口兵马的凶悍,大伙这才侥幸,没被蛇咬伤。 我听欧阳薇说完,心里那叫个气啊,这刘纲可千万别落在我手里,我要一口口,把他嚼碎了吃下去,我要让他的余生,都活在无尽的血腥苦难中。 他死了,我都不能让他安宁,我还要追到阴间继续折腾他。 “马叔,我对不起你。”我来到马义面前,冲他微微鞠躬:“因为我,让你损失了四个弟子。” 马义摆着手后退:“这些都不说了,咱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赶紧商量,怎么对付这个刘纲!” 作为长辈,马义责备又关切地对我道:“三坡,你也真是的,这么大个事,你都不告诉我,我虽然没什么道行,但这些年我在哈市,是有不少朋友的……” 他后面说的啥,我一个字都没听,我直愣愣看着马义,想起了幻境中的地下室。 你没什么道行?你一抬手,铁枪管子都让你玩成了蛇,你跟我说你没道行? 我忍不住拿马义和刘纲比较,以我的判断来看,这个马义,大概率是在刘纲上面的。 有好几次我想开口问他,马叔,你妻子怎么样了?我硬忍住没问,现在捅破这层纸,还太早了点。 毕竟有些事,不说是个了结,说了是个疤。 第113章 阴阳师 “而且这个所谓的幻境,又是怎么回事呢?”马义继续他拙劣的表演,一脸诧异地注视四周:“这家废弃医院的阴气很重啊,你们这些小年轻好端端的,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这下,连杨业看他的脸色都不对了,当时在幻境中的地下室,杨业是亲眼见过马义的,别的不说,就他这套黑色中山装,同样的款式穿了整整三十年,一眼就能认出来。 马义满是肃杀之气,拿出手机翻看着:“你们别怕,这事我必须管到底!哈市,是我的地盘,岂能容一个外地人撒野?” “水泥厂扎纸匠吴半仙,和我是过命的交情,还有千尸沟白家屯子的胡三奶奶,马阴山棺材匠二路仙人,我都能喊来……” 我看着面前这个五十多岁,国字脸的老前辈,他虽然是在演戏,但我能看出,他真的想帮我,在不暴露自身的前提下,他会尽可能帮我摇人。 我欠马义欠的太多,此时也忍不住对他道: “马叔,谢谢你。” 连欧阳薇也忍不住夸他:“马叔真是嫉恶如仇!” 马义头都不抬,不停划拉着手机:“我在湘西也有熟人,剪纸送葬的何家我都能联系上,他刘纲在湘西,算老几啊?这事我管到底了!我四个徒弟的命,要他赔!” 许兵仙一直在远处观察着马义,这时,他走上前来,笑着冲马义打了个招呼:“老前辈,这大冷天的,您哪好哪凉快去吧,这没您的事了。” 马义看向他,眉头一皱:“你是哪位?” 我连忙给马义介绍:“马叔,这位是闾山派的天师,许兵仙。” 马义慵懒地耷拉着眼皮,上下打量着许兵仙,当看到对方右手长了六根手指时,马义双目爆出一阵精光,瞳孔剧烈收缩。 这两位不太对付,互相看对方都不顺眼,马义神色肃然,眼神中带着深深的戒备和忌惮,而许兵仙则歪着脖子,冲马义疯疯癫癫地笑着,带着嘲讽和不屑之色。 我不怎么了解许兵仙,之前在幻境中,这人的表现完全是混沌的,不可捉摸的,他每天啥都不干,就待在病房里,拿兰青歌的照片意淫,整个幻境从头到尾,是我和杨业合力破解的,压根就没他什么事。 这人简直是去幻境度假的,而且吧,还特喜欢指导我,哔哔我。 哔哔对也倒罢了,可他哔哔的还全都是反的,我要是真按他说的来,那我一辈子也逃不出这幻境。 不过这也很正常,但凡修行的人,脾气多少都带点怪,我接触过的这些高人里,马义是最正常的。 也是最不正常的。 两人站在那互相对视着,我怕他俩矛盾激化,动起手来,伤了谁都不好。 于是我拉着马义来到外边,故意岔开话题道:“马叔,我听王老板说,你从东洋找来个高僧团队,准备给王宝玉超度了?” 马义点头道:“是有这事,不过我请的不是团队,而是那边的一个阴阳师。” 我好奇地问他,东洋那边的阴阳师厉害吗? 马义不置可否:“人已经到了哈市,我把它安排进了酒店,目前此人的道行深浅,我还看不太出来。” “不过啊,王宝玉彻底完犊子了,超度不成了,我请这小鬼子来,是方便从姓王的那掏钱!” “三坡,你说这种人的钱,该不该给他往死里掏?”马义脸上露出野性的笑:“我也不多要,他那两亿多,我好歹得掏走一半!” “那必须的!”我紧紧握住马义的手:“叔,你先去忙姓王的事,我这边,要是打听到刘纲下落了,我随时给你打电话!” 马义沉吟一番:“好吧。” 他冷冷看向远处疯癫癫的许兵仙,有些不放心地对我道:“我听说闾山派的人善使邪法,会养鬼害人,你多留点神吧。” 说完,他转身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情万分复杂,我知道马义的内心深处,对这个世界,有着滔天的恨意,他只是隐藏的极深。 马义不是坏人,他为了救他的妻子,曾杀过很多人,这是他该有的反应,换成我,我也会这么做。 我回到医院里,许兵仙目视着马义离去,收了笑,脸上露出惊悚之色: “小李,你看出来了吗?这人身上的死气很重,一看就是常年在饿鬼道行走的。” 我叼着烟,点着了深吸一口:“是啊,我在下边见过他一次,这人在阴间散步时,双手是插在兜里的。” “跟在自家后院遛弯似的。” 许兵仙摇头叹息:“我不知道,我第一眼看到他,就感觉很不对劲,死气重也就罢了,这人身上,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性,他不隐藏也就罢了。” “他一刻意隐藏,反而让人觉得他心里有鬼。” 我说马义成这样,是有原因的,30年前,他妻子死在了那场实验中,他心里有怨气。 我们不再讨论马义,我对许兵仙说:“你曾亲口答应过我,破解幻境后,你要把刘纲炖成汤喝了。” “现在,你该兑现诺言了。” 许兵仙嗯了声:“这里又脏又冷,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我们一行人,离开了白骨滩子精神病院,走之前,我最后看了眼它,破旧的大楼隐藏在无边的风雪中,几欲倒塌。 国内有太多类似这样的废弃建筑,每一个,都有它独立的阴森过往,最后,它们和曾经逝者一道,消失在人们的记忆中。 我们乘车,来到市郊一家手机店,给我和杨业换上了新手机,然后随便找了个农家乐,要了份铁锅炖大鹅,溜肉段,大拉皮什么的。 大伙坐下,边吃边喝。 许兵仙这人不忌荤腥,且饭量极大,搁那盘着腿可劲了造,一会功夫不到,连干了四大碗米饭。 “菜不够!再点几道。”他急速扒拉着饭,嘴里含糊道。 我只得要来菜单,又加了些菜,杨业跟他师叔一道,比着干饭,跟打仗似的,一顿风卷残云,给我和欧阳薇都看傻了。 不是,就你俩这饭量,谁能养的起啊?难怪兰青歌那般嫌弃你们呢! “慢点,没人和你们抢!”欧阳薇捂着嘴笑着。 第114章 夜行 许兵仙吃饭的样子,像极了疯狗,保持着一口米饭,十筷子菜的稳定频率,最恐怖的是,这人吃鹅肉,连骨头都咬碎了吞下去。 排骨也是。 许兵仙半张脸埋进饭盆子里,边吃,还边骂着: “什么破饭店?菜这么难吃?” 老板在外屋大声回道:“难吃也没见你少吃啊?你看你给这盘子舔的?瓦亮瓦亮的,我都不用洗了!” 半个多小时后,等许兵仙吃的差不多,我问他:“哥,你有法子找到刘纲吗?” 许兵仙放下碗筷,埋汰地用袖子擦油汪汪的嘴,打着饱嗝道:“办法多的是,你急个啥?我这刚从幻境出来,都累散架了,你先让我养两天!” 我也是没法子,干脆在农家乐开了两间房,我和欧阳薇一间,他们师侄俩一间。 这还没完,我刚要进屋,被许兵仙一把拉住:“小李,你给我买四条黄鹤楼1916,四条软华子来,立刻去!” 我听的一脸纳闷:“要这么多烟,你抽的完吗?” “那你别管,道爷我就是爱抽好烟!”许兵仙剔着牙边往屋里走,边大声嚷嚷: “老板,拿几瓶五粮液来给我泡脚,记这小孩账上!” 老板听完,一脸古怪地看向我:“拿不拿啊?” 我说拿呗,我这人没别的,就是沉的住性子,这年头求人办事,被吃拿卡要是难免的,谁让咱一没本事,二没道行,要看人脸色行事呢? 离开农家乐,我沿着街找寻烟酒店,连跑了十来家店,总算把烟凑齐了。 气喘吁吁跑回来,我提着烟敲门,门开了道缝,许兵仙伸出胳膊拿走烟,连谢字都免了,狠狠摔上了门。 那态度,跟我挖了他祖坟似的。 我回到自个屋,洗了个澡,疲惫地躺在床上,换欧阳薇进去洗,小姑娘边洗,边隔着门问我: “相公,我怎么感觉这许兵仙,跟混吃混喝的神棍似的呢?” 我说再看看吧,他这要是不行,我就只能去找马义了,反正眼下,别的全部丢一边,先把刘纲找出来弄死了再说。 这畜生在世上多活一天,对我和奶奶都是莫大的威胁。 只要刘纲能死,花点钱我根本不在乎。 闲着没事,我拿新手机给杨业发消息:“杨大哥,你这个师叔,我到底能不能指望上啊?” 杨业很快回道:“师叔性子是挺怪的,师父平时也总是骂他,他可能是真累坏了,让他休息两天再说吧。” …… 这天晚上,我在农家乐睡的昏天暗地,凌晨时分,我感到有人在对着我脸吹气,起初我以为是欧阳薇,就没怎么理会。 对方继续在我脸上吹气,凉飕飕的,边吹边喊我:“小李?小李?” 我睁开惺忪的睡眼,顿时吓了一大跳! 只见许兵仙正蹲在我床边,脸色惨白地注视着我,跟个鬼似的。 “你?你咋进来的?”我惊的急忙起身。 许兵仙面无表情地冲我嘘了下:“穿好衣服,跟我来。” 我强行抖擞了精神,悄无声息地下了床,穿戴整齐后,跟着许兵仙出了门。 这会大概是凌晨两三点的样子,漆黑的夜空中下着鹅毛大雪。 出了农家乐,许兵仙急速直行,我只跟了一会就跟不上了,不得不跑起来追赶他。 外边倒是不怎么冷,路上一辆车都没有,到处都黑漆漆一片,我们沿着公路前行了一里多远,许兵仙突然跳进了路旁的沟里,没了影子。 我咬着牙,也跟着跳进去,这条沟是个向下的水渠,坡度很陡,上面铺着厚厚的冰雪,我俩就跟滑滑梯似的,躺着往下滚。 边滚我边大声问他:“咱们这是去找刘纲吗?” 许兵仙也不理睬我,尖着嗓子疯笑着往下滑,最后,我俩重重落在了一个大雪窝子里。 我摔的满头满脸的雪,爬起来,朝前方瞧去,不远处是一大片苞米林子,林子前面有个破旧的烂铁皮房子。 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四周黑压压一片,阴惨惨的。 许兵仙大步走进铁皮房,冲我招手:“进来啊!” 我提心吊胆地跟过去,只见里面有二十来平米,收拾的还算干净。 靠墙的位置,摆了一整排花圈。 房子正中的空地上,放着个火盆子,火烧的正旺,一旁还配了两个蒲团。 “坐过去!” 我跪坐在蒲团上,许兵仙坐在我对面,这人之前在幻境里,本来还算好看,可一来到现实世界,整个人气质就变了。 摇曳的火光打在他惨白色的脸上,透出说不出的阴森和诡谲,两侧下垂的长发,太久没洗了,油的像两片破抹布,头发上沾满了雪和枯树叶子。 许兵仙上身穿着个十分埋汰的破棉袄,下身是条单薄的粉色秋裤,这大雪天的,他居然光脚穿着双塑料拖鞋,这样子怎么说呢?和精神病人也大差不差了。 “小李。” 入座后,许兵仙直愣愣端详着我,那对眸子阴森中带着疯狂,给我看的直发毛。 “我听师妹说起过你,师妹说你是妖狐转世,有着妖魔般的天资。” 他一字一句对我道:“别人学五年八年,都学不明白的术,你只瞧一眼就会,我本来不信,在看了你破境的全过程后,我信了。” “可是,你走错路了,你知道吗?” 这半夜三更的,我俩坐在荒郊野外的烂铁皮房子里聊天,我心里七上八下,这是哪?墙边的花圈是谁的? 强压住恐惧,我不解地问他:“我哪错了?” 许兵仙低声道:“刘纲是你的劫,也是你的造化,可你却总想着,靠外人帮你杀了刘纲,你这不等于是请人帮你渡劫吗?” “刘纲死在他人手里,是,你以后再不用提心吊胆了,可这对你本人的道行,是没有半点提升和进步的。” “而且有了这次先例,你就形成了惯性思维,以后你每次遇到劫难,难道都要喊人帮你么?” “这种惯性思维,对你没有半点好处,反而会害了你,让你渐渐丧失道心。” 我点着头听着,他这番话说的很有道理,问题是,我现在这状态,满共就只会三个术:绞舌,画蛇和观想法,光靠这些,我怎么跟刘纲斗呢? 我说出疑问,许兵仙阴阴地笑着:“所以今天,我就带你入个门!” 第115章 野狐禅 终于说到点子上了,我兴奋地摩拳擦掌:“要我拜你为师吗?多的不要,你先教我十套杀人的幻术!我学会后,立刻去找刘纲斗法!” 我知道,许兵仙的幻术造诣极深,他和白夜天这种层次的幻术师,甚至能将过往的可怕遭遇,“打包”做成幻境,让敌人承受他们当年所承受过的死亡经历,最后惨死于幻境之中。 许兵仙却摆了摆手:“我是受禄登科的道士,我的兵马和职位,是天庭给分配的。” “你懂我意思吗?我是吃皇粮的公务y,你什么也不是……” 我气冲冲看着他,许兵仙吐着舌头笑了笑:“总之,你学不了我的东西。” “但我可以教你妖狐语,你学会了之后,就能跟着大狐狸学幻术了。” 我本来兴奋着呢,一听要学外语,顿时直皱眉,当年上中学时,狗头毛你韩梅梅那套,可是把我折腾惨了。 “没那么难,我画张符你就会了!” 许兵仙从怀里摸出一张猩红色的空白符纸,平铺在地上,又起身,从墙角取来我白天买的烟酒。 撕开香烟包装,许兵仙看都不看,就往火盆子里倒,一会功夫,八条烟全给他烧了! 我看的那叫个心疼啊,合着这些烟,是用来画符的啊?那你早说啊大哥?咱买便宜的烧不成吗? 大火苗子直往上窜,铁皮房里乌烟瘴气,给我呛的直咳嗽。 许兵仙端坐在浓烟中,打开两瓶五粮液,往火盆子里倒,哎呀我了个大草!那火光跟疯了似的爆出来,火星子直往我脸上狂喷,我眼睛辣的都快看不到了。 倒完酒,许兵仙开始对着火盆子比划指诀,同时口中念诵密咒: “南方火神,丙丁之名。吾帶四靈,熒惑所停。吾身到處,火炎隱形。急急如律令勑!” (因为是闽湾腔,所以有繁体字。) 我隔着浓烟看去,不愧是六指天师,这人掐诀的速度,简直快到了诡异,双手骨节咔咔作响。 也就怪了,他这密咒一念完,屋里的所有烟雾,立刻聚在了一起,像只巨大的青蛇似的,盘旋着,一股脑钻进了符纸里。 屋里顿时没了烟,火盆子也暗了下来,只见那原本空白的符纸上,出现了许多蝌蚪般的字,密密麻麻的。 许兵仙端来碗水,将符纸烧成灰,化在水里递给我: “你把它喝了,你就能跟妖狐说话了,你做好准备,接下来,会有东西来找你的!” 我接过水,疑惑地看着他:“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许兵仙摇头:“我只能带你到这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上,一切,就看你造化吧!” 我脑海中浮现出刘纲那地狱般扭曲的面容,深吸口气,将符水一饮而尽! 真辣嗓子!湿哒哒的纸灰沾在我嗓子里,半天下不去,我立刻闭着眼剧烈咳嗽。 等再睁开眼时,对面的许兵仙不见了! 铁皮房子,苞米林子,统统都不见了,此时的我,进入了一个极其陌生,诡异的世界中。 在进入这个世界的瞬间,沉睡在我脑海深处的黑相术,被唤醒了,大量生涩难懂的内容,一遍遍冲击着我的记忆。 继千尸眼,观想法后,我觉醒了黑相术的第三个法门——野狐禅。 而眼前的这方世界,就叫做野狐禅。 我仿佛来到了画中似的,天与地,都是浓墨重彩的水墨色,显得虚幻又极不真实。 空气中,传来浓烈的花香味,我正站在一处草原上,视野极其辽阔。 这里,盛开着漫山遍野的曼陀罗花,白色,紫色的都有,我迷茫地在花丛中漫步,远处的小河对岸,有个小孩在冲我招手,示意我过去。 我朝他跑去,这小孩也就七八岁,一副古代人的打扮,长得胖乎乎的,憨态可掬,脑袋上有两只尖尖的毛茸茸耳朵,很是可爱。 小孩带着我穿过草原,来到一个小树林中,这里的场景我很熟悉,这片小树林,正是大狐狸观想法中的世界。 天地间阴沉沉的,但光线却极其明亮,树林里透着浓烈的野草和青苔的气味。 “你要带我去哪啊?”我边走边问小孩。 小孩咯咯笑着,越走越快,不一会的功夫,我们就穿过树林,来到一个古代村落中。 我边走,边注视里面的村民,这里的男女老少,每个人头上都长着尖尖的狐狸耳朵,家家户户养着鸡,一些小孩子蹲在鸡笼子边,死死盯着里面的大肥鸡,馋的直流口水。 这整个村子,都特么是狐狸做的啊! 奇怪的是,村民们看到我这个外人,并没有表现出丝毫惊讶,大家伙都在忙碌,没人愿意多看我一眼。 带路的小孩回过头来,见我一脸的不解,他就示意我摸脑袋。 我往脑袋上一摸,竟然也摸到了两只狐狸耳朵! 行吧,我也成狐狸了。 这里是妖狐的世界,之前我在观想法中见到的,不过是沧海一粟,我看向远处的群山,绿意盎然,山顶包围着白雾,仙鹤环绕其中,景色很是壮观。 小孩带着我来到一个古庙前,嘻嘻笑着跑远了。 我疑惑而好奇,上台阶,推开庙门走进去。 佛堂中青烟袅袅,起着青苔的石板上,坐着三五个古代服饰的长发青年,正前方的高台上,摆着个破旧的蒲团,上面盘腿坐着个男子。 这男子满头白发,衣着古朴而破旧,我一眼就认出了他!这个人,就是我一直在寻找的大狐狸! 观想中的他,脸上始终蒙着层雾,此时没了雾,我可算看清了他的长相。 他年龄和我相仿,也就20来岁,长得却比我好看多了,甚至好看到有了些淡淡的女相。 这人皮肤像玉似的,透着晶莹的光泽,两只丹凤眼里,眸子像蓝宝石的湖面,带着说不出的魔力,笔架般高挺细长的鼻梁,唇红齿白。 大狐狸身上披了件袈裟,端坐在高台上,似乎正在给众人讲经。 我一看到这人,就有种说不出的亲切,仿佛我俩上辈子见过面似的。 我激动地走上前,他冲我微微一笑,轻声道:“李狐狸,你来了。” 第116章 得无所离,即除诸幻 李狐狸? “你且先入座听讲。”他冲我微笑颔首。 我们这是第一次见面,却好似相熟多年的故人,在大狐狸面前,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和平静。 我也冲他礼貌地笑了笑,环视四周,找了个空地坐下。 越来越多的古代青年,走进佛堂听讲,男女都有,一会功夫不到,里面就坐了三四十号人,每人脑袋上都长着毛茸茸的小耳朵。 众人安静下来,一个青年举手提问。 “青丘禅师,佛说,咱们修幻术的狐狸,是邪门外道,你怎么看?” 原来这个大狐狸,名叫青丘啊? 我隐约记得,儿时读《山海经》,里面有关于九尾妖狐青丘的记载: “青丘国在其北,其狐四足九尾,青丘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婴儿,能食人,食者不蛊。” 他俩肯定不能是同一号,山海经里的那位,是吃人的,而眼前的大狐狸,不过凑巧和它同名罢了。 高台上,满头白发的青丘目光柔和地看向那青年,答道: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这句话援引《金刚般若波罗密多经》,是指所有由因缘而生的世间法,都像梦幻一般,如同泡沫中的影子,如露水与闪电一般,我们应该像这样看待世界的一切。 通俗点讲,就是说幻不幻术的,其实并不重要,佛法本身,也没有什么外道内道的讲究,只要心中有佛,你修什么都一样,因为这整个世界,都是特么虚幻的,不存在的。 有一豆蔻年华的女子提问道:“禅师,到底什么是幻?” 青丘轻声应答道:“一切法生灭不住,如幻如电;诸法不相待,乃至一念不住。诸法皆妄见,如梦如焰,如水中月,如镜中像,以妄想生。” 这句话则来自《维摩诘所说经》,是指世间任何事物,都有一个从产生到消亡的过程,它本身不存在常住不变不灭的成分,意同无常。 无常,即是幻的本质。 我认真地听青丘讲经,边揣摩其中的含义,世间一切都逃不开因果二字,我来到这里,是带着使命的,我已经快摸到幻术的边了。 青丘话语落下,在座这些青年的脸上,时而迷茫,时而清醒,都皱着眉认真思索,领舞着。 我一个外人融入其中,这种感觉很奇妙,儿时我曾听爷爷说起过,以前有个长白山的参客,曾误闯入古代幻境中,从那里学到了无上的妙法,回来后纵横天地,寿命比肩日月。 想到这,我兴奋到喜形于色,我不求什么长寿,我只急切渴望着,能从青丘这学到更凶狠,更猛烈的大幻术。 毕竟光靠绞舌和画蛇对付刘纲,无异于飞蛾扑火。 青丘继续讲道:“三法印曰,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盘寂静。” “这句话的意思是,我们本身,就生活在一个巨大的幻境中,我们所看到的一切,都不过是涅盘寂静。” “也就是安静的寂灭。” 这时,一个长相威严白胡子老者,走进佛堂,入座后,大声对青丘提问道: “若彼众生知如幻者,身心亦幻,云何以幻还修于幻?若诸幻性一切尽灭,则无有心,谁为修行?云何复说修行如幻?” 老者声线洪亮,隐隐透着雷音。 讲经进行到这时,我就已经开始听不懂了。 少年时,我曾因为好奇,粗读过一些佛经,大概知晓佛教的理论,仅此而已。 青丘冲老者微微点头,答道:“善男子,一切众生种种幻化,皆生如来圆觉妙心,犹如空华从空而有,幻华虽灭,空性不坏,众生幻心,还依幻灭,诸幻尽灭,觉心不动。依幻说觉,亦名为幻,若说有觉,犹末离幻,说无觉者,亦复如是,是故幻灭名为不动……” 我跟听天书似的,一脸呆滞地坐在那,东张西望。 虽说听不太懂,但我也能猜出,他们是在以佛法的角度,阐述,辩论到底什么是幻术。 老者继续提问,声音愈发地严厉,说的都是些隐晦难懂的佛经典故。 青丘无悲无喜,轻松应答,我很快留意到,他在讲经时,身体四周隐隐透出虚幻的佛陀莲花,一朵朵绕在他周围盘旋,很是好看。 我惊的直吸凉气,原来我的这个大狐狸老师,竟是个修佛的高僧!而且从他的言谈举止来看,他对佛法的领悟极深。 竟隐隐有了脱离六道,往生极乐世界的味道! 老者显然被青丘折服了,语气从严厉,渐渐变得柔和,低沉,他最后问了句: “我女修行时,陷入了无边的恐怖幻境中,请教禅师,我该怎么教她破除幻境呢?” 青丘毫不思索地答道:“得无所离,即除诸幻。” 我听的心脏砰砰狂跳,这八个字代表啥意思?我自然是狗屁不通,但我还是刻意将它牢记了,说不定以后用的上。 老者大感满意,冲青丘恭敬地磕头,起身离去。 后面的讨论,就更没我啥事了,这些青年干脆连妖狐语都不说了,直接用梵音对青丘提问。 他们时而神色高亢,时而兴奋,时而迷茫,失落。 这里是妖狐的世界,这里的所有狐狸,都是修幻术的,而佛教则是他们的灵魂图腾,是维系他们精神世界的桥梁。 而我,完全成了局外人,我深知讲经内容的重要性,这些人争论的字里行间,统统都和幻术有关,我知道这是千百年都等不来的造化,我也想听懂。 可我他妹的,就是听不懂啊! 此刻的我,像极了如来面前的孙猴子,急的抓耳挠腮,心里无比烦闷。 耐着性子,听了大半个时辰,突然外边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一声粗沉的暴喝: “青丘,给老子滚出来!不然老子一把火,把你这破庙点了!” 我皱着眉瞧向后方,难道青丘在这个世界,还有仇家不成? 第117章 饥饿 众青年听到吼声,吓的都急忙起身,灰溜溜逃出去,顷刻间没了影子。 我赶忙站起身,从兜里摸出画笔和白纸,青丘跳下高台,来到我面前,轻轻拍了拍我肩膀: “李狐狸,这里没你的因果,你在旁观看即可。” 说着,他和我擦肩而过,大步走出佛堂。 我跟着他来到外边,只见古庙门前的空地上,跪着十几个破衣烂衫的饥民,这些人骨瘦如柴,大多是女性,老人和孩子,沾满泥浆的脸上写满了惊恐,看起来可怜极了。 而在饥民们身后,站着至少百十号士兵,他们穿着古战场的铠甲,手持刀斧,个个身强体壮,凶神恶煞。 领头的总兵,是个身高七尺的黑毛大汉,横刀立马地站在那,跟个猩猩似的,敞开的胸口处毛烘烘一大团,紫色的怪肉上刻满了刀疤。 脸上,也横七竖八地全是烂疤,显得他整个人狰狞至极,宛如阴间的判官。 我作为旁观者,注视在场的众人,很快就诧异地发现,无论饥民,士兵还是总兵,所有人脑袋上都长着狐狸耳朵。 甚至就连总兵牵着的那只枣色大马,居然也长了同款的狐狸耳朵! 我不禁皱起眉头,这方世界,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这狐狸的国度,也和古代人间一样,充斥着厮杀,镇压和奴役么? 青丘光着脚站在泥泞的地面上,双手背后,目光直视总兵,面色平静而祥和,毫无丝毫惧意。 风,吹起他白丝般的细发,这个人的侧脸真好看,跟玉雕琢出的一般。 总兵上下打量着青丘,恶毒地笑着:“俺早听说,你们这村子出了个禅师,苦修佛法多年,即将修成正果?” “俺本以为禅师是个老不死的,没想到,是你这个小白脸啊?” “乳臭未干的小比崽子,你也配当禅师吗?”总兵上前,朝地上狠狠吐了口浓痰! 青丘也不生气,冲那总兵微微颔首:“你若是对我不满,可以随意打我杀我,但请你放了这些饥民,他们是无辜的。” 还真是高僧做派啊! 我在一旁,暗暗为青丘捏了把汗,这些人都是土匪,你越这样,他就越不可能让你好的。 果然,就看总兵听完,仰头狂笑,指着青丘道:“好啊,不过啊青丘,我听人说,你有菩提心,是大慈大悲的高僧。” “这些饥民,都快两周没吃过东西了,他们已经快饿死了!” 话说到这,总兵脸上涌现出深深的恶意,脸贴到青丘耳边,一字一句道: “你割点肉出来,喂他们吃吧!” 我听的直接都气炸了,也就是我打不过这总兵,不然我立马冲过去,直接拧断他脖子! 青丘听完,没吭声,不远处围观的村民看不下去了,有人站出来说:“何必割肉呢?我家养了几十只大肥鸡,我杀鸡给饥民吃!” “就是,我家也养鸡,放开了随便吃!”一个胖妇女也发声道。 “滚你吗的!”总兵猛地看向那些村民,双目爆发出深深的杀意! “都给俺滚回家去,再废话,俺把你们整个村子都屠了!” 众村民被他的气势吓到,纷纷逃回了家,紧锁门窗。 “怎么样啊?青丘?”村民逃走后,总兵阴笑着来回踱步:“你不割,那也没事,咱们就在这耗着。” “耗到这帮贱民全被饿死为止!” “应该过不了一个时辰,就得有人被饿死吧?” 青丘皱着眉,看向那些饥民,总兵没撒谎,他们的确已经饿到奄奄一息了,外边又打仗,又闹饥荒,到处都是逃难的饥民,也就这藏在深山中的小村子,避开了战乱。 一个满岁大的婴儿,饿的哇哇大哭,婴儿腹部高高鼓起,也不知是水肿了,还是让观音土撑着了。 我感觉,青丘差不多该翻脸杀人了,谁知他接下来的举动,让我直接惊掉了下巴! 他竟直接盘腿坐在了泥巴路上,从怀里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对向了大腿…… “大狐狸?你疯了吧!”我看情况不对,赶忙扑上去夺刀,不料我竟撞上了一团空气,整个人,从青丘身上穿透而过,重重摔倒在地! 他说的没错,这里,没我的因果,我只是一个路过的旁观者。 爬起来后,我扭过头去,无法直视眼前这血腥而残忍的画面。 有士兵上前,在空地上架起篝火,用树枝穿起生肉,放在火上烤熟了,喂那些饥民们吃。 这些人是真的饿惨了,哪还管得了那么多?边囫囵撕咬着,边不停冲青丘致谢: “谢谢佛爷!老天保佑佛爷!” 青丘面色惨白如纸,脸上爬满了豆大的汗珠,他显得痛苦极了,咬着牙死死支撑着,从衣服上撕下白布条,倒上金疮药,包扎好伤口,哆哆嗦嗦,艰难地站起。 我看的心如刀割,要是换做陌生人,我会笑他痴蠢,笑他圣母,问题是,这个人,是我最最敬爱的恩师啊! 青丘落得如此惨烈的下场,我却连扶他的资格都没有!只能站在旁边傻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总兵上下打量着青丘,一脸的诧异:“俺就草了!你这小子可真够硬气的!” “俺愿称你一声小佛爷!” “那么小佛爷……”总兵猩红色的眼珠子乱转着,显然还不肯这般轻易放过青丘: “俺听说,和尚禁酒肉,那今天呢,俺就想让你破一次戒!” 总兵命人取来一壶美酒,外加一大盘熟牛肉,放到青丘面前:“限你三分钟之内,吃光喝光哦,不然这帮贱民的脑袋,就要分家啦!” 青丘看向那些饥民,眸子里露出深深的悲哀,叹了口气,抓着牛肉吃了起来。 我看不下去了,冲上去踢盘子,再次踢到了空气,甚至连那总兵到现在,都没察觉到我的存在。 “青丘?你这般糟践自己,是何苦呢?你把这帮野篮子都杀了,不就完事了?” 我撕心裂肺地冲他大吼。 青丘跟没听到似的,一会功夫不到,就吃光了酒肉。 总兵和手下的铁甲兵贱兮兮地笑着,冲青丘各种起哄,吹口哨。 而青丘则一脸的痛苦和悲伤,腿上的伤口处,不断有血渗出。 一把抽出腰间的佩刀,总兵从饥民里拽出一个小女孩,刀刃架到她脖子上,恶狠狠地威胁青丘: “可以,小佛爷的酒肉戒破了,但杀生戒却还没破!” “杀了俺!不然俺就杀了她!” 第118章 执念 青丘不为所动,总兵直接在小女孩白净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小佛爷,你痛快点好不好?快点过来,杀了俺啊!” 我看向头顶的天空,青灰色的阴云密布,云层中夹杂着电闪雷鸣,这惨绝人寰的一幕,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哭了出来。 细密而阴冷的骤雨,瓢泼般急速落下,青丘全身都被雨水打湿了。 可在这一刻,他脸上的悲伤却消失了,他仰起头,看向天空,突然发出残忍的疯笑! 青丘疯了。 “小佛爷,你以为你装疯卖傻,俺就会放过你么?” 总兵擦着脸上的雨水,猛地提起长刀,朝女孩脖颈上砍去! 这一刻,整个世界,突然就停了下来,那些长长的雨珠,像细密的水帘子似的,静止在了半空,灰尘,泥巴点子统统都挺了。 青丘双手合十,不断变换着手势,口中轻喝:“三生指劫!血歌!” 下一秒,总兵脑门正中,就出现了一个透明的大血洞! 不光他,在场百十号铁甲兵,都像被枪决处刑了似的,脑门上清一色出现了血洞! 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感受到痛苦,就齐刷刷地倒地,毙命! 我是这惨烈而凄杀画面的见证者,这一刻,我仿佛置身于地狱边境,心中的骇浪滔天! 这……这是个什么术? 世间,竟有如此恐怖的术? 我仔细回忆着青丘刚才的手势,和许兵仙快速诡异的六指掐诀不同,青丘比划手势速度极慢,极柔和,可我却一个动作都没记住。 只能说,以我这点卑微的悟性,连照猫画虎的资格都没有,更别提学它了。 雨停了,我惊恐地注视面前尸山遍野的地狱场景,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破碎。 我眼前一黑,等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回到了那个阴暗的小树林里。 青丘跪坐在一旁的蒲团上,冲我微笑着:“李狐狸,你过来。” 我走到他跟前,失魂落魄地看着他:“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留意到,青丘大腿上的伤消失了,连我们身上的雨水都统统消散了,仿佛压根就没下过雨似的,难道刚才,我们经历的是幻境? “我知道你很好奇,你有很多疑问,想获得我的解答。” 青丘从背后摸出个蒲团,放在面前,示意我入座。 “我猜,你最想问我的,是我刚才的表现,为何那般仁慈?软弱?”他好看的眸子里透出深邃的光泽: “明明可以一式杀死他们,我为何偏要选择一再退让,迁就呢?甚至连信仰和戒律都背叛了?都抛弃了?” 我坐在他对面,一声不响地直视他。 青丘脑袋上可爱的狐耳不停眨着,他告诉我,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是他的执念。 这个世界除了我之外,每个人,都是他自己。 那些村民,佛堂里提问的青年男女,严厉的老者,甚至就连那些饥民,总兵和铁甲兵,这些出场的角色,统统都是青丘本人。 “他们是我的前世,前前世……”青丘平静地注视着我:“这些个我,来自不同世界,不同的时间线,你不用为此感到惊奇,我们每个人,都曾在六道中无数个大小世界里,经历过一场又一场的轮回。” “和你不同的是,每一世的我,都记着前世发生的一切,这是个很残忍的诅咒……” 我惊悚地看着他,别的我可以接受,那个像猩猩一样的总兵,竟然也是前世的青丘吗? 这怎么可能?青丘这么好,这么温柔的人,前世的他,真的会残暴,恶毒到那般地步吗? 他的这番说辞,完全颠覆了我对世界,对整个六道的认知。 青丘告诉我,每一世的他,都苦苦修行幻术和佛法,希望以幻术为媒介,找寻出让肉身脱离六道苦海,让灵魂成佛,往生极乐净土的法门。 但遗憾的是,每一世,他都失败了,之前那个总兵,是青丘降生在修罗道时的经历。 六道中的修罗道,虽然和人间一样,也属于上三道,但那个世界,常年被滔天的战火所笼罩,在那里,阿修罗们和帝释天,进行着永不停息的可怕战争。 战火,让修罗道的天空,都崩碎了,大地笼罩着炙热滚烫的岩浆。 在那一世,青丘童年目睹了亲人被帝释天残忍杀害,从那一刻起,他的心就死了,他彻底抛弃了佛法,用血腥恐怖的幻术,无情地在战场收割敌人。 多年的征战,让青丘双手沾染了太多鲜血,他内心仅存的人性,被彻底磨灭了,他深深陷入了成佛的魔障中,无法自拔,渐渐地,他开始痛恨佛,痛恨一切僧人,每路过一处庙宇,他必放火烧庙,并以最残忍的方式,折磨,虐杀那些可怜的僧人。 一世,接着一世,青丘在苦难的六道轮回中,不断努力着,默默承受着修行的诸苦,希望有朝一日能让自己成佛…… “可我,终究只是一只小狐狸,我是一只畜生,是外道!”青丘说到这,脸上涌现出深深的悲伤: “一只畜生,怎么有资格成佛呢?” 于是成佛,最后成了青丘永远也不可能化解的执念,在万千年的无数场轮回中,这些执念聚集在一起,前世的种种经历,最终交织,形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线。 在这里,他能看到每一世的自己,他被困在这,出不去了。 眼前这个水墨色的古代世界,是青丘的执念,也是。 野狐禅。 我听完青丘的讲述,陷入了久久的沉默,眼前这只大妖狐,身上所散发出的神性,远远超过了世间多数凡人,他在无数次轮回的折磨中,一次次失败,他内心的佛,却从未消失。 “恩师。”我抬头看向他:“我听过野狐禅的典故。” 野狐禅最早,是禅宗对一些妄称开悟,而落入外道之人的讥讽。 在盛唐时期,百丈禅师在江西的百丈山开堂说法,座下听众千万,其中有一个白发老翁,每天都是最早来,最后走,长期如此,引起百丈禅师的注意。 有一天,百丈说法完毕,大家都散去,这个老翁还没有走。 百丈禅师就问他:”你有什么想问我的么?“ 老翁说:“我陷入了一个痛苦的处境,请禅师帮我解脱。” 百丈:“你说吧”。 老翁道:“我在五百世以前,也是一个讲佛法的法师。在过去迦叶佛时代,我曾住持此山,有次一个僧人问我,大修行的人还会落入因果吗?我回答说,不落因果。” 但是这个回答,是错误的,就因为答错了,使我被罚,坠入畜生道,变成狐狸轮回五百世。不得解脱。请问大师,我究竟错在那里? 百丈禅师听完了,便说:“那你再问我吧!” 老翁问他:“大修行的人还会落入因果吗?” 百丈大声回答道:“落因果,但无视因果!” 这个老翁听了这话,就很高兴地跪下来拜谢:”我终于解脱了!明天请禅师到后山洞里,为我火化。” 第二天,百丈真的在后山洞穴中,找到了一只野狐的尸体,便依礼火葬。 第119章 囚徒 青丘听我说完野狐禅的典故,点头道:“这是佛经中,一个虚无的故事,我远没有故事中的野狐的修为高。” “那只野狐离成佛,也就只差一步了,却在这最后一步,因为一个小小的差错,坠入了无边深渊……” 说到这,青丘忍不住叹息:“它都这样了,更何况我呢?” 我紧锁着眉头:“既然这个佛这么难当,那咱不当了还不行吗?你为什么对佛有这般深重的执念呢?” “因为一世世的记忆告诉我,我们被困在一个巨大的苦难轮回中。”青丘揉着眼睛看向我:“这个轮回就叫六道,人也好,动物也好,灵魂若是无法从六道里解脱出来,那这样一世又一世,麻痹地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的思想远没有达到青丘这个境界,自然也无法理解他的痛苦。 相信大多数人也和我一样,只想着把这一世过好就行了,这个社会,一切都是快节奏的,短视频,预制菜,35岁失业……在资本极端追求利益的快节奏冲击下,人们活的越来越累,谁还有力气去考虑前生,来世这种虚无的东西呢? 不过话说回来,带着前世记忆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诅咒。 特别是对于修行的人来说,记得一世两世,还好,像青丘这种,千世万世记忆叠加在一起,无数次亲人离别和生活苦难混合交织,不疯才怪呢。 难怪他会陷入执念中无法自拔,换谁,谁都会啊。 我低着头苦苦思索,突然问他:“老师,到底什么是黑相术呢?为什么你的执念,会出现在黑相术中呢?” 我和青丘之间没有秘密,我内心深处的东西,我的经历,他全部都见证过。 青丘沉思一番后,对我道:“黑相术,是你爷爷从阴间带回来的,这东西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有一个猜测。” “它可能是六道中,一切大修为者执念的总和!” 青丘的这番话,听的我满头满脸的冷汗。 黑相术? 一切大修为者?执念的总和? 我脑海中快速分析着,这个名叫野狐禅的世界,是我开启的第一道执念,它是关于一只大妖狐,在一世世的修行中,疯狂渴望成佛,最后却以迷茫失败而告终的故事。 那下一个执念,会是谁的呢?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青丘读出了我的心思,笑着道:“我们姑且把黑相术,想象成一本书吧,说不定这本书很薄,全书只收录了我这一道执念,也是有可能的。” 思索片刻,我开口问他:“你被困在野狐禅里多久了?” 青丘答道:“几千年是有的吧?我不记得了。” 我又问他:“那你该怎么才能从这里逃出去,恢复自由呢?” 青丘看着我,眨着眼道:“我自己是出不去的,李狐狸,只有你才能救我离开这里!” 我听着直拍大腿:“那还等啥呢?我现在就带你走啊!” “这破地方,待特么几千年,待的人鸟都炸开了!天天搁那没完没了地讲经,割肉给饥民吃,烦不烦啊?” 看我一副着急要走的样子,青丘无奈地叹着气:“你这孩子,性子一直都这么急。” “我是野狐禅里的囚徒,我直接走,是出不去的啊,你得帮我在外边找寻几样东西。” 我眼睛一亮,连忙问他要找什么? 青丘道:“现在还不是时候,这件事有极大的难度,你现在去,等于是送死。” 我们坐在树林里畅聊着,聊到我眼瞎的话题时,青丘摸着下巴,沉吟一番后道: “李狐狸,你的目盲,和你吞下阎王爷眼珠子这件事之间,是不存在丝毫因果的。” “那时你还是个婴儿,三魂七魄都还没稳呢,连神智都没开启,阎王又怎么会怪罪一个婴儿呢?” “它要是连这点小事都耿耿于怀,和一个婴儿百般计较,它也配当阎王?” “你相信我,你失明这件事,和阎王没半点关系,一定是另有原因的。” 他这么一分析,我心里顿时好受了许多,以前我总寻思,阎王记我的仇,我倒不是害怕,但心里的确是憋着口气的。 哪天等我修出大境界,大道行,我得下去把它揪出来问个清楚。 说到阎王,我好奇地问青丘:“恩师,这饿鬼道里,真的有阎王吗?” 青丘的眸子微微收缩:“饿鬼道里,早就不存在什么阎王了。” “厉鬼实在太多,把阴间都塞满了,其中一些厉鬼,在经历了无数次吞噬同类后,进化成了更怕的阴物,连阎王都不敢在那待了。” “如今的阎王,在中阴界判案。” 还记得那个叫金玮的老千吗,他曾去过中阴,告诉过我那里的景象,我老丈人周昆也去过,还在那有熟人。 等我弄死刘纲了,就准备和欧阳薇,去中阴找她爹了。 我们聊着聊着,我突然想起幻境里的地下室了,想了想,我问青丘: “马义这个人,你怎么看?” 青丘脸色平静道:“这个马义啊,身怀大道行,是一位很了不起的幻术大师!但其实他和我一样,也是被困在执念世界中的人。” “马义的执念,就是他的妻子,那个叫小梅的阴女子。” “李狐狸,你不用担心马义。”青丘轻声道:“我的这对狐瞳,是能看清世间一切因果的。” “这个人很危险,甚至比刘纲危险的多,但至少现在,马义对你是没有恶意的。” “相反,他需要你的帮助,你是他接下来的图谋中,最关键的一环!” 青丘的这番预测,听的我全身像被蚂蚁爬似的,又急又痒,这种话只说到一半,突然收声,是最让人难受的。 所以,马义到底在图谋啥啊?我怎么就成了他计划里,最关键的一环了呢? 可无论我怎么问,青丘都不肯再往下说了:“提前知晓太多因果,对你反而有害。” “眼下,你最重要的因果,是湘西蛇相!我教你妖狐的幻术,你去杀了他,好不好?” 第120章 三生指劫 客套的废话都可以免了,我和青丘之间,早建立了深深的精神联系,我经历过的一切恐惧,惊悚,他也都经历了。 从和史细妹斗法,到走阴找寻王宝玉,从入梦破解孙无义的阴喜,到灭杀刘纲画皮,最后到许兵仙和白夜天的幻境斗法…… 我的每一步,青丘都亲眼见证了。 青丘是我的老师,是我独自面对漆黑世界,和未知恐惧时的灵魂指引。 “我先教你三生指劫。” 青丘从长袖里伸出白玉般的双手,十根修长好看的手指缓慢比划着: “这套指劫,是我在无数次轮回中,抽取其中三世的记忆,领悟这三世的苦难后,自创出的。” “第一式,名曰血歌,之前你也看到了,我用它杀死了那些罪恶的古代士兵。” 我苦等的大机缘,终于来了!这一刻我抛下杂念,急中生智,仔细观看,临摹着青丘的手势,边听他讲解。 三生指劫的第一式,之所以叫血歌,是因为青丘抽取了他在修罗道的一世经历,那时的青丘,作为一个强大的阿修罗,带着滔天的恨意和魔障,在战场中疯狂厮杀,眼前的世界,只剩下了无边的血色! 那一世,他的故事,犹如一首血腥谱写的灵魂挽歌! 故曰,血歌。 在我学会血歌的全套手势和口诀后,跃跃欲试地操演了遍,谁知这一指虚点出去,我全身阴气,竟像泄洪的水闸般,顷刻间跑没了! 我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整个人虚弱至极,连千尸眼都快没法维持了! 青丘看我成这幅样子,眨了眨狐耳,挠头道:“我忘了,你不是妖狐,这个你还学不了。” “青老师,你别玩我好么?”我没好气地看着他。 青丘脸微微一红,面露难色道:“你没有狐瞳,学不来我的术,这可怎么办呢?” 这时,远处传来一道粗野的喊声:“你把你的狐瞳借给他,不就完事了吗?” 我回头看去,只见先前那个被杀死的总兵,正躲在树林边冲我们招手。 我原本恨极了这人,在得知他是青丘的前世后,我也就不再生他的气了,也冲他招了招手。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青丘懊恼地拍着大腿,立刻从双眼中抠出两颗狐瞳,塞进了我的眼窝子里。 这段由于太血腥惨烈,我没法详细描写,当时我就看两道细长的血丝飞过来,紧接着我眼前顿时一黑,双目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但很快,刺痛就消失了,等我重现睁开眼后,眼前的世界,竟变得如此绚丽,清晰,树木上的纹路,远处村子里,小孩子脸蛋上的绒毛,我都看得一清二楚! 我看向青丘,他眼窝上出现了两个黑黑的血洞,那模样凄惨无比。 “你把眼睛给了我,你怎么办?”见青丘沦落到这幅样子,我心如刀绞,质问他道。 “没事,他可以用俺的,反正他就是我,我就是他。”那总兵来到我俩跟前,直接将自个的狐瞳摘下,塞进了青丘眼窝里。 不是?你俩搁这卡bug呢? “你们继续,俺不打扰了啊。”总兵挥着手道别,消失在了树林尽头。 青丘用手擦掉脸上的血泪,睁开眼,转动着眼珠冲我笑了笑:“现在你有狐瞳了,你就是真正的李狐狸了!” 我惊喜地看着他,环顾四周,随意找了颗树,隔空指过去。 碗口粗的大树,被我隔着三米远,点出了一个大洞! 砰地一声巨响传来,流星般的木屑崩溅在我脸上,火辣辣地疼! “慢慢练吧。”青丘对我的表现有些不满:“你一个凡人,第一次学妖狐的术,能模仿到这个程度,也算……不及格吧。” 我收回手指,回忆刚才施展血歌时,体内妖狐气场的流动:“老师给我打几分?” 青丘想了想,道:“满分一百的话,你有0.1分。” 我摸着鼻子笑了:“你这个修了几万年的大胖狐狸,我能模仿到你的千分之一,我已经很满足了好吧。” “废什么话?认真听讲!”青丘从袖子里摸出根竹条,朝着我虚抽了几下: “三生指劫的第二式,名叫烟山。” 烟山,是青丘进入六道的第一世,那时的他,还只是个刚开启灵智的小狐狸,他所生活的那座大山上,终年云雾缭绕,宛如仙境。 懵懂的小青丘,每天在大山中捕猎,玩耍,第一世的他,活的虚无缥缈,天真烂漫,世界是那么可爱,隐藏着无尽的奥秘,他在一眼望不到头的原始草原上,追逐蝴蝶,困了就在铺满白雾的草地上酣睡,用四个字形容他这一世: 烟山梦蝶,最为贴切。 “第一世的我,和大自然和谐统一地生活着,直到生命终结时,我都未曾感受过什么苦难。” 回忆远古时的自己,青丘脸上浮现出纯真的笑意:“可惜,自第一世以后,苦难和血腥的杀戮就接踵而来,伴随着我每一世,再也甩不掉了。” 血歌,是青丘身为阿修罗,对无边地狱杀戮的感悟,是对敌人灵魂和肉身的双重灭杀! 血歌修行到深处,能在一指间,瞬杀多名敌人,血歌的爆发,犹如狂风骤雨,一切只在闪电间完成,在敌人试图防备之前,就已经魂飞魄散,连去阴间的资格都没有了。 甚至修行到最极致时,连手势干脆都免了,一念间,就能决定外人的生死,威力阴森诡谲。 而三生指劫的第二式,烟山则正好相反。 如果说血歌是修罗道,尸山血海的狂风骤雨,那么烟山就是春天山野中,润物无声的连绵细雨,它是青丘对自由美好生命的向往,是自然对他发出的野性呼唤。 烟山杀人时,是夜风般寂静无声的,中了烟山的敌人,会快速衰老,腐朽,死时,脸上会露出奇异的微笑。 烟山同样对肉体和灵魂造成双重灭杀,但敌人死亡时,没有痛苦,我在寻思,这是否也是一种解脱六道的方式呢? “青老师,我觉得烟山不适合我。”我对青丘道:“让敌人没有痛苦的死去,我无法接受。” 开玩笑?我能让刘纲,舅姥姥这类的阴森畜生,没有痛苦的死去吗? 当然不能。 第121章 红狐步 青丘听的直叹气:“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李狐狸,你杀人的戾气太重了,你就不怕因果吗?” “不怕。”我直愣愣看着他:“很多时候,杀人,也就等于行善了。” 青丘脸露迷茫,喃喃地重复着我的话:“杀人?等于行善?” “对啊。”我点醒他道:“刚才要换成是我,一句废话没有,直接杀光那些兵匪,他们死了,饥民和村子就不用受苦了。” 这话说完,我立刻后悔了,我忘记了,兵匪们也是青丘的前世。 他迷茫了好久,抬头对我道:“有机会试试,血歌和烟山同时使用,痛苦效果加倍!” 我用力嗯了声,开始学习第二式。 相比第一式血歌,烟山要复杂的多,光是手势部分,就有二十余种。 烟山的威力,是远超血歌的,首先它杀人于无形,手藏在袖口里,就能悄无声息地发动,哪怕是遇到道行高过我的人,中了我的烟山,他都浑浑噩噩不知情呢。 可能将死的那一刻,他都想不到是我杀的他。 而且,烟山除了杀人,还能点化厉鬼。 这倒不是说我能一指灭了厉鬼,这个谁也做不到,但我能用烟山,降低厉鬼的怨气。 它对我没了怨气,等于就对我没了杀意。 甚至烟山练到深处,能一指切断我和厉鬼之间的因果。 学会了烟山,我也终于具备了在厉鬼面前反抗的资本。 野狐禅里的时间过的飞快。 学习三生指劫的前两式,用了足足三个多月。 青丘说,野狐禅里的三个月,不过是人间三秒,这样一来,我也就不必担心什么了。 不过妖狐的术,的确不是常人能领悟的,以我逆天的悟性,用了这么久,也只是把前两式学了个入门。 青丘失望地直摇头:“李狐狸,你是我教过的所有徒弟里,最笨,最没悟性的。” 我不以为意地说:“可你忘了,我是人,你不能像要求妖狐那样,来要求我。” 青丘美丽的眸子里透出妖异的光,直接伸手拽我毛茸茸的狐耳:“那个我不管,在我的执念世界里,你就是李狐狸!” “接下来,我要教你一套步法,我只教一次,你要是看完学不会,我直接揍你屁股!” 我疼的扭头躲开:“等下,三生指劫的第三式呢?你怎么不教我了?” “第三式,菩提,你现在学不了,教了也白教!” 青丘站起身,准备给我演示步法:“这套步法,名叫红狐步,是我当狐狸的一世世中,从无数次逃避天敌追杀中,领悟出来的。” “看好了!” 他身体化作一阵虚影,模模糊糊的,出现在了十米开外。 他所经过的位置,留下了一些细密的红狐狸毛,像蒲公英般随风起舞着。 我照他的样子来了一遍,左脚踩到了右脚,狠狠摔倒在地。 “笨蛋!该打!” 青丘大怒,挥舞着竹条朝我冲来,我冲他吐了吐舌头,起身就逃,我俩在野狐禅的世界中,在开满曼陀罗花的辽阔草原上,极速奔跑着。 在这个世界,我好像有着无限的体力,怎么跑都不觉得累,青丘狰狞地追赶着我,边不停传授我红狐步的心法和窍门。 在这一追一逃的过程中,我一点点,渐渐领悟了红狐步的核心秘密。 这东西与其说是步法,更像是一种高深的幻术。 红狐步能在短时间内,极大增加我的速度,并且几乎不消耗体力,这听起来,似乎没什么玄妙的,古代会轻功的人,也能做到。 红狐步的可怕之处在于,我在使用它时,会让敌人陷入一种诡异的幻觉中,无法自拔。 在敌人视角中,我的行动轨迹,是完全没有逻辑,甚至是颠倒错乱的,这会导致他误判我的位置,这在斗法时,是不可饶恕的大忌! 一旦误判位置,攻击就会落空,而正因为这种致命的误判,他也就无法对我发动的术,做出及时正确的反馈。 除非敌人能立刻走出幻觉,否则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我很快就领悟了红狐步,但目前,我只能把它当成轻功来用,幻术部分的功能,还暂时无法开启。 可这也足够逆天了!以前的我弱不禁风,就一瘦巴巴的爷们,速度,反应都极差,体力也好不到哪去,跑了三公里就喘的不行了。 现在,在红狐步的加持下,体力这块,我完全不用担心了,速度,爆发时的爆炸力,提升了何止十倍? 而且青丘还告诉我,只要逆行使用红狐步,我就能躲避厉鬼的跟随! 也就是后脑勺朝前,倒退着走。 在连续奔跑七天后,我被青丘追上,屁股让竹条狠狠猛抽了一顿,我疼的呲牙乱叫:“你再打一个试试?” “哎呦,青老师饶命啊!杀人啦!” “好了。”青丘扔掉竹条,冷声对我道:“你资质差,暂时学到这吧。” “现在,你去把总兵杀了!” 啊? 我揉着屁股,倒吸了口冷气,瞧向远处,顿时头皮阵阵乱炸! 七尺多高的总兵,横刀立马地站在开满鲜花的草原正中,笑着冲我招手。 很多人对七尺没概念,其实也没多高,也就两米多高吧,比姚明高一个头,但总兵可比姚宽多了,全身的紫色肌肉,野蛮爆炸般生长着,往那一站,跟只狂暴的大熊瞎子似的。 “阿修罗是这样的。”一旁的青丘冲着我笑道:“我在阿修罗中,算是小矮子了。” “帝释天更可怕,是一群长着三头六臂的魔神,阿修罗如果个子再不高点,拿什么跟帝释天斗?” “愣着干啥,去啊?”见我半天不动弹,青丘用力踹了我脚。 我跌跌撞撞地朝总兵走去,曼陀罗草原上,吹着阵阵凄厉的阴风,天空电闪雷鸣。 那一刻,我仿佛降生至修罗道,我成了一个弱小的帝释天,仰视前方这个庞然大物,我腿都在打摆子。 第122章 试炼 当我颤颤巍巍地来到总兵面前时,后方传来青丘的呼喊声:“李狐狸,检验你三个月来修行成果的时候到了!” “总兵个头虽然不高,却是阿修罗军队中的猛将,不然,他怎能当上总兵呢?” “要是真打,他只眨一下眼,你就化作一滩齑粉了!所以啊,一会他只用一成力气,而且你别忘了,他眼睛还瞎着呢!” 我看着面前小山般的总兵,紧张地吞了下唾沫,他全身紫肉横生,那肌肉的硬度,跟金属似的,眼窝处,两个漆黑的血洞里,不断往外流着血泪,冲我阴惨惨地笑着。 “小李狐狸!俺要将你碎尸万段!” 怒吼着,总兵提起一百多公斤的大刀,不顾一切地朝我砍来! 我死死盯着反光的巨大刀刃,瞳孔剧烈收缩着,它快到我面前时,我这才用出红狐步,险之又险地躲开。 接下来,我耳边传来轰轰地巨响,意识消散,什么都不知道了。 总兵的大刀,在草地上砍出一道数米深的沟壑,那漫天的土星子,像击中钢铁的炮弹,更像是拍打在礁石上的惊涛骇浪,猛地爆炸开来! 我像张纸片子似的,被巨大的冲击波震飞到空中十几米,翻转九百二十度,落地时摔断了脖子,就此殒命。 下一秒,一个全新的我,复活在青丘身边。 我满头白发乱炸着,脸上的泥土和冷汗交织,模样狼狈不堪,青丘冷冰冰上下扫视我,无奈叹气道: “你刚才早点躲啊?你搁那装什么高手呢?我早说了,总兵是阿修罗!是能跟帝释天正面硬撕的混沌巨人!你一个区区凡人,怎么敢轻敌的啊?” 我往地上啐了口血:“我是想试试红狐步的极限。” 青丘嗯了声:“试吧,这里是我一世世成佛失败,所形成的执念世界,在这里,你是不会死的,哪怕被碎尸万段了,也会立刻完好无损地复活。” “而且我可以告诉你的是,那个蛇相刘纲,单论肉身强度,是肯定比不过总兵的。” “你能杀总兵,就能杀刘纲!” 我深吸一口气,施展红狐步,朝总兵快速逼近。 来到近处时,总兵故技重施,再次挥刀朝我斩杀而来,这次我吸取了教训,远远的就躲开了。 总兵力大无穷,但动作却缓慢无比,这一刀下去,草地上再次爆炸出大量的土星子,我躲在十米开外,都感觉跟地震了似的。 草地上再次出现一道深深的沟壑,总兵缓慢地往外拔刀,我将红狐步用到了极致,身体化作一道红色虚影,以总兵为中心,我绕着大圈,朝他连点了三次血歌! 可惜现在的我,三生指劫也只是刚入门,十米开外施展,杀伤效果衰减了不少,就听三声轻响传来,总兵的大腿,心口和眉心处各破了层皮。 连血都没出。 “小狐狸,你太弱啦!”总兵拔出大刀,冲我桀桀地笑着。 太远了不行,那就再近点吧。 我拉近了自己和总兵的距离,将包围圈缩到了七米以内。 这距离一近,顿时险象环生,总兵动作虽慢,但人家毕竟是阿修罗,刀法经过无数次血腥战场的洗礼,大开大合之间,又带着深深的细腻,看似粗鄙,细细品味却能感受到一种悲绝的意境。 而且他的慢,也只是相对我来说的,在熟练掌握红狐步后,我的速度和爆发力得到了质的提升,所以觉得他慢。 换个普通人来,怕是眼前白光一闪,就成一堆碎肉了。 总兵一刀刀朝四周斩来,因为目不见物,所以他只能依靠听觉,大致猜出我的位置,并利用重刀砍落时造成的冲击波,试图对我形成杀伤。 我将红狐步用到了极致,化作了一团红色虚影,在狂暴的刀光轰炸中灵巧躲闪着,边冲总兵交替使用血歌和烟山,每一指都直达他的要害。 耳边是炮弹般的轰鸣声,细密的土渣子像爆炸后的破片手雷般,不断炸在我身上,只能说总兵的力量太过狂野了,这就是传说中的阿修罗吗?这也太恐怖了吧? 脚下这片草地,被总兵砍的满是横七竖八的深深沟壑,几乎没有落脚的位置,而这家伙肉身的强悍程度,更是让人匪夷所思! 三生指劫点上去,只能给他造成些许的皮外伤,而总兵每一刀下去,却都是实打实的地动山摇!一会功夫不到,我全身就被碎石和泥土崩的血肉模糊! 虽说在野狐禅的世界里,我可以无限复活,但真实的疼痛,是无法逃避的,靠着去甲肾上腺素的惊人爆发,我刚开始还不怎么觉得疼,十来分钟,脚步开始放慢,我惨叫着蜷缩在地,前胸血糊糊一片。 全身潮水般的疼痛,同时爆发,几乎让我崩溃! 再看总兵,他身上也是血淋淋一片,那紫色的紧绷怪肉,被血歌点出细密了的伤口。 可惜,七米这个距离,我依旧奈何不了他,只伤到了他的皮肉,没能对筋骨和内脏造成实际杀伤。 同时,烟山也起了作用,总兵脸上出现了几道尸斑,整个人看上去衰老了许多。 “哈哈哈!” 判断出我倒地的位置后,总兵狂笑着大步上前,一把将我提起,撕了个粉碎! 眨眼间,我再次复活出来。 这次,我没有急着上前挑战,而是盘腿坐地,闭上了双眼。 我在冥想,我想的既不是红狐步,也不是三生指劫,我在回味死前,所经历过的那些痛苦。 因为在这里,只有痛苦是真实的,是不会被遗忘的,每一次疼痛,每一处被碎石崩开的伤口,每一次骨折…… 这些伤痛若是发生在现实中,随便一道就足以让我当场失禁,晕死过去,但我刚才却硬撑了下来,甚至最后总兵撕碎我时,我都感觉不到疼了。 “好好感悟吧!”一旁的青丘冷声道:“肉身的疼痛,可以强化人的意志,想学幻术,先从忍住疼学起!” “很多低级幻术,都是能给肉体造成剧烈疼痛的,比如绞舌,如果你连这点疼都忍不了,将来遇到了别的幻术师,对方随便一抬手,就能让你当场疼死过去!” “你记住了李狐狸!相比精神痛苦而言,肉体的疼痛,不过是挠痒痒!高层次的幻术,往往针对精神攻击,随便一个,都能让你体会到什么是生不如死!” 我猛地睁开眼,起身,朝总兵发起了第三次攻击。 …… 时间过的飞快。 在青丘的执念世界里,日夜颠倒,时间长了,连时间都被遗忘了。 第123章 用心良苦 我已经不记得,自己被总兵杀死过多少次了,这个来自修罗道的混沌巨人,简直是不死的化身,我不断试着拉近和他的距离,三生指劫终于能在他身上点出血洞了。 这时,总兵向我展示了他妖魔般的恢复能力,血洞几乎在出现的瞬间,就快速结疤,起皮,伤口极速愈合后,表皮变得比之前更加坚硬了。 甚至到后期,我的三生指劫已经无法伤到他分毫了,距离再近都不行,只能点出一道道火星子。 “不行,我根本杀不死他。” 被总兵一刀两断的我,复活在了青丘身旁。 我绝望地注视着前方的辽阔草原,整片草原变的千疮百孔,出现了一个个大土坑。 每一处土坑,都是我和总兵曾战斗过的地方,它们的半径大小不等,最大的有二十余米,最小的不过两三米。 “你当然杀不死他。”青丘冲我狡黠地笑着:“他是阿修罗,哪怕他瞎了,哪怕他只用一成力,你一个区区凡人,也不可能赢他的好吗?” 我久久注视着青丘:“恩师的意思,我懂了!” “这段日子,我每天至少挑战总兵十次,每次都被他杀的粉身碎骨,片甲不留,但我的肉身,也在一天天变得强横!我的力量,速度,我的爆炸力,都得到了恐怖的增长!” 我脱掉上衣,注视着自己的身体,我上身的肌肉线条,并没有太大变化,但皮肤却紧绷的像古铜色的牛皮!肌肉密度增长了不知多少倍! 此时的我,精力充沛至极,全身透着使不完的活力,永远都感受不到累! 注视着自己身体的变化,我兴奋地狂喜道:“而且最重要的是,这段日子以来,我不断受伤,死去,神经都快麻痹了!我几乎可以免疫肉身的疼痛了!” “恩师对我,真是用心良苦啊。” 青丘冷冰冰看着我:“你想多了,我是故意耍你呢,哎!就溜达,就玩!我就得意看着你死。” 他说完,转身就走,我也不生气, 跟屁虫似的追过去:“那你看,我现在能掐死刘纲了么?” 青丘边走边摇头:“几乎不可能,人家从生下来,就被丢进阴暗漆黑的蛇窝里,每天被各种毒蛇啃咬,你喝奶的时候,人家在喝血清,喝解毒剂!” “你吃香喷喷的大米饭,人家吃高度腐烂的死蛇肉,能一样吗?” “人家是湘西蛇相,和蛇有关的术,人家全会,你呢?你会个鸡毛?” 这段时间的接触,我渐渐了解了青丘的性格,这只道行逆天的大妖狐,对徒弟是极其残酷,严苛的,我从认识他到现在,从未听他夸过我半句,相反,青丘无时无刻,都在刻意贬低,挖苦着我。 这种挖苦是全方位的,从天赋到手法,从肉身到智商,甚至有时还故意说一些难听的话来刺激我。 但我却毫不在意,在曼陀罗草原上,我死了一千次,爬起来一千次,在这个过程中,我对自身的巨大变化,感到无比惊喜。 这种变化,相当于从毛毛虫变成了蝴蝶,从下水道的臭石头,变成了价值连城的和田美玉! 青丘的贬低,并不会让我破防,反而是在警醒我,让我放下傲慢,认清自身的不足,步步精进。 回到小树林里,青丘跪坐在蒲团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冲我连声叹气: “李狐狸,你让我说什么好呢?你这废物般的天赋,这道心,这纸糊的毅力……你根本就没资格学我的本事啊!” “你快点回去,让刘纲一刀杀了你吧!免得以后,你遇到比刘纲更可怕的仇家,落在人家手里,被剥皮抽筋,炼化成小鬼,永生永世饱受痛苦。” 我蹲在他旁边,用树枝划拉地上的蚂蚁:“我死不要紧,就怕人家笑话我这个废物徒弟,是废物师父带出来的。” “人家问我师父是谁?我说青丘,他会说,青丘?妖狐?我看是妖狗吧?” 青丘被我气的脸一红,咬牙切齿道:“你这小狐狸真讨厌,烦我这么久了,也该滚回去了!” 我说那不行,你教来教去的,就教了我套强身健体的指劫,和一个狐狸步,想让我走可以,你好歹再教我几套厉害的大幻术! 青丘这人脸皮薄,表面刀子嘴,但内心很善良,让我纠缠烦躁了,他只得答应道: “好吧,我就教你个逃跑用的幻术,遇到刘纲打不过了,你好歹也能逃走。” 话音落下,只见铁塔般的总兵从虚无中,出现到我面前。 他原本两个空洞的眼窝里,重新安上了一对狐瞳,也不知是从谁那摘下来的。 青丘冲我快速比划出一套手势:“学会了吧?对着总兵做一遍!” 野狐禅里的青丘,和观想法里的一模一样,手势从来只做一遍,而且做的飞起,根本不管我学没学会。 我也是真佩服自己这妖异的天资,换个人来,看一万遍也做不出来,我只看了一遍就记住了。 大概讲一下哭悲的手势,它的起手式为道家的“九色莲花印”,感兴趣的可以上网查查。 单是这起手式,就已经很反人类了,接下来是“阴山北斗印”的变种,要求井鬼(左手无名指尖)抵住室壁(左手小指根)同时双手合十,掐一个北斗七星的样子出来。 第三步是“降鬼扇印”,第四步是“七宝骞林诀”的反手势…… 所以大家看我老写手势手势,却很少详细描述,因为这玩意真的很不好描述,只能靠大家脑补。 上述这些手势,并不是我凭空杜撰出来的,每一个,大家都能在网上搜索到。 对手势感兴趣的读者,可以搜索“二十八宿指诀图”。 第124章 哭悲 我将新学来的手势,对着总兵完整的做了一遍,刚一做完,我就感觉身体里像是缺少了什么,整个人空荡荡的,精神也有些恍惚。 总兵狰狞地笑着,从腰间抽出一把锋利的手斧,大步冲上来,一斧子下去,直接砍到了我脖子上! 画面进行到这里,就开始不对劲了。 我本人,正完好无损地站在总兵面前,看着他用斧子对着一段木头,一下下猛砍着! 是的,一段木头。 边砍,他嘴里还粗鄙地叫骂着:“你这该死的小李狐狸,终于让俺抓到你了吧?俺要用你的脑袋当夜壶……” 此刻的我注视这一幕,感到惊奇又骇然,我立刻意识到,总兵中了我的幻术,陷入幻境的他,把那段木头当成了我! 青丘走上前来,拍着我肩膀道:“黑相术里,有一个教它山有眼的法门,可以让盲人通过他人的视角,看清世界。” “你不妨对总兵试试这个法门。” 它山有眼的手势和口诀,我早背的滚瓜烂熟了,二话不说,我立刻对着总兵施放。 接下来,我的视角转移到了总兵身上, 通过总兵的双眼,我看到了残暴而扭曲的一幕。 总兵彻底被我的幻术迷惑了,在他眼里,“我”被砍下了脑袋,丢弃了我的尸身后,他又狠狠朝我踢了几脚,这才满意地提着我的脑袋离去。 而从我和青丘的视角来看,总兵砍下的,不过是一小节干枯的木头。 “这套幻术名叫哭悲。”青丘对我解释道:“哭悲的原理是,让敌人误以为自己取得了胜利,在成功杀死你,或者打败你后,带着胜利的喜悦离去。” 我眯着眼,注视总兵离去的背影:“所以这时,我上去偷袭他……” 青丘冷声道:“你只学到了哭悲的皮毛,只要你对总兵动了杀念,就一定会惊醒他,你还没靠近,哭悲就失效了!” 我不信这个邪,我有三生指劫,我干嘛要靠近他呢? 悄无声息地掐了个指诀,我朝着总兵的后脑勺点去。 谁知胳膊刚抬起来,血歌还没来得及发动,总兵就立刻从哭悲的幻境中清醒了过来! 他扔掉手中那节木头,猛地转过头来,恶狠狠盯着我:“好小子,原来这是幻术啊?俺还以为真把你脑袋砍下来了呢!” 青丘朝他挥了挥手,总兵骂骂咧咧地走了。 我大概领悟了幻术哭悲的原理,思索一番后,我问青丘:“有没有什么办法,在不惊醒对方的前提下,弄死他呢?” “哭悲学熟练了,就可以做到。”青丘坐回到蒲团上,轻声对我说:“幻术可以粗分为两种,对肉身造成疼痛的,和对精神造成影响的。” “比如幻术绞舌,就属于前者,而哭悲则属于后者。” “像绞舌这种,对肉体造成疼痛的幻术,有很大的弊端,如果遇上无视肉体疼痛的敌人,就不好使了。” “相信我,在这个江湖,这种类型的修行人有很多。” 我点着头,回忆上次和刘纲画皮斗法时的画面,当时我对刘纲用出了绞舌,但效果并没有我想象的好,刘纲固然是疼的死去活来,但全程他都保持着清醒,影响终归是有限的。 要是将来遇到比刘纲更扛疼的人,哪怕嚼碎了自己舌头,也不觉得疼的那种,在那样的人面前,绞舌也就成了笑话。 “所以说,精神类型的幻术,层次更深刻。”青丘边闭目打坐,边对我道:“李狐狸,你千万不要把幻术想象成魔术,催眠术或者变戏法,你要是这样想,那你永远也没法入门。” “幻术是真实的,一切已经发生的,皆是幻术。”他睁开眼,冲我微笑着:“史细妹从炭火下摸出的癞蛤蟆,现在还活着!” “被马义拧成麻花的枪管,永远也修不好!舌头被嚼碎了,就是嚼碎了,永远都不可能再长出新舌头来!” “幻术,是天地初开时,佛注视遍地焦土,让生命漫山遍野开花的一个念想,也是千万年后,佛让万物寂灭,回归本质的悲叹,佛说,一念花开,一念灭世,正是如此。” “幻术,是意识进入高维世界,投影下来的真实因果!” “你只有打心眼里,相信幻术的真实,才有触碰它的资格!你懂我的意思吗?” “比如哭悲,你的信念越强,哭悲就越真实,哭悲的至高境界,就是你完全坚信,你真的已经死在了对方手里!” “此时的敌人,会深陷哭悲的幻境中,永远无法解脱,你可以随时上前杀死他!” 我听的汗如雨下,青丘说的这番话,每一句都蕴含深刻禅机,我细细地揣摩着,时而顿悟,时而迷茫,越往深处想,越觉得幻术不可思议。 青丘温柔地用衣袖擦去我脸上的汗:“你学的已经够多了,去找刘纲吧!” 我舍不得离去,紧紧握着青丘的手:“师父,我要是死在刘纲手里了,你会替我报仇吗?” “我会把你的骨灰盒当球踢!”青丘邪恶地冲我坏笑:“再收个更好的徒弟!” 我的身体开始变的透明,有了消失的迹象。 我依旧不肯松开他的手,我还有一万个为什么,没问他呢! “师父,等我和刘纲斗法时,我用大狐狸观想法喊你帮忙啊!” 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崩塌,等我回到现实后,耳边传来青丘的笑声: “观想个毛毛!” 睁开眼,我注视四周,我依旧待在那个破铁皮房子里。 我在野狐禅里,待了大概有一年了,现实只过去了几分钟,面前的炭火盆,烧的正猛烈,满房子高档香烟的气味。 许兵仙已经离去。 我起身,活动着酸疼的关节,顶着风雪,回到了农家乐里。 此时正是深夜,欧阳薇还在睡熟,我进屋后,悄无声息地脱去衣裤,在她花朵般娇嫩的小脸上亲吻了几口,上床钻进被窝。 这天夜里,一个又一个阴森的噩梦折磨着我,梦中,我被刘纲以各种方式,残忍地杀害,我一遍遍呼唤着青丘帮我,可他压根就不理我。 第二天醒来,我让欧阳薇先回家,照顾老姨,顺便守着,防止刘纲再次偷袭我家。 别看欧阳薇一个娇滴滴的姑娘,道行可野到没边了,我曾亲眼见她隔空吸起地砖,而且别忘了,舅姥姥的弟马孙无义,就是被欧阳薇的催眠术,逼着上吊的。 许兵仙早就跑的没影子了,我只留杨业在我身边,这一天,我哪都没去,闭着眼在屋里打坐。 这次的野狐禅之行,我收获非常丰厚,先是学会了三生指劫的前两式,血歌和烟山。 又精通了红狐步,让自身的速度和爆发力,得到了疯狂的提升,可惜,红狐步的幻术环节,我还没能掌握,目前只能拿它当轻功来用。 最最让我收获的是,在曼陀罗花草原上,我和阿修罗总兵的无数场斗法。 这期间,我虽然死了无数次,但肉身的强横,得到了最大程度的锤炼! 如今的我和之前相比,完全是脱胎换骨,用浴火重生来形容都不为过! 睁开眼,我摸了摸头,脑袋上的狐耳消失了。 第125章 你比他坏 咔嚓,咔嚓,杨业正用手捏核桃吃,他不知从哪买来的这袋核桃,每一个都有婴儿拳头大,上面还结着层厚厚的冰壳。 杨业大手跟铁钳子似的,轻轻一捏,冰核桃就碎了,他在碎渣子挑核桃仁吃着。 我拿过一个冰核桃,用右手食指和中指夹住,还没用力呢,就听砰地一声,冰核桃碎的稀巴烂! “李兄弟?你这一觉睡起来,指力咋就这般强横了?”杨业不敢置信地看着我,惊呼道。 我把自己在野狐禅修行的事,简单说给他听。 杨业听的一脸羡慕和向往:“你年纪轻轻,才26岁,就悟到了禅的境界,李兄弟!你将来必要成佛的!” 我沉默不语,这可不是我悟出来的,而是我爷爷拿命换来的! 杨业好奇地问我:“为啥在野狐禅的世界中,青丘叫你李狐狸呢?难道你真像师父说的那样,是妖狐转世?” 我摆了摆手:“所有进入那里的人,都会变成狐狸,你进去了,你就是杨狐狸!” 杨业恍然大悟,也学着我的样子,用手指夹住颗冰核桃,同样没怎么用力,就夹碎了。 “核桃太脆,换这个试试!”他从兜里摸出一颗乒乓球大小的钢珠,递给我。 我用手指夹住,使出全力,钢珠纹丝不动,我松开手,只见钢珠被我夹出了两道浅浅的凹痕。 杨业看的直吸凉气:“这不科学,你的手劲咋变得这么猛了?” 我将钢珠弹给他:“你来试试。” 杨业咬着牙用力,也在钢珠上夹出了两道凹痕:“有密宗的大慈悲手加持,我才能夹到这个程度,我要是只用自身力气,手指头断成八截子,也不可能夹的动啊!” 他这么一说,我心里也有了个底,抛开一切术不谈,我现在单论力气,是在杨业之上的。 速度这块,肯定也比杨业要高不少,三生指劫和红狐步,极大的弥补了我的不足,这样一来,以后遇上近身搏杀,我也不会太落下风。 在野狐禅中修行一年的成果,可不是盖的,现在的我,哪怕和练散打的张二保正面硬碰硬,我都不会虚,只用拳脚就能打死他! 身体素质提升的这般猛烈,可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现在的问题是,只靠红狐步和三生指劫,外加一个逃跑用的哭悲,就靠这三招,我能弄的过刘纲吗? 说难听点,红狐步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就是个古代轻功。 三生指劫,名字起的怪好听,这玩意说白了,也就是个强化版的少林一阳指罢了。 而且最厉害的最后一式,我还没学。 外加一个“烟雾弹”原理的哭悲? 合着我特么练了一整年,死了千百次,最后,把自个练成了一个携带烟雾弹的古代武夫了? 大敌当前,自身术的贫瘠,给我带来了深深的危机感。 见我神色阴郁,杨业摸着光头,冥思苦想半天对我道: “李兄弟,你害怕刘纲吗?” 我没回答,而是反问他道:“到时候,咱俩一块上,好不好?” 杨业摇头:“我也想帮你,可是许师叔不让帮,师叔说,这是你自个的因果,外人帮忙反而不好。” 我头皮一炸一炸的,杨业皱眉道:“你怕刘纲,可是我怎么感觉,刘纲也挺怕你的呢?” “你想啊?他要是不怕你,为啥要趁你不在家那段时间,来偷袭你家呢?” “这不正是说明他心虚,他心里怕你么?” 我说:“他怕的不是我,而是我背上的老仙,可老仙早就回我老姨那了,不在我身上待了。” 杨业很固执地看着我:“不,他怕的是你,你比他坏,你都要把他妈卖去鬼市了,他肯定对你是又恨又怕的。” 你说杨业这人傻吧,他有时候还真不傻,至少他很会安慰人。 我本来挺怕刘纲的,给他这一顿瞎比分析下来,我一下就好受多了。 这就好比啥呢?两个人约架,但他俩都不知道对方到底能不能打,开掐前,彼此都很忌惮对方。 毕竟道行这玩意,从外表是一定看不出来的。 我忌惮刘纲,因为他是湘西蛇相,他们刘家在那边世代修行邪术,多少年了,才出了这么一个蛇相,刘纲从小和毒蛇居住在一起,吃死蛇长大,这人心如蛇蝎,道行也一定是野到没边了。 而当我代入刘纲的视角后,他又怎么看我呢? 我是刘纲,我的仇家是东北蛇仙的后人,他奶奶当年就是个无恶不赦的大魔头,杀了我们刘家那么多人,她孙子能好到哪去? 而且这孩子身边,还跟着个阴惨惨的大厉鬼,同样是从小和毒蛇长大,同样心如蛇蝎,这孩子比我坏,道行一定不在我之下。 这么一琢磨,我立刻把自个带入戏了,刘纲一定也恨极了我,很忌惮我吧? 我说:“杨大哥,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怎么能把刘纲找出来?” “他在暗,我在明,这人跟条蛇似的,一直躲着不出来,时不时偷袭我奶奶两下,这可真让我难受。” 杨业对此也没辙:“他肯定就藏在哈市,他会在哪呢?” 这时,杨业的手机响了,他接通:“喂?嗯,嗯,我问问吧。” “是张护士打来的。”杨业挂了电话,对我道。 张护士?哪个张护士?我皱着眉。 “太平间的张护士,我之前在她手下接背尸的活,还要给她抽成的那个。” 我好半天才想起来,这个张护士,也算是底层下水道的典型了,这位小仙女的又丑又贱也就罢了,私底下倒卖死尸和器官,卖给修邪术的人牟利,这个是真恶心到我了。 那天她骂杨业煞笔,被我狠狠怼了一脸,临走前,我还冲她比划过害死高富贵的同款手势。 “这野鸡找你啥事啊?”我随口问道。 杨业告诉我,张护士遇到鬼了,我冲她比划完手势的当天晚上,鬼就找上门了。 我听到这,心咯噔一跳! 现在我终于可以确定,这套从欧阳劫那学来的手势,真的能招鬼! 我曾为此请教过许兵仙,他看过我这套手势,看完后给的评价是:阴损,凶险,且信息量极大! 许兵仙说,这个术表明看,似乎没什么恶意,但我只学了手势,却没学到口诀,这样一来,术的功能就被我给扭曲了。 好端端救人的幻术,让我用成了从阴间招厉鬼的至恶邪术! 第126章 闹鬼的太平间 许兵仙特意警告过我,让我以后再不要用它了,怕我把握不住,万一玩脱了,给自个招上厉鬼了,那就麻烦了。 这是其一,其二是这种违背阴阳规则的术,用多了,一定会引来高维死物的注意,到时候,可能会有阴物之类的东西盯上我。 高富贵和王一蛋,就是被我用这个术给害死的。 现在,轮到张护士了。 好在张护士的死活,我是压根不在意的,只是好奇地问了句:“她遇到鬼了,她去找人超度,找人谈判呗,她找你干啥?” 杨业继续捏核桃吃:“张护士说,她找过了,她找的是哈市道里那块,一个拜狐仙的老太太。” “这老太太在当地特别有名,据说她拜的是胡二爷,看事特别准,收费也公道,每天找她看事的络绎不绝。” “老太太给张护士看完,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谁对你做的手势,你就找谁去解。” “其他人,是无权过问这个因果的。” 我听完,点了点头,语气阴森道:“你告诉那姓张的女的,让她准备后事吧!” 不是我心狠,术是我下的,没错,解法我可是一窍不通。 事已至此,除非把术的正主,欧阳劫从下边找回来,否则这世上,没人能救的了张护士。 谁知杨业却道:“你说,张护士和刘纲之间,会不会有业务往来呢?她负责的那个太平间,经常会收到无人认领的尸体,像那种高度腐烂,或者残破不堪的,连医学院都不要的,张护士就会偷偷把它们卖出去。” “刘纲修邪法,需要大量的尸体和器官,画皮,你忘了?” 我立刻想到那天在庙里,通过兰青歌的“大阴佛眼”看到的恶心画面。 “杨大哥,自打从幻境出来后,我就感觉你变聪明了!”我夸奖杨业道。 杨业二话不说,拨通张护士电话,手机递给我。 电话那头,传来张护士凄惨的哭声。 我说小张啊,多大点事,你哭什么呢? “师傅,我有眼无珠,冲撞了你,我给您磕头认错,我求求你……让我活下去吧,我不想死,我真的太害怕了……” 通过张护士的讲述,我得知,那天我把她骂完,离开后,当天夜里值夜班时,张护士就遇上了脏东西。 她值夜班的办公室,隔壁就是太平间,隔着墙,都能听到大冰柜嗡嗡的轰鸣声。 张护士说,她选这工作,就是为了钱,一个夜班1600,而且只负责睡觉,啥也不用管,她只上半个月的夜班,工资就破两万了。 这在哈市,绝对是高薪中的顶薪了。 那看到这有人会问,太平间为啥还需要值班的呢?难道还怕人来偷尸不成? 怕偷尸,只是一方面,另外有很多尸体,是半夜送来的,这就涉及到交接,签字登记,资料入库,尸体入柜等一系列琐事,都需要值班的来负责跟进。 所以大医院的太平间,必须24小时有人值班。 那天夜里,并没有新的尸体入库,张护士坐在办公桌前,边玩手机边抽烟,玩到凌晨1点多,困的着不住了,就趴桌上睡着了。 谁知刚睡了没一会,张护士就感觉到头顶凉飕飕的。 起初她还不在意,后来凉的实在受不了了,她就揉着眼睛抬头看,谁知这一眼瞧上去,当场就给她吓尿了裤子! 一矮个男的,出现在她头顶上方,这男的以倒立的形态,双脚踩在天花板上,脑袋直直对准了张护士,长发上不停往下滴答着黄褐色的臭水,滴的张护士满头都是。 张护士说,当时这男的一丝不挂,全身皮肤呈深灰色,整个人湿淋淋的,倒挂着站在天花板上,冲她阴惨惨地笑着。 边笑边说:“你怎么把我卖了呢?你去阴间了,就不怕遭报应么?” 我听到这,忍不住笑道:“还没去阴间,报应就来了!被你卖掉的男尸,来找你索命了!” 张护士捂着嘴不停大哭:“是……我该死,我不是人,师傅您发发善心,救我!” 她接着跟我讲述,当时张护士一眼就认出了这具男尸,当时这人被送来时,无名无姓,看着像个流浪汉,是不小心坠河,给淹死的。 本来这个季节,不存在坠河的可能,松花江横穿哈市,这会早结冰了,不过有冬泳爱好者,在冰面上凿了几个大洞,这男的就是掉洞里给淹死的。 送来太平间时,尸体都给泡胀了。 等了几天,确定没人认领后,张护士就把这男尸,给卖出去了。 而买家,是个姓刘的外地人。 当看到男尸来找她索命,张护士吓的缩在墙角,扯着嗓子尖叫,裤裆湿了一大片! 男尸从天花板上倒着走过来,猛地扯住张护士的头发:“你还我的命!你还我的命!” “去了阴间,我就是你的债主!” 张护士受到巨大刺激,当场吓晕厥了过去。 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早上了,男尸早不在了,她失魂落魄地跑去太平间,打开其中一个冰柜,顿时吓的又差点晕过去! 那具被她卖掉的矮个子男尸,此时正躺在冰柜里。 手里。 攥着一把女人头发。 后来,张护士也不敢上班了,请假找道里的老太太看事,她本来以为,是自己作恶,招来了厉鬼索命。 老太太却看穿了其中的玄机,说这厉鬼啊,是我用手势给她招来的。 我听到这,心里其实挺纳闷的,同款手势,效果咋就差距这么大呢? 当初高富贵和王一蛋,遇到的是穿红寿衣的自己,而张护士遇到的,是被她卖出去的男尸。 反正这些人都是活该,遇上谁不是遇? 我也没纠结,直接问张护士:“你的买家,是不是叫刘纲?外地人,短发,长得特丑,50来岁?” “对对对!就是他!”张护士大叫道:“我知道他的电话和地址!” 我立刻拿笔记下,挂断,和杨业按着地址找上门去。 刘纲的地址是:清泉小区19号楼2单元,701。 第127章 故地重游 很多外地人,对哈市有多大,没个概念,之前纸中巴司机曾说,哈市大过50个港都。 这一点都不夸张,哈市是我国最大的省会城市,没有之一,随便拿一个区出来,就比很多二线城市大。 杨业是哈市本地人,都没听说过清泉小区在哪,还好司机认识路,说那是个部队的老小区。 我俩乘车直接杀到地方,坐电梯上楼。 敲门前,我屏住了呼吸,紧张的浑身发抖。 我左手捏着血歌,右手烟山,准备好了三生指劫,我还觉得不保险,口中又预读着哭悲的口诀。 一会,刘纲开门的瞬间,我直接左右开弓,先在他脸上开几个血洞,然后立刻用幻术·哭悲迷惑住他。 我不急着杀他,先废了他四肢,再慢慢玩弄他。 杨业边敲门,边大嗓门道:“有人吗?物业!是你家暖气不热吗?” 屋里一片死寂,似乎没人。 杨业又敲了几遍,半天没人开门,这时,张护士打来电话: “师傅,我帮你找到刘纲了,你是不是?也该把你的邪术给收了呢?” “那男尸每天晚上都来找我!他都被火化了,他是怎么来的啊?” “我快疯了,我真的快疯了!” 我挂了电话,寻思着,这里可能是刘纲的一个窝点,他可能已经不在这住了。 防盗门上贴满了小广告,我随便找了个开锁公司的电话,打过去,没一会功夫人就来了。 “是你家门么?身份证给看一下。”开锁的是个年轻小伙:“我们是备案过的正规公司,这是上边的规定。” 我直接点了一千现金出来:“我身份证锁里边了,你先给我开了。” 小伙收了钱,取出张卡片,对着门缝一顿划拉,三两下就给弄开了。 我大步走进屋,这小伙也傻,还管我要身份证呢,杨业从兜里摸出钢珠,用上了大慈悲手,咔咔嚓嚓,硬是将钢珠捏成了个铁饼,塞到小伙手里。 也不知咋了,杨业捏出来的铁饼,上面竟透着妖异的血气。 “哎呦我草!哎呦我滴妈!”小伙吓的丢掉铁饼,狂按着电梯逃了。 刘纲家大概有一百来平米,我进屋后,挨个房间看过,他不在家,客厅地上乱七八糟,摆放着大大小小的骨灰罐,我粗略瞧过去,至少有一百多个。 他要这么多骨灰干啥? 桌上堆了许多死蛇,早就腐烂了,那恶臭,直窜人脑门子,墙角放着些蛇骨,和一些装蛇毒的容器。 窗户全部让黑色的帘子遮着,整个屋子阴黑一片,宛如阴间。 我在一间卧室的墙上,看到了一段血字: “不杀李家满门,誓不回湘西!” “不杀兰青歌,死不罢休!” 剩下整面墙的空白处,用血写满了我的名字。 李三坡,李三坡…… 我看着墙,轻笑了出来,刘纲对我的恨,已经滔天了,这人恨不得将我全身每一根骨头,都一点点嚼碎了咽下去。 我和杨业仔细在屋里寻找着,并没有找到什么特别的线索。 倒是从柜子里翻出一些湘西那边的符纸,和一些做邪法的小物件。 都是些没用的垃圾。 下楼后,我按张护士给的号码,拨过去,果然听到了刘纲尖细的声音: “哪位?” 我不急着回答,而是先冲他阴惨惨地笑着,我这人就这样,遇人说人话,遇鬼说鬼话,遇到仇家,我必须教他坏的可怕! “小刘,是我啊!我在你家呢!”我用长辈关切的口吻,训斥他道:“小刘啊,不是李爹说你,你就这么恨你李爹啊?墙上写满爹的名字,是为什么呢?” 刘纲刚想回话,我立刻又道:“哦,我想起来了,是因为你亲娘的魂魄,在鬼市拍卖的原因吗?” “我也只是求财嘛,你娘的魂魄,值20多块呢,够我点份锅包肉了……” 刘纲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也冲我阴笑起来:“李三坡,上次是你奶奶命大,下次,她运气就不会那么好了!” 我笑着说:“我开玩笑呢小刘,你娘的魂我没卖,还在我手上呢,你想要的话,咱俩约个地儿,我见面给你。” “今晚九点,哈市西郊,白骨滩子精神病院,敢不敢来?” 刘纲迟疑了阵,回道:“让我猜猜,你在那里埋伏了不少人吧?” “你可去你麻了戈壁吧!”我直接破口大骂:“我只等到九点,你不来,我就用密宗的至阴邪法,把你妈炼成小鬼,让她永生永世承受地狱苦难!” 说完我就把电话挂了。 回去的路上,杨业问我:“你说刘纲会来吗?” 我摇了摇头:“不好说,但我已经尽力激怒他了,他要是这样都能沉得住气,那我也没办法。” 回农家乐后,我结结实实地睡了一觉,养足了精力。 夜里八点,我独自一人来到精神病院,在夜幕的笼罩下,破旧的住院楼看上去阴森森的。 我本以为,这辈子再不会来这里了,结果我又来了。 这地方的确够僻静,是斗法,杀人的极佳场所。 黑夜,风雪交加,处处透着无声的肃杀! 这次,不会有人帮我,许兵仙说的对,刘纲是我的劫,也是我的造化,我必须独自面对他,杀死他,灵魂才能得到解脱,才能升华。 那么今夜,李家和刘家多年以来的恩怨,就让我来做一了结吧! 当我踩着深深的雪窝子,来到住院楼前,竟看到里面透出一道道手电的光! 难道刘纲先到了? 寒风中,我死咬着牙,右眼不停乱跳着,戒备地走进住院楼。 来的不是刘纲,而是两男一女,三个网红模样的篮子,每人拿着两个手机支架,正在一楼到处拍摄。 这三人察觉到我来,都吓了一大跳,我懒得搭理他们,独自来到走廊尽头,盘腿坐地。 三个人,六道手电,齐刷刷照向我,其中一男网红走上前,弯腰,很没礼貌地冲我大声嚷嚷: “哥们,你搁这渡劫呢?” “是啊。”我抬头看着他。 男网红:“你先出去行么,我们在这拍东西呢。” “谁啊?”女网红也好奇地赶了过来。 “一个流浪汉。”男网红将手电对着我的脸:“我特么跟你说话呢,听到没有?” 他用脚尖轻轻捅了捅我大腿。 我双手交叉藏在衣袖里,右手微微一抬! 男网红的手机屏幕,砰地炸裂开来! 经过尝试我得知,血歌,是可以在袖子里发动的,这种袖子里发动的术,最难防备,用好了,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杀伤效果! 男网红大叫一声,吓的后退两步,我坐在地上,用血歌依次朝这些人点去,六台手机,眨眼间炸出了大片的火星子!落地摔的粉碎! “妈呀,鬼呀!” 二男一女,吓的落荒而逃。 他们走后,一楼顿时清净了。 第128章 阴气压缩 在闲杂人等离开后,我独自坐在阴黑的走廊里,透过观想法,看到青丘坐在小树林里,不过这次,他是背对着我的,看样子,青丘是真不打算帮我了。 “师父,我一会怕是要死在这了,我死了不要紧,就怕我死后,再没人来孝敬师父您了!”我擦着眼泪道。 “我教了你这么多,足够你杀死刘纲了,杀不死,只能怪你自己笨!” 青丘继续严厉地斥责我道:“红狐步自带幻术,一旦领悟出来,敌人根本看不透你的真实位置!” “三生指劫的前两式,即可杀人于无形,又可斩断厉鬼的因果,长期修行,能极大增强你的肉身。” “而且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三生指劫,并不是你所想象的单纯体术,它其实,是很恐怖的幻术!” 当我听到最后这句话,心里感到很是惊诧,三生指劫,也是幻术? 以我对三生指劫的理解,这是一种能远距离发动的杀人技,而且距离敌人越近,效果越恐怖,前两式血歌和烟山,一阳一阴,血歌杀伐直接且霸道,烟山则能不知不觉间,让人急速衰老。 这玩意,居然也是幻术吗? 青丘话音落下,叹了口气:“李狐狸,你的幻术之旅,才刚刚开始,接下来的路还长着呢,慢慢品,慢慢悟吧。” “你可千万别死了!” 我闭上双眼,开始冥想,刚失明那会,我就迷上了冥想,它能让人内心平静,重新审视自己。 这一刻,没有仇恨,没有小娘们,没有来自阴间的恐惧,我内心变的无比空灵,整个世界,只剩下了我一人。 红狐步是幻术,三生指劫,也是幻术…… 我仿佛又回到了野狐禅的世界中,一次次死在阿修罗手中,我嘴角不时露出奇异的笑容,耳边尽是柔和的佛音,整个人陷入了“禅”的境界。 我好似整个人泡在温泉池子里似的,舒服的全身毛孔都打开了,柔软的暖意紧紧包裹着我…… 体内的阴气,愈发变得浓绸了,我对此感到无比错愕,阴气,还能自己产生的么? 阴气游荡在我的四肢百骸,越聚越多,当丹田中的阴气都开始溢出时,它们开始产生了一种奇异的质变。 阴气,被压缩了,我的丹田成了存放危险气体的储罐,里面的阴气,被压缩了至少五倍,却依据被塞的满满当当的! 这个过程持续了大约半小时,睁开眼,我目视前方。 我眸子里,透出淡淡的阴光,这是个零下20多度的黑夜,可我现在却感觉不到丝毫寒冷,反而热的想脱衣服。 体内的阴气依旧在疯狂增长着,它们呈黑灰色,像水墨颜料一般,不受控制地从我指尖外泄着。 这时,外边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我朝入口方向瞧去,只见一个身穿惨黄色尿素袋子的男人,缓缓走进了住院楼。 来的正是刘纲。 他是倒退着走进来的,他的脸对着大门,一步步倒退着进了住院楼,步伐空灵而缓慢。 这里多提一句,如果大家在夜里路过偏僻的地方,遇到倒着走的人,一定要小心,最好立刻绕路远离。 这种走路方式,叫“溜鬼”,在我们这个行当里,只有最穷凶极恶,罪孽滔天的人,才会这么走路。 因为他坏事做多了,他被鬼跟了,必须用这种方式,把身后的鬼溜丢。 一般的孤魂野鬼,对于有道行的人来说,不值一提,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跟他的鬼很厉害,很凶,而且数量不少。 在阴间,到处都笼罩着浓雾,能见度极低,游荡在人间的恶鬼,也受阴间规则的制约,它们所看到的人间,也是被雾笼罩着的。 而活人的肩膀上,有两盏命灯,鬼正是通过这两盏灯,在浓雾弥漫的世界中,锁定仇人的位置。 这时,转过身来倒着走,命灯就暗了,这样一来,鬼就看不到他了。 跟不了多久,就跟丢了。 这个过程,就叫溜鬼。 溜鬼的人很危险,道行都不低,遇到了尽量远离。 东北这边,跑夜班的出租司机会经常遇到这种事,大半夜的,大老远看到一个人,沿着一条黑漆漆的路,倒退着走。 这种人身上,带着很大的血腥因果,最好别从他旁边经过,免得给自己招惹到不干净的东西。 说回正题。 我看到刘纲两只手里,各提着个鼓鼓的大蛇皮口袋,沉甸甸地拖在地上,这么冷的天,他两条干瘦的胳膊露在外边,下身是条旧报纸糊的纸裤子,脚上穿了双大红色的女士绣花鞋。 刘纲身边,还跟着两个人。 这畜生一定预判我埋伏了人,所以摇来了帮手,我瞳孔剧烈收缩,朝那两人瞧去。 左手边,是一干瘦的老头,个子极高,穿着件黑色皮袄子,那袄子上用金线绣着一颗颗造型阴森的人眼珠子,老头双手交叉进袖子里,平放在胸前,戴了副圆形墨镜,留着八字胡,走路跟僵尸似的,一跳一跳地往前蹦跶。 刘纲右手边,则是一个年轻姑娘,这姑娘一副旧社会时的打扮,穿了件臃肿且极不合身的碎花棉袄,黑棉裤,双脚细而尖。 姑娘皮肤白皙,身段婀娜,哪都好,唯独那根粗粗的大黑辫子长反了。 长到脸上去了。 我死死盯着那姑娘看,一时竟瞧不出她真是鬼?还是故意搞这个造型出来吓唬人的? 三人进来后,刘纲先是戒备地扫视着四周,确认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后,冲我歪着脖子,贱兮兮地笑了起来: “小比崽子,你还真敢一个人来啊?” “这么看我带人来,倒显得有点多余了,但来都来了,就只好委屈你,以一敌三了!” 我端坐在走廊尽头,旁边就是通往地下室的杂物间,起初我见刘纲带了帮手,还挺害怕的,可听到他这番话后,我内心反而平静了下来。 这个狗一般的卑劣江湖,还保留着古代的一些传统,比如以多敌少,是很让人不齿的下三滥勾当,哪怕是再卑鄙,再阴损的人,和人斗法时,也不愿意沾人数的便宜。 这种事传出去了,他以后就别在江湖里混了,说不定哪天走路时,后庭让人狠狠扎刀子。 刘纲显然没这方面的忌讳,这世上最毒的蛇,也没他内心黑暗。 三人站在十来米外的前台方向,注视着走廊尽头的我。 第129章 喷蛇 我看向老头和姑娘,冷声道:“刘纲给你俩多少钱?我给三倍!” 两人都摇头,老头大口咳嗽着,对我道:“要不得,这么办事可不讲究!” 我听他是外地口音,这姑娘估计也是刘纲从外省请来的。 拒绝我后,老头从袖子里摸出个纸和剪刀,照着我的模样开始剪小人。 我细细观看他的动作,心里泛起疑云,这老头,难道是湘西,剪纸送葬的何家人吗? 我还能让他剪出来不成? 我手指藏在袖口里,微微捏诀,就听一阵清脆的闷响,老头手背上,让我点出了个透明窟窿。 那血喷的老高,老头惨叫着后退,剪刀丢到一旁,那姑娘急忙上前扶住他:“爹,爹?” 刘纲眼瞅着帮手受伤,尖着嗓子指着我道:“大伙一起上啊,弄死这个小比崽子!” 我脸色铁青,手指关节传来咔咔的响声,能用的术,我早已经提前准备好了,以一敌三,我肯定赢不了,但死之前,我横竖也得把刘纲弄死! 那姑娘扭过头来,恶狠狠盯着我,刚要冲我比划手势,就在这时,一阵阴损,怨毒的笑声,从二楼方向传来: “哪来的下贱东西?这点微末道行,也敢来东北撒野?” 许兵仙边笑着,边从二楼走了下来。 他身后,还跟着杨业,欧阳薇,姜幼初三人。 我看到这一张张熟悉而可爱的面孔,高高悬着的心,顿时踏实了下来。 原来白天那会,杨业就背着我,给许兵仙打去了电话,许兵仙猜到,刘纲会带帮手来,他们早就提前埋伏在二楼了! 连马义都来了! 马义在走廊一侧的破窗户外边,冲我招手:“三坡,我不放心你,特意来看看你。” 我也笑着冲他点头,我看到马义身边,站着个年轻男子,这男子穿着怪异至极,上身是件粗麻制成的衣服,下身又是裙子,又是裤子的,脚上穿着双木屐,背了个木制的背包,头戴古代东洋造型的斗笠,脸上盖着一大块白布,看不到相貌。 这男子,应该就是马义从那边请来的阴阳师了,他全身透着神秘的异域气息,犹如枯木般,站在那一动不动。 这下,轮到刘纲害怕了,他惊悚地瞧向四周,其余人还好,在看到许兵仙,马义和阴阳师三人后,刘纲眼神里透出阵阵惊恐,扯着嗓子尖叫起来: “人多欺负人少是吧?有本事和我单挑啊?” “是要单挑来着。”许兵仙歪着脖子,朝他不怀好意地疯笑着:“你和李三坡单独斗法,我们只负责督战,顺便防你逃跑。” 刘纲死咬着牙,双手开始颤抖:“那要是我赢了呢?” 许兵仙摇了摇头:“输赢与否,你今晚都要死在这,我要是能让你跑了,师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的!” “很好,这次你来的是本体。”许兵仙摸着下巴笑了。 刘纲此时的脸色比鬼还难看,他请来的老头和姑娘,见情况不对,转身就要跑。 “站住!” 许兵仙冷喝道,老头停下脚步,颤颤巍巍地回过头来。 许兵仙上下打量着他:“你这老东西,好狠的手段啊?你竟把自个亲生闺女,炼成了三品铁尸?” 我头皮微微一跳,怪不得,这姑娘辫子长在了脸上,原来她是只僵尸! 这老头,大概率是湘西赶尸家族的人。 老头手背上汩汩地流着血,一声不响地看着许兵仙。 “老不死的,滚回湘西去吧!下次再敢来东北,我必杀你!”许兵仙冲他呵斥道。 老头被姑娘扶着,掉头就走,能看出来,老头心里有气,他摸不准许兵仙的道行,但能从对方身上的气场判断出,许兵仙不好惹。 窗外的马义,目送老头离去,冲一旁的阴阳师点了点头。 阴阳师转身,像张纸片子似的,悄无声息地跟上了老头和姑娘。 我无暇顾及外面,杀气腾腾的双眼,锁定到了刘纲身上。 “相公加油!” 欧阳薇和姜幼初十指相扣,在楼梯口冲我呐喊鼓劲。 刘纲看了看楼上,又看了眼窗外的马义,他叹了口气,将两个蛇皮口袋丢在地上,盘腿坐下,低着头,用那对丑陋阴损的倒三角眼,死死注视着我。 “既然这样,我先杀了你这个小比崽子,再把这里的所有人都杀了,让他们陪着你上路……” 刘纲说话的功夫,我手藏在袖子里,偷偷冲他发动了三次烟山。 原本我体内的阴气,并不足以支撑我连续使用三生指劫,但刚才的冥想,让我体内的阴气产生了奇异的变化,此时我的丹田,就跟一座阴气喷泉似的,怎么挥霍都用不完! 如果把血歌比作一把锋利的矛,那烟山,就是润物无声的细雨。 刘纲手伸进蛇皮口袋里,正往外掏东西,他额头上,出现了很多细密的皱纹,短发也白了一小片,整个人看上去,至少老了五岁! 我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对烟山的恐怖,感到震惊! 刘纲中了我三指烟山,到现在竟毫无察觉! 青丘没骗我,烟山用到极致,能让敌人在数秒之内,毫无察觉地急速衰老,死去! 刘纲掏出了一条高度腐烂的死蛇,看都不看,直接塞进嘴里咀嚼着,这画面实在太过恶心,给姜幼初看的捂着嘴,差点吐出来! 斗法,开始了! 我毫不犹豫地提前抢攻,藏在袖子里的双手,不断急速变化指诀,烟山我领悟的少,效果来的太慢,被我放弃了,我双手同时使出血歌,一道道无形的指气,像幽暗的夜风般寂静无声,朝着刘纲吹去。 刘纲的前胸部位,顿时出现了五个鸽子蛋大小的血洞! 他疼的死咬着牙,身体微微晃动着。 要知道,我的三生指劫,是和阿修罗在曼陀罗草原上,浴血厮杀了整整一年,打磨出的杀人铁指!寻常人中了我这五指,早当场殒命了! 可刘纲却硬是用肉身扛了下来! 漆黑色的蛇鳞,从他死灰色的皮肤里透了出来,覆盖了他全身,也愈合了血洞,此刻的刘纲,哪里还是人?分明就是个人蛇杂交出的怪物! 他嘴巴被死蛇撑的鼓鼓的,不停发出咯吱吱的咀嚼声,猛地冲我张嘴,无数细碎的蛇鳞,蛇骨,蛇牙和脏器,朝着我喷了出来! 第130章 殊死肉搏 这画面怎么形容呢?就跟炸爆米花似的,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这些血腥的物质就跟子弹似的,来到了我面前。 死蛇的物质来势凶猛,数量惊人,铺天盖地,就我这单薄的身板,没有外物保护,一定会被喷成筛子! 我瞳孔剧烈收缩着,双目传来阵阵炙热和疼痛!在将死的那一刻,狐瞳突然启动,眼前的画面,立刻慢了下来。 狐瞳? 我困惑地摸了摸脸,摸到了两行血泪,终于想起,当时在野狐禅中,青丘曾将他的狐瞳,送给了我。 回来后,我还没顾得上研究它,于是狐瞳用行动告诉了我,它的可怕和深邃! 我站起身,从细密的死蛇物质中穿行而过,这画面像极了骇客帝国中,让子弹静止的尼奥。 区别在于,这些铺天盖地的死蛇物质,并非静止的,只是速度变得缓慢极了,我很轻松地就绕开了它们,甚至肩膀不小心碰到一颗蛇牙时,蛇牙像太空垃圾般,退到了一旁。 下一秒,狐瞳的效果消失,我身后的死蛇物质,将水泥墙壁打的千疮百孔! 刘纲不知晓狐瞳的可怕,见我以如此诡异的方式,轻松地躲开他的攻击,刘纲神色阴霾极了,双手不停从口袋里抓出死蛇,一条条往嘴里猛吞! 太恶心了! 我从未经历过如此恶心的斗法,史细妹,孙无义和舅姥姥,都不曾给过我这种感觉。 当时走廊里满是腐烂蛇血的恶臭,我边用狐瞳带来的时间缓慢能力,躲避着刘纲嚼碎后,喷出的死蛇物质,边用血歌反击。 砰!砰! 阵阵金属摩擦的巨响传来,刘纲脸上,身上迸射出大量的火星子,这人的防御力,是真的恐怖!他全身的黑色蛇鳞,跟特么王八壳似的,隔这么远,根本就捅不破! 刘纲身体距离晃动着,不停朝我喷着死蛇残骸,我用红狐步配合狐瞳,边在狭长的走廊里,灵活躲避着,边朝他靠近。 五米,三米! 眼看我快到刘纲跟前了,他抬起头,那布满蛇鳞的扭曲面容上,露出怨毒的笑容! 他一翻手,掌心出现了一把锋利匕首,看都不看,刘纲朝着自己喉管处,狠狠抹去! 又是这个邪术! 当初在兰青歌的庙里,刘纲的画皮就用过类似的自残术,这个术的原理是,他只要伤害自身,就会立刻对我造成同等的杀伤! 我反应也够快,双手隔空,朝着他连续轻弹了两下,刘纲的匕首一歪,硬生生停了下来,刀口只在喉管处,抹了个细小的口子。 血,从我喉结下方涌出,我来不及检查伤势,大步抢上前,死死掐住了刘纲的手腕! 从野狐禅归来后,我的手劲今非昔比,结冰的老核桃都能被我捏碎,实心的钢珠都能给我捏出凹痕来! 他刘纲蛇鳞再硬,也挡不住我这一捏!当时我使出了吃奶的劲,全身的爆炸力全部集中在掌心,怒吼一样,就听咔地一响,刘纲手腕被我捏的粉碎! 匕首落地,刘纲的手瘫软了下来,这人忍受疼痛的能力,当真是变态,一只手腕被捏碎,他只是闷哼了一声,朝我张开了血盆大嘴。 我已经预判到,他嘴巴里会钻出来怪蛇咬我,心中一惊,我只得撒手。 果然,一条碗口粗的银环蝮蛇,全身包裹着透明的胃液,从刘纲口中钻出,闪电般朝我咬来! 狐瞳立刻启动,我堪堪躲闪开,刘纲趁机后退,和我拉开了距离。 “李三坡,你这小贱种,你给我死啊!” 刘纲伸出两根手指,猛插自己双目! 我急速抢上前,用手掌挡在了他眼睛前,刘纲锋利的指甲点在我掌心,钻心的疼! 我顾不上这么多,直接将他双指硬生生撇断! 刘纲疯狂地惨叫着,双臂竟然幻化成了一黑一白两条大蛇,连带嘴里的银环蝮,三条蛇同时,与我展开了近身的殊死肉搏! 我无法用言语描述当时场面的惨烈,我此前从未经历过这种级别的斗法,及时和阿修罗一次次飞蛾扑火的恶斗,凶险程度也不及现在的万分之一! 被阿修罗杀了,我可以复活重来,死在刘纲手里,就真死了! 我利用红狐步和狐瞳,身体化作一团红色虚影,在三蛇之间灵活躲闪着。 就算如此,依旧险象环生! 刘纲双臂化出的黑白蛇,倒还好对付,这两蛇力量凶猛,但速度相对要慢些,难就难在,刘纲嘴巴里这条银环蝮,速度快如鬼魅,而且压根就不吃控蛇术! 银环蝮的蛇口,好几次从我面前擦过,我闻到了奇异的甜味,那是蛇牙分泌出的毒液气息,光是闻了几口,我脑袋就开始迷糊了! 这银环蝮的毒性,竟如此猛烈?被它咬到,我将当场毙命!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狠狠咬了口舌尖,我立刻让自己清醒过来,连续躲闪多次后,我瞧准机会,一把拿捏住了银环蝮的七寸! 湿漉漉的阴冷蛇鳞,捏上滑腻腻的,恶心极了! 这是刘纲的本命蛇,我捏上了,哪还肯撒手? 我双臂爆发出千斤怪力,学着老仙的样子,一点点,将银环蝮从刘纲嘴巴里往外拽! 咯咯…… 刘纲嘴里发出痛苦的叫声,他一抬胳膊,两侧的黑白双蛇,不顾一切地咬在了我大腿上。 我连躲都没躲,硬吃了这两下,黑白双蛇力大,却五毒,只要不被咬到大动脉就没事。 阴暗,寒冷破旧的住院楼里,我和刘纲死死僵持着,我耳边传来欧阳薇,还是姜幼初的哭喊声?我没听清,就连大腿上的伤口都不怎么疼了。 疯吼着,我用出全力,将整条银环蝮,从刘纲嘴巴里拽了出来! 一把扔在地上,我猛地抬脚,将蛇头当场踩爆! 刘纲急速后退着,嘴里不断往外涌着黑血,显得无比痛苦。 我内心的杀意,愈发地猛烈了,不给刘纲丝毫喘息的机会,我鬼魅般地冲上前去,左手烟山,右手血歌,两根大拇指,狠狠按在了刘纲两侧太阳穴上! 青丘曾说,血歌和烟山同时使用,会给敌人造成最剧烈的痛苦! 刘纲不行了,将死的那一刻,他双腿瘫软,跪倒在了我面前,他那惨黄色的双眼里,瞳孔缩到了针眼大小,血泪像决堤的阴河,不住往外流淌着。 我全身的阴气,汇聚在双指间,我从未如此强烈地想杀一个人,我在人间杀了刘纲,将来去了阴间,我还要再杀他一次!所有的因果,我一人来扛! 哪怕坠入十八层无间地狱,我还要找到他,再杀他一次! 那一刻,我脑海中浮现出奶奶慈祥的笑,无数个死在湘西的孩子,他们一起转过头,稚嫩的面孔,无助地看着我…… 我的双指,透过了坚不可摧的黑色蛇鳞,深深插入了刘纲的太阳穴中! 第131章 蛇幻 刘纲在快速的老去,全身的蛇鳞消散了,眨眼间,他就成了个古稀老人,头发都掉光了,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和老年斑! 无数腥臭的蛇血,从他两侧太阳穴的伤口流出。 刘纲跪在地上,无比怨毒地看着我,他都快死了,他还在冲我笑! 他的笑,宛如怨毒的恶咒! 咔嚓一声,刘纲的前胸突然凹陷了一大块!紧接着,一条惨白色的,头长尖角的蛇,咬碎他前胸的骨肉后,闪电般窜了出来! 这一切来的太快,一切,只在0.1秒间就发生了,我当时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太阳穴处,我甚至连狐瞳都来不及启动,腹部就被那白蛇一口咬穿了! 手腕粗细的白蛇,钻进我肚子里,咬穿内脏后,从我后背爬了出来! 我歪斜着倒地,带着深深的怨恨和不甘,就此死去! “这,才是我的本命蛇!”刘纲艰难地爬到我面前,捏着我的下巴贱笑着: “李三坡!你这个心肠狠毒的小蛇妖!我终于亲手玩死了你!咳咳!下一个,就是你奶奶白琴!” “你不是要把我妈的魂魄卖去鬼市么?你卖啊?你卖啊?” 刘纲在我的尸身上乱摸着,试图找出装史细妹魂魄的小瓶子。 …… 不远处,我背靠在楼梯上,给自个点了根烟,慢慢抽着。 欧阳薇很是不解地看了看我,又看向前方,正抱着一截水泥墩子乱摸的刘纲,一脸疑惑道: “这是?怎么回事?刘纲中邪了吗?” 我冷冷道:“他中了我的幻术哭悲,他以为他成功杀死了我,实际上并没有,他已经陷入了幻境的臆想世界中,你看,他笑的多开心啊!” 我吐着烟圈,擦着脸上的汗珠子,实际上,早在近身之前,我就偷偷对刘纲用出了幻术·哭悲,这人掌握了太多未知的邪术,我怕一会近身肉搏,被他暗算,所以提前做了防备。 在刘纲放出本命白蛇的那一刻,哭悲立即启动,我本人被哭悲所保护和隔绝,安全地退到了一旁,刘纲的那条本命白蛇,咬的不过是一截水泥墩子。 “好样的小李!”许兵仙蹲在楼梯口,冲我比了个大拇指:“看来,你的确在妖狐世界里学到了东西。” 我的脖子和大腿还在流血,欧阳薇眼眶通红,心疼地冲上前,用蛇王膏替我处理伤口。 “别帮他!这是他自己的因果!”许兵仙在后方呵斥道。 欧阳薇哪肯啊。 休息了不到一分钟,我摸了摸欧阳薇的小脸,丢掉烟,踩着红狐步抢上前去,准备送刘纲上路! 我一靠近刘纲,他立刻从幻境中惊醒了过来,猛地推开面前的水泥墩子,怪叫着回过头来。 “你?你对我用了幻术?” 太迟了! 出现在他身后的我,双手掰住刘纲的脑袋,用力一扭!就听咔嚓一声响,刘纲脖子直接被我扭成了麻花,他整个人软塌塌地倒在地上。 这畜生,终于死了! 我拍了拍手,朝刘纲的尸体吐了口痰。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到欧阳薇在远处喊我:“相公,小心!” 那一刻,我犹如冰水浇心,脚尖轻点地面,轻飘飘倒飞出几米远! 窗外,惨黄色的月光照进住院楼,撒在刘纲的尸身上,他的骨骼在快速坍塌,粉碎,体内仿佛有某种巨物在蠕动着,刘纲的皮肉被那巨物不停撑起,疯狂蠕动着! 我从未见过这般恶心的画面,别说我了,就连欧阳薇看到这情景,都开始蹲在地上干呕起来! 砰地一声巨响传来,刘纲尸身从内部爆裂开来,细碎的血雨喷到半空,落下。 我死咬着牙,透过血雾看去,只见一条巨蛇,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这巨蛇有篮球框那么粗,这在蛇类中非常罕见,南美原始森林的食人巨蟒,最粗的也不过如此。 你说它粗吧,它长度却很短,顶多三五米长,全身布满了猩红色的鳞片。 这些都没什么,最恐怖的是,巨蛇长了颗人头! 我头皮嗡嗡地炸着,巨蛇身上浓烈的血腥味,刺的我几乎睁不开眼,我使劲揉着眼睛,再次瞧去,长在巨蛇上的人头……不就是刘纲吗? 湘西,蛇相,终于展露了他的原形,刘纲这人,从小就被父母扔进漆黑,潮湿的蛇穴中,每天与各种蛇鼠厮杀,啃食着,以这种扭曲,丧尽三观的养蛊方式,存活了五十多年! 五十年后,他终于修出了蛇相,他成了湘西捕蛇人的王!可他也失去了人性,他成了一个阴森,嗜血,不人不蛇的怪物! 变身成蛇相后,刘纲盘在自己的尸身上,疯狂啃咬着血肉,突然抬头,两颗惨绿色的蛇瞳,死死锁定了我! 此时的我,大腿上的血都结成了冰渣子,虽然血已经用蛇王膏止住,但我的样子依旧很狼狈。 顾不得疼痛,我双手合十,急速比划出复杂的指诀,无形的血歌,从我体内带走了大量的阴气,雨点子般落在了蛇相身上! 砰!砰! 蛇相的红鳞被击碎,身上出现数个大小不一的血洞,可它却浑然不觉得疼痛,那对竖线般的蛇瞳,死死锁定了我。 “给我死啊!” 我发出撕心裂肺的疯吼声,十指连弹,一会功夫不到,就几乎泄空了体内的阴气! 蛇相被我点成了马蜂窝子,全身从头到脚,血肉模糊一片,可诡异的是,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进行过躲闪和还击,他盘在原地,粗大的蛇身不停颤抖着,撕裂的血肉,内脏碎片不断从密密麻麻的伤口中涌出。 “李……三……坡!”蛇相吐着信子,满是血污的脸对着我,声线沙哑而迟缓:“幻术,我也会!” 坏了! 听到幻术二字时,我立刻收招,急忙低下头去,回避他的目光。 但这时反应过来,已经迟了!从我注视到蛇瞳的那一刻,我就已经进入了蛇相的幻境中! 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不断撕裂,又不断重组着。 当视线稳定下来后,我惊恐地注视着四周,眼前的世界,让我毛骨悚然! 我正站在一个巨大的地窖中,地窖很大,一眼望不到头。 脚下,潮湿的泥土地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的蛇! 红的,白的,绿的蓝的黑的…… 第132章 升天 而在我不远处的角落里,聚集着十几个一丝不挂的孩子,这些孩子的脸上,已经被长时间的恐惧,折磨到彻底麻木了。 他们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我,而我,也成了孩子中的一员,我低头,注视自己一丝不挂的小身体,强烈的恐惧立刻爬满了全身! 一同爬上来的,还有那些蛇,它们不知何时爬满了我全身,冷冰冰,凉丝丝的。 我立刻用控蛇术,将它们驱赶开来,然后朝孩子们走去。 “这里是哪?你们又是谁?”我迷茫地注视着他们,其中一个小女孩冲我招手:“快点过来啊!我们要去升天了,就差你了!” 我跑到孩子堆里,拉住那个小女孩的手,问她:“升天?升什么天?” “就是到天上当神仙!”小女孩认真地冲我解释道:“咱们都是刘家养的蛇奴,可史阿姨说,咱们的资质不合格,被蛇咬了这么些日子,都没感应出气场!” “史阿姨也没法子了,只能送我们去当神仙了!” 我听到这,眉头顿时一挑,这个所谓的史阿姨,就是当年的史细妹吧? 刘纲的这个幻境,是靠蛇瞳发动的,也不知这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我目前所在的位置,应该正是湘西。 小女孩紧紧拉着我的手,越说越兴奋:“等去天上当了神仙,咱们就再不用担惊受怕了!” 一旁有小孩问:“天上能吃的饱饭吗?那里会有蛇咬我么?” “当然不会!”小女孩非常自信道:“天上没有蛇,史阿姨说,咱们上去以后,每天都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各种美食,各种好看的衣服,随便拿。” “而且咱们每个人,都会分到一套很大的房子,房子里光线明亮,富丽堂皇,咱们的爸爸妈妈,正在房子里等咱们呢……” 我没有再往下听,我在飞快思索,该如何逃离这个幻境? 这帮孩子不停说着升天的话题,都显得很高兴。 只有一个孩子跳出来说:“哪有什么升天啊?史阿姨是要杀了咱们!” 很快,地窖的大铁门被推开了,进来一个面相阴森的妇女。 这妇女化成灰我都认识,正是刘纲的妈,史细妹。 幻境里的史细妹,看着要年轻不少,她一进入地窖,那些蛇就朝着两侧快速躲开了。 史细妹站在门口冲我们招手:“来吧,该走了!” 我夹在孩子们的队伍里,走出了地窖。 外边是个空房间,摆了一排小凳子,上方各有一根惨白色的上吊绳。 一些吊绳上,还沾着黑褐色的血。 史细妹领着几个刘家的男人,在一旁边磕瓜子,边说笑着。 窗外的阳光,慵懒地照进屋里,照的每个人脸上都阴惨惨的。 我数了数,加上我在内,十三个人,十三根绳。 “还愣着干啥?上去啊!” 史细妹一拍手,他们都听话地站上了小凳子。 除了我。 这里是蛇相的幻境,我深知,如果我死在这里,那就真死了。 我死咬着牙,迅速朝四周张望着,试图寻找幻境的破绽。 可是留给我的时间太短了! 和白夜天的漫长幻境相比,蛇相的幻境,充斥着致死的暴戾,一进来就得要人命!我这刚进来不到三分钟,就该上吊了? 那十二个孩子,身体已经在半空摇晃了,见我站在那不动,史细妹皱着眉,朝我走来: “我不是说了吗?你这是去升天啊!升天!” 我试着用三生指劫攻击史细妹,无效,幻境世界的规则还是和之前一样,除了最基本的控蛇术外,一切术都失效了。 史细妹一把抓住我的小胳膊,将我抱到了凳子上,这一刻,我的视线一片模糊,恐惧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掐住了我脖子! 将死的那一刻,我脑海中浮现出观想法,我看到了青丘讲经的那座古庙,他端坐在高台上,身边盘旋围绕着美丽的莲花,他对我说了八个字: “得无所离,即除诸幻!” 这八个字,我早就牢记住了,却一直没能领悟它的意思,此刻,我跟着青丘异口同声地念着它,整个人变得如痴如醉,双眼迷离。 史细妹将白绳套到了我脖子上,阴阴地笑着:“毛都没长的小屁孩子,还知道念佛经啊?” “一会去天上念吧!” 说着,她猛地去踢凳子。 可凳子却跟咸菜墩子似的,纹丝不动。 此时,幻境里传来震耳欲聋的梵音,一时间,有无数僧人和罗汉在齐齐念诵那八字经文: 得无所离,即除诸幻! 史细妹和刘家的男人们,惊恐地注视着四周,梵音震的天花板都在颤抖,史细妹捂着双耳,痛苦地惨叫着: “别念了,快停下啊!” 她的身体化作一缕缕骨灰,消散一空,刘家众人们也都跟着扭曲,阴森地死去,整个幻境开始土崩瓦解,我眼前一花,下一秒,就回到了现实中。 第133章 全回来了 阴冷的住院楼里,满身满脸血的蛇相,难以置信地注视着我:“你?你怎么回来的?这不可能!” “这是我用五十余年修为,无数次感悟蛇性后,耗费大量心血炼化出的幻境!看过我蛇瞳的人,都得死在幻境里!没人能从里面活着出来!” “没人!” 蛇相面容因为极度的愤怒,彻底扭曲变形,他以一种我无法理解的速度,瞬移地出现在我面前,用巨大的蛇身将我死死缠绕! “小崽子!你给我死,给我死啊啊啊!” 刚从幻境归来的我,意识还处在恍惚中,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就被巨蟒般的蛇相死死缠绕! 这畜生的力气大到没边了,我压根动弹不得,全身骨骼不时传来钻心的巨疼! 蛇相边收缩身体,边张开血盆大口,朝着我脸上狠狠咬着! 幸亏先前我用血歌,崩碎了他所有牙齿,刘纲咬不到我,急的在我耳边疯吼:“我要一点点,慢慢勒死你!” “你疼吧?疼就对了!你?你笑什么?” 是的,此刻我尽管痛彻心扉,却冲着刘纲笑了起来。 不光我,不远处的杨业和许兵仙,也都在笑。 大伙笑的都开心极了。 刘纲阴着脸,不停扭动脖子扫视四周。 住院楼的温度,瞬间冷了至少20度。 很快,在刘纲身后,出现了许许多多的人影。 数学家,售票员杜强,异食癖中山装,宋小玉,小薛护士…… 还有无数张熟悉的面孔,他们来自另一个遥远的时间线,他们早已死去,他们却还活着。 历史遗忘了他们,可他们却一直活在我心里…… 甚至就连张二保,也回来了,他大步冲上前,铁钳般的大手抓住蛇身,不顾一切地张嘴就咬! 刘纲发出的惨叫声,宛如地狱的丧钟般尖细刺耳,数学家也冲上前来,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狠狠啃咬着刘纲的脸: “3和4之间,隐藏着一个实数!” 然后是杜强,小薛护士,中山装。 上一个幻境出场的所有角色,全回来了!人们争先恐后地冲上去,包围了刘纲。 巨蛇松开了我,倒在了地上。 人们急切又饥饿地扑过去,一层层压在刘纲身上。 接下来的画面,简直血腥到惨绝人寰!根本没法描述! “李三坡!我x你吗!我做鬼也不能放过你!啊!呃啊……” 这个过程持续了大约十来分钟,刘纲发出最后一阵凄惨的尖叫后,嘴里吐出口恹气,彻底失去了生命体征。 这一回,他是真的死透了,巨大的蛇尸,短短一会功夫,就让众人们抢着分食一空,等人们散开时,地上只剩下一串三米多长的蛇骨。 和刘纲那筛子般的脑袋。 这画面让我想起了吃鱼,吃到最后,只剩鱼头鱼尾了。 完成了使命后,人们依次笑着冲我招手,身影开始变得扭曲,虚幻。 宋小玉不顾一切地冲上来,扑到我怀里,紧紧抱着我哭:“李哥,我不懂事,你为了保护我,去和张二保拼命,我到现在才知道,我好傻……” 我轻轻抚摸着少女的长发,问她:“陈医生呢?” “她没有来。”宋小玉抬头冲我哭着:“陈医生不想被你的伴侣误会,所以没来!” 我目光瞧向远处,离去的人群中,有一个熟悉的曼妙背影,正是陈医生! 她心里放不下我,她最后还是来了。 在快消失的那一刻,陈医生转过身,冲我嫣然一笑,那一刻,我整个人都错愕了。 我情绪失控,想去追赶陈医生,她却冲我摆了摆手,转身,消失在了虚无中。 欧阳薇和姜幼初走上前来,俩姑娘都是满脸的惊疑:“刚才发生了什么?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刘纲就成这样了?” 她俩没经历那场幻境,和鬼物之间没建立因果,自然是看不见他们的。 在欧阳薇眼中,我正抱着一团空气,自顾自地说胡话。 “你知道吗?哥,原来我们死后,魂魄一直被困在了这里。”宋小玉抱着我道:“即使陈医生说出了真相,我们依旧没法离开。” “后来,一个脸上蒙着雾的人找到我们,他说,他来自中阴界,是来带我们走的。” “我们与这个世界的一切因果,都已经结束了,独独还有你……” 宋小玉揉着鼻子继续道:“那人说,让我们在这里再等几天,等给你报完恩,就可以去中阴转世投胎了。” 我听完少女这番话,内心的万千疑云,顿时一扫而空。 原来之前我们都想错了,白夜天的幻境破除后,精神病院里的鬼魂们,并没有消失,他们继续留在人间,留在这个破败的住院楼里,等待着我的到来。 等了整整三十年! 我闯入幻境,与他们建立了因果,也正是我的到来,让整个时间线都颠倒错乱了,这中间涉及到生死和轮回,具体原理我无法解释。 但现在,在杀死刘纲,给我报完恩后,他们都彻底解脱了,可以去中阴投胎,转世做人了。 “李哥,我要走了,你别忘记我!”宋小玉踮起脚尖,香喷喷的小嘴在我脸上亲了又亲,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目送美丽的少女离开后,我来到刘纲跟前,抬脚,狠狠踩在了他脑袋上! 刘纲的脑袋,像西瓜般爆裂开来,乱七八糟的物质喷的到处都是。 这一脚,用尽了我最后的力气,我是被欧阳薇和姜幼初扶着出去的,离开前,我最后瞧了眼住院楼。 满地的液体和残骸,刘纲的肉身,和他的蛇相一道,都化作了白骨,死状已经不能用凄惨来形容了。 许兵仙蹲在残骸面前,检查一番后对我道:“这刘纲的魂魄,已经坠入十八层地狱了。” “至此,世间再无刘纲这号人了!” 我搂着两个香软漂亮的小姑娘,走出住院楼,我半张脸高高肿着,双腿挂满了血渣,只能说艰难惨胜,刚才在蛇相的幻境中,要不是青丘出面解救,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马义走上前来,冲我笑着:“三坡,真有你的,这些日子没见,想不到你变得这么厉害了!” “现在,你可是有道行的高人了!” 我冲马义点了点头,看向他身旁的那个阴阳师,这人跟鬼似的站在那,一动不动,手里提着两颗脑袋。 分别是老头和姑娘的。 这两位刘纲花重金请来的高手,最终没能活着离开,被阴阳师追上,残忍杀害了。 马义打了几个电话,喊来些手下,麻利地将现场处理了。 我们上了马义的车,往家方向开,到半路,我就失去了意识,身子一歪,睡在了姜幼初的修长大腿上。 第134章 幻觉 我累坏了。 再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这般折腾,和刘纲的这场斗法,我拼上了所有,肉身,精神都受到了巨大的损耗。 丹田内,“高压缩比”的阴气,更是被完全消耗殆尽。 这一觉睡过去,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时,已经是三天后了。 睁开眼后,我半天起不来床,迷迷糊糊间,看到有人在喂我喝药,耳边传来人们说话的声音,乱七八糟的,听不太清。 我喝完药,清醒了些,大概听出是马义在和奶奶说话。 马义将那晚我和蛇相斗法的全过程,说给奶奶听,奶奶听完嗯了声:“原来如此!三坡被蛇相咬了脸!” “虽说蛇相的牙齿都崩碎了,但口中大量的毒液,沾到了三坡脸上,中毒是难免的。” “我专门给他调了解药,再说我家的孩子,有老仙阴魂庇佑着,毒不到他哪去!再多休息两天就好了!” 马义还在跟奶奶说着话,后面的我就听不清了,也不知奶奶给我配的是什么药,喝下去后,我整个人轻飘飘的,全身毛孔都舒展开了,宛如去了险境。 过了好一阵,人都走光了,我下床洗了把脸,试图让自己清醒。 谁知脸洗完,人却变得更加迷幻了,脚踩在地上,跟踩在云彩上似的。 我站在浴室的镜子前,冲着自己发呆,这时,走进来一个姑娘。 这姑娘进来后,二话不说,就将我衣裤都除去了,然后用毛巾沾着热水,擦拭着我的身体。 如果她是欧阳薇,也就罢了,可给我擦身子的姑娘,居然是姜幼初? 我感到无比的尴尬,脸都臊的慌,我想往外逃,可身子却软绵绵的不听使唤。 “幼初,你,没必要这样,我自个弄就好了。” 姜幼初蹲在我面前,认真地用湿毛巾给我擦腿,小嘴轻声道:“哥,你别乱动,你别用手捂啊?” “你腿上的伤口,刚结疤不久,还不能过水,否则会感染的。” “你喝了药,站都站不稳,我帮你好好擦一下。” 我低头注视着梳着满头小辫的姜幼初,很快就明白这是咋回事了。 解毒药的药性太大,我出现了幻觉。 姜幼初根本就不在这,现在的场景,完全就是我自个意淫出来的。 那么我为啥不想别人,偏偏想姜幼初呢?后来我寻思,这可能是我内心深处,对她的渴望。 都是大老爷们,我也没必要硬装,姜幼初这么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谁看了不迷糊?谁看了不想入非非呢? 当初我用控蛇术破解阴喜时,出现了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变故,孟婆的红蛇牵线,让我和姜幼初拜堂成亲了,这件事我一直不愿意提,总觉得太尴尬,挺对不起欧阳薇的。 但欧阳薇对此却并不怎么在意,反而还接受了姜幼初这个妹妹。 如果现实中,姜幼初和我这般亲近,我俩都会尴尬。 但既然是幻觉,那就无所谓了,就跟着内心的欲望走吧。 我于是不再紧张,渐渐放松了下来。 姜幼初抬头看着我,小脸通红,我低头注视她:“妹子,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你千万别勉强自己。” “我再想想法子,看能不能解了这场婚事。” 姜幼初边帮我擦拭着,边摇头:“不啊哥!我要和你好!你人长的帅,又有本事,我真心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 我听到这番话,更加确定这是幻觉了。 别看我长着张高冷禁欲的脸,满头白发,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操性,其实我就是一屌丝。 以姜幼初的个性,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呢?臭不要脸的李三坡啊,你这明明是在自个夸自个! 这药劲太猛,我也干脆放开了,顺从着幻想道:“你真的想跟我在一起吗?我不信!” “证明给我看!” 要在现实,拿刀架我脖子上,我也不可能对姜幼初说出这般轻浮的话,既然这是我的幻觉,那说也就说了。 我往她面前靠了靠,姜幼初洁白的香牙死死咬着嘴唇,红着脸注视着我。 她真的证明给我看了。 “奶奶说,你体内还有残留的蛇毒,帮你吸一下毒也好……” 姜幼初声音变得含糊了起来。 我低头瞧着卖力的姜幼初,寻思反正是幻觉,那一切的不合理,反而合理了,我幻想自己站在浴室里,说不定此刻我本人正躺在床上,做关于姜幼初的梦呢。 十来分钟后,我气喘吁吁地回到卧室。 姜幼初仔细地漱口,刷牙后也走了出来,她脸红的不成样子,低着头没敢看我,小手捂着嘴,显然是腮帮很酸疼。 她跑去了外屋,我穿好衣裤后,坐在沙发上抽着烟,此时我的状态很奇怪,看什么都很清晰,但脑子却跟浆糊一样,理不出半点思绪。 人在天上飞,在云雾里溜达。 过了好一阵,姜幼初拉着欧阳薇,回到我卧室。 两个花枝招展的小姑娘,都穿着短裙,似乎在排练什么舞蹈。 大概是科目三吧。 这又是我幻想出来的虚无画面。 我流着哈喇子观看着,两人上身都穿着白色紧身小背心,白皙纤细的玉臂露在外边,随着剧烈的舞步,饱满的胸脯不断起伏着…… 我忍不住上前,加入了她们,并谎称自己是医生,目前是流感高发期,我需要给二位进行体检,请二位配合。 否则我反应给校方,你们的成绩是要受影响的! 俩姑娘起初没搭理我,自顾自跳着,连续跳了好几个舞,两人身上都满是汗,空气中满是好闻的小姑娘青春体香。 我蹲在地上注视着,厉声呵斥道: “两位女同学,腿怎么可以这么白,这么修长呢?一看就知道,你们的思想觉悟不过关啊!” 说着,我双手左右伸出。 姜幼初倒是没说什么,继续蹦跶着,欧阳薇皱着眉,忍到最后也是忍无可忍了,直接将我的手用力打开。 整理好凌乱的裙子,欧阳薇叉着腿站在我面前:“李三坡,你别毛手毛脚的,妨碍我们学舞啊。” 我赖在那不肯走,用巴掌比划她俩的腰:“你俩腰咋这么细呢?比我手掌都细,这不科学。” “我知道了,你们这两个修行千年的小腰精,休想逃过本尊的镇压!” “拿命来!”我喘着粗气朝她俩扑过去。 第135章 离别 在我断片前,最后一个画面是,欧阳薇抬起洁白的玉腿,将我轻轻踹倒在地,俩姑娘双手叉腰,气冲冲地走上前来。 后来发生了啥,我就记不清了。 又休息了两天,我可算是从迷幻状态,彻底清醒了过来,脸上的肿也完全消了。 这时,姜幼初路过浴室,轻声问我:“还要我帮你擦吗?” 我错愕地看着她,这才意识到,之前的经历是真实发生的,并非幻觉。 姜幼初外套落我屋了,拿起外套转身要走,被我追上来,从后面紧紧抱住: “姜姑娘,你不好好修行,天天跳舞是怎么个事?”我闻着她耳畔处的香气,亲吻她小脸。 姜幼初小身子微微颤抖,娇滴滴道:“科目三火啊,所有人都在跳。” “对了哥,我爸想见你,你什么时候有空啊?” 她这一提醒,我想起来,周昆曾答应过我,要告诉我阴楼的秘密,眼下,包括高氏父子在内,害她闺女的人都死了,我这岳父,也该兑现承诺了。 姜幼初想逃,被我紧紧抱着不撒手,过了好一阵我才放开她,姜幼初红着小脸,擦着湿漉漉的洁白脖颈,逃了出去。 先不着急见周昆。 蛇相刘纲事件至此,彻底翻篇了,那畜生死的都不能再死了,他娘史细妹的魂魄,也让我委托杨业,卖去了鬼市,和人配亲去了。 这根插在我心头多年的刺,总算是拔出来了。 我静下心来,盘着腿上炕打坐,回忆这场斗法的每个细节,感悟良多。 首先,青丘送我的这对狐瞳,绝对是逆天的妖器!它可以在我最危险的时候,将时间放缓,帮助我躲开敌人的致命攻击。 特别是在躲避飞行道具时,效果格外显著。 难怪,我体内的阴气会被剧烈压缩,浓度一瞬间提高了至少十倍呢! 我本身是盲人,以前我身体里的阴气,全部用来维持千尸眼的运转,剩下能供我使用的阴气,少的可怜。 现在有了狐瞳,千尸眼就用不上了,解放出来的大量阴气,无处发泄,全部压缩进了丹田,而且可以通过打坐快速恢复。 这也是支撑我单杀蛇相的根本。 毕竟三生指劫,哭悲都消耗巨量的阴气。 解决阴气这个大麻烦后,我对幻境,也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得无所离,即除诸幻!这个来自佛经中的八字真言,帮助我破解了蛇相的幻境。 那么,之前白夜天的幻境,是否也可以通过它来破解呢? 最后就是这个幻术哭悲,它属于大幻术,威力不是绞舌能比的,在经历实战后我发现,哭悲其实并不一定非要用来逃跑。 只要能隐藏自身杀机,哭悲其实更适合杀人! 当敌人陷入哭悲幻境,以为获胜时,我要是能压制住杀机,悄无声息地接近,一指送他上西天,岂不快哉! 哭悲要配合三生指劫使用,才能起到快速杀人于无形的效果。 我指劫还没练到家,远处发动威力还是差,近身,又容易让敌人从哭悲中惊醒。 意识到自身的不足后,我二话不说就开始练,双手快速变换着手势,指节发出咔咔的响声。 连到中午那会,我简单吃了些午饭,又去看望老姨和奶奶。 上次被蛇相上门偷袭,老姨受了些轻伤,此时早已痊愈。 老姨坐在炕上,嘴里咬着烟锅子,砸巴砸巴地吸着,冲我满意地点着头:“孩子,你可算是有点本事了,老姨看着你一点点长大,心里很是欢喜啊。” “你能自保了,我就把老仙收回去了。”说到这,老姨脸上涌现出深深的杀机! “我要带着老仙,去趟湘西永顺,灭刘家满门!” 我奶奶年轻时,和老姨一道,在湘西杀的那叫个惨烈,当时围攻她们的人太多,几番车轮战下来,老姨并没能如愿灭掉刘家,这才导致后面出了刘纲这个祸害。 我问老姨,要不要我陪她去,老姨摇头:“老姨自个去就行,你留下来,照顾好我姐姐。” 我告别老姨,去看望奶奶,奶奶身子比之前好多了,满面红光,得知刘纲惨死地狱的消息,奶奶很是高兴,正用欧阳薇给她买的收音机,听黄梅戏呢。 我握着奶奶的手,和她聊了会天,说到黑相术这件事上,奶奶一脸古怪: “这玩意,真的是那些大修行者的执念集合吗?我不知道,当初你那老不死的爷爷,不知从哪听说,阴间有本能让盲人睁眼的古书,就义无反顾地喊上欧阳劫去了。” 说到欧阳劫,奶奶叮嘱我道:“三坡,欧阳家对咱们家,是有大恩的,等你调养好了,要去下边把你岳父救出来!” 我点头答应着,心里也是哭笑不得,我两个岳父,咋都搁阴间待着呢? 这件事我答应过欧阳薇,要帮她找到她爹,问题是,现在我们不能确定,欧阳劫的具体下落。 欧阳劫去中阴界的说法,也只是我俩的猜测,现在看,很经不起推敲。 她爹是活人,一旦误闯进中阴,就会立刻被赶出去,中阴和阴间不同,那里是绝不允许活人魂魄出现的。 所以我猜,欧阳劫大概率被困在阴间的某个地方。 “李兄弟!”杨业在外屋喊我,我走过去,他紧紧握着我的手道: “我要走了,师父给我在藏区那边联系了一个活佛,我准备今天就动身,去那边学密宗的本事!” 杨业说,他跟兰青歌学艺这些年,外加功夫已经学至化境,但密宗的术,他一个都没学到。 不是兰青歌不教,主要是我这傻大哥,天赋实在是差了些,兰青歌性子又急,教不会就动手打。 现在,杨业总算熬到了这个千载难逢的进修机会,能被活佛点化,那自然是极好的。 “杨大哥,恭喜你!”我冲他笑着,衷心为他感到高兴。 杨业挠着头,有些难为情道:“你能借我点路费吗,之前你给的钱……” 他话还没说完,立刻被我打住,我当场给他转了十万过去。 钱没了可以再赚,凭我风水和命理的造诣,不愁赚不到钱。 好兄弟,不可能再交到第二个了,我很欣赏杨大哥,这老哥有事是真上啊! 第136章 辱骂 道谢的话都免了,杨业激动地紧紧握住我的手:“李兄弟,你等我,我学会本事就回来找你!” 当天夜里,老姨和杨业就都走了。 老姨去了湘西,杨业去了藏区。 第二天一早,我联系到马义:“马叔,方便吗,我想找你谈谈。” 我在想欧阳劫的事,欧阳薇为了找她爹,也是煞费苦心,先前她求姜幼初帮着找,姜幼初痛快地答应,拿着欧阳劫的八字去问周昆。 可就连周昆,也不知道欧阳劫的下落。 昨晚睡觉时,我和欧阳薇商量,眼下既然找不到人,与其干着急,不如找马义试试。 毕竟这世上,没有人比马义更懂阴间了。 他曾在阴间出现过,并且还在阴楼的207居住过,而且204的阴女子,是马义的结发妻子。 我觉得,是时候找马义摊牌了。 电话那头,传来很多人的说话声,很吵,马义说:“我在王老板家,你过来吧!” 这是我第二次去王老板家,到地方时,已经是上午了。 进电梯时,我回忆着当初,王宝玉电梯诈尸,也正是在这里我认识了背尸工杨业。 来到601后,敲门,是马义开的门,我进屋一瞅,只见客厅里站着三五号人,正在那激烈争吵着。 马义从东洋请来的阴阳师,也在场,这个人成了争吵的焦点。 第一次见面时,这人又是裙子又是裤子的,穿的很怪,脸上还蒙着白布,此时换上了便装,真面目总算露了出来。 我这也是第一次和东洋人打交道,好奇地敲过去,这阴阳师年纪和我差不多大,也就二三十岁的样子,瓜子脸,脸很白,五官说不上好看,但也不难看,单个鼻眼拿出来,都还算漂亮,但组合在一块,就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哪怪呢? 我瞧了他半晌,可算瞧出端倪了。 这人没眉毛! 是天生就没长呢?还是故意给剃了? 原本眉毛的位置,光溜溜的一片洁白,跟小姑娘咯吱窝似的,又各点了两颗红色的圆点,算是他的眉毛了。 东洋人个子都矮,这人也不例外,也就1米6几的个头,瘦巴巴的往那一站,显得弱不禁风。 当时场面上正在吵架,一个叫雪藏锋的河北高人,正指着阴阳师大声咒骂着: “你个小鬼子,撒泡尿照照你是个啥操性?不男不女的,也有脸来我们的地盘撒野?” “你给我滚!听到没有?给我滚!” 马义在一旁小声跟我介绍,这个阴阳师,名叫鹿岛什么什么的,名难记,就叫他鹿岛好了。 而这个叫雪藏锋的同行,是王老板请来,超度王宝玉亡魂的。 显然,王老板对马义失去了信任,前后一番折腾下来,花了一百多万,王宝玉虽说找到了,却被舅姥姥抢去当了人质。 这段日子,王宝玉隔三差五,给他儿子托梦诉苦,说舅姥姥缠着他不放,催王老板请高人解救他。 王老板就背着马义,花重金从河北请来了雪藏锋。 鹿岛并不理会雪藏锋的谩骂,转过身来,看向我,冲我微微鞠躬: “李君,我们又面见了,上次幸会,李君之风采,大大滴过目不忘!” 这人汉语说的很生硬,通篇错字,听起来很是滑稽,我和他握手,纠正道:“是见面!” 再看那雪藏锋,四十来岁中年道士,穿件紫红色道袍,黑,瘦,个头极高,偏偏长了张小脸,小眼睛,薄嘴唇,满脸的戾气。 王老板此刻的脸色极其难看,显然是不欢迎我们,他看了看我,又看向马义,一脸厌恶道: “姓马的,你哪来的滚哪去吧,有雪道长在,这里没你啥事了。” “不过之前那笔钱,你俩必须得给我一分不少地吐出来!” 马义笑了,这个穿中山装的五十岁大叔,笑容里暗藏着深邃的阴光:“王老板,我之前就警告过你,你爹的事,只能我来办。” “你以为,你从外省找来人,就能救的了王宝玉吗?” “那既然这样,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王老板嘴角抽搐着,指着马义破口大骂。 老板这个群体,我是真的看不懂,你这些年搜乱来两亿赃款,白捡的钱,你要么立刻转移到境外,要么赶紧趁热花,你捂那么紧,斤斤计较着,是要拿它下蛋吗? 雪藏锋拦住王老板,神色不详地打量我们三人:“哼,现在这社会,骗子是真多啊,半点道行没有,就敢出来行骗了?” “还请来个洋鬼子,当演员?” 雪藏锋很瞧不起我们三人,特别是鹿岛,话音落下,他一口浓痰,吐到了鹿岛皮鞋上。 我皱着眉,雪道长爱国心肠,对东洋人有偏见,是可以理解的,可你是哪只狗眼看出来,我和马义没道行的呢? 在我们这个江湖,同行见面,一般都是非常谨慎,客气的,毕竟同行是冤家,没看穿底细前,谁敢像雪藏锋这般说话啊? 这人要么极蠢,要么极狠,道行都修到捅破天了,自然目中无人。 鹿岛被这般羞辱,却不动气,边不停鞠躬道歉,边拿出纸巾,弯腰擦着鞋子。 擦完的纸他也不乱扔,而是收进了口袋里,我听说东洋人很有礼貌,以前不信,现在看,还真是。 马义冲雪藏锋冷笑:“道长好手段!佩服,佩服啊!” “我们三人本事低微,又是没见过世面的农村人,请雪道长露两手出来,也让咱们开开眼界啊。” 这姓雪的也真是嘴贱,马义都跟他示弱了,他还搁那摇头叹气,用上地图炮了: “你们这些东北人啊,怎么说你们呢?” “罢了,我就让你们这些粗野边民,长长见识吧!” 马义拉着我和鹿岛,退到一旁,王老板还想赶我们走,雪藏锋摆了摆手:“让他们留下!” “小许,你去打一盆清水来!” “是,师尊!” 一旁的小道士闻言,连忙去厨房弄了盆清水出来。 雪藏锋盘腿坐在客厅正中,从袖子里摸出几张黄纸,用朱砂笔在上面龙飞凤舞地画符。 道家符箓可细分为符头,符胆,符脚三部分。 画符头时,雪藏锋口中轻念:“一笔天下动;二笔祖师剑;三笔凶神恶煞去千里外。” 念完,他在符纸上画了一长两短,三勾出来,这三勾,代表道德天尊、元始天尊和灵宝天尊,也就是三清。 接着是敕令,画敕令时,雪藏锋念的是:“一围天地动,二围主病动,三围不求血,四围不求脓,五围不生疽,六围不生疖,七围大神咒,急急随咒灭。” 我这段可能写的有些繁琐,但我还是想把道家符箓的东西,写出来给大家看。 因为我闲时,也在网上看灵异小说,但我从未看过有人能把符箓写明白的,毕竟是杜撰出来的剧情,胡乱编一下就过去了。 但我不一样,我也请大家有空上网搜索下,从湘西捕蛇人,到幻术,再到一切佛教,道家名词典故,所有内容都是能查找出来的,绝非意淫杜撰的。 雪藏锋画的是通灵方面的敕令,再往下,就是符胆了,符胆是一张符的核心灵魂,这相当于请神坐镇这张符,赐予它高维能量。 第137章 茅山 常见的符胆有罡,井,马,化等字,雪藏锋化的是“尸”字头的符胆,这种只在驱邪,通灵时会用到。 一些道家延伸出的邪门外道,也会用尸字头的符胆给人下咒。 最后落笔处,为十二星君符脚。 画完符,雪藏锋念咒收尾,念的是《落幡咒》。 “幡悬宝号普利无边诸神卫护天罪消愆,经完幡落云旆回天各遵法旨不得稽延,急急如玉皇上帝律令” 至此,一张符画完。 我仔细看完全过程,心里暗暗喝彩,这位雪道长,是有大道行的,很专业,画符时,他整个人透出一种很浓烈的气场,画出来的符纸工工整整,上面蕴含着强大的能量。 我初步判断,这人的道行不在许兵仙之下,怪不得,人家这么狂呢! 就连马义都看的心悦诚服,啧啧惊叹道:“早听闻河北高人异士辈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雪道长好手段!” 一旁的鹿岛也忍不住拍手叫好:“死库衣!” 我听不懂日语,他应该是在夸雪藏锋厉害吧? 雪藏锋冲我们这些乡下人冷笑数声,手指在画好的符箓上一点,那符箓立刻猛烈燃烧起来,顷刻间化作一滩黑灰。 然后,雪道长微微一张嘴,黑灰像一道黑线似的,一股脑,全被他吸进嘴里了。 看到这里,我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 以前马义跟我讲过这事,在我们这个江湖,见同行,如见地狱,马义是来王老板这搞钱的,这件事他谋划了太久,甚至不惜从东洋请来阴阳师相助,那他肯定要势在必行的。 现在半路跳出来个同行,和他抢钱,还是个外地人,以马义的性格,他怎能忍的住这口恶气? 我们三人站在距离雪藏锋二十米开外的位置,我后退半步,古怪地瞧向马义,他脸上洋溢着敬佩的笑,笑容中,带着一点说不出的扭曲。 再看鹿岛,这人脑袋上依旧戴着那天那顶斗笠,白布没了,他半张脸藏在斗笠中,惨白的下巴露在外边,双唇紧闭。 他站在那,四周的空间都静止了,整个人像极了一个尘封多年的死物,比如一张椅子,一个雕像,一扇门。 我一看这两位的造型,就知道这事肯定没那么简单。 有好戏看了。 雪藏锋吸了纸灰后,胸膛高高鼓起,对着面前那盆清水一吹。 只见一道青白色的气流,从他嘴里吐出,如云雾般降下,水面顿时泛起了细密的波纹。 “王先生。”做完这些后,雪藏锋对一旁的王老板道:“你父亲正在阴间受苦,不过你不用怕,我打开了连接那里的通道,一会我做法通灵,将你父亲解救上来,然后再带他去中阴投胎。” “这就是这场通灵仪式的全过程。” 王老板对雪藏锋的态度,和对我们是截然相反的,脸上堆着笑,问道:“雪道长,中阴,是啥意思啊?” “是人死后,灵魂接受审判,闯关,投胎的地方。”雪藏锋用双手给他比划着:“最上面这层,是人间,人间下边是中阴,再往下是阴间,阴间再下边,就是地狱了。” “你父亲在世时,做了些恶,所以当初他死后,绕过了中阴这一关,直接坠入阴间了。” “阴间也能投胎,但一般都是往下三道投,中阴会好很多,我在那里有主管的熟人,一会我把你父亲接出来,带他过去,说点好话,送点礼什么的,让他下辈子继续当人。” 我起初还没觉得有啥,听到最后那句话时,我突然有点想吐。 活着被逼着请客送礼也就罢了,难道死后,还要特么来这一套吗? 这个雪藏锋是真的操性啊,合着王宝玉当年酒驾肇事,造了那么大的孽,他领着人下去了,找熟人说两句好话,就完事了? 王宝玉啥事没有,乐呵呵地,下辈子继续投胎人间当官? 我可去尼玛的吧! 马义和鹿岛都没吭声,两人跟木头似的站在那,直愣愣注视前方。 我瞧向那盆水,按雪藏锋的说法,这个破塑料洗脚盆,成了连接阴间的通道? 王老板听完这番话,面露忧色道:“能这样,当然是最好的,只是,纠缠我父亲的那个舅姥姥,她愿意放人吗?” 当然不愿意了!我心中暗道。 “嗯。”雪藏锋盘着腿坐在那,点头道:“那个老黄皮子,的确是成了精,不过咱们道家的术,岂是她这个畜生能理解的?” “我强行打开通道,救你父亲上来,她即使想阻拦,也是徒劳的。” 王老板脸上的忧愁顿消,笑着,一个劲地舔雪藏锋:“还得是雪道长专业,这件美事您要是给我办成了,钱这块你不用说,我给你加三倍!” “另外,我再送你一辆最新款的奔驰大g,您提了车,直接开回河北!” 雪藏锋一脸自信,似乎有十足的把握,点头说:“可以,另外我想收几个女徒弟,一定得是处子,年龄可以小一点,但长相,身材都要上佳的……” 我没忍住,直接一个草字吐了出来。 老道长真是又当又立,想飘小姑娘就直说呗,叽霸硬拿收徒弟当幌子。 王老板听了,也是一脸难色:“这个嘛,其他条件都不是个事,处子的话……还真不好找。” “我动动关系,试试吧!” 雪藏锋不再言语,低头,注视面前的水盆。 云雾散去,水面平静了下来。 起初啥也没发生,我伸长脖子往过瞧去,就看突然间,盆子里的水消失了! 一滴不剩! 下一秒,盆底出现了个大黑洞,阴惨惨地往外冒着冷风! 马义小声对我道:“他用的是茅山术。” 第138章 黑发 茅山术,素来以诡秘著称,欧阳劫曾撒豆成兵,就是正宗的茅山术,后面还有配套的呼风唤雨。 许兵仙所在闽南闾山派,其实就是茅山的分支。 当时在场众人,都看傻眼了,这光天化日的,地面上突然多了个洞出来,大伙都好奇地围观着,小声议论纷纷。 雪藏锋端坐原地,双手不停变幻手势,朝着那黑洞指指点点,口中念诵茅山的《破地狱咒》。 “茫茫酆都中重重金刚山,灵宝无量光洞照炎池烦,九幽诸罪魂身随香云幡,定慧青莲花上生神永安!” 咒音落下,客厅里立刻莫名地刮起了阵阵阴风,四周传来空灵而凄惨的鬼哭声。 茶几上的小物件,不停被阴风吹落,王老板那几位下属,胆子小,吓的逃到拐角处,拿出手机拍摄着。 雪藏锋一遍遍念咒,边不停用朱砂笔写出符纸,烧成灰往黑洞里丢。 我好奇地观看着,这时,我余光突然扫到一丝异样。 异样来自鹿岛。 我扭头看去,这个瘦巴巴的阴阳师,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小碟子。 这小碟子也就巴掌大点,一般东北这边吃饺子,沾蒜酱用的就是这种碟子,白瓷做的,看着没啥特别的。 可当我看到这物件时,顿时吓的后脖子都秃噜了! 这是?碟仙? “碟个毛毛仙!”我耳边传来青丘的骂声:“那是承载式神的容器!” 我立刻回怼他:“有你的事吗?去坐小孩那桌去!” 瞧鹿岛这意思,他是打算放式神出来,干扰雪藏锋救人了。 我一直对式神这玩意,特别感兴趣,说到式神,要先从东洋的鬼神文化说起。 东洋江户时期,有个著名的鬼怪绘画师,叫鸟山石燕,这人曾画过一系列的鬼怪画卷,被后世称为《百鬼夜行》。 东洋人所理解的鬼怪,和咱们这边的有很大出入,百鬼夜行里记载的很多鬼,是十分荒诞,毫无逻辑可言的。 比如天上飞着的一块肉,这也能是鬼怪的一种。 又比如一棵树,它就是个树,也没长胳膊腿啥的,但谁要是把它砍了,谁所在的村子就要倒霉。 我记得还有个叫“垢尝”的鬼怪,它喜欢在浴室舔食人洗澡后留下的秽物,被它舔过的浴室,不会变干净,只会更脏。 所以你说这些玩意恐怖吗,我觉得不恐怖,但的确非常怪诞。 不过我建议大家有机会,还是看一看鸟山石燕的画,这位身世离奇的古代女画师,把鬼物的扭曲无常,画的相当传神。 少数式神,就是从鸟山石燕的画作中演化来的。 有人说,式神是阴阳师的鬼仆,这是活叽霸扯淡,式神和阴阳师的关系,是平等的,这有点类似于养鬼,阴阳师要按时给式神供奉,否则就会被式神所抛弃,或者受到对方的反噬。 我死死盯着鹿岛手中的小碟,只见他用修长的手指,在碟边轻轻敲了三下,然后收回到兜里。 他这一系列动作,做的非常隐蔽,并没有被外人所察觉。 见我在偷瞄他,鹿岛笑着冲我嘘了下。 我收回目光,瞧向远处的雪藏锋,双目瞳孔顿时一阵剧烈收缩! 只见在雪藏锋的后背处,凭空出现了一个女人! 那女人身穿一件白色的,沾满血污的古代和服,一头瀑布般的黑发,垂到腰间,她背对着我,和雪藏锋背靠背,紧紧贴在一起。 这女人一出现,雪藏锋的腰就微微弯了一些,仿佛承载到了对方的重量似的。 可吊诡的是,女人贴的那么紧,整个后背都压在雪藏锋背上,可这位茅山道长,却压根就没察觉到她。 不光雪藏锋,在场这么多人,除了我以外,竟然都没看到那女人。 就连马义,对女人突兀的出现,也没做出丝毫反应。 甚至就连那些躲在拐角拍摄的人,手机里都没拍到她。 我右眼不停跳着,死死盯着那女人,这玩意,应该就是鹿岛的式神吧? 只有我的狐瞳,才能看到她么? 我寻思式神这玩意,应该是属于大厉鬼的范畴,和老仙差不多,但两者又有很大的不同。 老仙是具备实体的,她只要出现,任何人都能看到她,甚至不怕死的上去摸她,都能实打实摸的到。 我之前曾说过,最凶的厉鬼,就是老仙这样婶的,它永远只出现在你的余光中,隐藏在人潮中,拥挤的地铁中,公交车里。 甚至此刻,坐在你对面桌吃饭的陌生人,可能就是个厉鬼。 但只要你和它之间不建立因果,你就和它相安无事,任何不经意的碰触,也不会给你带来丝毫影响。 建立因果的,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而式神则正好相反,这玩意明明有重量,却是隐形的,普通人根本就看不见。 我也说不上这两种厉鬼,哪种更可怕? 出于对未知事物的好奇,我试着移动脚步来观察那女人,可诡异的是,不论我如何改变方位,她始终将后背对着我。 可她本人是完全静止的,并没有做出任何动作,也不曾移动,这是个什么原理呢? 女人出现后,客厅里的阴风就停了,雪藏锋微微弯着腰,神色肃然,对着黑洞不停指点着,比划着各种繁杂的手势。 他到现在还没察觉到,他后背贴了只厉鬼! 没一会功夫,就听漆黑的洞口下方,传来阵阵凄惨的哭声,听着像是老头王宝玉发出的。 我今天来,可算是长了见识,怪不得这道士态度这么拽,跟特么大天尊似的,原来人家真有这拽的资本! 雪藏锋没吹牛,他是真有从阴间捞人的本事的! 王老板听到下边的声音,蹲在洞口,焦急地朝下面呼喊着:“爹?爹你快上来啊!” 没一会功夫,就看一条满是尸斑和皱纹的枯瘦手臂,从漆黑的大洞里伸了出来。 我草,王宝玉真要上来了! 也不知这茅山的阴间捞人术,到底是个啥原理?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一脸杀机地看向那手臂。 王宝玉不该上来,他就该待在阴间受苦。 第139章 自梳女 我好几次想用三生指劫,隔空来上那么几下,给王宝玉打回去,但雪藏锋和王老板都在场,我不太敢乱来。 雪藏锋敢让我们这些外人观看,就说明此人对自身的造诣,是有绝对自信的,我要是一乱动,被他捕捉到气场,当场揪出来就不好看了。 再看那长头发女人,依旧背靠着雪藏锋,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紧接着,王宝玉伸出第二条手臂,可老头光把手伸出来,脸却始终没探出来,两条满是尸臭的胳膊,不停挣扎,挥舞着。 王老板急着去够他爹的手,被雪藏锋喝止了:“你是人,他是鬼!你怎么敢去拉他的?” “他必须自个爬上来,谁帮都不好使!” 王老板听闻此言,吓的后退了几步。 这时,我身旁的阴阳师动了,我用余光瞧见,鹿岛微微勾了下左手小指。 他动作做的非常隐蔽,轻微,再说,我们隔着二十多米远,雪藏锋哪可能发现? 鹿岛一勾手指,那女人就开始梳头了。 没错,梳头。 有个东洋老电影,叫《午夜凶铃》,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过,里面那个女鬼贞子,大概就是这样梳头的。 女人头发又密又长,跟一匹黑绸缎似的,她手持一个小巧的人骨梳子,梳的很慢。 只梳到三分之一,就停下了。 我当时全神贯注,好奇又害怕地观看着,这是我在老仙外,在现实中见到的第一个厉鬼!老仙是保护我的,我不怎么怕她,但鹿岛的这位女式神,完全是陌生的,未知的,她的每一个举动,都能带给我很强烈的不安感。 我下巴微微哆嗦着,瞧向洞口。 女人梳头,是在阻止王宝玉上来,它俩之间是有因果的。 本来我想的是,她这么一梳,老头胳膊上会出现几个透明窟窿,给老头疼的掉下去之类的。 可我想错了,接下来发生的画面,远比我想的要恐怖,深邃的多! 女人梳完头后,王宝玉的两条胳膊,完好无损,依旧不停挣扎摇晃着。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伸出第三条胳膊…… 接着是第四条,第五条…… 这阴惨凄杀的画面,宛如地狱的投影,把在场所有人都吓坏了! “哎呦我草!哎呦我草你妈!” 那几个拍摄视频的人,吓的大声叫骂着,大步流星地夺门而逃! 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 王老板更是当场吓失禁了!黄色的尿液顺着裤腿就出来了。 他为啥怕成这样?因为他能认出,这伸出来的七八条胳膊,全是他爹王宝玉的。 “我?我爹?我爹咋长出这么多胳膊了?”注视着那些胳膊,王老板哆嗦地问。 此时的雪藏锋,脸色也难看至极,注视着那些不停摇晃的胳膊,他想了想道: “我打开了阴阳两界的通道,可能是别的鬼也想趁机出……” “趁机尼玛啊趁机?”王老板五官扭成一团,指着雪藏锋破口大骂:“这些,特么都是我爹的胳膊!我还能连这个都认不出?” 雪藏锋满头满脸的冷汗,从道袍里抽出一大把符箓,看都不看,就往洞里乱扔! 同时张嘴大声念咒:“头戴华盖,足蹑魁罡,左扶六甲,右卫六丁,太上东山北斗敕!” “急急如律令!” 这里插一嘴,大家一定在电影小说里,经常看到这个“急急如律令”,这五个字啥意思呢? 其实没那么玄乎,就是你赶紧的别墨迹,老子快被鬼弄死了,你立刻来帮忙显灵的意思。 这么解释可能有些粗鄙,但也充分说明了雪道长目前的焦急内心。 他这一念咒,那七八条胳膊就唰地收回洞里去了。 雪藏锋重重松了口气,用袖子不停擦汗:“刚才出了些差错,上来的不是你爹。” 王老板厉声质问:“不是我爹,是啥?” “阴间厉鬼,阴物横行,这个不好说的,我再试一次。” 雪藏锋苍白无力地解释一番后,再次朝着洞口虚点了几下。 几乎是同时,鹿岛的小指也跟着勾了一下。 背靠雪藏锋的那个古代女人,又开始梳头了。 我看的眼都不眨一下,这事真是又恐怖刺激,又新奇好玩,这场斗法,是雪藏锋和鹿岛之间展开的。 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是炎夏和东洋玄学之间的对抗。 一方代表的是茅山道家,另一方则是大洋彼岸的阴阳师。 目前来看,显然是雪藏锋被彻底压制了。 古代女人又往下梳了三分之一,这回,那些缩回去的手臂,又从洞里伸了出来,数量比之前还多! 这还没啥,最恐怖的是,每只手上,居然都握着一只湿淋淋的脏器! 肠子,心肝都有。 它们举在半空,一动不动,是对雪藏锋明晃晃的挑衅! “哇!” 王老板被这血腥阴森的一幕,直接给恶心到了,弯腰干呕起来。 雪藏锋终于也坐不住了,猛地跳起来后退,那木炭般黑瘦的脸上,写满了深深骇然和不可置信! “孽畜!好大的胆子!”他一把从徒弟手中抢过桃木剑,施展天罡步法,绕着洞口不停打转。 此时的雪道长,早就没了之前不可一世的豪横模样,头发从发簪上散落下来,神色扭曲而惊悚,显得狼狈无比。 他不停用剑尖朝洞口点着,口中念着听不懂的咒语,绕圈急走。 不管他怎么动,那个古代女人,始终像纸片子似的,牢牢贴在他背上,而且始终只将后背对着我。 一番折腾下来,手臂们终于再次缩回。 此时,客厅里乌烟瘴气,阴惨惨的一片,满地的符纸,雪藏锋大口喘着粗气,蹲在地上,满是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洞口。 马义双手背后,出言嘲讽他道:“我当道长多大的修为,原来,只是个银样蜡枪头啊?” “一个沉迷女色的草包,狗一般的东西,也敢来学人看事吗?” “丢人现眼的玩意,东北,是你配来的吗?快点给我滚吧!” 这番话杀人诛心,给雪藏锋臊的那叫个无地自容! 所以从这件事,我也明白了一个道理:你甭管道行再高,手段再阴森,该低调你就低调,永远别在同行面前显摆,因为天外有天,再厉害再豪横的人,迟早也会经历被比他更豪横的人,按在地上扇脸的那一天。 雪藏锋眯着眼瞧向马义,双目透出深深的怨毒,王老板这般势力的人,也改变了对他的态度,走上前,指着他鼻子大声道: “你特么到底行不行啊?收钱的时候,你可是拍着胸脯保证过的!” 第140章 脸皮 “草,还特么河北高人?你特么是个篮子的高人啊你?” 王老板是个很现实的人,他有求于你时,他是你儿子,你要啥他给啥,可一旦你失手了,他翻脸是一定比翻书还快的。 有意思的是,我曾在本地电视台上,看到过王老板上镜,当时拍摄的是前排开会的大人物,顺带给后排的王老板也拍上了。 当时他坐在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戴副金丝眼镜,一丝不挂地在小本上记录着,时而皱眉思索,时而舒眉顿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王老板在画面上只出现了不到1秒,我却立刻把这操性篮子认出来了,只能说电视里的他,和现实完全判若两人。 当时王老板把雪藏锋骂的那叫个惨啊,脏话部分我略过,只挑重点的说: “你特马勒戈壁的,当初见面时,你跟我俩咋说的?你说你是茅山第十九代传人,当时我还纳闷呢,茅山在特么江苏,你叽霸是河北来的……” “你还说,你这次来,除了帮我,还要顺道清扫整个东三省的行业蛀虫?” 王老板骂的涂抹星子横飞:“我看你才是最大的蛀虫!” “我告诉你姓雪的,我爹今天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坐牢!” 威胁人坐牢,是王老板的惯用伎俩,我都不知道被他威胁过多少次了,我冷冷瞧向雪藏锋,他被骂的头都抬不起来,脸上红白交替,看上去尴尬又窝囊。 其实这个雪藏锋,的确是茅山的正统传人,别的不说,就他这手从阴间捞人上来的惊天造诣,就深深震撼住了我。 可道长说,他要扫清东三省的“行业蛀虫”? 这牛比就吹大发了。 从小黄皮子讨封,到女弟马肉身硬扛雷劫,从长白山百万雪尸,到哈市猫脸老太太,这片神秘广阔的黑土地上,千百年来,诞生过多少离奇的阴森传说? 就我们这旮沓,特么的,南方的厉鬼来了,都要活活掉层皮!再疯的狗路过,也得被扇几巴掌,他雪藏锋一个南方道士,敢迈过山海关,踏入这片黑土地,就已经坏了规矩。 他还想扫清我们?这般狂妄的话,别说雪藏锋了,就算茅山开山老祖来了,也做不到啊。 王老板毕竟是当官的,不太好碰,所以雪藏锋一直忍着不吱声,要是换真正做生意的老板,敢这般辱骂他,早被他当场挫骨扬灰,魂都当柴烧成热水泡脚了! 雪藏锋看了眼王老板,又看向前方黑洞,还有些不甘心: “再让我试最后一次。” 他丢下桃木剑,死死盯着地板上的漆黑洞口,这次,他既没念咒也没用符,而是扯起袖子,朝胳膊上轻点了几下。 刹那间,雪藏锋黑瘦的胳膊上,透出点点金光,包裹着细密蝌蚪般的闪耀符咒! 他俯下身,脸探到洞口前,将金光闪闪的胳膊伸进去,打算亲手捞人。 雪藏锋的这个举动,再次刷新了我对术的认知,我这些年,真是人在深山坐,不知山外事,原来天下能人狠人竟这般多! 只用简简单单一盆水,就打通阴阳两界不说,还尼玛亲自伸手进去捞人? 茅山术,竟吊诡到了这程度吗? 这也就是雪藏锋被鹿岛给暗算了,道长的这对阴阳眼,还欠了些火候,没瞧出他背上的白衣女,导致糊里糊涂间栽了跟头。 两人若是正面斗法,谁赢谁输,真不好说。 我圆睁双眼观看着,耳畔整齐的白色鬓角,都给冷汗打湿了。 那透着寒气的黑洞,立刻吞噬了雪藏锋的手臂,雪藏锋神色惊悚,胳膊在洞里不停捞着,边大声呼唤王宝玉的名字。 鹿岛第三次勾动小指。 古代女人也第三次开始梳头,这回,她的人骨梳子直接划过了腰间的发梢。 雪藏锋似乎捞到了个什么东西。 他脸露狂喜,胳膊猛地往外一提。 捞出来了, 一张, 人皮! 确切地说,是一张古稀老人的脸皮,皱皱巴巴的,跟块脏抹布似的。 王老板吓的大叫一声,后退数步,指着雪藏锋手中的老人脸皮,失声道: “爹?你?你咋把我爹的脸皮给拽出来了?” “姓雪的,你把我爹杀了?我特么跟你拼命!” 王老板情绪失控,疯吼着朝雪藏锋扑去,马义连忙上前拦他:“小王,你冷静……” 场面上混乱极了,雪藏锋直愣愣看着手中,那团皱巴巴的老人脸皮,一声不吭,不知在想什么。 我和鹿岛并排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总算看明白了。 表面看,鹿岛放出式神,通过梳头的方式,连续三次干扰了雪藏锋从阴间捞人的通灵仪式。 实际上干扰雪藏锋的,并不是式神本体,而是她释放出的幻术。 雪藏锋一直深陷在幻境世界中,直到现在,都没能从幻境中走出来。 而式神幻境的主题,只有两个字: 失败。 也就是说无论如何,雪藏锋都不可能把王宝玉从阴间解救出,他就算道行逆了天,就算尝试一千次一万次,都只能以失败告终。 观看鹿岛用幻术打败茅山道士雪藏锋,让我自身的不足,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客厅里的所有人,都陷入了式神的幻境中。 此刻,我内心涌出了一个强烈的念头,如果我现在念出青丘传授的八字真言,那么,式神幻境一定会被打破! 可我没这么做,我和雪藏锋是同胞,按理说,我该帮他的,但我偏不,我就算看着雪藏锋死在鹿岛手里,我都不会帮他一指头。 他雪藏锋,配我帮么? 马义好不容易拦下王老板,这时,更阴森的画面出现了。 雪藏锋手中的那张脸皮,竟然开口说话了! “你……还我的脸来……” 这声音太熟悉了,一听就是王宝玉本人发出的。 雪藏锋吓了一跳,失手将脸皮掉在地上,王老板本来情绪刚稳定,听他爹开口说话,又失控了,当场就要打电话派人来抓雪藏锋。 第141章 雾中灯 脸皮躺在地板上,那搁那说着呢:“我睡觉睡好端端的,你把我的脸皮撕走了,你还是个人么?” “狗道士,你赔我的命!你把你脸皮割下来,赔给我!” “不然我化作厉鬼,也不饶了你!” 我作为旁观者,看的是咄咄称奇,话说鹿岛和他的式神,一个外国人,一个外国鬼,那么这幻境里的王宝玉,不也该说东洋话么? 难道说雪藏锋他?真的把王宝玉的脸皮给撕巴下来了? 我回忆青丘当初对我说的话,幻术,一定是真实的,如果你把它看做变魔术或是障眼法,那你永远也学不明白它。 比照着眼前的画面,我细细品味着青丘的话,心中时而清醒,时而迷茫。 在我走神的这功夫,颜面尽扫的雪藏锋,灰头土脸地带着徒弟走了。 贴在他身上的女式神,也终于消失了。 至此,雪藏锋才算走出了幻境,出门前,他似乎嗅到了什么,转过身,上下打量着鹿岛,脸上满是深深的怨毒! “好啊,原来是你这小鬼子暗中使坏!” 鹿岛没说话,王老板要去厨房抢菜刀,马义冲我使了个眼色,我冲上去,跟掐小鸡似的,给姓王的提溜到了里屋。 马义走到雪藏锋面前,上下打量着他,眼神里透着无尽的鄙视和厌恶,冷声道: “雪道长真是给河北,给茅山丢脸啊,半点道行没有,就敢学人出来看事了?” “丢人现眼的玩意,滚回老家种地去吧!” 这位雪道长,境界不谈,心胸当真是狭窄,给马义这么一激,脸色顿时胀红,恼羞狂怒之下,竟吐了口血出来! “你们给我等着!” 雪藏锋顾不上擦血,冲马义和鹿岛比划了一个阴森的手势后,夺路而逃。 逼走同行后,接下来的事就简单了。 马义双手背后,云淡风轻地去安抚王老板:“小王,你说你这是何苦呢?” “咱们认识了有二十年了吧?我有骗过你一回吗?你父亲的事,我是要管到底的嘛。” “一切,都是出于你对我的不信任啊,这也说明了我工作的不足,我要反思……” 王老板脸色难看到吓人,马义耐心地疏导他:“你还是不相信我对吧?你这人就是多疑,宁愿相信外边的人,也不信身边的。” “你看,我这次,特意从东洋请来了大阴阳师,就是来救你父亲的,今天咱们就把这事,彻底解决了,我做不到,你抓我去坐牢,好吗?” 后面的我没看,跟马义打了个招呼,我就打算下楼去抽烟。 王宝玉铁定是没救了,老头落在舅姥姥手里,早被折磨的不成鬼样了,又给雪藏锋撕掉了脸皮,那真是惨到没边了。 这是王宝玉的命,谁来都不好使。 接下来,就是鹿岛发动幻境,配合马义做场好戏出来,弄个王宝玉灵魂飞升天堂的虚假景象,顺带再切断父子之间的因果,这样一来,王老板以后也不会再梦见他爹了。 然后就是要钱呗,这次,马义一定不会轻饶了王老板,我觉得,至少是二百万起步吧。 我这人面皮薄,又自视甚高,这种做局骗钱的事,我就不掺和了。 出门前,我最后看了眼地板上那个大洞,它在缓缓地收拢,在即将消失的刹那,一股惨黄色的烟雾,从洞里窜了出来,顺着窗户飘走了。 我闻到了一股浓烈的尿骚味,后背顿时一凉! 这道烟雾,咋看上去这么眼熟呢? 我在哪见过它么? …… 等忙完,天都黑透了。 马义叫来了三辆越野车,装钱,我看着一个个沉甸甸的旅行包提下楼,惊的合不拢嘴。 王老板这些年,到底贪了多少钱啊? 这一波,马义直接从王家收割了一千四百万! 我寻思,这也是王老板命中逃不过的劫了,钱是小事,但我总觉得,姓王的活不了多久了。 这其中有我岳父周昆的因果,周昆对王家的怨恨,可能已经投影到了人间,缠住了王老板。 也正因为周大哥的恨意加入,才成全马义做成了这个局。 这里多啰嗦一句,这段时间,我一直在陆陆续续地接案子,有些是马义介绍的,有些是我认识多年的老香客。 这些案子大多无关痛痒,所以我没写出来。 但只要是开车撞死人的案子,后续都很麻烦。 开车上路,还是要小心稳妥,因为一旦撞死人,甭管是谁的过错,驾驶员以后见鬼,一定是免不掉的。 无一例外。 别觉得我在吓唬人,这些年,我接触过太多类似的案子,但凡撞死人的司机,接下来十有八九,会沾到脏东西。 这个脏东西,并不一定就是死者,在我接触的诸多案例中,死者化成鬼讨命的极少。 恰恰相反,纠缠肇事司机的,大多都是些未知的,看似毫无因果的脏东西。 六年前,我刚出道时就遇到过个案子,那司机撞死了个小伙子,后来跟他的那个脏东西,却是个无头的红衣女鬼。 这个你怎么解释? 解释不了。 我能给出的答案是,撞死过人的司机,因果会改变他的气运,让他变成极易招鬼的体质,这种体质,会伴随他一辈子。 在鬼的视角中,人间是漫天的大雾,他却成了浓雾中的一盏灯,不找他找谁? 网上有老司机拿社会经验来教人,说什么出事故后,别露面,别去医院探望,一切交给保险。 我的建议是,甭管对错,出事了,去趟医院,获得家属的谅解,至少从因果上看,这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毕竟是条人命。 很多人活这么大,没见过鬼长啥样,不相信这个。 等相信的时候,就晚了。 前一阵有个小老板跟我探讨因果,小老板说,这世上有个叽霸的因果? 这是小老板的原话。 我告诉他,有人不相信轮回,其实一年四季便是轮回,有人不信因果,其实贫富美丑就是因果。有人不相信无常,其实生老病死,喜怒哀乐皆是无常。 世人不知有因果,因果何曾绕过谁? 起心动念皆是因,当下所受皆是果。 扯远了,回到正题。 三辆越野车驶出小区,停在僻静的马路边,马义打开一辆车的后备箱,对我和鹿岛说: “你俩拿,但不许整袋拿,你俩兜里能塞多少,就塞多少,我不过问。” 第142章 摊牌 这段时间我的确没钱用了,之前给杨业十万路费,这钱是必须花的,将来,我指望杨业十倍百倍地还我呢。 老姨临走时,我也给了笔路费,我这人就这样,之前讲过,我花钱从来不看,有多少花多少。 抛去日常开销,如今家里又多了两个娇滴滴的小未婚妻,人家姑娘自个有钱,不花我的,但衣服化妆品啥的,总得买点吧? 哪有不爱美的小姑娘呢? 这一来二去,我那点存款也就见底了。 我也不跟马义客气,打开一袋钱,一沓沓往怀里塞。 我这件外套,里面绣了几十个口袋,够我装一阵了。 我刚装了没几下,马义就看不下去了:“行了,停!” “你也甭装了,我直接分你一整袋,回头打你账户上。” 我皱着眉:“马叔你这是干什么?你太客气了吧,都自己兄弟……” 马义嘴角直抽抽:“我这是及时止损,照你这么个装法,五袋都不够你装的。” 我知道马义是在和我开玩笑,他喜欢做局赚钱,却并不看重金钱,今天本来就没我的事,人家能给我点甜头尝尝,就已经很瞧得起我了。 可让人意外的是,鹿岛却一分钱都没拿,他很有礼貌地冲我们鞠躬道别,就独自回酒店了。 我注视着鹿岛单薄的背影,心里老大纳闷,他大老远来这,不就是为了搞钱么? 他咋不拿呢? 马义关了后备箱,眯着眼看向远去的鹿岛:“这个东洋小鬼子,不对劲。” 我们上车后,我问他:“怎么说?” 马义舒适地背靠在后座上,翘着腿道:“我是托了好大关系,历经周折,才把他请来做这个局的。” “可他之前就跟我表示过,他来这里的目的,不是为了钱。” 说到这,马义阴阴地看向我:“他……要我杀了他!” 啊? 我听的一脸错愕,马义点着头:“是的,你没听错,他想死在这里!你说这人怪不怪?” “既然求死,死在东洋不行吗?为什么非要来咱们这旮沓死呢?” 马义注视着窗外,继续道:“有次,鹿岛鼻青脸肿地从外边回来,我问他出啥事了?” “你猜怎么着?” “这孩子没跟我打招呼,自个跑到战争博物馆去了!结果让那的游客当场认出来,揍的那叫个惨啊!” 我听的直呼卧槽,鹿岛的这个行为,完全是在故意作死。 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杨业当年也求死过,但杨业是遭遇了不公,这事没法子说。 他鹿岛不一样,鹿岛求死,肯定是出于别的动机,而且最重要的,他为什么非要死在咱们这呢? 有些事,的确是操性到没法去说,你在这个江湖待久了,你就见怪不怪了。 鹿岛的事先放一边。 马义提议,要带我去商k放松一下,我拒绝了,那种地方我从来不去,嫌脏。 我说马叔,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喝点茶吧,我刚好有事要请教你。 马义同意了,他安排手下把钱带回去,我俩下车,随意找了家茶馆,开了个小包间。 服务员关门离开后,我直入正题:“马叔,你也别藏着掖着了,我在阴间见过你,你住阴楼207室。” “后来,我又在白骨滩子精神病院的地下室,见到了你和你妻子。” 马义这人城府极深,我以为他会反驳否认,但他没有,他喝着茶,一声不响地听着,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情绪。 我把我附在爷爷身上,联合欧阳劫下阴间寻宝,以及破解白夜天幻境的过程,大概给他说了下。 但我并没有提黑相术的事。 马义听完,直愣愣看向我:“原来,你都知道了。” “是,我是去过阴间,而且去过不止一趟,甚至我还在那里住过很长一段时间。” 不再对我隐瞒,马义说出了实情。 三十多年前,马义因为诛杀仇家满门,被相关方面的人盯上,并以此要挟他,要他妻子参与一场很可怕的实验。 这个实验具体是什么,马义没说,他只告诉我,当时他已经走投无路了,四周被布下了天罗地网,无论他逃到哪,他们都能找到他。 这时,他妻子小梅就说,你把我交出去吧,用我的性命,换你的自由,值了。 马义执意不肯,那年,他才20来岁,他深爱他的妻子,但同时,他为了追逐金钱和力量,深陷入了这个腥风血雨江湖中,得罪了太多仇家,又被这帮人拿捏了把柄。 最后,妻子偷偷背着他,去找那些人了。 然后就再没回来。 我听到这,好奇地问马义:“这个相关方面的人,是要和谐的吗?” 马义:“对,不和谐,写不出去。” “他们把小梅弄的不人不鬼,关押在郊外的一个精神病院里,我在一天夜里,找了过去,一脚踢碎了密宗阵法,杀光在场的人,带着小梅离开了。” 马义脸色愈发阴霾了:“这件事我做的很隐蔽,后续,我把和这件事有关的一切人员,全部用秘术暗杀了!” “我终于自由了,但我的小梅,最后却死在了我怀里。” 说到这,马义咬牙切齿道:“后来,小梅魂魄降生去了阴间,她成了你口中的阴女子。” “也就是,阴物!” 阴物,是比大厉鬼更可怕的脏东西,人死后,若是落入阴间,一定是极其悲惨的,鬼与鬼之间,常年互相杀戮,吞噬彼此,时间久了,一些大厉鬼的阴身产生了变异,最终成为了阴物。 阴物会术,无数次吞噬同类,让阴物的内心扭曲,怨毒到没边了,已经不存在和它沟通的可能了。 人间有阴物吗?有,极少,和大厉鬼一样,具备实体,伸手触摸,实打实的肉,手摸不透。 阴物除了比厉鬼更凶以外,还和厉鬼有个本质区别:厉鬼会刻意装人,阴物连装都懒的装了,你看到它,一眼就能认出它是阴物。 难怪,马义这般痛恨“老板”这个群体,甚至不惜代价地做局搞王老板。 正是当年的那场实验,害的他妻子降生饿鬼道,成了阴物啊! “姓王的活不久了。”马义眯着眼吸烟,对我道:“我给他下了苗疆的白麻虫蛊,这两天就发作!” 我弹了弹烟灰,说:“马叔,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 第143章 秘宝 “欧阳劫被困在阴间,出不来了,我得去救他。” 我边说,边小心观察马义的反应:“可阴间那么大,我该去哪找他呢?” “后来我就寻思吧,这世上,没人比你更懂阴间了,毕竟你在那住过……” 马义听完,沉默了许久,不言不语。 他透过包间的大落地窗,瞧向外边,风雪夜的街道上,行人步伐匆匆,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抵抗寒冰的疲态。 东北的冬天,向来是这般漫长,万物的生机都凋零了,这里距离广阔无垠的西伯利亚雪原,也只有一步之遥。 过了许久,马义这才开口道:“所以那天,你爷爷和那个欧阳劫,从小梅房间里取走了黑相术,对吗?” 我没有承认,也没否认,既然选择跟马义摊牌,我早做好了准备,黑相术是道迈不过去的坎,迟早会提及的。 “唉。”马义深深叹了口气:“我年轻时也和你一样,对力量有着疯狂的渴望,总幻想着靠操控鬼神的力量,来改变命运。” “但现在的我,早过了那个年纪,对所谓的黑相术,也提不起半分兴趣了。” 马义告诉我,他早就知道黑相术是个什么玩意了,它是数个大修行者执念的集合,数千年以来,这些大修行者都苦苦试图让灵魂,脱离六道苦海,往生无上极乐净土,却最终都以失败而饮恨告终。 黑相术收录下这些执念,形成了一本书,我目前也只是开启了它的第一章——妖狐的执念。 而我作为黑相术的主人,有义务帮助这些大修行者,将它们从执念世界中解救出来。 我听的心砰砰狂跳,看来,马义对黑相术的理解,是在青丘之上的。 毕竟当局之谜,旁观者清,青丘作为黑相术中的执念之一,能看穿这些就已经很不错了。 我想了想,有些不解地问他:“那天我爷爷和欧阳劫,联合舅姥姥攻击你妻子,当时你正好从207房出来,你为什么不出手帮她呢?” “帮小梅吗?”马义背靠着落地窗,神色凄楚无比:“小梅,早在很多年前就死了。” “如今的她,变成了比厉鬼更可怕的阴物,她的行为和逻辑,完全是混沌的,她成了一个阴森,嗜血的,用无数厉鬼魂魄堆积出的怪物!” “这样的她,还有什么可帮的呢?” 我能从马义的语气中听出,他的心早已死去,彻底断了对妻子的牵挂。 “这些年,我曾无数次尝试着去接近她,无数次差点命丧她手,我累了,你知道吗?我真的累了!” 马义眼眶有些红了:“我无儿无女,父母也都已离世,小梅是我唯一的亲人,小梅死后,我和这个世界的唯一联系,就只剩下钱了。” “但钱,能买回我失去的一切吗?” 我听到这,内心很是触动,曾在知乎上看到有人提问:我所有家人都走了,朋友也都不再联系了,这世上只剩我一个人了,我该怎么办? 有个高赞回答这样说:恭喜这位玩家,您的所有主线任务都已完结,现在,您可以随意游览这个世界了…… 我给马义递去餐巾纸,又问他:“马叔,为什么黑相术,会在阴女子的房间里呢?” 马义擦着眼睛看向我:“像小梅这样的阴物,除了整日吞噬活人和鬼物的魂魄外,它们还有个共同爱好。” “收集各种蕴含强大能量的秘宝!” “这些秘宝形态各异,功能有好有坏,好的秘宝能改变人的命运,并提供恐怖的力量,比如黑相术。” 马义轻轻敲打着桌子:“你本是盲人,黑相术给你改了命,你不但借此恢复了视力,还从中学到了未知的术。” “坏的秘宝,能立即致人死亡,如果将它们带回人间,会造成无法想象的可怕后果!” 我听的一脸惊诧,从马义的讲述中我得知,这些秘宝散落在阴间各地,没人知道它们的具体来历,但可以肯定的是,无论秘宝好坏,都蕴含着常人无法理解的,能逆转生死的可怕能量! 黑相术,也不过是阴间万千秘宝之一。 阴女子在阴间最深处游荡时,无意间发现了它,将它带回了住所。实际上,每一件秘宝,都由强大的阴物所守护,常人根本无法靠近,就更别提窥觊它了。 我爷爷和欧阳劫,都是道行通天的大修行者,联合道行超千年的黄皮子舅姥姥,一番恶战下来,这才将黑相术掳走。 代价是什么?我爷爷回到人间当天,就离世了,只因为他被阴女子摸了脸。 欧阳劫为了躲避阴女子,至今仍迷失在阴间中,生死未卜。 就连恐怖的舅姥姥,都吃了莫大的苦头,被阴女子打的差点形魂俱灭,老畜生把这笔账算到了我身上,至今还对我念念不忘呢。 至此,我总算知晓了黑相术的来历,思索片刻,我再次请求马义帮我救出欧阳劫。 欧阳劫不光是对李家有大恩,他同时也是我的岳父,我也知道,这件事的后续,可能会给我带来无尽的凶险,但我还是要跟下去,是死是活,先把人找到再说。 也是给未婚妻欧阳薇一个交代。 人家那么漂亮的小姑娘,干干净净的,我俩连面都没见过,结果人家一分彩礼没要,倒贴着来给我当媳妇,人家图了个啥?图我长得帅? 可拉叽霸倒吧! 马义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请求,而是一脸唏嘘地回忆起了往事。 “那年我18岁,辞别了师父,我第一次去城里给人看事。”马义语气低沉道:“我记的特清楚,当时我上门后,看到一帮人在那打麻将,乌烟瘴气,闹哄哄的。” “我走过去,问了几遍,没人理我,我只好干站在那等,那时的我,真是狼狈又可怜。” “后来一个光头中年男的,指着我问旁边人,这小孩是谁家的?” 马义当时站的腿都酸了,就陪着笑介绍自己,谁知这些人听完,顿时哄堂大笑? 你是来看事的?你特么一个小比崽子,你会看你马勒戈壁啊?你特么嘴上长毛了吗?快点滚吧草你妈的! 一杯飘着几根烟头和浓痰的凉茶水,直接泼到了马义脸上。 第144章 四字 那年,马义才18岁,他还是个孩子,他身怀惊天造诣,风水命理,五行八卦无所不通,可他这是他第一次接触社会,他对这个社会的运作规则,一无所知。 在大人们的谩骂和嘲笑中,马义屈辱地逃了出去,他边哭,边坐在路边饿肚子。 我听着马义讲他少年的事,心中也满是感叹,当年我的第一次,比他也强不到哪去。 现实,和意淫小说间的区别,竟如此之大。 这是马义第一次进城,为了不被饿死,他沿街乞讨,当过贼,被抓进收容所,被那些管教往死里殴打。 他若是死在收容所里,他就和那些无数死去的流浪者一样,卑贱的像张擦屁股纸一样,迅速被人间所遗忘。 可他挺过来了,他养好了伤,逃出了收容所,三年后,他终于靠给人看事,赚到了第一笔钱。 马义跟我说这番话的含义,我懂,人这一生,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顺风顺水,特别是刚进入社会的孩子,不狠狠摔几个大跟头,磕掉几颗牙,又怎能成长呢? 渐渐地,我和马义的内心产生了一些共鸣,我以前总是用偏见的眼光看他,总觉得这个人城府太深,心里藏着见不得光的东西。 我改变了对马义的看法,其实他和我一样,都是和命运抗争的小人物,我们都曾不顾性命,拼死守护过内心最宝贵的人。 错的不是我们,是这个社会。 马义管服务员要来笔纸:“这个欧阳劫,大概长什么样?你给我画一下。” 我立刻画了起来,欧阳劫四十来岁,留一头极其飘逸的长发,发质像水草,又像绸缎。 欧阳薇那么美的姑娘,她爹自然也不能难看,欧阳劫五官非常俊美,不像青丘那样,美过头了,带着点女相,欧阳劫美的有些阴郁,像一个古代的桀骜帝王,眉宇间带着暗藏不住的野心。 画完欧阳劫的速写,我将画纸递给马义,他看了眼,叠好放进兜里,又问我: “他是肉身进的阴间吧?否则这么久了,他留在人间的身体早就腐烂了。” 我点了点头,欧阳薇曾跟我说过这事,我一直都挺纳闷的,肉身进阴间?这怎么可能呢? 无论老姨走阴,还是兰青歌的观落阴,都是让魂魄离体,以阴身的方式,降生阴间的。 肉身进阴间,是个什么原理? 我说出疑问,马义笑了笑,正要解答,突然瞧向一旁的落地窗: “这姑娘,是来找你的吧?” 我顺着他的目光瞧去,只见窗外的冷清街道上,站着个女的,大约二三十岁的样子,正趴在窗户上瞅我呢。 这女的我没见过,她脸上画着浓妆,却依旧遮挡不住眉眼间的戾气,她穿着件黄色的羽绒服,冻的瑟瑟发抖,刻意收起了戾气,向我投来求助的目光。 “不认识,别管她。” 我没理那女的,继续问马义:“肉身怎么去阴间呢?” 马义说,有两种人,会选择肉身进入阴间,第一种是他在人间遇到了极难缠的仇家,或者被官方通缉了,被追杀到走投无路了,没办法了,只能暂时去阴间躲避。 第二种,就是欧阳劫和我爷爷这种的,下阴间寻宝的。 阴间秘宝遍布,随便一件都能逆天改命,那阴间的秘宝,该怎么拿上来呢? 答案很简单,肉身下去。 因为只有肉身和灵魂都完整的活人,才能触碰到秘宝,并且跨越维度,将它完整地带回人间。 如果只是阴身下去,虽然也能触碰到秘宝,却根本带不回来。 阴间寻宝,和盗墓类似。 不过阴间,是死者的世界,其中蕴含了许多活人无法理解的规则,阴间深处,更是厉鬼阴物横行,甚至恐怖程度超越阴物的存在,也不是没有。 这可比盗墓的条件要苛刻多了,普通人就算肉身下去了,在下边也不可能存活超过三秒。 因为你是活人,你闯入死者的世界,这就好比将一只肥鸡,丢进满是食人鱼的池塘是一个道理。 所以但凡敢去阴间寻宝的,必定是有逆转阴阳的大道行的。 说到这,马义面露淡淡的恐惧,对我道:“欧阳劫这人不简单,他可能是我见过的所有人里,道行最高的。” “他能独自一人,在阴间存活这么久,这就说明问题了。” 我打趣地问他:“没你高吧?” 马义没正面回答我,而是转开话题道:“我们想救他,也得肉身下去才行。” “阴间寻人,和寻宝的道理是一样的,如果我们只是阴身下去,就算找到他了,也没法子带他回来。” 我连忙问马义:“所以马叔,怎样才能肉身下阴间呢?” 马义直直地瞧着我,冲我说了四个字。 这四个字说出来,我全身从头到脚,起了两层鸡皮疙瘩! 他说: “坐飞机去。” 第145章 航班 街上那女的,还趴在窗前冲我张望着。 起初,我怀疑自己听错了,就感觉灵魂中一下少了点什么,又多了些什么,全身仿佛浸泡在北冰洋的海水中,透凉透凉的。 马义是个很严厉,不苟一笑的人,认识他这么久,他从未跟我开过任何玩笑,一次都没有。 深吸口凉气,我皱着眉问他:“坐飞机?去阴间?” “怎么个坐法?马叔,你是认真的吗?” 马义面无表情地冲我点头:“全国每个省,都有这么一列直达阴间的航班。” “它能送活人去阴间,连肉身带魂魄,都完整地送下去。” “前提是,你得坚持,活着到达终点。” 我听的心里更寒了。 马义耐心地给我解释着,说这列航行被设立的初衷,并不是服务活人的,而是服务厉鬼的。 因为在人间,游荡着不少厉鬼,这些厉鬼都具备实体,甚至站在阳光下,都是能透出影子的,一般人根本分辨不出它们是厉鬼。 大多数厉鬼,并不会主动害人,只要你和它之间不建立因果,它一般也懒得搭理你。 但这并不代表,厉鬼是无害的,相反,这玩意在人间的数量一旦多起来,就会形成灭世的大祸害! 每年,都有被厉鬼直接或间接害死的人,而且这个数量是在逐年上涨的。 简单讲,人间越糟糕,游荡在其中的厉鬼就越多,比如2019年以前的厉鬼数量,就远不及2024年的。 相应的案件,都被一个特殊机构收档封印了,马义曾在这个机构中工作过一段时间,这里略过不讲。 所以才诞生了厉鬼航班。 每天,航班准时出发,将人间的厉鬼带往阴间。 这个过程是自愿的,目前的情况是,就连中阴那帮管事的,也拿这些厉鬼没什么办法。 以前中阴会往人间派抓鬼的阴差,不过那都是三四十年前的事了,厉鬼一年比一年凶,如今的厉鬼,遇到阴差了,能把阴差当成一只蒸熟的大茄子,连根生吞了! 渐渐地,阴差这个职业,就淡出历史舞台了。 所以现在只能自愿,有厉鬼在人间待够了,想回家,就坐飞机回。 不想回的,也没辙,就让它继续在人间待着吧。 反正人间的人口是严重畸形的,每年离奇死上两三千人,也不是个事。 有时,厉鬼航班有空位置了,也会带上个把活人。 所以听到这,我也就明白马义的意思了。 你一个活人,登上了厉鬼乘坐的航班,你该怎么保证,你能成功存活到终点呢? 这是个大问题。 我听完马义这番话,后背浸出了细密的冷汗,我大口喝着茶,可嘴巴还是很干。 “这个厉鬼航班,在哪能乘坐呢?”我问他。 这也只是随口问问,现在看,无论是我,还是欧阳薇,都没有乘坐航班的资格。 马义无奈地摇头,脸色难看道:“以前的位置我知道,但后来位置变了,每年都要变几次的……” “现在航班在哪起飞?我也在查呢。” 我眯着眼注视马义,狐瞳微微收缩,突然冲他道:“你坐过厉鬼航班,而且坐过不止一次!” 马义往下茶杯,阴晴不定地给我对视片刻,道:“所以说人太聪明了,可未必是好事!” 我死死盯着他,这个人身上藏了太多的迷,他的表现也印证了这一点,在我面前,马义时而温和儒雅,时而不经意间露出致死的危险气息,青丘曾给出预言,马义有求于我,他到底试图从我这获得什么? “是啊,我坐过厉鬼航班,坐过很多次。” 面对我咄咄逼人的质问,马义还是松口了:“不过那是以前,现在航班位置早改了。” 我摸着下巴思索后,问他:“所以说,你知道如何在满是厉鬼的航班中,存活的法门。” “眼下,只要找到了航班起飞的位置,你就能带我们下去找人,对吗?” 马义摸出几百块,放在桌上,起身走了。 出门前,他头都不回地对我道:“没那么好找的,慢慢来吧。” “对了,我手头有几个棘手的案子,你帮我处理下。” “老规矩,我拿两万抽成。” 我看着马义离去,心中百感交集。 原来马义的手段,比我想象的更恐怖,当年,他曾无数次试图接近阴女子,无数次差点惨死在对方手中。 那可是阴物!比大厉鬼都可怕的存在! 马义能那么多次在阴物手下存活,就说明了问题,而且别忘了那个满载厉鬼的航班! 他一个活人,能完好无损地从头坐到终点,还不止一次! 我一想象那画面,心里就直发毛,逼仄阴森的机舱里,前后左右坐满了形态各异的厉鬼!全是老仙,或者鹿岛式神那种造型的。 我被夹在中间,吓的失声尖叫,所有厉鬼缓缓抬起头,朝我注视而来…… 擦了把冷汗,我结完账离开茶馆。 那个奇怪的女人跟了上来,跑过来拦住我,大声冲我嚷嚷: “李师傅,你不能这样!你用邪法害人,是要遭报应的!” 我一脸厌恶地上下打量她:“你叽霸谁啊?” 女人一脸惊悚:“我是张护士啊,你忘了吗?那天你骂过我的……” 原来是太平间的张护士啊。 我笑着打量着她:“我以为,你已经被厉鬼害死了呢。” 张护士死咬着牙,眼神怨毒地注视着我,却不敢发作,焦急地向我诉说她的遭遇。 她还被那个男尸跟着,每天夜里,对方会准时出现在她头上方的天花板处,以倒立的方式,阴惨惨地质问她: “你为什么把我卖了?你好狠心啊!” 我是通过杨业认识张护士的,小仙女表面是护士,其实做的是贩卖死尸的勾当。 刘纲曾从她这买过尸体。 张护士告诉我,她这段时间为了摆脱那个鬼,各种方法都试了,甚至还去警方那报过案,说我用邪术招鬼害她。 警方当她是精神病,没搭理她。 我手机经常关机,张护士联系不到我,简直要疯了! 每天晚上,那被水浸泡高度腐烂的男尸,准时准点来找她,无论张护士怎么换住处,对方都如影随形。 甚至有次张护士在野外过夜,男尸也会悬浮,倒立在她头上方,满是尸臭味的冰冷水珠,滴滴答答撒在她脑壳上。 我双手插兜,听完张护士的诉苦,我问她:“这不是你自个造的孽么?你跟我说啥?” “你胡说!”张护士情绪激动,指着我,发出母猪般的尖叫:“我清清白白,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是你!故意引鬼到我身上的!” 卧槽这小仙女,这话说出来,惊的我三观碎了一地。 “小张,你急什么啊?”我轻声安慰她。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死后的世界,那里到处都是雾,随处可见吃人的厉鬼。” “你做好准备,也就这两天了,下边冷,你多穿点衣服。” 我绕开她,急速前行,张护士追在后面,撕心裂肺的大喊着:“救命啊!抢劫啦!杀人啦强奸啦!” 我施展红狐步,三两下就甩开了张护士,在街角拦了辆车,回到了家。 几天后,我从本地新闻中,得知了张护士的死讯。 有人在冰封的松花江面上,发现了她。 当时有几个小孩搁那溜冰,其中一孩子喊道:“爸爸,你快来看,有个阿姨在冰下面!” “还冲我笑呢!” 人们发现张护士时,她尸体已经被水泡出了巨人观。 第146章 拜访 张护士这件事就此打住,没必要再提了。 不过张护士事件后,我对手势的使用,更加慎重了,阴间学来的手势,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别用了,免得玩脱了,给自个招来不好的东西。 那天和马义夜谈后,我回到家,跟欧阳薇说厉鬼航班的事。 欧阳薇听完,久久不语,想起父亲还被困在下边,生死未卜,小姑娘眼眶一红,哇地哭了出来。 我紧紧抱着她,用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珠:“好妹子,别哭,咱们肯定是要下去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横竖都要找到你爹。” “但这事不能急,眼下,先找到航班再说,马义已经派人在打听了。” 我有些犯难道:“而且找到了航班,咱们又该怎么上去呢?那是架开往阴间的飞机,乘客可都是厉鬼啊!” 欧阳薇抬头,泪汪汪地看着我:“我没见过我妈,我是被我爹从小养大的,他还教我本事,和我最亲了。” “我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我说你放心,能从阴女子手中逃走的,能是一般人吗?阴间虽然凶险,但藏身的地方也多,那么多楼呢,叔叔肯定不会有事的。 安抚了欧阳薇,我又去看望姜幼初。 老姨去湘西后,她的卧室就给姜幼初住了,房间里打扮的很是温馨,到处都粉粉的,满是好闻的少女花朵香味。 姜幼初正盘坐在床上,闭目修行,她上身穿了件纯白色羊绒毛衣,鼓起的柔软胸脯正随着呼吸缓缓起伏着,修长的双腿上则穿着天蓝色紧身牛仔裤。 姜幼初和周昆父女同修,一个在上,一个在下,老姨临走前,已经把所有该教的,都教给姜幼初了,具体能修成个什么境界,只能看父女俩的造化了。 床对面的墙上,挂着周昆的黑白遗相,而此时的姜幼初,全身透着淡淡的黑气,双目紧锁,丝毫没察觉到我。 “她在闭关,你别打扰她。”欧阳薇喊我出来,关上了门。 这天晚上,我梦见了欧阳劫。 他长发乱糟糟的,满头满脸血地站在一个类似手术台的装置上,四周被浓雾笼罩,大量穿白大褂的男女,从浓雾里冲出,不顾一切地朝他冲来。 这些白大褂,可能是死后降生阴间的医生和护士,它们身上沾着血污,形似厉鬼。 欧阳劫占据高处,依次用手指朝它们虚点着,白大褂们惨叫着死去,地上洒满了黄豆,和血污混成一团。 白大褂数量太多,欧阳劫很快就不敌了,他被它们从手术台上拽了下来,它们压在他身上疯狂撕咬着。 我在一旁看的双腿直打摆子,尿涌了出来。 梦里的欧阳劫,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突然对我道: “李式龙,告诉你孙子!” “他快玩完了!” 我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我满身的冷汗,瞧向窗外。 天还没亮,身旁的欧阳薇还在甜甜地熟睡着,白皙的雪肩和极致修长的玉腿露在外边。 我替她盖好被子,下床洗漱后,我穿好衣服出去晨跑。 精通红狐步后,我体力暴增,小试牛刀地跑了五公里,感觉神清气爽,全身有使不完的活力。 马义的别墅本来就在郊区,我这五公里跑完,路两旁的景色更加荒无了。 四周是漫天的白雪,不远处有几座废弃的民居,我活动着身体走上前,隔着十米远,对着一扇紧闭的铁门施展三生指劫。 我本以为铁门会被我崩出火星子,谁知几指血歌下去,铁门纹丝不动,门上出现了几个细微的孔洞。 这些孔洞起初只有红豆大小,急速扩大,两三秒不到,就扩大到车胎那么大了。 整扇铁门,被内部的创伤侵蚀的锈迹斑斑,像刚从湖底打捞出似的,顷刻间就锈的千疮百孔了。 铁门轰然倒塌,破碎了一地。 我惊喜极了,这段日子我每天都花大量的时间,反复练习,感悟,三生指劫进步飞快。 以前,血歌只能在肉身表面点出血洞,杀伤很有限,遇到防御高的敌人,就没啥用了。 现在的血歌,一旦形成伤口,立刻会从内部腐蚀,扩大伤势,内外伤交加,威力提升了不知多少倍。 那第二式,烟山呢? 我站在原地,快速比划手势,对着一扇窗户虚点了几下。 窗户起初纹丝不动,过了一小会,出现了细密的裂纹,裂纹似蛛网似的,快速扩大,层层叠加,就听唰地一声轻响,整扇窗户化作细微的烟粉,消散一空。 “真美啊!”远处传来一阵掌声。 我微微一惊,回头瞧去,只见一头戴斗笠的小伙,正站在我后方不远处,边哆嗦着,边笑眯眯地看着我。 这小伙正是马义从海外请来的阴阳师,鹿岛。 这鹿岛是个有意思的人,他竟然学马义的样子,给自个买了件白色中山装,下身是条黑色运动裤,配运动鞋。 这身行头,再配上那破旧的古代斗笠,显得他不伦不类。 哈市零下20多度,他穿的这么单薄,难怪冻的直打哆嗦呢。 我招呼鹿岛过来,和他交谈,我说:“你咋找到我的?” 鹿岛操着一口塑料味的二手汉语,说的磕磕巴巴的,我听了好半天,可算猜出了他的意思。 原来,他从马义那要来我的住址,大清早乘车前来拜访,怕我还没睡醒,鹿岛不敢敲门打扰,就站在外边吹着寒风干等着。 我外出晨跑时,没有发现他,鹿岛一路尾随,跟着我来到这里。 “特么的!谁把我家门窗砸了?” 一粗野的农村汉子,光着膀子,抄着把铁锨从屋里冲出来。 原来这不是废弃房啊? 我二话不说,拉着鹿岛就逃,汉子叫骂着追赶了一阵,我俩跑的跟兔子似的,他哪追的上? 狂怒之下,汉子将铁锨猛甩过来,木头把柄拍到了鹿岛屁股上,这小子惊呼一声:“哎呀我滴妈!” 捂着屁股逃的更快了。 我俩一路逃回家,气喘吁吁地擦着脸上的热汗,相视一笑。 第147章 残缺的六道 之前我对鹿岛不了解,对他的善恶来路一概不知,经过这件事,我俩关系接近了些,我对他也没之前的紧张感了。 我招呼鹿岛进屋,喝茶抽烟。 进屋后,鹿岛摘下了大斗笠,他留着密密的整齐刘海,头发柔软又干净,我上下打量着他,说: “你以后还是别戴斗笠了,戴斗笠显得你怪怪的,不戴反而好看。” 鹿岛显然没听懂,不停说着你好,弯腰脱鞋,穿着洁白的袜子走进客厅。 我俩喝了会茶,欧阳薇也起床了,用手机点了些外卖早点。 姜幼初还在楼上闭关打坐,奶奶说小姜姑娘正在辟谷呢,让我别打扰她。 姜幼初缺席,只有我们四人吃早饭,饭桌上,所有人都好奇地注视着鹿岛,这兄弟别看瘦,饭量可真不小,普普通通的大油条,被他吃的是一脸的陶醉,边往嘴里猛塞,边竖着大拇指: “好吃!吾卖!” 喝豆腐脑时,跟喝美酒似的,鹿岛喝的脸都红了,一个人干了两大碗。 包子也吃的贼香,嘴里塞一个,手里抓两个,可劲地造。 奶奶惊奇地看着他:“这小孩,咋没长眉毛呢?” 我说他是东洋人,他可能天生就没长吧。 欧阳薇整齐的牙齿咬着筷子,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呢,他们国家没这些吃的,所以他才吃的这么香。” 饭罢,我给鹿岛发了根烟,坐在沙发上,和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鹿岛的全名,叫鹿岛健一郎,家住北海道那边的一个小县城,这是他第一次来华夏。 来之前,他特意在网上自学了汉语,他自以为学的不错,实际上除了一些简单用语,他根本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我问他:“那天晚上,你咋不拿钱呢?” 鹿岛咳嗽着抽烟:“我有钱。” 我又问:“那你跑东北干啥来了?” 鹿岛:“我来玩。” “玩啥?” “玩自己。” 欧阳薇捂着嘴笑,纠正他道:“是自己玩!” “对,自己玩!”鹿岛点头哈腰。 我想了想,问他:“我听马义说,你想让他杀了你?你这是怎么个意思呢?” 鹿岛一个劲冲我点头:“好,很好。” 我一看,这完全没法沟通啊,欧阳薇划拉着手机,给我们找了一款日文翻译聊天app。 我点开app一瞧,我草,年费会员1488,连续包月79.9……不开还不让用。 一番充值下来,app终于能用了。 我们三个互加了好友,开了个群聊。 鹿岛对着手机哇啦哇啦半天,发过来,我一看: “马义前辈不肯成全我,李君,我想死在贵国,请李君杀了我!” 我一脸不解地问他:“你上次去战争博物馆,就是想让人打死吧?” 鹿岛点头承认,他说,那天他在博物馆的人群里,大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起初,并没有什么人搭理他,特别是那些拖家带口的中年游客,甚至都懒得多瞧他一眼。 打他的,是一帮中学生。 这很符合常理。 孩子没接触过社会,不懂事。大人则是懂的太多,麻木了。 我一直觉得,国家间的仇恨,是完全轮不到普通人来操心的。 放下民族情节,尊重历史规律。 拿三千的月薪,供八千的房贷,吃着科技与狠活的预制菜,欠50万的网贷,去交80万的彩礼…… 您说您操这心,您配吗? 先把自个活明白吧。 “所以你到底为了个啥?非要死在东北吗?”我问鹿岛。 欧阳薇也疑惑道:“这么说可能不太礼貌,但是,你就不能死在东洋吗?” 我们三人坐在客厅,明明面对面,却不得不用手机打字聊天,这感觉真怪异。 鹿岛耐心地跟我们解释,他先郑重地向我们介绍了自己。 鹿岛是一名很强大的阴阳师,在北海道很有名。 东洋的阴阳师,主要做的是和死者沟通,驱赶恶灵,封印厉鬼,以及用法事净化凶宅之类的工作。 阴阳师里,也有擅长风水的,会看手相,面相,但懂八字的极少,他们那边不信这个。 由于频繁接触鬼物,阴阳师必须与式神签订契约,才能保证自身的存活,因为需要从事凶险的工作委托,没有式神保护,阴阳师的存活率极低。 鹿岛的式神,名叫“青女房”。 青女房,本是来自江湖时代,妖鬼画师鸟山石燕的百鬼夜行系列画卷中的,一个女性妖怪。 青女房曾是个普通女子,她的恋人背叛了誓言,娶了比她条件更好的姑娘,她因此含恨而死,变成了恐怖的厉鬼。 青女房经常在幽暗的闹鬼凶宅里出现,拿一面镜子,当有人到访时,她就对着镜子梳头。 这是青女房的杀人术,相传,看到她梳头的人,必会含着巨大的恐惧,凄惨死去。 但这毕竟只是传说。 现实中的青女房,一般只会对着特定的人梳头,和她没有因果的人,看了是不会死的。 除了阴阳师的身份外,鹿岛也是一名幻术师,他的幻术,全是青女房传授给他的,她俩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是亦师亦友了。 我和欧阳薇注视着手机,又好奇地看向鹿岛,我们此前,对阴阳师一无所知,东洋那边的鬼神文化很独特,让人大开眼界。 介绍完自己后,鹿岛终于说到了正题。 和式神青女房签订契约后,鹿岛第一次,获得了进入死者世界的机会。 他的这段经历和我很像,从儿时四五岁起,鹿岛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我为什么是我?我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 我小时候也总想这问题。 长大后,鹿岛对死亡产生了极其强烈的兴趣,他想看看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于是他请求式神带他下去。 式神就同意了,结果下去后,鹿岛当场就崩溃了。 原来东洋那边,和我们的情况还不一样,那里的六道,独独少了饿鬼道。 也没有中阴。 东洋的人们死后,直接跳过阴间,降生地狱道。 鹿岛亲眼看到了东洋地狱的场景,地狱有十八层,他去的只是第一层,那是个巨大的血腥刑场,生前有罪的人,在刑场里被反复执行着各种惨无人道的折磨。 什么下油锅,凌迟之类的小把戏,连登场的机会都没有。 东洋地狱第一层的刑罚,挑最轻的一个写出来,这章都没法过审。 第148章 约定 所以当鹿岛从地狱回来后,精神就崩溃了,他告诉我,他连着三个月躺在床上,不想动弹,当他获知死亡的真相后,就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我们听他说完,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为什么东洋没有阴间呢? 这难道是六道,对他们当年侵华罪行的惩罚吗? 鹿岛情绪激动极了,对着手机哇啦啦地说着语音。 在得知死亡真相后,绝望的鹿岛,一遍遍向式神占卜着自己的命运: “式神,我死后会下地狱吗?” 在一次次得到式神的肯定答复后,鹿岛心态彻底炸了。 后来他从一本东洋的古书里得知,华国有完整的六道,鹿岛终于抓到了救命稻草。 如果他能死在我们这,那么将来最差的结果,就是降生阴间。 毕竟相比绝无逃生可能的地狱,阴间对待死者的态度,要温和的多。 而且最棒的是,我们这居然还有中阴界啊!鹿岛对此感到无比的羡慕,只要不是穷凶极恶之徒,死后大概率会先去中阴闯关。 闯关成功的话,干脆连阴间都免了,直接转世投胎去了。 我和欧阳薇听的大眼瞪小眼,这也能羡慕的吗? 中阴的凄惨程度,可不在阴间之下啊,那些关卡的通过率,远不到0.1%。 鹿岛继续道:“古书中记载,如果能死在华国,灵魂就能这里的六道所接受,我也就能逃过地狱的宿命了。” “但前提条件是,我不能自杀,也不能等着自然死去,我必须要让华国人,亲手杀死我!” 我总算听明白了,为啥鹿岛一来东北,就要求马义杀死他了。 他这般苦心,他是在为死后布局。 鹿岛还比我小半岁呢,那看到这有人要问,20多岁的小伙子,不想着赚钱结婚,买房买车,想死后的事干啥? 别奇怪,干我们这行,是这样的。 看过太多扭曲的死物,接触过太多内心肮脏的同行,你说当好人吧,在这个时代,好人是寸步难行的,是全身不着一物的羞耻怪物,走到哪都被人嘲笑和欺负。 好人一分钱赚不到,被人按在地上踩,圣母心一发作,当场惨死,多亏啊? 当一个杀伐果断的坏人吧,又要担心因果,这就导致江湖中的很多人,活的矛盾又分裂。 在长时间与仇家的反复拉扯,厮杀中陷入对生命的迷茫,在双手沾染无数死者鲜血后,开始本能地考虑死后的事。 既然人间活不明白,那就提前给死后的世界,铺平道路吧。 鹿岛放下手机,双手放在大腿上,很规矩地坐在那,脸上一脸决然。 我拒绝他道:“咱俩没仇,我不能杀你。” “我杀了你,既要承担法律,又要承担因果,我多亏啊?” 鹿岛认真地看着我:“李君,只要你同意,我会支付你丰厚的报酬!” 我摸着下巴想了想,说:“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我看你还年轻,我现在还不想杀你。” 鹿岛:“什么时候杀我,请提前告知我。” 我说可以,另外,我要你教我幻术! 鹿岛是个很厉害的幻术师,不知他掌握的幻术强度,和妖狐青丘的相比如何? 我曾听说东洋那边的幻术,发展的要比国内好,据说领先了我们至少两个时代,也不知是真是假。 鹿岛是个直爽人,没什么心眼子,立刻就同意了我的提议。 “李君,你想学哪个幻术?” 我看着他:“我全都要!” 一旁的欧阳薇听得哭笑不得,冲我直竖大拇指:“不愧是你。” 鹿岛摇了摇头,用手机打字道:“太简单的,学了没意义,我教你厉害的,只是我不能保证李君一定能学会……” 我正要说话,手机响了,是马义打来的: “三坡,有个案子很着急,对方开价很高,我这边正在收集厉鬼航班的线索呢,腾不出手。” “你跟一下吧。” “啊对了,王老板死了,死的挺惨的,他们发现他时,他的尸体都快被虫子咬没了。” “密密麻麻的。” 我嗯了声,挂断。 之前,马义答应了带我和欧阳薇乘坐厉鬼航班,肉身前往阴间找寻欧阳劫,但条件是要我再帮他解决两件案子。 挂了电话后,马义立刻发来了香客的资料。 我一看,这不就是那个老千,金玮吗? 当初金玮,曾花重金请兰青歌做观落阴,带他下去找寻什么元辰宫。 金玮有个不能输的赌局,不得不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去元辰宫给自己改命。 结果元辰宫没找到,他竟把自个传送到中阴去了。 我也是从金玮口中,才获知了中阴的存在。 二话不说,我立刻给金玮拨去电话,他接了,听出我的声音,金玮显得很高兴: “李师傅,我可算等到你了,前面我猛打你电话,你总是关机。” 我随口问他:“哥,你遇上啥事了?” 金玮语气有点阴沉:“电话里说不方便,晚上八点,我开车来接你,见面谈。” 见我有事,鹿岛准备起身告辞,被我一把拦住。 “小鹿,你反正回酒店待着也无聊,别走了,晚上我带你玩去。” 放下手机,我对他口述道,鹿岛没听太明白,含糊地又坐了下来。 这人来头可不简单,是东洋来的大阴阳师,加幻术师,这机会千载难逢,我干嘛放着他不用呢? 马义给我安排的案子,可不是看看风水,算算命那么简单的,马义手里,全特么是阴案,搞不清状况硬接,命都得丢进去! 想起王宝玉那案子,我心里直发毛,眼下有鹿岛帮忙,我把握就大多了。 我们随便闲聊着,我问他东洋那边的文化,生活,鹿岛说,他来到我们这边后,有件事,他感到很困惑。 鹿岛喜欢旅行,他来之前做足了攻略,抽空去了一些大城市游玩。 他问我:为什么这里的人,脸上有笑容的很少?街上的每个人,都是一副苦大仇深刚受过欺负的表情? 我没吱声,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 第149章 肥猪 鹿岛给我带了瓶他们那的桃子酒,我打开尝了尝,味道酸酸甜甜的。 到了中午那会,我问鹿岛想吃啥,他张口就是麻婆豆腐,这小子汉语烂的一塌糊涂,倒是把这道菜说的极流畅,看来是神往川菜很久了。 我们带他找了家川菜馆,鹿岛这人酒量极好,爱喝冰镇哈啤,就着盘麻婆豆腐,一个人连干了五瓶啤酒。 …… 废话略过。 午饭后回到家,我们休息了片刻,等到夜里八点多,金玮开着那辆进口越野车,搁门外按了下喇叭。 鹿岛将斗笠带在头上,跟着我和欧阳薇出门,上了车。 金玮依次和我们握手,听说鹿岛是外国人,金玮无所谓地嗯了声,显得心不在焉。 金玮换了个发型,搞了个上海滩小白脸的背头,梳的油光水亮的,穿的也很笔挺,高档呢子风衣里面,是名贵的进口西装,一看造价就不菲。 甚至西服口袋上,还别着丝绸白手帕。 身上喷的是路易斯,威叽霸登的香水,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金玮慵懒地把持着方向盘,眼神阴郁冷酷,整个人装比范十足。 我瞧金玮这油头粉面的样子,就调侃他道:“女人缘不错啊金总,香水都用上了。” “最近在哪发财呢?” 金玮皮笑肉不笑道:“发啥财啊,打工仔一个。” 我抽着烟问他:“说吧,遇上啥事了?” 金玮嘴角颤抖了下,他告诉我,他摊上的这个事,还不是一般的邪门! 前段时间我到处跑着忙,金玮死活联系不上我,找兰青歌吧,但兰姐是隐修的高人,多少年都没离开庙了,压根就请不到,没办法,金玮只得在外边找人。 前后找来了十来号高人,没一个能把这事看明白的。 后来实在没辙了,金玮花重金,又托了好大的关系,终于联系到了马义。 结果一圈循环下来,马义又把这案子推给了我。 后排的欧阳薇翘着玉腿,好奇道:“马义有这么难请吗?” 金玮头都不回道:“难!比特么见市一把手都难!马义是整个东三省,最顶尖的那批大师之一了。” “比他厉害的,要么年纪太老,退隐江湖了,剩下的要么死,要么都搬走,咱这说白了还是穷,留不住人。” 金玮这么一说我才知道,马义的名头竟这么大,看来之前在我面前,马义是在刻意藏拙。 人家说不定早就站在最顶级的风水圈子里,正低头仰望我呢。 我吐了吐舌头:“前段时间确实忙,没接上电话,害金总白破费了。” 金玮摆了摆手:“能用钱解决的事,那都不是个事。” “就怕钱砸进去了,事没办成,反而白耽误事,前面那几个就是,唉,别提了。” 我察言观色,金玮显然是不太信任我,不相信我能解决他的事,他本想找马义出面的,可马义忙,来不了,金玮眼下只能寄希望于我了。 这倒没什么,我和他本就是一面之缘,彼此并不熟。 “所以,你到底遇上啥事了呢?”我第二次问金炜。 金玮脸色阴霾的吓人:“一会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我也不知这人在卖啥关子,他不说,我就没再问。 瞧了眼后排,鹿岛整张脸埋进斗笠,双手交叉进袖口,端在胸前一动不动。 我观察了他一整天,这人身上的气场很不对劲,时而极阴时而极阳,在诡异的阴阳交替中反复。 表面看,他很谦和很懂礼貌,干干净净一孩子,很讨人喜,但我能感受到他体内,蕴藏着一股未知的滔天凶险。 “这哥们怎么坐在车里,还戴着个斗笠啊?”金玮扫了眼后视镜里的鹿岛,随口问。 我说他是东洋来的阴阳师,金玮好奇地挑了下眉:“东洋的玩意,在咱这能好使吗?” 不一会,越野车进了市区,七拐八拐,停在一条僻静的马路边。 前方紧挨着我们的,是一辆丰田埃尔法,车门打开,下来个年轻小伙。 这小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贴着头皮剃了个圆寸,穿着一套黑色运动服,白球鞋,眼神很锋利,瘦精瘦精的。 小伙来到越野车跟前,拉开副驾的门,要上车呢,这才看到副驾上坐着人。 “你叽霸谁啊?”小伙指着我刺道。 我没吭声,金玮一下不乐意,烟头狠狠弹在那小伙脸上,疼的他哇哇直叫唤。 “没大没小的狗崽子,他妈的一点眼力件都没有,尽丢人现眼!” “愣着干啥,还不快叫李师傅好!” 这小伙一看就是金炜的手下,我之前说过,东北这边的老千,多少都涉黑。 小伙捂着脸,惊疑地上下打量我,这才知道我是他大哥请来的师傅,连忙冲我鞠躬问好。 我嫌冷,把车门关上了。 “人都到了吧?”金玮冷声问他。 “到了。”小伙趴在车窗边,毕恭毕敬地答道:“老三跟蛇小炮前天才出狱,我知道你交待过,别喊他俩,但我寻思这事太邪乎,就把他俩也叫上了。” “出狱的人,身上带着煞气,能辟邪。” 金玮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去吧,办利索点!” “知道了,哥。”小伙点着头,回到了埃尔法车里。 我和欧阳薇待在车里,都是又好奇又迷糊,金玮在这排兵布阵,是打算对付谁呢? 尔滨的冬天,过了晚上十点,就算深夜了,路上几乎看不到人了。 车外是漫天的风雪,车内一片死寂,雨刮器无神地反复挥舞着。 我等的有些不耐烦,随口问金玮:“你那个不能输的赌局,最后咋样了?” “还是输了。”金玮低声道:“输的我倾家荡产,差点寻短见,不过后来我遇上了贵人,这个等会再说。” 金玮下车买来几瓶咖啡,又甩给我两包华子,示意我耐心等待。 我们喝了咖啡,又等了好一阵,这时,欧阳薇指着车窗道:“快看,这人好胖!” 我瞧向窗外,只见一个肥猪般的大胖子,正沿着人行道,步履蹒跚地走来。 这胖子中等个头,穿着件很旧的黄色军大衣,瞧那吨位,四百斤是有的。 胖子的五官深陷进肥肉里,眼睛显得极小,两个大黑眼圈子,嘟着嘴,一脸的猪相,年龄在二十到四十之间,不太好辨认。 就连鹿岛,都被胖子的模样所吸引了,好奇地注视着。 欧阳薇皱着眉:“这胖子,能把我活活压死!” 第150章 赌场 金玮也看到了那胖子,他像见到鬼似的,眸子里涌出深深的忌惮和恐惧! “金总,这胖子是谁?你认识他?” 我问他,金玮紧张极了,也顾不上回答,目光死死锁住胖子,额头开始冒冷汗。 越野车的右边,是一条深深的小胡同,墙上用红油漆写着公厕二字,胖子边慢慢走进胡同,边拿出烟点着。 这时,我们前面的那辆埃尔法里,陆陆续续钻出七八号人。 这帮人全是金玮的手下,他们清一色留圆寸,穿李宁牌纯棉黑色运动服,球鞋,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冷冷的肃杀之色。 在我们的注视下,这帮人跟着胖子进了胡同,从袖子里抽出刀,朝着胖子没命地捅着! 要是寻常人看到这画面,可能第一想起的就是报警,但对于江湖里的人来说,这是很无聊的小场面。 连欧阳薇都看得直打哈欠。 金玮的手下很专业,动作毫不拖泥带水,一切只在五秒内就完成了。 胖子连喊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倒在了血泊中,彻底死透了。 手下们回到车里,埃尔法轰鸣着,快速消失在了视线中。 金玮发动车,指着胖子的尸体对我道:“记住这个人,一会你还能碰上!” 我注视着血泊中的胖子,直到他消失在我视线中。 金玮又在跟我打哑谜,我心中老大疑惑,什么叫一会还能碰上? 胖子明明已经死透了啊? 二十多分钟后,金玮带着我们来到一个星级酒店,这酒店有意思,居然也叫维多利亚,我一看到这名字,就想起了范德彪。 金玮的那帮手下早就到了,正在门口等我们呢,我走到跟前,依次打量这些人,好家伙,凶神恶煞的,眼神狠的不行,一个个,涉黑都涉到腚眼里了。 金玮瞧都懒的瞧他们,车钥匙丢给迎宾,在众人的拥护下,径直走进酒店的电梯。 电梯太小,装不下这么些人,见我们三人还在外面,金玮一下急了,冲手下就是一顿乱踹: “一帮傻篮子,正主没进来,你们搁这瞎挤个叽霸?都给我滚坐下一趟去!” 手下们灰头土脸地被踹了出来,腾出位置,我们三这才进了电梯。 金玮按了顶层,电梯里,欧阳薇跟他开玩笑道:“金总好大的排场,一看就是不差钱的主。” “一会等事办利索了,你可不许差我们的钱啊。” 金玮摸着鼻子苦笑:“不瞒姑娘说,我真就一打工仔,我上面还有老板呢。” “钱这块你放心,老板早就放话了,事只要能办成,钱随你开口。” 欧阳薇听的直咋舌:“你老板是开银行的吗?这么豪横?” 金玮笑道:“是开赌场的,只能说,和银行也差不太多吧。” 等到了酒店顶楼,电梯门一开,好家伙,前方是条红地毯,两侧各站着一排黑丝兔女郎,笑吟吟地冲我们鞠躬: “老板好!” 这些个姑娘姿色都不差,年轻水嫩,一鞠躬,胸口两团白雪就往下坠,我还好,可给鹿岛看的眼珠子都直了,这小孩摘下斗笠,不时朝下方张望着。 欧阳薇也好奇又兴奋地看着她们,金玮在前面带路,穿过走廊,来到一个大厅。 是赌场,没错,而且是非常专业的那种。 金玮的老板,把酒店整个顶层都包了,开了这家赌场,我边走,边细致地观察四周,这是风水师改不掉的习惯。 赌场经高人点化过,布局很讲究,首先水系这块,就做足了功夫。 老话讲,山管人丁水管财,国人讲究求财,赌场在这块更不能差,在大厅前方,是一块巨大的天然星陨石,瀑布般的水流从上方倾泻而下,形成了九条水龙,齐齐钻入下方的清澈水池。 水池里,养着七尊金色锦鲤,每只都至少有二十斤重,这个格局,名叫九街七凤局,是从新加坡那边传来的。 南派风水中,称锦鲤为凤,北派有时也这么叫,这九街七凤的格局,对开门做生意,是极好的。 整个赌场的装修,是北欧的低奢现代凤,现在很流行这种风格,像那种二十年前,金碧辉煌的夜总会凤,已被时代所淘汰了。 而且我能看出,风水师当初在设计这里时,动用了四维布局。 这里就多说两句吧,像农村乡土派的风水师,懂的毕竟有限,这些人进门看一圈,就开始指挥你,这里放个屏风,那里挂个葫芦之类的。 这种人的思维,永远只停留在三维,这种人看风水时,只会改变物品摆放位置,或改变建筑格局,网上灵异小说里的风水师主角,清一色都是这样的。 四维布局,是在三维的基础上,加入新的元素。 比如颜色。 我留意到,赌场的整体色调,是偏红色系的,墙,地板,天花板都用到了大量的红色渲染,这种设计,一定是和赌场老板的八字匹配的。 也有五维布局的,你像一些港台明星的豪宅,风水师不但对颜色有苛刻的要求,还要依房屋功能不同,播放相应的音乐。 所以我不说,你肯定无法想象,颜色,音乐居然也能成为风水格局的重要元素。 再往深讲,六维布局,除颜色和音乐外,又加入了气味要求,客厅要麝香,女儿房要兰花香,等等。 金玮工作的这个赌场,面积倒不是很大,但功能俱全,百家乐,21点,梭哈,牌九老虎机……各种玩法一应俱全,赌客众多,几乎每张桌上都坐满了人,生意好的不行。 我对赌博的了解极其有限,从小我对数字就不敏感,甚至到现在,我连炸金花的规则都还没搞明白。 所以接下来的讲述,如果出现差错,请大家予以指正。 金玮领着我们,在赌场中穿梭着,随处可见穿着露骨的兔女郎,端着各种酒水穿行其中,更有风情万种的流莺,拿着小坤包,游走着,张望着。 这些流莺个个年轻漂亮,环肥燕瘦,高冷范的,幼态萝莉,小家碧玉,甚至还有穿校服伪装成女学生的,哪桌有人赢大钱了,流莺就会巧妙地凑过去搭讪,谈价过程中,难免被赢家上下其手。 此情此景,不禁让人想吟诗一首: 终是身上无分文,辜负小巷俏佳人。 第151章 暗灯 欧阳薇边走边看,惊的合不拢嘴:“真是大开眼界啊,我活这么大,还从来没赌过钱呢。” 金玮随手取来厚厚一沓筹码,递给欧阳薇:“拿去玩,玩光了再问我要。” “那就谢过金总了。” 欧阳薇拿着筹码,兴奋地左顾右盼,一时竟不知从哪里下手了。 我和鹿岛在金玮的带领下,来到最里面的贵宾区。 相比大厅的喧嚣,贵宾区就很安静了,脚下是厚厚的天鹅绒白地毯,里面空间不大,几张赌桌上,坐满了赌客。 金玮说,能进贵宾区的,非官即富,更多情况是两者混合,后者故意输钱给前者,来换取肮脏的利益。 我点头听着,金炜的老板来头很大,这种规模的赌场,可不是谁想开就能开的。 黑白通吃只是基本要求,老板的上层背景必须够野,也到没边才行。 否则它连一天都开不下去。 贵宾区分内外两间,里屋显然赌的比外屋要大,金玮并不急领我进去,而是拉着我坐在外屋的沙发上。 有兔女郎送来进口雪茄,和樱桃味威士忌,我和鹿岛叼着雪茄,很不娴熟地吞云吐雾着。 金玮开始跟我俩讲这件事。 当初,输掉人生中最重要赌局后,身无分文的他,郁闷极了,这时,赌场老板找到他,老板很欣赏金玮鬼神莫测的赌术,愿意出天价,请他来赌场当“暗灯”。 暗灯,每个赌场都有,由最专业,最顶级的老千来担任,暗灯会伪装成普通赌客,每天巡视赌场,用多年练出的火眼金睛,帮赌场抓老千。 老千这个行当,在江湖中被称作蓝道,赌术,也是术的一种,千万别小瞧这些人,俗话讲台下十年功,台上一分钟,厉害的老千,那双手练的神鬼莫测,巧夺天工。 金玮是老千中的顶级存在,这人手指极其修长,灵动,这种一看就是老天爷赏饭吃的,生下来就两条路,弹钢琴或者出老千。 他告诉我,老板之所以出天价,请他来当暗灯,是因为最近一段时间,赌场来了三个不速之客。 这三人来路不详,每天只在深夜出现,而且只玩贵宾区的百家乐。 虽然偶尔会输几把装装样子,但三人每天都从赌场疯狂拿钱,十几二十万地赢。 最多的那天,直接赢走了五十多万现金! 老板很快就对他们起疑了,不用说,都知道他们是老千,只是三人手法太过逆天,老板找来很多专业暗灯看过,都看不出任何头绪。 更可气的是,这三人尝到甜口,就不打算走了,把赌场当银行,每天准时来提现,后来老板主动去找他们谈,说你们仨适可而止吧,以后别来了,你们要是现在退出,我给你们一人一百万路费。 三人却不答应,依旧每天都来,风雨无阻。 我听到这,忍不住道:“直接拦门口,不让进不行吗?” 金玮摇着头:“我家老板做的是干净生意,机器,荷官都是干净的,不像别的赌场那样,处处设计,十赌十输。” “赌场刚开业没多久,更要做表率,来吸引生意,这三人每天都赢钱,已经成赌场的红人了,赌客们都认识他们,要是老板拦着不让进,那其他赌客会怎么想?” “大伙觉得老板小气,输不起,以后谁还愿意来玩呢?” 所以这三人,既不能拦,又赶不走,老板最后只得花天价,请来金玮,让他来当暗灯抓千。 不过这家赌场有一点,挺有意思,别的赌场都放贷,它不,人家不玩这套,发现有私下放贷的,当场打出去,光这点,就说明老板不简单。 “你们跟我来。”金玮起身,带着我俩来到里屋。 里面是个小隔间,乌烟瘴气,云雾缭绕的,宽敞的赌桌上,坐满了赌客,中间站着个荷官打扮的小姑娘,还挺漂亮的。 我视线从荷官身上挪开,依次扫视众赌客,其中三人格外显眼。 分别是两男一女,这俩男的都极胖,穿着同款的黄色军大衣,往那一坐,跟肉山似的,女的则正好相反,瘦几麻杆的,穿黑毛衣,三十来岁,是个面容枯黄的中年妇女。 我死死盯着其中一胖子,心里直犯毛。 这不就是之前进胡同那胖子吗? 他不是?才被金玮的手下拿刀捅死么? 我之前亲眼看到,胖子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显然是死透了,他这会咋又复活了呢? 还完好无损地坐这赌钱,跟个没事人似的? 这特么是个什么原理? 我后退半步,瞧向一旁的金玮,他此时的脸色,比鬼都难看,拉着我慢慢退回到外屋。 鹿岛戴着斗笠留在原地,直愣愣注视那三人。 “李师傅,刚才你也看到了。”金玮神色扭曲到骇然: “老板请我来当暗灯,我前后观察了两个多星期,现场看,调监控看,都没看出丝毫端倪。” “我还伪装成赌客,陪他们玩了一段日子,却始终没看懂他们出千的手法。” 这段时间,金玮把所有的可能,全部考虑进去了,甚至他还特意请教过澳城赌场的一个师兄。 他把监控发给对方看,结果师兄看完,直接说,这三人出千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跟荷官勾结。 金玮立刻换上了新荷官,依旧没用,三人照赢不误,丝毫不受荷官影响。 见金玮这迟迟没动静,老板慢慢就不耐烦了,问金玮,你到底行不行啊?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金玮脸色煞白道:“这三人手脚很干净,我是真的看不出猫腻,有次,我特意把他们带到保安室,脱光了用仪器检查,结果啥也没查出来。” “这三人,让我在老板面前丢人丢大发了,我一怒之下,就派人去外边堵他们。” 说到这,金玮脸上的肌肉开始疯狂颤抖:“这三个,根本就不是人,不管是杀了他们,还是把他们抓起来囚禁,统统都不管用!” “每天夜里准时准点,他们必来赌场赢钱!” 我听完整件事的前因后果,点了点头,回到里屋,继续观看。 百家乐的规则我不懂,金玮之前给我解释过,好像是每张牌的尾数相加,接近9的赢,还分庄家闲家。 这些并不重要,我调动狐瞳,死死盯着赌桌上的三人,这三人身上,都隐隐透着惨黄色的诡异气场,隔着这么远,我都能一股怪怪的尿骚味。 这两男一女,都不是活人,活人没这样婶的。 那他们,是什么呢? 第152章 女子 我继续观看着,猛地想起那天在王老板家,雪道长走后,地板上那个缓缓收缩的黑洞。 我记得特清楚,黑洞在消失前,曾冒出过一股惨黄色的气,顺窗户飘走了,和这三人散发出的气高度类似。 三人面前堆着高高的筹码,这俩胖子已经胖到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因为太过虚胖的缘故,两人热的满头满脸大汗,不停用袖子擦着汗。 有兔女郎端来冰镇冷饮,俩胖子看都不看,拿起来就一饮而尽。 俩胖子除了发型略微不同,长相极其接近,都是猪森森的,似乎是对双胞胎兄弟。 而两人中间,那个消瘦的中年妇女,则一口口不停地抽着烟,从我进来看她到现在,妇女烟就没停过,那张干尸般的脸藏在烟雾中,神色无悲无喜。 荷官给庄家和闲家各发了两张牌,大伙开始下注,这三人也跟着下,有输有赢,但基本上输小赢大,三人以一种潜移默化,细水长流的形式,不断从赌桌上疯狂敛财。 一会功夫不到,妇女赢了两万多,俩胖子则各赢了四五万。 这个赌桌很是火爆,聚了不少围观的赌客,我跟鹿岛夹在赌客中间,没人留意到我们。 金玮也在一旁观看着,见这三人赢钱,金炜脸色别提多难看了,都恨不得立刻上去,将三人脑袋割下来当尿壶。 又一轮结束,围观人群里,有个贼眉鼠眼的男的笑着说:“窦姐手气这么火,弟弟羡慕的不行,弟弟烟瘾犯了,想管窦姐讨根烟抽。” 这个叫窦姐的妇女,夹起个五百面值的筹码,朝那男的弹过去,头都不回道:“小兔崽子,每次都输成光腚了,跑来找我讨彩头。” “滚去买烟抽吧!” 众人都笑着,那男的脸皮极厚,也不怕人嘲笑,兴高采烈地接着筹码,道谢一番后走了。 后来金玮告诉我,赌场里有的是这种骗吃骗喝的市井之徒,都是些赌破产的社会烂人,跟讨饭似的,谁赢钱了,就去跪舔,管人家要彩头。 别小看这些人,嘴巧,会来事的,一晚上要个千八百是没问题的。 可惜,这种人完全无可救药了,要到的彩头,自个吃不着喝不着,迟早还得还给赌场。 所以才说赌是五毒之首,无论穷富,别碰就对了。 我看了会妇女,收回目光,死死盯着那俩胖子,刚才我明明亲眼看到,金玮手下弄死了其中一胖子。 现在他却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这,这到底是个什么原理? 是类似画皮的傀儡?还是幻术呢? 我们看了半个来钟头,欧阳薇在外边输光了筹码,也跑来观看,欧阳薇皱着眉,细细端详那三人,悄悄问我: “这三个,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始终沉默的鹿岛,突然开口道: “是油铠!” 我问他什么是油铠?鹿岛也解释不了,一个劲重复这个词,我听到后面总算听懂了。 他说的是妖怪。 日文的发音是油铠。 那么,具体是哪方面的妖怪呢? 我思索片刻,心里大概有了个初步的判断,这时,金玮手机响了,他拿起来接通:“是,好的。” 金玮来到我身边,小声对我道:“老板想见你。” 我点了点头,欧阳薇和鹿岛也想跟过去,金玮拦住她俩,又递上两叠筹码:“老板指名要见李师傅,两位请自便。” 两人捧着筹码,兴高采烈,一脸贪玩之色。 金玮领着我离开贵宾区,打开几扇门后,来到赌场监控区,这里隔音极好,外面的喧嚣完全传不进来。 能看出,赌场在抓千这块做的还是很专业的,监控设备都是最顶级的,能非常顺滑地慢放赌客手部,眼部每一帧的动作特写。 每张赌桌上,都至少有四部监控全程跟拍,而窦姐和那俩胖子的贵宾赌桌,居然夸张地安了十六台摄像头。 一些从澳城那边请来的专业分析员,正对着屏幕指指点点,不知争论着什么。 穿过监控区,我们又穿过几扇门,走进一个宽敞的办公室里。 这办公室有二百来平,层高有八米,这层高,让我忍不住想在里面打场篮球。 装修已经不能用奢华来形容了,我一进去,就有了种深深的自卑感。 没办法,农村人是这样的,没见过啥大场面,也从没接触过这种层次的有钱人。 之前接触最牛比的,就是王老板了,跟这比,王老板家简直就是贫民窟。 金玮将我请到老板桌前,示意我入座。 在我身旁,整面墙壁都是巨大的玻璃窗,18楼的层高,能将哈市夜景尽收眼底。 在我面前,能打台球的宽敞老板桌,是整张紫檀木制的,光这张桌子,就看的我惊心动魄,世上,哪可能有这般粗的紫檀啊?这树龄不得超百年了? 这种紫檀,怕是都成精了,拿来做桌子,多可惜啊? 老板桌后方,坐着一女子,正背对着我打电话呢,说的都是什么天使投资人,什么第几轮融资之类的话,我也听不太懂。 而在女子身旁,则站着个穿白色丝绸唐装的老者,这老者满头白发,大概70来岁,长的很威严,正冷冷地上下扫视着我。 所以他俩,谁是老板呢? 我给那白发老者各种端详,有些不自然,回头看向后方的金玮。 金玮笔直地站在我身后,没有要入座的意思,我招呼他坐过来,金玮摇了摇头,意思是他不够这资格。 女子不停说着电话,到后面,直接开始说英文了,我就坐这干等着,老者不时拿眼睛瞟着我,面色有些不详,似乎在用眼神问我:你谁啊?你也配坐这? 我不太好把握老者的身份,也不敢和他对视,没办法,赚钱是这样的,千万别觉得风水师有多牛比,南洋白龙王见到马总,不也得点头哈腰地陪着笑么? 我干坐了10来分钟,老者也盯着我瞧了10来分钟。 总算,女子电话打完了,她叹了口气,显得很疲惫,转动着老板椅瞧向我。 正所谓,奈何兄弟没文化,一句卧槽行天下。 在我看到女子正脸时,整个人都跟电打似的,心里直呼卧槽! 这女子应该比我大个一两岁,美到让人不敢直视,我一看到她,就想起了港星阿娇,女子像极了年轻时的阿娇,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女子留一头淡金色的长发,扎着个高高的马尾,皮肤白皙如脂,小脸像个价值连城的工艺品,亮晶晶的柔软小嘴上,涂着酒红色的成熟系口红,微微张着,让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第153章 面试 她的表情很冷淡,比当年陈医生还要冷淡不少。 我这人没别的,就是长的好看,这不是我吹牛比,就路上同龄女的看到我,表情一般是分四步走的。 刚开始是震惊,怀疑自己眼花看错了,毕竟她们在抖音上,也刷不到长我这样的。 第二步是潜意识里藏不住的,想认识我的强烈渴望,有些东西没必要装,你别看一些女的外表高冷禁欲,其实女人的欲望,比男的强至少十倍,也要色的多,只是不轻易表现出来而已。 第三步则是深深的自我怀疑——这男的肯定有对象了,他咋能看上我呢? 第四步,开始放弃,收回目光不再看我。 可是这女子不同,她只是冷冷瞟了我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她不是在装,她真的懒得再看我第二眼了。 我可以确定,这女子是赌场的老板,这种层次的有钱人,见过的太多,你就算脸上长出朵花来,人家也未必拿正眼瞧你。 女子穿着件黑色露肩连衣礼裙,整个后背几乎都是真空的,前胸开领极深,饱满的半圆若隐若现,心口正中挂着条名贵的金片子项链。 金发加金项链,更加彰显了她肌肤的白皙。 隔这么宽的桌,我都能闻到她身上阵阵浓郁的玫瑰花体香。 女子有些疲惫地翘起白皙修长的玉腿,冲我伸出赤裸白皙的胳膊。 我连忙起身,和她握了个手,女子的手滑溜溜的,捏起来非常舒服。 “我叫秦子曼。”女子收回玉手,懒声道:“听金玮提起过你,金玮说你很厉害,真是这样吗?” 她这问题问的就很有心机,我答是与不是,都不妥当。 我没直接回答,而是告诉她我观察出的结论。 “那二男一女我看过,都不是活人,出千手法我还不确定,但可能和幻术有关……” 我正要往下说,秦子曼抬手打断我道:“这件事,你自己看着办,我只要结果,过程我不关心。” 她给自己点上根进口女士香烟,深吸一口,吞云吐雾地说:“我喊你来,是想亲眼看看你,我身边缺一个御用风水师,你能胜任吗?” 我直愣愣看着她,摇头:“不能。” “我这人懒散惯了,上不了一天班,再说我事也多,你……” 这位秦总是真够霸道的,我话只说到一半,再次被她打断了:“李师傅,你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呢?” 我想了想,说:“万把块吧,看案子,案子凶我拿的就多。” 秦子曼听完,换了条腿翘,手指轻轻弹着香烟:“试用期,我先给你开一百万的月薪吧,你也不用上什么班,每天跟在我身边就行。” 我正要说话,她冲我嘘了下,对一旁的老者使了个眼色。 老者点头,递给我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个人的八字。 这就开始面试了吗?我寻思这秦子曼,还真不是个一般人,能把赌场开这么大,这女人的背景,一定是野到没边了,社会手腕这块,更是硬到我只能仰视。 人家根本就不给我拒绝的机会,面试过了,不行也得行,我但凡敢说个不字,今天可能都走不出这个门! 面试不过,立马滚蛋!人家才懒得和我多废一句话呢。 叹了口气,我瞧向纸上的八字:“癸未,乙卯,甲子,己巳。” 这种没有具体时间的八字,不好判断,我问秦子曼:“这个人的祖籍在哪?是哪一年的癸未呢?” 秦子曼没搭理我,手托着下巴,注视窗外的夜景。 站在一旁的老者冲我冷笑着,意思是小子,区区一道八字,就把你难住了吧? 你算啊?你倒是算啊? 我脸色有些犯难,像这种来历不明的八字,是不具备推演条件的,六百年,有十个癸未,六千年,一百个癸未,那具体是哪一年的呢? 老者冲我冷笑,站在一旁的金玮,则一脸期待地看着我,我是他请来的,我不行,他也要丢面子。 我顾不上去管金玮,这老者的态度,让我心里直来气,再加上秦子曼目中无人的高冷范,仗着有几个臭钱,就瞧不起人是吧? 谁还没点傲骨呢?本来我想装傻蒙混过关,大不了这案子我不接了,爱谁谁去,可这老者和秦总的态度,属实激怒了我。 “这是一名男子的八字,此男子个高,俊朗,而且一定是一位将军!” 一眼扫完,我丢到纸条笃定道。 老者听完不置可否,问我:“那这男的,39岁时的运势是怎样的?” 我不止一次说过,我精通命理,老者拿八字考我,算是踢到铁板了。 我甚至连算都懒得算,直接说结论: “这男的大运是辛亥,小运庚寅,流年为辛酉,时中已中暗藏七杀庚金,遇庚辛金官杀混杂,甲木受克无生。” “39岁,上半年有功无过,下半年必被小人害死!” 老者听完,脸上的冷意顿时消失了,冲我投来惊异的目光:“想不到,你这小孩年纪轻轻,八字的造诣竟达到这般恐怖的境界!” “你刚才算的,可是南宋抗金名将,岳飞岳爷爷的八字啊!” 我无悲无喜地看着他,一般来讲,死者八字,除非命够硬,否则最好别碰,算的过程中容易被高维的脏东西盯上。 更何况,这是民族英雄,岳爷爷的八字? 这种英雄死后,天庭都要点头哈腰地派人来接他,我李三坡何德何能?我配给岳飞算八字吗? 好在我的命够硬,我是万年难遇的阴天子命格,吃不到反噬,但从这点能看出,老者是个外行。 老者夸奖我一番后,冲一旁的秦子曼点头,这冷冰冰的姑娘冲我伸出纤纤玉手:“你再给我看个手相吧。” 我没接,上下扫视着她,看了片刻我道:“有人想害你。” “对方躲在暗处,你连害你的人是谁都不知道,但你最近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事,你害怕,所以你才出高价,想找厉害的风水师保护你。” 只看面相,我就解读出了秦子曼目前的处境。 秦子曼听完,身体微微颤抖,惊悚地朝我瞧来,至此,她终于肯拿正眼看我了。 “你这老头,一看就是个半把刀。”我指着那老者道:“死者八字,是能乱问的么?你也就是遇到了我,给别的同行出这种考题,人家不当场给你下三两个恶咒,这事都不算完!” 我给他讲死者八字的恐怖,老者听的汗如雨下,此时对我的态度,产生了180度大转弯,被我训斥一番后,他擦着冷汗赔礼道:“是我鲁莽了,我不懂这些,请李师傅勿怪。” 交谈一番后我才得知,这老者是秦子曼的武术教练,从小看着秦子曼长大,老者拳脚功夫极好,内力也很了得,但玄学这块,他完全就是业余爱好者水平。 之前,他不知在哪本古书上翻来岳飞的八字,耍小聪明,拿来当面试题考我呢。 “敢问李师傅,能看出害我的人是什么来路吗?” 秦子曼倒了杯酒,起身走到我身边,亲自递给我,背靠在老板桌上问我。 第154章 反压 她这条晚礼裙,开叉也实在是太夸张了,连腿根都快出来了,我此时距离秦子曼,也就短短二十来公分,姐姐的玉腿修长至极,洁白无暇,阵阵香气传过来,闻的我直迷糊。 我深吸着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往一旁躲了躲,管秦子曼要来八字。 看完后,我说:“你这个命格第一,寅申巳亥生方之气达四个,阴阳之气不和,正气不足,邪气容易侵入。” “第二,日主癸水无根源,仅通根在申、亥,但逢四冲,根气有损。” “第三,疾厄宫在酉,一般来说,疾厄宫最好安静不动,否则难免招灾惹祸。但疾厄酉宫,被年支申会起,被日支合起,此为动象,不好。” “说完不好的,再来说好的。”我摸着下巴继续道:“秦总,你这是生来就当大人物的八字,官商两路,对你都是笔直大道,你性格要强,不服输,有魄力,野心极大,你这样的人,就算把你丢到海外,也一样能混的风水水起。” “只要把流年平安度过,将来必扶摇直上!” 秦总的高跟鞋,一前一后并拢夹紧,认真听我说着。 演算一番后,我笃定地对她道:“害你的人,是你身边最亲近的人,而且是你的家人!” 我这番话说完,只见秦子曼立刻皱起了眉。 老者的脸色也变的极其难看。 秦子曼对我的表现非常满意,冲我点了点头,回到座位上,又恢复了之前的高冷。 “你去把赌场的事解决了,立刻来我身边报道!” 话说完,她就转过身去不再搭理我了。 金玮拍了拍我,示意退下,离开办公室后,我忍不住抱怨道:“金总,你这个老板豪横的有点离谱啊。” “哪有别人不答应,强行要人来上班的?” 金玮摸着鼻子苦笑:“你别看秦总是个女流,人家可厉害着呢!别说咱们了,哈市有头有脸的那几位,在她面前都得客客气气的!” “秦总最讨厌被人拒绝,她看上的东西,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得到手!” 合着我成了东西? “月薪一百万啊,小李。”金玮用力拍着我肩膀:“平步青云啦!这赌场我是大拿,可我工资也不到你十分之一啊!” 我考虑过,这事还是算了,秦子曼的这个御用风水师,我当不了。 爱谁谁去吧,等我把老千这事解决了,拿了钱赶紧离场,女老板身边是非多,特别是秦子曼这般美貌的,女人越漂亮,往往越代表无尽的麻烦,钱这东西,够用就行,以我的本事,再不济,轻轻松松也能混个温饱,没必要给自个添麻烦。 等回到贵宾区,那二男一女早不见了。 欧阳薇跟鹿岛,拿着金玮给的筹码,可算是玩尽兴了,鹿岛输的一分不剩,还一幅跃跃欲试的样子,欧阳薇居然还小赢了三千多块,可给这小姑娘得意坏了。 金玮把荷官喊来问了下,对我道:“那三人今晚,赢走了七十多万!” 欧阳薇问道:“知道这三人的住址吗?我们跟过去瞧瞧。” 金玮皱着眉摇头:“我派人跟过不知多少回了,每次跟到一半就跟丢。” “只是偶然在路上能碰到几次。” 我说不用跟,这事我心里大致有底了,明晚他们指定还来,到时候我有法子制他们。 “对吧师父?”我默默地跟妖狐的执念沟通,小树林里,青丘冲我点头。 昨个夜里,我跟青丘就沟通好了,他那边还在重复着讲经,割肉喂饥民,每过一段时间就重复一次,青丘被执念所困,心情烦躁,没功夫管我这破事,让我一顿溜须拍马,软磨硬泡地,总算肯帮我了。 金玮也没废话,在维多利亚给我们开了两间豪华套房,我和欧阳薇一间,鹿岛独自一间。 等到了第二天晚上,我们来到赌场时,那三人果然准时出现在了贵宾区,俩大胖子夹着一消瘦妇女,坐那赌着正欢呢。 金玮脸色比昨天更难看了,他拉着我苦苦哀求:“李师傅,昨天你回去后,我又被秦总数落了,我全靠你了,今天无论如何,你必须把这三人给送走!” “不然,我就要被解雇啦!” 我冲他点了点头。 先前我用狐瞳看这三人,没看出太多名堂,这次我改变想法,用狐瞳去看桌上的牌。 八副牌去掉大小王混在一起,厚厚一大沓,塞进发牌机里,荷官用一根小棍,勾牌出来发。 我皱着眉仔细瞧,在我视线中,那些牌渐渐变得透明,鹿岛注意到我眼神的变化,忍不住惊呼: “李君,你眼睛怎么成绿色的了?” 我聚精会神地瞧着,每张牌的数字,花色居然都在不停急速变幻着! 这特么的,是鬼牌啊! 这些牌随着三人的念想而不断变幻,他们想要哪张牌,荷官就得乖乖发哪张,这样玩,难怪不停赢钱呢! 可惜,我用狐瞳看到画面,不能反馈给金玮。 其实就算反馈了也白搭,这种变幻,是有三人所释放的高维能量操控的,收放自如,赌场知道了也拿他们没辙。 我闭上眼,脑海中立刻出现野狐禅的画面,青丘坐在树丛里,微笑地注视着我。 “李狐狸,你上去陪他们玩玩!” 睁眼看,我来到金玮跟前:“你给我拿一百万的筹码来。” 金玮点头,喊来个兔女郎,没一会功夫,筹码就送来了。 我师父青丘表态要帮我,那我还怕啥? 我拨开人群,来到三人身边,拍了下一赌客的肩:“你下去歇着,换我玩会。” 那赌客正要发火,见我怀里抱着那么多筹码,吓的吐了吐舌头,让开座位。 我坐下后,将筹码撒的满桌子都是,胡乱收了收,对荷官小姑娘道:“我看这三位不太顺眼,想跟他们玩玩。” “他们仨压什么,我就反着压,互相都不许跟,十万一次别墨迹。” 见我这般豪横,赌客们都很是诧异,指着我小声议论着。 俩胖子继续注视着台面,像没听到似的,中年妇女转过头看,上下打量着我,笑道:“这位富家公子哥,钱多的没处花了么?行,我们就陪你玩玩。” 我直接甩出张十万筹码,压了闲,妇女联合俩胖子,压了十万在庄上。 荷官还没开始发牌,青丘就冲我比划起了手势,妖狐的高维能量,居然直接投影到了现实! 牌面继续在变幻,不过这次,八副牌的每一张,都是为了我赢而服务的! 荷官发出四张牌。 闲家是4和2,庄家则是9和3,相加后取尾数,我赢了。 第155章 传音 下一把,我让他们先押,妇女继续压庄,结果又是我赢了。 这个叫窦姐的妇女起初满不在乎,叼着烟随意地压注,我就和她反着压,她庄我闲,她闲我庄,连续四把下来,我全赢了,窦姐脸色终于起了变化。 她抬起惺忪的眼皮看着我,嘴唇不张,用“传音术”跟我说话: “小孩,你我无冤无仇,你干嘛要来坏我的好事?” 当时场面上极度嘈杂,围观者指指点点地议论着我,窦姐这番话却清晰地响彻我耳畔。 我冲她大有深意地笑了笑,没回答。 见我不搭理她,窦姐的眸子中出现了一丝淡淡的忌惮,她可能有点怕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我不搭理她,并不是我多牛比,而是我特么压根就不会什么传音术,我都没学过,我咋回答她呢? 来观战的人越来越多,把赌桌围的水泄不通,关键是窦姐在这实在太有名了,她和这俩胖子这些日子以来,天天赢钱,已经成了赌场的红人。 我这个生面孔,突然来挑衅窦姐,大伙都等着看我出洋相呢。 谁也没想到,我一口气连赢窦姐这么多把,这时候,有好事的就看不下去了,开始起哄: “小白脸别得意,窦姐是在让着你呢!” “你们看着吧,窦姐下把就要翻盘了,窦姐,你加油赢回来!裤子都别给他留下!” 喊话的这傻篮子一看就是窦姐养的狗,要饭的玩意也在这叫唤,金玮麻利地喊来手下,立刻就给这篮子提溜出去了。 第五把,又是我赢。 窦姐有些坐不住了,她死死盯着我,皱巴巴的眼皮不停翻动着,似乎想从我身上寻点端倪出来。 她哪知道,我背后藏着只道行通天的大妖狐!青丘早就从窦姐手中抢过了控制权,这个赌局,谁赢谁输,完全是青丘说了算! 在青丘这片毁天灭地的野火面前,窦姐不过是只大扑棱蛾子,被烧死是迟早的事。 “三坡,加油啊!”欧阳薇和鹿岛挤不进来,只得在场外冲我加油呐喊。 我轻轻敲击着桌面,看向窦姐:“继续啊?别停。” 窦姐咬着牙,双手藏在赌桌下面,开始做动作,但不管她怎么做,都不能影响到结果。 我又连赢了她两把。 荷官补牌的空荡,我身边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两位流莺,一个是高冷范的,有点神似杨幂,另一个是眼镜妹,走清纯良家路线。 二女直接就贴了上来,胸脯在我胳膊上乱蹭。 我没好气地赶她俩走:“快滚快滚,我媳妇在外边呢,让她看到,非杀了你俩不可!” 二女黯然离场,这时,窦姐又对我传音道:“小师傅,他们花多少钱请你来的?你放过我,这段时间我拿走的钱,给你一半。” 窦姐端坐在那,神色如常,却掩盖不住眼神里的惊恐,窦姐怕了,她知道,今晚她是在劫难逃了,我既然能破了她的术,自然也能顺手取走她的性命。 糊弄金玮那帮人的伎俩,对我可未必管用。 那俩胖子依旧坐在她两边,不停擦着汗,对眼前的一切毫不关心。 我冲窦姐摇了摇头,窦姐脸唰地就白了。 至此,窦姐把全部筹码都输完了,这十万一局的百家乐,她已经玩不起了。 金玮打了个响指,立刻就涌出一批西装革履的安保,开始清场。 “没什么看的了,大伙去酒吧放松一下吧,今晚所有酒水免单!”赌场经理用大喇叭喊着。 等闲杂人等离场后,窦姐也想趁乱逃走,谁知屁股刚抬起来,又坐了下来。 那两个胖子也是,三人跟中了邪似的,一直重复着同一个动作——屁股抬起,坐下,抬起,坐下…… 欧阳薇款款地来到我面前:“他们中了我的心理暗示,逃不掉了。” 我也是万万没想到,催眠术对心灵的遥控,竟阴森到了这般程度!这是幻术根本做不到的! 此时的三人,就如同卡了bug似的,搁那反复做着动作,三人脸色都扭曲极了,特别是窦姐,她嘴巴张到了一个极其夸张的角度,口水不断往外涌着,显得凄惨而骇然。 除非欧阳薇收回暗示,否则三人会永远重复此动作,直至死去! 我搂着小姑娘细弱无骨的柔腰,退到一旁看戏。 安保们包围了牌桌,金玮神色平静,整理了下领带,油头粉面地来到三人身后。 他拿出枪,抵住了窦姐的后脑勺: “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你从我这拿走的钱,十倍退回,我再各要你们三根手指留作念想,这事就此揭过。” “二,你一分也甭给,我把你剁成肉泥,然后让他俩……” 后半句我没法往出写,自行脑补吧,开赌场必涉黑,这是没跑的,金玮这番话,可不是吓唬人的,类似的先例是有的。 这么大个赌场,难免有人动歪脑筋,钱嘛,谁不爱?谁不贪呢? 前提是别被抓到。 金玮曾告诉过我,赌场刚开业那阵,隔山差五能抓出老千,这些人的下场,一定是凄惨至极的,什么境外窝点跟这比,那都是过家家。 金玮这边对付老千的手段,相当严酷,只能说卸手指是最轻的。 第156章 审问 之前有个女荷官,联合外边的老千做局,细水长流地搞,这帮人搞的很谨慎,一个月最多搞十万,输赢比做的极真实,有时能连输一两个月,相当沉得住气。 这个局维持了一年多,金玮上任后没多久,就把它给掀了,这种吃里扒外的女荷官,金玮当然不能轻易饶过她。 拿了一个招子,一扇耳朵。 所以说老千这个行当,是极其凶险的,手法没练至通天境界,来这种正规赌场出千,无疑是寻死。 窦姐不断起伏着身子,满头满脸的冷汗,大声叫道:“好说,好说,你先把术收了!” 我冲欧阳薇点了点头,她轻轻拍了下手,三人动作终于停了。 窦姐擦着脸上的冷汗,瘫在椅子上,垂头丧气道:“钱我给,不过你们得跟我去取!” 几个安保冲上来撕巴窦姐的头发,想拉她去取钱,被我拦住了。 我对金玮道:“这三人有很大的问题,这里人多,带她到里面慢慢审。” 金玮同意了,三人被安保架着,押到一个小单间里。 金玮赶走了闲杂人等,关上门,提着电棍守在那。 我示意窦姐入座,冷声对她道:“接下来,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 “你说实话,我饶你条狗命,敢撒一个字的谎,钱我不要,你们仨,今晚就死在这吧。” 窦姐头点成了啄木鸟,我问她:“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为啥他们杀不死你?” 窦姐咬了咬牙,开口道:“我们是大阴仙麾下的仙官,有仙气护体,尔等区区凡人,怎能伤到我们分毫?” 我看向后方的鹿岛,果然让这小孩说对了,这三人都是化形的妖怪。 只是,这里有一点说不通: 动物仙修行要超过千年,才能修出人形,这是六道对它们的压制,可瞧这三位弱鸡般的模样,除了能在赌桌上使诈换牌外,再没别的本事了,又能有个叽霸的道行? “话说清楚点!你们是哪位大阴仙的手下?”欧阳薇没好气地问她。 窦姐沙哑着嗓子道:“咱们是给黄大仙,舅姥姥办事的!” 听到这熟悉的三个字,我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这老畜生真是阴魂不散啊,这些日子以来,这个名字,一直潜移默化地纠缠着我。 一个坏事做绝,被雷劫打入阴间的老妖魔,你就老老实实搁阴间待着呗,可舅姥姥偏不,这老畜生在下边的阴楼里住不踏实,一直千方百计地想回到人间。 而且,她还真就回来了! 还记得吗?那天在王老板家,茅山雪藏锋通灵做法,用一盆水打开了阴间的通道,试图从下面解救出王宝玉。 被鹿岛式神的幻术击败后,雪藏锋狼狈离去,当时我亲眼看见,在通道消失前,一缕惨黄色的烟雾从下面涌了出来! 而这烟雾,正是舅姥姥的阴身! 窦姐为了保命,一股脑地全交待了。 她告诉我,舅姥姥重返人间后,先是顺着因果,找到了她的救命恩人,雪藏锋。 雪藏锋心高气傲,舅姥姥不过是个被雷劫劈死的老黄皮子,雪藏锋哪能瞧的上她? 你道行再高,也不过是畜生,我可是茅山正统道士,你跟我提鞋都不配呢。 雪藏锋严重低估了舅姥姥,这老畜生,可是能硬拼阴物的!巅峰时的舅姥姥,可比雪藏锋厉害的多。 而且她那对妖瞳,是能看穿因果的。 舅姥姥一眼就瞧清了雪藏锋污秽的内心,就对他说:“你这人贪财好色,你的渴望,姥姥都能满足你。” 雪藏锋起初不信,舅姥姥就找到窦姐,来帮忙弄钱。 这位窦姐,本是个成精的老鼠仙,她这种属于没门道的野仙,这些年一直没能找到弟马,风里雨里的,过的是凄惨至极,道行也被卡死了。 舅姥姥对窦姐说,你帮我弄钱,我给你找弟马,传你大功德,大法力!等你堂口开起来了,我再送你一万兵马! 窦姐就同意了,舅姥姥赐给她一张符,这符蕴含了阴间的能量,只要佩戴了它,窦姐就能变出人形来,还能免死十次。 这中间的原理,窦姐也解释不清楚,只说无论金玮扣押她,还是杀她,她本体会传送到远处安全的地方,金玮扣押的只是个空皮囊。 那两位胖子也是同理,金玮手下杀胖子时,胖子本体已经传送走了,留下个皮囊倒在血泊里。 至于这换牌的法门,则是窦姐从祖宗那学来的,她家以前,出了几位厉害的鼠大仙,都修出了正果,像这种偷梁换柱,坑蒙拐骗的幻术,老鼠仙是最擅长的。 我们继续听窦姐供述着,她的老鼠洞本就在维多利亚,经常夜里去酒店后厨偷吃,自然就想到了去赌场搞钱。 独自去不保险,窦姐又喊来了这俩胖子当帮手。 “他俩是?”欧阳薇好奇地看向胖子。 窦姐伸手管我要烟,我扔给她一根,点着美美抽了几口,窦姐这才交待出来。 这两位,是猪仙。 不是家养的猪,是那种在雪山深处游荡的野猪。 别小看猪,猪比狗聪明多了,老狗都能成精呢,更何况生长在原始雪原中的野猪? 这两位,常年生活在远离人烟,无污染的大自然,靠比狗敏锐千倍的嗅觉,每天从深深的积雪下挖掘野生人生,灵芝吃,日子久了,就开启了灵智。 窦姐带这两位猪仙去见舅姥姥,舅姥姥看了很是欢喜,也赐符给他们。 三人靠符的能量,变出人形,捡来些干净衣裳随便穿了,开始在赌场出千搞钱。 我们众人听完窦姐的讲述,全部楞住了,这件事的离奇程度,当真是超过常人想象。 “还特么能这么玩的?”金玮皱着眉:“我今天真是长见识了。” “不奇怪。”鹿岛通过翻译软件对我们道:“有灵性的动物,很容易变成妖怪,在东洋,随处可见这样的传闻。” 我细细瞧那俩胖子,俩人站在窦姐身后,呼哧哧地喘着粗气,胖到扭曲的脸上,五官挤成一团,跟蒸笼似的,不停流着热汗。 蹲到窦姐跟前,我又问她:“你们搞来的钱,都交给舅姥姥了?” 窦姐点头:“我偷摸地藏了点,剩下的都给她了。” 第157章 八嘎 舅姥姥把窦姐每天从赌场赚钱的钱,全部送给了雪藏锋,这还没完,老畜生为了拉拢对方,还用迷魂术拐来两个女学生,给雪藏锋当“女弟子”。 作为交换,舅姥姥要雪藏锋,给她弄来一具合适的尸身。 舅姥姥刚从阴间逃出来,还是个虚无的死物,她必须附体在尸体上,借尸还魂了,阴身才能稳定,否则,她随时都有魂飞魄散的可能。 这可不像刘纲的画皮术,随便找来个死尸,拔了皮就能用,舅姥姥对尸身有极苛刻的要求。 首先,必须是她指定的特殊八字,必须是女尸,年龄,身形,死因全部都要按她说的来。 也只有最完美的女尸,才能承载她邪恶又强大的灵魂。 找女尸这活,本来该由舅姥姥的弟马,孙无义来办的。 孙无义惨死于欧阳薇之手,堂口都被我一把火点没了,舅姥姥找雪藏锋帮忙,也是出于无奈。 在金钱和美色的双重攻势下,雪藏锋同意了舅姥姥的请求,两人狼狈为奸地同流合污。 要不是马义派我来处理金玮赌场这案子,这件事,我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呢! 有翻译软件,鹿岛勉强能听懂我们说的,他打开手机扬声器,对我们播放道: “舅姥姥该死!” “这三个妖怪,也都是八嘎压路滴干活!” “洗内!” 窦姐一听,脸色立刻抽搐起来:“我不八嘎,八嘎的是舅姥姥!” 我问窦姐:“雪藏锋找来合适的女尸了么?” 舅姥姥若是成功借尸还魂,接下来就难办了,我要面对的,至少是厉鬼级别的存在,我能杀刘纲,却没把握杀舅姥姥。 这老畜生道行太高了,我大概猜测,她少说也修了两千多年,和刘纲完全就不是一个层面的。 刘纲在阴女子面前,能活过十秒算他牛比,舅姥姥呢?她可是敢盘腿坐地,和阴女子一对一斗法的玩意! 这还只是阴身状态,极度虚弱的她。 要是舅姥姥成功借尸还魂了,那么接下来迎接我的,只能是死亡的终结。 舅姥姥和我有不共戴天的死仇,她必不肯放过我。 窦姐蔫吧地坐在那,不吭声,我大声质问她,窦姐沉默片刻,对我道: “女尸已经找到了,姥姥成功借尸还魂了吗?这个我不确定。” “应该还没有吧?” 我擦了把脸上的冷汗,起身,冲金玮点头:“金总,你拍点东西出来,回头也好给秦总交差。” 金玮立刻从兜里摸出手机,对着三人开始拍摄。 我冲窦姐伸手:“符呢?交出来!” 窦姐抬头看着我,神色阴历:“符不能给你,我要靠它维持人形呢!” 我冲她冷笑:“你也配跟我谈条件?你以为有这破符,我就奈何不了你么?” “你气场都被我锁定了,我看你能传送出去多远?你逃一次,我杀一次,杀够10次为止!” 见我要对她动手,窦姐吓的直哆嗦,就她这程度的,不配称为鼠仙,叫鼠妖还差不多。 要是没有舅姥姥符箓的保护,别说我了,金玮一枪就能打死她。 哆哆嗦嗦地,窦姐和那俩猪妖,从怀里摸出符箓,交到了我手里。 “小师傅,你答应过不杀我的,你说话可要算数啊!”窦姐惨兮兮地对我道。 “你还不能死。”我低头瞧向符箓,这符一看就不是道家的,三张都是圆形,跟大号纸钱似的,上面花花绿绿,写满了扭曲的错别字。 畜生用的东西,留着也多余,我将窦姐的那张还给她:“一会你带路,我们去找舅姥姥。” 窦姐感激地接过符箓,收回怀里。 猪妖的两张符箓,我直接当场撕了个稀巴烂! 俩胖子立刻痛苦地哀嚎起来,身上冒出阵阵黑烟,眨眼的功夫,就被打回了原形。 他们变成了两只黑毛野猪,虚弱地趴在地上,不停冲我们猪哼哼着。 全程,被金玮用手机拍摄下来。 我让金玮先看住窦姐,我拉着欧阳薇和鹿岛来到走廊,征询她俩的意见: “我打算找到舅姥姥,了结和她之间的因果,只是,舅姥姥有雪藏锋当帮手,我一个人可不太行。” 鹿岛当即拍着胸脯,用生硬的汉语道:“我杀道士!古拉压路!” “好!”我捏了捏鹿岛的小脸:“小屁孩,胆子还怪大的。” 鹿岛脸微微一红:“不是小屁孩!” 欧阳薇是我未婚妻,自然也是毫不犹豫地站我这边,小姑娘紧紧拉住我的手,目光坚定地看着我。 我冲未婚妻投以温柔的笑容,回到审讯室,我像提小鸡似地提起窦姐,往外走。 出门时,我对金玮道: “这两只猪妖交给你处置,帮我转告秦总,事已办妥,请打款到我账户,我的开户行是……” “这个你放心,秦总是很讲信用的。”金玮喊来手下,把两只猪妖抬去后厨,跟着我进了电梯。 我按下1楼,一脸古怪地看着金玮:“你干嘛?” “我帮你啊。”金玮摸了摸腰间的铁家伙,冲我爽朗地笑着:“你要嫌我碍事,那我回去了。” 我寻思着,金玮有枪,一会找到雪藏锋,要是能远距离一枪崩了那老猪狗,也算是给我省下了大麻烦。 第158章 对峙 金玮舍了命来帮我,我估计是有两层意思,第一,他可能是想和我结个善缘,毕竟他这种在刀尖舔血的亡命徒,能结识我这样的命理师当朋友,自然是极好的。 第二,拍摄点猛料带回去,也好跟秦子曼交差。 走出维多利亚后,我们正要上车,窦姐却摆手道:“舅姥姥离这不远,走路就能到。” 窦姐在前面带路,我们跟在后边,我早就捏好了三生指劫,窦姐但凡动逃跑的心思,我就当场灭杀她。 金玮边走,边划拉着手机:“要不要我再喊点人?” 我摇头,这种事人多没用,人多,阳气就足,别还没到跟前,先把舅姥姥惊动了,老畜生一旦逃走,再抓她就难了。 窦姐走路的模样阴森又滑稽,她踮起脚尖,缩着脖子,双手像鸡爪似地搭在胸前,快步前行着,简直就一人形老鼠。 黑天半夜的,大马路上半天看不到个人影,此时已过了午夜12点,在窦姐的带领下,我们一行人跟走街串巷,七拐八拐地,沿着一条狭长崎岖的胡同前行。 走到胡同尽头了,没路了,前面是一扇高高的砖墙。 欧阳薇美目戒备地上下扫视着窦姐:“你是故意把我们带到死胡同,想拖延时间吗?” 我们都冷冷看着她,窦姐神色惊悚,不停摇头:“我怎么敢啊?这是近路,翻过这道墙就到了。” 话音落下,这妇女跟个大黑老鼠似的,三两下就爬到了墙头,蹲在上面冲我们招手:“上来啊!” 鹿岛后退两步,脚蹬着墙爬了上去。 紧接着是金玮。 我轻轻抱起欧阳薇,她回头看着我:“不用,我自己能上。” 我趁众人不备,偷偷隔着牛仔裤,在后腰下方的鼓起处狠狠捏了几下子。 欧阳薇小脸唰地一红,狠狠瞪了我眼,跟纸鸢似的,轻飘飘上了墙,动作十分灵动。 我最后上的墙,跳下去后,我拍着手瞧向前方。 这里是一处废弃很久的厂房,周围满是干枯的灌木和深深的积雪,在我们前方,是个宽敞的小操场,操场对面有个低矮破旧的库房,窗户里亮着阴惨惨的灯。 窦姐蹲在灌木中,一脸骇然地冲我们嘘了下,然后指了指库房。 我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跟着窦姐,悄无声息地贴了过去。 刚到近处我就感觉到了不对,库房里不时传来古怪的响动,伴随着叫骂声,摔东西的声音,听着像是两口子在吵架似的。 周围空无一人,夜色下的尔滨,阴冷到让人恶寒,西伯利亚的风吹到这里,成了扎人的刀子,夜深了,夜才刚开始,距离我们十几公里外,索菲亚大教堂门口,外地游客们还在兴高采烈地打卡拍照。 锅包肉,炖大鹅,酱大骨,酸菜炖大粉条子……东北菜咋又便宜又好吃呢? 我正猫在雪地里,准备猎杀畜生。 这畜生太厉害,我属实没半点把握,可我必须要杀,我不能再等了。 等畜生成了气候,就该它反猎我了。 今晚搞不好,我就回不去了。 所有人都死死捂着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幽灵般贴到库房窗户下边。 我小心翼翼地抬头,瞧向屋里,顿时惊的眉头一挑,库房里的画面,完全在我的预判之外! 里面位置很宽敞,有一个半篮球场那么大,头顶悬挂着几盏惨黄色的灯泡子,正不停摇晃着。 光影交错间,库房地面上乱七八糟一大片,一个身穿红衣的长发女子,正坐在个满是灰的狭窄棺材里,跟一个中年道士对峙着。 棺材盖裂成两截子,丢在一旁。 我先是瞧向那道士,这人四十来岁,穿着件华丽的紫色道袍,黑瘦脸,小眼睛,薄嘴唇。 这道士,不正是雪藏锋吗? 此时的雪藏锋,脸上脏兮兮一片,发簪也掉了,长发散落着,看起来狼狈而怨毒。 雪藏锋坐在地上,指着棺材里的红衣女子大骂道:“舅姥姥,你这个老畜生真是不得好死!” “我千辛万苦,托了多少层关系,给你找来这具极阴母子藏尸胎,又拼着遭天谴的风险,做法助你借尸还魂!” “现在事办成了,你特么的翻脸要杀我?” 雪藏锋越说越怒,口中阵阵雷音,震的头顶的灯泡乱颤:“把你从阴间解救出来的,是我,给你找来配对女尸的,也是我,你,你这恩将仇报的恶鬼!你在人间没有活路,老天必不容你!” 我双手抓着窗户上的防盗栏,皱眉观看着,分析着局势。 坏消息是,我终究来迟了一步,舅姥姥已经借尸还魂成功了,坐在棺材里的红衣女子,正是舅姥姥本尊。 好消息是,舅姥姥借来尸身后,在人间稳住了形态,翻脸就要杀雪藏锋。 这两个阴森玩意狗咬狗,正是我想看到的,二狗相争,必有一伤,形势对我们是有利的。 金炜蹲在不远处,一脸的冷酷杀机,拿出枪,对准了雪藏锋。 我悄悄拦住他,摇头。 金玮会意,收回铁家伙,拿出手机对着库房拍摄起来。 此时,库房里突然传来一阵桀桀的笑声。 舅姥姥坐在棺材里,低着头惨兮兮地笑着,声音忽高忽低,时而尖细,时而粗沉。 “雪道长,别这么不识抬举,姥姥也是为了你好啊。” “你修那个破茅山术,修不出半点道行,不如让姥姥抽了你的魂儿,将来,姥姥的堂口里,你持五色旗,当掌堂王爷,骑黑头大马,姥姥的清风堂就归你管啦……” 雪藏锋听了大怒:“你放你吗个屁!” 她俩吵架的时候,我戳了戳身边的窦姐,指着窗户里边,对她小声道: “你看到了吧?这就是给舅姥姥卖命的下场,她承诺你的一切好处,统统都不会兑现的,把你利用完了,她立刻就弄死你,抓你去她的堂口当鬼,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第159章 饭团 窦姐听的满头满脸的冷汗,胆战心寒地瞧着舅姥姥的背影,眼神从害怕,渐渐变得愤恨起来。 “小师傅,你要我怎么做?” 窦姐很快就明悟了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冲我传音道。 我看向鹿岛,只见这小孩双腿跪在雪地上,解开中山装扣子,从怀里摸出一个热气腾腾的饭团出来。 就是桃子形的,东洋那边的饭团,下面包着紫菜,上面撒着海苔碎,香喷喷的,看上去很有食欲。 鹿岛将饭团递给窦姐,用生硬的汉语命令她道:“舅姥姥,去!” 他的意思,是让窦姐想法子,把这个饭团偷偷送到舅姥姥身边。 我和欧阳薇也搞不懂鹿岛的想法,毕竟阴阳师这个职业,我们都是头回接触,阴阳师是怎么和敌人斗法的?除了式神,他还有什么别的手段?这些我们都一概不知。 窦姐犹豫着,看向我。 我冲她点头:“我是守信用的人,你已经自由了,帮不帮忙,全看你自个,没人逼你。” 窦姐看看我,又看看舅姥姥,脸色一狠,将鹿岛的饭团咬在嘴里,轻轻叼着,手指在眉心上轻轻一弹。 她悄无声息地化出了原形,变成了一只毛烘烘的大灰老鼠,顺着窗户爬进了库房。 此刻,舅姥姥依旧坐在棺材里,跟雪藏锋对骂着,两人骂的可难听了,边骂,还边冲对方扔着锅碗瓢盆。 窦姐趁着乱,一路爬过去,钻进了舅姥姥的棺材里,放下饭团,然后钻进了墙角的地洞,没了踪影。 欧阳薇也没闲着,她双手合十,葱白的手指灵动无比,边唇红齿白地念着咒,指尖边朝着舅姥姥跟雪藏锋虚弹着。 我观看着欧阳薇的动作,十分好奇,这个催眠术,有点类似幻术,但和幻术又有着极大的区别。 催眠术要事先给对方下暗示,这种暗示很隐晦,并不是靠言语或外物发动的。 而是通过手势和密咒发动。 我曾请教过欧阳薇,她说这种提前的暗示,叫做“心理坟”,这个名词我非常熟悉,之前我闭关,深挖黑相术的奥秘时,曾读到过它。 催眠术的整套体系,都是建立在心理坟之上的,这玩意就跟定时炸弹一样,何时引爆,以哪种方式引爆,完全由催眠师决定。 只要能成功种下心理坟,也就等于获得了对方身体的控制权。 欧阳薇说,在最顶级的催眠师眼里,凡人皆是可操控的行尸走肉,生死只在催眠师一念之间。 “小孩,你现在死,也不亏啊!”库房里,舅姥姥冲雪藏锋尖叫道: “你要女弟子,姥姥给你找了,你要钱,姥姥天天给你送钱,你的七情六欲,姥姥都给满足了。” “可你不曾想过,这些,是有代价的啊!” 我瞧向库房的角落,地面上摆了个床垫子,到处丢着女性的衣物,两个一丝不挂的年轻姑娘,正抱在一起坐在床垫上,吓的瑟瑟发抖。 这两位,就是道长的女弟子了,看那模样,应该是没少被糟蹋。 雪藏锋脸色难看到了极点,鸡眼般的眸子里涌现出浓烈的杀机! “畜生!住嘴!本道今日就替天行道,收了你这孽畜!” “掌心雷!”雪藏锋一脸肃杀之色,抬手,掌心冒出一团青色的雷光,朝着舅姥姥狠狠丢去! 那雷光就跟个大毛线团子似的,乱七八糟的,发出噼里啪啦的雷鸣,急速落在了舅姥姥身上。 舅姥姥不躲不闪,稳坐在棺材里,全身笼罩着雷光。 我们趴在窗外观战,只见舅姥姥脖子像断了似的,脑袋耷拉着,身体里发出阵阵骨骼碎裂的响声! 她就像个多年没被维护过的提线木偶似的,骨架子都生锈了,舅姥姥身体不停扭动着,坍塌着,突然间,后背高高鼓起一大块骨头,又快速收了回去。 接下来的画面,太过阴间,别说我们了,连雪藏锋都给看傻了! 舅姥姥双臂开始反扭,以一个诡谲的角度,扭到了后背,她手臂里的骨头都碎没了!双臂背在后面,麻花般缠绕在一起。 然后脑袋开始360度地转,脖颈骨发出咔咔的碎裂声! “这?这是个什么怪物?”欧阳薇捂着小嘴,一脸的惊恐。 雪藏锋再次抬手,又是一道掌心雷丢过去,舅姥姥不疼不痒地接了,脑袋继续转着圈: “舒服!这副新身子,还是太虚弱,用不太习惯,刚好,借你这小道士的雷,给姥姥通通电,活络活络阴脉!” 雪藏锋眉头皱成了鸡屁股,眼瞅着掌心雷奈何不了舅姥姥,他手伸进宽大的袖子里,摸出几张符箓,看都不看,就朝舅姥姥丢去。 “讨鬼咒第四篇,灾急火莲,太上老君,万里阴山急急如律令!” 符箓贴在舅姥姥身上,立刻引爆,我耳边传来剧烈的轰鸣声,库房里火星子乱崩,一道火光冲天,竟直接将库房天花板,轰出了个大洞! 欧阳薇捂着耳朵躲在我怀里:“这个雪道长……好猛啊!” 那是,茅山术是天下第一道术,能不猛么? 库房里烟雾缭绕,乱七八糟的看不清楚,我低下头,脑海中浮现出野狐禅。 来之前,我就一直在尝试联系青丘,以我目前的实力,没太大把握对付舅姥姥,我想让青丘关键时刻棒棒我。 我这个师父啊,越是关键时刻,我越指望不上他。 眼前出现小树林的画面,蒲团上坐着个五六岁大的小胖子,这小胖子长得很是可爱,脑袋上两个毛茸茸的小狐狸耳朵,他边吮着手指,边虎头虎脑地冲我傻笑着。 我问小胖子:“青丘呢?” 小胖子指了指远处的狐狸村,奶声奶气道:“青丘在佛堂讲经呢。” 又开始执念循环了吗? 野狐禅里的青丘,每过一段日子,执念就会刷新,重来一次。 我叹了口气,每个人的苦难都不相同,青丘的日子过的也不太平,他有自己的心魔要面对,我不可能事事都指望人家帮忙,自个得尽快支棱起来才行。 “那你搁这干啥呢?”我问小胖子。 小胖子边摸着牛牛,边傻呵呵看着我:“我替青丘值班啊。” 第160章 屋外厉诡,屋内拜月 “李狐狸,你身上带糖了吗?”小胖子眼巴巴地问我。 我说这次没带,下回有了给你。 断了野狐禅的念想,我伸出脖子,再次瞧向库房。 里面的烟雾淡了,舅姥姥完好无损地坐在棺材,只有身上的红寿衣,略有破损。 她继续在诡异地蠕动着全身骨骼,雪藏锋披头散发,神色狰狞,正迈着天罡北斗步,绕着舅姥姥转圈,边一指指朝她点着。 道长指尖蕴含毁天灭地的雷光,威力惊人,我看的是一脸的羡慕,这招我要是能学会,该多好啊? 可舅姥姥并不吃雪道长这一套,她被点的全身雷音阵阵,可她不但不痛苦,反而显得极其舒畅,舅姥姥弯腰驼背地坐在那,后背骨骼聚拢,形成一个大包,疯狂起伏着。 我看的正胆寒,这时,欧阳薇轻轻捅了我一下,指了指远处。 这库房大,不止一扇窗户。 在我们左侧十米开外的位置,有一个阴惨惨的人影子,也趴在窗户上张望着。 这人站在个深深的雪窝子里,身上的衣着模糊不清,只能大概看出,他是个男的。 这男的什么时候出现的?我们居然都没察觉到!看到这人,金玮和欧阳薇的反应还好,鹿岛却吓了一大跳! 这小孩惊恐地捂着嘴,压低斗笠,慢慢退到了我身后! 鹿岛的这个反应,让我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鹿岛可不是胆小,相反,这个来自东洋的大阴阳师,对妖魔鬼物,有着异于常人的敏感! 那人到底是个什么玩意?竟然把鹿岛都吓成了这样? 我也顾不上去看室内情况了,当时我满头满脸的冷汗,死死盯着那人。 那人身上的混沌模糊,渐渐消失,我瞧清他穿了件破旧的白衫,长发,中等身材,打扮的像清朝人。 他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我们,而是始终盯着屋里看。 接下来的画面,就阴间了。 那人居然开始模仿起舅姥姥了!他学着舅姥姥的样子,弯腰,含胸驼背,双手背后,身体里传来阵阵骨骼碎裂的声音! 两人的动作,完全同步了! “我草,这是个什么阴森篮子?”金玮也退到我身后,慌乱地哆嗦道。 我摇头不语,我只是强装着镇定,其实在场众人的恐惧加一块,也不如我的十分之一。 我已经吓到开始滴尿了! 这玩意,是被舅姥姥引来的厉鬼! 有个说法,说夜里,在荒郊野外,或者废弃房屋附近,千万别作死,刻意做出非人的举动。 因为这样,很容易给自己招来厉鬼! 我说的非人举动,不是指探灵网红那种的装疯卖傻,黑灯瞎火的,脱成光腚跑坟圈子里跳大神。 我指的是舅姥姥这种,在生理层面表现出非人特性的,因为活人也不可能像她这样,双臂反拧成麻花,脖子360度转圈的。 库房里,面对雪藏锋的狂暴攻势,舅姥姥依旧扭动着身体,她还不知道,她的这个举动,为她招来了阴间的脏东西! 我边毛骨悚然地观察那男的,边小声问身后的鹿岛: “是厉鬼吗?” 鹿岛冷冷地答道:“是,而且是很大的那种!” 我嘶地倒吸了口凉气,这时,不远处那男的突然毫无征兆地转过头来,冲我笑了起来。 他头发长长的盖在脸上,遮住了眼鼻,我只能瞧见他那张若隐若现的血盆大口。 “怎么办?跑吗?”金玮握着枪的手,不停哆嗦着。 不能跑。 我在人间没遇到过什么厉鬼,这方面的经验完全是空白的,但以前爷爷在的时候,曾和我说过,你遇到有些厉鬼时,最不能做的,就是跑。 首先你不能让对方知道,你瞧出他是厉鬼了。 相反,你要把他当成人,当同类来看待。 哪有见到同类就跑的道理?那不摆明了你心里有鬼吗? 那鬼不追你,追谁呢? 于是,我蹲在原地没动,也冲着那人笑了笑,指了指窗户。 我也不知道我为啥要指这么一下,当时我裤裆都结了层冰渣子,就我们这几位,加上金玮那把破枪,再乘以十,都未必是这厉鬼的对手。 我能做的,就是装着啥事都没有,把对方想象成一个来库房盗窃的贼就完事了。 那人见我笑,就把遮在脸上的长发往后面一抹,脸露了出来。 看到他脸时,我本来以为自个会被吓疯,但其实这厉鬼长得并不算多可怕。 有鼻子有眼的,五官都非常周正。 应该说,是画的非常周正。 这人本没长五官,他自个画了个五官上去,显然画的非常用心,龙飞凤舞的,其他也就罢了,那对眼睛是二维平面的,死气沉沉,不能动,就显得格外吊诡。 我收回目光,不再敢看他了,这厉鬼大概率是路过此地,被舅姥姥的古怪举动吸引来的,我和他之间没有因果,我又没跑,他没缘由害我。 我继续往库房里张望。 就耽误了这么一小会,库房里的战局就给反转了。 雪藏锋受了伤,侧躺在地上,嘴里往外吐着血,四周到处丢弃着符箓。 舅姥姥依旧端坐在棺材里,漆黑夜空中,挂着一轮惨黄色的圆月,月光透过天花板的大洞照进库房,舅姥姥抱着双拳,正对着月亮作揖鞠躬呢。 屋外的男厉鬼看到这一幕,也学着作起揖来。 这特么的是,黄皮子拜月! 我本来还算沉得住气,雪藏锋败北,我都没怎么慌,看到舅姥姥搁这搞起了黄皮子拜月,我立刻坐不住了,带着众人来到库房门前,一脚踹开门,冲了进去! 黄皮子性格阴毒,小心眼,极其记仇,这种畜生害人手段很多,但最厉害的术,就三招。 讨封,拜月和换命。 月属阴,黄皮子拜月,其原理是借月的强大阴力,来对人下恶咒。 拜月的规矩很多,对于小黄皮子来说,日子,时辰,月的阴晴圆缺都有限制,不是想拜就能拜的。 舅姥姥就没这些限制了,老畜生道行两千年是有的,阴身重返人间后,雪藏锋又给她搞来了这具极阴母子藏尸胎,有了肉身实体,让舅姥姥有了点重回当年巅峰的意思。 只要头顶有月亮,她随时想拜就拜! 第161章 一捧月光 月光下的舅姥姥,厉鬼般张牙舞爪,月光照进库房,她跪坐在棺材里,对着月亮一下下拜着,动作空灵至极。 她每磕一下头,雪藏锋胳膊上就会长出一些黄褐色的动物毛发,雪藏锋痛苦极了,浑身抽搐着,侧躺在地上大声哀嚎: “疼……啊!纯阳子吕洞宾……速来助我!” 结果吕洞宾没来,来的是我们。 舅姥姥只对着月亮拜了两下,我们就冲进来打断了她。 舅姥姥扭过脖子看向我们,那满是尸斑,高度腐烂的脸,宛如地狱恶鬼,血污污的眼珠里,流下了两行血泪。 她那对血眼依次扫过众人,在鹿岛身上略作停留后,最终锁定到了我身上。 “李三坡?是你?” 舅姥姥一看到我,跟特么看到天降大锦鲤似的,怨毒交织着狂喜,让她那死尸的面容更加扭曲了: “你这小孩真懂事,姥姥正打算去找你呢,你反倒自个送上门了!” 一进库房,大伙就快速散开了,金炜躲在门外边,枪口透过门缝,偷瞄着舅姥姥,鹿岛大步走上前,和我并排站在一起。 鹿岛的斗笠外缘,掉下来一块白布,跟帘子似的,将他整张脸都遮住了,他双手交叉进袖子里,站在那一动不动。 我瞧鹿岛这副模样,心里也有点纳闷,你这是故意装比摆造型呢?你脸上遮块布往这一站,是摆烂还是咋地?你这不等于跟人打架前,先把自个眼睛蒙住,然后跟对方说,你怕见血么? 欧阳薇也来到我身旁,面对恐怖的舅姥姥,这姑娘是一点也带怕的,反而笑吟吟看着对方。 我站稳脚跟后,没顾得上搭理舅姥姥,而是先跟雪藏锋打了个招呼:“雪道长,别来无恙!” 雪藏锋一张老脸憋的通红,艰难地起身后,看向我:“你是马义的人!” “还有你这小鬼子!”雪藏锋颤颤巍巍指着鹿岛怒骂:“上次在王家,你让我颜面扫地,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呢!” 我皱着眉说:“审时度势吧道长,要不是我及时赶来,你已经惨死当场了。” “眼下,还有功夫吵架吗,咱们先联手把这老黄皮子给灭了,其他的再谈。” “你看怎么样?” 我其实一点也不在乎雪藏锋的死活,我本可以看着舅姥姥拜完月,等雪藏锋死在老黄皮子的恶咒之下,我再出面。 可如果我真这么做,那这场斗法对我来说,就再无胜率可言了。 我看中的,就是雪藏锋这手逆天的道行! 茅山术深不可测,雪藏锋更是其中强手,自古以来斩妖除魔,向来是道士干的活,而且道行这块,他是最接近舅姥姥的。 有他没他,结果肯定是天差地别的。 听了我的提议,雪藏锋也是痛快利索地点头:“我正有此意!” 联盟建立好后,众人全部转过头,死死盯向场地正中的舅姥姥。 月光下,被包围的舅姥姥,低着头阴损地笑着:“好啊,你们这帮小孩真坏,合起伙来欺负我这个孤寡可怜的老太太啊?” “你们的心,可真黑啊!” 说着,她突然伸手朝月光抓去! 也就邪门了,那月光本是无形之物,在舅姥姥手里却有了实质。 月光周围的空间,隐隐开始扭曲,舅姥姥抓出一缕月光,捧在手心,往地上狠狠一摔! 月光像清脆的琉璃般,在地上碎裂开来,星星点点的惨黄色碎片,细密如骤雨般朝四面扩散开来! “不好,快躲开!”雪藏锋痛苦地捂着长毛的手臂,朝我们大吼! 我们这帮人里,雪藏锋道行最深,站的也离舅姥姥最近,月光碎片先涌到他面前,雪藏锋神色凝重,双手快速掐诀,口中暴喝: “破地狱咒第七篇,青山阴冢!疾!” 一道青灰色的雾墙,出现在雪藏锋面前,挡住了月光碎片。 说时迟那时快,眨眼间,星星点点的碎片涌到了我们面前! 我瞳孔剧烈收缩着,狐瞳瞬间启动,细密无边的月光碎片,几乎在我面前静止了下来。 轻描淡写地,我拉着欧阳薇绕开碎片,躲在了一旁。 糟糕!忘了管鹿岛了! 我惊悚地瞧向远处的鹿岛,原来是我想多了,人家根本用不着我管。 鹿岛身形不动,眼瞅着碎片快碰到他身上,电光火石间,一条惨白色的女人手臂,凭空出现在他面前。 手臂呈圆周般挥过去,只抹了个半圆,就将所有碎片都抹没了。 舅姥姥轻咦了声,上下打量着鹿岛:“来的都是高手啊,这下有点意思了。” 她又捧来团月光,又要故技重施,这时,我朝着远处的窗外指了指:“舅姥姥,有件事忘了跟你说。” “你给自个引来了大厉鬼!” 舅姥姥闻言,猛地扭头看向后方,窗户外那男的一直没走,一直搁那模仿舅姥姥的动作。 舅姥姥扭头,他也跟着扭头。 “还有高手?”舅姥姥死死盯着那男的。 饶是她这种成精千年的老黄皮子,对厉鬼也是多少有些忌惮的。 我之前就说过,现在的厉鬼,和以前不一样了。 这和社会环境有关,你看现在的人,戾气多大啊,两句话说不对,掏出刀子就捅人。 活人变坏了,厉鬼自然也要跟着变坏。 “动手!” 趁舅姥姥分散注意力,我下令进攻! 第162章 围攻 话音刚落,耳边先是传来剧烈的轰鸣! 金玮的枪响了! 他一直躲在库房门外边,没受到月光碎片的波及,此时扣动扳机,这一枪,直接擦着舅姥姥的头皮飞过。 舅姥姥被枪声惊动,转过身来,鹿岛冲她微微抬了下拇指。 又是轰地一声,棺材里冒出了大量的白烟,四周洋溢着香喷喷的糯米饭味。 窦姐藏在棺材里的饭团,引爆了。 我狐瞳不停收缩着,透过白烟瞧去,影影绰绰地,看见舅姥姥身体上,出现了无数张糯米颜色的符纸! 这些符纸和道家符箓很像,都是长方形,符纸上用人血画着蝌蚪般的日文密咒,其中夹杂着“尸”,“火”,“咒”之类的中文。 这是阴阳师封印妖怪的术!在古代江户时期《赞岐院派眷属救为朝图》中,有类似的记载,阴阳师朝吃人的妖怪扔饭团,饭团引爆后,符纸和钢丝封印住妖怪,让其无法动弹,再由武士用长矛将妖怪刺死。 每张符纸上,都延伸出去钢丝般的细线,鹿岛举起双手,操控着这些细线,维持着封印。 舅姥姥被封印所困,伸手疯狂地撕扯符纸,可符纸根本就扯不完,反而越来越多,舅姥姥光是脸上,就被层层叠叠贴了上百道符,老畜生显得痛苦极了,嘴里发出阵阵尖叫: “纸啊!哈哈哈!” 我和雪藏锋抓住机会,联合围攻舅姥姥。 我盘腿坐地,双手不停变幻,左手血歌,右手烟山,一道道来自野狐禅世界的高维能量,从我指尖透出,暴虐地点满了舅姥姥全身! 而雪藏锋则近身发难,他双手掌心透着团团黑气,这些黑气越聚越浓,凝结出两把长剑! 雪藏锋手持双剑抢上前去,施展出茅山剑法,朝舅姥姥一剑剑斩去! 舅姥姥跪在棺材里,被我的三生指劫点的不断涌出血雾,身体抖成了筛子。 而雪藏锋更是一剑接着一剑,这套茅山剑法不伤肉身,只攻灵魂,双剑不断穿透尸身,舅姥姥被斩的连连呕血。 给这老黄皮子疯劲整上来了,三两下,就将身上的钢丝扯了个七七八八! 鹿岛大骇着叫了声不好!只见舅姥姥双臂暴挣,反向一拧,伴随着一阵咔嚓声,她反手抓到了雪藏锋面门上! 雪藏锋哀嚎着后退,脸上冒着焦烟,跟被毁容了似的。 我在远处,看的也是后背直窜冷汗,特么的这雪藏锋是真的该死,咋给舅姥姥找来副这般强横的尸身呢? 雪藏锋连续受伤,战力大损,眼瞅着舅姥姥即将脱困,就在众人为难之时,金玮的枪又响了! 这次,子弹正中舅姥姥眉心!带出一道血珠后,在后方的墙壁上撞出一道火星。 你要说靠现代兵器来斩妖除魔,那只能说你想多了,雪藏锋被一枪打死,我信,指望这玩意打死舅姥姥,纯属扯淡。 这一枪打完,舅姥姥脖子微微一仰,伸手扯下脸上的符纸,直愣愣看向门后的金玮: “孩子,你再打姥姥一枪试试?” 舅姥姥眉心的血洞,正在缓缓愈合着。 金玮这人胆子也不是一般的横,常人碰上这画面,早吓的丢枪逃命了,这老哥不,他透过门缝冲舅姥姥喊着: “打就打!我朋友开黄皮子养殖基地的,这玩意不值钱,肉又难吃,我没事就去那边练枪!” 说着话,金玮再次开枪,这次,他直接清空了弹夹,四颗子弹呼啸而来。 舅姥姥不躲不闪,张嘴,吐出一道香火。 在众人惊悚的注视下,那四颗子弹射在香火上,竟跟石沉大海似的,凭空消失了! 连浪花都没见半点! 下一秒,四颗子弹从香火中原路返回,射在了金玮藏身的铁门上,砰砰四下,火星子乱崩! 金玮吓的一脸惨白,再不敢露头了。 舅姥姥不再理睬金玮,环顾四周,起身,从棺材里跳了出来: 我瞧舅姥姥挺着个大肚子,心中无比骇然,她附身的这具红衣女尸,是横死的母子双尸,江湖里管这个叫“藏尸胎”,极阴之地的藏尸胎,有大概率诈尸,变成厉鬼! 而且是母子双变! 这具尸身,无比契合舅姥姥,我用血歌在她身上点出的细密血洞,此刻已经全部愈合了,包括眉心的处子弹洞,也长出了新鲜的尸肉。 而烟山的衰老效果,对舅姥姥也不明显,几十道烟山打下来,只为舅姥姥增添了几十道白发。 我心里直犯难,烟山能断厉鬼因果,却对尸身几乎无效,舅姥姥恢复力又这般强横,该怎么杀她呢? “人太多,姥姥家坐不下,先送走一位吧!” 舅姥姥拍着怀孕的肚子,抬头看向头顶的月光,也不知她干了啥,那原本惨黄色的月光,突然就变成了耀眼的冷白色! 完了!老畜生要玩狠的了! 我惊的头皮乱炸,下意识去摸欧阳薇,想拉着她后退。 谁知手伸出去,却摸了个空。 欧阳薇不见了! 她去哪了? 我惶恐地扫视四周,这时,余光里出现了一道红影。 这红影跟闪电似的,直接出现在了舅姥姥头顶,那正是欧阳薇!小姑娘身法轻灵至极,轻飘飘蹲在了舅姥姥肩膀上。 “舅姥姥,明年今日,我给你烧纸!”欧阳薇轻笑着,掌心按住了舅姥姥的天灵盖。 舅姥姥正专注地看着月光,还没反应过来,只见欧阳薇掌心阴力一吐,轻轻一吸! 接下来的画面,血腥而凄杀! 我和鹿岛都看的全身颤抖,就连脸部受伤的雪藏锋,都被这一幕所震惊了!捂着嘴呕了出来! 舅姥姥的天灵盖,被欧阳薇只轻轻一吸,就直飞了出去! 第163章 烟鞭 尸血如水柱般,朝天空喷涌,欧阳薇反应极快,一招得手后,轻飘飘跳开,三两步来到我面前。 身上竟一滴血都没沾到! “优秀!” 我在娇滴滴的小未婚妻脸上亲了又亲,我真是把欧阳薇爱死了! 第一波斗法,欧阳薇始终没出手,结果一出手就来了个大的! 还记得吗,那天在姜容家,我用画笔都撬不开的瓷砖,欧阳薇只伸手隔空一吸,就给吸出来了! 这姑娘表面弱不禁风,体内却蕴含着极其狂暴的阴力! 舅姥姥头顶涌着血,倒地毙命。 可我们也只高兴了一小会,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最早是鹿岛看出了不对,他猛地扯开中山装,只见这小孩腰上缠着一层层的裹尸布,鹿岛的脸被白布遮着,看不出悲喜,他快速解下裹尸布,朝着空中一扔! 长蛇般的裹尸布,在空中横七竖八地蔓延,将天花板上的大洞封了个严严实实。 月光再也照不进来了。 库房里阴惨惨的一片,灰尘和血雾交织,在众人毛骨悚然的注视下,舅姥姥就跟慢动作重放似的,直挺挺地站了起来。 她捡起地上的头盖骨,重新扣回到脑门上,略作调整,契合后,伤口快速愈合。 “小女娃娃,长的怯生生的,羞答答的,下手却这般阴狠!” 舅姥姥抬起头,直愣愣瞧向欧阳薇。 “雪道长,别藏着掖着了,今天不弄死舅姥姥,咱们都得留在这,谁也逃不了!”我边冲雪藏锋吼道,边对着舅姥姥比划着手势。 幻术·绞舌! 舅姥姥身子抖了抖,黑色的尸血,顺着嘴角涌出,她无比怨毒地看着我: “小孩,那天在阴间见你时,你还弱不禁风,要靠周昆那个没脸子来保护,你成长很快,这么些天没见,你真是让姥姥刮目相看啊。” “你身上,有着莫大的机缘和造化,你就把老天送你的这些瑰宝,连带你欠姥姥的百年阳寿,一并交出来吧!” 完了,绞舌对她没用! 我右眼乱跳着,雪藏锋神色痛苦,朝着舅姥姥扔出几张符纸,也是雷声大,雨点小,这老畜生是真的水火不进,尸身强横不说,恢复能力还这般恐怖! 欧阳薇此刻小脸煞白,冲舅姥姥打了个响指,试图引爆提前埋下的心理坟。 舅姥姥不为所动,盘腿坐地,从怀里掏出了小香炉:“小女娃,姥姥看你长的俊,最后一个杀你好了,不过你这些虚头巴脑的小戏法,就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你姥姥不吃这一套!” “呸!”欧阳薇朝地上狠狠一啐:“我姥姥早死了!” 这姑娘手中翻出一把锋利的人骨弯刀,化作一团红影,朝舅姥姥杀去! 鹿岛招出了式神青房女,这个来自东洋的古代厉鬼,浮在半空,对着舅姥姥一下下梳着头。 舅姥姥开始“鬼剃头”了,一会功夫不到,她长发全部落地,变成了个秃顶。 接着,头皮也开始渗血了。 可舅姥姥却瞧都不瞧青房女,她盘腿坐地,伸出一根手指,轻描淡写地格挡着欧阳薇的骨刀,边往香炉里插了些香。 我坐在靠后的位置,死死盯着那香炉,脑海涌现出阴森的回忆。 当初在阴间,舅姥姥和阴女子斗法时,用的就是这个香炉!此物很可能和黑相术一样,属于阴间的秘宝,威力霸道至极,连阴女子都对它很是忌惮! 舅姥姥也就搁我们面前强横,遇到阴物,她可半点都强横不起来,可凭借此宝,舅姥姥能在短时间内,和阴女子斗的难解难分! 可想而知,这香炉有多凶了! “小薇,快回来!”我担心未婚妻的安危,焦急地呼唤着他,同时用血歌连点舅姥姥双手,试图拖延她点香。 欧阳薇速度快到诡异,人骨弯刀被她玩出了花,出刀角度刁钻至极,听到我的呼唤,她急忙暴退。 可还是慢了一步。 香炉里冒出了青烟,舅姥姥手指一勾,只见两道烟鞭甩出,夹杂着破空之声,一道朝欧阳薇后心狠狠抽去! 另一道,则抽向了另一侧的雪藏锋。 欧阳薇身在半空,无路可逃,我双目圆睁,启动狐瞳,烟鞭顿时慢了下来。 欧阳薇堪堪躲过这致命一击,扑到我怀里,小脸和洁白脖颈上满是汗珠。 雪藏锋就没这么幸运了,我一心护着欧阳薇,不肯让她受伤,哪还有精力去管外人啊? 这位茅山正统老道士,被烟鞭劈了个正着,一道血线,从他面门正中蔓延下来,雪藏锋连叫都没来得及,当场倒地毙命! 死后,他脸上,身上长出了浓密的黄鼠狼毛,死状阴森而凄惨! “送走了一位。”舅姥姥端坐在香炉前,阴阳怪气地捂嘴笑:“下一位该谁啦?” 我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香炉身上,双眼酸疼,却连眨都不敢眨一下,杀人的烟鞭,我能用狐瞳化解。 可我该如何反击舅姥姥呢? 三生指劫对她用处不大,老畜生自愈能力太强了,两千多年道行的黄皮子精,真不是盖的,人家吃过的土,都能盖栋楼出来,我差的太远了! 舅姥姥朝着我和欧阳薇连续抽了几记烟鞭,我护着欧阳薇,用狐瞳轻松躲开,舅姥姥有些诧异地看着我:“你这对招子,姥姥可真喜欢!” “一会拿它下酒!” 不再理睬我俩,舅姥姥瞧向一旁的鹿岛,朝他甩去一道烟鞭! 鹿岛手持八咫镜,对着烟鞭照去,这圆乎乎的小镜子很是奇特,竟一股脑地吸走了烟鞭。 八咫,有大和美的意思,八咫镜起源于我国古代的水镜,又称“鉴”,就是在一个金属盆中放上水,用以照面,后来逐渐发展成铜镜,背面绘刻有松竹梅、龟鹤等吉祥图案。 后来成了阴阳师驱邪的必备法器。 化解烟鞭后,鹿岛指了指舅姥姥,悬在空中的青房女立刻瞬移到了舅姥姥的后方,伸出四肢,牢牢锁住了她。 正如当初,周昆在阴楼锁住王宝玉那般。 第164章 两败俱伤 舅姥姥扯着嗓子,发出野兽的嚎叫声,跟青房女较着劲拉扯着: “小崽子,还有什么手段,统统施展出来啊?”被大厉鬼缠身,她居然还有功夫嘲讽鹿岛:“姥姥能看到你的因果!你不是一心求死吗?” “你过来,姥姥给你个痛快的!” 我立刻警醒鹿岛:“这是自杀!你不能自杀的!” 鹿岛点头:“我知道。”他双手正急速掐诀结印,可奇怪的是,鹿岛忙活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只得放弃掐诀,用八咫镜对着舅姥姥照射。 我死咬着牙,十指不断发出咔咔的响声,三生指劫被我用到了极致!指尖透出一道道高维能量,朝着舅姥姥铺天盖地射去。 终于,舅姥姥开始吃不消了,她尸身的恢复速度已不如初了,血歌深深腐蚀了她的内脏,而烟山则持续加速她的衰老。 原本年轻的女尸,脸上开始涌现出大量的皱纹,一会功夫就老了二十来岁。 舅姥姥察觉到异样,边跟青房女较着劲,眼珠边扫向面前的香炉。 这一眼,差一点就要了我的命! 一道细微的空间波动,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我甚至连狐瞳都没来得及启动,耳边嗡地一响,烟鞭擦着我鬓角飞过,切断了一缕白发。 青烟消散,我心怵的厉害,鼻尖不停往下滴着汗珠,刚才只差了几公分,我就成第二个雪藏锋了! 这香炉是个大祸害!连茅山老道都经不住它一击!舅姥姥的烟鞭,好似无声的风,说来就来,有时狐瞳都来不及反应! 我猛拍大腿,快步抢上前,用三生指劫抢攻,舅姥姥被式神缠着脱不开身,身上被我点出数个血洞! 我趁着老畜生疼的死去活来,尖声咒骂的空隙,用脚狠踢香炉,只要踢灭香炉,舅姥姥就用不出烟鞭了! 可我这一脚,却透过香炉踢了个空,这玩意不是人间的物件,除了它的主人,谁也摸不着它! 欧阳薇也冲上来,边用骨刀劈头盖脸地朝舅姥姥面门上猛剁,边去踢那香炉。 结果也是连续踢空。 我们只得放弃了香炉,尝试近身击杀舅姥姥。 我和欧阳薇负责近身缠斗,鹿岛不擅长近战,待在后方念咒,用八咫镜朝舅姥姥身上照着。 这不起眼的小镜子,直通东洋地狱,里面照射出炙热的血腥阴光,舅姥姥被阴光照到,开始像蜡一般融化起来。 舅姥姥的尸身在融化和凝固间反复切换,这老不死的是真耐造啊,我们把能用的招都用上来,却怎么也杀不死她。 “白费力气!姥姥没耐性再陪你们玩下去了,都给我把阳寿交出来吧!” 舅姥姥狰狞笑着,再次瞧向香炉,那香炉开始徐徐升空,猛地喷出一股浓烈的香火。 这股香火聚在半空,好似个花骨朵,突然开花,分裂出四道烟鞭,闪电般朝着我们抽来! 我及时启动狐瞳,拉着鹿岛和欧阳薇堪堪躲开。 青房女就没那么走运了,她被烟鞭结结实实地击中,身子抖了抖,却还不肯撒手。 “小贱婢,姥姥连阴物都不怕,难道还怕你个没名没份的厉鬼么?” 舅姥姥阴恻恻尖叫着,心念一动,又是四道烟鞭,夹杂着音啸冲出香炉,狠狠抽在青房女身上! 青房女连吃了五记烟鞭,终于撑不住了,阴身像个玻璃制品似的,出现许多细密的裂纹,整个人砰地碎了一地! 鹿岛承载式神的小碟子,也跟着碎了。 青房女阴身破碎,阴魂背弃了鹿岛,化作一缕黑烟飞走了。 我不是鹿岛,但我知道,鹿岛此时的心,一定在滴血,式神是他最大的依仗,阴阳师没了式神,等同于人没了眼睛。 废了! 没了青房女束手束脚,舅姥姥活动着身体,围攻留下的伤口快速愈合,她顶着个大肚子起身,鬼魅般朝着我扑来: “李世龙的孙子,我先收你的阳寿!” 舅姥姥速度太快,距离又如此接近,我来不及做出反应,眼瞅着铁片般锋利的指甲朝我面门抓来,危机关头,我本能地伸手挡了一下。 舅姥姥指甲刚触碰到我掌心,欧阳薇突然打了个响指,舅姥姥动作一僵,被我抓住机会,手掌狠狠握住,直接撇断了她三根手指! 舅姥姥捂着手,惨呼后退,再次朝我扑来。 老黄皮子肉身之强,已经达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速度,力量都远在我之上,又依仗着母子双尸惊人的恢复力,近身交手只一刹那,我就险象环生! 眼前一阵模糊的红光闪过,舅姥姥出现在我面前,张嘴就冲我脖子咬,她速度太变态了,红狐步,狐瞳统统都用不出来了! 好在欧阳薇的催眠术,终于派上了用场,舅姥姥还没来得及下口咬我,欧阳薇又打了个响指。 舅姥姥动作再次一僵,我后退一步和她拉开距离,狠狠一拳打在了她牙齿上! 老畜生的尸牙像晒干的苞米粒似的,齐齐崩碎! “哇……” 她捂着血盆大嘴后退,怨毒地瞧向一旁的欧阳薇:“你这碍手碍脚的小妖女,姥姥先剥了你的皮!” …… 斗法进行到此,已经不能用惨烈和血腥来形容了。 我和欧阳薇展开了殊死的拼杀,期间欧阳薇不断用预埋的心理坟,给舅姥姥下绊子,干扰她的杀招,再加上我的狐瞳,以及鹿岛的八咫镜,三人联手,这才勉强维持住了局面。 半个多小时后,我们三人都受了伤,体力也拼到了尽头。 斗法至此,终于迎来了尾声。 此时的舅姥姥,尸身的恢复力完全耗尽了,她满身满脸血地坐倒在地,脖子断了,耷拉着脑袋,模样狼狈而凄厉。 我和欧阳薇背靠墙半躺着,累的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最惨的是鹿岛,他不精通近身缠斗,被舅姥姥不顾一切地赶着满库房跑,后背给抓出了几个大口子,趴在地上血流如注。 库房里满地狼藉,墙上喷的到处都是尸血,地面笼罩着稀薄的白雾,雪藏锋的尸体躺在原处,一动不动。 他那两个一丝不挂的女弟子,也先后被舅姥姥的烟鞭误伤,躺在了血泊中。 四下一片寂静,连窗外观战的厉鬼,都不见了踪影。 第165章 皮筒子 夜深了,死亡的恐惧,降临到我们每个人头上。 鹿岛小脸惨白如纸,扔掉破碎的八咫镜,艰难地爬到我面前: “李君,我们没有胜算了,你们跑吧,我和妖怪同归于尽!” 我冲他摇头:“说什么傻话,大家一起来的,当然也要一起走。” 对面的舅姥姥听着我们的对话,残忍地笑了: “三个小孩很不错,很有本事!姥姥这具崭新的尸身,就这样被你们给毁了。” “姥姥的堂口,需要你们这样的好孩子。” 舅姥姥耷拉着脑袋,摸着鼓鼓的大肚子,抬手,锋利的指甲狠狠插进! 划了一整圈,舅姥姥手伸进去掏了几下,掏出一个鬼婴。 尸血横飞! 这段血腥至极的画面,我没法详细描写,但看到鬼婴破腹时,我就知道,我们今天谁也逃不了,都得死在这了。 我用狐瞳瞧出,那血淋淋的鬼婴身上,笼罩着密密麻麻的因果线,这婴儿的恐怖,远远超过了舅姥姥本体,母子双尸的全部怨气,都集结在了它身上! 如此恐怖的因果,碰者必死,绝无存活的可能! 我收回目光,冲身旁的欧阳薇惨笑:“我答应过要去下边找你爹,我食言了。” 欧阳薇小脸脏兮兮的,嘴角流着血,软软地躺在我怀里,柔声道:“李三坡,我下辈子还要嫁给你。” 舅姥姥在放出鬼婴后,自身元气大伤,虚弱地阴笑着: “你们这些小年轻……情啊,爱啊,百年后枯骨一滩,这些虚无的东西,只会徒增烦恼!” 她轻轻抚摸着鬼婴的小脑袋:“姥姥的好孩子啊,这三人,就是害死你娘的元凶!去给你娘报仇吧,去吧!” 鬼婴居然听信了舅姥姥的话,血红色的小眼睛怨毒地看向我们。 它身上错综复杂的因果线,蚯蚓般快速蔓延散开来,连接到了我们身上。 我眼前一片血红,意识陷入了无边的混沌,浑浑噩噩间,意识来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 大山深处,贫穷的村子,愚昧,迷信恶毒的村民。 底层的恶,在这里彰显的淋漓尽致。 一个城里的女大学生,被坏人骗到了这里,送给一户人家当媳妇。 那年,大雪封山,怀胎七月的姑娘,被这户人家活活打死。 他们这么做,并没有具体的缘由,在这些人眼中,女人是买来的工具,是家庭财产,是家畜,怎么处置都可以。 这对可怜的母子死后,被埋到了几十里外的雪原上。 几天后,一个修邪法的阴森老头,路过此地,挖出母子二人的尸体,扛着离去。 从八十年代,养尸至今,母子几经易手,最后成了舅姥姥肮脏灵魂的容器。 通过鬼婴身上的因果线,我获知了母子的身世和死因。 鬼婴已经爬到了我面前,伸出血污的小手,在我双腿上不停抓着。 可我此时,已经感觉不到任何恐惧了,临死前,我内心非常平和,我为这对母子的凄惨遭遇感到深深的悲哀。 一滴热泪,顺着我脸颊流下。 鬼婴看到我哭,动作突然停下了,因果线慢慢收回,鬼婴抬头,一脸不解地看着我。 它竟然开口对我说话了:“你,是在为我而哭吗?” “你和他废什么话?快杀了他们!为你娘报仇啊!”舅姥姥焦急地催促鬼婴。 下一秒,天就亮了。 乳白色的光,犹如初晨的暖阳,照射进整个库房,我们三人都错愕极了,惊疑地注视四周。 “谁?哪来的光?” 舅姥姥又惊又怕,双手捧起脑袋,不停注视四周。 这些光照在我们身上,简直温暖极了,就跟泡热水澡似的,全身疲惫一扫而空,连伤势都仿佛愈合了。 欧阳薇本来疼的直捂腰,此刻脸上的痛苦消失,嘴角反而露出微笑。 而反观舅姥姥,可就惨了,白光照在她身上,舅姥姥的皮肉和寿衣化做细碎的尘埃,缓缓向上漂浮,消失。 舅姥姥陷入了无边痛苦和恐惧中,躺在地上抖成了筛子。 在她身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莲花宝座,一名手持玉瓶的白衣女子,正端坐在莲花上。 女子面相神圣肃然,全身散发着柔和的光,让人不敢直视。 “这是?观世音菩萨吗?”鹿岛激动地大喊。 是观世音菩萨! 我们三人震惊到全身颤抖,信仰的力量迫使我们跪倒在她面前,虔诚地念诵着菩萨的法号。 观音菩萨看了看我们,又看向下方的舅姥姥。 “孽畜!还不现出原形?” 观音菩萨的突然出现,对舅姥姥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她吓的整个人都瘫了,裤管子上全是尿,连说话的胆子都没了。 它化出了原形:一只全身沾满血的老迈黄鼠狼。 现出原形后,舅姥姥没命地朝观音磕头作揖,想保下自己的狗命。 观音没理睬舅姥姥,朝我轻声道:“李三坡,你和这黄鼠狼之间的因果,该做个了断了。” “是,弟子遵命!” 我站起身,观音的出现,给了我极大的勇气,我四肢百骸都充斥着力量,捡起欧阳薇的人骨弯刀,我大步走上前,一刀结果了舅姥姥的性命。 舅姥姥完全可以反抗的,就算现出原形,她也不是我想杀就能杀的。 但观音的突然出现,让这老黄皮子彻底吓破了胆!要知道东北这边,无论是保家仙,还是开堂的弟马,都是听从观音菩萨号令,为马是瞻的。 观音菩萨的号令,比玉皇大帝都好使! 瑟瑟发抖的老黄皮子,被我一刀扎进心脏,带着滔天的惊恐死去。 我将它挂在墙上,用锋利的骨刀割开嘴唇,先小心翼翼地剥开头上的皮,等头部的皮全剥出来以后,就双手抓住皮往下使劲一拽,一个完整的皮筒子就下来了。 第166章 时空错位 我剥皮时,欧阳薇和鹿岛在后面小声议论着: “这是假观音吧?” “观音菩萨救苦救难,是不会允许杀生的。” 我没管那么多,这场斗法太过惨烈,我两只脚的鞋底子都磨破了,脚底板冻的生疼,我坐在地上,比照着鞋的大小,拿舅姥姥的皮做了两个鞋垫子,垫进去,才感到些许的暖和。 这个过程中,我全身每一寸骨骼都疼痛无比,我甚至为此感到恶心,为什么非要拿这老黄皮子来做鞋垫子呢?多埋汰啊? 说不上缘由,冥冥中有种力量支撑着我做这件事。 穿好鞋垫子,我回头瞧去,鬼婴和女尸,包括库房里的所有尸体,全部融化成了尸血,至此,六道中再无舅姥姥了。 观音菩萨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库房恢复了之前的阴暗寒冷。 原本菩萨的位置,出现了一个身穿破旧白衣的长发男子。 这人,正是之前在窗外观看的厉鬼! 原来刚才观音菩萨的出现,不过是厉鬼释放出的虚假幻境! 我全身毛孔一下下收缩着,这厉鬼得有多凶啊?简简单单的一式幻境,就吓的舅姥姥肝胆寸裂,放下抵抗现出了原形! 它是?饿鬼道来的阴物吗? 空气陷入诡异的死寂,厉鬼转过身,看向我,画出的五官吊诡无比! 我吓的连滚带爬,逃到同伴身边,我们三人一瘸一拐地慢慢往外退,头都不敢抬一下。 这时,厉鬼伸手摘去了脸上的面具,冲我打招呼道: “李哥,是我啊!你不记得我了么?” 我猛地哆嗦了下,抬头瞧向他。 这一眼瞧过去,我人当场傻在了原地,跟石头似的僵住了! 这个厉鬼居然是……白夜天? 我嘴巴张的老大,呆若木鸡,30年前,在白骨滩子精神病院,白夜天因为总是梦见地狱,被父母送来治病,那年的他,还只是个13岁的懵懂少年。 30年后,他依旧是那个少年,除了个子变高了些,长相竟没怎么变过,我细细端详他,白夜天皮肤白皙如玉,五官精雕玉琢,特别是鼻子,以及眼睛下的卧蚕,美的就跟画中人似的。 “你怎么?你怎么会?”我语无伦次地指着白夜天大声质问。 时光错位所带来的强烈刺激,让我精神变的混乱,欧阳薇和鹿岛搀扶着我,她俩没见过白夜天,此时也都惊疑又好奇地注视着他。 白夜天目光无比柔和地看着我,朝我慢慢走来: “你是想问,我怎么会记得你?对吗?” “这个很好解释啊,在你看来,精神病院是30年前的虚无幻境,可它,却是我生命中一段真实的经历。” “李哥,你一直存在于我的记忆中,这三十年来,我一直在想着你。” 白夜天来到我面前,伸手抚摸着我的脸:“你本人和我记忆中的样子,竟完全一样,这不科学啊,这三十年来,你怎么一点都没老呢?” 我一脸古怪地看着他,这个问题该我问你才对吧? “我给你看下身份证吧,我今年才26,30年前,我还没出生呢!”我对他道。 白夜天摸着下巴思考一番,道:“可能幻境引来了时空扭曲吧?这不重要,反正我一直记得你,三十年前我被父母送去住院,遇到了一个温柔又好看的大哥哥,哥哥对我可好了,给我买了好多好吃的,还帮我教训了张二保!” 白夜天越说越激动,竟把自个说哭了:“哥,我这些年一直在到处找你,你知道吗?” 他扑到我怀里,很是依赖地抱着我哭,简直和当年一模一样。 我从白夜天断断续续的讲述中得知,他是许兵仙的多年的仇家,两人约好了,相隔千里之外,互相给对方下幻境,谁先破解幻境出来,就算谁赢。 白夜天的幻境,就是他三十年前在精神病院的一系列遭遇,这中间的时间因果,是完全无法解释的。 白夜天坚称,早在他和许兵仙斗法前,他心里就一直在想着我,我完全是他记忆中真实存在的人。 而许兵仙下给他的幻境,则是一个闹鬼的女厕,这个幻境只困住了白夜天三个时辰,就被他完美破解了。 所以这场幻境斗法,最终的赢家并不是许兵仙,许对自己的手段过于自信了,他要是知道,白夜天只用了三小时就破解了他的幻境,他一定会气到吐血。 这三十年来,白夜天容貌几乎没有什么改变,这是因为他得了一种罕见的遗传病,13岁以后,他就停止了衰老,岁月无法在他脸上留下丝毫痕迹,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保持着少年时的样子。 我太疲惫了,昏倒在了白夜天怀里。 醒来时,我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里,欧阳薇和我一个病房,我心爱的姑娘身体并无大碍,早恢复好了,正坐在床边笑吟吟注视着我。 金玮也在场,他告诉我,那天他看我们不敌舅姥姥,就偷偷打电话摇人,让手下带着家伙来帮忙,结果当金玮带着两车人赶来时,当场傻眼了。 整个库房,都原地消失不见了。 欧阳薇点着头:“这是舅姥姥的迷魂阵,大修行人在斗法时,一般都会设下迷魂阵,防止外人干扰。” 金玮的手下们提着枪,在原地等待,过了好一阵,库房才重新出现,金玮带人赶进去时,我刚好晕倒在白夜天怀里,他就开车把我们送到了医院。 金玮给我买了些水果和营养品,冲我笑着道:“我录了些东西回去,给秦总看了,秦总很欣赏你,当即拍板,说无论如果,不计代价也要你当她的贴身风水师!” “李师傅,你一会看下手机,有惊喜。” 我冷冷道:“我没空,让她找别人去吧!” “是,李先生好好修养,我不打扰了。”金玮恭敬地冲我点头,转身离去。 第167章 善缘 金玮走后,我下床活动着身体,对于我们这样的修行人来说,一点皮外伤,根本就不是个事,我前胸被舅姥姥指甲抓了好几道深深的口子,此时都已经拆线愈合了。 我没见到鹿岛,欧阳薇说,两天前,鹿岛就出院了。 临走前,他给我写了封信。 我撕开信朗读,这封信,明显是鹿岛找人代笔的,字迹公正,用词通顺。 “李君,原谅我不辞而别,这次在东北的经历,改变了我对生死,轮回的看法,我不想再通过作弊来逃脱六道了,在接下来的余生,我会尽量多做善事,如果即使这样,死后还要去地狱,那就随它好了。” “很遗憾,李君,我没法教你幻术了,通过和舅姥姥的斗法,我认识到了自身的不足,曾让我引以为傲的幻术,竟然全对她无效,这种垃圾的幻术,李君不学也罢。” “我身体无恙,只是后背增添了不少伤疤,李君勿牵挂,我要回国寻找新的式神了,期盼有天能和李君再相见。” 信的末尾,还写了一小行东洋俳句: “心中明月无尘埃,照尽世间暗浮屠。” 我读完信,心中百感交集,杨业走了,来了鹿岛,现在鹿岛也离我而去了。 是我不配拥有朋友吗? 当天下午,我们就出院了,走之前,我把那对黄鼠狼皮做的鞋垫子,扔进了垃圾桶。 在做完这个动作后,我身体猛地抖了下,这才想起,阴女子对舅姥姥下的预言,竟完全应验了。 有一天,你会被一个瞎子杀死。 他会剥了你的皮,做成鞋垫子。 只穿一次,就扔。 …… 回到家时,白夜天早就等我多时了,扑上前紧紧抱着我:“哥!” 我跟奶奶打了声招呼,先去看望了姜幼初,这姑娘依旧在闭关中,双目紧闭地打坐,身体散发出阵阵黑气,表情显的有些痛苦。 我随意吃了点东西,去浴室冲洗一番,换上干净的衣服,来到客厅和白夜天交谈。 “李哥,这是老黄皮子的宝贝,我替你捡到了。” 白夜天兴奋地拿出舅姥姥的香炉,放在我面前。 这香炉也就拳头大点,通体暗金,造型古朴,我试着伸手去摸,手感冰冷刺骨。 “哥,你试着往上挤三滴血!”白夜天提醒我道。 我咬破指尖,挤了三滴血上去,香炉微微颤动着,吸走我的血后,它和我的内心之间,产生了一种奇异的连接。 白夜天冲我笑着:“现在,你也能施展烟鞭了,这香炉来历逆天,是阴间深处的至宝,舅姥姥是只没用的蠢猪,只能发挥它一成的威力!” “现在,你成了香炉的主人,除你之外,旁人触碰不到它了。” 白夜天伸手去抓香炉,抓了个空:“哥你每天都挤三滴血上去,慢慢养着它,加强和它的精神联系,以后能发挥出香炉的更大潜力!” 我揉了揉眼睛,仔细端详着白夜天,到现在我都不敢相信这一切。 这孩子是真实存在的,还是我发疯后臆想出的幻觉? 我伸手抚摸他的小脸,白夜天脸有些红,古怪地看着我:“哥,你干嘛啊?” “你把这么好的东西给我,你用什么呢?”我问他。 白夜天笑了笑:“我早就不用外物了。” “哦对了,你帮我转告许兵仙,他太弱了,不配当我徒弟!” 我听的一脸错愕:“许兵仙不是你的仇家吗?咋又成你徒弟了?” 白夜天无奈地叹气:“那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意淫罢了!他也配当我仇家吗?” 原来,许兵仙老早就认识白夜天了,当年的许还只是个懵懂的小道士,被白夜天的恐怖幻术所深深折服,就试图拜他为师。 白夜天不答应,许兵仙是个厚脸皮,一直缠着他,甩都甩不掉,别看这人疯疯癫癫,却极好面子,对我们谎称白夜天是他仇家,其实根本不是那回事。 不过这些年,许兵仙的确从我这弟弟身上学来了不少东西。 而他俩之间的这场幻境斗法,是白夜天给许兵仙出的考题。 赢过我,你就有资格当我徒弟了。 结果许兵仙最终还是败了,败的相当惨。 我听的哭笑不得,想起当初许兵仙一本正经地告诉我,谁晚逃出幻境,谁就要死在幻境中,他是有多想赢啊? 白夜天叹了口气:“许兵仙的幻术不行,可他对道法的理解却非常恐怖,闾山派,绝不是儿戏,雪藏锋给他舔鞋都不配,这一点,我是很佩服许兵仙的。” “道家对幻术的研究很少,这点比不过佛教。” 我翘着腿坐在沙发上抽烟:“所以,你到底是人是鬼?那天夜里,你为何像厉鬼似的模仿舅姥姥呢?” 白夜天伸着懒腰:“这是我多年养成的习惯,我喜欢跟踪,观察未知的死物,通过研究它们非人的行为,创造出新的幻术。” 我心砰砰直跳,这孩子简直是妖孽,他都能自创幻术了? 白夜天从怀里掏出面具,递给我:“这是我在阴间找来的鬼面具,戴上这个,你也会成为厉鬼。” 我接过面具,细细端详它,当时白夜天正是戴着这面具,才让我们误以为他是厉鬼的。 有了这玩意,乘坐厉鬼航班就不是个事了! 白夜天还和30年前一样,对我这个大哥哥无比依赖,拉着我的手一刻都不肯松开。 这三十年来,他不仅生理上没任何改变,连心理上,也还停留在孩子阶段。 但我对白夜天却心存恐惧,这个弱不禁风的美少年,看上去人畜无害,天真无邪,实际上却是一位很恐怖的大幻术师! 只简简单单一式幻境,就助我灭杀了舅姥姥! 他和青丘相比,谁的幻术更强呢? 所以你说什么是因果?这就是因果,当初我要是摆出一副凉薄麻木的畜生嘴脸,对白夜天和宋小玉不管不顾,那今天,我又怎配收获这份令人狂喜的善缘呢? 白夜天告诉我,他特地从齐齐哈尔赶来哈市找我,多方打听,好不容易查到了我的下落,那天夜里,戴着鬼面具的他,跟随我们来到库房。 其实在少年眼里,什么舅姥姥,什么这那的闲杂人等都不存在,他眼里,始终只有我一人。 第168章 因果律,阴畜生,幻境投放 他想知道,我这个当哥哥的,究竟是个什么实力。 结果看到最后,白夜天脑壳子就疼了,不得不出手解救,用幻境吓疯了舅姥姥。 “怎么?就瞧不起你哥呗?”我冲他龇牙咧嘴。 白夜天故意岔开话题道:“我当时在想,该用哪个幻境来对付舅姥姥呢?” “我立刻想到了菩萨,舅姥姥不怕天不怕地,独独只怕观音娘娘。” 我越看白夜天,越觉得喜欢,这小孩咋长的这般好看呢? 而且,我总感觉他长得特像一个人。 我手伸进兜里摸着,摸出一副皱巴巴的画,这是上次分别时,白夜天亲手画给我的。 画中的场景,是野狐禅世界中的小树林,青丘正跪在蒲团上打坐。 这个蒲团,是青丘观看人间的窗口,我所看到的一切,他也都能看到。 “这幅画,你居然还留着?”白夜天欣喜地拿过画,端详着:“我总梦见这片树林。” 我皱着眉,青丘和白夜天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关联。 “哥,你还记得吗?那天我们分别前,你对我说的话。”白夜天叠好画,兴奋地看着我。 “你要我勇敢地面对人生,哪怕整个世界都和我为敌,哪怕我独自一人,背后是无边的深渊,我也别害怕,要坚强的活下去。” 抬起头,白夜天认真地看着我:“这些年,哥的教诲我一直没敢忘记,它也是支撑我走到今日的信条。” 我沉默片刻,问他:“你父母呢?” 白夜天眼睛暗淡了下来:“他们都走了,你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父母给我留下了一大笔遗产,我不用工作,每天到处跑着玩,跟踪厉鬼,研究幻术。” 我语重心长地对他道:“所以你哥我如今混的这么差,你是要负主要责任的,你赶紧把你会的所有幻术,统统教给我,一个字也别落!” 白夜天听的脸犯难色:“问题是高深的幻术,你是学不来的,首先你身上没有因果律。” 原来大修行人身上,是有因果律的,这是一种非常恐怖的无形能量,它能直接干预,改变他人的主观世界,甚至能无中生有,硬生生创造一个世界出来。 我以前经常看小说,很多书中描写的斗法,不外乎你一个大火球子,我一个大火球子,俩火球撞到一起,砰地炸开,毁天灭地。 在此基础上稍作变化创新,就是所谓的斗法了。 那现实中的斗法,和书中完全是两回事,很多时候从外行视角观看,两人面对面坐地,一动不动,三五分钟后,胜负已分。 内行却看的惊心动魄,提心吊胆。 斗法是意识,肉身,心性,手势和知识储备的多维度对抗,有时人在现实层面打坐对峙,灵魂已经去高维厮杀了,它很复杂,要考虑的东西很多。 幻术更是如此。 我问白夜天:“我该怎么获得因果律呢?” 白夜天耸着肩:“多经历生死,这个得你自个悟,我没法帮你。” 我又问:“有没有既不靠因果律,又很厉害的幻术?” 白夜天想了想:“有,不过这种很难学就是了,需要极高的悟性要求。” 二话不说,白夜天立刻教了我一套大幻术。 这套幻术,是白夜天通过观察舅姥姥四肢扭曲变形的样子,所领悟出来的。 故将此术命名为“阴畜生”。 阴畜生能让敌人的四肢,随机改变位置。 而且是人鬼通用。 这个术在我看来,已经阴森邪门到没边了,这样一来,敌人身体会立刻失去平衡,躺在地上爬不起来,而且这个过程,会造成极其恐怖的肉身痛苦,甚至要远超过不打麻药活体截肢的疼痛。 远超绞舌数十倍。 这些也就罢了,最特么让我后脊梁发凉的是,这种四肢位置的改变,是永久性的,除非我主动解除,否则这种畸形会伴随敌人的一生。 阴畜生练到极致,甚至能让人内脏,骨肉,灵魂都出现位移。 白夜天介绍完,开始传授我手势和口诀。 他教的极慢,极有耐心,生怕我学不会,他不是在装,他是真把我当亲哥看待。 我只看了几遍,就初步掌握了这套全新的幻术。 “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别对厉鬼用。”白夜天认真地叮嘱我:“你没有对抗厉鬼的能力,把人家激怒了,不死不休地追着你咬,那就不好了。” 我答应着,反复操练手势,白夜天剥着橘子往我嘴里塞:“哥,你的悟性很好,我教许兵仙幻术,他学十年八年的也未必学会,你看一眼就会了。” “我再教你一个方法,以后你可以像我这样,把自身的恐怖经历,做成幻境投放给敌人。” “就像我把少年时在疯人院的经历,投放给许兵仙一样。” “他投放给我的那个闹鬼女厕,也是他当年的真实经历。” 我边吃着橘子,边认真听讲。 “幻境投放”在整个幻术体系中,是极其重要的,你让敌人身临其境,感受你所经历的恐惧,由于他不明白这段经历的前因后果,缺失了重要信息,他就很有可能死在幻境中。 而且敌人在你的幻境世界中,是不能用术的,只能凭借肉身硬扛,以最快的速度找到突破口,冲破幻境返回现实。 “比如那对母子双尸,你可以把它做成幻境。” 白夜天眨着眼对我道:“这虽然不是你的经历,但鬼婴的因果线碰触到了你,你能把这段经历投放给敌人。” “在这个幻境中,敌人是怀孕的女大学生,或者是那户人家的下任媳妇,你想想,他一个大老爷们,进入这个幻境后,他得有多绝望?” 我听的那叫个团结紧张,严肃活泼,后背唰唰地凉,幻术竟这般深邃广大,单是这个幻境投放的概念,就彻底刷新了我的认知。 在白夜天的帮助下,我将这段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悲惨事件,做成了幻境。 就叫它“藏尸胎”吧。 第169章 姜姑娘 这样一来,我等于从白夜天这学到了两个全新的幻术,分别是阴畜生和藏尸胎。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来到了深夜,白夜天反复陪我练习,纠正完我手势的不足后,伸了个懒腰。 “哥,幻术最忌讳贪多嚼不烂,宁可一招精,不可万招会,脚踏实地,才能走出属于自己的路。” “青丘教你的三生指劫和红狐步,其实都是很高深的大幻术,特别是哭悲,这个术是可以逆转生死,直接挽回败局的。” “明天我再帮你巩固一下这三个术。” 我冲他点头致谢:“教了我一整天,辛苦你啦。” 白夜天困的直打哈欠:“哥,我能跟你睡吗?” 我说行,晚上我跟这小屁孩睡一张床,欧阳薇去姜幼初那睡了。 接下来的三天,白夜天一直在指点我幻术,同样是三生指劫,我用起来平平无奇,白夜天却用的犹如鬼魅! 他和我相隔10米,口不语,手不动,第二个白夜天凭空出现在我面前,朝我眉心点去。 我大惊,连忙伸手去挡,胳膊还没抬起来,第三个白夜天就窜了出来,紧接着第四个,第五个…… 顷刻间,数不清的白夜天朝着我指指点点,我只觉得眼花缭乱,用上狐瞳,才能勉强看清他的动作。 可这么多根指头同时朝我点来,我哪能挡的过来啊? 白夜天点到为止,立刻收招,我脸色煞白,满后背的虚汗,总算认清了我和人家的巨大差距。 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居然是我认识的所有高人中,最厉害的一个,可能也就马义和欧阳劫,能勉强和他抗衡一下了。 我开始反思自身的不足,静下心来闭关打坐,在野狐禅中跟阿修罗斗法,来获得实战经验。 三天后,白夜天告别离去,走之前,他依依不舍地对我道:“哥,我要走了,下次见面不知是何时?你一定要多保重!” 接下来的日子,风平浪静,我一直在曼陀罗草原上练习幻术,青丘有时也来指导我。 这天正在打坐的我,察觉到一丝异样,睁开双眼,只见姜幼初正站在我面前,目光奇异地注视着我。 “姜姑娘,你出关了?修行的怎么样了?”我欣喜地抓住她柔软的玉手,把玩着。 姜幼初直愣愣注视着我,面色平静,一言不发,我上前抱她,姜幼初后退一步躲开。 我闻了闻自个衣服,这些天我一直在打坐,没顾得上洗澡,身上都有味了。 看着姜幼初那娇艳欲滴地样子,我忍不住动了歪脑筋,拉着她走进浴室: “小美人,组个队一起吧。” 姜幼初挣脱开我,嘴里发出粗沉的男声:“我是你周大哥!” 我裤子刚脱下来,听到这六个字,我脑袋里轰地一声巨响,吓的灵魂都出窍了,急忙穿回裤子。 给我弄的那叫一个尴尬丢人啊,我都恨不得立刻找块板砖,当场把自个拍晕! 姜幼初这段日子修行成果喜人,堂口总算是开出来了,现在,周昆能随时窜窍上她闺女的身,我也再不用走阴下去找他了。 我脸臊的通红,恭恭敬敬地把姜姑娘请去外屋,端茶递烟,小心伺候着。 姜幼初原本怯生生一小姑娘,此时跟个老爷们似的,岔开双腿,坐在沙发上抽烟,说话拿腔拿调,阴气十足: “姑爷,我曾答应过你,等你把高家灭门了,我就把阴楼的秘密告诉给你。” “如今高家的人死绝了,舅姥姥也形魂俱灭了,我寻思着有些事吧,也该让你知道了。” 我在一旁点头哈腰:“周大哥你说吧,我听着呢。” 姜幼初用牙咬着烟嘴,猛吸几口,吐出一大股烟雾:“首先你要知道,阴间,就是人间的复刻!” “人间的每一栋楼,每一条路,都会在阴间出现,不同的是,人间的房屋是用来住人的,阴间的屋子则用来立坟。” “一间屋,一坐坟,每个人在人间出生的那天,阴间就有了属于他的坟……” 我皱眉思索着,周昆的这番话,并没有让我感到惊讶,当初我们去姜幼初家时,欧阳薇就有过类似的猜测。 人间和阴间,其实就像照镜子,镜里镜外除了位置相反,其他都是一模一样的。 人间人满为患,阴间空无一人。 按照周昆的说法,我在阴间,也能找到我现在居住的这栋小别墅。 姜姑娘用舌头舔灭烟头,又给自个点上一根,腿岔的更大了:“拿酒来!多少年没喝人间的酒了,可给我馋疯了!” 我去里屋找来瓶五粮液,给姜姑娘满满倒了一杯。 她拿着酒,小鼻子贪婪地闻着,模样有些滑稽,闻了好半天,这才张嘴一饮而尽。 我客气地提醒她:“周大哥,您可再别用舌头舔烟头了,这有烟灰缸,一会小姜醒来,嘴里全是……” “姜姑娘”恍然大悟:“好,好,我刚才说到哪了?” 我又给她倒了杯酒:“人间和阴间是一样婶的。” “对,但我住的这栋阴楼,又和别的建筑不同。” 正说着,欧阳薇提着大包小包,外出购物回来了,看到文静害羞的姜幼初,变成如今这幅大咧咧的样子,欧阳薇也是一脸疑惑: “姜妹妹,你这是怎么啦?” 姜幼初没搭理欧阳薇,继续粗着嗓子道:“阴楼,是专供我这种债主居住的,谁特么在人间做坏事害人,欠了阴债,死后就要来阴楼还债。” 欧阳薇听到男声,这才意识到,是周昆窜窍附身了。 第170章 精神病人都没这么大的脑洞 姜幼初小嘴抿着酒,继续道:“但后来,这地方渐渐就不对劲了,很多厉害的脏东西,都搬进楼里居住,连阳间那些修邪法的人,也有事没事地往楼里跑。” “比如那个马义。” 马义曾多次肉身进入阴间,在阴楼居住过很长一段时间。 我坐在姜幼初身边,一声不响地听着,在周昆看来,马义是修邪法的,这是没跑的,周昆曾多次在阴楼见到过马义,有次周昆拦住他问:你是谁?你来干啥? 马义脸色木然,无悲无喜的,也不搭理人,绕开周昆上了二楼。 周昆对此感到十分不解,不光是马义,周大哥在阴楼见过不少类似马义这样的,修邪法的活人,经常在阴楼附近鬼鬼祟祟,东张西望,也不知这些人在搞什么鬼。 阴楼是干嘛的?人在世时,昧着良心做了亏心事,死后就要下去找相应的债主去还债,这些人里,有一部分死后先去的中阴,排队闯关的过程中,当场被揪出来,扔去了阴间。 有些是死后连中阴长啥样都没见着,直接就坠入了阴间。 老话说的好,冤有头债有主,债主们,正在阴楼等他们呢。 像周昆这样的债主,在世时老实本分,却受尽欺凌,一辈子过的艰辛坎坷。 毕竟,人而为人且善良,是这个社会最恶毒的诅咒。 这些老实心善的人死后,六道会补偿他们,让他们在阴间享有一定的特权,分配房子给他们居住,衣食,肯定是无忧的,至少在下面,没人敢欺负招惹他们。 而反观那些欠下阴债的人,死后当真是凄惨无边了,来到阴间时还好奇,想去自个家瞅一眼吧,门都没有! 受阴间规则的压制,他们一下去,就得被规则强押着,排队前往阴楼,找各自的债主还债。 还债也只是第一步,等清了阴债,后续还有更大的苦难等着他们。 他们将在阴间,见证恐惧的终章。 说完阴楼,再来说马义。 那天我和马义摊牌时,我俩专门谈过这事,我起初以为,马义去阴楼,是为了探望阴女子。 但马义却表示,阴女子已成阴物,这些年他曾尝试过各种办法挽救,全以失败告终,马义心灰意冷,和妻子早已人鬼殊途了。 那他还总跑去阴楼居住,他图了个啥呢? 这件事,马义始终没跟我解释过。 阴间秘宝遍布,我的黑相术,和舅姥姥的香炉,就曾是散布在下面的两件秘宝。 可马义对秘宝没兴趣,和术有关的东西,他统统都不感兴趣,那他下去的目的是什么呢? 人家不想说,我也不能打破砂锅问到底,每个人都有秘密,马义尊重我的秘密,我自然也要尊重他。 我想说,就马义这个人啊,你越了解他,你反而越不了解他,感觉他整个人就是一个漆黑色的米,内心藏了太多东西,每一件都是见不得光的。 姜幼初(周昆)烟也抽了,酒也喝了,开始跟我们讲阴楼的秘密。 因为此事关系到父亲的下落,欧阳薇立刻打起精神,很认真地听着。 姜幼初放下酒杯,脸色惨白地看向我,语气粗沉而沙哑: “姑爷你知道吗,人间有架航班,直通阴间!” 我点头,这事我知道,马义之前就告诉过我。 可接下来姜幼初说的话,却直接惊的我五雷轰顶,脖子以下全僵住了! “航班在阴楼乘坐!” 我一脸错愕地看着她。 欧阳薇夹紧修长的玉腿,紧张地注视姜幼初:“是在人间的阴楼乘坐吗?” 姜幼初点头,眼神变得阴森起来:“最早我家就住在那,第一火葬场对面,你们去过的。” “这栋楼,正是阴楼在人间的投影,你们若是想肉身进入阴间,就往楼上走吧。” “过了三楼,四楼五楼,走到六楼后,你们就能看到航班了!” 姜幼初的这段讲述,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一架完整的大型客机?藏在一栋楼里? 这话说给谁听,谁都不可能信,我说难听点,精神病人都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脑洞。 退一万步讲,就算它藏的下,跑道都没有,它怎么起飞? 而且就算有足够长的跑道,一架大型客机,本体就有三四层楼那么高了,它的起飞空间又在哪? 如此荒谬怪诞的言论,在场却没人反驳,我们都是经历过一些事情的人,特别是我,在修行幻术后,我一直有种玄之又玄的感觉——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真的,也没有什么是假的。 也许这就是佛教所说的世间万物,皆为无常,皆涅槃寂静吧。 欧阳薇思索片刻,眨着眼问姜姑娘:“这六楼,怕是没那么好上的吧?” 姜姑娘龇牙咧嘴地笑着,双腿岔的老大,模样很不淑女:“是不好上,二楼往上,每多上一层台阶,离死就更近一步!” 首先,阴间的阴楼就不好上,二楼往上,楼层越高,住客就越阴森扭曲,周昆说,上层的那些债主啊,住久了,内心很容易被阴间的环境所扭曲,日子长了,阴身就会产生变异,原本老实善良的人,渐渐就变的没办法接触了。 而且游荡在阴间深处的厉鬼,阴物,也喜欢去阴楼高层居住,第一是把这当成个家,别觉得奇怪,人和鬼,都对家有强烈的渴望,这种灵魂深处的渴望,并不会因为生死而改变。 说到家,这里多提一句,人本就是独居动物,以家庭为单位生活,外出狩猎,这是刻在每个人基因里的规则。 说人是群居动物,纯粹是扯叽霸淡,我有个当刑警的同学,她告诉我,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凶杀案,都发生在小区里。 现在城市小区,动不动几十上百栋楼,这么多的陌生人被挤压进一个狭窄的空间内生活,这本身就是件极其凶险的事,小区这东西当初设计的就非常反人类,如此高密度的人群压缩在一起,然后再拿所谓的物业来约束着,这就导致每一个小区都成了人间修罗场,只不过事没发生在自己头上,没人意识到这点罢了。 第171章 截肢 其实我们每天所接受的负能量,统统都是身边熟人,以及接触到的陌生人所带来的,能把这块回避掉,就能减少99%的负能量。 所以有条件,还是尽量远离人群居住,住的偏点没关系,一辆小电瓶,就能解决生活上的不便。 当今社会,个体之间的差异是很大的,你觉得很毁三观,不可思议的事,在陌生人眼中却合情合理,为什么很多人都选择整天待家里不出门呢? 因为我所有喜欢的东西,都在家里,而且我讨厌绝大多数同类,这个国度但凡有人群聚集的地方,所讨论的话题无外乎三个:拐弯抹角地炫耀自己,添油加醋地贬低别人,相互窥探地搬弄是非。 你如果是个老实人,那你最好戴着面具出门,别让人发现了,不然他们一定按着你往死里欺负。 我们村就是最好的例子。 所以像兰青歌,许兵仙这样的修行人,会选择在渺无人烟的地方隐世居住。 回到正题。 为什么厉鬼和阴物,也喜欢去阴楼居住呢? 对家的渴望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在阴间住的越高,越容易吸到人间的香火。 香火是一种能量,阴间常年下纸灰雨,这些漫天落下的细密纸灰,就是来自人间的香火余烬。 鬼物吸食了这种能量,一是能减少它的痛苦,当鬼并不容易,对人间的不舍,怨恨常年积累,凝结在身体里,它又不像人,人郁闷了,看点洗脑鸡汤来排除负面情绪,继续当韭菜。 鬼不能啊,这些怨恨积压久了,排不出去,最后就累积成了实质,越积越大,给它们带来强烈的痛苦,只能吸食烟火来消除痛苦。 二是烟火这东西,还能提升鬼的道行,好处太多了,说不完,所以什么样的阴森篮子,都抢着去阴楼高层居住。 所以这也就导致了,楼层越高,住客越恐怖。 阴间的其他高楼能不能住呢?也能,但只有阴楼能吸到香火。 这是阴间的情况,再来说人间。 姜姑娘唇红齿白地告诉我们,人间阴楼相比阴间,要安全的多,但同样是楼层越往上,越凶险。 火葬场对面的这栋楼,一直在闹鬼,闹的特别厉害,我们本以为,这是因为当年那场大火造成的。 姜姑娘却摇头,说早在火灾前,那栋楼就闹鬼了,如今一楼二楼,还零星住着些老邻居,租客之类的,三楼往上,就几乎没人居住了。 我一听到闹鬼俩字,后背就直发冷,就大伙可能小说电影看多了,多少有点不拿鬼当回事。 林正英,穿件黄道袍,一把桃木剑,一张符,上去咔咔就砍,它不是这么回事。 像那种怨念形成的孤魂野鬼,不具备具体形态的,严格讲这种并不算鬼,命格硬点的人上去,就能把它们吓走,连桃木剑都免了。 具备实体的厉鬼,才是真正的鬼,这种遇上是真的没辙,连老姨那般的狠人,遇上被厉鬼纠缠的香客,也只能耐着性子,低三下四地去谈判,更何况我呢? 我是靠风水命理的理论起家,从最开始只会撒豆成兵,到画魂,再到幻术哭悲,三生指劫红狐步,最后到认识白夜天,现在的我无论肉身强悍程度,还是术的掌控,都算不错了。 可我也就顶多和同行撕巴几下,杀三五人血不沾身,易如反掌,可真遇上厉鬼了,我也只能掉头逃命。 逃不逃的掉还得两说。 所以姜姑娘说阴楼闹鬼,我能不怕么? 然而闹鬼,也只是供幼儿食用的开胃小菜。 “你俩想去阴间救人,先做好准备吧。” 为了方便讲述,我用阳楼阴楼来区分它俩好了。 姜幼初活动着脖子,语气懒散道:“这两栋楼一阴一阳,一个在下边,一个在上,两者互为投影,也互为通道。” 欧阳薇听到通道这个词,小脸唰就白了! 我也是,就每次听到通道这个词吧,总有不好的事要发生,真是挺邪门的。 上次听到通道二字,是在王老板家,结果给我招来了舅姥姥。 姜幼初说,阴楼高层的扭曲鬼物,有很小的概率,会投影到人间阳楼来。 这个现象的起因,没人知道,虽说投上来的只是影子,且有诸多限制,但一样不是一般人能对抗的,见者非死即疯! 这就导致了,阳楼二层往上,每多踏一层台阶,都难如登天。 越是高楼层的投影,就越难对付,这和阴楼是相呼应的。 阴楼房客的凶险程度,和楼层高度是挂钩的,因为住的越高,就能吸到更浓郁的香火气。 阳楼的投影,也是如此。 我深吸口气,强压住内心的恐惧,给姜姑娘柔腰捶背,笑着问她:“周大哥,咱们有法子避开那些鬼物吗?” 姜幼初不阴不阳地冷笑:“我闺女能上,我护着她呢!再凶的鬼,别说碰一指头了,敢多瞧她一眼试试?” “我拼着魂飞魄散了,也要拖它下地狱!” “你俩就不行了,我只能管我闺女,可管不了你俩。” 欧阳薇摸着下巴,想了个招,说花钱雇个升降机,直接从楼外边给我们送上六楼,随便敲破一扇窗户,翻进去就完事了。 “你可真机灵!”姜幼初没好气白了眼欧阳薇:“有人就这么干过啊,雇了辆消防车,云梯伸上六楼,可爬上去一看,不是这回事啊!” “这人心眼子比你还多,他先是派了个没道行的普通人上去,那普通人弄碎窗户进去一瞅,说里面就是个满是灰尘的空房间,啥都没有。” “这人不信,自个上去一瞧,当场吓的从云梯上掉落,摔了个双腿截肢!” “他看到屋子里密密麻麻,挤满了穿着寿衣的死人!这些死人全部倒立,双脚站在天花板上,咧嘴冲他笑呢!” “听我说你们可能感觉不到啥,你们要是亲眼看到那画面,就知道厉害了!” 第172章 朱雀 姜幼初告诉我们,这厉鬼航班,最早是中阴那帮管事的人设立的,初衷是用它来接引人间游荡的厉鬼,前往阴间。 顺便也带点活人下去。 阴间是什么地方?谁想去就能去的吗?那中阴干脆开条旅行线路,带人下去观光游玩呗? 当然不能这么来了,寻常人无论是死在飞机里,还是死在下边,中阴可是要吃因果的! 所以你能想到的漏洞,中阴都早都提前考虑过了,没道行的寻常百姓,上了六楼也看不到航班。 有道行的,就老老实实爬楼梯上去吧,别想着作弊,任何作弊方式,统统都不好使。 这是中阴对你的考验,你有本事自个爬上六楼,你才具备乘坐航班的资格。 光这一条,就筛选掉了全部瞎叽霸凑热闹的闲杂人等。 剩下这些江湖里的同行,仗着道行高,想去阴间寻宝的,可航班行踪诡异不定,极难找寻,连马义这种手眼通天的人,都找它不到呢,跟别提那些同行了。 这就又筛选掉了一拨人。 周昆提供给我们的这个信息,何等珍贵!同行倾家荡产,求爷爷告奶奶把头磕出老茧来,也买不来这样的信息啊! 而且就算知晓了航班位置,二楼往上,每一步都是在寻死,这段并不漫长的楼梯,会成为他们在人间的最后一段路。 最后能活着上航班的,那肯定都不是一般人。 我们高兴的同时,心里又在犯难,如今知道了航班在哪停靠,可接下来该怎么上去呢,这是个大问题。 欧阳薇看着姜幼初,语气温柔道:“周大哥,我和姜姑娘亲如姐妹,三坡又是你女婿,我们可不是外人啊。” “这个忙,你一定要帮我们!” 姜幼初点着头,又给自个上了根烟:“这个我知道,闺女总跟我提起你,说你经常给她买好看衣裳,买名贵化妆品。” “你是个心善,又有教养的好孩子,就冲这一点,我也要帮你。” 姜幼初冲欧阳薇点着头: “你想去阴间救你爹,这份孝心难能可贵,但这事你不能鲁莽,首先你先得搞清楚了,你爹到底在不在阴间呢?” 关于欧阳劫的具体下落,我俩一直没搞明白,他到底在阴间,还是在中阴呢? 阴间那么大,我们又该去哪找寻他呢? 我们都期盼地看向姜幼初,希望她能解答我们的疑惑。 姜目光看向不远处,茶几上的那个小香炉。 这香炉别看外表普普通通,可是来自阴间的秘宝!舅姥姥靠着它,硬生生击碎了青房女的阴身!害的鹿岛没了式神,可怜巴巴地逃回东洋了。 我把香炉洗的干干净净,我是它的主人,除了我没人能够上它,这几天我除了按时滴血上去,就把它随意放在茶几上,没怎么管。 “这尊朱雀炉,是舅姥姥的独家秘宝!被你小子捡来了!” 姜幼初眼睛里放着光:“你这孩子真不错,我越瞅越喜欢,也就是你,才有资格当我的姑爷!” 之前没顾得上解释,东北这边,管女婿叫姑爷,望周知。 我这才知道香炉的全名,我将朱雀炉拿来,给姜幼初观看,有大厉鬼周昆附身,姜幼初无视因果规则,一把将香炉抓在手里,看了又看。 “舅姥姥是我在阴间的心头大患!老畜生欺我太甚!”姜幼初面露狰狞,咬牙切齿道:“如今它终于死了!” 她放下朱雀炉,冲我道:“姑爷,你这尊朱雀炉,是能找人的!” “丫头,你去拿张纸,把你爹的姓名八字写纸上,最好再拿来点你爹随身的小物件!” 欧阳薇答应一声,立刻拿来纸笔,写好之后,又从牛仔裤口袋里拿出一把小木梳子,一并递给姜幼初: “我爹留长发,爱梳头,这把梳子他用过好长一段时间,我一直随身带着。” 姜幼初接过梳子,柔软娇嫩的玉手,随意一捏,那木梳立刻化作一滩齑粉! 我惊讶地注视着她,被周昆窜窍附身后,姜幼初的实力,恐怖到无法想象,单是肉身力量这块,就远不是我能企及的。 “姑爷,你把朱雀炉点起来!”姜幼初冲我吩咐道。 我看向朱雀炉,心念一动,只挑了挑眉,朱雀炉里就冒出了阵阵火光! 姜幼初神色阴森,将掌心的木粉撒进香炉,把写着欧阳劫八字的纸,也撕碎扔进火里。 霎那间,火光大盛,浓烟四起。 姜幼初虽然能触碰到朱雀炉,没没法直接操控它,她冲我使了个眼色,我微微一抬手,火光就暗了下来。 此时的朱雀炉里,只冒出一道缥缈柔和的青烟,小指粗细。 姜幼初教了我一套在阴间寻人的口诀,我照着念出来。 起初青烟没任何变化,过了几秒,烟柱竟诡异地在半空对折,向地板涌去。 我们都惊叹不已,室内没有风,烟怎么会突然朝着地板去呢? 姜幼初面色平和地注视青烟,点了点头,冲我们笃定地说:“欧阳劫在阴间,没跑的。” “而且目前,他还活着。” 原来姜幼初的这套寻人口诀,必须要配合朱雀炉才能使用,这是他在阴间结识的一位大厉鬼,亲口传授给他的。 烟往下飘,说明人在阴间。 往左飘,人在中阴,往右,去地狱了,或者去畜生道了。 往前往后,都不太好判断,人可能在修罗道,也可能在天神道。 要是直直往上,那完了,说明这人已经魂飞魄散了,死透了,六道里都没这号人了。 在确定欧阳劫身处阴间后,我们都松了口气,这段日子以来,悬在我们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下了。 按姜幼初的意思,将来等我们到了阴间,朱雀炉能锁定欧阳劫的具体方位。 最头疼的心结,总算解开了,那么接下来,我们该怎样活着前往阳楼六楼,登上那架直达阴间的厉鬼航班呢? 都是自家人,姜幼初也不再卖关子了,痛快地给了句话:“到时候我附我闺女的身,带你们上去。” “不过,我也只能保证二楼到三楼那段楼梯的安全,三楼再往上走,我说话就不好使了,剩下的路,你们得自个想办法。” 第173章 视觉隔离 欧阳薇没去过阴间,对那里有很多的疑问,小脸兴奋的不行,一个劲地向姜幼初提问。 姜姑娘也有耐心,有问必答。 “哦对了姑爷。”突然想到了什么,姜幼初冲我笑道:“王老板来我家了,我是他的债主,我想怎么折腾他都行,不过这贱人太埋汰,嘴里身上都爬着白虫子。” “我打算把他改造成我的坐骑,嗯……得先卸他几根骨头。” 我把玩着手中的朱雀炉,把肉身下阴间这件事的所有线索,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 眼下,最头疼的就是如何安全抵达六楼,以及如何确保后续,航班旅途中的存活。 肉身下阴间,还真不是一般的难啊。 没办法,你想从阴间带东西,或是带人回来,你就必须得按着规矩来。 按姜幼初的说法,阴间除了鬼,一切物件都能带的回来,一个人理论上,能把整个阴间照搬回人间,当然不会有人真这么做。 我拿出白夜天送我的鬼面具,递给姜幼初:“上楼梯时戴这个,管用吗?” “装鬼?”姜幼初看了看面具,扔回到我手里:“这个你还是留到飞机里戴吧。” “上楼路上遇到的阴间投影,才不会管你是人是鬼,遇上了就是见光死,多一句废话都不会有的。” “而且,就一个面具吗?”姜姑娘皱着眉:“你们两个人上飞机,这面具该给谁戴呢?” 我毫不犹豫道:“面具给小薇戴,我有想别的法子。” 姜姑娘阴阴地看着我:“不,你没有。” 欧阳薇摸了摸我的脸,说:“我不需要什么面具,哥你忘了吗,我会催眠术。” 她这一说,我这才猛地想起,欧阳薇第一次来我家时的画面。 那个深夜,史细妹的三个大弟子找上门来寻仇,穿着纸衣,跟大篮子似的站那装比,当时欧阳薇在我耳边通风报信,可三人从始至终,都没察觉到她的存在。 类似的事发生了不止一次。 欧阳薇告诉我,她所掌握的催眠术,和心理学上的催眠,是有区别的。 有这么一个催眠协会,很神秘,里面聚集了世上最顶尖的催眠大师,欧阳薇是其中一员,协会内部定期搞活动,这些大师聚在一起,探讨,交流最新的催眠术。 比如欧阳薇使用的这套障眼法,协会管这个叫“视觉隔离”,它并不是什么隐身术,效果却比世上任何隐身术都霸道。 视觉隔离一旦启动,你看不见就是看不见,戴红外线热成像,戴夜视仪,戴啥你都看不见,人姑娘就站在你面前,你视觉却选择性地将她忽视了。 也就马义这样的大修行者,才能一眼看穿此术。 这个术怎么练呢?催眠协会不定期组织比赛,找一个大礼堂,十个人站在舞台上,灯光咔地打下来,下方坐着评委,开始评选。 谁最后一个被评委发现,谁就是视觉隔离大赛的冠军,晋级,参加下一轮评选。 这十位参赛者,衣着是统一的,不允许搞什么奇装异服,但可以自由选择在舞台上的站位,以及站姿,比赛开始后,评委选出一个最显眼的参赛者,淘汰下去,再选第二个,以此类推。 随着舞台上人数减少,比赛难度也几何式地增长,这时,你就不能指望浑水摸鱼了,你必须立刻做出能大幅减少存在感的举动。 不知我这么描述,大伙能不能听懂我的意思?可以脑补一下,你是其中一位参赛者,面对台下数十位评委毒辣的目光,你该怎么做,才能尽可能地隐藏自身,将存在感降到最低呢? 有一个小技巧是,越是鬼鬼祟祟,靠后站,靠角落站的选手,越容易被发现。 欧阳薇基本上每场比赛,都能拿冠军,经常是评委离场时,都没发现她的存在,把小姑娘一个人丢在舞台上,无人问津。 视觉隔离,对一般的厉鬼同样有效。 这样看,欧阳薇反而是我们这些人里,处境最安全的。 好了,航班问题算初步解决了,现在,只剩下上楼问题了。 此事太过凶险,一步走错就会万劫不复,不想死,就上点心,每一个细节,每一处能想到的危机,都要进行反复推演,验证,确定万无一失后,才能开始行动。 上楼问题,姜幼初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虽是阴楼老住户,但一般只在一楼行动,偶尔去楼外边溜达,楼上很少去。 阴间信奉的是绝对的丛林法则,以及无序的混沌,在阴间,邻居串门是最恐怖的,阴间如果有小说,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因为但凡来敲门的,绝对不可能是善茬,阴楼的每一位住户,听到敲门声,比听到末世丧钟还紧张。 我们三人商量了半天,也没商量出具体办法,周昆累了,打了个哈欠道:“不行了,我要去打盹了,你们继续吧。” “这阴间的日子,真是休闲惬意啊。” 周昆离体后,姜幼初像做了场噩梦似的,猛地醒来,擦着嘴角的口水,她迷茫地看向四周,对着掌心哈了哈气,一脸古怪道: “我嘴里怎么全是酒味?还有股烧糊的味道,好臭!” 发现自己双腿岔那么开,姜幼初稚嫩的小脸,唰地就红了,急忙夹紧双腿。 欧阳薇带着姜姑娘去浴室洗漱,我独自在二楼踱步,这事先不急着告诉马义,我需要点时间思考,准备。 找了个僻静的小房间,我关上门,开始闭关打坐,反复练习新学到的两套幻术。 阴畜生和藏尸胎。 越练,身子就越冷,到最后,我冻的全身瑟瑟发抖,脸上起了层细密的冰霜,嘴里哈出来的都是白气。 这种情况,我从未遇到过,阴畜生还好,主要是藏尸胎,这个幻境投放我每练习一次,周围温度就会快速下降。 第174章 鬼压床 这诡异的现象,让我内心泛起了疑云,我不敢再往下练了,收功起身,我抱着朱雀炉烤了会火,身上的寒意才渐渐消失。 晚上,我邀请姜幼初来我房间,姜幼初起初不肯,刚洗过澡,擦着湿漉漉头发的欧阳薇说,姜妹妹你来,别怕,有我在,他不敢欺负你的。 大床上,中间的我,左翻身,香喷喷的,亲,右翻身还是香喷喷的,还得亲。 香的还截然不同,各有特点,一边是浓烈盛放的玫瑰花香,另一边是羞涩娇艳的香水百合。 两人起初还在忍耐,关键是我的手实在不老实,两人羞愤交加之下,团结合力将我赶了出去。 我独自去隔壁屋睡,回味着口中的幽香甜滑,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睡到半夜,那股寒意再次席卷而来,我直接被冻醒了,揉着惺忪的双眼,我抬头看向四周。 屋里一片漆黑,地面飘着一层薄薄的白雾,我想起身,身子却被牢牢钉死在床上,动弹不了分毫。 当我意识到这是鬼压床时,一切已经迟了! 我死咬着牙,表情狰狞而可怖,全身的冷汗凝成了冰珠,心跳的快从胸膛炸出来了! 一双冰冷的手,摸到了我的脚掌。 “啊……” 我疯吼着,颈椎发出咔咔的响声,使出全力抬起了点脖子,看向床尾处。 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正站在床尾处,伸手不停抚摸着我的脚。 女子披头散发,发丝上沾着黑褐色的血污,脸色惨白如纸,腹部开了道大口子。 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身体完全是静态的,连她四周的灰尘都静止了,只有那双冰块般湿冷的双手,在我脚上不停抚摸着。 恐惧如惊涛骇浪般,将我整个人淹没! 这女子我认识!她是舅姥姥在人间的肉身!那个身世凄惨的极阴藏尸胎! 她不是已经化作尸水了吗?为什么?她还存在着,而且还一路找到了我家? 我草特么的! 害你的人又不是我,你来找我干嘛? 我张着嘴,恐惧和愤怒交织,想骂人,我嘴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吼声,想不到我李三坡一路腥风血雨地走过来,杀蛇相,灭黄仙,到头来,竟糊里糊涂地死在了鬼物手里! 意识到自己大限将至,我那叫个不甘心啊,被女子抚摸的双脚,皮肤下浮现出蛛网般细密的黑线,快速朝着我全身蔓延! 密! 密! 麻! 麻! 女子抬起头,死死盯着我,她的瞳孔已经融化了,双眼只剩一片漆黑的浑浊,仿佛地狱的投影。 她怨毒阴损地朝我笑着,黑线已经越过了我的双腿,朝着我上半身蔓延。 将死的那一刻,我整个人仿佛坠入了北极冰河之中,在无边的孤独寒冷中越坠越深。 我终于领略到了厉鬼的恐怖。 我在厉鬼面前,竟是这般的渺小且无助。 将死的那一刻,我意识开始模糊,影影绰绰间,看到一个小婴儿,摇摇晃晃地爬到女子身边,抱着她的腿喊道: “妈!你不能杀他!” “他为我们哭过!” 婴儿奶声奶气地两句话,救了我的命,女子楞了楞,松手,黑线从我皮肤下快速消失一空,我的身体恢复了暖意,意识也清醒了过来。 谁能想到呢?只是不经意间的小小同情,后续竟产生了如此之大的因果共鸣。 无情的从不是六道,无情的是人。 我大口喘着粗气,鬼压床消失后,我不停活动着麻木的双脚,只见女子弯腰,将婴儿抱在怀里,无比爱怜地唱着上世纪的童谣: “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喝,下不来……” 曲调阴森而悠长,仿佛横死的戏子,在阎王面前哭诉她受到的不公。 唱着童谣,女子的身影开始模糊,消失,那鬼婴冲我凄惨地哭着: “叔叔,求你了,你帮帮我们……” 很快,母子二人就彻底消失在了我面前。 地板上的薄雾也随之消散,我躺在床上,大口喘着粗气,裤裆湿了一大片。 别觉得丢人,钛合金胆子的人,碰上这种事也得吓尿床。 后半夜我也没了睡衣,把床单洗了,被褥也拾掇干净,早上天一亮,我立刻给白夜天打去电话。 听完我的遭遇,白夜天也感到很是意外:“这对母子的怨气,竟这般大么?” “哥,是我考虑的不周全,害了你,你沾染了母子双尸的因果,又把她们的经历做成了幻境,她们不找你,找谁呢?” “不过你别害怕,这可不是什么坏事,相反,这对你来说是天大的福报!” 白夜天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我皱着眉打断他:“鬼婴求我帮忙,我怎么帮?” 白夜天思考了半天,小声道:“那个……我只能给你个大致思路,我要是说的不对,哥你可别打我啊!” “你是不是应该先从她们的死因,开始调查呢?” 行了,我从小屁孩这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白夜天说他正在冰雪大世界玩呢,吃糖葫芦看冰灯,卖糖葫芦的阿姨看他长得可爱,白送他吃,还问我来不来。 我哪有那心情啊,胡乱应付两句挂了。 越想这事,我心里就越毛的慌,关键那鬼婴话只说了一半,就没影了,我搁这猜鬼迷,也猜不出什么头绪。 洗漱过后,换上干净衣裤,我盘腿坐地,意识进入野狐禅的世界。 小树林里坐着的,还是那个憨态可掬的小胖子,那小脸跟小苹果似的,肉乎乎的,可爱的不行。 我在他小脸上狠狠掐了几下,掏出糖递给他:“上次答应的,拿去吃吧。” “青丘呢?” 小胖子眨着狐耳,恶狠狠地对我道:“我的脸是你能掐的吗?欺师灭祖是吧?找打!” 他摸出竹竿就往我屁股上抽,我吐着舌头躲闪,野狐禅里的每只狐狸,男女老少,统统都是青丘的前世,这整个世界,都是他一世世的执念凝聚而来的。 我把这茬给忘了。 第175章 带路 坐在青丘身边,我看向远处美丽的曼陀罗草原,跟他说母子双尸这件事。 青丘剥开糖纸吃着,小胖脸上洋溢出幸福的笑容,嘟着嘴对我道:“先说这个白夜天。” “我观察他很久了,他说他得了罕见的遗传病,导致容貌这些年一直没变化,还维持着小孩的样子。” 青丘抬头瞧着我:“这话你信吗?” 我不置可否,用树枝挑地上的蚂蚁,青丘冷冷地笑着:“这小孩可不是一般人啊,那天他教你幻术时,我一直在观看,他的幻术用的很洒脱,这小孩全身,都透着一种强大的高维能量,很有大艺术家的风采,手势,口诀,气场流动都做到了极致完美。” 我好奇道:“白夜天的幻术,和妖狐幻术相比,谁的更厉害呢?” 青丘沉吟道:“妖狐幻术讲究稳扎稳打,循序渐进,初始弱,越往后练越恐怖。” “白夜天的幻术正好相反,很急躁,血腥气极重,大开大合,跟狂草书法似的,完全不讲究根基,一昧地追求杀伐,简直就是妖魔外道!” “你看他是怎么用幻境吓住舅姥姥的?简单粗暴,一眼就把舅姥姥的老底看穿了!” 我很认可青丘的说法,白夜天外表看,是干净好看的少年,但他内心深处,是极其混沌的,儿时的白夜天,常常梦见地狱道,这些恐怖扭曲的梦境,扭曲了他的内心。 阴畜生就是最明显的例子,它所模仿的,不正是在地狱道痛苦挣扎的妖怪模样吗? 青丘叹着气:“这个能改变敌人四肢位置的幻术,你不到万不得已,尽量别用。” 我问他:“为啥?” 青丘板着张胖嘟嘟的小脸:“这小孩是真把你当亲哥了,什么都敢教啊?这种级别的大幻术,已经隐约涉及到因果律了,是谁想用就能用的吗?” 我又问他:“师父,到底什么是因果律?” 青丘看着我:“因果律,是你在经历无数次生死后,体内产生的一个特定生物场,它和六道的频率完美匹配,相当于你在幻术这方面,获得了六道的认可。” “我这么解释,可能有点复杂。”青丘伸手管我要抱抱,我把他抱在怀里,他继续对我道:“因果律说穿了,是一种资格,是一张门票,是一个入场卷。” “你有了因果律,你才有资格使用大幻术,因为人间是遵循能量守恒定律的,任何事物都不能凭空出现或消失,而大幻术明显违背了这个规则。” “没有因果律而强行使用大幻术,就会引来六道的注意,你用一次两次可能还没啥,用的次数多了,中阴的人就要来找你了。” 我抱着小胖子走到草原上,夏日的凉风清澈透骨,前方一望无际的碧绿。 我边走边问他:“中阴的人找我干嘛?给我开罚单吗?” 青丘用小手挠着狐耳:“你可别小瞧中阴,这破大点的小地方,却掌管着阴阳两界,世人的生死由他们说了算,你被中阴的人盯上了,你小命可就难保了。” “我被困在这方执念世界,到时候我也帮不了你。” 经过青丘的警醒,我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就答应他道:“好,不到生死攸关,我不用阴畜生就是了。” 青丘嗯了声:“再来说这个藏尸胎,这个白夜天啊,他到底是在帮你,还是在害你呢?” 我听着上半句,就猜出他下半句想说啥了:“又是因果律。” 青丘用胖胖的小手胡乱撕巴我头发:“幻境投放,还不是你能接触的东西,你学幻术才多久啊?走路都没学会呢,就敢跑马拉松了?” “我观测白夜天这个道行,他至少修行超百年了,人间百年是个啥概念?相当于畜生修五千年!” 我听的心里直发怵,白夜天都活了超过一百年了吗? 舅姥姥也才两千年左右啊。 “你能和人家比吗,人家的幻境投放,信手拈来,跟折一朵梅花似地简单,你不行,你没因果律。” 我听的心里委屈又憋屈,合着我就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够呗? 我将青丘抱到草地上,他抬头仰视我道:“也不能说啥都不行吧,天资这块,你勉强够60分了,这个就非常值得表扬。” “满分一千分。” 我给他气的哭笑不得。 青丘从草地上摘下一朵蒲公英,对着我吹毛毛:“李狐狸,阴畜生你尽量别用,藏尸胎你要实在想用,可以,你去趟母子被害的那个村子。” 我:“屠村吗?” 青丘目光狡黠道:“你只需要给她们带路。” 我恍然大悟,鬼的视线,和人有很大区别,在鬼看来,人间和阴间一样,天地间,都被极其浓烈的大雾所笼罩,即使厉鬼,在人间行走也难如登天,母子没有我带路,靠自个,是根本找不到村子的。 想到这,我下意识地回头瞧去,在我不远处的小溪边上,影影绰绰浮现出母子二人的鬼影,只一瞬间,就扭曲消失了。 好家伙,竟跟着我来到野狐禅了。 小胖子调皮地在草地上打着滚:“也只有了结了母子的怨恨,你才算真正融入了藏尸胎的幻境中,成为它的一部分,也有了投放它的资格。” “到那时,藏尸胎的威力会成倍增长,你上六楼就有把握了,藏尸胎虽不能直接杀死厉鬼,却可以将它封印在其中,将厉鬼吸收为幻境的一部分。” “杀人,那就更不用说了,哪怕是道行超过你的大修行者,也未必就能抵挡住藏尸胎的幻境攻击。” “毕竟受幻境规则压制,他用不出术,破境就难了。” 我一言不发地盘腿坐地,内心惊喜不已,真是特么的刚中完双色球头奖,又顺带喜提了二等奖,这一下就好起来了! 青丘小脸滚的脏兮兮的:“李狐狸,我真是羡慕你,你从头到尾啥都没干,仅仅只靠一滴眼泪,就收获了如此之大的机缘。” “纵观百万年历史长河,伟大的幻术师层出不暇,却无一人能做到你这般。” “只入门不到一年,就玩上幻境投放了?李狐狸,你就算将来陨落了,也注定要被写入历史啊。”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社会在坍塌,它逼着我们用凉薄和冷漠来充当保护色,无论生活再艰难,也请在内心深处保留一丝丝的善念。 这看似不起眼的卑贱善念,说不定哪天能救你的命。 第176章 火车 青丘的狐瞳能看透生死因果,他直接告诉了我详细地址。 发生惨剧的屯子,隐藏在小兴安岭林海雪原的深处,名叫老阴沟。 我记下地址后,心里有些犯难,这件母子双尸案,发生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如今过去30多年了,就算老阴沟还在,怕是也早就物是人非了。 搞不好害死母子的凶手,都已离世了。 我说出自己的担忧,青丘坐在草地上挠着狐耳:“这种东西你不要问,你只管带路,剩下的全交给因果。” 告别青丘后,我回到了现实。 手机咔咔乱响,我打开瞧去,收到了两笔转账提醒。 一笔是马义转来的,21万,带点零头,是上回王老板事件的分红。 第二笔是港都那边的一个投资公司打来的,99万,他们还给设了个名头,叫商务咨询费。 我立刻把这笔转账截图,发给马义:“马叔,赌场案完结了,这是赌场老板秦子曼发来的钱。” “你看,我给你转多少合适?” 案子毕竟是马义给介绍的,再咋地也得问一声人家,这是为人处世最基本的规矩。 过了会,马义回道:“两万。” 我把钱转给他,马义电话打了过来,我说马叔,你这几天在忙啥呢? 电话那头是呼啦啦的风声,马义应该是在野外:“还能干嘛,接案子啊。” 我笑着说:“钱是赚不完的,那么辛苦干嘛?休息两天吧!” 这事我挺纳闷的,马义并不差钱,人家玩的是最顶级的圈子,接触的不是明星,就是富贵商贾,一般人想见他一面,比登天还难,甚至连秦总那么大的范儿,都请不来他呢。 马义手里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了,可我啥时候给他打电话,他不是在接案子,就是在接案子的路上。 何必这么拼呢? “我也想放松放松我这老胳膊腿啊。”马义长叹一声:“在三亚买个大别墅,别买太贵,五亿左右的就行了,再包三五美妾,天天香槟开趴,纸醉金迷,纵享轻奢养老生活。” 我说:“以你老人家的财力,这不小意思吗?” 电话那边又是一阵猛烈的风声,传来马义断断续续的声音:“这些虚假的东西,不是我所追求的。” “三坡,你我之间没有秘密,我可以提前告诉你,我有一个很大的图谋,目前还在起步阶段,我需要……巨量的……起步……” 我怕他听不到,就对着手机大吼道:“我找到厉鬼航班了!它就在阳楼,六楼!不过现在我脱不开身,我得先去趟小兴安岭!” 马义的声音渐行渐远:“行我知道啦,你先忙你的,我这正跟人斗法呢,我……” 话没说完,信号就中断了。 我来到阳台活动着身体,点了根烟,注视着窗外的漫天风雪。 完全没必要为马义担心,放眼整个北方,斗法能赢过他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设局行骗王老板这件事,可能让一些人对马义产生了误解,其实马义不坏,王老板这类人,才是最该下地狱的,这种人的钱,不拿白不拿。 换我,我只会设局设的更深,更狠,拿的更多。 有人迷信,说死人钱不能拿,拿了死人钱,等于拿了死人因果,可去特么的吧,人死如灯灭,生前的物理财产,再和他没半点关系了,何来因果一说? 马义针对的只是“老板”这个特定群体,旁人有案子找他,他还是很认真负责的,事办不好,绝不会收人分毫。 这个江湖什么样的人都有,有追求权力,跟在老板身边当舔狗的,也有我们这种专门打劫老板的。 当然,这个老板是打引号的。 掐灭烟头,我喝了一大口凉开水,手机又响了,这次是银行打来的: “李先生您好,我是小郭,我是您的客户经理。” 我听声音,是个年轻姑娘。 “恭喜,您成为了本行三星vip客户,我们为您准备了免费的年货大礼。” 我随口问她:“啥大礼?” “礼品是按客户星座定的,比如双鱼座,赠送两条新鲜的乌苏里江大鱼,巨蟹座送十只大闸蟹。” “李先生,您是哪个星座呢?” 我毫不犹豫地答道:“处女座。”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李先生刚才我查了下,您是宝瓶座的。” 我面无表情道:“处女座。” 小郭哭笑不得:“哥您别这样,您冷静下。” 我:“处女座。” 简单收拾了行头,我当天下午就登上了前往伊春的火车,姜幼初跟欧阳薇也想去,我说不行,小姜姑娘刚学会窜窍,道行还不稳定,需要继续稳固。 欧阳薇还要照顾奶奶,我直接把银行卡放她那:“赚钱就是为了消费,造就完事了!” 俩姑娘抱着我亲了又亲,送我上了火车,伴随轰鸣声,可爱姑娘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中。 我选的是老式绿皮火车,缺点是速度慢,优点是可以纵览沿途美景,啤酒瓜子火腿肠,一路吃吃喝喝,晕乎乎就到地方了。 母子二人跟的我很紧,我看不到她们,但我能感觉出,她们就在我身边。 我的目的地是小兴安岭的林场,小兴安岭在哪?东北偏北,大致在哈尔滨上面,靠近伊春跟鹤岗。 我买的是硬座票,中间有个小桌子,车厢里稀稀拉拉,乘客不多,我坐在靠窗的位置,喝着冰啤酒,注视着窗外的雪景。 漫天的雪原成片相连,无边无际,处处皆是荒凉和萧索,偶尔出现几座孤坟,一闪而过,东北真的是地广人稀,看了一小会,都快给我看出雪盲症了。 我蜷缩着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被一阵断断续续的哭声吵醒,我揉着惺忪的睡眼瞧向四周,火车轰鸣地行驶在铁轨上,车厢里光线阴暗。 在我左前方的位置,坐着个年轻姑娘,扎着个长长的马尾,正在那小声地抽泣着。 姑娘对面,坐着一男的,这男的背对着我,看不到脸,身形魁梧,胖倒不胖,主要是宽。 我好奇的瞧向这两人,姑娘是城市白领造型,上身是白色羽绒服,下身是条深蓝色紧身牛仔裤,穿的十分洋气,这男的一看就是个干粗活的民工,这两种人之间,是不可能有交集的。 第177章 命案 光线太暗,我起初没看出端倪,目光往下扫,这才看明白咋回事。 只见这男的脱掉了一只鞋,将他那穿着包浆臭袜子的脚,伸到了对面姑娘的腿根附近。 姑娘害怕极了,吓的哭着鼻子,明显是被对方威胁了,也不敢声张。 我站起身,直接走到那男的跟前,坐他旁边。 大家可千万别跟我学,我是奔着因果去的。 手上没千斤的力气,卡里没百万的存款,可千万别管这闲事,现实往往是,好汉怒发冲冠,英雄救美,结果血溅当场,女的直接跑没影了,连个谢都不可能跟你说一声。 你还没反应过来咋回事,人就进去了,最后给你定性为互殴,你说你得多寒心啊? 我紧贴那男的身旁坐下,先问了下对面姑娘:“你认识他么?” 姑娘哭着摇头,声音小的跟蚊子似的:“不认识。” 这我就放宽心了。 这男的四十来岁,一脸的油腻和埋汰,典型的底层面相,见我多管闲事,他一脸恶意地上下扫视着我,一把捏住了桌上的水果刀。 我低着头坐在那,跟死尸般一动不动,给这男的都搞不会了,大脑死机片刻,他开始恶狠狠地威胁我:“你别跟我俩装啊,滚回你座位上去!我身上有命案,多杀一个也是杀!” 我在想,对付这种狗一般的篮子,用三生指劫就显得小题大做了,后续也不好处理。 跟着他下车吧,我又没那耐心。 用烟山让他老去?太便宜他了。 考虑片刻,我头都不抬,冲他比划了一个手势,这男的就开始疯狂发抖了,嘴里不断发出嚼碎舌头的咯吱声,血顺着嘴角往外涌。 他疼的面色狰狞,凄厉,五官扭成了一团,两颗布满血丝的眼珠子,都快崩出来了! 幻术绞舌所带来的剧烈疼痛,给这男的折磨的那叫凄惨啊!差点就当场疼死过去! 我这还是收着劲,绞舌的威力只发挥出了一成,我但凡再加一成力,他当场就得命丧黄泉! 他像发了羊癫疯似的,身体剧烈摇晃着,双手死死抓着桌子,嘴角不停往外涌血,这阴间的一幕,给对面那姑娘都看傻了! 我抄起桌上的水果刀,狠狠扎到了他脚背上,当场扎了个透心凉,男的一手捂嘴,一手捂脚,鼻涕眼泪井喷,发出杀猪般的滔天惨叫!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引来四周乘客的围观,我站起身,收了绞舌,一把撕住这男的头发,大比兜子开始没命地往死里扇! 第一下扇完,这男的牙齿当场崩出几颗,鼻梁塌陷,骨折,嘴唇也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紧跟着是第二下,第三下,他脸上红的,紫的绿的都冒出来了,跟打碎了的酱油瓶似的,那张油腻的老脸肿的像刚出了场车祸,一团模糊混沌。 长期练习三生指劫,让我外力变的恐怖惊人,这铸铁般的手掌,断木碎石,一般人哪能吃的住? 第四下我就不敢扇了,怕给人打死了,不好收场。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两位乘警拨开人群,来到我们跟前,其中一人检查了下对方伤势,冷声问我: “怎么回事?” 我没吭声,心里已经开始后悔了,接下来的剧情,大概率就是我刚才说的那样,姑娘跑没影了,我被定性为互殴。 谁没没想到,事情在这时迎来了转机。 “这个男的……好恶心,好下头!他对我耍流氓!”姑娘起身,勇敢地为我作证:“多亏有这位好心人帮我解围!” 姑娘伶牙俐齿,说出前后经过,是这男的先动的手,持刀威胁我,还扬言身上有命案,我被逼无奈,不得不选择夺刀反击。 乘警听完,脸色和缓了些,冲那男的道:“你身上有命案吗?来,身份证拿出来。” 这乘警还不错,旁边那个就多少带点蠢了,当着所有人的面,他上前一步,大声质问那姑娘:“你说他对你耍流氓,他具体怎么耍的?” 姑娘脸一下红了,这么多大老爷们围观,这种话人姑娘哪能说的出口? 命案男哆哆嗦嗦,从怀里摸出身份证,乘警拿着看了眼:“你们三个跟我来。” 我和姑娘都没意见,命案男不肯动弹,被我撕着衣服提溜起来。 我们一行人穿越过好几列车厢,来到乘警办公室,二十多分钟后,离开。 原来这男的真有命案,是个在逃的强x犯,身份证录到系统里,一目了然。 脏篮子当场被铐在了暖气片旁边,哆嗦着蹲在那,不停喊疼,一个乘务员拿来块脏兮兮的湿毛巾,在篮子满是血的脸上一顿乱擦,然后揉成团,塞到了他嘴里。 又往他脚背的血洞上,贴了几张创可贴。 临走前,我偷偷冲这篮子点了手烟山,这个原本四十多岁的老爷们,顷刻间头发成片往下掉,脸上堆起了层层叠叠的皱纹,皮肤上出现成片的老年斑,眨眼间,竟成了个古稀的迟暮老头。 “怎么回事?他怎么突然成这样了?”乘警大惊。 另一乘警满脸无辜:“我不到啊?我给他铐太狠了?” 没我俩啥事了,我们离开办公室,回到各自座位。 那姑娘一直在偷瞄着我,显得很迟疑和犹豫,好半天,终于鼓起勇气坐到了我身边。 “你是李三坡吗?”姑娘一开口,就说出了我的名字。 我错愕地瞧向她:“咱俩认识?” 姑娘脸有些红:“我是你高中同学,安红艳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我好半天才想起来,是有这么个同学,没认出来,是因为安红艳的变化太大了。 高中时,她只是个黑不溜秋,干巴巴的小丫头,我因为个头高,坐最后一排,安红艳坐第一排,我这个女同学性格很内向,每天就知道趴桌上学习,高中三年,我跟她就没咋说过话。 想不到这些年没见,安红艳竟出落的这般水灵了! 个头变高了不少,该鼓的地方鼓,该翘的地方翘,脸蛋不敢说多美,七八分是有的。 关键是皮肤变的很白,滑溜溜的。 一对修长的玉腿,分外动人。 真是女大十八变啊。 第178章 保安 “你结婚了吗?” 认出彼此后,我俩异口同声地问对方,楞了片刻,相视一笑。 老同学见面,开场白都是这个。 “我没结婚,连对象都没有呢。”安红艳问我道:“你呢?” 我说我已经订婚了,安红艳听完,一脸的失望,幽叹道:“你知道吗李三坡,高中三年,我一直在暗恋着你。” 我刚喝了口啤酒,听的差点没喷出来:“真的假的?咱俩高中好好都没说过话。” “是没说过。”安红艳低下头,将耳畔的青丝抹到耳后:“那时的我,极度自卑,又内向,我一直在偷偷观察你,想找机会向你表白,可你身边,总是围着很多漂亮的女同学。” “和她们比较,我更自卑了,如果我向你表白,你一定会联合她们嘲笑我吧?” 我没吭声,因为长相的原因,我打小就很有女人缘,婴儿时就喝村里漂亮阿姨们的奶长大,小学还好,等上了初中,就开始一发不可收拾了。 总有漂亮的女同学,有事没事往我身边蹭,有个女同学我印象特深,她总是故意把笔掉地上,然后背对着我弯腰去捡。 屁股对着我,扭来扭去。 我那时不懂事,搞不懂她们搁我这蹭啥呢?就觉得特烦,包括高中在内吧,那段时间的我,高冷的像只鸡,有女同学找我搭讪,我反手就是一记白眼。 安红艳说,她当时就挺害怕我的,觉得我这人太高冷,凶巴巴的,又怕又喜欢。 她就偷偷给我买水,趁中午教室没人,塞到我课桌里。 我听到这才恍然大悟:“那些冰可乐是你买的!” 安红艳点头:“直到后来,你遇上了孟诗诗。” 一提到孟诗诗,我心情一下就变差了,我说我俩早分手了。 安红艳犹豫片刻,告诉我了一件事。 前段时间,高中同学组织聚会,我因为手机换号,他们联系不到我,我就没去成。 聚餐过后,同学们选了家商k唱歌,然后在里面遇上了孟诗诗。 穿着无比暴露的孟试试,胳膊就不说了,连大腿根都快露出来了,浓妆艳抹的她,穿着黑丝高跟鞋,正卑微地向客人推销酒水。 这画面,大伙看到了都有点接受不了,当年孟诗诗可是我们高中的校花,清纯高冷的跟啥似的,咋如今沦落成这般样子了? 大家都知道,同学聚会是个啥操性,无非就是互相显摆,低调炫富,炫成功,你问他一个月赚多少?他一脸唏嘘加沧桑,说他月薪只有3000,然后你细问才知道,人家是烟草公司的正式工。 人家赚的不是月薪,人家要的是百八十万的年终奖。 然后你再问她工资多少?她说才6000,你细问才得知,她是某某系统的公务员。 原本你以为你成功了,月入两万多的你,终于能在同学面前显摆显摆了,可这时你却沉默了。 在这种氛围下,大家看到当年的同班校花,成这幅样子,大家就都感觉怪怪的,也没心思在这玩了,后来就换了个地方。 我听完安红艳的讲述,寻思我这帮同学,真的是很单纯,很善良的,换成稍微坏点的,上去和孟诗诗打声招呼,顺便再嘲笑挖苦几句,那场面就尴尬了。 我不想再聊孟诗诗,注视着身旁的安红艳,我啧啧感叹:“你变化真挺大的,现在的你,可一点都不腼腆。” “是啊。”安红艳笑着说:“我毕业后,在一家外贸公司任职,性格这东西,是可以锻炼出来的。” 安红艳的老家就在伊春,她本人在哈市定居,这次回老家,是因为奶奶去世了,她要回去奔丧。 “李三坡,你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在做什么工作啊?”安红艳手托香腮,饶有兴致地问我。 我叹着气道:“打点小零工,还总被开除,混的可惨了,如今在一家公司当保安。” 这里说明一下,干我们这行,遇到不相干的人,一般不会挑明身份。 你说你是风水师,算命的,碰上好的,他让你给他算一卦,白嫖也就罢了,关键是牵扯到因果,会很麻烦。 命,越算越薄,这句话是双向的,别主动找人算命,也别主动给人算命。 碰上不好的,当场嘲笑你,你这不是在搞骗人的迷信吗? 那你还要跟他辩解么? 所以不说真话,能给自己免去很大的麻烦。 安红艳对我的话深信不疑,听完后也是一脸的惋惜:“你长这么好看,怎么就跑去当保安了呢?” “再不羁,好歹也得当富婆的小白脸啊!” 我摇头道:“我也想啊,可惜命不好,你有认识的富婆,给我介绍两个。” 安红艳拍着饱满的胸口:“包在我身上,咱们这些女同学里,未婚的小富婆都不止两个呢!” 我们一路说着话,安红艳话可真多,不停问我这那的,不知不觉的,就到终点站了。 听说我要去小兴安岭的老阴沟,安红艳当即表态:“我知道那地方,在林场最深处,那里是有个小屯子来着。” “我可以当向导,带你去,不过得等奶奶的丧事办完才行。” 我点头:“那可太谢谢你了。” “该我谢你才对!”安红艳回头,冲我嫣然一笑:“李三坡,你这人真好!不光长得好,心也好。” “你练过功夫吗?刚才你下手可真够狠的,看的我可太解气了!” 我说那是必须的必,不练两套硬功夫,当保安人家也不肯要我啊。 出了火车站,安红艳邀请我去她家过夜,我们上了辆车,路上安红艳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你都不知道,那男的太恶心了!他拿刀威胁我,让我别吱声,不然他就扎我!” “他还说,下车后要带我去男厕所!” 说到这,安红艳是又羞,又感到后怕:“车上那么多老爷们,没一个敢管的,多亏我碰上了你!” 安红艳家,住在伊春远郊的一个小镇上,标准的东北农家造型,平房,大院子。 下车后,她带着我进屋,外屋被弄成了灵堂,四周堆满了花圈,天花板上挂着白绸。 正面墙上,写着个大大的“奠”字,下方摆着黑白色的遗相。 老太太的棺材,摆放在灵堂正中,开着盖。 安红艳的家人都没睡,出来迎接我们,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披麻戴孝。 安红艳她爹上来给我发烟,这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一脸的愁容。 跪倒在棺材面前,安红艳失声痛哭着,不停喊着奶奶。 我抽着烟,在一旁冷眼观看,我也说不上为啥,一进门,我就感觉到一股很不好的气场。 我从这气场中,嗅到了浓烈的恶意! 哭了好一阵,安红艳被长辈扶起,擦着泪,她跟家人讲述火车上的遭遇,话音刚落,一个中年妇女跳出来,尖着嗓子道: “孩子,是你奶奶阴魂不散,在暗中保护着你呢!” 第179章 百事 众人听妇女这么一说,也纷纷点头赞成。 安红艳一脸尴尬地看着我,用眼神示意我别在意。 我没心思理会这些,注视着灵堂四周,我心里愈发地起疑,风水师生来具备的望气能力,让我一进入安家,就感到到了一股很浓烈的恶意。 这股恶意是哪来的呢? 我独自站在一旁,依次扫视在场众人。 不!这是我头回来伊春,我在这边没有仇家,安家的这些亲戚,我没一个认识的。 问题不在她们身上。 那难道? 我走到敞开的棺材前,看向安红艳的奶奶。 这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村老妇,白发,干瘪,像一截干枯的老树般躺在里面,紧闭的双眼上,放了两枚铜钱。 深陷的脸颊呈灰白色,脸上画着红红绿绿的胭脂。 为什么要给死人化妆呢?这是我一直无法理解的民间陋习,利用一些手段,遮遮死相是应该的,可这么一具农村老人的尸体,把她涂的这般红红绿绿,还画了大口红子,这就给人一种特别吊诡的感觉。 我看了一阵,已经可以确定,恶意正是来自这具老太太的尸体。 问题是,老太太的尸体里,已经不存在魂魄了,完全就是一具空壳。 老太太的阴身,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 那这股恶意,又是从哪来的呢? 我死死盯着尸体观看,突然间,老太太的喉咙诡异地蠕动了一下! 我微微一惊,以为自己看错了,揉着眼睛再去看时,蠕动消失了。 和尸体有关的学问,我属实懂的不多,也看不出个端倪来,试着联系青丘,想让他给个主意。 青丘恢复了成人的模样,端坐在小树林里,闭着眼冲我摇头,示意我别管。 怕引起安家的误会,我就没再往下看,退了回来。 安红艳拉着我给她爸妈介绍:“这是我高中的同班同学,李三坡,刚才就是他救的我。” 我出于礼貌地打着招呼:“叔,姨。” 安叔性格有点木讷,眯着眼抽烟,也不说话,安姨体态略胖,不停上下打量着我,指着安红艳和我道: “你们这是?” 安红艳俏脸微微一红:“妈你干嘛啊?我们只是同学关系,好多年没见了,这回碰巧坐一辆火车而已。” 安姨哦了声,随口问我:“小伙子做什么工作的?来伊春旅游啊?” 我说对,过来溜达溜达,我在哈市当保安。 安姨眼睛里的光,一下就暗了,又问我:“工资够花吗?” 我傻呵呵地笑着:“一个月两千多呢,我都花不完!” 安姨瞬间对我失去了兴趣,转身边走,边小声嘟囔:“月入两千,还把你整的挺骄傲的呀?” “你俩吃饭没?要不要吃点东西?”安叔问。 我说不用了,我在火车上吃过泡面了。 安叔也走了。 亲戚们一哄而散,只在灵堂留了个毛头小伙守夜。 安红艳神色略显尴尬,领着我离开灵堂,来到一个僻静的小卧室里。 小卧室也就五八平米,摆着张单人床,旁边堆放着许多杂物。 “不好意思啊,家里来的人实在太多,只能将就你在这过夜了。” 我说:“不将就,这就很好了,总比住宾馆强,住宾馆还要花钱呢。” 安红艳说:“你先坐,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她转身出门了,我坐在床上,从兜里摸出朱雀炉,爱惜地擦拭起来。 这尊朱雀炉小巧玲珑,不到铅球大点,携带起来很方便,能轻松装进口袋。 咬破指尖,我往朱雀炉上滴了三滴血,它快速吸收了我的血液,散发着妖异的红光。 通过这段时间的喂养,我和朱雀炉之间的联系,变得愈发密切了,操控起来也更加得心应手了。 注视着朱雀炉,我只挑了挑眉,一道青色烟鞭唰地抽出,狠狠打在了床对面的墙上。 墙上出现了一道狭长的血痕,缓缓消失一空,我注视着完好无损的墙面,感到非常满意。 烟鞭本就是虚无之物,不像三生指劫,它不会对没有生机的物件造成杀伤,但杀人这块,威力是一等一的! 就连雪道长那般的人物,都挡不住一鞭! 更何况,烟鞭用到极致,能击碎厉鬼的阴身!当初舅姥姥就是用它,逼退了青房女! 虽然无法真正杀死厉鬼,但这已经说明了烟鞭的不凡。 我对烟鞭的掌控,还远未达到舅姥姥的境界,而且青丘曾告诉过我,朱雀炉里蕴含的神通,远不止烟鞭这一式。 这件来自阴间的秘宝,和黑相术是同一级别的,其中蕴含的恐怖能量,目前也就发掘出了千分之一。 外屋传来安红艳的脚步声,我收回朱雀炉,只见安红艳端着一个大铁盘走进屋来,放到桌上。 铁盘里一半是切好的卤牛肉,瞧这分量,足足有两斤了,另一半是切片的红肠,卤鸡七八个茶叶蛋。 我这位女同学,对人是真实在啊。 “没有主食了,吃点肉垫垫饥吧。”安红艳有些难为情道:“家里这两天乱哄哄的,事多,没法好好款待你了。” “等奶奶的事忙完了,我带你去市里吃大餐!” 我抓着牛肉往嘴里塞:“没事,这就已经很丰盛了。” 安红艳又给我拿了瓶可乐:“百事,你最爱喝的就是这个。” 我冲她笑着:“上学那会,你天天偷着给我买,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又喝到了你买的百事。” 安红艳一声不吭,低下头去,就这么一瓶简简单单的可乐,同时触动了我们的内心。 每个人都年轻过,每个人都爱过,少年时美好的东西,就让它永远留在少年时吧。 有部稀缺的纪录片,叫《海石湾老赵》,片中主角讲过这么一句话: “人,活的就是个青春期,青春期一过,生不如死。” 你很难想象,这句话是从一个喝醉酒的臭流氓嘴里说出的,但这句话,的确让我产生了极其强烈的共鸣。 人生,难道不就是这样吗?美好的就那么短短几年,剩下的皆是不甘的蹉跎,在对往事的懊悔和细碎的琐事中虚度,等待最终的死亡。 安红艳一声不响地看着我吃肉,我饭量不怎么大,三两下就填饱了肚子,擦着嘴我问她: “你奶奶啥时候去世的?” 第180章 三个预言 安红艳答道:“昨天才刚走的,我也是今天上午才收到消息,就急忙乘火车赶回来了。” 我拧开可乐,喝了一大口,本来我不打算管她家的闲事,但安红艳毕竟是我同学,死的又是她亲奶奶。 回忆起高中时期,瘦巴巴,灰不溜秋的安红艳,我犹豫片刻,对她道: “你做好准备,你奶奶要诈尸,就这两天的事!” 安红艳听完,愣了愣:“你别没话找话,故意吓唬人啊,奶奶走时很安详,她又不是带着怨气死的,好端端的,怎么会诈尸呢?” “嗨,你这家伙,是不是当保安的时候,鬼怪小说看多了?” 安红艳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别胡思乱想了,我们这边的规矩,是三天后出殡,等奶奶入土为安了,我就带你去小兴安岭的老阴沟。” “对了,我都忘了问你了,你为啥那么偏的地方啊?” 我咬着根烟点着:“去看雪啊。” 安红艳皱着眉:“那边都是大雪窝子,不小心踩上去,整个人都陷进去找不到了,到时候有你受的!” “都快半夜了,快睡吧,明天再和你唠嗑。” 安红艳冲我扮了个鬼脸,关上门走了。 我也没脱衣裤,熄了灯躺在床上,对着黑漆漆的天花板,自言自语道: “三十多年前的事了,害死你们的人,如今怕是都不在世了。” “在的。”一个满头满脸血的小婴儿,凭空出现在我身边,用那对血红色的小眼睛,直直盯着我。 “明天,你就能见到其中之一。” 红衣女子也出现在我床边,伸出极度狭长,冰冷的玉手,在鬼婴的小脑袋上轻轻抚摸着。 我惊悚地注视这对母子,明知她们对我没有丝毫恶意,她们有求于我,但我依旧吓的头皮阵阵发麻! 不是,我关什么灯啊?就故意给自个上难度呗? 鬼婴坐在床上,咯咯地冲我笑着,我之前一直没跟红衣女子说上话,她阴惨惨地站在那,注视着我,突然毫无征兆地开口道: “三件事,一,灵堂的那个老奶奶,明天会变成壁虎。” “二,有三个来看事的,第一个被吓死,第二个把自己吊死,第三个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三,别看镜子!” 女子说完这三件事,就不再言语了,我牢记下她的话,躺在床上,胸口急促起伏着,神色万分惊悚! 少数大厉鬼和阴物,能推演出时间因果,预测出的未来极其准确,阴女子就是最好的例子,早在我爷爷去阴间抢夺黑相术时,阴女子就曾预言,老黄皮子会被我剥皮做成鞋垫子。 这句话,不久前才应验。 我细细揣测这三个预言,首先第一个,老奶奶变壁虎? 怎么个变法? 第二个一眼懂,直接略过。 至于最后这个预言,是个什么意思? 别看镜子?啥镜子? “姐姐。”我壮着胆子,轻声呼唤红衣女子:“第三个预言,我没听懂。” 红衣女子伸出阴冷狭长的手掌,轻轻捂住了我双眼。 在无边的黑暗中,我眼前出现了许多碎片般的场景。 我先看到了自己,行走在无尽的漫天风雪中,前方影影绰绰地,有一个扭曲的黑影。 画面瞬间破碎,接下来我看到,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的洞穴前,洞里往外冒着刺骨阴寒的风。 这些破碎的场景,如幻灯片般在我眼前交替播放着。 我只身一人,走进了洞穴中,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洞里是怎样的画面?我一概不知。 幻灯片进行到这,彻底中断了,我满身冷汗地睁开眼,看向四周。 母子双尸消失了,我和滔天的未知恐惧,一起被关在了这个逼仄的小卧室里。 这一夜我睡的极不踏实,恍惚间,总能听到外屋传来沉甸甸的脚步声,谁特么大半夜的,搁这走来走去的,烦不烦啊? 早上那会,我被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吵醒,起身揉了揉眼睛,我跑去外边查看。 惨叫声是安红艳的卧室发出的,当我赶过去时,屋内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安家亲戚。 我被挤在最外边,看不到里面的场景,不得已,我只得小心地拨开人群:“姨,不好意思,哥,麻烦让让。” 在众人嫌弃的目光中,我挤了半天,可算是挤进去了。 接下来看到的画面,就有点非人了。 只见穿着秋衣秋裤的安红艳,正蜷缩在大炕的角落里,双手抓着头发,连哭带叫。 躺在她身边的,是她奶奶,这老太太穿着寿衣,侧躺着,脸对着安红艳,布满皱纹的老手,正死死抓着安红艳粉白的小脚丫。 果然如我所料,诈尸了。 昨个夜里我就瞧出,这老太太身上带着一股浓烈的恶意,这种情况,诈尸是迟早的。 现场闹成一锅粥,妇女们拽着小孩往出逃,几个大老爷们扑上去,用力撕扯着老太太,那老太太闭着眼,画着大口红子,面无表情地躺在那,死活不肯撒手。 大伙折腾了半天,费了好大劲,可算给老太太拽开了,再看安红艳脚丫上,被抓出了五道淤青的指头印! “艳子,这是怎么回事啊?”等大伙把老太太的尸身扛回灵堂后,安姨双手叉腰,质问她闺女道:“奶奶怎么爬你床上去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安红艳痛苦地蜷缩着双腿:“我昨晚睡到后半夜,感觉被窝里钻进了个人。” “我太困了,就没管,我还以为是我小侄子呢,起初也没发生啥事,谁知天亮那会,它居然从后面紧紧抱住了我,还抓我这里!” 安红艳边哭,边指了指自己胸部。 卧槽! 我这人邪性事见多了,这些年早就练的荣辱不惊,见怪不怪了。 起初我还不觉得有啥,听完安红艳的讲述后,我心里也涌起了一股深深的恶寒! 第181章 尸上房 安姨是个火爆脾气,听完,直接给了安红艳一个大嘴巴子! “你胡说!你奶奶怎么可能对你做这样的事?” “她可是你奶奶啊!生前,她可是最疼你的!” 安红艳叫了声,小脸被扇的通红,她委屈地捂着脸,委屈地哭着:“我干嘛要骗你?你看看我的脚,我干嘛要骗你啊我?” 安姨楞在那,胸膛急促起伏,这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亲戚,就开始指指点点了。 有说安红艳是勾魂小狐狸精的,有说老太太带着怨气不肯瞑目,生前被安红艳虐待过,来找她索命的,说到最后,都开始现场编故事了。 特别是那几个老娘们,环肥燕瘦地聚在一起,叽叽歪歪跟麻雀开会似的。 安叔劝着他媳妇:“行了,孩子已经受惊吓了,你少说两句吧。” 这个家做主的是安姨,这位胖娘们非常强势,一把推开丈夫道:“你懂个屁!她不回来啥都好好的,她一回来就诈尸!让亲戚们看我家笑话!” “这老不死的也是!”安姨指着灵堂破口大骂:“她生前我亏待过她么?给她端屎端尿伺候着,她不知恩图报,死了却来纠缠我闺女?” 安姨继续搁那骂着,安叔铁青着脸来到灵堂,问昨晚守灵的小伙:“灵堂夜里来黑猫了吗?” 小伙一脸迷瞪:“后半夜我睡着了,来没来我不知道。” 其实黑猫诈尸这个说法,完全是封建迷信,猫是能通灵的不假,但猫是克鬼的,而不是招鬼的。 若是阳宅阴气重,或是室内采光差,养只猫会有奇效。 那帮老娘们还在那哔哔呢,我瞧的直摇头,就可劲地幸灾乐祸呗?你们算是个什么叽霸亲戚啊? 我爬到炕上,轻声安慰着安红艳:“别怕,有我呢。” 安红艳扑到我怀里,哭成了泪人:“你说,这是个什么事啊?” 安姨来到外屋,狠狠瞪向那帮老娘们:“一点忙帮不上,搁这逼逼赖赖的,你们家都别死人!到时候看我上不上门撮你们就完事了!” 骂完老娘们,安姨对安叔道:“还愣着干啥?请师傅来看事啊,该火化火化,该埋埋,尸体不能再搁咱家了!” 安叔答应着,大步跑出门,没一会就把师傅请来了。 来的是个会跳大神的妇女,这妇女脸很尖,三四十岁,眉宇间透着淡淡的阴气,穿着件脏兮兮的花棉袄,腰间绑着个文王鼓。 我在一旁冷眼观看,红衣女子曾预言,今天会来三个看事的,前两个必死。 这妇女是第一个。 安红艳父母客气地给妇女递烟敬茶,说明事由,妇女听完,点着头走到棺材前,低头观看。 怕老太太再诈尸,他们把老太太手脚都用麻绳捆死了。 “老姐姐啊,你这是何必呢?黄泉路上,你怎么也敢回头的?” 妇女叹着气,扒开老太太的眼皮看了看,非常笃定道: “老人家留恋着人间,不想死,之所以诈尸呢,是想从你闺女这借点阴寿,问题不大,我去下边问问,看能不能……” 妇女话还没说完,老太太手脚的麻绳猛地被崩断!她直挺挺地从棺材里坐起来,扭过头,闭着眼冲妇女咧嘴笑着,紧接着,轻轻跳出棺材,沿着墙就往上爬! 这阴间的一幕,来的太过突兀,老太太手脚像长了吸盘似的,爬的那叫个快! 等众人反应过来时,老太太已经倒吊在了天花板上,垂下涂满胭脂的老脸盘子,咧着嘴不停笑着。 那笑容,别提有多渗人了,之前点评的那帮老娘们,吓的鸡飞狗跳,尖叫着跑没影了。 跳大神的妇女抬头,和那老太太对视,起初倒没啥,可当她看到老太太眼皮下的眼珠子,在诡异地乱转时,妇女捂着心口,惊恐地指着老太太,撕心裂肺地大叫: “你?你?” 妇女被吓的心脏病发作,当场倒地,口吐着白沫去了黄泉。 此时的灵堂里,闲杂人等基本都撤干净了,剩下的都是胆子横着长的,见此情形,安姨连忙过去扶那妇女: “王姑姑?王姑姑你咋了?” 目睹这一切的我,内心悚然,红衣女子的预言,来的竟这般狠厉! 老奶奶变成了壁虎,爬到了天花板,而第一位看事的,是被活活吓死的! “咋办?”安叔脸吓的比鬼还难看,惊悚地抬头瞧着老太太。 “还能咋办?再去请人!”难怪安姨能当家做主,这冬瓜般的胖妇女别看脾气差,真遇上事了,一脸的狠厉:“去请海泡湖的左瞎子来!” 安叔要刚走,被安姨一把拉住:“等等,左瞎子心高气傲,古怪难缠,派年长的老人去请,才最稳妥!” 一老头举手:“我去吧。” 老头走后,安叔招呼大伙,先把王姑姑的尸身用草卷子裹上,放在一旁。 安红艳听到外屋动静,想去看看,我堵在门口拦着她:“别看,没啥可看的。” 老太太还倒挂在天花板上,冲我们不停地笑着,安叔跪在她面前,不停冲着她磕头,可无论大伙怎么劝,所有办法都试过来了,老太太始终不肯下来。 我冷眼旁观到现在,心里已经有了底,这老太太诈尸,和所谓的借阴寿,死不瞑目统统都无关。 她的魂都已经离体了,只剩下一副空荡荡的躯壳,又何来借寿一说? 而且这老太太的情况,和王宝玉还不同,老头的尸身和阴间同步,投影了,下边跑,上边也跟着跑。 老太太则是被人控尸了! 昨晚,当我看到她喉咙出现蠕动时,就有了这个猜测。 控尸术,是通过尸虫来发动的,尸虫入体,是控尸的前提。 老太太喉咙里,藏着只尸虫。 她就像只提线木偶,被人远程给操控了,而且可以肯定,控尸人为男性,且极好色,安家这么多老娘们,为啥他谁的床都不爬,偏偏往最年轻漂亮的安红艳被窝里钻呢? 控尸术可怕的地方就在于,控尸人能获得尸体的视角,以及触感,黑相术中,就有借助控尸来让盲人获得视力的术! 显然,控尸人的真正目的,远不是抱着小姑娘摸一摸那么简单,不过他这个也很好破解,我只需一记烟鞭抽过去,让老太太吐出尸虫,控尸术也就破解了。 第182章 左瞎子 虽说这么做,尸体会破相,但只要用烟鞭抽出尸虫,控尸人一定会受到极其惨烈的反噬,搞不好会一命呜呼! 这么做自然是皆大欢喜的。 但我并不打算管这个闲事,这里,没我显摆的份。 我要说姨,让我来试试!那安姨肯定会说,你一个小保安,你搁这添什么乱啊你?快哪好哪凉快去吧。 我此行的目的,是带母子双尸圆因果,杀光当年害死她们的人,获得母子认可,从而彻底为自己做实幻境·藏尸胎。 毕竟我还不具备因果律,没有使用幻境投放的资格,强用,必会引来中阴的关注。 马上要去阳楼乘坐厉鬼航行了,我必须尽快提升实力,多一手藏尸胎,我和欧阳薇的安全也就多一重保护。 我保持着冷眼旁观,红衣女子的三个预言,今天全部都会应验。 拭目以待吧。 好在安家亲朋够多,老太太诈尸到了天花板,现场又死了人,可场面上却并不怎么乱,在安姨的强力指挥下,一切依旧井井有条。 很快,几个年轻人从镇里棺材铺买来口棺材。 我在一旁干站着也不是个事,我也上去帮忙,大伙呼哧呼哧地抬棺进屋,又抬着王姑姑的尸身入棺。 好在王姑姑一辈子没结婚,家里也没啥人,不然出了这么大的事,王家可不能答应。 忙完了,我冷眼注视棺材里的同行。 但凡涉及诈尸,手上没点硬本事,八字没野到让人咋舌的,还是别装比硬接了,很多时候,知难而退并不丢人。 我们这行就这操性,没事的时候风光无限,谈笑间,指点江山,动动嘴皮子,数万现金入账,忧郁的跟个大瘪犊子似的,感叹岁月静好,云卷云舒。 可一旦出事,那一定是血腥,凄厉到没边了,运气好的吓疯,余生困在混沌中,再无翻身之日。 运气差点的,殒命当场,死状往往惨绝人寰。 我这句话说出来诸位可能不信,就风水,命理,驱邪这三块,最后能善终的,真没几人。 泄露天机,遭天罚只是一方面,学艺不精,却贪财强接因果,才是最致命的。 我抬头瞧去,老太太还在天花板上爬来爬去,那样子像极了一只大壁虎。 安红艳躲在自个屋里,一个劲冲我小声喊着:“李三坡,那边太危险啦,你快躲我屋来!” 我冲她笑了笑,心生感动,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居然还惦记着我的安危。 我退回到安红艳身边,柔声安慰她:“别怕,就当这是场噩梦,马上就结束了。” 安红艳秀发有些凌乱,眼睛都哭肿了,咬着手指,她疑惑地看着我:“真的吗?你不骗我?” “不骗。”我整理着她的发。 安红艳更疑惑了:“你很奇怪啊,你怎么就一点都不怕呢?” 我说我在丧葬行业工作过一段时间,见的多,自然就不怕了。 正说话呢,院子里传来一串凌乱的脚步声。 左瞎子来了。 我好奇地瞧过去,这位盲人五十来岁,驼背,穿了件破旧的狗皮袄子,留着灰白胡须,手持拐杖,在安家众多长辈的搀扶下,哆哆嗦嗦地走进屋。 我站在安红艳身后,细心留意着左瞎子,他是第二个来看事的。 按红衣女子给出的预言,左瞎子将死于上吊自尽。 马上就能应验。 想到这,我也替这老瞎子捏了把汗,可让我惊奇的是,别看左瞎子这颤颤巍巍的驼背,磕碜模样,可我却在他身上看到了一股很强烈的气场! 或者说,能量。 这是位大修行者! 难怪他心高气傲,一般人请不来呢,左瞎子的道行,可比王姑姑高了好几辈子! 这里解释一下,道行光靠看,是看不出来的,你只能通过对方身上透出的气场,结合自己经验,给个大概的猜测。 这种猜测,未必一定是正确的,气场这东西,本就是虚无的,该多少就多少,靠自身压不住,但如果借助某些特殊的阴间秘宝,隐藏气场呢? 所以在这个江湖,你越往高处走,就越会发现,只要没不共戴天的死仇,或者受巨大利益驱使,能别动手,还是别动的好。 就怕看走眼了,阴沟里翻了船,到时候让人家吊起来炼尸油,后悔都来不及。 我有狐瞳,看气场远比常人看的准,只隐晦地扫一眼,就瞧出了左瞎子的水平。 这种层次的大修行者,我和他硬碰硬来一场,输的多半是我。 可就这一眼,不到一秒钟的功夫,左瞎子就察觉到了我的存在,他扭过头,无神的双眼透过墨镜,朝我瞧来,冲我微微点头致意。 我惊了一跳,这人对气场的敏锐程度,远在我之上,我只多看了他一眼,就把自己的坐标暴露出来了。 连这样的高人,都要死在老太太手里吗?我后背起了层冷汗,左瞎子是大修行者,那躲在暗处的控尸人,得恐怖成啥样啊? 多亏我只是个带路的,有母子双尸坐镇,我没什么可担心的。 因为我躲在安红艳身后,在场众人也都没在意,只是略有些奇怪,左瞎子为何冲这姑娘点头打招呼呢? 她俩认识吗? “尸体在哪?”左瞎子站在灵堂里,冷声问道,说的是川西口音。 安姨有些发怵,道:“在你头顶上。” 左瞎子嗯了声,暴喝道:“爬那么高做撒子?” “滚下来!” 也就怪了,左瞎子既不念咒画符,也不比划手势,只这么一暴喝,天花板上的老太太,就乖乖跳了下去,轻飘飘落地后,自个爬进了棺材里。 这一手露出来,在场众人先是一楞,接着爆发出雷霆般的掌声: “还得是左师傅啊,太厉害了!”安姨胖脸笑开了花。 第183章 吃桔子的老头 我也是看的咄咄称奇,刚才左瞎子暴喝时,我若有若无地,从他口中看出了一丝丝,能改变规则的阴间能量。 也可能是我看走眼了。 左瞎子拄着拐,摸索着走过去,双手伸进棺材里,在老太太身上,脸上摸了摸。 “有人在控尸!尸体里被人下了尸虫!”左瞎子那张暗褐色的枯瘦脸庞,涌现出深深的惊悚之色。 我点着头,左瞎子果然是大修行者,一把就摸出了端倪,相比之下,刚才王姑姑的表现,就很拙劣了。 当时安家灵堂里聚集了至少二十余号人,乌七八糟的,大伙的注意力全在左瞎子身上,这时我右眼突然毫无征兆地狂跳起来,这跳的也太猛了,眼珠子都快从眼皮里蹦出来了! 我揉着眼睛,余光无意间瞧向远处的墙角方向,那里站着个人。 那是个头发灰白的老头,身材极高,枯瘦的像个电线杆子。 老头身穿一件宽大的黑色棉衣,前胸敞开着,棉衣里面亮晶晶的,叮叮咚咚,不知挂的是啥,下身是一条黑裤子,光脚穿着双黑色拖鞋,除了头发,他整个人都是漆黑色的,站在那显得很突兀,与灵堂格格不入。 再看老头面相,脸上皱纹不多,长得是慈眉善目,第一眼瞧去,给人一种非常温和的亲切感。 老头在灵堂最远处的角落里,而我躲在另一侧安红艳的闺房中,隔这么老远,我都能闻到老头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尸臭味。 这种尸臭非常隐蔽,一般人闻不到,就跟当初我给姜氏母女破解阴喜时,闻到的一模一样。 指着那老头,我小声问安红艳:“这人你认识吗?” 安红艳看过去,摇头道:“不认识,我家没这号人。” 我挪开视线,瞧向灵堂,大伙围在棺材前,安姨好奇地问左瞎子:“左师傅,啥叫尸虫啊?” “是一种来自苗疆的蛊虫!”左瞎子皱眉道:“以尸养蛊!千尸养一虫!好狠的手段哇!” “这种苗疆尸虫,一旦钻入尸体口中,就能生长出万千根须,顺着尸体血管蔓延全身!” “控尸人躲在暗处,能以尸虫为媒介,轻易操控尸体!” 左瞎子厉声说着,侧头看向安姨:“你家最近,有得罪撒子人么?咋个被这般境界的控尸人给盯上了?” 安姨一脸的困惑:“我家世世代代居住在伊春,从没得罪过啥人啊?家里老人也都和和气气的,没结过仇家。” 左瞎子点了点头,伸手道:“拿刀来!” 安姨愣了愣:“要刀干啥啊?” “剖尸,取虫!” 我佯装看热闹,余光一直锁定远处那老头,我耳边传来鬼婴凄惨的哭声,一道细若透明的因果线,从我身体里窜出,连接到了老头身上。 老头浑然不觉,笑眯眯站在那,慢吞吞掰桔子吃。 看到因果线后,我表面不动声色,跟安红艳胡乱闲聊着,心脏却砰砰狂跳! 这老头,是母子双尸寻找的人之一! 我初步猜测,他很可能是女大学生死后,挖尸,养尸,卖尸的那个人。 不然他身上,哪来这股尸臭呢? 明显是常年和尸体打交道的人,才会有这种特质的。 很快有人拿来刀,左瞎子一看就是玩刀的高手,稍微用手摸了下位置,一刀下去,就划开了老太太的喉管。 那尸虫就藏在老太太喉管里呢,胖乎乎的,通体血红,有鸡蛋那么大,一圈圈的肉,沾着黄褐色的体液,恶心极了。 左瞎子神色狠厉,一把抓出尸虫,狠狠丢在地上。 一起拽出的,还有尸虫的根须,黑线般密密麻麻,跟张鱼网似的。 众人惊恐地退开。 失去尸体的滋养,尸虫在地上蹦跶了一小会,很快就失去了生机,化作了一滩恶臭的浓水。 “取针线来!”左瞎子手在喉管里摸了半天,确认没有第二只尸虫后,冷声对安姨道。 接下来,左师傅开始缝尸,我看的一脸佩服,什么是高人?这特么就是高人,全套动作干脆利索,行云流水,诈到天花板上的尸,让人家这一套下来,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两个字,专业! 四个字,大家风范! 我再用余光瞟远处那老头,此人,就是幕后的养尸人无疑了,他眼瞅着尸虫被左瞎子取走,也没有要阻止的意思,继续吃他的桔子。 而且尸虫被毁,此人竟没受到半点反噬,这很不符合常理。 没一会功夫,左瞎子干净利索地缝好了刀口,拍了拍手道:“这下巴适喽!” 他抓着拐杖往外走,安姨要给他钱,左瞎子摆了摆手,径直往灵堂外走。 那高个老头正往嘴里塞着桔子,左瞎子路过时,老头动作停了一下,他这个停顿很可疑,就好比正在流畅播放的电影,突然被暂停了似的。 老头身上除了尸臭,没流露出丝毫气场,左瞎子估计是老了,也没闻出异常,走出灵堂,他驼背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风雪中。 我目送着左瞎子离开,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直起疑。 左瞎子是第二个看事的,按理说,他该上吊自尽的,可他并没有。 这样当然最好,我不希望左瞎子死,这是位很让我敬佩的玄学大师,各方面都有值得我学习的地方。 在左瞎子离开后,灵堂众人高度紧绷的神经,总算是放松了下来,老太太安详地躺在棺材里,再也不会动弹了。 安姨让男人们上了棺盖,用棺钉封了棺,本来按这边的规矩,要守灵三天才能下葬的,如今情况特殊,安家也顾不上规矩了,赶紧下葬是上策,免得再生事端。 封棺后,那高个老头这才走上前来,拍着胸嚎啕大哭起来: “王春英!我的好妹子,你死的好惨啊!我这个当哥哥的,就陪你一块下去吧!” 说着,老头后退两步,低着头,朝着老太太的棺材狠狠撞去! 第184章 蒙眼雪中行 撞棺材寻死的老头,被安家众人奋力拦住。 我看的不禁冷笑,这位控尸人的局,布的可当真是深不见底! 他跟安家,安老太太并没有过节,之所以给老太太下尸虫,操控她作妖,目的只是为了引出王姑姑和左瞎子。 寻常尸体,控尸人压根就看不上,这种人只收集两种尸体,一种是母子双尸这样婶的,带着滔天的怨恨,遭受非人虐待,被残忍折磨横死的女尸。 第二种,就是修行人死后的尸体。 王姑姑道行是弱了些,却是货真价实的修行人,诈尸她处理不了,但要说跳大神走阴,超度亡魂啥的,人家可一点都不含糊。 王姑姑家里也没个人,老头臭不要脸,直接冒充成了王姑姑的家人,搁灵堂上连哭带闹的,无非就是想带走尸体。 安姨一脸错愕地看向那老头:“老人家?你是王姑姑的谁啊?” 老头哭的那叫个凄惨,一把鼻涕一把泪:“我是她亲哥!” 安姨的胖脸皱成一团:“王姑姑还有个哥吗?我咋就没听说呢?” “老人家,我看你挺脸生的,你不是本地人吧?” 老头从口袋里拿出户口本:“你们自己看!” 当然了,户口本是伪造的。 他瘫坐在地上,大声哀嚎着:“我一直定居在鹤岗,这不才赶回来找我妹妹过年,刚才去她家,没人,我询问后才得知,我妹妹来你家看事了。” “谁知我赶来时,我妹妹她……竟成了一具尸体!”老头拍着地板嚎啕大哭:“我这苦命的妹子呀!哥来迟了,你等着哥,哥下来陪你过年!” 灵堂众人都沉默了,这惨绝人寰的一幕,纵使再铁石心肠的人,看了也难免动容。 连安红艳都看不下去了,摇头道:“这老爷爷好可怜。” 我躲在卧室里,冷眼注视那老头,也没有拆穿的必要,让他继续演下去好了。 反正他已经被鬼婴的因果线锁定了,今天注定逃不了。 安姨叹了口气,拉着家人去里面商量了一番,来到老头面前,递给他一包钱: “老人家,你也看出来了,我家也不是啥有钱大户,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大家心里都挺难受的。” “这一万块钱,你也别嫌少,多的我们也拿不出来……” 老头做戏做的很足,接过钱,一脸的悲伤和愤怒:“一条人命!只值一万块吗?”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 哎呀,给我看的那叫个操性啊,恨不得立刻冲出去,给这老不死的老畜生一个大比兜子。 安家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安抚他,老头不依不饶,据理力争。 中间的废话略过,最后老头还是选择了妥协,装好一万块钱,抹着眼泪,来到王姑姑尸身前,棺材也不要了,抱起王姑姑,扛在肩上,黯然离去。 那背影简直凄楚到了极点,连安姨这么厉害的人,看了也不禁眼眶湿润起来。 “我出去溜达溜达,一会回来。” 摸了摸安红艳的娇嫩小脸,我紧随其后,跟着老头出了门。 出门后,我不敢跟太近,怕老头察觉,和他保持着五十米远的距离。 小镇的路上,狂风暴雪交加,覆盖着厚厚积雪的街道上,空无一人。 老头扛着王姑姑的尸身,不急不缓地前行着,我死死锁定着老头的背影,耳边传来鬼婴的声音: “叔叔,这老头就是当年那个人贩子!就是他,把我妈骗到小兴安岭的老阴沟,卖给了那户畜生家!” “在我们母子死后,挖尸,养尸的也是他!” 我听的心脏抽搐,原来三十年前的那个局,也是这老畜生精心布置的! 为了获得宝贵的极阴母子双尸,老畜生苦心运筹,选择毫无社会经验的女大学生,穷极一切地将其骗到老阴沟…… 等怀有身孕的她,被那户人家杀害后,再去挖走尸体。 我牙齿咬的咯咯响,你说这个土地上的人,怎就能坏到这般地步呢? 特么的饿鬼道,畜生道都不会发生的事,却叽霸发生在人间了,而且发生了还远不止一起。 老头要的是怀孕后,带着极大怨气死去的女尸,可他作为人贩子,并不能确保这一点,所以这些年他拐走的女子,绝不止这一个。 我一路跟随老头,用心灵和鬼婴沟通:“一会出了镇子,找个没人地方就动手吧。” 鬼婴沉默片刻,对我道:“叔叔,我妈让你把眼睛蒙住,老头身上挂满了小镜子,很邪门,活人只要看到镜子,魂魄立刻就会被吸走!” “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镜子? 我回忆刚才在灵堂,老头的黑棉衣里,若隐若现的亮晶晶小物件。 点了点头,我从贴身的衬衣上撕下一根宽布条,叠了几层,紧紧缠住双眼。 世界,顿时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永夜,我又回到了当初的原点,成了盲人。 但这一次,我虽然是瞎子,却又没完全瞎,在漆黑一片中,我看到全身是血的小婴儿,身上透着淡淡的血光,在前方连跑带爬地,给我带着路。 而在我身旁,一个披头散发的红衣女子,正低着头,和我齐头并进着。 女子身上所散发出的怨气,浓烈到有了实质!它们像极了一根根黑色的绸带,迎着风雪起舞着。 因为有因果线,鬼婴不可能再跟丢老头,有它在前面指路,我跟女子紧随其后。 鬼婴速度极快,不时回头冲我们招手,示意跟上。 “我草!你们看这小伙,是抖音的网红吗?搁这拍视频呢?” 不远处,传来路人的议论声,我毫不理会,继续前行。 议论声消失了,耳边除了呼啸的西伯利亚寒风,以及脚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声以外,只剩下无边的死寂了。 我视线绕开鬼婴,直视远方,即使蒙着双眼,我依旧能看到五十米开外,老头混沌模糊的背影。 这种视角非常奇怪,我无法准确描述,不相干的场景,包括风雪在内全被屏蔽了,在无边的黑暗中,只剩下女子,鬼婴和老头三人。 大概是刚走出镇子,我看到了第四个人。 左瞎子。 他把自己吊死在了树之类的物件上,尸身随着风雪摆动着。 看到这一幕,我的情绪被触动,突然想哭,其实我和左瞎子并不相识,即使欣赏他作为大修行者的手段和气节,我也不该哭的。 我想,可能因为我们都是盲人的缘故,我内心深处,和左瞎子产生了共鸣,目睹左瞎子被控尸人害死,我就有了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下一个死的,是不是就该我了呢? 第185章 镜子 看到左瞎子吊死的尸身,我心中无比骇然,要知道,左瞎子可是货真价实的大修行人!别的不说,单是那外科手术般精准的剖尸取虫手段,就不是我能模仿的。 我多么希望自己看错了!如此厉害的大修行人,居然也让这死老头给活活害死了! 他是怎么做到的? 刚才左瞎子离开安家时,老头吃桔子的动作停顿了片刻,仅此而已。 仅仅是一个停顿,就让左瞎子把自个吊死在了树上? “这老头不对劲!”野狐禅中的青丘皱着眉,透过我观看着现实位面:“李狐狸,你这次是凶多吉少了,小心点吧。” “这老头比你之前遇到的所有敌人,都难对付的多!” 我死咬着牙停下脚步:“师父,多给点提示啊!你还看出啥了?” 青丘不知从哪搞来桶爆米花,边吃边津津有味地看戏:“咱俩干脆交换身体,你来野狐禅睡一觉,我替你把这段过去呗?” “那可太好了!多谢师父成全!”我拍着大腿笑道。 “呸!想的美!李狐狸真不要脸!”青丘没好气地冲我冷斥:“自个的事,自个解决!有两个大厉鬼帮忙,你还赢不了?那你就别混了,滚回农村种地去吧!” 指望不上青丘帮忙,我只得硬着头皮看向远方。 风雪中,高个老头站在树下,抬头瞧向尸身,也不知他做了什么,左瞎子尸身掉落,被老头一把抱住,也扛在了肩上。 他一人肩扛双尸,却毫不吃力,步伐反而是越走越空灵了。 至此,女子的前两个预言,全部应验。 两个看事的,一个吓死,一个吊死,二人的尸体还全被老头收集走了。 我为什么一直强调因果呢?因为因果真的太重要了,要知道,最顶端的修行人,是能从毛线团般乱糟糟的因果线中,选出最有利于自己的一条,来进行跟进的。 这种提前梳理因果的过程,叫推演。 显然,这老头就是推演的好手。 他想要左瞎子和王姑姑的尸身,却并没选择直接上门杀人取尸,因为他已经提前推演获知,这样做有风险,他没有万全的把握。 所以他选择了另一条因果,先用尸虫控制安老太太,然后静待猎物自个送上门,再通过与尸体相关的未知术,不知不觉间悄然杀人。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丝滑到没边了,甚至反手还赚了一万块。 所有可能出现的纰漏,破绽,全部被他预估到了,也全部被他巧妙规避了。 除了我。 我是他推演中的唯一不可控变量。 老头扛着双尸,继续前行。 我在遥远的后方跟随,我眼中的世界黑森森的,抬头看不见漫天风雪,低头瞧不见路。 所有不相关的路人,车辆,也被统统屏蔽了。 老头走了好久,大约半个多小时后,他突然改变方位,朝着北方前进。 怕我看不到路摔倒,鬼婴不断用因果线帮我编织出地形,我通过这些简单的血色线条能大概看出,我们来到了一处广阔,平坦的雪原上。 零下二十五度的寒风,刀子般朝我扎来,扑面而来的冰渣子打的我脸颊生疼。 老头站在雪原正中,停下脚步,放下肩头双尸,转身看向我。 我走到离他二十米远的地方,也停下了脚步。 在肆虐的冰雪暴中,我们无声对视着,虽然视力受阻,可老头的眉眼面相,我看的是清清楚楚。 真是个慈眉善目,平易随和的老人家呀!仅凭第一眼,谁也不会想到,这老畜生的内心竟比阴间还扭曲阴森! 做局,挖尸,养尸,卖尸……老人家,真有你的,我真想把这一整套流程,对着你重来一次! 老头眯着眼,细细打量着我,起初神色平和,无悲无喜,当看到我眼睛上的白布时,老头瞳孔一阵猛烈收缩! 冲我微微作揖后,他朗朗开口道:“在下吕俑,不知阁下怎么称呼?我与阁下无冤无仇,阁下却跟了我一路。” “不知是好意,还是歹意呢?” 我歪着头,抬手冲他一指,母子二人化作两道血影,一左一右,朝着老头奔袭而去。 “大厉鬼!还是两个!” 母子二人的突然现身,给这位叫吕俑的控尸人惊了一大跳,尿差点没甩出两滴来。 他足尖点地,老迈的身体像断线的风筝般,轻飘飘后退着。 “是你们!”后退的过程中,吕俑认出了母子,立刻阴损地笑了起来: “三十多年前的因果,今天才应验啊?你们母子当年被我高价卖出,这些年几经易手,换过不知多少位主人了,如今你们阴魂不散,居然请上相好的带路,来找我寻仇了?” 吕俑说话的功夫,母子二人已经出现在他面前,老畜生双目缩成了针眼,冷哼了声:“好快!” 同时,双手抓住敞开的棉衣,往两边猛拉! 棉衣敞开的刹那,我眼前出现了密密麻麻,刺眼的阴光!老头棉衣内侧,挂满了密密麻麻的小镜子。 这些小镜子或圆或方,造型古朴奇异,粗略一数,数量有上百个了。 也不知是个什么原理,这些小镜子跟通了电似的,齐刷刷往外透着阴冷的白光,母子二人被白光照到,身子顿时僵在了原地。 而我的双眼,也传来针扎般的刺痛!体内的热量被急速带走,整个身子仿佛泡进冰水中似的,直打摆子。 原来这些小镜子,真的能杀人! 多亏红衣女子提前警告,我用布蒙住双眼,这才勉强逃过一死! “哈哈哈!” 我痛苦地揉着眼睛,耳边传来吕俑得意至极的笑声:“不过是被我玩烂的烂货!如今化作厉鬼又怎么样?能奈我何吗?” “结果被我封印的动弹不得!哈哈……” 第186章 蛇与白鹤 我双眼渐渐适应了镜光,勉强睁眼瞧去,只见母子二人一左一右,被两大片白惨惨的镜光照射,定在原地。 她们被镜光封印了,却没完全被封印,母子二人在白色镜光的笼罩下,依旧不顾一切地朝着吕俑冲去。 只是她们的阴身,被镜光照射后,速度大幅衰减了,母子成了被慢放五十倍的老式录像带,虽说冲出镜光封印,是迟早的,但等她们冲出来了,黄花菜都要凉。 看着母子二人缓慢冲刺的诡异模样,我心里泛起了滔天的恶寒! 这可是两只大厉鬼!随便一只,就能立刻置我于死地!可吕俑却轻描淡写,只是敞开了下棉衣,就将她俩封印在了镜光中! 我感觉自个站在吕俑面前,可笑的像个白痴,就好比黑铁段位的我,被逼着和大师对线似的。 “李狐狸,记住你爷爷的话。”青丘在我耳边低语:“事越大,反而越不能怕!” “怕有个屁用啊?该死屌朝上,笑一个,乖!这才对嘛!” 我脸上堆着卑微的笑,冲吕俑深深鞠躬:“前辈好手段,佩服,佩服啊!” “敢问前辈师出何门?” 吕俑面色阴晴不定,打量着我道:“无量山,镜子洞!” 听到这六个字,我眉头微微一挑。 “怎么?你还想帮这对母子报仇吗?嗯,这个倒是可以理解。” 吕俑看向一旁,被镜光封印的红衣女子:“上世纪80年代末,大学生可是极度稀缺的啊!” “更何况,是这么漂亮的女大学生!嘻嘻,她可真好骗啊!” 吕俑之前的慈眉善目,统统消失一空,从痛失亲妹妹的可怜迟暮老人,摇身一变,那张老脸上写满了地狱的诸多恶相! “这样的大美人,我怎能错过?在卖掉之前,我玩过……而且玩过不止一次!” 吕俑恶心地舔着嘴唇:“你也是看上了她的美色,所以才帮她的吧?” “前辈对因果的分析,真是洞若观火啊,我的确是被女子的美色所蛊惑……” 我嘴上笑着应答,心里已经算计了千百遍。 无量山,镜子洞。 以前爷爷在世时,曾多次跟我说过这个神秘的江湖门派。 镜子洞的一切术,皆以镜子为基础发动,七八十年代出生的人,应该在街头巷尾,见过他们。 那时的街头卖艺人中,就有不少是镜子洞的,他们会将镜子打碎,吞进嘴里嚼碎,咽下,然后张嘴给大伙检查,以此换取微薄的赏钱。 镜子洞管这个叫化缘。 如今这种街头卖艺人,早就消失在历史中了。 但镜子洞并没有消失,这个门派的香火,一直延续到了今日。 镜子洞的术,诡异,阴森,威力超乎想象,却不是谁想学,就能学的。 想学这种术,需要从幼儿时期,每天不停吞下镜子,或玻璃碎片,随着年龄增长,逐步加大剂量,直到18岁成年后,把五脏六腑都练成琉璃般透彻清脆,那时,才具备学习术的资格。 吕俑棉衣里挂着的这些小镜子,每一个都是用秘法炼化出的独门法器,它们不但能发出镜光,封印厉鬼,还能吸收一切术的攻击! 想杀死吕俑,我只能把自己当成一只毒蛇,主动示弱,耐心等待。 毒蛇若想反杀天敌白鹤,机会只有一次。 “前辈也看出来了,我并不打算作死,以卵击石和前辈对抗。” 我脸上的笑意更卑微了:“其实我和前辈一样,都是色中恶鬼,人生在世,不纵览一切世间美貌女子,岂不白活一场?” 我察言观色,投其所好地说出这番恶心的话,属实说进了吕俑的心坎子里,老畜生色劲真不是一般的大,用尸虫控制安老太太后,还不忘半夜钻进安红艳被窝里,搞小动作。 “哼!”吕俑点着头冲我笑道:“连厉鬼都不放过,你也算一号人物了。” “今日不杀你,滚吧!” 我连忙点头哈腰:“前辈先别走,我愿献出全部身家,换前辈这手镜子封鬼术!” 吕俑眯着眼:“这是我们无量山的独门秘法,岂能传外人?” “不过,价格合适的话,倒也不是不能破例教你。” “你能出多少?” 吕俑渐渐放下了警惕,也放下了敞开的棉衣,只用两只小镜子照射母子。 我就等着他放下棉衣呢! 一百多只小镜子组成的镜阵,藏回吕俑怀里的瞬间,我面露浓烈的杀机,双手急速比划! 我出手就是最强杀招! 幻术·阴畜生! 白夜天传授我的这套大幻术,需要因果律这张“门票”才能发动,否则会为我引来中阴的关注,但此刻我哪还管的了那么多? 藏拙,是斗法的大忌! 吕俑还在等待着我出价,好跟我讨价还价呢,他做梦都没料到,前一秒还笑如春风的我,会突然暴起发难! 等他反应过来时,一切已经迟了! 没了镜阵的阻挡,阴畜生立刻启动,吕俑在高维能量的影响下,左腿和右胳膊位置互换,右腿和左胳膊也换了家。 关节和血肉粉碎,融化,再重组所带来的剧烈疼痛,远超绞舌千倍!纵使吕俑的实力远超左瞎子,也根本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 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吕俑身体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地。 手掌中的两只小镜子,也脱手掉在了雪地上。 镜光封印随之消失,母子二人恢复自由,低着头,来到吕俑面前。 “小畜生,你?你对我做了什么?”吕俑躺在雪地上,面容被肉身和灵魂的双重痛苦,折磨到扭曲,怨毒地看向我。 白夜天的这套大幻术,来自于他少年时期,梦见的真实地狱场景,地狱中有一种扭曲混沌的怪物,四肢就是长成这样的。 我也朝着吕俑走来,心中满是喜悦,这个阴畜生,是真的好使啊! 四肢变换位置后,疼痛是次要的。 主要是吕俑因此,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他成了地狱中的痛苦怪物,他连站都站不起来,更别提逃走了。 第187章 尸蜡 胳膊腿换位后,神经彻底被打乱,他已经不能像从前那般正常行动了,四肢只能无意义地在雪地上乱划拉。 此时的吕老头,连最基本的手势都做不出来,又何谈反击呢? “前辈,你这是怎么了前辈?”我冲他阴阴地笑着:“恭喜前辈!提前进入畜生道!” 吕俑疼的满脸冷汗,老脸不停抽搐着,怨毒地对我道: “小小年纪,城府却如蛇蝎!还是个幻术师?” “好,我记住你了!” 吕俑肤下的皮肉里,生长出蛛网般的细密黑线,滔天的剧烈疼痛,让他发出杀猪般的惨叫,甚至叫的下颌骨都脱臼了! 母子二人,趴在吕俑身上,嘴里发出咯吱咯吱的血腥啃食声。 可是,只啃了几口,两人就停下了。 砰地一声!吕俑的身体突然爆开,蜡制的碎片崩的满天满地都是。 是的。 这个吕俑,根本就是个蜡像!除了衣裳以外,他全身从头到脚,都是蜡制的! 我一声不吭,心里跟吃了苍蝇似的,从雪地上捡起块黄褐色的碎片,闻了闻。 一股恶臭。 不但是蜡像,还是用尸油浇灌,再用秘法风干凝固后,精心制作出的蜡像。 我摘下眼睛上的布条,扫视着四周,还在雪地上找到了少部分高度腐烂的,尸体脏器的碎片。 吕俑穿过的那件大棉衣,倒是还完好无损,可棉衣里的镜阵,已经碎成渣了。 我从棉衣口袋里,掏出包好的一万现金,装进自个兜里,一脚踢开棉衣,我注视着与天空混成一色的辽阔雪原。 我们杀死的,不过是一具尸蜡制成的傀儡,吕俑的真身在哪? 鬼婴扭过头,看向远方,快步奔跑起来。 我和红衣女子紧随其后。 我头皮嗡嗡地跳着,仅仅是一只蜡像,就这般难对付了,吕老头的真身,得可怕到何等境界? 一人二鬼,在雪原中奔跑着,我边跑边对身旁的女子道:“刚才我是为了让老牲口放松戒备,故意说的那些话。” “姐姐可别当真了。” 女子长发遮住脸,一声不响。 我顿了顿,又道:“吕俑的镜阵封印,当真是开了挂般的霸道,咱们必须得想个法子出来应对,不然等会打照面了,你们娘俩又被他封住,又剩我孤身一人和他对掐。” “我倒不是在跟姐姐抱怨,关键我道行太过卑微,独自一人,属实没有获胜的把握。” 女子沉默片刻,轻声道:“镜阵,再也没法封印我们了!” 有女子这句话,我心里也就踏实了许多,其实我的杀招也不止这一手阴畜生。 三生指劫,朱雀炉,幻境投放都还没用呢,身边还跟了两只大厉鬼,那就掐呗,我还怕他个老篮子不成? 一顿心理暗示下来,我渐渐也就不害怕了。 我们加快脚步,鬼婴的因果线,早已锁定了吕俑的本体。 我踩着红狐步,连续奔跑数公里,丝毫不觉得疲惫,反而越跑越觉得燥热,零下二十多度逆风狂奔,我却热的想脱衣服。 远处,雪原的尽头,出现了一条模糊的公路。 我们离公路越来越近,这时,我耳边传来青丘的警告声: “李狐狸,小心!你身后跟了个东西!” 我后背唰地一凉,回头瞧去。 在我十米开外的雪窝子里,出现了一个惨黄色的人影。 这个人的出现,太过突兀,要不是青丘提醒,我根本就察觉不到! 甚至就连母子二人,都没有察觉到丝毫异常! 我猛地停下脚步,冷冷打量着那人。 伊春以北,靠近小兴安岭的位置,是大片连绵的雪原,东北本就地广人稀,特别是到了冬季,这里完全成了无人区。 在这种空旷的无人区,被一个来历可疑的陌生人,如此近距离跟随,是极凶的恶兆! 我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冷冷注视那人。 那人也跟着停下,跟一副静止的画似的,站在那一动不动。 这是个身穿古代黄色长袍,腰配玉牌,头戴斗笠的男子。 他这斗笠,和鹿岛的斗笠还不一样,比鹿岛的要大的多,做工也精致的多,是纯铁打造的,边缘锋利无比,这人整张脸遮在铁斗笠中,只露出一个尖尖的惨白色下巴。 显然,他并不属于这个世界,连狂暴的漫天风雪,都无法在他的长袍上吹出丝毫波澜。 母子也停下脚步,回头瞧向那人。 我们在无声和他对峙着,气氛阴冷中,透着致命的危险,起初,我以为这人是吕俑派来,阻止我们的帮手。 这个猜测很快被我否定了。 这人并没有要跟我动手的意思,我试着往前迈了两步,他也跟着我迈步,我后退,他也跟着后退。 无论我怎么动,这人始终和我保持着十米的距离。 他也是厉鬼吗?我不确定,我的狐瞳,在这人身上看不出丝毫气场的波动。 更没有因果线。 我求助地瞧向红衣女子。 女子冲我摇头。 连她都不知道,对方久久是个什么阴森篮子。 “你有病吗?你跟着我干嘛?”我咬了咬牙,冲那人厉声喝道。 那人开口道:“我是观察者。” 他的声线非常吊诡,极难形容,像手指甲狠狠抓在黑板上,又像金属扭断时发出的悲鸣。 “你观察啥?”我又问他。 那人:“观察你。” 他顿了顿,又道:“我不妨碍你,你继续做你该做的。” 我耳旁再次传来青丘的声音:“李狐狸,我早就警告过你,你没有因果律,别乱用白夜天的幻术,你不听!” “现在好了,你成功给自己引来了中阴的关注!看你一会怎么办!” 我恍然大悟,原来这个阴森的铁斗笠,是中阴界的人。 来的可真快啊,我只用了一次阴畜生,就引来了中阴的关注。 转过身,我不再理睬铁斗笠,继续和母子前行。 爱叽霸谁谁吧,人活在这个操性社会,难道还不够累吗?又是六道,又是中阴的,我李三坡做事只求问心无愧,又何须解释呢? 铁斗笠寂静无声,踏雪无痕地跟在我们身后,一路穿越过雪原,来到那条公路前。 第188章 笔记 这是条多年前就已经废弃的无人公路,个别路段已经出现了塌陷,到处都是厚厚的积雪,一眼望去,无尽的破败和萧索。 道路两旁,皆是无边的雪原。 在公路的尽头,是一座漆黑的大型隧道,黑漆漆的,在隧道门口,停着许多老式工程车辆,多年的日照雨淋,车身早就爬满了铁锈,都完全报废了。 隧道通往的,是一座无名大山,山上白雪皑皑,极其陡峭,显然,当年他们试图打通这条穿山隧道,但因为某些意想不到的突发状态,导致工程中止,并因此荒废下来。 大量的水泥,砂石,钢材等建筑材料,杂乱无章地堆放在道路两侧,连带那些大大小小的起重机,挖机等工程车辆,统统都被遗弃了。 当年,隧道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人们逃离的如此仓皇?连这些造价动辄百万的昂贵车辆,都来不及撤离出场吗? 我依次打量隧道口的这些车辆,其中几辆巨型渣土车,光轮胎就有我三个人高,我注视着这些爬满铁锈的金属巨兽,内心的恐惧如野草般疯长。 即使身怀技艺,但我依旧无法摆脱这种,人类从远古时代与生俱来的,对未知的深层恐惧。 鬼婴带着我们穿过这些车辆,一路来到巨大隧道入口,鬼婴指了指里面。 控尸人吕俑的本体,就藏在隧道的最深处。 隧道入口,被一整排的钢混高墙所封死,墙头还架设了防翻越的尖刺铁丝网。 墙面上用红油漆写了几个大字:“军事封锁区!闲人免入!” 母子二人看都不看,阴身直接透过墙体,进入了隧道。 我后退两步,冲刺爬上高墙,墙头的铁丝网早就锈穿了,脆的像张纸,我随手撕下大片铁网,准备往里面跳时,我回头瞧去。 中阴的观察者依旧跟在我身后,他摘下了边缘锋利的铁斗笠,用胳膊夹在怀里,抬头看着墙上的我。 他的脸上一片混沌,五官溶解在了一起,像一碗添加了酱油和腐乳的白粥。 收回目光,我蹲在墙头犹豫片刻,将布条重新缠在眼睛上,轻飘飘跳进隧道。 无边的黑暗,瞬间将我吞噬。 但相比白茫茫的外边,我在隧道里的视线反而清晰了,前方的鬼婴,不断扔出大量的因果线,帮助我编织出地形,构建视野。 我们沿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隧道前行,虽说是室内,但隧道内部并不比外边暖和多少,前方的黑暗深处,吹来阴冷刺骨的寒风。 地面上盖着一层淡蓝色的冰壳,踩上去很滑,我耳边不时传来类似溶洞的滴水声,走了好一阵,我回头瞧去,入口方向的光,已经缩成一个小白点了。 观察者依旧在尾随着我。 我们继续往隧道深处前进,这里处于无人区深处,从来没被网红发现过,整个隧道与世隔绝多年,涉足其中,让人有种深深的隔世感。 已经看不到后方入口了,我有母子二人充当“雷达”,如果发现吕俑的气息,母子会提前示警,但我依旧不敢掉以轻心,边走,边戒备地留意四周。 谁也没想到,隧道竟这般深邃,路面整体坡度向下,仿佛直通地狱之门,我越往深处走,内心的不安就愈发强烈。 一个多小时后,我们终于来到了隧道尽头,前方的场景,让我彻底窒息! 道路尽头,被山体阻挡,地面上堆放了数量惊人的古代石棺,粗略瞧去,至少二十余口。 这些石棺,还保持着刚出土时的样子,棺体被坚硬的厚厚黄土所覆盖,棱角模糊。 我扯下布条,打开手电照过去,只见每一口石棺上,都放着一顶考古队的安全帽。 五颜六色,上面写着某考古研究所的字样,字迹已经出现脱落。 空气中涌现出刺鼻的尸臭味。 看来,当年隧道挖掘时,工人们应该是在大山深处,无意挖出了一个古代殉葬群,项目立刻被叫停,工人离场后,考古部门介入。 然后整个考古队,全部死在了隧道深处,无一人生还。 石棺上的这些安全帽,我猜很可能是控尸人吕俑刻意放上去,用来警告外来者的标志。 当年隧道被封锁后,吕俑第一个闯入其中,将这里当成了养尸地,在其中居住,修行炼尸,控尸的邪术。 至于这些遇害的考古队员,是死于吕俑之手,还是被挖掘出的古代尸体所害,就不得而知了。 我穿行于石棺群中,没发现什么异常,目光瞧向左侧出现的岔路。 岔路一侧,被考古队挖出几间临时办公室,坑坑巴巴的冻土墙体并没有被刻意修正,只是用一些粗壮的工字钢做支撑。 办公室中摆放着一些简单的桌椅,文件柜,双人床等杂物,到处都是蛛网和灰尘,地板是散落着蝙蝠的粪便。 我在其中一间办公室的墙角,找到了一具考古队员的尸体。 尸体蜷缩在那,干枯的只剩下皮包骨头了,皮肤呈深黑色,面目狰狞无比,显然死前曾受到剧烈的惊吓和痛苦。 尸体旁的地面上,丢着个笔记本。 我捡起它,打开阅读。 笔记本的前半部分,是隧道施工进度的描述。 “隧道挖掘至1.7公里处,工人反应,听到山壁深处传来人类群体发出的嚎哭声,男女老少都有,只在凌晨两点后传出,持续大约10余分钟,听不清具体细节。” “隧道挖掘至1.9公里处,有工人跳入搅拌机中自杀……在出料口中发现工人尸体残骸。” 我一页页翻读着,笔记是用钢笔手写的,受潮发霉严重,大部分字迹模糊到无法分辨,我只能看个断断续续。 “……陆续有工人离奇死亡,3.4公里路段,墙壁渗出大量血水……发掘出大量石棺……我所在的xx考古所介入。” “初步判断,殉葬群为清代……墓,出土石棺四百余具,陪葬品不计其数。” “必须立刻报告上级……开会决定,派刘守元去镇里打电话,刘没回来,又派张文刚去……” “张文刚回来了,但我感觉,他已经不是张文刚了……” “我们都被张文刚咬了,我们都出不去了,尸斑……全身长出了尸斑!” “靳桂玲全身长出了白毛!” “他摘下了伪装的面皮,他不是张文刚,张文刚在半路被他截杀了……他割下了张文刚的整张脸,戴在了自己脸上!” “这个老头姓吕……他不是人……他要把我们都炼成僵尸!” 第189章 群蜡 “吕老头把我们集中关押起来,我们反抗过,他会迷魂法,对我们做奇怪的手势,我们就没法动弹了……” “吕老头不是人,所有女队员都被他糟蹋过……蒋燕燕被他带进房间,哭的很凄惨,我们听的直发抖。” “常卫民都要发疯了!他和蒋燕燕才刚结婚没几个月,再懦弱的人,也无法忍受这种屈辱吧?” “我们拦不住常卫民,他暴怒之下,冲去跟吕老头拼命……我们所接受的高等教育,在这里都被扭曲了,科学在这里不复存在。” “常卫民死了,吕老头剥皮的时候,逼着我们所有人看,常卫民像只狗一样吊在那……” “所有人都看吐了。” 笔记越到尾部,字迹越扭曲,潦草,能看出作者的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好在余下的内容不再潮湿,能完整阅读了。 “在经历多次鬼打墙后,每个人都绝望了,这是我们第四次试图逃跑了,但隧道被吕老头施加了邪法,无论我们怎么往外冲,都始终在原地打转。” “伍教授安慰大家,别着急,伍教授说,我们失踪了这么久,总该有人来搜救我们的。” “伍教授说对了,搜救的人是来了,而且来了好几拨,可他们并没有发现我们,他们都瞎了,从我们跟前经过,我们拼命大喊大哭,他们却充耳不闻。” “我们仿佛和搜救人员相处在不同的位面,我们甚至无法触摸到他们。” “吕老头并不阻止我们呼救,他喜欢欣赏我们希望破灭后,绝望悲惨的样子,这能给他带来快感,他的内心是地狱,世上怎能有这么坏的人呢?” “都怪张文刚,吕老头本来不会来的,张文刚嘴贱,他把这里的一切,都告诉给了吕老头,是他,把这个老妖魔引来的!” “大家都死了,无论吃不吃这些肉,我们都得死。” “整个考古队,我是唯一的幸存者,吕没杀我,他需要我帮他辨认殉葬品。” “我尽量拖延时间……这些古书需要我来翻译……但我不想吃他给的肉……尸臭味,我快吐了……我饿!” 我紧锁眉头,快速翻看到末尾。 在笔记最后一页,写着这样一句话: “阴如意,只要找到阴如意,我就能活下来!阴如意能阻止僵尸化!” 我深吸一口气,丢下笔记本,脑海中快速梳理了笔记内容。 当年,隧道挖掘过程中出现怪事,工人连续离奇死亡,且在岩壁深处听到人们的哭喊声。 挖出清代石棺后,考古部门介入,发现事态的可怕后,决定联系上级,其中一名队员在返回镇子的途中,遇到了控尸人,吕俑。 这人将清代石棺的事说给吕俑听,吕俑早年在无量山镜子洞学艺,后来开始痴迷于炼尸,甚至在全国各地流窜,拐骗女子,试图以此获得最佳的横死女尸。 在听闻隧道中挖掘出清代殉葬群后,吕俑立刻赶来,用暴力手段控制了其中所有考古队员。 接下来,是惨绝人寰的漫长折磨。 吕俑精通各种镜子阵,做出一个鬼打墙的小幻境,用来隔绝外界,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整个考古队,在吕俑的血腥折磨和虐待下,全员惨死于隧道深处,无一生还。 外界多次派人来,却始终找寻不到他们,最后只能封死隧道入口,将这里列为军事禁地。 另外,笔记末尾提到的阴如意,又是个什么东西? 我深深吸了口寒气,退出办公区,沿着岔路继续前行,用布条蒙好双眼。 我的神经高度紧绷着,第六感告诉我,吕俑离我很近了,我心脏在砰砰狂跳,整个人都毛烘烘的。 青丘说的对,吕俑的可怕,比我之前遇到的所有仇家来的都要猛烈。 这个人不光内心阴暗,扭曲变态,手段更是远在我之上。 这也让我愈发认识到了幻术的宝贵。 仅仅是获取幻境投放的资格,就让我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谁能想到呢?我本以为这趟轻轻松松,跟旅游似的,只负责给母子带路,看她俩杀人就完事了。 结果来到伊春的第一站,就让我踢到了铁板。 岔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个挂着白布的破烂木门,白布上沾满黑褐色的尸血,散发着浓烈的恶臭。 母子二人穿透木门进入,我没急着进,而是先给鬼婴下了道“它山有眼”,又给自己下了一道哭悲。 有了哭悲,我就等于有了次免死的机会。 而借助它山有眼,我获得了鬼婴的视野,站在门外,我也能看清里面的一切。 敌人太过可怕,我不得不谨慎再谨慎,稍有半点疏忽,我就要和当年的考古队一起,永远地留在这了。 它山眼启动后,我躲在逼仄的岔路里,睁眼瞧向前方。 门对面的景象,尽收眼底。 我看的灵魂当场出了窍,大量的热量和阳气,顺着四肢百骸急速流失! 这辈子,我没见过这般恐怖的画面。 这扇木门,通往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这空间有三四个电影院那么大,整个大山内部,都被掏空了! 我本以为,我会在这里见证那个清代的殉葬群,大量的石棺之类的。 我错了。 在地下空间的头顶上方,是一片片不断滴水的钟乳石,下方的地面上,站着密密麻麻的人。 确切地讲,是蜡像。 蜡像的数量惊人,我粗略扫了圈,五六百号是有的。 这些尸油灌注成的蜡像,全部是按照吕俑本体的样子打造的,身高,外貌,面部细节都被刻画的栩栩如生。 每个吕俑,都统一身着清代的官服,带红缨斗笠的官帽。 他们清一色摆出相同的造型——都扭过头,朝着入口的方向,奇异地笑着。 笑容整齐划一,笑容中,带着说不出的阴森吊诡。 第190章 大僵 我死咬着牙,推开木门,走进这个巨大的地下空间中。 一进门,我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和尸臭气息,放眼瞧向前方,我死死捂着嘴,强忍着干呕。 如果仅仅靠文字描述,根本无法形容我所见证的恐怖画面。 世上,有这么一座蜡像馆,里面数百具陈列品,统统都是一个人,还都穿着清代的僵尸服,扭过头冲你笑着…… 现在,关掉灯,你独自一人,被关在了这个恐怖蜡像馆中,稍微代入,你就能明白我经历的恐惧。 当时别说我,给母子二人都看傻了! 我们三人,直挺挺地站在密密麻麻的蜡像群前,半天发不出声。 中阴的观察者,紧随我的步伐推门进入,连他,似乎都被眼前的恐怖画面给震慑到了,嘶地倒吸了口凉气。 这么多只吕俑的蜡像,那么吕俑的本体,在哪呢? “本体躲藏在蜡像群中,生机被刻意斩断了,只能慢慢找。” 鬼婴读出了我的疑惑,轻声对我道。 这是我最不愿听到的话。 我并不打算以身犯险,贸然进入蜡像群中,被吕俑本体偷袭,这无疑是危险而愚蠢的。 而蜡像数量如此之多,一个个去点,能点的过来吗? 我双手拇指朝前方轻弹,离我最近的几只蜡像,被血歌击的粉碎,但越往后,蜡像的坚硬度就越高,上方的钟乳石不断往下滴水,地下空间温度又低,它们身体上的水,结了厚厚一层冰壳,硬如钢铁。 隔空点碎七八只蜡像,我就停手了,照这样下去,累死也点不完。 对啊!钟乳石! 我抬头瞧向上方,瞄准最粗,最大的那根钟乳石,双手快速连点。 砰砰几声,钟乳石外侧,出现了一圈细密的孔洞,我在血歌中夹杂了烟山,原本坚不可摧的钟乳石,快速从内部衰老,腐朽,轰地一声巨响,巨大钟乳石,从上方坠下! 恐怖的气浪,卷着冰渣子四处飞溅,我捂着脸急速后退,那一刻地动山摇,整个地下空间,都微微摇晃起来,一些小体型的钟乳石,也跟着掉落。 顷刻间,地面上,高密度的蜡像群被砸成了渣! 五六百只蜡像,让钟乳石砸毁了一小半,隐藏在其中的吕俑本体,再也沉不住气了,猛地从蜡像群中窜了出来! 毕竟最小的钟乳石,也有数百斤重,从那么高的位置落下,就算他吕俑铜皮铁骨,当场也得砸成肉泥! “小孩,我处处忍你让你,我都躲进洞里了,你却还想将我赶尽杀绝?”老态龙钟的吕俑,穿着清代官服,一边躲避着下坠的钟乳石,一边冲着我破口大骂。 他依靠蜡像群掩护,偷袭我的计划落了空,我俩这一打照面,我根本没功夫跟他废话,故技重施,双手交叉,飞速比划出手势。 吕俑的本体反应十分迅速,看我又要用阴畜生,他猛地一把扯碎官服! 老畜生里面,穿了件由无数小镜子和麻绳缝合成的“镜甲”,反射着惨白色的阴光。 我的幻术打在镜甲上,高维能量瞬间被镜子所吸收,吕俑完好无损,活动着胳膊腿,他冲我恶狠狠地叫嚣着: “来啊,小孩,我要把你的所有幻术,一道道统统破解!” “我让你死的瞑目!” 我改变策略,修长的手指隔空连弹,打算用三生指劫击碎他的镜甲。 在我抢先发难的同时,母子二人也一左一右,极速朝吕俑杀去! 吕俑的镜甲上,被我点出一连串火星子,这些小镜子看似不起眼,质地却十分古怪,非金非铜,软硬不吃,血歌点上去跟挠痒痒似的,只在小镜子上留下了轻微的划痕! “厉鬼,对我是没用的!” 吕俑无视我的远程攻击,狞笑着瞧向母子二人:“小贱人,你在世时,就是供我玩弄的工具,我百般折辱你,如今你都死了,我还能怕你不成?” 他只简单比划了个手势,镜甲透出白惨惨的阴光,天罚似的照射在母子身上。 和之前一样,母子再次被镜阵所封印。 但这次,母子是真的豁出去了,这大老远的,一路从尔滨追至伊春,又来到伊春以北的无人雪原,不亲手血刃吕俑,母子岂能善罢甘休? 滔天的黑色怨气,从母子的阴身中疯涌而出,鬼婴倒还好,红衣女的怨气,浓烈到已经凝结出了实质! 这些怨气,犹如倒入水中的硫酸,和白光碰触在一起,发出剧烈的化学反应,轻易就将白光崩的粉碎! 恢复自由后,母子二人冲上前来,和吕俑展开了殊死缠斗。 “有用吗?”吕俑边不停格挡着母子的抢攻,边咯咯地阴笑着:“活人遇到厉鬼,自然是要见光死的。” “问题是,我不是活人啊!我早在很多年前,就将魂魄完美移植到了这具清代僵尸的体内!” 难怪!吕俑敢无视六道规则,以肉身硬拼厉鬼!老畜生可真够狠的,他硬生生把自个炼成了一只僵尸! 还特么是清代大僵! 当年出土的这个大型清代殉葬群,竟成了吕俑白捡来的大造化,毕竟相比舅姥姥,吕俑才是借尸还魂的老祖! 世间竟存在这样的恐怖邪法!能让活人的魂魄,寄生于清代的大僵中! 我站在远处,观看这场惊心动魄的血腥斗法。 掌心死死捏着口袋里的朱雀炉,怕误伤到母子,我迟迟不敢出手,而且,我也不确定烟鞭是否能冲破镜甲的防御。 和活人比拼内力,拼真功夫的拳脚肉搏完全不同,这两只厉鬼和清代大僵之间的厮杀,动作无比迟缓,空灵到了极致。 但这种空灵中,又带着滔天的凶险,我从吕俑惊悚狰狞的表情中,能看出他非常吃力。 相比清代大僵,还是大厉鬼更猛一些,吕俑毕竟仰仗着肉身,出手有所忌惮,防守多,进攻少。 而反观这对母子,当真是狠到没边了!完全放弃了防守,哪怕拼的魂飞魄散,被六道抹去存在,也要不顾一切地将吕俑拖入地狱! 我看的心都纠成了一团,面对镜甲的吸收,绞舌和阴畜生统统失效,虽说幻境藏尸胎可以无视镜甲防御,直接投放幻境,问题是吕俑本人,就是藏尸胎故事线的一部分,这个幻境对他自然是无效的。 第191章 碎甲 我头皮一下下炸着,转头瞧向后方的观察者: “你不帮忙?” “啊?”那人愣了愣,反问我:“我为什么要帮你?我认识你么?” 我想说,那你搁这看你妈呢?一想不行,人家毕竟是中阴派来的,身份神秘尊贵,我还是收着点吧,别给自个没事找事。 于是我道:“大哥,看戏也要收门票的,你说是不是?” “再说了,抓厉鬼本就是你们中阴的差事吧?” 那人冲我摇头:“抓,也抓的是这对母子,僵尸可不归中阴管。” 见我脸色不善,那人叹了口气:“我不白看,李三坡,你今日若是死在这,等将来你去了中阴,我可以稍微关照你下,让你下一世轮回到富贵人家。” “前提是你得成功闯关。” 我狠狠瞪了他眼,等吕俑那老篮子死了,你看我大比兜子抽不抽你就完事了。 咬着牙,我不再理睬观察者,大步跃出,加入到了前方的混战中。 这厉鬼和大僵的缠斗,看似迟缓空灵,可真参与进去,就完全不是那回事了。 我仗着肉身强横,依托红狐步,用三生指劫连番近身抢攻,谁知刚出手没两下,立刻险象环生! 这一僵二鬼殊死搏杀的过程中,产生出一股极其阴寒的高维能量,我加入进来,这股能量顺着我全身每一寸毛孔,疯涌而入,我立刻感到阵阵滔天的恶寒!眉毛都结出了冰霜! 我死咬着牙苦苦支撑,不肯后退,母子和吕俑看似斗的旗鼓相当,但她们面对的,毕竟是来自一个多世纪前的大僵,这可比什么村头小寡妇诈尸,村尾二大爷诈尸,要凶不知多少倍! 这个地下空间,是吕俑的主场,鬼地方尸气浓烈到让人窒息,分明就是个天然的养尸地,鬼知道吕俑还有没有留后手? 我怕拖的久了,再跳出个什么幺蛾子出来,就想着速战速决,也别藏着掖着,最强杀招全拿出来,快点弄死这老畜生。 强忍着恶寒,我心念一动,口袋里的朱雀炉立刻启动,一道藏青色的烟鞭,对着吕俑劈头盖脸抽去! 如此近距离发动烟鞭,吕俑根本反应不过来,闷哼一声,强吃了这记鞭子。 镜甲替他吸收了烟鞭大部分的伤害,吕俑只是身体剧烈摇晃着,并无大碍。 我瞅准时机,趁着他立足不稳,双手一前一后,闪电般抓向他身上的镜甲! 只要扯碎镜甲,他就完了! 抓到小镜子的刹那,我心中狂喜,正要用力去拽,只见吕俑怒吼一声,右臂在前胸一扫而过。 我紧握小镜子的双手,被他手臂扫到,一股毁灭的怪力袭来,我双臂仿佛脱臼似的,一下就失去了指诀,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狠狠摔倒在五米开外,沿着冰面又滑行了十多米。 好不容易稳住身子,我眼前金星乱晃,双手抖成了筛子,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我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和吕俑之间的巨大差距,这清朝大僵的力量,实在太过强横,我这小体格子在他面前,就跟泰迪遇到藏獒似的。 如果没有这对母子,我孤身一人面对吕俑,怕是早被他撕成碎片了。 挣扎着,我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揉着眼睛看向前方,母子和吕俑斗的那叫个惨烈! 面对仇敌,母子皆是双眼圆睁,完全放弃了防守,以命相搏,纵使吕俑的大僵尸身坚如钢铁,每每被母子碰触,都会带走细碎的尸肉和骨骼碎片。 这个过程就像削铅笔似的,吕俑的伤口中不断溅射出恶臭的尸血,他痛苦地发出阵阵尸吼,边后退躲闪,钢筋般的双臂边朝着母子一下下抓去。 如果他是活人,他根本无法通过这种方式,伤害到厉鬼,可偏偏这是一只清朝大僵,在养尸地蛰伏百年,这期间也不知经历了多少轮尸变,他这双手居然能无视生死因果,对母子的阴身造成杀伤! 一套连环掌逼退红衣女子,吕俑张开五指,狠狠抓住半空中的鬼婴,往地上没命地砸着。 鬼婴咯咯惨笑,阴身透出阵阵黑气,显然受了伤! 母子要是有个闪失,我估计也逃不出去,暗骂一声,我硬着头皮又冲了上去。 这一次,我学聪明了,彻底放弃了近身战,而是保持在三米开外,用烟鞭招呼吕俑。 还得是朱雀炉! 烟鞭既能杀人,又能克鬼,对付吕俑这样的大僵也有奇效! 纵使有镜甲护体,吕俑依旧被鞭子抽的全身直冒焦烟,可给这老篮子疼惨了! “我草你吗!我先杀了你这小兔崽子!”丢开鬼婴,吕俑双臂直伸,疯吼着朝我扑来! 他的速度太快,红衣女子想阻拦时,已经迟了。 我眼前一花,等反应过来时,吕俑已经瞬移到了我面前,我脖子被他冰冷的手掌掐住。 几乎在同时,我一把扯碎了他身上的镜甲! 小镜子掉的满地都是,叮叮咚咚。 失去镜甲保护的吕俑,一下怔住了,他死死掐着我的脖子,扭曲地冲我尖叫:“我的镜甲!我一共就做了两套!两套都被你毁了!” “你十条贱命,也换不来我一套镜甲!” 我脖子被他掐的喘不过气,冲他惨笑着,一口老痰吐到了他脸上。 狂怒下的吕俑,一把拧断了我的脖子。 一阵咔嚓的断骨声传来,我脑袋耷拉了下来,当场毙命,彻底断了生机。 吕俑冷笑着,将我尸身松开,母子二人见我被害,急忙冲过来扶我。 就连不远处的中阴观察者,都被这一幕给惊到了,连他也没想到,我会这般轻易,就死在了吕俑之手。 幻术哭悲,成功骗过了在场所有人。 或者说,所有鬼。 我本人完好无损地站在数米开外,冷眼注视一脸得意的吕俑,他刚才拧断的,不过是一根结冰的钟乳石碎片。 第192章 连镜 “解决了这个最大的麻烦,你们母子俩,也就无足轻重了。”吕俑擦着脸上的尸血,阴恻恻地朝母子俩怪笑着: “这小孩虽说道行不高,但幻术的确用的很玄妙,不佩服不行,他的术,我属实看不懂。” “至于你们俩。”吕俑收起阴笑,朝着母子缓缓逼近:“世人皆怕厉鬼,唯独我不怕,我……” 他话只说到一半,脑袋就分了家。 一道藏青色的浓郁烟鞭,从我掌心的朱雀炉中悄然飞出,隐晦且寂静地处决了吕俑。 吕俑沉浸在哭悲所制造出的幻境中,毫无察觉地死去,被烟鞭斩首后,他那飞到半空的脑袋上,还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漆黑色的尸血,从半拉脖子中喷到半空,尸雨如阴间的彼岸花朵般落下,带着一种凄厉的美。 我收回哭悲后,母子二人满头满脸血地朝我看来,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刚才?发生了什么?叔叔,我们都以为你死了!”鬼婴小嘴惊的老大。 后方传来观察者的掌声:“精彩!” 进门前,我就给自个下了一道哭悲,因为有镜甲的缘故,我一直没机会发动。 刚才吕俑冲过来掐我脖子,我不躲不闪,故意中招,趁机一把扯碎了他的镜甲。 哭悲立刻启动,朱雀炉也够争气,帮助我毫发无损地切下了吕俑的脑袋。 种种细节,都被我算计到了极限,吕老头跟个大篮子似的,连两只大厉鬼都奈何不了他,反而落了下风,有镜甲保护,我的一切术都无法对他造成杀伤,除了走险招,我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 捧着朱雀炉,我一言不发注视着不远处,被烟鞭斩首的吕俑,眼皮子开始乱跳,总觉得这事还远远没完。 还真让我猜对了。 前方剩余的蜡像群中,某只蜡像开始剧烈颤抖,震碎冰壳,一个崭新的吕俑走了出来。 当看到这个头戴斗笠,身穿清朝官服的大僵,完好无损地复活出来后,母子俩的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 活动着脖子,吕俑走出蜡像群,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我们。 第二轮斗法,到了分生死的关键时刻,双方多一句废话都不敢有,我和吕俑同时冲对方比划起了手势! 冷汗在我脸上结满了冰霜,我也顾不上擦,先是朝他发了两道烟鞭,阴畜生也即将结印完成。 但吕俑掐诀的速度,远在我之上,他双手化做一团虚影,伴随着阵阵骨折声,抢在烟鞭飞行途中,发动出了术! “连镜诛杀!” 吕俑轻吐四字真言,我眼前的景象一片模糊,下一秒,四周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大镜子! 这些镜子浮在半空,通体浑圆,每个都有饭桌那么大,数十面镜子首尾相连,将我们水泄不通地包围在其中。 两道烟鞭打在其中一面镜子上,如石子投入湖面似的,反射出一道道波纹,消散一空。 我惊悚地注视这些镜子,狐瞳剧烈收缩着,它们明明面对着我,可我却在镜中看不到自己的投影,相反,每一面镜子里,都坐着一个吕俑。 吕俑本体,盘腿稳坐镜阵后方,而镜子里这些吕俑,也同样坐下。 我这辈子,从未经历过如此吊诡的事,眼前的画面,完全超越了我对世界本源的认知! 见状不对,女子立刻脱下身上的红色尸衣,披在了我身上。 湿冷的尸衣,透着淡淡的幽香,紧紧贴合着我,似乎成了我皮肤的一部分。 顾不上询问,我用烟鞭和三生指劫轮番尝试,试图冲突镜阵的封印,母子二人也发狂般地狠狠冲撞着。 但一切都是徒劳的,这些围成圈的大圆镜子,防御比镜甲还要霸道,一切攻击落在镜面上,只会反射出淡淡的波纹,我们反复尝试,根本没法突围! 在我们疯狂攻击镜阵的同时,端坐在外围的吕老头,朝着掌心吐了口尸气。 一团碧绿色的尸火,出现在他掌心。 而包围我们的每一扇镜子里,也都出现了同样的场景。 这些镜子完美复制了他的本体!几十个吕俑,面露浓烈杀机,将掌心的尸火朝我们狠狠甩来! 整个世界,都变成了惨绿色,刹那间,几十道尸火从镜子里齐齐飞出,四面八方朝着我们袭来! 没有退路,镜阵的包围圈太过狭窄,如此近的距离,根本无法利用狐瞳减速躲闪! 我只得双手抱膝,蹲在原地。 一道道阴寒刺骨的尸火,没命地砸在我身上!要不是有尸衣保护,我怕是要被当场火化成焦炭! 尽管有女子的尸衣护体,我依旧被烧的痛彻心扉!给我疼的那叫个怀疑人生! 我就草他妈了! 尸火连绵不绝,不断从镜子里飞出,轰杀着我,没有要停的意思,我整个人蜷缩在尸衣中,被尸火烧的连声惨叫! 坚持了没一会,我哇地吐出口鲜血,喷到了面前的朱雀炉上。 吸收鲜血的朱雀炉,透出妖异的红光,这件来自阴间的秘宝,被我每日以血滋养,靠着鲜血和我建立精神联系。 一次性吸收如此大量的鲜血,让朱雀炉产生了变异! 当时我脑海中,涌入了大量繁杂的信息,疼痛减轻了不少,耳边传来青丘的声音: “李狐狸,你用自身鲜血,唤醒了朱雀炉的第二式神通!” “现在,你对着它打一道烟山试试!” 我毫不犹豫地照做,抬手,一道烟山打在朱雀炉上。 就听唰地一声,朱雀炉里涌出大量浓郁的烟雾!这些烟雾似潮水,又如惊涛拍岸,以我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奔涌而去! 烟雾浓郁的犹如巨大的青色绸缎,透着异香,扑在那些镜子上。 砰!砰! 包围我们的圆镜,统统碎成了齑粉! 我从尸衣里探出头来,狂喜地注视出去,朱雀炉的这式神通,我将它命名为烟潮。 这下,轮到吕俑吐血了。 镜阵被破,老畜生哇地吐出口尸血,这是他压箱底的最强术,被烟潮瓦解后,老畜生一脸的怨毒和绝望。 他还没来得及起身,母子就冲到了他面前,之前她俩可给尸火烧惨了,全身直冒黑烟。 鬼婴爬到了吕俑腿上,冲他咯咯地笑着,这只清朝大僵的皮肤下,立刻生长出大量的黑色丝线。 他苍老的面容,被滔天的恐惧所彻底扭曲,他嘴巴张的老大,颌骨都脱臼了! 第193章 尸毛 在猛烈凄惨的痛苦中,吕俑艰难地看向不远处的蜡像群。 “赫赫煌煌!解咒瓜!” 他念出这段密咒后,整个蜡像群都活了! 之前被钟乳石砸死了一部分蜡尸,但剩余这三四百只都还完好无损,它们被吕俑的密咒所唤醒,身上的冰壳咔咔地碎裂开来,生硬地活动着身体,开始朝我们步步逼近。 我低着头,看向手中朱雀炉。 朱雀炉变得炙热滚烫,一人多高的青色烟潮涌出,朝着蜡尸群缓缓扑去。 这些蜡尸没有镜甲保护,而且都是些空壳般的死物,哪能抵挡住炙热的烟潮? 它们退无可退,被烟潮残忍地扑杀着,身体纷纷炸裂开来,凝固的尸油碎块喷的到处都是。 少数一些强横的,硬扛过烟潮的蜡尸,被我用烟鞭和三生指劫单独点名,也纷纷炸裂开来。 五分钟不到,整个地下空间被彻底清了场,所有蜡尸一个不留,炸碎的尸块纷纷融化,消失,一地的尸油尸水,恶臭扑鼻。 我欣喜地看向掌中的朱雀炉,就这么个小玩意,可给我稀罕坏了。 不愧是跟黑相术齐名的阴间秘宝,没有它,单靠我用三生指劫来点这些尸群,要点到猴年马月去啊? 眼瞅着自己多年苦心养育出的尸群被毁,吕俑目光中的绝望,愈发地浓烈了。 他怨毒无比地看向我,那眼神似乎是想拉着我一起下地狱,他已经油尽灯枯了,在红衣女子的注视下,他的眼,口,鼻耳嘴中,乃至全身每一处孔洞里,同时开始往外流出坟土。 我不知该怎么描述这画面,吕俑成了个人形坟土喷泉,那土星子喷的老高,那流量也太猛烈了,他的身体好似连接了阴间某座大坟,坟土喷个没完。 一会功夫不到,吕俑的下半身,就被坟土所埋葬,坟土带出了他体内的所有骨骼,脏器,吕俑嘴里发出凄厉的家畜叫声,听着悠长而惨痛。 如果是寻常人,此时早就断气了,可吕俑偏不,大僵给了他旺盛的生机,这同时也诅咒着他,让他的死亡过程,变得极其缓慢,极度痛苦。 他的眼珠子从眼眶里脱落,掉下,他嘴里不断往外吐着一截截骨头,内脏…… 没一会功夫,他就把自己吐成了一个空壳,没东西可吐了,吕俑缩成了一张皱巴巴的皮。 最后,皮和脑袋也像蜡烛般,融化成了尸水。 在吕俑死后,一道淡黄色的魂魄,从尸水中飞出,试图逃跑,被红衣女子一把拽住,看都不看,塞进嘴里大口咀嚼! 和老仙当初在阴间吞小侏儒时一样! 这老头当真是死的惨,魂魄发出婴儿般的痛苦尖叫,在剧烈的痛苦和怨毒中死去,最后被女子咬成了碎渣,吞进肚子。 至此,整个六道再无吕俑这号人了。 我累的筋疲力竭,脱下尸衣,交还给女子,来没来得及休息,前胸突然传来剧烈的奇痒! 糟了! 我心惊胆寒地撕开外衣,低头看向胸膛,我整个上身,长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白色尸毛! 它们正缓缓朝我四肢和面部蔓延! 谁能想到,老畜生的尸火,后劲竟这般霸道! 刚才虽然尸衣替我抵挡住了大部分尸火的攻击,可我肉身还是难逃尸毒的感染,正在肉眼可见地僵尸化! 阴如意! 我瘫坐在地上,猛地想起之前阅读的那本笔记,在笔记末尾,有一段关于阴如意的描述。 根据死去考古队员的描述,阴如意能阻止僵尸化! 那么,这阴如意具体是个啥?它藏在哪? 不用我开口,鬼婴就读出了我的心思,他的小脑袋不时四处张望着,一道道触须般的因果线,快速延伸出去。 在地下空间的西北角,因果线发现了一道暗门,鬼婴脸露喜悦,女子抱着他快步冲过去,打开了暗门的开关。 沉重的石门开启,里面是一间亮着光的密室,那里可能是吕俑用来闭关炼尸的小房间。 不一会,红衣女子从密室中拿出一个锈迹斑斑的小铁盒子,递到我面前。 我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是一个小巧的水晶狐狸。 这水晶狐狸比麻将牌大点,通体透明,反射着琉璃的光泽,做工极其逼真细腻,握在手里凉丝丝的。 这就是所谓的?阴如意? 我手掌刚接触到阴如意,身体上的白色尸毛,就开始成片地连根脱落,也就几秒钟的功夫,奇痒消失,所有尸毛脱落一空。 一根都不剩。 收好阴如意,我艰难地起身,回头,看向远处的中阴观察者。 母子顿时会意,朝观察者快速逼近。 “李三坡?你?你干什么?”面对两只大厉鬼的逼近,观察者大骇,后退两步,拔腿就逃! “我是中立的!你敢放鬼伤我?我回头禀告中阴,断了你下一世的轮回!” 岔路里,传来观察者的叫骂声,母子二人轻飘飘追了上去。 “别伤了他,带他回来见我!”我冲岔路方向喊道。 第194章 兔子 这个来自中阴界的观察者,居然比我还怕鬼,被母子俩这么一赶,跑的跟兔子似的。 瞧他这操性,应该是个不起眼的业务选手。 中阴真正管事的大佬,可是同时掌管阴阳两界,决定世人生死轮回的,而且还有从阴间捞人上来的权利。 掌握如此之大的权力,人家又怎么可能怕鬼呢? 我岳父周昆,在中阴就认识这么一号大佬,人家当年就承诺过周昆,说等你在阴间住够了,我拉你回中阴转世投胎。 像那种大人物,手段都野到没边了,绝不是我这小人物想见就能见的。 业务选手,哪能跑的过大厉鬼啊?不一会功夫,业务选手就被抓了回来。 女子拎着这选手的后脖子,跟拎小鸡似的,带回来,往我面前一丢。 这选手之前装的跟狗篮子似的,又戴铁斗笠,又穿古装,五官还一片混沌,总之造型怪唬人的。 此刻他也不装了,吓的露出了本来面目。 这是个长相很普通的中年人,方脸,小眼睛,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跪在我面前拼命磕头: “大哥!大哥饶命啊!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我看的哭笑不得,一问才知道,这人名叫元福,是一位阴差。 中阴派他来监视我,这倒是真事。 我因为没有因果律,却强行使用幻术阴畜生,所以引起了中阴的关注,中阴就派元福来人间,看看我具体是个什么情况,然后写份报告交上去。 元福吓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哆哆嗦嗦地告诉我,中阴禁止活人使用某些违反规则的术,因为这样一来,人间的阴阳平衡会被打破,这是中阴不愿意看到的。 这类术,被统称为禁术。 禁术的类型五花八门,分类繁杂,涉及到扎纸,剪纸,控影,控尸,催眠,降头蛊术,招鬼,诅咒等等,幻术只是其中一门。 想使用禁术,必须先获得因果律,之前我说过,因果律相当于一张门票,一张入场卷。 简单讲,因果律,相当于你在中阴面前发下大誓,无论任何情况,你都不能对无辜的普通人使用禁术。 否则,中阴就会降下大劫来惩罚你。 因为当你获得因果律的这一刻,你在人间的坐标,就被中阴给标记了,你干的每件事,都逃不过中阴的监视。 我点着头,这样的规则很合理,在这个狗草的江湖里,大部分同行都是坏到没边的,有人贪财,跑去当狗跪舔权利,有人好色,不顾一切地强占美貌女子。 有人干脆两者兼备,杀人劫财淫人妻女,一旦放任这些人肆意修行,哪天让他们窥探到生死之间的奥秘,灵魂连接到高维能量,掌控禁术了那还得了? 那人间得乱成什么样啊? 所以这个江湖,需要强硬的规则来约束,别整的你会个三两招的,你就可以无视法律肆意妄为,草芥人命。 肯定不能这么来。 而幻术阴畜生,严格讲还不算禁术,它接触到因果律的边了,又没完全接触上,我刚好处在越界的边缘,所以中阴只派出阴差来调查。 我要是真的用出禁术,那就不是现在这么简单了,到那时,中阴就要派更厉害的人来,抓我阴身去那边接受审讯了。 我扶着元福起身,我说哥,你可别跟我跪了,我李三坡就一平头小百姓,你高高在上的阴差,冲我下跪,你这不是存心折我寿么? 元福用袖子擦着鼻涕,坐在我跟前直抽抽。 瞧给这孩子哭的。 打什么时候起,阴差变的这么拉胯了? 我给自个上了根烟,把玩着朱雀炉,上下打量元福。 首先,他不是活人,身上带着鬼气,可你说他是鬼吧,他也不完全是,这小子身上的气场可不弱,双目透着阴光,放倒三五个普通人,是一点问题没有的。 综合实力看,也就相当于厉鬼的一个指甲盖。 我皱着眉说:“你这阴差是个冒牌货吧?” 元福受到了羞辱,脸红脖子粗地冲我发誓,说他是如假包换,有正规编制的中阴上岗人员。 我听的有点想笑:“那你咋见到鬼,跑的跟兔子似的呢?” 元福擦着眼泪:“大伙都这样啊,又不是我一个人,阴差是高危职业,你知道人间有多少厉鬼吗?” “没因果的活人,厉鬼是不会主动招惹的,但你知道厉鬼遇到阴差,会是什么结果吗?” 元福一脸的惊悚:“在厉鬼眼里,我们是无上美味的食物!是蒸熟的土豆茄子,搁点大酱搅拌搅拌,煮点面条就能吃了……大哥?大哥你能别咬我手指头吗?” 鬼婴骑在元福大腿上,抓着他手指头就咬,给这小子吓的差点尿出来。 多亏小鬼牙还不够锋利,否则元福的手指头早没了。 我将鬼婴抱到自个怀里,饶有兴致地看着元福:“接着说。” 元福叹着气:“以前可不是这样婶的,以前的阴差,别提多威风了,左手引魂灯,右手勾魂索,厉鬼见了阴差,那可是要吓破胆的!” “那会的阴差,追着厉鬼跑,勾魂索套住厉鬼脖子,它就得乖乖跟你走,现在呢?反过来了!” 元福越说越气,一脸愤愤道:“厉鬼成了猎人,我们倒成猎物了!你说这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只能说,时代在进步,元朝会迭代,在巨大的不公面前,社会的戾气浓到都要爆炸了,很多人没注意到这一点,但人们内心的怨恨,是成几何倍数在增长的。 就说一点,买菜,你买到的每样菜,哪个不是科技与狠活?你瞧那黄瓜,比筷子都直了,带刺带花的,那玩意还能叫黄瓜吗? 有人管吗?没人管,那咋办?忍着呗。 这就导致了,如今的厉鬼,和几十年前的厉鬼比较,完全是两个不同的物种。 人间在变,中阴却没有跟上时代变化的脚步,对阴差的训练也做的不到位,最早中阴那帮人,是在阴间办公的,后来阴间太乱,没法待了,跑中阴来了。 阴差道行跟不上,见到厉鬼能不跑吗? 第195章 报告 人间的厉鬼越来越多,阴差没本事,抓又不敢抓,放任着不管也不行,人间的平衡一旦被这些厉鬼打破,是要出大事的。 于是,厉鬼航班也就孕育而生了。 大爷,您在人间玩够了吗?玩够了请您上飞机,回老家吧! 一说到这个厉鬼航班,我心里就直来气:“你们也是吃饱了撑的,把航班设置在野外不好吗?为啥偏给它放在阳楼里?” “你知道想上一趟六楼,得有多困难吗?每上一截台阶,都难如登天!” 有母子双鬼在旁,元福是半点都不敢得罪我,见我生气,他连忙陪着笑脸道:“李哥息怒,这么设置,中阴也有自己的考虑。” “这也是在筛选嘛,中阴开辟了这条通道,也要控制好进入阴间的活人数量。” “都知道阴间秘宝遍地,都想着下去捡漏呢,像李哥这般厉害的人下去,也就罢了,那些闲杂的猫猫狗狗,芝麻大点道行,梦想去阴间发财,一夜暴富的。” “中阴还得对这些人负责,他们死在下边了,中阴是要被六道惩罚的。” 为了讨好我,元福从兜里摸出五张机票,递给我:“初次见面,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还望李哥笑纳。” 这五张机票通体漆黑,做工考究,上面用金笔写着六个大字:“中阴航空公司。” “咋公司都出来了呢?”我忍不住吐槽:“合着没机票,连飞机都上不去呗?多亏碰上你了,不然都时候死去活来,白爬一趟六楼,结果被拦着上不了飞机,那就太尴尬了。” 元福却说,厉鬼航班普通座舱,对活人死人都是免费开放的,他给我的这五张,是头等舱的机票。 头等舱有什么好处?乘坐舒适,服务好,而且乘客素质较高,能最大程度保证路上的安全。 普通舱,人鬼同乘,旅途中鬼吃人的事件,屡见不鲜。 头等舱情况就好的多,虽然那里也有鬼乘客,但普遍素质高,怨气低,这些厉鬼生前身份就很特殊,不是一般人,死后变成鬼了,也不会去主动找活人的麻烦。 除非你作死,主动和人家挑事,不然人家看都懒得多看你一眼。 “那就多谢元哥了。”我收好机票,又问他:“你们阴差,不是能自由往返阴阳两界吗?” “刚才你被鬼追,咋不直接逃去中阴呢?” 元福神色凄惨无比,摇头道:“阴差,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中阴的规矩很多,对阴差的限制也很大。” “我们来人间,随时想来就来,回去就不是那回事了,得待够时辰了,才能回去,少待一秒都不行。” 原来在旧时,阴差捉鬼,是有任务指标的,每个月要在人间抓到一定数量的厉鬼,完成指标了才行,不然回去要挨骂,甚至会被撤去阴差的职务。 好在指标定的很低,是个人就能完成。 后来,人间厉鬼渐渐变凶,捉鬼就成了苦差事,越来越多的阴差,惨死在厉鬼手里,被连皮生吞,没办法,为了防止阴差消极怠工,中阴就指定了时间限制。 比如这次派你来人间捉鬼,给你定八个小时,你待够了这八小时,才能回去。 现在没有捉鬼指标了,但这个老规矩却一直没改过来。 我们在漆黑阴森的养尸地中聊天抽烟,关系也渐渐熟悉起来,元福看了看表:“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得回去交差了。” 这时,青丘在我耳边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李狐狸,你还是提醒他一下,免得他回去乱打你小报告!” 我点了点头,说元哥,咱们丑话说在前面,这次要不是兄弟死命拦着,你已经是我姐和我这小侄子的盘中餐了,刚才你也看到了,小侄子想吃你,我拦着没让吃。 红衣女子和鬼婴,一直流着哈喇子,死死盯着元福,眼神从没从他身上挪开过。 元福头点的跟啄木鸟似的:“这个……我知道。” 我又道,中阴派你来观察我,写份报告交回去,这报告该怎么写,就不用我教你了吧? “兄弟是个没本事的老实人,但这并不代表老实人就活该被欺负。” 指着满地的尸水,我面露浓烈的杀机:“兄弟今天对着这滩尸水,发个毒誓,你回去后,但凡敢在报告中乱写,让中阴找我麻烦,那我必不能放过你。” “将来,等我修出通天道行了,哪怕拼的丢了性命,也必去中阴抓你,到那时,我就不会像今天这般好说话了。” 我这番话说出来,元福额头就开始冒冷汗了。 之前,他之所以敢幸灾乐祸地看戏,因为当时他已经笃定了,我和母子联手,也不可能是吕俑的对手。 他们阴差身上带着个仪器,这个仪器很厉害,能以数字的形式,预读出敌人的道行,非常准确,从不会出错。 元福通过仪器检测,发现我的道行,只有吕俑的零头,他认为我这次必死无疑,连报告都免了。 仪器没撒谎,我道行的确很低,虽说我从小跟着爷爷学风水,命理,悟性过人,但这些不过是理论基础,不计算在道行中。 我真正修行,是从接触黑相术开始的,这才过去多久啊,单论道行数值,我自然是不能跟吕俑这样的大修行者比较的。 结果是,我狠狠打了元福的脸,他亲眼目睹,我把这地下空间的六百只蜡尸,连带吕俑,和他那些破镜子,统统打成了尸水。 元福怕我,怕的要命,他想不明白,从不出错的仪器,为啥今天就出了错。 为了打消我的顾虑,当着我的面,元福从怀里拿出正规的中阴文书,开始写报告。 我在旁观看: “李三坡,男,26岁,品行端正,极富同情心,内心善良纯洁,为帮助多年前遇害的无辜母子讨回公道,此人舍性命于不顾,不计代价地从哈尔滨追至小兴安岭雪原深处的养尸地,亲手血刃吕俑。” “吕俑者,无视因果律约束,多年修行邪法,炼尸,养尸,贩卖人口,贪财好色滥杀无辜,为天地所不容!李三坡替天行道,此等善男子,世所罕见,更兼外表俊美玲珑,当赏无上善果……” 我皱着眉:“你把外表这段划掉,提这个干啥?” 第196章 炼尸日记 元福赶忙照做,写好报告了,他又按上自己的公章,将报告叠好,小心地收进怀里。 起身,元福对我作了个揖:“时间到了,李哥,我得回去交差了,咱们后会有期!” 他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透明,直至消散一空。 元福走后,我并没有急着离去,而是看向不远处的密室。 一场殊死斗法下来,我精力消耗极大,累的眼皮直发沉,骨头都快散架了。 再次检查身体,确认身上再无尸毛后,我把玩着手中的阴如意,艰难地站起身,走进密室。 密室里点着几盏油灯,摆放着些简单的破旧家具,一张单人床,桌子上堆满了各种书籍。 这间小密室,就是吕俑平日居住的地方,也是他用来研究炼尸术的所在。 密室尽头,还有一扇紧闭的木门,也不知通往何处。 我先是在密室里找寻着,从床底下翻到了七八千块的现金,装进兜里,然后来到桌子跟前,一本本书翻开。 大多是当年出土的清代古书,字迹模糊到无法辨认。 比起这些古书,更让我感兴趣的,是吕俑留下的几本厚厚的日记本。 为什么非要写日记?因为脑子不记事,我能清楚记得小时候两三岁时的事,吕俑不行,他太老了,遗忘,成为了他的心灵杀手。 这个人对尸体的痴迷程度,让人费解,他本是无量山镜子洞的人,镜子洞从不染指控尸,他们研究的是一切与镜子相关的术。 我从日记中得知,吕俑之所以痴迷于炼尸,是因为在很多年前,他就得了绝症。 他试图通过借尸还魂的方式,将意识和灵魂移植到合适的尸体身上,从而逃脱死亡,焕发新生。 迎接他的,是无尽的失败。 直到那年,他路过小兴安岭时,偶遇一位慌张的考古队员。 吕俑本来就长的慈眉善目,很容易就获得了对方的信任,又从对方口中得知了隧道深处,挖掘出了清朝殉葬群。 后续的剧情,我已经从考古队员笔记中获悉了。 这个养尸地,拯救了将死的吕俑,他逼迫考古队员翻译这些古书,从其中获知了一个阴森的邪术。 包括出土的所有古尸,以及全部考古队员,都成了他的实验对象。 根据古书秘法的记载,因为排它性,活人的灵魂,并不能直接附身于其他尸体身上,却可以在一段时间之内,附在尸油灌注出的蜡像上。 这种蜡像的制作工艺,非常复杂,对生理学,解剖学都有极高的要求,怕引起各位的不适,这里略过不讲。 而地下空间中这六百多具蜡尸,统统都是吕俑这些年,辛苦制作出的。 因为一只蜡尸,只能附身一次,且一次只能持续十几天,到时间之前,到时间之前,灵魂必须寻找到全新的蜡像身上。 吕俑一直担心蜡尸不够用,这些年他四处收尸炼油,也替人养尸来赚取生活开销。 日记中有段描写,能反应吕俑的真实内心: “我看到过阴间的真实场景,但更让我恐惧的,是地狱,我这辈子杀人太多,做了太多坏事,很多都被我忘记了,我坚信,我死后会跳过阴间,直接坠入地狱。” “再坏的人,也不应该去地狱,六道这样设定,是不公平的……我很害怕,我不想死。” 后面则是吕俑借尸还魂成功后的喜悦描述,日记中他写到,只要能源源不断获得尸油,他理论上就具备了无尽的寿命,缺点是,蜡尸无法进食,饮水,吕俑常年被剧烈的饥渴所折磨。 然后是疼痛,每动一下,都是刺骨的疼,总之这些年,他过的生不如死。 优点是,活着,蜡尸做到完美,外表和活人没区别,即使意外被毁,魂魄也能快速逃离,附在新的蜡尸上。 日记末尾,有关于我的描述: “这个小伙子不简单,他好像是个幻术师,他用幻术,改变了我四肢的位置,这给我灵魂带来了极大的痛苦……” 吕俑在日记中,记载了对我深深的忌惮,他直言不讳地写道,镜子洞的人,并不用担心厉鬼的纠缠,只有我,让他感到恐惧。 这种恐惧,多年都不曾有了,吕俑认为,即使他换上以清朝大僵为基底,所打造的最强蜡尸,再结合镜子洞的术,多半也不是我的对手。 我看的不禁摇头,我因为自身实力不济,而惧怕吕俑,想不到吕俑更怕我,可能很多斗法都是这样,双方表面都展现出对敌人的不屑,心里却都很忌惮对方。 我和刘纲斗法时,他是否也很惧怕我呢? 日记最后这句话,特有意思,应该是之前在雪原上,吕俑败给我之后,逃回养尸地后写的: “他会找到这吗?希望他知难而退……” “小伙子,如果你看到这段话,说明我已经死在了你手里,我在地下室,给你留了两件东西,它们是我人间的真正瑰宝!” “第一件瑰宝,是阴如意,它能阻止尸变,古书中记载,阴如意还有让人逃离死亡的神奇能力,但我研究此物多年,并没有发掘出这个能力。” “否则死的就不是我了,对吧。” 阴如意已经在我口袋里了,我接着往下阅读: “第二件瑰宝,是养尸地的真正核心!你下去看了,就知道了。” “我告诉你这些,只求你能发发善心,请人替我做场法事,我已经去了地狱,我知道一场法事,救赎不了我的灵魂,但至少能让我在地狱中,稍微好受些。” 我扔下日记,冷笑着看向通往地下室的木门。 这个吕俑,当真是坏透了,死都死了,还想着拉我下去和他陪葬? 这扇门,百分之百安装了杀人的机关! 我后退几步,冲身边的红衣女子道:“姐姐,你帮我开下门好不好?” 女子点头,上前推开木门。 伴随着阵阵破空之声,大量染着剧毒的透骨阴针,毫无阻碍地穿过女子阴身,密密麻麻地射在对面墙上。 坚硬的石壁,被这些阴针连根插入,可见陷阱的威力有多恐怖了。 第197章 地下室 吕俑这个老不死的,算计的是相当深啊,先用地下室的瑰宝来吊我胃口,再装可怜,求我帮他做法事,啰嗦一堆下来,不过是想引我踩陷阱而已。 老畜生的算计终究落了空。 我看向墙上的针,这种物理层面的杀伤,无法伤害到厉鬼分毫,否则我也不会让女子帮我开门了。 我帮母子复仇,圆因果,她们自然也愿意受我驱使,木门开启后,女子进入门中探寻一番,确认再无陷阱后,冲我点了点头。 这间密室已经被我搜空了,再无任何有用的物件了。 可惜,我并没有在密室中找寻到,有关无量山镜子术的记载,少年时常听爷爷提起,镜子术封鬼杀人,威力吊诡无边,我对此很是神往。 一块平平无奇的小镜子,内部却蕴含着深邃广阔的乾坤,镜子里的世界,和现实完全相反,有人说,镜子里照射出的,其实就是阴间的样子,也有人说,镜子里的世界,非阴非阳,是独立于阴阳两界之外的一个诡异世界。 可惜,我注定和无量山的镜子术无缘。 沿着狭长阴暗的石阶下到地下室,我目光注视前方,地下室挂着几盏红纸灯笼,照射的四周红彤彤的,气氛洋溢着一种阴森的喜悦。 里面面积不大,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铁锅,锅里一团浑浊,锅边满是烧焦的油脂,下方石头灶台的炭火才灭了没多久。 可以确定,这口锅正是吕俑炼油的器皿,它本该散发出恶臭,但奇怪的是,我并没有在这里闻到丝毫臭味。 相反,整个地下室,都笼罩着一股奇异的胭脂香气。 大量腐朽的清代古棺,被随意丢弃在四周,里面的古尸全部被吕俑“充分利用”了,所有棺材都是空的。 远处靠墙的位置,伫立着十几只干尸,这些干尸通体漆黑,干瘪,一丝不挂,被特殊的防腐工艺制成了标本,站在那一动不动。 它们,正是当年遇害的考古队员,临死前,每个队员都遭受了巨大的折磨和虐待,死后又被制成了标本。 不知出于何种目的,吕俑将这些考古队员的尸体,用这种方式保存了下来,每具干尸头上,还贴着张暗黄色的符纸。 我上前观看,一眼就认出,这是茅山道家的魂符,这玩意干嘛的?人死后,把魂符贴在尸体额头上,只要不取下来,死者魂魄就无法离体,永远被困在尸身中。 以前,有那种杀不死的大妖魔,茅山就用这种魂符,配合镇魂钉,将妖魔封印,装入铁棺,上锁后,埋于险峻山崖侧壁的洞穴内。 我不知大家有没有看过这样的视频,网上有些探险博主,动不动就是:你看,这座悬崖上有个洞穴!我们上去瞧瞧! 我每次看到这样的视频,都会点赞,因为这种无知作死的人,的确很稀缺,看一个少一个。 这类人的处境,比那种“敢不敢挑战半夜”类的博主,要危险的多。 挑战系列,完全是在收割傻子的流量,毕竟傻子的钱是最好赚。 不像洞穴探险,那是真的拿命在作死。 这种崖壁上的洞穴,一般只有两个用途,一种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在那个混乱不堪的岁月中,一些人为了躲避红卫兵的迫害,带上些粮食和水,爬到洞里避世。 第二种洞穴,就是道士用来封大妖魔的,之所以选在这种悬崖峭壁,正是出于安全的考虑,因为闲杂人等他也上不去。 这个时代很畸形,很多人都指望着靠短视频混温饱,之前有个段子,说怎么解决就业?男的跑外卖,女的开直播,男的外卖跑累了看直播打赏,女的直播饿了点外卖。 总之就是遥遥领先,赢麻了。 但我还是想说,有些东西是真的邪门,能别碰就别碰,想吃流量的钱,半夜去火葬场溜达,去凶宅过夜,玩碟仙,笔仙,给纸人点睛,把网上买的假冒古曼童撕碎,生吞下去,都没事。 非要往野外的洞穴里钻,这就是纯作死了,这种人死不足惜,就怕因为这些人的愚蠢,释放出乱世的大妖魔。 我说的妖魔,并不是指三头六臂,吃人的妖魔,而是那种能改变历史,影响国运的大祸害。 比如袁世凯。 扯的远了,回到正题。 当我认出魂符后,也没犹豫,立刻大步上前,将每个考古队员的魂符撕下。 十几只干尸,像多米诺骨牌似的,软塌塌栽倒在地。 他们被罚站了这么多年,终于能躺下长眠了。 被封印在尸身中的可怜灵魂,也终于被释放了出来。 我眼前出现了一张张年轻,鲜活的面孔,一个个考古队员的阴身,穿戴整齐地走到我面前,感激地冲我鞠躬,离去。 只有一个队员没走,那是个戴着金丝眼镜的小伙子,脸白白的,他站在我面前,一声不响地注视着我,表情相当复杂。 那半透明的阴身,忽明忽暗,随时都要熄灭似的。 我试着问他:“你是笔记本的主人吗?” 小伙冲我点头,指着我身后。 我回头瞧去,地下室正中的石台上,摆放着一口漆黑的金属棺材。 第198章 尸牌 我早就留意到这口棺材了,小伙指着它,示意我打开此棺。 我上前查看,这具古棺打造的极度考究,透着丝丝凉意,这么多年了,古棺上却没有丝毫锈迹,依旧保存的极其完整。 棺身上,雕刻着大量的牡丹,芍药等花朵图案,这些淡金色的图案,和黑色的棺底色形成鲜明的反差,让整个棺材有了种说不出的妖异气息。 我瞧向紧闭的棺盖,正中是个八卦图组成的小机关。 我试着开启棺盖,它沉甸甸的纹丝不动,看来,需要先破解这个八卦机关。 古棺旁的石台上,散落着一些手札,上面有吕俑关于古棺的描述。 我拿起手札阅读,吕俑说,这口古棺,是整个养尸地的核心,正因为它的存在,让此地的阴气浓烈到了极致,让炼尸,养尸变的事半功倍。 以古棺为中心,三米内,尸身不腐不朽,甚至抱着棺材睡觉,还有延绵益寿,缓解衰老的神效。 这口古棺,应该就是吕俑留给我的第二件瑰宝了吧? 手札中的内容,透露出吕俑对此棺的深深怨念,这些年来,他各种办法都试过来了,始终无法开启它。 吕俑对此既气愤,又懊悔,早知如此,他当初真不该对考古队赶尽杀绝,至少留下一个,帮他研究怎么开棺也好。 他也想过用暴力方法开解,但他吃不准这八卦机关的水,究竟有多深? 假如机关连接里面的尸体,暴力开棺,导致棺内的极品尸身氧化腐烂,那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于是每天晚上,吕俑都抱着这口棺材睡觉,以此来化解对它的怨念。 但棺材里究竟有什么?连吕俑也不知道。 小伙来到我身边,扶了扶金丝眼镜,低头注视棺盖上的机关,手伸了上去,按了起来。 我惊悚地注视着他,这小伙正是之前我在办公区,捡到那本笔记的主人,整个考古队,他是最后一个死的,吕俑刻意留下他,逼迫他翻译殉葬群出土的古书。 可惜,小伙没能坚持下来,最后被暴戾的恐惧和绝望所折磨,凄惨死去。 他知道如何开启八卦机关! 我强压住内心的欣喜,仔细观察小伙的动作,只见他手指在八卦机关的兑金,乾金,坎水方向,各按了八下,又在震木和坤土位各按了三下,最后在正北的坎水位,连按九下。 小伙的阴身,无法和八卦机关产生物理接触,他只能做样子给我看。 我照着小伙教的顺序去按,最后一下按完,纯黑的金属古棺里,发出一连串咔咔的响声。 棺盖开启了一道缝,涌出大量胭脂香气。 我没敢轻举妄动,而是请示地看向一旁的小伙。 小伙冲我点头,示意但开无妨。 我一咬牙,双臂前伸,将石墩子般沉重的棺盖一点点推开。 棺内的场景,让人惊艳! 那是个端庄,秀美的清代女子,静静地躺在棺材里,女子衣着极其奢华,考究,像极了宫中的妃子,金黄色的棺衬,也证明了她身份的特殊。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具女尸不但没有丝毫腐朽的迹象,反而栩栩如生,女子双眼微微闭着,姿态安详,皮肤凝白如脂,与其说这是具冷冰冰的死尸,倒更像是个甜甜午睡的活人! 我细细打量着女子的面容,心中惊疑不定。 不知大家有没有看过清朝的黑白老照片,八国联军入侵时,曾在民间拍摄过大量照片,清朝的国民,无论男女,脸上,皮肤上都盖着一层厚厚的泥壳。 那是常年不洗漱导致的,衣着显得极其臃肿,表情则是清一色的愚昧和麻木,那时的人真的不叫人,简直比牲畜还低等。 而古棺中躺着的这位女子,则完全不同,她脸上干净的看不到一点污秽,没怎么擦粉,皮肤却雪般透白。 她大约20出头的年华,小家碧玉,放现在看,女子长的很普通,跟app上那些开了美颜,拉了大长腿的中年少女是没法比的,但从清代的标准看,她绝对是人间一等一的闭月羞花,极品佳丽了。 吕俑在这里居住了几十年了,每天抱着这口棺材睡觉,老头苦求而得不到的极品女尸,此刻完美呈现在了我面前。 棺中的浓烈香气,闻的我鼻子痒痒的。 一旁的小伙冲我招了招手,转身离去,我解救了他的自由,解决了当年杀害他的元凶,小伙开启机关报恩,他的使命至此结束了,也该走了。 目送小伙离去后,我开始在女尸身上翻找起来。 古棺里有不少名贵的陪葬品:我找出一对银鎏金龙纹耳环,鎏金银夹,金镯子,金戒指更是不计其数。 女子口中,还含着一块银元宝。 问题是,这些古董我一件也带不走,只要离开尸身,它们就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发黑,腐烂,最后化作一滩污泥。 看来这些金银外物,注定是与我无缘了。 比起它们。 我看向女尸高高隆起的胸脯,里面好像有东西? 我解开女尸上衣,手伸进心口部位摸索,原来是我误会了,前胸非常柔软,并没藏什么东西。 但我从女子玉枕的下方,摸出了一块尸牌,上面写着她的名字,身份。 这位清代女子,居然是一位汉人,名字起的非常洋气,叫阮林洁,而且,她还是一位皇家的公主! 尸牌上的具体年月,已经模糊到无法辨认了,这位阮公主的身份,非常可疑,她为什么会被葬在小兴安岭深处的大山中呢?她当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阮林洁双手交叉,平放在小腹处,掌心里,夹着一个透明的小玻璃瓶。 清代不该有这种物件,我心生疑惑,拿起小瓶查看。 原来,这小瓶子和阴如意一样,是水晶琉璃打造的。 第199章 血教 瓶内存放的,是满满一瓶的尸血,我拧开瓶口,倒出一滴闻了闻,怪不得呢!阮林洁身上没怎么擦胭脂,棺材里却这么香。 原来香气,正是这瓶尸血中传来的。 那香气该怎么形容呢?就好比你误闯进了一片花海中,夏季炙热的阳光打下来,花朵中的蜜油都被晒出来了,直接就把人给香迷糊了。 我晃了晃脑袋,急忙塞住瓶口,怕香气浪费了。 母子守在一旁,耐心等待着我,我抓着尸血小瓶子,继续阅读尸牌上的内容。 尸牌正面,是女子的姓名身份,反面还有字,我翻过来查看,只见正上面,写着几句诗词。 无非是些“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之类的感叹。 下方还有一排小字:“君开我棺,既与我有缘,请君将瓶中血,灌入我口……” 短短一句话,看的我心惊肉跳! 接着往下读: “妾复活后,必以身相许,与君夫妻同修,以血祭六道,来日共赴玄妙仙境!” “妾之心意,君切勿辜负!” 这番话,解读出的信息让人不寒而栗,特别是这“仙境”二字,世上哪来什么仙境?她说的是六道中的天神道吗? 天神道,可不是道行高就能去的,阮林洁这番充满蛊惑性的说辞,也就只能哄哄傻子了。 而且这个“血祭六道”,我好像在哪听过? 我很快想起,儿时爷爷跟我讲过,清朝有个修邪法的门派,叫“血教”。 血教,又名闻丧教,据说此派的一切术,都是通过血液来发动的。 我并没有亲眼见过血教的术,但爷爷曾说,他们这个教派的信条,就是血祭六道。 在血教看来,世间一切生灵,皆是承载鲜血的容器,而他们,是这些鲜血的主人,可以凭心情任意取用。 看来这位阮公主,远比我想象的要邪门,这女子瘦瘦巴巴,看上去弱不禁风,当年却是血教中的狠人,道行极深,手眼通天。 甚至搞不好,她就是血教的开派老祖! 不对,老祖不该她这般年轻。 阮公主最早应该是躲在宫中修行的,跟韦小宝里那个假皇后差不多,这中间出现了一些变故,阮公主或是遭仇敌追杀,或是宫中争斗落败,不得不躲避到这东北苦寒之地的深处,试图韬光养晦,绝地翻盘。 可仇家并不打算给她翻盘的机会,再次找上门来,阮公主被逼到绝路,只得抽出自身精血,装于琉璃瓶中,封棺假死。 尸牌中没记录阮公主的具体身世,我也只能脑补出这段剧情,历史真相,可能比我想的更复杂,也更阴霾深邃。 “李狐狸,你现在有两个选择。”青丘在我耳边道:“喂她尸血喝,复活她。” “她醒来后,可能会感激你,以身相许,赐予你无上的造化,也可能当场翻脸,一把拧断你的脖子!” “别忘了,她才是吕俑一直在苦苦找寻的,真正的清朝大僵!你之前遇到那些,不过是劣质的尸油仿制品!” “或者,留下尸血,用它来滋养朱雀炉,这尸血中的生命精元,相当的浓郁,一滴尸血,相当于千滴人血!” 我后退几步,手中紧攥琉璃瓶。 之前跟吕俑的第二轮斗法,我被尸火烧的口吐鲜血,将死之际,无意间触发了朱雀炉的第二式神通,烟潮,这才打碎连镜,绝地反杀了吕俑。 朱雀炉,需要大量的鲜血滋养,才能觉醒神通,这件阴间秘宝的霸道与可怖,让人又爱又恨。 烟鞭,杀人于无形,烟潮,横推一切邪法邪秽,这也就才开放出两式神通,朱雀炉还隐藏着无尽的潜力,等着我发掘。 前提是,要有足够的血。 我只不过是个普通人,后续神通的开启,需要的血量惊人,哪怕我化身成血库,也是万万供给不起的。 而手中这瓶尸血,无疑是来雪中送炭的,老天白送给我的大造化! 一滴尸血,千滴人血,有它在手,我还何愁朱雀炉的后续神通? 阮公主是血教中人,这个邪教里,统统都是阴森大篮子,心比鬼都黑,我但凡敢复活她,她必翻脸杀我! 还是别吵醒小公主了,让她继续睡吧。 不再犹豫,我将琉璃瓶和阴如意一道,装进自个兜里。 这时,古棺里沉睡的阮林洁,猛地睁开眼,起身看向我! 她眼睛里没有眼白,眸子漆黑一片,怨毒无比地注视着我:“好狠心的小男人,见死不救,还抢夺走我用五百年道行,换来的极阴圣血!” 她的声音低沉中透着恶寒,明明是个年华二旬的妇女,嘴里却发出老爷们的粗沉腔调: “你毁了我此世的轮回!我上天入地,誓将你碎尸万段!血祭六道,太古焚天!” 阮林洁身上的怨气滔天,瞧她诈尸后的这幅样子,我更加庆幸,自己所做出的选择是正确的。 我要是用尸血复活她,那我才真是傻篮子,白白浪费一瓶尸血不说,而且复活后的阮林洁,必翻脸无疑,到时候,我还要再跟她来场斗法,我图了个啥? 我一脸戒备地看着阮林洁,慢慢往后退,红衣女子走上前,用手掌轻轻在阮林洁额头按了下。 原本因为狂怒,有了诈尸迹象的阮林洁,被女子手掌这么一按,身上的暴戾瞬间消散一空,极不甘心闭上眼,重新躺回棺材里。 “能灭掉她的魂魄吗?”我问女子。 这个阮林洁是个大隐患,尸身一会放把火烧了就完事了,魂魄不除,我怕她日后借尸还魂,前来找我寻仇。 女子手直接透进阮林洁的尸身中,摸索一番后,摇头:“魂魄已不在人间了。” 第200章 老阴沟 我点了点头,那就只能这样了。 这是个由阴阳太极为规则,所构建的宇宙。 世间万物,都有对立面。 获得一样东西,往往就意味着要舍弃掉什么。 天上不可能白掉馅饼,我拿走了阮林洁五百年道行浓缩成精华的尸血,那就也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好在有朱雀炉在手,加上幻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没什么可害怕的。 在我拿走尸血后没多久,阮公主的尸身开始氧化,原本白皙的皮肤,浮现出一层层的褶皱,呈现出死灰色,脸颊开始凹陷,尸斑伴随着深度腐烂,在全身快速蔓延。 在尸臭出现前,我取下头顶的纸灯笼,扔进古棺里,又取下剩余的灯笼,连带整间密室全点着了,返回到岔路口前,注视着后方滔天的火光,我掉头离去。 在我的帮助下,母子成功杀死了当年可恶的人贩子,养尸人吕俑。 但藏尸胎的因果还没结束,接下来,我们需要前往小兴安岭更深处的老阴沟,找寻那户猪狗不如的人家。 我太累了,在前往老阴沟前,我决定先返回安红艳家,休息两天养养精神。 看到我狼狈而疲倦的样子,安红艳大吃一惊:“李三坡,你这是去哪了?你脸上咋这么多血啊?” 母子就站在我身边,但安红艳没有因果,自然看不到她们。 我胡乱编了个借口:“没什么事,出去溜达了一圈,喝了点酒,让人给揍了。” 安姨在一旁听的直摇头:“现在的小孩,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一个月赚两千,还敢跟人打仗?你到老了咋办呢?” 我脱掉鞋袜,问安红艳:“你家能洗澡吗?” “能啊,我给你烧水去。”安红艳立刻答应道。 她奶奶已经下葬了,安家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烧好水,安红艳领着我来到一个小屋里。 地上摆着个大浴桶,我脱了个精光,跳进桶里美美地洗了个澡。 洗完澡,我胡乱吃了点东西填饱肚子,把那一万块钱交还到安红艳手中。 “这不是我妈给王姑姑她哥的丧葬费吗?”钱是安姨包的,安红艳一眼就认出来了,疑惑地看着我:“怎么跑你这来了?” “路上捡的。”我随口应付着。 安红艳当然不相信,美目不停打量着我:“李三坡,你不对劲,你一点都不像当保安的。” “那我像啥啊?” 我脱掉衣裤,一头栽倒在床上,眼一闭就不省人事了。 这一觉睡的极不踏实,中间断断续续一直在做噩梦。 梦见我,欧阳薇,姜幼初和马义四人,在一个阴暗的楼梯间上吊自尽了。 瞧这楼梯间的样子,应该是我们接下来要去的阳楼了。 我们四人并排,吊在半空中,彼此还冲对方笑着,楼梯里影影绰绰,站着很多无头人在围观,冲着我们指指点点。 …… 两天后,小兴安岭林场深处,我在及腰深的雪地中艰难前行着。 这趟老阴沟之行,我没叫安红艳,主要是害怕遇上意外,连累到她。 安红艳执意要来,我死咬着不肯答应,安红艳无奈,只得替我找了个当地的大哥当向导。 我跟大哥在雪窝子里游泳,前进的非常缓慢。 “你夏天来林场,这旮沓可美了!森林,小溪,就是要小心草爬子,就是蜱虫,那玩意咬你一口,可够你受的!” 大哥非常健谈,边在前边带路,边跟我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我说小老弟啊,你为啥选这个季节来老阴沟呢?” “那地方就是个小破屯子,也没啥可玩的。” 我问大哥:“老阴沟还住人吗?” “住啊。”大哥头都不回道:“以前人多,后来慢慢都搬走了,还剩下十户八户的,都是些老人。” “老弟,我只能带你到这了。”大哥指着不远处一条布满积雪的山路:“顺这条路走到头,就是老阴沟了。” “不过我劝你,最好别往深了走,容易碰到熊瞎子,那玩意现在都不兴冬眠了,饿的到处觅食呢。” 我给大哥递过去五百块钱,分别后,我爬出雪窝子,沿着山路独自直行。 野狐禅的世界里,青丘跟我对着话:“这个阴如意,很棒啊!” 拿着水晶琉璃打造的小狐狸,爱不释手地把玩着,青丘冲我笑道:“你别看这个小物件,它也快相当于阴间秘宝级别了。” “这个阴如意,不止是能阻止尸变,还能阻挡一切对你不利的术!” “你贴身戴着它,像什么蛊术,降头,寻常诅咒之类的,它都能帮你化解。” “至于幻术之类的,厉害的术,阴如意可就挡不住了。”青丘眨着狐耳,兴高采烈道:“除此之外,阴如意还有个非常霸道的功效!” “它能替你挡死!” 我听的心砰砰直跳,怪不得,吕俑对阴如意的评价,这般的高呢。 那么问题来了,这么好的宝贝,吕俑他自个干嘛不用呢? “他又不是活人,他用个der?”青丘没好气道。 第201章 幻境做实 我恍然大悟,青丘将阴如意丢还给我:“一切能直接杀死你的术,或者攻击,都会由阴如意替你抵挡。” “至于能挡几次,我就不确定了,可能一次就碎了,反正回头你死一次,就知道了。” 我收缴了这般霸道的秘宝,心情也是格外激动,我边赶路边和他先聊着,我说师父,你咋懂的这么多呢? 青丘冷哼:“别的我不懂,但这个水晶小狐狸,是我们妖狐的传家宝,我要连它都不认识,我就别混了。” 我瞧今天的青丘,心情似乎格外好,不像往常那样,总拿言语挤兑我。 于是我好奇地问他:“师父,你心情咋这么好呢?” 青丘伸了个懒腰,跪坐在蒲团上,冲我笑道:“李狐狸,我自从认识你以后,也不知怎么了,执念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以前,我每天都要割肉喂饥民,现在十天半个月都不来一次,你说,我能不高兴吗?” 我说这是好事啊,这说明你即将脱离执念,恢复自由了。 青丘摇着头:“真那么简单就好了,你记住了,有空把尸血浇在朱雀炉上,多觉醒些神通出来。” “像朱雀炉,阴如意这些外物,都是你的手牌,接下来你要爬楼,多一张手牌,也就多一分存活的几率。” 我答应着,告别青丘,意识回到现实。 不知不觉间,雪路已到了尽头。 在我面前,是个被群山包裹的小破屯子,小兴安岭靠近国境,寒冷无比,人迹罕至。 天空瓦蓝瓦蓝的,我站在一个小山坡上,往下眺望,此刻正是午饭的饭点,屯子里烟囱里,冒出渺渺炊烟,看上去宁静,祥和。 谁能想到,三十多年前,这里发生了一场惨绝人寰的命案,一个被拐来的女大学生,在这里命丧黄泉。 这件事,别的我不气,独独就气那个叽霸男的,我这辈子,最瞧不起打女人的男的,更瞧不起那种,把媳妇当特么私有财产一样,每天往死里打,还摆出一副“我媳妇,我想怎么打怎么打,外人管不着”的嘴脸。 很多人不理解,女的为啥不离婚呢? 因为离不了啊,不给判,报警也不管,反而会遭到男方更猛地的毒打。 我接过几起家暴的案子,女的出钱,让我把男的弄死,因为男的不死,死的就是她。 当然,我处理的比较圆滑,并没有亲手杀人就是了。 所以这东西,有时候真的很无解,也希望女性在择偶时,要慎重再慎重,遇上垃圾人,一辈子就毁了。 红衣女子抱着鬼婴,出现在我前方,我跟随她走进老阴沟,来到一户人家跟前。 破败的农村平房,院子锁着大铁门。 我轻轻跳进院子,猫腰到窗户前,往里观看。 还真特么操性,当年杀害女大学生的凶手,居然都还活着。 男的五十来岁,长着张驴马般的劳苦脸,婆婆八十多岁了,是个满头白发,皱巴巴的农村老妇人,脏兮兮的。 从室内环境和家具摆设看,这对母子这些年,过的居然还不错,家具家电一应俱全。 红衣女子直接透过门,走了进去。 我站在门外抽烟,也没往里看,过了没一会,屋里传来凄厉至极的惨叫声。 我透过窗户瞧去,只见那婆婆全身从头到脚,连着密密麻麻的黑线,她像个人偶似的,被这些黑线所操控着,身体和四肢做出痛苦而扭曲的非人动作。 婆婆看不到这些黑线,她能看到的,只有红衣女人,和她怀里的小婴儿。 婆婆脸上涌现出滔天的恐惧,面容扭成了一团。 “是你?你?鬼啊!”那男的双眼圆睁,丢下筷子,哆嗦地指着母子,嘴里发出牲畜般的叫喊声。 我看到这,一把抽出腰间的小刀。 男的吓的裤裆湿了一大片,丢下老娘,屁滚尿流地夺门而逃。 守在门外的我,朝着他小腹狠狠扎了一刀。 男的跪倒在雪地上,捂着小腹,杀猪般地叫。 后面的场景就没法再描述了,我们离开时,院子里的雪成了血,婆婆全身骨骼碎裂而死,男人倒在院子里的血泊中,两人的魂魄,都被女子取出,吞进嘴里吃的精光。 至此,幻境藏尸胎终于做实,我虽然没亲生经历过当年那场惨案,但我全程参与了母子二人的寻仇之旅。 藏尸胎认可了我,我成了幻境的一部分,以后斗法时,我能随意使用幻境投放,将敌人带入三十多年前的这场惨案中。 届时,深陷幻境中的敌人,将会扮演这其中哪一个角色呢?我很期待。 了却了全部因果,母子二人再无半点怨恨了,人间的旅程,到此结束。 分别前,我问女子:“下一世,你还来人间吗?” 女子说:“不来了。” 冲我点头致谢,红衣女子抱着鬼婴,穿墙离去。 我落寞地注视母子的背影消失,心中百感交集。 返回到伊春郊区时,我手机终于来了信号,我先是联系到了马义,把这边的事大概说给他听。 听说我从阴差手里,拿到五张机票,马义很是欣喜:“太好了,这样一来,咱们就不用担心航班路途上的安全了。” 我说是:“眼下,只考虑怎么安全上到六楼。” 第202章 血养 “马叔,你那边忙完了吗,咱们约个时间,过完年就准备上去了。” 马义答应着:“行啊,不过出发前咱们得见一面,我要告诉你一些事。” 马义说这番话时的语气,有些奇怪,我也没当回事。 给欧阳薇和姜幼初报平安后,我回到安家,向安红艳道别。 安红艳死活不肯放我走,非要请我去市里吃大餐。 我没去,少年时的美好记忆,就让它留在少年时好了,我和安红艳之间,不可能再发生什么了。 见我执意要走,安红艳只得放行,我们约好了,下次同学聚会时再见。 安红艳送我去了火车站,分别时,依依不舍。 我能读懂安红艳眼神里的东西,她是个好姑娘,我真心祝愿她能活的幸福开心。 一路无事。 回到哈市的家中,等待我的,是满满一桌丰盛的饭菜,两个小姑娘亲手下厨,特意为我准备的。 老姨也终于从湘西归来了,我欣喜地抓着老姨的手,她告诉我,这趟湘西之行, 刘家从上到吓,全家一个不剩,皆被诛杀! 饭桌上,我不停给老姨敬酒,给她接风洗尘,老姨还和以前一样,疯癫,阴森,脸上涂的红红绿绿。 我滔滔不绝地跟家人讲述着,我在小兴安岭的遭遇,欧阳薇和姜幼初听的激动又兴奋,老姨笑了笑,一声不响地吃着菜。 奶奶突然问我:“三坡,如果没有那母子二鬼,你跟吕俑单对单,你有几分胜算?” 我像被泼了盆冷水,原本得意的兴奋劲,瞬间哑了火。 单靠我,就算加上青丘暗中指点,帮忙,也万万不是吕俑的对手。 扯什么都是多余的。 顶多坚持到第二轮,面对那恐怖的连镜尸火,没有女子的尸衣护体,我当场就得被吕俑送去黄泉裸泳。 奶奶放下筷子,看着我道:“所以孩子啊,你要走的路还长着呢,多练吧。” “总不能指望每次,都有厉鬼帮你吧?” 我嘴上说是,心里不以为意,话说这个修行,就只能拼年份,一年年往下硬熬吗? 那我不得百八十年后,才能练到吕俑那个层次? 这么一想,我就倍感绝望,后来一琢磨,我渐渐也就想通了。 我那两大仇家,刘纲和舅姥姥,如今统统灰飞烟灭了,只求老天给点面子,别再给我添新的仇家了。 等我们从阴间救回欧阳劫后,接下来的日子回归平淡,没事看看风水算算命赚点小钱,一辈子平平淡淡也挺好。 没必要非得去拼所谓的道行,拼它个头破血流。 道行再高,百年后也不过是枯骨一滩,何必呢? 我是一个很容易获得满足的人,心中也没什么远大的志向,能靠着本事赚钱,有份可观的收入,家人平平安安,再有个小娘们暖床,这些就足够了。 姜容也来我家过年了,周昆死后,每年只有她们母女俩过年,如今我们都是一家人了,一家子聚在一起包饺子,看春晚吃年夜饭,放炮。 如今的年味,真的已经很淡了,满桌大鱼大肉,就感觉吃不太动,特别是喝点酒以后,筷子就更拿不动了。 我记得小时候,年夜饭我能从头吃到尾,就吃啥都是香的,怎么吃都吃不够。 那时的我家,宾客满座,小时候我收压岁钱,收到手软,很多城里来的叔叔阿姨,年三十聚到我家,乌泱泱一大片,他们都是冲着我爷爷来的。 这是爷爷离世后的第一个春节,相比李家曾经的繁华,就显得冷清不少了。 我一想起爷爷,心里就难受的不行,转过身去偷偷抹眼泪。 这个世界,除了你身边的家人,没有什么是重要的。 耳边是姑娘们的欢声笑语,我这在场唯一一个老爷们,最后看了眼电视里的春晚,摇了摇头,转身去了里屋。 这玩意,是播给“老板”看的吧? 关上门,我将朱雀炉放在地上,盘腿坐下,打开琉璃瓶的塞子,顿时满房异香,我小心地倒出一滴尸血。 朱雀炉像块海绵似的,顷刻间吸收了这滴尸血,呲地一响,炉体微微一红,就再无动静了。 我早与朱雀炉建立了深层次的精神联系,它告诉我,还不够,它渴望更多的血。 我再次滴入尸血,还不够。 再滴,还是不够。 随着更多尸血的滴入,我感到阵阵的心惊肉跳,朱雀炉对于血液的渴望,竟达到了这般恐怖的地步! 第一式神通,烟鞭,只需数滴鲜血即可开启。 第二式,烟潮,用了我足足一满口血。 按理说,我手中的这瓶尸血,凝结了清朝血教中的大拿,阮林洁五百年道行的精华。 活人五百年道行,是个什么概念?那都快成仙了! 一滴尸血,相当于千滴人血! 如此恐怖的换算比例,按理说,只需三两滴,就足以开启第三式神通了。 可我期待的第三式神通,并没有到来。 我一脸的心疼,一滴滴尸血往朱雀炉上倒,朱雀炉是喝美了,却一直没发出动静。 一会功夫不到,半瓶尸血下去了,我看向剩下那半瓶,一咬牙,一股脑地全部倒入朱雀炉。 吸收一整瓶尸血后,朱雀炉泛出阵阵红光,它似乎将阮林洁的尸血,转化成更为精纯,更加浓郁炙热的朱雀血了! 炉体变得通红,热气腾腾的,很快,大量隐晦,繁杂的古代信息,粗暴地闯入我脑海。 那一刻,我全身每处毛孔,同时往外散发着麝香,檀香的气息,我仿佛坐在一个密封的大蒸笼里,热的全身大汗淋漓。 朱雀炉的第三个神通,终于觉醒了。 第203章 烟刀 (祝大家春节快乐,新的一年里,祝愿我的读者们龙马精神,锦鲤附体,家人身体健康,无病无灾。) 给大家做一套旺桃花,强财运的手势。 一定有读者会质疑,你隔这么远,给我们做手势,有用吗?我们能收到吗? 而且手势,难道不是斗法时,冲敌人下咒才用的吗? 首先,我要给大家阐述一个观点:咒。 什么是咒? 提起这个字,大家都会以贬义的态度来看待它,自然而然地会联想到诅咒,降头,以及种种不好的东西。 恐怖片里,一个面相阴森的术士,嘴里念出一段晦涩难懂的怪话,接下来就会施展出很诡异的能力。 但实际上,咒这个字本身,是中性的,没有褒贬的语意。 红白事里主事祝福的白头偕老,往生词,结婚时说的爱你一万年,以及广告里说的他好我也好,遥遥领先等等,这些其实都是咒的表现形式。 咒,有两个显著特征,一是传承非常久远,比如上述的“白头偕老”,它来自诗经《诗经·卫风·氓》中的“及尔偕老”,而至于超度法事中念的往生词,来历就更加远古,无法追述了。 我们耳熟能详的“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同样是祝福类的咒,它来自《诗经·小雅》“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 咒的第二个特征是发音,我之前写出过很多道家,佛家以及邪法派别的咒语,但如果你只按字面发音去念,是不会有任何效果的。 同样一段咒语,普通人念,和专业师傅念出来的完全是两个东西,每个字的发音,腔调都完全不同。 比如最简单的“急急如律令”,从闾山派许兵仙口中念出,你会以为他在背英语八级考题。 甚至原本五个字的发音,在他嘴里会念出七个字,九个字乃至十几个字。 咒,一定要通过正确的发音和声调,才能生效,错之毫厘,差之千里。 古人认为,咒是同高维沟通的特定语言,根据宗教不同,咒与咒之间,也有天壤之别。 如果用法语念佛经,用英文念古兰经,用日语念圣经,这些经文还能起作用吗?当然不能。 所以观音菩萨的大悲咒,是这般的难念,因为它是用梵文书写的,只有按梵文的发音去念,才能起到沟通祈福的作用。 另外,高维世界,是一个广泛的定义,高维里居住的不仅有佛祖菩萨,神仙大圣,也有大妖魔鬼,扭曲的死物,甚至还有很多无法定义的恐怖物种。 所以相应的,咒分善恶,有善咒,自然也有至阴至邪的恶咒。 手势,也是咒的一种表现形式,但手势也好,咒语也罢,越是生涩繁杂,所引来的高维能量就越大。 我给大家做的这套手势,来自道家的太上三圣指诀,以及灵山北斗七星诀。 请相信,大家一定会接收到相应的能量。 我为什么敢这般笃定?我并不是吹自己道行有多高,我只是发自内心的,希望我的读者能越来越好。 人的思想,意识所产生出的念想,一样是咒。 别小看念想,念想所释放出的量子能量,是能深刻影响到他人的。 如果你深深痛恨一个人,你大脑释放出的量子波,就会影响到这个人,让他倒霉。 他可能不知道,也没有察觉到什么,但一些好事,就莫名地与他擦肩而过了。 相反,如果你深爱着一个人,你希望他好,哪怕你不会念咒,不会做手势,你光光只靠想,你的念想就一定影响到对方,让对方以一种潜移默化的形式,变得更好。 人的潜意识所产生的能量,是非常玄妙深远的,墨菲定律告诉我们,你越想一件事,这件事就越可能发生。 关于咒,我有太多要讲的东西,我想讲南亚佛教和巴利语,想讲我看到的高维世界,想讲手势,想讲潜意识,想讲量子间的那点事。 怕大家嫌我啰嗦,今天就点到为止吧。 只想让大家知道,我心里在想着你们,我想你们快点变好,你们快点强桃花,旺财运,你们的家人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人世间的种种苦难,都与你们无关。 我想这个都快想疯了。 回到正题。 耗费了整整一瓶尸血,朱雀炉的第三式神通,终于解锁了。 我管它起名为:烟刀。 伸出手掌,一把青烟幻化出的古代长刀,出现在我面前,烟刀一丈多长,通体藏青色,刀身云雾缭绕,好似从万米高空的乌云中,扯下的一缕棉絮。 这般虚幻的死物,却被我抓实在掌心,刀柄的握感非金非铁,阴冷冷的,带着淡淡潮湿的水气,非常坚硬。 我紧握烟刀,低头注视它,脑海中立刻涌现出黄巢的那首反诗: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烟刀散发出的奇异香气,让人迷醉,但那如智利海岸线般的漫长刀锋上,所透出的猛烈杀机,又让人心生滔天的恶寒。 第204章 活力 望向身旁的衣柜,我一刀斩去,刀锋透体而过,收刀后,衣柜完好无损。 看来,这第三式烟刀,和烟鞭,烟潮都不同。 它只杀人魂魄,和物理世界无法产生实质性的碰触,没试出烟刀的具体威力,我多少有些不甘。 但我深知大道至简这个道理,越是大术,发动起来,反而越是轻风细雨,看的人不痛不痒。 而外表看似霸道无边,毁天灭地的术,反而威力强差人意,看得人直摇头。 比如大火球子,就是最好的例子。 斗法也是如此,我曾多次从青丘,白夜天这样的大修行人口中得知,玄学这条路越往深里走,斗法过程反而越快。 甚至到最后,往往是眨眼间,胜负已分,打照面,即见生死。 我和蛇相,舅姥姥,养尸人吕俑之间的斗法,过程峰回路转,九死一生,有时候几十个字就带过的场面,现实中却用了数个小时。 这只能说明我的层次还太低,我这个层次,也只配遇到同层次的选手。 我要是足够幸运,有生之年能触碰到更高的层次,到那时,一场斗法可能也就三五秒的事。 从外人视角看,两人盘腿坐地,啥也没干,其中一人起身离去,另一人脑袋耷拉下来,已然毙命。 连尸斑都长出来了。 我手持烟刀反复把玩,转动身体,愚笨地耍出几个刀花,意淫自己是古代的绝命大刀客,西北塞外,头戴斗笠的我,侧身,紧握刀柄,烟刀尚未出鞘,敌人已见血封喉,命丧黄泉。 获胜后,香软美人投怀送抱,被我无情拒绝,孤单的身影消失在无尽的狂沙中…… 刀冷,心更冷。 从此,这位神秘的白发刀客,在江湖上书写了一段史诗般的传奇。 可惜,身边也没个小鬼让我试刀。 把玩一番后,我收了烟刀,重新盘腿坐地,从兜里拿出阴如意,仔细端详着。 这么个水晶小狐狸,能替我挡死?真有那么神奇吗? 而且青丘曾说,阴如意曾是妖狐的遗物,它后来又是怎么落入阮林洁手中的呢? 我面露欣喜之色,兴奋地舔了舔嘴唇,这趟小兴安岭之行,收获简直逆天! 朱雀炉连续觉醒两式神通,我终于把这个毫不起眼的小香炉,玩出了舅姥姥没玩出的高度。 又意外收获了阴如意这件来自妖狐世界的古代传承。 我巧借母子的滔天怨气,硬生生吓退中阴观察者,现在,我再也不用担心中阴界找我麻烦了,可以无视因果律,肆意使用阴畜生和幻境·藏尸胎。 幻术这块,提升的可谓是突飞猛进,一把跨越了好几个境界。 三生指劫和红狐步的练习,同样也不能落下。 相比白夜天传授的大幻术,青丘的三生指劫,看起来是要弱一些,但三生指劫磨炼的,是肉身的强度,理论上,它没有上限,初时孱弱,越往后练习,肉身的提升就愈发地猛烈。 以前我总以为,斗法是术,是手势,是咒语是内心念想的较量,比拼是高维沟通能力。 后来我渐渐发现,我把斗法想的太简单了,假如再遇到吕俑那样的大僵,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甚至连幻术都不起作用的对手时,到那时,我就只能仰仗肉身强度,来在必死的环境中极限求生了。 有三生指劫打造肉身强度,而速度,耐力和爆发力则由红狐步补充。 说句难听的,将来若是有朝一日,碰上大厉鬼,或者阴物缠身了,我打不过,逃也总能逃的掉。 至少不会束手待毙,像个傻篮子似的,跑的气喘吁吁,哭爹喊娘,最后被厉鬼追上当场掐死。 过年这段时间,我哪都没去,足不出户地在院子里,一遍遍练习三生指劫和红狐步。 零下二十多度的东北户外,我赤着上身,全身热的汗如雨下,绕着院子一圈圈狂奔,边用手指朝余光所见的一切雪花,树枝点去。 也就怪了,这两个玩意练起来真不累,反而越练越有精神,跟打了鸡血似的,每天从早到晚,全身从头到脚有使不完的活力。 哪怕17岁的毛头小伙,活力也不可能像我这般变态,天黑了小伙要睡觉,我不睡,我每天只抽三个小时用来午休,剩余时间连轴转,一点都不觉得累,舒服极了。 我还练烟刀,没有对应的刀法,我就自个瞎比划,乱叽霸玩。 老姨,欧阳薇她们有道行,能看到烟道,姜阿姨和奶奶没道行,看我跟疯子似的在院子里乱舞,奶奶还好,没说啥,姜阿姨却看不下去了,一脸担忧地拉着闺女姜幼初: “咱家这女婿,每天都这样犯病么?” 在坚持不断的练习下,我原本瘦弱的身体线条,渐渐变得饱满,结实了起来。 这些天马义来拜访过一次,急匆匆地来,又急匆匆地走,过年马义都没休息,拼的双眼满是血丝,脸色苍白到吓人。 他好像正在接一个极度诡异,难缠的案子,弄的是心神憔悴。 马义对我的知遇之恩,我一直没敢忘记,这个社会想赚钱,光有本事没用。 没有马义的招揽,我这会还住在偏僻农村的小土房子里,就着咸菜喝粥呢。 当时奶奶身体也不好,正急需名贵的人参吊命,那段时间我一分钱都拿不出来,我倒是没说话,反而欧阳薇这个未过门的媳妇,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拿出自个的全部生活费,给奶奶买药。 第205章 百年 钱不多,几万块,这点钱是欧阳薇的全部家当,我从头到尾,没跟小姑娘说过一个谢字,有钱后我银行卡直接甩给欧阳薇,你花,衣服,化妆品包,你可劲买,花不完你都对不起我。 马义的恩,我自然也要尽力报答。 我问马义啥案子,要不要我帮忙? 马义说,他被这个案子弄的焦头烂额,有对小夫妻家里闹鬼,闹的很厉害。 我一直没功夫说这件事,厉鬼,分两种,一种是看得见,具备实体的,这种厉鬼往往隐藏在人群深处,你不太好辨认。 甚至有些厉鬼,通过特殊手段,给自己上了户口和身份证,各方面看,它都不可能是鬼,哪怕它站在你面前,亲口告诉你他是厉鬼,你也不可能信。 等它做出非人举动时,你再信,就晚了。 以前我拿厉鬼没辙,真遇到了,只能用烟山点断因果,然后尽可能逃命。 现在有了朱雀炉的三式神通,我勉强能跟厉鬼掰掰手腕了,杀不死是肯定的,能用烟鞭抽碎阴身,让厉鬼知难而退就很不错了。 厉鬼的阴身,也是通过修行来凝结的,不像动物仙,修个千八百年都修不出人形,厉鬼不一样,生前本就是活人,死后走鬼道,修阴身会快的多。 但阴身一旦被击碎,它纵使不死,以后以后也很难再凶起来了。 第二种厉鬼,相比第一种,就难对付的多了。 这种厉鬼无形,或者说,它想让你看到时,你才能看到,它不想让你看到了,纵使你有狐瞳,有这个眼那个眼,一样看不到。 之前那对母子,就是最好的例子。 马义这次遇到的,就是第二种厉鬼,纵使马义道行通了天,也拿对方没太好的办法,马义只要一去香客家,厉鬼就躲起来,等马义走了,继续出来祸害。 跟它讲道理,谈判,谈要求,统统不好使,那厉鬼的态度很明确,它就是要让这对小夫妻死绝,不达目的绝不善罢甘休。 我听到这,心里就害怕了,马义的案子我帮不上忙,这种谁来都没辙。 我瞅马义的中山装上满是尘土,再看他这一脸的狼狈模样,有些不忍道: “不行就撤了,这般勉强自己干嘛?谁有那能耐,谁去管呗。” 马义摇头,固执地表示要管到底,还说接了案子不管,有损名声。 我问他,那厉鬼不和你谈,躲着也不见你,你能咋办? 马义神色狠厉:“只能以鬼杀鬼了!我认识一个大厉鬼,对方愿意帮我平了这事,代价有点大,但眼下也没更好的办法了。” “上阳楼的事,只能再拖后一段日子了。” 我说行,反正我那岳父道行足够深厚,纵使肉身被困在阴间,一时半会也不会出啥事。 刚好,我也需要些时间,来吸收小兴安岭收获的这段造化。 马义离开后没过几天,金玮找上门,他招呼着手下,大包小包地往我家拎,带来的都是些人参,鹿茸,灵芝之类的名贵中药材。 每只药材上都沾着脏兮兮的泥土,没一件是人工种植的,金玮带来的这批药材,清一色都是野生的。 从块头上看,这些药材年份还都不小,少说三五十年是有的。 我上下扫视着金玮,这货梳着个油光锃亮的背头,一身名贵的定制西装,喷的还是烟草味的香水,打扮的跟大篮子似的。 我冷声问他:“是秦总派你来的吧?” 金玮笑着点头,拿出手帕擦着嘴:“秦总非常关心咱奶奶的身体,特地从长白山购买来这批野生药材,李先生你也知道,如今这季节,大雪封山,新鲜的药材是极难采集的。” “就更别提这些上年份的了,其他倒没什么,这颗野生的西洋参。” 金玮拿起一根毫不起眼的小参,冲我笑道:“这颗西洋参,最早被发现时,是在上世纪七十年代,一直没敢挖掘,而是几代人日日夜夜盯着。” “当年被发现时,此参的年份就超过五十年了,一直养到今日,破百年是轻轻松松的。” 我们全家人都盯着那根小参,惊的合不拢嘴,谁能想到,这看似不起眼的小玩意,年份竟超过了百年。 以前我一直固执地认为,这世上不可能有超过百年的人参,百年前,那都追溯到民国时期了,那时的人参活到现在,都得通灵了,普通人哪可能见得着? 但金玮并没有撒谎,他手中的这颗小参,通体淡红,体型不大,比手掌稍微长点,但全身上下,每一根参须都透着一股惊人的生机! 我就算没有狐瞳,也能通过“望气”捕捉到这股生机,百年以下的人参,不可能显露出这般生机。 这玩意,是真正能起死回生的人间至宝! 这种程度的老参,普通人只服下一根参须,就能延长数年阳寿! 整根服下,哪怕是被医生放弃抢救,呼吸微弱的将死之人,也能硬生生吊起三天生机! 我将小参装进盒子里,拿到奶奶房间,然后问金玮:“多少钱买的?” 金玮客气地笑着:“老板特意交待,在先生面前不许谈钱。” 我摸着下巴寻思,从上世纪七十年代被发现,几代长白山参客耗尽心血,养到现在的百年参,没三五百万,是根本拿不下来的。 我预估的这个数字,可能还比实际价格低的多。 这个秦子曼是真的厉害,我奶奶需要老参吊命这件事,我从没跟金玮说起过,他老板又是怎么知道的? 第206章 车厢 欧阳薇凑上来,笑眯眯地问金玮:“金总,什么时候再请我们去赌场玩啊?我想去看那里的漂亮小姐姐。” 金玮二话不说,直接从西装口袋里摸出张黑卡,递给欧阳薇:“整个维多利亚,包括顶楼赌场,不限额,不限次数随意消费!” 给欧阳薇直接都搞愣住了。 好个秦子曼,看似一个女流,手段竟这般狂野,为了拉拢我,当真是不计代价。 金玮的手下干完活,全部回到车上了,我拉着金玮来客厅抽烟,我开玩笑地说:“秦总这般精明的大商人,这回却看走了眼,白在我身上花这么多钱了。” “我根本就不值这个价。” 金玮抽着烟摇头:“李先生,你就别跟我俩谦虚了,你是个什么水平,我心里最清楚。” “而且你知道吗,秦总是真正的白手起家,她身边的每一位手下,都甘心为了她而死!” “不懂得识人用人,秦总又怎能达到今天这高度呢?” 我轻咦了声,问金炜:“金大哥,你也愿意为了秦总而死么?” 金玮认真地冲我点头:“我的命是她给的,我当然愿意为她而死。” 我深吸了口气:“直说吧,你们找我到底啥事?” 金玮冲我做了个请的手势,我跟着他出门,上了一辆迈巴赫。 关于秦子曼这件事,我本来是不打算写出来的,我这个人骨子里带着股傲气,极讨厌接触官场那些事,我嫌脏。 可偏偏秦子曼的这件事,染指了官场。 刚好过年这段时间,马义忙的脱不开身,我们去阳楼搭乘厉鬼航班的计划,暂时被搁置了。 我也好奇,秦子曼这般急切地找我,到底为了什么事呢? 那就写出来,诸位看了一乐吧。 宽敞的迈巴赫车厢里,香气扑鼻,秦子曼翘着极致修长的玉腿,舒适地坐在宽敞的真皮座椅上,正低着头修剪着指甲。 金玮替我拉开车门,我坐进去后,他并没有跟着上来,而是上了前方的路虎车。 和一般的豪车不同,迈巴赫的这两组后排座椅,是面对面摆放的,中间还有个大理石质地的小茶几,上面放着些高档酒水。 整个后排车厢是全封闭的,和驾驶席之间隔着厚厚一道墙,隐私性极佳。 原谅我这番粗鄙的描述,这辈子头回坐这么贵的车,对我这个从小在农村长大的穷人来说,一切都显得极不真实,跟做梦似的。 我本来想在秦总面前,装一装高冷啥的,结果一进车里,一下就啥都不知道了,脑袋都是懵的,这看看那摸摸,一脸的好奇和震撼。 好久后我才发觉到,车已经开起来了,这可太神奇了,咋一点发动机的声响都听不到呢?车厢里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 就我跟你们说,这种震撼,真的太猛烈,太真实了,以前我总觉得,十万和五百万的车,坐起来能有多大区别呢? 不都是一张椅子,加四个轮子吗? 只能说,区别真的太大了,我终于明白,世人为何能不顾一切地疯狂追逐金钱了,光这人间,就能细分出六道来。 有人在最底层的畜生道苦苦挣扎,拼了命也难以获得温饱,人活的不如一条狗,有人在饿鬼道,地狱道中万劫不复,遭受无边无尽的痛苦折磨。 有人在修罗道里浴血厮杀,比拼谁的拳头更硬,用暴力和胆量换取金钱。 而秦子曼这样的人,却生活在最顶端的天神道,她站在在云端,她与人间的距离太过遥远了,连荣华富贵这种世人追求不到的东西,都被她不屑地踩在脚下了。 以前我自视清高,唾弃那些为了钱权,抛弃尊严底线的同行,坐进迈巴赫后,受到剧烈震撼的我,才认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幼稚愚蠢。 钱,真是特么的好东西! 以前以为自己有个百八十万,牛比大发了,现在才知道,我头上戴着的,这顶名叫贫穷愚昧的帽子,有多深,多难摘。 秦总坐在我对面,穿着件鲜红色的旗袍,剪裁的极其贴身,质地一看就很名贵。 她一头淡金色的长发,随意披在饱满的胸间,白皙的葱葱玉臂,连根露在外边,裙角开叉极高,那对修长到让人咋舌的长腿,随意地翘着。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秦总这张精雕细琢的小脸,我几乎无法直视,真的是像极了阿娇,多看一眼,心都要砰砰乱跳。 我俩面对面坐着,谁也不说话,为了刻意维持高人应有的身份,我始终注视着窗外,余光却总是不受控制地往秦总身上偷瞄。 这美人是真的太带劲了,任何正常点的男性,在她面前都得迷糊。 可我越不看她,反而越不自在,这位秦子曼小姐,是真的很懂得拿身体当武器,来拿捏男人。 就她坐在我对面吧,一点都不老实,那对大长腿不停来回换着翘。 每翘一次,都能带出大量好闻的香气,闻的我鼻子痒痒的。 不,尽管下摆的开叉极短,但秦总并没有走光,她把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在走与不走的边缘疯狂徘徊,试探。 当然,也可能是我想多了,人家翘腿只是无意之举,只是被我内心的猥琐过分解读了。 第207章 商场 “说吧,什么事?” 我刻意压低声线,冷声道,秦总有求于我,我应该站在高处,以高姿态来仰视她。 可我尊贵的头刚抬起来,就被狠狠按了下去。 秦子曼那对美到极致的眸子,上下扫视着我,眼神里不带任何情绪,直接抬腿,将昂贵考究的高跟鞋,轻轻搭在了我大腿上。 “我脚有点疼,你给我按按。” 我楞了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恼怒地注视她:“秦总,请你放尊重点,你当我是什么人?我?” “嘘。”秦子曼食指按在晶莹湿润的红唇上,打断我,目光挑衅至极。 还真让金玮说中了,这个女人真的很不简单,她想要的,她必须要得到,根本不给你留丝毫余地。 难怪,连金玮那样的亡命徒,都心甘情愿地替她卖命呢。 是啊,她这种层次的女商人,生意做的这般狂野,人家拿捏我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农村小伙,那还不是信手拈来,简单的跟喝汤似的? 别的不说,单凭秦子曼送我奶奶的那根百年参,别说按脚了,她直接把脚踩我脸上,我都不会多吭一声。 咬了咬牙,我低下风水师高贵的头,脱掉高跟鞋,开始给秦总按脚。 “我看了金玮的视频,你确实很有本事。”秦子曼点燃一根女士香烟,享受地对着我吞云吐雾:“以前我身边,跟过不少风水师。” “他们并不差,他们具备和你相同的理论知识,甚至比你懂的更多,看的更远。” “但他们的缺点也很明显。”秦子曼慵懒地伸了伸腰:“他们的一生,都沉浸在阴阳五行的理论体系中,并以此为傲。” “他们并没有真正参与到修行中,掌握的术法非常有限。” 我抓着秦总被透明丝袜包裹的脚,边按摩,边错愕地看向她。 没想到,这番专业高深的话,是从一个商人口中说出的。 看来秦子曼身边,的确跟过许多专业的大风水师,否则她是说不出这种话来的。 我不是什么专业的按摩师,只从马义那里学来一些简单的手法,我边小心地按着,边观察秦子曼的神情,能看出,她对我的技法还是比较满意的。 我用拳锋使劲顶着柔软的脚心,秦子曼脸微微红了下,咬了咬嘴唇。 想了想,我好奇地问她:“修行也好,术法也罢,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你又不是江湖里的人,你只是个商人,对于商人而言,身边有懂风水和命理的理论的人,应该就足够了吧?” 秦总冷漠地注视着我,摇了摇头:“商场,如战场。” “普通人是怎么理解商场的?西装革履,金丝眼镜?落地窗?顶级商业律师和投资人开开会,争论下合同条款,协商好支付,货运流程,就完事了吗?” 说到这,秦子曼变得阴冷起来:“我告诉你,商场斗法的血腥程度,足以惊掉人的下巴,在我们这个圈子,杀人是家常便饭。” “这个杀人,既可以是字面意思上的,用暴力手段夺取他人的性命,也可以是利用背景来间接杀人。” 秦子曼这么一说,我一下想起当年那件很轰动的商业斗法。 这场斗法,在马姓强者和周姓强者之间展开,当时马已经部署好和谐人员,去抓捕周了。 光荷枪实弹的特警,就去了十几车,可想声势之猛烈,这种程度的斗法,别说市里,连省里的大老板都不敢出面阻拦。 周姓强者的处境相当凶险,一旦被抓进去,上了手段,周必一败涂地,陷入牢狱之灾,此生再无翻身之日。 但周毕竟是创立360的顶级大强者,背景和手腕并不在马某某之下,这时,一位穿制服戴帽子的“大老板”提前给周通风报信,周赶在被抓前,逃去港都避难,导致马的攻击落空。 后续,两人在各个层面展开了一连串疯狂的斗法,把所有资源拿出来,往死里整对方,两人的风水团队之间,也进行过多番惨烈,血腥的碰撞,前后至少十余位大修行人,死在了这场斗法中。 最后,两大强者旗鼓相当,斗成了平局,在上层斡旋下,握手言和。 “当暴力,背景,手腕都对等时,就只能寻求非正常手段了。”秦子曼眨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李三坡,你有跟我的本事,却不知,你有没有跟我的胆量呢?” 我揉捏着秦子曼的脚,说:“你想要我替你杀人?” “不,有人要害你,你希望我能保护你。” 我想起那天在赌场,给秦子曼看命盘的画面。 寅申巳亥生方之气达四个,日主癸水无根源,仅通根在申、亥,但逢四冲,根气有损,疾厄宫在酉,被年支申会起,日支合起…… 回忆片刻,我脑海中立刻有个个清晰的念想: “这个准备害你的人,和你有血缘关系,对方的背景比你更深,你动不了它。” “现在的你,就好比断了腿的蚂蚱,进退两难,进,不能杀敌,退,你又无路可退。” 秦子曼一声不响的注视着我,我轻轻抓着她的脚,皱眉道:“看似无解之局,但用奇门遁甲起局再看,甲木逢春,食神官财皆杀,流年却与大运落宫相生……” 分析一番后,我直言道:“你不甘心就此败北,打算展开绝地反击,可这件事,你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你输不起,因为一旦失败,必万劫不复。” “你怕的不是对方,而是对方身边的人。” 秦子曼无悲无喜地看着我,轻轻拍手鼓掌:“李三坡,你总是能一次次惊艳到我。” “也许,你正是我要找的人呢。” 第208章 财阀 收回玉足,秦子曼往杯子里夹了些冰块,倒入进口矿泉水,递到我面前。 她开始给我讲她这件事。 正如金玮所说,秦子曼是白手起家,18岁时就开始在社会上闯荡,做生意赚钱。 她一个女孩子,这中间所经历的辛酸和凶险,难以言表,所幸这一路,每到艰难险阻之时,都有贵人照拂,将万劫不复的她拉出深渊,这才有惊无险地一路走到了今天。 但秦子曼本人,并不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相反,她所在的家族非常狂野,背景深厚到没边了。 放眼黄河以北,秦氏财阀这四个字,知道的人并不多。 只能说普通人,对上层世界的了解,只停留在一些自媒体的一些小道消息,以及所谓的财富榜中。 实际上,这个国家充斥着一批隐形富豪和财阀,他们的名字,永远不可能出现在任何榜单中。 秦氏财阀就是其中之一,行事极其低调,虽然无法和南方马某,马某某家族财阀,以及广澳那边的金融巨鳄相提并论,但至少在北方,秦氏财阀是顶级财阀中数一数二的。 那你说,秦子曼背靠这么厉害的财阀,她还白手起家个毛啊? 这就要说到秦子曼的身世了,首先,她是她爹的私生女,她爹本身在家族中就不怎么受待见,秦子曼就更成了边缘人,从小在家族中受尽冷落。 她只是姓秦,和秦氏财阀之间的联系不大。 倒是秦氏财阀管事那老头,一直挺看好秦子曼这个小孙女的,老头九十多岁,却还精神抖擞,运筹帷幄,操控整个财阀的大小事宜。 是个标准的老狐狸。 秦子曼18岁时,老头叫她来说,你爹在家族中的名声不好,一直也没什么本事,活的窝窝囊囊,就一废人。 你不能再走你爹的老路,你要活出个样子,给他们看。 你去闯荡吧,我不会给你任何物质上的帮助,你若是能闯出些名堂,将来,我让你当财阀的继承人。 于是秦子曼就去闯荡了,她也的确没让老头失望,这姑娘这些年的经历,一本书是写不完的,我们长话短说,秦子曼用表现,一次次惊艳了老头,一次次让老头刮目相看。 老狐狸虽然精于算计,却很守信用,眼下,秦子曼只差一步,就能登顶财阀控制人的宝座了。 这最后的阻碍,就是她的堂哥,秦一江。 秦子曼说,她这个堂哥,是真的一言难尽,完全就是一操性篮子,每天纸醉金迷,身边美人不断,为人呢,是既好色,又坏,又极有野心。 按理说,秦一江才是秦家真正的继承人,他爹在家族中的地位很高,属于元老级别的,财阀中的其余元老,也很支持秦一江继承位置。 在这些元老眼中,秦子曼是私生女,严格讲,她根本就不是秦家的人,凭什么由她来继承财阀呢? 再说了,秦子曼的爹,也是个没用的废人,反观秦一江的爹,人家可是真正的大拿,掌控北方大量珍惜矿产的开采。 眼下,秦子曼和表哥秦一江的竞争,达到了白热化,老头是秦子曼的唯一后台,老头极力推选秦子曼上台,但这件事,涉及各方面的利益,老头一人拍板还不行。 秦一江的后台,就是那帮老不死的元老,他们跟老头对着干,要求驱逐秦子曼,让秦一江上位。 这对堂兄妹之间的资源,是完全不对等的,秦一江在财力和人力上,都完全碾压了秦子曼。 反观秦子曼,虽说有老头这么个最大后台撑腰,但老头也只是口头支持她,并不给于任何实际的帮助。 老狐狸说,这是他给于秦子曼的最终考验,她如果能以一人之力,斗败秦一江,就说明她有上位的资格,有掌控整个财阀的能力。 “如果败的人是你呢?”我听到这,好奇地问秦子曼。 秦子曼皱眉,看向窗外:“我若是败了,会被立刻逐出财阀,到那时,我就是一个死人了,秦一江上位后,元老们不可能放过我的。” 当人达到某个高度时,并不是想隐退,就能隐退的,当她停下脚步,低头注视下方时,看到的是一望无际的黑暗深渊,那时她就知道,她哪怕退一小步,都将立刻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老头在和众元老商议过后,给秦子曼和秦一江出了道题。 在内蒙那边,新发现了一个巨型锆矿。 锆作为一种重要的稀有金属,具有高熔点、耐腐蚀、可塑性及特殊的核性能等优良特性,被广泛应用于陶瓷、化工、精密铸造、航空航天及原子能等各个产业领域。 我国本身不产出锆,每年都需要花高价从国外进口,这次发现的这块锆矿,造成了不小的轰动。 这种极度珍惜的稀有矿产,受到政策的严格管制,并不是谁想开采,就能开采的。 目前,开采权的竞标程序已经完成,但所谓的竞标,不过是装样子的逢场作戏。 开采权捏在一个重要的“大老板”手中,这个老板是部里的人,他有多大呢?王老板跟他比,就好比墙角的灰尘一般渺小和卑微。 这次参与竞标的企业,都具备相应资质,开采权给谁,也就是大老板一句话的事。 那就拿钱砸呗? 砸不动。 大老板本身不差钱,这个人唯一的爱好,就是喜欢古董,特别是瓷器和玉器,他对出土的古代瓷玉这块,有着深深的执念。 于是,这位大老板组织了一场“慈善古董拍卖会”,你想要开采权是吧?你拿着古董来参加这个拍卖会。 第209章 玉佩 拍卖会的规则很特殊,简单讲,竞标锆矿开采权的企业法人,拿着各自的古董,前来参加。 而整个拍卖会,出价的人只有一个,就是那位大老板。 当然了,人家毕竟职位权力在那摆着,你再好的宝贝,人家象征性给个三五千的,也就顶头了。 看上眼的,人家随便出点价拿走,看不上的,滚一边去,当场给你摔的粉碎都是有可能的。 这里就要提一句游戏规则了,我的有些描述,放在未接触过社会的校园孩子看,可能会认为我这是在天方夜谈,在瞎扯淡。 但如果稍微接触过社会,有哪怕一丝丝创业经验的人,一定能明白我的意思。 这个社会的真实规则,是相当残酷的。 秦子曼告诉我,她在哈市的赌场,并不是用来赚钱的,赌场的那点流水,她根本看不上。 赌场,只是她用来“维持关系”的工具,是为一些特定“老板”服务的。 我不能说的太细,打个比方,你是秦子曼拉拢的老板,她会请你来赌场玩,并承诺输赢都算她的。 你将信将疑地去玩,然后你就发现,无论你怎么玩,你总能赢,一场百家乐,你连续二十把压庄,你就连赢二十把。 你开始每天几十万,上百万地从赌场提现。 起初,你觉得这是你运气好,后来你就开始明白了,在你感叹秦子曼这个女人的手腕高明时,你的正脸,已经被赌场监控给拍下了。 这是社会规则,是很多人栽过无数跟头,迟暮之年才悟出的,社会运转的真相。 这么说吧,哪怕你是做游戏开发的,你要是不打点好和谐关系?你试试看?你做出的游戏,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在国外平台上线,当场给你按的死死的。 顷刻间,就让你灰飞烟灭。 但凡开过小饭馆的人都知道,你开业当天,第一个进门的不是食客,而是相关方面的和谐人员,别的略过不提,光消防这一块,就够你喝一壶的。 矿产这个行业,更是如此。 其实大老板搞古董拍卖会,无非就是在变相捞油水,美其名曰自掏腰包收购,实际上呢?一件价值几十万,乃至数百万上千万的宝贝,他花个三五千收走了,那跟白送有啥区别呢? 没法子,规则是这样,哪怕你是财阀的人,你也得按照规则游玩。 那么,这么多家公司企业,这么多个财阀,上供了这么多个宝贝,那输赢该怎么判断呢? 大老板到时会请专业的古董鉴定团队,带着西方最先进的机器设备前来,现场鉴定,谁家的古董年份最久远,谁就是最后的赢家,锆矿的开采权就归谁。 所以说这位大老板,的确是个不太好伺候的怪人。 我们都知道,古董的价值,并不仅仅只看年份,而是通过工艺,完整程度,出处,历史典故等多方面因素考量后决定的。 明代宫廷出土的瓷器,是一定比元朝寻常百姓家的农具,要值钱的多的。 到了大老板这,不,人家只看年份,年份越古老的物件,人家越得意,其他的元素,完全不在考虑范围内。 当然了,样子上至少也得过得去,具备一定的美感才行,你不能拿着一块风化的土跑去找人家,说这是汉代皇帝拉的粑粑。 那人家不当场翻脸才怪呢。 最后,大老板从众多上供的古董中,选出一个年代最久远的,这个最后的获胜者,将获得锆矿的开采权。 秦子曼告诉我,其实锆矿虽然稀缺,但本身开采它的利润,普普通通,远没我想的那么高,因为这玩意是受国家严格管控的,由国家统一收购,价格不可能给你开多高。 秦氏财阀之所以要不惜一切代价,拿下这块锆矿的开采权,并不是奔着钱去的,而是涉及到后续,秦氏在上层央企的布局。 这个如果展开讲,就复杂了,与本文无关,就此一笔带过。 秦子曼认为,喜好收集古物,是那位大老板的怪癖。 我听她讲述完,皱着眉思索,感觉这事并不简单,大老板收集古物的动机,可能要比表面所展现出的,要深邃的多。 但这不是我关心的重点。 重点是,秦氏财阀对锆矿的开采权,无比重视,因为关系到后续的布局,财阀誓要不计一切代价地将其拿下。 为此,他们派出秦子曼和秦一江两员大将出马,这两位都是财阀年轻一代的顶级翘楚,要是连她俩都拿不下,那只能说明财阀跟锆矿无缘,放弃就完事了。 同时呢,财阀将这场拍卖会,当成了一个修罗试炼场,兄妹俩在修罗场中展开竞争,最后谁上供的古董,能拿下大老板,谁就将成为下一任财阀掌权人。 虽然说,秦子曼和秦一江虽说都是财阀的人,但两人所获得的资源,是有着云泥之别的。 秦一江背后站着的,是整个元老会,这帮老妖魔财力雄厚无边,给他提供的参赛古董,势必价值连城,年代久远无边。 反观秦子曼这边,背后无依无靠,除了老头子的口头支持以外,再无别物了。 我喝了一大口冰水,问秦子曼:“你准备的是个啥物件?” “是个明代的金镶玉莲花佩。”秦子曼皱着眉,湿润甜美的红唇微张着:“时间紧迫,我准备的太过仓促,这还是托了好多关系,从澳城那边的洋人拍卖会中,花重金买来的。” 这只小玉佩,是明代宫廷流出的宝物,是某位皇后贴身佩戴的,就这么个不起眼的小玩意,价值何止百万? 第210章 死局 当年,从盗墓贼开棺取宝,经历过多轮黑吃黑,后来几经易手,沾染过多少人的血腥因果,已经无从考证了。 秦子曼重金求来的这只小玉佩,目前存放在内蒙包头的一个私人保险柜中,毕竟如此珍贵的物件,没人会蠢到随身携带。 其实比明代更久远的物件,也不是没有,以秦子曼的财力,想拿到也绝非难事。 难就难在,更久远的物件,品相好的,极难寻找,比如汉代的古钱币,那基本都锈成一团烂铁了,这种是根本登不了大雅之堂的。 我听到这,总算领会了大老板的要求,按京片子方言讲,这丫是真操性,年代既要久远,品相还得过得去,外表歪瓜烂枣的,人家还看不上。 秦子曼拿手机给我看照片,她这块玉佩,单论品相,是一等一的,整块玉佩完整无损,散发着柔和的光泽,其中透着淡淡的虎爪血丝,我不懂玉,但我一看人家这样子,就知道它不是人间的凡品。 弱点也很明显,四个字,年份不足。 我将手机递还给她,摸着下巴道:“所以你在担心,秦一江准备的古董,年份很可能在你之上。” “不是可能,而是一定。”秦子曼美丽高冷的眸子,直勾勾盯着我:“他有整个元老会给他撑腰,那帮老畜生,都活成人精了,为了让秦一江当选下一任掌权人,他们什么事做不出来?” “元老会给秦一江准备的古董,无论是品相还是年份,势必会让我的玉佩黯然失色,也势必会彻底惊艳到大老板。” 她轻轻叹了口香风,眸子暗沉下来,阴冷地注视车窗外的雪景:“这场拍卖会,对我来说,已经是必败的死局了。” “我只希望能在这场死局中,求到一丝生机,这也是我请你来的目的。” 我久久注视着秦子曼,她的神色依旧高冷且傲慢,但我却从她眸子的深处,读出了一丝恐惧,这个外表要强的女人,有些害怕了。 她怕她败给秦一江后,会失去老头子的支持,到那时,作为弃子的她,会遭到整个元老会的驱逐,甚至被人用特殊手段所抹杀。 这就是顶级商场的可怕之处,我们不在这个局中,很难体会到其中蕴含的血腥杀机。 稍有闪失,万劫不复。 这时,欧阳薇打来电话,欣喜地告诉我,她刚才摘下几根百年参的参须,炖了鸡汤给奶奶喝,奶奶只喝了一小碗,面色就红润了许多,精神抖索不说,全身都充斥着使不完的活力。 我笑着说妹子,辛苦你了。 挂了电话,我上下打量着秦子曼,突然开口道:“秦总,你是一个具备大野心的人,生来就是要干大事的,老天爷看着你白手起家,杀出一条血路,走到了今天。” “我看过你的命盘,你命中每每遇到险境,总有高人照拂,这次也不能例外。” “我这人嘴笨,讲不来大道理,我就直说吧。” 清了清嗓子,我继续道:“就冲你送我奶奶的那根百年参,我一定帮你到底,这场拍卖会成与不成,我保你平安无事。” 秦子曼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向我。 我点了根烟,吞云吐雾道:“你想当财阀掌权人是吧?那简单啊,我直接帮你除掉秦一江那个篮子,我让他死的干干净净,明明白白,元老会绝对怀疑不到你头上。” 我抓住重点道:“秦一江只要死了,拍卖会,大老板什么的,也就不重要了,否则你就算赢下拍卖会,秦一江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秦子曼看了我半晌,冷道:“你能替我除掉秦一江,自然是极好的。” “只是秦一江身边,有个很厉害的风水团队,你想杀秦一江,怕是没那么容易。” 我不吱声了,我毕竟年纪也不大,26岁的毛头小伙一个,做事全凭热血,欠考虑。 秦氏财阀的水有多深,我还没淌过,此时在秦子曼面前乱夸海口,是极其幼稚愚蠢的,万一秦一江的风水团队里,有类似吕俑的大修行者,处理起来可就麻烦了。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哪怕有大幻术和朱雀炉的神通,我也不能保证百战百胜,相反,之前的多场斗法,我赢的都极其艰难,哪次不是九死一生? 阴间秘宝固然稀罕,可我有,别人一样能有,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境遇和造化,我并不特殊。 到时候动起手来,一旦输的一败涂地,哪怕保下性命,我以后怕是也再没脸见秦子曼了。 “破局的上策,还得指望这场拍卖会。” 秦子曼并没有出言嘲笑我的幼稚,将金发抹到耳后,她思考一番后,道: “我若是能拿下拍卖会,到时再杀秦一江,也就名正言顺了。” 迈巴赫开进机场,我们上了一架开往内蒙的航班,说出来也不怕大家笑话,这是我第一次坐飞机,坐的居然还是头等舱。 我这真是刘姥姥进大观园,可算长见识了。 不得不说,头等舱的空姐,是真的漂亮,我之前只在短视频里看过空姐,头等舱的空姐,可比视频里要好看的多。 第211章 酒店 这里多提一句,短视频玩好了,真的能赚钱,如果你是个女的,你只要能拿捏好观众群体,你就能吃上这口饭。 买个丝袜,淘宝上买套空姐制服,穿个高跟鞋,往地上一蹲,开始你的表演。 “怎么才能要到空姐的微信呢?作为空姐我告诉你,其实空姐的微信并不难要……” 然后你就看吧,下面一群老爷们给你疯狂加关注点赞。 这类视频里的假空姐,拿捏的观众群体,就是那帮三四十岁的老爷们,这帮人有家有室,身体发福,头发焦虑的都谢顶了,却每天总幻想着红杏出墙,弄点外遇出来,成天上网钻研各种攻略,怎么买机票,能坐到空姐对面。 你别说,这头等舱坐着还真舒坦,座椅对面有个大屏幕,可以播放各种小电影,我腿搭上去,半躺着坐在那,拿着遥控器瞎划拉。 一个空姐端着杯咖啡过来,管我要微信。 我抬头看她,这位妇女怎么说呢,姿色是很不错,但眉宇间却挂着厚厚的风尘感,她可能也知道这一点,特意用素雅清纯的淡妆遮盖,却依旧遮不住风尘气息。 以我对面相学的掌控,我可以断定,妇女是匹草原上的野马,哪都好,只是被驾驭骑乘的次数太多了。 我说我用的是老年机,没微信,那空姐还不死心,问我是干啥的。 我指着斜对面坐着的金玮:“我厕所看大门的,他是我领导,厕所所长。” 空姐知难而退,脸色不善地走了,没一会功夫,又来了三四位妇女,管我要微信。 秦子曼看的都直摇头叹气,其实不光她,我也很纳闷,我穿的普普通通,全身从头到脚透着土味,这帮空姐是吃饱了撑的吗?为啥都来要我微信呢? 就我这张脸,有那么好看吗?按理说头等舱的这帮高冷妇女,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不该表现的这样啊? 其中一个管我要微信的妇女,长得是真稀罕,有那么一点点小娜扎的感觉,我一问才知道,这妇女居然是西疆人,怪不得这般好看呢。 我安全带不会系,妇女丝袜高跟地蹲在我跟前,亲手帮我系上,我一看,都服务到这份上了,就把微信给她了。 妇女高兴的像个孩子,拿着手机跑去给其他空姐炫耀。 就挺有意思的,原来女人之间,在异性这块也会互相攀比。 西疆妇女这么一炫耀,其余妇女多少都有点生气,一个劲往我这边瞅。 等到了内蒙包头,天都黑透了。 秦子曼身边跟着的人,可不止我跟金玮两人,前前后后十几号人,各个长得五大三粗,凶神恶煞。 秦总并不亏待她这帮手下,我,金玮加上她,坐的是头等舱,剩余这帮人,则被安排去了公务舱,那也比逼仄狭窄的经济舱强百倍啊。 我跟金玮一左一右,将秦子曼夹在中间,帮她提着行李,在众多壮汉的包围下,秦子曼踩着高跟鞋快步直行,目不斜视,那高冷范比女明星不知强多少倍。 机场外边,还有一帮接机的,为首的是个白发老者,一脸的威严,这老者我见过,当初在赌场,就是他拿岳飞的八字来考我的。 老者名叫段青,是秦子曼少女时代的武术教练,这些年一直待在秦子曼身边,负责保护她的安全。 别看段青这么大把年纪,人家可是内外兼修的武术大家,据说已经练到了内力外放,一花一叶皆可伤人的境界。 我没试过段青的手段,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想来应该也弱不了多少,否则秦子曼也不可能把这么个糟老头子留在身边。 段青看到我,激动地上来握着我的手:“李师傅,好久不见啊。” 在我们一群人的护送下,秦子曼下榻于一座五星级酒店,今晚好好休息一下,养足精神,明天就是决定生死的拍卖会了。 秦总坐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打着电话,联系生意上的事。 我和金玮站在前台,我问他:“你也住酒店吗?” 金玮趴在前台办理入住手续:“只有秦总住酒店,我和段老爷子他们有地方住。” 他说着话,开了一间房。 金玮认真叮嘱我道:“秦总特意交待过,明天就是拍卖会了,今晚她要跟你好好商量下对策。” “一会你跟着她上去就是了。” 开好房间,金玮就带着段青等人离开了,我拿着房卡,提着行李跟在秦子曼身后,进了电梯。 我也没往多里想,一会进去了,就是陪秦总说几句话,商量下明天该咋整啥的,完事了我自个下楼找个便宜宾馆,凑合一晚上就是了。 毕竟我也不算秦子曼手下的员工,人家没理由管我的住宿。 偌大的电梯里就我两人,秦总一直不吭声,突然对我道:“今晚你留下,待在我身边。” 我转过头,一脸错愕地看着她,怕我误会,秦子曼特意补充道:“我让金玮订的这间套房,有两个单独的房间,完全睡的开。” 我松了口气,原来是我想多了,我也是头回住五星级酒店,没半点经验,合着大酒店的套房,是这样婶的啊? 结果等进了房间,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我放好行李,关上门注视前方,顿时倒吸了口凉气。 明明就是一张床,一间房,哪来的套房一说? 秦子曼简直在跟我瞎扯淡! 第212章 尝试 床只有一张,够宽,四个人在上面打滚,一点问题没有。 房间也是大的离谱,我目测一圈下来,二百平是有的,别的不说,光那个露天阳台,就大的够踢场足球了。 它虽然不是什么总统套房,但一晚上的房价少说也有万八千了。 我不禁感叹,这有钱人的生活,是真的想象不到的豪横,以前我觉得,一个月能赚它万八千的,已经很了不起,很满足了。 至少在我们村,那都得是人中龙凤了,走路都得仰着头。 结果你辛苦一个月的工资,抵不上人家一晚上的过夜费。 后来我偷偷发消息问金玮,才知道是我格局小了,这间房的价格是六万六,人家贵有贵的道理,这一整层,独独就这一间房,还配了专属管家,私密性极好。 我不想形容房间里有多奢华,什么金碧辉煌之类的辞藻,都是多余且无力的,我站在这房间里面,就好似站在云端,双腿跟棉花似的软绵绵的。 秦子曼解下发卡,甩动着瀑布般的金发,从冰箱里拿出两瓶水,扔给我一瓶: “饿了就自己点东西吃。” 我拿起桌上的菜单,一行行往下扫,好家伙,最便宜的蛋炒饭,988一份。 这特么是金粒子炒的吗? 听说内蒙的羊肉不错,我找到巴黎山泉水清炖有机羊羔那一栏,一看价格,5088。 我看的一脸冷汗,赶紧放下菜单道: “我飞机上吃过了,不饿,秦总,咱们还是谈正事吧。” 秦子曼弯腰脱掉高跟鞋,随意地丢到一旁,然后翘着腿坐在沙发上,拿出一根烟叼在嘴里。 我恭敬地给她点上,秦子曼轻轻吸了一口,问我:“李师傅,你替我想想,有什么办法能拿下这场拍卖会吗?” 我一言不发,摸索着下巴,本能地去求助青丘,但青丘这会不在,也不知跑去哪玩了。 见我皱着眉思考,秦子曼很有耐心,也不催促我。 思索片刻后,我脑海中有了个模糊的念想,随手拿起个玻璃杯,独自来到阳台。 几分钟后,我空着手回来,问秦子曼:“你准备的那块明朝玉佩,这会方便取出来吗?” 秦子曼玉臂托着饱满的胸脯,摇头道:“已经安排送去大老板家了。” 我询问后得知,原来所有的参赛古董,都要提前一天送过去封存,这么做也是有道理的,免得参赛当天,闹出什么妖蛾子来。 这事弄的这么急,主要原因在我,这段时间秦子曼一直试图联系我,死活联系不到。 手机这东西,很多时候对我而言就是个摆设,我今天才26岁,感觉自个已经过上了隐客的生活,什么微信,朋友圈这那的,统统懒得看。 手机这玩意对我来说就俩功能,接打电话,看灵异小说。 甚至很多时候忘了充电,也懒得去管。 有时候自个身处无人区,没信号也是白搭。 我从小兴安岭归来后,就开始在家闭关修行,这期间金玮多次上门拜访,说有要事相求,都被欧阳薇和姜幼初拦在门外,没让进。 所以第二天就要开拍卖会了,火都要烧到眉毛上了,秦子曼这才堪堪联系上我。 这事是我做的不讲究,我心里挺愧疚的,坐在秦子曼身边,说: “我想到了一个法子,可惜玉佩不在身边,我没法确保这法子是否管用,明天去了拍卖会看吧。” 秦子曼眨着眼:“有多大的把握?” 我说,六成是有的。 大伙应该也猜到了,我想的这个法子,正是三生指劫的第二式,烟山。 和狂风暴雨,阴森暴戾的血歌相比,烟山就是润物无声的轻风,烟火既能切断和厉鬼之间的因果,又能让生命快速衰老,腐朽。 那么烟山,是否也能对物件生效呢? 我刚才拿着玻璃杯,去阳台试了试,结果让我非常欣喜。 在我对着玻璃杯点下烟山后,玻璃杯的物质结构,出现了明显的衰退,但这种衰退,你从肉眼是无法分辨的,杯体依旧完好无损,并没有产生所谓的裂纹。 变化后的玻璃杯,至少经历了三十年以上的历史洗礼,当然,这种洗礼,是建立在最佳的保存环境中的,这种物质结构的衰退,和风吹日晒雨淋的自然衰退是有区别的。 在我点下第二记烟山后,玻璃杯体上,出现了很明显的黄褐色氧化痕迹,这时,这个杯子的历史已经超过百年了。 我没有再往下试,我已经验证了这个猜想——烟山,可以让物件衰老。 这就足够了。 因为那位大老板的要求很简单,在古董外形完好,具备基础美感的前提下,年份越古老越好。 这两点,烟山都能满足。 烟山对物件历史维度的影响,是非常隐晦且细润的,它不会破坏物件的整体结构。 当我说出,我有六成把握这句话时,秦子曼察言观色,那张冷若冰霜的小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笑意。 “我就知道,我没有选错人。” 秦子曼胳膊搭在沙发靠背上,手托着腮注视着我:“你还想知道什么?” 我轻轻弹着烟灰,问她:“你大概给我说一下,你堂哥,秦一江身边的那个风水团队。” 明天的拍卖会,秦一江的风水团队肯定是在场的,对于这些身处规则顶端的人,当他们的财富达到一定程度时,仅靠专业的保镖,是无法保证其安全的。 第213章 四人 你如果仔细看小马身边的那帮人,你会发现,除了那几位膀大腰圆,凶神恶煞的保镖之外,小马身后,总跟着个身材消瘦,面相平平无奇的男人。 不光双马身边有这样的人,老王身旁也有,甚至人们熟知的思聪身边,你仔细看,你也能找到这么一号人。 这类人,永远只出现在镜头边缘,在人潮中,他那张模糊的脸,永远只会在边边角角中一闪而过,你只有通过反复暂定,才能勉强捕捉他的真实模样。 你别说国内这些富豪了,就连国外那几位,马斯克,扎克伯格身边你看,同样站着这么一号黄皮肤,黑头发黑眼睛,或男或女,相貌平平的人。 你再看这类人的表情,永远是无悲无喜的,对周边的一切喧嚣和混乱视若无睹,但同时他又在高度戒备,用气场不断扫查着周围。 你想想,就这么一个其貌不扬的人,拿的薪资却是整个安保团队的数十倍,乃至百倍,凭什么啊? 我问秦一江风水团队的事,就是担心明天我偷偷对古董做手脚时,可能会引起这帮人的注意,我至少先大概知道下对方的情况,后续动起手来,也有个底。 秦子曼告诉我,她堂哥的这个风水团队,主要人物有四个人,三男一女,而且这四人居然还是四胞胎,亲兄妹。 四胞胎并不稀罕,稀罕的是,这四个兄妹身体都带点缺陷,按秦子曼的话说,一个是哑巴,一个瘸子,一个瞎子和一个疯子。 哑,瘸,疯,瞎这四道人间至恶诅咒,让这四兄妹齐占了。 按理说四胞胎,四兄妹的年龄肯定是一样的,可它不,老大是个哑巴老头,七老八十的,老二是个病殃殃的中年人,走路一瘸一拐。 老三则是个脸上常年蒙着块黑布的瞎子。 老四是一位女流,四人中她最年轻,看起来顶多二十来岁,长得还挺漂亮。 可惜,四姑娘是位不折不扣的野疯子,精神状态已经混沌到没边了。 我听的咄咄称奇,这几乎同时出生的四胞胎,相互间年龄的差距,咋会这般的大呢? 你说,就这么四个阴森玩意,被秦一江花高价请来,担任他的贴身风水团队,这说明了四兄妹身上,一定有很恐怖的过人之处,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具体情况,见了面看了才知道,我也没往深里想,只要这四位不是吕俑,左瞎子那样的大修行者,对付起来倒也不难。 如果是大修行者的话…… 一旁的秦子曼轻声道:“关于堂哥风水团队的信息,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么多。” “你也别有压力,这件事,我们是占据优势的。” 说完这句话,秦子曼就起身,赤着足进了浴室。 我追上去问她:“什么优势?” 下一秒,我立刻面红耳赤地扭过头去。 有件事我一直搞不懂,为啥酒店浴室都要搞这种全透明的玻璃墙呢? 这家五星级酒店选用的玻璃墙,材质极为高端,一点水气都不带沾的,内部的场景,清晰地一览无遗。 这位秦子曼姐姐,当真是又冷傲,又野,这两种完全不相搭的元素,和谐统一地体现在她身上,前面对话对的好好的,她突然毫无征兆地跑去沐浴,弄的我是措手不及。 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隔着玻璃门,我局促地站在外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走吧,她话只说了一半,勾起我的好奇,我想知道我们的优势是啥? 留吧?更不妥,我和秦子曼也不熟悉,我搁这站着算啥? 我正转身要走,突然一个柔软的物件,越过玻璃门,扔到了我的脸上。 也不知道秦子曼是无意的,还是故意的,她怎么就把脱下来的丝袜扔我脸上了呢? 我面红耳赤地将丝袜放到一旁,打算去阳台抽烟,谁知脚还没来得及迈,就听里面传来秦子曼的声音: “小时候,我身边有什么好东西,总会被堂哥抢走,大人们都喜欢他,却没一个人喜欢我,就因为我是私生女,又是女流,所以在家族处处不受待见。” 我停下脚步,驻足聆听。 里面哗啦啦的很是嘈杂,隐约地传出秦子曼的声音: “所以这些年,我从不跟他争,他看上什么,就让他拿好了,长大后也是如此,我拿到手的项目,堂哥想要,我就让给他。” “这个秦一江,本身也没什么脑子,是个沉迷于酒色的蠢货,他一直觉得我是乖乖女,对我完全没有丝毫警惕。” “尽管元老会一次次警告他,说我是个深藏城府的小妖女,可秦一江始终没把元老会的警告当回事,在他眼里,我一直还是那个温柔听话的堂妹。” “这,就是我们的优势。” 我点着头,这么看,秦子曼的确是个极善于隐忍,藏锋且城府深不见底的人,她这样的女人,内心是极其强大的,聪明到都成人精了。 第214章 胡同 尽管她被家族压到了谷底,可她若想起势,势必像凤凰展翅般一飞冲天,谁也压不住。 秦一江绝对不可能玩的过秦子曼,手腕,算计各方面都比不成,财阀掌权人的宝座,迟早得是这位姐姐的。 半个多小时后。 等秦子曼穿着浴衣走出来时,我正对着电视胡乱按着遥控,我强装镇定的模样,真的是滑稽又可笑。 秦子曼路过我身边,回头,眸子冷冷地扫向我: “刚才你偷看了吗?” 我点了点头。 刚才那种情况,除非我是太监,否则不可能不看。 26岁的年轻小伙,一定是把持不住的。 这种内心深处的原始本能,你永远无法回避。 相反,你只能像个爷们那样,勇敢地承认它,至少这样,不会被看不起。 秦子曼冷哼一声:“你倒挺诚实的。” 她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金发,我看了下表,说:“时间不早了,秦总你好好休息,咱们明天见。” 说完我转身就走,谁知却被秦子曼直接叫住:“我说过,今晚你留下来陪我。” 行,你是老板,我是打工仔呢,你说啥就是啥吧。 我也进去胡乱洗了一下,里面的气味实在太香了,浓浓的玫瑰花香味,实在让人受不了。 我没敢多待,很快就洗好出来。 躺在了沙发上。 秦子曼皱着眉看了看我,熄灯,上床睡觉。 “真是个没胆的小屁孩,可是你越这样,我反而越对你感兴趣。” 她说完这句话,再不吭声了。 黑暗中,四周一片死寂,我在想明天拍卖会的事,想着想着快睡着了。 我已经快27岁了,请允许我厚着脸皮,称自己为少年。 少年控制不住内心的本能,总喜欢拿余光去偷瞄一些东西。 可是少年也深知,这世间,越是美丽的东西,就越危险。 人应该为自己的欲望设置一个底线,少年更应如此。 我和秦子曼之间的关系,应该建立在互相尊重的基础上,她花钱请我,我替她平事,仅此而已。 抛开欧阳薇和姜幼初不谈,我不想把简单的事,往复杂里搞,秦子曼这朵野玫瑰,固然盛开的美艳无边。 但别忘了,野玫瑰带刺,摘不好,就是一辈子的疤。 …… 第二天上午,我们一行人来到拍卖会。 在包头市区,有一条毫不起眼的小胡同,可是你若沿着胡同往深走,你就会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一个古色古香的私家宅院,出现在胡同尽头。 这里本是第三方的一家米其林餐厅,想在这里吃饭,你至少得提前半年预定,而且你不能点菜,人家做什么你吃什么。 按人头收费,一人两万八。 今天,整个米其林餐厅,被大老板包下,当成了拍卖会的举办地。 整条胡同被封死了,门口站着大量的安保人员,全身从头到腚眼,给你扫的明明白白的,任何金属,武器,手机都禁止带入。 在我,金玮和段青等人的拥簇下,拍卖会的主角之一,秦子曼款款走进其中。 那美如天宫仙子的脸庞,那曼妙修长的身段,吸引了无数男人的目光,所有人都在盯着她看,有人的目光贪婪,赤裸,带着强烈占有的冲动,有人看的相对隐晦,难掩眸子里深深的欲望。 有人则只是用余光偷瞄,呼吸却渐渐变的急促。 世人百般嘴脸,在秦子曼出现的每个地方,尽皆展现。 秦子曼早就习惯了男人们注视她的种种目光,她对此表现的极度冷漠,甚至带着几分厌恶,好在,她身上穿着的这件普通至极的军大衣,为她遮蔽了大部分春光。 否则,她一定会让在场的所有男人,为之疯狂。 我们进入室内,前方是一个古代风格装修的宽敞大厅,地上铺着丝绸般的黑色大理石,处处雕梁画栋,古色古香。 秦子曼进屋后,脱去军大衣,丢给金玮,她里面穿着件后背完全镂空的真丝连衣裙,白皙的脖颈下方,戴着块玉,肩膀和胳膊完全暴露在外边,肌滑塞雪。 我无权评价秦子曼的穿着,只能说,这个姐姐真的很厉害,她很会利用身体这个极佳的武器,来拿捏男人的软肋。 传说中的那位大老板,此刻正站在门口迎接宾客,见到秦子曼的瞬间,大老板眼珠子直接就直了,原本不苟一笑的严厉脸庞,此刻竟透着痴傻,奇异的笑: “秦总!多日不见,秦总是愈发的美貌动人了啊!啧啧,真是人间的极品尤物!” 大老板伸手去揽秦子曼的白皙香腰,秦子曼神色有些尴尬,微微扭着腰躲开:“曹老板,你好好的啊。” 我站在一旁,细细打量着这位曹老板,他四五十岁,戴副眼镜,矮胖,一脸猪相,头上的毛发已经不剩下几根了,却还精心地梳出了一个偏分。 可以看出,曹老板对秦子曼的喜爱程度,是不顾一切的,曹老板前后几次去揽秦子曼的腰,都被她轻轻笑着躲开,秦子曼从小学习武术,学的咋样我不知道,但从她灵巧的腰肢能看出,姐姐的全椒功夫并不弱。 拿捏曹老板,跟玩似的。 “子曼,我跟你说实在的。”曹老板累的满头汗,却摸不到秦子曼的裙边,不料此人突然发难,握住秦子曼的白皙玉手,道: “美人,你只需一句话,我立刻取消这场拍卖会!矿产的开采权,我现在就交给你!” 秦子曼并不挣扎,任凭对方抓着她的手,她眸子透着奇异,轻声问曹老板:“是吗?那然后呢?” 作为一名资源强大的女商人,秦子曼多年游离于官场之中,类似的场面见太多了。 金玮和段青一左一右,看到曹老板抓着秦子曼的手乱摸,两人面色都有些不详。 只是对方身份太高,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好出手。 我始终在观察这位曹老板,从狐瞳捕捉到的信息看,曹老板身上,隐隐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气场。 确切地讲,是鬼气,阴森森的。 “我要的不多!”曹老板迷迷瞪瞪地注视着秦子曼:“我只想请美人吃一顿晚餐,仅此而已!” 第215章 养诡 面对曹老板热烈的追求,秦子曼既没答应,也没拒绝,抽回手,冲曹老板盈盈一笑,来了句: “曹叔,你瘦了。” 我强忍着笑,这位曹老板跟头肥猪似的,穿了套新闻联播里常出现的黑夹克,肚子大到皮带都快约束不住了,要飞出去了。 低头尿尿,连牛子都看不到呢,他瘦个篮子啊? 可秦子曼这短短五个字,却说到了曹老板的心坎子里,正所谓千金难换美人一笑,给他听的那叫个乐啊:“那可不吗?我最近迷上了打高尔夫,一天不玩,手都痒痒,这半年下来,我瘦了好几斤呢。” 秦子曼不再理睬他,径直走远了。 我跟在秦子曼身后,回头瞧去,这个曹老板是真有意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搁那陶醉地闻着秦子曼发丝留下的余香呢。 饭店的内厅,被布置成了一个小型礼堂,观众席上摆满了椅子,稀稀拉拉地坐着三五个人。 我们坐到了最后一排,只见前方主持台上,放着一张极其宽敞的大桌子,桌子后面,坐着三位老者。 我依次朝这些老者扫去,其中有一人,我仿佛在某个鉴宝综艺节目上见过,好像和马义同姓,叫马什么都来着? 这三位老者,显然是曹老板特意请来的鉴宝专家,鼻孔朝天地坐在那,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 而坐在中间的马姓老者,一看就是三人里的大拿。 我目光从这三人身上收回,看向桌上的那套造型很有科技感的设备。 秦子曼告诉我,曹老板为了这场拍卖会,下的本钱可不小,这套设备,据说是牛津大学最新开发出的伽马颗粒射线鉴宝仪,对古董年份的鉴定,其精确度达到了三年以内。 正确率无限接近百分之百。 我们都听的咄咄称奇,要知道越是古老的物件,其年份的鉴定就越模糊,能锁定到三年以内,这就已经非常夸张了。 当然了,这种业内最顶尖的鉴定设备,曹老板是买不起的,也舍不得买,这是他托关系,从国内某权威机构里租借出来的。 光靠设备鉴定古董年份,还不保险,曹老板又请来三位鉴宝专家,一会宝贝端上来了,可能是设备先跑一遍,再由专家根据学术经验和阅历,肉眼观摩,再确定一遍。 这种情况,谁要是敢带假货来,被当场揭穿,那可真丢人丢的裤子都没了! 你细品,你会发现这场拍卖会,被曹老板做到天衣无缝了,各方面可能出现的差池,人家都考虑进去了。 首先是场地,选在这条胡同最深处,只要派人把守住入口,闲杂人等谁也混不进来,而且手机等电子设备统统没收,防止别有用心的人偷拍。 甚至就连参与拍卖的古董,也都提前一天交到曹老板手中,由他来统一保管,这样一来,你也甭想往古董盒子里藏点猫腻带进来。 我不禁感叹,官场里的这帮人,真是人精中的精怪,精到没边了,俗话讲,好人不当官,这曹老板要是不精,他也爬不到今天这高度。 那么问题来了,曹老板如此稀罕年代久远的物件,这仅是他的个人爱好吗? 我觉得不可能,喜爱古董收藏的人,并不会像他这样,只单一地追求古董的年份,我就认识一个小老板,人家只收集康熙年间,宫廷里的物件,你说康熙年,离今天才过去了多久啊? 刚才我观看曹老板时,发现他身上透着若有若无的鬼气,这人有没有可能,在偷偷养鬼呢? 借助厉鬼的帮助,改变气运,升职爬高? 而收集古代物件,其实并不是曹老板的本意,而是他所养厉鬼所要求的? 我之所以这么猜测,是因为厉鬼和阴物,都非常喜欢吸食古代物件中的血腥气场。 阴间秘宝遍布,但每件秘宝,几乎都由很厉害的阴物所把守,就是这个原因。 这些宝物经过了太多岁月的洗礼,历史上,多少人为了它杀的头破血流,多少层血腥因果沉淀于其中,经过漫长岁月的演化,这些血腥因果不但没有消失,反而越养越浓,最后成为了死魂的食物。 说到养鬼,大家总能联想到影视界的明星。 是,明星养鬼的很多,但没官场的多。 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有些人不爱听,那就当我是在杜撰,是在编故事吧。 以我这些年风水师的经历,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大家,这世上,没有比“老板”这个群体更迷信的了。 为了升职上位,这些人做的事,你根本想象不到。 可偏偏禁止灵异影视书籍在民间流通的,也是他们,比如咱们看国产恐怖片,结尾一定是主角精神分裂状态下,产生的意淫。 为什么这样呢?想研究这个问题,就要讲到人类历史上最阴间,最地狱的至邪恶术,驭民五术了。 这个我没法展开讲,感兴趣的,请自行上网搜索。 只能说,发明驭民五术的那位阴森篮子,此刻尸骨正躺在第十八层无间地狱中,被万千魔物们疯狂啃咬呢。 回到正题,说我正坐在那,揣测曹老板收集古董的真实用意时,外边开始陆陆续续有人走进拍卖会现场。 我终于看到了那个传说中的秦一江,这人三十出头,和我想象中西装笔挺,全身名牌的总裁造型相反,秦一江穿的相当普通,上身羽绒服,下身黑裤子,没了。 手上居然连块像样的表都没戴。 第216章 暗棋 但富人就是富人,他秦一江哪怕光着腚进场,以我多年对面相学的深挖,我一眼就能瞧出他是富人。 我不想讲什么太高深的东西,简单说,按照奇门遁甲,将一个人的脸分成八个部分,你会发现秦一江面部八门整体气势,流转的非常透润。 跟夏日原始森林中,由雪山流下来的山泉水似的,生生不息,清澈透凉。 而且我还能看出,秦一江是做过整容手术的。 相比之下,他的堂妹秦子曼,那张精雕玉琢的小脸完全是纯天然的,没有动过分毫。 秦一江没这个命,他得动,他不动,他就维持不了他这顶级富家公子哥的气运。 既然都写到这了,那就多提一句,通过整容手术的方式改命,能好使吗? 好使,非常好使,但后续伴随的凶险危机,同样很大。 这是个靠脸吃饭的社会,你的外貌,直接决定了陌生人对你的态度,面部有缺陷的人,和生来就长得好看的人,所接触到的世界,完全是两个样子。 这是真理,没必要去反驳它,你就随便找个古装剧,你去看,男主女主,哪一个不是颜值逆天满分的?你再看反派,个个歪瓜裂枣,跟特么地狱奇行种似的。 如果你想花钱改变容貌,你身边有命理师资源,又有靠谱的机构,你就放心大胆地去做。 通过改变容貌来改命,效果往往立竿见影,反噬相对较小。 但如果你不认识命理师,没有命理师的陪同,那我不建议去做。 小改可以,比如割双眼皮子,做个简单的拉伸,一点问题没有,大改就不行了。 我有接触过类似的案子,陪一个女生去高丽那边做手术,因为语言不通,反正挺麻烦的,好在我绘画技艺尚佳,通过绘画的方式,让医生明白了我的意图,最后做的非常成功,女生也特别满意。 而且整容手术最诡异的一点在于,整出来的面相,是可以通过基因传给后代的。 这是否再次颠覆了各位的认知呢? 但整容这件事本身,关系重大,一定要慎重,再慎重才是。 以前在南亚有位白龙王,很多港星将其视作神明,纷纷拜其为义父,这位白龙王给人看事时,有个要求,就是你不能化妆,因为你化妆,他就看不准了。 整容脸,那就连去都别去了,白龙王脾气不好,可是要骂人的。 秦一江这张脸,明显是经高人指点,大刀阔斧地改过,改出来的效果还行吧,帅吗?帅,只是脸蛋肌肉过于僵硬,稍显的不自然。 和秦子曼一样,在整个团队的拥簇下,秦一江大步走进现场,秦子曼立马起身上前迎接,众人也都起身,紧随其后。 段青回头看向我,见我稳坐原处,没有要起身的意思,老头皱了皱眉,意思是你这小师傅,咋就一点眼力件都没有呢?老板都上前迎接了,你好歹也跟过来做做样子呀? 我不但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反而换坐到更远处,冷眼旁观。 段青不懂事,看不出其中的厉害,老头可能一辈子沉迷于武术中,对人情世故欠缺把控。 他不知道,我不能出面,因为我是秦子曼布置在这场拍卖会中的暗棋,我如果也傻呵呵地跟过去,势必会惊动秦一江身旁的风水团队。 那么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可能就会脱离预期的轨道。 见我躲的远远的,段青气的直吹胡子,想冲过来拽我,被金玮一把拦住,冲他摇了摇头。 相比心思单纯的段青,还是金大哥这位游走于社会边缘的亡命老千,更会来事。 “子曼,我的好妹子!”秦一江看到这位娇滴滴,如花似玉的小堂妹时,原本高冷僵硬的脸上,出现了笑意,拉着秦子曼的双手,微微抬起: “多日不见,我的子曼妹子出落的愈发亭亭玉立,娇艳欲滴了!” 秦子曼也是逢场作戏地笑道:“哥,最近在忙什么呢?也不跟我联系,上次你还说,要给我介绍相亲对象呢!” 秦一江哈哈大笑:“你看我这记性,忙的把这事给忘了,我在国外有个同学,最近准备回国……” 兄妹俩唠嗑的功夫,我独坐在最远处的角落里,余光若有若无地扫向秦一江身后那帮人。 不相干的猫狗略过不谈,我重点关注那传说中的四胞胎。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个身穿红色唐装的白发老者,这老者从面相上看,比段青还要老的多,一张枯树皮般的老脸,写满了万般愁容。 老大,哑巴老头,对上了。 哑巴老头左手边,站着个脸上蒙着黑布的矮个男人,不到1米6的个头,放在东北看,已经是不能再矮了。 这人是个瞎子,脸上盖着黑布不说,全身从头到脚也都是黑衣黑裤,旁边还有个专人负责搀扶他。 再看老三,瘸子,拄拐,跟个瘦竹竿似的,这人的残疾非常有特点,两条腿长度不一,左腿明显比右腿短了一大截,可看上去又不像是截肢。 老三四十来岁,长了副极度狭长的驴脸,死气沉沉地吊着,配合一副倒八字眉,无精打采的三角眼,薄如纸的嘴唇,整个人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衰相。 第217章 手电 最后是老四那位女流了,这四兄妹哑,瞎,瘸,疯全占了,可我却从老四的身上没解读出丝毫疯相。 那是个模样清秀的大姑娘,梳着一对麻花辫,瓜子脸,白白嫩嫩,长的挺稀罕的,有点农村害羞小媳妇的调调。 老四站在最后边,嘴里吃着瓜子,这四兄妹从始至终,都低着头跟在秦一江身后,没看过秦子曼一眼。 甚至这整个拍卖会,都完全与这四人无关,任何人与事,都无法引来他们的关注。 我只用余光偷瞄了几眼,就没敢再往下看了,能确定,这四位都是活人。 但我也只能解读出这点信息了,这个江湖是这样婶的,四处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你如果突然用狐瞳,阴阳眼之类的眼神术去看一个人,那就相当于你在无边的黑暗环境中,打开了手电。 你能看到对方,对方也就能看到你。 这就弄的很矛盾,因为你不看,你不知道同行的深浅,你往过看吧,立刻会引起对方的警觉,所以眼神这东西,真的是个很敏感的信号,千万不敢乱用。 就哪怕在现实生活中,你也不可能盯着个陌生人乱看,看小娘们也就罢了,要是敢这么看大哥,立刻会遭至“你瞅啥?”的大幻术所反击,接下来无论你如何应对,怕是都难逃一顿大比兜子。 所以我只是用余光很隐晦地扫了几眼,就低头玩手去了。 将十指掰的咔咔作响,我若无其事地看向窗外,耳边传来秦一江阴郁的笑声:“子曼老妹啊,这次金属矿产的开采权,我势在必得,我有整个家族当靠山,你该不会自不量力,试图跟我抢夺吧?” 秦子曼沉默片刻,哽咽道:“哥,从小到大,我跟你争过什么?你这话说的,真是太伤当妹妹的心了。” 秦一江对这个回答非常满意:“你懂事最好,虽说这次,你可能会被家族除名,但是后续在金钱上,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补偿!” 他不再理睬秦子曼,一挥手,率领众人坐到了最前排。 秦子曼也回到后排的座位上。 当时场面上乱哄哄的,观众席后方,还有一片区域,站着些来自全国各地的商界,古玩界人士,这些人不参与拍卖,大多都是曹老板的亲朋,纯粹是来看热闹的。 我一闪身,灵蛇般躲进了后方的人群中。 这个位置更隐蔽,也更方便观察,我借助人群的掩护,暗暗调动狐瞳,看向前方,秦一江的风水团队。 哑巴和瘸子身上的气场流动很淡,这两人,跟菜市场买回来的豆腐似的,味道形同嚼蜡,我不敢百分之百保证,但这两人应该不是大修行者。 至于瞎子和疯子,我就有点看不太懂了,这位女疯子怎么说呢?和白骨滩子精神病院里的疯子还不一样,她身上没疯气,或者说疯气藏的极深,文文静静地坐在那,跟朵白莲花似的人畜无害。 四人中最可怕的,是那个脸上蒙黑布的瞎子,这人所释放出的气场,跟刀刃般锋利,割的我眼皮子阵生疼。 “其余三人不用在意,你主要防备这瞎子!”我耳边传来青丘的声音,我和他共享狐瞳,青丘虽然身处野狐禅的世界,却能看到我所看到的一切。 我暗暗点头,瞎子是大修行者,但应该不及吕俑,吕俑有着蜡制的非人肉身,还有镜阵护体,对幻术免疫,我联合两大厉鬼,拼的油尽灯枯,还差点败在吕俑手中。 瞎子肯定好对付的多。 就在这时,四兄妹里除了瞎子,其余三人同时转头,朝我瞧来。 这就是我之前所说的,手电筒效应,我反应也快,收回目光,一把拉住身旁一男的:“你是造纸厂锅炉房的老贾吧?你还说你不是?你化成灰我都认得你!” “说!我家那口老咸菜缸,是不是你偷的?我用它当尿壶,你可千万不敢拿它腌酸菜啊!” “小心尿中毒!” 我一口地道的东北腔,给这男的直接说楞了,给他吓的后退两步,用广东话问我:“你?你认错人了吧?” 三人没看出啥异常,齐齐转过头去。 我松了口气,擦着额头的冷汗。 差不多到这时,拍卖会正式开始了,曹老板稳坐观众席正中,大门被封死了,再不许人进了。 手下开始抬着一个个木头盒子,往台上送。 那鉴宝设备下面,是个金属台面,马专家抱着个盒子,放到台面上,也没见他触碰啥按钮,就见设备上方,降下来一个大铁罩子,把木头盒密不透风地罩住,嗡嗡响地开始扫描起来。 也就一分钟不到,结果就出来了。 古董的年份直接打到了屏幕上,189年。 甚至连古董的详细材质,人家都给你列出来了,铁:3%,铜:27%,金:15%…… 在场众人,都瞪大着眼睛观看着,无一不看的一脸惊诧,这高科技的玩意,真不是一般的厉害,人家直接把装古董的木盒,给忽略了,射线透进木盒里,里面装的是个啥,全给你一字不落地写出来。 扫描完毕后,大铁罩子抬起,专家们打开木盒,宝物这才露出真身,原来是只清代出土的银鎏金龙铜手炉。 这玩意是干嘛的呢?就是宫廷里,妃子,格格之类女子暖手用的,相当于现在的暖手宝。 接下来专家开始点评,洋洋洒洒一大篇,我就不写出来了,归纳总结后,结论是品相保存完好,是道光年间宫廷流出的真品,值钱,有收藏价值。 但明显年份不足,无法入曹老板的法眼,最后被曹老板“大度”地自掏腰包八千,买走了。 当然,这八千也不可能真有人去管他要,不过是白条一张罢了。 第218章 太守 我目光越过人群,注视那铜手炉,嘿,你别说,真是稀罕的不行,苹果那么大点,通体椭圆,做工精巧,造型曼妙,一看就是古代女性身边的物件,也不知被多少位女流常年把玩过,一代代传承至今,炉体包着厚厚一层红浆,却丝毫不影响它的美感。 在众人的掌声赞叹中,曹老板大步上台,抓住手炉端详一番,鼻子凑上去闻了闻:“好香啊!” 众人无不羡慕,议论声此起彼伏,仿佛曹老板拿下的不是手炉,而是清代宫廷,深闺女子的初夜权似的。 我皱着眉,起初没看明白,这场拍卖会,明明是以年份说话的,为什么还有人敢把清代的物件往上拿呢? 清代的物件再美,再有艺术感,年代上可沾不到丝毫优势,完全属于末流了。 后来我就想明白了,有些商人啊,人家本身就不是冲着开采权来的,人家玩的就不是矿产那块,对什么银矿金矿的也毫不关心。 人家不过是以拍卖会为幌子,搁这变相给曹老板送好处呢。 这种隐晦的行贿方式,当真是巧妙至极,和打麻将故意输牌有异曲同工之效,而且你还不好抓。 你怎么抓?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物件是曹老板自掏腰包买下的,可不是白拿的,就算被捅出去,又能怎么样?这点小金额,可远构不上倒卖文物罪啊。 我也是头一回接触到这种高端局,只能感叹,普通人从影视作品中,看到的那点玩意,不过是幼儿园过家家。 官场玩的那些东西,是真的如海水般深不见底。 我并不懂什么古董,对鉴宝也一窍不通,但我目测啊,这只清代的手炉,市价少说得有十几万了,结果呢,让曹老板随口一张八千块的白条,收进了腰包。 深藏功与名。 让手下取走手炉,曹老板回到座位,下件宝贝上场,这次装古董的器皿,是个长方形的木盒,放到金属台面上,大罩子咔地落下来,射线这么一扫,给出的数字是524年,材质为绢:54%,丝织品:21%,硫化汞:4%,蓝铜矿粉:1.7%…… 台下众人议论纷纷:这次的宝贝年份一下就上来了。 我注视着屏幕上给出的数据,细细计算着,524年前,是明代吗? 从材质看,难道是明代的一件古衣? 结果盒子打开,原来是一件古代画作,三位专家将画作展开,拿着放大镜仔细鉴定后,马专家开口道: “此画为是明朝成化年间,沈周的真迹《庐山竹杀图》。” 众人都探着脖子看过去,马专家说,硫化汞是朱砂,蓝铜矿粉也是颜料的一种,他继续给我们介绍,说这个沈周,是明代的一位绘画大家,非常有名,关于这个人,还有个有意思的典故。 弘治十一年,长洲新来的曹太守,想征召当地的画工把府中装饰一番。 这个曹太守是新来的,对当地情况不了解,刚好衙门里有个小吏,跟画家沈周有仇,非常嫉恨沈周的才华,和他那目中无人,高高端起的尿性。 为了借机狠狠羞辱一番沈周,于是小吏就对曹太守说,我认识个姓沈的小工,干活还凑合,这种下贱的粗活,请他来干就是了。 曹太守不了解情况啊,他要是知道小吏口中的小工,是明代绘画大家沈周,借他曹太守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来。 于是曹太守就派人把沈周喊来了,说小工啊,我这个院府,你给我重新弄一下,画的好看点,画好了有赏,弄不好砍你脑袋,听到了吗? 沈周也是个怪人,他当时并没有表明自个身份,而是答应了下来,开始认真地给曹太守家干活。 沈周接的是个什么活呢?就相当于现在的刷涂料,抹腻子,这种都是社会最底层,脏兮兮农民工干的活,你让一位闻名全国的大画家来干,你这不是纯糟蹋人吗? 而且它还不是刷涂料这么简单,刷好底色后,还要在墙壁,大梁上画一些花鸟鱼虫之类的装饰画作。 此时,内阁大学士李东阳,文渊阁大学士、户部尚书王鏊等,都是沈周的推心密友,这帮大官,见沈周每天早起贪黑,一张花猫脸,脸上满是红的绿的颜料,就倍感不解,问他,爷们,你这是咋了? 沈周啥也不说,继续每天给曹太守家干活。 几个月辛苦劳作下来,曹太守家的装修活,总算干完了,曹太守本人亲自来验收,咦?不错!这活干的漂亮! 墙上,天花板上的这些彩绘,画的是栩栩如生,入门三分,别的不说,沈周在曹太守卧室墙上画的仙子图,简直给他画活了! 曹太守当天夜里住进去,半睡半醒间,就看到几位美的不敢直视的白衣仙子,钻进他被窝侍寝了。 这可给曹太守乐坏了,第二天赏赐了沈周几文钱,说小鬼,你活干的不错,下次我还找你啊。 沈周也没说啥,收下钱离开了。 不久,曹太守到上京述职,吏部尚书随口问他:“沈周先生近来身体好吗?有没有累着啊?“ 曹太守不知所云,又不敢细问,只好含含糊糊地回答:“他身体挺好的!” 内阁大学士李东阳也来问他:“沈周先生的工钱,你给足了吗?” 曹太守听的满头雾水,胡乱应付道:“啊?那个,给足了。” 他哪知道,这些在朝的大官,皆是沈周的好友,他们这是在点醒曹太守,意思是你个小篮子,你闯下大祸了你知道吗! 沈周是什么人?皇帝都请不来的大画家,你特么一个小小太守,敢指使人家来你家干装修活?你画面咋就这么大呢? 第219章 上点心 后来,曹太守的好友,吏部右侍郎吴宽来府上做客,这人眼睛尖,是当时的字画鉴赏大家,进屋只这么一瞅,一眼就瞧出墙上的这些画作,是出自沈周之手的。 吴宽当时就吓坏了,这吴宽是个直性子,当场就说出这件事的厉害,给曹太守吓的啊,那叫个五脏位移,肝胆俱裂,立刻差人,把那个捣鼓是非的小吏乱刀斩死,提着小吏的头,去给沈周磕头请罪。 按理说,沈周名气再大,不过是个平民画家,怎么就能把当大官的曹太守吓成这操性呢? 沈周在朝的大官朋友多,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当时民间有传言,说沈周会一手画魂术,沈先生笔下的死物,也倒罢了,可当他画人时,画中人可是会活着出现在现实中的! 曹太守一回忆,那天夜里睡觉时,墙上的天宫仙女活了,下来找他时的画面,立刻就吓破胆了。 幸好沈周心胸宽广,大人有大量,没跟曹太守计较,假如人家在墙上偷画几只夜叉,曹太守这会早就是个死人了! 众人听着马专家精彩绝伦的讲述,无不拍案称奇。 我起初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当听到画魂术三个字时,也好奇地朝沈周的画作瞧去。 我曾有幸结识兰青歌,从兰姐手中学到了画魂术的皮毛,可惜,我只能画几条活蛇出来,无法发挥出画魂术的威力。 拿它对付恐蛇的敌人,会有奇效,除此以外,就显得很鸡肋了。 朱天师的画笔,一直在我口袋里装着,好久没用过了。 曹老板听完马专家的介绍,嘿嘿一笑,回头瞧向后方一穿戴低调的中年男人: “你小子够狠,处心积虑地,故意拿这幅画来糟蹋我啊?合着我成了有眼无珠的曹太守了?” 显然这中年男人,是曹老板的至交好友,对方开的这个小小玩笑,更有抬举的含义,曹老板自然也不会生气,一笑了之。 其他两位专家看完,也确认地说,是《庐山竹杀图》的真迹。 但这幅画本身,画的是竹子,竹子是静物,是死物,而沈周是以画人物像闻名的,随便一副拿出来,千八百万根本挡不住。 静物的画作,反而就没那么值钱了,而且此画由于前代主人保管不周,画布正中有一大片深褐色的污痕,使整副画显得怪异而阴森。 这个致命的缺点,就导致它更不值钱了,三位专家估价,冲曹老板竖起三根手指。 意思是三十万上下,可拿。 专家是曹老板请来的,他们的报价,一定比正常市价要低很多。 曹老板点头,开价三千收走。 你别觉得荒谬,在场这么多人,可没一个觉得荒谬的,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应当,再正常不过了。 毕竟这些商人参加拍卖,不是冲着锆矿的开采权去的,人家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穷其所能,不顾一切地巴结,讨好曹老板,毕竟有些东西不能讲的太细。 曹老板手指头缝里随便漏点出来,就足以让这些商人们富上加富了。 “比起古代字画,我更喜欢瓷器玉件。”曹老板点着个烟斗,叼在嘴里嗦吧着,阵阵奶油味的烟草香气腾空: “再别给我整字画了啊,我不得意那个!” 第三件古董上台。 不相干的物件,我就不浪费笔墨去描写了,台上机器嗡嗡地响,我看向不远处的秦子曼,这位姐姐从始至终,稳稳端坐在那里,目光直视前方,神色不带丝毫悲喜。 仿佛这眼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似的。 仅从外表你根本看不出来,接下来将发生的事,即将决定到这位女子的生死。 我是真把秦子曼佩服的不行,姐姐是真的一点都不带慌的啊,难怪人家能爬到今天这般高度,能跟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大商人,平起平坐呢。 她对我的手段,是这般的自信,从始至终,人家没问过我一句,你行不行之类的话,她难道就不担心,我一会万一失手了怎么办? 烟山虽然能让物件的历史年份,急速倒退,但它能改变物件本身的工艺吗? 每个朝代玉器加工的手法,都是截然不同的,烟山能骗过机器,未必能骗过在场的三位老专家。 万一穿帮了,秦子曼势必名誉扫地,被堂哥秦一江百般羞辱,嘲笑不说,还会得罪了曹老板。 到那时,姐姐可就万劫不复,再无翻身之日了。 而且退一万步讲,就算烟山连玉器的历史工艺,也一并改写了,可人家秦一江的风水团队,也不是吃干饭的摆设。 大家都是同行,抛开修为高低不谈,我发动烟山所引起的气场波动,很可能被这四兄妹所捕捉,干扰。 啧! 这事可麻烦着呢,我可得小心再小心,压力给到了我这边,接下来我的举动,将直接决定秦子曼的后续命运。 前方台面上,马专家对着话筒,慢条斯理地讲解着一件件古董的来历,有赝品,当场被三位专家拆穿,弄的赝品的主人极度尴尬,红着脸下不来台。 曹老板面色不善,冷冷注视那人,突然破口大骂:“姓焦的,你够狠,你拿假货来消遣我是吧?我曹某人平日可待你不薄啊,你特么能不能给我上点心啊?” “啊?我草你个吗的?” 所以你看,曹老板脾气好吗,一点都不好,也就是秦子曼能把他拿捏的迷魂颠倒,换别人,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可就算如此,秦子曼一会要是阴沟里翻了船,被专家查出作假,曹老板一样也不可能对她客气。 第220章 黄龙江 这位马专家虽说挂着专家名号,人品却也不差,一看情况不对,他干笑着打圆场:“古董这东西呢,拿捏不准是很正常的,如今赝品工艺日新月异,我们专家不小心,都要看走眼,更何况普通人呢?” “花高价买到假货,也是常有的事,其实古董的真伪是次要的,重在心意啊,重在心意……” 焦姓商人被曹老板骂的,连个屁都不敢放,在大伙注视下,被当场轰出,狼狈无比。 接下来,台面上那些事,我也没功夫去管了,我躲在人群后方,不断注视着会场四周,想找一个合适的地点,发动烟山。 问题是,那四兄妹就坐在前方的第一排,我不管怎么找位置,都没法绕开他们,我总不能跑到台面上,在专家跟前比划烟山吧? 那就更显眼了。 几圈看下来,我将目光锁定到身旁的广东商人身上。 “李狐狸,这个小广东,可以用来当你的突破口。”我耳边传来青丘的低语: “一会我教你套手势,你对着小广东比划。” 青丘没有细说,但我对师父的话,自然不会产生丝毫质疑,有青丘插手,事情就好办了。 这位小广东,其实并不小,也是四十来岁的人了,脸上写着精明商人四个大字,手上戴着块货真价实的宝玑表,人家生意做的可一点都不小,只是个头实在太矮了。 之前我正是诬赖他偷我家咸菜缸子,这才没让四兄妹发现我的存在。 老哥辛苦了,说不得,一会还得用你一次。 我缓缓闭眼,暗暗调动着丹田中高度压缩的阴气,养精蓄锐,耐心等待着。 大约半个多钟头后,轮到秦一江的宝贝登场了,我睁眼看去,机器上显示的年份为,距今862年。 我数学不好,算不出具体朝代,等着专家解读吧。 机器停止运转,专家开盒,小心翼翼地拿出宝贝,这么一瞧,立刻给出定论: “这是宋代,宋徽宗年间的玉件,是个白玉握狗。” 我好奇地瞧过去,这只玉狗掌心大点,造型古朴,表面看平平无奇,玉面上起了些黄褐色的皮,我不懂玉,这种皮应该有个说法,知道的读者可以留言给我。 马专家手托着这只玉狗,给大伙介绍道:“这个宋徽宗啊,是个狗皇帝,没干半点人事,但这人嗜玉如命,这也算是极大推动了宋代玉器的发展。” “但请大家注意,这是只握狗,不是卧狗,陈列在故宫博物院的那只青玉卧狗,是个摆件,而我们所看到的这只白玉握狗,又叫玉韩龙,它跟咱们经常盘的核桃差不多,是拿在手里把玩的物件,所以叫握狗。” 果然,秦一江有财阀元老会的撑腰,一出手,就是宋代的古玉,年代久远不说,品相还这般完好。 八百多年前的古玉,这给到了我极大的压力,接下来,我必须确保秦子曼那件明代玉佩,年份要超过秦一江的握狗才行。 拍卖会里,想起雷鸣般的掌声,坐在前排的秦一江,一脸得意地看向四周,这位公子哥已经可以确定,锆矿的开采权归他所有了。 接下来,就算有超过他年份的物件,品相这块,也不可能做到他这般完美。 曹老板对秦一江献出的宝贝,非常的满意,肥胖的脸上堆满了笑意:“秦公子!你也太给我曹某人面子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敢收啊?” 嘴上说着不敢,曹老板目光却看向前台,三位专家闭了麦,商议片刻后,马专家冲曹老板竖出两根手指。 什么意思?两百万?还是两千万?没人知道。 曹老板心领神会,当场开价两万,买下了秦一江的玉握狗。 又过了几个物件,终于,到了秦子曼的宝贝登场了。 此刻,全场当属秦一江的宝贝开价最高,年份也最久远,如果没有比他更好的,这场拍卖会的赢家就非他莫属了。 秦子曼的小木头盒子刚放上金属台面,机器这么嗡嗡一响,我立刻对一旁的广东小老板,比划出青丘教我的手势。 这套手势比划完,小老板当场就中邪了,脸上的肌肉诡异地蠕动着,整个人全身透着说不出的阴森! 他猛地冲开人群,大步跑到观众席上,唰地跳上一张空座位,直挺挺地站在上面,冲着众人厉声大喝! “你有这么高速运转的机械进入我国,进入我给出的原理,小时候,就是研发人!就是研发这个东西的原理,是阴间政权管辖的!” “你知道为什么?有生灵给它运转仙位?还有,为什么专门饲养这个?为什么地下产这种东西?他给管的是五世同堂旗下子孙!” 全场寂静无声,每个人都傻眼了,包括秦一江的那帮风水团队,也都齐刷刷转过头来,死死盯向小老板。 这段话的原文,有不知道的,可以打开视频app,搜索黄龙江三个字,原视频里,是个面相阴森吊诡的东北中年妇女,满口的东北话,可到了小老板这里,硬生生拐成了广东普通话,拐的还特别突兀。 广东话里夹杂着生硬的东北话,小老板站在椅子上,一脸的肃杀,厉声大喝着。 我趁着他吸引了四兄妹的注意力,悄无声息地绕到角落里,手藏在袖子里,对着机器点了三记烟山。 原本射线扫出的年份,已经快定格了,秦子曼的这块玉佩,来自明朝,距今大约五百多年前,我每点出一记烟山,这个数字就往上升高百年。 三记烟山点完,玉佩的年份已经升高到了八百五十多年。 我一看,还不行,比秦一江862年的玉狗,还差了一点。 现场一片混乱,没人留意到我的小动作,曹老板铁青着脸,挥了挥手,冲出来数个强壮小伙,将小老板强行从椅子上撕巴下来,往出拖。 小老板被人拖着,依旧表情严肃,声嘶力竭地大喝着:“黄龙江一带,全都带蓝牙!” “黄龙江我告诉你,在阴间是那个化名!化名我小舅!亲小舅!” “张学兰的嫡子嫡孙!” 趁他闹腾的这功夫,我偷偷对着木盒点下第四记烟山。 第221章 你怎么敢的? 前三记烟山,我聚精会神,心无杂念,力道拿捏的相当准确,每下一指,玉佩的历史就随着倒退百年左右。 前三指没太大问题,结果到了第四指,却出了状况。 一来呢,此事关系重大的缘故,我神经始终绷的紧紧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力求把它做到完美。 因为但凡出现差池,我本人倒没什么影响,秦子曼可就惨了,势必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败给秦一江也倒罢了,万一得罪了曹老板,那事可就大了,秦子曼以后在财阀中,可就再没丝毫价值可言了,被元老会抹杀,是迟早的事。 换成别的香客,我不可能这么上心。 关键是秦子曼给我奶奶送去的那根百年参,当真是雪中送炭,奶奶去年散了功,身体一直很虚。 我李三坡是个什么人?给外人评价,必有千般不好,但唯独孝心这块,你挑不出我太多毛病。 这根百年参,让我一直记着秦子曼的好,昨天晚上躺在沙发上,我就在寻思,不管秦氏财阀的水有多深,为了秦子曼,我硬着头皮,也要淌它一淌。 哪怕最后死于其中,我也不会感到冤屈,纯当我是给秦子曼报恩吧。 压力这么一上来,我就紧张,一紧张手呢就哆嗦。 这好比什么呢?比方说,你在外边跟一个人起了冲突,你俩在进行动手前的对峙,这时,你发现对方下巴开始哆嗦,你本来还挺怕他的,一看他哆嗦,你乐了,你以为他怂了。 实际上,恰恰相反,遇到这种人,你不想血溅当场,就赶紧给人赔礼道歉吧! 人家抖,是人家在生死厮杀前,身体所产生的猛烈亢奋反应,你还搁那得意呢,人家都准备跟你换命了! 你不信,你仔细观察老虎在捕猎前,它虎须抖的有多厉害?老虎是因为怂才抖的吗? 我当时的状况,就和这个类似,就因为太在乎这个局了,这第四指的力道,我没把控好,用力过猛了。 大量高度压缩的阴气,顺着我指尖,猛地透了出去。 机器屏幕上的数字,也跟着往上猛窜,原本八百多年历史的玉佩,年份直接突破了一千,就这还没完,还在往上窜呢! 最后,玉佩的历史,定格在了1204年。 我当时看的是满头满脸的冷汗,眼前黑白交替,暗想这下完犊子了!一千两百年前,那是特么哪朝哪代啊? 万一是个玉器尚未被开发出来的蛮荒朝代,那这笑话可就闹大了,一会仨专家估计都要傻眼,咋历史突然就给错乱了呢?明明是没玉的朝代,你突然给我蹦块玉出来? 你让我怎么圆? 幸运的是,给广东小老板这么一闹腾,在场众人的注意力都被挪开了,再加上烟山发动时,本就是轻风细雨,无声无色,我站的位置也很靠后。 前后四记烟山点完,我悄无声息地藏身于人群后方,从始至终,秦一江手下的四兄妹,没察觉到丝毫异样。 其中那瘸子还一脸古怪地自言自语:“黄龙江?那是谁?张世兰又是谁?” 疯姑娘纠正道:“是张学兰!” 瘸子摸着下巴,面露惊恐之色:“阴间政权这般厉害的吗?连蓝牙都配上了?” 等小老板被带走,场面寂静下来后,三位专家齐齐转过头,看向屏幕,三人眼睛都瞪大了,嘴巴张成个o形。 1204年! 比秦一江的那只玉狗,年份硬生生高出了三百多年! 曹老板也看傻了,乐的合不拢嘴,转过身,冲最后排的秦子曼竖起大拇指。 秦子曼则是面色如常,无悲无喜,翘着玉腿挺直柔腰坐在那,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再正常不过似的。 全场反应最激烈的,莫过于秦一江了,坐在最前排的他,直勾勾盯着屏幕,脸上并没有露出太多喜怒,但情绪肉眼可见地阴霾了下来。 他转头瞧向后方,自己的堂妹,秦子曼冷若冰霜的眸子,朝着他直视过来,兄妹俩眼神这么一厮杀,解读出的东西可太多了。 秦一江眼神里给出的信号,只有五个字:你怎么敢的? 秦子曼则不声不响地回了他八个字:我就敢了,你能咋滴? 原本安静下来的现场,随着众人议论纷纷,顿时又乱做了一团。 大伙在猜测秦子曼献上的这尊宝贝,首先,机器是做不了假的,这套来自牛津大学的设备,在业内非常有名,但凡是个玩古董的,懂点行的都知道,这个不起眼的小机器,汇集了当今最顶尖的科技,人家射线这们一透进去,一扫,什么成分都给你列的明明白白,纸尿布都能给你扒出来。 人能看走眼,机器可不会。 既然年份不可能造假,人们就开始猜测,这尊来自一千二百年前的古董,大概率是个残缺品。 就是说它有瑕疵,这个年份,没瑕疵的完美物件有没有?有,但大多都陈列在国内外博物馆中,就这样,很多还是经过专业人士修复过的。 那么这样看的话,最后的赢家还得是秦一江。 我们不能拿普通的古董综艺大赛,来看待这场拍卖会,它特殊就特殊在,规矩是人家曹老板定的,你第一,年份要足够远,第二,不能有残缺。 些许瑕疵也就罢了,你残缺的太过厉害,曹老板可就不收了。 第222章 含蝉 秦一江被堂妹抢了风头,原本面色不善,听到众人这番猜测后,神情也稍微和缓了些,不再拿目光去凶秦子曼了。 还没开盒呢,现在定输赢还太早。 我本来就紧张的满身冷汗,给这帮人这么一议论,我就更加焦虑了,我没有透视眼,盒子里的玉佩现在是个啥操性?我一概不知。 万一这四记烟山下去,给人家玉佩点碎了? 我拿出纸巾擦着汗,都不敢再往下想了。 马专家对着话筒咳嗽数声:“请大家安静,注意会场秩序!” 等场面静下来后,马专家开口道:“1204年前的今天,是唐朝的中期,我没算错的话,那是公元819年,当时在位的皇帝是唐宪宗李纯。年号是元和……” 我一听是唐代,可算是松了口气,不懂历史的我也知道,唐代有玉,玉还不少。 这位马专家,当真是知识渊博无边,不愧是鉴宝界的大拿,讲起历史来口若悬河,字字珠玑: “唐宪宗李纯这个人啊,不算什么好皇帝,李纯在晚年时,跟秦始皇一样,特别封建迷信,拼了命的想求长生不老药,没办法,老了,怕死啊!” “这时宰相皇甫博向他推荐了一个名叫柳泌的山中隐客,由此人来配置不老药,那段时间,满朝被闹的乌烟瘴气,刑部侍郎韩愈上疏,说你消停下吧,可别折腾了,这世上哪有什么长生不老药啊?” 李纯顿时大怒,就要对韩愈处以凌迟极刑,在满朝文武苦谏力保之下,韩愈这才保下性命,被贬为潮州刺史。 然后李纯这个狗皇帝,在服用了长生不老药后,性情变得暴躁易怒,往往为了一点小事,就滥杀无辜,搞的是民不聊生,朝廷跟闹鬼了似的,人人自危,乱糟糟的。 最后这个李纯的下场,也是凄惨无比,被身边的宦官给杀害了。 马专家不光讲当时的皇家背景,还阐述了民间的状态,以及一些有意思的典故趣闻。 介绍完历史背景,马专家将木盒抱到跟前,打开,从里面取出个小巧的玉件出来。 我瞳孔剧烈收缩着,死死盯过去,烟山,并没有对玉件产生丝毫破坏,它依旧完好无损,这让我感到无比欣喜。 心里的石头,也重重落了地。 可接下来的画面,又让我感到深深的惊疑! 我之前在秦子曼的手机上,看过玉件的大致造型,它明明就是个明代的玉佩,上面带着虎爪血丝,眼下,玉佩的整体造型变了。 它不再是之前那块玉佩了,它通体呈现出暗红色,像是给血液浸泡过似的,形状也变了,变的像……某种昆虫? 从里到外,整个变了个模样。 就连一向沉稳的秦子曼,在看到自个宝贝变换了模样后,也不禁微微皱眉。 全场一片寂静,大伙都盯着秦子曼的玉件看去,三位专家面色格外凝重,戴上放大镜,灯光打到物件上仔细端详。 这一端详,就过去了十来分钟,我却感觉跟过了一整年似的,心砰砰乱跳,坐立不安。 曹老板也不催促,肉山般地坐在那,慢条斯理地往烟斗里塞上进口烟丝,点着,巴巴地抽着。 这些古董也都是昨天才送来的,都是密封好,装在盒子里的,曹老板并没有提前开启封印,他也是这会才见识到了古董的真身。 三位专家经过漫长的议论过后,终于有结论了。 马专家对着话筒,开口道:“这是个唐代的玉蝉,货真价实,保存完好。” “是来自唐宪宗李纯时期的,错不了!” 我捂着心口,之前可给我担心坏了,马专家的这番定论,总算让我吃下了定心丸。 指着手中的血色玉蝉,马专家继续道:“这玉蝉的来历不简单,它是西疆的和田玉制的,而且用的还是和田籽料,在当时,价值远超黄金。” “咱们要先知道,玉蝉是干嘛的?它是古代死人口中含的物件,《说苑.修文》中记载,天子含珠,诸侯含玉,大夫含玑,士以贝,庶以稻。这些都是根据死者的身份来决定的。” 原来古人迷信,认为人死后,往嘴里放入特殊的东西,尤其是玉石,可以使得尸体不腐,镇压怨气,阴宅还能受到风水的滋养,造福后代。 天子死后,口含宝珠,诸侯含玉,而到了普通老百姓,就只能可怜到含点稻谷了。 据说,民国年间的大军阀孙殿英,挖开慈禧太后墓时,就从慈禧口中取出了一颗价值连城的蓝宝石夜明珠。 慈禧是把自个当天子了。 “由此可见,这只玉蝉的主人,是唐宪宗时代的一位诸侯,那为什么玉蝉通体血红呢?因为人死后啊,身体里的尸血,会从口鼻等处排除,原本乳白色的和田美玉,含在死人嘴里,长时间让尸血浸泡,就给泡红了。” 马专家笃定道。 在场众人无不恍然大悟,点头称赞。 顿了顿,马专家又道:“而且我们还确定了玉蝉的主人,大概率是位唐代的宦官,诸位请看,此玉蝉做工阴柔,采用了镂空工艺,整体像极了古代深宫女子的闺房,透着一股阴森的女相,同时又兼具着男子阳刚的野心。” “这种不阴不阳的矛盾,很符合宦官的特质。” “而在玉蝉下方,还模模糊糊地刻着个人名,能看出姓氏,我们结合笔划猜测,这个名字有很大的概率,是王守澄。” 这王守澄是谁?当年杀害唐宪宗的宦官,正是此人。 第223章 阴刻 公元820年正月庚子日夜间,王守澄,陈弘志等宦官为了立李恒为帝,潜入寝宫残忍杀害了唐宪宗李纯,然后守住宫门,不准任何人进入,谎称皇上服用长生不老药过多,毒发暴崩,并假传遗诏,命李恒继位。 从这以后,伟大的唐朝盛世,进入了宦官的全面掌控之中,后续的所有皇帝,都成了被宦官操控的傀儡。 这帮不男不女的阴森篮子,除了勾心斗角,互相算计之外,只剩下对权力和金钱的贪婪渴望,最后,伟大的唐朝,愣是活生生毁在了宦官手里,不得不让人感到惋惜。 马专家在确定了玉蝉主人的身份后,也是摇头叹气:“王守澄,明明是个宦官,却敢将自己比做诸侯,死后口含玉蝉,足以应证此人的可怕野心啊!” 曹老板始终一声不响地听着,突然发问道:“这只玉蝉,可有什么瑕疵或残缺吗?” 马专家摇头:“没半点瑕疵,虽被尸血浸泡过,可这一抹深红,反而彰显了它的价值。” “只是……” 说到这,马专家紧皱眉头,其余两位专家,脸色也显得古怪起来: “我们在这个来自唐代的玉蝉上,看到了阴刻的工艺。” 阴刻的全称,为阴刻线刻法,它最早起源于宋代,盛行于明代,具体方法是使用刻刀、砣具等工具在玉器表面进行琢磨和刻划,根据设计好的图案或线条,雕刻师会在玉器表面刻画出凹入的线条或形态。 对于当时而言,阴刻的难度很大,一般人不敢尝试,因为一旦刻刀下去,再改,就没法改了,所以对雕刻师的技艺有极高的要求。 三位专家经过10多分钟的鉴定后,可以确定,玉蝉上的阴刻法,来自明代中后期。 那么问题就来了,唐代的玉件上,为何会出现明代的雕刻工艺呢? 三位专家对此也感到不解。 在场几十号人,只有我的血压在蹭蹭往上涨。 青丘传授我的这套三生指劫,当真是深邃,恐怖至极,第二式烟山,能改变物件的历史年份不说,甚至能改变外形结构。 这种来自高维世界的神秘能量,拉扯的远不止时间线,它在将物件做古的同时,还给予了其清晰的历史定位。 青丘曾说,三生指劫本身,就是一门非常可怕的大幻术,我却一直把它当作强身健体,增强肉身强度的术来练,今天,总算是应证了青丘的说法。 烟山,将明代的玉牌,变成了唐代的玉蝉,可人家并不是凭空给你变出来的,历史长河中,的确真实存在这么一只玉蝉。 古代妖狐的术,如果能轻易看透,它也就不是妖狐的术了。 如果由青丘本人发动,一定会做到完美,让专家挑不出一根刺来。 我的火候还远远不够,这就导致玉蝉上残留下了些许,明代阴刻的痕迹。 “那这是个怎么回事呢?”曹老板脸色有些不详,看向马专家:“它到底是明代的?还是唐代的?” 秦一江突然抢答道:“是赝品!” 曹老板没好气地瞪向秦一江:“你是专家他是专家?你能不能先把肛给闭了?” 秦一江哪敢得罪曹老板啊,连忙尴尬地收声了。 这时,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马专家,接下来这位专家给出的定论,将决定秦氏兄妹竞赛的胜负,也将决定秦子曼的生死。 马专家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扶了扶眼镜,开口道: “是唐代的玉蝉,不可能有错!” “此物大概率在明代被出土,被当年的雕刻师进行了后续的阴刻加工,这种情况在古董界很常见,并不稀奇。” 给出定论后,马专家冲曹老板比出一根手指。 曹老板一拍手,哈哈大笑:“好极了,十万我收了!” 至此,拍卖会圆满落幕,胜负已分。 秦一江那张脸,成了酱紫的猪肝色,他们这帮人站起身来,眼睁睁看着曹老板将锆矿的全套开采手续,递到秦子曼手里,那叫个气啊! 等秦子曼在全套手续上签字,盖章画押后,曹老板抓着她的手,笑的别提多开心了: “我就知道,子曼心里一直有我,妹子,你这么看的起叔,叔也一定不能亏待你……” 人们陆续开始往外走,他俩说着话呢,一旁的秦一江气的浑身发抖,指着秦子曼怒斥: “你?你个小贱人?你敢和我对着干?你可真阴险啊!” “我爹,我叔叔伯伯都劝我,让我防着你,我不当回事,原来这些年,你一直在卧薪尝胆,处心积虑的隐忍,就等这一天翻身是吧?” 秦子曼冷冷看向堂哥:“小时候,你抢我的玩具,长大了,你抢我的生意,这些我都能忍。” “我什么都能让给你,唯独掌权人这个位置,不能给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秦子曼放下笔,一步步走到秦一江面前:“因为你太弱,弱的像只没牙的狗,这个社会太残酷,你这样的废物,根本生存不下去,财阀如果交给你,很快就会毁在你手里。” “元老会现在还没认识到这一点,以后,他们会知道的。” 秦一江双目圆睁,怒极暴起,一耳刮子抽向秦子曼。 手腕在半空,被段青牢牢捏住,疼的秦一江差点哭出来。 我一瞅两帮人动上手了,也悄无声息地跟过去,怕四兄妹借机对秦子曼下咒,我调动着狐瞳,高度戒备着。 他们但凡敢起歹心,那说不得了,我肯定得先发制人,几套大幻术打过去再说。 好在,这里毕竟是曹老板的地盘,四兄妹很识趣,并没有轻举妄动。 段青松开手,秦一江痛苦地后退,金玮和段青等一众人,铁塔般围在秦子曼前方,和秦一江的手下对峙着。 “开采权交给秦子曼,我可不答应!” 就在这时,若干保镖拥簇着一位穿戴华贵的老者,大步闯入会场。 这老者八九十岁了,头发掉的没几根了,满脸的老人斑,我后来得知,这老畜生是财阀元老会的一员,叫秦荣,他这趟,是特意来给秦一江站场的。 我瞧这秦荣干巴巴一老头,站都站不稳,都不嫌埋汰的,还搁这站场呢? 看到元老会出面干涉,秦一江原本泄气的脸上,又有了希望的血色。 秦荣眼睛里透着深深的戾气,手持拐杖,来到曹老板跟前,沙哑着嗓子说: “曹老板,你卖我个面子,把开采权交给秦一江吧,他是我们家族重点培养的接班人,秦子曼这丫头,各方面都不如他。” 曹老板上下打量着秦荣,脸色古怪道:“你的面子,值几个钱啊?” 第224章 报菜名 曹老板上下打量着秦荣,脸色古怪道:“你的面子,值几个钱啊?” 这时,所有参展的宝贝,全被曹老板的手下封箱,收走了,唯独除了秦子曼的这枚尸血玉蝉,能看出来,曹老板是真是得意这个,抓在手里不停揉捏着,把玩着。 我甚至怀疑,等到夜深人静时,曹老板可能会仿照古代宦官,将尸血玉蝉含在嘴巴里睡觉。 再来说这位秦荣,老头那张风化干枯的老脸上,写满了戾气,眉宇间透着股深深的威严之色,能代表元老会给秦一江站台,说明秦荣的身份非同一般,在秦家的话语权极重。 我是给秦子曼卖命的,自然看这老头千般不爽,巴不得他快点当场暴毙。 当时场面上挤满了人,秦一江的团队跟秦荣的手下合二为一,与我们这拨人对峙着。 我很不显眼地混迹在人群中,离的近了,我能闻到秦荣身上,那股恶臭的“老人味”,很多老人身上都有这股味,那是皮肤组织和脏器腐朽后,发出的接近尸臭的气息。 老头不知喷了多少香水来压这股味,我鼻子尖,闻的清清楚楚,可给我恶心坏了。 这么老的老东西了,不赶紧滚去养老院混吃等死,搁这显摆什么呢? 人群正中,曹老板稳坐泰山,肥胖的后背靠在座椅上,手中把持着尸血玉蝉,头都不抬地道: “秦荣,你在秦家或许是个人物,但这里是我曹某人的地盘,你算老几啊?” “这是我举办的私人聚会,你有入场卷吗?我特么请你来了么?你舔着个比脸,不请自来地跑来说三道四?指指点点?” “你特么有没有把我姓曹的放在眼里?” 曹老板起初语气还算和缓,越骂嗓子越尖,最后暴怒到一脸胀红! 原本混乱的对峙现场,给他这么一刺,顿时鸦雀无声了。 秦荣身份再高,也不过是个商人,哪敢和曹老板叫板啊?见正主发威,他那张衰老的脸上连忙强挤出笑容: “瞧您说的,我哪敢指点您啊?这是我们秦家的家事,还望曹老板赏脸一二,把开采权让给秦一江。” 此时,闲杂人等全部退场,连三位专家都走没影了,整个大厅里,只剩下秦家三拨势力的人马,外加个曹老板。 秦荣四下张望,确认外人离场后,这才点头哈腰地上前,对曹老板小声耳语道: “因为呢,我们元老会啊,跟家主立了个对赌协议,谁能拿下开采权,谁就是秦家下一任的掌权人。” “曹老板若是能助老朽一把,日后,老朽必有重谢!” 曹老板稳坐原地,一声不响地听着,秦荣在跟他谈条件,谈的非常隐秘,我站在后方凝神听着,只听出断断续续的一些内容。 什么汉代出土的七彩琉璃陶瓶,元代哈赤温王子的白玉扳指,先秦出土的原始瓷提梁盉…… 跟报菜名似的,秦荣把这些世所罕见的珍奇古董,一件件报给曹老板听。 我本是修行人,又是盲人身份,耳力远超常人,全场这么多人,也只有我隐约能听到。 越往下听,我脸色就越难看。 等秦荣报完菜名,我再看曹老板那张胀红的胖脸,怒气迅速消失,嘴角渐渐露出了和缓的笑意。 我一看,坏了! 秦荣这老不死的!当真是狡诈无边,为了扶持秦一江上位,老畜生搁这玩阴的!秦荣是元老会的人,财力雄厚至极,远不是秦子曼能抗衡的。 人家报出的菜名,都是能兑现的,每一道菜,都拿捏到了曹老板的要害,给这胖子心动的都笑了! 我死咬着牙,真是恨不得一记烟鞭,当场送这老头下地狱! 秦子曼也看出了些端倪,眉头微微皱着。 能有什么办法呢?秦子曼孤身一人,跟整个元老会对着干,比钱,比不过,比资源,更是远落下风,眼瞅着形势急速逆转,姐姐的处境,再次陷入了深渊中。 菜名报完,秦荣挺腰,后退一步,那个得意的操性劲啊,看的人牙痒痒。 “二爷爷,你可要给我做主啊!”秦一江察言观色,拿捏到形势的变化,立刻可怜巴巴地冲秦荣告状: “秦子曼这女人,百般算计,心如蛇蝎!当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前一阵我电话里问她,这次拍卖会,她准备的是啥?小贱人亲口告诉我,她只准备了一块明代的玉佩。” “我以为稳操胜券了,谁知,谁知她竟这般卑鄙无耻!最后拿出来的,居然是枚唐代的玉蝉!” 秦荣冷冷扫视着对面的秦子曼,又一脸宠溺地看向秦一江:“孩子,你若是单打独斗,你都不知道死在她手里多少遍了,你啊,还是太嫩,温室里的花朵,不经过毒打,是成长不起来的。” “这次啊,就当是给你上堂课了!这个社会,可险恶着呢,什么人都有。” 话音一转,老畜生阴阳怪气,指桑骂槐道:“一个没羞没臊的私生女,开赌场,搞歪门邪道?哼!她连秦家的人都不算,她拿什么跟你斗?” “孩子你放心,有你二爷爷在,有整个元老会给你撑腰,这锆矿的开采权啊,指定不能落在一介女流手中!” “等你上了位,她就什么都不是了,到时候是杀是剮,还不是咱们说了算?” 敢说出这番话,秦荣显然是成竹在胸,势在必得了,老头笃定地认为,他开出的条件太猛烈,曹老板不可能抗拒。 事实也是如此,场地正中的曹老板,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小眼珠子不停转动着,一脸的馋相。 我们所有人,都感觉到大势已去了,无依无靠的秦子曼,面对豪横狂妄的元老会,她败了,败的非常惨烈。 此时的秦子曼,明知败局已定,却始终不曾低下高傲的头,我也是一脸的不善,目光如刀子般扫过去,把秦荣和秦一江这对爷孙的脸,牢记于心。 就拿这对爷孙的性命,给秦子曼的惨败来陪葬吧,今天不方便动手,但我迟早有天会找到他俩,他们不可能永远被风水团队保护着,总有我的可乘之机。 第225章 弄死她 曹老板笑罢,抬了抬胖手,示意众人安静,他要给出最后的表态了。 我们都大气不敢喘地看向他,接下来曹老板的最终拍板,将决定秦家几代人的生死。 “秦荣啊,不得不说,你给出的条件实在太优越,太吸引人了。” 曹老板摆出一副为难的虚伪模样:“你知道我喜爱古董,你就给我可劲地往沟里带吧。” “给你这样一弄,我就感觉挺对不起子曼的。” 秦荣和秦一江都谄媚地笑着:“曹先生爱江山,更爱美人,理解理解。” “美人嘛,有的是,回头我们集团一定也在这方面,给曹先生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曹老板动了色相,看上去满意极了,清了清嗓子,他点头道:“那既然这样,我就在此宣布。” “锆矿的开采权,归秦子曼所有!” 起初,大伙都没反应过来,秦荣和秦一江的谄媚笑容,定格在了脸上,定了大概七八秒,这才回过神来。 “曹老板?您口误了吧?”秦荣一脸讨好地指着身旁的孙子:“应该是归秦一江所有啊。” 曹老板翘着腿坐在椅子上,眉头一挑:“秦荣,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吧?” “我耗费这么大的精力,又请专家,又租设备的,这拍卖会都结束了,你跑来跟我说这些,让我临时改人,你这不是在往我脸上撒尿,存心糟践我么?” 秦荣一看情况不对,连忙惊恐地摆手:“曹老板,我……” 一拍大腿,曹老板猛地起身,来到秦荣跟前,厉声道: “老话讲,人无信而不立,我姓曹的若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我也不可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 “你说是不是?” 秦荣哭丧着老脸,很不情愿地点头附和。 曹老板脸色愠怒,指着秦荣的鼻子道:“我这人没别的,但唾沫星子掉在地上,也是能砸出坑的,我是喜欢古董,不假,但你以为靠古董砸我,就能让我失信于人,那你可想多了。” “我都让秦子曼在文书上签字画押了,那开采权就非她莫属!天王老子来了,拿玉皇大帝的宝冠砸我,都不好使!” “而且我还告诉你,从今往后,我和你们秦氏财阀的一切业务往来,只通过秦子曼进行!” “其他人,我一概不认!你个老比瞪给我听好了,秦子曼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特么让你们整个秦家,从这地面上消失!” 因为和谐原因,我没法详细描述曹老板的身份,人家可没吹牛,能说出这番话,是因为人家真能做的到。 秦家产业做的再大,也不过是些商人组成的家族集团,在这片土地上,资本,是必须无条件服从于上层的。 秦家也不能例外。 形势的反转,让我大感意外,本来我以为秦子曼已经坠入深渊,再无生机可言了,可曹老板态度的突然反转,让秦子曼反败为胜,从无间炼狱中杀出一条血路,重返人间。 甚至曹老板还亲手,给秦子曼穿上了一件刀枪不入的宝衣,人家话说的斩钉截铁,摆明了是要死保秦子曼。 这样一来,元老会也不敢打秦子曼的主意了。 金玮和段青等人,也都是一脸的惊喜。 再看秦子曼,这女人真的很不简单,一次次让我刮目相看,从始至终,姐姐脸色一直保持着平静,那对冷若冰霜的眸子,仿佛早已洞穿了一切,提前看到了结局。 曹老板表完态,不再搭理那对爷孙,转过身来看向秦子曼,笑道: “子曼啊,你的这枚玉蝉,我真是越看越喜欢,再珍贵的古董,在它面前,也要黯然失色。” 秦子曼嫣然一笑:“曹叔过奖了,有空我请曹叔吃饭啊。” 曹老板化身成秦子曼的小迷弟,抓着她的玉手,捏了又捏,这才依依不舍地告别离去。 等正主走后,场面上的气氛就变得怪异了起来。 秦一江跟秦荣这两只丧家败犬,都怨毒地死盯着秦子曼,特别是秦一江这篮子,眼神怨毒中,还带着股极其浓烈的阴损,恨不得立刻冲上来,把娇滴滴的秦子曼生吞活剥了。 “小妖妇,我们走着瞧!”秦荣往地上狠狠啐了口老痰,冲秦子曼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后,带着手下离去。 秦子曼何等人物,自然不可能做这种口舌之争,压根就不搭理老头。 等秦荣的人走后,秦一江也带着人往外走,我们跟在后面出去,来到外屋时,从曹老板的下属那里,排队拿回手机等物件。 之前那个发疯的广东小老板,正糊里糊涂地坐在外屋喝茶,我后来才知道,这人是曹老板的亲戚,拍卖会给他这么一闹,曹老板固然生气,却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取回物件后,我们离开屋子,来到胡同里。 金玮连忙给秦子曼披上军大衣。 这条胡同极其狭长,虽身处闹市,却十分隐蔽僻静,此时已是下午,天隐隐地有些黑,段青摸着咕咕叫的肚子,笑着问秦子曼: “我听说这附近有家羊肉烧麦,做的非常地道,一会咱们去尝尝吧?” 我也饿,从昨晚上到现在,我啥东西都没吃,但我不敢掉以轻心,目光死死盯着前方。 离我们十几米远开外,秦一江的那帮人停步于胡同正中,刚好把路堵死了。 秦一江一脸浓烈的杀机,怨毒地看了眼后方的堂妹,又看向身边的四胞胎: “所以我养你们这四个废物,有什么用?” “你们给我弄死她,现在!还愣着干啥?上啊!” 疯姑娘皱着眉:“可是,曹老板刚说……” “曹老板算个叽霸!”秦一江情绪彻底失控,狠狠一嘴巴子抽到疯姑娘脸上:“你还没特么反应过来是吧?我已经完了!完了!” “这一切,都怪那个小贱人,小狐狸精!连曹老板那只老肥猪,都被她迷的神魂颠倒!我恨!我恨啊!” “我不管,总之,今天秦子曼要是能活着走出这条胡同,你们四个,就都给我上吊自杀吧!” 话说完,秦一江就带着保镖走了。 此时,金玮和段青也看向前方,意识到了情况不对。 第226章 离恨 秦一江走后,四胞胎站在胡同正中,低着头,阴森森地一动不动。 “你俩带着秦总回屋,快!” 我冷声大喝,金炜和段青二话不说,护着秦子曼往米其林饭店退。 迟了! 抢先发难的,是那个中年瘸子,他垂着瘦长的驴脸,头不抬,右手大拇指连弹了几下,弹出几点白色星光,朝着秦子曼的方向飞去。 我神色凝重,调动狐瞳,细看,原来瘸子手指弹出的,是一些白色的蛊虫,这些蛊虫外形像蛆,长着许多对肉翅,通体散发着白光,飞行速度极快。 一道道淡蓝色的烟鞭,夹杂着破空之声,朝着蛊虫们狠狠抽去。 顷刻间,所有蛊虫灰飞烟灭,化作一滩滩恶心的肉泥,甩的胡同墙上到处都是。 那中年男人轻咦一声,四兄妹齐刷刷抬头,朝着我望来。 大家都是江湖同行,各为其主,也没什么可废话的。 斗法,既决胜负,又定生死,自古如此。 我握着朱雀炉,心念一动,四道烟鞭电闪雷鸣般朝着四人抽去。 烟鞭,虽然只是朱雀炉的第一式神通,威力却霸道至极,当初舅姥姥只一记烟鞭,就当场劈死了茅山老道雪藏锋。 可这四人却一动不动,眼瞅着烟鞭逼近,四人竟然连躲闪的意思都没有。 那脸蒙黑布的瞎子,只微微抬了抬手,四人面前出现了一面诡异的透明墙壁,四道烟鞭打上去,犹如箭射进了棉花堆里,只反射出四道淡淡的波纹。 果然,大修行者是不一般,青丘早告诉过我,瞎子是这四人中最厉害的。 试探交手后,傻子都能看出,瞎子的实力是远在雪藏锋之上的。 此时,秦子曼已经退进了饭店,我心无旁顾,双手合十,冲四人比划出一连串手势。 幻境投放,藏尸胎! 我以一敌四,场面本就对我不利,对面这滩恶水深浅未知,我这点微末道行,哪敢托大? 所以一出手,就是最强杀招! 我的理想画面是,能一股脑把这四兄妹全送去幻境,一劳永逸,实在不行,只把瞎子送进去也成,毕竟这人是大修行者,不依靠幻术,我属实没取胜的把握。 发动幻境时,我体内的阴气犹如泄洪般,顺着指尖狂涌而出,电光火石间,四人周围涌出浓烈的白雾,将他们团团笼罩。 “糟了!他是个幻术师!大哥,二哥,小妹,你们快跑啊!” 白雾中,传来瞎子惊悚的惨叫声。 整条胡同被白雾所笼罩,目不见物,秦子曼等人躲在我背后的饭店里,扒在窗户上张望着。 这也是我第一次在实战中运用幻境投放,我也特好奇,藏尸胎,将会以怎样的形式表达出来呢? 不过幻境投放,对阴气的损耗,实在太过惊人了,就这么简简单单一个术,至少掏空了我八成阴气。 我一脸惨白地后退,仿佛刚跑完一场马拉松,从头到脚透着冷汗,等白雾渐渐消散,我戒备地看过去,只见四兄妹里,少了两个。 瞎子跟哑巴老头,不见了,胡同里只剩下疯姑娘跟瘸子二人。 我擦着脸上的汗,气喘吁吁,瞎子跟哑巴已经被我送入幻境世界中了,这说明,幻境投放是可以对群体发动的。 只是,以我目前的阴气储备,至多只能送两人进去。 疯姑娘跟瘸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色恐惧,面面相觑,她俩显然还没搞清楚状况。 “大哥?三哥?”疯姑娘焦急地四处张望着,阴下脸来,冷冷质问我道:“小孩,你把人弄哪去了?你快点还回来!” “他俩去了黄泉地狱,再也回不来了!” 我强忍着疲惫,目光扫向手中的朱雀炉。 疯姑娘反应神速,知道我又要发动烟鞭,瞎子不在了,可没人再替她挡鞭了! 她抢在我低头之前,快速比划出一套手势,我狐瞳猛烈收缩着,没看出什么端倪,疯姑娘发动的不是幻术,具体是个什么玩意,我一时竟没看懂。 一道细弱无声的风,吹到了我的脸上,风中夹杂着淡淡的尸臭。 紧接着,放在我内衣口袋里的阴如意,微微一烫。 我惊的后退两步,一后背的冷汗!刚才,要不是有古代妖狐传承来的阴如意,替我挡下对方的术,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而我,别说对方术的原理了,连特么具体画面都没看明白! 我也是头回遇到这种情况,之前不管是蛇相,舅姥姥还是吕俑,这些阴森玩意的术,至少是能看出动静的,是有迹可循的,哪像疯姑娘这样,一套手势,一道风就过来了,让人躲都没法躲,吹到即死,连翻盘反击的可能都没有? 疯姑娘见我硬吃了她一整套术,却还完好无损地站在那,她比我惊恐多了。 “你?你是人是鬼?我的离恨咒杀,怎可能对你无效呢?” 离恨咒杀,好名字。 我想,疯姑娘和我一样,用出的也是压箱底的大招,她虽说不是大修行者,不似她瞎子哥那般强横,但同样有一击杀人的本事。 所以你说道行这东西,真的是玄之又玄,三言两语很难讲的清,你把它当成一个衡量实力的标准吧,也不对,在小兴安岭时,吕俑和左瞎子都是大修行者,可吕俑只通过蜡制的分身,吃着桔子,就逼着左瞎子上吊自尽了。 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左瞎子具体的死因,同样是大修行者,差距却如此之大,让人匪夷所思。 我一直有个想法,与其说道行代表着实力,倒不如说它代表的,是术。 术,有高低之分,低层次的人,掌握了高层次的术,就能无视道行杀人。 斗法,是对一个人的阅历,知识面和术的综合考量,输赢胜负,与道行大小无关。 我不知道这么理解,对不对。 在疯姑娘惊慌之际,我看向朱雀炉,一道烟鞭飞出,朝着她劈头盖脸地抽去。 “四妹,小心啊!” 烟鞭速度太快,疯姑娘躲闪不及,身旁的中年瘸子大步抢出,一把抱住疯姑娘,用后背挡住了烟鞭。 一阵细微的轻响传来,瘸子哇地喷出一股鲜血,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当场倒地毙命! “二哥?二哥?” 侥幸存活下来的疯姑娘,抱着瘸子的尸身放声痛哭。 第227章 哈巴狗 我注视着中年瘸子的尸身,这人后背结结实实挨了一记烟鞭,却无半点伤痕,连衣服都完好无缺,没有半点破损。 只有瘸子嘴跟前的地面上,被喷了一滩血。 不知情的,还以为这人死于内脏大出血呢。 我看的也是大感不解,以前我特意试过,用烟鞭抽物件,是能抽出动静的,崩石断木不在话下,现在,随着我和朱雀炉之间的内在联系,越来越紧密,烟鞭竟然也成了只伤魂魄的虚无术。 这种变化有好有坏,好处是杀人于无形,一道青烟透出,香喷喷的,人就没了。 坏处是,不能给敌人带来足够的血腥震慑。 此时的胡同里,麝香味的青烟缥缈,地面上原本的四胞胎兄妹,只剩下了疯姑娘一人。 疯姑娘怀抱瘸子的尸身,哭的那叫个凄惨啊。 我看的眉头紧锁,疯姑娘凄惨的哭相,引动了我灵魂深处的共鸣,我内心涌现出深深的悲凉。 可能有一天,我也会像她这样,在敌人面前,哭的像个无辜的孩子…… 所以你说我们这帮人,到底该怎么定位?我们算什么? 世外高人?玄学大家?悟道隐客? 还是有钱人养的哈巴狗? 钱真好,钱能让你身处人间,却能像天神道里的神仙般,活的逍遥洒脱。 钱真坏,钱是王八蛋,我恨透了它,可没了它又万万不能。 什么时候,我李三坡才能不被金钱束缚,彻底逃离这个圈子,真正自由地活着? 我跟这四兄妹无冤无仇,不过是各为其主,奉命行事罢了,我是为了还秦子曼的百年参之恩,所以才不顾一切地帮她。 四兄妹给秦一江卖命,自然也有她们的理由。 我眸子里的悲凉,渐渐冷了下来,手腕一翻,掌心出现了一把藏青色的烟刀。 烟刀散发着丝丝透骨的恶寒,狭长的刀锋,犹如暴风雨前的天空乌云,狂躁不安地翻滚着。 挽起个刀花,我手提烟刀,缓缓朝着疯姑娘走来。 阵阵凄杀的阴风不请自来,无礼地冲进胡同,撩起我白雪般的发,头顶是包头冬季灰黯的天空。 疯姑娘眼瞅着我逼近,眼中露出深深恨意,双手抬到胸前,朝我一遍遍做着繁杂的手势。 可是,疯姑娘已经被我吓破了胆,她亲眼目睹了二哥死在了烟鞭之下,她纵使恨意再深,也没那心劲去调动气场,连接高维能量了。 所有的手势,都是徒劳的,疯姑娘像是在对着我比划哑语,那模样狼狈又滑稽。 我来到了她面前,停步,疯姑娘受了莫大的刺激,脸上一会哭一会笑,跪坐在地上,抬头看向我,阴惨惨地问: “给条活路……行不行?” 她这句话说的哆哆嗦嗦,她已经知晓了问题的答案,她还不死心地问我干嘛? 我一脸的阴冷,冲疯姑娘摇了摇头,掌中烟刀抬起,轻轻横挥,带出了一缕缕淡蓝色的沉香。 刀刃透过疯姑娘的脖颈,一进一出,只在刹那间间完成。 疯姑娘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响声,双目怨毒地圆睁,身子一软,倒地毙命。 一男一女两具死尸,横在胡同里一动不动,整条胡同瓦蓝瓦蓝的,烟火缭绕。 我收了烟刀,用脚尖捅了捅两兄妹的尸体,确认两人已死透后,我转过身,冲饭店方向点了点头。 金玮和段青见状,赶忙护着秦子曼走出来,二人亲眼见证了刚才的斗法,脸上都笼罩着深深的惧意,吓的都不敢出气。 怕秦子曼受到惊吓,金炜特意伸手捂住了她的双眼。 我一脸的疲态和虚弱,挥手示意他们快走,边拿出手帕擦着脖子上冷汗。 这块手帕,还是陈医生当年留给我的遗物,我忘不掉陈医生的温柔,一直把它带在身边,没事拿它擦擦汗啥的。 段青打着电话安排车辆,金玮脸色阴郁至极,搂着秦子曼快步前行,突然停步问我: “你呢?” 我说你别管我,我这的事还没完,你只负责把秦总照顾好,小心秦荣派人寻她的仇! 金玮可不答应:“李师傅,咱们来是一起来的,走也要一起走,你一个人留下,不是个事。” “一会警察来了怎么办?” 金玮说的没错,这里是包头,不是哈市,金玮在哈市涉黑,可他再黑也黑不到内蒙,这条胡同所处的位置,是市中心,胡同外边,到处都安放着监控,尸体是不可能处理走的。 我也不能像意淫小说主角那样,随身携带高科技化尸粉。 见我执意要留下,金玮只得带着诸多保镖,护着秦子曼快步逃离了胡同。 广东小老板也跟在后面,一并逃了出去。 至此,整个米其林饭店,一切活物都逃的干干净净,已空无一人了。 阴冷僻静的胡同里,只剩我独自一人,强忍着疲惫,我蹲在兄妹二人的尸身旁,轻抬手指,调动“它山有眼”,开始观看藏尸胎内部的景象。 之前,老大哑巴和老三瞎子,让我送入了藏尸胎的幻境中,我一直没空去管他们,直到收拾了疯姑娘和瘸子,我可算能腾出手来看一眼了。 事,要么不做,要做,就把它做绝,做到底。 我如今是秦子曼的人,自然不能让她被秦一江所害,先动手的是他们,所以今天,这四胞胎但凡能活一个出去,我都对不起秦子曼。 江湖,就是这般现实,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它山有眼启动后,胡同里再次涌现出浓烈的白雾,我脑袋昏沉沉的,眼前的画面开始模糊,撕裂。 一眨眼的功夫,眼前的世界再次清晰,我已进入了藏尸胎的世界中。 我出现在了小兴安岭的老阴沟,那个卑劣,下贱的农户家中。 起初我以为,这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的幻境场景,可当我揉着眼睛注视四周时,却惊讶地发现,这里是现代的场景。 窗外是漫天的风雪,农户家的火炉烧的通红,屋里暖洋洋的,放眼看去,四周都是现代化的家具家电,只有客厅那张大土炕,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 第228章 上门寻仇 当年,杀害母子二人的凶手,骨灰已经被装进了两只简陋的鞋盒中,摆在土坑旁的小桌上。 鞋盒后面,是二人的黑白遗相,遗相里,五十多岁的埋汰农村老男人,和他那更埋汰的,八十多岁的脏妈,两人都死气沉沉地注视着面前的纸质骨灰鞋盒。 而在土炕边上,盘腿坐着两个人,一人是哑巴老头,另一人正是脸蒙黑布的瞎子。 之前在小兴安岭,我带着母子俩,历经千险,跋山涉水地,帮她们报了仇,这也让我彻底做实了幻境藏尸胎,有了使用它的资格。 我甚至成为了幻境的一部分,我一个大活人,就站在哑巴和瞎子跟前,却像空气似的,他俩压根就看不到我。 此时,哑巴老头一脸的死灰,昏黄的老眼惊恐地扫视着四周,嘴角羊癫疯般抽抽着,拿笔在白纸上写着字: 这兄弟两沟通起来,确实有难度,哑巴不会说话,只能写字,可瞎子偏偏又看不到字。 咋办?瞎子就握住哑巴写字的手腕,通过笔划动作,猜对方写的内容。 老头在纸上快速写道:“怎么办?那对母子,就快找上门了!” 我好奇地上前观看,一眼就看懂了厉害干系。 原来,我投放的这场藏尸胎,是之前在小兴安岭才发生的事,时间线应该在打败控尸人吕俑后,母子前往老阴沟寻仇的路上。 就快到了。 显然,在我进入幻境前,瞎子跟哑巴已经通过某种渠道,得知了幻境的规则。 藏尸胎固然凶猛无边,但它和其他幻境一样,并非十死无生,只要观察力足够敏锐,在死局来临前,洞悉破境点,就能毫发无损地击碎幻境,逃出升天。 只是这难度…… 去年,我和杨业曾闯入白夜天的幻境中,解救许兵仙,当时我就通过观察,看出了陈医生是破境的关键。 可就算如此,我们三人被困在幻境中,苦苦挣扎了月余,在我舍命杀死张二保,感动陈医生内心的柔软之后,这才侥幸逃离。 而哑巴和瞎子这对难兄难弟,就没我那么好的运气了。 首先,击碎幻境所必须的观察力,这两人就完全不具备。 哑巴虽然年迈,眼神还行,我来之前,他就把整个农户家中,屋里屋外,翻箱倒柜都搜了不知多少遍,却始终没能发现破境点。 相比哑巴,瞎子显得沉稳的多,人家毕竟是大修行人,这些年腥风血雨,大风大浪的走过来,此时身处绝境,却稳坐泰山,毫不慌乱。 读懂哑巴的笔迹后,瞎子阴森森地开口道:“不用怕!” “你我兄弟,跟这场幻境没半点关系!杀害母子的凶手,可不是我们!” “人世间,因果分明,善恶有报,咱们没做亏心事,还怕它鬼敲门不成?” 瞎子这番话,说的气场十足,有理有据,可我听的却直摇头,他不是幻术师,不知晓幻境投放有多可怕! 在藏尸胎的这场幻境中,哪有什么善恶,因果之分? 那母子俩,正在赶来老阴沟的路上,在母子眼中,哑巴和瞎子,就是当年残忍杀害她们的真凶!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懵懂善良的女大学生,卑鄙好色的人贩子,愚昧怨毒的农村人家…… 埋尸,挖尸,养尸,卖尸…… 这一系列阴森元素,叠加到一起,你就想吧,那母子俩的怨气得有多大? 连无量山镜子洞的大修行人吕俑,使出境封厉鬼的大术,都没法封印母子分毫,你俩算老几啊,不赶紧的想法子破境,还搁这讲因果呢? 你的心,得有多大啊? 相比之下,还是哑巴老头更务实,他坐立不安,整个人被无边的滔天惊恐所笼罩,边不时看着窗外,边在纸上飞快写字: “受幻境压制,用不出术,一会母子来了,咱们该如何迎敌?” “逃吧!” “逃?怎么逃?”瞎子冷哼着:“门窗全被封死了,刚才我用铁凳子砸窗户,铁都砸折了,窗户纹丝不动。” 他接着叹了口气,又道:“要怪,只能怪咱学艺不精,以前一路走来,一半靠着运气,一半靠点手艺。” “结果今日,在阴沟里翻了船,碰上了个那么厉害的大幻术师……” 瞎子语气变得凄惨起来:“谁能想到呢?那孩子年纪轻轻,貌不惊人,竟然掌握了幻境投放这般高深的技艺!” “原来人家一直藏在拍卖会的角落里,藏了那么久,咱兄妹四人从始至终,竟毫无察觉?” 哑巴老头一言不发地听着,突然在纸上写字道:“那孩子肯定死在四妹和老二手中了。” 瞎子摇头:“你说反了,我没猜错的话,四妹和老二此刻,怕是已成两具尸体了!” 哑巴嘶地倒吸了口凉气,愣了片刻,眼泪刷地就流了出来。 我冷眼注视哭泣的哑巴,这是个人吃人的社会,江湖更是血腥无情,但凡涉及到斗法,非死即疯,很多时候想留个完整的尸身,都是痴人说梦。 拿丰厚的报酬,就要承担对应的风险。 学艺不精便是原罪,哪有什么道理可讲? 屋外的风雪,来的更猛烈了,屋里没开灯,光线有些阴暗,兄弟俩坐在炕上,一言不发,气氛阴沉而诡谲。 我不再理睬二人,而是仔细地看向四周,假如被困在幻境中的人是我,我该如何破局呢? 我眸子里,透出淡淡的碧绿光泽,里屋外屋绕着圈看了几遍,很快就看出了端倪。 破局的关键,大概率就在那两个装骨灰的鞋盒子里! 为什么我一来就能看出,他俩翻箱倒柜了那么久,却看不出呢? 因果就在我这对眸子里,第一,我是货真价实的风水师,擅长望气,一对肉眼,就能捕捉到周边异常的气场。 而这俩兄弟,懂风水吗?我不知道,可我能看出,他们的主业是杀人术,常年钻研其中,风水这块掌握的应该不深。 世间能有几人,像瞎子这般,把苗疆蛊术玩到这般地步?弹指间,就能派出蛊虫杀人? 秦一江也正是看重这一点,才花重金将他们揽入麾下,鬼知道这些年,秦一江指使他们杀过多少人? 第二,我还有青丘送的狐瞳,望气漏看的东西,狐瞳也能及时捕捉到。 这两只鞋盒周围,隐隐透着股说不出的阴森邪魅,如此关键的物件,却从头到尾被兄弟二人所忽略。 他俩不死,谁死? 第229章 四尸 瞎子不说话,似乎也在苦苦思索破局对策,突然开口问哑巴:“大哥,你确定?所有地方你都查过了?没有漏查的地方吗?” “那两只鞋盒,看了吗?” 哑巴啊啊地叫了几声,在纸上写字:“打开看过了,里面只有死人骨灰。” 瞎子又道:“骨灰里面找了吗?” 他这句话说完,哑巴还没来得及应答,门外,就传来了阵阵敲门声。 那敲门声来的很细微,很隐约,你一听就知道,它不可能是成年人敲出来的,声音来自门的下方,更像是……婴儿的敲门声。 “来了!” 瞎子猛地跳下床,手里握着把不知从哪找来的菜刀。 哑巴也跟着下床,可给这哑巴老头给吓坏了,估计尿都快流出来了,双腿直打摆子,眼神惊悚地往窗外扫着。 别觉得奇怪,先不说这是幻境,哪怕在现实中,不受幻境的压制,遇到厉鬼上门索命,他俩也只能束手待毙。 别提那些有的没的,什么这个术,那个术的,遇到厉鬼了统统不好使。 除非像我或吕俑这样的,有专门克制厉鬼的手段,否则一切都是白瞎。 门外的敲门声,三长两短地不停传来,老一辈认为,这种敲门节奏,意味着不详,鬼事临头。 被厉鬼索命的人,往往会在凌晨三点三十三,和四点四十四这两个时间,听到这种敲门声。 屋里原本暖洋洋的,这敲门声一传来,温度眨眼间下降了至少三十度,给这兄弟俩冻的直哈白气。 哑巴伸着脖子,朝窗外瞧去,因为门距离窗户极近,有人敲门,趴在窗外边是能看到的。 我也好奇地跟过去瞅,就见门外空无一人。 那这敲门声,是哪来的? 这画面,可给哑巴老头吓傻了,毛骨悚然地后退着。 “没事,门窗都是封死的,我们出不去,它们也进不来!”瞎子手持菜刀,咬牙切齿道。 这人也是个乌鸦嘴,他这话音刚落,就听咔嚓一声,门开了道缝。 哑巴老头指着门,咿咿呀呀地尖叫着,瞎子虽然目不见物,却也听到了异样,连忙大喊道:“大哥你快去,把门堵死了,千万别放它们进来!” 哑巴死咬着牙,硬壮着胆子扑过去关门,眼瞅着门就要关严了,这时,一只惨白色的女人手,很突兀地从外边伸了进来,卡在了门缝正中。 下一秒,一股来自阴间的滔天巨力传来,门被开的老大,一个长发垂肩,满身尸血的红衣女子,跟尘烟似的,轻飘飘地进了屋。 女子身后,跟着个满脸血的小婴儿。 这画面,怎么说呢? 我是观众,眼前的一切,与我无关,同时呢,我又是这藏尸胎幻境的一部分,情绪能完美代入其中,我和这对母子的关系相当亲密,我们曾并肩战斗过,我穿过女子的红色尸衣,也曾为她吐过血。 可饶是如此,眼前的阴间画面,依旧吓的我肝胆俱裂! 更别说这对兄弟了! 红衣女子和婴儿进屋后,门猛地关严实了!当时屋里满是浓烈刺鼻的血腥味,给那哑巴吓的啊,彻底失去了反抗的勇气,瘫倒在了地上,暗黄色的液体,顺着裤腿子狂流。 “啊……啊啊!呜呜呜!” 哑巴坐倒在地,边后退着,边丧心病狂地指着红衣女子乱叫。 瞎子也怕极了,他目不见物,只能通过脑补眼前的画面,这人脸蒙黑布,看不到具体表情,但我猜他此时一定也吓的不轻,人连着菜刀一起抖。 我正心悸地注视母子俩呢,这时,余光无意间,看到院子外边站着个人。 那人满头白发,20来岁,那张脸美的不沾人世烟火,五官跟画中人似的,穿着件雪白色的羽绒服,正站在院子里抽烟。 那是来自过去时间线的我,当时的我并没有进屋,始终站在外边,后来老男人逃出来时,被我堵住,朝着小腹狠狠来了一刀。 相同的画面,跨越了两个不同的时间,再次上演了。 哑巴瘫在地上,全身连满了漆黑色的因果线,他像个提线木偶般,被鬼婴操控着,手指,胳膊腿,脖子,腰,全部被反方向硬生生扭碎! 在滔天的惨呼声中,哑巴死于剧烈的痛苦中,尸身软泥般瘫在地上,没了生机。 后方瞎子听声辨位,猛地跳过尸体,夺门而逃。 结果,被另一个时间线的我一把拦住,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瞎子捂着小腹,痛苦地倒地,红衣女子轻飘飘赶了过去,接下来的画面,就没法细写了。 短短一分钟不到,兄弟二人皆殒命于幻境中,死相凄厉到让人心惊胆寒! 连魂儿都被母子俩硬生生抽出,吞的一干二净。 “你好啊?” 我还在屋里发懵,院子里的另一个我,笑着冲我招手,我都不知该怎么描述那画面,真的是诡异离奇,又不可思议。 那鬼婴满脸血,回头注视着我,以瞬移的方式,出现在我怀里,奶声奶气地对我道: “叔叔,你下次还要来找我们玩啊,下回,就不是这个剧情啦!” 我抱着怀里的鬼婴,整个人就跟吃了云州的毒蘑菇似的,浑浑噩噩的,眼前的画面很快就开始模糊,撕裂了。 接下来,我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中,啥都不知道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在无尽的幽冥中,隐约听到有人叫我: “喂!小伙子,醒醒!” 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胡同深处,眼前围满了警察。 而四兄妹的尸身,则躺在不远处,横七竖八,四人脸上都结了一层淡蓝色的冰壳,死的非常安详。 醒来后的我,头疼欲裂,累的胳膊都抬不起半点了。 天早已黑透,几个法医,不停在现场拍照,有人在厉声问着我什么,我耳朵嗡嗡响着,听不清楚。 我被戴上手铐,架到了巡逻车里。 …… 半个小时后,有关机构里,我坐在桌前,对面两叔叔一个提问,一个记笔录。 “姓名?” “李三坡。” “职业?” “无业。” “无业?来包头干嘛?” “玩。” 第230章 鞋柜 很多人一辈子没进过局子,可能连里面长啥样都不知道,我就是其中之一。 一说到这地方,我首先想到的就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八个大字,所有警察都阴惨惨地吊着张脸,不怀好意地死死盯着你,然后就是严酷审问,小子,你不说是吧?上刑!之类的桥段。 我的想法多少有些偏激,现实中,并不是这么回事。 首先,我来的这地方,是正儿八经的刑警队,给我做笔录的这两位,都是有正规编制的刑警,像那种保安类型的辅警,是进不了这个门的。 这两人都30来岁,穿着便装,脖子上挂着工作证,和我想象中的相反,人家可一点都不凶,问完我的大致情况后,就开始跟我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两人脸上始终挂着随和的笑容,跟我拉着家常,扯着天南海北,我对此大感意外,一脸不解地看着他们。 我刚从幻境中醒来时,整个人都是懵的,状态特别差,甚至连听力都丧失了,等来到刑警队休息了片刻,我状态这才慢慢好起来,丹田里缺失的阴气,也在一点点补充着。 听说我一整天没吃东西,其中一名刑警二话不说,直接给我点了份外卖。 另一人则给我端来一大杯速溶热咖啡。 当然了,点的也不是啥贵外卖,就一华莱士套餐,最便宜的那种,一汉堡,俩小鸡腿外加一杯可乐。 没一会外卖送来了,我就戴着手铐,狼吞虎咽地大口吃着汉堡,喝着咖啡和可乐,对面两人抽着烟,笑盈盈地看着我吃。 等吃喝作罢,我原本阴冷的身子,总算有了些暖意,脸上应该也多了些血色。 这两刑警一个姓钱,一个姓郭,方便讲述,就叫他俩老钱老郭好了。 老郭稍胖,留着一脸络腮胡子,见我吃完了,他轻声问我:“怎么样?” 我用纸巾擦着嘴:“还行,就是鸡腿稍微有点咸。” 老郭失声一笑:“我没问你这个,我是说,你想的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要交待的?” 我摇着头,一脸的茫然:“交待啥?我就一普通游客,来这边玩的。” “普通游客?” 老钱眉头一挑,拿着我的身份证端详着,这人脸很白净,短发,瘦,看起来非常精干。 丢下身份证,老钱问我:“既然是游客,不去旅游景点,为何鬼鬼祟祟的,往那么偏僻的胡同里钻呢?” 我立刻道:“我提前在网上查的攻略,胡同里有家米其林饭店,我想去尝尝味,然后走到一半,突然糊里糊涂地,就跟撞邪了似的,一下就晕倒了。” “再往后,我就啥都不知道了。” 老钱听完,神色无悲无喜地哦了声,又问我:“这么说,那四个人,不是你杀的啊?” 我嘴唇一哆嗦:“钱警官,你可不能跟我开这种玩笑,我压根就不认识他们。” “我寻思啊,那四人应该和我一样,也是去饭店吃饭的,当时他们走在我前边,本来好好的啥事没有,突然一阵阴风吹来,我一迷糊,就晕厥过去了。” 钱警官皱着眉记录:“你的意思是,那四名死者也跟你一样,在胡同撞邪了呗?” 我一拍大腿,冲老钱竖起大拇指:“不愧是专业的,您的推理天衣无缝,严丝合扣!” 老钱不吱声,放下笔,拿着我的手机翻开起来。 老郭依旧笑嘻嘻地,问我抽烟吗? 我点头,他递给我根烟,又替我点上。 进审讯室前,我身上的东西都被搜走了,除了朱雀炉和阴如意,这两个物件,外人可是摸不到的。 特别是朱雀炉,在觉醒第三式神通后,这件宝贝不但摸不着,连看都看不见了,完全回归到了虚无状态,之前参加拍卖会,曹老板的手下拿金属探测仪扫描,都扫不出来呢。 “不对吧?” 钱警官翻看着我的微信记录:“你还说你无业,你明明是个风水师嘛!” 我微信里加了好些个群,这些群一点屁用没有,都是些闲人在里面问事,白嫖,什么怎么发财呀,怎么一夜暴富呀李师傅,怎么改命呀,我被鬼跟了咋办呀之类的。 我偶尔有空了就答几句,后来被白嫖烦了,就索性全设置成了免打扰。 见老钱问这个,我笑着答道:“业余爱好,略懂点皮毛,上不了台面。” 接下来,他俩也不审讯了,开始问我些风水上的事,都是些城市小区风水的简单问题,厕所对着厨房好不好?对着卧室又会怎样?家中镜子怎么摆设,镜子朝外贴着窗户,能不能挡煞?鞋柜放楼道好,还是放家里好? 我面色如常,心里却感到古怪,这帮人,也信风水的吗? 反正我一时半会也走不掉,就当打发时间了,陪他俩唠起了风水嗑。 首先说鞋柜,我讲了个海外的典故,有黑叔叔专门盯着华裔抢劫,因为华裔富,有钱,家里珠宝多。 海外都是住别墅的,怎么判断这别墅的主人是华裔呢,他们就看家门口有没有放鞋,只有华裔人家,才会把鞋子放在屋外。 最后就导致了一起起入室劫财杀人的惨案。 老郭听完,道:“那是海外,跟我们国内没关系。” 我说有关系,鞋柜这玩意,你一定不能放在楼道里,那是百分之百败财招灾的,国内国外都一样。 有一种情况可以,就是你把每一双鞋,都放进鞋盒里,再把这些鞋盒整齐摆放在楼道的鞋架子上,那就没事。 这种情况下,它就不具备鞋柜的属性了,成了一摆放杂物的架子,那自然无伤大雅。 除此以外,任何形式的鞋柜,甭管它是开放式的,还是带柜门上锁的,一律别往楼道放。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在风水五行中,鞋是属阴的,而且气场还特别重,脚臭啊! 这个气场聚在楼道里散不出去,它影响不了邻居分毫,只能影响你自个家。 因为是你发出的嘛,结果呢,如此大量的阴邪肮脏气场,常年累月地聚在你家门口,那出事必然是迟早的。 第231章 恶臭 鞋柜放家里边,就没这么回事了,这时,它成了你家整体风水格局的一部分,邪气会被格局所流转,化解。 我这么说你肯定不信,那么请你有机会,去富豪小区溜达一圈,你看看那些有钱人的家门口,有没有放鞋柜呢? 两警官都点头称是,表示赞同我的观点。 再来说厕所和镜子,我的意见是,镜子面朝外,贴着窗户摆放,是不具备挡煞效果的,你首先得明白什么是煞?煞从哪里来?你连煞的本身含义都不懂,你摆个镜子放那有什么用呢? 真有煞,用八卦镜来挡。 厕所门正对着卧室,不好,特别是厕所门对着床,容易引来下水(泌尿系统)的疾病,可以用屏风遮挡,这屏风的颜色还有讲究,要按你八字来。 厕所对厨房,厕所属阴,厨房属阳,阴阳对冲,会形成煞,这下更完犊子了,这时候你就不能用屏风来挡了,要找人求符,搁厕所和厨房门框子上各贴一张, 贴符干嘛?化解掉它俩对冲的气场。 两人听的非常认真,等我讲解完,老钱跟我说了个事。 他家是一梯两户,门对门的格局,老钱这对门的邻居吧,怎么说呢?很腌臜,很埋汰的一家人,还是军人出身。 邻居家本来住俩老人,老头八十来岁,半身不遂,坐轮椅,大小便都需要人伺候,老太太腿脚倒还好,但那张老脸阴惨惨的,基本上没见她出过门。 老人膝下有一对儿女,也都五十多岁了,那老太太不做饭,也不买菜,这对儿女就每天早上来伺候,伺候到天黑才回去,女儿来的多,基本上每天都来,儿子来的少,但每周也来三四次。 我听到这,还没听出什么问题。 老钱说到这时,脸色就开始不对劲了,紧紧皱着眉,说他家对门这俩老人,本来老人味就重,再加上常年不洗澡,那味大的呀,别提了,对门家只要开门,就涌出一股浓浓的老人身上的臭味。 跟尸臭似的,别提多难闻了。 仅仅是老人味也还罢了,对门还养着一只体味特别大的狗。 “哎呀我草!”老钱一脸的恶心:“你们不知道,我每天晚上下班回家,楼道里那股味啊!” “狗身上的臭味,加上老人身上的尸臭味,混在一起,给人臭的头都晕。” “而且吧,他家还不光老人不洗澡,那对兄妹也不洗澡,他家不知是怎么了,有病还是咋地?全家连人带狗,没一个洗澡的,有时候我在电梯里遇见那兄妹俩,领着条狗,身上散出来那味,别提了!” “跟特么臭水沟里的泔水似的。” 老钱说,他为这事不止一次敲过邻居门,可人家根本不吃他这套,你闻的臭,人家却一点没闻出来啊? 不洗澡倒是事实,人家承认了,老头坐轮椅,洗澡不方便,还经常拉裤裆里,但不洗澡也不违法呀。 别看老钱是一刑警,却拿这家人没什么辙,关键这老头还有点身份,是部队里退休的干部,一个月拿两万多退休金呢。 老郭听到这,也是直摇头:“所以你说,为什么现在人不生孩子呢?年轻人拼死拼活,交出去的社保,都拿来养他们了!” 把这事讲完,老钱就问我:“你是风水师,你给我出个招,治治这家人呗。” 我说你不用治,首先老人味这东西,是很自然的现象,它是人衰老后,六道给出的一个信号,有味了,说明这人差不多也该走了。 这时候呢,身边的子女就应该经常给老人擦洗身体,把卫生搞干净了,老人味能消掉,同时也能起到延长阳寿的作用。 我之前听你说完,大致猜测是,这对兄妹也不上班,没工作,每天来伺候这两老人,说白了,兄妹俩,就是指望老两口丰厚的退休金啃老呢,老人活的越久,兄妹俩越能捞到更多的好处。 像什么坐轮椅不方便洗澡,那都是扯叽霸淡,完全就是给自己的懒找借口,这兄妹都五十多岁的人了,一点比事不懂,当真是白活一世了。 我奶奶身体那般虚弱,都闻不到半点老人味,就这样,老太太还每天自个泡热水澡,活的逍遥自在。 老钱还说,他邻居这一家子,都是百年难遇的极品,妹妹的老公没事也总往这跑,这人抽烟,还专门在电梯里抽,就活的非常自私,一点都不在乎周围人的感受。 算是国人的典型了。 哥哥呢,长的蔫坏蔫坏的,走路低着个头,短发跟块油布似的,沾在头顶,全身散发着滔天的恶臭。 不过某些地方的人,的确很不喜欢洗澡,这家人是外地搬来的,不光老人洗不上澡,兄妹二人一年到头,估计也洗不了两回。 懒是一方面,主要骨子里带着恐水的基因。 我思考一番,看着老钱道:“老人味闻多了,不好,招邪不说,还减气运。” “你这时候,可以在家里养些活物来应对,首先,家里养只白色公猫,再往你家客厅,对门的位置摆放一个长方形的小鱼缸,鱼呢,也别养多,五七条小鱼就行,我们要的是这一缸活水。” “你按我说的做,楼道里臭味虽说消散不了,但它从今往后,影响不了你和你家人丝毫,反而会加倍反噬到对门邻居。” “白猫进了家,鱼缸只要这么一摆上去,对门的老两口,基本上也该上路了,就这一两年的事,主要是他家这对啃老的兄妹,包括妹妹的老公,势必会遭至一系列的血光之灾,这个五七天之内就会应验。” 老钱听完,有些不相信:“一只猫,一个小鱼缸,就能产生这般可怕的效果吗?” “你是在跟我俩编故事吧?” 我笑了笑,既不解释,也不反驳,我话说出去,你信与不信,那就是你的事了。 我提供的手段相对保守,我和老钱只是一面之缘,对方是老钱的邻居,我就更不熟了,没必要把事情做的太绝。 当然还有更保守的手段,但电梯里抽烟这事吧,确实挺缺德的,听着让人来气,我就稍微上了点强度。 此局名叫“白猫戏鱼局”,它专门用来克制这种门对门邻居用的,不光是对门的老人味,狗味,不洗澡的尸臭味,甚至包括对门鞋柜所散发出的脚臭味等等,统统都可用它来化解。 第232章 问话技巧 我之前说过,猫通灵,辟邪,白色公猫是当之无愧,专门用来克制污秽气场的活物,门对面的位置,再由鱼缸来压制,第二次针对门缝里顺进来的污秽气场。 我特意强调,鱼是用来盘活水用的,活水,代表着气场流转,排走污秽的寓意,不养鱼的缸,那就只能是个摆设。 这样一来,猫也顺带着给盘活了,特别是调皮的小公猫,动不动就喜欢扒在鱼缸边抓鱼玩,这一猫一鱼的布局,让阳宅形成整体流转,排污化秽的活局,从而达到防守反击的目的。 更有猫克狗的隐寓藏于其中。 至此,白猫戏鱼的活局,彻底做成。 这个白猫戏鱼的法门,是我照抄鲁班经里风水秘局。 鲁班经,又叫厌胜术,它最早是干嘛的?是木匠拿来对付不支付工钱的主家用的,活干完了,主家变着法子克扣工钱,这时候木匠就在房梁上掏个暗洞,里面藏只死老鼠,死麻雀啥的。 也有往进放死人骨灰,遗相,尸油啥的。 大家也不用过分害怕,正统的鲁班经早就失传了,现如今这些木匠,他但凡能掌握一星半点的鲁班经皮毛,他不至于混成木匠。 到后来,鲁班经从保护木工手艺人的初衷,演变成了一种阴森的民间风水术。 你要是能有幸阅读到鲁班经的正本,就能发现,里面光是克制邻居的风水法门,就记载了上百套,养鱼法是其中最温柔亲和的。 所以你说国人之间巨大的精神内耗,是现代才开始的吗? 实际上,从几千年前的古代就开始了,从鲁班经中可见一斑。 这两位刑警也有意思,和我聊着风水,突然一拐弯,又扯到案子上来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不停发问,就问我去那胡同干嘛?我和四位死者之前,究竟是个什么关系? 我也是来者不拒,应答自如,反正我就死咬着牙,从头到尾什么曹老板,拍卖会,秦子曼之类的只字不提,就说自个是游客,进胡同吃饭的,走一半撞邪晕倒了。 老郭这只笑面虎,一个劲地问我:“你真的是一个人进的胡同吗?你再想想?还有没有其他人要交待的?” “你是进胡同吃饭的吗?还是另有别的目的呢?” 老郭问到这,突然收起笑容,眼睛一咪,表情深邃了起来:“当时那家米其林饭店里,是不是在搞一个聚会啊?” 我听到聚会二字,心猛地一跳,脸上却不带丝毫情绪地看着老郭。 “这场聚会,是和古董拍卖有关吧?拍卖会的主人是谁?叫什么名字?” 老郭语调变得严厉起来:“小伙子,只要你把主人的名字说出来,我们立刻就放你走。” “那个人,我们盯他很久了,一直想抓他的把柄。”老钱也跟着说道:“小李啊,你只要交待出拍卖会主人的名字,这就没你什么事了。” 原来,这两位是奔着曹老板去的,我摇着头,死咬着不说,始终一问三不知。 曹老板的死活,我并不在意,但此事关系到秦子曼,我不想把她牵扯进去。 见我一副密不透风,软硬不吃的模样,老郭发了狠,威胁我说,我要是再不配合,明个一早直接送我去看守所。 我一脸的惊喜:“那可太好啦!那里面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我早就想进去瞧瞧了。” 老郭直勾勾盯着我,神色阴霾。 沉默片刻,两人把话题再次一拐,开始跟我聊别的,问话夹带着唠嗑,小伙子结婚没有啊?这那的。 反正就是唠嗑和问话交替着来,两个多小时后,两人嘴皮子都磨干了,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两人对视一眼,丢下我就走了。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这是一种很特殊,很厉害的审讯方式,不搞大嗓门,厉声逼问那一套,它就和风细雨地跟你拉家常,处关系,你对啥感兴趣,人家就跟你聊啥。 通过这种潜移默化的方式,一点点击穿你的心理防线,逼着你交待真实案情。 而且目前四兄妹的尸体,尚处在尸检状态,法医那边没给定性,俩刑警可能想着提前来摸摸底,结果摸了一手油。 我被关在办公室一整夜,期间老钱来看望过几次,怕我手铐紧,还专门给我松了点,凌晨一点多那会,他还给我弄了碗泡面当宵夜。 对我讲的这些风水知识,老钱半信半疑,也许是看我的谈吐气质非凡,大概率不是个一般人,老钱对我的态度,也渐渐发生了转变。 审讯室的椅子这般硬,我哪睡的着觉?于是老钱就从外边搬来张钢丝折叠床,展开放在墙角,铺上一张干净床单,又违反纪律地替我解开手铐。 等我吃了泡面,躺到了床上,还是睡不太着,老钱就坐在一旁陪我聊天: “刑警队的条件不好,你将就着点啊,明儿个一早,尸检报告只要一出来,没问题,我们就立马放人。” 我躺在床上,翘着腿抽着烟,喝着老钱给买的矿泉水,倒也逍遥快活。 老钱值夜班,也是闲来无事睡不着觉,浓茶就着香烟,开始给我讲案子。 说最近流行个什么呢?女的做局,骗男方上钩,具体怎么操作?相亲,相处段时间,合适了,女方提出订婚,就管男的要彩礼。 要的不多,十几二十万,等女方收了钱,这婚也订了,小情侣相处这么些日子了,感情也该深入一番了吧? 局来了。 女的告男的强x,彩礼直接黑光,还把男的弄去坐牢。 我听的是脑瓜嗡嗡的,就咱国家这帮未婚老爷们,咋就被整的这般惨呢? 我这一生如履薄冰……就这个网络流行梗,全国所有未婚爷们都有资格说。 问题是,有人老实,硬吃了这哑巴亏,有人他就不吃这一套了,但凡骨子里还带那么一丝热血的,出狱后,不得闹出人间惨案啊? 老钱说,是啊,就这阵,闽南出了个案子,男方被女方骗婚骗财,出狱后,这男的偷摸地找过去,夜里,用一把刀,直接把女方一家子给除名了。 唯独留下那女的没杀,为什么?不知道,也许他内心深处,始终还在深爱着她吧? 聊完骗婚案,老钱又跟我讲境外窝点的事,人家是刑警队的,知道的东西肯定比我们多,老钱说,这个诈骗案啊,实际受害者数字,比官方给出的数字多十几二十倍。 就包头这么个小地方,这么点人口,过年前那会,还有不少小区门口,贴着大红布告示: “某某栋几单元几零几的谁谁,被骗走多少多少万,请大家引以为戒!” 从包头出发,放眼看全国,你就知道这玩意有多凶了。 受害者,大多是些老人,一辈子攒那么点钱,要么是用来养老的,要么是准备给儿女买房的,结果就这么一把,全没了。 所以为啥国家这次会下狠心,坚决打击那些境外窝点,因为这件事已经严重到,不管不行了。 就境外那帮人吧,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简直是一帮阴森的畜生。 第233章 安和桥 有件事忘了交待,我刚才猛地想起来,直接给我惊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瞧我这脑子吧! 这里特别补充说明下,关于鞋柜的事。 如果你是一位单身,独居的姑娘家,那你就甭管那些有的没的,请你务必往家门口,摆放几双老爷们的二手鞋。 尺码越大越好。 你别问我为啥,你就照我说的做,准没错。 切记,事关性命安危,请务必照做。 …… 说回正题,光线昏暗的小房间里,我躺在钢丝床上,听钱警官讲各种离奇的案子。 这大哥是真的没忌讳,一点没把我当外人,啥都敢往出讲。 老钱说,枪杀案,往往只发生在过年期间,为啥?因为可以借着鞭炮声做掩护,而且只要你作案时别带手机,提前准备好不在场证据,把现场处理干净,这种案子一般都破不了。 说一个人啊,他但凡起了杀心,那他在出门作案时,是一定不会带手机的,现在的警方科技,能把手机定位精确到五米以内,你去过哪,出现在哪条路,去了哪个小区几单元几楼,你也甭狡辩,人家警察只看你手机,就能全看明白。 老钱还说,杀人,没有成双的说法,按他们刑警几十年汇总出的现场资料看,99.9%的未破获凶杀案,都是独自一人完成的,没有合伙这一说。 合伙杀人的,一个不漏,全被抓了,当年震惊全国的悍匪白宝山,就是最好的例子。 所以社会上一些商人,他去陌生人家之前,都会很小心地提前查探,家里如果只有一个男的,那他铁定不可能去。 如果是俩男的在家,反而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带多少现金都不用害怕。 老钱跟我说了很多,大部分内容涉及到和谐,根本写不出来,但我相信明眼人能看出来,就上述这两段内容,我自个凭空杜撰,是根本写不出来的。 包括网络上那些意淫小说作者,不是我瞧不起他们,就凭这帮篮子那点阅历,你让他们照这个水准编,你看他们能不能编的出来就完事了。 这些啊,都是由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重案组刑警,亲口告诉我的。 老钱这个人啊,长的白,瘦,一脸的精明,说起话来是一套接着一套,口若悬河,根本不带停的。 我起初还饶有兴致地听着,后来渐渐地,我眼皮子就开始打架了。 一看我要睡觉,老钱赶忙又去给我拿来些干净枕头,被子啥的,还亲手帮我盖好被子。 我当时还傻呵呵地谢谢他呢,躺在枕头上,我说钱警官,你真是个好人啊。 老钱朝我投过来真诚的笑容:“小伙子,我从你的言谈举止能看出,你不是个一般人。” “我有心交你这个朋友,为了能让你休息好,我可是冒了极大的风险啊,连手铐都给你下了,还支上床让你睡觉。要是让队里知道,我这般优待嫌疑人,我可是要受处分的!” 我点着头,迷迷糊糊道:“那个白猫戏鱼局,你别忘了……按我说的做。” 老钱坐在我对面,轻声答应道:“好,我就按你说的来,你不用担心了,好好睡吧。” “睡吧。” 我眼皮子沉上,意识开始消散,眼看快睡着了,耳边突然又传来老钱的声音: “小李啊,我让技术部门查过你的手机,你的行踪,和你供述的没有太多出入。” “可是,这中间有段时间,你的手机定位,突然莫名地出现在了,三千多公路之外的小兴安岭大山深处,这个你该怎么解释呢?” “那是……幻境。”半睡半醒间,我模模糊糊地答道。 我实在是太疲惫了,幻境投放损耗了我太多的精力,我现在只想睡觉,睡它个三天三夜。 趁着我意识混沌,老钱赶紧提问:“幻境?那是什么?” 我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躺着睡:“呼……藏尸胎,不太好解释,我人在包头……同时又去了小兴安岭。” 老钱沉默片刻,用手机播放了一首宋冬野的《安和桥》,放到了我枕头边。 这歌怎么说呢,前半段还好,到了中间高潮部分,那悠长悲凉,象征世事无常的二胡这么一拉,当场就给我催眠了。 按下了循环播放键,老钱借着歌声对我道: “不聊这个了,小李啊,咱们是朋友,对吧?我比你年长几岁,你叫我声哥,不过分吧?” “你跟哥说实话,哥才好帮你度过难关啊。” 他将脸凑过来,在我耳边神秘兮兮道:“哥只想问你一件事。” “当时在胡同里,你杀了那四个人之后,为啥不赶紧逃离现场呢?” 我依旧没反应过来,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当时我实在是太疲惫,太想睡觉了,砸巴着嘴,我含糊地答道: “必须留在现场……用它山有眼确认……才能确保万无一失……不然,哪怕放跑一个,都是莫大的隐患!” 我这番话说的没头没尾,和黄龙江的发言类似,老钱听的是满头雾水,还不死心,又反复问我细节。 我听着歌,就搁那边睡边说:“它山有眼,十米内发动,超过十米就不好使了,所以……必须留下……” 从始至终,老钱一直在仔细观察我的状态,看我即将熟睡,他轻轻摇晃着我,晃的力度还特有分寸,既不把我完全晃醒,又能让我继续保持这种半睡半醒的状态。 我刚睡着,被老钱晃醒,眼皮子沉的抬不起来,又要睡,耳边传来老钱的声音: “你不用害怕,那四个人连户口都没上,属于没人管的盲流,尸检报告呢,其实也已经出来了。” “四人全部死于剧烈惊吓引起的心脏骤停!老头的身上有几处骨头断裂,盲人小腹处,有针眼大点的皮外伤。” “这些呢,也都不是外界伤害造成的,它们属于自然缺陷,小李啊,你是无辜的,你放心的睡吧,明个一早你就能出去了。” “只要你说出,拍卖会主人的姓名,你帮哥,哥才能帮你啊,咱们是可奔着那条大鱼去的。” 我闭着眼躺在床上,含糊地答道:“这个……不能说。” 老钱听的直叹气:“你这小伙子,咋就一点都不懂事呢?” “你不说,我们按规矩,明个一早就得送你去看守所,你就别嘴硬啦,那地方不是你该去的,你想想,你年纪轻轻,留下案底,你一辈子就全毁啦!” 第234章 烧麦 “将来你坐飞机火车,住宾馆,找工作,出国,这些都会受到极大的限制啊!” 我隐隐扯开呼了:“那可不行,哥……你帮帮我。” 一看我肯屈服了,老钱喜上眉梢,连忙道:“我是你哥,我不帮你谁帮你呢?” “你只需说出拍卖会主人的名字,他全名你要是不知道,说出他的姓氏也成啊。” “我就跟你讲实话吧,这个人啊,为非作歹多年了,属实是个大祸害!他仗着手中的权力资源,行事狂妄嚣张,以为没人敢碰他。” 老钱这番话,说的义正言辞,中气充足: “我们啊,不信这个邪,非要碰碰这个硬骨头!上头已经下决心了,这次说什么,也要将他连根铲除,如果能成功,这也算是给广大群众一个交待了。” “小李啊,你的证词,就是检察部门开出逮捕令的最大仰仗!” 我又翻了个身:“哥,你能别打扰我睡觉了吗?我真的好困啊。” 老钱笑眯眯道:“那你倒是说呀,你只要说出那人的姓氏,我立马走人,拉灭灯,你睡到明天下午,也不会来人吵醒你。” 我闭着眼,舔着嘴唇:“行吧,那我就说了,哥你听好了啊!” “对嘛,这才是识大体的好小伙子!” 老钱急忙将耳朵凑过来听。 “拍卖会的主人……姓钱……全名叫钱学文!” …… 钱学文,正是老钱的全名,他当时一愣,也给我气的是哭笑不得,低头看向胸前佩戴的工作证。 开玩笑,我虽说睡的迷糊,但心如妖狐的我,什么场面没见过?还能看不出老钱这套小九九? 他为啥那么好,特意支张床来让我睡觉呢? 因为我如果坐在铁板凳上,势必一整晚都保持着清醒,那他就问不出话了。 老钱挺厉害的,手段比老郭高明多了,人家先把我骗进温柔乡里,让我躺在床上,他陪着我唠嗑,唠到我困了,快睡着的时候,才开始提问。 因为人在这时候,意志力是最脆弱的,任凭你再铁骨铮铮的硬汉子,也挺不住对睡眠的深层次渴望。 这种由身体自然产生的渴望,只靠意志力是无法强撑过去的。 据说啊,老钱这招,是从国外“佛波勒”那块学来的,保管一拿一个准,谁都跑不掉。 结果到了我这,成了翻车的个例。 说老钱当时给我气的啊,坐在那直抽抽,半天说不出话来。 “好,你不说是吧,那你今天晚上就别睡了!” 原形毕露后,老钱脸色惨白地指着我:“而且我还告诉你,本来那四人的死,我们都不打算跟你计较了,既然你不配合,那这事到最后,还得往你身上搁。” “你做好准备吧,这一时半会,你是出不去了,我这就去给看守所打电话,让他们明个一早,就派车来提你过去!” 我也不搭理他,你不让我睡,那我就不睡了呗。 我干脆起身,跳下床,抓起老钱的烟就抽,边抽,边生龙活虎地在屋里溜达。 老钱阴着张脸,直勾勾盯着我,抓起手机,起身,出门了。 在老钱出门前,我对着他的背影,隐晦地比划了一个手势。 它山有眼立即启动,我代入了老钱的视角,只见他出门后,拐进了不远处的一个办公室里。 进屋后,老钱关上门,开始打电话: “是我,是,是。” “这小子嘴不是一般的硬,该上的手段都上了,他死活不说啊!” “我打算再关他三五天看看,这段时间,我和老郭轮流看守,总之不让他睡觉,我倒要瞧瞧,他能坚持到什么程度!” “什么?您确定吗?好,我知道了。” 放下手机,老钱伸了个懒腰,嘴角露出一丝不可捉摸的笑意,起身,脱去外衣,躺在了办公室的沙发上,没一会功夫,就扯起了呼噜。 我一看,老钱都睡了,那我还等啥? 收回术,我也躺到了床上,盖上被子就呼呼大睡。 刚才老钱在跟谁打电话?这帮人还打算对我使哪些阴招呢?我不知道,也管不了那么多,眼前一黑,意识迅速陷入了无边的虚无。 这一觉,睡的极其漫长,再没人来打扰我了,一直到第二天中午那会,我才醒来。 揉着惺忪的睡眼,我看向四周,房间的大铁门敞开着,老郭和老钱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冲我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穿好鞋,双手插兜走了出去,老钱跟在后边,塞给我一个大塑料袋: “李师傅,昨天晚上,真是对不住了。”老钱一脸的惭愧:“我们也是秉公办事,你别往心里去啊。” “这家店的羊肉烧麦味不错,我给你打包了四两回来,你路上吃。” 我接过塑料袋,沉甸甸的,份量可远不止四两,原来内蒙这边的烧麦,一两就是一笼,一笼八个大烧麦,这一两,指的是面皮的重量。 我冲老钱笑了笑,也没在意,提着烧麦就走了。 出了刑警队的门,冬日的阳光洒在脸上,我连打了几个喷嚏,马路对面,金玮正靠在车边等我。 我走过去,金玮赶忙丢掉烟,恭敬地替我拉开车门: “李师傅,你辛苦啦!” 我弯腰钻进车里:“辛苦啥?进去啥也没干,吃了顿外卖,吸溜了一碗泡面,睡了一大觉,还白蹭了人家大半包烟。” “这不,都临出门了,又顺走了四两烧麦。” 车子启动,我和金玮坐在后排,吃着香喷喷的羊肉烧麦,我从后备箱翻出瓶水,拧开猛灌,然后擦着嘴问: “秦总回哈市了吧?” 金玮吃的满嘴流油,含糊道:“没呢,还在包头呢。” “秦总特意交代了,要等着你一块回去。” 我听的一脸怒容:“她不要命啦?就不怕秦一江跟秦荣鱼死网破,再派人对她下咒?” “断了腿的狗,才是最凶的狗!” 金玮吞下烧麦,摇头笑着:“那两人,已经是历史了,李师傅,今晚你就看好戏吧!” 我连忙问金玮,咋回事? 金玮拿纸巾擦着嘴,告诉我,秦一江和秦荣这两只倒霉篮子,就在昨晚,被秦家直接给除名了。 第235章 钦点 据说这事在秦家内部闹的很厉害,老爷子在得知了拍卖会的全过程后,立刻当着元老会的面,拍了板,逼迫着老东西们一致通过,由秦子曼上位,担任财阀的掌权人。 他们不答应也不行啊,曹老板都放话了,以后只跟秦子曼谈生意,曹老板的意思很明确,人家就是要力挺秦子曼上位,在曹老板面前,元老会是个叽霸? 当然了,小秦还年幼,缺乏经验,先挂个一两年的名,只等年龄一到,立马头戴王冠,坐上女王的宝座。 这是天大的好消息,至此,秦子曼的危机彻底解除,绝地翻盘,一步登顶,以前元老会那帮老不死的,一个个叫嚣着反对她上位,还要把她逐出家族,这下好了,一个个跑来溜须拍马,献殷勤地跪舔她 了。 坏消息是,把我给搭进去了,秦子曼得知消息后,起初也是担心的不行。 这里要是哈市,或者东三省的任何一个地方,秦子曼只需一个电话,就能让我出来,可它不是。 包头是个小地方,秦子曼在这边也没啥熟人,没那个能力捞我出来。 谁想我这事,后来居然惊动了曹老板。 而且金玮还告诉我,老钱和老郭这两位,是听命于曹老板的。 我惊的合不拢嘴,想必昨夜在办公室里,给老钱打电话的人,可能就是曹老板吧? 金玮笑着说,那肯定不是,以曹老板所在的高度,钱郭二人没法直接跟他说上话,这命令,也是一层层传达下来的。 昨天那场拍卖会,我从头到尾,跟影子似的潜伏于暗处,始终没露过正脸,曹老板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呢。 得知我被带去了刑警队,他也没当回事,我这种小鱼小虾,无名没姓的,进去就进去呗,关他屁事? 可是在得知了,我是秦子曼的贴身风水师后,曹老板对我的态度,就起了些变化。 特别是在得知,我孤身一人,和秦一江的整个风水团队,在胡同里碰撞出火花,杀的对面无一生还后,对我顿时又高看了几分。 曹老板后来就说,这个李三坡,是个人才啊,这小孩藏的可够深的,当时现场真有这么一号人物吗?我咋就没瞧见呢? 越是身份显赫的大人物身边,就越缺我这样的。 于是,曹老板就有了招揽我的意思,可他认同了我的手段,却不知晓我的为人,于是就让老钱跟老郭给我上强度,试探我,看我这人口风严不严,人品能不能经得起考验。 老钱对我上的这套“上床套话法”,曹老板并不知情,是老钱自作主张安排上的,曹老板后来知道,气的火冒三丈,说你这不是胡闹吗?哪有这般虐待人的? 但他也通过这件事,认可了我的为人,本来老钱还要再关我几天,曹老板震怒之下,直接放话,立刻放人! 他正准备给有关方面打电话呢,被一旁的风水师拦住,说你别急,这么一会功夫,试不出深浅。 这小孩名叫李三坡,26岁是吧?我就用他的姓名和年龄起局,摸摸他的底! 曹老板身边这位风水师,男女,年龄不详,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人家的水平和境界,一定是远在我之上的。 毕竟,江湖中最顶级的杀手,不是拿来刺杀皇帝的,相反,这种杀手只会听命于皇帝,跟随在皇帝身边。 曹老板就让这人算,这人冷笑着,现场排了个奇门遁甲局出来。 谁知看完后,这人双眼直接流下两行血泪!他脸色惊恐,扭曲到没边了!焦急地冲曹老板大喊: “放人,快放人!” “这个人的命,我没资格算!” “他是中阴界钦点的人!他的命,谁也不敢算!” 我听到这,头皮一炸一炸的,怎么我的命,好端端的,咋突然就被中阴“钦点”了呢? 这个钦点的具体含义,又该如何理解呢? 曹老板一看这架势,当时也给吓坏了,立马打电话安排放人。 知晓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我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中。 注视着窗外阴冷的街景,我内心涌现出阵阵滔天的恶寒! 像秦家这种豪门争端,我就很不想参与其中了,麻烦,事多,现在可倒好,又招来个曹老板。 不过这事想想,其实也挺后怕的,多亏我昨晚口风守的严,硬撑着,没把曹老板供出来,否则,我这会还在里面待着呢。 虽说我想走,谁也拦不住我,但以后的漫长岁月里,我怕是只能隐姓埋名,逃亡天涯了。 这些都不算什么,曹老板盯上我,我不搭理他就是了。 最让我感动恐怖的是,中阴咋就莫名其妙地,又把我给盯上了呢? 难道是元福那个小篮子,跑去中阴告我坏话了? 上回在小兴安岭,我违背因果律,对吕俑下了大幻术阴畜生,惊动了中阴,派出观察者给我写小报告。 也不能啊?元福没那个胆。 后来我细细寻思,钦点是个褒义词,它总比“点卯”强吧? 要是我被中阴点了卯,那可真就十死无生,小命可得搭进去了。 可能大家看元福那么弱,觉得中阴也都是些弱鸡,那可大错特错了,中阴里面某些未知存在,是相当神秘可怕的,只不过我的事太小,人家懒的来找我罢了。 这么一寻思,我稍稍放宽了心,什么秦氏财阀,曹老板,统统滚一边去吧,他们之间这档子事,我再不想参合下去了。 在包头待的每一天,我都有种如芒在背,让高维死物锁定了的感觉。 我想尽快逃离这里,回到哈市,调整一段时间,就该跟着马义和欧阳薇,上阳楼搭乘厉鬼航班了。 回到酒店,秦子曼在外边,还没回来。 我洗了个澡,洗掉身上的晦气,光着身子出来,看向床上十几个大大小小的纸袋子。 全是秦子曼给我买的,从袜子,鞋,再到内衣裤,里里外外,全套都买齐了。 我好奇地看了眼牌子上的洋文:loropiana和colombo。 这俩是啥?难道不该是lv,爱马仕吗? 所以贫穷,再一次限制了我的格局,穷人眼里这些牌子,明星会穿,可真正有钱人,人家是不屑于穿这些的。 我也是很久以后才知道,秦子曼给我买的这些洋玩意,全部是来自意大利的高端手工定制。 第236章 独处 再看发票,还是港城那边买来的。 秦子曼给我买的这两个品牌,你说它贵吧,它未必就能贵过爱马仕多少,可人家的稀缺性就体现在,你花钱买,你买不到。 前些年山西有个挖煤的商人,出国,豪横地跑去人家店里,大嗓门道:“把你这最贵的衣服,给我来十套!” 结果从头到尾,店里的人连看都懒的看他一眼,更别提上前打招呼了,就给这商人弄的很下不来台。 原来,人家玩的是会员制,玩的就是个高冷范,你有钱算老几?你有钱你也高攀我不起。 我也不管那么多,一件件拿出来往身上套,你还别说,秦子曼应该是特意吩咐过,全是严格按我的尺码买的,每件衣物都很合身。 穿戴好全身,我对着镜子这么一照,上身是件灰色羊毛大衣,里面是简单干净的白衬衣,带着件宝石蓝的羊绒小马甲,裤子还带俩背带,我胡乱这么一穿,你别说,还真就不一样了。 臭美了好一阵,我来到沙发跟前,盘着腿,开始打坐冥想。 睡眠,能消除身体和精神的疲劳,而来自灵魂层面的损耗,就需要打坐冥想来缓解了。 冥想并不玄妙,它的原理非常简单,普通人也可以轻松掌握,我也是在失明后,才开始渐渐接触冥想的。 人的本质,应该是孤独的,一个人的社会关系再复杂,社会上的朋友,应酬再多,他也应该每天抽出半个小时来独处,通过冥想,来直面真实的自己。 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经历一件事,就是你每天晚上十一二点,快睡着的时候,这时你脑子里面猛地跳出来一件事。 这件事,就是你在无意识状态下冥想出来的,也是你内心深处最渴望,最需要解决的事。 它有点悟道的意思。 所以说冥想,能开发人的深层思维,能让凡人有机会接触到六道本源,一些顶级的大商人,每每遇到关系生死的重大决策时,也会通过冥想来获取答案。 另外,受强迫症困扰的朋友,不妨也试试冥想,有奇效。 我冥想到下午那会,体内的阴气,就开始满的往外冒了,幻境投放所带来的巨大损耗,加倍弥补了回来。 睁开眼,我感到全身充斥着无尽的活力,这种状态下,让我熬夜打三晚上麻将,我都不会觉得困。 起身活动着筋骨,我身体里发出咔咔的响声,回忆胡同里那场斗法,我嘴角露出笑意。 幻境投放好使吗?太好使了,这玩意威力简直霸道到让人瞠目结舌,什么规则,道行这那的,统统无视了,打照面了,多一句废话都没有,一套手势比划过去,直接就给对方连魂魄带肉身,一并扔幻境里了。 就让他自个在里面摸索,悟吧,顺着我当年经历过的剧情线,去一条条梳理线索,去找破境点吧。 找到了,活着出来,找不到,横着出来。 而且我这手藏尸胎,还和其他幻境不同,我这个有时间限制,瞎子和哑巴刚被我送进去,还没站稳脚呢,母子俩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他俩必须在娘俩来之前,找到破绽逃出去。 时间到,十死无生,任凭他道行修到天上去,结局也是难逃一死。 所以相比巨大的阴气损耗,藏尸胎真的是物超所值,是我压箱底的最强杀招了,没有之一,连朱雀炉都比之不及。 幻术师这个职业本身呢,在江湖里也是顶级稀缺的存在,一百个人里,碰不到一个,碰到了,就只能算他上辈子没积德,倒霉的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抛开其他幻术不讲,单说这幻术投放,这种大术,它能轻易改变时间和空间维度,把一个大活人,硬生生给变没了,丢到一个独立的,阴森未知的空间里。 除非敌人具备免疫幻境的特质,否则他根本抵挡不了,我说进,他就得进,这就厉害的有点不讲道理了。 所以幻术师,也是中阴重点关注的人群之一,我从白夜天那学会阴畜生和藏尸胎后,中阴就开始盯上我了。 但也就只能到此为止了,后续啊,我要是再想把自个的阴森经历,打包成幻境,那可就没门了。 因为我身上,不具备因果律,这玩意我解释过,解释的可能也不太清楚,因果律本身呢,也不是人间语言能解释的清的。 就当它是张进入高维世界的门票吧。 至于如何获取因果律,我现在也不关心这个,人要知足,我能成长到今天这操性,已经算是一步登天了,靠着三生指劫,红狐步,朱雀炉和这两套大幻术,我在小修行人的江湖中,已经可以横着走了。 再加上妖狐家的阴如意保命,外加青丘这个厉害师父全程监控指导,哪怕遇上个别大修行人,我也不能虚他。 所以可以了,知足吧。 人不能总想着怎么往高处蹦跶,因为蹦的越高,摔的就越惨。 我深知这个道理,我李三坡也没什么野心,不追求那些云里雾里的东西,钱,够花就行,我就寻思着,这边事情赶紧处理完,接下来上阳楼,下阴间,从下边接回我岳父欧阳劫。 再往后呀,我就要陪着家人好好过日子了,缺钱花了,就出来接两件小案子。 不缺钱,那可就对不住了,你雇八台大轿来请我,我也不可能出山。 当时我这么一想,想到不远的未来,那闲云野鹤,无忧无虑的生活,忍不住脸上就露出了傻笑。 “傻笑什么呢?” 秦子曼迈着猫步走进屋,来到我跟前,冷冰冰的眸子上下打量着我。 她认真替我整理着衣领,口中轻道:“别说,这么一穿,好看多了,也算是有点人样了。” “这样的你,才配的上我嘛。” 这回,秦子曼没穿裙子,脱下外衣后,她上身是件纯白色的贴身绒衣,浑圆饱满的胸脯微微起伏着,下身则是条深蓝色的紧身牛仔裤。 女总裁的范儿没了,此时的秦子曼,更有点电影学院校花的调调,清纯间透着高冷。 我笑着说:“秦总,你这样想可就错了,我作为风水师,不该太过显眼,穿衣打扮,以低调内敛为主,我们这个职业,和小说里一出场就技惊四座,装比打脸的角色,完全是相反的。” “也没有配不配的上这一说。” 秦子曼修长洁白的手指,按在我嘴唇上,摇头:“我要的,可不单单只是个风水师。” 第237章 刺激 她这番话有着深层次的含义,我细细品味着,也没敢说什么。 秦子曼咬着嘴唇,眸子里闪着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直勾勾盯着我,一转身,淡金色的发丝甩了我一脸,那漫山遍野的花香袭来,让人直犯迷糊。 她从冰箱里拿出瓶水:“这件事,你做的很好,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你。” “你说,我该怎么奖励你呢?” 我虽年少,却也懂些为人处世的道理,于是我毫不犹豫道:“你送我奶奶的那支百年老参,就是最好的奖励了。” “别的我啥都不要,不过秦总,这件事过后,你我之间就两清了,从此以后,也再没啥瓜葛了。” 我传达的意思很明确,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你们豪门,官场的那些玩意,我再不可能去染指了。 大家从此划清界限,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不远处的秦子曼喝着水,看向我,冷冷道: “既不贪财,也不好色?还别说,你这小男人是有点意思啊。” “你过来。” 我硬着头皮走到她跟前,秦子曼突然发难,一把将我推到墙边。 我背靠着墙,心砰砰狂跳,我也不知道自个是咋了,平日里反应,口才各方面都还算不错,可到了这姐姐跟前,我一下就哑火了,反应也跟不上了,大脑更像是断了电般,一片空白。 别笑我没见过女人,换你来,你比我更迷糊。 就这姐姐的颜值,身段,甩视频里那帮女的不知几条街,再心如铁石的老爷们,在她面前也不可能把持的住啊。 不然,人家凭什么一个简单眼神,一个笑,就能把曹老板那样的大人物,耍的神魂颠倒呢? 甚至为了讨好红颜,一怒之下,放话要将整个秦家连根铲除呢? 这种身体本能的紧张反应,原理其实就跟幻术似的,你单凭意志力,根本抵抗不了。 当时我被秦子曼壁咚在墙边,嘴笨的跟棉裤裆似的,你你你的乱打结巴。 见我慌成这样,秦子曼忍不住噗嗤一笑,说: “你紧张什么?有件事,我始终拿不定主意,你帮我想个法子。” 我顿时松了口气,你要问我风水,命理,那我可就不紧张了。 谁知秦子曼接下来的这番话,直接听的我冷汗倒流,口干舌燥。 “我啊,是个直性子,我就直说吧。” “我看上你了,那么,我到底该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将你拿下呢?” 我背靠着墙,艰难地咧了咧嘴:“姐,咱正常聊天不好吗?我就一不懂事的孩子,你跟我俩开这种玩笑干嘛……” “谁跟你开玩笑了?” 秦子曼皱着眉,冷冷盯着我,她离我太近了,胸前的柔软紧紧贴过来,给我弄的人都麻了。 我后来一寻思,秦子曼的表现,倒很符合的她人设,姐姐是干嘛的?沉浮商场多年,城府深不见底,你知道,不知道的阴谋阳谋,人家早玩腻了。 什么羞涩,矜持,小姑娘身上的那些东西,秦子曼才不屑于染指呢,人家就跟你来直的,脸都不可能跟你红一下。 当时给秦子曼这么一压,我有个地方一下就着火了,我赶紧把下半身往旁边挪了挪,化解了不必要的尴尬。 我面露难色,不知怎么回答她。 秦子曼没察觉到异常,也跟着我一起思索:“你说,我是跟你签包养协议呢?还是直接一步到位,买断你30岁前的这四年呢?” 我跟她开玩笑道:“咋这么小气呢?只买四年啊?你干脆把我后半辈子全买走呗?” “那可不行。”秦子曼认真地摇头:“男人三十岁后,就老了,我不喜欢老男人。” “嗯,有道理。”我点着头。 秦子曼告诉我,她今年27岁,比我大一岁,她是怎么回事呢,这姑娘从上学期间,到现在,这么多年愣是一个对象都没处过。 因为人家眼界高,本身就出身名门,自己打拼出这么大的产业,那一般的歪瓜裂枣,哪能入的了她的眼啊? 但是吧,再冷傲,头昂的再高的姑娘,也不可能一辈子单身啊,秦子曼这些年一个人过来,其实内心深处,也是有这方面的想法的。 听完姐姐的讲述,我有些错愕地看着她,一般姑娘,这种掏心窝子的话,在男人面前是不可能说出口的。 我说,你怎么啥都敢给我讲啊? 秦子曼神色如常,脸不红,心不跳道:“你是我的贴身风水师,我不跟你讲,难道要去跟我爸讲吗?” 她还跟我讲曹老板的事,说起曹老板那肥头大耳的矮冬瓜模样,年纪比她爸都老,还想吃她这颗嫩草,秦子曼也是恶心的直吐舌头。 好在姐姐有的是手段,拿捏个曹老板简简单单,不在话下。 我也是脸上直犯难色:“秦总,你这个事,我还真就管不了,我的情况你也了解,我早就订婚了,算是有妇之夫了。” 秦子曼那对直勾勾的眸子,摄魂地盯着我,突然来了句: “这样,才更刺激不是吗?” 这时,金玮火急火燎地闯进屋里,大声嚷嚷着:“秦总,人抓到了……” 见到我被秦子曼按在墙边壁咚,金玮一愣,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秦子曼松开我,转身,一个人去阳台抽烟:“话说到这,你慢慢考虑去吧。” “我秦子曼想要的东西,迟早都要得到手。” “代价再大,我也给的起!” …… 晚上,我们这帮人找了个高档饭店吃饭。 我,金玮,段青,秦子曼以及她身边的几个女助理。 简简单单一桌菜,吃了十几万,我整个人都是懵的,它哪怕天上的龙肉,也不可能卖这么贵啊? 饭菜的味道,也就那么回事,就这样,我最后还没吃饱。 这顿饭,算是秦子曼的庆功宴,我们轮流举杯敬她酒,祝贺她这次绝地翻盘,一路披荆斩棘,登上了女皇的至高王位。 饭后,段青先送秦子曼她们回酒店了,金玮独自开车,带着我来到远郊的一片废弃工地中。 我坐在车里,借着车灯往出瞧,远远的就瞧见,前方地面上被人挖出五个大土坑。 第238章 斩草除根 五个人,被五花大绑地跪在坑跟前,嚎啕大哭,求饶连连。 其中两人,正是秦荣和秦一江。 此时这对爷孙,已经再无半点价值了,被秦家除名后,没人会去关心他们的死活了。 斩草,当然要除根。 剩余三人我不认识,估计也是秦子曼在元老会的仇敌。 我坐在车里抽烟,金玮下车,走到那五人跟前,从兜里拿出枪,对着后脑勺,一个个地点。 不远处,有人在放炮,炮声完美盖住了枪声。 前段时间有个叫《狂飙》的连续剧很火,我却看的直打哈欠,看到后来竟然睡着了,只能说不同层次的人,对世界的认知也不同吧。 再看现实里的涉黑,我全程观看金玮打枪,夜风吹动金玮的发,这人从始至终,眼睛都没带眨一下的,仿佛那枪打的不是后脑勺,是五块冷冰冰的石头。 金玮这种严格来讲,还不算涉黑,在他上边,有的是更黑的,只是我的段位太低,接触不到罢了。 枪响完五声,金玮就回车里了,手下那帮人开始轮着铁锨,往坑里埋土,还有人往里面倒水泥。 晚上回到酒店房间,秦子曼不胜酒力,已经在床上睡着了。 她是趴着睡的,整个白玉般的后背露在外边,腰侧的曲线勾魂。 我走上前,替她盖好被子,熄灯,蜷缩在了沙发上。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乘飞机回到了哈市。 至此,秦子曼这条线,算是跟到头了,再往下跟,就没意思了。 以姐姐的手腕和魄力,想找到比我更出色的风水师,自然也是毫无难度的。 很可惜,我无力满足秦子曼的请求,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解决,分不出多余的精力。 出了机场,我和这帮人分别后,提着行李独自前行,拦住一辆出租车,正准备上去呢,突然后面跑过来一个人,一把拽住我胳膊。 我回头瞧去,是秦子曼,这姐姐是真的野到没边了,当着助理,保镖这么多人的面,直接勾住了我脖子。 我还没反应过来,嘴唇处就传来香甜的湿软。 我跟电打的似的,全身软绵绵的,大脑一片混沌,秦子曼的动作很投入,很认真,过了好久,才依依不舍地将我松开。 “记住了小男人,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秦子曼冲我嫣然一笑,转身离去,她的笑容被我定格在了记忆深处,她笑起来真的好美,美的出尘,不属于这个世界。 回家的路上,我细细回味着口中的甜滑,跟丢了魂似的。 打开手机,我翻看着信息,这次包头之行,秦子曼那边给我打了笔九十多万的“商业咨询费”,所以你说顶级风水师赚钱吗,赚钱,钱跟大风刮来似的。 但这种案子,我一辈子只能接这一回了,再没第二回了,太累,太折腾人了。 我一进家门,欧阳薇和姜幼初俩姑娘,就往我怀里扑,拉着我问这问那的。 我当然也没空着手回来,在机场免税店,我给俩姑娘一人买了个大熊玩具,姜幼初喜欢的不行,抱在怀里不撒手,欧阳薇却直叹气,说你搁这养女儿呢?我都多大了,你还给我买这个? 我用力捏着欧阳薇娇滴滴的小脸:“乖女儿,爸爸今后,可是要好好疼你啊!” 欧阳薇疼的直往后躲,气鼓鼓地瞪着我。 儿女情长的废话略过,我回家后先是看望了奶奶,在服用百年参后,奶奶的身体状态,也是一天比一天好了,连白发都少了些许。 我大感欣慰,又询问姜幼初修行的情况,老姨回来后,这段日子可没少教导姜幼初,老姨脾气不好,东西只教一遍,你会就会,不会就拿竹条抽屁股。 可是给姜幼初抽的,疼的直流眼泪,别说,这招相当管用,这段日子姜幼初的道行,可是水涨船高,蹭蹭往上窜。 此刻的姜幼初,早已脱胎换骨,不再是那个稚嫩羞涩的小姑娘了,她全身上下,隐隐透着锋利的阴森气场,体能,力量和肉身的强度,都有了惊人的质变。 和周昆之间的灵魂联系,也更加紧密了。 老姨说,姜幼初的清风堂,开的是相当成功,她现在完全具备了,独自给人看事的能力。 我听的也是又欢喜,又心疼,晚上专门给姜幼初受伤的位置,好好揉了揉。 要是换成欧阳薇,我敢这么乱来,她非揍我不可,姜幼初不,这姑娘性格是属于那种温柔听话,内敛性的,从始至终,一直用手捂着脸,焦急地小声嚷嚷,哥你快停下,我不疼了,不用你揉了。 回家后,我简单休息了几天,见欧阳薇始终心事重重,闷闷不乐,知道她在想她爸。 这事,不能再往下拖了,欧阳劫再厉害,也不过是凡胎,他被困在下边那么久了,他每天吃啥喝啥? 能活着坚持到现在,人家肯定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我这边也准备妥当了,就先联系到马义。 刚好,马义那边的案子忙完了,也腾出时间了,我们就商量着要动身了。 这趟就相当于我,欧阳薇,姜幼初和马义四人组队爬楼。 关于阳楼的情况,我之前已经介绍过,一二楼,是完全安全的。 二楼再往上,可就不好走了。 因为下边那阴楼啊,高层所居住的,多是些大厉鬼,阴物之类的恐怖玩意。 有时候这些玩意,会以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投影到人间阳楼来。 而且阳楼本身呢,也闹鬼,闹的还特别厉害,之前我听阴差元福说,游荡在人间的一些厉鬼,干脆就把那里面当家了。 好在,我们有姜幼初,二楼到三楼这段楼梯,由周昆附在姜幼初身上,领着我们通过。 等到了三楼,姜幼初就不能再跟着我们了,就得下楼回家了,因为再往上走,连周昆都没把握了,怕宝贝闺女有个三长两短啥的,周昆可承担不起这个风险。 剩下的路,只能靠我和欧阳薇,马义三人靠着真本事,硬闯了。 这次的行动非同小可,是我人生中最凶险,最刺激的一段旅程了,搞不好,我可能就得交待在楼里,再也回不来了。 第239章 滑沙 还有个坏消息,青丘从野狐禅的世界里向我发出警告,青丘说,阳楼的磁场非常特殊,可能会彻底隔绝我和他之间的精神联系。 到时候,我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危机关头仰仗青丘帮忙了。 我给青丘这么一说,心里就发了怵,这段日子,我早就习惯了青丘的存在,骨子里对他形成了深深的依赖。 从最早,还没入行的我,为了保护奶奶,硬着头皮跟史细妹斗法,再到弟马孙无义,蛇相刘纲,老黄皮子舅姥姥,最后到镜子洞的大修行人吕俑。 回顾我的这些手下败将,就我这一路走来啊,要是没有青丘,每每在关键时刻指点迷津,化险为夷,我早就死半道上了,根本不可能活到今天。 别的不说,就最近的这场拍卖会,要不是青丘教我手势,用妖狐幻术让小老板当场犯病发疯,吸引走众人的注意力,我还能那么容易地,用烟山改变玉佩的历史年份吗? 怕是立刻就会被秦一江的风水团队所察觉,当场拆穿,后续我都不敢往下想。 于是,我就哭丧着脸去找青丘,我说师父,你不陪着我上楼,我心里总感觉空荡荡的,没半点把握。 万一我被楼里的厉鬼,阴物害死了,可咋办啊? 我命不值钱,死不足惜,我就害怕我死后,没人给您老人家养老送终…… 此时坐在小树林里坐的,是少年形态的青丘,这只来自远古的大妖狐,当真是生的美轮美奂,美的跟画中人似的,一对可爱的狐耳一眨一眨的,妖异的眸子正没好气地瞪着我: “那就死呗?谁还没死过呢?你死了刚好,我换人,你这个徒弟,各方面我都不满意,笨,天资差,机缘也差,长的也不咋好看,我早就想把你换掉了!” 我听着也不生气,当初在野狐禅里,我和青丘朝夕相处了一年多,我知道他是刀子嘴豆腐心,喜欢说反话,我就当他是在夸我好了。 “哎呦师父,您可谬赞了,我哪有您说的那么优秀啊?”我厚着脸皮冲他鞠躬作揖。 我来找青丘的目的,很简单,那既然爬楼他帮不上忙,我就想着从他这讨要点防身宝贝,或者学一套大幻术啥的,好让自己多点底牌。 青丘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头摇成了拨浪鼓:“李狐狸,你手头的东西,足够你用的了。” “而且你接下来要面对的东西,是厉鬼和阴物,我教你再多,又能怎么地呢?你还能把人家灭了不成?” “这个爬楼啊,谁也帮不了你,你以为它考验的是道行,是个人实力吗?” “错!” “考验的是你命够不够硬,命够硬,你哪怕是具尸体,抬都给你抬到六楼去!” 话说到这,青丘的脸色变得阴冷起来:“命不够硬,三楼,就是你人生的终点了!” 我一听,难道青丘提前看到了什么?三楼到底有啥?它咋就成了我人生终点了呢? 可别小看妖狐的狐瞳,这玩意放在我眼睛里,基本上用不出啥效果,只能让时间放缓,躲避飞行物。 可到了青丘这,那就不一样了,狐瞳是能洞穿过去,和未来的时间线的。 我想到这,就打算上前询问,青丘不耐烦地开始送客: “死了活了的,自个琢磨去!赶紧滚,别妨碍我静修!” 我只得吐着舌头,回到现实后,我又给白夜天打去电话。 三十年前,我在白骨滩子精神病院的表现,收获了白夜天的强烈好感,这孩子直接认了我当他亲哥。 别看白夜天一十几岁的小屁孩,人家可是货真价实的大幻术师!阴畜生和幻境投放,都是他教我的! 这么强有力的资源放在这,我没有不用的道理啊,他要是肯出面帮忙,那这趟旅程也就成了刘备摔孩子,有惊无险了。 谁想电话拨通,我直接傻眼了。 前段日子,白夜天还在哈市看冰灯,吃糖葫芦,结果这会,人家直接跑西疆那边玩去了。 而且,还是在塔克拉玛干大沙漠里滑沙玩,是的,咱东北这边滑雪,人家那边滑沙,具体怎么个玩法,我也没见过,就问白夜天咋滑的? 他告诉我,滑沙是踩在特制的雪橇上,再用越野车拉着滑,速度一起来,风哗哗吹,可有意思了。 给白夜天玩的就不亦乐乎,这小孩会来事,走哪都讨喜,他在路上认识了一个车队,车队的人一看,这么屁大点的小孩,自个一个人跑出来玩,长得还这般可爱乖巧,就把他也给顺带上了。 车队下一步,打算穿越罗布泊无人区。 白夜天兴奋地给我讲述着他的旅游经历,我一看,行了,这小子我也指望不上了。 我就随口问他:“那你好好玩吧,钱够花吗?” 白夜天有点难为情道:“不太够,我这趟出门,压根就没带钱。” 我听的脑壳疼:“你不带钱出去玩啥?” 白夜天理直气壮:“那谁让我长得好看呢?去哪都有人给我买单啊。” “哥,你快给我打两三万过来,救救急,我看上了一把英吉扎小刀,可漂亮了,我都没钱买。” “还有西疆的干果,葡萄干,馕坑肉,拌面抓饭,我都想买来吃呢。” 行吧,我这本来是打电话喊帮手的,结果帮手没喊来,还倒贴进去三万。 第240章 杀局 挂了电话,我给小屁孩转了账,突然想起,白夜天当初曾送给我个装鬼的小面具,连忙从抽屉里摸出来看。 这个小玩具,爬楼用处不大,但我还是把它装身上了,飞机上可能用的到。 明天就该动身了,我和欧阳薇在家里收拾着行头,马义说,这趟爬楼之行,耗时未知,我们大概率会在楼里过夜,让我们带上帐篷,被褥啥的。 食物,淡水也要尽可能多准备,阳楼那种阴惨惨的地方,里面也不可能有小卖部,下楼买,更不合适,因为你下了楼,再上来,你之前走过的楼梯,还得再来一遍,那路上万一出事了,怎么办呢? 我就从网上买了顶帐篷,罐头,面包火腿肠矿泉水啥的,能带的都往包里装。 正收拾着呢,手机响了,是包头刑警队,老钱打来的。 电话里,老钱兴高采烈地冲我报喜,说他回去后,按我说的方法,在家里布置了白猫戏鱼局。 猫,是一只刚满岁的小银渐层,胖乎乎的,调皮的很,老钱在大门对面的位置上,摆上鱼缸,又去市场买了些好养的小鱼。 那银渐层一看到鱼,眼珠子就直了,喵喵叫地跳着抓鱼玩,反正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守在鱼缸边,各种调皮各种玩。 神奇的事来了,这个局做成后的第二天,就给对门那家兄妹引来了血光之灾,那个蔫坏蔫坏的哥哥,在外边让车给碰了,碰的还挺厉害,这会生死不明,正躺在医院抢救呢。 妹妹倒是没遇上车祸,就是流鼻血,止不住地流,连带她那电梯里抽烟的老公一起流,两人鼻孔24小时都被纸堵着,只能用嘴巴呼吸。 然后就是有一天,妹妹和她老公在小区里遛狗,也不栓绳,就在草地上溜,这狗怎么说呢,经常喜欢在楼道里大小便,但性格还算温顺,不咬人。 结果这天,这狗也不知咋了,突然就发了狂,咬了人。 说很远的地方,路过一女的,这狗就跟疯了似的,冲过去,朝那女的腿上就是一口。 这被咬的女的,身份可不一般,是权势极高的大人物家里的儿媳妇,人家就不愿意了,说首先,狗必须弄死,然后赔钱吧,给开了个天文数字,你少给一分,你试试! 当场就给那夫妻俩搞傻眼了。 这下,对门这一家子,全跑医院待着去了,再没人往这跑了,于是楼道里的尸臭味,一下就淡了许多,几乎快闻不到了。 我就说,老人味固然难闻,也不可能这么大,楼道里的臭味,主要还是这家人不洗澡导致的。 看到这有人会问,你了解情况吗,你都没去过老钱家,连情况都不了解,你怎么就敢用局去害陌生人呢? 这里解释下,这个白猫戏鱼局,专门针对的是门对门格局,压制的是从邻居家透出来的污秽气场。 如果邻居家好端端的,没有搞妖蛾子,也没有臭味传出,那么此局也就不可能反噬到对方。 它只能成为镇宅,给阳宅驱阴,祈福辟邪的摆件。 我之前遇到过一个案子,这位香客的情况和老钱类似,也是门对门的格局,他对门邻居是怎么回事呢?装修,一年能装十来次。 只为了把房子租出去,上一批租客离场,那人就找来施工队,重新开始装修,然后再租出去。 一年十来次地搞,乐此不疲。 你说这人有病吗?他那破房子,租出去,一个月也就两千来块的租金,这么折腾,就为了这点租子,真是个穷疯了的短命贱篮子。 香客跟我诉苦,说对门每次装修时的噪音,动静他也就忍了,可架不住灰大啊,对门找的这装修队还特奇葩,每次装修时,非把门敞开透气。 装修时的粉尘,脏灰啥的,有一些就顺着门缝,钻进对面香客家里了。 交涉,沟通,统统没用,香客每天回家,地板上厚厚一层灰,无奈下,他就找到了我。 我给这位香客做的,同样是鲁班经里的白猫戏鱼局,但这次香客放话,要求我无论如何,必须把对门的户主给弄死。 花多少钱,香客都不在乎,他被对方折腾了这么些年,是真受不了啦。 在我得知香客动了杀念后,不想招揽这因果,于是就把这案子介绍给了一位同行。 这个同行呢,也是个很厉害的风水师,他在了解了情况后,用的也是白猫戏鱼局,但上了强度,给这个局改了改,临走前,同行还在香客家大门内侧,贴了张符。 这张符是干嘛的,给对门家招鬼用的,这一套搞完,同行上午刚走,下午对门就再没动静了。 这里我就简单一笔带过吧,首先是那个装修队,三个人,三盆水,活生生淹死在了自个家里,大概姿势是跪在地上,脸泡在装满水的搪瓷盆子里,让水给淹死的。 然后是对门那男的,就一年装修十次的那位正主,他怎么死的呢?是跳楼摔死的,没搁自己家跳,这人跑去郊外一栋烂尾楼,从十八层楼顶,一跃而下。 摔成了一滩烂泥。 我在听完老钱的汇报后,说你等着吧,这才刚开始,厉害的还在后面呢,你邻居这一家子,这回就算不死,也得剥两层皮下来。 反正目的达到了,第一,再没人跑电梯里抽烟了,第二,楼道里的尸臭味,没了。 老钱对我是又佩服,又崇拜,电话里一个劲跟我道歉:“李师傅啊,之前,完全是误会,我就一小人物,上级让我这么干,我……” 我打断他道:“过去的事,就不提了。” 老钱再三向我致谢,还说下回去内蒙,要好好招待我。 第241章 动身 挂电话前他笑着对我道:“哦对了,我给你寄了点咱这边的土特产,我刚查了单号,应该快到了,你家里有人吧?” 过了大约一个多小时,东西就送来了,我过去一瞧,好家伙,是一整只宰杀好的内蒙羊羔,瞧那分量,三四十斤是有的。 走的还是顺丰空运,直接给送货上门的。 当晚我就卸下条羊腿,剁成块,炖了一大锅羊汤。 里面还放上了几根百年老参须。 我又切了些白萝卜进去,只用盐和胡椒调味,出锅时,一把葱花往上一撒,嘿,那叫个香啊! 刚好,金玮来找我喝酒,我就给他添了副碗筷,一家子人围在桌边,吃着羊肉喝着酒。 可给奶奶和老姨吃美了,我们都是头回吃内蒙的羊,还真不一样,肉质鲜美肥嫩,汤汁乳白香浓,一点都吃不出膻味来。 在席间,金玮就偷偷跟我讲秦子曼的事,他跟秦子曼跟的久,知道的东西也比我多。 金玮说,当时曹老板拍卖会上的三位专家,其实早在半年多以前,就被秦子曼花费重金给收买了。 曹老板嗜好古代瓷玉物件,跟这三位专家走的很近,之前几场拍卖会,请的也都是这三人。 所以那天,我借着混乱,偷摸着点出四记烟山,最后弄出来了个四不像,明明是唐代宦官嘴里的玉蝉,却又带了许多明代阴刻的工艺。 这也就是秦子曼的物件了,要是换成其他人,你看看?非被人专家当场,骂到体无完肤不可! 到了秦子曼这,那待遇就不一样了,有瑕疵?工艺对不上历史年份?统统都不是个事,直接由马专家出面,现场给你圆。 马专家那张嘴啊,那临场反应,你不佩服不行,人家毕竟搞鉴宝四十多年了,上过不少次综艺节目,在国内算是顶级大拿了,什么场面没见过? 马专家一开口,死的能给你圆成活的,玻璃能给你圆成美钻,连发霉的废铜烂铁,都能给你圆一层镀金出来。 当然了,没有烟山可万万不能,专家能帮着圆,但也不能圆的太过分了,曹老板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明代的玉佩,圆的再美,圆成金镶玉,它也只是明代的,不可能比的过秦一江的玉狗。 所以为什么最后获胜的,是秦子曼呢?四记烟山是一方面,另外,还得是姐姐的眼界高远,运筹帷幄的功劳。 半年多以前啊,人家就开始收买曹老板的身边人了,这些年,人家一直蹲在暗处,咬着牙隐忍着秦一江,以及元老会的无情打压和欺凌,一切,只为了今天这致命的绝地反击! 我听完金玮的讲述,后背起了层冷汗,这样看,秦子曼的确是个很厉害的女人,抛开道行不谈,就我这点可怜的社会阅历,在人家跟前,简直是幼稚的一塌糊涂。 我一个眼神,人家就能猜到我心里在想啥。 而且金玮还偷摸地告诉我,不光那三位专家,曹老板身边,最厉害的那位心腹,军师,也早就是秦子曼的人了。 曹老板的一切想法,秦子曼掌握的清清楚楚,否则仅靠着美色,又岂能把曹老板收拾的那般服帖呢? 我心里感慨,秦一江弱吗,不弱,秦公子从小被家族重点培养,上的是洋学校,说一口流利的洋文,人家的思维,眼界和格局,远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可他依旧败给了秦子曼,败的凄惨无比,心机,手段,各方面,他都比不过人家。 听说我明天要爬楼,金玮好奇地问我:“什么楼?这么难爬?” “要不要我借你支枪用?” 我连忙摆手,我要是能一枪打死个厉鬼,那这事反而简单了。 大伙吃饱喝足,金玮起身,恭敬地给奶奶和老姨打了声招呼,自个回去了。 这天夜里,我睡的极不踏实,一会梦见满脸是血的欧阳劫,在阴间指着我鼻子大骂: “小畜生,你怎么才来?我都已经被鬼吃没了!” 一会又换成了马义,我们一行人走在阴间深处,马义突然猛地回过头来,冲我惨兮兮地笑着: “三坡啊,我对你这么好,把别墅给你住,给你介绍案子让你发财,还陪着你下阴间找人。” “现在,你该回报我了!” “交出你的血肉和骨骼!” 翻脸后的马义,像只疯狗般,不顾一切地扑过来,张开血盆大口,恶狠狠地咬我脸…… 惨叫一声,我猛地从梦中惊醒,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该动身了。 马义开着路虎车来接我们,我,欧阳薇和姜幼初三人上了车,奶奶追出来不放心地冲我叮嘱: “三坡,上不去就别勉强,实在不行就退回来,咱再想别的法子。” “姐,让他去!”老姨扶着奶奶进屋:“现在这些小年轻,一个个娇生惯养的,缺的就是历练!” 奶奶都要进屋了,又想起件事,朝我嚷嚷道:“对了,你有个远方堂弟,叫李富强,刚好这小孩也要上阳楼,你要是路上遇见了,就顺带着照拂照拂他!” 我把这名字记下了,冲奶奶和老姨道了别。 马义亲自开车,带着我们直接杀向哈市郊外的第一火葬场。 我们这回准备的很充分,后备箱塞的满满的物资,马义自个也带了顶帐篷,手电,绳索,手套之类的全套都带齐了。 第242章 错位 路上,欧阳薇和姜幼初俩姑娘坐在后排,磕着瓜子,叽叽喳喳地说着话,什么这个口红,那个唇釉的。 马义边开车,边抬头瞧向后视镜,笑眯眯地和她俩打招呼: “你们好啊!” 俩姑娘也笑盈盈地回道:“马叔好。” 我坐在副驾,隐晦地观察着马义,他依旧穿着那套板正的黑色中山装,口袋上别着根钢笔,下身穿了件灰色登山裤,配防水运动鞋。 脸没啥变化,依旧是那张不怒自威的国字脸,好阵日子没见,马义的鬓角处,又添了几抹白发。 我一下想起昨晚的噩梦,眼前马义的形象,刹那间变得扭曲,模糊起来,透着来自阴间的血腥气息。 我头皮一跳,赶紧揉着眼睛,拿话来探马义的口风,我说马叔啊,这次爬楼,你可是咱们小队的主心骨,领路人啊,你是厉鬼航班的老乘客了,时常往下边走,经验阅历也更丰富。 一会进了大楼,该怎么走,咱们可就全听你指挥了。 欧阳薇也附和道:“是啊马叔,到时候咱们的命,可就全交到您老人家手里了。” 压力来到了马义这边。 马义今儿个心情似乎不错,也不计较什么,笑呵呵地摆着手:“我是搭乘过航班,不假,问题是这阳楼,我也是头一回上啊。” “以前航班都设在无人的荒郊野外,鬼知道这次中阴抽了什么疯,把那么大一架飞机,硬生生般进楼里去了。” “总之啊,咱们还是多小心着点吧,楼上凶险未知,一层比一层难爬,走错一步,万劫不复。” “不过话说回来,你们这三小孩,也都不是一般人啊。” 马义放松地把持方向盘:“这段时间,三坡奇遇连连,道行突飞猛进,两位小姑娘一个懂催眠,一个能引厉鬼上身,手段也都可怕的很啊。” “到时候,怕是我这没用的老骨头,反而要仰仗你们三人保护啊。” 马义所表现出的态度,当真是谦卑到了极点,但你要把他的话当真,你就太幼稚了。 当时在精神病院的幻境中,我曾有幸见过年轻时的马义,人家那手段,那幻术用的,简直让人叹为观止,惊掉下巴。 那一支支扭成麻花的枪管子,我至今历历在目,那还只是20多岁时的马义,如今三十年过去了,不惑之年马义,得猛到啥地步啊? 只能说,人家所在的真实高度,我哪怕是抬头仰望,也看不到半点端倪。 就连青丘,都对马义给予了极高的评价,青丘说,我身边的所有人里,包括白夜天在内,他都能看的清清楚楚,明明镜镜。 唯独除了这个马义,青丘看不太懂。 我给马义点上烟,用很认真的语气道:“叔,我来哈市至今,一直受你照顾,这回下阴间,又把你给连累上了,我就挺过意不去的,这段日子啊,我总在寻思这事,就是说,我该怎么报答你呢?” 说着话,我拿出手机,要给马义支付别墅房租,却被马义一把拦住。 “三坡,我也不瞒你,这趟阴间之行,我帮你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呢,我也有一些私事,要下去解决。” 马义瞟了我一眼,神色变得深邃起来:“我这件事啊,到时候可能需要你帮忙,你别多想,也别多问,这件事的种种细节,等咱们平安到了阴间之后,我再慢慢跟你讲。” 我一听他这话,后脖子就开始起鸡皮疙瘩,我昨晚梦见什么了?梦见我们下阴间后,马义突然翻脸,血盆大口地扑过来咬我。 这种噩梦照进现实的错觉,一上来,就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当然了,前提是我们得活着到达六楼。” 马义嘴里叼着烟,目光直视前方的路面:“这次,我也不能藏着掖着了,必须要把压箱底的本事拿出来,说啥也要带着你们上六楼!” 他突然直勾勾看向我:“三坡啊,万一出了差池,我死在了半道上,你一定要替我收尸,把我的骨灰撒进大海!” 欧阳薇听的直皱眉:“马叔,别说那么不吉利的话!” 我也是赶紧换了个话题,跟他讲秦子曼拍卖会的事。 马义听的是无精打采,耷拉着眼皮:“相比这个,我倒是对你的小兴安岭之行,更感兴趣。” “那个养尸人吕俑,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呢?” 我就坐在车上,开始跟马义讲这件事,听我说到吕俑当年身患绝症,试图通过借尸还魂的方式,获得永生时,马义那原本耷拉下来的眼皮,猛地抬起,眸子里闪出阵阵刺眼的阴光! “有这种事?他具体是怎么操作的?三坡,你快一五一十地给我讲来!” 我一看马义激动成这样,心里也产生了一丝惊讶,我就跟他讲吕俑的那本炼尸笔记。 当时走的时候,我把那地方一把火点了,笔记也一并烧了,但其中的内容我是记在脑子里的。 马义起初听的聚精会神,但很快,眼睛里的光就渐渐暗了下来。 “这种方法也太低级,太下三滥了,一个人,终年躲在大山深处的洞穴中,活的那般凄苦,就算能实现永生,又有什么意思呢?” “他的魂魄寄居在那些蜡尸中,他的精神和肉体,每时每刻得承担多大的痛苦啊,这么活着,真不如直接死了好!” 马义冷声斥道。 我们说着话,路虎车不知不觉,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公路中。 车一开进去,就有些不对劲了,这整条公路,被浓烈的雾所笼罩着,能见度极低。 这场面,像极了我当初跟杨业坐纸中巴,前往精神病院时的情形。 马义放缓了车速,打开远光灯,死死盯着前路。 后排俩姑娘也是诧异地注视窗外,姜幼初娇声说:“这不对劲,今儿个哈市天气这么好,别的路上可都没雾,到了这,咋就突然下了这么大的雾呢?” 马义面色也变的不详起来,说:“我猜,可能是中阴把这条路给封了。” 我来解释下这番话的含义,我们所在的这条公路,被中阴硬生生分成了两条,修行人走一条,普通人走另一条。 这就有点时空错位,进入异世界的味道了。 第243章 富强 中阴之所以这么做,其实就是想把不相关的闲杂人等隔绝开来,不让他们误入阳楼,死在其中。 另外这些雾呢,也是一个很强烈的信号,说明下一趟厉鬼航班,即将到来了。 马义边提心吊胆地注视路面,边不时打量着四周,十来分钟后,终于到地方了。 我大老远瞧去,整个阳楼,被无边的浓雾所包裹着,若隐若现,楼下停着好几辆车,单元门口的位置,影影绰绰地站着十几号人。 马义找了个空位停好车,我们下车后,从车厢里拿出双肩包,背上。 再看门口那帮人,一个个也都背着大包小包的装备,我目光透着雾气瞅过去,这帮人男女老少不等,每人身上,都带着或多或少的气场。 我只大概扫了一眼,现场清一色,全是修行人,个个都不简单,有人性格保守内敛,刻意压着气场不往外透,也有人仗着手通天造诣,大咧咧地有恃无恐。 我,欧阳薇,姜幼初和马义四人,来到这帮人跟前,众人也都朝我们看过来,也在用眼神试探我们的深浅。 这帮人和我们的目的相同,也是准备爬楼,搭乘厉鬼航班进阴间的,每个人下去的目的各不相同,有的是去找寻秘宝,有的是去寻人,也有怀着更深层的,不可告人目的下去的。 单元门上了锁,还进不去,我们就只得跟这帮人一道,搁外边等着,这期间陆陆续续的,又有些人赶来,加入到了等待的队伍中。 这时,不远处突然有人喊我名字:“李三坡?你是李三坡吗?” 我回头瞧去,只见公路对面的浓雾里,走出一个人影。 这人年龄也就二十出头,中等个头,胖,那张红扑扑的肉脸,圆滚滚的,两只小眼睛眯成条缝,长得很是喜庆。 胖子背着个登山包,穿的跟只熊似的,气喘吁吁地跑到我跟前来,从背包上抽出个保温杯,拧开,顿顿猛喝一气。 我上下扫视着他,冷声质问:“你谁啊?” 胖子收回水杯:“哥,是我,李富强啊!” “你的远房堂弟!” 出门前,奶奶是跟我提起过这么一号人,我当时听完,心里还在犯嘀咕,这名起的可真够直接的啊。 我之前可从来没听说过,自己有这么一号堂弟,李家很大,亲戚多而杂,但这些年我基本上不跟他们来往。 我就问这胖子家里的情况,李富强不停用手擦着脸上的汗,就开始跟我七大姑,八大舅的扯,扯到后来,都给我扯糊涂了。 “反正,咱爷爷叫李世龙,咱奶奶是白琴,这个肯定错不了。” 介绍完家庭背景,李富强喜出望外地冲我笑:“我来这之前,给咱奶奶打了个电话,奶奶说,你就找白头发的小伙子!准没错!” “这不,我就找到你啦!” 我皱着眉,把李富强拉到一旁,劝他:“你来这凑什么热闹啊?你快点回家吧!” 我瞧这胖小子身上,带着一点点可怜的气场,他应该也是一位修行人,不然也不可能冲破中阴封锁,独自来到这。 问题是,就他这点气场,杀只鸡都未必够,那你这不是在跟我俩添乱吗? 阳楼是什么地方?是谁想来就能来的吗? 我开始赶李富强走,这胖子居然还不肯走,一脸的不服气,冲我嚷嚷着:“李三坡,你别瞧不起人!” “我在龙虎山修行多年,是货真价实的正统道士,我师父的名字,说出来能吓死你!” 他一说自个是道士,我就往他头发上瞧,果然,胖子头上盘着个发髻,中间还插了根筷子。 我就问他:“你师父谁啊?” “朱飞越!” 我听到这如雷贯耳的三个大字,顿时抖了几抖,见我反应这般剧烈,李富强这小胖崽子更得意了: “李三坡,师父让我问你,他当年的那根画笔,你用明白了吗?” 龙虎山有位姓朱的大天师,全名叫朱飞越,此人可是精通画魂术的大家,仅靠手中一支画笔,能改写阴阳,逆转生死。 去年,朱天师丢弃在阴间的画笔,被舅姥姥捡去,拿它来对付阴女子。 当时的画面我还历历在目,舅姥姥用此笔画出好几个朱雀炉,一起发动神通,恶斗阴女子。 最后舅姥姥败下阵来,画笔让我捡回了家。 后来,我从杨业的师父兰青歌那里,学到了画蛇,算是初步接触到真正的画魂术。 但兰青歌对此术,也只懂些皮毛,我这个画蛇怎么说呢,画的就很业余,发挥不出太大杀伤,后来就被我舍弃不用了。 但朱天师的画笔,我一直随身携带着。 本来李富强说他是龙虎山的道士,我压根不带信的,龙虎山的道士要真这般弱,那龙虎山也就趁早解散得了,可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这胖子报出朱天师的大名时,我就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了。 我将信将疑地打量着他,胖子身上也没穿道袍,羽绒服大棉鞋的,造型很是普通,但左侧的腰间,却插满了一根根画笔,右边还挂着个装颜料的工具包。 我一看行头,错不了,他要不是朱天师的徒弟,又怎会随身携带画笔和颜料呢? 我给李富强发了根烟,问他:“朱天师那么狠的人,他咋能认识我呢?” 李富强挠着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下山前,师父特意交待过,让我问你画笔用的咋样了,还要你以后有机会,去龙虎山找他玩。” 我嗯了声,又问他:“那你呢?你这大老远的,从龙虎山跑到这旮沓,你该不会也想爬楼吧?” 李富强用牙咬着烟:“师父说,我在山上的健身房里练死劲儿,不好用,我说好用,师傅说你懂个叽霸?我不服气,扑上去跟师父打,结果被结结实实地胖揍了一顿!” 这时,欧阳薇和姜幼初也都好奇地围观过来,这胖子说话特逗,一张口就是马保国的梗,直接把大伙都给逗乐了。 李富强接着讲道:“师父就派我下山,让我来阴间历练历练,我大怒!劳资好端端的大活人,被你个狗篮子派去阴间?阴间?那不是死人才去的地方吗?我不去!我跟你拼了!” “我就又扑上去跟师父打,结果被师父吊在树上揍!” 姜幼初和欧阳薇都捂着嘴咯咯直笑。 第244章 点名 李富强尴尬地摸了摸胖脸:“但师父又怕我出事,于是就让我来哈市找你,让你带着我下阴间历练。” 我听李富强说完,脸上就犯了难,如今的江湖,茅山已经排不上号了,道家这块,唯龙虎山首屈一指,座头把交椅。 龙虎山的大天师,怕是已经恐怖到腾云驾雾,移山平海了,道行少说甩我十八条街,这般的大人物找到我,让我带他徒弟历练,按理说,人家这是给我脸,把我当人看了。 我应该趁机接下这个大机缘,要是能借着这事,跟龙虎山攀上关系,那我以后的路,可就好走了。 问题是? 我瞧向面前的李富强:“那你师父有没有告诉过你?阳楼里边危机重重,搞不好,可是要死在里边的!” 李富强的小眼睛一顿乱转,义正言辞地冲我道:“师父说了,如果我死在楼里边,那就是你保护不周,锅就得你来背……” 我察言观色,立马打断他道:“朱天师何等人物,哪可能这般不讲道理?这句话是你编的吧!” 李富强尴尬地吐了吐舌头,大方地承认道:“师父的原话是,我要是死在里边,只能怪我学艺不精,和他人无关。” 我考虑一番后,说行,你是我弟,又是朱天师的弟子,我带你上楼没问题,至于你能不能活着坚持到六楼,以及后续在阴间的安全,这些我就没法保证了。 李富强兴高采烈,冲我点头哈腰,一口一个哥地叫着,又来到俩姑娘跟前,和她俩握手: “姜姐好,欧阳姐好!” 别看这胖子一副鬼头鬼脑的滑稽样子,却是个自来熟,很会来事,和俩姑娘打完招呼,又跑到马义跟前握了个手: “马叔好!” 估计他啊,提前从奶奶那得知我们小队的情况了,每个人的名字他都能叫的上。 马义也知晓了李富强的来历,好奇地打量着他,笑着说:“队伍里添新人了啊?这小胖子不错,身体壮,能干活!” 马义一说能干活,欧阳薇和姜幼初眼疾手快,赶紧把身上的行李脱下来,塞到李富强怀里。 李富强苦着张脸,一手提一行李:“合着,我成你们的苦力了?” 我还有点不放心,把李富强叫过来,认真叮嘱他:“一会进楼了,小心点,招子放亮点!” “万一遇上鬼了,我尽量保着你,实在保不住了,你就赶紧往楼下跑,这时候扯什么历练,都是多余的,活命要紧,知道吗?” 要是换作陌生人,我才懒得啰嗦这么多,关键李富强的身份特殊,这胖子既是我堂弟,又是朱天师的弟子,我不管着点还不行。 “知道了哥。”李富强一脸自信:“我不会给大伙拖后腿的!” 李富强的事,先放一边,我回过头来,抽着烟,打量在场这帮同行。 当真是五湖四海,五颜六色,环肥燕瘦,第一眼瞧过去,都正常,第二眼再看,没一个像人的。 基本上每个人脸上,不是透着疯,就是透着阴,要么鼻孔朝天,目中无人地仰视天空,要么耷拉个脑袋,死气沉沉盯着自个脚尖。 而且这帮人彼此间,也在一刻不停地,互相拿眼神试探着对方的深浅。 就道行这玩意真有意思,当它没有一个清晰的界限时,这猜疑链就显得格外深邃,不可捉摸。 你只能以最坏的可能,去揣测你身边的每一个人,因为你光靠气场,是不好判断道行的,所以你只能把它们想象成深藏不露的妖魔鬼怪,宁愿把他们往坏里想十倍,也别往简单里想。 在这个江湖,轻敌,才是最致命的。 我虽然有狐瞳,可是场面上的气场庞杂无比,大伙站的这么近,我一时分不清谁是谁的,也给看迷瞪了。 这时,青丘就在暗中提醒我道:“趁着还没进楼,我来给你点名,你就留意这些人,其他的猫狗一律无视!” 我就按青丘点出来的人,挨个去看。 首先是个三口之家,这三人所站的位置,非常隐晦,躲在人群后方的墙角处,你不刻意去看,你很难留意到他们。 这三人清一色,穿纸衣纸裤,配纸鞋,但他们这套衣着,和湘西刘家的还不一样,人家无论剪裁,纸张用料还是颜料选择,都是很用心的。 堪称是以假乱真的纸工艺品。 男的个头瘦长,短发,面容消瘦,一脸的愁容,妇女则个头不高,烫着一头卷发,略微显胖,面相也是一脸的阴郁。 这妇女之前也不知经历了什么事故,双手截肢了,袖管子里,手腕伤口处的骨肉,早都长圆滑了。 这夫妻俩都四十来岁,阴惨惨地站在那,好像谁欠了他们钱似的,都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后面站着的,是他们的闺女,闺女年纪18,9岁,小脸长的很是白净,好看,上身是件纸毛衣,下边穿着条纸裙子,葱白的腿露在外边。 见我注视着后方,马义也顺着我目光瞧过去,顿时倒吸了口凉气,在我耳边悄声道: “这一家子,是长白山那边有名的扎纸家族!” “男的叫纸人胡,女的叫纸人张,闺女名叫胡雅静!” “小心着点吧,这三位可不好惹!” 我点了点头,从三人身上挪开目光。 青丘继续给我点名:“你右后方,十五米开外,那个老太太,看到了吗?” 我回头瞧去,在人群中,有这么一个老太太,穿着一套旧社会时的农村花棉衣,棉裤,显得极臃肿,极不合身。 老太太满头白发,七老八十了,腰板却挺的很直,脸上擦着厚厚一层胭脂。 老太太双目如电,炯炯有神,面相怎么说呢,介于舅姥姥跟老姨之间,慈眉善目中,透着疯癫和阴森之相。 这些都没什么,最特么恐怖的是,这老太太的嘴唇,被黑线给缝死了! 我看到老太太那嘴唇子时,瞳孔一阵剧烈收缩!吓的右眼就开始跳! 马义跟着我看过去,脸色顿时也惊悚了起来。 “这老太太啊,名叫喊婆,我只听过她的名号,这也是头回见到真人。” 李富强偷摸地瞧了瞧,悄悄问马义:“马叔,她嘴唇咋给线缝上了呢?” 第245章 来劫 马义无比忌惮地看着对方,小声跟我们讲道:“道家有个东西,叫言出法随,简单理解,就是指一个现象,我说啥,它就得是啥。” “我说咱们头顶这天,像石头砸到镜子上似的崩碎,它就得立即崩碎,我说这栋楼,给我塌了!它立马就得塌,就得化作一滩齑粉。什么物理规则,科学解释这那的,统统没用。” “后来,道家就拿言出法随这个词,来形容高维能量的恐怖和深邃。” 人世间,也有类似的人,这种人非常稀缺,一亿人里,可能也出不了一个,喊婆就是其中之一。 这老太太的厉害之处,就在她这张嘴! 她说谁死,谁就得死,说的比阎王都准,有传言说喊婆刚生下来,还是个婴儿时就已经能开口说话了,刚来到这个世界,喊婆一张嘴,直接就咒死了自己的爹妈。 而且喊婆的能力,还不止能咒人生死,马义说这老太太,已经隐隐快摸到言出法随的边了,你有办不成的事,喊婆开口帮你一说,这事保准能成。 当然了,喊婆能把坏事说好,自然也能把好事给你说坏了,而且她这个能力,好像还不受主观意识控制,有些话她不想说,但她自个收不住。 就像什么呢?原本好端端一人,她突然就跟中了邪,鬼上身似的,就开始胡言乱语了。 马义的媳妇,阴女子也有类似的预言能力,还记得吗,当初阴女子就曾预言,我会把舅姥姥的皮剥了,做成鞋垫子。 但喊婆和阴女子的情况还不同,阴女子的预言,都是很久才会应验的,而喊婆说出来的话,往往应验的极快,有的是当场应验,有的是一天之内,最迟不超过三天。 众人听完马义的讲述,都是吓的不寒而栗,刚好这时,喊婆扭过头,朝我们看来。 我们五个人都急忙低下头去,装着数地上的蚂蚁,都不敢跟这老太太有眼神上的接触。 这种人真的是太可怕了,简直就是人间妖魔,就老太太这张嘴,已经比阴物还恐怖了,这种人咱们是万万惹不起的,还是远远躲开吧。 好在喊婆的能力虽然恐怖,但为人似乎不算坏,她也知道自己一开口,搞不好就要死人,所以干脆心一狠,自个用针线把嘴唇缝死了。 不到关键时刻,人家也不会主动拆开线来讲话。 喊婆的介绍到此为止,青丘继续往下点名:“李狐狸,接下来这个人,是你的劫啊!” 他给我这么一指,我瞧过去,看到人群深处,隐藏着那么一位中年妇女,这妇女和之前点出来的人都不一样,她长得普普通通,脸上没什么特别突兀的地方,穿着打扮也很平常,表面看,就一农村进城务工的妇女。 从事的要么是清洁工,要么是家政打扫之类的最底层工作。 妇女穿着件满是油污的劳保服,中等个头,头发上沾着些烟灰和树叶子,带着一副干活用的线手套,手持一把扫帚,往人群里那么一站,与周边环境融为一体,一点都不显眼。 气场这块,也没什么特别的,我用狐瞳目测,这妇女应该是位小修行人,这就让她在人潮中,显得更不起眼了。 我仔细观察那妇女,起初没看出什么端倪,就这种不起眼的小人物,我一记血歌过去,一指头就能捅的她崩漏带下。 青丘为什么却说,她是我的劫呢? 我收回目光,第二眼再瞧向那妇女时,就不对劲了。 我的右眼眼皮子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我一脸的骇然,急忙伸手摸去,在眼皮子上摸到一处很细微,很浅的刀口! 我草特么的! 这妇女究竟是个什么阴森篮子?她身上透出来的气场,竟这般锋利?跟刀子似的,我隔着人群,站这么大老远端详,她就把我眼皮子给割伤了? 我这边揉着眼睛,妇女却丝毫没有觉察到不对,眼神茫然地扫视四周,从我身上滑过时,也没有做丝毫停顿。 见我眼皮受伤,青丘叹着气:“你这个拿气场,去判断他人实力的坏习惯,可得改改了,你刚才笃定了,以为人家是小修行人,你现在还这么觉得吗?” 我没说话,侧过身拿余光去扫那妇女,这回,终于让我瞧出了乾坤。 这位穿劳保服的中年妇女,是无量山,镜子洞的人! 和小兴安岭的吕俑师出同门! 所以,她身上透出的那股气场,才能像镜子的边缘那般锋利,轻易就割伤了我的眼皮。 而且我从妇女身上,嗅到了一股和吕俑类似的“镜子味”,这种气味很难用言语形容,有一点铁锈味,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还有着一种不属于活物的冷。 这妇女透出的气场很微弱,却能锋利到这般地步,这说明她的道行,是要在吕俑之上的。 她和吕俑是什么关系?师兄妹?她大老远从无量山跑来东北,是来给吕俑寻仇的吗? “差不多吧,你感觉不出来,但我能嗅出她对你浓烈的敌意。”青丘在我耳边密语:“李狐狸,你已经是她的猎物啦!” “你们小队加上李富强,一共五个人,她独自一人,她没把握,所以才刻意隐藏了杀机,没敢轻举妄动,人家可能是在等你落单吧?” “总之一会进了楼,你多加小心她吧!” 我暗暗答应着,此地人多眼杂,我若是直接一套藏尸胎打过去,难免波及无辜,改用阴畜生行不行? 当时我刻意背对妇女,跟李富强唠着嗑,我狠狠捏这胖子的肉脸:“你咋吃的这么胖呢你?” 李富强疼的龇牙咧嘴:“我师父也总这么说我,可我也没辙啊?我喝凉白开都长肉。” “而且我做饭还特好吃,厨艺一等棒,我师父本来是个瘦子,收了我这个徒弟后,他都开始胖了。” 边和李富强说着无关痛痒的话,我边寻思,最好是能在进楼前,直接一步到位,当场送这位下地狱。 谁知我这边杀念一起,立刻就被那妇女给察觉,她也不朝我这看,而是低着头,开始伸手抠脸。 我回头瞧去,就见那妇女抠了没几下,就把自个脸抠出血了。 第246章 米先生 她没有要停的意思,继续搁那一个劲的抠,她的这一诡异举动,也引来了周边人的关注,众人瞧她这一脸血的埋汰样,就都散开,把她给孤立了。 马义,欧阳薇等人也好奇地瞧过去,突然欧阳薇惊呼一声:“她?她的脸?” “她脸皮下边,是镜子啊!” 我看的是一阵阵的心惊肉跳!这妇女的面皮下面,是一层血染的镜子! 她脸上的皮肤,只不过是层伪装,她整张脸……都特么是镜子做的! 妇女从自个腮帮子上,硬生生抠出一块苹果那么大的血洞,正常人的皮肤里边,是肌肉和脂肪组织,她不,她伤口里面只有亮晶晶的镜子,镜面设计的非常巧妙,完美贴合了她面部骨骼的走势。 妇女展现出非人的特质后,在场二十多号同行,包括之前被点名的扎纸夫妻,以及喊婆在内,所有人都给她吓到了! 没人再敢接近她了,都指着她议论纷纷,这妇女跟怪物似的,往人群正中一站,用袖子擦着脸上的血,头不抬,眼神怨毒地瞄向我,阴阴地笑了起来。 我一看,行了,她都这操性了,我也彻底打消了拿幻术杀她的念想。 镜子洞的人,就这点最烦人,当时吕俑身披镜甲,免疫幻术攻击,连朱雀炉都奈何他不得,我被逼无奈,只得用哭悲诈死,趁机毁了他的镜甲,这才好不容易杀了他。 结果到了妇女这,更狠,连特么镜甲都不穿了,她这完全就是一张人皮,里边套着个“镜子人”啊? 这特么哪还算人啊?简直就一地狱畜生!她从小到大,是吃了多少吨碎玻璃渣子,才进化出这般非人非鬼的模样啊? 我头皮嗡嗡地跳着,妇女抠破脸皮,就是在警告我呢,让我趁早死了幻术这条心,除非我能把她的皮剥了,把里边的镜面组织一点点敲碎了,否则我的一切手段,都不可能伤害到她分毫! 连马义看的都一脸煞白,低声道:“好狠的女人!她把自己弄成这样,等于是对一切术都免疫了!” “这个人很难杀死!” “三坡,她跟你有仇吗?为什么一直在冲你笑呢?”马义冷冷注视对方。 我脸色难看至极:“这妇女是镜子洞的人,大概率是吕俑的相好。” 马义秒懂,咬了咬牙,回头看向姜幼初,密语道:“咱们爬楼要紧,没必要跟她过多纠缠,楼里环境凶险,这么多人一股脑地冲进去,场面肯定很混乱。” “等一会进了楼,姜姑娘立刻带我们直冲三楼,甩开大部队!” 马义的策略简单有效,我们有周昆开路,二楼到三楼的这段楼梯,我们直接闭着眼上,等我们一口气上三楼了,也就和下边的大部队拉开距离了。 混乱中,镜子洞的妇女要是能死在通往三楼的楼梯处,那可就太好了。 我们不再理睬那妇女,我想杀她,她肯定也在想着如何杀我,她只是忌惮着我身边这四位队友,她摸不清他们的深浅,所以一时不敢动手。 这时,李富强踩灭烟头,小声对我道:“哥,这老娘们交给我好了,她一会要是追上楼来,我可以收拾她!” 我本想说,你个小胖子,就别搁这凑热闹了,这没你的事。 但想起青丘的那番话,我隐隐又感到不对,我不能只依靠气场,来判断一个人的深浅,妇女就是最好的反例。 这样看,我这个堂弟,莫非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 而且别忘了,人家可是龙虎山大天师的亲传弟子,而且李富强还说,朱天师门下,可就他这一个徒弟! 独苗! 寻思一番后,我拍着李富强的肩膀:“我还是那句话,保命要紧,你年纪小,别乱逞强,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没法跟奶奶和朱天师交待。” 李富强冲我点头:“哥你放心吧,我有分寸。” 妇女擦着脸,边冲我阴笑着,边退到了人群后边。 她虽已修至“皮中藏镜”的至高层次,练的是刀枪不入,水火不进,但同时面对我们五人,妇女终究没有获胜的把握,所以也暂时选择了隐忍。 场面上陆陆续续来人,单元门外边,已经聚了三十来号同行,当真是各路神仙,各显神通,光怪陆离,场面很是壮大。 你别觉得奇怪,对于我们这个江湖而言,有三十多名同行齐聚,那就已经是顶破天的大场面了。 按理说,五湖四海,这么多同行聚在一起,现场应该是热闹非凡的。 大家互相交流下案子,探讨理论,术法,讲讲各自的见闻,其乐融融。 结果呢,正好相反,阳楼前的空地上,鸦雀无声,四下一片死寂,就玩玄学的这帮人吧,相互间的猜疑链,当真是吊诡到没边了。 一阵大雾袭来,场面上三十多号男女的脸,全部藏在了浓雾中,每个人都紧绷着一根弦,神色充满肃杀,互相高度戒备着对方。 甚至有不少人刻意将后背贴到墙上,生怕被后方的同行给暗算了。 看到这可能有人想说,不就爬个楼嘛,至于把氛围搞的这般紧张吗? 你要知道,爬楼不是重点,重点是后续的阴间寻宝,他们都是下去捞好处的,这帮篮子之间,属于恶性竞争关系,互相都巴不得对方快点惨死呢。 更别说我们这个圈子里,见同行,如见地狱。 青丘点名只点到一半,还有几位更阴间,更地狱的角色没往出点呢。 “差不多要进楼了,没时间往下点啦。”青丘在我耳边冷道:“反正漏点的那几位,和你的因果联系也不大。” “李狐狸,祝你活着上六楼!” 青丘话音刚落,我就立刻冲俩姑娘和马义使眼色,众人心领神会,齐齐朝着单元门口靠去。 我回忆了一遍青丘之前点的人,首先是扎纸家族的一家三口,纸人这,纸人那的。 然后就是嘴唇上缝线的喊婆,这位老太太情况太过特殊,恐怖程度太过猛烈,一定要远离。 最后就是镜子洞的那位妇女。 这并不代表,她们就是危险程度最高的,在场人员里,还有比她们更恐怖的存在,只是青丘没空去点了。 第247章 电梯 咔嚓一声轻响,单元门从里面打开了道缝,大伙一看开门了,全潮水般往前冲,往我们身边挤。 “挤什么?挤什么?” 李富强暴喝一声,跳了出来,从兜里摸出一块古朴的木头牌匾,大咧咧地冲着众人比了下: “懂不懂什么叫先来后到?都给道爷往后退!”边嚷嚷着,他边用脚尖在雪地上画了个圈: “退出这个圈!” 有人不服,指着李富强的鼻子叫到:“小胖子,你算老几啊?” 李富强趾高气昂,指着手中牌匾道:“睁大你的狗眼!道爷是龙虎山的人,龙虎山天师令在此!如假包换!” “哪个篮子不服的?往前走一步试试!” 众人齐刷刷地往前迈了一步。 这时,楼道里传来一阵笑声,我们回头瞧去,只见一个身穿古代长袍的男子,笑着从楼里走出。 这男子年纪不大,造型是一副穷酸书生相,留着八字胡,踱着方步来到李富强跟前,瞧了瞧他手中的小牌匾,点头笑道: “是龙虎山的天师令,错不了。” “既然有天师令,那龙虎山的面子,中阴是要给的。”男子淡淡扫视我们五人:“你们是一起的吗?那你们就排在最前面好了。” 话说完,男子就不再理睬我们,来到众人跟前,朗声道:“我姓米,来自中阴界,你们叫我米先生好了。” 米先生说话的功夫,我偷偷冲李富强竖了个大拇指,这胖子不错,够机灵,是个会来事的主。 居然把朱天师的令牌都给偷下山了。 “想必诸位也都听说了,这栋阳楼里,有不少厉鬼,阴物,接下来爬楼的过程,势必凶险无比,死伤肯定是很惨重的。” 相比阴差元福,米先生在中阴的身份,显然要高不少,他人往那一站,头顶不断透着阴森森的黑气,全身涌动着未知的高维能量。 众人一看米先生这副模样,也都害怕他,就自觉地排成了队。 米先生满意地笑着:“但我也知道,诸位都有非去阴间不可的理由,路是你们自己选的,我也不会劝什么。” “简单说两点吧,第一呢,进楼之后,大家不要自相残杀,因为杀戮产生的动静啊,是很容易引来高楼层阴物的!” “第二呢,每层楼具体该怎么上?线索这块,中阴已经提前给大家标记好了。” “具体情况啊,大家上楼一看就知道了。” 等米先生交待注意事项,就低头看了眼表,他明明一古代书生,却佩戴着现代的手表,就显得挺突兀的。 场面上的雾,越来越浓了,米先生挡在单元门口,迟迟不肯放人进去,似乎还在等待什么贵客到来似的。 姜幼初站在队伍的最前边,双手掐诀,对着人中这么一按,小姑娘眼睛一翻白,整个人的气场就变了。 我站在姜幼初身后,趁着等待的功夫,视线扫向楼道里边。 ??? 我居然?看到了电梯? 阳楼有电梯吗?上次来,我怎么就没发现呢? 这电梯就在楼梯右侧不远处,也不知有多少年历史了,电梯门上蒙着厚厚一层灰,显得非常陈旧。 李富强也看到了电梯,皱着眉怪叫道:“原来有电梯啊?那咱们还爬什么楼啊?” “米先生,咱们能直接坐电梯上六楼吗?” 米先生笑吟吟地看向李富强:“这电梯,可不是给你坐的啊。” 欧阳薇也皱着眉,娇声道:“那是给谁坐的啊?” 她这句话刚问完,从我们后方,就涌来一阵刺骨,猛烈的阴风! 人群给这阴风一吹,立刻就连续有人打喷嚏,那阴风至少有零下二三十度了,冷到了极致,风中还夹杂着淡淡的尸臭。 我强忍着恶寒,朝后方瞧去。 公路对面的浓雾深处里,走出来一个个人影。 这些人的衣着打扮各不相同,有的来自古代,有的是现代造型,他们步伐空灵而迟缓,五官是清一色的混沌模糊。 这些人一个个,全是货真价实的大厉鬼! 我狐瞳隔着雾瞅过去,只一眼就看出了不对,急忙拉着大伙推进楼道。 在众人惊恐的注视下,十几只大厉鬼穿过马路,直奔阳楼而来。 大伙都吓坏了,纷纷后退着让出路来。 厉鬼队伍最前边的,是个穿黑西装,手提公文包的男子,那造型一看就是上班族,我看的是惊心动魄,我们寻常人走路,一秒一步,慢的两秒一步,这些大厉鬼的步子,迈的那叫个慢啊,三四秒才迈出一步。 尽管步伐空灵迟缓,但它们的前进速度,却快到让人匪夷所思,眨眼间的功夫,队伍就来到了单元楼跟前。 厉鬼队伍开始进楼,我哪敢抬头去看啊,当时给我吓的直打摆子,一股股浓烈的尸臭味,混合着纸灰味不停往我鼻子里钻。 捂着鼻子,我扭头去看外边那些人的反应。 包括扎纸家族,喊婆,镜子洞妇女在内的这些大拿,当时都给吓的不轻,全部低下头去,不敢多看一眼,更别提其余人了。 现场气氛一片死寂,众人大气都不敢喘,厉鬼队伍进楼后,由米先生领着,一个个上了电梯。 我用余光去扫李富强,心想你小子这会知道厉害了吧?电梯,是专供厉鬼乘坐的! 人家不用爬楼,直接上六楼坐飞机,咱们可没这待遇。 结果我一瞅李富强,好家伙,给这胖子直接吓的蹲在地上,口吐白沫了。 全场这么多人,唯独只有姜幼初从头到尾,一点不带怕的,小姑娘来到电梯跟前,盯着那些厉鬼一个个瞅。 其中一个批头散发,满是是血,个头有两米多的古代男子,在近电梯前,朝姜幼初看过来。 此时的姜幼初,已经被周昆附身了,鬼气森森的,小姑娘皱着眉直视过去,口中发出老爷们的粗沉声: “你瞅啥?” “咋地?不服气啊?我草你个吗的?咱俩找个地儿,撕巴一下呗?” 那厉鬼不再理睬姜幼初,低着头钻进电梯了。 楼道外边的那帮同行,原本谁都没拿姜幼初当回事,直到看到这一幕,才纷纷意识到这姑娘有多可怕。 就连中阴的米先生,也惊悚地看向姜幼初。 第248章 黑雾 这么小个电梯,轻松装下这十几号大厉鬼,电梯门合上,数字一层层往上跳,最后停在了六楼。 送走厉鬼后,米先生可算松了口气,擦着脸上的冷汗,冲我们笑道: “它们在人间游荡那么些年了,也该回老家了,中阴那边实在是缺人,拿它们也没辙,愿意回最好,中阴包机送他们回去,不愿意回的,那也没办法,让它继续待人间好了。” 话说完,米先生大袖一挥:“诸位,请上楼!” 我一把拽起吓晕过去的李富强,就跟着队友往楼梯口冲。 这胖子也有意思,刚才拿天师令吓退众人时,表现的非常优秀,我瞧这小孩胆子挺大,挺会来事的,我当时还在夸他呢。 结果一遇到厉鬼,咋就给吓成这操性了呢? “胖子?醒醒!”我用力掐李富强的人中,一番折腾下来,可算给他掐醒了。 擦着嘴角的白沫,这胖子迷迷瞪瞪地看向四周: “啊?到饭点了吗?” 等李富强回过神来,抱起地上的行李,我们五个人就开始往楼梯上爬。 单元门外边的人,也开始一窝疯地往进冲,紧跟在我们身后上楼。 领头的姜幼初一下不愿意了,站在楼梯口就指着这帮人破口大骂: “挤?挤你吗比呀挤?一个个都抢着下去投胎吗?” 姜幼初那个老爷们的粗嗓门,当时骂的可难听了,别看她就一白白净净,羞答答的小姑娘,可在场这帮男女老少,还都挺怵她的。 开玩笑,人家刚才在大厉鬼面前,都不带半点虚的,敢指着对方鼻子辱骂,就冲这一点,这姑娘能是一般人吗? 再说了,敢来爬阳楼的,个个也都是身怀惊天造诣的阴狠玩意,在场三十来号人,哪有半点等闲之辈啊? 要是连这点眼力件都没有,他们早死在半道上了,连楼都进不去! 当时众人一眼就瞧出,眼前这位弱不禁风的美貌小姑娘,是开清风鬼堂的,已经让厉鬼老仙上身了,大伙都不愿得罪她,就都停在楼梯口跟前了,没人敢当这出头鸟。 就连米先生,都挺怕姜幼初的,不敢上前掺和。 “我告诉你们!”姜幼初手叉着腰,鬼气森森地指着众人道: “我是来给我家姑爷开道的,我只管我姑爷,其余闲杂人等,都给我在原地候着!十分钟后,我们上了三楼,才轮到你们上!” “别往过靠,别来凑这个热闹,知道吗?不然有一个算一个,飞机也别坐了,我特么亲手送你们下阴间!” 话说完,姜幼初也不管众人反应,狠狠往地上啐了口唾沫,转身,大步往楼上走。 我们也赶紧跟了上去。 这阳楼的楼梯,冗长而阴暗,和大多数老式楼房的布局一样,每层楼的楼梯分两截,走完第一截,中间是个几十平米的大平台,这个平台非常广阔,可以充当缓冲休息的地方。 平台一旁的墙边,有窗户,但我想,这窗户除了跳楼自尽的功能外,再没别的用途了。 顺着平台再往上,爬完第二截楼梯后,这才到了二楼。 楼道里的温度非常冷,和阴间一样,这里的空气中,有一股很浓郁的刺鼻纸灰味。 我们五人嘴里都不停往外哈着白气,沉重的脚步声,在阴黑的楼道里响彻出久久的回音。 而楼梯旁的墙壁上,沾满了各式各样的黑褐色血迹,有血巴掌印,也有血指头乱写乱划的,内容大致分以下几种: 《楼上有鬼!快逃!》 《孔小民,你死的好惨啊!嘻嘻!》 《孙艳艳我爱你!这辈子没机会了,下辈子我必娶你!》 《老张跳楼死了,老王也上吊自杀了……都是被它逼的,下一个死的,就是我了》 还有不少拿指甲抠墙,抠出的深深痕迹,连带着沾血的断裂指甲盖,一并刻在墙上,触目惊森! 用血在墙上画符的,画小人的,画各种蝌蚪形状咒文的,更是比比皆是。 在姜幼初的带领下,我们一口气爬到二楼,稍作停顿。 我站在二楼的楼道口,往楼下瞅,受姜幼初的威胁,那帮人果然都规规矩矩地在楼下等着,不敢靠近楼梯口。 这就好,我就怕那种人多,一窝蜂地往上冲,乱七八糟的就很容易出事。 到这里时,一切都还算正常,我可能经历的事多,胆子早就练出厚厚一层老茧了,还没觉得有多害怕。 再看欧阳薇和马义,也都神色如常,不怎么害怕。 李富强抱着俩姑娘的行李,走在队伍的最后边,这胖子体力很不错,抱着二十多公斤的行李,跟抱团棉花似的,脚步轻松,一点都不带喘的。 唯独就是胆小。 我一看李富强那原本红补补的胖脸,吓成一副死灰色,哆哆嗦嗦,提心吊胆地这瞅那瞅,我就挺纳闷的,我觉得自个已经算是最怕鬼的了,还有比我更怕的? 我就问他:“胖子,你胆子也忒小了,这才刚上二楼,还没见到鬼呢,咋就给你吓成这熊样了呢?” 李富强哭着张脸:“我打小就这样,我不怕人,就怕鬼,怕的简直要命啊!” 这小子将偷来的天师令,牢牢地横在胸前,拿它当挡箭牌呢。 “不然,师父干嘛派我来阴间历练呢?就是让我来练胆的嘛!” 欧阳薇揉了揉鼻子,轻轻笑着:“你这可不行啊胖子,你得支棱起来啊!” 姜幼初看了眼李富强,突然对我道:“姑爷,你装烟了吗?” 我赶忙点头哈腰地走过去,给我岳父点上烟。 姜幼初狠狠抽了几口,一脸的陶醉,吞云吐雾道:“这是我在人间最后一根烟了,以后再不能抽了,对我宝贝闺女身体不好。” 趁姜幼初美美抽烟的功夫,我们一行人朝通往三楼的楼梯瞧去。 这不瞧不要紧,一瞧,顿时给每个人都惊出一身冷汗! 二楼再往上,就已经不是活人能走的了。 首先是楼梯跟前,隔着一层厚厚的黑雾,这雾跟就乌云似的,不停翻滚着,里面隐隐有雷声涌动,这层雾就是一个警告,在劝你回头,你要不听劝,再往上走,那生死就听天由命吧。 第249章 模特 我绕开这层雾,透过侧面的铁栏杆,往三楼瞧去,却没看出什么古怪,整条楼梯干干净净,墙上也白漆漆的,没半点血迹。 就挺邪门的。 抽完烟,姜幼初伸了伸懒腰,咔咔地活动了几下筋骨,不带丝毫惧意地大步走上前,身影直接消失在了黑雾里。 马义第二个跟进去,欧阳薇第三个,李富强见状不对,犹豫着不敢进去,让我一把拽过来,强推了进去。 我是最后一个进的,我这一进到雾里啊,就跟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似的,一下就觉得特别不对劲。 从这里开始,温度一下就比之前低了十几度,而且整个楼道,开始下起了纸灰。 那细密的纸灰,被猛烈的阴风卷着,一层层扑面而来,楼道本来就没灯,光线阴暗,给这些纸灰一卷,能见度更低了。 阴惨惨的楼道里,我解开扣子,用外套罩住欧阳薇的脑袋,搂着她往上走,纸灰吹的我眼睛都睁不开,耳边传来姜幼初粗沉的声音: “你们别害怕,三楼以下,我说了算!” “今天我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敢动你们一指头!” 结果她话音刚落,就出事了。 当时我右手搂着欧阳薇,左手抓着楼梯扶手,正闭着眼一步步上楼,突然黑暗中,一只光滑阴冷的女人手,顺着扶梯上方滑下来,滑到了我的手上。 我当时还没反应过来,心想这黑灯瞎火的,谁在摸我啊? 我就下意识地反摸了她一把。 结果这一摸,给我五脏六腑都吓位移了! 这只女人手,是特么……塑料做的! 就那种,服装店里的塑料人体模特,硬硬的,冷冷的…… 我吓的大叫一声,急忙撒手:“周大哥救命啊!有鬼摸我手!” 黑暗中,传来姜幼初的怪笑声: “304的罗姑娘,我是109室的周昆,你敢碰我的人是吧?好!咱俩这梁子算是结下了,你等我回去了,我一把阴火点了你房子!” “咱俩不死不休,谁也别惯着谁,就互相往死里掐呗,等将来下地狱了,我也不能放过你!” 你还别说,周大哥真就没吹牛,三楼以下,他说话是好使的。 刚才摸我手的那位“罗姑娘”,可能是忌惮周昆为人的凶狠,权衡过后,选择了知难而退。 姜幼初这番话刚说完,楼道里唰地就静下来了,半空中的细密纸灰,全部哗啦啦落在了地面上,阴风也停了。 我勉强睁开眼来,看向前方,此时,我们一行人已经走完第一截楼梯,来到了中间的大平台上,再走一截台阶,就到三楼了。 大伙都剧烈咳嗽着,扑打着脸上,衣服上的纸灰,马义从背包里取出强光手电,惊悚地朝三楼方向照去。 太黑啦! 楼道里黑的伸手不见五指,黑暗几乎吞噬了手电,借着微弱的光,我们瞧上去,只见第二截楼梯的尽头,是两扇敞开的大铁门,铁门后边,是一条狭长的走廊,里边是三楼的住户。 而在铁门外边的楼梯间里,影影绰绰地,蹲着一个人。 我们看到这人时,都挺害怕的,光线太暗,只能大致瞧出他是个男的,穿着件厚厚的大棉衣,他背对着我们蹲在上方的墙角处,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这下,可给李富强吓冒烟了,胖子牢牢抓着我胳膊,不肯撒手,嘴巴哆嗦个不停: “哥,哥?你说他?是人是鬼啊?我到底该不该晕啊我?” 我收回目光,没好气地看向李富强:“你小子就这么点胆儿啊?见着鬼就晕呗?” 姜幼初死死盯着那人,神色也有些不详,冲我们道:“这人我不认识,他不是三楼的住户。” “你们等着,我上去看看,别特么是四楼下来的阴物!那就完犊子了!” 说着,姜幼初就一步步往上走,等上了三楼后,她来到那人跟前,轻轻用脚尖捅那人。 那人之前好像睡着了,捅了两下就醒来了,脸从棉衣里露出来,抬头看向姜幼初。 “没事了,你们上来吧。”姜幼初瞧了对方一眼,松了口气:“这是个活人!” 李富强嘴里都已经开始吐泡泡了,听到对方是活人后,连忙抖擞起精神,擦着嘴跟着我们上楼。 来到三楼后,大伙都挺好奇的,阳楼之前被中阴封死了,外人根本进不来,他一个大活人,是怎么混进来的呢? 我们都围着那人看,这时,楼道窗户外边,透进了一缕阳光,视线顿时亮堂了起来,我细细端详墙角这人。 这人三十来岁,短发,留小胡子,长得很好看,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帅,五官怎么形容呢?就像极了年轻时的梁朝伟,帅的很干净,很洒脱,眉毛浓浓的,又带着股出尘的沧桑。 这人的眼睛很干净,眸子好似贝加尔湖深处的水,不带丝毫杂质。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我就寻思,眼睛这般干净的人,内心肯定也很纯洁。 大伙瞧他长得这般好看,又看他身上不带丝毫气场,完全就一普通人,也纷纷放下了戒备。 “你是谁啊?”我蹲下来问他:“你知道这里是啥地方吗?” 欧阳薇也蹲过来道:“这栋楼闹鬼,不是普通人能来的,你家在哪住啊?你快点下楼回家吧!” 这男的直勾勾看着我们,也不吱声,可能之前受到了一些惊吓,还没缓过劲来。 欧阳薇从包里取出一瓶咖啡,拧开递给那人,他咕嘟嘟地一饮而尽,喝完,又伸手管欧阳薇要吃的。 欧阳薇又递过去一块面包,这人狼吞虎咽地大口吃着。 姜幼初白了那人一眼:“不过是个无关痛痒的猫狗,理他干啥?” 说着,她把我和马义拉到一旁,指着铁门后边的楼道,叮嘱道:“我只能护送你们到这了,三楼再往上,情况就很不对劲了,就只能你们自己走了。” 第250章 特殊癖好 我听着头皮一阵阵炸着,要知道,在阴间阴楼,周昆是横着走的,我这岳父以前不是厉鬼,后来经过老姨介绍,跟着闺女人鬼同修后,道行突飞猛进,如今也已迈过大厉鬼这道坎,隐隐开始朝着阴物的方向发展了。 就他这般可怕的存在,都不敢往三楼以上染指,你就想想吧,我们头顶的四楼,都得可怕成什么样? “马师傅,队伍里你年龄最大,阅历也最老,我就把这帮孩子的命,交到你手里了,剩下的路,可就全靠你了。” 姜幼初老气横秋地拍着马义肩膀。 马义面露难色,恐惧地看向通往四楼的楼梯: “三楼往上,每走一步都如临深渊,硬上的话,百分百要出事,那么具体该怎么操作呢?” “我们是不是该先寻找某个物件呢?有没有什么规则可循呢?” 他一说规则,我猛地想起在一楼时,米先生交待过的话。 米先生说,具体的上楼规则,中阴已经提前标记出来了,每层楼都有,一眼就能瞧见。 于是我深吸口气,壮着胆子钻进三楼走廊,一间间门地观看着。 马义和姜幼初紧随其后,也跟着我观看。 三楼所有住户家,统统关着门,走廊里死气沉沉,头顶的灯泡忽明忽暗,闪烁着惨黄色的阴光。 这画面,一下就让我回忆起,去年在阴间,我爷爷联合欧阳劫,舅姥姥三人,恶斗阴女子的恐怖场景。 当时那场恶斗,发生在脚下的二楼,如今我站在三楼,一样的建筑格局,一种物是人非的强烈悲凉感,瞬间涌入内心。 爷爷,您老人家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我们,平平安安到达六楼! 我偷偷擦着眼泪,心里默念着。 阳楼的住户门号,完全是打乱的,没有规律可循,其中一些住户的房门,已经被木板钉死了,直接就被我们略过了。 我边走,边一扇扇门地看,来到304室跟前时,门里传来女人凄惨的哭声,听的人毛骨悚然。 三楼的住户姜幼初全认识,她认真叮嘱我道:“304是罗姑娘家,刚才在楼道里摸你手的人,就是她!” 说到这,姜幼初神色变得阴森起来:“姑爷,你可小心了,千万,千万别敲罗姑娘家的门!” “她刚才别人的手都不摸,为什么偏偏只摸你的手呢?” “罗姑娘大概率是看上你啦!这也正常,谁让你小子长得这般好看,连我闺女都被你迷的神魂颠倒,非你不嫁呢。” 哎呦我草! 我算是结结实实地给罗姑娘吓到了,赶紧离开304室,往下间房走去。 马义跟在后边,有些好奇地问:“小周,这个罗姑娘,当年是怎么死的啊?” “被火烧死的!”姜幼初冷声道:“很多年前,罗姑娘在市场里摆摊卖衣服,不知咋地,有天她家夜里,突然发了场大火!” “罗姑娘当场惨死于火灾中,人们找到她时,她都已经被烧成焦炭了!死的那叫个惨啊!” “一并被大火吞噬的,还有她家里摆放的那些塑料模特,所以姑爷,刚才你摸罗姑娘的手,是不是塑料做的?” 我是听的一下巴的冷汗!绕过几扇被封死的人,来到303室跟前。 “相比罗姑娘家,303的情况要好的多。”姜幼初指着门牌号介绍道: “里面住着一帮小屁孩子,无影无形,其中有个小女孩挺凶的,她是怎么死的呢……” 我跟马义在姜幼初的陪同下,一扇扇门地看,每扇门里,都有一段阴森,扭曲离奇的故事,篇幅有限,我就不把它们写出来了。 很快,整个三楼被我们转着看过来了,阳楼住户家,都是刷着白漆的木制门,每扇门都大差不差,没什么特别之处。 除了302室。 我们在302室的白色木门上,发现了一个血色的钥匙图案。 没猜错的话,这个图案,应该就是中阴留下的线索了。 钥匙下边,还用朱砂写了个大大的“敲”字。 也就是说,想活着到达四楼,我们必须进入302室,除此之外,别无它法。 姜幼初本来还双手插兜,轻松地给我们介绍这里的过往,来到302室跟前,她脸色一下就变了。 “完犊子了!怎么偏偏是他家啊?” 见她脸色惊悚,马义就好奇地问她:“小周,这302里面,住着谁啊?” “是个老头。”姜幼初一脸的寒霜:“这老头可不是厉鬼那么简单了,他是货真价实的阴物!” 我们一听阴物这个词,脑瓜子都嗡嗡疼。 我本以为,阴物这种阴间深处的扭曲死物,是五楼往上才可能出现的,结果这才刚到三楼,就给我们安排上了。 强度这么一上来,我和马义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阴物,那可不是闹着玩的,那玩意比大厉鬼还要凶呢,大厉鬼我们都不敢拿正眼去看,更何况阴物呢? 人家想弄死我们,都不用动身,一个眼神,一个简单的念想,我们就形婚俱灭,当场化作一滩白骨了。 而且瞧这意思,是让我们敲阴物家的门? 我们仨站在302门口,大气都不敢喘,姜幼初脸上肌肉乱跳着,显然对门里边的住户万分忌惮。 她拉着我们退到一旁,小声对我们道:“这老头有个特殊癖好,爱听鬼故事,你们要是会讲故事,就放心大胆地敲门。” “老头听高兴了,自然会领着你们上四楼的。” “可故事要是讲的不够精彩,给老头听生气了,那你们就得死在里边!” 我一听,这好办啊,他想听鬼故事,那我就给他讲案子呗,我接过的那些案子,够精彩了吧? 我说出这个想法,姜幼初直接摇头:“你可千万别讲案子,人家只听故事!故事!懂吗?” “你现实中的亲身经历,是不具备故事性的,人家可不感兴趣!” 我一下犯了难,你要说讲案子,我跟马义能讲三天三夜,不带停的。 讲故事?那我们这队伍里,真就没一个在行的,故事这玩意,只有专业人士才能讲明白,讲精彩。 口才,叙事能力,气氛的烘托都得到位才行。 就在我们搁这犯难呢,欧阳薇在楼道里喊我:“你们快过来。” 第251章 老狗 我们三人赶忙跑过去,只见李富强跟欧阳薇正蹲在墙角那人跟前,不停地问着他话。 这人的来历很可疑,长得虽说好看,却是个没修行过的普通人,中阴已经把阳楼和外界隔离了,这种情况下,普通人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在吃过欧阳薇给的面包后,这人终于也不迷糊了,脸上恢复了血色,可以开口说话了。 “有烟吗?”他沙哑着嗓子问我们。 我给他丢过去根烟,这人就披着棉大衣坐在楼梯上,哆嗦着抽着烟,开始给我们讲他的事。 原来,这人是一名恐怖小说作家,笔名叫荒山老狗。 我一听他是小说家,顿时来了点兴趣,我闲暇时间,也会在网上看些灵异类的小说。 我就随口问他:“那你都写过什么书啊?” 让我们都没想到的是,这荒山老狗不但写小说,而且还挺有名的,前后出过七八本书。 三年多以前,老狗好端端的,突然决定封笔,开始一个人走南闯北,游山玩水。 这人的性格当真是洒脱到没边了,说不写就不写,什么出版社,编辑,版权相关的人来劝,统统不好使。 老狗说,他累了,他想看看这个世界,他只带了点简单的换洗衣物,就上路了。 这些年,老狗走过很多地方,从最北边的贝加尔湖,到南亚诸国,他都玩过来了,甚至还被坏人绑架到老街的境外窝点,差点给嘎了腰子。 老狗告诉我们,早年的写作,带给了他丰富的收入,但这人跟我一个尿性,兜里但凡有俩钱,那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花的一分不剩,从来不考虑什么后路。 玩了三年多,存款也让他挥霍的差不多了,于是老狗就灰头土脸地来到东北,在哈市郊区租了个小单间,准备继续从事写作的老本行。 老狗租的这套房子,恰好就在这栋阳楼里。 为啥?图便宜呗。 当年的老狗,风光无限,挥金如土,如今竟沦落到,要厚着脸皮管读者借钱来维持生活了。 我们询问后得知,老狗租的那套房子在一楼,他昨晚上睡觉时,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见自个上了一顶轿子,被不知什么东西抬着,腾云驾雾地往天上飞。 等老狗睡醒来一看,自个居然出现在了三楼的楼道里,他当时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挺纳闷的,我这是梦游了吗? 于是老狗就下楼回家,结果遇上了鬼打墙,不管他往下走多久,都是三楼,往上爬吧,还是三楼。 累的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的老狗,终于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他被困死在了三楼,再也回不去了。 没办法啊,老狗就开始在走廊里溜达,一间间屋地去敲门,结果没一个给他开门的。 这人运气也真够好的,三楼的住户可能看他是普通人,实在懒得搭理他,但凡有一个给他开门的,老狗的小命就已经交代在这了。 欧阳薇听的直摇头:“大哥,你怕是还不知道吧?三楼的住户,全都是……” 她话只说到一半,就被马义给制止了。 “行了,情况我们了解了,三坡,我看他嗓子有点干,你再给他瓶水喝。” 我扔给老狗一瓶水后,马义把我们叫到楼道里,小声密语道: “这人,我们说不定一会能用的上!” 姜幼初楞了片刻,也反应过来道:“对,还是马大哥算计的周全,那302的阴物老头,不就是喜欢听故事吗?” “这个老狗,是恐怖小说作者,那他讲故事这块,必须是专业的啊!” 马义点着头:“这人到现在,还没搞清楚状况呢,三楼有鬼的事,你们先别告诉他,给他吓到了,他一会还怎么讲故事啊?” “要说老狐狸,还得是马叔!”欧阳薇冲马义笑着。 想了想,她又从紧身牛仔裤口袋里拿出手机,开始搜索荒山老狗四个字: “他自称是专业恐怖小说作家,该不会是在吹牛吧?你们听说过这个笔名吗?” 我们都摇着头,我虽然经常看灵异小说,但也只知道南派三叔和天下霸唱,什么荒山猫狗的,我还真没听说过。 楼道里信号很差,我和欧阳薇,李富强三人经过多次尝试后,总算打开了百度。 名字敲进去一搜索,你还别说,居然真有荒山老狗这么一号人。 但是呢,这人的名字只出现在一系列盗版网站中,他可能没他吹的那般有名。 行吧,是骡子是马,一会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 我回到楼道,站在老狗跟前,直勾勾看着他。 抽完烟,喝完水,老狗嗓子也不再沙哑,精力恢复的差不多了,他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我观察你们这几位,也都不是一般人,我求求你们,行行好,带我下楼吧!” “这地方阴森森的,跟冷库似的,太冻啦!” 我笑了笑,扔给老狗半包华子,说:“你不用害怕,一会有专人护送你下楼,保你平平安安,毫发无损。” “不过呢,你得先帮我一个忙。” 老狗流着鼻涕,一脸喜悦道:“只要能回家,你让我干啥都成啊!” 我指了指走廊深处的302室:“那间房,看到没?里面住了个和蔼可亲的老爷爷。” “我们呢,是社区敬老协会的,那老爷爷是位很可怜的孤寡老人,我们担心他一个人生活的太闷,在听说老人喜爱听故事后,我们就决定上门来给他讲故事。” 老狗将信将疑地问我:“敬老协会?我咋没听说过这部门呢?” “民间部门,你没听说过很正常。”我继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现在是和谐社会,尊敬老人嘛,也是咱们的传统美德,特别是302这样的孤寡老人,就更需要社会的温暖关照了。” 老狗迷迷瞪瞪地听着。 “问题是啊,狗哥。”我紧锁着眉,一脸的为难:“我们协会这帮人呢,讲故事这块,是真的拿不出手啊!” “刚好你在,你是专业选手,知名作家嘛,所以给老爷爷讲故事的任务,就只能落在你身上啦!” 第252章 组队 老狗站起身,活动了下僵硬的身体,脸色有些犯难:“可是,我只会讲灵异恐怖段子啊!那老爷子愿意听吗?” 我激动地一跺脚:“必须愿意啊!我们来之前已经调查过了,老爷子只听恐怖段子,老人家就好这口,你讲别的,人家还不听呢!” 马义和欧阳薇也都来劝说他,结果老狗这人呢,还没那么好忽悠,他低着头迟疑片刻,突然道: “我住进这栋楼以后,总感觉不太对劲,之前有人说这里闹鬼,我还不信。” “现在我越来越觉得,这楼里有脏东西,特别是在我经历梦游事件后,我就更确信了这一点!” 马义和欧阳薇都笑呵呵地摆手:“不可能,不存在!你写小说写多了,这世上哪有什么鬼啊?” 老狗面露惊悚,指着前方的黝黑走廊:“那这三楼咋看上去鬼气森森的呢?” “我遇到的鬼打墙,又该怎么解释呢?” “既然没有鬼,胖子的脸为啥给吓的那么白呢?”他又指向我们后方的李富强。 此刻的李富强,吓的已经是体无完肤了,这小子天生怕鬼,这种骨子里对未知的恐惧,是没办法遮掩的。 见我们都瞅向他,李富强勉强地咧嘴一笑:“我这是冻的,冻的,嘿嘿。” 这玩意越解释,疑点就越多,我也不废话,拉着老狗就往302室走。 老狗显然是不太想去,被我们强撕着拽了过去,来到门跟前了,他还不停哆嗦着问我: “这老爷子,真有你们说的这般慈祥吗?” “那可就太慈祥了!慈祥到出乎你意料!” 我强压住内心滔天潮水般的惊恐,硬着头皮敲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老爷爷是非常善良可爱的,很好打交道,而且还是个热心肠,深受邻居们喜爱啊!” 我要是告诉老狗,老头是比大厉鬼更恐怖的阴物,估计老狗能当场吓晕过去,所以还是马义分析的对,这玩意你不能说,普通人的胆子是很小的,受不了这个刺激。 我这敲了好几下门,里边半天没动静,我疑惑地看向一旁的姜幼初,姜幼初也摇头表示不知,用眼神回答我: 你看我干啥?他是阴物,阴物喜怒难测,鬼知道他为啥不开门? 她嘴上却在说:“那个,老爷爷可能在……睡觉吧?哦对了姑爷,我一会就不进去了,我跟老爷子有点误会,我们吵过几次架。” 我嗯了声,继续敲门,依旧没动静。 我们也没辙了,只得在门外候着,主要是302这只阴物,是上四楼的关键,你不把它的门敲开,不把它说动,那这四楼我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上的去。 我注视着门上,中阴给出的红色标记,心里空荡荡的,一点底都没有,我还没在现实中,见过阴物长啥样呢,别一会开门了,老爷子头一抬,一张脸就能把我们给吓死。 等了大约十来分钟,这期间老狗倒是没吭声,不再提下楼的事了,靠墙蹲着,抽着烟,跟我们吹嘘他当年作品有多畅销。 反而是李富强虚的不行,小跑着过来,小声对我道:“哥,一会我就不进去了吧?” 我说行,那你就和周大哥一起,在门外候着吧。 正说着话,楼下传来一连串沉重的脚步声,下面那批人,也已经上来了。 我扭头看过去,最先上三楼的,是喊婆。 喊婆身后,跟着扎纸三口之家,再往后,则是镜子洞妇女。 妇女身后,还有两人,分别是一位驼背老叟,和一个身穿孝服的中年汉子。 这老叟腰椎已经塌陷了,背驼到一个夸张的角度,头戴瓜皮帽,穿老式中山装,走路颤颤巍巍,手中却抓着一根至少五十公斤的精铁拐杖。 拐杖每次轻点在地上,都能砸出一大串火星子。 那中年汉子脸色蜡黄,披麻戴孝,满面愁容,走路轻飘飘的,跟张纸片子似的,我一瞧,不对劲,这人走路脚不沾地,大概率也是被厉鬼上了身。 原本三十多号人,真正上到三楼的,也就这么七号人,剩下的要么知难而退了,要么死了,要么还卡在二楼,被罗姑娘的塑料鬼手折磨着呢。 这七人似乎也组成了一个小队,来到三楼后,每人脸上都显得有些疲惫,七人在楼道休息片刻后,来到走廊里,齐刷刷地朝我们看来。 我们这边,加上老狗一共六人,阴森狭窄的楼道里,两个队伍互相对峙着,四周鸦雀无声,气氛沉闷中,透着股说不出的杀机! 其他人还好,主要是镜子洞这位妇女,看我的眼神那叫个怨毒,恨不得把我直接裹上面粉,下油锅生炸了。 我站在302室跟前,冲那妇女笑着:“怎么称呼啊?大姐?” 妇女咬牙切齿地看着我,报出了姓名:“我叫苏秀芬,吕俑是我师兄,也是我丈夫。” 我故意装糊涂:“吕俑是谁?” 苏秀芬恨恨地往地上啐了口血唾沫:“我们无量山镜子洞,有独门秘术,能看出生死因果,孩子,你我本无仇,但你杀害了我丈夫,这笔账,我必须要和你算清楚!” 我冲苏秀芬比出中指,冲她骂着脏话。 马义,欧阳薇和姜幼初,也都一脸不详地盯着苏秀芬。 我们正对峙呢,突然那个叫喊婆的阴森老太太,开始动了。 喊婆快步朝着我们走来,脸上不露悲喜,我们当时都挺害怕的,慢慢往后退,这老太太的能力太过恐怖,一开口就要死人,瞧她这样子,是要替苏秀芬出头吗? 我手中暗扣着烟鞭,眼瞅着喊婆逼近,我瞳孔剧烈收缩着,紧张的呼吸都停滞了,正要抢先发难,却被马义一把拦住。 马义冲我摇头,示意别动手,我将信将疑地盯着喊婆,这老太太来到我们跟前,咿咿呀呀地比划着,冲我说着话。 老太太嘴唇被黑线缝死了,发不出完整的音节,我心惊肉跳地看着她,听了半晌,总算是听出了些名堂。 喊婆是想跟加入我们这边,跟我们组队。 第253章 302的阴物 老太太是货真价实的大修行人,道行深不见底,此刻主动向我伸出橄榄枝,我要是不接,喊婆怀恨在心,转身加入苏秀芬的队伍,那我等于是吃饱了撑的,凭空给自个添了个大强敌,就太不划算了。 于是我毫不犹豫,立刻点头答应。 喊婆就不声不响地站到我身边了,苏秀芬看到这一幕,气的那叫个五官扭曲,浑身发抖,可就连她,在喊婆面前都不敢有丝毫不敬,老太太叛逃反水这笔账,她自然也算到了我头上。 这时,纸人张和纸人胡这对夫妻就开口了,说秀芬啊,喊婆走了,你也别担心,我们长白山扎纸家,帮你帮到底! 我眉头一挑,看向那三口之家,夫妻俩都一脸倨傲地看向我,显然没把我当回事,他们的闺女胡雅静,还挑衅地冲我扮着鬼脸。 扎纸家,摆明了要跟我对着干,那就说不得了,今天这三楼走廊,怕是免不了要上演场尸血成河的阴森盛宴。 铁拐老叟和披麻戴孝的中年汉子,也大步上前,联合镜子洞苏秀芬,扎纸家一道,准备跟我们动手。 惨黄色的灯光打下来,打在走廊里每个人脸上,两拨人互相对峙着,剑拔弩张,我已经开始比划手势,准备启动藏尸胎了。 也不知是气温太冷,还是被某种神秘力量给干扰了,我手指头跟生了锈似的,比划的特别慢。 纸人胡和他闺女胡雅静二人,手中拿着小剪刀,照着我的模样开始剪纸,苏秀芬和老叟等人,也都掏出斗法的家伙什。 我们这边,马义和俩姑娘也都摆出迎战的架势,马义盘腿坐地,一根手指抵在额头,开始画圈。 眼看一场血腥恶斗,即将上演,可就在这时,后方302室的门,咔地一声打开了! 众人皆是一愣,戒备地瞧过去,门开了道小缝,里边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 无边的黑暗中,传出一道苍老的男声:“除了周昆,所有人都进来吧!” 声音像是来自上个世纪的惊雷,跨越了时间维度,在走廊里炸出阵阵凄杀的回音! 我眼前出现一道道血色波纹,透着来自地狱的疯狂杀机,我脸上的冷汗,直接就冻出一层白毛冰霜! 求生的本能告诉我,进屋!现在就进!不然一定会死! 我二话不说,收回手势,一咬牙,拽着老狗和李富强冲进302室。 马义和欧阳薇也紧随其后,跟着我进屋,怕老狗受到惊吓,我还特意捂上了他的眼睛。 等喊婆也进屋后,苏秀芬那帮人也没敢耽搁,陆陆续续地小跑着进屋。 此时,外边走廊只剩下姜幼初一人,其余一个不剩,全进了302室。 我进屋后,无比惊悚地快速扫视四周,屋里其实一点也不黑,灯火通明,视线很是清晰。 室内面积大约五十来平,四周摆放着些陈年老家具,缝纫机,二八自行车,统统都落着厚厚一层灰,墙壁上,挂满了一副副金属车牌,五颜六色,各个国家的都有。 屋里的温度,比走廊要暖和的多。 温暖的台灯下,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正躺在台灯边的小单人床上,气若游丝地看着我们。 老头大约六十来岁,长得一点都不吓人,面相普普通通,戴一副深度老花镜,身上盖着厚厚的大棉被。 老头脸色惨白如纸,整个人瘦成了柴火棒子,表面看,这是个已到弥留之际,即将离开人世的老人。 你根本无法将这样的老人,和恐怖的阴物联系到一起。 灯光打在他身上,能打出影子,床对面的火炉,噼里啪啦地烧的通红,上面的铁茶壶咕咕作响,老头虚弱地指了指茶壶,欧阳薇上前,用羽绒服袖子捂着手,提下来,倒了杯热茶递给老头。 我微微松了口气,不再去捂老狗的眼睛。 老头喝了口茶,注视我们众人,问了句:“人来齐了吧?我看看?” 他伸长脖子,朝门外瞧了半晌,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只有周昆在外边啊?好。” “你们这帮小孩,比上回来的要好多了,都很听话!” 说到上回,老头一脸的惋惜,感叹道:“上次来的那拨小孩,真是一点都不尊重老人,我开门,喊他们进屋,结果没一个进来的。” 他们最后的下场,老头没说,但我们都能隐约猜到,那帮人无一幸存,全被老头给挫骨扬灰了。 苏秀芬死死盯着那老头,目光惊疑不定,问了句:“老大爷,您怎么称呼?” 老头压根就不理她,又慢吞吞地喝了口热茶,气若游丝地对我们道: “来的是两拨人吗?很好!坐吧,坐啊!” 地上厚厚一层灰,但谁也顾不上埋汰了,我们小队众人,盘腿坐在了里边靠墙的位置,苏秀芬那帮人则坐在了门跟前的长条沙发上。 李富强坐在我后边,偷偷冲我耳语:“哥,这老爷子一点都不吓人,看起来不像鬼啊。” “我这回不用晕了吧?” 我说弟啊,你还是晕吧,他不是鬼,比鬼稍微厉害点,他叫阴物。 李富强嗯了声:“那我就放心了。”过了几秒,他直接口吐白沫,栽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那老头看都不看李富强,等众人坐下后,老头缓声道: “你们两组小孩,就比赛讲故事吧,你们每组派出一个人出来,讲一个黑段子,讲完换下一组讲。” 所谓黑段子,是指以恐怖,灵异为主题的短故事。 说到这,老头原本毫无血色的脸上,兴奋地泛起了红光:“故事一定要精彩,好听,糊弄人的可不行,我丑话说在前面,我对故事的质量,有很高的要求。” “讲故事的小孩注意了,一轮讲完,我来评选,讲的差的那个,直接淘汰出局!” 在场众人,也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腥风血雨一路走过来的,没点眼力件,哪上的了三楼啊? 每个人都心知肚明,阴物口中的“淘汰出局”,指的是当场,形魂抹杀! 本来讲故事本身,是件没有压力的事,讲好听了,听众拍案鼓掌,讲的不好,也不过是一笑而过。 顶多骂你两句,你讲的是个啥叽霸东西啊? 结果到了老头这,性质一下就变了,简简单单的讲故事,一下关系到生死了,人人都是一脸的紧张凝重,气氛也离奇地吊诡了起来。 全场也只有老狗一人是个例外,他这个局外人,到这会还没搞清楚状况呢,真把我们当成敬老协会的了,还一脸轻松地拿出烟来抽。 老狗要是知道,眼前老头的真实身份,势必要和李富强一道,当场进入甜美梦乡。 第254章 主题 我看了眼老狗和吓晕过去的胖子,又看向身旁的喊婆。 这老太太真的挺厉害的,她本人嘴唇子被缝着,也不是个讲故事的主,老太太这对浑浊暗沉的眸子,竟然能看透时间法则,推演出我们队伍里藏着位专业人士,存活的几率更大,所以提前站队到了我们这边。 老狗是我们请来的人,我当然不能让喊婆白沾这便宜,我就凑到她耳朵跟前,叫了声:“奶奶?” 喊婆回过头来,面无喜怒地看向我。 我扫了眼沙发那边的镜子洞妇女,在喊婆掌心上写了个“苏”字。 我的意思很简单,一会故事讲完,甭管胜负,苏秀芬倘若还存活着的话,喊婆必须得帮我对付她。 喊婆心领神会,冲我点了点头。 我顿时放宽了心,有老狗这位专业人士坐镇,我们这边肯定是十拿九稳的。 介绍完规则后,老头艰难地挪动着身体,背靠着半躺在床上,从枕头下边翻出个发霉的破收音机,拿在手中玩弄着: “规则都听明白了吧?” “那么,我也给孩子们上点难度,黑段子的主题是《公路》,只能讲和公路有关的故事!不许跑题!” 我一听主题是公路,秒懂是咋回事了,墙上挂着的这些车牌,说明老头生前喜爱公路旅行,死后多年,由厉鬼化成阴物了,他还念念不忘生前的公路往事,还在惦记这口呢。 “闺女,你来。”老头冲欧阳薇招着手,欧阳薇走过去,老头往她手里塞了枚硬币: “我这老胳膊腿,不好使唤了,你来帮我投下硬币。” 欧阳薇嘴巴甜,会来事,很讨老头喜欢,小姑娘笑吟吟答应着:“好的爷爷。”就用拇指把硬币往空中一弹。 硬币蹦跶着,落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大伙都好奇地伸长脖子看过去,只见是数字朝上。 “你们小组先来!” 老头指向苏秀芬那帮人。 这下,可给这六位阴森篮子给看傻了,扎纸家三人,孝服汉子,驼背老头外加镜子洞苏秀芬,全部楞在了沙发上,瞠目结舌地张着个大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其实黑段子本身,并没有多高的难度,谁还讲不出一两个鬼故事呢? 哪怕当场现编,脑袋灵活的,反应快的,也能编出个差不多的:昨晚我喝多了,路过一片坟地时,看到一个女的…… 就照这个水准编呗? 不能啊,可不敢这么瞎叽霸编啊。 老头对故事质量,要求可是非常高的,这老头说白了,是阴间阴楼照射上来的投影,他本体在阴间,正强迫着一群鬼给他讲故事呢。 在人间的投影,又同时逼迫着我们这些活人给他讲。 是的,阴物就是这般可怖,我很久前就讲过,这一阴一阳两栋楼,互为对立,阴楼高层的未知死物,是有一定概率投影到人间阳楼来的。 这老头正是这么个情况,他的阴身和投影,一分为二,阴间阳间两头听,这么多年过去了,各种惊心动魄的精品黑段子,人家早就听的耳朵起老茧子了。 谁敢现场乱编,粗枝烂叶地胡来一出,给老头听生气了,那可是要没命的! 而且更可怕的是,老头把主题给锁死了,苏秀芬这帮人被老头杀了个措手不及,所以这才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六个卑劣篮子,张着六张蠢嘴,楞在那,楞是半天放不出个屁来。 老头也不催她,说:“孩子,你们别急,选个人出来,想好了再讲,时间有的是。” 于是苏秀芬这组人,就开始聚在一起商议起来,叽叽喳喳了好半天。 她们在议论的这空档,我也在皱着眉琢磨,以公路为主题的黑段子?该怎么理解这个主题呢? 我坐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抬头瞧着墙上那些金属车牌,脑袋里闪出一道光来。 汽车? 开车遇鬼? 反正与公路的一切相关元素,都可以讲呗? 公路上有什么?那不就是车,人,路边的景物这三大元素吗? 想到这,我不禁为老狗捏了把汗,我和马义都不停地打量着他,老狗这人长的帅,帅的简直一塌糊涂,那侧脸美的不成样子,这个年纪的男人,帅成他这样,就二十五到三十三岁这个年龄段间的妇女,哪个见到他,能不迷瞪呢? 问题是,写小说的人里,怎么可能有他这般帅的呢? 草,这人的眼睫毛咋这么长?混血吗? 作家这口饭,说白了是老天赏赐,创作故事这玩意,对天资的要求极高,那么这时候,老天往往就要在面相上找回点亏缺。 我曾在网上,看过一些知名作者的照片,我也不怕得罪人,我就直说吧,这帮人里面,哪一个不是歪瓜裂枣,奇形怪状的地狱种? 这世上,哪可能有老狗这般帅的作家呢? 不光我这么想,欧阳薇也在犯嘀咕,在我耳边小声道:“这个狗哥,感觉不太像作家啊,更像个欺骗妇女感情的大渣男!” 我一拍手,对啊!我把这个词给忘了,用渣男来形容老狗,再贴切不过了。 我越寻思啊,越对荒山老狗这人的身份起疑,他真的能讲黑段子吗?他该不会是故意吹牛比,逗我们玩的吧? 第255章 张庆祝 老狗坐在我身边,云里雾里地抽着烟,一点也不慌乱,还笑着跟床上那老头闲聊: “老大爷,今年多大啦?” “你们这些敬老协会的人也真是,怎么好意思空手来呢?好歹买点米面油上来啊?” 给那老头听的直乐呵。 李富强口吐白沫地躺在后边,睡的极安详,马义深吸了口寒气,面色阴森地瞧向老狗: “怎么样大作家,有把握吗?” 老狗不置可否,眨着眼道:“不知道,我试试吧。” 我和马义都给这兄弟吓了一大跳,事关人命!你还搁这试试?你试你个篮子啊? 我就苦口婆心地劝老狗:“狗哥,这个讲故事比赛,咱们必须要赢,一会轮到你讲时,你千万别藏着掖着,你直接放大招,要上就上最狠的货!” “你要是赢了,回头协会给你颁奖,给你上锦旗,还请你吃烧烤!” 老狗一听吃烧烤,馋的哈喇子都流出来了:“真的?你们不骗人?” 我直接从包里摸出两根秋林里道斯红肠,塞到他手里:“那必须是真的啊,你看咱们敬老协会,像是差钱的主吗?” “那你们能再借我二百周转吗?”老狗难为情地挠了挠头:“这个月稿费还没发。” 我说你也别搁这三百二百的了,你好歹也是位知名作家,出过七八本书的人,格局咋就这么点呢?你今天但凡能凭你这张专业304不锈钢铁嘴,毫发无损地走出这个门,我直接给你转账两万! 我也是为了老狗的性命安危,煞费了苦心,话讲到这份上了,一会只能听天由命,全看狗哥临场发挥了。 万一没讲过对面,今后,荒山老狗这个笔名,就要在人间被彻底铲除了。 五分多钟过去了,苏秀芬小队还搁那讨论呢,床上老头有些不耐烦了,催促了一句: “商量好了没?我倒数十秒,再不讲我就开始点名了!” 这帮篮子都挺害怕老头的,立刻就停止了讨论,六人互相对了个眼神,披麻戴孝的哭丧脸汉子站了出来,鬼气森森地对老头鞠了个躬: “老前辈,我叫仇敌,我来给你讲个案子……” 这人名字起的怪,说话也是病殃殃的,有气无力。 仇敌话才说到一半,床上老头立马炸了毛,指着仇敌破口大骂:“案子?大爷是来听故事的,你们这帮修行人,一个个都是手段肮脏的下贱胚子!阴阳平衡,就是被你们这帮人搅乱的!” “你们赚钱看事的那些下三滥过往,大爷可不爱听!” 老头情绪激动,骂的是唾沫星子横飞:“再敢提案子这两个字,我就给你当场淘汰了!” 等老头骂完,我们再看那仇敌,这人七窍就开始往外冒血了。 什么叫七窍?人脑袋上的所有洞和眼,都算七窍,那仇敌起初还没意识到不对,等摸到脸上,耳朵里流出的血时,立刻吓的神色大变,不停用袖子擦着血,疯狂后退着。 老头还行,收着手呢,没当场要了仇敌的命,不过老爷子这手施展出来,在场众人,无一不吓的五脏位移,神魂颠倒,之前可能还不太确定,就这么个气若游丝的老人,一副随时要归西的样子,能是阴物吗? 现在好了吧?知道厉害了,302室挤着十好几号人,场面却诡谲地寂静无声,每个人脸色都难看到了极致。 这场致命的故事会,还没开始,血腥味就已经透出来了。 仇敌擦干净脸上的血,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惶恐地看了眼那老头,毕恭毕敬地点头称是,继续讲道: “我年轻时,是位说书先生,这是我亲身经历的事。” 我一听,怪不得这帮人选他出来讲故事呢,原来这仇敌也是位说故事的专业选手啊,这下可坏了,老狗遇上硬茬子了。 我这边暗暗替老狗捏了把汗,那边,说书人仇敌,就开始讲他的故事了。 这故事名字叫《张庆祝》 那是两千年初的事,说有这么一帮子老爷们,年轻时当过兵,都是战友关系,后来岁数大了,已经是三四十岁的人了,还喜欢定期聚会,每个月出来胡吃海喝一顿,发发媳妇的牢骚。 仇敌说,现在人们有个很大的误区,总是潜意识里,感觉当兵的都是好人。 网上也有类似的卖货主播,一匪里匪气的中年男的,带着手串,往老板椅上那么一坐,背后挂“宁静致远”四个大字,就开始指着屏幕叫唤了: “我是退伍老兵谁谁,买电脑,就认准退伍老兵谁谁,童叟无欺!” 你就记住了,但凡打着退伍老兵名号,出来做生意的,跑旅游的,卖水果的,卖房中介的,有一个算一个,那必须不可能是好东西。 你要是敢买他家电脑,你就等着哭吧。 我对仇敌的这番话表示赞同,我上高中那会,只有流氓混子,连学都上不下去的,才会选择去当兵。 就说这帮老战友,有回去外县聚会,个个喝的脸红脖子粗,走路东倒西歪,其中有个没喝酒的,就开来辆面包车,准备送他们回家。 那是条漆黑,崎岖的夜路,车里,一帮老爷们唱着歌,抽着烟,骂着脏话,热闹的不行。 第256章 点评 车外边,是一条黑压压的崎岖公路,路两边的景物野到没边了,黑黝黝的树丛和灌木,远处的群山犹如一只只巨大的坟包,路上别说人影子了,开了半个多小时,连车都看不到一辆。 其中有个战友就问那司机,说:“老许,你没看错路吧?我咋瞅外边这景物,不太对劲呢?” 司机就说:“对着呢,这条路我开十好几年了,错不了!” 正说着话,前方好远的地方,有个女的站在路边,伸手拦车。 司机就赶紧放慢车速,回头问大伙:“停不停啊?” 车里人都好奇地瞧过去,这其中有个叫张庆祝的人,这人怎么说呢,快四十岁的年纪,也是有家有孩子的人了,却改不了好色这一口,平日里,就经常背着孩子媳妇,独自跑去东莞那边玩耍。 清醒时的张庆祝,还算比较正常,这一喝酒,人内心的恶劣本性,一下就展露无疑了。 一看那拦车的,是二十多岁的姑娘家,张庆祝就按捺不住色心了,急忙冲司机吼道: “停车啊老许!快停车!我们带她一程!” 这帮战友都知晓张庆祝的为人,都开始取笑他,说他是老牛想吃嫩草。 故事讲到这,穿孝服的仇敌突然卖了个关子,说:“当时车里这帮老爷们还在笑,他们要是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们可就笑不出来了!” 你还别说,不愧是专业的说书人,这故事本身精彩与否,暂且不谈,但仇敌把气氛这块,烘托的相当到位,吐字清晰,节奏也拿捏的恰到好处,连故事里每个人的对话部分,他都模仿的绘声绘色。 最关键的是,人家准确拿捏到了《公路》这个主题。 在场众人,除了老狗跟李富强这两位奇葩之外,无一不听的津津有味,聚精会神。 连床上老头都给听入戏了,不住催促仇敌:“然后呢?快讲快讲!” 我又担心地看了眼老狗,这货从头到尾,压根连听都没听,搁那掐李富强人中玩呢,掐了一会,还拿出笔来在胖子脸上画乌龟。 这老哥心可真够大的,我们都在替他担心,他却跟没事人似的,玩的正起劲呢! 仇敌就接着往下讲。 说在大伙的哄笑声中,司机停下车,拉开车门,放那姑娘上车。 他们这面包车,一共七个座位,六个老爷们坐进去,刚好空一个座位出来。 张庆祝本来跟另个战友坐一块,见姑娘上车了,张庆祝狂咽着口水,就把那战友给支开了。 “大磊,你去后边挤挤,小老妹啊,来,坐哥身边。” 那姑娘也没吭声,就坐到了张庆祝身旁,面包车座位比较窄,两人就这么腿贴着腿坐着。 这姑娘是个什么人呢?穿着件很过时的白布衣裳,下边是黑裤子,黑布鞋,穿戴打扮的很老土,但长的还行。 不能说多美,至少眉清目秀,小脸白白净净的,胸部微微隆着。 姑娘手里,提着个鼓鼓的大塑料袋子,大伙都挺好奇,就问她:“你袋子里装的啥啊?” “钱!”姑娘轻声道。 大伙都当她在开玩笑,也没在意,那么鼓个大袋子,里边绝对不可能是钱,大概率是衣物之类的。 上车后,司机就问她:“姑娘,你大半夜的,你咋一个人在外边啊?你家住哪啊?” 姑娘就说:“我没什么事,睡不着,出来溜达着玩,我家就在前边的大河坝子村。” 司机当时就嘀咕了句:“大河坝子我知道,那边有村子吗?我印象中没有啊?” 姑娘就不再说话了。 面包车启动,这帮老爷们继续抽烟打屁,姑娘嫌车里烟味大,就伸手去开窗户。 这时,坐在窗边的张庆祝,就顺势这么一把,将姑娘给揽在怀里了。 “老妹,你今年多大啊?结婚了没有啊?处对象没有啊?”张庆祝就借着酒劲,开始跟姑娘动手动脚了。 这姑娘有些生气,微微挣扎着,说:“哥,你能不能尊重点人啊?咱俩不认识,你别碰我行吗?” 张庆祝收敛了下,但很快,他又忍不住去搂那姑娘: “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想和你交朋友,你家电话多少啊?你身上擦的什么香水,咋这么香啊?都给我香迷糊啦!” 面包车沿着漆黑的公路急驶,张庆祝就搁那不停骚扰人姑娘。 姑娘被弄的很难受,也很生气,不停反抗着,说我不认识你,你别动手动脚了行吗? 张庆祝打着酒嗝耍无赖道:“你看,你都上我车了,哥问你个电话,你咋还不告诉呢?” 姑娘就说:“我坐你车,你要收费就收费,你们要不愿意拉我,那我就下车。” “我一个姑娘家,这大半夜的上你车,你们这车里一帮老爷们,你在这跟我动手动脚,你啥意思啊?” 张庆祝死皮赖脸道:“我没啥意思,我就想要你电话。” 说着,她又搂了这姑娘一下。 这里有个点要注意,说这车里六个老爷们,五个都在那看热闹起哄,吹口哨,嘴巴里还不停说着些让姑娘家害臊的脏话。 只有司机老许,有些看不下去,老许边开车,边一个劲地厉声训斥张庆祝: “庆祝,你差不多得了啊,你别吓着人家姑娘,你快放开她!” 张庆祝就跟老许吵:“你开你的车,别管我闲事!” 这姑娘起初还在忍耐,张庆祝跟老许吵架时,咸猪手搭在姑娘肩膀上,有意无意地,在她心口处碰了碰,姑娘一下就炸毛了,对张庆祝冷笑道: “你是不是想死啊?” 姑娘这句话刚说完,对面就来了辆拉沙子的大车,两车交汇的瞬间,大车就把这小面包给挂了一下。 说那小面包当时直接打了几个圈,翻进了路旁的沟里,被撞的特别惨。 全车六个老爷们,五个当场惨死,最惨的莫过于这位张庆祝,直接被撞成了一滩肉泥。 只有司机老许活了下来,按理说,他作为司机位,他是第一个和大车发生接触的,死,也应该是他第一个死。 可老许不但活了下来,全身从头到脚还完好无损,半点伤都没落下。 后来警察来出现场,老许就跟他们讲这事,可是警察车里车外找了好几遍,把周围树林子都翻着看过来了,并没有发现所谓的姑娘。 那肇事大车也早逃的没影了。 只在车里找到个鼓鼓的大塑料袋子,警方打开一看,里面塞满了给死人烧纸,烧剩下的纸灰。 仇敌的故事讲到这,就算结束了。 这位披麻戴孝的说书人,当时也挺害怕的,忌惮地看向老头,生怕对方嫌他讲的不好,当场给他原地火化了。 这个老头模样的阴物还行,至少能沟通,挺讲道理的,听完故事,老头砸巴着嘴喝了几口茶,慢条斯理地点评道: “故事还行,但结尾这块处理的不够好,你应该把大河坝子的线索加进去,把那姑娘的身世背景交待清楚。” 仇敌满头满脸的冷汗,点头哈腰地不停称是:“对,您说的对,我太紧张了,把这个忘记交待了。” 点评完,老头看向我们这一组: “该你们了,你们这边也出个人,给大爷讲故事吧!” 第257章 喝酒 我们就都齐刷刷看向了荒山老狗。 当时那说书人讲完故事,原本阴森压抑的场面,一下就热闹起来,302室里响起潮水般哗啦啦的掌声,苏秀芬那组人都搁那鼓掌,一个劲地夸那说书人: “哎呀,讲的好啊!” “剧情峰回路转,跌宕起伏,听完让人回味无穷!” 我们这边每个人都一声不响,用看煞笔的目光看向他们。 苏秀芬情绪激动,喷着唾沫星子尬吹起来:“你们发现没,人家仇敌前辈,故事讲的好不说,对话语气这块,模仿的还相当到位。” “特别是姑娘的说话声,人家学的可有模有样,你闭着眼,你都听不出来,你还以为故事里的姑娘,出现在现场了呢!” 欧阳薇没忍住,偷偷吐槽了句:“这怎么还给得意上了啊?太监,阴阳人才学女的说话呢。” 那个叫胡雅静的小姑娘也帮腔道:“那可不,仇敌叔叔是专业说书人,咱们这故事会的赢家,非他莫属。” “你说对吧?老爷爷?” 胡雅静说着话,还刻意卖弄着风骚,朝老头投媚眼。 老头倒不吃她这套,不过这帮人在这连鼓掌带吹嘘,老头倒也不阻止,反而笑眯眯地观看着,这只阴物,整天把自个关在屋里,也从不出门,孤独久了,可能就得意这种热闹的氛围吧。 “承让,过奖!” 仇敌冲众人拱了拱手,坐回到沙发上,他们六个人齐刷刷,目光朝我们这边扫来。 苏秀芬残忍地舔着血糊糊的大嘴唇子,挑衅地盯着我瞅,意思是轮到你啦!我看你们这帮小比崽子,外加个穿中山装的老男人,就凭你们这下三路组合,能讲出什么精彩故事出来? 胡雅静勾搭老头不成,就也挑衅地冲欧阳薇竖起中指,欧阳薇倒也不生气,笑盈盈地看着她。 我没理睬那帮人,用胳膊肘捅了捅老狗:“狗哥,上!让那帮狗篮子开开眼,什么才是真正的专业!” 都到这会了,老狗还在掐李富强人中玩呢,这胖子睡的可沉了,嘴里吐着泡泡,半天不见醒。 老狗就转过身来,咳嗽着清了清嗓子,正要开讲,床上老头猛地想起了什么,说: “等等!” “到了你这,你就不能再讲鬼乘客的故事了,公路这个题材可大了,你得换个东西讲。” 老狗笑着点头:“我本来也没打算往那上面讲。” “鬼拦车这种老掉牙的题材,30年前就过时了。”说着,他伸了伸懒腰: “我有一百个鬼拦车的故事,随便说一个出来,也比他的精彩一百倍!” “他那破故事,刚才差点给我听睡着了!” 老狗这番话中带着刺,挑衅含义十足,直接给说书人仇敌给听不乐意了,一脸阴损地瞧向老狗: “哦?那我倒要洗耳恭听,见识下阁下的大作了!” 苏秀芬和扎纸家等人,都面带不详地上下扫视着老狗。 那个名叫纸人张的妇女,阴阳怪气地来了句:“怎么他们这里边,还混进来一个普通人呢?” “这可真稀罕!” 床上老头摆了摆手:“肃静!开讲!” 老狗就开始讲了,他既没有进行任何提前构思,也没给故事取名,张嘴,故事就来了。 “一几年那会啊,我刚拿到驾照,买了辆二手小破车,当练手车来开。” 第一次上路,老狗开的那叫个提心吊胆啊,满头满脸的冷汗,双手死死捏着方向盘,身体前倾,半个屁股悬空,布满血丝的双眼,眨都不敢眨一下,紧盯着前方路面,以每小时15公里的逆天高速,在闹市区急驶。 后车猛打喇叭,老狗也不管,反正就乌龟爬,安全第一,自个开自个的。 人家后车超上来,一看他这坐姿,就知道他是新手,骂两句就超过去了。 老狗就这么的,开了一段时间,渐渐找到车感了,也不紧张了,市里开习惯了,没难度了,他就打算上高速体验一把。 于是老狗就通过熟人介绍,找来了个小老头当陪驾。 这小老头你别看他瘦巴巴的,却是个狠人,年轻时,人家是部队里的汽车兵,专门在昆仑无人区的山路上开大卡车的。 什么鬼拦车,什么白雾人皮喜神,你想到想不到的各种阴森画面,人家早见怪不怪了。 部队觉得这人是个人才,驾驶技能,胆量各方面都很罕见,人品也端正,退伍后呢,他就被部队特聘为驾驶教练,一干就是一辈子。 这不,老头才退休没多久,就被老狗请来当陪驾了。 那是个冬天的中午,老狗把车开到高速入口边的一处空地上,副驾老头就问他: “小伙子,你开车到现在,最快一次的时速是多少?” 老狗平日开车都在市里,他们那边堵车很厉害,想快也快不起来,老狗就随口答道: “最快?也就六十多公里吧?” 陪驾老头听完,面色如常地嗯了声,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个小酒壶,拧开,顿时酒香扑鼻。 老头先给自个猛灌了两口,然后把酒壶塞老狗面前,冷冰冰道:“喝!” 故事讲到这,直接给床上老头听乐了:“嘿?你这个故事开头,还没听出什么,感觉却先上来了。” “有点意思了!” 第258章 忠字 老狗顿了顿,喝了两口矿泉水,给自个点了根烟,这时,后边的李富强也总算迷迷瞪瞪地醒来了,揉着眼睛,也开始听故事。 抽着烟,老狗就继续往下讲。 当时他整个人都是懵的,说大爷,你在跟我俩开玩笑吧? 副驾那老头铁青着脸,面色有些狰狞,厉声道:“喝!你今天要是不喝,这个高速你上不去!” 老狗很不解,就问他为啥啊? 人老头就说了,说这高速公路上的小车,都是120,130的时速在开的,哪怕是大车,时速也没有低于80的。 你以前在市区低速行驶,没事,你来高速还敢这么慢,你就是在玩命! 你一个平时开六十,都开的提心吊胆,欲仙欲死的人,你不来两口壮壮胆,一会上了高速,你怎么敢把速度拉上去呢? 老狗起初不敢喝,这玩意被抓到,可不是闹着玩的,是要坐牢的! 小老头直接生气了,你不喝是吧?那你自便吧,我不陪你玩了我! 说着,他甩开车门就要下车,老狗一看,这老头脾气这般暴躁,一时也没辙了,只得硬着头皮,用嘴唇抿了一小口。 “一口不行!接着喝!把剩下这大半壶都喝下去!” 老头势若疯虎,一把抢上来,按着壶就往老狗嘴里猛灌,老狗当时心里直叫苦啊,草,我这摊上了个什么妖魔陪驾啊?我今天这条小命,怕是要交待在高速路上了。 他想反抗,结果他力气还真没这小老头大,人家当了一辈子的汽车兵,如今虽然年纪上来了,双臂却仍然能拧的动磨盘,发起疯了,不是老狗能抗衡的。 老头壶里那玩意,度数还不低,是纯粮酿造的,特别辣嗓子!在老头强行逼迫下,老狗把那半壶一滴不剩,全部喝进肚子里,老头这才满意。 “差不多了,上路吧!” “你瞅我干啥?你开啊?你给油啊?给啊?” 车开过高速收费口,取了卡,老狗把车开出辅道,上高速后,就开始提速。 那老头就在旁边一个劲地骂他,催他。 “我这个人,酒量很差,啤酒最多两瓶就得晕。”老狗边抽着烟,边讲述他当年的遭遇: “按理说,这大半壶高度数的烈酒下肚,我那会,应该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 可他不,他不但一点没醉,反而脑袋特别清醒,精神高度集中,瞧了眼左侧后视镜,老狗一把方向,就把车开到最左侧的快车道了。 正所谓,酒壮怂人胆,这车速直接超了120,老狗当时不但一点不害怕,反而越开越稳,怎么开怎么顺,甚至还有闲暇,打开收音机听歌。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老头给他喝的啊,压根就不是什么酒,而是一种特制的,模仿酒精口味的饮料。 这个饮料的配方,是老头从部队带回来的,早些年,他在大山深处的军营里,教那些新兵胆子开车时,用的就是这玩意。 昆仑山深处的无人区,那些盘山路啊,修的都非常陡峭,狭窄,很多时候,半个车轮子都得悬空,卡在悬崖外边,这种山路,你一个新手司机,借你两副不锈钢铁胆,你也不敢开啊。 当时条件艰苦,部队没法子,就只好用这种极端的方法,给那些新兵胆子壮胆。 但没人会告诉这帮新兵胆子,你们喝的不是酒,是无度数的饮料,没人会这么说,甚至很多汽车兵到最后快退伍了,都还蒙在鼓里呢。 这玩意,属于一种非常强烈的心理暗示,你以为是酒壮了你的胆,平时不敢开的盘山公路,你突然就吹着口哨,云淡风轻地开上路了,其实你被骗了。 说那副驾那老头,起初还不时骂老狗几句,后来看他越开越顺,方向拿捏的很稳,渐渐也就不吭声了,开始靠在座位上打盹了。 这条高速公路,也是刚修成,通车没多久,目前还处在免费试运行阶段。 宽敞的柏油大路上,平坦无边,头顶太阳高照,好半天见不到一辆车。 一路无事。 开到出高速公路,最后的那个收费站时,出事了。 当时,老狗把车稳稳地停在栏杆跟前,卡递过去,收费窗口里的人,却半天不敢接。 老狗就摇下车窗往外瞅,就见那收费小岗亭里坐着个女的,30来岁,普通长相。 当时那收费员就给吓的呀,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控制不住地疯狂哆嗦,眼睛里写满了来自地狱的滔天惊恐! 好不容易,收费员哆嗦着,从窗口里伸出胳膊,收走老狗递过来的卡,却迟迟不肯开道放行。 老狗也挺纳闷的,没搞清楚状况,寻思着,你这高速路不免费的吗?我卡都给你了,你咋还不放我走呢。 这时,那女收费员突然哇地一声,就开始哭了,边哭,边可怜巴巴地冲老狗呼救: “小伙子,求求你,行行好,你救救我吧!” 这时,老狗也意识到情况不对了,就问那收费员:“姐,你这是咋的了?” 副驾上那老头也被哭声惊醒了,揉着惺忪的睡眼,伸着脖子看过去。 那女收费员就搁那使劲地哭,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口里只一个劲地念叨着三个字。 哪三个字? 忠字舞! 这三个字,大伙一定很陌生,没听说过,它实际上起源于上世纪,那个不能提及的红色年代。 也只有上年纪的人,才可能听说过它,关于忠字舞,我不能说太多,你就把它理解为一种红色舞蹈,当它是那个年代的科目三好了。 当时那女收费员明显是给吓傻了,嘴里重复念叨着“忠字舞,忠字舞!”的,哭的不成样子。 老狗故事讲到这,整个302室,鸦雀无声,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情绪都被拉扯进了老狗的故事里。 甚至就连苏秀芬那组人,都给听入了戏,一个个直勾勾盯着老狗。 床上老爷子更是听的如痴如醉,紧张的用手紧攥着床单。 大伙都特想知道,那收费员为啥一个劲念叨这三个字呢? 第259章 你们可不能走啊 老狗给自个续上一根烟,继续往下讲。 说当时整个收费站空荡荡的,就停了老狗这一辆车。 于是老狗就推开车门,下车,先警惕地来到收费岗亭跟前,往里边瞧了眼。 里面就那女的,没第二个人。 老狗就感到很不解了,边安抚着女收费员的情绪,边递给她纸巾:“姐,你别怕,你跟我说,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咱们别着急,从头慢慢讲。” 女收费员用纸擤着鼻涕,好不容易情绪稳定下来,开始断断续续地给老狗讲这件事。 首先,在高速公路收费站上班,并不是什么轻松的工作。 每个小岗亭里边,都安装了监控设备。 收费员上班时,绝对不允许看手机,看小说报纸啥的,全程监控盯着呢,就对着你脸拍呢,你敢搞任何小动作,上边电话立刻就打过来骂你。 而这个收费站的负责人,更是对下属极端严厉,大家都挺怕他的。 这个出事的女收费员,名叫红姐,老狗到来前,她正坐里面上班呢,也没看手机,没开小差啥的,负责人突然电话就打过来了: “你有能耐了啊?你想不想干了?” 岗亭里有座机电话,红姐被骂的一头雾水:“我咋了?我啥也没干啊?” 负责人更生气了:“这里是工作地点,你怎么就敢把对象领来玩呢?” “你还嘴硬?不承认是吧?我监控里全看到了!你对象正站在你身后,跳舞呢!” 负责人这番话说完,红姐当场就炸毛了,全身每根寒毛,都直挺挺地竖了起来。 她一直单身,她哪来的对象啊? 放下电话,红姐就一点点,一点点地扭着脖子,朝身后瞧去。 这个收费岗亭,有大约五平米的空间,前边是座位和电脑,后面还有一小截空地,容下一个人跳舞,是绰绰有余的。 红姐回头这么一看,后边空荡荡,一个人影子都没有。 红姐就害怕了,像霜打的茄子似的,一下就蔫巴了,开始不停打摆子。 座机电话里,负责人起初还在一个劲骂她,也许是通过监控,看到了红姐的异常反应,那负责人也给搞懵圈了,瞧出不对了。 楞了半晌,他冲电话大吼道: “小红你出来,你现在就出来,快!” 红姐给吓的呀,当场就尿出了几滴,来自地狱深处的未知恐惧,突如其来,给红姐差点吓崩溃了,站起身就要往外跑。 可门却被焊死了,死活打不开。 岗亭的塑料门把手,变的跟钢筋似的,根本拧不动分毫。 “门出不去,那就跳窗户逃命啊?”胡雅静听到这,忍不住插嘴道。 这丫头一看就没见过世面,高速路收费站的窗户,是全封闭打不开的,只有窗口露出一点点位置,成年人根本不可能钻的出去。 而且人家这窗户,是钢化玻璃打造的,造价非常昂贵,具备一定的抗冲击力,你没有趁手的工具,还真就把它敲不碎。 红姐吓急了眼,一看门打不开,就搬起凳子去砸窗户,砸了没几下胳膊就发酸,就没劲了。 其余几个收费窗口的人,一看这架势,都知道红姐摊上事了,吓的全跑没了,只把红姐一个人留在这。 负责人一看这架势,就说小红你坚持会,你等着,我现在就带人来救你! 他们监控室距离收费窗口的距离,并不遥远,也就分分钟赶到的事。 结果人到后边,也没来成。 因为当时监控室里,还有个年纪更老的负责人,这人看了一会,就拿电话对红姐说: “你后边这个人,他跳的还不是一般的舞。” “是忠字舞!” 身边人就问他,什么是忠字舞?这老负责人介绍完,就给大伙都吓坏了,你但凡了解点真实历史,你就知道,那个年代的产物,一定是凶猛血腥,灭绝人性到没边的。 红姐蜷缩在小岗亭里,哭着大喊:“你们快来救我出去啊!” 没人敢去,那年轻点的负责人就只得硬着头皮,一个人赶来了。 来之前呢,这人专门弄来些黄表纸,冥币之类的物件,蹲在红姐的岗亭外边烧纸,希望给那东西送走。 “大仙,您拿了钱快走吧,我们就一收费站,我们这小庙可容不下您。” 负责人边烧纸,边在那念叨,结果半点鸟用没有,纸烧完了,那东西继续在里边跳忠字舞,不带停的。 老狗听红姐断断续续地讲述完,就试着去开门,还真像红姐说的那样,门被一股神秘力量给焊死了。 陪驾老头也冲了上去,两人连带红姐,使出吃奶的力气,门死活打不开。 这老头是个暴躁脾气,不信那个邪,去路边的树丛里捡来个石头,冲上去砸玻璃。 老头砸玻璃的功夫,老狗就在那寻思,感觉这事不对劲,他有点不相信。 刚好监控室就在收费站附近不远,老狗问了位置,就跑去监控室敲门,谎称自己是红姐朋友,人家就放他进去了。 开门的是个五十来岁的大叔,他就是红姐所说的老负责人,整个监控室就这大叔一人,其余人都吓的跑回宿舍了。 老狗进屋后,往屏幕上这么一瞅,顿时吓了一大跳! 红姐所在的岗亭里,还真进去人了! 那是个男的,三十来岁,穿一身墨绿色的,刚解放时的老式军装,脸上擦着厚厚一层胭脂粉,花花绿绿的,嘴上还涂着大口红子,全身从头到尾,透着一股陈旧历史尘土的恶臭。 这个人边跳舞,脸上还边在笑,他还不是阴笑,是过节,是春晚舞台上的那种,欢天喜地的笑…… 当时老狗看到这画面,双腿就开始打摆子了,就准备想跑了。 老头也跟过来瞧了一眼,就问那大叔:“这人啥时候进屋的?” 大叔摇头:“不知道啊,刚开始以为小红带朋友来玩,我们还说她呢,结果发现不是。” 从监控室出来,老狗就准备跑了,他当时真挺害怕的,这种事他从没遇到过,骨缝子都往外渗着寒意! “我求求你们,你们可千万不能走啊!” 回到岗亭跟前时,老狗正要上车,被红姐苦苦拦住: “你们哪怕就站在这,陪我说说话也好啊,你要一走,我非得吓死在这不可!” 两人合计了下,说行,那我们就陪你唠会嗑吧。 第260章 戏子 他俩就站在岗亭旁边,跟红姐唠着嗑,岗亭后边的另一条车道上,堆着一滩冒着烟的纸灰。 老头就问红姐:“你们这负责人,烧完纸跑哪去了?” “他去喊人了,但我觉得他不会回来了……”岗亭里的红姐,一脸的绝望: “这屋子里咋越来越冷了呢?那人还在我背后吗?你们快想想法子,救救我啊,我给你们跪下磕头了我!” 老狗当时给吓够呛,他可是亲眼看过监控的,屏幕里清清楚楚,的确有个浓妆艳抹,穿旧军装的爷们,在红姐背后跳那个舞,这事吓人就吓人在,只有监控能拍的到他,你用肉眼是看不见的。 更特么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这东西具体是个什么来头?高速路两边树丛子,深山老林那么大位置,搁哪跳舞不行?为什么他偏要来收费站跳呢? 而且这一整排,这么多个收费窗口,他为何又独独选红姐来祸害呢? 还把门给封死了?不让人出去? 这时候,监控室那老大叔也跑过来了,老头就把大叔拉过来,说你们这地方不对劲啊,有问题啊? 再脏的东西,他也不可能平白无故跑这旮沓来跳舞,他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 大叔也没否认,说是有问题,这附近,有个过去遗留下来的老戏台子,也就1970年那会吧,他们就把这戏台子用上了。 这里很多事不能讲,总之,当年这老戏台子上,死了很多人。 而我们脚下这条高速路,恰好横跨了老戏台子的遗址,修路时,各种离奇阴森的事就没断过。 施工方往路面上撒人民币,红色大钞撒了好几万,事情才慢慢消停。 所以大叔猜测,岗亭里这东西的身份,很可能是当年的一位戏子。 不然,他一个大老爷们,脸上怎么能画那么厚的胭脂,还涂大口红子呢? 听到这,老狗就忍不住问那大叔:“既然是戏子,他不唱戏?不跳戏剧舞蹈?跳那个舞干嘛啊?” 大叔没吭声,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老狗,一旁老头嘿嘿一笑:“你们这个年代的小孩,没经历过那些,是真的一点都不懂啊?” “戏子是为了保命,才跳那个舞的啊!” 老狗楞了半晌,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开始联想当年的画面。 “你的辩护是无效的!你唱戏,你有罪!” “我没罪……” “你怎么证明你没罪?” …… 302室的这场死亡故事会,进行到这,气氛已经开始不对劲了。 首先是床上的阴物老头,脸色一下就变了,原本笑眯眯的脸,此刻写满了滔天的恐惧!这种恐惧,来自阴物的死灵魂深处,根本无法遮掩。 显然,老狗讲述的这段故事,让阴物产生了深深的共鸣。 老头一定经历过过往的那个岁月,他已经把自己完全代入进故事中了,他能体会到当年戏子临死前,所经历过的种种绝望。 黑夜,空荡荡的戏台子上,一个男人正在独舞,他知道,他今天注定难逃一死,但求生的本能逼迫着他,一遍遍重复跳着那支僵硬的舞蹈。 戏子脸上洋溢着欢天喜地的笑容,眼神中,却藏着深深的绝望和悲伤。 他的舞姿优美,空灵,那一刻,他化身成了蓝宝石般的贝加尔湖畔上,孤独起舞的天鹅,他本是一名伟大的艺术家,他把这原本僵硬枯燥的舞蹈,硬生生给跳活了。 烟火,蝴蝶,生死,六道,灵魂挽歌…… 戏子最后死在了枪火交织的美丽光影之中,他撒在戏台上的血,犹如细密的玫瑰花瓣,成了这个时代落幕前的最后绝唱…… 床上老头情绪失控,突然捂面痛哭起来。 胡雅静对此大感不解,指着老狗,问一旁的纸人胡:“爹,这人的故事,怎么就把老爷爷给听哭了呢?” 纸人胡面色阴沉,冲不懂事的闺女狠狠嘘了下。 老狗也没管那么多,接着往下讲。 空荡荡的高速收费站跟前,陪驾老头听完大叔的讲述后,想了想,就问老狗,说小伙子,你车上有没有炮? 老狗说,有啊!那刚好是过年前后发生的事,车后备箱里放了些鞭炮,老狗就取了一挂炮出来。 老头抓着炮,对红姐道:“姑娘,我要在你屋里放炮了,你背过去,藏到桌子下边,别被炮给崩着了!” 收费站大叔一听,你这不胡闹吗? 正想上去阻止,大叔猛地反应过来老头的意图,迟疑片刻,就点头默许了。 岗亭里跳舞的这名戏子,你赶是赶不走的,你只能把他吓走。 鞭炮,模仿的是枪火声,戏子怕枪! 等红姐抱着头,钻桌子下边后,背转过去,老头就拿烟点着了鞭炮,直接扔进岗亭后边的空地上。 噼里啪啦!轰!轰! 震耳欲聋的炮声,夹杂着红姐可怖的尖叫声,从岗亭里传出。 结果炮刚响了没一会,岗亭的门,突然自个就开了,红姐像踩在烧红铁板上的螃蟹,哭喊着,踮着脚尖逃了出来。 大叔跑回监控室一看,岗亭里跳舞的男人,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老狗和老头俩上了车,离开收费站。 第261章 代入 很多天后,老狗再次驾车路过这个收费站,打听后得知,红姐已经辞职不干了,但辞职前,红姐亲手编了两件羊绒毛衣,送给老狗和老头,作为报答。 故事到此,戛然而止。 之前说书人讲完故事,苏秀芬那组人拼了命地鼓掌吹捧。 到了我们这边,老狗故事讲完了,我们全给愣住了。 我,马义,欧阳薇,所有人都像看怪物似地看向老狗,全部惊的合不拢嘴。 之前我还觉得老狗这人不靠谱,因为他长的不够奇形怪状,我不知大家发现没有,任何行业的代表人物,他必须是个奇行种,物理界的大拿霍金,恐怖小说之父史蒂芬金,统统都这操性。 这个定律到了老狗这,一下就失效了。 我真的服这人,服的那叫个五体投地,老狗这种人,是真正当之无愧,老天赐他本事吃饭的,是个千年难遇的鬼才。 老狗这故事讲的好坏,就交给他人去评价吧,我只说一点。 这人,懒懒散散,云淡风轻间,胡乱拿个故事出来,硬是把阴物给听的嚎啕大哭,这本身就说明问题了。 我甚至在想,讲故事本事,是否也属于术的一种呢,和我们这些修行人一样,老狗也是在拿术,和对面的说书人斗法。 只是他自己没意识到罢了。 我想来想去,只能用三个词来形容老狗:专业,天赋异禀,妖怪。 在场众人都在发愣,情绪全沉浸在老狗的故事中,久久无法自拔。 床上老头哭的那叫个惨啊,明明是比大厉鬼还恐怖的阴物,此刻竟哭成了孩子。 欧阳薇给老头递过去纸巾,老头哭着擦鼻子,好半天情绪才稳定下来。 按理说,故事讲完,老头是要点评一番,发表点个人意见的。 结果老头连点评都免了,猛地抬头,指向对面的说书人仇敌: “你!淘汰出局!” 这本是众人预料中的事,仇敌讲的那小黑段子,哄哄小孩也倒罢了,剧情反转,情绪拉扯,悬疑度各方面,都上不了台面。 老狗的故事和他一比,简直是云泥之别,比他高了至少二十个大境界。 说书人脸色一片死灰,老狗的故事他也听完了,人家确实讲的好,他各方面都比不了,输的没半点脾气。 说书人站起身,冷冷扫了眼床上老头,说了句:“愿赌服输!”转身就出门了。 这人刚关上门,我就听到楼道里,传来一阵阵骨头断裂的声音。 我不用想都知道,说书人仇敌的生机,已经断了。 死透了。 我为什么说,这是场死亡故事会呢?因为他故事讲不好,讲不过人家,阴物是不可能绕过他的。 老头不愿在家里杀他,怕脏了自家的地,特意让仇敌惨死在了楼道里。 楼道的骨裂声,咔咔嚓嚓不断传进屋里,我和苏秀芬这两个组的人,无不吓的脸色惨白,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刚醒来没一会的李富强,本来还在回味老狗的故事呢,结果听到门外的动静,这胖子挠着头想了想,又口吐白沫地晕倒了。 我皱着眉注视二次熟睡的胖子,摇头不语。 这小孩胆子也忒小了吧?我就说,一会但凡能活着出去,我必须把他赶下楼去,这胖子留在我们队伍里,简直是个累赘啊! 但我后来细细一琢磨,不行,还不能赶,你想啊?龙虎山大天师,那得是多可怖的存在?人家站在云端往下俯视,都瞧不见我这只小蚂蚁呢。 这胖子是朱天师门下的唯一弟子,他要是没一星半点的过人之处,朱天师又怎会收他呢? 道家的阴阳法则告诉我们,这世间的一切事物,都有两面性,李富强胆小怕鬼,这是他的致命伤,那命运势必会在他的另一个特质上,找补回长处。 李富强的这个特质,会是什么呢? 我视线扫向胖子腰间那排画笔上。 楼道里的骨裂声,到这会还没停呢,镜子洞的苏秀芬,吓的连头都不敢抬,纸人胡直接吓的流鼻血了,不停用手擦着。 全场众人,无不给那声音听的毛骨悚然,只有两个人,从头到尾一点都不带害怕的。 一个是老狗,这人讲故事这块,固然是专业加牛比,但脑回路多少有点不太对劲,他都到现在了,还始终深信我们是敬老协会派来的,给孤寡老人上门讲故事的。 他还傻呵呵地搁那问我们呢:“你们听到了吗?楼道里有人在烤爆米花!” 另一个是喊婆,这老太太从始至终,都一声不响地盘腿坐地,双目微闭,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人家根本就不在乎。 “小伙子,你讲的故事真好!”老头擦干眼泪,平稳住激动的情绪,下床,坐到缝纫机跟前,慢吞吞喝了口茶,冲老狗竖起大拇指: “这些年,我听过的故事,没一千个也有八百个了,我从未听过你这么精彩的故事。” 老头呆呆注视着天花板,沧桑地叹息道:“如今的我,成了这幅模样,其实再恐怖的故事,也无法勾起我的丝毫情绪了。” “除了……那段真实的历史。” 叹息过后,老爷子兴奋地看向我们:“我没听够,再讲一轮!” 第262章 出题 我们这边肯定没意见,有老狗这尊大神在,黑段子这块,除非蒲松龄回魂复活,否则不可能有人讲的过他。 别说来一轮了,再来十轮,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就说,我们咋输啊? 苏秀芬那组人,可就不似我们这般轻松了,个个脸色惨白如纸,都恶狠狠地凝视着老狗,恨不得立刻把他生吞活剥了! 苏秀芬那张僵硬的镜子脸微微一跳,正要开口说话,那驼背老头突然起身,朝着我们这边走来。 这老头我之前一直没空介绍他,这人的背已经驼成九十度了。 什么意思呢?你站着弯腰,用指尖摸你的鞋,你这摸鞋的姿势,就和驼背老头的造型基本吻合了。 这人具体是何门何派,用的是何种手段,我们统统不知,但老头该说不说,闻风使舵的本事是一等一的,他瞅我们这边赢面大,就想效仿喊婆,背叛苏秀芬,跳槽反水到我们这组来。 我们这边倒没啥,人家阴物不愿意了,冷哼一声道: “谁让你过来的?滚回去!” “现在想着过来了,你早干嘛去了?” 老头脸色悻悻,被阴物弄的有些下不来台,只得退了回去。 这时,苏秀芬就说了:“老大爷,您这故事会弄的,有点不公平。” 老爷子轻咦了声,问她:“哪不公平啦?” 苏秀芬指着荒山老狗,说:“首先这个人,谁都能看出来,他是专业说故事的,他这张嘴这般厉害,谁能说的过他啊?这就很不公平。” “而且吧,他会开车,他经常上公路,遇到事能当故事来讲,我们不行啊,我们连驾照都没有呢,公路上的事我们知道的少!能讲过他吗?” 老爷子没吭声,欧阳薇听不下去了,冷笑着冲苏秀芬道:“专业?他哪专业啦?他就一普通人!” “要说专业,谁也比不过你家那位说书人,也就奇怪了,牛比哄哄的说书人,讲开故事了,却讲不过一个普通人。” “这就好比一个脱口秀演员,却被台下观众呛的哑口无言,嘴都还不了一下,简直丢死个人!” “而且没驾照你怨谁啊?你去考一个啊?” 欧阳薇伶牙俐齿,唇红齿白地这么一说,给苏秀芬咔的嗓子说出话了,指着欧阳薇你你你了半天,好不容易捋直舌头,又道: “小丫头,你别强词夺理!规矩这块,你们是沾了便宜的!” 老爷子笑眯眯看向她:“那照你的意思,这故事会的规矩,得改改了?” 苏秀芬说:“是得改改啊,公路这个主题太窄,太约束,甩不开膀子!” 老爷子想了想:“行,第二轮我就不设主题了,这总成了吧?” 按说,你一个修行人,阴物出题考你,你就老老实实地接着,你有什么资格,跟人家阴物谈条件呢? 苏秀芬偏不,故事会关系到生死,这妇女为了赢,是真的厚着脸皮豁出去了,老爷子都松口了,她不但不收敛,反而还得寸进尺地往上加码: “主题要设,但得我来设,我给对面出题,他必须按我给出的题目,围绕着我的题目来讲故事,只要跑题,就算他输!”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我们这边也不惯着他,纷纷指着苏秀芬破口大骂,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她这么不要脸的。 我边冲苏秀芬比划中指,边死死盯着她脸上抠破的那个部位,镜子别有裂纹,否则我当场把这妇女送进藏尸胎火化了,谁劝都不好使。 老爷子听完苏秀芬得寸进尺的要求后,也不生气,反而兴奋地看向老狗: “这样确实更有意思,小伙子,你敢接吗?你不接,我们就还按原先的规矩来。” 老狗用嘴撕开塑料袋,大口吃着红肠,回了一个字: “接!” 我们一听,都觉得老狗有些托大了,事关生死,岂能儿戏对待?我和欧阳薇,马义三人都苦苦劝他,老狗压根不带听的,要不咋说,从事艺术创作的人,性子都倔呢,你根本劝不住。 行吧,你牛比,你艺高人胆大。 见老狗点头答应,苏秀芬阴阴坏笑着:“不错,够爷们!” “第一轮是我们先讲的,这第二轮,该轮到你先了。” “我得好好给你想个题目。” 苏秀芬和扎纸家就开始商量起来,什么题目的黑段子,最难讲呢? 你细细想想,好像还真没有,对于专业作家来说,生活中任何细微的琐事,都可能被加工,扩展成吓死人的恐怖故事。 我听力异于常人,这帮人的悄悄话,我一字不落全听到了。 纸人胡悄声说:“讲幼儿园小朋友的生活,天真烂漫的那种,他一定没法往恐怖里讲!” 纸人张立刻否认丈夫道:“你这话说的,有没有经过大脑啊你?小朋友反而才容易见到鬼呢!” 胡雅静眨了眨眼睛,说:“哪里不容易见鬼?人多的地方呀,我们给他定个广场,大清早太阳高照,万人升国旗的主题,你看他怎么讲?” 苏秀芬摇头:“人多的地方,才更容易藏鬼呢!闺女,类似的案子,你姨可接过不少!” 这帮篮子商量半天,也商量不出个主题来。 那驼背老头一直没说话,此时突然开口道:“我想到了个不好讲的题目。” 怕我们偷听,老头开始只动嘴,不出声地密语起来,苏秀芬等人听他说完,都觉得可行。 于是老头转过身来,给我们出题: 第263章 姚三立 于是老头转过身来,给我们出题: 这驼背老头声线沙哑,嗓子里像结了层蛛网似的,语调苍老至极: “我给的题目,叫做《三十年》,你接下来要讲的故事,必须始终围绕这三十年来讲,从三十年前的因,一直讲到三十年后的果,要求首尾呼应,结局点题!” 我一听老头出这题,眼皮微微一跳,白骨滩子精神病院的事,不就正好发生在三十年前吗? 可惜了,我在病院的这段真实经历,老狗不知情,也用不上,不然拿这个当故事讲,多好啊? 老狗听驼背老头出完题,脸上不露丝毫喜怒,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我挑着眉道:“狗哥,咱们没必要听这老瘪犊子瞎哔哔,他出的题,让他自个讲去!” “这里是老爷子的家,故事会的规矩,是由老爷子来定的,哪轮到的你们这帮外人搁这放屁啊?” 老狗摆了摆手,抬头看向那驼背老头:“你题出完了吗?” 老头咳咳嗽嗽地摇头道:“我还有一条没讲。” “你接下来要讲的这个故事,不但要围绕三十年这个题目来讲,而且通篇不能出现一丝半点的鬼!” “还必须要讲的特别恐怖,离奇!” 我和欧阳薇听到对方这一些无礼要求,直接就炸毛了!老头都快天灵盖入土的人了,背驼成这比样,心眼子咋还能这么毒呢?出的都是什么下三路的阴损题目啊? 你特么的黑段子,不能有鬼?那还叫什么黑段子啊? 这也就是在阴物家里,我没法直接动手,我但凡要是能活着走出302,我必须用烟刀把这老头的驼峰削下来,安到苏秀芬的脸盘子上! 当时别说我们了,就连城府极深,不轻易动怒的马义,此刻脸上也露出了怒容,冷冷看向对面,厉声道: “不带鬼,还要恐怖离奇?你这小老头出的题,当真是恶毒的很啊?” 场面上吵的闹哄哄的,镜子洞苏秀芬和扎纸家胡雅静,这一老一小两位妇女撒了欢似的,指着我们各种泼妇叫嚣: “你不讲故事牛比吗?我们出题了,你又不敢接了?你是爷们你就接!” “就是,刚才放话要接,现在又不敢接了?”胡雅静拍着沙发大哭大闹:“重赛!他们赖皮!重赛!” 这时,坐在缝纫机旁的正主老爷子,只一抬手,场面一下就安静下来了。 老爷子看向说故事的老狗,笑呵呵问他:“怎么样小伙子,这题目出的可有难度啊,不能有鬼的黑段子,可不是一般人能讲出来的。” “首先恐怖效果这块,你不好往上拉,而且对方给的题目是三十年,三十年前?我没记错的话,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吧?” “那时候也不是什么特殊时期,你也没法再用特殊时期的故事,来骗大爷我的眼泪了!” 老爷子说完这番话,一脸期待地看向老狗,眼神里流露出深深的渴望,意思是这题出的真刺激,求你了,快接吧! 老狗读懂了老爷子眼神里的渴望,思考一番后,笑着道:“那我就试着讲一个吧。” 我们都为老狗捏了把汗,这人性子倔,很好胜,我们也劝他不住。 老爷子一听,脸上直接笑开了花:“太好了!我今天倒要见识见识,没有鬼的黑段子,讲出来能有多好听!” 苏秀芬那帮人是个什么反应呢?看老狗来者不拒,所有条件照单全收,可给这帮篮子高兴坏了。 可还没等她们咧嘴笑呢,老爷子一席话,直接给这帮人打进了冰窟窿里! “大爷我一碗水得端平了,我谁也不偏袒。” “是你们嚷嚷着要出题考人家,你们的题,人家可都接了,那么一会这小伙子故事讲完,讲的不好,讲不出效果,他自然要被淘汰。” “可他万一讲好了,讲出效果了呢?”老爷子浑浊的瞳孔中,涌现出淡淡的杀机。 “那么今天这场故事会,也就到此为止了。” 话说到这,老爷子指向苏秀芬等人:“你们作为失败方,四楼你们也不用上了,哪来的,给我乖乖滚下楼去吧!” “而且,你们还得选个人出来,让我带走!” 带走,指的是肉身抹杀,阴身带去阴间。 苏秀芬,扎纸家和驼背老头,在听到这番话后,面色都阴沉了起来。 三拨人,三种势力,互相阴损地看向对方,心里都在疯狂算计着,一会万一老狗过关,她们该献祭哪个队员出来呢? 接下来,老狗边吃着秋林红肠,边开始讲故事了。 题目是驼背老头给出的,叫《三十年》 三十年前,有个叫姚三立的小比崽子。 当时的社会环境,怎么说呢?上世纪八十年代末,那是个野性,原始的年代,当时法律还不怎么健全,社会治安比较差,各种大案要案频发。 后来开始全国严打,情况才有所好转,而老狗讲的这件事,是在严打前发生的。 说这个叫姚三立的小比崽子,那年也才十六岁。 你别看他年纪小,下贱畜生这名号,必须得发给他,这个姚三立啊,性格极端卑劣,是个无恶不作的人间妖魔。 姚三立父母都是杀人犯,从小也没人管他,当时的姚三立,在他们县时横着走的,反正你想到想不到的坏事,他全干遍了。 这天呢,县高来了个叫梁燕的姑娘,是从大城市借调来的,教数学的。 梁燕二十出头,年轻,白嫩,漂亮,标准的城里姑娘。 姚三立所在的这个小县城,比较偏僻,落后,姚三立活这么大,从没见过梁燕这般的美人,馋啊,馋疯了!很快就打起了梁燕的主意。 这梁燕呢,是个性格非常文静,腼腆,内向的姑娘,姚三立经常骚扰她,就是摸摸手啊,摸摸腰之类的。 第264章 人性 每次,梁燕都红着脸,很气愤地厉声训斥他,姚三立嬉皮笑脸,毫不在意。 我们始终生活在一个弱肉强食的丛林社会,如果你是老实人,你一定要把自个伪装好了,不能让人发现,试出你的深浅,不然,人家势必要把你按在地上,狠狠地踩你的脸。 这是人性。 姚三立通过不断试探,得知梁燕性格懦弱,很好欺负,这下,他就更肆无忌惮了,开始疯狂骚扰梁燕。 梁燕对此气愤又苦恼,没辙,这里,谁也治不了姚三立这个小霸王。 这天中午放学后,梁燕正在教室里收拾作业呢,姚三立大摇大摆地走到梁燕跟前,又开始动手动脚,还说着些非常难听的话。 梁燕当时脸蛋胀红,气的是咬牙切齿,全身直哆嗦! 这兔子急了都咬人呢,更何况大活人呢? 梁燕当时就给急眼了,朝着姚三立脸上狠狠抽了一个大耳瓜子,指着他破口大骂! 连梁燕这般文静,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脏话都骂出来了,你就想姚三立做的有多过分吧。 说当时姚三立吃了这一巴掌,面子上就挺挂不住的。 姚三立人品低劣,心胸还特别狭窄,他觉得梁燕让他丢了面子,就开始生拉硬拽地,把梁燕往教室外头拽。 当天下午,操场上有几个学生,想打篮球,就来到体育器材室拿篮球。 结果他们看到,姚三立独自一人坐在器材室门口,这几个学生一靠近,姚三立立刻凶神恶煞地大声呵斥: “干嘛?想死啊你们?滚!” “体育科让我看管器材室,谁都不许过来!” 这几个孩子,都挺害怕他的,就都低着头回去了。 整个下午,姚三立一直守在器材室门口,谁敢路过,他就指着谁破口大骂,不让任何人靠近器材室。 于是,梁燕就这样失踪了,后来,她家人还来学校找过好几次,报警了。 那个年代,也没有所谓的监控,警方找到些可疑人员,带回去盘问,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这件事到最后,也就这样糊里糊涂地,不了了之了,几年后,梁燕被定为失踪人口,至此,世间再没这号人了。 再来说姚三立,这小子高中只上了半年,就辍学了,开始在社会上混,天天跟人打架斗殴,还动不动偷人东西。 到了18岁时,姚三立的爷爷把他介绍进厂上班,在当时那个年代,都是国营厂,能在厂里上班,吃大锅饭,已经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工作了。 结果姚三立进厂没多久,就因为多次偷窃厂里物资,拿去外边倒卖,被开除了。 老话讲,善报终有时,到了姚三立这,反而就不灵验了,按理说他这种地狱畜生,应该直接被雷劈死的,可他不,被厂子开除后,姚三立的日子不但没变难,反而越活越滋润了。 他首先是找了个媳妇,他这媳妇非常漂亮,按当时的标准看,绝对算是百年一遇的西施美人了。 这件事谁也想不明白,那么漂亮一姑娘,条件那么好,为什么偏偏就看上了姚三立这个,无恶不作的臭流氓了呢? 结婚,结婚后没多久,喜事更是连连上门。 首先是姚三立家的老平房,被公家拆迁了,姚三立拿到了一笔不菲的拆迁款,还白白落了套楼房住。 然后呢,媳妇怀上了他的孩子。 天降双喜临门,给姚三立乐的呀,简直合不拢嘴,他摇身一变,从市井的臭无赖,变成了人父。 当时呢,姚三立已经年过二十了,渐渐也开始懂事了,就决定换个活法,不再到处鬼混打架了,要开始踏踏实实,安安稳稳过日子了。 可就在这时,来自地狱的恶咒,悄然降临。 先是他这媳妇,生小孩时难产而死,孩子虽然活下来了,却带着一种很严重的先天病。 姚三立得知媳妇的死讯后,嚎啕大哭,哭的那叫个凄惨啊,后来他就寻思,媳妇虽然没了,但孩子一定要保下来。 俗话说,虎毒还不食子呢。 这可是他姚三立的亲生骨肉,他初为人父,还没体验到当爹的幸福呢,咋忍心撒手不管呢? 治病,需要一大笔钱,姚三立拿出拆迁款来,又这借那借的,终于给孩子的病治好了。 代价是,这个家,一下就穷碎了。 为了给孩子治病,拆迁款花的一分不剩,姚三立还倒欠了一大笔外债,他本身又是个无业游民,日子过不下去了,连给孩子买奶粉的钱,都拿不出。 咋办? 重操老本行呗。 姚三立又开始搞那些连偷带抢的勾当,并因此被关进去好几回,好在姚家亲戚够多,日子过的再难,孩子总能有口吃的,不至于饿死。 日子过的飞快,孩子长大了。 姚三立生的是个女孩,给取名叫姚娣。 这个姚娣和一般闺女不一样,从小就长得五大三粗,好勇斗狠,上学时,更是打遍天下无敌手,那胳膊都赶上姚三立大腿粗了,掐三两个男的,跟掐小鸡似的轻松。 姚三立教育孩子的方式呢,简单粗暴,就是打!姚娣在学校惹事了,把同学打伤,打住院了,回家后,姚三立就拿皮带狠狠抽她。 但这孩子是真的完美继承姚三立的卑劣基因,越打越皮,上初中时,就敢指着姚三立的鼻子骂: “老毕登,你给我等着,我长大了,我天天往死里打你!” 给姚三立气的啊,冲上去狠狠抽姚娣大比兜子,姚娣也不哭不叫,冷笑着,恶狠狠地盯着他。 这姚家,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姚三立当年好歹还上过高中,可姚娣初中没上完,被因为打架被开除了,开始在社会上混,抽烟喝酒纹身打架,没她不干的。 还老往里带男的,在这方面,姚娣非常开放,经常三五个男的往家里带,过夜,姚三立隔着门,能听到里边的动静,非常大。 第265章 闺女懂事了 没钱了,姚娣就管姚三立要,不给?跳起来指着鼻子破口大骂,跟泼妇骂街似的,父女俩经常为了钱的事,大打出手,起初姚娣打不过姚三立,等后来个头高了,壮实了,就开始夹着姚三立的脖子猛揍。 每次,姚三立都被闺女揍的满头包,鼻青脸肿,反正就别扯那些没用的,给钱!不给我就闹,我就摔东西,揍你!揍到你给为止。 没钱?你特么出去给我搞钱去!反正我就啃你的老!你能怎么地? 闺女一天天长大,姚三立一天天老去,他已经管不了,也没能力去管了。 家里,没一天太平的,所有像样的家具,电器,全被姚娣砸的稀碎,你说,这日子还怎么过? 姚三立开始找周围人诉苦,每每说到激动时,忍不住抹眼泪,说我到底造了什么孽,生下这么个畜生闺女出来? 我真特么瞎了眼!早知道这样,老子当年还花那么多钱,欠下那么多债给她治病?我当时就该直接掐死她! …… 老狗的故事讲到这,从始自终,并没有跑题,他是严格按照对面给出的条件来讲的,故事始终围绕着“三十年”的主线在一点点展开,而且没有出现过鬼。 苏秀芬那帮人,自然也就挑不出什么刺来,问题是,他照这个水准讲下去,会不会因为剧情太过平淡无趣,被老爷子判负呢? 我想到这,立刻看向缝纫机旁的老爷子,还好,老爷子听的很认真,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化身成了老狗的忠实听众。 老狗喝了几口水,润润嗓子,继续往下讲。 再往后,姚三立干脆连家都不敢回了,每天在些狐朋狗友家过夜,有时候也跑桥洞底下,对付一宿。 他二十出头结的婚,结婚当年,媳妇就怀孕了,眨眼间,从姚三立遇到梁老师那天算起,至今,已经过去三十年了。 姚三立四十六岁那年,姚娣已经是二十出头的大姑娘了,闺女不但没有丝毫收敛,反而更加变本加厉了,打架,拿烟头往人家脸上烫,在社会上结交了一大帮狐朋狗友。 姚娣好面子,出去玩不能没钱,她那爹已经彻底被她榨干了,榨不出一分半毛了,这闺女一不做二不休,她干脆偷来姚三立的房本,拿去做抵押,借高利贷,直接把房子给祸害没了。 这些年姚三立的日子,过的凄惨无比,跟过街老鼠似的,整天东躲西餐,靠着坑蒙拐骗,兼职捡废品度日,房子也让闺女祸害没了,气啊,可找谁说理去啊? 在大街上,他但凡被姚娣撞见,轻则一顿羞辱臭骂,重则一顿暴打,连街坊们都看的直摇头。 这哪是在打亲爹啊?哪怕打畜生,下手都没她这么狠的。 你还不敢上去劝,姚娣长得五大三粗,跟特么母夜叉似的,粗如牛腿的胳膊上,都是疙瘩肉,那张脸更是凶神恶煞到没边了,一脸油汪汪的青春痘,眉眼间满是滔天的戾气。 这哪是闺女啊?李逵都没她这般粗横的。 有次街坊们亲眼瞧见,姚娣提着把明晃晃的菜刀,在大马路上追砍姚三立,那画面,谁敢上去劝啊? 姚三立每每跟朋友喝酒时,哭,哭的非常凄惨,多次表示这日子过的没劲,想一死了之,当年,他也是让人闻风丧胆的流氓,如今,竟让自己的亲生女儿,给祸害成这副熊样,不禁让人唏嘘。 这年冬天,事情终于迎来了转机。 也许是到了懂事的年纪,也许是玩累了,姚娣终于开始消停了,不在外边鬼混了,找了个开车的工作,开始踏踏实实过日子了。 快过年那会,姚娣就开始给她爹打电话:“爹,我这边租了套房子,你这大冷天的,有地方去吗?” “你过来,我给你包饺子吃,咱们父女俩团聚团聚,好好过个年!” 姚三立起初不太敢去,他是真被闺女打怕了,但姚娣这番话说的呢,非常温柔,字里行间又带着深深懊悔之意: “爹,以前我老管你要钱,那时我不懂事,现在我有工作了,能自个赚钱了,你过来吧,我给你钱花!” 说着说着,姚娣就哭了:“从今天起,你花我的钱,你没钱就管我要!我不给你就打我!我不还手!” “爹,你过来吧!” 姚三立就挂了电话,按照姚娣给的地址,找上门去。 路上他还挺高兴的,这人嘛,不可能一直不懂事,总要成长的,姚三立心里美滋滋的,闺女终于开始争气了,这些年受点罪,也值了,将来他老了,闺女还能给他养老送终。 等到地方上了楼,姚三立敲开门一看,姚娣果然为他准备了一桌饭菜,还下了一大盘热气腾腾的饺子。 姚三立就欢喜地进屋了。 再没出来。 几天后,邻居闻到臭味,报警,警方破门而入时,发现姚三立死在了屋里。 死的非常离奇。 他是站着死的,站在厨房水池边,弯着腰,脑袋挂在水池子里,脖子上套了根皮带。 姚三立是被他闺女姚娣,从后面用皮带给活活勒死的。 姚娣也死了,自杀死的。 她用一根绳儿,拴在卧室门把手上,蹲下,脖子套进去,就那么蹲着,把自己活活吊死了。 姚娣租住的是个老小区,非常不隔音,几天前的夜里,好多邻居都听到她家里有人哭。 “梁老丝我错了,梁老丝我错了……”(故意打错) 哭声正是姚三立发出来的,警方当时听完也很起疑,梁老丝?那是谁?它和这个案子有什么关联? 邻居们还说,姚三立哭的过程中,还断断续续,夹杂着一些模糊不清的词语。 警方走访多名邻居后,把他们听来的词语归纳总结,最后得到一个地址。 五道湾,三岔路口旁边的井里。 警方顺藤摸瓜,找到了那口枯井,从里边发现了一具女性的尸骨。 正是当年失踪的梁燕,梁老丝。 尸骨的脖颈处,挂着一根男性合成革皮带。 三十年前,县高,姚三立把梁燕强行拽进体育器材室,意图不轨。 梁燕拼死反抗,大呼救命,姚三立狂怒之下,解下腰间皮带,残忍地活活勒死了梁燕。 然后守在器材室门口,不让任何人靠近。 直到深夜,他才偷偷摸摸地将尸体,丢弃在了校外不远处的一口枯井里。 三十年过去了,发生命案的那所学校,早就不复存在了。 枯井却一直还在。 至此,梁老丝的冤魂,终于能瞑目了。 而凶手姚三立的死,却成了迷。 第266章 他又哭了 谁也不知道,姚娣当时好端端的,为何会突然发疯?用皮带勒死了她亲爹姚三立呢? 后来,民间有人猜测,那是梁老师死后阴魂不散,含着一口滔天的怨气,对姚三立执行了一场长达三十年的血腥复仇! 显然,梁老师并不想让姚三立死的那么轻松,那么快。 她要让姚三立品尝了人世间的种种凄杀折磨,把所有痛苦全部经历过来,最后再以最残忍的方式死去。 警方在姚三立的尸身上,发现了几十处的刀伤,以及殴打痕迹。 姚娣在用皮带勒死姚三立之前,对他进行很长一段时间的殴打和虐待。 以这种方式,死在亲生女儿手里,对于一位父亲而言,这无疑是人世间最残忍的死法,没有之一了。 更有传言说,二十多年前,姚三立的媳妇怀孕时,梁老师就站在产房里! 她先是让姚三立的媳妇难产而死,然后立刻投胎,附到了出生的女婴,姚娣身上。 这个女婴的出生,对姚三立来说,无疑是来自地狱深处的无边恶咒! 她先是耗尽了她爹的全部拆迁款,让她爹欠下巨额外债,长大后,更是没让姚三立有一天好日子过。 折磨,再折磨,苦难,接着是更大的苦难。 梁老师的复仇很有耐心,她就是要用这种最残忍的方式,一点点,让姚三立体会到人间的一切悲惨离合,感到绝望,对生活失去全部希望后,再借姚娣的手,残忍地勒死他。 正如三十年前的那个下午,在器材室,他勒死她时一样。 民间为什么有这个猜测呢?因为第一,姚三立死时的那个夜里,曾多次重复地喊着梁老师我错了,梁老师我错了,这个很多邻居都可以作证,大伙都听的一清二楚。 而且,姚三立那晚还主动交待出了尸骨的下落。 第二,警方通过摸排调查后发现,被害人梁老师的生日,是1967年1月12日。 而法医经过技术确定,推断出姚三立的死亡时间,恰好也是1月12日。 老狗的故事讲到这,戛然而止。 苏秀芬那组人没什么动静,一个个吊着张死驴脸,跟谁欠了她们钱似的。 我们这边全体起立,都拼了命地给老狗鼓掌喝彩! 讲的好啊,讲的太好啦! 具体哪好?说不上,我这人也没什么文化,点评不出来个什么,反正好就完事了。 在我的认知里,评价一个故事的好坏,就看你能不能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地把它听完。 你能听完,那它必须是好故事,没跑的。 听个开头,直接去尼玛的,讲的什么叽霸玩意?或者听一半听睡着的,这种的就不行了。 老狗讲的这第二个故事,我是一字不落,从头听到尾的,而且还是带着一种冲冠眦裂的愤怒情绪听完的。 我一直在为梁老师的遭遇感到恼怒,好几次想特么跳进故事里,当场拧断主角姚三立的脖子。 直到最后的结尾出来了,我才总算吐出一口恶气,内心感到舒服又踏实。 这就是你不得不佩服老狗的地方了,他把姚三立这个反派角色的恶,完全给讲活了。 故事刚开头,大伙就给听的一肚子气,姚三立那么坏的阴森篮子,老天咋不报应他呢?反而让他娶上漂亮媳妇,拿到拆迁款,还分到房子了呢? 这就是老狗厉害的地方,人家就能勾着你往下听,直到故事结尾了,你这口恶气才能一把撒出去。 再说了,302阴物举办的这场故事会,关系到我们能否活着到达四楼,老狗是我们的人,无论如何,我们势必要给他加油呐喊的。 我们小队里,掌声最猛烈的当属马义,马义巴掌都给拍红了,威严的国字脸上,激动的眉飞色舞: “好啊!妙啊!我活五十多岁了,我第一次听到这么精彩的故事!” 沙发那边,胡雅静气的小脸煞白,不停冲我们甩着白眼:“切,破故事一个,白开水一样,一点都不好听!” 欧阳薇边鼓掌,边挑衅地冲胡雅静坏笑着。 这时候,后方的缝纫机旁边,再次传来阵阵哭声。 我们回头瞧去,好家伙!老狗第二次,又把这老爷子给讲哭了! 摘掉老花镜,老爷子情绪激动,不住抹着眼泪,感慨道:“儿女不孝是果,父亲作恶是因,人世间这因果报应,可从来没饶过谁啊!” 胡雅静一看老爷子哭,就知道大事不妙,急忙皱眉道: “老爷爷,我就搞不明白了,那人的故事,讲的也就那么回事啊,结果到了你这,你怎么听一个,哭一个呢?” “如果说收费站那个故事,涉及到过去那个不能提及的文化年代,触动了你的回忆,那也就罢了。” “可这第二个故事,讲的是父女间的家事,你怎么也给哭上了呢?” 老爷子揉着通红的眼睛,说:“他这故事,让我想起了我儿子……” 行了。 话讲到这份上,接下来,大伙都不敢吱声了,我当时已经从老爷子的这番话里,大致摸出他生前的过往了。 我们刚进302房间时,里面是个啥画面?一个白发老人,到了弥留之际,油尽灯枯地躺在床上。 独自一人,等待死亡。 这只阴物在不断重复着,模仿他当年临终前的遭遇,那年,他是一个人独自离世的。 老人家有个儿子,死前,儿子不在他身边。 我能捕捉到的信息,只有这么多了。 第267章 质疑 关于老爷子生前过往的细节,其实并不重要,我只知道,老爷子第二次被老狗讲哭,那这场故事会的最后获胜方,必须是我们没跑了。 我一想到这,高兴啊!这下大伙可以毫发无损地上四楼了,距离六楼的终点站,更近了! 哭完,老头开始点评,指着荒山老狗道:“小伙子,你不简单!” “你这人身上,有种说不出的魔力,你讲的故事真好听,而且我发现,你很擅长讲人性的恶啊?” “你这前后两个故事,讲的都是坏人坏事,我认为这很好,黑段子,就该这么讲,你要是讲人性本善,善有善报的那些无聊事,大爷我可不爱听。” 老狗故事讲完,两根红肠也吃完了,伸了伸懒腰: “我这也是按照他们给的题目,临场发挥,即兴现编的。” “也就洒洒水吧,更狠的故事我还没往出讲呢!” 老头直勾勾地看着他:“还有更狠的?哎呦,那可不行,小伙子你干脆别走了,以后就留在大爷身边,给大爷讲故事吧!” 这番话说出来,老狗倒没觉得有啥,可给我们听的是毛骨悚然,灵魂出窍! 我强挤出一丝笑容,拼命摆手道:“这可不行啊老爷子,狗哥要下楼回家了,他只是个普通人,您可别难为他。” 这老爷子虽然是阴物,但还算比较通情达理,比较好说话,尽管一脸的惋惜和不舍,但还是同意了放老狗走。 我们这边欢天喜地,围在老狗身边,一个劲地夸他,苏秀芬那组人一下不乐意了,那个驼背老头先是剧烈咳嗽起来,咳的肺都要出来了,嗓子里含着口痰,阴阳怪气道: “不对啊。” “我给出的题目要求是,通篇故事从头到尾,不许出现鬼。” “你这故事前边没鬼,到了结尾时,鬼还是给跳出来了!”老头指着老狗厉声刁难: “你跑题了!你输了!” 胡雅静和她爸妈也跟着连声起哄:“对啊,规矩就是规矩,坏了规矩,就得你输!你故事讲的再好也没用!” 马义脸一下拉了下来,阴惨惨地看向对面:“别血口喷人!他坏哪门子规矩了?” 纸人胡猛地窜起身,指着马义鼻子大声叫嚣:“老瘪犊子,你还狡辩是吧?” “为啥姚三立死前,会不停大喊梁老师我错了?那不就是梁老师的厉鬼回魂,来报仇了吗?” 我站到马义身边,胳膊一抬,指尖也点到纸人胡鼻子跟前,眼下,故事会即将落幕,已经到了撕破脸的时候了,什么修行人的素质,涵养,统统丢一边去,我直接冲纸人胡破口大骂: “你可去你吗的吧!你说回魂就回魂?你特么代表姚三立,还是代表梁老师啊?” “你瞧你长的那贼眉鼠眼的埋汰操性劲?你给她俩提鞋都不配,你知道吗?” 我这张嘴,轻易不开动,一旦开动起来,还真就没遇到过对手,当初在太平间,我帮杨业怒喷张护士,给那妇女骂的支支吾吾,半天崩不出个屁来。 到了纸人胡这,情况也好不到哪去,这个面相阴霾的中年汉子,被我骂的一愣一愣的,恶狠狠地指着我,你你你的,一时不知该用啥词还击了。 纸人张看见丈夫吃瘪,想上前帮忙,我眼疾手快,抢先发难,上下扫视着纸人张,开始点评。 这段太脏,我就不写出来了,简单讲,我把纸人张点评成了夜里上班的风尘女子,还是打一点五折的那种,可给这妇女气迷瞪了,她双手截肢,气的直发抖,抡着空袖管子冲我比比划划。 “肃静!” 我们这边吵的不可开交,老爷子不愿意了,轻声一喝,我赶紧退了回来。 “老爷爷,您给我们评评理嘛。”胡雅静仗着自个年轻,又有几分姿色,娇滴滴冲老爷子卖弄着风骚: “明明是他们先犯规的,他们还狡辩!” 老爷子冷冷扫了眼胡雅静,摇头:“人间后边已经强调过了,所谓的厉鬼回魂,不过是后续的民间传闻罢了。” “故事本身,是没有出现鬼的,这个你不承认不行。” 老爷子这么一定性,扎纸家三人立马就泄了气,哑了火,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巴着滩到了沙发上。 “同样是黑段子,没有鬼的,反而比有鬼的更精彩,更引人入胜。” 老爷子显然还没从老狗的故事中走出来,再次发出感慨:“你说这东西,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他看向苏秀芬那组人,最后问了句:“别说大爷不给你们机会,你们要是有更精彩的故事,也讲一个出来!” 这帮人也不傻,也都知道没必要再往下讲了,毕竟再好的故事,哪怕讲出花来,也不可能讲的过老狗。 一丝胜算都没有。 人家没准备底稿,按照你们出的题目,临场即兴发挥,都讲成这样了,这般可怕的故事怪物,你就说你怎么赢嘛? “没有啦?” 老爷子等了几分钟,见那几人始终没动静,点了点头:“那行吧,就到这吧。” 至此,三楼的这场故事会,正式谢幕。 老爷子先是笑眯眯看着我们:“你们几个小孩等着啊,一会大爷就送你们上四楼。” “至于你们。”看向对面那组人时,老爷子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你们输了!按照约定,你们这边选出个人来,我要带它下去!” 第268章 背叛 “你们输了!按照约定,你们这边选出个人来,我要带它下去!” “其余人,都给我滚下楼去吧!” 这时候,非常有意思的一幕发生了。 我本来以为,这帮人会为了选谁为牺牲者,而大吵大闹,结果人家的意见非常统一。 驼背老头联合扎纸家三人,毫不犹豫地,同时指向了苏秀芬。 镜子洞的这位妇女,吕俑的伴侣,此刻一脸死灰,被小队成员出卖的她,显得非常惊讶和愤慨,她可能做梦都没想到,她这个小队领袖,竟被大家一致背叛,成为了可怜的牺牲者。 牺牲者的下场,是非常惨烈的,肉身会立刻被老爷子现场抹杀,灵魂带去阴间囚禁! 在以后的无尽岁月中,她只能在漆黑阴冷的死者世界中,不停给阴物讲黑段子。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老爷子一声不响地看向苏秀芬,浑浊的眸子中,已经有杀机在涌动了。 “你们?你们是人还是畜生啊?”将死的那一刻,苏秀芬豁出去了,指着小队成员破口大骂! “如果没有我赶走那只塑料鬼手,你们已经死在通往三楼的那两截楼梯上了!” “你们这帮忘恩负义的小人!我化作厉鬼,也不能轻饶你们!” 面对苏秀芬的厉声指责,扎纸家三人,都羞愧的低下头去,驼背老头森然一笑说: “大妹子,你别怪我们心狠,你是我们里边手段最厉害的,你留下,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我们留下,那可真就十死无生了!” “是啊。”纸人张也低着头道:“事关生死,也谈不上背叛不背叛的……” “姐啊,你也别难过,来年今日,我们肯定是要给你烧纸的……” 纸人胡一脸的恶相地瞪着苏秀芬:“跟你组队,算我们倒了八辈子血霉!早知道这样,我们当时就应该跟着喊婆一起,加到对面去!” “该你死,你就认了吧!” 作为获胜方的我们,都一脸轻松地嗑着瓜子看戏,笑看对面狗咬狗。 她们正搁那吵的不可开交呢,结果这时,更有意思的一幕发生了。 老爷子突然阴阴地笑了声:“大爷我啊,其实最瞧不起的,就是你们这种为了苟活,出卖队友的下贱人渣!” “那么,干脆就反过来好了,苏秀芬活着出去,其余四人,全部跟我下去吧!” 他这简简单单两句话说完,整个302室,陷入了坟墓般的死寂。 扎纸家,连带那驼背老头,全部惊的大眼瞪小眼,嘴巴张的都合不拢了! 这一出反转的太快,太过猛烈,给这帮人杀了个措不及防,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要不咋说人家是阴物呢?你不能觉得这么慈祥一老爷爷,笑眯眯的好说话,你就能掉以轻心。 我早就说过,阴物的喜怒和思维方式,往往是不可揣测的,你不能用常人的认知去看待它们。 前一秒还跟你笑呵呵的,下一秒直接翻脸,就把你命取走了。 这边老爷子话音一落,恐怖的高维能量就来了。 房间里刮起了猛烈的阴风,头顶灯光开始忽明忽暗地乱闪。 纸人张,纸人胡,胡雅静以及驼背老头,原本四个好端端的活人,当场断气离世。 死的非常安详,老爷子显然是收着手的,没怎么上手段。 没有临死前的殊死反抗,没有逃跑,四个人简简单单,眼一闭,直接瘫倒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了。 这恐怖离奇的画面,看的我和马义等人,都吓的瞳孔收缩,浑身发抖! 就连喊婆这种具备可怕能力的大修行人,在目睹四人离世的画面后,脸色也变的有些狰狞起来。 全场反应最厉害的,还属苏秀芬,这位镜子洞的大修行人,这一生见过的血腥凄杀画面,可能比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要多。 饶是如此,劫后余生的苏秀芬,不但笑不出来,裤腿反而开始往外流黄褐色的液体,她坐在沙发正中,身边是四具尸体,苏秀芬低头注视自己双腿,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我们这边,李富强还在吐着泡泡睡觉,老狗这个局外人,一脸不解地看向对面: “他们四个咋好端端的,突然就给睡着了呢?” 我冷冷扫了眼老狗,我可算明白了,狗哥其实早就看出不对了,他知道这老爷子是鬼,他刻意装疯卖傻,装着看不透,纯属是为了保命。 作为一个普通人,他能咬着牙装到现在,甚至在如此高压的死亡环境下,还能在谈笑间,连续讲两个精彩故事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风停了,灯也不再闪了。 那到了这,故事会结束了,我们也该上楼了吧? 老爷子却迟迟不肯放人,好不容易遇到老狗这个知音,老爷子是真舍不得放他走啊,在那坐立不安,抓耳挠腮了半天,说: “这场故事会,办的也太不尽兴了,前前后后,你们两拨人,也只讲了三个故事出来,大爷我实在没听过瘾啊。” 老爷子眸子里透出强烈的渴望,可怜巴巴地望着老狗: “小伙子,你能不能行行好,做好事做到底,最后再给我讲个小段子?” 见我们脸色都很难看,老爷子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最后一个,真的最后一个!讲的好与不好,都没关系,讲完立刻上楼!” “我求求你啦!” 老狗一看,老爷子这眼巴巴的样子,你甭管他是人是鬼,这么个可怜老人,常年待在这阴森森的大楼里,也怪可怜的,那不答应也不行啊,就问他想听什么? 老爷子说,还得听公路系列,这个他最得意。 老狗酝酿了片刻,就开始讲了。 这第四个故事,名叫《对讲机》 说九十年代那会,有这么个小县城,人口不多,也就二十多万人吧。 这里边有个叫杜军的男的,家庭条件挺好,挺有本事一人,当时杜军从天京那边,一口气买来三十辆小夏利,搞了个出租车队,开始在县里运营拉活。 这个县以前没有出租车,平时人们出门啥的很不方便,只能坐公交或者蹬自行车,结果杜军这车队一来啊,生意火爆的不行。 反正就这么一小县城,屁大点地方,起步价也不贵,大家都消费的起。 生意火起来之后,杜军就给每个司机配了一“手台”,也就是对讲机。 对讲机这东西,当时最多能一拖九。 就是一台总机,下边挂九个对讲机,杜军在县城郊区的一家废弃医院二楼,架了天线,安装了几台总机,车队里每个司机,也全部配上了对讲机。 遇到有活,杜军就在总台那边喊,哪哪有客人要用车,你们谁去?平时司机之间,也喜欢用这玩意互相聊天解闷,发发客人的牢骚。 现如今的出租车司机,用手机,微信群,边开边聊,谁谁,拉了多少钱了? 九十年代那会,用的是对讲机。 当时司机们都觉得这玩意先进,好使,隔那么远都能说上话,还都在夸杜军能干呢。 结果突然有天,出事了。 第269章 歌唱 说有天夜里,对讲机中突然传来一个陌生人的唱歌声。 杜军这小车队,满共就三十辆车,司机就这么点人,彼此之间都很熟悉,平日哪位司机说话,不用报名,听声音就能听出他是谁。 当时对讲机里唱歌的这人,是个男的,声音听起来非常陌生,大伙都没听过,都表示不认识。 这人的歌声非常遥远,模糊,吐字不清。 而且还带着背景音乐,那曲调忽高忽低,阴嗖嗖的,听的让人直起鸡皮疙瘩,很不舒服。 至于歌词,你不仔细听,你感觉他唱的是人话,你仔细听,你一个字都听不懂。 起初大家也没太在意,因为出租车里这对讲机,是可以带回家充电的,经常有司机带家里充完电,忘在家里了。 就让家里娘们,小孩拿着乱玩,咋咋呼呼的乱叫唤。 这事特有意思,因为九十年代那会,本来就比较落后,这里又是县城,对讲机这么个小稀罕玩意,人们都没见过,都觉得特新鲜,喜欢玩。 这车队电台里啊,就经常有司机家属来捣乱的,比如大半夜你一个人跑出租,黑天半道的,突然电台里冒出来个阴森森的老太太,扯着嗓子搁那唱黄梅戏,唱完还问你,我唱的好不好啊? 你说不好,老太太就开始骂人了,骂的可难听了。 也有小比崽子,拿着对讲机乱叫唤,学狗叫,叫唤完还冲大伙挑衅,你们来抓我啊?你们来抓我啊? 最有意思的一次,莫过于几个月前,有个妇女突然占用电台:“喂喂?听得到吗?我给大伙宣布个事啊。” “我老公冯江滨,你们车队的司机,41岁的已婚老爷们,背着我在外边搞小三,搞了三回,三回全让我抓到了!” “冯江滨,你这管不住裤裆的畜生!我今天就把你底裤揭了,让你们车队的同事都瞅瞅!你是个怎样的下贱狗篮子!” “让你父母也听听……好好臊臊你!” 妇女就占着电台搁那骂,骂了足足半个多小时,给那些司机听的是啼笑皆非。 所以那天夜里,听到有男的在电台里唱歌时,大伙也都没怎么在意,都见怪不怪了。 寻思着,可能又是谁家的家属,觉得对讲机稀罕,拿着乱玩呢。 再说这男的,一首歌唱完了,重复接着唱,没完没了,根本就不带停的。 唱到后边,有司机就不耐烦了,那人一直占着电台唱歌,大伙都插不进去话,一唱就是好几个小时,特别烦人。 一连好几天,都是这样,大伙都挺生气的,有司机就把这事反应给杜军了。 当时杜军在外边忙车队手续的事,人在外地,得知这事后,杜军也是气的火冒三丈,跑回总台一听,还真有个男的搁那唱歌,杜军拿起对讲机就冲对方喊话: “这是谁家的家属啊?有完没完啦?” “这是咱们车队的专用电台,你这跟个破磁带录音机似的,一遍遍唱你那破比歌,占着电台,大伙都用不了,你这不是纯找事吗?” “你听到没有?你快把对讲机闭了!” 对方根本就不带理的,继续唱他的歌,这种事,杜军也是头回遇见,也感到很不解,就挨个问车队里的司机。 结果都说不知道,不认识这人。 杜军一发狠,索性一口气把三十台对讲机,全部收回总台,这下总该安静了,再没人唱歌了吧? 不。 还是那男的,继续没日没夜,反复循环地唱着同样一首歌。 曲调阴森,悠长,歌词含糊不清。 起初吧,杜军并没有往那方面去考虑,他寻思着,会不会是竞争对手在故意捣鬼呢? 因为当时车队生意火爆,有不少人暗地里眼红,也看上了这生意,想来分一杯羹。 于是杜军就花了点钱,从外地请来个搞电台的技术人员。 这人来看了,看完说,你这种现象,绝不可能是同行捣乱造成的。 因为对讲机电台,属于一种非常特殊的通信协议,三十台对讲机,挂靠在你这个总台运转,就算有外人破解了你的加密频率,他也参与不进来。 你这三十个名额,是被机械锁死的,多一个都不可能。 杜军半懂不懂地听完,心里也犯起了疑云,既然不是同行捣鬼,又排除了司机家属捣乱的可能,那这唱歌声?是哪来的呢? 接下来这段时间,杜军哪都不去了,就待在总台,开始一遍遍听那人唱歌。 夜深人静时,杜军也不睡觉,就搁那听,他还就不信这个邪了! 杜军自个都不记得,他一共听了多少遍,听到耳朵都起老茧时,他总算一个字一个字地,把歌词听出了个大概: “青霉素,悄悄访,金霉素,床下藏,床两畔,无声响,夜晚风,冷如霜,一针针,吊瓶摇……” “左手疼完右手凉,回忆往事哭断肠,墙角恍惚见无常,黄泉路上……” 这是杜军听出来的部分内容,剩下的内容太过模糊,都包浆了,完全听不懂。 他就给这段内容写到纸上,拿起来读。 读第一遍时,杜军还没觉得有啥,读完第二遍,他头皮就开始一下下乱炸!整个人掉进了冰窟窿里,冷的直打哆嗦! 青霉素?金霉素? 杜军一下就联想到医院了。 第270章 刘永合 深夜,漆黑阴冷的病房里,一个垂死的病人,独自躺在床上,注视着墙角出现的索命无常…… 他知道,他的这段人生旅途,至此,已经到达了终点,他该走了,该去另一个世界了。 可他是那么的不甘心,他双手死死抓着床单,将死的那一刻,他拼命回忆着人生往事,回忆那些被他虚度而浪费掉的大好年华,回忆一个个被他辜负,失望离去的家人,朋友,年轻时的恋人…… 在无边的懊悔和恐惧折磨中,他哭了,他独自一人躺在床上,无声地哭泣着,他想祈求墙角的无常,再给他点时间,晚点带他走,可他已经虚弱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接下来,他会被推进太平间,被关进狭窄,刺骨寒冷的冰柜里,不久后,他又会被推进几千度高温的炙热火炉中,在焚烧过程中,他的身体会剧烈抽搐,反复起身,蜷缩,直至被烧成一团焦炭…… 杜军把歌词的情绪代入进去后,深深叹了口气。 这世界,存在着许多巨大的不公,有太多太多,自私怨毒的垃圾人,我们无法改变,只能忍受。 好在唯有死亡,是绝对公平的。 再巨量的金钱,再至高无上的权力,也终究逃避不了死亡,以及死后的审判。 出租车总台所处的位置,正是一座被荒废已久的医院,唱歌的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当年死于其中的一位病人。 杜军也不是一般人,这人胆子非常大,在听懂歌词后,他就试探地问那人: “大哥,你怎么称呼?你在这边,还有啥未了的遗憾吗?” “你说出来,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我可以帮你解决。” 那人本来含糊地唱着歌呢,杜军这话刚说完,歌声一下就停了。 电台里一片死寂。 杜军很有耐心,就守在那等着。 过了一个来小时,电台里传来一阵非常嘈杂的电流干扰音,那人终于说话了。 声音非常虚弱,遥远,断断续续的: “我叫刘永合,我是哪哪村的人,家住哪哪,两年前,我给死在这家医院了。” “我死那年,我家里就没啥人了,他们给我火化完,联系不上我家人,骨灰盒没人取,就又送回医院来了。” “我就这一个心愿,怎么都放不下,特意请了假上来的,你行行好,把我骨灰送我家去吧。” 这番话说完,电台那边就再没半点动静了。 杜军听完吧,就感觉这事有点玄乎,他还有点不太信,刚好,他家有个亲戚,当年在这家医院上过班。 杜军就通过亲戚,联系到医院档案室的人,因为这是两年前才发生的事,当时的老病历,还没来得及销毁,都打包带到新医院去了。 人家查找一番后,还真就把那人找出来了。 刘永合,两年前死的,死时47岁,家庭住址也都能对上。 这些也倒罢了,最特么邪门的是,根据病历上的信息记载,刘永合死的那间病房,和车队总台是同一间屋! 杜军在确认了消息后,回到家,晚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这个杜军,他和大多数国人一样,嘴上说的是不信鬼神那一套,认为人死后,就回归虚无了,什么阴间这那的,不过是编出来吓唬人的,统统不存在。 可真当他摊上事了呢,他就开始怕了,他那无任何信仰支撑的三观,被彻底击碎了。 所以人啊,还是要有个信仰,一个人没有信仰,他做事就不会有底线,科技与狠活就是最好的例子。 信仰钱权,那不叫信仰,那叫奴才。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鬼。 第二天一早,杜军带了几个人,去了那家废弃医院,找了好一阵子,在楼下一个锁门的小房间里,找到了刘永合的骨灰盒。 按照地址,杜军就开车把骨灰盒,带回到刘永合的农村老家了。 故事讲到这,也就算完了,从那以后,车队电台里,再没人唱歌了。 302室里,老狗的故事刚讲完,我们还没来得及鼓掌,那老爷子第三次,又给哭上了。 我们都纳闷了,问他:老爷爷,你要说前两个故事,和你过往的经历产生了共鸣,我们能理解。 这第三个故事,讲的是出租车电台的事,你怎么也给哭上了呢? 难道您生前,也是一位出租车司机不成? 老爷子坐在缝纫机旁边,擦着眼泪道: “你们不知道,我就是那个刘永合啊!” …… 老爷子这番突如其来的惊雷劈过来,给我们后背都吓出了一层白毛!就连喊婆这般恐怖的选手,此刻也吓的五官扭曲,屁股微微往后挪动着。 老爷子叹了口气:“大爷逗你们玩呢,瞧给你们这帮小孩吓的!” “我哭,是因为我害怕啊,我怕以后再听不到这么好的故事了,可怎么办啊我?” 老爷子捶着胸,又嚎啕大哭起来。 原来,阴物也会和人开玩笑的。 我想笑,我笑不出来,对面沙发上横躺着四具尸体,10多分钟前,他们还是活人,还跟我吵过架呢。 我能用余光隐隐瞧见,不远处的空地上,站着四个扭曲的人影。 可当我扭头看去,那四个人影又消失不见了。 第271章 一对一 我内心一遍遍警醒着自己,这里是阴物的家,我们在这里每多待一秒,就会多承受一分未知的死亡凶险。 他这会能给跟我们开玩笑,下一秒就能翻脸,杀死我们。 和欧阳薇,马义等人交换了眼神,我们就都站起身来,准备走了。 李富强睡的还正香,让喊婆提着后脖子,像掐小鸡似的提溜起来。 看我们要走,老爷子还有些舍不得,擦着眼泪说:“这就走了?不再坐会了?” 差不多就行了,可不敢再往下坐了啊。 再坐下去,又要讲故事,一个个往下讲,那还有完没完了? 讲的好也还罢了,万一老狗一不小心,发挥失常,没讲好,小命可就得交待在这了。 再好的宴席,也终有散场之时。 见我们执意要走,老爷子一脸的不舍,说那行吧,你们都是好孩子,大爷讲信用,这就带着你们上四楼。 “四楼再往上,那就不好走啦,你们要实在上不去,就退回来,继续来大爷这讲故事。” “大爷家,永远欢迎你们!” 我们都点头哈腰地笑着:“爷爷你人真好!下次还来看你。” 心里却都在想,您可打住吧,这辈子,不可能再有第二回了。 我们都要出门了,老爷子回过头去,瞧向苏秀芬,见她还坐在那发呆,就问了声:“你怎么不走啊?” “哦!你们之间有过节?”老爷子看了看苏秀芬,又看向我们,三两眼就瞧出这中间的血腥因果了。 他挥了挥手,道:“小孩子的事,大爷我就不掺和了,那你们去楼道解决吧,解决完了敲门啊。” 苏秀芬就跟着我们,一道出了门。 一出门,楼道里刺骨的恶寒透过来,我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不远处,说书人仇敌的尸身摊在那,像是个被玩坏的木头人偶,全身骨头都碎成粉末了,已经彻底塌陷成一堆肉了,只有脑袋是完好无损的。 仇敌双目圆睁,五官透着剧烈的不甘和痛苦,眉毛上结着冰霜。 喊婆一声不响,从袖子里抽出张旧床单,盖到了仇敌的尸身上。 苏秀芬一出来,就想往楼下跑,被守在楼道里的姜幼初一把拽住: “妇女,得罪了我姑爷,你觉得你能跑得掉吗?” 苏秀芬一脸的死灰,被推回楼道里,我没顾得上管她,拉着老狗来到姜幼初身边: “周大哥,麻烦你把这人带下楼。” 姜幼初点了点头:“这边还要我帮忙吗?” 我说不用,就这么个苏秀芬,我们能对付,你下楼后,就带着姜姑娘回我家吧。 老狗此时腿已经软了,打着摆子看向我:“说好的奖杯呢?锦旗呢?小烧烤呢?” “你答应好的,要给我两万块奖金的。” 我牢牢握住老狗的手:“狗哥,这楼闹鬼,你可不能再住下去了。” “我这边事多,顾不上管你了,等下次有机会了,我再去看你。” 老狗被姜幼初扶着下楼,边走边回头冲我嚷嚷:“你们敬老协会的……你们不是人!” “我去社区告你们!” 等姜幼初护送着老狗下楼后,我回过头来,瞧向苏秀芬。 妇女此时孤身一人,站在走廊另一边,跟我们对峙着。 她这队伍,原本有七位成员,从302出来后,死的死,散的散,就剩下她独自一人了。 苏秀芬简单收拾了下臃肿的保洁服,抬头,一脸凄惨地看向我: “放我下楼,你我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我哑然失笑:“一笔勾销?进302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来找我,就是给你师兄吕俑复仇的,你我之间,不死不休,这是你的原话吧?” “怎么出了302,又成一笔勾销了呢?” 苏秀芬一看我这态度,知道我必不可能发过她,今天我俩之间,只能活一个,想明白这件事后,她也就不再和我磨嘴皮子了。 “好,那你出来,我和你一对一斗法。” 我又笑了。 “不是,你个下三滥,你怎么还跟我谈上条件了呢?” “你就瞧你那埋汰劲吧,你何德何能,配跟我李三坡一对一啊?” 我嘴上嘲笑着苏秀芬,心里多少有点发怵,你别看这妇女又丑又胖又老,就一小区清洁工造型,可她却是货真价实的大修行人,把镜子洞的术,练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妇女整个就一镜子人,不吃一切幻术,我们这边虽然人多,一会打起来,可能还不太好赢。 苏秀芬贱命一条,不值钱,可万一我们这边但凡有人因她受伤,一定是血亏的。 我也没再和她废什么话,摸出朱雀炉,先是五道烟鞭,劈头盖脸甩过去,烟鞭中,又夹杂了十余指血歌和烟山。 三生指劫和朱雀炉的能量,合二为一,五道烟鞭透着淡淡的血光,速度快如闪电! 等苏秀芬反应过来时,烟鞭已经到她面门跟前,面对恐怖的血腥杀机,妇女不躲不闪,竟裂开嘴,冲我阴嗖嗖地笑了起来。 五道烟鞭,透进苏秀芬的面门,消失一空,竟没伤到她分毫。 只有三生指劫的第二式烟山,影响到了苏秀芬,给她头发上添加了几缕白发,眼角添了几道皱纹。 “你们扣押着我,不让我下楼,又有什么用呢?”苏秀芬微微摇晃几下,舔着嘴唇冲我们笑着:“我皮肉下边都是镜子,心,肝,骨头也全是镜子做的,能吸收一切术,你们啊,杀不死我的。” 苏秀芬说话的功夫,我又冲她下了道阴畜生,依旧无效,至于幻境投放,那玩意损耗太大,而且多半也不好使,我就没往下尝试。 马义双手背后,眯着眼端详着苏秀芬:“你这种吸收,一定是有代价的,我们轮番围攻你,镜碎,也只是时间问题。” 苏秀芬毫无惧色地看向马义:“大哥好眼力,是这么个道理,但你们想清楚了,你们围攻我时,我可是要还手的,大哥活够了,生死看淡了,自然是不怕的,可这几个小年轻,长得这般好看……” “要是脸上被镜子划上几道,流了血,毁了容,那就太不值了!” 苏秀芬这番话说的非常阴毒,但句句在理,真豁出去拼命了,流血是难免的。 第272章 三千幽丝密引 欧阳薇面如寒霜地看向苏秀芬,说出了一番非常有深度,耐人寻味的话: “流血有什么可怕的啊?” “人世间的年轻女子,每个月总要流一次血的,阿姨,你该不会已经不流了吧?” 哎呦我草! 这小姑娘性子是真够火辣的,是真敢说啊,她这番话说出来,给我和马义这两爷们听的抓耳挠腮,多少都有些臊。 苏秀芬给欧阳薇气的头冒青烟,正要反骂回去呢,欧阳薇眸子中突然涌现出浓烈的杀机,冲她打了响指,口中轻念: “破!” 欧阳薇已经提前在苏秀芬的潜意识里,种下了心理坟,响指是引线,催眠术的的暗示这么一炸开,苏秀芬立刻就着了道,被勾了魂,楞了片刻,就开始发疯似的,拿头撞墙了。 边撞墙,她双手还死死掐着自己脖子,试图把自己活活掐死。 咔!咔!苏秀芬撞的动静很是猛烈,墙皮子哗啦啦往下掉,额头不停往外冒血。 “这?这是什么原理?”苏秀芬边掐着脖子撞墙,边一脸血地瞧向欧阳薇,眼神怨毒中,带着淡淡的惊疑。 “你这小妖女?你竟敢对我下迷魂术?” 农村妇女苏秀芬,常年在大山中隐修,自然是没听说过催眠术这种高级东西,但这妇女头是真硬啊,正常人照她这么撞,顶多两下,就重度脑震荡发作,不死也残了,可她不,苏秀芬发疯似地跪在地上头撞墙,前后撞了十几下,墙都给她撞出个小坑来了,她本人却只流了些血,额头下边精钢似的“镜骨”,始终完好无损。 脖子更是钢筋似的,根本掐不断。 我一瞧苏秀芬这操性,心里直接泛起了寒毛,单论肉身强度,她是要在她丈夫吕俑之上的。 欧阳薇皱着眉,又勾了勾手指,苏秀芬就不掐脖子了,改去抠自个眼珠子。 这就是催眠术的恐怖之处,通过心理坟这道桥梁,施术者能直接进入,接管他人的思维,逼迫对方做出自残之类的怪异举动。 你可千万别小看欧阳薇,人家这么个娇滴滴,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却是货真价实的催眠大师! 就连数千年道行的动物仙舅姥姥,借着母子双尸还魂后,都会受到催眠术的干扰,更何况苏秀芬这活人呢? 抠眼珠子时,苏秀芬情急之下,发了狠,牙齿在舌头上狠狠一咬,硬是咬下一小块肉来! 借着这股钻心的疼劲,苏秀芬摆脱了催眠术的控制,身体恢复控制后,她猛地站起身,后退数步,嘴里吐出口黑血。 “好一个阴毒的小妖女!红颜祸水!我先杀了你!” 此前,苏秀芬忌惮我们小队人多,她孤身一人,她应对的策略就非常谨慎,以保命为主,游说我和她一对一为辅。 我拿烟鞭抽她,妇女都硬忍着没有还手。 可欧阳薇给她破了相,见了血,苏秀芬感受到了巨大的死亡危机,受血腥味的刺激,杀机一下就炸了出来! “好!把人往死里逼是吧,那就都别活了!” 妇女尸体般的眸子扫视我们众人,锁定到了欧阳薇身上,阴惨惨地笑着:“你这红颜祸水的小妖女!我先杀了你!” 苏秀芬双手急速变幻指诀,口中含糊地念着密咒: “镜法!三千幽丝秘引!” 她这边念着咒,还没出动静呢,我就大步抢上前,挡在欧阳薇前面。 我刚站稳脚,走廊那头的空间,就隐隐开始扭曲,变形了。 一大堆不可言状的黑色物质,从苏秀芬那沾满血的脸盘子跟前窜了出来! 那是一根根细密的女人头发丝,在半空中漂浮着,夹杂着浓烈的尸臭,千万根头发丝聚集在一起,跟水草似的,密密麻麻,铺天盖地朝着我涌来。 头发丝前进的速度很慢,但走廊里就这么窄一点位置,你根本没地方躲。 我当时一看到这画面,就想起去年,我灵魂进入阴间,在我岳父周昆家里时,舅姥姥找上门时的场景。 当时舅姥姥细密的黄皮子毛发,顺着门缝往里边猛钻,但这头发丝的密度,可比舅姥姥的毛发要茂密的多! 我活这么大,头回见到这般猛烈的术!在我的浅显认知里,活人,她哪怕道行修到天上去,她也弄不出这么大的动静。 当时已经恐怖到什么程度了呢?三楼走廊这么大点空间,竟然给头发丝塞满了! 就特么当时给我看的呀,密集恐惧症都发作了! 我揉着眼睛,调动狐瞳瞧过去,这哪是什么头发丝啊?明明就是一根根黑色的玻璃纤维! 每一根,都如针般锋利,灯光照射下,它们反射着玻璃体的特有光泽,那尸臭,夹杂着浓烈的血腥气息,呛的人直咳嗽。 这些玻璃头发一点点朝我靠近,我头皮阵阵跳着,冷汗顺着鼻尖猛淌,一种可怕的死亡危机,狠狠刺入了我心房! 哪怕在面对舅姥姥,吕俑等人时,我也从未有过这般真实的濒死体验,我是一个对气场极度敏感的人,直面这些头发丝,我就隐隐感觉到自个一只脚,已经踏入黄泉了。 我猛烈哆嗦着,下意识地去摸朱雀炉,准备拿第二式神通烟潮应对。 一只大手,轻轻搭在了我肩膀上。 马义伸手拦住我:“这个你处理不了,交给我吧。” 第273章 发言 我赶紧退到马义身后。 马义横跨出一步,瞳孔剧烈收缩着,瞧向缓缓逼近的头发丝,手指朝着眉心狠狠一点! 再瞧那些细密的玻璃头发丝,就跟烧红的木炭,被泼上一桶汽油似的,就听轰地一声巨响!头发丝内部烧出一团猛烈的火势! 当时场面上火光滔天,浓烟滚滚!我拉着未婚妻不住往后退,都给吓的不行,再看马义,他只是眉头皱着,阴沉的国字脸上不带丝毫情绪,仿佛他应对的不是生死,而是自家后院,烤肉架上烧焦的羊肉串似的。 前后也就三五秒的功夫,所有头发丝,全部被马义发动的火势烧的灰飞烟灭,一根不剩。 楼道里袭来阵阵猛烈的阴风,当走廊里浓烟散去时,地面上只剩下一层黑雪般的细炭。 对面的苏秀芬,惊的下巴都掉下来了! 我相信,这位被逼上绝路的镜子洞妇女,拿出的一定是她压箱底的绝活,这种情况,她不可能藏拙,她只有用术震慑住我们,才能为自己换取些许生机。 可她错了,她以为她已经把镜子术修到了极致,可她压箱底的绝活,却被马义,轻描淡写地就给化解了。 马义甚至连手势都没做,只动了一根手指,火起,发成灰,胜负已分。 我之前讲过,越往后修行,斗法结束的就越快,像之前,多人联手,耗费数小时恶斗舅姥姥的场景,可能不会再出现了。 斗法,靠的是什么?靠的是术。 术,是修行人对生死六道的感悟,是灵魂与高维世界沟通,获取高维未知能量的手段。 术本身,有大小,强弱之分,但决定斗法胜负的关键,还得看使用者的个体差异,这种个体差异,往往是非常巨大的。 这也就导致了相同的术,用在不同人手里,使用出的效果天差地别。 马义和苏秀芬,都是顶尖的大修行人,表明看,两人实力在仲伯之间,斗起来势必难解难分。 可两人真动起手来,前后也只用了五秒,就分出胜负了。 苏秀芬输的是体无完肤,带血的眼珠子上下扫视马义,惨笑了声:“想不到,大哥貌不惊人,手段却来的这般猛烈,佩服!” “有因果律的人,就是不一样!” 因果律? 难道说?马义已经掌握了因果律?得到了中阴的认可? 我用忌惮又羡慕的眼神看向马义,小马,藏的深啊? 三楼走廊里的这场斗法,也让我再次认识到了自己的渺小,马义说的没错,苏秀芬发动的这个术,真不是我能应对的。 来自第六感的死亡危机,是不可能撒谎的,我只是直面那些头发丝,就有了种直面黄泉的错觉,这种情况,朱雀炉的神通也救不了我。 哪怕有阴如意保命,我最后能苟活下来,那欧阳薇呢? 头发丝可是奔着她去的! 苏秀芬一招落败,明知不敌马义,却仍不肯束以待毙,妇女微微活动着脖子,语气惨烈地冲马义道: “大哥,我死之前想提个要求。” “你再让我看一眼因果律吧,我没见过,我想瞧瞧它长什么样。” 马义眉头紧锁,没搭理她。 我知道马义在想什么,我跟他一样头疼,苏秀芬的情况很特殊,妇女皮肤下的骨肉,内脏都是镜子做的,败是败了,但你想杀她,还真没那么容易。 只有镜子碎了,她才能死,那镜子怎么才能碎呢? 我想起了米先生的警告,这里是阳楼,闹鬼的至阴凶地,我们必须速战速决,快点弄死苏秀芬,否则这里的动静,可能引来楼上阴物,到时候,有一个算一个,全得交待在这。 我刚起了这个念想,不远处,304室的门,突然开了道缝。 304里,住着模特手罗姑娘,走廊里的这场斗法,没引来楼上阴物,却引来了罗姑娘的关注。 罗姑娘凶性比老爷子差点,只是大厉鬼,但同样也不是我们能招惹的。 马义瞧了眼开门的304,脸色也变的难看至极,全场只有苏秀芬在笑,情况越混乱,对她反而越有利。 妇女眼睛始终若有若无地,在往楼道方向瞟,显然是打算一会趁乱逃跑。 我情急之下,瞧向身旁的喊婆,我说奶奶,你老人家说句话吧! 喊婆借了我们和老狗的光,成功通关三楼,这光可不是白借的啊,之前我就在她手心写过字,请她出面对付苏秀芬。 假如连喊婆都奈何不了她,那说不得,我们也只能先放走苏秀芬这个大祸害了。 喊婆点了点头,慢条斯理地解开嘴唇子上缝着的线,舔着干裂的嘴唇,活动着下巴,看向对面的苏秀芬。 苏秀芬当时一瞧喊婆拆线,也害怕了起来,神色惊恐道:“你干嘛?老人家,你可不敢乱说话啊!” “咱俩之间没有因果,你敢咒我死,你小心遭报应!” 喊婆恶咒般的浑浊眼珠子,扫视了苏秀芬片刻,突然冲她弯腰作揖起来。 边作揖,这老太太边用沙哑的嗓音发言道: “接下来,你将永垂不朽,你的存在,会与这栋阳楼齐平,楼不倒,你不倒,谁也无法抹除!” 这番话说完,苏秀芬那狰狞无边的丑陋血脸,渐渐舒展开了,笑着给喊婆还礼: “那就借老人家吉言了,老人家的救命之恩,镜子洞不会忘记!” 我们这边,脸色都唰地冷了下来,我和马义都用一种很深邃,阴冷的目光注视着喊婆。 第274章 恐怖的画魂术 这老太太之前反水,背叛苏秀芬,加到了我们小队,借着我们的光过了关,如今居然又背叛了我们,帮苏秀芬说起好话来了? 要知道,喊婆这张嘴,是具备言出法随的特殊能力的,老太太恐怖就恐怖在这了,她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可言喻的高维能量,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能在极短时间内,立刻应验的! 当时我心想,这下好,彻底完叽霸犊子了,喊婆说苏秀芬的存在与阳楼齐平,那就怕是真得齐平了。 此时,罗姑娘家的门敞开着,随时要出来看热闹,罗姑娘一旦出来,再想劝她回去,可就难了。 这下,我也没心思再和苏秀芬纠缠下去了,这妇女用寻常手段,根本杀不死,她皮肤下的那层镜子,怕是用铁锤都敲不碎。 更别提镜子下面,还有镜子,层层叠叠,密密麻麻…… 咋办?放人呗! 马义也是无奈地摇头叹气,拉着我们往边退。 见我们让出位置,苏秀芬那叫个得意啊!贱兮兮地冲我笑着:“李三坡,咱们后会有期,下次我还来找你。”边准备走下楼。 这时,欧阳薇捅了捅我后背:“三坡,你快看!” 我回头瞧去,脸色立刻古怪起来。 李富强? 这胖子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了,此时他正站在我们后方数米远的地方,搁墙上画画呢。 李富强画的非常认真,绷着张红彤彤的胖脸,嘴里叼着七八根根形状不一的画笔,他用的颜料也特有意思,也不知是啥做的,透着浓烈的花朵幽香。 红,绿,黄蓝紫…… 李富强左手拿着五光十色的颜料板,右手拿着画笔,在白墙上描绘着什么。 我好奇地走上前观看,李富强画笔游走的非常缓慢,但每下一笔,墙面上就会出现一大片油彩画面,跟拼图似的,前后也就几秒功夫不到,整幅画就给画好了。 他描绘的,是苏秀芬下楼时的场景,绘画世界中的苏秀芬,碎成了一滩玻璃渣子,只剩下一张单薄的人皮,挂在楼道正中…… 他只把苏秀芬画出来了,我们其余人都没上镜。 这人的绘画水准,当真是让人惊艳,这种写实派的画法,没十几年的功力,根本练不出来,那哪是画啊?简直和照片一样真实! 李富强松口,将画笔一根根插回到腰间,拍拍手,笑道:“大功告成!” 我这边还迷瞪着呢,没回过神来,寻思着你小子挺有闲情雅致啊?这都火烧屁股了,仇人都快被我们放下楼了,你还有心思搁这陶冶艺术情操呢? 你把苏秀芬画死了,又能有什么用呢?现实里的她,不还在活蹦乱跳吗? 这时我就听到,楼道里传来咔咔嚓嚓,什么东西被打碎的声音,我赶紧丢下李富强,跑去查看。 接下来看到的画面,让我狂喜到不敢置信! 苏秀芬,开始坍塌了。 我们都围过来观看,妇女只下了半截楼梯,腿就迈不开了。 她像一面被打碎的镜子,像一只颠簸的玻璃工艺品,开始一点点破碎,坍塌。 “疼!疼啊!” 破碎,是由内向外启动的,镜子人苏秀芬体内的每一寸骨骼,内脏,噼里啪啦地碎个不停,妇女发出惨绝人寰的痛苦嚎叫,双腿连根断裂,上半身顺着楼梯滚了下去,重重撞在墙壁上,砰地炸开! 苏秀芬死透了,死的形魂俱灭,至此,世间再没她这号人了。 无量山镜子洞的传承,也就此中断了。 楼道里撒的到处都是碎镜子渣,妇女没骗人,她全身从头到脚,只有这张人皮是真实的,是有血有肉的。 人皮下,层层叠叠的只有镜子,别无它物。 阴风吹来,苏秀芬的人皮,连带她那身脏兮兮的保洁服一道,被轻飘飘地吹起,卷到了二楼。 目睹了这位妇女的惨死,我们此时才终于明白,之前喊婆那句话的含义。 那不是祝福,是诅咒。 喊婆的话应验了,苏秀芬真的就永垂不朽了,她已经成为了阳楼的一部分,被永远定格在了三楼墙壁上,定格在了李富强的画中。 谁也擦除不掉。 楼不倒,画不倒。 体会到喊婆言出法随的恐怖玄妙之后,我更是对李富强这个人,有了全新的认知。 画魂术! 传承自江西龙虎山,天师府,朱天师之手! 我没见过朱天师本人,但一直对他挺神往的,我们通过一根画笔结缘,绘画,也是我的业余爱好之一。 但我并没有系统地学习过画魂术,这玩意也太恐怖了吧?别说我和欧阳薇了,连马义都看的瞠目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显然,李富强学到了朱天师的几分真传。 要知道,李富强提笔作画那会,苏秀芬正乐呵呵地下楼呢,李富强画出了她的死亡结局,收笔的瞬间,苏秀芬就真像他画的那样,死了! 碎成了一滩玻璃渣子! 死法,和画中描绘的一模一样! 所以这玩意,到底是个什么原理呢?你说它是幻术,它还不是,它效果来的比幻术直接,干脆多了,画谁谁死,而且画她上吊,她就不能被车碰死,必须上吊死! 我回到李富强跟前,上下扫视着他:“可以啊小胖子,挺能画的啊?” 马义也笑着说:“别小看咱们这个队伍,当真是卧虎藏龙,个个都是大能啊。” 欧阳薇指着喊婆和李富强:“你们俩,应该组合成一对cp!先由喊婆奶奶下预言,李富强再按照奶奶的预言来画画,你就说对面怎么赢吧?” 喊婆一声不响地缝上嘴唇,李富强挠着头傻笑:“我不光画画好看,我做饭还特好吃,一会让你们尝尝我的厨艺!” 砰地一声,罗姑娘家的屋门合上了。 我重重松了口气,苏秀芬死了,罗姑娘没出来,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状况了。 这时候,楼下传来一连串脚步声,又上来了一批人。 有个女的小声嚷嚷了句:“哪来这么多碎玻璃?” “我穿的是薄底布鞋,别把我脚扎了。” 这帮人上来时,我正在敲302室的门,解决了苏秀芬,老爷子也该带我们上四楼了。 敲门的时候,我扭头瞧过去,这批人有十七八个,很多都是生面孔,之前在楼下集合时,并不曾出现过,应该是后边新上来的。 男男女女,环肥燕瘦,个个奇模怪样。 第275章 高人 等他们踩着碎玻璃上来时,我正在302跟前敲门。 “你们看!三楼有活人!” 这帮人看到我们,跟见到外星人似的,都堵在楼梯口,好奇又惊疑地打量着我们。 我懒得搭理这些同行,继续敲门。 老爷子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耳背,半天不开门。 这时候,楼梯下方又传来一串的脚步声,这些脚步声来的相当迟缓,轻盈,跟踩在棉花堆上似的,软绵绵的,几乎听不到。 马义听到动静,脸色一下就不对劲了,跟我说:“来高人了!” 高人? 我这边敲不开门,就好奇地跟随马义去楼道观看。 我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我特想知道,所谓的高人,具体是个什么操性?到底有多高? 加上刚来的这拨同行,楼道里乌泱泱聚了二十多号人,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跟猴子似的,你盯着一个地方猛看,你的这一行为,会影响到身边的陌生人。 我们小队往楼下张望着,其余人也跟着我们往下瞧。 不一会,从二楼方向,上来三个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个枯瘦老僧,这老僧一脸皱纹,眉毛胡子花白,面相非常和善,只是实在太老了,瞧年龄,比喊婆岁数还要大。 老僧穿一件破旧的袈裟,手持一尊化缘用的铜钵,赤足,就这么光着脚丫子,踩着碎玻璃渣上来了。 脚掌被玻璃扎的都是血,老僧却毫不在意。 在老僧身后,是个留短寸的中年人,这人看起来三四十岁,上身穿了件白色唐装,腿穿黑裤,配黑皮鞋,脸上戴了副圆形古董墨镜。 中年人上衣口袋里叮叮咚咚乱响,好像装了一口袋的瓷器。 在中年人身后,是个穿戏袍的长发戏子。 这戏子身材极高,戏袍里应该是藏了高跷,脸上戴着副川剧变脸用的脸谱,白色,脸谱上画着包公形象,戏子相貌,性别未知。 这三人径直上了三楼,来到我们跟前时,老僧微微垂腰,很是客气道:“劳驾诸位施主,让一让。” 大伙就给这三人让出条路。 接下来,最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老僧,中年人和戏子三人,在三楼不做丝毫停留,直接上了四楼! 这画面,给所有人都看傻了! 阳楼,乃人间至凶之地,即使是大修行人,也必须严格遵循中阴给的提示,一层层闯关上楼,否则势必十死无生,万劫不复。 但这三人,直接无视了一切规则,就这么直挺挺地上四楼了。 仿佛这里不是阳楼,而是一个普通小区的住宅楼似的。 阳楼有专供厉鬼乘坐的电梯,所以很明显,这三位都是有呼吸,有心跳的活人。 我看到这,心里是又佩服,又羡慕。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高人。 我本来以为像马义这样,具备因果律的人,就已经算站在最顶点的人了。 结果马义上边,还有更高的。 你让我给高人一个定义,我只能说,那些让我们抬头仰望的,可称之为高人。 就眼前这三位,随便挑一个出来,我穷其一生,修到临终之日,怕是也够不上人家的脚后跟。 马义眯着眼,注视三人的背影,面部肌肉在不停颤抖着,马义的内心一定也很震撼,那三人能做到的事,他做不到。 喊婆也是看的一脸的惊悚,瞳孔直接缩成了针眼。 在场二十多号人,有一个算一个,无不冲三人投去深深忌惮的目光。 那一刻,那个画面一下就定格了,三个人正在上楼,下方的我们仰视着他们,我们和他们的距离,不过几米,很近,却又远的相隔几亿光年。 上了几个台阶,那戴墨镜的男人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转过头来,朝人群轻声问了句: “李三坡?谁是李三坡?” 我听到这人喊我名字,就下意识举了举手,男人眸子透过墨镜瞧向我,盯着我打量片刻,没有吱声,转身继续上楼了。 我不认识这人,也不知道他为啥能叫出我的名字,不过能感觉到,他对我似乎没有敌意。 我这边一被点名,那些围观者都朝着我看过来,目光隐隐透着疑惑和嫉妒,可能都在猜测我和对方的关系。 在众人的围观注视下,三人直挺挺上了四楼,那老僧走在最前边,边爬楼,口中边琐碎地念叨着: “尸狗,伏矢,雀阴,吞贼……” 道家认为,人的灵魂分为三魂七魄,三魂分别为:天魂,地魂,人魂,其中天魂是指你出生时身体所携带的天时信息,含有八字,天象景观等先天内容,地魂是指出生时身体所接触的环境信息,含有亲缘关系,风水地理相关的信息,人魂也叫命魂,包含了你的记忆,智慧,父母家庭,情感等等后天元素。 而老僧口中所念,正是三魂七魄里的七魄。 七魄,分别为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 可以把七魄理解为人的五脏六腑,泌尿系统以及一切感官等等。 那么问题来了,三魂七魄是道家设立的理论,佛教对此是不认可的,那老僧为何会念这些东西呢? 三人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我们的视线中,我从上方的脚步声判断,三人到达四楼后,依旧未做停留,而是继续朝着五楼前行。 直到最后,脚步声彻底消失在了最上边的六楼。 三人上楼后,我就擦着汗往后退,马义跟过来问我:“怎么样?看出什么没?” 我摇着头,脸色惨白道:“那三人身上,完全不带丝毫气场,哪怕用狐瞳看,他们也只是普通人。” “他们为什么……” 第276章 倒飞出去的头皮子 马义叹着气苦笑:“我也看不太懂啊,不过,要是能让你我这种凡夫俗子看穿,人家也不叫高人了。” 李富强对此大感不解:“高人就不怕鬼吗?楼上的东西,为什么不来阻拦他们啊?” 我们这边说着话,302门开了,老爷子颤颤巍巍走了出来。 “恩怨了结啦?那上楼吧!” 楼道里这十几号人,此时全转过身来,朝老爷子瞧去,这时候,道行的差距就显现出来了。 有人一眼就瞧出,这老爷子是比厉鬼更恐怖的阴物,就开始怕了,低着头往后退。 有个姑娘胆小,居然直接逃下楼了。 道行差些的人,看不出老爷子的水深,则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这种人不死,谁死呢? 老爷子一看人这么多,嘿!高兴!这下好了,又可以听故事了。 “新来的小孩,都自觉分组啊,分两组,三组都可以,一会全部进屋,给大爷讲故事去!” 阴物这番话说完,大部分有眼力件的,就都规规矩矩,商量着分好组,排队进了302,接下来等待他们的,是新一轮的死亡故事会。 剩下两个没眼力件的,不肯进去。 这两人是对中年夫妻,都五十多岁的人了,男的说:“不对,上楼规矩是不是改了?” 女的表示同意:“肯定是改了,不然刚才那三人咋上去的,他们是人,我们也是人,他们能上,我们一样也能上。” “那还搁这墨迹啥呢?直接上六楼了。” 男的一脸戾气地扫了眼老爷子,拉着媳妇就上了楼。 老爷子也不生气,笑呵呵看着她俩,冲我们道:“孩子们瞧好了,这就是不守规矩的下场!” 我们都瞧过去,夫妻俩走完第一截楼梯时,还完好无损,有说有笑地得意呢,以为自己多聪明。 男的边笑边说:“我就说嘛!轻轻松松就上来了,一点屁事没有。” 女的说:“老谢?你怎么流鼻血了?” 男的边摸自己鼻子边说:“你也流了。” 这时,一阵柔和的清风,从四楼方向吹下来,我们当时看的清清楚楚,夫妻俩被这轻风吹到时,头皮子直接就倒飞了出去。 是的,头皮,天灵盖上,生长头发的那层厚厚的皮肤组织。 我就这么说吧,当时的画面就好像,风把两人的假发套子吹飞了似的,要不是看到漫天飞舞的血花子,以及裸露出的白森森头盖骨,我们都以为吹走的是假发套子呢。 这股清风,来自四楼方向,和老爷子半点关系没有。 这画面来的太过突兀惨烈!我的描述,无法还原血腥现场的千分之一! 李富强一个没忍住,蹲在地上,捂着嘴就开始干呕。 当时,头皮子被吹飞出去后,那夫妻俩就直挺挺地站着,死在了楼道里。 腿还保持着上楼的姿势。 四楼方向,吹来了第二道轻风,给两人脸皮子吹飞出去了。 没有嘴唇的嘴,见过吗? 当第三道轻风吹来时,两人的尸身连带衣物,开始呈现出诡异的离子化,跟沙漠中出土的干尸似的,风一吹,身体组织就星星点点地向后方分解,消散。 这个分解的速度极快,一会功夫不到,楼道里再就没这两人了,所有组织全部被风吹没了,连血腥味都消失了,夫妻俩被当场抹杀一空,只在后方的墙壁上,留下了两个模糊的人形黑影。 我观摩了夫妻死亡的全过程,我是见过些大场面的人,也经历过一些生死,当时看完感觉还行,就是裤裆有一点凉,尿没尿出来不确定。 规则并没有改,规则一直都在,高人能无视规则上楼,我们不能。 我一直试图把这个江湖描绘的美丽一些,但它真的美不起来,这里依旧是力量至上的丛林世界,暴力永远是一切问题的最终解决方案。 “这里是阳楼,是死者的住所,活人啊,还是遵守这里的规矩吧。” 老爷子招了招手,带着我们上楼。 上四楼的过程中,我就在想刚才那三人,为啥人家能无视阳楼规则,一口气,毫发无损地上六楼呢? 我们却要一层层楼,偷摸地闯关?全程还要保持高度戒备,提心吊胆?稍有不慎就万劫不复? 都是人,都活在这世上,个体间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让精神和灵魂,达到那样的高度呢? 四楼依旧有清风吹来,我们起初还挺害怕的,多亏有老爷子领路,小队迎着风上了四楼,一根头发都没掉。 等到了四楼,感觉又有点不一样了。 三楼是个大冷库,气温非常低,低到什么程度呢?我手指关节都快冻僵了,比划手势的速度,比正常时慢了好几倍。 四楼的温度一下高了不少,已经到零上了,嘴里几乎哈不出白气了。 “这是个很好的信号!”马义给我们打气道:“温度上来了,说明难度也下去了。” “越往上,反而越简单!” 此时,我们站在四楼的楼道口,这是一片非常宽敞的空地,前方不远处,两扇大铁门紧闭着,铁门后方,就是四楼楼道了。 而在我们背后,十米开外,是通往五楼的楼梯。 我转过身,注视向上的楼梯,用肉眼看,看不出丝毫端倪,楼梯干干净净,看不出任何凶险。 可当我调动狐瞳去瞧时,就瞧见楼梯中,漂浮着一片片黑色的污秽,这些污秽也不知是个什么东西,有点像墨汁甩在白纸上,都是些无规则的片状漂浮物。 这样看,并不能看出什么端倪,只有真的踏上楼梯,我才能看到通往五楼道路的真实景象。 第277章 炒菜 老爷子给我们带到四楼,就准备回去了,临走前,他给我们丢下句话: “二楼上三楼,有周昆带着你们上,三楼上四楼,是我带你们上。” “四楼再往上啊,可就没人带你们了。” “孩子们,休息休息,养足精神吧!好玩的还在后边呢!” 见老爷子要走,我壮着胆子拦住他:“具体有多好玩呢?老爷爷,你行行好,给我们点提示吧!” 我太过渺小,没资格跟阴物谈条件,但接下来,我们将直面四楼的生死,提前知道点信息,对我们自然是极好的。 老爷子被我拦住,冷冷扫了我眼,说:“嗯,看在你们故事讲的精彩的份上,我就给你点提示吧。” “孩子,你把门打开,看看楼道。” 老爷子指着我们身后的大铁门。 马义跟喊婆两人,走上前去,用力推开铁门。 开门的瞬间,一股沉闷,腐朽的焦糊味,扑面而来。 四楼楼道里,焦黑一片,地面上,墙壁上都盖着厚厚一层焦炭。 这里在很多年前,发生了一场非常惨烈的大火,波及了整个楼层的所有住户,甚至三楼罗姑娘家的那场大火,可能都与此有关。 大火幸存下来的住户,很早前都搬走了,如今的四楼,只剩下满目疮痍的焦炭,就连厉鬼和阴间投影来的阴物,都不愿意在这里居住和逗留。 我们在走廊里前行,一户户人家看过去,除了些零星的破败家具之外,并没有任何特殊的发现。 如果把四楼比作一个生命,它早就已经死了,死透了,死的尸骨都化作泥土,消散在这个世界中了。 等我们一间间房地看完,返回楼道时,老爷子对我道:“你现在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整层楼都死了!没人能继续带你们往上走了!” “接下来,只能靠你们自己,硬上五楼了!” 话说完,老爷子转身要走,欧阳薇叫住他:“爷爷,那我们在上五楼的过程中,又会遇到什么呢?” 老爷子有点不耐烦了,回过头来正要发作,看到说话的是欧阳薇,楞是没发作出来。 刚才故事会时,欧阳薇一直给他端茶倒水,老爷子一直记着这姑娘的好,忍住气道: “问?问?没完没了啦?要不要我直接背着你上五楼啊?” 欧阳薇也不惧他,甜笑着道:“光背我还不行,你得把我们都背上去。” 老爷子气的吹胡子瞪眼,拿欧阳薇也没辙,冷哼一声:“好自为之吧!”然后就不再理睬我们,自个下楼听故事去了。 空旷的楼道里,只剩下了我们五人,走廊里焦糊的尘土味实在难闻,马义把大铁门重新关上了: “咱们带的物资充足,也没必要着这个急。” 马义卸下沉重的登山包,有些疲惫地活动着老腰:“刚才在三楼折腾那么久,大家也都累了吧,休息休息,补充些体力,再研究上楼的事!” 我看了眼时间,此刻已经是深夜了,是该休息放松下来了。 我们就都卸下装备,支起帐篷,准备在楼道里过夜了。 姜幼初走时,留下了大量的物资,再加上我们自带的,我粗略统计了下物资,够吃两个礼拜的了。 每个人上楼时,都背着登山包,唯独除了喊婆,这老太太轻装上阵,啥也没带,此刻她独自一人,坐在下边的楼梯上,一动不动,也不知在想啥。 等我和马义拉起帐篷,李富强盘着腿坐在地上,抱着他的大登山包,开始往外掏东西。 锅碗瓢盆,大米,油,各种调料,火炉,无烟煤…… 给我们看的是目瞪口呆,合着这胖子,带的全是做饭的家伙什? 这些还没完,李富强掏到最后,连大土豆子,洋葱胡萝卜,玉米,姜蒜之类的蔬菜,有的没的,一样样地往外取。 见我们都古怪地看着他,李富强有些羞涩地揉了揉鼻子:“我对吃饭这块,是非常讲究的,我从来不吃外边的东西,走到哪,都是自己做饭。” 拿出个盆子,倒水洗好菜,李富强就开始在菜板上切菜,刀工快似闪电,诡异至极。 我看的也是脑壳直疼,我这位远方胖堂弟,多少有点不对劲,我研究到目前阶段,还没怎么研究透他。 但我倒也不觉得有多奇怪,之前我就说过,修行人,没几个是正常的。 正常的,反而才不正常。 往远了说,老姨,许兵仙,兰青歌,白夜天,这些人都挺不对劲的,哪怕是我的亲奶奶,以前还老去坟圈子舔供品吃呢。 再说我身边的人,马义,喊婆,欧阳薇,哪个身上不带着三五道谜面呢? 李富强这边切着菜,那边就开始淘起米了,你别看他胖,人家可一点不带喘的,手脚非常麻利,是个相当灵动的胖子,三两下就把火生起来了,砂锅里煮上了大米饭。 配菜切好,李富强从包里摸出只宰好的大肥鸡,剁吧剁吧,大铁锅里下油,花椒粒,葱姜往进一撒,开始炒鸡。 欧阳薇跑过去,把楼道窗户开了道缝,放油烟子。 我和马义蹲在对面,啃着手里的面包,看的人都傻了。 李富强蹲在火炉子边,边熟练地翻炒着,边冲我们道: “我跟你们讲,我当年去龙虎山拜师学艺,我那个操性师父朱飞越,非常高冷,斜着个眼,鼻孔朝天,装的跟个大瘪犊子似的。” “都不拿正眼看我。” “我说我找你拜师,我给你磕个头,朱飞越连忙拦住我,说你千万别,磕也是我给你磕,我磕完了再给你买张火车票,你哪来的回哪去!” 欧阳薇回到我身边,我们都饶有兴致地听胖子讲他的事。 李富强翻动着锅里的鸡,往里撒了把干辣椒:“我一看朱飞越那股赚劲,我心里就来气。” “我就灵机一动,说你先别急着拒绝我,我给你做顿饭,你吃完,再决定收不收我。” “然后我就开始炒菜,我那天本来要炒三道菜的,结果第一道菜刚炒完,朱飞越只夹了一筷子,当场就收我为徒了。” 欧阳薇有些不相信:“有那么玄乎吗?” 李富强往锅里加了些水,倒入切好的土豆块,这边炖着鸡,那边就开始和面了。 我们都看得很不可思议,不是已经有米饭了吗?还和面干啥? “这就是我当年拜师时,打动朱飞越的那道菜,一会我做好,你们尝完就知道了。” 李富强活好了面,放在那醒着,一脸凝重地守在锅边,饭没做好,他已经把自个馋的直流口水了。 第278章 命运无常 说起厨艺,我更对画魂术这块感兴趣,之前一直没顾得上问,眼下刚好闲下来,我就来到李富强跟前,给他发了根烟,问他画魂术的事。 李富强告诉我,说到画魂术,先得讲他师父朱飞越,这人的经历可谓是一段传奇。 朱飞越在早年间,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了一个名叫阴险峰的刺青师。 阴险峰这个名字,起的非常特殊,他这个姓极其罕见,你听一遍就不可能忘。 我细细一回忆,他不就是兰青歌日思夜想的那个男人吗? 阴险峰是画魂术的老祖,这个术的整套体系,都是他自个开发出来的,朱飞越结识阴险峰之后,阴险峰就把此术传给了他。 后来朱飞越仰仗画魂术,来到龙虎山,一路杀至峰顶,坐上了大天师的无上宝座。 这中间的过程非常曲折和漫长,我只一笔带过,但你要知道,龙虎山的所有天师,统统姓张,当初这个山头,是由一个叫张道陵的人开出来的,传承至今,山上那帮老牛鼻子,也全是张道陵的血脉后代。 朱飞越,是唯一的外姓大天师,龙虎山的天师多了去了,真正的大天师,唯他一人! 也只有大天师,才有资格佩戴天狮令,那玩意,表明看就一破木牌子,它代表的却是龙虎山的至高无上道统,亮出来,中阴都要给它几分面子! 能让那些张姓老牛鼻子,认可他这个外姓,甚至把整个龙虎山交给他统领,你单凭这一点,你就知道朱飞越对画魂术的掌控,是有多恐怖了。 原来李富强的后台,这么硬的吗? 我就问他:“你是朱天师的唯一弟子,那你在平日龙虎山,不得横着走啊?” 李富强胖脸微微一红:“别提了,那帮狗道士坏的很,看我小,总联合起来打我,我打不过他们,找我师父告状,我师父也不管。” 欧阳薇噗嗤一笑:“你别忘了,你自个就是道士啊?” 李富强气的乱捶面团:“就是狗道士!狗篮子!等着吧,早晚有天我要打断他们的狗腿!” 马义半开玩笑道:“你不拿画魂术教训他们啊?” “师父不让用。”李富强挠着头道:“师父说,这帮小牛鼻子功夫猛的很,又会内力,又会轻功,一个个跟兔子似的神出鬼没,轻轻一窜,七八米高的大树,一下就上去了。你多跟他们打,挨揍多了,你肉身就强横起来了。” 众人听的是啼笑皆非,瞬间联想到周星驰《食神》里的片段。 想不到让无数人神往的,道家正统大派龙虎山,内部竟是这般滑稽景象。 我说:“胖子,你这个画魂术真是不简单,它具体是个什么原理呢?画谁谁死?它是如何做到这点的呢?” 马义对此也很是好奇,附和道:“那个苏秀芬,你们可千万别小看她,她所代表的,是无量山镜子洞的整个体系,抛开道行不谈,这妇女对术的掌控,是非常恐怖的。” “她距离因果律,也只差半步之遥了,我虽然能胜过她一筹,但想真正杀死她,对我来说是很难的。” 马义告诉我们,当时苏秀芬败北后,曾要求马义施展一个带因果律的术出来,她临死前想开开眼。 这是一个悖论。 因为马义也知道,只有带因果律的术,才有杀死苏秀芬的可能,但这仅仅也只是可能,妇女的能力太过变态,万一连因果律都透不过她的镜体防护,那可就糟糕透了。 304的罗姑娘随时会出来搅局,苏秀芬大难不死,洞悉到了因果律,若是再趁乱逃走,那将来这妇女,势必会成为我们所有人的大隐患。 所以当时马义才没敢轻易出手,可如此难缠的强敌,连马义出面,都没招的恐怖角色,却死在了李富强的画魂术之下? 而且更诡异的是,苏秀芬的死法,和李富强画出的还一模一样? 马义五十多岁的人了,也是第一次接触到画魂术,对这玩意的原理非常好奇。 我们就都问李富强,这到底是咋回事? 李富强用树枝拨弄着炭火,对我道:“哥,你还记得吗?上楼前我曾说过,苏秀芬交给我来对付。” 我点着头,李富强擦着嘴角的口水,又道:“我师父朱天师的绘画技法,已经达到了你们所说的,画谁谁死的境界,我不行。” “我只能偷摸地画,不能让对方发现,要是当着对方的面前画画,那肯定不好使。” “而且对方的死因,必须要符合因果常识,苏秀芬是镜子人,我画她镜碎而死,这个可以有,可我要是给她画成溺水而亡,那不符合因果,也就不会应验了。” “楼里,不可能有那么多水的嘛。” 我们都点着头,李富强告诉我们,当时在三楼,马义跟苏秀芬正面交锋前,他就已经醒来了,只是一直躲在暗处装睡。 那时候他如果起身作画,是没有任何效果的,甚至画笔刚拿出来,就会立刻引起苏秀芬的警觉。 画魂术在那种情况下,是很难生效的。 所以李富强一直躺在地上,眯着眼观察,当我们迫于罗姑娘的死亡压力,不得不放苏秀芬下楼时,李富强这才悄无声息地爬起来,开始在墙上作画。 苏秀芬到死也想不到,我们队伍中,竟藏着一位龙虎山来的画魂师! 苏秀芬下楼时,整个人是高度戒备的,她戒备的是我们几人,至于李富强,一个黑段子就能给吓睡着的小屁孩,苏秀芬把他给彻底忽略了。 看似要你命的,最终却放过了你,真正杀死你的,反而是那些无关紧要的。 命运的无常,就体现在这了。 第279章 皮带面 当时苏秀芬只顾着下楼,她还不知道,她的命数,已经悄无声息地和墙上那副画绑定了。 画魂术召唤来的未知高维能量,一举击碎了镜子洞至高传承的性命,她含着镜子来到这世上,她吃镜子,喝镜子,一辈子活在镜子的世界里,最后也葬于碎镜之下。 她的灵魂,被永远留在了画中,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我听到这,也忍不住狠狠夸赞了一番李富强,我说李家能出你这么一号人物,也算难得了。 我家亲戚多,但我从来不和他们来往,我爷爷离世后,我家穷的揭不开锅,我失明后,家境更是雪上加霜,奶奶连饭都吃不上了,我一个盲人,都被逼的跑去给人看风水,你就想想我当时有多惨吧? 我算是尝尽了亲戚们的嘴脸,那一个个躲我躲的,恨不得立刻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生怕我来找他们借钱似的。 所以之前在楼下,李富强说他是我堂弟,我压根就没当回事,我心里也从没有堂弟表弟这些概念,我就把你当普通人看待,你也别跟我俩扯血缘,你行就行,不行立马给我下楼滚蛋,别来拖我后腿。 你还别说,这胖子倒是挺让我刮目相看的,来头猛,背景硬不说,一手画魂术,更是用的连马义都赞叹连连,我们杀不死的狠角色,人家三两笔,轻描淡写地就给当场送走了。 按李富强的话说,他还不算啥,他师父朱天师,才是画魂术的大家,朱天师和人斗法时,当着对方的面作画。 这玩意,你不能把它和传统绘画相比,传统的油画,如果画的是人物肖像,三两天都画不完,就算是铅笔素描,也要个把小时才能画好。 朱天师和人斗法时,气场直达笔锋,眨眼间,三两笔就画好了,而且成品非常精细写实,浓墨重彩,具备极其浓烈的艺术气息。 收笔的刹那,甭管对方什么路数,道行捅破天去,必须当场暴毙,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我们听完李富强这番话,都觉得他有点吹牛比了,本来绘画画死人这件事,就已经超脱因果认知,涉及到高维能量理论了,其原理有点类似喊婆的言出法随,他这是“画出法随”。 问题是,喊婆的能力,并不受她本人控制,而朱天师的画,可是跟着他心意走的,他不光能给对方画死,还能给对方添几根胳膊腿,这给我们的感觉,就有点霸道的不讲道理了。 画死一般的猫狗,也倒罢了,刚才上楼的那三位高人,朱天师也能给他们画死不成? 面对我们的质疑,李富强拍着胸口信誓旦旦地发誓,他没有撒谎,朱天师就是他说的那么厉害。 一会功夫过后,鸡炖熟了,李富强开始拉“皮带面”,我看到这才算看明白,他做的是西疆大盘鸡。 皮带面,顾名思义,就是皮带那么宽的面,透了面煮熟后,透了冷水,直接下进大盘鸡里,被浓郁的汤汁包裹,嘿,那叫个香啊! “开饭!”李富强大喝一声,掀开锅盖,我们就都围在锅边,开动起来。 李富强没撒谎,他的厨艺的确专业到炉火纯青了,正所谓只有会画画的厨子,才是好厨子。 鸡肉香嫩微辣,土豆软糯,精华就是这些吸饱汤汁的皮带面了,给我和欧阳薇吃的是舌尖生津,就着大米饭,筷子都不带停的。 就连向来沉稳的马义,吃的都一脸馋相,抓着个鸡爪子啃的津津有味。 难怪这简简单单一道菜,就拿捏到了朱天师的味蕾,这换成谁,谁都得香迷糊啊! 我把楼道窗户又开大了些,我害怕大盘鸡的香味太过浓郁,引来楼上的未知死物。 开了窗户,我回到锅边,刚坐下,马义给我使了个眼色。 我瞧向后方,喊婆背对着我们,一个人,独自坐在楼梯上挨饿,我就走过去,叫她来一起吃。 这老太太抬起头,浑浊的眸子,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可能在她的世界中,请陌生人吃饭,是一件很不可理喻的事。 我倒没想那么多,我们带的食物足够充裕,不用担心这方面的问题,喊婆如今是咱们小队的成员,我李三坡再坏,也不可能看着她饿肚子不管。 我说奶奶你来,这五公斤多的大公鸡,我们几个根本吃不完,浪费了多可惜,你来帮帮忙,帮我们吃掉点。 我这番话说的很顾及她面子,喊婆犹豫片刻,就起身过来了。 老太太盘着腿坐在锅边,先是拆开嘴唇子上的黑线,我仔细观察过,她嘴唇子上的缝线法,类似姑娘家在耳垂上打的洞,早在年轻时,这些洞就已经打好了,所以每次缝线拆线,并不会有疼痛感。 我递给喊婆一双筷子,又给她满满当当盛了碗大米饭。 喊婆感激地看了我一眼,就捧着碗吃了起来,老太太当真是饿坏了,现实里的她,可能也是常年在深山修行的隐客,经济也不怎么宽裕,这趟出远门,连吃喝都没钱买。 我们这帮人,都挺害怕喊婆的,主要怕的是她这张嘴,别好端端的,突然崩出三两句不吉利的话来。 原本热闹欢快的就餐氛围,因为喊婆的出现,瞬间变的压抑起来,先是欧阳薇的神色惊恐起来,下意识地往我这边靠了靠,马义表面不动声色,夹菜的节奏也慢了下来。 只有我和李富强毫不在意,胖子属于没心没肺那种人,你只要不是鬼,你再吓人,你也吓不到他。 我呢?我看到喊婆,立刻联想到了我奶奶,如果我哪天死在外边了,奶奶的下场,是否和喊婆一般凄惨呢? 我看喊婆不太好意思夹菜,只顾扒拉着米饭,我就给她夹了只大鸡腿,我说奶奶你多吃肉,少吃米饭,这满满一锅肉,你可劲了造! 第280章 恐鬼症 这里多提一句,我平日也喜欢看小说,现在人戾气真的很重,主角必须杀伐果断,多瞅他一眼,他就必须杀对方全家,在读者们的逼迫下,主角硬生生把自己活成一个阴森血腥的精神病人,因为不这样,读者就要弃书了。 但这里是现实,我之前提到过,我们这个江湖的人,活的往往都很矛盾,杀人时从不顾忌什么,因为有些人确实该死,碎尸万段都不解恨。 杀完人呢,又开始后悔,因为每个人都知道阴间,中阴和地狱的存在,都害怕自己会背下因果债。 生前杀人,死后,是要还债的。 但请记住,即使身处十八层无间地狱,内心深处仅存的那点善念,无边黑暗中那一丝可怜的小火花,也能带领着我们击碎苦难,冲出地狱! 当时我也没想到,我给喊婆夹菜的无心之举,会为我接下来的旅程,带来无上的福报! 喊婆一直不说话,我给她夹啥她就吃啥,既不挑嘴,也不评论赞美,老太太年纪虽大,牙口却分外的好,鸡骨头都不浪费,嚼成碎渣子吞下去。 吃饱饭,喊婆口有点渴,伸手问我要水喝,我递给她一大瓶矿泉水,老太太就提着水,躺到远处的空地上休息了。 李富强看喊婆走了,好奇地冲马义打哑语,意思是马叔,你跟喊婆掰头起来,谁更厉害。 马义指了指后方的喊婆。 李富强沉默片刻,又问欧阳薇:“欧阳姐,姜姐回家了吗?” 欧阳薇伸着懒腰:“是啊,怎么啦?” 李富强收拾着碗筷,说:“她为什么不陪着我们上楼呢?有她在,咱们也就不怕那些厉鬼了。” 我没吭声,李富强不懂这中间的厉害关系。 我岳父周大哥,表面看,是个性格强横,怨气滔天,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厉鬼。 如果周昆本人来,当然会全程陪同,亲自送我们上六楼,哪怕拼的形魂俱灭,也在所不惜。 问题是,周大哥本人被困在阴间,只能借助姜幼初的肉身还魂。 姜幼初被周昆宠到了天上去,周昆附在她身上来到人间,连烟都不敢多抽一根,你就想吧。 他就这一个娇滴滴的宝贝闺女,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在兜里怕丢了,周昆被困在阴间,这种情况,他势必不能让姜幼初身陷任何危险处境。 上楼前,在电梯跟前骂完厉鬼,当时周昆心里可能都后悔了,所以上三楼后,他就不打算再往上走了。 我们从302出来时,周大哥问我要不要帮忙,我当时就瞧出他怕闺女受伤,不愿再耽误,想下楼回家了,所以我才没敢拦他。 不然我傻啊?放着周昆这么狠的角色不用?干嘛不借他的刀,杀死苏秀芬呢? 退一步讲,姜幼初是我的未婚妻,即使周昆不拦着,我也不可能让她承担这种危险。 一个欧阳薇,一个姜幼初,这两位年幼美艳的小姑娘,可都是我的心头肉,伤了谁,我都没法跟自己交待。 等李富强洗干净锅碗,收回炉具后,马义走到他跟前,用力捏着他的胖脸。 “马叔,轻点捏,疼啊!”李富强疼的龇牙咧嘴。 马义松开手,摇头叹气:“你这小胖子,接下来的路,你可怎么走啊?” 我也有些为难地看向李富强:“胖子,你咋能这么怕鬼呢?我都觉得自己够怕鬼的了,跟你一比,我简直可以改名叫李三胆了!” 李富强坐在地上直迷糊:“可能是小时候让我妈吓的,我妈老给我讲鬼故事,我每天夜里都给吓尿床!” “我啥也不怕,唯独就怕这个,根本见不得,别说厉鬼和阴物了,哪怕是寻常的孤魂小鬼,我看到了,都得吓够呛!” “得亏我没有阴阳眼,不然我都被吓死一万遍了!” 我说是,要不朱天师能让你大老远的,跑来东北练胆么? 这事确实不太好办,今晚休息一夜,明个一早我们就得上五楼了,那短短两截楼梯,看似稀松平常,也只有脚踩上去了,才能知晓其中的阴森恐怖。 碰上未知的死物,是免不了的,到时候险象环生,我们个个自身难保,谁还有功夫去管被吓晕的李富强呢? 我想了个点子:“不行我就给你眼睛蒙上布,你看不到,也就不害怕了。” 李富强摇了摇头:“那你还得把我耳朵塞住,听到也不行!” 欧阳薇站起身,提了提修长的紧身牛仔裤,说:“不用那么麻烦,我有办法。” 姑娘走到李富强跟前,对他说:“你这个恐鬼症,是一种心理病,我可以通过暗示的方法帮你解决。” 李富强抬头看着欧阳薇:“那我要做什么呢?” 欧阳薇说:“你什么都不用做,你只需要无条件地相信我,我说什么,它就得是什么,能做到吗?” 李富强迷迷糊糊地点着头:“嫂子,我相信你。” “很好。”欧阳薇满意地笑着:“你先跳个皮筋给我看。” 跳皮筋? 我和马义都一脸的古怪,那不是小丫头片子干的事吗? 李富强被欧阳薇勾了魂,眼珠子直勾勾的,站起身,就开始跳了起来。 跳的还非常专业,胖腿交叉变换,步伐灵动无比,扭扭捏捏,就差头上扎俩小辫了。 欧阳薇满意极了,鼓励了李富强两声,又道:“来,跳支芭蕾看看。” 李富强脚尖一点地,立刻就优雅地跳起了芭蕾,跳的是女里女气,差点连一字马都玩出来了。 “行了,他没事了。” 欧阳薇勾勾手指,收回心理暗示,转身就钻进帐篷里了。 这天晚上,我和欧阳薇睡一顶帐篷,马义和李富强睡另一顶,喊婆独睡在外边的空地上。 李富强给欧阳薇催眠调教一番后,到底能不能行,我们谁也不知道,只能是骡子是马,明天拉出来溜溜了。 第281章 上门女婿 插播个真事。 一黑哥们跑东北来玩,无意间听人说起,出马仙这档子事,黑哥们不信这个邪,半夜开直播,到坟圈子里边拜码头。 他这码头还不是乱拜的,黑哥们本身会讲普通话,又受过相关人士指点,家伙什准备的特别齐,各种香纸,元宝都备齐了,连相应的咒音也背的滚瓜乱熟了。 这黑天半夜,阴森森的大坟圈子里,隐身状态下的黑哥们,跪在地上就开始烧纸念咒。 “纸烧金,鸡断脖,上门女婿来磕头,谁家闺女待出嫁,谁把眼睛往过瞧。” “能挑水,能担柴,捉蛇打洞是人才,我未娶,你未嫁,你我正好成亲家……” 从咒音的字面意思,大概能瞧出来,黑哥们打算拜黄皮子仙的码头,想通过入赘上门女婿的方式,给黄大仙当弟马。 这个并不稀奇,以前东北这块,就有人这么干过,特别是上世纪,三年自然灾害期间,那个时代,人是真的能被活活饿死的,方圆百里你就瞅吧,树皮,草都被挖着吃完了,别说活物了,连特么植物的影子都看不到。 有谁家实在饿怕了,快被饿死了,咋办呢?那就派个爷们出来,半夜去坟圈子里拜黄仙。 因为只有黄大仙,才喜欢把家安在坟圈子里。 一旦拜成,当了黄大仙家的上门女婿,那这家人从此,就再不用担心饿肚子了,每天大清早他开门看,他家门口势必摆放着一些新死的山鸡,毒蛇之类的野味。 有时候还能从这些野味的肚子里,翻找出一些金豆子来。 当然了,爷们得长的好看才行,那种贼眉鼠眼,脸长的跟特么鞋垫子似的,或者上年纪的老比瞪,黄大仙可是瞧不上的。 很多人对黄大仙有误解,认为它一定是坏的,其实好的黄仙也有不少,舅姥姥只是一个很极端的特例。 原本的好事,结果到了黑哥们这里,出特么大事了! 因为普通话讲的不是很利索,黑哥们念咒音的时候,有几个字的发音没发对,导致他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东西。 之前我讲过,咒语这个东西,发音错之毫厘,效果差之千里。 当时黑哥们咒音念完,等了一会,见没来啥动静,就笑哈哈地起身回家了。 直播间还有不懂装懂的观众,搁那乱点评,说什么“出马不过山海关”之类的话,还有说你们东北仙家这一套,也就糊弄自己人,人家外国人不吃这套。 这黑哥们来东北瞎胡闹一番,觉得没意思了,就回自己国家了。 他是回国当天出的事。 那天晚上,他家里进来个东西,那东西怎么形容呢?黑黜黜的,跟一段烧焦的电线杆子似的,基本上没人形了,黑哥们当时给吓瘫了,还拿手机把那东西给拍下来了。 他都已经够黑的了,灯一关都找不到人了,那东西比他还黑,他去哪,那东西跟到哪,不死不休。 黑哥们彻底被吓疯了!每天早上翻窗户出去上班,因为那东西就堵在卧室门口,不让他下楼。 后来黑哥们快被整成精神病了,于是就花了点钱,找国内人士一打听,这才知道,当时他在东北拜码头时,念错了咒音,原本要拜黄大仙的码头,结果阴差阳错,给拜到没脸子(厉鬼)的堂口去了。 这下好了,至此,黑哥们成了清风家的上门女婿,他和我的情况还不一样,我虽然也有个厉鬼岳父,但姜幼初可是活生生的大姑娘啊。 缠着黑哥们的这个没脸子,就是他从坟圈子里,招魂出来的新媳妇。 这场铁打的姻缘,算是结下了,从今往后,他俩永生永世,永不分离…… 我当时躺进帐篷里,见欧阳薇睡不着觉,我就给她讲这件事。 帐篷里边位置不大,我俩几乎脸贴着脸,欧阳薇听我讲完,也没啥反应,眸子直勾勾盯着我看。 我就伸手摸她白玉般的小脸,我说姑娘,你不能长的这么好看,你这眼睛勾魂,鼻子勾魂,小嘴更是勾魂,你这是犯罪,你知道吗? 欧阳薇噗嗤一笑,说:“要不苏秀芬咋说,我是勾魂的小妖女呢?” 她在我脸上香了一口,语气幽幽道:“你还不知道吧,从我来你家的那天夜里,你的魂,就已经被我勾走了。” 我说那可太好了,你现在就把我催眠了吧,我想永远待在你的温柔乡里,再也不出去了。 说着,我就往欧阳薇怀里钻,闻她身上好闻的香气,欧阳薇起初没吱声,后来脸就有些红了,说: “你是吃奶的婴儿吗?” 我脸紧贴在心口位置,边不停蹭着,边说: “你太紧张了,你放松,闭上双眼,你想象下,我现在正身处在一片大沙漠里,三天三夜了,一滴水都没有喝……” “我嗓子都快渴冒烟了,在我快渴死前,我遇到了你。” 欧阳薇一脸的无奈:“说好的我催眠你,你怎么就给我反催眠了啊?” 我边拿脸蹭着,边开始往上脱她衣服,嘴里还边含糊地念叨着: “姑娘是个热心肠,见我快渴死了,姑娘也着了急,说这可咋办呢?这大沙漠的,我身上也没带水啊。” 我沙哑着嗓子说,你带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欧阳薇让我弄的哭笑不得:“你是白痴吧?你懂不懂一点女性生理学啊?” 我情不自禁地咬了几小口,给小姑娘咬疼了,当场发怒,撕着我头发就是一顿小粉拳,给我揍的迷迷瞪瞪,一时找不到北了。 回味着嘴里的甜滑香气,我想起一句广告词,不是所有牛奶,都叫特仑苏。 第282章 云端行走 于是我快速让自己冷静下来,不敢再胡闹了。 这里毕竟是人间的至胸,不对,至凶之地,还是小心点的好,虽说有喊婆在外边值班,我们也不用担心什么,但动静太大,让喊婆听到了也不好。 欧阳薇双手背后,系好扣子,捏着我的脸道:“你平日欺负欺负姜妹妹,也倒罢了,你再敢这样欺负我,你信不信,我勾勾手指,就能让你在外边跳一晚上皮筋?” 我后背顿时吓出一层寒毛,连忙说:“那可不行,我跳皮筋跳的老好了,给楼上的女厉鬼看到了,要下来找我唠嗑,到时候你可该吃醋了。” 欧阳薇气的小脸胀红,脚在被窝里使劲踢我: “你一提起这个,我就想起304的罗姑娘了。”她揪着我耳朵,无可奈何地质问道: “李三坡,你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啊?你怎么走到哪,都能沾花引蝶呢?” “你说你爬个阳楼吧,刚上三楼,女鬼就跑来摸你手了?” 欧阳薇越说越气,不知从哪摸来根水彩笔,在我脸上胡七八糟地乱画起来。 我也不躲闪,就给她画,想了想,我说:“要不我去整个容吧,整难看点,但我估计没啥效果,毕竟底子在这摆着,再整也难看不到哪去。” 欧阳薇整理好上衣,脸依旧有些红,那夺魂的动人眸子,直勾勾看向我: “等我去了阴间,我就不再是我了,吸饱了那里的阴气,我的催眠术会连升好几个境界,到那时候,我就看不上你了,我肯定把你甩了!” “而且我还要告诉我爹,把你欺负我的种种细节,全告给他听,你看我爹怎么收拾你吧。” 我知道小姑娘故意吓唬我,我也没当回事,就抱着她问,关于催眠术的事。 从欧阳薇口中我得知,催眠这东西,是非常深邃,恐怖的,像个黑洞似的,你永远想象不到它的尽头。 欧阳薇目前,也只停留在催眠术的初级阶段,她们有个专门的催眠协会,每过一段时间,来自五湖四海来的催眠师,就会齐聚一堂,互相分享交流催眠心得,顺便再聚个餐。 我听的很是好奇,那按道理来说,风水师是不是也该有个风水协会呢? 没有。 我们这个江湖,同行即是地狱,其实你从我身上,能大致看出风水行业的缩影。 我说我儿时改写过撼龙经,这事要是传到业内,肯定会有人说,你改写撼龙经算啥?我还改写过奇门遁甲呢。 因为但凡有点本事的风水师,都是鼻孔朝天,个个傲的不行,都认为自己才是大师,其他的都是猫狗,这些人在香客面前,往往表现的很谦卑。 这年头甭管你从事任何行业,掏钱的才是大爷,你水平再高,出来赚钱,你也得把金主当大爷供着。 但凡遇到同行,你看吧,脸一下就拉下来了,在风水师眼里,同行都是来抢他钱的,这里边的竞争关系,是非常惨烈的。 要是有风水协会,那肯定不是去开会的,是去跟同行吵架,斗法的。 催眠协会就不是这样,这帮催眠师之间,非常抱团,团结,你有不懂的去问人家,人家真给你讲,讲的还特别细。 大家聚在一起有说有笑,关系都很亲密。 协会还常常花重金,从国外请来最顶尖的催眠大师,来给大伙传授技艺。 我听的是一脸的羡慕,如今国内,真的很难遇到这种环境。 那么最顶尖的催眠大师,具体能呈现出怎样的手段呢? 欧阳薇给我举了几个例子,双腿神经中断,坐轮椅瘫痪多年的残疾人,催眠师只要给他下达了心理暗示,这人立刻就能站起来,像健康人一样正常行走。 催眠,能让一个四十公斤的瘦弱妇女,单手轻松拉起二百多公斤的杠铃。 能让一个极度恐高的人,像猴子似的徒手爬上几十米高的参天大树。 甚至有次他们做了个实验,给一个人蒙上双眼,带到一个很高的悬崖边,告诉对方,前面是一条金光大道,你放宽心往前走。 那人真就大步迈出悬崖,浮空行走起来。 这块我有些不相信,欧阳薇拿出手机给我播放视频,我看完,后背是直冒冷汗。 视频里那个人,在云端浮空行走的画面,看的我灵魂都差点出了窍。 他不是在踩钢丝,他走路时双手插兜,非常轻松,和逛街一样。 他如果走到半道,突然摘下眼睛上的黑布,会发生什么呢? 欧阳薇说,催眠术的底层逻辑,其实是通过心理暗示,来激发人脑的无限潜能。 科学研究证实,我们的大脑功能,目前只被开发了不到百分之三,有一部叫做《超体》的国外电影,讲的就是这个。 当然,催眠能帮助激发人脑的潜能,同样也能用来杀人。 催眠协会目前给出重金悬赏,通缉几名邪恶催眠师,这几人都身背上百条命案,至今没被警方察觉,这种人恐怖到何等程度了?你都不用和他对视,当他的背影,只出现在你余光的一角时,你就已经被他催眠了。 说到这,讲个很可笑的事,前些年,有人冒充催眠师行骗,一个大礼堂,所谓的催眠大师走下台,在数百人的注视下,大师拍谁,谁立马倒下沉睡。 这位大师一定是误解了什么,催眠术,和它的字面意思没半点关联,它不是用来让人睡觉的。 第283章 幻境,故事会 和我一样,欧阳薇身上的阴气也很重,她需要巨量的阴气,来冲击,唤醒大脑潜能,从而冲破思维的桎梏,让意识投放出去,以更阴森,凶狠的方式来影响他人。 所以欧阳薇肉身进入阴间,救父亲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打算吸收那里的浓郁阴气,来提升催眠术的境界。 我说这可不好,你变厉害了,我以后还怎么欺负你呢? 欧阳薇将我的手从她牛仔裤拉链处推开,翻身背对着我:“别闹,赶紧睡,明天还爬楼呢。” 夜深了,我从后面抱着欧阳薇,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这一夜我睡的极不踏实,影影绰绰间,总感觉帐篷外边,有无数细长的人影在晃动,我以为是三楼通关故事会的人上来了,我也没怎么去管。 结果早上睡醒,我拉开帐篷往外一瞅,楼道里空荡荡的,除了我们几个,哪有半点人影子? 老爷子的故事会开了一整夜,还没开完吗? 我寻思着,那十几号人大概率,已经交待在三楼了。 全部死在了老爷子家里,无一幸存。 想到这,我愈加地佩服起狗哥了,这人真是个讲故事的鬼才,前后讲了三个故事,让阴物哭了三回,硬是凭他那张316不锈钢铁嘴,保送我们上了四楼。 马义和李富强也都醒来了,我们收回帐篷,简单刷牙洗漱。 刷牙的时候,李富强跑过来,看到我时吓一大跳:“你脸上乌七八糟的,画的啥呀?” 我摸了摸脸,没回答,我突然想起件事。 302的那场故事会,我能不能把它也“打包”做成幻境呢? 幻境打包的前提是,它必须是我亲身参与,经历的事,这个完全符合特征啊。 虽说相比恐怖绝望的藏尸胎,故事会的背景多少显得有些温和,但如果我能掌握两种幻境投放,那将来面对多数量的敌人时,一定能产生奇效。 一半送进藏尸胎,另一半送进故事会去。 只要我手势速度足够快,阴气储备足够充足,那我完全有能力将四到六名敌人,一口气投进两个幻境世界中。 而且,遇到某些特别难缠的对手,就算他能看透藏尸胎的破绽,活着从里边走出来,我不等他喘气,再给他弄故事会里去。 我就不相信,这世上有谁,能毫发无损地,接连从两个风格迥异的幻境中存活下来。 毕竟像苏秀芬那种,对幻术完全免疫的人,只是极端的特例,镜子洞的传承已经断了,不可能再有比她更狠的镜子人了。 说做就做,我刷完牙擦了擦嘴,盘腿坐地,双手连续变换姿势。 脑海中回忆着故事会的全过程,一道道阴寒至极的气息包裹着我,那一刻,我身体仿佛少了什么,又多了什么。 十来分钟后,我睁眼,站起身。 幻境,故事会,至此做实! 我嘴角露出微笑,吐出一口阴森的寒气,我很好奇,故事会将会以怎样的形式,在敌人面前展开呢? 虽说老爷子看似性格和缓,可以沟通,可他毕竟是个喜怒无常的阴物,这就导致故事会的难度,并不在藏尸胎之下,甚至可能超越了后者。 除非倒霉,遇到老狗那样的讲故事高手,否则敌人的存活几率,微乎其微。 我在做法打包幻境时,其他人也都没闲着,每个人眼神都充满着肃杀,各自盘腿坐地,养精蓄锐。 半个多小时后,马义站起身,精神抖擞地活动着筋骨,对我们道: “通往五楼的这段楼梯,看似普普通通,实则凶险无边,一旦踏入,就再无回头的可能了。” 背起沉甸甸的登山包,马义目光环顾四周:“还记得米先生怎么说的吗?他说,中阴在每一层,都留下了能指引我们上楼的关键线索。” 马义说的没错,四楼虽然已经“死了”,但这里依然有中阴留下的线索。 大伙就都开始找寻线索,连接住户的走廊,已经被彻底烧成了焦炭,我们仔细看过,那里并没有丝毫线索。 线索只可能在楼道里。 可是整个楼道我们都看过来了,白色的墙壁,水泥地板,破旧的楼梯扶手……任何可能出现线索的位置,任何不起眼的角落,全被看过来了,却始终没发现中阴留下的线索。 这就奇了怪了? 李富强都快检查到楼下了,皱着眉冲我们嚷嚷道:“没有啊?” 给大伙折腾的够呛,找了半天,最后还是欧阳薇眼睛尖:“在这里!” 我们连忙围过去看,在靠近上方楼梯口的墙面上,有那么一处微小的凸起,你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中阴的提示,被三条白色胶布,给贴住了,而且为了不让我们发现,贴胶布的人,还专门往上喷了些白漆,又搞了些污秽上去。 这样一来,白胶布和墙面完美融为了一体,你仅靠肉眼,你根本看不出来那里有古怪。 我草特么的! 这一看就是同行干的,这帮畜生是有多损啊? 六楼的厉鬼航班,并不是这两天才开放的,它已经存在有段时间了,在我们之前,有多批次的同行,路经此地,其中有个阴森的下贱篮子,故意用这种卑劣招数,遮挡了中阴的提示。 我蹲下身,小心地撕开胶布,里面的红字露了出来。 第284章 线索 三条白胶布揭开,墙面上出现了五行拿朱砂书写的红色小字。 每一个红字都小如芝麻,需要仔细辨认,才能勉强瞧清。 但我并没有急着去读红字的内容,而是先用拇指沾了些口水,试着去擦除它们。 中阴的真迹,可不仅仅是用朱砂书写那么简单,它带有奇异的高维能量,不管你用任何方式,都无法抹除,改写中阴的笔迹。 我用拇指擦了半晌,墙皮子都快被我擦下来了,那些红字一点都没褪色,反而更加清晰了。 马义思索片刻,从腰间取下一把锋利的小刀:“用这个试试,看能不能把字刮下来!” 我接过刀,就开始刮墙上的字。 一旁的李富强没看太明白,发问道:“你们在干嘛啊?” 马义耐心给他解释:“我们要先确定,它到底是不是中阴留下的真迹,中阴,是不会骗人的,但同行会。” “如果这段文字,是同行恶意编造,误导我们的,那我们很可能会因此,死在前往五楼的路上。” 李富强这才挠着头恍然大悟:“咱们的同行,都这么坏的吗?” 我拿着刀刮墙上的字:“所以现在看,你师父派你下山历练,是非常有必要的,小胖子还太嫩,好好看,好好学吧!” 我用小刀刮了半天,墙皮子刮下来一层,里面的水泥墙面都露出来了,那些红字却半点不带掉的。 欧阳薇也蹲过来,拿水彩笔在那些红字上乱画一气,诡异的画面出现了,连水彩笔都遮挡不了红字分毫,水彩的笔迹很快就淡化了,红字却更清晰在目了,字字透着淡红色的光。 看到红字透光,我这才重重松了一大口气。 这段红字,是中阴留下的真实线索,千真万确。 中阴把所有能想象到的情况,都预判到了,线索无法被刮除,被擦拭,更无法被改写。 唯独漏过了贴白胶布,喷白漆这一招。 所以很多时候,人的心坏起来,往往连六道都预判不到。 这也难怪阴间厉鬼横行,地狱人满为患呢。 在确认线索的真实性后,我们都蹲了过来,眯着眼一条条地阅读: 红字内容如下: 一,能灭火的,唯有更猛烈的火。 二,当恶水来临时,请脱下裤子,张开嘴。 三,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四,船票的费用为:心,肝,目,耳,舌,共五件,希望你有足够多的队友,来帮你均摊这个费用。 五,白脸船工人畜无害,若船工变成了黑脸,请立刻跳入水中,屏住呼吸保命,切记,切记! 这五段小字读完,在场所有人,包括喊婆在内,脸色无不变的古怪,惊悚起来。 五条看似不起眼的线索,却把我们灵魂带入了一个阴损,恐怖,深邃的迷面中。 稍有不慎,万劫不复。 我脸色阵阵扭曲,额头青筋乱跳抬,抬头瞧上去,四楼通往五楼的这两截楼梯,干干净净,短到五步之内,就能一口气跨上,就这么两截小楼梯,怎么就能弄出这么多的妖蛾子呢? 都知道接下来的选择,事关生死,谁也没急着上去送死,而是聚在一起,开始逐条分析。 线索一,能灭火的,唯有更猛烈的火。 这段话毫无逻辑,火在哪,为什么要用火来灭火? 第一条就看的人云里雾里,直接略过。 第二条,当恶水来临时,请脱下裤子,张开嘴? ????? 第三条更是毫无意义,略过。 第四条和第五条连起来看,能大概看出,接下来,我们会有一段坐船的剧情? 坐船? 上五楼要坐船? 这特么的是个什么逻辑? 中阴是吃饱了撑的,搁这故意故意消遣我们吗? 马义紧绷着张老脸,摇头道:“三坡,你发现没有,这阳楼每一层,都极其难爬,但中阴,始终给我们留了退路。” “爬楼的人,随时都可以选择知难而退,楼难上,下楼的路,却是畅通无阻的。” 我思索片刻,听明白了马义的意思,你可以把这里,当作中阴对我们的考验。 中阴从不会置人于死地,反正你自个掂量,上的去你就上,上不去你随时下楼,逃回家哭去,谁也不会阻拦你。 就通过爬楼这件事,就能预测出,接下来我们在阴间的旅程,有多凶险了。 连六楼都上不去的人,放他们下阴间,不等于放他们去送死吗? 中阴无权干涉活人的选择,拦不住,但又不想眼睁睁看着修行人去送死,那怎么办呢?只好把通往阴间的厉鬼航班,强行挪到了六楼,再不断拉高上楼的难度,从而达到劝解修行人,让他们知难而退的目的。 前四条也就罢了,这最后一条线索,又是个什么鬼? 白脸船工?黑脸船工? 我们把五条线索反复阅读,也没读出个头绪来,马义沉吟着总结道:“和火有关,更和水有关,最后还要坐船?” “那么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彼岸的尽头,就是五楼了呢?” 李富强胖着个脸抱怨道:“就这么短短两截楼梯,又是水又是火的,还特么要坐船?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欧阳薇美丽的眸子紧盯着第二条线索,脸微微有些红:“恶水又是什么?恶水来临时,非要脱裤子吗?” 我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马义寒着张脸,朝楼梯上方瞧去: “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上去了才知道,咱们小队卧虎藏龙,个个都是具备大手段的修行人,这区区五楼,还能困住我们不成?” “大家都准备好了吧?上!” 马义话音落下,正要抬腿上楼,却被喊婆一把拦住。 老太太把青紫色嘴唇上,密密麻麻的黑线拆开,想说话。 第285章 失败的祈福 我们几人都吓的往后退,担心老太太嘴里吐不出个象牙来,本来接下来的旅途就凶险未知,她再跳出来说几句不吉利的话,那就彻底完犊子了。 马义好不容易给大伙建立起的信心,就要被喊婆击碎了。 但你还不能拦着人家,不让人说,该来的,迟早要来,你拦是拦不住的。 干笑了几声,马义就问那老太太:“老前辈,你想说什么吗?” 喊婆拆了线,活动着嘴唇子,沙哑着嗓子道:“是啊。” 见我们都挺怵她的,老太太缓了缓神色,慢条斯理道: “孩子们别怕,这天底下,没有不付钱下馆子的道理,我白蹭了一场故事会,又吃了你们的饭,作为答谢,自然要替你们讲几句好话的。” 大伙听她这一说,这才重重松了口气,原来,喊婆是打算给我们祈福。 喊婆的能力,全在她这张嘴上,跟阴物杀人一个原理,老太太嘴巴只要一张开,恐怖的高维能量立刻就会传达下来,字字珠玑,能决定他人未来的生死。 我对这个东西一直挺好奇的,就问喊婆:“奶奶,你的这个能力,是跟着你主观念想走的么?” 我的意思是说,你给出的预言好坏,你自个能决定吗? 喊婆看向我,点着头道:“能,但是有代价……” 我们就都退到一旁,喊婆注视着我们每一个人,深吸口气,开口道: “不!不不!” 连说三个不字,喊婆双眼就流下了两道血泪,我能瞧出来,她想往好了说,她真的想!可她做不到啊! 未来,是既定的,喊婆只是未来讯息的传音人,即使她,也很难靠主观念想,改写我们未来的命运。 此时的喊婆面色狰狞,痛苦无比,两个布满血丝的眼珠子,都快凸出眼眶了!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 “我……” “祝我们五人……” “活着……” “到达六……” 每一个字,喊婆都说的极其费力,她的话语,和未来的时间线发生了猛烈的碰撞,生死的既定枷锁被震动!那毁灭的丧钟,惊动了整个六道! 楼道的窗外,电闪雷鸣!下起了滔天的暴雨! 甚至在那一刻,就连六楼,以及六楼以上的高层死物们,都被喊婆的预言所惊醒,无数双能看透时间因果的眸子,阴森森地齐齐注视下来。 短短几句说完,喊婆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脸色惨白如纸。 她话音落下,我这边能清楚的感觉到,恐怖的高维能量直接就打下来了,楼道里刮起阵阵猛烈的阴风,铺天盖地的白雾袭来,又快速消散。 马义惊悚地抬头,看向上方,傻子都知道,喊婆的这番预言,逆背了天理,如果她顺着天理去说,哪可能产生这般惨烈的动静? 也就是说,按照原有的时间因果,我们本将死在半道上,死几个不知道,但四个人都活着上六楼,一定是万万做不到的。 结果最后一个“楼”字,喊婆硬生生说不出来了。 她的原话是想祝福我们五人,活着到达六楼,但最后那个字不说出来,这段祈福将毫无意义。 喊婆面露狰狞,不断尝试着,双眼血泪如泉涌。 她尽力了,她做不到。 也就是说,接下来的旅途中,队伍里,有人会死去。 从喊婆的失败祈福中,能反推出,至少死一个。 至多,全队葬送。 喊婆艰难的祈福声,不断惊动着高层的死物们,它们自上而下,齐齐投来异样的目光。 我看不到它们,但我能清晰地感到,此时,上方有无数双死气沉沉的眸子,正直勾勾盯着我。 高层这些存在,实在太过恐怖,其中有个别几双眸子,其凶性,甚至已经超过了阴物的极限,它们根本不用下来,只要内心动一个念想,我顷刻间就得灰飞烟灭。 幸运的是,我们实在太过渺小,卑微,高层死物们只看了一小会,就对我们失去了兴趣,纷纷收回了目光。 “六!六……” 扑通一声,喊婆虚弱地跪倒在地,这段祈福,被无常的命运之手拦截,终究没能说的出来。 我和欧阳薇连忙上前扶住她,喊婆喝了两口水,擦着嘴角的血,冲我惨烈地笑了: “对不起,我尽力了。” 我说奶奶,你的心意咱们领了,这是命,强求不得。 我爷爷活着的时候,曾给我讲过,人的命,天注定,每个人生下来要走的路,要经历的事,都已经被六道提前编写好了。 后天能改变的,不多。 等喊婆休息好,我们开始上楼了。 马义第一个上的楼梯,脚踩上台阶的一瞬间,马义就消失了。 我和欧阳薇紧随其后,然后是李富强,队伍末尾由喊婆殿后,就这么个奇奇怪怪的组合,就上去了。 进入第一截楼梯后,眼前的世界,就变了,变得阴森,吊诡,且不可捉摸起来。 原本白墙,铁栏,水泥楼梯,我们所有熟悉的楼道元素,统统都没了。 前方,是一条非常平坦的长廊,两侧是纯铜打造的墙壁,上面雕刻一段段庞杂难懂的咒语。 地板也是铜质的,镶嵌着细密的金属花纹,这条长廊显得古朴,深邃,像极了某个古代帝王的陵墓。 墙上镶嵌着一颗颗夜明珠,每颗都有石榴那么大,惨绿色的灯光打下来,照射的整个长廊阴沉至极。 长廊宽约三米,里面密密麻麻,聚满了人。 我头皮一阵阵炸着,注视眼前凄杀离奇的场景,脑海中立刻有了个清晰的念想。 原来,四楼通往五楼的这段楼梯,是由幻境所打造的。 从外边看,看不出太多端倪,只有真正进入其中,被幻境所接受后,才能看清其中的景象。 第286章 前车之鉴 阴森的纯铜长廊里,挤满了人,这些人男女都有,清一色秃瓢,没头发,身上不着一物,这些人像沙丁鱼罐头似的,层层叠叠,密不透风地挤在长廊正中,堵住了去路。 每个人,无论男女,都背对着我们,他们全身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死灰色,挂着厚厚一层油脂,哆哆嗦嗦地站在那,彼此死死挤着对方,显得极其痛苦。 我粗略地目测了下,这条三米宽的长廊里,至少聚集了一千来号人。 这个人字,是要打引号的。 与其说他们是人,倒更像是一群没有意识的活尸。 我看到这里不禁质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死后连地狱都去不了?被中阴投进这个狭窄逼仄的长廊里,彼此一丝不挂,浑身尸油地挤着对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我感觉这帮通体死灰的光头男女,像极了农村土厕所里的恶蛆,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真是够恶心的。 想通过长廊,必须先通过这群悲惨的死物。 小队停留在长廊入口前的空地上,驻足观看,在我们队伍前边,还有一个由修行人组成的队伍,正试图通过前方尸群。 这个队伍也由五人组成,但我们的出现,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李富强喊了几嗓子,他们始终没回头瞧过我们。 我拦住李富强,说:“不用喊了,这五人,早在很多天前,就已经死在长廊里了,我们现在看到的,只是他们死去的阴身。” 这就是闯关失败的下场,五位修行人死后,化作阴身,和尸群一道,被困死在了其中,甚至到现在,他们可能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还在无意义地,一遍遍尝试这注定失败的闯关。 刚好,这个小队成为了我们的前车之鉴,他们的失败尝试,就是我们的避坑指南。 李富强嗯了声:“我说呢,原来都是鬼啊?” 话说完,胖子就开始口吐白沫了,还好,这次有欧阳薇的催眠术干涉,小姑娘的声音如银铃般清澈动听,传入李富强的耳中。 “你进入了一个拥挤的菜市场,头顶是瓦蓝的天空,太阳好刺眼!这里没有鬼,只有买菜的活人。” 李富强一脸的迷糊,嘴里吐着泡泡:“那他们干嘛都挤在那啊?” 欧阳薇轻声道:“前边可能发生了交通事故,他们在围观呢。” 在催眠术的干预下,李富强意识渐渐清醒了过来,皱着眉抱怨道: “就看热闹不嫌事大呗?真是个下三滥的坏习惯!” 你别说,接受了欧阳薇的心理暗示后,胖子还真就不害怕了,他真就把自己代入了喧嚣菜市场的环境中,不但不怕了,他反而一脸认真地对我们道: “大土豆子快吃完了,一会我得买点。” 我没功夫理睬李富强,我聚精会神,死死盯着前方的五人小队。 其中有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小伙,问一旁的五旬大叔道:“大姨夫,这帮没穿衣服的男女,黑压压挤在这,我们该怎么过去呢?” 那大叔居然穿着和马义同款的中山装,而且和马义一样,这人也是小队的领袖。 摸着下巴沉吟一番后,大叔说了声:“试试吧!”然后大步走上前。 中山装大叔比马义稍瘦些,面相阴狠,口中念咒,右手一抬,五指隐隐透着电弧,朝其中一女子的后肩摸去。 “朋友,劳驾让一让!” 大叔那裹着电弧的大手,触碰到女子身体的瞬间,就听轰地一声轻响,女子的尸身居然泛起了滔天的烈焰! 走廊里这些东西,身上可是都带着厚厚一层油脂的! 彼此挤的又密不透风,这火苗子一起,一传十,十传百,整个尸潮顷刻间,嗡地就被引燃了! 走廊里大火冲天,照射的我们每个人脸上惨白入纸! 我终于知道,这些男女为啥都没头发了。 他们的毛发,早被烧没了。 这些东西的肉身,是完全免疫火焰的,根本就烧不死,当时整条走廊,成了个巨大的焚尸炉,连两侧的铜墙,都被那恐怖的高温烧的隐隐泛红! 尽管大叔退的很快,但火势依旧顺着手掌,席卷到了他全身。 接下来,是一连串惨绝人寰的叫声,我们亲眼目睹了一个活人,被烈焰焚烧殆尽的全过程。 “大姨夫!大姨夫啊!”小伙发出凄厉的哭声,试图冲上去扑火,结果自己也被火势席卷,痛苦地,挣扎着倒在了地上。 马义脸色铁青,冷声道:“这些死物,一个个都跟火药桶似的,不能碰,一碰就着。” “这时候,第一条线索就生效了,要用火来灭火……” 马义这边说着,那边小队里的剩余三人,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这五人应该是一家子,目睹亲人的惨死,其中一个妇女精神崩溃了,撕心裂肺地大喊着: “我们认输!这五楼我们不上了!快放我们出去啊!” 回应她的,只有噼里啪啦的尸体燃烧声。 一个青涩的小姑娘,表现的还算冷静,她从包里拿出一瓶冰水,往火上浇。 犹如汽油倒进了火炉子里似的,火势不但不消,反而轰地疯长了好几倍! 姑娘被火苗子卷到,也惨叫着葬身火海了。 我看到这时,就在想,这个小队在上楼前,没有发现中阴留下的线索,这才是他们最直接的死因。 这并不能怪他们粗心,人家肯定也仔细找过,那白胶布贴的过于阴险,他们运气不好,没能发现。 要是能在出发前,发现中阴留下的线索,他们也不会死的这般惨烈。 所以那个故意遮挡线索的同行,那畜生真就不怕死后遭报应吗? 原本五人小队,顷刻间只剩下两人了。 这两人站的远,没被火势波及,但走廊里滔天的浓烟,死死卡住了她们的呼吸,坚持了没一会,两人被浓烟给活活呛死了。 还好,我们这边没闻到丝毫浓烟,浓烟过来时,我手捧着朱雀炉站在最前边,手指虚弹几下,场面上的浓烟,被朱雀炉吸的一丝不剩。 第287章 冥湖 朱雀炉以烟为根本,其三式神通,都与烟有关,这件来自阴间的秘宝本身,就是一切污浊气场的克星,吸走这点浓烟,自然是不在话下。 等那五人死后,马义一脸的肃杀,前行到尸群前方。 我们跟在他后边,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戒备地扫视着墙壁,地板,很担心踩到什么机关。 长廊里的野火,终于熄灭了,炙热的铜墙也渐渐黯淡了下来,但这里的温度依旧很高,整条长廊修建的密不透风,两端无门,两侧无窗,就跟个大桑拿房似的,每个人都热的满身大汗。 那上千名赤身男女,依旧背对着我们,不停哆嗦着挤在一起,火灭后,他们的身体完好无损,依旧呈现之前的死灰色,冒着淡淡的白烟。 等走到跟前,我们细细观察后才发现,这些男女身上的油脂,并不是所谓的尸油。 尸油的恶臭,一旦沾染到皮肤上,数年之内都不可能洗的掉,只能用特殊的符水,混合香灰后,一点点擦除。 我站的离他们极近,我并没有闻到任何尸臭味,而是闻到了股很难以形容的气味。 那是一种腐败淤泥散发出的气息,混合着一种淡淡的水腥味。 这时,喊婆说话了,祈福失败后,老太太索性破罐子破摔,嘴上的封印彻底解开了。 喊婆说,有一年她路过湖北洪湖,观看当地人采摘莲藕,说从湖底淤泥深处,挖出来的鲜藕,就是这个味道。 马义听完,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说,这些人之前生活在湖底。” “或者河底。” 喊婆不停嗅着鼻子:“而且你们发现没有,这些男女非尸非鬼,他们都是生魂。” 生魂,又叫新魂,人死后,肉身腐烂,灵魂坠入阴间,这时候,灵魂尚残留着人间的几分生机,这种状态下,它既不是人,也不是鬼,被统称为生魂。 活人通过走阴,观落阴等方式进入阴间,也是以生魂的形式在下边游荡。 在经历一段年月后,生机被阴间的凄苦环境消磨殆尽了,它才能变成鬼。 刚进入阴间的生魂,处境往往非常危险,它们会被厉鬼视作无上的美味,当初王宝玉坠入阴间后,在前往阴楼还债的路途中,就曾被厉鬼猎杀过。 我看着前方密密麻麻的男女,心中突然产生了一个很恐怖的想法。 我们现在所身处的这条长廊,会不会就处在水下的湖底呢? 当我说出这个猜想时,众人都听的一脸惊悚。 马义曾多次肉身游历阴间,对那里的情况非常了解,我这么一说,马义无神的眸子里立刻透出阵阵阴光。 他告诉我们,阴间,有一座大湖,名叫冥湖,冥湖一望无际,两端连接着黄泉,这座大湖,是死者前往彼岸投胎的必经之路。 是的,即使凄惨到坠入阴间当鬼,也是有投胎机会的。 虽说在阴间投胎的结局,往往好不到哪去,下一世不是投胎畜生道,就是投到悲惨人家,受尽人间苦难,再努力拼搏,也终究逃不开社会底层蛆虫的命运。 但即使这样,冥湖岸边,也常年聚集着大量的死者,等待船只带他们往生彼岸。 对于这些死者来说,即使下一世当畜生,当底层蛆虫,总也好过在饿鬼道的阴间沉沦。 对于他们来讲,最好的结局,莫过于成功到达彼岸,下辈子投胎成一只自由自在的飞鸟。 飞鸟是畜生,飞鸟的一生仓促而短暂,却自在地游历人间,纵览大好山河,总好过底层的悲惨人间了。 然而即使投胎成飞鸟这般卑微的渴求,也不过是死者们的痴心妄想罢了。 阴间,从没有轻饶过谁。 通过马义的讲述,我们知晓了冥湖的存在,那么,眼前这些赤身男女的来历,也就揭晓了。 他们大概率,是死后,坠入冥湖中的生魂,从天空坠入阴间后,他们的灵魂沉入了湖底,被困死在了淤泥里。 这帮男女真的是凄惨到没边了,进,不能脱身淤泥,游往彼岸投胎,退,不能回到岸边当鬼,年复一年,月复一月,他们在湖底承受着窒息,溺亡的惨烈痛苦,却始终无法解脱。 中阴截取了这些生魂的投影,让他们成为修行者前往五楼的阻碍。 没人知道这些生魂,是否还具备神智,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他们恨水! 恨到要命! 一百年! 他们被困在冥湖深处,被水折磨,窒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种来自灵魂深处,对水的憎恨,日积月累。 在常年的窒息中,这些生魂渐渐产生了变异,他们把冥湖之水的恨意,化作了火! 当你触碰这些生魂时,触碰的是他们的怨恨!这些怨恨一触即燃,如果你试图用水浇灭,火势反而会成倍疯长。 那个被火烧死的姑娘,就是最好的例证。 马义说,这些生魂之所以降生到冥湖,并不是纯纯因为倒霉。 而是中阴有意为之。 每个人,都是罪有应得的,中阴给过他们机会,是他们自己不争气。 生前,他们都是与我们擦肩而过的路人,他们是一张张冷漠,自私,怨毒的陌生面孔,死后,没有福报的他们,在中阴闯关失败,被投到了阴间的冥湖中。 我当然不在乎这些人生前的过往。 我在想,中阴给出的第一条线索。 能灭火的,唯有更猛烈的火。 小队聚在这帮男女跟前,在目睹了之前的惨烈画面后,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马义此时也犯了难,用手帕擦着脸上的汗珠,嘀咕道:“火,有多种形式……” “有世人常用的灶火,有坟营子里,尸臭产生的鬼火,有道家至刚猛烈的三味真火,也有冻彻骨髓的阴火。” “有实火,也有虚火。” “该用哪一种呢?” 第288章 臭鱼烂虾 我们慢慢后退,这里交给马义,他是玩火的大家,苏秀芬的玻璃头发丝,就是他一把火烧没的。 沉吟片刻后,马义指着最近的一个女子,回头对我道:“三坡,你用烟鞭抽她!” 我二话不说,手握朱雀炉,狠狠一道烟鞭,抽到女子赤裸的后背上。 轰! 和烟鞭接触后,女子身上立刻涌起来大火! 马义拿着个汽油打火机,拇指在火苗子上轻轻一弹,那火苗子直飞出去,飞到了女子身上。 相比之下,生魂出于对冥湖的怨恨,所燃起的熊熊烈火,打火机这点小火苗子,简直不够看。 火苗子被大火瞬间吞噬。 毫无疑问,人间的灶火无效,好在灶火并没有助长女子的火势。 马义不急不躁,继续尝试,从袖口里摸出一道符纸,他张开嘴,对着那符纸一吹,一道炙热的白色火蛇飞出,狠毒地卷住那女子。 唰地一声轻响,白烟涌起,女子身上的火灭了。 马义又继续尝试了几种火,最后得出了个结论,除了人间灶火以外,其余一切火,都有效。 那么,问题又来了,队伍里,只有马义会用火,这上千号男女挡着路,我们想通过长廊,就必须从他们身边硬挤过去。 马义自然能平安无事,剩下我们四人,无异于肉身硬趟焚尸炉,纯粹是在找死。 “不能杀死他们吗?”欧阳薇耳畔处的香汗沾着青丝,皱眉道。 马义擦着汗摇头:“如果这里是真实的阴间,咱们随便几个法术打过去,定能打的这些生魂血肉横飞,硬杀出一条路来。” “问题是,这里是中阴留下的幻境,我们能想到的一切取巧方式,中阴都预料到了。” “人家就是在故意出题刁难我们,要我们凭肉身硬挤过去!” 喊婆转动着浑浊的眼珠,不信这个邪,她右手食指搭在左手脉门上,左手比划出一个非人的手势。 我们都侧开身,好奇地看向喊婆,第一次瞧这老太太出手,我们都想观摩她的手段,揣测出她的境界。 和苏秀芬一抬手,就来大场面相反,喊婆手势比划出去,却一点动静没有,我们当时都纳闷呢,是不是老太太年纪大了,手势出现了纰漏呢? 喊婆收手,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大伙都在发愣呢,这时后方,阵阵肉体碰撞的啪啪声传来,我们惊悚地回头瞧去,长廊里那些男女,像多米诺骨牌似的,齐刷刷往下倒。 一路倒到了头。 我脑袋像个蒸笼似的,看的是汗如雨下! 看不懂,喊婆的这个术,我是真的一点都没看明白,但我可以确定,这老太太和马义一样,是具备因果律的,她这个术,所调用的高维能量,非常恐怖! 简简单单一个手势,就能让上千生魂倒地不起,我李三坡还有脸自称幻术师,我特么把幻术修一百年,我也修不出她这境界啊? 那些男女倒在地上,像泥浆里的鲶鱼似的,挤在一起,挣扎着想爬起,可喊婆召唤来的高维能量,像一堵无形的墙一般,死死压制着他们。 任凭他们如何挣扎,翻滚,都站不起来。 老太太拍拍手,满意地冲我们笑着: “这帮臭鱼虾,衣服也不穿,没羞没臊地挤成一团,咱们都是干净人,咱们可不跟他们挤。” “孩子们,咱们踩着臭鱼烂虾过去!” 欧阳薇和李富强,都瞬间变成了喊婆的小粉丝,拍着手夸她厉害。 连马义都看的汗颜,冲喊婆毕恭毕敬道:“老前辈好手段!让人佩服啊!” 我们就准备往过走了,五个人手拉着手,马义说他会一个术,能从天上引下阴火。 这个阴火,来自阴间,属于虚火的一种,要知道,但凡火,甭管哪来的,一定会对人造成杀伤,阴火算比较温柔的,活人被阴火烧到,会感觉到阵阵恶寒,导致邪气入体。 对于我们修行人来说,这点恶寒倒无伤大雅,只要不长时间暴露于阴火之下,问题就不大。 马义就走在最前边开路,他一只脚刚踩到一只生魂后背时,怨恨的火苗子猛地就窜了起来! 马义双眼透着无尽的寒气,双手急速比划着,口中念诵密咒,双脚被深蓝色的阴火裹着,硬踩了上去。 我们跟在马义后边,长廊的高处,降下了细密的火雨,疾风骤雨般落下,不断熄灭着生魂的火焰。 喊婆抬着头,迎着阴火的雨点子,不疼不痒,可给我们这几个小年轻苦坏了! 尽管用厚厚的外套蒙着头,可那蓝色的火雨洒在身上,依旧冻彻心扉!冷的是牙齿直打架,仿佛置身于极寒地狱中。 脚下的情况更糟糕! 尽管有源源不断的阴火,熄灭了生魂的火焰,可这些赤身裸体的男女,身体覆盖着淤泥形成的油脂,滑的不行,一个不留神就会摔倒。 我们在马义的带领下,沿着火雨前行,这些生魂被我们踩在脚下,发出不甘的怨毒嘶吼,纷纷伸手来抓我们的腿。 我咬牙切齿,左手握着一把修长的藏蓝烟刀,边走,边朝这些生魂没头没脸地乱斩,右手也没闲着,烟山连点,断绝着与生魂建立的怨恨因果。 李富强和喊婆,也各自施展法术,边走边杀,胖子手持画笔,一道道水彩波纹透着笔尖散出,硬生生震退生魂的手臂。 老太太更是仰仗着逆天的道行,踩着生魂大步直行,她腿脚上仿佛抹了层毒药,生魂手掌接触上去,立刻惨叫着缩回。 第289章 扭曲的恶意 只有欧阳薇的处境最惨,作为催眠师,她对这些神智溃散的死者,是一点办法没有。 见欧阳薇的牛仔裤,都快被生魂扯碎了,我赶紧大步抢上前,轻轻将她抱起,背着她走。 队伍踩着湖底的臭鱼烂虾,在纯铜长廊里艰难前行着,也就是有喊婆和马义这两尊大仙了,仅凭我们几个小年轻,想活着通过这里?可就难了! 阴火还好办,就算没了马义,李富强也能画一场阴火大雨出来,主要是喊婆这块,无法取代。 老太太一个大术打过去,上千生魂倒地不起,没了她,你就看吧,我们只能硬着头皮,肉贴着肉,和这些赤身男女们硬挤。 我一想这画面,就联想到一个人满为患的大澡堂子,还特么是男女共浴的那种,一千个人挤在十几平米的场地上,那热气腾腾的汗臭环境,一秒钟就能让人窒息。 “宝,不怕,就快到了。” 欧阳薇爬在我后背上,冻的直哭鼻子,我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边柔声安慰她,边小心应付着脚下。 这段路,走的是度日如年。 脚下,是层层叠叠的油腻男女,个个秃瓢,脸朝地,屁股朝外,跟刚捕捞上的鱼一般翻个不停,我们就踩在这些男女身上,迎着漫天的火雨,艰难前行。 极寒的阴火,不断落下,熄灭生魂身上的火焰,一寒一热,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火焰,不断触碰着,像硫酸和水混合在一起,发生着剧烈的化学反应。 纯铜长廊里,弥漫着滔天的白气,喊婆和马义还好,仗着非人的肉身,走的是一脸的无所谓,可苦了我们三个小年轻。 头顶是西伯利亚的极寒,脚下是焚尸炉的炙热烘烤,这一冷一热夹在一起,导致我脸上结了一层白毛冰霜,双腿却热的满是汗。 这期间,李富强一个失足打滑,差点摔倒,他要真倒了,想再站起来可就难了。 “胖子,小心!”我伸手去够他,已经迟了,好在喊婆眼疾手快,胳膊快如闪电,一把将胖子拽起。 李富强吓的脸色煞白,站稳脚后,他可怜巴巴地看向我:“哥,你还能再背一个不?” 走了不知多久,终于走到了头,五个人有惊无险,硬踩着生魂们来到了长廊的尽头。 头顶,细密的蓝色火雨消失了,我不停用袖子擦着脸上的冰渣子,惊悚地回头瞧去。 在我们后方,一千多只生魂,在失去高维能量的压制后,齐刷刷站了起来。 本该如此,这并不恐怖。 恐怖的是,这些男女依旧背对着我们,我们从长廊的一头,越过他们,来到另一头,却依旧只能看到他们的后脑勺。 和满是油污的屁股。 问题是,这些生魂从头到尾,并没有做出任何转身的动作,也就是说,不管我们从哪个角度观看,他们都始终是背对着我们的。 这太过吊诡,根本无法解释。 我收回目光,瞧向长廊的尽头。 那里没有门。 那么接下来,我们该何去何从呢? 第一关过去,我们还没来得及喘息休息,耳边就传来滔天的水声。 “小心!恶水来了!”马义惊恐到面色扭曲,朝我们大吼! 只听水声,未见水形,我的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赶紧放下欧阳薇,开始脱裤子。 中阴线索第二条:当恶水来临时,请脱下裤子,张开嘴。 中阴给出的每条线索,尽管诡异无边,却千真万确,之前踩生魂时,就已经印证了这一点。 没时间细想了,所有人都在脱裤子,就连欧阳薇,此刻也顾不上臊了,快速解着皮带。 水声,来自纯铜长廊的上方,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当欧阳薇的紧身牛仔裤,脱到腿弯时,大伙都按照中阴的要求,抬头,张着嘴,迎接恶水的到来。 结果水不是从上边来的。 是从下边来的。 当时我就觉得脚下凉飕飕的,等我低头往下瞧时,水已经到了膝盖。 这水来的太快,它根本就不给我们反应的时间,前一秒水位还在膝盖,下一秒,就没过了我们的头顶。 整个纯铜长廊,顷刻间,就被彻寒的湖水所填满。 由于是张着嘴的缘故,我的肺部立刻被水填满,嘴里吐着泡泡,我模糊地看向四周,纯铜长廊已经彻底瓦解,灰飞烟灭了,此刻,我们五个人正漂浮在一个巨大的湖泊深处。 脚下,是无边的黑暗深渊,抬头看,上方的湖面,距离我们似乎并不遥远,天空阴沉的白光透过涟漪,歪歪斜斜地照射下来。 老话讲,深湖,比深海恐怖百倍,它是有道理的,前一秒,我们还被困在逼仄的纯铜长廊里,下一秒,就来到了无边的大湖深处,场景叫唤所带来的巨大落差,让我们每个人都感到深深的绝望和恐惧。 李富强痛苦地挣扎着,摆出一副随时要窒息的样子,我冲他摇了摇头,示意别闹。 我们根本不需要呼吸。 中阴设立这道幻境关卡,考验的并不是我们的潜水能力,所以尽管身处大湖深处,我们也无需为呼吸所担心。 李富强也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强压住了突如其来的恐水症,不再挣扎了。 马义朝着湖面的方向指了指,我们就开始往上游。 游了没一会,我就开始明白,中阴为什么要让我们脱裤子了。 下方的黑暗中,出现了一只只生魂,这些死灰色的男女,像鱼一般朝着我们急速游来,数量比之前多了何止十倍! 数万只生魂,从下方朝着我们逼近,你都不用想,给奥运游泳冠军定眼装上6.0t增压螺旋桨,也不可能游的过他们。 眼瞧着密密麻麻的生魂逼近,我们都绝望了,在湖里,任何术都施展不出来,此刻,这些男女带着扭曲的恶意,试图将我们拖下水。 第290章 湖面 眼瞅着密密麻麻的光头灰点子,铺天盖地朝着我们疯涌而至,大伙都给吓急眼了,一个个卯足了吃奶的劲儿,不顾一切地往湖面游。 属实印证了中阴的第三条线索——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马义游的最快,你别看他五十多岁的人了,一手蛙泳游的那叫个绝,跟只大黑泥鳅似的往湖面冲。 我和李富强都用出了狗刨,我就感觉这湖水跟冰块子似的,四面八方压过来,又重又冷,骨髓都要冻僵了。 欧阳薇和喊婆施展的则是自由泳和混合泳。 终究还是没能游过那帮生魂。 他们来了,铺天盖地的来,马义回头瞧了眼,吓的脸色大变,蹬腿蹬急眼了,居然把裤子给蹬掉了。 我们之前在纯铜长廊里,都是把裤子脱到腿弯的,很容易就蹬掉,当时在冥湖里,马义的裤子跟张纸片子似的,在半空漂浮着,千百只生魂一拥而上,抢到马义的裤子,游了回去。 原来,他们是奔着裤子来的! 难怪中阴让我们在恶水来临前,就把裤子脱下来呢! 恶水,是指冥湖的湖水,脱裤子,是为了拿它饵,引走前来追赶的生魂! 不知是何原因,这些来自淤泥深处的苦难死者,似乎对裤子有着极深的执念。 脱困后的马义,连忙冲我们比划手势,示意我们蹬裤子。 大伙就都拼了命地,把裤子往下蹬,喊婆年纪大了,动作有点不利索,差点连人带裤,被生魂们拽入湖底! 好在有惊无险,那些生魂对我们的本体并没太大兴趣,这些男女像深海的鱼群般,一圈圈围绕在我们裤子旁,在欢快的起舞,舞姿空灵而诡谲。 仿佛这五条二手破裤子里,有他们灵魂的救赎之道似的。 我惊心动魄地看着那些起舞的生魂大军,心中满是劫后重生的错愕感,如果在恶水来临前,没有及时脱下裤子,那我们的下场,可想而知。 马义曾讲过,冥湖越往下,吸力就越大,如果真被连人带裤拽到湖底,就永远再上不来了。 生魂们来的快,去的更快,他们拿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鱼群似地游回到了湖底。 几分钟后,五颗湿漉漉的脑袋,冒出了湖面。 浮出湖面后,每个人都大口喘着粗气,神情骇然无边,刚才在湖里的这番追逐,当真是险象环生,特别是喊婆,老太太本以为要交待在湖底了,裤子挂在脚踝,死活蹬不下来,多亏那裤子质地够差,硬生生让生魂们扯的稀碎,老太太这才险之又险地逃出升天。 五颗脑袋,漂浮在湖面上,还没来得及放松,接下来的画面,直接把每个人都看傻了! 中阴,居然把整座冥湖,都投射到了幻境中! 四周刮着猛烈刺骨的阴风,无边的湖面上,湖浪汹涌,整个湖面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墨汁黑色,黑的浓郁,黑到让人绝望。 可当我捧起一把湖水细看,那水却清澈的没有半点杂质。 未知的恐惧,一层层压迫着每个人的神经,五个人浮在湖面上,四下张望着,漆黑的冥湖深邃如海,根本看不到岸。 以前听老人讲,一个水性再好的人,你把他投到大湖深处,扔给他一个救生圈,他连一天都活不下去。 以前我不信,现在信了。 这跟水性无关,冥湖带给我们的,是深邃,巨大的孤独和未知,浮在湖面上的我们,仿佛飘在云端,脚下是黑不见底的宇宙,这种猛烈的深空恐惧感,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 在这只巨大的死亡妖魔面前,我们是这般的渺小,甚至我们的存在,还不如冥湖蒸发走的一滴水。 在我们头顶,是死鱼白色的天空,人间来的纸灰,如暴雨般瓢泼落下,远处的天边,能看到大量来自人间,和中阴的死者,流星般朝着阴间坠落。 我想到小时候在农村,夜里看天上的星星,爷爷说,一颗星代表一个人,每当有流星坠落,就说明有人死了。 我一想起爷爷,忍不住偷偷抹眼泪,又担心欧阳薇,连忙游到她身边,查看她有没有受伤。 欧阳薇摇头:“就是感觉腿凉飕飕的,没裤子了特别扭。” 李富强说他不会游泳,可他不知道,每个胖子都是天生的游泳好手,我们一刻不停地手脚并用,在湖面上维持着平衡,这胖子倒好,肚皮一鼓,整个人躺在了水面上,胖脸诙谐地舒展开来: 马义用手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说话了:“我明白了,中阴为什么让我们张嘴啊?” “水进到肺里,我们就具备了在水下呼吸的资格,假如按着人间认知,屏住气,咱们肯定上不了湖面,早给活活憋死了。” “马叔,那现在怎么办呢?”李富强吐出口湖水,问:“咱们一直飘在这,也不是个事啊?” “湖底下有大鱼吗?别一会跳出只大鱼来,血盆大嘴一张,把咱们生吞了!” 马义脸色难看至极:“真实阴间的冥湖,是有怪鱼出没的。” “不过啊,这里是中阴投下来的幻境,这方湖水是死的,不可能有鱼!” 谁料他话刚说完,身子就猛地往下一沉! 水下边有东西,在咬马义的脚! 第291章 白胭脂 我和李富强大惊,猛抢过去,死死抓住马义的手,拼了命把他往上拽,欧阳薇和喊婆也游了过来,四个人和那东西较劲,费了老鼻子劲,拉扯了好一阵,总算给马义拽回来了。 “不对!湖底有大鱼,有大妖魔!”马义那张严肃的国字脸,此刻写满了滔天的惊恐,他骇然地注视着四周: “不能在湖里待了,咱们要快点想办法上岸!” 欧阳薇也吓坏了,连忙问马义:“什么东西袭击的你?” 马义狼狈地擦着脸上的水珠:“都是水沫子没太看清,黑压压的一大片!跟一艘潜艇似的!” 我们本没有恐水症,给马义这么一吓,全给吓出恐水症来了。 五个人后背贴着后背,手拉手,聚成一个圆,戒备而惶恐地看向四周的湖面。 大鱼再没出现。 在湖面上飘了十来分钟,欧阳薇突然喊到:“快看!来船了!” 众人原本萎靡的精神,顿时一振,齐刷刷瞧过去,只见从极远的位置,影影绰绰地,驶过来两个小黑点。 太远了,瞧不清具体细节,等了好一阵,我们这才看清,那是两条木船,一个挂红帆,一个挂黄帆,两条船都不大,也就能容下十来号人的样子,每条船上各站着一名船夫,正卖力地划着浆,比赛似地朝着我们快速靠近。 李富强脱掉上衣抓在手里,当旗子摇晃着:“淹死人啦!救命啊!” 我眯着眼瞧那两条船,想了想,觉得不太对劲。 中阴给出的线索里,有关于船夫的描述,可它也没说会来两条船啊? 这两条船,我们该上哪一条呢? 而且,更特么要命的是,上船后,船费怎么解决? 第四条线索:船票的费用为:心,肝,目,耳,舌,共五件。 马义和欧阳薇也在担心这件事,欧阳薇说,一会上船后,她偷摸地用点手段,看能不能通过催眠术,让船夫把船票的事给遗忘了。 马义沉吟一番后,点了点头:“催眠能生效,那当然最好了,总之,先上船再说,这冥湖可是来自阴间的真实投影,是活人禁区!咱们一秒都不能在这多待了!” 不一会的功夫,两条木船来到了我们跟前,我抬头看过去,这两个船夫穿着,打扮都极其接近,一男一女,还都是白脸。 两名船夫都留长发,脸上白花花的,模样有点类似之前上楼的那名戏子,区别是,戏子带的是川剧脸谱,她俩脸上涂的则是厚厚一层白胭脂。 男船夫身强体壮,女船夫婀娜多姿,两人都穿着旧时穷苦人家的灰色粗麻衣服。 来到跟前时,这一男一女同时笑着冲我们招手: “累坏了吧?又冷又湿的,快上来暖暖吧!” 我听到这句话,湿冷的后背立刻起了层鸡皮疙瘩,这两名船夫异口同声,音调,语速都一模一样,台词也是同时念出,显得非常吊诡。 大伙泡在水里,都没敢乱动,眼神都是惊疑不定,就连没心没肺的李富强,此刻也看出了诡异,胖脸紧绷了起来。 我心里犯了难,冥湖的幻境处处透着未知的凶险,走错一步,万劫不复,中阴的五条线索里,并没有提及到这个场面,是中阴误判了冥湖的难度?还是有意在出题考我们呢? “哎呦我的天,在水里还没泡够啊?还发什么呆呢?快点上船来啊!” 一男一女两名船夫,再次异口同声地招呼我们道。 我没吱声,眉头紧锁着,仔细端详这两条船的细节,如果我师父青丘在场,他一眼就能瞧出其中的猫腻,问题是,阳楼的独特磁场,彻底隔绝了我和野狐禅世界的联系,我根本感知不到青丘的存在。 两条船的结构,大小和布局都是一模一样,造型像极了旧时江南水乡的渔船,纯木质构造,后边有小船屋,船板上都散落着一堆渔网。 我看了半晌,没瞧出明显的差异,只有船帆的颜色不同,男船夫挂黄帆,女船夫挂红帆。 这一个黄,一个红,各自代表了什么?中阴为什么会把如此重要的细节,硬生生漏讲了呢? 我在观察的同时,马义和喊婆也都眯着眼在看。 考验眼力的时候到了。 见我们不肯上船,两位船夫继续笑着招呼我们: “你们这一个个的,都让水冻傻了吗?快上来吧!” 这时候,欧阳薇双腿蹬着水,笑吟吟地冲她俩道: “我们心里在犯嘀咕呢,你们这两条船,长的一模一样,我们该上哪一条呢?” 谁知小姑娘这番话说完,给俩船夫直接吓麻了!两人身体都开始打起了摆子,显得慌乱无边: “小姑娘你可别乱讲话啊!”一男一女语气都很是惊悚,重音道:“这偌大的湖面,就我这一条船!我是负责接引死者往生彼岸的船夫!” “整个冥湖除了我,不可能再有第二条船的!” 我草? 真特么是邪门他妈给邪门开门,邪门到家了! 这两位船夫,彼此居然都看不见对方?还都说自己是冥湖独一家? 搁这演黄梅戏呢? 大家都是修行人,什么大风浪没见过?招子比毒蛇都精,你俩隔这扯这个犊子,玩起狼人杀了? 有意思吗? 欧阳薇说:“哥哥姐姐,你们就别演了,两条船离这么近,船浆划开,都能碰到对方呢。” “是吗?那条船在哪呢?我捅捅看?” 两名船夫面色惊恐至极,不时张望着四周,在欧阳薇的指引下,她俩同时抓起船桨,朝对方的船捅去。 结果跟捅到空气一样,船桨透过船身捅进水里,两条船,都特么跟海市蜃楼似的,彼此居然都不存在! 可当我们伸手去摸,两条船却都千真万确,是真实存在的,那沉甸甸的湿冷硬木质感,是不会撒谎的。 一股凉意,从我头顶透到了脚后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292章 百小戏 众人脸色都难看至极,我的狐瞳在人间,能看穿一切污秽邪祟,来到冥湖,半点用都没有,而且就连马义,喊婆两位具备因果律的大修行人,看到现在了,也没能看出半点头绪。 两位船夫都被对方给惹毛了,也顾不上招呼我们上船了,一男一女转过身,彼此对峙着,异口同声地厉声问对方: “你是谁?你到底是何方污秽?这里是阴间冥湖,是死者往生彼岸的通道,你怎敢来此害人?你不怕因果吗?” “你说!你处心积虑地模仿我,你打算把这五名落水者骗上船,带去哪?” 我们边往后游着,边观看他俩隔空对骂,两人起初骂的还算文明,到后来越骂越厉害,各种难听的脏字,诅咒都蹦出来了。 两人彼此都看不见对方,等于在骂一团空气,而且一直保持着诡异的重音,对骂声惊动了湖底的生魂,一颗颗光溜溜的脑袋浮上水面,用死灰色的后脑勺看过来。 我游到马义身边,问他怎么看? 马义说,他感觉不对劲,这两条船都上不得。 我表示同意,有生魂大军围观,我反而踏实了许多,水下这么多条腿在蹦跶,再有大鱼来,大鱼都得犯迷糊,不知该咬哪个了。 “骗子!垃圾!下贱的恶鬼!”两名船夫喷着唾沫星子,大声咒骂着对方。 边骂,他俩边劝着我们上船,都宣称自个是冥湖摆渡的正主,指责对方是恶鬼伪装的,意图骗我们上船,勾我们的魂。 随便你俩怎么劝,我们反正不着这个道,这种程度的狼人杀,你去哄哄不懂行的普通人也就罢了,咱们修行人,可不吃你这一套! 这两人为了抢夺船客,正吵的不可开交呢,这时候,湖面上突然起了大雾。 那雾白惨惨的,浓到了极致,湖面上的能见度,一下就给雾拉没了。 成千上万颗湿漉漉的秃瓢,缩回到了水里。 湖面来了动静,一层层水波往这边涌,我们顺着动静瞧去,只见从浓雾深处,开过来一条船。 同样是木制的,这条船比之前那两条,要大了好几倍,立着大黑帆,船舱修的很是宽敞,能轻松容下三五十号人。 这大船才是冥湖摆渡的正主,当它开过来时,那两只吵架的小破船,早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大船下了锚,停稳当了,放下绳梯,我们爬着梯子上船,一个个累的是精疲力竭,躺在船板上半天起不来。 这时候,一张惨白色的人脸,浮现到我们跟前。 我一看到这张人脸,吓的顿时跳了起来! 它不就是之前上楼的那名戏子吗? 老僧,墨镜,戏子。 这三位高人,凭借强横无边的实力,无视因果规则,在大家的注视下,一口气不带停的,直上六楼。 当时这戏子走在最后边,它脚踩高跷,身形极其高大,那阴惨惨的模样,我永生难忘。 原来,戏子是阴间冥湖的摆渡人。 我怕我认错了人,再去看,戏子面戴白脸包公的脸谱,就是它,错不了! 包公在影视,戏剧中往往以黑面示人,不过这里是阴间,和人间是反着来的,也没那么多道理可讲。 这戏子对我们并没有恶意,它指了指后边的船舱,说:“里边有毛巾和衣裤,你们快去换上,别感冒了。” 它说话声音非常阴柔婉转,但能听出来,戏子是男人身。 说来也怪,我国历史上有名的戏剧演员,只要是唱花旦的,统统都是男的。 梅兰芳,叶盛兰等等。 我对戏剧懂的不多,可也知道花旦是女子角色,那为什么非要男扮女装,才能把花旦演好呢? 我们走进船舱,果然见墙上挂着些洗的发白的旧裤子,就取下来穿上。 欧阳薇光着腿,一直遮遮挡挡的很是尴尬,直到穿上裤子了,脸上的红晕这淡了下来。 还好,马义和李富强的眼睛都很干净,刻意扭头回避看,没往她身上去看。 船开了,它冲破大雾,朝着彼岸的方向急驶,奇怪的是,也没见有人划桨,这么大个船,是咋开起来的呢? 那戏子提着个火炉子走进来,放在我们中间,点上灯,船舱里顿时温暖了许多。 我们围坐在火炉边,烤着火,那戏子站在一旁,说:“我知道,你们不敢吃阴间的食物,我就不招待你们了。” “我这有热茶,倒是可以喝几口。” 马义真诚地冲他道谢,接过茶壶,倒了五杯,那茶很古怪,茶汤跟金箔似的,香气扑鼻。 戏子是高人,我们五个人加起来乘以五,怕是也斗不过人家一根手指头,人家也不至于在茶里下毒害我们。 我端起茶抿了几口,我喝下去的不是茶,是春天整个山谷里的鲜花,浓香在唇齿间流转,茶汤下肚,疲倦,寒意瞬间一扫而空。 戏子看着我们喝茶,满意地点了点头。 马义问他:“前辈怎么称呼?” 戏子说:“我叫百小戏,我才是冥湖的摆渡人,负责接引死者往生彼岸投胎。” “当然了,你们现在看到的,只是我的投影,我的本体在阴间,后续等你们到了阴间,咱们还会再见面的。” 百小戏虽说在刻意模仿女子的腔调,但他模仿的并不生硬,不像那种死太监音,相反,百小戏的声音非常温柔空灵,曲转柔肠,像盛夏森林中,清澈冷冽的泉水,带着说不出的悲凉凄愁。 我放下茶杯,好奇地问他:“刚才那两条船,是怎么回事?” 百小戏弓着腰,站在船舱里,比划着兰花指: “那对男女,是来勾魂的阴物,那两条船啊,上哪条都不行,上去了,就再也下不来了。” 百小戏告诉我们,冥湖上,经常出现这种类型的阴物,也有厉鬼,以及说不上名字的妖魔混迹其中,欺骗那些落水的人们上船。 甚至有个别胆大的死物,敢划到岸边接客,谁要上了它们的船,完了,那去的可就不是彼岸了。 船开到湖中间,船客就要被它们剥了皮,下锅给文火慢炖了。 慢炖还算好的,冥湖上有一片小群岛,这些阴森篮子的巢穴,就在那些岛上,它们给船客带到岛边,骗他们,说这就是彼岸,大家下船吧! 等下了船,这些可怜的船客,立刻会被它们以最残忍的方式,制作成“饵”,用来钓湖里的大鱼。 我们听的是瞠目结舌,认知破碎了一地,得亏刚才没上船啊。 第293章 终点站 百小戏叹着气,戏袍袖子垂在地上:“冥湖很乱,你们只看到了冰山一角,幻境中的冥湖,并不能呈现它的真实模样。” “但冥湖也很公平,游荡在其中阴物和厉鬼,若是敢强抓人上船,中阴立刻会降下雷劫来,劈的它们外焦里烂,神魂俱灭,所以啊,它们也只能通过花言巧语,以演戏的方式骗你们上船。” 我们这才恍然大悟,我就说,俩船夫只顾着在那吵架对骂,既然它们都是阴物,那为啥不直接用暴力下湖抢人呢? 原来是怕雷劈啊? 百小戏还说,那两只阴物,大概率是新来冥湖捕猎的,没经验,骗术玩的不怎么精妙。 有比它们更狠的,说前不久,有一个医疗团队,死后坠入冥湖,在湖面上漂流了几天,遇上了一艘船。 划船的是个孕妇,一脸的痛苦,说你们是医生吗?我快生孩子了,好疼啊!你们快上船来帮帮我吧。 这个医疗团队生前作恶无数,患者不给红包,他们就往死里整人家,死后坠入冥湖了,这帮人就寻思着,也该做点好事,给自个积点阴德了。 于是,他们就上了孕妇的船。 彼岸就在不远处了,医疗团队却错过了彼岸,成为了孕妇的盘中餐。 百小戏叹着气:“你们若是能活着到达阴间,有机会的话,一定要看一眼真实的冥湖。” “说不定,那里也将是你们灵魂的终点站。” 他这番话说出来,船舱里除了李富强以外,众人神色皆是大变。 修行的目的是什么?是用力量换取金钱?冲破阶层的桎梏? 还是快意恩仇?杀伐果断?踩着亿万人头顶,攀爬至人世巅峰,像皇帝那样,谈笑间,掌控他人生死? 都不是。 修行人认为,人间的这段旅程,只是一个很短暂的开端,它就好比电影开片前的演员表似的,看不看都那么回事,所以很多世外的隐客,活的往往很随意,洒脱,有口饭吃,有间屋住就行,至于金钱外物,以及高品质的现代化生活,并不是他们所追求的,也不能给他们带来丝毫喜悦。 修行人知道,人间百年,不过是眨眼间的云烟,接下来,还有更漫长,更苦难的旅途,在等待着我们每个人。 中阴,阴间,地狱道,畜生道,阿修罗道,天神道…… 无尽的轮回,一世世,我们被困死在六道轮回中辗转反复,品尝“活着”的辛酸苦涩,见证一个又一个恐怖灾厄,永无止境…… 而修行,是让灵魂逃离六道轮回的终极手段,佛教认为,即使是世人最向往的,六道最顶层的天神道,也不过是苦难的小世界而已,六道外的更高维度,才是我们真正追求和向往的。 百小戏这番话,直接否定了修行人的毕生信仰,难怪大伙脸色都这般难看呢。 如果修行一世,到头来,死后还要来阴间受苦,那所谓的修行,又有什么意义呢? 收获再多的金钱,掌控再多的权利,到头来也不过是一滩枯骨,任他官当的再大,时间到了,该死就得死,多一天都拖延不了。 我们一个个脸色难看,李富强倒是不管那么多,他只惦记他泡过水的颜料,还能不能用了? 胖子肉疼地取出腰间的颜料盒,放在火边烤着,又从衣服里拿出层层叠叠的亚麻画纸,哭丧着脸道: “我的画纸啊!全泡成稀饭了!” 我坐在船舱里喝着茶,想了想,又问百小戏道: “百前辈,我之前在阳楼见到过你,你既然是阴间的摆渡人,为何又同时能出现在阳间呢?” 百小戏捂着嘴轻轻一笑,说:“我是中阴的人,我当然能自由穿行于阴阳两界啦。” 我恍然大悟,原来百小戏的职位,是中阴指定的,如今的中阴,虽说已经失去了对阴间的管辖,但冥湖摆渡人的职位,关系重大,涉及到死者下一世的投胎,可马虎不得。 阴间再乱,冥湖不能乱,所以即使代价再大,中阴横竖也要安排进人来,专门打理这块。 我和中阴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最早金玮做观落阴时,无意间闯入了中阴界,并告诉我了那里的情形。 后来,我在小兴安岭的隧道深处,和镜子洞吕俑斗法时,又遇到了来自中阴的阴差,元福。 在楼下,我们遇到了中阴的穷酸书生,米先生,如今在四楼通往五楼的幻境中,又遇上了中阴的摆渡人,百小戏。 中阴,这片夹在人间和饿鬼道之间的独立空间,你万万不可小觑它,它或许已经没了往日的强盛,衰败到,连人间横行的厉鬼,都无力去讨伐了。 但它依旧是那个中阴,其中的恐怖存在,是我们这些渺小的肉眼凡胎,不敢窥视分毫的。 比如眼前这位戏子,就比元福高了一百多个档次,人家在中阴的官职很高,元福那种小阴差,给他提鞋都不配呢。 甚至在冥湖作祟的可怕阴物,在看到戏子的出现后,都知难而退地离开了。 我这么一寻思,一比较,立刻体会到了百小戏的恐怖之处,这位戏子藏在脸谱下的真面目,不得而知,但此刻我们的小命,已经牢牢被他捏在手里了。 透过船舱的窗户往外看,湖面上满是浓雾,远处不时传来死者的凄惨哀嚎,以及未知死物怨毒,阴损的恶笑声。 尽管船速飞快,但这冥湖无边无际,何时才能到达彼岸呢? 第294章 惦记 百小戏也坐到了我们身边,伸着懒腰,马义连忙给他倒了杯茶,戏子将白脸包公的脸谱微微往上一推。 我以为他要露出下巴喝茶了,结果脸谱下边,还是脸谱,下边是一副红色的杨家将的脸谱,嘴唇部位有开孔,百小戏端起茶杯,让茶汤流到孔里,喝了几口,他又重新装回包公脸谱。 他喝茶的时候,我仔细观察他,发现杨家将下边,还有别的未知脸谱,这名戏子的脸,就像是个无底洞,层层叠叠,也不知戴了多少副面具。 你一层层给他往下掀,掀到后脑勺了,发现还是脸谱。 欧阳薇问他:“先生,是不是我们到达彼岸后,这场幻境也就结束了呢?” 百小戏点着头,曲转肠柔道:“是啊,等一会到达彼岸,幻境结束,你们就上到五楼了。” “诸位知道吗?”他轻轻比划着蝴蝶般灵动的双手,唱戏似地又对我们道: “其实中阴布置这场幻境,也是无奈之举,因为四楼通往五楼的这段楼梯啊,全是下边投影上来的阴物和大厉鬼。” “阴物,你们已经见过了,302的老爷子就是其中之一,但那老爷子性格很好,虽说死去多年,但他灵魂深处,还保留着一些人性,能知晓是非,通情达理。” “其他阴物,可不像老爷子那般好说话了,讲几个黑段子就能糊弄过去。” 从百小戏口中我们得知,四到五的这段楼梯,压根就不是活人能上的,硬上,一定会被游荡在楼梯上的死物给害死。 于是中阴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把冥湖的这段幻境,覆盖到了楼梯上,以乘船到达彼岸的方式,越过索命的死物们,直送我们到达五楼。 等于是在给我们降低难度。 当然了,冥湖的幻境也不是这么好通过的,我们刚才就差点着了道。 一旦死在幻境,尸骨被丢弃在楼道里,连给我们收尸的人都没有。 李富强挑选出几张湿漉漉的画纸,在火炉边反复烘烤,小声抱怨道:“世界这么大,你们中阴,为什么非得把航班搞到六楼呢?” 百小戏也不在意,微微一笑道:“中阴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告诉你们修行人一个道理。” 李富强呲了呲牙:“啥道理?” “个体,是一定无法和生死规则相抗衡的。” 百小戏歪着脖子注视李富强,语气变的阴森起来: “你们想以肉身进入阴间,从那里带人,或者带东西回来,你们所图谋的这件事,本身就违背了生死规则!” “活人,是无权提前洞悉到饿鬼道的真实影像的,走阴,观落阴,肉身,诸如此类,一切能提前洞悉死者世界的禁法,都是中阴所不允许的!” “就当这次爬楼,是中阴给你们这些修行者的小小警告吧!” 他这番话说完,我们五人都没吱声,气氛沉默了许久,喊婆开口提问道: “百先生,五楼上到六楼的那段楼梯,也是幻境吗?” 百小戏惨白的脸谱朝向喊婆,摇了摇头:“这个,我不好提前剧透。” “只能说,一层难过一层。” 我低头不语,脑海中突然回忆起一件事,连忙抬头问百小戏: “百先生,我得问你件事。” 百小戏对我做了个请的手势:“你问。” 我说有个人,用奇门遁甲排演过我的命盘,看完后他说,我是被中阴“钦点”的人,这是真的吗? 我说的这个人,正是曹老板身边的御用风水师,他戴着那么大一顶官帽,他的风水师,水平自然是要远高过我的,无凭无据的,人家也不能信口雌黄地乱讲。 百小戏听完,啊地叫了声,说:“你不提醒我,我都忘了,原来,你就是那个李三坡啊?” 我情不自禁地倒吸了口寒气,怎么是人是鬼,都知道我名字啊?我还真让中阴给惦记上了呗? 苦笑一声,我冲百小戏拱手作揖:“前辈,我就纳闷了,我李三坡就一小人物,我何德何能,竟让中阴这般惦记我,一直念念不忘呢?” 百小戏掩嘴轻笑:“这个我回答不了,我的权限不够,我只负责冥湖这块,你的事啊,你得自个去中阴打听。” “不过我倒是听米先生说起过,他说这段时间,中阴一直在议论你。” 收起笑容,戏子用梳子整理着青丝长发,冲我正色道:“总之你小心点吧,中阴是什么地方?是定夺死人命运之地!” “一个活人,被中阴这般惦记,可不是什么好事!” 给百小戏这么一警告,我心情瞬间就阴霾了下来,看来,曹老板的风水师只瞧对了一半,我的确被中阴锁定了,但这并不是所谓的钦点,这种锁定,极可能是带着某种未知恶意的。 换句话说,我已经被高维世界给盯上了,我之前总是讲高维能量,高维能量的,什么是高维?中阴就是高维的一种表现形式。 见我面色难看,欧阳薇伸出修长洁白的玉臂,将我搂在怀里,柔声安慰,说你别怕,现在具体什么情况,还不好说呢,到时候,我陪你去中阴问问。 马义也安抚着我道:“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呢?三坡,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事情明了前,没必要为这个精神内耗!” 我点着头,这下,我心里落了个疤,弄的我很不自在,本来我还想问百小戏,那个墨镜是谁?他也是中阴的人吗? 我也没心思问了,脑子里横竖写着两个大字:中阴! 宽敞透亮的船舱里,百小戏笑盈盈地看着众人,说:“我生前啊,也是一位修行人,咱们也算是同行了。” “相识一场,也算是缘分,我今天心情不错,我给你们开道后门吧!” 我们都看向他,百小戏比划着阴柔的手势道: “有没有想回家的?有的话,我现在就给他送回一楼去,往后啊,好好在人间修行,过日子,再别想着来阴间了。” “这里是死人的世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第295章 原样安回去 原来所谓的后门,是知难而退啊? 我们五人彼此对视,都摇了摇头,船舱里在坐的各位,有一个算一个,都有非去阴间不可的理由。 包括李富强在内,同样也非下去一趟不可,胖子的恐鬼症,催眠也只是过度缓解的手段,想根治,必须接受系统的“阴间疗法”。 百小戏很有耐心地等了半晌,见我们都不吱声,他幽幽地叹了口气,道: “都不想回去啊?那好吧,接下来,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船舱里吹来阴惨惨的风,白雾弥漫,戏子的长发被阴风扯动,高大消瘦的身影在摇曳的烛火影射下,投出一道细长扭曲的鬼影。 戏子冲我们五人伸出手,尖着嗓子道:“那么,请诸位出示船票吧!” …… 中阴线索第四条:船票的费用为心,肝,目,耳,舌,共五件。 一把锋利的剖鱼刀,丢到了我们面前。 船舱里的气氛瞬间压抑起来,众人神色惊恐,我头皮一阵阵狂跳着,强压着恐惧问百小戏: “真实的冥湖,也是这样支付船票的吗?” “是啊。”百小戏认真地回答我道:“我只是让你们出示,我又不收走,你们出示完,再原样安回去就是了。” 原样?安回去? 马义神色不详,面部肌肉抽搐道:“能不能……通融一下?” 欧阳薇也白着脸道:“是啊,通融一下呗,我们可以帮你打扫船舱,洗甲板……” 百小戏摇头:“抱歉,通融不了。” 老话讲,表子无情,戏子无义。 戏子翻起脸来,当真是比翻书还快,我们这边,毛骨悚然地注视着面前的剖鱼刀,百小戏还一本正经地跟我们讲道理: “别得寸进尺了,哪有坐船不给钱的?中阴已经特意优待过你们了!” “你们五个人,一起平摊五个器官,这已经够不错了,要是放在阴间,想上船?一人掏五个出来!少一个都没门!” 咋办? 这要是在人间,有船夫敢这般要价,这会,他的骨灰早被撒到湖里喂鱼了。 但这里是阴间的冥湖,尽管只是幻境,可百小戏是不折不扣的中阴摆渡人,这么大一个冥湖,就他这一条船,想到达彼岸的五楼,就必须按人家说的来。 而且别忘了,这位戏子,是一位连阴物看到了,都要胆寒逃命的狠角色!在他面前,我们连撕破脸的机会都没有! 就别说动手了,但凡内心产生一丝一毫的杀念,那我们五个,就得被永远留在这里,成为湖底生魂大军的一员。 马义和喊婆,此刻也都给戏子逼急了眼,却又想不出啥好主意,喊婆面色狰狞,刚要开口,就被百小戏嘘了下: “老人家,你不要打什么歪脑筋,你的那个能力,在人间固然凶狠,但在我面前,它可不够看!” “小心说错话,闪了你的舌头!” 喊婆给戏子这么一威胁,也吓的不敢吱声了。 船外边,不断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在水浪的拍打下,船体微微摇晃着。 远处大雾深处的惨叫声,越来越刺耳了。 “怎么?想拖延时间不成?” 见我们半天没动静,百小戏有些不耐烦了,鬼气森森道:“非逼着我自己动手吗?” 他话音刚落,最阴森,邪魅的画面出现了。 百小戏的掌心里,突然多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心脏! “啊?” 我们当时还没反应过来咋回事呢,就看百小戏啊地大叫一声,吓的急忙丢下心脏。 这突如其来,超乎预料的一幕,居然给戏子都吓到了。 可他刚丢掉心脏的瞬间,手心里又多了只人耳朵。 “怎么回事?活见鬼了?”百小戏丢下耳朵,猛地起身,抬头瞧向我们。 我们也都纳闷呢,每个人都在不断检查着自己的心脏和耳朵。 都还在啊? 那这两个多出来的物件,是哪来的呢? 我注视着地上还在跳动的心脏,猛地想到了一个人,头皮一跳,我立刻回头瞧去。 胖子正蹲在船舱的角落里,一笔笔在画纸上描绘着。 画魂术! 你还别说,这李富强还真不是等闲之人,带他算是带对了。 这个龙虎山来的胖子有多狠?你要五个器官是吧?我给你画五个好了! 一股奇异的高维能量,从李富强手中,尚未完全烘干的画纸中隐隐透出,这种从二维,展开到三维的过程,是如此的深邃和玄妙。 画纸中的二维静物,突破了维度的束缚,来到了真实世界中,以逼真的三维形式,展开到了戏子手中。 又鲜活地落在了船板上。 百小戏这时也留意到了墙角的李富强,歪着头,一动不动地盯向对方。 心和耳朵有了,接下来是眼珠,舌头和肝脏。 在众人惊悚的注视下,一件件鲜活,沾满深红液体的物件,连续出现在了百小戏的手中。 戏子快被李富强玩坏了。 看了看船板上的五件器官,百小戏长叹一声:“我当摆渡人这么多年,接引过的死者何止千万?” “今天真是开了眼了,我还头回见到,有人现场画船票出来的!” 这就好比你去超市买东西,当着收银员的面,你现场画几张人民币出来一样。 百小戏傻眼了,我们都傻眼了。 李富强三两下画完,收功,拍着胖手,站起身问百小戏:“够了吗?” “不够我再画。” 众人齐刷刷瞧向百小戏,等待他的最终裁决。 见我们都是一脸的疲惫和惊恐,百小戏沉默片刻,有些无奈道:“好久没见到这么新鲜的戏法了,倒是有些别出心裁。” “行吧,算你们过关了。” 大伙都兴高采烈地抱在一起,欢呼,庆祝。 百小戏默默蹲下,盯着船板上的鲜活器官,久久不语,似乎还在思考其中的原理。 庆祝片刻,马义冷静了下来,忌惮地看向戏子,招呼着我们走出船舱。 “咱们现在,只要留意他的脸,他脸只要一黑,咱们二话不说,立刻跳船!” 第296章 黑慈禧 中阴线索第五条:白脸船夫人畜无害,若船夫变成了黑脸,请立刻跳入水中保命! 此时,外边甲板上笼罩了浓雾,我们五人背靠在船舷边,都死死盯着船舱里的百小戏。 李富强悄声问:“这个水能跳吗?跳下去,船开走了,咱们还怎么到达彼岸呢?” 马义脸探出船舷,往下边瞧了瞧,说:“船身下边有铁勾子,咱们跳水后,牢牢抓着铁钩子就没事。” 听他这么说,我们往下边一打量,果然看到船两侧,接近湖面的位置,各固定了数根铁钩,铁钩各一米来长,锈迹斑斑。 “知道那些铁钩是干嘛的么?” 船舱里的百小戏,盯着地面上渐渐消失的五件器官,陶醉地闻着蒸发出的墨笔丹青气,然后抬起头,看向我们: “那里是本船的下等舱。” “实在付不出船费的死者,又想往生彼岸,怎么办呢?” “我就用铁钩挂住他们的头皮,拖着他们过去。” 我心惊胆战地看去,能看到一些铁钩上还残留着死者的毛发,以及血森森的头皮碎片。 我想,下等舱的船客,一定是极难活着到达彼岸的,冥湖的水下危机重重,船开起来,死者的身体被拖行在湖面上,无疑会成为湖中大鱼,以及湖底未知死物的狩猎目标。 冥湖,只是阴间的一个细微缩影,可我从这缩影中,完全领略到了死者世界的悲惨与绝望。 当一个人死去,灵魂坠落到阴间,双脚一落地,还来不及喘口气,就要立刻拼尽一切地逃命。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目的地。 有债的去还债,没债的则要尽早赶往冥湖,上船到达彼岸投胎。 阴间的环境太过恶劣,在这里每多待一秒,就多一分死亡概率。 所以跑吧,死过一次,别再死第二次了。 这些死者的尸体,在人间也许还没来得及火化,他们的灵魂,就已经开始在阴间不顾一切地奔跑起来。 这场苦难的行军,血腥而漫长,可以长达数年,数十年,甚至数百年。 路途上,不断有从浓雾中杀出的扭曲死物,捕食,抢夺这些死者。 大部分人会死在路上,灵魂死去,那就真死了,没有转世,没有轮回,这个人的过去和未来,都被彻底抹杀了。 有人在浓雾中迷失了方向,在漫长的岁月中,神智被阴间的环境所扭曲,从生魂变成了厉鬼,从猎物变成了猎手。 少数幸存者,历经万千恐怖磨难,成功到达冥湖岸边,又要为接下来的船费而发愁。 因为即使死后,灵魂也同样会感到疼痛,疲惫和饥饿,甚至这些感官和七情六欲,会来的比人间更加猛烈。 肢解出五个器官的疼痛,任何灵魂都无法承受。 所谓的原样安回去,也不过是戏子的一句戏言。 怕疼,那就坐下等舱吧,像只待宰的牲畜似的挂在铁钩上,在湖面拖行,最后葬身鱼腹。 冥湖,承载了太多的苦难和嚎哭,就连湖水,都呈现出绝望的黑色。 船舱里,百小戏站起身,朝我们一步步走来。 阴风拉扯着他凄厉的长发,也拉扯着我们每个人的神经。 他的脸谱开始变了,红色,蓝色,灰色,青色…… 川剧变脸时,戏子需要回头,需要用衣袖遮掩。 他不用,他直接变。 眼瞅着百小戏的脸谱颜色越变越深,马义后退两步,朝我们厉声喝道: “跳!现在跳!等他变黑就迟了!” 我们这边刚要跳船,那边传来百小戏的百转千愁的幽叹声: “跳船可以保命,是不假,但你们像落水狗那样,苟且地到达彼岸,又有什么意义呢?五楼再往上,最后那段路,一样会要了你们的命啊!” “如果你们选择留在船上,我倒是可以送你们一件东西。” 戏子停步,不再靠近:“考验诸位胆量的时刻到了,我话说到这,是跳?是留?你们自行决定。” 此刻,百小戏的脸谱,已经变成黑色了,那是一副黑色慈禧的脸庞,用白漆描绘着鼻眼,我不知道真实的慈禧长什么样,但我一看到那张脸,就能立刻联想到一个阴损,愚昧且贪婪的清朝深宫贱妇。 “是慈禧吗?”我问他。 “是。”百小戏回答道:“确切讲,是慈禧出殡时的遗相。” 马义一条腿已经跨出船舷了,他焦急地冲我大喊:“三坡?你不要命了?快跳船啊!” 喊婆和欧阳薇也都一个劲催我跳船,李富强胆子小,人已经跳下去,抓着铁钩在湖面上漂流了。 我冲她们摆了摆手,目光直视百小戏: “你打算送我们什么?” 我知道,我已经完全违背了中阴的第五条线索,我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但人啊,越是被逼到绝境,反而就越不能循规蹈矩。 喊婆的失败祈福,预示了一个残酷的真相:接下来在前往六楼的过程中,我们队伍中一定有人会死去,虽说死多少还是个未知数,但我寻思,既然这已经是个铁打的死局了,那我干嘛不豁出去,赌它一把呢? 百小戏面戴黑慈禧脸谱,脚踩高跷站在甲板上,歪着脖子冲我阴阴地笑着: “李三坡,不愧是你!” “元福说你这人,胆子野到没边了,敢独自一人,带着母子双尸横跨整个小兴安岭,我本来还不信,现在我信了。” 我背靠船舷,冲他惨然一笑:“我这条烂命,反正已经被中阴盯上了,横竖都难逃一死,那既然都活到这份上了,我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百小戏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将死之人!当有这般胆量!” 戏子冲我招手:“来,让我为你画上最后的死者之妆。” 死者之妆? 那是什么? 我疑惑地问百小戏,他也不回答,一个劲冲我招手:“来,来啊,你连死都不怕,画个妆又算什么呢?” 他这番话说的女里女气,语调中带着勾魂的魔力,我就这样走过去了,那一刻,我脑海中只剩下了混沌的地狱,什么都不知道了,马义和欧阳薇的大喊声,我听起来是那般的遥远和模糊。 第297章 死者之妆 我被黑慈禧勾着魂,来到跟前,百小戏从戏袍的袖子里摸出一盒古代的胭脂,打开,香气扑鼻。 戏子用他锋利细长的指甲,挑起些胭脂,在我脸上认真地涂抹起来。 “多美的人儿啊!”百小戏弯下腰,边给我化着妆,边柔声问我:“告诉我,命运,有没有亏欠你什么?” 我失魂落魄地告诉他,我是个盲人,我还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我在大坟圈子里出生,奶奶把我捡回了家,我从小跟着蛇长大。 你问我,命运亏欠了我什么?它亏欠我一个正常的人生,一个完整的家庭,一个健康的身体,和能透进哪怕一丝光亮的未来,可它偏偏又带着说不出恶意,在儿时,就赐予了我超脱常人的慧根,让我知晓命理,却又无力改变命运。 命运,亏欠了我太多,太多。 百小戏认真地聆听着,用香喷喷的粉团在我脸蛋上轻轻拍打,画笔描眉,又给我画上了大口红子: “下一世,你还愿意来到人间吗?”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不了。” 百小戏愣了愣:“那你想去哪啊?” 我说,我想回归到最原始的虚无中,永远无梦地沉睡下去,永远不要醒来。 我的这段讲述,是在被勾魂状态下说出的,我无法撒谎,说的全是内心的真实想法。 百小戏幽幽地叹着气,妆画完,我身体恢复了自由,默默退到一旁,戏子依次点名,招呼每个人过来化妆。 没人能抗拒黑慈禧的勾魂魔力,欧阳薇,喊婆和马义依次走上前来,百小戏边认真地给他们上妆,边问着每个人相同的问题。 只有马义,全程拒绝回答。 当时甲板上一片大雾,船行驶的飞快,马义双手背后,面色狰狞地注视着百小戏,牙齿咬的咯吱作响,硬是不肯开口。 黑慈禧也不强求,戏子藏在脸谱下,空洞的双眼,竟直接看穿了马义的阴森过往,说: “马义,你们这五个人里,就你最不一般,你内心的恨意太过猛烈,它迟早会反噬到你。” “我很好奇,你到底在恨谁呢?” 马义依旧不言语,牙齿都快咬碎了。 给众人依次化完妆,百小戏捂嘴轻笑着,慢慢退回到了船舱里: “死者之妆,和因果律一样,是一种来自中阴的认可。” “拥有死者之妆的人,能够无视生死法则,用术杀鬼!” 戏子的这番话,惊的众人下巴直接落地! 我不止一次说过,厉鬼,是杀不死的。 你首先要搞清楚什么是厉鬼?像明星养的古曼童,寺庙里偷食香火的邪祟,它们不过都是些孤魂小鬼,随便一个掌心雷打过去,就能打的灰飞烟灭。 厉鬼不同,厉鬼产生的条件目前未知,但这玩意属于高维的大凶之物,它比活人多一个维度,无论有形无形,人都没法对付。 马义和老姨都接过和厉鬼有关的案子,你只能和它谈判,让它提条件,你看你能不能接,接不住,谈不拢,那就只能知难而退,或者以鬼杀鬼了。 我一直坚定地认为,厉鬼,阴物不可杀,我也始终深信,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只要我不主动招惹,我和这些高维死物之间,不会产生交集。 可我这个认可到了百小戏这,却被击了个粉碎! 而且百小戏还告诉我们,死者之妆,并不是杀死厉鬼的唯一前提,人间的一些高人,也能通过其他途径做到这一点。 比如姜幼初,她可以引鬼上身,周昆有多狠,她就有多狠,你别看这么羞答答一白净姑娘,一般的厉鬼,她还真不放在眼里。 比如龙虎山的个别天师,可以引来雷劫杀鬼。 无量山镜子洞的人,能用独门秘法,将厉鬼封印在镜子里。 朱天师的画魂术,更是能将厉鬼降维,让其永远困在二维的绘画世界中。 正所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死者之妆,不过是杀鬼的途径之一。 它并不能让我们的术,变的更强,只是赐予了我们一个资格,一个特质。 朱雀炉的神通,以前杀不了鬼,现在可以了。 从现在起,我的一切幻术,也能直接作用于死物。 “但是死者之妆,只能在阴间和阳楼使用,游荡于人间的厉鬼,你们目前还没有资格触碰。” 阴暗的船舱里,传来百小戏空灵的声音。 我们喜出望外地注视着彼此,死者之妆,已经从我们的脸上彻底消失了,它以另一种方式,和每个人的灵魂深度绑定了。 我为自己的选择感到满意,这一回,我赌赢了。 我完全违背了中阴的第五条线索,我现在还活着,甚至还意外收获了死者之妆的恐怖特质。 “等等啊百大哥!还有我呢!” 湖面上的李富强听到动静,三两下窜上甲板,朝船舱大声嚷嚷着:“我的妆你漏画了!” 百小戏躲在船舱里,阴阴地笑着:“死者之妆,只属于最勇敢的人,面对黑慈禧时,他们四个没跳湖,独独你跳了,所以你没有!” “就当这是个教训吧!这个世界,只属于胆子大的人,我这句话放在六道的任何一道,都适用。” 李富强哭着张胖脸,大步追到船舱里,里边空荡荡一片,哪还有百小戏的影子? 第298章 彼岸花开 我一把搂住胖子,安慰他道:“问题不大,大不了到了阴间,我带你去一趟冥湖,求百小戏给你画上就完事了。” 因为胆小,错失了无上的大机缘,李富强悔的直掉眼泪,大伙也不责怪他,反而都笑着安慰他。 其实恐惧,是人类最自然的情感之一,我们在面对未知事物,面对比自己更强势的人时,都会本能地感到恐惧,这并不可耻。 胖子还小,二十出头的年纪不犯错,那啥时候犯错? 慢慢成长吧。 百小戏消失后,再没有回来,一条船,五个人,在经历一段寂静无声的漫长航行后,终于,到达了彼岸。 马义说,这段航程一定被中阴狠狠压缩了,真实的冥湖,大到无边无际,这点时间根本到不了。 一层层汹涌的湖浪,将船硬推到岸边,它最后被搁浅到了浅滩上,我们五人跳下床,注视着眼前的彼岸。 这里空无一人,湖面上的阴风到了这里,都僵硬地静止了,四周鸦雀无声,一片死寂。 彼岸的雾,比湖面上淡了许多,依稀能看到,前方是一处幽幽的山谷,一条蜿蜒崎岖的小路,直达山谷尽头。 草地上,随处可见美丽的红色花朵,马义说,这玩意叫彼岸花,中阴也有,它只在灵魂转世投胎之地开放,死者若是携带彼岸花瓣转世,那来世,身体上也会带着红色的胎记。 有啥用?没用,但据说具备这种胎记的人,可以通过深度催眠,回忆起自己的前世。 我们沿着小路来到山谷,中阴对彼岸的还原并不高,真实的彼岸,很可能是另一番情景。 路两边,有一颗颗造型奇异的大树,这些树通体血红,主干像极了巨人的大腿。 马义指着这些树给我们介绍:“这叫修罗树,在阴间非常罕见,据说一些阿修罗在战死后,灵魂也会坠入阴间。” “每一个坠入阴间的阿修罗,都会化成一颗修罗树,在阴间生长万年,修罗树上,会结一种红色的果实,活人若是吞服,肉身和灵魂都会得到极大的升华。” 可惜,这里是中阴制造的幻境,我眼睁睁瞅着树上那些拳头大小的修罗果实,馋的直流口水,却无法采摘。 走着走着,幻境开始破碎,崩塌,我们没能看到彼岸尽头的画面,眼前黑白交替,等再次回过神来时,小队已经来到了五楼。 我揉着眼睛,先是朝着下方瞧去,下往四楼的两截楼梯上,影影绰绰地,聚集了一些黑影。 这些影子,并没有实体,它们以一种非常扭曲的形式,出现在墙面上,不断做着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诡异动作。 百小戏没有撒谎,幻境崩塌后,我们看到了这段楼梯的真实影像,它果然被阴间死物的投影所覆盖了。 这些黑影,大多是和周昆同档次的大厉鬼,其中还夹杂着几只阴物,这种情况,硬闯者,必死无疑。 好在我们已经通关冥湖,成功到达了五楼,楼下那些死物上不来,我们也下不去,大家相安无事。 每个人都仔细检查着自己,我们的登山包,各种物件全都在,而且非常干燥,没有丝毫被水浸泡过的痕迹。 可惜,冥湖的幻境属于中阴,我没法将它打包投放出去。 众人在原地休息片刻,随便吃喝了几口,养足精神后,这才小心地朝着四处瞧去。 通往阴间的航班,就在我们头顶,胜利在望,只差最后短短两截楼梯了。 阴暗的楼道里,马义朝着六楼方向瞧去,冷冷摇头道:“这段路,怕是整个阳楼最难走的了。” 我们都没急着上楼,到了五楼,每个人都很有经验了,第一步,先要找到中阴留下的线索,它是我们上六楼的唯一正确指引。 五楼走廊的铁门紧锁,也不知里边都住着啥类型的房客,门缝里往外透着丝丝寒气。 我是盲人,嗅觉比常人灵敏的多,他们都闻不到,只有我能从这些寒气里,嗅到一股极其隐晦的尸臭味。 我一闻到这股味,立刻就联想到,当初我去太平间找杨业时的画面,当时我在太平间走廊里,闻到的就是这股味。 李富强抬头,念着铁门上的朱砂红字: “连鬼都杀不死,又有什么资格去阴间呢?” 这第一句话,就看的我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从这句话就能猜到,接下来,我们很可能将直面来自阴间的未知死物! 爬楼爬到这里,一切阴谋,阳谋,各种取巧的算计,统统都不好使了,接下来,考验自身硬实力的时候到了。 多亏有了百小戏赐予的死者之妆!它让我们有了和厉鬼硬碰硬的资格! 所以说人不能活的太老实,很多时候墨守常规,循规蹈矩,反而是一种慢性自杀。 当时我们如果都选择跳船,虽然也能活着到达五楼,却会因为无力对抗厉鬼,而被困死在这里,上又上不去,退路也被封死了,那我们这个五人小队,可真就得交待在五楼了。 第299章 分析线索 如果说死去的四楼,尚还带着几分往昔余火的暖意,那眼前的五楼,又回归到了原始的寒冷中。 楼道里昏沉沉的,光线十分黯淡,楼道窗户外边,透进来的也是黑光,手机到了这里,全冻的熄了火,谁也不知道外边的真实世界,此刻是白天还是黑夜? 五楼门缝里,不断往外透着丝丝的寒气,刺的我皮肤生疼,我下意识地裹紧了外套。 李富强和欧阳薇都还好,和我一样,只是冻的收紧外套,可却给马义和喊婆冻坏了,两人都给冻的连打喷嚏,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抖成了筛子。 我对此大感不解,马义和喊婆穿的并不比我们少,我们都还好好的,为啥却给他俩冻成这幅模样了呢? 喊婆解答了我的疑问,老太太说,这是因果律给予的示警。 每当真实的死亡降临时,我们的第六感,往往不能及时做出预警,因果律却可以,你把这玩意想象成一个高敏度雷达,任何即将到来的死亡征兆,都逃不脱因果律的提前锁定。 也就是说,这两位大修行人的怪异反应,揭示了一个血腥的真相。 接下来,整个小队将迎来真实的死亡考验,眼前这道锁死的铁门,一旦开启,一定会死人,一定会流很多血。 可我们除了开启它以外,别无选择,最后这段路,阳楼连遮掩都懒的遮掩了,通往六楼的楼梯上,出现了一圈圈血色的波纹,其中夹杂着错综复杂的黑色因果线,封印的意思非常明显。 你不把五楼玩明白了,你别上,你上就是死,肉身,灵魂当场给你抹杀殆尽! 相比较之下,马义的情况还算好的,只是冻的略打摆子,喊婆那边的情况要惨烈的多,老太太脸上已经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白毛寒霜。 我一看老太太这幅模样,心生不忍,就脱下厚实的羽绒服外套,披在她身上。 李富强从背包里取出生火工具,在楼道里烧起篝火,众人围在火边伸手取暖,寒意这才减轻了几分。 马义哆嗦着下巴,抬头注视铁门上的字。 “连鬼都杀不死,又有什么资格去阴间呢?” 血淋淋的几个大字,看的人毛骨悚然,心生畏惧。 第一句大字下边,还有几段小字: 【冰柜分单双数,单数柜躺鬼,双数柜躺阴物。】 【解剖台上,被白布覆盖的是血尸。】 【计时开启后,厉鬼和血尸将随机苏醒,请注意,场面上的厉鬼和血尸数量相加,不可超过四只,否则,单数柜里的阴物将苏醒。】 【一旦阴物苏醒,太平间内一切活物,将被立刻抹杀!请务必确保双数柜的关闭!】 【死者为大,这个世界,唯有死亡值得尊敬。烧纸,烧冥币,烧元宝以及下跪磕头,均可以拖延鬼物苏醒的速度,什么?你都上到五楼了,你该不会连这些都没准备吧?】 【计时开始三十分钟后,冰柜和解剖台将进入休眠状态,同时,夜游神将降临,夜游神无法杀死,请立刻躲藏!请立刻躲藏!请立刻躲藏!】 【计时四十五分钟后,夜游神离去,太平间整体休眠,幸存者可随时前往六楼。】 短短七行小字,每一行都看的人五脏位移,灵魂出窍。 七行小字下方,还有两段广告语: 【中阴航空,带给您极致的乘坐体验,机组全体人员,诚挚恭候您的品鉴。】 【回家,我只选中阴航空!】 这都哪跟哪啊? 我们边蹲在地上烤火,边尝试着理解中阴给出的线索。 我相信,这批上楼的江湖同行里,我们这个小队,是唯一活着到达五楼的。 剩余的三五十号人,要么半道下楼逃命了,要么死在了304罗姑娘的塑料手里,要么死于302老爷子的故事会中, 他们,永远没资格见证冥湖的幻境,更别提到达五楼了。 从五楼楼道里,厚厚的那层灰中,能印证我的猜测。 之前的三位高人,并没有在此留下丝毫足迹。 尽管如此,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用小刀刮了刮铁门上的红字,确认它的确是中阴给出的真实线索后,我这才彻底放宽心。 开始分析线索。 从前面七段话能大致看出,五楼铁门后边,等待我们的,是一个类似太平间的幻境考验。 太平间由两个部分组成,分别是存放死人的冰柜,以及一些解剖台。 那么接下来,将这些线索逐条吃透,总结后,大致归纳出了两个阶段。 首先,太平间内有计时装置,第一阶段,为零到三十分钟,这期间,单数冰柜里的厉鬼,和解剖台上的血尸,会依次苏醒。 在第一阶段,我们要做的,就是想尽一切办法,保证场面上死物数量相加,不超过四只。 厉鬼和血尸一旦超过四只,双数柜里的阴物,就将苏醒,尽管之前在冥湖幻境,百小戏赋予了我们死者之妆,让我们的术能对厉鬼和死者生效,但它也仅限于此。 阴物,依旧不是我们能抗衡的,别说我们几个小年轻了,即使具备因果律的马义和喊婆,在面对恐怖未知的阴物时,也是无可奈何。 第300章 夜游神 要么像受惊吓的兔子似的,掉头逃命,要么跪下来磕头求饶。 活人,生魂,孤魂野鬼,厉鬼,大厉鬼,阴物…… 时间,是一把不见血的杀人刀,生命,灵魂的演化,完美适配了达尔文的进化论,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从啼哭的婴儿,到成年,再到老去,我们的肉体即将迎来腐朽,凋零,但我们的灵魂,会以另一种更恐怖,阴森的方式,延续,并完成接下来的进化。 当一个新死的生魂,降生阴间,迷失在浓雾里时,那一刻,他就开启了从生魂,到阴物的漫长进化史。 有谁尝试过,24小时米水不进? 我试过,我失明的那段时间,家里穷的揭不开锅,当时奶奶发疯,跑的没影了,我一个人待在家里,整整一天半,我什么都没有吃。 我知道那是个什么滋味。 那感觉真的太煎熬了,我饿的头晕眼花,能吃下一切能吃的东西,有一把野草放在我面前,我都能把它大口嚼的稀碎,吞咽的一干二净。 人都如此,更何况鬼呢? 饥饿在阴间,会被放大上百倍,当一个迷路的生魂,饿急眼时,它只能靠杀戮,残害,吞噬同类来进化,它走到这一步时,它就没退路可言了,它的生前记忆,思想都将被无尽的血腥杀戮所扭曲。 直到仅存的人性彻底消失,它终于完成了进化,它由生魂,演化成了一只厉鬼,它如果活的足够久,它一定会变成死灵魂的最终形态:阴物。 前30分钟的第一阶段,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确保双号柜保持关闭,否则,我们将死于苏醒的阴物之手。 在太平间存活30分钟后,我们将迎来第二阶段。 冰柜和解剖台,将进入休眠状态,也就是说,场面上不会再出现任何厉鬼,血尸或阴物了。 接下来,“夜游神”会降临太平间,我们必须立刻躲藏起来,一定不能让夜游神发现。 坚持躲避十五分钟,夜游神离去,太平间的幻境至此,通关。 第一阶段,30分钟,第二阶段的躲猫猫,则为15分钟,整个幻境持续45分钟。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夜游神,又是个什么东西? 我就问马义:“马叔,夜游神也是阴物吗?” 马义冻的上下牙齿直打架,摇了摇头,说:“夜游神不是阴物,但和阴物一般恐怖。” “这玩意常年出没于阴间的浓雾深处,骑一匹白色的高头大马……” 他一说高头大马,我右眼皮一跳,猛地就回想起来,当初经马义介绍,我接下了王老板的阴案,灵魂进入阴间,找寻他爹王宝玉。 那也是我第一次和我岳父,周昆见面,当时在周昆家里,我就遇到了骑马的上门索命。 我也是现在才知道,这玩意,就是所谓的夜游神。 那是去年发生的事,当时我还没见过青丘的真容,但已经和这只大妖狐建立了精神联系,青丘教我捂住眼睛,不去看夜游神,它就发现不了我。 我就是靠这招,在夜游神的恐怖铁蹄下,侥幸存活了下来。 骑马的?夜游神? 于是我就把这件事,说给大家听,马义听的是咄咄称奇,说: “三坡,你这个办法真好,这恰恰说明,夜游神极可能是一种高密度的量子态,我们只要不去注视它,就不会和它建立量子纠缠。” 李富强听到这,疑惑道:“直接闭眼不行吗?为什么还非要捂住双眼呢?” 马义说,不行,你要知道,人的眼皮子是很薄的,你闭上眼,你同样能感受到周边的光线,你感受到光线,你也就感受到了夜游神的量子态。 所以你必须用厚实的手掌,或者厚布之类的物件,把视线完全遮挡死,你才能确保不和它建立量子纠缠。 烤着火,马义兴奋地双眼冒光:“这玩意,就好比厉鬼身上的因果线。人间游荡的那些厉鬼,它再凶,它也不能肆意残害无辜,你跟它没有因果关联,它连找到你都难,更别提来害你了。” 欧阳薇揉了揉小鼻子道:“也就是说,第二阶段,夜游神出场后,咱们只要蒙着眼,不去看它,它也就发现不了我们?” “当十五分钟的缩头乌龟,就完事了呗?” 马义给自个点了根烟,眯着眼吸了两口:“如果这里是真实的阴间,这么做肯定是正确的,三坡已经亲身帮我们验证过了。” “问题是,这个太平间,只是五楼的一个幻境,在这里出现的夜游神,它未必也遵循阴间的法则吧?” 马义提出的这个疑点,确实值得注意,这里毕竟不是真实的阴间,我对付夜游神的缩头乌龟法,未必就能管用。 中阴给出的线索里,连续三遍强调了,当夜游神降临时,请立刻躲藏! 这是否也说明,仅仅捂住双眼,是无法回避太平间里的夜游神呢? 喊婆沉吟片刻,开口道:“保险起见,还是多想几个法子吧!” 有句老话说的好,细节,决定成败。 我们在楼道里烤着火,只要面前的铁门不开启,我们就有无限的准备时间,准备的越充足,小队的存活几率也就越大。 通过中阴给出的一系列线索,我们提前得知,接下来的太平间,是阳楼的最后考验。 我们还通过梳理线索,将它细分成了两个阶段。 怎么应对第二阶段出现的夜游神呢?这难住了我们。 第301章 往哪躲? 马义沉思许久,一脸无奈地惨笑着问:“谁有在太平间躲猫猫的经验么?” “一个太平间,满共就那么点地方,往哪躲啊?” “躲进冰柜里,还是躲到解剖台上呢?它夜游神又不是傻子,这些显眼的藏身处,人家一定会挨个检查的。” 众人都摇着头叹气,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第一阶段看似凶险,其实并不难,有死者之妆兜底,我们的术能影响,并杀死厉鬼,血尸对付起来,自然也不在话下。 队伍里有画魂师,不用白不用,一会可以让李富强画出纸钱,冥币元宝之类的物件,通过烧纸来拖延厉鬼的苏醒速度。 难的是第二阶段。 这个夜游神,是真的难搞啊。 李富强想了想,说:“我有个法子!” 我们连忙看向他,李富强蹲在地上,用树枝捅着篝火,说他可以卡好时间,在夜游神出现前,以绘画的方式,将整个小队降维到二维,临时封印在绘画世界中。 以此来躲避夜游神。 大伙一听,都挺高兴的,第二阶段能以这种方式度过,无疑是最保险的,它夜游神再凶,它也不可能打破维度,强闯进绘画世界,来追杀我们。 这可比蒙眼当缩头乌龟,拿性命去赌规则,要保险的多。 问题是,李富强的这个绘画封印术,至多只能持续十来分钟。 30分钟之后,太平间进入第二阶段,夜游神降临,这个来自阴间深处的未知物种,会在其中游荡,找寻足足十五分钟! 那么,这中间出现的时间差,怎么解决? 欧阳薇将青丝秀发抹到粉白的耳后,轻声问李富强:“胖弟,你的这个绘画封印,能坚持到十五分钟吗?” 李富强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我师父能封印人一辈子,画不毁,封印就不毁灭,那老牛鼻子猛的很,龙虎山巅,有一座镇妖塔,老牛鼻子把一些祸害人间的大妖,封印在了一幅幅画中,摆放在塔里。” “我不行,我还差了些火候。” 我们连忙问他:“你具体差多少呢?” 李富强胖脸微微一红,挠头道:“十分钟,基本就是我的极限了,拼掉半条命,也许能多拖延个一两分钟,但你让我坚持满十五分钟,我把命搭进去,也万万做不到啊!” 众人听完,都沉默了下来。 眼下,没更好的法子,也只能先这样了。 欧阳薇的心理暗示,可以加强胖子的绘画潜能,希望第二阶段,我们能在绘画中待够十五分钟。 我和欧阳薇不停给李富强加油打气,反正事就这么个事,成就成,不成就得死人,李富强也深知事情的严重性,胖脸一紧,开始在楼道里上窜下跳,不停做着俯卧撑和深蹲热身。 解决完第二阶段的夜游神,再回头反推第一阶段。 我本想让李富强画些纸元宝出来烧,马义却说不用,老大叔解开满是灰尘的中山装,一沓沓厚厚的黄表纸,冥币,小花圈,元宝,纸人纸车等白事物件,哗啦啦掉落了一地。 堆的有小山那么高。 这画面来的太过突兀,我们都错愕地注视着马义,想知道他好端端一活人,衣服里怎么尽藏这些玩意啊? 以马义的身份,他哪怕拿出个白森森的骷髅头出来,说那是他的法器,我都不会感到丝毫奇怪,他可别告诉我,他带了数量如此之多的白事物件,是嫌中山装不够暖和,拿它们垫在里边御寒用的? 马义扣上中山装,不肯说原因,欧阳薇和李富强忍不住好奇,一个劲地追问他,马义经不住他俩的软磨硬泡,终于开口了。 他带这些物件,是想去阴间以后,祭奠他的亡妻,阴女子。 在阴间,天上降下来的纸灰雨,其实就是人间家属,烧给死者的纸钱,可问题是,阴间本身并不存在货币,这些东西烧下去,死者也用不到。 不过,其中透出的香火之力,却是缓解死者痛苦的解药,所以阴楼越高层,居住的死物就越凶,居住在高处,它们能更好地吸收人间降下的香火气。 马义打算去阴间后,直接将这些东西拿到阴女子家门口,当面焚烧。 这样一来,香火气一丝都不被浪费,能全被阴女子所吸食。 想起另一个世界亡妻,马义眼眶就有些红了,喊婆看的也是直摇头,柔和地问他: “你在这里用了它们,你下去可就没的烧了!” 马义揉着眼睛说:“我现在想明白了,小梅已经磨灭了神智,成了阴物,我早该了却对她的牵挂了。” “烧吧!这些物件,我特意拿去寺庙祈福过,香火之力非常浓烈,相比虚无丹青衍生出的虚假物件,它们的效果一定来的更好。” 看来,马义也做好拼尽一切,豁出去的准备了,为了更好地压制太平间死物的苏醒,他连特意为亡妻准备的香火都用上了。 商讨完对策后,马义起身,目光严厉地凝视众人: “接下来,大家都打起精神来,咱们共心协力,历经艰难困苦,腥风血雨地一路走来,都走的这么远了,区区一个小太平间,还能困住咱们不成?” “李富强,你没有死者之妆,第一阶段,你的画魂术也派不上用场,你就负责烧纸,用香火来压制死物的苏醒速度!” “其余人,各自拿出压箱底的本事,杀穿这个太平间,杀的它们碎尸万段,片甲不留!” “都准备好了吗?” 众人心中的微弱火苗,被马义挑的旺盛起来,有时候,成与不成,靠的就是一口气。 “准备好了!”大伙纷纷摩拳擦掌,大声回应道。 马义深吸口气,后退数步,狠狠一脚将铁门踹开! 在看到铁门后的五楼走廊时,在场每个人,都吓的心中涌起猛烈的恶寒! 心中刚刚升起的火,也被这股恶寒吹的尽数熄灭。 第302章 互换 我满以为,门背后就是太平间的幻境了,然而并不是,铁门被踹开后,一大股刺鼻的灰尘迎面而来,紧接着飞出来一小群蝙蝠。 我们都被惊了一大跳,连忙低头躲开,等蝙蝠飞走后,我睁眼瞧进去,只见前方是一条很普通的走廊。 五楼走廊的建筑结构,和三楼并没太多区别,走廊一侧,是一扇扇紧闭的木门,头顶没有灯,整个走廊黑森森的。 地面上盖着厚厚一层浮灰,看不到任何脚印,灰结的这么厚,说明五楼已经有多年没上来过人了。 马义从背包里取出几支强光手电,给我们一人发了一支,每个人神经都高度紧绷,吓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小步,一小步地挪进走廊。 五支手电,不停扫视着走廊两侧。 队伍里,当属马义胆子最大,他曾多次肉身行走于阴间,平日靠接那些阴森,诡邪的案子谋生,各种大场面,人家早都见怪不怪了。 可饶是如此,马义此刻的脸色,也是惨白到吓人,他尽量压低脚步声,像一只灵巧的老猫一般,弓着腰,一间间门推开看。 咯吱,咯吱! 一阵阵刺耳的开门声,像断了弦的二胡般,悠长,阴森,在走廊里反复回响。 这种情况下,分头行动无疑是最愚蠢的,五个人抱团才是正确的应对策略。 我们紧随在马义身后,一间间屋推开看,一直看到左侧走廊尽头。 这里以前,很可能是某单位的职工宿舍,每间屋都十来平房,双人间,里面歪歪斜斜摆两张床,也有写字台,破桌椅板凳,锅碗之类的物件。 宿舍不知被废弃了多久,连木门上的房号,都褪色到无法分辨了。 而且,这还是个女子宿舍,我咋看出来的?左侧尽头是个黑漆漆的厕所,我手电打进去扫了眼,只看到隔间,没看到尿池子。 “你们发现没?这里不是幻境。”站在女厕跟前,马义冷的连打喷嚏,对我们道: “我们来到了真实的五楼。” 那么问题来,五楼明明是个废弃的单位宿舍,它怎么能和太平间扯上联系呢? 冰柜,解剖台?这些物件又在哪呢? 左侧所有房间看完了,我们开始往右侧探。 一靠近右边走廊,气氛一下就不对劲了。 我耳朵最尖,听到前方的黑暗尽头,传来一阵阵哗啦啦的水声,其中还隐隐夹杂着女子的欢笑声。 “盼男,你的这里……怎么生的这般好看呢?圆鼓鼓的,好翘啊,你也教教我们呗?” “讨厌,别乱摸啊!” “哈哈,嘻嘻嘻……手感好弹啊!” 我听的大感诧异,连忙说,你们听到没有?有水声! 他们四个都摇头,表示没听到。 这五楼,真特么是怪异到了极点,说好的太平间,结果进来却是女子宿舍,任何人都不可能把这两个完全迥异的场景,联想到一起去。 马义对此也是大感不解,他不愿放过任何的线索,戒备地朝右侧前行,一间间屋推开看。 和左侧一样,右侧走廊的大多数房间,也都是双人女子宿舍,除了各种老旧的杂物,报纸,蛛网和厚厚的灰尘外,并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快探索到右侧尽头时,马义和欧阳薇等人,也终于听到了水声,和女子的欢笑声。 这些声音,正是从右侧尽头的房间里发出的。 “看我找到了什么?” 欧阳薇在其中一间宿舍的办公桌上,发现了一叠厚厚的信纸。 00后出生的人,一定没见过这种信纸,以前电脑不普及,单位下达各种通知时,用的就是这种信纸,它是白色的,a4纸大小,最上面一行,印的是单位名称。 一般单位名,都是用红体印刷的,可眼前这叠信纸的单位名,却是黑体的。 【xx殡葬管理局下属第一火葬场】 我看到这个单位名时,后脖子筋都炸着疼! 阳楼的前身,正是第一火葬场家属楼,当地人知道,这个火葬场规模很大,最早属于国企,下边还挂靠着好几个殡仪馆,墓地等连锁产业,那个年代,还没有高层这个概念,火葬场的这栋家属楼,算是哈市最早的那批高层建筑了。 后来不知什么原因,火葬场给倒闭了。 老辈人清楚那个年代,当年,国企的员工数量,是非常庞大惊人的,房子根本不够分的,所以火葬场把家属楼的五楼,搞成了一个女员工宿舍。 我猜测,住在这里的,应该都是些年轻的姑娘们,她们工龄短,还没资格分到单位房,所以暂时住宿舍过度。 我们都围在欧阳薇身边,抓着手电,阅读信纸上的内容。 这是火葬场下达的一个官方通知,标题为【关于本场家属楼,女子宿舍澡堂闹鬼问题的调查进程】 众人看到“澡堂”二字时,顿时都恍然大悟,终于搞明白水声是哪来的了。 离我们不远的右侧走廊尽头,是一个女子公共澡堂,这种布局在学校宿舍也很常见,左边厕所,右边澡堂,宿舍被夹在中间。 通知内容如下: “第一火葬场,第1341号通知,传达保卫科,设备维修班,锅炉房,太平间供电维护班……” “近期接到多名女员工反应,称女子宿舍的澡堂,和本场四号太平间互换了位置,推开澡堂门,会直接进入四号太平间,而四号太平间的原址,则被换成了女澡堂。” “任何有科学常识的人都知道,这完全是天方夜谈,四号太平间位于场区东侧小树林后,与家属楼的直线距离,至少有五公里远,两个建筑物,隔着如此远的距离,怎么可能交换位置呢?” “本着尊重科学,破除封建迷信的宗旨,场区开会研究决定,派小组前往澡堂调查。” “调查结果如下:此事系员工间的恶意造谣,目前,女子澡堂运转正常,所谓的澡堂和太平间互换位置,完全是某些年轻女员工为了发泄私愤,而编造的虚假谣言。” “但由于锅炉房水路管线改造,暂时无法给女澡堂提供热水,故暂时封闭该澡堂,具体开放时间待定。” “同时,四号太平间因为翻新需求,也暂时关闭。” 第303章 进入 通知下方,还列出了相应造谣女员工的姓名,以及扣罚工资数。 末尾有场区主要负责人的签字和公章。 通知看完,五楼的情况,一下就明镜了。 当年,这里出了些很不好的事,导致女澡堂和四号太平间,互相调换了位置。 这是真实发生的事,并非造谣,但场区为了和谐考虑,下达了辟谣通知,并同时关闭了出事的两个地点。 这件事的具体来龙去脉,我们并不清楚,好端端一个澡堂子,怎么突然就跟五公里多远的太平间,调换了位置呢?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究竟是怎样的一系列因果,导致了这起阴森事件的发生呢? 阅读完这段通知,我们都不约而同地瞧向马义,很多年以前,马义就开始在全国各地接阴案了,他遇到过的案子,很多甚至离奇到无法用言语描述了。 我就问马义,有没有遇到过类似的案子? 马义摇头,说:“我遇到过家具自行调换位置的案子,比如床头柜,它本来放在左侧,突然呼应跑右侧去了,又比如一间卧室墙上挂着的电视,莫名其妙,挂到另一间卧室墙上去了,一般人很难察觉的到,那房主天天搁家里住,也是过了好几个月才察觉到不对。” “但你要说两个遥远的地点,互换位置的情况,我还真没遇到过。” 我们退出宿舍,一步步来到尽头的澡堂子跟前,只见大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温暖的亮光,夹杂着热腾腾的白气,里面水声阵阵,不时传出动听的欢笑打闹声。 这时候,欧阳薇和喊婆的神情都很正常,我,李富强和马义三人,脸色却有些不对劲了。 这种情形,老爷们是完全接受不了的,真的,你就站在门外边,听她们笑,你就不受控制地开始脑补画面了。 李富强听的是浑浑噩噩,不时往门缝里张望着,喃喃道:“听声音,也就十八九岁吧,应该不能超过二十。” 我说你还挺有经验的呗,听声响就能辨出年龄啊? 李富强说那可不,我以前在山上修行时,经常去一个特定地点,偷看小师妹们“嬉戏”,我不但能听出年龄,还能听出长相和身段。 马义将信将疑,急忙问他:“不会吧?那你说说,里边那几位好看吗?” 李富强又听了片刻,笃定道:“好看,而且不是一般的好看!” 正所谓,男人至死是少年,我们仨搁门跟前一站,你一言我一语地认真议论着,喊婆无奈地叹着气,欧阳薇满脸黑线,直接听不下去了,冲上来揪我们耳朵。 “马叔?他们俩这样也就罢了,你怎么也跟着瞎掺和啊?真是为老不尊!” 马义老脸一阵尴尬,干笑道:“大战当前,孩子们太紧张可不行,放松放松是对的。” 欧阳薇松开马义,又在我和李富强屁股上踹了两脚: “想看,就光明正大地进去看!瞧瞧太平间里的女尸们,有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好看!” 这是死亡到来前,最后的放松时刻了,我和李富强被欧阳薇踹进屋,光线顿时暗了下来。 好听的欢笑打闹声,香喷喷的温暖水气,统统消失了,没有澡堂,没有热水,在我们面前,是一间标准的老式太平间。 小队一进来,后方的大门砰地关死了,门上覆盖着一层层血色波纹,波纹后边安放着一台黑白计时器。 趁着计时器尚未开启,众人抓紧时间散开,惊悚而戒备地看向四周。 在我们对面靠墙的位置,是一整排金属冰柜,每一扇冰柜门上都有编号,按照中阴给出的线索,单号门里躺着的是厉鬼,双号门则为阴物。 冰柜并没有运转,安安静静地立在那。 前方,摆放着五张解剖台,各躺着一具尸体,上面盖着脏兮兮的白布,看不清相貌。 我听老姨讲过这事,说以前的火葬场,为了防止尸体在焚烧时,腹腔破裂“炸膛”,所以会在焚烧前,将一些内脏取出,当然,这是必须先征得家属同意的。 这些解剖台的造型,有点类似医院的手术床,窄窄的一点,给尸体化妆,整理遗容啥的,也在这上边弄。 整个太平间,二十来平的位置,除了冰柜和解剖台以外,角落里还有一水池子,就再无它物了,根本没有可躲藏的地方。 太平间全封闭的环境,没有窗户,只有头顶吊了个大电风扇,缓缓运转着,宽厚的金属扇叶,将本就昏黄的灯光打的忽明忽暗。 这里的空气阴冷无比,地面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雾,五张解剖台上,源源不断地飘散出夹杂着血腥的尸臭。 我们五人一声不响地后退到墙边,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沉闷,压抑的恐惧氛围,疯狂压榨着每个人的神经。 我就挺佩服张护士的,那位妇女,当真是虔诚的无神论者,出事前,她是真的一点都害怕啊? 甚至还敢倒卖尸体? 要是我,给我再多钱,也别想让我在太平间上班,一秒钟都不行,这阴森地方的死气真的太重,重到让人绝望,多待一秒,对灵魂都是莫大的煎熬。 相比冰柜,我更惧怕解剖台上那五具血尸,没有床单子盖着还好,给白床单那么一盖,反而成倍添加了阴森的未知感。 五人严阵以待。 马义和喊婆站在靠前的位置镇场,我在她俩后边,再往后是欧阳薇。 李富强则蹲在最后边的墙角,他已经提前在墙上打下了绘画世界的草稿,然后将小山般的纸物件摆放到位,手中捏着张引火符,随时准备烧纸。 第304章 深不见底 欧阳薇回过头看了他眼,问:“怕不怕?” 李富强面色有些扭曲,很勉强地笑了笑:“怕,我按你之前教我的方法,把这里想象成山上,小师妹们戏水的地方,我给这个场景一代入,我就没那么胖了,我是说怕了。” 马义突然大喝道:“注意,计时开始了!” 门上的计时器,开始走动起来,先动的是冰柜,七号柜门咔地一声开启,从里面爬出来个年轻姑娘。 这姑娘光着膀子,全身不着一物,只在脖子上挂了条湿毛巾,我寻思,她当年,大概率是这里的员工,因为澡堂和太平间位置互换事件而死,死后,她被永远地困在了四号太平间,成了这里的厉鬼之一。 姑娘出来的速度很快,冰柜门刚打开,她摆出个跳水的姿势,很是灵动地跳了出来。 当我看到她头发上,湿漉漉的洗发膏时,更加确信了猜测。 姑娘悄无声息地落地,一步步朝我们走来。 马义和喊婆一句废话没有,各冲那姑娘比划了一套手势。 太平间第一阶段,持续30分钟,这期间,场面上的厉鬼和血尸数量,一定不能超过四只,否则,阴物就将苏醒。 事关生死,到了这,谁也不可能藏拙,两人一出手,都是最强杀招,喊婆张口,口中念动阴森密咒: “阴兮兮凄凄惨惨戚戚!” 言出法随,密咒启动,那姑娘胸骨猛地凹陷进去一大块,一根根森森白骨,从后背扎了出去。 马义这边,手势比划完,冲那姑娘隔空做了个掰下巴的动作,就听一阵咔咔的骨裂声传来,那姑娘的头颅,在脖子上旋转了好几圈,脖颈骨扭成了骨粉,在两大高手的围攻下,她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当场倒地毙命。 后方的我,瞳孔距离收缩着,喊婆那边没太多道理可讲,我主要观察马义,我起初没看明白马义这个术的原理。 他怎么就能凭空掰断厉鬼脖子呢? 可当我回忆起精神病院的幻境时,我好像懂了。 当时在地下室,马义也是用同样的原理,拧弯了一根根枪管。 我本以为那是幻术,现在看,不是,马义所掌控的力量,和他的“意念”相挂钩,这种力量超脱了我们的认知,它有点类似特异功能里,隔空取物的意思。 特异功能者隔空取物,马义隔空杀人,这股力量看不见,摸不着,跟暗能量似的,这边手势一启动,那边脖子就开始拧了。 第一只厉鬼,只是开胃小菜,两大高手杀的是轻轻松松,姑娘倒地后,马义还回头冲我笑呢: “三坡,还得是你!要是没有戏子给的死者之妆,厉鬼哪能这么容易被杀死?” 他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喊婆就尖叫起来:“又来了!” 我瞧向前方冰柜,顿时吓的呼吸都停滞了! 三号和九号柜门,同时开启了! 这还没完,解剖台上的一具血尸,也直挺挺坐了起来! 场面上一下出现了三只死物,形势危机万分! 必须以最短的时间,杀死它们,一旦拖到第四只出现,阴物就要苏醒了! “血尸交给我!”我抢上前一步,双手急速比划姿势,朝那只血尸隔空点去。 血尸全身盖着白床单,直挺挺地坐在解剖台上,还没准备下床,就给我当场投放去了故事会。 新打包的这个幻境,我还一次没用过呢,我手很痒痒,特想试试深浅。 那具血尸被我送走后,解剖台区域涌出了阵阵浓雾,又快速消散。 所以一只血尸,能给老爷子讲出怎样的故事呢? 几乎是同时,冰柜里窜出的两只澡堂子女鬼,也被马义和喊婆用大招杀的血肉模糊,惨死当场。 趁着短暂的间隔,我后退两步,盘腿坐地,检查着丹田中阴气的损耗,让我意外的是,幻境,故事会,对阴气的损耗微乎其微。 是我来阳楼后,经历了太多生死恐惧,导致体内阴气成倍增长,再次出现了“高压缩反应”吗? 或者说,这是死者之妆给予我的提升? 单数冰柜门,不断快速开启着,一只只形态扭曲的厉鬼,不停往外窜,马义和喊婆负责处理冰柜,解剖台区域,交给我一人独自应对。 我也不管那么多,只要有血尸起身,我立刻就给它送进故事会的幻境去,我还尝试着用了几次藏尸胎,这两个幻境交替使用,效果非常棒。 不久前,在包头胡同,我跟五胞胎斗法时,只一手藏尸胎,就把我彻底掏空了,这才过去多久?此刻在五楼的太平间里,我丹田中的阴气,比之前浓郁了何止十倍?跟一口深不见底的幽井似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连续多次投放幻境,丹田里的阴气依旧非常充沛,每用走一成,就有全新的阴气填补进来。 我面露喜色,恐怖感减弱不少,太平间这种地方,属于人间至阴至暗之地,我在这里斗法,等于是将一只沙漠里,即将渴死的骆驼,投入清澈的绿洲小河里似的,骆驼永远不会渴死,反而会越喝越饱。 照这个理论猜想,太平间都成这样了,我如果在阴间斗法,那阴气不比这来的猛烈千万倍? 到那时,还不得恶蛟入江,猛龙入海啊? 我干脆稳当当地坐在地上,五个解剖台上的血尸,全让我送走后,冰柜里窜出来的厉鬼,也被我往故事会里送。 我这边正乐此不疲,洋洋得意呢,耳边突然传来老爷子愤怒的骂声: “臭小子?你没完了是吧?你给我家送来的都是些啥?” “这些东西一个个跟哑巴似的,又不会讲故事,你再敢往我这送,当心大爷上五楼来削你!” 第305章 关于阴气 耳边传来老爷子不满的抱怨声后,我吓的一个激灵,抬头看了眼门上的计时器。 我们现在所亲临的,是第一火葬场四号太平间的闹鬼事故现场,这才过去了五分多钟,还有25分钟才能结束第一阶段。 还是收着点吧,大招留到后面再用。 我就没敢再用幻境投放,而是改用三生指劫和朱雀炉远程攻击。 偶尔配合大幻术阴畜生过度。 场面平稳多了。 此时,五张解剖台空荡荡的,现场已经没有血尸了,我配合着马义,喊婆,专心应对远处的冰柜区域。 单号柜不停开启着,一只只厉鬼窜出,它们大多都是火葬场的年轻女工,死于了当年的这场离奇事故中。 眼前,是一只只白花花的阴森肉体,沾着水珠和香皂,洗头膏沫子。 那天,她们本在欢快地冲洗,嬉戏着,突然间,扭曲的灾厄降临,原本热气腾腾,欢声笑语的澡堂子,变成了阴冷的四号太平间……姑娘们都吓傻了,连衣服都顾不上穿,她们哭喊着,拼了命往外逃。 大门却被未知的力量给锁死了。 在滔天的惊恐和绝望中,姑娘们死在了其中,一个个鲜活青春的生命,腐朽,凋零,变成了厉鬼,变成了冰柜的一部分。 冰柜门一扇扇开启着,尸臭夹杂着森森阴气扑面袭来,头顶的灯光忽明忽暗…… 女鬼们双脚刚落地,就被喊婆和马义联手镇压,这两人的术本来就带着因果律,比一般大修行人的术要厉害的多,况且还有死者之妆的加持,这些白花花的女工们,很难在两人的夹击下存活。 基本上打个照面,女工们就被打的骨碎肉裂,魂飞魄散了。 偶尔有一两只漏网之鱼,也被我用烟鞭和血歌点名,当场抽的皮开肉裂,血肉横飞。 我们谁也没想到,死者之妆所带来的收益,竟然如此恐怖! 要知道,在遇上百小戏以前,我所具备的一切幻术,只能拿来对付江湖里的同行,或者临时用来灭尸。 你指望拿它们来对付厉鬼,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顶多也就能用用烟山,断绝和厉鬼之间的因果,让厉鬼暂时遗忘我罢了。 有了死者之妆的加持后,我学过的每个术,都能对厉鬼生效,当我用烟鞭,亲手将一只白花花的女鬼,抽到遍体鳞伤,倒地死去时,我感觉像是在做梦,特别的不真实。 再来说厉鬼的死相。 这些白花花的光身子女工,在被马义隔空拧断脖子,被喊婆密咒杀的阴身塌陷,骨骼寸断,以及被我烟鞭抽倒地后,她们的身体,会化作星星点点的灰烬,慢慢消散一空。 消解的过程,像极了扔进火里的黄裱纸,火星子夹杂着纸灰,直透天花板。 而且这个过程中,她们的脸上没有丝毫痛苦,也不喊叫咒骂,她就倒在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你,有些甚至还冲你笑着,笑容中带着说不出的怨毒和吊诡,看的人不寒而栗。 计时来到七分多钟时,场面上依旧很轻松,甚至到后来,都不用我出手了,仅靠马义和喊婆二人,就能压制住场面。 我放下手中微微发烫的朱雀炉,让它散散热,我就腾出手来去打量她俩。 两人的表情也都很轻松,杀这些女鬼杀的也是毫不费劲。 喊婆嘿嘿笑着,说:“咱们有死者之妆兜底,来多少杀多少,我看这第一阶段,很简单嘛!” 马义点头赞成,将指节捏的咔咔作响:“这玩意有和没有,区别真的很大,以前只有鬼害人,哪有人杀鬼这一说?” “现在可倒反过来了,传说中,恐怖的高维死物,也禁不住咱们几下啊。” 躲在墙角的李富强看到场面稳定,也是重重松了口气,擦着胖脸上的冷汗道: “瞧这架势,也不用我烧纸了。” 一扇扇冰柜门,依旧反复开启着,一个个看似狭窄的停尸柜,都好似连接着幽冥深处,源源不断有年轻女工爬出,但在两大高手的镇压下,场面上的死物数量,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接近四只。 照这个情况发展下去,双号门里的阴物,永远也不可能出的来。 马义,喊婆和李富强三人都还乐呵着呢,我和欧阳薇却感觉到了不对。 咱们这小队里,只有我俩是修阴气的。 什么意思呢? 世间气场千千万,真正敢修阴气的人,少之又少,以前江湖上有个鬼教,这个教派里面人人养鬼,他们会以阴气当成主修气场,但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后来五大道山联手,将鬼教连根铲除后,世间就再没什么人去碰阴气了。 五大道山分别为龙虎山,茅山,闾山,长白山和崂山,这五座大山,代表道教的正统传承。 阴气,是来自饿鬼道的高维气场,这玩意只会出现在凶宅,墓地等极阴场所,和死尸身上,我和欧阳薇作为修行人,自然没这个顾忌。 普通人如果长时间,大量接触阴气,后果将不堪设想。 而像姜幼初和老姨那样婶的,开清风堂的女弟马,人家修的可就不是阴气了,而是香火气。 我为什么说杨业是“天命背尸工”呢?因为背尸工这个职业,因为常年接触尸体,导致身上的尸臭,混合着浓烈阴气,洗破一层皮都洗不掉。 这行业赚钱吗?赚钱,但基本都活不过四十,出事是迟早的。 我,欧阳薇和杨业三人,是为数不多的特例,欧阳薇的催眠术,其原理是通过投放隐晦的心理坟,直接遥控对方的心灵,而心理坟,就需要大量的阴气支撑。 第306章 封印 催眠协会里的人,也基本都会用到阴气。 我是一名幻术师,但幻术并不一定非要阴气来启动,去年我还是个盲人,我需要用阴气来维持“千尸眼”的开启,我也是被逼无奈,不得不用这种方式来换取视力。 后来我去了野狐禅,拜师青丘后,他送了我一对狐瞳,千尸眼我就舍弃不用了,但修行阴气的这个习惯,却已经改不过来了。 我的一切幻术,也都以阴气为基础投放,我的丹田,就是一个存放阴气的大水池子,池底只要不见空,我手中的幻术就不可能停。 我和欧阳薇跟阴气朝夕相伴,自然也对这个气场非常敏感,马义等人察觉不到,我俩却已经提前感知到,太平间里的阴气,比之前浓烈了至少十倍! 此时,计时器来到11分钟,欧阳薇面露寒霜,厉声提醒马义道: “马叔小心!要来大的了!” 小姑娘话音刚落,恐怖的画面来了,只见所有单数冰柜的门,同时剧烈地开启,闭合,不停反复着,动静特别大。 十几个柜门同时开关,狂暴的金属撞击声同时传来,刺的每个人耳膜生疼! 马义和喊婆皆是神色大变,布满血丝的眸子死死盯着冰柜方向,开始慢慢往后退。 紧接着,解剖区域的五张空床上,也传来了动静,五只被白色裹尸袋紧紧束缚的尸体,无中生有地躺到了解剖台上。 “小胖子!开始烧纸!” 马义回过头,毛骨悚然地冲墙角的李富强道! 中阴线索中提到,在第一阶段,可以通过烧纸的方式,来极大减缓厉鬼和血尸苏醒的速度。 中阴考虑的还是很全面的,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我们这般幸运,获得百小戏死者之妆的加持,冥湖的那场幻境,我相信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会在戏子变黑脸前,跳船保命,我们这个队伍,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独一号了。 没死者之妆加持的队伍,到了这,只能祈求他们带的黄裱纸足够多了。 说李富强听到马义的暴喝,二话不说就开始烧纸了,引火符往地上一甩,火苗子腾地就起来了,金银纸元宝,一个个往火里塞。 惨青色的香火气场,升起来后,分成了两股,分别朝着冰柜和解剖台飘去。 冰柜开始出东西了,首先是从九号柜里,爬出来一个穿黑寿衣的老太太。 这老太太正缓缓往出爬呢,就看解剖台上的一只裹尸袋,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那画面太阴森吓人了,我这边不太好描述,裹尸袋坐起身后,尸体的头部和腹部,开始往外渗黑血,原本白色的裹尸袋,被血染红了一大片。 要不,咋能叫血尸呢? 九号柜的老太太已经下地了,这玩意和之前的澡堂子姑娘不一样,怎么不一样?说不出,就感觉她身上透出来的怨恨,隔着这么远,都刺的我脸皮子生疼。 “来大厉鬼了!这下难对付了!”马义哆嗦着叫着,一道道法术劈头盖脸地,朝那老太太打去。 马叔这一喊我才知道,原来之前被我们杀死的那些姑娘,只是普通的厉鬼,你别看多了个“大”字,那恐怖程度可是天差地别的。 马义几套大术打过去,老太太丝毫不受影响,转过身,阴森森地冲马义笑着。 老太太交给他们处理,我全神贯注盯着解剖台上的血尸,裹尸袋里不断有物体凸起,收回,我瞳孔剧烈收缩着,心中涌起恶寒,一个手势打过去,直接将血尸送进了故事会。 我之所以只盯着故事会,是因为这新一轮出现的血尸,强度比之前提升了很多,我担心藏尸胎里的母子双鬼,未必能对付的了,强送进去,再被赶出来,何必费这劲呢? 302的老爷子就不同了,人家是货真价实的阴物,撕你区区几具血尸,跟撕布娃娃一样简单。 老爷子之前警告过我,再送东西下去,他就要上楼来找我算账了,但眼下形势危急,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送就完事了。 解剖台上涌起一团白雾,血尸当场被送走了。 我微微松了口气,再看冰柜那边,马义神色肃然,右手拇指连弹,一道道至阳的三味真火弹出,流星般点到老太太身上。 我这时才看清老太太的脸,皱皱巴巴,眼睛里没有瞳孔,几道三味真火打过去,老太太被烧成了火人,火势烧的噼里啪啦作响,可她还在笑,笑的非常阴森怨毒。 边笑,边不断朝着我们靠近。 喊婆的裂骨大术,对老太太也不生效,喊婆一看情况危急,也顾不上那么多,一口咬破指尖,冲上前去,用血在地面上画了长长一道封印。 画完封印,喊婆后退两步,口中念诵咒音:“十七路阴山封鬼诀!开!” 她这个封印威力非常可怖,它将冰柜区域,和我们之间隔绝开了,一堵看不见的墙,挡住了老太太前进的步伐,这只大厉鬼试图扑上来害死我们,却无法冲破封印的阻隔。 而我们这边的术,不受封印的影响,阻隔地打在老太太身上。 我又送走了几只血尸,腾出手来,开始对付空气墙后边的老太太。 我冲着她比划了好几套手势,藏尸胎,故事会换着用,这老太太虽是死物,却非常有灵性,她能解读出我手势的含义,知道我要投放她去另一个空间,她不肯走,一只手死死抓着冰柜门。 我一看送不走她,立刻改变策略,一套阴畜生打过去,老太太这下吃不住了,左胳膊和右腿互换了位置,立刻失衡倒地。 灵魂深处的剧烈痛苦,让老太太五官扭曲成了一团。 可她枯瘦苍老的手,依旧不肯从冰柜上松开。 假如一个活人,抱着个电线杆子不肯撒手,以此来对抗我的幻境投放,那一定是不管用的,问题是太平间的这些冰柜,本身就不是凡物,老太太和它们之间,建立了极深的牵绊,她不撒手,她还真走不掉。 第307章 业火 我面露杀机,双手急速变换着,十几道烟鞭,夹杂着三生指劫,朝着老太太劈头盖脸杀过去,她被打的身上满是血洞,一张嘴,吐出一大团黑漆漆的鬼气,将身体包裹,保护了起来。 至此,我再奈何不了她丝毫了,我前后换了几个神通,都打不透她那层鬼气。 老太太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中了阴畜生,她鬼气森森地半躺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似乎对我们失去了威胁。 但她并没有死去,马义的三味真火一时也烧不死她,老太太不死不活地赖在这,占着个名额,成为了阴物苏醒的隐患。 这时候,五号柜和十三号柜,同时开启了。 众人面色大惊!一只大厉鬼都杀半天不死,再来两只?那我们还活不活了? 眼瞅着柜门打开,两双惨白的脚丫子露出来,正要往外窜呢,这时候,喊婆张嘴,言出法随地喝了一句: “关门!” 也就怪了,喊婆这么一喊,五号柜和十三号柜又关闭了。 大伙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刚关上的柜门,又开了,喊婆再怎么发言,也不管用了,两只大厉鬼像泥鳅似的,快速滑了出来。 此时,场面上出现了三只大厉鬼。 新出来的这两个,是一对穿着病号服的中年夫妻,两人的脑袋都不在脖子上,而是夹在胳膊下边,和之前出来的不同,这夫妻俩一落地,立刻抢占先手,对我们用上了术。 人有人术,鬼也有鬼术。 夫妻俩的人头,就是他们的法器,她俩抱着自个的脑袋,念诵着听不懂的鬼咒。 当时是个什么样的情景呢?首先是马义这边,他一看情况不对,不能忍了,再不做出应对,等第四只大厉鬼出现后,阴物就立刻会苏醒。 到那时,我们这五人小队,就彻底交待在这了。 马义情急之下,发了狠,双手无名指,猛顶自己的太阳穴,口中冷哼了句: “因果律,业火焚身!” 冰柜那边的三只大厉鬼,立刻被惨绿色的业火所席卷,烧的那叫个惨烈啊! 场面上黑烟重重,我不懂“业火”是个什么原理,这好像是一种从灵魂内部燃烧的火焰,比三味真火凶狠多了! 那三只大厉鬼像被泼了汽油似的,给熊熊业火烧的外焦里嫩。 可它们却没感觉到丝毫疼痛,老太太半躺在地上,怕我送她去幻境,她依旧死死抓着冰柜门,那夫妻俩站在原地,即使是恐怖的业火,也阻挡不了她俩念诵鬼咒。 那阴损,怨毒的咒音一起,我们五个人的前方,就降下了五个上吊的绳索,血淋淋地往下滴着液体。 马义用出压箱底的业火后,自身受到了反噬,哇地吐出了口血,大叔转过头来,虚弱地冲我们道: “别动,别起身!” 他说这句话时,已经晚了,他和喊婆稳坐原地,我们三个小年轻,不受控制地站起身,朝绳索走去。 我以前老听人说勾魂,我不知道勾魂是个啥意思,现在我知道了,当时我脑袋晕沉沉的,一片空白啥都不知道,我还下意识地回头瞧了眼,只见自己的肉身,依旧端坐在原地。 我的魂,从肉身里跑出来了! 欧阳薇和李富强的情况和我一样,三个小年轻,被鬼咒勾走了魂魄,来到绳索跟前,眼瞅着就要把脖子套进去了! 生死攸关的那一刻,绳索突然诡异地自燃起来,顷刻间烧成了灰烬。 我耳边传来马义的冷喝声:“回去!” 听到马义的声音后,我们三人这才恢复了神智,魂儿回到了肉身里。 这一进一出,宛如隔世,我是从天灵盖,凉到了脚后跟,刚才要不是马义放火烧了绳索,我们三人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了。 我擦着脸上的冷汗,深吸了两口气,调整好状态。 解剖台那边,已经不用再关注了,裹尸袋起来一个我送走一个,全送下楼陪老爷子唠嗑去了。 现在,这三只大厉鬼,必须想办法尽快送走,不能再往下拖了! 马义全神贯注,布满血丝的双眼凝视前方,不断往三鬼体内输送业火,那夫妻俩已经被烧的站不住了,扑通跪倒在地,只要时间足够充裕,它们不可能挡的住业火的焚烧,死是迟早的事。 可我们唯独缺少的,就是时间。 夫妻的勾魂企图,被马义打断后,还都挺不服气的,那男的一张嘴,火苗子从嗓子眼往外窜,他指着马义说: “业火是禁术,用业火的人,迟早会遭到反噬,死于业火焚身!” 女的也说话了:“放火算什么本事?你过来,咱们近身厮杀一番。” 常言道,鬼话连篇,鬼说的话,你一个字都别听,业火反不反噬,我不知道,但和大厉鬼近身厮杀,无疑于找死。 和舅姥姥,吕俑都不同,大厉鬼但凡起了杀心,它触碰到活人,活人必死,你什么死者之妆,金刚铁骨的肉身,这那的,统统不好使。 所以喊婆才用封鬼诀,把我们跟厉鬼出现的区域隔绝开,使得我们可以一直用远攻的方式,来对它们造成杀伤。 第308章 高跟 夫妻俩叫阵后,见马义不为所动,就把烧的焦黑的脑袋放在地上,说:“你不来也行,咱们就在这耗着,看最后谁先死!” 我一声不响地盯着她俩,老太太送不走,你俩我还送不走吗? 我双手偷偷藏进衣袖里,我这边还没动手指头,她俩就提前察觉到了我意识投放出的恶意,两个扭曲的死物也学着老太太的模样,抱着柜门不撒手了。 我烟鞭夹带着指劫打过去,专打三鬼手臂,它们也不躲闪,手让烟鞭抽的猛冒黑烟,指甲盖都抽飞出去了,却死咬着不肯撒手。 甚至抽到最后,三鬼的手指,竟然和冰冷的柜门生长在了一起,血肉和金属诡异地交织,融合,达到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地步。 我想送走三鬼,就必须连带着整排冰柜一起送走。 别说我送不走,就算真送走了,302的老爷子也势必要上来和我拼命。 那女的一只手抓着柜门,用脚将地上的脑袋调转位置,看向我,鬼眼直接看出了我的因果,指名道姓地对我道: “李三坡,中阴要砍你脑袋了!将来,你是要下地狱的!” 夫妻俩鬼话连篇地骂起人来,我毫不理会,就当他们在放屁,人和鬼对骂?咱犯不上。 这时候,就听到咯吱一声响动,一号柜门,缓缓开了道缝。 我草!又要出大厉鬼了! 巨大的死亡危机,瞬间顿时席卷而来,我头皮嗡嗡地狂炸着,这第四只大厉鬼一旦落了地,一切就都结束了。 我们都回头瞧向墙角的李富强,胖子脸被浓烟熏的乌黑,拼了命往火里塞元宝,塞冥币,香火源源不断地朝着一号柜钻去。 可即使如此猛烈的香火之力,也依旧无法阻止一号柜的开启,显然,柜体里的东西,怨气超越了一切登场过的死物,香火,也只是减缓了它出场的速度。 它终究还是要来的。 马义颤抖着,将掌心用力攥紧,面色痛苦至极,他用念力死死控制着柜门,不让它开启,但那玩意岂能用外力控制?你给它电焊死了,它一样打的开。 太平间里,我们四个人都吓的脸色惨白,唯独喊婆始终保持着平静。 这三只大厉鬼出现后,喊婆一直没怎么动弹,一直坐在那发呆,欧阳薇焦急地催促她: “奶奶,你快想个法子啊!场面上不能同时出现四只鬼,不然……” 喊婆回过头来,冲欧阳薇慈祥地笑了笑,说闺女,你别害怕,奶奶有法子应对。 此时,一号柜里,已经迈出一只人脚了,那是只穿红色高跟鞋的女人脚,裙下的小腿葱白,修长,散发着幽幽的女人香。 而它旁边的二号柜里,也传来了未知阴物的歌声: “小白菜,地里黄,两三岁,没了娘,我死之后要告状,告给阎王好主张。” 这怨毒,阴损,寓意不明的歌声响彻整个太平间,勾的每个人心脏都要骤停了! 一号柜的厉鬼只要落地,场面上凑够四只鬼,满足了条件,阴物就将立刻苏醒,到那时,我们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将死的那一刻,我下巴抖的跟啄木鸟似的,到了这,再猛烈的幻术也不好使了,个体的力量,终于无法和死物抗衡,我下意识地瞧向后方墙上的画,这幅绘画封印,是留给第二阶段用的,一会阴物万一出来,那说不得,我们也只能提前进画中躲藏了。 火都要烧到屁股了,喊婆却一点也不慌乱,看向我,轻声道:“孩子,你和奶奶配合一下,一会奶奶一开口,你立刻把幻境打过去!” 我点了点头,死死盯着喊婆,老太太冲我吩咐完,回过身来,冲那三只着火的大厉鬼轻喝道: “撒手吧!” 言出法随的高维能量一降下来,三鬼不约而同,手指和柜门分离,等它们反应过来,想再去抓冰柜门时,迟了! 我强提一口阴气,手势疾风骤雨般打过去,三只熊熊燃烧着业火的大厉鬼,被我一次性打入了故事会的幻境中! 这是我头一回送大厉鬼进幻境,还一口气送了三只,我丹田里的阴气,像泄洪似的,一股脑顺着我指头尖奔流而出! 太平间里白雾弥漫,三只大厉鬼已经没了踪影,只剩下粘连在柜门上的一点皮肉。 险象骤停,二号柜里的阴物原本还在唱着歌,此刻歌声也停了。 众人高度紧绷的神经,也终于放了下来,大劫过后,每个人嘴里都哈着白气,夸赞我和喊婆手段高明。 我的白发结满了冰霜,头发丝上挂着冰棱子,耳边传来老爷子的尖叫声:“火啊!我家着火啦!” “李三坡,你个小兔崽子!你往我家一个劲地扔血尸,这我忍了,你还往我家放火?” “你等着!大爷我这就上来找你!” 我没顾得上理睬老爷子,而是抬头看了眼计时器。 27分49秒,此时,已经来到第一阶段的尾声了。 开启的一号柜里,伸出了四只穿着高跟鞋的女人脚,这只大厉鬼,比之前所有的加起来都要凶,她可能和周昆是一个级别的,已经隐隐够到阴物的边了。 我们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不得不硬着头皮,强打起精神对付她。 这玩意长得披头散发,四只高跟鞋落地后,跟只大蜘蛛似的趴在那,猛一抬头,长发下,那尖细如筷子般的非人面孔,发出一声滔天的惨叫,快如闪电般,朝着我们狠狠扑来! 所以你说,我为啥只盯着故事会,而始终不去碰藏尸胎呢? 我要是把这玩意投进藏尸胎里,我都不用想,母子双尸联手,拼了命,也万万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厉鬼,它毕竟不是活人,活人被丢进幻境,会失去所有道行,只能按照幻境的游戏规则,找出破镜点通关。 厉鬼不吃你这套,它进去前什么样,进去后还是什么样,所以我不可能拿母子来冒这个险,小兴安岭的藏尸胎幻境,是我不顾性命换来的,不能被它给毁了。 第309章 第二阶段 最后这只大厉鬼,当真是凶到没边了!她来的很快,红影一闪,狠狠撞在了喊婆的封印上。 这道看不见的空气墙壁,立刻泛起了细碎的裂纹,咔咔碎裂开来! 眼瞅着大厉鬼快冲破封印,扑到我们跟前了,我死咬着牙,强扭着早已酸疼麻木的手指,朝着她比划过去。 也不知是我体内的阴气透支了,还是咋地?这次,故事会在她面前竟然失效了。 “孽畜!你敢?”马义冷哼一声,右手猛地一抬,朝那大厉鬼甩出一道业火。 这玩意被业火焚身,不但不疼不痒,反而凶性更猛了!她细长的脑袋已经钻出了封印,四条腿在半空不停瞪着,不顾一切地往外钻。 28分36秒。 喊婆端坐原地,死死盯着那东西,她俩的脸相隔不到一米,大厉鬼伸出血淋淋的长舌,朝喊婆脸上舔去,喊婆侧头躲开,核桃般皱巴巴的嘴里,开始念诵咒音: “幻术,黄泉地狱转生!” 我们谁也没想到,喊婆居然也会幻术! 也不知这个黄泉幻术,是个什么原理,那只大厉鬼听闻咒音后,楞了片刻,立刻痛苦地抱头倒地,翻滚起来。 她的灵魂,已经陷入了喊婆的幻术世界中,她疯狂地嚎叫着,叫声震的太平间的墙皮子都往下掉,她就像只被注射了杀虫剂的蟑螂,在地上翻来覆去地挣扎着。 29分11秒。 在众人惊悚的注视下,大厉鬼已经停止了挣扎,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马义深深吐出了口浊气,站起身,看向墙角的李富强: “小胖子准备好,等到59秒时,送我们去绘画世界!” 第二阶段,即将到来。 经历了三十分钟的血腥搏杀,每个人都很疲惫。 其实身体的疲惫,是次要的,主要是太平间的高压环境下,眼睁睁看着一只只阴森死物往出爬,那种精神折磨,是常人极难承受的。 每个人,都对太平间有着深层次的恐惧,国外有个实验,将一个从来没接触过这方面的小孩子,带到太平间,那小孩一看到里面那些大冰柜,就害怕的不行,问题是,孩子连那玩意是干嘛的都不知道,她怎么会害怕呢? 这是我们基因里带着的,对死亡的本能排斥。 精神疲惫的众人,没工夫休息,就要迎接更恐怖的第二阶段了。 李富强早已在墙上画好了草稿,他手持画笔,死死盯着计时器。 57,58,59…… 时间定格在29分59秒的刹那,胖子画笔在墙面上急速连甩,七彩的颜料,被笔锋拉扯出一道道彩虹。 李富强为此酝酿了半个小时,这一刻,他笔锋如惊鸿,一秒间,完成了数十笔的构图。 我就看到整个太平间开始扭曲,破碎,我身子变得轻飘飘的,向后飞行着,眼前一黑,就啥都不知道了。 等再次睁开眼时,我发现自己正躺在森林中的草地上。 透过光影斑驳的枝叶往上看,森林上空,是蓝宝石般的天空,艳阳高照,森林里鸟语花香,远处有小鹿匆匆闪过的身影,一切都是那么的悠然和安逸。 欧阳薇,喊婆和马义也都从草地上醒来,众人迷茫地看向四周。 在我们后方,是一片淡蓝色的沉静小湖,湖边是个小木屋,岸边摆放着几张躺椅。 “诸位前辈,欢迎来到我的绘画世界!” 木屋窗户里探出个圆滚滚的胖脑袋,正是李富强。 夏日森林里湿润的空气,融化了我头发上的冰霜,让我疲惫的身体,放松了片刻,斑驳的阳光,慵懒地打在每个人身上,也驱散了些许内心的阴霾。 可这一切,不过是临死前的假象罢了。 我对虚假的绘画世界毫不在意,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颜料和丹青勾勒出的二维世界,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躲避第二阶段的夜游神。 在我们前方的草地上,横放着一面大镜子,镜子里的阴暗世界,正是现实中五楼的太平间。 我看向镜子,刚被阳光驱走的恶寒,再次席卷了全身。 此时的太平间里,出现了一只骑着高头白马的扭曲死物。 在我们进入绘画世界后,太平间立刻进入了第二阶段,这只骑马的死物,正是人人谈之色变的夜游神。 我第一次看到它时,是在周昆家里,当时我躲在床下边,只看到了四条马腿,以及马腿上缠着的黑色布条。 现在,我终于看到了夜游神的真容。 这玩意身形极其高大魁梧,身穿漆黑色的金属铠甲,光看身材,它像极野狐禅世界中的阿修罗总兵。 夜游神手持一把白骨长枪,稳坐在大白马上,脸上被浓烈的黑雾遮挡着,看不清眼鼻,只有阴森森血盆大口露在外边,嘴里鼓鼓囊囊的,像是正在咀嚼肉骨头。 边嚼,它嘴里边往外漏食,欧阳薇盯着镜子看了会细节,恶心的连忙扭过头去。 夜游神嘴里漏出来的,是一颗颗眼珠子,以及森森人骨。 那匹白马长的也很非人,这是一只非常恐怖的巨马,体型硕大,全身布满了结实的腱子肉,整张马脸,完全只剩下了白骨,两只空洞的眼窟里,透着血腥的红光。 夜游神边咀嚼着“食物”,边骑着马在太平间里缓缓溜达,似乎在找寻着我们的藏身处。 四只金属马蹄,沉甸甸踩在地板上,发出叮叮咚咚的清脆响声。 那只红色高跟鞋大厉鬼,已经被马蹄踩成了肉泥。 夜游神来到冰柜前,手中的白骨长枪,轻轻捅过去。 厚重的金属柜门,像纸糊的似的,被一个个捅穿。 第310章 死亡预感 所有冰柜检查过,夜游神又残暴地掀翻五张解剖台,一仰头,口中发出阵阵宏伟的梵音。 那动静,宛如一万个藏区喇嘛,同时念往生大咒似的,恐怖的音波肉眼可见地透出,震的太平间天花板都在颤抖。 我们惊恐地围在镜子前,观看夜游神的嚎叫,这玩意一吼,那恐怖的梵音无视维度,竟直接传进了绘画世界中! 一瞬间,整片森林暗无天日,群鸟飞离,原本湛蓝的天空,变得阴沉沉的,狂风暴雨肆虐起来。 一会功夫不到,所有人都被暴雨淋成了落汤鸡。 这一刻,我内心涌现出一股非常不好的预感,我嗅到了人将死时的那种血腥味。 农村老辈人常讲,人死前的那一刻,七窍会流出尸血,我现在闻到的就是那个味。 马义抹开脸上湿漉漉的头发,疑惑地问李富强:“真实世界的声响,怎么会传递到绘画世界中呢?” 李富强支支吾吾说着什么,我没听清,阴霾的天空闪着惊雷,注视着太平间里嚎叫的夜游神,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很恐怖的事。 阳楼的这场试炼,难度来的是不是也有点太过猛烈了? 我们队伍里有画魂师,我们可以在第二阶段进入绘画世界,躲避夜游神。 那如果没有画魂师的小队呢?它们就活该死在五楼么? 要知道,画魂师可是一个顶级稀缺的职业,常人连中两次双色球头奖,也见不到一回画魂师! 你细想,你就会发现三楼的故事会,也挺不对劲的。 整个爬楼过程中,也就四楼的冥湖幻境,稍微来的正常点。 我就寻思,中阴把爬楼的难度拉的这么高,其目的是什么? 我想不出来。 这时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了,是不是中阴特意针对我们,而修改了上楼的难度呢? 相同的楼梯,其他小队手拉手,嗑着瓜子唱着歌,做点无伤大雅的小游戏,就上去了,我们却要一点点闯关,艰难杀出一条血路。 杀厉鬼,不过瘾,还要杀大厉鬼。 送走大厉鬼了,最后又来了只夜游神…… 我想到一个老电影,叫《楚门的世界》,我们是否也像电影主角那样,正被人观看取笑呢? 如果真是我猜想的这样,那就很恐怖了。 中阴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独独针对我们五人呢? 接下来发生的事,更是印证了我的恐怖猜想,也让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中阴深深的恶意! 太平间里,夜游神嚎叫了许久后,收声了,它开始饶着圈,在太平间里漫步,边走,边不停注视着墙面。 第二阶段只过去了五分钟,还剩最后的十分钟了。 这时候,欧阳薇就问李富强,说夜游神不可能闯进绘画世界来吧? 李富强笃定道:“那不能够!它又不懂画魂术,它一个高维世界,恶鬼道里的死物,是一定进不来二维世界的。” 胖子这番话刚说完,我就看到夜游神停在了墙上的画跟前,探出头,黑雾笼罩的脸庞,往画中张望起来。 “不对劲!快撤!” 马义立刻察觉到不对,招呼着我们掉头就跑! 顶着狂风暴雨,电闪雷鸣,我们五人朝着森林深处,没命地狂奔,马义边跑边喘着粗气: “孩子们,别回头看!” 谁也不敢回头看,阴暗的无边森林里,景物急速倒退着,脚下,是潮湿泥泞的草地,前方,是一根根粗壮的树干和带刺的灌木…… 我们跑出去几里远时,遥远的后方,隐约地传来沉重的马蹄声! 夜游神发现了躲在绘画世界中的我们!它追进来了! 没人知道,这玩意是怎么进来的,这场亡命的逃亡,是那么的让人绝望,我们五人联手,能和最恐怖的大厉鬼周旋,却奈何不了夜游神分毫。 到了这,任何术都不可能好使,任何所谓的手势,咒音,秘宝,统统都是无用的垂死挣扎! 跑! 为了活下去!不要命地跑! 我施展红狐步,身体化作一团红影,立刻拉开了和众人的距离,跑到了最前面,我一看这不行,我李三坡如果是那种不顾队友死活的小人,我也不可能活到今天。 我略微停步,背起欧阳薇,又反手抓住李富强的后脖子,同时携带两人,我依旧跑的大步流星。 马义和喊婆就没那么走运了,马义还好,勉强能跟上我的速度,喊婆老胳膊老腿的,一会功夫就跑掉队了。 “哎呦!” 喊婆被一个小水坑绊倒,重重摔在了泥浆里。 我和马义毫不迟疑,一起抢过去扶喊婆,老太太却狠狠一摆手,一道恐怖的气浪袭来,硬生生逼退了我和马义! “腿断了,我已经活了九十多岁了,我累了,活不动了,也跑不动了。” 这一瞬间,喊婆苍老了许多,脸上浮现出岁月沉淀下的疲惫之色,冲我们笑了笑:“我来拖住这畜生!孩子们别管我,快逃!不然谁也逃不掉!” 大雨瓢泼地下,阴沉沉的森林里,夜游神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了,喊婆坐在泥浆里,痛苦地捂着扭断的脚脖,从怀里摸出一本古书,扔到我怀里: “书里的东西不错,你和小姑娘以后用的上!” 我拿过书,悲伤地最后看了眼喊婆,没敢再耽误,继续狂奔着逃亡。 跑出好远,我回头瞧去,视线透过层层叠叠的雨帘子,我依稀看见夜游神停在了喊婆身边,正坐在马背上,低头俯视着她。 喊婆为了保命,用手蒙上了自己的双眼,可是阴间的量子规则,并不适用于人间,夜游神一眼就发现了她,手中的白骨长枪,直接捅穿了喊婆的胸膛。 画面到了这,定格成了永恒。 欧阳薇没忍住,哇地哭了出来! 第311章 疯狗 被白骨长枪扎了个透心凉后,喊婆一时还没死去,她双手死死抓着长枪,仰起头,不知冲夜游神说了什么。 夜游神像古代战场上高傲的将军,它也不收枪,就端坐在马背上,冷漠地凝视着泥浆里的老太太。 这凄惨的一幕,看的在场众人无不心如刀割。 漫天的暴雨瓢泼而下,我死死盯着马背上的夜游神,心,渐渐冷了下来。 放下欧阳薇,我将喊婆的古书塞到她手里,然后对马义道:“马叔,你带她们走!” 马义察觉到我的异常,顿时神色大惊,冲我吼道:“李三坡?你想干嘛?你疯了?” “你这是在白白送死!” 我转过身,抹了把脸上的水,朝着夜游神一步步走去。 “三坡……” “哥……” 她们在后边使劲喊我,风雨太大,头顶的树叶子被打的噼里啪啦乱响,她们喊的啥,我也没太听清。 我很难描述当时的心理状态,可能是在极度绝望,压抑的环境下,导致的人格分裂,也可能是我眼睁睁看着喊婆惨死,却什么也没做,而导致的懊悔和自责。 更多的,是对中阴滔天的恨! 我不过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角色,我李三坡何德何能,让中阴这般反复惦记着我? 你冲我下绊子,给我制造上楼难度,我忍了,你特么弄来个夜游神?我们都躲进绘画世界了,你还特么不依不饶地追进来杀人? 再窝囊,再好欺负的人,也有被逼急了杀人的时候,我李三坡脾气可一点都不好,你把我往绝路上逼?我跟你换命总可以了吧? 在此之前,我一直在唯唯诺诺,懦弱苟且地活着,我总是小心地遵循着命运的既定轨迹,做任何重要决定前,我都会反复思考,不停揣测,把所有最坏的情况都考虑进去。 因为,我所拥有的本就不多,我没有犯错的资本。 但今天,我李三坡偏偏要逆这天命一回! “中阴!看着我!” 我抬头,朝着翻滚的乌云疯吼,天空深处,响彻我狂怒的回音,连雷声都被压制了,变得寂静起来。 我手中紧紧攥着一把藏青色的细长烟刀,朝着夜游神大步奔去。 夜游神抬起头来,见我朝它逼近,不由得轻咦了声,它可能做梦也没想到,会有凡人敢挑战它的天威。 我在飞奔的过程中,朝着夜游神连续比划了多套手势,和我想的一样,我的一切幻术,并不能对这个阴间深处的未知物种,产生任何影响。 跪坐在泥浆里的喊婆,已经耷拉下脑袋,失去了生机,夜游神将白骨长枪从她前胸抽出,甩了甩上面的血花,稳坐在马背上,静待着我的到来。 五十米,三十米,五米,两米…… 我迎着猛烈的暴风雨,急速出现在夜游神跟前,我一脸浓烈的杀机,右脚在泥地上狠狠一蹬!毁灭的爆发力,炸出一个深深的土坑! 我身体像一支离弦的箭,猛烈地窜向马背上的死物! 夜游神见我来势汹汹,速度又这般快,就将白骨枪朝胸前一横,摆出了个防守的姿势。 它那躲藏在黑雾下的眸子,透着滔天的死气,紧紧盯着我手中的烟刀,不知为何,我这把虚无的兵器,竟让夜游神产生了一丝丝的忌惮。 在我扑向夜游神的那个刹那,时间开始诡异地放缓。 我早已下定了和这扭曲死物同归于尽的决心,我彻底疯了,什么都顾不上了,脑海中只剩下幻灯片般的往事回忆。 身在半空,我使出了爆炸般的怪力,烟刀前挥,刀刃夹杂着凄惨的悲鸣,狠狠朝着夜游神的头颅斩去! 当烟刀斩破细密的水珠,朝着它临近时,夜游神下意识地用白骨枪去格挡。 可它不知道,烟刀只是障眼法,我压根也没指望靠这个杀死夜游神。 夜游神举枪一挡,却挡了个空,等它反应过来时,我脚在马脖子上一踩,借着力扑过去,张嘴就朝他面门上狠咬! 夜游神都直接给我整不会了,它面门部位,可是没有盔甲保护的,眼瞅着我一口森森白牙疯咬过来,距离如此之近,它没地方可躲,白骨枪更是使不上力。 一道愤怒的梵音,从夜游神口中骂出! 我当时就寻思着,我这一口要是咬到了,我死都不可能松口,今天不把你连脸带脑壳子咬穿了,我都不姓李! 就听咔地一声脆响,我上下牙床震的生疼,却咬了个空。 夜游神连人带马,化作一道黑雾,消失不见了,彻底逃离了绘画世界。 我从三米多的高空坠落,重重栽倒在泥浆里。 事后我回忆,夜游神当时骂的那句梵音,听发音好像是? 疯狗? 夜游神消失后,森林里的雨也终于停了,乌云散去,天边挂起一道彩虹。 马义等人赶过来,将我扶起。 劫后余生的我们,将喊婆的尸身抬回到了湖边的木屋中。 喊婆死了,其实早在上四楼前,老太太失败的祈福,就已经预言了这一切。 欧阳薇趴在喊婆的尸体旁边,直抹眼泪,马义叹息一声,安慰她道:“小姑娘,你不必伤心,喊婆已经九十多岁了,这也算喜丧了。” 第312章 更衣 木屋里布置的非常温馨,一切生活设施齐全,马义说,这地方很不错,环境优美,鸟语花香,希望喊婆能永远生活在这里。 人间,总归是苦难的,相比之下,李富强笔中的绘画世界,宛如天堂。 我给喊婆盖上一床被子,摸了摸她冰冷枯瘦的手,黯然离开。 当我们回到湖边的草地上,透过镜子看见,太平间的计时器,已经定格在了45分钟。 结束了,一切,全结束了。 李富强做法,将我们带回到了现实世界中。 五楼的太平间,也终于恢复了它的本来面目——第一火葬场的女工澡堂。 冰柜,解剖台,头顶的风扇,一切阴森的物件都统统消失了,众人面前,是一个标准的老式澡堂,墙上,地上都铺满了瓷砖,花洒不断往下滴着水珠。 我们依旧能听到姑娘们的欢闹声,戏水声,只听音,不见人,最终,这些可爱的声音也渐渐离我们远去,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里。 我转过身,看向澡堂墙壁上的画。 绘画的背景格外熟悉,依旧是那个森林深处,湖边的小屋。 恬静,安逸,隐世。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坐在湖岸边的躺椅上,边晒着太阳,边笑眯眯地看着我们。 喊婆死了,可我们都觉得喊婆没有死,她永远活在了绘画世界中,活在了我们的心中。 李富强眼眶有些红,盯着墙上的画,他觉得少了点什么,就拿出画笔,给湖边添上了一条小船。 又在木屋不远的空地上,画上了金黄色的麦田,和栽种着各种果蔬的果园。 甚至还细心地画出一个小山高的,劈好的木柴堆。 欧阳薇和马义出门了,李富强收笔后,认真地对我道: “哥,将来你死了,我也给你画到画里去,你说,你想要什么?” 我捏了捏李富强的肩膀,黯然又疲惫地往外走:“小娘们,越多越好。” “哥你真是个实在人!” 李富强跟在我后边往外出,这时候,五楼走廊外边,已经有人在等我们了。 那是两个穿深蓝色包臀短裙,配黑丝高跟鞋的空姐。 二女都是浓妆艳抹,白皙的脖颈上戴着丝巾,我好歹是见过点世面的人,身边的欧阳薇,姜幼初都是一等一的小美人,我老板秦子曼,更是美的宛如惊鸿,让人不敢直视。 不得不说,中阴选的这些空姐,质量的确高,虽说没有秦子曼那般夸张,差距也不是很大,生前,也都是人间一等一的美尤物。 二女也就二十来岁,长得是国色天香,隔着大老远,我都能闻到她们身上的好闻香味。 但我对这种“流莺”,完全提不起丝毫兴趣,特别是得知她们是中阴的人,我就更心生厌恶了。 两位空姐并不理睬欧阳薇等人,她们是奔着我来的,我走过去时,二女立刻夹腿,挺腰,端庄美丽地蹲在我面前,柔声说: “尊敬的vip,李先生,欢迎您乘坐中阴航空!” 我就跟没听到似的,径直从她俩身边走过,我的思绪还停留在绘画世界里,后来我细细寻思这事,越想越觉得后怕。 当时我距离死亡,只有不到0.01毫米的距离了,假如我当时循规蹈矩,直接拿烟刀去斩夜游神的脑袋,那此时的我,已经在画中陪喊婆晒太阳,享受岁月静好了。 正所谓强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当时我真是被愤怒和压抑冲昏了头脑,就特么想着我这26年,憋憋屈屈,窝窝囊囊的活过来了,风水,命理,幻术,看似样样懂,半点鸟用没有,钱没赚到几个,还天天提心吊胆,战战兢兢。 我就想,我李三坡到底能不能爷们一回呢?大不了就是个死呗?按我师父青丘的话说,谁还没死过呢? 于是我就上了,我也挺佩服自己的,能被夜游神称为疯狗的人,那注定不能是一般人。 当然,更可能是我运气足够好,扑上去的瞬间,刚好卡着点到时间了,45分钟时,第二阶段结束,夜游神会立刻消失。 不管怎么说,这事肯定没完,喊婆的这笔账,我记在夜游神身上了,这次,你杀我队友,还骂我疯狗,下次遇上了,我要你的命! 四个人收拾好行李,上六楼,俩空姐始终跟在我左右,其中一小娘们嗲嗲道: “李先生,请您出示一下头等舱的机票呢。” 我手伸进怀里,摸出四张快被水泡烂的机票,这还是上次在小兴安岭的隧道深处,阴差元福送我的。 那空姐恭敬地收下机票,说:“诸位头等舱乘客,在登机前,请先跟随我们前往vip休息室,进行更衣沐浴。” 我拧了把湿漉漉的袖口,拧出一股子泥浆,我眉头一皱,说咋地?嫌我们穿的埋汰,不配上你那操性的破飞机呗? 我心里憋着股气,见我脸色难看,俩空姐吓的小脸惨白,拼了命地摇头摆手,堆着笑解释道: “不是这样的,李先生误会了,因为人间的很多物件,是无法带入阴间的,衣物就包括在其中。” “不过大家也别担心,中阴航空已经为各位准备好了干净的衣服。” 第313章 阴间生存手册 说话的功夫,我们上到了六楼。 我有必要描述下六楼的情况。 和其他楼层一样,六楼的楼梯入口处,和走廊之间,隔着两扇大铁门。 而且我站在楼梯口,往上边瞅,发现上边还有楼梯,我上楼前在外边特意数过,我们所在的这栋阳楼,外表看,足足有十八层,但对幻境见怪不怪的我也知道,表面看到的,未必就是真实的。 阳楼具体有多少层,没人知道,我问其中一空姐,楼上是干嘛的? 那空姐楞了楞,脸色变得惊恐起来,支支吾吾道:“这个……我没有权限知道,请李先生勿怪。” 空姐说着话,轻轻推开铁门,我们四个看着门后面的景象,惊的是合不拢嘴! 前方,是个巨大无比的平坦场地,远处都是雾,看不清这场地具体有多大。 场地正中,停放着一架巨大的民航客机,它比我见过的所有飞机都要大,我对这方面不懂,也瞧不出具体型号。 目测,这飞机装五百个人轻轻松松。 这个场地非常特殊,这里既不是人间,也不是阴间,它也不是幻境,这就很难解释的通了。 如此狭窄,逼仄的楼层里面,怎么可能隐藏着如此巨大,宽敞的空间呢? 人站在这个空间里,像是身处宇宙空间站似的,脚下是无底漆黑的深渊,猛烈的失重感和巨大的孤独感,让人极难适应。 俩空姐催着我们换衣服,我理都不理,指着那飞机问马义: “马叔,你之前去阴间时,坐的是这架飞机吗?” 马义点头,说是。 这件事,我已经重复讲过很多次了,还是再讲一次吧。 在此之前,中阴航班都选择在野外的无人区停靠,这还是头一回,中阴把这么大个飞机塞进了阳楼里。 目的说白了很简单,中阴就是想通过爬楼闯关的方式,筛选,阻拦修行人肉身前往阴间寻宝,寻人。 饿鬼道,本就不是活人该去的地儿,你硬要去,那你总得付出点代价吧? 马义坐过这飞机,坐了不止一次,以前他都是在荒郊野外坐的。 所以爬阳楼,他也是头一回。 场地上空荡荡,并没有看到任何闲杂人等,该来的,早已经坐进去了,我们大概率是最后登机的乘客。 在空姐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不远处的vip休息室,里面有自助餐厅,咖啡台,雪茄室一应俱全。 空无一人。 最里面是洗澡更衣的地方,欧阳薇进了女子更衣室,我们仨进了男更衣室,简单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了中阴准备的衣物。 两空姐一点也不避讳,提着包装还未撕开的全新衣裤,鞋袜走进来,帮助我们更衣。 李富强好奇地问:“如果不换衣服,直接去阴间会怎样?” 一空姐捂着小嘴,笑着说:“那等你下了飞机,你就成光屁股啦!” 我选了套深色名牌运动服,穿在身上吧,也感觉不出任何特别之处,我说要不要多穿点?下边冷。 空姐说不用,我们为各位准备的衣物,具备极强的御寒功能,冬暖夏凉,同时还具备抵御阴间死气的能力。 不光衣服,我们准备的食物,矿泉水,手电,医疗箱和帐篷啥的,也统统带不下去。 好在中阴想的还挺周全,vip区有个户外用品店,里面样式样式的名牌,我们只负责点名,由空姐给我们准备。 后来一问我才知道,这些待遇,是头等舱乘客独享的,经济舱的人,连这vip的门都进不来,很多人自己准备纸衣纸裤,纸类物件都可以带下去,没提前准备的,那真就只能光着腚下阴间了。 换上新的登山包,帐篷后,我们来到自助餐厅,狠狠地造了一顿。 航班全程,除了酒水外,不提供任何食物,马义说,活人去了阴间,吃饭是个很严重的大问题。 阴间的食物,活人是一定不能碰的。 欧阳薇听到这,眼眶一红,一下就急了,说:“我爸在下边待了那么久,他每天都在吃啥呢?他是不是已经饿到皮包骨头了?” 马义笑了笑,往嘴里塞了块红烧牛肉:“这个你不用担心,有本事的人,去哪都饿不着。” 那俩空姐站在一旁,也笑吟吟道:“我们在飞机上,为各位准备了阴间生存手册,在阴间,有一些特定植物的果实,是可以放心大胆食用的。” “比如修罗树的果实,服用小小一枚,那一整年都不用进食了,还能极大地增长阳寿,并提升修行人的气场质量。” 她一说修罗树,我就想起冥湖彼岸的幻境,在死者往生的彼岸,有着成片成片,一眼望不到头的修罗树林,想到这,我眉头紧皱道: “修罗树,不是只在彼岸才有吗?那地方,可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 空姐微微屈膝,点着头道:“修罗树虽然罕见,倒也不是只在彼岸才有,而且除了修罗树,食物的来源还有其他选择。” “比如还阳果,又比如白参树的枝叶……” 李富强忍不住抱怨道:“怎么都是花花草草的?搁这喂兔子呢?” “肉呢?道爷要吃肉!” 空姐粉润的鬓角流下汗珠:“肉……那个,其实也是有的,一切都在阴间生存手册上,大家上飞机后就能看到。” 第314章 作弊 自助餐厅提供的食物,都是人间饭店打包来的寻常菜肴,味道还行,但肯定没有胖子做的好吃。 我吃了几口菜,形同嚼蜡,实在没什么胃口,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很不吉利的想法。 有没有可能,这就是我们在人间的最后一餐了呢? 透过自助餐厅的窗户,我看向外边那架飞机,一股浓烈的悲凉,一瞬间席卷全身。 去年,我爷爷和欧阳劫乘坐的,就是这趟航班,他们当时,又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情登机的呢? 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流眼泪的事了,喊婆死时我都没哭,但每每想起爷爷,我眼眶就会红。 有一天,我会亲手送阴女子上路,只有这样,我的内心才会回归平静。 吃饱喝足,休息片刻后,我们就上飞机了。 之前换衣服时,马义依旧选了套中山装,这人很奇怪,他一辈子只穿这个款式的衣服,年轻时穿,如今到了知天命的年龄,还舍不得脱下来。 空姐领着上了飞机,结果一进入机舱,直接给我们每个人都看傻眼了。 头等舱靠近机头方向,我们要经过一段段狭长的经济舱,我背着包边走边看,里面大半都是回家的厉鬼,阴森森,黑压压的一大片。 其中夹杂着三五十号活人,我注意到,这里面有不少熟悉的面孔,很多人,是我们在楼外边集合时,见过面的。 我甚至还看到了第二批进入故事会的人,我本以为,这帮操性篮子已经死在302老爷子手中了,可人家都好端端活着呢,而且比我们更早上了飞机。 我再看这帮人的面色,一个个轻松又怯意,还有人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 马义和欧阳薇也认出了这些人,脸色都变的不对劲了,欧阳薇当时就挺不高兴的,皱眉道: “怎么回事?这帮人?怎么可能比我们先上飞机呢?” “咱们明明是走在他们前边的啊?” 我们小队,是从一楼,一个个台阶,硬生生爬到六楼的,每层楼,每一道关卡,我们都是靠着硬实力过的,没有捷径,没有投机取巧的可能,所有该有的,不该有的腥风血雨,各种阴森恐惧,也都完整体验过来了。 喊婆更是死在夜游神手中。 马义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依次扫视着经济舱里的活人,说:“这不应该啊?” “作弊!这帮狗篮子作弊!”李富强气愤地叫喊着。 这时,不远处坐着一老男的,抬起头指着李富强骂道:“闭嘴!我草你吗的小比崽子,吵醒厉鬼你负责啊?” “你还不服是吧?你再哔哔一下试试,别让我起来揍你啊!” 他这一骂,我们都笑了。 我特么心里憋着一团滔天怒火,正想找人出这口恶气呢,你个不长眼的贱畜找上门了,你看我剥不剥你的人皮就完事了。 这老男的五十来岁,穿着套自制的纸衣纸裤,那张老脸跟只冻烂的老茄子似的,贼眉鼠眼的,一副下三滥的老流氓相。 就很多老人吧,还真不值得被同情和可怜,特别是一些穷乡僻壤,农村来的老头老太太,人性的种种恶,全部浓缩到这个人群身上了。 你看人家老,人家像我们这么大时,可比我们坏多了。 我大步抢上前去,一把撕住那老毕登的头发,直接给他拽了起来。 这男的老归老,却练了一身结实的疙瘩肉,身形魁梧壮硕,他以为自己挺横的,没想到遇上了比他更横的,我给他拽起来,这男的大怒,叫骂着,伸手朝我脸上猛抓。 这人掌心漆黑一片,跟铁板似的,似乎练过摧心掌之类的外家功夫,他手抓过来时,被我一把捏住,我一用力,这人五根指骨被我捏的咔咔作响,碎成了粉末。 他就开始往下蹲,边蹲,嘴里边发出滔天的杀猪惨叫声,这时候,有空姐上前劝架,说别打了,别打了! 来谁都不好使,我就在经济舱的过道里,当着所有厉鬼的面,用大比兜子猛扇他的老脸。 啪!啪! 我只扇了两下,这人哇吐了口血出来,顺带着吐出四颗牙齿,蹲在地上,哭着哀嚎惨叫,我撕着他头发,边扇,边骂他: “你就这么点小气场,一个小修行人,狗都不如的玩意,你怎么就敢骂我的人啊?” 我这边动静太大,惊动了经济舱里的众多厉鬼,它们一个个伸长脖子,朝我看过来,这里边没有大厉鬼,我有死者之妆加持,自然也没什么可害怕的。 等我扇到第五下时,这男的跪在地上开始求饶,说小伙子你别打了,我求求你了,再打,要打死人了! 我撕起他头发一看,老男人大半张高高肿起,眉骨断裂,不停往外冒着血,鼻梁更是深深塌陷了进去,嘴唇子也裂开了两道口子,我看差不多了,一脚将他踹倒在地,用鞋底狠狠踩着他的脸,开始问话: 我说,上楼前,我见过你,米先生讲话时,你也在场,现在,你叽霸一五一十告诉我,你个猪狗不如的下贱篮子,是怎么上到六楼来的? 你说实话,我饶你条命,你但凡敢撒一个字的谎,那说不得,爷们今天必须开一次杀戒,中阴的大拿来劝都不好使,我就在经济舱里,活剥了你的人皮。 我说完这番话,拿出刀,就开始在他额头上划拉。 第315章 放行 这人颧骨被我踩的咯吱作响,他不傻,他知道我不是在吓他,这世上也不是谁,都能像我这样,敢当着这么多厉鬼的面,肆无忌惮地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这人权衡了一番利弊,可能也瞧出我不是一般人,不是他能招惹的,立刻服了软: “我说,我说……” 他不说也就罢了,一说,我更来气了。 还真特么和我想的一样,我们这组人,被中阴给针对了。 除却我们,和苏秀芬那个倒霉队伍以外,其余所有人,都是手拉着手,唱着歌,哼着小曲上楼的。 当我们通关故事会,到达四楼时,这帮人已经以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从另一个平行维度,追赶上了我们的进度。 这帮人一个个,嘴笨的跟棉裤裆似的,舌头都捋不直,哪会讲什么故事啊? 三楼的故事会,他们没能通过,可老爷子却一反常态地给他们开了绿灯,全部放行了。 四楼的冥湖幻境,人家压根没遇上什么纯铜长廊,也没有一碰就燃的生魂挡路,人家一进幻境,直接就上了百小戏的船。 一路平安无事,跟特么观光旅行团似的,谈笑间到达了彼岸。 人家的五楼,门推开,进的是女工澡堂,进去洗了个澡,就算过关了,什么太平间,夜游神,人家根本就没遇见过。 我听这老男人讲述完,抬头,环视经济舱里的所有活人,我朗声说: “大家也看出来了,我这个人呢,非常的老实懦弱,是个人都能欺负我……” 同行们的脸色顿时大变,看我的目光都充满了深深的畏惧,可能都在想,你老实?你可拉倒吧,你这明明就一人间妖魔啊? 我继续道:“我想请大家卖我这老实人一个面子,这老比瞪讲的是真?是假?你们来表个态。” “谁特么不表态的,选择默不作声看戏的,等到了阴间,我一定不能放过他,我弄不死他,我都不能姓李!” 其实这个江湖,本身的运行原理,和阴间是完全一致的,这完全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丛林社会,你拳头硬,你手段狠,自然所有人都怕你。 可你一旦露了怯,让别人觉得你不行,那所有人都会骑到你头上,狠狠地欺负你,连路过的狗都要冲你多吠几口。 我这番话说完,整个经济舱立刻变的闹哄哄的,但凡是个出气的活人,都举起手说道: “是真的!” “我们作证,他说的是真的!” 我点了点头,又踩了那老男人几脚,在他衣服上擦干沾血的鞋底,招呼众人继续前行。 从始至终,在场这么多形形色色的厉鬼,都稳稳当当坐在那,竟没一个敢找我麻烦的,怪不得老话讲,鬼怕恶人,我这有了死者之妆,还真是判若两人了。 想想也挺后怕的,之前在一楼电梯跟前,面对这些厉鬼,我吓的连头都不敢抬呢。 一路走出经济舱,穿过公务舱,我们四人来到了头等舱区域。 它这头等舱弄的很是豪横,跟个小型酒店似的,一间间房隔开,里面有床,沙发,淋浴间和空调。 每间房门上,还被中阴专门画了咒语,空姐说,这咒语一画,再猛的鬼都进不来,能完全保证头等舱乘客旅途的安全。 李富强好奇地问那几个空姐,说姐姐们,你们是人是鬼啊? 这些空姐就笑着说,她们都属于生魂,死后,被中阴招揽,为中阴工作。 我听的心里怪不是滋味的,你说人这一辈子,活的真是苦,一个个都是牛马的代名词,故事里的路人甲,人间行走的npc。 读了万卷书,学到的来是come去是go,康姆康姆够够,点头爷丝摇头no。 行了万里路,是你送外卖跑出来的,毕业前,发誓要赚一百万,如今每天三顿猪脚饭,泪水打湿猪脚饭,欠了一万又一万,20的短袖80的鞋,复杂的五官朴素的智商,自卑的感官敏感的创伤,初见还是社会头,再见已是厂中猴,垂死病中惊坐起,牛马竟是我自己。 吃着科技与狠活的烤肠,笑谈国际风云局势,上学时书里说,吃得苦中苦,结果真就吃了一辈子的苦中苦。 死后,还不能消停,还要继续给中阴打工。 欧阳薇听的很是好奇,问:“你们给中阴工作,有什么好处嘛?” 一个空姐彬彬有礼答道:“有的,这个本来不能说,但各位是尊敬的vip乘客,倒是可以说一点的。” 首先,不是谁死后,都有资格给中阴工作的,能有这境遇的,那都是千万人中挑一的幸运儿,别的不说,就这帮空姐,一个个那叫个美啊,脸蛋,身材,皮肤滑嫩白皙程度,都是万中无一的,每一个丢出去,那必须都是选美大赛的冠军。 这些姑娘死后,被中阴选为空姐,好处是可以赚取类似工资的积分,当积分达到一个度,她就能转世投胎,下辈子投到大富大贵的人家,一辈子享受荣华富贵。 马义听完很是不屑:“我当是什么呢,人间,算哪门子好归宿啊?我说难听点,哪怕战火纷飞的阿修罗道,也比人间好的多! “人生在世,再荣华富贵,也不过是区区百年,然后呢?下一世呢?” 马义说的有他的道理,我们生活在一个不公的世界,好在死亡,是绝对公平的。 贫穷,富贵,终究难逃一死。 空姐沉默不语。 其实对于她们这样的普通姑娘来说,中阴给出的条件,已经非常优厚了。 我们不再理睬这些空姐,各自回到自己屋里休息。 每个人都累坏了,后来我回忆这段爬楼旅程,当真是惊心动魄,九死一生,一辈子该遭的罪,该受的惊吓,这一趟全提前享受完了。 第316章 黄泉 从特么故事会再往上,再就没一个正常画面了,特别是五楼的那个太平间,真是要我老命了。 我进了屋,躺到床上就要睡。 这时候跟进来一个空姐,手里提着个小旅行箱,进屋后她关上门,冲我微微屈膝,自我介绍道: “李先生,我叫唐雪,我生前是一名汽车销售,家住哪哪,需要我为您服务吗?” 我们都是成年人,我知道她的意思。 我就躺在床上问她:“你们航空公司,还搞这些名堂吗?” 唐雪摇了摇头:“以前没有这样的事,我临时接到了上面的命令,要我来陪侍您。” 别说,飞机上这么多空姐里边,唐雪的确是最好看的,这姑娘二十四五岁,长得小家碧玉,小脸白嫩可爱,又带着说不出的高冷,看的人就忍不住想轻浮几番。 “滚!”我翻了个身,疲惫地挥手送客。 唐雪吐了吐舌头,乖乖退了出去。 头等舱的大床,紧贴着窗户,我看着窗外满是迷雾的机场,眼皮子渐渐发沉,很快就睡死了过去。 这一觉昏昏沉沉,也不知睡了多久,我是嘴巴干,被渴醒的。 睁眼一看,窗外黑压压的,到处都是乌云闪电,航班竟已离开机场,飞行在空中了。 我惊悚地注视着窗外,心砰砰乱跳,这画面很不对劲,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已经不属于人间了。 而这趟旅程,也才刚刚开始,还远远没到阴间,那这窗外的世界,又是哪呢? 我回过头来,那个叫唐雪的空姐很贴心,在我熟睡时,她特意在桌上为我准备了各式冰镇冷饮。 我喝了两大杯冰可乐,就连这可乐,都已经不再是人间的了,有气儿,但口感却一点都不甜,反而带着微微的苦涩。 我又喝了几口矿泉水,缓解了口渴后,我看向房间墙上的屏幕。 上边标记了航班目前所在的位置。 屏幕上,一个小飞机图案,飞过了人间,目前正行驶在阿修罗道的天空上。 阿修罗? 原来窗外,就是传说中的修罗道? 上三道,分别为天神道,人间和修罗道。 我对修罗道的了解很有限,只知道青丘曾有一世,投胎到了修罗道,成为了一名阿修罗总兵。 按照马义的说法,修罗道虽然常年战火连绵,但那里,却比人间要好的多。 如果有的选,修罗道和人间,没人会蠢到选择后者。 可是,为什么前往阴间的航班,会途径修罗道呢? 我赶紧好奇地看向窗外,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乌云,根本看不到下方,阿修罗世界的样子。 遥远的天边,偶尔飞过一只只像鸟,又像ufo的怪东西。 我拿起根雪茄点着,抽了几口,同样也是一点烟味都没有的虚无摆设,我掐灭雪茄,干坐了一会,欧阳薇推开门走了进来。 美美睡了一觉的小姑娘,此时容光焕发,美的是光彩照人,我们简单亲热一番后,并排坐在沙发上,一起翻看喊婆留下的那本古书。 古书本无名,我给它取名为《黄泉》,因为书中的很多内容,都是和黄泉有关的。 黄泉古书里记载了一套非常可怖的大幻术,此幻术名为黄泉地狱转生,喊婆曾用它对付太平间里的厉鬼。 我越往下看,心里就越发毛,这套幻术的原理,是通过幻境,一遍遍模仿,重复死者离世前的那一天,跳楼的人,就让它一遍遍跳楼,上吊的,一遍遍吊…… 以此类推,不断重复,永无止境。 这过程非常痛苦,死者明知这是幻境,却无法阻止,一天天,一遍遍地重演相同的悲剧,在漫长的折磨中,它的思维,理智和灵魂会被一点点消耗殆尽,直至最终幻灭,消失。 然而幻境中的一百年,现实中也不过一息。 黄泉地狱转生,对死相越凄惨的鬼物,杀伤就越大,当然了,死的不惨,它也不可能变成鬼。 这套大幻术,需要因果律来发动,我没因果律,只能先把它的口诀和手势背诵下来。 《黄泉》中记载的幻术,并不只有这一套,可惜这本古书太过久远,幻术篇的后续内容,已经模糊到无法分辨了。 幻术篇后边,是祈福篇,这祈福篇跟连环画似的,一个个古代年轻女子,全身不着一物,端坐在蒲团上,摆出各种奇奇怪怪的手势。 欧阳薇看的是面红耳赤,将古书摆放在大腿上,我低头注视着,这些女子摆出的姿势,非常古怪,阴森中带着邪意和吊诡。 这些画勾勒的非常逼真,写实,女子身上的种种细节,画的是活灵活现,惟妙惟肖,女子们打坐时,脸上的表情非常庄严,充满着肃杀之色,有些女子嘴角还会浮现出诡谲的笑意。 我们一篇篇往下翻看,姿势看完,接下来就是修行方法的详细描述。 原来,这套祈福仪式,只能由特殊命格的女子修行,而且只能通过阴气发动。 祈福的原理,像极了喊婆的言出法随,上四楼前,老太太用的就是这个,可惜失败了。 祈福,可以让人躲避灾祸,逃脱死亡,还能极大增强机缘,造化,根据《黄泉》中的描述,祈福修行到深处,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 说你不行,你就是不行,行也不行。 欧阳薇读到这,就说:“这个东西的原理,和催眠有异曲同工之处,效果却比催眠来的凶猛多了。” 我摸着欧阳薇紧实白皙的小耳朵:“怎么说?” 欧阳薇痒的耸起香肩,轻声道:“打个比方,你和别人斗法,对方一个术打过来,这时候,我发动祈福,我说它打不到,它就得打不到。” “再比如,你打过去的一个术,明明是无效的,我说它有效,它就一定有效。” 事实上我们所理解的,并不是祈福的真实含义,祈福仪式所涉猎的东西,比我们想的要深邃的多。 欧阳薇的命格,完美符合了祈福仪式的要求,刚好她也是修行阴气的,她就把祈福篇全部内容,一点点背了下来,回头试着修行它。 祈福篇之后,又是一幅幅连环画,这里,记载了阴间黄泉的真实景象。 第317章 地狱 我们正要往下翻看,这时候,马义也来到了我屋里,他显然也是刚睡醒,头发有点乱,一脸的惺忪,手里端着个保温杯。 我和马义认识了这么久,我的事他都知道,也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 我说我在看喊婆的古书,这里边有很厉害的术值得学习,还阴间黄泉的连环画。 马义无精打采地嗯了声,显然是没什么兴趣,坐下,喝着保温杯里的茶道: “我像你这么大时,比你玩的野多了,那些年,我对术的渴望,达到了疯狂发指的地步,我不惜一切代价地在全国各地,搜集各种值得学习的术,有时为了得到它们,我甚至不惜杀人!” 我和欧阳薇好奇地看向他,马义这个人,很少提及他的过往,但我知道他的过去,一定是血腥和阴森的。 马义呆呆注视窗外翻滚的乌云:“但后来有天我终于发现,术,并不能解决我灵魂的真实渴望!” 欧阳薇听到这,就忍不住问他:“那你真实渴望的什么呢?” 马义说,他在30岁时,在江湖里基本就很难遇到对手了,那时的他,对所谓的术,神通和法门都失去了兴趣。 按马义的说法,你把这些个东西全学一遍,学到头,最终也难逃一死。 有一天,马义突发奇想,通过一个特殊法门,让灵魂离体,进入到了中阴界,他想知道,将来他死后的归宿是哪里? 中阴的人告诉他,他死后,一定会下地狱! 因为马义这一生,杀过太多人,手中沾染过太多血,而六道的投胎规则,是严苛到让人发指的,中阴的人给他算过,他这个下地狱的结局,是无法通过行善事,或剃度出家等方法来规避的。 地狱有十八层,马义最好的结局,无非就是降生到第一层,或第二层,能稍微少受点罪罢了。 这时候,马义整个人就变了,他失去了锋芒,他从年轻气盛的好勇斗狠,变得内敛,深邃了起来。 术,并不能解决他的真实渴求,他学再多的术,也不能避免他坠入地狱的结局。 地狱是什么地方?那是六道里最垫底,灵魂最悲惨的归宿,没有之一,地狱,是宇宙中一切恐惧和混沌的总和,没有比那里最恐怖的地方了。 据说第十八层地狱,名为“无间”,就是无间道里的那个无间,说无间地狱有多恐怖?那地方大到没有边界,在那里,时间已经不存在了,说一个人一旦进入了无间地狱,他永远都不可能出的来,就哪怕什么都不做,那种没有时间的折磨感,会让他疯狂,最后会变成一个丧失理智和人性的扭曲怪物。 胖子也跑来听马义讲地狱,我们都听的挺害怕的。 马义的眼白里布满了血丝,深深地叹了口气:“所以说人啊,无知才是福,我真的很羡慕社会上的那些无神论者,这些人没有信仰,活的没心没肺,坏事可劲地干,横竖都是搞钱,死后啥都没了,回归虚无。” “真要是那样,可就太好了!我特么夜里睡觉都会笑出来!”马义很难得地骂出了脏话。 我们都知道,那不可能,人死后,一切才刚刚开始,但你纵观历史的各朝各代,你会发现一个很明显的共性——世人皆蠢。 越身处底层的人,越是蠢到愚不可及。 这是恒古不变的真理。 马义还告诉了我们一个残酷的真相,我们所看到的中阴闯关也好,阴间也罢,你觉得它们恐怖,其实这些已经是很不错的归宿了。 世上大多数人,死后,他甚至连阴间的门槛都摸不到,直接就坠入地狱了。 我问他,这大概是个什么比例?马义说,七成的人死后要下地狱,剩下的两成去阴间,再从阴间彼岸往生畜生道,少之又少的人,才有去中阴闯关的资格,成功后重新投胎人间。 说以前吧,坠入地狱的比例没这么高,最近这些年突然就高起来了,这个你谁都怪不了,这是个全民搞钱的疯狂时代,一边是外资撤离,另一边短视频洗着脑,中年失业的人去跑外卖,各行各业都烂到了根里,只剩下没完没了的科技与狠活,在不受管控地野性生长着。 春晚电视里,人山人海的欢天喜地,注定与普通人无关,现实里,有些人为钱拼了命,有些人已经在为死后的另一段旅程,开始提前铺路了。 有个哥们经常去洗浴按摩,说他们那本地姑娘都傲的很,你拿不出百八十万的彩礼,人家看都懒的看你一眼,更不可能去从事这种行业了。 现在一看,扎铁了老心,里边清一色,全特么是本地姑娘,把外地的都卷没了。 至于修罗道和天神道,那进入比例更少的可怜了,每一亿人里,能出来五十来号人,下辈子投胎这两个世界。 它俩,可比人间美好多了,进入的门槛自然也极高。 特别是天神道,马义说那地方,就跟天堂似的,整个世界就你一个人,你就是那里的主宰,你想啥就来啥。 先给自个在海边弄个大别野,各式美丽的小娘们,女明星,各种美食就可劲往里塞吧,每天拿黑桃香槟漱口,拿茅台洗脚,逍遥自在地活他个几千万年。 第318章 衰老 我听到这,就问马义:“在你得知,你难逃入地狱的结局后,你又做了什么呢?” 马义点了根烟,慢条斯理地抽着,说他后来就改变了思路,放弃了术的收集,开始寻求长生不老的法门。 这中间的过程曲折而漫长,从道家的兵解成仙,肉身成圣,再到现代最尖端医疗基因干细胞移植,细胞端粒强化,年轻血液注入交换疗法,总之,你想到想不到的各种法门,马义一个个都试过来了。 钱花了不少,耗费了数十年的光景,马义最后却失望地发现,所谓的长生不死,根本就是扯叽霸蛋的。 人,从生下来的那天,就已经开始衰老了,这个过程是注定的,任何尝试和挣扎,都注定是无效的。 你哪怕养一批年轻的血奴,每天抽他们的血换到你身上,瞬间再更换掉你体内所有能更换的脏器,衰老依旧无法避免,冥冥之中,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掐死了人类永生的一切企图。 我注视着坐在沙发上的马义,我发现他变得苍老了许多,他眼神里的光在变暗,我和他的年龄有巨大的代沟,我无法完全将自己代入他的世界中。 但我们对死亡的恐惧,是相同的,有时候,我觉得我离死特远,我才26岁啊! 但最近的一系列遭遇,又让我感觉自己离死挺近的,马义说,人的命真的很不值钱,哪怕是有因果律,有死者之妆的大修行人,一样,哪天说没就没了,特别快。 马义的一生非常惨烈,这些年,他为了逃避既定的命运,付出了太多,这就好比一辈子钻研双色球的人,到老了却发现,这玩意根本就是个骗局,你就想他得有多难受吧? 李富强想了想,说:“马叔,你快死的时候你告诉我,我可以让我师父把你的灵魂,封印到绘画世界中。” “这样,你就不用去地狱了。” 马义转过头看向他,沙哑地笑了:“孩子,我谢谢你的好意,不过宇宙的热寂,是不可避免的,世界的每个物件,都有支离破碎,消失的那天,头顶的太阳,和你师父的画都是如此。” “哪天画没了,我一样会坠入地狱的。” 我听到这,就开始揣测马义的意图,他不可能闲的没事发牢骚,白白跟我讲这么多,他不是这种性格的人。 我就试探地问他:“那你现在准备咋弄呢?” 马义目光深邃地看着我,说:“三坡,等咱们到了阴间,先办正事,先给你岳父欧阳劫找到了。” “等正事办利索了,你得跟我走一趟,我有个计划,现在运转的已经很完美了,这个计划一旦成功,你,我!咱们在坐的所有人,阴间,地狱,以后再跟咱们没关系了!” “咱们死后,都能在天神道永生,永享那里的荣华富贵!” 马义这番话说出,听的我们都惊的说不出话来,他这个计划,一下就勾起了我强烈的好奇,我这边正要问他,欧阳薇却率先开口道: “你要带三坡去哪啊?你得保证我家三坡的绝对安全,不然我可不答应!” 我摸了摸欧阳薇的纤纤玉手,冲她笑着,马义也笑道: “小姑娘你放心,我保证把三坡完好无损地给你送回来,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别说你了,我第一个就不答应!” 马义这人秘密是多,但有一点好,就是很讲信誉,欧阳薇听到马义的保证后,这才稍稍放心。 我们就开始追问他,这个计划的细节。 这里多说两句,我们为啥对马义的计划这般感兴趣呢?其实普通人根本不会在乎这个,你随便找个二十岁毛头小伙,你问他,人死后,灵魂会去哪? 他肯定说,我叽霸哪知道啊?我离死还早着呢。 同样的问题,问一个即将离世的老人,同样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欧阳薇爷爷去世时,她还小,她当时就问她爷爷,说爷爷,你说人死后,会去哪啊? 她爷爷就告诉她,说人死了,没有去哪不去哪的,什么都没了,消失了,不存在了,永远睡着,再不会醒来了。 欧阳薇那时才14,5岁,听完,眼泪就哗哗往下流,心想既然这样,那我们来到人世间,图的又是个啥呢? 但修行人知道的东西,会多一些,我们知道阴间,中阴都是真实存在的,也知道人死后,在经历相应的审判后,灵魂会在六道里选择一个世界,进行轮回,一世世,永不停歇。 所以我们就很在意这个,我不知道别人,我自个感觉时间过的挺快的,昨天,我还是个穿开裆裤的小屁孩,天天跟屁虫似的缠着爷爷奶奶,今天,我以修行人的身份,坐上了前往阴间的航班中。 明天,我可能就是个迟暮之年的老人了,人间百年,不过是眨眼间的云烟,终有一天,我不得不像马义那样,提前为自己的下一段旅程做好准备。 马义却不肯透露具体细节,说等正事办妥了,他才会讲他的计划。 航班依旧行驶在修罗道的天空上,我盯着窗外边,一眼望不到头的乌云,心里直犯嘀咕,修罗道的天空,终年被乌云笼罩吗? 听说乌云下的世界,战火纷飞,半人半神的阿修罗们,常年累月地在战场上,和帝释天殊死厮杀,如此血腥到不见天日的世界,马义却说它比人间好的多? 具体好在哪了? 第319章 陈山火 我们不再聊地狱,换了个轻松点的话题,李富强拿起桌上的阴间生存手册,翻开看着。 马义说你不用看,指着自己的太阳穴道:“真实的阴间生存手册,都在这里呢,一会下去了,有我这个向导带路,你们这些小孩啥心都不用操。” 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抓起一本生存手册,塞进了怀里。 欧阳薇阅读着大腿上的古书,翻开其中一页,兴奋道:“你们看!这里就是黄泉!” 众人朝着书瞧去,古书中详细画出了黄泉的真实模样,和我们想象的不一样,黄泉,它并没有水,它不是所谓的江河,它只是一条大道。 这条大道,宽到看不到两边,周围笼罩着漫天大雾,行走在黄泉中的人们,挤成一团,四周跟随着一些不怀好意的死物,摆出一副捕猎的架势。 这画面怎么形容呢,就好比动物世界里的角马群,面对狮群捕猎时,角马们会本能地挤成一个大团,大团正中的角马是最安全的,外围的可就惨了,随时会葬身于狮子的血盆大口中。 马义看了眼书中的画面,点头道:“差不多是这样的,黄泉,是通往冥湖的必经之路,坠入阴间的死者,选择并不多,要么迷失在大雾中,最终成为厉鬼,要么走过黄泉大道,前往冥湖乘船到达彼岸。” “比起这个。”马义话锋突然一转,问我: “你说为啥只有咱们,会被中阴针对呢?” “大家都是人,爬的也都是同样的楼,那些人唱着歌,轻轻松松就上六楼了,咱们却上的这般艰难?” 我也一直在琢磨这事,始终没琢磨明白,因为阴差元福,我起初挺瞧不起中阴的,我想象中的阴差,那必须是让厉鬼闻风丧胆,黑白无常类型的存在,结果真实的阴差却怂成那样,属实刷新了我的认知。 但后来所经历的一系列事件,我渐渐就不这样想了,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中阴是不比之前了,它已经失去了对阴间的掌控,但它依旧恐怖到让人灵魂颤抖。 你就说这玩意有多恐怖吧,同样的楼梯,它能给你划分出不同的平行空间出来,a小队爬的毛骨悚然,险象环生,直至最后死伤殆尽,b小队却爬的顺风顺水,开玩笑一般的关卡,更是闭着眼过,跟特么来春游似的。 我们这些人里,马义对中阴的恐惧,最强烈,早在他30岁时,中阴就安排好了他的后事,直接给他安排去了地狱,所以马义一提这个,脸色就变得难看至极。 中阴,是生死规则的制定者,也是因果善恶的裁决终端,中阴如黑洞般深不见底,个体,在中阴面前,渺小的不如一颗尘埃。 大伙正在讨论中阴针对我们的动机,这时候,空姐唐雪在外边敲门,柔声道: “李先生,麻烦您出来下,有人想见您!” 我们都起身往外走,唐雪拦住其余人,笑吟吟道:“抱歉啊各位,那个人点名只见李先生!” 我就跟着唐雪往前走,一路穿过头等舱区域,来到一个小型的办公区。 唐雪推开其中一间门,冲我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走过去一瞧,那是间五六平米大的小房间,屋里没窗户,也不开灯,阴惨惨的,显得很逼仄。 房间里摆着张小桌,桌后面坐着个人。 我进屋后,唐雪就把门关上了,这么小的一个空间,黑压压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那人就一声不响地坐在那,眸子仿佛能看穿黑暗似的,一刻不停地在我身上扫视着。 他不吭声,我也不吭声,那咱俩就搁这耗着,我本身就是盲人,早就习惯了黑暗,我就摸着黑找到凳子,坐下,翘起了二郎腿。 无边的黑暗中,一片死寂,那人就在我对面,离我不到一米,我耳朵这么尖的人,却一点都没听到那人的呼吸声。 我心里渐渐就开始发毛了,瞧这架势,这人应该是中阴的一个高层,叫我过来可能是想问我点话,顺便试探下我的深浅。 结果他愣是没试探出来,僵持了五六分钟吧,就听那人叹了口气,开口说话了: “李三坡,你这个人的……还挺不错的。” 我揉着眼睛,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你说啥?我刚给睡着了,没听清。” 那人愣了愣,打开桌上的台灯,一脸古怪地看向我:“你睡着了?” “我这边给你上威压,上气场,上强度,测你心理承受能力呢,你可倒好?” “你给我睡着了?” 我伸了个懒腰,透过灯光看那人,那是个中年男人,三十来岁,台灯微弱昏黄的光线,照的这人脸上阴森森的,跟电影里的鬼似的。 这人穿着件皱巴巴的黑西装,头上戴了顶很奇怪的纸帽子,是黄裱纸糊出来的,这种帽子我很难形容,死人都不会戴,只有终年流窜于荒山野岭间的重度精神病人,才会戴这个。 我揉着眼睛再看,这人的五官长的还算周正,眸子里透着森森的鬼气,他先自我介绍: “我叫陈山火,我是中阴这边的负责人。” 我惊的差点没跳起来,指着他道:“你?你就是中阴的大拿?” 陈山火点头:“中阴好几个大拿呢,我只是其中之一。” 见我有点犯怵,陈山火语气和缓了下来,说:“孩子你别怕,中阴若是想收拾你,你早就是个死人了,不可能让你活到现在的。” 我深吸了口气,让情绪平缓下来,想了想,我就说:“陈哥,我搞不明白,你能跟我解释解释吗?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第320章 平衡 陈山火点了根烟,吞云吐雾地就开始给我讲了。 首先,在中阴界有一台高维机器,它能监视,记录世人的生平过往,就是说,从你出生到离世,你这辈子做过的所有事,你经历过的一切,人家中阴全部都能看在眼里。 这玩意录下来干嘛?死后算账用的,谁死了,中阴会先调出它的生平观看,当然了,人家那边看的很快,一个人的一生,被量子压缩到三五秒,两眼就能看完。 然后呢,再根据这个人一生的善恶,决定他接下来的去处。 还有点救的,先送来中阴闯关。 那些没救的,不可饶恕的,活叽霸该的,统统往阴间,地狱和畜生道投放。 其实也不用担心什么隐私不隐私的,因为很多人的一生啊,是完全不值得提前观看的,他们的一生都太寻常卑微了,剧情高度重合。 就打一个简单的比方,数百年前的封建朝代,一个年轻人想出人头地,他只能去读书,当官,那你放到今天看,这不完全一模一样么?有什么区别么? 所以,这种高度重合的人生,中阴会把它们收集起来,丢到角落里吃灰,等人哪天死了,拿出来看一眼就完事了。 中阴重点留意的,是修行的这帮人,也就是我经常说的,江湖里的人。 其中就有我。 我们这样的人,在中阴眼中,属于高危人群,你像平时算算命,看看风水,替人消个灾什么的也就罢了,你但凡涉及到斗法,涉及到违背生死,因果法则的,那中阴就要开始往小本子上记了。 情况严重的,中阴还会派人下来缉拿。 中阴界,是六道中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整个六道,除了最顶端的天神道,和最底端的地狱道以外,其余四道的一切事宜,中阴都有权过问。 我听到这,身体就开始打摆子了,说实话,当时我真挺害怕的,眼前这位头戴纸帽的中年人,是中阴的大拿!连冥湖的摆渡人,百小戏都是给他打工的! 这人给我带来的威压,比阴物,比夜游神来的都要猛烈,我这时候就开始下意识地计算,我这辈子杀过几个人?中阴是不是要提前跟我算这笔因果账了? 陈山火瞧出我的恐惧,死灰色的眸子眨了眨,说: “孩子,你心里的那点小九九,我全清楚,你别误会,中阴不会插手人间的善恶,世人的种种恶行,凶杀,政权的迭代,这些我们统统不会过问。” “我们只维护生死平衡。” 修行人一定不能打破这个平衡。 什么意思呢? 就是说,你有多少本事,你就干多大的事,一个连火符都不会用的小道士,突然招来雷劫去硬劈厉鬼,这种就属于异常信号,这时候,中阴就要派人来过问了: 小伙子,你这是怎么回事啊? 阴暗的小房间里,我坐在陈山火对面,一声不吭地听他说着,听到这时,我就已经感觉到不对了。 陈山火说,早在去年,我跟刘纲他下三滥的贼娘史细妹斗法时,中阴就开始关注我了。 话说到这,陈山火从抽屉里拿出个类似笔记本的玩意,打开给我看,我眯着眼瞧过去,画面里,史细妹正恶笑地伸出手,从烧红的炭火下边摸蛇。 接下来,就该我反击了。 果然,画面一转,本要摸蛇的史细妹,却从炭火下摸出了一只活癞蛤蟆! 陈山火按了个暂停,面色变的奇怪起来: “小伙子,你这是怎么回事啊?” “你和这位妇女的斗法,比拼的是幻术吧?可我们仔细翻看你的过往,发现你并没有学过幻术啊?” “这个,你怎么解释?” 面对陈山火的连续发问,我始终没吱声,原来,中阴也并非他所说的那样无所不知。 关于黑相术,野狐禅和我师父青丘的事,这些我内心最深处的秘密,中阴并不知晓。 这个其实不难理解,黑相术本就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无形之物,野狐禅是超脱于六道之外的独立空间,青丘更是转世过无数次的大妖狐,中阴的眼睛再尖,也看不到其中的丝毫端倪。 见我不说话,陈山火也不逼问,微微一笑,说:“你有秘密,我喜欢有秘密的人。” 他按下快进键,越过我入梦破孙无义的阴喜,杀蛇相刘纲等一系列事件,快进到了小兴安岭那段。 指着屏幕里白惨惨的雪原,陈山火说:“这个能交换人四肢的幻术,是叫阴畜生吗?” “这就更不对了,你没有因果律,这种层次的大幻术,你不该学会,更不可能放的出来。” 这时候,中阴对我就更加警觉了,立刻派阴差元福来观察我。 我听到这,忍不住反问陈山火,我说陈哥,你凭良心说,吕俑这样的人,他该不该死? 陈山火刚要回答,我立刻打断他道:“他该不该死,我都要弄死他,重来一遍,我还得这么干,至于我用什么方法杀的他,有这么重要吗?” 陈山火直勾勾地看着我,沉默不语。 我能看出来,他心里藏着话,可能是因为我的层次太低,他不愿意跟我解释太多。 果然,片刻之后,陈山火就换了个话题,避而不答道: “这几件事过后,他们就把你的档案交到了我这,我看完,觉得你这孩子的确有点意思,我就想再试试你。” 我接过他的话道:“所以,你就在楼梯上动了手脚,故意拉高了难度。” 第321章 代价 迫于陈山火恐怖的身份,后半句话我没敢说,我本来想斥责他,你把难度拉的高过头了,害的喊婆死在了五楼,这笔账算谁的? 陈山火仿佛有读心术,那对充满森森死气的眸子,能看穿我的内心,我这边一嘀咕,他就察觉到了,立刻对我道: “不错,中阴的确提高了每层楼过关的难度,我们为你单独开辟了一个‘场’,其他人都没有这个难度,独独你们小队有。” “但你不能把喊婆的死,怪到中阴头上。” 我皱着眉瞧向陈山火。 中阴所设置的这个“场”,非常特殊,它既不是幻境,也不是多维空间,它倒更像是四维投影出的一个游戏。 五楼的夜游神,它并不是真实的夜游神,而是中阴根据阴间夜游神的模样,而做出的游戏投影,真实的夜游神,比投影出的要恐怖的多,我敢那样去咬它,我早被它碎尸万段了,哪有存活的可能? 陈山火说,当时操控夜游神投影的中阴工作人员,看到我发了疯似的扑上来咬它脸,给那工作人员都吓瘫了,本能地骂了句“疯狗”。 我以为夜游神骂我疯狗,我当时还挺得意的,觉得自己特能耐,连夜游神都骂我是疯狗,我这也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来,所以就趁着这股骄傲劲,当着众厉鬼的面,大闹了经济舱。 原来,实际情况是这样啊? 我听的后背直冒冷汗,陈山火又告诉我,喊婆也是这场游戏的演员之一,老太太和戏子一样,都是中阴的人,人家陪着我们上楼,游戏玩完,人家就返回中阴去了。 那本黄泉书,是喊婆回中阴前送我的礼物。 我平复好心情后,就问他,我现在过关了,中阴这边有个什么说法吗? 陈山火取出一张名单,用笔在上面加上了我的名字,说:“李三坡,你经历过足够多的生死,有资格领取因果律了。” 我这才知道,他这份名单里记录的,都是有因果律的大修行人,我粗略扫了眼,名单密密麻麻,有百人之多。 他这边名字刚写完,我就感觉身体里多了一种很奇怪的能量,这股能量来的非常隐秘,消失的也很快。 陈山火说,因果律是一道门槛,我们都知道,术是连接高维能量的通道,普通的修行人,他只能打开碗口大小的通道,而有了因果律,这个通道可以无限制地扩大,修行到更高的层次后,它可以像泄洪的水库般,来的非常猛烈。 因果律,顾名思义,你只有真正知晓,并相信因果报应这件事了,你才能更谨慎地使用自己的力量,你拿这种力量来助人行善,灭杀邪门污秽,而不会用它来收获钱权,残害滥杀无辜。 拿到了因果律,我道了谢,就想起身走了,陈山火代表着中阴,我始终心怀不安,如坐针毡,也深知自己并没有和中阴直接对话的资格。 我这边刚打算走,陈山火立刻叫住我,说:“李三坡,你有没有兴趣为中阴工作?” 我头皮一下下炸着:“陈哥,我就是个小人物,没什么野心,能安安稳稳过完这一生,就是我最大的追求了。” “你能别把我往中阴里边带吗?我自由懒散惯了,最怕被约束。” 气氛一下变的阴森起来,暗室里,陈山火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语气生硬道: “你杀过八个人,分别是史细妹,孙无义,高富贵,王秃子,张护士,刘纲,吕俑和苏秀芬。” 我听的脑壳直疼,其他的我认了,高富贵和王一蛋是跳楼自杀死的,张护士卖尸,被厉鬼上门索命,这三人的死,怎么就算到我头上了呢? 苏秀芬那就更离谱了,这位镜子洞的丑陋妇女,明明死于李富强的画魂术,你这个也往我身上赖啊? 好在舅姥姥不算人,这个他倒没往我身上算。 陈山火也不跟我多解释,直言道:“你是修行人,你应该更怕死才对,死后的世界,可不是跟你闹着玩的,我这些年,见过太多人跪在我面前痛哭哀嚎,求我放它们一马,有空你去中阴看看吧,那凄惨的画面啊,你看过一次,永远都不可能忘记。” “李三坡,你手上沾染了太多鲜血,你死后,要为此付出代价的,到时候你打算去阴间?还是像马义那样,直接下地狱呢?” 我曾在白夜天的画中,看到过地狱的真实场景,此刻的我,面如死灰,嘴唇不停地哆嗦,苍白无力地辩解道: “他们……他们都该死,我那是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陈山火面色更阴沉了,指着我厉声道:“每一个杀人犯,都辩解他是在替天行道!” “你先问问自己,你算老几?中阴都没有替天行道的资格,更何况你一介凡人?” 我被陈山火拿捏到了软肋,垂头丧气地坐在那,不吱声,陈山火神色稍稍和缓下来,对我道: “你这孩子的内心是干净的,这个我知道,不然你也没资格见我,你现在回头还不算晚,你替中阴工作一段时间,我不但能把你的罪,一笔笔全给勾了,将来,我还给你更大的造化。” “你死后,我保你入天神道!” 第322章 监视 听到天神道三个字时,我头皮微微一跳,抬头看向陈山火: “我不要天神道。” 陈山火轻咦了声:“你知道天神道是哪吗?那里,可是天堂啊!寻常人听到这三个字,直接激动的昏死过去,你可倒好,你还嫌弃不要?” “那你要什么?” 我捏了捏拳头,说:“我想知道,我爷爷在哪?” 我说完这句话,直勾勾盯着陈山火,他若是撒谎,我一定能看出来。 陈山火大有深意地看着我,严厉的目光,也渐渐变得和蔼下来:“百小戏和喊婆说起你时,都给了你极高的评价,说你这孩子,心性,胆量,为人那都是一等一,没的挑的。” “我起初还不信,不得不说,李三坡,你还真让我刮目相看啊,李式龙又不是你的亲爷爷,你却还一直惦记着他,倒难为你这孝心了。” “我生前,和李式龙也算是故交,你爷爷在中阴闯关成功后,我安排他投胎,去人间最顶级的富贵人家了。” 见我不信,陈山火叹了口气:“我去中阴任职时,曾在六道面前发过大誓,我若是敢撒一个字的谎,敢有一丝一毫的不公,我的灵魂立刻被六道抹杀!” 我低头沉默,陈山火伸出食指,在我眉心轻轻一点:“从现在起,你就是中阴的人了。” 我感到眉心处传来阵阵滚烫,皮肤好像都要烧穿了,急忙伸手去摸,却没摸到任何伤口。 “活人,是没资格为中阴卖命的,你的情况特殊,算是头一个了。” 陈山火递给我任职表,我填好后,他在上面连盖了十几道公章: “任职的程序很繁琐,要去十几个部门盖章,咱们特事特办,我一次全给你盖好,省的你再跑了。” 这下行了,我是不答应也得答应了,这陈山火来头果然不小,不愧是中阴的大拿,三两下就给我安排的明明白白的,连讨价还价的资格都不给。 我也只能认命了,我就问他,我具体负责哪一块的工作? 陈山火将我的任职表归档,说:“先从阴差当起,不过这个事不急,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替我盯好马义。” “去了阴间后,马义的行动将脱离中阴的监视,这个人很危险。” 我听他让我盯着马义,立刻就洞悉了其中的因果。 马义,是个命中注定要下地狱的人,可是以马义的性格,他肯定不能甘心就这么束手待毙,他势必会做出猛烈的反抗,只要能逃避下地狱的命运,马义能做出再出格的事,我都不会觉得奇怪。 换成谁,谁都得这么来,没人愿意心甘情愿地下地狱。 我从陈山火口中,也印证了自己的这番猜测。 马义的确想通过一个非常疯狂的举动,来改变自己的命运,陈山火对此忧心忡忡,马义的计划一旦成功,整个中阴都要承担相应的因果。 我听到这时,就很不理解了,我说陈哥,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阻止马义上飞机呢? 你不但不阻止,你反而一遍遍纵容马义肉身前往阴间?这个我实在无法理解,我要是中阴的大拿,我直接派人捉拿马义,把他牢牢控制住不好吗? 陈山火嘴角微微颤抖,对我道:“三坡,你现在是中阴的人了,有些事,你得知道。” “中阴,是不能直接干预人间的,我每天都会看到许多可怜人的遭遇,有人被杀,有人被反复欺凌侮辱,有人每天吃着各种各样的毒食物,有人一辈子的血汗钱,被一把骗光……你以为我看的不难受吗?我不想干预吗?” “包括死在你手中的那些人,是啊,它们都是该死的畜生,但六道,自有它的安排,你不能以凡人的思维,去试图洞悉六道的意图。” “咱们中阴,目前主要应对的是死者,是游荡在人间的厉鬼,顺带着监视那些有怪异能量波动的修行人。” “目前,马义已经进入怪异波动的人员名单中了,但在他做出更怪异的举动前,咱们只能先监视着。” 陈山火说到这时,也挺无奈的: “我知道,你们年轻人看中阴,会觉得它办事迂腐,不懂得变通,这个我承认……我派人抓马义,我阻止他上飞机,这就违背了六道的意图,属于强行干涉人间了,所以啊,一切还得按规矩来,只有等到情况即将失控时,咱们中阴才能出手!” …… 一个多小时候,我离开暗室,回到自己房间。 陈山火命令我,在进入阴间后,监视着马义的一举一动,他想干啥,我不能干预,我只负责监视记录,回头一五一十上报给陈山火。 前提是,我得活着离开阴间才行,中阴已经对阴间失去了管辖,所以马义在下边的行动,中阴是看不见的,这才派我来监视他。 同理,我如果在阴间遭遇了危险,中阴也没有能力来救我。 陈山火特意交待,让我别把这件事说给马义。 出来后,我反复寻思,这其实也不算我背叛马义,陈山火拿我死后的归宿相要挟,我实在没的选,再说了,我也只负责监视和上报,中阴和马义之间的后续矛盾,是轮不到我来掺和的。 马义问我去见谁了,我说去见了中阴的一个负责人,他给了我因果律,至于我被中阴招揽的事,只字不提。 马义听完也没说啥,笑着恭喜我一番后,就回自个屋了。 第323章 广播 前往阴间的飞行过程漫长且枯燥,这期间,出现过几次强烈的气流撞击,机舱内剧烈晃动,灯光忽明忽暗。 气流终于平稳了下来,窗外,依旧是修罗道阴黑的天空。 我闲来无事,去经济舱跟前看了眼,里面鬼气森森一大片,穿着各种奇形怪状纸衣,寿衣的活人,和厉鬼们坐在一起,这里被一种看不到的规则所约束,人鬼之间,竟能这般奇异地和谐相处。 我坐在头等舱走廊的沙发上,回忆这段惊悚的爬楼经历,我稍微盘点了下自己的收获: 首先是死者之妆,它给予了我杀伤厉鬼的资格,可惜的是,这个能力只能在阴间生效,要是在人间遇上厉鬼,我也只能选择躲远。 然后是因果律,这玩意能将我现有的术,以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方式,放大到一个恐怖的高度。 那么也就是说,我目前的道行,已经和马义,喊婆齐平,成为了一名具备因果律的大修行人! 想到这,我兴奋地摩拳擦掌,已经迫不及待想试试因果律的真实威力了。 收获力量的过程,总是这般让人感到欢喜,充实。 这些还不够,我还从喊婆那里学会了黄泉地狱转生,我有了因果律,已经有资格使用它了。 这套大幻术,能让死物不断重复它临死前的那一天,直至它意识疯狂,崩溃,灵魂被瓦解,碾碎! 根据古书中的描述,黄泉地狱转生,对阴物同样有效,这个说法真假未知,还需验证。 但一切美好的事物,皆有代价。 盘点完收获,我忌惮地看向不远处的那间小暗室,暗室里空无一人,陈山火早已消失不见了。 我一想这事头就疼,给陈山火这狗篮子软硬兼施,威逼利诱之下,我李三坡摇身一变,从自由自在的风水师,成为了中阴的打工仔? 最让我生气的是,这个陈山火坏的很,他请你来他“公司”上班,他不跟你谈具体薪水,就搁那给你画大饼,拿所谓的天神道,拿福报善报来忽悠你。 我不答应,他就开始拿捏我的过往了,说我杀人杀太多,死后啥啥的。 我还偏偏不敢跟他翻脸,我听这人的口风,他很可能是中阴的一位阎王,阎王盯上我了,非要我给他免费打工,我能怎么办呢? 还是从最底层的阴差做起? 现在的阴差,不比从前了,以前的阴差的确厉害,三,四十年前,历鬼见到阴差,跟见到亲爹一样,跑都没法跑,阴差一根勾魂索直接套鬼脖子上,就给勾走了。 如今呢,反过来了,阴差反倒成了猎物,人间游荡的这些厉鬼,它遇到活人未必会怎么样,遇到阴差了你看看?在鬼眼里,阴差那可是无上的美味啊,一旦发现,非给他吃的骨头都不能剩下。 当时在小兴安岭,阴差元福被母子追赶,吓的屁滚尿流的狼狈样,我至今历历在目。 将来我当了阴差,我可不能混成元福那德行。 而且阴差这工作,有没有辞职这一说啊?我得干到啥时候才算个完啊? 我愁的是眉头紧锁,脑瓜嗡嗡疼,而且马义那边情况也很复杂,他为了逃避下地狱的命运,究竟会做出怎样的事呢? 不管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开始闭目养神。 不久后,飞机驶离了修罗道,进入了阴间的天空。 李富强坐在我对面,好奇地趴在窗户边看着,到了阴间,天空颜色变亮了许多,但依旧是阴惨惨一片,灰,白,黑三色交织,天空中不断下着细密的纸灰,无数来自人间的死者,如流星般坠入这里。 许久后,飞机终于开始缓缓降落,滑行,最终停稳在了跑道上。 每个人的心都在砰砰狂跳,我们的灵魂和肉身一道,降临到了真实的阴间,世间,能有几人像我们这样,以活人的身份,进入这个神秘,阴森且恐怖的死者世界呢? 机舱广播里传来空姐温柔的声音:“旅途的目的地到了,中阴航空,始终为乘客们提供最优质的服务,请大家解开安全带后,切勿起身,请先坐在原地待命。” “为了确保大家的安全,请一类乘客先下飞机,其余乘客继续等待。” 所谓的一类乘客,指的是经济舱和公务舱里的厉鬼,这些东西占据了乘客数量的大多数,它们先下,先滚蛋了,才能确保其余人的安全。 接下来,乘客们将直面血腥,阴森未知的真实阴间,有中阴规则压制,厉鬼们在航班里还算老实,下了飞机,那就完全是另一个画面了,在阴间,这些死物可不会跟活人客气,一旦看见了活物,势必会一窝蜂地扑上去杀死,喝魂吃肉。 厚重的机舱门开启,厉鬼们起身,排着队下了飞机。 我看着窗外,厉鬼们的身影消失在了大雾深处。 空姐们不敢掉以轻心,在过道里仔细检查着,确认机舱再无厉鬼之后,第二道广播传来: “阴间的环境非常凶险,大雾中,隐藏着许多未知物种,大家下飞机后,一定不可在原地逗留,请立即寻找安全场所躲藏!” “除了生存手册中标记的以外,阴间的食物不可食用!阴间的大多数水源,也都是不洁的,即使烧开也不可饮用,中阴航空为每位乘客准备了两瓶饮用水……” 这时候,我就看到马义跟李富强二人,正趴在走廊口,死死盯着经济舱里看。 “你俩看啥呢?” 我好奇地走过去一瞧,好家伙,里面有几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此刻正一丝不挂地用胳膊捂住身体,惊恐无助地注视着四周。 第324章 女道 不提前知晓规矩,自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人间的衣服,是带不到阴间里来的,只有纸衣纸裤,死人穿的寿衣,以及中阴所赠与的特殊衣物例外。 欧阳薇拍着李富强的肩膀:“胖子,还愣着干嘛?快行动啊!抓住机会,认识个小姐姐不香吗?” 李富强鼓起勇气脱下外套,却又肉疼地摇了摇头:“阴间这么冷,我自己都不够穿的呢。” 有欧阳薇在场,我没好意思再看,转身回到座位上。 广播里继续传来空姐好听的声音:“接下来,我们将给每人发一块手表,请大家务必牢记,阴间时间,每天下午3点,6点,晚上9点,这三个时间段,大家都可以回到机场,乘坐本航班返回人间。” “另外,阴间也存在着一些【门】,有传言,这些门也能通往人间,但该传言并没有得到中阴的验证。” “【门】有风险,请谨慎开启。” 我回忆起来,当年我爷爷,就是通过【门】回到人间的,当时门都打开了,狂怒的阴女子追赶上来,拽走了欧阳劫不说,还在我爷爷脸上摸了一把。 就这么普普通通的一个简单接触,直接导致了我爷爷的死。 我正在回忆着往事,这时候,经济舱一光身子姑娘举起葱白的胳膊:“我,我现在就想回家!” 一众空姐转过身,阴惨惨地看向她,脸上浮现出奇异的笑容: “这可不行呢,最快,也要在阴间逗留24小时后,才能回。” “今晚,您要在外边过夜了,我给您拿条毯子吧。” 那姑娘接过空姐递过去的毯子,捂住前胸,周围都是些一脸恶相的老爷们,一个个不怀好意地盯着她胳膊下边和腿猛看,姑娘可爱的脸蛋滚烫,怕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马义摇头道:“现在这个圈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特别是这些年轻小丫头,仗着自己学了几年道家法术,就敢肉身来阴间历练了,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不像话你还看的那么仔细?”欧阳薇没好气地怼他道。 马义尬笑了几声,缩回脖子。 我坐在后边扫了几眼,光身子的姑娘,一共有五位,都是20出头的年纪,长的还都挺好看的,我从她们的发型能看出,这几位应该都是女道士。 早年间,女道士属于非常罕见的存在,如今是越来越多了,很多道门里的小姑娘,会开通账号,在网上发一些科普玄学的视频,靠着漂亮的脸蛋和灵巧的小嘴,月入三五万轻轻松松。 所以说修行,最好还是别沾钱,沾了钱,味道就变了,道行也就止步不前了。 空姐给这些姑娘们每人递过去条毛毯,就算打发了。 我从她们身边,那些老爷们侵略性的干渴目光中能看出,这五位,下飞机走不了多远,就会被他们抓到,我希望到时候,她们有强大的术,来赶走这些对她们有龌龊想法的男人。 否则,她们的下场一定是非常凄惨的。 厉鬼们离开后,机舱里还剩下三五十号活人,空姐给每人发了一块电子表,两瓶水。 头等舱这边的待遇要好不少,除了手表和水以外,还给我们每人发了块小平板。 这小平板轻飘飘的,薄如纸,它上面显示着周边的地图地形,并标记出我们目前所在的位置。 显示距离不大,也就方圆几公里的范围,但你要知道,阴间可是终年弥漫着大雾,能见度极低,有这么一份电子地图在手,对我们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等于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环境中,突然有人塞给你一把强光手电一样。 马义很是激动地看着手中的小平板,他以前都是乘坐的经济舱,也是头一回享受上这等待遇。 我们四人都捧着小平板,好奇地在上边划拉着。 该讲的都讲差不多了,接下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机舱门开启,众人排着队下了飞机。 眼前的画面无比的熟悉:四下都是漫天的大雾,跟特么寂静岭似的,空气中满是刺鼻的纸灰味,天上倒是没什么雾,那天阴的让人绝望,气温极度寒冷,纸灰跟下大雪似的往下降。 我们在户外站了只一小会,头发上都沾满了纸灰。 小时候在农村,经常看到村里大人们烧纸,当风卷起纸灰和火星子,飞向夜空时,大人们就会说,收走了!收走了! 我拍打着白发上的纸灰,回头瞧去,机舱门早已关闭,想再进去,得等到24小时之后了。 那五个可怜的小姑娘抱团组队,裹着毛毯瑟瑟发抖,眼神无助又惊恐。 这边,一些不怀好意的男人,已经蠢蠢欲动地将她们包围了起来。 “好白,这几只小羊羔的皮肤,真是又白又滑嫩,看的人受不了啊!” 男人们嘴里喷吐着各种污言秽语,狂吞着口水,朝她们缓缓逼近,其中一姑娘胆子挺大,羞恼之下,她抬起胳膊,比划出一个道家的师刀诀。 这就是男女之间最大的区别了,老爷们无所谓,姑娘可不行,这姑娘手势刚比划到一半,毛毯不小心掉了下来! 这时候,讲什么道行,境界,那都是多余的,姑娘吓的一呆,赶紧红着脸蹲下身子,夹紧双腿,双臂紧紧护着小身体。 男人们一个个吹着口哨起哄,这时候,欧阳薇就看不下去了,大家都是同龄女性,这种情况一定会产生共情。 换位思考一番,欧阳薇小脸瞬间胀红,羞恼之下,朝着我屁股就来了一脚: “旺财!上!” 第325章 纸裤 我被踹了个踉跄,这事我本来不想管,未婚妻发令,不管是不成了。 拨开人群,我挡到那五个姑娘跟前,我也不横不凶,用平常语气对这帮老爷们说: “中阴说我杀了八个人,要跟我算这笔因果账,我就寻思吧,我这条烂命啊,既然已经杀了八个了,我再多它杀八个,又能怎么地呢?” 话音刚落,三道藏青色的烟鞭,雷鸣闪电般抽向离我最近的三人! 你还别说,有了因果律的加持,法术还真就变的不一样了,我没修行过什么雷电神通,这三道烟鞭却夹杂着阵阵电弧,那三人眼瞅着烟鞭过来,脸色大变,想躲,哪躲的掉? 三颗毛烘烘的脑袋,像三个被劈开的西瓜般,竖着一分为二,红色的果肉,果汁夹带着白色西瓜子,喷泉似的喷出老高。 这三位穿寿衣的老爷们,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当场离世,三人直挺挺站在原地,西瓜汁喷个不停,飞机里的众多空姐,也纷纷趴在窗前惊悚观看着。 这一幕,给这帮阴森老篮子都吓傻了,有人当场尿就顺着裤管子流出来了,十几个老爷们,转身就要跑,被我厉声叫住。 “站住!” 男人们只得停下脚步,恐惧地看向我。 我指着身后那五个姑娘说:“我在这五个女孩身上下了神通,她们五个,在阴间有半点闪失,哪怕只掉了一根毫毛,这笔账,我横竖都得算在各位头上。” 我说我在阴间找不到你们,回人间我接着找,不把你们挨个弄死,我不叫李三坡。 我当然用不出这样的神通,我就是故意吓他们,之前我在经济舱里打人的一幕,他们都是亲眼看到的,也知道我不好惹,谁还敢吱声了,都低着头,一声不吭地走远了。 欧阳薇她们在远处等我,我也准备过去和她们汇合,我刚要走,后边一姑娘叫住我: “等等!” 我回头瞧去,叫我的正是刚才试图反抗的姑娘,这女孩很年幼,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美的是清新脱俗,一尘不染,特别是那对卧蚕,非常好看。 五位姑娘里,独属这小姑娘最耐看,她长发披在白皙的肩膀上,感激地看着我: “你刚才说,你叫李三坡是吗?我记住你了,要是能活着回到人间,我一定好好报答你。” 小姑娘自我介绍,说她叫苏翠翠,是龙虎山的女道士。 苏翠翠身后那四个姑娘,也都是龙虎山下来的。 我一听龙虎山,赶紧把李富强喊过来:“这我堂弟,他也是龙虎山道门的。” 可李富强并没见过这五位姑娘,询问一番后我才得知,整个龙虎山,共有九十九座山峰组成,其中道观无数,哪怕是同一座山上的道士,互相没见过面的情况也很常见。 这五位姑娘,也都是被师父派下山,组队来阴间历练的,可师父是个大马虎眼,没给她们交待穿衣这件事,导致她们身陷这般囧境。 我听了也是一乐,我跟龙虎山怪有缘的,我要是能活着回到人间,一定要去趟龙虎山。 苏翠翠裹着毛毯,灵动可爱的眸子里闪着泪花,拉着我胳膊柔声说: “李哥,你好事做到底,给我们找几件衣服成吗?” 我一看这五位姑娘,凄惨可怜的模样,心里不忍,我再冷血,也得卖朱天师一个面子不是? 于是我就脱下最里面的秋衣,让苏翠翠换上,欧阳薇和马义也走上前来,各自脱下一件秋衣递给她们。 可姑娘有五个,四件上衣还不够穿,而且不能只穿上衣,不顾下边吧? 阴间风这么大,凉嗖嗖的,冻的这几个小姑娘直夹腿。 我们上身有羽绒服,匀出一件秋衣可以,秋裤可不敢给了,我们自个腿都冷的直打摆子,哪还敢往外给啊? 咋办呢? 马义想了一招,之前在五楼太平间烧纸,还剩下一些,他都给带上了,只见马义从怀里拿出厚厚一沓黄裱纸,又拿出剪刀和胶水,裁剪一番后,做出五条纸裤出来。 纸裤做完,直接穿还不行,太单薄易碎了,马义口中念诵咒音,又在纸裤上打下了神通,这才递过去: “放心穿吧,穿不坏,就是不怎么抗寒,只能用来遮羞了。” 苏翠翠接过五条纸裤,感激的小脸通红,小声说:“请你们……转过身去。” 我们四个转身,姑娘们换好衣裤,重新裹上毛毯。 我询问她们的道行,这五个姑娘都是小修行人,入门也就三五年,苏翠翠是她们中最小的小师妹,姑娘们会一些简单的道家避鬼法门,会画符,也都学了些世俗功夫,轻功,擒拿手之类的,应付些寻常蠢汉,不成问题。 问题是这里是阴间,敢长期游荡在这里的活人,一个个都具备大神通,危险无比,对于这些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来说,这些人,可比厉鬼可怕多了。 马义划拉着手中的小平板,看了一圈后,说:“这附近有个小屋,还算安全,你们可以在里边过夜,等过了24小时,回来坐飞机返回人间。” 也只能这样了,我们也没法带这五个拖油瓶行动。 第326章 小鸟 我们说话的这功夫,身后那架大飞机很快就消失一空了。 偌大个机场,除了漫天的大雾,什么都不剩下了。 马义说出这个提议,姑娘们也都表示没意见。 也没人出言责备她们冒失,莽撞,事已至此,再搁这马后炮就纯属嘴贱了。 姑娘们也算没白来,下来看了,溜达了,还住了一晚上,人间十五亿人口,能有几人有这样的待遇呢? 最主要的是,她们知道生死这档子事了,以前没见过阴间,谁相信那玩意啊?那不都是封建迷信瞎编出来的吗?光听师父讲,也未必能信。 现在来了,看到了,信了。 这就已经意义非凡了。 我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提前知晓阴间,对一个人余生的价值观,一定会产生质的影响,这种事马义经历的最多,他年轻时有个朋友,是个不信鬼神的人,这人性格非常外向,嘴很碎,一天到晚说个没完,认识不认识的都能陪着唠一宿。 就这么个人,马义带他去了次阴间,回来后,这人性格变的特厉害,变的沉默寡言,内敛了许多。 马义捧着小平板,走在最前面带路,众人紧随其后,苏翠翠显得非常好奇,四处张望,伸手在地上抚摸着: “这是水泥路啊!跟人间的机场一模一样,手感好逼真!” 马义头都不回道:“是啊,人间有的,这里都有,人间没有的,这里也有。” 阴间的雾太大了,周围影影绰绰的,能见度也就五六米,一阵阵刺鼻的纸灰味传来,呛的姑娘们直流眼泪,苏翠翠咳嗽着追到我身边来,勾着我胳膊说: “李哥,你说人死后,都会来这里吗?” 我说那不一定,阴间,地狱,畜生道,修罗道都可能去,这个要看具体情况。 道家强调修行,修行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希望死后,灵魂能彻底脱离六道苦海,往生去更好的世界吗? 苏翠翠又问我:“那阴间为啥这么大的雾呢?” 这个我也答不上来,苏翠翠不知道,我的未婚妻就在旁边跟着呢,她这样勾我胳膊,弄的我怪紧张的。 还好,欧阳薇心眼没那么小,并没有在意这个。 说话的功夫,我们走了几里路,幸运的是,这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死物,路上,这五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一直围在我身边,跟小鸟似的,不停地叽叽喳喳,问这问那的。 救她们的人是我,姑娘们自然把我当成了大哥哥,对我没有丝毫戒备,可惜,我对阴间的了解也很有限,她们问的很多东西,我根本答不上来。 走着走着,前方的大雾里,隐约地出现了一座惨白色的低矮建筑。 那就是马义所说的安全小屋了,我们走到跟前,只见那是个白墙白瓦的农家小院,孤零零地伫立在无边大雾中,院子里边是一间小平房,空地上还有一口井。 我们进到院子,推开铁门进屋,首先看到的是一座大坟,土腥子味来的非常猛烈,呛的姑娘们捂着嘴后退。 阴间的每座建筑,每个房间里基本上都要有座坟,我和马义对此早就见怪不怪了,李富强和欧阳薇是头一回见到这阵势,都挺害怕的。 李富强问马义:“马叔,这坟有什么说头吗?” 马义想了想,说:“我以前听一个很厉害的高人讲过这事,说阴间是人间的投影,人间每有人搬到新家,组建家庭,投影到阴间后,就对应地会出现一座坟……这东西挺不吉利的,我还是别往下讲了。” 我走进小屋里,转着圈看了眼,里面就一个房间,四十来平,没窗户,阴沉沉的,大坟立在屋正中,四周空荡荡,也没任何家具。 马义说,这小屋虽然看着埋汰,但还算安全,他过去曾在这里落过脚。 等五位小姑娘进屋后,马义认真地叮嘱她们:“一会我用幻术,给你们把门封了,你们在屋里老老实实待着,尽量保持安静,一定不要出门!” “任何人敲门,都不能开,也别答应!记住了吗?” 姑娘们点头:“记住了!” 马义又指了指手腕上的电子表:“看好时间,24小时快到了,你们就可以去机场了。” 一个姑娘娇滴滴问了句:“为什么非要等够24小时呢?” 马义说:“那都是中阴定的规矩,具体咱也不知道,总之啊,这阴阳两隔,阴间可不是说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事情交待完,我们就准备离开,苏翠翠依依不舍地拽着我胳膊,动人的眸子里泪珠直打转: “李哥,我好害怕!你留下来陪陪我好不好?” 我余光看到欧阳薇冲我比划抹脖子的手势,心顿时一惊,连忙拒绝道:“这个我真陪不了,我还有事要办,委屈你们下,今晚在这屋里过个夜,明个就可以上飞机回家了。” 见我执意要走,苏翠翠显得失落极了,我身上也没什么能给她的东西,我摸了摸口袋,摸出一把弹簧匕首,塞到苏翠翠手心里,叮嘱她保护好自己,就转身离开了。 来到院子后,马义关上铁门,比划着手势打过去一道幻术,铁门消失了,和周围墙面融为一体,也变成了一面白墙。 从外边看,这小屋子无门无窗,跟座碉堡似的,但里面的人不受影响,想出来,随时推门就能出来。 安顿好五位姑娘后,我们离开农家小院。 接下来,该办正事了。 我拿出朱雀炉,捧在手心里,将写着欧阳劫姓名和八字的小纸条,塞进炉里点着,很快,一股淡淡的青烟冒了出来,直指向东南方向。 周昆教我的这个找人神通,非常好用,它不但能通过烟的走向,锁定对方的方位,甚至还能通过烟的浓淡,来大致预判出距离。 烟越浓,距离越近。 我瞧向朱雀炉里的烟,它淡的几乎都快看不见了,这说明欧阳劫的下落,距离我们还比较遥远。 第327章 聻 欧阳薇连忙问马义:“这里的东南方向,是通往哪的?” 事关亲生父亲的下落,欧阳薇稚嫩的小脸显得很是焦急,很希望从马义口中得到一个确切的地址坐标。 解放路13号,中山路97号之类的。 马义低头看了眼地图,说:“机场附近地形开阔,我只知道东南方向有片树林子,再往后通向哪,我就不清楚了。” 没了阳楼磁场的阻隔,我和野狐禅世界再次建立了连接,我耳边终于传来青丘熟悉的声音: “李狐狸,为师要恭喜你啊,你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中阴打工仔!” 这只大妖狐能读出我的记忆,我来阴间前经历的那些事,他都知道了。 我说师父啊,我这还有正事要办呢,我可没心思听你讲笑话。 青丘笑了几声,问我:“你那个岳父,周昆呢?” 他这一提醒,我猛地想起来,周昆和姜幼初父女双修已经有段时间了,这一人一鬼,道行都是突飞猛进,如今的周昆,已经成为了接近阴物的存在了。 这么猛的关系,我干嘛不用呢? 我立刻起身,对众人道:“这里是周昆的地盘,咱们先去阴楼,把周昆喊上!请他给咱们带路。” 大伙都没异议,这里是阴间,强如马义这样的人,都不能保证自身安全,大雾深处,各种扭曲的厉鬼,死物,以及说不上名字的未知物种横行,有周昆押这趟镖,找起人来就方便多了。 马义指向我们身后:“阴楼在北边,离这倒是不远,我认识路。” 二话不说,我们立刻出发,朝着北方前行。 走过机场区域,我们来到一条僻静的马路上,公路上的雾淡了许多,视野扩充到十米开外,我边走边瞧向远方,假如这里是末世,公路上一定停满了废弃的车辆,可路偏偏干干净净,连辆纸车都看不到,这也将原本沉闷的气氛,压的更加阴森和吓人了。 四人小队,在诡异的寂静中前行着,马义转过头来冲我们笑了笑: “别那么紧张,这片区域还算安全,死物一般不来这。” “咱们更多要防着点同行,这地方可没有法律可言,在阴间碰到陌生活人,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戒备地注视着路两旁的灌木树丛,我想说,这阴间真不是活人该来的地儿,雾大也倒罢了,主要是那铺天盖地的纸灰味,闻的人太上头了。 连植物的枝叶,都呈现出不详的死灰色。 好在这一路,我既没有遇到活人,也没遇到鬼。 走了大概三公里远,李富强呛的受不了,大声咳嗽着:“这该死的纸灰雨,啥时候才能停啊?” 马义拍打着头发上的灰:“都是阳间烧下来的,啥时候人间没人烧纸了,阴间的雨才能停。” 李富强厌恶地捂着鼻子:“中阴该给咱们配上防毒面具的,照这样式走下去,咱们非得一氧化碳中毒不可!” 我笑道:“你人在阴间,你跟我扯一氧化碳中毒呢?你咋不说你手机连不上阴间的wifi了呢?” 看着李富强抓耳挠腮的滑稽模样,欧阳薇边忍着笑,边伸手拍他的肚子:“这胖的,给人愁的,你可别回到人间一称,结果给胖了五斤啊!” 李富强气喘吁吁地提了提登山包:“姐,你不说不要紧,你这一说,我一下就饿了……” “嘘!” 欢快轻松的气氛,瞬间被马义打断! 前方横着一颗水缸粗的大树,我们猫着腰,躲在树后边,探出脑袋往前张望着。 我已经能看到阴楼了,它就在公路尽头的大雾深处,有几扇窗户亮着灯,非常显眼。 可我们过不去。 阴楼跟前,不远处的空地上,躺着一个人。 确切地讲,那是一只死物,外形是一位消瘦的老妇,老妇身上的衣服不知穿了多少年,都快要风化了,她满头白发,双脚呈现出畸形病态的小,老妇直挺挺躺在那,一动不动,只有口鼻微弱地吐息着,像是睡着了。 我从老妇身上散发出的气场能判断出,这玩意可比大厉鬼凶的多,可她又不是阴物。 那她是什么呢? 马义瞳孔剧烈收缩着,神色阴沉无比,捂住嘴,冲我们密语道:“这是聻(ni)!” 南朝宋宗室刘义庆集合门客所撰的《幽冥录》中有记载:人死成鬼,鬼死变聻。 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即使阴间的鬼,它也不是永恒存在的,阴间的鬼,是可以被活活饿死的,要不咋能称这地方为“饿鬼道”呢? 大厉鬼被饿死后,就成了聻,这里,我也不讲那么多专业术语了,就通俗把它理解成饿死鬼吧。 马义说,饿死鬼这物种,是非常恐怖的,这玩意阴物看到了都得远远避开,倒不是说它比阴物厉害,主要是饿死鬼这玩意,是杀不死的,它都已经死过两回了,不能再死第三回了。 一旦被饿死鬼发现,甭管你是人是鬼,它一定会缠着你不放,不死不休。 跟特么一张发馊的破抹布一般,如影随形,甩都甩不掉。 所以哪怕凶如阴物,也很忌讳遇上饿死鬼。 这只躺在公路上睡觉的老妇,正是一只货真价实的饿死鬼。 李富强哆嗦地收回脑袋,指了指一旁的灌木丛,小声道:“咱们绕路吧!” 马义脸色难看到吓人,冲李富强道:“你往路边挪一下试试?” 李富强就蹲在地上,往路边爬了两步,这时候,最特么骇人的一幕出现了! 胖子这一动,远处那老妇也跟着动了起来! 第328章 尸香 老妇平躺在地上,身体以一种十分诡异的姿态,在粗糙的柏油路面上平移着,李富强一停,那老妇也跟着停了。 我头皮嗡嗡地炸着。 马义招呼着我们往后退,边退边密语道: “都看到了吧?你们以为人家睡着了,人家正搁这捕猎活人呢!咱们不管直行还是绕路,只要靠近这个特定范围,就会引起饿死鬼的警觉!” “要是再敢靠近,她就要跳起来吃人了!” 我解释下马义的意思,他是说,以饿死鬼为中心,有一个大圆,我们已经无限接近于这个圆的边缘了,再靠近是行不通的。 而这个圆,恰好笼罩了阴楼入口,我们想进楼找周昆,是没路可绕的,只能等老妇离开了才行。 我们在远处等了好一阵,老妇尸体般躺在地上不动弹,始终没有要走人的意思。 再往下等就没意义了,阴间的时间分分秒秒,都非常宝贵,首先这食物问题,就是个大难题。 在饿鬼道,人的饥饿速度,是要比人间来的快很多的,李富强一直嚷嚷着饿,别说他了,我和欧阳薇这会都觉得肚子空荡荡的。 找周昆的计划,被突然出现的饿死鬼给打断了,没法子,这玩意我们对付不了,只能原路返回,从机场区域朝东南方向前行,寻找欧阳劫的下落。 “孩子们忍一忍。”路上,马义轻声安慰我们道:“一条路走不通,就改走另一条,咱们边走,边找寻食物,东南边的树林子里,一定有能吃的东西。” 李富强死咬着牙:“树上最好能长出羊腿!我烤的羊肉串,香的直冒油!” 马义脸色一阴:“你现在想吃羊腿,再饿你两天,你就该想人腿了。” “所以我才说,饿鬼道里的活人,比鬼都可怕,同类相食的事件,在这里随处可见,这鬼地方,压抑就压抑在这了,是人是鬼,都得饿肚子。” 欧阳薇想起那只饿死鬼,有点后怕道:“多亏她躺在了路正中,隔老远就能看见,要是饿死鬼躺在树林子里,身上再盖着树叶当伪装,那咱们可就要栽大跟头了!” 马义:“你提醒了我,一会咱们进树林子了,第一要格外留心脚下,第二,尽量把气场投出去,小心检查四周,免得中了脏东西的埋伏!” 说话的功夫,树林子就到了,我们拨开漫天大雾,来到跟前往里瞧去,前方是一大片阴惨惨的树林子,范围很大,看不到头。 阴间的植物,和人间有很大的区别,我就瞅这些树,一颗颗跟电线杆子似的,直冲云霄,破损的树皮里,露出森森点点的白骨,仿佛树干里藏着无数根死人骨头似的,形态很是骇人。 而且树叶子也不是绿色的,以灰白色和黑色居多。 凄惨的阴风猛烈地刮着,刮不动大雾,却刮的枝叶猛烈摇晃,树林子里发出阵阵鬼哭狼嚎,画面吓人至极。 可这片数林,是搜寻欧阳劫的必经之路,我们如果不从这里过,就要爬一旁的山,那山倒是不高,山壁却跟镜子似的,根本没有攀爬的可能。 周围能见度太低,一时也找不到更好的路,刚好马义说树林子里有食物,那说不得,只能硬着头皮闯它一闯了。 四个人并排走进树林,一进去,风唰地就停了,我抬头瞧去,我们头顶树木的枝叶,生长的非常茂密,雨伞似的替我们遮挡了纸灰雨。 在这里,终于闻不到那恶心的纸灰味了。 脚下,是厚厚一层腐烂的树叶,踩上去很是柔软,偶尔发出噼啪的树枝断裂声,我们四个就特么跟扫雷的步兵似的,小步地往里面挪着,生怕踩到不该踩的东西。 好在倒霉了一路,总算是好运临头了,我们有惊无险地越走越深,这里很安静,没有任何死物的气味。 我捧着朱雀炉,跟随着青烟的方向前行,不知不觉中,已经到达了树林深处。 这里,树木的间隔变得稀松了许多,地上没了落叶,结实的泥土踩上去,给人内心带来一种说不上的踏实。 “找到吃的了!” 马义脸露狂喜,冲到不远处的一颗小树前,指着它道:“这树上有尸香果,那可是好东西,能带来极大的饱腹感,吃一枚,能管半天饱!” 我们一听这名字,都有点发怵,马义笑着说:“它就是个学名,跟尸体可没半点关联,很有营养的,放心吃!” 我抬头瞧去,这颗树有七八米高,树干歪斜扭曲,光怪陆离,我们村外边就有一颗类似造型的歪脖子树,经常有人在树上吊死。 最上方的枝条上,稀稀拉拉,长着些深蓝色的果实。 蓝色的植物,放在自然界,那可是剧毒的象征,好在阴间没这讲究。 行走了小半日,每个人都饿的头晕眼花,我二话不说,拽起袖子就抱着树往上爬。 在恐怖指力的加持下,我爬树如走平地,指头跟插豆腐似的,轻松插入树干深处,三两下就窜到了树上,摘了果子往下扔。 一颗树上,满共就长了九枚果子,有一枚还是烂的,李富强从背后抽出口锅,接下果子,这胖子是真饿惨了,也顾不上埋汰,抓起一枚就往嘴里塞: “我先给大家试试毒!” 我拍了拍手,跳下树,见李富强吃的是满嘴流油,我问他:“八戒,好吃吗?” 李富强拼了命点头:“香完了简直!” 八枚果子,我们四个人手两枚,我注视着婴儿拳头大点的蓝色果子,用袖子擦了擦,闻了下,没闻到怪味,我咬了一口,顿时一脸的古怪。 尸香果? 这玩意吃起来,口感怎么跟肉一样? 你要硬要我形容,它让我想起了把子肉,肥瘦分明,肥而不腻,香的直冒油。 我们四个人坐在地上,一人吃了一枚果子,连核都嚼碎了下肚,只感觉说不出的舒畅,饱腹感来的非常猛烈。 马义吃完最后一口,擦了下嘴角的油,回味着感叹道:“尸香果,在阴间可不常见,上次吃它时,还是在上次。” 李富强一枚果子下肚,又看向剩下的那一枚,吞了吞口水,马义警告他道: “悠着点,阴间食物非常稀缺,我刚才也是饿坏了,忘了提醒你们,一次吃一整枚尸香果,这也太奢侈了。” 第329章 失踪 填饱肚子后,我们又喝了些矿泉水,继续前行。 马义错误预判了这片树林的面积,它不是树林,是森林,大到无边无际。 这并不能怪马义,在阴间,视线被大雾严重遮挡,很多时候都是盲人摸象,管中窥豹,你看到了一间房,那后面可能是一座城市,你看到了几颗树,其实那是森林。 在厉鬼眼中,人间同样弥漫着大雾,在晴朗天气下,人的视野能达到25公里远,厉鬼却只能看清十米内的事物,来到阴间后,视野这块,人鬼都是一视同仁的。 阴暗不见天日的森林中,四个人急速前行着。 没有风吹,没有鸟叫,这片森林像一座巨大的坟墓,四周的景物都极度一致,如果没有朱雀炉的指引,我们早就迷失在其中了。 晚上十点那会,所有人都累的走不动了,决定停下来休息,我始终在留意着手中的朱雀炉,发现青烟比之前浓烈了些许,这说明我们走的方向是对的,我们更加接近欧阳劫的所在了。 放下背包,我们三个爷们站在树前,并排放水,欧阳薇红着脸转身回避。 我拽起拉链看向四周,这里是一大片柔软的草地,四周被粗壮的树木所包围,天空斑驳的白光照进森林,四下空谷幽静。 我们都疲惫极了,浓烈的困意席卷而来,马义伸着懒腰,含糊地说:“尸香果是这样的,营养是丰盛,能极大缓解饥渴,补充肉身活力,可它……它吃了犯困啊!” 李富强哈欠连天:“那还等啥啊?赶紧搭帐篷睡觉吧,困死了!” 我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戒备地看向四周,偷摸地问青丘:“师父,我敢在这过夜吗?” 青丘离线了,又不知道跑哪玩去了。 我感觉这片森林,在阴间属于相对安全的区域,不知是什么原因,脏东西都不愿往这钻,我们这一路十几公里走过来,并没有看到任何死物。 马义也疲惫地四下张望着:“这里我也是头回来,按理说,咱们不该在阴间的野外过夜的,最好还是继续往前走……” 说着话,马义却从背包里取出了帐篷,当一个人困到极致时,哪还管的了那么多?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原地睡倒。 欧阳薇也在不停伸着懒腰:“睡几个小时再上路,没关系吧?” 马义眼皮子都快耷拉下来了:“没关系……” 四个人里,只有我还保持着几分清醒,想了想,我说这样,马叔,你带的帐篷最大,咱们四个人睡一顶帐篷,遇险时互相也有个照应。 另外每人两小时,轮流守夜。 第一波我来守,两个小时后,换胖子守,然后是马叔,欧阳薇最后。 众人都表示同意,很快,马义就搭好了帐篷,三个人拿着枕头和睡袋,就钻进去睡了。 我独自一人,盘着腿,守在帐篷外边,太安静了,我脑袋不停往下沉,每次快睡着就猛掐自己人中。 看着表,我好不容易熬过了两小时,起身钻进帐篷,换胖子出来。 我太困了,我躺到欧阳薇身边,眼睛刚闭上,意识就消散了。 这一觉睡的轻飘飘的,我也不知是做梦还是咋地,总感觉周围不断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咯吱咯吱的,我想睁眼去瞧,眼皮子却沉的根本睁不开。 睡了不知多久,我被一股奇异的声音吵醒,睁开眼,我迷瞪地看向四周。 帐篷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猛地坐起,他们三个去哪了? 欧阳薇的羽绒服被丢在了帐篷里,我抓起来闻了闻,上面还带着她温暖好闻的体香味。 外边那么冷,她哪怕是去小解,也不可能羽绒服都不穿啊? 一种巨大的不详感,笼罩了我全身,就在这时,帐篷的拉链,从外边被一点点拉开了。 我脸上浮现出猛烈的阴冷杀机,新学来的黄泉地狱转生已经捏在手里了,随时要打出去! 拉链下滑的速度非常慢,我额头冒出冷汗,未知的恐惧铺天盖地压过来,我想象着帐篷外边,正站着一只阴惨惨的扭曲死物,而欧阳薇等人的尸体,已经被它挖的只剩下皮了…… 我牙齿都快咬出血了,帐篷被拉开的瞬间,我右手指诀平推出去,却硬生生僵在了半空。 帐篷外边,是个穿白裙子的小姑娘,这小姑娘看起来非常幼稚,顶多也就刚上初中。 小姑娘拉开帐篷后,小脑袋探进来,好奇地张望着我,咯咯笑着。 我阴沉着脸,猛地窜到帐篷外边,眼前的画面,惊了我一大跳! 小小一片草地上,站着十几号小姑娘,她们清一色都穿着白色的连衣裙,胳膊腿露在外边,正直勾勾地注视着我。 她们最小的,只有十来岁,最大的也不过14,5岁,这些小姑娘并不是鬼,而是刚死没多久的生魂,奇怪了,她们不该结伴去冥湖彼岸投胎吗?为什么都跑到这片僻静森林里来了? 远处的一棵颗大树上,还源源不断有小姑娘往下爬,她们爬树的动作非常娴熟,一个个跟鬼猴子似的,难道她们是住在这片森林里的精灵吗? 她们跳下树后,纷纷向我走来,很快,草地上就聚集了三五十号小姑娘,齐刷刷盯着我各种看。 第330章 欢喜佛 我特么当时就傻眼了,随便挑选了个丫头,蹲下身问她:“你是个什么玩意?” 这句话问的很不礼貌,但这里毕竟是死者的世界,我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说辞了,那小丫头也不生气,回答的很认真: “我叫徐媛,我家住哪哪,我爸叫啥啥,我妈是谁谁,我在xx学校上学,我我刚死没几天。” 是生魂,没错了,我连忙又问她:“徐媛,哥哥打听个事,有个很漂亮的年轻姐姐,一背着锅碗瓢盆的胖子,还有一个穿中山装的老大叔,这三人你见过吗?” 徐媛双手背后,点着头道:“见过,你说的这三个人,已经被欢喜佛给掳走了。” 欢喜佛?这又是个什么叽霸东西? 我站起身,在四周仔细检查着,他们仨的背包被丢弃在原地,胖子的炊具散落了一地,我还在草地上找到了一颗中山装扣子,以及欧阳薇的粉色猫耳发卡。 一股滔天的凉意,从我头顶直灌脚后跟,我一屁股坐倒在草地上,整个人冷飕飕的。 我们四个人一块来的,一觉睡起来,他们仨都不见了,只剩下了我一个,这就好比你去鬼屋探险,你不怎么觉得害怕,因为你身边有小伙伴。 恐惧,是可以被身边同伴均摊的。 突然一眨眼,同伴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了你独自一人,这种巨大的孤独感,几乎很难用言语形容,伴随着无尽的恐惧,让我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徐媛?徐媛?”我呼喊之前那小丫头。 正在草地上玩耍的徐媛跑过来,幼稚的小脸看向我。 我摸着她的小脑袋问:“欢喜佛是谁?我在哪能找到它?” 徐媛眨着眼道:“欢喜佛的全名,叫万寿欢喜佛,我们都是它的干女儿。” 通过徐媛的讲述我得知,这个所谓的欢喜佛,是附近一只臭名昭著的阴物,这三五十号小姑娘死后坠入阴间,前往黄泉路的途中,很不幸地被欢喜佛掳回家。 与其说她们是欢喜佛的干女儿,倒更像是对方的童养媳。 徐媛告诉我,这个欢喜佛白天还算正常,到了晚上就变样了,会对她们做出难以启齿的事。 所以姑娘们晚上不敢回家,都躲在森林里树上过夜。 我听到这,算是明白了,这个自称为欢喜佛的阴物,简直就是个色中恶鬼! 这帮可怜的生魂,死后也不得安静,落入恐怖的阴物手中,被控制着,囚禁着,饱受对方的摧残和虐待。 昨天夜里,欢喜佛闯入这片森林,来寻找它跑丢的“女儿”们,无意间发现了我们的帐篷。 徐媛躲在树上,看到了当时的全过程。 徐媛说,当时漂亮姐姐正在外边值班,欢喜佛从背后悄无声息地接近,捂住了她的嘴。 欧阳薇大惊之下,想呼救,可欢喜佛有一只勾魂铃,它一摇铃,欧阳薇就叫不出声了,成了行尸走肉,不受控制地跟在了欢喜佛身后。 欢喜佛很贪心,控制了欧阳薇后,它又看向一旁的帐篷,摇了几下勾魂铃,马义和李富强也失魂落魄地从里面爬了出来,跟到了欢喜佛身后。 最后还剩下个我,欢喜佛对着我连续摇铃,我半天没有动弹,欢喜佛轻咦了声,钻进帐篷里来抓我。 徐媛说,欢喜佛手够到我的瞬间,我身体里突然传来一阵阴阴的狐狸笑声,紧接着是咔嚓一声轻响,似乎有什么很脆的东西,断裂了似的。 徐媛说到这,我连忙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阴如意,果然,我摸到了一丝裂纹。 这个水晶制的小狐狸,是妖狐遗留的护身秘宝,它替我挡下了一劫,当时欢喜佛受到了阴如意的反噬,手掌像被雷劈了似的,焦糊一片。 欢喜佛被狐狸笑声吓住了,觉得我这只山芋太过烫手,它就没再碰我,拉上帐篷拉链,退了出去。 欧阳薇,马义和李富强三人,身上可没有保命的物件,他们就这样,被欢喜佛勾了魂,跟着去它家了。 接下来,徐媛的一番话,更是听的我如坠冰窟! “那个漂亮姐姐,欢喜佛看上她了,抓她回去,准备这两天就娶她当新娘子!” 稚嫩的童音入耳,却像尖刀般扎的耳膜生疼,那一刻,我眼前的世界满是血色,恐惧,也渐渐被无法抑制的狂怒所取代。 我又问徐媛:“胖子和老大叔呢?” 徐媛说:“欢喜佛收他俩当家人,可他们是活人,吃不了欢喜佛的食物,欢喜佛一定会生气,将他们给活埋了!” 我说行,帐篷我也顾不上收,一把抓起朱雀炉塞进口袋,拉着徐媛的小手说: “走,带我去找欢喜佛。” 徐媛却死活不肯走,眼泪汪汪地看着我,说:“哥哥,你别去,你斗不过欢喜佛的。” 我冷冷看向在场的小丫头们,问她们:“你们就心甘情愿被欢喜佛奴役吗?都不想恢复自由吗?” 四下鸦雀无声,一个丫头冷冰冰对我道:“自由了又能怎样?这里是阴间啊!” “我听说,冥湖的摆渡人,会向我们索要心肝目当船票,这么贵的船票,谁能给的起啊?” “你是人,你不知道,生魂比人更怕疼,心挖出来,是安不回去的!我们会活活疼死的!” “是啊。”旁边几个丫头也附和道:“欢喜佛虽然晚上猪狗不如,但白天它对我们很好的,给我们吃,给我们穿,它还亲口答应过,我们只要伺候它一百年,它就亲自开船带我们去彼岸!” “不要船票!” 我冷冷地扫视着一张张幼稚的小脸,低头看向身旁的徐媛:“你呢?” “你也打算给欢喜佛当一百年的女儿吗?” 第331章 黑房 “我不!”徐媛坚决地冲我摇头:“我带你去!” 我对她说:“行,等我杀了欢喜佛,你就自由了,你去冥湖找百小戏,报我的名字,他不收你船票!” 话说完,我也不管其余猫狗,拉着徐媛就走。 剩余那些小姑娘,既不羡慕也不嫉妒,一个个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离去。 后来徐媛告诉我,在经历阴物的漫长折磨,囚禁后,这些女孩们的心智已经开始扭曲了,用不了百年,再过一小段时间,她们就会从生魂变成厉鬼。 到那时,她们失去了姿色,形态变的阴森,丑陋起来,也就失去了利用的价值,欢喜佛会立刻毫不留情地吞噬掉她们。 这样的血腥场景,徐媛见过不知多少次了。 我们穿过草地,朝着森林腹地前行。 路上徐媛紧张的手心都是冷汗,抬头问我:“你真的有把握赢过欢喜佛吗?” “因为你一旦输了,下场可是很惨的。” 我说,昨晚的画面你看到了,欢喜佛能伤的了我一分一毫吗? 我这话说的非常心虚,我欺骗了徐媛,我虽然已经具备了因果律和死者之妆,可我距离阴物还差的很远,如果欢喜佛真是阴物,那我别说杀死它了,我连伤到它一根头发丝都做不到。 而且我唯一仰仗的护身秘宝阴如意,也不是能无限制使用的,有第一道裂纹,就有第二道第三道,迟早有一天,阴如意会彻底破碎,消失。 但我没有别的选择,我的未婚妻和堂弟都被虏走了,这种情况,任何有点血性的人,都会不顾一切地去找对方拼命。 我不光有血性,还有智慧和机缘。 一会到地方了,我先躲在暗处观察,看这个欢喜佛到底是怎样的阴森篮子,然后再制定具体的对策。 徐媛沉默片刻,松开我的手,跑到前方带路,边跑,边气喘吁吁道: “你最好能杀死欢喜佛,我相信你,我为你赌上了一切,它要是知道我出卖了它,带人来抢它的新娘,我就死定了!” 我应付地答应着,事关生死,我一刻都不敢耽误,和徐媛在森林里狂奔着。 两个多小时后,我们已经快跑出这片森林了,这时候,我眼前浮现出野狐禅的画面,青丘终于和我连线了。 “师父!救命啊!” 我边跑边冲他呼救。 “慌个毛毛?”青丘正在美丽的曼陀罗草原上独自遛弯,转过身,灵动好看的眸子瞧向我: “我平时怎么教你的?事越大,你就越不能慌!你反而要笑!我们遇到一切困难……” 我立刻打断他道:“你就别搁这冬泳怪鸽了,我问你,你跟阴物比,谁厉害?” 青丘眨着可爱的狐耳,一脸的恼怒:“下贱的死物,也配和我相比?我杀阴物,跟捏死只蚂蚁一样简单!” 我说那成了!一会遇上欢喜佛,师父你直接上我的身,咱们干脆利索,把这件事解决了,回到人间后,我一定买好吃的孝敬你老人家。 青丘摸着下巴道:“可以是可以,但没必要。” “李狐狸,你的劫难,你自己度过,我可以在关键时刻,指点出你看不到的因果,但你要为师代你应劫?你是在想屁吃!” 我沉默不语,青丘说的没错,自古以来,应劫没有他人代应一说,统统都是自己去想办法硬扛,扛的住扛,扛不住也只能认命,死就完事了。 因为但凡敢找人代扛,那下一次劫来的会猛烈十倍,百倍,到了那时候,没人再敢来帮忙,死相可就惨烈的多了。 我也是遇上大劫心情烦躁,把这事给忘了。 各种带刺的灌木,树叶子抽在我脸上噼啪乱响,我也顾不上那么多,心急如焚,越跑越快。 当时我就在寻思,我李三坡未过门的未婚妻,让别人抢去当新娘子了?我双目喷火,气的都要爆炸了,这个欢喜佛,我不把它裹上面粉,下油锅炸个三五千遍,不把它骨头嚼成渣咽下去,我能出这口恶气吗? 弄不弄的过,先看了再说! 跑着跑着,徐媛放缓脚步,说:“快到了!就在前面!” 我顺着女孩指尖瞧去,前面的空地上,有个两层的大房子,通体漆黑,房子外边有几个铁笼,关着些活鸡。 阴间是有动物的,但这些动物有一个算一个,都很邪性,舅姥姥就是个典型。 我就看铁笼子里的那些鸡,一个个跟静止了似的,一动不动地站在那,死死盯着我看,要不是它们的眼珠子还在转,还以为是标本呢。 这栋房子坐落在森林的最边缘,后边是漫天的大雾,几条公路带着弯延伸出去,不知通往何方。 我蹲下身,躲在灌木后边,徐媛小嘴凑过来,在我耳边悄声道: “欢喜佛的眼珠子,不在脸上,而是被它保存在二楼抽屉里的宝盒中,只有吃饭和外出的时候它才会戴。” 我看着她:“所以欢喜佛是个瞎子?” 徐媛点头:“不但瞎,听觉和嗅觉也不怎么好,要是换成别的阴物,这么近的距离,你身上的活人味,它早闻到了!” 我嗯了声,又问徐媛:“我那三个朋友被关在哪?” “你等着,我进屋瞧瞧。” 徐媛站起身,走进了那栋房子,我在外边心神不安地等了好一阵,徐媛总算出来了,她刚一出门,屋里就传来一道阴森的男声: “闺女,别跑远了啊,门口玩会就行了,再敢跑树上过夜,干爹抽你的小屁股!” 第332章 窦姐 徐媛乖巧地答应着:“是,干爹。” 这小姑娘出门后,并没有急着过来,而是蹲在门跟前玩耍了片刻,确认屋里安全后,这才来到我跟前,悄咪咪地说: “新娘子在二楼,胖子和大叔在一楼餐厅。” “快开饭了。” 我双眼布满血丝,死死盯着前方这栋黑房子,我不停做着深呼吸,接下来,我将面对的是一只阴物,而且这只阴物,可不像302老爷子那么好说话,这玩意是真正的色中恶鬼,具体手段目前未知,总之,我必须慎之又慎地应对,不能出现丝毫差池。 否则,我们所有人,包括徐媛在内,今天全得死在这。 强压着恐惧,我调整好呼吸,猫着腰,悄无声息地绕到了房子右侧。 当我路过门外的提笼子时,里面的鸡全部拧过脑袋,血红色的眸子死死锁定着我。 我给这些鸡盯的后背直起鸡皮,没有理会它们,来到右侧后,我蹑手蹑脚地趴在窗户跟前,往里张望着。 屋里光线很是阴暗,客厅里摆放着一张极大的长方形餐桌,桌上放着些白蜡烛,烛光摇曳不定。 餐桌两侧坐满了人,其中两人,正是马义和李富强! 马义的头发乱糟糟的,中山装的扣子都被撕开了线,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李富强的情况更糟糕,此时的胖子脸白如雪,看起来非常害怕,嘴唇不停哆嗦着。 也多亏欧阳薇给他做过催眠治疗,按照胖子以往的尿性,此情此景,早给他吓的吐泡泡晕倒了。 确认他俩还活着,我微微松了口气,餐桌旁的其余人长啥样,我也没顾得上看。 欧阳薇现在是个啥情况呢?我抬起头,瞧向二楼窗户,太高了,我上不去。 见徐媛像跟屁虫似地跟着我,我皱着眉问她:“你还跟着我干嘛?你已经自由了,还不快跑?” 徐媛撩开长发,面无表情地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我看这小姑娘脖子上,戴了一串铁项链,坠子是一块三角形的铁锁。 指着胸前的铁锁,徐媛说:“我们每人,都有这么一个锁,包括你三个朋友在内,这玩意锁的是魂魄,只要戴到你脖子上,你就跑不掉了,你敢摘下它,欢喜佛立刻就会察觉到,它都不用来追你,它只要动一个念想,就立刻能将你碎尸万段!” “要不然,欢喜佛怎敢放我们外出玩耍呢?因为它知道,我们逃不掉!” 我听完徐媛的讲述,又看了眼屋里,果然,马义和李富强脖子上,也都挂着一块这样的锁。 我摸着徐媛脖子上的锁,那玩意手感阴冷阴冷的,带着一种我无法理解的规则之力,硬取,肯定是行不通的。 只有用钥匙开启后,徐媛等人的魂魄才能重获自由。 锁的钥匙,被欢喜佛含在嘴巴里,吃饭它都不取出来。 徐媛跟到我跟前,问我:“哥,你想出对付欢喜佛的计划了吗?” 我沉默片刻,对她道:“我打算先混进屋去,想办法搞到钥匙,你刚才说,漂亮姐姐被关在二楼,对吗?” 徐媛嗯了声,奶声奶气道:“姐姐被关在二楼仓库,欢喜佛选了黄道吉日,打算后天和她成亲。” “刚才我进屋时,还听欢喜佛在抱怨呢,他说漂亮姐姐性子很烈,姐姐以咬舌自尽相逼,欢喜佛挺害怕的,所以暂时没敢碰她。” 我担心我们的密语声,会惊动屋里的欢喜佛,徐媛却毫不在意,说你放心,你只有进屋了,欢喜佛才能察觉到你,他听力和嗅觉都不好,我们在屋外正常说话,他肯定听不到的。 那么问题来了,我该如何在不引起欢喜佛察觉的情况下,进屋偷到钥匙呢? 徐媛陪在我身边,帮我琢磨办法,想了一会,她突然对我道: “欢喜佛有个管家,名叫小英阿姨,她负责照顾欢喜佛的饮食起居,你进屋的第一道难关,就是这个小英。” “小英不像欢喜佛,小英很敏锐,看到外人闯入,它一定会大喊大叫的。” 徐媛眨着灵动眼睛看向我:“我可以把小英骗出来,你把它宰了,然后你就能进屋了。” 我问她:“小英是厉鬼吧?” 徐媛双臂抱膝,蹲在我面前答道:“是普通的厉鬼,你可别告诉我,你连厉鬼都对付不了?” 我说小英我能对付,问题是,开锁的钥匙,含在欢喜佛嘴里,我进屋后,又该怎么把它偷到手呢? 徐媛皱着眉:“你真笨,你可以假扮成小英阿姨,来接近欢喜佛啊!”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徐媛,这小姑娘很快也意识到,自己的逻辑有纰漏,吐了吐舌头道:“我忘了,小英是女的,你是男的……” 我躲在黑房子的窗户下边,连线到青丘,我说师父,你教我个模仿女人说话的幻术吧! 青丘冲我笑着:“这个还轮不到我来教你,李狐狸,你往你身后看!” 我后脖子一下起了层寒毛,手中捏诀,猛地转身瞧去。 距离我百米开外的树丛里,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你在这待着,我马上回来。” 叮嘱徐媛之后,我蹑手蹑脚地朝着脚步声走去,要是在人间,我大可不必这般小题大做,关键阴间这地方,它真不是闹着玩的,任何突然出现的物种,都值得警惕。 等我走到跟前时,就看到树丛子里,猛地窜出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妇女! 那妇女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活人,我们都被对方吓了一大跳,等我定神一瞧,咦?这妇女特眼熟,我总感觉在哪见过她。 “李师傅?”妇女的记性可比我好多了,一打照面就认出了我,笑着朝我走来:“我是窦姐啊!” 我可算想起来了,这妇女,是秦子曼赌场里出千的那只老鼠精! 第333章 无上的美味 窦姐原本是替舅姥姥卖命的,她的千术被我当场拆穿后,为了求条活路,她带着我们找到了老黄皮子的藏身处。 当时阴阳师鹿岛,递给窦姐一个饭团子,窦姐化出原形,将饭团子叼到舅姥姥身边后,就钻洞逃跑了。 她本还有两只野猪精同伙,被金玮手下抬去后厨给拾掇了。 我也是没想到,我居然能在阴间遇上窦姐。 窦姐来到我跟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个劲谢我当初的不杀之恩,我赶忙将她扶起,说: “你不好好在人间修行,跑阴间来干啥?” 窦姐起身后,抹着眼泪跟我诉苦,上次分别后,窦姐摆脱了舅姥姥的控制,经人介绍,找了个农村女子替她出马,她也的确是认真修行过一段时间。 但是这东北五大仙家,狐黄白柳灰,独属灰家,也就是老鼠家修行是最难的。 放在以前,老鼠可是“四害”之一,六道都嫌弃这玩意埋汰,所以给灰家下的劫难也最重,窦姐呢,天资这块本身也不咋地,尽管有弟马加持,这第一道雷劫还是没能过的去,让雷给活活劈死了。 死后,她阴身就坠入了阴间。 我听完窦姐的遭遇后,也很是替她惋惜,瞧窦姐这破衣烂衫,披头散发的模样,我就寻思她在阴间混的也不太好。 我就问她这事,窦姐在我面前也不隐瞒,直接跟我讲了,说:“像我这样婶的,这么点微末道行,独自一人,想在阴间存活,是很难的。” “好在我运气还算不错,我给自个找了个大仙。” 我好奇地问她,你找的是哪位大仙? 窦姐往她身后指了指,我目光透过密密麻麻的枝叶灌木看过去,只见离我们很远的森林深处,站着个同样破衣烂衫的白发老妇。 当我看到那老妇的外形轮廓时,吓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窦姐找的这位大仙,正是我们之前去找周昆的路上,遇到的那只饿死鬼! 见我害怕的往后退,窦姐笑了笑,说:“李师傅你不用怕,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保证大仙害不到你分毫!” 我就问她怎么回事?窦姐跟我讲,说她现在算是依附在饿死鬼门下了,平日里,由她来负责找寻落单的生魂,孤魂野鬼啥的,带来给饿死鬼当食物。 作为交换,那只饿死鬼护佑着窦姐的安全,你别看阴间这么大,像它这样的饿死鬼可不多见,这玩意杀也杀不死,甩又甩不掉,大厉鬼和阴物看见了,也得远远绕开。 那老妇直挺挺站在远处,用后脑勺对着我,显然是已经锁定到了我的存在。 窦姐说完自己的现状,就问我:“李师傅,你一个活人,怎么也跑阴间来了?” 我就跟她说我的事,听闻我要对付一只阴物,窦姐的脸色就变的很难看了,说:“这个我可帮不了你,阴物这东西,真不是一般的凶,哪怕我家大仙遇上了,除非是饿急眼了,否则一般也不会去主动招惹。” 我转过身,看向后方的黑房子,眸子里露出阴冷的杀机。 窦姐迟疑片刻,又对我道:“你刚才说,你想假扮成阴物的女管家?混进阴物家里救人?” “这个我倒是可以帮你。” 我欣喜地看向她:“你懂这方面的法术吗?” 窦姐点头:“你忘了吗?我跟着老黄皮子学过画符,我能模仿出任何人的说话声,形态这块,我也能模仿出七八分。” “你等着,画符这件事,我自个不敢做主,我得先征得我家大仙的同意才行。” 话说完,窦姐转身就朝着那老妇跑去,她俩就站在老远处的树丛子后面,不停说着什么。 我瞧窦姐混成这般田地,不禁替她唏嘘,但命这东西,有时候就是这么无奈,所以我总劝人别碰命理,我看他人命运,看到的全是满满的负能量,我回头再看自个的命,却只能看到无边的大雾。 等了几分钟后,窦姐跑回来了,脸色有些苦涩,对我道:“你这个忙,我倒是可以帮,但我家大仙说了,忙不能白帮,作为交换,你得给它找寻来一份无上的美味!” 窦姐说,那饿死鬼起初埋伏在阴楼跟前,守株待兔地等待猎物上门,结果一晚上过去,也没等到个鸟,于是窦姐就跟那饿死鬼一道,跑进这片森林来寻食了。 阴间无论活人还是鬼,饥饿来的都特别快,基本上吃饱上顿没一会,下顿又该饿肚子了。 那饿死鬼鼻子很尖,她俩走到一半时,饿死鬼嗅着鼻子,一下就闻到食物的香味了,说这片林子里边,有户人家在做饭,快要开伙了。 说的就是欢喜佛家。 她俩就闻着味,一路找寻过来,结果遇上了我。 我听窦姐传完话,就问她:“姐,什么是无上的美味?” 窦姐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只能你自己去悟了。” “李师傅,你可得小心了!”窦姐也是一脸的无奈,拉着我的手道:“我倒是很乐意帮你的忙,可我目前的处境,你也看到了,我是人在屋檐下,做不了一点的主啊。” 这时候,青丘冲我比划了两个圆,我何等聪明,立刻醒悟,连忙对着窦姐耳朵密语一番。 窦姐听完,顿时喜出望外,激动地说:“你要是能找到这个,那可就太好了!那大仙非爱死你不可!” 谈好条件后,我们也不废话,窦姐手摸进怀里,摸出一块皱皱巴巴的四方形人皮,她将人皮按在一颗树上,咬破指尖,就开始在上面写字。 边写,她边对我道:“李师傅,你去让那孩子,把小英管家喊出来,我看一眼她长啥样,说话是个啥动静,我心里就有数了。” 我答应着,快步返回到黑房子侧方,徐媛还在那边等我,这小姑娘年轻不大,却非常的勇敢,我这边一吱声,她立刻跑去屋里喊小英了。 我潜伏在墙角的黑影里,像一只剧毒阴冷的蛇,不一会功夫,正门方向传来一道尖厉的女声: “有这种事?我倒要看看,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来偷咱佛爷家的鸡?” 第334章 进房 只见一个穿黑衣黑裙的女子,被徐媛领着,拐着弯来到屋侧,这女子看起来年纪不大,也就30来岁,但那脸型长的啊,是真的一言难尽。 那完全是一张消瘦,狭长的驴脸,双腮深深的凹陷进去,极丑不说,还一脸的死相。 我看到小英的同时,小英也看到了我,她愣了愣,意识到不对,想喊,迟了! 我直接对着她打了一道幻术绞舌,小英嘴里的长舌连根横飞出来,夹杂着喷出一大团黑血。 舌头都没了,她也叫不出声了,我又对着她连弹三下手指,三记血歌打过去,小英脸上瞬间出现三个拳头大的透明窟窿,她摇晃着,倒地,毙命,尸身化成黑雾,消散一空。 我这边处理了厉鬼,那边窦姐的黄皮子符也画好了,我取过来低头看了眼,依旧是熟悉的风格,通篇的错别字。 窦姐将这张符往我后背上一贴,一道淡淡的灰烟飘过,我立刻变成了小英的模样。 可惜,窦姐画符水平有限,我只能模仿出小英的八成长相。 好在我俩声音完全如出一辙,我开口随便说了两句,嘴里发出的是刺耳尖厉的妇女腔调,给我自个吓了一大跳。 “你啥时候不想用这造型了,你给这符撕了,就能恢复原样了。” 我冲她点了点头,就准备进屋了,窦姐还不放心地叮嘱我道:“李师傅,你一定要记住咱们的约定啊!” “大仙在外边等着吃你那口呢!你要是欺骗了大仙,那以后在阴间,你就别想再有太平日子了!” “无论你躲到哪,我家那只饿死鬼都能找到你!” 我最后看了眼窦姐,来到黑房子跟前。 进屋前,我最后把思绪整理了一遍。 拿钥匙,开锁,救人,逃跑。 这个计划有一个很致命的点——钥匙被欢喜佛含在嘴里,吃饭时它都不肯吐出来,那这钥匙我该怎么拿呢? 我到现在,也始终没想出破局的点,不管那么多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进屋后见机行事吧。 深吸一口气,我就推开门进去了。 我一进屋,立刻就闻到了一股很腐朽的气味,伴随着阵阵奇异的肉香,借着昏暗的烛光看去,当时给我吓的呀,头皮子一阵阵炸的疼! 整张长方形餐桌边,只有马义和李富强两个活人,剩下的,全是特么的戴着假发的塑料模特。 就跟咱们平时商场里见到的模特一样,有鼻子有眼睛,马义和李富强坐在这十几只模特跟前,吓的是直哆嗦。 他俩一看到我进屋,更害怕了,我保持着女管家小英该有的姿态,也不吱声,继续扫视着四周。 被烟熏成黑褐色的墙面上,挂满了照片,四周各式老家具齐全,应该都是欢喜佛从阴间各地,或捡或抢,收集回来的,中西式都有。 整体布置的非常温馨,只是屋里那气温啊,冷的渗人。 我往前走了没两步,一楼里屋就传来一道男声:“谁?” 我赶忙学着小英的腔调道:“是我啊。” 里面再没动静了,过了会,走出来一个男的。 这男的又高又胖,接近两米的个头,全身的肉波涛般颤抖着,猪山猪海的,吨位咋说也得250公斤往上了。 他是男的,可头上却戴了顶女模特同款的假发套子,大波浪的假发披在肩上,男人脸上浓妆艳抹,这么猪一个人,却穿了条碎花连衣裙,脚踩着红色高跟鞋,女里女气地走过来,坐在了餐桌的主位上。 这位,就是传说中的欢喜佛了,我看到它两个眼皮子里没有眼珠,空洞洞地眯在一起。 这会还没开饭,眼珠子还在二楼仓库放着呢。 这照面一打,我总算知道了深浅,这位是货真价实的阴物,比大厉鬼凶多了,我就看这东西鼻孔里喷出来的凶气,都已经实质化了,我就知道,我奈何不了它分毫。 就别说我了,派十个马义来,也不可能掰的动它一根手指头。 不过凶归凶,在对抗欢喜佛时,我是有优势的,首先,我现在扮演的是管家小英,按徐媛的话讲,欢喜佛对我无比信任,这一来,我行动起来就很方便。 其二,欢喜佛没戴眼珠子,我这边可以放心大胆地搞小动作,他是察觉不到的。 想到这,我心里也踏实了许多,没之前那么怕了。 欢喜佛入坐后,摸索着抓起刀叉,有些焦急地对我道:“怎么还不开饭?小英你下去瞧瞧,给我盯着点,别让那些贱畜偷懒!” 下去?贱畜? 我答应着:“好嘞!”边迷茫地环顾四周,幸好这时徐媛也进屋了,她拉着我的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道门。 我走上前,推门一看,门后边是一截向下的楼梯。 我就顺着楼梯下去了,你问我怕不怕,我特么当然怕了,一旦玩脱了,让欢喜佛瞧出我是个冒牌货,那我们四个今天必须得死在这,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所以无论如何,我必须把小英这个管家的角色,扮演到位了。 原来阴物家的厨房,设在了地下室,我进去一瞧,里边位置不大,黑漆漆的,几个白衣女鬼也不开灯,正在里面忙碌着杀鸡切菜。 第335章 藏娇 这几个白衣女鬼阴惨的模样,别提多骇人了,可我硬是酝酿出了情绪,尖着嗓子大喊道: “一帮偷懒耍滑的贱畜!饭做到现在,连一道菜都没端出来,你们还想不想活了?我干脆把你们剁碎了,当柴烧了!” 楼上传来欢喜佛的笑声,显然对我的表现很满意。 小英这位管家也不是一般人,这几个做饭的女鬼都特别怵我,给我这一骂,吓的头都不敢抬一下,手上的动作更快了。 切墩,炒菜,炖煮,分工明确,一切井井有条。 我训斥完她们,就回到了一楼,冲欢喜佛道:“饭菜马上就好,再等一小会吧。” 说着话,我目光瞧向通往二楼的楼梯,欧阳薇被关在二楼仓库里,我得上去瞧瞧。 我就迈着女步往楼梯走,路过欢喜佛身边时,他突然捏住我的手,阴森森地来了句: “小英,你今天有点不对劲。” 欢喜佛并没有用劲,也没有动丝毫杀机,可我给它这随便一捏啊,整个身子如坠幽冥冰河,全身血液冻僵,连魂魄都哀嚎了起来! 我嘴唇子上立刻起了层冰霜,也就是仗着阴如意护身,我还没断气,强忍着打寒战的冲动,我赶紧抽出手,干笑着说: “哪不对劲了?” 欢喜佛不断冲我嗅着鼻子,说:“你身上,怎么有股人味呢?” 这只阴物说话的腔调,像极了清朝深宫中的老太监,不男不女,难听至极。 我转动着眼睛,不知该如何回答,徐媛在一旁冲我做了个吃东西的手势,我立刻反应过来,笑着说: “我不跟你讲过吗?你忘了?我昨个吃了只生魂,所以沾染了些许人味。” 欢喜佛恍然大悟,说:“快开饭了,小英,你去二楼把我的眼珠子取来。” 刚好,我也正有这企图,我就答应了声,刚要走,手又给欢喜佛第二次捏住。 这次,他捏的非常肉麻,他的手心就好比被冰水浸透的海绵,又湿又冷,捏我捏的还非常肉麻: “小英啊,我知道我后天娶新娘,你有情绪,你吃醋了,你怕她和你争宠。” 哎呦我草,当时给我恶心的啊,差点吐出来。 强忍着干呕和杀机,我神色如常道:“我跟了你多少年?我怎么会吃这种醋呢?” 欢喜佛松开我的手,还不放心地叮嘱道:“你要是敢背对着我碰新娘子,哪怕只碰一指头,我都不能轻饶你,洞房花烛夜前,谁也不许碰她!” 我胡乱应付着,转身上了二楼。 一上去,我再也坚持不住了,腿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 给欢喜佛摸了这两下,直接摸走了我半条命,刚才我怕穿帮,牙咬碎了咽肚子里,硬忍着没吱声,这会是真的坚持不住了。 我全身忽冷忽热,虚弱到连呼吸都困难了,四肢百骸的阴气更是不受控制地往外泄。 好在这里是阴间,这里什么都缺,最不缺的就是阴气,泄出去的,很快就能补充回来。 躺在地上,我的肺连带着胸膛剧烈起伏着,贪婪地吸食着四周的阴气,又哆嗦着伸手入怀,掏出阴如意瞧了眼。 还好,还是只有一道裂纹,我刚才要是再让欢喜佛多摸几秒钟,大概率就要被摸出第二道了。 搁地上躺了一分多钟,我稍稍感觉好受了些,艰难地站起身,朝前方瞧去。 二楼大厅里,靠墙摆放着许多张床,我看很多床上都散落着女孩衣物,这里应该就是徐媛那帮小丫头们的居住区了。 穿过居住区,是一条走廊,脚下的木地板斑驳到千疮百孔,踩上去咯吱作响。 走廊两侧都有房间,我边走边扫视着,第一间房的木门上写着三个字:“销金窟”,我推开瞧去,里面存放着海量的金砖,宝石,货架上也都是各种稀奇珍稀的琉璃翡翠。 谁能想到呢,阴物居然也有收集这些的癖好。 第二间房门上则写着“仙肉府”三字。 屋里堆满了各种样式的活人鞋子,死者身上的衣物,和纵横交错的森森白骨,散发着难闻的尸臭。 墙上,更是挂满了衣服般层层叠叠的人皮。 我厌恶地捂着鼻子,关上仙肉府的大门,略过剩余几间屋,来到一个名叫“藏娇阁”的房间跟前。 这里,应该就是我要找的仓库了,欧阳薇被欢喜佛掳来后,被关在了这里。 我喘着粗气,伸手推门,门被锁死了,我气血上涌,怒意滔天,一用力,咔嚓将它硬推开! 一进屋,我就看到一个美丽的少女正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她正是我的未婚妻欧阳薇。 我情绪激动,大步抢上前去,柔声说:“宝,你受苦了。” 欧阳薇一开始并没有认出我,她以为我是那个恶毒的女管家小英呢,看到我逼近,她美丽的眸子里透出无尽的阴冷。 我蹲到她跟前,伸手抓她的纤纤玉足,欧阳薇厌恶地往后退着,冲我冷笑道: “怎么?你一介女流,也好这口啊?” 我凑上前来,小声对她道:“我是李三坡。” 怕她不相信,我又拿出朱雀炉给她看。 “你真是李三坡?”欧阳薇惊奇地看向我:“你?你怎么变成小英了?” 我说这可说来话长了,我手伸向欧阳薇白皙光滑的脖颈,果然也摸到了徐媛的同款铁锁项链。 看着美到惊艳的小未婚妻,我心疼坏了,在她手脚上到处摸索着,欧阳薇脸有些红,说:“我没事,那肥猪没碰过我一指头。” “就是这个锁,把我给锁死了,我被它压的根本动弹不得,连起身都很难。” 第336章 毁铃 欧阳薇告诉我,那天晚上,她们三人被欢喜佛摇着铃铛勾了魂,一路跟随着来到这栋黑房子,欧阳薇当时吓的差点给尿出来,李富强更是直接吓的失了智,嘴里都开始说胡话了,什么天兵天将,玉皇大帝的都来了。 特别是当欢喜佛说,想娶欧阳薇当他的新娘子时,可给小姑娘恶心坏了。 进到屋里后,欢喜佛收了勾魂铃,三人短暂地恢复了自由,立刻拿出看家的本事围攻欢喜佛。 可是这差距实在太过悬殊,别说欧阳薇和李富强这两个小年轻了,即使大修行人马义,发动各种大术,拿出了吃奶的劲,也奈何不了欢喜佛分毫。 斗到后来,所有人都绝望了。 欢喜佛给每人脖子上挂了铁锁,锁死了三人的魂魄后,狂吞着口水打量着欧阳薇。 欢喜佛一见到欧阳薇,就被她天仙般的美色所折服,彻底跪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这肥猪般的畜生,本就是个色中恶鬼,连女管家小英那种丑到抽象的货色,他都不肯放过呢,更何况年轻貌美的欧阳薇呢。 黑房子里,欢喜佛就对欧阳薇说:“我能看到你身上的因果,你那个小男人未婚夫,是肯定吓的屁滚尿流,不敢来救你了,说不定这会,他早就丢下你逃回人间了。” “你啊,还是认命吧,乖乖当我的新娘,虽说这里是阴间,我却能让你纵享人间享受不到的荣华富贵,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欧阳薇那肯定不能答应啊,这姑娘也不是一般人,胆子野到没边了,当时她就往椅子上一坐,翘着美腿就说了: “嫁给你也不是不行,但我的嫁妆,你给的起吗?” 欢喜佛一听,乐的是脸上肥肉乱颤:“小美人啊,你尽管狮子大开口,放心的要,再贵的嫁妆,我也给的起!” “你要金砖?我用金砖给你盖一栋楼!你要翡翠,珊瑚美玉?我更是多的很啊!” 欧阳薇阴阴地看着它:“我要你交出你的心,肝,脾,肺,骨,然后跳进地狱,永远别再出来!” 她前半句话,欢喜佛听的一点都不以为意,它是阴物,哪怕真把这些物件一样样掏出来,它也不可能死。 但是当欢喜佛听到后半句,特别是地狱两个字时,它脸色一下就变了。 阴物最忌讳的,就是下地狱。 地狱,是条单行道,一旦下去了,就再没有上来的可能了。 那地方的生存环境,可比阴间恐怖多了,阴物可万万不敢下去。 当时欧阳薇说完条件,欢喜佛那涂满胭脂的猪脸,唰地就吊了下来。 “你这细皮嫩肉的小娘皮,嘴巴还挺硬的?”欢喜佛指着欧阳薇怒道:“你不答应嫁我是吧?好,我先把他们两个剥皮抽筋了,剁成馅包饺子!” 眼瞅着欢喜佛要拿马义跟李富强开刀,这下欧阳薇也没辙了,情急之下,她灵机一动道: “你给我七天时间,七天后,要是还没人来救我,我就答应你。” 欢喜佛笑着说:“还不死心?还指望你那没种的小未婚夫来救你呢?七天我可等不了,我只给你两天。” 这畜生当时真的馋疯了,实际上,它连两天都等不了,它都恨不得立刻就扑上去,强行做成了这桩美事! 多亏欧阳薇性子烈,以咬舌自尽相逼,欢喜佛这才没敢硬来。 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为了找寻到一位最美的红颜,它都已经在阴间等了几百年了,再多等两天又算的了什么? 结果连两天都用不上,欧阳薇前后被关了不到两个小时,我就赶来了。 我听欧阳薇讲述完前后经过,又反复检查她的身体,确认姑娘没受伤后,我摸着她娇嫩的小脸说:“宝,害你受委屈了,我先想法子搞到钥匙,开了锁,咱们立马就撤!” 我站起身,环顾仓库四周,欧阳薇提醒我道:“别忘了拿欢喜佛的勾魂铃!” 我一看,那勾魂铃就在不远处的桌子上,这玩意通体漆黑,上面雕刻着古朴的符咒,也就婴儿拳头大点。 我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勾魂铃直接透过了我的手掌,我无论怎么尝试,都无法和它建立物理层面的接触。 我立刻意识到,这个勾魂铃和朱雀炉一样,同属于阴间的秘宝,这件宝贝已经认主欢喜佛了,除了主人,谁都触碰不到。 那既然拿不走,我自然也不可能把这般恐怖的秘宝,留给欢喜佛,这玩意是能勾走人魂魄的! 后退两步,我尝试用烟鞭去抽勾魂铃,夹杂着电弧的藏青色烟鞭,竟然也碰触不到此物分毫。 我也不气馁,改用烟山去点。 烟山,作为古代妖狐的传承秘术,能引发物件的快速衰老,我当初正是凭借它,帮秦子曼赢下了曹老板的拍卖会。 我深呼吸,仓库四周猛烈的阴气入肺,它们转化成恐怖的高维能量,顺着我指尖倾泻而出! 一指,两指…… 我对着勾魂铃连点了十余指,在烟山的作用下,它开始出现不可逆的衰老,黑色的外表褪去,变得锈迹斑斑,然后开始收缩,变形。 二十五指点完,勾魂铃的物质结构已经彻底坍塌了,化作了一滩黑色的金属粉末。 彻底毁坏勾魂铃后,我满意地松了口气,这样一来,也等于变相削弱了欢喜佛的实力。 “小英?怎么上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楼下传来欢喜佛阴嗖嗖的呼唤声。 “窗户上有灰,我擦干净就来,我就见不得脏!” 我边冲楼下应付着,边从仓库抽屉里找到一个古朴的木头盒子,打开一瞅,里面放着两颗血腥色的人眼球。 第337章 亲人 这两只眼球,就是欢喜佛的眼珠子,阴间阴物种类万千,每一只都有完全不同怪癖,我也不知道欢喜佛咋想的,非要把眼珠子装盒子里干嘛? 欧阳薇帮我解答了这个疑问,欢喜佛跟她讲过,说它这对眼珠子,用了太久,见血见太多了,很容易给自己引来因果劫,所以平时不到关键时刻,它都舍不得用,一般都保管在盒子里。 原来,阴物也怕因果。但怕归怕,该干的坏事它可是一样都不带落的。 这种矛盾并不罕见,因为人间也有很多像欢喜佛这样的人,一边假装信佛,把自己微信头像改成佛祖图片,一边又活的很下贱,坏事缺德事做尽。 这种人死后,是一定要下地狱的。 再来说这欢喜佛,平日里欢喜佛抓到活人或是生魂,第一件事,先抠下他们的眼睛,往自己眼窝子里的安,看匹不匹配。 存放眼珠子的盒子,距离欧阳薇很近,她要不是被锁着,她早冲上去把这两个恶心东西捏爆了。 我低头注视着盒子,好几次按捺不住冲动,想拿针扎它几下,想想还是忍住了,现在还不到时候。 我冲欧阳薇温柔地笑了笑,示意她耐心等待,捧着木盒出门,下到了一楼。 我下来的时候,女鬼们已经在餐桌上摆满了各式丰盛的美事,今天吃西餐,各种水果,美酒,烤香肠,烤鸡,炖牛肉,各类海鲜,番茄肉酱,意面,冰激凌应有尽有。 我将木盒递到欢喜佛跟前,它手伸进去,摸索着抓到两颗眼珠子,安到了脸上。 有一颗还给安反了。 欢喜佛挤了挤眼睛,看向桌上琳琅满目的美食,就开始迫不及待地动起刀叉来。 “小英,你还愣着干嘛?今天可都是你爱吃的菜,上桌!开动!” 我嗯了声,拉来张椅子,坐到了马义身边。 欢喜佛叉了根香肠,就着土豆沙拉吃了几口,突然对我道: “嘶?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劲呢?我跟我家大宝贝之间的精神联系,好像突然变淡了?” 它口中的大宝贝,正是二楼仓库里,被我点成铁粉的勾魂铃。 我淡淡道:“你这是让喜事冲昏头了吧?我刚上楼还看过,大宝贝好着呢。” “那玩意除了你,谁还能碰的着呢?” 我一老爷们,嘴里发出的却是标准的女声,可给我埋汰坏了。 欢喜佛看了看我,没吱声。 窦姐的这张黄皮子符,能完美模仿小英的声音,却只能模仿出小英的七分长相,好在人不能总倒霉,运气总算是站到了我这边——欢喜佛的一颗眼珠子安反了,视线被削弱了一半,所以没能瞧出什么破绽。 这只猪山猪海的恐怖阴物,伸手整理了下碎花裙子,继续享用着美食。 我,马义和李富强三人,始终没动刀叉。 我看向身旁的李富强,胖子的脸已经酱成了猪肝色,眼珠子乱闪着,黑暗,血腥无边的恐惧,已经将他折磨到精神崩溃的边缘了。 胖子若是命够大,能从阴间活着回去,那么他的恐鬼症,将彻底痊愈。 我视线从李富强脸上收回,再看马义,这大叔脸上倒是不怎么害怕,眉宇间却写满了深深的不甘和怨念,马义的野心惊动了中阴,野心尚未完成,却半道栽在这鬼地方,他自然是极不甘心的。 餐桌四周坐满了模特假人,四周静到吓人,这场恐怖的饕餮盛宴中,只发出了一个人的咀嚼声。 欢喜佛起初吃的还算斯文,但很快就原形毕露了,他将浓妆艳抹的扭曲猪脸,紧贴到了盘子上,也不用刀叉,就像猪刨食那样舔着,拱着,吃着。 两只女仆打扮的女鬼,正小心伺候在旁,替它盛菜倒酒。 “吃啊!为什么不吃?” 一道狂暴的怒吼声,突然从欢喜佛口中传出! 我们三个都给他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地伸手摸向刀叉。 可它说的并不是我们。 欢喜佛抬起头,擦着脸上混合着调料的油脂,愤怒地看向左侧的一只男模特。 “表哥,你不是最爱吃西餐吗?你是有多瞧不起我?饭菜就摆在你面前,你却始终不动筷子……” 欢喜佛脸上时哭时笑,一个劲劝那模特吃饭,但那明明就是个塑料做的死物,它又怎能做出回应呢? 见对方这般不给自己面子,欢喜佛恼羞成怒,伸手捏碎了男模特的脑袋。 砰地一声巨响传来,锋利的塑料碎片炸的到处都是,其中一片更是直接划破了我的脸颊! 我摸着脸上的血,只见欢喜佛又看向右侧的一个女模特: “姑妈,你也和他们一样,瞧我不起吗?我可是你亲手带大的啊!” 追忆起童年往事,欢喜佛泪如雨下。 我阴冷地注视着它,看到这,我总算看明白了,这只阴物把这些模特,错当成了它在人间时的亲人。 或者说,它在阴间活的太过孤独了,它需要有人陪它说话,不然它会疯,所以它才让这些模特来扮演它的家人。 很快,欢喜佛又捏碎了女模特的脑袋。 不难看出,它生前有一个相当悲惨,绝望的家庭,它本身就是个怪物,被家人所排挤和虐待。 不幸的童年,是一切的导火索。 欢喜佛站起身,用餐巾擦着嘴,走到一只只模特后面,依次捏爆了它们的脑袋: “小姨,姑父,二姐夫,爸爸,妈……” 它边点着名,边一个个捏着,餐厅里砰砰作响,该捏到李富强时,我壮着胆子阻拦道: “这两个人你别碰,不然这婚你也别结了。” 欢喜佛迟疑片刻,略过了他俩。 不一会功夫,全场所有塑料模特,只幸免下了一位,那是个童装模特,是个七八岁小女孩的造型,梳着俩小辫。 欢喜佛面露柔情,轻轻抚摸着女模特的小脑袋:“我可爱的亲妹妹……只有你不嫌弃我,对我最好。” “可是……我却对你做出了,那种事……” 这番话,听的我们那叫个心惊肉跳,恶寒瞬间席卷全身,这只灵魂扭曲的畜生是真的该死啊,不杀它一万次,都不解恨。 可欢喜佛话只说到一半,吊诡的一幕出现了,那女童的小脑袋,竟然自个掉了下来。 第338章 鱼钩 紧接着,胳膊腿也开始往下掉,一会功夫不到,那模特就像积木似的,彻底散架倒地了。 欢喜佛惊悚地看着这一幕,一脸的难以置信:“为什么?为什么?” 它痛苦地捂着脑袋,显得痛苦至极。 我冷冷看着它,心里寻思着,这是妹妹的阴魂不散,显灵了!妹妹在催你下地狱呢! 发疯发到一半,欢喜佛猛地抬头,直勾勾看向我: “小英?他俩不吃东西也倒罢了,他们是活人,吃不得阴间的食物,你呢?你怎么也不吃?” 我在想,这时候如果是小英,她该怎么回答呢? 沉默片刻,我低头划拉着面前的空盘子:“我给你气的吃不下饭。” 还真让我给蒙对味了,看来这个小英和欢喜佛之间的关系,远比我想的要复杂,不是只有一腿这么简单。 我这话说完,就见欢喜佛叹了口气,走到沙发跟前,躺下: “你啊,都当鬼了,这个爱吃醋的性子,始终改不掉。” “把我盒子拿来。” 我拿着木盒来到它跟前,欢喜佛从眼窝子抠出眼球,拿着块什锦布,无比珍惜地擦了又擦,这才放回到盒子里,然后冲我摆了摆手。 我捧着木盒,也不着急上二楼,我就看欢喜佛搁那一动不动地躺着,不一会,竟扯起了呼来。 我看了会欢喜佛,又看向窗户外边,顿时直皱眉。 外边那只饿死鬼已经等不下去了,我就看那老妇悄悄摸到屋外的铁笼子跟前,一把撕开,抓里面的鸡就吃。 那鸡也是怪,既不叫,也不挣扎,血红色的眼睛死死盯着饿死鬼,就一动不动地给它吃。 我收回视线,低头看向欢喜佛的嘴。 想救人,必须先拿到钥匙,而钥匙被欢喜佛含在嘴里,这玩意还真不好弄,就算是小英,也没有没有问都不问,就直接将手伸进欢喜佛嘴里拿钥匙的资格。 马义和李富强坐在餐桌旁,都好奇地看着我,李富强没看明白,但我估计马义应该早就瞧出端倪了,知道是我伪装成小英,来救他们了。 我转过身,冲马义做了个钓鱼的手势。 马义秒懂,不动声色地将手伸进口袋,摸出一根长长的白线,线的一头系了个小鱼钩。 我刚要过去拿,这时候,沙发上正扯着呼噜的欢喜佛,含糊地对我道: “小英啊,你去外边看看,是不是有人在偷吃咱家的鸡?我好像闻到了股鸡血味。” 我答应了声,来到门外边,窦姐跟那老妇一道,蹲在鸡笼子跟前吃的满嘴血,我冲她们摆摆手,示意先退下。 那老妇也不知饿了多久了,低头咬着只鸡脚,死活不肯走,反而还想进屋吃欢喜佛的霸王餐。 得亏被窦姐拦住,她俩手里各提着两只大肥鸡,躲回到了后面的树丛里。 我转身进屋,边从马义手中接过鱼钩,边冲欢喜佛道:“几个饿疯的孤魂野鬼,让我打发走了。” 欢喜佛没应答,它已经彻底睡死过去了,呼噜扯的震天响。 我耐心地守在旁边,过了没一会,欢喜佛涂着厚厚口红的嘴唇子咧开道缝,黄褐色的哈喇子从嘴角流了出来。 徐媛走过来,在我手心写字道:“它每次午睡,最多只睡20分钟,你偷钥匙要抓紧!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夜里的欢喜佛,比现在凶一百倍,连小英阿姨都不敢在夜里靠近它。” 我点了点头,我得快点想个招,让这肥猪张嘴才行。 思来想去的,也没想出个好法子,我脸色阴霾,心想现在不走,咱们所有人都得死在这,干特么的,拼了! 我一咬牙,伸手捏住了欢喜佛的鼻孔,我这一捏,它立马呼吸不过来了,嘴巴就很自然地张大了。 我赶紧趴到它嘴跟前瞅,还真看见了一把小钥匙,这小玩意正卡在欢喜佛的喉咙处,随着它的呼噜声微微颤抖着。 我就拿着马义给我的鱼钩,放着白线降进欢喜佛的血盆大嘴里,离的这么近,那血腥的尸臭啊,呛的我直淌眼泪,我就硬忍着,尝试了几次,用鱼钩勾住了钥匙上的小铁环,往上拽。 钥匙卡的非常死,这一下还没拽动,我怕给线拽断了,手都伸进它嘴里了。 费了老鼻子劲,总算给拽出来。 当时我那个汗流的啊,阴物嘴里取钥匙,这可比鬼门关前遛弯漂移要刺激多了。 抓着钥匙我一秒都不敢耽误,立刻打开马义,李富强和徐媛三人脖子上的锁。 然后来到二楼,给欧阳薇开了锁,让她也别走楼梯了,直接跳窗逃跑。 二楼不高,欧阳薇恢复自由后,活动了下手脚,打开窗户跳下去,轻飘飘落了地。 这时候,她们四人在楼下汇合了,马义晃动着僵硬的脖子,抬头注视二楼的我,冲我焦急地招手,意思是说,三坡,你还愣着干啥?快逃啊? 我示意他们别等我,先走。 我都快把欢喜佛恨死了,我恨不得把它做成刺身,沾着酱油芥末吃了!可目前的我,偏偏还就奈何不了它。 那既然来都来了,我不把这畜生家洗劫一空,我都不可能原谅我自己。 二楼,销金窟里面金光闪闪,陈列着欢喜佛的全部家当,我却连看都懒的多看一眼,像金砖,翡翠这些珍惜物件,是能带回人间,但比起它们…… 我目光一寒,略过销金窟,径直看向仓库对面那间屋。 之前头回上二楼时,我只惦记着欧阳薇的安危,没顾得上进去看。 但我知道,这间屋子里存放着的,才是欢喜佛真正的心头肉。 第339章 火海 欢喜佛给二楼所有房间,都起了名,独独没给这间屋起名,它就是一扇黄褐色的木头门,看起来陈旧又单薄。 我伸手去推那门,它纹丝不动,似乎被下了某种阵法,时间紧迫,欢喜佛随时会醒来,我也来不及细看,伸手去抓门把手。 可我手还没摸上去,那黄铜色的门把手,居然变成了一只头上长角红环蝮蛇,它张大嘴,露出血气森森的锋利毒牙,朝着我手上就狠狠咬来! “孽畜,你敢?” 我冷笑着,手都不带缩一下的,我从小和各种毒蛇生活长大,我什么都怕,独独就不怕蛇。 那红环蝮蛇剧毒无比,这种阴间的蛇,别说活人了,鬼都毒的死。 可我有奶奶老仙的灵气护着,它楞是没敢咬我,毒牙眼瞅着快碰到我皮肤了,又吐着信子缩了回去。 红环蝮蛇落了地,快速爬走了,门也随着开了。 我推开门,这间屋没有窗,里边阴黑一片,浓烈的灰尘味扑鼻而来,我捂着鼻子调动狐瞳去看,屋里并没有任何家具摆设,就瞅见地板正中,摆着个血色葫芦。 葫芦上用金笔写着两个古朴的大字。 【极善】 地上这个血葫芦,就是欢喜佛珍藏的无上至宝了,你别看它只有巴掌大点,不怎么起眼,它的价值,可比销金窟里的所有金砖和翡翠加起来,都要贵重千万倍! 我为什么敢这么说,因为那血葫芦周围,被毛线般细密的因果线给锁死了,这些因果线无形无色,几乎透明,用肉眼凡胎根本看不到,我也是靠着狐瞳,才勉强看到点蛛丝马迹。 这些因果线,是阴物欢喜佛布下的禁制,它有点类似风水阵法,旧时农村,有本事的风水师家,那门窗是从来不带关的,哪怕是出远门,家里存放着金银钱财,人家大门就那样敞开着,可谁也不敢进去偷。 为啥啊? 因为风水师给家里下了阵法,你不要小看阵法,这东西有灵,顶级的阵法,能自行分辨出来客的意图,心怀不轨的人,脚只要一踏进屋,保准见鬼,回家就算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 正常进屋找人的亲朋,反而一点事都没有。 欢喜佛下的这道禁制,原理和风水阵法类似,却不怎么高明,如果时间充裕,我横竖都能给它破解掉。 但眼下火烧屁股,我哪有时间去寻思啊,一咬牙,我给自己打了套复杂的手势,然后大步抢进屋,弯腰,伸手就去抓那血葫芦。 我手掌一靠近,那些因果线就开始跟虫子似的蠕动起来,它们一根根,不顾一切地钻进我皮骨中,开始疯狂膨胀,爆炸! 接下来,我听到了西瓜被砸碎的声音,我的整条手臂,被炸的粉碎,爆炸还在继续,我的身躯,头颅,全部炸裂开来,浓郁的血雾喷的房间里到处都是。 我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当场跪倒,凄惨地死去。 …… 站在门外的我,看着屋里,倒在血泊中的另一个自己,微微皱眉。 幻术哭悲,让我用出了全新的高度,我是万万没想到,这玩意居然还能用来……踩雷? 此时,血葫芦四周的因果线,已经消散殆尽了,仅存的三两条,也无法再对我构成威胁了。 我伸手抓住血葫芦,也来不及细看,将它塞进怀里,退了出来。 在“藏娇阁”里找出一大桶菜油,我将它一点点泼在地上,正要拿出火石去点呢,这时,欢喜佛出现在了二楼楼梯口的位置。 这只肥猪般的阴物,脚穿高跟鞋,身穿碎花裙子,浓妆艳抹地歪着脖子,用空洞的双眼看向我: “小英?你在干什么?” 我冲它阴阴地笑了笑,火石这么一划拉,就听轰地一声!整个二楼刹那间成了火海! 欢喜佛直愣愣站在火海中,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我。 背后就是窗户,二楼浓烟翻滚着,铺天盖地的火苗子卷着热浪,烧的正猛烈。 我也不敢多耽误,立刻纵身跳了出去。 逃出屋后,我就听到李富强在远处喊我:“哥,在这呢!” 他们不知从哪搞来辆马车,正停在几百米外的公路上等待着我,我朝着马车发足狂奔,刚跑出去一百来米,后方伸来一只冰冷的手掌,轻轻搭在了我肩膀上。 当时就给我吓的呀,差点魂飞魄散了! 要知道,我用的可是红狐步,这套传承于古代妖狐的步法,已经被我修行到了极致,不敢说电闪雷鸣吧,但我真撒丫子跑起来,除了阴物,还有几个能追的上我? 我当时万念俱灰,肩膀跟结了冰似的,瞬间失去了知觉,脚步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我以为追我的是欢喜佛,谁知回头一瞧,来的却是那只饿死鬼。 此前,我只看到了它的背影,和低头吃鸡的模样,这一回,我总算看到了它的正脸。 这玩意的脸上没有五官,密密麻麻的,只剩下了牙齿,它一说话,千万颗密密麻麻的牙齿一起动,彼此疯狂摩擦着,发出让人牙酸的咯吱声。 “说好的,无上的美味呢?” 饿死鬼伸手冲我讨要,我重重松了口气,挣扎着起身,将怀里的木盒递给它。 这只白发老妇接过木盒,打开,虽然没有五官,但我能看出它非常高兴,激动的一脸白牙直打架! 进黑房子前,我们就约定好了,经过青丘的点醒,我得知对于饿死鬼来说,阴物的器官,才是最无上的美味。 这玩意不仅能饱腹,带来口舌味蕾的极致享受,其中所蕴含的浓烈怨恨,混合着来自高维的恐怖能量,能给饿死鬼带来莫大的提升! 它能借此进化,成为更恐怖,更深邃未知的死物。 饿死鬼毫不犹豫地,将盒子里的两颗眼珠子取出,吞进了面部的牙海中。 第340章 极善 吞噬完成后,它开始疯狂颤抖,它的形体开始扭曲,它本就黑暗的灵魂变得更加锐利,凶暴了! “前辈,看在这无上美味的份上,帮我阻挡下欢喜佛!” 我最后看了眼饿死鬼,转身跑到了马车跟前。 这辆马车有点派头,车轮和车身都是纯铜打造的,坚固无比,车体四周也打着纯铜铆钉,前方站着八匹大黑马,一个个肌肉线条鲜明,鼻孔里喷着森森白气。 还特么给配了一名职业车夫。 我钻进车厢里,关上门,这车夫是个头戴软帽的白胡子老头,就听他怒喝一声,挥动长鞭,八匹大马快如脱兔,沿着公路亡命狂奔! 我看着窗外急速倒退的风景,又看了眼后方,渐渐消失于视野中的黑房子。 滔天的毁灭烈焰,将这栋森林边缘的建筑彻底吞噬,毁灭了,马车前进的速度飞快,一会功夫不到,我们就逃的很远了。 欢喜佛并没有追来。 我用袖子擦着脸上的冷汗,狂跳的心总算是渐渐平稳了下来。 车厢内,欧阳薇,李富强,马义和徐媛四人,无一不是劫后余生,脸色惨白如纸,虎口脱险后,大伙也总算能松口气了。 “哥,你是这个。” 我撕掉后背上的黄皮子符,恢复到本来模样,李富强冲我竖起大拇指,一脸的佩服: “我愣是没瞧出那女的是你,你胆子可真够大的,一个人就找上门来了,从阴物嘴里钓鱼不说,还一把火把它的房子给点了?” 我说不然呢?我不管你?你不得给人家制成五花肉串,撒上孜然面,慢火给烤喽? “他胆子一直都很大。”欧阳薇走上前来,轻轻坐在我大腿上,双手勾住我的脖子,冲众人笑道:“我头回遇到他时,他还是个盲人,人家当时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吓退了湘西来的三位捕蛇人。” 欧阳薇笑吟吟看向我,当着众人的面,小姑娘也不忌讳,在我脸上香了又香,娇声说: “我爹以前就老跟我说,男人可以丑,可以穷,可胆量必须要大,让我将来找对象,只盯着胆儿大的找。” 李富强摇头唏嘘:“所以你直接一步到位,找了个连夜游神都要骂疯狗的爷们。” 马义拿毛巾擦了把脸,叹气道:“这回要不是三坡舍身营救,咱们真得认栽了,哎,阴间这极端的生存环境,真没辙,尸香果吃了犯困,不吃又饿的走不动路,你说咋整吧?” “吃一堑长一智吧,下回啊,哪怕是饿成皮包骨头,也万万不敢在野外过夜了。” 我想起和欢喜佛周旋的全过程,也是一阵阵的心惊肉跳,整个计划从头到尾,执行的天衣无缝,再加上窦姐相助,我才能侥幸成功救人逃脱。 当然,最主要的是,欢喜佛这只阴物非常特殊,它这个眼珠子存盒子里的嗜好,成为了我的突破口。 换成其他五感敏锐的阴物,我还真就没地方下手了。 我一下金玮的赌场,那天夜里找寻舅姥姥的路上,我其实已经对窦姐动了杀心,现在想,我当时多亏没杀人家,所以说很多时候,一个小小的善念,真的能救人的。 没窦姐这份善缘,我的下场可就惨了,前有欢喜佛,后有饿死鬼,逃都没地逃。 我手指敲打着车厢,发出叮叮咚咚的金属声,我好奇地问众人:“这马车哪来的?” “我画的。”李富强一脸得意道:“还行吧?涡轮减压,无级变速,八匹马力,还配专属司机。” 我笑着说:“还无级变速呢?你咋不给我们一人画辆自行车呢?” 不过你别说,胖子画出的这辆马车,还真是有模有样,车厢里还有时速表,此时,在八匹大黑马的加持下,它正以接近50公里每小时的速度,在大雾弥漫的未知公路上狂奔。 休息了片刻,我从怀里摸出那个血葫芦,这玩意来头可不简单,能被阴物视作掌上明珠,下双重禁制珍藏保管的,那肯定不能是凡物。 我寻思,这小血葫芦,很可能是和朱雀炉同等级的阴间秘宝。 李富强和马义接过我手中的葫芦,依次端详着,抚摸着,这玩意质地普普通通,就一小木头瓶子,刷了层红漆,摇晃起来,里面有液体的流动声。 李富强指着葫芦上的【极善】二字,一脸古怪道:“这是个什么意思?极善?那不就是劝人向善吗?” “阴物不是邪恶的代名词吗?它怎么会收集这种物件呢?” 马义也摇头表示不解,晃了晃血葫芦,说这里边可能装的是酒? 我看向对面的徐媛,这小姑娘静静地坐在那,始终不吱声,注视着窗外,我把她从欢喜佛的魔爪中解救了出来,她自由了,她可以去冥湖彼岸投胎了,她该高兴才对。 可她没有,相反,徐媛幼稚的小脸上布满了阴云。 我正要跟徐媛说话,这时候,青丘从野狐禅世界中联系到我: “李狐狸,你找的这个小葫芦可不简单,里面的高维能量非常恐怖,你把葫芦塞子打开,我闻闻。” 我从马义手中接过葫芦,拔开塞子,凑到鼻子上一闻,葫芦里的液体呈深红色,却没什么气味,闻着跟白开水一样。 青丘闻完,沉默不语,许久后,他对我说: “我翻看了你之前的爬楼经历,这期间有三个人,无视规则,径直上了六楼。” 我点着头,那三人我记忆犹新,马义说,他们是“高人”。 三人中,领头的是个赤足消瘦老僧,手持一个化缘用的铜钵,中间是个戴墨镜的短发中年人,他还喊过我名字,最后面的则是冥湖的摆渡人,百小戏。 青丘告诉我,这葫芦里装着的,就是那老僧的眼泪。 第341章 遗相 老僧名叫“遗相”,青丘作为古代妖狐,经历了无数次轮回转生,在阴间的那一世,他曾亲眼见过这位老僧。 遗相,是指人死时的面容,佛家和道家都认为,能从一个人的遗相中,判断出这人死后,灵魂是否会受苦。 佛教有个观点,叫“相由心生”。 相由心生,是说一个人的五官面相,能直接反应出他的内在。 但世人总会以简单的美丑来判断“相”,这个并不准确,外表丑陋邪恶的人,内心往往也非常扭曲肮脏,但长的好看的人,它内心未必能就能干净到哪去。 我教大家一个看面相的法子,非常简单,你就盯着它眼睛看,一个人的眼睛,是一定不会撒谎的,再狠的整容手段,它也动不了眼球分毫,通过眼睛,能直视一个人的内心,我见过有深深大黑眼圈子,但眼睛却清澈如森林湖泊的人,也见过眼周明亮似桃花,但眸子却污浊,复杂阴森之人。 相由心生,还能体现在遗相上,佛教高僧可以通过死人的遗相,来预读出这人死后的下落。 如果这个人死时,面带微笑,或者神态平静,端详,那说明它死后会往生天神道,或者进入极乐净土,反之,要是这人死相凄惨难看,五官扭曲恐怖,那它死后的下落势必会很阴森。 王老板的爹,王宝玉,就是最好的例子,那老头的死相,简直是丑恶,难看到没边了。 所以佛教会提倡,一个人将死时,身边的亲人家属不可哭泣,因为这些悲伤绝望的压抑情绪,会影响到死者的遗相。 老僧为什么会给自己取名为遗相呢?这个已无从考证了,青丘说,遗相的具体道行境界,无人知晓,但这老僧当年曾做过一件事,这件事能证明,人家至少在思想境界这块,是甩我们几十条街的。 那一年,遗相来到阴间的黄泉大道正中,盘腿坐地,注视着往来死者,发了个“三界两世”的大愿。 他说:“我观闻黄泉路上众生凄惨,心生无量悲苦,遂起一愿,我愿鬼,人,畜三界,此生,彼生所犯一切因果恶劫,皆诛于我身。” “如是我闻。” 什么意思呢? 直译过来是:“我来黄泉溜达,玩,我瞅见黄泉路上这帮死鬼,模样一个个的这么惨,我看不下去了,就发个心愿吧,我愿人间,阴间和畜生道三界一切众生,这两世所犯下的一切因果罪恶,全算成我的,统统在我身上消灭掉吧。” “我心愿发完了,你们爱咋咋地吧。” 这段翻译的非常粗鄙,但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六道听到了遗相所发的心愿,做出了回应,当时遗相发完心愿,脑袋一耷拉,立刻就死在了黄泉大道上。 他身上的破旧袈裟,手中的化缘铜钵,脖子上的舍利佛珠,这些遗物,立刻被脱下抢走,最后几经转手,流落到阴间各地,每一件,都成为了对抗邪祟的无上秘宝。 这老僧死时,嘴角带着幸福而奇异的微笑,泪流满面,连他的眼泪都被一滴不少地,用葫芦收集了起来。 所以我这只血葫芦里装着的,正是遗相的眼泪。 当然了,这个当故事来听听就行了,不必当真,首先这种舍身救死的愿望,并不是谁想发就能发的,他的道行和思想境界,先要到达一个非常恐怖的高度,才能让六道听到他的声音。 而且,光是听到还不行,这个人的灵魂和品性,也要接受六道的审视,六道首先要判断,他是真心发下这个大愿,还是虚情假意,装腔作势另有所图的,然后才可能做出回应。 我从一个普通人的角度出发,我不相信这世上真有人,能做出这般无上大义,舍己为人的壮举。 青丘对此也充满着疑惑,上一世,遗相在黄泉发下大愿,并因此死去,那么这一世,他就不应该再回人间了,最差最差,他也该去天神道享福了。 怎么又跑来人间当和尚了呢? 我对老僧的身世并不关心,我就一普通人,思想境界这块,我永远也不可能达到他那种高度。 我就问青丘,遗相的眼泪,具体能干嘛呢? 青丘说,你可以倒一点出来,把它往你眼皮子上抹。 我听的是一脸的嫌弃,我吃饱了撑的?没事给自个找罪受呢?我为什么要往自个脸上,涂抹死人的眼泪呢? 那玩意多埋汰啊? 第342章 追击 青丘冷冷注视着我,说李狐狸,你是真不知道个好歹啊? “遗相的眼泪,每一滴都珍贵无边,一旦现身于江湖,势必会引来海啸般爆炸的反应!多少人拼上几辈子的命,都想获得它!” “这东西,别说价值连城了,拿一个小国都换不来!” 我正要细问他眼泪的用途,这时,徐媛突然说话了,小丫头注视着车窗外,阴沉沉地来了句: “欢喜佛不会放过咱们的,照这个速度跑下去,迟早要被它追上。” 众人给她这么一说,都吓的往后窗瞧去,此时,后方的森林已经消失在视野中了,但依旧能看到一道浓烟,直冲天际。 欢喜佛的家,应该已经被烧成了一滩灰烬。 可后方的公路上,并不曾出现它的影子。 李富强胆子小,赶忙拉开车厢的观察孔,对车夫道:“师傅,再开快点!” 车夫答应了声,狠狠挥动马鞭,车速渐渐逼近到六十,还一点点往上涨着。 欧阳薇从我大腿上起身,坐到一旁,问李富强:“你这车最多能开多快?” 李富强说:“差不多已经到极限了,它毕竟是辆马车,你也不能指望它赛过汽车吧?” 欧阳薇眨着眼:“你一说汽车,我早就想问你了,你刚才怎么不直接画辆车出来呢?” 李富强一脸的无奈:“姐啊,画魂术这东西,不是说我想画啥,它就能来啥的,你首先得符合事实规律吧?” “汽车,它首先需要燃料,那汽油从哪来呢?我又该如何通过绘画,来确认具体的汽油品质呢?” “发动机,变速箱等一切机械物件的物理结构,细节到每一颗螺丝的具体位置,都得系统的学习,倒不是说你非得把这些画出来,关键是心里得有相应的知识,你要是略过这部分,你只能画一个空壳子模型车出来。” 李富强说,这里是阴间,他能收集四周浓郁的阴气,汇集于笔尖,借助这些阴气的帮助,他的作品被拉伸到了一个深邃恐怖的高度,所以,他才画的出这辆马车,还能跑的起来,但这已经是他的绘画极限了。 要是换成人间,什么马车,汽车,统统都不可能有,就李富强那点小水平,连开不走的拖拉机子他都画不出来。 而且这辆马车,看似结实耐用,却也有使用时间限制。 “它追来啦!” 我们正说着话,徐媛突然惊恐地指向后车窗,尖叫起来!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后方公路的大雾深处,出现了一个极度扭曲,肥胖的鬼影! 是欢喜佛!我看到雾中若隐若现的碎花连衣裙,以及红色高跟鞋时,头皮子顿时炸裂开来! 这畜生真追来了! 李富强也看到了欢喜佛不断逼近的身影,胖脸吓的一紧,开始疯狂地连声催促车夫: “快点!再快点!” 车夫使出了吃奶的劲,不要命地猛抽马鞭,嘴里大声吆喝着:“驾!驾!” 车厢里的时速表显示,车速已经无限接近于七十公里每小时了,但这真的已经到达马车的极限了,再快不上去了。 我死死盯着后窗,欢喜佛五百多斤的体格子,算是公猪中的种猪了,可人家跑起来却一点不带喘的,步子迈的很慢,很空灵,跟闲庭散步似的,可速度却快到让人发指! 它身后的雾,跟着它一块往前压,铺天盖地,跟山洪海啸似的,这骇人而惊悚的一幕,看的每个人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阴物,是超越大厉鬼的恐怖存在,在阴间,阴物也许不是最可怕的,但它一定是我们无法招惹的。 别说我们这几个活人了,哪怕把我岳父周昆也加进去,人鬼联手,也万万不可能是欢喜佛的对手。 甚至惨烈到打个照面,电光火石之间,就得见光死,什么腥风血雨的漫长恶斗,惨烈挣扎,扯这些都是多余的。 我们现在仰仗的,唯有这辆马车了。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八匹雄壮野马,脱缰般拉着马车急速狂奔,要是普通马,照这个样子跑,十几分钟不到就得累的口吐白沫倒地。 这八匹黑马还行,跑到现在还没表现出太多疲惫。 饶是如此,在速度这块,我们依旧不占优势,欢喜佛距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它最早出现时,是在五百米远的大雾深处,这才过去多大会功夫,欢喜佛的整个身体,已经从大雾的包围下冲了出来!朝着我们一点点逼近! 我起初还纳闷呢,这只阴物的两颗眼珠子,都已经被我偷出来,献祭给饿死鬼了,在这种情况下,它怎么能锁定到我们的位置,还追出这么老远呢? 现在我总算看明白了,欢喜佛给自个新安了两颗眼珠,也不知道它是从哪只女鬼脸上,临时给抠下来的,它眼窝子那么大,这俩眼珠装进去,就显小了,随着奔跑,它们在欢喜佛的眼窝子里混沌地旋转,晃动着。 我文字描述不出那种画面,我该怎么形容呢? 此时的欢喜佛,像一个被玩坏的布娃娃,你晃它脑袋,它黑眼仁子能给你翻到后边去,非常的鬼魅邪异。 而且随着阴物的靠近,我还看到了一个细节。 欢喜佛不是自个追来了,它背上还背着个人。 那是一位破衣烂衫的白发老妇,我一眼就认出,那老妇正是窦姐供养的大仙,那只饿死鬼。 饿死鬼非常信守约定,吃下了我赐予的无上美味后,它如约缠上了前来追击我们的欢喜佛。 可是,就连恐怖的饿死鬼,也阻拦不住狂怒之下的欢喜佛! 那老妇双臂死死勒着欢喜佛的脖子,满脸的尖牙朝着它满是胭脂的猪脸上乱咬。 欢喜佛却不管不顾,它的所有仇恨点,全集中在我一人身上,它哪怕被饿死鬼纠缠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它也要先把我挫骨扬灰了不可! “小英,小英!” 当欢喜佛追至二百米远时,我隔着车窗听到了它的呼唤声: “小英,我平日里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这般对我?” 第343章 狂怒 “你毁了我的勾魂铃!那可是我捕食活人用的心肝至宝啊!你却背着我,把它弄成了一堆铁粉!” “你放跑了我的新娘,我可爱的新娘子啊!那么美的娇滴滴小娘子,我三生三世,好不容易才等到的!” 欧阳薇捂着小嘴干呕了两声,指着欢喜佛背上的老妇,问我:“那不是之前伏击咱们的饿死鬼吗?它怎么也跟欢喜佛纠缠上了?” 我简单讲了窦姐的事,众人这才恍然大悟,马义神色难看道: “饿死鬼,在阴间可是非常独特的存在,并不是所有鬼饿死后,都有资格成为聻的……连这么凶的扭曲死物,都拖延不住欢喜佛,由此可见,它内心的恨意有多猛烈了。” 说话的功夫,欢喜佛追至一百五十米范围内,凄惨地冲马车方向放声大哭: “你不但放跑了我的新娘,你还把我的眼珠,喂给了这只恶臭下贱的饿死鬼!” “我的眼珠啊!那是我的心头肉啊!” “而且,你还盗走了我的极善宝葫芦,那是我拿来对抗六道天劫用的……你知道我为了获得它,流了多少血,耗费了多少心机吗?” “小英,你做的这些,我都能原谅你,可是,你的心是有多黑啊?你甚至连我的家都不放过,一把火,将它烧成了灰烬……” 欢喜佛边大步追赶着马车,边大哭着控诉我的种种罪行,那一声声怨毒无边的哭声传进车厢,听的人毛骨悚然,脚底板透凉。 这条公路四周,始终弥漫着大雾,路两侧的风景被完全隐藏,看不见一点端倪,这公路最终将通往何方?谁都不知道,那车夫其实也不认识路,前方每每出现岔路,他只凭借本能随机选择。 大敌当前,没人愿意束手待毙,都准备好了殊死一搏。 李富强手捧亚麻画纸,哆嗦的猛打摆子,纸上乌七八糟,黑压压画了一大团,画完他觉得不满意,揉成团再画。 欧阳薇盘腿闭目,似乎在酝酿大招。 徐媛吓的小脸惨白,抱膝发抖。 “三坡!” 马义面色惨白如雪,看向我道:“被它追上,咱们都得死,一会这畜生靠近了,你我协力用术打它!拖延它的速度!” 我点了点头,当欢喜佛追至五十米远时,我和马义拉开车门,探出半截身子。 阴间凄惨的寒风,吹到我身上,我就感觉这张人皮,随时要被吹跑。 追赶在后方的欢喜佛,看了眼马义,毫不在意,看向我谁,它略微一楞: “是你?小英呢?” “这一切,都与小英无关。”我一只手抓着车厢把手,阴冷地看着欢喜佛: “小英早被我弄死了,你刚才说的这些事,全是你爹我一人干的!” 说着,我将撕下的黄皮子符朝它丢去。 欢喜佛身体跳到半空,抓住符看了眼,顿时秒懂,知晓我扮演小英,害它害的这么惨,欢喜佛顿怒到发疯,追赶的速度更快了: “孩子,你挺有本事的,可你千万别落在佛爷手里!佛爷要你的灵魂永生永世,不得安宁!” 了解我的人都知道,这是我的惯用伎俩,我很喜欢在斗法前,先激怒对方,这涉及到心理学的博弈,但底层逻辑很简单——愤怒,是弱点和错误的放大器。 《孙子兵法》里有讲:怒而挠之,卑而骄之。 就是说敌人越是易怒,你就越要去激怒它,而当敌人胆怯时,你反而要想方设法地捧杀它,使它骄傲。 又有云,主不可怒而兴师,将不可愠而致战。 这是在警醒我们,遇上再生气的事,也别动怒,把这股气藏在心里,尽可能地麻痹对手,让它对你放下防备,再一鼓作气,用行动让敌人付出惨烈的代价。 千万别小看孙子兵法,这东西在国内无人问津,可放在海外,它却被很多顶级富豪奉为行事准则,这是有原因的。 当时欢喜佛给我这么一气,面目一下就狰狞起来了,步子迈的也更大了。 我瞅它离马车越来越近,马义想出手,我示意他别急,我们一直压着不动,等欢喜佛追至三十米时,我突然毫无征兆地甩出一道烟鞭,毒蛇般朝着它的双脚攻去! 我这道烟鞭酝酿了很久,给朱雀炉憋的是炙热发红,它被憋的足足有碗口那么粗,藏青色的大烟鞭,夹带着蓝色电弧,它发出凄惨的悲鸣声,电闪雷鸣间,狠狠咬住了欢喜佛的双脚! “业火燎原!” 几乎是同时,马义也出手了,面对阴物,谁也不可能藏拙,出手就是大招,马义这边咒音一发动,欢喜佛全身就燃起了碧绿色的火苗子! 它双脚也被我烟鞭抽打的直踉跄,高跟鞋断了根,朝着两侧横飞出去。 趁着欢喜佛站立不稳,快摔倒的瞬间,我目露猛烈杀机,对着它打出一道繁杂隐晦的手势,口中轻念咒音: 幻术,黄泉地狱转生! 我不可能对阴物下幻境,这玩意太凶了,哪怕真把它扔进幻境中了,故事会,藏尸胎都没法困住欢喜佛,它不到一秒就能出来,还顺带着能幻境给毁了。 所以我一出手,直接用上了黄泉之书里的大幻术,它能让死物,无限循环将死前的那一天,直到重复至意识消磨,魂飞魄散为止。 我这边幻术打过去,三十米开外,欢喜佛身体颤抖,立刻停下了脚步。 它似乎陷入了一种猛烈的痛苦中,它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猛地抬头,口,鼻,双眼中喷出猛烈的业火烈焰,像被点燃的天然气油井那般,疯狂燃烧起来。 饿死鬼依旧趴在他身后,不肯撒手。 我和马义还没来得及高兴,欢喜佛很快又站了起来,业火和大幻术,都奈何不了它,欢喜佛嘴巴里吐出一口黑雾,抓着雾往自个脸上一抹,内部燃烧的业火就给熄灭了。 “重复临死前的那一天?嘻嘻嘻……” 欢喜佛阴损地冲我笑着,略微调整了下眼珠,继续发足追赶: “很有创意,可是……那一天,我死的非常安详啊!重复一亿遍,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一脸的阴霾,喊婆的这套幻术,的确有一个很致命的缺陷,如果对方的死相不够惨烈,那么重复死亡也将失去意义。 马义不声不响,从怀里摸出一个小针线包,取出一根银针,朝着欢喜佛丢去。 “菩提青莲封阴针!” 第344章 献祭 马义除了会用火,还有一手针灸的绝活,当初我奶奶散功发疯,就是让马义用针灸给医好的。 他这根银针丢出的瞬间,在半空化作千万根密密麻麻的针雨,朝着欢喜佛狠狠扎去! 欢喜佛也不躲闪,硬吃了这一套,当场给扎成了刺猬,它舔着舌头看了看马义,追赶的速度反而更快了! “你这种没本事的老残废,也配穿中山装?小姑娘给我挠痒痒,都比你挠的重!” 我是烟鞭,指诀,各种幻术交替着招呼,十几套大动作打下来,欢喜佛不痛不痒,照单全收,哪怕是胳膊腿被阴畜生改变了位置,也丝毫不影响它的速度,眨眼间就恢复如初了。 眼瞅着欢喜佛越追越近,我心如死灰,直到此时,我才真正明白了阴物的可怖,这种深深的绝望和无助,真的很难用言语形容。 马义喊我进车厢,我钻进去关上门,只见马义双手合十,比划出一个三清莲花指诀,朝着后方的欢喜佛隔空一点,口中清念: “炸!” 轰! 毁灭的爆炸声,从马车后方袭来,所有人都睁大了双眼,注视着后方绚烂的画面! 那些扎入阴物皮肤中的细密银针,像烟火般爆炸开来,火焰,凝结出出一朵朵美丽的青色,红色的莲花,接连盛开着,又在滚滚浓烟中缓缓凋零。 眼前的美景,是这般的璀璨夺目,爆炸的红光将每个人的脸都照的红彤彤的,把人世间所有的烟花,聚集在一起,同时盛放于夜空中,也远远不及它的壮观和凄美。 可那暴戾的毁灭热浪,却又如此致命,连纯铜打造的车厢,都被震的猛烈摇晃。 马车都快被气浪震翻了。 我们耳边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仿佛后方引爆的不是银针,而是一颗小型核弹似的。 大伙捂着耳朵,在车厢里七上八下,等恐怖连锁爆炸结束后,我看向后方,公路上被炸出一大团墨汁般的乌黑,散发着阵阵浓烟。 满地的金属碎屑,碎针头子,散落到处都是。 已经看不见欢喜佛的影子了。 我重重松了口气,后背早被汗打湿了。 车厢里,所有人都崇拜地看向马义,谁能想到呢,这位被中阴重点关注的大叔,居然还藏了这么一手毁天灭地的大招! 我们都在一个劲夸他厉害,马义却板着张脸,一点都轻松不起来: “欢喜佛还活着,咱们得加快速度了!” 我回头瞧去,果然看到一团臃肿的巨物,肉球似的,从浓烟后方翻滚而出! 肉球舒展开,正是欢喜佛!这畜生被炸的很是狼狈,裙子上全是大洞,但它也只是受了些轻微的皮外伤,嘴唇子有些开裂,牙齿被炸掉了几颗。 欢喜佛双眼满是血污,凄杀地看向远去的马车,正要发足追赶,一道黑影突然闪电般从大雾深处窜出,骑到了欢喜佛脖子上。 “又是你?”欢喜佛仰头怒视那只饿死鬼:“没完啦?你怎么跟块臭抹布似的?甩都甩不掉?” 刚才爆炸的余波,震走了饿死鬼,结果爆炸一停,这玩意又缠了上来。 欢喜佛边大步狂奔,边伸手去抓饿死鬼,可这老妇稳当地骑在阴物脖子上,跟骑马似的,双腿一盘,勾住脖子,双手还拽着欢喜佛的假发套子,怎么都甩不掉。 能从这件事看出,阴间物种的多样性,这里并不是只有生魂,厉鬼和阴物,大雾深处,有的是我们没见过的新鲜玩意。 欢喜佛又追来了,神色比之前更加疯狂和扭曲了,它的半只耳朵都被饿死鬼咬着吃掉了,伤口直往外喷黑雾,可它依旧不管不顾。 能看出来,这畜生已经彻底被我激疯了,打算不顾一切地将我们拽入地狱,为此付出再大代价,它都不在乎。 五十米,三十米,二十米。 眼瞅着欢喜佛越追越近,徐媛吓的放声大哭,扑到了我怀里。 所有人的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这时候,马义瞧向一旁的李富强,一把抢走他手中的画纸: “小胖子,快想办法让这马车跑快点!不然,咱们干脆就立遗嘱,交待后事吧!” 李富强狠抽了自己俩嘴巴,从无尽的恐惧中清醒过来,打开观察口,对前方的车夫道: “师傅,献祭掉一匹马,把速度加上去!” 那车夫回过头来,惊悚地看向李富强:“你确定?这么做,虽然能在短时间内,拉高速度,却会大大缩短马车的使用时间!” “确定!赶紧给老子献祭!” 李富强怒吼道! 车夫叹了口气,手伸过去,朝最近的一匹黑马屁股上,轻轻这么一拍。 这匹黑马立刻发出凄惨的悲鸣声,身体化作一团白烟,消失一空了。 只剩下了七匹马,诡异的是,马车的速度却不降反升,像开了液氮似的,时速直接过了80! 最终稳定在了90。 欢喜佛被一点点甩远了,最终消失在了后方的视野中。 我重重松了口气,脑袋伸出车窗,往下边瞧了眼,好家伙,马车轮子都在公路上擦出火星子了! 甩开欢喜佛后,李富强还不放心,又交待车夫道:“你挑路的时候带着点创意,别特么按部就班!哪条路看起来最不正常,最不该走,你反而就往哪条路上拐!” “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要我教你么?” 车夫没好气道:“随你吧胖少爷,反正这辆车啊,也快被你玩散架了!” 车速渐渐放缓,时速表回到了70,还在往下降,后方的大雾深处,隐隐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欢喜佛如恶咒般尾随着我们,好在经过这个把小时的穷追猛赶,它似乎也有了些许的疲惫,速度不如之前了。 这时候,青丘突然对我密语道:“这只阴物,用常规手段是甩不掉的,迟早还得被它追上。” “李狐狸,你让车夫下公路,往右上角开!” 这里解释下,青丘观看我的处境,就跟看电影似的,他人在野狐禅,分辨不出现实世界的方位,他说的右上角,实际上是东北角。 第345章 八仙饭店 我一脸的不解,就问青丘:“师父,东北角有啥?” “八仙饭店!”青丘回了我四个寓意不详的大字。 说这八仙饭店,它并不特指某一栋建筑,而是指一小片冰川。 这片冰川,被特殊的规则所制约,进入其中的任何物种,必须严格遵守规则,否则,灵魂立刻会被永远的困在其中。 据说,这个八仙饭店,还和传说中的修罗古国有关。 我之前介绍过,人间之上的修罗道,是个常年笼罩在战火中的世界,那些在战场上死去的阿修罗,会有一部分坠入阴间,来到阴间的这一部分阿修罗呢,要么会化身成修罗树,结出能改变人命运的修罗果实,要么成为意识混沌的夜游神,在阴间漫无目的地游荡,杀戮所看见的一切异类。 八仙饭店是一片冰川,而冰川后方的大山之上,就是阴间修罗古国的遗址了。 可以把那里理解成,白马夜游神的大本营。 我立刻给车夫下达指令。 马车继续降速,驶离了公路,朝着东北角的大雾深处直行。 车轮连续压过地上的碎石,车厢剧烈颠簸着。 李富强一脸的不解:“哥,你要把咱们往哪带啊?” 见所有人都看向我,我就给她们讲八仙饭店这事。 李富强听完,说:“这招固然是好,问题是,八仙饭店的具体规则是什么呢?咱们能把它完美规避掉吗?” “别到时候困不住欢喜佛,反倒把咱们给困进去了。” 我没吱声,马义笑了笑,替我回答道:“三坡身后,可是有高人在指点迷津的,轮不到咱们操那心。” “去就完事了!” 这阴间的荒郊野外,可不像公路上,到了这,已经没有视野这一概念了,四周笼罩着漫天的大雾,到处是白茫茫一片,啥也看不到。 那车夫不知从哪摸出一把古旧的提灯,挂在前方,这提灯是大雾的克星,一点着,四面的大雾急速后退,给我们让出了一个五米左右的干净空间。 可提灯也是一把双刃剑,它点亮前路的同时,也将我们的坐标暴露了出来,大雾深处,不断走出形态各异的扭曲死物,朝着我们缓缓逼近。 可它们出现了没多久,就立刻被后方沉重的脚步声所惊动,又接连退回到了雾中。 我们是欢喜佛的猎物,在这片区域,谁也不敢从它手里抢食吃。 马车在雾海中颠簸着,行驶了两个多小时。 这中间,又累死了一匹马,剩下的六匹黑马,也一个个累的是口喷白气,筋疲力竭,发出凄厉的悲鸣声。 车速降到了三十公里每小时,欢喜佛依旧如影随行着。 我们起初还纳闷,速度都这么慢了,它咋还不追上来呢? 我回头一瞧,看明白了。 饿死鬼改变了姿势,它来到下方,紧紧抱住了欢喜佛的一条腿,始终不肯撒手。 这就是被饿死鬼纠缠上的下场,哪怕是恐怖的阴物,哪怕爆发出全部凶性,也拿这东西没什么好办法。 欢喜佛一瘸一拐,一条腿拖着沉甸甸饿死鬼,速度自然是快不起来了。 我微微松了口气,打算询问青丘有关修罗古国的事,我想知道,这个存在于阴间深处的修罗古国,有怎样的历史典故呢? 我正要问,这时候,李富强突然对我们道: “大家做好跳车准备,用不了多久,马车就要散架了。” 我们听到散架二字,赶忙问李富强:“多久后散架?” 李富强:“十。” 马义问他:“十分钟?” 李富强:“九。” 在坐的各位,都是经历过大生死的人,各种腥风血雨都见过来了,倒也不怎么慌乱。 好在李富强数的足够慢,马义这边早有应对,只见他不慌不忙地将手伸进袖口里,摸出五张黄褐色的符纸,握着朱砂笔,开始急速画符。 欧阳薇好奇地问他:“大叔,你画的是什么符?” 马义眉头紧锁道:“水浒传看过吧?里边有个叫戴宗的人,会画神行符,贴到大腿上,能日行三千里。” “我这个符,原理和神行符类似,我的速度没它快,也做不到跑一整天,只能短时间拿来应急了。” 马义边画符,口中边念诵咒音,他念的是道家的《鹤羽乘云咒》: “谨请六丁六甲神,白云鹤羽飞游神,本身通灵虚耗神,足下生云快似风,架吾飞腾在空中,吾奉三山九侯先生律令摄。” 我说你画四张就够了,我不需要这个。 七秒之内,四张符画好,马义给每人发了一张,大伙就都沾着唾沫,给它贴到了大腿上。 计时结束,我们打开车门,轻飘飘跳下马车。 画魂术创造出的马车,本就是虚无之物,众人这一跳车,那马车立刻变得扭曲,模糊起来,六匹黑马连带车夫一道,化作笔墨丹青,消散一空了。 脚一落地,我就闻到一股刺鼻的煤灰味,后方的欢喜佛一瞅见我们下车,立刻不怀好意地狞笑了,大步追赶过来。 这时候,每个人大腿上的神行符,开始燃烧了起来,我施展红狐步,在最前边带路,徐媛,欧阳薇和李富强紧随其后,马义在后边压阵。 这神行符跑起来,速度倒是不比马车慢多少,甚至能跟我的红狐步旗鼓相当,问题是,这玩意烧的也太快了。 这才跑出去几里地,小半张符就烧没了,我手捧朱雀炉,在前方开路,只要前方出现人影子,我看都不看,烟鞭直接招呼过去。 野狐禅世界里,青丘双眼也死死盯着前路,他能看清大雾,指引我八仙饭店的准确方位。 到了,快到了! 八仙饭店,就在前方不远了! 第346章 嫉妒 “小媛媛……” 后方传来欢喜佛勾魂般的呼唤声:“跑累了吧,来,来干爹这,干爹带你回家。” “晚上,干爹到你被窝里,给你讲故事听。” 我大步狂奔着,瞧向身后的徐媛,这小姑娘意志倒是非常顽强,压根不搭理欢喜佛的呼唤,反倒是跑的更快了。 在神行符燃尽前,我们五人,猛地冲出了大雾的包围,带出了千丝万缕的一根根雾线。 前方的视野豁然开朗! 在我们面前,是一大片平坦的荒野,整片荒野上看不到半点雾,四周被雾墙封锁着,景色非常荒谬怪诞。 整片荒野,呈现出墨汁般的漆黑色,而在这片墨的海洋正中,有一片纯白色的区域,这片区域有好几个足球场那么大,瞧上去特别突兀和显眼。 在白色区域后方,隐隐能看到一座冰山。 青丘告诉我,前方这片白色的区域,就是传说中的八仙饭店了。 我们一个个喘着粗气,跑到跟前这才看清,八仙饭店,被一层厚厚的冰壳所笼罩,它完全就是远处冰山蔓延下来的冰川断层。 八仙饭店,是前往修罗古国的必经之路。 此时,这片冰壳上,盖着薄薄的一层白雪,四周寒风刺骨,隐隐能听到冰川融化的流水声。 欢喜佛也冲出了大雾,此时的它,被那老妇折磨的都快疯了: “你撒手!撒手啊!” 欢喜佛死死掐住饿死鬼的脖子,饿死鬼不管不顾,始终紧抱着它的大腿,说:“让我撒手也行,你割二百斤肉下来,我带走。” “孩子,你别舍不得给,我这是在帮你减肥啊!我好吧?” 欢喜佛已经到达崩溃的边缘了,这只阴物被饿死鬼整急眼了,嘴巴猛地张大,干呕着,呕出一大团黑光,那黑光来的非常诡异,光影中带着无数年轻女子凄惨的哭声,饿死鬼给那黑光一照,手就开始松动了。 趁着两只扭曲死物拼命的空档,我站在八仙饭店跟前,向众人传达出青丘的话语: “在阴间,有很多这样的禁区,它们都是远古时代,阴间最恐怖的那批物种死后,灵魂爆炸产生的特殊区域。” “每一个禁区,都有独特的禁忌,你只有在知晓,并严格遵守禁忌的前提下,才有进入其中的资格,一旦触犯禁忌,会立刻死去,成为禁区的一部分。” 我向众人同声传达着野狐禅世界的讯息: “八仙饭店的禁忌很简单,在这片冰川上,一定不可起嫉妒心。” 据说当年,一位道行通天的美丽阿修罗女子,在这里开了家饭店,招待往来的死者,后来,因为一段不该有的孽缘,女子被嫉妒折磨,不甘地死在了这里,她的灵魂炸出了这片冰川,她残存在其中的意识,充满了懊悔,她不允许进入她领地的人,内心起一丝一毫的嫉妒。 马义听我说完,如释重负地一笑:“要说嫉妒,我以前,倒是挺嫉妒你们这几个小年轻的,一个个活力无限,脸蛋跟小苹果似的好看。” “老人看年轻人啊,都是带着嫉妒的,不过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使命要完成,也早就没这方面的想法了。” 点了点头,我轻轻一跳,先上了冰川。 其余人跟在我后边,也上来了,八仙饭店这片冰川,已经有了融化的迹象,踩上去滑溜溜的,一不留神就会摔倒。 那位修罗女子,早已死去了多年,但这里的空气中,居然还残留着女子身上阴柔的余香。 小队前行了十几米,除了闻到些女人香味之外,并没有察觉到丝毫异常。 我回头瞧向远处的欢喜佛,它用黑光赶走了饿死鬼纠缠,但也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擦着嘴角的黑血,欢喜佛又用手指调整好眼球的位置,锁定到我们的位置后,大步追赶了过来。 “其余人先走,我和欧阳薇留下!” 我拉着欧阳薇的手,低声道。 如此近的距离,欢喜佛见我不害怕它,就轻咦了声,它也瞧出,这片冰川来路诡异,其中隐藏着未知的凶险,所以犹豫着,一时不敢上前。 我这时候,就干了件坏事。 我当着欢喜佛的面,在欧阳薇青春娇嫩的小脸上,狠狠香了一大口! 我这一口香完,欢喜佛当场就炸毛了!双眼几欲喷血!那愤怒滔天的尖叫声响彻山谷: “你这千刀万剐的小兔崽子!你敢亲佛爷的小新娘子?你快住手!住手啊你这小禽兽!” 我挑衅地冲欢喜佛勾了勾手指,又在欧阳薇小嘴上香了起来。 这边,欧阳薇小脸羞红,那边,欢喜佛已经不受控制地疯狂哆嗦起来。 这第一下,它还能忍,到了第二下,它疯了!它什么都顾不上了,立刻就跳上了冰川,朝我疯狗般扑杀而来! 人还没到,黑光先来,我眼瞅着欢喜佛血盆大口里的黑光涌动,急忙抢到欧阳薇身边,将朱雀炉横在面前。 我有阴如意护身,黑光未必就能杀的死我,再说了,烟潮说不定也能抵消一部分黑光。 但我等的黑光,却迟迟没来。 欢喜佛触犯了八仙饭店的规则,被冰封了。 只是眨眼的功夫,它就成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冰雕,全身被厚厚的冰壳所笼罩,它还保持着前一秒的动作:张嘴,奔跑,双臂前伸,恨不得立刻将我撕扯成碎片。 但禁忌就是禁忌,在这片神圣的冰川上,不允许产生丝毫嫉妒心,否则灵魂就会遭受反噬,阴物,也不能例外。 所以你不能跟阴物讲道理,在欢喜佛的眼中,我亵渎的是它未过门的新娘子,这滔天的嫉妒,它根本控制不住。 “你这肥猪般的老太监,阴阳人,你也有今天?”我冷笑注视着欢喜佛的冰雕,偷摸地问青丘: “师父,它不能过一会又复活,继续来追我们吧?” 青丘说:“活人和厉鬼触犯禁忌,会被永远冰存其中,阴物比较特殊,这只凶性又这么大,一两天之内,它应该就能脱困。” 冰雕向外透着淡淡的黑气,欢喜佛的一颗眼珠似乎动了下。 第347章 丑陋 我们只是暂时摆脱了欢喜佛的纠缠,八仙饭店困的了它一时,却困不了它一世,欢喜佛脱困,是迟早的。 对此,青丘预估的过于乐观了。 一会功夫不到,欢喜佛的冰雕就开始发出咔咔的轻微响声,似乎已经有了瓦解的迹象。 “孩子,这山我可上不去!”山脚下,白发老妇冲我招了招手,转身就走: “我可嫉妒死你们这些活人了!” “后会有期吧!” 和饿死鬼道别后,我脸色阴沉无边,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别说一两天了,一两个小时后,欢喜佛就将彻底脱困。 到那时,等待我们的,又将是新一轮的血腥大逃亡。 想到这个,每人脸上皆露出疲惫之色,我们是有血有肉的活人,我们不是冰冷的逃生机器。 从森林逃至八仙饭店,有快马加持,也足足耗费了大半日的时间,体力不是问题,主要是精神层面的深度疲劳,这个必须通过深度睡眠来恢复。 通俗讲,就是折腾不动了。 “没事,修罗古国就快到了。”青丘眨着狐耳道:“那里是阴间夜游神的老巢,欢喜佛再凶,也不敢涉足其中。” 我一想,也只能这样了。 按理说,夜游神是和阴物同级别的恐怖存在,我们这几个活人,闯人家老巢,等于是给夜游神们送温暖,送人皮送人肉去了。 但别忘了,阴间的夜游神,是可以通过蒙住双眼,来完美规避的。 修罗古国里的夜游神再多,咱们只要蒙着眼进去,它们也就发现不了咱们。 “那倒犯不着。”青丘笑着说:“你脚下的这片冰川,是古代一位名叫红嫣的修罗女子,灵魂爆炸后形成的,它也是通往修罗古国的唯一途径。” “只要能活着走出这里,拿到红嫣的信物,也就获得了自由进出修罗古国的资格。” “到那时,阴间的都是夜游神,都会立刻停止对你的杀伐。” 我给众人叙述着青丘的话,欧阳薇听完是一脸的奇异:“女修罗的信物?我怎么从你这话里,听出了些不详的含义?” “难道说嫉妒心,只是这片冰川的禁忌之一?接下来,还有更多的禁忌等着我们?” “是啊。”我转述着青丘的话:“冰川还长着呢,这才刚刚开始,往前走就知道了。” 众人略微休息一番,踩着冰雪继续前行,远处的大雪山,倒是不怎么高,山顶方向,隐隐可见古代石制建筑。 这座山,连带脚下的这片冰川,是一个极其特殊的区域,这里的天空已经不再往下落纸灰了,雾也消失了,空气恢复了原始的野性气息,这地方,与阴间惨兮兮的环境格格不入,有一种净土的感觉。 山上吹下来的刺骨寒风,刀子般扎的人脸生疼。 路上,李富强脚下一滑,狠狠摔了一跤,胖子揉着屁股就开始抱怨了: “这阴间真不是人待的,我就来这一次,以后再也不来了我……我的行李,我的宝贝锅碗瓢盆啊,全丢在森林里了!” 李富强仰头哀嚎:“师父啊!你老人家快来阴间救我啊,你徒弟我快要饿死在这了!” 马义拽着李富强的后脖子,将他轻轻提起:“昨个才吃了一整颗尸香果,这会就喊饿了? “饿就忍着!这点苦都吃不了,还敢说自己是修行人?” 欧阳薇笑着说:“你干脆给自己画顶轿子,再画几个下人出来,让他们抬着你上山呗?” 李富强哭丧着胖脸:“这还用你说?我早试过了,画魂术到了这,突然就不生效了。” 我回头瞧了眼后方,我们已经走出百米远了,欢喜佛的冰雕依旧完好无损地伫立在冰雪上。 是我看错了吗?我怎么感觉冰雕的距离,好像往前挪动了不少? 我揉着眼睛又看了会,收回目光,脚步更快了。 这片冰川处处透着未知的诡异,在这里多待一秒,都是对生命的不负责。 徐媛和我十指相扣,掌心冷冰冰的,她边走,边抬头看我:“哥,你是个好人,我感谢你从干爹手中救下我,我不白谢,这个恩,我下辈子一定要还你的。” “只是,我一会就得去彼岸投胎了,可这里距离冥湖太远了,阴间恶鬼遍地,我一个人,该怎么过去呢?” 我想了想,说:“你先跟在我身边,等我把这边的事都处理完了,我送你过去。” 徐媛感激地冲我道谢,不再说话了。 前方出现了许多人形的冰雕,这些冰雕都冒着丝丝寒气,一个个造型阴森,扭曲。 在我们之前,有数不尽的孤魂,死物曾试图通过这里,前往修罗古国。 可它们都失败了,触犯规则后,它们被困死在了这里,成为了冰川的一部分。 我们小心地从冰雕群中穿行,一路无事。 冰川并不大,它就已经被我们甩在身后了,但八仙饭店的禁区范围,还不止于此。 前方,是一条崎岖的山路,曲里拐弯地通往山顶,山路跟前立着块碑,上面刻着一段梵文。 青丘认得这些字,翻译给我们: 【长相丑陋的男子,禁止前行。】 欧阳薇听完,就对我说:“这个叫红嫣的女修罗,还挺有个性啊。” 其实阿修罗的外形,和人类并没有太多区别,但从物种进化的角度讲,它们远比人类更加高级,是无限趋于完美的物种。 男修罗身材高大威猛,力大无穷,长相往往丑陋,女修罗则是个个身型婀娜多姿,貌美动人。 据说,最美的女修罗,你甚至无法用眼神去亵渎分毫,世间男子但凡看到她的美貌,立刻会心脏狂跳而死。 但无论男女,每一个阿修罗,都是半人半神的存在,红嫣更是其中的翘楚。 青丘告诉我们,红嫣曾是一位修罗道的公主,此女相貌极美,道行更是深不见底。 红嫣性情冷傲,一生未曾婚嫁,此女对男性可是非常挑剔的,她死后所形成的禁区,自然也继承了她当年的几分意志。 我听到这,就犯了难,红嫣毕竟是一位阿修罗,她的审美标准,未必就和人类一致。 第348章 不动 这条禁忌描述的非常模糊,那么具体多丑,才够的上“长相丑陋”呢? 我看向一旁的马义和李富强,他俩也互相看着彼此,三个老爷们都挺困惑的。 红嫣的禁忌只针对男性,欧阳薇和徐媛丝毫不受影响,手拉着手,先我们一步上了山路。 欧阳薇回过身来,挑衅地冲我勾着手指:“李三坡,你第一个来,刚好也让红嫣帮我鉴定下,你在颜值这块,到底及不及格?” “要是红嫣都觉得你丑,那说不得,姑娘我横竖也要把你给甩了!” 我深吸一口气,轻轻蹦跶到了她跟前,一点事没有。 欧阳薇直愣愣地看着我,伸手刮我鼻子:“小样,还挺自信呗?” 接下来,轮到马义了。 马义迈步子前,还半开玩笑地对我道:“我这张老脸,这关怕是过不去了,三坡,咱们可是有约定的,我死了,你得给我收尸啊!” 马义谦虚了,他只是年纪略大了点,人家可长的一点不丑,年轻时的马义我见过,那张阴郁的脸,也是能迷倒无数小姑娘的。 马义腿一迈,也过来了。 最后轮到李富强了。 你还别笑人家胖,人家在颜值这块,可是非常自信,非常有优越感的。 拿出小镜子,梳了梳头发,李富强胖脸一紧,也完好无损地蹦跶过来。 我们五人沿着山路前行,不一会功夫,后方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欢喜佛的脱困,比我预想的还要提前,破冰而出的它,闻着味就追了上来。 “区区一只修罗小鬼娘们,也配困住佛爷?小兔崽子们!佛爷出来了!” 欢喜佛臃肿的身躯快如鬼魅,顷刻间就跨过冰川,来到了我们跟前。 但我们谁都没跑,都在等着看好戏。 “不跑啦?哈哈!” 欢喜佛读不懂石碑上的梵文,狂笑数声,它大步窜上山路,朝着我们恶狠狠扑来。 脚还没落地,它身体就僵住了,身体里很快传来骨骼碎裂的声音。 “哇!” 肥猪般的阴物面露剧烈的痛苦,双膝跪地,张嘴,嘴里吐出许多死婴的尸体。 第二次触犯禁忌,禁区对它的惩罚加重了不少,吐出几十只死婴后,欢喜佛阴身大损,眼瞅着猎物就在眼前,可它再也前进不了分毫了。 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掐住了它的脖子。 虚弱又怨毒地看了我眼,欢喜佛只得退下了山路。 我们不再理睬它,继续前行。 来到半山腰时,又看到了一座石碑: 【缺失阳刚的男子,禁止前行!】 我们轻松通过此碑,走了一小会,我回头瞧去,我其实特希望那个穿碎花裙子的阴物再次追来,让禁忌再次狠狠折磨它一回。 可惜,吃过两次亏之后,欢喜佛学乖了,它终于对这片禁区产生了恐惧,它也知道,无意义的尝试,只会让它死在这里。 它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往地上一躺,守在下山路上等我。 摆脱了欢喜佛的纠缠,上山路上,风平浪静。 眼瞅着修罗古国越来越近,青丘情绪有些激动,在我耳边兴奋地密语着。 “我被困在这个该死的野狐禅世界里,多少年过去了,我连时间都忘记了,李狐狸,我脱困的希望,就在前方不远了!” 割肉,喂饥民,杀总兵……这只古代的大妖狐,一心成佛,却最终坠入了自己的魔障中,一遍遍重复着灵魂和肉身的双重痛苦。 六道似乎在以这种残酷的方式,来警醒青丘,他只是一只妖狐,他没有成佛的资格。 但青丘成佛的执念,却始终不曾消散,反而愈加强烈了。 青丘告诉我,想逃离野狐禅世界,恢复自由,它必须观想两副画。 其中有一副,就在阴间的修罗古国中。 这幅画,正是佛教中赫赫有名的《不动明王图》。 不动明王,又叫不动尊菩萨,这位菩萨嫉恶如仇,是一切恶鬼邪祟,以及修行人内心魔障的克星。 “不动”是指慈悲心坚固,无可撼动。明,代表智慧与光明,而驾驭一切现象者,可称之为王。 不动明王的形象众多,版本不一,网上,路边小摊上,寺庙里都随处可见它的法相。 只是这些版本对青丘来说,完全不具备观想价值。 只有修罗古国中存放的那副,才是不动明王的真实法相。 所以说青丘带我这个徒弟,也是有私念的,按他的说法,我资质拙劣,又笨,又不懂得变通之法,压根就不适合学习妖狐幻术。 人家肯教我,就是指望我有一天能带上他,来到修罗古国,一同观想不动明王的真实法相。 至于另一副图,目前被存放于修罗道,那地方以我目前的实力,根本不可能靠近,这个先略过,我们只讲这不动明王图。 我听完就问青丘,这么宝贝的一副画,那些夜游神肯拿出来给咱们看吗? 青丘跪坐在蒲团上,微笑注视着我:“不动明王图,存放于古国的画室中,它处于开放状态中,任何人,只要通过了夜游神的考验,就可以进入观看。” “李狐狸,我要恭喜你!”青丘笑眯眯地拍着手道:“接下来,你将迎来一道莫大的机缘!” “这道机缘光芒万丈,你若是能接住,你接下来的人生将被彻底改写!” 第349章 古国 我多少有点不相信,边走边问:“具体是个啥机缘呢?” 青丘说,观想不动明王的真实法相,等于直视它的真身,人家是菩萨,人家的真身可是位于六道之外的极乐净土呢!一般人,哪怕连当十世老好人,也不可能有这待遇。 不动明王有神通,有十四根本印,有“叱呵破障”,我若是能观看到它的法相,我就能学到这些东西。 当然,全学是不可能的,但我一区区凡人,能学到菩萨的一招半式,那就已经很逆天了。 青丘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观想完不动明王的法相,那守在半山腰的欢喜佛,我一指就能给它灭了! 我听的心砰砰乱跳,脑袋晕乎乎的。 活人?对抗阴物?放在以前,这只能出现于我的梦里,只有在我学幻术学迷瞪了,把自个都幻进去了,才可能臆想出这种情节。 可现在,我距离这个梦,仅仅只有几步之遥了。 但山顶上吹来的刺骨阴风,很快就让我清醒了过来。 世间万事,皆受制于阴阳法则。 我小时候,我爷爷给我讲阴阳法则时,是这样举例的: 说一个人在街上捡了个钱夹,里面有一万块,这人在狂喜的同时,却不知道灾厄,已经悄然降临到他头上了。 几乎是同时,医院里,丢失钱夹的病人家属,正哭的死去活来,这一万块,是救命钱,她丢的不是钱,她丢的是亲人的命! 家属还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在等待着她。 捡钱夹的人,不久后出车祸而死,他的一个重要器官,刚好免费移植给了那位病人。 按市场价计算,一万块再乘以一百,也买不到那个器官。 这个世界,永远没有白掉馅饼的事,在一个地方收获,就要在另一个地方失去,宇宙的阴阳法则,总是以一种潜移默化,润物无声的形式维持着凡人命运的平衡。 那么这时,我就得问问自个了,我李三坡,一个普通凡人,我将要付出何等的代价,来换取不动明王的神通呢? “你不用想这么多,再难过的坎,师父也陪着你过。”青丘立刻洞悉到了我的担忧,安慰我道: “修行本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都已经走到今天这一步了,因果律,死者之妆都有了,区区一副不动明王图,还能吓到你不成?” “再大的代价,接着就是了。” 我沉默了片刻,问青丘:“你刚才说,先通过夜游神的考验,才有进入画室的资格?” “那具体是个啥考验?” 青丘耸了耸肩:“我不到啊,我不也第一次来吗?” 我们沿着崎岖的山路前行,下方的世界在一点点缩小,李富强嚷嚷着说他呼吸不过来,有高反了,欧阳薇没好气地踢了他脚: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就这么一座小破山,千八百米的高度,哪来的高反?” 说话的功夫,我们来到第三座石碑前,上面写的内容为: 【好色之徒,禁止前行!】 李富强挠着头,说:“这是在闯禁区,还是在相亲选夫呢?” 众人直接无视,继续前行。 这是通往修罗古国的最后一小段山路了,幻象降临,在我们面前,出现了一个个妖娆多姿的妙龄女子,个个不着一物。 女子们施展浑身解数,用酥麻无比的声音招呼着我们,试图引起我们的注意。 我,马义和李富强三人始终低头前行,一眼都不带看她们的。 再怎么样,咱们也是修行人,连这点虚幻的小画面都扛不住,那可真就白活一世了。 山路来到尽头时,一切虚幻消失,头顶传来阵阵奇异的香气,众人抬头瞧去,就见五片红色的枫叶,缓缓落下,落入五人掌心,消失一空。 枫叶,正是红嫣赐予我们的信物,也是修罗古国的入场卷。 前方,是一座几十米高的巨大石门,两侧的城墙守备森严,一只只恐怖的夜游神,正从上方俯视着我们。 在五楼太平间看到的夜游神,只是中阴模拟出的。 原来,夜游神的真实模样,是长这样的。 我看向城墙,那一张张死气沉沉的面容,看的人毛骨悚然,心生畏惧,在面相上,它们和人类并无区别,它们已经死去多年,脸上浮现出阴森的遗相,双腮凹陷,眼球凸出,嘴唇发紫,面色呈现出黑褐色,有些脸上还起了尸斑。 要说唯一的区别,就是这些阿修罗的身材,都极其雄壮,个头最矮的都两米好几,最高的,三四米都有。 每位阿修罗都身穿厚重的战甲,手持枪,矛,斧等古代兵器,居高零下地审视着我们。 震耳的轰鸣声响起,尘土飞扬,厚重的石门缓缓开启。 众人强忍着惊恐,走入其中。 修罗古国内,随处可见骑高头大马的夜游神,在其中漫无目的游荡,有红嫣的信物,说明我们的灵魂,通过了八仙饭店的审视,具备了进入古国的资格。 夜游神并不理睬我们,骑着马从我们身边绕开。 第350章 狮子大开口 进入石门,前方的视野豁然开朗,到处都是萧索,破败的景象,铺满碎土的街道两旁,是成片倒塌的石制房屋,仅存的一些墙壁上,还清晰残留着刀斧砍削的痕迹,折损的古代弓箭,断裂的金属兵器,阵亡阿修罗士兵的白骨,更是随处可见。 这个修罗古国,和阴间本身一样,早已死去多年,连这里的空气,在经历无尽岁月的腐朽沉淀后,都变得粘稠了,闻起来非常遥远。 但街道上却依旧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我们并不是这里唯一的访客,古国里行走着形形色色的男女生魂,偶尔还夹杂些许和我们一样,来阴间寻宝的修行人。 古国不欢迎厉鬼,饿死鬼和阴物,这些死物胆敢靠近,必被夜游神们诛杀殆尽。 但古国并不拒绝活人和普通死者,它们只要能走出冰川,获得红嫣的信物,就能不限时日地进城逗留。 那既然古国已经死去多年,连守护在这里的夜游神们,也都是些无意识的尸体,那么这些人是吃饱了撑的还是咋地?一个个往这跑啥呢?把这当景点来打卡呢? 我看向路两旁,一个个大声吆喝叫卖的小贩,疑惑顿解。 马义双手背后,闲庭信步地边走边看:“你别看阴间到处都是大雾,死物横行,秩序崩坏,这座古国,倒成了阴间难得的净土,人们把这里当成了购买物资的集市,和休养生息之地。” 我冷冷扫视着路旁的小贩,卖菜的,卖果子卖肉的,卖衣物鞋袜,卖锅碗帐篷的,形形色色,五花八门,更离谱是,连特么卖糖葫芦的都有。 但这些小贩的存在,却也为我们引出了更大的疑惑。 阴间,并不存在统一的货币体系,就算带冥币,纸元宝之类的物件下来,在这里也是花不出去的,那么它们用何种方式来交易呢? 听到我们的疑惑,马义沉声解释道,这边主要“以寿换物”,修行人拿自个剩余的阳寿来买东西,生魂则拿阴寿来买。 舍不得花费寿命,那也可以用气运来购买。 李富强来到一个卖果子的小贩跟前,指着一堆蓝色的尸香果问:“这果子咋卖?” 那小贩和徐媛一样,也是一位死去的生魂,见我们穿的像模像样,他也挺热情的,笑着说: “上午才新采摘的尸香果,新鲜又便宜!个个饱满多汁,一口一嘴油!一枚只需十日阳寿!” 我们都被这小贩的狮子大开口给吓到了。 “就这么一枚小破果子,要叽霸十日阳寿?你特么怎么不去抢啊?”李富强恼怒地指着小贩破口大骂。 小贩脸色一阴,说:“小破果子?那也是我拿命换来的!我当时在树上摘果子,树下站着四只厉鬼,流着口水盯着我瞅……多亏它们不会爬树啊!” 人死后,进入阴间的状态,叫做生魂,活人有阳寿,生魂有阴寿,等阴寿熬到头了,它要是没能变成厉鬼,它就得死。 生魂死了,那就真的死了,什么轮回,往生,统统都没了。 很多人意识不到这件事的严重性,生魂如果能到达彼岸,哪怕下辈子当畜生,那也是有翻盘希望的,一世世轮回下去,总有重回人间的希望。 阴寿到了,死了,那可就啥都没有了。 古国集市中的商人小贩,大多都是生魂,它们既不想变鬼,也不愿意前往彼岸投胎,那为了维持住生魂的状态,它们就只能来卖东西赚取阴寿。 我就问那小贩:“如果我要买的话,具体怎么交易呢?” 小贩上下打量着我,说:“这位爷,一看就是头回来阴间,那我也给自个积点阴德,我就教教你吧。” 说着,小贩从怀里摸出一张类似票据的黄纸,上面盖着标示价格的红章子:“十日阳寿。” “你在这纸上按个血手印,你的阳寿就自动被扣走了。”小贩耐心地给我解释着:“但由于你是活人,你的十日阳寿到了我账上,要损耗掉一半,我只能收到五天的阴寿。” 小贩指了指我身旁的徐媛,说:“这小丫头就不一样了,她是一位生魂,她来买的话,直接打五折,只需要花五日阴寿。” 我听明白了。 在阴间,阳寿不如阴寿值钱,两者的兑换比例是二比一,同样一枚尸香果,徐媛花一半的价钱就能买到。 欧阳薇想了想,问那小贩:“那我们怎么能知道,你有没有多扣呢?” 小贩指着那张票据的一角,说:“姑娘,你看这里,这可不是普通的黄纸,每一张都刻着中阴界的正式公文,该多少是多少,这可做不了半点的假。” “以前中阴管理阴间时,大伙都是拿这个当交易凭证的,如今虽说中阴跑路了,但这东西一样好使,你想想,阳寿是什么?那东西多宝贵啊?谁有这胆量敢多扣啊?它不怕遭报应啊?” 小贩嘴很碎,喋喋不休地说着,李富强贼眼一转,来到徐媛身边,蹲下来冲她笑:“小妹妹,嘿嘿……你能不能给胖叔叔买点果子吃啊?” “叔叔都快饿疯了!” 徐媛倒是天真无邪,立马就答应了:“好啊,你要吃几个?” 李富强盯着那一个个肥美的尸香果,狂吞口水:“全买了!” “买你个头!”欧阳薇捏着李富强的耳朵,就给他拽了起来: “胖子你要点脸吧,连小妹妹的钱你也骗?” 李富强疼的龇牙咧嘴:“我饿啊!我从小到大,没挨过这么大的饿!” “饿就减肥!”欧阳薇没好气地松开他耳朵:“瞧你这胖肚子,还吃呢?” 第351章 勾魂 不光李富强饿,我们所有人都饿,来阴间到现在,我们只在森林里吃过一回尸香果,就那点小热量,到现在早消耗完了。 阴间的饥饿速度,是成倍远超人间的,所以才管这叫饿鬼道。 我和马义不约而同地摸了摸肚子,都是饿的咕咕直叫。 欧阳薇教训李富强时,徐媛沉默着,突然抬头问那小贩:“你能看出我还剩多少阴寿吗?” 小贩摇头:“我又不是阎王,这个我哪能看的出来?但你这小小年纪,阴寿肯定长着呢,我这摊子上所有果子你一趟全买走,也一点事没有!” 见徐媛开口要买,我皱着眉,一把将她拉到身边:“这人卖的东西太贵,咱不买他的。” 小贩连忙道:“不想用寿命交易,也可以改用气运。” 怕我们不懂,他又耐心解释道:“活人的气运,可以简单理解成未来的命运,死人,也就是生魂的气运呢,则跟它转世的结局挂钩。” “气运强的生魂,下辈子继续当人,气运差的,那就……” 我点头道谢,拉着徐媛转身离去,小贩有些不满地小声嘀咕道:“切,我还以为是多有钱的主呢,原来连个果子都买不起。” “今天真倒霉,碰上的都是些只问不买的穷鬼!” 卖果子的多的去了,我们换了家问,同样新鲜的尸香果,人家这只卖两日阴寿,而且我们还找到一种叫白参果的小玩意,跟葡萄大小,白色,长满绒毛,马义说这东西营养成分更高,比尸香果还管饱。 单价也才三日阴寿。 徐媛就说,为了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她想自掏腰包给我们买点,毕竟我们是活人,拿阳寿买这些饱腹之物,怎么算都是巨亏,特别是对于我们这些修行人来说,在得知六道的真实存在后,更是个个惜命如金,别说一日阳寿了,哪怕一分钟花出去,那都是肉疼无比的。 眼下,大伙个个饿的是头晕眼花,那不买点吃的也扛不住啊,我就跟徐媛说:“行,但别买多,只买最便宜的尸香果,一人买一个,填饱肚子就成。” 欧阳薇从贴身衣服里拿出父亲的照片,向街上的商贩们询问父亲的下落。 但这里的商贩一个个都是势利眼,你不买他的东西,他才懒得理你呢。 我们被欢喜佛追杀了大半日,一直没顾得上查看欧阳劫的下落,这会来到古国,总算是安全了,我一边安慰着欧阳薇,边拿出朱雀炉查看。 这一眼看完,我激动的心砰砰狂跳! 只见青烟聚集在炉顶,纹丝不动! 也就是说,我们一路苦苦找寻的欧阳劫,就在脚下这座修罗古国中! 欧阳薇死死盯着朱雀炉,呼吸瞬间急促起来,眸子里泪珠流转,焦急地四下张望着。 我说好妹子,你别急,他既然人在这,那一时半会肯定也走不掉,咱们挨家挨户地搜,横竖也要找到他。 我们这边说着话,那边徐媛接过小贩给的果子,就要准备结账了,这时,远处突然跑过来一个人,大声喊我名字: “李先生,李先生!” 我放目瞧去,那是个身穿绿色女仆裙的女子,女子看上去也就十八九岁,长发披肩,肤白貌美,长的是标准的小家碧玉脸,她脚踩木屐,一路跑着来到我跟前,上气不接下气道: “李先生,我家主人等你多时了,请随我来。” 我细细端详这女子,她是活人,但她又和活人不太一样,她身上散发出的生机,远比人世间的女子要浓郁的多。 我听说,极个别修行养生秘术的女人,身体里也会透出远超常人的浓烈生机,可我能看出,眼前这位绿裙女子,并没有接触过任何形式的修行。 那她的生机,为何会这般浓郁呢? 青丘也跟随我一同观看女子,只看了一眼,他就对我道:“这是一位女修罗。” “你看她额头正中,有一块桃花胎记,女修罗身上都有这种胎记。” 我收缩着瞳孔,果然从女子前额的刘海缝隙中,看到了一小块淡淡的可爱桃花。 女修罗?还是个活的? 我瞧野狐禅世界里的总兵,阴间的诸多夜游神,个个都是身材魁梧,雄壮无比的铁塔巨汉,可眼前这位女修罗,却是人间寻常女子的身材,就一瘦巴巴的丫头,单论个头,欧阳薇都比她高一些呢。 为什么男女修罗之间,会呈现出这般巨大的差距呢? “是这样的。”青丘正色道:“男修罗勇猛好战,无一不是冷血无情的战争机器,女修罗则个个闭月羞花,美若天宫仙子。” “不过有些女修罗,武力可比男的要厉害的多,战场上杀敌如麻的修罗王,往往都是女子,你可不能看人家身子单薄,就小瞧人家。” 那女子见我直勾勾盯着她看,俏脸顿时有些红了,眸子透出些许责备之色,柔声对我道: “李先生,我家主人请你去赴宴。” 我一听赴宴二字,赶忙拦住准备付钱的徐媛:“先别买!有人要请咱们吃饭!” 当时我挺好奇的,就问那女子:“你家主人是谁啊?我认识吗?” 女子走在前边带路,回头冲我眨眼:“现在不认识,一会见了面就认识了。” 李富强冲上前来,摸着咕咕叫的肚皮问:“小阿姨,你这宴席上,都准备些什么菜啊?该不能拿死人吃的食物,来招待咱们吧?” 女子捂嘴轻笑,那笑姿当真是千娇百媚,说不出的好看,瞧的人骨头都酥了,心跳的厉害。 修罗道的女子,个个都是这般勾魂的吗? 第352章 人才 笑罢,女子边走边道:“宴席上的一切食物,全部都是给活人准备的,这个可以放心,只是……” 女子回过头来,看向李富强和马义等人,有些犯了难:“我家主人只交待我请李先生,其余宾客的话……” 我直接打断她道:“他们去不了的话,我也就不去了。” “就是!”李富强也很不满地嚷嚷道:“老话讲,宴无好宴,特别是道爷我吃不上的宴,那更是坏透了!瞧这架势,你家主人可没安什么好心啊!” 女子青丝鬓角处,顿时冒出点点细汗,犹豫片刻道:“那?那就一起去吧。” 我们跟随女子穿街走巷,居然还遇到一个卖切糕的,徐媛毕竟年幼,没见过这玩意,图新鲜,就想买点尝尝。 切糕客操着生硬的普通话问她,切多少? 徐媛怕贵,怯怯地伸出小指:“就切这么厚的一小片吧。” 切糕客菜刀落下,切下两个脸盆子大的切糕。 我当时始终留意着手中的朱雀炉,没顾得上管徐媛,等我回头看向她时,我也傻眼了。 徐媛更是吓的小脸惨白,哆嗦地问那人:“这么大一块,得多少钱啊?” 切糕客比划出三根手指:“三百年阴寿。” 我和李富强走上前,死死盯着对方,实在不行,也只能杀人抢糕了。 前方带路的女子转过身,对那人道:“算我的,一会你把切糕送我府上,三百年阴寿是吧?我给你就是了。” 说来也怪,在我们面前毫无惧色的切糕客,一见那女子,却跟见阎王似的,吓的急忙点头哈腰,陪着笑脸道: “原来是小青姑娘要买,这,这我怎么敢收您的钱呢?切糕马上送到,分文不收,免费品尝!” 马义看的是一脸惊奇,说:“你这个小姑娘,来头挺不简单啊。” 小青带着我们继续前行:“我就一普通丫鬟,是我家主人来头大,这整个修罗古国,都是主人的。” “想来这里做买卖,就得看我家主人脸色行事,别说这不值钱的切糕,哪怕他卖的是金子,他也不敢收我钱啊。” 说话的功夫,我们又穿越了几条街道,来到一个三层楼高的建筑跟前。 建筑牌匾上,清晰写着三个大字:【人才楼】 这建筑很新,应该是才建成没几年,是一古代样式的酒楼,里面人声鼎沸,传来阵阵饭菜的香味。 我们跟随小青进入,直上三楼,路上我发现,这里面吃饭的,统统都是人间的修行人,看到这我稍稍放宽了心,又感觉到挺不对劲。 我瞧这里的饭菜水准,是属于很高端的那种,伙计上的菜,都是什么西湖醋鱼,开水白菜之类的大菜,这地方消费肯定不低,这些人是怎么吃的起的? 我回头看向马义,连马义都看懵圈了,难道这世上,真有人练出了长生不老的秘术?手握无穷无尽的阳寿,挥霍不动了,跑来阴间消费了? 这整个人才楼里,跑堂的,传菜的,收拾桌碗的,清一色也全是小青这样的女修罗。 我随手从桌上拿来菜单,看了眼,好家伙,最便宜的一道糖拌西红柿,都要十五年阳寿! 一道甲鱼老参枸杞鸡汤,开价488,一瓶茅台,988! 这么看,三百年阴寿的切糕,算个毛线啊? 再瞧那些食客,个个喝的是满面红光,桌上摆满了各式下酒菜,给李富强看的是哈喇子乱甩,恨不得立刻抢一盘来吃。 来到三楼,一下安静了不少,我手中的朱雀炉,跟个开水壶似的,开始嗡嗡乱响。 这说明我们要找的欧阳劫,就在这人才楼的三楼! 我放眼瞧向四周,三楼非常宽敞,两侧都是一间间的包厢,里面不时传来男女的欢笑声,划拳声。 我和欧阳薇对视,都是一脸的古怪。 “李先生,这边请。” 小青把我们领到其中一个包间里,我推门进去一瞧,包间布置的宽敞而奢华,中间一张大圆桌,能轻松躺下十人,后边还带个古色古香的露天阳台,能边背靠勾栏品酒,边欣赏下方街道的繁华。 此时,勾栏旁正坐着一位红衣女子,女子长发及腰,红色丝绸长衫用金线绣着朵朵盛开的牡丹,用翡翠和玛瑙点缀。 放在古代,单是这件衣裳,就得价值连城。 “主人,李先生来了。”小青毕恭毕敬地冲红衣女子屈膝。 女子正凝视着下方的街道发呆,听到动静,她转过身来,看向我,盈盈一笑: “李先生,我们终于见面了。” 见到这女子正脸的瞬间,我,马义和李富强三人,像被电打似的,同时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 人世间任何华丽的辞藻,都不足以形容这女子的美,我看到她,就好比一个观测夜晚月球的天文爱好者,从望远镜中看到嫦娥了似的。 红衣女子,正是小青的主人,小青已经很漂亮了,跟红衣女子这么一对比,小青简直卑微的像墙角的尘土。 女子也就二十来岁,眉宇间却透着一股国色天香,母仪天下的威容,你可以看,可以惊叹女子的美,但你根本无法用眼神去亵渎人家,在她面前,你就感觉自己非常卑微,卑微到连头都抬不起来。 我们也看短视频,在手机上看到的那些娘们,再漂亮,你心里也不可能产生丝毫波澜,因为你知道那都是假的,是ai与美颜弄出来的狠活。 现实里看到的,那才是真的。 当时我就在想,要怎样了不起的男人,才能配得上这等女子啊? 第353章 姑爷 女子注视着我们三人,嫣然一笑,我们的反应,在人家眼里是这般稀松寻常,仿佛她早已习惯,男人在她面前各种失态出丑的反应了。 从女子额头指甲盖大点的桃花,能看出,她也是一位女修罗。 女子起身,那杨柳般腰肢,甚至没我手掌宽,被黄带子束着,朝我款款走来。 她刚要开口,我立刻抢过话头道:“别的一会再说,有个叫欧阳劫的老爷们,在你这吧?你先给人放了。” 这是我来阴间的主要目的之一,我这边一开口,那女子点了点头,说:“你跟我来。” 我们跟随她来到最远处的一个包厢,我刚到跟前,就听里边有人在嚷嚷: “结账?结什么账?我都跟你说多少遍了,我在这边的一切消费,统统算我姑爷头上!” “我姑爷是谁?听好了,他全名叫李三坡!你去打听打听……” 后面的话我没听,当时我脑瓜子是嗡嗡疼啊,不用想都知道,屋里说话这人,正是我未来的岳父,欧阳劫。 见我头疼的直敲脑壳,欧阳薇也是一脸的愧色,很勉强地笑了笑,说:“摊上这么个爹,我也头疼啊。” “实在不行,咱这婚暂时还是别结了吧。” 红衣女子走上前,推开包厢门,里面光线明亮,桌前坐着个留长发的中年男子,这男子长相俊美,眉宇间隐隐可见古代帝王之相,眸子里透着无边无尽的野心。 他哪怕化成灰,我都能认出他来! 当初,正是他,和我爷爷一道,肉身进入阴间,联合舅姥姥恶斗阴女子,并从对方家中偷走了那个改变我命运的黑相术。 我爷爷逃离阴间前,让阴女子摸了下脸,并因此死去,欧阳劫的处境更惨,长发让阴女子撕住。 这个你不佩服人家不行,这人的道行,当真是深不可测,落在阴物手里,居然毫发无损地逃了出来。 此时,欧阳劫的桌前摆着四样菜,分别是一碟卤牛腱子肉,一盘拍黄瓜,一小碟煮花生和一只清蒸羊头。 老爷们衣着光鲜地坐在那,喝着酒,夹着菜,边跟一旁的女伙计理论着。 看到我们进屋,欧阳劫惊的丢下筷子。 欧阳薇直直注视自己的亲生父亲,哇地哭了出来,扑过去就抱他。 欧阳劫紧紧搂着自己的贴身小棉袄,脸的眼角堆起皱纹:“好姑娘,爹想你想的心都碎了,可是等把你盼来了!” 这里没马义和李富强什么事,小青把他俩领到之前的包厢里,让他俩先点菜。 红衣女子也离开了。 我独自一人站在门外,看着父女俩团聚的画面,内心也是百感交集。 欧阳劫一边安抚着小棉袄,一边看向我,皱了皱眉:“你是谁?” 我走进屋,冲老爷们鞠躬:“欧阳伯父,我是李三坡。” 欧阳劫松开闺女,黑洞般深邃的眸子上下打量了我半晌,笑道: “我那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李式龙的孙子,果真是一表人才!你倒是能配的上我闺女。” 他一说人才二字,我头皮下意识就一跳,立刻联想到这座酒楼的名称。 人才楼? “来!陪我喝两杯!” 我乖乖坐到欧阳劫跟前,跟他碰了个杯,见我有些迟疑,欧阳劫笑着说: “不用怕,这家酒楼的主人,来头可不小,这里的一切食材,全是从阴间的犄角旮旯里,找来的珍惜极品,营养价值可不是人间烟火能比拟的,喝就完事了!” 欧阳劫不像马义那般内敛,这人匪气十足,行事大咧咧的,也不管我答不答应,抓起块牛肉直接塞到我嘴里。 我吃下牛肉,很是不解地问他:“伯父,阴间有牛吗?” 我问他话的时候,也在用眼神揣测他的深浅,欧阳劫是大修行人,有因果律,这个是没跑的。 和马义相比,我感觉他比马义还要厉害的多,这人身上的气场,跟钢针似的,特别锋利,靠近了,扎的我皮肤生疼。 我敢肯定,欧阳劫这段时间在阴间,收获肯定不小,搞不好,他已经超过大修行人这个档次,达到一个更恐怖的高度了。 “有啊。”欧阳劫听完我的提问,若无其事地给闺女递过去块牛肉:“畜生道的动物死后,也是要来阴间投胎的,不过阴间的动物肉,直接吃肯定是不行的,只有极稀少的珍惜品种,才能拿来给活人食用。” “物以稀为贵嘛,这家酒楼饭菜天价,也是有道理的。” 欧阳薇有些不愿意了,红着小脸跺脚:“爹,我和三坡只是订婚,这还没结婚呢,你这可倒好,来阴间胡吃海喝,花天酒地,你在这里消费欠下的阳寿,已经是天文数字了吧?” “这么大一笔账,还也还不起……”欧阳薇注视四周,小声道:“咱们还是快掉跑吧!” 我也正为这事发愁呢,我不用看账单都知道,老爷们搁这欠下的债,我和欧阳薇加一块,十辈子都换不清。 欧阳劫哈哈一笑,说:“这酒楼主人是谁?你们知道吗?这世上,敢吃它霸王餐的人,还没生下来呢!” “从我进这屋,吃第一顿饭起,我就知道我走不掉了。” 欧阳薇一听,急的都快哭鼻子了:“那?那可怎么办啊?” 第354章 娶妻 欧阳劫倒是不慌不乱,放下筷子,捏着姑娘软绵绵的小手道:“你小时候,爹就一直劝你乖乖学本事,你不听,非要去学什么劳什子催眠术。” “那种洋玩意,给咱们欧阳家提鞋都不配呢!” “我别的不说,就我这对能看破未来因果的招子,你能学个三分,你都不可能是今天这点小道行!” 欧阳劫告诉我俩,说当年他之所以苦求我爷爷,定下这门亲事,就是因为他这对因果眼,提前看到了我的未来。 他这种因果眼,看不到具体细节,只能看出些颜色,说一个人的未来,分好几种颜色,黑色最差,白色最好。 我小时候,欧阳劫来我家做客,见过我一面,当时我正穿着开裆裤,蹲在院子里用尿和泥巴,说当时他看我身上那光啊,白的简直是刺眼,说肉眼直视夏天的大太阳,都不可能这么刺眼,刺眼到什么程度呢? 哪怕多看一秒,眼睛都能刺瞎掉! 收回目光,当时欧阳劫就深信,他闺女将来嫁给我,必定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哪怕他这个岳父,也势必要跟着沾光。 那年,欧阳劫就开始求我爷爷,刚好他媳妇生了个女儿,说能不能咱两家定个娃娃亲。 我爷爷既不反对,也不答应,就那么吊着,爷爷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他给我找媳妇,肯定要找最好的,欧阳劫的闺女,未必就能配的上我。 直到来阴间取黑相术时,欧阳劫再次提出这事,到了那时候,我爷爷再不答应,欧阳劫可就要翻脸了,没办法,只得很勉强地点了头。 话说到这,欧阳薇见他爹一脸的得意,跟中了五百万彩票似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现在不是谁配的上谁的问题,现在是,你在人才楼欠下的债,谁来还啊?” 欧阳劫指了指我:“当然是我未来的姑爷还了!我刚才不讲了吗?二十年前我就瞧出,我要跟着姑爷沾光的!” 我和欧阳薇都给这老爷们气的哭笑不得,低下头,不知该说啥了。 “姑爷。”欧阳劫笑眯眯看着我,指了指隔壁:“你去跟酒楼老板谈,那小娘们可阴着呢,她有求于你,你也别惯着她,跟她狮子大开口,各种条件,十倍往上加!” 说完,他就不再理睬我,跟闺女聊起家常来了。 父女这么久没见面,需要独处的空间,我识趣地起身离开,来到红衣女子所在的包厢。 马义跟李富强正看着菜单研究,这里的菜太贵了,两人研究了半天,楞是一道没敢点。 除了我那野流氓般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岳父以外,换谁,谁敢点啊?随便扣点阳寿出去,后面还活不活啦? 见我进屋,红衣女子这才轻声道:“今天这顿饭,算我请的,你们放心点就是了。” 李富强也不客气,翻到最后一页,各种挑最贵的点。 女子冲我勾勾手指,立刻就把我的魂给勾过去了,我跟着她来到勾栏旁,坐下,女子为我斟了杯茶,说: “李先生,我还没顾得上自我介绍呢,我叫小白。” 我看向远处正在记菜名的小青,古怪道:“你俩搁这玩白蛇传呢?起的都是些啥名啊?” 小白含齿一笑,说:“修罗道等级森严,像我这种丫鬟仆人,是不配拥有名字的。” 我差点给茶呛到,错愕地看着她:“等等,小青是你的贴身丫鬟,然后你也是别人的丫鬟?” “是啊。”小白目光柔和地看向我:“我是小姐的贴身丫鬟。” 我特么给她这一顿乱套,套的我脑壳又开始疼了,之前见面时,我被这红衣女子惊世的容颜,和那国色天香的端庄气质给深深震慑到了。 我以为她是修罗道的一位大人物,公主,女王之类的,谁知这般美艳的女子,也不过是位连名字都不配有的下人。 听我说出自己的疑惑,小白脸微微一红,显得很高兴,摘了颗草莓塞到我嘴里: “我这样的还算漂亮啊?那你要是将来有天,能见到我家小姐,那你怕是要立刻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呢。” 小白不光长得美,说话也是软糯好听,我吃着草莓,喝了口茶,直接就给香迷糊了。 也不知她与茶,哪个更香。 “你们这到底怎么回事?”我放下茶杯,皱眉问她:“这楼下吃饭的人,咋这么多呢?” “就你家这价格,六道看了都得流眼泪,母夜叉孙二娘的黑店在你们面前,都是幼儿园,这谁能消费的起啊?这帮人吃完饭,是准备掏心挖肝来买单吗?” 小白听完我一连串的发问,眨着长长的眼睫毛,说:“你有没有留意到,来酒楼吃饭的,都是男人?” 我点头:“我刚才上楼时看了,都是人间各门各派的修行人,扎纸,弟马,控影,棺材佬,养尸人,风水先生,五花八门,全是带把的。” 小白拿衣袖遮嘴轻笑,目光流转地看着我:“这些男人,是我从阴间各地特招来的,他们在这里的一切吃喝开销,都是免费的。” 我听的更纳闷了:“那你具体图了个啥啊?” 小白看了眼点完菜的马义和李富强,将殷桃小嘴凑到我耳边,细声道: “这些男人,一个个都很好色,他们来阴间,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来修罗古国,娶一位女修罗当媳妇。” 小白离我这么近,嘴里甜腻的香味传来,闻的我鼻子直痒痒。 她趴在我耳边继续道:“因为娶了女修罗啊,好处是无穷的,首先,女修罗个个貌美如花,她们半人半神,有着极其漫长的寿元,终身只保持最美的形态,不会老去。” “终身是处子之身。” “而且据传言,人间男子和女修罗发生故事之后,能继承到女修罗的寿元,成倍的增长阳寿!” 这番话,听的我是惊心动魄。 第355章 欺骗 为什么讲,色字头上一把刀呢? 色中恶鬼,更是恐怖无边,欢喜佛就是最好的例子。 修行前的我,见到漂亮小姑娘,也总是把持不住,起歪脑筋,修行之后,这股邪念渐渐地就淡了许多,哪怕是面对秦子曼赤裸裸的挑衅,我也能拿捏的住场面。 原来楼下这帮爷们,是来阴间追妹妹的,顺带着蹭几顿白食。 所以特么修行修到最后,一身道行全拿来泡妞把妹了? 就这点追求? 这还只是前菜,接下来,小白的第二番话,更是听的我心惊胆寒,凉气直达脚后跟! 她将半个身子压过来,轻轻抓住我一只手,继续道: “所以我就骗他们,我说,修罗道男女比例极度失衡,有太多太多年轻姑娘,找不到男人嫁,正为此发愁呢,姑娘们的心声是,只嫁人间男子!因为男修罗丑,她们看不上。” “我给这些食客们,每人发一枚修罗令,三天后,他们就将前往修罗道,在那里,他们每人将迎娶至少十名未婚姑娘。” “这是修罗道的硬性指标,少娶一个都不行!” 我深吸一口气,颤声问:“所以,真相是什么?” 小白吹气如兰道: “真相是,没有姑娘,也没有迎娶指标,我骗他们去修罗道打仗,令牌是通往修罗道的钥匙,他们一下去,就会接受最残酷的训练,然后被派往战场厮杀。” 我干吞了下唾沫,后背寒毛乱炸。 小白告诉我,目前修罗道的战线非常吃紧,甚至吃紧到,需要从人间借调修行人,来填补空缺的地步了。 可是,阿修罗是半神,修罗道的战场,其惨烈程度,你就去品吧,那基本都是地狱级别的难度了,成片成片的阿修罗将士死于血泊中,连他们都抵挡不住,楼下这帮子爷们,你给他大修行人,因果律,死者之妆,所有buff统统都叠满了,他也不可能在修罗战场上存活超过一秒。 他以为他即将迎娶十位娇滴滴的美娇娘,获得几十倍的阳寿,余生在修罗道载歌载舞,纵享丝滑。 可血肉模糊,才是这些好色之徒的唯一结局。 “人才楼?我看是炮灰楼吧?”我冷冷注视小白,将她的手从不该触碰的地方推开。 这女子胆量真是大到没边了,当着马义和李富强的面,她就敢跟我搞小动作,一点都不带忌讳的。 得亏欧阳薇不在场,不然非跟她拼命不可。 小白翘起玉腿,往自个嘴里塞了颗草莓,笑如花开道: “至少,我对你很坦诚,你我见面不过三分钟,人才楼这个局,我直接就把谜底告诉你了。” 我看向她:“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小白笑的千娇百媚:“因为我在乎你。” “或者说,我家小姐,看出了你身上的潜力。” 她站起身,看向勾栏外喧嚣的街道:“这里,原本不过是修罗道的一座城池,那年,我还是个孩子,我看到天空出现了五座大山,我从未见过那样的大山,每一座的高度都超过了万里。” “我看到许多大人,拿弓箭射那五座大山,还有人向它们投去刀斧,那场面我永生难忘,跟地狱降临似的。” “什么也阻挡不了它们,这些大山齐齐压下来,它们并没有接触到城池,紧紧是压下来的恐怖气浪,就让城池塌陷了,它从修罗道,硬生生塌陷到了阴间。” 小白回过头,惨然地看着我:“这,就是阴间修罗古国的由来。” “后来我才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大山,而是五根手指!” 在场众人,无一不听的心神震撼,徐媛小嘴吃着炸虾片,惊叹道:“妖魔的手,也不该有那么大啊?” 小白凄惨地摇了摇头,说:“那些骑白马的夜游神,就是当年死于这场惨烈灾难中的男修罗。” “我们这些小女子,是灾难的幸存者,我们当年还只是三五岁的小毛丫头,如今,也都成人了。” 徐媛天真无邪地问小白:“姐姐,你既然有修罗令,为什么不用它返回修罗道呢?” 小白说:“我不能回去,小姐命令我在这边招募人间的修行人。” 哪怕是修罗道的炮灰,也不是什么臭鱼烂虾都能当的,如果连进入阴间,前往修罗古国都做不到,那就趁早哪好哪凉快去吧。 李富强给马义和徐媛各发了枚虾片,然后将整盘虾片塞进嘴里,狼吞虎咽一番后,说: “你家小姐,和冰川禁区的那位红嫣,是什么关系?” 小白轻声答道:“红嫣美我百倍,生性冷傲,目中无人,她本是修罗国中的一位公主。” “红嫣一直坚信,她是修罗国最美的女子,没有之一,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我家小姐,立刻就对小姐起了深深的嫉恨之心,她无法接受,世间能有比她更貌美的女子。” “灾难发生后,红嫣也降生到了阴间,她是被我家小姐给活活气死的,死后,灵魂爆炸形成了那片禁区。” 李富强听的是瞠目结舌:“小青姑娘美,你比小青更美,然后红嫣还美你百倍,然后美你百倍的红嫣,又死于对你家小姐的嫉妒……” “所以你家小姐,到底得美成什么样啊?是不是任何男人看到她的瞬间,眼珠子都立刻得爆成两团血污啊?” 小白踮了踮脚尖,胸前春光乱颤:“这个我不好形容,总之小姐很好看就是了。” 唠嗑就到此为止吧,该谈正事了。 我问小白:“欧阳劫……” 我这三个字刚说完,小白立刻答道:“他在人才楼的这段日子,总计消费了九十七万年的阳寿,从现在起,他的所有欠款,一笔勾销!” “他已经自由了,随时可以离开。” 第356章 分配 我眯着眼瞧她。 小白话只说了一半。 欧阳劫挂我的账,每天搁这骗吃骗喝,白天三顿,顿顿是五粮液加卤牛肉,各种下酒小菜,山珍海味的可劲造,晚上还在人才楼最顶级的奢华套房里睡觉。 当然了,仅仅是吃住,肯定消费不了97万年这个天文数字,我寻思啊,我这岳父私底下可能还享用了些增值服务,比如由女修罗伺候着泡澡之类的。 别误会,我并不怪欧阳劫挂我的名消费,别说这区区97万年阴寿了,他哪怕消费了97亿,我一样也得照单全收,眉毛都不可能皱一下。 当初要不是他以死相助,我连黑相术的边都摸不到呢,更别提,还白捡了欧阳薇这么个玫瑰花般的小娇妻。 小白不傻,这么大一笔巨款,她不可能说免就免了,我总得留下点什么。 想了想,我就对她道:“白姑娘,你是个爽快人,我跟你相处,感觉非常舒服和放松,咱俩就好比脱光了在澡堂子里唠嗑的老爷们,彼此都坦然到没有秘密。” 小白微微红着脸,捂嘴窃笑:“李先生,我倒是不介意带你参观参观人才楼的澡堂子,就算参观个十趟八趟都没问题,只怕你未婚妻吃我的醋。” 我没心思和她贫嘴,直接问她:“那你这边,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小白认真地思索了半天,摇头:“没有了。” 我眨着眼:“我以为,你会许诺我一些大好处,然后忽悠我去修罗道打仗呢。” 小白:“修罗道战线虽说吃紧,好在小姐手下精兵良将众多,又有人间来的大量炮灰填坑,这个完全不需要李先生担心。” 开始上菜,李富强夹下西湖醋鱼的鱼头,嘴对嘴啃着,边朝我嚷嚷:“哥,快来吃东西啊!它家菜做的真不错!” 我摆了摆手,目光死死锁定在小白身上:“所以,我现在带着欧阳劫走,你也不会阻拦?” 小白一脸古怪地看着我:“我干嘛阻拦你啊?” 我给这姑娘彻底弄不会了。 这很不符合阴阳法则。 “李先生,请上座。” 小白挽着我胳膊,入了席。 阴间的菜肴,哪怕是专供活人食用的,也和人间的有很大区别,这边东西的营养和热量更猛烈,带来的饱腹感也更强。 我随便夹了几筷子菜,基本就吃饱了,我和马义放下筷子喝茶,只有李富强依旧吃的风卷残云,狼吞虎咽。 五大碗米饭下肚,李富强还没有饱的意思,还深情地抱着只脆皮肘子啃着。 “瞧给这孩子饿的,都瘦的。”马义笑着说。 小白惊悚地观看李富强吃饭:“这胖先生,莫非是位食修不成?” 我接过小青递上来的华子,点着抽了几口,问小白关于修罗道的事。 修罗道,究竟是一方怎样的世界? 那里终年战火纷飞,天空黑云压顶,电闪雷鸣,可它为何却能排在人间上面?甚至成为无数人眼中的天堂净土? 连中阴界的阎王陈山火,都对修罗道给予了极高的评价,说一个人如果下辈子能投胎去修罗道,那一定是祖上积大德了。 小白对我非常坦诚,自然是知无不答,她告诉我,修罗道之所以能排到人间上面,原因其实很简单。 因为人间的种种悲苦,在修罗道统统都不存在。 首先每一位阿修罗的寿命,都是超万年的,在修罗道,没有疾病这个概念,就活到人家那份上,时间已经没有意义了,可以直接粗暴理解为长生不死了。 修罗道虽然也有严格的阶级划分,但人家那边尚武,一切以力量说了算,那边没有找工作,就业,失业这些东西,成年前的阿修罗,一切生活住房开支,由国家全款报销,成年后的阿修罗,如果能加入军队,那全家就能高枕无忧地享用荣华富贵了。 哪怕这人最后战死于沙场,家人的生活也由国家支付巨资照顾。 就特么连相亲找媳妇这档子事,都完全轮不到你来操心,修罗道的婚姻,是由国家强制分配的。 只要你到年纪了,国家就给你分配媳妇,而且女方不能拒绝,必须无条件服从国家安排,配额无限制,只要家里条件许可,娶十个二十个,你自个看着办。 在人家那边,可没有丑娘们这一说,女修罗个个貌美如花,你说你审美疲劳了,想找个稍微难看点的,那你简直是痴心妄想,就那地方姑娘们美的,盛开的呀,西施到了那都羞愧的抬不起头。 连以天神自称的帝释天,都数十次组建大军,来修罗道抢女人,你就想人家那姑娘是啥水平吧。 在修罗道,也没有不公一说,欺凌弱小,在那边是杀头的死罪,素质差?没文化?社会上游荡,无所事事,混吃等死的闲散猪狗?修罗道可不惯着他们,统统抓去前线当炮灰,指定不能让他们活着回来。 这就导致整个国家从上到下,团结成铁板一块,整个社会面一个闲人都没有,大敌侵略,关系到民族生死存亡,无论男女,所有人都无私献上自己的力量,高武力的去战场,低武力的搞生产后勤。 就连牙掉光,老的走不动路的老头老太太,也会拿起针线活,缝补破损的战靴甲胄,来为国家效力。 那地方几千万年以来,一直都在打仗,数不清的各种妖魔外道,组织军队一拨接一拨地前来,想奴役阿修罗,掠夺那里的财富和女子,结果没一个得逞的,统统葬送其中,在阿修罗大军铁蹄践踏下,亿万外道的尸骨化作血泥,年复一年,将修罗道肥沃的土壤都染成了深红色。 第357章 外道妖魔 李富强放下碗筷,羡慕的直咽口水:“我要是阿修罗该多好啊?国家给我分配漂亮媳妇,花不完的钱,吃不完的好吃的,无忧无虑,快活个一万年,简直是特么的人间天堂啊。” 小白手托香腮地看向李富强,叹了口香风:“这些都是有代价的,生活有多美妙,战场就有多惨烈,阿修罗半人半神,生来力大无穷,可那些进攻我们的外道妖魔,也不是等闲之辈,一线战场的死亡率,一定是极高的。” 我忍不住好奇问她,什么是外道妖魔? 小白动人的眸子里,流露出深深恐惧,颤声道:“李先生,这个你还是别问了,我怕你知道了,晚上吓的睡不着觉。” 她玉手轻轻放在我大腿上,说:“我家小姐非常看重你,特意叮嘱过我,让我在你面前不可有丝毫隐瞒,更不可打诳语欺骗于你。” “所以咱俩一见面,我立刻把人才楼的阴谋,无所保留地告诉了你。” “你问我别的,我都能说,唯独关于外道妖魔的信息,我不能告诉你。” 话说到这,小白起身,冲席间众人屈膝行礼:“我由衷祝愿在座各位今生今世,不见外道妖魔真容。” 她讲也倒罢了,她越不讲,我们反而越好奇,我还真就不信这个邪了,所谓的外道妖魔,难道比饿死鬼,比阴物还恐怖吗? 见小白不肯说,我就换了个话题:“白姑娘,我听说在这修罗古国的画室中,存放着一副不动明王图,我神往明王菩萨的庄严法相,想前去观看一番。” 小白低下头,唇红齿白地抿了口茶,慢条斯理道: “有是有,其实不光李先生,来这里的所有人,都想观看不动明王的法相,试图从法相中收获一丝佛力神通,包括楼下的这些食客们,也都曾去画室看过。” “可我强烈建议李先生,能别看,还是别看的好。” 我皱着眉问她:“为啥?” 小白说:“不动明王,和修罗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也是阿修罗世界的精神图腾,它的真实法相,并不是肉眼凡胎有资格窥探的。” “凡夫俗子观看明王法相,只能看到一片无底的漆黑。” 李富强半开玩笑道:“我哥要是凡夫俗子,你家小姐也不会这般看重他了。” 小白点着头:“这才是我担心的,像李先生这样有大机缘,有佛光加持之人,自然是能看穿无尽黑暗,看见明王真身的。” “可这时,凶险也会随之来临,不动明王显露真身后,会先以八狱之力,来考验你。” 此事关系到青丘的脱困,我不敢有丝毫马虎,赶忙问她:“这个所谓的八狱之力,该怎么理解?” 小白垂下长长的睫毛,说:“这个我解答不了,我也只是听我家小姐说起这事,小女子未曾修行过,没有道行,一直没能见到明王真身。” 她的确没什么道行,可你不能因为这个而小瞧人家,小白是货真价实的女修罗,修罗古国的国主,整个阴间的夜游神,都归她统领。 一个贴身丫鬟,都成这样了,那她家小姐不得在修罗道权倾朝野,呼风唤雨啊? 我一想到这,后背就起鸡皮疙瘩,我并不认识她家小姐,我是人,她是女修罗,我们生活在两个世界,永远不可能产生交集。 那女子却这般高看我,这后面隐藏着怎样的动机呢? 小白顿了顿,继续道:“我家小姐说,每一息,即代表一狱,一息更比一息重,到八息时,就好比十万大山压于一身,任你道行再高,肉身再强横,你都不可能抵挡那种恐怖的高压,筋骨皮肉会立刻压成一滩血泥!” 我听的汗流不止,十万大山?压于一身?我李三坡何德何能,能承受的起这种待遇? 小白告诉我们,欧阳劫也曾去观看过明王法相,他虽然只坚持了三息,却直接刷新了古国的最高记录。 欧阳劫来之前,这里的最高记录是一息。 所以人才楼不敢小觑欧阳劫,立刻把他请到三楼包厢,由着他在这欠账消费。 而且八狱之力,还只是开始,坚持过八息,完整吃完八狱之力后,活下来,这才算过第一关。 到了第二关,我才有资格直面不动明王的真实法相,这时候它会向我提问,具体问啥也不知道,但凡答错一条,立刻身死道碎,形魂俱灭。 这两关过去了,我才算真正观想了不动明王的法相,接下来第三关,我还要在明王面前起誓。 据说,这些誓言每一条,都极其苛刻,统统都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好在这第三关并不强求,我这边可以拒绝起誓,不过这样一来,我就学不到明王的神通了。 起誓完毕了,我成为了不动明王座下的弟子,这时候,它会传神通给我。 传多传少,全看个人机缘。 小白说,在阿修罗世界,每天都有人排队观想明王法相,最厉害的一位阿修罗,从明王那学来了两道神通。 这个人,如今是那边的修罗王。 听完小白的介绍后,我并没有急着决定,而是先跟青丘沟通了一番。 青丘那边给出的反馈是,问题不大。 这三道关卡,只有第一关是最难的,以我目前这可怜的肉身强度,别说八狱了,半狱我都扛不住。 第358章 八狱 好在我怀里有个极善血葫芦,里边存了整整一葫芦的遗相眼泪,一会观想明王图时,这玩意能帮上我大忙。 第一关,我全指望老和尚的眼泪了。 第二关的问答环节,交给青丘应付,这个环节没我啥事。 第三关的起誓环节,这个全由我个人判断,我觉得不行,接不了,我不接就完事了。 不动明王是一切污秽魔障的克星,其神通固然威猛无边,但我也不是非学不可,古代妖狐的幻术我都还没学明白了,也没必要非得贪多嚼不烂。 我站起身,就准备下楼了,小白担心我出事,苦苦劝阻,见我执意要去,她也没办法,只得带着我下楼,前往画室。 欧阳父女,马义李富强等人,则留在人才楼里喝茶休息。 下了楼,我们穿行了几条街道,来到一处僻静的小院跟前。 这片区域,禁止任何闲杂商贩靠近,门口守着两只白马夜游神,两神面如死尸,手持关公大刀,嘴中正不停咀嚼着手指头之类的肉食,边往下吐着骨头,看到小白前来,两神都默默退开了。 走进院子,里面是个十米见方的小祠堂,收拾的一尘不染,地上摆放着几个蒲团,前方设有香案香炉,供奉着一副巨大的古代画作。 画作通体漆黑一片,直视它,如若直视无边地狱。 小白给我带进祠堂后,关上门,守在了外边。 屋里只剩下我一人,我深吸口气,跪坐在蒲团上,从怀里摸出血葫芦。 从青丘口中我得知,遗相的眼泪,每一滴,都比黄金珍贵亿倍,说只要把这玩意抹到眼皮子上,就等于是继承了遗相的福缘。 它能将一个无福无善之人,强行逆天改命,消除一切血腥因果,将福缘拉伸到一个无法想象的恐怖高度。 虽然效果只能持续很短暂的一段时间,但这玩意放在阴间,那可是超越一切秘宝的至高存在! 修行人遇到心魔,遇到过不了的魔障坎,一滴眼泪即可化解。 死者持有遗相眼泪,来到冥湖岸边,也能用一滴眼泪换取船票,不用承受剖心挖眼之苦。 到达彼岸后,更是能借助眼泪的短暂加持,下一世往生到富贵人家。 游荡于阴间的厉鬼,喝下眼泪后,阴身的种种痛苦,也会彻底消失,余生也终于不用再依赖香火之力,来缓解痛苦了。 连欢喜佛那样的嗜血阴物,都指望靠它来对抗六道天劫,你就想这玩意有多珍贵吧。 遗相老僧可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人家当年在黄泉大道上许下大愿,敢一人独揽三界众生的两世因果,并因此而死,这种舍生取义的行径,是配的上极善这个称号的。 对修行人来讲,眼泪是把双刃剑,有好处,也有坏处。 这个后面再讲。 关于遗相眼泪后续的恐怖反噬,青丘是知道的,但他也没跟我提这事,我当时也没考虑那么多。 我要是提前知道这事,我肯定不能用它。 “李狐狸,快点开始吧!”青丘兴奋地催促我道:“观想完不动明王的法相,我等于一条腿迈出野狐禅了!” “恢复自由,指日可待啊!” 跪坐在蒲团上,我平稳心绪后,抬头注视前方漆黑的画布。 前两眼还没看出端倪。 看到第三眼时,漆黑消失,画布上隐隐出现了一道模糊的人影。 我立刻拧开葫芦塞子,往掌心倒了些许眼泪,然后往眼皮子上抹。 这玩意跟清凉油似的,抹上去凉丝丝的,我只是简单眨了下眼,整个祠堂就消失不见了,接下来,我陷入了无边的混沌之中,四下黑漆漆的,除了脚下的蒲团外,什么也看不见。 我心生恐惧,耳边传来青丘的安慰声:“不用害怕,这一刻,你即是遗相,你曾在黄泉大道上许下大愿,牺牲自己,拯救了三世苍生……” 给青丘这么一顿心理暗示,我还真就不害怕了,这一刻,我厚颜可耻地将自己代入了遗相的角色中,我觉得自己特伟大,连冷酷无情的六道,都被我的极善所打动,哭泣。 不动明王是菩萨,它老人家一定不可能为难我的。 在黑暗中打坐没多久,我脑海里就涌入了一道道繁杂,恐怖的信息。 从不动明王这里,我知晓了八狱之力的含义。 以前我总以为,地狱有十八层,这个理解是错误的,真实的地狱,只有八层。 它们分别是畜生狱,拔舌狱,剥皮狱,蒸笼狱,铁树狱,油锅狱,磔刑狱和最后的无间地狱。 在地狱,会以“劫”为单位来计算时间,以第一层地狱,畜生狱来举例,人间的3750年为这里的一日,这里的一年,为一劫,坠入畜生道的死者,需服刑整整一万劫,等于人间的135亿年。 而到了第二狱拔舌狱,这个数字将提高到两万劫,由于第二狱的时间换算公式更为惨烈,所以这里的两万劫,等于人间的540亿年。 以此类推,直至第八层无间地狱,到了这,时间已经彻底不存在了,也就是说坠入无间地狱的死者,服刑是没有期限的,永生永世都不得离开。 不动明王将从每一层地狱中,抽取出一丝血光,来镇压我。 这里的血光,指的是每层地狱中亿亿万死者的痛苦,绝望,悲伤,愤恨,疯狂和无助的统称。 基本相当于,我亲身从每一层地狱走一遭了。 当关于八狱之力的信息解读完后,第一丝血光,直接扑面而来。 滔天的痛苦,犹如海啸般迎面扑来,将我彻底吞没,这还是看在遗相眼泪的份上,不动明王收了劲,专门为我降了难度。 饶是如此,这第一狱,差点就给我打的魂飞魄散了! 第359章 分担 第一狱,畜生狱。 这畜生狱原本跟人没什么关系,它是给那些被杀害,屠宰而死去的动物们居住的。 动物分两种,一种是正常死亡的,比如寿终正寝,比如被其他动物吃掉,或者开启神智后修行,失败后死于雷劫之下的。 这类动物,死后直接去阴间报道,这里就体现出人的优越性了,人死后,中阴那边会给一次伸冤的机会,中阴觉得哎?这人不错,是个老实人,的确有冤屈,就会直接安排他转世投胎,下辈子继续当人。 动物可就没这待遇了。 第二种动物,就是被人屠宰杀害的,这种死后直接投入畜生狱,待够日子就放归轮回了。 像从事屠夫,杀鱼之类工作的人,或者恶意虐杀动物的人,死后也会来这里赎罪。 那些生前被他宰杀过的动物,这时候就来找他报仇了,那画面,那叫个惨啊,牛,马,羊,狗,鱼,黑压压一大片,全都过来了,咬的那叫个血肉模糊,日夜不得消停。 我亲身感受到了这些死者的苦难,忏悔和绝望,当第一狱的血光打过来时,我也成为了他们其中的一员,一秒钟不到,我就感觉自个被咬的断筋裂肉,全身血肉模糊。 这种疼痛来的太过真实,我当时面容扭曲,疼的魂儿都快跑出来了,可当我睁眼观看身体,却看不到任何伤口。 盘坐在无边的黑暗中,我死咬着牙,身体电打了似地猛抖,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痛苦,就我这辈子承受过的一切肉身苦痛,总和加起来乘以十,也不及它的万分之一! 耳边传来各种畜生惨烈的悲鸣声,嚎叫声,无数死者炸裂般的哀嚎,我眼前出现了无边的血色,尽管看不见畜生狱的真实景象,但我已经完全身临其中了。 这时候,我脑子里就一个想法——快点让我死!我多一秒都不想活了! 换成其他修行人,早叽霸疼的休克过去了,我硬是凭借着疯狗般的意志力,苦撑着。 见我疼成这比样,青丘看着也着急,就对我道:“李狐狸,你要实在忍不住,就用遗相眼泪缓解疼痛,你可千万不能疼晕过去,你的意识若是崩溃,纵使不死,你余生,也再无缘观想不动明王了。” 我疼的撕心裂肺,全身从头到脚,每一寸肌肤都被动物们凶猛啃咬着。 “不行!再忍忍……”我撕心裂肺地嘶吼道:“眼泪本就不多,要留给剩余……七狱!” “师父,你别干看戏,你倒是帮我分担点啊?” 青丘无奈地耸了耸肩:“我是动物,我怎么帮你分担啊?畜生狱,畜生不受苦,受苦的是人啊!” 第一狱的疼痛持续了整整十分钟,鬼知道,我这十分钟是怎么过来的,这时候要是来一车止疼药,我能把它们吃的一粒不剩。 我用手指甲死命抠自己大腿,试图以此来减缓疼痛,指甲劈裂,裤子被抓的稀烂,大腿更是被抠的满是伤口,到后面,我身体疯狂分泌着去甲肾上腺素,来抑制疼痛,眼前一片虚幻,脑海里只剩下往昔支离破碎的可悲回忆。 十分钟后,第一狱戛然而止。 我全身衣裤全部被汗水浸湿,整个人虚脱地坐在那,累的脑袋都抬不起来。 还没顾得上喘两口气,第二狱的血光,迎面而至。 第二狱,拔舌狱。 不动明王对拔舌狱给出的描述是,凡在世之人,挑拨离间,诽谤害人,油嘴滑舌,巧言相辩,说谎骗人者,死后被打入拔舌地狱,承受两万劫,也就是五百多亿年的酷刑折磨。 这还不能算完,最后他们还要再被投进下边的铁树狱中,继续服刑。 简单理解,骗子,诈骗犯,搬弄他人是非,造谣诽谤中伤他人的小人,死后统统来这旮沓报道。 迪拜等境外窝点的那帮人,以及小区,街道中抱团捣事非的广大农村妇女和闲汉们,是拔舌狱重点关注的人群。 当这段描述信息涌入脑海后,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把舌头护好了!这玩意很可能是个加强版的幻术绞舌! 疼痛,一定集中在舌头这个部位! 可当我捂住嘴时,舌头却没感应到丝毫疼痛。 身体其他部位,也没有传来任何疼痛和不适。 我抬起头,顾不得擦脸上的汗,惊疑戒备地扫视四周的黑暗。 “小心!来了!” 青丘的警告声刚落,一道夹杂着灰尘与血腥的蛮荒气场,从我头顶径直压下! 这气场来的太过猛烈,重的跟千斤巨石似的,我来不及防备,脖子差点给压断。 我双目圆睁,本能地抬起双臂去举,这气场虽看不见,好在却摸的着,仅仅是目前这点小重量,我自个就能扛住。 在野狐禅世界里的青丘,动作和我同步,也摆出双臂举鼎的姿势,我们师徒俩一起分担,这千斤重的气场,轻的跟棉花团子似的,举起来毫不费力。 头顶的压力,并没有再往上加,却也没有衰减之势,它就一直压在我头顶,纹丝不动。 五分钟后,第二狱结束。 后来我寻思啊,第二狱之所以结束的这么轻松,可能和我,青丘以及遗相三人的生平过往有关。 毕竟这八狱之力,是我们三人共同来分担的。 我们仨,都不曾捣鼓过它人的口舌事非,我回忆自己的过往,骗人的次数好像也不多,大多都是些开玩笑类型的善意谎言,我也从不曾通过欺骗它人,来获取利益。 所以这第二狱,注定是和我李三坡无缘的,我将来死后去哪,都不可能去那,所以不动明王也不能将莫须有的东西,强加于我身。 第360章 镀金 第三狱,剥皮狱。 当我眼前出现红光时,关于此狱的信息也涌入了我脑海。 偷工减料,欺上瞒下,造假售假,买卖不公者,死后进入剥皮地狱,承受四万劫,也就是2160亿人间年的刑罚。 主要针对的是两个特定人群:一种是搞科技与狠活的那帮卖菜,卖肉,卖各种食品的,第二是活没干到位,还敢狮子大开口讹诈雇主,漫天要价的。 包括但不限于菜市场,餐饮行业,装修,木匠,搬家公司的下贱苦力,水暖电工,漫天要价的黑车司机,黑导游等等服务性行业。 剥皮地狱,顾名思义,这里边的刑罚,全部集中针对人体皮肤,这里面的东西太过血腥阴森,这里略过不讲。 要知道,死者一旦进入地狱,他想死都死不掉,但疼痛却比现实来的要强烈亿万倍,那边可没有麻醉药这一说,有也不可能给他用,在那种极度清醒的状态下,感受那种疼痛,一遍遍重复,几千亿年永无止境…… 哎呦我草! 光是从不动明王这边接受到的信息,就足以让我魂飞魄散了。 好在这第三层的剥皮狱,依旧没我什么事,我虽然从事的也是服务性行业,但我从来都是有多大本事,收多少钱,从来不曾造假,也没讹诈过它人。 现在一想,真特么的操性,所以说人啊,还是活的善良一点吧,这么做为的不是别人,仅仅是为自己死后能好受点。 当然了,这方面我完全没资格去教育它人,我自个都万万做不到呢。 人生在世,不可能不犯错,圣人活在今天,圣人都要被逼着心里起恶念,更何况凡人呢? 我顶多只能把不动明王那接受到的信息,真实反馈出来。 虽说跟我没关系,但第三狱的气场依旧压到了我头顶上。 这样一来,第二狱的气场没消散,第三狱又叠加了上来,这本来没什么,问题是第三狱的气场重量,超过第二狱的十倍! 头顶的“千斤巨石”,直接变成了万斤。 重量达到这种程度,单靠我自己就扛不住了,尽管有青丘分担走了大部分,但我依旧被压的面目狰狞,全身肌肉隐隐酸疼,连呼吸都困难了。 青丘在我耳边狂喜道:“李狐狸,你感受到了吗?这八狱之力,本身就是一场捶打肉身筋骨的修行啊!” 我双臂举在半空,艰难地低头查看,只见自己的肉身,正散发出星星点点的金色佛光,无数漆黑的,散发着恶臭的淤泥物质,正从我身体每一寸毛孔中缓缓排出。 “这等大机缘,大造化,别人积百世善果,历万千劫难,都苦求不得呢!”青丘继续喜道: “咱们按最坏的结果想,哪怕你最终没能通过八狱之力,只要活着出去,你这肉身都得彻底脱胎换骨,镀上它一层金光啊!” “最差,那也得是铜皮铁骨,能手撕大厉鬼,和阴物近身搏杀的肉身啊!” 给我听的那叫个苦啊,这些有的没的,根本就不在我考虑范围之内,我这头顶能压死人的气场,啥时候能降一点啊? “师父,你快别哔哔了,你多帮我扛一点啊!”我牙齿咬的咯咯作响,龇牙咧嘴道。 我们师徒俩正说着话,第四狱,蒸笼狱,悄然而至。 第四狱针对损公肥私,行贿受贿,偷鸡摸狗和抢劫钱财的人群。 通俗点讲,针对小偷,抢劫犯,以及戴帽子人群,这帮人在上面逍遥快活时,他们的名字早已被第四狱登记在案了。 死后不必经过中阴审判,直接一步到位,坠入第四狱纵享丝滑。 第四狱里边摆放着一口口大锅,整个空间被炙热的高温所笼罩。 每口都能容纳下万人…… (由于蒸笼狱和油锅狱的具体描写无法过审,只能进行大量删减。) 第四狱的刑期是八万劫,换算成人间时间为8640亿年。 刑期服满后,小偷和抢劫犯就可以带走投胎了,帽子们还得留下来,往下边的油锅狱里送。 等油锅狱过完,依旧不能走,又要送往磔刑狱。 所以为啥在阴间,看不见一个戴帽子的生魂呢?原来这帮人都待在地狱受苦呢。 包括王老板在内,周昆等着王老板下阴间还债,估计是等不到了。 好消息是,第四狱依旧与我无关,被清蒸至脱骨的滋味,自然也轮不到我来感受了。 坏消息是,第四狱的气场,同样压到了我头顶。 第361章 狐狸 到了这,我总算明白八狱之力的运行原理了。 八狱,代表了八种罪,每一种又细分为苦痛部分和气场部分。 我没触犯过的罪,苦痛部分直接跳过,只需承受气场压力。 第一狱畜生狱,我触犯了,我杀过动物,我还经常吃肉,这个没办法,我规避不了,我杀的是黄皮子仙舅姥姥,吃肉因为我是修行人,肉身和灵魂同时修行,没有高质量的动物蛋白来支撑精血,修行根本进行不下去。 所以我需要承受动物啃咬之苦,好在遗相眼泪帮我化解了大半,苦痛虽然来的猛烈,却始终保持在我能承受的极限范围内。 剩余三狱,与我全无干系,我不用受这些莫须有的苦。 但这些气场,一样能要了我的命! 当第四狱的气场压下来时,我头顶的重量来到了十万斤。 这还只是青丘粗略预估出的数字,实际重量,很可能比这个要高的多。 到了这,我已经打破欧阳劫创下的人间记录了,这十万斤的重量,青丘至少帮我分走了七成,剩余三万斤,跟特么一座小山似的,压的我全身骨头咯咯作响。 剧烈的骨疼,让我发出撕心裂肺的巨吼声,我上半身的肌肉,在这恐怖的高压之下,溶解,又急速再生,凝聚,那疼痛真不是活人能承受的。 好在四狱叠加下来的高压,疯狂折磨我的同时,也在反复捶打,进化着我的皮,骨,筋,血肉。 我布满汗珠,散发着丝丝白气的皮肤里,透出了更多佛光,它们在我周身快速游走着,改造着我的肉身,并帮我不断排出体内的污秽杂质。 更多的黑色杂质,一点点从我毛孔里涌出。 我能清晰感知到,我的骨骼变的更加粗实,坚韧了,身体肌肉的线条,也更加粗矿分明了,全身精力爆炸的宛如一头黑豹! 连头顶的气场,也变的没之前那般沉重不堪了。 “好!很好!”青丘一脸喜色地扫视着我身体:“洗髓进行的非常顺利,这些佛光最后要是能留下就好了!” 我面色痛苦至极,大口喘着粗气,艰难支撑着。 这不是活人该有的表现,人世间,能扛住四狱叠加之力的修行人,不是没有,可那种往往都是常年隐居在深山的老怪物,老妖魔,这类人沉迷于修行,心性静如冰山,哪怕世界毁灭,全体人类消失,人家也不可能出山来看一眼,更不会来阴间观想明王法相了。 我这么年轻,普普通通一凡人,芝麻大点的小道行,于情于理,我都没资格硬吃下这四狱。 我的反常表现,也终于引来了不动明王的留意,几分钟后,我就听到远处的黑暗尽头,传来一阵轻咦声: “你是?凡人?” 这声音来的非常遥远,沉重且沧桑,仿佛与我说话的,是一只来自上古时期的混沌巨人。 看出我的人类身份后,不动明王立刻变得恼怒起来: “本王法相,只供阿修罗众生观看!” “你这卑贱的凡人,渺小的蝼蚁!肮脏的臭皮囊!怎有资格观想本王的真实法相?” “给我滚!” 这个滚字传来,透着一连串血红色的恐怖音波,我耳旁响起不动明王愤怒的雷暴之音,当时就给我震的双耳流血,耳膜刀扎般的疼,脑袋更是像吃了记结结实实的大铁锤,锤的我意识混沌恍惚,灵魂几欲离体。 人家发怒是有原因的,不动明王,是修罗道的精神图腾,人家是菩萨不假,却是阿修罗世界的菩萨,凡人,是不归它保佑的。 而且这不动明王,还和其他菩萨不同,明王脾气火爆,嫉恶如仇,凡人在它眼里,是肮脏罪恶的化身,要不地狱八层,为何塞满了人类,却不见阿修罗坠地狱呢? 另外我还从白姑娘口中得知,不动明王很讨厌弱小,相比身高体壮,半人半神的阿修罗,凡人的确是弱小到糟糕透顶,哪怕是我这样的大修行人,也依旧无法弥补力量层面的差距。 更别提血统层面的差距了,阿修罗寿命动辄万年,修行人哪怕把道行修上天,也不过百年多点的阳寿,拿什么和阿修罗相比? 我死扛着四狱的气场,直面不动明王的怒火,你让我滚,我还偏就不滚了。 这大老远的,腥风血雨的来一趟,我这边洗髓洗的正舒坦呢,哪有洗一半就走的道理? 更何况,观想不动明王,是青丘脱困的必备条件,我不为了我自己,也得为我这倒霉师傅考虑啊。 边咬着牙“举鼎”,我双目死死盯向远处的黑暗,对面哪怕是中阴的阎王陈山火,我高低也得骂他两句,可我面对的是一位真实的菩萨,人家距离佛,只差一步之遥了,我出生卑微,哪敢跟人家叫板啊? 见我死赖着不走,那不动明王第二眼朝我桥来,又轻咦了声: “原来你不是人,是只小狐狸,还是两只?” 所以说这菩萨厉害,人家的法眼,比神仙都厉害呢,两眼之内,就把隐藏于我意识深处的野狐禅世界,瞧了个清清楚楚。 那么问题来了,青丘是狐狸,不假,我怎么也成狐狸了?明王看走眼了不成? 一阵沧桑的叹息传来:“既是狐狸,又有高僧坐化时的眼泪加持,本王就网开一面,放你们一条生路。” “我撤下四狱之力,你等离开吧,别再来了。” 这里要提一句,不动明王说的是梵音,我沾了青丘的光,能听懂,换做外人,明王讲的啥,他一个字也不可能听明白。 “我不走!”我一脸倔强道:“我要洗髓!我要观想你的真实法相!” “你这哪怕是澡堂子,也没有洗一半就赶客人走的道理。” 不动明王怒极反笑:“好个口无遮拦的小野狐狸!本王这里是澡堂子?那本王问你,这澡堂的门票钱,你可交了吗?” 瞧我是只狐狸,不动明王也不和我一般见识,见我咬牙不答,它大声笑道: “原来是逃票混进来的小兔崽子!看本王如何缉拿你!” “第五狱,第六狱,降!” 第362章 选择 这俩狱,分别为铁树狱和油锅狱。 铁树狱位于地狱体系的第五层,欺凌弱小者,死后坠入此狱。 什么是铁树?它是一种只在地狱生长的植物,树干被漆黑的金属包裹,通体烧的岩浆般炙热滚烫。 死者从上边掉下来,身体就跟磁铁似的,会立刻死死黏在这些个大铁棍子上,被逼着用四肢死死抱紧铁树,饭店里是铁板烧,它这是铁棍烧。 效果大差不差,都能烧脱骨了,再撒点孜然面上去,可香啦。 树下站着数不清的小鬼,手持锋利的长铁钩,从这些人身上勾那啥下来。 就是说这些个狱啊,它不会一直弄,每过一段时间,会让这些人休息个三五秒的,等他们身体复原如初了,重新再来一遍,如此反复,永无休止。 这个欺凌弱小,包括但不限于夫妻间的欺辱,家暴行为,各种形式的霸凌,以及任何种类的粗暴对待,各种强迫行为。 第六狱,油锅狱。 这个我就不具体解释了,暖心的一点是,地狱是有准备面糊的,先过一遍面糊,炸出来跟大鸡腿子似的,外皮金黄酥脆。 油锅狱主要针对胁迫类型的犯罪,胁迫他人违背正常作息劳作,胁迫妇女那啥,以及一切违背常理的放贷行为。 包括房贷在内。 不动明王性如烈火,脾气火爆,对我动怒后,连降了两狱下来。 两道红光迎面而来,我背负的气场压强,从十万斤,瞬间提升到了五百万斤。 这五百万斤压强,大部分由青丘分走,压到我身上的,也就八十万斤左右。 但这八十万斤,一样能要了我的命。 青丘那边还好,我这边一下就完犊子了,首先我的胸口,直接塌陷了一大块,肋条骨跟巧克力棒似的,一下就断了十几根,血沫子混合着内脏碎片,被我哇地一口吐出。 我双眼流出两道浑浊的血泪,皮肤下,青黑色的血管更是高高鼓起,仿佛随时要炸裂,屁股下的蒲团,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压强,压的灰飞烟灭了。 我后腰的脊椎处,发出咔咔作响的坍塌声,我的脊椎骨在坍塌,但我依旧稳坐原地,连腰都不曾弯一下。 没别的,我也不是要硬争这口气,我就想问一句。 你,凭什么让我弯腰? 我李三坡,此生未曾欺凌,胁迫过他人分毫,这两狱哪怕再阴森凄苦,刑期哪怕再漫长,又与我何干? 哪怕一个像我这般,卑微到尘土里的盲人,也要对六道的无常,对命运的不公发出不屈的怒吼和质问! “李狐狸!快用遗相眼泪!否则你会被活活压死的!” 青丘察觉到我的骨骼开始坍塌,连忙焦急地冲我大喊。 我艰难地腾出一只手,抓向血葫芦。 前方的无边黑暗中,再次传来不动明王不屑的冷哼声: “借助高僧眼泪减轻苦楚,犹如借助外力化劫!” “小狐狸,你这点微末道行,能坚持到现在,很是不易,本王已对你刮目相看,心中也隐隐生起慈悲菩提心,欲助你一臂之力,渡你过八狱苦海。” “可你若是这样做。” “你就太让本王失望了!” 见我连扛六狱叠加之力,拼到双眼喷血,都不肯屈服的模样,不动明王连声悲叹。 它的意思很明确,它要我别用遗相眼泪,靠自身意志力硬扛,我要是这么做,它就敬我是个爷们,剩下的两狱之苦,我也不用再吃了,它能帮我全消解掉。 我若是用遗相眼泪来缓解压力,明王就瞧我不起,会对我感到失望。 这时候要是换成一般人,为了能让明王瞧的起他,他可能真就不用眼泪了。 脑子不太聪明的,这时候会去猜:青丘让我用,明王又不让我用,那我到底该听谁的呢? 猜来猜去,错失翻盘时机,最后被压成一滩血泥。 可我李三坡还真就不是一般人,连这种程度的心魔干扰,我都不能识破的话,那我还当什么修行人啊?趁早滚回农村种地去吧! 无视明王的劝阻,我一把抓起面前的血葫芦,直接倒出两滴眼泪,抹到了眼皮子上。 两道凉意,宛如炎炎夏日,森林中的雪山清泉,从我双眼贯穿全身,头顶那数百万斤重的六狱之力,立刻得到了莫大的缓解。 脊椎骨,停止了粉碎和坍塌,就连躯干里刀削斧砍般的断骨之疼,也像打了麻药似的,减轻了许多。 “你这小狐狸,越来越有意思了!”见我毫不拖泥带水地做出选择,不动明王笑的地动山摇: “即使身陷必死绝境,也能始终遵守本心,不受外道魔音诱惑干扰,就凭你这份心性,你完全有资格参悟本王神通!” 明王这一番话说出来,我就感觉我在这受的一切罪,一切痛苦折磨,都值得了。 那既然它认可了我,剩余两狱,是不是就能直接给我免了呢? 事实证明,我想多了。 该来的,一样不少都得来。 我这边刚轻松不到十秒,那边就传来了明王沧桑低沉的声音: “第六狱,油锅狱!” 我头顶的压强,瞬间增加到了五千万斤,就到了这时候,什么都不用想,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 我的背直接给压出了驼峰,口中喷出大量内脏,骨骼碎片,实际上到了这,我已经算是一死人了,连痛觉神经都被压到纷纷崩碎,我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艰难维持着内心的清醒。 与此同时,野狐禅世界里,鸡飞狗跳。 第363章 衰老 男女村民,残暴的阿修罗总兵,可怜的饥民,古代士兵……人们都不约而同地放下手中的劳作,焦急地聚集到一起,帮我共同分担这毁灭众生的血腥高压。 狐狸村儿的空地上,黑压压聚集了上百号人,男女老幼,无不面目狰狞,齐齐做出跪地举鼎的姿势。 这些形态各异的时光残影,统统都是妖狐青丘的前世,事关生死,青丘也不得不喊来自己的前世,来帮我分担压力。 我背后,是整个野狐禅世界,落在我头顶的这五千万斤地狱之力,也同时落在了妖狐的世界上。 在那里,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夹杂着狂风暴雨,雨水中的青丘和众村民们,抬头仰视天空,眸子里没有丝毫惧色。 有的,只是对命运,对无情六道的深深不甘! 野狐禅的世界,已经一万年没下过雨了。 黑暗中的我,四肢扭曲,身躯几尽折断,我马上就快被压成一滩血泥了,但我的脸上却没有透出一丝一毫的死气,相反,越来越多的佛光出现在我皮肉下,在我破碎的肢体中急速游走,修复着我的身体。 一边是海水,一边是火焰。 头顶是地狱的毁灭高压,心脏却涌出金色的液体。 “第七狱,磔刑狱!” 我面色平静地趴在地上,耳边响彻着明王的佛音。 现在,已经不必再用数字来衡量重量了,正如第七狱的刑期一般,6亿5536万劫,这串空洞的数字如果换算成人间时间,即使以兆为单位,也无法计算了。 相比永恒,也只短了一天而已。 磔(zhe)刑狱,又叫凌迟地狱,再往下一层,就是大名鼎鼎的无间地狱了。 如果说油锅狱,惩罚的是迷失于贪欲之中的人,那么磔刑狱所接受的死者,皆是生前犯下杀生大罪的人。 由于地狱并不认可人间的体系,所以枪决死刑犯的人,包括古代的刽子手,也按杀生罪来计算。 其中包括了我。 我的杀戮罪行,在中阴有明确记载,我曾杀过八人,中阴给我留了余地,所以没把秦氏财阀五胞胎计算其中。 这一次,苦痛伴随着高压出现。 我抓起血葫芦,看都不看,直接将遗相眼泪倒在头顶,此刻我头顶的压强重量,早已超过了十万大山,我之所以坚持到现在,还能吊着一口气不死,一是有大量佛光在体内洗髓,急速修补,强化我残缺的肉身。 二是有大量眼泪的浇灌,高僧舍身坐化的行径,打动了六道,他的这些眼泪,无疑是灭除修行人劫难的无上瑰宝。 第三,我背后的野狐禅世界,也是支持我活到现在的最大底牌。 被暴雨袭击的狐狸村,青丘联合众村民一道,为我分担了大部分重量,众人双膝深陷入泥浆里,却始终不肯屈服。 但能杀死我的,并不只有重量。 一个个扭曲,血腥的尸体,出现在了我面前。 刘纲,孙无义,王一蛋,张护士,吕俑,苏秀芬,老大,老二…… “小比崽子,你也有今天?” 刘纲的脸和身体,被千刀万剐到血肉模糊,他蹲到我面前,冲我怨毒地笑着:“我在第七狱等你。” 我想一指点死他,胳膊却抬不起分毫,我就用手指沾了些眼泪,朝刘纲轻弹。 “啊……” 刘纲像被泼了硫酸似的,惨叫着倒地,拼命用手抓脸,他脸上的皮肉在快速沸腾,融化,伴随着阵阵黑烟,顷刻间,脑袋就被烧成了白骨骷髅。 等刘纲死在地上不再动弹了,我虚弱地看向其余人:“你们也要好好的,在第七狱等我哦!” 我以为被我杀死的这些阴森篮子们,早就魂飞魄散了,原来并没有,这些人死于我手后,统统坠入第七狱,日夜不停地享受上了凌迟待遇,每个人脸上,身上都血肉模糊到无法辨认了。 忌惮眼泪的恐怖杀伤,他们缓缓后退着,怨毒又不甘地离去,最终消失在了无边黑暗中。 “小狐狸很不错!居然连扛七狱叠加之力,形魂不死不灭!” 明王笑着鼓励我道:“坚持住,只剩最后一狱了!” “第八狱,无间地狱!” 明王话音刚落,我头顶十万大山般的气场,刹那间消失一空,我坍塌瓦解的肉身,在佛光的加持下,快速愈合如初。 一股我无法理解的伟大生机,在我体内蔓延开来。 但生机来的快,去的更快。 无间地狱,是人间一切罪不可恕者的最后归宿,死者一旦坠入其中,再无生还,救助的可能,他们将永生永世,沉沦于其中,直到心智磨灭,阴身发生不可逆的畸变,最后变成一只只扭曲,可怖的地狱种。 我活动着酸疼的肢体,解读完明王传递来的信息后,也做好了迎接无间地狱的准备。 没有高压,没有痛苦,什么都没有。 静坐中的我,被四周的黑暗彻底吞噬,甚至连体内的佛光都消失了。 很快,我就感觉到深深的疲惫和沧桑,我从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眨眼间就变成了迟暮的老人。 二十岁,九十岁,一百岁…… 再老下去,我会死。 我不得不拼了命地用血葫芦里的眼泪,来缓解身体衰老的速度。 第364章 白云之上 十分钟过去了,一亿劫过去了。 在眼泪的加持下,衰老总算是缓下来了,但血葫芦里的存货,也所剩无几了。 此刻,葫芦里仅剩三滴眼泪了。 悲叹一声,我放下葫芦,平静地目视前方,迎接最终的死亡。 对此,明王感到十分不解,轻咦着问我:“小狐狸,这最后三滴眼泪,你怎么不用了呢?” “用上这最后三滴,第八狱也就差不多熬过去了。” 我摇头道:“我舍不得用。” 明王:“你这点可怜阳寿,一定是撑不到最后的,你会老死的!” 我说,这三滴眼泪我要留给徐媛,她一会去冥湖坐船,可以拿一滴眼泪当船票,等她到了彼岸后,还能用剩余眼泪,为自己下一世寻个富贵人家。 明王听完,更加不解了:“我观你因果,徐媛只是你命运线中的一个寻常路人,你为何这样帮她?” 我笑了笑:“我骗了她,觉得怪不好意思的,我说等她到了冥湖岸边,报我名字,百小戏不收她票,其实我在那戏子面前,并没有任何画面,她报我名字也不好使,船票还是要交的。” 明王沉默片刻:“这种无心之谎,不算罪过。” 我摇头:“我李三坡人品卑劣,贪财好色,可我行走于这世间,却把信誉看的比什么都重。” “我说出去的话,我若是做不到,那我又有什么脸面来观想菩萨的法相呢?” 我话音落下,四周的无边黑暗顿时消散,我出现在了万米晴空之上。 我错愕地注视周围,头顶柔和的阳光撒下来,天空蓝的人想打喷嚏, 脚下,是成片绵软洁白的云朵,脚踩上去,跟踩棉花糖似的,我有点恐高症,适应不了这种踏云行走的感觉,这里风很大,我一个踉跄摔倒,扑了一脸的云。 抹着脸上的云花子,我起身看向前方,那是一座巨大的黑色莲花,远看跟个足球场似的,莲花上,正盘腿坐着不动明王的真身。 青丘总算是成功观想到了明王的真实法相,野狐禅的雨停了,青丘激动地冲我大声呐喊:“看到了!我看到了!” 我抬头瞧去,不动明王通体漆黑,体型肥胖可怖,身穿金箔佛衣,神态愤怒无比,令人望而生畏,后背生着橘红色的暴虐火焰。 “我是不是看上去不像菩萨?” 山脉般高大的不动明王,注视着小蚂蚁般的我,笑问道。 在这种存在面前,我哪敢哔哔啊,连忙跪倒在明王面前,虔诚磕头。 不动明王笑道:“我这忿怒法相,皆因六道众生的一切邪秽罪孽而起,你不必害怕。” “小狐狸,随我念诵菩提音。” “见我身者发菩提心,闻我名者断恶修善,观我法者得大智慧,知我心者即身成佛!” 柔和的佛音响彻天际,我就跪在云朵上,跟着明王念完了这段话。 不动明王神色大喜,对我言道: “你本无佛缘,即使有高僧眼泪加持,以及野狐禅的外道执念,也无法度过八狱之力,但我观你心性还不错,刚才你亲临无边地狱,年岁眨眼间破百,即将腐朽老死之时,心中却还念着他人安危,不舍得用那最后三滴眼泪。” “心怀善念者,正当如此!你,有资格学我神通!” 八狱之力这关,我算过了。 阿修罗度过八狱之力后,接下来,还要迎接第二轮的问答环节,这第二关不比第一关轻松,答错一句,就会被明王视作妖魔外道,立刻让他形魂俱灭。 但由于青丘知晓诸多佛法,再难的问题,他都能对答如流,所以问答环节,明王直接给我们免了。 明王给我们师徒俩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一点时间都不浪费,直接跳到了最后的起誓环节。 天上风刮的猛烈,我跪坐在云朵上,低头注视着自己的身体,抚摸自己的眉眼。 我还是之前的我,26岁,一斤肉都没少,半点伤也没受,更让我狂喜的是,那些佛光并没有离我而去,全部留在了我的体内。 注视皮肤下那些散发着淡淡光泽的血管,我甚至怀疑我身体里的血液,都变成了金色! 这种脱胎换骨的感觉,真是太美妙了!我就感觉自个像整个换了个人似的,我已经不再是我了,灵魂和肉体得到了双重进化。 我距离高维世界,越来越近了。 我试着捏了下拳头,就听砰地一声,猛烈的音爆传来,我直勾勾注视自己的手掌,心脏狂跳,我相信就这一捏,能把工字钢捏成一滩钢水! 上方,不动明王俯视着我,笑道:“在你之前,有亿万阿修罗观想过我的忿怒法相,八狱之力,是我审视众生灵魂的镜子,你这孩子很不错,灵魂干净到一尘不染,亿万阿修罗众,皆不如你。” 这个评价,高的我都有点接不住了,明王简简单单一席话,直接将我捧到了亿万阿修罗之上,一下就给我弄迷瞪了。 阿修罗? 比凡人进化的更高级,甚至无限趋于完美的高维物种? 我?李三坡?我的灵魂比阿修罗还干净? “可是,我杀过很多人……”我抬头,谦卑地看向明王。 “杀人算什么?我这忿怒法相,是怎么来的?我恨不得杀尽六道诸界,一切恶人恶鬼!” 恐怖的佛音,响彻天际,这位菩萨嫉恶如仇,可脾气是真不太好,老是动怒。 明王怒罢,语气柔和了下来,叹气道:“我曾在佛祖面前许下大愿,什么时候,六道诸界,不再有恶人恶鬼,我什么时候才能成佛。” 我没敢吱声,心里却再想,你这愿发的也太大了,你别说六道了,单单只是人间,到人类灭绝前,恶人恶鬼是断不可能消失的。 明王迟缓地移动着西昌卫星基地那么大的头颅,低头注视着我: “小狐狸,我知晓你的一切因果,也知你被中阴拿住了把柄,你不想替中阴卖命,不想当什么劳什子阴差,对吧?” 我头点的像啄木鸟,中阴的好坏,这里略过不谈,我只是单纯不喜欢这种被人拿捏的感觉。 中阴的这套体系,太过迂腐陈旧了。 在人间,我的一切行踪全被中阴掌控,连杀个人都要看中阴脸色,这可给我难受坏了。 不动明王沉声道:“我可以赐你阿修罗的身份,有了这个身份,你就能彻底摆脱中阴的控制,此后,阴,阳,修罗道三界,你可以自由穿行其中,不受任何规则限制。” 第365章 一事,一劫 它的意思我明白,明王是打算把我这凡人身份,直接改成阿修罗。 这是我摆脱中阴控制的唯一机会。 我一旦成为阿修罗,中阴就再也管不到我分毫了。 中阴能掌控凡人死后的归宿,却管不着阿修罗分毫。 阿修罗是接近于神明的物种,半人半神,这不是白叫的,首先,阿修罗死后不入地狱道和畜生道,这两个世界,注定是与阿修罗无缘的。 哪怕极少数阿修罗死于战场后,灵魂进入阴间当夜游神,但人家也不是一直当,这个状态维持一定年份后,人家还会重新投胎回修罗道。 这个你不服不行,我总说六道无常,轮回规则给设的太过严苛,但慢慢地我就发现,这种严苛似乎只是针对凡人,人家阿修罗就几乎不吃这一套。 甚至在我越来越了解阴间这地方后,我隐隐产生了种强烈的错觉——当鬼,都比当人来的舒服,轻松的多。 明王的提议让我非常动心,这是天大的好事,是逆天改命的大机缘,我一旦成为阿修罗,意味着我将获得半神之力,拥有超过万年的阳寿,甚至将来能不办理“护照”,直接进入修罗道生活。 这样的机缘一旦错过,余生,不可能再有第二回了。 但我并没有急着道谢,而是抑制住内心的喜悦,抬头注视宏伟而又凶暴的明王法相: “为了得到这个身份,我将付出怎样的代价?” 最后的起誓环节,终于来了。 明王告诉我,想成为阿修罗,需要应一事,接一劫。 我问它,何事?何劫? 明王一一解答,说这一事很简单,它要我杀尽六道内的一切恶人,恶鬼和恶相。 不是说我去找着人家杀,我不用刻意去找,只要给我碰上,我把它弄死就完事了。 不动明王是嫉恶如仇的菩萨,是一切污秽浑浊的克星,这尊菩萨并不忌讳杀生,相反,人家信奉的是以恶止恶,以杀止杀,单从这一点看,它跟其他菩萨是有很大区别的。 我想学明王神通,必须先答应这事,我要是觉得接受不了,我可以立刻起身离开,我身上的佛光,洗髓后的脱胎换骨,全部保留,但我和明王的缘分也就至此结束,没有后续了。 我寻思了一番,这个我完全可以答应啊,这特么的不正是我想要的吗? 这个社会,有些人的确是该死,杀一万遍都不解气,我李三坡已经身背十几号命案了,再多它万八千号的,又能怎么地呢? 下贱篮子们别让我碰上,真碰上了,我也一定不能让它死的太舒坦。 恶鬼?那杀起来更没负担了。 至于恶相是什么,我目前还不清楚,既然以恶开头,那肯定也不能是好东西。 杀就完事了! 明王察觉到我内心涌起的猛烈杀机,很满意地笑了:“小狐狸,你先别急着答应本王。” “取得阿修罗的身份前,你在阴阳两界的一切行径,都是要受到中阴监控的,你每杀一人一鬼,中阴那边可是有小本子给你记账的,这个你得想明白。” 的确,明王要我应的这件事,和中阴规矩有冲突,我虽然已经荣升为中阴的打工仔了,但规矩我一样得遵守。 中阴太过迂腐,那边的规矩是,人也好,鬼也好,除非它破坏了生死平衡,否则中阴是无权进行干预和抹杀的。 中阴目前的业务,主要集中在死者灵魂审判这一块。 所以相比迂腐无能的中阴,还是杀伐果断的不动明王,更符合我的性子。 “这件事,我应了!” 我的想法很简单,明王要求我杀人,中阴禁止我杀人,那我干脆谁也不得罪,直接在这两方势力之间,找一个完美的平衡点,不就完事了吗? 只要尽量避免碰上恶人恶鬼,那这两边就都没我啥事了。 我还能从明王手里白套走大神通。 总之,办法总比困难多,过河搭桥,见招拆招,以增强自身实力为初衷,以平衡两方矛盾为落脚点,既要学明王神通,又要在中阴赚取工资,还要获得修罗道永居许可,结合实际困难,稳扎稳打,步步化解群众矛盾,与阴,阳,中阴,修罗四界携手,最终打造长生不老的新格局,手撕阴物的新场面,谱写出收获无数美娇女修罗的新棋局,既要赢,还要赢大,赢麻,赢到银河星系边缘。 “好!” 听闻我干脆利落的决断后,不动明王对我大感满意,接下来,就要讲那一劫了。 我这样的肉体凡胎,想要进化成一名真正的阿修罗,从内到外都要改造。 好在肉身和血骨这块,明王已经用八狱之力给我改好了,现在只差气场这块。 修罗道的男女,是修佛光的,这和咱们理解的还不同,人世间的佛法,有各种严苛禁忌,那边没有,那边的佛光,是一种气场,修罗男女们坐在草地上,跟沐浴阳光似的修行。 我修阴气修习惯了,从丹田到四肢百骸,除了阴气就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了,这个状态我能维持,也能往高处修。 第366章 神通 问题就在于,阴气和佛光,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场,一个极阴,一个极阳,人身上,不可能同时存在这两种气场,就好比冰块和火炉子之间,永远不可能产生交集。 这两种气场,我只能选一个来修,想当阿修罗,我必须改修佛光,就这些金光闪闪的小玩意,我现在皮肤下已经有一些了,等我回到人家后,我要引导它们进入我的丹田,驱逐走里面的阴气。 再一点点让佛光游走于四肢百骸,从而达到灵魂改造的目的。 改修佛光的这个过程,也叫“断离舍”,什么意思呢?就是说你必须舍弃人间的种种外相,舍弃了,你的灵魂才能升华。 断离舍是一场大劫,到时,我的皮囊将发生改变,我将被世人所遗忘,当然了,这个过程持续的时间不会太长,一年之内,我就能恢复如初,彻底脱胎换骨。 这场大劫过去,我道行这块,将踏入一个全新的,未知的高度。 此事关系重大,我不敢乱答应,而是先问明王,这个劫,具体会以怎样的形式展开? 皮囊改变?被世人所遗忘?这两段叙述也太过笼统了,我必须知晓了具体画面,才能决定接与不接。 明王微笑地注视我:“劫,若是提前说出来,就不能称作劫了。” “你见过有谁能将地震和海啸,准确预测到分秒吗?” “在人间修行的动物仙家,每每应雷劫时,它能提前知晓雷劫几时几点来吗?” 我沉默着,精神进入了野狐禅的世界。 青丘正光着上身坐在佛堂里,使劲拧衣服上的雨水。 我跟他商量这事,青丘听完,说你不用怕,你只管答应,你把这场劫生吃掉,对你后续的命运有无尽的好处。 至于断离舍的大劫,具体以何种方式呈现,青丘心里也非常明镜,他前世应过此劫,说这东西难度并不大,毛毛细雨罢了,一年时间,熬过去就完事了。 这世上除了爷爷奶奶,我最信任的人就是青丘了,这只古代妖狐和我亦师亦友,我最早就是靠观想青丘的法相,踏上修行道路的,此前经历的万千劫难,也都是在青丘帮助之下,成功度过的。 所以青丘这边点头,我肯定是毫不怀疑,立马就定下了决心,答应了明王应劫。 这个阿修罗,我李三坡当定了,区区一年时间,我完全消费的起。 明王缓缓点头,说断离舍的大劫,来的不会那么快,它这边给我压着,等我把人间的一切因果,都处理完毕之后,再来应劫不迟。 至此,明王提出的一事,一劫,我全给应下来了,接下来,它这边该传我神通了。 漆黑如墨,体型巨大如山的明王,与天界环境显得格格不入,跪坐在明王面前,我感觉自己跟只小蚂蚁似的,脑袋迷迷瞪瞪,耳边传来阵阵低沉的佛音: “小狐狸,你想学本王的哪一式神通?” 我不假思索地抬头道:“我全都要!” 明王也是给我弄的哭笑不得,说:“自古以来,成功观想到我忿怒法相的一切阿修罗男女,我只传一式神通。” 我说你这大菩萨怎么也打诳语呢?我听闻有个修罗王,就从你这学走了两式神通。 明王摇头道:“那是特例,那名善男子的肉身与灵魂,都远远在你之上,属于亿万人中无一的存在,你怎能和人家相比呢?” 我摸着下巴思索一番,说这样吧,他学走两式是吧?我比他多学一式,我学三式就成。 年轻人,总是要争强好胜的,那修罗王再牛比,身份再尊贵,也是一颗脑袋两根胳膊,也不能长成三头六臂吧? 他好,我不能也好,我要比他更好。 不动明王却不肯答应,说:“小狐狸,你不要贪多嚼不烂,本王的神通,你能学走一式,就已经是逆天改命了,将来哪怕去了修罗道,你靠这一式神通,也能在其中呼风唤雨,换取到无上的功名,地位与福缘。” “李狐狸,快跟它撒泼打滚!快耍赖啊!”青丘焦急地在我耳边催促:“你这一辈子,机会就这么一次,再不可能有第二回了……” 我还用的着他教啊?青丘开口前,我早就在云朵上撒欢打滚,连哭带闹了: “不行,我必须学三式!我大老远的来一趟,我有遗相眼泪,又受了那么大的罪,我凭什么比别人少学啊我?” “你耍赖,你欺负人!我去观音菩萨那告你去!” 饶是不动明王如此威严,庄重的忿怒法相,活了几亿几兆年,什么样的妖魔鬼怪人家没见过?我这般洒脱到不要脸的,它却是头回见,这一下,直接都给明王整不会了。 挠了挠头,它思索一番后,说:“两式,我给你修罗王同等待遇,不能再多了!” “而且,我还允许你从我的一切神通中,挑选两式出来学习,在你之前的一切众修罗,我给什么就学什么,可没有挑选的资格!” 我打滚打到一半,突然停下,明王优待我,已经优待到没边了,我这种芝麻大点的小人物,几斤几两,我心里还是清楚的,能拿到比修罗王更好的待遇,也该知足了。 我就坐起身,问青丘,我具体该学啥? 青丘不假思索道:“别的神通全部略过,你只学十四根本印中的火焰轮止,和不动明王降魔咒。” 不动明王有十四根本印,分别代表十四式截然不同的大神通,其中的火焰轮止,无疑是杀伤力最为暴戾的,杀伤效果最为惨烈的。 第367章 四境 火焰轮止本身,和火并没有半点关联,此神通以佛光为媒介发动,且不拘泥于任何形式,招手即来,杀伤形式全凭心意决定。 专杀恶人,恶鬼恶相。 这还没完,我之前学过的一切幻术,包括朱雀炉解锁的三记神通,也将得到火焰轮止的强化。 至于这不动明王降魔咒,它虽然不属于十四根本印,但霸道程度却毫不逊色,说降魔咒一旦发动,咒音只要念出来,人世间的一切降头,蛊术,任意恶术,瞬间消散一空。 举个例子,孙无义给姜氏母女下阴喜,我当时若能学会降魔咒,哪用的了那么麻烦,我咒音一起,阴喜立刻崩碎,始作俑者孙无义和高老柱,直接一步到位下地狱,但凡慢一步,都是对不动明王神通的不敬。 这还只是其一,学会降魔咒,厉鬼,阴物不敢近其身,这些脏东西但凡敢触碰到咒音者身体一下,立刻会遭到反噬。 如果说火焰轮止是攻击神通,降魔咒就负责防守,在人间,我拿它来化解同行恶术,到了阴间,这降魔咒直接就成了我的护身法衣,哪怕扎堆到大厉鬼中间,我也能毫发无损地全身而退。 好,太好了! 青丘说,十四根本印里,还有一式“狮子奋迅”,这式神通和狮吼功类似,遇到幻境或者是鬼域了,只要大喊一嗓子,一切虚无幻象立刻土崩瓦解,灰飞烟灭。 可惜了,我只能学走两式神通,这个狮子奋迅,只能等下辈子去学了。 我报出两式神通的名称,明王感到无比诧异,说:“你们这两只小狐狸,当真是狡猾的很,我当年传授修罗王的两式神通,和你们选走的这两式相比,威力可差的远了。” “罢了,小狐狸,接神通吧!” 明王有些不情愿地伸出巨大的手指,朝我眉心点来。 它那一根手指,跟七层楼房似的,指未到,暴虐的气浪先行,吹的我头皮子都快倒飞出去了! 我闭上双眼,脑门子迎上明王的手指,脑海中,立刻多出了许多繁杂,古朴的信息。 原来不是学神通,而是传神通,我坐在云朵上,啥都不用管,也就三五秒的功夫,火焰轮止和降魔咒就都学全了。 只缺实战磨炼了。 传完神通,明王开始给我讲授境界。 我之前说过,人间江湖,并没有详细的境界划分,以前道家有筑基,结丹,元婴等说法,以此来界定修道者实力高低,但因为种种原因,也没能传承下去。 所以我很多时候,不得不用小修行人,大修行人,高人这样的称呼来区分。 可是,人间之上的修罗道,在这块是有严格划分的。 明王说,我将来要当阿修罗,这方面的东西我必须提前知晓,从明王口中我得知,阿修罗世界,将境界划分成了四种: 从低到高分别是修罗,黄泉,地狱和天神通。 我一听,这四个名称个个都熟悉无比,它不就是把六道中的人道和畜生道舍弃,拿剩余四道来划分的吗? 而且明王还告诉我,修罗道不像我们这,人家那边男女老幼,全民修行,没办法,给战争逼的啊,不修行,这整个民族连带土地,都要给入侵的妖魔外道瓜分一空。 说那边小孩子上学,考的是修行进度,考的是术,学霸必须由道行最高的来担任,而修罗境,算是孩子们离开学校,成人的一个标志。 只有达到修罗境,他才算的上是真正的阿修罗,才有上战场,为国家效力的资格。 那边的战场军官,简单按照十夫长,百夫长的规则来,说千夫长以下的军官,全都是修罗境的,只不过他们的具体道行,要比一般的修罗境厉害,到了千夫长上边,那才会出现黄泉境。 至于后边的地狱境和天神通,那就非常稀缺了,有中彩票的运气,也未必能见到一位。 我听完明王的大致讲述后,就忍不住拿人间的大修行人,和修罗境做对比,青丘说,修罗境,只是阿修罗世界的最基本境界,在人家那,没有比这更低的了。 包括我和马义在内的大修行人,和修罗境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像冥湖百小戏那种的,应该才算达到迈入了修罗境的门槛。 中阴阎王陈山火,我的顶头上司,估摸着也没能走出这道门槛呢。 讲完境界的事之后,接下来不动明王的法相,开始在我面前一点点消失。 “小狐狸。”明王走后,余留的佛音在我耳边久久回荡:“你回去,了结人间种种因果后,准备迎接断离舍的大劫。” “此劫过后,你将成为阿修罗,到那时,会有人来接引你前往修罗道。” “弟子谨遵师命!”我朝着瓦蓝的天际回道。 结束了。 随同佛音一起消失的,还有这接近到一尘不染的万里高空白云,眼前的世界崩碎一空,短暂的黑暗过后,我重新回到了阴间的画室中。 站起身,我将蒲团摆放整齐,又对着漆黑一片的明王鞠躬,这才转身离开。 第368章 唐僧 我一走出画室,整个人就给僵在那了。 一种无影无形的高压恐怖,从四面八方袭来,压的我连呼吸都困难了。 我抬头瞧去,阴间的天空出现了一个极大的漩涡,这漩涡大约有五十个足球场大,狂风卷着乌云急速旋转,在漆黑色电弧的包裹之下,漩涡发出阵阵类似防空警报的蜂鸣声,震耳欲聋。 漩涡正好出现在了修罗古国上空,出现在了我头顶,我所处的街道上,更是狂风阵阵,飞沙走石。 我抬头注视头顶的漩涡,脸色阴霾,这阴间的天,是要塌了吗? 难道附近有大能之士在渡劫?这特么的,谁吃饱了撑的,跑阴间来渡劫? 退一万步讲,再牛比的大能渡劫,也不可能引来这般凶暴的异相啊? 这天空都快被那漩涡给搅碎了! “李先生?李先生?” 我正注视着天空的异象,就看小白顶着大风从远处跑来,面色慌乱至极: “大事不好了李先生!咱们的城池,被死物们给团团包围啦!” 我听的是一脸纳闷:“这里是夜游神的大本营,那帮死物活够了?敢跑来这里闹事?” 四下飞沙走石,小白给风吹的嘴巴都张不开,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拉着我就往城门方向走。 原本繁华的街道,此刻一人不剩,商贩们早就跑的没影子了,很多连摊位都没来得及收,各种果子,死人寿衣被吹的满地都是。 我一路跟随小白踏上城墙,往下方一瞧,心顿时悬到了嗓子眼! 我以为我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再血腥阴森的画面,也无法在我心里勾起丝毫波澜了。 我错了。 远处的山下,聚集着密密麻麻的扭曲死物,数量粗略一扫,至少万只以上,这还没完,还有更多的死物,正源源不断地从阴间各地赶来,这里边有厉鬼,饿死鬼,少量的阴物,以及我此前没见过的未知物种。 这时,马义,欧阳父女和李富强也来到城墙上,众人看到面前的场景,无一不吓的神色巨变! “奇怪?不应该这样啊?”欧阳劫皱眉道:“这些脏东西之间,是互相竞争,互相吞噬的关系,平日在大雾里打照面,要么拼个你死我活,要么出于忌惮而选择绕行。” “它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团结了?” 欧阳薇走上前问我:“你观想到明王法相了吗?” 我点头,把之前的经历说给众人听,得知我学到明王两式神通后,大伙也都替我感到高兴。 欧阳薇掀开我外衣,盯着我结实的胸膛看了又看,惊喜道:“真的有佛光啊!” 欧阳劫得意地笑着:“我怎么说来着?丫头,爹没给你选错人吧?” 欧阳薇小脸一红,小声埋怨道:“爹,这么多人看着呢,你不怕臊啊?” 我注视着山下的死物,心中的不安感愈发强烈。 我们所在的山巅,距离山下极远,中间隔着八仙饭店禁区,我眯着眼瞧去,死物们个个蠢蠢欲动,只是出于对禁区的忌惮,所以迟迟不敢上山,但只要它们的数量突破临界值,那这禁区可就拦不住它们了。 我在山下的死物大军中,看到了一个熟悉面孔。 欢喜佛。 它们是它召集来的? 不可能,这个想法一出现就被我否定了,欢喜佛是阴物不假,可阴物向来独行,阴间有的是比欢喜佛更厉害的东西,它在阴间是排不上号的,没能力召集来数量如此众多的死物。 “它们是啥时候出现的?”我摸着冰冷的石墙,问一旁的小白。 小白冻的瑟瑟发抖:“你进入画室后不久,它们就开始出现了,我起初也没在意,派了两只夜游神下山诛杀它们,谁想死物们不但不害怕,反而越聚越多,到后边,连夜游神都杀不过来了。” 马义一声不响地盯着山下的大军,突然轻咦了声,对我道:“三坡,我怎么感觉,这些东西是冲着你来的?” 我也感觉到了,尽管隔这么远,可我依然能清晰地看见,死物们的眸子,带着某种说不出的阴森渴望,齐刷刷锁定在了我身上。 这时,青丘对我密语道:“李狐狸,之前我忘说了,对不住啊。” 原来,当年那个法号叫遗相的老僧,在黄泉许下大愿而死后,他的遗物被抢夺一空,眼泪被接走,连尸身都没浪费,被万千厉鬼啃食一空,骨头渣都没曾剩下。 为啥? 因为遗相是极善之人,死物们深信,只要吃下极善之人的肉,就能立刻脱离这饿鬼道的无边苦海,往生至极乐净土,永生永世享乐。 就好比妖怪们都抢着吃唐僧肉一样,为啥?吃了唐僧肉,能长生不老啊。 用一两滴眼泪,是不会引发这么大动静的。 关键我为了对抗八狱之力,用掉了整整一葫芦眼泪,那么大的剂量,直接就引发了一个灾难性的问题——我被挂上了极善之人的称号,我成了死物们眼中的唐僧。 佛教中,管我这样的人叫“善男子”,善男子是不入阴间的,我的出现,与阴间的环境格格不入,这就好比将一块干冰,扔进沸腾的油锅里,那引发的化学反应,是能直接把油锅炸碎的。 天空中的那个巨型漩涡,就是因为我的出现,而产生的。 就我一只脚刚踏出画室大门,漩涡就来了,你就想,这么大的动静,死物们又怎能察觉不到呢? 这些东西的鼻子,一个个都是精确的军工雷达,大老远闻着我的味,就黑压压地赶过来了,都指望从我这弄下点肉来尝尝鲜。 吃不到肉,喝口汤也行。 我听完青丘的讲述后,就问他,怎么才能消掉这极善之人的称号? 青丘说,没别的办法,只能血洗。 第369章 下山 通过不断地杀戮,用无数死物的血腥因果,把这极善二字一点点洗没了。 我漆黑的眸子里透出阵阵寒光,扫视山下死者大军。 我曾在明王面前发誓,要杀尽恶鬼,这事对我没有半点压力,刚好,我也借助这些送上门的死物,来印证不动明王的两式神通! 想了想,我对小白道:“白姑娘,你帮我个忙,你派几位白马夜游神,把这三人送去机场。” 我指了指欧阳父女和李富强三人,这边已经没他们的事了,活人在阴间待久了,出事是迟早的,也该回去了。 一听要走,李富强假惺惺地擦着眼泪,哽咽道:“哥,我不走!我要留下来陪你战斗!” 我说行,你留下,一会下山后,你帮我吸引火力。 李富强吓的连忙往后退:“我突然想起来,我出门时忘关煤气了。” 小白道:“人才楼下边有地道,我再派两名夜游神,护送这三人去机场。” 安排完这三人后,我又将徐媛叫过来:“劳驾你再派一人把这小丫头送去冥湖,她要在那边上船投胎。” 我从怀里取出血葫芦,递到徐媛手中:“这里边有三滴眼泪,你把一滴交给船上的戏子,它必保你一路平安。” “等到达彼岸后,你把剩余两滴喝下去,给你的下一世讨个好彩头!” 徐媛接过葫芦,抱着我大哭。 儿女情长的废话,统统略过,本来欧阳劫也想留下来帮我,也被我婉拒了。 这时,我就看到马义从口袋里拿出个小瓷瓶,递到徐媛手里,说:“小妹妹,这葫芦太过显眼,我怕一会路上给你引来不干净的东西。” “这样,你把三滴眼泪倒进这小瓶子里,空葫芦交给我保管。” 我一想也对,就冲徐媛点了点头。 马义收走空葫芦,塞进自个兜里,我寻思这玩意大概也算一件秘宝了,只是我欠马义太多,我也不好开口管他要。 如今的我,彻底脱胎换骨了,不动明王可是货真价实的菩萨,有菩萨给我洗髓,赐我佛光,又传我两式神通,即使死物数量如此众多,我也有存活的把握。 我必须下山会会它们,用杀戮出的血腥气,洗脱掉我极善之人的身份。 否则,我在阴间将寸步难行。 众人知晓我的境遇后,也并不怎么替我担心,依依不舍地跟我道别后,就让小青带着去地道逃生了。 “姑爷,你可别把自个玩死了!”欧阳劫走出好远,回头冲我笑道:“我还等着喝闺女的喜酒呢!” 送走众人后,我身边只剩下马义了,我看向小白,说:“白姑娘,你们人才楼帮了我这么大的忙,将来有机会,我一定要好好报答你。” 小白微微屈膝,轻声道:“李先生,我只是小姐身边的奴才,你不欠我什么。” “只是,我要替我家小姐问问你,若是有天我家小姐有难,你帮,还是不帮?” 我毫不犹豫地点头,其实我和她家小姐,隔着两个世界,互相也没见过面,我一直搞不明白,她是如何知道我这么个人的? 这事我之前曾问过小白,小白也不肯说。 见我答应,白姑娘一脸的欣喜,说:“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李先生,你对小姐的忠心,以及你在阴间的表现,我一定会如实转告给小姐的。” 城门打开,我和马义并排走出。 所有人都走了,唯独马义不能走,他在阴间有着极深的图谋,这个图谋需要我的相助才能实现,我这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马义第一个不答应。 我说我要拿这些死物祭天,顺便证道,马义立刻就表示要帮我压阵。 走出城门后,我回头朝后方瞧去,一只只夜游神,正在城墙上死气沉沉地注视着我,它们不能帮我,它们的首要职责是守护修罗古国,这里的繁华街道,是阴间为数不多的商业净土,这里的人才楼,是给修罗世界招揽炮灰的所在,其战略价值极高。 我给古国招来了祸患,这祸患,自然也要我来平息。 我俩迎着寒风,穿行过禁区,一路走下山,路上我就跟马义讲:“叔,一会别勉强啊,情况不对你就往山上跑啊。” 马义没好气地冲我道:“怎么?看一趟明王图出来,就瞧不上我这老胳膊老腿了呗?” “我杀不死阴物,我帮你杀几只厉鬼总行吧?” 我想起修罗道的四大境界,就问马义这事:“马叔,按照这个体系来划分,那我现在算什么?” 马义毕竟比我多吃几十年饭,他先前早就听闻过四大境界,我提起这事,他也是见怪不怪。 看了眼我皮肤下游走的佛光,马义直言道: “等你应完断离舍的大劫,才算是修罗境,可就你这恐怖的肉身强度,修罗境来了,也不能是你的对手。” 按修罗世界的体系计算,欢喜佛这样的阴物,也可以列入修罗境了,我一会就拿这畜生开开刀,试下水深。 说话的功夫我们就到了山脚下,这时,前方的死物数量,怕是已经突破两万了,就这还没完,依旧源源不断有东西往这赶,都想着来吃我的唐僧肉。 可唐僧肉,又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吃到的? 马义留在后方,盘腿坐地,我独自上前,密密麻麻的扭曲死物们,散发着滔天的尸臭,一个个死死盯着我,这时,连头顶的漩涡都不再出声了,四下除了风,静到诡异。 死物们距离我不到五十米远,如果它们一起扑过来,一定能把我撕成碎片,但它们都没动,游走于我身上的淡金色佛光,是它们所深深忌惮的。 大军最前方的欢喜佛,上下打量了我半晌,冲我招手道:“孩子,你过来。” 第370章 降魔 我低着头走到他跟前,欢喜佛楞了楞,嘶地吸了口凉气:“你怎么回事?” “你进城前后不到两个小时,进去前,你见到我,跑的比兔子还快,你现在怎么不跑了?” “你不怕我啦?” 我抬头看向它,嘴角浮现出阴森的笑容,欢喜佛被我这笑容吓的后退半步,想了想,它对我道: “孩子,你烧我房子,杀我管家,抢我新娘,这些统统一笔勾销,你割下一小块器官组织来,我立刻就放你走。” “你的肉,实在是……太美味了!”欢喜佛馋的狂咽口水:“这极善的香料,撒的也太浓了吧!” “好啊。”我冲它笑着:“你先接我一指,这一指下去你要是不死,我立刻割组织喂你!” 欢喜佛愣了愣,狂笑地瞧向后方:“你们听到没有?小小一只凡人,竟敢向阴物发出挑战?” “哈哈……哈哈哈!” 在场两万多只死物,没一个笑的,这里边光是饿死鬼,就有三五十只,阴物也来了不少,剩余的全是大厉鬼。 死物们贪婪,馋我身子馋到发疯,可它们却一点都不傻,我身上游走的佛光,是来自高维世界最危险的讯号,死物们也知道,我这只兔子有毒,带刺,一碰即炸! 我这块唐僧肉,到底能不能吃?现在还是个未知数,它们在等待,等欢喜佛先拿我试毒。 在场两万多只死物,只有欢喜佛被贪婪,疯狂和嗜血扭曲了神智,它内心对我的深深恨意,淹没了仅存的理智。 它收起笑容,回头瞧向我:“好,我接你一指,来啊!” 我就一指朝它眉心点去,我这一指点的非常稀松懒散,用的还是最普通的血歌。 见我指尖隐隐透出金光,欢喜佛倒也不敢大意,也伸出一指,迎着点了过来。 我们指尖碰触在一起时,四周浮现出一层层波纹,好似石头扔进湖里的动静似的,我收回手指,欢喜佛踉跄地后退了几步,说你也就这么回事嘛,没多厉害啊? 话音刚落,欢喜佛的手指立刻就化成了血泥!星星点点的金色佛光,顺着它的伤口疯狂向上蔓延,眨眼的功夫,阴物整条胳膊都成了血泥。 跟融化了的冰激凌似的。 我注视着指尖的佛光,万万没想到,火焰轮止竟来的这般霸道!就连三生指劫,都被它强化到这般可怖的程度! 一指,灭杀阴物! 欢喜佛直勾勾注视自己消失的胳膊,一脸麻木地问我:“孩子,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冲它打了个手势,心中默念火焰轮止的咒音,一道碗口粗的佛光从天而降,直接将这只五百多斤的阴物,打成了一堆肉馅! 形魂俱灭! “你这肮脏的蛆虫,也敢自称为佛?” 我冷笑着注视面前的尸骸,果然正如马义所说,我不是修罗境,但修罗境的阴物,还真就不够我撕巴的。 欢喜佛死后,后方的马义立刻拿出血葫芦,轻轻拍打,只见一道墨汁般的黑雾,从尸骸中飞出,被吸进了葫芦里。 一些急不可耐的饿死鬼扑过来,围着尸骸大快朵颐起来。 我看向前方的死物大军,我两招杀死欢喜佛,它们看在眼里,它们更忌惮我了,先前它们不敢确定,现在终于确定了,这只唐僧,是一定吃不得的。 我缓缓往前走,死物们开始后退,寒风吹动我凄美的白发,我脚步不停,神色宁静,心却跳的随时要炸开! 死亡的恐惧一层层,从四面八方压来,几度让我窒息,我能杀阴物,可我对付不了这么多只死物,个体,在这种恐怖的数量面前,无疑是脆弱的。 死物们若是真的团结,现在一窝蜂地扑上来,我将死无葬身之地。 但死物们同样承受着来自我这边的压力,所以越是这时候,我越不能露出丝毫胆怯,我要用实际行动来试探,并踏碎它们的心理极限! 随着我的步步紧逼,死物们向两旁推开,让出一条仅供一人行走的道。 “南无悉底,悉底,苏悉底……” 我口中轻念不动明王降魔咒,沿着这条小道直行,咒音的力量产生后,我的身体四周立刻出现了许多淡金色的符文,这些符文聚集在一起,幻化成一件金缕袈裟,将我的肉身紧紧包裹。 距离唐僧肉如此接近,两侧黑压压的死物们,呼吸急促到要爆炸,终于,它们忍不住了! 一只脸上长满眼珠子的饿死鬼,野兽般嚎叫着朝我扑来! 我不躲不闪,刚好拿这只饿死鬼,试试降魔咒的防御力。 那饿死鬼双手快接触到我身体时,立刻被一连串血色的爆炸音波,给打的后退出去。 杀死饿死鬼的,正是降魔咒召出的金缕袈裟,这玩意是一切污秽死物的克星,也是我独身闯入死者大军的靠山。 饿死鬼阴身爆炸出阵阵血雾,它变成了一只手榴弹,后退的过程中,它波及了周围数十只大厉鬼,惨烈的爆炸声传来,血肉,泥浆和寿衣碎片,瀑布般喷到半空。 我用衣袖擦掉脸上的血,继续前行,这期间,又有几只不怕死的东西扑了上来,但它们根本无法突破袈裟的防御,一个个爆炸着惨死。 当我一路前行到大军正中时,它们将我包围成一个圆圈,不肯再放我走了。 我盘腿坐地,刚坐没一会,就见远处鬼潮出现波动,仿佛来了个大家伙,死物们纷纷让出路,放那东西过来。 我抬头瞧去,我前方出现了四只阴物,都是驼背老人的造型,穿着旧社会地主家奴仆的衣着。 四阴物低眉顺气,一个个面相老实巴交,共同抬着口巨大的棺材,这棺材通体漆黑,是金属打造的,沉重无边,散发着丝丝阴寒黑气。 棺材来到我跟前,里面传来个老娘们的声音: “后生,我是阴天娘娘,来自阴间五十层生杀大狱。” 这老娘们说话声充斥着无尽的死气,透过厚厚的棺材盖传出,就跟古代帝王陵墓里诈尸的女僵似的,凄惨到没边了,听的我后背直冒鸡皮。 青丘跟着我听了那声音,立刻警告道:“这东西比阴物还要凶一个档次,学名叫尸魅,不是你能对付的。” 我右眼皮微微一跳,死死盯向那口棺材。 第371章 割下 尸魅这个词,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不用想也知道,这老娘们一定是凶到冒烟了,她要是一般人,能驱使阴物来当她的鬼仆,给她抬棺吗? 即使如此厚重的金属棺材,都遮挡不住这只尸魅滔天的凶气,气场以血光的形式透棺而出,离她近的十来只大厉鬼,直接被这些血光打的阴身化作黑烟,惨叫着消散一空。 有三分血光直接冲我而来,我瞳孔猛烈收缩着,这种程度的气场攻击,光靠袈裟是无法抵挡的,甚至血光未至,袈裟竟已有了破碎消亡的迹象! 我心神骇然,边念诵着降魔咒强化袈裟,边伸手朝半空一抓,抓到一捧佛光,看都不看,朝着血光狠狠砸去! 血光和金光碰触在一起,发出阵阵让人牙酸的尖响,最终互相泯灭,抵消一空。 我心悸的厉害,青丘说的没错,即便是被明王神通加持的我,也依旧不是尸魅的对手。 这只名叫阴天娘娘的尸魅,见我用佛光抵消了她的气场,不禁轻咦了声,连声赞美道:“好手段!不愧是得道高僧!” 我算哪门子高僧啊?我只不过是借了点高僧的光罢了。 黑棺落地,阴天娘娘对我道:“小高僧,你我难得相识一场,我想和你结场善缘,帮你化解掉这死劫。” “我有大神通,能立刻送你回人间。” 她这番话一出,黑压压的死物们立刻沸腾了起来,没人愿意放走这送到眼前的喷香大肥肉,可这老娘们太凶,她说要放人,谁敢回个不字? 我点上根烟,眯着眼抽了两口,笑了。 果然,天下没有白掉的馅饼,老娘们话锋一转,开始跟我提条件了: “小高僧啊,我帮了你那么大的忙,作为感谢,你留下点东西送我,不过分吧?” “娘娘不多要,娘娘就要你一只耳朵。” 老娘们话说到这,已经忍不住吞口水了。 没人愿意在这漫天大雾的阴间里受苦,老娘们也不例外,她被我的肉香勾着,从遥远的五十层大狱一路赶来,图的就是这一口。 她深信,她只要吃下我的耳朵,阴身就能立刻脱离饿鬼道苦海,一步登天,往生天堂。 提出条件后,阴天娘娘也不着急,耐心等待着我的答复,倒是那些死物们变的愈发焦躁不安了。 将一碗香到冒油的把子肉,端到一群即将饿死的人面前,他们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见我席地而坐,死物们喘着粗气,跃跃欲试,同时又很忌惮佛光的杀伤,有个别女鬼已经馋到不管不顾了,纷纷扑过来,在我全身乱闻着。 “郎未娶,妾未嫁,这天赐的姻缘,怎能白白浪费?”一只长得相当美艳的女厉鬼,在我耳畔喃喃细语,语调勾魂放荡:“你我共修一场百年好合,岂不美哉?” 我没有理睬这些女鬼,沉默片刻,我直接对阴天娘娘道:“好啊,耳朵又不值钱,少一只也无所谓,给你就是了。” “识大体,方为人杰!难怪你小小年纪,道行却能达到如此高度,又有佛光加身。” 老娘们对我的选择非常满意,就听咔地一声巨响,伴随着尘烟涌出,棺材盖开了一角,一只青玉色的女人手,从里面伸出,准备接我的耳朵。 听闻我这么快就向阴天娘娘屈服,死物们个个气到祖坟冒青烟,用各种恶毒的言语咒骂着我,哭喊着,抠着喉咙嚎叫着——娘娘吃了耳朵,就要送我回人间了,这里再没它们的事了,它们能不气么? 闻过我的那些女鬼们,倒是高兴的不行,她们好歹闻过我的香味,这对于她们接下来的进化,有着无上的好处。 见我欲拿刀割耳,青丘厉声道:“你疯了?你真要割耳朵喂尸魅?” “她吃了耳朵,尝到了甜头势必要反悔,向你索取更多的好处!” 我没有理睬青丘,将锋利小刀贴到耳朵根处。 阴天娘娘躺在棺材里,四周的景象却尽收眼底,眼瞅着我要动刀了,老娘们激动的直喘粗气,连带着棺材一起颤抖起来。 时间几乎静止,四下鸦雀无声,万千死物们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我温柔抚摸着一旁美艳女鬼的小脸,朗声对众鬼道: “我双目失明后,饱受人情冷暖,一夜间,白了发,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开始学佛,开始顿悟。” “我开始学会冥想,打坐,这一坐,五千年过去了……” 众鬼直勾勾盯着我,已经隐隐猜出,我接下来要给大的了。 我继续道:“我这三千烦恼丝啊,每一根,都彻底排空了痴,嗔,贪,妄以及无量诸劫,这五千年来,又吸饱了人世间的香火气,每一根变得晶莹剔透,蕴含了无上佛缘。” 我的刀从耳根挪到发梢上,又道:“耳朵就那么一口,不够大伙分的,我干脆善人当到底,将这三千烦恼丝送与诸位,再无可救药的灵魂,服下一根,也能立刻往生极乐净土!” 话音落下,我小刀在头发上轻轻一挑,割下来一缕白发。 死物们都窒息了!在它们眼里,我脑门上清晰刻着“极善”二字,我是人间至真至善的高僧,是来阴间舍生取义,救渡它们脱离苦海的。 那么我说出的话,自然也是千真万确,不可能有半点假的。 普度众生的高僧,又怎会打诳语呢? 第372章 大忽悠术 死物们听完我这番言语,血腥的眸子死死盯向我手中这缕白发,馋的喉咙疯狂蠕动! 白发长在我脑袋上,它们动不了分毫,因为有佛光和袈裟庇佑,但割下来的发,那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上菜了! 说好的“送与诸位”,我却手指轻轻一弹,将这缕白发弹进了面前的棺材里。 见阴天娘娘伸手接住白发,死物群立刻炸了锅! 成千上万的死物们,疯狗般扑向棺材,阴天娘娘是凶,但死物们此刻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这种逆天改命的大机缘,一辈子只有一次,死物们怎肯错失? “娘娘,高僧白发三千,我只取一根!” “娘娘你别太贪心!你吃肉,总得给咱们留口汤喝吧!” “大伙还等什么?上啊!吃下一根头发丝,就能去极乐天堂享福了!” 死物们层层叠叠,蜂拥而至,棺材盖子被掀飞,压在上面的死物,已经堆到小山那么高了。 “你们这些孽畜!怎敢与我抢食?”老娘们怒喝着,当时场面极度混乱,她手里就那么一点头发丝,此时早被抢的一根不剩,没抢到的死物,自然把仇恨发泄到了老娘们身上。 现场乱做一团,坚不可摧的金属棺材,刹那间被死物们压的粉碎! 棺材里的老娘们给大厉鬼,阴物们咬的痛不欲生,发出阵阵凄厉的惨笑,一道道血红色的阴光,从棺材里打出,打的四下血肉横飞! 我起身后退,默默注视这血腥混乱的一幕,我这手“驱狗吞狼”之策,用的是滴水不漏,老娘们太凶,非逼着要我割耳朵,我又不是野狐禅里的青丘,别说耳朵了,我特么脚皮也不能割给你啊? 可我不是老娘们的对手,那干脆就以一缕白发为诱饵,让她跟死物们狗咬狗好了。 “李狐狸,你可把这群死物骗惨了!”青丘佩服地感叹道:“你算哪门子高僧啊?还每根头发都排空了痴嗔贪妄?晶莹剔透?连无量诸劫都出来了?” “你这张嘴啊,专业相声演员都没你能编!”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风水师没点口才,不会点大忽悠术,还当个毛的风水师啊? 当然了,还是遗相眼泪占了决定性因素,没有眼泪的加持,我说自己是高僧,也没人会信啊。 正是眼泪赐予了我极善之人的称号,死物们才能对我的身份深信不疑,愿意听我忽悠,就别说头发丝了,我哪怕说话时唾沫星子不小心摔地上,死物们都得扑上来跪舔。 山脚下的这片土地,剧烈摇晃着,尘土飞扬,千万只脏东西前仆后继地压过来,那阴天娘娘哪怕凶上九天,又怎能抵挡如此数量的死物? 起初她还在怒骂,到后来,连骂声都消失不见了。 我一瘸一拐地往后退着,一条腿被美艳女鬼死死抱着,不肯撒手: “人太多了,我抢不到啊!相公,求你行行好,救救我吧!” 女鬼抬头,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我拽下一根白发,递给她,女鬼欣喜若狂地接过,还没来得及往嘴里塞,就被路过的一只阴物,以快如闪电般的速度抢夺走了。 女鬼愣了愣,嚎啕大哭,给我搞不耐烦了,一脚将她踹开。 我边后退,边冷静观看着前方形势,有金缕袈裟护身,再加上降魔咒的加持,纵使场面上再混乱,也不会殃及到我分毫。 实际上,这根本轮不到我来操心,后面扑上来的死物们,出于对佛光的忌惮,都巧妙地绕开了我。 当我后退到十米开外时,就看死物们一层压一层,已经叠到小洋楼那么高了,阴天娘娘被压到最下边,动弹不得,可她却不断发出阴阴的血光,这血光杀伤力逆天,连我的佛光都能被它泯灭。 死物们被血光打到,阴身立刻像气球般炸开! 我以前总说大场面,这特么才叫大场面,别的不说,光那半空打下来的血雨,就把我淋成了落汤鸡! 而极善之人的称号,也在一点点被血洗淡。 可是血腥味,同样也唤醒了死物们沉睡的凶性。 此前,死物们还保持着克制,闻到同类的血,整个死者大军顿时乱做一团,能去咬娘娘的,都去咬了,咬不到的,就不顾一切地冲我扑来。 从远处俯视,山脚下的这片土地,已然成了一方阴森的修罗场,整个战场被分割出了两个区域,接近三万只死物,一小半围攻着阴天娘娘,剩余的一大半,将我团团包围。 面对密密麻麻,尸臭滔天的死物包围圈,我表现的从容淡定,这时候别说跑了,哪怕敢起一点跑的念想,我就会被当场撕成碎片! 包围圈在缩小,有东西吞着口水冲我喊道:“小高僧,你除非给咱们留下点什么,不然你走不掉!” 我放目瞧去,那是个五官集中于一点,长相极丑的男阴物,这阴物居然还保持着火化后的死相,除了面容还算完整以外,身体都被烧成焦炭了。 我二话不说,立刻割下一小缕白发,朝着他弹去。 引发了第二轮抢夺。 男阴物眼瞅着死物们朝他扑来,急忙将白发塞进嘴里,咽下去:“没啦!全被我吃啦!嘻嘻,哈哈哈……” “我不陪你们玩了,我要去天堂啦!” 他得意的贱笑,点燃了死物们的怒火,它们愤怒地将他扑倒,残忍地啃食起来。 在阴间,本就信奉着大鬼吃小鬼的丛林法则,类似的画面并不罕见。 新死的生魂最好吃,最美味,孤魂野鬼的味道就差很多了,阴物更是难吃到无法下咽,但真饿极了,谁还管的了口感?填饱肚子才是第一要务。 第373章 杀红了眼 连阴天娘娘那样的大凶之物,都抵挡不住厉鬼们的啃食,更何况这只男阴物?他起初还在哀嚎,三两下功夫不到,就彻底没声了。 我边后退,边割白发下来喂鬼吃,这招刚开始屡试不爽,但很快就不好使了。 有鬼吃下我的头发,等了半晌也没能上天堂,气的痛斥上当: “骗子!他是骗子!高僧也会骗人了?他的头发吃了根本没用!” 随着更多厉鬼察觉到上当,死物们的凶性,被彻底激发了! 潮水般的扭曲厉鬼,阴物,夹杂着少数饿死鬼,狰狞着,嘶吼着,不顾一切地朝我扑来! 更有形态各异的阴惨惨鬼术,以飞行物的形态雨点般向我打来! 杀! 我口中轻念火焰轮止的咒音,打出一道手诀,刹那间,阴霾的天空如拨云见日般,连续打下数十道佛光! 这些佛光通体淡金,每一道都有电线杆子粗细,跟宇宙激光武器似的,佛光在地上随便一扫,厉鬼们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立刻被打的灰飞烟灭! 其中一道照在我身上,我捧起一团流质般的佛光,往前一撒,那画面就跟泼出去一脸盆金水似的,佛光以弧形向前扩散,这些死物给佛光泼到,跟硫酸泼到蚁群似的,死伤惨烈至极。 这场杀戮,进行的当真是畅快淋漓,这一刻我心中再无半点恐惧,有明王两大神通加持,攻防兼备的我,在鬼群中如入无人之境。 进,有火焰轮止随我心意,或以雷劈,或以日照,或以泼水的方式发动,厉鬼,阴物皆无法抵挡,死伤成片。 退,我有降魔咒的金缕袈裟护体,死物们触碰我身,立刻遭受致命的反噬,阴身砰砰爆炸着向后倒飞。 注视着成片死去的厉鬼们,我产生了一种做梦的错觉,一天前,我们一行人,被阴物追杀的筋疲力竭,几度被逼至绝路,一天后,我独自一人面对数万死物的围攻,杀鬼如喝汤,体内的佛光更是取之不尽,呼之即来,宛如忿怒法相下凡般不可阻挡。 战场的动静太过惨烈,越来越多的死物,从大雾深处赶来,加入到对我的讨伐中。 包围圈在快速缩小,如此近的距离,远程杀伤无法生效,我不得不以近身肉搏的方式,与众鬼展开抢攻。 “小伙子,让我吸一口你的魂儿,就一口哇!” 一个穿寿衣的阴森老太太,嘴里咬着呼吸器,恶狠狠地朝我后脑抓来。 我微微低头躲开,反手一记血歌,给老太太眉心点出个大血窟窿,同时手掌朝前一抹,一道佛光撒出,将面前十余只厉鬼融化成人皮。 几只侏儒模样的小恶鬼,死死抱着我大腿不肯撒手,我差点给它们绊倒,狂怒之下,我随手抓起一只,直接撕成两半! 我双手各抓着半截小侏儒的尸身,当武器,双臂爆发出千万斤的毁灭怪力,360度转圈乱挥,被我砸中的死物,阴身立刻西瓜般爆开! 我的肉身经历过八狱之力的洗髓,全身上下,充斥着挥霍不完的爆炸力,几招血腥抢攻下来,杀出一小片空地后,我将腿上剩余小侏儒一只只拽下来,用脚跺成肉泥,然后双手左右平推,同时用上了藏尸胎和故事会。 这两式幻境投放,鸡肋到快被我舍弃不用了,我也不再担心幻境被毁,毁就毁了! 至少三百只死物,被我投放到了幻境中,老爷子的咒骂声我都听不清了。 但这点减员只是杯水车薪,死物大军潮水般不断袭来,又被我送走一批后,两式幻境全被塞满了,再一点都装不下了。 惨烈的战场厮杀中,我连续改变多套幻术,从绞舌,阴畜生,一直用到黄泉地狱转生,尽管有佛光加持,将幻术威力发挥到无限大。 但很快我就发现,在这种以一敌万的极端环境下,幻术启动过慢的弱点,就彻底显现出来了。 杀的太慢! 反而是三生指劫和红狐步,在这时发挥了关键作用。 我身体化作一团红影,在死物间隙中游走着,眼前是密密麻麻的大脑门子,各种死状扭曲的男女老少,我看也不看,十指疾风骤雨般连续乱点,死物们像被极枪扫头般,成片倒下。 我彻底杀红了眼,眼前什么都不看不见了,只剩下无边的血海! 阴物们强吃反噬,也要不顾一切地伸手撕扯我的袈裟,每每它们手掌触碰过来,都让我痛彻心扉。 在肾上腺素疯狂分泌下,我忘记了疼痛,或用佛光,或以指劫配合幻术,杀的势若疯魔! “李狐狸!别忘了用朱雀炉!” 经过青丘提醒,我双手猛地紧攥,掌心各握一把细长的烟刀,这一回,藏青色的烟刀上不光夹杂着电弧,还笼罩着淡淡佛光。 杀! 两把烟刀螺旋横挥,杀鬼的速度更快了,随着一颗颗脑袋离体,无数残肢断臂横飞,一幅幅扭曲的面容,咒骂的怒吼,男,女,生死,因果,无数幻象在我面前快速掠过。 烟鞭,烟刀,烟潮。 凭借朱雀炉的三式神通,我在黑压压的鬼潮中硬生生剖开一条血路,踉跄地冲到马义身边。 我一个人硬抗三万死物,杀到双眼不能见物,马义这边倒是悠闲自得,老爷们盘腿搁那一坐,正用血葫芦吸死去脏东西残魂。 葫芦早就被吸饱了,都给撑出鼓包了,马义还不肯停,还搁那吸呢。 我喘的话都说不出了,眼瞅着后方的死物追来,我一把捏住马义的后脖子,拽着他就逃。 此时的我,整个变成了一血人,从头到脚沾满了血污,到这时,极善之人这个逆天操性的身份,也总算给血洗没了。 我拽着马义健步如飞,一口气逃出十余里。 这番杀戮,一是为了证道——用实战来检验新学来的两式神通。 二是用死物们的血,来洗掉极善身份。 两件事都完成了,我也没必要继续恋战,阴间死物数量无边,杀肯定是杀不完的,再说了,我先前用计坑杀了阴天娘娘,比起死物大军,这玩意才是真让我忌惮的。 老娘们大概率没死,所以赶紧逃吧! 第374章 加油站 我大步如飞,两旁的景物快速后退,后方仍有饿死鬼混合着阴物在追赶,我转过头来,比划出打枪的姿势,一道道金光打出去,将追兵一个不留地杀光。 惧怕阴天娘娘追来,我索性一鼓作气,又逃出二十余里,这才放下马义,驻足朝后方瞧去。 后方是漫天的大雾,一片寂静,死物们早被我甩的不见影子了,阴天娘娘大概率是不能追来了。 就连天边狂暴的漩涡,也渐渐平息,消失了。 “马叔,快!扶我进去!” 我虚弱地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小加油站,腿软的像棉花,站都站不稳了。 加油站在白绸般浓郁的大雾下若隐若现,这里没有风,四周安静到吊诡。 第一次来阴间的人,看到类似这样的建筑,一定会感到匪夷所思,实际上阴间的很多街道,建筑,都是人间真实场景投影下来的。 阴楼和阳楼就是典型的例子。 当然了,阴间也有一部分独有建筑,比如修罗古国,又比如五十层生杀大狱。 这座公路边的加油站,只是一个死去的空壳,好比一具内部被掏空的尸体,公厕的门虚掩着,诡异地吱啦啦晃动着,收银台的货架上除了厚厚一层灰,什么都没剩下。 马义扶着我,在这里找了个僻静的空房间,进屋后,反手锁上门。 我背靠着墙大口喘气,全身疼到发疯,像被一万根钢钉扎过似的,马义蹲在我面前,解开我上衣查看,顿时惊了一大跳。 我整个上身,从前胸到后背,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淤青指印,触目惊森! 这还是在降魔咒护体之下,金缕袈裟帮我过滤掉了大量阴力,只留下了这些皮肉伤,否则,我早被它们掐成一堆骨灰了。 回忆这场惨烈的厮杀,我大口喘息,心有余悸。 以一人?敌三万死物?究竟是怎样的疯批,才能干的出这种事啊? 马义从地上捡起块小破镜子,递给我看,我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半张脸高高肿起,白发凌乱成了鸡窝,开裂的眼角还在往外冒血。 马义深深叹了口气:“我觉得我年轻时已经够疯了,你比我还疯一点。” 他从中山装口袋里拿出针线包,消毒后,替我简单缝合了伤口,又点了根烟塞到我嘴里。 我嘬了几口烟,还有些不放心地看向窗外,外边的大雾像一层厚厚的棉被似的,盖住了整个加油站,压抑到极致的寂静,反而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 我彻底洗掉了极善的身份,我这个小红点,已经完全从阴天娘娘的“雷达”上消失了。 收回目光,我抽着烟问马义:“马叔,你常年在阴间行走,有个叫五十层生杀大狱的地方,你知道吗?” 马义也背靠在墙上抽烟:“听说过,那地方最早是中阴的一个监狱,那些生前贪得无厌的人,死后全被关这里边……” 生杀大狱共五十层,每一层都有一张大长桌子,桌上摆满了各种精美的菜肴,所有人围桌而坐,盯着这些吃的发呆。 只能看,不能吃,因为这里边的食物不但填不饱肚子,反而是越吃越饿,说那里的犯人,饿的一个个都是皮包骨头,每天啥都不干,就盯着桌上的美味菜肴流口水。 比饿死鬼惨千万倍。 旁边还有脏东西不停劝说他们,勾他们的魂儿:“你别客气啊,你快吃呀!吃了就不饿了……” 一旦有人禁不住诱惑,但凡吃上一小口,那完叽霸犊子了,饥饿度直接拉高数百倍,有人饿的把皮都抠烂了,恨不得把自个舌头嚼碎了咽下去。 在生杀大狱里,没有饿死这一说,这里被特殊的规则所约束,犯人们永无休止地承受着疯狂的饥饿折磨,而且这里边的饥饿度,是和层数挂钩的,一层最轻,越往下越糟糕。 到了第五十层,那简直就成了血海浸泡的修罗场。 我听的直咋舌。 以前我觉得中阴迂腐无能,现在看,人家的手段可狠着呢,人间的事中阴部插手,所有账留着死后慢慢算,谁也甭想逃。 饥饿,永远是饿鬼道的唯一主题,从欢喜佛的家,到五十层生杀大狱,皆是如此。 我们不是鬼,体会不到那种饿肚子的感觉,据说同等的饥饿度,鬼承受的痛苦是人的数倍,饿急眼的鬼,当真是痛苦到没边,求天不应,求地不能。 我碰上的那位阴天娘娘,很可能就是第五十层的原住民,这老娘们在那极端非人的环境中,被关押了不知多少年,在惨烈的同类吞噬与竞争中,她阴身多次扭曲,发生畸变,从生魂,厉鬼,阴物,饿死鬼的顺序,最终进化成了尸魅。 随着中阴对阴间失去管控,老娘们终于抓到机会,从大狱里逃了出来。 饿了那么久,刚出来的第一件事,肯定是寻食啊,结果寻着寻着,雷达锁定到了我这唐僧,大老远就赶过来赴宴了。 结果宴没赴成,反而让唐僧给狠狠地坑杀了一把。 我一想到这,立刻就代入到了老娘们的情绪中,她恨我,恨不得立刻将我挖心掏肝,吃光抹净。 可我已经不是极善之人了,阴间这么大,她永远也别想再找到我了。 我注视着眼前的房间,二十来平的一间小屋,摆放着床和沙发等简单家具,全落着厚厚的灰。 “有生魂在这里居住过。” 床底下堆着些生活杂物,马义走过去,弯腰查看一番,从下边摸出个发霉的日记本。 第375章 第二人称 反正是养伤休息,我俩闲来无事,就翻开日记阅读起来: 日记是用非常罕见的第二人称写的: 你不记得今天是星期几了,清早你醒来后,打着哈欠穿衣,你太久没吸食到香火之力了,这导致你的阴身隐隐作疼,但你早就习惯了这种疼痛,它们就像梅雨季节的关节炎,甩不掉,也无太多所谓。 你打开抽屉,拿出家人的合影观看,作为一只鬼,你不应该再留恋人间了,回忆,是一把能慢慢杀死你的刀,你深知这一点,但生前的种种往事,总是隔三差五地折磨着你的思绪。 你坐在床边回忆往事,从童年时风吹树林的唰唰响声,一直回忆到临终前的那几天,有个问题你一直没搞懂,为何童年的阴雨天,都比中年的艳阳高照更鲜艳呢? 你肚子饿了,你决定外出找食儿吃,临出门前,你最后看了眼你在阴间的家。 屋里几件简单破家具以外,别无它物,好在你拥有着过人的想象力,你总能脑补出一些虚无的幻象,你只注视一面空荡的墙壁,就能脑补出电视屏幕,你总是用它来看新闻联播,看春晚,或者看一场现实中并不存在的足球赛。 这很低碳,很环保。 出了门,你立刻被无边的大雾所吞噬,你无法分辨出具体方位,好在你有敏锐的嗅觉,你从数里外的大雾深处,嗅到了一丝生魂的气息,多娇美鲜嫩的小白兔啊,你舔着嘴唇笑了,希望其中有一只,能成为你今天的早餐。 但你也知道,寻食的过程一定是凶险无比的,大雾深处隐藏着凶险和未知,邻居老邢前天出门寻食,至今未归,有传言说,老邢在大雾深处遇上了饿死鬼,你希望这是真的,因为老邢看你的眼神总是不怀好意,有次,老邢问你借一根手指头当下酒菜,你没答应,你感觉从那天起,老邢就对你产生了一些敌意。 今天的寻食很顺利,你抓到了一只新鲜的生魂,刚死不久,他哭着跪下来求你放过他,你看着他可怜的模样,想起了当年新死的自己。 你不管不顾地把他拽进屋,拾掇他的时候,漆黑色的血涌到了地板上,你不禁质疑,为什么鬼也会流血? 做饭时,你又在想,一个人的日子太孤单,下次你应该抓一只女生魂来当老婆。 或者抓十只。 日记中大部分的内容都很杂乱,像精神病人的自言自语,记载着一些鸡毛蒜皮的日常琐事,我一页页翻看着,其中有一页内容,引起了我的注意 【不要开门!不要开门!不要开门!】 【任何人敲门都别开!特别是夜里!朱宝来和大黄就是因此而死的。】 【它们没法强闯进屋,只要别开门,你就是安全的。】 【但你真的……忍不住!为了听不见敲门声,你用刀扎穿了耳膜。】 【现在好了,你只能听到蜂鸣声,嗡!嗡!】 【可那该死的敲门声……又来了,为什么还能听得见啊?】 马义读到这,嘿嘿一笑:“这个可怜虫,最后还是把门给打开了。” 我丢下日记,感叹道:“瞧这操性,死后想来阴间躺平,怕是没戏了,当鬼其实也挺难的。” 马义席地而坐:“当啥不难啊?都难!所以灵魂彻底脱离六道,才是唯一的救赎之路。” 我突然想起件事,就问他:“刚才我杀鬼的时候,你拿着葫芦一个劲地吸,你在吸什么呢?” 马义掏出沉甸甸的血葫芦,笑着说:“鬼死后,阴身支离破碎,灵魂消散,这时候,它体内的怨恨会彻底释放出来,这些怨恨是非常宝贵的能量,可不能浪费啊。” 这个小血葫芦,能吸走怨恨,所以当时我拿着烟刀,在鬼堆里转着圈杀红眼时,马义就躲在远处可劲地吸。 我忍不住好奇问他:“你收集这些怨恨,有啥用呢?” 马义沉默片刻,对我道:“这关系到我正在图谋的大事,三坡,我之前一直没机会告诉你,现在可以跟你讲了。” “很多年前,我……” 他话刚讲到一半,外边突然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敲门声! 要是没读过日记,也倒罢了,关键是我俩刚扔下日记,敲门声就来了? 当时我和马义直接就炸毛了,脸色都是难看至极,齐刷刷朝着大门瞧去。 敲门声来的很微弱,三长两短,停顿片刻,继续重复。 我蹲在窗沿跟前,朝外边瞧去,门外并没站人,那这敲门声是哪来的? 马义看了眼表,冲我密语道:“日记里提到,敲门声只在夜里出现,这会刚好是阴间的半夜。” 我喉结蠕动着,心生恐惧,以我目前的实力,我不该感到害怕的,哪怕外边敲门的是阴物,是饿死鬼,我都完全不必担心。 佛光打过去,立刻就打的它灰飞烟灭。 问题是,敲门的并不是这些东西。 第六感告诉我,某种更深邃,更阴森未知的物种带着滔天的恶意,找到了我。 “是阴天娘娘!”青丘立刻向我发出示警:“尸魅堵门,我看你这下还往哪跑?” “你那点小佛光,在尸魅面前,不过是夜空中的小萤火虫罢了。” 我死死盯着门,手心都是冷汗,连我都掐不过尸魅,就更别提马义了,这房间门窗都在一面墙上,如今尸魅堵门,我们无路可退,该如何破局? 第376章 雷劫 马义脸色难看至极,拉着我缓缓后退,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写字: “这破木头门薄如纸,一脚就能踹开,她还搁这敲门?她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吗?” 我眨着眼,日记里提到,只要不开门就没事,这是否说明,加油站被一种看不见规则之力所保护?未经主人许可,外物就无法进屋呢?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马义,马义表示赞同,那么问题来了,我的极善称号,早被鬼血洗没了,这种情况下,阴天娘娘是怎么找到我的呢? “小高僧,是我啊。” 门外传来老娘们有气无力的声音:“你开下门,咱们把事讲清楚了。” “你答应过给我一只耳朵,对吧?你不给也就罢了,你怎么还能害我呢?你看我身上,给那些脏东西咬的,简直是体无完肤。” “你这可不符合出家人的行径啊。” 阴森老娘们在外边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我铁青着脸,冲马义使了个眼色,马义心领神会,冲门外朗声道: “你来错地方了!这里可没什么高僧,只有我这糟老头子!” 门外立刻死寂下来,过了会,又传来阴天娘娘的声音:“是吗?那你打开门让我瞧一眼,我瞧完就走。” 马义脸上阵阵抽搐,干笑道:“男女有别啊大妹子,这黑天半夜的,你这俏寡妇跑来敲我老光棍家的门,传出去可不好听。” “这片的邻居是非着呢!” 阴天娘娘在门外尖牙细嘴地笑着:“你别跟我扯那些没用的,你说什么都不好使,今天这唐僧肉,我横竖都吃定了!” “你快开门!” 老娘们死命摇晃着木门,给我瞧的啊,心都抖成了八瓣,这门真是纸糊的,给老娘们摇的咔咔乱响,随时要报废。 我们跟前屋主面对的,不是同一个物种。 加油站的规则防的住厉鬼,未必就能挡住尸魅。 毕竟后者比前者高了好几个级别。 这时候,要是李富强在场就好了,胖子好歹能画出道后门来供我们逃跑。 “小高僧,你别当缩头乌龟,你敢不敢用你的佛光,来跟我的血腥阴力碰上一碰?” 老娘们在屋外不停扒拉门,她进不来,但她身上的尸寒之气,却能透过门缝涌进来,一会功夫不到,屋里温度就给拉至了零下。 滔天的尸臭,呛的我直流眼泪。 “师父,我快被她臭死了!我真想开门和她拼了!”我捂着鼻子暗道。 青丘摇头:“你想多了,按修罗道的体系划分,尸魅已经接近黄泉境了,你连修罗境都没到呢,你怎么和人家拼?” “你俩打照面,不能说见光死吧,但三十秒内,她必要你命!” 尸魅,这么凶的吗? 马义也是吓的心惊肉跳,伸手摸了摸后边的墙,说实在不行,用术把墙打穿,逃吧! 我摇了摇头,我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没力气再逃了,再说了,我的速度未必就能快过那老娘们。 野狐禅的世界里,阳光明媚,青丘躺在草地上,把我的遭遇当成恐怖电影,看的是津津有味。 看到这时,他也知道不帮忙是不行了,想了想,他对我道: “直接给老娘们安排雷劫吧,给。” 青丘从可爱的狐耳上揪下一小撮狐狸毛,朝着我递来,狐狸毛立刻出现在了我手心,这玩意跟蒲公英似的,绒绒的一小团,还散发着淡淡的曼陀罗花香。 我悬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我这师父别看平时吊儿郎当的,真有事,他还是管我的。 我就捧着狐狸毛问他,该怎么做? 青丘懒洋洋道:“你先让她现出真身,然后开门,把狐狸毛往她脸上吹。” 我们师徒对话的时候,门外的阴天娘娘愈加焦躁了:“小高僧,你以为这扇寒酸的小木门,能拦住我多久?你信不信,我十秒就能破了它?” “九,八……”老娘们开始倒数了。 我来到窗前,对她道:“姐,我算是栽到你手里了,我就一件事,你让我瞅瞅你长啥样,我瞅完,立马给你开门。” 阴天娘娘笑道:“行是行,我就怕你看完吓的尿炕!” 她话音一落,我就看到一个白惨惨的人影子,出现在了门外,我已经提前把所有能想象到的恐怖画面,都想了一遍,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阴天娘娘的真身,依旧给我吓到失声尖叫起来! 这玩意别的不恐怖,最恐怖的就是她这张脸,她五官其实并不特别,每一件单独拿出来看,都很正常,可组合到一起,咔的一下,那股味直接就上来了。 我现在总算明白,明王所说的“恶相”是个啥意思了,我从没见过这样婶的女人,把人世间所有火葬场里的尸体遗相叠加在一起,也不及她的万分之一,巴掌大一张脸,却同时汇集了阴损,怨毒,嗜血和憎恨于一体。 把她的脸写成一本书,这本书将成为禁书,写成一首歌,是只在地狱播放的禁歌。 画成一副画,画中没有人脸,只有一个大大的奠字。 阴天娘娘现出真身后,我咬了咬牙,就去给她开门了。 我一开门,立刻对着掌心吹了口气,蒲公英似的狐狸毛吹的老娘们满脸都是。 吹完的瞬间,我狠狠一把关上门,然后拉着马义死命后退,戒备地捏起一团佛光。 门外的阴天娘娘措不及防,后退半步,打着喷嚏笑道:“白狐狸,红狐狸,下锅都是死狐狸!” 她这边话音刚落,就听轰地一声巨响,天空直接降下来一道雷劫! 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雷劫,那雷光是亮白色的,火车那么粗,曲里拐弯就下来了,带着毁灭的爆炸力,恶狠狠劈到了阴天娘娘身上! 第377章 黄泉火葬场 当雷劫降下来的瞬间,我耳朵传来剧烈的蜂鸣声,世界变的一片雪白。 时间,空间,意识,统统都不存在了,我大脑短路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等清醒过来时,我发现自己正像只断线的风筝般,向后急速倒飞着。 连续做出一系列空中转体动作后,我重重摔倒在地。 还没来得及起身,密密麻麻的碎土渣子,像下冰雹似的打下来,我赶忙用衣服遮挡住脸。 土渣子打了一分多钟,这才停下,我整个人像刚从坟里爬出来似的,满身的土。 起身后,我四下张望着找寻马义,不远处的土堆里发出咳嗽声,我冲过去连挖带刨,把土里的马义拽了出来。 我俩拍打着衣服上的土,模样狼狈无比,我还好,马义刚才直接被活埋,吃了一嗓子的土,正痛苦地弯腰干呕着。 前方浓烟滚滚,整个加油站都消失不见了,地面上出现了一个七八米深,篮球场那么大的土坑子! 我和马义被炸的灰头土脸,咳嗽着爬到土坑前,往下看,下边除了土,只剩下一件沾满血的裹尸布。 阴天娘娘给雷劫硬生生崩成了离子态,当场就蒸发了,连尸块碎片都不曾剩下。 青丘给老娘们安排的这场雷劫,威力太过霸道了,光是那可怕的冲击波,就将我们吹飞出几十米远。 雷劫虽然来的猛烈,却不波及无辜,这个你不佩服不行,当时我和马义距离老娘们那么近,老娘们被炸的尸骨无存,我们却一点伤都没受。 凝视下方的大土坑,劫后余生的我,由衷赞叹古代妖狐法术的玄妙。 青丘却说,这跟他关系不大,阴天娘娘迟早要吃这一劫,他只是让劫提前来临罢了。 阴间物种的进化之路,是靠吞噬,残杀同类来实现的,一个东西有多肮脏,可以从雷劫的动静中反应出来。 火车这么粗的雷劫,别说我了,连青丘都好几百年没见过了。 其实在阴间,不光尸魅要应劫,那些阴物,大厉鬼也定期承受雷劫,一般阴物的雷劫,也就大拇指粗,厉鬼的就更细了。 死物们应对雷劫的方式,更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欢喜佛把眼珠子抠下来装盒子里,因为它的眼睛见过太多血,很容易为它招引来雷劫。 阴天娘娘则躺在一口特制的金属棺材里,那棺材不用想,一定是规避雷劫的秘宝,可惜已经让死物们压到粉碎了。 有些特殊地点,也能躲避雷劫,比如阴楼,雷劈不进楼里,不过一般没人会那么做,因为雷劫这东西有灵性,非常记仇,躲过这一回,下一回就要十倍百倍地加回来,鬼要外出觅食,总不能一辈子待屋里不出门吧? 人就这点好,人不吃雷劫,至少黄泉境以下,是完全不用考虑这玩意的。 所以动物仙总喜欢附在人身上修行,第一是方便躲避雷劫,第二是借助人体这得天独厚的洞府,来加快修行速度。 青丘正跟我讲着雷劫的事,马义在后面喊我,说他把血葫芦弄丢了。 葫芦里装满了死物的怨恨能量,马义将其视若珍宝,正焦急地在土堆里翻找着。 我也跟着他一块找,折腾了好一会,终于把葫芦跟平板地图都找到了。 我俩没敢在原处停留,雷劫的动静太大,怕引来未知的死物。 好在平板上清晰标注了附近建筑的名称,雾大,但至少不至于迷路。 马义低头划拉着平板,喃喃道:“这大半夜的,在野外逗留是很危险的,咱们得先找个安全地方过夜。” “这边有家医院,不行,阴间的医院非常危险,能别去就别去。” “阳光花园小区?还是算了吧,据说尸魅很喜欢盘踞在小区这种地方,招兵买马,来滋养自己的势力。” 我也是把马义服了,他拿着平板挑来选去的,最后居然选了家火葬场过夜。 给出的理由是,火葬场在阴间属于非常安全的建筑,死物嫌那地方晦气,一般不愿靠近。 我接过平板一瞧,那火葬场的位置很特殊,位于地图边缘,场区后边,就是著名的黄泉大道了。 平板显示的区域有限,我无法看见黄泉的详细地貌,但我总感觉,马义像是故意在把我往黄泉的方向引。 我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加油站这片区域的建筑物众多,在哪不能过夜?非要去十几里外的火葬场? 我也不墨迹,直接问他:“咱们这是要去黄泉吗?” 马义收起平板,在前边带路,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大雾中: “好不容易来趟阴间,不去黄泉大道看看,可就太亏了。” 我跟上去道:“对,门票也不贵,进去打个卡,拍张照,顺便找一地儿刻上李三坡到此一游六个大字。” 马义头都不回道:“你数学是谁教的?” …… 马义又跟我俩玩谜语人了,他收集了死物的怨恨,还不满足,现在他又要去黄泉,可他偏偏不告诉为何要去那里。 路上遇到几只大厉鬼,鬼影子还没出现,就被我一道道佛光打的凄惨哀嚎,阴身泯灭。 在地图的指引下,我们一路无话,来到火葬场大门跟前。 这火葬场也没个招牌,锈迹斑斑的大门紧锁,门上用红油漆写了段很不吉利的广告语: 【第二只半价,三只以上享受超低批发价!】 第378章 孤鸾星 马义走上前,手指微微虚弹,那大铁锁子就砰地炸成了碎片,我们推门走进去,前方是一条干净而整洁的柏油路,路中间有个干涸的小喷泉。 火葬场不大,建筑物五根手指能数过来,这里的雾比外边更浓,能见度已经收缩到一米以内了。 马义对这里的地形非常熟悉,显然是来过不止一次了,进了场区,他收回平板,轻车熟路地领着我走进一座建筑中。 进屋后,前方是一条狭长的走廊,左边是窗户,右侧则是一个个独立的房间。 我瞧向第一间房,这里是售卖骨灰盒的商店,然而货架上并没有骨灰盒,只摆放着几个破旧的塑料盒子。 商店上方挂着几个红布标语,内容如下: 【人可以输在起点,但一定不能输在终点!】 【对自己好一点,请选择五万元价位以上的骨灰盒】 【对自己狠的,也请务必选择两万元价位以上的】 【既然一辈子只买这一回,那为何不买贵点的,让自己和家人住的舒服点呢?】 这些标语也不知是哪个逆天鬼才写出来的,难怪这火葬场倒闭的这么快呢。 走廊里剩余的房间,分别是尸体整容间,停尸房,员工休息区和焚尸区。 我一圈看下来,只有员工休息区稍微阳间一些,我俩走进去,关上门。 屋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摆设,但打扫的非常干净,马义关好门后,手摸到墙上一拉,居然把灯给打开了。 我疲惫地蜷缩在墙角,微弱,昏黄的灯光,带给了我一丝暖意。 离开人才楼时,马义打包了一些饭菜出来,他将包袱解开,平铺到地面上,有几个饭盒被压碎了,掺进去些土渣子,但大部分菜都还挺干净的。 我俩这会是又累又饿,这担惊受怕,连滚带爬了一路,早就饿的头晕眼花了,也顾不上埋汰,抓起食物就吃。 边往嘴里塞着红酒烩牛肉,我边问马义:“现在能说了吗?” 马义狼吞虎咽地吞下一只油汪汪的大鸡腿,沉默片刻,他丢下鸡骨头,突然后退两步,扑通一声跪到了我面前,冲我砰砰磕起了响头! 就我这点小情绪,真经不起这般反复拉扯啊,当时就给我搞迷瞪了,连忙将他扶起来: “叔,你这是在打我脸,你快起来,有话咱慢慢说。” 马义神态庄严而肃杀,起身后,他就开始跟我讲这件事了。 首先,在修行人这个江湖里,马义算是资质顶尖的天才了,按他的话讲,他生下来就是吃这口饭的,啥东西看一眼就会,用两遍就精。 但宇宙的阴阳法则告诉我们,一个人有天赋,就必有缺失。 他师父当年给他算过命,说他命犯孤鸾星,什么是孤鸾星?北斗七星第四颗与第七颗连心的中垂线上,有一颗忽明忽暗的星,这颗星就是孤鸾星。 也有称它为天煞孤星的。 马义这种命格的人,性格阴郁,没有女人缘,即使收获再多的成功,也注定孤独终老。 师父预言的对,自从妻子小梅离世后,马义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整个人就变了,变的阴森,嗜血残暴起来,为了获得所谓的力量,他在全国各地,不惜一切代价地收集术,为此也残害过不少同行。 马义具体杀过多少人?他从没向我提及,可双手沾满鲜血的他,有一天从中阴界那里,提前得知了一个残酷的真相。 他这些年所犯下的杀戮罪业,不可饶恕,死后,他必下地狱,而且会被直接打入第七层的磔刑狱,在那里度过亿万兆的无量劫后,再打入下方的无间地狱中,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所以我一直强调,风水可以随便看,命理能别碰就别碰,提前知晓自己的命运,未必是什么好事,要知道人傻是福,清醒一时,不如糊涂一世。 马义从中阴归来的那天,距离今天,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 这二十多年,他一直在深钻一件事——如何逃避死后下地狱的命运? 关于阴间,地狱,六道这些东西,很多人不信,认为这是封建迷信,人死了,那不就跟电脑关机似的,什么都没了吗? 其实别说你们了,在我亲眼见证这些世界之前,我也是不信的。 现在想,如果真像大多数国人认为的那样,人死后,将永远沉睡在虚无中,那将是件多么美妙的事啊? 所以那些看过真实阴间,地狱场景的人,他意识返回人间后,他对世界的看法,他的价值观会发生巨大的改变。 马义就是其中之一,这些年,马义耗费了大量的钱财和精力,从兵解成仙,秦始皇的长生不老术和意识能量飞升,到现代最尖端科学的细胞外粒再造,所有能想到的法子,他都一样样尝试过了。 统统没用。 衰老,是凡人无法摆脱的宿命,在这一点上,世界首富和肮脏的流浪汉并无区别,两者都难逃一死。 我听到这就忍不住问他:“马叔,你有考虑过去修罗道发展吗?白姑娘正在阴间招揽人才,她说不定有法子给你弄来个阿修罗的身份。” “我知道,那边在打仗,咱们过去了也是当炮灰,但至少阿修罗死后,是不入地狱的。” 马义席地而坐,抽着烟,直勾勾地看着我:“小白只是个丫鬟,她没有这个权利,凡人成为阿修罗的唯一途径,唯有观想五大明王的真实法相。” “我所犯下了太多杀戮罪孽,五大明王皆不愿见我,这个,我早在多年前就一一尝试过了。” 死寂,昏暗的火葬场里,我们彻夜长谈。 主题只有一个,逃离地狱。 第379章 地狱边境 我一看,阿修罗这条途径也走不了,我也在替马义发愁,想了想,我说: “还有个办法,你可以去中阴工作,赚工资化解罪孽。” “当阴差吗?”马义冲我惨笑:“这个我也想过,可是中阴那边的人说,我的血腥气太重,欠下的杀戮债太多,阴差当到死,这笔债也赚不回来啊。” 中阴和修罗道这两条路都彻底封死,这下,我也没辙了,咋办?认命? 但马义可不是认命的主,人在将死的环境下,求生本能会爆发的非常猛烈,马义告诉我,他前些年还在试图通过修行,来提升阳寿。 在三十岁时,马义已经隐隐摸到修罗境的边了,以凡人的身份,迈入修罗境,阳寿这块会至少提升百年,可马义的道行被困死了,他的天赋已经无法支撑他继续走下去了。 当最后仅存的希望,也被封死后,马义彻底绝望了。 直到不久前,国内某个神秘机构,联系到了他。 这个机构的前身,是当年大名鼎鼎的749局。 再来说这749局,早在上世纪冷战时期,749局就已经存在了,当时它们主攻的课题是,人体特异功能。 因为当时两个敌对大国,也在花费大量资金研究这玩意,咱们自然也不能落下。 上世纪四十年代,大洋彼岸的某国,搞了一场著名的“费城实验”,当时科研人员用电磁能量,将一名特异功能者的气场放大到数十万倍,直接将一艘名叫埃德里奇号的军舰,瞬移到七千公里外的一处未知地点。 这里就不展开讲了,有兴趣的可以上网查。 但费城实验揭露了一个恐怖的真相——人体的潜能,是几乎无穷尽的,只是它一直没有被科学的手段开发出来。 在与西方对抗的大背景下,749局当时从全国抽调了大量科研精英,收集了超过万名特异样本。 但人体特异功能的研究,进展的却极不顺利,科学家们通过对一个个样本的观察,比对研究后发现,特异功能者的能力,只能在一个有限的时间内维持。 随着特异功能者衰老,他的能力会渐渐削弱,直至消失,对此,国内外尝试过多种办法,却始终无法解决。 渐渐的,神秘的749局连带“特异功能热”一道,退出了历史舞台。 值得一提的是,我国一名不能提及姓名的科学界老人,在晚年时,曾在一档访谈节目中,语气明确地告诉记者,造物主,是一定存在的,我们死后,灵魂会去往另一个世界。 2020年,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罗杰彭罗斯,通过量子力学,提出并验证了“灵魂不灭理论”,在物理学界引起了轩然大波。 世界格局在日新月异地改变着,名存实亡的749局,又被重新激活,组建起来,当年的一些带头元老,也被请来主持工作。 749局并不仅仅联系到了马义,实际上,它们在全国范围内,联系到了许多知名的修行人。 当然了,这批人大多只是理论学者,对风水,命理,阴阳的理解非常深,但本身道行未必就有多高。 这帮人响应了749局的号召,不远万里地齐聚一堂,干什么呢? …… 阴间,火葬场,员工休息室。 昏暗的灯光下,马义从怀里拿出块红色刺绣,一针一线地缝着,他精通刺绣活,他喜欢以这种方式,来让自己放松和休息。 “这些年,749局新成立了一个项目,名叫地狱边境。” 地狱边境,顾名思义,这个项目直指地狱,研究的课题是人死后,灵魂接下来的归宿。 马义对地狱边境项目知晓的信息并不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749局已经通过“脑机接口”的方式,读取到了地狱真实存在的证据,并且已经确定,大多数人死后,灵魂将直接坠入地狱。 读到这,我相信有人已经猜出来了,这个项目的背后,站着的是金字塔最最顶尖的那一小撮人,它们每个人的身份都无比尊贵,它们不是商人,但国内最顶尖的商人,给它们提鞋都不配。 暂且管这一小撮人,叫集团吧。 是的,集团里的所有成员,都是戴帽子的“老板”,没有比这群人更怕死的了。 钱贪了这么多,死后怎能不下地狱呢? 集团人员数量总共只有十人,但这十个人,死后都要下地狱的,它们也深知这一点,所以在暗中,集团以最大的力量为749局的地狱边境项目,提供着巨量的资金,以及人力,物力的支持。 不要觉得奇怪,人对死亡的抗拒,是与生俱来的,我认识一个姓钱的刑警,我们经常在微信上聊天,钱警官无数次亲临过死刑现场,他告诉我,再狂妄嚣张的悍匪,在枪决前的那一刻,一定会大小便失禁,这么多年,无一例外。 连光脚的悍匪都怕死,更何况那些大老板幕后的大老板呢? 当一个人拥有了十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以及无上的权利时,他能舍弃这一切,心甘情愿地去死么? 当然不能,他势必会借助自己的力量,进行疯狂的抵抗。 从古代帝王们晚年时不顾一切的疯狂操作中,可见一班。 目前,地狱边境项目的进展非常令人满意,实际上,很多大国都在搞关于灵魂和地狱的研究,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但目前来讲,我国第一次真正做到了遥遥领先。 在确立地狱的真实性后,749局通过高速粒子对撞机所产生的小型黑洞,开启了地狱之门。 这无疑在人类现代史上,掀开了全新的篇章,在多年不懈的艰辛连续尝试下,749局收获巨大的成功,这让集团感到狂喜,狠狠嘉奖了局里科研人员,并加大了经费拨款。 第380章 里世界 当然,该项目目前完全处于保密阶段,外界无从知晓。 为什么要开启地狱之门呢?因为仅靠脑机接口技术,无法窥探到地狱的模样,它们迫切地想看到地狱长啥样,知晓自己死后将前往的那个世界的真实影像,否则,地狱边境项目将毫无意义。 考虑到地狱的危险性,749局不敢派科研人员进入,而是用七台安装了全景摄像装置的人形自走机器人,进入到了其中。 当然了,这场实验最后以失败而告终,七台冰冷的机器进入地狱之门后,传到控制台的影像是一片漆黑,很快,它们就彻底与外界失去了联系,再也没有回来。 一次次实验,一次次失败,那如墨汁般漆黑的,巨大的地狱之门耸立在地下深处的实验室中心,它以无声且傲慢的方式,告诉了749局一个残酷的真相: 地狱,不可窥视,在深邃的六道规则面前,人类所谓的科技,是那般的渺小,愚蠢且幼稚。 其实不止马义和749局,连我也没看过地狱的模样,我只是从得知明王法相处接受到关于它的信息。 地狱有八层,分别代表八种罪,但真实的地狱,未必就一定是那样的。 马义放下手中的针线,抬头,面无表情地告诉我,在经历过四千多场实验后,地狱之门已经吞噬了上万名机器装置。 直到有一天,控制台的屏幕中传来了清晰的影像…… 说当时影像传出来时,整个749局的人都被惊到毛骨悚然,这对于人类的文明史,具有深远的意义,要知道,这是人类世界,第一次看到从地狱传来的画面。 众人围到屏幕前,死死注视着,吓到连大气都不敢喘。 然而,结果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这次,拍摄机器进入的区域,并不是地狱,而是一处完全独立的空间——整个空间都是黑白色的,天空黑压压的一大片,没有星星和月亮,地面上有那么一点微弱的光线,能看到灰色的土壤和大量碎石。 科研人员遥控着机器人打开灯光,开始拍摄整个空间,没人知道这里有多大,但整个空间都死气沉沉的,黑天暗地,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吊诡感。 这里有山脉,但并不高,大部分地形都是平原,机器在里面探查了很久,并没有找寻到任何生命物种,或者灵魂存在的痕迹。 当时有一个科学家就质疑道,这地方咋这么像月球表明呢? 或者像某种地外行星。 难道说,地狱之门无意间连通了某颗遥远行星的坐标? 这个假设很快就被否定了。 连通这个空间后,地狱之门的辐射强度变的很微弱,达到了人类能接受的程度。 机器对空间的气体和土壤进行采样分析后,得出结论:这里的大气构成和地球惊人的相似,富含氧气,除了极微量的甲烷之外,没检测出任何有害气体。 因为空间内部极度干燥缺水,这里的土壤呈现出严重的风化,已经隐隐开始结晶成沙了。 种种迹象表明,人类完全可以进入其中。 但749局始终保持着对未知世界的谨慎,他们先后向门内投入小白鼠,猴子,狗等动物,等这些动物返回后,又对它们做了非常严格的体检,在确认了绝对安全后,这才派出科研小队进入地狱之门。 小队穿着厚重的生化防护服,用两根粗壮的钢缆,固定到每个成员的腰部,防止他们进入后,被空间内的未知力量所掳走。 实际上,749局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数小时后,小队完好无损地返回,并带回了一个非常奇怪的结论。 这个无意间被发现的空间,并不是所谓的系外行星,它既不是地狱,也不是阴间,而是一片被六道所遗忘的独立空间。 749局给这个空间命名为“里世界”。 我大概归纳下马义给出的信息,749局在集团的扶持下,在一处隐蔽的地下场所开展实验,试图通过高精尖科技,窥视到地狱的真实影像。 结果地狱没找到,找到了里世界。 我就问马义,发现这么个里世界,能有什么意义呢?一处死气沉沉的空间,光秃秃的,要啥没啥? 马义眼神里透出疯癫的狂喜,直勾勾看着我:“三坡,你不知道,里世界并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般空虚。” “相反,那里蕴含着一种非常纯净,原始的高维能量!” “凭借这股能量,我们完全可以把里世界……改造成极乐净土!” 说到这,马义兴奋地浑身忍不住颤抖起来:“想象下,你死后,灵魂能完美规避六道审判,直接进入这方净土,在这里,死者既不用像阴间那样忍饥挨饿,在大雾中艰难求生,也不会像地狱那样,承受各种惨无人道的血腥酷刑……” “里世界没有时间,面积无边无际,在749局发现这里之前,里世界从未被任何物种涉足过,那里的能量是那般原始,纯粹到一尘不染。” “只要经过适当的改造,里世界完全可以成为最完美的灵魂避难所!在那里,你将拥有无限充足的食物,各种娱乐设施,豪华住房,车辆,女人一应俱全……最关键的是,六道根本无法染指那里!” “将来,谁进入里世界,完全由我们说了算!” 马义说,他现在是749局的首席工程师,整个749局,他说了算,并且由他全权负责和集团沟通。 第381章 灵境 我笑着问他:“看不出来,小老头混的野啊?偷偷摸摸的在背后搞见不得光的东西,竟然把自个搞成了749局的大拿?” “你是怎么做到的?” 马义嘿嘿一笑,说749局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老教授,老专家为主的,物理学,生物学的顶尖科研人员,另一部分就是马义这样的修行人。 749局将他们称为特异功能者。 马义是这里边道行最高的,他曾当着所有人的面,用念力将一道水泥墙壁打碎。 这一手,直接惊碎了集团高层的下巴! 当马义提出,将里世界改造成极乐净土,并阐述出这一计划的可行性后,集团更是震惊到几乎疯癫!立刻任命马义为749局的首席工程师,由他全权负责净土计划。 原因很简单,集团里那帮位高权重的老板们,和马义有着同样的渴求。 人生很短暂,国外研究表明,95%的人,可以活到六十岁,而只有40%的人,能活到70岁。 当寿命达到80岁,这个比例直接被降至5%。 全世界只有0.02%的人,能活到90岁。 老板们固然是聪明绝顶的,否则也当不了那么大的官,他们深知凡人难逃一死,他们已经开始提前为死后的旅途铺路了。 没人愿意死后下地狱,身无分文的乞丐不愿意,富可敌国的老板们就更不愿意了。 里世界的发现,让老板们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如果这个计划真的能实现,他们就能彻底高枕无忧,利用手中的金钱和权力,纵享人世间的奢靡生活,再不用为死后的归宿而感到不安和恐惧了。 我眨着眼寻思,749局发现的这个里世界,让我想起了前几年兴起的元宇宙。 元宇宙的概念,最早是由749局的创始人,那个名字不能被提及的科学泰斗,qxs提出的。 泰斗的一生,都在痴迷于对人体特异功能,和气功学的研究,泰斗曾在多个场合中明确表示,他深信造物主和六道,是真实存在的。 泰斗曾提出了一个叫“灵境”的概念,其实和元宇宙一个意思。 什么意思呢,就是说找一个独立空间,将人的意识和记忆全部上传到这个空间中,再给他赋予一个虚拟身体,以及一系列的配套生活设施,这样一来,即使这个人将来在现实位面中死去,在元宇宙中的他,依旧能继续存在,并正常生活下去。 相当于变相的永生了。 国外有个叫扎克伯格的人,曾创造出一个元宇宙的雏形,这也就是前几年的事,周小伦,林小杰等明星,以及思聪等网红,还花费天价巨资,在元宇宙中投资购置地产。 可惜,这个项目最后因为各种原因而搁浅了。 马义和749局这帮人搞的东西,有点类似元宇宙。 区别是,里世界并非虚拟世界,它是真实存在的空间,活人的肉身可以自由进出其中,那里还有接纳灵魂的功能。 我给马义这么一解释,立刻对这个东西来了兴趣,我就问他:“你说,你要把里世界打造成净土,那你这个想法,具体该怎么实现呢?” “打个比方,一个人死了,你怎么能确保接下来他的灵魂,能直接进入到里世界中享福,而不是坠入地狱?或者是被送去中阴闯关呢?” 马义兴奋的脸色涨红,说:“要想将里世界打造成极乐净土,需要先在里面种植十颗修罗树,用修罗树的爆发出的猛烈生机,来激活那方世界。” 修罗树之前我讲过,少数阿修罗战死后,阴身会坠入阴间,化身成一颗树,据说修罗树的果实,能让修行人的境界暴增,也不知是真是假。 “但是你要知道,里世界里没有阳光,土壤是非常贫瘠的,呈现出大面积的结晶沙化,修罗树在其中根本无法存活。” 马义手舞足蹈地口吐飞沫:“所以,还需要死物的血来浇灌这些树,可是光有血还不够,还要死物的怨恨来充当肥料。” “这些,我都有了。” 马义兴奋晃动着装满怨恨的小血葫芦,正要继续往下讲时,隔壁房间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叹息声。 我没记错的话,隔壁是火葬场的焚尸炉。 之前我进去检查过,里面没人。 凡人,对于未知死物的恐惧,是深深刻在基因中的,这种恐惧会伴随我们终生,很多时候,它并不能通过道行的提升来缓解。 尽管我和马义,都无限接近于修罗境,我还有明王神通加持,可当我俩听到那突如其来的叹息声后,同时吓到猛地站起! 马义侧耳听了听,松了口气,说:“新死的生魂罢了,没事。” 我打开门,去隔壁查看,只见那满是尘土和蛛网的焚尸炉里边,慢慢爬出一个人,这人30来岁,身穿黑色寿衣寿裤,脚穿红色绣花鞋,脚踝让一根红绳系着,脸上涂着红红绿绿的胭脂,外加大口红子。 男人爬出焚尸炉后,轻轻跳到地上,迷茫地注视着四周: “这里?这里是火葬场吗?我为什么会出现在火葬场啊?” 我肩膀慵懒地靠在门框旁,冲他笑了笑:“我没猜错的话,人间也有这么个火葬场,你是在那里被火化的,所以你才会在这里醒来。” 我不解释还好,一解释,男人更迷茫了:“什么那里?这里的?我听不懂你在讲什么。” 我懒得和他多废话,直接道:“这里是阴间,你已经死了!” 男人愣了愣,低着头沉默了半晌,突然情绪崩溃,蹲下身,哇地抱头痛哭起来。 第382章 一亿 我最后看了眼那个焚尸炉,原来,并不是所有人死后,都是从天空,以流星雨的形式坠入阴间的,也有人是从阴间的焚尸炉里醒来的。 这个往深处想,其实也挺恐怖的,阴间是人间的投影,人间的每一座火葬场,在阴间都有对应的复刻…… 不再理睬那男的,我回到员工休息区,和马义继续里世界的话题。 我俩聊天的功夫,佛光在我体内缓缓游走着,不断修补着我受损且疲惫的身体,以及缺失的精力。 身体上的淤青,已经彻底消失一空了,脸上的肿胀也渐渐复原平息,恢复原貌。 “所以,你该找的东西,都找到了。”我盘腿坐地,眸子看向马义。 马义笑了笑:“还缺最后一样。” 我眨着眼:“什么?” 马义转过身,看向窗外的漫天大雾,说出了一番让我头皮乱炸,惊悚到休克的话来: “还缺……黄泉大道上的一亿生魂!” 他将拳头捏的咔嚓响,野心勃勃道: “我要将这一亿生魂,带到里世界去,在那里献祭掉它们,用它们燃烧出的阴身,来为里世界的天空,添加出蓝天,白云和阳光,添加出一年四季,添加出风,雨,以及唤醒万物的磅礴生机!” 当时他这话说完,一股寒气,就直接顺着我的肚脐涌到了脑门! 这不是我认识的马义,他变了,变成了一个日日夜夜流窜于无人荒野中的精神病人,血腥,致命而疯狂。 他和他所代表的749局,发现了里世界,并试图将那里打造成极乐净土。 代价是?焚烧一亿生魂? 够变态。 我喜欢。 我才不在乎那一亿生魂的死活,别说一亿了,就算一百亿,千万亿,又与我何干? 说好听点,它们是生魂,说难听的,那不过是一群操蛋的孤魂野鬼罢了。 在厉鬼和阴物眼中,它们是新鲜美味的食物,同时,生魂们内部也在进行着高强度的弱肉强食,同类相食的惨剧。 加油站日记本中的内容,就是最好的例证。 我是答应过陈山火,代表中阴,监视马义在阴间的一举一动,但陈山火明确告诫过我,我只负责监视和汇报,不可阻拦马义的行动。 所以这边根本没我啥叽霸事,马义想干啥,让他干就完事了,至少在道德层面,我是完全没有压力的。 就是回头打小报告这件事,挺让人不痛快的。 让人拿捏着把柄,被要挟办事,是真的难受啊,等我回到人间,必须尽快渡断离舍的大劫,获取阿修罗的身份,到那时,中阴就再拿捏不了我分毫了。 “三坡!”马义回头看向我,脸上兴奋地冒出红光: “明天一早,我就要去黄泉大道捕捉生魂了,你要替我护法啊!” 我毫不犹豫地答应道:“那是必须的必!” 在阴间,黄泉已然是成为了死物们狩猎生魂的血腥猎场,无数大厉鬼,阴物和饿死鬼在其中出没,整个就一动物世界,狮群捕杀迁徙的斑马群,生魂的死伤非常惨烈。 但没办法,黄泉是通往冥湖的唯一道路,生魂们想去彼岸投胎,就必须承受这个风险。 也就是说明天一早,我们将跟那些扭曲的死物们抢食吃。 夜正浓。 隔壁焚尸房里的哭声,终于消失了。 临睡前我问马义,黄泉路上的生魂数量,够一亿吗?别到时候抓不到数。 马义关掉灯,脱下中山装,铺在地上躺下,打着哈欠道:“不止,明个你去看了就知道了,那场面是非常壮大的。” 我躺在地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总感觉落下点什么,想了想,我突然问马义: “就算里世界被激活,焕发出生机,你也不能确保人死后,灵魂就能去那啊?” 马义:“当然能确保了,不然我们费这么大劲干嘛?” “但这其中的原理,我一时跟你解释不清楚,等回到人间,我带你去趟749局,到了那你自然就全明白了。” 马义翻了个身,又道:“三坡,这只是个开始,你看着吧。” “你这孩子各方面都不错,咱们经历过那么多事,风里雨里一起走来,这世间,我只信任你一人。” “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吧。” 我说叔,你说。 马义沉默片刻,道:“将来,你不要去修罗道,那地方再好,也不是咱们凡人该去的,就算不当炮灰,在里面生活个一万年,最后还是会死。” “我老了,没什么发展空间了,也折腾不动了,你不同,你正年轻,以你的资质和造化,投身修罗道,实在是屈才了。” “不如你跟着我,咱俩一起掌控里世界,集团的那些老板,我到后边会把他们一一除掉,那些国家蛀虫,死也就死了,等到了那时,里世界就是你我的天下!” 马义滔滔不绝地向我讲述着他的野心:“里世界脱离中阴,独立运作,中阴的手,永远伸不到那里,到那时,你我即是六道!谁死后能去里世界,完全由我们说了算!” 我直言道,你这想法够野,但你要是真敢这么做,中阴是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你这是赤裸裸地跟中阴抢人! 马义轻声道:“这个你不用担心,中阴,交给我来对付。” 我心生古怪,我了解马义,这人城府很深,按理说这种狂妄的话,不该从他口中说出。 中阴卧虎藏龙,未知大能众多,马义和我一样,尚未到达修罗境,这么点微末小道行,他凭什么敢跟中阴叫板? 第383章 河床 来阴间的这段时间,我基本没睡过好觉。 肉体的疲惫可以通过佛光化解,精神层次的疲惫,唯有入睡才能解决。 我太困了,困到眼皮子一关,意识立刻消散,陷入到了深层次的睡眠中。 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是一片虚无的混沌,马义,陈山火和白姑娘来到我面前,分别向我伸手。 马义说,人生苦短,你今天20多岁,明天你就七老八十了,你该为死后的归宿做打算。 陈山火说,马义就快完犊子了,我已经派人去对付他了,三坡,你老老实实给中阴卖命,当好你的阴差,等你将来老死后,我安排你去天神道。 白姑娘说,李先生,我家小姐在等你,你万万不可辜负小姐对你的期望和爱慕,修罗道,才是你该去的地方。 面对三人的极力招揽,我摇头道:“你们三个,我谁也不选。” 三人脸色都难看至极,同时问我:“六道就这么大,你不选我们,你还能选谁?” 我答不上来,啊地大叫一声,我从噩梦中惊醒,擦着脸上的冷汗,我低头看了眼时间。 已是阴间的清晨了。 窗外几丝淡淡的亮光,手电筒一样打进屋,将空中的浮尘照射的清晰可见。 我们收拾妥当后,立刻出门奔赴黄泉。 走出火葬场大门,遇上了昨晚从焚尸炉里爬出来的男人,他把脚踝上的红绳扯断了,正像个无头苍蝇般站在大雾里,显得迷茫又无助。 所有人刚来阴间时,都是他这个样子,男人情况算好的,他至少有衣服穿,有不少人死时,全身一丝不挂,连块遮羞布都没有。 一见到我俩出来,男人像遇到了救星似的,失魂落魄跑了过来,试图从我们这里获取些有用的信息。 马义瞧都懒的瞧他一眼,快步走开。 我来到男人跟前,冲他笑了笑:“大老爷们,怎么跟小姑娘似的,怕个鸟啊?你就当这是游戏,玩过游戏吧?” 男人拼了命地点头:“玩过。” 我嗯了声:“你要在大雾里收集生存物资,找寻避难所,你动静要小点,千万别被鬼发现了。” 男人惊悚地看向我:“雾里?有鬼?” “有啊,而且很多,另外你晚上睡觉时,谁敲门都别开。” 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他了,说完我就走了,走出好远了,后面传来男人轻微的声音: “谢谢……” 前往黄泉的路上,白雾如山,如海啸般层层叠叠,从四面八方压过来,压的人都快窒息了。 远处,不时传来妇女和儿童凄惨的哭声,以及男人愤怒到崩溃的疯吼声。 这大概率是一家三口,在大雾中遇到了死物的袭击。 “谁来……救救我们啊!”妇女的哭声听的人撕心裂肺。 当然了,我更愿意相信这是死物为了诱捕猎物,而故意设下的陷阱——在阴间,有种叫做恶喉的扭曲物种,能同时模仿男女老少的声音,甚至据说厉害的恶喉,能仅凭自己的一张嘴,模仿出火车站那种千百人的动静。 经常有生魂,在前往黄泉的半道上,被恶喉发出的声音骗去劫杀,最常见的套路是,你听到远处一大堆人讲话,你以为遇上了生魂大部队,结果等待你的,只有恶喉的血盆大口。 走到中午那会,我们终于到达了黄泉,这里的雾稀薄了很多。 我站在一处悬崖边上,往下方瞧去,映入我眼帘的,是一条巨大的古代河床,这河床早已干涸,覆盖着一层白色盐碱地,宽到无边无际。 这条古代河床,正是传说中的黄泉大道了,是生魂往生彼岸的必经之路。 此刻,黄泉上黑压压一大片,无数生魂正聚集在其中,艰难前行着,试图到达最后的终点,冥湖。 死气滔天。 我被死者的数量震惊到了,把我这辈子见过的所有人加起来,乘以一百万,也没有眼前的人多,亿万死者,如沙丁鱼罐头般挤在其中,浩浩荡荡地缓慢前行着。 镜头拉近,我观察这些生魂的面部细节,无一不是痛苦,疲惫至极,血腥的恐惧将它们的面容,扭曲到无法复原。 因为这场史诗般的苦难行军,并不太平,在队伍不远处,潜伏着形形色色的阴森死物,正垂涎地死死盯着这些行走的鲜肉。 有的甚至直接原地支起了锅,生起了火,磨刀霍霍,准备现场烹饪。 我相信任何人看到这场景,内心都会产生一个无比悲凉的想法——人这一辈子,到底图了个啥? 爱过,恨过,活着,死去……这一切,究竟有什么意义? “瞧瞧这些悲惨的可怜虫!”马义来到我身边,低头俯视下方:“它们还算好的,至少这里是阴间,生存条件比地狱强不少。” “坠入地狱的人,那才是真的惨。” “好在里世界的开发度已经很高了,你我死后,灵魂直接进入其中永生,不必再受这种罪了。” 我对里世界的信息所知不多,但我并不看好马义和749局搞的这个东西,我也说不上为啥,总感觉这里边有一个环节很不对劲。 里世界,真的会成为极乐净土吗? 脚踩着僵硬的盐碱地,我们来到黄泉大道上,走到近处再看,那凄惨的场面简直是惊心动魄,震慑心神。 第384章 吸魂 生魂大军们的哭喊声滔天,每个人都拼了命地往中间挤,因为死物们只在队伍两侧捕猎,中间最安全,但队伍密度实在太大了,将一万个男女关在一百平米的澡堂子,也不过如此。 挤不进去怎么办?有人就通过暴力手段,把里面的人往外拽,这里毫无秩序可言,只有最原始的血腥暴力,很多人头皮被撕的全是血,眼珠子都被抠的稀烂。 强壮者渐渐占据到中心位置,女子和老人被赶到了边缘。 黄泉,考验的是人性。 生魂数量如此之多,其实完全可以团结起来,让老人和妇女躲在中心,强壮男性保护外围,遇到死物,大伙一起上,踩都能给它踩的稀巴烂。 可他们终究只是自私的食物,不能指望食物能有这么高的觉悟。 “饿坏了吧?吃吧,喝吧!” 离我们不远,有几位白衣女子,正笑吟吟地给路过的生魂们派发食物。 它们可不是来做慈善的,这些女子个个都是厉鬼,而且来自同一势力,食物和水中被它们下了剧毒,食用者顷刻倒地不起,然后被它们拖出队伍,关进铁笼里。 相比之下,阴物就用不着这么麻烦了,它们直接往外抓人,一只阴物抓住一位妇女的脖子,都没见它怎么用力,妇女脑袋就被它摘了下来。 几只饿死鬼更是不管不顾地冲进人群中,大快朵颐起来。 队伍后方传来惨烈的动静,我回头瞧去,只见在一位灰衣妖妇的操控跪下,数百只生魂惨叫着,哀嚎着飞向空中几十米高,身体爆裂开来,化作团团血雾,然后被妖妇掌心吸收一空。 我和马义惊悚地后退着,这只妖妇披头散发,身穿人脸皮缝合成的灰衣,这东西散发出的气场,比尸魅还要凶,如果招惹到它,我们连逃跑的机会都不可能有。 阴间物种的多样性,在黄泉体现的淋漓尽致,你永远看不到进化体系的最顶端,就连阴天娘娘那样的尸魅,在这里都排不上号。 一个身穿黄色袈裟的僧人,手持禅杖步步走来,这僧人对着人群念了会咒,只见他前方锥形范围内,几千只生魂的皮,血,肉瞬间消失,惨叫都来不及,就化作了一滩滩白骨! 察觉到我的注视,僧人转过脸来看向我,他的脸光滑如镜子,他根本就没有五官,可我却总感觉,他在冲我笑。 我吓的身体猛烈打抖,赶忙低下头去,这僧人比之前的妖妇还要凶百倍,他想杀我,起一个念想我就没了,根本没有反抗和逃跑的可能。 好在,黄泉里的捕猎者们,似乎早已达成了某种默契,在这里,猎手们并不会自相残杀,行走的鲜肉们就摆在眼前,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也完全没有内斗的必要。 妖妇和僧人大快朵颐后,先后转身离开了,远处的大雾深处,走出更多的死物,黄泉,是它们的食堂,如果阴间有房地产,那靠近黄泉的楼盘一定能卖到天价。 下楼走两步,就能吃上最新鲜的自助餐。 天空下着狂暴的纸灰雨,黄泉路上的阴风如刀,生魂们绝望的哭喊声,震耳欲聋。 妖妇和僧人走后,周边只剩下些阴物和饿死鬼了,威胁消失,我重重松了口气,看向一旁的马义。 小老头盘腿坐地,解开中山装,从里面取出一个布包,不急不缓地解开,把里面的物件组合成一把黑色大旗,然后将旗杆狠狠插在土里。 这玩意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臭名昭著的引魂幡了,那幡旗给阴风吹的哗啦啦响,跟一只巨大的黑色裹尸布一般,让人望而生寒。 接下来,一亿只生魂将被吸入此幡中。 我猛地想起件事,头皮一跳,就问他:“你是一次性吸走一亿,还是搁这慢慢吸?” 马义说他要分三次吸走。 我说你这样不行,这肯定要出事! 这整个黄泉上的生魂数量,加起来,肯定是够一亿的,给你三下全吸走了,你让人家吃啥? 那些捕猎的死物们,肯定不能答应啊,这好不容易到饭点了,食堂的饭让一个人全打包买走了,人家不得跟你拼命啊? 阴物和饿死鬼我能对付,级别再往上,我可就搞不成了。 马义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想了想,说:“那我动作快点好了,吸完咱们赶紧跑,这只魂幡一旦展开,必须在规定时间内吸够一亿生魂,否则它就要噬主了!” 我说你赶紧开始吧,只要不来尸魅,一切都好说。 马义闭目,口中念诵咒音,刹那间,场面上地动山摇,风云剧变!我前方视野可见的区域内,所有生魂,全部倒地毙命,阴身快速消散一空。 一道道死气沉沉的灰色魂魄,汇聚成一团粗大的气流,旋转着,哀嚎着涌入幡旗中。 这还只是第一吸。 周围死物们都给愣住了,食物?怎么一下全没了? 无数道扭曲,怨毒的眸子,齐刷刷朝马义瞅来。 我后退一步,掌心捧出一团佛光,神色充满肃杀。 马义图谋的这件事,属实太过凶险,以我目前这点小实力,实在是太为难我了。 第385章 回人间 只要气氛拿捏的稍有不慎,必死无葬身之地!但我欠马义的太多,我实在拉不下脸来拒绝他,总之,一切以保命为主,一会只要情况不对,我立刻拉着马义逃命,吸够吸不够的,就那么回事了。 死物们忌惮地看向佛光,也知道这种程度的高维能量,不是它们能接的,就纷纷收回目光,朝后方瞧去。 不一会,第二批生魂大军出现在了视野中。 这次的数量,比之前还要多不少,光是生魂们的脚步,就把这黄泉踩踏的隐隐震动,尘土飞扬漫天。 等生魂们靠近,马义第二次念动咒音,直接又给他清场了。 密密麻麻的阴身倒地,消散后,死灵魂们被引魂幡吸收一空。 这一幕,彻底把死物们激怒了!要知道在阴间,饥饿永远是主旋律,这种浪费食物的行为,无疑触犯了死物们的逆鳞。 第一拨,它们看在佛光的份上,忍了,这第二拨哪还忍得住? 十几只阴物立刻发出野兽般的怒吼声,张嘴朝马义吐来道道阴光! 我脸色一狠,捧起佛光,朝着地上猛地一砸! 佛光轰地炸开,化作星星点点的高维能量,包裹在马义四周,替他挡下阴物的攻击。 同时,我用血歌反击,一指指朝那些阴物点去,以最快的速度将它们诛杀一空。 “哪个不怕死的,这么大胆?” 随着阴物们倒地毙命,远处,传来一道苍老而愤怒的声音。 “老夫在黄泉进食多年,还从未遇到这般糟践食物之人。” 这东西还未出现在视野内,那恐怖的高维能量,夹杂着层层叠叠的血色音波就过来了,我神色大骇,赶忙挡在马义身前,口中念诵不动明王降魔咒。 在降魔咒的作用下,音波咔咔嚓嚓地瓦解,消散。 远处传来一声轻咦,很快,从大雾深处开来一辆“房车”。 我为什么说它是房车呢,那玩意造型像个小别墅,两层楼高,下面用人脑袋当车轮,两侧安了至少一百颗人头,加装了履带,出于保暖的考虑,房屋外侧还贴满了厚厚一层人头发。 就这么个玩意,轰隆隆地就开过来了,我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来的是至阴的大凶之物,赶忙催促马义: “该撤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你先走,我就差最后一波了。”马义头都不回道。 这老头我也真是佩服,大祸临头了,还跟啥事没有似的,眼瞅着房车越来越近,我情急之下,一把佛光,朝着下方的人头车轮狠狠甩去! 佛光像金汤一样倾泻而去,也就怪了,房车覆盖着一种我无法解读的能量,佛光眼瞅着快靠近,却诡异地急速拐弯,打到的远处的空地上。 我连续换了几个术,都以失败告终,就连快如闪电的烟鞭都打不到它,好在房车过于沉重,速度倒是不快,在它到来前,马义吸走了最后一波生魂。 引魂幡吸饱了一亿生魂后,发出欢快的啸叫声,化作一道黑光钻入马义眉心。 我二话不说,拎起老头后脖领子就逃。 我逃出好远后,回头瞧去,只见房车停在原处,一动不动,里面的东西似乎没有要追赶的意思。 我不敢掉以轻心,将红狐步用到了极致,脚塌金色佛光,离地行走,一会功夫不到,就逃出了百余里远。 也许是看我们太过弱小,没有追杀的价值,那只凶物终究是放过了我们。 我找到了岳父欧阳劫,观想了不动明王法相,又帮马义吸走了一亿生魂,至此,我的阴间之旅暂时告一段落,是时候回去了。 我们一路狂奔,没敢做丝毫停留,赶在夜里九点前,赶到机场,登上了今天最后一趟的航班。 返回人间的航班上,只有少数的活人乘客,来到头等舱区域,马义止不住地冲我道谢,说等人间后,一定要带我去749局参观。 打发走马义后,我休息了片刻,飞机升空后,我注视着窗外阴惨惨的天空发呆,这次阴间之旅,宛如一场噩梦,让人永生难忘,特别是在目睹了黄泉的真实画面后,我就感觉人这东西,真特么挺悲催的。 我以前不理解那些隐居在深山中,几十年不与外界接触的修行人,我不理解,那样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现在我理解了,人家的眼光更长远,把人生百年当成翻盘的机会,一分一秒都不肯浪费,只为死后能有更好的归宿。 “李先生。”一位空姐推开我的房门,冲我笑道:“请您来一下。” 我跟随空姐,来到和陈山火见面的那个小办公室,进去一看,屋里只有个穷酸相的古代书生,正是之前组织我们爬楼的米先生。 米先生关上门,请我入座。 我问他,陈山火呢? 米先生整理着桌上的公文,说陈阎王在中阴忙着办案,没空管我,暂时由他这边跟我对接。 我入座后,米先生开始询问我在阴间的经历。 我自个的经历只字未提,那些是我的隐私,中阴无权过问,我只把和马义去黄泉的事和他大概说了下。 米先生认真地在文件上记录着,面色凝重起来:“一亿生魂?数量可不小啊。” 我眨着眼注视他:“怎么?你们打算插手吗?” 我早在很多天前就已经想清楚了,中阴和马义之间的矛盾,我谁都不帮,也不选边站队,这事跟我没半点关系,你们爱咋地咋地,别把我卷进来就行。 面对我的质疑,米先生笑了笑:“我只是中阴的一个小文员,我只负责记录和上报,至于接下来中阴会怎么反应,我就不清楚了。” 我又问他,我什么开始上班?工资怎么算? 第386章 阴阳差距 那毕竟当阴差也不能白当啊?总得有待遇吧?陈山火那狗草的给我软硬兼施的一顿忽悠,硬给我安排进中阴上班,待遇这块,他可一个字都没跟我提啊。 米先生脸上流露出不可捉摸的笑容,说李先生你放心,中阴员工的待遇和福利这块,向来是极度丰厚的,只不过呢,工资不会以“钱”的方式发放给你。 我听到这,顿时心如死灰,这下完犊子了,中阴这帮阴森篮子又要开始给我画大饼了。 果然让我猜对了,米先生立刻当着我的面画了起来: “咱们中阴的待遇啊,主要体现在阴德这块,你可以把它简单理解为,你下一世的前途……” 米先生围绕着白嫖的主题,搁这哔哔赖赖个没完,饼直接画到下一世去了,听的我是咬牙切齿,要不是看在他阴身已踏入修罗境的份上,我真想把他两颗篮子直接摘下来,捏在手里当核桃盘。 哔哔了半个多小时,米先生舔着有些干裂的嘴唇,问我:“李先生,你这边还有什么疑问吗?” “有。” “你问。” “能不能不干?” “不能。”米先生摇头道:“你的资料已经被中阴归档了,咱们这边的阴差,都是终身制的,干到死为止,中途不能请假,不许辞职。” 说着,米先生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塑料工牌,递给我看。 工牌上有我照片,姓名和职位名: 李三坡,下等见习阴差。 最底下还有一行小字:“见习期间无工资哦!” 我冷冷注视着米先生,冲他比划出大拇指:“行,牛比,咱们走着瞧。” 说完我就走了,你们中阴招到我,算你们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你就看我这小小阴差,不把你中阴搅到翻江倒海,鸡飞狗跳,这事都不能算完。 等我回到头等舱区域,迎面遇上了马义,小老头将我拉进屋,阴嗖嗖地冲我笑着: “我在中阴有眼线,我听说,你在为中阴卖命?” 他不提这事倒罢,他一提,我反而松了口气,压力全没了,我就跟他讲这事。 讲出来后我就在想,我和马义之间的关系,也就差不多到头了。 谁知马义听完并不生气,而是点着头道:“这个不能怪你,你的软肋让中阴拿捏了,也是身不由己。” 他转过身,双手背后,注视窗外的乌云:“这是中阴的惯用伎俩,目的只是为了控制你,让你成为我身边的一枚暗棋。” “我年轻时,中阴也曾以此要挟过我,让我替他们卖命。” 马义告诉我,当年他因为犯下太多杀戮,被中阴的一位阎王找上门,那阎王同样也以此要挟马义,要他当阴差赎罪。 我听到这,就忍不住问马义,你当年总共杀过多少人? 马义回忆片刻,道:“十来个是有的。” 就这么点?还没我杀的多呢。 从马义口中我得知,如今的中阴,不但完全失去了对阴间的掌控,连游荡于人间的厉鬼,都腾不出人手去处理了,中阴已经给逼急眼了,不得不从人间或威逼利诱,或许诺好处招人当阴差。 当然了,普通人是没资格当阴差的,中阴招的都是我们这样的修行人。 中阴必须将人间厉鬼的数量,维持在一个比例,一旦超过这个比例,它的顶头上司,六道就要来找它麻烦了。 说当年那位阎王威胁马义,说小伙子,你死后是要下地狱的,你不如来当阴差,赚取阴德抵债吧,我保你死后不下地狱。 马义一听这好啊,几乎不带犹豫的,立马就答应了。 结果…… 说到这,马义脸上涌现出血腥的阴霾,嘴角因为巨大的恐惧,而抽搐起来。 阴差,并不是那么好当的,人间和阴间的情况还不同,我在阴间杀鬼如砍瓜切菜,哪怕三万厉鬼围城,我只身一人杀入其中,都能全身而退。 到了人间,就不是这回事了,第一,人间的鬼,比阴间来的要凶,凶的还不止一点半点,你手段不沾点大道的边,你还真就拿人家没辙。 第二,中阴的制度实在太过迂腐无能,中阴有规定,阴差杀鬼,其罪孽等于杀人,你但凡敢杀一只鬼,工资立马给你扣光不说,还要拿小本本给你记下这笔血腥债。 所以阴差抓鬼怎么抓呢?主要靠劝:老人家,你死都死了,你跟我走吧,我带你去见阎王,你有什么冤屈你去跟它说。 但厉鬼这东西,未必就肯听劝,特别是那种怨气大的,意识扭曲到黑洞般阴森的,碰上这种的,人家才不听你劝呢,打照面就要扑上来害你。 当然了,如果你本事够大,见面直接给大铁链子铐上,撕着头发直接押走,那也不是不行。 问题是,人间和阴间,这两个世界的鬼,完全就是两个物种,阴间的鬼,个个饿成皮包骨头,每天只想着寻食,吸香火,它让无边无尽的饥饿给压死了,给折磨到快疯了,骨缝子每天疼的欲仙欲死,它还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人间就不一样了,人间的鬼,随时可以出入寺庙,吸食香火之力,还能缠在人身上吸阳气,甚至厉害点的还能借尸还魂,这玩意一旦不被饥饿所压制,不再被痛苦折磨,那凶性爆发起来,是非常可怕的。 话讲到这,马义突然问我:“你在人间见过厉鬼吗?” 我摇了摇头,抛开认识的那几个不算,好像还真没遇到过。 马义一脸的惨白:“人间的孤魂野鬼和普通厉鬼,都可以无视,这些对修行人构不成威胁,可一旦达到大厉鬼,或者阴物这个层次后,那就不是我能对付的了。” 人间的大厉鬼,有点接近于阴间的尸魅了,有些大厉鬼,甚至能释放出一种叫“鬼域”的恐怖幻境。 至于阴物,那就更不是我能触碰的了,在人间,阴物基本都是黄泉境级别的。 我一个连修罗境都不是的小卡拉米,遇上阴物,那就只能祈祷对方心情好,吃的又饱,懒得搭理我了。 所以百小戏才说,我们即使具备死者之妆,也没资格对付人间的死物,人家说的是有道理的,这一阴一阳两个世界,规则不同,灵魂的进化也有着巨大的差别。 第387章 自由表达 介于上述种种原因,马义这个阴差,只干了不到一个月,就提桶跑路了。 由于阴差是终身制的,所以跑路这笔账,中阴在小本本上给马义狠狠记了一笔,把他列为中阴的叛徒,说马义死后必下无间地狱,没的商量。 我听完,沉默不语。 刚才忘了问米先生,我哪天上班来着? 见我一脸担忧之色,马义安慰我道:“这个阴差,你现在是当也得当,不当也得当,你要是敢拒绝,那个叫陈山火的阎王横竖都不能放过你,迟早要来缉拿你。” “你就记住,想活命,一个字,混!” “遇到鬼了,装装样子,糊弄过去就完事了,这种情况下,中阴顶多怪你无能,也不能把你怎么地,基本工资还要给你按时发着。” 我笑了笑,说咱俩想一块去了,现在啊,也只能这么着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另外,明王的断离舍大劫,具体哪天来,以何种形式来?这也是个未知数。 只能说人生无常,纵使修到佛光加身,前路依旧是一片迷惘。 刚出生的婴儿会哭,你说那是对生的喜悦,还是对人间的恐惧? 我们向禁欲的寺庙里求姻缘,向不出门的方丈问人生,向街边瞎了眼的算命先生问前程,向最爱你的人去证明,它没那么爱你。 皱纹,是时间吹过身体时泛起的涟漪,我不害怕死亡,因为那边也有我的家人。 我心底里燃起了希望,就像坟场里升起了太阳。 工人罢了工,所以成了人,有目的的人生才会迷路,而我只是来这世界,散散步。 …… 数个小时后,飞机降落于一处未知的荒郊野外,我一下飞机,就感到很不适应,我们去的时候,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棉衣棉裤,回来的时候,人间居然已经快到夏天了。 哈市的气温直接突破了零上20度,这巨大的落差,让人有了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我和马义并排前行,穿行过无边的荒草甸子,来到一条公路上,拦下一辆车。 回到家,我洗了个热水澡,出来倒头就睡。 这一觉,睡了整整三天三夜,我不知道我为何如此疲惫,甚至在无边的幽冥之中,在灵魂的最深处,我对生命有了种强烈的厌恶感,下辈子别回六道了,千万别回来了。 这段日子,欧阳劫,李富强和老姨都在我家,我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感受过这样的烟火气了,李富强亲自下厨做饭,我家每天都是香喷喷的大鱼大肉,十几号人聚在桌前,欢声笑语,举杯共饮。 亲爱的朋友们,我必须如实告诉你们,我每一天,都感到无比的迷茫,家人们幸福的欢笑,在我面前像老式幻灯片似的,反复慢放着,我经常手指夹着烟,脸色呆滞而迟疑,久久注视着某处不相干的角落,有人问起我什么,我总是以最简短的方式,机械地回答着。 除了青丘,没人留意到我举止的古怪,人们以为我喝断片了,实际上对我来讲,任何种类的酒精入喉,都跟白开水一样无味。 深夜我难以入睡,脑海中总是出现那些被我杀死的扭曲人脸,孙无义,刘纲,吕俑…… 原来坏人死后,真的会下地狱的。 既然睡不着,那干脆就静坐冥想吧。 教大家一个冥想的姿势,双手比划出“ok”的手势,手心朝上,手背平放在大腿上,然后盘腿坐地,挺胸,闭眼,啥都别想。 别去在乎这腿该怎么盘,什么左上右下的,去特么的蛋,初学者怎么舒服怎么来。 如果你有拖延症,做事总难以集中精力,你可以这样试着坐十分钟,有奇效。 遇到人生重大决策时,也请务必试试这个。 “李狐狸,你现在改修佛光了,之前的阴气,正一点点从你体内排空。” 深夜中静坐的我,耳边传来青丘的呼唤声:“所以你会感到魂不守舍,意识变的迟缓,这很正常,这是由极阴,到极阳转变之下,所引发的正常灵魂反应。” “这也预示着,断离舍大劫,已经临近了,做好准备吧。” 我迷迷瞪瞪地问青丘:“断离舍,会以怎样的形式出现?” 青丘沉默许久,回道:“这个回头再说,这趟阴间之行,你的修为突飞猛进,距离真正的阿修罗,只差一步之遥了。” “幻术,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已经不再拘泥于形式了,可以随心意自由启动。” 青丘传授给我一道妖狐幻术的心法,我默记下后,试着引导,淡金色的佛光立刻如细密的萤火虫般,在我皮肤下缓缓游走,在黑暗的静室中,我的身体像通了电似的,散发出金灿灿的光。 随着更多阴气被排出身体,我的意识渐渐恢复清醒,也终于理解了心法的含义。 青丘曾用幻术,让史细妹从炭火下摸出大蛤蟆,白夜天曾借助观音菩萨的幻象,将舅姥姥吓到直接现出原形。 以上,皆是高维能量的自由表达方式,简单讲,我之前学到的那些低级幻术,基本都可以舍弃不用了,现在,我也能按照心意,自由表达幻术了。 我想让敌人看到啥,它就得看到啥,除非道行差距过大,或者对方持有能免疫幻术的秘宝,否则打个照面,眨眼间就中招,甚至很多时候,敌人身处幻境,却迟迟意识不到,等反应过来时,黄花菜都凉了。 这还没完,青丘喜悦地告知我,由于成功观想到明王法相,我的这对狐瞳也有了佛光的加持,一切虚妄假象,在我面前无处遁形,我能无视伪装,一眼识破同行的道行,还能看出死物的怨气。 第388章 婚礼 单单是这最后一条,就对我这份操性的阴差工作,有了莫大的加持,以前我总是通过气场来分辨死物的境界,这招在阴间好使,到了人间就没什么用了。 在人间游荡的死物,身上或多或少沾染了阳气,你光靠气场分辨,是分辨不出深浅的。 而有了这对火眼金睛,我就能准确分辨出死物的实力,也能为自己规避掉不必要的凶险。 我按照青丘传授的方法,将佛光引导至双眼,就感觉眼珠子痒的不行,眼泪直流。 许久后,不适消失,我睁眼看向四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房间,明亮的有如白昼,一切景物清晰可见。 我这对狐瞳,竟然有了夜视的能力! 要是能再开发出透视眼,那就锦上添花了。 青丘立刻洞悉到我的坏心思,冲我粗鲁地比划出中指:“你做梦吧,真有了透视眼,你就整天往小姑娘堆里钻吧,我还不了解你?” 我兴奋的一夜不眠。 第二天一早,我立刻喊来李富强试招,我急不可待地想知道,幻术具体将以怎样的形式,来自由表达呢? 李富强光着膀子,正蹲在院子里刷牙,我上前问他:“胖子,你这辈子看到最美好,最难忘的画面是啥?” 李富强嘴里含着泡沫,毫不犹豫地答道:“那几年我在龙虎山修行,每天夜里偷摸着出来,去观看小师妹们戏水,从中感悟大道……” 我大致想象出画面,冲着李富强比划出一个手势,我的指尖直接连通了不动明王所在世界的高维能量,指尖金光淡淡一闪,李富强当场就迷瞪了。 他真的看到了我让他看到的画面,胖脸上露出迷一般的傻笑,鼻血流出来都顾不上擦。 边傻笑,他嘴里还边小声念叨着:“师父总说阴阳平衡,这帮小腰精,白天揍我揍的那么惨,晚上我得看回来。” “什么叫平衡?这就叫平衡。” 欧阳劫伸着懒腰来到院子,瞧见李富强正蹲在墙角,对着一窝老母鸡傻笑,不禁疑惑道: “这小胖子中邪了么?” 我满意地笑了笑,轻勾手指收回幻术,现在,我终于不用再拿亲身经历去打包幻境了。 幻境,将随我心意,以任何可能的形式展开。 我能让李富强重温龙虎山的香艳美景,也能让敌人亲临最恐怖炸裂的血腥地狱! 三天后,结婚。 我家张灯结彩,热闹的不行,马义,金玮和我的同学安红艳,都来参加了。 欧阳薇和姜幼初把自己反锁在闺房里,羞的不敢出来。 因为和谐原因,婚礼过程我不便详细描写,我们这边农村,没那些杂七杂八的穷讲究,也不搞什么婚闹,就亲朋好友一大家子人,坐一块吃个饭,喝个酒完事了。 遗憾的是,周昆没法前来参加他女儿的婚礼。 我总算结婚成家了,这是奶奶最大的心愿,婚礼现场,奶奶乐的合不拢嘴,拿出压箱底的大金镯子,往俩姑娘白细的手腕上戴。 酒席吃到深夜,我被众人轮番灌酒,喝的晕乎乎的,这时,金玮将我喊到屋外,递给我一个小纸盒,说: “李师傅,这是秦总给你的贺礼。” 我等金玮走后,拆开纸盒一看,里面并没有什么珍贵的物件,就一张纯白色的丝绸围巾,上面印着个深深的口红印。 我伸手抚摸围巾,上面竟然还带着女性温软的体温,鼻尖传来阵阵女人幽香,我仿佛看到了秦子曼在坏笑着,冲我挑衅地勾着手指。 但很遗憾,我们之间不可能有然后,我早就阐明离场,和她到此为止了。 屋里灯火通明,人们的欢笑声在继续,我再次感受到那种时间迟缓的错觉,那一刻,一切嘈杂的声音,统统静默了,我神色呆滞,凝视着面前一盘未知的菜,这幸福来的太不真实,仿佛一缕光,一阵风,随时要从我掌心溜走。 春宵一夜值千金。 折腾到凌晨两点,我横竖睡不着,猛地坐起身,看向身旁熟睡的美丽姑娘,替她们擦去长长睫毛上的晶莹泪珠,又亲吻了几口后,我下床开始穿衣。 我蹑手蹑脚地走出卧室,下楼,来到李富强的房间。 胖子睡的正吐泡泡,让我狠狠捏着肉脸,硬生生叫醒。 他揉着惺忪的睡觉,不满地抱怨道:“哥,这三更半夜的,你怎么跟个鬼似的,说来就来了,给我吓一大跳!” “少废话!”我冷冷盯着他:“起来!穿好衣服跟我走!” 第389章 会面 “哥,这大半夜的,你要带我去哪啊?” 我冷冰冰道:“练胆!” 李富强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脸不情愿道:“这就完全没必要了吧,我刚从阴间回来,经历了那么多大风浪,胆量这块我已经够格了。” 我也懒得废话,硬是给这胖子拽下床,让他穿好衣裤后,直接带他出门。 黑天半夜的,我出了小区后,沿着空无一人的街道直行,最后下了公路,越走越快。 李富强紧赶慢赶地跟在我身后,一个劲朝我嚷嚷:“去哪练胆啊?你倒是吱个声啊?火葬场?凶宅?还是黑坟营子?” “李三坡你个篮子!你慢点!”眼瞅着快跟不上我了,李富强忍不住破口大骂。 我头都不带回的,脚步如风,穿过一大片僻静的小树林,又前行了七八公里,最后来到一处僻静的山谷前。 天空如墨汁般漆黑,看不到半点星光,四下寂静如坟墓,我放慢脚步,沿着山谷前行。 这里距离距离郊区已经很远了,四周荒无人烟,脚下堆满了锋利的乱石,这片山谷不久前,应该经历过至少一次塌方。 李富强跑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跟到我后边:“哥,你能不能别卖关子了?你跟我直说,这黑天半夜的,咱们跑到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真是来练胆的吗?” 我冲他嘘了下,继续前行,山谷正中的小溪跟前,有一座破旧的土地庙,周围有几颗光怪陆离的歪脖子枯树。 我走进土地庙里瞧了眼,里面位置不大,也就十来平米,头顶到处都是蛛网,地板上浮了厚厚一层灰,正前方的土地爷雕像,上半截身子没了,模样阴森中带着点怪异。 “这小破庙,多少年没来过人了。”李富强皱着眉进屋,用手机四下照射着,然后惊悚地问我: “这里闹鬼吗?” 我摇了摇头,小声对他道:“过一会,有个人要来这找我,到时候你冒充成我,去跟他见面。” 有件事我一直忍着没说,昨天婚宴现场,有人委托快递送来一封信,是张白纸,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话: “今晚凌晨2点半,来老瞎子山土地庙见我。” 我起初读完这封信,也感到挺纳闷的,这都啥年代了,咋还有人用这种老掉牙的纸质信函呢? 直到我看见下方盖着的公章后,这才反应过来,信是中阴送来的。 今晚,是我入职中阴上班的第一天,米先生曾说,那边会安排个老师傅来带带我,教我些规矩。 约我在土地庙见面的,应该就是那所谓的老师傅了。 一直以来,我对中阴这个地方,始终提不起丝毫好感,主要是我这人自由散漫惯了,受不得半点约束,这辈子,我一天班都没上过,看风水算命那都是随缘,钱赚够立马收摊,这突然给我强行安排个朝九晚五的工作,我还真挺难适应的。 而且我本身对阴差这个职业吧,也特别抗拒,和鬼打交道,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我李三坡终究不是什么成佛的命,普度众生这档子事,和我没半点关系,我连自个都普度不了呢,我还管的了别人? 更何况,阴差这份工作,可是没有工资的,所谓的阴德,那是下辈子的事,对现在的我没半点帮助。 在听闻马义年轻时当阴差的经历后,我对中阴的印象就更差了,虽然马义讲的东西,大概率四分真,六分假,但看陈山火威胁人那操性,估计也是大差不差。 上述这些都能忍,最让人恼火的是,哪天上岗不行?非要选我结婚当夜? 我断离舍的大劫即将到来,没功夫应付中阴这块,青丘就给我支了个招,说你就摆烂,乱来,让中阴都觉得你无法胜任这工作,主动把你开掉就完事了。 这正合我意,所以我就寻思着,一会等那老师傅来了,我多少得给他点画面。 想到这,我看向一旁的李富强,见我眼神有点阴,李富强挺怵我的,后退半步,颤声问: “对方是谁啊?” 我给李富强简单把这事说了,李富强听完顿时一乐:“乱来是吧?这个简单啊。” “只是。”李富强皱着眉道:“我这么胖,我冒充成你,人家老师傅能相信吗?” 我摸着鼻子道:“你是我堂弟,咱俩面相这块是沾点边的,至于身材胖瘦,这个就全凭你自由发挥了,毕竟口才,也是修行的一部分。” 李富强自信十足地拍着胸膛:“放心,你一会看我表演就完事了。” 我俩偷摸着出去,躲在土地庙后面的一块大石头跟前。 我趴在石头后面不停张望着,等了没一小会,远处就出现了一个惨白色的人影子。 老师傅到了! 我死死盯着它,等那人影子来到跟前时,给我惊的直吸凉气,那哪是什么老师傅啊?来的分明就一年轻姑娘! 这姑娘看着比我小几岁,穿一袭白色长裙,瀑布般的黑发披肩,一对漆黑的眸子分外灵动。 长得属实是漂亮,小家碧玉的瓜子小脸,而且这姑娘身材很是高挑曼妙,特别是那小腰,细的简直盈盈可握,看得让人心动。 姑娘站在土地庙前,四下张望着,显然是在找寻我,我躲在石头后面偷窥着她,起初内心有些疑惑,但很快就释然了。 阴差里没有活人,这姑娘看着年轻,但说不定人家资历老,叫老师傅也没毛病。 从道行上分析,这姑娘倒是没什么能拿的出手的,李富强都要比她高出一小截。 这倒不奇怪,中阴目前人手严重不足,底层阴差里,不大可能出现多厉害的人物。 第390章 守宫砂 姑娘在土地庙前等了片刻,有些不耐了,轻声呼唤着我的名字:“李三坡?” 我用胳膊肘捅了下李富强,胖子深吸口气,从石头后面窜了出来。 给那姑娘吓一大跳,这大半夜的,一只野猪般的胖子,行踪诡异地突然出现,换谁谁不怕啊? 后退几步,姑娘迟疑地打量着李富强。 “你?” “小生李三坡,见过姑娘!”李富强笑吟吟地走上前,自我介绍道。 我强忍住笑,躲在石头后面偷看,就见那姑娘神情惊疑不定,眸子不停在胖子身上扫视着,说:“你是李三坡?不对啊?我看过你照片,你没这么胖的啊?” 李富强镇定自若道:“我在阴间的那段时间,三天饿九顿啊,属实给我饿怕了,最近这段时间我每天都在胡吃海喝,体重长的是有点快。” 这姑娘可能是常年和鬼打交道,心思反而比较单纯,听李富强说完,她将信将疑道:“那?那也不能胖这么快啊?” “而且你之前不是白发吗?” “我是易胖体质,才染过发。”李富强一对贼眼在姑娘身上乱瞄,越看越得意: “小老妹怎么称呼啊?有没有对象?” 姑娘轻声回道:“我叫吴珊,是你的老师,也是你的搭档,我当阴差已经十多年了,从今天开始,你跟着我抓鬼。” 沉默片刻,吴珊又道:“我还是觉得你不像李三坡,你和他的气场对不上。” 我一听,坏了,把这茬给忘了,我已经一只脚踏进修罗境了,李富强还差的远呢。 给吴珊这么一问,李富强一时没反应过来,强装镇定道:“我那啥,我有秘法屏蔽气场,这个很高深,说了你也不懂。” 吴珊哦了一声,说:“那你跟我走吧,路上我再跟你讲今天的任务……” “等等!”李富强叫住吴珊,直勾勾看着她:“妹妹,我这个人吧,你别看我胖,但我性格很谨慎的,接下来有得罪的地方,你别怪我。” 吴珊停下脚步道:“谨慎就对了,阴差是高危工种,小心使得万年船。” 李富强上前一步,摸着下巴想了想,说:“我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身份,现在该轮到你了。” “你说你是阴差,可口说无凭,你该如何证明你就是我要等的阴差,而不是未知的妖魔鬼怪呢?” 吴珊楞了片刻,说:“我可以给你看我的工作证,我还有中阴的文书,也能证明我的身份。” 说着,她手伸进饱满的胸怀里,准备往外取东西,却被李富强伸手阻拦。 “这些东西,都是可以伪造的。”李富强叹着气道:“我听说,女阴差身上都有守宫砂,你拿出来给我看一眼,我就信你。” 我不用想都知道,这事肯定是朱天师告诉他的。 由此可见,那朱飞越也不是多靠谱的人。 吴珊皱了皱眉:“守宫砂在我大腿上,我怎么拿出来给你看啊?” 李富强神色凝重道:“你露出来给我看一眼,这个要求合情合理,你要是拒绝,就说明你心里有鬼。” 躲在暗处的我,忍不住伸手抹了把脸,李富强这臭不要脸的超能力,当真是专业到没边了,给他这么一搅合,至少今晚上的班,一定是上不成了。 在李富强提出这刁钻的要求后,我本以为吴珊一定会严词拒绝,谁料……她竟然很大方地答应了! “好。” 吴珊干脆利落地答应道,先是低头解开束腰的白绸缎,然后开始宽衣。 三两下功夫,白裙落地,给我和李富强看的是大气都不敢喘! 别觉得奇怪,阴差这个物种,是介于人和鬼之间的,阴差具备实体,和活人一样需要吃饭睡觉,但生前的经历,她是一点都不记得的。 阴差的内心很干净。 吴珊是从业十年的老阴差,人家基本不跟活人打交道,也从不接触凡人世界,对人世间的很多算计,自然是全然不知的。 在阴差这块,她是老师傅,但要说对人心的解读,吴珊完全就是个新手小白。 所以面对李富强的无理取闹,吴珊并没有感到太多可疑,反而认为这很合情合理,欣然接受了对方的检查。 守宫砂在大腿外侧,那玩意就跟美人痣似的,笔尖大的一点,因为位置靠近腿根,吴珊还特意把那啥往上提了提,露出来给李富强看。 “可以了吧?”脸有些红道。 李富强沉吟片刻,目光从下游走到上方:“把这个也去掉。” 吴珊楞了楞,脸更红了,恼怒地用玉臂紧护胸膛: “守宫砂在腿上,和这里又没有关系,为什么要给你看啊?” 第391章 精准拿捏 单论脸皮厚度,李富强是全方位碾压我的,我绞尽脑汁都想不到的招,人家眨眼间,张口就来。 “我们人间有句成语,叫做坦诚相见。”李富强绷着个胖脸,认真给吴珊解释道: “什么意思呢?就是说两个人头一回见面,必须要敞开胸怀来给对方看,这象征着真诚的友谊。” 吴珊听完,皱着眉苦苦回忆:“前世的事,我是真记不得了,人间真的有这种说法吗?” “是啊。”李富强郑重地点头道:“小吴啊,你参加工作时间不久,你对组织有情绪,这个组织可以理解,但是咱们是要一直当搭档,长期合作下去的。” “你我不坦胸相见,等于就有了隔阂,有了隔阂,接下来工作该怎么展开呢?你说对不对?” 吴珊洁白整齐的银牙紧咬红唇,犹豫了半晌,小声说:“那好吧!” 哎呦我滴天! 我终于看不下去了,怎么中阴的这帮阴差,一个二个都这么傻的吗?三两句话就给骗的找不着北了,这吴珊当了十年阴差,还保持着处子之身,也是个奇迹了。 这也就是遇上我们哥俩了,真要碰上坏人,给她卖了她还傻呵呵帮人数钱呢。 “停!快停!” 李富强看到吴珊双手背后,准备解那东西时,也是当场傻眼了,李富强再油嘴滑舌,终归还是胆小,胡闹着玩可以,来真的?他后边可就没法收场了。 吴珊动作僵住,不解地看向李富强:“不是说要坦诚相见吗?” 李富强要疯了,双手抓着头发,蹲在地上苦笑:“怎么我说啥,你都信呢?” 吴珊弯腰穿好长裙:“我实在记不得人间的事了,你刚才说的这个成语很熟悉,我好像在哪听过,所以我就信了。” 李富强彻底拿这姑娘没辙了,朝我投来求助的目光:“哥,你赶紧来接手吧,我属实是拿捏不住了!” 我无可奈何地从石头后边走出,吴珊看到我的本尊出现,她立刻反应过来,指着我怒道: “好你个李三坡!你找替身来愚弄我!这笔账我得给你记上。” 这姑娘红着脸,快速穿好裙子,然后拿出小本子写了起来。 我来到吴珊跟前,摸着鼻子苦笑:“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我本来不打算出面,想让我堂弟替我顶一天班。” 系好腰带后,吴珊双手叉腰,冷笑地看着我:“结果我的单纯打动了你,你还是忍不住现身了。” 姑娘的这番话,瞬间给我惊出了一身冷汗,她可能没我想的那么单纯,她只是配合着李富强演戏,一切的一切,不过是想引我现身。 接下来吴珊的举动,更加印证了我的猜测。 “你不要仗着道行比我高,就以为能欺负我,我要是连你们这两个臭弟弟都拿捏不住,我还算哪门子的老师傅啊我?” 吴珊一脸得意,冲我俩勾着葱白的手指:“发什么呆呢?该上班啦!” 我跟在她身后,往山谷深处走,这姑娘的确有两下子,不佩服不行,人家道行是不咋地,但人家拿捏老爷们的手腕,那是真的够狠啊。 她知道我和李富强不是无可救药的好色之徒,所以利用女性的优势,成功逼我现身。 “这没我啥事了,我回去睡觉了。” 李富强摆了摆手,转身要走,被吴珊直接叫着:“你也来!” 胖子垂头丧气,无奈地跟了上来。 路上我问她:“刚才我俩要是忍着不吱声,你难道真脱吗?” “当然脱啊。”吴珊边走边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都9024年了,思维也该进步了。” “相比男性,女性有很大的优势,不利用多可惜啊。” 李富强听的懊悔不已,委屈道:“早知道我当时咬咬牙,心肠硬一点就好了。” 吴珊捂嘴轻笑:“要不你也来当阴差吧,咱们中阴别的没有,就是妹妹多。” 李富强说:“妹妹多没用,关键是妹妹够开放吗?” 吴珊轻声道:“十个阴差里,九个都是姑娘家,开不开放我不清楚,但对异性的渴望一定是非常强烈的。” 李富强吞了下口水,似乎真的在往这方面考虑了。 我没心思听她俩扯淡,直入正题道:“吴师傅,阴差每天都要上班吗,有没有双休?” 吴珊回头看了看我,笑呵呵道:“阴差没你想的那么忙,其实很多事并不需要我们出面,比如凡人正常离世,这种情况会有阴兵出面,将它的灵魂带走。” “我们只处理棘手的事件。” 从吴珊口中我得知,阴差一个月也上不了几天班,而且工作时间多是在夜里,我稍稍松了口气,如此宽松的工作安排,应该不会耽误我渡劫了。 我想了想,又问她:“米先生说,工资会以阴德的方式来发放,这阴德对我没啥大用,能不能给变现了呢?” 吴珊边走边答道:“不能啊,但是阴德可以在中阴兑换很多宝贝,下次我带你去一趟中阴,再给你细细讲解。” 宝贝?这让我产生强烈的兴趣,但很快我又警惕地摇头,不行,这是中阴陷阱!它们想骗着我心甘情愿给它们打工,存阴德换宝贝,我不能上这个当! 吴珊见我神情复杂,小嘴叹了口香风:“李三坡,你的一切人生过往,我都阅读过,我觉得你这个人虽然罪孽滔天,但还不算无可救药。” 李富强忍不住插嘴道:“你阅读过我哥沐浴吗?” 吴珊神态自若道:“阅读过啊,而且反复阅读过几千遍呢!” 我听的脸都红了,女阴差路子都这么野的吗? 吴珊继续对我道:“你不要起什么歪脑筋,断了消极怠工的念头,给中阴工作的好处,你现在体会不到,将来你就知道甜头了。” 第392章 死亡预言 我说和这个没关系,我感觉中阴的观念太过迂腐了,这个不能,那个也不能的,如今的人间是个啥比样,你们心里还没点数吗?很多事,你必须通过暴力手段来解决。 正是这种迂腐守旧的观念,致使你们失去了对阴间的掌控,而且再这样下去,人间迟早也得脱控。 吴珊点头道:“你的观点和陈山火一致,中阴迫切地需要一场改革,而且改革已经在进行中了,相信不久后,效果就能展现出来。” 山谷越往深走,光线越暗,走到后边已经伸手不见五指了,吴珊打开手电在前边带路,四周幽幽森森的,脚踩在树枝上咔咔直响,茂密的灌木里不时传来蝉鸣。 我问吴珊今晚的工作安排。 吴珊轻声道:“小案子,一会到地方你们就知道了。” “这姑娘今晚要死!” 我们正走着,青丘突然在我耳边道。 我听的直皱眉,怎么第一天上班,搭档就要死呢?不是说小案子吗? 黑暗中,我看了眼吴珊的背影,偷偷问青丘:“她就非死不可么?有回旋的余地吗?” 我和吴珊头回见面,我俩不熟,她死不死的和我关系不大,我之所以在意,是因为吴珊是我第一个搭档,我这头天上班,搭档就没了,这事要是传出去,感觉挺晦气的,对我在中阴的名声也有影响。 青丘给出预言后,就不再吱声了,我一咬牙,追到吴珊身旁。 吴珊还不知道自己死期将至,手电往我脸上一打,见我脸色很差,她还以为我害怕了,笑着说: “怎么?道行修的这么高,还怕鬼啊?” 李富强跟在后面问:“所以阴差的主要工作,就是抓鬼吗?” 吴珊答道:“那不一定,有时候也抓人,今晚啊,咱们人鬼都要抓!” 在李富强好奇的追问下,吴珊就开始讲这案子了。 说最近人间有个叫“互助会”的邪教,活动非常频繁,引起了中阴的注意,陈山火就命令吴珊带着我前去查看。 按理说,邪教属于人间事物,由人间政权管辖,这种事,中阴是不会插手的。 但这个互助会不一样,这帮篮子以帮助弱者,救赎灵魂为幌子,把人骗进去,谋财害命,就最近这几个月,受害者数量已经过百了。 互助会的存在,已经威胁到阴阳平衡了,这种情况,中阴就不能坐视不管了。 我低头不语,我接触邪教不多,但任何邪教,都要有一个让信徒供奉的精神图腾,有供妖魔鬼怪的,有供各路邪神的,也有伪装成佛教道教的。 邪教组织者通过精神图腾来下达命令,从而达到操控信徒的目的。 我就问吴珊,互助会的图腾是个啥? 吴珊的回答让我惊讶,她说,互助会供奉的是一件……衣服。 “衣服?”李富强神色古怪道:“神经病吧?衣服也能当神来供着?” 吴珊点头:“确切地讲,是一件红色衣服,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前边有个家属楼,互助会的据点就隐藏在楼上,一会咱们上去就知道了。” 我这时候就对吴珊道:“一会到地方了,你就别上去了,我们哥俩能处理,你在楼下找个安全地方待着。” 我是真怕青丘的话会应验,我不想让吴珊死,但这姑娘怎么说呢,性格比较烈,她误解了我的意思,可能是觉得我有点不拿她当回事了,立刻不客气地回怼我道: “李三坡,我最后再跟你说一遍,你不要觉得你道行高,就可以目中无人,你有什么资格来指挥我呢?” “你是新人,你第一天上班,就跟在我旁边老实看,老实学知道吗?别显摆自己,阴差不是那么好干的,这里面的学问多着呢!” 我连声称是:“我也不知怎么的,就感觉不太好,我怕你出事。” “我的第六感向来很准。” 见我态度谦逊,吴珊怒气消了些,说:“阴差,的确是死亡率很高的职业,不过我有十年从业经验,我知道分寸,真出事了,我跑的肯定比你快,你就不用替我操这心了。” 我说行,那一会上去了,你尽量站我身后,方便跑。 吴珊咯咯笑着:“别总跑,跑的,咱们是阴差,在人间,咱们可是高高在上的,身份尊贵无比,所以拿出点阴差的样子来,知道吗?” 我没再吱声,命这东西,有时候不信真不行,正所谓一生难卧两张床。良言难劝该死鬼。 但有件事挺奇怪的,我琢磨不太明白——青丘既然预言出了吴珊的死,那陈山火一定也能。 他既然明知吴珊今晚会死,为何还要派她来执行任务呢? 不管那么多了,一会上楼见机行事吧,能护的住护,护不住那也没辙。 李富强有些不满地嘟囔着:“你俩是阴差,你们去办案子,非把我扯上干啥?” “这黑天暗地,荒山野岭怪吓人的,我还是回家睡觉吧。” 李富强转身要走,被吴珊一把拽住后脖子:“陈山火对你挺感兴趣的,说你这个小胖子画魂师,有两下子,有意也提拔你当阴差。” “刚好你自个送上门了,也省的我回头去找你。” 李富强哭着脸捶胸跺脚:“还有没有天理了?有没有王法了?合着你们中阴,就盯着我们李家的人坑呗?” 借着胖子抱怨的功夫,我连忙问吴珊:“我这阴差,具体要干到啥程度,才能被中阴开除呢?” 第393章 专家楼 吴珊摸着下巴想了想,答道:“首先是智力这块,智商过于低下的,自然是无法胜任阴差工作,要被开除的。” 李富强赶忙插嘴道:“我能证明我是弱智儿童!” 吴珊边走边道:“另外,就是故意违反中阴禁令,多次制造杀戮罪孽的……” 她还要往下说,我摆手道:“懂了。” 我在不动明王面前许下的誓言,和中阴禁令有直接冲突,明王要我杀尽六道恶人恶鬼,中阴却禁止杀人杀鬼,这样看,我被开除是迟早的。 这我就放心了。 吴珊的身影快速在乱石灌木中穿梭,健步如飞道:“刚开始抵触是正常的,谁吃饱了撑的,愿意成天跟死物打交道呢?不过有危险,就有回报,阴差这份工作做久了,你就放不下了,因为中阴给的实在太多了。” 它给的再多,也买不来我的自由,我是只自由惯了的野生小狐狸,自由,是我骨子里流淌的天性,我不喜欢被约束。 我们一行三人,边说边赶路,走了不知多久,终于走出了这方山谷。 前方的视野豁然开朗,一条漆黑的河流,径直穿过一大片白惨惨的砂石地,四周树林环绕,在砂石地的正中,立着一座孤楼。 也就巧了,这地方我小时候居然来过,老辈人管这叫白骨滩子,距离哈市几十公里远,小时候爷爷奶奶带我来这郊游过。 别看大晚上的白骨滩子阴惨惨的,白天这里的景色还是很优美的,我就记得小时候我追着一只蝴蝶,在白骨滩子的树林里迷了路,是一只大蛇带着我出来的。 而眼前的这座孤楼,我小时候它就已经存在了,我还进去玩过,顺便撒了泡尿。 这楼的年龄比我要老的多,据说是上世纪毛熊国修的专家楼,具体用途未知,我小时候时它就已经荒废了。 专家楼高三层,此刻,三楼所有窗户,同时透出很明亮的光,老远就能看见里面闪着很多人影子。 稍微带点脑子的人都能看出,互助会把据点选在如此偏远的地方,就说明了它心里肯定有鬼,就差把邪教二字刻在脑门子上了,如此明显的事,怎么还能有人上当受骗呢? 我们三人来到专家楼跟前,这时吴珊从裙子里摸出三只令牌,自个戴了一只,又给我们哥俩一人塞了一只。 我拿着令牌打量,这玩意呈菱形,扑克牌大小,通体漆黑,摸起来冷飕飕的,跟冰块一样。 吴珊说,这是阴差专用的阎王令,带上它,咱们在活人面前就隐身了,谁也看不到咱们。 当然了,阎王令可不止能隐身,它还能让佩戴者具备“穿门而过”的特殊能力,就是说人间的门,困不住阴差,各家各户,阴差想进就进。 所以阴差也没我说的那么可怜,这点特权还是有的。 这也是吴珊如此自信,将互助会当成小案子来办的底牌。 我和李富强都大感好奇,学着吴珊的样子,将阎王令戴到胸口。 戴上以后,我们三个彼此都能看见对方,也没感觉到隐身效果,吴珊却说,阎王令不但能隐身,甚至还能隔绝我们的说话声。 有些老人命数将至,临死的那一刻,往往会听到墙角有人说话,可睁眼去看,却什么都看不到,现代医学管这个叫临死前的幻听现象,实际上它不是,那是阴差窃窃私语的声音。 上楼的时候,李富强问:“有没有类似的先例,就是戴上阎王令进银行,或者是进女浴……” 吴珊都给李富强搞无奈了,摇头叹气道:“小胖子,你敢拿阎王令为非作歹,中阴第一时间给你没收了,还赏你一顿大嘴巴子!” 李富强脸有点红,小声嘀咕道:“中阴真没劲!” 这还是小时候的那个专家楼,楼梯斑驳到连灰都懒得往上趴了,就连铁制的楼梯扶手,都腐朽到一捏就碎的地步了,随着我们上楼的脚步,发出吱啦啦的悲鸣声。 三楼透下来的光,从楼梯缝隙透下来,撒在每个人的脸上,我听那动静,上面人还不少,互助会的信徒们正拍着手唱着歌: “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白天也倒罢了,这大晚上的,这么阴森偏僻的地方,聚集着这么一大帮人,唱的还是这首歌,那气氛啊,真是吊诡到无以复加,听的人内心涌起阵阵恶寒。 三楼是个数百平的宽敞大厅,此刻,数十盏灯将这里打的宛如白昼,地面上铺着红地毯,窗台上摆满了鲜花和蜡烛,环境被打造的温馨而欢喜。 大厅中,坐着三五十号信徒,老少爷们男女都有,每人都穿着红衣红裤,以及红色绣花鞋,盘坐在红色蒲团上,唱着红彤彤的歌。 气氛温暖到阴森。 我们三人上来后,在大厅里溜达着,并没有引起信徒们的注意,他们依旧专心地唱着歌,丝毫没留意到我们这三团空气的出现。 “看!那就是互助会供奉的红衣!” 我顺着吴珊的指尖瞧去,只见大厅正前方,被临时搭建出一个小讲台,讲台正中,挂着一件风衣造型的红色衣裳。 红衣的剪裁比较宽敞,由此猜测,其主人大概率是位爷们,衣服的款式也非常奇怪,它肯定不是现代的,也不太像古代的,大概率是民国年间遗留下来的物件。 第394章 演讲 可从材质来看,它又像是不久前才赶工完成的,红衣上并没有留下任何岁月的痕迹。 一件民国老爷们穿过的红衣裳,没什么可讲的,诡异的事有两点,第一,这件红衣并没有做任何支撑,它就这样凭空漂浮在讲台半空,像活了似的,不停前后微微移动着,这阴森度直接就拉满了。 第二,红衣上贴满了我看不懂的黄色符纸,不光我看不懂,连龙虎山的李富强都看不懂,他明确告诉我们,这些符纸绝非出自道家。 所以信徒唱的这首感恩歌,是唱给红衣听的。 我收回目光,看向讲台左侧,那里坐着个戴眼镜的姑娘,这姑娘同样红衣红裤的造型,二十来岁,黑,瘦,长相一言难尽,她已经尽力化妆了,可我看到她那张脸,依旧想起了牲口圈里的驴马。 这姑娘,应该就是互助会的主持人了,我特意看过,她只是个普通活人,身上没带半点道行,所以互助会的幕后一定不是她,她也只是个臭打工的。 见我抬手要点那姑娘,吴珊顿时大惊,死命地拉住我: “你想故意违反禁令,被中阴开除是吧?死心吧李三坡!陈山火特意让我转告你,你这是在痴心妄想!” 我皱着眉,收回手,来都来了,也不急这一会,先把互助会的剧本看明白了再说。 我们仨就坐在了最后一排的蒲团上,看那些信徒唱歌,过了会,一旁的李富强捅了捅我,说:“哥你发现没有,这帮邪教徒唱歌时的神色,一个个都跟鬼似的。” 我发现了,人们唱歌时,脸上洋溢着幸福,美满和温暖的笑容,如果去掉讲台上的红衣,以及这黑天半夜鸟不拉屎的专家楼,你很难把互助会和邪教联想到一起。 但是你把这两个元素加进来看,你就很难不感到毛骨悚然了,唱首歌,用得着这么高兴吗?一个个跟特么中了彩票头奖似的? 不一会,歌唱完了,信徒们欢喜地鼓掌,台上姑娘一抬手,掌声就停了。 姑娘拿着麦克风,就开口说话了:“鉴于今天有新人加入,我再介绍下自己。” “我叫刘小燕,我很荣幸能主持黑龙江一带互助会的工作,我也很高兴地告诉大家,从刚才的歌声中,红衣阴师感受到了大家所发出的积极能量!” 红衣阴师? 我直勾勾盯着漂浮在讲台上的诡异红衣,沉默不语,青丘在我耳边解释道:“阴师,是指死去的修行人,修行人死后,道行是可以过继到阴身上的,所以修行人即使坠入阴间,生活的也要比一般的鬼好。” “但这个待遇,只有修罗境以上的修行人,才有资格享受,修罗境以下的猫猫狗狗,比如你,可就没这待遇。” 我目光变得阴沉起来,所以互助会供奉的精神图腾,是一位死去的修行人,从民国年代的剪裁工艺能猜出,这位阴师的道行一定是高到没边了,甚至可能超越了修罗境,达到黄泉境也不一定。 那么现在,阴师的魂魄在哪?阴间?地狱?还是在人间? “咱们互助会的宗旨,是爱,是救赎,是包容!”讲师刘小燕在台上讲的满面红光,精神头十足: “这个社会很肮脏,很阴险恶毒的,弱者不被保护,没关系,交给我们来保护!你是个失败者吗?你的人生一片灰暗吗?你被现实的不公和挫折一遍遍击垮,再也站不起来了吗?你被绝望压到喘不过气了吗?” “来互助会吧,朋友!这里是你的家,你的避风港,在红衣阴师强大仙力的加持下,你的所有苦难,将在这里烟消云散!” “等你从这里走出去,你将变成一个自信,成功且幸福的人,是的,红衣阴师的仙力,就是这般强大!强大到不可捉摸!” 刘小燕脸胀到通红,指着一旁漂浮的红衣道:“看啊,这件阴师在世时所穿过的法衣!它不靠任何外物悬挂和支撑,就自行漂浮在空中!这等仙境般的异相,已经彻底颠覆了现代物理学的认知!世间有几人能有缘看到呢?” 她这句话倒没骗人,这的确很难解释,冥冥中有一种未知的高维能量,在支撑着红衣的悬浮。 台下信徒们激动到浑身颤抖,注视讲台上的红衣,宛如注视天堂彼岸。 “阴师啊!你是如此的善良和光明!”刘小燕愈发激动地大喊道:“你无私地将自己残存在红衣上的伟大力量,分给苦难的世人们!” 说到情浓处,她干脆站起身,拿着话筒泪流满面道:“有人说我们互助会是邪教,我问问大家,阴师可曾向大家索取过什么?金银钱财?珠宝?房产?没有吧?” “互助会的救赎服务,可是完全免费的啊,他们凭什么说我们是邪教?” “听懂掌声!” 台下立刻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刘小燕一抬手,掌声又停了,她降下声调道:“阴师唯一想要的,就是要大家每次都能按时前来,你来的次数越多,你的日子才能越好过,你来的多了,你成了熟面孔,阴师才能记住你,更加照拂你嘛!” 哔哔赖赖的东西都省略了,刘小燕说的差不多了,咽了口唾沫道:“朋友们啊,千万别害怕,别有疑虑,要完完全全地将自己交给阴师,相信阴师!” “谁有困难,举手我看看!” 台下的人齐刷刷举手,刘小燕随机指了一人道:“你,上来!告诉阴师你的难处!” 第395章 影缺 那是个六十来岁的农村大爷,穿着迷彩服,满头白发,还领着个年轻小伙,那小伙年纪和我相仿,瘦的跟竹竿似的,脸色痛苦,哼哼着捂着肚子。 在众多信徒的注视下,两人上台后,虔诚地跪在红衣面前,磕起头来。 刘小燕对两人的表现相当满意,点头道:“阴师感受到了你们的虔诚,说吧,把你的困难倾诉给阴师。” 那大爷拿起话筒,指着一旁的小伙道:“这我儿子,他之前是在城里工地上干活的,最近呢,他突然得了一个罕见病,叫再生性障碍性贫血。” 我们三人坐在最后排,聚精会神地听着,只见大爷从怀里拿出厚厚一沓检查报告单,放在地上: “这个病可以治,但治疗费很昂贵,要做手术,还要用进口药,我家农村的,条件不好,也没医保啥的,别说砸锅卖铁了,你就算把我这条老命卖掉,也拿不出这么多钱啊。” 大爷话说完,跪在那就开始抹眼泪了。 吴珊摇头感叹道:“正所谓麻绳只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这大爷也是被逼到绝路了,病急乱投医。” 讲台上的刘小燕听完,也是一脸的同情,问那大爷:“那这个贫血病,具体是个啥症状呢?” 大爷答道:“头晕,没力气,脾坏了,肚子疼如刀绞,而且他这个皮肤你看。” 大爷在儿子胳膊上轻轻碰了下,立刻出现了一小片淤青,这很奇怪,大爷根本没怎么用力,小伙胳膊上的淤青,却像拿铁锤砸出来似的,很深。 大爷说,这个病就这样,身体只要被外物接触,就很容易出现淤青,而且不好消散。 台下众人议论纷纷,这病怎么这样啊之类的,刘小燕咳嗽一声,说:“我们是一家人,我们应该一起为这对可怜的父子祈福,用我们内心释放出的善念,消解他们的苦难,涓涓细流汇成海,这么多善念凝聚在一起,释放出的能量是很强大的……” 信徒们皆点头称是,我仔细观察,这里面还真就没有幸灾乐祸的,每个人都眉头紧皱,似乎真的在用内心的善念,为父子诚心祈福。 我看到这,并没有看出什么问题,国内有很多这种类型的互助会,病友们每周聚一次,互相倾诉痛苦,寻求心灵上的慰藉。 “医生说,我儿子急需进行造血干细胞移植手术,不做的话,就只有三个月可活了。”大爷眼泪汪汪看向上方飘荡的红衣,凄苦道:“阴师,你老人家行行好,救救我儿子吧!” 刘小燕双眼微闭,似乎在倾听着什么,过了会就见她笑道:“阴师听到了你的请求,你儿子的病,彻底痊愈啦!” 事情到了这,一下变得阴森起来。 我摸着下巴凝视讲台,心生狐疑,首先,这对父子是不是互助会请来的托? 不是,这小伙的确是得了重病,气场很微弱,生命之火如风中残烛,随时要熄灭。 就连李富强和吴珊,都从小伙脸上看出了浓烈的死相。 那就怪了,如果小伙真的患有这么难治的贫血,阴师又是怎么治愈他的呢? 我的狐瞳有了佛光的加持,能看透世间一切污秽虚妄,这里边若是有猫腻,岂能逃过我的法眼? 起初啥事没发生,过了没一会,就看那红衣两个空荡荡的袖管里,散出两道血雾。 血雾来的非常隐秘,冰丝丝的,带着说不出的魔力,现场除了我,谁都没察觉到。 两道血雾散出来后,径直涌入父子的口鼻中。 接下来,最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就看那小伙身体突然猛烈颤抖起来,哇地吐出一大口黑水,然后摸了摸肚子,神情怪异道:“爹,我肚子不疼了!” 众人都伸长脖子瞧过去,只见小伙原本惨白的脸上,已有了几分血色,蔫巴萎靡的精神一扫而空,最重要的是,小伙灰暗的眼睛里,终于有了光。 大爷起初还不太敢相信,刘小燕说,你再碰他胳膊看看? 大爷在儿子胳膊上用力碰了几下,半天没来淤青,父子俩喜极而泣,紧紧抱在了一起。 台下,爆发出狂热的掌声。 大厅最后一排,亲眼目睹这场奇迹的三人,脸色都阴郁至极,李富强挠头苦想道: “这是个什么原理啊?他这病不像是装的,怎么说好就好了呢?” 吴珊眨眼道:“我听闻民间的一些仙家弟马会治病,可那也只是治一些小病,这种程度的绝症,不可能磕个头就完事了,这么快就治好的呀?” 我摇头不语,我刚才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讲台上的红衣了,那两道红雾,明显属于一种十分阴邪的高维能量,带着滔天的怨念和阴寒的杀机,所以红雾,绝不可能是用来救人的,小伙的病情转好,只是虚妄的表象,只是将死前的回光返照罢了。 他原本还有三个月的阳寿,这下好了,吸了红雾,他怕是连三天都活不到了。 我将观察到的这些,说给两人听。 李富强听完一拍大腿:“懂了,这畜生把人骗进来杀!” “问题是,它杀这些信徒,它自己能落上什么好处呢?”吴珊眨着眼问: “互助会供奉的这位红衣阴师,早已死去多年,我要是它,我哪还顾得上杀人啊?我得先想法子还魂复活吧?” 我沉默地注视着台上感激涕零的父子,若有所思,刚才,我余光好似隐约看到,父子的影子有一丝细微到不可察觉的气场波动。 我眸子扫向父子被灯光拉长的身影,怪了,两人影子的脑袋部位,明显缺失了一小块。 第396章 抢魂 李富强和吴珊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阴师并不只是杀人,它在用高维能量满足信徒愿望的同时,也神不知鬼不觉地,吞噬掉了信徒一小部分的影子。 吞噬影子? “很好,很好。” 台上的刘小燕仁善地笑着,欣然接受父子的磕头致谢:“阴师的伟大神迹,你们也只看到了千万分之一。” “一点小贫血,算不了什么,明天再来,再让阴师给这孩子巩固一下。” 等父子下台后,众信徒们激动的掌声雷动,我死死盯着他俩的影子,我没看错,影子的确出现了缺失,而且缺失部位有明显啃食的痕迹。 我心砰砰狂跳着,具备这种能力的脏东西,我还是头一回见,而且影子本就是光线投射出的虚无之物,它吞噬这玩意干嘛? 青丘懒懒地解释道:“你以为人家吞的是影子,实际上它吞的是活人的魂儿!” 我擦着脸上的冷汗,婚礼上酒喝的太多,我把基本的知识点都给遗忘了。 影子是和灵魂直接挂钩的,它能反应出灵魂的状态,相同的光线下,影子淡的人,多半是被鬼压了,这种人诸事不顺,容易倒霉生病。 影子的比例若出现严重扭曲,形变,说明这个人被下咒了,有小人在做局害他。 以前老辈人走夜路时,半道遇上人了,甭管认不认识,先打着灯照一照,如果对方没影子,就说明他是个没魂儿的空壳,他一定不能是人。 所以红衣阴师吞噬影子,等于是在吞人的魂魄。 “有请下一位!” 见证阴师治病的神迹后,信徒们更加狂热了,这次连手都不举了,众人乌压压一片,兴奋地往台上冲,刘小燕镇定自若地主持着秩序: “大家不要急,排好队,一个个来。” 我也站起身,信步走上前,我想知道,阴师的本体到底躲在哪?它具体是怎么吞人魂魄的呢? 信徒们自觉排起长队后,第一个人走上台,这是个长相油腻的中年人,戴副眼镜,上台后他跪在红衣面前磕了几个头,看向刘小燕: “这里啥都能讲吗?不能泄露出去吧?” 刘小燕道:“我们都是罪人,我们都渴望得到阴师的宽恕,在这里,一切罪都会被接受,被原谅。” 眼镜男点了点头,就开始讲了:“我是一个单位的会计,我喜欢看女主播跳舞,我给她们打赏,当榜一大哥,直播间里那群屌丝舔狗,每次见我来了,都大哥大哥地叫,女主播撒着娇喊我老公,我可有面儿了,然后就约出来搞呗,我自个的工资肯定不够,我就挪用了点公款,还借了些网贷。” “我现在的诉求呢,没别的,就是求财,赶紧把洞堵上,别给我整坐牢了。” 刘小燕听完,微笑道:“阴师听闻了你的诉求,如你所愿,你的苦难烟消云散了!” 眼镜男显然不太相信:“这就完了?钱呢?”他还抬头瞅着上方的红衣,期盼红衣里能掉出点现金来。 和之前如出一辙,衣袖里散出一团红雾,一溜烟钻进眼镜男的鼻子里,下一秒,他手机就响了。 我才不在乎阴师会以何种方式如他的愿呢,反正都是虚妄的假象。 我绕开人群,一步窜上讲台,眸子死死盯着眼镜男的影子。 这一回,我看的清清楚楚,只见从红衣里伸出一道手臂形状的影子,这影子跟蛇似的,又细又长,淡到几乎不可见,我都站的这么近了,又有佛光加持,这才勉强看清。 这手臂摸到眼镜男影子的脑门上,轻轻一撕,像撕纸片似的,直接将他脑门撕下一小片,用长长的手指甲捏着快速缩回,钻进了红衣里。 我低头若有所思,我没猜错的话,眼前的这件红衣,相当于阴师的骨灰盒,互助会的运行原理,是先把人骗来,用高维能量满足这些可怜虫的愿望,然后趁机抢夺他们的魂儿。 阴师吞这些活人的魂,来获取复活的养料。 我的视线透过红衣,直视其空虚的内部,我已经隐约看见一个赤身男子,正盘腿悬浮在红衣中,怀里捧着大量活人魂魄碎片,往嘴里大口塞着,咀嚼着。 这种抢魂的方式很卑鄙,却不是对谁都奏效的,阳气充足,内心善良坦荡的人,站那给它抢,它也抢不来一根头发毛。 所以你看看,互助会吸纳的都是些什么人啊?各种绝望到走投无路,被生活彻底压垮,或者是一些心术不正之徒,没有比这些人的魂更好抢的了。 眼镜男对着电话嗯嗯了半天,挂了。 他抬起头,直勾勾看向刘小燕:“邪门了!我一个亲戚,好几年前借了我二百多万,这些年我一直要不上,刚才他突然打电话,说明天就给我打款?” “二百万,虽然不够填洞,但这至少是个很好的开始啊!”眼镜男笑的贪婪又愚蠢。 虚假的喜悦,是如此的苍白和空洞,也许亲戚真要给他打钱,也许只是酒后的一句玩笑,将来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 我低头看向眼镜男的影子,阴师或许对之前的父子还有一丝怜悯,抢走的并不多,但对眼镜男下手很重——他几乎被撕走了一整颗脑袋,他影子的脖颈上面,已经空无一物了。 第397章 违反规定 好多人搞不懂灵魂是什么,灵魂是阳寿阴寿,元神,气运,意识的综合体,一个人灵魂被抢走一部分,他可能一时反应不到,但很快他就会感到不对劲了,老姨曾接过一个案子,有个人被抢走半截魂,说那人恍恍惚惚,问啥都不知道,而且走路脚不沾地,跟飘着走似的。 眼镜男毫无察觉,欢喜地下台,换第三个人。 这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男人脚有点残疾,走路一瘸一拐,让人扶着上了台。 男人下跪磕头后,说我是当保安的,我就想找个对象,可我这条件吧,真挺难找的…… 后面的我没听,我跟她俩大概说明了情况,吴珊毕竟是老师傅,处置权在她手里,这事怎么办,她来定。 作为十年工龄的老阴差,吴珊的表现并没有让我失望,她立刻做出决策道:“根据之前收集到的资料来看,这个互助会的危险等级非常高,他们供奉的这只阴师,一旦复活,后果将不敢想象!” “今晚无论如何,必须将互助会连根拔除!” “先抓刘小燕,带去中阴严刑拷问,然后烧毁红衣,逼迫阴师现身!” “胖子!”吴珊美丽的眸子看向我和李富强:“你负责驱赶信徒,我烧红衣,李三坡抓人!” “上!” 话音落下,吴珊一把扯掉胸前的阎王令,葱白灵动的手指朝着红衣连弹,打出几发火弹,红衣顷刻间被熊熊烈火引燃! 我们哥俩也现出真身,我大步流星地抢上前,狠狠拽住刘小燕的头发。 讲台上突然横空变出三个活人来,刘小燕措不及防,惊的大喊,尖叫连连:“救命啊!杀人啦!” 负责控场的李富强,手中画笔一甩,画出十来只恶狠狠的野狼,在银色头狼的带领下,狼群朝着台下信徒们缓缓逼近,发出阵阵威胁的嚎叫声。 “中阴办案!不相关的傻篮子快给道爷滚!不然别怪道爷关门放狗!” 李富强也不跟这些人客气,中气十足地吼道。 可奇怪的是,面对这些凶暴的丹青野狼,信徒们竟然一点都不带怕,众人脸上毫无惧色,有的甚至露出阴森的冷笑。 人们的目光越过狼群,齐刷刷扫向刘小燕。 我这人做事向来干脆利索,从不留后患,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绝,李富强放狗的空荡,我已经捏碎了刘小燕的下巴,并且脱下臭袜子堵上了她的嘴,我怕她煽动信徒闹事。 刘小燕疼的五官扭曲,几近昏厥,嘴里呜呜叫着,喊不出声了。 可就在这时,不知从哪传来一道怨毒,阴冷的声音: “他们是阴师的敌人!一个不留,全杀了!” “红衣阴师不朽不灭,寿与天齐!” 信徒们跟中了邪似的,彻底疯狂了,齐声呐喊口号:“红衣阴师不朽不灭,寿与天齐!”然后纷纷从怀里摸出砍刀,斧头等凶器,不顾一切地朝我们扑来! 杀! 李富强脸色一狠,一声令下,狼群出动,三楼大厅里人狼混战,场面血腥而壮观。 尽管只是绘画世界里的假狼,但这些狼的凶暴程度,却比真实世界的野狼要狠,个个行动灵敏,专盯着人喉管咬,一会功夫不到,就放翻了五七号人。 但信徒的数量实在太多了,这帮人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双眼血红一片,各式冷兵器不要命地往狼身上招呼着。 最让我意想不到的是,之前那对农村父子,居然也加入了战斗,刀斧交加间,血肉横飞,小伙让头狼咬到了脖子,他竟不管不顾,浑然察觉不到疼痛,手中尖刀朝着狼肚子一顿猛扎,三两下就杀死了头狼。 “别啊……不能杀人啊!这是违反规定的……” 我亲爱的,美丽的吴师傅,此刻已经被眼前的血腥画面,给彻底看傻了,直愣愣站在那,不知该干啥。 她跟我们不一样,我们经历过阴间的千锤百炼,杀人跟玩似的,她不行,她抓了十年鬼,十年,她一个人都未曾杀过。 台下混战,血流成河,残肢断臂乱飞,台上的我,撕着刘小燕的头发,将她拖到被烧成灰烬的红衣前,我用脚踢了踢灰烬,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取下刘小燕嘴里的臭袜子,我冷声对她道:“你说出阴师在哪,我给你条活路,你不说,我现在就弄死你。” 刘小燕非常硬气,下巴被捏的粉碎性骨折,她嘴却依旧硬着: “你知道吗,互助会在全国有千千万万的分会,你们今天毁掉的,只是其中之一。” 我心唰地就凉了一大截,如果刘小燕说的是实话,那这只红衣阴师,可就不是我们能对付的了。 全国一千个分会,同时在为它源源不断地供给着活人魂魄…… 互助会,究竟在尝试复活怎样的大凶之物啊? 刘小燕跪坐在地,怨毒地看着我:“灵魂能量……已经积累的足够多了,阴师就快复活了……跑不掉的……都跑不掉的,阴师要将这人间,变成第二个地狱!” “原来你级别不够,你不知道啊。”我冲她笑着,臭袜子塞回她嘴里,一个大比兜子扇过去,刘小燕半张脸顿时肿成猪头,白眼一翻,直接被我扇昏死了过去。 我轻轻提起刘小燕,将她丢到吴珊面前,然后朝台下望去。 “李三坡,你疯了吗?没有阴差敢像你这样杀人!陈山火是不会放过你的!”吴珊察觉到我眼中浓烈的杀机,立刻阻拦我道。 我说你别拦,今天这三楼一个不留,全都得死,但凡活一个出去,互助会都可能死灰复燃。 再说了,这帮邪教徒已经不是人了,他们中的大半,灵魂都是缺失的,神智也已经被高维能量磨灭了,你看他们一个个跟行尸走肉似的,还有点人样吗? 陈山火想找我麻烦,让他随时来! 此时,李富强的狼群基本被清场了,剩余几只身受重伤,躺在地上半死不活地悲鸣着。 场面上还剩下三十多位邪教徒,我跳下台,边走,指尖边轻描淡写地虚点着。 一道道金色佛光闪出,将邪教徒的脑袋西瓜般崩的粉碎,骨骼碎片混合着血腥组织漫天乱飞,我不管不顾,下手毫不留情,偶尔有刀斧砍上我身,也伤不到我分毫。 第398章 误会 不动明王降魔咒启动,我肉身强横到超越铜皮铁骨,有邪教徒疯狗般挥舞着消防斧砍来,我故意不躲不闪,拿肉身硬接,斧刃闪着阴光砸在我前胸处,只见金光一闪,咣地一声巨响,邪教徒虎口震断,血流不止,斧刃更是被崩的卷开,重重落地。 我低头撕开衣服一瞧,前胸只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血痕,快速复原如初。 真不错!我欣喜地笑着,双臂前后连抓,抓爆四个邪教徒的脑袋。 我这还没渡劫呢,肉身就强横到这种程度了?等我哪天真到了修罗境,人间兵器,又岂能伤的到我分毫? 邪教徒再中邪,再不怕疼,终归也只是凡人,我是在阴间三万厉鬼中厮杀出来的人,就场面上这点人数,哪够我杀的啊? 半根烟的功夫,在场三十多位邪教徒一个不剩,全部血肉横飞,惨死当场。 这还是我为了验证肉身强度,刻意放缓了速度,我如果全力一击,一道烟潮打过去,一秒之内,就能让这三十余人灰飞烟灭,但凡能剩下点骨灰,都算我学艺不精。 整个大厅,弥漫着浓烈的血雾,场面上尸横遍野,惨绝人寰。 吴珊哪见过这画面啊,注视着满地残肢碎片,这姑娘痛苦地蹲在地上,捂着嘴连连干呕。 我擦了把脸上的血,环顾四周,气场雷达般透出去,扫描着三楼大厅。 不对,还有东西在喘气! 我阴冷的眸子扫向后侧,那里有几张倒塌的桌子,下边藏着人。 我大步走上前,猛地把桌子掀飞出去,将那人狠狠拽出来。 那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面相慈祥和善,佝偻着背,看上去特别可怜。 这老太太年纪和我奶奶相仿,我看到她,立刻就联想到了奶奶。 老太太被我提溜出来,吓的是脸色惊恐无边,哭的那叫个惨啊,拼命摇着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看到,你放过我吧,我不想死啊……” 我听到水声,低头一瞧,老太太竟直接给吓尿裤子了。 “你干嘛?还不快放手?” 吴珊将刘小燕五花大绑后,见我像提小鸡似的提着那老太太,吴珊顿时大怒,指着我厉声道。 李富强收起画笔,来到老太太跟前,问她:“老奶奶,刚才所有人都中邪发疯了,你怎么一点都不受影响呢?还知道找地儿躲起来?” 老太太被我掐着脖子,哆哆嗦嗦道:“我,我是经邻居介绍,头回来这听课,我想求求神,给我孙子治病啊。” 李富强又问:“你孙子什么病?” 老太太说:“视网膜脱落,瞎啦!” 李富强瞧了眼老太太的影子,对我道:“这老奶奶寻常打扮,也没穿红衣红裤,而且影子也是完整无缺的。” “她应该没骗人,哥你放了她吧。” 我一脸嗜血地冲李富强冷笑:“你懂个鸟?滚一边去!” 说着,我掌心漫出金光,朝老太太天灵盖狠狠拍去! “住手!” 吴珊身影鬼魅般一闪而来,用力捏住我的手腕,美丽的眸子泛出烈火,怒视着我: “李三坡,我看你是走火入魔了吧!你杀这些邪教徒也倒罢了,这老奶奶今天头回来,她跟互助会又没有关联,你连她都要杀?” “你是人?还是畜生啊你?” 李富强此时也看不下去了,跟着一块指责我:“你从阴间回来,怎么就变的这么冷血了呢?你忘了吗?你曾经也是个盲人!” “人家要不是为了给孙子治眼睛,又怎能大半夜来这鬼地方治眼睛呢?都是被生活逼到绝路的苦命人,你放她一马,又能怎么地?” 我眯着眼,瞧向老太太,老太太吓的神智都有些模糊了,可怜巴巴地冲我求饶: “后生,你发发善心,放过我这把老骨头吧,我想赶回去给我孙子做早饭啊。” “是吗?”我阴阴地笑着,手指一用力,直接捏断了老太太的一根锁骨。 老太太口中黑血一涌,模样凄惨至极,双腿悬空,单薄的身子筛子般颤抖不停,弥留之际,她嘴里含糊念叨着:“我孙子……爱吃油条,煮鸡蛋……我捡破烂,存了一块八,够……够买几颗鸡蛋了。” “剩下的钱……不知够不够买……油条……” “好孙儿……每次都让奶奶先吃,奶奶骗你说不饿,那是奶奶……舍不得吃啊!” “奶奶老了,捡不动破烂了,奶奶不怕死,奶奶就怕死后……你没人管。” 老太太口中流血,眼中流泪,将死的那一刻,她仿佛在烛光中,看到了孙子天真可爱的小脸,这人间凄惨的一幕,再铁石心肠的人看到,也不禁会黯然落泪。 李富强和吴珊都瞧傻眼了,李富强是个直性子,到了这,他才不管我是不是他哥呢,指着我鼻子就道: “李三坡,你怎么从阴间一回来,就变得这么冷血了啊?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吴珊更是气的双眼喷火,酥胸急促上下起伏着:“我也懒得和你这种肮脏,下贱的东西废话,作为你的顶头上司,我命令你立刻放了这老奶奶,你敢抗命?我回去立刻禀报陈山火,调遣阴兵来缉拿你!” 这里面有个事。 我之前讲过,我的狐瞳在经过佛光加持后,能看清世间一切邪秽。 这老太太不是人,是灰家的老鼠仙,而且道行要比黄皮子仙舅姥姥高的多,之前这些教徒,就是受到老太太的言语蛊惑,发疯中邪的。 老太太很会表演,且精于算计,刚才她故意施展法力,模仿出粗沉的男声来蛊惑教徒,所以李富强和吴珊才没能怀疑到她。 可我一眼就瞧出了这只老鼠仙的真身。 这位老太太,和互助会要复活的红衣阴师之间,一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第399章 灰奶奶 我耐着性子给她俩解释,李富强听完,神色半信半疑,后退了两步。 吴珊却铁了心把我当弑杀变态的人渣看待了,她看我的眼神,是一脸的厌恶加嫌弃,双手叉腰道:“陈山火对你评价很高,结果你怎么是这么个垃圾呢?” “老话讲的真对,男人外表越好看,内心就越肮脏,这是我头一回当你搭档,也是最后一回了,我嫌你脏,你知道吗?” 李富强挠着头,小声嘀咕道:“那你还偷看他洗澡?还看了几千遍?” 吴珊俏脸微微一红,怒视李富强。 我无奈地摇头,说吴师傅,你真的误会我了,我的眼睛…… “你别跟我废话,我让你放人!听到没有?放人!”吴珊怒不可遏,唾沫星子崩我一脸。 我悲叹一声,松开老太太的后脖子。 刚才我掐她锁骨时,宛如在掐一根金刚石钻探头,给我疼的呀,指骨差点硬生生崩断。 你就想这老太太肉身有多强横吧。 此时的我今非昔比,哪怕来十个舅姥姥,在我面前也不可能坚持过三息,只能说这只老鼠仙的道行,实在太过可怖,按目前的体系来划分,她至少得是修罗境大后期的实力,甚至可能接近黄泉境了。 我能勉强拿捏她,能掐断她一根骨头,但要说杀她,目前的我还真就做不到。 老太太吓到腿都软了,倒地后,她跪坐在地上,痛苦地用衣袖擦着嘴上的鲜血。 吴珊看的是心疼不已,上前扶住老太太,说奶奶你别怕,我马上就送你去医院。 我拉着李富强往后退,我这个人心性再差,这点城府还是有的,我不会因为它人的误会和谩骂而动怒,吴珊这姑娘人挺好的,我真不愿看着她白白送死。 可她今晚必须得死,专家楼就是她的坟场,这是她的命,古代妖狐给出的死亡预言,岂能是儿戏? 就算老太太不杀她,她也会死在其他东西手里。 老太太躺在吴珊柔软的胸怀里,虚弱地笑道:“闺女,你人真好。” “我都不忍心杀你。” 话音一落,老太太张嘴对着吴珊轻轻一吸,当场就给这姑娘吸的融化了,身体连带魂魄,一股脑化作烟雾,给老太太吸的一丝不剩。 整个过程眨眼间就完成,吴珊甚至连叫都来得及叫一声,顷刻间玉魂含恨陨落。 李富强彻底愣住了,这一切来的太快,让人始料不及,上一秒,他还跟着吴珊一块骂我,下一秒,就眼睁睁地看着吴珊被吞噬,这换成谁,谁也接受不了。 “嘻嘻,哈哈哈!” 吞噬了阴差吴珊后,老太太舔着嘴唇,以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瞬移到了窗台上。 此刻她脸上的慈眉善目统统消失一空,连皱纹和老年斑都消失了,她的面部皮肤变得光滑而白皙,却纵横交错地布满了血红色的抓痕,像不久前才跟野猫搏杀过似的。 “真好,又香又滑,味很不错!”老太太跟只黑毛大老鼠似的盘在窗台上,伸出细长的黑色舌头,舔着掌心,又疑声道: “可是,我吃完怎么跟没吃似的,肚里空荡荡的?” 我往地上狠狠啐了口唾沫,对她道:“孙子视网膜脱落,捡破烂,买油条,买鸡蛋?” “老前辈故事编的不怎么地,但煽情这块,戏做的是真足啊。” 老太太脖子不动,那惨白色的大脸盘子720度不停旋转,阴狠狠地冲我道: “戏不做足一点,怎么能骗到阴差的同情呢?” “可惜啊。”她脸盘停止转动,看向不远处吴珊身上褪下的白裙:“你这小孩招子够亮,眼睛够尖的,一眼就瞧出了我的真身。” “害的我断了根锁骨,才把那小贱丫头唬住。” 李富强听完这句话,头发连根炸起:“你?你为了吞掉吴师傅,故意让我哥掐断了锁骨?” “不然呢?”老太太阴损地笑着:“不舍生取义,又怎么杀身成仁啊?” 我强按下杀机,朝着老太太缓缓靠近:“老前辈怎么称呼?” 老太太也不忌讳,指着自个介绍道:“我没名没姓,孩子们都叫我灰奶奶,我家住吉林四平妖魔山上的老黑坟圈子里,黄二姑是我家邻居。” 这里有必要讲一下,动物仙家,无论是挂靠在弟马身上修行,还是野外的散仙,它都不能给自个取具体的人名,因为六道不许它这么起,它再成精它也是动物,动物就不该有人的名字。 它敢坏规矩,六道就要降雷劫下来惩罚它。 所以很多动物仙家起名都是这样婶的,舅姥姥,窦姐,胡二爷,黄二姑之类的,它起的很模糊,听着总像谁家亲戚,因为这样就不算触犯天条了。 这不是我瞎叽霸乱起的,这是有原因的。 我听完灰奶奶自报家门后,我就问她:“前辈,你修出今天这样高的道行,一定是很不容易的,你说你干啥不好,怎么就混到如此卑贱,跑来给阴师当狗腿子了呢?” 灰奶奶咔咔嚓嚓地摇晃着脖子,说:“这位阴师可不比别人,早在民国年间,它还在世的时候,就已经是一位能呼风唤雨,移山倒海的大能了。” “它当年临死前,给徒子徒孙说,百年后,它会重返人间,今年,刚好是它的百年,它铁定是要回来了,你们谁也阻拦不了。” 第400章 年轻人不要太年轻 李富强气到咬牙切齿,浑身发抖,吴珊的死,深深刺激了他,指着灰奶奶怒道: “老猪狗,你还真是阴师的狗腿子?” 灰奶奶桀桀地笑着:“别说这么难听,我是阴师的仆人,阴师在世时,我在它家打洞居住过,那会我们就认识了。” “阴师承诺过我,等它醒来后,会直接用法力灌我顶,将我道行拔高两个大境界!” 我想了想,突然问灰奶奶:“你这身修为,怕是有万年了吧?” “不到万年。”灰奶奶看向我:“但是差的也不多。” 别把动物仙家的道行年份想的太过可怕,舅姥姥两千多年的道行,也不过如此。 但像灰奶奶这样接近万年的,还真是相当罕见。 据说这年份超过万年,它就不再是成精了,它得通灵了。 我头皮阵阵发麻,如此恐怖的老鼠仙,窦姐都得管她叫老祖宗了,就恐怖到这种程度的凶物,连特么阴差都敢生吞的阴森玩意,居然都心甘情愿地给阴师当奴才。 那阴师的本体,又得恐怖到何等境界啊? 见我朝着她一点点靠近,灰奶奶有些警觉,摸着脸上的抓痕道:“小孩,你的确有两下子,你身上这些佛光,奶奶可招惹不起,你背后有菩萨,奶奶不能跟你斗。” “但是你也别妄想能伤的了我,奶奶将近万年的道行,也不是用来吓唬人的。” 我摸着鼻子笑:“我哪敢啊我,我就想问问,刚才刘小燕说,互助会在全国都有分会,这是真的吗?” 灰奶奶点头承认,具体有多少个分会,她不清楚,但每一个分会都有一号像她这样的护法,负责保证会场安全。 我们把黑龙江的分会给铲了,这其实对大局没什么影响,红衣阴师复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而且这玩意复活后,的确是打算把人间改造成第二地狱,它不只是说说,它是真的奔着这个来的。 灰奶奶跟我俩说着话,眼珠总有意无意地往远处的刘小燕身上瞅。 这姑娘被我扇成了猪头,此刻正五花大绑地躺在地上睡觉呢。 灰奶奶就跟我说了:“小孩,你我之间无怨无仇,也没必要闹的这么僵,你让奶奶把刘小燕带走,今天的事,咱俩一笔勾销。” “回头我还要去阴师面前美言你几句。” 我毫不犹豫地答应道:“那必须的,这女的就一普通人,我要她干嘛?你带走吧!” 这回,李富强总算是学乖了,我说要放人,他一声都没敢吭,他知道我的行事风格,我不可能就这么简单放人。 灰奶奶要走,我没能力阻拦,但她必须要留下点什么当个念想,这也算是对吴珊之死的交待。 我和李富强让开身位,灰奶奶感激地看了我眼,窜下窗台,这老太太也不防备,仗着一身通天的道行,三两步就窜到刘小燕跟前,弯腰去拉她。 我妖异的眸子死死盯着灰奶奶的背影,双眼瞳孔剧烈收缩着,我没动。 老太太将刘小燕扛起来,转身往门外走,我还是没动。 都快走出门了,我居然还没动。 这时候,李富强就有点沉不住气,焦急地在我耳边小声道:“你真要放她俩走?” 所以我总说,年轻人不要太年轻,李富强常年在龙虎山修行,没怎么接触过江湖,这里边的很多道道,他是看不明白的。 我早给灰奶奶下了幻术,现在的我,已经彻底摆脱了幻术形式的拘泥和固化,我能自由表达自己的高维愿望,将幻术以任何可能的行事展现出来。 第一次实战运用,我未免有些生疏,幻术启动的速度自然就慢了点。 当灰奶奶走到门跟前时,高维能量这才展开,老太太猛地停住脚步,僵在原地,背一驼,嘴巴长的老大,嘴角都裂出血了。 “老妖婆子中幻术了!”李富强总算看明白了,但又没完全看明白,此刻灰奶奶所经历的幻境,只有我一人能瞧见。 刚开始我也在犯难,这老妖魔具体怕什么呢? 当我看到她脸上那些抓痕时,心中立刻就有了个念想。 黑夜已经彻底消失了,一并消失的还有这栋专家楼,以及密林环绕的白骨滩子。 这里是猫的世界,除了猫,什么也没有,在灰奶奶面前,耸立着一只山峰那么大的猫妖,四周的荒野里,数亿只野猫正虎视眈眈地包围着灰奶奶。 黄的,白的,黑的都有。 灰奶奶抬头注视那猫山,当场就给看傻眼了,猫妖抬腿,楼房那么大的一只猫爪,当场就给灰奶奶拍扁了,老太太躺在地上,嘴巴长的老大,四下的野猫哇哇叫着,疯涌着往她嘴里钻。 猫捉老鼠,这是大自然进化链的规则,即使灰奶奶这种境界的大仙家,也不能违背。 目光从幻境中收回,我手掌一翻,翻出一把藏青色的烟刀,塞到李富强手里: “去,把这老瘪犊子的一条胳膊卸下来。” “记住,只卸胳膊,别的企图会惊动她,老畜生挣脱幻境的瞬间,你会死!” 李富强郑重地答应了声,深吸一口气,发了狠,攥着烟刀就上去了。 一刀斩过,灰奶奶一条胳膊被连根斩断,从肩头滑落掉在地上。 第401章 遁形 我派李富强卸她胳膊,无非是想借此机会,让胖子练练胆,多经历点江湖血腥。 但也就只能到此为止了,万年的老鼠仙,用常规方法是不可能杀的死的。 真拿烟刀往灰奶奶心窝子里扎,反而要出事。 李富强这一刀下去,灰奶奶一整条胳膊落地,伤口处却一点血没流出来,而且最渗人的是,那条胳膊落地后不久,竟砰地炸出一团黑烟! 等黑烟散去,地上的胳膊消失了,变成了一堆黑毛老鼠,这些老鼠每个都有手掌大小,层层叠叠地挤在一起,拼凑成一根胳膊的形状。 灰奶奶不是人,她全身都是由老鼠拼凑出来的。 李富强得手后,没敢在原地停留,立刻拽着刘小燕回到我身边。 地上的老鼠们吱吱乱叫,猩红色的眸子齐刷刷瞧向我们哥俩,它们闪电般窜回到灰奶奶的断臂处,重新组合成了一条新的胳膊,连特么衣服都没破一点。 等李富强回来后,我亲自试了下,一道烟鞭甩出去,掀飞了灰奶奶的天灵盖,结果和胳膊一样,老畜生的脑壳里居然也是密密麻麻的黑老鼠,这些老鼠根本杀不完,喷泉似的从脑壳往外涌,天灵盖没一会就愈合了。 收回烟鞭,我无比忌惮地望着灰奶奶,我只能用幻境困住她,却没法对她造成物理杀伤,不管打哪,最后打出来的都是一堆老鼠。 我试着朝她点了几记烟山。烟山是青丘三生指劫的第二式,能让事物快速衰老,但它却对灰奶奶没半点效果,我每点一指,老太太身上就吱地传来一声老鼠惨叫,显得滑稽又恐怖。 没多久,灰奶奶就从幻境中醒来了。 老太太蹲在地上,嘴里不断往外吐着猫毛,紧接着又喷出一大口混合着内脏碎片的老鼠血,活动着酸疼的胳膊,她虚弱无比地看向我,眼神透出浓烈的怨毒: “这是?幻术吗?能让幻境和现实这般高度重合,这等境界,世间怕是没几人能做到吧?佩服,佩服!” “小师傅,算你狠,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这老太太身体直接炸裂开来,化成无数只黑毛老鼠,朝着四面八方快速逃窜。 眨眼的功夫,场面上所有老鼠一只不剩,全跑没影了。 李富强看的是目瞪口呆,好奇地问我:“哥,她这个逃跑用的遁形术,是个什么原理啊?” 我说这种是仙家独门的秘术,凡人是学不来的,以前我家老仙也会用,就是将身体化成许多小蛇,敌人根本没法追踪,只能眼睁睁看着老仙逃走。 不过这种遁形术每用一次,都会损耗些许阳寿,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仙家是不会用的。 由此可见,灰奶奶对我非常忌惮,老太太千猜万想,愣是没猜到我居然是个幻术师。 毕竟这个职业,在江湖极其罕见,很多修行人活一辈子也未必能遇上一个。 幻境让灰奶奶遭受了极大的内伤,她虽然仗着接近万年的大道行,硬是击碎幻境逃了出来,可出来后她就害怕了,生怕再中一回,所以没敢墨迹,拼着损耗阳寿的代价,直接遁形逃跑了。 我脸色有些阴霾,这老太太很厉害,她的肉身不吃杀伤,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逃走,却什么也做不了。 下次再碰上,她会变得更难对付。 灰奶奶走了没多久,专家楼来了三个人,其中两人类似清洁工打扮,脸上蒙着黑布,还有一人身穿白衣白裤,瘦巴巴的,梳了个汉奸头,戴着金丝眼镜。 那两个清洁工进来后也不说话,开始将地上的残肢尸体往麻袋里装,又用工具清洗地板。 我问你们干啥的?金丝眼镜从怀里摸出令牌,向我表明身份:“我们是中阴后勤组的,来打扫现场。” 我嗯了声,轻轻将刘小燕踢过去:“这女的你们也带走吧。” 清洁工抬起刘小燕,一并将她塞进麻袋里。 金丝眼镜看了看尸血遍野的三楼大厅,厌恶地用手绢捂住口鼻,干净的皮鞋绕开血迹走上前,递给我一张问卷表: “李先生,你把这个填写一下,请务必在表中详细阐明,你为何会以这种残忍的手段,杀害这么多无辜凡人?” 我目光直勾勾盯着金丝眼镜,点了根烟,用烟头在问卷表上烫出个洞。 这人可能也察觉到我不好惹,干笑着往后退:“没必要这样吧,我们也是秉公办事……” 我懒的和后勤组的人废话,抽着烟往楼下走,李富强紧随其后,一脸愧疚道: “哥,刚是我不好,我不该骂你冷血的。” “原来你早就瞧出她是老鼠仙了,我啥时候能练出你这么好的眼力件啊?” 我头都不回道:“慢慢来,多看多学吧,这就是个经验的问题,脏东西这玩意接触多了,你哪怕是个瞎子,也多少能嗅出点臭味。” 李富强连声点头称是,擦着胖脸上的冷汗: “哥,我觉得大事不妙了,咱哥俩第一天上班,就赔进去一位老师傅,中阴会不会迁怒于咱们呢?” 我边下楼边冷笑:“该迁迁,该怒怒,爱叽霸谁谁,吴珊是该死的鬼,这个咱们是拦不住的。” 说话的功夫,我俩走出专家楼,天已经开始蒙蒙亮了。 “不过这事还远远没完,互助会这么大个邪教组织,全国那么多家分会,每个分会还都有灰奶奶这样的护法,就中阴那点可怜人手,肯定是处理不了的。” 我说着话,正准备回家睡觉呢,远处传来一阵冷笑声: “中阴没你想的那么烂。” 第402章 审判 我回头一瞧,一男的,头戴纸帽,身穿一件血红色的古代长袍,正阴惨惨地站在小河边冲我招手。 这人正是我的上司,中阴阎王陈山火。 李富强眯着眼扫视陈山火,偷偷问我:“哥,这老爷们是个什么境界?” 陈山火站那么远,都能听清我俩说话,朗声回答道:“我是地狱境。” 我俩给他这番话惊出身冷汗,我还没到修罗境,陈山火比我硬生生高了两个大级别。 怎么办呢?没辙了。 我俩乖乖低着头走到陈山火跟前,这位阎王上下打量着我,一眼就瞧出了我体内的佛光,但是他也懒得多嘴去问,只是冲我点了点头: “你在阴间收获了机缘,这很好。” 我本来就挺怵这人的,他这阎王身份,本能地让人灵魂根子里心生畏惧,在知晓他这逆了天的道行后,我就更怵他了。 深吸一口寒气,我对陈山火道:“报告组织,我对组织不忠,上班第一天我就杀人了,还杀了三十多口。” “另外,我没能保护好吴师傅,我的失误,导致了吴师傅的死亡,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请组织立刻开除我!永不录用!” 陈山火没好气地看着我:“不了,你这样的人才,世所罕见,失去你,对中阴是巨大的损失。” “至于吴珊之死,那是她命中注定,与你无半点关系。” 我无奈地摇头苦笑,我硬背这口锅,就是巴望着中阴震怒之下,给我开了,可惜我的算计又一次落空了,陈山火并不打算放过我。 他冷嘲热讽地损了我一番,又看向一旁的李富强: “小胖子,你不用害怕我,我和你师父是至交好友,你当阴差这件事,其实是你师父的意思。” 李富强挠了挠头,道:“那我就放心了,我师父总说,他的朋友个个都是怪胎和歪瓜裂枣,没一个像人的。” 陈山火也不在意,淡淡道:“走吧,我带你们去中阴看看。” 我俩这不去也不行啊,只得硬着头皮跟他后面,走进了树林子。 清晨的树林,地面上盖着薄薄一层雾,阳光斑驳地照进来,空气鲜甜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野性。 树林正中的空地上,有一个小破木屋,陈山火打开屋门走进去,没了身影。 我一瞧,屋里黑压压一片,心一横,也跟了进去。 进屋的一瞬间,眼前的世界立刻瓦解,崩碎,我出现在了一个阴暗,诡异的空间内。 这地方有点像上世纪的老式电影院,很大,一排排座椅被整齐有序地摆放成梯形,下矮上高。 能容纳数百人的观众席,只稀稀拉拉地坐了几个男女。 陈山火坐在观众席的最前排,见我和李富强都是一脸的懵逼,他冲我俩招手:“愣着干嘛?过来啊。” 我俩走过去,坐在他身旁,我往前方瞧去,只见舞台上摆着一排桌子,后面坐了几个戴官帽的人,正低头翻看着卷宗。 这些人对面,站着个男的,被阴兵押解着。 我懂了。 这里是阎王殿,是人死后,灵魂接受审判的地方,它有点类似人间的法庭,下面还设了观众席供人旁听。 陈山火翘着二郎腿,指着那些戴官帽的人道:“这些都是阎王,咱们中阴大大小小的阎王,目前一共有一万名,其中四千名归我管。” 所以目前的中阴,有两个管事的大拿,陈山火是其中之一,只有这两位大拿,才配称之为阎王爷,这两位爷手下的这一万名小阎王,说白了都和我一样,中阴的打工仔而已。 我问:“所以你混的没人家好,人家管六千名阎王,你只管四千。” 陈山火点了根烟抽着:“是啊。” 这人涵养真好,我怎么拿言语刺他,他都不生气,不过当大老板的,好像都是他这操性。 这时,台上一阎王放下卷宗,抬头对那男的道:“你的一生,可以用几个词来高度浓缩,概况。” “愚蠢,自私,怨毒,下贱,贪婪,懒惰加废物!” “你这样的人,活着完全是浪费,你怎么不早点死啊?” 这位阎王非常严厉,讲话毫不留情,给我和李富强听的是一跳一跳的,仿佛受审的是我俩似的。 那男人五十来岁,身穿寿衣,一脸油汪汪的横肉,生前应该也不是什么省油的主,听完阎王的概括,男人脸色死灰,也不敢吱声。 一位女阎王问他:“闯关和下阴间,你二选一吧。” 那男的迟疑片刻,颤声问:“闯关是什么意思?” 女阎王面无表情道:“就是按照你生前的善恶因果,生成一道道幻境,你一关关地去闯,每个人的关卡都不一样,有的特别简单,进屋吃顿饭就算过关了,有的则是尸山血海,惊涛骇浪困难重重。” 男的刚想问啥,女阎王立刻打断他道:“你能通过全部关卡,你就可以投胎回人间,下辈子重新当人。” “你若是闯关失败,你就下地狱。” 这就是人死后,灵魂审判的真实现场。 李富强好奇地问陈山火:“所有人死后,都必须经历这一出吗?” 陈山火摇头:“极善之人,死后不必接受中阴审判,直接往生天神道,恶人死后也不用来,一步到位下地狱就完事了。” “来中阴的,只有芸芸众生罢了。” 第403章 舍弃阴身 我想了想,突然问陈山火:“有比天神道更好的归宿吗?” 陈山火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有,六道之外有的是更好的世界,不过那些地方,距离我们太过遥远,不是我们能企及的。” 我若有所思,目光挪回到台上。 女阎王给的两条选择,对这个男人都很不利,所以,他会选择将全部赌注押到闯关上,还是保守起见,选择去阴间呢? 我们都期盼地等待他的答复,男人很纠结,半天不吱声,好像在权衡阴间和地狱,哪里更好似的。 给女阎王一下整不耐烦了,拍着桌子厉声尖叫道:“快点选!” “我……我选择闯关!” “带走!”女阎王手一挥,阴兵押着男人就下去了。 关于阴兵,没什么太多可介绍的,阴兵们身穿统一的黑色制服,外披一层薄薄的皮甲,有点类似人间的警察,他们一个个面如白纸,无精打采地耷拉着眼皮,一脸的死气。 男人被带出场,不一会,就有阴兵来汇报: “他闯关失败了,我们把他扔进了第五狱,铁树狱。” 接下来审判的,是一位妇女。 妇女上台往那一站,女阎王低头只看了两眼卷宗,就拍案怒道: “堕胎等于杀人!你不知道吗?” 妇女愣了愣,掩面大哭:“我是护士,我是白衣天使,我堕个胎怎么了我?” 女阎王把卷宗撕的粉碎,朝妇女扔去:“下贱的东西!哭?你还有脸哭?你该下无间地狱!” 台下的李富强看的是直摇头:“这审判强度,也太夸张了点吧?” 陈山火对他道:“你在这看,我跟你哥说会话,马上回来。” 他一招手,立刻有人送上茶水,果盘和点心,李富强跟个大爷似的,坐在那边吃边看。 陈山火领着我出门,外边是一条巨大的走廊,一眼望不到头,两侧全是刚才这样的审判厅,我跟随陈山火七拐八拐,一路来到他的办公室。 我进屋一瞅,里面普普通通,就一平常人家的书房,除了桌椅书柜之外,并没有摆放什么奢侈之物。 地上的摆着个小香炉,往外冒着袅袅青烟,办公室光线阴暗,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兰花香气。 我掀开窗帘瞧出去,外边是一个寂静,诡异的巨大峡谷,和金玮的描述完全一致,峡谷中没有一点风,树叶子上落着厚厚一层灰,数不清的男女正排着队,有说有笑地等待着闯关。 “人间死的人太多,一万个阎王每天连轴转,都审不过来。”陈山火背靠在宽大的老板椅上,嘴里含着烟斗: “再说了,阴间鬼的密度太高,也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一些无关紧要的猫狗,直接安排他们闯关,闯不过下地狱就完事了。” 我注视着窗外欢声笑语的男女:“他们知道他们即将要下地狱吗?” “无所谓。”陈山火吞云吐雾道:“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一场电影,有主角有配角,而他们,只不过是一群连脸都没资格露的臭跑龙套的,谁会在意他们的死活呢?” 我收回目光,看向陈山火:“所以,主角是谁?” 陈山火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主角只有两个,分别是你和我。” 我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点着烟深深吸了口:“那吴珊呢?配角?” “吴珊是你手下的阴差,可你好像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所以你现在该明白,我为何这样抗拒你,和你所代表的中阴了吧?” 我直言不讳道:“陈山火,你跟六道一样无情,冷酷,我在你身上没嗅到半点人味,你别指望我能替你卖命。” “在中阴打工,我也是迫不得已,早晚有一天我会跑的。” 陈山火轻咦了声,眨着眼问我:“跑?跑去哪?去749局?去马义的里世界当土皇帝吗?” 我没吱声,其实里世界我压根没考虑,我打算去修罗道当阿修罗,因为青丘还需要观想一幅画,才能脱困,那副画存放在修罗道,所以那地方我迟早都得去。 我与修罗道,只差一步之遥了,只要过了断离舍的大劫,我就可以走了。 而且我不光自个走,我还要把我家人都带过去。 见我半天不吱声,陈山火叹了口气:“吴珊早就该死了,她的阴寿耗尽了,这次铲除互助会窝点的行动,是她主动申请的。” “但阴差和活人不同,阴差的阴寿耗尽后,并不会直接死去,而是开始承受种种痛苦,像厉鬼那样,每天生不如死。” “想结束这种痛苦,只能舍弃阴身,这是每一个阴差的宿命,也是六道对她们的诅咒……吴珊成功做到了,她将腐朽而痛苦的阴身赠与了灰奶奶,她的灵魂终于解脱了出来,可以前往下一站了……” 我惊疑地注视陈山火,内心翻江倒海,久久不能平静,他是阎王爷,他不能撒谎骗我。 原来阴差,并不能正常地迎接自然死亡,每个阴差都必须像吴珊那样,在寿终正寝后,选择被外物所吞噬,以这种惨烈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使命,永远地离线。 吴珊早知道她会死,她选择死在了我面前,死在了灰奶奶的口腹之下。 难怪,灰奶奶吞下吴珊后,说她跟没吃东西似的,肚里空荡荡的,她吞下的只是一副早已死去的空皮囊,她能不空吗? 想到这,我脸微微一红,说陈哥你早点讲嘛,你不说我哪能知道呢? 陈山火笑了笑,这个人很少笑,笑起来比哭还难看:“我总算有了点人味了吧?” 第404章 夺权 怕我不放心,陈山火拿起遥控点开墙上的大电视,画面一打开,我就看到一个身穿白裙的美丽姑娘,正站在一条林荫小道上冲我招手。 这姑娘正是吴师傅,舍弃腐朽阴身后的她,灵魂即将前往天神道享福了。 而这条林荫小道,正是通往天神道的唯一路径,小道上鲜花盛开,空无一人,景色优美至极。 “我好想再和你搭档一次,可惜我要走了,再见了李三坡,下辈子我还要来偷看你洗澡。” 吴珊冲我盈盈一笑,转身离去。 我痴痴盯着吴珊离去后的林荫小道,摇头叹息。 命运无常,人世间本就没有所谓的永恒,连宇宙都要在熵增的诅咒下最终归于热寂,更何况渺小的凡人呢? 陈山火关掉电视,将烟斗里的灰磕在烟灰缸里,说:“我这个人没什么优点,但至少我不会撒谎,我在六道面前许下大愿,敢撒一句谎,六道立刻让我灰飞烟灭。” “所以你根本无需防备我什么,你可以完全地相信我。” 我冲他笑了笑:“我以为互助会这件事,会让你暴怒如雷,要么给我开了,要么扣我些阳寿啥的。” 陈山火慢条斯理地喝了口热茶:“你昨晚的杀戮行径,的确违反了中阴规定,但万事都有特例,其实不光你,我也觉得中阴太过迂腐无能,中阴这台机器啊,像个迟暮之年的老人,已经生锈到即将报废了,急需你这样新鲜的血液来润滑。” 陈老板这番话,完全说进了我的心坎子里,我一下就对这人的印象好了不少,至少他懂得变通,并且迫不及待地想通过变通来改变艰难的现状。 陈山火开始跟我讲中阴改革,说中阴现在由两位阎王爷一同管事,陈山火这一派,属于改革派,他提倡成立一个全新的部门,名叫“夜行者”。 夜行者的功能类似阴差,但权利比阴差大的多,只要有合适的理由,夜行者杀人,杀鬼皆无禁忌。 夜行者将负责维持人间的阴阳平衡,这个部门的行事风格,一定是非常狠辣果敢的,旨在挽回中阴早已衰败的颓势。 将来,夜行者还要一点点吃下阴间,让中阴重新恢复对阴间的掌控。 这是好事,这是中阴翻盘的最后希望,这件事做好了,以后中阴这个词,将成为让一切恶人恶鬼闻风丧胆,望风而逃的强力组织。 问题是,另一位阎王爷对于陈山火的改革提议,却持反对意见,这人是出了名的保守派,它的主张就是维持现状,只要下边不乱,它才懒的多看一眼呢。 它那边不点头,夜行者部门就成立不起来。 对方手下有六千阎王,话语权自然也比陈山火大,陈山火以很隐晦的方式告诉我,他想把那个阎王爷除掉,只要这人死了,以后整个中阴,他陈山火一家独大,再不可能有人能阻拦他改革了。 当然了,中阴内部的派系斗争,不是我这样的小人物能掺和的,陈山火之所以跟我讲这件事,是因为他看好我,他觉得我将来能起来,到那时,他希望我来他身边,当他的左膀右臂。 “你从啥时候开始修行的?”陈山火摸了摸头顶的纸帽:“去年?” “我给你算宽裕点,从你一生下来,你就开始修行,区区26年,能修到这等道行,都已经算天才了。” “你26岁,一只脚就已经踏入了修罗境,你这哪是天才啊?你是异端!是妖孽!我在14亿茫茫人海中找寻多年,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我怎肯错失你这样的顶级妖孽呢?” 他说话时无悲无喜,褒奖之词用的却非常大方,听的我热血沸腾,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当然,这也可能是他笼络人才的惯用伎俩,他说不定对手下每个阎王,阴差都这么讲过。 “陈老板言重了,我哪有你说的这么好啊?”我客气地摆手道。 陈山火双脚慵懒地搭在老板桌上:“今天叫你来,两件事。” “第一,马义,749局,和他们新发现的那个里世界。” 他先是夸奖了我一番,说我这事做的很对,没有辜负他对我的信任和期许,他很高兴我在马义和中阴之间,选择了后者。 毕竟前者,是一条扭曲,阴森和血腥的毁灭之路,后者才是通往天堂的光明大道。 巴拉巴拉讲了半天,陈山火这才进入正题。 原来中阴这两天,已经在749局安插进了特工,那边的实时情报,陈山火每天都能收的到,通过目前的情报来看,这个所谓的里世界,依旧还处于死气沉沉的状态,马义将一亿生魂献祭进去,并没有让里世界的天空变亮,它之前啥样,现在还是啥样。 月球表明般的地形,沙化土壤,到处漆黑一片。 我听到这,心里咯噔一跳,看来,马义将里世界打造成极乐净土的野心,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了。 不过马义有件事讲对了,里世界,的确是脱离六道掌控的一处独立世界,可它偏偏又处于六道的坐标体系之中,这很奇怪,从未有这样的事发生过,就连陈山火对此都感到不解,他也想知道里世界的起源,那里,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第405章 恶相 而749局的真实地址,被隐藏在上京石景山区玉泉路,我国第一台大型粒子对撞机下方,数千米的地下之内,因为涉及到国家顶级机密,那里具备全球最顶级的磁场和辐射隔绝能力,中阴无法直接窥视到749局的秘密,自然也无法看见里世界具体长啥样。 目前那边的消息,只能通过特工以隐秘的方式传达。 在陈山火这种地狱境的大能眼中,修罗境以下,皆是不入流的蝼蚁,鉴于马义道行低微,陈山火认为,目前他和他的里世界,暂时不会掀起什么风浪,可以放在一旁不去理会。 但马义通过引魂幡,从阴间掠走一亿生魂的这件事,明显是打破了生死平衡,这笔账,中阴迟早是要找马义算的。 我一听到这,连忙道:“老板,你和马义之间的事,我跟到这就算完了,后续我不能参与。” “我知道马义对你有恩,你对此有心理负担。”陈山火道:“不过他那点金钱方面的小恩,你早就还给他了,你不欠他的。” 我说那也不行,马义再坏,他对我从头到尾没产生过一丝恶意,他只是个不想死后下地狱的小老头,你们之间怎么掐,跟我没关系,我也不掺和。 陈山火很痛快地点头:“行,我答应你,这事先放一旁,现在讲第二件事。” 互助会。 从中阴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刘小燕跟灰奶奶并没有撒谎,互助会的确在全国有很多分会,这是个非常庞大的组织。 每个分会都有主持人,护法和对应的红衣图腾。 互助会运行的原理简单粗暴——通过图腾散发出的高维能量,虚假地满足信徒的愿望,获取信任后,这时就会从红衣中偷偷伸出“影子手”,来抢夺信徒的灵魂。 被抢魂的人,并不会立刻死去,他的灵魂被打开缺口后,就像漏了洞的水管似的,一点点跑光,流进图腾中,成为阴师的养料。 阴师应诺之事,多半不会成功,不过是空欢喜一场。 十天之内,信徒灵魂流失一空,凄惨死去,换下一批信徒入场。 互助会成立至今,受害者数量多到无法预估,实际上,这个组织已经引起了人间警方的注意,但在强大护法的保护之下,警方也无能为力,每每巡逻车出动,大批人员赶到地方时,早已人去楼空了。 我听完,沉思片刻道:“我反正就寻思吧,这阴师至少目前,还是处于一个很虚弱的状态中的,不然它也不能用这种卑劣下作的手段,来抢夺凡人魂魄。” 陈山火十指相握,托住下巴道:“但是这个数量,你考虑过吗?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会需要吞噬数量如此众多的魂魄,来复活自身呢?” “全国上百家分会,每天就算十个人受骗,互助会成立至今,年头已经无从考证了,这些年,总共多少人死于阴师复活的野心之下啊?” 我沉默着,心中默念着让中阴都震怒的四个大字,红衣阴师。 所以阴师的真实身份,到底是谁?它复活后,真的会将人间变成地狱吗? 陈山火从抽屉里拿出一份绝密资料,扔到我面前。 我撕开文件袋拿出来看,第一页纸的标题上,写着两个血红的大字: 【恶相】 我一看到这两个字,顿时心神大震,一下就联想到我在不动明王面前,许诺下的誓言。 我誓要替明王杀尽六道内的一切恶人,恶鬼和恶相。 前两个很好理解,这恶相是个什么意思,我属实没搞明白,但当时明王也没有对此予以解释。 中阴的这份绝密资料中,对恶相给予了详细的解释。 说人世间存在着八大恶相,分别是贪欲,色相,懒惰,嫉妒,怨恨,自私,痛苦和恐惧。 这八大恶相早在几万年前,就已经被中阴联合六道,以强横到无法想象的大术,给封印死了。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封印死了,那人间社会上为何还保留着八大恶相,而且还愈演愈烈了呢? 以上八大恶相,敢问世间亿万男女,谁不曾有过呢? 就拿我本人来说吧,这八大恶相,在我身上皆轮番印证过,我恨,我嫉妒,我贪财好色,我有时也会懒惰和自私,我时常感到痛苦和恐惧。 所以我才说人没意思,下辈子我不来人间了。 关于这些疑问,资料中也给予了解释,首先,恶相极难被杀死,这些东西是人生下来,骨子里就携带的基因。 所以这玩意只能被封印,以此来减轻它们对人间善恶因果的影响。 正因为恶相被封了,所以人间才能勉强维持着和平跟温饱,这些玩意虽然被封印,但它们依旧能从幽冥之中,释放出稀薄的负面能量,来影响世人。 但假如八大恶相挣脱封印,苏醒,那人间一定会立刻变成炼狱。 试想一下,将上述这八种负面情绪全部拉满,那人还能是人吗?他得变成怎样的怪物啊? 同理,将这些情绪全部消除,人也不能再是人了,每个人都成神仙了,那只能更恐怖。 所以中阴和六道能做的,只能封印八大恶相,将它们的影响压到最低,保持人间不乱。 如今,封印已经压不住它们了,八大恶相,即将一一苏醒。 我阅读到这,忍不住道:“那是封印过保质期了吗?再封一次不就完事了呗?” 陈山火都给我逗笑了,说我也不跟你讲什么高深原理了,我就给你举个简单例子,打开的罐头,能原样封回去吗?不能,因为它接触过空气,你就算强行给它封回去,它里面的东西也会快速变质。 第406章 龙骨 恶相,也是一个道理,第二次封印,会让它变质,变的更糟,更扭曲更未知。 恶相有灵,恶相也会转世轮回,互助会供奉的这只红衣阴师,名叫罗红衣,罗红衣所代表的,正是八大恶相之首,贪欲。 而八大恶相排名的最后一名,恐惧,此相之前我还见过,他正是那个名叫遗相的老僧。 人临终时,面部所展示出的恐惧恶相,往往能印证他接下来的归宿,所以遗相本身,代表的就是恐惧的终章。 遗相本名古千愁,这老头很多年前很坏,成立了个叫“寒武纪”的邪教组织,意图用阴间的血来洗刷这个世界,但寒武纪已经被李富强的师父朱飞越,联合一个叫做李志文的男人,给连根铲除了。 遗相败给李志文后,彻底悔悟,这才去了黄泉许下大愿,并就此死去。 现阶段,遗相长眠于阴间深处,他这块没什么问题,不用考虑,目前人间的恶相,只剩下了七道。 在了解遗相的过往后,我往下翻看着资料,眉头皱成川字: 罗红衣死于民国年间,这人在世时,道行深不可测,极受贪欲赏识,死后也立刻被贪欲选为了转世传人。 所以说罗红衣无论如何,都不能复活,他只要降临人间了,他所代表的恶相贪欲,也会一同苏醒,到那时,人间距离地狱也就不远了。 试想下,将一个人的贪欲拉满,他会犯罪,会杀人坐牢,那如果把十五亿人的贪欲全部拉满呢? 到那时,人间势必会成为阴森弑杀的黑暗森林。 我看完资料,深吸了口寒气,将它推回到陈山火面前: “你瞅啥?你还不赶紧去把罗红衣弄死?他哪天复活了,六道不得狠狠抽你大耳瓜子?” 陈山火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漆黑的阴光:“我不能去,我是阎王爷,我无权直接干预人间。” “你去。” “我差点忘了,我出门时被子忘收了,就这样吧,再见。” 我起身就往外走,我是答应过明王要杀尽六道恶相,但我掐不过的,我也不能硬上啊?这一点明王是同意的。 那罗红衣都特么能移山填海了,你陈山火地狱境的阴森篮子,连你都不敢去,你让我去?我芝麻大点的道行,我拿什么跟人家拼? 我走到门口时,陈山火轻声叫住我,说: “我观察到你有一大劫,即将印证于你身,我可以帮助你渡劫。” 这时候青丘也在我耳旁道:“有阎王爷替你兜底,这断离舍的大劫会好过许多。” “答应他!先把大劫混过去再说,杀罗红衣是后面的事,实在杀不掉,大不了咱们跑去修罗道投奔大小姐!” 一咬牙,我硬生生停下脚步,低着头返回到座位上。 陈山火早料到我会回来,柔声问我:“你这是个什么劫?你跟我说说。” “断离舍。” 听闻这三个字,陈山火立马就把我的底牌揭穿了,他笑着道: “你观想过不动明王的忿怒法相吗?巧了,我年轻时也曾观想过。” 我低着头不吱声,陈山火有些无奈地叹息:“你这孩子,到现在还要防着我吗?就你的那点小秘密,在阎王爷面前,还算秘密吗?” 停顿片刻,他又问我:“不动明王的十四根本印,你学的是哪一式?” 我告诉他我学了两式,分别是降魔咒和火焰轮止。 陈山火掌心对着空气一捏,直接捏出一大团棉花糖般的佛光:“你不行啊,怎么才学了两式呢?” “我可是把十四式,一次性学全了的。” 我没好气地看着他:“你好歹是中阴的大老板,你能要点脸么?” 陈山火老脸微微一臊:“哦,我把道行这块给忘了,你这样的小蚂蚁,能学走两式已经很了不起了。” 断离舍的渡劫期,长达一整年,陈山火拍着胸口像我保证,当我的大劫来临时,中阴将成为我唯一仰仗的底牌。 陈山火会派出最得力的手下,来辅佐我渡劫。 作为交换,陈山火要我替他除掉罗红衣。 目前罗红衣的灵魂复活仪式,已经基本完成,但光有灵魂还不行,他想在人间立足,还需要一具合适的尸身。 互助会已经找寻到了尸身,并且引导罗红衣的魂魄进入到了尸身中,但罗红衣毕竟已经死去了百年,他太虚弱了,这具尸身需要滋养,沉睡整三年,才能睁眼复活。 我的任务就是去毁掉罗红衣的尸身,只要尸身被毁,他的魂魄也跟着一起被打散,这样一来,贪欲就不会降临人间了。 唯一的难点在于,养尸地势必会由互助会的顶级护法日夜坚守,这些护法最弱的,也得是灰奶奶那一级别的,随便挑一个出来,也不是我能对付的。 好在养尸需要三年,时间站在我这边,我接下来,用一年时间度过断离舍大劫,等我提升至修罗境之时,同境界之下,不可能再有敌手,到那时,哪怕是黄泉境初期的脏东西,我也能碰上一碰,自然也就具备毁尸的实力了。 我跟青丘暗中商议着,都觉得这笔买卖可以做。 见我点头答应,陈山火从袖口抽出根黑糊糊的骨头,递到我手里: “这根灵龙的骨骼,年份超万年了,蕴含着强大的高维能量,它原本是一位伟大修罗王的坐骑。” 我拿过龙骨把玩着,这玩意只有圆珠笔大点,别看它黑,它却有着玉质的外表,亮晶晶的很是轻脆,周身刻满了未知的符文,抓在手里凉丝丝的。 不用想也知道,龙骨是件伟大传承的秘宝。 陈山火说,这根龙骨能锁定我在人间的坐标,哪怕我再改变形象和身份,中阴也不可能跟丢我。 每当我遇到生死劫难时,他们这边也好派人来救我。 等等? 改变形象和身份? 什么意思? 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改变形象和身份呢? 陈山火笑了笑,说:“这和你接下来的断离舍大劫有关,但劫就是劫,我不能提前透露太多,总之,龙骨你时刻随身携带就对了。” 第407章 阴灯 这事的确挺让我困惑的,不过陈山火不讲,我也就没再问,关于此劫的具体展开方式,回头我可以从青丘那获知。 少年形态的青丘在野狐禅世界里,和我同步端详着龙骨,看了片刻后,他脸色一下就阴沉了下来: “这个陈山火是真的抠门到家了,他赐你宝贝,却只赐了一半。” “这截龙骨,实际上是一盏人皮阴灯的灯芯,他光把灯芯给你,灯怎么就不给你呢?” 人皮阴灯? 我心中震惊,神色却不起丝毫波澜,抬头瞧向陈山火。 陈山火并不知晓野狐禅和黑相术的事,见我盯着他瞅,他眉头一皱:“教养呢?说声谢谢就这么难吗?” “陈哥,你对我不真诚。”我冲他笑着。 陈山火一楞:“我怎么不真诚了?阴间这么多阴差,我可从没给它们送过这么贵重的宝贝!” 他语气很快软了下来:“三坡,你是天命之子,你的生死簿,完全就是一本无字天书啊,连中阴都读不懂你的命,但我却很看好你,我在你身上,可是下了很大的赌注的。” “我不希望你出事,不想看着你死于断离舍的大劫,所以才破例赏赐你这根龙骨……” 我对陈山火的这番话并不感到意外,这个我早讲过,这世上没人有资格给我算命,我的命,谁算谁出事。 我耳边继续传来青丘的提醒声: “阴间秘宝是分等级的,一品最高,九品最低,你的朱雀炉是三品秘宝。” “而这盏皮阴灯,可是正二品的!比朱雀炉厉害了不知多少倍!” “有了皮阴灯在手,你这次渡劫也就多了一线生机!” 青丘话音刚落,我立刻冲陈山火伸手:“陈哥,咱们都是大老爷们,痛快点行吗?” “你送灯就送全套,光送我灯芯算咋回事?” “皮阴灯,交出来吧!” 陈山火是万万没想到啊,我居然认出了这件宝贝,老登额头青筋一阵阵跳着,脸色立马就阴沉了下来: “世间亿万苍生,你是头一个敢这么跟我讲话的。” 我觉得这没什么毛病啊,你让我杀恶相罗红衣,那你至少得拿出来足够的诚意吧?你不能说给我根烂龙骨,就把我当狗一样给打发了,还说什么锁定我人间的坐标,到时候派人来救我? 这大饼画的,我差点就信了。 还记得阴间加油站,阴天娘娘被雷劫活活劈死的画面吗? 修行人渡劫和死物渡劫是一个道理,生死只在眨眼间,等中阴的救援赶来,我早成第二个阴天娘娘了。 见我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陈山火有些疑惑地问我:“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兔崽子,你怎么能识得,这是皮阴灯的灯芯呢?” 我不吱声,陈山火眼珠微微一转,大概是猜到了什么,冷哼道:“看来,你背后有高人指点,很好,很好。” 陈山火也不是个墨迹的人,我既然都开口了,他就很痛快地按下老板桌上的按钮: “小冯,去把皮阴灯取来。” 话筒里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女孩子声音:“陈老板,皮阴灯已经被封存至禁忌物管理处了,虽然此物危害等级极低,但管理处的人说,最好还是不要让它出现在人间,免得别有用心之人……” 禁忌物管理处?那是个什么地方? “少啰嗦,让你拿你就拿!”陈山火眉头皱着道:“管理处的人敢废一句话,我就派他们去阴间画地图!” 我喝茶抽烟,闭目养神,不一会,一姑娘手中捧着个方盒子,走进办公室。 这姑娘扎着个清爽的马尾,一副职场白领的干练打扮,丝袜高跟加包臀小短裙,放下盒子后,她还特意看了我两眼,俏生生地问: “你就是李三坡啊?” 我说是,咋了?姑娘捂着小嘴,偷笑地跑出去了。 陈山火将盒子打开,刹那间,办公室温度低了至少二十度,头顶的灯光忽明忽暗,我耳边传来无数妇女惨烈哀嚎的声音。 种种恐怖异相表明,此物的来历很不一般,怪不得它比朱雀炉都高了一品。 木盒子一打开,我就看到了一盏古代提灯,这玩意也就一保温杯大小,上面是两个半圆形的纯铜把手,它整个灯罩都是由皮料制作的,椭圆形,呈现出病态的白色,还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缝线。 人皮器具并不罕见,我那个傻兄弟杨业,在藏区密宗修行,他时常给我发来些皮唐卡,皮鼓之类的密宗法器,对于我这种常年和未知死物打交道的修行人来说,这些物件并不能给我的内心带来丝毫涟漪。 但这盏阴灯不一样,它灯罩并不是只有这薄薄一层,它很厚,同时又格外细腻光滑,它是用许多张皮料堆叠,缝合在一起的。 这很奇怪,这么厚的灯罩,里面的光怎么能透的出来呢? 所以这盏人皮阴灯,可能并不是用来照明的。 陈山火给我介绍这东西的来历,说这盏灯最早的主人,是一位古代的外道妖魔,它耗费半生心血,制造出这盏阴灯,其最初的用意,不过是用来囚禁那些背叛过它的女子。 第408章 断离舍 所以阴灯时常会发出女子的哀嚎,哭泣声。 我听到这时,不禁皱眉,这位妖魔的一生,究竟被多少女子背叛过啊?咋就混的这么惨啊? 所以这玩意对我来说,具体有啥用呢? 我细细抚摸着阴灯,摸到个小铁拉环,轻轻一拉,阴灯盖子就开启了,我将之前那根漆黑色的龙骨插进灯座里,拧紧,可它依旧没亮。 “光有灯芯还不行,还需要燃料。”陈山火向我介绍道:“阴灯以灵魂为燃料,点燃后,可以帮主人快速吸收周围的气场。” 他这解释的跟没解释一样,我一个马上要渡劫的人,我要气场干嘛呀我? 陈山火也不管我听没听懂,自顾自暇道:“皮阴灯非常宝贵,一旦现身人间江湖,势必会引来疯狂的抢夺,我怕你本领低微,把握不住这笔富贵,所以才没敢给你。” 我不以为意道:“陈哥,你也太瞧我不起了,你说的江湖人,是爬阳楼的那拨人吗?以前没修行时,我遇上江湖人的确犯怵,现在?哼,就把那帮小篮子们的道行加起来,再乘以十,不也得被我一招杀到血肉模糊吗?” 陈山火阴沉着脸摇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不要小瞧人间这巴掌大点地方,其中当真是卧虎藏龙,大能辈出,就我这地狱境的道行,我去人间都不敢保证百分百不翻车,更何况你呢?” 他大手死死按在阴灯上:“小心使得万年船,这盏人皮阴灯,你必须要妥善保管它,此物一旦落入江湖,落入修邪法的大能手里,后果将不堪设想!” 我再三保证,陈山火这才撒手,接下来,他先是教了我一段“藏器”口诀,我按着他教的念: “如意如意,随我心意,快快显灵。” 在我朝着阴灯滴血后,此物化作一道黑光,一股脑地钻进我意识深处。 原来人类的意识,是可以当做储藏室来使用的。 我面露喜色,一动念想,阴灯立刻完整地出现在我面前,我觉得特新鲜,展开,收回,一遍遍试着,一旁的陈山火看的直摇头: “这么简单的法术都不会,你是怎么修到今天这境界的?” 朱雀炉和阴如意,也被我用同样的方法藏入了意识中。 “阴灯的具体用法,回头我再慢慢说给你听。”青丘对我密语道:“现在,你跟陈山火讲,在你渡劫的这一年当中,你的肉身必须要保存在阴间,由陈山火亲自看管。” 肉身?保存在阴间? 难道接下来我灵魂要离体不成? “这个回头我再一点点跟你解释,总之,必须要让他答应这个条件,不然就免谈!” 我提出这项要求后,陈山火倒是很痛快地答应了:“这是小事,我答应你就是了。” 至此,我和中阴达成约定,我要在一年后,替中阴彻底摧毁罗红衣的尸身,确保恶相贪欲不在人间苏醒,作为回报,中阴赠送我一套完整的二品秘宝,皮阴灯,而且这一年期间,中阴负责保存我的肉身,并在关键时刻给予我必要的增援。 而修罗道,自然也成为了我的唯一退路,到时候我万一没掐过罗红衣,中阴必定要迁怒于我,到时候我就带着家人逃往修罗道。 事谈妥了,陈山火起身:“走吧,我送你回家。” 我跟着他走出办公室,在迷宫般的走廊里七绕八绕,中阴的办公区域,设计的非常奇怪,有点中世纪城堡的调调,象牙石的洁白墙壁上,挂着一幅幅历届阎王爷的画像,脚下是厚厚的天鹅绒红地毯,走廊里光线阴暗,四下寂静无声,两侧墙壁上是一扇又一扇的门,也不知里面都是啥。 李富强被两名工作人员带到我们跟前。 一看到我,李富强赶忙跑过来,兴奋道:“刚才他们让我当了回阎王,太过瘾了!我连判了三个狗篮子,我全给他们划拉进地狱了!” “你都不知道,他们哭的那叫个惨啊,恨不得跪下来舔我脚。” 陈山火走在最前面,头都不回道:“你喜欢当阎王?将来我让你当阎王,不过你要先把阴差干明白了。” 李富强对这次中阴之行大感满意,啧啧感叹道: “在中阴上班的感觉真棒,我活这么大,头回尝到了高人一等的感觉。” “怪不得,每个人都拼了命挤破头地考公呢,原来戴乌纱帽,用权力拿捏人的感觉,竟是这般的美妙。” 陈山火:“来中阴当官当然好了,不过这人间的乌纱帽啊,能不戴就尽量别戴了,戴到后面,一身还不完的因果血腥债,下场往往是非常凄惨的。” 十分钟后,我们来到一条一眼望不到头的走廊前,陈山火随意打开走廊中的一扇门,我往里面一瞅,顿时傻眼了,这扇门直通我家院子。 “李三坡,你回去准备好了,渡劫前,你大喊三遍我的名字,我就来接走你的肉身。” 陈山火说完,冲我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跟李富强穿过门,回到别墅院子里,回头瞧,门消失了。 所以你说小小的中阴,为何却能成为六道的管理者,掌控人间的一举一动?别的不说,光是这近乎于瞬移的手段,就让人叹为观止。 以后出远门,能直接通过中阴中转就好了,机票都免了。 我回到家后洗了个澡,吃了些东西,又狠狠补了一觉,下午睡醒来后,青丘就开始给讲这个断离舍的大劫。 “李狐狸,你首先要明白,什么是断离舍?” 青丘正色道:“断,是指斩断一切人间因果。” “离,是指离开自己熟悉的人生轨迹,迎接一段全新的,未知的人生。” “舍,是舍去你所拥有的一切,这一条至关重要,它给你带来的痛苦也最大,因为你要舍弃的东西太多……” “道行,金钱,朋友,家人,甚至你一直引以为傲的容颜……” 第409章 分别 一道滔天的恶寒,顺着我天灵盖直达脚后跟,青丘这平淡无奇的几句话,直接听的我半条命都没了。 啥意思啊? 我把这些都统统舍弃,我还怎么活呀? 然后呢? 青丘盘坐在草地上,摘起一朵曼陀罗花嗅着,美到极致的脸庞看向我:“通俗点讲,接下来你的灵魂将离开身体,附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身上,原本属于你的一切,全没了,你将以一个普通凡人的姿态,活过这一年。” 所以青丘才提前让我将肉身保存在中阴,这样一来,即使我灵魂离体一整年,肉身也能保持青春活力,不会腐朽凋零。 “当然了,它既然是劫,肯定不能让你啥心不操,躺平度过这一年,你这段全新人生的开局难度,一定是地狱级的,你不但要在一系列阴森事件中,保证自己的存活,还要格外刻苦地修行,你必须在这一年时间内,从无到有,至少把道行恢复至你现有的级别。” 青丘告诉我,在渡劫期间,我不许与家人和朋友联系,试图获取他们的帮助,但凡我有这个企图,雷劫立刻会降临到我头顶。 但中阴例外,我可以通过人皮阴灯,从中阴召唤援兵。 当然,我召不召是一回事,它来不来又是另一回事了。 总之这一年时间内,我道行要是能恢复如初,此劫也就算成功度过,灵魂回归肉身后,我将直接踏入修罗境,成为一名真正的阿修罗。 好处不止于此,修罗境也只是保底,与其他修行人不同的是,我是不动明王菩萨座下的弟子,我若是能在这一年中,杀够足够多的恶人恶鬼,建立足够多的善果,那么一年后,我将直接一步到位,踏入修罗境的最顶点,第九重天! 按照修罗道的体系划分,每个大境界下边,又有九重天,九个小境界。 不过这个难度极大,按照青丘的说法,渡劫期间的我,能保证自身存活,顺带着修行就很不错了,其余那有的没的,不是我该优先考虑的。 上面说的是成功。 那要一旦失败,或者在这一年中,我遭遇横祸死去,那我的人生旅途,也就可以宣告终止了。 想挤身修罗境,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修行人,你横竖都得吃这一遭,谁也跑不了。 我听完,久久沉默着,青丘能告诉我的,只有这么多了,每个人的断离舍,其展开的方式都不尽相同,有的轻松,唱着歌睡着觉,一年时间就过去了,有的则难入行走在血腥地狱。 修行本就是逆水行舟,逆天而行,有一点可以肯定——断离舍展开的方式越残酷,这个人后续道行的爆发就越猛烈。 相反,若是断离舍展开的春暖花开,阳光明媚,反而说明这个人的修行生涯已经到头了,没有什么未来可言了。 大致介绍完断离舍,青丘又跟我讲这个人皮阴灯,这玩意的用途之一,是帮助修行人快速捕捉,收集周围的气场,我是修佛光的,我到时候就能提着这盏灯,去寺庙中吸收佛光来恢复道行。 千万别小看它,人皮阴灯被定级为二品秘宝,不是没有原因的,有它和没它,完全是两回事,其中的好处我这会体会不到,到时候我就知道它的好了。 我深吸一口气,问青丘,断离舍啥时候来? 青丘答道,就这两天了,你做好准备吧,和家人告别。 …… 吃晚饭时,我就跟家人说这事了,我说我道行即将突破,我得去无人区闭关一整年,这期间,我不能跟你们联系。 怕她们担心,渡劫的事我压根没提。 奶奶由两位姑娘,外加老姨照顾,我很放心,我本来担心灰奶奶会趁我不在,找我家人寻仇,但陈山火已经拍着胸口保证了,灰奶奶由他负责盯死,我家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陈山火亲自前来镇压。 我还是有点不放心,让欧阳薇养几只猫来防老鼠。 我家都是修行人,沟通起来很容易,也都深知境界突破前的闭关,非常重要,一定不能被外界干扰,我说要离开一年,奶奶和老姨自然没意见。 只是给这俩姑娘,搞的挺闹心的。 昨个新婚夜刚过完,今儿个我就要走,一走还一整年,这换成谁,谁也接受不了。 欧阳薇和姜幼初听完,眼眶都有些红,我也不知该怎么开口安抚,就从我开始修行到现在,每一天的日程都被安排的紧紧的,一件接一件事的来,我像个高速运转的机器,日夜连轴转,精神确实弄的挺疲惫的。 这次渡完劫,我一定要给自个放个大假,好好休息它一段时间。 “哥,你打算去哪个无人区啊?你一定要多带衣服,多带些钱。”姜幼初抓着我的手,一脸忧色道。 欧阳薇想了想,说:“一会咱们帮他收拾行李,能带的尽量都带全。” 我笑着摆了摆手,我除了自己的灵魂,什么都带不走。 奶奶放下筷子,认真叮嘱我道:“过去了别胡思乱想,好好修行,将来出人头地。” “有洞府吗?” “肯定有的。”老姨喝了口白酒道:“洞府都没有,那还闭哪门子的关?野外闭关啊?” 李富强叹了口气,说:“我也差不多该回龙虎山了,哥,跟在你身边的这段时间,我学到了很多东西,从阴间回来,道行进步了不少。” 我和胖子碰了个酒:“上山后别偷懒,把画魂术好好练,将来有空了,我去龙虎山找你玩。” 儿女情长的废话略过,回家的这两天,我每天夜里都在做剧烈的体育运动,尽量补偿俩姑娘的情感上的亏空。 另外呢,也是奶奶想抱孙子,可惜时间太紧,不知道能不能成。 就结婚这件事,我以前不知道,现在我有感悟了,结婚前是男孩,结婚后才成男人,它不是说组个队过日子那么简单,那是一种责任,很沉重的责任。 现在经济这么差,大量外资接连撤离,很多中年人失业,口袋里拿不出一分钱,每天坐在肯德基,星巴克一整天佯装上班,同时家里老人,小孩媳妇要养,处处都要用钱,那压力真的非常大。 整个人间上空,笼罩着厚厚一层戾气层,以后也只会越来越厚。 第410章 山湖 我国传统文化与社会教了人们太多死法:为国捐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人生自古谁无死?我以我血荐轩辕,但就不告诉你为什么而活,怎么活,与谁一起活。 我们看书时,我们一定不能看到主角圣母,对我们而言,圣母是件非常煞笔,非常不可理喻的愚行,我们为书中角色的善良行径感到气愤,同时我们也在质疑,究竟是什么样的煞笔,才能写出这么圣母的书呢? 然而我们不知道的是,当一个社会开始嘲笑正直与善良的时候,这个社会已经进入了历史周期表。 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其实当你阅读到这里时,你也成为了修行人的一员,而对于你我这样的修行人来讲,人间的很多东西,我们大可不必在乎。 每当我走在大街上,注视那些陌生路人时,就跟在看没有生命的落叶一样——清扫落叶,是清洁工的事,我嫌弃扫帚扬起的浮灰,我只会捂着鼻子快速绕行。 我们现在和将来所做的一切努力,其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灵魂和肉身,彻底摆脱这个世界的苦痛,如果有一天我们能做到这一点,那这社会上的一切悲惨,烦恼,痛苦和不公,都再与我们无关了。 如果某个修行人告诉你,他学这个是为了金钱,美人和受到尊敬,那他一定不是真正的修行人。 在我整个少年和青年时期,我一直在研究道教文化,我阅读过上千部道家典籍,后来我渐渐发现,道教和我追求的,完全是一个东西。 道家讲究修行,信仰灵魂飞升,今天我刻苦修行,是为了明天我能上天当神仙,但道家内部对此也有分歧,一部分道士觉得,灵魂飞升是完全扯叽霸蛋的,天庭早就不对咱开放了,与其追寻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倒不如追寻在人间长生来的实在。 于是就有了尸解成仙,尸解就是像夏蝉一样蝉蜕:人们明明看见他在此处死了,却又在别处再看见他。《太极真人遗带散》说:“凡尸解者,皆寄一物而后去,或刀或剑,或竹或杖。及水火兵刃之解。” 又有太清尸解法、太一守尸法、太极化遯法、鲍靓尸解法、太阴炼形、水火荡炼尸形、阴阳六甲炼形质法等等,名目繁多,但追求的东西只有一个——长生不老,永葆青春。 实际上,我即将经历的断离舍大劫,也是尸解的一种表达形式,这件事的原理非常简单,有点类似凤凰涅槃,六道觉得我日子过的太清闲了,这个阿修罗的称号,绝不能让我拿的这般轻巧,所以它要狠狠地打压我,将我扔进人间的最底层的炼狱去历练,等我尝尽了那里的种种罪恶与怨毒之后,我将迎来浴火后的涅槃重生,到那时,就相当于人间已经被我打通关了。 临行前,我和杨业联系上了,我的这位背尸工兄弟,如今正在藏区的念青唐古拉山下,纳木错湖岸边的一处高台上修行。 纳木错是藏区第二大湖,是葬民心中的神湖,那地方如今成了景区,门票120,有4g网络覆盖,我俩视频连线后,杨业给我看湖岸边的景色,那湖蓝的简直刺眼,看的人想打喷嚏,我从未见过那么浓烈的蓝,它和海蓝还不同,它蓝的很不真实,那种色彩本就不应该在人间出现。 远处是一座座连绵的雪山,地面上的野草随风轻摆,一些牦牛,羚羊和野马在其中悠闲地吃着草,我终于明白人们为何不要命地往藏区和西疆跑了,我国很多地方的海边,海水是黑灰色的,死气沉沉,连带树从和灌木也都是死灰色的,刺毛乱炸的,像一团团黑绿色的垃圾场,但是你来到这些地方看,你就有种到了国外的错觉,那草,那山,那水那些色彩美的简直让人不敢睁眼,跟特么画出来的似的。 它不仅仅是美,美的还非常原始,野性,像是未被人类涉足过的净土,就连那里的每一条小河,都是碧蓝色的。 纳木错湖边的海拔,已经超过了5000米,杨业受高反影响,本就傻呵呵的脸,变的黑里透红,可他却很亢奋,他太喜欢藏区的生活了,他跟随一位老法师修行,每天就坐在湖岸边,迎着风吹日晒,不被外界打扰地修行,说这边太安静了,安静到只有湖水拍打岸边的声音,和呼啦啦的风声。 渴了饿了,进帐篷里吃糌粑,喝酥油牦牛奶,喝甜茶,吃手抓肉。 这里让人灵魂宁静,时间流淌的都浓稠且迟缓了,最重要的是,杨业这次跟对了师父,道行进展的非常迅猛。 “李兄弟,你给我的十万块,我都存着没花,这里用不上钱。”因为风太大,身穿羊皮袄子的杨业在视频里冲我大吼:“你快点来吧!你过来和我一起修行!” 我笑着摇头,我多希望我能在美丽无人的藏区渡劫啊,看了杨业发来的视频,我感觉那里简直是天堂,在认识秦子曼之前,我连东三省都没出过呢,托那姑娘的福,我坐飞机去了趟内蒙包头,但也就仅此而已了,祖国的大好山河,我都一直没来得及看呢。 也不知这次渡劫的地点在哪? 听闻我要去渡劫,杨业就提议让他师父来给我祈福,藏区密宗的祈福仪式,是非常强大深邃的,于是我欣然接受了。 可杨业的师父还没到,我耳边就传来青丘焦急的呼唤声: “大劫要来了!李狐狸,你快喊陈山火来带走你的肉身!” 第411章 医院 我草! 连跟杨业说再见都来不及,我匆忙挂断视频,口中大喝三声陈山火! 此时正是深夜,姜幼初和欧阳薇正一丝不挂地在我身旁熟睡,在我三声喊完后,前方的黑暗幽冥中,影影绰绰地出现了一扇门。 陈阎王从门中走来,冷冰冰地看了我眼:“李三坡,祝你好运。” 他走上前来,拉着我的手,将我肉身带进了中阴界。 进门的瞬间,我的意识彻底消失,眼前顿时一黑,就跟做手术前,麻醉师跟你聊天,问你平时有什么爱好,去哪玩什么的,聊着聊着,你大脑就突然关机了,再就啥都不知道。 我亲爱的朋友们,家人们,我即将前往远方,过上另一段人生,临走前,我将我的全部财产都交给了奶奶,我另外给两位美丽的姑娘各留了一大笔钱,我没有带行李和换洗衣物,什么都没带的就走了,正如我什么都没带的来。 …… 人永远不会记得自己昏迷了多久,我们只知道昨晚上几点睡的,再由起床时间推断出昏迷的时间,仅此而已。 “喂!你醒了没有?你到底醒了没有?” 在无边的幽冥深处,我隐隐感到脸颊传来疼痛,似乎有人在拿大比兜子抽我的脸,我对此感到无比的愤怒,想睁开眼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可眼皮却像生锈了似的,沉甸甸的,半天睁不开。 不知过了多久,眼睛总算睁开了。 我迷糊地环视四周,周围白茫茫的一片,我正躺在一个病房里,四人间,我在靠窗的那张床上,床边站了两女一男,正直勾勾地盯着我瞅。 俩女的是护士,男的上年纪了,应该是主治医生,刚才就是他们仨里的一人抽的我。 “你总算醒了,再躺两天你就能出院了。”一护士冷冰冰对我道,说完转身就走。 “等等。”我叫住她,问:“我是谁?这里是哪?” 俩护士脸色都挺不耐烦的,看向一旁的男医生,却不料那医生更不耐烦,理都没理我就走了。 这三人离开后,我只得冲旁边床的人求教。 我已经意识到,断离舍的大劫至此已正式展开,我已经不再是我了,我的肉身被存放在中阴,灵魂穿越到了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陌生人身上,那么,我到底是谁? 旁边床照顾病人的大姐走上前来,拿起我的病历卡看了看,说:“你叫李丑,美丑的丑,你26岁,这里是第七附属医院,你已经昏迷好久了。” 李丑? 大姐一口湖南口音,难道我在湖南? 询问后我才得知,这里不是湖南,而是最南边的深城。 也就是说一夜间,我的灵魂从万里外的东北哈市,穿越到了广东深城,穿到了一个名叫李丑的小伙身上。 小伙和我同龄,也是26岁。 冲大姐致谢后,我凝视着窗外,内心久久无法平静,我的道行全没了,我成了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凡人,我独自一人躺在个陌生城市的医院里。 更恐怖的是,我的双腿完全失去了知觉,这个李丑,之前究竟经历了什么?他的双腿该不会被……截肢了吧? 我惊出一鼻子冷汗,赶忙伸手去摸腿,万幸,两条腿都还在。 我下意识抚摸着身体的其他部位,李丑的身材和我接近,瘦,中等偏高的个头,目前来看,这副身体并没有任何缺陷和残疾。 耳边传来青丘熟悉的声音:“宝儿,别怕,有我陪着呢。” 我顿时感到宽心了许多,人在极度凶险的绝境之下,身旁要是能有个能说话的知心人,那一定是极好的。 因为很多时候,杀死我们的不是未知的恐惧,而是孤独。 又躺了一会,来了推着轮椅的女护士,这女护士人比之前那三个好多了,她吃力地将我从病床上扶起来,让我坐在轮椅上,然后推着我出了病房,来到走廊的饮水机前。 “渴吗?我给你接点水喝?” 我感激地冲她点了点头,护士接了杯滚烫的开水,递到我手里,太烫我喝不了,只好先拿在手里。 护士推着我出了病房,在满是刺鼻药水味的走廊里前行,这是我头一回坐轮椅,感觉怪新鲜的,但我依旧感觉不到双腿的存在。 走廊里不断穿行的医护和家属,奇怪的是,每个人都在用非常怪异的目光盯着我瞅,每个人的眼神里,都带着强烈的惊讶和厌恶,仿佛我不是人,而是一只怪物似的。 不一会,她带着我来到外边的花园里,将我放在树荫下,见她要走,我赶忙问她: “我在这住了多久的院?我为什么会住院?我的腿,怎么就没知觉了呢?” 面对我的一连串发问,这护士显得有些不耐烦,但还是耐着性子给我解释道: “你是因为车祸进来的,你昏迷了大概一个来月,我们以为你要成植物人了,都准备拔呼吸机放弃你了,没想到今天你突然就醒来了。” 她这番话的用词没问题,但语气却非常古怪,她好像并不希望我醒来,并对此感到非常失望似的。 “至于你的腿。”护士继续道:“你躺太久了,腿部神经都休克麻木了,感觉不到是正常的,过一阵就好了。” “多晒太阳吧,晒太阳有利于康复。” 我答应着,突然对她来了句:“你知道吗,你长得特像我中学时的校花。” 第412章 新人生 不,她一点也不像,我需要从她口中获知更多的信息,所以我欺骗了她。 她只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妇女,甚至有一点点难看,她这辈子从来没被人这样评价过,愣了愣,她原本冷漠的眸子,立刻就变得柔和许多了。 “是吗?”她冲我笑了笑:“没看出来,你还挺会说话的。” 她本来丢下我要走的,她现在又停下脚步,不走了。 “姐。”我冲她笑着:“我住院的这段时间,我家人没来看过我么?” 女护士摇了摇头。 原来,李丑并没有什么家人。 护士告诉我,从我出车祸住院到现在,没有任何人来看望过我,他们也完全联系不到我的家人,好在有肇事车主和保险公司,替我缴纳了各种费用,不然我连这医院大门都进不去,我会像一只被撞断腿的狗一样,被人直接丢弃到垃圾桶里,并在那里静静等死。 而且她还告诉我,我入院时,全身上下只有一张身份证,口袋里空无分文,甚至连手机都没装,人们从我的穿着打扮能看出,我大概率是个流浪汉,或者农村来城里做苦力的盲流,肇事车主当时也是这么说的——他说他今天真倒霉,撞到了一个臭要饭的。 另外就是,我大脑受到了严重的损伤,失忆是很正常的,谁也没想到我会醒来,他们准备这两天就给我拔管了,顺便把我的器官捐献给重要的人物。 所以那个长的像主任的主治医生,看到我醒来,才会显得那么生气,女护士偷偷告诉我,主任已经收了病人家属的大红包,准备接受我的器官移植了。 对方是个很重要的大人物,是哪个地方的局长之类的,我这突然一醒来,等于就把这场生意给搅黄了。 很好,我叫李丑,我今年26岁,我在广东深城,我的职业是一名臭要饭的,我没有家人,大概率连家都没有,我唯一的财产是一张脏兮兮的身份证。 这场大劫,的确是以地狱难度展开的,但这也只是开始,更难的还在后面。 青丘对此却感到欣喜,按照他的观点,难度越大,我渡劫成功后修为的爆发也将更猛烈,更狂野。 前提是,别难过头,把自个给难死了。 “挺怪的。”女护士对我道:“我看过你的身份证,你明明是广东人,可你怎么满口的东北话啊?” 我的灵魂继承了李丑的身体,我的口音也覆盖了他原本的口音。 “我在东北生活过一段时间,顺带着学了点东北话。”我胡乱应付着,当时我还不知道,口音这件不起眼的小事,接下来竟成为了一个恶毒的诅咒。 护士将信将疑地看着:“在东北要过饭啊?” “行了,我不跟你说了,一会到了12点,别忘了回病房吃饭,有人给你饭卡充过钱,你放心吃,但你刚醒来,身体还虚弱,别吃太饱,知道吗?” 说完,护士就走了。 我一个人坐在轮椅上,在花园的树荫里发呆,接下来的每一天,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这个小花园里度过的,我手里总是攥着一根小树枝,左右拍打着,驱赶那些和我一样不明白为什么要来这世上的小昆虫,困了我就睡一会,醒来继续发呆,思考人这一辈子,思考我这场大劫的意义。 昨晚下过雨,露水在草叶上滚动,聚集,压弯了草叶,轰然坠地摔开万道金光,草丛里传来未知虫类的大合唱,南方的气候是如此的湿润,燥热,让我很不习惯。 渐渐地,我麻木的双腿,一点点恢复了知觉,我终于不用再坐轮椅了,但躺了太久,我小腿肌肉有了些许的萎缩,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我的思维和意识非常清醒,我很快就适应了这幅全新的躯体,每日三餐我一顿不落,身体渐渐有些了力气,但遗憾的是,我并没有继承到李丑的记忆,这其实是件好事,我成为了一张白纸,在一个陌生的南方城市醒来,重新开启我的人生。 住院期间,我经常遇到一个老头,这老头六十来岁,戴眼镜,看上去挺有文化的,总一个人坐在长椅上抽烟。 我看的很馋,我的烟瘾跟着我的魂儿一块来的,可我并没有钱买烟,终于有天我矜持不住了,我就走过去管老头要烟。 老头发给我根烟,我坐在他身旁一块抽,一来二去,我俩就熟了,交谈后我得知,这老头是某大学哲学系的教授,他女儿在这住院。 有天,老头突然问我:“有个哲学问题,所有哲学家都搞不明白,我反正闲来无事,就考考你吧。” “你说,人为什么会死呢?既然出生就意味着死亡,那我们来这世上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想了想,答道:“作家史铁生在《我与地坛》中写道,一个人,出生了,这就不再是一个可以辩论的问题,而只是上帝交给他的一个事实,上帝在交给我们这件事实的时候,已经顺便保证了它的结果。” “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 老头听完,用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着我,说:“想不到,这种话居然能你这样的人嘴里说出。” “我不相信你看过史铁生的书。” 我感到很费解,深城人都是这样傲慢的吗?我也是人,我又没缺胳膊少腿,我凭什么就不能看史铁生的书呢? 但我没法子跟老头动怒,我蹭了人家好几天烟抽,而且说完这话,老头起身就走了,走之前还将一整包软华子,塞到了我手里。 这包华子被我当成至宝,珍藏了很久,一直没舍得抽它。 一周后,我小腿萎缩的肌肉复原了大半,但走路依旧有点瘸,有一天,一个医生过来问了我几个问题,就让我出院了。 推过我的女护士也在场,医生走后,她偷偷跟我讲,说本来以我目前的身体状态,不该让我这么早出院的,但肇事车主存在这的钱,已经花的一分不剩了,就连我的饭卡里都不剩下几毛钱了,我又没钱往下续费,所以医院要赶紧赶我走,腾出床来让新病人住。 合情合理。 第413章 毁容 后来我想,李丑一定是幸运的,如果没有我的到来,他大概率永远不会醒来了,甚至院方已经多次试图拔下呼吸机,摘除他的器官,反正李丑又没有家人,谁会在乎一个要饭的生死呢? 但冥冥中有种力量在一次次阻止着他们,李丑需要时间,他必须活到指定的日子,迎接一个更高级,更强有力的灵魂的进入。 所以青丘才说,断离舍是场救赎,它不光救赎我自己,同样还救赎了李丑。 女护士走后,我从衣柜里拿出属于自己的衣物,一条洗到发白的牛仔裤,一双鞋底破着大洞的,满是油污的球鞋,以及一件皱巴巴的黑色外套。 再加上一张身份证,一包软华子,这些就是我的全部家当了。 离开前我特意在病房洗了个澡,把自己收拾利索,尽管衣着破旧寒酸,但至少我的身体是干净的。 洗澡时,我伸手擦掉镜子上的水雾,看了眼我这张脸。 在看清它的瞬间,我皱了皱眉,我是个经历过腥风血雨,多次行走于地狱边境的人,我见过太多外表丑陋的活人,也见过死物们尸体般扭曲的面容。 所以当我看到镜子里的脸时,我也仅仅是皱了皱眉,这具身体的主人叫李丑,他不是没有原因的,我现在也总算明白,人们为何总用奇异和厌恶的目光注视我了。 鉴于李丑就是我,那我还是以第一人称来叙述吧。 我身体有残疾,残疾集中在我这张脸上,我本身长的就挺不好看的了,五官毫无优点可言,再加上两个漆黑如墨汁般的黑眼圈,这就让我的整张脸,丑中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邪性,难怪人们会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原来是这个原因。 很多人都有黑眼圈,这不奇怪,但像我这么严重的,我还真是头一次见,我的黑眼圈甚至已经蔓延到颧骨下方了,连眉毛上方都被黑眼圈覆盖了。 我有着广东人白皙的皮肤,却又有着墨汁般的巨大黑眼圈,这让我看起来格外显眼,人们会误以为我是不是吸那东西的,本能地对我产生反感。 青丘说,这可能不是黑眼圈,而是胎记。 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面部有致命的缺陷,我本来长的就丑,再加上这么夸张的黑眼圈,一个被硫酸毁容的人,都比我的情况好的多。 那么接下来我的存活难度,也就被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是啊,活着本来就很难的,很多人可能不知道活着有多难,直到他大四快毕业时,去人才市场溜达着投简历,找工作,那时他才第一次意识到,活着,仅仅是活下去,竟然是件这么难的事。 在这片土地上,活着一直都很难,各朝各代都是如此,它从来就没有容易过,而我不单单要活着,我还要活的好,甚至要有闲暇去寺庙修行佛光,去恢复我消失的道行,这难度被称为地狱级,毫不为过。 我久久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禁叹息,我本是一个长相极美的人,我打小就长的好看,甚至早在婴儿时期,村里漂亮阿姨们就抢着抱我,喂我奶喝,上中学后,我身边的小女朋友更是没断过。 我早就习惯了走在大街上,被异性们投来诧异的目光,注视我的娘们从十几岁,到几十岁的都有,有些娘们盯着我看,看个把小时都不带停的,找我搭讪加微信的更是数不胜数。 连秦子曼那般高贵冷傲的姑娘,也拜倒在我的颜值之下,主动对我投怀送抱。 我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也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老天的馈赠,这很合理,我是个盲人,老天收走了我的眼睛,自然也要在颜值这块弥补我的缺失。 现在,我从一个极端坠入到了另一个极端,相信现在的我走在大街上,妇女们同样会对我投来诧异的目光,但这次她们的诧异中并没有爱慕,有也只有深深的厌恶和反感。 我李三坡,成了一个让人反感的人,一个连家都没有的臭要饭的,这种从天堂到地狱的落差感,让我感到阵阵恍惚。 还不够难,再难点吧! 很快我就调整好了情绪,冲着镜子里的自己冷笑。 六道,看着我!看我怎么把这手烂牌,打出王炸! 擦干身子,穿好衣裤,我离开了医院。 也顺走了医院的一条毛巾,一块香皂和一根圆珠笔。 我连双袜子都没有,因为两个鞋底都烂着个大洞,我半个脚掌直接接触到地面,出了医院,我注视着完全陌生的街道,随意找了个方向前行。 我是如此的卑微和丑陋,丑到惊世骇俗,但我走路时依旧挺着胸昂着头,无视路人们朝我投来的目光。 他们一个个都是可怜的蝼蚁,这些人死后都要去阴间和地狱的,他们想看,就让他们看好了。 有什么可看的呢?我穿着寒酸,我的脸上有残疾,我走路一瘸一拐,就这些了,还有什么可看的呢? 深城对于我来讲,是个巨大的迷宫,一切都是陌生的,但深城同样是包容的,全国各地的年轻人来到这里打工,谋生,在深城没有排外这一说,因为这里并没有所谓的本地人。 这会是中午,我从早上起来到现在,什么都没吃,我很饿,我得先把肚子填饱。 通过多番询问,我找到了最近的超市所在——我可能小觑了丑陋这一劣势,在问路时,很多人并不愿意搭理我,甚至跟我多说一句都能让他们感到烦躁和厌恶,但我并没有对此感到不适,在恢复力量之前,我需要隐忍。 第414章 公园 穿行过十几条街道,我走进一家大型超市,几个姑娘正在用小杯子给人分发酸奶和橙汁,我上去各喝了二十杯,又来到卤制品区,各种卤牛肉,香肠,猪蹄,我每样都让他们切一点品尝,你看,在大城市,只要足够不要脸,想饿死还是挺难的。 我心有傲骨,不愿去餐馆吃别人吃剩下的残羹剩饭,那么就只剩超市零元购这一条路了。 卤制品区一圈吃下来,我也只是塞了个牙缝,我又跑去了零食区,一姑娘正在分发核桃酥,我拿起一小块塞进嘴里,表示吃太快没尝到味,又管她要。 姑娘给了我三四块,就不肯再给了,我一秒时间都不耽误,立刻去下一家吃,零食区吃到一半,我看向远处的冷藏区,眼睛顿时一亮。 有试吃火锅丸子的!那玩意顶饱,我过去连吃了两大杯丸子,终于招致了销售的质疑:“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有你这么吃的么?你到底买不买啊?” 我也不计较,笑着逃开,都出来要饭了,让人说两句也很正常。 冷藏区溜达完,我最后去了水果区,又吃了点火龙果和猕猴桃。 一女的拿小杯子给人分葡萄,每杯就两颗,那哪能够吃啊?我拍了下那女的肩膀,望她身后指,趁她回头的功夫,我抓起盘子里一大串葡萄,一口塞进嘴里,同时转身就走。 周围人对我指指点点,我根本不管不顾,当前的第一要务,是活下来,世人的指责和凝视,对我完全是免疫的。 我整个超市转着吃了几圈下来,除了遭至女销售的谩骂嘲笑外,并没有保安来驱赶我,这很好,这样的超市深城有好几十家,我每天换着吃,一月一个循环,离饿死就更遥远了。 吃了个半饱后,我终于没脸再搁里面待了,灰头土脸地走了出来,刚好不远处有个大姐在收拾废纸壳,我好说歹说,嘴皮子都快磨破了,终于管她要来了块纸板。 解决了吃饭问题,接下来该解决更深层次的生存问题了,我的思路很明确,发挥我的专业特长,摆摊算命来赚点钱,晚上过夜也简单,找个公园一睡就完事了。 我拿着从医院偷来的圆珠笔,在纸板上写下“算命,看风水”五个大字。 想想又觉得不够稳妥,于是又加上了一句:“泄露太多天机,双眼几乎致残,算不准分文不收!” 我用胳膊夹着纸壳,四下张望,索性就在超市旁边找块地,摆好纸壳,盘腿往地上一坐。 结果刚坐了没一会,就让巡逻的城管给驱赶了。 那收废品的大姐也是东北人,见我无所适从地站在原地,她热心给我指点迷津,说这里是商业街,这里没你摆摊的地儿,你得去龙岗区的横岗公园,那地方算命的很多。 刚好,我目前所在的位置恰好就在龙岗区,冲大姐再三道谢后,我就马不停蹄地往公园方向走。 我这左腿肚子,走路总是一抽一抽地疼,走的慢没事,一走快就瘸,就拐,再加上我刚出院,体力本来就差,等走到公园时,我满身满后背的虚汗,头晕脚软,脸色一定很差。 但我并不会去抱怨什么,社会最底层的牛马生活,本就应当如此,社会并不在乎你的死活,你饿死了就饿死了,没人会为你流一滴泪,要不是影响市容,你的尸体都不会有人收。 在公园里休息了片刻,我就开始正式摆摊了。 这一摆就是三天,三天时间,我一单生意都没接到。 甚至就连上前咨询的都没几个。 并不是算命的人少,相反,横岗公园人流量很大,每天跑来问事,算命的人络绎不绝。 深城很包容,但深城同样很现实,人们来公园算命,总会挑选最年迈,最有资历的摊位,干我们这行,年轻,嘴上没毛是原罪。 想我李三坡,曾经也是大老板身边的御用风水师,在哈市不敢说混的有多好,但名声还是有的,结果来到深城,连当狗的资格都没有,每每看到身边的老头老太太摊位前,围满了看事的人,我心里是说不出的难受。 老头们算一次要一百二百,我一次只收二十,可就这卑微的二十块钱,我都没资格去赚。 生活的苦难,似乎已经压断了我的腰,夜里公园的长椅又冷又硬,我睡的很不踏实,总是睡到半夜被惊醒,恐惧地注视漆黑的四周,我开始有些驼背了,头顶的日月星辰反复变化,我希望我的眼睛依旧清澈,眸子里依旧有光。 好在有超市,公园有自来水,我有毛巾和香皂洗脸,我总不至于渴死饿死,渐渐也习惯了躺椅的硬,但这三天以来,我经常感到头晕眼花,时常被饥饿感折磨和困扰,我刚出院,我太虚弱了,急需补充营养,不然我连人皮阴灯都取不出来,就算身处寺庙,我也吸不走半点佛光。 到第四天时,我终于坚持不下去了,时间我有的是,这场劫要渡一整年,可是眼下,我急需解决吃饭问题,附近的超市已经对我产生警觉了,有两家甚至已经不许我进了。 再不赚到钱,我真得去要饭了。 熬到第四天的傍晚时,我意识开始模糊,我一整天没吃到东西了,刚才我去追赶一位来公园看风水的妇女,我说姐,你别听那老头的,他讲的不对,我来给你看,看不好我一分不要你的。 追出公园时,迎面遇上了妇女的老公,他冲上前,朝着我肚子上就来了一脚。 第415章 盗门 这老爷们一米八几,二百斤的吨位,我打不过他,这副躯体太过弱小,弱小到连拳头都捏不紧,我只能选择低头认怂,在周围同行们的哄笑声中,我狼狈地退回到公园一角的树荫里,蹲下,抱膝,颤抖。 嘲笑和挫折并不能影响我分毫,我是修行人,这点心性还是有的,只是这该死的饥饿啊,折磨的我要发疯,我在饿鬼道的那段日子里,都没曾挨过这种饿。 再不吃点东西,我怕是熬不过今晚了。 收摊吧,在公园附近找个小饭馆,看能不能遇到好心点的老板,赊我一顿饭吃。 就在我迷瞪的功夫,突然一根香烟,轻轻探进了我嘴里。 我叼着烟抬头瞧去,在我面前蹲着个男的,这男的三十来岁,瘦,脸很白,戴副金丝眼镜,穿的也很笔挺,皮鞋乌黑锃亮,肩上背着个电脑包,造型像极了附近写字楼里刚下班的小白领。 男人长相极其普通,属于那种一旦丢进人海里,无论如何都找不回的类型。 这男的替我点上烟之后,直勾勾盯着我,问了句:“你眼睛咋了?咋这么大的黑眼圈?” 我深吸了口烟,太久没抽,这猛的来一口,尼古丁打的我头更晕了: “这不是黑眼圈,是胎记。”我一屁股坐倒在地,小声道。 男的哦了声,摸了摸下巴,对我道:“我在这附近上班,每天都经过这公园,我观察你好几天了。” “连续四天没开张,饿坏了吧?” 说着话,他从兜里摸出一张百元钞票,在我面前晃了晃:“你真会算命吗?来,你给我算算。” 其实判断一位师傅会不会算命,非常简单,他如果只跟你讲过去,说明这个人很厉害,是一位高人。 如果他对你的过去只字不提,光跟你扯未来,那这个人一定是骗子。 因为过去,是已经发生的,是被写入生死簿中无法更改的事实,而未来,一定是不确定的,是可以根据现有的蛛丝马迹来乱编的。 我久久地凝视这男的,说了四件事。 第一,你最近做过阑尾手术,这是我根据你脸部右侧颊车穴,第三根横纹处的暗沉瞧出的。 第二,你结过两次婚,你的第一任妻子嫌你穷,跟人跑了,第二任死了,要么死于流产,要么死于心脏方面的疾病,这是我根据你面部坎宫,离宫和坤宫的气场瞧出的。 说着,我分别指了指他的人中,眉心和左眼上方。 第三,你离宫不好,坎宫被动受伤,再结合丙火和天英星的信息来看,你以前曾开过饭店,但是很快就倒闭了,而且赔的很惨。 我前三条说的都是男人的过往,关于他的未来,我只字未提。 顿了顿,我最后道:“第四,你是个贼!” 听完前三条,男人面部未起丝毫变化,始终直勾勾地盯着我,当听到第四条时,他湖水般宁静的脸上,猛地泛起了剧烈的波动! “你?你?” 男人站起身,后退两步,紧张地扫视了一番四周,然后激动地指着我:“小兄弟?你这算命算的也太狠了吧?你到底是人是鬼?” “你怎么瞧出我是……等等!不对!” 他又开始左顾右盼了,他是应该感到惊讶,他打扮的太干净了,他的眼镜,他的电脑包,他锃亮的名牌皮鞋,他那双保养到极好的柔软双手……他身上的每处细节,都无法让人把他和贼联想到一起。 可他的确是个贼,而且还是手段特好的那种。 我说的这四条,条条都说进了他的心坎子里,男人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他边后退,边止不住地四处张望着,似乎想从傍晚公园稀稀拉拉的人群中,找出便衣警察的影子。 但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他所从事的职业,注定了他胆子比一般人大,他也意识到他的反应有些过激了。 男人深吸口气,转身走出十几米远,回头,冲我招了招手。 我抓起纸板,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我可算是重重松了口气,来横岗公园摆摊的第四天,我总算能吃上一顿饱饭了。 我们一路离开公园,男人越走越快,见我脚步有些不利索,他皱着眉停下等我,我俩穿行过几条街道后,走进了一家小川菜馆中。 馆子火爆的炒菜声,酒客们的吆喝声和咒骂声,总算让男人彻底放下了戒备,他选了张空桌,招呼我入座,将塑料菜单丢到我面前: “饿坏了吧?随便点好了!” 我也没跟他客气,点了京酱肉丝和水煮肉片。 男人接过菜单,添了道锅巴肉片,又要了几瓶冰镇啤酒。 等菜的功夫,我俩坐那就开始聊了,男人告诉我,他名叫文尊(这大概率是个假名)江苏盐城人,他让我管他叫文哥。 文哥说,他的确是在三个月前,做过一场阑尾手术,他有过两次不幸的婚姻,第二任妻子也的确是死于难产的。 文哥曾在老家,和朋友合伙开过一家海鲜大排档,后来因为经营不善倒闭了,赔了个倾家荡产。 五年前,他独自一人来深城闯荡,他来的时候和我一样,穷到身无分文,后来也是机缘巧合之下,加入了盗门,开始靠手艺活谋生。 盗门,又叫空门,属于江湖外八门之一,无论是走千家过百户的飞贼土鼠,还是占据一方,拉杆立旗的响马流寇,甚至包括荒郊野岭挖坟掘墓的摸金校尉,这些都算是盗门之人。 以前那会,盗门还分红盗和黑盗,红盗属于义贼,只偷富贵当官人家,现在早没有红盗这一说了,盗门只剩下黑盗了。 但和一般的小贼不同,盗门内部结构错综复杂,分工明确,他们一般都是团伙作案,三四个人一组,由一名老师傅带着,有放风的“掌眼”,有在一旁打掩护的“偏将”,也有专门负责销赃的“师爷”。 宝强,德华和葛优演的天下无贼都看过吧,情况大差不差,电影为了吸引观众,情节一定是夸张的,但现实中的盗门内部,竞争同样非常惨烈,经常发生为了争抢同一只肥羊,两拨人血拼的画面。 第416章 提议 文哥介绍完自己,又简单询问了我的情况后,感慨道: “你这个算命确实厉害,我活这么大,全国各地跑过来了,你这样的是独一号,人家算命一般先问八字,姓名,然后结合手相一点点的掐指算,算出来的还不一定准,到了你这可倒好,见面啥也不问,看一眼,就一条条地往出说了,说的还都一条比一条准。” “别说横岗公园了,我感觉把半个深城的算命老头老太太加起来,也不如你的一小片脚皮。” 我闻着厨房里传来的油烟香味,一个劲狂吞口水,我真是饿惨了,饿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文哥打开冰啤酒,给我满满倒了一杯,一个劲地唏嘘,说我这样的高人,竟沦落到今天这地步,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说着话,他手掌突然一翻,将我的身份证和软华子放在了桌上。 我的心咯噔一跳,惊疑地看向他。 这个人从头到尾,没跟我发生过丝毫物理接触,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他能在我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顺走我的口袋里的物件,那他一样也能用刀片,悄无声息地划破我喉管。 想到这,我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鼎盛时期的我,自然不把文哥这样社会底层的小人物放在眼里,但如今我落难了,身无分文地迷失在南方深城的巨大迷宫中,文哥成了我遇到的第一个贵人。 我忌惮地看了眼文哥,将身份证和烟收回口袋里,文哥笑了笑,说:“我想摸一个人的兜,他捂的再紧都没用,他兜里的东西横竖都得是我的。” “李丑,你刚才给我算命时,前三条你都给出了依据。”文哥跟我碰了个杯,问我道。 “这第四条,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呢?我可从来没在横岗公园做过案子啊,那地方便衣很多的。” 我告诉他,我是通过气场判断出的,我道行是没了,但狐瞳还在,修行人对气场的捕捉,是非常敏锐的,一个陌生人往我跟前一站,他大概从事什么职业,我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文哥听我讲完,非常错愕地看向我:“按理说,你这么有本事的人,不该沦落到今天这地步呀?” 我叹了口气,也没多解释,文哥摸着下巴想了想,说:“横岗公园那地方不行,你再别去了。” “那里摆摊算命的,都是些老头老太太,人家是有固定顾客的,你这样的小年轻,不好跟人家竞争。” “再说出入公园的,也基本都是些穷人,有钱人谁去那啊?穷人,一定是没有认知的,他分不出个好坏来,你从穷人手上赚钱,你只会越赚越穷。” 我虚心地请教文哥:“那我应该去哪发展呢?” 文哥是深城当地盗门的人,在深城发展多年,他是个贼,我不能指望他给我介绍有钱老板,但文哥至少能帮我找到个落脚点。 文哥眯着眼,并没有回答我,而是开始给我讲他这一行,说现在不比以前了,现在人出门不带现金,所以扫街只能扫一些手机,金银手饰之类的,属实没什么赚头,所以文哥所在的这个团队,主要在一些高档小区作案,专门盯着贪污蛀虫和其情妇的家下手。 从选择目标,跟踪,踩点到最后的下手,可能会持续几个月,甚至是半年时间,可一旦成功,拿走的金额数量往往非常巨大。 这些人家里一定藏有很多现金,古董字画啥的,关键是他们的钱不干净,被偷了也不敢报警。 尽管如今不比当初了,但哪怕他们团队里最底层的成员,一个月拿七八个也是一点问题没有的。 我听明白了,文哥之所以跟我说这些,是打算拉我入伙。 对别人来讲,这可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手法不会可以学,经验没有可以练,只要胆子够野,心够狠,快速发家致富不是梦。 但这条路并不适合我,我是来渡劫的,渡劫的前提是亲身体会人间最底层的艰辛与苦难,我要是去当贼,这劫可就彻底渡歪了。 另外就是我这从小惯的臭毛病,我总想着凭自身知识去赚钱,哪怕赚的少,一次十块八块的我都愿意,让我当贼?我这傲骨首先就不能答应。 文哥说这些时,眼神有意无意地观察我脸色,见我不吱声,他知道我对此没兴趣,也就不再提了。 菜上桌了,我再也顾不上讲话了,端起饭碗就埋头猛造,这几天给我饿的呀,恨不得立刻吞下一整只烤全羊。 虽然李丑身材和我一样,他胃口可比我大多了,饿的也更快,这一会功夫不到,一碗米饭就给我干的底朝天了。 文哥一直没动筷子,将他那碗饭递到我面前,说:“风水算命讲什么?讲的就是名声,谁也不愿意找无名之辈算命,谁都想找好的,因为好的才算的准啊。” “所以啊,你现在得等,等一个机会,把名声一炮打响,后面你路就好走了。” “摆摊算命这件事,你先往后稍一稍,你现在不具备这条件,等你在深城站稳脚了,你再一点点往这方面发展。” 文哥是个贼,他赚的再多,他混的也是底层江湖,自然没法给我介绍什么客户。 我含糊地答应着,将米饭倒进鱼香肉丝盘子里,开始扒拉。 文哥又喝了两杯酒,沉默片刻后,他突然对我道:“要不,你先进厂吧。” 第417章 深捷 说深城宝安区那边,有大片大片的电子厂,周围住宿,吃饭啥的也便宜,我可以先去找个厂干个把月,存到点钱了,再图谋更好的发展。 听到进厂两字,我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酸,但你说就我这条件吧,属实也是太为难文哥了,我这脸丑的比毁容都惨,狗见了都嫌弃,我身无分文,三天饿九顿,一条腿还瘸着,不进厂,我又能去哪呢? 说句难听的,人家厂还未必愿意收我这样的人呢。 连干了三大碗米饭,将一桌的菜席卷一空,我身子这才有了些暖意,头不晕了,背不驼了,意识也清醒了。 我终于活过来了。 文哥结了账,招呼我出门,轻车熟路地进了家手机店,又管店主要来台来路不明的二手手机,办了卡,递到我手里,最后领着我去路边的旧衣服摊上,给我选了套像样点的行头。 我终于有袜子穿了,也有了双完好的运动鞋,我把换下来的衣裤和臭鞋子全部扔进了垃圾桶里,我终于不再是盲流了,总算有了点人样。 这些衣裤都是小区旧衣服回收箱里的,很便宜,连衣服带鞋,全套下来也只花了二十来块钱。 别觉得文哥小气,他只是个不相干的陌生人,他也许是被我的才华震惊到了,但这并不代表他欠我的,也不代表他非要帮我不可。 我们一生经历不了几次他人的雪中送炭,但每一次,都值得我们铭记终生。 弯腰系好鞋带,我对他道:“文哥,谢谢你,你这个恩将来我一定要百倍报答。” 文哥点了点头,往我兜里塞了五百块钱:“我给你个地址,你现在就拦车去龙华区,那边小旅馆多的是,最便宜的房一晚上才20块。” 他又跟我交待了些注意事项,当初他刚来深城时,也曾在厂里干过一段时间,他反复告诫我,千万不要让他们知道我腿有残疾,因为即使像深城这般包容的城市,也没有残疾人的立足空间。 交待的差不多了,文哥摆摆手,转身就走了。 “李丑,咱们后会有期。” 注视着文哥背影消失在街道尽头,我这才离开,我并没有舍得拦车,而是步行去了龙华区,事实证明,我这个选择非常愚蠢,等走到龙华区,已经是半夜两点多了。 我找了家20的小旅店过夜,后来我才知道,他们管这种房间叫挂逼房,楼下不远处还有10块钱一份的挂逼饭,如果连这个都消费不起,附近还有5块一碗的挂逼面。 为什么叫挂逼?因为只有穷到快死的人,才会吃这些东西,住这种房间。 这间六人房里,混合着脚臭味和烟味,六月的深城是如此的燥热,连空调里吹出的都是潮湿的热风,但这里依旧好过公园坚硬的长椅,我再不用担心半夜被醉汉吵醒,被巡逻的像狗一样驱赶了。 我摸着黑躺到床上,在室友震耳欲聋的呼声中,熟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我被两个室友带着去吃挂逼面,这两人年纪和我相仿,也是准备进厂的,刚好组队一起。 所谓的挂逼面,是没有肉丝的榨菜肉丝面,分量给的很足,味道也不算难吃,通过交谈我得知,来深城这边打工的,都是二十来岁的农村孩子,00后,05后多的是,那咋办呢?找不到工作,老家种地也养不活自己,只能进厂谋生了。 我们这样的人,被称为厂狗,厂狗还不算最底层的,厂狗下边还有“大神”,那是一群彻底躺平,居住在烂尾楼里,靠接日结维持基本生活的人。 两人边汗流浃背地吸溜着面条,边冲我抱怨,说只有走投无路的人,没的选了才会进厂,这些工厂不可能把你当人,你一个月累死累活,每天11小时流水线上连轴转,最后到手五千的工资,而且到头来你一分也别想存住。 我对此表示不解,我听说厂里包住宿,吃饭也很便宜,为啥存不住钱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道:“你去干两天你就知道了,你每天下班后,必须找点娱乐消遣的事做,你得花钱你知道吗,不然你会疯的。” “在厂区,人命贱如狗,那种高强度的工作,是人他都得疯,牛马还有农闲时呢,厂狗活的远不如牛马。” 我无悲无喜地听着,苦难,并不能动摇我分毫,我深知我的使命,人皮阴灯在我的识海深处潜伏着,沉睡着,我需要先保证自己活下去,耐心等待,等一个让阴灯苏醒的契机,到那时,我就可以带着阴灯去寺庙吸收佛光了。 只要有了一星半点的道行,这苦难的枷锁,就再也锁不住我了。 龙华区各种大小厂区数不胜数,但这厂我还不能乱进,青丘说,我必须进一家名叫“深捷”的电子厂,那里边有我的因果。 我辞别二人后,在人才市场联系到一家专给深捷招工的中介,开始走面试流程。 尽管我刻意忍着腿肚子抽筋的酸疼,装成正常人的模样走路,可体检还是差点没过,招聘的人厌恶地盯着我脸上的黑眼圈,说怀疑我肾虚,我这身体进不了厂,让我快点滚蛋。 我把他拉到一旁,将老教授送我的软华子塞他手里,并再三向他保证,我这不是黑眼圈,是胎记,好说歹说,他这才很勉强地点了头。 第418章 厂花 接下来是拍照,办银行卡,领工牌,最后再交二百块钱领被褥,这二百块第一个月工资发下来时,会给报销。 我左手提着个红色塑料桶,右手抱着被褥,排着队上了一辆大巴,直接开赴厂区。 至此,我荣幸地成为了一名厂狗,我的宿舍是八人间,没有空调,我不得不又花三十块买了台小电风扇,我每天早上六点多就要起床,七点一刻就要去车间更衣室,换上厚重的防静电服,挥汗如雨地在流水线上工作,一直干到晚上六点多,这11个小时之间,我只有半个小时吃午饭。 而且动不动还要加班,你没的选,你必须加班,因为你不加班你工资一定到不了五千。 我所在的这条流水线,是负责给电路板上,安装两根头发丝那么细的小橡胶条,没人知道这玩意是干嘛的,工长从来不跟我们讲,因为连他也不知道。 工长是个脾气火爆的中年老哥,经常骂人,骂的非常难听,工长的口头禅是:“这里啥都缺,就是不缺人,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我们这条流水线二十来号人,只有一张“离岗证”,你得拿着离岗证去上厕所,二十个人轮流去,电子厂管理极严,工作期间严禁闲聊,连手机都不能带进车间。 工作本身并不难,再笨的人都能轻松学会,难的是每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高强度地一遍遍重复,时间久了,人真的是会疯的。 最可悲的是,我们甚至连自己生产的是什么都不知道,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成了冰冷,麻木的机器,成了机械流水线的一部分。 所以谁家小孩不好好上学,就带他来电子厂看看吧,告诉他,这是你将来毕业后要从事的工作,二十岁的你,在原本最该放肆轻狂的年华,却成为了一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你麻木的像一只拉磨的驴,流水线不会停,它必须连轴转,所以你也要跟着白班夜班地倒,渐渐地,你的眼睛里再也没有了光,你的身体会快速垮掉。 正所谓厂区赚钱医院花,一分别想带回家。 你以为你能赚多少?你一个月不休息,拼死拼活下来的月薪,只有可怜的五千,十年前的厂狗能赚六千,现在你只值五千。 十年后怕是连四千都不值了。 所以再烂,再废物无能的人,也一定别进厂,把你的生命比做一根蜡烛,这玩意会加速燃烧你,你一贫如洗地进来,带着一身病,再一贫如洗地出去,是的,这就是社会的真实模样,这就是绝大多数人的人生,我也想把它写的好一点,写的华丽,小资一些,可我做不到。 朋友们,我必须要告诉你们,当厂狗的这段日子,让我体会到了莫大的苦难,我不在乎工友们拿奇异和厌恶的目光看待我,指着我的后脊梁议论纷纷,我也不在乎工长对我的辱骂,单单是这工作本身带给我的苦难,就几乎让我崩溃了。 长时间的站立,让我双腿酸疼到时常抽筋,密不透风的静电服像棺材一样包裹着我,我每一天都在蒸桑拿,我是个一辈子没上过一天班的人,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我渐渐地开始怀疑,也许人间就是地狱的投影,我们本就生活在无间地狱中,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 我时常想念我的家人,想念东北的冬天,那一望无际的白茫茫雪原和原始森林,我想念美丽可爱的东北姑娘们,每天夜里我都会梦见她们。 半个月后,我认识了老员工小冯,小冯22岁,广西人,得知我会算命后,他总是拿这个调侃我,让我给他算下一期的双色球号码。 想长期当厂狗,就必须学会调节情绪,小冯调节情绪的方法,是研究厂妹,我们厂女多男少,漂亮小姑娘数不胜数,小冯下班后的唯一消遣,就是去女工宿舍门口溜达,观察。 通过长时间的观察,以小冯为首的这帮小比崽子,评选出了一位厂花。 厂花名叫卢晓莹,我有天没事也跟着过去瞅了眼,卢晓莹的确很好看,这姑娘的脸蛋是一朵含苞待放的郁金香,腰是柔细无骨的嫩柳,腿是紧滑修长的白杨。 小冯说,他们之所以坚持到现在还没有提桶跑路,正是因为卢晓莹,卢晓莹是他们内心的白月光,是他们在每个燥热难忍的夜里,唯一的谈资。 当时卢晓莹正端着脸盆从女澡堂出来,长发飘飘的她,全身散发着说不出的青春甜美,看的一众厂狗们怪叫连连。 显然,卢晓莹对男生们的反应,早就习以为常了,这姑娘真不是一般的高冷,高冷到甚至连白眼都懒的用一下,昂着头挺着胸皱着眉,径直从我们面前经过。 小冯贪婪地嗅着卢晓莹留下的细细香风,对我们道: “卢晓莹这么美的妹子,为什么会来当厂妹呢?她完全可以去当女主播,无情收割榜一大哥的啊,或者随便发点短视频也能火。” 我没吱声,每个人都有被生活拿捏的软肋,没有经历过,就别去要求。 我是风水师,我怎么不去给大老板看风水赚钱,却跑来当厂狗呢? 晚上睡觉时,小冯一直念念不忘卢晓莹,第二天午饭时,他跟我们打赌,说谁要是能要到厂花卢晓莹的微信,他就管谁一个月的饭。 我当时正专心扒拉着盘子里的土豆丝,这帮比崽子都没这个胆,就拿我起哄,怂恿我去要。 我抬头看向小冯:“好好看,好好学,你哥只给你演示一遍!” 小冯一脸的不屑:“切,吹牛比谁不会啊?你先要到再说!” 我丢下筷子,站起身就去了——其实卢晓莹的微信,对我一文不值,只是我目前的经济处境,已经坚持不到发工资了,我要吃饭,这才是我赌这件事的唯一理由。 卢晓莹正和一个长相稍丑的女孩,坐在远处用餐,我径直走到她跟前,理直气壮地大声道: “老妹,让我加下你微信。” 第419章 三字 离发工资还很遥远,可我已经没剩下几块钱了,我为了能白蹭一个月的饭,我真就去管卢晓莹要微信了。 要的还特别理直气壮。 两女孩抬头,一起错愕地看着我,丑姑娘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不笑倒还好,她一笑,我这才反应过来,我现在不是李三坡,我是李丑啊! 李三坡管姑娘要微信,不敢说一要一个准,但成功率会很高,因为李三坡长的好看。 就算被拒绝,那也只能是微笑着婉拒,不可能闹的下不来台。 我不行,我有着一张近似毁容的脸,走路还不利索,我以为我早就适应了身份的转变,但这些天高强度的工作,让我的意识开始模糊,我竟一时把这茬给忘了。 面对卢晓莹冷若冰霜的注视,我脸有些臊,我想逃,但转念一想,去特么的吧,老爷们管小姑娘要微信,合情合理,这是人类繁衍后代的前提条件,这有什么可羞耻的? 最坏的结果就是她不给,那她顶多把我嘲笑一番,再冲我翻几个白眼就完事了,她还能把我一把掐死咋地? 食堂几百号男女,同时在往我这瞅,丑姑娘笑的时候,远处小冯那帮人也跟着笑,所有人都在等着我看出丑。 卢晓莹抬头注视着我片刻,目光冷漠中又带着些许的疑惑,我要微信的姿势太理直气壮了,不知道的人可能在想,卢晓莹究竟欠了我几个微信啊? 很快,卢晓莹眸子里的疑惑就消失了,姑娘眉头一皱,厌恶地瞪着我,红彤彤的柔软小嘴就要张开了,那个大大的滚字,马上就要蹦跶出来了。 我死死盯着卢晓莹的嘴,心直接凉了半截,她这个滚字一出来,我一个月的饭钱就要泡汤了。 不行,我一定不能让她拒绝我,情急之下,我用手指沾着桌上的菜汤,写了三个字。 卢晓莹看到我写下的这三个字,身体微微颤抖了下,眸子里的不耐和厌恶,转变成了一丝淡淡的惊恐,那玫瑰花蕊般的可爱勾人小嘴,又缓缓闭上了。 她一声不响地加了我的微信,然后快速将那三个字擦除。 食堂里震惊到鸦雀无声,谁也不会想到,我,李丑,一个这么难看的人,居然能要到厂花的微信? 这件事诡异到超出了常人的认知,它在逻辑上根本不可能成立。 我凭什么啊我? 从这天起,我就成了小冯这帮人的偶像,小冯管我一口一个哥地叫,不但管我一日三餐,还买烟给我抽: 夜里,燥热的八人宿舍,无人入眠。 “李哥,这事我寻思来寻思去,只有一个可能,你是个隐形富二代,你来工厂卧底,碰巧卢晓莹通过某种渠道,提前获知了你的身份,这剧情你承认不承认吧?”小冯翘着腿躺在床上,有板有眼地分析道。 我笑而不语,舍友老陶一脸的不屑,说:“要到微信算啥?你要是真有本事,你就把卢晓莹追到手,我直接喊你爹!” 小冯笑骂道:“说的好像你能要到似的,你去要一个试试?卢晓莹不把你怼到体无完肤,都不算完。” “厂花性子可是非常火爆的,上次黄毛管她要微信,她是怎么怼黄毛的,你忘了?” 老陶还是有些不服气道:“搞不好啊,是卢晓莹故意气黄毛,所以才加李丑微信的。” “李丑,你被卢晓莹利用了!” 小冯想了想:“咦?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黄毛是我们厂一保安,黄毛头发其实并不黄,但他很符合小说里黄毛那种操性调调,所以大伙都叫他黄毛。 卢晓莹特反感黄毛,这货跟苍蝇似的,总粘在她身边转。 老陶一拍大腿:“对啊,她卢晓莹瞎?还是脑子被门夹了?厂子里那么多小伙子,她谁的微信不加,非要加李丑的?” “我就事论事,我没别的意思,老弟你别多想啊。”老陶赶忙冲我解释道。 同是东北人的吕二狗,将手伸进裤裆里掏了几下,打着哈欠道:“你们可别搁这哔哔赖赖了,都是成年人了,怎么还跟孩子似的?” “我告诉你们,厂妹儿,永远不可能找厂狗,这是永恒不变的真理,人家女的不傻,人家凭什么要找和自个同收入的男人呢?” “所以黄毛也好,李丑也罢,包括厂里几百个爷们在内,统统都跟卢晓莹无缘!” 老陶叹了口气:“是啊,我听同乡的女工说,卢晓莹性子不是一般的傲,人家之所以进厂打工,只不过是一时落了难,那种姑娘,你看她的脸,长的多高级?人家跟咱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 吕二狗:“那你说她具体落了哪个难,会沦落到进电子厂打工呢?” 老陶冷笑:“我跟你讲,进电子厂的有三种人,一种是咱们这些初高中文化,农村户口的,一种是赌狗,再一种就是在外面欠债的。” “你觉得她是哪一种?” 我始终一声不吭,舍友们你一言我一语,没一个分析到点子上的。 卢晓莹之所以加我微信,跟她利用我气黄毛,跟我是不是富二代都没关系。 她加我,是因为我在她饭桌上写的那三个字。 我写下的这三个字,精准地拿捏到了卢晓莹的要害,就为了这三个字,她不得不加我,甚至不把这件事搞明白了,她今晚都睡不着觉。 当时我背对着舍友们,所以我的这个小动作他们都没瞧见。 吕二狗的分析,让舍友们失落无比,他们需要卢晓莹这么一个白月光,来作为一剂解药,来化解电子厂高强度枯燥工作的毒,哪怕这个解药再遥不可及,它也必须要有,一个人如果连幻想意淫的能力都失去,那他活着还有个什么劲呢? 第420章 绝户 可这剂解药,却被吕二狗给硬生生掐灭了,大伙一下就觉的没劲了,小冯翻来覆去地叹气,说他这个月干完就要提桶跑路了,老陶说你上个月是这么讲的,你上上个月还是这么讲的,孩子,你走不掉了。 深城的夜,是如此的浮躁,不远处的深城湾,一套九十平米的豪宅价格上亿,而龙华区电子厂里的我们,每天工作11小时,全月无休,拿着五千块的月薪,靠遥不可及的白月光苟活着,更远处漆黑一片的烂尾楼里,三和大神们躺的安然自得,就连双丰面馆的五元挂逼面,对他们都是那么的遥不可及,每个人的悲欢并不相同,我只是觉得他们吵闹。 夜,更深了,宿舍里一片死寂,渐渐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黑暗中的我翻了个身,不安地问青丘,我识海里的人皮阴灯,究竟何时能苏醒? 我理想的计划是,在电子厂混一个月,赚到点钱就赶紧撤,提着阴灯去寺庙吸佛光,哪怕只恢复一星半点的道行,后面的路也好走了。 七分钟前,我欣喜地察觉到,沉睡在我识海深处的人皮阴灯,终于苏醒了。 我可以随时取出阴灯,前往寺庙吸食佛光了。 之所以等了这么久,是因为我这副新身体实在太烂,完全不具备修行资质,我必须借助阴灯的辅助,才能获取到佛光。 那么问题来了,这附近只有半倒闭的商业街和成片的电子厂,最近的寺庙,也在十几公里外了。 现在挡车过去? 青丘摇头,对我道:“大城市里的寺庙,佛光太稀薄了,去也是白去。” 我心唰地一凉:“非得去荒郊野外的寺庙才行吗?” “其实佛光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青丘眨了眨可爱的狐耳,冲我笑眯眯道: “今天中午在食堂,我仔细观察过,那个叫卢晓莹的姑娘身上,蕴含着大量的佛光,她是修佛的吗?未必,总之这事有很大的古怪,你得往下跟。” 青丘说,我中午给卢晓莹弄的太紧张了,没顾的上看,当时青丘观察后惊讶的发现,卢晓莹身上的佛光,浓郁到令人咋舌!把深城市区所有寺庙加一起,都不可能有她身上的多! 我皱着眉,所以我得再去找她,还要提着阴灯去,得想办法把她身上的浓郁佛光,弄到我身上来。 青丘伸了伸懒腰,说:“你的因果线,大概率就在这姑娘身上,而且你那三个字都给人家写出来了,你不往下跟也不行啊。” 是,答应过别人的事,那就得做到,要不是因为那三个字,卢晓莹也不可能加我微信。 只是我心里多少有点犯怵,这件事十分凶险,以我目前的能力,接它有些勉强了。 我躺在床上睡不着觉,翻来覆去地寻思那三个字,也就巧了,我在想卢晓莹时,她正好也在想我,冲我发了条信息过来: “睡了吗?” 我:“没。” 卢晓莹:“明天晚上下班后,我在篮球场等你,不见不散。” 我按灭手机,那三个字犹如地狱恶咒般,反复在我脑海中浮现,浑浑噩噩间,我仿佛看到宿舍里多了道扭曲,阴损的白影子。 白影子来到床前,低头注视着我,它的脸上一团漆黑,什么都看不见,我惊恐地张着嘴,想喊,却死活喊不出声,身体也像被人点穴了似的,动弹不得。 类似的经历,只在初遇小兴安岭母子双尸时,才遇到过。 “嘘!” 见我吓成这幅样子,白影子冲我轻嘘了下,伸出冰冷的手,抹住了我的眼皮子。 我立刻就啥都不知道了,一觉睡到天明。 第二天一切照旧,我不知道昨晚的白影子是个什么,我甚至怀疑那只是我噩梦的一个片段,一上午,我在流水线上麻木地劳作着,中午在食堂我又看到了卢晓莹,她依旧和那个丑姑娘坐在一起。 丑姑娘指着我,在卢晓莹耳边窃窃私语,卢晓莹并没有理会她,她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连头都懒得抬一下。 不知不觉一天就过去了,晚上下班后,我脱下棉被似的防静电服,如约来到篮球场,卢晓莹已经在那等我了。 她穿着条深蓝色的紧身牛仔裤,配白色运动鞋,上身是件清凉的白色吊带,晚风吹起了她瀑布般的长发,当发梢扬起的刹那,落日余晖的万丈金光,从发梢开始,点亮了她全身,那美景宛如大师笔下的画,显得极不真实。 我一瘸一拐地走到卢晓莹跟前,跟着她绕着篮球场散步。 这一回,我观察仔细了,卢晓莹身上的确有佛光,但佛光并非来自她体内,而是来自外物。 “你昨天中午写的那三个字,是什么意思?”卢晓莹冷冰冰地问我。 我笑了笑:“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卢晓莹猛地驻足,转身,动人的眸子直勾勾盯着我。 【破绝户】 这是昨天我写给她的三个字,我大概解释下,在农村有些地方,存在着一种名叫“吃绝户”的怨毒陋习,当一户人家的男性顶梁柱离世后,亲戚们就会来抢夺走这户人家的房屋,土地和一切财产,然后用这笔钱,在村里摆上流水席,宴请村落的每家每户,直到吃光吃尽这家人的所有积蓄为止。 就有人看到这,可能会有疑问,都9024年了,还有人吃绝户吗? 第421章 惨剧 我说偏远农村和现代城市,完全是两个世界,以前很多人不了解底层的恶,现在民智渐渐苏醒了,人们这才意识到,底层的这帮人,才是最坏,最恶毒的人,对待底层千万别客气,他一旦发现你弱,他一定会狠狠地欺负你,踩你,因为底层信奉的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农村的恶,一定是你无法想象的。 卢晓莹正是吃绝户这一陋习的受害者,所以昨天当我写下这三个字后,卢晓莹一下就意识到不对劲了,今天她把我叫来,正是要当面问个清楚: “我家被人吃绝户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当卢晓莹问我这句话时,我正死死盯着她雪白的胸口,卢晓莹意识到我眼神不老实,脸微微一红,下意识地捂住胸口,冷笑起来: “和我想的一样,你和他们并无区别,垃圾一个罢了。” 她误会我了,我李三坡不是没见过女人,我馋的不是她,我馋的是她身上的佛光。 佛光,来自于她胸前佩戴的那块玉牌,我图谋的是这个。 而此时,玉牌恰好被卡在一道白皙柔软的深沟中,我的注意力全放在玉牌上面,我在想接下来我该怎么样把这东西借来。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唐突了佳人,我连忙收回目光,正色道:“人的喜怒哀乐,能以气场的方式,在她头顶反应出来。” 怕卢晓莹听不明白,我撇下根小树枝,在篮球场旁边的沙地上画着: “开心,幸福的人,头顶的气场像白云,悲伤的人,气场是连绵的梅雨,愤怒的人,气场像锋利的尖刀……” 卢晓莹蹲到我身边,认真地看我画画,远处路过不少下班的男女,见我俩蹲在那玩沙子,都感到很不可思议。 一个最丑的厂狗,和一个最美的厂花,是怎么玩到一起去的? “而被吃绝户的人,她头顶的气场是这样婶的。”我在沙子上画了个小人,又在小人的头顶画了座孤坟。 卢晓莹一声不响地看完,站起身,用运动鞋擦去沙子上的画:“也就是说,我头顶有一座气场形成的,看不见的坟,你通过这座坟,判断出我家被人吃了绝户?” 我点了点头。 卢晓莹皱着眉道:“所以,你能帮我破除这个困境,这三个字的意思,我理解的对吗?” “对。” 我扔掉树枝,站起身,跟着卢晓莹继续散步。 卢晓莹轻声道:“我昨天回去后,找人打听过你,我听说你懂算命和风水?” “如果真是这样,你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沦落到进厂呢?” 我反问她道:“我也有相同的疑问,抖音上漂亮的厂妹一抓一大把,但像你这么漂亮的,我还真头一回见。” “你不也沦落到进厂了吗?” 卢晓莹眉头微微皱着,迟疑片刻,她又问道: “那么我想知道,你这个破绝户,具体是怎么个破法呢?” 我眸子里透出一股阴光:“很简单,谁吃了你家绝户,我弄死他就完事了。” “吃一个,死一个,吃一村,死一村!” 卢晓莹青春苗条的娇躯微微一颤,再次停下脚步,直勾勾地看向我:“说大话的人我见多了,你不可能有这样的本事,就算有,你也没胆量杀人。” 我嗯了声,在代入李丑这个新角色后,我已经习惯了被人质疑和瞧不起,这很正常,我对此并不会感到生气: “有难度,我不敢保证一定能成,但我可以试试。” 卢晓莹摇头:“他们人很多,他们家家都养着猎犬,还有枪,咱们就两个人,怎么杀?” 我:“用风水杀!” 卢晓莹愣了愣,神色惊疑道:“风水?能杀人?” 风水当然能杀人,甚至连风水都用不上,给我一张白纸,一把剪刀,我用纸就能杀人。 我说的这些东西,卢晓莹自然是一点不带信的,但她现在孤身一人,除了我,她实在找不到第二个能倾诉的人了。 她就开始跟我讲这件事,她老家所在的那个村,名叫鸡爪村,说卢晓莹的爹,是个非常老实,懦弱的庄稼人,总是被村里的人欺负。 爷爷在世时,是个比较有威严的人,会护着她爹,村民们那时候还比较收敛,爷爷死后,这帮畜生就开始跳了,开始不拿他爹当人了。 有个叫张海伟的叽霸玩意,有一天突然找到她爹,说:“我要把我家祖坟,迁到你家果园里去。” 理由是他找风水先生看过,先生说这果园是块风水宝地,祖坟迁进去,张家以后就富贵临门,等着升官发财吧。 那卢家当然不能同意了,果园那么小点位置,那么大一座坟迁进来,那得多晦气啊? 自家的坟也倒罢了,结果还是外人的坟? 张海伟是个没文化的臭流氓,一看她爹不答应,于是召集了一伙人,把她爹赌在果园外边就是一顿毒打。 当时卢晓莹人还在深城,听到噩耗,这姑娘连夜赶回家去,进家门时,她爹已经断气了,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长话短说,那个张海伟如今还在逍遥法外,这个确实没办法,张海伟的爹,是鸡爪村的村支书,他叔叔是戴帽子的,张家还有不少人在当地派出机构当治安联防。 闹到最后,这一条人命,张家只给赔了五百,就算完事了。 给卢晓莹那叫个气啊,牙根都快咬碎了,社会本来就这样,那又能怎么办呢? 更气人的还在后面,她家满共就三口人,卢晓莹的父亲死后,家里只剩下她和她妈,再没男人了,这时候,吃绝户的就来了。 第422章 欺负 卢家亲戚全赶来了,屋子任何值钱的东西,见啥拿啥,房屋,果园,鱼塘,全部被这帮人霸占一空,来的还都是些凶神恶煞的老娘们,她们厚颜无耻地以长辈自居,以帮忙处理后事为幌子,肆意瓜分卢家的家产。 当初卢晓莹父亲被人打时,这帮老娘们吓的都躲远远的,连个屁都不敢放,如今人死了,老表子们吃绝户倒是吃的好积极。 卢晓莹说,这帮吃绝户的老娘们,一个个长的是五大三粗,膘肥体壮,卢晓莹当时还拍了照,给我看照片,我一瞅,我草,一个个跟特么老母猪似的,满脸的横肉,恶相十足。 其中一老娘们短发,五十来岁,二百多斤,那五官,简直就是地狱的投影,长的比母夜叉还渗人,你全国范围内同龄老男人里找,最丑的都比她清秀的多,我就光盯着手机看,我都恨不得立刻用菜刀将她那恶蛆般的脸,细细切成丝儿,然后下锅就着蒜片炒了! 讲到这我多提一句,马义以前在外省流窜时,接过不少破绝户的案子,吃绝户这件事其实非常简单,就是单纯的人多欺负你人少,你家主事的汉子没了,只剩下三两个孱弱的女子,我们就欺负你了,就来抢你家财产了,你能怎么地?我这是大山里的偏远农村,你报警?你去呗?这是家族内的经济纠纷,人家随便给你编几个欠条出来,你就看警察管不管就完事了。 相反,要是你家全是五大三粗,满脸刀疤和纹身的杀人犯,那别说吃绝户了,她们大老远看到你,都得跟受惊吓的兔子似的远远绕开。 欺软怕硬,在吃绝户这件事上体现的淋漓尽致,我不是说只有农村人才坏,城里猪狗不如的人更多,只是说咱们这片土地上的人,坏的非常朴实,直接,坏的特别有特色。 所以说人啊,想在这社会上立足,想活的稍微舒坦点,那就一定要够恶,一定要够强势才行,你别去想法律,法律跟你没半点关系,你得让人怕你,只有这样,才没人敢欺负你。 你看这片土地上的有钱人,哪有一个是善茬?社会属性决定了,老实人他就不能有钱,他只配被欺负,被踩踏,哪怕姑娘找对象都只找混的开的,坏的,她横竖不能找老实人。 继续讲卢晓莹的遭遇。 这帮妇女非常强势,跟土匪似的一遍遍来,她们娘俩敢吱声?上来就大比兜子猛扇,说卢晓莹她娘被扇的满脸血,头发都撕下来一大片,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你哭?我特么让你哭?你吗了个比的!” 一位妇女抱起卢晓莹父亲的骨灰盒,当场摔了个稀巴烂! 卢晓莹说,当时的画面像被慢放了似的,当她目光透过地面上扬起的灰,看向坐在地上的母亲时,心里那个恨啊,眼睛都快往外渗血了! 稍微代入一下,谁家的孩子看到母亲被人这般欺负殴打,谁不得气炸?也就卢晓莹是一姑娘,她但凡裤裆里带个把,她不抄起把斧子上去往死里剁,我都瞧不起她。 我听到这时,脸色就已经很难看了,我是万万没想到啊,事情进行到这,居然还没完,更泯灭人性的还在后面。 这帮畜生娘们把卢晓莹家所有值钱的物件,现金,银行卡,一切的一切全部抢走,搜刮到实在没油水可捞时,居然将算盘打到了卢晓莹头上! 她们,想把她这么个娇滴滴的大姑娘,卖给村里的老光棍当媳妇! 得亏是卢晓莹跑的快,这姑娘以前是大学田径队的,腿长,体力和爆发力极好,这才侥幸躲过一劫。 “我没有跑远。”卢晓莹面无血色地对我道:“我跑进大山深处,躲进了一座庙中,等到天黑后,我偷偷摸回了村子,我妈还在家里,我得去救我妈。” 当卢晓莹提心吊胆地摸着黑,回到家时,就看到她家正屋上方,飘着个黑影子。 卢晓莹起初以为那是件衣服,打开手机一照,当场,她尿就顺着裤管子涌了出来! 她母亲一时想不开,把自个吊死在了房梁上。 我写这几段话的时候,我的心在滴血,我知道这会引起各位的不适,我用了好几天时间在反复权衡,到底要不要把它写出来。 但电子厂的这段往事,是我的真实亲身经历,我的确在深城龙华区鼎鼎有名的“双丰面馆”,吃过一个多月的五元挂逼面,在龙华区混过的人,没有不知道双丰面馆的。 我也的的确确地进过厂,厂花卢晓莹的遭遇,已经融入到了我的大劫之中,成为了劫的一部分,所以我还是把它真实地讲述出来吧。 我坐在篮球场旁的石凳子上,往嘴里塞了根红塔山,抬头,看向面前的卢晓莹。 我是最丑陋,最卑微的厂狗,我的命一文不值,她是最高高在上,美丽冷傲的厂花,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原本不该产生丝毫的交集,可她现在却站在了我面前,把她真实的遭遇毫无保留地告知了我。 她甚至连尿裤子这种事,都告诉了我,她讲述时脸不红,心不跳,她内心的仇恨,已经快将她灵魂吞没了,这仇恨强烈到,让她忘记了羞耻和矜持。 第423章 一善果,一福报 等卢晓莹讲述完吃绝户的全过程,我默默抽着烟,我气的是下巴直哆嗦,脑壳一下下跳着疼,我一个不相干的外人,我都快气炸了! “李狐狸,不动明王从阿修罗世界,向野狐禅世界传递了一个信息。” 青丘和我一同目睹了这场人间惨剧后,突然对我密语道:“明王让我转告你,鸡爪村之劫过后,你可获得一善果,一福报。” 我眉头一挑,连忙问道:“这个善果和福报,该怎么理解?或者说如何变现呢?” 青丘答道:“善果,你就把它理解成一果子,你可以拿着它去中阴界兑换大量阴德,再拿这些阴德换取逆天改命的宝贝。” “至于福报,这个东西就玄之又玄了,具体是怎样的福报?如何变现?这个明王倒是没说。” “知道了师父。” 我吐出一口烟圈,我本就在明王面前发下大誓,要杀尽一切恶人恶鬼,卢晓莹这事我肯定要管,否则就等于是破誓了。 卢家这件事弄的太过惨绝人寰,泯灭人性了,连远在阿修罗世界的明王都被震怒了,特意向我许诺下大好处,那我就更要管到底了。 哪怕卢晓莹不是厂花,哪怕她是一爷们,单纯为了善果和福报,这件事我一样也得染指。 卢晓莹一抬手,将细碎的发丝抹到粉润的耳后,说:“直到今天,那些亲戚还在满世界找我,只要找到我,将我抓回去,她们就能从老光棍手中拿到至少十万现金。” 吃绝户,不光只吃财产,有时候还要吃人,卢晓莹今年才23岁,大学刚毕业,她体态修长,长的这么好看,她值十万,所以她们必须要把她吃掉。 只有彻底将这户人家吃干抹净,吃到只剩下坟头了,没东西可吃了,这才叫做吃绝户。 卢晓莹告诉我,她之所以进厂,第一是为了躲那些亲戚,她真的害怕了,她怕被亲戚们找上门来,抓她去嫁给老光棍,电子厂至少很安全,有保安守门,外人进不来,第二呢,她跟我一样,已经沦落到身无分文了,她上大学打工好不容易存下几万块钱,早让亲戚们抢的一分不剩了。 这帮老娘们抢钱的借口特臭不要脸,你还小,你拿这么多钱,你把握不住,先放在我们这,我们给你存着…… 她不直接抢,她每抢一件东西,都能给你个看似合情合理的理由,这个局她们能给你做到天衣无缝,让外人挑不出太多刺来。 第三个原因最重要,卢晓莹在村里好心人的帮助下,处理完母亲的后事后,逃到深城时,曾在火车站遇到了一个老瞎子,那老瞎子是个世外高人,当时就给她算了一卦,说姑娘,你别难过,你命里有个贵人,你去深捷找它,它能帮你。 当时卢晓莹还不知道深捷是家电子厂,她通过问人,翻看地图,这才找到地方。 所以那些小比崽子舍友总一个劲地说,卢晓莹这么美的姑娘,怎么可能来当厂妹呢? 人家来,是有原因和苦衷的,人家不是吃饱了撑的,头铁来这体验生活的。 该讲的都讲完了,卢晓莹舔了舔嘴唇,见我默不作声地在那抽烟,她以为我怕了,就叹了口香风道: “李丑,我到现在都不相信,你会是我的贵人,其实,我并不指望你能为我做什么,我只把你当成一个倾诉对象,这件事在我心里压太久了,我从未给外人讲过,现在总算说出来了,我感觉好受多了。” 她眼眶有些红地看向我:“谢谢你的倾听。” 说完,她转身就走,被我叫住:“等等。” “你胸前戴的这块玉牌,是哪来的?” 这块玉牌里蕴含着的浓郁佛光,馋的我是六神无主,口齿生津,恨不得立刻一把抓过来,含在嘴里融化在舌尖! 如今,人皮阴灯已经苏醒,我只要能吸食掉玉牌里的佛光,到那时,我就不再只是算命先生和风水师了,有了这一星半点的道行,我就能使用一些简单的小术了。 卢晓莹转过身,侧身的线条波涛汹涌,她低头从吊带里取出玉牌,轻声道: “这个?这个不值钱,甚至连玉都不是,它是我那天逃进大山时,在那座庙里捡来的。” “能借我戴两天吗?” 卢晓莹爽快地答应了,将玉牌取下来递过来,我将它握在手里把玩着,玉牌呈长方形,上面还带着卢晓莹温暖的体温,它的确不是玉,更像是某种雨花石。 一块普通的石头里,怎么会蕴含这般浓郁的佛光呢? “这种石头庙里有很多,我可以带你去。”见我爱不释手地把玩着玉牌,卢晓莹轻声道:“不过那座庙很奇怪,里面阴森森的,很渗人。” 我冲她点了点头:“难为你了,一个姑娘家,躲到那么恐怖的地方。” 第424章 口含 卢晓莹揉了揉红彤彤的眼眶,注视着我:“有人说,你内心是什么样,世界就是什么样。” “你心地善良,纯净,世界自然也会善待你。” “我的内心一直很平静,很宽容,我不曾做过什么坏事,可世界对我却这般残忍,你说,这是为什么?” 我沉默着,我曾以为我懂因果,现在我越来越不懂了,有时候,错的不是我们,错的是这个社会。 “这个我没法回答你。”我认真地看向她:“我能给你保证的是,那些残忍对待过你的人,即将迎来她们的报应。” 卢晓莹胸膛急促起伏着,情绪激动道:“我要让她们血债血偿!我要让她们在死前,承受百倍千倍的痛苦!” “如愿!”我踩灭烟头道。 她看起来有些迟疑,她依旧不愿相信,一个陌生的小伙子,一个走路一瘸一拐,面部有严重残疾的男人,会主动愿意,或者说有能力帮她报这个血仇。 我们生活在老人摔倒都不敢去扶的时代,卢晓莹也很自然地,对我帮助她的动机产生了质疑。 “我的钱不多,我现在卡里只有一万多块。” “我不要你的钱。” “那你……”卢晓莹似乎想到了什么,脸唰地一红,她洁白的牙齿死死咬着红润的嘴唇,她内心在苦苦挣扎着,她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还是开了这个口: “张海伟是杀害我爹的凶手,我要他全家跟着他一起陪葬,我还要那些吃我家绝户,逼着我娘上吊的亲戚,全部下地狱!” 停顿片刻后,她鼓起勇气对我道:“作为报答,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 真是难为这姑娘了,我长的但凡正常点,她这番话也不会说的这么难受,这么勉强和憋屈。 我摇头,说:“我也不要你的人。” 卢晓莹惊疑地注视着我:“那你帮我,图的是个什么啊?” 我:“事成之后,你带我去那座庙,就这样。” 类似这样的玉牌,庙里还有很多,天知道庙里还隐藏着怎样的秘密?那地方我必须要去,那里是我渡劫的关键点! …… 比卢晓莹更惊疑的,是小冯为首的那帮舍友。 我一回到宿舍,小冯也顾不上洗脚了,立刻缠了上来,敬佩地冲我竖起大拇指: “李哥,你是真的牛比,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 我脱掉衣裤,简单洗漱一番后,疲惫地躺在床上,刚才和卢晓莹分别前,我俩约好了,再等我几天,等这个月工资发了,我立刻跟她动身前往鸡爪村。 之所以要等,第一是这厂狗不能白当,好歹把工资领了,弄点钱当路费,第二是我也需要时间,来吸收玉牌上的佛光。 “我们看见了!我们都看见了!”小冯坐到我床边,点了根烟塞进我嘴里:“晚上下班后,你跟卢晓莹在篮球场约会,你浓我浓地约了好久!” “有人还看见,卢晓莹把她贴身佩戴的玉,送给了你!” 小冯回头瞧向老陶,挑衅地喝道:“老比瞪,还愣着干啥,过来叫爹呀!” 之前老陶跟我打赌,说我要是能追到卢晓莹,他就管我叫爹。 老陶愿赌服输,还真就走过来,冲我叫了声爸爸。 舍友们都兴奋地围着我,一个劲问我是怎么做到的? 为了打发走这些人,我心不在焉地开起了火车,我说别看卢晓莹外表高冷,可她爱慕我的才华很久了,她热烈地向我表白,被我言辞婉拒,她以死相逼,我不得不勉强答应,我说我俩可以做朋友,但也仅限于此了,我习惯了自由,我注定是你卢晓莹得不到的野汉子。 众人惊的是合不拢嘴,但他们看到的事实正是如此,这件事从逻辑到因果,都诡异到无法解释,我李丑,厂狗中的狗中狗,头天被厂花加了微信,第二天就被厂花给表白了,这到哪说理去啊? 深夜,八人宿舍里回荡着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我盘腿坐在床上,勾了勾手指,人皮阴灯立刻出现在我面前。 我面带喜色,从兜里取出玉牌,看都不看,直接将它含入口中,入口的瞬间,我立刻品尝到浓郁至极的甜美香气,仿佛含的不是玉牌,含的是那漫山遍野的傲人玫瑰和香水百合。 我口齿生津,香的有些迷糊,对着人皮阴灯打出一道指诀,李丑的肉身,并没有修行佛光的资格,但在阴灯的作用下,将不可能变成了可能,玉牌像融化的巧克力般,在我嘴里急促颤抖着,其中散发出的浓烈佛光,被我一滴不少地吞噬下去,顺着四肢百骸涌入丹田。 我赶紧闭上双眼,尝试着将这些佛光转化成道行。 三个小时之后,我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从嘴里取出玉牌,它原本和田白玉般的外表,变的暗沉下来,失去了佛光,它回归成了最普通的石头,我将它压在枕头下。 不够,远远不够! 我脸色阴霾起来,这副新身体就像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怎么也填不满,将我的道行比作成一张大饼,在吞噬了玉牌里的佛光后,我也只是恢复了芝麻那么大点的饼渣子,我现在连小修行人都不算,史细妹的徒弟都能把我一把掐死。 佛光虽然进入身体,但将它们全部消化,转化成道行,却需要极漫长的时间。 我并不着急,尝试着将一丝佛光流转至双腿处,很快我就欣喜地发现,原本酸胀无比的两个腿肚子,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舒坦,特别是肌肉萎缩的左腿,痒的不行,受损部位似乎正在慢慢恢复着。 第425章 来客 注视着小腿皮肤下游走的微弱金光,我立刻跳下床,试着走了几圈,顿时面露喜色,我腿部的肌肉萎缩症状,已经好了大半,我终于不用再一瘸一拐地走路了,最多再有三两天时间,它就能彻底痊愈! 人是这样的,拥有的东西,他从来不在意,只有经历过失而复得后,才能体会到健康的宝贵。 我在宿舍里溜达了一小会,开始寻思,既然腿要康复了,那我脸上那两个大黑眼圈子,是不是也该变淡了呢? 明天早上别忘了照镜子。 平复下心情后,我盘坐回床上,伸手捏了捏铁制床腿。 床腿纹丝不动,反倒是震的我手指剧痛。 刚才恢复的这点小道行,只是修补了我残缺的肉身,并没有让力量得到提升,我依旧是个风一吹就倒的瘦巴巴弱鸡。 要知道鼎盛时期的我,是能把这床腿子捏成一滩铁水的。 看来,不能指望用蛮力来杀人了。 那就用术吧。 我双手合十,尝试使用最基础的三生指劫,结果试了好一阵,憋的我满头大汗,楞是用不出来。 这李丑的手指,当真是笨到家了,指关节僵硬到像生了锈,三生指劫的起手式其实并不难,可我楞是做不出完整的动作来。 世间绝大多数术,都是通过手势来发动的,手势,是和高维世界沟通的语言,光有气场,没有手势,那气场该靠啥来转变成高维能量呢? 我已经具备了发动指劫的气场,只差手势了。 我死咬着牙,指关节撇的咔咔作响,好不容易做出来一次,又因为速度太过拖拉,导致气场刚到指尖,又硬生生缩了回去。 我无奈地摇头,注视自己这双手,很快我就意识到,李丑的这双手,不过是一双很普通的凡人手,每个人的手都是这样婶的,所以不是李丑手笨,而是我李三坡的肉身资质,实在太过妖异和变态了。 我最早通过大狐狸观想法,从青丘那学手势,古代妖狐的手势快到模糊,我却看一遍就懂,试一遍就会,青丘曾说,我这样的人“亿中无一”,那我当然不能这样来要求李丑了,他就一普通人,他压根就没资格学三生指劫,哪怕将每一个步骤以慢动作的方式,强行灌入记忆,他一样用不出来。 有人说,成功是二成天赋,加八成汗水,那是扯叽霸犊子的,修行人压根就没有汗水这一说,我们只吃天赋,一个东西你能学就是能学,不该你学的,你用尽毕生心血也是白搭。 那既然连最基础的三生指劫都学不来,幻术就更别指望了,我对着虚空打了套绞舌,打到一半,差点给我无名指扭断了! 哎呦我草! 我疼的直吸冷气,揉着酸疼无比的指关节,内心骇然,青丘说,我的这场大劫是超越地狱级别的难度,我本来还没觉得有多难,无非就是长的丑点,走路瘸点,运气差点,人穷点而已。 现在我才真正意识到,这玩意来的有多恐怖,当厂狗一个月,我总算用玉牌配合阴灯,恢复了一丝半点的道行,致命的是,手势我学不会啊! 也就是说,李三坡的一切术,都不适用于李丑? 不能用蛮力也倒罢了,连术都给我禁了?真要我用风水阵法去杀人? 杀倒是能杀,就是麻烦了些,而且风水布阵这东西,它不是小孩摆积木过家家,这玩意很容易召来不干净的东西,是有一定风险的,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别用。 那除了布阵之外,还有什么杀人的法门呢? 我细细回忆对卢晓莹交谈的全过程,突然想起件事。 我曾告诉过她,我只凭一张纸,一把剪刀就能杀人。 这倒不是我吹牛比,在渡劫前,我曾从我岳父欧阳劫那里,学到了一套名叫“剪纸送葬”的杀人术。 剪纸送葬,来自古代湘西苗疆,它属于扎纸术的一个分支,此术的优势在于,它完全不需要手势来发动,有纸,有剪子,对着人剪就完事了。 我和卢晓莹约的是,这个月工资一发,我们就动身前往鸡爪村,每个月12号发工资,已经到月初了,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我立刻从桌上拿起一张旧报纸,又从小冯床下边的桶子里摸出一把小剪刀,三两下剪出一个小纸人,然后将纸人往地下一扔,口中念诵咒音: “如意妙妙,无中生有!疾!” 小纸人立刻活了过来,站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我总算是松了口气,哪怕只靠这手剪纸送葬,也够我血屠鸡爪村了,当然了,我这是第一次接触剪纸术,用的还很生疏,多练习几次,也就差不多能实战了。 可是那凄美血腥的恐惧之花啊,它总是盛开在你的意料之外。 小纸人歪歪斜斜地走到门外,正要返回呢,这时,突然出现了一条惨白色的女人脚,从门外跨入,狠狠地踩在了小纸人上! 唰! 小纸人立刻被踩的着起火苗,顷刻间化作一滩纸灰! 坐在床边的我,眸子猛烈收缩着,顺着女人脚往上瞧。 我看到了白花花的腿,修长,圆润,在窗外月光的照射下,反射着点点阴光,那是个女子,穿着件沾满黑色血污的白衣,衣摆堪堪盖住了腿根。 女子的长发不断往下滴着血,正歪斜地站在门外,歪着脖子注视着我。 这玩意是个脏东西,很脏,我不确定她具体是什么,但她只要对着我吹口气,我的魂儿就能被她吹散了! 第426章 鬼算命 实际上,她昨晚也来过,昨晚的昨晚也来过,从我进厂到现在的每一个夜里,她每天夜里都来找我。 这女人是谁?我和她之间有着怎样的因果?宿舍楼此前闹过鬼吗? 无数个疑问,在我脑海中飞速闪动着,我的心脏像被针扎似的,刺痛无比,脸颊突然传来两道滚烫的热流,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摸到了两行血泪。 别怕,事越大,你反而越不能怕,你要笑……我不断做着深呼吸,强压住内心的滔天惊恐,一点点抬头,看向女人的脸。 她脸上戴着副漆黑色的金属面具,她保持着静止状态,站在门外直勾勾盯着我看,看了足足五分多钟,这才朝着我一步步走来。 我不知道这五分钟,我是怎么过来的,我不断擦拭着脸上的血泪,我是李丑,我不是李三坡,我不具备对抗死物的能力,她究竟是谁?她要对我做什么? 我试着去点烟,烟却抖到死活点不着,女人步伐空灵地飘到我跟前,坐在我身旁,她身上满是刺鼻的知灰味,混合着淡淡的尸臭味,七个舍友们本来扯着震耳欲聋的大呼,她一进屋,七人的呼声全停了。 女人坐的离我极近,她低着头,指尖一抬,一道惨绿色的尸火,出现在我跟前。 我也不知道我是吓傻了还是咋地?我居然真用那尸火去点烟了,点着后深吸了一大口。 女人晃动着手指,熄灭尸火,又往我身边挤了挤,她冰块般阴冷,洁白的大腿死死贴在我腿上,我贴合的部位立刻起了层鸡皮疙瘩。 女人头发丝上的血水,止不住地往我身上滴,我要是李三坡,我横竖得问她一句:老妹,你是活够了还是咋地?你怎么就敢来管我要画面呢?你知道我谁不? 我不是李三坡,我是李丑,我心里一遍遍告诫着自己,要谨慎,再谨慎!我不敢动,更不敢瞎吱声,这里面的因果我还没看太明白,万一说错话,我小命就没了。 我和女人腿贴着腿坐在那,谁都没动,宿舍死寂的像座空坟,我甚至怀疑那七个舍友,是不是已经断气了…… 世界上最大的恐惧,莫过于你明知要死,却不知何时死,我的情绪,在致命的死寂中反复拉扯着,连时间到了这,都粘稠到静止了。 当我这根烟快抽灭时,女人终于说话了,她低着头对我说: “李先生,我听闻你算命很准,我想求你给我算一卦。” 这女人说话的声音啊,像地狱里的空袭警报,悠长而惊悚,听的人心里毛烘烘的。 也不知是我现在太弱了,还是人间的鬼太凶了?我在阴间遇到过万千死物,但我感觉它们都没她凶,没她这般致命。 不管我答不答应,女人手直接伸进白花花的双腿间,掏出厚厚一沓冥币,塞进我怀里。 “你看,你收了我的钱,你就得给我算,算不准……你是要死的!” 我注视着怀中血淋淋的冥币,突然想起出发前,陈山火给我的承诺,这次我渡劫,中阴会派人给于我必要的保护。 中阴?人呢?快来救我啊! 我死咬着牙,面色狰狞而无助,身旁的女人幽叹一声,将掌心伸到我面前:“先给我看个手相吧。” “你我人鬼殊途,这世上,哪有鬼找人算命的道理?”我强挤出一丝笑容道。 女人声线一冷:“李先生,你这么说,可就太让我失望了。” “原来,你没你吹嘘的那般有本事啊?” 我头皮阵阵炸裂着,被逼至绝路,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我抓起女人的手掌,细细观看起来。 很好。 女人的手掌光滑的像一面镜子,没有一丝一毫的掌纹。 只有至阴至邪的大凶之物,才可能呈现出这样的掌相。 女人明显是带着恶意来的,她在故意为难我,这一切,不过是给接下来的血腥杀戮找借口罢了。 “看完了吧?怎么样?”女人收回手掌,有些不耐地问我道。 我抬头,看向身旁的她:“你具体想算什么?” 女人歪着头想了想:“你算算,我是怎么死的?” 她这个问题,将我带入到了一个恐怖,未知的深渊中,我立刻想到了一个关于碟仙的阴森禁忌——你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询问碟仙是怎么死的,这种来自高维世界的秘密,不应该由人类知晓。 一旦知晓了,势必要付出惨烈的代价。 这女人该不会是只碟仙吧? 这个离奇的想法,立刻就被我否定了,我暗暗向青丘求助,他一定能看出这其中的因果,可青丘并不在场,他又去佛堂讲经了。 “实在算不出来的话,就别勉强了。” 女人沾满血的长发,像一条条蠕虫般漂浮起来,顺着我的鼻孔和耳朵往进钻。 这些东西一旦进入我身体,我的魂儿就要散了,我即将离世。 将死前的那一刻,我身体像发羊癫疯般疯狂颤抖着,这只脏东西既没有掌纹,脸上又戴着面具,要我拿什么来算她的命? 我脑海中闪过万千念头,眼前本能地出现了一副九宫图。 “等等……” 我不甘地发出一声暴喝,我对面是小冯的床,地上只有一只拖鞋,另一只不见了,宿舍有七个舍友,八人一女……我以眼前所见的“外应”起局,用奇门遁甲的九宫飞星法排局演算出: 干支为丙申,丁酉,丁未,戌申。 旬首为甲辰,旬空为辰巳,辰巳,寅卯,寅卯。 此局的切入点在于日干丁,锁定兑宫,分析乙的走势,问怎么死的?首先要考虑是自杀,他杀,或意外死亡,然后分析死法。 乙绝地加上地盘日干上午午自刑,排除他杀与意外,是自杀的表现,加上腾蛇本就精神不正常行为怪异,那么重点在于乙之绝,扣住此象,乙有药物的意思,又在兑,乙飞入坎宫下癸水亦有此象,见九天主高,天柱破军为刑杀。 我只用时不到三秒,心中就有了清晰的念想,立刻大声答道: “你是喝农药自杀死的!” 第427章 致命三问 女人微微一怔,头发丝又一点点地从我耳鼻中缩回,满意地笑道: “李先生果然名不虚传,是个有真本事的人。” 我吓的整个人都虚脱了,尿差点没甩出几滴来,大口喘着粗气。 女人阴阴地在我耳边吹着气,笑个不停。 笑了没一会,她突然收起笑容,又对我道: “劳烦李先生再算算,逼我喝药自杀的那个人,又是怎么死的?” “这次,你不能再用奇门遁甲起局了哦。” 我焦急地扫视着四周,很快,又让我找到了“外应”。 一只黑色羽毛的鸟,停到了窗外,鸟嘴朝着玻璃轻啄了四下,飞走,结合今天是周末,得数1、4、7,我这回改用梅花易数起局,百位数是上卦,十位数是下卦,个位数是动爻,起卦得“天雷无妄”之“天地否”。 此卦中体卦克用卦,互卦是土生体卦金,变卦也是土生体卦金,卦中没有克制或者是泄体卦的卦,按梅花易数一般的断卦方法看,这个卦象反应出的高维投影,是非常模糊,非常不明确的。 但我细细一想,梅花易数断卦的时候不能仅仅只是看体卦、用卦和变卦之间的生克比和关系,必须结合五行的旺衰来断卦,如果卦里体卦的卦气太旺,旺过了头,就会出现“物极必反”的现象。 我改变思路后就发现,体卦金得卦中的土生,整个卦都没有克制或者是泄体卦的卦,结合整个卦看,体卦的金气太旺了,旺过了头,已经是很明显的“物极必反”了。 互卦中上互卦是巽卦,巽为入,下互卦是艮卦,艮为石,最后结合天雷无妄的卦名判断,有石泥之灾的含义。 这一回我只用时两秒,就演算完毕了,笃定地对那女人答道: “逼你自杀的那个人,最后死于泥石流。” 这下,反而给这女人整不会了,她估计也是万万没想到,我能在不看手相,面相,且不知晓姓名和八字的前提下,硬是靠着逆了天的硬本事,用两种不同的方法,算出来了。 算的还奇准无比。 这女人把我佩服的是五体投地,叹着气道:“单就你这算命的手段,放眼山海关内外,没有你这样的,五百年也出不来你这样的大师。” 我已经给这女人吓到意识模糊了,心里一遍遍重复着,大姐,这命算完了,你快点走吧! 女人还不肯走,最后又给我出了道难题,说:“李先生,你算完我的命了,该算算你自个的了。” 她黑漆漆的脸贴过来,在我耳畔吹起如兰道:“你说,你能不能活过今晚?” 我右眼一阵乱跳,后背爬满了寒霜,她这个问题,我根本就没办法回答,因为答案只由她的意图来决定。 她是带着恶意来的,那我今晚横竖都得死,我说我不死,她一生气,一把掐死我,我说我死,她一高兴,也一把掐死我。 女人冷冰冰的手掌,在我脸上肆意抚摸着,阴阴地笑道:“这一回,你既不能用奇门遁甲,也不许用梅花易数,甚至连外应都不许看!” “我能直视到你的内心,你要是敢犯规,可别怪我心狠啊,李先生。” 你别看她是个脏东西,人家懂的可一点都不比我少,连外应都知道。 我给她弄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人生中头一回感到这般无助,女人说完禁忌后,就开始倒数了: “三,二……” 生死攸关时,青丘总算是赶来了,他一眼就瞧出了这其中的因果,立刻对我密语了一番。 我将青丘的话,原封不动地转告给了这女人,我说: “我不但能活过今晚,你还要给我留下两件宝贝!” 女人僵了好一阵,用看怪物的目光看向我,突然起身,冲我屈膝一拜: “李先生手段高深莫测,心如妖孽,小女子佩服的五体投地。” 我哪敢装犊子,连忙也起身还礼:“前辈谬赞了,不知前辈从何而来?怎么称呼?” 女人道:“我无名无姓,我家主人受陈山火委托,派我来赐你两件宝贝,助你渡劫。” “主人特意嘱咐过我,让我试试你的深浅,如果你是个无用的草囊饭袋,这三道题你一道也答不出,那这宝贝也就不用给了,让我直接弄死你了事,省的麻烦。” “若是三道中能答对两道,我就只赐你一件宝贝,三道都能答对的话,这两件就都送你了。” 我听的是腿肚子直打螺旋,按这女人的说法,我刚才属实是鬼门关前跳芭蕾,差一点人就没了,也就是仗着这鬼神莫测的命理水平,再加上青丘关键时刻相助,我这才侥幸满分过关。 女人话说完,手又伸进双腿间,先是取出了一根细长的铁锁链。 这锁链通体散发着红光,长约十米,一头挂着锋利的铁钩,另一头则绑着棉细的红缨。 “这是勾魂索。”女人将铁锁链递到我手中:“是大阴差的专用法器,专勾人魂魄。” 我接过勾魂索,抓在手里把玩着,我以为它是铁制的,结果不是,这玩意的手感像极了大蛇的蛇脊骨,看似坚不可摧,却又有着极好的延展性。 送我勾魂索后,女人又掏出了第二件宝贝,那是一个白瓷制的小骨灰罐,她将小罐的盖子拧开,手伸进去摸了片刻,抓出一个阴惨惨的小人来。 这小人有婴儿手臂那么大,长相极丑,怨毒地尖叫着,挣扎着。 “这只小鬼凶性十足,贪婪无度,曾害的多人跳楼自杀,我在附近厂区捕捉到它,你可将它锁进人皮阴灯里,当阴灯的燃料。” 我二话不说,赶忙拿来阴灯,打开灯盖,等女人将小鬼扔进去,我立刻关紧盖。 小鬼气急败坏,在乳白色的人皮后面连蹦带跳,疯狂地想冲破包围,但人皮阴灯厚实紧固,是正二品的秘宝,它哪能冲的出来? “有了这两件宝贝,相信你接下来的鸡爪村之行,会容易许多。” 女人又冲我屈了屈膝,转身离去。 在她离开后不久,舍友们的呼声再次响起。 我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跑去打了盆水,洗掉脸上的血,又用自来水反复冲洗着身体,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才回到床上,躺下。 第428章 外应 跟大家讲点命理吧,我不建议大家学奇门遁甲,因为奇门遁甲的正确打开方式,一般人是学不到,也接触不到的,很多人钻研奇门多年,他以为他懂,他学精了,其实往往越是这个时候,反而说明他一窍不通。 但梅花易数可以学,这个东西原理其实很简单,是完全可以用来避祸和改命的。 枯燥的理论我这里就略过不讲了,单单只讲一件事:外应。 在给鬼算命时,我反复提及了这个词,那么,什么是外应呢? 简单理解,外应是冥冥中,一个不经意间的光影交错,是无关痛痒的冗余信息,是生死无常给予你的一种隐晦暗示。 人的思维是非常强大的,强大到能捕捉到隐藏在大自然深处的某些致命暗示,这是人和动物最大的区别,这就是所谓的外应。 也叫机锋。 外应这玩意你一旦看到,你一定不能犹豫,你要立刻采用它,你一旦犹豫,外应就失去了灵性,就死了。 对于我来讲,头顶路过的一只飞鸟,一道细微的风,一切的一切,皆可称为外应,我可以把这些光影交错换算成数字,再拿这些数字来起卦。 准确率高到离谱。 这也是我在不知晓鬼女人姓名和八字的情况下,能在几秒之内,准确预测出她黑暗过往的原因。 甚至当灵魂进化到更高阶段,连外应都可以舍弃不用了,仅凭预感就能判断一件事的凶吉。 陈忠实在《白鹿原》中,有一段关于外应的描写。 说有一个叫刘振华的大军阀,久攻西安城不下,于是去城外拜访一位名叫朱先生的高人,不料他刚到朱家大门跟前,朱先生家里守门的两条狗突然狂吠而出,将刘军阀吓得跌了一跤,这门就没进去。 然后朱先生看完这画面后就说了:“两条狗守门你都进不来,何况是两条虎呢?” 当时西安城守城将领有两人,一个是杨虎城,另一个是李虎臣,二虎指的就是这两人。 最后的事实证明,刘军阀的攻城战,最后以惨败告终。 我对外应的领悟,更多来自爷爷的影响。记得小学三年级那一年,有附近村一户人家的耕牛走失了,找了许久找不到,便来求助于我爷爷。 来人问话的时候,我家正在吃晚饭,这人在叙述这件事的的过程中,顺便点了一支烟,并把打火机顺手放在了汤盆边上。 爷爷看到后,立刻接受并采纳了这个信息,说:“不用算了,你家牛跑到老阴沟水库东北角了,快去找吧,晚上就能找到。” 来人很讶异,也不见你掐指演算,你怎么就知道结果了呢?但因为爷爷盛名在外,这人于是就马上行动起来,果然在所说的水库东北角找到了走失的耕牛。 后来根据爷爷的讲解我才知道,他当时就是运用的正是外应,一是根据来人的时间以及方位于心中起卦已经得出了结论,二是打火机放在汤盆东北角,而汤盆本来就像是一座水库,所以更加佐证了耕牛走失的位置。 正所谓: 一物从来有一身,一身还有一乾坤。 能知万物备于我,肯把三才别立根。 天向一中分造化,人于心上起经纶。 仙人亦有两般话,道不虚传只在人。 …… 鬼女人送我了勾魂索和小鬼这两件宝贝,但这两东西具体的使用方法,她没跟我讲就走了。 青丘说,勾魂索和小鬼要配合人皮阴灯使用,具体怎么用?他让我别急,该用的时候他会告诉我的。 苦难的厂狗生活继续,我每天携带着勾魂索进出车间,这玩意和人皮阴灯,和朱雀炉一样,在凡人眼中完全是隐形的,机器也检测不出来。 我白天要在流水线工作11个小时,只能夜里回到宿舍后修行,这些天,我在一点点将玉牌里的佛光转化成道行,我腿部的肌肉萎缩彻底痊愈了,气血变的愈加强壮和浓稠,精力也更加旺盛了,以前我在流水线上站一整天,回到宿舍累的像条狗,连晚饭都没力气吃,现在上一天班跟玩似的,半点都感觉不到累。 我的身体在一天天变好,甚至就连脸上墨汁般的黑眼圈,也变淡了些许。 但我依旧无法使用任何术,包括朱雀炉的三式神通在内,统统无法使用,至于火焰轮止和降魔咒那些更高阶的东西,就更别指望了。 可我并不为此感到沮丧,这本就是大劫该有的样子,断离舍的宗旨,本就是要我舍弃我曾拥有的一切,从地狱深渊的最底端,一步步重新爬回巅峰。 我已经开了很大的挂了,我有古代妖狐时刻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在最危险的时刻给于我必要的提示,让我不至于糊里糊涂地死去。 我有来自中阴的照拂,我不知道鬼女人的主子是谁,但那个人一定很厉害,他赐我的这两件宝贝,让我接下来的鸡爪村之行,有了强大的依托。 每天午饭时间,我都能在食堂遇见卢晓莹,她还和之前一样,保持着高冷的做派,她的眼睛清澈到容不下任何男人的倒影,清澈中又带着毁灭的复仇烈焰。 小冯说,卢晓莹不光是深捷的厂花,连比深捷大几十倍的富士康,包括将整个龙华区,甚至整个南方的所有电子厂加起来翻个遍,也不可能找到比她更好看的姑娘。 第429章 基因 小冯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他这辈子再怎么努力,再出人头地也不可能跟卢晓莹产生丝毫交际,但小冯总说,人必须会幻想,否则精神迟早会坍塌,小冯在苦难的现实中看不到明天,却在无数个夜里,将自己幻想成一个帅到螺旋炸裂的男人,生活在一个美丽的海岛上,住别墅,开豪车,资产过亿,身边美人成群。 所以小冯睡觉时,嘴角总会微微上扬。 我告诉小冯,你幻想出来的东西,未必就是虚假的,我们生活在由无数平行世界编织成的宇宙中,在这个世界,你是个来自广西农村的厂狗,而在另一个遥远的平行世界里,你还真就是个富家公子哥。 小冯听完,道:“我想和另一个世界的我换一下,这个该怎么操作?” 晚上下班后,卢晓莹偶尔会在微信里约我去厂区散步。 燥热的晚风,吹动着卢晓莹的发,她看我的眼神依旧冷冰冰的,不带着丝毫情绪,仿佛在看一个被丢弃的臭袜子,一朵不相干的树叶。 “我还是不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卢晓莹轻轻拉扯着吊带领口,试图让风钻进去,她一定很想把里面那件东西脱了,因为太热了。 “你知道我们接下来要干什么吗?我们要杀人,杀很多很多的人。” 卢晓莹说,她这些天一直在怀疑我的意图,她觉得我并不是真的想帮她,我只是借口帮她,来接近她,我的真实目的和那些曾试图接近她,讨好她的好色男人们并无区别。 要不是那个老瞎子算命后告诉她,她的贵人就在深捷,要是没这个前提,卢晓莹根本不可能给我靠近她的机会。 老瞎子和她爹是故交,她爹年轻时救过瞎子的命,瞎子对此一直念念不忘,这世上所有人都骗她,瞎子也不可能骗她。 “贵人是不是你,但现在还不好说,但如果你想以这件事为幌子,以此来接近我,趁机对我不轨的话,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卢晓莹转过身,凶狠地看着我。 我点了点头,并没有向她解释什么,她这么想就对了,换成任何正常的姑娘,都得这么想。 很多老爷们不知道,也无法把自个代入到女性视角中,其实像卢晓莹这么漂亮的小姑娘,独自进城打工,这本身就是件极度凶险的事,每一天,多少男人,多少对极度饥渴的眼神,在她大腿附近,在她胸前和脸蛋上来回反复扫视着,那些目光中透露出的赤裸裸信息,人姑娘是完全能解读出来的。 男女的力量差距非常大,假设这附近有条胡同,卢晓莹被一男的强拽进胡同里,那她是真的一点反抗,逃生的可能都不会有的。 所以卢晓莹对我的防备和不信任,完全是由女性的求生本能决定的,越年轻漂亮的姑娘,这本能就来的越强烈。 结合到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连卢晓莹都感觉这完全是天方夜谭,风水能杀人?她对此半信半疑,风水能屠尽一整个村子,卢晓莹是一定不能信的。 我突然问她:“你想让这些人死,想给你父母报仇,对吧?” 卢晓莹咬牙切齿道:“我想这个都快想疯了,付出再大的代价,我都无怨无悔!” 我沉默片刻,说:“发工资当天咱们就出发,这件事里的每个人,最后一刀都由你来杀。” 卢晓莹大有深意地看了我眼,突然换了个话题道:“你是不是在到处跟人说,我在和你约会,而且还是我主动追你的?” 我老脸微微一红,我不该在舍友跟前死要面子乱吹这种牛比,卢晓莹本就对我不信任,这下更完犊子了。 谁知姑娘对此并不在意,冷冷道:“这挺好的,至少这样,再没有男生来纠缠我了。” “不过我劝你,不要对我有任何非分之想,至少在你的承诺兑现前,我们之间永远不可能发生任何故事,明白吗?” 我:“明白。” 卢晓莹擦了擦耳畔香甜的汗珠,继续跟我散步,既然已经聊到了男女之间的话题上,那我们就接着往下聊。 她告诉我,女的和男的不一样,男人择偶的唯一标准,就是漂亮,其他的是次要的,女人正好相反,大多数女孩以为自己在意异性的颜值,其实她们更在意的,是一个男人有没有本事和担当,他对待世界的态度够不够强势? 这是由远古人遗传下来的生存基因,所决定的——男性力量更大,自然要负责保护家庭不受野兽和同类伤害,女性则主要负责繁衍后代。 我一脸古怪地看向她:“你咋懂的这么多呢?” 卢晓莹淡淡道:“我大学是生物基因专业。” “所以一个男的找不到对象,和他外表的美丑,和他现阶段的贫富都无关,他找不到,是因为他太弱,太没本事了,恰恰他又不会做隐藏,让女孩洞悉到了他这一致命缺陷。” “女孩不傻啊,嫁给这种男的,一辈子唯唯诺诺低三下四?被欺负头都不敢抬一下?过最窝囊的日子?谁会愿意啊?” 说到这,卢晓莹又大有深意地看了我眼。 我是被这姑娘弄的哭笑不得,人家在给我上课呢,教我怎么脱单呢。 第430章 飞眼 可偏偏人家说的每一条,全部在我身上应验了,这的确是我给卢晓莹留下的直白印象。 我表现出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子,认真地问她:“那你说,我应该怎么改变呢?” 卢晓莹想了想,说:“首先,你的屌丝气太浓了,你得强势起来,看人时,目光不要有躲闪,直勾勾的盯着对方看,明白吗?” “明白!” 我狠狠吞了下口水,目光直勾勾盯向她青春饱满的锁骨下方。 不得不说,那真的是俏皮的白,白倒没什么,关键是步伐一迈开它就颤,有着一种呼之欲出的青春美感。 “让你看脸,没让你看那里啊!”卢晓莹俏脸微微一红,本能地用手臂遮挡着,气的直跺脚: “算了,教你也是白教,你这种人已经屌丝到没救了,我本来还担心你对我有下流的企图,现在看,我反而放心了,因为你就算有这贼心,也没这贼胆。” 我配合着她道:“我换个发型,说不定能好点。” 卢晓莹无奈地叹了口气,眉头一锁,道:“看来,指望你是指望不上了,我都想好了,实在不行我就去买点耗子药,给她们饭菜里下毒,或者放火!成功后,咱们就往大山深处跑,实在跑不掉,我就和她们同归于尽!” “到时候你跟在我身边,帮我打下手,你敢吗?” 我挠着头道:“本来不敢,让你这一顿训,我又敢了,屌丝了一辈子,我也该爷们一回了。” 卢晓莹越说越兴奋,美丽的眸子里闪烁着复仇的光,她只是一个双手未沾染过鲜血的普通人,她能想到的招数无非就是投毒和放火,她自个不敢,她需要有个人陪着她。 刚好我俩走到超市跟前,卢晓莹进去买水,我在外边抽着烟等待,这时,有人在背后叫我: “李丑!” 我回头瞧去,保安黄毛带着三五个人,赖兮兮地来到我面前。 之前我说过,黄毛头发并不黄,这小子年龄和我相仿,长的你别说,还有那么一点小帅,脸很白净,眉眼也都挺好看的。 黄毛的问题在于,他太年轻了,他对这个世界的残忍一无所知,他这个年龄段,还沉浸在社会人的这个角色中,并对此引以为傲。 他这样的人其实挺可怜的,属于那种智商启蒙很慢的类型,等到他三四十岁醒悟过来时,就已经没有然后可言了。 我听说厂财物总监,是黄毛家的亲戚,在这个光环的加持下,他自然不把我这个普通厂狗放在眼里,这小子走上前,拿眼神一个劲地歪我: “你特么可以啊?小比崽子?就你长的这比样,居然能把卢晓莹拿下?” “她卢晓莹是瞎了眼吗?她哪怕看上条狗,也不该看上你吧?” 我冲他笑了笑:“气不气?” 黄毛脸色一青,直接给我来一耳刮子,这小篮子瘦的跟火柴棍似的,我倒是一点都不觉得疼。 见我不吱声,黄毛以为我怕了,往地上狠狠啐了口唾沫,恶狠狠地威胁我道: “我草你吗的,我跟你讲李丑,这事没完,你要么辞职走人,要么立马跟卢晓莹分手,不然我还来找你。” “下次,我特么卸你条腿!” 黄毛一直在深情暗恋着卢晓莹,曾多次问卢晓莹要微信,不但一次没成功,反而被卢晓莹怼的很没面子,在得知我拿下卢晓莹后,他是真的气急败坏了,瞧他说话这意思,他是打算找人在厂外边堵我了。 这时候,卢晓莹买了水出来,递给我一瓶,然后厌恶至极地看向黄毛,冷冷地来了句: “滚!” 黄毛在卢晓莹面前,立刻化身成乖巧的舔狗,点头哈腰地陪着笑:“我和李丑闲聊几句,没什么事。” “让你滚,听到没有?”卢晓莹一点都没跟他客气,眼神透出杀气。 黄毛苦着脸:“晓莹,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你不搭理我也就罢了,你怎么能跟李丑好呢?” “哦我明白了,你是故意利用李丑,来气我么?你说你这是何必呢……” 他话刚说到一半,就被卢晓莹抬起玉足,直接踢中了要害! 黄毛捂着裤裆,痛苦地呻吟着,怨毒地指着我俩道:“好,很好!狗男女,咱们走着瞧!” 等黄毛这帮人走后,卢晓莹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看向我:“刚才我在超市买水时,看到他打你了,所以我才踢的他。” “你是男人,你能不能活的硬气点?别让女孩子保护你,可以吗?” 话说完,卢晓莹也回宿舍了。 我既不辩解,也不回答,我一声不响地跟在黄毛身后,刚好,拿这个倒霉孩子来验证阴灯的威力。 夜深了,晚风也不再燥热,变的凉丝丝的,黄毛一帮人坐在操场的石台上抽烟,并没有察觉到我的尾随。 我躲在五十米远开外的一颗树后,耐心等待着,等他的那些狐朋狗友都走了,只剩下黄毛一人后,我这才取出人皮阴灯,食指在灯罩上轻弹两下,阴灯立刻被点燃了,灯罩里的小鬼被烧的尖声惨叫。 “李狐狸,你拿灯照他。”青丘提醒我道。 我提着阴灯往黄毛身上照,一道笔直的白光投过去,打在了黄毛后背上。 起初并没有发生什么,但很快我就惊悚地发现,人皮灯罩上,清晰反射出了黄毛的投影! 投影以一个精确的比例,完美呈现在了灯罩上,在青丘的指引下,我伸手抚摸着投影,发现它还不是二维投影,而是三维的。 我能清楚地摸到对方的毛发,皮肤骨骼,以及一切身体细节。 而远处的黄毛,也同步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他丢掉手中的空啤酒瓶,猛地站起身,不安地看向阴暗的四周。 我手指抚摸到投影的眼部,伸手微微一拽,拽出了投影的眼珠子。 远处,黄毛两颗眼珠子立刻直飞出去,两个眼洞像血色喷泉似的,到后面连脑浆子都喷出来了。 他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着,哀嚎着,很快就没了呼吸。 第431章 燃料难寻 我早已见惯了各种阴森,凄厉的死相,冷眼看着黄毛死去,我情绪没起丝毫波澜,只能说这倒霉孩子是真倒霉到家了,惹谁不好,你非得来惹我啊? 别的倒没什么,这下贱篮子威胁要找人弄我跟卢晓莹,我俩不可能一辈子躲在厂区里,早晚要出去的,那谁能保证我俩搁外边不出事呢? 我倒无所谓,卢晓莹可一定不能让黄毛给碰了,她是我接下来要跟的因果线,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我这劫也就彻底渡废了。 修行人的经验告诉我,你永远不应该低估人性的恶,所以黄毛必须要死,这是没的商量的。 这回已是深夜,厂区里基本没什么人了,黄毛的尸体静静地躺在那,一动不动。 我沉着气,躲在树后继续观察,一会功夫不到,就看到半透明的人影子,从尸体里爬出来。 这人影子正是黄毛的生魂,也有人管这个状态叫中阴身,意思大差不差。 他还没感觉到他死了,他从尸体里爬出来,迷茫地瞧向四周,似乎想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这时候青丘对我道:“李狐狸,你用勾魂索勾他的魂儿,勾过来后,扔进阴灯里当燃料。” 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人皮阴灯需要用灵魂点亮,才能成为杀人的法器,我以前没勾魂索,不具备捕捉灵魂的能力,现在我有了。 只要为人皮阴灯收集足够多的“燃料”,杀人就不再是什么难事了。 我瞧黄毛站的比较远,我怕勾魂索长度不够,想凑过去点,青丘说不用,你就搁原地勾他。 我将信将疑,晃动了几下勾魂索,朝黄毛投了过去,谁知这玩意真跟条活蛇似的,非常有弹性,舒展开了,远超它的本来长度,五十米开外的距离,勾魂索电闪雷鸣就窜过去了,锋利的铁钩准确勾中了黄毛的头皮子。 黄毛的生魂疼的连连惨叫,大声哭喊,拼死挣扎,哪挣脱的开?三两下就让我拽到跟前了。 这小比崽子看清我之后,这才反应过来前因后果,立刻哭着跪到我面前,抱着我的脚一顿乱舔,求我放他一马。 “李哥,我错了李哥,我不想死,我真不想死啊我!”黄毛哭的鼻涕哗啦。 “你要知足,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当燃料的。”我打开灯盖,口中轻念咒音,生魂化作一道白烟,惨痛哀嚎着一股脑钻进了灯罩中。 我边往宿舍走,边提起阴灯查看,这玩意好是好,只要对方给阴灯照上,他的小命就被我捏在手心里了,我想让他怎么死,他就得怎么死。 但它真不经烧啊。 刚才杀黄毛时,我只开灯不到五秒,小鬼就已经被燃烧殆尽了,现在灯罩里只剩下了黄毛的生魂。 不过小鬼这种东西,不经烧也正常,黄毛可能还不如小鬼,要想让阴灯亮的久,我要么捕捉到更强大的魂魄,要么就纯堆数量,勾它百八十个孤魂野鬼来存着,慢慢烧。 这勾魂索配合阴灯使用,让我这一废人也具备了杀人术,接下来,只要存到足够多的燃料,鸡爪村之行就更有把握了。 我前脚刚进宿舍楼,迎面走过来两人,这两人脸上都蒙着黑布,各提着个大麻袋,他们是中阴后勤组的清洁工,是来给黄毛收尸,顺便处理现场的。 两人走到我跟前,递上来一文件要我签字,我低头瞧了眼,大致意思是清洁工提供的这项服务,它不是免费的,人家是要计费的,每次都要扣我点阴德。 我出于好奇就问他俩:“我账户上有多少阴德?” “我看看啊。”一人从怀里拿出平板,划拉了几下,道:“负九百三十一。” 我连忙摆了摆手:“这次不用了,你俩回去吧。” “好的老板。” 不远处的墙上画着扇门,两人答应了声,就低着头进门了。 刚才青丘特意给我看过,黄毛的因果不在我身上,这件事肯定怀疑不到我头上,那就没有雇佣清洁工处理现场的必要了。 至于我欠中阴阴德的这件事,现在不是考虑它的时候,先挂着账,哪天真还不起了,那不还有陈老板兜底么? 回到宿舍,我洗漱一番躺在床上。 到了第二天早上,黄毛的尸体这才被人发现,就大家可能以为这事挺严重的,警察要来什么的,结果啥事没有,一切照旧。 电子厂每天都死人,这根本不是啥新鲜事,当年富小康连环跳楼,人家不照样一天生产也没耽误? 早上那会来了辆救护车,下来俩医生看了看,给了个定论,说这人是死于“颅内动脉高压”,属于猝死的一种,眼珠子爆出来,那是因为大脑高压堆积,无法泄压所导致的。 说后来眼珠子只找到一颗,另一颗可能给野狗或者乌鸦叼走了。 这事到这就算完了,黄毛尸体被拉走火化,生产继续,前后连警察的影子都没看到。 黄毛的死是有意义的,我通过这件事,验证了阴灯的正确打开方式,那么接下来,我应该抽空收集些孤魂野鬼,当成燃料储存起来,以备后续使用。 我还专门打听过,电子厂附近人流密集,并没有凶宅之类的地点,想找到孤魂并不容易。 而且捕捉魂魄这件事本身,也蕴含着极大的凶险,首先和我没有因果的生魂,我是不能乱抓的,我只能抓鬼,抓小鬼和孤魂野鬼自然是不在话下,那要万一运气差点,遇上厉鬼了,我就只有逃命的份了。 逃不逃的掉,那还得两说。 第432章 密语 这劫给我渡的,真是各方面都难到家了,首先是没钱,给我穷的啊,篮子都碎了一地,我以前从来不抽低于五十块的烟,现在我只抽七块五一包的红塔山,还要省着抽。 不等着发工资咋办?我连去鸡爪村的路费都拿不出来啊! 然后是修行这块,哎呦我了个大草,以前会的术,神通,统统都用不出来了,这特么好不容易盼来了勾魂索吧,寻思着抓点魂儿来呢,结果这条路又给封死了。 至此,玉牌里的佛光已经全部被我转化成道行,如今的我,勉强算半个小修行人,进展虽慢,但其实道行的事我并不特别担心,只要找到合适的庙宇,佛光总会有的。 眼下独独就是这个穷,给我困在原地,动弹不得了。 中午吃饭那会,卢晓莹发来条信息:“黄毛死了。” 我回了句:“活该,那是他的报应。” 卢晓莹:“我就是觉得有点奇怪,这报应来的也太巧了,他昨个扇完你,当天夜里他就死了。” 我没往下聊,有些事,没必要让她知道的太早。 几天后,流水线维护,放一天假,我进厂到现在,还没出过门呢,刚好没事我就出去溜达。 这边的商业街上,都是和我一样的底层打工人,没什么可逛的,我索性随机上了辆公交车,一路欣赏着深城的街景,不知不觉间坐到了终点。 下车后我穿过了几条街道,路过一家连锁酒店门口时,我看到有人吵架,我刚好闲来无事,就驻足观看。 一中年男的,长的很儒雅,留八字胡,穿了件绣金黑色真丝马褂,手中捧着一块翡翠坠子,正跟孙子似的被酒店老板厉声训斥: 老板是一大腹便便的矮个南方人,指着儒雅男的鼻子斥道:“我朋友白总说你厉害,说你看风水有一手,我这才请你来的。” “结果就这么简单一件事,你都跟我说不清楚,你到底懂不懂风水啊你?你不懂别硬装懂行不行?我的时间很宝贵的,你不要浪费我时间啊!” 儒雅男脸色有些难看,陪着笑解释道:“不是我说不清楚,是你这附近的气场非常复杂,人流量又大,这个不好判断的。” “你具体指的是哪方面的事嘛?” 老板吹鼻子瞪眼,唾沫星子乱飞道:“我问你,还是你问我啊?” 我旁观了一会,大致瞧明白是咋回事了,儒雅男是一位风水师,被请来给老板看事,南方的生意人都很精,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初次见面,老板为了摸清风水师的深浅,就出题考他,结果对方没能答上来,老板就有些生气了,觉得对方水平不行。 他俩吵架的时候,我就在寻思,这是天降的富贵,我必须得把这活给抢过来。 他答不出,是他学艺不精,我肯定答的出啊。 我特地留意了下这名风水师,他也是位修行人,身上带着气场,具体什么道行我属实看不太清,但大概率是在我之上的。 我是真的穷疯了,穷到口袋里连午饭钱都没装,此时再也顾不上什么狗屁江湖规矩了,后续他不服找我斗法,我有阴灯也不能怕他。 权衡了一番利弊后,我就上去找那老板讲话,谁知还没到跟前,那老板厌恶地撇了我眼,冲保安使了个眼色,俩保安跳出来,当场把我拦下,不由分说就给我推搡出来了。 我踉跄着后退两步,余光无意间瞧见酒店大堂的镜子,我就看我这身造型啊,不是盲流,也胜似盲流了,穿的那叫个埋汰腌臜,穿的差也就罢了,关键我这张脸还长的这么丑,两个大黑眼圈子怪吓人的。 一股深深的自卑感,立刻涌入我内心,这么一看,我反而愈发敬佩卢晓莹了,她和我完全就是天上地下,两个世界的人,人家姑娘能主动接近我,能把我当成同伴来对待,这就已经很难为她了。 这是个看脸的社会,长得好看的人,在很多场合会获得人们的优待,我不行,我这外貌条件,是进不了这家酒店的,也没资格和老板搭上话。 我叹了口气,低着头就准备走了,刚走没多远,我又停下脚步,看向那位风水师。 那人继续被老板训斥着,脸色焦急又无奈,已经有点下不来台,都有点准备要走了。 很多人不知道,风水师是个非常特殊的行业,吃的就是名声这碗饭,他今天要是灰头土脸地逃走,他名声被毁,这条街他以后再没脸来了,这对他来讲无疑是极大的损失。 我摸着下巴寻思片刻,就冲那风水师密语道:“你把问题给我复述一遍。” 老板不认可我,我一样能从风水师手里,一分不少地赚到这笔钱。 那风水师听到密语后,身子微微抖了下,一脸错愕地瞧向我,又快速收回目光,对老板道: “刚才你问我,酒店去年年底,发生过什么事对吧?” 老板:“对啊,就这么个小问题,你支支吾吾半天也答不上来。” 我不假思索地冲风水师密语道:“去年年底,这里发生过火灾!” 那风水师听完,又用余光扫了我眼,一咬牙,照着我的话答了出去: “你是说那场小火灾吗?我以为你要问别的,原来是这个啊?” 第433章 象峦 南方老板眼睛一眯,神色稍显和缓,道:“你怎么瞧出来的?你把你的依据说出来。” 我微微一笑,立刻答道:“来之前我特意看过,你这家酒店朝向在东,在你右后方十米远的位置,有一个变电器的房子。” “我运用象峦实战技法,右后方属于白虎位,白虎位见电煞,所以必然要对应火灾,那么为什么是去年年底?你记住了,青龙方位是上半年,白虎方位是下半年,白虎方位的右后方是年底,白虎方位的右前方属于6月底到8月度,右边是9月到10月底,右后方是10月到12月底。” “青龙左前方是4月到5月,左边是3月到4月,左后方是1月到2月,以此类推,火灾发生的具体时间,一定是在去年12月20号到22号之间。” 那风水师照着我说的念,一字不少地念给老板听了。 老板见风水师谈吐流利间透着从容的气度,回答的井井有条,头头是道,脸上顿时浮现出敬佩的笑容。 “许老师果然名不虚传,有两下子,都怪我性子急,我误会你了。” 见那风水师面露疑惑,老板就拉着他的手往酒店里走:“许老师,我们进去说。” 这人反应也够快,他俩进去了,我听不到他俩的谈话内容,我还怎么帮他啊? 于是他立刻摇头道:“先不进去了,就在这说吧。” 老板就开始跟这风水师讲,说他以前在佛山老家居住期间,家里的长辈认识个很厉害的风水先生,阴宅阳宅各方面,没他看不了的,刚好这段时间,老板经营的这家酒店生意极差,就打电话求助那位先生,想请对方来看看。 结果刚好人家有事,来不了,但是那先生给这老板出了个招,说现在社会上神棍骗子很多,我教你个招来分辨,你家酒店去年不是着过火吗?到时候你请的人来了,你就问他这件事,他能答上来,就说明他很厉害,很有本事。 这里注意了,那先生特意给老板叮嘱道,如果对方是用象峦技法答出来的,那你价钱必须给人家加倍,象峦技法蕴含风水大道,人间掌握此技法的人寥寥无几,这钱你得给,人家值这个价。 老板这前因后果讲完,风水师也就释怀了,笑着摆手道:“对于我来讲,象峦技法非常基础,这个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听的是直皱眉啊,这人吹牛比是真的脸不红,心不跳,儒雅的跟个大篮子似的。 酒店老板对风水师态度大变,敬佩的是五体投地,一个劲地拉他进屋喝茶,然后风水师死活不肯进,横竖都要搁门口待着,搁我面前待着,这场面就挺滑稽的。 老板一看,大仙不肯进屋,那也没辙了,那就搁门口唠吧,恭恭敬敬地给对方发了根烟,老板就说了,我这酒店以前生意挺好的,最近这段时间吧,客人一下就不来了,特别邪门,你看我这风水有没有要改的地方,具体该怎么改? 我眉头微微皱着,开始寻思,那风水师也跟着我同步寻思,其实这方面他肯定也有自个的看法,虽然他没能瞧出去年那场火灾,但并不代表人家没真本事。 他可能寻思吧,他讲的一定没我讲的好,毕竟懂象峦技法的人,可不是随处可见的,那索性他就不发表意见了,干脆把舞台交给我得了。 我这边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呢?我进不去酒店里面,看不到内部格局。 但这也难不到我,抬头仔细瞧了瞧酒店外表,我大概就瞧出问题所在了。 “你家这酒店为七运楼宅,本来旺气不俗,可惜今年五月后,此楼为退气!说明此楼坐向不够好,更惨的是东北艮宫为大楼进出纳气口,且有二黑毒星飞临,可见这个门开得不对!如果开在大楼右边巽宫,会比现在好千百倍!” “所以酒店进出大门,必须重点调理,还有坤宫当运旺星财气尽力纳入,另外就是后面的变电箱房,这个需要用水系景观去压制……” 我只给他把外部要害讲出来,酒店里面的情形我看不到,就不归我管了。 那风水师按着我的原话照抄,一字不漏地说给老板听,老板听完恍然大悟: “怪不得呢,原来大门开错了位置,行,我就按你说的改。” “除了这些呢?还有其他要注意的点吗?” 风水师本能地用余光向我求助,却错愕地发现,我已经大摇大摆地走进马路对面的西餐厅了。 进餐厅后,我选个靠窗位置坐下,接过菜单只挑贵的点,那服务员脸色有点为难,感觉我可能吃不太起。 我指了指酒店门口的风水师:“看到没,那我老板,一会他来给我买单。” 这餐厅也挺有意思的,她们还专门派了个人过去问,那风水师点头后,她们这才敢通知后厨备菜。 大半个钟头后,我满意地扔下刀叉,顺带解开皮带,这家餐厅的战斧牛排做的还行,我吃了三份,又专门打包了一份。 其他的菜马马虎虎,有道黑醋拌马德里火腿沙拉,味道还行,我也打包了一份。 又过了一小会,那姓许的风水师,总算是把酒店风水整明白了,出了酒店后,他径直快步走进西餐厅,看了眼我的消费账单,八百多,这人二话不说,立刻就给我买了单。 他又多要了两杯咖啡,就坐下开始跟我聊了,他说他叫许四海,39岁,在深城这个风水圈子,他算是有一点点小名气的,主做商业风水这块。 “未请教,阁下是?” 许四海尊敬地冲我拱了拱手,目光无意间瞧见我胸口“深捷电子厂”五个大字时,微微皱了下眉。 “李丑,龙华区电子厂流水线工人。”我自我介绍道。 许四海楞了楞,笑了出来:“李师傅真是会开玩笑啊。”他明显不相信我说的话,但这个江湖是这样的,陌生同行之间有防备是很正常的。 我虽然穿着电子厂的t恤,可在许四海看来,这反而是一种很刻意的身份伪装,他打死也不可能相信,我真的是电子厂的工人。 第434章 黄仙 这只是我这些年当风水师的一个小缩影,现实中很多案子都挺无聊的,讲来讲去就是些专业词汇,非常枯燥乏味,大家可能看着也无聊,所以没意思的案子,我尽量就不往出掏了。 说回我和许四海的初次相识。 江湖里的人,各种奇奇怪怪的都有,有人疯,有人傻,有人穿尿素袋子,我这样式穿电子厂t恤的,那一点都不稀罕。 许四海坐在我对面,一个劲地夸我,说我低调,内敛,藏锋,年轻有为。 他说这些话时,眼神一个劲往我身上瞅,似乎想看出点我的底细,但我的底细连我自个都搞不太清楚,他又怎能看的出来呢? “你怎么知道我要来给你买单呢?”许四海点了根烟,吞云吐雾道:“我大可以白嫖你一把,然后丢下你直接跑路的。” 我笑了,我说许老师您这面相,一看就是有涵养的高人,这种事您是做不出来的。 我这是瞎扯淡的,我之所以敢笃定了许四海会来给我买单,和面相没半点关系,实际上,他不光要请我吃饭,今天他在酒店老板那赚到的,他也必须一分不少地转给我,少十块都不行。 许四海喝着咖啡,跟我瞎客套了半天,楞是没试出我的水深,他眼珠一转,干脆开门见山地问我: “李师傅,你刚才所说了那套象峦实战技法,我非常感兴趣,我以前也学习过这个,苦于没有老师引路,我学习的非常痛苦和迷茫。” 你瞧,人家不是傻子,人家是奔着这个来的。 我朗声答道:“象峦技法里面最重要的东西,就是龙虎印堂,龙虎印堂是太极点的四个分支……” 话讲到一半时,我突然收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深城风水圈子卧虎藏龙,许四海能在其中占据一席之地,自然不能是一般人,他一眼就瞧出我的意图,于是很爽快地加了我微信,给我转过来一万两千块钱。 他没有藏着掖着,他从酒店拿出来的,一分不少全进了我的户头。 我也不再有所保留,继续往下讲道:“你记住一句话,龙绵延虎盘踞,印要实堂要虚,龙强虎弱,印强堂弱,此为正局,你拿龙虎印堂推演出太极点后,再拿太极点来反推龙虎印堂的格局……” “这时候,你就能精准定位出格局在时空中的坐标,用四维的方式去看待它,从而推演出阳宅过去发生的事,和将来即将发生的事。” 理论的东西生涩枯燥,我就一笔带过好了。 我这边讲,对面的许四海一边手机录音,还一边用小本子记着,还不时提出疑问。 我俩前后唠了大约20来分钟的嗑,我说行了,今天差不多了,就到这吧。 给许四海直接弄急眼了,说:“李师傅,你这停的位置也太刁钻了,我正听的上瘾呢,突然就没了,我这胃口给你吊着,晚上回去我都睡不着觉。” 那不是必须的吗?我不吊着你,不在你心里留下点念想,我下次还怎么薅你羊毛呢? 我将许四海面前的那包钻石芙蓉王,连带都彭打火机一并顺进兜里:“知足吧许老师,就我今天给你讲的这些东西,你花一百万去外边买,你看你能不能买的到就完事了。” 许四海是专职商业风水师,我讲的东西值不值这个价,他心里自有权衡,就他今天交的这一万多学费,将来他势必要百倍地赚回来的。 我这说不讲就不讲,许四海也不好强求,又急着问我哪天有空,要约我出来吃饭。 我摆了摆手:“我过两天要去个地方,能不能回的来还是两说,再看吧。” 许四海眨了眨眼,问:“你要去哪?我安排车送你。” 我一寻思,我的阴灯急缺鬼魂燃料,许四海在深城经营多年,他肯定知道哪里孤魂野鬼最多。 我就跟他说这个事,听闻我要抓鬼,许四海摸着下巴沉吟一番后,道: “这种地方挺多的,光是我知道的凶宅,就有十好几套,闹鬼的医院我也知道几家,但这些地方的水都比较深,你不能保证你一定遇不上厉鬼。” “它万一窜出只厉鬼,那就不是你抓它了,是它抓你了。” 这也是最让我头疼的,抓鬼这件事本身,存在着很大的未知和凶险,这玩意就跟肉身踩雷一样,运气好,连抓三五十只跟玩似的,稍微背点运,遇见第一只,就得把小命给搭进去。 人间的厉鬼,和阴间完全是两回事,那凶的可不是一点半点,李三坡遇上了都得掂量掂量,能不招惹尽量不惹,更何况我李丑呢? 许四海很有分寸,他并不打听我捉鬼的动机,想了想,他就给我讲了件事: “我很小的时候,跟我爷爷在野外的大山深处,遇上了一只大黄皮子,当时我们正在赶路,它自个跑到我跟前来了。” “我一瞧吧,那大黄皮子一条腿让猎人的铁夹子给夹了,正冲我呜呜叫呢,我爷爷就给它把夹子掰开了,又抱着它去看兽医。” “等这大黄皮子腿伤养好后,我们又给它放回山里了,后来渐渐的吧,它修出法力了,成精了,它就开始给我托梦,在梦里教我一些小法术,有时候还带着梦中的我上天入地,跨省溜达着玩。” 第435章 滇南 许四海说,本来那只黄大仙是想请他出马的,但许四海主攻风水,对仙家的事不感兴趣,黄大仙也就没强求。 不过也因为这件事,他许家和黄仙结下了一个很大的善缘。 许四海为啥给我讲这件事呢,原来那只黄大仙堂口下的兵马,养的非常足,我与其冒险去阴邪之地抓鬼,不如直接管黄大仙讨要点兵马来代替。 毕竟动物仙家座下的阴兵,大多也都是些没有神智的孤魂野鬼和魑魅魍魉,拿来给阴灯当燃料再合适不过。 我连忙问他黄大仙的住址。 许四海说,黄大仙先后搬过几次家,最近一次,它带着全家去了鸡爪山。 鸡爪山? 巧了,那不正是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吗? 我还有些不放心地问他:“是滇南西双版纳,老挝边境附近的那个鸡爪山吗?” 得到许四海肯定的答复后,我这心顿时就踏实下来了。 所以说因果这东西,很多时候都是由一场又一场的巧合堆叠出来的。 许四海从兜里摸出一个小铁盒,打开,只见里面放着只干瘪的鸡头,和一小把墨绿色的焚香。 他将铁盒推到我跟前,说:“等你上了鸡爪山,往地面上点一根焚香,一个时辰之内,就会有人来接你,这时你就把鸡头交给对方,黄大仙看到它,自然会帮你的。” 我收下铁盒,出了餐厅,许四海给我叫了辆滴滴,付了车费,分别前我对他道:“等我忙完那边的事,我可能还要回深城发展,你这边有搞不定的案子,你介绍给我,钱咱俩对半分。” 许四海显得非常高兴,立刻爽快地答应了。 …… 半个小时后,厂区的树荫下,卢晓莹也顾不上淑女形象,抓着我打包回来的战斧牛排,啃的满嘴流油。 我跟她讲这件事,我说到时候咱们先上山,拜访一位黄大仙,管它借点兵马,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回头你给我挨家挨户的点名,祸害你家的那帮老娘们,一个都走不掉。 卢晓莹虽是南方姑娘,却也听闻过东北出马仙,她就很疑惑地问我:“仙家堂口下边的兵马,能杀人吗?” 我摇头,兵马不能对人肉身直接造成杀伤,但它们可以把人逼疯,抢走人的魂魄。 卢晓莹恨恨道:“不能让这帮畜生死的这么简单,必须要让她们流很多血!” 我说这个你放心交给我吧,我保证如你的愿。 废话少说,两天后发工资,我入账五千一百多,加上许四海给的一万二,我卡里就有了一万七,心里也总算是有了点底。 我把电风扇送给小冯,又请他和老陶下馆子喝了顿酒,至此,我的厂狗生活告一段落,我即将迎接一个全新的人生篇章。 第二天办了辞职手续后,我跟卢晓莹简单收拾了下行李,轻装上阵,从深城坐火车前往昆城。 七个多小时的车程,到昆城时天都黑透了。 我们都有些疲惫,就在市区找了家宾馆,进门前,卢晓莹拉着我小声道:“我们身上也没几个钱,还是节约点,开个标准间凑合一晚好了。” 我当然没意见,于是我俩就住进了标间,各自洗过澡后,就上床躺下了。 黑暗中,卢晓莹问我:“李丑,你有没有想过以后?” 我看着漆黑的天花板:“哪个以后?” 卢晓莹翻了个身,看向我:“就是将来,你打算怎么死?” 她不等我回答,自言自语道:“等我老了,我会告别家人,独自搬到一个没有人的偏僻地方,比如森林,山里,或者湖边,在那里一个人静静等待死亡。” “我不要死在医院里,我讨厌医院。” “我更讨厌火葬场,所以我死后,一定也不能去火葬场。” 她这两句话不是随口说的,她一定有过不好的经历,才对医院和火葬场这般抵触。 沉默片刻,我说:“我有个兄弟在藏区修行,他告诉我,那边的人信奉水葬,所以他们不吃鱼,他们认为鱼是不洁和邪恶的生物。” 卢晓莹直勾勾看着我,突然问:“你为什么非要去那座阴庙不可?” 我:“我急需庙里的气场,来恢复道行。” 卢晓莹伸了伸葱白修长的胳膊:“所以,你以前是个道行很高的人?” 我告诉她,我以前是东北那边的风水师,我道行修到头了,再上不去了,所以我来南方渡劫,来品尝人间苦难冷暖。 等我把人间的这些个比事都琢磨明白了,人间我就等于打通关了,这破地方以后再没我什么事了,我差不多也就该走了。 “渡劫?”卢晓莹咬了咬嘴唇:“那我家经历的这件事,对我而言,是否也是一场劫难呢?” “是。”我笃定地对她道:“我们的一生,都是在一场又一场的大小劫难中度过的,你把这场大劫熬过去了,你的灵魂会比现在更高等,以后你的人生路,也会变得一片平坦,阳光明媚。” “好消息是,你不是一个人渡劫,你还有我,咱俩的劫在这个时间点,刚好重合了。” 卢晓莹揉了揉鼻子,声线有些沙哑道:“谢谢你,陪我走到这。” 她话音刚落,天花板上方就传来女子凄惨的求救声: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啊!” 我俩起初都还没听明白,以为楼上的女房客遇上坏人了,谁知下一秒,那女子的叫声就变了: “不要停,我舒服的简直要死了!不要停啊!” 给我俩弄的都挺尴尬的,这个天也再聊不下去了,各自钻进被窝熟睡过去。 第436章 纸人 第二天退房后,我找了家户外用品店,买了顶迷彩帐篷,又买了些锅碗和野外生存工具,我俩一人背了个大登山包,包里装满了食物和淡水,接下来,我们要在滇南的大山里度过很长一段时间,东西一定要备足。 从昆城出发,我们坐长途大巴,穿过玉溪,红河,普洱,最终到达最南边的西双版纳。 下大巴,换乘摩托,最后改坐拖拉机,总算是来到了鸡爪山的地界。 鸡爪山靠近老挝边境,这里人迹罕至,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大片的热带原始森林,这里的空气闻上去,有着一种原始的野性,天空又低又蓝,仿佛伸手就能够到白云。 卢晓莹从小在这长大,对森林里的一草一木都无比熟悉,她轻快地走在前面带路,西双版纳白天的温度有40度,湿热无比,卢晓莹极致修长的玉腿,被深蓝色紧身牛仔裤包裹着,她上身只穿着件薄薄的白背心,却依旧热的手臂和脖颈上满是汗珠。 走到森林深处,炎热总算消去,地面上是厚厚的苔藓,各种奇形怪状的灌木和藤蔓纵横交错,小溪里流淌着清澈的冰泉。 卢晓莹边走,边不停沿路采集着各种菌子,边跟我介绍: “这是黑皮鸡枞菌,这金黄色的是野生鸡油菌,这个是见手青,有毒,但可以吃,还有这个是奶浆菌……” 滇南盛产菌子,但吃菌子这件事,本身就有极大的风险,每年被毒死的外地人不计其数,卢晓莹教了我个法子,来辨别菌子是否有毒——浇点牛奶上去,观察,如果牛奶结块了,那这菌子一定是剧毒的。 西双版纳的原始森林中,最毒的还不是菌子。 比菌子更毒的,是出没于森林中的蜈蚣,蝎子和毒蛇。 比这些毒物更毒的,则是那些散落在森林最深处的苗寨。 相比湘西,贵州这些传统苗疆,版纳的苗人分布比较少,森林里只生活着一些黑苗,黑苗会下蛊,苗蛊阴邪,恶毒无比,他们不欢迎外来者,一旦你闯入他们的领地,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对你下蛊,而且据说一些苗寨还保留着上古流传下来的吃人习俗。 好在我们要前往的鸡爪村,它属于汉人的村落,和黑苗寨并无关联。 鸡爪村没我想的那么原始,实际上,村子的现代化程度很高,家家户户都通了电,最近几年还修了公路——我们之所以不从公路进村,是担心打草惊蛇,所以才选择从森林中绕行进村。 我已经具备了一点点小道行,体力精血充沛,走了半天的山路也不怎么觉得疲惫,卢晓莹大学时进过田径队,体力自然也不比我差,就这么地,从下午走到天黑,我终于看到了鸡爪村的真面目。 山谷下方,是一个寂静的小村庄,五十多户人家,家家都亮着灯,养着狗,村庄外边有一个大坟圈子,更远处是成片成片的梯田,种植着嫩绿的水稻,大片的鱼塘和果园散落在四周。 傍晚时分,我蹲在悬崖边,神色阴冷扫视着下方的村庄,搁这么老远,我都能闻到炊烟中所散发出的饭菜香味,今晚过后,村庄上方烟火气,将被浓烈的血腥取代。 我退回到森林里,跟卢晓莹搭好帐篷,又生起篝火,用大米饭就着煎的冒油喷香的菌子,报餐了一顿。 吃完饭我对卢晓莹嘱咐道:“一会我去找黄大仙要兵马,你进帐篷休息。” 卢晓莹边收拾着碗筷,边道:“我跟你一块去。” 我摇头:“这只黄皮子仙完全是野生的散修,没有弟马,它是个什么性格,好不好沟通,现在还很难讲,尽管有许四海这层关系,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你就别去了,你搁这等着,天亮后我要是还没回来,你就赶紧跑,跑的越远越好。” 卢晓莹想了想,说:“你要是回不来,我就死在这,我知道有几种菌子,能让人毫无痛苦地死去。” “我死后化作厉鬼,我也得把这个仇给报了。” 这姑娘思想有点极端,这不能怪她,她家遭遇那么大的变故,父亲被人活活打死,母亲上吊,家产被亲戚们抢夺一空,她能不极端吗? “好好活着。”我对她道:“找比我更有本事的人来帮你报仇,知道吗?” “当鬼很痛苦的,能不当就别当了。” 地上的焚香散发出淡蓝色的袅袅烟雾,我们这边说着话,过了没一会,树林子里传来阵阵细碎的脚步声。 我回头瞧去,只见从灌木里走出来四个男人,扛着个红红绿绿的大纸轿子。 这四人也是纸扎出来的,身穿黑寿衣,脸上的轮廓模糊粗糙,眉眼被画出欢天喜地的模样,个个咧着血红大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阴森感。 卢晓莹没见过这阵势,吓的一惊,本能地后退着。 四纸人来到我们跟前,放下轿子,其中一人微微鞠躬,对我道:“黄四姐有请,请贵客入轿!” 第437章 险山 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那画面,那纸人的脸是二维的,嘴唇子上的墨迹尚未干,它说话时嘴唇子也不动,声音是从它周围的虚无中发出的。 你一听那声音,你就知道那不是人说出来的话,听起来非常空灵和机械,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 关于纸人我多讲两句,网上流传什么纸人不能点睛,点了睛就要通灵之类的话,大家当小说看看就完事了,千万别往心里去。 首先纸人是个容器,你想让它动,你得用法力请来脏东西,让它们往这容器里钻,很多脏东西是无形无相的,它就跟一团透明的雾似的,终年在荒郊野外游荡,这种过程非常痛苦,时间久了,它就迫切希望给自个在物理世界找个容器来充当肉身。 最好的容器莫过于有香火的神像,次一点的就是活人和死人的肉身,最差的容器就莫过于纸人,布娃娃之类的物件了。 等脏东西进这纸人身体后,扎纸匠再用法术来控制它,这时候它就活了,它可以按照扎纸匠的指令办事。 我之前在厂区宿舍,用报纸剪出来的纸人,严格意义上讲它并不算纸人,它就是张薄薄的纸片子,它能替我做的事很少,可以用它来侦查敌情,除此之外几乎再无其他用途了。 而黄四姐派来的这四只纸人,就不一样了,人家身体里面是有竹制骨骼和纸内脏的,人能做的,它们能做,人做不了的,它们还能做,而且永远不知疲惫,不要工钱也不会抱怨。 卢晓莹听完我的介绍,好奇地来到一只纸人身边,上下打量着它,然后语出惊人道: “电子厂应该请几个扎纸匠,弄些纸人去流水线打工。” “那肯定不行。”我摇头道:“有个东西叫就业率,这玩意一低,当官的乌纱帽就得掉,所以纸人永远也进不了厂。” 卢晓莹摸着下巴思考着:“是我想多了,就算不考虑就业率,那估计也不大行,一排纸人站在流水线跟前,你想想那画面,那视频要是传到国外去,影响可就大了。” 我笑道:“新闻标题我都想好了,震惊!龙国已全面掌控高维科技!再次遥遥领先!这次的大棋,我们真的下赢了!” 卢晓莹眨着眼:“副标题是,今天纸人进工厂,明天纸人下战场!漂亮国总统直呼太刺激,连夜被送进icu抢救。” 那四个纸人直愣愣地盯着我俩,其中一人再次催促道: “请贵客速速入轿,黄四姐已经等不及了!” 我拿过登山包,从里面取出一把锋利的开山刀,递到卢晓莹手中,叮嘱她别忘了熄灭火堆,睡觉时听着点外面,然后转身坐进轿子里。 四纸人抬起轿子,齐声道:“山路险峻,前途未知,贵客在途中切不可看向轿外,免得受到惊吓。” 这小纸轿子里面装饰的花红酒绿,跟火车的小包间似的,椅子也是纸做的,上面铺着厚厚一层野兔子毛,坐着还怪舒服的。 长方形的窗户上盖着块黑布,纸轿抬起后,走的是四平八稳,一点都不带摇晃的,跟在空中飞行似的。 我在里面坐了一小会,就感觉速度突然开始加快了,窗外的风呼啦啦乱刮,吹的黑布不停乱掀。 又过了十来分钟,整个纸轿突然开始以一个极大的角度,向上倾斜起来,我大感好奇,就掀开黑布往外瞧去。 纸轿外,野风跟刀子似的迎面扎来,头顶的夜空中,银河像一条银带似的肆意撒开,我已经太久没见过这般清晰的星空了。 西双版纳昼夜温差极大,白天40多度的高温,能把人蒸熟,晚上却骤降至十几度,湿冷到让人发抖。 我收回目光,看向脚下,我正身处在一条极其陡峭的山崖上,周围怪石交错,荒草丛生,陡峭到根本就无路可走,但那四只纸人却如履平地,步伐空灵地沿着山崖向上奔行。 每每遇到巨石挡路,四人轻轻一跃,抬着纸轿轻描淡写地飞过,像四只习惯了高山生活的敏捷羚羊,又像掌握了古代轻功的武学强者。 这座山太难爬了,高到一眼望不到头,有些地方甚至陡到近乎垂直,纸人速度慢下来不少,有些地方它们也要尝试多次,才能跳过。 我瞧了眼一旁,就明白它们为啥不让我往外看了,纸轿右侧,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纸人紧贴在悬崖边行走,大半个纸轿飘在悬崖外边,有恐高症的人看到这画面,可能当场就要吓到口吐白沫,晕厥过去。 我心里微微一惊,再次瞧向山路上方,大声问道:“黄四姐家住在山顶吗?” “是。”其中一纸人答道:“鸡爪山,共由四座大山组成,从天空俯瞰,四山组合在一起,像极了一只大鸡爪,并因此得名,我们所在的这座山,是鸡爪山的主峰,高约五千余米。” “黄四姐家在山顶,山路崎岖,寻常人难以攀爬,所以每当有贵客来访,四姐就派轿子抬客上山。” 我又问:“你们是黄四姐做的吗?” 纸人答道:“是,四姐法力通天,是会一些扎纸术的。” 我听的内心惊讶,据我的了解,东北长白山那一派的扎纸匠,虽说也能做出这般惟妙惟肖的纸人来,但要让纸人抬着个一百多斤的大活人,像羚羊般轻巧地攀爬一座五千米的高峰,那是万万做不到的。 什么纸人张,纸人王的,统统特么靠边站,就算把长白山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出这般人物来。 第438章 手势 黄四姐能把扎纸术玩到这般境界,这位黄大仙可不是个一般人,道行至少也得五千年往上了。 我瞧了眼下方深不见底的悬崖,心生畏惧,就随口说道:“你们要累了,就停下来歇会,不差这点功夫。” 纸人摇头:“不敢歇,今晚是四姐家大喜的日子,所有宾客都已到齐,独独就差您这一位了。” “大伙都等着您呢?” 我翘起二郎腿问:“四姐今晚过寿吗?” 纸人:“四姐的小闺女今晚出嫁。” 我嗯了声:“谁家的新郎子,这么有福啊?” 我这番话说出来,四只纸人一起阴阴笑了起来:“当然是您啊!” ????? 当时就给我这鸡皮疙瘩起的呀,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关键是这山路狭窄又陡峭,就这么一根两米多宽的独木桥,两边都是万丈深渊,我逃也没地可逃。 “你们搞误会了,我是来找四姐借兵马的。”我叹着气道:“再说我长得这么丑,四姐的闺女多水灵啊,我怎能配的上呢?” 纸人头都不回道:“对不住了爷,咱只负责带人上山,具体情况,您一会见了四姐的面,给她老人家说吧。” 我深吸口气,平复住紊乱的心绪,我是见惯大风大浪的人,我在阴间溜弯时,也没抖过几下,眼下这点小场面,我当然能把握的住。 “你们这轿子防火吧?”我头探出去问。 “防,纸轿有四姐法阵加持,火烧不透,水灌不穿,您请自便。”纸人答道。 我这烟还没来得及点,胳膊这么一哆嗦,都彭打火机直接脱手,坠入了下方的万丈深渊。 我前方两名抬轿的纸人,位置诡异地互换了。 这是?怎么回事? 左前方的纸人头戴红色纸帽,它的位置被瞬移到了右前方,而右前方的长发驼背纸人,则出现在了左前方。 而且这个瞬移的过程,来的非常隐晦,全过程我看的清清楚楚,但我根本解释不了这其中的原理,这种瞬移压根就不是通过物理速度完成的。 不光我觉得诧异,就连俩纸人也察觉到了不对了,驼背纸人看向一旁的红帽纸人,说:“咱俩的位置,怎么突然就交换了呢?” 红帽纸人也感到很奇怪:“咱们的手全程没离开过轿杆,这种情况不该发生啊?” 后方俩纸人也喊道:“我俩的位置也互换了!” 轿子里的我,脸色快速阴沉了下来,猛地起身,掀开后方的轿帘瞧去。 借助头顶惨黄色的月,我看见陡峭的山路后方,出现了一个歪斜扭曲的人影。 那人影子距离我们大约五十米远,光线太暗,瞧不出具体细节,只能依稀看见这人身穿黑色长袍,脖子上盘着根粗粗的长辫子,正边尾随着我们,边冲我们比划着隐晦的手势。 “快加速!快!甩开它!” 我右眼皮狂跳着,用力拍打着轿身,那四只纸人反应神速,瞧见后方那人后,四人脚步猛地加快,直接无视地形,以半飞行的方式,开始不要命地朝着山顶狂奔。 我这一生经历了大大小小无数场斗法,因为职业特性,我对手势非常敏感,平时看人时,我至少会划出一半注意力,来观察对方的双手。 这大半夜的,在人迹罕至的老挝边境大山上,突然被人尾随,这就已经是件很不对劲的事了,对方光尾随也就罢了,它还冲我们比划手势?那么这件事里所蕴含的信息,就相当凶险了。 搁太远,我没能瞧清那人手势的具体含义,但我能嗅出对方的恶意很强烈,它冲我们比划手势的过程中,所释放出的高维能量,影响并改变了纸人的方位,这个术的“前摇”很长,但前摇越长的术,威力也越恐怖未知。 四纸人脚离地,像兔子似的往山顶蹦跶,每蹦跶一下,都能飞行出十好几米,速度出奇的快。 可我们快,后面那人也跟着快,它一个肉体凡胎,居然也能无视崎岖地形,足尖在乱石上一点,身体就像断线的风筝似的,往前疾飞,始终和我们保持着三五十米的距离。 边追赶,它手中边继续比划着手势。 我见状不对,连忙取出勾魂索,晃动了几下,朝着那人甩去。 勾魂索如一道闪电般咬向那人,却被它低着头轻松躲开。 这人的一对肉眼,居然能瞧见勾魂索! 它不但这一下躲过,就连勾魂索返回时的那一下,也被它准确预判到,险之又险地躲开了。 轻咦了声,那人阴阴地笑了起来:“大阴差?大阴差不待在中阴办案,来西双版纳做甚?” 这是个老爷们,滇南当地口音,普通话说的有点生疏。 这番话说完,老爷们脚步不但不慢,追赶的速度反而更快了。 我收回勾魂索后,身体缩回轿子里,这个对头来路不一般,实在不行,只能拿出人皮阴灯来度化他了。 我这四个哥们抬着纸轿连窜带跳,喘着粗气对我道: “贵客勿惊,这纸轿相当结实,刀砍不烂,火烧不动,有黄四姐的大法力加持,那人拿咱们是没办法的。” 它这话音刚落,就听唰地一声,一只类似白蛇的物件,从后方径直扎破纸轿,钻了进来。 这白蛇有汤圆粗细,蛇头呈三角状,蛇瞳猩红无边,冲我阴阴地吐着信子。 我稳坐在纸轿里,冲白蛇打了套控蛇术,这个术是我儿时就会的,手势非常简单,李丑也能用。 可奇怪的是,这白蛇居然不吃控蛇术,我活这么大,还头一回遇到这种事。 白蛇张开血腥大口,不顾一切地朝着我咬来,我瞳孔猛烈收缩着,侧身躲开,然后用勾魂索的锋利铁钩,手起刀落,斩断了它的七寸。 四纸人见有蛇钻进纸轿,皆是大惊,跑的更快了。 我掀开帘子又瞧了眼后方,那人依旧在边追赶,边冲我们比划手势,白蛇是从他腹部窜出来,对,我没看错,是从腹部,靠近肚脐眼的位置出来的。 这一次直接窜出四条,目标是四个抬轿的纸人。 我瞧了个准,勾魂索前挥出去,斩断了其中三条,其中一条漏网之鱼,缠到了右后方的纸人身上。 “我们四兄弟也是铜皮铁骨,体内有阵法运转,寻常蛇类伤不到我们。” 这纸人毫不在意地冲我笑道。 下一秒,那白蛇就一口咬穿了它的喉管,顺着伤口钻进去,纸人形体开始扭曲,顷刻间坍塌成了一堆纸灰,被风吹的没影了。 第439章 逃杀 纸轿往旁边一歪,差一点就翻进悬崖里了,还好左后方的纸人反应快,一人扛起两只轿杆,保持住了平衡。 后面那人笑了笑,又要放蛇来咬纸人。 “你笑你妈呢?傻篮子,给我死!” 我咬了咬牙,摸出人皮阴灯对准那人,念动咒音,一道惨白色的光打在那人身上,散发微光的灯罩上,立刻投影出那人的真实影像。 我手摸上去的瞬间,那人马上就察觉到了异常,他感知到他的小命已经被我拿捏了,出于强烈的求生本能,他停下脚步,朝我拼命弯腰作揖,意思是让我不计前嫌,放他一马。 我捏着灯罩上的小人头,轻轻往上一拽,就听咔嚓一声巨响,那人整个脑袋直飞出去,血跟喷泉似的喷出三米多高,重重跪倒在地,摔下悬崖,死相血腥无比。 我看向熄灭的阴灯,给我心疼的呀,就这么一秒钟不到,黄毛的魂魄就给烧没了,这玩意杀人是利索,但对燃料的损耗太大了。 “贵客好手段!”剩余三纸人目睹了我杀人的全过程,纷纷夸赞道: “四姐的小闺女,就喜欢有本事的男人!” “贵客这新郎子,今晚是当定了!” 正说着呢,山下又出现了两道扭曲的人影。 我狠狠啐了口唾沫,瞧过去,这次来的是俩女的,和之前那爷们穿同款黑袍,脖子上也缠着清朝造型的长辫子,不同的是,两人都用后脑勺对着我,以倒退的方式追赶而来。 这两人明显道行更高,干脆连手势都免了,其中一女的猛仰起脖子,半截胳膊硬伸进嘴里,拽出一条碗口粗细的碧绿毒蛇来,看都不看,就当鞭子朝我们倒甩而来。 我这边的三个纸人只负责抬轿,哪有半点反击能力?全指望我出手呢。 收回阴灯,我使出吃奶的劲,勾魂索迎着绿蛇挥去,铁钩与蛇头碰触的瞬间,迸发出阵阵火星,我虎口传来阵阵巨疼,血流的到处都是,勾魂索几欲脱手。 那绿蛇在半空微微停顿片刻,有恃无恐地窜上前,卷住轿尾的那只纸人,用力一勒,那纸人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当场被卷成了一团废纸,滚落山崖。 整个纸轿失去重心,重重栽落在地,我大步流星地抢出来,跳到一只纸人的背上,让它背着我跑。 耳边风声阵阵,趴在纸人背上的我,回头冷眼瞧向后方二人,这要是李三坡,她俩的骨灰此刻已经被扬一千多遍了。 没辙啊,虎落平阳被狗追,能怎么地呢? 绿蛇一击成功后,缓缓缩回,爬回到那女的嘴里,这时,另一个女的脖子咔嚓一声,硬是反撇过来,她的后背和脸同时对着我,双手反摸到脸上,将两个眼皮子往下猛地一扯! 我活这么大,头回见到这般恶心的画面,女人的眼皮子里面,爬出无数只小黑蜘蛛,每只都有鸡蛋大小,这些毛烘烘的小东西速度快到诡异,沾着女人的黏糊糊体液,连滚带爬地就过来了。 我尼玛的,阴灯燃料耗尽,我只剩一根勾魂索,哪能对付的了这么多蜘蛛啊? 当时给我吓的呀,头皮子嗡嗡作响,别说我,连野狐禅里看电影的青丘都给看急眼了,他急也没用啊,李三坡时代,他能随时教李三坡幻术化解危机,李丑可学不来妖狐的幻术啊! “耿姑娘,你牺牲一下吧!保护贵客要紧!”背我的纸人冲身旁伙伴喊道。 这个叫耿姑娘的纸人,毫不犹豫地牺牲了自己,她横挡在山道上,用身体阻拦住了来袭的蜘蛛群。 轰! 当密密麻麻的蜘蛛爬到她身上后,橘色的火光冲天,耿姑娘自燃了,数米长的火墙封住了上山的路,阻挡住了蜘蛛群。 却没能阻挡追击的二女。 两人踩着耿姑娘的尸身,直接横穿火墙,略微拍打了下身上的火星子,加快脚步,朝我们急速逼近。 黄四姐派来的四只纸人,此刻只剩下最后一只了,这里距离山顶还很远,指望黄四姐派人来救,是不现实的,我们被追上,是迟早的事。 “你俩是个啥叽霸情况啊?”我朝着后方二女喊话,试图拖延点时间: “我是中阴派来的大阴差,来这边办点案子,咱们无冤无仇,你俩差不多得了。” “再追的话,我一道大咒打下来,顷刻间打的你俩崩漏带下!裤裆都给你俩捅穿喽!” 二女既不动怒,也不答话,阴笑着继续追赶,等两人追至十米范围内时,我舞着勾魂索一顿乱挥,二女身形犹如鬼魅,灵动地连续躲开,哪里勾的到分毫? 她俩追到现在,也算看出我黔驴技穷了,异口同声道:“他没招了。” “要活的!带回去再慢慢拾掇!” 二女话音刚落,身影一闪,直接瞬移到五米范围内。 我心顿时凉了一大截,我这纸人喘的肺都快吐出来了,它已经跑不太动了。 生死攸关的这一刻,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死咬着牙,冲二女比划出火焰轮止的起手式。 我这具肉身,根本就没有使用火焰轮止的资格,我就是比划出样子来吓她俩,不过这招只对有大道行,大见识的人生效,我不指望二女有这眼力件。 然后人家还真就有,二女一眼就认出了我这套手势,立刻放慢脚步,齐声尖叫道: “这是?不动明王的十四根本印?” “是四处加持印?还是狮子奋迅印?” 我面露自在微笑,改变手势,口中轻念咒音:“南无悉底,悉底,苏悉底!” 二女侧着耳朵听了片刻,再次认出,惊声齐呼道:“是不动明王的降魔咒!” “此人道行深不见底,你我万万不可与之为敌!” “快撤!” 二女倒退着追来,又径直逃下山去,动作连贯到一气呵成,连转身都免了。 第440章 大坟 让我们把最近的几件比事梳理一下。 我在电子厂认识了厂花卢晓莹,她老家在滇南西双版纳边境的鸡爪村,她家被亲戚吃了绝户,父母都被村子里的坏人害死了。 我搭上了卢晓莹的因果,我曾答应过明王要杀尽恶人,所以我必须顺着她的这条线往下渡,我要帮她弄死那帮妇女,但我没有燃料来点亮阴灯,那是我杀人的唯一法器。 我不能指望用勾魂索去杀人,这玩意是用来勾魂的,拿它杀人,就好比拿一把消防斧砍细菌。 经风水师许四海牵线,我要上山拜访黄大仙黄四姐,管她借一些兵马来充当阴灯燃料。 结果上山路上,遇到了一男两女三人伏击,我弄死了男的,吓退了女的,纸轿子坠入悬崖,纸人死的只剩一只了。 当我把这些线索梳理明白时,只剩下一件事困扰着我:这些伏击我的人是谁?这是我第一次来滇南,我并不认识她们,她们为什么要来截杀我? 二女逃离后,再没人出现过,十多分钟后,纸人背着我跳上一块凸起的巨石,到达了山顶。 漆黑的夜风,阴柔地抚摸着山顶,这里是一片平坦的空地,有半个足球场大,空地一边搭着大片的竹架子,架子上挂满了鸟笼,被夜风吹的叮叮乱响。 空地中央有个小池塘,而在池塘后面,立着座大坟,那坟足足有十余米高,赶上小别墅大了,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大的坟,它修的像极了金字塔,坟体外边涂着风干的黄泥,最下面有一扇木门。 而在大坟四周,则伫立着许多座小坟,每座坟都带门,把这些坟当房屋看,这里像极了一个隐世的小村子。 村子里有许多个大铁笼,里面养着鸡鸭,老鼠和毒蛇等活物。 此刻,大坟外边站着好几十号人,男女老少都有,每个人都穿戴的非常华贵,打扮的像旧社会地主似的,人人穿红绸布马褂,头戴瓜皮帽,身上戴满了金物件。 吊诡的是,这帮人跟雕像似的,直挺挺站在那,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看,脸上不带丝毫表情。 而且他们的站姿非常奇怪——清一色踮起脚尖,双手呈鸡爪状端在胸前,脖子还一个个伸的老长。 我给这帮人盯的直发怵,就没敢乱动,那背我上来的纸人说:“贵客勿怕,这些都是四姐的家人,它们对你没有恶意。” 怪不得,这些人一个个摆出这种站姿,原来他们都是化形的黄皮子。 “四姐就住在这座大坟里,贵客请随我来。” 纸人带着我走到跟前,黄皮子们朝两边散开,让出条路来,我被这些玩意盯的毛烘烘的,这里是黄皮子的老巢,我是唯一的异类。 纸人推开门,给我领进大坟里,我进去一瞅,好家伙,四下金光闪闪,屋里空间极其宽敞,所有家具都是纯金打造的,金桌金椅金烛台,就连地板上都铺着薄薄一层金粉。 火炉里噼里啪啦烧着柴,炉子上摆着口大锅,里面不知炖着什么,香气扑鼻。 我踩着沙沙的金粉往前走,来到最里面的大床跟前,床上坐着一大一小俩妇女,都穿着红衣,披金戴银,大妇女三十来岁,长的说实话,挺好看,打扮的国色天香,但整个人给人一种非常阴损,怨毒的感觉,眉宇间带着说不出的邪性。 小妇女十五六岁,长的也很漂亮,细皮嫩肉的,这小丫头把自个打扮成新娘子模样,穿着嫁衣,皱着眉死死盯着我。 这位大妇女,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黄四姐了,我毕恭毕敬地上前递烟,给她点上,又拿出铁盒里的鸡头: “黄四姐好,我叫李丑,是许四海的朋友,我这边遇上点事,想求你帮忙。” 黄四姐本来看我的目光挺不善,接过鸡头,塞进嘴里咬的稀碎,咽进肚里后舔了舔嘴唇,神色这才缓和了些,点头道: “不错,是四海的信物,孩子,你有什么事,坐下说。” 这位仙家说话的语气很平缓,但字里行间却带着浓烈的血腥杀机,扎的人眼皮子生疼。 互助会有个叫灰奶奶的老鼠仙,道行接近万年,黄四姐自然比不过灰奶奶,但差的也不是太多,六千年道行是有的。 我坐到床对面的板凳上,四姐身旁的小丫头猛地站起身,狠狠瞪了我眼,一脸厌恶道:“又是个歪瓜裂枣,好看的男人都死绝了吗?” 小丫头赌气地甩开门出去了。 黄四姐淡淡道:“你别见怪,我小闺女到了出嫁的年纪,我想给她找个合适的男人,这男女同修,是有万般好处的,可这孩子眼界太高,一般人她瞧不上。” 我暗暗松了口气,多亏来的是李丑,来的要是李三坡,那完了,这黄家上门女婿我是当定了。 黄四姐行事非常狠厉,她家招女婿的基本流程是,先派纸人掳上山,闺女看不上,就直接给扔下山去,鸡爪山脚下,男性尸骨成河。 可要一旦看上了,这好处可就太大了,黄家光是给闺女准备的嫁妆,就足足有黄金千两,黄家有藏宝阁,你就进去选吧,各种珍珠翡翠,随便你挑,属于一人入赘,全家鸡犬升天了。 黄皮子家没有差钱的,成精的黄鼠狼,只住在坟营子里,天天钻坟打洞,哪里有黄金宝贝,它鼻子一嗅就能找到,以前考古队发现过不少古墓,你就看那盗洞,只有拳头大点,人根本下不进去,有专家看后就说,这些盗洞是黄皮子打的。 第441章 失女 但黄皮子不像那些盗墓贼,它们不会把古墓搬空,只取黄金琉璃翡翠,像古钱币,字画瓷器,青铜器之类的古董,它们是不稀罕的。 黄四姐告诉我,说那鸡爪村的年轻小伙,基本上被黄家抓绝了,现在鸡爪村快成寡妇村了,只剩下些油腻的死老爷们,剩下全是妇女。 我有许四海这层关系,黄四姐自然不会扔我下山,这美妇抽着烟,慢条斯理地问我,四海现在怎么样?发没发着财啊什么的? 黄四姐虽然居住在版纳,却操着一口地道的东北话,她最早是在东北那边修行的,后来带着家人越过山海关,一路搬到了滇南。 刚好我也是东北口音,四姐听的亲切,对我的态度更加和缓了。 寒暄几句后,黄四姐直入正题,问我: “孩子,我瞧你身上带着杀气,你是来杀人的吧?” 我点着头道:“不瞒四姐,我这趟来,是打算去鸡爪村杀几个人。” 我就把卢晓莹家被吃绝户的事,大致说给她听,但我没有提及人皮阴灯的事,我说: “姐,我想管你借调点兵马,攻打鸡爪村。” 黄四姐无悲无喜地听完,问我:“你打算借多少兵马?” 我张开巴掌道:“五百阴兵!” 血屠鸡爪村,用不了这么多阴兵,我寻思来一趟也不容易,干脆多借点,毕竟阴灯对魂魄的损耗是非常惊人的,我这一年大劫,全指望靠它过呢。 黄四姐听完吧,脸色就有点不高兴了,沉下声道:“你是四海的朋友,你来找我看事啥的,看在四海的面上,我自然要帮你。” “但你要说借兵马,这个你就想多了,五百阴兵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关键是孩子,你我初次见面,既没有因果,也不曾结过善缘,我凭什么借你啊?” 我早就想到黄四姐会是这个反应,这人世间的很多事,讲究的是利益交换,哪怕最亲密的朋友间也得如此,我帮你不能白忙,我帮你,是指望着有一天你能帮到我。 黄四姐瞧我没啥道行,觉得我拿不出东西和她交换,她肯定不能给我借兵马,别说五百阴兵了,一只孤魂野鬼她也舍不得往出借。 我这时候就跟她讲:“姐,我借你兵马,不是白借的,我是不动明王座下的弟子,我修的是佛光。” “你将来扛雷劫时,我分你一星半点的佛光,你会好受不少!” 黄四姐神色阴晴不定,直勾勾地看着我,似乎在权衡其中的利弊,这时,一老太太端着茶走进来,将茶水递到我跟前。 黄四姐管那老太太喊了声娘:“娘,大闺女有消息了吗?” 老太太摇头,在黄四姐耳边密语了一番,转身出去了。 我吹开茶叶,胡乱喝了两口,黄四姐盘着腿坐在床上,掐灭烟头后,突然问我: “我前两天给四海托梦,四海说,你风水这方面的造诣非常高。” “就是不知,你梅花易数懂的多不多?” 我放下茶盏道:“略懂一二,姐你有什么事,说来听听。” 黄四姐深深叹了口气,愁云满面道:“我大闺女前阵下山玩耍,让坏人抓走了,对方的道行很深,我用法力苦苦找寻多日,始终找不到人。” “你用梅花易数帮我算算,你要是能算出我闺女在哪,四姐重重有赏!” 我问明大闺女失踪日期后,结合现场观察到的外应,随手起了一卦。 得:【颐】之【贲】 计算一番后,我随口问黄四姐:“离这四十里远的地方,是不是有个水电站?” 黄四姐想了想,道:“四十里外,是有个小水库,不知那是不是你说的水电站?” 我告诉她,你大闺女人已经死了,尸体位置就在这个水电站里。 理由是:主卦上艮为止,下震为想为动,直观卦象人停止想事不动了,有用克体为凶为死兆;变卦为【贲】卦象为山包下有火,为祭奠之象,故断定人已死。 主卦上艮为止,表示“之内”意思,卦中震为动,坤为大车为顺,主其被水淹,视为顺着河流漂走了,离为火,亦为电,艮为止,即站之意,表示尸体在水电站的地方就不动了。 全卦数之和为40,主卦又显示到4以内,故定距离为40里。 黄四姐听完,当场就听炸毛了,猛地站起身,径直走到门外,冲外面众人大喝道: “大闺女找到了!在小沟峡水库,去!都去!给我找!” 我瞧向屋外,就看那些老少爷们唰地散开,跑回各自坟里,取来风筝造型的纸鸢,这些黄皮子们趴在纸鸢上,跟大蛾子似的,哗啦啦就飞下山去了。 我看的是惊到合不拢嘴,扎纸术,还能这样玩的? 这个纸鸢风筝,实在太神奇了,我横竖要从黄四姐这学到不可,有了它,在热带雨林中穿行就方便多了。 等众人飞走后,黄四姐低着头回到屋里,坐在餐桌前,招呼我道: “过来吃饭,咱们边吃边等。” 我答应着坐了过去,所以我为啥说这位姐姐心狠呢?她大闺女让人害死了,我在她脸上却看不到丝毫悲痛,她就跟个没事人似的,居然还能吃的下饭。 不一会,就有丫鬟来上菜了,还给报菜名,咯咯哒,那是炖小鸡,叽叽喳是炖喜鹊(外边架子下的鸟笼是专门养喜鹊的),圆圆则是鸡蛋。 还有一盆红焖老鼠肉。 第442章 三尸 人们总以为黄皮子爱吃鸡,其实这是误解,黄皮子最喜欢的食物,是喜鹊和麻雀,只有饿急眼了,才会进村偷鸡吃。 另外,黄皮子的克星是猫,尽管在野外的遭遇战互掐中,公猫往往会因为体力不支而被黄皮子咬死,但绝境反杀的案例也不在少数,所以谁要是被黄皮子缠上了,家里养几只猫,它就不敢进你屋了。 黄四姐别的菜基本没动,就盯着那盆炖喜鹊吃,妇女尖嘴利牙,夹起整只喜鹊塞进嘴里,咔嚓嚓地连肉带骨嚼碎,咽进肚里。 我一点胃口都没有,心里砰砰乱跳,紧张的不行,我该不能算错了吧?就以黄四姐的秉性,万一他们没能在水库上找到大闺女的尸身,那她势必会翻脸杀我。 她没说,但我能瞧出她余光中透露出的阴狠和怨毒。 我头皮子就开始冒冷汗了,反复推演刚才的卦象,确认万无一失后,这才稍稍放松了些。 黄四姐也不招呼我,自个一个人夹着喜鹊吃,我就问她,我说姐,谁这么大胆子,敢害你大闺女呢? 她放下筷子,用手帕擦了擦嘴,冷冰冰对我道:“是黑苗寨的人。” 听到黑苗寨这两个字,我立刻就有了种很不好的预感。 之前卢晓莹就跟我讲过,说版纳的原始森林中,居住着一些黑苗子,这些人很少跟汉人来往,至今还过着饮毛茹血的原始部落生活。 黑苗善用蛊。 黄四姐说:“你刚才上山时,我特意拿法力看过,袭击你的那三人,正是黑苗寨的人,她们跟你无仇,她们是奔着我来的。” 黑苗寨和黄家之间的梁子,结了有好些年了,中间的因果冗长,略过不讲。 只说最近一段时间,黄家招上门女婿,黄四姐最早只盯着鸡爪村薅,给这小破村子薅秃了,薅的没男人之后呢,就派纸人进大山深处抓黑苗子。 苗寨不愿意,那肯定要报复啊,索性派人掳走了四姐的大闺女。 苗寨还让人守在山下边,只要看到纸人上山,就跟上去给它毁了,这帮黑苗子反正就跟四姐干到底了,死活不能让她招到女婿。 而且四姐还跟我讲,说最近苗寨的人,在鸡爪山附近活动的非常频繁,四姐派出纸人去打探,带回来的情报是,苗寨在供奉一个名叫“三尸神”的精神图腾。 我皱着眉,三尸,是道教术语。 道教认为人体有上中下三个丹田,各有一神驻跸其内,统称“三尸”,也叫三虫、三彭、三尸神、三毒。 上尸好华饰,中尸好滋味,下尸好淫欲,早期道教认为斩三尸,恬淡无欲,神静性明,积众善,乃成仙,就是说你把这三种欲望全给斩了,你不在乎穿衣打扮了,不在乎吃喝,也不把女色当回事了,这时你再积一些善,就能成仙了。 简单理解,三尸就是指人的三种欲望。 一说起欲望,我立刻就想起了阴师罗红衣,和他所代表的恶相,贪欲。 那么有没有可能,黑苗寨所供奉的三尸神,实际上就是罗红衣呢? 我神色阴沉,详细询问黄四姐后得知,黑苗最近在大山深处发现了一座诡异阴庙,据说庙中隐藏着一股非常纯净的能量,它们打算取走这股能量,献给三尸神,让它提前苏醒于人间。 我脸色难看至极,之前陈山火曾说,罗红衣还需要至少三年才能苏醒,这畜生一定不能提前醒来,否则人间会立刻变成杀戮地狱! 还有件要命的事,黑苗发现的这座阴庙,会不会正是卢晓莹曾去过的那座呢? 我的佛光啊!我还指望靠它们恢复道行呢! 让这帮下三滥的黑苗子捷足先登了?这哪能行? 黄四姐冷冷道:“那股能量被锁住了,苗寨取不走,它们不知从哪听来的消息,打算用咱们黄仙的骨头,来制作钥匙取走能量。” 她转过头,看向漆黑的屋外,一字一句道:“我没猜错的话,我大闺女的骨头已经被它们取走了。” 等等,别着急。 让我们把线索梳理下。 苗寨供奉罗红衣,称罗红衣为三尸神,目前那操性篮子正在某地沉睡,苗寨为了让罗提前苏醒,让恶相贪欲提前降世,决定从阴庙中窃取一种神秘能量。 而能量被锁,所以苗寨掳走了四姐家的大闺女,打算用她的骨头制作钥匙。 青丘听闻这一切后,沉吟道:“三尸,代表三种欲望,所以阴庙应该也不止一座,而是有三座才对。” “李狐狸,你恢复道行的关键,就在这三座庙中!” 我们师徒俩正对着话,门外的黑暗中传来一阵刷啦啦的响声,我放目瞧去,只见一阴嗖嗖的小老头乘着纸鸢落地,喘着粗气冲进屋道: “找到了大闺女的尸体啦!是在小沟峡水库上找到的!” 我跟黄四姐连忙冲出去查看,只见老头怀里抱着只湿淋淋的小黄皮子,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而且的确和四姐说的一样,这只小黄皮子全身软绵绵的,身体中的所有骨头,都被苗寨用邪术抽去打磨钥匙了。 黄四姐接过自己的亲身闺女,神色依旧是无悲无喜,但我却能瞧出,她漆黑眸子里散发出的毁灭烈焰! 野生的黄皮子仙,道行这般深不见底,且城府深到喜怒不形于色,我甚至感觉这黄四姐从某种程度看,比灰奶奶要危险的多! “埋了!”黄四姐将闺女的尸身丢回给老头,冷冰冰道:“在小池塘边立一座坟!” 她不再管自己的孩子了,她关上门,拉着我往里屋走,我们绕过大厅,来到后边的一个小香堂里。 这香堂十来平米大小,供桌上供奉着黑妈妈的画像,摆放着祭品和香炉。 黑妈妈,又叫黑老太太,是东北道教中的一位地仙,相传黑妈妈是在九顶铁刹山的悬石洞修练成仙的。 东北的动物仙家有信佛的,也有信道教的,后者往往会把黑妈妈供奉为精神图腾。 黄四姐走进香堂后,跪坐在蒲团上,冲我笑了笑,道: “四海说的没错,你是个有真本事的小孩,你找到了我的大闺女,我要好好报答你。” 我连忙摆手:“举手之劳而已,姐你太客气了。” “人死不能复生,姐姐你一定要节哀。” 黄四姐点了点头:“你嘴里有个东西,不信你摸摸看?” 我嘴里并没有东西啊?我疑惑地伸手往嘴里一摸,还真摸到了一颗硬硬的小玩意,我吐出来一瞧,那是颗金豆子! 第443章 闭脉 这颗金豆子黄澄澄的,有蚕豆大小,落在地上滴溜溜打转。 我一脸的迷瞪,这么个小玩意,是怎么出现在我嘴里的?正要弯腰捡起呢,嘴里突然又开始往外吐金豆子了! 一颗接一颗的金豆子,源源不断从我嘴里往出窜,前前后后吐出二十多颗,这才停下! 我内心大骇,拿手背擦着嘴连连后退,我可以确认,我刚才中了黄四姐的某种未知术,她将这些金豆子,以一种凡人无法理解的方式,瞬移到了我口腔里。 我以前也曾见过类似的物体瞬移术,这并不离奇,离奇的是全过程我居然毫无察觉!要知道人的口腔是非常敏感的,满共就那么大点地方,你别说金豆子了,哪怕多出颗小芝麻,都会立刻觉察的到。 她能在我毫无察觉的前提下,往我嘴里送金豆子,那同样也能送毒药进来。 这妇女在我内心的形象,变得更加恐怖,阴森和未知了,在此之前,我一直固执地认为,黄皮子术的核心,是围绕讨封,拜月和换命这三式神通的,即使稍有变化,也离不开这三大宗旨。 好在我用梅花易数找到了大闺女的尸身,四姐由衷的感激我,并没有要害我的打算。 “楞着干啥?捡啊?”见我一脸的害怕和惊悚,黄四姐笑眯眯对我道:“孩子你别怕,我不但要奖赏你,接下来,我还要赐你场大机缘。” “谢谢姐!” 我道了声谢,蹲在地上,战战兢兢地捡金豆子,黄四姐跪坐在对面的蒲团上,耐心等我捡完后,她又道: “你摸摸你左手手腕。” 这回我学机灵了,我并没有急着去摸,而是先感知一番,确认我手腕上没有出现异物后,我再低头瞧,用眼神也确认了这一点。 这时候,我才伸手往手腕上摸,结果这一摸,好家伙,手腕上竟然无中生有地,多出了一只沉甸甸的大金镯子! 哎呦我草,这下给我欢喜的啊,就这成色,这份量,市场价少说也得值它个十万八万的。 加上那二十多颗金豆子,我的身家一下从底层赤贫,飞跃到小康阶层啦? 黄四姐指了指对面的蒲团,示意我入座。 我欢喜地盘腿坐下来后,只见黄四姐收起笑容,道:“孩子,姐感觉你这人吧,不是很对劲。” “就你这算命寻人的本事,放眼全国,你少说也得能排进前五,你说,一个人把梅花易数研究到这个程度,他道行一定不可能低。” “而且四海在梦里也跟我讲了,说你的风水造诣,也是全国最顶尖的,而且刚才你上山时的全过程,姐也都看到了,你吓走那两个苗女时所用的手势,的确是带着三分明王忿怒法相的。” 黄四姐神色阴柔地看着我:“不动明王是菩萨吧?菩萨座下的弟子,那不都得光芒万丈吗?怎么可能只有这么点可怜的小火星子呢?” 为什么总说黄大仙喜怒难测,个性阴森未知呢?你就瞧这四姐吧,她大闺女刚让人用邪术抽骨杀害,然后抛尸于四十里外的水库,人家却对此不管不顾,反而更关心起我来了。 四姐认为我所展露出的本事,和我的道行很不匹配。 本事是一方面,胆量和气度又是另一方面,换成一般的小修行人,碰上这么恐怖的野生大黄皮子,早就吓到肝肠寸断,说话都结巴了,我却跟个没事人似的,跟四姐谈笑风生,你来我往,一点都不带怵的。 这正常吗? 这不正常。 我叹了口气,解答了黄四姐的疑惑:“姐,我是打心底尊敬您,不可能在你面前撒谎,我就实话实说了。” “我以前不是这样式的,我正在渡一场大劫!这场劫让我的道行直接清零了,我得一点一点的恢复它。” “我只有一年时间,一年后如果恢复的不到位,我就要死了。” 黄四姐听完后,眨了眨眼,说:“你不光道行清零了,你的肉身也不对劲,是不是也换过?” 我敬佩地冲黄四姐竖起大拇指,给她大概讲解了下断离舍的大劫,黄四姐对此一点都不感到惊讶,她是动物仙家,她经历过的大劫比我多老鼻子了,什么样的尸山血海人家没见过,我这点小场面不算啥。 黄四姐寻思了片刻,对我道:“孩子,你把手伸过来,姐给你看看。” 她也没说具体看啥,我起初还有点迟疑,青丘说:“你这副破皮囊,半点秘密没有,给她随便看好了!” 我就把手伸过去了,黄四姐在我手掌上用力一掐,我就看到一道红线,顺着我掌心往胳膊上窜,同时呢,我身体里多了股非常猛烈的阴邪气息! 我死咬着牙,这股气息伴随着阵阵巨疼,快速在我四肢百骸游走着,冲进丹田后,又重新退了出来。 当红线彻底在我掌心消失后,我身体的种种不适这才消失,黄四姐眉头微微皱着,说: “你这副新体格子,实在是差到离谱,你这肉身完全就不适合修行啊。” 我无奈地苦笑:“是啊,要不咋能叫超越地狱难度的开局呢?” 黄四姐告诉我,她刚才引导出一丝妖气,进入我身体仔细看了,说我的“十四大脉”竟然全是闭合死的,连一条开启的都没有,江湖里管我这样的人,叫“石人”,意思就是废物中的战斗机,这辈子只能是个苦力命,注定与修行无缘了。 人身体有十四大脉,通俗理解,这就好比十四根大水管子,外界气场顺着这些水管子进来,储存在丹田里,然后这些气场再转化成高维能量,来反补我们的血骨,精气神,并强化我们的肉体硬度,甚至还能延长我们的阳寿。 这个吸入气场,并转化为高维能量的过程,就叫修行。 第444章 龙婆 十四大脉,包括了武侠小说里讲的任督二脉,剩余十二脉分别为,在手臂上有三条阳经,统称手三阳经,都是从手走向头部;在腿上有三条阳经,统称足三阳经,都是从头部走向脚。 另外,在手臂上有三条阴经,统称手三阴经,都是从胸部走向手;在腿上有三条阴经,统称足三阴经,都是从脚走向胸部。 讲的可能有点绕口,但你数一遍,加上任督二脉,是不是刚好十四条? 我现在的状态是啥呢,我的十四条水管子,全部关死了,外界的气场进不来,我这就没法修行了。 我从青丘那印证了黄四姐的说法——李三坡生下来,十四条水管子就是打开的,人家是天骄中的天骄,妖孽中的王炸,李丑则是全关上的。 尽管有人皮阴灯能克服这一缺陷,让外界佛光不通过水管,也能进入我身体,但这十四根水管子必须要开,因为它们也是将丹田里的高维能量,输送到指尖,通过手势转化为术的必要通道。 所以管子封死的同时,也封死了我向高维世界表达意念的权利,封死了我使用术的资格。 哪怕我道行修的再高深,到头来狗屁不通,那又有什么用呢? 我把黄四姐佩服的五体投地,连青丘都无法告知我的信息,人家告诉给我了,这妇女非常厉害,完全称的上是黄皮子仙里的大拿,同样是野生的黄皮子仙,黄四姐金光闪闪,舅姥姥却像块发馊的烂抹布。 “姐,你能有法子帮我把这十四条大脉打通吗?”我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虚心向黄四姐请教。 空有道行没有术,虽然也符合渡劫的要求,但存活几率太差了——佛光只隐藏在深山老林的未知庙宇中,我一间间庙地去找,这一路上得死多少回才够啊? 所以术,也必须要有,只要能把这十四大脉打通,我就能用李三坡的幻术,能唤醒朱雀炉的神通,能施展火焰轮止和降魔咒了! 四姐直勾勾看着我,说:“我闻你身上吧,带着股狐狸味,我很不喜欢你身上的这股味,但你帮我找到了大闺女,这个恩我得报。” 她从袖口里摸出把小木梳子,梳着瀑布般的垂腰长发,慢条斯理道: “我要是个人,我就帮你把这十四大脉打通了,问题你姐是仙家,修的是妖气妖法,我用妖气给你通脉,等于是在杀你。” 我还来不及失望,黄四姐话锋一转,又道: “不过,我们黄家有一套祖传的秘术,名叫大坟墓轮转术,这个我倒是可以传你。” 接下来黄四姐就跟我讲了,说这大坟墓轮转术的原理,有点类似武侠小说里的吸星大法,我把这玩意学会后,回头遇上修行者了,我只要跟对方发生物理接触,大坟墓轮转术就能将对方的气场,一滴不剩地吸进我身体里,然后我再利用这些气场,来冲击那十四条封死的大脉。 我寻思着,这感情好,我本来就有勾魂索,我杀完人后再勾他的魂,塞进阴灯里当燃料,现在又多了个抢劫气场的手段,以后这程序就变成了先吸气场,吸干后杀人,最后再勾魂。 黄四姐是个利索人,解释完原理后就不再废话,立刻给我传功。 妇女一只手轻轻按在我额头上,微微用力,一股强大,毁灭性的阴寒气息,像泄洪的大水似的,一股脑倾泻进了我的身体! 一段段繁杂的知识和咒音,与我的灵魂融合为一体,眼前的世界开始消解,融化,我在无边的幽冥之中,看到了一座比珠穆朗玛峰还要高大的坟墓,坟上爬满了上亿只黄鼠狼,它们齐刷刷转过身,正用惨绿色的眸子,怪诞地看着我…… 十多分钟后,我迷迷瞪瞪地睁开眼,意识回到了现实位面。 清醒过来后,我突然想起件事,卢晓莹家被吃绝户这件事,让嫉恶如仇的不动明王震怒,曾言我若是接此因果,就赠我一善果,一福报。 善果可以在中阴交换阴德,那么福报,会不会就是这大坟墓轮转术呢? 青丘对此术给予了极高的评价,说这玩意简直厉害到逆天了,对方只要被我接触到,我会像强力胶一样黏住他,他是挣脱不开的,他要么立刻杀死我,要么被我吸干为止,而且这个过程迅猛到超乎想象。 吸三五个大道行的人,打通了十四大脉,接下来的路就好走了! 大恩不言谢,我神色凝重,跪在黄四姐面前,冲她重重磕了个头。 黄四姐伸手将我扶起,淡淡道:“这还没完,我再赠与你一千兵马,助你攻打鸡爪村!” 她特意用赠与这个词,说明这一千兵马是我姐白给的,不用还的。 取出个菱形的木制兵符,黄四姐将它塞到我手里,我激动的低头瞧去,只见兵符上用红笔写了个“千”字。 但鸡爪村并不好攻打,这座身处版纳国境线的汉人村落,位于原始森林深处,周围被黑苗寨包围了。 黑苗极端排外,鸡爪村在这般凶险的环境下,能存在这么多年,是有原因的。 黄四姐说,距离此村不远的一处山洞里,居住着一位泰国来的“龙婆”,这个人的存在,相当于村子的守护神,也是黑苗不敢染指村子的原因所在。 龙婆并不是什么老太太,它是泰国中部地区对法师的一种尊称,“龙”有公众的,国家的意思,“婆”是指父亲或长辈,一般三十岁到六十岁的法师,会被称呼为龙婆,再加上名字后缀,比如龙婆添,龙婆培,龙婆坤等。 第445章 夜飞 所以再别骂我起的比名难听了,名真不是我起的,它就这么叫,我也没辙啊。 守村的这位龙婆呢,名叫龙婆木,此人对气场非常敏感,外人只要敢靠近村子,立刻就会被他察觉,他洞外边有口大锣,他一敲锣,村民就像蟑螂似地逃没影了。 等村民逃完了,龙婆木再来拾掇我,这人道行比黄四姐差一截子,但一样来的非常狂野,是个不折不扣的大修行人。 龙婆木杀我,跟杀鸡一样简单。 黄四姐说到这,就有些替我犯难了,龙婆木道行高深,会几套杀人的大术,我得先让他失去反抗能力了,才能用轮转术吸他。 我要是强吸,人家随手一个术打过来,就能将我打的四分五裂。 而且四姐还说,龙婆木在快被我吸干时,会施展一种非常恶心的遁形术:他肉身会化作一滩骨灰,灵魂借机逃走,我必须把他的魂儿给扣下,一旦给他逃了,这隐患可就埋大了。 我听到这时,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清晰的念想,这个龙婆木是个大修行人,上山前,我遇上他就是见光死,一点反抗余地都不能有。 现在,我有十成把握拿捏他! 该给的好处都给了,该交待的事宜也都交待完了,这时候,黄四姐就开始提要求了: 妇女脸上的笑意顷刻间消失一空,被疯狂到毁灭的阴损和怨毒取代! 香堂里刮起凌冽刺骨的阴风,吹灭了蜡烛,四下鬼哭狼嚎,黑暗中,黄四姐的发如鬼丝般乱舞,冲我厉声尖叫道: “我要杀尽这片大山中的所有黑苗!” 她冲着黑暗的虚无中大喊道:“大闺女!告诉娘,害死你的人是谁?” 漆黑一片的香堂里,我被阴风吹的全身颤抖,很快,耳边就传来一道凄惨至极的女声: “距离此地二十余里远,有一处苗寨,名叫黑水洞,我被黑苗法师抓到,带去那里,被他们抽骨杀害。” “杀我的人是三名苗女,分别是仰翁妞,往翁妞和当翁妞。” 黄四姐应了声,对我道:“李丑!我给你一天时间攻打鸡爪村,明日此时,你的兵马与我汇集,一同血屠黑水洞!” “遵命!”我毫不犹豫地大声答应道,我不能光吃饭不给钱,我从四姐这拿走这么多好处,理应帮助她报仇血恨。 退一万步讲,就算黄四姐不计较这件事了,我也注定跟黑苗势不两立,这帮下贱篮子占据了我所图谋的阴庙,抢夺走了本属于我的佛光,还特么要唤醒罗红衣? 我肯定不能让她们得逞啊。 …… 夜深了,我告别黄四姐后,走出大坟,之前那个小老头正在外边候着,他迎上前来,将手中的纸鸢递给我。 有了这玩意,我下次上山就不用坐轿子了,直接飞上来就完事了。 小老头拉着我来到悬崖边:“小孩,我教你段口诀,然后你这样婶,再这样婶……” 老头给我讲解如何用纸鸢飞行,讲的非常细,我将纸鸢举在头顶,这玩意比篮球板大一点,龙骨是竹制的,上面刻着繁杂的符文,它很轻,看起来也不怎么结实,似乎无法支撑我的体重。 “这根拉杆控制方向,这根控制高低。” 小老头让我将双手抓在两根拉杆上,然后道:“可以了!飞吧!” 开玩笑,这里是五千米高的鸡爪山主峰!我是人,我没疯批到那地步,注视着下方的漆黑深渊,我双腿软到猛打摆子,我哪敢跳啊? 小老头趁我没防备,后退两步,狠狠一脚踹在了我屁股上! 从天空俯瞰,在满天星河下,在这片一眼望不到头的热带森林上空,一道细微的白影从山顶急速俯冲而下。 我要说我没被吓到灵魂离体,头皮子往外冒青烟,那是我在骗你,天上的风很大,四下黑漆漆的啥也看不清,我眼泪混合着鼻涕一起往下淌,双手死死捏着拉杆,嘴里一遍遍念叨着口诀。 这玩意飞起来,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快到丧心病狂,但它快的同时,它又很好操控,纸鸢仿佛和我的灵魂绑定了,它能读懂我的心思,拉杆反而起不上啥作用了。 我想让它往哪飞,它就往哪飞,我很快就掌握了这里面的玄机,也就不再害怕了。 我绕着鸡爪山主峰飞了一整圈,找到上山时的那条路,就沿着它一路往下,在森林上空飞行。 树枝划过我的身体,将我一只鞋勾没了,我操控着纸鸢往下降,用具备夜视能力的狐瞳瞧见,迷彩帐篷就在前方不远了。 纸鸢降落后,我在地面上打了几个滚,摔的满脸土,我心砰砰狂跳着,收起纸鸢,我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一瘸一拐地来到帐篷前,钻了进去。 卢晓莹应该睡着了吧?我动作很轻,不想惊醒她。 为了不引人注意,我们不得不住在同一顶帐篷内,正如来时我们住同一个标间一样。 帐篷里弥漫着青春姑娘的花朵香气,我疲惫地躺下,美美地深吸一口气,盘点着今天的收获。 大坟墓轮转术(吸星大法),一千阴兵的兵符,飞行纸鸢,以及最最重要的,关于打通十四条大脉的信息。 接下来的要走的路,就非常清晰了,先杀龙婆木,接着带领卢晓莹血洗鸡爪村,明晚跟随黄四姐一道,攻打黑水洞。 黄四姐法力无边,堂口兵强马壮,也不用我具体帮啥忙,到时候我顶多混在人群里,给她壮壮场面就完事了。 那隐藏在森林深处的三座阴庙,以及庙里的佛光,才是我接下来要重点图谋的。 脑海中浮现一幅又一幅的画面,我兴奋地睡不着觉,看向一旁鼓鼓的睡袋,瞧出点不对,就用胳膊肘轻轻捅了捅,这才发现……睡袋是空的。 卢晓莹?不在帐篷了?她去哪了? 第446章 花海 我猛地坐起身,钻出帐篷。 我和卢晓莹约好的,如果我天亮后还没回来,她就立马逃远远的,但这会才刚到后半夜,离天亮还有段时间呢,而且她的登山包也在原地,她去哪了? 别急,事越大,越不能急。 我将纸鸢叠起来收好后,仔细查看着四周,附近并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没有陌生人的脚印,只有一串细碎的女孩鞋印子,向着帐篷后方的灌木延伸而去。 方便去了? 我跟随鞋印穿越过灌木,边走,边轻声呼唤着卢晓莹的名字。回答我的只有阵阵蝉鸣。 我这对狐瞳被佛光加持过,具备极好的夜视能力,这片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森林,在我眼中犹如白昼。 我健步如飞,死死锁定着地面上的鞋印。 在距离帐篷百余米远的地方,鞋印中断了。 我抬头瞧向前方,不远处有一大片低矮的芭蕉林,被凌乱的灌木交织着,显得非常隐蔽,我低头钻进灌木林,在女孩身上香味的指引下,来到一张吊床前。 卢晓莹很聪明,也很警觉,我走后她担心帐篷被村民发现,干脆就躲到这片芭蕉林中过夜。 她从小在这里长大,这片森林里的一草一木,她都无比熟悉,这女孩具备极强的野外求生能力——吊床距离地面约两米,被宽大的芭蕉叶所遮挡着,床上还铺满了防蚊虫的草本和花朵。 卢晓莹甚至还布置了三处陷阱,这些陷阱没有杀伤力,不过是用黑线绑上些空铁罐,再用钉子固定在地面上,以确保在外人闯入时,她能第一时间察觉的到。 可就算卢晓莹这般谨慎,她最后还是出事了,吊床是空的,我四周找寻了一圈,无果后返回,又蹲下检查地面上的陷阱,陷阱的黑线完好无损,没有被破坏过的痕迹。 我交给她的那把开山刀,被丢弃在地上。 我捡起刀后站起身,退出芭蕉林,心中涌现出很不好的预感,于是就以我观察到的外应起卦: 三道陷阱,芭蕉林属阴,此刻时间为凌晨5点27分。 我用梅花易数起卦,得【丰】之【小过】 卦象解析为:见互卦,体互兑为说,克体卦震木,以此断定,卢晓莹是被人掳走的。 用卦为离,见用互巽,说明方向先往南,后折转东南,变卦为艮,说明此地点靠山,且外边有大片白色花丛,互卦,变卦均为大坎之象,坎为水生震木,说明女孩目前暂无凶险,变卦艮为止,震为4,此为凶卦,表示女孩在四十分钟后,会遭遇不测。 总结一下,卢晓莹在睡梦中,被坏人抓去了东南方向,带到了一处靠山,外边有白色花丛的地点,这会人没事,但四十分钟后会出事。 我快步返回到帐篷边,从登山包里拿了双鞋换上,又从兜里取出四姐给的千兵符,咬破手指,挤出一滴血上去,口中吟唱《请阴兵诀》的戏词。 千兵符化作一道浓郁的黑气,伴随着男女鬼哭狼嚎的凄惨叫声,源源不断地涌入阴灯中。 几分钟后,人皮灯罩被黑气撑的高高鼓起,从四姐那要来的一千阴兵,被我一个不留,一股脑地塞进了灯中。 如此高密度的燃料,够我把鸡爪村反复屠杀十遍了。 “加满油”后,我丢下干瘪的千兵符,一手提着阴灯,一手持开山刀,健步如飞地往东南方向急奔,遇到拦路的灌木,我就大刀阔斧地乱砍穿过。 青丘的嗅觉格外灵敏,他通过卢晓莹残留下的气味,不停帮我纠正着方向,就这样一口气跑出大约三公里远,我像流星般冲出森林,前方出现了一大片花海。 这些白花生的非常美丽,白中透着粉红,散发着甜美的气息,之前采蘑菇时,卢晓莹曾跟我讲过,这种花名叫玉荷花,版纳当地的瑶家人,会用鲜采的玉荷花、加上糯米,肥厚的农家肥猪肉,以及少量的白盐,用翠绿的芭蕉叶裹上,制作成香甜可口的“白花粑粑”。 我在及腰深的花海中穿行着,此处视野极其宽敞,月光几乎褪去,天边开始露白,玉荷花们随着冷彻的晨风轻摆,发出哗哗的潮水声,一只野蜜蜂轻轻飞到了我鼻尖上。 卢晓莹不能死,这姑娘一旦遇害,鸡爪村的因果线也将随之逝去,那么,明王的善果和福报也将与我擦肩而过。 我这一路跑的太着急,全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打湿了,我猫着腰,嘴里大口喘着粗气,在花海中隐秘地穿行着。 半路遇到了一只红色的剧毒小蛇,出于某种不可说的目的,我顺手将它抓过来,塞进了口袋里。 抓完蛇后,我抬头瞧向前方,远处七百米开外,出现了一座巨大的山壁。 山壁下方,有一座洞穴,青丘拿小鼻子仔细嗅着,他告诉我,卢晓莹就在洞里! 我停止前进,屏住呼吸后,潜伏在花海中观察那洞穴,黄四姐说,鸡爪村的守村人龙婆木,就居住在村外不远的山洞中。 这里,大概率就是龙婆木的老巢了。 所以卢晓莹是被这位泰国老篮子掳走的? 我来版纳森林的第一夜,就接连遭遇了种种变故,先是在鸡爪山遭遇黑苗伏击,从四姐家出来后,甚至没来得及休息片刻,卢晓莹又落入了坏人手中。 老挝边境的这方森林,隐藏着太多未知和凶险,森林并不好客,它会以最迅猛无情的方式,掠夺走弱者眼睛里的光,再给它空洞的躯壳注入一剂名叫恐惧的毒药。 我眸子变的愈加阴冷了,目光透过层层叠叠的花枝,瞧向洞口,我不敢再靠近了,龙婆木对气场的捕捉非常敏锐,甚至远在七百米之外,我的行踪都有被暴露的可能。 我伸手捂住口鼻,让自己保持着一种气若游丝的状态,我看见洞口老井旁,摆放着一口大锣,周围的苗圃里种着些草药,在苗圃不远处,站着三个大老爷们。 其中一人身形消瘦,五十来岁,秃头,僧人打扮,这老瘪犊子一定就是龙婆木了。 龙婆木背负而站,抬头看天,神色倨傲无比,一旁那两人则正在激烈地争吵着。 第447章 油腻的恶 这两人都身穿迷彩服配黑胶鞋,典型的南方农村蠢汉,其中一人体型略胖,四十来岁肥头大耳,正在另一人的胸膛上用力指点着: “姚树林,你特么的老光棍一条,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你以为老子就怕你了?” “卢晓莹那么漂亮的小美妞,娇滴滴的小花朵,插到你这堆老牛粪上,这得多糟践啊?” “我告诉你,卢晓莹嫁给谁,也不能嫁给你!你们的这桩婚事,我张海伟第一个不答应!” 张海伟? 我听这名非常熟悉,回忆了一会,我总算想起来了,这个人,是一切恶的起点,卢晓莹的父亲,就是被这狗叽霸东西给活活打死的! 张家听信风水先生的建议,要把祖坟迁到卢家果园里,卢家不答应,张海伟怀恨在心,在村里纠极了些人,把卢晓莹她爹堵在家门外边,活活痛殴致死。 这场惨剧发生时,卢晓莹并不在场,后来母亲告诉她,说她爸爸被打的那惨样,还不如一条狗,说打狗都不会下那么狠的手,那么老实善良的一个人,说那脸被砖头和铁锨拍的血肉模糊,五官都已经无法辨认了…… 我冷冷扫视着张海伟,大家记住这人的造型,年龄在三十五到五十之间,光头,肥头大耳一脸的油,就这种类型的中年人,已婚,无业游手好闲的老比瞪,一定是社会毒瘤。 你去每个城市的烧烤摊看,你都能找到这样的人,光着膀子,一身肥肉地坐在那大喊大叫,你都能从这些人身上,直接看到他们的前世——一群被圈养在猪圈中,与粪便为伍的猪。 之前唐市烧烤摊惨案,以及不久前女孩被调戏辱骂,父亲阻拦被围殴的新闻,不都是这种人干的么? 要是没有张海伟,卢晓莹那老实巴交的父亲就不会死,卢家也不会被恶毒亲戚们吃绝户,卢母也不能上吊。 我希望每一个张海伟都赶紧,立刻以最凄惨的方式死去,但后来我一想,这种人的存在,恰恰唤醒了人们内心对善,对公平的渴望。 恶,倒影出了善,穷人的苦难,让富人倍感温馨,如果没有贫穷的比照,那富有将毫无意义,如果每一个弱小都能被公平的保护,权力和关系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我常以为是丑女造就了美人。我常以为是愚氓举出了智者。我常以为是懦夫衬照了英雄。我常以为是众生度化了佛祖。 我回忆着这场人间惨案的种种细节,卢晓莹跟我讲过,亲戚们把她家吃光抹净后,还打算把她嫁给村里的老光棍,从老光棍手里再赚一笔彩礼。 老光棍正是那个叫姚树林的农民,姚树林年龄不详,一脸的猪粪色褶子皮,此时正暴跳如雷地指着张海伟怒骂: “那小丫头父母都死了,我跟她的这场婚事,是她家长辈做的主,跟你有个叽霸关系?你都结婚了,这有你叽霸事?” “张海伟,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你不就缠卢晓莹身子吗?你特么别忘了,这丫头的爹,是被你活活打死的!她恨死你了,她不会让你碰她一指头的!” 张海伟闻言大怒,冲上去就给了姚树林一记老拳:“我透你吗!这么一朵娇滴滴的小羊羔,我吃不到,我也不能让你这老牲口吃到!” 姚树林倒地后,反手揪住张海伟的胸襟,将他也拽倒,两个埋汰老爷们抱在一起打着滚,闹的不可开交。 我大约瞧明白了,昨晚我上山后,龙婆木将卢晓莹从芭蕉林掳到山洞里,刚好张姚二人也在,两人为了谁吃第一口而打了起来。 这些居住在大山深处的中年农民,一辈子也见不到什么好看女人,村里出没的,都是些比他们还丑陋的恶心老娘们,就卢晓莹这脸蛋,这身段这肌肤,如此年轻貌美的,花朵般的大姑娘,落在这些个猪狗手里,他们能不产生非分之想吗? 这种原始而野性的肮脏欲望,是根本无法抑制的。 我并不关心张姚二人,这两人在我眼中,就是两只行走的骨灰盒,我的全部注意力,都锁定在龙婆木身上。 僧人身穿一件油污污的黄色袈裟,观察了一会天空,叹息道: “停下,别打了。” 僧人口音曲里拐弯,带着种怪异的女性阴柔,汉人没他这样婶说话的。 张姚二人对龙婆木十分敬畏,闻言后立刻分开,各自站起身,拍打着身上的土。 两人一声不响,耐心等候着龙婆木的最终裁决。 “我已点头答应了卢晓莹和姚树林的这场婚事,按理说,这里就没你张海伟什么事了。” 龙婆木操着口极难听的普通话,一字一句道:“但是吧,三天前张给了我五万块钱,这个钱我不能白收……” 僧人说话的功夫,我手伸进兜里,摸了摸新抓的小蛇,然后微微提起人皮阴灯,对准龙婆木照去。 七百米开外,如此遥远的距离,我动作这般小心,我不相信他能察觉的到。 即使巅峰时期的我,也不可能在无防备的情况下,感知到如此遥远的气场波动。 可是命运偏偏在这个时候,又跟我开了个残酷的玩笑。 就在我要点灯的瞬间,一股极其微弱的电流,直接从我天灵盖进入,席卷全身,我像中了邪似的,彻底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站起身,歪歪斜斜地朝远处的洞穴走去。 龙婆木早就发现了我,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他用一种未知的邪术,抢夺了我身体的控制权。 我面色痛苦至极,死咬着牙,不要命地挣扎着,反复调动丹田里那点可怜小微光,尝试摆脱控制。 但一切都是徒劳的,我除了嘴巴能说出点话来,全身都不听使唤了,像个被提线操控的行尸走肉般,歪斜着,扭曲着前行。 龙婆木阴沉着脸,冲我不停勾着手指,等我到他跟前后,僧人上下打量着我,尖着嗓子道: “我早知道女娃娃还有个同伙,是你吗?你是来救她的吗?” 第448章 蛇毒 张海伟和姚树林也不怀好意地瞪着我。 “救……救谁啊?”我被吓到神色扭曲,满头满脸的汗,艰难地开口道: “我是来找……龙婆木的,我被妖怪抓上了山,好不容易才逃下来,我听说这里住着位泰国法师?会用法术驱妖气?” 龙婆木沉默片刻,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我大老远就闻到你身上有股黄皮子的味。” 我手上还提着阴灯,和勾魂索不同,阴灯是二品秘宝,只有在灯芯被点燃的情况下,它才能被外界观测到。 龙婆木并没有发现我手中的阴灯,他直勾勾看着我,伸手朝我身子摸来。 “我可以帮你吸走妖气。” 我继续佯装惊吓,心中暗暗窃喜,我就等着你摸我呢!只要让大坟墓轮转术吸走你一丝气场,我就能凭借这股气场脱困! 龙婆木鸡爪子般干瘪的手掌,几乎快碰到我身体时,突然毫无征兆地向下一挥,从袖口里滑出一把锋利的匕首,连根扎进了我右侧大腿里! 我感到腿上一凉,顿时疼到痛彻心扉,几欲晕死过去! 龙婆木给了我一刀子后,阴损地笑了起来:“你骗骗别人也倒罢了,我早在四十年前,就领悟了尸解成仙的奥义,我布置在洞外的尸解仙,早就发现了你!” “你鬼鬼祟祟地蹲在花丛里,打算偷袭我,这些,我都看在眼里了!” 我是万万没想到,连道家都没玩明白的尸解成仙,让龙婆木玩明白了。 凡尸解者,皆寄一物而后去,龙婆木将魂魄分出一部分,寄存于花海中的一朵白花之上,这朵白花,就是他的尸解仙,他和尸解仙共享视力,所以他才能抢在我出手前,用邪术控我身。 龙婆木拔出匕首,朝着远处的花海轻轻招手,一朵洁白的小花轻飘飘飞来,落入他掌心。 我大腿血流如注,终于,我的大限将至了,只是死在这里,死的这么憋屈,真不甘心啊! “老猪狗,你快点一刀结果了我,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我冲他冷笑起来。 龙婆木摇头:“不,我不会让你死的这么轻巧。” “张,去把那小丫头带出来!” 张海伟狂喜地答应着,大步抢进洞里,将卢晓莹拽了出来。 和我的处境一样,卢晓莹被龙婆木下了术,身体完全不听使唤,见到我的瞬间,卢晓莹情绪失控,失声痛哭了出来。 张海伟恶狠狠地撕着她的头发,贪婪地闻着她洁白高冷脸蛋上的美妙香气: “小贱人,你的相好来救你了。” “睁大眼睛看吧,看我怎么将他活活虐死,就像我虐死你爹一样。” “但我会给他留最后一口气,让他亲眼看着。”他的脏手用力捏着卢晓莹的下巴:“看着我和姚树林轮番跟你跳舞……” 卢晓莹气的脸蛋通红,饱满的胸膛急促起伏着,突然一口唾沫,狠狠吐在了张海伟脸上: “张海伟,你这猪狗都不如的畜生!我一定不会让你得逞!” 张海伟松开小姑娘,用袖子擦了擦脸,疯狗似地冲到我面前,狠狠一拳砸在我脸上。 我眼前金星乱冒,踉跄着倒地,姚张二人围着我,狠狠踢我肚子,扇我脸,卢晓莹看的都要崩溃了,哭着大喊: “不要!你们别打了!放开他!” 我说苦难啊,你别得意。 我被揍的鼻青脸肿,奄奄一息,眼前黑白交替,耳边不停传来张姚二人的笑骂声,以及卢晓莹绝望的哭喊声,在无边的混沌中,我看到了六道,我问六道,为何让我遭受这些苦难折磨?六道说,孩子,这不是别的,这是你的罪孽和福祉。 可我在被胖揍中,在脸被黑胶鞋反复踢踹中,求生的本能依旧驱使着我,将丹田里那些可怜的佛光调出来,让它们聚集在我大腿的刀口上。 刀口终于不再流血了,在佛光的滋养下,快速愈合结疤。 “停!” 金豆子从我怀里散落出来,龙婆木大喝一声,连忙上前抢夺。 捡完金豆子后,僧人面无表情地看向满脸血的我,说: “汉人,我要让你死的明白点,我控你的这套术,名叫坤平妄洁,翻译成汉语,是迷魂计的意思,原理是用生物电流,控制你的神经。” “我有迷魂计,我有尸解仙,我有五十年的大道行,哪怕我让你先手,你也不可能赢我。” 我平躺在地,冲他笑着:“煞笔玩意,我草你吗的……” 龙婆木后退两步,冲张姚二人道:“这小孩快断气了,不用打了。” “可惜啊,我不近女色,这么美的姑娘,真可惜了……你们俩办完事,把这姑娘带回村里,一人再给我送两万块钱来。” 两人喜悦地答应着,却又因为谁先和卢晓莹好,而争论,互殴起来。 这时,我之前捕捉的那只剧毒红蛇,悄然钻出口袋,闪电般游走到我嘴唇前,将蛇胆吐到我嘴里,然后返回到我手跟前,在我右手食指上咬了一口。 红蛇最后吐了口信子,断绝了生机。 你有迷魂计,我有剧毒蛇,我无力施展降魔咒,不得不用蛇毒来驱散迷魂计。 蛇毒,是绝大多数邪术的克星,我早听闻龙婆木会邪术,我怕不敌他,特意在来时的路上捕捉到这条蛇,并提前向它下达了控蛇术。 我大口咽下苦腥的蛇胆,这玩意能保证我在免疫蛇毒的同时,利用强大的毒素破解迷魂计。 龙婆木并没有察觉到我这边的动静,他的注意力始终放在张姚二人身上。 蛇毒立刻冲淡了生物电,身体的麻木感渐渐消失,我在右臂恢复知觉后,立刻点燃阴灯,朝着三人打去三道白光。 当三人的真实影像,以精确的比例缩微到乳白色的灯罩上时,我出手迅捷,直接撇断了张海伟和姚树林的双腿。 四道清脆的骨折声传来,二人双腿从腿根处被反撇断,硬生生倒地,疼的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龙婆木临危不乱,边后退,边冲我比划着繁杂的手势。 但下一秒,他的手势就停了,我轻轻掐了掐灯罩上小人的脖子,龙婆木立刻就吸不上气了,老脸憋成了猪肝色。 我站起身,冲龙婆木阴声道: “嘘!别哭,别叫,别求饶,先跪下,对,真乖。” 龙婆木小命被我拿捏,一声不响地跪了下来。 第449章 通脉 我踉跄着站起身,指了指一旁的卢晓莹,对龙婆木说:“把她放了。” 龙婆木跪在地上,瞧了眼一旁的死蛇,这才恍然大悟,咬牙切齿地对我道:“用蛇毒解咒?好,很好,但这是只血环金钱蛇,它的毒性能毒死一只大象,你把咒解了,你最后一样会死。” 他不知道,红蛇在死前将蛇胆吐进了我嘴里,蛇胆已经吸收走了绝大部分蛇毒,剩余的一点,也能被我用佛光逼出身体。 “咋啦?我的话不好使啊?”我手在灯罩上摸了摸,轻轻拧断了龙婆木的鼻梁骨。 泰国僧人疼的脸上直冒冷汗,血流的满嘴都是,却硬咬着牙不吱声。 “大和尚是个狠人啊,佩服。” 我手伸进小人的左眼眶中,捏住眼球,龙婆木立刻察觉到异样,这回,他再也狠不起来了,吓的大声尖叫:“等一下!我解,我解就是了……” 我直接摘出了小人的眼球,龙婆木左眼仁子挂着一串细长的血珠,飞出眼眶。 他疼的差点断气,疯狂地在地上打滚,捂着眼睛厉声哀嚎。 在我摘除右眼前,龙婆木对着卢晓莹打出一个手势,解掉了她身上的迷魂计。 卢晓莹恢复自由后,立刻冲上前来,抽出我腰间的开山刀,然后冷冰冰地朝着张海伟和姚树林走去。 这两人大腿被我撇断,此刻正像两条出车祸的狗似的,边匍匐着往前爬,边发出类似驴马临产时的嚎叫声。 卢晓莹会把他俩屠宰利索的,我伸手在灯罩抹去二人的影像,节省点燃料,然后看向面前的龙婆木。 僧人捂着满是血的空洞眼眶,嘴里不停呻吟着,叫骂着。 他想用术打我,但他的小命被清晰投影在灯罩上,他深知这里面的厉害,并为此付出了一颗眼球的代价,他不敢乱动。 但我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拧断了灯罩上小人的手腕。 咔嚓! 这种程度的疼痛,再铁石心肠的人也承受不住,龙婆木大声哭叫着:“不,不……等一下小兄弟,我可以给你个天大的好处……” “你说,我听着呢。” 我一根根反撇着小人的手指,每撇断一根,龙婆木就凄厉地惨叫一声,等十根手指全部掰折后,他已经说不出来那个好处了,他像只死鱼般躺在地上,断裂的鼻梁,摘除的眼球,十指断裂的疼痛让他五官扭曲的像一团擦屁股纸。 我可以直接弄死龙婆木,但我需要先吸走他体内的气场,彻底废了龙婆木的双手后,我这才踏实地松了口气,熄灭阴灯,走到他背后,手掌轻按在他天灵盖上。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张姚二人,发出的叫声更加惨绝人寰了,我回头看了眼,卢晓莹跟疯了似的,不要命地挥舞着开山刀…… 我怀疑再这样下去,张海伟的那部位会被剁成馅。 山洞门口,三人的叫声交织成一首阴森的交响乐,张海伟负责男高音,他的歌声最洪亮悦耳,龙婆木则负责女低音,叫声阴柔婉转,最后再由姚树林包揽和声部分。 空气中的血腥味,愈发浓烈了。 所以我说复仇,一定是人世间最美好温馨的东西,没有之一,他们前一秒还狂妄到无法无天,企图以最恶毒的手段来折磨我们,现在却只能在血泥中蠕行着,哭着祈求仁慈。 我蹲在地上,抚摸着龙婆木的脑壳,默念口诀,启动大坟墓轮转术。 一股原始,野性的暴虐气场,如突然爆发的山洪般,顺着掌心涌入了我的身体。 这的确是大修行人的气场,如此浓烈,纯粹,我这幅脆弱的小身体,根本承载不下,被气场冲击到五脏位移,我哇地吐出口黑血,心脏犹如马达般乱颤。 自身气场的疯狂流失,让龙婆木吓的怪叫连连:“你?你在用邪术窃取我的气场?” “停下,快停下!我愿交出全部家产,换一个活命的机会……我还知晓一处绝密的藏宝地……” 我吐出嘴里的血沫,冲他笑着:“泰国佬,之前的装比劲去哪了?话说你一个泰国人,会了点下九流的边角料,你怎么就敢来版纳装比了呢?” “你们泰国的那些个阿赞(法师),玩的不都是我们道家玩剩下的东西吗?” 在轮转术的作用下,更多气场从龙婆木身体里疯涌而来,这些气场进入我身体后,并不受我控制,在我躯干中游走一圈后,一股脑闯入了足三阴经这三条大脉中。 我这两条腿一下就变的不对劲了,在足三阴经被打通后,我从脚趾到腿根,都变的无比的麻痒,凉丝丝的,仿佛下半身泡在满是冰块的温泉池里一般,别提有多舒服了! 大量黑色淤泥般的物质,从我双腿皮肤中快速排出。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龙婆木尖声叫着:“我的确知道一处藏宝地,这个我不骗你,我可以带你去。” 人在将死前,什么样的谎都能撒的出来,我压根就懒得去听,我说:“泰国佬,你怕啥呢?我没你想的那么坏,我就吸你点气场,吸完我就放你走。” 龙婆木疼的牙齿咬的咯咯响:“真?真的?” “真的啊。”我安慰他道:“我很讲信誉的。” 他终于放松下来了,不再试图去抵抗,我用了两分钟的功夫,将泰国佬的气场吸到一丝不剩,足三阴经已经被打通到不能再通了。 十四大脉一次性打通了三脉,还剩十一脉。 我满意地吐出口浊气,站起身,从远处捡来块足球大的石头,骑到龙婆木身上,我举起石头,不要命地往他脸上猛砸! 可我只砸了两下,这人的身体就化做了一滩骨灰,一个半透明的人影子,从骨灰里飘出,不顾一切地往远处逃窜。 黄四姐警告过我,龙婆木在死前一定会化作骨灰尸解逃生,我连忙拿出勾魂索,朝人影子扔去。 “啊啊啊……!” 泰国佬的魂儿被飞去的铁钩直接捅穿,哭喊着,咒骂着被我拽回,塞进人皮阴灯里。 至此,鸡爪村再无守村人了。 第450章 余毒 我捡起被抢走的金豆子,顺带着将那朵象征尸解仙的小白花捏的粉碎,然后将地上的骨灰踢来踢去,确认没遗漏值钱物件后,就回头瞧向卢晓莹。 张海伟已经死到不能再死了,他人躺在地上,双腿呈一字马展开,裤裆处血肉模糊。 他的魂儿站在他的尸体旁,显得非常迷茫,被我一把勾过来,也塞进了阴灯里。 场面上还剩下个姚树林。 卢晓莹大口喘着气,朝着姚树林走去,她紧握着开山刀的手,不停颤抖着,刀口已经严重卷曲变形了,她脸上充满了浓烈的肃杀,这姑娘再怎么说,终究只是个普通人,作为一名女性,她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难得了。 凶狠的爷们第一次杀人时,也做不到她这般冷静。 我走上前,从卢晓莹手中拿走报废的开山刀,然后点亮阴灯,让白光照向姚树林。 当灯罩上投影出姚树林的影像后,我将阴灯递到卢晓莹跟前,冲她笑着说:“教你个好玩的。” 阴灯在点亮的情况下,是可被观测和触摸的,卢晓莹手提阴灯,一脸不解地看向我:“这是什么?” 我从后面贴近她,抓着她的玉手,按在灯罩上:“摸。” “我摸到了!”卢晓莹无比惊诧道:“灯罩上这个小人,就是姚树林的缩影!好逼真!我能摸到他身上的每一根骨骼!” 我嗯了声:“所以杀人,并不需要费什么力气,在这个江湖有数不尽的流派,每个流派都有对应的杀人术。” “就算不依靠术,也可以用秘宝杀人。” “现在,你试着捏断他一根肋骨。” 卢晓莹很轻松地就做到了,她找准位置,在灯罩上轻轻一捏,姚树林立刻疼到撕心裂肺,在地上翻滚两圈后,痛苦地哀求起来。 他哀求的内容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卢晓莹在灯罩上又一捏,扯下了一个叫做100的物件,姚树林悲凉的嚎叫声响彻山谷,在无法言喻的痛苦中死去。 血染红了裤裆。 我教会卢晓莹如何使用阴灯后,对她道:“一会去鸡爪村,你就拿这盏灯杀人,那些吃你绝户的亲戚,你拿灯挨个照,她们的死法由你来定。” 这是我很早前就答应过她的事,卢晓莹熄灭阴灯后,冲我郑重地点了点头:“李丑,谢谢你!” “要不是你及时赶来救我,我已经让他们给……” 她冲上前来,狠狠扑到我怀里,用尽全身力气紧抱着我,她从高冷矜持的大姑娘,变成了一个孩子,她委屈地趴在我肩膀上放声大哭,她承受了常人无法承受的血腥,她完整地阅读了人性的恶,她完全有哭的权力。 让我们暂且记住这一天,这个时间点,从这一天起,卢晓莹的命运,被永久地改变了。 “好了,都过去了。” 我起初还在安抚着她,但很快我就察觉到身体产生了异样,我不得不微微挪开胯,将下半身避开。 这是年轻小伙很自然的生理反应,好在卢晓莹并没有察觉到异常,她是个坚强的姑娘,很快就擦干了眼泪,趴在我肩上对我道: “我以前不知道,我错怪了你,我以为你是个对我有不良企图的人,你和别的那些试图接近我的男人并无区别。” “现在我知道了,原来你说过的每句话,都是真的,我感觉我像个井底之蛙,对世界的真相一无所知。” 我轻轻推开她:“老妹,你这胸肌太发达了,你都给我贴的喘不过气了。” 卢晓莹脸唰地红了,我俩边说着话,边往山洞里走,卢晓莹告诉我,她昨晚梦见被一个男人扛在肩上,飞快地在山林中行走,等她睁开眼时,她人已经躺在洞里了。 这姑娘都已经准备咬舌自尽了,得亏龙婆木是个阴柔的老太监,对姑娘没任何兴趣,但就算这样,龙婆木还是捏着她的脚,脱下鞋,狠狠地闻她袜子。 我听的是哭笑不得,这泰国佬的癖好还挺特殊的。 卢晓莹中了迷魂计,又羞又气,却一点办法没有,那龙婆木闻完,还一本正经地给卢晓莹解释,说这是一个治哮喘的偏方。 她一个劲夸我来的及时,我说我用梅花易数算出,你四十分钟后要出事,我卡着这个点,跑的跟疯狗似的,我要是晚来一分钟,你就要被那两个篮子糟蹋了。 卢晓莹擦了擦脖颈上的汗珠,默不作声。 我们走进洞穴后,四下张望着,里面位置不大,五十来平,弥漫着一股怪异的草本气息,一张床,一张大桌子,地上摆放着几口大箱子,放着些泰文书籍。 我从床底下摸出个布口袋,里面是成捆的钞票,粗略数了下,有二十多万,还有两根小金条。 我将布口袋交给卢晓莹,把山洞仔细检查了几遍,再没找到值钱的物件。 正要走出山洞,我右手食指尖处,突然传来阵阵麻胀的感觉,我心中大骇,赶忙背靠着墙坐下。 卢晓莹皱着眉,连忙蹲到我对面,抓着我的食指查看着。 虽然我服下了蛇胆,又用佛光驱赶了体内余毒,但食指的伤口处,还残留有一些毒素。 卢晓莹听完缘由后,毫不犹豫地用红彤彤地柔软嘴唇,含住了我的食指,帮我吸出蛇毒。 她吸的非常卖力,不停往外啐着血,怕我疼,她还特意用湿润的舌尖,在伤口处游走着。 我冲她笑了笑,说:“咱俩算是扯平了。” 卢晓莹嘴巴里含着东西,含糊地摇头道:“咱俩永远也扯不平,我欠你太多。” 第451章 轻功 “好受点了吗?”姑娘又卖力地吮了几口,啐到地上,然后柔声问我。 说实话,我不想让她停,这件事我没法细细展开讲,蹲在我跟前的这个女孩,正在做的事实在太勾人了,很容易让人想歪。 我怕我把持不住,因为我呼吸已经开始急促了。 于是我说:“好受多了,我手脏,再说了,我怕你中毒。” 卢晓莹不答应,认真地看着我道:“我不嫌你脏。” “保险起见,还是多吸一会吧,我是学生物的,蛇毒只要不接触血液,是完全无害的,咽进肚里都没事。” 我争不过她,索性就由着她好了。 卢晓莹将青丝长发抹到粉润的耳后,劫后余生的她,看起来有些许狼狈,却依旧美的像一朵高山上的雪莲花,让人不敢用目光去亵渎。 她仿佛在吃一根美味的棒棒糖,边吃边用舌头舔着。 “好了,吸干净了。” 五分多钟后,卢晓莹张开嘴,又从牛仔裤口袋里拿出一包餐巾纸,认真地擦拭我脸上的伤口,然后站起身,美美伸了个懒腰。 在女孩细心温柔的呵护下,我食指总算消肿了,蛇牙留下的两个针孔般的伤口,也彻底愈合如初。 我们并没有急着离开,卢晓莹去洞外的水井前,打了一桶水,脱去背心和牛仔裤,只保留内衣,然后将冰凉清澈的井水浇在头顶,仔细地冲洗掉身上的汗珠和血迹。 甩动着湿漉漉的长发,卢晓莹感到分外舒服,正要再打第二桶水,她突然意识到不对,连忙用双臂护住胸脯,扭过头,戒备地看向我。 她想多了,我的注意力并不她身上,我正盘坐在山洞里,接受着来自野狐禅世界的讯息。 “李狐狸,你的足三阴经被打通,现在有资格施展红狐步了。”青丘欣喜地对我道: “黄皮子家的这套大坟墓轮转术,真是好用至极,可惜,要等足三阳经也打通后,你才能完整地施展红狐步。” “现在只能用一半。” 我笑着道,一半就够了。 开玩笑,红狐步是什么?是古代妖狐的顶级传承!它不单单代表步法,代表爆炸到恐怖的速度,以及近乎无穷的体能,红狐步甚至还能改变狐瞳,让其具有放缓时间的生效! 在决定生死的关键性斗法中,红狐步配合狐瞳使用,足以让我在必死的绝境中翻盘,反杀对方! 现在,红狐步苏醒了一半,狐瞳的子弹时间也随之苏醒了,我在版纳的原始森林中还要待很长一段时间,这下再遇到黑苗,我就算不敌,至少也有机会逃命了。 我看了眼洞外,卢晓莹已经冲完凉,重新穿上了衣裤,她回眸看向我,轻声道: “离这里不远,有一座隐秘的瑶池,池水是湛蓝色的,很纯净,我小时候经常去那玩水。” “等从鸡爪村出来,我们去瑶池好好洗个澡!” 我答应着,也来到井边,打了桶水,简单洗了把脸,此时天色早已大亮,上午时分,版纳的雨林气温无比潮热,已经接近四十度了。 卢晓莹躲在树荫下抱怨道,说穿牛仔裤太捂,她打算回营地换热裤穿。 洗过脸,我来到张海伟和姚树林的尸体边,用小刀割下两人的耳朵,又用手硬掰下一些牙齿,最后,我又剃下了两人的舌头和头发。 卢晓莹双手背后,微微点了点脚尖,胸膛俏皮地颤动着,她好奇地问我:“你收集这些干什么?” 我将割下来的物件塞进口袋,头都不回道:“一会进村杀人时,我要拿它们布阵用。” 卢晓莹也没再多问,我们带好该带的东西后,决定先回营地收拾帐篷和登山包。 路过花海时,我试着比划出手势,红狐步启动的瞬间,我如一只敏捷的猎豹般直窜出去,一口气窜到了百米开外。 卢晓莹看的人都傻了:“你?你是怪物吗?” 我感觉双腿有使不完的爆炸力,虽然速度远不及巅峰,但用来对付黑苗是够的,我双脚在地面轻轻一踩,踩出两道土坑,数秒间来到卢晓莹跟前,冲她笑道: “节省点时间,我抱你回营地。” 也不管女孩答不答应,我一把将她公主抱起,全力施展红狐步,身体化作一团红影,急速穿行过花海,在茂密的雨林中大步狂奔着。 卢晓莹双臂死死勾住我脖子,吓的是花容失色,两边的景物快速后退,耳边是猛烈的风声。 抱着个大姑娘跑,我不但一点不觉得累,反而越跑越起劲,全身有使不完的活力,遇到茂密的带刺灌木挡路,我索性高高跃起,轻松跳过。 到了后来,干脆像猿猴那样,在树木间不停跳跃着。 四十分钟的路程,我只用了七分钟就到达了,从十几米高的一颗树上一跃而下,我轻轻落地后,怀里的卢晓莹吓的娇哼一声,看了看熟悉的迷彩帐篷,她又看了看我,一脸的不可置信。 “你这个轻功叫什么?我也想学,可以教我吗?” 女孩抱着我脖子站稳后,认真地问我道。 第452章 一字马 “你学不了的。” “我为什么学不了啊?”卢晓莹银牙咬着红彤彤嘴唇,皱眉问我。 我低声道:“术,不可轻传。” 卢晓莹不依不饶地蹲在我身边:“我不懂,轻传了会怎么样?” 我把从山洞里抢来的钱和金条,分了一半给她,这姑娘经济也不宽裕,受了那么大的惊吓,这是她该得的。 顺便也堵她的嘴。 卢晓莹却死活不肯要,我给这姑娘搞不会了,这世上,哪有人不爱财的? “拿着吧,从深城过来的一切开销,都是你出的,你也该回点血了。” 我强行将钱塞进她包里:“回去可别再当厂妹了。” 卢晓莹想了想,说:“我可以用我的这份钱,来买你的术,这就不算轻传了吧。” 我冲她弹过去两颗金豆子:“接好了小妞,爷赏你的!” 卢晓莹一个没接住,俩金豆子直接顺着她的锁骨,掉入了下方的洁白深沟里。 “别瞎打岔!我不要你的臭钱!”女孩生气了,手伸进胸口,摸出金豆子后扔我脸上: “李丑,你怎么可以这么小气?你教教我又怎么了?” 我背靠着树坐在地上,叹着气道:“我这个不是轻功,这叫红狐步,首先你想学一个术,你得先知晓它的流派。” “我的流派来源于古代妖狐,红狐步是步法,也是幻术,它不是谁想学就能学的。” “你肉身资质首先得达标,你体内的十四大脉打通了吗?” 卢晓莹不甘心道:“我不懂十四大脉是个什么,但我大学是田径队的,我跑步很厉害,体力也非常好。” 这姑娘站在我对面,我眯着眼从下到上打量她,人家这身段,的确是跑田径的好料子,就这对被牛仔裤紧紧包裹的玉腿,长的简直让人咋舌,而且臀比较翘,那跑步能不快吗? 而且这胸脯,这一看就是肺活量出众啊。 卢晓莹突然想起什么,转身跑向帐篷:“你等下,我换条裤子,牛仔裤太厚了。” 她从包里取出条更薄些的牛仔热裤,钻进帐篷里换好,几分钟后重新走出来,回到我跟前。 女孩上身依旧是那件紧身小白背心,肚脐露在外边,下身的热裤短到腿根都快露出来,配上一双小白运动鞋,亭亭玉立地往这一站,看的我是一阵阵口干舌燥,有些迷瞪了。 我们在厂里打工时,卢晓莹从来只穿牛仔裤,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的腿,上午斑驳的阳光从树丛上方撒下来,撒在她腿上,反出星星点点的白光,看的人心砰砰直跳。 别觉得卢晓莹穿的少,这里是西双版纳的热带雨林,四十多度的高温,相比之下,她穿的已经够多了,我这边干脆直接光膀子,赤足,腿上只套了条速干短裤。 就这样还给我热的满身大汗。 雨林里蚊子极多,这里的蚊子和你想象的不同,巴掌那么大的蚊子见过没?它吸你血的同时,顺带着还舔几口你皮肤上的风油精,我和卢晓莹之所以从头到尾没被蚊虫咬过,是因为我会几套驱蚊驱蜱的小法术,十米之内,蚊子近不了我们的身后,不然我俩早完犊子了。 青丘借助我的双眼扫视卢晓莹的大长腿,感叹道:“这丫头的身体条件,别的不说,足三阴经和足三阳经一定是天生打通的。” 我原话复述给卢晓莹听。 见卢晓莹一脸的不解,我解释道:“从你两侧大腿根,一直延伸到脚趾,有六条大脉,你这六条脉是通着的,这说明你有学红狐步的资格。” 卢晓莹用力往上拽了拽热裤:“所以你赶紧教我啊,我又不白学你的,我的钱要是不够,我将来打工慢慢还你。” 青丘又道:“你让她劈个一字马看看。” 我转述给卢晓莹后,暗道:“原来足三经和一字马有联系。” “没半点联系。”青丘尴尬地摸了摸狐耳:“我就是单纯想看。” 你妹的。 听到我让她劈一字马,对面的卢晓莹冷哼道:“小儿科,看好了!” 人家轻轻松松就给我玩了个站立一字马,动作还特别标准,我仔细观看一番后,确定了一件事,这姑娘平日一定爱干净又爱洗澡,腿根白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见卢晓莹执意要学红狐步,青丘沉吟一番后,对我道:“把江湖规矩告诉她,教吧。” 我挥了挥手,卢晓莹放下肩上的腿,我说小卢姑娘,你这个身体条件非常好,不学红狐步就可惜了,而且咱们接下来的旅程,凶险未知,你有个逃跑术在手,发生意外,你再咋样也能跑的掉。 见我答应教她,卢晓莹兴奋的手舞足蹈,跟中了头奖似的,所以这玩意你也说不好,卢晓莹究竟是高冷厂花,还是傻白甜呢? 我嘴里叼着根野草,说:“你别急着高兴,术这东西,你一旦学了,你就等于是这个江湖中的一员了,这里面,太特么阴森血腥了,稍有不慎小命没了,直接被打入阴间地狱,这都算轻的。” 我晃动着手中阴灯:“严重点的情况,比如你的魂儿让人抽了,当油灯点,那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酸爽滋味,你就品去吧。” 卢晓莹神色坚定,目光不躲不闪地看向我:“我不怕,我当初要是有你这本事,我父母就不会被人欺凌致死,她们也不敢来吃我家的绝户。” 她想起之前的山洞遭遇,心有余悸道:“要不是你及时出现,我已经被那两只肮脏的猪狗玷污千百次了!鬼知道他们接下来把我带进村子后,还会对我做哪些禽兽不如的事?” 第453章 跑者 女孩上前一步,认真且严肃地对我道:“李丑,我要变成和你一样的人,我要掌控自己的命运,我要让那些胆敢欺负我的混蛋,死到血肉模糊!” 她话说的是很敞亮,表态表的非常坚决,但这里边有个东西,让我心里有些犯怵。 摸着下巴思考了半晌,我对卢晓莹道:“你想学妖狐的术,你得先拜我为师。” “问题是我带徒弟非常严格,变态到让人发指的那种,男徒弟好调教,你犯错我揍你就完事了,给你绑树上,大比兜子抽到你长记性为止。” “可你偏偏是一女的,女徒弟?”我吐掉野草冷笑:“我做梦都想不到,我李丑的第一个徒弟,居然是一小娘们?” 卢晓莹脸色红白交替,美丽高冷的眸子死死盯着我。 我说接下来咱俩这师徒关系,具体该怎么处呢?我教过你的东西,你要万一没学会,或者实战中出现纰漏,我这边不是很好调教你。 “你这个当师父的,怎么就不能对徒弟有点耐心呢?”卢晓莹没好气道:“我犯错,那是你没教好我,那也应该我揍你才对。” 其实卢晓莹跟着我学易经,学奇门遁甲,学风水命理,那错也就错了,我顶多一笑了之,这本就是些立足谋生的本事,错了也无伤大雅。 问题是,她要跟我学术,学气场学修行,这些玩意可不是闹着玩的,压根就不能有犯错这一说。 从我出道至今,你们啥时候见我手势比划错过?口诀咒音念跑调过? 这些,实战中你敢错一次试试?当场粉身碎骨,都算姑娘你命好。 这些还只是有形的东西,是可以通过死记硬背来弥补的,姑娘,我再说点无形的给你听,当一个阴惨惨的人影子出现在你面前时,你若是在一秒之内无法判断出对方的大致道行,它是人是鬼是动物仙?那你这脖子以下的部位,就已经被埋进土里了。 我在野狐禅世界修行的那一年中,每一天每一秒,我都在被青丘追赶着反复辱骂,我承受了无数次刀斧之伤,一次次被阿修罗总兵砍成一滩血泥,又一次次重新站起。 这不比抽大比兜子惨烈多了? 所以师父严格要求徒弟,在我看来是天经地义的,师父越变态,越严格,反而说明他越在乎你,他现在放你点血,是不想看着你将来斗法时,被敌人放血,师父不想你连人鬼都分辨不了,被欺骗着糊里糊涂地死去。 我这一大段说完,嘴皮子都干了,赶忙喝下半瓶子山泉水。 卢晓莹听完沉默着,说:“我懂了,那你严格要求我就是了。” “我犯错了,你打我哪都行,反正不能扇我脸。” 我站起身,走到她跟前:“这样,你拜师后,咱俩依旧保持男女同事关系,我不拿你当正式徒弟来要求,你犯错我顶多说你两句就完事了。” 卢晓莹:“好!” 我:“下跪,磕头吧。” 卢晓莹咬着嘴唇,庄重地跪在我脚下,冲我磕了三个响头。 我从包里拿出张白纸,潦草地画了个大胖狐狸画像,放在卢晓莹跟前:“我们是古代妖狐流派,这是我们的祖师爷,青丘。” 我就佩服青丘这点,人家根本就不在乎所谓的臭皮囊,我哪怕把他画成只兔子,画成只獾,他也不会跟我计较什么。 “祖师爷好。” 卢晓莹也对青丘画像磕了头。 至此,卢晓莹就正式跟着我学本事了。 我捏着她青葱般的胳膊,将她扶起来:“现在,我跟你讲红狐步的心法,我只讲一遍,你能记多少记多少。” 卢晓莹学着我的样子,盘腿坐在地上,还别说,这姑娘记性相当好,学的也非常专注,我一遍讲完,她一字不落地全部默记下来了。 讲完心法再讲口诀,然后是起手式,接下来的东西就难了。 我抓着卢晓莹的手,往她身体里送进去一小点佛光,这样一来,她丹田里就有了气场。 “我感觉到了。”女孩用皮筋将长发清爽地扎了个马尾,然后笑着对我道:“有一股暖洋洋的滚烫热流,一下就射入到了我的小腹里。” 这番话好像哪里不太对劲,是我想歪了吗? “气场有千万种,我最早是修阴气的,后来改修佛光了,以后你也跟着我修佛光。”我松开她的手,认真道: “丹田就是个储水池,里面的佛光越多,术的杀伤就越猛烈,当佛光多到从丹田里满出来,流的四肢百骸到处都是时,你的境界就上去了,到那时,你的丹田就能装下更多佛光了。” “现在,你试着将佛光引导至双腿,然后跳两下给我看。” 卢晓莹照做后,灵动地跳起来,当着我的面原地蹦跶起来。 这画面简直不能看。 也怪这天气实在太潮热,小卢刚才进帐篷换裤子时,顺带把海绵也取下来了,你想,四十度的大热天,给海绵那一裹,不得捂出痱子才怪呢。 因为提前准备了贴纸,所以也不用担心凸起的尴尬。 我想起了小时候爷爷带我进山打猎,有两只可爱的俏皮白兔,上蹿下跳地从雪窝子里蹦跶了出来,爷爷说这白兔肉质非常紧实,弹的不行。 “看哪呢你?色胚?” 卢晓莹察觉到我眼神散光,不客气地朝我踹了一脚。 我咳嗽一声,说你现在按我教的,以最快的速度,绕这片林子跑。 女孩答应着,稍微做了下拉伸,就开始跑了,我观察着她优美的跑步姿势,忍不住连声称赞,卢晓莹不但是天生的美人胚子,还是个天生的跑者。 她像一只敏捷的猎豹,在烈日下尽情挥洒着无尽的青春活力,她奔跑过的地方,出现了一团又一团的淡淡红雾,她起初速度还算正常,越跑越快,到最后快到身形都有些模糊了。 第454章 进村 连青丘都说,卢晓莹比我更适合学习红狐步,我第一次学这套步法时,边跑边绊跟头,哪有她这般丝滑啊? 我终于是松了口气,卢晓莹学会红狐步,就等于有了自保的手段,等我再教她一些感知气场的手段,至少这样一来,她以后夜里睡觉时,再也不会糊里糊涂落入坏人手里了。 趁姑娘跑步的功夫,我将帐篷收起,顺便将她脱下的牛仔裤叠好装进包里,又炒了一大盆野蘑菇,炒好后倒入山泉水,水开后下了一把挂面。 半个多小时后,满身香汗的卢晓莹回到营地,兴奋的小脸潮红:“李丑,红狐步跑起来太舒服了,我不但一点不觉得累,反而越跑越痛快,感觉全身的毛孔都打开了。” “多练,你还差的远呢!”我冷声道:“吃饭吧。” 别看她是初学者,她红狐步掌握的比我强好多,我只打通了足三阴经,腿部还差三条阳经未开启,卢晓莹这六条大脉,可是生来就打通的。 所以我俩赛跑,我目前可能还真跑不过卢晓莹。 经过这一整晚的折腾,我俩这会早饿的肚子咕咕叫了,一人吃了一大碗香喷喷的野蘑菇汤面,休息片刻后收拾了碗筷,背上行囊就上路了。 版纳的天,说变就变,前一秒还烈日高照,这会直接就下起瓢泼大雨来。 雨天无法使用纸鸢,我们只得淋着雨徒步前行,走下山,来到鸡爪村跟前。 我蹲在村口,在泥巴地上挖出个十公分深的小洞,将张海伟和姚树林的耳朵放进洞里,再埋上泥。 “你在干什么?” 卢晓莹从包里取出雨衣,递给我,我摆摆手示意不用,她就自己穿上了。 “我在布阵。”我光着膀子淋着雨,却毫不在意:“此阵名叫鬼雾埋尸阵,属于风水阵法流派。” “把鸡爪村想象成一个沙盘,我在沙盘的巽,离,震三位,依次埋下刚被杀害的死者器官,这样一来,村子会被封印。” 雨太大,我不得不冲卢晓莹大吼:“鬼雾埋尸阵启动后,外界的修行人就进不来了,他敢硬闯,他一定会遇到鬼打墙,迷失在阵法创造出的恐怖幻境中。” 卢晓莹冰雪聪明,立刻就洞悉了我的企图:“你担心一会我们办事时,有修行人闯进村,坏我们的好事。” 我站起身,快步来到离位:“做事前,你都应该把最坏的可能提前计算进去,特别是在杀人前,你更应该谨慎。” 在离位埋下张姚二人的牙齿后,我最后来到正东方的震位前,最后埋下两人的头发。 我盘坐在雨中,口中轻念咒音,埋尸阵立刻启动,只见鸡爪村四周,出现了一大圈黑灰色的薄雾。 我带着卢晓莹进村杀人,那就杀好了,为啥非要布下埋尸阵呢?因为来之前,我就预感到了些不对,第六感告诉我,一会可能会有路过的狗篮子来搅局。 你以为鸡爪村位置偏僻,坐落于森林边境,修行人很难路过此地,那你就想错了。 版纳与多国边境接壤,这里居住着大量会蛊术的黑苗子,有从泰国,越国等地非法越境进入我国的龙婆,以及红衣,黑衣阿赞(法师),更有不少在内地犯事,被中阴通缉的江湖同行,将这里选做躲避追杀的世外桃源。 青丘还说,人间极少数的一些隐世妖魔,也会来这里渡劫。 这片无尽的雨林,表面看人迹罕至,实则鱼龙混杂,隐藏着不可预估的未知凶险。 小心点总没错。 我带着卢晓莹,穿过灰雾,顶着风雨走进村子。 这才刚到中午,天就黑透了,头顶的乌云剧烈翻滚着,电闪雷鸣,天说,孩子,你要心怀怜悯,我说当我离去时,这村子将尸骸遍野,血流成河! “点名!”我擦了把脸上的水,看向身旁的卢晓莹:“吃你家绝户的都有谁?咱们一家家去拜访。” 卢晓莹脸上笼罩着浓郁的杀机,指向左侧一户人家道:“这家有个老女人,叫李虹,就是她出主意,要把我卖给姚树林当媳妇。” “摔我爸骨灰盒的人,也是她。” 我将人皮阴灯塞到卢晓莹怀里,径直走进李家院子,开门的是一五十多岁老毕登,他先是迷茫地看了看我,看向我身后的姑娘时,脸色顿时大变,转身想抄家伙。 “有他吗?”我指着老毕登问。 卢晓莹:“没有。” 我猛地一脚踹开门,从背后抽出一把劈柴斧,一把扯住老毕登的头发,斧子不要命地往脑门上,脖子上招呼。 血喷的我脸上身上到处都是,我毫不在意,恢复些许道行后,我肉身强度比寻常人高不少,杀老毕登跟杀鸡般简单,一会功夫不到,他脑袋就被我砍了下来。 那个叫李虹的妇女听到动静,从里屋冲出来,这妇女五十来岁,丑,脸型内凹,五官拼凑在一起,像极了没冲的公共马桶,一脸的农村下贱泼妇相,左眼一个大黑眼圈子,应该是才被她男人家暴过不久。 见到她男人的脑袋滚过来,李虹圆整着双眼,发出杀猪般的尖叫。 “你叫你吗呢?老表子?” 我大步抢上前去,撕住李虹的头发,不要命的就是一顿猛扇。 她家男女老少还不少,叫骂着冲过来抓我,我也懒得分辨,手斧连续猛挥,有要跑的,被我大步流星地赶上去,拽回来。 一会功夫不到,李家尸横遍野,除了李虹再没活人了。 此刻,李虹的老脸已经被我扇成了猪头,我拖着她来到客厅,坐在满是血的沙发上,点了根烟。 卢晓莹打算拿阴灯照李虹,我摆了摆手,示意先别着急。 我让妇女跪在我面前,我拿着烟头指点她:“来,你家有啥值钱的东西,统统交出来,你特么比都不是卢家的人,你跑去吃卢家的绝户是吧?” “今天,我也来吃一回你家的绝户。” 第455章 牛棚 李虹跪倒在卢晓莹面前,哭的那叫个人间凄惨:“晓萤,婶子错了,婶子那天不该摔你爹骨灰盒的,婶子当时也不是故意的,不小心碰倒的……你行行好,留下婶子这条老命吧!” 卢晓莹气的全身发抖,冷笑道:“不小心碰倒的?你双手抱着骨灰盒使劲往地上摔,嘴里大骂着要把我爹的骨灰扬了,你现在说是你不小心碰倒的?” “婶子该死,婶子该死,晓萤你从小就是乖孩子,你别跟婶子计较了,婶子回头给你爹买最贵的骨灰盒……” 李虹为了活命,磕头磕的满脸血,她甚至还抱着卢晓莹的脚亲,帮她舔去鞋子上的泥浆。 可当妇女看到四周的尸体时,这才从极度的恐惧中清醒过来: “孩她爹啊?小霞?长峰?爹?娘?” 李虹终于意识到,她全家人已经躺整齐了,她疯狂地痛哭着,怨毒地指着我俩咒骂:“你们?你们的心肠怎能这般狠毒啊?” 我阴阴一笑:“吃绝户是这样的啊,你吃过,你知道流程的嘛。” 李虹一脸的鼻涕混合着血,血腥色的双眼直勾勾盯着我:“你这个挨千刀的小杂种,你杀了我全家!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我摇头:“可你并没有做鬼的机会。” 我也说不上为啥,总感觉这片土地上的很多人,当真是越老越坏,是啊,坏人都老了,老人更坏,火车上恶意占座,排队插队,烧烤摊上耍酒疯打人的,往往都是这些个老毕登和老娘们。 和他们相比,反而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更有素质,更好相处。 我用脚狠狠踩着李虹的嘴,对卢晓莹说:“你知道她为啥摔你爹骨灰盒吗?因为她看你一个小姑娘好欺负,她知道,她这样做不会承担任何风险和代价,就跟敬老院里殴打孤寡老人的护工一样,当作恶没有代价时,作恶就成了一个必须要完成的仪式,一个温馨放松的消遣。” “你当时身边要是站个凶神恶煞的爷们,你看她还敢欺负你吗?” 有人说阴间是人间的投影,确切地讲,阴间是人性的投影才对。 当有天人间没有坏人时,阴间将春暖花开。 我冲卢晓莹点了点头,她打开阴灯,白光照向李虹,将这位丑恶的老妇女全身骨头依次掰断,在听她唱完整首尖利凄杀的灵魂挽歌后,了结了她的性命。 “猪狗不如的东西,你也配跟我同姓?” 我对着李虹的尸身狠狠啐了口浓痰,用勾魂索勾出她的阴身,塞进阴灯里。 在确认卢晓莹拿走李家的一切值钱财物后,我一把火将李家点燃,迎着暴雨前往下一家。 接下来的这家姓刘,相信看到这大家也瞧出来了,那天参与吃绝户的,并不全是卢家亲戚,也有一些外姓的邻居,为啥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呢?反正趁火打劫呗,趁乱进屋抢东西,能抢走个洗脸盆子都算赚的,顺带着再狠狠欺负下这对孤儿寡母。 刘家有个叫刘玉兰的妇女,57,8岁,短发,胖的跟只老母猪似的,那天她们进屋抢东西时,刘玉兰打卢晓莹她娘,往死里打,卢晓莹上前阻拦,被刘玉兰一脚踹的跪倒。 和对付李家的方法一样,我敲开门,进屋见人就砍,卢晓莹负责殿后,有人敢反抗,她就拿阴灯去照。 黄四姐的一千阴兵何等珍贵,阴灯能不开就不开,尽量节省燃料。 这次我俩的动作快了许多,还有很多人没来得及处理,我怕刘家动静太大,惊动她们。 等刘玉兰交出家里现金后,我把斧子丢给卢晓莹,她双手举起斧子,给刘玉兰脑袋剁了个稀巴烂。 等灭了刘家满门后,我们还不忘去拜访张海伟和姚树林家。 鸡爪村偏僻蛮荒,当地人习惯把钱存放在家里,这两人家里都没人,我们从中搜刮出了不少现金,我从始至终一分没拿,这是属于卢晓莹的复仇,只有她才配拿这些钱。 最后,终于轮到卢家那帮恶毒亲戚了。 “这我三叔家,这是我小姨家。”卢晓莹带着我来到村东头,指着前方两处房屋道:“这两家人,是吃我家绝户的主谋。” “你去吧,我在外边等你。”我用雨水擦洗着脸上的血:“给你个练胆的机会。” 卢晓莹提着阴灯去了其中一间屋,不一会的功夫,我就听到屋里传来哀嚎和哭喊声。 我不得不说,卢晓莹胆量比很多爷们要大,她一个姑娘家,就因为【破绝户】这三个字,她敢跟着素不相识的我,跋涉万里来到老家,敢跟着我一路杀人。 杀张海伟时,她疯狂到歇斯底里,她终于习惯了杀戮,她已经知道,杀人,并不是一件值得大惊小怪的事,人的命,有高低贵贱之分,贱命该死,贱命不配活着。 谁知道呢,也许卢晓莹的确是修行的好苗子,反正青丘很看好她,说她以后到达的高度,会在我之上。 几分钟后,女孩满身血地从三叔家出来,又进了隔壁小姨家。 有阴灯在手,卢晓莹必不可能遇险,由她自由发挥好了。 我孤身一人站在暴雨中,目光瞧向远处的牛棚,久久不语。 牛棚里,似乎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气场波动,我不敢确定,雨太大,距离又那么远,也可能是我判断错了。 “两家共计13口人,一个不留!”五分多钟后,卢晓莹轻快地跑出屋,回到我跟前。 女孩双肩上的防水登山包,被塞的鼓鼓的:“我刚才粗略清点了下,把我家被霸占走的所有财物和土地都算上,我已经抢回本了,甚至还多赚了十来万。” 我依旧盯着远处的牛棚,轻声问她:“复仇的滋味爽不爽?” “爽到头皮发麻!爽到胳膊都起鸡皮疙瘩了!”女孩仰起美轮美奂的冷傲脸庞,任凭雨水冲刷着脸上的血: “李丑?你在看什么呢?” 第456章 花匠 见我僵硬地瞧向牛棚方向,卢晓莹有些不解,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用力拍着大腿道: “我把这事差点忘了,我们村有个花匠姓林,人非常好,那天她们要把我卖给姚树林当媳妇,我妈拼死阻拦,冲我大喊,晓莹,你别管妈,你快跑啊!” “我当时害怕极了,我就逃进深山里的阴庙了,等我夜里回村时,我妈已经上吊了,是林叔拖来棺材,摸着黑给我妈收尸下葬。” 回忆起阴森往事,卢晓莹眼眶通红,指了指前方:“林叔脑子不太好使,是个傻子,他就住在牛棚里,我要去给他送点钱。” 我答应着,跟随她朝牛棚走去。 前往牛棚的路并不好走,地面上满是泥浆和水坑,豆大的雨点子打的人脸生疼, 耳边全是雨声和打雷声,什么也听不见,等我俩走到牛棚跟前时,这才听到里面传来阵阵讥笑声和咒骂声。 牛棚顶部铺着厚厚一层枯草,四面围着薄薄的泥巴墙,我悄悄推门进去,只见里面大约五十来平,并没有养什么牛羊牲畜,而是摆放着一盆盆的植物花卉。 弄得跟温室似的。 在斜对面的墙角处,侧身躺着个披头散发的人,这人脸上脏兮兮的,穿的也是破衣烂衫,大约四十来岁,身形极瘦,头发好久没剪了,跟沾了油的拖把似的,整体造型非常埋汰。 这人,就是卢晓莹所说的那个林花匠了,我没想到的是,林花匠不但是个傻子,双腿还有残疾——他两只膝盖下的小腿,都已经被截肢了。 三个男的围在林花匠跟前,正一个劲地用皮鞋狠狠踢他肚子,边踢边骂: “臭傻子!几天不收拾你,就不听话了是吧?” “我草!我草!我草死你狗日的臭傻子!” 三人背对着我们,正专心地围殴林花匠,我们的出现并没有惊动到他们。 “这三人都是张海伟身边的狐朋狗友,那天就是张海伟带着他们,把我爹活活打死的!” 卢晓莹一眼就瞧出了杀父仇人,在我耳边小声道,女孩恨的牙痒痒,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将三人剁成肉泥。 我冷眼瞧去,这三人年纪都四五十岁,长的个个肥头大耳,一脸奸坏之相,之前我说过,黄四姐把鸡爪村二十岁年龄段的小伙全祸害完了,如今村里只剩下些蠢坏的老爷们和老妇女了。 鸡爪村人人该死,唯独林花匠除外。 而我之前感知到的那股微弱气场,正是林花匠身上散发出的。 我瞳孔剧烈收缩着,眸子紧紧锁定在林花匠身上,这人的气场微弱到几乎不可察觉,像是个刚开始修行的人,但只有我知道,他是在刻意压制,这个人的真实道行非常恐怖,他隐藏的再深,也逃不过我的狐瞳。 这简直吊诡到不可思议,林花匠既然是修行人,他为什么不反抗,而是任由这三人殴打凌辱呢? 意识到这人不对劲后,我示意卢晓莹留在原地,然后手握利斧,悄无声息地摸到近处,躲在了一个大花盆后面。 “别打了,我喝,我喝就是了!” 林花匠被踢的满地打滚,厉声哀嚎道。 喝?喝什么? 我一声不响地往下观看,只见三人中领头的那个光头,舔着嘴唇,怨毒地贱笑道: “这就对了嘛,我早说过我这是童子尿,我的尿是能治傻病的,我为了你好,冒着大雨过来给你治病,你不但不领情,反而拒绝我,你多伤我的心啊?” 卢晓莹偷摸着来到我身边,看到这一幕,女孩气的是双眼直冒火,好几次要点阴灯,都被我拦下了。 据说这片土地上的每个农村,都有这么一个傻子,供人发泄,我曾看过一个纪录片,云贵那边的大山深处,有个小村子,村里有个非常漂亮清秀的小姑娘,可惜是个傻子,然后每天都有村民组队去她家,狠狠祸害她。 见林花匠肯就范了,光头岔开双腿,低头命令道: “接好了,一滴不许浪费!不然老子踢碎你的牙!” 一旁俩同伙边笑,边要拿出手机拍摄:“张海伟怎么还没回来?先拍下来,一会给他看。” 我一直忍着没出手,我不相信林花匠真是傻子,傻子是不可能修出气场的,更不可能修出他这般锋利的气场。 可看到这里,卢晓莹终于是沉不住气了,当场用阴灯掐死了拍照二人的脖子。 我一看卢晓莹出手了,我就抢在光头反应过来前,用斧子在他脚后跟上轻轻一划,划断了他两根脚筋。 光头发出杀猪的哭叫声,狠狠摔倒在地,我大步抢上前,对卢晓莹道:“你给林叔打盆水,让他洗把脸,我马上回来。” 我拖着光头来到里屋,对他杀猪般的哭喊声不管不顾,进屋后,我解开裤带走上前道: “接好了,一滴不许浪费!不然老子踢碎你的牙!” 我没跟他开玩笑,我真这么做了。 具体过程略过,等我出来时,光头的嘴已经被我踢到血肉模糊,嘴里一颗牙都不剩下了。 他浪费了好几滴,而且这人不怎么耐踢,我才踢了他十来脚,他就被我给活活踢死了。 我弯腰,从鞋尖上拔出半截沾血的牙齿,丢到一旁,抬头看向墙角的林花匠。 “闺女,你不要命啦?”林花匠艰难地起身,背靠在墙上,将卢晓莹递上来的湿毛巾丢到一旁,惊悚地注视四周: “村里的坏人正在找你呢!你怎么还敢回来呢?” 卢晓莹蹲在林花匠跟前,说:“我回来给我父母报仇雪恨!那些坏人一个不剩,已经被我们杀光了!” 林花匠哦了声,目光锁定到我身上,狐疑地问:“你是谁?” “他叫李丑,是我同事,也是我师父。”卢晓莹边指着我介绍道,边从包里摸出厚厚两沓钞票,塞到林花匠怀里。 “林叔,这村子已经没什么活人了,你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林花匠双臂支撑起身体,坐到了一个长方形的木板车上,笑着答道:“好的。” 然后开始一张张撕钞票,撕碎后塞进嘴里,咀嚼着咽下去。 第457章 墨家 卢晓莹无奈地幽叹一声,捡起地上的湿毛巾,擦拭着林花匠的脸。 等擦去他脸上那层厚厚的锅灰后,我仔细端详他,这人长的一点也不难看,五官俊朗且年轻,看不出太多岁月的痕迹,双眼也很清澈,只是眉宇间透着浓烈的哀愁,肃杀之色。 他在刻意地装疯卖傻,只是装的太过头,反而就显得假了。 我和卢晓莹都没有阻止林花匠,默默看着他吃钞票,看了一会,我蹲到他跟前,笑着说: “刚才是我鲁莽了,我明知前辈有应敌手段,只是不忍心看前辈受辱,狂怒之下出手,反倒是惊扰了前辈清修,还请前辈见谅。” 我一口一个前辈地叫着,言辞谦卑有礼,林花匠愣了愣,也不吃钞票了,直勾勾盯着我瞅: “我算哪门子的前辈?我就一傻子。” 我摇头:“傻子永远不会说自己是傻子,前辈演技这块还有待加强啊。” 林花匠眸子里闪出一道淡淡的阴光,双臂撑着板车缓缓后退:“你到底是谁?” 我摸着下巴道:“前辈这样的大能,道行一定是修到通天的,我猜您屈身于此,闭关渡劫的可能性不大,你大概率是在躲避仇家。” 林花匠眯了眯眼,索性也不装疯卖傻了,将剩余钞票塞进怀里,沙哑着嗓子冲我冷笑起来: “你是公输门派来的探子,很好!” 公输门?这三字我特耳熟,总感觉在哪听过,细细回忆一番后,我总算想起来了! 春秋战国时期有个木匠,名叫鲁班,又名公输班,林花匠口中的公输门,正是由一群鲁班流派的木匠组成的。 我在调整风水格局中,偶尔也会用到鲁班术,但说实话,我对木匠这个职业非常反感,以前接风水案子时,经常能遇到家具,或房梁门板中被木匠偷藏尸油,死婴的案例。 你想象不到的时,很多时候他们这么做,并不是为了图财,主家并不曾亏欠过这些木匠什么,他们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出于一种单纯且未知的恶。 鲁班流派的木匠,内心大多怨毒,扭曲,鲁班流派中助人的术他们不学,他们就喜欢玩阴的,看着一个个正常且幸福的家庭,被他们咒的家破人亡,这能给他们内心带来极大的满足感。 所以鲁班术被中阴列为禁术,不是没有原因的。 起初,林花匠误以为我是公输门的探子,坐在板车上一个劲地冷笑:“想不到,我藏的这么深,到头来还是被你们找到了。” “林叔,你好好的。”卢晓莹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化解了误会:“我拿性命担保,李丑不是公输门的人。” 林花匠对卢晓莹信任无比,神色也渐渐和缓了下来,冲我拱了拱手道:“小兄弟,是我误会你了。” “麻烦你,帮我把这三具尸体丢出去,我怕它们脏了我的花。” 我答应着,将尸体拖到牛棚后面的小胡同里,路上我问青丘:“师父,你看这人是个什么水平?” 青丘笑着说:“你巅峰时期跟这人斗法,你坚持不过十秒!” “大机缘来啦,好好接着吧!” 我心中暗暗诧异,我之前还说,版纳的雨林中隐藏着一些人间妖魔,结果这么快就让我遇到了一位。 林花匠是黄泉境,还是地狱境? 青丘摆了摆手,说这个人本体道行并不高,他和李三坡一样,都还没踏入修罗境的门槛,但这人可怕就可怕在,他的来历! 啥来历啊? 我收拾完尸体后,回到牛棚里,盘坐在林木匠对面,在我的好奇询问下,林花匠开始给我讲他的过往。 此人全名林木根,这名字不太好听,就叫他林先生好了。 林先生的这个流派,来的非常稀缺,甚至比幻术师还要稀缺的多。 他是古代墨家流派的传人。 纵观黑暗的古代历史,其中有这么一段百家争鸣,文化井喷的高光时期,这个时期被称作诸子百家,当时正处在春秋战国末期,有一百多种截然不同的学术流派,从全国各地涌现出来,这些流派涉及到玄学,物理,几何,哲学,军事和政治,很多流派的思想放在今天看,都是非常先进和深刻的。 墨家,是诸子百家之一,而墨子和鲁班又是一对仇家,说楚王在鲁班的蛊惑下,打算攻打宋国,这时候墨子就找到楚王,说这样吧,你只要不打我宋国,我就把自个脑袋割下来送给你。 楚王和鲁班对墨子这人,是非常的忌惮,都觉得这人修为太高,又精通机关术,不好对付,那既然墨子主动求死,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啊? 那你割吧。 谁知墨子拿起侍卫的剑,一下把自己的头削了下来,接着墨子抱着自己的头颅走到楚王跟前,此时的鲁班脸色难看至极,楚王已经给吓到失禁了,只得答应撤兵。 墨子将自己脑袋原样安回去,走了,原来他来的不是本体,来的是个机关人,他本尊躲在很远的地方操控这玩意,把楚王拿捏了。 到了公元前440年,鲁班发明了一个叫“云梯”的东西,又怂恿楚王来攻打宋国了。 墨子替宋国效力啊,他不答应,就独自一人来到楚王大军前,喊道:“那个叫鲁班的狗篮子呢?出来!咱俩来斗法!” 鲁班脾气也不好,寻思着,上次让你装到了,你特么今天还来装比是吧?立刻就跳出来,两人找了块空地斗法,鲁班的厌胜术,对抗墨子的机关术,杀的那叫个天昏地暗,结果不用说,又是鲁班惨败。 墨子获胜后,并没有杀害鲁班,而是给了他条活路:“你这点小道行,你赶紧哪好哪凉快去吧,再别想着攻打宋国了。” “你那个叽霸云梯,我早就想到破解办法了。” 鲁班阴着张脸,墨子弄的他在楚王面前特没面子,鲁班就想了想,说:“我还有最后一招可以攻破宋国。” 墨子说:“你的最后一招就是派卫兵把我杀掉,对吗?但是杀我也没吊用,我大弟子禽滑厘深得我的真传,他带领着精兵良将镇守宋国,各种家伙什也都备齐了,你赶紧玩蛋去吧你。” 最终,楚王出于对墨子的忌惮,放弃了攻打宋国。 林先生的故事讲到这,牛棚外突然传来一阵谄媚的笑声。 外边有人! 第458章 悔恨 那笑声来的毫无征兆,给我惊的像电打似的,猛地站起身,瞧向窗外。 卢晓莹也将人皮阴灯举在胸前,有些害怕地退到我身后。 真是邪特么门了,要知道,整个鸡爪村已经被我们杀到不剩下几个活人了,而且我进村前,特意在村外边布下了鬼雾埋尸阵,鸡爪村被一大圈灰雾所笼罩,有外人闯入,我这边是能第一时间感知到的。 也就是说,藏在牛棚外的东西,不是活物。 我心顿时悬到了嗓子眼,牛棚外,那谄媚到让人作呕的笑声继续,从窗台下边,从屋顶上,从门外边,从四面八方涌入我耳中。 可我将气场透出牛棚找寻,却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这很不对劲,哪怕来的是个鬼,我也能从它身上闻到点尸臭味的,除非它是一块石头,一棵树,否则无论如何都要给出点反馈的。 笑声继续。 林先生歪着脖子听了一会,冲我们摆了摆手,示意不必理会。 他接着给我们往下讲: “古代的恩怨,延续到了今天,如今的墨家,早失去了往日的荣光,衰败到没几个人了,公输门却日益壮大,这帮阴森卑贱的鲁班后裔,都是天杀的杂种,他们非要把墨家赶尽杀绝不可!” “我为了不拖累师兄妹,独自前往西疆躲藏,他们追我到西疆,我去内蒙,他们跟到内蒙,我现在来滇南了,来西双版纳的热带雨林了,我以为我已经彻底甩掉他们了。” “我来鸡爪村十年了,我装疯卖傻了十年,谁会在意我这样一个双腿截肢,只会养花的傻子呢?” 林先生的丹凤眼阴冷地撇向窗外,冷道:“可该来的,最终还是来了。” 所以外边发出笑声的,是来自公输门的鲁班后裔,是来找林先生寻仇的。 这是一场传承了两千四百多年的仇恨,这两个流派之间的冲突,本没有对错和因果可言,据说鲁班一生都在嫉恨着墨子的才华,却又对墨子的手段无比忌讳,临死前,鲁班对大弟子伏以说,墨家是本派的最大克星,必须要把墨家的人赶尽杀绝,不然我在九泉之下,是不能瞑目的。 林先生讲到这时,牛棚外的笑声突然一变,由先前的谄媚,变得凄惨,悲凉起来,声调也从原本的男声,变成了尖细的小娘们声。 能从这笑声中听出,对方很不认可林先生的这番讲述,可对方也不打算出言反驳,就搁那一个劲地笑,笑的比哭还难听。 我皱了皱眉,我不应该把自己卷入到这两个流派的冲突之中,巅峰时代的我,并不惧怕所谓的鲁班木匠,我觉得这些个草狗东西,说穿了,和扎纸术的原理并无本质区别,无非就是控制些木牛流马之类的机关人偶,并没有什么新奇的。 但现在的我,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和这些人抗衡的,我太弱了,弱到除了控蛇术和驱蚊术之外,施展不出别的,人皮阴灯和勾魂索是我的唯一仰仗,假如对方躲在暗处发动先手,那我的下场一定是无比凄惨的。 但我已经卷进来了,从我进入牛棚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进入了这场冲突中,敌人可能已经将我默认为林先生的同伙了,我想脱身已经太迟了。 可你别着急着抱怨啊李丑,你向来遇事不慌乱,心性不该差到这般地步的,你深知很多事表面看似凶险,但最后它结出来的果实啊,是一定甜到让你狂喜的。 你也知道,林先生身上有你一直渴望的大机缘,大因果,你耐着性子往下跟,墨家的机关术神鬼莫测,你要是能学到一星半点,后续的雨林之旅,你的路就宽多了。 我已经一整晚没睡了,可我却一点都不困,我不断地给自己下达正向的心理暗示——我来鸡爪村,不光是替卢晓莹报仇的,我要的是明王的善果和福报,以及林先生身上的大机缘。 “林叔,你不用担心,我们哪都不去,我们帮你到底!” 我立刻向面前的这个残疾人表达了态度,林先生对卢晓莹有葬母之恩,她这边自然也没意见。 林先生抓住卢晓莹的手,轻声说:“孩子,你一直对我很好,村里人欺负我,你偷偷送饭给我吃,还给我买金疮药疗伤,我一直想报答你。” “当初我亲眼目睹了你家的那场惨剧,我本该出手帮你的,但我……” 林先生说到这,陷入到深深的懊悔与自责之中:“我硬着心肠忍住了,我如果帮你,我的术一旦产生气场波动,我就等于暴露了自己在雨林中的坐标。” “是我的胆小和懦弱,害了你的父母,公输门在满世界追杀我,我不能死,我死了,墨家的传承就断了……” 第459章 节葬 卢晓莹脸色有些白,也没吱声,林先生擦了把眼泪,继续道:“我这般自私又懦弱的人,不值得被人同情和可怜,我该被他们打死才对的,死在满地的泥尿中,才是我应得的下场。” 原来刚才光头三人围殴林先生时,他就已经察觉到,公输门的人找上门了,林先生只需眨眨眼,就能送那三人下地狱,但当时的他,满脑子都在想卢家被吃绝户的惨案,陷入到深深的懊悔和自责中,索性就放弃了抵抗,心想自己这一辈子被人追杀,东躲西藏的,这些年活的还不如一条狗,干脆死掉好了。 结果恰好遇上了我们师徒俩,顺手给他救了下来,林先生向卢晓莹倾诉了内心的悔恨后,又看向我,说: “既然老天不让我死,那说明我还有活下去的价值,你们都是好孩子,我接下来的这番话,你们可要听仔细了。” 我和卢晓莹围坐在林先生跟前,专心聆听着。 林先生就开始跟我俩讲了,公输门的人正躲在外边偷听,可他一点也不忌讳,他讲他的: “咱们墨家的老祖宗墨子,手段神鬼莫测,道行深不见底,世人只知墨子会机关术,却不知墨家共有五大分支流派,分别是:非攻,节葬,天志,明鬼和非命。” 只有非攻这个分支,代表机关术,它为什么叫非攻呢?意思可以简单理解成,我这边的家伙什设计的非常精巧,威力非常恐怖,你别来找我打战,你来,你肯定死到全军覆没。 所以非攻机关术,它本身也有止战,呼吁和平的意思。 而非攻后面的分支,就跟机关术半点关系没有了。 比如说“节葬”,这个词的本意是禁止在葬礼时铺张浪费,提倡葬礼简单化,要知道古代王侯的葬礼,是相当奢华无度的,还有着让他人陪葬的恶习。 但如果把这个词放在术法流派中,它的意思就变了,节葬,是指杀完人之后,不应该浪费并丢弃敌人的尸体,应该让尸骨回归自然,反哺大地。 而林先生的主攻流派,正是非攻和节葬。 指着牛棚里大大小小的花盆,林先生对我俩道:“节葬流派的术,大多和植物有关,我长年累月地捣鼓这些玩意,是因为它们都是我的孩子,墨家认为,一草一木皆有灵,树木和花朵,也有着自己的思维和情感。” 我不是墨家的人,很难把自己代入到他的观点中,不过我寻思,林先生把这些东西讲这么细,是要向我们传功吗? 我猜对了。 坐在板车上的林先生,用期许的目光看向卢晓莹:“闺女,我要把非攻机关术,和节葬植物术,都传给你,机关术学起来很慢,需要一对巧手,你花点时间钻研,应该能入门。” “至于节葬,你学起来就容易的多了,你曾告诉我,你大学是学生物的吗?” 见卢晓莹点头,林先生满意地笑了,从怀里摸出一本厚厚的手札:“刚好专业对口,我的毕生心血,全部凝结在这本手札中,另外,我再送你几套制作机关必备的工具。” “你去把那边的小木箱拿来。” 林先生指了指里屋,卢晓莹不肯去,神色古怪道:“林叔,你好端端的突然这样,弄的人很奇怪啊?” “你的仇家找上门了,咱们先想法子退敌,这些回头再慢慢说也不迟。” 我也觉得挺不对劲,瞧林先生这样子,像是在交待临终遗言。 林先生摇了摇头:“我预感到这次的坎啊,我可能是过不去了,我老了,在这些年的东躲西藏中,我患上了严重的风湿病,我的双手关节都生锈了,我已经用不出术了。” “我现在传功给你,就是想弥补我对卢家的亏欠,闺女,你父母,你一家三口都是好人,这些年你们百般关照着我,可当你家遇到灭门大祸时,我却担心自己的行踪暴露,而选择当缩头乌龟。” 卢晓莹沉默片刻,道:“过去的事,还提它干什么?你也有你的苦衷。” “不!这件事,让我永远无法释怀!”林先生语气坚决道:“我必须为你做点什么,弥补我内心的亏欠。” 这时,牛棚外传来一阵怨毒尖损的女声:“你这挨千刀的老乌龟!早知今日,你何必当初啊?” “这姑娘全家,等于是被你活活害死的!” 女声越骂越毒,鬼哭狼嚎似的从四面八方传入牛棚:“墨家的人,不过是些伪君子,真小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恩人被吃绝户,却无动于衷,姓林的,你当真是又坏又蠢又自私!你活的猪狗不如!你还是快点自尽吧,免得一会脏了我们的手!” 过了会,那骂声又转变成了男声:“对啊!你迟早要被我们找到的,你当初还不如爷们点,帮帮人家,人家也就不用死了。” “卢家对你那么好,三餐供着你吃喝,还给你买药疗伤,你却忍心见死不救,林木根,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我听到现在,实在是忍不住了,狠狠地朝那男声怼道:“马后炮谁不会啊?我草你个吗的?” “你要跟我唠这里面的因果,我能陪你唠三天三夜不带停的,林木根最早是为了躲避你们这些狗木匠的追杀,才跑来鸡爪村的,所以卢家这件事,你们这些狗草的傻篮子也逃不开干系!” 牛棚外的声音突然停了,四下除了狂暴的风雨声,再无半点动静了。 林先生并不理会那骂声,将手掌轻按在卢晓莹的头顶,向她的脑皮层深处,传达了一大段繁杂的高维信息。 一分多钟后,他缩回手掌,只见卢晓莹神色迷离,摇摇晃晃跟喝醉酒似的,竟流出了鼻血。 我连忙将她扶到我怀里,拿纸巾给她擦了擦,等卢晓莹清醒过来后,林先生抬头看向我,语气轻柔道: “小伙子,我瞧出你是妖狐幻术流派的人,墨家的术,追寻的是真实本源,和幻术背道相驰,你怕是学不了的。” 第460章 夫妻 我心中微微一惊,这人的招子好毒!我未曾出手,他仅凭外边判断,竟直接点破了我的身份。 “没关系的前辈。”我谦逊道:“卢晓莹是我徒弟,她学跟我学是一回事。” 术这东西,最忌贪多嚼不烂,我有妖狐幻术,有朱雀炉,人皮灯,阴如意和明王神通,这些东西就足够我吃好一阵的了。 墨家的非攻机关术,要看图纸,要长年累月地搞木工活,更要一对巧夺天工的玉手,这些外部条件缺一不可,才有入门的可能。 我没这时间。 相比复杂深邃的机关术,我对节葬流派更感兴趣。 而且节葬之后,还有三大派系,天志,明鬼,非命,这三个又都代表什么呢? 林先生叹息道:“这些我也没能涉及,这些年,墨家的人被公输门诛杀残害殆尽,剩余为数不多的几人,散落在全国各地,将来你若是有幸能遇到他们,就报我的名字,说不定能学到这三个分支的术。” 看了眼窗外的雨,林先生面露杀机道:“节葬适合内心阴柔的人学,不适合你,但我有一套大幻术,一会可以传授与你。” “你二人先随我来,看我杀光公输门的那些木匠!” 牛棚漏雨的房顶上,垂下许多根麻绳,林先生随手捏住一根麻绳,往下狠狠一拉,只见一个沉甸甸的木箱轰然落下,被他轻轻接住。 打开木箱,里面摆放着两条木制的小腿,做工精美到让人叹为观止,腿肚子的镂空处,隐隐透着许多复杂的机关齿轮。 在我和卢晓莹惊奇的注视下,林先生将这两条木腿按到光秃秃的膝盖上,机关咔嚓一卡,这位本来要靠板车行动的残疾人,就这样不可思议地直挺挺站了起来。 我还算好的,卢晓莹惊的简直合不拢嘴,她做梦也想不到,村里这个只会养花的中年傻子,真实身份。居然是墨家机关术的大师! 木箱里还摆放着不少布口袋,里面装的应该是墨家斗法用的家伙什,林先生将它们依次取出,塞进怀里,然后大步流星地朝牛棚外走去。 我跟卢晓莹紧随其后。 此时,我布置在村外的埋尸阵,已经彻底被雨水冲垮了,可雨不但没有要停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了。 牛棚四周,并没有什么人影子,之前辱骂林先生的那些个探子,不知跑哪去了。 林先生不管不顾,径直朝着村外走去,出村后,他朝着西北方向前行了数百米,来到一处溪流前,盘腿坐在溪边的一块大石头上。 我和卢晓莹师徒俩,则躲到了距离林先生十米开外的灌木丛中。 我蹲在灌木里,朝前方瞧去,小溪对面是个小山坡,山坡上种满了密密麻麻的竹林,从竹林深处,阴阴惨惨地走出两个模糊的人影子。 版纳浴帘的天气,比小姑娘的心思还难猜,前一秒还在下暴雨,这两人出现后,雨唰地一下就停了,天空乌云急速消散,太阳光打下来,在小溪上空照射出一条美丽的彩虹。 林先生背对着我们,注视着溪对面的两人,两人一男一女,男的身材极高,瘦的皮包骨头,却驼着个背,像极了一颗歪脖子树。 这男的大约五十来岁,长着张狭长的驴脸,眼皮子无精打采地耷拉着,面部皮肤呈现出病态的死灰色,皮肤下遍布着蛛网般的漆黑毛细血管,他的丑陋并不足以让人惧怕,让人惧怕的是,男人腰间挂着五颗血淋淋的人头,这些人头有男有女,都戴着银制耳环。 卢晓莹用胳膊肘轻轻碰着我,在我耳边吹气如兰地小声道:“这些都是黑苗子的人头,这人来鸡爪村的路上,大概率遇到了黑苗的伏击,他获胜后,把他们的人头割下来,挂在腰间当战利品呢。” 我点了点头,又看向一旁那女的。 女的披头散发,三十来岁,一米五几,身材略显胖,圆脸上涂着厚厚一层粉,却依旧遮不住眉宇间的凶光。 女的腰间没挂人头,而是挂着许多木匠用的家伙什:小锯子,木槌,墨斗和刨子之类的工具。 夫妻俩皆身穿粗麻制的白色长袍,胸口印有象征公输门的符号:一个大大的黑色“鲁”字。 俩人来到溪边后,冲对面的林先生微微鞠躬,林先生直视二人,叹息道:“我以为来的是小探子,结果来了大拿,看来,公输门这次为了弄死我,是下了极大的血本啊!” “连湘西双鬼都请来了?” 女的开口道:“林木根,你一辈子东躲高原地,宛如一只丧家之犬,今天,你的逃亡生涯终于迎来了结束。” 男的也道:“我们夫妻双鬼,大老远从湘西赶来,缉拿你的狗命,你死后,公输门再无克星,咱们的鲁班祖师爷,也能彻底瞑目了。” 他们那边对着话,这边,卢晓莹好奇地问我:“她俩明明是人,为何要称自己为双鬼呢?” “装比呗。”我漫不经心地答道,指着二人问她:“这俩人跟我比,谁厉害?” 卢晓莹毫不犹豫地答道:“那肯定是她俩厉害了,不然你也不能躲起来,还躲这么远。” 我又问她:“那她俩比我厉害多少呢?或者说,我跟她俩对掐,我能坚持多久?” 眼力件这玩意,我之前就特意强调过,你首先得会判断,哪怕你感知不到气场,你也得用第六感,用鼻子闻出对方是个什么味。 味儿要是不对,那你也别想着跟人家斗法了,你赶紧找借口开溜吧。 回头我管青丘再要来一对狐瞳,给卢晓莹安上,不过这些对危险感知的基础能力,她还是得多练。 卢晓莹紧紧夹着玉腿蹲在我身边,手托香腮想了想,说:“这得分两种情况,打照面你转身就逃的话,能坚持个十来分钟才能被追上,毕竟你有红狐步嘛。” “你要选择和她俩正面硬刚的话,我估计你最多只能坚持三秒。” 我不置可否地再次问她:“可是你忘了,我有人皮阴灯啊。” 卢晓莹迟疑片刻后,干脆利落地答道:“阴灯讲究先手,你先念口诀,然后点灯,等白光照过去后,才能生效,你觉得人家能给你先手的机会吗?” 我冲女孩投去赞赏的目光,内心大感欣慰,这姑娘真不错,冰雪聪明不说,眼力件也生来上乘,别说给我李丑当徒弟了,就算给我李三坡当徒弟,她也有这资格。 我俩说悄悄话的功夫,前方小溪两侧,斗法前的垃圾话时间结束,我以为要开始撕巴了,我紧张的憋着口气,死死盯着前方。 谁知,那夫妻俩喷完垃圾话,竟转身走回到了竹林里。 “啊?就这?”卢晓莹看的也是直皱眉。 更特么离奇的是,林先生稳坐在大石头上,目送二人离去,竟然也没有要追赶的意思。 第461章 竹军 我起初也觉得特别纳闷,这场斗法,是我此前从未接触过的一种高维对抗,是来自战国末期,诸子百家中的墨家,和由木匠的祖师爷,鲁班所创立的公输门之间的艺术碰撞。 它可能和我理解的斗法还不太一样。 我经历过许多场斗法,有依靠肉身硬碰硬的近身厮杀,更多的则是高维能量的比拼,手势是一方面,咒音是一方面,高维能量表达出的效果是另一方面。 我看向林先生孤零零的背影,如果我是他,我一定不会让夫妻就这样离开,我会在她们转身的瞬间,用最恶毒的术偷袭,并一击杀死他们。 我更不会目睹着卢晓莹家被吃绝户,而无动于衷,我才不会在乎所谓的“微弱气场波动”惊动敌人,暴露坐标,别说区区一个公输门了,哪怕这片土地上的十五亿人都在不顾一切地找寻我,追杀我,我也要将那些吃绝户的人剥皮抽筋,内脏碾碎,最后再拿他们的骨灰做成手卷烟抽。 这么说也许不太地道,但我的观点和前来追杀他的夫妻完全一致,我觉得林先生的确活的太过懦弱了,为了守护所谓的墨家传承,一辈子装疯卖傻,活的犹如过街老鼠,卢晓莹家对他有恩,那天吃绝户时他也在场,他明明可以抬一抬手指,轻松化解卢家大祸,可他为了不暴露自己,选择了眼睁睁看着恩人家破人亡。 这在我看来,一定是愚蠢,懦弱到不可理喻的。 卢晓莹可能也是这样想的,林叔,你当初爷们点,我爸妈也就不用死了,我白对你那么好了。 但我转念一想,渐渐也就释怀了,我经历的这些,并不是什么小说,而是我的真实经历——小说中的每一个角色,其行为都必须合乎逻辑,并且完美贴合他的人设,坏人自然要做坏事,好人则要给主角当狗,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通过阅读这些书籍,将自己代入进主角视角中,来满足现实中的缺失。 然而现实却是一个混沌无常的扭曲集合,现实的魔幻和抽象,是完全没有道理可寻的,现实里永远没有完美的角色。 这是件好事:林先生这种不完美角色的存在,反而在一个侧面,印证了这段故事的真实性。 我们蹲在灌木中等了好一阵,这期间,林先生始终端坐在溪边的石头上,一动不动,背影显得孤寂而苍凉。 四下一片寂静,只有风吹动竹叶的唰唰响声,以及溪水的孱弱流淌声。 不知过了多久,对面幽黑的竹林子深处,突然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我紧张的手心满是冷汗,放目瞧去,就看从幽黑的竹林深处,走出无数人影子。 来人众多,密密麻麻,数量粗略看,至少有上百人。 我惊的头皮乱炸,这是?公输门全体成员,都倾巢出动了吗? 卢晓莹缩回脖子,颤声对我道:“公输门是有多恨林叔啊?一百多号人大老远地跑来版纳,光机票都多少钱呢!” 但很快,我们就瞧出了端倪,这一百多号人,并不是活人,而是清一色的木人。 不,确切地讲,是竹人。 这些竹人个头和活人类似,全身画满了蝌蚪般的符文,做工看似粗糙,实则精细无比。 每只竹人的躯干,都是仿照活人的模样,用竹板拼接成的,女性竹人胸脯微微隆起,男性竹人则胸膛宽厚结实,胳膊腿的构造也严格符合人体比例。 甚至制作者为了加固其内部结构,特意在竹人们的重要关节处的镂空中,安装了精密且复杂的金属齿轮。 制作者正是那对号称湘西双鬼的夫妻,此刻她们正躲在竹林深处,从远端操控着这些竹人。 竹人们行动高度统一,步伐缓慢且空灵,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沿着山坡向下,齐刷刷朝着林先生进军。 此情此景,看的我阵阵牙酸,前来缉拿林先生的这对夫妻,不是什么小角色,这两人想必在公输门内的地位极高,据我所知,寻常鲁班家的木匠,是玩不出这么大的阵势的。 那么问题来了,是什么,驱动着竹人们的行动呢?是,它们关节里安装着大量精密且发足的齿轮结构的,可是驱动齿轮运转的能量,又是什么呢? 我看的满腹狐疑,我向来如此,越是搞不懂的事,我就越喜欢去钻牛角尖,你不能简单就用一句“高维能量”,就把这个问题糊弄过去——场面上至少一百多只竹人,这得需要多恐怖的高维能量,来驱动它们啊? 当第一只竹人走出斑驳的树荫,被烈日照射时,卢晓莹顿时惊呼一声:“李丑你快看!竹人身上有刀!” 我眉头紧锁,每只竹人的双手双脚,以及胳膊肘等关节部位,都安装了锋利的月牙刀刃,每一把刀刃都长约半米,在烈日下反射着阴惨惨的光。 这并不诡异,竹人是用来杀人的,木匠自然要将它们尽可能地打造成杀人机器。 诡异的是,这些竹人的脸。 每个竹人的脑袋都是方形的,前后左右各有四副面孔,随着缓慢行军,这四副面孔就好像密码锁的转轮似的,不停咔咔变换着。 如果只是粗制的模糊面孔,还不足以让人感到惊悚,吊诡的是,竹人们的方形面孔,是严格按照世人脸谱所设计出来的,甚至为了加强真实性,木匠特意在每副面孔上都贴了血淋淋的人脸皮! 这是个烈日高照的午后,这条小溪周围的风景格外优美,蓝天上的彩虹尚未散去,雨后森林的泥土气息格外新鲜,然后竹人大军就这么阴惨惨地过来了,惊的四下鸟雀乱飞,原本晴朗的天空,再次涌现出乌云。 林先生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那,任凭竹人军队朝着溪边挺进。 第462章 高维展开 我怀疑这人是不是死了?火都要烧到屁股了,你倒怪沉得住气的呀? 我抓起颗小石子,朝他后背弹去,砰的一声,石子在后背崩碎,可林先生依旧没有动弹。 不对! 我一咬牙,拉着卢晓莹往后撤,一直撤进后方的村子里,躲在一处土墙后面,我探出脑袋,朝对面的竹林深处瞧去。 “林叔他?不会真死了吧?”卢晓莹看的也是一脸焦急,刚才在牛棚,这中年男人被三个流氓狠狠殴打,鬼知道他被打了多久?这会难道伤势发作,一命呜呼了? 我摇了摇头,应该不至于,林先生若是真死了,湘西双鬼也就该现身了。 该死的湘西双鬼,这两只臭篮子躲哪去了? 我能感知到夫妻俩就躲在溪对岸的竹林里,可是隔太远,我无法锁定到两人的方位,我只得向青丘呼救,打算借助他的瞳力去找寻。 青丘及时做出了回应,野狐禅世界里的他,正穿着开裆裤跟着一群小屁孩玩泥巴。 青丘食指朝眉心轻轻一点,我的视野立刻被放大,直接洞穿成片竹林,锁定到了夫妻的藏身处。 原来这两只下贱木匠,正躲在距离我们数百米开外的一个小土台子上,那个腰间挂满人头的“男鬼”,正面色狰狞地盘坐在地,双手合十举在胸前,指尖不停微微颤抖着,他在用鲁班家的独门秘术,遥控着竹人大军。 所以,他真的是在凭一己之力,同时操控一百多只竹人!这个人的道行到底有多恐怖? 佛教有个东西叫“证量”,就是说你拿观察到的外物,来和你自身能量做比较,从而推算出你的境界。 我忍不住拿男鬼的修为,来和李三坡做证量,我得出了一个恐怖的结论:这个人的实力,是要凌驾于李三坡之上的,巅峰时期的我和他对掐,我真未必弄的过他。 为了印证我的猜测,我暗暗启动人皮阴灯,用白光照向其中一只竹人,和我想的一样,灯罩上没有浮现出竹人的投影,也就是说这些玩意,是完全免疫阴灯的。 可阴灯明明是二品秘宝啊!怎么却连木匠手下的一只竹人都杀不死呢? “阴灯只对有魂儿的东西生效。”青丘用树枝捅了捅对面小孩的牛牛:“竹人又没有魂。”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将目光挪到女鬼身上,这个微胖的老娘们正守护在丈夫身边,使劲用刨刀削竹子。 可她削出来的并不是弯曲的竹片,她这个刨刀很不对劲,削出来许多像头皮屑般的东西,雪白雪白的,密密麻麻,掉落在面前的布袋中。 夫妻俩分工明确,男的负责遥控竹人,女的搁这现场刨,我起初看的糊里糊涂,可接下来,最恐怖的一幕出现了! 就见男鬼张了张嘴,从口型看,可能是说了句:不够!于是女鬼就放下刨刀,从布袋里抓出一大把竹屑,看都不看,就朝前方猛地一撒! 一百多只竹人,就这样,以一种我完全无法理解的诡异形式,凭空出现在了湘西双鬼面前,在男鬼的操控下,第二批竹人大军也朝着山下杀去。 有那么一刻,我的意识产生了剧烈的撕裂感,在我儿时,我听爷爷奶奶讲过不少关于鲁班厌胜术的传闻,我知道这是个非常卑鄙,阴损的邪术,但会它的人寥寥无几,成年后,我也见过几位鲁班派系的木匠,在我看来,这些人的术平平无奇,并没有老辈人口述的那么厉害。 现在,我在这场断离舍的大劫中,从湘西双鬼身上,亲眼目睹了厌胜术的至高传承,我的认知被彻底刷新了,我亲爱的家人们,我必须如实向你们坦白,我看不懂这玩意,真的是一点都看不懂。 这画面,让我联想起古代道教中,一个叫做撒豆成兵的术,但是竹人的做工是那般的精密复杂,每一只竹人的制作,不但要用到大量的竹板,隐晦的符文,复杂的金属齿轮,锋利的刀具,甚至还要用上活人的脸皮做装饰,这样的结构,即使顶级匠人也需要一个多月的努力,才能赶工的出。 可女鬼做了什么?她只是简单地将竹节刨成了竹屑,随手一撒就完事了? 这怎么能解释的通呢? “还搁这撒豆成兵呢!”青丘毫不留情地挖苦我道:“这叫高维展开!学着点吧李狐狸,你的认知太落伍啦!” 高维?展开? 我的视线从竹林深处收回,我严重低估了公输门的可怕,这个由鲁班设立的神秘组织,其中隐藏了太多的能工巧匠,正如他们看不懂我的幻术一样,我同样看不懂这些人的术。 而且这帮匠人最恐怖的地方在于,你不能通过他气场展现出的道行,来判断出他的实力,湘西双鬼道行在修罗境上下,可他们展现出的实力,已经接近黄泉境了。 第二批竹人后发先至,追赶上了第一批,二百多只竹人渡过小溪,将林先生团团包围其中。 但竹人们并没有急着进攻,这些不具备灵魂的死物,显然对林先生无比忌惮,它们只是在一点点缩小包围圈,它们的关节发出阵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四副人皮面孔在发条的驱动下,急速转动着。 我和卢晓莹为林先生捏了一把汗,我已经和姑娘说好了,一会只要情况不对,请拿出你二百米栏的状态,掉头逃命吧! 当包围圈收缩至五米范围时,林先生终于活了,他挺了挺腰,手伸进袖口里摸索了半天,摸出一只小小的蒲公英。 是的,一只再普通不过的蒲公英。 这时,躲在暗处的男鬼神色大变,竹林里传来了他的疯吼声: “杀!” 竹人大军一起出动,尖叫着,不顾一切地朝着林先生扑去! 二百只竹人,八百把月牙尖刀,反射出万千阴光,刺的人睁不开眼。 林先生临危不惧,将蒲公英放在嘴边,轻轻一吹,大片的白毛飞出,它这个毛还不是只朝一个方向飞,它是四面八方乱飞,越飞越多,场面上就跟下起鹅毛大雪似的,白花花一大片。 第463章 竹姑娘 我瞳孔猛烈收缩着,布满血丝的双眼一眨不眨,我拼了命地想看懂这其中的因果,我的狐瞳能看出,这些漫天白毛在空中被分解成极其细微的颗粒,顺着竹人关节的镂空处,进入了它们的体内。 喊打喊杀的现场,瞬间寂静到鸦雀无声,二百多只竹人,像被施加了定身术似的,全部僵在了原地。 下一秒,最恐怖凄杀的画面出现了! 这些竹人的身体里,猛烈地生长出无数花朵!这些花朵呈嫩黄色,每一朵都有巴掌大小,散发着甜腻的香气。 从稚嫩的花骨朵到彻底绽放,只在电闪雷鸣间完成,等我反应过来时,小溪边已经开出一眼望不到头的花海! 卢晓莹更是惊到下巴落在地上,碎成了两半! 在我俩的傻傻注视下,那二百多只竹人,身体快速瓦解,崩塌,断裂的竹片,破碎的金属齿轮,人皮混合着断刀,崩的满天都是,又降下腥臭的血雨。 我更是惊恐地发现,这些竹人内部,还安装了许多木制的脏器,血雨正是这些脏器破裂后喷射出的。 林先生支起一把木伞,端坐在石头上,定格后的背影,帅成了一副世界名画。 是的,这就是墨家的奥义传承,节葬!以植物为通道,向高维世界表达意愿,蒲公英化作的细小颗粒,实际上是一种神秘花朵的种子,这些种子进入竹人体内后,迅猛生长,一根根坚韧的藤蔓,无情地将竹人崩裂。 这场古代墨家与鲁班家的艺术碰撞,以林先生的胜利告终,他这边从始至终,只吹了下蒲公英就完事了,而双鬼那边一个刨竹,一个念咒操控,差距真不是一星半点。 “竹子开花?咒我们夫妻死是吧?” 幽黑的竹林深处,传来男鬼的恶笑声。 女鬼也附和道:“竹子一生只开一次花,开花即预示着死亡,毁了我们这么多竹子,还要咒我们死,这人当真是坏到家了!” “可是当家的。”女鬼话锋一转,又阴阳怪气道:“大家都是玩木头的,他道行比咱们高,手段也比咱们精妙,咱们打不过他,这可怎么办啊?” 男鬼收起笑容,阴侧侧道:“孩它娘你不要忘了,咱们背后站的是鲁班爷爷!狗日的,这场斗法不死不休,有鲁班爷爷看着,我就不相信咱们能输给他?” 女鬼笑的合不拢嘴:“你猜怎么着?鲁班刚才跟我讲了,说这姓林的活不过今日……” 这对夫妻俩躲在竹林子里,你一言我一语地挤兑着林先生,可惜,竹林密度太大,距离又过远,阴灯照不过去,不然我非给这俩狗篮子放点血出来不可。 林先生始终不吭声,垂着脑袋坐在石头上,像是睡着了。 “当家的。”女鬼又道:“等摘下姓林的狗头之后,那两个小兔崽子怎么对付?” 她说的是我和卢晓莹。 “哼!墨家的后人,一个不留,全部杀死!抽魂剥皮后制成阴偶!”男鬼恶狠狠道:“另外,我已经给门里发去了书信,版纳的雨林里说不定还藏着墨家的余孽,公输门还要派高手来,好好扫荡此地!” 我草你个狗比东西!我心里暗骂着。 双鬼一直搁那哔哔赖赖,我也是经历过多场血腥斗法的人,我没见过嘴这么碎的仇家,正寻思着要不要回骂几句呢,这时,我无意间瞥见竹林里的微小动静,顿时吓的魂魄离体,连忙大声朝林先生示警道: “小心弩箭偷袭!” 竹林深处,双鬼不知从哪搞来一架大型弩车,两人边大声咒骂着,分散林先生的注意力,边将弩车对准他。 我能看的见,是因为我管青丘借了视野,林先生此时还蒙在鼓里,甚至还懒洋洋地回头问我:“你说啥?” 等弩箭发射过来时,他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三只电线杆子那么粗的弩箭,连珠炮似的射出,速度快过闪电,恶狠狠地炸在我们面前! 轰! 巨大的爆炸声响彻云端,小溪边,那刚生长出的美丽花海,瞬间被冲击波毁的荡然无存,天空中扬起几十米高的碎石尘土,连整条小溪都被炸成了粉碎! 我反应何等迅速,早拉着卢晓莹躲进了不远处的农户家里,我们之前藏身的土墙,被冲击波撞的轰然倒塌,就连房间的墙壁上,都被碎石打的千疮百孔! 我们躲藏的房间,恰好是老光棍姚树林的卧室,姚树林这狗日的,不知从哪收集来许多卢晓莹的照片,连她小时候的都有,贴的满墙壁都是。 他馋卢晓莹身子都要馋疯了,可能每天晚上都在对着这些照片打胶。 一分多钟后,尘烟消散,我和卢晓莹狼狈地从床底下爬出,盯着满地自己的照片,卢晓莹气的脸都红了,饱满的胸脯急促起伏。 我顾不上那么多,跑到屋外一瞅,好家伙,前方出现了一个数米深,十余米长的大土坑,小溪被土坑一分为二。 我当时看到这画面,我腿都在打摆子,我就寻思,什么样的弩箭,能爆发出这种毁灭力?就别扯他在箭头按火药了,他哪怕直接拿导弹炸,也不可能炸出这么猛烈的动静啊? 我草特么的公输门,这组织简直比互助会还要邪门! “李丑!你快看!”卢晓莹指了指土坑边缘,兴奋地手舞足蹈。 林先生还活着,他依旧撑着木伞,稳坐在原地,从始至终,他连窝都没挪一下。 湘西双鬼直接傻眼了,女鬼干脆坐倒在地,撕心裂肺地放声大哭:“当家的!快喊救兵!这人咱们真对付不了!” “喊过了,救兵没那么快来啊。”男鬼也有些无奈,沉默片刻后道:“孩它娘,去把咱们的竹姑娘取来!” “姓林的主攻节葬流派,拿植物种子克制竹人,哼哼,我的竹姑娘专吃花粉和种子,我看这回他怎么活?” 竹姑娘?那是个啥叽霸东西? 妇女一下不愿意了,哭着嚷嚷道:“竹姑娘?那是咱俩结婚那年,节度使送我的嫁妆!每一只竹姑娘,都是节度使呕心沥血,手指摩出血茧子制出的,我怎么舍得……” 男鬼厉声打断她:“已经命悬一线了,你还在乎那些?快拿!再犹豫,咱们就成真鬼啦!” 女鬼极不情愿地从袖子里摸出个黑布袋,递给丈夫。 男鬼将布袋口解开,往外倒,倒出一大堆碎木屑来。 这些木屑飞在半空,化作一只只造型恶心的木蛾子,这些蛾子每只都有女人拳头大,生着四对肉翅,长着毛茸茸的小人脑袋,抖动着身上尸油般的粘液,朝着林先生黑压压地飞来。 第464章 吓哭 那场面就跟谁家小孩捅了马蜂窝似的,一大团黑云嗡嗡地叫着,铺天盖地般从竹林里飞过来,数量多到无法预估。 这画面我看着倒还好,却给卢晓莹吓的够呛,美丽的眸子里写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身体止不住发起抖来。 这不怪她胆小,老爷们看到这画面,都得吓到抱头鼠窜,更何况她一个姑娘家? 卢晓莹勉强能接受人皮竹人,毕竟那些玩意再吓人,好歹也是人形的,容易让人联想到被提线操控的木偶。 到了木蛾子这,女孩就一下接受不了了,首先,这些玩模样实在是非人,它们整个身体也就巴掌大小,那脑袋更是小的只有葡萄大,可就这么小的脑袋,五官却和活人完全一致,而且还都是披头散发的女子造型,眸子猩红如血,个个张着张着血盆大口,吐着长舌,面色狰狞,怨毒至极。 这些木蛾子的蛹尾处,还都生长着锋利的尖刺,从尖刺处反射出的绿光来看,毒性还不小,活人一旦被蛰中,一定是必死无疑的。 再配合那些恶心的肉翅,那至少数万只的恐怖数量,这些种种恐怖元素叠加在一起,瞬间就激活了人类内心深处,对虫类本能的恐惧。 以及密集恐惧症。 “我……我感觉我在做噩梦。”卢晓莹惶恐地盯着那漫天的木蛾子,眼眶泪珠不受控制地往外淌,手还摸到自己洁白的大腿内侧,使劲掐了几下。 可即使掐到通红,噩梦也无法醒来。 其实蛾子群锁定的目标只有林先生,我们站在姚树林家门口观战,距离蛾子群有五十多米远,这个位置是相对安全的,即使有少数蛾子飞来,我们也可以进屋躲藏。 我冷眼注视身旁的卢晓莹,之前屠村时,她表现的相当勇敢,杀起人来干净利落,即使血喷的她满脸都是,她眼睛都不曾眨过一下。 这会怎么就吓成这幅熊样了? 但很快我就释然了,卢晓莹只是一个刚接触修行的普通姑娘,这一连串的血腥遭遇,已经彻底撕碎了她的三观,和所有凡人一样,她以为世界是科学和守序的,可当这个认知一旦被打破,自然会让她产生一种极不真实的死亡幻觉。 我刚开始接触修行那会,也不是没被吓尿裤子过,我自个都勇敢不起来,我凭什么要求一柔弱姑娘勇敢呢? “看仔细了。”我指着远处的蛾子群,在卢晓莹耳边道:“这就是你死了活了都想踏入的江湖,你已经获得了林先生的传承,以后你就是墨家的人了。” “我和林先生不能陪你一辈子,迟早有一天,你将独自一人,面对来自公输门的恶意!” 卢晓莹死死咬着嘴唇,擦了擦脸上的泪珠,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说话的功夫,蛾子群噗嗤噗嗤地飞过了小溪,来的近了我这才听到,这些木蛾子居然还都会说人话,蛾群盘旋在半空,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的,听不清具体在说啥,像是数万个娘们沙丁鱼般挤在火车站候车大厅,熙熙攘攘的声音非常嘈杂。 直面数量惊人的蛾群,林先生一点都不带怕的,甚至还有心给卢晓莹现场教学: “闺女,我刚才给你看的是植物节葬,现在我给你展示非攻机关术,你瞧好了,能悟多少是多少!” 卢晓莹柔柔地答应了声,勇敢地上前一步,仔细观看。 林先生手伸进怀里,摸出一根长条形的小物件,我眯着眼瞧去,那是一根褐色的九节木蛇,有一尺来长,台球杆粗细,林先生用手捏住蛇尾,轻轻一甩,那木蛇一下就活了过来,体内发出齿轮运转的咔咔声。 木蛇扭过头来,朝着林先生吐了吐信子,突然张嘴,朝他面门上狠狠咬去! “啊!”卢晓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的寒毛都炸了。 别说她,连我也看的一头雾水,我对非攻机关术的了解甚少,只知道这些个小物件内部设计相当精细繁琐,蕴含了古代大贤的智慧结晶,林先生手中的这条木蛇,显然也是机关术的一种。 一条木蛇,如何能对抗的了这么多的木蛾子?而且木蛇噬主,又是个什么原理? 林先生不躲不闪,任由木蛇在他脸上猛咬,这木蛇吸饱了人血后,两颗灰暗的蛇瞳,突然冒出妖异的血光,松口,蛇头对向蛾子群,然后身体像机关炮那样急速旋转起来。 九节蛇身,每一节都在旋转中缓缓展开,通体冒着刺眼的红光,伴随着嗡嗡的响声,那蛇嘴被开到一个诡异的角度,从里面钻出密密麻麻的昆虫! 我冷汗顺着下巴流个不停,我瞧明白了,蛇嘴里飞出的昆虫,是一只只木制的蝴蝶,这些蝴蝶和狰狞扭曲的木蛾子完全相反,它们的翅膀是碧蓝色的,飞行的姿态也相当优美,仿佛蓝天被敲碎了,散落下来的玻璃渣。 成千上万的木蝶,朝着蛾子群迎上去,木蝶只有鹌鹑蛋大点,蛾子比它们大多了,可它们却是蛾子的天敌,当时场面上黑压压一片,乱到看不清楚,半空中响彻妇女凄惨的尖叫声——候车厅那些沙丁鱼般的娘们,像是被硫酸泼了似的,叫的是惨绝人寰。 木蝶数量不占优势,被木蛾子围成一团夹击,可木蛾子的尸体却像雨点般往下落,而木蝶却几乎没什么损失,高下立判。 这第二轮斗法的血腥程度,让人瞠目结舌,木蝶头部长着剪刀般的钳子,专攻木蛾的头部,我当时就看那一颗颗葡萄大点的女人脑袋落地,心里毛烘烘的,前胸泛起一层鸡皮疙瘩,不摸还以为是虫卵。 卢晓莹更是看的直迷瞪,手死死捂着嘴。 随着更多木蝶加入战场,木蛾子迎来了大溃败,一会功夫不到,场面上几乎看不到蛾子了,剩余的也无心再战,不顾一切地四散着逃跑。 第465章 将死 有十来只木蛾朝着我们的方向逃来,我将卢晓莹拉到身后,勾魂索扔出去,猛地一挥,铁钩将这些木蛾割的血肉模糊。 “李丑,救我啊!” 一只木蛾从后方朝着卢晓莹飞来,我扭头瞧去,右手快如闪电,抢在它偷袭得手前,一把狠狠捏住了它。 这蛾子还真是纯木制的,我将这恶心东西捏在手里仔细端详,先是将它蛹尾处的毒刺拔出,然后掐住这玩意的小脑袋,用小刀在它腹部轻轻一划,里面的肠器混着血水涌了出来。 然后连肠器也是木制的,血水中还带着许多金属小齿轮。 我心中错愕,这么小的一个玩意,内部结构却这般错综复杂,光是蛾蝉内部,就制作的跟个迷宫似的,可见制作它的匠人,其手艺是有多么高深莫测。 之前听女鬼说,这些木蛾好像是出自一个叫“节度使”之人的手? “上午打麻将输了二百,把气全出在王桂芬身上,一刀砍死王桂芬!” 被我活体解剖的木蛾,嘴里发出怨毒而意义不明的嚷嚷声,小眼睛直勾勾盯着我,被我捏住脑袋,像挤青春痘似的,挤的粉碎。 一两只这样的蛾子,甚至十几二十只我都能对付,但你要让我像林先生那样,一人对抗几万只木蛾子?巅峰时的我都未必能做到,更别提现在这吊样子了。 于是我理所应当地证量出一件事:我和林先生之间的差距,大到无法预估,甚至湘西二鬼那种级别的人,都能像捏死只臭虫那样捏死我。 这件事我必须特意强调,不是说我有了人皮阴灯,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这片雨林和阴间其实并无区别,公输门,黑苗子,仙家,互助会……随便跳出一个物种,都能轻易要了我的小命。 要始终对未知保持敬畏。 丢下蛾子尸体,我拍了拍手,见卢晓莹像看怪物似地看着我,我表示不解:“咋了?” “没咋。”她干笑着道:“你胆子真大,什么都不怕,我胆子有你一半大就好了。” 我说胆量是练出来的,人不能受太多惊吓,受惊吓多了最后只有两个结局:要么被吓成精神病,要么被逼成铁石心肠。 说话间,我瞧向前方战场,满地蛾尸,获胜后的木蝶,也重新钻回木蛇嘴里,场面上除了林先生,再不剩任何活物了。 林先生将木蛇收回怀里,回头冲我们笑了笑:“孩子们出来吧,结束了!” 我并没有急着过去,而是先瞧向竹林深处的二鬼。 “完了,全完了!它们的信息有误!那姓林的是大妖魔!咱们对付不了!”男鬼脸色惊惧到扭曲,转身就逃。 女鬼跟在丈夫身后,嘴里不停咒骂着:“非攻,节葬,墨家的妖法果然卑鄙,姓林的,有种你别跑,公输门的大高手已经在路上了!你,你快完蛋了!” 我眼瞅着林先生放任二鬼逃跑,而不管不顾,心中暗暗生疑,放这俩畜生走了,那将来一定是莫大的隐患,不过我也没吱声询问,林先生的行事风格想必向来如此,做事不急不缓,但该做的他肯定不会落下。 眼瞅着二鬼快逃出我视野范围了,林先生这才慵懒地抬起左手,冲竹林深处比划出一个手势。 我没看到什么高维能量,他这手势打的非常随意,就好比我们朝讨厌鬼竖中指似的,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下就完了,可我却诧异地发现,远处正疯狂逃命的二鬼,像被施加了定身术,猛地僵在了原地。 夫妻俩像雕像似地僵在那,一动不动,显然生机已经断绝。 这两人是怎么死的?中了幻术吗? 说实话,我很讨厌这种感觉,以前的我,遇到再难解,再不可捉摸的事件,也能瞧出点线索来,可接触了墨家之后,我就觉得自个像个啥都不懂的二傻子,看啥都是新鲜的,比卢晓莹强不到哪去。 收回目光,我们来到林先生跟前,男人擦了擦脸上的血,将那条九节木蛇交到卢晓莹手中: “此物名叫九转莲华,启动前,需要先吸食人血充能,我给你的那本手札中,有关于它的详细记载。” 卢晓莹有些害怕地摸着木蛇,将它插进后腰下方的热裤里。 害怕屁股被咬,她特意将蛇尾朝下。 林先生解开破烂不堪的上衣,将里面的布袋一个个交到卢晓莹手中:“我放在牛棚里的工具箱,你一会别忘了拿,另外这些布袋里的植物种子,是我才采摘来的,还新鲜的很。” “关于植物种植的方法,手札中也有记载。” 给卢晓莹认真地叮嘱一番后,林先生最后总结道:“闺女,你先学非攻,做些小机关小陷阱练练手,等道行起来点了,再学节葬,记住,学节葬的关键是,身有花香,花不离手……” “从今以后,你就是墨家的唯一传承了,你答应我,要亲手铲除公输门!替我报仇雪恨!” 卢晓莹轻声答应着,她可能也察觉出了点什么,有些不安道:“林叔,你脸色好差,我扶你回屋说。” 林先生摆了摆手,有些虚弱道:“我即将死去,给你俩交待完,我就该上路了。” 卢晓莹听的又惊又疑:“林叔你别吓我,你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林先生又摆了摆手,扭头看向我:“我答应要传你一套大幻术,这套幻术名叫封天,是一个幻术师朋友临终前教给我的。 “说是封天,但其实封的只是敌人的感官。” 话说完,林先生就将幻术封天的手势,口诀全部传授给了我。 我手部大脉尚未开启,比划不出来,只能先默记下来,以后有条件了再学。 我这边不停感激着林先生,耳边传来青丘的低语:“这个人快不行了,李狐狸,你抓住机会,在他临死前,让他用气场帮你冲开一条大脉!” 我全身的十四条大脉,目前也只开启了足三阴经,勉强能用半套红狐步,我也着急,也想照青丘说的来,可我脸皮终究是薄,实在不想乘人之危,话到嘴边,半天说不出口。 林先生瞧出我心里有事,就微笑着问道:“你还想要什么,只管开口,我能给的都给你。” 第466章 关灯 我就把这件事说给他听了,林先生听完,摸了摸我的脉,说:“果然如此,十四大脉不开启,修行难如登天。” 他食指轻轻搭在我手腕上,说着话,一股强大而暴虐的恐怖气场,直接透进了我身体。 我再次感受到了那泄洪般的冲击,暗暗启动大坟墓轮转术,引导林先生的气场冲击大脉。 林先生比龙婆木厉害千倍,五秒钟功夫不到,我足三阳经就被彻底冲开,这样一来,我可以像卢晓莹那样,完整地施展红狐步了。 这还没完,林先生的气场犹如一座大湖,恢弘无比,接下来又冲开了我的任脉。 至此,我体内的大脉被打通了七道,分别是足三阴经,足三阳经以及任脉,只剩下手部的六条大脉,以及督脉尚未开启了。 林先生散功之后,精神变得更加虚弱了,他盘坐在石头上,最后看了眼面前的卢晓莹,嘴里艰难地吐出最后一口气: “丫头,你一定要将墨家,发扬光大!” 话说完,林先生脑袋一垂,当场就断气了。 卢晓莹用力晃动着他,愣了愣,嚎啕大哭起来。 我脸色也难看无比,这人名叫林木根,是墨家在人间已知的唯一传承,也是我和卢晓莹的半个师父,此人堪称玄学大师,一生却过的凄惨无比,整日装疯卖傻,四处躲藏,最后死在了这偏僻荒凉的大山深处。 我看到一个半透明的人影,从林先生尸体里走出,冲我招了招手,转身离去。 强按住兴奋到嗡嗡作响的勾魂索,我目送着林先生的阴身离开,回过头来,看向面前冰冷的尸体。 我们都以为林先生是恶斗湘西双鬼后,力竭而死,但其实并非如此,我蹲下来,脱去他的上衣,就瞧见林先生从前胸到腹部,满是密密麻麻的淤青。 这段时间,他没少被那些村民殴打,在我们赶到牛棚前,他甚至已经有了自杀的念头,正如我之前所说,当作恶没有成本时,恶就成了一件必须要完成的使命,这是人性。 卢晓莹顾不上擦眼泪,伸手抚摸尸身,摸到的尽是断骨,哪怕是钢筋铁骨的身体,也禁不住这般辱虐,他身子像个漏沙的拳击袋,早就不行了,他憋着最后一口气,击杀了湘西二鬼,又传功给我们后,完成了他在人间的使命,这才离去。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卢晓莹,林先生的凄惨经历,其中一定暗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细节,没有经历,就别去评判。 那些殴打过他的村民,已经被我们以最残忍的方式,尽数杀害了,但我心中的狂怒依旧没有消退,我们都知道,杀死林先生的不是那些下贱村民,而是公输门。 我扛起林先生的尸身,在卢晓莹的带领下,来到村后的坟营子中。 女孩的父母就葬在这里,她想让林先生葬在父母身边。 我俩挥汗如雨地挥动着铁锹,将林先生埋葬,卢晓莹跪倒在父母面前,放声大哭,我从村里找来些黄裱纸和冥币,一个老娘们迎面走过来,大声质问我:“你谁啊?来人啊!村里进贼啦!” 我铁钩出手,当场将老娘们脑袋一分为二,顺带勾走了她的魂儿。 等卢晓莹烧完纸后,我们绕着鸡爪村仔细找寻,杀到这村子再无半点活人后,这才返回牛棚,取走林先生的工具箱,又回到卢家果园,毁了张海伟家新迁来的祖坟。 离开村子后,我带着卢晓莹越过小溪,沿着竹林往上爬,来到湘西双鬼的尸身跟前。 我这时才瞧清她俩是怎么死的,她俩的身体,被自上而下地,竖着切分成了六个部位,我不知该怎么形容这画面,就好比同时用六把菜刀,竖着切一块嫩豆腐似的。 这些部位彼此贴合的非常紧密,只能隐隐看见六道细长的血痕,由此可见凶器薄而锋利,至于具体是什么凶器切的,我们已经无从得知了。 我来到女鬼跟前,对着她轻轻吹了口气,六个部位朝着六个方向散开,血喷的满天都是。 对着男鬼也依法炮制后,我回头瞧去,只见卢晓莹正背对着我弯腰干呕。 在那一刻,我感到一阵错愕,我曾发过誓,不让自己活成阴森,嗜血的人,我想在内心深处保留最后一丝人性,我不知现在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但我好像已经开始对血腥和恐惧感到麻木了。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我检查了下双鬼身上的物件,那把刨木刀是最让我感兴趣的,我捡起来查看,却失望地发现,这只是一把极其普通的工具,上面并没有任何气场波动。 我在双鬼身上只搜到几百块现金,除此以外并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 我挥动着勾魂索,四下找寻着双鬼的阴身,他俩这样的修罗境大能,魂魄一定是最耐烧的燃料,千万不能错过。 在四周找寻一番后,我闻着淡淡的尸臭,在不远处的一个小池塘边,找到了双鬼。 新死的魂魄疲惫而迷茫,正呆站在池塘边,不知想着什么,我很轻易就用勾魂索收走了她们的魂魄,强塞进阴灯里。 “我们接下来去哪?” 走出竹林后,卢晓莹轻声问我。 我回头看向她:“结束了,你已经报了家仇,也获得了属于自己的机缘,你我缘分差不多也就到这了。” “再见。” 我转身就走,卢晓莹大步流星地紧跟在我身后:“不,没结束。” “帮我报仇的人是你,从龙婆木和那两只猪手中救下我的人,也是你,我刚才差点被木蛾子蛰,还是你及时保护了我。” “你的恩,我一定要千百倍地报答,而且你别忘了,我是你唯一的徒弟!” “徒弟自然是要跟在师父身边学本事的。” 我有些不耐烦地摇头:“墨家的非攻和节葬,就够你学一辈子的了,而且我这边,也已经没什么可教你的了。” 见卢晓莹化身跟屁虫,始终如影随形,我恼火地转身,用力捏着她双臂道: “我今晚要跟黄四姐攻打黑水洞,你留在我身边,什么忙都帮不上,你是累赘知道吗?累赘!” 卢晓莹委屈地注视着我:“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没被男人这么嫌弃过,从我上高中起,那些男的就跟苍蝇似的围着我转,你是头一个……” 她的话我只听了一半,世界突然就关灯了,我眼前一黑,踉跄着栽倒在地,再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467章 汗流浃背 在无尽的漆黑幽冥中,我仿佛进入到了另一个平行世界,在这里,我是一名渴望着娶妻生子,而不断参加相亲的平凡男人,我一次次被女方开出的天价吓退,她们管我要60万,80万,100万,一个二婚带娃女人的价码,都高达20万。 我就在纳闷,找个妇女结婚咋就这么难呢?所以月薪五千的我,就注定孤独终老了呗? 媒婆说,彩礼高是因为现在女性已经觉醒了,你不够优秀,所以你找不到媳妇。 终于我还是把婚结了,我在鹤岗结识了一个不怎么样的妇女,过着一段不怎么样的生活,但不知是因为我还是她的原因,我们一直没能有孩子,后来我一寻思,干嘛要孩子呢?这社会已经苦难到爆炸了,究竟多狠心的父母,才会让孩子出生在这样畸形内卷的时代呢? 妇女嫌弃我贫穷又没本事,后来也跟我离婚了,然后我老了,我死了,我死在一家敬老院,一间阴森的病房,或者是死在某个不相干的犄角旮旯里,路过的人瞧我一眼,笑着说,这煞笔老头可算是死了。 你们也瞧出来了,我在胡言乱语地说着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我疯了,我喝醉了,我脑袋被门夹成浆糊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死了。 最早我不想来,你们非要我来,现在我不想走,你们却非逼着我走。 我草你妈的。 在阴间或者地狱待了一段时间后,我又回来了,重复一段灰暗且乏味的底层人生,最后孤独死去,就这样式的,我在六道中永无止境地循环着,在一次又一次的苦难中轮回,到最后的最后,我坐上了一叶小舟,游荡在灰蒙蒙的时间长河中,我问六道,这件事有完没完了?我累了,你别折腾我了,你让我永远地沉眠下去吧。 顺道也解放那些一世世陪伴我的妇女们,她们本不必跟着我受苦受穷,她们值得更好的人。 六道沉默地指了指天边的太阳。 是啊,只要太阳还活着,轮回就永不停息,当太阳熄灭着走下山去收尽苍凉残照之之际,正是它在另一面燃烧着爬上山巅布散烈焰朝晖之时,那一天,我也将沉静着走下山去,扶着我的拐杖,有一天,在某一处山洼里,势必会跑上来一个欢蹦着的孩子,抱着他的玩具。 当然,那不是我。 但是,那不是我吗? …… 当我醒来时,我发现自己正趴在一个妇女的后背上,我还沉浸在一世世苦难轮回的幻觉中,醒来后我心想坏了,我又回人间了! 所以我是个刚开智的婴儿,这个背着我的妇女,一定是我母亲。 “妈?” 我迷糊地冲妇女喊了声,妇女回过头来,冲我甜腻腻地坏笑着: “这里就咱俩没外人,你再多喊几声,我可爱听啦!” 我揉着眼睛看这妇女,当我瞧出她是卢晓莹时,我脸臊的一阵红,我下巴搭在她洁白细腻的肩膀上,我说这是哪?我怎么了? “这里是版纳边境的热带雨林,你刚才晕倒了。”卢晓莹不但背着我,脖子上还挂着我俩的登山包,一只手里提着墨家的工具箱。 卢晓莹不愧是专业跑二百米栏的,她背着六十多公斤重的我,外加这些大包小包的,竟然还能迈得开步子。 “我没事了,我下来走吧。”摸了摸女孩洁白背部的细密香汗,我说:“别把你累着。” “我不累!”卢晓莹倔强地擦了擦脖颈上的汗:“我本来背不动你,但是你先前送给我的那点小佛光,派上了大用场,我力气比之前大了许多。” “特别是在学会红狐步后,体力更是充盈到用不完。” 她抓着我的双腿,将我往上背了背:“就是这该死的雨林,气温实在太热了,我的小背心和热裤都被汗彻底浸透了。” 爬上一个小山坡,卢晓莹回头瞥了我眼,问:“李丑,你刚才为啥管我叫妈?” 我一脸尴尬道:“我晕倒后,做了个很恐怖的梦,我梦见我一世世地在人间轮回,一世世因为找不到媳妇而孤独终老。” 卢晓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条件该说不说,想找媳妇是挺难的。” “你不说男人有本事就行吗?”我有些不满道。 卢晓莹气喘吁吁道:“但是太丑也不行,至少得差不多吧。” “对了。”她大步流星地背着我,在茂密的森林中疾行:“你知道你刚为什么晕倒吗?” 我说可能是中暑了,或者是林先生打通我任脉后的正常反应。 卢晓莹摇头:“是那只血环金钱蛇的余毒,你还记得吗?你为了破解龙婆木的迷魂计,手指让蛇咬了。” “我帮你吸出了大部分毒液,你说剩余的毒液,已经被佛光排空了,然而并没有。” 女孩边大汗淋漓地喘着粗气,边喋喋不休道:“你运气好,及时服下了蛇胆,寻常人被红环蛇咬了,一个小时内必死无疑,目前国内还没有化解这种蛇毒的血清。” 我轻轻抓着卢晓莹汗津津的葱白胳膊,保持着身体平衡:“你不对劲。” 卢晓莹:“我哪不对劲啦?” 我说,你但凡是个正常点的妇女,你就应该丢下我,拿着所有钱财立刻逃命去。 卢晓莹冷声道:“你为了救我,被蛇咬,然后你蛇毒发作,我丢下你逃命?你怎么能把人想的这么冷血呢?” “我好歹是你妈啊。” 第468章 瑶池 其实我真希望卢晓莹能丢下我,永远地离开这片雨林,她可以找个三四线城市,她身上的钱足够她生活好一阵了。 等她一个人静下来后,她就可以闭关修行墨家的非攻和节葬了,这是独属于卢晓莹的大机缘,足以彻底改变她的命运,这两个神秘的古代玄学流派,修行到最后,所爆发出的高维能量是非常恐怖莫测的,即使巅峰时期的我,也无法与之抗衡。 可卢晓莹偏偏选择了另一条路,选择留在了我身边,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很严重了——今晚我要攻打黑水洞,之后我还要在雨林中找寻那神秘的三座阴庙,吸收庙里的佛光恢复道行,这期间,我一定会和雨林深处的黑苗蛊师们展开一系列血腥的厮杀。 而根据湘西双鬼的说法,公输门的高手,已经在赶来这里的路上了,当他们得知卢晓莹是墨家的唯一传承后,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找到她,杀死她。 可卢晓莹这只幼苗还没来得及发育起来,她还什么都不会呢,而作为他师父的我,偏偏又没有足够的力量来保护她。 上述种种顾虑,导致我拼了命想赶走卢晓莹,让她尽快逃出这片雨林,目前来看只有这样,她才能活下去。 “渴吗?” 卢晓莹停步,从包里拿出半瓶水,拧开喝了口,然后递给我。 我接过来咕嘟嘟地喝光,也不知是不是卢晓莹嘴对嘴喝过的原因,就感觉这水喝起来甜丝丝的,甜到发腻。 “我们现在去哪?”我擦着嘴问她。 “去瑶池,就在前面不远了。”卢晓莹背着我边跑边道。 她跟我讲过瑶池,瑶池是个小湖,位置很隐蔽,湖水清澈幽蓝,而且非常冰冷,是雨林中为数不多的解暑胜地。 女孩又擦了把脖颈上的汗:“我都快热死了,全身都是汗臭,一会咱们刚好去瑶池好好洗个澡,然后美美地睡它一大觉。” 我想了想,说:“我实话实说,你的汗,我闻着是香的。” 这不是我在撒谎取悦她,卢晓莹身上,的确散发着一种非常迷人且浓郁的花朵香味,就感觉比欧阳薇和姜幼初身上的香味加起来还要浓郁。 我不太好形容那究竟是什么味,我趴在卢晓莹背上,隔着背心闻,我闻到的是漫山遍野的玫瑰花,香水百合和栀子花组合成的,一望无际的花海。 卢晓莹轻声道:“我小时候就这样,身上总是带着点花香,但还是要洗澡啊,再不洗,我真的会发疯的!” 说到洗澡,卢晓莹显得无比兴奋:“瑶池的水很清凉,这么热的天,痛痛快快洗个冷水澡,那感觉想想都解压。” 我想下来走两步,大老爷们让小娘们背着,总感觉不自在,可我双脚一落地,腿肚子就软的站不住。 我只得重新爬回到女孩背上,卢晓莹背着我继续前行:“别跟我犟了,我大学就是研究这个的,你现在体内还留有少量的余毒,走不了路,一会到了瑶池边,我给你采摘一些专门解蛇毒的菌子,你服下后差不多就好了。” 我俩说着话,不知不觉过去了十多分钟,卢晓莹背着我窜出茂密的树丛,前方是个幽静的山谷,山谷正中,是一片小湖泊。 这里,正是她心心念的瑶池。 瑶池的水,比藏区的湖还要蓝,那是一种恬静的深蓝,蓝到刺眼,和它一对比,头顶的蓝天都显得污浊了。 我们来到山谷中,燥热的温度立刻下降了不少,瑶池不大,一眼能看到对岸,湖岸边是洁白细腻的沙滩,沙滩后面则是大片的青草地,开着些不知名的小花,四周环境优美,的确是一片与世隔绝的人间仙境。 卢晓莹将我放在岸边的草地上,丢下沉甸甸的大包小包,然后惬意地伸展着双臂: “等着啊,我马上回来。” 她跑去给我找寻菌子了,不一会功夫她就回来了,手里攥着一小颗淡红色的菌子: “这菌子名叫瑶伞,只在瑶池边生长,解蛇毒很猛的,但是也有点副作用。” 卢晓莹从小在这片雨林中长大,大学主攻的又是生物,对草本和大自然本就了解,再加上林先生给她灌顶传功,在继承象征植物术最高传承的节葬流派后,这女孩的精神世界,已经与自然形成了完美的统一。 我坐在柔软的草地上,接过菌子问她:“啥副作用?” 卢晓莹抱膝蹲在我面前:“你吃完了我再告诉你。” 我将红色菌子塞进嘴里,嚼的稀烂咽下去,吃完后不久,我感觉酸软的双腿很快就恢复了力气。 “你是不是什么都看不到了?”见我眼神呆滞,卢晓莹认真道: “你别怕,瑶伞可解蛇毒,但也会让你短暂失明两小时,至少节葬里是这样描述的,两小时后就正常了。” 我没吱声,的确有那么三五秒钟的时间,我眼前黑了几下,但立马就恢复正常了,可能我的体质特殊,也可能是蛇毒中和了菌子的毒,总之我眼睛好着呢,一点事没有。 我正要开口告诉她,谁知这时卢晓莹站起身,当着我的面就开始解皮带了: “我本来还挺担心的,你这人眼睛不老实,总喜欢往不该盯的地方盯。” “刚才路上我还在想,我一会游泳的时候,你万一偷看我怎么办?” 第469章 美景 将热裤随意丢在草地上,卢晓莹冲我笑着道:“现在好了,你失明了,我也就再无顾虑,可以美美地洗一番了。” 于是我卡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装瞎,是我最擅长的手艺。 看到这,有人可能会跳出来骂,说我没见过女人,但咱们都是大老爷们,谁也别搁这装清高,我是个有血有肉的男人,我不是深山里的和尚,很多时候,你只能凭男性本能行事,你没的选。 草地上丢满了衣物。 卢晓莹从登山包里取出洗液和丝瓜,赤着脚就进了瑶池里。 这里本就是国境边的热带雨林,瑶池的位置僻静又隐蔽,不会有外人打扰,场面上只有我这么个瞎子,卢晓莹彻底放下了戒备,轻松地哼着小曲。 我故意把脑袋往旁边偏了偏,余光以学术性的,批判性的看法去看她。 可惜只能看到背影,为了看的更清楚,于是我站起身,来到湖边玩水。 湖水没过了卢晓莹的锁骨,她冻的直哆嗦,转身看向岸边的我,皱眉道:“你最好等两个小时后,恢复视力了再下水。” “小心溺水!” 我低着头道:“可是我已经快热中暑了,我也想下来游两圈。” 卢晓莹想了想,说:“那你脱衣服吧,我们一起游好了,反正你是瞎子,什么也看不见。” 我三两下脱去衣裤,卢晓莹湿漉漉地走到我面前,抓着我的手,一点点往湖里走。 走到水刚好没过胸脯的位置时,这才停下。 青丘看到这一幕,赶紧捂着眼睛扭过头去:“李狐狸,你是我见过最无耻的狐狸,没有之一。” “老实站在这,别动啦!”卢晓莹脸微微有些红,刻意和我保持着距离,游到一旁:“再往深走,就该淹着了。” 我说行,我就开始边泡边洗,不得不说,这瑶池的水是真冰啊,多日来的酷暑折磨,在这一刻被彻底消解。 不远处的卢晓莹,往湿漉漉的长发上挤了袋洗发水,边洗着头,边不时警觉地看向我。 她的确应该警觉,她可是片叶不沾身的,但女孩笃定又固执地认为,我已经处于失明状态了,我一个瞎子,那也不存在看与不看的问题了。 而我的确表现的像个瞎子,眼神迷茫而散光,这是个非常复杂高深的技术活,我看,我各个角度都看,但是我不能拿正眼去看,而且看的过程中,眸子必须时刻保持清澈。 这要是换成别人,一秒钟就得穿帮,非得让狂怒之下的卢晓莹,按着脑袋溺死在瑶池里不可。 但这是我,我本就是个盲人,我知道这玩意的原理,所以无论卢晓莹怎么观察,也愣是没瞧出半点蹊跷来。 于是女孩就彻底放下了戒备,不再管我,开始认真地清洁起来。 “你能来给我背上划拉两下吗?”我背有些痒,就叫她道。 卢晓莹答应了声,抓着满是泡泡的丝瓜巾游到我身后,野外条件艰苦,也不存在谁嫌弃谁的事,一块丝瓜巾两个人用也很正常。 她给我划拉完,轮到我给她划拉,我也不知该怎么描述,小卢的皮肤是真的白到耀眼,不但白,而且白而细腻,滑溜溜的,丝瓜搭上去都一个劲往下掉。 这个泳游了半个多小时,还没游完,这是我这辈子游过最好的泳,没有之一。 卢晓莹游的非常尽兴,拉着我回到岸上,将沾在胸前的湿漉漉长发甩到后背,在原地蹦跶了几分钟,她不蹦跶还好,她这一蹦跶,可算是要掉我老命了。 上窜下跳。 蹦跶掉身上的水珠,卢晓莹从背包里拿出一条床单,铺在草地上,用双臂枕着头躺下,注视着蓝蓝的天空出神。 “要是能一辈子生活在这里,永远不被外界打扰,该多好啊?”女孩沾满水珠的玉腿紧紧夹在一起,轻声感慨道。 我坐在她身边发了会呆,正色道:“一会我送你出雨林,你先回昆明,然后乘飞机去北方,越远越好。” “你找个三四线城市隐居下来,刚好可以闭关修行。” “我不。”卢晓莹倔强地咬着红彤彤嘴唇:“我还没报你的恩呢,我为什么要走啊?” “再说,你的种种本事,我还没来得及学呢。” 我心中暗想,你其实已经报过了,只是你自己不知道罢了,谢谢你陪我游了场如此美妙香艳的泳,目睹了这般极致的人间美景后,我和李丑这辈子都算没白活了。 假如卢晓莹得知我在装瞎,她一定会恼羞成怒,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吧? 我这么一寻思,就感觉自己挺不是人的,卢晓莹已经够可怜的了,这种背地里占人便宜的行径,简直禽兽不如。 于是我连忙转过身去,说:“公输门的人这几天就到了,你留下来很危险。” 卢晓莹坐起身,从包里拿出贴纸,在胸前贴上,然后换了条干净背心穿上,一脸不屑道: “雨林这么大,他们也没见过我长什么样,想找到我,怕是也没那么容易。” 她又拿出条干净小裤穿上:“李丑,你不要想着赶我走,你别忘了我也是修佛光的,那三座阴庙我也要去,里面的佛光咱俩对半分。” “然后呢?”我问她。 卢晓莹伸了伸懒腰:“然后我们师徒俩浪迹天涯,到时候我再想办法给你安排几场相亲,解决你这老大难的屌丝问题。” 我听的是哭笑不得,这女孩是铁了心不肯走了,沉吟片刻后,我一拍大腿:“行,既然这样,咱俩就一起对付公输门和黑苗子,兵来将挡,爱叽霸谁谁好了。” 第470章 毒菌 卢晓莹冷冰冰道:“这就对了,我对雨林很熟悉,我可以给你当向导,作为交换,你辅导我修行,我们共同进步。” 女孩拿毛巾擦着头:“以前在厂里,我们见面的机会不多,平日里也说不上几句话,现在朝夕相处了,我认为我们应该多沟通,更深入了解对方才是。” “你这人话很少啊。” 其实刚认识时,卢晓莹话比我还少,我俩熟悉后,她话才变得多了起来,所以我觉得姑娘没有绝对的高冷,她是分人的,特别是像卢晓莹这样,遭受过巨大心灵创伤的女孩,在陌生人面前很难不高冷。 “好,多沟通,多了解。”我从包里摸出条干净裤子换上,轻声应道。 卢晓莹问我:“你眼睛好点了没?” 我说有点模糊,但差不多能看见了。 卢晓莹急忙道:“你先别转身啊,我光着腿,没穿外裤。” 过了会她才道:“可以了,转过来吧。” 我转身瞧去,只见卢晓莹上身穿着件黑色紧身露脐小背心,下身居然又换了条深蓝色的热裤。 我皱着眉看她往上提裤子:“你穿这玩意不觉得卡裆吗?” 卢晓莹认真道:“卡啊,但热裤是最适合在丛林里奔跑的,不像运动短裤,会被树枝灌木挂到。” 我说:“挂到短裤,也总比挂到肉强啊。” “我皮厚,不怕挂。”卢晓莹穿好鞋袜后,来到我跟前:“走,我带你去采野菜,然后做饭,吃饱饭抓紧时间睡觉。” 我跟随着卢晓莹走进森林,版纳的雨林各种作物丰富,除了千奇百怪的菌子,还有奇奇怪怪的野菜。 “这叫刺五加,野菜的一种。”女孩指着一团垂下的树枝道:“味道像苦瓜,但是吃习惯了很爽口。” “这是鸭脚板。”她又指着地上像鸭子脚掌的绿色植物道:“这个很美味。” “那边有野葱,还有水芹菜!” 我紧随在卢晓莹身后,一路采摘:“你懂的真多,我在东北长大,从没见过野菜长啥样,我们那旮沓好像不产这些玩意。” 卢晓莹蹲在地上采的乐此不疲:“采野菜,是我小时候就会的,以前我爸经常带我采,慢慢就记住了。” 将采到的野菜抱到我怀里,姑娘继续往林子深处走:“再陪我摘点毒菌子,有大用。” 我连忙问她:“做毒药吗?” “对。” 卢晓莹来到一颗大树下,拨开树叶,指着一些长着绒毛的白色小蘑菇道:“这是拟灰花纹鹅膏,毒性强到爆炸!” 我蹲下来查看,在我的认知中,总觉得外表越鲜艳的菌子,往往就越毒,而灰白色的菌子往往无毒,我现在才知道,这个认知错到离谱,卢晓莹告诉我,纯红色,绿色或蓝色的菌子,毒性往往不大。 反而是这种外表平平无奇,灰不灰白不白的,才是要人命的。 这附近生长了很多鹅膏类的剧毒菌子,姑娘边摘边跟我介绍道:“这是假褐云斑鹅膏,服下后会造成极严重的肾损伤,五分钟之内必死无疑。” “但是有一种可使用的草鸡枞鹅膏,和这个长的一模一样,两者的花色大小,伞形,绒毛都完全一致,所以采食菌子这件事,没有所谓的万无一失,阴沟翻船是迟早的事,就算当地的黑苗,也经常中招。” 她小时候见过误食毒菌子的黑苗,说几个老爷们躺在地上,口吐白沫,面露奇异微笑,双手不断比划着兰花指。 有人上前问他们在干嘛,那些黑苗嘻嘻傻笑,说他们在给玉皇大帝唱戏,要是唱的好了,玉皇大帝会给他们封官。 没一会功夫,这些黑苗就毒发身亡了,谁知道呢,也许他们真的上天当官去了。 卢晓莹拿出个干净的面口袋,将摘到的毒菌子放进口袋里。 “快点啊,这里还有。” 洗过澡后的她,显得莫名的兴奋,拉着我的手在森林中奔跑,节葬带给她的特殊能力,能让她用嗅觉轻松锁定附近毒物的准确坐标。 卢晓莹不停嗅着晶莹可爱的小鼻子,又来到一颗树下找寻起来: “这是赤脚鹅膏,剧毒,又叫三步倒。” “这是亚稀褶红菇,服下后会造成横纹肌溶解,长得和可食用稀褶红菇一模一样,它俩都是受伤后变黑。” 女孩用手在这小红蘑菇上轻轻一掐,果然,它立刻由红变黑起来。 她告诉我,版纳雨林中的菌子分三种,有毒的,没毒的,以及介于这两者之间的。 比如大多数牛肝菌都带毒,但毒性一般不大,顶多就是短暂让人头晕,所以完全可食用。 又比如一个叫火炭菌的小玩意,你永远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有没有毒,这次吃没事,下次吃说不定就一命呜呼了。 还有蜡蘑,也叫皮条菌,这个金黄色的可爱小玩意,好吃到能鲜掉你眉毛,但它和一种名叫长沟盔包伞的毒菌外观完全一致,后者食用后,三分钟之内必死,绝无抢救的可能。 采了足足半袋子毒菌,卢晓莹这才满意地呼了口气,我们回到瑶池岸边,我负责搭帐篷,她来生火做饭。 晚饭是野菜炒腊肉,出锅时撒上一大把野葱,香完了简直。 我俩坐在篝火边大快朵颐,卢晓莹往我碗里夹了块腊肉:“趁着还有太阳,吃完饭你去把咱俩的衣服洗了。” 我低头扒拉着大米饭:“咱们妖狐流派有个规矩,徒弟给师父洗衣服,否则就是大不敬。” 第471章 十个月 卢晓莹嗯了声,吃掉满满一大碗米饭后的她,放下碗筷,真的就跑到湖边给我洗衣服去了。 把我的t恤,两条短裤和臭袜子洗干净后,她才开始洗自己的衣物。 我知道,她是出于对我的亏欠,才这么做的,她拼了命地想还我的恩,从而达到内心的平衡,其实她完全没必要这样,她早就不欠我什么了。 我往草地上扎了两根树枝,连上一条绳,卢晓莹将洗干净的热裤,小背心等衣物挂上去,让它们自然风干。 四周吹来凉爽的晚风,卢晓莹背靠着树坐在草地上,不知在想什么心事。 这时,从湖对面歪斜地飘来个小纸飞机,刚好撞到我脑门上,我拆开飞机瞧去,只见白纸上写着如下一段话: “四姐去蛇老七家请援兵了,今晚赶不回来,攻打黑水洞改到明晚2点了。” 也就是说,附近还有蛇仙的洞府,黄四姐担心黑水洞兵强马壮不易攻打,所以去喊蛇仙帮忙。 我将纸条递给卢晓莹看,她看完后笑着说:“太好了,今晚总算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我们来雨林到现在,一直没顾得上睡觉,经历了一连串的恐怖血腥,此时,早困的眼皮子打架了。 用湖水熄灭篝火后,卢晓莹打着哈欠,赶紧弯腰钻进帐篷里,然后拉上拉链。 我干脆在草地上对付一宿得了,我是个要脸的人,人家女孩没吱声,我属实没脸进帐篷,一个老爷们,这么大片草地不睡,偏要往人家小姑娘的帐篷里挤,这事说出去,谁听都觉得不像话。 毕竟帐篷就巴掌大点位置,一个人能躺,两个人就显得有些拥挤了,我硬往进挤,万一被人家嫌弃,那可就太尴尬丢脸了。 谁知我这边刚拿定主意,帐篷拉链就被重新拉开了,卢晓莹探出头喊我道:“你发什么呆呢李丑?快进来跟我睡觉啊?” 她这话说的,跟“有一股滚烫的热流,一下射入了我小腹深处”有异曲同工之处,你要硬往歪里想,那它的确是歪的,但你要正面解读的话,人家也没半点毛病。 卢晓莹是个内心干净到一尘不染的姑娘,所以一定是我想歪了,我暗暗扇了自己一耳刮,这劫渡的,怎么把修行人的心性都渡没了呢? 李丑,亏你还是当师父的,你的这些龌龊想法,要是让卢晓莹知道,人家会怎么看你呢? 迟疑片刻后,我爬起身脱掉衣裤,钻进了帐篷里。 夜,终于黑了下来,这帐篷卢晓莹一个人躺刚好,我这一进来,空间立刻变的局促了许多,天气炎热,所以完全没有使用睡袋的必要,帐篷里满是女孩身上浓郁迷人的花香,我尽量往边上躺,可腿还是贴到了她的大腿上。 我紧张的腿在发抖,卢晓莹却静静地躺在那,完全不嫌弃我腿蹭到她。 这姑娘是真的对我没什么戒备,我俩刚认识时,她觉得我是个有色心没色胆的屌丝,被黄毛揍了也不敢还手,所以她敢跟我睡一个标准间,在我显露出修行人的本事,从龙婆木手中救下她,又带着她血屠鸡爪村之后,卢晓莹更是对我放心的不行。 有时候异性之间的关系,三言两语真的讲不清,你跟女孩处对象,你天天约她出来,给她花钱,效果还往往不怎么好,但如果你俩经历过大生死,又互相不离不弃,彼此照顾,那关系升温的真不是一般的快。 我和卢晓莹的关系,早就从普通同事,升级好哥们了。 这是她亲口告诉我的,她说:“李丑你知道吗,你是我唯一的好哥们,我百分之一百地信任你,如果连你我都不相信,那这世界上,我就没人能信了。” 刚才我俩还困的不行,结果进帐篷躺下了,反而又睡不着了。 卢晓莹侧过身对着我,冷声问:“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 我干脆利落道:“找阴庙,吸佛光,杀黑苗,躲鲁班,回道行,最后离雨林。” 在这片一望无际的雨林深处,隐藏着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黑苗寨,这些黑苗子个个会蛊术,性格阴森嗜血,黄四姐明晚要攻打的黑水洞,只是规模较小的一处苗寨。 这些苗寨和互助会勾结,开始信奉所谓的三尸神,他们打算借助阴庙深处的佛光,让恶相罗红衣提前苏醒。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目前那三处阴庙,可能已经黑苗占据住了,但从黄四姐那获知的信息来看,佛光大概率还在,这帮黑苗子正在尝试用黄鼠狼的尸骨制作钥匙,试图开启阴庙内部的机关。 卢晓莹去过其中一座阴庙,它距离瑶池并不远,只有二十多里路,明个白天,我打算先过去探探路。 卢晓莹耸了耸洁白的小肩膀:“假如一切顺利,离开雨林之后呢?咱们接下来去哪?” 我沉默着,从我渡劫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个来月了,还剩下不到10个月的时间,那么这一年时间过后,当我回归原本的身体时,李丑会怎么样?会死去吗? 有这种想法并不奇怪,李丑本就是个出车祸的植物人,他能活过来,已经是医学奇迹了。 于是我对卢晓莹道:“去哪不重要,但我只能带你十个月,十个月后我就要走了。” 卢晓莹一脸的不解:“走?出远门吗?” 我问青丘,这个事能不能跟她说?青丘说你尽管讲,断离舍的禁忌是不能联系曾经的朋友和家人,但卢晓莹是我新认识的朋友,这不算触犯禁忌。 我就跟姑娘讲了,我说我本名叫李三坡,我本人长的不是这个样,这幅身体,是我借来渡劫用的。 卢晓莹半懂不懂地听着:“那李三坡是长什么样的?” 我叹气道:“比李丑还要丑的多。” 卢晓莹惊的合不拢嘴,又一脸惋惜地看着我:“还有比你更丑的人?太可怜了,那你本人一定也是个没有女朋友的屌丝吧?” 第472章 火雷 “哎呀,我不该用这么难听的词。”卢晓莹想了想,道:“光棍!没有女朋友的光棍,这样好听多了。” “是啊。”我无可奈何道:“我真名叫李三坡,直译过来是李三瘸子的意思,我不但丑,还天生跛足,家人给安排相亲,姑娘看到我直翻白眼,在得知我工作不稳定,存款只有三位数之后,更是嫌弃吐着泡泡,饭也不吃转身就跑。” 卢晓莹听的是直叹气:“太可怜了,所以一年后,你要回到那个更丑的身体上?没事,你给我留个电话,到时候我去找你。” “我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大学女同学,可以介绍给你,但我的同学眼界都贼高,我估计挺难的。” 反正睡不着,就当扯淡打发时间了,我也不可能给她留什么电话,我俩的因果有效期只能维持一年,一年后也没必要硬续。 所以我故意把自个说的惨一点,彻底打消她将来联系我的念头。 听说卢晓莹要给我介绍对象,我用开玩笑的语气逗她道:“前面还口口声声说咱俩是哥们,这一聊到相亲的话题上,咋就突然生分了呢?” “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就你这么漂亮的大姑娘摆在跟前,我还见啥女同学啊?我直接跟你好不就完事了吗?” 卢晓莹捂着嘴笑弯了腰:“有道理,问题是师父,就你这谨慎的小性格,你也没胆子来追我啊!” 我:“我要万一有呢?” 卢晓莹眨着眼:“那就更尴尬了,我是跑田径的,你撒欢了追,你就看你能不能追的上吧。” 她轻轻摸了摸我的脸,又道:“其实,我师父各方面都挺好的,就是长的实在太磕碜了,脸没法看,关键是你还有点跛足,要不,咱俩来场龟兔赛跑试试?” 这丫头是真不把我这师父当回事,各种损话齐出,可劲地埋汰我。 她粉白的小脚丫在我腿上轻轻踢了下,好奇地追问我:“你本人到底有多丑?你大概跟我描述一下呗?” 我撒谎不打草稿:“胖,二百多斤,个头还矮,而且是一脸刺毛乱炸的滚刀肉,三层下巴,远看跟只山猪似的。” 这女孩还真是个傻白甜,居然当真了,吓的是直吸凉气:“差不多可以放弃抢救了,要不你一年后还是别回去了吧,李丑的条件明显比你优秀的多啊。” 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瞎聊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这是我来版纳的第一顿踏实觉,睡的死沉死沉的。 我早就养成了早起的习惯,早上六点刚过我就醒了,却不料卢晓莹比我醒的更早,我钻出帐篷看去,只见她正坐在湖边,拿着把造型奇特的小刀,在削一截木头。 小刀是林先生工具箱里的物件,整个刀刃呈月牙形,薄如纸,极软,按理说这种软刀是削不动木头的,可在卢晓莹手里,它却有了股邪性的灵气。 卢晓莹葱白修长的手指,捏着刀柄,蝴蝶般上下翻飞,细密的木花喷涌上天,看的人眼花缭乱。 一会功夫不到,她就将碗口粗的木头,削成了擀面杖粗细的圆木,然后将这截圆木塞进一个特制的木头盒子中。 盒盖轻轻一扣,里面就传来咔咔的齿轮转动声,和细微的切割打磨声,这玩意就跟个电动铅笔刀似的,再次打开时,原本的圆木,居然变成了一把做工精细的木弩! 这木弩有脸盆子那么宽,单手双手皆可把持,卢晓莹又熟练地给木弩按上弩弦——弩弦是由一指多厚的虎筋制成的,工具箱里有现成的。 墨家的非攻机关术传承,已经深深地印在了她脑海中,再加上手札上设计图纸,也早已背的滚瓜乱熟,卢晓莹化身成从业多年的老技师,三两下就给木弩装上了各种精密的弹簧和机关。 至此,这把三连发的木弩就打造完成了,卢晓莹又从工具箱里拿出一大把锋利的木箭头,配合木料削制出三十余枝弩箭,最后在箭尾的凹槽处安装上花花绿绿的鸟类羽毛。 而昨天我们采摘的那些剧毒菌子,此刻也派上了用场,卢晓莹早就将这些菌子炼制成一大玻璃瓶子毒液,射人时,她会先将箭头沾上毒液。 我好奇地接过她手中的木弩,把玩了一下,这东西你别说,首先非常轻巧,重量连一斤都不到,可以轻松挂在腰间,我试着拉了拉虎筋制成的弩弦,相当结实难拉,我要使出全力才勉强拉的开。 射程方面,应该超百米了。 这做工精细的小玩意,各方面都好,只有一个致命的缺陷。 这些纯木打造出的弩箭,杀伤力怕是严重不足,拿来猎杀动物都费劲,遇到肉身强悍如铁板一块的修行人,这玩意纯粹就一挠痒的玩具。 我说出疑问后,卢晓莹冷冷地摇头道:“你应该知道,非攻机关术制出的物件,往往不像表面那般简单。” “此物名叫火雷弩,你瞧好了!” 她举起木弩,朝着瑶池湖面发射,一枚弩箭流星般射出,嗖地扎进湖中央,轰地爆发出十几米高的火浪! 我看的是目瞪口呆,狐瞳急速运转,立刻瞧出那水与火交织的巨浪四周,绽放出密密麻麻的细微小木娃娃,这些木娃娃很快又引发了二次爆炸。 瑶池上空像放烟花似的,场面壮观而阴森。 当楼房那么高的火浪消散后,湖浪将烧焦木娃娃的尸身拍打到岸边。 空气中满是焦糊的血腥味。 “别说修行人了,鬼都给他炸到魂飞魄散!”卢晓莹朝我凶凶地皱了皱鼻子,又道: “火雷弩配两种弩箭,刚才我给你演示的是火弩,火弩适合群攻,你如果被坏人挟持了,我在远处一发火弩下去,你和坏人一起被炸成肉泥!” 我听的满头大雾,卢晓莹吞了下口水,继续道:“雷弩则擅长单点,目前雷弩我还没琢磨出来,所以你最好别被坏人挟持。” 第473章 锦绣 毫无疑问,火雷弩是非攻机关术体系内的装置,机关术有别于其他术,它一定要依靠各种结构复杂的装置和工具来启动,这些装置可能是木制的,也可能是铁制石制的,机关师借助它们来向外界传达高维能量。 机关术的任意装置,都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心血来制作,好在有林先生遗留下的现成图纸,以及各种化腐朽为神奇的古代工具,将原本复杂的工序,简化到了极致。 制作机关的过程,也是一种修行,卢晓莹凌晨四点起来,开始搁那削木头,削到双手酸疼,失去知觉,她不只是削,她削的时候还要默念口诀,将佛光引导至双手,来强化筋骨和皮肉。 而每当一套机关制作完毕后,卢晓莹的内心就会感到非常的恬静和满足,丹田里的佛光,也会变得更加精纯浓郁。 我知道,这个奇异现象很难解释的通,但这是独属于卢晓莹的善果,女孩人美心善,她曾一次次帮助过林先生,这些都是她应得的。 我之前分给卢晓莹的那一丝黯淡的小佛光,的确变的明亮了不少。 所以她只要制作机关,她就会变强。 而且削木头这件看似枯燥的事,对她肉身强度的磨炼也是立竿见影的,卢晓莹兴奋地冲我笑着,说她力气比之前大了不少,还捏着拳头让我摸她的肱二头肌。 我倒是没摸出什么,依旧是细细软软的女孩胳膊。 火雷弩,属于最容易制作的机关之一,虽然威力尚可,但制作箭头的材料并不好获取,而且这种远程冷兵器,和阴灯差不多,只能用来偷袭先手,正面攻击的话,遇到敏捷型的对手,可能就不那么好使了。 “我还得研究点更厉害的机关出来。” 卢晓莹坐在湖边的木桩上,捧着手札一页页翻看,我转身凝视幽蓝的湖面,此刻,金灿灿的朝霞正从天边一点点升起,湖面上吹来阵阵清爽的凉风,景色美如仙境。 这是酷热来临前,最后的凉爽了,于是我也盘腿坐地,开始让佛光在丹田里流转。 太少了。 佛光本就不多,分一部分给卢晓莹后,只剩下指甲盖那么点了,这点可怜的小气场,根本不足以支撑我使用杀人术。 有时候命运这东西,它真不是凡人可以拿来揣测的,我一直不建议修行人过分痴迷于命理,当你把命理玩透的那天,你会发现你对命理一无所知。 就拿十四大脉来说吧,我用大坟墓轮转术吸别人的气场来冲脉,可这冲脉的顺序,简直混沌到不可理喻。 它应该先给我开了手三阴经和手三阳经,这六条大脉一旦解放,我十根手指就能扭的过来了,就能施展三生指劫和基础幻术了,可它偏不,它先给我开了足三阴经,让我勉强能用出红狐步,这算个什么事?红狐步是干嘛的?那是用来逃跑的! 开了足三阴经后,它又直接跳到任脉去了,任脉冲开后我能干嘛? 我想到这,左眼皮子突然就开始猛颤,我这劫渡的太过惨烈了,连劫都看不下去了,它终于放过了我一回。 在我的意识深处,一个金灿灿的小物件在摇晃着,我伸出手,这物件直接出现在了我掌心! 朱雀炉!这件伴随我经历无数腥风血雨的秘宝,终于觉醒了! 我喜不自禁地把玩着它,闻着它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香火气息,爱不释手。 任脉打通后,朱雀炉苏醒,那等到督脉打通,下一个苏醒的就是阴如意,到那时,我也将具备躲避死亡的能力! 我瞧向不远处的一颗酸枣树,口中念咒,手指隔空一弹,一道藏青色的烟鞭,夹杂着破空之声席卷而去,在酸枣树杆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刀痕。 可惜,丹田里的佛光太稀薄,烟鞭的威力远不如前,但我已经非常知足了,我可算是觉醒了一式杀人神通,寻常修行人吃这一鞭子,不死也得放他一脸盆子血出来。 我又试着召唤烟潮和烟刀,同样是因为佛光稀薄的原因,用不出来。 佛光!急缺佛光! 看样子,今天势必要去一趟阴庙了,再不吸到点佛光,我就要发疯了。 卢晓莹一直全神贯注地翻看着手札,对我这边的动静全然不觉,她翻到其中一页,认真阅读了几遍后,顿时面露喜色: “这里记载着一套储物用的机关,叫做锦绣图。” 卢晓莹激动地喊我来观看手札:“根据图纸里的描述,锦绣图连接着一个小型立方体空间,我们能将随身携带的登山包,帐篷,以及贵重钱财存放在其中,随用随取!” 我听着也挺高兴,这样一来,的确能给我俩省不少事,要知道,我们这次光淡水就带了20公斤,加上各种罐头,大米,压缩饼干,刀具以及调料和锅碗瓢盆,种种物资叠加在一起,光是这俩登山包,就超过六十公斤了。 之前扫荡鸡爪村,收集来的现金超过十五万,再加上乱七八糟的金物件,这些也是很大的负担。 我本来还为这事犯愁呢,寻思着要不要找个地,先把这些钱财藏起来,随身带着总不是个事。 这下好了,有了锦绣图这件空间机关,能给我们节约不小的体力。 和其他机关不同,锦绣图它真就只是一副图,假如李富强在场,随手一笔就能勾勒出来,卢晓莹却不得不照着图纸,一点点在白纸上临摹。 女孩擦拭着鼻尖的晶莹汗珠,好不容易打出了草图,接下来又为着色的颜料犯难了。 “锦绣图的颜料需要龙尾草,红鬼伞,绿鬼伞,眼镜蛇瓶子草的汁液,十年以上的何首乌……” 卢晓莹皱眉道:“这些材料都能在森林中找寻到,难的是曼陀罗花和灵狐的毛发,这两样东西,在版纳可不常见。” 我笑着一拍大腿,野狐禅世界有一望无际的曼陀罗花海,狐狸毛那就更简单了,管青丘要几根就完事了。 不一会功夫,青丘就将东西准备好了,他将一大捧曼陀罗花塞到我怀里,又从可爱的狐耳上揪下一小撮红灿灿的狐狸毛: “你一会给这丫头把把脉,她手部的六条大脉如果是打通的,她就能学你的幻术!” 第474章 第二个妖孽 我点了点头,卢晓莹接过我给的花,美美地闻了闻,笑道:“好香啊!有机会,你要带我去野狐禅玩一趟!” “你等着,我去找其他颜料,很快就回来。” 我不放心她独自进森林,就把人皮阴灯也交到她手里,我有了朱雀炉,阴灯给她用就好了。 卢晓莹腰间挂着火雷弩,提着阴灯进了森林,半个多钟头后,她满身热汗地跑回来,不停拉扯着背心的领口:“这才刚到九点,林子就热成大蒸笼了。” 所有颜料收集齐全,卢晓莹用小棒槌将它们捣成汁液后,就开始给锦绣图上色了。 我好奇地观看着,这副画中的景色非常奇特,那是一座外表阴森的二层竹楼,伫立在白骨堆砌成的地基之上,竹楼前是一条漆黑的河流,河流边徘徊着许多阴惨惨的鬼影。 整体画风阴郁且血腥。 所以我们的物件,就存放在画中的竹楼里,目前,锦绣图只能开启三乘三米的储物空间,等以后卢晓莹道行上去了,空间也会变大。 卢晓莹眉头紧皱,一丝不苟地捏着毛笔——毛笔也是她现做的,用针线将狐狸毛和竹节缝在一起,就成了一根简易毛笔。 她一笔笔地上着色,直到最后一笔完成,这才松了口气,伸手擦着青丝鬓角处的汗珠:“大功告成!” 卢晓莹对着刚完成的锦绣图比划手势,然后吃力地抓起沉甸甸的登山包,往画里扔。 在我惊悚的注视下,锦绣图透出一团浓郁的黑光,将登山包吞噬一空,取也好取,想要什么物件,她这边一起念想,物件立刻就从画里吐出来。 我看着眼前的奇观,久久发不出声,我一直固执地认为,老祖宗留下的东西里,大部分都是糟粕,实际上诸子百家中的东西,绝大多数也都是糟粕,特别是阴森怨毒的儒家,我不怕孔子诈尸还魂,这老畜生要是哪天还魂了,我能像撕一只熟鸡一样将他撕的稀碎,再沾着油辣椒吃。 但诸子百家中也有比金子更宝贵的传承,比如墨家,阴阳家,纵横家和尸子,在战国末期,爆发出数量如此之多的优秀思想家,政治家和修行人,最后却让儒家这只脏老鼠搅浑了一锅汤。 既然提到儒家了,我就讲点真实历史吧,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可能会引起一部分人的不适,可以选择跳过。 在明朝末期,出现了一个极为奇怪的现象,满清人口只有19万,兵力远不足五万,而当时大明人口有1.5亿,大明军队在编兵力超过300万,而武器装备几乎没有差距,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呢?清兵入关,打败了明朝军队,俘虏了1.5亿人,其中至少五千万汉人,被满清残忍屠杀。 就这么多人团结在一起,踩也能把入关的清兵踩成肉泥! 可明末时期的人啊,是完全没有反抗意识的,不夸张地讲,即使只有一个清兵进村,老百姓也不敢反抗,不敢逃走,只会爬在地上瑟瑟发抖,那时候的人啊,眼神里除了深深的呆滞和愚昧外,就不剩下什么了,像牲畜般等待着被清兵屠宰。 根据江南的一些史料记载,满人驱赶百姓如同驱赶牛羊,百姓无论数量多少,皆垂手匍匐,引颈受刃,很多时候他明明可以逃,他都不敢逃,甚至这个想法都不可能在他脑子中出现。 你要说这事离咱们太遥远,那我告诉你,几十年前,三个鬼子就能震慑一整个县城,几万个人在仨鬼子面前,动都不敢动一下。 原来清兵入关时,多尔衮认为明朝人口过亿,兵力对比过于悬殊,极难攻打,并因此犯愁,但是汉奸范文程的一句话,就打消了多尔衮的顾虑,范说: “生活在集权下的汉人百姓,淫其妻女,忍,刨其祖坟,忍,夺其地屋,忍,衣不遮体食不果腹,都能忍,此等贱民,它多又何妨呢?” 多尔衮听完之后,瞬间醍醐灌顶,那为什么当时的人活的这般卑贱呢?因为咱们选错了文化,先秦时期迎来文化井喷,可统治者却独独选择了儒家,从汉武帝独尊儒术开始,这片土地的未来,就注定了是一片黑暗。 儒家的主张很简单,一切都要自上而下,优先考虑最高的地位,只要把底层卡在一个不闹事的区间内,就完事了,至于他吃什么喝什么,有没有房子住饿不饿的死,爱咋咋地,只要稳住当官的这个基本盘,好吃好喝给这帮人供着,皇权就能稳住。 儒家坚决反对阶层跳跃,要让农民和商贩这些最底层,永生永世待在最底层,而官吏则为家族世袭制,官民分等之后呢,就会导致官官相护不作为,让底层的老百姓成为被随意欺凌和驱使的牲畜,所以你说为啥一名清兵,能震慑一个村,三个鬼子能控制一座城?就是因为这个。 你把人当牲口圈养起来,随意侮辱欺凌,那你还指望牲口有血性?能站出来帮你打仗? 如今的公务人员比例,占据总人口的百分之四十,为啥每年那么多人挤破了头去考公呢? 回到正题。 我们把笨重的生活物资和钱财,全部扔进了锦绣图里,卢晓莹将画纸轻轻一卷,塞进热裤口袋,一脸自信道:“只有你我二人有开启它的权限,锦绣图落在坏人手中,也不过是一团废纸。” 我蹲在女孩面前,抓着她的浅浅玉臂温柔抚摸着,卢晓莹脸有点红:“你干嘛?” “别怕,我看看你体内的脉象。”我低声道。 我在她手臂内侧和心口处检查一番后,得出一个恐怖的结论。 正如青丘所说,卢晓莹体内的十四条大脉,是天然就打通的,我李三坡是妖孽体质,天生大脉全通,一亿人里出不来一个,想不到卢晓莹也是个修行妖孽。 我给她报完喜后,卢晓莹激动的脸蛋胀红:“这样一来,我既能学非攻和节葬,又能跟你学幻术,这可有的我忙了。” 我也替她感到高兴,我徒弟厉害,那也变相说明我这当师父的牛比。 第475章 空难 我先将三生指劫传授给卢晓莹,等她一点点学会后,我满意地点着头,这样一来,即使阴灯和火雷弩尽失,她也能和敌人近身展开搏杀。 卢晓莹不但身体妖孽,修行资质也极佳,手指更是格外灵活,女孩聪明灵敏,我只教一遍她就会,虽然现在还用的很是生疏,但以后多加练习,掌握此术只是时间问题。 “咱们妖狐流派是这样的,先学三生指劫,等指劫学精以后,就可以学幻术绞舌了,在洞悉了得无所离,即除诸幻的八字真言后,再学防御型幻术哭悲,学能改变敌人四肢位置的阴畜生,以及专门杀鬼用的黄泉地狱转生。” 我一口气地给卢晓莹讲述着:“最后再学幻境打包和投放,等将来具备了大道行以后,就可以摆脱格式化的束缚,让幻术凭借你的意志,自由展现。” 我脑子有点乱,这中间可能有什么被我漏讲了,回头再补充吧。 其实我这段时间,一直将精力放在卢晓莹身上,因为我觉得这姑娘各方面都很不错,是个修行的好苗子,虽然我起初接她的因果,完全是奔着明王的善果和福报来的,但卢晓莹悲惨的身世,也勾起了我的同情。 我蛇毒发作晕倒,人家没丢下我不管,单凭这点,我也要把我这唯一的女徒弟给照顾到位了。 另外,我总感觉我的修行路走歪了,特别是心性这一块,变的越来越无情了,而这场大劫,正是纠正错误路线的一个机会——我终归是人,人的内心深处,一定要保留一丝同情和善念,不然跟阴物有何区别? 你们也知道我,我即使置身于大雾弥漫的阴间,也能双手插兜吹着口哨溜达,再阴森血腥的环境,我也能活的下去,卢晓莹不行,接下来等待我们的,是更深层次的恐怖与未知,要是能把卢晓莹培养起来,对我有百利而无一害。 把帐篷也打包装进锦绣图后,我们师徒俩轻装上阵,准备去阴庙一探究竟了。 佛光,是这次版纳之行的主要目标,佛光藏在阴庙深处,当初卢晓莹家被吃绝户时,她曾逃去其中一座阴庙躲避,那阴庙距离瑶池并不遥远,也就二十多里路。 只剩不到十个月的时间了,任何浪费时间的举动,都是愚蠢的,我从怀里取出四姐给的纸鸢,展开。 卢晓莹看的直摇头,这么个纸风筝,怎能带动两个成年人飞行呢? 出于对我的信任,她还是来到我身后,紧紧抱住我,我后退两步,轻念口诀,一阵清风袭来,身体立刻腾空。 我们贴着瑶池的湖面,急速飞行着,卢晓莹起初还很害怕,使出吃奶的劲抱我,耳边风声哗哗乱响,纸鸢身高,朝着阴庙方向飞去。 飞了一小会,她渐渐也就不害怕了,睁眼注视下方的风景,在我耳边大喊道:“师父,我越来越体会到修行的甜头了,这感觉,像行走在云端!” 我瞧向脚下,鞋子在树尖上快速滑动着,纸鸢其实可以飞的更高,但我心中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感觉遥远的前方,有双眼睛正在死死盯着我。 卢晓莹不时给我纠正着方位,飞了大约三五分钟,这种预感越来越强烈,我就不敢再飞了,开始操控纸鸢下降。 这时,就听砰砰两声,纸鸢的翅膀上出现了透明窟窿,此时距离地面十来米,纸鸢发出凄惨的悲鸣声,开始旋转着急速坠落。 “准备跳!” 我铁青着脸,朝卢晓莹大吼道,我松开纸鸢后,跟卢晓莹跳了下去,地面上是厚厚一层野草,高度也不是很高,我俩安全落地,在草地上翻滚几圈完成了卸力,所幸并没有受什么伤。 爬起身后,我瞧了眼挂在树梢上的破损纸鸢,心中涌出浓烈的杀机,目光快速扫视四周,后方有个小土沟,我急忙拉着卢晓莹躲进土沟中,然后匍匐着透过野草,瞧向前方的森林深处。 很快,那里就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五个黑苗出现在我视野中。 三男两女,年龄都很年轻,这五人清一色头缠黑布,穿一身黑,一字排开,在森林中搜寻着我们。 其中一满脸刀疤,戴大金耳环的中年妇女,是这些黑苗的头,妇女脸上涂着比城墙还厚的胭脂,却依旧遮挡不住五官令人作呕的丑陋,她尖叫着对手下道: “那两个汉人吃了大阿赞两记拆骨解肉指,即使不死也得摔残!” “他们是奔着阴庙来的,找!把这片林子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这两人!” 这里我有必要解释下,首先关于苗语,湘西土苗的确是说苗语的,但版纳这边的苗人要看年纪,年轻黑苗说汉语,尽管口音很重,但基本能听懂,只有年迈的老苗子才讲苗语。 而且湘西和版纳的苗语,完全是两种不同的语言,互相都不可能听得懂。 第二,妇女口中的“大阿赞”,是大法师的意思,阿赞本是泰语,泰国那边有红衣和黑衣两种阿赞,一般特指降头师,不知为何,版纳的黑苗也用这个称呼。 所以我们要去的阴庙,已经被黑苗寨的大阿赞给占据了,刚才就是此人用术袭击了我们,担心我们不死,它又派手下来搜寻。 我直勾勾盯着远处的五人,冲身旁的卢晓莹比划着手势,示意她耐心,等敌人出现在十米之内时,再发动偷袭。 见卢晓莹要用火雷弩,我又冲她摇头,火雷弩动静太大,会引来更多黑苗,杀这五人,只能用人皮阴灯杀,而且杀的要迅速隐秘。 卢晓莹胸脯猛烈起伏着,耳畔满是香汗,这里不是鸡爪村,我们面对的是五个道行未知的蛊师,稍有失误,必将万劫不复。 你可能会说,我不该把如此凶险的事,交给一个菜鸟去完成,但有时候有些东西,你必须通过实战去历练,成败与否,都会有极大的收获。 卢晓莹下巴微微颤抖着,手中紧紧捏着阴灯,五人越走越近,在距离我们十五米远开外时,其中一男子嗅了嗅鼻子,对身旁的伙伴道: “我闻到了女人身上的香味,香的很干净!” “她一定是个处子,她如果还活着,她是我的!” 第476章 失望 领头妇女厉声道:“这对男女是鼎鼎有名的湘西双鬼,隶属于鲁班公输门,手段可通鬼神!” “双鬼擅闯版纳苗疆,一路残忍杀害我苗人无数,大阿赞下令,绝不留活口,要不计一切代价诛杀此二人!” 我听的面露古怪,原来镇守阴庙的这帮黑苗,误把我和卢晓莹当成了湘西双鬼,双鬼手段阴森歹毒,道行高深,版纳苗疆对此二人忌惮无比,适才见我俩乘坐纸鸢而来,恰好又是一男一女,不是双鬼还能是谁? 他们不知道,双鬼早就惨死于林先生手中了。 一个黑苗疑道:“我听说湘西双鬼是夫妻,那女鬼怎么可能是处子呢?” 另一人道:“不一定是夫妻,也可能是父女。” 那一心想玷污卢晓莹的男子满脸不屑道:“这两人中了大阿赞的拆骨解肉指,不死也残了,怕什么?” “我先享用了女人的身体,再杀她也不迟!” 躲在土沟里的我,扭头瞧向身旁的卢晓莹,女孩脸蛋红润,恼怒中又带着几分惧怕,身躯不停颤抖着。 她的反应再正常不过了,我为了让她练胆,积累斗法经验,特意让她来杀这五人。 修行人的第一次斗法,哪有不紧张害怕的呢?想当年我跟史细妹斗法时,尽管有青丘一直在暗中指导,可我依旧吓的死去活来。 我轻轻捅了捅卢晓莹的胳膊,一再示意她别急,距离越近,人皮阴灯的杀伤范围才越广。 单杀一人,白光可照射至百米开外,可想要一次杀五人,白光分散成五道,自然会变淡不少,那就必须要等到她们进入十米范围内才能成功,这个卢晓莹是知道的。 五人神色戒备,缓慢地朝我们的藏身处靠近,我瞳孔轻微收缩着,这五人虽说只是小修行人,但道行远在我和卢晓莹之上,如果说我们是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子,这五人就相当于在操场上奔跑的少年。 更致命的是,我久居东北,对苗疆蛊术所知甚少,我只知道这玩意和恶心的虫子有关,一旦中蛊,我是不具备任何解蛊手段的。 所以卢晓莹的伏击,必须一击致命,以最迅猛的方式同时击杀五人,绝不能有丝毫失误,否则我俩位置暴露后,立刻会遭至对方的蛊术反击。 我对卢晓莹无比信任,我觉得这姑娘的心性和胆量,都是一等一的,比刚出道时的我要优秀,把这件事交给她做,我很放心。 可这一次,卢晓莹却让我失望了。 她出手太早了,当五人在距离我们十四,五米远的位置时,她就急匆匆点亮了人皮阴灯,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等我想阻止时,已经迟了。 五道阴惨惨的白光从灯罩中射出,精准射中前方五人,但因为距离过远,灯罩上只投影出三名男苗子的影像,两位妇女的影像则是淡而模糊。 事发突然,这五人也没反应过来是咋回事,停下脚步,朝白光的源头瞧去。 卢晓莹脸露浓烈杀机,伸手在灯罩上狠狠一掐!就看那三个男苗子下体爆出大片血红,伴随着阵阵蛋爆的声音,三人闷哼数声,当场惨死身亡。 目睹同伴离奇死去,那两位妇女这才意识到被偷袭了,两人奋力挣脱开白光,身形暴退,躲到了后方草丛深处。 我摇着头叹气,所以我说姑娘你出手急了,你等她们走进十米之内再出手,她俩又怎能挣脱掉白光的投影呢? 卢晓莹也知道自己做错了,红着脸低下头去,眨着美丽的眸子询问着我,现在怎么办? 我没搭理她,目光死死锁定在三十米开外,俩妇女藏身的草丛。 “不愧是闻名天下的湘西双鬼,好手段,佩服,佩服!” 领头妇女沙哑地冲我俩喊话道:“湘西远在千里之外,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们为何侵入我们的土地,杀害我们的族人?” 上午的雨林,热到宛如地狱,我趴在土沟边,不停擦拭着脸上的热汗,你妹的,我的朱雀炉刚刚苏醒,烟鞭最多只能抽到五七米远,拿阴灯单点吧,有厚厚的草丛挡光,这特么咋整? 我也考虑过,实在不行就上火雷弩,一发入魂,问题是那玩意动静太猛烈了,万一把镇守阴庙的大阿赞引来,那我俩可就凶多吉少了。 知难而退?我又不甘心,我道行落下太多了,脆弱的我,仅靠几件可怜的外物,在雨林简直寸步难行,今天我李丑横竖也要进庙吸佛光,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势在必得。 我转动着眼珠思考对策,对面妇女见我俩半天不吱声,就开始急躁了,隔空喊话道: “两位前辈半天不说话,好瞧不起人啊!” “既如此,我有一蛊,炼的不怎么到家,想请前辈指点一二。” 我一咬牙,示意卢晓莹在原地等待,我先把鞋袜脱了,随手抓了些黑泥,往头发上,脸上和身上瞎叽霸乱抹一气,然后站起身,大步抢出土沟! “萨瓦迪卡,阿贡河狸米养!” 我双手合十,神态庄重无比,口中大念胡编乱造的泰语,朝着俩妇女藏身的草丛大步前行。 泰语发音阴柔,带上点娘娘腔,模仿起来并不难。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她俩直接看迷瞪了,领头妇女微微探出点脑袋,惊疑不定地上下扫视着我,轻咦了声: “泰国佬?” 她缩回脑袋,疑惑地跟身旁同伴商议:“咱们是来截杀湘西双鬼的,双鬼没找到,却炸出个泰国佬来?” “你说这人,会不会是寨子请来的降头师呢?” 我本来长的就比较丑,此刻上身赤裸,光脚,全身挂满泥浆,头发像鸡窝野草般炸开,这造型还真不太像汉人。 我刻意启动了朱雀炉,将它捧在手里,这样一来,朱雀炉就变得可视了。 二女盯着我手中散发香烟的异域小香炉,对我的身份更捉摸不透了。 “停下!别再靠近了!” 第477章 神能 当我走到距离二女十米开外时,领头妇女大声喝止我,这时,一旁那女的对她道:“我看过双鬼的通缉画像,这人不是男鬼,这个我可以确定。” 领头妇女点了点头:“他长的是不太像汉人。” “我会讲一点泰语,我试试他,别真是寨子花重金,从泰国请来的降头师。” “那种大人物,可不是你我能得罪的。” 领头妇女戒备地躲在草丛里,朗声问我:“坤朝啊来?坤靠拿艾?” 我大声回道:“养灭,老龙,猜把借来灭!”边不停冲她招手,示意过来。 妇女自然是听不明白,犹豫片刻后,钻出草丛来到我跟前。 我冲她笑着,突然一勾手指,啪地一记烟鞭抽过去,距离如此近,妇女哪反应的过来?小半个头盖骨被烟鞭横切开来,红白色的脑浆子喷的到处都是,当场倒地毙命! 给最后那女的吓的呀,也顾不上用蛊术反击了,尖叫着转身要逃,被我大步追上,用烟鞭竖切断了她一条小腿。 妇女重重栽倒在地,抱着断腿痛哭哀嚎,我冲她嘘了下:“别喊,我问你几件事就放你走。” 妇女死咬着牙,疼的是满头满脸的冷汗,小声闷哼着。 见我偷袭得手,卢晓莹也从后方赶来,我蹲到妇女身边问她:“你们是哪个寨子的?” “黑……黑水洞!”妇女狰狞道。 巧了,今晚黄四姐要攻打的苗寨,正是黑水洞。 我又问她:“你们用黄鼠狼的骨头做成钥匙,开启阴庙里面的锁了吗?” 妇女惊疑地看向我,眼神似乎在询问,我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没有……阴庙里的……不是锁,而是机关,大阿赞说,只要开启了这些机关,我们就能获得世界上最精纯,最原始的神能!” 卢晓莹皱眉问:“神能?那是什么?” 妇女疼的鼻涕眼泪乱流:“我不知道……三座阴庙,三股神能,我们跟三尸神达成了交易,我们为他送上这三股神能,帮助他提前降世,作为回报,他会赐予我们苗人无尽的财富和土地!” “第一个献上神能的苗寨,还会被三尸神额外奖励……永恒的青春!” 我冷冰冰问她:“三尸神?是互助会供奉的恶相罗红衣吗?” 妇女摇头表示不知,我又问她,前方阴庙中坐镇着几位大阿赞?妇女答,一位。 我再要问什么,却发现她由于断腿处失血过多,昏迷片刻后就一命呜呼了。 我久久凝视着妇女的尸身,沉默不语,看来我从四姐那得到的情报,是正确的——在这片广阔神秘的边境雨林中,分布着三座阴庙,当地的黑苗跟互助会勾结,打算开启庙中机关,取出所谓的神能,来召唤罗红衣降世。 陈山火曾告诉我,如今罗红衣的尸身,正躲在一个中阴探查不到的神秘地点,等待苏醒,罗红衣目前的状态还很虚弱,需要滋养至少三年时间,才有苏醒的可能。 而三座阴庙中的神能,则能极大加速这个过程,让罗红衣提前醒来。 狗篮子代表的是七大恶相之首的贪欲,他要是来到人间,人间会立刻变成鲜血和欲望交织的地狱! 我这边寻思啊,所谓的神能,大概率就是我在苦苦找寻的佛光了,那接下来的事就简单了,我依次拜访这三座阴庙,赶在黑苗之前抢走,吞噬掉这三股佛光就完事了呗? 这样一来,他罗红衣提前醒不来,我也能借助这些佛光完成渡劫,一石二鸟。 见我神色阴晴不定,卢晓莹轻轻拍了拍我后背,一脸愧疚道:“刚才我失误了,对不起。” 我转过身,阴冷地扫视着她:“失误?我刚才一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了,要不是运气足够好,我已经死于蛊术之下了!” “但运气这东西,迟早会用完的。” 卢晓莹脸蛋胀的通红,急忙解释道:“我是打算按你说的那样,等他们进入十米之内,再启动阴灯的。” “但是,那个男的口口声声说,找到我之后,要对我做那种事,我想起自己落在龙婆木手中,被张海伟和姚树林欺辱的画面,瞬间气炸了,一下就没忍住……” 我冷笑着站起身:“所以你就这点心境?你修个叽霸行呢?” “《孙子兵法》讲诡道,怒而扰之,啥意思?敌人越容易动怒,就越要想法子激怒她,我在,我可以给你的失误买单,我哪天走了呢?” “你跟坏人斗法,人家随便刺你两句,你一动怒,你气场就乱,就要出破绽,那你就已经输一半了。” 我这人就这样,不可能因为你是女的,我就惯着你,该骂必须要骂。 修行人没有失误一说,失误就是死,拖累队友更是死上加死,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可大的去了,但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这会没功夫管教徒弟。 话说到这,我从腰间抽出利斧,将五只黑苗的脑袋全部砍下来,撕着头发捏在手里。 顺带用勾魂索收走五人魂魄。 卢晓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慌乱地跟在我身旁:“师父,你为何要割他们的脑袋呢?” “好好看,好好学吧!”我没好气地白了她眼:“臭丫头还太嫩,回头我再好好调教你!” 卢晓莹给我一顿训,也没敢吱声,用力咬了咬娇艳红唇,好奇地跟上来,想看我拿这些人头做什么。 我略微搜了下五具尸身,没搜出什么值钱玩意,就提着人头,朝阴庙方向前行。 走了大约十来分钟,到跟前了,前方是一处小悬崖,崖边长着颗大芭蕉树。 我屏住呼吸,躲到芭蕉树后,往悬崖下方瞅。 只见下方的树林子里,铺满了厚厚一层腐败落叶,一百多米外,一座阴森的石制庙宇,伫立在树林中间,庙宇的石墙上爬满了墨绿色的苔藓,洞口黑漆漆一片,也不知里面有多深。 你从外表,根本看不出来这庙是供奉啥的,它明显不属于佛教的庙宇,也绝非土地庙,狐仙庙之类的所在,这座阴庙给人一种非常吊诡的感觉,那些满是裂纹的石制墙壁,带着浓烈的异域气息。 第478章 挑拨 卢晓莹趴在我耳边小声道:“我那天逃出村子后,正是躲藏在这座阴庙中,我的那块玉牌就是在庙里找到的。” “不过当时,这里还没有被黑苗占据。” 我微微掀开点芭蕉叶,眯着眼瞅去,阴庙门口守着十来位黑苗,举着火把,正戒备地扫视着四周。 这波人的衣服颜色分两种,分别是黑衣和紫衣,后来卢晓莹告诉我,版纳这边的蛊师,其穿衣颜色代表着不同的实力和地位。 黑衣最弱,紫衣其次,后面还有黄衣,红衣和白衣。 也就是说衣裳颜色越淡,说明蛊师的实力和地位越高。 苗人喜银,这方这帮蛊师的年龄在二三十岁不等,无论男女,或鼻子,或嘴唇眉骨打孔,穿戴着银环饰品。 有几个苗女,的确长得非常有姿色,用貌美如花形容也不为过,苗人男女比例极度失调,阴盛阳衰,我听说在这边的大山深处,还隐藏一座神秘的女人村,村里全是年轻貌美的少女,外地老爷们来,可以选择在喜爱的女子过夜。 当然,这是免费的,不但免费,女人村还会倾其所有,大摆宴席来款待客人。 我居高临下地观察了片刻,并没有见到所谓的大阿赞,而且庙里藏了多少人,也无法预估。 指着门外那些黑苗,我冲卢晓莹下令道:“来一发!送她们上路!” 卢晓莹点了点头,从腰间取出火雷弩,双膝跪地,眯着眼扣动扳机。 一箭破空,伴随着爆炸的轰鸣声,阴庙门口掀起十余米高的土浪! 当箭头爆开后,无数细密的小木人散出,引发了二次爆炸,层层叠叠的烈焰交织着,巨大的热浪迎面袭来,吹的芭蕉树哗哗作响! 不得不说,这火雷弩的威力的确逆天,虽说全盛时期的我,即使不开启降魔咒也能凭借强悍的金光肉身,毫发无损地硬吃这一箭,但别忘了,火雷弩只是卢晓莹打造的第一件非攻机关,它还只是一个非常粗糙,低等的劣品,等她以后道行上去,手艺愈发娴熟了,自然能制出更恐怖的人间凶器。 相比之下,我当年入行时,手中可没这般大杀器,我当时兜里就一把可怜的画笔,还是别人用剩下的。 当爆炸平息后,雨点般的土星子落地,浓烟散去,我一瞧,阴庙门口被炸出许多个小土坑,而那十余名蛊师,更是被炸的血肉模糊,尸身焦黑扭曲,场面上再无活物了。 很快,阴庙深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从里面冲出一个身穿黄裙的年轻苗女。 这苗女顶多也就二十出头,杏眼,面如桃花,神态中带着威严之色,头冠上戴满了银制首饰,黄裙裁剪的也非常合体,用料考究。 原来,此人就是镇守阴庙的大阿赞,我以为那会是个阴嗖嗖的小老头或者老太太,没想到大阿赞这般年轻。 大阿赞冲出来后,冷眼注视一地的焦土和尸骸,袖子一抖,摸出一截惨白色的人腿骨,在自己脑门上轻轻敲打起来。 她可能是在发动某种未知的蛊术,也可能是单纯气的头发发作,我观察这苗女的道行,已经无限接近大修行人了,我心中暗暗感到诧异,黄衣,远强于紫衣,又弱于红衣,假设红衣是大修行人,那么最顶级的白衣蛊师,难不成会是阿修罗? 苗女搁那敲脑门子,敲的邦邦响,边敲边抬头阴声质问: “只有孬种才躲起来!你们汉人都是孬种吗?敢不敢出来,和我一对一斗法?” 呵。 我这点微末小道行,跟她斗法,怕是要见光死的,由于阴庙距离我们有一百多米,超过了阴灯的射程,虽说强行启动,白光也能照到她,但考虑到燃料的额外损耗,以及成倍增加的挣脱几率,这就很不值得了。 于是我抓起一颗人头,微微屈膝,像扔保龄球似的扔下山去。 我给人头加了些阴劲,落地后,它无视坡度,径直滚到苗女跟前。 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就这么滚到自个面前,苗女神色一寒,用脚踩住,立刻就辨认出,这是她之前派出去的人。 “湘西双鬼!” 苗女狂怒地朝着人头来的方向疯吼:“我们苗寨和你们湘西无冤无仇,你们为何一再苦苦相逼?肆意入侵我们的领土?” “这段时间,黑水洞失踪了二十多人,都是被你们杀的吧?” 我深吸一口气,阴恻恻地朝她回道:“今天我来给你们带句话,公输门和版纳苗寨势不两立!我们鲁班家的人,誓要将你们这些肮脏的黑苗连根铲除!” “抢你们的牲畜!杀你们的男人!辱你们的女子!” “公输公输,杀苗齐出!” 山谷中响彻着阴损的回音:公输公输,杀苗齐出! 卢晓莹像看怪物般看着我,情不自禁地冲我竖起大拇指:“姓李的,我服了!你真是我的亲师父!” 公输门不会放过卢晓莹,这帮下贱木匠,不把墨家后人赶尽杀绝,是一定不会罢休的,门内的大高手,随时会来。 那我干嘛不把狠狠利用这点,往死里挑拨苗寨和公输门之间的敌对关系呢? 这玩意一旦能挑拨明白,那么公输门的危机,自会化解,等大高手来了,有苗寨收拾他们,雨林是苗寨的领土,得罪这帮黑苗子,任他道行再高,也要活掉几层人皮! 苗女不声不响地听完,气到全身发抖,指着我的藏身处尖叫道: “不过是几个臭木匠,好大的口气!雨林的苗人千千万,大小苗寨不计其数,你们杀的完吗?” “咱们跟泰国,老挝那边的法师关系也很密切,一句话,人家就能赶来帮助咱们,天时地利人和,都在苗寨,保准让你们来一个死一个,来一片死一片!” 我不声不响,朝她丢出第二颗人头。 第479章 金蝉 抛出第二颗人头后,我撕了点树叶擦手上的血,眯着眼端详下方的苗女。 我这边的优势是啥?我有身份伪装,苗女笃定地认为来敌是湘西双鬼,是公输门派来跟苗寨作对的大高手,她其实挺怵我俩的,所以抢在我们降落前,出手偷袭了纸鸢。 当第二颗人头滚向她时,苗女为了在气势上不落下风,冷笑一声,食指隔空对着人头点了一下,那人头立刻像西瓜般炸裂开了,骨头渣子和血浆喷的到处都是。 可她越是这般争强好胜,反而印证了她内心的胆怯,我能瞧出,这位黄衣阿赞害怕了,这二百多米的距离说远,其实也不远,她早就锁定了我们的方位,她完全可以用这手拆骨解肉指,朝我们的藏身处点上几下的。 可她没有,她偏偏选择拿人头撒气,这是因为她心中没底,她早听闻过湘西双鬼的恶名,她没有一丝能赢的把握,她很害怕贸然的进攻会激怒到我们。 所以斗法这玩意,它不止是术和气场的碰撞,你要抓住有利于自己的点,把它无限放大,同时尽可能规避,淡化掉一切不利于自己的因素。 你要学会给敌人制造心理压力,特别是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你更得这么来,你要让人家知道你是个一掐就碎的弱比,那还斗什么法呢?你得带它的节奏,你不能让它带你的节奏,这些都是我之后要给卢晓莹重点讲授的。 那么我现在要啥?我不要苗女死,相反,我希望她活着回去,把公输门的恶意传达回寨子里,再煽风点火到整个雨林。 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滚蛋了,我才好进阴庙抢佛光。 可苗女一直不肯走,跟我搁这僵持上了。 雨林里潮湿的炎热,几乎让人窒息,热到已经连汗都流不出来了,我抚摸着油腻腻的胸膛,冲苗女喊话道: “小丫头,看你长的有几分姿色,我不杀你!滚吧!滚回黑水洞,告诉你的族人,公输门的人已经在路上了,即将血洗你们整个苗疆!” 我将剩余的三颗人头全部抛出:“带着它们回去,就当这些是公输门送给苗疆的见面礼了!” 苗女迟疑片刻,权衡了一番后,弯腰捡起那三颗血糊糊的人头,又从阴庙里翻出个大口袋,将人头装进袋里。 她扛起袋子正打算离开,可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停步,丢下袋子,对我朗声道: “小女子近日新学了一蛊,练的还不怎么到家,我斗胆使出来,请双鬼前辈指点一二。” 我一听,坏了,狗日的是打算跟我比划两下,要亲手探探我的水深,这苗女的胆量,的确是让人敬佩,人家能当上黄衣阿赞,是有原因的。 阴庙门口满地的焦糊尸块,四周的树枝上挂满了血淋淋的脏器,正常人看到这画面,早就吓的屁滚尿流,落荒而逃了,可她不,此女一定对蛊有着极深的造诣,并对自己的手段充满自信。 我说:“你讲的啥?你靠近点,我听不清!” 我想给她骗到近处,用阴灯拿捏她,可苗女却不上这个当,反而后退了几步:“我就站这,我哪都不去。” “我奉命镇守此庙,阻止外人进入,我若不拼死一搏,回去很难交差。” 苗女冲我微微鞠躬,朗声道:“寨子的规矩极严,我也不得不遵守,请前辈勿怪。” 我算是体会到苗女的狠厉狡诈了,这女的就站在阴庙台阶跟前,与我对峙着,人家位置卡的非常好,我拿阴灯照她,距离这么远,白光照过去的效果很不好,她能轻易挣脱开,躲进庙里。 若是卢晓莹给她一发火雷弩,那么爆炸引发的冲击波,会波及到阴庙,万一引发石块塌方,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我没功夫再跟她往下耗了,黑苗的增援随时会来,于是我一咬牙,冲她道:“我也想知道,版纳的苗蛊,和湘西的有何不同。” “你出招吧。” 那苗女点了点头,手伸进发冠里摸索片刻,摸出一只金灿灿的小虫子。 这小虫子有鹌鹑蛋那么大,身体覆盖着一层金甲,造型有点像大号的七星瓢虫,趴在苗女手中,长长的金须不停颤抖着。 “是金蝉蛊!” 卢晓莹立刻对我示警道,她在获得了林先生的节葬传承后,记忆里多了许多关于蛊术的知识,一眼就说出了此蛊的名称。 给大家科普一下蛊术,蛊的广泛定义,在李时珍的《本草纲目·虫部四》中,有详细描述:“取百虫入瓮中,经年开之,必有一虫尽食诸虫,即此名为蛊,后来世人也称该蛊术为“养蛊”。 简单来说就是将数百条毒虫置放于一个密闭的容器,这些毒虫可以是蛇,老鼠,蜈蚣蝎子等等,让它们同处在封闭环境中,互相厮杀攀咬,最后活下来的便是蛊虫,颇有些“胜者为王”的意思。 《隋书·地理志》也有记载:“其法以五月五日聚百种虫,大者如蛇,小者如虱,合置器皿中,令自相食,余一种存留之,蛇则曰蛇蛊,虱则曰虱蛊,行以杀人,使人食之入腹,蛊食其人五脏,人死则其产业移入蛊主之家,三年不杀他人,则畜蛊者自钟齐弊,累世子孙,相传不绝,亦有随女子嫁焉。” 养蛊结束后,蛊虫将会听命于养蛊之人,通过饮食、触碰等方式让蛊虫进入被害者的身体,这个过程通常被称为“下蛊”,对此,东汉时期许慎的《说文解字》中提到:“蛊,腹中虫也。” 是的,蛊早在上古时代就已经存在了,各朝各代的统治阶层,都将这玩意视为禁术,立法明令禁止,由此可见蛊的可怕程度。 《魏书·刑法志》中说,为蛊毒者,男女皆斩,而焚其家,巫蛊者,负羊抱犬沉诸渊。 第480章 反噬 就是说谁敢下蛊害人,就把这人和羊或狗捆绑在一起,扔到湖渊中溺死。 直至后续的唐宋明清,法律中都有对蛊师处于极刑的规定。 而蛊的表达形式,又不仅局限于昆虫,《礼记·月令》郑玄注解称:“厉鬼为蛊。” 晋甘宝《搜神记》中说:“蛊有怪物若鬼,其妖形变化,杂类殊种或为狗,豕,或为虫,蛇,其人皆自知其形状,常行之于百姓,所中皆死。” 什么意思呢,就是说蛊这玩意啊,它也可能以厉鬼的形式展现出来,这叫鬼蛊,甚至还有妖蛊,它的表达形式可以做到千变万化,让人防不胜防。 你问我怎么懂这么多?我从小就大量阅读古代书籍,风水,命理,各种民间邪术都有所涉猎,修行人是这样的,不要求你门门通,但各方面你都要懂一点,这是行走江湖的基本素养。 当卢晓莹报出蛊名后,只见那苗女对着掌中金蝉吹了口气,朝着我藏身的地方一指,那虫子展开肉翅腾空,嗡嗡地飞了过来。 它飞行的速度很慢,而且很笨重,和湘西双鬼“高维展开”的黑压压木蛾群不同,它就一只,傻呵呵地飞了十来米,居然一头栽倒在地,挣扎着,好不容易翻过身,继续朝我飞来。 我狐瞳猛烈收缩着,很多时候,一个事物的表象,往往是虚假的,这种虚假很可能会要了你的命——金蝉蛊看似笨重孱弱,可我却从这只昆虫的身体四周,发现了一种十分奇异的高维能量。 “师父,我可以放木蝶来咬它!”卢晓莹神色也有些紧张,趴在我耳边密语道。 我点了点头,卢晓莹立刻取出木蛇形状的九转莲华,用咒音操控木蛇咬向自己手背,卢晓莹疼的小声娇哼着,等它吸饱了人血后,蛇头转向远处的金蝉,九节蛇身像机关炮般急速旋转,复杂而神秘的精巧机关接连展开,蛇口中吐出十只木蝶,朝着金蝉急速飞去。 你一定也看出来了,我们师徒俩当真是弱到批爆,能存活到现在,靠的无非就是人皮阴灯,九转莲华和火雷弩这些外物,自个最基本的术都施展不出来,卢晓莹虽然刚刚学会三生指劫,但也还处于练习阶段,距离实战差的还远。 假如没有这些外物,我俩除了体力好点,力气大些之外,几乎和普通人没区别,随便遭遇个谁,那都得是boss,小命顷刻间就得被人拿捏。 所以阴庙里的佛光,我一定势在必得,这片雨林带给我的死亡危机越来越猛烈,我们就好比两只闯入饥渴狼群的小绵羊,我要赶紧冲击道行,解锁大脉,觉醒幻术。 将性命托付给外物,终究只是无奈的下下之选,只有冲击到大修行人的层次,我才算具备了自保之力,才能真正挺起腰板来。 佛光就在庙里,而我和佛光之间,只隔着个黄衣苗女了。 我凝神注视前方,十只木蝶挥动着碧蓝色的翅膀,如花朵般将金蝉团团包围,可是金蝉依旧不管不顾,飞的迟缓而笨拙。 当其中一只木蝶的口喙,狠狠咬到金蝉时,我就看那木蝶身体疯狂颤抖起来,翅膀快速由蓝变黑,当场毒发身亡,坠入地面。 我五官扭曲着,世间居然有这种诡毒?木蝶是非攻机关术创造出的死物,是木头!连木头都能被它毒死?这尼玛怎么说的通? 目睹同伴惨死,其余木蝶哀嚎着,也纷纷对金蝉展开殊死攻击,可它们并不是金蝉的对手,也接连惨死于对方的剧毒之下。 望着满地的黑色蝴蝶尸身,苗女得意地舔着嘴唇:“两位前辈承让了,小女子新养的这只蛊虫,还很是青涩难控呢,反倒毒死了前辈这么多只蝴蝶。” 卢晓莹焦急地用皮筋将长发扎成马尾,咬着嘴唇看向我:“不行!木蝶拦不住它!用阴灯吧!” 我从她手中接过人皮阴灯,朝着金蝉照去,这只怪异的胖虫子距离我们只有几十米远了,白光照向它的瞬间,灯罩上立刻浮现出它的投影。 我抓着投影狠狠一捏,我俩都以为金蝉会被当场捏爆,谁知更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那金蝉体内,蕴含着一种我无法理解的东西,这玩意硬的跟个小钢珠似的,怎么捏都捏不动。 “给我死!” 我使出了吃奶的劲,也只在金蝉的甲壳上捏出了些许凹痕,眼瞅着金蝉越飞越近,卢晓莹也发了狠,要帮着我一起捏。 你就说可不可怜吧?就这么一只小破虫子,我们师徒俩捏的尿都快崩出来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累到热汗洗身,这才堪堪给它捏瘪! 砰! 金蝉在半空中爆裂开来,化作一滩金汤,洒落地面。 我和卢晓莹都大口地喘着粗气,有宽大的芭蕉叶遮挡,远处的苗女并没有看到我们师徒的狼狈样,她甚至连金蝉是怎么死的,都没瞧明白。 她看不懂我的术,她终于开始怕了,一种深深的未知恐惧,深深席卷了这位黄衣阿赞,而金蝉死亡后,带给她的反噬,同样也是致命的。 哇! 苗女猛地吐出一大口黑血,脸色惨白如纸,冲芭蕉树方向心悦诚服地点了点头:“湘西双鬼名不虚传,小女子佩服,佩……” 吐着血,苗女扛起一旁的人头口袋,转身就走,顷刻间就跑没影了。 我二话不说,立刻拉着卢晓莹下山,狂奔着冲到阴庙跟前。 黑苗随时可能杀回来,时间紧迫,一刻也不能耽误! “一定要有佛光,一定要有佛光……” 和我同样焦急渴望佛光的,还有卢晓莹,女孩边不停念叨着,边不顾一切地往庙里冲,却被我气喘吁吁地拦住: “等,等一下……先用木蝶探探路!” 卢晓莹轻轻扇了下自个脸蛋,强行冷静下来。 我退到一旁,卢晓莹操控着莲华吐出一只木蝶来,那木蝶径直飞入黑漆漆的庙中,卢晓莹念动着墨家密咒,她可以共享到木蝶的视野。 一会功夫不到,木蝶完好无损地飞出,女孩冲我点头,笃定地说:“里面没问题。” 可我还是提了个心眼,我先进,让她过会再进,这样万一庙里有机关啥的,也不至于将我俩一网打尽。 第481章 痋 卢晓莹守在门外,我戒备地走进其中,庙里面的空间并不怎么宽敞,四周黑漆漆一片,阴冷的寒风不断从无边漆黑的深处吹来,我闻到了浓烈的灰尘气息,夹杂着难闻的血腥气。 我顺手拿起墙上的火把,下了一小段石台阶后,就听到前方的黑暗深处,传来阵阵细微的哭声。 我吓的寒毛急竖,里面还有黑苗子? 我点亮阴灯,白光照向前方,只见十几米开外靠墙的位置,蹲着几个衣衫褴褛的男女,这些人满身满脸都是血,脚上带着铁铐,显然是黑苗从森林中抓来的劳工。 我松了口气,熄灭阴灯,举着火把上前询问,原来这些劳工都是瑶族人,他们的寨子离这里不远,不久前被黑苗血洗后,这些人全部被抓来当奴隶,给黑苗没日没夜地干活。 “你们在庙里具体干啥?”我问道。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答道,我将他们的回答梳理一番后,得到了一个恐怖的结论: 在这座阴庙的下方,隐藏着一个地下空间,空间中具体有啥东西,他们也不知道,但空间的入口被机关锁死了,黑苗用尽了各种办法,都无法开启,于是这些黑苗就打算绕过机关,命令这些奴隶用铁镐强行在地上开个洞,从而进入下方空间。 但很快黑苗就失望地发现,这个计划同样不靠谱——阴庙地面的石砖,是坚硬的花岗岩,光用铁镐人力,只能在花岗岩上划出些细微的小口子。 我用火把照着四周,阴庙的地表大厅只有五十来平米,尽头被两扇造型诡异的铁门封死了,而在这些奴隶对面的墙边,放着四口大木箱子,每个箱子里都堆面了一块块翠绿的小玉牌。 是的,玉牌,我这些日子以来心心念念,魂牵梦绕的宝贝,就这么赤裸裸地堆在我目前。 有一个女奴隶说,这些玉牌,最早都整齐地镶嵌在机关大门上,黑苗命令他们用小刀,将这些玉牌一块块撬下,但这帮苗子也没什么文化,瞧不出这些看似像玉,实则是雨花石质地的小玩意是干啥的,就把它们当成建筑垃圾堆放进箱子里了。 我立刻招呼卢晓莹进来,看着成箱成箱的可爱玉牌,女孩也激动的喜不胜收,立刻从热裤口袋里拿出锦绣图,展开,黑光只这么一吸,就将满满四大箱玉牌收纳了。 “你们自由了,逃命去吧!” 将庙里的玉牌全部席卷一空后,我和卢晓莹没敢多做停留,快步逃出阴庙,沿着原路返回。 耳旁风声阵阵,卢晓莹跑的飞快,身前的美好风光乱颤:“那天我进庙时,这些玉牌还镶嵌在大铁门上呢,我瞧着好看,就随手抠下来了一块。” “这次还挺顺利的,李丑,你说这么多玉牌,够咱们修行好一阵了吧?” 她边跑,边兴奋地回头瞧我,这个时候,我已经感到很不对劲了。 刚才捏金蝉时,我摸到这虫子身上沙沙的,像是涂了厚厚一层金粉,这件事吊诡就吊诡在这了——我并没有直接接触到金蝉,我只是掐它在灯罩上的投影,可我依旧掐到了满手的金粉。 边大步狂奔,我边低头注视手指上的金粉,这玩意根本擦洗不掉,早在很久以前,金粉就穿透了我指尖的皮肤,定格在了皮下的血肉中。 反射着细密的金光,缓缓蠕动着…… 我意识到自己中了苗女的金蝉蛊,所以这是宇宙阴阳法则又一次的完美印证:我得到了四大箱玉牌,代价是中蛊。 这是件无论如何也无法避免的事,想到这,我内心反而平静了许多,发明太极阴阳图的人,一定是个天才,在我们头顶的位置,有一个叫做六道的阴损玩意,它始终在冷眼注视着这些被无常命运摆布的可怜小人,在默默平衡着我们的得与失。 所以我亲爱的家人们,大可不必为我的懦弱无能而感到沮丧,或者愤怒,我早就说过,只有亲历而为地,用身体去印证这个术,你才能真正的了解它,拥抱黑暗,我们将无惧于黑暗,拥抱无常,无常也将忽视我们。 蛊的后劲来了,我的右小臂,开始出现大面积的溃烂,从手肘到手腕的这段皮肉上,生长出了细密的虫卵,我无需描述这其中的疼痛,我对疼痛的忍受程度,是远超常人的。 但我在想,人皮阴灯和金蝉蛊这两个东西,到底哪个更可怕呢?是阴灯那鬼斧神工的复刻能力,将金蝉身上的蛊毒真实还原,完美投影到了灯罩上?还是这些金粉的穿透能力太过恐怖,即使是“镜花水月”的投影,也能让人中蛊? 这么想着,我一不留神狠狠栽倒在地,卢晓莹察觉到异样后,赶忙停下脚步上前扶我。 “别碰我!我中蛊了!”我吃力地爬起,卢晓莹看着我手臂上的虫卵,捂着嘴失声道: “这是……痋!” 我冲她惨然一笑:“师父怎么教你的?事越大,越不能怕。” “大不了就是个死,阴间?地狱?这世上还有我李三坡惧怕的地儿吗?” 卢晓莹用粉臂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深呼吸着让自己冷静下来,咬着嘴唇冥思苦想一番后,道: “节葬中有不少关于蛊的描述,解蛊的方法也很多,问题不是很大,咱们先找个僻静没人的地方,瑶池离这也不远,实在不行先回那……” 她正说着,后方的雨林深处,突然传来阵阵沉重的脚步声,我眼前黑白交替,寻思这下可真完犊子了!黑苗追来了! 我们师徒两人只得牙咬碎了往肚里咽,各自施展红狐步,在布满湿滑苔藓和腐烂落叶的雨林中殊死逃亡。 第482章 锁形 我这一生经历过太多场逃亡,穿开裆裤时,被村里的大鹅追赶,上小学时,班里有个叫胖妞的女孩总是欺负我,还经常追着我亲,初三时,外边有个叫三驴的混混,总是纠缠我的女同桌,我把三驴的自行车胎给扎了,他知道后暴怒,追了我十条街。 现在回头看,这些逃亡不过是些无关痛痒的笑话,哪怕在阴间被欢喜佛追杀的那段经历,最终的结局也是有惊无险,皆大欢喜的。 这次的逃亡就不一样了,我第一次呼吸到了死亡,你问我死亡是什么味?那是一种纸灰混合药水和血的气味,那味道你闻一次就忘不了,你会立刻被一种大限已至的绝望感所压迫,我这就要死了么?可我还没活够呢,有太多事还没来得及做呢! 我不想死,所以我使出全力疯狂奔跑,可后方的脚步声却始终如影随形,我的手臂疼的像被热油泼了似的,密密麻麻的虫卵水泡般从我皮肤里不断涌出,这些半透明的虫卵布满血丝,能看到里面有细小的蛆虫在蠕动。 “湘西双鬼!你们逃不掉了!”后方的密林深处,传来一名年轻男子的阴损笑声:“你们已经中了我的锁形蛊,逃的再快再远,我也能锁定到你们的位置!” 锁形蛊?那是什么? 卢晓莹边喘息边小声向我解释:“是一种比跳蚤还小的蛊虫,本身无害,但它们能悄无声息地接近活人,并在人身上留下无法抹去的气味,蛊师凭借这个气味,能精确锁定方圆百米内的猎物!” 我点了点头,从男子的脚步声来判断,他和我们的距离在百米左右,从声音分析,这人说话一点都不带喘的,这说明他的体力远在我们之上。 我俩在红狐步的加持下,逃跑速度已经达到了极限。 稍一停顿,脚步声就变近不少,这说明男子的速度也占据着优势。 他追赶的这么快,他就不怕撞到树吗? 我和卢晓莹边狂奔,边左右摇闪地躲避着树木,可男子的脚步却始终不带停顿,像鬼似的缓缓逼近。 “杀了我们黑水洞这么多蛊师,还毁了我师妹的本命金蝉蛊?”男子笑里藏刀:“看来你们公输门,是打算跟咱们苗疆拼到底了?” “刚才不是在我师妹面前很嚣张吗?现在怎么跑的比兔子还快?嗯?原来所谓公输门的高手,不过是些欺软怕硬的草包啊?” 我抽空瞥了眼了身后,就见远方的密林深处,闪过一道凄惨的红影。 那人是?红衣蛊师? 红衣蛊师,可是货真价实的大修行人!先前我伪装成公输门的高手,阴招频出,凭借阴灯才勉强取胜,却也中了对方的金蝉蛊。 黄衣都这么可怕了,那特么红衣?就更不是我们能对付的了。 红衣蛊师嘴里不停叫骂着,越追越近,我一看,这差距也太大了,这样跑下去,被追上是迟早的。 我瞧向卢晓莹皮带上挂着的火雷弩:“冲他来一发,射完你就跑,别管我!” 卢晓莹答应了声,猛地刹停脚步,咬牙切齿地端起火雷弩,朝着红衣按动扳机! 轰! 弩箭如流星似闪电,精准命中红衣蛊师,刹那间火浪冲天,爆炸的冲击波将卢晓莹震的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倒在地。 “跑!”我用胳膊挡着迎面喷来的土渣和碎木,朝她大吼道! 卢晓莹也早就意识到了敌人的恐怖,女孩挣扎着起身,脸色惨白地看了看我,转身就逃。 我提着阴灯站在原地,瞧向后方的爆炸点,在浓烟和橘色烈焰的疯狂翻滚中,一个长发男子犹如鬼魅般冲出,拍打着衣服上的火苗子,狞笑着窜到我面前。 男子的红衣被炸的满是大洞,雪白妖异的脸上也沾满了污秽,这人比我略大,五官带着种说不出来的阴森女相,下巴是锥子,嘴唇薄如纸,唇边挂着几只小银环。 别的都没什么,最特么恶心的是,这人脚上竟然穿着双红色女士高跟鞋,裤腿子里面还隐隐露着丝袜,这大老爷们穿丝袜高跟鞋,你让我怎么形容这种人呢?他的精神世界,一定是坍塌到扭曲的。 不过这人的肉身是真的强悍,我刚才看的清清楚楚,他明明硬吃了一记火雷弩,却没受半点伤,用钢筋铁骨,都不足以形容此人肉身的可怖了。 当一身娘们气的红衣男子站稳脚跟,看清我的面容后,他也是惊了一大跳,立刻疑惑道: “你不是湘西双鬼?你是谁?”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人皮阴灯的白光,已经照到他身上了,男子不识此宝的恐怖,细长的眸子在白亮的阴灯上一扫,又看向我手臂上的虫卵,轻轻叹息道: “你到底还是中了师妹的金蝉蛊,你很弱,也很卑鄙,你躲在暗处,借着湘西双鬼的名号,靠偷袭侥幸赢了师妹,如果你和她正面斗法,你不可能是师妹的对手。” 我和这人的实力相差太过悬殊,目前的我,勉勉强强算是个小修行人,这男子却是货真价实的大修行人,比我硬生生高了个大境界,我无心恋战,提着阴灯快速后退着,同时去捏他留在灯罩上的投影。 我捏的是他的脑袋,结果这人脑袋跟铁做的似的,比金蝉还结实百倍,压根捏不动。 我脸色一狠,又去捏他下体,结果摸了个空?他居然?没有? 还是太小了摸不着? 红衣男子也察觉到了异样,他怪叫道:“你这是个什么东西?拿来给我看看!” 我边向后暴退,边改掐他脖子,这人在人皮灯罩上的投影,只比香烟盒大一点,按说这么小的比例,脖子一定是又细又脆的,可我使出吃奶的劲去掐,却只在他脖子上掐出了几个淤青的指头印。 所以阴灯也不是万能的,如果境界悬殊太大,即使照射出投影,也极难伤到对方。 我狠狠朝这人啐了口血:“所以你就能理直气壮地穿你师妹的高跟鞋和丝袜了吗?” “你是不是还舔过你师妹的脚呢?小心舌头得脚气啊!不是,就你这么个连叽霸都没有的太监娘们,你怎么还有脸跟我俩哔哔赖赖呢?” 我这一顿流利的东北话输出,给他弄的人都傻了,半天没缓过神来。 第483章 桃花源 骂完我转身就逃,红衣男子怒到爆炸,急速闪上前追我:“洞主有令,要抓活的,不然我非把你这小畜生削去四肢做成人彘,让你成为我养蛊的人肉器皿!” 我直线速度不及他,跑出去一小段,眼瞅着快被他撵上了,生死攸关的刹那,我低头瞧了眼灯罩,就见灯罩上的小人投影,也和男子同步做着追赶的动作。 我灵机一动,赶忙朝小人脚上狠狠一拨拉,后方的男子身体失衡,立刻摔了个狗吃屎,我心中一乐,这招好啊,我掐不死你,我绊也绊死你! 红衣男口中大声咒骂着,起身又要追我,我直接撇断了他一只高跟鞋的跟,男子追的是一瘸一拐,索性脱掉了高跟鞋,赤足追来。 我手又摸向灯罩,在小人膝盖上狠狠捣了一拳,这倒霉的傻篮子又摔了个猪啃泥,就这么前前后后折腾了好一阵,我总算和他拉开了些距离,也终于给这红衣蛊师整急眼了! “洞主说的没错,你们汉人当真是奸诈无信,又诡计多端!” 男子也不追了,他爬起身,擦着嘴上的臭泥,直勾勾盯着我渐渐远去的背影:“小杂种,我本想留你条命,既然这样,你就别怪我了。” 这人腰间挂着许多个小竹篓子,我回头瞧去,只见他手伸向其中一个竹篓子里,我看到这画面,顿时吓到五脏位移,魂飞魄散! 他要放蛊了! 我久居东北,以前对蛊术一知半解,总觉得这玩意不过是养虫子的小把戏,在中了苗女的金蝉蛊后,我是切身体会到了蛊的恐怖,苗女是黄衣,养的蛊都这般阴毒,那红衣男子的蛊,岂不是一出手就能要我的命? 火雷弩炸不死他,连人皮阴灯都拿捏不了他,我心如死灰,就这时候吧,跑都多余了,活人怎能跑的过带翅膀的蛊虫呢? 眼瞅着男子要发动蛊术,我正要拿出朱雀炉和他殊死一搏呢,这时,从红衣男子头顶的位置,传来一道娇滴滴的女声: “哥,你看这!” 是卢晓莹,她刚好就躲在男子头顶的大树上,红衣男子听到呼唤后,本能地抬头瞧去,卢晓莹将先前收集的满满一瓶毒菌子提取液,一股脑地撒在他脸上。 谁能想到呢,我们在瑶池采的那些毒菌子,在此时派上了用场,本来卢晓莹打算用它们制作些毒弩箭的,这下可好,满满一瓶毒液,一大半撒进那男子嘴里,剩余的一小半则射的他满脸都是。 “啊哈哈哈!你这小贱人!小毒妇!你?你给我倒了什么?” “我的眼睛啊!” 红衣男子凄惨地蹲在地上,拼命呕吐着,他双眼被毒液溅到,似乎已经失明了。 卢晓莹轻轻跳下树,我怕她摔着,本想去抱她,担心蛊毒传染到她,我就没去抱。 好在女孩运动神经天生满分,落地后翻滚了两圈,轻松就卸了力。 我俩呼哧呼哧地狼狈逃窜,卢晓莹边跑边回头冲我笑:“你以为我会丢下你,一个人逃命吗?” “我一直在树上躲着呢,一颗颗树地跳,都快成猴子了,也是运气够好,还真让我伏击到这家伙了!” 我看着女孩青春曼妙的背影,心头突然一暖,嘴上却很硬气道:“你不该冒这个险的,你的命比我的值钱,你是墨家在人间的最后传承!你知道吗?” “不知道。”卢晓莹叛逆地冲我竖了竖中指:“你是我哥们,我还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尽说些废话!” 后方的脚步声消失了,红衣男子似乎放弃了追赶,但我依旧能感受到后方传来的恐怖气场。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下午,我不记得我们具体跑了多久,有红狐步兜底,我们可以尽情宣泄这几乎无尽的体力,卢晓莹本就是天生的跑者,她刚好也能趁这机会,好好熟悉红狐步的诀窍。 此时,我们的路线已经严重偏离瑶池方向了,我停下脚步看了眼四周,到处都是深绿色的树林子,一颗颗叫不上名字的树,笔挺地直冲云霄。 在茂密的雨林里跑久了,很容易迷失方向,四面八方都长的一模一样。 卢晓莹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喘气道:“你确定?那人还在追我们?他眼睛都被毒瞎了,他还怎么追啊?” 尽管体力依旧充盈,但跑的太久了,呼吸也有些支撑不住,我注视着女孩被汗水打湿的后背,说: “他肯定还在追,只是速度没之前快了,我能感知到他的气场,就在后边不远。” 休息片刻,我们继续奔跑起来,没一会,前方出现了一个分岔路口,一左一右两条小土路,该选哪条呢? 青丘冲我密语道:“选左边,左边有你的因果。” 我毫不犹豫地带着卢晓莹冲向左边岔道,跑了大约二十来分钟后,土路到了尽头,前方是一个小池塘,水面上漂满了荷花,后方环绕着密密麻麻的带刺灌木。 在竹林边,伫立着一座红砖砌成的房屋,屋顶的烟囱里冒着袅袅炊烟。 此地景色优美,犹如桃花源般恬静隐蔽。 我却无心欣赏美景,目光瞧向前方的房屋,青丘说这里有我的因果,难道房屋的主人是一位道行通天的隐世大能? 它会帮助我击退红衣蛊师吗?代价又是什么? 卢晓莹边擦着脖颈上细密的汗珠,边不停拉拽着背心领口,目光无意间瞧向房屋旁边的几株绿色植物,顿时面露狂喜: “这是辣菜花!又叫留兰香,专克制虫蛊!” 她连忙采摘了几片草叶,递到我手里:“野生的留兰香可不常见,年份这么久的,就更难得了,快嚼碎了咽下去!” 我将草叶子塞进嘴里,大口咀嚼着咽下,这玩意味道像极了薄荷,口感又凉又苦。 “解蛊还需要几种罕见花粉。”卢晓莹皱眉瞧向我手臂上的虫卵,一脸忧色道:“另外,这些虫卵也要用木蝶来清除干净。” 她焦急地看向四周,并没有发现她要找的花粉,女孩只得来到门前,敲门求助。 第484章 解蛊 屋里传来脚步声,过了会,木门吱啦啦开了道缝,一个小姑娘探出脑袋,戒备地看向我们: “你们找谁啊?” 这小姑娘也就十三四岁,一脸的青涩和幼稚,梳了一头小辫,长的还怪好看的。 我冲她笑了笑,指着自己手臂:“麻烦你……我中了金蝉蛊,后边有坏人追我,我们能进你家躲会吗?” 卢晓莹也问她:“小妹妹,你家大人在家吗?” 那小姑娘摇了摇头,瞧了眼我溃烂的手臂,顿时吓的花容失色:“这是?金蝉蛊?” “快进来!” 我心中一喜,这姑娘不是高人,但她家的长辈肯定是,人家这么小年纪,一眼就能认出金蝉蛊,这可不是一般人家孩子该有的眼力件。 我们进屋后,小姑娘反手锁上门,我环顾四周,这房屋的客厅和餐厅连在一起,家具都是木制的,非常简陋,但布置的却很温馨,地上铺着粗糙的木地板。 客厅对面是一条走廊,走廊两侧的房门都紧锁着,餐厅方向还有通往二楼和地下室的楼梯。 小姑娘指着餐桌,招呼我们入座,我俩哪敢坐啊?卢晓莹焦急又惊恐地注视着窗外: “追杀我们的坏人,是苗寨的红衣蛊师,他给我们下了锁形蛊,他很快就要追来了,小妹妹,你家大人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 那小姑娘上身穿了件白t恤,下身是条印着卡通图案的小短裙,洁白的双腿露在外边,她听闻红衣蛊师四个字后,却表现的一点都不慌乱,说: “不用怕,我家可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 她好奇地打量着我俩,询问完我们的姓名后,她又问:“你们是恋人关系吗?” 这小姑娘年纪不大,说话奶声奶气,眼睛也很清澈单纯,问出的话却惊掉人下巴。 卢晓莹被问的有些哭笑不得,连忙摆手道:“我们不是恋人,我们是哥们。” 小姑娘嗯了声,说:“你们等一下,我去拿个东西。” 她话音落下,转身就去了地下室,我们坐在餐桌旁休息,卢晓莹给我倒了杯水,我抓起来一饮而尽,可还是口渴的厉害。 她自个也喝了一杯,再去倒,壶里却没水了。 喝完水,卢晓莹从背后取出九转莲华:“我先用木蝶取出你体内的虫卵,然后再想法子找寻花粉,配解蛊药。” 我点着头,只见木蛇嘴里喷出许多木蝶,它们在半空飞行了片刻,然后落在我溃烂的手臂上,开始一点点啃食那些虫卵。 这时,小姑娘回到我们跟前,她瞧了眼这些蓝翅膀的可爱木蝶,眉头一皱,说:“这些蝴蝶都是些死物,死物怎能解的了金蝉蛊呢?” 果然和她说的一样,木蝶在清理掉一小片虫卵后,接连毒发毙命,纷纷从我手臂上掉落。 卢晓莹看的是眼眶通红,急忙问那姑娘:“小妹妹,你会解金蝉蛊吗?” 我俩都对此不抱什么希望,毕竟这姑娘年纪太小,不过是上初中的年纪,她虽识得此蛊,可这并不代表她会解。 我俩还真小瞧了人家,只见小姑娘点了点头,娇声说:“我能解是能解,但是我妈说,我们不应该帮助陌生人。” 我眼皮一跳,瞧向她怀里的那个小白瓷瓶,难道瓶里装的是金蝉蛊的解药吗? 卢晓莹走上前,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弯腰,笑眯眯看着她,柔声道:“你妈妈出去了吗?什么时候回来啊?” 小姑娘老实地答道:“妈妈去打猎了,什么时候回来可不好说。” 卢晓莹又问她:“你妈妈还对你说什么啦?” 小姑娘一脸天真道:“妈妈还说,不让我给陌生人开门,因为森林里坏人很多。” 卢晓莹听得是忍俊不禁:“可你还是给我们开了。” 小姑娘歪了歪脑袋:“姐姐长得这么好看,肯定不是坏人。” “但他一定是!他看起来好凶!”她指了指我道。 我笑着说:“哥哥长的是丑,但哥哥有钱,你不白帮我,我给你很多很多钱!” 那小姑娘摇了摇头,思索片刻后,她说:“我先给你把蛊解了,等我妈回来了,你把钱给她好了。” 她走到我跟前,认真地问我:“你胆子大不大?你胆子要大,你的蛊就很好解,你要胆小,那我可就帮不到你了。” 我说我胆子横到没边了,你有什么招尽管上。 小姑娘嗯了声,说:“我想也是,大多数中金蝉蛊的人,都是被活活疼死的,可你脸色却一点都不显疼,你一定很扛疼吧?” “我妈说,像你这种的,一定是不要命的狠人,是刀口舔血的亡命徒!” 我和卢晓莹对视一眼,都不知该说啥好。 那小姑娘深吸了口气,用力拧开瓶盖子,把瓶里的东西往我胳膊上倒。 我们都以为瓶里装的是解蛊的药粉,谁知她倒出来的居然是一大堆密密麻麻的小黑蜘蛛! 卢晓莹吓的当场炸毛了,啊地叫了声,连忙后退。 “这些虫卵叫痋,又叫痋术,它们会在人体内疯狂产卵,直到把肉身吃空为止。”小姑娘面色如常道:“这些蜘蛛,是专门用来清痋的。” “先清痋,再用药,蛊才能解的彻底。” 我紧锁眉头,这些小蜘蛛每个都只有黄豆大点,像是母蛛新产下的幼崽,密密麻麻的有数百只多,它们趴在我溃烂的手臂上,眨着碧绿色的复眼,用锋利的口器清理着虫卵。 我起初感到巨疼无比,但随着蜘蛛毒液入体,疼痛迅速消失,手臂被一种奇异而舒适的酥痒所取代。 行吧,从踏入这片雨林以来,我就没消停后,先是被毒蛇咬,又中金蝉蛊,这会还没顾得上喘口气,又中了蛛毒,我就在寻思,这么多种毒素将我身体当成战场,互相厮杀啃咬,我越想越觉得操性,养蛊不正是这原理吗? 你别看这些蜘蛛崽子小,个个毒到炸裂,根本不把金蝉蛊的这点小毒当回事,一会功夫不到,我手臂上的所有虫卵,就一个不剩地被它们咬破,吞噬一空了。 这还没完,表皮的虫卵处理完了,小蜘蛛们又用锋利的口器,轻轻割开我皮肤,将隐藏在皮肉里的虫卵一颗颗取出,甚至有个别隐藏过深的虫卵,小蜘蛛还会钻进肉里去翻找。 第485章 猫眼 关于虫子。 我不知道别人的情况,我就说我自己吧,我在东北农村长大,小时候我经常独自一人,去村后边的一片花圃中抓虫子,一抓就是一整天,那时的我是真的一点不怕这个,蜜蜂,马蜂,毛虫,蜘蛛,你随便点吧,没我不敢捉的。 光马蜂窝我就捅过好几十个。 捅马蜂窝是需要技巧的,我最早采用的方法非常愚笨——我站在远处用一小截砖砸它,砸完就跑,但我很快就发现,人跑的再快,也不可能跑的过马蜂,在半张脸被蛰成猪头之后,我吸取了教训,我用一大块厚厚的透明塑料布,盖在自己身上,然后用掏粪的竹竿去捅。 但这个办法也不是万无一失的,我们村有个小孩捅马蜂窝,被蛰到了牛子,那孩子后来的命运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但是成年后,我潜意识里对虫子的恐惧,突然一夜间就被唤醒了,你现在别说让我徒手抓虫子,就算拿拖鞋拍死只蟑螂,我都觉得膈应。 我除了不怕蛇之外,怕几乎所有昆虫,所以你可以想象下我这时的处境,皮肤上长出虫卵,这已经够恶心的了,然后再眼瞅着密密麻麻的小蜘蛛往我小臂里钻,我全身直起鸡皮疙瘩,精神几度崩溃。 让我们把线索稍稍梳理下,我成功潜入了阴庙,收获了四大箱饱含佛光的神秘玉牌,可是在和镇守阴庙的黄衣苗女斗法时,我中了她的金蝉蛊。 黑水洞的红衣蛊师闻讯赶来,对我展开了长达几个小时的血腥追杀,我最后逃进了这个隐藏在大山深处的古怪房屋,并同意屋里的小姑娘用蜘蛛帮我解蛊。 梳理到这里时,我忍不住哆嗦了几下,这件事我静下来仔细想,立刻就感到了不寒而栗,她是这些蜘蛛的主人,她可以操控它们,也就是说我的命,已经被小姑娘捏在手里了,她一个念想,就可以让小蜘蛛在我身体里搞破坏。 青丘说这屋子里有我的因果,这是我相信小姑娘的唯一原因,但即使没青丘,我似乎也没更好的选择,普通人身中金蝉蛊,一定活不过三分钟,我能撑到现在,仰仗的不过是我丹田里那点可怜的小佛光。 可我的处境依旧不乐观,如果找寻不到解药,我怕是活不过今天了,可是解药的配制非常繁琐,一些稀有花粉极难获取,所以姑且认为,我已经是个将死之人了,情况已经糟到不能更糟了,与其在墨迹和猜疑中拖延到蛊发身亡,不如放手一赌。 小蜘蛛们不停从我的伤口中进出,搬运出隐藏在血肉深处的虫卵,卢晓莹起初还很担忧,看到这,她总算是松了口气,我们已经可以确定,小姑娘对我并无恶意,她的确是在帮我解蛊。 但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做任何手势或者念咒,她只是慵懒地坐在我身旁,手托着腮发呆,她是怎么操控这些小蜘蛛的呢? 我直勾勾盯着这小姑娘看,给她看的害臊了,很是恼怒道:“你眼睛老实点,别乱看,我妈要是知道你这样盯着我看,你就完蛋啦!” 奇怪,她全身从头到脚,没半点气场,她就一普通人,可我能感觉到,这小姑娘身上透着股说不出的邪性。 “取一箱玉牌出来!快!”我收回目光,冲卢晓莹道。 红衣大概快到了,这座房子也不是什么坚不可摧的末世避难所,红衣吹口气,就能把门吹开。 卢晓莹答应了声,立刻从锦绣图里取出一箱玉牌,我看都不看,抓起一块就塞进嘴里含住,双手也各捏一块。 我累了,我不想再逃了,我打算以最迅猛的方式吸收掉这一整箱玉牌,最好是等狗草的阴森篮子到来之前,我能恢复至大修行人,我就有把握反杀他了! 小蜘蛛依旧在我手臂上忙碌着,三股精纯无比的佛光,从我的双掌和舌下源源不断地涌入我体内,冲击着我空荡荡的丹田,并最终城沉淀下来。 见我盘腿而坐,神色庄严而肃杀,小姑娘一脸的不解,好奇地问我:“你在干什么?” “他在吸佛光。”卢晓莹替我答道:“恢复道行。” 小姑娘更不解了,皱眉道:“你急什么?你就不能等我把你的蛊毒解掉,再慢慢恢复吗?” 卢晓莹脸色惨白地瞧着窗外:“红衣蛊师快追来了,我们要跟他拼命!” 小姑娘听的直叹气:“我都跟你讲了,不要怕他,他进不来我家的。” 我们谁也没把这小丫头的话当回事,我以最快的速度吸干了这三块玉牌,又抓起三块继续吸。 在我的教授下,卢晓莹也拿了块玉牌,擦干净后塞进嘴里含住,然后开始装填火雷弩。 我连续吸干九块玉牌后,神色变得阴霾起来,我的丹田是个无底洞,如此磅礴的佛光闯进去,却连底都盖不上,我不得不加强手段,双手各捏四块玉牌,嘴里再含三块,七块七块地吸。 小姑娘一脸嫌弃地看着我:“你不嫌脏吗?” 我没空回她,吸干的玉牌随手丢在地上,一会功夫不到,小半箱玉牌下去了,脚下堆起小山般的废玉。 卢晓莹将火雷弩放在桌上,问小姑娘:“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娇声回道:“我叫桑楠楠,我跟我妈姓,我妈叫桑千丝。” 卢晓莹又问她:“你家只有你和你妈两人吗?” 桑楠楠:“对啊。” 卢晓莹眨着美目:“你爸爸呢?” 桑楠楠一脸的天真无邪:“我爸被我妈吃啦!” 她这番话一出,我和卢晓莹神色皆是大变,就在这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敲门声。 桑楠楠神色一喜,笑道:“是我妈妈回来了!” 她蹦跶着想去开门,卢晓莹急忙拦住她,然后蹑手蹑脚地来到猫眼跟前,瞧了眼,快速拉着桑楠楠往后退: “猫眼是黑的!” 桑楠楠就有点害怕了,死死捏着卢晓莹的手,抬头对她道:“是坏人吗?妈妈说,只有坏人才会在敲门时故意堵上猫眼。” 第486章 口令 我始终在争锋夺秒地疯狂吸收佛光,红衣已经来了!他就站在门外,他显然使用了某种隐藏气场的手段,但我精准的第六感探查到了致命的死亡危机,那个穿丝袜,一脸阴森女相的男人,此刻就站在门外。 “楠楠乖,你去给哥哥解蛊,这里交给我。”卢晓莹指了指远处的我,桑楠楠乖巧地答应着,来到我身边,却还是有些担忧地看向紧锁的大门: “万一真是我妈妈呢?妈妈出门从不带钥匙的。” 卢晓莹冲她摆出个嘘的手势,摇了摇头。 这时,门外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楠楠,是妈妈啊,怎么还不来给妈妈开门呢?” 桑楠楠听到这声音后,显得有些犹豫:“妈妈?你声音怎么变了?” 我们不能像要求成年人那样,去要求一个孩子,桑楠楠也就是刚上初一的年龄,现实中这个年龄的孩子,还处在酸酸甜甜的懵懂阶段,况且桑楠楠一直居住在偏僻的大山深处,她不可能像城里小孩那般圆滑。 门外沉默片刻,笑道:“妈妈去打猎了,你不记得了吗?妈妈一整天没喝水,嗓子很渴,声音就沙哑了些。” 卢晓莹皱着眉,悄声对我道:“红衣早就来了,他一直躲在门外偷听我们的对话,所以他能叫出桑楠楠的名字,还知道她妈妈去打猎了。” 门外继续传来敲门声:“楠楠,家里是不是来生人了?快给妈妈开门啊!” 女声很快变得焦急起来,砸门的力气也更大了:“他们是坏人!是人贩子!他们要把你抓走卖掉!楠楠你千万不能相信他们,你快给妈妈开门啊!” 卢晓莹偷摸着回到我跟前,一脸的古怪:“他为什么不直接踹门进来?这门薄的跟张纸似的。” 我想起很久前在阴间的那段经历,当时我和马义被阴天娘娘堵在一个加油站里,那时的情形和现在类似,区别是,红衣给阴天娘娘提鞋都不配。 “这里存在着某种强大的禁制。”我闭着眼道:“妈妈外出打猎,不放心女儿一个人在家,所以特意下了禁制,防止坏人闯入。” “红衣显然无法破除这道禁制,不然他早闯进屋了。” 桑楠楠抓起我手臂,边检查着伤势边点头道:“你说的对,但我和妈妈之间有一个约定好的开门口令,我问问她。” 卢晓莹立刻将葱白修长的食指按在小姑娘嘴唇上:“先解蛊!” 桑楠楠答应了声,此时,小蜘蛛们已经完成了它们的使命,整齐地趴在我手臂上,一动不动。 我体内的虫卵全部被清空了,就连外皮的腐烂部位,也被它们清理的干干净净。 小蜘蛛们排着队钻回瓷瓶里,桑楠楠从桌上拿起一小包药粉,走到我面前:“张嘴!” 我张开嘴,她将药粉倒进我嘴里,我立刻尝到一股刺鼻的硫磺味,桑楠楠去厨房给我弄来一大杯水,我就着水喝下药粉,一会功夫不到,我就感觉喉咙痒痒的,猛地站起身,吐出一大口绿水。 门外的敲门声继续,桑楠楠不管不理,又给我喂了第二包,第三包药粉,最后再将一些淡黄色的花粉,均匀地撒在我溃烂的伤口处,用干净的纱布包好。 我可算是切身体会到了蛊的可怕,桑楠楠用拖把清理了地面,一脸嫌弃地抱怨道: “你这人真是埋汰到家了,我家被你搞的这么脏,一会看我妈回来怎么收拾你吧!” 我一脸的愧疚,再三道歉,又从锦绣图中取出一大把金豆子,放在桌上,桑楠楠见到金豆子,脸色这才好看了许多。 至此,金蝉蛊彻底解除,我指尖皮肤下的那些金粉,也被血带着渗出,我感觉身体暖洋洋的,精神顿时大振。 卢晓莹看到我总算活过来了,也重重松了口气:“太恐怖了,幸好我当时捏着你的手,没有直接接触灯罩,不然我也要中招。” 我喝了些水,重新盘坐在凳子上吸收佛光,敲门声变得更加急躁了,女声在门外不停嚷嚷: “楠楠,你这傻孩子,你被他们骗了!这两人是专骗小孩的人贩子,等他们把你骗到森林深处,就会支起一口大锅,将你剥光了扔进锅里……” 我长相丑陋,举止埋汰,自然让桑楠楠嫌弃,相比我,桑楠楠更喜欢卢晓莹,一方面她俩同是女性,另一方面卢晓莹的确长得好看,是个美到让人间烟火都停滞的大姑娘。 这是个看脸的世界,所以桑楠楠跑到卢晓莹面前征询她的意见:“姐姐,现在可以问了吗?” 卢晓莹点头:“你问吧。” 桑楠楠大声冲门外的人质问道:“你说你是我妈妈,那你一定知道我家的开门口令。” 门外女声干笑两句,回道:“妈妈记性差,一时想不起来了。” “你胡说!”桑楠楠怒道:“妈妈忘什么,也不可能忘记这个!” 女声沉默片刻,道:“是芝麻开门吗?” “我想起来了,是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 桑楠楠看向卢晓莹,笃定地对她道:“这不是我妈。” 门外人听到了她的话,立刻死寂了下来,窗户离门太远,猫眼也被堵死了,我们看不到门外的景象。 但我们知道,红衣并没有离开,他师妹的本命蛊被我破了,回去后就算不死,也会变成个废人,他又被卢晓莹从空中伏击,撒了一脸毒菌子精华液,他被我们搞的这么惨,不亲手弄死我们,他是一定不能甘心的。 气氛在无边的阴森和诡谲中,反复拉扯着。 大约十分钟过后,门外传来一阵惨绝人寰的恶笑,红衣也不装了,切换回男声道: “小臭丫头!你妈妈永远回不来了!” “你等我破门了,我非把你卖去境外的窑子不可!” 桑楠楠再天真,也知道窑子的意思,小脸顿时煞白,紧握着卢晓莹的手后退,嘴里小声嘀咕道: “为什么?世上怎么能有这么坏的人?我不给他开门,他就要把我卖去……” 第487章 突破 所以与世隔绝久了,也有不好的地方,会错过人性的恶。 “至于你们这对小狗男女,你们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们轻易死去,我会用人世间最恶毒的方式,狠狠虐待,折磨你们……” 红衣在门外不停咒骂着,边用尽全力踹门,还拿石头砸窗户,可房屋的门窗,全部被禁制紧紧保护,靠蛮力肯定是极难破开的。 原本脆弱的玻璃,突然有了弹性,一次次承受水缸那么大的巨石冲击,又一次次阴柔地反弹回去。 再给我点时间,一点就好。 我双目紧闭,疯狂吸收着佛光,木箱里的玉牌已经见底了,丹田的金汤已经快满了,我的道行已经冲破小修行人的顶点,距离大修行人不远了! “当缩头乌龟是吧?我放火烧了你这破房子!”红衣气急败坏到歇斯底里,脚步远去,似乎是去找木柴了。 桑楠楠一听,连忙害怕地扑到卢晓莹怀里,慌乱的不行:“这下坏了,这可怎么办啊?” 卢晓莹轻轻摸着她的小脸:“傻孩子,你家是砖房,还能怕火烧不成?” 房子是砖制的,可门是木头的,没人能确定,这门能不能防住火烧。 很快,门外传来唰唰的怪响声,大伙都以为红衣会搬柴烧门,谁知此人竟出乎我们意料地下了手狠棋! 他放的不是火,是虫。 许多血红色的蜈蚣,从门缝源源不断地往屋里钻,禁制无法阻挡虫类的入侵,这些蜈蚣每只都有一指来长,它们从狭小的门缝里硬挤进来,挤的自己全身是血,却浑然不顾。 我们闻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甜腻味,卢晓莹握着嘴,惊恐地后退着:“这是?蜈蚣蛊!” 是的,苗疆蛊术的起名方式,就是这般朴实无华,但你不能被它们平凡的名称所蒙蔽,金蝉蛊要了我大半条命,很明显,蜈蚣蛊比金蝉蛊要凶的多。 人皮阴灯加上朱雀炉,也对付不了这么多蜈蚣,而在如此狭小的封闭空间内,火雷弩也失去了作用。 形势凶险万分,卢晓莹死死抓着九转莲华,准备靠木蝶殊死一搏,可桑楠楠却伸手阻拦了她。 “姐姐,你看我的吧,我怕火,却不怕虫子。” 桑楠楠小脸一阴,瓷瓶里的小蜘蛛们又爬了出来,集结好之后,它们整齐地冲向木门,小蜘蛛们嘴里喷出大量黏糊糊的蛛丝,结成一个巨大的蛛网,将木门封死。 那些触碰到蛛网的红蜈蚣,立刻中毒暴毙,伴随着阵阵焦臭气息,化作一滩滩红水。 卢晓莹欣喜极了,谁也没想到,这些不起眼的小家伙,居然能爆发出这般恐怖的战力。 “哼!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门外的红衣蛊师冷笑着,立刻改变战术,换了一种名叫“剪刀蛊”的蛊虫。 这些黑色的甲虫,只有蟑螂大小,身体扁平,能轻易钻进门缝,甲虫挥舞着头部两根锋利的铁剪,将蛛网剪出一个个大口子,彻底摧毁蛛网后,开始源源不断往屋里冲。 小蜘蛛们立刻和甲虫混战在一起,双方的死伤都极为惨烈,小蜘蛛身形灵动,口器锋利且带剧毒,而这些剪刀甲虫虽然体型笨拙,动作迟缓,但头部的铁剪却像绞肉机般疯狂挥舞着,将蜘蛛大军杀的血肉模糊。 卢晓莹呼吸急促地观看着,起初双方兵马还能持平,但随着更多剪刀甲虫的加入,战局开始一边倒了,小蜘蛛们不得不收缩成一个圆团,被甲虫包围着诛杀。 “哈哈!贱人们,你们的死期将至!”门外传来红衣疯狂的笑声:“剪刀蛊不算什么,我带了一百多种毒蛊,它们会好好招待你们的。” 这时候,桑楠楠做了件让我们意想不到的事,这小丫头脸色阴的吓人,将眼皮子往下一翻,从她眼睑里爬出许多白蜘蛛来。 之前我上山拜访黄四姐时,也遇到过黑苗释放类似的蜘蛛蛊,但桑楠楠的白蜘蛛,每一只都有拳头大小,我不明白她那么小的眼睑子里,是怎么容得下这些巨物的? 白蜘蛛顺着女孩稚嫩的小脸往下爬,一共爬出十五只,这些白蜘蛛显然进化的更高级,它们已经开启了神智,看到同类被甲虫无情屠杀,白蜘蛛们愤怒地发出一声声嚎叫,跳上前开始疯狂吞噬地上的甲虫。 白蜘蛛战力凶猛无边,即使肢体被剪断,也能快速再生,它们的进食速度快到惊人,用钢针般的毒刺扎进甲虫体内,瞬间吸干体液,再换下一只。 一会功夫不到,地面就堆起了小山般干瘪的虫壳,甲虫已经被清场了,剩下些吃不完的,白蜘蛛就吐丝将它们包成一个个茧,用蛛丝挂在半空。 “你特么的,这些是什么妖怪?” 红衣不甘心地咒骂道,又连续变换了十余种蛊虫,其中不乏具备飞行能力的,而且红衣改变了策略,这些蛊虫钻进屋后,将我们锁定成攻击目标,试图越过白蜘蛛来攻击我们。 但哪怕再细小的飞虫,也没能逃过白蜘蛛的截杀,这些生物的运转效率非常高效,简直阴间到极点,它们耐心地伏在地面上,抬起头,蛛丝就像高精度导弹似的,精准命中每一只飞行物。 被白丝包裹的虫茧,雨点子般落地。 场面上除了白蜘蛛,再无活虫了。 红衣似乎也被打服了,他依旧站在门外,不干不净地大声咒骂着,可他再没敢放蛊进来。 “开门!我草你吗的三个小杂种!开门啊!我要生食你们的血肉!” 红衣丧心病狂地一下下踹着木门,这时,我终于吸光了一整箱玉牌,丹田里的佛光满出来,撒的四肢百骸到处都是。 我已经突破了境界的桎梏,一跃成为了大修行人,我睁开眼,咔咔捏着双拳,体内像山洪爆发了似的,涌动着疯狂而暴虐的气息。 我一把扯开手臂上的纱布,原本千疮百孔的手臂,早已复原如初,连疤都不曾留下,我的肉身比之前强横了百倍,双拳随意一捏,就能捏出阵阵暴音。 第488章 虫解 我该感到欣喜的,在成为大修行人之后,我和高维世界的距离更近了,尽管现在的我和巅峰时期相比,也不过是九牛一毛,但这的确是件让人值得欣喜的事。 我只需要再打通手三阴经和手三阳经,揭开双手的封印后,我就可以随心所欲地使用幻术了。 随着丹田里的佛光涌入四肢百骸,千万条小溪汇集于心脏,再由心脏泵射至全身每一根毛细血管和淋巴神经,我全身分泌出大量的黑色油泥污秽,我重重吐出口浊气,这种脱胎换骨的神奇感觉,就好比一个油腻的老年爷们重返18岁一般美妙。 可命运在这时,又一次跟我开了个残酷的玩笑,六道跟无常商量:“谁来告诉他?”无常说你去吧,于是六道来我耳边轻喃道: “孩子,你笑早了。” 我的笑容立刻僵在了脸上,我发现了一件很吊诡的事:佛光在涌入血骨和脏器之后,并没有如约地返回丹田,而是一去不回,彻底消失了。 满满一大壶佛光,就这样凭空消失了,一丝都没流回来。 我内视着空荡荡的丹田,满腔热血瞬间变的冰冷刺骨,所以这满满一整箱玉牌,最后等于白吸了? 我丹田破了个大洞?要补胎是咋地? 后来青丘跟我解释这事,说我这副新身体,基础实在是太差太烂了,不光十四条大脉封死,血,肉,皮,骨,脏,甚至是脑皮层的亿万条沟壑分布,都完全不是修行的料,就我这条件吧,想当大修行人,得先洗髓,洗骨,再换血。 用以吨为单位的精纯佛光,洗它个三五遍的,也就洗差不多了。 我接过卢晓莹递来的毛巾,边擦拭着身上的油泥,边垂头丧气地问青丘:“咋这么难呢?” “不难能叫渡劫吗?哦?你杀几个黑苗,进一趟庙,偷四箱玉牌出来,你就当大修行人了?你在想屁吃呢?” “大修行人要都这么好当,那人人都是大修行人!” 青丘先是埋汰了我几句,又认真地叮嘱我道:“李狐狸你记住,断离舍的难度和收获是对等的,你现在起来的越难,你将来步子也就迈的越大,越野!” 我一张丑脸憋的紫红:“还剩不到十个月了,所以我这忙活了半天,受这么大的罪,到头来搁这原地踏步呢?” 青丘背靠在大树上,抓着只蒲公英吹着:“也不算原地踏步吧,你肉身比之前强了不少,力气,气血和精力也涨了不少,不是吗?” “还剩三大箱玉牌呢,回头再慢慢吸呗,我不信那三箱吸完,你还当不了大修行人?” 我强忍住要骂天的冲动,静下心道:“师父,你活了好几万年了,你见过这么难的断离舍吗?” 青丘直言道:“没有,你这已经是超越无间地狱的难度了,属于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级别了。” “小屁孩,一点点悟吧,你不把苦难和无常悟透,你是当不成阿修罗的。” 切断和野狐禅世界的联系后,我再次内视丹田,佛光还是那么可怜的一点点,星星点点地分散在底部。 “师父,你突破失败了吗?”卢晓莹也看出不对了,问我。 我点了点头:“我这身体,像段被白蚁咬穿的朽木,属实是烂透了。” 卢晓莹想了想,道:“没事,你不行换我,等我道行超过你之后,咱俩这师徒关系,就要换下个了。” 我眼睛突然一亮,卢晓莹提醒了我,我自个修不上去,但我要是能在一年之内,带出个阿修罗级别的徒弟来,那这是否也算成功渡劫了呢? 天色已经暗了,门外也彻底静了下来,红衣总算是知难而退了,这屋他进不来,他再怎么闹也进不来。 桑楠楠说,她妈妈肯定会赶在天黑前回来,每次都是妈妈做晚饭,我寻思红衣可能是出于这一点,而选择了退让。 桑楠楠趴在窗户边,不停向外张望着,神色有些焦急:“妈妈怎么还不回来呢?” “我早说过!你妈妈回不来了!” 伴随着一阵来自阴间的恶笑,一道浓郁的红雾,顺着门缝涌进了屋里。 我们都以为红衣走远了,可他没有,他一直像个雕像一个守在外边,偷听着屋里的动静,这并不是所谓的红雾,而是由无数只红色小飞虫组成的虫群! 我们三人惊恐地后退着,虫群数量太多,连白蜘蛛都吞不过来了。 上千亿的飞虫在半空中凝结,幻化出一个阴惨惨的人形,凝实后,现出红衣蛊师的本体。 桑楠楠躲在卢晓莹怀里,看到眼前的阴间画面后,小姑娘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哭的那叫个惨啊: “你骗人,妈妈好端端的,怎能回不来呢?” 凝实后的红衣,将剩余的飞虫吸入口中,晃动着僵硬的脖子:“我刚在外面遇上了她,我把她活活弄死了!” 桑楠楠哭的更凄惨了。 卢晓莹端起火雷弩,对准红衣,摇头冷道:“你真是个没底线的人渣!” 我站在最前面,用身体挡住二女,眸子细细地打量着红衣,毒菌子液对他造成了猛烈的杀伤,他一只眼睛已经彻底失明了,剩余的那只眼睛半睁着,不断往外流着血泪。 鹅膏属菌子所引发的幻觉类剧毒,也给此人制造了极大的困扰,他微微弯着腰,双手边做着采摘鲜花的诡异动作,嘴角边浮现出阴森又痴傻的笑容,哈喇子流的满下巴都是。 “我这手鬼谷虫解,是压箱底的保命遁形术,是苗疆新来的大幻术师亲传给我的。” 红衣蛊师布满血丝的单眼,怨毒而憎恨地注视我们三人:“使用它,是要付出极度惨烈的代价的……嘻嘻,无所谓,只要能杀你们这三个小贱人,再大的代价也值得。” 鬼谷虫解?遁形术? 这不是我第一次接触遁形术,鸡爪村的守村人龙婆木也会,泰国佬用的是骨灰遁,这种术的原理,是将肉身粒子化,达到逃走,或者穿越极狭窄地形的目的。 第489章 蛛足 连桑家的禁制都阻挡不了鬼谷虫解,可见此术的可怕了,红衣是真的恨透了我们,要不是被逼无奈,他也不会用出这种巨大损耗的术。 我让卢晓莹带着桑楠楠去里屋躲藏,黑暗的房间中,我独自面对红衣,我牙齿都快咬出血了,我要是个大修行人该多好?我和红衣道行对等,我的人皮阴灯能立即置他于死地! 可我依旧只是个小修行人,肉身比之前强悍了些,但这依旧改变不了可悲的现实。 大境界的差距,让阴灯失去了用武之地。 阴灯的白光照在他身上,灯罩上反射出清晰的投影,我拼了命地用手去掐,犹如在掐一把锋利的金属刀刃,手指立刻流出鲜血。 “省省力气吧,你这盏小破灯,也就能欺负欺负我师妹了,对我是无效的。” 红衣叹息着摇头:“孩子,你跪下求我,说不定我能给你个痛快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门外的黝黑森林深处,传来一道轻柔且空灵的女声:“楠楠?家里怎么开着门?” 是楠楠妈回来了!我反应神速,立刻扯着嗓子尖叫:“阿姨!救命啊!” 红衣可能也预感到大祸临头了,他脸色一狠,也顾不上放蛊了,不顾一切地冲我扑来: “老妖怪回来了,能杀一个是一个!” 我狐瞳像被千万根针扎似的,猛烈收缩着,在红狐步启动的瞬间,红衣闪电般的疯狗扑食,变成了迟钝卡壳的幻灯片,一帧帧卡顿着,他那满是浓烈臭虫味的手指,卷着强大的高维能量,朝我眉心点来,我险之又险的低头躲过,手指几乎擦着我头皮而过。 一击不成,红衣右掌如爪,朝我心口抓来,左手收回后变换指诀,大拇指,小指和无名指分别点向我面部的承浆,大迎和颊车三穴。 我变招同样迅猛,将勾魂索的铁钩向外,横在胸口一挡,脑袋急速左右摇闪,堪堪躲过这三指。 我不敢反击,我没法反击,红衣是货真价实的大修行人,我若敢和他对指,我的指头会立刻变成一滩血泥,所以我只能借助红狐步的加速和减速双重效果,躲闪着红衣的进攻。 红衣右掌抓到锋利的铁钩,掌心被割出一个大口子,他又惊又疑,无法相信一个弱不禁风的小修行人,是如何躲开他这番绝命抢攻的。 “楠楠!等着妈妈,妈妈马上就到!” 女子的呼喊声,听起来依旧非常遥远,至少在一公里开外,红衣依旧笃定地认为,在楠楠妈赶回来前,他有足够的时间杀死我,然后逃走。 他后退两步,开始冲我一下下地弹指甲盖,这人指甲留的比娘们都长,指甲盖里藏了许多花粉状的虫卵。 可我已经提前将灯罩上小人的眼睛捂住了,红衣瞬间失明,弹的严重失准,被我轻松避开。 这些虫卵落地后,释放的强酸将地板烧出千疮百孔! “你这诡计多端的小畜生!你给我死啊!” 连续失手后,红衣彻底癫狂了,他冲我比划出一连串繁杂的手势,在为某个必杀术准备前摇。 我一看情况不对,我也打算进屋了,桑家房间众多,我挨个跟他躲猫猫好了。 可就在这时,最血腥凄杀的一幕出现了! 一只漆黑色的,布满绒毛的蜘蛛巨足,从门外的无边黑暗中插进,径直扎穿了红衣的后心。 我当时看这画面,给我看的头皮子都炸飞出去了,那蜘蛛足目测有七八米长,碗口粗细,足尖比刀锋还锋利,像捅张纸片子似的,就给红衣身子穿起来。 蜘蛛足一抬,将红衣挂在半空,这人嘴里大口呕着黑血,脸色惨白如纸,眼看是活不成了。 所以楠楠的妈妈?是一只?蜘蛛精? 怪不得楠楠说,她爸爸被妈妈吃了……母蛛在产卵期间,的确会残忍地吞噬掉公蛛。 有时候母蛛饿极了,或者在遭遇天敌袭击时,还会吃小蜘蛛。 再告诉大家一个关于蜘蛛的冷知识,蜘蛛与昆虫之间有许多相似之处,但蜘蛛不是昆虫,蜘蛛属于节肢类动物。 我是真佩服我的胆量,在明白桑家母女的真实身份后,我不但不逃,反而福至心灵地冲楠楠妈喊了句: “阿姨你稍等下,先让我吸了他的气场!” 然后楠楠妈也出乎意料地配合,蜘蛛足往下一甩,就将红衣蛊师甩到了我跟前。 这只下三滥的贱篮子皮,此刻只剩下半口气了,嘴里吐着血沫子,眼神怨毒地注视着我。 我趁着他气场还没散,手掌按在他额头上,运转大坟墓流转术,红衣体内磅礴的气场像黄河大水般,汹涌地进入我体内,疯狂冲击着我的大脉。 我蹲在红衣跟前吸,我就寻思人不带这么倒霉的,这回可千万别去冲什么足三阳经,我不能永远当一只食草的兔子,只有逃命的本事,我得吃肉! 六道总算是放了我一回,这次首先冲开的,是手部的手三阳经,不得不说红衣这个大修行人,道行还是非常强横的,比龙婆木那样的底层猫狗强不知多少倍,他体内还剩下不少气场,一并把我的督脉也冲开了。 至此,我全身只剩下足三阳经,以及手三阴经这六条大脉了,剩余的八条大脉已全部打通。 在开启督脉后,我顺带着也解锁了最后的防御型秘宝,阴如意。 “你……你!”红衣已经到了濒死的边缘,他的身体像泄了气的气球,渐渐干瘪了下来,他死的极不甘心,临死前,他强行憋出一口气,对我道: “我在地狱,等,等……” 话没说完,那蜘蛛足就探过来了,足尖像花瓣般展开,捏住红衣的头盖骨,轻轻这么一摘,就把头盖骨摘下来了。 然后从花瓣正中间,伸出一个吸管一样的东西,直接当着我的面,就把美味的猪脑给吸没了。 我是近距离,眼睁睁目睹了这一切,所以你说这孩子他容易吗?他每天看到的都是些什么阴间画面?他撑到现在还没疯,他已经很了不起了,咱们也别对他太严苛了。 第490章 告状 在饱食猪脑之后,蜘蛛足拽着红衣空荡的尸身,拖到门外边,随便那么一甩,就给那尸体甩到天边去了。 我以为都结束了,没想到更深层次的恐惧,悄然降临。 此时,卢晓莹也跟桑楠楠从里屋走了出来,我脱下外衣,不停擦着脸上的尸血,惊恐地后退着。 一名长发红衣男子,穿着红色高跟鞋,缓缓从门外走进,正是那红衣蛊师。 我一瞧,眼前顿时一黑,红衣不是已经被楠楠妈杀死了么?我明明亲眼看到的?他复活也不能复活的这么快啊? 更特么吊诡的是,桑楠楠在看到红衣男子之后,竟然喜极而泣地冲他扑过去: “妈妈!” 红衣温柔地抚摸着桑楠楠的小脑袋,抬头看向我:“别怕,我每吸完一个人的脑子,就会获取他的相貌,他的记忆和他的一切。” 红衣的身形和妙容急速扭曲着,身体里发出一连串爆竹般的骨裂声,一会功夫不到,他就变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年轻女子。 这女子看起来非常年轻,也就二十七,八的样子,她正是桑楠楠的妈妈,桑千丝。 桑千丝身穿一袭白衣,貌美如花,虽然比不上卢晓莹的美貌,但也不逊色多少,这女子的眼睛生的非常妖异,能勾魂,带着股说不出的邪性。 女子关上门,立刻开始在厨房忙碌起来,桑楠楠像个小跟屁虫似地围在妈妈身边,滔滔不绝地给她讲述之前的恐怖遭遇。 从解蛊,到和红衣斗法,再到红衣虫解后闯进屋,一口气讲了个全乎。 桑千丝笑吟吟地听着,生好柴,边将米饭上锅煮着,边夸奖女儿道:“是吗?楠楠真勇敢,这回没有吓尿裤子,进步很大哦。” 桑楠楠小脸唰地一红,连忙急道:“妈,你别当着外人的面提这个啊?” 我和卢晓莹直愣愣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卢晓莹错过了蜘蛛足的好戏,这会还蒙在鼓里呢,小声问我啥情况?我冲她比划了下蜘蛛精三个字的口型,卢晓莹顿时吓到小脸煞白,情不自禁地捏住我的手。 她手心满是冷汗。 用蜘蛛精来描述这对母女,似乎有点不太贴切,其实她们也是动物仙家的一种,看到这有人可能会纳闷,东北五大仙,不就狐黄白柳灰吗?分别对应着狐大仙,黄皮子仙,刺猬仙,蛇仙和老鼠仙,这怎么又多出来个蜘蛛仙了呢? 其实道家认为,世间生灵皆可修行,佛教也有类似的观点,叫做一花一世界,就是说哪怕一个不起眼的小花朵,里面也蕴含着一个广阔无边的微观宇宙。 东北五大仙里,刺猬仙非常罕见,我爷爷奶奶那辈倒还见过,说那个时代的刺猬仙,大多是治病救人的医仙,但上世纪七十年代往后,这玩意就不怎么出现了,现在东北那旮沓,狐仙和黄皮子仙最多,蛇仙和老鼠仙其次,但除这些之外,也存在着不少类似狼仙,虎仙跟蜘蛛仙之类的山野精怪。 你不能把人家硬归到妖怪那一栏去,它们不过是些开启了神智的动物,其中又有极少数的幸运儿,在漫长的野外环境中,感悟六道无常,修出了人形。 桑家的情况和黄四姐家类似,她们都属于不依靠弟马,只凭自身修行的野外散仙,这些散仙个个都是敢跟老天叫板的狠角色,性格往往暴戾难测,人家不借助人身,只靠动物身躯就能硬吃雷劫,这就导致了同道行之下,散仙比保家仙凶不止一个档次。 我跟黄四姐能坐一张桌子吃饭,是因为我俩中间有许四海这层关系,许四海的爷爷曾救过四姐的命,而我和桑家母女之间,并没有一个清晰明确的因果,我完全不了解桑千丝的性格喜怒,她这会还跟女儿有说有笑,下一秒可能就用口器将我吸成长人皮,然后结茧挂起来。 想到这,我就开始怵了,我刚准备找个借口想溜,却不料桑千丝回头冲我道: “你俩坐啊,一会就开饭了。” 我应了声,为了不激怒她,我只得跟卢晓莹在餐桌边入座。 我们师徒俩用眼神对着话,卢晓莹在用眼神询问我:“所以,这就是你们这个江湖的日常吗?这也太阴间了吧?” 我没好气地反瞪她:“当初爸爸不让你学,你非哭着喊着要拜师,现在你知道厉害了吧?” 桑妈在切菜,桑楠楠在一旁不停地捣乱,指着我跟妈妈告状: “妈,这个人长的好丑,眼神也凶凶的,一看就是坏人!我好心给他解了金蝉蛊,他却把咱家地面吐的到处都是,一点都不讲卫生!” 我心直接揪成了一团,双手死死捏着裤腿子,那个冷汗流的啊。 “是吗?”桑妈笑着道。 “是啊!”桑楠楠继续跟妈妈告我状:“而且吧,他刚才好端端的,身体里突然分泌出好多黑黑臭臭的淤泥,妈,我怀疑他是个蛤蟆怪!咱们把他的皮剥下来,看个究竟吧!” 卢晓莹脸色巨变,正要张口辩解,被我一把拦住。 此地处处透着怪异和未知,在分析出桑妈的性格特征之前,还是尽量少说话的好,免得一个不小心说错话,小命说没就没了。 桑千丝放下菜刀,看向女儿,声线变得严厉起来: “你这孩子,我真是把你惯坏了,你怎么就不分辨是非好歹呢?” “你光说人家这不好,那不好,那我问你,刚才坏人闯进咱家时,是谁不要性命地拦住坏人?拼死保护着你?” 桑楠楠有些羞愧的低下头,趁妈妈不注意,她冲我凶凶地摆了个鬼脸。 所以我说面相这玩意,你说它不重要,它还真挺重要的,李三坡长的好看,单靠那张美轮美奂的脸,到哪都能吃到饭,李丑正好相反,我这长相属实不招人待见,所以时常会被女性以恶意对待。 我当然不可能跟一孩子斗气,桑妈这番话说的我心头一暖,我其实并不指望她的三观和常人相符,我只期盼她的逻辑是守序的,不是那种混沌到无法沟通的就行。 第491章 行善 见我不搭理她,桑楠楠反而更来气了,一个劲道: “可是妈妈,这人身上的确冒出来很多黑黑的脏泥巴,跟癞蛤蟆皮肤上的泡泡挤开似的,好恶心啊。” 小孩子是这样的,桑楠楠天生缺失父爱,妈妈陪伴她的时间又少,所以她很喜欢在妈妈跟前要存在感。 我和卢晓莹就老老实实坐那不吱声,我们正在蜘蛛仙的老巢坐客,这里不是盘丝洞,却胜似盘丝洞,下一步该咋走,我是一点谱都没有,只能将一切交给天意了。 桑千丝柔和地看向她女儿:“既然你这么讨厌人家,那为什么还要给他解蛊呢?” 桑楠楠拽了拽自己的裙摆:“因为妈妈曾说,我们必须要帮助中蛊的人,妈妈还说,我们动物修行本就不易,雷劫说来就来,所以我们要提早给自己积攒福报,当雷劫到来时,这些福报能派上大用场!” 我默默点头,看来桑千丝不但守序,能沟通,甚至还知晓善恶福报,知道通过行善事,积攒福报来对抗雷劫。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的处境就安全多了。 要知道人的身体,是非常让动物仙家嫉妒和眼红的,人生下来就自带五百年道行,肉身还不吃雷劫,这开了挂般的先天条件,是动物仙梦寐以求的。 像桑家母女这样的散仙,修行难度极大,她不像传统仙家,当雷劫来临时她可以躲在弟马身上,借助弟马的肉身回避雷劫,她每一个劫都只能自己硬吃。 但动物仙家要承受的劫,还不止雷劫这一种,可细分为雷劫,幻劫,皮相劫和天诛劫四种。 第一种最简单,天空直接降雷,劈它个灰飞烟灭,一道劈不死,再来一道,当初在阴间,青丘就用大术提前给阴天娘娘招来雷劫,当场给那死物劈的骨灰蒸发。 至于后三种劫就很罕见了,幻劫只会出现在修罗境以上的仙家身上,至于皮相劫和天珠劫,那就是黄泉境和地狱境去考虑的事了。 “对啊。”厨房里母女的对话继续,桑千丝对女儿道:“福报很重要,咱们现在过着衣食不缺的富贵日子,你还体会不到,等将来苦日子来了,你就知道福报有多可贵了。” 桑楠楠听了个半懂不懂,面露迷茫低下头,双手不停玩弄着裙角。 可桑妈的这番话,却听的我百感交集,连动物都知道积德行善,懂得用福报来消解霉运和劫难,那我们人呢?现在的人全特么戾气滔天,生性凉薄,活的自私又自我,人这个修行的先天圣体,反而活的不如动物了。 我要告诉大家的是,咱们千万别把行善想象成多高大上的事,也别把行善和圣母挂钩。积德行善,其实是一件很自私,很无耻的勾当,咱们做好事为的不是叽霸别人,纯纯只是为了让自个以后能活的更舒坦,更顺,仅此而已。 而且将来万一遇到流年不利的时候,咱们还可以拿福报去化解灾难。 我知道大家一定是把我的经历当成饭后消遣来阅读的,但我真的希望大家能从这里边学到一点东西——你看,我李三坡也是个自私可耻的家伙,我教人行善,等于是偷摸着给自个赚福报。 我尽量把福报说的通俗点,你看,咱们每个人生下来,头顶都带个看不见的血条,这血条就我们的福报,根据前世因果不同,血条有长有短,因人而异。 咱们要做的,就是尽量别把血条耗空,福报这东西一旦耗空,人就会接连倒霉,诸事不顺,喝凉水都塞牙。 好消息是,血条可以慢慢恢复,怎么恢复?行善就完事了。 看到这有人会说,你这不是扯叽霸蛋吗?现在这个社会,都成什么叽霸草狗样了?还有行善的空间吗? 老人摔倒你就说你扶不扶吧?你扶你就看他讹不讹你就完事了。 是啊,很不幸,咱们生活的人世间是非常黑暗的,黑暗到甚至连行善,都变成了一件需要考量心智和阅历的技术活,但是在生活的细微琐事中,我们总能找到一些看似无关痛痒的小善举,有时候一声夸奖,花它点小钱打赏下作者,这不都是行善吗? 说到扶老人我还想起个事,我听马义说,有极少数的世外高人,专门故意去吃这个亏,这里面的动机非常阴险,涉及到“流年嫁祸”和福报偷窃,这里就不展开讲了。 桑千丝快速炒好一盘菜,让桑楠楠端上桌,还不忘嘱咐她道:“去,给哥哥道个歉。” 桑楠楠将菜端上桌,红着小脸跟我说了声对不起。 我连忙客气道:“哪里哪里,姑娘言重了。” 然后我顺势一捅卢晓莹,卢晓莹心领神会,立刻起身对桑千丝道:“天色晚了,我们这边还有点事,就不打扰前辈用膳了……” 说着,我俩站起身就要走,这盘丝洞的因果已了,她解了我的金蝉蛊,我让她赚了福报,两清了! 挥舞着炒勺的桑千丝转过身,轻描淡写地看了我俩一眼,轻声道: “吃过晚饭再走吧,相信我,这是为你们好。” 我很难描述这女子的眼睛,她眼睛生的极美,眼角也没有丝毫岁月留下的痕迹,可眸子里阴冷和邪性,却带着股深深的致命,让人不寒而栗。 眼神里透出的阴森杀机,更是让人心神慌乱,坐立不安。 我俩都特怵她,就我们这点小道行,还不够当人家的开胃小菜,那咋办呢?坐吧。 我俩就坐那干等着,小命宛若已被结成了茧,高高挂起了。 桑千丝手脚非常麻利,不一会晚饭就弄好了。 三盘菜,全是素的,分别是红姜丝炒红薯叶,辣炒脆藕以及木耳百合炒扁豆。 主食是小米稀饭。 饭菜上桌后,母女二人坐过来,桑千丝边招呼我们动筷子,边往前挪动着凳子: “我们母女吃素很久了,希望这些寡淡贫寒的饭菜,别坏了两位的胃口。” 吃素?红衣的猪脑也算素食吗? 我们连忙拼命摆手,哪里哪里,这已经非常丰盛了,国宴级别了。 第492章 金童 桑楠楠捧着碗,吸溜吸溜地喝着稀饭,桑千丝不时给女儿碗里夹菜,母女俩吃的非常香甜。 见我们半天不动筷子,桑千丝有些不喜道:“怎么?怕饭菜里有毒?还是瞧我不起?觉得我不配请你们吃饭?” 我干笑几声,心想爱叽霸谁谁吧,这里是盘丝洞,蜘蛛仙想杀我,大可不必麻烦在饭菜里下毒。 于是夹着菜就吃,我们从早上出发去阴庙,到被红衣追杀,跑了一整天马拉松加铁人三项,这会早就饿到头晕眼花了。 还别说,桑千丝的厨艺很不错,三盘小素菜都炒的有滋有味,吃的人口齿回甘。 卢晓莹吃的非常淑女,我是甩开膀子猛干,三两口喝光稀饭,又满满盛了一大碗,吃的是挥汗如雨,如痴如醉。 见我吃的这般深情投入,桑千丝感到非常满意,不一会功夫饭罢,桑楠楠收拾了碗筷,又端上茶来,我恭敬地再三致谢,给桑千丝孝敬上一根烟,我俩就坐那开始唠嗑了。 “昨个四姐给我写了封信,说她结识了一个修佛光的小金童。”桑千丝冲我吞云吐雾,眯着眼上下打量我: “想不到,她昨个刚提完这事,今儿个小金童就来我家了,你说巧不巧吧?” 我保持着恭敬和谦卑道:“不敢当,原来前辈和四姐认识。” “何止认识?”桑千丝抿着茶道:“我和四姐情同姐妹,其实在这片雨林中修行的仙家,都是很抱团的,这旮沓乱,除了黑苗之外,也有不少大妖魔居住在其中,咱们北方仙家,跑来南方的地头修行,不抱团能行吗?给那些南蛮子欺负了,都没地说理去。” 我听桑千丝口音中也带着点东北腔,一打听才知道,她也是从东北那边搬来南方的,之所以背井离乡,第一是逃避仇家,第二是东北那旮沓吧,地儿的确是邪,仙家多,雷劫下的就很集中,不利于散仙发展。 第三也是最主要的,怕冷,不是谁都愿意常年在零下四五十度的苦寒之地居住的。 桑千丝跟我聊了些家常,开始一个劲地夸我:“小金童,你可不简单啊,你身上不但有蛇缘,更有狐狸缘,而且你这狐狸还不一般,是古代妖狐的流派。” 我惊道:“前辈好眼力!家师的确是古代妖狐。” 桑千丝眉头微微一挑:“方便现个身,让我瞻仰瞻仰吗?” 我面露难色:“家师清净惯了,素来不见外人,前辈勿怪。” 桑千丝嗯了声,拿出木梳开始梳头,这女子的头发当真是黑亮浓密,比水草还柔顺。 女子侧脸美轮美奂,洁白的耳畔下,悬着长长的青丝鬓角,眉黛青颦,鼻形柔美,神色间既带着肃杀和妖邪,还兼带着深深的伤悲之色,仙家能修出这般好的皮囊来,当真实属不易。 我偷瞄她的侧脸,立刻联想起古装片里的林青霞,桑千丝和林竟有九分神似。 桑千丝知道我在偷瞄她,她不但不感到恼怒,嘴角反而微微一翘,红晕顺着粉颈染到洁白的耳垂处,又快速退却。 她边梳着头,边询问我修行的事:“小金童,刚才红衣来袭时,你是在洗髓吗?你突破道行了吗?” 我摇着头叹息:“本来是要突破的,可惜我资质鲁钝,最终功亏一篑,倒是玷污了前辈的清净洞府,惭愧,惭愧至极!” “无妨。” 放下梳子,桑千丝转过来看向我俩,目光放在卢晓莹身上: “这小美妮子,也不是个一般人啊,这小脸长的俊的,跟月宫里的嫦娥仙子似的,我都忍不住想亲两口。” 卢晓莹脸蛋有些绯红,小声道:“前辈真会说笑。” 桑千丝漆黑的眸子瞧向女孩腰间的火雷弩,一眼就瞧出了端倪,轻咦道: “墨家的非攻机关术?这可真是稀罕,我上次见到机关术时,还是在明朝年间呢。” “能让我看看吗?” 卢晓莹连忙取下火雷弩,递给桑千丝观看,桑千丝爱不释手地把玩着,越看越欢喜,又问卢晓莹: “我听闻非攻机关术中,有一个叫做锦绣图的秘宝,可开辟出一个独立的储物空间,不知你可曾听闻过此宝?” 卢晓莹用征询的眼神看向我,见我点头,她就拿出锦绣图给桑千丝观看。 我俩在锦绣图里存放了三箱玉牌,除此之外就是些登山包,帐篷,金银衣物等杂物,桑千丝何等身份,比我们多活了多少年?我们的这些破行李,人家才看不上呢。 卢晓莹当着桑千丝的面,将锦绣图里的杂物一件件往外取,又一件件往回放,给桑千丝看的都迷瞪了,一个劲地拍手叫好。 桑楠楠更是喜欢的不行,走上前抱住卢晓莹的胳膊不松手,撒着娇道:“姐姐姐姐,你送我副锦绣图好不好?” 所以盘丝洞的因果还没完,这才刚开始,那就送呗,那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 刚好狐狸毛笔还在,颜料也剩不少,卢晓莹现场画了两副锦绣图出来,给母女一人送了一副。 “我道行浅薄,目前的锦绣图空间很小,存不了多少东西。”一口气画好后,卢晓莹又传授了开启口诀。 母女俩久居边境雨林,修行苦闷乏味,就收获这么个小东西,你都不知道给她俩高兴的呀,那叫个爱不释手,一遍遍反复把玩着。 桑千丝大喜,一个劲夸赞卢晓莹人美手巧,说:“你们俩小孩真不错,我越瞧越喜欢,你俩凑一块,当真是绝配,女孩是墨家传承,男孩是修佛光的小金童。” “这对天造地设的金童玉女,咋没在一块好上呢?” 卢晓莹听的是脸色绯红,急忙摇头摆手道:“干娘你别胡说啊,我和李丑是好哥们来着,他还是我师父,哪有师徒好的道理?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桑千丝也不纠缠,这位仙家一高兴,就让我俩认她当干娘,这个倒不奇怪,东北很多仙家都有认干女儿干儿子的习惯,以前哈市有个拜胡三奶奶的女弟马,手下一百多个干儿子,个个都是高官,弟马出门住五星酒店,坐宾利车,吃山珍海味,一切开支全由干儿子报销。 第493章 黄蛊 这可是送上门的大机缘,不能不接,于是我俩就跪下来,冲桑千丝磕了仨响头,这干娘就算认下了。 桑千丝笑的是合不拢嘴,扶我们起身,抓着我俩的手说:“事情匆忙,干娘没准备礼物,孩子们别见怪,坐,干娘有番话要跟你俩说。” 我和卢晓莹入座后,喝了几口茶,桑千丝脸上的笑容一收,神色变得阴郁起来,就开始说话了。 她先对我说:“小金童,你今晚要跟四姐去攻打黑水洞,对吧?” 我点着头,我的确跟四姐约好了,今晚凌晨两点,我们要去血洗黑水洞,也就是红衣蛊师和黄衣苗女所在的苗寨。 桑千丝将女儿抱在怀里,轻描淡写道:“小金童,有件事你得知道,四姐快完蛋了。” 我听的头皮阵阵乱跳:“四姐好好的?不能完蛋啊?难道说黑水洞来了硬茬子?四姐攻打不下来,反而会丧命其中?” 这根本说不通,黄四姐就算没到黄泉境,那也是距离黄泉境只差一步的阿修罗,她传授我大坟墓轮转术,幻术封天,还教会我使用纸鸢飞行,这般手眼通天的大仙家,咋能说完蛋就完蛋呢? 桑千丝往地上啐了口白丝:“黑水洞很好攻打,四姐只要抬抬手,就能将那地方夷为平地。” “但四姐的死,早就是命中注定了。” “她快被人制成黄皮子蛊了!” ????? 黄皮子蛊? 当我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身体里顿时少了些什么,又多了些什么,少的是心性和胆气,多的是满后背的鸡皮疙瘩。 我不相信,这世上能有人,将四姐这样的大仙家……制作成……蛊? 接下来,我干娘的语速开始放慢了,她面露浓烈的阴冷杀机,一字一句对我道:“四姐性格刚愎自用,素来目中无人,自持极高,我们虽然是亲姐妹,但我这当妹妹的话,她也是不肯听的。” 她就开始跟我讲这件事,首先,蛊不是黑苗下的,毕竟黑苗中最顶级的白衣蛊师,也没本事将四姐这样的仙家制成蛊。 这里面有外来的因果。 说早在几个月前,就有一个行踪可疑的人,在鸡爪山下游荡,当时我干娘和四姐都在场,四姐当着我干娘的面,把这人给当场掐死了。 散仙的领地意识极强,她的地盘,她是不允许外人闯入的。 结果几天后,这人又出现了,死者复生,这还不算吊诡,最特么吊诡离奇的是,四姐居然把这事完全给忘了,这才几天不到,她就认不出来那人是谁了。 桑千丝就对她说:“不对啊姐,你前几天不是亲手把他掐死的么?你记性这么好的人,几百年前的事你都记得,你咋能把这事给忘了呢?” 黄四姐就显得非常迷茫,说有这事吗?我怎么就死活想不起来了? 于是四姐就上前把那人抓住,轻轻这么一撕巴,就把这人头皮子给扯下来了。 然后这人死了没多久吧,又活了,又在四姐家附近出没,反正每次四姐见到这人,都想不起来对方是谁,就她每次杀这人的经历,都被一种阴嗖嗖的东西给抹去了。 卢晓莹听到这,就忍不住插嘴道:“那人会不会是鬼呢?” 桑千丝嘿嘿冷笑道:“你四姐是什么人?她是道行超过七千年的大黄皮子精!她挖了七千年的坟!对方如果是鬼,她能瞧不出来吗?” 我脸色很快变得阴森起来,我听到这时,心中已经有了种很不安的感觉。 这个人有很大概率,是一名幻术师。 这人所表现出的怪异举止,像极了幻术·哭悲。 哭悲这个名字,源自一个叫做“兔死狐悲”的典故,用来形容妖狐的狡诈,当我施展出哭悲后,敌人会立刻陷入我营造出的幻术世界中,误以为取得极大的优势,并亲手杀死了我。 然而真实的情况,却恰恰相反,我都不记得自己用过多少次哭悲了,每次我都站在一旁,冷眼观看敌人做出杀死我的滑稽动作,每次我也都在这个时候,出其不意地对敌人发动致命反攻。 我甚至还能利用哭悲,来硬闯某些致命禁制。 所以我就在寻思,这个人所用的幻术,很可能和哭悲的原理类似,它让四姐误以为杀人得手了,然而幻术师的本体却站在一旁,对四姐做出一些不好的事。 而且这人的幻术似乎比哭悲还要高级一些,它在让四姐中招的同时,还能顺带着抹去四姐的记忆。 桑千丝接下来的话,也印证了我的猜测。 说这件怪事,接连出现了好几个月,反正四姐每次下山办事,总能遇到那个人,其中有好几回桑千丝都在场,她立刻意识到这事不对劲,她就劝四姐,说姐啊,你这段时间别下山了,我感觉有人要害你,咱们不比人,咱们修行出这么大的道行可不容易,咱一定不能让坏人给害了。 可四姐不记得这事啊,我干娘要是有手机,摄像机啥的给她拍下来也行,关键是没有啊,所以四姐不信这个邪,依旧我行我素。 桑千丝和四姐桀骜的性格相反,她是个心思非常缜密的女人,她回家后越想,越觉得这事阴森里透着说不出恶寒,她就开始暗中调查,跟踪这个怎么都杀不死的怪人。 这人也不好跟,四姐自个跟也好,放出小蜘蛛跟也好,每次跟到一半都会跟丢,说这人不是鬼,却胜似鬼,经常走着走着,人就突然从地面上消失不见了。 桑千丝就换了个招,她开始在雨林中捕杀高级别的蛊师,终于有一次,在杀死一个红衣蛊师,吞噬脑核,获取对方记忆后,桑千丝知晓了这人的身份。 原来这位阴森畜生,是一位手段非常恐怖的大幻术师,来自于一个叫做互助会的教派组织,最近一段时间呢,互助会和版纳的苗疆勾结到一起,打算开启雨林中的三座阴庙,获取其中的神秘能量,来让一个叫做罗红衣的阴师降世。 而这个罗红衣,正是互助会的创始人,也是我日后要铲除的七大恶相之首,贪欲。 第494章 宝库 我一听到互助会这三个字,内心就感到阵阵阴寒,还记得老鼠仙灰奶奶么?那老太太是互助会的护法,道行接近万年,鼎盛时期的我施展全力,也奈何不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逃跑,然后害四姐的这个幻术师和灰奶奶一样,也是互助会的护法,桑千丝说,就是由此人负责来跟苗疆这边对接,两股下三滥势力勾结到一处,一同听命于罗红衣,妄图颠覆人间秩序。 我听到这,算是彻底洞悉了这其中的因果——由幻术师来对四姐进行跟踪和下蛊,但因为四姐这黄皮子蛊,并不是说做就能做的,四姐道行太高了,要耗费数个月的时间来熬,慢工出细活。 这个幻术师的具体道行未知,但手段非常恐怖,其对幻术的理解是远在我之上的。 四姐每次见到他,杀死他,都是他刻意营造出的幻术效果,等四姐进行虚假的杀人动作时,他偷摸地在四姐身上做些细微的小手脚,积少成多,时间一长了,四姐不知不觉间就被制成了黄皮子蛊,自己却始终一无所知。 我心情阴霾,四姐对我有恩,她出事也就相当于我出事,我就问桑千丝:“干娘,这事还有回旋的余地吗?四姐真没救了吗?” 桑千丝惨然道:“没救了,彻底没救了,她要是头几回能听我的,老实躲在山上,那说不定还有救,现在,她的蛊已经被那人给做实了,四姐变成蛊,只是时间问题,神仙也救不了她了。” 我怎么就不信这个邪呢?我的金蝉蛊能解,四姐的蛊就解不掉? 我就看向一旁的卢晓莹,林先生在死前,是给她传了功的,节葬流派里对蛊的描述极多,天下恶蛊难逃其中。 于是我就询问卢晓莹,结果她给出的答案,竟和桑千丝一致,女孩笃定地对我说:“黄皮子蛊,顾名思义,此蛊只针对有道行的黄大仙,根据受害者道行高低,下蛊的时间不定,一旦蛊成,仙家会痛苦地惨死,死后魂魄不得离体,成为被蛊师操控的杀人机器。” “类似的还有厉鬼蛊,僵尸蛊,将一个人百般折磨后杀死,再用秘法将其炼制成蛊……” 卢晓莹说,刚开始的那几天,是可以救的,只要四姐的主观能意识到自己被人下了蛊,此蛊自可消解,所以黄皮子蛊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互助会的那位幻术师,他每次都能巧妙地抹去四姐的记忆,让四姐永远都意识不到自己被阴了。 现在说啥都迟了,蛊已入魂,解不掉了。 桑千丝抓着我的手道:“小金童,我知道你是重情重义的好孩子,万物终有一死,你也不必太难过,回头干娘要和你一道,给四姐报这个血仇。” “我姐这人干什么事都喜欢讲排场,她闺女被黑苗害死了,她要你今晚去给她撑场面,你去!去见四姐最后一面!” “顺带着你也去看一眼那个幻术师,此人今晚一定会出现!” 话说到这,桑千丝顿了顿,又道:“这个人很好辨认,他四十来岁,是个汉人,长的一脸悲苦阴愁,好像受了多大冤屈的倒霉鬼似的,你去了一眼就能认出他。” 卢晓莹皱了皱眉:“干娘,我和李丑可是没半点道行的,我俩过去了会不会……?” 桑千丝摇头道:“傻孩子,干娘明知前方是火炕,还能把你往坑里推吗?” “那人的目标是我四姐,除了四姐之外,其他人他才懒得多瞧一眼呢。” “我为啥让你俩去?第一是去认个脸,把这个杀害四姐的仇人长相记住,第二小金童也会幻术,过去看一眼,说不定能瞧出那人术中的破绽,回头咱们去找他算账时,也能多一份把握。” “第三,去见四姐最后一面,毕竟四姐对你们有恩。” 桑千丝条条框框地跟我俩说着,说到最后,她语气忽然变的低沉下来:“第四,也是最重要的。” 说到这,她略微停顿后,道:“按规矩,你俩拜我当干娘,我应该给你们准备一份大礼的,可我不但啥也没给,反而从小玉女这顺走了两副锦绣图。” “干娘这老脸,就挺挂不住的。” 我和卢晓莹客套了几句,就听桑千丝对我道: “小金童,干娘送你一场滔天的富贵,今晚攻打完黑水洞后,你连夜上一趟鸡爪山,去我姐家的宝库里。拿几件东西出来。” 这时候,屋里的烛光就开始闪了,将桑千丝的脸闪的阴森不定,她的意思很简单,四姐已经是死人了,这几件东西她以后也用不上了,与其最后便宜外人,不如拿来给我俩用。 我问她,要取哪几件东西? 桑千丝直勾勾盯着我:“我接下来要讲的东西,你可听好了,你不按我说的做,你会没命的!” “四姐家的宝库,就在那座大坟后边的地窖里,地窖周围有纸人守护,纸人会过来问你,何年何月?你答牛年马月,纸人又问你,尊驾是谁?你答,我是奈何桥边无头鬼,千里山河的烂姻缘。” 见我牢记下来后,桑千丝还有些不放心,一遍遍叮嘱我:“四姐是个疑心极重的人,她担心她不在家时,有贼来染指宝库,所以特意在宝库入口处下了杀人幻境,你一旦答错,幻境会立即启动,当场将你诛杀!” 桑千丝继续对我道: “重点来了,你进入地窖后,里面的一切金银财宝,你一指头都别碰,你只盯着桌上那俩木头宝盒。” 我听的非常仔细,我也想知道这俩宝盒里存放的,究竟是怎样的物件,让桑千丝这样的大蜘蛛仙都觊觎。 可就在这时,一阵漆黑的夜风袭来,吹灭了屋里的蜡烛。 桑千丝重新将蜡点上,又吩咐女儿去关上窗户,继续对我道: “第一个宝盒里,放着一张卡片造型的黄纸,这黄纸来历非常猛烈,它就是传说中‘不老泉’的入场卷!” 我和卢晓莹听的是诧异又好奇,连忙问她:“干娘,什么是不老泉?” 第495章 群魔乱舞 桑千丝摇头不答:“关于不老泉的传闻,回头我再跟你细讲……至于这第二个宝盒里,放着一段开花的雷击木。” 雷击木很好理解,就是被雷劈过的木头,道教认为这东西能驱鬼辟邪,问题来了,雷击木是烧焦的死物,死物怎能开花呢? 按桑千丝的说法,这两个物件的价值,已经无法用金钱来计算了,甚至用传世瑰宝来形容都不为过。 “开花的雷击木?那是制作机关人的重要材料!”翻阅手札之后,卢晓莹喜悦地看着我们:“机关人可用来完美地反制蛊术!” “干娘,你这个富贵给的可太豪横了!” 桑千丝笑着摆了摆手:“你这话可就说错了,礼物不是我给的,是四姐给的,我只是做个顺水人情罢了。” “回头啊,你要多去四姐坟前烧纸,好好感谢她。” 卢晓莹连声答应,桑千丝又道:“至于那不老泉的入场卷,这东西对于你们两个小孩的提升,是非常恐怖的,等你们平安回来,我再跟你们细讲。” 我跟着卢晓莹乐呵了一会,脸上很快就泛起阴云,光是版纳的苗疆,就已经很不好对付了,现在又多了个互助会,这两股势力合二为一,而我们这边势单力薄,特别是我这块,混到现在居然还是个小修行人? 回头桑千丝要给四姐报仇,去找那幻术师斗法,我和卢晓莹只能在一边看着,半点忙都帮不上,而且即使恐怖如桑千丝,大概率也不能是那幻术师的对手,一想到这,我就感觉特别的无助和难过。 当初陈山火曾答应过我,说只要我有难,随时可以联系中阴,中阴会派高手来协助,结果呢?我特么把阴灯里的龙骨灯芯都快掐碎了,喊陈山火的名字都把嗓子喊冒烟了,中阴也没来人。 哦不对,来了,在电子厂时来了个女厉鬼,送了我副勾魂索,一只不耐烧的小鬼,顺带着让我给她算了个命,就完事了。 所以说中阴这帮人还是靠不住,他们唯一的用途,可能就是在我死后,能来给我收个尸,仅此而已。 我就跟我干娘说我的担忧,我说互助会里大能如云,黑苗那边的红衣,白衣蛊师也个个都是狠角色,那三座阴庙被他们占据着,我想进庙取佛光的计划,也差不多泡汤了。 雨林里群魔乱舞,我和卢晓莹这点小道行,属实是寸步难行,我就寻思啊,实在不行,我俩先暂退锋芒,去个难度不那么高的地方先发展。 佛光到处都是,不一定非要在这颗树上吊死。 而且啊,我跟在坐的各位说句实话,我以前比装的太深,步子迈的太大,都扯到蛋了,特别是从阴间归来后,我就觉得自己牛比大发了,在八仙饭店和数万厉鬼血战之后,我也算扬名了,成功引来了阎王爷的关注和招揽,洋洋自得的我,还真把自个当成个人物了。 现在看,啥也不是,就拿红衣蛊师来举例,那篮子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大修行人,却能用肉身硬扛火雷弩,而毫发无损,李三坡虽然也能做到,但李三坡可是半步修罗!人家道行比我差好几截子,可人家的肉身硬度却和我相仿? 这就说明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修行,要始终保持对未知的敬畏,别老觉得自己多牛比,比你牛比的人多的去了。 桑千丝听完我的顾虑后,从袖口里抽出把小纸扇,边扇边道:“你说的没错,这片雨林的确是越来越乱了,我从红衣的记忆中得知,公输门的高手已经进入滇南境内了,到达雨林也就是这两天的事。” “目前苗疆和公输门处于敌对关系,黑苗子已经全阵以待,准备狠狠收拾公输门,咱们可以好好利用这一点。” 看来,我的挑拨到位了,我破了苗女的本命蛊后,小娘们回寨子就告公输门的状去了。 桑千丝喝了口茶又道:“另外,我今天去林子打猎时,巧遇了湘西赶尸家族的人,我问他们,你们大老远从湘西跑到版纳,想干啥?” “这两个赶尸匠也不吱声,一个劲冲我作揖傻笑。”桑千丝瞳孔有些忌惮地收缩着:“各方顶级势力,都跑到这方雨林来了,这下可热闹了。” 卢晓莹沉思片刻,道:“这些人,不会也是冲着阴庙来的吧?” “不然你以为呢?”桑千丝冷笑起来:“那三座阴庙,可是大有来头的,里面的东西可不是一般的凶。” 她细细地端详我和卢晓莹:“你们这对金童玉女,是要修佛光的,这个干娘知道。” “干娘有的是法子让你们进阴庙,那地方我熟悉的很。” 说到这,桑千丝脸上的笑容越来越阴了:“而且我还告诉你们,咱们这边也不是孤军奋战,干娘的强援很快就来了。” 我好奇地问她强援是谁?桑千丝却不肯说:“我只能说,这个人是真神仙,我和四姐加起来乘以十,也掰不过他一根手指头!” “只要此人一到,什么黑苗,什么互助会?统统灰飞烟灭吧!” 我听的暗暗心惊,我不相信,世间还存在有这种大能?这不得跟陈山火一个级别了吗? 嗑就唠到这,时间不早了,我们准备去跟四姐汇合,攻打黑水洞了。 见我阴灯的燃料所剩无几,桑千丝非常豪横地扔给我一块兵符:“这里边有五千兵马,拿去烧,烧光了再管干娘要!” 我好一番致谢后,这才告别桑千丝,跟着卢晓莹出门。 桑千丝这边还有好多话顾不上说,我们约好了,等四姐那边忙完了,我们还要回来拜访她。 天已经黑透了,夜里的雨林,气温骤降,漆黑色的夜风,凉爽而轻柔地抚摸着我们的皮肤,带走不安的燥热。 今晚就两件事,首先,我要去瞧一眼那个给四姐下蛊的幻术师,我要看看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水平,将来我和他之间,可能是要爆发冲突,我想知道我全盛时期的幻术水平,能否和此人一争高下? 攻打黑水洞的人马众多,我只是个无名小卒,混在人群中也毫不起眼,可以放心观看。 第496章 尸匠 等血洗黑水洞之后,我要迅速赶往黄四姐家,去她宝库里偷那两个物件,分别是不老泉的入场卷,以及开花的雷击木。 前者用途未知,后者则是卢晓莹制作机关人的关键材料。 完事后,我们要找个安全的场所,闭关修行一段时间,把剩余三箱玉牌吸完了,再去拜访桑千丝,商议下一步的行动。 从进入雨林到现在,我俩是忙的连轴转,也该抽空静下来,从生死中感悟出一点东西了。 桑千丝已经给我们指明了黑水洞的大致方位,我俩沿着黝黑的密林前行,头顶的白月光阴冷如坟,斑驳地照下来,四周此起彼伏地响彻着虫鸣。 我边走边跟卢晓莹商量,我说:“姑娘,你看这样行不行,这三箱玉牌,先分给你一箱,我用两箱,下次有新玉牌入账了,我再给你补回来。” “没问题。”卢晓莹爽快地答应道:“不过话说回来,你这身体,真就差到这地步了吗?整整一箱玉牌吸完,道行楞是一点没动?” 我心情也很是黯淡:“现在就这条件,没法子,搞不好那两箱吸干,也动弹不了多少。” 卢晓莹抬起双臂伸了伸懒腰:“得嘞!我那一箱也给你吸好了。” 我认真地看向她:“不能耽误你的修行,师父已经是废人了,但你不是,你这身体天生就是修行的好材料,这一箱玉牌,一定能让你扶摇直上,平步青云,到那时,师父就要反过来跟你混了。” 卢晓莹笑着说:“跟我混还不够,到时候咱俩的关系也要改一改,改成你拜我为师,你给我洗衣服。” “然后你犯错了,你就看我大比兜子抽不抽你就完事了。” 我说我没瞧出来,你这小娘们有反骨啊?这就开始欺师灭祖了吗? 卢晓莹解开长发,帅气地甩了甩:“那可不?别人想让我欺,我还不干呢,我专盯着你欺!” “李丑?你发什么愣呢?快走啊?” 见我直愣愣站在原地,卢晓莹大感不解,跑到我跟前小声问:“这就生气啦?你这人真没劲。” 我冲她嘘了下,指向右侧的树丛方向。 卢晓莹毕竟刚入行,见识少,当时她看到那画面后,整个人都吓麻了!洁白的双腿直打摆子,眼瞅着就要叫出声了,被我一把捂住嘴巴。 在距离我们右侧五米开外的位置,出现了六个扭曲的人影。 领头的那个,是个头戴斗笠,身穿蓑衣的老者,老者背着个巨大的木制背包,走在最前面带路。 老者身后,是四具行走的死尸,三男一女,穿红色寿衣寿鞋,四尸双眼紧闭,面部已经爬满了尸斑,散发着浓烈的尸臭。 这些还不算啥,最特么恐怖的是,四尸嘴角都挂着一种说不出的阴森笑容,在老者的带领下,缓慢地在树丛中行走着,路过我俩身边时,那女尸突然回过头来,歪着脖子冲我俩咧嘴一笑! 她笑的时候吧,她眼皮子里的眼珠在疯狂转动着,这画面怎么说呢,白天遇上还好,这凌晨大半夜的,突然来这么一出,别说卢晓莹了,就连我都感觉头皮子发渗。 所以,这是一支来自湘西的赶尸队伍,之前桑千丝还跟我俩说这事,说赶尸家族也跑来雨林找寻阴庙了,结果前脚说完,这会就碰上了。 关于赶尸,我多提两句,很多人被影视作品洗脑了,一说到赶尸,就会不自觉地想起林正英的电影:一个穿清朝官服的僵尸,脸上贴一黄纸,双手前伸,双脚向前蹦跶。 现实中的赶尸,并没有那么邪乎,一种是把尸体切成三段,用竹筐背着走,等背到地方了,再一针一线缝合起来,入土为安。 还有一种就是让四到七只尸体站成一列,然后用两组长长的扁担,一组从尸体腋下穿过去,另一组固定尸体脚部,再用绳索固定,队伍前后各站一活人,这样婶的去赶。 我们遇到的这个队伍,就属于第二种情况,领头的老者是师父,队伍最后面还跟着一少年,那少年瞧上去也就十五六岁,是老者的徒弟。 师徒二人架着四根扁担,控制着四具尸体,在崎岖的山路上缓缓前行,可你别看它有扁担架着,你就觉得它轻松,尸体这玩意,比大石头沉多了,四只尸体叠一块,铁扁担都能压折了,更何况这细细薄薄的竹扁担? 这里面有控尸的成分,有的还不是一点半点,而且手上没万斤的力气,不生长几副钢筋混凝土的硬胆,是干不了这行当的。 也有只用两根扁担的,用扁担架在尸体腋下,让尸体悬空,脚不沾地,而且扁担还必须是黑色的,这样一来,有人在远处看到,就会误以为尸体在半空漂浮前行,那模样十分渗人。 王世祯的《中国民情风俗搜奇》一书中曾提到过赶尸,说是在抗战时期,重庆的打铜街就有做赶尸生意的店铺。 店铺的屋檐下挂着一块木招牌,上面写着「祝由科专治疑难杂症,代办运尸还湘」 客死他乡,对于这片土地上的人来说,是最无法接受的结局,所以就诞生了赶尸这个行业,以前打仗,谁死在外省了,家人就会找到赶尸匠,给一笔钱,让他把尸体带回故乡。 另外,赶尸匠是很忌讳猫狗冲撞亡人,所以他们才会昼伏夜出,走夜路时还不能打灯笼,手中只拿摄魂铃,一摇铃,猫狗就不敢往过靠了。 据说赶尸匠还有辰州符、辰砂两大秘宝,能镇妖辟邪。 那领头老者察觉到附近有人,就喊了一嗓子:“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阴人上路,阳人回避!” 纯纯的湘西口音。 第497章 攻寨 那老者个头极高,目测有一米九了,瘦,衣服显大,极不合体,跟个大号裹尸布似的披在身上,他半张脸压在斗笠下,露出个枯树皮般的下巴。 队伍末尾的少年没戴斗笠,少年面色黝黑,留长发,个头同样极高。 师徒俩都低着头,目光始终盯着地面,而中间的四具尸体,紧随师徒二人的步伐,行走的非常僵硬。 我一声不吭,拉着卢晓莹快速绕行,超过了赶尸队伍。 跑出一两公里后,闻不到尸臭味了,我这才放慢脚步,卢晓莹重重松了口气:“吓死我了,大半夜遇上赶尸的,简直比鬼还吓人!” “师父,你说那师徒俩大概是什么道行?” 我想了想道:“师父可能有修罗境了,徒弟也是大修行人。” “那小孩才十几岁,就当上大修行人了?”卢晓莹一脸的生无可恋:“所以说来说去,这片林子里全是高手,就咱俩是弟弟呗?” “不光弟,还是弟中之弟。”我也很无奈道:“等四姐的事忙完了,赶紧找个清净地闭关一段时间,把道行往上拉一拉,不然哪天阴沟里翻了船,咱俩就阴间再相见吧。” 卢晓莹对阴间非常好奇,这就好比那些爱听鬼故事的人,什么人爱听鬼故事啊?胆子越小就越爱,哪怕吓到睡觉时脚丫子不敢露出来,也嚷嚷着要听。 我就跟她讲,我说这阴间到处都是漫天大雾,很多地方能见度不到五米,阴间的天,终年降纸灰雨,天空还往下落死人,但阴间还不是最恐怖的,现在更多的人,死后略过阴间,直接下地狱了。 我没见过地狱的真实模样,但我在观想不动明王的法相时,看到了地狱的些许画面,我看向卢晓莹的侧脸,我说姑娘,咱们修行人吃这么大的苦,受这么大的惊吓,在这个血腥江湖里跟同行疯狂内卷,图了个啥? 图的是极致的力量?想特么抽谁大比兜子,就抽谁吗?还是图财?或者是追求更多的阳寿? 这些都不是,咱们修行,是为了将来死后不去阴间,不下地狱,也不去畜生道,咱们的最终目的,是要脱离整个六道苦海,往生到更好的世界去。 卢晓莹听完,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黑水洞路途遥远,好在我们赶在凌晨两点前,跟四姐的队伍汇合了。 借着惨白色的月光,大老远我就看到前方有一条漆黑色的小河,水声潺潺,河边阴阴惨惨地站着三四十号人。 四姐家的亲戚,能来的基本上都来了,就这么一大拨化形的黄皮子,清一色身穿黄衣黄裤,踮着脚尖伸长脖子,双手勾在胸前往那一站,跟雕像似的,显得特别吓人。 我看到了之前那个踹我下山的阴损小老头,还瞧见了四姐的小闺女,小闺女十五六岁,长得很是好看,性子却很是乖张。 小闺女回头朝我瞅了瞅,见我到来,一脸的不悦,阴阳怪气道:“我靠,丑八怪又来了!” 几个黄衣少女也跟着冲我起哄,纷纷指着我对同伴道:“看,你老公!” “滚你妈的!明明是你老公!” 少女们围着我叽叽喳喳地坏笑,一个少女还故意将同伴推到我怀里,那少女恼怒至极,厌恶无比地将我狠狠推开,跑去追打对方。 我倒没觉得有啥,从我占据这具身体到现在,不知多少人嘲笑过我的丑陋,这种由高到低的落差,起初让我很不适应,但现在我早习以为常了,佛说,人的头发是烦恼丝,人的外貌是臭皮囊,再美的红颜,也不过是一滩枯骨,我又不跟这些女的结婚,她们想笑就笑好了。 可却给卢晓莹气坏了,她还挺维护我的,气冲冲上前要跟这些少女理论,被我一把拦住,没必要。 “住嘴!不许对小李不敬!”黄四姐从人群中走出,厉声呵斥道。 少女们立刻不敢吱声了,但小闺女还是对我不依不饶,很不满地指着我道:“妈,你喊他来干嘛?他有什么用啊?” “有什么用?”四姐狠狠瞪了眼小闺女,冷笑道:“李先生是修佛光的金童,是菩萨座下的弟子,我要跟他结善缘,顺道沾他点佛光,你这小丫头懂个屁?” “我谁都不带,我都得把李先生带上。” 小闺女一脸的狐疑:“他?就他?他这点可怜的小道行,也配当菩萨的弟子?” 四姐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一代不如一代!” 我走到四姐跟前,问了声好,又将卢晓莹介绍她,四姐对卢晓莹并不怎么上心,只是淡淡瞧了两眼,就收回目光,对我道: “我最近感觉吧,有点不太对劲,我的劫大概要来了,孩子,一会我这边完事后,你得分我点佛光,助我渡劫啊!” “事成之后,我要狠狠奖励你!” 我心不在焉地答应着,卢晓莹跟桑千丝都给黄四姐下了死亡判决,我此时观察四姐,也看出了些许不对,四姐的面色黯淡了许多,一脸的死灰之气,而且我不确定我看清楚没有,四姐的两颗瞳孔里,好像各站在个白色的小人? 当我看到这两个小人之后,我就意识到,四姐的这场大劫,是过不去了,前方的黑水洞,就是埋葬她的坟墓。 想到四姐即将被人炼成黄皮子蛊,自己却浑然不知,我心中就涌现出深深的悲伤,四姐见我脸色难看,还以为我怕了,厉声笑道: “你不用动手,你看戏就好了,我已经将黑水洞封死了,任何活物都逃不出去,一会你瞧我怎么生吞这些黑苗子的魂儿。” “杀!” 四姐朝前方的树林深处一指,众人就赤着脚趟过了河,我们跟随在队伍后方,进入一片树林后,前行了百余米,我看到远处,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火光。 一座古代苗寨,静静伫立在远处的雨林中,苗寨外围搭建了高高的木墙,有黑苗手持火把,在墙头巡逻,四周还设置了哨塔和箭楼,守备极其森严。 第498章 不是恶相,胜似恶相 我取出桑千丝给的兵符,往阴灯里添加了两千阴兵,灯罩立刻被撑的高高鼓起,我知道黑水洞中有互助会的大幻术师,人家这会正等着四姐上门呢,于是我就出言提醒四姐: “姐,小心里面有埋伏!” 这是多余的吗?这是多余的,我们都知道这句提醒完全是多余的,四姐的结局已经注定了,可我心里这道坎一直过不去,我这人向来如此,你对我好,我必须千百倍地回报你,这个社会越黑暗,我就越珍惜他人的善意。 小闺女回头冲我讥笑道: “丑八怪话真多,悄悄的看好戏吧!就让你这小凡人,见识下我们黄家的手段!” 四姐示意我们在原地等待:“等着,我先把门给破了!”说完她就一个人走过去,来到寨门跟前时,上方巡逻的黑苗立刻发现了她,纷纷惊恐地敲钟示警: “老黄皮子来攻打咱们啦!” “准备迎敌!放蛊,放蛊!” 黑苗子开始往四姐身上大把大把地撒虫卵,这些虫卵奇形怪状,有大有小,小的像黑芝麻,大的有核桃大。 四姐站在墙下边,不躲不闪,张嘴,猩红色的舌头像长蛇般探出,朝空中斜扫过去,将大量虫卵卷进嘴里,牙尖齿利地大嚼起来。 卢晓莹死命地捂着嘴,双眼惊恐地圆睁,看的几欲干呕。 剩余的虫卵掉落在地,迅速孵化出奇形怪状的剧毒蛊虫,密密麻麻地朝着四姐扑来,这时候,只见四姐深吸一口气,猛地张嘴,狠狠地喷出口中的秽物! 这些秽物被赋予了恐怖的高维能量,引发了猛烈的爆炸,当地动山摇的惨烈火光直冲夜空后,巨大的寨门被炸的粉身碎骨!一时间,男人的咒骂声,妇女儿童的惨苦声此起彼伏,四姐神色阴森,缓步走人前方的火海中,尖声叫道: “仰翁妞,往翁妞,当翁妞!” 她喊出的这三个名字,正是杀害她大闺女的真凶,当时场面上乱七八糟,有人提着苗刀来砍她,有人躲在暗处冲她吹毒箭,还有几个黄衣老蛊师盘坐在远处,冲四姐不停地比划着手势。 诸位切记,黄四姐比同是黄皮子仙的舅姥姥,高出好几个段位,我不知这位尖脸妇女到没到黄泉境,但她至少是阿修罗后期级别的仙家,就修到她这份上,我再去讲她的术,讲她的手势就显得很多余了。 黄四姐缓缓往寨里走着,对一切攻击不躲不闪,苗刀砍不到她,不管黑苗们怎么尝试,刀锋总是险之又险地,一次次错过她的身体,毒箭也完全失去了准头,扎不到她,就算扎到又能怎样呢?四姐肉身已经强横到匪夷所思了,这些寻常兵器,根本不可能伤及她分毫。 她只是简单眨了眨眼,在场的所有黑苗,无论衣色男女,脸上,身体里统统生长出野草般的黄鼠狼毛发,我已经不知如何描述那血淋淋的场面了,那些男女的惨叫声,宛如地狱钟摆的血腥悲鸣,每个人都像野草般站着死去,他们已经没有人形了,沾满鲜血的惨黄色毛发,从他们身体的每一寸皮肤,每一个孔洞里绽放出。 他们变成了一只只站立着死去的稻草人,明明已经断气很久了,可他们的哀嚎声依旧在四周久久地回荡——那是灵魂的嚎叫,这惨烈的疼痛,让灵魂都无法释怀。 “孩儿们!来吧!”清场之后,四姐朝后方的我们喊道:“烧杀抢掠!不留活口!” 黄家亲戚们欢呼着往寨子里冲,我也跟着往进走,穿过火海后,我看到了黑水洞的全景。 黑水洞不大,比鸡爪村大不了多少,雨林潮湿,黑苗的住所都是些高脚屋,尖形屋顶上铺满了晒干的茅草,屋墙也多是竹制的,下方用高高的木柱与地面隔离,用来隔绝潮气。 黄家的人分散开来,一间间屋地进去搜,有人从屋里抓出鸡,蛇之类的活物,现场生食,有人杀人,有人放火,少女们则围着一大盆形状模糊的蛊虫,边笑边往嘴里大口塞着。 我和卢晓莹经历过屠村,对眼前的地狱场景并不惧怕,我不停四下扫视着,想找出桑千丝口中的幻术师。 那三个杀害大闺女的苗女都被找出来了,可幻术师却一直没出现。 四姐扭断一只红衣蛊师的脖子后,开始给三女剥皮,这过程没法写,只能略过。 黄家亲戚们围成一个大圈,围观剥皮仪式,每个人都高昂着头,对着月亮发出野兽的嚎叫,惨白色的月光洗礼着他们,月亮见证了黄四姐血腥到疯狂的报仇。 很快,黑水洞里就再没活物了,就连蛊虫都不剩下一只,苗人的房屋极度易燃,一会功夫不到,整个寨子就被烧成了火海。 “这里还有活人!” 亲戚们在火海中四处找寻着,有人从某个潮湿漆黑的地窖中,拽出来一个人。 之所以不杀他,是因为这人并非黑苗,而是一名汉人。 大伙将这人押解到四姐跟前,等待她的发落。 而这个人,正是互助会的大幻术师! 我站在人群最后边,目光透过缝隙观察那人,此人留寸头,上身穿一件普普通通的黑色t恤,下身是牛仔裤和运动鞋。 我重点描述下此人的面相:这人的年龄四五十岁,长了对十分夸张的八字眉,死鱼眼,眼皮子无精打采地半耷拉着,眼袋很大,鼻梁歪斜着,双眼间距极小,两侧颧骨向外猛凸,嘴唇子比纸还薄,我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难怪桑千丝说,我一见面就能把这人认出来,他这张脸,集结了破财,病魔缠身,妻离子散,厄运临头等一系列负面特性,这种极品的面相,在人间是非常罕见的。 他的出生,就是个天大的错误。 当真是集悲苦阴愁衰于一身,不是恶相,却胜似恶相了。 第499章 花粉 就我一瞧见这人,我都感觉自信了很多,和他一对比,我还真不算丑。 “大仙饶命,大仙饶命啊!” 这人被带过来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四姐面前,冲她一个劲地磕头求饶。 我已经暗暗将体内佛光调动至狐瞳,今天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将此人的幻术看个明白,只有看出这其中的运行原理,下次见面了我就不会中他的招了,我才有机会给四姐报仇。 黄四姐丢下手中的三张人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阴阴地问:“你是谁?你一个汉人,为什么会出现在黑苗的寨子里?” 其实四姐已经见过这人无数次了,但每次见面之后,四姐的记忆都会被此人完美抹除,这件事我往深处想,我后背都起鸡皮疙瘩,我们在日常生活中见到的某个陌生人,会不会也是曾经见过无数次,只是我们自己不记得了呢? 这就是所谓的“似曾相识”吧? 那人边用力磕头,边害怕地答道:“我,我只是个普通游客,在雨林里迷路了,被苗人抓来此地……他们打算将我炼成人头飞蛊!” 嗯,回答的很丝滑,很迅捷,却经不起逻辑推敲,此地靠近老挝边境,是真正的原始森林,无人区,你叽霸游客跑这来?来寻死么? 四姐阴阴笑道:“不对,你的来历可疑,你也死吧!” 话音一落,四姐朝着他隔空一抓,这人的心脏就从胸膛中直飞出来,落入四姐的掌心。 那碎骨和血喷的到处都是,这人保持着跪倒的姿势,双目圆睁,已然毙命。 我瞳孔猛烈收缩着,观看完此人死去的全过程后,我脑海中出现了一大串幻灯片,一帧帧缓慢播放着,我的精神高度集中,连呼吸都停滞了,我像一台高速运转的精密机器,开始逐帧分析该画面,由于没有前摇手势,我无法理解对方所表达的高维含义,但我还是从这些幻灯片中,找出了一个细微的破绽! “我,我只是个普通游客,在雨林里迷路了,被苗人抓来此地……他们打算将我炼成人头飞蛊!” 在男人说这番话的过程中,我从这人身上嗅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香味,这香味我很熟悉,我总感觉之前在哪闻过。 “是曼陀罗花粉的气味。”青丘提醒我道:“野狐禅世界里,有一望无际的曼陀罗花海,此花具有极强的致幻成分,这个人在用高度浓缩提炼出的花粉,来强化自己的幻术。” “这说明他对黄四姐非常忌惮,生怕自己的幻术失灵,这个人的性格非常谨慎内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个难缠的主。” 青丘不光帮我分析出花粉,还把此人的性格推演出来了,我们在场几十号人,全部闻到了他的花粉,陷入了他所营造出的虚假幻象中,都以为此人已经被四姐残忍杀害了。 但人群中,只有我察觉到了花粉的存在,当我坚决地否认眼前所见的真实性,并默念出“得无所离,即除诸幻”的八字真言后,我立刻从幻术世界中挣脱了出来。 在真实位面中,我看到这名幻术师完好无损地起身,在他身边还站着个白衣蛊师,蛊师脸上盖着块脏兮兮的白布,像极了农村旱厕门口的布帘子。 这是我头一回见到白衣蛊师,蛊师被幻境所遮掩,同样只有我才能瞧见他的真身。 “郑青海,为了将此妖女炼成黄皮子蛊,咱们苗疆可是付出了极为惨烈的代价啊!”白衣蛊师声如破钟,边往黄四姐身上撒着淡红色的粉末,边对一旁的幻术师道。 这里要解释下,幻术位面和现实位面之间,存在着巨大的时间裂隙,我能同时看到两个不同的位面——四姐杀完人后,拍着手转身离去,但她的动作被幻术压缩了,变得极慢,极其迟缓,而相比之下,真实位面的两人却保持着正常动作。 那个名叫郑青海的幻术师起身后,拍打着腿上的土,沉声道:“区区一个黑水洞,牺牲就牺牲了,无所谓。” “有了这只黄皮子蛊,你们就无需担心公输门的进犯了,可以一门心思地为互助会开启阴庙了。” “当三尸神吞噬了阴庙下面的东西之后,他就能提前降世了!” 郑青海转身看向白衣蛊师:“到那时,三尸神许诺给你们苗疆的种种好处,也将一一兑现!” 我也跟着四姐转身,故意将动作变的迟缓,所以下蛊的人不是郑青海,而是这名白衣蛊师,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在郑青海的幻术掩护之下,白衣才能肆无忌惮地,一次次对四姐下蛊。 “嘿嘿,这是自然!”白衣发出狰狞阴森的笑声,他撒在四姐面门上的红色粉末,被四姐的皮肤急速吸收,而四姐却始终蒙在鼓里,毫无察觉。 “话说郑青海,你小子的幻术玩的是真够狠的!”撒完粉末后,白衣从袖口里取出个容器,对着四姐的背影一吸,四姐的阴身就被吸进了容器里: “这老黄皮有七千多年道行,换算成道行,那可是无限接近黄泉境了!你小子严格讲,连阿修罗都不是,你特么前前后后,用幻术骗了这老黄皮子多少次?” “七八十次有了吧?” 郑青海冷冷瞥了眼白衣蛊师,眼皮重新耷拉了下来:“我讨厌说脏话的人,你下次在我面前再敢说脏话,我会让你死的很难看!” “收拾你,可比收拾老黄皮子简单多了!” 那白衣蛊师冷哼一声,倒也没敢再吱声。 郑青海的眸子透过火光,看向远处漆黑的森林深处,摸着下巴有些不解道:“奇怪,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 “公输门跟你们苗疆无冤无仇,这帮臭木匠,进犯苗疆的动机是什么?” 郑青海并不知晓公输门和墨家的千年恩怨,公输门来苗疆,是冲着卢晓莹来的,但这两拨势力经过我的挑拨之后,现在正处于水火不容的敌对关系。 白衣蛊师成功收获了黄皮子蛊,苗疆实力大涨,同时也具备了和公输门正面硬碰硬的资格。 第500章 地窖 白衣蛊师,象征着版纳苗疆的最强战力,害怕被对方发觉,我并没有去刻意感知这名白衣的气场,但只需要从常识来判断,就能推断出此人的道行至少是在修罗境以上的。 可就这么狠的一个角色,在郑青海面前却没半点画面,给人家刺了,他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下,要知道郑青海尚未到达修罗境,他顶多和巅峰时的我一样,只是个半步修罗而已。 我能看出白衣对郑青海的恐惧,这和互助会没关系,白衣只是单单惧怕郑青海本人,我仔细观察了郑青海的这套幻术,和我预想的一样,此术的原理的确和哭悲类似,通过高维能量营造出幻境,用自身虚假的死亡来麻痹对手。 但郑青海的术,是要强于哭悲的,打个比方,我能用哭悲让灰奶奶中招一次,但同样的招数第二次,第三次用,效果就会大打折扣,这会让灰奶奶的意识层面本能地产生“抗药性”。 显然郑青海的术就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他可以用同一套幻术,让黄四姐一次又一次地中招,每次完事后呢,他还能顺带着抹去四姐的相关记忆,让四姐一次次遇见他,一次次杀死他,最后不知不觉地被制成蛊。 青丘对郑青海这个人给予了极高的评价,青丘说,郑青海对幻术的理解和天赋要在我之上,好消息是,青丘已经记下了郑青海的术,我回头要去野狐禅世界和他拆招演练,破解此术。 他俩在扯公输门的事,我没顾得上听,只见白衣蛊师上前一步,冲郑青海微微鞠躬道: “公输门里高手众多,修罗境,黄泉境的大能不计其数,将来苗疆和公输门全面开战,还请郑先生助苗疆一臂之力!” 郑青海淡淡看了他眼,转身离去:“敌在明,你在暗,你精通那么多蛊术,如今又新收了至阴至邪的黄皮子蛊,你要是这样还斗不过公输门,那你这副总寨主的位置,也该换人坐了。” 眼瞅着郑青海渐行渐远,白衣蛊师追上去问:“剩下这些小黄皮子怎么办?” “由它们去吧,这些动物好不容易修出人形,能不杀就别杀了,给自己积点阴德!” 白衣跟随着郑青海离开了,当幻境崩塌的那一刻,现实位面中的四姐,口中喷涌出一大团黑血,当场倒地毙命! 四姐的阴身已经被白衣吸走了,她只剩下了一具空壳,我看向四姐那空洞洞的双眼,心中涌现出巨大的悲凉。 修行者,朝生夕死,这条路越往上走,死亡风险也越高,你获得的力量越大,你也越可能成为他人觊觎的猎物。 “妈?妈你这是怎么了?” 黄家亲戚纷纷围了上来,小闺女和那些少女蹲在四姐的尸身跟前,放声大哭。 一名老者走上前摸了摸脉,摇头道:“魂儿被吸走了,只剩下空壳了。” 众人面色都惊疑无比,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怎么一眨眼的功夫,魂就被吸没了呢?谁吸的?啥时候吸的?一概不知。 这件事吊诡到你根本无法去解释,我们正处在陷入火海中的黑水洞,此地的所有活人已经被屠杀殆尽,成了个巨大的火葬坑,谁特么的能在这个时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吸走四姐的魂呢? 老者伸手去抹四姐的眼皮子,但怎么抹都抹不闭,四姐死不瞑目,双眼始终愤怒地圆睁着。 有人想起些不对,大声道:“刚才那个汉人呢?他的尸体怎么不见了?” 场面上乱哄哄的,孩子哭,大人叫。 我并没有跟四姐家的亲戚多废话,最后看了眼四姐的尸身,我拉着卢晓莹快步离开。 我们要抢在亲戚们回家前,进入四姐家的宝库中,取走那两个重要的物件。 一路狂奔。 树枝和灌木在我脸上挂出一道道血痕,我浑然不顾,来雨林的这些日子以来,我们平均每天都要奔百里以上,属实是把红狐步练美了。 四十多分钟后,鸡爪山主峰,峰顶。 四姐家的人都去攻打黑水洞了,峰顶只剩下几个屁大点的孩子,和一些尚未化形的小黄皮子们在玩捉迷藏,这帮孩子都认识我,见我来他们也没说什么,继续玩自个的。 我和卢晓莹绕到大坟后边,找到了地窖,让我俩做梦都没想到的是,已经有人赶在我们前面到了。 地窖大门敞开着,我偷摸地往里瞅,这地窖里面也十余平大小,金光刺眼,地上堆着小山高的金豆子,金元宝,各种璀璨夺目的珍珠,翡翠,金人,金马。 一老头和一老太太,手里拿着尿素袋子,正一个劲地往袋里装金豆子。 守护在宝库外边的纸人走上前来,准备向我提问,我连忙冲它嘘了嘘,继续往洞里瞅。 那老头我见过,给四姐抹眼皮子的人正是他,我心想好家伙,我跟卢晓莹全力施展红狐步,一路跟兔子似的跑的满身大汗,居然硬生生没跑过这两个老东西。 原来他俩是坐纸鸢来了,怪不得这么快,我瞧见入口处丢着两只纸鸢,我随手就将它们收进锦绣图里。 “装!尽量多装!”老头累的剧烈咳嗽,手上动作更快了:“我早在几个月前,就知道这小四丫头要完蛋了!果然今晚应验了!” “树死猢狲散,这还不赶紧分家产跑路,还等啥?” 第501章 飞行 老太太拿着个竹簸箕,死命地往袋子里铲金豆子:“你咋知道四丫头要完蛋?” 老头抓起一根金蜡烛,用牙咬了咬,满意地看着上面的牙印:“那个汉人会妖法!” 老太太:“黑水洞的汉人?” 老头:“对啊!四丫头杀过他好多次了,我当时就寻思这事不对,哪怕他是只鬼,是只阴物,也经不起这样杀啊?” “所以我就知道,四丫头这回遇到了大妖魔,这也是她活该,仗着自己道行高,平日里横行作恶惯了,惹了这个惹那个,在树林子里到处竖敌,这片地方可不比东北,这边本来修邪法的就多,这里又靠近国境线,那些南方派系的妖魔,岂能容她乱来……” 老头喋喋不休地说着,我屏住呼吸,瞧向宝库正中的那张桌子,桌上整齐地摆放了两个木头宝盒,正是我要拿的东西,好在老头老太太对宝盒没什么兴趣,只顾拿金子。 “咱们拿了金子回东北,找个深山老林,一辈子逍遥快活,岂不美哉?”老头装了半袋金豆子,又去盯不远处的珍珠翡翠。 “到时候再生它几个大胖娃娃出来!” “呸!老流氓!真不要脸!”老太太红着脸骂他:“鬼才跟你生孩子呢,我乘纸鸢去海南!”‘ 老头立刻道:“我跟你一块去。” 事情进展到这,就开始有点不对劲了,我躲在外边偷窥,正寻思要不要用阴灯送这对老年鸳鸯上路时,就看到那老头十根手指头上的血肉,开始一点点往下剥离。 那老太太也是,可诡异的是,两人对此却浑然不知,继续装着金子。 卢晓莹人都看傻了,死命地抓着我的手不松。 血肉剥离的速度开始加快,几秒功夫不到,两人的整条胳膊就只剩下森森白骨了。 我活这么大,也是头回经历如此离奇诡谲的事,就算这两人的痛觉神经被强行关闭了,可他们并不瞎啊,这森森白骨的双手,他们咋就瞧不见呢? 来之前桑千丝就警告过我,让我别碰宝库里的金银,显然这些金银被四姐做过手脚,布下了杀人禁制。 黄皮子最喜金子,四姐把这些金子看的比命都重,她不会给偷金贼留活路,自家亲戚也不例外。 “翠儿,我想跟你好,我想这事想一辈子了。”老头兴奋地摸着一对大元宝:“我虽然跟十七妹结的婚,但我心里一直想着你。” 老太太皱眉道:“这么大岁数人了,不嫌臊吗?” 此时,两人身躯上的血肉,脏器已经全部化作肉泥,流失一空了,就这么两只骷髅架子,还搁那你浓我浓地调情呢。 不一会功夫,两人脸上的血肉也快速剥离落地,两人跪倒在地,白骨散落的到处都是。 我冲卢晓莹使了个眼色,快速回答完纸人的提问后,大步抢入地窖中,抓起桌上的两个宝盒,看都不看,塞进锦绣图中,然后快速离去。 就我都出去了,那老头和老太太的人头骨,还躺地上说话呢,两人在争论接下来去海南,还是回东北。 我快步来到山顶的悬崖边,给卢晓莹教会了操控纸鸢的诀窍,我本以为这姑娘也恐高,谁知人家一点都不带怕的,我抓着纸鸢,前脚刚跳下去,她就跟着我一块下来了。 美丽的夜空中挂着银缎子般的银河,银河下,两只洁白的纸鸢紧贴着树梢急速飞行。 可给卢晓莹玩过瘾了,女孩放肆地大叫着,操纵着纸鸢各种转圈,不断做出高难度动作,尽情宣泄着无尽的青春活力。 “咱们接下来去哪啊?” 玩够了之后,她顶着巨大的风声问我。 我说先找个绝对安全的地儿好好休息,闭关,咱俩得好好把实力提升提升,后续还要看情况,要是提升的不大,这雨林咱俩也趁早别待了,赶紧挪窝。 要是提升大,咱们出关后就去找桑千丝唠嗑,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卢晓莹:“不能去桑千丝家闭关吗?” 我摇了摇头,我和桑千丝只是一面之缘,虽说表面上她是我干娘,但我对她的了解有限,接下来我要去野狐禅和青丘拆招,这期间一定不能被外人打扰,在盘丝洞闭关,我不放心。 还是在野外找个僻静地吧。 如今的雨林,各路妖魔都开始入场,形势错综复杂,我们既要防黑苗,又要防互助会和公输门,这三个派系随便遇到一个,对我俩来讲都是致命的。 线索看似一团乱麻,但对于我和卢晓莹来说,核心诉求只有一个:阴庙里的佛光! 这些佛光,是将我道行提升至巅峰的唯一保障,如今三座阴庙都被苗疆牢牢把控,我不敢再鲁莽行事了,上回强攻,我差点把小命搭进去。 卢晓莹想了想,冲我大喊道:“我知道一个地儿……在……” 风太大,我没听太清,我这些天忙的是焦头烂额,一直没顾得上教她密语传音,回头得教。 卢晓莹在前边领路,我在后边跟着,还好今晚的月亮很给力,即使是深夜,能见度也很不错,卢晓莹边牢牢抓着纸鸢,边认真观察下方的地形,她从小在这里长大,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无比熟悉。 第502章 洞府 飞行几十分钟后,我们降落在一片茂密的草地上,这里的野草及腰深,我落地后收起纸鸢,一手打出控蛇术,一手使出驱蚊术,藏匿在野草中的蚊虫和毒蛇急速逃离。 这片草地有足球场那么大,四周生长着很多叫不上名字的果树,前方是一处瀑布,瀑布下边是个幽深翠绿的池塘,卢晓莹带着我来到池塘前,兴奋地道: “此地名叫仙女池,传闻在天黑后,有仙女下凡,偷摸着来这洗澡,那瀑布后面藏着个山洞,我小时候还进去玩过,当时洞里还有人住,但后来就搬走了。” 我跟着她爬到瀑布跟前,这瀑布有三米多宽,水厚而和缓,我们拨开水帘进入,里面别有洞天,我们拿出手电,沿着一条狭长的甬道前行数米后,前方出现了一个宽敞的大厅。 能看出,这里之前的居住者,大概也是位避世修行的隐客,大厅中摆放着石制的桌椅,火炉,桌上的碗筷堆着厚厚一层灰。 一旁有几个小房间,里面有石床石枕,还有打坐用的石蒲团,我在其中一个房间的墙壁上,看到了一段用刀雕刻出的文字: “余幼时,游遍冥界、地狱、修罗之域,目之所及,耳之所闻,纷繁复杂,心愈陷迷惘之境。” “敢问苍穹,众生何求,此生何为乎?” 直译过来是,我少年时曾去过阴间,地狱和修罗三界,所见所闻越多,内心就越迷茫。 我要问问老天爷,人这辈子,究竟活了个什么? 我默默注视着墙上的文字,心中百感交集,这座洞府的原主人,一定是位了不起的玄学大能,人家少年那会,就去过连我都无法涉足的世界,在他返回人间后,对生命的意义产生了深深的困惑。 我深深叹了口气。 这座洞府位置极其隐蔽,入口有厚厚的瀑布水流遮挡,外人路过,也不可能发现内部别有洞天,是理想的闭关场所。 可惜的是,大能将一切能拿的都带走了,整个洞府空荡荡,除了墙壁上那段话之外,什么都没剩下。 卢晓莹在外边忙碌着,生起火,开了罐午餐肉,切片,下到方便面里,我俩简单对付了一顿。 吃饭的时候,她就跟我讲:“我从没想过,将来有一天,我会过上这样的生活,我本来想的是大学毕业后,回老家跟爸妈种种果树,管管鱼塘,我再开直播弄点小副业。” “像李子柒那样,你知道吗?” 我大口吸溜着面条子:“我从不关心那些网红。” 火光将卢晓莹青春美丽的小脸,照的通红,她坐在石桌边,翘起修长的玉腿,手托着腮道: “结果呢?一个来路不明的,比驴还丑陋的东北野汉子,带着我到处杀人放火,快意恩仇,还教我修行,我也是头回知道,在普通人的世界之外,居然存在这么一个玄妙离奇,又血腥阴森的世界。” 我没好气地瞪着她:“你这妇女会不会唠嗑?什么叫?比驴还丑陋的野汉子?” 卢晓莹迷离地看向远处的瀑布:“我以前笃定地认为,人死了就是死了,什么都没了,现在我才知道,人死后要去阴间和地狱,还有畜生道,修罗道,天神道,六道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未知世界……” “现在我才知道,我所涉足的这个江湖,隐藏着大量的修行人,这些人几乎不使用网络,也很少抛头露面,我才知道江湖中有数不清的隐秘流派,扎纸,赶尸,鲁班,墨家,幻术,仙家……每个流派都有自成体系的杀人术。” 洞府深处不断往外吹冷风,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风道,将火炉的烟雾带到瀑布外边。 我用树枝勾弄着炭火,说:“你才刚接触修行,你不该提前知道这些东西。”说着我抬头看向她: “你怕吗?” 卢晓莹想了想,说:“怕。” “我就是感觉人的命,实在太脆弱了,连黄四姐那种能呼风唤雨的大仙家,都被人设局谋害,说没就没了。” 我说:“今天死的是四姐,明天死的可能就是我俩了,所以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不停修行变强,要么就远离这个江湖,但江湖这东西,就像个大黑洞,你一旦进来了,想出去就难了。” 卢晓莹眨着眼问我:“刚才去黑水洞的路上,遇上的那对赶尸人,那女尸为什么闭着眼睛冲你笑啊?” “她好我这口呗!”我站起身,随便选了个房间,将石床打扫干净,躺下:“好好睡一觉,明天开始正式闭关!” 卢晓莹跟到门口,看了看我后说:“突然分屋睡,还挺不适应的。” 我翻了个身:“那咋整?我先单睡一会?后半夜去你床找你?” 卢晓莹呵地冷笑:“你不要乱开车,你开车开不过我,你踩的是离合,我踩的是悲欢离合!” 我说你这话说的,可真是光屁股坐板凳,有板有眼。 卢晓莹反应神速:“你这是老太监开会,无鸡之谈!” 我打着哈欠冲她摆手:“平局,滚吧!” 卢晓莹不服气地冲我比了比中指,去隔壁屋睡了。 深夜,漆黑的洞府宛如一座孤坟,我起初睡的极不踏实,眼前不断浮现出郑青海和白衣蛊师的可怕嘴脸,又想起那神秘的赶尸队伍,总感觉瀑布外站着个阴惨惨,毛烘烘的扭曲东西,随时要进来害我。 不知不觉间睡着了,又梦见黄四姐了,梦中的四姐满脸鲜血,脑袋被盛在一个大白盘子里,她怨毒地盯着我,问我:“李三坡,我待你不薄吧?你却见死不救?” “你还是个人吗?” 第503章 重返野狐禅 我梦见的不是四姐,是我的心魔。 修行,本就是一次次直面心魔的过程。 我向来是个守信的人,我曾亲口答应过四姐,当她的劫来临时,我要拿出佛光助她渡劫,我食言了,我眼睁睁看着四姐惨死,无动于衷不说,反而还无耻地洗劫了她的宝库。 我在梦中对四姐说,姐,我现在太弱,我没法子帮你,但我答应你,有一天我会亲手弄死郑青海跟那个白衣蛊师,我要让你的灵魂从蛊中解脱出来。 第二天一早醒来后,我站在瀑布下洗了个澡,简单吃了点东西,就开始跟卢晓莹闭关了。 在闭关前,卢晓莹特意在瀑布入口处,设置了一种名叫“毒妇人”的节葬陷阱,毒妇人由三五支造型怪异的花朵构成,当有外人闯入,这些花朵会立刻散发出甜腻无比的香气,闯入者闻到后,三秒之内就会凄惨死去。 闯入者的道行越高,毒妇人的效果就越弱,只能说聊胜于无吧。 布置好毒妇人后,我俩并排盘坐在三大箱玉牌前,开始吸收佛光。 这一吸就是整整三天,我耗尽了两箱玉牌,道行依旧没太大动静,还处于小修行人的层次,但这些磅礴精纯的佛光,却将我这幅残破低等的肉身洗了又洗,这三天来,我身体不断分泌出恶臭的淤泥物质,我不得不一遍遍起身,去瀑布下冲洗。 我明显感觉到力气增长了好几倍,气血强度和皮骨的坚韧程度也提升了许多,我的皮肤由之前的暗黄色变成了古铜色,肌肉轮廓变的鲜明,粗矿起来,眼睛也比之前更亮了。 洗髓洗到这程度,青丘终于点头认可了,他说我的肉身已经打磨的合格了,有资格承载佛光了。 卢晓莹则带给了我们意想不到的惊喜。 这姑娘不愧是天才中的妖孽,就这么简简单单一箱玉牌,就将她硬生生拉升至大修行人了。 由小到大的变化,无疑是令人狂喜的质变。 冲破境界的桎梏后,卢晓莹睁开双眼,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欣喜地看向我:“师父,我现在的丹田跟个小湖似的,里面的佛光满满当当,用都用不完!” 她站起身,咔咔地拉伸着身体,女孩身上散发出阵阵浓郁甜美的花香,皮肤白皙透滑,身段婀娜多姿,无数星星点点的佛光在她皮肤下游走着,这使她整个人看起来金光闪闪,像一朵迎着烈日娇艳盛开的金色玫瑰,处处绽放着女性阴柔的美。 拉了几下一字马之后,卢晓莹从地上捡起块石头,随手一捏,石头立刻化为一滩齑粉。 我说你别得意,这才刚开始,小修和大修,不过是江湖中胡乱给出的模糊定义,阿修罗世界认为,修罗境以下,并没有所谓的大小之分,统统是不入流的渣渣。 卢晓莹笑吟吟看着我,刮了刮我鼻子:“可是我这渣渣,比你这渣渣要大那么一点点啊。” 我嘿嘿一笑:“你再大,你犯错我也要打你屁股!” 卢晓莹冲我捏了捏拳头。 我打心眼为卢晓莹感到高兴,她第一次品尝到修行带来的好处,她兴奋的躁动不安,这种提升不光来自肉体,更多的是来自灵魂,来自意识层面对高维的感知。 卢晓莹距离高维世界,近了一大步,她以前制作不出来的机关,现在能做了,更让人欢喜的是,她现在也终于有资格学习节葬核心思想,高维展开了。 关于高维展开,我这里多说两句,我们都知道墨家的节葬流派和植物有关,节葬的本意是向古代君王倡导葬礼的节俭,但墨子在常年观察大自然本源之后发现,人死后葬入土壤中,尸体会成为土壤的肥料,孕育出植物,他认为这是一种轮回的方式,植物和人之间存在着一种奇妙的统一。 之后墨子又从对植物的观察中,领悟到了高维展开。 鲁班窃取了墨子的这个理论,将其扩充到了厌胜术中。 当初湘西双鬼和林先生隔着竹林斗法时,双鬼就曾运用过高维展开,他们将木屑撒在地上,木屑就立刻展开成了一只只木蛾子,而让竹屑变成竹人的术,又何尝不是高维展开呢? 我起初对这一现象感到十分不解,在询问卢晓莹后我才知晓高维展开的原理,这玩意有点类似“微雕”,艺术家可以在一颗米粒上雕刻出整个故宫,木匠也同样可以利用气场,在细小的木屑上雕刻出精细的物理结构,再加入铁粉大小的齿轮和机关。 在《三体》中,三体人把智子展开成二维并蚀刻上电路,制成超级计算机,制造出多个智子后,再连续收缩维度至11维。 高维展开的原理与此类似,由意念心生,由气场操控的微雕仅仅只是开始,接下来的展开则要深邃复杂的多,施术者要赋予这些木屑生命,并且要将这些生命从微观世界带向宏观现实,小小的木屑是如何展开,变成那么大的木蛾子的?这里面的原理讲三天三夜,怕是也讲不完。 而节葬中的高维展开,要比厌胜术里的血腥,阴森的多,我以为是往地面上丢一把种子,生长出一些高大威猛的食肉植物来杀敌,但后来的事实证明我想错了,错的简直离谱。 卢晓莹平复激动的心情后,坐到我的身边,认真地看向我道:“李丑,咱们还需要再去一趟阴庙,拿更多玉牌出来。” “再来它一两箱的玉牌,你就也能当大修行人了!到时候咱俩都是大修行人,这片雨林咱们还不得横着走啊?” 青丘听的是摇头苦笑,冲我密语道:“这丫头心可真够大的,李狐狸,你带她来野狐禅见我。” 我画了张符,烧成灰洒在水杯里,递给卢晓莹,她喝下去之后,她也等于会了门外语,能听懂妖狐语了,完事后我俩面对着面盘坐在地,我一只手搭在卢晓莹的脑门上,口中轻念密咒,一会功夫不到,我俩就都迷瞪过去了。 再次睁开眼时,我们出现在了广阔无垠的曼陀罗草原上。 第504章 佛堂 第二次来野狐禅世界,我现在这里有了很大的变化,头顶的天空瓦蓝瓦蓝的,艳阳高照,整个世界充满了希望和活力。 草原上的凉风,吹动卢晓莹美丽的长发,女孩错愕地注视着四周,弯腰,摘起一朵曼陀罗花放在鼻尖嗅着:“好香啊!” 我俩穿越草原,走过一片阴黑的小树林时,我对卢晓莹说:“这片树林,改变了我的一生。” “最早,我通过大狐狸观想法,让思维连接野狐禅世界,但那时我还不会妖狐语,无法和青丘沟通。” 我指了指地上的破旧蒲团:“青丘当时就坐在这个小树林里,坐在这个蒲团上,我和坏人斗法时,青丘就不停冲我比划手势,现场教学教我反击。” 如今卢晓莹也继承了妖狐流派的传承,她该知道这段关于我的过往。 女孩听完也是大吃一惊,觉得不可思议:“现场教学?那青丘手势比划的一定很快吧?你能全记住,并且模仿出来吗?” “仿不出来也得硬仿啊。”我拉着女孩的手,穿过小树林进入狐狸村:“所以我一直跟你讲,对于我们这样的修行人而言,没有失误,犯错一说。” “斗法是很血腥,阴森无情的,一招之间即分生死,你手势和咒音敢搞错一点,你小命就没了。” “不能失误也只是最基本的要求,你胆子还要够大,因为和你斗法的同行,那几乎都不能算是人了,一个个都特么是下水道里的蛆虫,坏的让你咬牙切齿。” “到那时你就会纳闷,这世上咋那么多坏的让人作呕的人呢?” “但是胆大的同时,你心还要够细,你得发现敌人的弱点,然后拼命攻击这些弱点,同时你嘴还得够损,你得想法子激怒他,他一生气,他气场就乱,你就能抓到破绽要他的命!” 卢晓莹听的非常认真,还不时冲我提问:“师父,你前后参与过多少场斗法?” 我边走边道:“记不清了,十几场是有的吧?” 卢晓莹将甜美的轻声抹到耳后,冲我竖起大拇指:“所以你的胜率是百分之百,你真是小龙女劈腿神雕,雕得一比!” 我点了根烟道:“没到百分百,遇到斗不过的,我也会跑。” 说话的功夫我俩进了村子,一帮小屁孩围过来,管我俩要糖吃,卢晓莹看这些小孩头上都长着狐耳,稀罕的不行,随手抱起给三四岁大的小胖丫头,在她脸上亲了又亲。 我给卢晓莹讲述野狐禅的典故,并且告诉她,野狐禅世界里的所有狐狸,都是青丘的前世。 卢晓莹听完,放下怀里的小丫头,叹气道:“所以这是一段妖狐想成佛,却始终不得,最后被佛嫌弃,被列为外道,世世代代困居于此的故事。” “为什么青丘这般执念成佛呢?” 我摇头,也表示不解,不过在我观想完明王法相后,青丘的日子好过了许多,至少不用再割肉喂饥民了,等观想了藏于修罗道的第二副图之后,青丘也就能从野狐禅世界中脱困,彻底恢复自由了。 卢晓莹看到我头顶的狐耳,顺带着也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惊疑道:“我也成狐狸了!” “李狐狸,小卢狐狸,请随我来!”一妙龄少女从佛堂中款款走出,冲我俩招手,示意我们过去。 我们跟随少女走进佛堂,里面香烟袅袅,黑砖红柱,法相庄严,大厅里许多男女跪坐在蒲团上,我曾经的陪练,阿修罗总兵也在其中,他还回过头来,笑着冲我招了招手。 正前方的巨大莲花上,则端坐着一位美到极致的少年。 这少年看似也就十七八岁,美的极不真实,宛如画中人,少年正是我师父青丘,和上次来时一样,他依旧在佛堂中给众人讲经——所谓的众人,其实都是他前世的分身,你这么一琢磨,你就会发现这件事其实挺恐怖的,一个人,被困在一个独立世界中几万年,每天他都在跟无数个自己对话,辩论和争吵。 要是换成我,我会在三天之内彻底发疯。 我和卢晓莹随便找了两空位,坐下听讲。 佛堂中寂静庄严,青丘目光柔和地注视台下众人,左手随意捏出一个青莲指诀,朗声开讲道: “妙吉祥菩萨,因见一人。言我造杀业,决堕地狱,如何救度?菩萨即化一人,亦曰,我造杀业,决堕地狱,前人闻已,言我亦然,化人告之,唯佛能救,相随共诣,化人白佛,我造杀业,怖堕地狱,愿佛救度。” “佛即告言,如汝所说造杀业者,汝从何心而起业相,为过去耶,未来耶,现在耶,若起过去心者,过去已灭,心不可得,若起未来心者,未来未来,心不可得,若起见在心者,见在不住,心不可得,三界俱不可得故,即无起作,无起作故,于其罪相何所见耶,善男子,心无所住,不在内外中间,心无色相,非青黄赤白,心无造作,无作者故,心非幻化,本真实故,心无边际,非限量故,心无取舍,非善恶故。心无转动,非生灭故,心等空虚,无心非障碍故,心无染净,离一切数故。” “善男子作是观者,即于一切法中,求心不可得,何以故,心之自性,即诸法性,诸法性空,即真实性,由是义故,汝今不应妄生怖畏,是时化人闻佛说法,即白佛言,我今得悟罪业性空,不生怖畏,尔时实造业者,亦白佛言,我今得悟罪业性空,而不复生怖畏之心。” 卢晓莹听的是满头雾水,悄声问我:“他讲的是啥啊?” 我告诉她这段经文,来自大正藏的《未曾有因缘经》,大致意思是有一个人造了杀业,他笃定地认为自己死后要下地狱了,没救了,文殊菩萨就带着这人去见佛,请求佛拯救,佛就跟这人讲,你说你造了杀业,你在何时造了这个业呢?是过去造的,现在造的,还是未来造的? 如果是过去造的,过去已经过去,造杀业的心不在,如果是未来造的,未来没有到来,造杀业的心不在,如果是现在造的,现在不可停留,造杀业的心也不在,那既然过去,现在和未来都不存在,那你大可不必害怕,你把这事放下,你心里没有杀业,你又何罪之有呢? 第505章 四部封天 简单归纳:你把内心的恶念彻底放下,你以善意来看待这个世界,你就超脱了,你就不用下地狱了。 卢晓莹认真听完后,又问我:“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我说:“我从小就阅读各种佛教和道教的经文,这玩意你起初听,你会觉得特别枯燥难懂,但是很快你就会发现,佛教中阐述的很多理论,和现代物理学完美契合,却又远远凌驾于物理学之上。” 卢晓莹饶有兴致地注视着我:“我发现,你这人比我想象的更恐怖,你多给我讲你以前的事,我爱听,你真的从小到大,没谈过女朋友吗?” 我一脸的无奈:“我不跟你讲了吗,我本体二百多斤,又矮又胖,咋谈啊?” 卢晓莹也跟着垂头丧气:“单身26年,难怪比划手势的速度那么快。” 青丘在台上各种讲经,边讲手里还边不停变换手势,卢晓莹直勾勾地看着青丘:“咱们祖师爷成佛的执念真深!” 我也看向青丘:“你放心,他早晚有一天会如愿的,甚至搞不好他现在就已经是佛了,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罢了。” 掐出个梅花指诀后,青丘对台下朗声道:“譬如钻火,两木相因,火出木尽,灰飞烟灭,以幻修幻,亦复如是。诸幻灭尽,不入断灭。善男子,知幻即离,不作方便,离幻即觉,亦无渐次。一切菩萨及末世众生,依此修行,如是乃能永离诸幻。” 这段经文引自《圆觉经》,其中蕴含着幻术的奥秘,以及破解幻术的无上法门,可谓字字珠玑。 我起初还跟卢晓莹有一句没一句地瞎聊着,后来我就不理她了,开始认真听讲,把情绪代入其中之后,我听的是如痴如醉,隐隐进入了一种禅的境界,有听不懂的,我也不忌讳,举手大声提问,青丘知无不答,讲解的非常仔细。 要知道世间幻术流派众多,但一切流派,都是以佛教理论为基础的,万变不离其宗,对于幻术师来说,听青丘讲经,等于在听六道之外极乐净土的美妙佛音,让我对高维,对意识投放,对幻术本身都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 听讲,何尝不是一种修行。 讲经的过程持续了数个小时,我听到最后,整个人宛如腾云驾雾,就好似全身被金色的温暖水流包裹了似的,感觉丹田里为数不多的佛光,开始剧烈沸腾,佛光的总量没变,但精纯程度却脱胎换骨,全部变成了实打实的24k真金。 可苦坏了卢晓莹,听又听不懂,想打瞌睡又不敢,想缠着我提问吧,我又不搭理她,给这姑娘搞没辙了,只得硬着头皮听。 讲经结束后,众人散去,我带着卢晓莹来到青丘跟前。 卢晓莹强打起精神,跪倒在地,对着青丘拜了几拜,青丘点头,轻飘飘地从莲花上跳下: “李狐狸,小卢狐狸,你们随我来。” 我们跟随他来到曼陀罗草原上,青丘随手采摘了些花粉,抹到自己脸上,又对着我们吹了些花粉,刹那间,整个世界就变了,时间倒转,我们回到了那天夜里,黄四姐被害的现场。 卢晓莹眨着可爱的粉红狐耳,她也知道青丘是在以身试法,向我讲述郑青海幻术的原理,和破解法门。 青丘施展易容术,将自己变成郑青海的模样,然后跪在四姐面前,一脸认真地对我俩道: “我叫郑青海,我连修罗境都不是,眼前这只老黄皮子却无限接近黄泉境,比我高了一个大级别,而且黄皮子也懂幻术,黄家的幻术不比我的弱。” “这种情况下,我该怎么让老黄皮子中招呢?” 青丘起身道:“具体分为三步,首先,我身上一定携带着能隐藏修为的秘宝,我以凡人的姿态出现,让四姐放松警惕。” “第二,我提前预读了咒音,并且隐藏了手势,李狐狸你看好了,我只演示一遍。” 青丘就开始对着我比划手势,只比划了一遍,手势解读,是幻术师必备的基本素养,我一眼就读懂了郑青海向高维世界表达的意愿,我眼前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血色波纹,这些波纹透露出极其浓郁的失落,悲观和绝望情绪,犹如层层湖光般,隐秘地进入四姐的身体,成功将四姐拖入虚假的幻境中。 “第三,我最后还要抹去四姐的记忆,这样下次四姐再见到我时,就想不起我是谁了。” “这个看似最难,实际上最简单。” 青丘比划完手势后,来到我面前道:“这个抹除记忆的幻术,你也学过,是林先生传给你的。” “此幻术名叫封天!” 我点着头,林先生离世前,的确传过我一套大幻术,可惜我手部大脉尚未完全打通,无法做出对应的手势,一直没机会用它。 青丘告诉我,这个封天幻术的起源,是由修罗道里的某位外道妖魔创立的,此术共由四部分组成,分别是封眼,封口耳鼻,封指和封神。 前两部分很好理解,用幻术来暂时封印敌人的感官,让敌人变成瞎子,聋子和哑巴,从而悄然杀死对方。 第三部分,封指,是指用幻术封印敌人的双手,让其做不出手势,这个就比前两种来的凶猛多了,试想下,斗法时敌人想冲你打手势,却发现手指头生了锈,动弹不得,那恐怖程度是不言而喻的。 第四部分封神,指的就是记忆层面的攻击,其原理是借助高维能量,让敌人遗忘掉你这个人,上回他明明还见过你,这次就想不起来你是谁了。 发明封天的外道妖魔死后,这四个部分散发在人间,林先生传我的是前两部分,第三部分封指下落不明,第四部分则落入了郑青海手中,此人正是凭借这手封神,一次次抹除了四姐的记忆、 第506章 六道之外 我听青丘讲述完四部封天之后,心中顿时产生疑惑,就问他:“师父,我以为摆脱条条框框的束缚,自由自在地表达高维意愿,这才是幻术的究极形态。” “四部封天,明显又回到了传统的束缚之中,它只针对人的感官,双手和记忆攻击,有点像加强版的绞舌,这种幻术还有研究的必要吗?” 青丘坐地后,随手解开发带,长发如黑水般随风游荡:“你错了。” “在我们探讨四部封天之前,先要搞清楚一个概念,什么是外道妖魔?” 我和卢晓莹跪坐在青丘对面,青丘缓缓开口道:“广义上讲,与佛教背道而驰,跟佛对着干的,那都属于外道,外道独立于六道之外,外道所在的世界,是极度混沌和无序的,比我们所熟知的阴间和地狱,都要恐怖的多。” “大量的外道妖魔从原本的世界涌入修罗道,妄图侵占阿修罗的土地,掠夺极美的修罗女子,而勇敢的阿修罗战士们,正在和外道进行着血腥的战役。” “外道妖魔,可细分为罗刹,夜叉,千面,以及背叛佛祖的帝释天等等,随着千万亿外道妖魔的涌入,有一些妖魔厌倦了战争,它们开始将目光投入到了修罗道之外的世界中,比如阴间,地狱和人间。” 我紧锁眉头:“人间也有外道妖魔?” 青丘点头:“有,但这些妖魔早已被中阴悬赏通缉了,忌惮于中阴的实力,它们一般只躲在深山老林中,不会轻易现世。” 我不禁冷笑,中阴除了个陈山火,还有哪门子的实力啊? 抠搜的一帮人,迂腐落后,说话办事一脸官腔,还搁那乐此不疲地搞权利内斗。 青丘说:“你不要小瞧中阴,陈山火手下的狠人可不少,每一个都是惊天动地的恐怖大能。” 卢晓莹沉吟片刻,突然问青丘:“祖师爷,外道妖魔具体长什么样啊?” 青丘答道:“一般都是人形,长得和凡人一样,并不是你想象的三头六臂,但其中一些个体吧,长得的确是一言难尽,你往阴物,尸魅和地狱种的方向联想吧。” 我也好奇地问青丘:“外道妖魔的道行是啥样的?” 青丘脸色微微一寒:“最低也得是修罗境,但同样的道行,外道妖魔要比阿修罗强的多,人家的修罗境,几乎等同于这边的黄泉了。” 我说怪不得呢,修罗道长年战火连天,阿修罗们个个身高三五米,力量强到爆炸,却在和外道妖魔的战役中,屡战屡败,前线接连告急,都已经沦落到要来阴间招揽人才了。 原来同样的境界,外道妖魔是要比阿修罗高一级的。 远处有孩子来喊青丘吃饭:“青丘,晚饭好啦!是胡萝卜炖鸡!” “怎么又是胡萝卜炖鸡?昨天吃的也是这个!” “你们先吃,别等我!” 青丘打发走孩子后,正色对我们道:“外道妖魔所在的世界,是比咱们这边要高级,发达许多的,人家的修行体系,对气场对高维的理解,玄妙到让人叹为观止。” “尽管大部分外道妖魔内心混沌无常,但其中不乏一些颇具才华的大能,这些妖魔对永无止境的战争,渐渐感到厌恶,就选择从修罗道逃往人间。” “而这四部封天,就是其中一位外道幻术师所自创的。” 青丘判断,这位幻术师的道行至少在黄泉境以上,四部封天中凝聚了此人毕生的心血,连青丘都对此术彻底惊艳到了。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切外道流入人间的术,那都是高维禁术,那可比一品秘宝珍贵多了,一旦问世,势必引发国家级别的斗法,你要知道,人家那边的修行体系,气场资源都是要比咱们这高好几个级别的,拿幻术举例,在人间,幻术能做到自由表达,就已经是极限了,但是要拿外道的标准来评判,自由表达也不过是最简单的基本功罢了。 说修罗道的战场,那都已经惨烈到什么程度了?各种五花八门的高维幻术,在战场上大密度地血腥碰撞,神仙看了腿都要打摆子,尿都得吓出几滴来,你要是没生出一对孙悟空的火眼金睛,你修到天神通的层次都不好使,打照面那就是见光死。 咱们继续讲这个外道幻术师,此人自创的这套四部封天,居然连古代妖狐都被它惊艳到了,你就想这玩意有多狠吧,就我之前所学习的所有幻术加起来,都不及它的一根毫毛。 青丘面色凝重地看着我:“外道妖魔这个概念,离你可能还很遥远,我为什么突然跟你讲这个呢?” “首先,这个郑青海和你之间,连接着极深的因果线,你俩迟早要碰面的,我得提前在你心里留个念想,你要知晓这人有多狠,你和他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第二,外道妖魔,和你接下来要去的阴庙也有关联,我能看到的只有这么多,具体情况就靠你后续去揭晓了。” 我听的是又惊又疑,难道阴庙下面,关着只外道妖魔不成? 这事先抛开不谈,我就寻思啊,六道这次给我开的难度,是不是有点太大了?公输门,苗蛊,互助会,郑青海?现在又多了个黄皮子蛊? 青丘咧了咧嘴,用手不停抓着狐耳:“但是你也有优势啊,你的优势就是,你啥也不是,这些人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你有的是时间和机会发育。” “难不难?难,不难就不叫渡劫了,你自个要想法子在困难重重中,杀条生路出来。” 青丘已经给我看过身体,他说我洗髓已经洗的很彻底了,接下来吸佛光就很快了,只要能再找到些玉牌,成为大修行人不难。 通脉得看缘分,但眼下最棘手的是这个郑青海,这狗篮子会抹除记忆的封神,这种程度的幻术太过恐怖,不想到破解方法,我永远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说极端点,我俩打照面,他当我面卸我条胳膊,扬长而去,完事我都不知道我这胳膊是咋掉的。 第507章 拆招 而且在四姐中招的那个夜里,青丘通过我的双眼,仔细地观察过郑青海,青丘当时一眼就把这人的老底看穿了,说此人修的气场非常特殊,他修的是人间怨念。 怨念,不是怨气,指的是世人内心无法满足的种种愿望,淤积堆叠后,所产生的污浊气场。 打个比方,我看上一台苹果电脑,我想买,可我一看这售价,一万大好几,我买不起,可是我周围人全用这个牌子的电脑,就我没有,这件事最后就成为了我藏在内心深处的怨念。 我渴望住别墅,我买不起别墅,我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忍受楼下广场舞的噪音。 我渴望得到应有的尊敬,可偏偏谁都不拿我当回事,这些急切想获得的,却根本不可能获得的,最后都会变成怨念。 怨念是人临死前,对未完心愿的不甘和懊悔,是对这个世界不公的憎恨,我不明白郑青海为什么会选择修行这种阴邪气场,这可能和他悲惨的身世有关,这人的长相,也跟着被怨念永久地改变了,五官透着浓浓的衰相。 可是郑青海很厉害,青丘说他比白夜天要厉害的多,白夜天那小孩是幻术天才,但就连他在郑青海跟前,也不可能存活超过三秒。 青丘的意思很明确,他郑青海开挂,我也得跟着开挂,他学了四部封天的最后一部,封神,那我干脆就把四部全学了,只有这样,我在战力上才会和他形成对等。 好在我有个牛比上天的师父,青丘在观看了郑青海的封神之后,就很快破解出了手势和咒音,再根据林先生传我的前两部,自行推演出了遗失的第三部,封指。 这样一来,我等于是将来自外道的四部封天,一把收集全了。 怕各位搞混,我再讲一遍,四部封天分别是封眼,封口鼻耳,封指和抹除记忆用的封神。 青丘二话不说,当场就陪着我将四部封天完整地演练了一遍,我熟背下了手势,咒音和心法。 但由于我目前尚未开启手三阴经这三条大脉,所以暂时只能使用第三部,封指。 这就已经很逆天了,我们说手势,是斗法必不可缺的重要部分,假如敌人的无法行动,这人等于就废了,尽管封指只能维持一小段时间,可这也让我具备了跨境击杀的可能。 接下来该拆招了,我光是会四部封天还不够,我还要找寻出破解之道,高层次的斗法,往往是数息之内就定胜负的,将来遭遇郑青海,我不能保证自己是先手,假如此人发动抢攻,那我必死无疑。 青丘模拟出郑青海的气场和我斗法,在野狐禅里把这件事琢磨明白了,将来遭遇郑青海,我才不至于死的糊里糊涂。 郑青海的背后是互助会,我曾答应过陈山火,要灭杀互助会,重新封印恶相罗红衣,所以我和郑青海撕巴是迟早的。 这里要强调下,封神只是郑青海掌握的众多幻术之一,他欺诈四姐的那个术,虽然原理和哭悲类似,但两者的高维能量有本质区别,此术名叫【山海蜃楼】,蜃楼无形无相,启动时间未知,我不好依靠八字真言来破解。 卢晓莹在一旁观看,青丘模仿郑青海,对着我急速比划出一套手势,他发动山海蜃楼的时候,我右手小指也跟着一抬,冲青丘施放了“它山有眼”。 这时候,青丘的本体看似还在原处,但其实已经去往别处了,我此时攻击他,攻击的也不过是一团空气,但在它山眼启动后,我获得了青丘的视角,立刻判断出了他本体的藏身处。 青丘现身后,满意地冲我微笑:“可以啊李狐狸,这个它山眼你学会后,好好就没怎么用过,这会你倒想起用它了。” 一旁的卢晓莹看的半懂不懂,举手提问道:“这第一轮李丑vs郑青海,是李丑赢了吗?” 青丘嗯了声:“再来!这次你不许用它山眼,我看你还如何分辨出我的位置!” 我心里犯了难,假如手三阴经通了,我还有手哭悲能用,哭悲一出,纵使我瞧不出他的真实位置,他也瞧不出我的,我俩互相拿假身对峙,至少还是个五五开的局面。 不但哭悲被禁,连它山眼都被禁了,我这下彻底没辙了,眼瞅着青丘发动山海蜃楼,我只能一边将佛光调至双眼,口中一边默念破幻八字真言。 结果可想而知,第二轮我惨败,我始终没瞧出青丘的真实位置。 青丘恨铁不成钢地直叹气:“李狐狸,你眼力当真是差到家了,我这轮用的是虚招!我根本就没有发动幻术!” 我惭愧的面红耳赤,假如面对的是郑青海本人,我此刻已经是个死人了。 “幻术本就是虚虚实实,尔虞我诈,墨守成规?不懂灵活变通?那等待你的只有死路一条!” “再来!”青丘狠狠教训我一番后,再次比划出手势。 我前面已经讲过,郑青海的这套山海蜃楼,是配合封神发动的,先用蜃楼迷惑四姐,让四姐误以为成功击杀了他,郑青海和白衣蛊师的真实本体隐藏在四姐身旁,等白衣对四姐下完蛊后,再由郑青海用封神抹去四姐的记忆。 在四姐离去后,虚假的尸体还会在原地停留很久。 四姐被害那晚,我虽然靠闻花粉,瞧破了山海蜃楼,但那也不过是我运气好,瞎猫碰死耗子给碰上了,我现在的处境是,我既没办法一眼瞧破蜃楼,也无法破解后续的封神。 一次次失败,招来的是青丘一回回的大骂,但我这个师父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骂,却不厌其烦地陪着我一遍遍拆招。 这一拆就是整整七天。 而卢晓莹则是默默一个人待在远处,用小刻刀削了七天的木头,削木头是件慢工出细活的苦差事,也是非攻机关术,和节葬高维展开的基础。 七天后,我还是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我仰仗的破幻八字真言,到了这里竟然也彻底失效了,甚至到最后,青丘冲我使了套封神,我居然把这七天的经历,忘了个一干二净。 见我眼神迷瞪地楞在原地,青丘来到我跟前,冲我打了响指,我这才从封神影响中挣脱出来。 第508章 三法印 青丘摸着下巴反复踱步,思考片刻后说:“咱们这样拆下去,哪怕拆他个十年八年的,你也看不穿郑清海的术。” “你干脆跟着我学三法印吧!” 诸位看官请切记,三法印是佛教的牢固根基,也是判别真佛法与假佛法的标准,而世间一切诸幻,也是以佛教为基础孕育而生的。 《大智度论》有记载:通达无碍者,得佛法印故,通达无碍;如得王印,则无所留难。问曰:何等是佛法印?答曰:佛法印有三种:一者、一切有为法,念念生灭皆无常;二者、一切法无我;三者、寂灭涅槃。 三法印分别是诸行无常,诸法无我和涅盘寂静,可以把它们理解为三种法则,或者三种思想境界。 先说第一个,诸行无常,无常是指混沌无序,我们的一生,都在被无常所影响,古人尝试用奇门遁甲,梅花易数和大小六壬等命理测算方法,来破解无常,但无常就是无常,君不见算命者,命越算越穷,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即使来自高维世界的数学计算公式,也拿无常无可奈何。 诸行无常这四个字,直指宇宙的热寂和熵增法则,简单讲就是说宇宙中的万物,都难免会走向最终的死亡,即使对于中子星,类星体那样的恐怖天体来说,死亡也是不可避免的,更何况凡人呢? 我不想用大篇幅来解释这些枯燥生涩的名词,我尽量把这事往老少皆宜,通俗易懂的层面去讲,我就这么说吧,幻术师只要洞悉了诸行无常法印,那么也就具备了看破幻灭的能力。 即使在双目失明的状态下,幻术师一样能分辨出身边的一切虚妄。 而诸法无我就更好理解了,无我,是忘记自我,如果连“我”都不存在,我又怎能被幻术所害呢? 至于第三法印,涅盘寂静,这个暂且略过不讲了,就连青丘都在苦心修行此法印,一旦修至涅槃寂静的境界,青丘将直接踏碎野狐禅,一步成佛,但涅盘寂静作为佛法的至高境界,不是那么好修的,以青丘的聪颖慧根,苦修了几万年都没修出此法印的皮毛,可想而知其难度有多恐怖。 他本来是打算等我进入修罗境之后,再将三法印传授与我,但此刻我的处境危机,各方势力已经相继进入雨林,准备为三座阴庙展开血腥厮杀了,阴庙是我能否成功渡劫的关键,青丘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提前将第一法印,诸行无常传授给了我。 顺道也传授给了卢晓莹。 这一传,一眨眼又过去了三个月。 诸位不必担心,野狐禅和现实位面是存在时间裂隙的,野狐禅的三个月,放在现实也不过三个小时。 好在我们这对“金童玉女”悟性逆天,一些僧人究其一生,也无法理解的东西,我们只用三个月就搞明白了。 至此,我和卢晓莹的眸子里,就多了一丝黯淡的灰光,在彻底洞悉此法印后,我能一眼瞧破郑青海的幻术,他的封神和山海蜃楼,再也对我无效了。 我和青丘经过多轮拆招后,终于也确信了这一点。 “好了,就到这吧,快滚快滚!”青丘不耐烦地赶我俩走,并且冲卢晓莹吹胡子瞪眼: “李狐狸还好,这个小卢狐狸简直不像话,我这树林子是不可再生的知道吗?都让你削秃喽!” 这段时间以来,卢晓莹一有机会就跑去削木头,原本青丘打坐的那片小树林,硬是被她削出个木屑堆起的小山,寸草不生。 “小女狐狸,你还有脸笑?” 见卢晓莹捂着肚子咯咯直笑,青丘大怒,我俩灰头土脸地被追打一番后,狼狈地逃出野狐禅,回到了现实。 依旧是那个瀑布后的阴暗洞府,我们是早上去的野狐禅,这会快到上午了,洞府里弥漫着几分燥热。 卢晓莹睁开双眼,灵巧地跳下石床,活动着僵硬的身体: “走,陪我去做机关人,有了机关人,我们就不用惧怕蛊虫了。” 人家女孩这几个月的木头,可不是白削的,她以前干有大修行人的道行,却无半点木工根基,在野狐禅的这段日子以来,她是半点都不敢放松,日以继夜地猛打基础,目前已经完全掌握了制作机关人的手艺。 制作机关人的关键物件,开花的雷击木,我们已经从四姐家拿到了,卢晓莹取出雷击木观看,就短短一小截黑木炭,上面居然开满了野花,很是奇异。 我揉着双眼答应着,女孩说:“等等,我穿双袜子。” 她收起雷击木,手在锦绣图里摸了半天,摸出一条未开封的透明肉色丝袜,拆开,当着我的面往洁白修长的腿上套。 我坐在石床边观看着,对此表示不解:“这么热的天,你穿丝袜?你不嫌捂啊?” 卢晓莹轻轻踩在我大腿上,边穿边道:“穿给你看啊,不然你以为呢?你们男生不就喜欢看这个吗?” 我皱了皱眉:“好好的,别闹,办正事要紧!” 我嘴上这么说,但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往姑娘腿上瞅,这姑娘车开的刁钻又丝滑,说来就来,直接就给我整不会了。 李三坡呀李三坡,你就这点出息! “不愧是二百多斤的宅男,一辈子没碰过姑娘的家伙。”卢晓莹看我的目光轻蔑又挑衅:“让你看,你就大方地看,眼神别躲闪!知道吗?” “李三瘸子!” 我说你这整的是哪一出啊? 卢晓莹穿好一只丝袜,换了条腿,玉足轻轻踩在我大腿上,边穿边道:“在野狐禅,我边削木头就边在想,越想越觉得欠你太多,多到这辈子都还不完。” 我接过她的话头道:“所以你就寻思,你出来后要给我点小福利?” 第509章 胖狐狸 “对啊。”卢晓莹边穿着丝袜边对我道:“雨林里有大蚊子,穿丝袜可以防叮,所以我特意带了几双,但现在好像用不着了。” 穿好丝袜后,她在我面前空灵地转了个圈,展示自己好看的大长腿:“带都带了,好歹穿一回给你看啊。” 我坏笑起来,我说姑娘,你也太小气了吧?你口口声声说你欠我那么多,然后你当我面穿次丝袜就完事了? 我要是你,我横竖也得在恩师面前脱光了劈个叉,而且为了表示诚意,我最少要劈两个小时。 卢晓莹脸微微有些红,想发怒,但最终还是忍住了,摇头冷笑道:“你瞧,简简单单一双丝袜,就把你的本性给勾出来了。” 她走到我跟前,手摸向热裤扣子,低头看着我:“嘿,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你敢说,我就敢脱,你说啊?” “我的恩师?” 这回轮到我脸发烫了,我为我刚才的轻浮言行感到后悔,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是尽量避免擦枪走火的好。 我咳嗽着,站起身要往外走,却被卢晓莹粗暴地推回原位,姑娘看我的眼神非常挑衅,还带着几分怜悯: “原来只会耍嘴皮子,来真格的就泄了?真没劲。” 我立刻抬头看向她:“那你脱呗?” 卢晓莹狡黠的笑道:“迟了!刚怎么不说?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我算看明白了,这臭丫头就是闲得无聊没事找事,故意拿我消遣呢。 这姑娘聪明着呢,她知道我是修行人,心性在这摆着,不敢拿她怎么地,所以路子玩的才这么野。 青丘是什么人?她可是亲眼见识过了,我作为青丘的唯一弟子,我坏又能坏到哪去呢? 卢晓莹坐到我身边,大方地伸出葱白纤细的胳膊,搂住我脖子开始埋汰我: “李三坡?你怎么傻傻的啊?所以你真是个二百多斤的死肥宅啊?我以前还不相信,现在我信了,你现实中是不是在异性面前特别自卑,一见到漂亮女生就脸红流汗,话都说不出来的那种?” 我绕开她胳膊,起身往外走:“是啊,可怜吧,我是一切妙龄妇女的噩梦。” 卢晓莹紧跟在我身后:“太可怜了,就怎么说呢,雨林生活枯燥无味,这个江湖阴森血腥,修行更是件让人苦恼至极的事。” “好在姑娘我可以时不时消遣你这死肥宅几下,这还真挺解压的。” 我顶着瀑布冲出洞府,没好气对她道:“你也就消遣我最后九个月,九个月后咱俩分道扬镳,你爱霍霍谁霍霍谁去。” 卢晓莹道:“那不行,我到时候肯定要去找你本人。” 我回头瞧向她,卢晓莹上身被瀑布浇透了,洁白的小背心变的半透明,紧紧贴着身子,那美景看的人想入非非。 在卢晓莹察觉前,我快速收回目光,叹气道:“不是,我都二百多斤了,你还找我干嘛?你是有多想不开啊?” 我为啥骗她?我就是故意吓她,不想让她完事了跑去找我,到时候我不好跟欧阳薇和姜幼初解释。 谁知卢晓莹死皮赖脸,非嚷嚷着要去找我本人,还说给我制定了个拯救肥宅计划,要带着我减肥。 而且从现在开始,她非管我叫胖狐狸不可。 她一说胖狐狸,我突然就想起了我初中的物理老师,男的,挺胖乎的一个人,姓安,安先生管我叫“卧龙”,因为我上他课总趴桌上睡觉,我反手也给安先生起了个外号,叫“安獾(huan)”,因为他长得像极了一只胖獾。 我说姑娘,随便你叫吧,但你这个行为属于欺师灭祖,回头我非把你裤子扒了,狠狠抽你回屁股不可。 “你敢?”卢晓莹冲我捏了捏拳头:“你别忘了我道行比你高!” 这大中午的,雨林成了大蒸笼,我们走了没一会,身上就开始冒汗了。 “胖狐狸,你等我先收集到制作机关人的材料,然后咱们就去干娘家。”卢晓莹蹦蹦跳跳地追到我跟前,将长发上的水珠甩掉。 我嗯着答应:“干娘家必须要去,咱们目前依旧急缺佛光,干娘能带我们进阴庙。” “路很远啊,坐纸鸢去吧?”卢晓莹双手背后,边走边道。 我说这玩意还是尽量晚上飞,白天目标太大,关键它也飞不高,只能贴着树梢飞行,这就很容易被地面上的黑苗偷袭。 上次坠机的惨痛经历,你忘记了? 卢晓莹哦了声,情不自禁地抚摸自个脑袋:“狐耳没了,要是一直在就好了。” “我的狐耳是粉色的,毛茸茸,很可爱啊。” 我是个不怎么喜欢说话,性格偏高冷的人,我以为卢晓莹也和我一样,谁知道这姑娘跟我熟悉之后,话匣子彻底打开了,跟只小鸟似的,在我身边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我很乐意听她说话,我在劫里,劫给了我近乎残废的身躯,为我安排了一个个强大到无法战胜的敌人,同时又近乎病态地一遍遍压制着我的成长,但劫在狠狠扇了我十几个个大比兜子之后,又喂了我块糖吃,送给我了个漂亮女徒弟,有这么个养眼的大姑娘在我身边,陪我聊天解闷,这的确是苦中作乐的好事。 雨林虽然燥热到让人发疯,但好在稀有物产极为丰盛,卢晓莹的小鼻子是个精确的雷达,嗅一嗅,就能精准定位所找寻的物件,只用了一个来小时,她就把材料收集全了。 坐在灌木里的一块大石头上,她开始削木头,我站在远处撒尿,边好奇地回头张望,我对非攻一窍不通,只见卢晓莹抱着一大截百年沉香木,用锯子切割,用刨子削切,再用小刀精雕,她面前还放着许多奇形怪状的木料,以及一些叫不上名字的怪异菌子。 木头的事好解决,雨林最不缺木头,那么问题来了,机关人身体内部的齿轮结构,需要用到金属,金属去哪找呢? 我甩动了几下,拽起拉链,只见卢晓莹从林先生的工具箱里,取出一块长方形的精钢,然后拿着一个花朵形状的小铁件,在精钢上那么一扣,往下一按,伴随着咔咔的机械旋转声,铁屑飞舞,精钢被硬生生旋出一个空洞,厚厚一叠型号不一的金属齿轮就做好了。 第510章 变异 这的确是件不可思议的事,原谅我,我一直吹嘘自己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这世上的确有很多事,是连我都无法解释清楚的。 比如卢晓莹手中的刨子,那玩意也很不可理喻,她一下下对着木头刨着,刨下来的不是木片,而是一根根做工精细的木钉,长短不等。 这得托林先生的福,假如没有那个神奇的工具箱,制作机关人就成了几乎无法完成的苦差事,伴随着叮叮咚咚的敲打声,耗时两个多小时后,机关人终于做好了。 与其说是机关人,这更像是某种挂件——机关人只有上半身,手臂细长,脸呈板砖形状,没有口鼻,但有一张巨大的木嘴,嘴里还有舌头和锋利细密的金属牙齿。 机关人的下半身由一些树皮编织成的皮带组成,卢晓莹抱起个机关人,放在我后背上,然后将皮带牢牢固定在我腹部,它真成了一个挂件,我背着它,它狭长的双臂无力地搭在我肩膀上,下巴也是。 好在机关人质地精巧,轻如羽毛,背起来毫不费劲,别把它想的太神奇,这玩意只是用来克制蛊虫的,平时当个背包来背,仅此而已。 卢晓莹用手背擦了擦玉颈上的汗珠,将用剩下的雷击木和工具箱收回锦绣图里,自己也背上机关人,看向我道: “大功告成,走吧,咱们去干娘家。” 我帮她系好皮带,尽管内心对机关人有疑问,但我并没有开口询问,我相信卢晓莹,正如她始终深信着我。 下午的这段路终于起风了,天空阴沉沉的,随时要变天。 走出十几里远,我们停下来休息片刻,补充了些水分,又摘了些野生芭蕉充饥,四周都是碧绿色的树林,脚下是厚厚的腐烂苔藓,大风吹动林海波涛的声音好听又解压。 我问卢晓莹:“你对野狐禅和幻术,还有什么疑问吗?” 卢晓莹小嘴被芭蕉塞的鼓鼓的,连忙从中咬断,三两口吞下:“有啊,脑子里全是问号好吗?” “首先是这个诸行无常,祖师爷给我教了,但我并没有把它学明白啊。” 我笑着说:“你学不明白就对了,你要是学明白了,那你反而还不明白了。” “这话听着可能有点绕口,反正你记住,你这对招子已经被祖师爷点化过了,你现在不是肉眼了,是狐瞳!再加上诸行无常法印的加成,你和我一样,已经具备看破幻术的能力了。” “但这个东西你刚接触,你还得一点点去练,多用心去感悟无常,你才能理解无常,最后成为无常。” 我讲的很细:“很多人不了解无常,什么是无常?就是我跟你有说有笑,突然朝你心窝狠狠扎了一刀,这就叫无常。” “通俗点说,就是不可猜测,不可理喻,不可预估。” 卢晓莹揉了揉眼睛,还顺道往屁股后面摸了摸:“我有狐瞳了吗?我属于几尾?” 我没好气地瞪着她:“你是光腚!” 佛教的三法印,目前我们只接触到了第一法印,至于后续的两个法印,我俩目前是没资格接触的,可能将来到了黄泉境,地狱境之后再去考虑,但第一法印已经让我具备了看破幻灭的能力,有了这个前提,我才敢直面郑青海。 “另外。”我对卢晓莹道:“我已经传了你三生指劫的第一式,血歌,我看你在野狐禅的这段日子以来,一直在勤修苦练。” 卢晓莹情不自禁地活动着手指:“是啊,反正在野狐禅里也感受不到困,我没事就练,现在我随便一指头下去,就能把活人脑袋点成烂西瓜!” 我说你这不行,你还得练,血歌的破坏力,是由内向外的,外表伤口越小,内部的损害就越大。 另外,你已经是大修行人了,可以跟着我学点幻术了。 卢晓莹刚接触修行不久,步子迈的很大,她对一切事物都抱着新鲜好学的态度,和当年我的一样。 一说要学幻术,给这姑娘兴奋的摩拳擦掌。 我将幻术·绞舌传给了她,这是最基本的幻术,是杨业的师父,兰青歌传给我的,我寻思以卢晓莹的天赋,肯定是一学就会的。 结果出乎我意料,卢晓莹把手势和口诀学会后,使出来却不是那么回事。 她对着我打出一套绞舌,我只是感到舌头微微一麻,并没有发挥出绞舌应有的效果,这很不对劲,她的手势我看过,做的相当完美,气场的运转也是正确的,那为什么产生不了效果呢? 卢晓莹又尝试了好几遍,还是不行,这时候青丘就看不下去了,同时冲我俩密语道: “小女狐狸的体质非常特殊,她体内十四条大脉,和正常人的顺序是颠倒的,这就导致同样的幻术到她手里,可能发挥出完全不一样的效果。” “小女狐狸,你别着急,沉下心来,再试一次看?” 卢晓莹深吸一口气,对着我打出一道手势,奇异的高维能量迎面而来,我就感觉舌头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不受控制地对她大声道: “上次咱俩在瑶池游泳时,我眼睛根本没瞎,从水里到岸上,我把你从头到脚看了个通彻!” 这话说出来的瞬间,我拼了命捂着嘴,惊恐的连连后退! 这是?咋回事?这是我藏在心底的秘密,我本打算一辈子都瞒着卢晓莹的,这咋就突然不受控制地坦白出来了呢? 青丘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就对了,同样是攻击舌头,可绞舌到了小女狐狸手里,却变成了让人主动交待出内心秘密的幻术!” 当时给我那叫个臊啊,就感觉师父的尊严,在徒弟面前尽失,我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卢晓莹也是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一出,这姑娘站在那,胸膛急促起伏着,脸上红白交替,过了会,她冷冷看向我,问: “好看吗?” 幻术的效果还没过去,我的舌头依旧不停使唤,瞎说大实话道:“鹅鹅鹅,白兔浮碧水,赤足拨清波,那是相当好看啊!” “下次还看!” 这话说完,我急的是满头大汗,给自个来了两巴掌,拿出吃奶的劲,好不容易捋直了舌头。 第511章 匍匐 卢晓莹看了我半晌,重重叹了口气:“细细一想,换成我是男生,我可能也会这么做,这是天性,怪也只能怪我太傻……” “我居然……还给你搓背?” 青丘忍不住插嘴道:“不怪你傻,要怪就怪李狐狸太奸滑,装瞎,是他最引以为傲的手艺!” “师父,你过来。” 卢晓莹冲我勾了勾手指,我迟疑着走过去,她一膝盖顶到我胯下,红着脸怒骂道:“无耻的臭流氓!我真想杀了你!” 其实她没怎么舍得用力,女孩子嘛,都是要面子的,我也很给她台阶下,故意装出副痛苦的样子,倒地打滚喊疼。 这事就此揭过,好在卢晓莹知道了这个秘密后,心中对我的亏欠感,也不那么强烈了。 几分钟后我站起身,问青丘:“那是不是所有的幻术到了卢晓莹这,效果都会发生拐弯呢?” “不一定。”青丘答道:“你再教她哭悲试试?” 相比绞舌这种最基础的小幻术,哭悲就难学多了,手势也更加繁杂非人。 我总是反复提及手势这个词,相信大家耳朵也都听出老茧来了,那么现在,我想邀请大家做一个实验:将你的右手握拳,然后将无名指向上竖直,其余四指继续保持握拳姿势,你看,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小手势,想做出来却很难,因为无论如何,你的无名指都无法完全竖直。 更不要说用无名指和小指反点手背这种妖魔操作了,我之所以讲这个,就是想让大家知道,手势是人类向高维表达意愿的通道,然而并不是谁都有这个对话资格,简单的手势,连接简单的高维,繁杂隐晦的手势,打通的则是更为深邃恐怖的高维。 所以绞舌到了卢晓莹手中,就成了让人吐露内心秘密的幻术,接下来我教她哭悲,卢晓莹起初脸蛋还带着些红晕,很快红晕褪去,开始跟着我认真学习。 哭悲的原理是制造幻境,来混淆敌人的感官,有点类似金蝉脱壳,他以为他杀了我,但他杀死的只是幻境中的假身。 很多幻术流派都有类似哭悲的术,郑青海所在的流派管这个叫山海蜃楼。 等卢晓莹熟练掌握手势后,我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希望她能带给我不一样的惊喜,为了增加难度,我双手成爪,瞄准她饱满的胸口方向,恶狠狠道: “检验成果的时刻到了,你躲,就是你输!” 卢晓莹挺直腰肢,冷冷看向我:“臭流氓!看我怎么杀你!” 我大吼一声,不顾一切地冲她扑去,卢晓莹不躲不闪,面如寒霜,我双手眼瞅着快抓向她心窝了,女孩这才不急不缓地打出手势,下一秒,最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我的双手像蜡烛般快速融化,然后是手腕,小臂,直至整个胳膊,顷刻间化成了两滩白泥! 我知道这是幻术引发的虚假效果,也就是说哭悲到了卢晓莹手中,再次发生了改变!它同样会向我投放幻境,但是效果却天差地别——哭悲不再具备真身假身,而是以更直接的形式来保护施法者,让一切接近她的物体急速融化! “小妖女!我跟你拼啦!” 双臂融化后,我像疯狗般,不顾一切地朝卢晓莹脸上咬去,这次我的整张脸都融化了,眼前一黑,我完好无损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手臂,脸都还在,我却被这女孩吓的不轻。 “很好!”青丘观战后,满意地笑道:“从第三人称视角看,李狐狸始终在原地张牙舞爪,你以为你扑过去了,你不过是在原地踏步,也就是说不摆脱幻境,你一辈子都不可能碰到女狐狸一下!” 青丘也不好判断原版的哭悲,和卢晓莹升级版的哭悲,哪个效果更好,但不管怎么说,相同的幻术,表达形式却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是好事。 我擦着脸上的冷汗,耐心等待卢晓莹,直到她把绞舌和哭悲练纯熟了,练到随时随地能在一秒内发动时,我们这才继续赶路。 绞舌到了她这,可以成为逼迫敌人吐露内心秘密的审讯奇招,哭悲的形式虽然也变了,但核心原理未变,同样具备出色的防御自保能力。 我很期待,接下来的阴畜生,黄泉地狱转生,以及四部封天,到卢晓莹手中会发生怎样的变幻呢? 青丘说,他在卢晓莹身上看到了我的影子,这姑娘属于万年难遇的“道种”体质,她这副玉体,就是为幻术而生的,她初学幻术,就能让封死的幻术框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是一项非常逆天的天资,这说明了一件事: 这姑娘将来有一天,是一定可以自创幻术出来的。 卢晓莹难掩内心的兴奋和喜悦,边走边反复练习着手势,现在她的精神也连通了野狐禅世界,能够和我一样,随时得到青丘的指点。 下午那会,天变的更阴了,四周狂风大作,前方的道路愈发浑浊,很多树被风吹断了,歪斜着倒在路边。 多亏我们选择了步行,这种狂风天,可以轻易将脆弱的纸鸢吹毁。 距离桑千丝家,只剩下一半路程了。 “别走了!卧倒!一点点往前爬!” 前方出现异常的气场波动,青丘及时向我们发出预警,我和卢晓莹二话不说,急忙卧倒在地,顶着枯萎藤蔓的尖刺,向前匍匐了五十多米远后,前方的视野豁然开朗。 这是一片不怎么宽敞的空地,夹在两片树林中间,我和卢晓莹藏在高高的野草从中,向前方的空地瞧去。 只见空地正中,站着个长发男子,男子身旁立着个木头棺材,他连人带棺材,被四名白衣蛊师团团包围,而在包围圈外,还守着八名红衣蛊师。 第512章 节度使 这风越刮越大,却半天没有下雨的征兆,当时空地上被大风吹的飞沙走石,扬起大量的尘土,远处那几个红衣被吹的东摇西晃,其中一妙龄女子甚至已经站不稳了,不得不抓着树保持平衡。 天空阴沉沉的,黑云翻滚。 眼前的画面属实惊悚让人发指,要知道,白衣蛊师是苗疆的最高战力,给四姐下黄皮子蛊的副总寨主就是白衣,我是万万没想到,如此恐怖的战力,居然同时来了四个! 这四名白衣皆是女子,和副总寨主不同,四人脸上都没蒙布,四个都是老妇女了,最年轻的也四十好几,最老的七老八十,长的个个黑中带瘦,跟四块陈年老腊肉似的,五官阴毒且皱缩,头发乱糟糟拿草绳扎着,眼睛浑浊无光。 而被她们包围的这人,同样也穿着一身白袍,但不同的是,此人白衣的胸口处,绣着个大大的鲁字。 原来此人是公输门的高手,而且他衣服上的这个鲁字,跟湘西双鬼的还不同,他这个鲁字旁边,还绣着两颗血红色的小柳树。 这很可能是公输门组织内部身份的划分,类似蛊师的衣服颜色。 卢晓莹的密语也印证了我的猜测: “公输门内部用树木刺绣来区分实力,男子一般绣柳树,苍松或柏树,女子则绣桃树或杏树,树越多,说明这个人的实力和身份越高。” “湘西双鬼的白袍上,可是一颗树都没绣的。” 所以公输门这次是下了血本,派来了大高手,这个人比双鬼多了两棵树,也就是说此人的实力比双鬼高了两个级别。 难怪苗疆会启动这么大的阵仗,派出“四白八红”的顶级配置,来绞杀此人。 我和卢晓莹匍匐在野草深处,不敢乱动,睁大双眼看向前方。 为什么要匍匐呢?其实野草丛有半人多高,我们即使蹲起来也不会暴露,这是因为修行人在感知四周气场时,往往以他头顶为中心,向四周扩出去一个平面的圆,所以理论上你离地面越近,越不容易被发现。 再加上场面上这么大的风,彻底吹灭了我们身上的气场和气味,所以尽管我们距离这帮人很近,也不用担心会被发现。 我视线透过草丛,在那四名女白衣身上略微一扫,将视线定格在正中那人身上。 那人的站姿很古怪,他始终耷拉着脑袋,灰白色的长发遮住了脸,看不清具体面相。 而且最有意思的是,这人跟我们一样,后背上居然也背着个类似机关人的物件,这并不奇怪,鲁班和墨子都是运用木材的大宗师,厌胜术和机关术的底层逻辑也是相同的。 所以此人后背上的机关人,应该也是用来克制蛊虫的,和我们的相比,他这个机关人同样没有下半身,手臂和躯干的做工极为粗糙,像是拿边角料胡乱赶工出来的。 但机关人的面部却做的很精细,脑袋上沾着假头发,脸上画着五官,眼洞里塞了玻璃眼珠,还特意涂了厚厚的胭脂和大口红子。 四名白衣将这人围成个正方形,朝着四个方位缓缓后退,将包围圈拉伸至十米开外,而后方的八名红衣则快速散开,在外侧围成了一个大圆。 然后这些人就再不动了,所有人都直勾勾站在原地,这一站就是十来分钟。 卢晓莹看的直犯迷瞪,冲我暗语道:“不明觉厉啊,摆造型也没这样摆的吧?” 我没吱声,其实斗法前的对峙看似多余,实则很有必要,他们可不是干站着那么简单,蛊师们正以疯狂到令人发指的高频率,不断扫视着那男子的身体,而同样,男子也在用气场扫视她们,你可以说他们在互试对方的水深,也可以说这是斗法前的热身。 如果这时候一个活人,从气场碰撞的区间路过,那么此人立刻会被气场的高压,瞬间碾成一滩肉泥! 据我观察,这四白衣均已到达修罗境,八名红衣则和我巅峰时相仿,都是半步修罗,而公输门那男的我就看不太懂了,每当我狐瞳瞧向他,眼球总会传来阵阵刺痛。 十几分钟后,四名白衣再次后退数步,其中一人开口问那男的: “一个人来的?” 那男的依旧耷拉着脑袋,伸手抚摸着身旁的竖棺:“是。” 他说话声音又轻又细,明显中气不足,感觉病殃殃的。 那白衣又问他:“怎么称呼?” “悲从喜。”男人答道。 白衣:“在公输门中担任何职?” 悲从喜轻声答道:“节度使。” 我皱着眉,我从双鬼口中听过这个词,那些“竹姑娘”正是节度使送给她俩的结婚嫁妆,女鬼当时还舍不得用。 所以公输门内部的结构,还沿用唐代那一套,在唐代,节度使可是非常大的官,拥有极重的兵权,由此可反应出,悲从喜在门内的贵重身份。 那白衣嘿嘿一笑:“这么大的官,怎么就一个人来了啊?也没带些护卫么?” 悲从喜灰白的长发被风扯的老高,他低头注视着自己的双脚,冷冷道:“我是来找人的。” “找谁?”一名白衣老妪厉声质问。 “湘西双鬼。”悲从喜答道:“此二人为夫妻,是我的同门,又是我多年的故交,七日前,二人来雨林办案,随后便失去了联系,至今下落不明。” “所以双鬼,是死在你们苗人手中的吗?” “另外,我要还找一名女子。” 那白衣老妪沉默片刻,问道:“什么女子?” 悲从喜从怀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画像,丢给老妪观看: “此女年约二旬,身段高挑,长相极美,身边还跟着个面相丑陋的男人,不知你们有没有见过?” 我不用想都知道,悲从喜要找的女子,正是紧挨在我身边的卢晓莹,那天我们进牛棚时,就已经被湘西双鬼窥视到了,并且提前将我俩的画像用木鸽传回了总部。 卢晓莹是墨家在人间最后的传承,公输门一定不可能放过她,之前双鬼前来诛杀林先生,失败后,它们又派来了更恐怖的节度使悲从喜,誓要置卢晓莹于死地。 卢晓莹潜伏在草丛里,一动不敢动,紧张的小脸胀红,我悄声安慰她:“别怕,笑看狗咬狗就完事了。” “这两拨人最好是能同归于尽,皆大欢喜,我们顺便还能捡个尸。” 第513章 咳血 卢晓莹扭过头看了我眼,还觉得不安全,又往我身边挤了挤。 我瞧向前方,就见那老妪瞧完画像,手一抬,画像立刻被鬼火烧成灰烬,纸灰散的悲从喜满脸都是: “不认识,没见过。” 悲从喜低着头又问:“那双鬼呢?是你们杀的吧?” 老妪面色有些愠怒:“版纳苗疆和你们公输门素来无仇,你们为何屡屡进犯我们的领地?湘西双鬼来这里后,滥杀我苗人无数,还割下苗人首级挂于腰间当战利品!这笔血债咱们可要算个清楚!” 悲从喜声线变得阴冷起来:“那个我不在乎,我最后再问一遍,双鬼,是你们杀的吗?” 这老妪八十多岁年纪,满头白发,嘴唇呈深黑色,两颗惨黄色的浑浊老眼里,瞳孔缩的像针眼那么小,恶狠狠注视着悲从喜。 双鬼是被林先生竖切成了生鱼片,死在了竹林,尸身早被野兽啃食一空了,这事其实和苗疆没半点关系,但老妪明显脾气火爆,你一个异族外人,独自跑我们的地头来,然后你口气还这么大?苗疆也不是善茬,还能惯着你不成? 那老妪脸色非常难看地来了句:“是我们杀的,又如何?” 我笑的非常满足,这正是我想要的效果,就让公输门和苗疆狠狠的互掐!这片雨林越乱,参与角逐的势力越多,对我们就越有利。 悲从喜无视老妪的挑衅,轻轻叹了口气,说:“我听闻此地有三座阴庙?” “公输门对阴庙下面的东西,很感兴趣,诸位若是能带我去一趟,我就放诸位一条生路。” 好狂的口气!抛开那八名红衣不讲,这四名白衣妇女,代表的可是苗疆最顶级的战力!悲从喜孤身一人,竟敢如此托大? 此人对自己的手段这般自信吗?还是说?他也在周围埋伏了帮手? 想到这,我后背顿时感到凉飕飕的,我就回头去瞅,四面八方地瞅,还真让我瞅见了蹊跷! 就看距离我们后方百米开外的阴黑树林里,传来阵阵细碎的脚步声,我从声音判断,来的还不是一个! 是六个! 卢晓莹也察觉到了动静,小脸唰地一白,连忙密语着问我:“怎么办?开溜吗?” 我摇了摇头,此刻贸然行动,很容易将我们的坐标暴露在悲从喜的感知之内,最好的办法是原地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我将阴灯交给卢晓莹,手中紧紧捏着朱雀炉,脚步声距离我们越来越近,我后背寒毛一阵阵炸着。 第二次回头瞧去,我总算是重重松了口气,来的并不是公输门的埋伏,而是之前的那个赶尸队伍。 攻打黑水洞的那个夜里,我们就曾撞过面,领头的依旧是那个瘦高个老者,用四条漆黑色的扁担架着后方的四具尸体,他的小徒弟走在队伍最后。 这支队伍一走过来,我就闻到一股滔天的尸臭,赶忙捂住口鼻,队伍来到我俩身边时,突然停下脚步! 赶尸队伍距离我们的藏身处极近,我心中叫苦不已,尸臭可以忍受,关键是这帮人往跟前一站,这般显眼,会不会将我俩给暴露出去呢? 而远处的空地上,一众蛊师齐刷刷转过身来,瞧向这支突然出现的赶尸队伍,所有蛊师脸色都带着三分惊疑,七分忌惮,就连悲从喜也微微侧过头,用余光瞥了眼。 赶尸队伍和这两方势力并无瓜葛,人家和我们一样,也是过来观战的。 野外斗法,路过观战,是件很稀松平常的事,大家都是修行人,都渴望着通过解读他人的手势,来获取到一些高维信息。 见师徒二人摆出一副吃瓜看戏的样子,蛊师们纷纷松了口气,不再搭理他们,而是将注意力重新定格到了悲从喜身上。 面对目中无人的悲从喜,领头的白衣老妪怒极反笑:“阴庙是我们苗人的圣地,怎能被你这肮脏的汉人踏足和玷污?” 她们后来说的啥,我也没去听,我不停往身边看着,你说这赶尸队伍好巧不巧,站的离我们这么近,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呢? 那身穿红色寿衣的女尸,距离我不到十公分,和那晚撞见时一样,女尸双眼紧闭,低头冲我一个劲地阴笑,眼珠在眼皮子底下混沌地乱转着。 我真是草了狗了,怕暴露位置,我偏偏又不敢乱动,卢晓莹也给吓的不轻,偷摸着对我道: “我以为你是说着玩,没想到这女鬼还真好你这口啊?” “她不冲别人笑,偏偏就盯着你笑,你说怪不怪?” 我当时脑子里的信息很多,你说这么热的雨林,这么多天过去了,这些尸体咋不腐烂呢? 赶尸,不是应该从地点a,赶往地点b么?他们这些天咋尽在雨林子里溜弯,不往外走呢? 这么大一片野草丛,赶尸队伍偏偏停在我们身边,又是个什么意思? 老者站在前面一动不动,凝神看戏,小徒弟也放下扁担,走上前来,路过我身边时,少年的脚有意避开了我。 是故意站过来的,师徒明知这里躲着两个大活人,却还是故意站过来了,不知是出于何种用意。 远处的空地上,突然传来阵阵剧烈的咳嗽声,我抬头瞧去,只见悲从喜正捂着嘴,弓着背,咳的那叫个猛烈。 我之前就感觉这人说话中气不足,病殃殃的,还真是,他咳了一小会,竟然咳出血了,漆黑色的血水顺着他指头缝往外钻,卢晓莹看的非常解气,对我道: “太好了,这还没动上手,先把自己咳死。” 领头的老妪和卢晓莹的想法相同,见悲从喜突然咳血,她起初还有点疑惑,但很快就像吃了颗定心丸似的,彻底放下心来,咧开黑黑的嘴唇子哼道: “看你口气这般狂妄,我还以为你身怀惊天造诣,原来是个病痨鬼。” 老妪冲后方的红衣笑着:“孩子们开开眼,这就是传说中的公输门!当真是高手众多,人才济济啊。” 悲从喜越咳越厉害,单膝跪地后,他身体猛烈颤抖着,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抬起头,看向众蛊师。 第514章 大喇叭 我直到这时,才瞧清此人的长相,这人看起来也就三十来岁,脸白如纸,瘦,长的还行,但胡子留的有点不修边幅,瞳孔是灰褐色的,眼神里透着无尽的死气。 配合他嘴角边的鲜血,使他看起来像极了一个将死之人,他很虚弱,嘴里不停往外吐着血沫子,颤抖着将手伸进怀里,摸出一包药粉,试图往嘴里倒,却被狂风吹散。 悲从喜微微一怔,就在他发愣的功夫,白衣老妪暴起尖叫:“动手!” 斗法正式展开了,十二名蛊师个个面露杀机,同时出手,我这辈子,还是头一回见证如此血腥的斗法,抛开道行不谈,直视这帮阴森篮子斗法,宛如直视地狱。 先是外围的八名红衣蛊师,齐刷刷坐地,然后解开红衣,从腰间抽出小刀,开始往自己肚皮上狠划! 和谐缘故,我不能详细描写,卢晓莹告诉我,这些红衣所用是阴蛇蛊,蛇在哪?蛇在他们肚子里,这些人动作高度统一,从伤口里抽出一条条白蛇,你不仔细看,你以为他们抽出来的是肥肠。 这些白蛇粗细长短不等,最粗的有碗口大,细的不过铅笔大点,个个身上沾着粘稠的体液和血点子,落地后,齐刷刷朝着悲从喜爬去。 这些还不算吊诡,吊诡的是,红衣们腹部出现这么深的伤口,血不断往外涌,我却在他们脸上瞧不出丝毫痛苦,相反,八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解脱的笑容。 用自己的肉身,养蛇蛊?平日里蛇蛊盘踞在肠器处,用时取出,取出后,也就意味着不用再承担被蛇咬食身体的痛苦了,所以也就解脱了? 我对非人到这种程度的邪术,感到震惊,然而我到目前为止,也只看到了苗蛊的冰山一角。 更非人的,还在后边。 这边蛇在爬,那四名白衣也出手了,相比低阶的红衣,四人的下蛊方式就显得文明了许多——四人从四个方位,朝着悲从喜连弹手指,弹出许多颗血淋淋的眼珠子。 是的,你没看错,弹出来的不是蛊虫,是人眼珠子,我以为会弹出跳蚤,飞虫或者剧毒花粉之类的玩意,我是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千百颗眼珠子,带着我看不懂的高维能量,四面八方朝着悲从喜飞去。 空中有眼珠,地面有白蛇,悲从喜无路可退,被夹在中间的他,颤颤巍巍地伸手入怀,拿出一只墨斗出来。 墨斗,又叫黑驴蹄子,民间传言这东西辟邪,又是什么盗墓贼用来克制僵尸的法器,但其实墨斗就是古代木匠的家伙什,并没有克僵的功效。 墨斗是个鞋子那么大的长方形小木头盒子,一头开孔用来装墨,另一头安装有小轮子来拉扯墨线,跟现在的卷尺类似,古代没有卷尺,做木工要画直线,那怎么办呢?用墨斗固定住一头,扯出里面铁丝般细长的墨线,往外轻轻一拉,松手,沾满墨汁的墨线这么一弹,木板上就弹出一条笔直的黑线。 你要说墨斗是封建落后的产物,是历史的糟粕,也不完全正确,墨斗不止能用来画直线,手艺高深的木匠,在细长的墨线上轻轻一拽,松手,能在木板上弹出圆形,弧形等多种复杂的几何线条,这个违反物理常识的现象,至今无法解释。 但悲从喜的动作太慢,他刚取出墨斗,还来不及用它,那八条白蛇就迅捷地爬了过来,狠狠咬住他双腿不松。 悲从喜惨叫一声,面露痛苦之色,伸手去拽那些白蛇,眨眼的功夫,那上千颗眼珠子已经碰触到他的身体,纷纷炸开。 眼球的爆炸声非常细微,沉闷,一团团血烟粉尘般绽放开来,将悲从喜的身体彻底吞噬,场面上满是红烟,什么也看不见。 我正看的起劲呢,就听一旁的高个老者对徒弟道:“红烟有剧毒,把大喇叭取出来!” 少年面露迷茫,木讷道:“要大喇叭干什么?咱们尸毒护身,是无惧那些蛊毒的。” 老者瞥了眼后方的我和卢晓莹,语气变得焦躁起来:“快点拿!免得伤及到无辜!” 他说的无辜,指的正是我俩。 在狂风的拉扯下,有不少红烟朝着我们扩散而来,烟未到,我已经闻到刺鼻的甜腥气息,脑袋晕沉沉的。 少年这才恍然大悟,快速解下背上的木制背包,从里面取出一只铜质,雕满奇异花纹的大喇叭,深吸一口气,对着那些红烟用力一吹,嘟地一声巨响传来,前方的红烟立刻急速褪去。 少年收回大喇叭,又从包里取出两只风干的壁虎,递到我和卢晓莹面前:“闻一闻,头就不晕了。” 我感激地冲那少年点头致谢,又看向身边的卢晓莹,女孩拿着壁虎检查片刻,密语道:“无毒,可以放心闻。” 我俩边闻着风干壁虎,边看向前方战场,所以这支赶尸队伍,是带着善意来的,人家之所以站的这么近,就是害怕战场上的蛊炸开后,波及到我们,人家在保护我们。 虽然我们携带着克制蛊虫的机关人,但很明显,这种程度的剧毒,不是机关人能处理的。 师徒二人站在我前方不远的位置,始终背对着我,手中这干巴的小壁虎,散发着浓郁的草本香气,我只闻了一小会,就觉得神清气爽,脑袋也不晕了。 很快,场面上的红烟散去,我抬头去瞧,只见悲从喜躺在一大片血泊里,他双臂被连根炸到粉碎,双腿也被阴蛇蛊毒成了两根黑炭,他气若游丝地呕着黑血,眼见是活不成了。 “死的好!”卢晓莹激动地捏着拳头。 那少年注视悲从喜的凄惨模样,也摇头道:“胜负已分。” 老者沙哑着嗓子:“是啊。” 少年:“可惜这十二个苗人,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公输门技高一筹,让人大开眼界!” 我紧锁眉头,瞳孔疯狂收缩着,死死盯着悲从喜残缺的身体,明明死的是他,那十二名蛊师完好无损,少年为何会这么说呢? 第515章 我有一间房 老天像一个迟暮之年的老男人,一脸虚汗地站在尿池子边,酝酿了许久的情绪,憋的脸都青了,这雨终究是没下出来。 风停了,乌云的色泽变得白嫩了许多,像一块块豆腐似的,太阳伸手这么一撕,撕出一道小口子,金光慵懒地撒了下来。 到了弥留之际的悲从喜,眼神已经开始涣散了,他的瞳孔融化到浑浊不堪,他的双臂已经被炸成了碎渣,双腿毒成了焦炭,可他却在笑,边笑边咳血,嘴里含糊地唱着戏: “我有一间房,” “半间租与转轮王,” “有时放出一线光,” “天下邪魔不敢挡!” 他这个曲子唱的呀,那曲调像一把剖骨的圆月弯刀,剮的人肠子隐隐作疼,我看到这时候,就已经感到不对劲了。 这人没死,他不但没死,他残破不堪的身体中,反而爆发出一种极其猛烈的生机! 那生机中带着一股春雨过后的湿润泥土气息,四白衣闻到了,八红衣闻到了,我们所有人都闻到了。 悲从喜唱的这段戏文,是援引自鲁班厌胜术中的一段咒音,宋朝诗人秦少游从厌胜术中摘抄此句后,赠予了苏轼。 我少年时曾阅读过厌胜术原本,我不是木匠,这东西我自然没法学,但厌胜术的中的一些咒音,在风水破局中是有奇效的。 比如悲从喜唱的这段戏,就是专门用来克制“咒屋”的。 什么叫咒屋?就是说这屋子被诅咒了,被仇家请来高人,用手段引过鬼,或是被木匠藏过不洁的物件,厌胜术中有记载,任何人可拿小木槌敲木帮子,身穿木鞋,边大声念诵此咒,边大步走入房中,自可洁净房屋。 说那悲从喜第一遍唱完,那四白衣脸色都大变,四名妇女腊肉般的老脸吓的是煞白,有时候未知是这样的,你修成白衣了,修成阿修罗了,你就以为你就什么都懂了,什么都看穿了吗? 我告诉你,道行这东西你修的越深,你懂的反而越少,恐惧和未知,永远是人无法回避的暗面。 当悲从喜唱第二遍时,他身旁的竖棺里就传来砰,砰地敲钉子声音,还伴随着阵阵锯木头的声音。 竖棺里藏着个木匠? 我们都没瞧出这其中的门道,下一秒,离奇到邪门的一幕出现了,悲从喜那满是血污的残破身体里,生长出许多碧绿的嫩芽,这人就像一截腐朽的烂木头似的,在雨后焕发出生机,新生的树皮在他全身快速蔓延,猛烈生长。 更诡异的是,这人双臂的断裂处,竟也生长出一对全新的木臂! 引头的老妪见形势不对,脸色一狠,冲手下暴喝道:“用火,用火!死木匠最怕火!” 老妪话音一落,众蛊师们各取出一大把蛊虫,放在手心这么一吹,许多亮着火光的小虫飞出,这些虫子有胡峰大小,数量多到惊人,星星点点的火光组成了一道红色的银河,朝着悲从喜疯卷而来。 场面甚是壮观,宛如晚霞跌落人间。 卢晓莹告诉我,蛊师们用的是萤火蛊,每一只蛊虫都是活的燃烧弹,火中带毒,毒中有火,威力非常恐怖。 萤火蛊,是古代苗疆蛊师用来驱赶,恐吓厉鬼用的,因为此蛊制作繁琐,存活率低(数千只蛊虫养十年方能破茧,最后只能活三五只)所以很少对人使用。 场面上数十万只萤火蛊,齐刷刷降落在悲从喜身上,纷纷引爆,一道巨大的火浪直冲天际,我感觉一阵猛烈的热浪袭来,野草丛无法承受这恐怖的高温,成片成片地迅速枯萎。 我来不及细想,刚要拉着卢晓莹避让,那赶尸老者却头都不回道:“无妨!” 他这个无妨刚说完,那一直冲我笑的女尸,径直走到我跟前,抬脚,往地面上狠狠一踏,只见一道至阴至邪的极寒之气,以她的脚掌为圆心向四周散开。 寒气消解了剧毒的火浪,让容纳我们藏身的这一片草丛,侥幸存活了下来。 而除了这片草丛之外,四周的野草全部枯黄,蔫巴了。 女尸替我们挡下火毒之后,做出了一个奇怪的举动,她轻轻躺在了我身旁,歪着脖子,闭着眼冲我一个劲地笑。 而一只男尸,则躺在了卢晓莹身边,可给卢晓莹吓傻了,拼了命往我怀里钻。 男尸脸朝着卢晓莹扭过来,手指在嘴唇子上一按,示意她别声张。 男尸还保持着克制,和卢晓莹相隔十余公分,躺下后一动不动,女尸却一点都不老实,一个劲往我身边挤。 现在很多傻狗小说动不动起名尸香这,尸香那的来误导读者,我想说你特么闻过尸体是什么味吗?到底是什么样的傻狗能想出这样的书名? 那女尸挤到最后,嘴都已经贴到我脸跟前了,那尸臭来的太过猛烈,熏的我眼睛火辣辣的疼,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可我偏偏不能躲,存活下来的野草就这么点,我稍微挪动一下,就要暴露出去。 前方的赶尸双人组知晓我这边的情况,可他俩也不阻止,就当没看到。 我知道双尸这么做,一定有我看不懂的高维含义,只是这尸臭实在熏的人发疯,我试着冲女尸密语:“姐,你能正常点不?” 人家也回应我,一个劲冲我阴笑。 我不再理睬她,抬头瞧向前方战场。 萤火蛊虽毒,却对悲从喜没造成任何杀伤。 他生长出了一对崭新的,木纹花色的双臂,他的腿,他身上的所有伤口,在被嫩绿的树皮包裹后,统统愈合如初了。 像倒带的老电影似的,悲从喜从火海中直挺挺地起立,他全身的衣服已经被烧光了,他的躯干和脸上布满了厚厚的树皮,胳膊腿也覆盖着深褐色的硬木花纹。 当火散去后,悲从喜身上的树皮和木纹才渐渐消失,恢复了本来面貌,在我们惊悚的注视下,这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摘掉额头上的几支绿芽,晃动着脖子,仰天长叹道: “感谢厌胜术,感谢鲁班老祖赐予了我全新的身体,让我硬吃蛊术而不死。” “接下来我的余生,都将对蛊术免疫!” 第516章 墨烟 卢晓莹美丽的眸子里金光闪闪,扭过头来看向我:“我有种感觉,这人身体里的肌肉,骨骼和内脏,已经全部木化了。” “你看出什么了吗?” 我神色阴森,沉吟片刻道:“他的这个复活术,和那口竖棺有密不可分的联系,而且这个术的原理要比我想的深邃,复杂的多。” “他吃蛊术而不死,接下来他就对蛊术免疫了?”我无比忌惮地注视远处的悲从喜:“所以他刚才,是故意硬吃了眼珠蛊和阴蛇蛊?” 我跟卢晓莹密语的时候,赶尸老者也在和少年对话,两人倒是一点都不忌讳,说话声非常洪亮。 老者问少年:“此人的弱点何在?” 少年思索一番后,朗声答道:“此人的命门在于竖棺,竖棺为其提供源源不断的磅礴生机,竖棺不毁,他就能无限复活。” “但竖棺的选材,是万年份的沉铁木,坚韧无比,水火皆不可摧毁其分毫。” 我闻言后,就顺势瞧向那竖棺,刚才的确有不少萤火蛊扑向了此棺,经受了那般猛烈的燃烧,此棺却依旧完好无损,棺盖表明散发着金属般的黑光。 是万年的沉铁木无疑了。 老者点头,又问少年:“所以,你打算用何对策?” 少年思考良久后,答道:“我先用五鬼搬运法,将竖棺挪移走,只要竖棺和悲从喜本体拉开距离,他就无法复活了。” “没有了竖棺,我有把握一招之内杀了他!” 卢晓莹偷听两人的对话后,密语着问我:“赶尸老头是位阿修罗不假,可这少年不过是个大修行人,他好大的口气啊!” 我同样心生疑惑,我李三坡号称修罗之下第一人,可巅峰时的我,都未必能对付的了悲从喜,而且五鬼搬运法,又是个什么东西?我只听说过五鬼运财术。 老者听完少年的回答后,长长叹了口气,失望至极道:“你观看了这么久,又苦思了这么长时间,绞尽脑汁才想出一个破敌之策,要是换到实战,你哪有时间去思考?去观察?” “你!不是此人的对手!” 少年一脸的不服气:“师父,我早在三年前,就得到了你的全部真传,你却一直当我是孩子。” 老者冷哼:“你的确是孩子。” 我不声不响地听着师徒俩的对话,心中突然出现了个奇异的想法——老者看似在教训徒弟,实际上,是在对我现场教学! 我们鬼鬼祟祟潜伏在草丛里的动机,已经被他瞧破了,老者知道我们惧怕悲从喜,所以他在教我战胜此人的法门! 他俩对话的功夫,场面上的四名白衣,已经向悲从喜发动了第二轮抢攻! 四白衣盘腿坐地,合力操控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朝着悲从喜飞去,这人头的脖子下边,还连着长长一截脊椎骨,人头吊死鬼般吐着长舌,双眼只剩眼白,眼,鼻口里不断往外涌着恶臭的尸血,很快就降临到了悲从喜头顶。 卢晓莹惊恐地告诉我,这玩意叫做飞头蛊,东南亚管这个叫飞头降,但其实原理类似,此降在泰国北部,老挝和越国非常盛行,比方说你跟一个人有过节,你去找黑阿赞,给他一大笔钱,黑阿赞就把这人的照片,姓名,头发和指甲扔进一个火盆里,点火烧着,然后就能发动飞头降,到夜里去找这人。 外网上有不少飞头降的视频,但我不建议大家去看,这玩意的确很阴邪。 悲从喜狠狠将那人头拽了下来,摔在地上,踩了个稀巴烂! “我早说过,我已经对蛊术免疫了!”人头被踩碎后,化作满地死蛆,悲从喜厌恶地甩了甩脚。 这飞头蛊似乎是老妪的本命蛊,此蛊凝结了她毕生的心血,杀伤想必是惊人的,却被对方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破解,老妪哇地吐出口鲜血,受到了极大的反噬。 她捂着胸口后退着,边大声吩咐着手下:“这个人咱们对付不了!快!快去请副总寨主,让他带上新炼成的黄皮子蛊来!” 悲从喜自然不会放他们去请援兵,赤身裸体站在血泊中的他,捡起地上的墨斗,口中念咒: “一木生,万木灭!祖师爷神通遥相借!天极地覆,否极泰来!” 念完咒,他随手一拉墨斗上的小转轮,墨线飞转,那场面像是墨盒打翻在了清水中,一大团黑森森的墨烟喷涌而出! 我看的正惊心动魄呢,心纠成一团,女尸的手突然毫无征兆地探进我双腿间,轻轻拿捏住了我的要害。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当时的感受,感官和肉体的顶级刺激,同时到来,我心中叫苦连连,却来不及分神去管她,前方战场风云突变,胜负即将分晓,我一帧也不想错过。 顷刻间,场面上被浓郁的墨烟笼罩,影影绰绰间,我看见墨烟化作一只只大手,朝着那些四散逃跑的蛊师抓去,管她红的白的,场面上十二名蛊师一个不少,当场倒地惨死,这些大手将她们的魂儿从身体里硬生生拽出,捏的砰砰炸开。 墨烟中,不断传来妇女和男子的惨哭声,宛如地狱边境。 墨烟来的快,去的更快,悲从喜手指在墨斗上轻轻一弹,墨烟一股脑地钻了回去,再瞧空地上,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土地被血染成了深红色。 这场斗法结束的非常突然,正如赶尸人所言,1vs12,悲从喜以压倒性的优势,轻松获胜。 我鼻尖不停往下淌着冷汗,我严重低估了公输门的可怕,人家仅仅派出了一个节度使,就让苗疆付出了如此惨烈的代价。 也许副寨主的黄皮子蛊能对付他,也许对付不了,但从这件事你就能看出,公输门比苗疆的综合实力,要高出不少。 而且公输门此行的目的,除了派出节度使,诛杀墨门卢晓莹之外,更是奔着阴庙下面的东西而来,随着各方势力涌入,阴庙的抢夺日趋白热化,这对我来讲是有利的。 要是能利用这一点,让公输门和苗疆背后的互助会斗在一起,那可就有意思了。 我抬头瞧过去,获胜之后的悲从喜,脸上却看不出丝毫喜悦,他蹲在地上,痛苦地咳嗽着,指头缝里再次涌出黑血。 咳了好一会,他总算腾出手来,从行李中取出一个装满清水的玻璃瓶子,喝了几口,瓶中立刻涌入大量的血雾。 第517章 问答 我们一声不响地躲在草中偷窥着他,喝完水,悲从喜又拿出几件干净衣裳,慢慢穿了起来。 那老者看了眼悲从喜,又问身旁少年:“假如没有五鬼搬运术呢?你又该如何取胜?” 这一回,少年思考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终于开口答道:“我可以用尸气对抗墨烟,但这个办法只能勉强维持不败,想要取胜,还得从竖棺下手。” 老者又问:“要是用幻术呢?” 他不问也倒罢了,他这一问,我更确信老者是故意通过提问的方式,来教授我击杀悲从喜的方法。 那天深夜偶遇,我和卢晓莹施展红狐步,快速绕开赶尸队伍,老者应该是从我的步法中,瞧出了我幻术师的身份。 我心生感激,在这个人吃人的世界,素不相识的善意,比黄金宝贵千倍,这么一想,感觉老者身上的尸臭味也变淡了许多。 少年沉思片刻后,答道:“幻术师想杀此人,就简单很多了,幻术师虽然不具备五鬼搬运术那样的空间挪移能力,但如果能隔绝悲从喜和竖棺之间的高维感应,同样能轻松取胜。” 老者轻咦一声,细问道:“那具体该如何隔绝和竖棺的感应呢?” 少年嘿嘿一笑:“两种办法,要么让竖棺隐形,不可见,要么让悲从喜变瞎,只要让他瞧不见竖棺,就等于中断了他和竖棺间的高维感应。” 我心中暗暗点头称是,四部封天完全可以做到这个程度。 这少年没什么心眼子,他不知道他在帮我,只是凭本能回答着师父的提问。 老者听完少年的回答后,就不再吱声了。 师徒俩像电线杆子似的站在原地,悲从喜穿好衣服后起身,回头看向这对师徒,他也不吱声,不问话,他就搁那看。 老者跟悲从喜隔空对峙着,而就在这时,不远处白衣老妪的尸体,突然动了下。 老妪没死,十二蛊师里,她的道行最深,她勉强活了下来,却也受伤极重,适才老妪也听到了师徒二人的对话,本能地以为这二人是悲从喜的死对头,于是就艰难地朝着二人爬来。 老妪爬的很慢,每一下都使出了全力,她表情狰狞,带着深深的求生本能看向师徒二人,急切渴望得到对方的救助。 悲从喜看都不看老妪一眼,他盯着赶尸二人组看了半晌,指着两人身后的野草丛道: “草里藏了两个人,一男一女,让她俩出来吧!” 我惊的裤裆立刻起了层冷汗,糟了!我们的行踪暴露了!而女尸拿捏我身体的手,更是趁火打劫地加了几分力。 我亲爱的家人们,我这一生经历过无数阴森血腥,怪异离奇的事件,但没有一次能和现在的处境相提并论,我下身传来隐隐的疼痛,我已经疯了。 那老者将斗笠微微往下压了压,反问悲从喜道:“你怎么知道?” 悲从喜摇头:“这不很明显吗,四周的草全枯萎发黄了,只有你俩身后的这一小片草丛,还完好无损?” “你们在这纸上谈兵半天,我听的也烦了。”悲从喜半张脸被灰白的长发遮挡着,咳嗽道: “让这对男女出来,我放你们一马,不然,我连人带尸绞杀成血泥!” 那老者并不打算和悲从喜硬碰硬,淡淡冲后方道:“听到了吗?出来吧!” 男女双尸直挺挺地坐起身,闭着眼睛看向远处的悲从喜。 悲从喜看了眼双尸身上的大红寿衣,皱眉,转身离去。 凝视此人离开的背影,我重重松了口气,我终于理解了双尸此举的高维含义,她俩为了替我和卢晓莹打掩护,故意提前躺在了我俩身边,从而达到混淆视听的作用。 而且双尸身上的尸臭,似乎也是刻意散发出来的,刚才悲从喜不止一次用气场探查过草丛,是这些浓郁强烈的尸臭,将他的气场硬生生隔绝在草丛之外。 后来卢晓莹问我,双尸是如何提前预知到危险的? 其实很多死物能提前感知到未来,这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些尸体和神秘的赶尸匠,为什么会选择帮助我们? 师徒俩通过对话的方式,让我洞悉了悲从喜的弱点不说,还让双尸提前为我俩打掩护? 这件事我越往深里想,越觉得不对劲,有时候没有因果的善意,往往是恐怖恶兆的开端。 悲从喜走后,赶尸队伍也整装上阵,离我们远去,那女尸走出好远,还转身冲我阴损地笑着。 白衣老妪爬过来时,赶尸队伍已经走远了,老妪趴在地上大口喘着气,面色惨白如纸。 一只比他脸更白的手,毒蛇般从草丛中窜出,闪电般掐住老妪的脖子,将她拽进草里。 这老妪是阿修罗,正常情况下,她眨眨眼就能置我于死地,可此时老妪本命蛊被破,已经是将死之人了,哪还有力气反抗? 我死死掐着老妪的脖子,启动大坟墓轮转术,老妪体内磅礴到疯狂的气场,强横地闯入我身体,开始冲击我的手三阴经,以及足三阳经。 老妪脸色挣扎而痛苦,黄褐色的眼睛怨毒地注视着我,嘴里结结巴巴地不知在说什么。 我懒的去听,老妪是送上门的肥肉,岂有不吃的道理?这六条大脉,顷刻间就被气场冲开,我全身热气腾腾的,比蒸桑拿还舒服,至此,我全身十四条大脉,已经完全打通,再没有什么东西能阻拦我了,只要道行上去,我就能使用过去掌握的一切术! 拧断了老妪的脖子后,我和卢晓莹并没敢急着起身,而是继续在草从中潜伏着,确认悲从喜千真万确地离开后,我们这才起身。 第518章 胡闹 我神色复杂地看了眼赶尸队伍离去的方向,队伍已经彻底走远了,仿佛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一粒沙,连脚印都不曾留下。 我们来到空地前,卢晓莹正挨个搜刮着尸体,当我注视苗人蛊师们凄惨的死相时,落日的余晖也在注视着我,将我的脸照射成奇异的暗金色,我抬头瞧向落日,内心突然涌现出一股巨大的悲凉和无助。 将来有天,我也会像他们这样凄惨的死去,这也许是每个修行人都难逃的宿命,你说道是什么?道是一条永远走不到头的路,不管你走到多远,前方永远有更可怖的敌人在等着你。 你永远别指望在黑苗身上搜出现金,版纳的苗寨,至今还沿用着人类最原始的交易系统:以物易物。 卢晓莹搜查一番后,拍着手,失望地回到我身边:“除了些不值钱的银饰,以及各种恶心的死虫子之外,什么都没有。” “走吧。”我说:“还要去干娘家,计划阴庙的事。” 卢晓莹取出指南针,大概看了眼方向:“朝着太阳走,总没错。” 在她的带领下,在深红色晚霞的指引下,我们又钻入了雨林的怀抱。 我是个没什么方向感的人,我愈发地意识到,能有卢晓莹这样专业的向导陪伴,是件多么幸运的享受,如果没有她,这片雨林对于我来说,和弥漫大雾的阴间并无差别——无论走到哪,四周的景象永远是一样的,黑中带着绿,腐朽的苔藓和落叶,树干上成团生长的鲜艳菌子,以及各种叫不上名字的花朵。 女孩丝袜被灌木拉开个大口子,她气馁地跺了跺脚,所幸将丝袜扯了个稀碎,狠狠甩在灌木上,然后转身看向我: “你说,那些赶尸人为啥要帮我们?” 我阴着脸摇头:“不知道,但无论如何,我们和赶尸人之间,已经连接了因果线。” 因果这玩意很多时候都是这样,你以为他好心帮你,其实不是,他帮你,是为了将来在你身上获取更大的利益,这个社会很残酷,一个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人,永远不会有人去主动帮他。 而因果同时也是混沌无序的,你的善因,往往会招引至意想不到的恶果,我从少年时代开始研究因果,研究到现在,我已经完全不懂因果是个啥了。 “坏了!”卢晓莹边在前面带路,边用力拍了下光滑的大腿:“我忘了件大事!” “刚才杀那白衣老太婆之前,我应该对她用一次绞舌,逼她说出内心的秘密才对!” 我微微笑着,这姑娘胆子已经慢慢练起来了,不再把杀人当回事了,这是件好事,想吃修行这口饭,心要狠,胆要大。 “无所谓。”我收起笑容道:“你忘记做一件事,可能恰恰说明这件事你本就不该做。” 卢晓莹想了想,道:“也对,那种人内心的秘密,怕是也与恶心的虫子有关,不知道更好。” 女孩说到这,突然对我狡黠一笑:“相比她,我倒更对你内心的秘密感兴趣!” 我眉头一皱,双手背后道:“我警告你,别瞎胡闹啊!你这种窥探他人隐私的习惯很不好!” 卢晓莹淘气劲上来了,后退一步,立刻冲我打出了绞舌的手势:“说吧!说出你过往的秘密!” 我措不及防,当场中招,舌头立刻就不听使唤了,大实话张嘴就来: “我住过一段时间的精神病院。” 卢晓莹听完,不置可否道:“还有呢?” 口水顺着我嘴角往外流,我像个失魂的人偶般,被卢晓莹肆意拿捏着,我心中恐慌,愠怒地注视着她,试图用“诸行无常”法印来化解她的幻术,问题是卢晓莹道行比我高了一个大境界,诸行无常竟无法对她生效! “住院期间,我跟一个医生好上了。” 这话说完,我脸火辣辣的烫,这个说实话的过程,根本不是我能控制的,完全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真的让人羞耻又无助。 卢晓莹眸子露出奇异的光,上下打量着我: “是男医生吗?” 她捂着嘴咯咯直笑,收回了术。 我用力活动着舌头,狂怒之下,我恶狠狠扑上去抽丫的屁股,被卢晓莹灵巧地躲开,葱白的手指透出佛光,在我胸前轻轻一点,一股毁灭的巨力传来,我整个人倒飞出去七八米,屁股重重落地。 卢晓莹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力量竟变得这般可怖,她愣了愣,很是愧疚地上前扶起我,拍打着我裤子上的土: “是你说多练习的嘛。” 我被摔的七晕八素,见我一脸尴尬地伫在那,卢晓莹更不安了,咬了咬嘴唇,柔声道:“师父我错了,你别生气了。” “要不你打我几下,我不躲就是了。” 我摆了摆手:“我还犯不着跟你斗气,你说的对,这玩意确实要多练,台下十年功,台上一分钟,再说了,我心里也没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你随便发掘好了。” 卢晓莹叹着气,心疼地摸了摸我的脸:“咱们都是苦命的人,谁也不比谁强。” 她拉着我的手,边走边问:“你为什么住精神病院呢?是抑郁症吗?” 我说:“是啊。” 卢晓莹:“是因为太胖太丑,所以抑郁的吗?” 我:“是啊。” 天黑透了,远处的森林深处,传来阵阵模糊的喇叭声,我看不见那个吹喇叭的少年,他在星光寥寥的夜空里低吟高唱,时而悲怆时而欢快,时而缠绵时而苍凉,我起初听的很迷茫,后来愈加清醒了,我清清醒醒地听出它响在过去,响在现在,响在未来,回旋飘转亘古不散。 是那个神秘的赶尸队伍,他们可能在朝着我们相反的方向行进,喇叭声越来越远,很快就听不到了。 因为胡闹耽误了点时间,等我们赶到桑千丝家时,已经是深夜了。 第519章 畜生道 桑千丝早算出我们会来,提前给我俩准备了一大桌丰盛的饭菜,我们都饿坏了,进屋坐下就狂炫起来。 大部分都是素菜,各种野菜,菌子,豆制品,桑千丝怕我们吃不惯,这回还特意炒了一大盆苦瓜煎鸡蛋,主食依旧是白粥,可给我俩吃美了。 桑楠楠早就睡熟了,桑千丝笑吟吟看着我俩狼吞虎咽:“两个好孩子真不错,几天不见,道行都有很大的精进,可喜可贺。” 我放下碗筷,抹了抹嘴,给桑千丝点上烟,自个也来了一根。 卢晓莹利索地收拾了碗筷,将餐桌擦干净,然后坐回到我身边:“干娘,锦绣图好用吗?” “太好用了!”桑千丝喜道:“你别看小小一张纸,内部空间宽敞,携带灵活方便,用来存放贵重物件最好不过!” 她脸上的笑很快就僵住了,用鼻子在我俩身上不停嗅着:“有尸气!让我猜猜,你们遇上了赶尸人?” 卢晓莹点头,把路上的遭遇详细说给她听,桑千丝听完,神色阴晴不定,思索一番后道: “悲从喜看似厉害,但也不过是个二流货色,无需担心此人。” “倒是那个赶尸老头,来路很邪门,你们要多加警惕。” 我心生好奇,忙问她这话怎么讲? 桑千丝阴阴地笑着,狠吸了一大口烟:“这对师徒本是父子,而他们赶的那四具尸体,都是他们的家人!” 我听的全身恶寒,桑千丝冷哼道:“你细细寻思,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会把自己过世的家人,用扁担绑起来,带着满世界溜达?” 她摆了摆手,正色道:“废话略过,孩子们,上次分别时,干娘曾答应过你们,要传授你们进入阴庙的法门。” 我点着头,这也是我来雨林的主要目的,我只要在一年之内吸够足够的佛光,恢复到之前的道行,我这劫就算渡完了,我就可以回归到以前的生活了。 问题是,多少佛光才算够呢?我们从阴庙抢走了四箱玉牌,可我现在还是个小修行人,我这副肉身就是个无底洞,想修成半步修罗,怕是要一整个太平洋的佛光来灌溉了。 桑千丝却笃定地说,阴庙下方存放的佛光,那数量不是我能想象的,别说半步修罗了,哪怕供我修到黄泉境,那也是绰绰有余的。 “包括这小姑娘在内,够你们这对金童玉女,一起修到黄泉境。”桑千丝又指了指卢晓莹。 她给出的这段信息,的确让人激动,但我咋就不信呢?于是我带着疑惑问她: “干娘,庙底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要说那里面除了佛光没别的,那我是不能信的。” “佛光对于我和卢晓莹来说,自然是珍贵无比的稀缺资源,我俩修这个的,可公输门,互助会,苗疆这些势力呢?他们又不是修佛光的,佛光对他们没半点用,那这些人为何拼了命,也要来抢夺阴庙的所有权呢?” 桑千丝徒手掐灭烟头,盘起腿道:“在讲阴庙之前,我要先跟你们讲另一件事。” “这件事跟畜生道有关。” 我和卢晓莹面面相觑,之前青丘曾说,阴庙和外道妖魔有关,这怎么又跟畜生道扯上关系了呢? 桑千丝定了定神,就开始讲了,这件事发生在很多年前,那一年,桑千丝修行遇到了巨大的困难,她一生中最大的雷劫,即将来临,桑千丝无力应劫,她也知道,这回自己怕是在劫难逃了。 刚好她当时在江西境内修行,距离龙虎山不远,她就寻思着,反正九死一生,那不如去龙虎山上拜一拜,碰碰运气啥的。 龙虎山是道教第一大山,香火极旺,但世人前往的龙虎山,真就只是个旅游景点,真正的主峰隐藏的极深,寻常人是上不去的。 说当时正是盛夏,上山的游客特别多,桑千丝早就修出了人形,混迹在队伍中倒也不显眼,结果在上山的路上,她就看到一个中年男人,特奇怪,你说这四十度的大热天,热的人都快中暑了,这人身穿短袖,可右手小臂上却缠着一圈又一圈的黑布,捂的是密不透风。 这些黑布缠的有多厚呢?这人小臂啊,已经快赶上大腿粗了,桑千丝看这人满脸的虚汗,显然是热的很难受,就上前问他: “大哥,你手是怎么回事啊?你这样捂着,你不怕生痱子吗?” 那中年人见桑千丝长的年轻漂亮,仪表不凡,身上隐隐透着仙气,犹豫片刻后,就说:“这里人多,我不方便讲,等上山了我再告诉你。” 桑千丝就跟随这人一路爬到山顶,这人带着她七拐八拐,选了个没人的僻静处,这才解开右手上的黑布。 这不解不要紧,手臂解开的瞬间,饶是桑千丝这样的大散仙,都被吓出一身冷汗! 这人的右手臂上,长满了又黑又硬的鬃毛,最恶心的是手掌部位,那哪是人手啊,分明就是一只大黑猪蹄子! 第520章 后台 那人情绪有些失控,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就跟桑千丝讲了: “我生下来就这样,全国各大医院我都看过来了,各种检查,什么染色体,dna的全查了,全正常的。” “我就问医生,我说我是人,我怎么就长了只猪蹄子呢?” 医生也答不上来,医学帮不上他,他就去佛庙找僧人求助,一个在国内特别有名的高僧接待了他,给他看完后说,你是畜生道的,你上辈子在畜生道,这辈子还在,可你的执念太大,你不想在畜生道受苦了,非要来人间当人,问题就出在这了。 什么叫畜生道?我们总以为那些圈养起来的牲畜,猫狗,飞禽是畜生,实际上,人里面也有不少畜生,畜生道和人间是重合的,有些人生下来就是畜生,有些人活的连畜生都不如。 这人也是个苦命人,他在求教高僧无果后,就想着来龙虎山的道家碰碰运气。 但是他这个情况吧,道家同样也没什么好办法,这件事最后只能不了了之,也不知那人现在怎样了。 桑千丝告别那人后,也是机缘巧合之下,在龙虎山见到了一位朱姓大天师,全名叫朱飞越。 我听到这,忍不住眉头一挑,我和朱天师神交已久,只是一直无缘相见,想不到竟从桑千丝口中听到了这个名字。 朱飞越何等神仙,一眼就瞧出桑千丝是盘丝洞来的仙家,说你的大劫要到了,你是来求我助你渡劫的吗? 桑千丝二话不说,立刻跪倒在他面前,也不说话,一个劲死命磕头。 朱飞越沉吟片刻,说:“我是正统受禄的道士,你一个野外修行的精怪,咱俩对不上号,我按理是不能帮你的。” “但现在有个差事急缺人,你要是愿意干,我不但帮你渡雷劫,还让你余生所遭的雷劫,都削弱三成。” 桑千丝听闻后,狂喜到近乎崩溃,雷劫削弱三成?那是多少仙家做梦都梦不出的场景?这相当于她以后每次渡劫,都凭空多了三成生机! 所以桑千丝当时想都没想,立马就答应了:“弟子愿听天师派遣!为天师瞻前马后,万死不辞!” 朱飞越满意地点头,说出了这个差事。 龙虎山有座天师府,里面镇压着许多恐怖大妖魔,但也有少数妖魔,被镇压在野外,在滇南西双版纳,靠近老挝边境的原始雨林中,有三座阴庙,三庙分别名为【镇妖】,【制邪】和【藏阴】。 朱飞越告诉桑千丝,说这三座阴庙下面,被封印着一只外道妖魔,桑千丝的这个差事,就是前往版纳,镇守雨林,防止坏人闯入阴庙,把下面的封印给破坏了。 我和卢晓莹一声不响地听着干娘的讲述,越听越感到不可思议,果然和我想的一样,阴庙下面,的确封印着一只外道妖魔。 这里要值得注意的是,外道妖魔和恶相是有区别的,恶相是人间的恶相,七大恶相中的贪欲罗红衣,已经快苏醒了,而外道妖魔压根就不在六道的体系之内,甚至可以将它们粗俗地理解成遥远的外星物种。 外道妖魔强大,混沌而无序,每一只外道妖魔的出现,都会对人间秩序产生不可逆的影响。 而阴庙下的那只外道妖魔,正是由朱天师亲手击杀后,封印进去的。 我听的是瞠目结舌,朱飞越难道是神仙不成?连恐怖的外道妖魔,都不是此人的对手?这个人的道行横竖得和陈山火相仿,甚至比陈山火高出一筹也说不定。 那年,桑千丝从朱飞越手中接下差事后,一刻也不敢耽误,连夜下山来到版纳,在雨林深处建造房屋,开启了她的守庙人生涯,而朱飞越也很守信用,给桑千丝传授了一套名叫“白骨观”的修行法门,帮助她化解了那场雷劫。 关于白骨观这个法门,后面还会讲到。 这里只说阴庙,说桑千丝这守庙人起初当的还很顺,那会黑苗子还不知道有阴庙这回事呢。 朱飞越就让她边守庙,修行也不能落下,还告诫她要吃素,畜生道来的人,最大的救赎就在于吃素,这是脱离畜生道的唯一法门。 还让她多行善事,积攒福报,因为福报越大,她日后承受的雷劫也就越小。 当福报无穷大时,那每次落下来的雷劫,只有头发丝那么一小根,挠痒痒都不够呢。 桑千丝谨遵朱飞跃的教诲,这也是她替我这个陌生人解蛊的初衷。 “这片雨林表面祥和,却是个血腥的修罗场,除了危险的苗疆,一些违法犯罪的组织也在此地常年出没,我只要有这心,就不愁找不到善事做。” 桑千丝笑着对我们道:“但我还有些不明白,我就问朱天师,杀人会不会破坏福报呢?” “有些坏人,不杀是不行的呀,你猜朱天师说啥?” “他只回了四个字。” “杀他妈的!” 我们听完都笑,我对朱飞越这人本来就挺有好感的,给干娘这么一描述,我对龙虎山更加神往了,忍不住道: “要是能见朱天师一面就好了。” 桑千丝甩了甩乌黑的长发,说:“快了,如今的雨林形势危机,各路畜生横行其中,剑指阴庙,其中的一些势力,连我都无法与之抗衡,我这个守庙人,已经快坚持不住了。” “我前阵子给朱天师写了封信,讲述了这边的情况,朱天师已经回话了,等他忙完手头的工作,就会赶来此地,助我一臂之力!” 这是天大的好消息,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深深笼罩在我心头的阴霾和恐惧,瞬间一扫而过,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所以这人世间的血腥苦难,终于不用我一个人来承受了,终于特么有人来替我分担了。 而且来的还不是一般人,是真正意义上的大神仙,朱飞越是龙虎山首屈一指的大天师!此人象征着道家的至高战力,此人一出,什么互助会,公输门?统统换上开裆裤,玩蛋去吧! 我面色变得潮红,兴奋,激动的同时,压力瞬间消散,整个人感到无比的轻松惬意,你家境本就破败,全家老小都要靠你养活,可你千辛万苦赚的那点小工资,连你自个都养活不了,就在这时,一个亿万富翁找到你,非说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哥哥,你就说你爽不爽吧? “上回我就跟你俩讲了。”桑千丝抽着烟喝着茶,慢条斯理道:“他们人多,可咱们也并非孤立无援。” “咱们的后台,可是整个龙虎山啊!” 第521章 阴庙之下 朱飞越要来,这是好事,但这也是坏事。 此人只要现身,我们这边的颓废劣势,会立刻反转,这是肯定的。 问题是,人家说来,却没说具体啥时候来,他别九个月之后再来,到那时我劫都渡完了,黄花菜都凉了。 对此桑千丝也没辙,朱飞越是个性情喜怒难测,行踪飘忽不定的人,平日里疯疯癫癫,多少也带着点精神病人的气质,他迟迟不来,桑千丝也不敢催问他。 所以朱飞越能不能靠的上?现在还打个问号,龙虎山那边的消息,目前也只是无边黑暗中的一道光罢了,能不能摸到着还是两说。 互助会,公输门,苗疆,赶尸人。 上述这些是已知进入雨林的势力,除了赶尸人之外,其余三股势力对我们而言都是致命的。 好在我这干娘也不是等闲之辈,她老早就派出了数万只小蜘蛛,这些蜘蛛行动非常隐蔽,在雨林布下了一个错综复杂的信息网,昼夜不停地为她收集情报。 桑千丝告诉我,这些日子,已经有更多的势力进入雨林了,包括闻名全国的养鬼人,张家的张之淼。 这个张之淼我以前从未和大伙提及过,此人很厉害,我少年时就听说过他,我只说一点,你就知道他有多厉害了。 这个人,当年参与过我们和越南在边境的斗法。 如今的张之淼,已到了迟暮之年,可当年的他,还是个像我这么大的毛头小伙。 同样的年纪,人家已经可以代表国家参战了。 涉及到和谐,关于当年的那场斗法,我无法提供太多信息,感兴趣的可以上网查。 只能说那场斗法的血腥惨烈程度,是远超常人认知的。 在军方的组织下,我们这边去了三十个人,每一个都是巅峰级别的人间大能,可最后却只活着回来了两个,其中一人正是张之淼。 张之淼和我没有因果,人家也不可能正眼瞧我这种小人物,此人的事先放一边。 接下来桑千丝的一番话,直接惊掉了我的下巴。 我是万万没想到啊,向来神秘低调的749局,这次居然也派来了一个小队。 我右眼一跳,连忙问桑千丝:“这支队伍里,有没有一个穿中山装,五十多岁的国字脸老男人?” 桑千丝摇头:“来的都是些小年轻,年龄最大的也不过三十来岁。” 我听完略感失望,749局的带头人,我的老朋友马义没来。 马义,749局和他的里世界,很久以前就被我扔进了记忆的墙角,早已落满了灰尘。 后来我寻思,马义不来反而是好消息,断离舍的规则制约着我,让我无法主动和过往的亲朋相认,假如马义真来雨林,那他大概率会成为李丑的敌人。 毕竟我们的目的是相同的,749局来雨林,同样也是奔着阴庙来的。 我向桑千丝询问这支小队的更多信息,桑千丝半眯着眼,慢条斯理地抽着烟,说: “这队人在雨林里搞了个小营地,离我家还挺远,不久前,我派出些小蜘蛛去营地溜达了两圈,听到了些模糊的信息。” 原来749局的这队人,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修行人,而是清一色的特异功能人士。 我对特异功能的了解甚少,也无法将特异功能者的实力,和修行人去做对比,但我想马义敢派这小队前来,说明他对这些人的能力是十分自信的。 越来越有意思了,我从容地喝着茶,心里冷笑,在养鬼人张之淼和749局介入后,这片方圆跨度超过五十公里的热带原始雨林,已然成为了一个巨大的“蛊”,各路大能在其中惨烈厮杀,谁能笑到最后呢? 所有人的目的都只有一个,阴庙,那么问题来了,阴庙底下封印的外道妖魔,到底有何特别之处?竟接连引来各方势力的疯狂抢夺? 卢晓莹始终一声不吭地若有所思,这时她举手提问道:“干娘,如果贸然进入阴庙下层,会破坏封印,导致外道妖魔重新降临人世吗?” 桑千丝轻轻抚摸着女孩白玉做的小脸,说:“当然不会,那外道妖魔早已死去多年,化做一滩枯骨了,魂儿都不曾留下。” “那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费这么大的劲,用三座阴庙来封印它呢?”卢晓莹不解地眨着眼。 桑千丝笑道:“因为它的遗骨,比它本体更值钱啊!” 这只妖魔虽属外道,可此人一生修的却是正统的佛光,你别看它是假佛,其遗骨中却蕴含着无穷无尽的辉煌佛光,这些佛光来自遥远的高维世界,比世间任意寺庙的佛光都要精纯,浓郁千亿倍。 如果仅仅是佛光,并不值得这般兴师动众地封印遗骨,毕竟世间修佛光的人,少之又少,并不具备什么市场价值。 我之前讲过,三座阴庙都有名字,分别是镇妖,制邪和藏阴。 外道妖魔的遗骨,被分成了三个部分,分别封印在了三座阴庙下方。 先前我和卢晓莹去过的那座阴庙,是镇妖庙,镇妖庙下,封印的是妖魔的手指骨。 有传言说,指骨中蕴含一式外道神通,接触者,可获得这式神通的完整传承。 制邪庙下,封印的则是妖魔的头盖骨,头盖骨中蕴含着一股非常奇异,恐怖的能量,凡人只要获得了这股能量,就能立刻获得万年阳寿! 各位切记,制邪庙才是互助会的主要图谋,他们试图抢夺这股能量,让恶相罗红衣提前苏醒。 而最后的藏阴庙下,则保存着妖魔的躯干和四肢,这些遗骨除了蕴含浓郁佛光外,并无其余价值,但藏阴庙下,除了遗骨之外,还保留着一件外道妖魔生前穿过的金缕佛衣。 谁要能穿上此衣,肉身将不死不灭,世间一切恶术,都无法伤其分毫。 而且这三座阴庙的地下空间,彼此是不连通的,你想获取上述的诸多好处,你三个庙都得下一趟,没有所谓的捷径可走。 我听前面的还好,当听到金缕佛衣时,就忍不住犯起嘀咕:“干娘,这件佛衣若是真有你说的那般霸道,那这外道妖魔不等于无敌了?” “当年朱飞越又是怎么击败他的呢?” 第522章 玉山 桑千丝看了眼窗外的夜色,指尖透出几道蛛丝,将窗帘拉上,然后答道: “孩子们,我跟你们讲的这些,只是现阶段人间的传言,我虽然是守庙人,却也无权进入阴庙探查,我并不能保证这些传言的真实性。” “而且当年参与诛杀此妖魔的,还有中阴界,并不全是朱天师的功劳。” 但传言也并不是空穴来风,那件金缕佛衣的价值,纵使没有传言的那般可怕,想必其防御能力也是顶天的。 头盖骨里的能量无法让人获得万年阳寿,但增加几十年阳寿总是可以的。 当然,指骨中蕴含的可能也不是所谓的神通,而是供小学生阅读的跳皮筋指南。 但仅仅是这些不确定的传言,就已经值得人间顶尖的修行人,赌上性命去一探究竟了,要知道目前修行人的最高寿命记录,也不过130余年,神通和佛衣也倒罢了,主要是这阳寿,那可太香了,试问,谁不想多活他个百八十年呢? 好,阴庙下面的东西也讲明白了,从桑千丝提供的情报来看,制邪庙才是各方势力抢夺的重点,所有人都是奔着头盖骨里的长寿能量去的,如今的制邪庙前,可能已经厮杀到尸骸遍野了,其凶险程度,就连桑千丝都无法靠近。 相比之下,其余两庙就显得次要多了。 那么接下来我的计划,也就彻底清晰明确了,这帮阴森篮子都集中去了制邪庙,那么镇妖和藏阴庙就等于是空出来了,进入的难度要小的多,我可以暂时放弃制邪庙,主攻这两庙,等我吸收了下方遗骨的佛光,道行上去之后,最后再去制邪庙。 而且别忘了,三庙的封印机关,是极难开启的,互助会联合苗疆研究到现在,都打不开呢,我根本不担心他们会抢在我之前下庙。 那天我们进镇妖庙时,看到了一座陈旧的大门,此门正是进入地底世界的封印机关,黑苗子一直将心血放在了制作开门钥匙的无用功上,甚至还残忍杀害了黄四姐的闺女,试图用其骨骼来打磨钥匙。 黑苗子不知道的是,开启大门的不是钥匙,而是手势,大门上的钥匙孔只是虚假的摆设,也是机关陷阱的一部分。 桑千丝作为守庙人,自然是知晓手势的,她当场将开门手势传给了我,并且还说,朱天师禁止一切势力和个人进入阴庙下层,但修佛光的人例外。 我分析,可能是陈山火给朱飞越打了招呼,让他特别关照我,给我单独开了后门,这世上除了我和卢晓莹,以及少数深山大庙里的高僧之外,又有几人有资格修佛光呢? 三座阴庙,对应着三组开启手势,等我将这些手势全部记下来后,桑千丝站起身,说:“孩子们,随我来!” 我和卢晓莹跟着她上了二楼,桑千丝举着蜡烛在前带路,二楼布置的像个道场,位置非常宽敞,地上铺着厚厚的榻榻米,摆放着几个蒲团。 地面正中,堆着小山那么高的玉牌。 注视着如此海量的玉牌,我和卢晓莹激动的半天说不出话,桑千丝转过身,冲我邪魅一笑: “小金童,你不在的这几天,我去了其余两庙,将大厅中的玉牌洗劫一空,带回来供你修行用。” “这些玉牌,由一种具备极大磁力的凡石制成,这些年,它们吸饱了外道遗骨中的佛光,在佛光的影响下,这些原本粗糙坚硬的石头,渐渐产生了质变,变得碧绿清脆,有了玉的外形。” 我喜不自禁,连连冲桑千丝道谢,阴庙对于弱小的我而言,无疑是夺命的禁区,上回进庙抢夺玉牌,我各种心机算尽,却差一点命丧黄泉。 我干娘这一手雪中送炭,来的太及时了,替我省却了大麻烦! “可惜,黑苗不识玉牌的宝贵,将它们当成垃圾处理,许多玉牌都被他们损毁和丢弃了。” 桑千丝指着小山高的玉牌道:“这就是全部的了,希望够用。” “那必须够了。”我抓着桑千丝的手不停感谢:“干娘,你给的这个人情给的可太大了,我怕后面不好还。” 桑千丝抽出手,轻声道:“本就是一家人,说这些客套话,倒显得生分了。” “这里是我平日闭关修行的场所,清净凉爽,就借给你们两个小家伙用了。” 她说着话,将蜡烛放在地上,转身往楼下走:“这些天也别瞎跑了,待在干娘家好好修行吧。” “等修出正果来,就可以下阴庙抢宝贝了,到时候,干娘守在外边给你护法!” 榻榻米松软又干燥,桑千丝走后,我和卢晓莹并没有急着修行,而是躺在地上睡了一会,我睡的极不踏实,做一个又一个的怪梦,一会梦见马义,一会又梦见李富强和陈山火。 耳边还总能听到小女孩凄惨无比的哭声。 我俩睡到后半夜醒来,卢晓莹坐起身,揉了揉眼睛,想起些什么,就从锦绣图中取出一个宝盒,拿出里面那张奇怪的小黄纸: “还记得这个吗?干娘说,这是不老泉的入场券,昨个忘了问她,这不老泉是个什么地方啊?它和阴庙有关联吗?” 我摇着头,狠狠伸了个懒腰,像这种光有因,没有果的信息,理解起来也非常简单——我们不知晓不老泉的信息,是因为我们现在还没资格知晓它。 眼下最重要的是修行,其他冗余的信息统统抛开,道行上去了,才具备在雨林存活的资本,活下来,才是下阴庙,获取更精纯佛光的前提。 窗外隐约露出了鱼肚白,道场一角摆放着水缸和脸盆,我和卢晓莹简单洗了把脸,洗去困意后,就盘坐在玉牌前开始修行。 眼前玉牌的数量,远远不止四箱,所以也不存在分配的问题,我俩五五开,可劲造就完事了,修到它天荒地老,修到修不下去为止。 第523章 十五天后 时间,是人世间最冷血的杀手,于是回首往昔,也成为了精神的自残,我们每一次回忆从前,都会感到无比的遗憾,如果当年那样,那样该多好啊? 可惜人生没有那样和那样,更没有如果可言,时间是一条单行道,我们全坐在同一辆车里,开往同样的终点。 我记得特别清楚,小时候有次我独自在家,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我当时就在问镜子,我为什么是我?不是别人?我是特殊的吗?我比其他人更高级吗? 在我小时候,有个老头经常来我家做客,有次老头就跟我讲,说当年鬼子进村,所有人都跪在路边,不敢抬头,鬼子就觉得特别纳闷,派了个翻译官来问这些人,你们搁这跪啥呢? 这老头不想跪,就有大人劝他,说所有人都跪了,你不跪,你就显得很突出,很危险,就算皇军不动你,回头你的同胞也会往死了揍你。 老头不信邪,说这些下跪的都是卖国贼,没骨气,结果当天鬼子走后,他就被村里大人揍了,揍他的人,正是那些跪姿端正的人。 跪姿越端正,揍他揍的就越狠。 他还跟我讲了件事,说小鬼子离开村子之后,过了条河,然后坐在河对面的空地上吃盒饭,小铁饭盒的那种,吃完之后,他们把空饭盒和筷子整齐地摆放在地上,就走了。 这老头当年还是个孩子,他们这一大帮孩子就守在河对岸,等那些鬼子走后,他们去捡剩饭吃。 不止一次。 老头甚至能准确地告诉我鬼子们吃的是什么,有烤熟的小鱼,米饭还有大酱汤。 这是真实的历史,但真实历史永远会受到质疑,比如在那个年代,物资如此匮乏,鬼子为何会把吃空的铁饭盒丢弃在地上呢?洗一洗完全还能用啊,就算不能用了,拿去回收熔炼不好吗? 在修行的过程中,我无意识地回忆着自己的过往,童年的一点一滴在脑海中播放着,到后来竟有了种灵魂离体的错觉。 我嘴里含着两块玉牌,双手各抓着三块,卢晓莹的姿态和我相仿,吃相却比我好看许多。 十五天后。 我缓缓睁开双眼,眸子里迸发出淡淡的金光,早在三天前,我就成功突破,成为了大修行人,在肉身经历过反复洗髓之后,修行对我而言,已不再困难。 玉牌还剩下很多,我尝试着让修为再精进些,可是在成为大修行人之后,玉牌里的佛光就很是杯水车薪了。 玉牌里的佛光实在太稀薄,而我身体对佛光的渴求又这般巨大,在丹田扩充百倍之后,吸食玉牌就成为了一件很鸡肋的事。 十五天,我将道行定格在了大修行人初期,稳定下来之后,就再也上不去了。 卢晓莹的情况比我好的多,她起步本就高,一口气修到大修行人后期,快到九重天时才定格下来。 道行突破后,我并没有感到丝毫的喜悦,我很早前就经历过这些,现在不过是重复一遍罢了,我神色平静,吐出一口浊气,看向面前的小山。 场面上还剩下几十块玉牌,剩下的都被吸成了废玉,卢晓莹还不死心,将剩下的玉牌也用光之后,这才失落地叹了口气: “修不上去了!” 我咔咔捏着手指,心念一起,掌心立刻出现一大团绵软的金光,我抓起这团金光,往地上轻轻一摔,金光四溅,将整个道场映射的金灿灿一片。 卢晓莹被金光刺的睁不开眼,错愕地问我:“这是什么术?好华丽!” 我淡淡道:“这是火焰轮止,是不动明王的十四根本印之一。” 话说完,我手掌朝上方轻轻一抹,一道金光闪闪的璀璨银河,立刻出现在了我们头顶,久久不肯消散。 卢晓莹仰着脖子,看的当场傻眼了,兴奋地嚷嚷道:“师父快教我,我也要学!” 我心念一动,右手食指和中指对着虚空轻轻一捏,捏出一朵纯金打造的玫瑰,将它轻轻插在女孩的发梢上: “你先把幻术学明白了,学到和我同一级别,打好基础了,再来学火焰轮止,知道吗?” 卢晓莹取下金玫瑰,稀罕地拿在手里反复把玩,我注视着她掌心的金光,隐隐意识到一件事。 我对火焰轮止的领悟,明显比巅峰时期更深刻了,以前的我,是无法将佛光雕刻成玫瑰的,现在却心愿一动,信手拈来,所以说渡劫,又何尝不是一场修行呢? 我挑了挑眉头,金玫瑰立刻变成了一颗金色的骷髅头,长着锋利的尖牙,骷髅张嘴,在卢晓莹指尖轻轻一含,女孩手指立刻出现了两排牙印。 她啊地尖叫一声,将骷髅丢在地上。 落地后,骷髅又幻化成一个惟妙惟肖的妙龄女子,一支锋利的飞箭,一道闪电,一块滚烫炙热的流星。 我一遍遍尝试,将佛光变成我想要的任何形态,耳边传来青丘的密语: “李狐狸,你对火焰轮止的掌控,目前还停留在初级阶段,还要多练习,此术炼到极致,你整个肉身都会化成流质的佛光,到那时,你能免疫一切物理层面的攻击。” “金缕佛衣不在阴庙里,你身上正穿着它呢!用子弹打金水,金水会受到伤害吗?” 我默默领悟着青丘的这番话,很快陷入了禅的状态,对面的卢晓莹坐不住了,一个劲缠着我,让我教她幻术。 “师父,你别光顾着自己,管管我嘛!”女孩抓着我胳膊甩个不停。 我睁开眼看向她,柔声道:“你接下来该学阴畜生了,这套幻术太过血腥,我先教会你手势,回头你去野狐禅和青丘对练。” 卢晓莹欣喜地答应着,我将阴畜生的手势传给她,顺带着也将幻境投放的原理告知了她。 幻境投放没法教,只能让她自个去悟,等悟明白之后,她就可以将自个的真实经历,打包制作成幻境,斗法时一股脑丢给敌人,出不出的来,就看敌人的造化了。 但幻境投放的弊端也很明显,一旦使出,敌人的肉身连带灵魂都会立刻消失,进入到幻境世界中,所以你无法借助这个机会来偷袭它。 如果敌人的洞察力足够敏锐,能够快速分析出幻境的弱点,那就可以毫发无损地逃离出来。 所以我告诉卢晓莹,幻境投放更适用于以一敌多的场面,这时候,你先把难啃的硬骨头扔进幻境里去,你就能抽出手来掐软柿子。